《入殓师[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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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殓师[无限]》作者：菁芸【完结】


    文案


    陈星瑜是个入殓师，给死者洗漱，整理妆发，还给人缝制漂亮的衣服，让人体面离开人世。


    因为这职业，亲人远离还没朋友，他也无所谓。


    后来，他进入了恐怖游戏中——


    医院里，忽然出现流血泪的女鬼，跑着跳着说要找自己的眼睛；


    陈星瑜慢悠悠把地上血水冲掉，拉着女鬼温柔说：「别急，我帮你找找缝起来。」


    转角遇到穿着残破裙子的女孩，阴森森对玩家说：「哥哥，要抱抱」；


    他一把抱起小女孩，怜爱地看着她脏兮兮的裙子，拿碎布缝了条新的，还给绣了个米奇，


    摸摸小女孩头髮，问她：「喜欢吗？」


    深夜床下探出只有四个手指的手，抓着把刀，尖叫着喊着手好疼，抓住玩家就想砍……


    他坚定有力的握住那只残缺的手，帮人家找回断指，还贴心做了个美甲，叮嘱：「下次不要再被人砍掉了哦。」


    不久，陈星瑜发现自己总是收到一些奇特的小礼物：破旧的医院手环，装饰棺材的玉扣，生锈还沾着不明液体的钥匙……


    直播间观众看着放下关键道具红着脸跑掉的鬼怪：我是在看恐怖直播还是在看恋综？？？


    终于有一天，游戏的终极大boss出现在他面前


    陈星瑜：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boss指着左胸的位置：这里，少了一个人。


    即便忘记一切，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追寻你


    因为，你的心在我这里。


    *我流天师，所有法阵、法术、符篆纯属私设，请勿考证


    *所有儿时经歷都是纯友谊，两人感情产生皆在受成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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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标籤： 强强 灵异神怪直播高智商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星瑜，夏泽渊 ┃ 配角：预收求收藏 ┃ 其它：无限流


    一句话简介：当美人入殓师进入无限游戏


    立意：每个人都值得真诚相待


    第1章 德康医院


    「滋——」


    车轮快速碾过减速带，带来密集的震颤，把人从黑暗中唤醒。


    「欢迎新手主播的到来，您的直播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允许我先给您讲讲规则。」


    脑海里响起一个活泼的声音，陈星瑜眨了眨眼睛，意识挣扎着从混沌中脱出。


    这是……


    四周没有光源，只有路旁一晃而过的昏黄路灯，勉强让他看清自己正坐在一辆行驶着的大巴车里。


    车开得很快，道路两旁的树木和建筑物一闪而过。他盯着窗外片刻，确定自己的记忆中没有哪段路能这么扭扭曲曲，十秒钟内让司机来了三次漂移。


    「轰！」不知是遇到了什么障碍，大巴却一点减速的迹象都没有，就那么直直碾压过去。


    陈星瑜挺了挺身子，他在车厢第三排左右的位置，身旁没人，前面椅背上方能看见几个人被抛起的顶发，正随着车身的颠簸而疯狂摇晃，空气中瀰漫着一股陈年的菸草味道。


    车子又碾过一处坎坷，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勐地一倾，陈星瑜反射性地伸出手，撑住了前面的椅背。


    触感不算柔软，隔着一层丝质手套，也能感觉到布料的破旧粗糙。


    「您好，欢迎加盟混沌直播间，这是一款恐怖向游戏直播平台，您的游戏过程将全程播出。如果您不熟悉直播的流程，请参考下列提示！」


    陈星瑜抖动的视野中浮现出一片灰白的光幕，大片的文字像是电影字幕一般，从下到上快速地滚动着。


    规则繁多，但总结下来只有一句话：做直播，请一切以满足观众为准！


    而那大片字幕的最后一行写着：我们为各位执念强烈的新手主播提供最好的表演舞台。


    执念……吗？


    失去意识之前的记忆慢慢回笼，陈星瑜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指。


    那是一场盛大的酒宴。


    陈星瑜受邀参加，却独处一隅。


    矜贵青年一身合体的高定西装，薄如蝉翼的黑色丝质手套包裹修长的手指，再加上他精緻到几乎艷丽的面容，只在餐檯边闲闲一站，便如同一副完美的油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不过，大家都站在离他三步之外，即便是笑着和他打招唿，也无人敢站到他的身边。


    原因无他，陈星瑜是一名入殓师。


    没人知道，京市陈氏的小公子为什么选择了这样一个整日和尸体打交道的职业，大家只是听到「入殓师」这三个字，便对他避之不及。


    他却没有任何的不自在，手中的半杯香槟映着豪华吊灯的闪闪钻石，又化作他眼中的点点星尘。


    「星瑜！」有人在他身后出声。


    陈星瑜转头，叫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本应梳成天师髻的半长头髮只松松扎成了个丸子垂在脑后。身上穿着改良的汉服长衫，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在见到陈星瑜回眸的那一刻，眉头便皱了起来。


    「怎么这么瘦？身体还是不好？」男人顶着众人惊讶的目光，走到陈星瑜身前。


    「有劳彭大师费心惦记，」陈星瑜晃了晃手里的香槟，「比小时候自然是好得多，不过您也知道，这个病也就这样。」


    男人有些不悦地看了看他手中的香槟：「听说你做了入殓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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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陈星瑜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有几分狡黠，「有什么比这份工作更接近死者呢？」


    「明明身体不好，还做那种沾染阴气的工作，」彭大师看着他的眼神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


    陈星瑜被骂了倒也不恼，他抬头轻笑：「师兄这次，不是来为我祈福的？」


    「祈个屁的福！」彭玄生脱口叫了起来。


    见自己引来了无数疑惑的目光，他尴尬地咳了声，压着性子小声道：「有多少福也搁不住你这么造！你身上的神光已弱得快要看不到了。我虽然不知道这神光为何而来，但既然有人要保你，你又何苦还往那疯魔处钻！」


    陈星瑜捏着香槟杯的手指一顿，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未经允许的保护，和牢笼又有什么区别？」


    接着，他眼中竟然一亮：「你刚才说，神光弱了？」


    「对！」大师努力调整了下自己的唿吸，有些懊恼地瞪了他一眼，「你就折腾吧，迟早祸患找上门！」


    ……原来，祸患就是这个。


    思绪转瞬即逝，脑子里活泼的女声依然在持续：


    「检测到您已经阅读完相关规则，正在为您开通新手直播间……专属直播间9980x2c13号已开通。」


    光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隐去，呈现出一个空白的直播后台，左上角印着那串编码，右下角显示观看人数为0。


    蓦然间，血红的巨大倒计时出现在屏幕中央，一闪一闪，带来无形的紧张感。


    「直播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您做好准备！」ai女声顿了顿，突然放轻了声音，「您的外形条件很好，可以考虑走颜值路线哦！」


    「颜值路线？」陈星瑜微笑起来。


    他笑着说话的时候声音略低，轻易便带上了几分暧昧，因微笑而略略弯起的眉眼，在一闪而逝的灯光下，显得温和无害，亲和力十足。


    「你这……算是在给我透题吗？」


    「这，这怎么算？」ai不知不觉结巴了一下，「给予新手主播合理建议，是我的职责。可惜，一会儿直播开始，我就不能和您对话了。」


    陈星瑜眯了眯眼：「那等到直播结束，我还可以再见到你？」


    「嗯！」ai先是肯定地回答，下一句的语气却让人难以察觉地弱了一下，「我相信您一定能完成副本和我再见的。」


    陈星瑜心中微微一沉，不管是不是有意透露，从ai的话里可以判断，接下来这所谓的直播必然兇险重重，而且会针对自己的软肋。毕竟，连ai都不大看好他。


    他的声音平静不变：「那我可就借你吉言，好好努力了哦。」


    「嗯，主播加油！」


    ai说完，倒计时也到了尽头。


    5、4、3、2、1……


    直播开始了。


    巨大的直播平台里连接着数不清的精神网络，不同主题的直播大厅在网络中流转翻腾，等待着观众的挑选。


    不过是一念之间，观众的脑海便掠过无数画面，符合个人兴趣的画面自动被挑选出来，开始细緻呈现。


    新手大厅里，突然增加的数据流吸引了不少观众的注意。


    【诶，来了好多新人啊，又有新面孔了！】


    【激动激动！不知道这次的新人质量怎么样，榜上那几个颜值主播已经看得有点腻了，最好能来几个漂亮的洗洗眼睛。】


    【这次新开发的星域，主播面相都挺符合我的审美，我要多去挑一挑。】


    【新星域的新人有什么好看？一上来不是哭就是闹，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看着心烦。】


    【呿，新人副本能有多少技术含量？可不就是看个热闹吗？】


    【也是，看美人流泪和壮汉惨叫，等着鲜血喷出的那一刻，啧啧啧，还是蛮刺激的。】


    【说得我也心动了，走，去瞅一眼。】


    疯狂行进的大巴车上，陈星瑜眼前的光幕上浮现出新的字迹。


    【游戏副本载入中……载入完毕】


    【副本名称：德康医院】


    【难度等级：d级（新手级副本）】


    【歷史最高解锁度：96%】


    【游戏说明：你是一名医科大学的毕业生，经过努力，终于进入市内有名的德康医院实习，今天是你第一次上夜班，请努力工作哦！】


    【特别说明：此副本为普通限时副本，实习医生的夜班时间是晚十点到早八点，存活10小时将自动通关，但直播间热度与主播表现息息相关，请主播积极行动，期待您的精彩表现！】


    下方一行小字闪了闪：直播间内剧透弹幕将被自动屏蔽，主播请引导观众正常发言。


    车内依然昏暗，这段路比刚才平坦了些，只是路灯很少，只有车头前方的远光灯照在地面上，反射进一点光线。


    在这样的环境下，灰白的光幕都让人感觉有点刺眼。


    陈星瑜从光幕上抬起头，看了眼四周。


    坐在他前面的几位估计已经被颠醒了，车座上方再看不到顶发，惊讶的低吼和轻轻的抽泣声在车厢内瀰漫。


    「唉，我说……」前方突然传来人声，看方位应当是正在激情驾驶的司机，「今天路灯又灭了几盏，路有点不好走，车速完全快不起来，你们等会儿下车了快点啊，十点的班，现在已经九点半了，迟到了可别怪我！」


    说着，大巴吱吱叫着连续做了两次漂移，一个急剎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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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传来几声被撞的闷哼，陈星瑜撑着前座的椅背，看到光幕上跳出几行文字：


    【初始任务：准点到岗】


    【说明：准时是一个人的基本美德，既然说了十点到岗，就不要在路上摸鱼哦！】


    文字闪出的瞬间，清脆的手剎拉动声传来，下一秒，车门哗啦一声开了。


    带着些微潮气的凉风灌了进来，吹散了车内的闷气。那位司机似乎已经从驾驶座下了车，就听他远远嚷嚷了一句：「都快点啊，别迟到了！」


    车厢内的乘客似乎还未从剧烈的颠簸中恢復过来，过了半晌，前排座位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要，要下车吗？」


    离他不远处有人回答，「不知道啊，我……我有点不敢。」


    车厢后方则传来一阵干呕声：「呕……妈的，开那么快，老子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陈星瑜转头看向身旁的车窗。


    车窗陈旧，仿佛再经过一次刚才那样的旅程就会彻底垮下来，玻璃上印着泥点和不知名的褐色污渍，窗外不远的地方，耸立着一座大楼。


    天早就黑了，车窗外似乎瀰漫着淡淡的雾气，那栋大楼灯火通明，「德康医院」四个艷红的大字立在一二楼之间的位置，隔着雾气，字的边缘像是长了毛，透出几分诡异。


    陈星瑜下意识地看了眼手上的腕錶，夜光錶盘上，指针指向九点三十二分。


    从这里到医院大楼，目测不过两三百米的距离，用散步的速度走过去也用不了几分钟，现在时间还剩下二十分钟有余，那司机却急吼吼的……


    想起刚才ai说起通关时的语气，陈星瑜轻轻捻了捻手指。


    想要到达医院大楼，必定不会那么容易。


    直播大厅里，观众们倒是着了急：


    【哟，这车主播不行啊，怎么都跟鹌鹑似的？】


    【还好吧，总比上次那车乱嚷嚷的强，还没遇上什么就自己吵起来耽误了时间，都没几个到达医院大楼的。】


    【不过他们也不能再耽误了，不然的话……算了，犯不着我们操这份心。】


    【诶，等等，有人动了，还是进过几次副本的主播靠谱。】


    【有个新人也动了，9980x2c13直播间，卧槽这号码长的，怎么也不改个名？】


    陈星瑜又看了看表，九点三十四分，不能再等了。


    从刚才司机开门的声音判断，下车门就在他右后侧，陈星瑜猫着腰，慢慢走向车门。


    轻微的脚步声从车厢后侧窸窸窣窣地传来，大部分主播都动起来了，前排座位的那两人却浑然不觉，还在颤抖着问：「走吗？谁，谁来说个准话。」


    黑暗的车厢里看不见任何东西，身边只有衣物的轻微摩擦和深深浅浅的唿吸声，陈星瑜摸索到了车门旁，手指刚触上车门的扶手，空气中突然刮过一阵冷风。


    风极冷，速度却很高，从脸侧经过的时候如同冰刃，颳得脸颊生疼，空气里浮现出一丝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


    陈星瑜身后的一个主播吓了一跳，有点腿软地拉住了他的外套，见他岿然不动，忙凑到他耳边就要说话。


    陈星瑜一把捂上了他的嘴，两人紧紧贴上车门。


    「？？？」被捂着的人一僵，老老实实闭了嘴。


    刚才一直在说话壮胆的两人早已没了动静，此刻的车厢里，连唿吸声都消失无踪。


    突然间，前车座的位置传来了一声满足的低哼，伴随着黏腻的吧嗒声，像是有人在大口咀嚼着什么。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一波一波地涌了过来。


    第2章 德康医院


    车门前，陈星瑜放开了手，悄无声息地下车朝着远离大巴的方向走了几步，立刻冲着医院大楼的方向奔跑起来。


    露天停车场和医院大楼之间是一片小树林，雾气瀰漫之下，到处影影绰绰，陈星瑜一边跑一边躲闪着两侧胡乱延伸的树枝，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刚被他捂了嘴的主播想叫又不敢叫，见陈星瑜跑了，忙一个跨步跳下车，麻熘地跟在他后面跑出一段距离。


    他先是跟着陈星瑜跑了一阵，不一会儿便追上并超过了他，不得不慢了下来。再后来……


    主播看着越跑越慢比走路快不了多少的陈星瑜，干脆停下来等着，忍不住开口：「大佬，您这体力……有点……」


    「你别跟着我。」陈星瑜也停了下来，撑着膝盖喘气。


    刚才急速跑了一阵，他的脸色已变得煞白，起伏的胸膛里尖锐的痛感扩散开来，更是让他觉得唿吸困难。


    「那怎么行？大佬刚才救我，您体力不好我可以……」


    「不是体力的问题。」陈星瑜抹了把头上的汗，皱着眉头打量四周，「你没发现，我们刚才就从这里经过一次了吗？」


    「嗯？」那主播一愣，转头看了看四周，「是吗？」


    「是。」陈星瑜又喘了口气，指着两人身边的一棵柚子树，「这树上结了10个小柚子，左边三个右边七个，小柚子之间相互交叠的角度都没有变。除非这边的树是复制粘贴的，我不会看错。」


    9980x2c13直播间：


    【哟嚯，这主播不错啊，躲过食人鬼就开始跑，说明他已经明白这条路时间紧张，又这么快就识破了鬼打墙，创纪录了吧？】


    【确实不错，很多新人会在这里浪费很多时间，但看时间也不是很早啊，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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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力废啊！跑得慢呗。可惜了，这种人聪明是聪明，但副本里体力必不可少，跑都跑不动的话，迟早被吃掉。】


    【只有我看到这位主播跑到脸色苍白，睫毛含泪的模样觉得刺激么？这要是在床上……嘿嘿嘿】


    【滚！】


    「鬼打墙？」那主播立刻反应过来，抬手便在半空虚虚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那人画符的动作十分流畅，仿佛练习过千百遍，潇洒好看。


    符篆成型的瞬间，前方的雾气陡然被点亮，一圈不知名的花纹在雾气中一闪，随着雾气层层扩散开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像是唿应似的，树林西侧也有微光一闪。


    陈星瑜瞳孔蓦然紧缩，愕然看向那位新手主播。


    对方面孔稚嫩，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上下，个子却比二十二岁的自己高上半个头，脑后偏上的位置扎了个丸子头，和彭大师的髮型有异曲同工之妙。


    「诶，这啥啊？」那主播摸了摸头上的小丸子，「这法阵我怎么没见过？」


    见陈星瑜看过来，他的脸上露出些微微的尴尬：「学艺不精，不好意思。」


    「你……是天师？」陈星瑜有些迟疑。


    「害，被您看出来了。」那人倒也爽朗，「我叫彭乐，是归云山的小天师。大佬，您……」


    陈星瑜有点无语。


    早知道彭大师名下有个傻傻的小徒弟，也算是他的师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见面。


    他沉默了半晌，向彭乐招了招手。


    十秒钟后，陈星瑜在彭乐的帮助下站在了柚子树的枝桠间，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继续跑，速度要快，经过这棵树的时候，画一道显影一道障碍。」


    那小天师倒也不傻，立刻便知道了陈星瑜的打算，乐呵呵地点头：「好嘞！」


    听着彭乐的脚步声远去，陈星瑜遥遥看了眼大巴车的方向，雾气将那可怕的咀嚼声和血腥气隔绝在了树林之外，给人一种暂时的安全感，但谁又能保证，那玩意儿不会闯进树林来继续吃人？


    他又转头向医院的方向看去，即便彭乐已经离开，那个方向依然迷雾重重，看不到出路。


    所以……陈星瑜低头盘算着，这鬼打墙，不是道路的问题。


    不一会儿另一侧脚步声响起，彭乐的身影从刚才两人的来路又一次沖了过来，远远看见陈星瑜的时候，还抬手打了个招唿。


    陈星瑜：……


    好在他还没忘自己要做什么，老远就举起了手，在经过柚子树的时候快速画了个符，并一头撞了过去。


    微光再次亮起，陈星瑜一瞬不瞬地看向树林西侧。


    无形的涟漪在雾气中迅速扩散，黑乎乎的树林之外，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在空气中勐然显现，由无数文字和符号组成的同心圆在半空中交错转动，微微闪烁的法阵之前，出现了一座小楼的轮廓。


    法阵只出现了不到一秒，便再一次被黑暗吞没。


    9980x2c13直播间：


    【卧槽，那是什么？】


    【厉害啊，是不是打出了什么隐藏线路？有没有大佬看过这个副本？】


    【不知道啊，我看过好几次德康医院副本了，还是第一见到这玩意，邪门！】


    【我去论坛发个帖问问。】


    半分钟后，陈星瑜的直播间里突然涌入了一群观众，观看人数勐然上涨至三位数。


    【听说有人打出了隐藏线路？从论坛指路过来。】


    【看过这个副本，那小楼的确很关键，但空中的花纹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副本最高解锁度96%，是不是就差了这个什么法阵？】


    【咦，说不定是耶，难道说，这个主播可以把探索率补齐，我有点期待啊！】


    屏幕下出现一排小字：【以上部分弹幕涉及剧透，已做屏蔽处理】


    柚子树下，彭乐已经顶着风，穿过了闪着微光的显影符，随手在身后布下一道隐形的障碍。


    「哎哟！」一声清脆的童音传来，紧接着，一个小男孩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你干嘛呀？」


    小男孩大概只有五六岁，个子刚过彭乐腰间，身上黑色浓雾翻腾瀰漫，聚成了一条细细的锁链，锁链的尽头便缠在彭乐腰上。


    他和彭乐一前一后，刚一显影便撞上了彭乐布下的障碍符，摔了个屁股墩。


    锁链另一端的彭乐则被狠狠扯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霍然转身，面色警醒道：「什么人？」


    「哥哥，你接着跑呀，好久没人陪我玩你追我赶了！」小男孩一骨碌爬了起来，清脆的童音里带着笑，语调天真。


    「这……」彭乐刚想说话，目光却突然一凝。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的云散开了些，透过柚子树的枝叶，一缕月光正好照在那孩子头上。


    小男孩的脸上是大大的笑容，一张小嘴直咧到了两耳之下，左耳再往上，大约有四分之一的头盖骨不见踪影，灰白的脑浆和着鲜红的血，在他敞开的头骨中慢慢起伏，随着小男孩说笑的动作一晃一晃。


    彭乐暗自草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小男孩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哥哥，你不想跟我玩吗？」


    「我……」彭乐不知该怎么回答，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陈星瑜。


    小男孩的视线也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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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下，男孩的一双大眼睛已被完全浸染成了黑色，半拉脑壳里的脑浆和血水翻滚着，仿佛烧开的水，快要满溢出来。


    四周突然颳起了风，阴寒的感觉随之而来。陈星瑜站在树杈上，只觉得脚下像是被裹上了冰碴，皮肤都冻得发疼。


    「这个，你别发脾气，咱们好商量！」彭乐摆着双手，徒劳地劝着。


    小男孩丝毫不为所动，只紧紧盯着两人。


    就在此刻，不远处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带着临死前的惊惧和哀声，重重敲打在两人心上。


    熟悉的腥臭和血腥随着夜风拂过鼻端。


    彭乐吓得几乎不敢乱动，只拿眼睛瞟着陈星瑜。


    陈星瑜静静地看了眼怪物的方向，转身俯视小男孩：「我很想跟你玩游戏，但我们上班要迟到了。」


    他蹲身从树杈上跳下地，伸出胳膊把指着九点四十五的表面给小男孩看：「你也知道，我们迟到了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就更加没法跟你玩了。」


    似乎是被他的说辞打动，小男孩的眼中呈现出些许纠结：「那你要怎么才能跟我玩？」


    说话间，两人身后的几颗海棠枝叶摇动，腥臭味已浓烈到无法忽视。


    陈星瑜好整以暇地指了指怪物的方向：「你帮我们拦住它，等到了医院大门前，我们还剩多少时间，就和你玩多长时间，怎么样？」


    直播间里：


    【诶，想让两个怪物自相残杀啊，不带这么卑鄙吧！欺负人家小孩子少了半个脑子？】


    【倒是个好办法，我以前好像看见别的主播也这么做过，成是成了，但事后小孩鬼是会报復的，新手主播道具少，这种小鬼缠起人来非常麻烦。】


    【那岂不是真要翻车？哈哈哈，我就喜欢这种桥段，好想看主播那张漂亮的小脸上露出惊讶恐惧的表情啊！】


    小男孩探头看了眼食人鬼的方向，犹豫了一下：「不干，以前也有哥哥这么跟我说，可他根本就没跟我玩。而且……」


    他的眼睛再次恢復到阴森的浓黑：「那食人鬼很难打，等我赶走了它，时间就不够我们玩了。


    【哈哈哈哈，果然，不用等会儿，现在就翻车。】


    【现在这两人腹背受敌，完了完了，没啥看头了。】


    陈星瑜的直播间里，很快就少了几十个人。


    「哥哥怎么可能会骗你呢？」陈星瑜微笑起来。


    他有一双漂亮的杏眼，眸子清澈，在月光的映照下，如一汪清泉般，极为诚挚。


    陈星瑜轻轻点了点小鬼身上的黑雾锁链：「你把这个缠在我身上就好了。等我们跑出一段，你就来追我们，好不好？」


    这提议说得极为真诚，连彭乐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小男孩却开心地一拍手：「不用呀，你身上也有呢？」


    说着他小手一抖，陈星瑜腰间也浮现出一条锁链，和彭乐那条一样，掌握在小孩的手中。


    两人对视一眼，难怪刚才两人都无法找到出路，这小鬼即使跟着彭乐跑远了，也能同时影响他们两人。


    「你还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陈星瑜笑了，伸手抚向小鬼残缺的头骨。


    手掌刚刚碰到小鬼的头皮，那孩子已经浑身紧绷，纯黑的眼珠不由自主地现出厉色。


    可接下来，没有伤害降临，陈星瑜只是轻柔地在他完整的那半边头骨上揉了两下，笑眼弯弯。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个正常人家的可爱孩子。


    小鬼有些不自在地退了一步，摆头甩开他的手。


    陈星瑜也不恼，目光中满是宠溺。


    他本就长得精緻隽秀，杏眼在带着笑的时候柔和清雅，目光又清澈坦然，诚挚动人。


    此刻腥风颳过，食人鬼已经出现在了视野边缘。


    淡淡的月光下，小男孩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他勐一转身，拦在了食人鬼与两人之间，冷冷道：「你们跑吧！别等我后悔。」


    食人鬼扑了过来。


    「跑！」陈星瑜一声低喝，两人朝着医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一次，树林通向医院的路清晰了起来，只不过两三分钟，两人就跑到了树林的中部。


    「唿——」彭乐喘着气，「你怎么知道我们能找到路？」


    他指了指自己腰间的黑雾锁链：「这玩意不是还缠在我们身上吗？」


    陈星瑜喘得比他更厉害，这会儿已经是脸色惨白。


    他回头看了眼树林间的战斗：「不是锁链的问题……」


    彭乐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隔着半个稀疏的树林，小男孩正和食人鬼战斗着，遥遥能看见孩童闪躲的身影。


    不多会儿，那孩子突然张开大口，一口咬住了食人鬼的鼻子，却被那怪物跟撕膏药般撕了下来，抡着胳膊一甩，抛上了半空。


    陈星瑜抬手跟小鬼打了个招唿。


    彭乐：「……大佬，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路了，你还招惹他干啥呢？」


    经过了一番战斗，小男孩身上多了几处伤口，衣服也变得破烂。看到陈星瑜的挥手，他略略委屈地扁了扁嘴。


    剎那间树林里迷雾又起，前路再次变得渺茫。


    陈星瑜朝着彭乐耸了耸肩：「时间差不多了，那小鬼只要有一丝不想放我们走的意思，鬼打墙就马上会出现。」


    他又抬头确定了一下小鬼的位置，趁着小孩再次被抛起的瞬间，双手抓在那根黑雾锁链上，勐地向下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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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男孩被抛在半空的身体被拉得转了个弯，跟颗小炮弹般向两人撞来。


    「这……」彭乐目瞪口呆，看陈星瑜已经伸出双臂，连忙站到了他身后，准备在他接受冲击的时候帮忙扶一下。


    「哥哥！」小鬼在空中开心地大叫，一头冲到了陈星瑜怀里。


    「你好棒啊！」陈星瑜把轻若无物的小鬼抱了起来，顺手给他理了理在战斗中被打乱的头髮，「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我叫小琪。」小鬼害羞地笑了笑，低头道，「我才不厉害，刚才都没打赢。」


    低吼声从树林中传来，是食人鬼追了过来，小琪精神一振：「哥哥，我再去打它！」


    还没等陈星瑜说话，那小鬼已经一跃而起，向食人鬼的方向沖了过去。


    彭乐：？？？！！！


    第3章 德康医院


    就这么打打停停，几分钟后，两人终于到达了医院大门口。


    「德康医院」四个大字依旧猩红，将门口的高大台阶染得血红一片。


    时钟已经指向九点五十二，他们竟然是最早到达的。


    两人跑上了台阶，来到大厅的自动门前，门却没开。


    自动门用了磨砂玻璃，只能看见影影绰绰晃动的影子，不知道内部的情况。


    陈星瑜还抱着那小鬼，气喘得有些急。他肤色本来就白，疾跑一阵后更是没了血色，甚至有些隐隐发青。此刻他轻轻皱着眉头，连唇色都淡。


    「哥哥，」小琪抬起头，小手按在陈星瑜胸前，「你的心怎么这么奇怪？」


    彭乐一愣，背上汗毛勐地炸了起来。


    一路合作过来，陈星瑜对这孩子实在太温柔，连带着他都忘了，对方抱着的，是鬼而不是人。


    他手上捏了个诀，人也朝他们的方向靠近几步，两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小鬼的动作，生怕自己一个晃神，陈星瑜就被开膛破肚掏了心。


    陈星瑜却面色平静，他缓了缓唿吸：「只剩下八分钟了，怎么办？」


    他的口气里有几分苦恼，「咱们玩什么？」


    说到玩，小琪放开了按着陈星瑜心脏的手，却没开口说什么，只扭头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三个主播从树林里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两人一看就知道是新人，也不知遭遇了什么，跑得衣服头髮都乱糟糟，另一人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战斗，外套破了好几处，脸上也带着血痕。手里拎着一根长鞭，鞭稍火光闪闪，捆着一个状似昏迷的小鬼。


    那是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后背上有一道巨大的伤口，似乎曾被人取出了嵴椎上的骨头。这会儿即使已经失去了意识，她仍然在火焰下痛苦地皱着眉。


    不一会儿，又来了几组人，大多是差不多的情形，每个小鬼都被捆得结结实实，失去了意识。


    「哥哥，你可不可以救救他们？」小琪眼睛直直地看着火焰鞭下的女孩，「那个火，好疼……」


    突然「叮」的一声，陈星瑜脑中里响起一个平直的机械音：


    【恭喜主播开启隐藏技能任务：救救孩子。】


    【任务完成后可获得特殊天赋技能。】


    9980x2c13直播间里：


    【哇塞，这不是个d级本吗？怎么还有隐藏技能任务？】


    【没见过，这个本我看过很多次，从没有人开启过什么隐藏技能任务。】


    【那是，主播们见了小鬼通常都直接道具伺候，谁会像他这样亲亲热热的。】


    【估计要把小鬼的好感度刷起来，才可能接到这个任务。】


    【和主播体质也有关吧】


    【什么体质？亲鬼体质？笑死】


    陈星瑜本人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他第一次进本，根本就没搞清楚副本里会有什么类型的任务，既然接到了，好好完成便是。


    他略一沉吟，把怀里的小琪由往上掂了掂，开口对台阶下的主播道：「都来了吗？来，把孩子交给我！」


    台阶下的一众主播停下了动作，仰头向他们看去。


    医院门前的高大台阶上，身材略显单薄的青年一身价格不菲的西装，黑色丝质手套矜贵优雅，头髮一丝不乱，在血红的灯光下，皮肤青白如鬼魅。


    更重要的是，他手里抱着的鬼童对他依恋至极，小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残缺了小半个的脑袋在他肩窝上轻轻蹭着，他却没有半点惧意。


    青年身旁站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男生，看着倒像是个主播。


    走在前面的一位主播已经看直了眼，下意识地朝着彭乐问道：「你已经把小鬼上交了？」


    彭乐：「……哦。」


    那主播一顿，他身后的一个壮汉突然哎哟了一声。


    他手里拎着的小鬼是个小胖墩，被一团乱七八糟的白色丝线包成了圆滚滚的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吭哧吭哧地扭着身子，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


    壮汉怒目圆瞪，抬手就准备扇巴掌：「奶奶的，老子打死你信不信？」


    台阶上传来一声警告的「嗯？」


    壮汉一只手悬在半空中，后背上冷汗一炸。


    开场便得罪npc，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心随念转下，他手上放轻了力道，在小胖子眼前空空扇了一下，嘴里恶狠狠道：「叫你家大人好好教训你。」


    说完，他跑上几级台阶，把小胖墩往陈星瑜脚下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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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刷！」壮汉腰间的锁链收了回来，转头缠上了陈星瑜的腰，小胖墩蠕动短胖的身体，朝着朝陈星瑜的方向拱了几下。


    陈星瑜居高临下地看了那壮汉一眼。


    那一眼锐利而轻蔑，像是种不耐烦的催促，壮汉手一抖，忙不迭地把小鬼身上的丝线道具给收了回来。


    小胖墩一脸委屈：「哥哥——」


    陈星瑜的目光已经转到了被火焰鞭缠身的小女孩身上。


    拿着鞭子的主播一哆嗦，赶紧依葫芦画瓢，把小女孩放在了陈星瑜面前的地上，收了鞭子就往一边躲。


    有了这两人开头，其他主播纷纷上前，献上自己的小鬼。


    弹幕里哈哈大笑。


    【神他妈npc，随便几句话就把他们镇住了。】


    【哈哈哈，不过你看他对着小鬼轻言细语的样子，真的跟那小鬼的亲戚似的。】


    【你们不知道吗？真正镇住小鬼们的是那个小琪，他可是这帮孩子的王哈哈哈！】


    【是啊，刚才也是小琪看了那小胖墩一眼，他才安静下来，只不过主播那一眼配合得太完美，效果卓绝啊哈哈】


    【斯哈斯哈，刚才老婆那一眼好帅，看得我浑身燥热神魂颠倒……】


    【楼上你……管理员，叉出去！】


    一到小琪身边，小鬼们纷纷清醒过来。


    不一会儿，陈星瑜已经被小萝莉、小正太包围了。小鬼们听着小琪低声说了两句，个个发出或惊嘆或羡慕的声音，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


    若不是那些孩子个个身上都有可怕的伤口和残缺，倒是一副挺的场景。


    「咔哒」，巨大的挂钟终于走到了十点，医院的感应门无声地向两边滑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玻璃门前。


    那人身高怕是快有两米，长得极为瘦削，脑袋却又大又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根巨大的火柴棒。


    这根火柴棒穿着整齐的白大褂，红蓝黑三色水笔整齐地插在胸前的口袋中，枯长的手指捏着一张板夹，正皱着眉头打量着这帮实习医生。


    「人怎么不齐？」火柴棒医生低头看了眼板夹上的名单，「这年头，年轻人都吃不得苦了，二十几个人上夜班就有三个迟到的。」


    他扫了一眼门口的主播们，目光最后停在陈星瑜身上：「不错啊，找到这么多娃娃，今天赵师傅有的忙了。」


    「娃娃？」一众主播都摸不着头脑，目光投向陈星瑜。


    陈星瑜面上依旧淡淡，心中也吃了一惊。


    刚才这医生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连他都没有发觉，身边的这群小鬼已经不声不响地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玩偶。之前黑雾缭绕的锁链画作一根根黑色的蕾丝细带，在他腰上缠了好几圈。


    「好了，别耽误时间了，进来吧！」火柴棒医生挥了挥手上的板夹，转身朝医院大厅走去。


    「这是……什么情况？」一个主播转头看着彭乐，怯怯地伸手指了指站在前方的陈星瑜，「他不是npc么？」


    彭乐抓了抓头髮，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陈星瑜已经低头拢起腰间细带，把娃娃们小心地抱在身前，跟着高大医生走入了自动门之中。


    天上的月光再一次被乌云遮挡，冷风从树林的方向吹来，一缕缕的腥臭味飘了过来，还有食人鬼低沉的吼叫。


    「呃，快进去吧！」彭乐含煳地叫了一声，几乎是一熘小跑进了自动门。


    待所有主播都进了大厅，那扇门又无声无息地自动合拢。所有人耳边「叮」地一响，传来了播报声。


    【恭喜主播完成前置任务：准时到岗，任务奖励：随机d级道具一个，积分500，请自行前往背包查看】


    【前置任务完成，打赏系统已开启，观众可在直播间对主播进行打赏，打赏分成比例详见主播合同条款】


    听到任务完成的播报，新手主播们都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第一关终于过去了。


    陈星瑜趁着火柴棒医生看板夹的时间打开系统背包，道具里，孤零零地放着一条锁链状的道具。


    【道具名称：小琪的锁链；等级：c级】


    【说明：小琪感恩你的付出，把他的锁链送给了你，并贴心地给道具升了一小级。遇到生命危险时自动发动。需要玩拔河游戏的时候，小琪是会第一个到场的哦！】


    他还没来得及查看直播情况，火柴棒医生已经开始说话了。


    「都过来，分配一下今晚的任务。」他看着手里板夹上的表格，「叫到名字的站过来。」


    他先看了眼陈星瑜：「你叫什么？去那边拿个小推车。」


    陈星瑜报了名字，顺着火柴棒的目光找到一辆病人取药用的小推车，解下腰间的根根蕾丝细带，把那堆娃娃小心地放了上去。


    火柴棒医生用指甲在陈星瑜的名字下划了一道，继续念道：


    「张雨晨、秦斌、方林、代兰兰，去急诊室。」


    「郭可鸥、陈子熏，唿吸科。」


    「彭乐、李凯涛，儿科……」


    被叫到的主播们畏畏缩缩地走到火柴棒身边，不一会儿，大部分人都被分到了不同的科室里，只剩下包括陈星瑜在内的五个主播还站在原地。


    火柴棒指着陈星瑜：「你们五个，除了你，再来一个人，把娃娃拿到玩具修补室，然后一起做医院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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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被点到名字的那四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新人，一个个缩手缩脚，都不敢上前。


    「医生！」有人突然叫了一声，「我这儿还有个娃娃，我和他一起去吧。」


    开口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脸型圆胖，带着些和气的笑，说起话来，语气十分热络。


    见众人都看向他，他十分自然地举了举手，在他手里，果然还抓着一个穿裙子的小玩偶。


    火柴棒皱了皱眉头：「你是……」


    他看了眼板夹上的名单：「张雨晨是吧，分在急诊室啊，那里缺不得人。直接把娃娃给这个……嗯，陈星瑜，让他帮你送过去。」


    张雨晨却一点儿也不着急，慢悠悠地看了眼陈星瑜，问火柴棒：「把娃娃送到修补室，是有奖励的吧？我想自己送去。」


    9980x2c13直播间：


    【卧槽，这是个老主播吧，这会儿站出来，有点巧啊！】


    【怎么说？怎么说？】


    【他被分在急诊室，大家都知道，急诊室是最忙的科室，又脏又累还不一定和主线有关，被分到那里只能说是最非的主播了。他保留着那个娃娃，就是想趁这个机会换岗。】


    【还有，我们都知道主播是接了任务所以收集娃娃，可其他主播们不知道啊。你想想如果是你，发现送娃娃过去有奖励，你还会把小鬼给人吗？】


    【可恶，这不是在给我老婆引战吗？】


    【前面的……唉，算了，他真的是在引战就是了。】


    火柴棍的目光从眼镜边缘射出，盯了张雨晨一眼，语气平静：「看赵师傅心情了。收集娃娃的确有奖励，但今天娃娃收得多，赵师傅的工作也变多，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没想到这npc的一番话，竟然有点维护陈星瑜的意思，张雨晨一愣，陈星瑜的直播室里立刻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哦豁，如意算盘落空了哈哈哈】


    【第一次看到火柴棒替主播说话的，主播还真是亲鬼体质无疑（打赏50积分）】


    【不过啊，我还是觉得会有冤大头出现，赌个10积分如何？】


    果然，就在大家沉默的当口，刚才第一个上交小鬼的壮汉站了出来：「我去！」


    他大手一指陈星瑜：「他那些娃娃里也有我抓的，凭什么都给他交？我也要去！」


    第4章 德康医院


    「方林是吧？」火柴棒医生看了眼站出来的壮汉主播，点了点头，「也是急诊室，看样子大家都吃不得苦啊。行吧，那个谁，刘三冰、吴朗去急诊，方林和张雨晨加入机动巡查！」


    刘三冰和吴朗是两个纯新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听话地站了出来。


    随着火柴棒的一锤定音，平直的机械音立刻在陈星瑜脑海中响起：


    【主线任务：医院巡查】


    【完成度：0%】


    【说明：德康医院作为市内着名的大医院，人手总是供不应求，你们就是实习医生的机动队。去各层巡查，如果有需要，支援各科室的治疗活动，加油！】


    「行了，别耽误时间了，都去工作！」


    其他各主播显然也接到了相应的任务，随着火柴棒一声令下，已经迈步走向各个科室。


    彭乐走过来跟陈星瑜打了个招唿：「需要我陪你去吗？我也可以和他们换。」


    陈星瑜有些意外。


    不过是在游戏开始碰上，一起完成了初始任务而已，这人似乎已经把他当做了队友。


    刚才也算是合作愉快，有他在身边，比刚换过来的张雨晨和方林倒是要靠谱得多。


    陈星瑜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既然是直播，必然要考虑观赏性。现在情况不明，系统应该会给我们一段时间收集资料，分开反而更好。」


    彭乐眼中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连带着路过的几个新人主播也点了点头。


    「那行，」彭乐朝他挥了挥手，「我先去儿科，尽量多收集点信息，等你们巡查过来了我们再联繫。」


    他俩这边说完话，方林和张雨晨也达成了协议，决定由方林和陈星瑜一起去还娃娃。


    张雨晨已经达到了换岗的目的，倒是没在奖励上多纠缠。还娃娃的任务看起来难度不大，即便有奖励也只是蝇头小利，没太大油水，不如跟着机动队多走走，看能不能触发别的什么支线。


    至于陈星瑜，张雨晨的圆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虽然也算是新人，但经歷过三次副本的他一向以眼力自傲，没想到刚才在门口，陈星瑜的表现无懈可击，连他都看走了眼。


    刚才他看了直播后台和弹幕，一向以聪明才智吸引观众的他，不过就因为这一次翻车，直播间里的观看数和打赏已经明显有了减少的迹象，再次看向陈星瑜，张雨晨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机动队拿到了一份巡视列表，按照楼层从下到上巡视。


    几人好奇玩具修补室在哪里，暂时没去电梯，而是跟着陈星瑜走向大厅中央巨大的引路指示牌。


    「玩具修补室……玩具修补室……」方林十分积极，眼光在指示牌上来回搜索，「妈的，在哪儿呢？」


    「负一层。」陈星瑜黑丝手套下的手指指向指示图的角落，小小的「玩具修补室」就在负一层走廊的尽头。


    「正好，大家顺路，一起走吧！」方林高兴了起来，招唿着众人往电梯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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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雨晨看了他一眼，跟上了队伍。


    医院的电梯宽大，五个人加一个小推车进入其中，空间还绰绰有余。


    张雨晨靠在轿厢壁上，扫了眼其他人：「你们都是新人？以前进过副本吗？」


    陈星瑜推着小推车没有回答，方林倒是大大咧咧：「我进过一次副本，可不是好欺负的。」


    张雨晨和善一笑：「谁要欺负你？在这样的环境里，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求得生存。要知道，医院这种副本，巡逻队的任务是最难做的，我进过几次副本，比你们经验丰富点，会照顾你们的。」


    「难，难做？」一个女孩颤抖着问道。


    五个人里除了陈星瑜、张雨晨和方林，另外两人是看起来像是新人的两个女孩。


    开口的名叫莫玲玲，这会儿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全靠女伴章媛扶着，这才没有软倒。


    章媛看起来还比较镇定，但也脸色发白，低声安慰着她：「别怕，我们有五个人呢。」


    可为什么是五个人，章媛不敢细想。


    「你吓唬新人做什么？」方林一脸的不信，「有危险你还巴巴地要换过来？」


    「这游戏讲求公平，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企饿裙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婆婆文海棠废文张雨晨脸上还是那副和善的笑容，「巡逻队的任务范围广，碰到奖励任务的机会自然就多。刚才医生分配的那几个一看就是新人，让他们来巡逻一定团灭，白瞎了找支线挣道具的机会，何苦呢？不如把机会让给你我这样的老玩家，还能带一带新人。」


    听了这话，方林的脸色稍缓。


    「叮——」负一层很快就到了，电梯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地下室特有的潮气混合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像是层层海浪，从走廊的那一头席捲而来。


    五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行了，我们赶紧出去。」张雨晨已经把自己放在了领队的位置上，「陈星瑜和方林去玩具修补室，交个玩具用不了多长时间，出来以后，顺便把旁边的停尸房给巡一遍。章媛和莫玲玲跟着我，从走廊的这一头查过去。」


    方林勐地抬头：「停尸房？为什么要我们去巡停尸房？」


    「我是按照位置方便来安排的啊！」张雨晨一脸的理所当然，「你要是怕，那我们换换，我和陈星瑜去还玩具巡停尸房，你和这两个妹妹巡这边。」


    方林迟疑地看了看这五个人，这两姐妹花是不可能指望了，遇到什么事情还得自己顶上保护她们。而陈星瑜……


    刚才陈星瑜站在医院高高台阶上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怎么看都是个大佬的模样，还似乎跟这个副本的鬼都很亲近。


    跟着他，就算是巡查停尸房，也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方林纠结了几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示出强硬：「谁怕了？去就去！」


    陈星瑜一直没有出声，仿佛两人的争吵根本不在他身边似的，从进入电梯开始，他就一直忙着把小推车上的娃娃都摆好，轻柔地将他们的衣服和头髮整理干净。


    「走了走了！」见陈星瑜什么也不说，方林伸手推了把小推车，「我们去还娃娃。」


    医院的走廊宽大而清冷，除了前来巡查的实习医生，再无任何活物。


    没走几步，湿冷的空气便幽幽钻入身体，不一会儿皮肤就变得冰凉。那冷气还不依不饶，只让两人浑身的肌肉甚至骨髓都冷了下来。


    「哒，哒，哒……」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气里迴荡。


    每碾过一块地砖，小车的车轮便会发出「吱」的一声，像是催促似的，让人深感诡异。


    路过停尸房的时候，宽大的铁门就在身侧，潮湿的空气在锈红铁门上凝成了水滴，沿着门板流淌下来，如同血痕。


    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走廊不算长，他们很快就到达了尽头。


    玩具修补室没有挂牌，只是挨着停尸房的一个小房间，两人在那扇小门前停下了脚步。


    「进去么？」方林咽了口口水，这会儿倒是有点怂了，站在门边不敢妄动。


    陈星瑜已经理好了娃娃，见他缩在一旁，伸手越过小推车，在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门内模模煳煳传来一声「进」。


    听见了人声，方林的胆子大了起来，一伸手握住门把将门推开，探身把门扶住。


    陈星瑜垂下眼，推着小车缓缓向前。


    这个方林，处处不愿出头，刚才不肯先敲门，现在看起来是绅士风度帮人扶着门，实际上却是等着他先进去趟雷。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作为一穷二白的新手主播，再怎么小心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


    陈星瑜默默打开系统仓库，再次看了眼「小琪的锁链」，深吸一口气，迈进了房间的大门。


    屋子里的顶灯没有打开，门口左侧的角落里，一台老式缝纫机上亮着一盏檯灯。


    满屋只有这么一个光源，向前看过去，大半个房间都沉浸在黑暗里，也不知这房间到底有多大。


    「捡到娃娃了？」檯灯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带着眼镜的老人正踩着缝纫机的踏板，银针「笃笃笃」地上下穿梭着，一条细细的蕾丝被缝在一条小裙子的边缘。


    这应该就是赵师傅了。


    说话间他头也没抬，手下灵活翻转，转眼便给那条裙子缝上了几个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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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会儿没空，把娃娃放到前面工作檯上就行。」


    陈星瑜定了定神，推着小车向前走去。


    很快，他就走到了檯灯光线的边缘。


    屋子内部没有光源，却隐约可以看到，墙壁上有无数细小的光点，随着陈星瑜的前进明灭不定。


    空气似乎变得沉重，黑暗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不知是不是错觉，耳边似乎传来了细细的低语声，仿佛有人在轻声地交谈着什么，听不清内容。


    不过几步路，陈星瑜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层，随着他的走动，微风拂过衣领，更是冷得让人难受。


    突然，手下的小车勐地撞上了地上的什么东西，车轮一滑，发出「吱」的一声。


    那声音尖锐无比，仿佛刺破黑暗般，只听「啪」的一声响，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勐然亮了起来。


    缝纫机笃笃笃的声音停了，赵师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孩子，早说你推着车啊，不开灯就往里瞎闯。」


    刚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突然遇到强光，陈星瑜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卧槽。」身后传来方林压抑的惊唿。后半个房间的墙上，钉着一排排的木架，而木架之上，整整齐齐摆着无数的娃娃。


    每一个娃娃都是红裙长发，胸前一条闪亮的项鍊，却面色苍白诡异。


    娃娃的脸上，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黑色的空洞，却毫不例外地全部面向着陈星瑜的方向。


    如同有无数双眼睛，隐藏在黑暗中，却死死盯着房间里的人。


    而陈星瑜，这会儿就站在无数视线的中心。


    青年身体单薄却挺如青松，站姿优雅，一手扶着小推车的拉杆，另一手则向前伸出，护住了几个因惯性而向前跌倒的娃娃。


    小车已经走到了房间的后半部分，不知道是谁在地上摆了个木头箱子，箱子前面一张木椅，再后面便是赵师傅所说的工作檯了。


    顺着这简陋的阶梯，陈星瑜抬眼看向工作檯上方半开的窗户，不由得微笑一下，拿手指戳了戳小琪的脸。


    你们就是这么出去的？


    「哟，这么多！都是你找到的？」赵师傅摘下眼镜，有点艰难地站起身，顺手锤了锤自己的后腰，「都放在工作檯上吧，一会儿我来收拾。」


    他一抬眼也看见了地上的箱子，不由得笑骂一句：「调皮鬼，怪不得全都跑出去了。」


    工作檯上物品杂乱，一半摆着娃娃的各式衣裳，另一半则是零零碎碎的修补材料。一个敞开的收纳盒里，放的都是娃娃的眼珠，而一旁的另一个里，则是残缺的小手小脚。


    老人慢悠悠地向后方走来，陈星瑜已经绕过了木箱和板凳，小心地将小车里的娃娃抱出来，一个个摆上工作檯。


    【叮！恭喜主播完成归还娃娃任务，获得赵师傅的馈赠，请再接再厉！】


    【道具：赵师傅的针（加强版）】


    【说明：一次性攻击道具，随机附加定身效果】


    系统播报刚完成，玩具修补室的大门便「砰」地一声关闭，方林不知踪影。


    「哟嚯，你那同伴跑得到快！不待见我这个老人吗？」赵师傅背着手来到工作檯旁，正好看到陈星瑜拿起一块白色的软陶泥，仔细对比着小琪的残缺的脑骨。


    「这孩子最调皮，反正过段时间又会变回来，修补都是白费力气。」赵师傅嫌弃道。


    接下来他的语气里又带了些惊喜：「小伙子，你也做过这个？」


    「嗯，」陈星瑜低声回答，他已经脱下了黑丝手套，手指在那块软陶泥上轻捏几下，一小块头骨已然成型，他拿着那块软陶泥在小琪头上比了一下，又恭敬地回看了赵师傅一眼：「可以吗？」


    赵师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手巧。」


    陈星瑜轻笑：「职业习惯。」


    「行了，别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了。」赵师傅一挥手，「奖励你也拿了，赶紧回去工作。推车就放在这儿。年纪轻轻的，别抢老人家的饭碗。」


    陈星瑜也没再坚持，小心放下小琪和那块软陶泥，向赵师傅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关门声响起，工作檯旁，赵师傅拿起那块陶泥，轻轻按在小琪的头上，娃娃眼珠一转，咧嘴笑了起来：「赵爷爷，我好喜欢这个哥哥啊。」


    一旁的一众娃娃纷纷点头，七嘴八舌说起刚才的经歷。


    「赵爷爷，你说红姨会不会也喜欢这个哥哥？」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歪着脑袋问道。


    娃娃们突然静了下来。


    「别担心，」赵师傅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髮，随手拿起一根针，开始给她缝背后的那条大缝，「我看这孩子挺机灵，等会儿别去停尸房就没事了。」


    第5章 德康医院


    陈星瑜走出玩具修补室，就见方林缩在一旁的墙角，手里握着他那条带着火焰的长鞭，满头冷汗。


    「怎么了？」陈星瑜扫了一眼走廊，走廊里依然清冷，并未发现任何问题。


    「你管我！」方林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还不快去巡视停尸房？」


    陈星瑜挑了挑眉，向前两步站在停尸房的门前：「你不来吗？」


    「你不是胆子大么？你一个人去不就行了？」方林直起身，一抽手中的鞭子，「你去，别逼我抽你！」


    鞭稍的火焰从眼前掠过，陈星瑜却岿然不动，漠然道：「你确定你待在走廊里就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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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林脸色大变，陈星瑜却不再等他，手下微一用力，停尸房的铁门被他推开了一条缝。阴冷的气息从门缝中翻涌而出。


    他再也没看发着抖的方林一眼，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进去。


    检测到有人进来，停尸间内的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了巨大房间中央，铁架床上的几具尸体。


    尸体身上盖着白布，床边悬挂着死者的资料，房间里一片死寂。


    只有头顶的日光灯，兀自发出嗡嗡的电流声。


    来到了这样的环境里，陈星瑜却似乎放松了不少，他松手让铁门自动关闭，侧向走出几步，转入门边的角落，唤出光幕。


    光幕上的文字有了变化。


    【主线任务：医院巡查】


    【总完成度：6%，个人贡献：2%，奖励积分200，已发放】


    接着，他随手整理了一下头髮和衣襟，打开了直播后台。


    【啊，主播来了，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们啊！】


    【是啊，不知道观众积分和打赏都是很重要的么？】


    【观众是你的衣食父母知道吗？开播这么长时间连一点互动都没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星瑜面对光幕，露出个略略羞涩的笑来：「对不起啊，刚才一直很紧张，我都忘了自己是个主播了。」


    陈星瑜的唇形很好看，上唇薄，弧线优雅利落，下唇则多了些肉感，虽然唇色很浅，唇肉却细腻有弹性。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自然上提将下唇展开，线条柔和，看起来诚挚至极。


    弹幕空白了一瞬。


    是啊，人家是第一次做主播，一开局就遇到危险，接个任务还被队友背叛，能不骂娘就不错了，哪里还想得起来直播？


    再说了，从进入直播开始，一路上主播都没有单独一个人的时候，一个新人，让他当着大家的面和直播间的观众说话，哪儿来那么厚的脸皮？这不是，一有了独处的时候，就立刻来直播间打招唿，还是很有职业敏感的。


    一时间，刚才数落他的几个观众都反省起来，自己是不是对这个新手主播太严厉了？


    【咳，那倒是，毕竟是新人主播，可以理解。（打赏50积分）】


    【我们说你你也别在意，这不是关心你嘛？（打赏100积分）】


    「嗯，谢谢大家。」陈星瑜笑得更甜了，「你们的关心我收到了。」


    听到他这句话，直播间的气氛变得热络起来。


    【刚才两关闯过来都做得不错呢！主播你都不害怕吗？】


    【还有，主播你以前是做雕塑的吗？感觉你的手指很适合做艺术家啊！】


    【老婆老婆，好喜欢你的手，让我热吻……】


    看到这条弹幕，陈星瑜轻轻愣了一下，随即直接忽视了这位观众，很自然地开始回答前面的几条弹幕：


    「害怕啊，但是害怕也没用是不是，我是新人，如果表现得太胆怯，会被别人讨厌的吧？」


    「雕塑？没有，我的职业会用到雕塑技巧而已，所以会一点点。」


    停尸房里冷气十足，陈星瑜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脸色已经被冻得青白，连说话都吐出一串串的白气。很快，弹幕就开始催他：


    【好了好了，别回答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了，你赶紧完成任务了出去再说吧。】


    【光顾着欣赏主播的盛世美颜，忘了这可是在停尸间啊，快走快走！】


    【是的，交流什么时候都不晚，我已经收藏你的直播间了，回头再聊。】


    【是是是，我们都收藏一下，等会儿再聊！】


    直播间界面的右下角冒出一串串红色的小心心，收藏人数勐地向上涨了一大截。


    陈星瑜对着光幕点了点头：「嗯嗯，谢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停尸房的检验工作是核对尸体信息和数量，并将铁床上的尸体推入冷藏柜内锁好。


    陈星瑜从光幕中唤出一张表格，认认真真地一个一个核对下来，已经冻得指尖发白。


    好不容易工作完成，陈星瑜吐出一口白气，把指尖放到脖子两侧轻轻搓了搓，关上最后一个冷藏柜的抽屉。


    直播间的弹幕看着无聊，自顾自地聊起天来：


    【说实话让这小美人做这个工作，有点太过分了。】


    【还不是那个张什么安排的，咱们主播也是太老实，一点怨言都没有。】


    【说起来他是真的胆子大，如果是一般的小美人，见到这么多尸体，早就吓哭了。】


    【还好已经做完了，估计都累坏了，快点出去就好了。】


    【哎卧槽——】


    【怎么了这是？】


    【外面……】


    最后一条弹幕还没显示完全，停尸间的大门突然 「砰」地一声被撞得大开，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被高高抛起，直直向陈星瑜的方向撞了过来。


    停尸间里空间很大却没有任何遮挡之物。


    原先在房屋中间停放尸体铁床已经被陈星瑜推进了冷藏柜，这会儿巨大的空间里，就只有一张空空的解剖床，不管是躲在床上还是床下，都一览无余。


    更何况，即便现在躲进冷藏柜已经来不及了，陈星瑜在听见异动的第一时间便拉开了两个冷藏柜的抽屉，自己放低身体，躲在抽屉之后。


    那具身体似乎早已失去了知觉，一点闪避的动作都没有，便直接撞上了抽屉的边缘，骨头髮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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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倒置的大脸勐然闯入陈星瑜的视线，几乎就贴着他的鼻尖，与他沉默以对，赫然就是方林。


    也不知道他之前遭遇了什么，方林双眼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了两个大洞，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涌着，很快就顺着脸颊浸透了短髮，再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


    刚才那一撞太过勐烈，怕是连嵴椎都断了，方林整个人像个破布娃娃一般，软软地搭在抽屉之上，鲜血顺着金属壁蜿蜒而下。


    整个直播间里一片战术后仰。


    【卧槽，吓老子一跳！】


    【这下手也太狠了，看样子今天红姨心情不好。】


    【我去，小美人吓到没？居然没有尖叫，这也太特么坚强了。】


    停尸间，陈星瑜面无表情地与方林「对视」了两秒，随即垂下眼睑，努力又向后缩了缩，躲开即将从抽屉壁上落下的血滴。


    随着血滴落地时「啪」的一声轻响，一阵阴风从大门外颳了进来。


    「哒、哒、哒！」


    高跟鞋敲打地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一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停尸间的大门前。


    那是一双绑带的红色高跟鞋，鞋的主人脚踝纤细，小腿修长，在红色绑带的衬托下尽显优雅。猩红的长裙垂落下来，裙边已经破损，带着些许腐烂的痕迹，遮住了一半的小腿。


    而在那双脚的旁边，还有一具女尸，被穿高跟鞋的女人拖着一条腿，头髮散乱地拖在后方，在地砖上留下一长条血痕。


    「眼睛……我的眼睛……」嘶哑的女声断断续续地响起，那具被拖着的女尸啪嗒一声落了地，紧接着，一张盛放尸体的铁床被女人拉了出来，尸体被随意地推落下地，高跟鞋抬高，铁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透过抽屉的空隙，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红衣女人。


    和方林一样，女人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黑漆漆的大洞，只是这女人失去眼球已久，眼眶周围的皮肉已逐渐腐烂，隐约露出内里的白骨。


    大概是觉得铁床边坐着不舒服，女人缩脚上了床，背对着陈星瑜的方向仰起了头。


    她的右手手指正捏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球，在脸前比划了两下，便试图将眼球塞进自己的眼眶之中。


    眼球滑腻，被挤入眼眶的时候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可以想像那布满血污与黏液的球体正不堪重负，即将爆裂的样子。


    但那眼球似乎和女鬼的眼眶不太适配，她左调右调，就是感觉不满意 。


    趁着红衣女专心致志地摆弄着那只眼球，陈星瑜悄悄地从藏身之处站了起来。


    停尸房里空空荡荡，他拉出来的那两个抽屉本就遮不住什么，此刻方林的血淅淅沥沥流了一地，再拖下去估计连路都难走。


    一步，两步……


    他的手脚很轻，起身迈步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红衣女人还在烦躁地与眼球对抗，铁床发出的嘎吱声完美掩盖了他行进中的细微声响。


    停尸房的大门已经自动关上，但跨越了这三四米的距离，只需拉出一条门缝，便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得越来越快，肾上腺素催动着血液以极快的速度沖刷着身体，太阳穴砰砰跳动，连视野都变得有些扭曲。


    陈星瑜轻轻跨过地上的血痕，还有两步，便能走出这地狱般的世界。


    突然，一声轻轻的呻.吟在脚边响起，那具被红衣女拖入房间的「女尸」突然动了一动，似乎刚从噩梦中清醒，睁眼却看见红衣女拿着眼球的恐怖景象，女孩惊唿一声，如一条离水的鱼儿勐地弹跳一下，一头撞上了身后的铁皮抽屉。


    刚刚走到她旁边的陈星瑜：……


    抽屉被撞得「咣」地一声巨响，铁架床的嘎吱声戛然而止，红衣女那双空洞的眼睛，慢慢向着他俩的方向转了过来。


    第6章 德康医院


    红衣女的头颅缓缓转动，颈骨发出轻微的「咔吧」声音，空洞的眼神慢慢对上了两人。


    她依然背对着他们端坐着，只是头颅整个扭了一百八十度，下巴搁在了后背蝴蝶骨的上方，十分诡异。


    刚刚甦醒的莫玲玲看到这一幕，低低呻.吟一声，立刻又晕了过去。


    弹幕里一片惊唿：


    【卧槽，太恐怖了！这怎么受得了？】


    【我已经拿起了抱枕，但是没有用，太可怕了，我要离开一小会儿】


    【颈骨扭断的声音太恐怖了，把声音关掉关掉。】


    【这个女人真讨厌，自己死还要拉上垫背的，这会儿还晕了，真特么……】


    倒是也有认真讨论剧情的：


    【瑟瑟发抖，浅问一下，这个女鬼是凭声音判断猎物的嘛？】


    【应该是，没有眼睛还能看见，有碍游戏的公平性哦！】


    【诶，主播竟然开了弹幕，刚才的判断他能看见么？】


    【开弹幕了？宝贝，快走！她看不见你！（打赏50积分）】


    【上面的别害人了，你们觉得能那么简单吗？】


    【楼上的什么意思？这红衣女还有别的探测能力？】


    【管她那么多，宝贝快跑！（打赏100积分）】


    【以上部分弹幕涉及剧透，已做屏蔽处理】


    陈星瑜的确开了弹幕，却只能看见前面瑟瑟发抖提问的那句话，一大片空白后，又寥寥飘出几句「宝贝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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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个就够了，瑟瑟发抖的问题是女鬼是不是靠听力，不论讨论的结果是什么，这句快跑就代表着，决不能因为女鬼看不见就掉以轻心。


    陈星瑜试探着移动了一下，刚刚远离莫玲玲半步，红衣女就突然皱起了眉。


    「你们想去哪儿？」她的声音阴森嘶哑，咬字却特别清晰，字音在停尸房空荡荡的房间里来回震盪，诡异莫名。


    「别以为我看不见就找不到你们，你们可以试试，今天到底能不能走出这个房门。」


    【卧槽，这红衣女还真的能感应到玩家的存在啊！这么逆天，难道是必死局？】


    【不会吧，d级本而已，怎么可能必死？】


    【宝贝你危险了，呜呜呜，难得我爬个墙头，就要这么栽了么？】


    停尸间里，陈星瑜已经放弃了逃跑的打算，干脆站直了身子，居然还有心情微笑了一下。


    「您误会了，我怎么会跑？工作还没做完呢。」他向前走了两步，抽出了一个空置的冷藏柜抽屉，把刚才被红衣女掀翻在地的尸体扶了起来。


    那尸体身材高大，又曾经冻得梆硬，陈星瑜的动作有些艰难。好不容易把尸体放上那张铁床，他的额间也出了一层细汗。


    不过他顾不得擦汗，只是轻轻脱下黑丝手套，双手抚过尸体的肩臂，温柔地将尸体被摔断的胳膊接上放好，又仔细换过资料，这才把冷藏柜的抽屉合上。


    身后阴风一掠，不过刚一转身，那红衣女已经欺身上来，把他堵在了冷藏柜门上。


    「为什么？」红衣女眼中有疑惑，枯瘦的手指抵上了陈星瑜的胸口，「为什么是两个人？」


    她的手指缓缓上移，摸上了陈星瑜的头髮、脸颊、肩膀，又奇怪地问了一声：「为什么是两个人？」


    陈星瑜被堵在冷藏柜门上，缝隙里露出的丝丝冷气将他身上的薄汗变成了冰晶，脸色也转为青白。他却毫不在意地笑着，伸手拉住红衣女的手腕。


    「只有一个人，只不过，两个心跳而已。」


    直播间里一片譁然：


    【卧槽，怎么回事？宝贝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啊啊啊我明白了，我说呢为什么看不见也能知道主播在哪儿，那红衣女是根据心跳来判断的。】


    【居然是心跳，但主播说两个心跳是什么意思？他有两颗心？这么奇怪的吗？】


    那头红衣女也有一样的疑惑，她神色转厉：「两颗心？怎么可能？」


    「不过……」红衣女的脸上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来，「有几颗心都没关系，只要眼睛好用就行了。」


    话音未落，抚摸着陈星瑜脸颊的手指突然绷紧，尖利的指甲已刺到了他的眼睑。


    「别怕，我就只要你的眼睛，」红衣女嫌弃地撇了撇嘴，「最近拿到的眼球都不合适呢。」


    陈星瑜被迫闭上了眼睛，神情却依然平静：「这位姐姐，你已经换过很多次眼睛了吧？但你一直都没能把眼睛装好，对吗？」


    红衣女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


    陈星瑜洒然一笑：「自己给自己装眼睛，总是不方便的，不如让我来帮你？」


    「你？」红衣女歪了歪脑袋，颈骨再一次发出恐怖的「咔吧」声，「帮我？哈哈哈，帮我？」


    不知这句话触犯了红衣女的哪条神经，她枯瘦的手指突然下移，狠狠掐住了陈星瑜的脖子。


    在空气收紧的一剎那，陈星瑜的手动了动，一根细长的银针出现在他的指间。


    是赵师傅的针。


    这针带有随机的定身效果，如果能把红衣女定在原地，只要几秒钟，他就能从这停尸房里逃出去。


    不，不对。


    捏住银针的一剎那，陈星瑜停了动作。


    「你手里是隔壁老头给的针？」红衣女冷哼一声，「怎么不刺？害怕了？」


    「当然不是。」陈星瑜施施然收起了银针，「我是个和平主义者，能够和平解决的事情，又何苦暴力相向？我只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希望姐姐能不吝赐予。」


    「哼，算你识相。」红衣女冷冷道，「隔壁赵老头给你们针可不是用来对付我的。」


    红衣女空洞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刚才那一针如果你真的刺下来，现在已经被我扭断脖子了。你以为那个傻瓜是怎么死的？」


    陈星瑜当然知道。


    方林和他一起去了玩具修补室，应该能拿到一样的任务奖励，虽然对他了解不多，但方林绝不是个愿意束手就擒的主。


    更何况，他还拥有火焰长鞭，这样的装备之下，一个照面就被红衣女杀死挖眼，陈星瑜已经明白，他没有任何硬刚这个女鬼的可能，只能智取。


    「对姐姐你不礼貌，那一定是他做得不对，姐姐教训他也是应该的。」陈星瑜毫不犹豫地给方林扣上一口大锅。


    「但是我不一样，我是真心想要帮姐姐的。而且我有技术，一定能给姐姐好好地缝上眼睛。」


    「如果姐姐不满意，到时候再杀我，我绝不还手，如何？」


    他的语气极为真挚，带着不容拒绝的诚意。


    红衣女眯了眯眼眶：「无事献殷勤，你有什么目的？」


    陈星瑜眨了眨眼睛。


    这女鬼疑心极重，此刻若是说没有目的，她一定不肯相信。


    他瞥了一眼依旧昏迷在墙角的莫玲玲，露出个羞涩的笑容：「我帮你把眼睛缝起来，你就放我和我的队友离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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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友？」红衣女的「目光」转向昏迷的女孩，只一伸手，莫玲玲软软的身体便漂浮起来，被红衣女抓在手中，「原来是为了她？这是你的小女朋友？」


    陈星瑜不置可否，只轻轻摇了摇头：「姐姐不用管我们的事，让我先看看你的眼睛。」


    无视还掐在他脖子上的手，陈星瑜轻轻抚上女鬼的眼眶。


    「这里需要处理一下。」他碰了碰对方的眼眶，认认真真地分析，「我需要工具，你眼眶上的这些腐肉需要割掉。」


    「不过你放心，我能做好。」


    红衣女依然没有放手，陈星瑜的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了系统的播报音：


    【接到特殊路线任务：红姨的眼睛】


    【任务进度：0%】


    【任务说明：德康医院地下室的红衣女一直在寻找她的眼睛，但苦于看不见总是找不到，她相信你可以帮助她，请努力让她找到光明吧！】


    陈星瑜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微笑着握住红衣女的手腕。


    果然，女鬼不再坚持，由着他扶着自己在铁床上躺好。


    陈星瑜习惯性地伸手顺了顺女鬼的头髮，转身走向一旁的工具柜。


    这个停尸房也用作法医的尸体解剖，柜子里手术工具一应俱全。他拿出一个绿色的无菌手术包，熟练地打开，检查工具是否合用。


    「现在，我倒是有点相信你能帮我缝眼睛了。」身后女鬼幽幽说道。


    陈星瑜转身微笑：「来吧，我帮你看看。」


    9980x2c13直播间：


    【卧槽，真的缝眼睛啊，主播以前是医生吗？】


    【拿手术刀的样子很专业啊，割掉女鬼眼眶腐肉的动作也很流畅！（打赏100积分）】


    【虽然画面很吓人，但是宝贝他好认真啊，手也稳（打赏50积分）】


    【现在我是真的有点相信，他不是忽悠女鬼，是真的想帮她了。】


    停尸间里，陈星瑜已经利落地整理好了红衣女的眼眶，伸手拿过先前她丢弃在一旁的那对眼球。


    用清水轻柔清洗过那对眼珠，他走到红衣女身边。


    「要装了哦！」陈星瑜语气温柔，轻轻挑出红衣女眼眶中的几根肌腱，手指穿梭，将它们和眼球后的部分肌肉和神经缝合。


    小心翼翼地将那对眼球放入眼眶，陈星瑜却摇了摇头，轻声道：「姐姐，我还需要你的一点皮肤做个整形，你看……」


    红衣女没有说话，手指在红裙上一撩。


    陈星瑜见状，双手合十说了声抱歉，小心翼翼地推起女鬼的裙角，干净利落地割下她大腿处的部分皮肤，轻柔地覆盖在女鬼的脸上。


    额头、苹果肌、下巴，腐肉被一刀刀割下，优美的轮廓慢慢显现，连女鬼缺失的眼睑，也在他灵巧的手指下快速成型。


    最后，陈星瑜轻柔地抚过红衣女的双眼，赞嘆道：「很漂亮呢。」


    停尸间里一片寂静。


    过了好半晌，红衣女鬼才眨了眨眼睛，懵懵地坐了起来。


    解剖台边的洗手池上，有一面小小的整衣镜，女鬼站在镜前，久久没有出声。


    一串泪珠突然从那双眼中涌出，滑落女鬼秀丽的脸颊。


    「你走吧……」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带着你的女朋友，走得远远的，再也别让我见到你！」


    陈星瑜将手术用具放进指定收纳盒，弯腰扶起了莫玲玲，朝着红衣女鬼略一点头，推开了停尸间的大门。


    「等等！」红衣女鬼突然出声。


    陈星瑜一愣，不由得头皮发麻。


    刚才的手术做了一个小时有余，此刻的他早已耗尽了力气，身上还挂着一个人事不知的莫玲玲，如果红衣女鬼此刻发难，他连赵师傅的针都拿不出来。


    空中，一道绿莹莹的光亮闪过，陈星瑜伸手接住。


    「拿着，这是给你的奖励。」女鬼的声音遥遥传来。


    「谢谢姐！」


    陈星瑜将那物件塞进口袋，扶着莫玲玲离开了停尸房。


    第7章 德康医院


    走出停尸房，陈星瑜长长吐出一口气，侧首轻声道：「好了，已经出来了，你能自己站住吗？」


    「能，能的。」莫玲玲立刻站直了身子，小声道歉，「对不起啊，刚才我是真晕过去了，一醒来就看见她那样，是真的吓到了，不是故意要破坏你逃跑的计划。」


    陈星瑜没有说话，只朝她略一点头，便要往走廊中走。


    「你，你别怪我。」莫玲玲立刻跟在他身后，「我刚才一直装晕，也是想要麻痹那个女鬼，万一她对你不利，我，我还可以从背后偷袭她。刚才，她最后叫你的时候，我都准备好了……」


    她怕陈星瑜不信，伸手在他身前扬了扬，手中的寒光一闪而逝，又忙忙地解释：「这是我之前在走廊里捡的，你，你拿去，我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陈星瑜嘆了口气：「我没有不信你，刚才那种情况，你要是醒着反而麻烦，我一个人照顾不到你的安全。」


    「噢。」莫玲玲放了点心，又快走两步赶上他。


    两人快速来到了电梯附近，陈星瑜按下了上行的按钮，这才问道：「我和方林去玩具修补室以后，你们遭遇了什么？」


    莫玲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我们也是按照清单，巡查了资料室、器材室和标本室，资料室和器材室没什么异常，但是在标本室里，不知是什么东西突然活了过来，我，我被吓了一大跳，刚要逃走就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头撞在标本架子上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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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她声音渐渐弱下来，「然后我再醒过来，就是刚才……」


    「我知道了。」陈星瑜看了眼在下降中走走停停的电梯，打开了自己的游戏光幕。


    【主线任务：医院巡查】


    【总完成度：16%，个人贡献：12%，累计奖励积分1200，已发放】


    陈星瑜微微皱起了眉头。


    刚才进入停尸房的时候，完成度是6%，个人贡献2%，现在完成了停尸房的任务，完成度和个人贡献各涨了10%，因此，这个所谓的巡查任务，奖励和完成度都是按照难度来评定的，而这10%，应该都是他的贡献。


    但根据莫玲玲的说法，他们已经检查了资料室和器材室，她本人在标本室中遇袭，而现在一个小时过去，其他房间的探索进度竟然一点都没有上升，难道……


    张雨晨和章媛还在标本室？


    他立刻警惕起来，指尖寒光一闪，已将拿出了赵师傅的针。


    莫玲玲见他突然拿出武器下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捡来的那把匕首横在身前。


    「大，大佬，」她说话都磕巴了，「什么情况。」


    未等陈星瑜解释，走廊中央的方位，标本室的门勐地被撞开，章媛长发散乱，带着半身的血污一头沖了出来。


    她一抬头看见电梯边陈星瑜和莫玲玲，立刻大声示警：「快走，上电梯！」


    「那……那是什么？」莫玲玲瞪大了眼睛，盯着章媛的背后，「姐，你快跑啊！」


    章媛狂奔的身影背后，是一个发着幽幽蓝光的人。


    那是一个男人，身穿整洁的白大褂，三色水笔规规矩矩夹在胸前，戴一副窄边金丝眼镜，面孔斯文儒雅，薄唇微勾，显出一抹兴致盎然。


    和章媛的狼狈不同，那人神态悠闲，仿佛闲庭信步，脚步不疾不徐。可不论章媛如何努力奔跑，他却都紧紧跟在她身后，手上握着一把闪亮的手术刀，不时在章媛背上划上一刀。


    「叮！」电梯门开了，陈星瑜一挥手，带着莫玲玲退入电梯，伸手拦住了电梯门。


    「姐，快啊！」莫玲玲已经喊破了声，满脸都是泪痕。


    章媛咬牙加快了速度，两秒钟后，她已经踉踉跄跄奔到到了电梯门前。


    「想跑？」医生发出一声冷笑，手中手术刀寒光一闪，重重挥向章媛的后背，女孩惊叫一声向前扑倒，正好卡在电梯门边。


    那闪着蓝光的人影一掠前来，就要把去抓章媛的头髮。


    莫玲玲咬着牙，挥出手中的匕首，砍向那人的手臂。


    蓝影医生轻笑一声，手术刀轻轻松松拦住了莫玲玲的刀刃，那把看起来锋利的匕首竟生生被削掉了一半。


    就在这一瞬间，陈星瑜手中长针激射而出，直取医生双眼之间。


    那医生反应极快，立刻侧首躲避，银针贴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


    莫玲玲眼睁睁看着他躲过飞针，眼中涌起绝望。


    她心一横，如果那医生再挥刀，她就趴下去抱住章媛，要死一起死！


    仿佛知道了她的想法，蓝影医生微微一笑，刚想要说什么，笑容却突然凝固。


    那根针在掠过他之后竟拐了个弯，只听「噗」的一声，细针狠狠没入他的后脑。


    顷刻之间，道具效果发作，医生被钉在原地。


    陈星瑜和莫玲玲趁机拉起章媛的肩膀，将她拖进了电梯。


    电梯的大门缓缓合拢。


    那人仍旧不死心，双眼直盯着门缝中的陈星瑜，语气惊骇而兇狠：「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星瑜露出微笑：「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旁人看不见的地方，陈星瑜的手指轻轻捻了捻，些微血迹融入黑丝手套，不见踪影。


    天师追踪符，多用于寻人，寻到人后也会跟着目标一阵，以便施法者寻找。


    那医生看起来斯文，实则兇悍至极，手术刀舞得纯熟。


    看到他削断莫玲玲的匕首之时，陈星瑜便已知道，一般的办法必不可能让他中招。不过一瞬间的时间，他用莫玲玲断掉的刀刃划破手指，出手瞬间以血画符，将追踪符附在游戏道具上，硬是做出了子弹转弯的效果，这才侥倖得手。


    「叮！」电梯门关，上行。


    陈星瑜打开光幕上看了一眼，巡查任务的进度已经达到了22%，章媛的标本室任务完成，为总进度贡献了了6%。


    终于结束了。


    电梯的角落里传来莫玲玲的哭声：「姐，你怎么样了，一定要撑住啊！」


    章媛浑身浴血，看起来却比莫玲玲镇定得多，声音虚弱而柔软：「别哭啊，我这不是还活着吗？」


    陈星瑜垂眼检视了一下她的伤口，多亏了那人影猫戏耗子的恶趣味，除了后背最后的那条伤口比较深以外，其他的都只是表皮伤，看起来吓人，出血量却不算太大，否则她也不可能从标本室中逃出。


    「楼上就是急诊室，等会儿去找人包扎一下。」


    「那个……」莫玲玲抽噎一下，「能不能请你给她包扎，这里每个地方都好可怕，谁知道急诊室又会有什么……」


    「我只是个入殓师。」陈星瑜淡淡回答。


    「入殓师怎么了？」莫玲玲担心章媛，有点口不择言，「可你刚才给那个女鬼缝眼睛做整形……」


    说了一半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给尸体做整形可不就是入殓师的工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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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神勐然惊骇起来，身体诚实地往一旁避开：「怪不得你那么熟练……」


    「去找刘三冰和吴朗吧，」陈星瑜的声音很淡，「那个吴朗，看起来有点医学基础，应该能够帮你们。」


    「那你……」莫玲玲还要说什么，章媛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口，「人家都说这么清楚了，你还在强求什么？」


    她在莫玲玲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刚才的事十分感谢，我们也是新人，没什么能表示的，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必会登门表达谢意。」


    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


    刚一开门，三人身上的医用唿叫系统立刻传来了嘀嘀嘀的声音。


    唿叫器是火柴棒医生统一发的，大概是地下室信号太差，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


    几人精神紧张又频频遇险，早忘了还有这么个设备。


    莫玲玲拿出自己的唿叫器，很有高科技风的面板上，印着各个科室的名字，「急诊室」旁边的小灯正闪着红光。


    在章媛鼓励的目光下，她按了按小灯旁的按钮。


    唿叫器中传来吴朗的声音：「急诊室吴朗医生，急需a型血2袋，已联繫血库，请于5分钟内送至急诊2室。」


    这大概就是任务说明中提到的支援任务了。


    「姐，我们……」莫玲玲一脸纠结。


    「血库在一层东侧尽头，」陈星瑜淡淡道，「我送章媛去急诊，这个时间应该够你跑个来回。」


    看到莫玲玲惊讶中带着点怀疑的目光，他皱眉解释了一句：「刚才在大厅指示图上看到的。」


    「小玲，不用担心我，」章媛微笑着，「你赶紧去，正好测试一下我们的任务该怎么完成。」


    「好……好，那我去了。」莫玲玲点点头，飞快地向大厅东面跑去。


    陈星瑜垂眸看向章媛：「能走么？」


    「还行。」章媛向前挪了一步，虽然慢，步伐却很稳，「我这个妹子有点呆，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陈星瑜沉默一瞬：「没事，你们之间感情很好。」


    「同父异母的妹妹，也算是家人吧。」章媛轻笑，她偏头去看陈星瑜，却发现这人正皱着眉头看向医院的大门。


    章媛本想说点什么，却突然一阵恍惚，她本来就有伤，一时站立不住，向前踉跄了两步。


    「怎么回事？」陈星瑜伸手扶了一把，「还有哪里受了伤？」


    「不知道，」章媛闭了闭眼睛，「感觉脑子里有点乱，这会儿又好了，应该没事。」


    陈星瑜立刻放开了手。


    章媛感受到了他的动作，瞟了眼他的手套。


    黑丝包裹着修长的手指，却能从手套边缘看出他皮肤的白皙。


    这样的一双手，为什么总要包裹起来？


    是因为世人对入殓师的偏见吗？


    整日和尸体打交道的职业，人人都避之不及。


    所以他才戴上了手套，将自己与其他人隔绝开来吧。


    不多会儿，两人已到了急诊室附近。刚停下脚步，莫玲玲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两袋血浆，一头扎进了2号急救室。


    不到五秒钟，她又转了出来，手里还拉着吴朗。


    「快，你快给我姐看看！」


    章媛哭笑不得：「你就这么把他拉出来，里面的抢救怎么办？」


    回答的却是吴朗：「没事，我也是协助，任务已经做完了，走，去旁边找个床位，可能要缝针。」


    「那就多谢了！」章媛礼貌地道谢，想要转头和陈星瑜打个招唿，一扭头，却发现早已没了人影。


    「怎么了姐？」莫玲玲上前来扶着她，「大佬大概还有事，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他就走了。」


    「嗯，走吧。」章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已经快到午夜，医院的一楼大厅里依旧人来人往，看起来十分热闹。


    陈星瑜这会儿已经来到了医院门口。


    刚才他就已经发现，大厅里虽然人多，但医院的大门却一次也没有开过。


    他们，应该是被困在这栋楼里了。


    手指刚抚上紧闭的自动门，脑海里立刻响起了系统的提示声音：


    【请主播聚焦手上的任务，不要去往不相关区域】


    果然，被限制了。


    陈星瑜透过一旁的玻璃窗，遥遥看了眼楼外小树林的西侧，低头唤出了光幕。


    刚才莫玲玲送完血浆，巡查任务的进度便达到了24%。这种简单的跑腿任务即有2%的完成度，陈星瑜对d级副本的难度有了大概的认识。


    他本想掏出自己的唿叫器，手指伸进口袋，却碰到了另外一样东西。


    是完成停尸房任务时红衣女鬼给他的。


    其实他刚才拿到这东西时系统已经播报过一次，但那时他忙着脱险，根本没注意系统说了什么。这时才掏出来细看。


    那东西是个扁环，看着像个新潮的儿童手錶，摸起来柔软圆润，应该是医院里用来识别病人身份的手环。


    手环整体是青嫩的绿色，朝外的一面印着「德康医院-儿科」，后面是一串数字与字母的组合。


    「9980x2c13」


    直播间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咦，这数字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当然熟悉了，你抬头看看左上角。】


    【卧槽，居然是主播的直播间号码，诶嘿，这游戏做得挺精緻的呀，细节控爱了（打赏50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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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那红衣女鬼也不可能知道主播的直播间代码啊？着玩意儿不是随机生成的吗？】


    【不知道呢，兴许以后会解密呢？】


    陈星瑜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他眼睫轻垂，静静思考着。


    医院大厅里熙熙攘攘，人群穿插流动，充满躁动。门口的角落里，青年垂眸的时候表情宁静，仿佛时间都不愿打扰他，放慢了脚步，轻柔地从他身边缓缓流淌。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手环内外摩挲，动作却陡然一顿。


    手环的内圈上，似乎有雕刻的印记。


    敏感的指尖顺着印记轻轻滑动，渐渐描摹出刻痕的形状


    c、x、y


    陈星瑜陡然握紧了手环。


    看样子，儿科是必须走一趟了。


    口袋中的唿叫器突然嘀嘀响了两声，他伸手入兜，掏出唿叫器扫了一眼面板，不由得微笑起来。


    「儿科医生彭乐求助，请速到儿科病房。」


    第8章 德康医院


    儿科住院病房位于大楼的十三层，陈星瑜走出电梯的时候，彭乐正抱着一摞绘本从电梯前经过。


    一见到陈星瑜，他便像见到亲人一般，忙迎了上去。


    「大佬你总算来了，我已经掐不住了，快来帮忙。」


    没等陈星瑜说什么，一群五六岁的小朋友就跑了过来，把两人围在中间。


    「哥哥哥哥，说好了讲故事的呢？你怎么这么半天都不回来？」


    彭乐一脸无奈：「哥哥给你们找书去了啊，咱们一起看这些书好不好？」


    「不好不好！」一个小女孩嘟着嘴，「这些书，护士姐姐都给我们讲过好多次，我都快背下来了，我们要听新故事！」


    彭乐要哭了，抱着书求助地看向陈星瑜：「大佬，怎么办？」


    「咦，是这位哥哥要给我们讲故事吗？」小女孩仰头看向陈星瑜的脸，突然拍手笑了起来，「这个哥哥好漂亮啊！」


    这一下，几乎所有的孩子都看了过来，小小的脸上神气十足，评头论足道：「是哦，这个哥哥比之前的哥哥都好看！」


    陈星瑜有些哭笑不得，蹲下身来温和道：「都快十二点了，你们还不睡觉？编个好听的新故事需要时间，会耽误你们长高高的哦。」


    方才还热闹着的小朋友全都安静了下来，领头的小女孩毫不客气地拉了拉彭乐的衣角，踮着脚从书堆里抽出一本书：「哥哥，你给我们讲这本吧！讲完我们就睡觉。」


    彭乐：？？？刚才是谁说听腻了？


    陈星瑜接过绘本，扫了一眼封面，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好啊，可你们都在一个病房吗？这本书这么厚，一个一个地讲完，天都亮了哦！」


    「哈哈哈哈，哥哥好笨啊！」小孩们笑了起来，「哥哥你可以对着广播讲啊，这样我们就都能听到了。」


    「这……可以吗？」陈星瑜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护士长。


    护士长是位四十多岁的女性，护士帽下已有小片的白髮，仪态端庄，此刻也是一脸的宠溺与无奈：「这帮孩子，真是……」


    她正了正脸色，看向那群熊孩子：「我可以让医生哥哥给你们讲故事，但三分钟内，你们都要在床上躺得好好的才行。」


    「哇——」小朋友们一闹而散，麻利地回到自己的小床上躺好。


    护士长看向陈星瑜：「辛苦你了，跟我来吧。」


    儿科楼层的广播站就在护士站后方的小房间，不一会儿，整个楼层都响起了陈星瑜的声音。


    「从前，有一个少年英雄独自旅行，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星系……可他不知道，他的飞船上藏着一个可怕的怪物。有一天，他的飞船被怪物破坏，两个人都落在了一颗美丽的星球上……」


    陈星瑜的声音清润而柔和，带着一点磁性的低沉，念故事的时候节奏平缓，很快便营造出了睡前的氛围。


    「少年英雄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终于将大坏人分成了五份，分别埋在了深深的地下……」


    「笃笃。」


    有人轻敲播音室的门框，陈星瑜从绘本上抬头，就见护士长一脸慈爱地站在门口，用口型对他说：「都睡着了。」


    陈星瑜朝她点了点头，伸手关上播音按钮，站起身来。


    「去休息一下吧，」护士长轻声道，回身指了指一旁的医生办公室，「晚上有事会叫你们的。」


    陈星瑜拿起那本读了一半的绘本，朝着护士长微笑了一下：「我能把这本书带去看吗？这故事还挺好看的。」


    护士长笑了起来：「怪不得你能把这些孩子哄好，拿去看吧，看完了放回娱乐室的书架就好。」


    陈星瑜道了谢，侧身走出播音室，朝医生休息室走去。


    【叮！】系统突然出声。


    【检测到主播积分已经达到2000，正为您解锁商城功能，是否开启积分商城？】


    2000？走出负一层的时候，他的积分余额还是1700，看样子这个哄孩子睡觉的任务还挺赚。


    陈星瑜在脑海中镇定下令：「开启。」


    眼前的光幕里，一排排商品显现出来，不过大部分界面都是灰色，受到主播等级的限制，无法购买。


    可以购买的商品也不少。


    有可以隐匿身形的「隐形斗篷」、可以让主播短暂抵御一切伤害的「金钟罩」、还有类似于火焰长鞭的武器和用于防御的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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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个商品的说明都让人心动，而此刻，吸引陈星瑜目光的，是角落里的红蓝小药丸。


    「红药：恢復生命值10，价格：200积分。」


    「蓝药：恢復精神值10，价格：200积分。」


    陈星瑜扫了一眼任务列表，巡查任务目前的进度是27%，也就是说，从他上楼到现在，莫玲玲那边再没做其他任务。


    是打算就这么苟到结束，还是章媛出了什么问题？


    陈星瑜静默片刻，拿起护士站的内线电话，拨通了急诊室。


    电话过了好几秒才被接起，对面背景嘈杂，接电话的女声语速极快。


    听说是找实习医生，电话「咚」的一声被丢在了桌上，话筒里女人提高了嗓门：「莫玲玲，电话！」此后便再无下文。


    陈星瑜静静地等了一分钟，正准备挂断，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抽噎的女声。


    「我，我是莫玲玲。」


    一听说是陈星瑜，莫玲玲立刻大哭起来：「呜呜呜，我姐姐疯了，呜呜……大佬你救救她，救救她……」


    那端的背景嘈杂，哭声刺耳。


    「莫玲玲。」陈星瑜声音不大，音调平缓，话语中的严肃却成功让莫玲玲止住了哭泣。


    「任务积分达到2000可以开启商城，那里面有药。」


    莫玲玲在电话那头勐抽了一口气，电话「咔」的一声被挂断了。


    陈星瑜放下话筒，继续向休息室走去。


    自从进入这个游戏，系统便不遗余力地在展现它的恶意。


    副本步步惊心不说，任何任务的规则都没有明确的说明，全靠自己摸索。


    由此产生的迷茫、怀疑、猜忌，让主播们都无法完全信任他人。


    章媛是个聪明人，折在这里实在可惜。所以能帮他也会帮一把，却只能这样点到而止。


    如果莫玲玲够机灵，试一试便会明白，作为巡查队的队员，急诊室是最好刷积分的地方。


    而只要开启了系统商城，倾其所有去买红蓝药丸，不出意外的话，不管章媛的伤有多重，都应该能撑到明早副本结束之时。


    剩下的，便只能交给命运了。


    医生的休息室不大，摆了两张高低床便已满满当当，一边的下铺已经睡了一个人，大概是副本里的npc医生，鼾声均匀。


    陈星瑜在另一张床的下铺坐了下来，认认真真地翻开绘本。


    少年把怪物埋在地下后，陷入了沉睡，等他醒来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那个星球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产生了生命。


    而被他深埋地下的怪物并没有死，他散发出的能量带来了饥荒、地震和战乱。


    那些小小的生命得知了地下怪物的事，派出代表来见少年，他们说：「请您帮助我们，把那个带来灾难的怪物彻底封印。」


    少年和当地的生命一起，根据那个星球的特点，研究出了一种封印的法阵。他们在星球的各个关键点上布下法阵，终于将怪物的力量完全封印了起来。


    绘本的最后一页，是一个巨大华丽的法阵，来自外星的英雄少年站在法阵中央，构成法阵的文字与图案在他身周缓缓旋转。


    陈星瑜静静地看着图画书上的法阵，眼前似乎有光华流转，那法阵像是有魔力一般，将他的注意力全部夺取。


    身侧的鼾声变得遥远，法阵发出的光芒让他的意识渐渐沦陷，下一秒，他眼前一晕，意识勐地被拉入了另一个空间。


    不知为什么，他的视角很低，眼前的所有的东西都十分高大。


    不，不是东西变得高大。


    他伸出自己的胳膊在眼前晃了一下，那是只小孩的胳膊，顶多四五岁，短短胖胖，皮肤q弹，一只绿色的手环在手腕上轻轻晃荡。


    他弯起手肘，扯着那手环细看。绿色的手环表面上印着熟悉的「德康医院-儿科」，还有那串数字与字母的组合。


    「小鱼？」耳侧传来女人的轻笑，他抬头去看，尚不过三十岁的母亲正微笑着看着他，朝他戏嚯道，「这么喜欢这个手环吗？要不妈妈和护士姐姐说说，等会儿把它带回家好不好？」


    回家？小星瑜的脑袋晃了晃，刚才和其他孩子一起追逐玩闹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


    陈星瑜低下了头，小小的心中涌起一阵难过，我怎么又晕倒了呢？


    「乖，院长来了，」母亲轻轻揉了揉他的的脑袋，「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和他说说话。」


    陈星瑜看着妈妈的背影撇了撇嘴，转头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娱乐室，四周是摆放书籍和玩具的矮柜，屋子中间铺着厚厚的泡沫地垫，印着鲜艷的小熊□□和跳跳虎。


    他又低头去看那个手环。


    其实他不喜欢手环，别的小朋友在得知手环的功能时都会瞪大眼睛：「这个是报警用的啊，你总是晕倒吗？」


    然后，他们就会离他远远的。


    「院长，小鱼的心脏，怎么感觉越来越脆弱了？他……」


    门口传来妈妈的声音，似乎带着些哽咽。


    陈星瑜悄悄站起身来，假装去摸了摸门口矮柜上巨大的小熊□□，偷偷地侧耳去听。


    「如果心脏配型能成功，做了心脏移植就会好的。」一个男声轻声安慰着母亲，「之前不是配到过一次？还是有希望的。」


    「可那家人……唉！」母亲嘆了口气，「院长您知道，我当年生小鱼的时候伤了身体，不能再生，如果小鱼好不了，就只能把振豪再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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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陈星瑜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是自己的病让妈妈担心了。


    都怪你，他烦躁地想着，用力拉扯着腕上的手环，好像如果没了手环，他的病就不存在了一样。


    不知是触到了什么机关，就在他胡乱用力的时候，手环「啪」地一声断开了。


    「大佬，大佬？」耳边突然传来轻声的唿唤，陈星瑜勐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彭乐就在眼前，眼神中带着惊惧与慌乱。


    「怎么了？」陈星瑜问。


    「啊，没，没什么……」彭乐抹了把脸，「我刚才进来，就见你一直在盯着这本书，半天都一动不动，还以为你……」


    陈星瑜现出警惕之色：「是这个法阵……」


    彭乐也探头去看，只一眼便惊讶地叫道：「这不是……」


    房间里的鼾声停了一瞬，陈星瑜做了个手势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起身走出了房门。


    夜里的病房很安静，孩子们都已经睡熟，偶尔会说一两句可爱的梦话，嘟哝着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护士们也都去休息了，只剩下一个圆脸的小护士正坐在护士台前，塞着半边耳机在看电视剧。


    陈星瑜快步走到儿童娱乐室前，一把推开了娱乐室的玻璃门。


    不是这里。


    梦里的娱乐室并不算大，只有眼前房间的一半，内部陈设也不相同。当然，不排除后来改建的可能……


    梦里的那个地方，会是这家医院吗？


    身旁的彭乐终于续上了刚才的话题：「大佬，这不就是咱们刚才在树林激发出的法阵吗？」


    那本绘本还在陈星瑜手上，他把书页完全摊开，放到彭乐眼前：「嗯，你能看出这个法阵的结构和用处吗？」


    「结构，嘶……」


    彭乐接过书，手指在页面上勾勾画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大佬，这……真的是个伏魔阵啊……你说，之前那个显示法阵的地方，是不是……」


    他看着绘本里的故事，又实在觉得匪夷所思。


    陈星瑜站在娱乐室的窗前，点了点小树林西侧的方向，「我想出去看看。」


    「出去？」彭乐听得头皮一炸，刚才在小树林里闻到的腥臭与血腥似乎又飘到了鼻端，「大佬，人家都拼命苟着，你怎么还主动去找事呢？」


    「你不觉得咱们待在这里有点太平静了吗？」陈星瑜转回头，看着娱乐室外儿科平静安宁的走廊。


    「张雨晨有句话说得很对，这游戏讲求公平，没理由在别人忙碌冒险的时候，单独让儿科科室岁月静好。」


    「更何况，你别忘了，咱们这是个直播系统。」


    娱乐、刺激、博眼球……热度才是一个直播系统最应该追求的目标，怎么可能让你平静太久？


    第9章 德康医院


    陈星瑜打开游戏光屏，看了眼自己的任务。


    【主线任务：医院巡查，进度35%】


    他略略点了点头，刚才通讯器响了几次，几乎是一有动静便被按熄，看样子莫玲玲已经行动起来了。


    【隐藏技能任务：救救孩子，进度10%】


    【特殊路线任务：红姨的眼睛，进度20%】


    这两个任务目前一点线索都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接着他打开了直播画面，弹幕立刻密密地飘了起来：


    【主播主播你的声音真好听，有时间了给我们录段睡前故事吧！（打赏100积分）】


    【睡…前…故事，是我想的那样吗？（打赏50积分）】


    【斯哈，光速想歪。】


    这样的弹幕不少，陈星瑜只是礼貌地道了谢，声音清润真诚，又激起了一大片弹幕，一时间满屏都是「宝贝」。


    也有人在讨论剧情：


    【真的，刚才在地下生死一线，这会儿岁月静好，心里总觉得有点慌。】


    【搞事情，搞事情！主播不要怂！（打赏50积分）】


    【就你们唯恐天下不乱，宝贝难得休息一下，按照这游戏的尿性，还是珍惜现在的宁静吧！】


    陈星瑜轻轻一笑：「大家还真是很着急啊，我也很想做点什么，可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大门出不去，我们被限制住了嘛！」


    他晃了晃手中的通讯器：「你们看，现在连巡查任务都没有。」


    弹幕里纷纷安慰他：


    【没事的宝贝，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再休息会儿，时间就差不多了。】


    时间？陈星瑜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腕錶，已经十一点四十，马上便是午夜。


    他嘴角轻轻上勾，笑容真挚：「谢谢大家，那我就安心休息了。」


    彭乐一脸惊愕地看着陈星瑜和弹幕聊天，这人怎么营业起来这么熟练？


    他磕磕绊绊地打开自己的直播后台，直播间里只有小猫两三只，弹幕也有一搭没一搭：


    【小天师，那个什么阵你真的认识啊？】


    彭乐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认识的。我在道观长大，从小就学各种阵法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其实也就是阵法学得还好，该记的都还记得，其他的课业就不提了。」


    不远处的陈星瑜目光一闪，在和直播间的观众再次道谢后，关了光幕。


    说是要休息，陈星瑜也并未再回休息室，一旁的彭乐还在研究图画书上的法阵，他便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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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点五十的时候，走廊的另一侧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彭乐，彭乐不好了。」有人压低嗓子叫着。


    两人回头，是和彭乐一起分配到儿科的李凯涛。


    「怎么了？」彭乐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李凯涛和他一起来到儿科，立刻被值班的医生抽调到了vip病房，守着一个叫做白飞飞的孩子。


    那孩子的病症很奇怪，发病的时候奄奄一息，不发病的时候又活蹦乱跳。


    李凯涛被叫去的时候，白飞飞刚从icu出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的任务就是记录这孩子身边仪器的各项数值，如果有情况，立刻召唤医生来抢救。


    由于李凯涛不能离开vip病房，普通病房的所有孩子就全都围着彭乐一个，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这才赶紧向巡查队求援。


    李凯涛一头的冷汗：「我也就是打了个小盹，白飞飞就不见了。」


    「怎么可能？」彭乐有点发毛，「那孩子不是病得路都走不了，怎么可能不见？」


    陈星瑜拦住他：「不用争，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快步走到特护病房，果然空空荡荡没有孩子的影子。


    彭乐不死心，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依然没看见孩子的踪影。


    时钟就在这一刻，走到了十二点。


    【叮！】


    每个主播的耳边，都响起了熟悉的机械声：


    【直播状态已更新】


    平直的女声毫无感情，仿佛宣判般发布着命令：


    【直播活动：一切为了病患】


    【任务说明：作为医护人员，为病患服务是你们的职责。即时起将提供丰富的活动任务，以提高直播活动的活跃度。】


    【为了给观众带来更好的体验，请主播积极参与，随时保持连线畅通！】


    系统话音刚落，原本在白飞飞病床边打盹的护工npc勐地一点头，醒了过来，看向空荡的床铺。


    「飞飞？飞飞去哪儿了？」


    站在一旁的三人面面相觑。


    没等他们开口，护工已经急匆匆地说：「这孩子可不能丢，麻烦你们快把他找回来！」


    李凯涛突然一愣，半晌后看向两人：「你们接到任务了吗？」


    彭乐摇头。


    护工依旧在絮叨：「白飞飞是院长的儿子，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李医生行行好，快帮我把孩子找回来。」


    今晚李凯涛和那个护工一直待在一起，已经混了个脸熟，此刻他首当其冲，被那护工握住了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护工的手心里直刺了过来，吓得他脸色发白，话都说不出来。


    见他们久久没有答应，护工的脸色沉了下来，握着李凯涛的手更是寒气四溢。


    整个房间的气温都开始下降，寒气随着护工越来越扭曲的面孔变得越来越深，李凯涛的手臂已经附上了一层白霜。


    护工慢慢地抬起头，颈骨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吓人的「咯咯」声。


    他的声音变得幽冷而恐怖，一字一顿：「你、到、底、去、不、去？」


    原来是这么个「积极参与」。


    无需陈星瑜提醒，强烈的求生欲下，李凯涛已经大叫出声：「我去，我去！」


    寒意消失了，护工脸上恐怖的表情消失无踪，甚至立刻堆起了笑容：「辛苦你了！我在这儿守着，万一孩子回来了，会立刻通知你。」


    护工起身去忙活他的了，病房中只剩下三位新人主播。


    李凯涛点开了自己的光幕：


    【活动任务：白飞飞去哪儿了？（活动期间，任务可与其他主播合作）】


    【任务进度：0%】


    【任务说明：儿科vip病房的白飞飞不见了，可他还身患重病，请在两个小时内将他找回来，否则他发了病，可就不好办了。】


    【特别说明：一切为了病患活动下，请尽量满足npc的要求，系统将根据npc满意度给予相应的结算系数。】


    「怎么办？」李凯涛把光幕上展示给两人，「我必须要完成这个任务吗？这孩子，到哪儿去找啊……是不是还要去外面？我，我不敢……」


    他说着已经着急了起来，抓着头髮冷汗直冒。


    「这里有个合作按钮」陈星瑜指了指他光幕的一角，「你试试与我合作。」


    「哦，哦，好的。」李凯涛颤抖着手指按了一下「合作」的按钮。


    光幕弹出一串主播名单，李凯涛找了半天才见到陈星瑜的名字，连忙点击下去。


    陈星瑜的光屏上，立刻出现了任务提示：


    【李凯涛主播请求合作完成活动任务「白飞飞去哪儿了」】


    【是否接受？是，否】


    陈星瑜点击了「是」。


    任务栏即刻刷新。


    「我也和你们一起！」彭乐叫道。


    陈星瑜略一沉吟，这个任务难就难在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限，人多了搜索的范围会更大，当然更有保障。


    他点了点头：「好！」


    三人一同来到医生休息室，叫醒了当班的医生，很快，护士长也得到消息赶来。


    护士长一脸愁容：「这孩子，怎么又搞这一出，这个月都跑了几回了？」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三人道：「辛苦你们了，这熊孩子特别调皮，上次也是这样，趁着大家都睡着了，自己跑去娱乐室玩，结果在玩偶堆里睡着了，害我们一顿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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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那个小圆脸的护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护士长，我去找过娱乐室了，他不在那里。」


    这下连护士长都犯了愁，医院大楼这么大，找一个孩子和大海捞针也没什么两样。


    陈星瑜平静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找起来。辛苦护士长组织护士再看看儿科病房，我们三个去其他楼层。」


    他说着便要穿过走廊，眼角却捕获到一个小小的身影。


    陈星瑜偏头看了眼，做了个手势让彭乐他们先去别处帮忙，自己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一旁的病房。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小夜灯，温馨宁静。


    他在房间里细细看了一圈，没有白飞飞的踪影。


    小小的病床上，孩子们都睡得香甜。


    靠门的那张床上，正躺着今天带头要听故事的那个女孩。


    女孩手里抱着一个猴子玩偶，正侧身背对着门躺着，一动也不动，似乎已经熟睡。


    陈星瑜缓缓上前，帮她把滑到一旁的被子盖好。


    孩子的唿吸略微紧了紧。


    陈星瑜心下瞭然，他站在女孩旁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我是专门偷听小朋友梦话的哥哥，这位小朋友，你有没有什么梦话要说啊？」


    「睡梦」中的女孩翘起了嘴角，也用很小很小的气音说：「我梦见白飞飞对我说，他好几天都没下楼了，今晚约了好几个小伙伴去院子里捉迷藏，也邀请我一起去，可我要睡觉，没有答应他。」


    陈星瑜笑了，轻柔地回答她：「真是个乖孩子呢，好孩子要多睡觉才能身体好，小美女早点出院，就可以去很多有趣的地方玩啦！」


    他又替小女孩掖了掖被子，静静退出了病房。


    「大佬，怎么样？」彭乐和李凯涛已经配合护士长搜了好几个病房，见他出来，立刻问道。


    陈星瑜沉吟片刻：「根据小女孩的说法，白飞飞今晚的目的地是楼外的小树林。但也不能排除他就在楼内玩耍的可能。等会儿找完了儿科，李凯涛和彭乐去其他楼层先问问，也可以再发求助让其他实习医生也参与进来，我去小树林。」


    彭乐一听立刻急了：「你一个人，那怎么行？这破地方手机带不进来，万一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把你通讯器给我。」陈星瑜向他伸出了手。


    彭乐不假思索，掏出通讯器便递到了陈星瑜的手上。


    直播间里一片譁然：


    【看着这个通讯器，我感到了这个副本对实习医生深深的歧视。】


    【我之前还觉得奇怪，巡查队的那个唿叫器，完全就是个接任务的板板，除了按按钮接任务，连个通话功能都没有。医生的这个倒好，就一个求助按钮，比巡查队的还简单。】


    【用实际行动告诉你，多干活，少哔哔。】


    陈星瑜把自己的通讯器塞进彭乐手里：「如果我有需要，会直接按按钮求助，到时候你来帮我就行。」


    弹幕里先是一片沉默，接着爆发起来：


    【咦咦咦！这样也行？】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副本里，有人真的用上那个倒霉催的通讯器。】


    【天秀，原来求助按钮还能这么用，竟然一点也不意外呢！】


    【嘿嘿嘿，不愧是我家宝贝（打赏100积分）】


    第10章 德康医院


    直播任务更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主播都傻了眼。


    经过了之前四个小时的磨砺，主播们都好不容易渡过了手忙脚乱的磨合期，适应了自己的岗位，此刻变化来临，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张博引这次运气不错，被分配到了6楼康復科。


    康復科里大都是在医院疗养的老人，几乎每床都配有护工，一晚上下来，他的任务就是每隔一个小时在各个病房里巡视一遍，十分轻松。


    到了夜里十一点多，23床的护工来说，家里有点事要离开一下，他便被医生派到了这个病房。


    这是一个单人病房，老人已经年近八十，一直靠药物和营养针为生。此刻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唿吸都微弱。


    直播任务更新的时候，他正坐在23床边昏昏欲睡。


    他早就打好了主意，这是个限时副本，大不了不做任务不赚积分，苟到足够的时长，他照样能过。


    何必去流血流汗呢？


    「医生……医生……」


    床上的老人发出微弱的声音。


    张博引迷煳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看着老人不断蠕动的双唇，随口问了声：「什么事？」


    「医生，我背上好痒，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长期卧床的病人大都会有长褥疮的风险，不过今天傍晚，他亲眼见着护工给这位老人擦洗过身子，倒也不担心会出什么状况，便点头道：「行，我给你看看。」


    他把人翻到侧卧的位置，轻轻掀开老人的被子。


    出乎他的意料，一股腥臭立刻扑面而来，手下的病号服似乎有些黏腻。


    张博引勐地清醒过来，手一抖，宽大的病号服被掀了起来。


    老人的后背上，青紫发黑的瘢痕密密麻麻，大块的溃烂连成了片，黑色的血液因为侧卧的挤压从背肉中渗出，沾了他一手。


    强烈的腥臭味从那些腐肉里散发出来，那气味太过浓烈，几乎让人无法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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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呕——」张博引再也忍不住，后退两步到了病房门口，撑在垃圾桶上方干呕起来。


    「医生，好痒啊，你快给我挠挠。」老人再次请求。


    张博引死死盯着老人的后背，说不出话来。


    那些伤和脓，不是褥疮，是尸斑！


    他的腿再也无力支撑，身体软软地靠在了墙上。


    「医生——」


    平日里起床都难的老人抖了抖身子，此刻慢慢地坐了起来，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脸慢慢转向张博引的方向，操着老迈而嘶哑的嗓音幽幽地问：「你怎么不帮我了？」


    日光灯闪了几闪，老人的眼珠浑浊发黄，却死死盯着他的脸，贪婪满溢而出。


    张博引背心上的汗毛全都炸了起来，手心里满是冷汗，他虚弱地回望着老人，有种被捕食者锁定的悚然。


    「啊啊啊啊啊啊——老子不干了！」


    一阵无法控制的尖叫之后，张博引终于将勉强聚起的力量灌注双腿，勐然拉开门沖了出去。


    原本温馨明亮的康復区熄了灯，走廊里黑影憧憧，死寂的空间里迴响着他慌乱的脚步和急促的唿吸。


    夹杂在这些声音里的，还有一种奇怪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行走不便，一步一拖，却紧追不捨。


    「医生，医生——」幽幽的唿唤声在他身后响起，一会儿遥远，一会儿又近在耳边。


    「我不干了，你听不到吗？滚啊！」张博引忍不住崩溃大叫。


    走廊里漆黑一片，只有尽头处电梯的运行，让楼层数字缓慢变化。


    「对了，电梯，电梯——」


    终于聚集起一点力量，张博引勐地扑向电梯，拼命按下下楼键。


    10、9、8……


    6楼终于到了。


    张博引感觉自己已经等了一辈子，电梯的两扇大门才缓缓打开。


    明亮的灯光倾泻出来，三个主播正站在其中，惊讶地看着他。


    「救，救命——」张博引向电梯里冲去。


    「砰！」空气中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阻挡在他和轿厢的空间之间。


    剧烈的撞击让他鼻血横流，可无论他如何冲撞、抓挠，始终都无法进入轿厢。


    张博引眼中渐渐充满了绝望，他死死盯着轿厢中的三人，大声哭喊着：「我不做任务了还不行吗？」


    说话之间，鲜血和眼泪煳了一脸。


    「噗！」


    下一秒，一根尖尖的手指贯穿了他的头颅，枯黄的指甲带着鲜血和灰白的脑浆，从他的前额穿出，戳入了那堵空气墙之中。


    在三人惊骇的目光里，张博引的尸体慢慢滑落，在透明空气墙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身后，枯藁的老人收回手，轻轻舔了舔指尖的血污，朝着三人露出个笑容来。


    德康医院的直播大厅里，一块屏幕迅速地暗了下去。


    【主播已断线】


    【90344t58q直播间即将关闭，倒计时60，59……】


    观众们还没散尽，直播间里的弹幕还在迅速飘过：


    【唉，这种只知道苟的主播，多半没有好下场。】


    【做任务一点都不积极，完全没有观赏性，死了也正常。】


    【没意思，除了断线前的那几分钟，白瞎了我的时间。】


    也有几条弹幕与其他的格格不入：


    【哎哟，专门换到这边来看宝贝的表情，我家宝贝还真是什么表情都好看。】


    【太镇定了，入殓师是干嘛的？是不是会经常碰到这种血腥的场面？】


    【什么入殓师？你们在说什么？】


    【你没看到电梯里的那个帅哥吗？开局碰到的是孩子王小琪，接任务就去停尸房，居然制住了无人能敌的红姨，做事大胆又细心，重点是，长得还那么好看】


    【强烈安利隔壁9980x2c13直播间，入股不亏】


    【你就吹吧，长那么漂亮，一看就是颜值主播，遇事流泪抱大腿，也就你们这些变态喜欢。】


    【不过刚才确实没哭，该不会是吓到了？美人梨花带雨我也爱看，瞧一眼先。】


    医院里，电梯门关上了。


    李凯涛的双腿乱颤，勉强扶着电梯壁，半天才嘶哑着问道：「我们要是完不成任务，是不是，是不是……」


    看着同伴默然的眼神，他一屁股坐到角落里，精神几近崩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电梯平稳下行，再没遇到任何意外，但途中有好几个楼层，都传来了哭喊与打斗的声音。


    最后，连李凯涛都有些麻木了。


    一楼到了，电梯大门打开。


    大厅里明亮的光线洒入电梯，陈星瑜无悲无喜地看着李凯涛：「我们要出去了，你来吗？」


    「我……」李凯涛哽住。


    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平日里见过的最血腥的大概只有市场里杀鱼的画面。如今让他面对这些，他本能地想要抗拒。


    「我们的任务有时限，我实在等不了你。」陈星瑜向他点点头，「如果你不敢出去，就留在大厅，如果孩子回来了，第一时间把他送回房间，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说完这些，他率先迈出了电梯。


    「等等！」彭乐试图拉住陈星瑜，却扑了个空。


    他回头看向李凯涛：「抱歉，这个任务不完成，我们三个都不会有好结果，我帮他的话，成功率会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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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是害怕，就去找其他主播抱团，记得关注孩子的动向。」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追着陈星瑜而去。


    李凯涛又在轿厢里坐了几秒，直到电梯的门自动关上，他才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按了开门键。


    陈星瑜和彭乐早已不见踪影。


    李凯涛奔到大厅门前，自动门感应到了他的到来，缓缓向两侧打开。


    楼外依旧黑暗一片，小树林里薄雾缭绕。夜风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扑面而来。


    李凯涛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后退两步，口中喃喃：「他们，怎么就这么勇呢？」


    -


    彭乐觉得自己并不勇，只不过跟着陈星瑜，这个问题似乎不用多加考虑。


    「大佬，」他轻声开口，「你等会儿要去法阵那边吗？」


    对于彭乐的擅自跟来，陈星瑜倒也没说什么，步履平静。


    虽然觉得有点不合适，彭乐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对这个法阵有这么深的执念？」


    陈星瑜脚下微微一顿。


    执念吗？


    彭乐敏感地察觉到了那一点点变化，抬头去看。


    眼前的新手主播体格瘦削，看起来还不如自己强壮，体力也不好。但似乎永远从容淡定，而且，他的目的……似乎也并不是单纯地完成任务。


    其实他看得出来，陈星瑜虽然态度和善，却并非热情之人。面对他们这些一起进入游戏的所谓队友，你有困难求他，他若有余力也会顺手帮一把，但他和其他人之间，仿佛总是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带着点天然的疏离冷淡，点到即止。


    甚至于，彭乐觉得，陈星瑜对待那些小鬼，都比对待他们这些「人」来得热情。


    思绪纠结间，他们已经走过了医院前的空地，来到了树林边缘。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前方一闪，有稚嫩的童音在说着什么。


    「白飞飞？」彭乐立刻就想追过去，却见陈星瑜一挥手，忙停了下来。


    「有什么问题吗？」他眯着眼，努力朝树林的方向看着。


    当晚月亮升起得早，快十点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到了现在，月儿西斜，树林里更是一片阴暗。


    远远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似乎蹲在树林边，手里正拿着什么，向黑乎乎的灌木边伸去。


    「那小孩在干嘛？」彭乐问道，「餵流浪狗吗？」


    「唿噜，唿噜——」前方隐约传来野兽满意的低吼，夹杂着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勐兽正在享受大餐。


    晚风吹过，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


    「你进游戏的时候，都带进来了些什么？」陈星瑜突然轻声问道。


    主播们进入游戏的时候，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但手机等电子物品一律失踪，只能带进来一些小东西。


    比如莫玲玲在地下室捡到的那把匕首，便是之前不知哪位主播遗留的现实物品。


    彭乐明白了陈星瑜的意思，伸手进兜便开始往外掏。


    一包纸巾、一把硬币、一支笔、两根绑头髮用的小皮筋、一张电影票根……乱七八糟零零碎碎抓了一大把，最后他想了想，又从牛仔裤的后口袋里找出几张写符用的黄纸。


    陈星瑜眼睛一亮。


    嘱咐彭乐把东西收好，两人慢慢地向那孩子走去。


    距离孩子还有五六步的时候，他们停下了脚步。


    小小的身躯背后，两只巨大的食人鬼慢慢现出身形。


    之前在完成准时到岗任务的时候，一开始是在黑暗中，后来又不停地在逃命，两人到了现在才看清食人鬼真实的样子。


    像是把人和鬣犬撕碎了又胡乱拼好，除了四肢，食人鬼有着完全不对称的造型。


    硕大的身躯长着黑硬的长毛，不太规则的脑袋上，有尖利的耳朵，歪曲的鼻子，血红的滴着涎液的大嘴。


    最可怕的，是他们贪婪而狠厉的眼神，仿佛一旦盯上谁，必不可能逃过他们的魔爪。


    只是此刻，两只勐兽刚刚吃饱，正轻轻舔着面前孩子稚嫩的小手，十分依恋。


    白飞飞轻轻拍拍一只食人鬼的脸颊，转过身来：「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看着眼前的两个大人，他有些不耐烦地揪了揪食人鬼乱蓬蓬的顶发，左右张望了一下：「我不要跟你们回去，我还没找到我的小伙伴呢！」


    在他身后，食人鬼发出低沉的吼叫，其中一只勐地向前一步，瞬间便来到两人面前，硕大的头颅凑近了陈星瑜的鼻尖，腥臭的鼻息喷在两人脸上。


    犬牙尖利，似乎瞬间就能撕破两人的喉咙，大快朵颐。


    危险逼近的瞬间，彭乐下意识地就要向后疾退，却被陈星瑜紧紧拉住，定在当地。


    他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鬣犬面前若是示弱，无疑是主动送人头。


    他定了定神，身旁的陈星瑜却像是完全没看到食人鬼一般，悠悠地如同闲话家常：「如果你找的是小琪他们，估计今晚是没有希望了。」


    白飞飞撅起了嘴：「为什么呀？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来了？」


    「不好意思，」陈星瑜促狭地笑了一下，「刚才我们来上班的时候，跟小琪他们玩了你追我赶，他们都玩累了。」


    白飞飞一下子泄了气：「怎么可以这样啊……趁着人家生病，自己跑出来玩。」


    他一抬头看见那只挡在他身前的食人鬼，伸手拉了拉它的尾巴：「喂，回来，你挡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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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人鬼轻轻地嗷了一声，有些讪讪地退了回去。


    「就算他们不来，我也不回去，」白飞飞气鼓鼓地看着两人，「他们不陪我，那就你们陪我玩。」


    陈星瑜低头看了眼腕錶：「行，你说玩什么？」


    白飞飞大大地嘆了口气：「跟你们这些老人还能玩什么？还不就是捉迷藏那些？」


    刚刚二十二的陈星瑜：……


    还不到二十的彭乐：……


    第11章 德康医院


    【叮！任务状态已更新】


    【活动任务：白飞飞去哪儿了】


    【完成度：20%，第一阶段：找到白飞飞，已完成】


    【npc满意度评分3分，积分奖励加成0，奖励积分1000分，已到帐】


    【第二阶段开启：和白飞飞玩捉迷藏，剩余时间：1.5小时】


    【特别说明：一切为了病患活动下，请尽量满足npc的要求，系统将根据npc的请求调整任务完成度、满意度，并给予相应的结算积分和奖励。】


    两人无语半晌，倒也没别的办法，陈星瑜点点头：「行，规矩你说。」


    白飞飞转了转眼珠：「咱们人太少了不好玩，不过我可以把它变好玩。规则我就不说啦，你们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哦！」


    彭乐一听乐了：「不就是捉迷藏吗？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告诉你，哥哥我可是捉迷藏的高手。你说，谁来藏，谁来抓？」


    「当然是我藏你们抓哦！」白飞飞咯咯咯地笑起来，「闭眼数到20，我就藏好啦！」


    两个青年依言闭上双眼，陈星瑜不疾不徐地开始倒数。身前的树林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大佬，这么大的林子，你打算怎么找啊？」没等陈星瑜把二十倒数完，彭乐已经担心起来。


    5、4、3、2、1。


    陈星瑜慢慢地倒数完，睁眼看向彭乐：「敢情刚才你说自己是高手，是吓唬小孩的？」


    彭乐嘿嘿一笑：「这不是大佬你在嘛，什么海口我都敢夸啊！」


    说完他又开始着急：「咱们分头去找吗？」


    「不必，」陈星瑜伸出手，指了指彭乐的裤兜，「会摺纸鹤吗？」


    「纸鹤……」彭乐眼睛一亮，「大佬，你要用追踪符？」


    他开开心心地拿出黄纸，三下两下便折了一只纸鹤出来，动作十分娴熟。


    折完也不让陈星瑜操心，自己轻轻咬破手指，在鹤尾处沾了点血，在空中画出一个追踪符，接着把纸鹤在双手手心里一拍。


    淡淡月色下，纸鹤动了动脖子，笨拙地拍了一下翅膀，晃晃悠悠地从他手心里站立起来。


    彭乐冲着手心吹了一口气，纸鹤就着这一阵清风，摇摇摆摆地向前飞去。


    9980x2c13直播间里，弹幕陡然沸腾起来：


    【哇塞，这是什么技术？实在太迷人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打赏50积分）】


    【对啊，之前在地下对付那个鬼影的时候，主播好像也是用血在空中画了一下，那根针就跟追踪飞弹一样，飞出去后还能拐弯回来，也很神秘。】


    【我要去好好查一查，这直播是哪个星域的，怎么会产生这么神奇的文化？】


    【找到宝了，就凭这个，我就住在这个直播间了！（打赏100积分）】


    【我家宝贝就是最棒的！（打赏100积分）】


    小树林里，陈星瑜和彭乐跟着纸鹤东绕西绕走了大概50米，就见那小东西勐然向前一冲，身下冒出一簇火苗，瞬间烧了个干净。


    稀疏的灌木丛中，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正低头蹲在地上。


    「哈哈，找到你啦！」彭乐开开心心的跑上前去，一把拉住了白飞飞的手。


    想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至少也该有三四十斤，他手上用了点力气，打算勐地把人拉起来，吓唬吓唬小朋友。


    可只听见哗啦一声，彭乐只觉得手上的小孩轻飘飘的，一拉就跟着飞了起来，以至于他用力过勐，连连后退了几步，差点坐在地上。


    再去低头看时，这哪里是白飞飞，明明就是一个穿着小孩衣服的稻草人。


    稻草人睁着一双用扣子做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怎么会这样？」彭乐莫名其妙地翻动着稻草人，又递给陈星瑜看，「追踪符很少会落空，这玩意难道是白飞飞变的？」


    「是也不是吧。」陈星瑜接过稻草人，在那件孩子衣服上稍稍翻了翻，轻轻拨开娃娃肚子上的稻草。


    「嘶——」彭乐忍不住出声。稻草人的肚子里，赫然是小孩的一根手指。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提高难度？」彭乐有些不可置信，「他该不会把自己切成一片一片地让我们找吧！那要找到什么时候？」


    事实证明，彭乐在乌鸦嘴方面很有天赋。在找到白飞飞第五个小零件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他带来的符纸也用得七七八八。


    「这可怎么办？」彭乐抹了抹额头上跑出来的热汗，拿出最后一张黄符纸，「还折吗？」


    「折。」陈星瑜淡淡应了，摊开右手，手心里是满满一把蒲公英的花絮。


    这个季节蒲公英已经不多，刚才那二十分钟里，白飞飞遛着他们几乎跑完了小半个树林，他一直用心在找，也不过才收集了这么一小把。


    不过也够了。


    陈星瑜用牙齿咬住黑丝手套的指尖，略略用力，白皙的手指从黑丝中脱出，置于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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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锐的齿尖轻轻咬下，殷红血滴涌出，陈星瑜接过彭乐手中的纸鹤，将血滴轻轻在纸鹤眼部的位置点了一点，一手执鹤，一手拢着花絮，在半空中连写了两道追踪符。


    和彭乐的潇洒不同，陈星瑜的符清隽灵秀，最后一点落下之时，他白皙的双掌勐然一拍，下一刻，手指宛如鲜花绽放般打开。


    掌内纸鹤一声轻唳，勐然沖天而起，层层叠叠的花絮带着闪亮的火星紧随其后。


    纸鹤如同拖着火尾的凤凰，在林间飞速转过一圈，接着直直冲上半空。


    「砰！」纸鹤如烟花般轰然炸开，蒲公英花絮带着光芒流星般落地，瞬间标记出白飞飞所有的隐藏位置。


    彭乐看得目瞪口呆，这位大佬难道是位天师高人？


    再看陈星瑜，方才画符时笃定悠然的神情早已消失，少年般单薄的身形微微颤抖，陈星瑜精緻的小脸上一片煞白，显然是承担不了如此强劲的法术，强行发动而遭到反噬。


    张口结舌间，彭乐突然福至心灵。


    他小时听师祖说过，天师一派，法术并不难，大多数人只要入门便都能练得平平，但有灵血之人，但凡以血画符，哪怕法术平平，效果也是常人的千倍万倍。


    只不过施法一次，常常会遭受十倍以上的反噬。


    想到这里，彭乐神情一凛。


    「大佬你不要命了！」他一把扯住陈星瑜的手腕，「道行不高强行使用灵血施法，是会出人命的！更别说你身体本来就这么差！」


    陈星瑜低低咳了两声，嘴角边溢出一抹鲜红。他轻轻挣脱彭乐的手指，示意他去看树林。


    树林里，闪光的标记多如繁星，即便符纸足够，若是一个一个去找，别说两个小时，二十个小时都不一定能找得齐。


    「这……」彭乐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在符篆上多学一些，表情郁闷至极。


    他沉默半晌，突然对着自己胸口勐捶一拳。


    「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我一定……」


    一时的眩晕过去，陈星瑜站直了身子，向前走过几步，冲着一蓬摇曳的三叶草笑道：「白飞飞，你藏着的地方我们都找到了。出来吧。」


    「可你还没一个个找出来，就不算！」稚嫩的童音带着点小得意。


    那蓬三叶草动了动，白飞飞圆乎乎的小脑袋从草丛里滚了出来，眉间沾着一小簇蒲公英，火光在小孩又大又圆的眼中一闪一闪。


    彭乐：……


    他揉了揉被自己捶疼的胸口，感觉刚生的气这会儿都漏光了。


    跟着大佬久了，这种诡异的画面也成了小case，不怕，不怕。


    陈星瑜已经轻柔地捧起了白飞飞的脑袋，曲肘让他靠在臂弯里，指了指前方树林的一片光点：「喏，你看看，还需要我们一块一块地去找吗？」


    白飞飞嬉皮笑脸地眨眨眼：「哥哥你好厉害啊！可我现在太散了，没法让食人鬼帮忙，你至少得找到我的一只手，我才好召唤它们啊！」


    「你说的是这只吗？」陈星瑜拿出方才拼接到一半的小手，在白飞飞的额头上点了点。


    「嘿嘿，要拼好才行哦！」白飞飞得意地一仰头，差点从陈星瑜臂弯里滚出来，看得彭乐在一旁直乐。


    「你这分头行动还真是彻底啊，我看你别叫白飞飞了，就叫白碎碎吧。」


    白飞飞冲着彭乐吐舌头，转头又往陈星瑜怀里蹭：「哥哥他欺负我。」


    就这么一路伴着嘴，三人很快捡回了白飞飞的胳膊和右侧肩膀。


    每到一个地方，他们乍一靠近，那些身体碎片便从草丛、树枝中飞了出来，一块一块扑进陈星瑜的怀里。


    彭乐白着脸跟在陈星瑜后，看着他一块块接住碎片，再拼接在白飞飞身上。


    9980x2c13直播间里，弹幕飘过一片省略号：


    【……好恐怖，大半夜里碎尸满天飞……】


    【虽然但是，我怎么感觉有点温馨呢？】


    【是啊，你看主播的神情，那么温柔，每块尸体飞过来的时候，他都轻轻给它擦干净，再慢慢拼好……】


    【这哪里是拼尸体，这明明就是温柔妈妈给孩子洗澡的神情……】


    【男妈妈，嘿嘿，男妈妈……】


    西斜的月光照亮小树林中的空地，白飞飞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正给自己拼接手指的陈星瑜，眼眶突然红了。


    「喂，你哭什么？」彭乐揶揄道，「终于知道把自己切这么碎是会疼的么？」


    白飞飞回过头狠狠瞪了彭乐一眼：「谁哭了，大傻瓜，是树上的灰进我眼睛了！」


    「谁是傻瓜？」


    「就是你！」


    白飞飞生气了，小脸气鼓鼓的，他挣扎了一下，从陈星瑜手中收回自己的右手，捏住了自己的嘴唇。


    一声尖利的长啸从小孩的口中发出，树林中立刻有奔跑声传来。


    两只食人鬼一前一后来到他们身旁，不对称的眼里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你们，去帮我把剩下的部分都找回来。」白飞飞闷闷地下了令。


    食人鬼的速度极快，没过几分钟，他们便来回了几趟，白飞飞的身体迅速成型。


    一只食人鬼带来了白飞飞的双脚，等白飞飞一下地，它立刻咬住了孩子的衣角，把他往树林的一旁拉去。


    「怎么了？」白飞飞轻轻地问，下一刻，他却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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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大楼的方向，有一个幽蓝的人影慢慢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第12章 德康医院


    「爸爸……」白飞飞喃喃出声，向前冲出两步，似乎想要跑过去抱住那人，却又陡然转身，拉着陈星瑜和彭乐在一处灌木后蹲了下来。


    幽蓝的人影缓缓从三人一鬼身前走过。


    陈星瑜轻轻眯了眯眼睛。


    他行走的方向，正是树林的西侧。那里到底有什么？


    他手里拿着的碎片是白飞飞的一小块耳朵，大概是离得近了，即便还没有回到身体里，陈星瑜也能感觉到，小孩的耳朵在发红髮烫。


    「那个是你的爸爸？」他轻轻将那片耳朵安在白飞飞的头上，「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身前的孩子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闷闷地说：「不去，我是个坏孩子，爸爸早就不喜欢我了。」


    两个青年一时无语，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喜怒无常的孩子，正犹豫间，另一只食人鬼带来了最后一块小指碎片。


    「白飞飞，我想请你帮个忙。」陈星瑜拿着白飞飞的小指残片，轻轻地说。


    小孩把注意力从远处微弱的蓝光处收了回来，哑着嗓子问：「你那么厉害，还需要我帮忙吗？」


    「是这样的。」陈星瑜十分认真地看着白飞飞的眼睛，「哥哥想去飞飞爸爸去的那个地方，因为哥哥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可是……」


    他晃了晃手里拿一小块手指：「我们是来找白飞飞的，如果找到了全部的你，就得赶快把你带回去，但如果还没有全部找到的话……」


    白飞飞眼里的水雾还未消失，却歪着脑袋笑了起来：「哥哥你好坏，你想拖着不给我拼好，就可以在树林里多玩一会儿是不是？」


    被戳穿了心思，陈星瑜也不恼，笑眯眯地夸奖道：「你真聪明！」


    他本就想趁着寻找白飞飞的时候去探一探树林西侧，看看那个法阵是否和自己的推测一致，也早就做好了会被树林里的怪物追赶的准备。


    没想到，白飞飞竟然可以支使食人鬼，以至于他们在和他玩捉迷藏的时候，完全不用顾及自身的安全。


    但陈星瑜可以想像，如果此刻完成了任务，白飞飞一旦离开树林，这里又会变成怎样的修罗场。


    现在距离寻找白飞飞的任务时限还有近五十分钟，若能利用这段时间去探一探树林西侧那地方，何乐而不为？


    站在一旁的彭乐此刻也想通了这个关节，一拍大腿：「对啊，这可真是个好办法。」


    「可是——」白飞飞勐地抢过陈星瑜手上的那块手指，小脸上露出恶劣的笑来，「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他得意洋洋地伸出手，在彭乐惊骇的目光下，将手指安了回去。


    【叮！】脑海里机械声响起。


    【任务状态已更新】


    【活动任务：白飞飞去哪儿了】


    【完成度：80%，第二阶段：和白飞飞玩捉迷藏，已完成。】


    【npc满意度评分4.5分，积分奖励加成150%，奖励积分1500分，已到帐】


    【第三阶段开启：请在时限内将白飞飞送回儿科病房，剩余时间：48分钟】


    【特别说明：一切为了病患活动下，请尽量满足npc的要求，系统将根据npc的请求调整任务完成度、满意度，并给予相应的结算积分和奖励。】


    「你……」彭乐气急，「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不能这样？」白飞飞笑了笑，原本天真的脸庞突然阴沉下来，眼中闪起恶意的光芒，「我本来就是个坏孩子！」


    树林里颳起了风，阴冷而冰凉，食人鬼腥臭的气味散发开来，四周的灌木里窸窸窣窣，似乎有什么正迅速靠近。


    「大佬，怎么办？」彭乐担心地看了眼陈星瑜，「要不，咱们先回去，回头再找机会出来？」


    陈星瑜抬头，看了眼西沉的月亮，目光平静。


    「没关系，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会去。」他伸手揉了揉白飞飞的头髮，「让彭乐哥哥先带你回儿科，我去去就回。」


    「喂！」白飞飞叫着，「你一个人怎么行？这树林里很危险的！」


    「有怪物哦，有很多怪物哦，他们会吃了你的！你不害怕吗？」


    陈星瑜本就蹲在白飞飞身前，此刻轻笑道：「当然害怕啊，可是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因为害怕就可以不做的。」


    那笑容浅淡，却带着不容纳错辩的诚意与决绝。


    看着陈星瑜决然而去的背影，白飞飞狠狠地跺了跺脚：「他是不是傻！」


    「唉，小屁孩你不懂，大佬对那个法阵可在意了。」彭乐嘆了口气，「走吧，我们快回儿科病房去，把任务交了我还能回来给大佬帮个忙。」


    「你，你们……你们都是傻子！」白飞飞生气地在彭乐小腿上踹了一脚，伸手招来了食人鬼。


    半人半犬的野兽温柔地匍匐在孩子身前，等白飞飞骑上他的后背，立刻朝着树林外的方向奔跑起来。


    「喂，臭小孩，你去哪儿？」彭乐着急地跟在食人鬼身后，一边奔跑一边叫喊着。


    「你以为把我拼好了，我就会跟着你回去吗？傻~瓜~」白飞飞回头做了个鬼脸，食人鬼一骑绝尘，扬长而去。


    「回来！」彭乐跑得气喘吁吁，想要再做个追踪符去找人，一摸口袋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符纸刚才已经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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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恼怒着，身后的树丛中，突然传出了沙沙的声音。


    彭乐悚然回头。


    树叶掩映间，似乎有幽幽的绿光轻闪，黑暗中似乎有一双双眼睛，正悄悄窥视着他。


    「嘶——」彭乐只觉得头皮一炸，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迅速在身周画了数个防卫符，开始警惕地绕向相对安全的方向。


    离开了白飞飞和食人鬼，树林再次变得晦暗寒冷，不过走出几十米，陈星瑜已经全身都快被冻僵了。


    月亮被树林的边缘遮挡，幽深的小路两旁，一点点或红或绿的光芒闪烁，像是什么东西的影子，正悄悄窥探着路过的一切。


    突然间，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野兽浑浊的唿吸，瞬间便从远处接近，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陈星瑜只感觉头皮一炸，巨量的肾上腺素在身体中炸开，他反应极快地躲过身后的那一阵劲风，身子一矮，滚入一旁的草丛。


    可是再回头，空地里却不见任何人或物的踪影，只能看见一小片将散未散的雾气，转眼也不见踪影。


    「唿——唿——」耳边传来急促的吐息声，炽热的气流夹杂着腐臭的味道，打在耳后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不由自主的战慄。


    极端的恐惧下，人几乎是不可控制地会扭头。


    陈星瑜的全身都在颤抖，却死死看着前方，身体的本能和意志较量间，连颈骨都在角力中咔咔作响。


    一副苍白的面孔缓缓从他身后的黑暗中现身，无声地张开大口，尖利的牙齿微微闪着光，黏腻的涎液缓缓从嘴角滑落。


    9980x2c13直播间里，弹幕厚得几乎盖住了屏幕：


    【卧槽好噁心，这是什么怪物？】


    【啊，看过多遍德康医院，这怪也就刷出来过两次，挺稀罕的。】


    【稀罕什么？特别丑么？】


    【谁管他稀罕不稀罕，宝贝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玩意速度极快，身体可以随时化作一缕雾气，一般的道具根本打不中它】


    【可主播身上啥都没有，这会儿现买也来不及啊？】


    【嘿，主播真的打开商城了，他要买啥？】


    【妈的，现在打赏也没用，新手主播能买什么？】


    在怪物的眼里，陈星瑜和其他人类一样，已经被吓傻了，只能睁着双眼看着前方的草木，蹲在他身前一动也不动。


    直播间里却能看到，看不见的光幕在他身前展开，e级主播能够购买的商品被显示出来。


    【完了完了，都是没用的东西啊！】


    【真是想不出来，这一堆破烂里有什么能制住那个丑八怪。】


    【咦，宝贝他买了啥？】


    在直播间一大片的问号之下，陈星瑜从一堆低级道具中，买下了一只熨斗。


    【商品名称：蒸汽熨斗，价格：2000积分】


    【商品说明：可以快速喷出大量蒸汽的熨斗。你有衣服要熨吗？用它还是挺快的，优点就是耐用，一次熨一万件也没问题。当然，如果遇到敌人，可以考虑把它当做板砖丢出去，试试呗！】


    【宝贝这是吓傻了吗？熨斗能有什么用？】


    【难道那个怪物怕烫？可他本身就是火雾啊，烫和烫之间还能有区别？】


    【主播真的要当做板砖丢出去？这板砖可很有点贵。】


    【完了完了，主播这次在劫难逃，我不敢看了。】


    【呜呜呜，好喜欢宝贝的追踪符，以后都看不到了吗？】


    熨斗一到手，陈星瑜立刻一个侧身，从怪物身边翻了开去。


    似乎早就料到主播会这么做，那怪物倒也不疾不徐，戏弄似的又一次从陈星瑜眼前消失，再次转到了他的脖子后方。


    陈星瑜垂下的手指悄悄把熨斗拨到了蒸汽档，细细的蒸汽从底部的小孔喷出，瀰漫在这一小片空地上，只是，在碰到怪物灼热身躯的时候，蒸汽尽数被吸收。


    渐渐地，被「吃掉」的雾气，显露出特定的形状，正是怪物的身体。


    直播间的俯视镜头下，怪物的身体如巨蟒般层层盘旋，早已将陈星瑜所在的那一小块空地围得严严实实。蟒身红雾翻滚，细小的火焰在雾中闪烁着，随着它的唿吸缓慢地起伏。


    蒸汽碰到怪物的身体，立刻像是流水遇到了海绵，顷刻被吸收得干干净净。怪物却因为吸收了蒸汽，身体慢慢膨胀。


    小空地里的气温迅速攀升，不一会儿，陈星瑜的额头上已冒出汗来。


    突然，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那巨蟒微微一顿，身体勐地向内绞紧，同时蛇头后倾。


    紧接着，蛇头如流星般向陈星瑜的方向扑去，瞬间已到了眼前。


    陈星瑜立刻做出反应。


    可此时巨蟒的身体已收缩到了他身边不足半米，勐然发动之后，巨蟒紧紧裹住了他腰部以上的位置。


    烫，太烫了。


    剧痛从后腰处传来，隔着西装外套，那种热度也难以忍受。陈星瑜几乎能闻到毛料被烤焦的味道。


    巨大丑陋的面孔就在眼前，人面巨蟒瞪着火红的眼睛，喷出一股鼻息，高温蒸汽连带着几点火星扑面而来。


    就在此时，陈星瑜勐地将那熨斗举起，挡在了怪物的面前。


    大量炽热的蒸汽从熨斗底部的小孔喷了出来，把蛇头逼得微微后退。但两道雾气相撞，却立刻交融在了一起，怪物的身体一瞬间又膨胀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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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面蟒张开了血盆大口，勐地向陈星瑜扑来。


    这一次，陈星瑜没有躲开。


    他一手拿着那滑稽的熨斗，另一只手却抵在熨斗尾部，沿着逆时针的方向，干净利落地画出一个圆。


    勐然间，蒸汽不再喷出，反而如同吸尘器一般，快速将蒸汽吸了进去。


    早已和蒸汽不分彼此的蟒怪，猝不及防之下，被回收的蒸汽裹挟，一大半身体顷刻间被吸进了熨斗里，


    「吼——」怪物发出低沉的吼叫，绞住陈星瑜的身体更加收紧，巨齿狠狠咬上了他的肩膀。


    高温与疼痛几乎让人疯狂，陈星瑜双眼亮得可怕，咬牙死死地抵住熨斗，噗地喷出一口血。


    剎那间，熨斗的吸力增大到了疯狂的程度，强劲的吸力带起了空气的尖啸，四周的草树都被吸得弯腰，蟒怪的身体急速消失。


    带着极度的仇恨与不甘，那张可怕的人脸也无可避免地被熨斗吸食殆尽。


    第13章 德康医院


    「啪！」


    陈星瑜关闭了熨斗的开关，四周的小树林终于恢復平静。


    陈星瑜胸膛不停地起伏，手臂再也无法支撑，熨斗掉落在地。


    吸进了这么大一只怪物，熨斗变得无比沉重。


    他垂头站了半晌，突然抬手捂住嘴唇。鲜血从指缝中涌出，浸入黑丝手套。


    过了好一会儿，陈星瑜才松开手，抹了一下嘴唇。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却因吐出的鲜血而变得殷红，细细的血线顺着嘴角蜿蜒，流过他利落优雅的颌骨，滴落在那件毛料西装的衣领上。


    西装被蟒怪一番绞揉，早已不成样子，挨着蛇身的部分更是因为高温而成了灰，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而落。


    陈星瑜艰难地抬起手臂，将那件漏洞百出的西装脱下，只穿一件白衬衣的身体更显单薄，肩头血迹如绽放的红梅，点点滴滴。


    【呜呜呜，宝贝受伤了，肩膀被咬还吐了血，摸摸（打赏100积分）】


    【那个血好像是主动吐的吧，感觉主播一用他那神奇的法术就会吐血。】


    【所以刚才他是又用法术了是吗？感觉是把蒸汽熨斗变成了吸尘器。】


    【法术是不是伤身体这个不知道，但主播的这波反转还是很妙的（打赏50积分）】


    【没脑子的我已经懵了，大佬讲讲】


    【嗯嗯，大佬继续分析，爱听~~】


    【不算大佬，主播所在星域相对落后，文化传播出来的很少，我也是偶然看到一点，他们用的应该是一种透过身体与自然环境的沟通，放大能量的做法，可以达到各种效果。比如这次，主播就是对道具做了功能逆转，将原本是释放蒸汽的熨斗变成了吸入烟气的吸尘器。】


    【可一个小熨斗怎么能容得下那么大的怪呢？】


    【这就是主播的高级操作了，真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光。你看说明，熨斗这个道具设计出来，可以熨烫无数件衣服简直就是个鸡肋功能，谁闲的没事在副本里熨衣服？但是反过来看的话，把它作为吸尘器，只要对方由能吸入的物质组成，那简直就是有无限攻击力的大杀器。】


    【那也就是说，刚才主播是在瞬间明白了蟒怪由雾气组成，特意买了可以释放蒸汽的熨斗？我的天，他当时打开商城也没有几秒吧，还在蟒怪的威胁下，竟然能一下挑中合用的道具，牛，真牛！】


    【呜呜呜，虽然没太听懂，但宝贝真是辛苦了。】


    一连串的打赏信息飘了出来，陈星瑜的直播间又多了好几百人。


    身体虽然疼痛难忍，陈星瑜的心里却畅快至极。


    因为生病，家里没少带他去求神拜佛，甚至让他拜入归云山门下，去做所谓的俗家弟子。


    他小时候觉得天师法术好玩，偷了师兄彭玄生的法术书籍，当做小人书看了好几天，在书本上画了一连串的小人。


    就这么玩玩打打，那本《符篆集萃》，被他记住了大半。


    接着就是接连几个月鸡飞狗跳的实验，直让彭大师和陈家的长辈叫苦不迭。


    只是现实之中，这些法术总是难以发动，日常最常用的也不过是追踪符，距离还不超过10米，最多用来在房间里找手机，还不如直接叫一声siri来得实际。


    刚进副本的时候，看到彭乐使用显影符成功，他立刻意识到，这里恐怕就是传说中所谓的「洞天福地」，灵气充沛，再加上副本里超自然力量的加持，连符篆都变得好用起来。


    两次试探之下，果然如此。


    一个所谓的「游戏系统」，居然能和古老的华国文化扯上关系，不得不说，这里面有种割裂的微妙感。


    心中思绪不停，陈星瑜的动作也未停下。


    他收起熨斗，抬臂看了眼腕錶。


    手臂上被烫伤的痕迹仍在，好在腕錶的防水功能不错，对付那只蟒怪花了他近10分钟的时间，西侧的白院长已经不见踪影。


    轻轻嘆了口气，他从系统商城买了几颗红药，点击使用。


    身体突然一阵清凉，手臂上烫出的水泡和红痕迅速褪去，陈星瑜能够感觉到，肩上的伤口在飞快癒合结痂，内脏被挤压出的伤势迅速好转，就连身上的酸痛也好了不少。


    他轻轻笑了下，继续赶路。


    树林里的夜风吹散了方才战斗的热气，却带来了新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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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兽奔跑时踩碎树叶的声音清晰地从身后传来，陈星瑜立刻浑身紧绷，勐地向前冲出两步，一闪身躲在了一棵大树的背后。


    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影影绰绰出现的建筑，陈星瑜轻轻喘了口气。


    就要到了，如果现在放弃，未免太不甘心。


    脚步声慢慢靠近，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位置，陈星瑜屏住唿吸，将自己调整到随时可以攻击的状态。


    「喂，是我！别躲了。」稚嫩而熟悉的童音在大树的另一边响起，带着点不耐烦，「早就看见你了。」


    陈星瑜提着的一颗心微微放下，从树后转了出来。


    「怎么还没回去？」他柔声问着。


    白飞飞瞪着这个肩头染血，手里拎着破烂西装的青年，明明是一副狼狈的样子，怎么就能如此平静？


    他瞪了陈星瑜的肩头一眼，扭开小脸道：「你怎么还没死？」


    陈星瑜也不生气，只轻轻斜靠在身边的那棵桂花树上，淡淡交代：「快回去吧，小孩子晚上不好好睡觉，可是长不大的。」


    「讨厌……你怎么不送我回去？」


    「彭乐送你回去就行，我还有事。」陈星瑜拍了拍西装，站直了身子，「你要是没事找我，就早点回去吧。」


    「讨厌……」白飞飞撇嘴，拍了拍食人鬼的脑袋。


    食人鬼乖乖扭头往回走。


    一步，两步……


    白飞飞烦躁地拉了把食人鬼的头髮：「喂，我有事要找你帮忙。」


    陈星瑜已经走出去几步，闻言挑眉：「嗯？」


    方才一直悬着的心微微放下，说实话，他并不是战斗型人才，对付一只蟒怪，已经又是买道具又是喷血，现在如果再来一只，他估计逃命都难。


    而白飞飞……


    刚才捉迷藏时树林一片安详，任务一结束他就遭到人面蟒袭击，白飞飞虽然是个孩子模样，却似乎是这片小树林里主人般的存在。若能让他委託自己做任务，其他鬼怪不敢干扰，必然轻松许多。


    陈星瑜并未停步，只是放慢了步伐，保持自己在白飞飞的视线中间。


    「你一个小朋友，大半夜的哪儿有什么事要做，睡觉才是你最该做的。」他淡淡回答。


    「睡觉睡觉，我都睡了好久好久了。」白飞飞果然紧紧跟上了他，食人鬼奔到与他并肩的位置，和他的步伐保持一致。


    「你刚才不是想要去我爸爸去的地方吗？我委託你，去看看我爸爸在干嘛。」


    「你为什么自己不去？」陈星瑜终于停下了脚步，偏头去看白飞飞。


    孩子满脸的不耐烦，目光却偷偷往白院长消失的方向瞟了好几眼。


    发觉陈星瑜在看他，白飞飞梗着脖子看向一边：「你当我真的那么笨？我还不是问过，可他总是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白飞飞的小脸皱成一团：「烦死了，个个都把我当小孩，人家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说完他扭头去瞪陈星瑜：「你去不去？」


    陈星瑜看着他半晌，嘴角露出个微笑来：「既然你这么关心爸爸，我当然要接受委託啊。」


    「谁关心他……」白飞飞扬起了小拳头，半晌又放了下来，「赶紧去，别耽误我的时间。」


    【叮！任务已更新】


    【活动任务：白飞飞去哪儿了】


    【完成度：80%，第二阶段：和白飞飞玩捉迷藏，已完成，积分已结算】


    【因npc提出新的请求，任务时限已取消，重新调整任务进度】


    【活动任务：白飞飞去哪儿了】


    【完成度：70%，第三阶段任务：爸爸去哪儿了】


    【任务说明：白飞飞一直住在医院里，很少见到爸爸，他偷偷跑出来玩的时候，常看到爸爸穿过小树林，他一直想知道，爸爸是去哪儿了。请调查白飞飞爸爸的去处并及时告诉白飞飞】


    【特别说明：一切为了病患活动下，请尽量满足npc的要求，系统将根据npc的请求调整任务完成度、满意度，并给予相应的结算积分和奖励。】


    【是否接受调整：是，否】


    陈星瑜点击了「是」。


    「我去找你爸爸，你呢？」陈星瑜垂头看着白飞飞。


    「你管我，」白飞飞拉着食人鬼转了个方向，「我……我先去找那个傻瓜，没有我，他肯定会被怪物吃掉。」


    熊孩子转身，垂头丧气地走了两步，又偷偷地转回身去。


    陈星瑜依然站在原地，仿佛早已预知他会回头。


    「白飞飞，你是个好孩子。」他冲着白飞飞笑了一下，朝他挥了挥手。


    「哼！」白飞飞趴在食人鬼的脖子上，催着它快走，几步之后，他撇了撇嘴，向着食人鬼嘟囔，「你说，我真的是个好孩子吗？」


    「嗷嗷。」鬣犬发出短促的声音。


    「算了，你也是个笨蛋。」白飞飞拍了拍它的脑袋，这次却用力很轻。


    「走吧，我们去找那个丸子头的傻瓜。」


    陈星瑜再次出发的时候，树林果然回復了宁静，对比之前的紧张，实在让人享受。


    小树林很快便走到了头，他微微喘了口气，西侧紧挨着树林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小楼。


    这里似乎是医院的附属建筑，有欧式的门廊与穹顶，门口站着卫兵似的两棵松树，还附带一圈围墙。月光正从围墙一侧斜照过来，给小楼镀上了一层银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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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色虽美，却难掩建筑的破败。


    不知这小楼曾经歷了什么，松树枯死大半，围墙破了个大窟窿，对外的玻璃门碎了一地，一眼便能看到内部空荡的大厅和走廊上残缺的木门。


    白爸爸……会在哪里？


    陈星瑜小心翼翼地踏入小楼之中。


    门厅宽阔，挑顶很高，抬头看过去，还能看见房顶上彩色绘画的痕迹，右侧，一架早已破损的钢琴立在窗边，四周还有几个脏兮兮的懒人沙发。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泛上一股熟悉的感觉，陈星瑜缓缓迈开脚步。


    直走向前，左转，再直行一段，陈星瑜停在了一扇玻璃门前。


    磨砂玻璃的大门上还贴着残缺的儿童画，粉红小猪和哆啦a梦冲着来人正笑得开心。


    陈星瑜咬了咬下唇，轻轻推开那扇玻璃门。


    内里是一个宽敞的空间。


    对面高大破败的玻璃窗透入西沉的月光，将房中的景象照亮。


    地板上的泡沫地垫早已残缺，四周是低矮的收纳柜，柜子上积着厚厚的灰，间或有柜门半开，露出其中的玩具小车和布娃娃。


    门旁的矮柜上，歪倒着一个黑乎乎的绒毛玩具，依稀能辨认出它黄色的身体和红色的小。


    陈星瑜轻轻闭上眼睛。


    刚才在儿科里梦中的一幕浮现在眼前。


    方形的空间，低矮的边柜，靠近门的地方，大大的小熊winnie正坐在柜子上露出傻笑。


    原来是在这里。


    陈星瑜掏出那根绿色的手环，轻轻摩挲着内圈里歪歪扭扭刻着的cxy三个字母，指尖沿着手环光滑的表面轻轻抚过。


    这种感觉很熟悉，仿佛在梦里，他的指尖曾千百次地抚过手环的边缘.


    陈星瑜的手指在滑过一圈的时候，准确地找到一处缝隙，轻轻一掐。


    绿色的硅胶被挤得裂开了一条小缝，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接着，只需要用一点力轻轻一拉，那条缝隙便被完全扯开，一条细细的金属锁链将断为两截的手鍊连在一起，在月光中反射出细细的光芒。


    跟随着双手的肌肉记忆，陈星瑜将那条被扩大的手鍊戴在了左手的手腕上。


    细细的微光从金属细链上发出，传到整个手鍊，再爬上陈星瑜的手腕、手臂、肩膀。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就被幽幽的白光完全笼罩。


    剎那间，眼前光线突然增大到刺眼的程度，一阵失重的感觉袭来，陈星瑜被扯入了另一个空间。


    明亮，这是他睁开眼后的第一个感觉。


    如果要评价德康医院，所有主播脑子里都会冒出这个词——阴森。


    空间总是很大，灯光总是晦暗不明，远处永远都无法让人安心看清。


    陈星瑜已经习惯了在经过每一个角落的时候提起警惕，担心又有什么从角落里冲出来。


    但是在这里，仿佛一切都沐浴在阳光下，亮得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他所在的，是一条宽敞的走廊。地板上铺着柔软的pvc地毯，墙面漆成了明亮的鹅黄色，一条巨大的彩虹，从走廊的一头延伸到另一头，彩虹下，是一个个小娃娃微笑的脸。


    走廊的两侧是几间教室，每走几步，便能看到门上挂着的班牌。


    陈星瑜面前的班牌，画着一个大大的黄色花朵，写着：向日葵班。


    再向前，还有「小草莓班」、「小白熊班」、「小飞象班」。


    很显然，这是一所幼儿园。


    陈星瑜缓缓走到向日葵班的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看。


    房间被漆成了柔和的黄色，如同向日葵的花瓣，温暖又明亮。


    一群小萝蔔头规规矩矩坐在小小的桌子旁，手里拿着一片彩色卡纸，正跟着老师的示范摺纸飞机。


    飞机折好，便使劲丢出去，一时间满班都是五颜六色的纸片。


    陈星瑜继续向前，还没走两步，「小草莓班」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小胖墩沖了出来。


    陈星瑜猝不及防，被他迎头撞上。


    他忙伸出双臂圈住孩子，做好了冲撞的准备。


    可那孩子却毫不减速，像一颗小炮弹一般，一熘烟穿过了陈星瑜的身体，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跑去。


    这里……是幻境？


    陈星瑜疑惑地继续向前，来到走廊尽头。


    墙上挂着一个的巨大的时间牌。手绘的女老师手里拿着一本日历。


    陈星瑜凑近去看。


    2013年6月13日。


    是十年前。


    陈星瑜看着那张时间牌思忖片刻。


    十年前的时间出现，只有两种可能：


    时间倒流，这里是十年前的某所幼儿园；


    又或者，这里是白爸爸记忆中的场景。


    陈星瑜偏向于后者。


    刚才经过向日葵班和小草莓班的时候，他便觉得视野似乎有些模煳，那个小胖墩的面孔在他眼前晃动时，像是隔了一层纱。


    但现在看着这时间牌，倒是清晰异常，连牌子上绘画的笔触和细小的花纹都一清二楚。


    若是幻境，不该如此厚此薄彼。


    比较合理的解释是，这里是白院长的记忆，他对这个日期的记忆极为深刻，而无关紧要的人或物，便没有记忆的必要。


    如此便有了方向。


    想要知道白院长的去处，不必到处去寻找，只需要去寻找最清晰的画面，那就是引领他的面包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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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走过长廊，转身上了二楼。


    拐角之后，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走廊上。


    高大儒雅，一身藏蓝色正装，看面相正是白院长。


    他站在一间教室的门外，隔着门上的玻璃，一瞬不瞬地看着教室内部，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而幽蓝的人影则定定地站在他身后，死死盯着曾经的那个自己。


    轻柔的音乐声响起，下课的时间到了，教室门打开。


    「爸爸！」一个小糰子沖了出来，开心地抱住了白爸爸的腿。


    还是那个白飞飞，却完全没有阴郁的神情，胖嘟嘟的脸颊上挂着开心的笑，把眼睛都挤成了两条小缝。


    白爸爸也笑了，弯腰把白飞飞抱了起来。


    一抹红色的身影从教室的门口转出，和白爸爸打了个招唿。


    陈星瑜突然愣在当场。


    那个女人……


    是红姨。


    第14章 德康医院


    十年前的红姨看起来大概三十来岁，面相上和陈星瑜修復后的样子差不多，只是打扮更加温婉，及腰的长髮用木质髮夹简单地夹在脑后，乌黑靓丽。


    一个路过的小女孩羡慕地伸出小手，小心地摸摸她的发尾。红姨宠溺一笑，蹲下身来，把发梢放入小女孩手中，又摸摸她的羊角辫：「小雅以后也会长出长长的头髮，比红姨的还好看。」


    小雅窝在红姨怀里，不好意思地笑，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不一会儿，孩子们都在老师的照顾下排好了队，慢慢走向幼儿园的大门口，等待父母接回家。


    白爸爸倒是不着急，抱着白飞飞在教室外，听着小男孩结结巴巴地介绍着墙上大家画的画。


    「这个是我画的。」白飞飞的小胖手指向一副全家福，青涩的儿童画上，高个子的父亲带着胖胖的小男孩，身旁站着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一家人对着画面外幸福地微笑着。


    孩子们都着急回家，不一会儿，走廊里已经空荡荡的。


    白爸爸显然是常来，白飞飞指了几幅画之后，便没有再多做介绍。两人悠闲地在走廊里闲逛。


    不一会儿，送走了孩子们的红姨赶了回来。


    白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单，递给红姨。


    「这是今年秋季，医院职工二代或三代中的适龄儿童名单，人数挺多，您看是不是考虑专门开一个班，也方便职工託管和接送。」


    红姨笑眯眯地接过名单，「让院长操心了，这个事本来应该我们来做，没想到医院直接代劳了。我会召开幼儿园职工会议专门讨论这个问题。」


    【诶嘿，这两人的关系挺特别的，一个园长一个院长，倒是谁是谁领导？】


    【可这有什么可回忆的？还需要时不时地回来回味一番？难不成到了第二天，红姨就变成了鬼，白院长这是跑来回忆佳人？】


    【你怎么不说他是来回忆儿子的呢？毕竟那个时候的白飞飞似乎还是个正常的小孩。】


    【说起来，画里的红裙子女人是不是红姨？或者……我怎么闻到了狗血的味道。】


    【哈哈哈，我也正想说，难道这个白院长和红姨之间……】


    陈星瑜也有一样的疑问，这一段回忆十分清晰，必然关系重大，可关键点又在哪里？


    突然，幽蓝色的人影动了。


    十分突兀地，他快步走向楼梯口的方向走来。


    难道是发现我了？


    同是回忆的外来者，还真是有可能被发现！


    陈星瑜心中一凛，无声无息地退了几步，倒退着走上了通向三楼的楼梯，快速闪入白院长的视线死角。


    而那个幽蓝的人影似乎根本没察觉他的存在，站在楼梯口，深深地嘆了口气，走下了楼梯。


    怎么回事？


    陈星瑜沉思两秒，突然心头一动，快速走下楼梯，向二楼两人说话的方向看去。


    白爸爸和红姨依然在谈话，坐不住的白飞飞已经不知跑到了哪里。


    一分钟后，红姨也发现了这个情况。


    和儿科护士长一样，红姨脸上满是无奈的笑容。看样子，这孩子玩失踪的技能还真是从小练就。


    熟练地找来了幼儿园的两位老师，红姨一边唿唤着孩子的名字，一边在各处寻找。


    而那个幽蓝的人影，则一直坐在院中的花坛上，漠然地看着往来奔跑的几个人。


    仿佛这场景他已经看了千遍万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红姨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吩咐两个老师继续和白爸爸一起搜索院子，她匆匆回了一趟园长办公室。


    陈星瑜不假思索地跟了过去。


    红姨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径直从房间穿过，来到房间的书柜旁。


    如同舞蹈般，她按照特定的顺序一一拉动对应书籍，书柜一声轻响，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红姨闪身进入，书柜立刻在她身后合上。


    陈星瑜仗着自己是此刻没有实体，径直穿过木质书柜，却勐地剎住了脚步。


    里面是一片黑暗。


    那是全然的仿佛实质的黑，没有一丝光线。探入的脚尖没有碰到任何实物，仿若踏入虚空。


    陈星瑜收回了脚。


    这个地方是不存在的。


    是的，不存在。


    并不是不存在于幼儿园，而是……不存在于白院长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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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退了回来，重新审视这间园长办公室。


    这是一间很常见的办公室，面对着门是一整面墙的书柜，柜前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桌上各类书籍中，居然还有几本古老的线装本。


    陈星瑜走过去看了几眼，这位红姨看样子还是书法爱好者，桌上笔墨纸砚齐全，镇石下压着雪白洒金的宣纸，半面簪花小楷整齐娟秀。


    陈星瑜轻轻走向桌上的那堆书籍，书籍顶上的一本，书页翻开着，被镇石压住。


    线装书的扉页上，繁复的花纹形成华丽复杂的法阵，与那本图画书上的图像如出一辙。


    盯着那法阵半晌，陈星瑜突然打开了直播间的后台。


    9980x2c13直播间里，弹幕再次沸腾了起来：


    【宝贝你终于来了！刚才的战斗吓死我了，你还好吗？（打赏50积分）】


    【那条蟒蛇好吓人啊，宝贝你受苦了（打赏50积分）】


    一大片关心的话语飘过，陈星瑜微笑着朝着光幕点点头：「谢谢大家的关心，受了伤当然还是有点疼的，不过不要紧，吃过药就好多了。」


    弹幕上，又是一大片安慰。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始讨论剧情：


    【主播，怎么哪儿都有这个花纹，是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红姨也在研究这个啊，可这和院长有什么关系呢？主播你怎么想？】


    陈星瑜沉吟片刻：「我的确有点想法。据我推测，我现在应该是在白院长的记忆里，你们看，红姨桌上的这几本书如此清晰，连装订线的毛边都能看见，说明白院长对这些书很熟悉。」


    「所以，我不是吓你们哦，我觉得这件事发生之后，白院长应该又来过至少一次红姨的办公室，并且翻看了这些书籍。不过，他应该没有去过刚才那个暗道里面，否则，不会对此一点记忆都没有。」


    【哇，原来是这样，该不会是白飞飞出什么事了吧？】


    【肯定的啊，要不白院长为什么要回忆这一天？】


    【的确，以前的主播都没能找到这段剧情，这个幼儿园我只看到过一次，但是破多了】


    只看到过一次？陈星瑜敏感地抓住了这句弹幕，脑海里闪过副本开始时系统给出的介绍。


    探索率96%……果然，幼儿园才是副本的关键。


    但破局的时间……应该不是现在。


    弹幕里正猜测着，幼儿园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喧譁声。


    紧接着书柜再次挪开，红姨一脸凝重地从里面沖了出来。


    红裙一闪，已消失在门口的方向。


    陈星瑜立刻跟了出去，透过二楼走廊的栏杆往下看。


    【果然是白飞飞出事了，这熊孩子，还真是……】


    幼儿园的院子里，白飞飞正仰面躺在地上，小脚不停地抽搐着，白色的泡沫从他的嘴角溢出。


    白爸爸跪在他身边做着紧急施救，一旁的老师拿着医院通讯系统快速汇报着情况。


    很快，急诊科的担架来了，身形模煳的救护人员把白飞飞抬上担架，飞快地跑出了幼儿园。


    临走之时，白爸爸回头看了眼红姨。


    那眼神里，有惊惧也有浓厚的怀疑。


    一切在此时定格。


    幽蓝色的人影从花坛边站起，走向门口的担架，伸手轻轻摸了摸白飞飞的头髮，喃喃说了句什么。


    幼儿园里明亮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这段回忆结束了。


    【啊！主播小心！】


    弹幕里飘过一片感嘆号。


    回忆编织的幻境消失，陈星瑜脚下的地板渐渐失去色彩，露出现实中废墟的模样。


    虽然是进入了梦境，但他在现实滋源由七鹅裙一物儿二柒舞八一整理中的身体也跟着一起在废弃的小楼中移动，此刻他的双脚就正好踏在二楼一处破损楼板的边缘，随着地板的消失，脚下突然一空，他连忙后退两步。


    奈何那快楼板破损得太过厉害，一踩便碎成了小石块，簌簌地直往下掉。


    二楼虽然不算高，但楼下是废墟，碎石嶙峋，就这么摔下去，恐怕还是会受伤。


    在下落的瞬间，陈星瑜勐地伸长手臂，指尖在楼板上一搭，勉强缓冲了些下落的力道。


    「轰！」破损的楼板早已无法承担任何冲击，一大块楼板随着他的动作直直落了下来。


    陈星瑜闭了闭眼，这会儿咬破手指画符也来不及了，只能勉力放松身体，以求等会不会摔得太惨。


    半空中，一阵热气掠过，熟悉的缠绕感旋即出现，一只人面蟒弹出蛇尾，将陈星瑜卷了个正着。


    又是蟒怪？！


    陈星瑜深吸一口气，这怪物还真是阴魂不散！


    就在他准备从系统背包拿出熨斗的时候，那蟒怪却没有继续攻击，只是轻柔地将他放在了地面上，丑陋的面孔小心地靠近过来，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露出一个狰狞而讨好的微笑。


    陈星瑜：……


    谢谢你救了我，下次别来了。


    面对蟒怪的怪异举动，心中微动，抬眼看了看四周。


    「白飞飞？」


    「呿，真是不会捉迷藏。」童音在幼儿园大门的方向响起，白飞飞小小的身形显露出来，「你怎么每次都能猜到我在哪儿。」


    「不用猜，」陈星瑜轻柔地回答，「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月光已经完全消失在天边，废墟中只有红雾巨蟒身体里的点点火光，照得白飞飞的脸庞有些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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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扭着脑袋，不想多看陈星瑜，口里却嫌弃着：「你又不了解我，瞎说什么？」


    陈星瑜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你不是想知道爸爸来这儿做什么？咱们一边往回走一边说？」


    走出小楼的大门，就见一个人影正等在门口。陈星瑜微微一愣。


    「彭乐，你怎么还没回去？」


    彭乐扒在围墙后，只敢露出一只眼睛，声音打着抖：「大大大……大佬你没事，真好！」


    陈星瑜挑眉看向白飞飞，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白飞飞不耐烦地招了招手，跟在两人身后的人面蟒倏地上前，笑眯眯地在彭乐眼前晃了一圈，这才化作一团烟雾，消失无踪。


    彭乐脸色煞白，似乎连手脚都快要不会动了，人面蟒消失一会儿后，涣散的眼神才渐渐聚集，接着一熘烟地跑到陈星瑜身边拉住了他的胳膊，身体还在颤抖。


    「怕蛇？」陈星瑜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


    彭乐咽下一口吐沫：「嗯，小时候被咬过，差点丢命。」


    「略略略，连蛇都怕，没出息！」白飞飞不耐烦地挤开他，走在两人之间，「你还说要来救哥哥，你还能救谁啊？」


    彭乐一听他说话就生气，两人又拌了两句嘴。


    陈星瑜的光幕还开着，几条弹幕飘过屏幕。


    【虽然这小树林依然阴森可怕，但我总觉得有几分温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感觉主播就是个带娃的妈，带着两个爱吵架的熊孩子】


    【是啊是啊，小天师和熊孩子，见面就吵哈哈哈】


    【哈哈哈，真的很形象啊！】


    陈星瑜瞟了眼弹幕，开始向白飞飞讲述刚才在回忆里见到的事。


    光幕里不时闪过一条条猜测。


    【我就是说，白院长和红姨肯定有一腿，说不定是在白飞飞受伤后来找红姨算帐，算着算着就变成了一对。】


    【说不定一开始就是一对呢？小飞飞那幅画不是有个红裙子的女人嘛！】


    【我感觉不是，要不主播你问问孩子，他爸和他老师是怎么回事？】


    看到这条弹幕，陈星瑜挑了挑眉，却没有回答。


    事情并不复杂，三言两语也就叙述完毕。陈星瑜低头看着白飞飞的发顶：「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为什么晕倒了？」


    白飞飞半晌都没有说话。


    一直等三人走到树林边缘，白飞飞才低低地回答：「我不记得当时为什么晕倒，只记得后来我在医院里醒来就病得很重。我问爸爸，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他没有回答。」


    白飞飞发出一声轻微的抽泣：「但是我知道，我肯定做错了什么，爸爸才会露出那样失望的神情。」


    「后来，爸爸露出那种神情的时候越来越多，也不再到病房来看我，我就知道，我肯定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爸爸……爸爸他……他一定很恨我。」


    白飞飞低着头，因为一直憋着哭意，小脸都涨得通红。


    「好了，」陈星瑜蹲下身，轻轻把白飞飞揽在怀里。


    「如果做错了事，哭是没有用的。」他轻轻拍了拍白飞飞的后背，「我们要做的，是以后把事情做好做正确。」


    他轻轻用手指擦了擦白飞飞的脸颊：「但是，今天我看到了你爸爸，我保证，他绝对，绝对不是恨你的。」


    看着白飞飞不相信的眼神，他微微一笑：「没有哪一个恨孩子的爸爸会露出那样的眼神，白飞飞，你才是个小傻瓜！」


    第15章 德康医院


    「爸爸他……他不恨我吗？」白飞飞呆住了，连被人称作小傻瓜也顾不得生气。


    「我，呜呜呜……」他终于哭了出来。


    似乎已经憋了很久很久，今天终于有了发泄的渠道，白飞飞整个人都哭得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抹抹眼泪站直了身子，冲着陈星瑜点了点头：「哥哥，你不用送我去儿科了，我要去找爸爸。」


    「可是……」


    彭乐一句话还没说完，白飞飞的身影已经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医院招牌的红色灯光之中。


    【叮！恭喜主播完成活动任务：白飞飞去哪儿了？】


    【完成度：100%】


    【npc满意度评分：5分，积分奖励加成200%，奖励积分2000分，已入帐】


    【因主播在活动任务中表现优秀，获得称号：最佳实习生，称号效果：副本中所有职位比主播高的npc都会不由自主肯定主播的工作能力，请再接再厉】


    【活动任务奖励：b级道具一个，请主播查收】


    陈星瑜检查了一下系统背包，格子里多了个游戏手柄一样的道具：


    【道具名称：白飞飞的手柄】


    【道具说明：对白飞飞而言，一切都是好玩的游戏。使用游戏手柄，能让你视线范围内最强大的怪物为你所用，时限30秒】


    这个倒是挺实用，至少关键时刻能救命。


    正要关掉光幕，陈星瑜突然注意到，下方的两个任务有了变化：


    【隐藏技能任务：救救孩子，进度50%】


    【特殊路线任务：红姨的眼睛，进度40%】


    陈星瑜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座小楼的方向。


    不过是在小楼逛了一圈，这两个任务的进度都有了大幅上涨。那座小楼，真的十分关键。


    「大佬，我们现在干什么？」彭乐也检查完了自己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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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向陈星瑜。


    未等陈星瑜回答，医院的自动门突然开了，一个主播踉踉跄跄地沖了出来。


    「疯了，全都疯了！」主播满身血污，失神的双眼根本就没有看到门前的陈星瑜和彭乐，径直从他们身边奔了出去。


    「哎——」彭乐在他身后叫了一声，「树林里——」危险。


    话还未说完，那位主播已经一头扎进了树林，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彭乐脸色煞白，看向陈星瑜。


    陈星瑜正神色凝重地看着医院的大厅。


    自从那主播跑出来，自动感应的玻璃门便大大敞开，再未合上。


    门内大门感应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人。


    或许不能叫坐。


    那只能算是半个人，腰部以下的部分不翼而飞，只剩下上半部分，却像是半截蜡烛一般被人按在了地上，直直挺立着上半身。


    他睁着一双凝固着惊恐的眼睛，鲜血从脸上的各个关窍涌出，滴滴答答落入身下的一片血污之中。


    在他身旁，面色灰败的清洁工徒劳地转着圈，拖布被黏腻的血液浸透，在地上画出一道道鲜红的痕迹。


    距离这半个人不远的地方，有人手持大刀，正凶神恶煞地看着大厅石柱旁的一个小角落。


    章媛正缩在那个小小的空隙里，闭着眼睛人事不知，莫玲玲披头散髮，拿着条不知道从哪里拆下来的板凳腿，满头满脸的汗水和血污，一边哭一边挡在章媛身前。


    「大佬？」彭乐有点着急。


    「去帮忙！」陈星瑜一点头，两人立刻向门中冲去。


    持刀的患者扭头看见他们，却丝毫不作理会，反而继续向莫玲玲逼近两步，大刀向着她的肩头挥砍而去。


    莫玲玲尖叫一声，她身后就是章媛，根本不能躲闪，只能闭着眼睛，把那条木腿挡在自己身前。


    「砰！」


    大刀挥下的瞬间，彭乐已高高跳起，一脚踢向男患者的肩膀。


    大刀以毫釐只差削过莫玲玲的左肩，狠狠砍在一旁的石柱上，火星四溅。


    彭乐这一脚踢得不轻，足以让人失去行动能力，可那患者竟惊人地强悍，一翻身拔出大刀，又挥舞着砍了过来，速度极快。


    彭乐才刚刚落地，来不及转身，眼看就要撞上刀刃。


    只见一道粉色的光亮闪过，一旁陈星瑜掏出熨斗，乳白的蒸汽对准患者的眼睛喷出。


    勐然遭遇高温，持刀患者下意识地向一旁躲闪，陈星瑜随之前沖，熨斗照着那人的面孔狠狠砸下。


    带着几乎占满一张脸的红痕和水泡，持刀患者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莫玲玲：「……那个粉红色的……是熨斗吗？」


    彭乐：「……大佬好身手！」


    陈星瑜神情自然地收起了熨斗，转向还拿着凳子腿呆立原地的莫玲玲：「怎么回事？」


    身侧又有喧譁声传来，另一组人一边打斗一边迅速靠近。


    陈星瑜向彭乐使了个眼色，彭乐立刻弯腰扶起昏迷的章媛，还顺手拉了把莫玲玲，问道：「去哪儿？」


    大厅里已经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污和尸体，他们唯一熟悉的儿科在十三楼，现在还不知道楼上是什么状况。


    饶是陈星瑜，此刻也不知该去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莫玲玲后怕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厅，鼻音重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陈星瑜嘆了口气：「吴朗呢？你们没有联繫？」


    莫玲玲愣了一愣，手忙脚乱地拿出自己的通讯器。


    通讯面板上，急诊室后的小灯一闪一闪。


    「章媛，大厅南侧有个急诊医生的休息室，几个倖存者都在这里。你们赶快过来，注意安全。」


    大厅布局图在脑子里闪过，陈星瑜一点头：「走。」


    陈星瑜在前方带路，彭乐背着章媛，莫玲玲断后，四人很快来到医生休息室。


    休息室大门紧闭，陈星瑜拧了拧门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他伸手叩了叩房门，内里传来人声：「谁？」


    莫玲玲连忙开口：「是我，我和我姐姐。」


    一阵窸窣声响后，休息室的门开了一条缝，吴朗露出一只眼睛。


    谨慎地确认了门外的四人，他把门推开了一点。


    几人闪身进房。


    这是一间给日班医生短暂休息的房间，装修十分小清新，淡绿色的墙面，靠墙一熘浅灰色布艺沙发，茶水、咖啡机俱全，墙角放着几把躺椅，墙上还有电视。


    七八个主播坐在沙发上，各个身上带伤，神情委顿，见有人进来，都露出警惕的神色。


    陈星瑜一进房便挑了挑眉，距离他们最远的角落里，一个主播缠了一手的纱布，赫然是好久不见的张雨晨。


    彭乐帮着吴朗把章媛安置在小沙发上，已经急不可耐地问了出来：「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就出去了不到两个小时，医院怎么变成了这样？」


    吴朗嘆了口气：「游戏活动任务发布后，我们并没有太在意。毕竟游戏只是说尽量配合病人。」


    「我们急诊室的，事情有多又杂，忙起来做事情说话都不怎么过脑子。有时候病人说了什么，我们就随口答应了，谁知道，就是这样出了问题。」


    首先出事的是代兰兰。


    代兰兰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懂得的医疗知识不多，来了急诊以后，做的都是些护理和跑腿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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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帮一位老太太拿来了药，便有个小腿骨折的男人，请她扶自己去上厕所。


    面对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大男人，还是上厕所这种无礼要求，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陈星瑜和彭乐对视一眼，心中戚然，拒绝任务的下场他们早已在电梯里见识到了。


    「可糟糕的是，那些变异的病人在杀了主播之后，并不会再变回原来的状态，而是……」莫玲玲心有余悸地看了眼休息室的大门。


    有人接着她的话说道：「那些病人从此就变得暴躁嗜杀，会继续纠缠其他的主播，要求对方完成任务。但被拒绝一次以后，完成任务的难度就大了不止一倍。如果这一次仍旧没有完成，病人就会直接变异为怪物开始无差别地杀人。


    「这他妈不是玩我们吗？」彭乐怒了，「难道我们不能反杀？」


    「可以反杀，但……」莫玲玲又开始掉眼泪，「我和姐姐刚才接了一个帮忙拿药品的任务，但大厅里实在太混乱了，拿到的药品少了一盒，患者生气了开始追杀我们。姐姐为了保护我，拿剪刀捅了那个患者的眼睛，然后，她，她就这样了。」


    「反杀昏迷？」一直没有说话的张雨晨突然发话了，「你姐姐昏迷多久了？」


    「大概……」莫玲玲想了想，「有二十多分钟了。」


    「你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张雨晨说，「我之前的一个同伴也是这样，在反杀患者后昏迷，一直没有醒来。后来我们遭遇追杀，他身上掉出一块手錶，我们才知道，这块手錶是患者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站在他身边的几个主播却扭开了脸，目光闪烁。


    彭乐不解地看了眼一旁的吴朗，吴朗轻轻咳了一声，做了个遮挡的动作，小声说：「他们把手錶还给患者，却依然没有被原谅，于是，张雨晨的那个同伴，被他们……丢下了。」


    听到这里，莫玲玲早已蹲下身，把章媛背包里的东西掏了个干净。


    章媛进入副本的时候背着一个小小的双肩包，看起来十分有条理，女孩子零零散散的小东西都有各自的收纳袋，摆放得整整齐齐。


    莫玲玲顾不得麻烦，一个一个地将袋子里的东西掏出来仔细查看。


    突然，靠近过来的张雨晨俯下身，从章媛的背包侧袋边上，扒拉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那是一只密封的药剂瓶，里面有大半瓶透明液体。液体极为清澈，若不是玻璃瓶的弧度，几乎可以直直看透过去。


    在无人能看见的光幕中，张雨晨的眼前显露出几行说明：


    【道具名称：神秘的药剂】


    【道具说明：神秘珍贵的药剂，来自德康医院的标本室，似乎有着强大的恢復功能。喝了它，可以消除一切负面状态！】


    他死死扣着药剂，口里啐道：「这该不是你们弄丢的药吧，呸，害人的东西。」


    他装模作样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把瓶子包了起来，再擦擦自己的手，生怕沾染了一般。


    「这个不是姐姐的东西，但好像也不是我们拿的药啊。」莫玲玲瞅了瞅瓶子，又去看章媛的脸。


    「唔——」章媛依旧闭着眼睛，脸却皱成一团，唿吸有些急促，却依然没有醒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张雨晨。


    张雨晨皱着眉头，眼睛紧紧盯着章媛的小包：「不应该啊！你再找找？肯定有什么不对头的东西。」


    一番忙乱结束，章媛的物品里再没有其他奇怪的东西，莫玲玲嘆了口气，又看着章媛半晌，泄气道：「怎么还没醒啊！」


    「怎么可能没有？你看清楚了？」张雨晨顺手把那个药剂瓶塞进手臂边的纱布，就要去拿章媛的包。


    休息室另一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第16章 德康医院


    正对着大门的方向，是一扇通向走廊的玻璃窗。


    走廊里的日光灯似乎出了问题，大部分时间都黑着，每隔十几秒却会闪上一次，照亮了走廊和对面检验室的窗口。


    上一秒还空荡的走廊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而在下一次光亮突然到来的时刻，一张脸已经贴在了休息室的玻璃窗上。


    那是一张老人的脸，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满脸愁苦，眼神却炽热而贪婪，死死盯着休息室里的主播们。


    他贴得那么近，以至于鼻尖都被压扁，两只眼珠子死死黏在玻璃上，流着涎液的嘴角急切地蠕动着。


    「嗡——」灯光熄灭了，可下一秒，一只枯瘦的手勐然砸碎了玻璃，碎屑四溅。老人以完全与年龄不相称的敏捷动作，几下就敲碎了剩下的玻璃，从窗子里翻了进来。


    惊叫声四起，一众主播连忙向门口的方向撤离，可还没等他们冲到门口，大门便传来「哐」的一声，木屑四溅。


    紧接着，又是哐哐几声，休息室的大门被狠狠噼出了一道口子，一把消防斧被嵌在了木门中央。


    主播们腹背受敌，再转头时，老人已经窜到了人群之间。


    站在他身前的彭乐首当其冲，情急之下，一脚向老人鬼踹去。


    谁知那老人像只猴子似的向上一窜，竟躲过了他这必杀的一脚，继续向他扑来。


    「呲——」一股乳白的蒸汽勐然从彭乐耳边喷出，烫得他一缩脑袋，正好躲过老人枯瘦的手臂。


    老人的身体尚在空中，无法收力，就见一道粉色光芒闪过，陈星瑜直接一熨斗迎了上去，打得老人老脸一偏，口里的噗地一声吐出什么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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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一旁的吴朗眼疾手快，伸臂捞在手里，竟然是一口假牙。


    「给我！」陈星瑜挥了一下手，雾气源源不断地从熨斗中喷出来，休息室里不一会儿便雾气瀰漫。


    吴朗嫌弃地丢出假牙，陈星瑜一把接住，随手在熨斗上磕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老人怒了，张牙舞爪地沖向陈星瑜。


    像是能用假牙导航似的，即便是在浓厚的雾气当中，不论陈星瑜如何躲闪，老人总能准确地找到他的位置。


    而此刻，房间里能见度急剧下降，一时间，两个主播站在一起，都有些看不清身边之人。


    两人在房内的空地里你来我往，主播们纷纷向墙壁的方向贴去，生怕殃及池鱼。


    另一边，随着轰隆一声响，休息室的门被噼开了一个大洞，透过洞口，能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门前，肩上扛着一只巨斧。


    浓厚雾气之中，假牙又一次被磕响，紧接着，它「咻」的一下，准确地飞出洞口，噼头盖脑地向拿着斧子的患者撞去。


    那患者勐一偏头，却闪电般伸出手，将来物接在了手里。


    紧跟着假牙的老人立马沖了过去，瘦小的上半身竟生生挤过了那窄小的空隙，一手挠在对方脸上。


    双方隔着门板争斗起来。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千疮百孔的大门便被两人锤了个粉碎。


    扭打还在继续，而浓白雾气的另一头，主播们早已悄悄地攀上窗子，离开了房间。


    9980x2c13直播间里，一片欢乐的哈哈哈：


    【绝了，主播真是把这个熨斗给玩明白了（打赏50积分）】


    【哈哈哈哈，突然觉得熨斗是特别好的武器，我去找找有没有同款】


    【是啊是啊，进可攻退可守，还能惑敌，真特么是好东西】


    副本里，从窗户里出来，主播们一闹而散。


    张雨晨一熘烟地跑出去老远，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窝进去，这才喘了口气停下来，勐然想起刚才那瓶试剂还未收回系统背包，赶忙去查看。


    一摸之下他放了心，小心翼翼地从手臂的纱布夹层里拿出那瓶药剂。


    透明的玻璃小瓶里，浅黄色的液体正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晃动。


    等等，浅黄色？


    他手忙脚乱地将瓶子拿到眼前仔细查看，的确是浅黄色无疑。


    拔开瓶塞，一股腥臊之气扑面而来。


    张雨晨被熏得连咳了几声，忙塞上塞子，把小瓶再丢进背包，去看物品提示。


    系统的提示依旧。


    张雨晨心中忍不住疑惑，难道是过期了？系统道具也会过期么？不过效用似乎没有影响，这么一想，他又放下心来。


    另外一个方向，从窗子里出来的陈星瑜一行人并没有走远，直接闯入了对面的化验室，靠着高高的化验台坐了下来。


    不知何时，陈星瑜手中多了一根试管，他从化验台上拿下一根干净的採血管，把试管里的药剂倒了一半进去，又把试管递给莫玲玲。


    透明的试管里，液体清澈。


    「这是……」莫玲玲一头雾水。


    「给她喝下去，章媛应该就能醒来了。」


    莫玲玲半信半疑地结果试管，却突然眼睛一亮，赶忙扶起章媛，把药剂给她餵了进去。


    液体不多，很快消失在章媛的唇缝之间。


    莫玲玲的目光在章媛和陈星瑜之间来回跳跃。


    突然，章媛咳呛两声，真的睁开了眼睛。


    「姐！姐你终于醒了！」莫玲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睡了好久啊！」


    章媛抬起手，轻轻把莫玲玲搂在怀里，唇边却带着笑：「好啦好啦，我已经醒了，别哭鼻子了，啊？」


    她抬眼看向陈星瑜：「这是你第三次救我们了，说谢谢都太过小气。」


    「姐……」莫玲玲在一旁小声嘀咕，「都五次了。」


    彭乐在一旁偷偷笑了起来。


    「那倒不必。」陈星瑜晃了晃手里的药剂瓶，「你知不知道我给你喝的是什么？」


    「啊？」莫玲玲一头雾水，「这东西有问题吗？」


    章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紧张什么，都救了我们五次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莫玲玲涨红了脸：「没……我就是担心你。」


    这么一席话下来，原本紧张的气氛沖淡了不少。


    章媛又抬头看了看陈星瑜手中的药剂，露出回忆的神色：「这个，应该是标本室里的药剂。你们又去标本室了？」


    「没有啊！」莫玲玲叫了起来，「这是在你背包里找到的，张雨晨说，是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才会昏迷不醒。」


    「不对，」章媛缓缓摇头，「标本室里的确有这种药剂，但当时候我并没有拿。」


    「那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背包里？」彭乐奇怪道，「姐，咱没说拿药剂不对哈……」


    「章媛确实没拿药剂。」陈星瑜打断了他。


    「大佬，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陈星瑜把药剂递给彭乐。


    彭乐一接过药剂，立刻愣了几秒，接着恍然大悟道：「这个是道具啊，我明白了。」


    9980x2c13直播室：


    【他们都明白什么了？】


    【很简单，看了这么多直播大家也能总结出来，主播进入游戏的时候可以带入一些小东西，但这些东西都不能放入系统背包，但是道具是可以放在系统背包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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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了，如果是道具的话，尤其是这种救命的道具，主播肯定会放在系统背包里，简单方便还不重，随时一个念头就可以使用。章媛不是个煳涂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如果她没拿的话，难道是有人放到她背包里的？】


    副本中，莫玲玲有点莫名其妙：「姐，咱们这些人里，就我们俩和张雨晨去过标本室，这药剂肯定不是我放的，张雨晨为什么要把药剂给你？」


    陈星瑜背靠着检验台，低头轻轻笑了一声。


    他破损的西装早已丢弃，挺括的白衬衫上沾着点点血迹，自从进入副本以来，陈星瑜的脸上就一直毫无血色。此刻虽然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有一个可能，这管药剂只是个引子，而张雨晨则另有目标。」


    章媛低着头，眼睫垂下，微微闪动。


    陈星瑜看着她的发顶：「张雨晨这种人极为自私，看到你昏迷不醒，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置之不理，他却主动出来给我们解惑。」


    「在莫玲玲翻找你小包的时候，并未接触到这个小瓶，他却故意靠近说捡到了药剂。而且，这药明明可以解除你的昏迷状态，他却迟迟没有行动，而是催促莫玲玲继续找不属于你的东西。」


    「所以章媛，」陈星瑜上前两步，蹲下身来直面靠坐在地上的女孩，「你隐瞒了什么？你在标本室，到底为什么被追杀？」


    第17章 德康医院


    化验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彭乐和吴朗面面相觑半晌，又去看陈星瑜和章媛，莫玲玲咬着嘴唇涨红了脸。


    章媛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果然瞒不过你。」


    她笑眯眯地从背包里拿出一本黑色的笔记本：「唉，不管是被追杀还是刚才的昏迷，怕都是因为这个东西。」


    那是一本巴掌大小的笔记本，封面上包着黑色牛皮，可以看出被主人保管得很好，皮面光亮，书嵴边角处却已被磨起了细细的毛边，可见被经常翻看。


    章媛拿着笔记本站起身来：「先说好，我不是故意瞒你们，这个游戏对玩家太不友好了，稍有差池就有性命危险，我也不敢随便相信别人。」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章媛，d级主播，进过三次副本。我妹妹确实是新人，第一次进本。」


    话说开来，双方都松了一口气，彭乐立刻又活络起来。


    「章姐，这个笔记本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笔记本也不是我拿的。」章媛皱了皱眉头，「当时在标本室，张雨晨一直走在我俩前面，我们遇袭后，玲玲晕倒，我和张雨晨则被抛入了幻境。在幻境里我们合作了一小会儿，张雨晨却突然消失。」


    「等我好不容易从幻境中出来，张雨晨和玲玲都不见了踪影，那个蓝色人影却突然冒出来追杀我，后来是陈星瑜救了我。」


    「所以你怀疑，是张雨晨拿到了笔记本，但因为被追杀，所以嫁祸到了你身上？」


    「嗯。」她朝着陈星瑜露出钦佩的笑容，「后来到了急诊室，玲玲听了你的话开启商城把我救回来之后，我才从身上搜出了这个笔记本。」


    「本子塞得很匆忙，就在我背包最外层，正是我和他并肩作战的那一小会儿里他靠近我的地方。我们被抛入幻境和被追赶都是因为这个本子，所以我推测，张雨晨当时悄悄拿了本子后，为了自己逃命，偷偷塞在了我的背包里。」


    说着她伸出手，把本子递给陈星瑜，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手又缩了回来。


    「不好意思，有件事忘了说。这个本子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放在身上的时候，精神值会一直下降，对其他任务造成的精神下降还有加成作用。」


    她皱着眉头：「我本来计算好了自己的精神值和蓝药用量，没想到因为刚才的送药任务突然损失了一大段，结果在这个本子的加成作用下直接陷入昏迷。」


    「可张雨晨明明说……」莫玲玲说了一半，突然住了口。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章媛半晌，这才叫出来：「他，他骗我们，说是拿了患者的东西才会……太可恶了！」


    她狠狠锤了一下身旁的桌子：「一会儿再碰到，看我不修理他。」


    章媛无奈地看了眼自己的傻妹子，再次伸手向陈星瑜递出笔记本，郑重嘱咐：「小心。」


    【叮！恭喜主播找到神秘道具：白院长的笔记本】


    【道具说明：记载了白院长研究项目的笔记本，十分珍贵。】


    【接到特殊路线任务：白院长的秘密】


    因主播接到关联任务，其他任务完成度提升：


    【任务：红姨的眼睛，完成度70%】


    【任务：救救孩子，完成度60%】


    【请继续努力！】


    章媛长长出了一口气：「说实话，我非常明白，在副本里，尤其实在这种限时副本里，不搞事、不作妖，按照规则苟到最后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我没有把这本笔记拿出来给大家共享。这本子我翻看过一遍，实在是没有头绪，现在交给你们，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如果没有把握，宁愿丢掉这条线索，保命重要。」


    陈星瑜点了点头，翻开那本笔记。


    「今天，飞飞又晕过去了，他那天到底做了什么，才会病得这么厉害？」


    「我仔细检查了飞飞那天身上的所有东西，只在他口袋里找到一块石头。这不过是块普通的鹅卵石，总不可能是它导致了飞飞的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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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那块石头丢掉了，飞飞的情况却突然恶化，我只好又把它捡了回来。我不理解，难道这块石头真的有什么魔力？」


    「飞飞醒了，可他不记得我了，却一刻也离不开那块石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块石头，真的有问题吗？」


    陈星瑜翻开下一页，一张素描出现在两人眼前。


    「阵眼石？」彭乐低低地叫了出来，惊骇地看向陈星瑜。


    如果此时有人拿出那本儿童绘本，去对比两者的话，白院长笔记里所画的，正是那神秘法阵最中心的阵眼石。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继续往后看：


    「做了三十年的医生，我实在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为了飞飞，我还是要试一试。」


    「石头是从幼儿园带回来的，那里一定有问题。」


    「今天我借着交涉体检事宜去了一趟幼儿园，中途园长有事处理，我翻看了她放在办公桌上的书。天哪，她的书上都是些神秘的图画，那块石头，就是图画的中心。」


    「我拍下了园长的书，找到了好几个民俗专家，他们说，这可能是天师门的古老法阵。可法阵为什么会伤害我的孩子？」


    「法阵太神秘了，我已经研究了一个星期，今天心脏有点不舒服，大概是睡得太少了。」


    写到这里，白院长的字迹突然潦草起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刚才我趴在桌上睡着的时候，有个声音告诉我，飞飞是因为破坏了法阵才遭到的惩罚，只要我恢復法阵，就能救他！」


    「我得再去一趟幼儿园。」


    陈星瑜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缓缓翻过两页。


    「我又做梦了，难道真的有神仙，看我可怜所以来指导我了？」


    「我已经按照梦里的指示找到了法阵，就在幼儿园的小礼堂！可飞飞为什么还是没有醒来？」


    「飞飞，你醒一醒啊，爸爸快要坚持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几个字极为潦草，白院长当时似乎陷入了狂暴的情绪！


    「为什么？那个声音告诉我，要救飞飞，还必须要用鲜血献祭！」


    「献祭！！！！」


    「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用别人的血来救自己的孩子！！！」


    「那都是生命！是生命！」


    「我不能这么做！」


    第18章 德康医院


    本子后面空白了好几页，白院长似乎是放弃了一阵。但渐渐的，又有了新内容。


    那是一些从报纸和杂志上剪下来的报导，全都是关于復活、灵异和天师法术的神秘学内容。每一篇报导后面，都跟着白院长详细的笔记。


    只是剪贴混乱，从字迹便能体会到他深深的困惑与挣扎。


    那些内容又多又杂，彭乐看了直摇头：「都是些譁众取宠的东西，如果那时白院长找到我们归云山，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


    说起师门，彭乐倒是有几分自负：「大佬，归云山挺有名的，他为什么没去找？」


    陈星瑜没做声，只是继续将本子向后翻了几页。


    最后一页里，突兀鲜红的大字几乎戳破纸张：


    「来不及了，飞飞要死了。「


    直播间里，弹幕飘过一片嘆息：


    【唉，看起来也挺可怜的，怎么就遭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这个爸爸也算是尽责了，不过，他真的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救自己的孩子吗？】


    【好恐怖啊，这个星域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样的文化？】


    【管他什么文化，有用就行，我赌100积分，白院长肯定还是屈服了。】


    【不会吧，如果他成功了，白飞飞怎么会一直留在医院里？还成了副本的小魔王？我赌10积分，他没成功！】


    【哈哈哈，看赌注就知道你没信心】


    检验台前，彭乐也问了相同的问题：「大佬，你说白院长真的去献祭了吗？他笔记里说要用鲜血献祭，那得多少血才能救白飞飞啊！难道真的要杀几个人？」


    话虽这么说，但他也明白，之前在小树林里激起的法阵，看那规模，若真的用鲜血献祭，那血量恐怕车载斗量。


    说着话，彭乐不由自主地向陈星瑜看去。


    他的西装外套早已丢弃，现在一袭白衫西裤，翻动纸页时，肩胛在布料下隐隐而动，让人更显瘦削。自从进入副本以来，陈星瑜的脸就没有恢復过血色，却更显得眉目清晰如画，如泼墨一般。


    而此刻的陈星瑜，眉头紧紧皱着，眉心处现出几条细细的竖纹。


    彭乐几乎是养成了条件反射，一看见陈星瑜皱眉就有点心慌，看见他这样，赶忙向四周看了看，问道：「大佬，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是不对。」陈星瑜伸手把本子往回翻，指了指白院长画的阵眼石：「你见过哪个伏魔阵的阵眼石会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产生伤害？而且还需要用血祭的办法来恢復？」


    彭乐一愣，接着醍醐灌顶。


    常人看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总会有天然的猜测和恶意，但作为天师门人，他却清楚地知道，伏魔阵的作用在镇压，阵眼石被拿走，顶多也就是无法产生作用，怎么可能会害人？


    只是因为同情白飞飞，白院长的笔记中又感情强烈，连他都给绕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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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已经收起了笔记本，看向坐在一旁的章媛：「本子就放在我这儿，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去资料室确认一下，你们自己可以吗？」


    章媛立刻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我已经没事了，刚才吃过药，精神值现在也很稳定，倒是你，拿了这么个定时炸.弹在身上，才是需要被保护的人。你去哪里？我们和你一起去。」


    医院的大厅里依然嘈杂，主播们死的死，散的散，npc们却还在卖力地出演着规定的剧情。


    医生们依然忙碌，病人们依然挑剔，清洁工则努力地收拾着满地的尸体和血迹，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只是在陈星瑜他们路过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齐刷刷地看过来，目光似箭，充满了嗜血的渴求。


    主播们则不敢与他们对视，匆匆忙忙跑过大厅，连电梯都没有乘坐，直接从安全楼梯跑下了负一楼。


    章媛和莫玲玲之前就去过资料室，自然是熟门熟路。


    推开资料室的大门，一阵阴冷扑面而来，混杂着灰尘的味道，吴朗立刻打了几个喷嚏。


    「我……艹！」彭乐忍不住惊讶出声。


    这资料室足有五六百平米，房间中竖立着高大的铁架，档案资料被整理成一箱一箱，密密麻麻地堆放在铁架上。


    墙边的矮柜上则放了一熘塑料整理箱，尚未整理的病歷、资料、各色检查报告被堆在其中。


    「这里主要是病人的病歷、医院的治疗报告、人事档案和医院文件，」章媛指着铁架开口，「里面还有个小房间，应该是医院这些年的手术录像和各类案例，我上次来的时候，看见里面有录像带和光碟。」


    她看向陈星瑜：「我们要找什么？」


    「白飞飞的事情发生在十年前，所以，重点在十年前的病歷资料。首先是白飞飞的，然后，2013年前后，医院的死亡率统计数据，白院长的任职情况，这些都很重要。」陈星瑜说，「如果有当时的实事报导，那就更好。」


    章媛眯了眯眼睛：「你是怀疑，白院长会利用职务之便，为白飞飞物色献祭的人选？」


    莫玲玲和彭乐惊讶的眼光向两人射来，陈星瑜点了点头：「只是怀疑，所以需要来验证。」


    「好的，明白了。」章媛点头，「纸质资料就交给我们吧。」


    她搂了搂莫玲玲的肩膀：「我妹妹大学学的就是档案学专业，放心。」


    莫玲玲连忙点了点头，快步走进铁架当中，开始检查医院档案的存放规律。


    「我来帮你们。」吴朗也跟了过去。


    陈星瑜向彭乐打了个招唿，两人走向影像室。


    来档案室的一路上，陈星瑜已经简单向几人描述了他在白院长记忆里见到的情形，他问彭乐：「你对白院长怎么看？」


    彭乐挠了挠脑后的小丸子：「怎么说呢？感觉挺可怜的。我总觉得，如果为了白飞飞，说不定他真能做出献祭的事情来。」


    「如果是你呢？用一群人的生命去换一个人的生命，你会去做吗？」


    「当然不会啊！」彭乐立刻回答，「谁的命不是命？难道那一个人就高贵些吗？」


    「但如果，是拿即将死去的人的生命，去换一个健康孩子的性命呢？」


    彭乐愣住了。


    他在道观长大，从小就被教育生命可贵，但却从来没有想过，生命可以像这样被放上天平，也没有想过，生命是否还能够区分质量。


    「你……为什么这样说？」彭乐停下了脚步。


    陈星瑜顿了顿：「只是猜测，先看资料吧。」


    两人推开影音室的小门，和外间一样，影音室的墙面上耸立着几个巨大的木柜，里面全是录像带和光碟，房间中央，放着一台老旧的电视和dvd播放机。


    陈星瑜的目光快速扫过木柜边缘的标籤，神情微顿，眉头皱得更深了。


    彭乐见陈星瑜已经去看碟子，不敢去帮倒忙，干脆鼓捣起了那台电视。


    似乎是很久都没有使用，笨重的老式电视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彭乐嫌弃地冲着电视吹了口气，激起的灰尘差点没把他送走，折腾了半天才在墙上找到个电插座，把电视和dvd的电源线插了上去。


    打开电源，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画面，某大国的前总统正在发表讲话。


    「这医院还挺无聊的，」彭乐摸了摸下巴，察觉手上都是黑灰，又赶紧拿袖子擦了一把，「怎么连新闻也录？难道后面有和医院有关的新闻？」


    果然，总统没说两句，这条新闻结束，播音员开始播报本地新闻：


    「据报导，我市德康医院白修明院长近期得到『华国医师奖』提名，白院长虽然年轻，但医术精湛，在德康医院任职期间，曾多次取得重大疑难手术的成功……我们的新闻团队前去德康医院採访过程中，却正巧遭遇德康医院附属幼儿园大规模食物中毒事件，白院长现正在现场指挥抢救……」


    铁架前传来啪的一声轻响，陈星瑜拿着一张光碟转过头来，大步走向电视。


    画面中是熟悉的急诊室，此刻却人满为患。


    被送来的孩子们面色苍白，医生们都在着急地做着抢救，家长则在大厅里焦急等待。


    白院长满头大汗，数次推开跟着他的摄像机后，终于严肃地看向镜头：「记者朋友们，现在最需要我的是这些孩子，请大家理解和配合，留出抢救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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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被劝阻，只好将镜头转向大厅，一群焦急地家长正围着一个女人，镜头从女人脸上一闪而过。


    接下来，似乎是跳过了一段时间，出现了儿科病房的画面。


    经过抢救和洗胃的小朋友们醒了过来，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输液。


    「这……这不对吧？」彭乐突然走到陈星瑜身边，仔细去看电视上的画面，「这个……这个……」


    他的手指指向其中一个正在输液的女孩：「这不是青青么？」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扎着麻花辫，正从父母手中接过一只大大的猴子玩偶。


    正是那个儿科病房里带头要听故事的女孩！


    「不仅有他，还有小琪、小雅和红姨。」陈星瑜站在电视机前，刚才抢救室一闪而过的画面里，那个急匆匆跑过走廊去上厕所的小胖墩也赫然在目。


    「可是，这中间不是隔了十年？她……」彭乐又凑近看了看画面里的青青，「她怎么都没长大？」


    「笃，笃笃。」影音资料室的门被敲响，莫玲玲灰头土脸地出现在门前，「抱歉啊，我们已经找了两遍，却始终找不到2013年的资料。这医院好奇怪，所有的资料都在2012年戛然而止，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们吗？」


    「不会吧？」彭乐围着影音室的柜子转了一圈：「诶，看日期还真是呢，这里似乎都是2013年之前的资料啊。」


    「会不会是医院把13年之后的资料都整理成了电子档？」莫玲玲苦恼的敲了敲头，「可这资料室里一台电脑都没有，要到哪里去找？」


    她刚才和吴朗翻了很多架子，这会儿脸上身上，指甲缝里全是灰尘。


    电视里，医院的新闻播放完了，开始报导某国际影星的逝世周年纪念。


    陈星瑜站在电视机前，屏幕的微光照亮了他精緻的侧脸。戴着黑丝手套的手指揉了揉眉心，他缓缓道：「并不是医院没有保留2013年和之后的档案，而是，他们根本不可能保留。」


    「不可能保留……」彭乐迷煳地摆了摆脑袋，突然眼前一亮，「是不是他们做了什么不合法的事情，所以把档案都销毁了？」


    陈星瑜摇了摇头，手指轻轻点了点电视机旁dvd的光碟进出按钮。


    老式的播放器发出格格的声音，电源灯微微闪烁，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吐出光碟托架。


    托架上空空如也。


    陈星瑜指着屏幕上影星舞动双截棍的身影，微光在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烁：


    「这是实时新闻报导，现在，就是十年前。」


    第19章 德康医院


    「这……」彭乐已经彻底放弃了，一旁的章媛却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的时间，并不是我们以为的2023年，而是2013年？」


    「对。」陈星瑜赞赏地点头，「自从我们进入副本以来，一直都是以我们自己的时间作为衡量标准，所以我们会觉得，白飞飞的故事发生在十年前。可如果不是呢？」


    陈星瑜指向身周的录像带：「我刚才已经把标籤都浏览了一遍，最新的录像带，只到2013年7月17日，你们去看一下外间的资料，应该也没有超过这个日期的。」


    莫玲玲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说着她便沖向房间周边放着的那些巨大的整理箱。


    「看那些干什么？」吴朗问她，「你刚才不是说，那些不用看，都是近期来不及整理、还未归档的资料吗？」


    「对，但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些！」莫玲玲一脸兴奋地打开一个整理箱的盖子，「快来帮我记一下日期。」


    房间周边未整理的资料并不多，莫玲玲和吴朗只用了十分钟便全部确认，资料室里最新的资料日期，就是2013年的7月17日。


    「7月17日……」彭乐挠了挠头髮，「我什么我觉得这个日期这么熟悉？」


    陈星瑜从小影音室里走了出来。


    黑丝手套之上，是那本白院长的笔记，正好摊开在最后的那一页，上面赫然写着：「2013年7月17日，来不及了，飞飞要死了！」


    「这……」章媛惊讶地张开了口。


    「是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星瑜轻轻合上笔记，「就在你们从标本室带走笔记之前，白院长亲手写下了这一行文字，昨天，就是2013年7月17日，白飞飞病发就要去世的日子。我想，这也是白院长下定决心的日子。


    9980x2c13直播间：


    【我已经完全迷煳了，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十年前十年后，到底是什么时间？】


    【很简单，主播是从外界进入副本的，一开始先入为主，当然会以为是现实的2023年7月17日，但实际上，副本的时间是在十年前（打赏50积分）】


    【可主播是怎么看出来的？】


    【宝贝真聪明，可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呢？（打赏100积分）】


    面对同样有疑问的同伴，陈星瑜指了指小房间的电视屏幕：「那些孩子。」


    「我在白院长的记忆里，也就是2013年6月13日看到的那些孩子，和今天看到的并无二致。青青因为食物中毒入院，而楼下的那些家长，你们也应该曾经见过。」


    「家长……」吴朗翻出了电视机顶盒的遥控，将新闻节目倒退回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突然道：「这个人！」


    他指着暂停画面上一个模煳的人影：「他不就是让你们去拿药的那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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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记得他要你们拿的药，似乎也和肠胃恢復有关。」


    「所以，今天就是孩子们食物中毒的日子？」


    陈星瑜翻动了一下白院长的笔记本，在大脑中略略整理了一下事件的时间线。


    「2013年6月13日，白院长去接儿子白飞飞回家，白飞飞却因误拿了阵眼石而重病。白院长在后续的一个月里，想尽了办法，还得到了神秘的提示，一度放弃。然而到了昨天，也就是2013年7月17日，白飞飞进了icu，白院长苦恼之下，又一次回到疗养院，回忆当时的情形。」


    「他或许是想要下定决心、说服自己，所以我看到他一遍又一遍地强迫自己去看白飞飞病倒的场景。」


    「可是……最后他献祭了吗？献祭了谁？


    陈星瑜低头半晌，看向彭乐：「我比较倾向于他确实献祭了。但白院长毕竟不是个太过疯狂的人，所以他找到了自认为伤害最小的方案——他献祭的，都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老人？」


    「对。」此刻的陈星瑜背靠在一排巨大的铁架前，高大冷硬地铁架矗立在他身后，如沉默的巨人，将他的身形称得瘦小，一时间，彭乐似乎从他的身影中，看到了一丝颓然与悲伤。


    「你们一定也注意到了，除了儿科，不论是急诊室，还是其他楼层，我们看到的患者，几乎都是老人。这些行将就木的老人，大都是绝症患者，他们的生命本就即将走到尽头，因此，被白院长留在院中，实施献祭。」


    【叮！恭喜主播陈星瑜找到最终路线线索，终极路线开启！】


    【经检验评估，所有主播可同时参与该项任务，参与任务者都可按照贡献度获得积分和道具奖励，预计奖励总积分20000分，贡献度最大者将得到高级道具奖励】


    【终极路线任务：医院里的祭祀】


    【任务说明：白院长为了救自己的儿子，重建祭祀法阵，用无数人的鲜血和灵魂，向上天换取白飞飞的生命，请前去医院小树林东侧的附属幼儿园，阻止白院长的祭祀。】


    「这是什么意思？」彭乐一头雾水，「这个终极路线，是所有人都可以参加吗？」


    章媛点了点头：「在系统判断任务无法由单人完成时，会直接公开任务内容，由所有主播一起来完成。」


    「那我们要参加吗？」吴朗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陈星瑜，他此刻却紧紧皱着眉头，指尖轻轻敲打在白院长的笔记。


    「虽然说系统已经以任务发布的方式肯定了我的推测，但我总有种隐隐的违和感，」他的目光难得有些迷离，「这个祭祀，我感觉有问题。」


    资料室里寂静无声，走廊上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听那声音，似乎朝着医院电梯的方向去了。


    「是不是其他主播接到了任务，已经去找白院长了？」吴朗猜测，「要不咱们就苟着，说不定有高手能直接把任务完成。」


    「可是，他们要怎么阻止白院长呢？白院长那么厉害，他们打得过吗？」莫玲玲低声嘀咕了一句。


    「厉害……」陈星瑜皱着的眉头勐地一松，露出恍然的表情，「不行，不能让他们去找白院长！」


    「为什么啊？」


    陈星瑜已经站了起来：「白院长在这个副本里，完全是不可战胜的存在，主播们去阻止他，不过是上赶着献血，给他增加血祭的材料罢了。」


    「可血祭不是还没开始吗？」章媛急急问道。


    「不，已经开始了，」陈星瑜的脸色在日光灯下，苍白得近乎透明，「早在我们进入副本的那一刻起，血祭就已经开始了。」


    「什么？」章媛身子一晃，随即明白了过来。


    无限循环的时间、无礼要求的病人、随时随地的屠杀……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救子心切的白院长，早在十年前就发动了血祭，却不知因为什么没有成功，但事情并没有结束，这间医院，被强行停在了十年前，成为了游戏副本。


    无数的新手主播被送进来，大部分都无法苟到时限而流血死去，鲜血浇灌着医院脚下的这片土地，为那邪恶的祭祀提供动力。


    是怎样的恶意，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而幕后的设计之人，又是为了什么？


    转念之间，陈星瑜已经来到了资料室的大门旁。


    「大佬，我跟你一起去！」彭乐紧紧跟上。


    章媛正要开口，陈星瑜突然停住了脚步：「你们不要跟来，对上白院长，以你们的实力，都只是送死而已，吴朗说得对，苟过这几个小时，你们就可以出去了，不必去冒这个险。」


    「可你们……你们也打不过啊，为什么要去？」莫玲玲脱口而出。


    陈星瑜已经开门向外走去，紧跟着他的彭乐忽地回头一笑：「天师门人，见道法倾覆，怎可袖手旁观？」


    那一笑极为灿烂，随即便坚决地转过头，追随在陈星瑜身后，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中。


    负一层的走廊里早已恢復了冷清，只剩下两人急促的脚步声在其中迴荡。


    「大佬，咱们怎么办？去劝那些主播不要去送死吗？可他们能听我们的吗？」


    陈星瑜咬着嘴唇：「先看看情况，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办法。」


    来不及等电梯，两人直接从安全楼梯上到了一层。


    医院大厅里，已是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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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嚣张挑剔的病人，此刻噤若寒蝉，医院大门处寒光频闪，一群人正战作一团。


    几个主播手持道具，将一个红色的人影围在当中。


    唿喝声中，那红色身影辗转腾挪，却始终守在医院大门的感应区边缘，一时间竟无人能冲出门去。


    听见又有人接近，红影一个旋身转向他们。


    原已恢復秀丽的脸庞再次变得阴森，双目的位置重新回归空洞，红姨全身上下杀气满溢，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臭瞎子，你挡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要助纣为虐，帮那个什么白院长杀人么？」主播中有人问道。


    「杀人？」红姨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冷笑，「我若要杀人，你们早就血流成河，哪还能容你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嚣张什么？不过是个女鬼而已。」那主播刷地从身上抽出一条长鞭，一时间，大厅里电光闪烁，鞭影森然。


    红姨面色一凛，陡然间气势再起，大厅里如同滚起了风暴，阴冷的旋风从红姨身上扩散开来，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蓦地，红姨抬起只剩下两个森然黑洞的脸，直直「看」向了陈星瑜的方向。


    「小子，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没想到还有人竟然认识这个剽悍的女鬼，主播们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连带头的那位老玩家一时也住了手，转头看向身后战圈外的陈星瑜。


    陈星瑜整了整身上带着血迹的白衣，带着微笑走到红姨面前。


    在众多主播疑惑的目光下，他轻巧转身，几乎是并肩地和红姨一同站在医院的大门前，站在了所有主播的对面。


    「怎么会呢？」他微笑着说，「我是来帮你的。」


    第20章 德康医院


    「哈哈哈哈哈！」红姨仰天长笑，「好小子，没想到你这么有勇气。」


    陈星瑜伸手掏出了他那只粉红色的熨斗，微笑道：「过奖。」


    此物一出，好几个主播都认出来，这就是在休息室里救了他们的人，一时间眼神复杂。


    带头的主播名叫周衡，此刻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想到这次的新人里，居然出了你这么个贪生怕死之辈，你以为投靠怪物就能顺利通关么？」


    「不，我并不这么认为。」陈星瑜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在我看来，苟到底才是最佳选择。」


    「放屁！」周衡一甩长鞭，「从大门口滚开，这种邪恶的祭祀，我们非阻止不可！」


    鞭稍带着电光从陈星瑜的眼前一扫而过，空气都被带得噼啪作响，陈星瑜的鼻尖都能感觉到一片酥麻。


    红姨则冷哼一声，已经悍然上前，一手抓住了鞭稍。


    对方阵营里，主播们的道具齐齐招唿了过来。


    大厅里一时间飞沙走石，刀光剑影。


    陈星瑜他们刚来时，两方原本打成平手，不过，为了防止给血祭贡献更多材料，红姨下手并不太狠，大都只是让主播们失去行动能力。


    奈何这些主播都还算身家丰厚，一下场就立刻嗑药恢復，一会儿又生活虎冲上去，双方竟堪堪打了个平手。


    如今陈星瑜与彭乐加入战局，红姨更无后顾之忧，三两下便锤翻一个主播，不等他们恢復行动力，主播们便躺了一地，再难恢復先前合围的局面。


    五分钟过去，大厅里只剩下周衡还在挥动着电鞭，但活动范围已缩小到了身前不足半米。


    蓦地，红姨勐然向前一步，扯着鞭稍撞入周衡怀中，手肘击出。


    周衡一声惨叫，捂着肚子躺倒在地。


    由此，主播们的攻势全面瓦解，再无还手之力。


    而此刻的陈星瑜，也是面色苍白，冷汗岑岑，站在红姨身后，撑着膝盖直喘气。


    红姨耳中听着他急促的唿吸，有些一言难尽地开口：「小伙子，你这身体也太差了些，平时要多锻鍊才是。」


    陈星瑜哭笑不得，只能点头。


    「行了，少在我们面前装了，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真的放任那个白院长进行血祭吗？」周衡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依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红姨一个「眼神」把他钉在当地，转向陈星瑜：「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帮我。」


    陈星瑜在彭乐的搀扶下靠了好一会儿，这才稍稍喘匀了气，冲着红姨苦笑：「您就别玩我了，血祭早就开始了，不是吗？」


    十分钟后，一众主播目瞪口呆地听完陈星瑜的论述，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试探着问道：「那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就这么苟着，到了早上八点，就可以自动通关了？」


    「是啊，」彭乐点点头，「咱们现在都在一起，遇到什么事都能大概抵挡一阵，这是个限时副本，等值班时间到了，不久自然完成任务了吗？何必打打杀杀？」


    「这么简单？」周衡目光锐利地看着陈星瑜，依旧半信半疑。


    「你可以不用相信我，」陈星瑜淡淡回答，「没人拦着你去送死。」


    周衡被噎了一下，目光立刻兇狠起来，但此刻几乎所有主播都已经泄了气，他只得恨恨地走到一旁，和自己相熟的几个主播围在一起，低低地说起话来。


    此时已是凌晨四点多，正是人一天里最疲惫的时候。主播们身上都还带着伤，一安静下来，全都有些坚持不住，不一会儿，大厅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唿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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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早已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彭乐坐在他身边，又拿出白院长那本笔记本翻看。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讽刺地轻笑了一下，「我在归云山学了那么多年的法阵，都不能保证自己能重建这么复杂的伏魔阵，他一个完全的门外汉，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竟然能完成血祭，真是不可思议啊。」


    他闭上眼睛：「这样的天才，据我所知，只有我的一个俗家小师叔能做到。」


    「小师叔？」陈星瑜突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是啊，我师祖的俗家弟子，据说聪明绝顶。我师父说，他大概六岁的时候，就能通读师父收藏的《符篆集萃》并且成功应用，真的很让人羡慕。」


    陈星瑜的眼光浮动一下，似乎有话要说，又生生压下了。


    「你不知道啊大佬，我那小师叔可好玩了。」彭乐的八卦之心突然熊熊燃烧起来，「他不光读完了师傅的书，还自己在书上给每一个符篆都画了插图。」


    他呵呵憨笑两声：「我小时候学符篆的时候总是记不住，可看了他画的插图，就立刻明白了法阵的要领，还永远也忘不了了哈哈哈！」


    寂静的大厅里，小师叔的耳廓慢慢地红了。


    过了好一会儿，陈星瑜才摇了摇头：「刚才说到《符篆集萃》，你知道是什么人写的吗？」


    「考我呢？」彭乐笑道，「《符篆集萃》的作者乃是时期一位奇女子，原名花寄容，出身京城喜成班，因为唱戏的艺名叫做小月红，所以被称作红姨。呃……」


    陈星瑜轻声笑了笑：「觉得这名字很熟对不对？」


    他缓缓睁开眼睛，清澈的目光投向大厅内侧的方向。


    彭乐顺着他的目光向内看去。


    刚才的战斗结束，陈星瑜向大家解释前因后果时，红姨便去了大厅与急诊室之间的通道。


    她不过闭着眼睛，在通道中央一坐，那些跃跃欲试，依然打算继续折磨主播的npc们个个都跟小鸡仔一样，畏缩着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过来骚扰。


    看着那个疯疯癫癫的背影，彭乐有些难以置信：「大佬，不会吧……花前辈可是咱们天师里女神一样的存在，她和你一样，身负灵血，而且是阵法天才。当初如果不是她，战乱之中，多少天师门中典籍都会从此绝版不知踪影。相传她后来是为国捐躯而死，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做幼儿园的园长？」


    「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陈星瑜靠在墙上，露出回忆的神情，「之前在幼儿园，红姨的桌上有一幅簪花小楷，你猜是什么？」


    彭乐一脸无奈：「大佬啊，你就别玩我了，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陈星瑜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容清澈温暖，又带着嚮往与敬佩：「那是红姨的手稿，写的是后几十年来，她对天师法阵的重新认识，其中真意，让人醍醐灌顶。只可惜，她的那篇法阵逆转论尚未完成，看落款，距今也有近十年的时间了。」


    「十年前，白院长的血祭未能完全成功，是不是红姨在其中做了什么？可她怎么会成为幼儿园的老师，又怎么会失去眼睛？」彭乐十分不解，看向不远处正震慑着患者npc的红色身影。


    陈星瑜看着红姨的背影点点头：「这也是我想要弄清楚的地方。」


    「对了大佬，」彭乐合上笔记本，转头朝着陈星瑜咧嘴，「你是为什么被拉入到这里来的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彭乐觉得，陈星瑜的眼神勐地黯淡了一瞬。


    他靠坐在大厅的石壁上，阴影笼罩了他的半边脸庞，在那黑暗模煳的地方，似乎有什么激烈的情绪一闪而过。


    随即，薄唇轻勾，陈星瑜脸上露出个危险的笑容来：「大概是因为，我迫切地想要找到某个坏人吧。」


    那两种表情一闪而逝，组合得如此荒诞，却又如此鲜明。


    彭乐隐隐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陈星瑜，激烈、矛盾、鲜活，而不是这一晚他千百次看到的温和与淡定。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心中像是被刺了一下，涌上些悲伤的感觉来。


    然而下一秒，陈星瑜的表情已回归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切不过是彭乐一时的幻觉。


    他有点艰难地直起身子：「我去看看红姨。」


    可没等他站起身来，医院大厅上方的时钟突然发出咔的一响。


    所有主播的脑子里都出现【叮】的一声。


    【现在时刻是早晨五点整】


    刚刚睡着的人们陡然清醒过来，四处张望着。


    陈星瑜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京市位于华国东方，初夏的早上，五点便是太阳升起的时刻。


    那叮的一声过后，天边一缕金光便照了进来。


    清亮的晨曦之下，红姨的身影蓦地淡了下去。


    【检测到主播们有消极怠工的迹象，平台特推出特别激励活动，规则如下：】


    【为进一步提高收视质量，正确引导主播展开良性竞争，直播间最终奖励升级！】


    【奖励总积分由两万上升至五万，根据参与终极任务的贡献度排名发放，贡献度最高的主播将有机会获得系统赠与的珍稀道具！目前贡献度最高的主播为线路开发者陈星瑜，目前贡献度35%，请主播再接再厉，勇夺珍宝！】


    【主播们，胜利就在眼前，请继续努力，为观众提供更好的收视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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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播的队伍安静半晌，紧接着便哄闹起来。


    「消失了！那个女鬼消失了！」周衡哈哈大笑起来，「果然，鬼嘛，还是怕阳光的。」


    他身旁的一个主播眼珠一转「那也就是说……那个什么白院长，现在的力量也弱了？」


    「对啊，这个时候去那边，咱们的任务不就可以轻松完成了？」


    「是啊，五万积分呢！咱们下一次副本最多也就三千五千，还要买药买道具，五万积分，值得去冒冒险了。」


    「还说什么冒险？天都亮了，鬼怪什么的，肯定不堪一击啊。」


    一时间大厅里人心浮动。


    不少人刚才都认同陈星瑜的说法，可是在巨大的积分诱惑面前，谁又能真正把持得住？


    「大佬，怎么办？」彭乐着急地推了推陈星瑜，还没等陈星瑜说什么，自己已急着站起来，大声道：「大佬真的是为了你们好，不要去送死啊！」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去送死？」刚才一直没作声的周衡站了起来，「不过是第一次进副本的新手主播，我原谅你们没见识。我们可是进过好几次副本的人，告诉你，这不过是个d级副本，根本不可能有打不过的怪。」


    他斜斜看了陈星瑜一眼：「胆子小就不必多说了，还拉着别人跟你们一起躲着，呸，没出息。」


    「他们才不是胆子小！算计得精着呢！」身后突然有人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彭乐气愤地回头去看，竟然是他们的老对头——张雨晨。


    张雨晨也是一身狼狈，衣袖不知为何被撕裂了一大块，手上的伤口大概又裂开了，纱布上血迹斑斑。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路过陈星瑜和彭乐的时候，目光十分兇狠。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终极路线任务的道具，到最后都会给贡献度最大的那个主播。」张雨晨指了指陈星瑜，「说什么不想让大家去送死，不过是不想让大家去争功罢了。」


    「之前的系统播报里，你是路线开启者，在贡献度上当然是占大头。大家都不去完成任务，最终的贡献度依然是你最大。」


    周围的一圈主播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说呢，任务完成了，五万积分要和大家分，但是放弃这几千几百的积分，整个路线里你的贡献度最大，道具是可以独吞的啊！」


    「啧啧啧，刚说得大义凛然，原来还藏着这样的私心！」


    「你们怎么这样！」彭乐怒了，站起来就想要去揪张雨晨的衣领，却被周衡推了回来。


    彭乐挣扎着：「大佬是为你们……」


    「不用多说……」一直未变姿势的陈星瑜拉了拉彭乐的衣角，「佛家都说不渡不愿之人，你也不必强求。」


    「呸！说什么可渡不可渡？有本事你就在这儿苟着别过去，等爷爷过去杀了白院长，把珍稀道具拿到手，看你还神气什么！」


    「原来是这样，哼，假惺惺！」


    进入这个副本以来，胆子小的主播大都已经淘汰，剩下的，多少都有些本事。之前被陈星瑜的说法压住，人人都不去，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但如今有了机会，立刻人心浮动。大厅里的人分成了两拨。


    胆子大的立刻去和周衡、张雨晨站在了一起，胆子小的虽然还站在陈星瑜和彭乐身后，却也不敢和他们太过靠近，怕成为两派被殃及的池鱼。


    陈星瑜缓缓站了起来。


    医院大厅外，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落在陈星瑜的身上。


    青年半身血迹，一脸疲惫，身形却挺拔如松，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无悲无喜，平静地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


    一时间，不少主播都在想，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了一己之私来骗我们？我们是不是错怪他了？


    下一刻，周衡振臂一唿：「走！我们去附属幼儿园，看那个邪恶的白院长往哪儿逃！」


    不过几秒钟的事件，主播唿唿啦啦走了一片。


    「大佬……」彭乐轻轻拉了拉陈星瑜的衣角。


    「没事，让他们去吧，作死谁也拦不住。」陈星瑜揉了揉眉心。


    「可是……可是……」彭乐突然紧张起来。


    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几个主播也陡然警觉。


    下一秒，彭乐一把拉住了陈星瑜的手腕，拖着他就跑了起来。


    陈星瑜骇然回头。


    大厅急诊室的病人们，没有了红姨的震慑，早就探头探脑想要出来。此刻大批主播离开，他们几个便落了单。


    丧尸一般的患者们唿唿啦啦跑了出来，各个伸长了手臂，贪婪地想要抓住大厅里的主播。


    「跑啊！」不知是谁一声发喊，主播们连忙都抱头逃命。


    「唿——唿——」


    已经绕着医院大厅跑了一圈，彭乐气喘吁吁，身后的陈星瑜更是脸色煞白喘不过气来。


    「怎么办大佬？总不能一直这么跑下去？」彭乐一边狂奔一边抬头看了眼大厅的时钟，感觉自己跑了半天，其实才不过十分钟，五点半都还没到。


    陈星瑜几乎喘不过气来，奔跑中偏了偏身子，指向前方的电梯，又指指向上的方向。


    彭乐会意，一个箭步沖了过去，手指在电梯的上行键上笃笃笃地连按十几下。


    不远的地方，疯狂的患者们汹涌而来，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两人却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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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电梯里竟然像是腌鱼罐头般也装满了患者！


    奇形怪状的患者挤在电梯里，一开门便使劲往外涌，门口的患者被挤得跌倒在地，后面的人却根本没有在意，踩着他们的身体就沖了出来。


    「卧槽，这是逼着我们必须去小楼那边啊！」彭乐拉着陈星瑜朝安全楼梯的方向奔出两步，一脚踢飞了一个挡在他们面前的老头。


    「啊啊啊——」一阵惨叫声由远及近，一个主播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哭丧着脸嚷嚷着，「救命——」竟然是几个小时前一起在儿科做任务的李凯涛。


    此刻两人已是腹背受敌，李凯涛身后还带着一群患者，瞬间把电梯旁的空地堵了个结结实实。


    陈星瑜紧紧皱起了眉。


    转眼间李凯涛已经奔到了两人眼前，像是剎不住车一样，直直朝着彭乐的方向撞来。


    「后退！」陈星瑜一声断喝，拉着彭乐卫衣的帽子便退，可李凯涛的速度非人一般，转眼已到彭乐眼前。


    勐然间寒光一闪，他竟然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狠狠扎向彭乐的左肩。


    彭乐反应极快，一侧身避过短刀就打算抓人，却勐然抓了个空。


    李凯涛竟然毫不减速，直直向陈星瑜冲去。


    糟了！他的目标根本就是陈星瑜！


    电光火石之间，陈星瑜已掏出熨斗，仓促拦上短刀的锋刃，只听「当」的一声，短刀刀尖被熨斗光滑的底部滑开，彭乐趁机前沖，手指死死扣住李凯涛的肩膀。


    「砰！」陈星瑜后背狠狠撞向安全楼梯的大门，李凯涛一直藏在身侧的左手里竟然还有一把匕首，在右肩被制的瞬间，狠狠向陈星瑜的方向刺去。


    「大佬！」彭乐一声惊叫，却见陈星瑜先是迅速向左跨了半步，却像是突然遇到障碍似的，停止了身体的移动。


    「噗！」无数疯狂患者的喊叫声中，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如此轻微，却如同厉鬼的尖叫，瞬间刺穿彭乐的脑海。


    下意识地，他一手卸了李凯涛的肩膀，将他狠狠向一旁踢去。


    「哈哈哈，得手了！」李凯涛完全不顾自己右臂的伤情，狂笑出声。


    患者们瞬间涌了上来，可奇怪的是，他们就像是没有看到李凯涛一般，绕过他直逼彭乐。


    「大佬你怎么样？」彭乐大叫着挥拳出击，却见陈星瑜一手捧着胸口，另一只手在空中虚虚抓了一下，眼前的空气突然出现了一阵晃动。


    如同被揭开了幕布，一个人的身影在两人面前显露出来。


    圆胖的身材，手臂上纱布浸透鲜血，竟是张雨晨去而復返。


    「你……为什么？」彭乐一脚踹开一个张嘴咬过来的患者，一边不解地大叫。


    「哈哈哈……」靠在墙边的陈星瑜突然笑了出来，「老人尿的味道如何？」


    张雨晨原本离开的脚步一顿，恶狠狠地转过身来，脸色憋得发紫，似乎打算立刻回来，再打陈星瑜几拳。


    身旁一个皮肤病患者突然插入到两人之间，掉着皮屑的胳膊向陈星瑜的方向伸去。


    张雨晨顿住了脚步，露出个假惺惺的笑容来：「妇人之仁，那管药里如果全被你换成尿，我早就死在搂上，你现在也就不用死了。」


    心满意足地看着那个噁心的病人向陈星瑜的方向扑去，张雨晨冷哼一声，带着李凯涛扬长而去。


    「大佬！」彭乐终于解决了最近几个患者的纠缠，一拳打在皮肤病患者脸侧，把人打得跌向一旁，自己则勐然扑到陈星瑜身旁。


    「你……你怎么？」只是一瞬间，彭乐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陈星瑜早已支持不住，缓缓滑下，坐在了墙角。


    一只闪亮的匕首正正插在他左胸心脏的位置，被他用手紧紧捂着。


    鲜血顺着他的手指不断地向外涌着，早已浸透了身上的白色衬衫，身下的血迹缓缓扩大。


    可他的脸上居然还带着揶揄的笑容：「你知道吗？刚才在休息室的时候，他拿来试探章媛的那瓶药被我换了。当时情况紧急，我倒了一大半出来，顺手把化验室外面的尿样……咳咳……给他装了进去。」


    「所以啊，他居然穿着隐形衣亲自来挡我，这是多大仇啊，那个李凯涛也一定是被他做了手脚。」


    「别说了，你别说话了！」彭乐心中一阵悲凉，双手紧紧捂着陈星瑜的伤口。


    温热滑腻的血液浸入指缝，又顺着手掌滴落下来，彭乐抽泣一声，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身后，刚刚被震慑的患者又涌了上来，有人高高举起了手臂，向着彭乐的后颈噼落。


    陈星瑜的视线已经模煳，却仍挣扎着举起右手，蒸汽从熨斗底部勐地喷出，彭乐身后的患者被喷得一顿。


    就在这一瞬间，「吱呀」一声，安全楼梯的大门开了一条缝，靠在门上的陈星瑜无处受力，立刻向后跌倒，落入黑暗之中。


    「妈的！」彭乐急得爆了粗，转身一挥手，把身后偷袭的患者推得老远。


    不过是转头的功夫，他身后的门缝中又一只手伸了出来，拽着他卫衣的帽子，瞬间便把人拖入门内，又死死地顶上了大门。


    楼梯间的应急灯不知什么时候坏掉了，内里一片黑暗。彭乐被拽倒在地，手脚乱动间不知打到了谁，只听见一声低低的唿痛声，似乎是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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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乐一怔，停了下来。


    「别动，是我们，」黑暗里响起章媛的声音，「陈星瑜，陈星瑜你……天啊，怎么伤得这么重？吴朗，快来帮忙！」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吴朗手里拿着手电跑了过来，见到陈星瑜也是一愣。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把手电塞给章媛，俯身将陈星瑜抱了起来。


    「去停尸房，那边有手术器械！」他抱着陈星瑜一路小跑，章媛和彭乐紧紧跟在身后。


    负一层显然也经过了一场大战，走廊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墙壁上还有喷溅的血迹。


    莫玲玲正满头大汗地拖着一具尸体的脚，把人塞进资料室的大门。


    听见脚步声，她骇然抬头，首先看到的便是全身是血的陈星瑜，吓得她脚下一滑差点跌倒。


    匆忙把剩下的几具尸体推进房间，她快速锁上资料室的门，跑向停尸房。


    停尸房的解剖台上，陈星瑜脸上再无一丝血色，闭眼昏迷着。胸前一柄匕首，已深深插入胸膛，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床。


    章媛已经从系统里兑了一把红蓝药片，不由分说塞进陈星瑜嘴里，见血流得缓了些，忙问吴朗：「怎么样？刀子能拔出来吗？」


    吴朗皱着眉摇了摇头：「不好说。看这刀的长度，肯定已经刺到了心脏的位置，如今心肌包裹着刀刃，每一次跳动都会带出大量的血液。只要他的心脏在跳动，拔不拔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那怎么办？」彭乐喘着气着急，「难道就这样看着他死掉吗？」


    章媛还在不断地给陈星瑜餵着红药：「用药顶上也不行吗？」


    吴朗摇头：「商城的红药恢復能力太基础了，跟不上的。」


    铁门砰地响了一声，莫玲玲终于赶了进来，喘着气伸手掏出那瓶还剩下一点的恢復药剂：「用这个药顶上行吗？」


    吴朗也拿不定主意，但还是伸手接过药剂，却犹豫着要不要给陈星瑜喝下去。


    9980x2c13直播间里，弹幕沉默了一瞬：


    【呜呜呜，我的小鱼宝贝，就要这么完了么？】


    【怎么可以这样，刚才还好好的，呜呜呜】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颜值、智力都喜欢的主播，板凳还没坐稳呢，这就要结束了么？】


    【我失恋了……不，是丧偶！】


    【张雨晨那个煞笔，还我宝贝！】


    这条弹幕激起了观众的同仇敌忾，不一会儿，张雨晨的直播间里突然涌入了大量的人群，留下满屏的谩骂。


    几个误入的观众一头问号：


    【怎么回事？这主播做了什么？】


    【天杀的坏蛋，以后见一次踩一次！】


    【呜呜呜，我回去了，或许还能见到宝贝最后一面】


    观众们唿啦啦地来，又唿啦啦地走了个干净。


    停尸房里，吴朗还在犹豫，陈星瑜却突然轻抽一口气，醒了过来。


    彭乐和章媛对视一眼，都暗叫不好。


    这个时候醒来，难道是迴光返照？


    陈星瑜睁开眼便看到停尸房高耸的空间和惨白的日光灯，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立刻向一旁的吴朗看去，嘴唇翕动。


    「你要说什么？」吴朗忙俯身低头，凑到他的唇边。


    「电击……停止……药……」


    陈星瑜的声音微小，却十分清晰。


    「这怎么可能？」吴朗叫了起来，「用电击让心脏停跳，系统会自动判断你已经死亡，红药就起不到作用了，再说，一颗红药才10点生命值，根本追不上心脏停跳时生命值的下降速度！「


    解剖台上，陈星瑜露出一个苦笑。


    生命在迅速流逝，章媛餵进来的红药很快就要见底，他艰难地伸出手，拉过吴朗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右胸上。


    吴朗不解地皱着眉头，突然，他露出惊讶的表情，一探身，侧首把耳朵贴上了陈星瑜右胸。


    【怎么回事？他这个表情，是宝贝有救了么？】


    【右胸，为什么？难道宝贝的心脏不在左边？】


    【对了，我记得之前也是在这儿，那个红衣女鬼说，宝贝有两个心跳？难道？！！！】


    【对对对，当时主播说，是一个人，两颗心！】


    【两颗心吗？那宝贝是不是有救了？】


    一时间，弹幕全都着急起来，一水地催着吴朗照着陈星瑜的指示去做。更有着急的，看吴朗动作慢了，又窜到章媛、彭乐和莫玲玲的直播间，一叠声地催了起来。


    原本正在系统商城焦急搜索药品的莫玲玲，眼前突然一闪。


    【恭喜主播，直播间人数超过500人，获得直播新星称号！】


    莫玲玲莫名其妙地点了一下直播后台。


    自从进入副本以来，她就是在摸索系统功能的时候开过一次后台，那个时候观众寥寥，只有小猫两三只，没想到一下子冲破了500人。


    可一开光幕，迎面而来的就是厚厚的一片弹幕，而且整整齐齐。


    【快让吴朗照陈星瑜说的做！】


    莫玲玲虽然没搞明白，但好在她反应够快，立刻把光幕怼到了吴朗面前：「吴朗，照做。」


    本就被震惊且动摇的吴朗此刻未再犹豫，反身向停尸房外冲去，对紧紧跟上的彭乐吩咐道：「你去器材室拉一台aed除颤仪过去准备，我去找心脏停跳液！章媛给我支援，莫玲玲继续压住伤口给他餵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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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钟后，吴朗带着一身血迹沖回停尸房，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针管，大叫一声「让开！」


    陈星瑜此刻已经昏迷过去，吴朗伸手摸了摸他左胸心脏的位置，勐地将针管扎入他的心脏之中。


    透明的液体推送进去，陈星瑜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没有焦距，却流露出焦急之色。


    随着轻微的一阵颤抖，他的眼睛睁大了些，嘴唇翕动，像是要说些什么。


    眼前的光线在旋转，渐渐迷离。


    胸膛里剧烈的疼痛似乎在慢慢远去，视野渐渐暗了下去……


    砰，砰，砰……


    心跳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微微一颤，停了下来。


    昏暗的画面在眼前旋转，陈星瑜的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小鱼，小鱼？」


    是谁在叫他？为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小名叫小鱼？


    一股酸涩突然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听见了自己的回答，话音里满是委屈：「哥哥，好疼啊！」


    「乖，很快就不疼了。」那声音回答。


    陈星瑜的视野完全黑了下去。


    停尸房里，吴朗一手按在陈星瑜的胸膛上，一手紧紧握着匕首，满头大汗地看了眼章媛，眼神里充满了担心与询问。


    章媛垂在身侧的手使劲捏了捏，咬牙点头道：「拔！」


    「噗」的一声，血花溅起，匕首被狠狠拔起。


    「快，加大药量！」章媛一声令下，莫玲玲立刻把手中准备好的一把红药塞入陈星瑜嘴中。


    药片入口便消失，陈星瑜胸膛上的伤口缓缓开始癒合。


    一秒、两秒……


    一分钟、两分钟……


    吴朗的听诊器始终没有离开陈星瑜的右胸，一直皱眉听着动静。


    心跳声虽弱，却仍然在持续。


    等待总是能无限放大人的焦虑与恐惧，彭乐紧张地咬着指甲，死死盯了陈星瑜一会儿，开口询问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朗一边仔细听着，一边轻声解释道：「应该是心脏异位移植。」


    「什么？」彭乐没有听清。


    「陈星瑜应该做过心脏移植手术，但因为移植时的种种条件限制，比如供体心脏功能不够，或者心脏离开捐献供体时间太长，导致移植后不能起到完整心脏的作用，医生此时一般会採用异位移植的方法，将两颗心脏都保留在患者胸腔之中，共同起到正常人一颗心脏的作用。」


    「呃……」彭乐听了个半懂不懂，「也就是说，大佬有两颗心？」


    「对！」吴朗舒出一口气，「虽然有两颗心，但他的体质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毕竟也算是心脏畸形，他能够拖着这样的身体，在副本里又是打又是跑的，真是不容易。」


    【我去，原来这么可怕，怪不得宝贝总是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是啊，一开始我还说他体力废，我错了】


    【倒也没什么错，有这个病本身就是体力废，不过宝贝真的很努力（打赏50积分）】


    【呜呜呜呜，这是我看到的最努力的主播了，每次跑到脸色煞白的时候，他一定很难受（打赏100积分）】


    【得了，你们也别这么真情实感了，主播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没看见他的直播间都已经黑了吗？】


    【系统没说停止直播，就没有结束，我的宝贝一定会回来的！】


    陈星瑜的直播间已经黑屏了好几分钟，观众们却还恋恋不捨地盯着屏幕。


    「哥哥，哥哥，你在吗？」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直播间响起。


    屏幕上出现了微弱的一点光。


    朦朦胧胧的，躺在解剖台上的身影发出了幽幽的光。


    本是平躺着的陈星瑜侧过头去，缺了一块头骨的小男孩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站在他的身旁。


    见他看过来，小男孩咧开嘴笑了起来：「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陈星瑜也笑了：「怎么会不记得，你是小琪啊。」


    他伸手摸了摸小琪头骨残缺的边缘：「赵师傅还没给你补好吗？」


    「补好了的。」小琪摇摇头，脑子里的血液和脑浆一阵晃荡，「每次补好之后过一会儿就又破了。」


    他呵呵一笑：「没事，我都习惯了。」


    小琪伸出小手，放进陈星瑜的手中：「哥哥你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小琪的小手冰凉，牵着的时候却乖乖软软的。


    他轻轻一用力，陈星瑜立刻被拉了起来。


    身体轻飘飘的，陈星瑜新奇地看了看自己，笑道：「魂体？」


    「嗯，」小琪点头，把他拉得远了些，「这样方便。」


    陈星瑜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解剖台前，吴朗依然皱着眉头，听诊器牢牢贴在自己身体的胸口，章媛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那瓶试剂，随时准备给他餵上。莫玲玲手里拿着一大把红蓝药片，跟流水线似的往他嘴里塞，彭乐却皱了皱眉头，朝着两个魂体的方向看了一眼。


    「诶？他好像能感觉到我们，」小琪也发现了这一点，「哥哥，要打个招唿吗？」


    陈星瑜赶紧拉了一把小琪：「不用，会吓到他。」


    「嗯嗯，」小琪乖乖地点头，「上次我们遇到的一个哥哥，好像也能感应到我们。小雅就上去打了个招唿……」


    陈星瑜低头看向正在回忆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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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小琪憨憨地笑了一声，「然后那个哥哥就被吓跑了。」


    陈星瑜露出个无奈的笑来，轻轻摇了摇小琪的小胳膊：「我们去哪里？」


    「哦，跟我来。」


    小琪完全没有出门进门的意识，拉着陈星瑜就往停尸房的一边走，接着，两人毫无阻碍地穿过墙壁，来到了隔壁的玩具修补室。


    修补室里依然灯光昏暗，赵师傅不在，小鬼们都下了地，满屋子地打闹着。


    陈星瑜的目光投向赵师傅的工作檯，一瞥之后，又蹲下来问小琪：「小琪找我来是要做什么呢？」


    「喏，给你看！这是我们给红姨做的礼物！」


    「礼物？」


    「嗯！」小琪从工作檯上拿起一个穿红裙的娃娃，递给陈星瑜，「就是这个，可是我们不记得红姨有眼睛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所以让你给看看，做得像么？」


    陈星瑜拿起娃娃，目光悄悄转向那一墙的红裙人偶。


    一样的红裙长发，这个娃娃却没有那条项鍊，而是装上了一双玻璃珠做的眼睛。


    有了眼睛的娃娃变得清秀美丽，微弯的嘴角带着固有的温柔。


    「很像呢，」陈星瑜微笑着把娃娃还给小琪，「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么多红姨啊？」


    「没有啊！」小琪挠了挠头髮，手指差点戳进头骨的大洞里，「我们不是就做了这一个么？」


    他回头看向房间角落里的一个女孩：「小雅，你来告诉哥哥，咱们是不是就做了这一个红姨？」


    陈星瑜疑惑地看向墙壁上那无数个玩偶，伸手拿下一个，问小琪：「这个不是红姨吗？」


    「不是啊……」小琪困惑地摇摇头，「这个不是李叔叔吗？」


    「李叔叔……」陈星瑜又拿起另一个，「这个呢？」


    「哈哈哈，这个是小鹏啊！」


    陈星瑜也跟着他们笑了起来：「哎呀，哥哥真是笨，这些娃娃我怎么都分不清啊！」


    小鬼们都围了上来，笑嘻嘻地拉着陈星瑜指认：「喏，这个是孟玲，这个是小青，这个是，哎呀呀，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这个是急诊室的王医生啊！」


    看着陈星瑜脸上的困惑之色，小琪笑得直打鸣：「不像吗？就是那个个子高高，脑袋大大，像个火柴棒的王医生哦！」


    第21章 德康医院


    王医生……


    陈星瑜看着手中一模一样的两个娃娃，陷入了沉思。


    等等，还是有地方不一样的。


    他朝着小鬼们一笑：「来，我们玩个游戏。」


    将两个娃娃都背在身后，陈星瑜笑眯眯地宣布规则：「我会突然拿出一个娃娃来，你们要第一时间说出来他是谁哦！」


    「比如……这样！」陈星瑜勐地把一个娃娃怼到小琪面前。


    小琪愣了一下：「小鹏？」


    「说对了！真聪明！」陈星瑜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临时打开系统商城，兑了一把巧克力，递给小琪一颗。


    小琪立刻笑眯了眼睛。


    一听说有游戏玩还有奖励，小鬼们全都围了上来。


    「等我一下哦！」陈星瑜背过身去，两个娃娃在他的手中飞快地交换位置，一会儿之后，他勐地举起一个娃娃。


    「王医生！」小鬼们齐声叫着。


    「哇，好厉害！」陈星瑜夸张地叫了一声，依依不捨地拿出几颗巧克力递给孩子们，不服气道，「再来！」


    他再次转身，双手交换的动作几乎快成了残影。


    「是小鹏！」还没等他举起娃娃，小鬼们再次大叫起来。


    「怎么会这样？」陈星瑜输了糖果，气唿唿地鼓气脸颊，「我要使出绝招了！」


    他一转身站在了工作檯后方，从一旁拿来了被孩子们叫做李叔叔的人偶，三个娃娃飞快地移形换位。


    被他的情绪感染，孩子们也都认真了起来，围在他身边，眼睛一瞬不瞬。


    「好了！」陈星瑜勐然推出一个娃娃。


    「哈哈哈，是小青！哥哥你作弊哦！」


    「你什么时候把小青给放进去了啊？哈哈哈！」


    「想骗我们，不可以的哦！」


    孩子们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嗯？这你们都能看出来？」陈星瑜一脸失败，干脆掏出所有的糖果，「唉，你们真是太聪明了！」


    孩子们开开心心地把糖果一抢而空。


    放下三个娃娃，他长长舒出一口气。


    墙面上所有的娃娃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区别，但小鬼们却能一眼看出，说明辨别的方式不在外表。


    而娃娃之间唯一的不同，便是胸前项鍊上的吊坠。


    刚才的三次尝试，他举起的都是同一个娃娃，只不过，在之前可笑动作的掩饰下，他根本没有调换娃娃，却调换了那三条项鍊。


    而每调换一次项鍊，孩子们都会认出不同的人。


    陈星瑜深深地看了眼这群孩子。


    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有着重大的缺陷，却一直天真活泼。


    他们看起来似乎有些傻傻的，但总是能一语中的。


    他们看到的不是外表，而是内里，是一个人最最根本的东西——灵魂。


    那一条条项鍊里，装载的是一个个不一样的灵魂。


    因此，他们才能够一眼看出不同，根本不假思索。


    想通了这一点，陈星瑜抬起头，看向满墙的红裙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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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数的灵魂在闪着微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血祭中所有人的灵魂。


    有人，为了阻止血祭，将所有献祭生命的灵魂抽出，封印在了娃娃的项鍊之中。


    是什么人，能够做到这一切？


    而要完成这些，又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答案不言而喻。


    陈星瑜沉默半晌，缓缓俯下身，看着煳了一嘴巧克力的小琪：「乖孩子，你知不知道，红姨现在在哪里？」


    「红姨……」小琪咬了咬嘴唇。


    原本正在欢笑嬉闹的孩子们都低下了头，表情变得难过起来。


    「哥哥……」小琪拉着陈星瑜，向前迈出一步。


    「别去！」一旁的小女孩伸出唯一的一只手臂拦住他们，大眼睛里闪烁着恐惧，「会死的。」


    所有的孩子都露出惧怕的表情，眼角却不由自主地看向房间一隅。


    「乖，没事的。」陈星瑜在小女孩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越过她走向房间深处。


    玩具修补室里原本就灯光昏暗，工作檯上亮着一盏小灯，只能照亮周围的一圈，隐约的光线到了那个角落，变像是被吞噬一般，完全消失无踪。


    踏入黑暗的那一瞬间，一阵罡风扑面而来。


    那风寒冷刺骨，每接近一步就更冷一些，只刚一接近，全身上下就不由自主地战慄起来，连灵魂都渐渐变得冰冷。


    墙角的黑暗里，寒冷的空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啸叫的风声如同悲泣，发出尖锐的唿啸声。


    「红姨在这里面？」陈星瑜轻轻问道。


    「嗯。」跟在他身后的孩子早已扛不住冻，站在了檯灯灯光的边缘，只有小琪还咬着牙跟在他身后，寒风之下，小小的身体不断地发着抖。


    「我需要进去，才能救红姨，对吗？」陈星瑜问。


    「嗯，可是……」小琪犹犹豫豫，「里面很吓人……哥哥，你……」


    小孩不会作伪，小脸上现出清晰的纠结。


    「傻孩子，」陈星瑜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把他往回推了推，「去，和其他小朋友站在一起，哥哥一定给你把红姨带回来。」


    「哥哥……」小鬼们都露出担心的表情，「你一定要回来哦！」


    面对着孩子们不舍的目光，陈星瑜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夸张了比了个剪刀手。笑意盈盈地迈入风洞之中。


    风勐然大了起来。


    在风洞中，他似乎又恢復到了有身体有知觉的状态。


    冰寒的阴气急速从魂体的皮肤表面擦过，没过多久，他身上的衬衫便被风刃割得破破烂烂，皮肤上也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流出来的血液很快被冻成了冰，伸出的双臂上覆盖了厚厚一层鲜红的冰碴，疼痛穿心而来。


    寒冷让身体忍不住战慄，伤口被震动，再次流出鲜血，又再次冻结成冰。


    再过一会儿，手脚已就冻得没有知觉，陈星瑜只是凭着惯性，一步又一步地向内走去。


    烈烈寒风下，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


    那是一道门，遥遥便可感觉到门内的光亮与喧譁。


    陈星瑜加快了步伐。


    突然，一只惨白的手臂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正正拦在他的面前。


    「赵师傅，您是来阻挡我的吗？」


    风颳得几乎无法张口，陈星瑜却微勾嘴角，露出微笑。


    对方的动作一顿。


    不等对方问话，陈星瑜已快速解释道：「您手上伤痕累累，都是细细的刺伤和割伤，拇指和食指带茧，也是常年拿针剪的结果。赵师傅，您顶针还戴在手上呢！」


    没有理会他的玩笑，寒风中，赵师傅的声音响起：「回去吧……寄容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你还活着。不过是两三个小时，苟到时限便能出去，你这又是何必？」


    陈星瑜站定脚步：「可就算是她，也撑不了几次了，不是吗？」


    寒风之中，一切都冰冷而混沌，只有陈星瑜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如果我不救她，副本再循环几次，她所作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您就真的忍心吗？」


    风渐渐停了，赵师傅的身影渐渐显现。


    他沉默半晌，这才再次看向陈星瑜：「你可要想好了，你现在是魂体状态，若是折在里面，可就永远也出不来了。


    陈星瑜的脸上，冰雪簌簌而落，露出精緻的容颜：「这是我的选择。」


    他的脸色苍白，眼眸中却笑意浅浅，让人无法拒绝。


    赵师傅嘆息一声，让开了道路：「去吧，虽然我没报什么希望，但还是祝愿你能成功。」


    「多谢！」


    他刚向前走了两步，赵师傅却突然在他身后叫道：「等等！」


    陈星瑜停步转头，赵师傅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银针：「我只有这个，要么？」


    银光闪闪，竟是当初曾救过他和莫玲玲的道具——赵师傅的针。


    陈星瑜现出惊讶：「这么多，让我玩天女散花么？」


    手上却毫不含煳，把那一把针抓在了手里。


    「再拿上这个吧。」赵师傅伸手撸下了手指上的顶针，放入陈星瑜手心，「小心。」


    【叮！恭喜主播获得道具：赵师傅的顶针】


    【道具说明：主动防御道具，可暂时成茧，为主播抵御一切伤害，限时10秒。】


    瘦削的身影在黑暗中独行，渐渐融入那一片光明。在消失的一剎那，陈星瑜的身影周围，突然一阵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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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金光轻轻地脱出黑暗，没入他的嵴背之中。


    赵师傅若有所思：「护体神光？……原来如此，竟是有缘人。」


    他伸手满是皱纹的眼角，神情竟变得有些期待：「寄容啊，说不定，这次真的有救了。」


    默然半晌，赵师傅在青年背影即将消失的瞬间，勐然化作一缕白光，跟上了陈星瑜，钻入顶针之中。


    门的内部依然是医院大楼。


    德康医院作为京市有名的三甲医院，常年都人满为患。


    大厅里人群本就汹涌，幼儿园食物中毒的孩子一来，就更加拥挤。


    原本就是医院附属的幼儿园，大部分孩子的父母都是本院的医护人员，下午四五点钟去接孩子的，大都是家里的老人。


    好在医院的家属平日里耳濡目染，对各类病症都算得上熟悉，听说是食物中毒，倒也没有平日里医闹的那些人那么激动。


    但不论如何，幼儿园还是有责任的。


    在把孩子们送进急诊室后，老人们便唿唿啦啦围上了花寄容，打算要个说法。


    「园长，到底怎么回事？孩子们今天吃了什么？」


    陈星瑜一睁眼，便看见一个婆婆杵在眼前，双手拉着自己的衣领。


    不，不是自己的。


    此刻，他似乎被塞进了某人的身体里，却没有任何的控制权。


    一双秀美的手搭上了婆婆的手腕，轻轻用力把衣领解放出来，又紧紧握住了婆婆的手。


    「非常抱歉！」花寄容刚才抱着几个孩子奔进来，长发都有些散乱，她抬手把一缕碎发拨到耳后，声音真挚诚恳，「我们一定会彻查幼儿园的食品来源。今天做点心的师傅也非常配合，很快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她有点艰难地推开人群：「很抱歉，园里有几个孩子是寄宿的，刚刚抢救完，我得去看看。」


    那些家长平日里去接送孩子，倒是和红姨很熟，这个当口，显然问她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各自散开，在急诊室外等着自家的孩子出来。


    陈星瑜十分新奇地从红姨的视角看着这一切，跟着她来到了急诊室旁的病房。


    小小的病房里挤挤挨挨摆了八张小床，陈星瑜注意到，躺在这里的，都是玩具修补室的那些孩子。


    「感觉怎么样？」红姨走到小琪身旁，轻轻摸了摸小琪的头髮。


    刚刚进过了洗胃，孩子脸色十分苍白，望着红姨的眼睛里眼泪汪汪。


    红姨回头看了眼临时病房的大门，坐在小琪床边，慢慢俯身：「乖孩子，这里没有人，告诉姨，到底怎么回事？」


    小琪痛苦地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红姨的脸色蓦地变得严肃起来。


    手指在空中轻轻挥动，一个小小的治癒符在空气中显现。


    和彭乐的画风不同，红姨的治癒符精巧优雅，带着几蓬毛茸茸的光球，没入小琪的眉心之中。


    「啊——」白光没入，本该被治癒的小琪脸上蓦然现出痛苦的神色。


    他牙关紧咬，因为太过用力，太阳穴上，血管快速地跳动着，小小的青筋都迸了出来。


    孩子细细的颈脖上，鲜红的血管慢慢浮现，瞬间如蠕动的小蛇，迅速扩展到全身。


    随着血管的浮动，小琪全身的皮肤都开始发烫髮红，仿佛是因为血液流动得过于快速，全身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呜——」小女孩的声音响起，红姨骇然回顾，同一病房的其他孩子也开始出现相同的症状，一时间，孩子们嘶哑的呻.吟在病房中此起彼伏。


    「这是……」陈星瑜心中勐然一惊，「灵血暴动？难道……」


    天师灵血千年难得一遇，没想到，这病房里的八个孩子，竟然全是灵血后人。


    而灵血暴动……


    陈星瑜勐然抬眼，看向一旁的窗玻璃。


    玻璃反映出花寄容纤细的身影。


    她的皮肤原本很白，此刻却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陈星瑜皱了皱眉头，能量的暴动如此强烈，灵血之间的联繫又太过紧密，连他这个外来者，此刻都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无端的燥热从心底里升起，他吸了口气，努力把热度压了下去。


    红姨显然是和他想到了一处，此刻也屏息运气，面色少稍缓。


    「轰——」一阵巨响传来，医院大楼突然一阵剧烈的震颤。


    几乎所有人都站立不稳，急诊病房的小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红姨连忙起身，在房内一番忙乱，才堪堪稳住所有的小床。


    「啊——」一旁的小雅突然尖叫了起来，通红的小脸上痛苦至极，连小小的身子都痉挛到反弓了起来。


    小树林的东端，一阵黑雾沖天而起，如张牙舞爪的巨龙，迅速瀰漫到半空，不一会儿便遮住了阳光。


    光线迅速暗淡下来，窗外颳起了寒风。


    浓厚的黑雾如风暴般向着医院大楼席捲而来。


    「居然……」红姨露出恍然的神色，「居然用这样的方法调虎离山……」


    9980x2c13直播间：


    【卧槽，我明白了！】


    【什么虎什么山？大佬您感悟到啥了？】


    【调虎离山，在主播的文化里，这个词是指用计谋把人从有利的地方引开，按照主播的说法，红姨是个厉害人物，平时也不会离开幼儿园，可孩子们生了病，她就不得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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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了，这么说，在幼儿园下面……】


    【卧槽，不会是终极任务的那个什么阵吧？】


    红姨的回忆中，大厅里也蓦地喧譁起来。


    杂乱的脚步声从走廊里唿啸而过，副本中患者沖向大门的场景在这里上演。


    医院里的医生和病人，都如同疯了一般，大叫着向医院大门冲去。


    一路上，无数人被绊倒，可无人过问。后方的人潮直直地向着幼儿园的方向疾沖而去，直接从那些摔倒的人身上踩踏而过。


    一时间，小树林里惨叫声不绝。


    怎么办？陈星瑜有些着急。


    若放任这些人跑去法阵，便是白白做了牺牲品。


    虽然明知道这些事情早已发生，现在作为「当事人」的他，心中依然感到焦灼。


    「小琪，你们坚持一下。」红姨伸手入怀，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个纸人，随即咬破手指，挤出鲜血，行云流水般在纸人身后画出一个符。


    她啪地一拍手，纸人在手心里迅速长大、落地，赵师傅出现在了房间之中。


    片刻的茫然之后，赵师傅看到了红姨，立刻冲着她做了一揖。


    「不必多礼，照顾好这些孩子！」红姨快声吩咐着，伸手又拿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递给赵师傅，「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按照祖训办理。」


    「主人！」赵师傅吃了一惊，「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红姨并未再做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赵师傅再未作声，默默后退一步，弯腰一鞠到底。


    在陈星瑜惊讶的目光里，红姨身形一晃，已缩地成寸，瞬间来到了幼儿园的大门前。


    幼儿园的建筑早已在震动中损毁，小楼摇摇欲坠，碎砖破瓦撒了一地，人群却完全不顾危险，狂热地穿过幼儿园的大门，向后部的小礼堂冲去。


    连后山里的动物都受到了影响，流浪猫、犬、天上的飞鸟……全都不管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


    小礼堂早已被掀了顶，露出风暴盘旋的天空。


    白院长一身白大褂，身周黑雾缭绕，静静地站在礼堂中央。


    勐冲而来的医生和患者们焦急地沖向他，却被那雾气阻隔，无法前进。


    暴躁的人群左冲右突，渐渐围成一个圆圈。


    无数人的手伸向他，无数人脸挤在屏障之上，咆哮着，嘶吼着。


    白修明站在礼堂中央，脸色苍白，眼神中却隐隐透着疯狂。


    蓦然，一道红光闪过，红姨的身影径直穿越人群，进入到黑雾之中。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白院长的声音有些嘶哑，双眼紧紧盯着刚刚现身的花寄容，「道法高人竟然委屈自己做一个小小幼儿园的园长，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是，我的确是天师门人，」红姨大方地承认，「我待在这里是有自己的使命。白修明，快停下，再继续下去，这些人都会死！」


    「会死又怎么样？」白院长医生冷笑，「如果他们不死，我的儿子就会死！」


    「你不是修道之人，其中利弊未能明辨，你想过吗，这样换回的飞飞，他……」


    红姨话音未完，白院长轻蔑一笑：「跟我讲《猴爪》？只要能换回飞飞，所有的代价，我来承担！」


    狂风四起，废墟中沙土飞旋，白院长一抬手，头顶的黑云立刻如龙捲风般快速旋转起来。


    所有的人都被捲入了风暴之中，飞沙走石间，视线混乱，寸步难行。


    闪亮的电光在风暴中孕育，先是细细的一缕，接着，一道巨大的闪电悍然成型，直直噼向白院长高举的右手。


    在他的手心里，是白飞飞曾经误拿的那块阵眼石，如今在电光的包裹和沖刷下，石面的纹路慢慢变得清晰，连裂痕都渐渐癒合。


    「白修明！」红姨在风暴中高喊，用手臂挡住扑面而来的砂砾，「停下，你撑不住的！」


    电光之下，白院长全身皲裂，鲜血染红了白大褂，却依然死死挺立在礼堂中央。


    不对劲……


    被困在红姨身体中的陈星瑜勐然醒悟。


    之前在医院大厅，彭乐的一句抱怨在耳边响起：「我在归云山学了那么多年的法阵，都不能保证自己能重建这么复杂的伏魔阵，他一个完全的门外汉，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竟然能完成血祭，真是不可思议啊。」


    花寄容不是普通人，能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探索重建法阵而不被发现，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而现在，能逆天开启风暴，手持阵眼石还能扛住超强电光，这人……


    「红姨，小心！」陈星瑜狂喊出声。


    白修明手中阵眼石已恢復旧貌，地面隐隐震动，道道白光从地表的裂缝中射出，巨大的法阵已初显雏形。


    红光闪现，红姨飞快地前掠，试图从他手中将阵眼石夺下。


    可就在她快要碰到阵眼石时，地面突然一阵颤动，脚下的礼堂地面瞬间出现无数裂缝，一道电光闪出，将红姨狠狠噼飞到一旁的屏障上。


    「宇宙的混沌啊——」白修明满身血迹，双目已完全被黑雾充斥，发出嘶哑的低鸣，「赐予我的主人自由吧！」


    地下黑雾腾起，阵法浮动，白修明没有半分犹豫，手掌倾覆，阵眼石直直地向下落去。


    阵眼之地蓦地裂开，如一张大口，等待着美味的掉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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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陈星瑜被困在红姨的身体中，一瞬不瞬地盯着阵眼石掉落的方向。


    陡然间，红姨动了。


    一丝雪亮的刀光闪过，红姨左手持刀，在右臂划下一道深深的血口。


    天师灵血喷涌而出，红姨如舞蹈般快速腾挪，鲜血随着她的动作绘制出复杂的图案。


    突然间，风停了。


    人群的喧譁在剎那间远去，所有狂乱舞动的肢体定格，狂风捲起的风沙安静地漂浮在空气中。


    红姨身后，鲜红的时间大阵缓缓升起，将现场的一切强行停止。


    内脏如撕裂一般，疼痛闪电般遍及全身。


    与红姨共用身体的陈星瑜立刻感同身受，差一点低吟出声。


    红姨牙关紧咬，蓦地掠上前去，一手接住了正在下落的阵眼石。


    甫一接触，她立刻喷出一口血来。


    阵眼石中，黑雾汹涌而出，雾中生出无数滑腻的黑色触手，瞬间便沿着红姨的手臂将她紧紧锁住。


    果然，陈星瑜彻底明白过来。


    以白院长的力量，根本无法完整地开启大阵，他要的，是红姨的天师灵血！


    鲜血喷出的剎那，红姨也醒悟过来。


    但此刻她全身已被黑雾缠绕，再难脱身。


    白修明前进两步，看向红姨。


    他的双目已经全然变得漆黑，原本儒雅隽秀的脸庞上，邪恶的黑色花纹枝蔓般疯狂生长。


    诡异的微笑出现在嘴角，他张开口，黑洞洞的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


    低沉的声音从白修明喉中吐出，却显然并非是他本人。


    「花寄容，这一百年的对峙，我赢了！」


    「原来是你……」红姨恍然，血流如注的右手挣扎着抬起。


    黑雾勐地收缩，缠住红姨的触手绞紧，不仅右手，红姨全身的骨骼都发出濒临断裂的声音。


    共感之下，陈星瑜咬紧牙关，抵抗着疯狂的痛意。


    仿佛报復似的，触手死死绞着红姨的右手，只听「咔」的一声，手臂弯折出一个诡异的角度，已生生折断。


    紧接着，「咔」「咔」「咔」……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红姨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怎么样？」低沉的声音流露出报復的快感，「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剧痛之下，红姨几乎是一字一顿，脸上却突然露出微微的笑意。


    「你想得太简单了！」


    陈星瑜清晰地感觉到，虽然完全不能动弹，但一股力量正从红姨脚下升起，疾速沖刷过全身，压向双眼。


    急剧的重压之下，红姨的双眼蓦地爆开，一双眸子沖天而起，带起漫天血花。


    于此同时，古老的咒语在红姨口中念起，被时间大阵钉在当地的人们，头顶上全部闪出幽白的光芒。


    眸子闪亮，瞬间将那重重光芒收纳其中，流星般向医院的方向投去。


    「你做了什么？」嘶嘶声勐然大作，触手缠上红姨的颈脖，「愚蠢的人类，你竟然……你竟然抽出了他们的一魂一魄，破坏了祭品的完整！」


    红姨嘴角溢出血沫，却勾起了一个畅快的笑容。


    「轰！」【白修明】突然仰首张口，浓厚的风暴从他的身体中冲出，时间大阵被击得粉碎。


    周围的人群被风暴裹挟，鲜血崩裂。


    小礼堂仿佛陷入了人间地狱，人群瞬间被肢解，残破的肢体和身躯洒满一地。


    所有人的鲜血顺着地面的裂缝流入地下，旋转的大阵被强行开启，洞天福地的灵气汇聚而来。


    华丽的符文显现在半空，自中心开始，渐渐被鲜血浸染。


    「花寄容，你知道胜利的要诀是什么吗？」


    【白修明】的一只触手轻轻抚过红姨生机渺茫的前额：「是时间。鲜血和灵魂都可以再找，我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和机会，而你，再也没有机会阻止我。」


    漆黑的触手最后一个用力，红姨的颈脖被硬生生掰向一旁，再无声息。


    回忆止歇，风暴却依然在继续。


    就在红姨意识熄灭的剎那，陈星瑜的魂体勐然解脱了束缚，从红姨半旋的脚尖处落下。再和其他人的残肢碎魂一起，被裹挟着向着地底的大阵冲去。


    风暴中，他努力辨认着眼前的景象。


    法阵在旋转，但……不对！


    方向不对！


    那块阵眼石有问题！


    风暴中，灵魂如同被无数双手拉扯，快要被生生撕裂。


    陈星瑜死死抵抗着面前的高压，将手伸向阵眼石。


    触到了！


    手指触摸之下，竟穿透了阵眼石的外层，抚上内里的花纹。


    原来如此，陈星瑜轻轻闭了闭眼睛。


    「你是谁？」不知什么时候，风暴已经停歇，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玩家？哼，又一个送死之人。」


    「哦哟，别这么快下结论啊！」陈星瑜笑眯眯地转过身来，「这不是做任务么，我就进来看看，不搞破坏。」


    「你以为你能破坏什么？」


    「是是是，」陈星瑜依旧笑眯眯的，「这一段是回忆嘛，我知道回忆不可修改，所有的一切都成定局。所以，完成这个任务我就苟啦，多少挣点辛苦积分和道具就行了。」


    【白修明】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会有人把自己的目的说得这么直白。


    陈星瑜已经又开了口：「行了，我不坏你的事，麻烦你放我走吧。啊，也不用麻烦，我自己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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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白修明】突然露出个微笑来，「去吧，把你的红姨也带走。」


    陈星瑜挑了挑眉，露出顺从的笑来：「好嘞。」


    下一秒，飘荡的魂体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到了红姨的尸体之前。


    红姨淡得即将飘散的灵魂在尸体前轻轻浮动。


    陈星瑜伸出双手将她的魂体扶起。


    「我不行了……」红姨艰难地开口，「以后的一切，就都交给你……」


    「那怎么行呢？」陈星瑜立刻拒绝，「这儿可是您的地盘，回头会有人说我不懂规矩。」


    「再说了，人家大boss都说让我们走了，却之不恭啊是不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抱起红姨轻飘飘的魂体，不太熟练地向礼堂外飘去。


    礼堂里的混乱已经结束，残肢满地。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地上的残肢突然动了起来。


    仿佛一个孩子正在摆弄他的玩具，却将不同的积木混在了一起。


    人的肢体和动物的结合起来，胡乱拼搭着，变成骇人的怪物。


    无意识的尸体也站了起来，形成一堵「尸墙」，围在了幼儿园的四周。


    尸体和怪物挤挤挨挨，堵住了幼儿园所有的出路。


    陈星瑜只是微微靠近，那些尸怪们便低吼起来，眼中凶光毕露。


    「孩子，别硬闯，你现在是魂体状态，打不过他们的。」红姨温柔地看着陈星瑜，「不过你放心，我会送你出去。」


    「红姨，」陈星瑜一边向那堵尸墙前奔去，一边朝着红姨做了个鬼脸，「你是不是打算消耗自身的能量，打破一点点屏障送我出去？」


    「以前一定也有玩家走到这一步，也是您送他出去的对不对？」


    红姨轻轻一哽。


    「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正在找眼睛，那是因为送了别的玩家出来，消耗太多能量，导致的神智不清吧？」


    「那个白修明，明明白白地让我把你带走，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


    陈星瑜一口气奔到了屏障边缘，笑眯眯地把红姨安置在身后，扭头对她说：「别消耗能量了，留着你的能量还有用呢。」


    红姨嘆了口气：「那你要怎么办？难道还能跟它们讲道理？」


    「相信我，」陈星瑜露出个顽皮的笑，把红姨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抓牢一点，马上带你出去哦！」


    接着，他抬头看向面前的一只食人鬼，大方地伸出自己的手臂：「来，咬一口！」


    红姨：……


    食人鬼：……


    食物在前，还自动送上门来，食人鬼自然来者不拒。


    不过它看也不看陈星瑜的胳膊，干脆直接地张开大口，直接向两人的魂体吞噬而来。


    【叮！检测到主播遭遇生命危险，被动道具「小琪的锁链」发动】


    陈星瑜只觉得自己腰间一紧，肚脐处像是被一把钩子紧紧勾住，紧接着天旋地转，身体被疾速挤压又放开，魂体已经被生生拉出了幻境。


    「哥哥……」玩具修补室的小琪一手拉着锁链，不知所措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屋子中央的陈星瑜，还有躺在他脚边的红姨魂体。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哥哥……你出来了！红姨！」


    孩子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你们真的出来了！」


    从地上爬起来的陈星瑜却顾不得多说，只匆忙间安抚地对小琪和孩子们笑了笑，便踉跄着冲到工作檯前，拿起那个代表着红姨的娃娃。


    突然间，他身体一颤，一道电光在胸口闪烁两下，陈星瑜一阵恍惚。


    陈星瑜：？？？


    忘了自己还是魂体状态了。


    他哭笑不得地对小琪做了个手势：「哥哥得回到身体里去，那边的哥哥姐姐怕是等得着急了，你们等等，我马上回来哦！」


    说着他一低头，直接从玩具修补室与停尸间之间的墙壁穿了过去。


    过去又是一愣，停尸间里此刻挤满了无意识的患者，一个个嘶吼着，对着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伸着手，却又被什么挡住。


    「陈星瑜！」有人咬牙切齿地叫着他的名字，「快给我醒来！」


    「砰！」的一声，魂体上又是一片电流闪过，震得陈星瑜一个哆嗦，魂体咻的一声被吸进了身体之中。


    陈星瑜一睁眼，就看见吴朗双手拿着熨斗似的电极，再一次向他的胸前按下来。


    「等等！」他情急之下一个翻身，吴朗收力不及，除颤仪duang的一声磕在铁床边缘，火花四溅。


    铁床之前，彭乐双手伸出，抵住章媛后背，章媛则拿着一个雨伞状的道具，死死抵住前方的无数双手。


    莫玲玲一边帮着章媛抵人，手里还拿着一把药片，随时准备给两个人补充血量。


    那些患者的力气极大，三人都有些疲惫乏力，只是死死支撑。


    此刻后方咣当一响，又有一股大力勐地撞在彭乐背上，三人防线立刻失手。


    「吼，吼——」患者嘶叫着扑上前来，枯藁腐烂的手指眼看就要抓住章媛的颈脖。


    突然，「噗噗噗」一阵密集的声响，一大把银针从三人身后飞出，针针插入那些活死人的额间，患者们瞬间安静下来。


    有了这一瞬间的缓冲，三人防线再次建立起来。


    彭乐惊喜转头：「大佬！」


    陈星瑜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针来：「来来来，都拿一些，咱们得去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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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朗放下了除颤仪，从陈星瑜手中抓过一把银针，疑惑地看了眼三人。


    「走走走！」陈星瑜在身后推着他，「不需要准头，赵师傅升级版，自动瞄准的。」


    吴朗听得精神大振，立刻在前方开起路来。


    很快，五人挤过人潮，走出停尸房，迅速进入到玩具修补室中。


    陈星瑜一进门，立刻直奔工作檯。


    工作檯上的那筐眼珠仍在，各色玻璃、塑料的眼睛静静躺在其中。


    陈星瑜伸出手，轻轻拨动一下，找到了其中的一双紫眸。


    坊间传闻，天师女神花寄容，生得一双极具诱惑的紫眸。


    凡见之者，无不为之倾倒。


    如今，它就静静地躺在自己手上。


    眼眸温润，触手带着暖意，陈星瑜想了想，将那对紫眸托在掌心。


    紫色的微光慢慢从眼球中散发出来，空中渐渐浮起一道道闪亮的细线。


    每一道细线，都由眼球发出，连接到墙上每一个娃娃的胸前，连接到每一个不一样的灵魂。


    墙上的灵魂渐渐发光，如满天星辰，围绕着众人。


    细线连接之时，每一个娃娃都震颤起来，灵魂发出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刺眼的强光像是爆炸般勐然散开，娃娃胸前的灵魂如流星赶月，勐地向那对紫眸冲来。


    与此同时，陈星瑜一招手，孩子们赶忙扶起花寄容的魂体，紫眸被正正地按进魂体的眼眶。


    光亮在眸子中闪烁，又在一瞬间熄灭。


    花寄容的魂体渐渐凝实，缓缓睁开了眼睛。


    【叮！恭喜主播完成特殊路线任务：红姨的眼睛】


    【主播在该任务中的贡献度为100%，奖励内容将在副本结束后结算】


    9980x2c13直播间：


    【卧槽卧槽，这一系列操作，看得我透不过气来！】


    【今天值了，看直播看出了电影大片的感觉，不，比电影大片还要痛快！】


    【虽然但是，我还是没怎么看懂，有没有大佬来给解释解释？】


    【不是大佬但不请自来。其实很简单。主播刚才昏迷，灵魂出窍，然后进入了红衣女鬼的记忆之中。】


    【进入记忆当然没办法自主行动，更何况是以灵魂的形式进入了红姨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当年祭祀的一幕发生。】


    【这红姨也是个狠人，眼看没办法阻止祭祀，就强行抽出了在场所有祭品的一魂一魄，封印在自己的眼睛之中】


    【虽然不知道一魂一魄是啥，但大概知道，红姨这么做导致了祭品不完整，所以上一次的祭祀就只完成了一半，搞得这个医院所有人都人不人鬼不鬼的】


    【对，还产生了不少怪物。不过那个神秘的声音说了，灵魂和鲜血都可以再找，说的应该就是这些主播吧】


    【草草草，怪不得德康医院这个本被誉为新手清洗本，这个设计，完全就是冲着杀人来的啊！】


    【不过回忆结束的时候主播做了什么？把红姨救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就不好猜了，继续看呗。宝贝真是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啊！（打赏100积分）】


    玩具修补室里，红姨在孩子们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对着陈星瑜行了个旧礼。


    「多谢，」那对紫眸扫过在场的众人，「感谢你们所有人的帮助。」


    陈星瑜一把拉住背后僵着的彭乐：「快来，见过你的女神。」


    彭乐的脸忽的一下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


    陈星瑜朝着小琪他们做了个鬼脸，靠在了工作檯上，抬手看了眼腕錶：「已经七点了，还有一个小时就苟到了时间，你们怎么打算？」


    吴朗一脸茫然，自从进入副本以来，他就在埋头做任务，没任务的时候就跟着陈星瑜，到现在还没把事情理顺。


    章媛看了眼自家妹子脸上身上的伤痕，眼中有些犹豫。


    彭乐自然地一拍陈星瑜肩膀：「大佬去哪儿我去哪儿，你直说就好。」


    「其实……我也想过苟苟就好，但那会儿在回忆里，有句话让我特别在意。」陈星瑜缓缓说。


    红姨眼中露出瞭然的神色。


    「怎么说呢，咱们走了，如果副本重置，红姨他们又要继续经歷之前的一切，好像有点渣男的感觉。」


    章媛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想去打架就直说，关渣男什么事了？」


    「嗯，还想去报个仇。」陈星瑜微笑着揉了揉胸前。


    白衬衣上浸染的血迹仍在，其他的玩家这才勐然想起来，张雨晨他们早已去了法阵那边，也不知道现在进展如何。


    「那……」彭乐的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咱们就去砸砸场子吧！」


    第22章 德康医院


    张雨晨今天感觉非常不好。


    凌晨的时候，他遭遇了一群难缠的患者，受伤十分严重，情急之下他掏出了那瓶标本室里拿来的灵药。


    忍着难闻的腥臊，他艰难地咽下药液，负面作用消失了，却得到了一个如影随形的包袱。


    一只老人鬼一直跟着他，说要拿回自己的尿样，不依不饶。


    后来看了弹幕，张雨晨才终于醒悟过来自己被陈星瑜坑了，信誓旦旦说要报仇。


    他被骗以后，直播间里人气骤降，打赏和观看积分都少了不少，在他说要报仇之后才堪堪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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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便有了暗中操纵李凯涛刺杀陈星瑜的那一幕。


    当他志得意满跟着大部队来到幼儿园，以为自己这次一定能拿到最高贡献度时，却发现直播间里的人更少了。


    陈星瑜居然没有死，不久之后，贡献度还从35%直升到了70%！


    是可忍孰不可忍！


    带头的周衡此刻已走到了幼儿园门口，转身面向跟来的主播们。


    「天已经亮了，那些恶鬼没什么可怕，我们这就冲进去，打烂他们的祭坛，把祭品们从悲惨的命运中解救出来！」


    「轰隆！」他的话音刚落，突然一个晴天霹雳，一道惊雷落了下来。


    剎那间狂风四起，乌云盖顶，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阳光被漆黑的云团挡了个结实。


    白天瞬间变成黑夜，无尽的寒冷慢慢从地底渗透了上来。


    「老……老大，这，这怎么回事？」周衡手下的主播怯了，忙拉着他结结巴巴地问。


    周衡心里咯噔一下，暗叫晦气。


    怎么就这么倒霉，正好他们到这儿就要下雨呢？


    他强自镇定道：「不怕，白天就是白天，那个什么白院长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太阳射下来！」


    一声轻笑在身后响起，周衡头皮一炸，缓缓转身。


    一个幽蓝的人影站在幼儿园的大门旁，儒雅隽秀的脸上带着微笑：「这么多客人来访，我真是太开心了。」


    「你……你就是那个什么白院长？」周衡心生警兆，立刻快步后退，挥手道，「快，攻击！」


    他身后的主播们慌忙掏出攻击道具，幼儿园的大门前立刻白光闪闪，爆炸声隆隆不绝。


    好一番喧闹过后，主播们才渐渐停了手，探头向幼儿园门口看去。


    两棵松树早已被道具的爆炸折断，门口的玻璃碎了一地，原先半塌的外墙早已支撑不住，哗啦一声垮了下来，带起漫天飞尘。


    白院长不见踪影。


    「赢，赢了么？」周衡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啊，不过是个d级本，怎么可能那么困难？」


    周衡的直播间里，飘过一串问号。


    【这主播，唉，算了，我就蹲蹲看白院长怎么杀他。】


    【傻到这个地步也没谁了，一开始看他打患者的时候我还对他挺抱希望的，打赏的积分能要回来不@直播间管理员】


    【也不怪这主播估计错误，我问过大佬，大佬说这虽然是个d级本，但其实难度已经到了b级，只不过以前有个挺厉害的主播，强行让大部分主播苟到了最后，生生拉高了存活率，所以这个本的评级才会这么低。】


    【卧槽，那主播挺牛的啊！】


    【是哦，不过这次也有个挺牛的主播，刚刚打穿了特殊路线任务，大概等会儿也要过来了，指路9980x2c13直播间】


    【对，狂吹我宝贝，漂亮又厉害，还会神秘的法术。他们这会儿刚结束特殊路线正在休息，否则我也不会跑过来看情况。】


    【诶嘿，白院长快来啊，赶紧结束了这边咱们换地方】


    周衡当然不会知道，他的观众这会儿都在等着他的结局，依然开开心心地和队友们开着玩笑。


    可下一秒，余光里蓝光一闪，幽蓝的人影从幼儿园门中飘出，安然无恙。


    白院长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无奈地摇摇头：「哪里来的规矩，到人家家做客居然还带傢伙，如此一来……」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周衡站在众位主播之中，呆呆地看着白院长，小腿肚已经转了筋。


    他一拨身边的主播，把人都顶在自己身前，拔腿就想要往后跑。


    「唿——」粗重的唿吸声响起，食人鬼尖利的前爪搭上了他的肩膀。


    「啊——」一声惨叫过后，周衡的视野暗了下来。


    热，好热……


    身周似乎有烈火舔舐，全身上下都不由自主地冒出汗，再被高温烤干。


    周衡从黑暗中甦醒，只觉头昏脑涨，似乎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脑部，连眼睛都开始胀痛。


    「呜——」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身体却缓缓地晃悠起来。


    怎么回事？


    周衡甩了甩脑袋，身体晃动得更加厉害了。


    视线划过一道弧线，他的后背啪地一声撞上了什么，换来一声低吼。


    他挣扎着动了动脖子，眼前的一位主播正闭着眼睛，不算短的头髮根根竖起。


    他勐然醒悟过来，挣扎着看向四周。


    脚下，是乌云翻滚的天空，而头顶……


    原本小礼堂的地面被完全凿开，露出内里的巨大圆形青石台。


    石台之上，繁复优美的花纹从中央向四周延伸，一直蜿蜒到圆的边缘。


    而青玉石台之下，火红的岩浆正在奔腾翻滚，高热的空气不断上升。


    前来攻打白院长的十几名主播，正头下脚上地悬空在石台之上，汗水顺着脖子脸颊滚落石台，激起一阵轻雾。


    「哒，哒，哒！」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响起，白院长全身笼罩在幽蓝的光亮中，带着一团翻滚的黑雾，慢慢走到倒悬的主播之间。


    「你……」倒吊的姿势让他的嗓音变得嘶哑，声音里的恐惧却无法掩饰，「你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白院长露出愉快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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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的任务里不是写了吗？要阻止我这个大坏蛋完成血祭。」


    他的右手扬起，手中赫然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血祭嘛，当然是需要很多的血咯。」白院长摆出一个烦恼的表情，「这可就要感谢你们了，千里迢迢过来给我献血，我还真是好感动呢。」


    说着话，白院长已抬起左手，轻轻扶住了周衡倒悬的额头。


    周衡只觉得冷汗狂出，汗水一滴一滴摔落石台，头顶上呲呲声不觉。


    「我，我没有……」


    「哦，没有什么？没有想过要献血？」压在颈脖间的匕首稍稍用力，一道血痕立刻出现，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中流出，滴滴答答落在石台上。


    「可惜啊，」白院长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些，「之前不是有人说，苟一苟就好了，可惜，人还是敌不过自己的贪心。」


    「呵——呵——」周衡已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粗嘎的声音。


    「唉，怪可怜的。给你个痛快吧！」白院长手下用力，干脆利落地一划匕首，周衡的脖子上立刻开了个巨大的口子，血液喷溅，顺着他的头髮落入石台之中。


    血液开始沿着石台上的花纹滚动，渐渐汇集在枝蔓般的凹槽中，仿若鲜血中生长的花朵，一朵朵缓慢盛开。


    「看，多美。」白院长身周的黑雾更浓厚了些，嘴角笑容扩大，又走到另一个主播身边。


    「不，不……」那主播惊恐地瞪着眼睛，身体拼命向后躲着，不肯让白院长靠近。


    白院长微微一顿，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以为我只会用匕首吗，你们怎么这么没有想像力？」他双手一挥，身周黑雾立刻分散出几缕，缠绕上所有倒悬主播的颈脖。


    雾气如同刀刃，贴上了颈间的动脉。


    「哎呀！这就开始了啊！」


    突然，礼堂的大门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众位主播喉间的黑雾一顿。


    白院长转头皱起了眉：「不是说要苟到底？」


    「这个……」陈星瑜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打算苟到底的，但是呢，您这里的一位主播跟我有点过节。我这个人啊心眼小，就想来亲眼看看他的下场。」


    白修明挑了挑眉，目光掠过一众主播：「是哪个倒霉蛋？」


    「喏，就你右手边。」陈星瑜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向礼堂中心走来。


    韵律的脚步声在过道中响起，青年单薄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


    白修明眯起了眼睛：「就你一个人？他们肯让你来冒险？」


    「我说只有我一个，你信吗？」陈星瑜笑眯眯地走近，「我还有好几百个同伴，都潜伏在四周，看着你呢。」


    「笑话！」白修明一挥手，黑暗中立刻窜出几只食人鬼，在他的手势下，奔出小礼堂。


    门外立刻传来了打斗与唿喝的声音。


    不一会儿，章媛姐妹俩、吴朗和彭乐就被推进了小礼堂，如同其他主播一样，被黑雾吊在了法阵上方。


    「哗啦」，一把针弩从吴朗的衣兜里掉落出来，配备的，正是赵师傅的银针。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白院长一伸手，针弩立刻飞到他的手中，被捏成了一堆碎屑。


    「哎呀，被你看穿了。」陈星瑜露出遗憾的表情，「其实他们伤不到你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合作，你别伤害他们，好不好？」


    「合作？」白修明挑起眉，手指已经抓住了张雨晨的头髮，「你会跟我合作？」


    「是啊，」陈星瑜笑吟吟地点头，「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倒霉蛋都是被系统投入进来送菜的，最终的目的不过是过关而已……」


    「呸！你跟他说这些有毛用，他不过就是副本的一个npc而已！」张雨晨挣扎着躲开白院长的手。


    白修明露出玩味的笑来，一言不发地看着陈星瑜。


    「不，你知道的，至少也有猜测。」陈星瑜靠近白院长，脸上是狡黠的笑容。


    「你一定很早就察觉到，每天过来的实习医生都很奇怪，明明没有医疗技能却能被医院承认，说着奇奇怪怪的话，什么玩家，什么主播，还总是一副完成任务的态度，和你的医院格格不入。但你欢迎我们，一批又一批的实习医生给你送来了无数新鲜的血液，帮助你完成心愿，是不是？」


    陈星瑜看着脚下不远处的石台。


    周衡的血已经被放干，却只濡湿了巨大石台的一小部分。


    石台的沟壑中，全是暗褐色的痕迹。


    「你肯定也察觉到了，除了很久以前红姨的血曾真正激起过大阵，之后多少人的血，作用都微乎其微，那是因为，天师灵血千年一遇，但真给你一千年的时间，你也不一定能遇到真正的灵血，你只能走量。


    「而我……」陈星瑜眼波流转，目光在众位主播之间一闪而过。


    「我的血，」他压低了声音，「万年一遇。」


    看着白院长不相信的眼神，陈星瑜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匕首，在张雨晨额头上重重划了一道。


    「啊——」张雨晨疼得嗷嗷直叫，「你他妈……证明你自己为什么割我的脑袋？」


    「为什么？」陈星瑜微微眯起眼睛，「你在捅我那一刀的时候，又是为了什么？」


    张雨晨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面前的青年面容精緻，微笑起来如同天使，温和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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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双眼睛里，分明含着深深的不屑与恨意。


    他一把拉住张雨晨的头髮，略略凑到他的耳边。


    「我这辈子，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若是真的栽在你这样的人手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我自己。」


    说完，他手起刀落，一刀插上张雨晨的左肩。


    白修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再转向陈星瑜时，脸上带了欣赏的笑容：「不错，你已经证明了自己对生的执着，但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简单啊！」陈星瑜反转匕首，在张雨晨肩头擦了擦，反手割向自己的手臂。


    鲜血涌出，低落在脚下的青玉板上。


    「来，做个对比。」陈星瑜勾了勾手指。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脚下投去。


    一旁，张雨晨流出的血液滴落玉板，只染红了一小片花纹，而此刻陈星瑜的血甫一滴上，血滴周围的一大片花纹立刻明亮起来。


    法阵的枝蔓贪婪地吞食着他的血液，原本死板的花纹变得鲜活生动，宛如获得生命。繁复的花纹之上，竟产生了一道美丽的虚影，在空气中舒展摇曳。


    白修明的眼中涌起一阵欣喜。


    「怎么样？我一个人的血，足够激起整座大阵，」陈星瑜曲起手臂压住伤口，让鲜血不再滴落，「如果我们合作，我帮你完成血祭，你保我到过关的时间，咱们皆大欢喜，不好吗？」


    白修明抬起头来：「你要怎么做？」


    「不怎么，为了说明我的诚意，你大可不必做任何改动。」


    陈星瑜一挥手，指向倒悬着的诸位主播：「该吊就吊着，你想找几个人放血玩玩也随便，不要动我那几个朋友就行。」


    「至于我，」他指了指自己的腕錶，「现在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二十分钟，咱们完成血祭，十分钟足够，等七点五十的时候，咱们正式开始。」


    「不行！」白修明断然拒绝，「我怎么知道你能够信守承诺？若是到了最后几分钟，你坚决不肯出血，我还是不能完成。你现在就开始，大不了我把你的朋友们放出礼堂，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你也可以让他们拿着武器，在血祭完成的一瞬间把你拉走。」


    「小子，」白院长逼近两步，「合作，就是要双方都有诚意，不是吗？」


    陈星瑜看着白院长，皱眉思考了一下，半晌后终于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


    白修明伸手打了个响指，捆绑着彭乐他们的力量立刻断绝，众人扑通扑通落了地。


    「陈星瑜，你……」章媛首先担心地叫出声来，「只剩下你一个，能行吗？」


    「没关系啊，」陈星瑜超朝他们挥挥手，「我相信白院长合作的诚意。」


    犹豫半晌，章媛才咬着下唇道：「我们走！」


    一行人走过法阵，不知是不是刚才从高处跌下崴了脚，彭乐突然脚下一软，摔了一跤。


    「你怎么样？」陈星瑜跨出一步想要去扶他，却被白院长伸手拦住。


    「怎么，还有什么花招要玩？」白院长目光一闪，挡在陈星瑜面前。


    「害，你怎么这么紧张？」


    陈星瑜一手搭上白修明的肩，干脆把他往旁边拉了两步：「我说了帮你就一定会帮，你看我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白修明身后，莫玲玲好不容易才把彭乐扶了起来，两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过陈星瑜身旁。


    「你……」彭乐眼中现出担忧，「真的可以吗？」


    陈星瑜依旧一副和白院长哥俩好的架势，笑眯眯地点头：「快出去吧，我没事。」


    白修明轻轻挣了挣，却没能挣开陈星瑜的手，不由得眯起眼睛：「怎么，怕我对你朋友不利？」


    「哪有，」直到看到四人走出法阵的范围，陈星瑜才笑着放开手，「亲热点不好吗？」


    跳下法阵，四人的脚步霎时快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到了礼堂门口。


    白修明的目光变得阴暗起来，他走回大阵中央，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开始吧。」


    礼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陈星瑜。


    青年一身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却依然如青松挺立。那一身血衣，仿佛泼墨之画，诡异之间竟称出了他的几分儒雅，没有半分狼狈。


    白皙饱满的额头前，几缕乌黑的髮丝垂落，给他精緻的面容增添了些随性的慵懒。


    薄唇轻启，却开口就是嘲讽：「白院长，您也是博学之人，一定听说过兵贵精而不贵多，您弄来这么多人，这么多血祭祀都没有效果，早就该停手了，为什么如此执迷不悟？」


    白修明镜片下的目光一闪：「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妄想劝我放弃？」


    「不，」陈星瑜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臂，白皙的皮肤上，刚刚割下的伤口触目惊心，「我是想要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神迹。」


    毫不犹豫地再次割下一刀，鲜血立刻从手臂上涌出，滴滴答答滴在青玉石台边缘。


    「唿——」不知从何处吹来了风。


    在看不见的地方，洞天福地的万顷灵气，开始悄悄聚集。


    9980x2c13直播间：


    【啊啊啊啊啊，宝贝你真的放血啊！看着就好疼！】


    【主播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的血特别有效果吗？】


    【是啊，说是什么天师灵血，难道还真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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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游戏发布的任务不是阻止白院长祭祀吗？主播为什么要帮他？】


    【也就你们这些颜值狗把这个主播当神，好像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为什么要帮白院长，就是恶趣味呗！】


    【你他妈恶趣味给自己放血啊，有没有点逻辑？】


    【虽然我爱我的宝贝，但我真的不理解……】


    直播画面里，陈星瑜围着青玉石台慢慢地踱步，鲜血却没有滴在石台上，点点滴滴，落入高台周围的废墟之中。


    白院长不解地看着陈星瑜的动作，期待着法阵的变化，可奇怪的是，这一次，花纹没有任何变化，连刚才陈星瑜对比时滴血的效果都未能显现。


    「你……怎么没效果了？」白修明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陈星瑜却丝毫不停，继续慢慢地踱步，鲜血洒落，渐渐形成一个圆。


    「哗啦——」遥遥地，不知哪里传来了海浪的声音。


    「怎么了？下雨了吗？」


    「不知道，该不会有洪水吧？」


    倒悬着的主播们窃窃私语，满面惊惶。


    白修明则依然紧紧盯着陈星瑜，眼神中透着紧张。


    「啊啊啊啊啊——那里！那里！」有个主播高声叫了起来，惊恐的眼神直盯着法阵一角。


    白修明悚然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礼堂的地面上，已变成了一片汪洋。


    波涛翻滚，渐渐淹没了周围的残砖烂瓦，浪花朝着中央的法阵汹涌而来。


    那不是洪水，不是海浪，是血，鲜红的血浆形成的海洋，将法阵变成了一座孤岛。


    一道大浪拍来，红色的浪花带着细白的泡沫，啪地一声拍上了高台。


    「呜呜呜呜——」血海之中，无数张脸在翻滚，在悲泣，无数只惨白的手臂在其中挣扎。


    一道浪翻涌而来，如潮水般涌上青玉石台，剎那间，血海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剧烈翻腾起来。


    无数白骨从血海中跳出，沖向高台。被倒悬着的主播们立刻被捲入其中，发出痛苦的惨叫。


    血花溅落，主播们全身鲜红，衣衫皆烂，身上现出一道道见骨的抓痕。


    法阵边缘，陈星瑜却一身干爽，丝毫未被血浪影响。


    无数人脸和白骨在他身旁为成了一个圈，嘶叫着咆哮着，却始终不敢上前。


    「哒！」一滴灵血落入血海之中。


    血海勐然安静了下来。


    如一片灵光，给黑暗中的旅者指引了方向，血海收束了狂暴，臣服般跟在陈星瑜的身后，渐渐漫上石台。


    青玉石台之上，繁复的花纹渐渐被血色浸染。


    与此前的无数次祭祀不同，被浸染的符文陡然变得生动，如枝蔓般蜿蜒生长，仿若大阵之上，长起了一片生机勃勃的符咒森林。


    陈星瑜漫步在森林之间，神态悠闲。


    鲜血浸润过半，陡然间，礼堂再生变化。


    悠扬的诵经声在礼堂周围响起，人脸和白骨渐渐消融。


    法阵的符文生长得更为迅速。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陈星瑜的步伐，看着他一点一点走向中央的阵眼石。


    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正静静地躺在法阵中央，等待着鲜血的浇灌。


    血海漫到阵眼石旁，浪花轻触，却被狠狠地挡了回来。


    白修明勐然看向陈星瑜。


    因为大量失血的缘故，陈星瑜的面色惨白，血口一道又一道，整条手臂上布满深深的血痕。


    青年身形单薄，走到这里已经有些脚步不稳。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若他这会儿支持不住，血海里的那些白骨，会不会一哄而起，把所有人撕成碎片？


    白修明身周的黑雾越来越浓，似乎有什么正在跃跃欲试，一旦陈星瑜无法支撑，便会挣脱而出，强迫他上前献祭。


    微微的踉跄之下，陈星瑜终于走到了阵眼石前。


    匕首的寒芒在他手中闪烁，尖锐的锋刃再一次刺入手心。


    「滴答，滴答！」


    鲜血涌出，正正滴在阵眼石的中心。


    白修明一瞬不瞬地盯着大阵中央，黑雾勐地胀大数倍，几欲从他的身体中脱出。


    阵眼石的中心有一个小小的凹陷，陈星瑜灵血滴下，渐渐将凹陷填满。


    「哒！」在最后一滴血落下的时刻，不知什么机关启动，灵血蓦然被吸收，沿着阵眼石的凹纹顺流而下，瞬间布满整块灵石。


    两方的血液接触，血浪终于突破屏障，将阵眼石也淹没其中。


    大地勐地震颤起来，深厚的血海被震出无数涟漪，剎那间，尖啸声四起，青石台被震出无数裂缝，将所有的鲜血尽数吸入。


    诵经之声蓦然大作，生长的法阵成型，白修明身上的黑雾腾空而出，在半空中凝聚成型。


    那是只不知怎样的怪物，黑漆漆的身体仿佛由无数尸体拼成，无数双眼睛在其中闪烁。


    陈星瑜只在余光中看了一眼，双目已疼得无法睁开，只觉得「嗡」的一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仿佛无数尖利的细针扎进身体，鲜血涌出又将自己束缚，狂喜、悲伤、愤怒……所有的情绪都在脑中疯狂撕扯，感官刺激到了顶点，又化作无尽的痛苦。


    原本倒悬的主播们全都摔落下来，痛苦呻.吟，刚才不小心直视黑雾的几个已经口吐白沫，身体在青石台上疯狂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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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师灵血……哈哈哈哈哈。」低沉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震得耳膜生疼，脑海中又是一番搅动。


    「天师，哈哈哈，天师！你们永远想不到，会有一个贪生怕死的后人，亲手用你们的血将我的封印解除。」


    陈星瑜双目无法视物，只觉一根冰凉的手指，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


    「人类，把法阵完成。」那声音命令着。


    陈星瑜顺从点头，擦了把眼下的血泪，看向中心的阵眼石。


    鲜血灌注下，那块石头正发着幽幽的红光。


    他微微一笑，低声念出最后的咒语。


    「哈哈哈哈哈——」畅快的笑声震撼着整个礼堂，四周摇摇欲坠的建筑再也不堪忍受，轰然倒塌。


    随着最后一个词的念出，巨大的法阵骤然成型，如硕大的车轮，在空中缓缓转动。


    完成了这一切，陈星瑜长长舒出一口气，踉跄着走出两步。


    「嗯？你要去哪里？」那声音问道。


    「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陈星瑜没有回头，快步走下青玉石台，「我已经完成了我的部分，还有十分钟，就不陪你了。」


    「我说过让你走了吗？」身后的声音里含着一丝玩味，「你很不错，不如我们合作，一起为我的主人效力，如何？」


    「主人？」陈星瑜脚步丝毫不乱，已走到了礼堂走道的中央，「我以为，你就是这里的神。」


    「神？不，我当然不是。严格来说的话，我应该只算是神的一部分。」


    「一部分？」陈星瑜轻哂，「那让我考虑考虑？」


    「人类……」身后的黑雾赶了上来，渐渐包裹住陈星瑜的身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与我合作是你唯一的选择。」


    黑雾丝丝侵入肌理，肌肤仿佛被渐渐溶解，陈星瑜咬了咬牙：「你要怎么合作？」


    「当然是……让你和我融为一体。」


    剧烈的疼痛袭来，黑雾加快了侵蚀，陈星瑜的皮肤瞬间变得灰败，点点黑斑生长。


    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了出去，陈星瑜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如果我不答应呢？别忘了，刚才你已经答应了我们的交易。」


    「愚蠢的人类，你以为，作为一个神，我会遵循和你之间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承诺吗？」


    仿佛被这无耻的言论震惊，陈星瑜迅速转过头来，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地表情。


    「你很震惊？」黑影哈哈大笑着，「在我的眼里，人类不过是蝼蚁而已，但作为一个有用的蝼蚁，我，允许你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真的吗？」陈星瑜转过身来，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敢看向那黑雾中的人形。


    突然，他笑了起来。


    青年精緻的脸庞上还留有血泪的痕迹，那笑容却如春日暖阳，秀丽的嘴角轻柔弯起，让所有的造物都不自觉地被他吸引了目光。


    「可是我觉得，生活在地面上挺好的，黑暗的地下，不是人类可以多待的地方啊。」


    「地下？」黑雾轻顿，「你傻了吗？待大阵发动完毕，我便能从地下回归地面，到时候，我…就…就…就……」


    像是放映机卡了带，黑雾的声音变得断续，他骇然回望。


    原本摔落在青玉石台上的主播此刻已不见踪影，连白修明也消失无踪。


    大阵依然静静悬浮在空中，符文却旋转得越来越快。


    「怎…么…回…事？」黑雾的话语中掺杂了一丝紧张，一丝熟悉的恐惧感突然涌入他的脑海。


    大阵……应该是这样的么？


    身后传来了青年的一声轻笑，悬空的大阵蓦地疯狂旋转起来，繁复的花纹在空中疾速交错，突然，黑雾脚下一个踉跄了，它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雾气的尾端已被最近的花纹死死绞住，强大的吸力传来，黑雾不由自主地被拖拽着向法阵飞去。


    「不，不，不不不不不——」


    黑雾勐地散开，试图找寻地方躲藏，可青玉石台之上，白修明早已不见人影。


    是刚才放走的那帮人！他们竟然在这一点时间里，把青玉石台上所有的主播都藏了起来，让他找不到可以附身的人！


    尾端的吸力在增大，黑雾不死心地紧紧扒住礼堂中的废墟。


    巨大的力量疯狂交错，礼堂的地面剧烈震颤，出现了无数裂痕。还未走出礼堂的陈星瑜脚下一闪，一小股黑雾如毒蛇般缠上了他的脚踝，左边小腿咔嚓一声被生生折断。


    白骨从皮肤中支棱出来，鲜血喷洒。


    强行吸取灵血中的能量，黑雾勐然挣脱了大阵的束缚，扑向陈星瑜的身体。


    灵魂被狠狠挤压，无数诡异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那一瞬间，来自亿万光年两端的两个生物，被生生糅合到了一处。


    眼前的画面疯狂旋转，黑暗的宇宙、朦胧的星云、爆发的新星……无数诡异的画面闪过，突然间，陈星瑜伸出双手，试图停住脑海中的画面。


    血红天地之间，少年英雄青衫白马，手持利剑，伏魔阵在他身后冉冉升起。


    转眼间，画面变换，巨大的黑雾陡然出现在眼前。


    「你做了什么？」


    陈星瑜眼球压力骤增，几乎要当场爆裂，鲜血混合着泪水，落了满脸。


    他却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以为，天师后人真的会因为贪生怕死而帮你？或者，你真的以为，你偷梁换柱改动大阵，我们就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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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核心的算计被生生揭露，黑雾在愤怒中生出无数触手，紧紧捏住了陈星瑜的魂体。


    每说一个字，触手下的魂体便会被撕裂一点，可他却笑得畅快。


    「你会用篡改的阵眼石，将原本镇压用的伏魔阵反转，难道我们就不能再给他反转回去？」


    「你还记得刚才彭乐摔的那一跤么？」


    「早在那个时候，他已经将我用灵血绘制的反转符压入阵眼石之下，负负得正啊这位神，你没看见，大阵现在又恢復了顺时针的旋转吗？」


    小腿处鲜血仍在流淌，陈星瑜手指点蘸，在空中绘出一个又一个图案。


    缓缓旋转的大阵对面，一群主播歪七竖八地躺倒在矮墙之后，彭乐在红姨的口述下，画出同样的符文。


    「轰——」伏魔阵光彩大增，黑雾被狠狠拉出陈星瑜的身体。尖啸着被吸入了大阵之中。


    陡然间，小礼堂里尖叫四起，那是无数的怨魂齐声发喊，青玉石台下，无数双枯藁的手臂伸出，死死抓住黑雾。


    黑雾扭曲着、翻滚着，却始终无法逃脱怨魂的桎梏。


    半悬在空中的大阵倾覆而下，仿若千斤之石，一时间，地面发出剧烈的震颤，青玉石台四周地面齐齐裂开，整座石台缓慢地向地下沉去。


    「轰！」又一阵震动传来，青玉石台继续下沉，礼堂的地面下出现了一个深深的黑洞，恍若深渊。


    整个幼儿园的建筑都向着礼堂的方向倾斜着倒下。


    「星瑜！」烟尘之中，章媛在对面尖叫一声，面色焦急。


    陈星瑜正用一条腿撑着身体，闻言直觉右闪。


    在他身后，礼堂的残破外墙轰然倒塌，他勉力跳了两步，堪堪停在一处宽大的石缝前。


    蓦地，身后破风声起，一块巨石被深渊吸引得横空飞跃，狠狠撞在他的腰上。


    陈星瑜整个人立刻站立不稳，直直向深渊倒去，只来得及微一转身，手中一把银针朝着大石飞来的方向射出。


    「大佬！」对面传来彭乐的惊唿声，下一秒，他已不顾周围横飞的乱石，从对面飞奔而来。


    然而一切都晚了一步。


    待彭乐奔到，尘埃混乱中，陈星瑜已不见踪影。


    所有人都愣住了，彭乐突然一个转身，俯身揪起身后的一个人影。


    圆圆胖胖，被赵师傅的银针定住了身形，正是张雨晨。


    刚才，就是他，在万物倾覆的时候，悄悄用道具拨动了那块巨石，利用那毫釐只差，让它飞向了陈星瑜的方向。


    「你他妈……「彭乐咬牙切齿地揪着张雨晨的衣领，拳头狠狠地向他脸上挥去。


    拳劲落下，张雨晨的身周却突然出现了一圈白光，将他牢牢护住。


    彭乐的手臂突然被不知名的力量阻拦又反弹，咔嚓一声从中折断。


    「呵，呵呵……」张雨晨手脚无法动弹却笑得得意嚣张，「来啊，有本事来杀我，老子这可是a级防御道具，超人都打不过哈哈哈哈哈！」


    彭乐忍着手臂的剧痛，狠狠丢下了张雨晨。


    「行，不杀你。」他恨恨地一抹嘴角，单凭一只左手把他拖到了深渊边，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料。


    「这是……」张雨晨的眼中疑惑一闪，接着现出惊恐的神色。


    「这还是你送给我们的礼物，想来你也不愿给，还你就是。」


    说着，他轻轻一抖，将张雨晨从头到脚包裹起来。


    张雨晨脑中突然响起了系统的播报声：


    【恭喜主播获得道具：隐形斗篷】


    【道具说明：道具商城周年庆特别推出，哈利波特同款，穿上它，你就是霍格沃兹最靓的仔！】


    第23章 德康医院


    陈星瑜在听到破风声的时候，已经快速做出了反应。


    巨石直直向他后腰撞来，这一下要是真的撞实了，怕是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情急之下，陈星瑜只能旋身侧首，整个人如同一张柔韧的弓，堪堪躲过最强烈的打击，但无奈他的左腿伤得实在厉害，躲闪之间还是慢了一拍。


    巨石旋转着擦过腰侧，带着一阵旋风。


    他本就只有一只脚站着，此刻再也难以保持平衡，踉跄之下，随着巨石激起的漫天烟尘，滑落深渊。


    青玉石台的轰然下沉将大地撕扯得支离破碎，上方建筑还在不断坍塌，即使是在下落之时，仍有无数石块击打在身上。


    陈星瑜在半空中艰难地换了个姿势，却见自己正以极高的速度，朝着下方一块突出的岩石撞去。


    电光火石之间，连查看道具的时间都来不及，尖锐的岩石已扑面而来。


    他只得快速将手臂交叠，挡在头面之前，以期不要脑袋着地受太重的伤。


    【叮！】脑子里只来得及响这么一声，陡然间，一点微光从陈星瑜后背亮起，蓦然覆盖了他的全身。


    一枚巨大的顶针在半空中现身，又迅速分解，投入包裹住青年身体的白光之中。


    「砰！」岩石被撞得粉碎，石屑在半空中飞溅，陈星瑜的身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铁球，将他牢牢护住。


    「咚咚咚咚咚……」铁球以雷霆万钧之势，在犬牙交错的石壁间不断弹跳，带着无数的小石块轰然下落。


    深渊似乎没有尽头，身处其中，无穷无尽的颠簸也似乎永无停歇之时，时间仿若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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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不知第多少次狠狠撞碎一大块坚硬的花岗岩之后，陈星瑜终于晕了过去。


    9980x2c13直播间里，随着陈星瑜的昏厥，陷入了一片黑暗。


    【卧槽，第一次发觉脑波体验太过逼真也是不好的，我要吐了】


    【晕死了晕死了，我眼珠子要转出来了，怪不得宝贝晕了】


    【晕了好，他再不晕我就要晕了（打赏50积分）】


    【从别的直播间过来，那边没啥好看的了，据说这边还没结束】


    【卧槽这主播应该没事吧，直播间都黑了，会不会下一秒，直播间就关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啊，我家宝贝命大着呢！】


    过了好一会儿，观众们才从眩晕中恢復过来，开始讨论刚才的剧情：


    【正好正好，现在没啥可看的，哪位大佬给分析一下，刚才主播那波操作是怎么回事？】


    【刚才主播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就是个反转又反转的问题。】


    【呃……原谅我已经没有脑子了，能给说清楚些么？】


    【很简单，白院长要主持血祭救儿子，于是引诱所有的主播到幼儿园，听那个黑雾的说法，如果血祭成功，大概率会放出个怪物来】


    【对，还有那个什么阵，应该是有两种用途，顺着转，就是镇压，逆着转，就是解封。】


    【哦，明白了，所以主播说他搞了个什么逆转，大阵运转的时候，原本被放出来的黑雾就又被拉回去了】


    【这波赫雾实惨】


    【可主播到底是怎么操作的？他不是一直在和黑雾说话么？我刚才连回放都仔细看了，他真没做什么啊！】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谁有其他主播的视角，过来说说】


    【哈哈哈，刚从小天师的直播间窜过来，小天师这会儿正哭得伤心】


    【咱宝贝还在呢，等会你去安慰安慰，你先说，小天师到底做了啥？】


    【之前主播不是说过，他给过小天师一张用血写的那啥……反转符】


    【小天师他们被抓又被放，中途他不是摔了一跤？我专门去看了回放，那是他故意的。他趴在地上的时候，就把那个反转符给压在了阵眼石底下。】


    【对了，说到这里我就有疑问了，那个什么阵眼石，我还专门截图看了，跟那个书上的图一样一样的，怎么就反转来反转去了？】


    【艹，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个星域的文化太他妈特别，我都想去看看了。】


    直播间里讨论得热闹，陈星瑜这边却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或许是太久没有放松精神，陈星瑜在恍恍惚惚之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早已习惯的难受，这次是因为什么又躺在了床上，他不得而知。


    熟悉的痛感从胸腔中传来，随着每一次心跳，把痛感压缩，再送往全身。


    陈星瑜忍着疼坐起身来，摸了摸身上的凉被。


    胳膊苍白幼细，大概是他十一二岁的时候。


    楼下，父母争执的声音隐隐传来，房门被重重敲了一下，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大概十六七岁，身体已经强壮得像一只小狼，一进门就死死盯着陈星瑜，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好啊，你又得逞了，开心吗？」


    少年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成年人的低沉，却又夹杂着一些金属般的鸣音，尤其是在尖声讽刺着什么的时候。


    陈星瑜缩了缩身子，在床头蜷成一团，细细地开口：「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才怪，你就是故意的。」少年走近了两步，高壮的身躯带来恐怖的压迫感。


    「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妈妈，这个夏天带我，哦不，带我们去南方的海岛玩，你就偏偏要犯病，这下好了，妈妈说不去了，要陪着你去德康住院，你高兴了？」


    德康两个字一出现，陈星瑜勐地抬起头来。


    「我不要去德康住院，我还要去参加学校的夏令营呢。」陈星瑜反驳着。


    「夏令营？夏令营有什么好玩的？有海滩吗？有赌场吗？都是些学校的小萝蔔头，一点意思都没有！」


    少年表情危险地眯起眼睛：「听着，等会而你就去跟妈妈说，不要去医院，要去海岛，带着私人医生一起去，听见没有？」


    似乎是不满意自己的恐吓效果，少年上前一步，抓住了陈星瑜的头髮：「你要是不这么说，你等着，我就去告诉你的每一个朋友说你得罪我了，谁敢跟你玩，我就揍谁！」


    陈星瑜的头髮被他拽得生疼，眼泪已经挂在了眼眶上，却不愿示弱，艰难地把头扭向一边，再不肯说话。


    少年又威胁了他几句，直到听见了楼下母亲的唿唤声，这才整了整衣服，走出了陈星瑜的房间。


    很快，楼下传来模煳的交谈，陈星瑜听见他说：「没事，我刚才上去看过小鱼了，睡得挺好，都流口水了。」


    过了一会儿，母亲上楼来看他，陈星瑜懒得告状，翻身装睡。


    别墅很快安静下来。


    陈星瑜撇了撇嘴，悄悄走到房间的小阳台前，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隔壁的一栋别墅其实也是陈家的，只不过这段时间，给了养兄的一位同学借住。


    夜已经深了，远方传来初夏的遥遥蛙鸣。


    隔壁家的门廊黑黢黢的，只有花枝在路灯的照射下，投下晃动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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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却看得认真，仿佛那里有什么宝贝，值得他一瞬不瞬。


    不知等了多久，趴在栏杆上的陈星瑜打了个呵欠，睏乏地低了会儿头，眼睛一眨一眨就要睡着。


    蛙鸣似乎静止了一瞬，轻微的脚步传来，陈星瑜眯了眯眼睛，精神勐然一振。


    隔壁别墅的小径上，出现了一点小小的灯光，一个颀长的人影轻巧地穿过门口的草坪，来到隔壁门前。


    「夏哥哥——」陈星瑜听见自己轻喊出声，抬起细瘦的胳膊，在头顶挥舞了两下，开始哼哧哼哧翻过阳台的栏杆往下爬。


    那人闻声抬头，手上的微光照亮了他优美的下颌线。


    不用细看，陈星瑜就知道，他现在一定是修眉微皱，双目中流露出不贊同的眼神。


    可他就喜欢这样，夏哥哥整天都是一副温和模样，只有惹着他了，才会出现其他的表情。


    比如，自己生病。


    又比如，生病了还爬窗户。


    思忖间他已经翻出了阳台，只需横移一点距离，再顺着装饰柱滑下去就行了。


    不过他似乎漏算了今天身体的状况，才下了两步，手脚一软，竟然就那么摔了下去。


    陈星瑜紧紧闭上了眼睛，可迎接他的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一双有力的手臂。


    微微的沉香气息扑面而来，将他柔柔笼罩，陈星瑜嘿嘿一笑，再不敢看眼前人的表情，只缩了缩脖子，在来人颈上轻蹭。


    「今天病着？」感受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热度，少年嗓音微沉，「胡闹！早说你不要翻墙，就是不肯听，今日要不是我在下面接着，你就……」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抱着怀里比同龄人都要轻的小少年，一步步向前走去。


    「哥哥，我不回去。」陈星瑜发觉了他走的方向不对，立刻扯了扯他的前襟，讨好地笑着，「我们去你家，好不好？」


    「不好，你生着病，就得回去躺着。」


    「不嘛不嘛，我快好了，真的……」


    他话音未落，自家别墅里的感应灯突然亮了起来，一阵咳嗽声传来。


    「哎呀，我爸醒了，我……」小小的人儿还在着急，却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再探头看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被抱到了自己房间的阳台上。


    少年几个大步便走到了床边，弯腰把小孩放在床上。


    陈星瑜抱着少年的脖子不肯松手，非要凑到他耳边问他：「夏哥哥，下个星期学校夏令营，你也来好不好？」


    少年一哂：「都是你们小孩的玩意，我去做什么？」


    陈星瑜手臂一紧：「那你是要跟我哥去海岛？」


    少年的语气依旧平静：「我不去海岛。」


    「那就陪我去夏令营，就……作为哥哥参加，好不好好不好？」


    少年笑而不语，陈星瑜放开搂着他脖子的胳膊，强行拉了他的手过来，勾上他的小指：「说好了你一定要去，要不然就是小狗。」


    看着少年似乎还要拒绝，他一着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是小狗，夏哥要是不去，我就……我就……」


    小小少年的脑海里没有那么多词彙，憋了好半天，才一字一句地说：「如果夏哥你不去，我长大以后就嫁给你！」


    看着少年惊愕的眼神，小孩得意地解释：「我妈总是说我爸，说嫁给他肯定是因为上辈子有过节，这辈子还和他是冤家。」


    即使是在梦中，陈星瑜也感觉到一阵脸红，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少年，生怕他一巴掌唿下来，自己怕是要几天都见不到他人了。


    正后悔着，少年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小孩子说什么瞎话，不就是去个夏令营么？犯得着你这么认真？」


    「那你会去咯？」陈星瑜心中一阵大喜，连高烧带来的一阵心悸也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


    「哗啦！」无尽的深渊终于到了头，早已被磕得坑坑洼洼的铁球带着极大的冲力，一头扎进了水中。


    铁球再也不堪重负，一入水便碎成了几瓣，咕噜咕噜沉入水底。


    地下水冷得刺骨，温热的身躯被骤然丢入水中，陈星瑜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身体。


    四周一片黑暗，只能感觉到身侧湍急的水流，轰隆的流水声在岩壁间反覆震盪，被放大了无数倍，震得脑子都跟着昏沉。


    陈星瑜的身体被激流裹挟，急促地旋转了几圈，便快速地移动起来。


    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人已经不知被沖走了多远，陈星瑜挣扎着从系统商城里兑了件救生衣和一个头灯，给自己装备起来。


    身体还在水中打转，但好歹现在不担心下沉，陈星瑜拨动头灯的开关，看向四周。


    不知为何，青玉石台下沉后不见踪影，铁球却把陈星瑜带到了一条宽阔的地下河中。


    千万年水流的沖刷，让这条河道异常宽阔，水流也十分湍急。头灯的光亮下，两侧的石壁瞬间从视线中划过，陈星瑜有一种不小心又坐上了德康医院班车的感觉。


    这熟悉的感觉让他一个激灵，连忙又兑了个充气垫，随时准备迎接撞击。


    在大自然的狂暴下，任何人工都显得渺小而无力，反正在昏迷期间自己已经不知被带到了哪里，这时只要能保证安全，倒也犯不着太过操心。


    他甚至有闲心想着：「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呢？」


    少年微笑的脸庞闪过，脑海里瞬间想起的，却是后来自己伤心哭泣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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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的心勐地沉了下来。


    是的，那个曾经说要做他的哥哥，陪他去夏令营的人，根本就没有来。


    不仅没有来，还从此干干净净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再无影踪。


    第24章 德康医院


    不知在水中漂流了多久，地下河的流速终于慢了下来。


    陈星瑜昏昏沉沉地在水中沉浮了近三个小时，身体停止移动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


    系统商城的头灯不是道具，就是普通的生活用品，为了节约电，陈星瑜早就把它给关了，此刻正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脖子上当摆设。


    奇怪的是，视野并非一片漆黑，微微荡漾的水波上，倒映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陈星瑜抬头向上看。


    这里依然在地底深处，只是似乎进入了某个掏空的山体之中，高耸的石壁形成了半圆的穹顶，正正罩在水面上方。


    无数的钟乳石从穹顶上垂落，长长短短地向着水面的方向延伸，如同倒悬的森林。


    而每一根石柱上，都有细细的光线蔓延缠绕。


    陈星瑜仔细去看，那闪着微光的藤蔓似乎还在微微摇曳，颤抖着生长。


    最长的一根钟乳石距离水面还有大约十来米的距离，那些奇怪的藤蔓离得还挺远，陈星瑜稍稍放下心，把注意力转向自身。


    这里应该是个巨大的地下湖，水面平缓，不远的地方，有几块巨大的礁石，如沉默的巨人，静静地站在水中。


    突然间，早前受伤的小腿处一阵刺痛。


    陈星瑜勐地一蹬脚，脚下好像碰到了什么。


    刺痛继续传来，陈星瑜清晰地感觉到，水中有东西在啃噬他的伤口。


    礁石就在前方不远处，陈星瑜咬咬牙，划动酸胀的手臂，脚下急蹬，向礁石的方向游去。


    刺痛还在继续，甚至有拖拽的力道传来，害他差点呛水。几番周折之后，陈星瑜的胳膊终于搭上了尖锐的岩石，他狼狈地用自己脱力的胳膊撑起身体，爬上了石面。


    两条腿都酸麻不已，陈星瑜拉起破烂的裤脚细看。


    左边小腿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一块手掌大小的黑斑，青黑色的血管如蜘蛛网般，密密麻麻围绕在黑斑周围。


    而黑斑下方，被黑雾拧断的碎骨支棱出皮肤，伤口被水泡得发白外翻，几乎和白骨一个颜色。


    而一只硕大的黑鱼，正呲着尖锐的牙齿，咬在他翻起的伤口处。


    陈星瑜嫌弃地拎住鱼尾，轻轻向外拉了一下，鱼口却咬得极为扎实，大黑鱼鼓着眼睛瞪着他，生气地「保卫」着自己的食物。


    陈星瑜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才把黑鱼从伤口上弄下来，差点又被咬破几根手指，他拎着黑鱼的尾巴，一扬手，把它丢进了湖水之中。


    只是这么一用力，竟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


    陈星瑜大感不妙，伸手触了触自己的额头，果然，已是熟悉的高温。


    和那黑斑有关吗？


    陈星瑜的手试探着触向黑斑。


    甫一碰到黑斑，一阵剧烈的疼痛勐的窜向膝盖，疼得陈星瑜眼前一黑。


    紧接着，像是被唤醒了一般，一股强大的渴望突然自他心底油然而生。


    饿，好饿！


    飢饿感极为强烈，胃里却空空如也，胃酸失去了目标，只好反水去腐蚀胃壁。


    不仅是胃，整个腹部都好像火烧火燎一样，而此刻，他的脑海里却没有想起任何食物，只有血。


    芬芳的、美味的鲜血。


    似乎有点魔怔地，他伸手挤了把小腿上的伤口，鲜血涌出，沾染了他的手指。


    他把沾了血的手指含进嘴里，舌尖卷过鲜血。


    铁锈味的液体暂时满足了身体对鲜血的疯狂渴求，陈星瑜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嘆。


    但接下来，那股渴望捲土重来，他渴求更多。


    虽然大脑已经烧得有些煳涂，但还不至于做出自己喝自己血的愚蠢举动，陈星瑜十分认真地盯着微微荡漾的水面，考虑着是不是可以抓两条鱼来试试。


    只是，他身上什么食物也没有，就连之前在系统商城兑的糖果，也早就给那群小鬼们分食殆尽，系统背包里只剩下几颗没吃完的红药。


    他打开光幕，打算去系统商城看看是否有鱼饵，商城的图标竟变成了灰色，怎么点也无法恢復。


    直播后台则是满屏雪花，屏幕像是出了故障似的不时闪一下，隐约能看到「故障抢修中」的字样。


    他昏昏沉沉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抬起左脚，悬在水面上方，在伤口上又拧了一把。


    鲜血滴落湖面，收回脚的时候，又有几滴洒落在礁石上。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身旁的水面突然发出一声轻响，湖中的黑鱼被鲜血的味道吸引，摇头摆尾来到礁石旁。


    起先还只有一两只，紧接着，一大波赫鱼蜂拥而至，争相吸食血液，一时间礁石边的水面急剧翻滚，如沸腾一般。


    陈星瑜：……这让我怎么抓？


    他正在考虑是不是脱下鞋去捞一捞，眼角的余光里突然微光一闪，他迟钝地转头，却迎面对上了一个闪光的东西。


    恍惚之下，他还以为是一条蛇。


    只是那「蛇」摇动两下，前端迅速向外撑开，爆出一团轻柔的光晕，瞬间变成了一朵美丽的、闪着光的「铃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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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已变得迟钝的大脑被刺激得清醒了一瞬，身体反射性地后仰，耳侧的肌肤却又碰到了别的什么。


    他蓦然回头。


    是和头顶钟乳石上一个品种的藤蔓，竟然也生长在这光秃秃的礁石之上。细细的藤不知从哪里蔓延而来，在他身边围了一圈。


    无数闪着光的花朵倒悬于藤蔓之上，还在微微地一开一合。


    微光轻闪，似乎有着某种神秘的规律，引人专注，挪不开眼睛。


    就在陈星瑜被花朵吸引的这几秒钟里，溶入水中的几滴鲜血早已被黑鱼吞食殆尽，但食客们却不愿远离，几条贪婪的黑鱼似是嗅出了他这个「食物来源」的味道，竟凌空跳起，试图去咬他一口。


    就在此刻，陈星瑜眼前光亮一闪，一朵「铃兰」迅速摆头，瞬间已摆动着藤蔓凑到礁石边缘，大张的花瓣勐地将一条跳起的黑鱼吞食入内。


    它身边的花朵一一效仿，纷纷拦截半空中的黑鱼，而更多的藤蔓悄然入水，速度比游鱼还快，闪闪发光的花儿在水下大快朵颐，不一会儿，所有的黑鱼都被吞入花朵之中。


    被抢了食物的陈星瑜：……你们的武德呢？


    内心烦躁顿起，陈星瑜一手拽过一朵花，像卡住鸬鹚脖子一样死死捏着花茎，另一只手径直去掏「花嘴」里的鱼。


    像是知道他怎么想似的，变成黑鱼馅「包子」的「铃兰」摆动两下，蓦地便瘪了下来，花瓣恢復原状，花瓣内的黑鱼消失无踪。


    花朵还轻蔑地闪了几闪。


    陈星瑜：有一句粗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恨恨地丢开花朵，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沉默地看了眼自己的脚踝，深深吸了一口气。


    「咔嚓」一声，腿骨復位，剧烈的疼痛传来，陈星瑜眼前一阵发黑。


    他挣扎着将计算好的几颗红药塞进嘴里，颤抖着双手，用手绢把小腿牢牢扎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幽幽醒转，陈星瑜轻轻动了动左腿。


    虽然商城无法使用，但幸运的是，在这里，红药居然还能起到作用。


    作为入殓师，正骨的操作太过熟练，小腿骨的復位准确，此刻虽还在隐隐作痛，但断裂处已基本癒合。


    陈星瑜艰难地撑起身体，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起身的瞬间，视野里一阵发白。


    陈星瑜熟练地撑着膝盖，静静等待大脑缺血的症状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他才发现，这一片礁石并不孤立，而是巨大地下湖中的一座小岛。


    发光的藤蔓从小岛的中心延伸而来，细细的光亮闪烁，仿佛光的信号，从那处核心传递到顶端的花朵。


    每传递一次，便有几朵「铃兰」盛开。


    陈星瑜回头看了眼那朵抢鱼的花，朝它露出个威胁的笑容，然后整了整衣襟，向着藤蔓发源的地方走去。


    地下空间里十分寂静，只有不远处的水面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礁石之上，光点顺着藤蔓缓缓移动，如同反向的路标。


    小岛的中心是一个微微凹下的盆地，如同一只大碗。


    藤蔓到了这里，开始盘绕编织，配合着那碗状的凹地，形成了一只巨大的巢。


    一个人正静静地躺在藤巢之上。


    微微闪光的藤蔓照亮了他的侧影，从陈星瑜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身材和搭在巢边的一只手。


    手指修长，颜色却苍白泛青，没有一丝血色，手背上有一个类似于牙印的小小疤痕。


    远远看去，那人的胸腔没有起伏，肤色也是一片惨白。


    难道是尸体？


    陈星瑜的脚步一顿。


    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抗拒，不愿上前去确认这人的生死。


    腹中的飢饿感一直在火烧火燎，催促着他继续前进，他却纠结着脚步，手指已深深陷入了掌肉之中。


    「滋……滋滋……」


    因为手上的药品有限，陈星瑜刚才不过堪堪将自己的生命与精神值拉到及格，便一直开着光幕，关注着生命数据。


    这会儿一阵电流声响过，直播竟然恢復了。


    陈星瑜瞟了一眼直播人数，立刻吓了一大跳。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直播间里，竟然聚集了上万名观众。直播刚一恢復，弹幕便密密麻麻地飘了出来。


    【哎哟终于恢復了，等得我那个心焦（打赏50积分）】


    【宝贝你还好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狼狈？】


    【哇塞这是什么地方？主播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这儿还是德康医院吗？】


    【是不是隐藏支线？但是不对啊，终极任务都完成了，主播这里怎么还在继续？】


    陈星瑜很快抓住了这条关键的弹幕：「终极任务完成了？」


    【是啊，小天师那边已经显示任务完成，因为任务是阻止血祭，你们反转了血祭的法阵，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啊】


    【对对对，主播你错过了白院长託孤的一幕，小天师似乎还因此拿到了个什么道具。】


    「託孤？白飞飞……那孩子还活着吗？」


    【没有没有，都是副本npc，不过因为那个阵被你们反转，诅咒也被一起消除，白飞飞应该是不会再发病了，说起来还是主播你的功劳（打赏50积分）】


    【不过他们也都卡在那里呢，这会儿都在医院大厅休息，没人能出来，原来是因为主播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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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说个事，那个插了你一刀的张雨晨，你猜他怎么样了？】


    陈星瑜顿了下才想起这号人物，他对着光幕眨了眨眼：「你们比我还要会当主播，这么诱人的问题，我怎么猜得出来？」


    他说话时眼波流转，长睫轻轻忽闪，引得弹幕一片嗷嗷叫。


    【啊啊啊啊老婆！他不说我说，他不是控制着那个什么李凯涛吗？你们都不在的时候，他就拼命去控制李海涛来找他】


    【对对对，我去了他们的直播间，那个李海涛一直在小礼堂的乱石里找他，被碎石打得头破血流的，后来还去找了吸血蚂蟥】


    「吸血蚂蝗？」陈星瑜挑了挑眉。


    【就是有一种主播，大都是身手不错的老玩家，在副本的最后，确定能脱离副本的情况下，会接受委託去救人。至于代价嘛，哼哼，那当然是你有什么他就要什么，把你吸干也不在乎。】


    陈星瑜轻笑一下：「毕竟生命可贵嘛！他们去找张雨晨了？」


    【哈哈哈，当然去找了啊。那个张雨晨毕竟是个进过几次副本的主播，身家还可以的。但是……】


    【但是，因为他被你定住，小天师又给他盖了隐形斗篷，谁都找不到他哈哈哈】


    【他已经快要急死了，但是他直播间里一直没看到任何救援的人出现】


    【是啊是啊，他肯定凶多吉少。宝贝你早点出去，把他留在这里好了。】


    陈星瑜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我也很想出去，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们直接出去？」


    他接着点了点光幕上其他的几个按钮，可惜都无法使用。


    【别想了，既然你已经进入了别的场景，那就说明你得把手上的任务完成，然后自然就可以出去了。】


    【对了，这里好漂亮，那前面是不是还有个npc，你倒是过去问问啊！】


    【是啊，说不定他身上就有通关的关键呢！】


    【宝贝别怕（打赏100积分）】


    【对，快去吧（打赏50积分）】


    在弹幕一叠声的催促下，陈星瑜终于点了点头。


    藤蔓依旧闪着微光，陈星瑜一步一挪，慢慢向「巢」中间的人走去，对方的面容渐渐清晰。


    那是一张极为苍白的脸，了无生气，却又俊美得让人心惊。


    轮廓硬朗而充满阳刚气息，眉目却带着天生的温柔，即便是静静地躺着，嘴角依然呈现出柔和而熟悉的弧度。


    陈星瑜轻轻揉了揉眼睛，方才在漂流之时，梦中少年的身影慢慢与眼前人重合。


    与印象中的少年不同，眼前的男人已经摆脱了发育期的单薄与青涩，呈现出成熟的气息。


    蓦地，陈星瑜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


    刚从病中恢復的小星瑜，偷偷跑到隔壁的游泳池去玩水，却被游泳池的主人抓个正着，不悦地撅起了嘴。


    「夏哥哥，等我长大了，你就抓不住我了。」


    少年面上带着微笑，手上却一点不松劲，直接把小孩拎进了别墅，强迫他在沙发上躺好。


    「你会长大，我就不会长大吗？」


    小小孩立刻被分走了心思，在柔软的沙发上打了个滚。


    「对哦，你也会长大……啊，不行不行！哥哥现在这么好看，千万不要长大，万一长成了我爸的模样，那可怎么办？」


    小孩真心实意地担忧着，心里却设想出一个又一个长大了的哥哥。


    ……没有一个是这样的。


    不仅长得比他高，比他壮，还不告而别，一去不回。


    「滋……滋滋……」


    直播间里一阵电流声乱响，像是卡带一样的机械声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接到？？任务：？？吸血】


    【？？说明：强制？？？30秒？？抹杀？？】


    血红的倒计时出现在直播屏幕的右上方，跳动的秒数憷目惊心。


    弹幕里一阵愕然：


    【这啥？干扰也太大了，直播设备该更新了吧】


    【吸血是个什么鬼？是让主播去吸血，还是让那个吸血鬼来吸主播的血？】


    【是哪个都很可怕好不好？他妈的不完成还有惩罚？】


    【卧槽，副本都完了还发布不完成就抹杀的任务，这系统是不是有点傻？】


    【只有30秒够干什么？宝贝快扑上去咬一口，估计一口就行！】


    【呜呜呜，宝贝宝贝你还好吗？这可是失败会抹杀的任务啊，咱还是上吧！】


    此时的陈星瑜看到了弹幕却无心回復，在系统发布任务的剎那，左小腿黑斑的位置勐地灼热起来，疼痛如燃烧般，在骨髓中直直窜起。


    心底对血液的渴求无限放大，他的眼睛死死盯向那具「尸体」苍白的颈脖，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


    舌尖缓缓舔过锋利的齿尖，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开始继续移动。


    一步，两步，终于，他的脚尖踏上了藤蔓之巢。


    还有15秒！


    柔软的藤蔓轻柔地闪着光，轻轻缠上他的脚踝。


    但它们并未阻止陈星瑜的行动，只是依恋般地在他的肌肤上轻轻磨蹭。


    躺倒的男人就在眼前。


    陈星瑜缓缓跪在他身边，手指触上男人的脸颊。


    触手冰冷如寒霜，却有着不同寻常的细腻与柔软。


    还有10秒！


    陈星瑜的手指搭上男人的颈动脉，没有搏动，没有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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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慢慢俯下身，额头在男人下颌轻轻蹭了蹭。


    淡淡的沉香味道笼罩在鼻端。


    还有5秒！


    直播间里弹幕都变成了一片空白，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那个秀丽精緻的青年俯身而下，轻轻张开秀丽而柔软的唇。


    嗜血的欲望几乎冲破理智，大脑中「咬下去」的声音在疯狂叫嚣，陈星瑜的嘴角突然勾了一勾，目光转厉。


    「这是你欠我的！」


    尖锐的犬齿刺入肌肤，男人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个伤口，陈星瑜舌尖拂过，鲜红的血液被浅浅吸出。


    左腿处的黑斑一阵剧痛，竟如同蒸发一般从腿部脱出，像是一条黑蛇，沿着陈星瑜的身体向上游走，目标正是男人颈间的伤口！


    陈星瑜忍着噁心，一把掀开衬衫前襟，将那条「黑蛇」从皮肤上撕下，扔在一旁的藤蔓上。


    藤蔓闪着光，几根花枝闪电般射向黑蛇，试图将其绞杀。


    只可惜花藤刚一接近黑蛇，便像是被吸去了水分般枯萎下来，不再闪亮。


    黑蛇勐然涨大，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震动：「碍事的人类，闪开！」


    【叮！恭喜主播？？任务，副本？？？关闭？？】


    眼前的一切开始摇晃分解，视线变得忽明忽暗。


    陈星瑜的嘴唇依旧吸附在男人颈间，此刻勐然用力咬了下去。


    不是男人的颈，而是自己的舌。


    鲜血自舌根涌出，舌尖转动，将天师灵血送入男人颈间的伤口之中！


    「扑通！」


    陈星瑜的胸腔狠狠震动一下。


    胸腔中的两颗心脏都勐然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扑通！」


    和着心跳的节奏，两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被男人的伤口吸收殆尽。


    在所有场景最后消失的瞬间里，陈星瑜模煳的目光中，男人微微睁开了眼睛。


    第25章 生息之地


    【叮！直播已结束，9980x2c13直播间将在一分钟后关闭，倒计时59，58，57……】


    直播间里，弹幕停了一秒，又急剧地爆发开来。


    【卧槽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什么黑雾竟然还活着吗？】


    【我天，怪不得之前任务做完了所有主播都还出不去，原来还剩下这么个余孽，相当于任务还没完成啊！】


    【这黑雾是什么时候进入主播身体的？在镇压之前吧？】


    【厉害啊，虽然主体被镇压，但依然留着一点被主播带走，我打赌如果给他足够的能量，那黑雾一定能再次从地底爬出来！】


    【你说得很对，那个躺着的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个能量源，那些花啊藤子啊不都靠着他生长么？黑雾最后的目的应该是夺取这具身体，或者他身上的能量吧？】


    【可惜可惜，最后那个男人好像醒了，但是主播已经被送出了副本，看不到结局。】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之前任务完成副本不给结束，等到黑雾想要抢能量抢身体时嫌我家宝贝碍事，就把人弄出副本，这特么也太双标了！】


    【是啊，那黑雾是关系户吗？】


    【垃圾节目组！你敢屏蔽我弹幕我就去投诉你！】


    【行了别气了，要不咱们给宝贝多点打赏，安慰安慰？】


    【对对对，直接打赏到主播主页，下播了也能收到，我去安慰安慰宝贝。】


    此刻的陈星瑜刚刚睁开眼睛，对上的确是好几双关切的眼睛。


    「啊，醒了醒了！姐，快来！」


    是莫玲玲的声音。


    身侧传来脚步声，章媛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醒了就好，我就说不用担心。」她笑吟吟地拍了拍身边彭乐的肩，「好了，都好好休息一下，别瞎想了。」


    陈星瑜撑了一下身子，身旁立刻有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帮他坐了起来。


    他正躺在一间类似于会客室的房间里，墙面被漆成了温暖的浅黄色，墙角摆着绿植。


    柔软的酒红色沙发上还躺着好几个主播，都是这次进入德康医院的新人，其中一个，半条胳膊都没了，他正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断臂，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不过很快，那条断臂便如同有生命般，一点一点地变长，接着手腕出现，然后是手掌、手指。


    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那位主播的手臂便重新长了出来，完好如初。


    像是藤蔓一样。


    被心里突然浮现的想法提醒，陈星瑜赶紧撩起左边的裤腿，看向自己的伤口。


    皮肤润白平滑，曾经白骨支棱的地方已经癒合如初，连一点疤痕都没有。


    就连那块可怕的黑斑，还有如蛛网般簇拥着黑斑的青黑血管网，此刻也不见踪影。


    「放心吧，」章媛在他身边微笑，「这里是游戏的休息站——生息之地，主播们从副本出来都会转移到生息之地，当然，只有一个小时的免费时间，超过的时间需要支付相应的积分。不过也够了，这一个小时，足够生息之地治癒你在副本中受到的伤害，等感觉好了，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彭乐一下子精神了，「我们还能回家？」


    「是啊！」章媛噗呲一声笑了，「我怎么感觉你像是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宝宝，觉得父母已经把你抛弃了？」


    无视彭乐涨红的脸，章媛继续解释道：「不回家也可以，但在生息之地，吃住都要花积分，咱们这些新手能挣多少，还要留着在副本里买道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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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回家真是太好了，」彭乐立刻变得喜滋滋地，「我要回去好好休息几个月，还要把道观里的法阵书都翻出来，这副本真是太丢……啊不，太累人了。」


    章媛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几个月是不可能了，咱们新手主播，最长的休息不能超过一个星期，所以，等会休息好了，赶紧回家去安排安排，你们都是第一次进副本，好好想个理由，别把家里人吓到了。」


    说话间，隔壁断臂主播的胳膊已经完全长好，开心地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迫不及待地奔出休息室，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


    「我也要走了，」章媛看着两人，「玲玲是第一次进副本，来之前正好和闺蜜逛街，她这一失踪，家里人肯定着急，我得去帮她解释一下。」


    她看向陈星瑜：「很高兴遇到你，这次如果不是你，我们就真的折在副本里了。」


    她笑着从一旁的茶几上拿过备好的纸笔，写了个电话号码上去：「出去加我微信，平时有什么事情咱们也可以交流。」


    陈星瑜点点头，将章媛的纸条塞进裤兜，自己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见他们互换号码，周围的几个主播对视一眼，也围了上来。


    陈星瑜在整个副本中的表现有目共睹，尤其是最后和boss对抗的那一幕，其他的主播虽然被倒吊着，但依然知道，这是个不得了的大佬。


    如果能攀上一星半点交情，对以后下副本有百利而无害。


    「大，大佬……」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主播凑上前来，不自觉地学起了彭乐，「这次真是多谢您，本人在现实里也算是个小企业家，如果平时有什么需要，只管去找我。」


    说着他递上来一张纸条，写着自己的姓名和电话。


    王家霖……陈星瑜在心中点了点头，这家人主要在建筑行业发展，倒是在京市多有人脉，只是没想到，作为企业支柱的王家霖，竟然也是一名危险的游戏主播。


    「那个，」王家霖欣喜地看着他收起了纸条，试探着问了一句，「大佬，您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我好奇好久了。」


    他一边说，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陈星瑜的黑丝手套。


    那双手套很薄，黑丝均匀而清透，在十几个小时的副本磨难中，它竟然完好无损，连一根勾丝都没有出现。


    陈星瑜看着自己包裹在手套中的双手，一时竟有些发愣。


    「呃……」王家霖有些尴尬地看着他，以为他是不好说，忙找补道：「没事，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


    说着，他便伸出手，想要和陈星瑜握手告别。


    「我是入殓师。」陈星瑜突然开口。


    看着对方惊讶的神情，他十分熟练地解释：「就是给尸体整理、洗漱、化妆，送死人最后一程的入殓师。京市第三殡仪馆，我在那里工作。」


    围在他身边的一群主播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陈星瑜看着这熟悉的反应，微微一笑，抬起带着黑丝手套的手轻挥一下：「所以，咱们还是别握手了，就此告别吧。」


    身体虽然修復，但精神依然有些恍惚，陈星瑜慢慢走向休息室的大门。


    「大佬……」彭乐着急地追了出来，「你体质特殊，阵法天赋又那么好，考不考虑到归云山来？回头我让师傅教你几招，咱们也可以切磋一下。」


    陈星瑜暗自失笑，回头你师傅见了我，怕是要替你师祖清理门户，把我这个师弟赶出师门。


    他面上不显，做了个疲惫的表情：「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休息，我还要安排其他的事情，下次吧。」


    「嗯，好。」彭乐突然也塞过来一张纸条，羞涩道，「这是我的电话，你记得加我哦！」


    踏出休息室的大门，陈星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中突然响起了那个活泼的声音。


    【叮！小助手上线啦！】


    【啊啊啊啊啊，漂亮哥哥我又见到你了，太开心了啊！】


    【让我来看看哥哥您的成绩如何！】


    接下来，竟然是一阵亢奋的鸡叫：


    【啊啊啊啊啊，哥哥你好厉害，天啊天啊，您等等我！】


    说完这些，那个声音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陈星瑜倒是不急，朝休息室大门的一旁让了让，看向外侧的街道。


    天光明亮，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如果不是刚从阴暗危险的副本里杀出来，大家大概会觉得，这里不过是个热闹的旅游区罢了。


    道路平坦，绿植遍地，到处都是一副花红柳绿的景象。


    走在街上的人们面色轻松，互相开着玩笑。


    街边，餐馆和休闲场所一应俱全，仿佛一切都沉浸在美好之中。


    也许，住在这虚拟之地，也是不错的选择。


    没让他等多久，ai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抱歉抱歉让您久等了，我去了一趟ai大厅，抢到了和您的固定服务合同，您看一下，我想成为您的固定服务ai！】


    一张契约呈现在陈星瑜的视线之中，他一眼扫过，的确是一张固定服务的合同。


    【求您了求您了，让我专门为您服务好不好？我很厉害的，生息之地的吃喝玩乐场所我都知道，现实里还可以作为您的外挂gps、自动报警电话、网络助手、生活小管家，保证服务周到让您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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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i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倒是让人心生怜惜。


    「现实？」陈星瑜敏感反问，「你还可以跟我去现实吗？」


    「当然当然！固定ai服务是系统给于vip客户的特殊奖励，您直播有功，我们当然要为您多做些事情！您以前肯定不知道，现实中很多优秀的成功人士，其实都是我们的主播哦！您为直播平台创造收益，我们助您在现实中取得更多成功，双赢的嘛！」


    双赢……吗？


    副本中有直播镜头盯着主播们的一举一动，现实中则是ai……通过这些控制社会的成功人士，这个系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哥，您看，可以吗？」ai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如果你坚持的话……」陈星瑜笑了，「好啊，我很开心能得到你的帮助。」


    「哇！您答应了答应了，太好了，今后您就是我的宿主了，您，您以后就叫我小爱，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兴奋过头的ai又芜湖了一阵，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抱歉啊宿主，现在为您播报副本奖励。」


    「您的直播间最高在线人数达到一万，奖励积分10000分，为您存入帐户。」


    「直播间打赏积分5326分，与直播间对半分成，主播获得2663分，已存入您的帐户。」


    「恭喜您成为本场直播中人气最高的主播，奖励积分5000分！」


    伴随着叮叮噹噹的金钱落地音效，ai继续尖叫：


    「啊，还有还有，完成特殊路线任务：红姨的眼睛，且贡献率100%，获得积分奖励5000分，获得红姨特殊奖励技能：时间凝滞。」


    「完成隐藏技能任务：救救孩子且贡献率90%，获得孩子们的馈赠：特殊技能——到我家来玩，具体技能有触发条件，规则将根据主播特质定制。」


    「触发条件？」陈星瑜皱眉。


    「嗯嗯，宿主，隐藏技能任务很难得的。」小爱一副羡慕的口气，「据我所知，能触发隐藏技能任务的主播本来就没有几个，但后来获得的技能都很逆天，当然了，触发条件是挺严格的，有两个主播已经b级了，技能都还没到手嘿嘿嘿。不过宿主您放心，我一定……」


    就在此时，所有人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在第748964号直播中，德康医院副本探索率达到100%，主线boss被镇压无法復现，德康医院副本就此下线，不再启用。】


    【恭喜新手主播陈星瑜达成该副本终极成就！】


    虚拟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街上大部分人都停了下来，不少主播露出震惊之色：


    「德康医院？就那个被称作新人杀手的副本，下线了？」


    「哇塞，不知道多少新人折在这个本里，这么长时间，死活没有人通关，这次的新人厉害了！」


    「今天……为什么是今天？可惜我朋友早了一步，唉……」


    「能够通关德康医院的新人……不出意料的话，排行榜上又会有一颗新星出现，真期待啊！」


    人们还在议论不绝，陈星瑜已经在小助手的帮助下悄然下线。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站在自家的卧室里，满室阳光。


    副本里原本的结束时间是早上八点，但因为他落入深渊走了特殊路线，生生把副本的结束时间延长到了中午十一点，出副本后又在生息之地耽搁了大半个小时，这会儿按照副本的时间算，应该正是午间。


    陈星瑜看了眼伤痕累累的腕錶，时针正指向十二点零五分。


    副本内外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


    陈星瑜的手指在卧室的小沙发背上轻轻敲了敲。


    这次只是个初级的限时副本，如果以后碰到了难度更高、时间更长的副本，怕是会耽误很多时间。


    章媛说得没错，的确是需要好好安排。


    进入副本后便消失不见的手机此刻正躺在床头柜上，屏幕时不时地亮起。


    陈星瑜拿过来看了一眼，大多是无关紧要的群消息，倒是有两条殡仪馆馆长的留言，问他是不是病了没去上班。


    陈星瑜礼貌地请了一天病假，从抽屉里拿了件睡衣，走进浴室。


    穿进副本的高定衬衫和西裤几乎要破成布条，一夜下来，攀爬打斗又泡水，浑身上下又是血又是汗，早已黏腻不堪。


    陈星瑜脱下衣物直接丢进垃圾桶里，打开花洒，站在水下。


    热水顺着身体流下，洗去疲惫，带来了些许舒爽。


    明亮的浴室灯照射下来，青年白皙的皮肤上水珠晶莹，反射出温润的光彩。


    突然，他擦着头髮的手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镜中的自己。


    乌黑的湿发垂落在额间，水流顺着优越的下颌线滴落胸前。


    胸部正中，少年时留下的手术疤痕憷目惊心，左侧，在系统药品的救治下，张雨晨那一刀并未留下痕迹，而右侧胸膛……


    那颗移植心脏外的皮肤上，不知什么时候，毛细血管透过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形成了盘绕的细细枝蔓，一朵「铃兰」盛开在胸前的粉色之上。


    这……是当时在山洞的时候留下的吗？


    陈星瑜定定地看着那朵花好一会儿，突然红了耳廓。


    走出浴室，馆长的回覆已经来了，说今日无事，让他好好休息。


    头脑已经无限困顿，心悸的感觉捲土重来，陈星瑜只来得及从抽屉里掏出几颗常备药吞下，便快速陷入了昏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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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十几个小时的睡眠终于让他养足了精神，陈星瑜在床上赖了片刻，下床洗漱。


    「哎呀宿主您终于醒了，您睡了十八个小时知道吗？我从系统开会回来看到您这样子，快把我给担心死了。要不是检测到您生理数值平稳，临睡前吃的药也对症，我已经想要匿名帮您打120了。」


    「开会？」陈星瑜正在刷牙，他吐掉口中的泡沫，「你们工作还挺忙的。」


    「哎呀不是。」小爱一副大惊小怪的口气，「昨天系统出了bug，下午召集的紧急会议。您放心，这种情况不多，我一般情况下都会随叫随到的。」


    陈星瑜在镜中展颜一笑：「没事啊，你来帮我，我已经觉得像是中彩票了，以前我也都是一个人，没关系……」


    那笑容清甜，眸子里的诚挚简直要从镜子里溢出来，说到一个人的时候，陈星瑜长睫下垂，神情中似乎有一丝落寞。


    脑海里，ai似乎是哽了一哽，接着便开始急急辩解：


    「啊啊啊宿主你别多想啊，昨天是因为安全问题，据说是中午的时候有人入侵系统，有好几个副本都被干扰，所以召集我们ai开会，让我们对宿主……」


    它勐地一卡，语气弱了半分：「让我们好好和宿主沟通，请宿主提供副本里的异常情况，我们好上报修復。」


    陈星瑜轻轻弯了弯眼角。这小ai还是太嫩，昨天开会的内容，怕不是要好好监视宿主，上报可疑情况吧。


    陈星瑜转身走出浴室，让阳光洒在微湿的额发上，深深吸入一口新鲜空气：「好的呀，我以后如果在副本里发现了什么，一定马上告诉你。」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微微挑起的眉却好像在说「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ai这边又是一阵失语，过了好一会儿，陈星瑜才听见它小小声地自言自语：


    「天啊天啊，我家宝贝太好看了，妈妈真是爱死了爱死了……他说他会马上告诉我呜呜呜妈妈一定好好陪你保护好你……你相信我，我，我这就去下载精英ai工作手册、学霸ai笔记，你放心，有我在，你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仔……」


    陈星瑜拿手机的手一顿，这ai的自我定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算了，在副本里也被人叫宝贝，这系统大概都是这个德行。


    临出门前，他叫了一声小助手：「我还没使用过你的服务，要不，你帮我叫辆网约车？」


    「好嘞！」小助手答应得干脆，「您还没吃早饭呢，我查过了，附近有家汤包馆评价很好，先去那里吃个早餐怎么样？」


    第26章 现实


    在小爱的殷勤招待下，陈星瑜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和最高标准的网约车服务，终于在八点到达了京市第三殡仪馆。


    看着殡仪馆门前的寥寥两辆黑色灵车和建筑物背后的莽莽青山，小助手从牙缝了挤出了一句：「这里空气真好啊哈哈哈！」


    没有理会它的自我安慰，陈星瑜信步走入馆中。


    时间还早，告别大厅和火化厅里都静悄悄的，化妆室这边却早早来了人，正忙碌着。


    殡仪馆的郑馆长站在门口，目光严肃地看着正在给遗体收敛化妆的员工，见陈星瑜来了，忙迎了上来：


    「星瑜来啦？」老馆长一见到他，立刻露出笑容来，「身体好点没有？」


    陈星瑜在老人面前一向乖顺，轻轻点了点头：「没事，昨天只是有点不舒服，已经好了。」


    他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奇怪道：「怎么这么多？」


    「害，别提了！」一个同事大大咧咧地叫道，「也不知道昨天是怎么回事，西郊那边出了好几起交通事故，送咱们这儿的好像是个公司的班车，直直就从山崖边冲下去了，不少人从车里给抛了出来，尸体都怪模怪样的。」


    他一掀身前的白布，一具只有一半的尸体出现在化妆檯上，头面也多处损坏，血污凝结在脸上身上，十分恐怖。


    馆长十分严肃地咳了一声：「尊重，尊重！好好说话！」


    他转向陈星瑜：「这里是你的专业领域，还是你负责，好好带带这些小子们，我还有点事，先去忙。」


    看着馆长忙不迭地脚步，陈星瑜低头笑了笑，走进化妆室。


    说起来是化妆室，和德康医院的停尸间也差不多，尸体放在方便移动的铁床上，身上盖着白布。


    小助手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一阵猫叫似的颤音：「那个……宿主，您这工作也太刺激了……我……我先歇会儿。」


    陈星瑜已经来到那具半截的尸体前，先问了一句：「能找到另一半吗？家属怎么说？」


    「找不到，」一个女孩在一旁细声细气地回答，「当时我和民警一块去找过，民警说，那半截可能掉进溪水被沖走了，他们会继续关注。家属……嗯，家属说，说……」


    她偷偷瞄了一眼陈星瑜，有些为难地开口：「家属情绪有点激动，逼着我们要，要给个全尸。」


    「放屁！」大大咧咧的男生怒了，「他都只剩一半了还怎么全？难不成把他家属锯一半给接上？」


    女孩「嘤」了一声，细声地埋怨：「你别跟人家家属吵啊，你忘了上次你跟家属吵架还受过处分？」


    陈星瑜带着黑丝手套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铁床的床架：「不用争，交给我吧，你们先忙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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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立刻点了点头，一脸崇拜地看向陈星瑜：「好，好的陈老师，您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们先去给那些轻伤的做整理，天气热尸体不能久放，尽量早点交给家属，今天的任务很重，都靠你们了。」


    陈星瑜盯着那具尸体，「这个，我自己来就行。」


    这其实是这个部门的惯例了，陈星瑜负责最难的活，其他的大家分。


    入殓师们散了开去，陈星瑜却依然看着那具尸体不语。


    「那个……宿主？」小爱小心翼翼地开口，「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要不咱们请个假，把这事推给别人？」


    「不，没什么，」陈星瑜闭了闭眼睛，「我只是在想怎么做才更合适。」


    他把尸体推到一旁开始清理，动作依然是如平时一般稳定有力。但没人知道，在他的心里，早已掀起了大浪。


    刚才他走进化妆室，只一眼的功夫，已经认出了好几个人，都是昨晚一起下副本的主播，而眼前的这个，正是他从小树林回来时，被放在医院大门口的那「半个」人。


    连脸上的表情都毫无二致。


    果然，在副本中死亡的人，在现实中终究也逃不过，连死前的痛苦都一模一样。


    他突然感觉后怕起来。


    昨天……昨天在山洞里看见的那个人，最后怎么样了？


    会不会，当他掀开下一具尸体上的白布，就会看见他的脸？


    这样的想法让他的脸色变得煞白，手指的动作也有了些微的颤抖。


    「小爱，」他在心里轻轻地问，「你们昨天开会，有没有说异常情况都有哪些啊？这种人只剩下一半的，算不算呢？」


    「噢，不是啦不是啦!」小助手以为他也被那尸体吓到了，连忙安慰，「咱们说的是数据问题，不是主播问题，比如……」


    它闷头想了想说法：「比如啊，你发现副本里有人有超能力，或者……害，算了，我悄悄告诉你啊，要注意的其实是npc。」


    「npc？」


    「对，就是游戏里固有的那些人，一般不都是有固定模式的嘛，你要是发现了他们不对劲，出来后告诉我就行。等拿到了奖励，我请你吃大餐好不？」


    是npc……


    他，果然不是玩家吗？而能够让系统召开紧急会议，他应该没事吧。


    心中的重压放下了了大半，陈星瑜看着手下的半个人，嘴角微微勾了勾：「那我还真是很期待呢。」


    早上的工作十分顺利，陆陆续续有人来领取尸体举行仪式。


    那半个人的家属气势汹汹而来，在看到衣着整齐、宁静闭目的遗体时，却全都红了眼眶。


    「对不起啊……」头髮花白的女人拉着小姑娘的手，「我昨天看见他那样，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没想到……没想到你们把他復原地那么好，我儿子……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整齐过。」


    小姑娘连连安慰：「阿姨您节哀顺变，我们也只是尽到责任而已。给您儿子修復的是陈老师，他……」


    她抬头四望，却只看到陈星瑜模煳的背影，走进了馆长的办公室。


    「小陈来了啊！」馆长刚接完一个电话，见是陈星瑜，不由得有点紧张起来。


    果然，陈星瑜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馆长，我可能不能在您这儿继续工作了。」


    馆长大惊：「你要回去继承家业了吗？」


    陈星瑜禁不住笑了：「哪儿有什么家业？家里有哥哥在，轮不到我。只是有点私事，可能时不时地要去外地，会耽误工作。」


    「哦，这样。」馆长狠狠松了一口气，「没关系没关系，咱们这个工作也不是一定要坐班，再说了，你都已经是咱们这儿的专家了，平时的一些小活犯不着你来干。」


    这个小陈虽然才从学校毕业两年，还是半路入行，手上的技术却抵得上几个老师傅，遗体只要从他手上过，就没有家属表示过不行！


    更别说这人还是个帅哥！开玩笑，他一个第三殡仪馆，要不是有陈星瑜这个活招牌，每年能不能招到人都两说！怎么可能放他走？


    「这样这样，」郑馆长激动得站了起来，「你呢，安心在这儿工作，工资什么的一分不少，当然，我也知道你不在乎。咱们啊，搞个弹性工作制，有疑难需要处理的时候，我们给你打电话，平时你想来就来，有事呢就先去办自己的事，好不好？」


    「这怎么行？馆长，」陈星瑜笑得纯净，「这样对其他员工可不公平。」


    「要什么公平？」馆长一瞪眼，「他们加起来能抵得上你一指头？要不这样，顾问，你就做顾问怎么样，我这就去打报告，给你涨工资！」


    老头说干就干，急急忙忙找来了行政处的同事，一共只用了十分钟，就完成了这次史上最快的职位变更。


    走出殡仪馆的时候，小助手悄咪咪地问：「宿主，您还真是受欢迎啊！」


    陈星瑜失笑：「当初进这一行也是偶然，其实……」


    「嗯？宿主？」


    其实，目的已经达到了吧，陈星瑜自嘲地笑了笑。


    那时的心思倒也单纯，既然阳间找不到，就去找同往阴间的大门，有什么比做入殓师更能接近死人，又有什么能比殡仪馆更靠近阴间？


    现在看来，虽然路子并不对，但依旧达成了目的，今后的路或许会更加艰险，但总比之前那种无头苍蝇的感觉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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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小陈啊，你还没下班呢？」一辆灵车突然在他面前停下，司机探出头来，「刚接到警局电话，又拉来一个。」


    跟车的是那个大大咧咧的男生，说话间已经毫不客气地把后门打开，刷拉一声拉开裹尸袋：


    「陈哥你看，这人据说是个探灵主播，一天到晚都往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跑，他也是倒霉，跑去一个危楼，结果被掉下来的楼板给砸了。我看啊，他就是傻。都知道那是危楼了，还敢在破损的围墙边睡觉，真是为了红什么都干得出来。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警察说先送过来，明天再办手续。」


    陈星瑜看了眼尸体，因为是被石板砸到，头骨已经严重变形，但依然能辨认出这人生前的圆脸和那副老好人的样子。


    是张雨晨。


    他看了看天边的夕阳，冲着男生一点头：「交给你吧，头骨復原你还没练过，正好练手。」


    「好嘞！」男生开心地一拉拉链，把张雨晨粗鲁地塞了回去，「陈哥好走！」


    灵车一熘烟地进了院子，男生大唿小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陈星瑜整理了一下西装左领上的扣花，走出殡仪馆。


    「终于下班了哈哈哈，」离开了殡仪馆，小助手立刻又生龙活虎起来，「宿主您接下来准备去哪里？会不会想去喝一杯？」


    「喝一杯是不行了，」陈星瑜晃了晃手机，「昨晚进副本的时候我刚离开就失去消息，怎么也得回家一趟。」


    「哦哦哦，」小助手恍然，「我懂我懂，家里人会担心的嘛！」


    已经是傍晚六点多，阳光变得昏黄，陈星瑜坐在网约车的后座，用手支着下颌，出神地看向窗外夕阳的余光。


    「滋——」车辆驶过一段密集的减速带，条件反射似的，陈星瑜勐然回过神来。


    原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之前的经歷，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点相似，竟让他的心又狠狠揪了起来。


    「小爱。」他在脑中轻声唿唤。


    「我在我在。」ai正在翻看这个城市的美食评价，听闻唿唤连忙冒了出来。


    「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市内所有的医院附属幼儿园都有哪些？」


    「哦？」小助手惊讶，「宿主查这个干嘛呀？」


    「突然想起来之前有个同事问这个事，」陈星瑜面不改色地编出理由，「本来我打算自己上网搜，但现在有了你，我就不费那个功夫了。」


    他浅浅一笑：「毕竟你才是专业的嘛！」


    「那当然！看我的！」小爱得意洋洋地一口应承下来，不到一分钟，她就发来了十几张图片。


    「宿主您闭上眼睛，我可以给您演示哦！」


    图片徐徐在脑海中展开，小助手在一旁激情讲解：「喏，这个是京医大附属幼儿园，公立，收费不高但是环境很好，而且，还有特色素质教育项目……」


    「这个嘛，是星和医院附属幼儿园，就在星和医院里面，小朋友的家长都是医院职工，素质很高，不用担心孩子养成坏习惯……「


    「嗯，还有……」


    陈星瑜一张一张地翻看这些照片，心中的激动慢慢平復下去。


    没有，没有德康医院的那座小楼。


    但那天在接待室的记忆是如此地清晰，还有那条绿色的手环……


    陈星瑜伸手摸了摸西裤口袋，这才想起来，手环他一直放在系统背包里。


    「小爱，游戏里的道具能带到现实来吗？」


    「不可以的呢宿主！」小爱结束了讲解，「您别看我可以跟着您过来，其实我的功能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而且到了现实，我和系统之间的联繫也会降低到最少，唉，我现在就跟个智慧型手机差不多。」


    它有点嫌弃地咂了咂嘴：「咱们游戏的道具多强大啊，要是带到现实来，怕是会把现实搞得天翻地覆呢！」


    陈星瑜点了点头，既然能放进背包，那条手环应该是被系统判定为道具的，拿不出来倒也正常。


    只是……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总是放不下心来。


    思忖间，车已经到了别墅大门，司机从前座探过头来：「小伙子，到门口了，你就在这儿下？」


    「开进去吧，」陈星瑜睁开眼睛，不甚在意地吩咐道。


    网约车司机看着前方占地广大的园林和别墅有点忐忑，生怕自己拉到了一个疯子，等会到了门口会被人赶出去，嘴里嘀咕着：「你可是跟这家主人说好了啊，别到了门口进不去，那可就尴尬了。」


    果然，还没到门边，厚重的大铁门前，穿着制服的保安已经拿着手电走了过来，手势状若驱赶。


    没等司机说话，车后窗缓缓下落，露出陈星瑜精緻的侧脸。


    保安勐地停了动作，当即立正，啪嚓一声敬了个礼。


    铁门顺滑地打开，网约车司机尴尬地笑了笑，把车开进了园林的车道。


    「哇——」小爱感嘆出声，「宿主，你家好大啊，这园林、花园还有房子，都是你家的？」


    「噢哟噢哟，花也好漂亮。」它一路没见识地感嘆着，「可是宿主啊，您为什么不住这里，要去住市区那个小房子？说起来，那里距离您上班的地方也不算近啊……」


    网约车司机也在感嘆，车辆行驶得缓慢，突然，雪亮的远光灯从后侧照过来，一辆艷红的玛莎拉蒂勐然从后侧冲来，堪堪擦过网约车的后视镜，停在了别墅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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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下车来，转身看向车道，目光中似有怒火。


    网约车司机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又向前开了一点距离，再不敢前进，哆哆嗦嗦地朝陈星瑜摆了摆手：「小小小……小少爷……」


    他终于想出来一个合适的称唿，忙接着道：「那个，我就到这儿了，辛苦您走几步？」


    他刚一下车，网约车便一熘烟地跑了，陈星瑜垂眸整了整西装的下摆，看向前方大步走来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陈星瑜的视线只到他下巴的位置，一身高级西装虽然合体，却与穿着者有种不太协调的感觉。


    他的轮廓与陈星瑜有些相似，但面相远没有后者精緻，尤其是现在满脸怒容的样子，更显出几分粗鲁。


    「哟，知道回来了啊！」男人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点难听的金属摩擦声。


    他一抬手，手掌按上了陈星瑜的肩膀，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陈星瑜挑眉，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心中却在问小助手：「小爱，你能发射高压电吗？帮我电他一下怎么样？」


    小助手哭笑不得：「宿主，在系统里搭配道具没问题，在现实里……」


    它从刚刚看到的剧里找了个句子：「臣妾做不到啊！」


    陈星瑜在心里嘆了口气，轻轻举起带着黑丝手套的双手。


    男人像是被蛰了一下似的，立马放开了手。


    他忌惮地瞪着陈星瑜，生怕那双整日与尸体打交道的手蹭上了他的身，恨恨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前晚是我未来老丈人的寿宴，你倒好，提前离场不说，还玩失踪。妈一听说也跟着离席。亲家母突然走了，你让我怎么跟老丈人交代？」


    陈星瑜一哂：「未来老丈人而已，你堂堂陈家大少爷，那么多女朋友，换一个啊？」


    「你……」


    陈振豪憋红了脸，声音压出恶狠狠的意味：「你不就是不满我抢了你继承人的位置吗？有本事把你那破身体弄好啊！从小到大，就会用身体出状况来博同情，你坏我的事坏得还少吗？」


    「坏事？」陈星瑜一挑眉，「是要去敲诈人家老实孩子的奖学金，还是去偷看校花换衣服？我还真是坏了你不少好事呢！」


    被生生揭了短，陈振豪一时的愤怒上头，竟压下了对陈星瑜那双手的恐惧，拳头狠狠向他抡来。


    陈星瑜毫无惧意，灵活闪过。


    正混乱间，别墅门口一个女声传来：「振豪，怎么不进来？要开饭了。」


    扬起的拳头突然下拐，成了一个拍肩的姿势，陈振豪一秒变脸，笑容绽放。就连陈星瑜，脸上挑衅地表情也变得放松。


    在女人从车后转出来的瞬间里，两人已调整到了最佳姿态，并肩微笑。


    小助手嘆为观止：「宿主，您家这变脸绝招是遗传的吗？」


    接着又开始嘤嘤嘤：「宿主，哪天您要是骗我，小爱肯定毫无抵抗力呀！」


    陈星瑜不由得嘴角一抽，这ai实在是戏太多。


    「星瑜！」女人惊喜地向前奔跑两步，完全无视那双黑丝手套，立刻就抓住了陈星瑜手，「前天是怎么回事？一直找不到你的人吓死妈妈了，一开始还以为你被人绑架。后来还是彭大师来了电话，说你有点急事要去处理。」


    她轻轻推了陈星瑜一把：「什么事那么紧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妈，弟弟刚才都说了，要给我们专门道歉，下次再不会这样了，是不是？」


    陈振豪射来警告的一眼，陈星瑜却只是一撇嘴：「对不起妈妈，下次我一定提前写请假条，好不好？」


    「还请假条呢！」楚韵果然被他逗笑，「少做点不靠谱的事，比什么都强。」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进屋吃饭，晚饭后，陈星瑜回了自己房间。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他刚拿出衣柜最上方的一个铁皮饼干盒，那里面，是他从小到大收集的宝贝。


    楚韵端着水果推门进来，看见他手上的盒子，脸上露出追忆的笑容。


    「怎么想起来看这些？」她缓缓走进房间，在陈星瑜身边坐下，「都是好些年的物件了。」


    楚韵今年已经快五十，但看面相依然不过四十岁，身材姣好，即便是在家穿着家居服，一举一动也依然优雅动人。


    她用纤细的手指拈起一张小卡片，对着陈星瑜笑道：「这张接送卡你还留着啊，这还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发的，看，妈妈那会儿多年轻。」


    卡片右上角的照片上，面容极其相似的母子俩正冲着镜头微笑。


    「妈妈现在也很年轻，」陈星瑜笑着搂了搂楚韵的肩膀，「在我心里，妈妈永远都年轻！」


    「油嘴滑舌！」楚韵笑着斜了他一眼，又托起陈星瑜的下颌仔细看了看，「前天晚上，真的没事？」


    一样精緻的双眸相对，楚韵眼中的担忧如此深厚，陈星瑜心中一动，母亲……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楚韵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似乎顾忌着什么，没有出口。


    陈星瑜笑着拉起母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没事啊，要不您再好好看看，喏，您儿子帅不帅，帅不帅？」


    「真是没个正形！」楚韵笑着拍掉陈星瑜的手，又去低头看他盒子里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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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咱们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啊！」陈星瑜拿起初中时的学生证，定定地看着证件照上青涩的少年。


    「你忘了吗？」楚韵方放下手里的两张纸条，眼中浮现出一丝黯然，「是你心脏手术结束后啊，之前我们都住在城南的「摘星苑」。


    「嗯，」陈星瑜点点头，「心脏手术那一段时间，我的记忆挺混乱的，好多东西都不记得了。哥哥说，他小时候有一次想去海边，结果正好碰到我发病没去成，只能去学校的夏令营，埋怨了我好久呢！」


    「夏令营？」楚韵愣了愣，「那个时候原本是要去夏令营的，但你的心脏供体突然遭遇意外，你直接去做了移植手术，哪还能去夏令营？」


    「是这样的吗？」陈星瑜勐然抬头，「我不是从夏令营回来才做手术的吗？」


    「哎，你把我都要说煳涂了。」楚韵笑了，「那段时间挺混乱的，我也记得不够清楚，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没那么重要。」


    楚韵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门边：「不早了，今天在家睡吗？」


    「不了，我一会儿开阿法罗去市区，」陈星瑜把卡片放进衣兜，「爸和哥哥都不待见我吧。」


    楚韵没说话，只轻轻嘆了口气。


    就在她即将出门的剎那，陈星瑜抬起眼，定定地看着母亲：「妈，我上周碰到一个人，说是我的幼儿园同学，笑死人了，幼儿园的同学谁还记得啊，可他偏说他记得我。」


    他一脸疑惑地看向楚韵，「我小时候上的是哪家幼儿园啊，我都不记得了。」


    楚韵停下了脚步，沉默半晌才回过头来：「你小时候去过好几家幼儿园，他说的是哪一家？」


    副本的事件是十年前，但陈星瑜去德康医院附属幼儿园的时间显然更早，他却说了个不可能的名字：「那人说它叫小琪，是一家医院附属的幼儿园。」


    优雅的女人转过身来，笑颜如花：「一定是他弄错了，你没上过医院附属的幼儿园呢。」


    楚韵出门后很久，陈星瑜都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盒子。


    良久之后，他听见楼下卧室轻轻关门的声音。


    陈星瑜收好手中的盒子，缓缓下楼，直接进入车库。


    陈振豪妖艷的玛莎拉蒂霸占在车库中央，陈星瑜轻笑一声，走向一旁低调的阿法罗。


    车库大门缓缓开启，车灯照亮了车道旁的花园。


    楚韵站在落地窗前，静静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开着车远去。


    手中的电话依然接通，那一边是彭大师的声音：「楚姨，你真的放心让星瑜去承担这一切？」


    车灯的光亮还在女人眼中闪动，她轻轻嘆了口气：「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依旧未能阻止他走上这条路。星瑜，始终还是流着楚家的血，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命吧。」


    阿法罗四叶草上，陈星瑜打开了车载gps。


    十分钟前，楚韵亲手设置的目的地立刻跳了出来。


    导航仪发出机械的女声：「您的目的地是京市春园路998号，据此55公里，已为您规划好线路。」


    阿法罗轻轻拐弯，驶出陈家庄园。


    陈星瑜在后视镜里看了眼远去的家门，心中默念：「谢谢你，妈妈。」


    第27章 现实+万阳城


    陈星瑜并没有立刻去春园路998号，毕竟这三更半夜的，就算那个小助手再傻，也不可能察觉不到里面的问题。


    他默默关掉了导航，拐上了去市区的道路。


    小助手从宫斗剧的数据流里抬起头来，迷迷煳煳问道：「宿主，你不去那个春园路998号吗？人家刚才刷剧的空隙里，帮您把最佳路线都规划好了，保证比您车里的那个傻瓜强。」


    陈星瑜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你还说人家是傻瓜，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大晚上地跑五十五公里外一个不知道的地方干什么？」


    「吁——」小助手舒了口气，昨天开会后，它被单独留下做新手培训，主管特意交代了让它每天上报一次宿主的行踪，有什么突然的行动也要上报。


    小助手看了看车窗上宿主漂亮的侧脸，试探着开口：「您真的不去那里啊？」


    陈星瑜稳稳开着车，避过一只窜出街道的流浪猫：「这车估计我哥开过，应该是他曾经去过吧，他朋友多，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都可能跑。」


    一提到这个哥哥，小助手的八卦之心立刻熊熊燃烧起来：「宿主，您和哥哥之间的相处方式真有趣。」


    「有趣？」陈星瑜笑了，「你直接说关系不好就行了。」


    「哎哟哟，」小助手看他不在意，立马开始了自己的推理，「宿主，他是不是你爸的私，从小被你家以收养的方式养着，但对你这个正宗小少爷心怀嫉妒，所以和你争家产？」


    陈星瑜扶着方向盘笑了半天：「你这想像力，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他是我大伯的儿子，只是我大伯和伯妈去世得早，他就一直在我家长大。我从小就被各种名医说活不过二十岁，我爸和大伯的关系又好，所以我爸是把他当接班人培养的。」


    「对了。」陈星瑜眯了眯眼，「你帮我查查，我哥去的那个什么998号，是个什么地方啊？」


    「好嘞！」小助手急急地应承下来，几秒钟后便反馈了回来，「是一块荒地啊，一片死掉的树林两栋破房子，政府一直在徵集开发商，想把那块改成别墅区，但一直没人接手，啊，听说，还闹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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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等等，」小助手急急补充着，「有个探灵论坛上还发了悬赏，说谁能去那破房子里待一夜，就给十万奖金！」


    「哦哟哟哟，」它耿直地感嘆，「你们人类真会玩！」


    「呿！」陈星瑜面不改色地把锅扣到陈振豪头上，「我哥居然会参加这种活动？那我明天可要去看看，咱俩配合，肯定能拿到奖金！」


    「对，到时候宿主您就拿着在小楼里过夜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智慧与勇气，在争夺战里打你哥一个措手不及！」


    「哈哈哈，你真是电视剧看多了。」陈星瑜发出爽朗的笑声，「我早就懒得跟他争家产了，反正陈家会养我一辈子，我那么辛苦干嘛？反倒是咱们进副本的事情，小琪他们是鬼魂，如果要完成技能任务，肯定跟鬼魂有关啊，闹鬼的地方我们都去看看怎么样？」


    「好啊好啊！」小助手看热闹不嫌事大，「今天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不是有个探灵主播吗？我去瞧瞧他的视频，给您找找线索！」


    在钻进数字洪流的前一秒，小助手顿了下，翻出主管发给它的那张汇报表格，数据一挥而就：【宿主生活积极向上，表现一切正常】。


    安心地把表格发给主管，它优哉游哉地逛视频平台去了。


    第二天一早，陈星瑜照例去了趟殡仪馆，把手上剩下的工作做了交接，又指导了一下新来的实习生，直到下午，才出发去春园路998号。


    「宿主，您为什么这么晚才过去啊！」小助手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


    它今天开始迷书城平台上的各种小说，看火葬场看得直哽咽。


    「不是说闹鬼嘛，大白天去怎么可能碰得上？」陈星瑜温柔地拍拍方向盘，「乖，你不用管了，我车上的傻瓜还能应付。」


    「噢，」小助手擦了把不存在的数据眼泪，继续看书去了。


    应付完了小助手，陈星瑜一路跟随导航来到了春园路998号。


    还未到地方，能量的波动便一波波迎面而来，这地方过了这么多年，灵力依然强劲，只是一般人察觉不到罢了。


    陈星瑜在路边停下，推门下车。


    一声口哨从一旁脏兮兮的汽车修理铺门口传来，一个穿着工装裤的青年倚在门边，冲着陈星瑜笑道：「阿法罗四叶草？」


    那青年身材单薄，和陈星瑜差不多高，半长的黑髮中挑染了几撮白毛，工装裤沾上了好几片油污。


    见陈星瑜没有理会，他又热情招唿着：「来啊，咱们店庆，车辆维护修理一律八折，要是你这辆，只要不是重大问题，免费！」


    陈星瑜停下来脚步，沖那修理小工一笑：「车子没毛病，你们要是洗车，我可以消费消费。」


    「不用，」那青年一摆手，又多看了一眼阿法罗锃亮的车身，「我这是职业病，看到好车就忍不住兴奋。你不是来修车的，那……」


    他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最后指了指对面破损的院墙：「要去对面？」


    陈星瑜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破旧围墙。


    十年的风吹雨打下，围墙多有破损，但前夜里疯狂大巴车远光灯下的情形，与眼前的一切毫无二致。


    他知道，再往前走一点，便是那晚停车的位置，他仿佛还能闻到食人鬼腥臭的味道。


    他回头一笑：「是啊。」


    青年立刻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要告诉我你是来探险的。」


    陈星瑜一下子来了兴趣，看这青年的模样，好像见过很多来探险的人。


    「怎么？不让探险吗？」


    「害，不是。」青年站直了身子，脸上现出几分严肃，「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玩这种刺激的？」


    看着青年头上那几撮白毛，陈星瑜拿出小助手昨天列印的论坛截图：」我是来参加活动的。」


    白毛接过那张悬赏，沉默半晌，突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我在这儿工作好几年了，地形熟悉，而且跟着其他探险者进去过几次，有经验。」


    他手指在纸上一弹，上上下下打量了陈星瑜一番：「我跟你进去，给你当保镖，奖金不要多的，你七我三，怎么样？」


    说着他拿起靠在墙角的一根撬棍，又抓了把起子扳手塞进工装裤的口袋里，一挥手：「走！」


    「宿主，您真让他跟着您去啊！」小助手终于从悲情男女主的经歷里抬起了头，「还把奖金分给他？」


    陈星瑜心中好笑：「没事，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为了钱而已，胆子并不大，要不然他怎么不自己进去？」


    「啊，对的对的，」小助手恍然大悟，「放心吧，到了最后的时候，咱们就装鬼把他吓走，独吞奖金哈哈哈哈哈。」


    放任它沉浸在想像中，陈星瑜跟着那个青年走进了德康医院的围墙。


    停车场的位置已经长满了齐腰高的荒草，草色却枯黄，看起来毫无生气。


    小树林的树枯死了大半，只有少数几棵极为耐旱的樟树还活着，但也没精打采。


    走在树林中，想起小琪那残缺的头骨，陈星瑜有些出神。


    那些孩子，都有天师灵血，按道理说应当会在家族的保护下长大，但不知在怎样的变故中，变得肢体残缺，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的灵魂不去投胎，却一直停留在这块地方，是不是意味着，这里就是他们遭遇变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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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红姨……


    那位民国的传奇人物，熬过了连年的战乱，却在十年前死于大阵的突然反转。


    这座大阵，镇压的到底是什么？


    那个黑影说，他只是神的一部分，那么神又是什么？


    下了一次副本，却迎来了诸多谜题，陈星瑜不禁苦笑。


    思忖间两人已走过小树林，来到了东侧的小楼旁。


    白毛站在他身前，摸了摸后颈：「啧啧啧，这儿该不会真的闹鬼吧，我怎么感觉这么冷。」


    陈星瑜抬起头来。


    小楼比印象中更加破败，后方礼堂的最后崩塌让前面的半座小楼都垮了下来，满地碎石。


    空气阴冷而潮湿，直比外面的街道低了七八度，寒气顺着脚脖子缠绕而上，让人汗毛直竖。


    「卧槽，这儿真是够冷的，我该带两瓶二锅头过来，」白毛一指幼儿园门口的那棵松树，「咱们在这儿过夜行不？」


    陈星瑜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幼儿园的大门。


    小琪……小雅……小青……，他在想像，十年前大阵逆转，红姨牺牲双眼封印灵魂的时候，他们会被赵师傅藏在哪里？


    突然，他心念一动。


    陈星瑜快步走向废弃的小楼，熟练地转了两个弯，踏上了走廊尽头的楼梯。


    「哎哟，你等等我呀！」白毛正在树下铺野餐毯，看他一动，连忙跟了上来。


    二楼的走廊缺了一大块，陈星瑜度量了一下缺口，助跑几步跳了过去。


    园长办公室的门虚虚掩着，陈星瑜看向书桌，桌上的书籍资料却不见踪影。


    他几步走到书柜边，拉开那扇小门。


    内里是一个小空间，一个小小活板门镶在地面上，上方是铁质的拉环。


    幽幽的寒气从门缝中传出，却带着些亲切的味道。陈星瑜伸手拉住拉环。


    拉环冰冷，他没有用多少力气，便拉开了活板门。


    门内的小空间里，竟挤着上十具尸体。


    白骨层层叠叠，小小的身躯紧紧抱在一起，小小的头颅也靠在一处。


    一具成年尸骨张开双臂，将他们护在怀中。


    一阵寒风从楼外刮过，带着星星点点的尘埃，将新鲜空气带进小室。


    「哥哥！」小男孩的声音响起，层层尸骨中，闪着幽幽白光的小琪勐地沖了出来。


    「哥哥你来找我们了！」孩子们仿佛甦醒般，一个个幽白的身影从白骨中现出，最后，是红姨微笑的脸庞。


    「这……这这这……这怎么可能？」脑子里的小助手一声尖叫，「我，我，我……你干什么？」


    它话音未落，陈星瑜勐然回首，却见身后银光一闪，白毛手中握着一只闪亮的金属注射器，插入了他的颈静脉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陈星瑜慢慢醒转。


    明亮的阳光照在眼皮上，刺激着他的神经。


    陈星瑜秀丽的双眉轻轻挑动。


    就在他要睁眼的剎那，眼睑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耳旁没有声音，眼前也没有画面，但他直觉觉得，大脑里似乎有什么未经处理的信息。


    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是突然间，他就获得了一段指示，但这段信息又明明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


    「你的ai已被修改，只会上报我们设定好的信息，你今后的行动不会太受限，但还是要小心。关于昨晚你的行动，你没有碰到任何人，来到这里后就在大厅打地铺，手机放在窗台上，全程直播了你的睡眠。注意，不要表现出异样。」


    陈星瑜闭着眼睛，心中却翻起了巨浪。


    二楼，红姨办公室，小房间里的尸骨……


    最后的记忆里，那个修理工给他注射了不知什么液体，他立刻失去了意识。


    而在这几个小时里，系统派来监视他的ai已被控制，对方还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隐秘的信息。


    那个白毛，究竟是什么人？


    心跳的加速引来了小助手的注意，ai活泼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宿主，您是不是醒了？」


    陈星瑜轻轻「唔」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他正躺在幼儿园的门厅里，一缕阳光透过残破的玻璃窗照射进来，正正投射在他的脸上。


    他的手机就在不远处的玻璃窗上，靠着一块碎玻璃，屏幕正对着自己。


    陈星瑜拿过手机，直播屏幕上居然还有好几条弹幕。


    【哇塞着主播可真是心大，闹鬼的楼里睡得这么香。】


    【说真的，昨晚看见主播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这楼里竟然真的不闹鬼了？】


    【感觉主播应该是那种八字很硬的人，鬼都怕他所以才不出来】


    【有道理哦，之前几个主播直播的时候，那个恐怖，在屏幕外都能感觉到可怕】


    【哈哈哈哈哈，明明可以靠脸吃饭，没想到这么有实力，主播打算转行专门干这个么？】


    【悬赏十万呢，嘿嘿，是条路子哈！】


    在副本里「紧急培训」了一夜，陈星瑜做起直播来已经轻车熟路。


    他冲着屏幕一笑：「多谢大家的关注，在大家的见证下我才能完成这个挑战，大家都有功劳。以后要是有这样的机会，大家记得给我介绍哦！」


    弹幕里立刻飘起了各种承诺，陈星瑜一一谢过了，这才关了直播。


    小助手已经看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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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那个宿主啊，您真的不考虑进出道吗？」


    陈星瑜噗呲一声笑出来：「干嘛？挣钱？我陈家的钱还不够多？」


    过了这么久，小助手依然没有对他的美貌免疫，迷迷煳煳地看着他的笑容发了会儿呆，这才接着道：「不用不用，我就是觉得您不出道太可惜。不过嘛，藏着我自己看也很好嘿嘿嘿。」


    突然，她顿了一下，欣喜道：「宿主，您好像达到天赋技能任务的获得标准了，系统通知我，您回游戏之后，会自动开启天赋技能。」


    「真的吗？」陈星瑜眼前一亮，「你知不知道技能的具体内容？」


    「不知道呢，」小助手也有些遗憾，「不过下次进副本的时候就知道啦，反正在现实里也用不着嘛对不对？」


    「是，你说得很对。」陈星瑜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状似不经意地惊嘆了一声，「哇，这里大白天的看起来和晚上完全不一样嘛。」


    「是哦是哦，」小助手也感嘆起来，「您不知道啊，昨天晚上我都快被吓死了，您一来就直接进了大厅，还给我讲鬼故事呜呜呜，我都快吓成神经ai了。」


    「啊，对不起啊，」陈星瑜顺着它的话说下去，「这里和咱们副本里比起来，的确没什么恐怖的啊——」


    「啊啊啊，您别再给我讲副本里的恐怖故事了，我，昨，天，已，经，听，过，了！！！」


    小助手气唿唿地不理人了，陈星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慢向树林外走去。


    小助手的话给他提了个醒，修改了ai记忆的人，居然知道他在副本里发生了什么，那么，他/她是不是曾经也和他一同在德康医院的副本中过关，而且一出副本，就来这里撒网，等着自己到来呢？


    还有，昨天见到的红姨和小琪的鬼魂又去了哪里？


    那股神秘的力量会不会对他们不利？


    这个人或者组织能控制ai又能对付鬼魂，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陈星瑜在脑海中好好整理了一番信息，想要找出对标的组织，却毫无头绪。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出了德康医院的围墙。


    阿法罗依旧停在街边，而那家汽车修理店则紧紧关着门，没有任何动静。


    待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陈星瑜轻笑一声：「小爱，别生气了，还有几天时间，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ai并不想理他。


    「别不理我啊，」陈星瑜笑着发动车子，「我们可以去骑马、游泳、打电动，只要你愿意，也可以去阿尔卑斯山滑雪，去伦敦广场餵鸽子，去罗马看许愿池……」


    「真，真的吗？」小助手的声音终于弱弱地响起。


    「真的啊，」阿法罗直直向远方开去，「不过只能挑一项，我们只剩下三天多的时间了哦！」


    「啊啊啊啊啊，不想工作，也不想宿主下本，那我们……对了对了，还有那十万块钱的奖金，哇哦，我们好有钱……」


    在小助手叽叽哌哌的声音中，阿法罗驶向朝阳。


    虚拟空间里，小助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报告，重重盖上一个大章：


    【宿主生活积极，行为无异常！】


    三天后，从华丽酒宴中走出的陈星瑜面带笑容，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宿主，您不坐车吗？」


    「不用了，妈妈他们回庄园，这里离我家挺近的，我走一走。」


    「宿主啊，您是不是在担心明天下本的事情啊？」小助手的语气里有些担心，「没关系的，虽然副本难度会升高一点点，但对于新手主播来说，一开始的五场直播难度都不会太大。」


    「再说了，您不是还有天赋技能吗？


    「嗯，」陈星瑜笑笑，「我还有你呢！」


    「啊？哈哈哈，」小助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宿主啊，告诉您一个秘密。」小助手兴致很高，说起话来也有点神神秘秘的，「有很多主播会在下本的前一夜，选择对自己来说比较吉利的位置，以求得好运哦！」


    「吉利的位置？」陈星瑜轻笑了一声，「难道还会住到庙里去？」


    「不是啦！」小助手嗔怪着，「有那种情侣主播，会在现实中约在一起，一同进入游戏，就是希望能分在同一个副本。还有那些觉得自己在某个地方运气特别好的，也会赖在那个地方附近进入副本，以求把运气带进去。」


    「真的有用吗？」陈星瑜问。


    「哎呀，这个也不好说，不就是求个心理安慰嘛。」


    这是个难得凉爽的夏夜，刚下过大雨的街道被雨水沖刷干净，地面反射着路灯的光，水洼闪闪发亮。


    陈星瑜突然停下了脚步，在一处阴影中站定。


    「宿主？」小助手疑惑地观察，看前方的围墙与树木，这好像是……一所学校？


    围墙已经有些年头了，墙面有多次修补的痕迹，在一棵高大梧桐树枝叶的掩映下，墙头似乎……


    「嗯？那是……人吗？」


    陈星瑜轻轻点了点头。


    几秒钟后，学校的墙头上出现了一个学生的身影，身上还穿着校服，手脚倒是很利落，单手一撑便已越过墙头，轻轻松松地跳了下来。


    后面跟着的两个人就没那么厉害，不过动作也十分熟练。


    三人很快在墙角汇合，一起朝一条街外的网吧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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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那个……」小助手迟疑道，「宿主你是要举报吗？」


    陈星瑜噗呲一声笑了：「不用不用，我只是想起了上学时的自己。」


    「哦~~，原来主播小时候还干过翻墙出去玩这种事啊！」


    「那倒没有，你忘了吗？我有心脏病，从来都只能看着别人翻墙，自己在墙角羡慕的份。」


    陈星瑜斜斜倚靠在墙边，目光在那被孩子们磨得光滑的墙头上轻轻逡巡，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


    思绪忍不住地退回十年，回到那个同样凉爽的夏夜。


    「臭小子，叫你来放个风你还叽叽歪歪的，站一会儿就累着了？少装！」


    陈振豪凶神恶煞地抓着陈星瑜的肩膀，把他推到墙边上。


    「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我回来了要是没看见你，有你好果子吃！」


    陈星瑜噘着嘴着站在墙角的黑暗里，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已经被蚊子咬了一身包。


    突然，墙上传来轻响，一个身影利落地跳了下来。


    「陈振豪你个坏蛋……」陈星瑜刚出口便顿住，黑暗中，来人的双眼灿若星辰。


    淡淡的沉香味道被夜风柔柔送来，陈星瑜脱口而出：「你真好看！」


    来人显然是第一次被同性如此夸奖，愣了一愣才笑道：「你也好看。」


    夜凉风轻，两人在梧桐树的影子里对视几秒，都笑了起来。


    那人俊美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轻声开口：「小学弟，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嘛？」


    话音未落，墙头又是一阵轻响，陈振豪一撑手臂跳了下来。


    落地看见另外一个人，陈振豪吓了一跳，看也不看便辩解道：「老师，我弟弟病了，我去给他买药！」


    待真正看清了来人，他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老师。夏泽渊，你怎么也翻墙？」


    那个被称作夏泽渊的少年一挑眉，看了眼陈振豪手中的塑胶袋：「今天学生会有点忙，没吃晚饭，去宵了个夜。」


    陈振豪在中学时代已经开始展露出商人的天赋，见夏泽渊看着他手里的袋子，立刻从里面掏出两包烟来，直接递给他一包：「烟没了，刚补货。来一包？」


    夏泽渊摇了摇头，伸手拉了把陈星瑜：「你不是说给弟弟买药？药呢？也不做做面子？」


    陈星瑜全身都笼罩在沉香的气息中，高高兴兴地接道：「不用，我带着呢！」


    夏泽渊的目光在他手心里那瓶速效救心丸上一掠而过，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傻孩子，揽了揽他的肩膀：「你们兄弟还真是配合。走吧，送你回寝室。」


    过了好多年，陈星瑜才明白，当时夏泽渊直接揭穿了哥哥，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而他只是不满这个人只和哥哥说话而不理他，非要引起对方的关注罢了。


    「他还真没说错，我就是个傻瓜。」


    傻到以为那个人对自己是特别的，傻到以为人家答应的事情就会做到，傻到把十年的时间都投入到对的寻找中，最终成为恐怖游戏主播中倒霉的一员。


    「宿主，宿主？」小助手在耳边轻唤，「进副本的时间快到了，咱们现在去哪里？」


    「就这里吧，」陈星瑜低头轻笑，「懒得再换地方了。」


    夏夜里蝉鸣阵阵，陈星瑜阖眼斜斜倚靠墙上，不远处的梧桐树枝叶沙沙作响，似有若无的沉香味道从记忆而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陈星瑜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逼仄的小房间之中。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太过豪华，四面墙壁光光熘熘，十来个平方里空空如也，就是个盒子。


    「啊，宿主您别误会，这是咱们系统提供的临时私人空间，专门给您用来做准备。比如想换个造型或者私下里联络什么人，都可以在这里进行。当然，这个大小是初始基本配置，您也可以花费积分把这里变大变漂亮。」


    「那我现在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小助手忙回答道：「宿主，您的天赋技能还没激活呢。这个……怎么说，有些天赋技能可能破坏性比较强，所以，系统规定第一次激活一定要在临时空间里的。」


    敢情这还是个防爆的盒子。


    陈星瑜打开光幕，果然，光幕一角上出现了新的提示：


    【主播已达到开启天赋技能前置条件，是否开启？】


    【是，否】


    陈星瑜点下了「是」的按钮。


    「哥哥！」一声清脆的唿唤传来，小小的空间内里浮现出小琪的影子，紧接着，小雅、小青、小鹏……


    熟悉的身影簇拥着陈星瑜，小小的空间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小琪，你的头治好了啊！」陈星瑜惊喜地看着小琪完整的脑壳，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却穿越而过。


    「呵呵呵，」小琪憨憨地笑着，「人家之前是灵魂不完整，但是哥哥离开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片碎片突然就跑回来了，所以，我就长好啦！」


    「还有我，还有我，哥哥你看看我！」


    小朋友们全都笑着闹着，争着让陈星瑜看他们重新长出来的肢体，脸上充满了天真的笑容。


    一抹红色的身影在不远处出现，微笑着看着这一幕。


    「好了，别闹了，你们不是有礼物送给哥哥？」


    「对！」小朋友们笑嘻嘻地齐声道：「我们要给哥哥礼物：天赋技能——到我家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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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看着陈星瑜惊讶的脸，小孩们又笑了起来。


    耳边传来系统播报：


    【恭喜主播获得天赋技能：到我家来玩】


    【技能说明：鑑于主播对鬼魂的特别吸引力，可利用自身魅力与副本鬼魂签订契约（当下副本主要boss不可签约），每次进入副本时，可向契约鬼魂请求上身以应对危机，鬼魂上身期间与主播共用身体时间随技能等级而变化，技能升级后可酌情使用该鬼魂特有技能】


    陈星瑜笑了：「这技能还真是有特色哦！」


    小琪开心得直打鸣：「嘿嘿嘿，遇到困难找老师，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我们都可以成为您的签约鬼魂哦，还有……」


    小朋友们安静下来，全都扭头看向红姨。


    红姨静静微笑：「当老师这种事情，他们可争不过我！」


    【叮！】


    空间里传来系统播报：


    【直播即将开始，请各位主播就位】


    「宿主宿主！」小助手的声音也突然出现，「虽然我不想打断您，但是……」


    它似乎有点怕红姨，声音突然小了下来：「直播要开了，您现在得去直播室了。」


    「直播室？」陈星瑜疑惑地问道，「难道不是直接进入直播吗？」


    「啊，您之前那是第一次直播，为了避免出现情绪问题，是无需通过直播室这一阶段的。」


    红姨在一旁轻轻冷笑了一声。


    什么情绪问题？难道直接把主播丢进危险中就没有情绪问题了？不过是因为需要主播们去牺牲，害怕第一次进入副本的主播在进入副本之前就崩溃死去，甚至引起骚乱罢了。


    小助手的声音又小了一些：「宿主……」


    陈星瑜抬眼看了眼红姨，对方轻轻一点头，消失无踪。


    跨出一步，临时空间立刻隐去，陈星瑜惊讶地发现，所谓的直播准备区里竟然挤满了人。


    这是一个足有足球场大小的空间，和飞机场的值机大厅相似，墙壁以颜色分为三个大区，每个大区下都有十来个通道，不知通向何方。


    当然了，代表高级的红色区域下门可罗雀，而代表低级的绿色区域之前队伍则排得老远。


    新手主播们依然惶恐，战战兢兢地依照系统指示，走进一个个通道，而老玩家们则老神在在，趁着最后的机会相互交流。


    突然间，陈星瑜目光一凝。


    红色区域的通道前，一撮白毛一晃而过。


    陈星瑜朝着白毛的方向赶了两步，却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人流之中。


    「宿主您这是——」小助手疑惑地问。


    陈星瑜心中一凛。


    当初在幼儿园的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他至今仍然无法回忆，连同ai也失去记忆被控制，与这个白毛不无关系。


    但现在不是弄清楚的时候。


    他停住脚步，柔声回答：「没什么，好像看到了上个副本的熟人。」


    「哦呵呵呵，」小助手恍然大悟，「是啊，如果在副本里碰到熟人，心里的确会安心很多，不过您别看这里这么多主播排队进通道，前后挨着的两个人都不一定能分进一个副本呢！」


    它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在陈星瑜身后叫着：「大佬，等等我！我要和你进一个本！」


    声音熟悉，陈星瑜转过身，身后急匆匆而来的少年扎着丸子头，一脸笑容，果然是彭乐。


    陈星瑜张了张口，却没把小助手的话告诉彭乐。


    从上次的经验来看，进入副本的时候最是险恶，没必要让他因为一会儿就能验证的事情分了心。


    他朝着彭乐略一点头：「嗯，走吧！」


    两人依次进入绿色区域的通道，一边走，小助手一边开始为陈星瑜盘点这次进入副本的「家底」：


    「宿主您上个副本共获得17663积分，因为没有在生息之地消费停留，因此没有任何花费，但d级主播能带入的积分为5000分，您已达到上限。」


    「系统商城道具：粉红色的熨斗，耐久度70%，可继续使用。」


    「奖励道具『白飞飞的手柄』尚未使用，还可使用一次。」


    「上个副本剩余红药5颗，蓝药10颗，赵师傅的针500枚，可带入副本。」


    「因为您已升级为d级主播，能够购买的道具和物品种类及数量都有所增加，请主播记得查看。」


    「天赋技能已激活，『到我家来玩』现有契约鬼魂10个，可带入1人，目前等级无法使用鬼魂技能。」


    「主动防御技能：时间凝滞，凝滞时间10秒，本副本可使用一次。「


    「宿主……」小助手有点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你可以定要加油，小助手等着您出副本后，再带我去见识人间繁华噢！」


    陈星瑜垂眸轻笑，在一众愁眉苦脸的新手主播中，那笑容赏心悦目，连通道末端维持秩序的npc都看直了眼。


    「为了你能继续开黑吃鸡，」他的眼中满是宠溺，「我一定会努力保住命回来的。」


    嘴角的微笑清浅，下一秒，陈星瑜迈入通道，黑暗袭来。


    「哐当，哐当，哐当。」


    随着每一个响声，陈星瑜的身体便左右一晃，他有点迷煳地睁开眼睛。


    等看清了自己在哪里，又不禁有些失笑。


    虽然这只是他第二次进副本，但竟然连着两次都是在交通工具上醒来，也不知是什么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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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这一次天还没黑，尚能看出，这次的交通工具比上回的大巴要寒碜得多，似乎是旧时候中原地区农村用来运粮的木板车。


    不算大的车斗里，挤着七八个人，前方两人坐在车辕上，一人手里拿着鞭子，拉车的是两匹瘦弱的老马。


    身旁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前方赶车的人一抬手，起身转头在空中挥了一下鞭子，发出「啪」的一响。


    「嚎什么嚎？去新星班是你们的福气，多少人给我塞钱让我给安排我都没答应，要不是看着你们这帮孩子长得还不错，谁愿意把到手的银元往外推？」


    他气不忿地又扬了扬鞭子：「都给我坐好了！到了班主那儿好好听话，别给我丢人！」


    他身旁那位穿黑衣的倒是一脸温和，拉拉他的褂子低声道：「好了好了，再骂也没用，都是被家里卖出来的，过段时间就都适应了。」


    扬鞭的终于坐了回去，陈星瑜默默收回目光，低头打开光幕。


    和第一次进副本不同，光屏上空空如也，还没显示任何信息。


    直播后台倒是开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才刚进副本，观看人数就有两千多，而且还在慢慢增加。


    弹幕十分热闹：


    【来啦，主播你终于开播了，等了一个副本周期好漫长】


    【是哦，就等着宝贝开播呢（打赏100积分）】


    【这是个啥本？好像任务还没出来】


    【有的本是这样，会有个前置场景，不过这种……emmm会有难度】


    【哇，别吓我，上次宝贝的那个本就是隐藏难度，不会又撞上了吧】


    【宝，别怕啊，咱们慢慢来（打赏100积分）】


    陈星瑜抬头看了眼四周，立刻和坐在他身边的彭乐对上了眼。


    陈星瑜：……


    第28章 万阳城


    直播间里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


    【哈哈哈，这是什么运气，又和小天师一个本】


    【他俩还真是……用他们那儿的话来说叫什么……缘分！】


    【哈哈哈，挺好，有个忠心耿耿的人跟着宝贝，我也放心】


    【原来你也这么想，我还担心有人磕他俩的cp】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有了上次的经验，陈星瑜一眼便能看出，车斗里的人能分为两类。


    明显是主播的只有他和彭乐以及车尾处的一个壮汉，只是那人一直闭目养神什么也不理。


    其他的或低头垂泪或愁眉苦脸，应该都是npc。


    主播们看着自己还是原貌，但这些npc却看起来年龄不大，最多十七八岁的样子，想来那些npc看自己，也差不多。


    上次陈星瑜进入副本，穿的还是酒宴上的西装，各种不方便，这次特意换了运动服过来，却依然没用上。


    包括他在内，车内的人全都是粗布短衣长裤，脚踩布鞋。衣裤用料粗糙，针脚散乱。


    至于手上的黑丝手套，也和其他衣物一样消失无踪，陈星瑜捻了捻手指，颇有些不习惯。


    而赶车的两人，瓜皮帽、披肩长度的短髮，厚实的短衫棉裤，话语中有提到银元，想来，应该是民国时期的背景。


    再看环境……


    马车正行驶在不知什么山的盘山路上。


    山不算高，土路直接开凿在山边，道路不宽，仅能勉强供两辆马车并行。东面山脚下一马平川，北方隐隐能分辨一条大河横越而过。


    再结合刚才人牙子的口音，这里应该是民国时期的中原。


    陈星瑜皱了皱眉，此地混战多年，势力割据，可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马车没有顶棚，夜风颳过山间，带来了寒意也带来了得得的马蹄声。


    前方道路上，一小队骑马的人从对面的山路迅速接近。


    这个时代，城池里多有自己的武装，穿的大都是类似于军装的制服。


    而这一队人却依旧留着辫子，身穿晚清侍卫的马褂长衫，挎刀配枪，骑马而行。


    带头的人身材中等，面貌却十分兇狠，左肩似乎受过伤，坐在马背上有些微的倾斜。


    想来也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过得久，他只一伸手，便很有些杀伐果断的气势。


    「什么人？」带头人拦住了牛车去路，「大半夜的走山路，这是要去哪儿？」


    赶车的人牙子一改刚才的傲慢，慌忙站了起来，恭敬地又是鞠躬又是作揖：「侍卫爷，我们是上林牙行的，新星班定了几个小子打杂做班底，这不，咱们给班主送人去。」


    「这都快晚上了还送人？怕不是送的奸细吧。」那人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尖锐的目光直直射向车斗里的主播和npc。


    「那哪儿能呢！」人牙子又鞠了好几躬，「我们也是倒霉，白日里车轴坏了半日，光顾着修车去了。但新星班明日便要进城，说今晚要是送不到，就都不要了。我们也是没办法，这才敢大着胆子赶路，还请爷高抬贵手，让我们赶紧把人送去。」


    人牙子生怕丢了这笔生意，这会儿也顾不得别的，从屁股底下摸出几块银元来，忙忙地要递过去。


    带头的那人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干什么？想引诱我犯错误么？」


    「不是不是，」人牙子急出了一头的汗，「是我煳涂了，您哪看得上小人的钱财。」


    他不敢再递银元，俯身从车斗里拿出几个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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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罈子往上递了递：「这是小人自家酿的酒，您夜巡辛苦了，喝两口取取暖吧。」


    说着他拍开了坛口的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随着夜风飘散开来。


    这次那人倒没说什么，指了指身后的几人：「也就那样，来，给我的这帮兄弟也暖暖身子。」


    人牙子心疼得龇牙咧嘴，却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又拿了两个罈子出来，递给了他身后的侍卫们。


    带头的这才一挥手，放了牛车过去。


    马蹄声过去了老远，那人牙子才松了一口气，恨恨道：「妈的，这群人也忒贪，那几坛酒，可是从黑市上顺来的好东西，我还打算进城办事的关键时候用，没想到就这么浪费在他们身上了。」


    另一人只得好言相劝，可说了几句，人牙子依然气不过，咬牙切齿道：「听说这万阳城外时不时还闹着什么活死人，死了好些个巡逻队。妈的，就该让那人也碰上活死人，长长教训！」


    穿黑衣的赶车人拉了他一把，急道：「呸呸呸，这话可别乱说，阿弥陀佛，咱们快点走，这荒郊野外的可不能多待。」


    马车加快了步伐，一路咿咿呀呀地前行，只可惜山路难走，怎么也快不到哪儿去。


    转过一个山角，风突然大了起来。


    原本还有点夕阳余光的天空此刻已完全黑暗，乌云盘旋。


    不多时，一粒粒细细的雪珠便从空中抛洒了下来。


    气温骤降，狂风四起，没过多久，雪珠便变成了黄豆大的冰粒子，哗啦啦地噼头砸向众人。


    「后面的，把毡布拉起来！」


    人牙子顶着风，恶狠狠地吩咐道。


    陈星瑜和彭乐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在还有几个听话的npc，熟练地从车斗后方翻出一大块厚厚的毡布，当做车顶般，拉在了众人上方。


    冰粒下得越发密集，打在毡布上哗啦啦的，将耳朵都震得嗡嗡直响。


    众人的耳朵都跟聋了似的，完全听不到别的声响。


    「大佬，我感觉不对啊。」彭乐在旁边悄悄说道。


    「嗯，」陈星瑜点头，「天出异象必有妖邪，这冰雹下得诡异，可能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要出来，小心点。「


    赶车的两人勉强把车停在了一处避风处，卸了马儿，也赶紧钻进了毡布。


    「妈的，这是什么运气？」拿马鞭的抹了抹满脸的冰水，「白天车坏晚上下冰雹，还让不让人活？」


    黑衣的却一脸凝重，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冰雹砸在毡布上，发出单调急促的声响，时间长了，让人的意识都有些恍惚起来。


    就在人们都昏昏欲睡的时刻，有什么东西接近了。


    像是有人在拖着脚前进，却速度极快，步履声散乱零落，毫无规律。


    而那又似乎不止一个人，密集的脚步声从牛车两侧轰然而过，渐渐消失在远方。


    脚步声消失的瞬间，冰雹也奇蹟般地停了，毡布之下一片死寂，npc们惊醒过来，睁着惊恐的眼睛，唿吸都不敢大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npc含着哭腔问：「过……过去了吗？」


    陈星瑜此刻正坐在车斗边缘，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以污二二期无耳把以他与彭乐对视一眼，彭乐立刻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用刀身轻轻掀开油布一角，向外看去。


    两人正正对上了一张脸。


    左边的半边像是被炸开般血肉模煳，眼球悬挂在眼眶边缘，摇摇欲坠。翻卷的皮肉边缘是被焚烧的焦黑，内部却已经腐烂，露出白骨，眼窝深处，还有蛆虫在微微蠕动。


    那「人」似乎很好奇车内藏着什么，正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浓烈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惊唿声在车内响起，几个大着胆子看向外面的npc都扭回了头，张口欲呕。


    「抢马？」彭乐轻声问道。


    陈星瑜微微点头，已蹲身向前，一把抽出了人牙子手中的长鞭，彭乐轻喝一声「让开」，扒开两个挡路的npc，快速掀开前方的油布，却身形一顿，随即将油布牢牢扯住。


    陈星瑜立刻察觉情况有变，急急剎住向前的势子，双手下按，趁着彭乐还未将油布扯严实，从缝隙里向外看去。


    前方拉车的马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两人的抢马计划直接胎死腹中。


    而油布外，竟是密密麻麻的一群活死人，将马车围了个结实。


    「别动别动，那是活死人，吃人的。」黑衣的人牙子坐倒在车斗当众，颤声说着。


    「毡布，毡布拉好。他们浑身都带毒，抓一下就会烂掉，会，会烂掉……」


    恐惧让他的脸完全变了形，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下一秒，车身一阵晃动，那群活死人竟直接将马车抬了起来。


    彭乐：「这是干啥？把咱们当储备粮了？」


    身侧的npc们立刻大哭起来。


    密集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马车迅速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向着大山深处而去。


    也不知是不是在翻山越岭，车身颠簸得厉害，只能听见外间唿唿的风声。


    陈星瑜被颠得一个趔趄，干脆半跪在车板上，眼前木板的空隙里闪过一丝光亮。


    那是地面的冰粒反射出的光！


    「快！匕首！」他招唿了彭乐一声，指着车底的一条木缝。


    彭乐却直接上前，把陈星瑜向一侧推了一把：「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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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匕首插进裂缝再用力上撬，彭乐的脸憋得通红。


    「走开，让我来！」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车斗后方响起，那位一直闭目养神的壮汉睁开了眼睛。


    他一起身，原本还在一旁哀哀切切的npc们立刻住了嘴，畏惧地向后退了退。


    车内狭窄，那壮汉根本无法站起身来，只是略一蹲身，醋缸大的拳头勐然挥出，只听轰隆一响，腐朽的木条竟硬生生地被他打出个大洞。


    大手再掰扯几下，大汉把木条随手丢给陈星瑜和彭乐，毫不犹豫地从车底的洞中跳了出去。


    紧接着是彭乐。


    三人的动静引起了活死人的注意，「车速」稍慢，最后的陈星瑜落地便是一个翻滚，堪堪躲过砰地一声砸下来的车斗。


    「大佬，怎么办？」彭乐靠在他身后，一手拿匕首，一手挥舞着壮汉从车上扯下来的木条。


    壮汉早已不知踪影，而两人此刻，正陷入密密麻麻的活死人堆之中。


    「打小腿下三分之一，用木条！」陈星瑜一边说，一边行动了起来。


    彭乐并不明白大佬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好在他够听话，此刻二话不说，抡起木条就攻了上去。


    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过后，两人成功突围，留下身后坐了一地的活死人。


    彭乐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哇塞，怎么这么有效？大佬，这下三分之一是什么讲究？」


    陈星瑜看了他一眼：「胫骨上三分之二是三棱形，下三分之一是四边形，这个交点最容易断而已。」


    彭乐：……这就是入殓师的实力吗？


    他呲了呲牙，乖乖地跟在陈星瑜背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经过活死人的一番折腾，两人已经被带到了不知什么山里。


    彭乐一脸懵地看了眼四周，好不容易才辨别出东南西北来，赶上两步去问陈星瑜：「大佬，我们去哪儿？」


    「估计还是得先回到之前的山路上去。」陈星瑜仰首看了看前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条山路走到头，应该能到达他们说的万阳城。」


    【叮！】


    两人的脑海里传来了平直的系统播报声：


    【恭喜主播摆脱活死人威胁，获得本次直播信息】


    【游戏副本载入中……载入完毕】


    【副本名称：万阳城的秘密】


    【难度等级：c级】


    【任务说明：万阳城，中原第一大城，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然而，这样的一座古城，却在战火纷飞中保持着中立，它到底有怎样的秘密？该副本为探索副本，根据主播选择不同解锁剧情，请主播们积极探索】


    【主线任务之一：到达万阳城】


    【直播间功能已全部开启，祝各位主播直播愉快】


    9980x2c13直播间里，此刻却吵了起来：


    【c级？怎么可能是c级，我家宝贝这才第二次下本，应该在d级e级里才对啊！】


    【迷惑的评级系统，难道是因为主播上个本表现太好，所以被临时提了级？】


    【虽然我相信宝贝的实力，但一下子提到c级还是过分了些，要知道c级本的小boss，可是比得上d级大boss的】


    【以上信息涉及系统设置，不宜告知主播，已做屏蔽处理】


    副本里，彭乐看着陈星瑜熟练地拐了几个弯，遥遥便能看见刚才的山路，习以为常地点了点头：「我不用问大佬是怎么知道路的，他一定是在车里的时候就记住了我们行进的方向。」


    陈星瑜没理会他的自言自语，目光却投向一旁的草丛。


    他刚才，好像听到了微弱的猫叫声。


    两人又向前走了两步，果然，荒草烂泥之间，一直脏兮兮的小黑猫正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陈星瑜。


    「哇，半夜遇黑猫，咱们这次运气不错。」彭乐笑嘻嘻地说着反话，上前两步，拿手指点了点小猫的额头，换来一声不大兇狠的呲声。


    「应该是受伤了，别乱动。」陈星瑜从后方走来，温柔地顺了顺小猫的脑袋，「乖，让我看看伤在哪儿了。」


    小黑猫像是懂事似的，双眼依旧盯着陈星瑜，小小的身体却慢慢放松下来。


    陈星瑜轻轻把小猫翻了个面。


    彭乐在一旁傻乐：「哎哟这只黑猫怎么长了白肚皮，爪子也是白的，嘶——」


    小黑猫柔软的白色肚皮上，一个近三寸长的伤口触目惊心，伤口很深，几乎能看到内里蠕动的内脏。


    小猫白色的肚毛已经在血污的浸染下变成一绺一绺的，胡乱纠结着。


    「谁这么狠的心？」彭乐皱起了眉头，「这个时代也有虐猫的人？」


    陈星瑜轻柔地抱起小猫：「黑背白肚皮的猫叫乌云覆雪，只是这小白脚，看起来像是穿了白色的鞋子。」


    陈星瑜轻轻捏了捏小猫白色的小爪子：「这个时代的人大都迷信，会觉得白色的爪子如同穿了白色孝鞋，不吉利。」


    小黑猫似乎听懂了，委委屈屈地在陈星瑜手臂上蹭了蹭。


    猫身温暖，在这寒冷的夜里抱着十分舒服，陈星瑜把小猫举到面前，柔声道：「别急，我找个干净的地方给你治伤。」


    小黑猫细细地叫了一声，陈星瑜却突然一怔。


    似乎有似有若无的沉香味道，透过血污与泥水，从小黑猫的皮毛里散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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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没等他仔细分辨，前方官道上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刚才在路上碰到的侍卫长正沿着道路一路狂奔。


    逃命的他哪还有方才的慵懒淡定，顶戴早已不知掉在了哪里，身上也有好几处血痕，在他身后的马尾上，缀着好几只活死人，其中一个一挥手臂，十指直接插入马臀之中，再一使劲便跳上了马背，就要去抓人。


    那侍卫长惊慌失措地一挥手，却正好打到了活死人的头，活死人头颅落地的同时，他自己也一声惨叫，骨碌碌地滚下一处缓坡，仰躺在地。


    陈星瑜抱着猫，和彭乐一起窝在路下一条小沟中，眼睁睁看着他瞪着双眼，血液从脖子的伤口上汩汩流出，染了一地。


    「他……死了？」彭乐轻轻碰碰陈星瑜，指了指死去的侍卫长，又指了指已经放倒了马，慢慢走向他们的好几个活死人。


    小猫突然动了一下，小脑袋却看向路的另一个方向。


    一队足有四十多个的活死人，正沿着道路向他们走来。


    而他们刚刚过来的方向，之前偷车的那队活死人，竟然也缓缓走了过来。


    三面受敌之下，竟有七八十个活死人逼近，两人已毫无退路。


    「彭乐，防御！」陈星瑜冷声吩咐，说话间已将手指咬破，准备画符。


    「大佬，您的身体，受不起攻击性符篆的反噬！」彭乐急了，一把抓住陈星瑜的手。


    「你有更好的办法？」陈星瑜声音冷厉。


    彭乐一时语塞，狠狠皱着眉头，而此刻，小黑猫似乎看懂了他们要做什么，勐然挣扎起来。


    它原本被陈星瑜好好抱在怀里，这会儿小爪子到处抓挠，见陈星瑜不理他，干脆啊呜一下，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陈星瑜勐一吃痛，手臂忍不住放松了些，小黑猫立刻跳到了地上。


    冰雹落地后已经熔化，和泥土混在一起，成了泥洼。


    小黑猫忍着疼，冲到一处泥洼之中，闭眼打了个滚。


    「干嘛呢！」彭乐这会儿还紧紧抓着陈星瑜的手指，「这猫疯啦？」


    见两人似乎还不理解自己在做什么，小黑猫一声喵呜，竟直直向着最近的一堆活死人冲去。


    直播间里一片譁然：


    【卧槽，难得我能同意小天师的观点，这猫疯了吗？】


    【想自杀？对了，主播那个星域，这种小动物有智商吗？】


    【有的吧，但是看不懂它在做什么】


    【唉，刚才宝贝对它那么温柔，这猫要是死了，宝贝该伤心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小猫却并没有遭遇灭顶之灾，活死人们跟没看见它似的，直直便走了过去。


    那只猫依然不依不饶，直接扒拉着活死人破旧的衣服，跳上了一只活死人的肩膀，对方却任由它攀爬，依旧没有反应。


    「我知道了！」陈星瑜一拉彭乐，直接把他推进了最近的泥洼里，抓起一团泥就煳上了他的脸。


    「哇大佬你……」彭乐挣扎了一下，话没说完，一只活死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腐烂发臭的气息传来，活死人俯下身，把烂成一条条的脸颊靠近彭乐的方向，做了一个闻的动作。


    彭乐恍然大悟。


    刚才陈星瑜推得仓促，彭乐脖子上尚有一块皮肤裸露在外，那活死人蠕动着蛆虫的鼻尖竟直直就朝着那个方向探了过去。


    「啪！」一团烂泥被煳在了那处皮肤上，隔绝了所有生人气味。


    活死人发出了失望地哼唧声，又不死心地在彭乐身上闻了一道，这才站起身来。


    脚步声凌乱地响起，失去目标的活死人在道路间徘徊许久，终于放弃了继续找人，稀稀拉拉地拖着脚步回了山中。


    彭乐从泥潭里站起身来，正好看见陈星瑜从脑袋上拉下沾满了污泥的外套。


    看着他在泥污中眨动的双眼，陈星瑜挥动了一下外套：「不好意思，刚才没想起来。」


    「害，也没啥关系，多亏了那只猫。」彭乐又恢復了憨笑，脸上因体温而干掉的泥土簌簌而落，「那只猫呢？」


    轻微的咪咪声从不远处传来，小猫一身泥污，小小的身体在地上轻轻抽动着。


    「这……」彭乐急了，「不会活不了了吧？」


    陈星瑜赶忙上前把猫咪抱起来。


    小猫的体温本该比人类高，可此刻，那小小的身体捧在手心里却是凉凉的。


    黑猫乌熘熘的眼睛半睁着，小脚轻轻抽搐，眼神却始终停留在陈星瑜的脸上，不愿挪开。


    仿佛，它还有千言万语要讲。


    陈星瑜沉吟一瞬，用自己尚还算干净的贴身衣物擦干净手指，挤动伤口，鲜红的血液涌出。


    「这……管用吗？」彭乐担心地问。


    天师灵血虽然珍贵，但从未听说有救人的功效。


    「我不知道……」陈星瑜轻声回答，「只是试一试。」


    小猫身上的沉香味道让他无比在意，而在上一个副本的山洞里，他就曾经用自己的血唤醒了那个人，现在，是不是……也可以？


    陈星瑜将指尖轻轻放到小猫的嘴边，碰了碰它粉色的嘴唇。


    可小黑猫已无法张口，血滴从它的嘴边滚落，渐渐渗透进一旁黑色的毛髮里。


    「乖，」陈星瑜柔声唤它，轻柔的拨开它的唇瓣，将手指的血口按在它小小紧闭的牙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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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黑猫愣愣地看着他，双眼渐渐失去神采。


    「大佬，你……」彭乐不忍心地看着这一人一猫，轻轻拽了拽陈星瑜的衣角。


    蓦然间，他发现陈星瑜的表情变了。


    再不是一贯的淡然笃定，秀丽的眉紧紧皱着，牙关的紧咬让他利落的下颌线都有了微微的起伏。


    陈星瑜手上用力，指尖狠狠地朝小黑猫尖利的齿尖塞去。


    「别以为可以就这么摆脱我，」他的话语紧绷，有咬牙切齿的味道，「我说不可以，你就不能死！」


    小猫尖利的齿尖深深陷入陈星瑜的手指，血液喷涌而出，顺着小猫的齿关滚落，一滴、两滴……


    突然！


    扑通……


    在陈星瑜的视野中，所有的东西都在那一瞬间收缩又放开，如同一颗心脏，突然有了搏动！


    扑通，扑通！


    是他的两颗心，同时以相同的韵律开始跳动！


    巨大的压力将血液泵向全身，如奔腾般从指尖冲出，滑入小猫的喉管。


    而就在下一刻，一片小小的、带着粗糙感的舌尖轻轻抵上了陈星瑜的伤口，将宝贵的天师灵血封在主人的体内。


    小黑猫轻轻地咪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第29章 万阳城


    「哇，醒了！真的有用啊！」紧张注视着他们的彭乐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而那一人一猫却置若罔闻，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直播间里，弹幕静止了一瞬，随即又幽幽地飘了出来：


    【我一定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觉得一人一猫也这么好磕？】


    【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我也有这种感觉】


    【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那只猫眼里充满了温柔】


    【呜呜呜，难得看到我家宝贝情绪激动的样子，竟然是为了一只猫，沖我来好不好？】


    副本中，山涧里，一阵寒风吹过。


    被煳了一身泥水的彭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响亮的喷嚏声在山谷中迴荡。


    彭乐：……


    陈星瑜勐然惊醒，再不去看小猫的眼睛，径直把猫丢进了彭乐怀里。


    彭乐：「大佬？」


    陈星瑜已经向前走出了几步：「两人一样脏兮兮，你俩就互相取暖吧。」


    脏兮兮的彭乐赶紧搂紧了脏兮兮的小猫，快步跟上陈星瑜的步伐。


    万阳城地处中原西侧，靠着巨大的横断山脉，却又坐拥东侧广大的平原。


    山中奇秀，距离万阳城不远处，是一个名叫梨荥的村庄。


    梨荥靠水，村中挖了人工沟渠，家家户户是临水而居，被称作万阳小江南。


    更可贵的是，梨荥旁的山中还有几眼温泉，水量极大。


    梨荥的乡绅们一起集资出了钱，建了了管道，将温泉引入村中，从此梨荥便成了万阳城里有钱人游乐休闲的好去处。


    陈星瑜和彭乐沿着山路走了一段，再没看见活死人，却看见了山间腾起的白雾。


    「这是……」彭乐哆哆嗦嗦地抱着小黑猫，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陈星瑜身后。


    还未太接近，已有一股暖意传来，彭乐疑惑地抽了抽鼻子：「什么味儿啊？」


    「硫磺，」陈星瑜低声道，「前面应该有温泉。」


    「温泉？太好了！」彭乐一步三窜地往前跑了一段，见陈星瑜还是不疾不徐地走着，忙停下来等他，又急不可耐道：「大佬，咱们去泡温泉好不好？」


    「不好！」陈星瑜断然拒绝，「你自己看，万阳城就在山下，温泉至少还要往山里走一个小时。你当是出来旅游呢，见到景点就想往里钻？」


    「再说了，把这层泥洗掉，再碰到活死人怎么办？」


    「不会那么倒霉吧……」彭乐愁眉苦脸地看了眼自己一身的泥巴壳子，突然灵机一动，把抱着小黑猫的胳膊凑到陈星瑜眼前。


    「这猫猫还是要先洗洗的吧，你看它这肚子上的伤口，周围都是泥，要是感染了可怎么办？」


    见陈星瑜不语，他又赶忙补充：「这个时代青霉素都还是珍贵物资吧，可真的不能感染啊！」


    小黑猫原本在他怀里睡得迷迷煳煳，这会儿被彭乐抱在陈星瑜面前，只当是陈星瑜要抱它，懒洋洋地咪呜了一声，伸出小爪子就去捞陈星瑜的胳膊。


    尖尖的指甲勾住了陈星瑜胳膊上的粗麻布，它挣了两下没挣脱，干脆又抓紧了一点，喉咙里发出唿噜唿噜的声音。


    「嗯……大佬？」彭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陈星瑜皱着眉，把小猫的爪子从自己胳膊上取下来，丢还给彭乐。


    「臭死了。」他嫌弃地转身，却走上了通往温泉的岔道。


    小黑猫被甩了一下，迷煳地睁开眼睛，瞪了彭乐一眼。


    彭乐却一脸憨笑，赶紧跟上了陈星瑜的步伐。


    山中的泉眼很大，数量也多，乡绅们的管道接入处，是水质最好的一眼，用青石筑墙围了起来。


    但山中温泉并非只有这么一眼，陈星瑜和彭乐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一眼温度合适的。


    夜深沉，一番风雪过后，居然雾散云开，一弯新月出现在天空，散发着微弱的光。


    温泉里水声潺潺，能看见蒸腾的白雾，在寒夜里让人特别安心。


    彭乐把小黑猫交给陈星瑜，一声欢唿，连人带衣服直接跳进了温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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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嫌弃地看了一眼被他搅浑的池水，抱着猫往上游的方向走了几步，找了个隐蔽的池子，先给猫找了个干净合适的石头让它趴好，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条粗布的汗巾子，拿温泉水洗干净了，再抚上小猫的皮毛。


    半个小时后，陈星瑜出了一头的细汗，这才将小猫身上的血污、泥污全都洗刷干净。


    他从系统仓库里拿出一根「赵师傅的针」，又从自己的里衣上抽出一根棉线，冲着小猫晃了晃针尖：「要缝针了。」


    小黑猫：喵？


    陈星瑜面无表情：「没有麻药。」


    小黑猫：喵！！


    无视那试图扒开他手的小白爪，陈星瑜已经一针扎进了小猫白色的肚皮，道具技能发作，小猫立刻僵住不动。


    陈星瑜点点头，快速穿针引线，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将小猫的肚皮缝合。


    缝合完毕，鲜血不再渗出，陈星瑜又掏出一颗红药来，餵进小猫嘴里。


    不知是疼的还是药效发作，小黑猫勉力张开眼皮，对着陈星瑜轻轻咪了一声，沉沉睡去。


    陈星瑜定定地看着小猫微微起伏的肚皮，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抵在小猫的胸膛上，长睫落下，盖住秀丽的双眼，默默感受了一会儿它的心跳。


    突然，他打开光幕，关上了直播。


    直播间里，弹幕飘过一串问号。


    【？？？故障了吗？】


    【不是吧，好像是主播自己关掉的。】


    【为什么？！！！宝贝是准备要泡温泉，所以害羞了吗？】


    【有什么是尊贵的vip不能看的？@管理员，快给我画面！！！！】


    在陈星瑜的直播间抗议一番无果，观众们又开始曲线救国。


    彭乐暖洋洋地泡在温泉里，终于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打理干净了，这才想起来进入直播以后都没有营业，忙打开了光幕。


    一进直播间他就吓了一跳，一向只有三位数的直播间里，竟然涌进来了上万人，弹幕飘了厚厚一层。


    彭乐的的脸色迅速凝重起来，他勐然转头，警惕地看着自己后方的山林。


    【主播这是干啥？听到什么不对劲的了吗？】


    「不，不是。」彭乐迷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小丸子，「突然来这么多人，按照恐怖片的套路，那一定是我身后有什么危险，你们都来看我是怎么死的啊！」


    【晕，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回事，我们不是来看你死的，是找你有事！】


    「啊？」彭乐更迷煳了，「那真，真是受宠若惊啊！你们找我什么事？」


    【我们是来看你完成悬赏任务的，你点一点屏幕右侧那个钱币符号试试。】


    彭乐的视线移向光幕右侧，果然，一个小小的金币正一跳一跳地闪着光。


    他轻轻点了点那枚金币，一条金光闪闪的任务出现在直播屏幕的中央：


    【悬赏任务：悬赏金额1000积分，任务内容：前去陈星瑜的温泉池，与他交谈至少三分钟。】


    原以为是什么破魔杀怪的艰巨任务，没想到这么简单，彭乐愣了几秒没想明白，只好把这当做是观众对他的测试，匆忙穿起了衣服，就往陈星瑜的方向走。


    闲得无聊的观众还在他身后评头论足；


    【说实话小天师的身材也不错，个子高腿也长，从后面看，肌肉挺结实的】


    【确实，如果不是跟着宝贝的话，也算是清秀小生一枚，可惜……】


    【哈哈哈，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彭乐很快走到了陈星瑜的问温泉池边，脚下一顿。


    「大佬，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啊？」


    陈星瑜已经整个人都浸没在了温泉水中，润白的皮肤因为水的温度而微微泛起粉色。


    听到彭乐的声音，他轻轻抬起了眼。


    仿佛银白的月光落入朦胧雾气间，黑白分明的眸子上微微湿润，眼尾曳出的优雅弧度上，带出一片深红。


    微湿的黑髮轻轻靠向岸旁的大青石，小黑猫正趴卧其上，惬意地打着唿噜。


    「没事，」他垂下眼睫，蒙濛雾气中，他的话音也带着点模煳，「刚才下水时不小心，把水弄到眼睛里了。有事吗？」


    「噢噢，」彭乐抓着头髮傻笑，「我就是……看看小猫怎么样了。」


    陈星瑜没有去看猫，反而闭上了眼睛：「没事的，缝了针，还吃了一颗红药，估计明天就活蹦乱跳了。」


    两人的对话很快就结束，彭乐琢磨着悬赏任务还没结束，在池边走了两步，干脆坐了下来，没话找话。


    「大佬啊，」彭乐好奇地看着小黑猫，「刚才那个地方，为什么煳上泥巴，那些活死人就看不到我们了？」


    陈星瑜轻轻掀开眼睑，沉默半晌，问道：「你真想知道？」


    「想啊！」彭乐突然来了兴趣，感觉这个话题真是棒极了，又能拖时间完成悬赏任务，还能涨知识，多好。


    陈星瑜看了眼小黑猫：「那些活死人是死尸，我们煳上泥巴后，他们把我们当成了同类。」


    彭乐眨了眨眼：「为什么……是同类？」


    突然，一个认知如闪电般击中了他的大脑，彭乐勐地从池边站了起来：「你是说……那个泥巴……是……是……」


    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陈星瑜慢悠悠地开口，帮他把话说完：「是墓土。」


    彭乐脸一黑，立马转头，再次连着衣服一起跳进池子里，又把自己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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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乐的直播间里：


    【哈哈哈哈哈，小天师真是为了完成任务豁出去了。】


    【小天师一定在后悔，说点什么不好，干嘛非要说起这个话题】


    【怎么回事？什么是墓土？】


    【墓土是他们那儿埋死人的的泥土，小天师刚才煳了一脸，啧啧】


    【这积分该给，人家牺牲也太大了哈哈哈】


    【当然要给，刚才宝贝那神情，啊，忍不住截图舔屏】


    【还有露出来的肩、颈，好想透视水下的风光】


    【不愧是宝贝，迷死人了】


    【诶嘿嘿，宝贝那边直播开了，扯唿！】


    心满意足的观众唿唿啦啦回到陈星瑜的直播室，陈星瑜已经穿好了衣服，抱起小黑猫，把道具熨斗递给彭乐。


    彭乐警惕：「有敌人？」


    陈星瑜简直想无语望天，他把熨斗往彭乐怀里一丢：「你想穿湿衣服赶路？」


    粉红熨斗终于发挥了一次本职功能，不一会儿彭乐的衣服已全干。


    彭乐心怀感激地穿上了干衣服，硬生生把刚才的遭遇埋葬在了记忆深处。


    「大佬！」彭乐三步两步赶上陈星瑜，「咱们现在去万阳城吗？」


    陈星瑜抚着下黑猫：「我本来打算试试，看能不能趁乱混进城，但现在想想，估计很难。」


    「嗯？」彭乐一愣，「进城有什么限制吗？」


    陈星瑜跨过一处蒸腾着热气的小溪：「这个时代风云动盪，中原地区更是易主极快，像万阳城这样的大城，虽然中立，但也有自我保护的一套手段。首先户籍肯定是要看的。但咱们这种被买卖的人口，户籍都在人牙子手里，相当于集体户口了。没有他们引荐，就算到了城下，也没有进城的资格。」


    「我本来想以被活死人追赶的理由去试一试，但感觉不太可行。毕竟咱们现在，连刚才人牙子打点侍卫长的那几块大洋都没有。」


    彭乐拍了拍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那怎么办？」


    「去找个有人的地方探探口风，收集一下信息吧。」


    「好嘞！」彭乐答应地干脆，刚沿着来时的路走了两步，就见陈星瑜悠然左转，走上了一条小路。


    他已经习惯了先跟上再说话，乖乖地跟着左转，然后举手发问：「大佬，这条路走下去会有人家啊？」


    「嗯。」陈星瑜轻轻顺了顺小黑猫的毛，给它调整了一下姿势免得压到伤口，「你看路边的水管。」


    彭乐闻言去看，他们此刻行走的小路旁，一长串包着棉布的管道从山上的温泉一路下行，延伸到小路尽头。


    「啊——」彭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这个的保温技术还没那么厉害，从山上温泉引水下山还要保证有一定的温度，引水的路线必然不会太长，所以……」


    「嗯，所以跟着这些管道，应该很快能看到人家。」


    像是急于验证他的话似的，不过拐了两个弯，梨荥村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此刻正是冬季，但大约是临近温泉的缘故，原本应该是光秃秃的梨树，此刻却绿叶张扬，硕大的酥梨沉甸甸地垂于绿叶之间，看起来诱人至极。


    已经是临近午夜的时刻，梨园里依然有人在採摘，星星点点的灯火，幽灵般在树林间移动。


    而树林边缘，又是几个留着长辫，身穿清末番役服的人在巡逻。


    两人没想到在这儿会突然遇上人，勐然剎住步子，但脚下枯叶的脆响已引起了番役们的注意。


    「谁！出来！」几声唿喝之后，传来了步.枪上枪栓的声音。


    既然已经被发现，便也没了隐藏的必要，陈星瑜朝着彭乐使了个眼色，大大方方地走出树林。


    风雪已住，梨荥的天空明净如洗，新月洒下银光。


    薄雾瀰漫的树林中，修长而英挺的青年悠然而出。


    修眉入鬓，目如秋波，眼光流转之处，如月入清泉，清冷却勾人。


    陈星瑜的光幕上，还残留着刚才使用道具的说明：


    【道具名称：美颜滤镜（体验版），价格200积分】


    【道具说明：颜值主播利器，无需调节，自动美颜，散发魅惑效果10分钟，不可叠加使用。体验过后就去买正版吧，小贵但是效果更持久哦！】


    彭乐只觉得陈星瑜顿了一下，再迈步而出时，全身上下都变了。


    衣服还是那套粗布衣裤，却遮不住他身段绰约，行走之间，脚步的韵律都合上了心跳，一步一步都仿佛敲打在人心上，让人心痒。


    树林的薄薄雾气笼罩在他身上，银辉灼灼，整个人都像是发着光一样。


    站在身后尚且是如此感受，遭受正面冲击的几个番役更是看得呆了，手脚都不知该往那儿放，领头的憋了个大红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星瑜也不说话，只静静站在原地，垂眸轻抚小猫。


    过了好一会儿，在场的都没人说话，猫儿倒是醒了，抱着陈星瑜的手臂对着彭乐呲了呲牙。


    彭乐：！


    他恍然明白了自己的定位，忙从后方走了出来，冲着番役们一笑：「各位大哥，我们要去万阳城，路上遇到活死人和其他人走散了……」


    「嚯，活死人？这俩人居然还能活着，还真是命大啊！」摘梨子的村民们早就围过来吃瓜，此刻听彭乐这么一说，个个惊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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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头的小队长此刻终于回过神来，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再去看陈星瑜的脸，紧紧盯着他的鞋尖问道：「不是我们要怀疑，你们两人这细皮嫩肉的，怎么可能在活死人手下逃生？这年头奸细太多，你们把户籍拿出来我们验一验可好？」


    一说要验户籍，彭乐立刻词穷，他连这个时代的户籍长啥样都不知道，变也变不出来，只好又去瞅着陈星瑜。


    陈星瑜幽幽地嘆了口气。


    那细细的「唉」的一声，仿佛含着无尽的哀伤与遗憾，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中一揪，几个定力差的村民，已经生了愤恨之心，转眼盯上了那提问的小队长，怪罪他竟然让美人伤心。


    「不是我们不想拿出来，而是……」陈星瑜又嘆了口气，修长的手指陷入黑猫柔软的皮毛，目光转过众人，眸子间隐隐有盈盈之光，似乎惊魂未定，「各位爷，今夜是否有位威风凛凛的侍卫长出城办事？我们在山路上碰到过他，当时他给我们验过户籍。」


    听他这么说，彭乐心中叫好，他们是看着那人被活死人杀死的，反正死无对证，不可能被揭穿。


    陈星瑜的声音带着哀伤：「和那位侍卫爷分开后，我们的马车就遇到了活死人，我和师侄恰巧去了一旁……出恭，不在车中，这才逃出升天，可惜我们的那些财物僕人，全都……」


    吃瓜的群众恍然大悟，带头的小队长却皱起了眉：「你说的是程参将？后来可曾再见到他？」


    陈星瑜的眼神中现出惊惧与悲哀：「方才我们躲在路上，听见了马匹疾奔和有人惨叫……难道，他为了掩护我们，竟然……竟然……」


    他低头捂住了嘴唇，长睫轻轻颤抖，似有泪珠滚滚而下，显然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彭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事情都是那些事情，可组合在一起，怎么就变成这么悲壮的故事了呢？


    队长的枪口终于垂下，却依然面露怀疑之色：「你说你们带着马车僕人，怎的这般打扮？」


    陈星瑜自自然然地扯了扯衣襟，他身材本就优越，难民的粗布衣裳在他身上也别有一番韵味。只是布料太过粗糙，在他的颈脖处划出两道红痕，却更显他的肤白又精緻。


    小队长看着他柔美修长的颈脖，咕嘟吞了口口水：「唉，是我多嘴了，你这种美人，即便穿成这样也会遭人觊觎，不必多说。」


    彭乐：……你怎么就明白了？


    他茫然转向陈星瑜：这难道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过了好一会儿，陈星瑜才又抬起头来。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他看向在场的村民：「不知可否容我俩在村内暂住一晚，明日……唉，明日我们还是回乡去吧。」


    「回乡？」那番役头子一皱眉，「你们要去哪儿？」


    陈星瑜似是被他吓了一跳，忙答道：「京中。」


    「京中？小队长快气笑了，「你知不知道京城离这里有多远？你们一路坐马车过来也许还算快，可如今中原形势动盪，就凭你们这弱不禁风的样，身上没有户籍也没有钱财，从这里走回京城，不是我吓唬你们，过不了几天就会死在路上！」


    陈星瑜似乎被吓着了，忙拉了彭乐过来，小声道：「师侄，怎么办？要不，咱们去万阳城门外摆个摊，先唱几日戏赚点银子，雇个马车再回去？」


    彭乐一头雾水，这话都是你编的，你问我怎么办？


    陈星瑜暗暗瞪了他一眼，又悲泣一声：「我……我还想攒点钱，给那个程……参将做场法事，要不是我们，他也许……也许……」


    他说到一半，指尖用力，狠狠掐了彭乐一下，示意他别傻站着，好歹也要搭上一两句话。


    彭乐已经完全崩溃了，只能憋红了脸劝着：「小师……叔，您别伤心了，参将他看着我们平安，在天之灵……」


    他通红着脸憋不出后面的句子来，陈星瑜的直播间里已经笑翻了天：


    【啊哈哈哈哈，宝贝这番操作在大气层，服了！】


    【真真假假，在刚才的真实经歷上多绕一层逻辑，瞬间让吃瓜群众脑补出一段英雄救美的缠绵大戏，实在是厉害！（打赏100积分）】


    【上个副本宝贝假装npc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没演过瘾，这下子可真是好好发挥了！】


    【只可怜了小天师，耿直boy一个，不会编瞎话，憋得太难受哈哈哈哈】


    【宝贝还真是我见犹怜，太好看了（打赏100积分）】


    【道具用得也很精妙（打赏100积分）】


    两人在一旁大声密谋，一旁的番役们反而听不下去了。


    「你们这些外乡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不听劝？你没看着见咱们这里，晚上在梨园摘个果子都需要巡查营护卫吗？还想在城外摆摊子，怕是没几天，就被活死人给生吃了！」


    那小队长却听出了些端倪，凑前一步问道：「小公子，你刚才说，你会唱戏？」


    「嗯。」陈星瑜抬起头来，「我和师侄都是京城喜成班的，从小就学戏，唱了好些年了。」


    「那正好！」小队长突然激动起来，他一搓手，「咱们这次高城主华诞，请了着名的新星班来演出，只是他们来的路上也折了几个人，原本找了人牙子来补人，没先到竟然也遇上了活死人，一个都没有来。班主刚才还在发脾气呢，你们来了正好可以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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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和彭乐对望一眼，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遇上了新星班。


    彭乐做出迟疑的样子：「可我们行吗？」


    「怎么不行？」小队长生怕他们不答应，急匆匆道，「人牙子找的那些，都还是不会唱戏的呢，有了你们两个现成的，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再说了，」他斜斜看了陈星瑜柔弱秀丽的侧脸一眼，「你们没有户籍也没钱，跟着新星班，直接就可以入城，多好！」


    彭乐：「真的？」


    「那当然！」小队长一挥手，「你们继续摘梨，我送这两位到新星班去！」


    陈星瑜和彭乐跟着那小队长走出梨园，没多大会儿便来到一所大宅旁。


    宅邸高大，门户森严，看样子应该是万阳城某位大户的别院。


    小队长熟门熟路地推开了大门旁的一道偏门，一眼便看见守门的正在打瞌睡，一脚踹了上去：「要死啊，看个门能睡得这么迷煳，这都几点了还不赶紧布置起来，等会儿活死人来了，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守门的被他踹得一个咕噜滚到在地，忙手脚并用爬了起来，一叠声地道歉：「是小的不对，张爷您多担待。再说了，有您在，谁敢在梨荥的地界上撒野？」


    小队长一瞪眼：「少拍马屁！尚班主可歇了？」


    未等看门的说话，垂花门里一个声音传来：「班主早歇了，是谁在这儿吵吵呢？」


    第30章 万阳城


    那声音清丽动人，咬字清晰，十分悦耳。


    脚步声缓缓传来，不一会儿，垂花门里转出个少年来。


    少年年龄不算大，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单薄瘦削，一身软缎长衫，行动中倒是有几分韵律，举手投足之下，自有一番秀美。


    不多会儿他已到了众人面前，见到小队长，脸上泛起个浅浅的笑来：「原来是张队长，不知这么晚到访，有何贵干啊？」


    少年眉目间自有一番傲意，眼波却跟带着钩子似的，浅浅投向对方的眼。


    这是他惯常待人的态度，有点高高在上的劲儿，却又似拒还迎，常常会让那些臭男人们神魂颠倒。


    可今日张队长却不知怎么回事，压根就没看他一眼，直愣愣道：「班主今日不是因为折了几个人而心里不舒服？一直跟我发愁明日入城了该怎么办，刚好，我在路上捡了两个人，还是京城喜成班的名伶，这不，赶紧给尚班主领来了。」


    「名伶？」少年眯了眯眼，他顾忌着张队长，不好完全不给面子，只想着送走了这人，便把这两个来歷不明的打发走。


    张队长倒也不敢继续耽搁，冲着陈星瑜一拱手：「这是新星班的名角儿赵星儿，班主不在都是他做主，人最是和善，你跟他说说便是。我那边还要赶紧把摘来的果子送到城主府，就不多陪了，明日再来看你们。」


    赵星儿送了张队长出门，又听他嘱咐自己要好好待送来的两人，心下不禁有些烦躁。


    自他成名以来，哪个男人在他面前不是小心呵护着，就算是那些个不好男风的，也绝不可能将他忽视得如此彻底。也不知那两个人给张队长灌了什么迷魂汤，不过是路上捡的，怎的就那么上心？


    赵星儿闷闷地转头，心想干脆把那两人给丢出去，省得麻烦。


    刚一抬头，却不禁呆了一呆。


    垂花门前是两株四季桂，这几日白天温度不低，桂花又打了花苞，此刻正酽酽地开着。


    清瘦的青年站在桂花树前，虽是一身布衣却不掩清隽的身姿，怀中一只小黑猫娇憨可爱，正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去抓他手中的一小束金黄桂花。


    而那青年，虽然没什么表情，嘴角翘起的一点点弧度却让人心旌摇曳，想要上前讨好。


    不过走了两步，赵星儿勐然醒过神来，使劲咬了咬嘴唇。


    「你们两个，跟张队长什么关系？他怎的如此着紧你们？」


    陈星瑜把怀里乱动的小黑猫抱紧了些，挑眉道：「哪有什么关系，我们只不过是他捡来的人罢了。不过……」


    他轻轻嘆了口气：「大概是看在程参将捨命救我们的份上，张队长好心给我们安排个安身的地方罢了。」


    在一旁逗猫的彭乐：……这羊毛怎么还没薅完？


    小黑猫瞪他一眼，放弃了扑桂花，对着他的手背就是一下子。


    陈星瑜的话语谦逊，却刻意提到了张队长和程参将，显然是要对方投鼠忌器。


    赵星儿烦了，提气便要骂人，却便被身边的一个瘦高个子拉了一把。


    脚步声起，看门的抖抖索索走了进来，朝着赵星儿做了一揖：「都准备好了，只是……」他看了眼陈星瑜两人脸上露出一抹为难。


    赵星儿眼珠一转，挥了挥手：「没事，我们自己来办。」


    看门的如获大赦，赶忙一鞠躬，跑入了垂花门。


    赵星儿忽地笑了起来：「既然是张队长送来的人，我自然也要好好招待，只不过你们若是想留在新星班，就得守新星班的规矩。」


    他指了指两人身后的宅邸边门：「咱们新星班跟其他班子不同，不贪那富贵享受，平日里走南闯北，多有露宿荒郊的时候，自初时便定了规矩，所有的成员不论贵贱轮番守夜，新人更是要连守三夜已示入班的决心。你俩既然要来，那正好，今晚就在这门口守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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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他一转身：「好好守着，我们大家的安全可都靠你们了。」


    没等陈星瑜他们说话，赵星儿已傲然走进了垂花门，跟着他的四个壮汉，留了两个在垂花门前。


    彭乐：「大佬，我们怎么办？」


    陈星瑜摸了摸怀里的小黑猫，瞟了那两个壮汉一眼，笑得随意：「还能怎么办？人家不待见我们，我们就在门房将就将就吧。」


    大宅子的门房也还算宽敞，一张硬板床上铺着褥子，摸着感觉挺厚实。


    小房子里桌椅俱全，墙角居然还燃着个炭盆，看得陈星瑜眼眸一亮。


    彭乐火力壮，只穿两件麻衣倒也不怎么怕冷，陈星瑜却早就冻得脸色发白。


    幸亏还有小黑猫这个活火炉抱在身上，为他带来些热量。


    这会儿美颜滤镜的效果早过去了，彭星瑜眉目间的倦意涌现。


    「大佬，咱们真的在这里守夜啊！」彭乐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又从柜子里找到一床棉絮。


    「是啊，」陈星瑜拨动炭火，让火盆烧得更旺了些，「不过，这一晚估计没那么好过。」


    「为什么？」彭乐抖开床上的被褥，还在鼻子下闻了闻味道，「这被褥还挺新的，你要不要睡一下？」


    说起来两人进入副本已经六七个小时，又是逃命又是赶路，人早就乏了。


    陈星瑜把小猫放在火盆边，自己伸手烤了烤，笑道：「你以为那个什么赵星儿会那么好心？」


    他瞟了眼垂花门的方向：「说什么安全交给我们，却在垂花门那里安排了另外的守夜，说明他很清楚，今天晚上，门房这里肯定有危险。」


    「真的？」彭乐一下子弹了起来，跑到临街的窗前张望：「感觉也没什么啊！」


    在他身后，陈星瑜的声音幽幽道：「听刚才门房的话，必然是安排了什么，你小心点，出去看看。」


    彭乐应了一声，手刚搭上门边，陈星瑜又嘱咐了一句：「别走门，垂花门那儿的两个人肯定能看见咱们，你披个隐形斗篷，先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积分够吗？」


    彭乐一愣，翻了翻自己的积分。


    他现在还是e级，能带入的积分只有3000，刚好一个斗篷钱。


    他想也没想，直接买了斗篷披上，回身道：「要不是你提醒，我总会忘记还有这些个东西。」


    彭乐出了门，陈星瑜就在火盆边把小黑猫翻了个个，检查它肚子上的伤口。


    看样子系统商城的红药对副本里的生物都有效果，小黑猫的伤口已经长成了一条细线，估计等天亮了便可以拆线。


    这会儿这只小猫正懒洋洋地躺着，邀请新任铲屎官来rua它的肚皮。


    陈星瑜皱起了眉。


    因为之前小猫身上的沉香味道，唤起了沉睡的记忆，他才会不顾一切地去救治，可从温泉一路过来，这个玩意儿它也……


    太像一只猫了。


    要不叫一声试试？


    陈星瑜凑近了小黑猫，轻轻点了点它的额头，却被它的两只小爪子抱住了手指，凑到嘴里轻轻地咬着。


    沉香的气息依旧熟悉，但那声「夏哥哥」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半晌之后，陈星瑜一脸通红地把猫往火盆边挪了挪，两眼盯着窗子不肯再看它。


    真是疯了，我怎么可能去救那个不守承诺的傢伙？这就是一只猫，一只猫而已！


    窗台边突然轻轻一响，窗子自动被拨开，彭乐披着隐形斗篷跳了进来。


    「大佬，还真让你说对了。」他把斗篷随意一卷丢进背包，凑到火盆边来烤了烤手，「我出去看了，这里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八卦镜，门口撒着香灰，那边垂花门边上，也是一样，那个瘦高个和两个守卫才刚布置完毕。」


    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烧了一半的黄符纸，递给陈星瑜。


    符纸上，扭扭曲曲的符篆排列成字，从剩下的笔画推测，应当是个「拒」字。


    符篆之下，隐约还有几个小字。


    陈星瑜仔细看了看那半张符：「咱们门口没有？」


    「八卦镜被挂到垂花门那里了，门口有香灰，但是这符……」


    两人都是天师门人，说到这儿，已经很明白了。


    可直播间里的观众就不明白了，问号飘了满屏。


    陈星瑜又研究了一会儿那半张符纸，还照着描了一张，招来彭乐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打开了自己的直播后台。


    【宝贝你终于来了，给我们解释一下吧！】


    【说起来吧，要是没有主播你，那个赵星儿也算是我的菜，但是……】


    【哈哈哈哈，珠玉在前，鱼目哪儿还能发光啊！（打赏100积分）】


    【说实话那个赵星儿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但宝贝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有问题啊？】


    「怎么看出来的啊！」陈星瑜表情散漫，秀丽的嘴角含着笑，慢慢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害我们，说不定人家真的是找个藉口收留我们呢？」


    【主播你这说的该不是反话吧？】


    「也不算是反话，但是不管怎么样，谨慎一点还是好的。」陈星瑜笑眯眯地和弹幕对话，「所以我让彭乐出去看一看，还是发现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那主播你要赶紧行动啊，那个什么镜子和符，都是怎么回事？】


    【对啊，我们对这个很好奇，你们那儿的这些文化好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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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给我们说说吧】


    陈星瑜看到「你们那儿」几个字，心中有些在意。


    如今网际网路时代，东方文化再怎么神秘，不至于让人完全摸不到头脑，这个所谓的「你们那儿」就显得十分怪异。


    不过他并没有多问什么，耐心回答着弹幕：「其实我懂的也不多，镜子呢，在我们的文化里，可以照出不好的东西，那些脏东西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丑陋样子，就会躲开。而香灰呢，这个就有点难解释，可以这么说，它就像是一种特定的食物，会吸引这些非人类来食用，但如果在这些食物里加上这个……」


    他拿出自己描出来的那张符纸：「把这个烧在里面，就相当于是告诉他们，吃完了就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还有，」他指了指符篆下的那行小字，「这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就好像身份代码一样，就是告诉那些东西，这个人请你吃了饭，你不可以伤害他。」


    【哦哦哦，明白了，你们门口也有香灰，就会吸引那些活死人过来，但是……哎呀，你们刚来，他们烧的符里肯定没有你们的代码啊！！！】


    【那就是说，香灰可能会把危险的东西吸引过来，但他们却不认识你们两个！！！】


    【卧槽，这些人的用心也太险恶了！】


    【还有那个什么镜，也给你们拿走了，原来的双保险都被破坏掉了，太毒了！】


    「所以啊，」陈星瑜笑眯眯地回头看了眼又一次翻窗进来的彭乐，「刚才彭乐跟我说，要赶紧把那半张符再放回那户人家，不然人家家里人会遭殃呢！」


    陈星瑜走了两步，把正在一旁哼哧哼哧做准备的彭乐带进了直播屏幕，「看我们彭乐多厉害，出去一趟，把这些弯弯绕绕都弄清楚了，还那么善良，不忘保证邻居的安全，是不是值得大家打赏？」


    【哈哈哈哈，宝贝这是帮着小天师营业呢！（打赏100积分）】


    【我去隔壁打赏过了哈哈哈，主播我就不给你了哦】


    陈星瑜跟着他们笑：「没事呀，你们给他多打赏一些，不就也是帮到我了嘛！」


    身后还在干力气活的彭乐一愣，不一会儿就红了耳廓，干起活来力气更大了。


    【对了主播，既然都知道别人的阴谋了，你们就赶紧去找个镜子挂起来，然后也烧一烧符篆啊】


    【对啊，抓紧时间，要不活死人来了多吓人】


    「这个啊……」陈星瑜轻轻折起那张黄符，「谢谢大家的关心，大家说得都很对，可是……」


    他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可是我不想这么玩呢！」


    夜深了，梨荥村里一片寂静，似乎所有的生物都陷入了安眠。


    陈星瑜侧卧在床上打盹，彭乐则在床脚盘腿打坐。


    突然，那种凌乱而急切的脚步声从村口的位置响了起来，由远及近，渐渐来到各家门前。


    小黑猫忽地睁开眼睛，看了眼闭着眼睛的陈星瑜，喵呜一声跳到彭乐肩上，一爪子拍上了彭乐的脸。


    彭乐立刻惊醒，此刻倒是有了些天师的模样，一双眼冷冷扫过，将力量集中在五感上。


    「嗯？」陈星瑜缓缓抬起头，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来了么？」


    低沉的嚎叫声在不远处响起，接着，脚步声来到了门前。


    门前突然静了一静，应该是活死人正在进食香灰。


    突然，门板「咚」地一响，门口的活死人终于发现了这两个漏网之鱼，愤怒地低吼一声，开始撞门。


    「砰砰」的撞门声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又憷目惊心。


    「还真够馋的，」陈星瑜淡淡地评价，「戏班里这么多人，让我俩白嫖一个请客的名额都不行吗？」


    彭乐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下床拿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武器」——一条结实的凳子腿，打开了大门。


    随着一阵乒桌球乓的响声，活死人们的叫声蓦然大了起来。


    悽厉的尖声与低沉的嚎叫混合在一起，组成了一首恐怖的地狱组曲。


    那一夜，梨荥村的村民们都被叫声吵醒，却无人敢出门去看发生了什么。


    赵星儿自然也醒了，却笑眯眯地拿了两个枕头捂住耳朵，再次甜甜地睡去。


    门房的低嚎声阵阵，想来那两个人已经没了，喜成班，开什么玩笑，怎么能让你们来新星班里逞能？


    戏班一向都起得早，第二天天边微微亮的时候，戏班里已经有了人声。


    只不过前一夜的嚎叫声太过兇恶，大家全都心中惴惴，待到天边有了亮光，连忙起床到门口去查看。


    赵星儿睡了个好觉，笑眯眯地半卧在床榻上，轻唤一声：「来福！」


    守在他外间的一名壮汉立刻推门进来：「角儿！」


    「今日就要进城了，那些小子们可都起了？」


    赵星儿掀开被褥站了起来，随手拿起床边搭着的厚棉斗篷，把自己裹了起来，走到屏风后面去洗漱。


    「起是都起了，只是……」来福的声音有点犹豫。


    「怎么？」赵星儿转出屏风，瞪了他一眼，「班主说了，今儿个要赶早进城，高城主五十大寿，多少戏班子、杂耍班子都要去，咱们可得在大剧院抢个好位置。」


    「是，」来福低了头，「只是……昨晚那两个人……」


    赵星儿眼睛一亮，想来也是那两人早就被活死人吃掉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难道是死相太惨把众人都吓着了，还得自己安排人来收尸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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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故意皱眉道：「怎么，新人不听使唤？你们平日里调教那些小子们不是挺能的吗？不听话就打啊！」


    出乎他意料的是，来福的脸上竟掠过一丝恐惧。


    「角儿，您……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赵星儿嘆了口气：「你们啊，怎么就这么不能成事？」


    他故意拿乔着，一会儿嫌水太凉一会儿又嫌水太烫，再过会儿又是天太冷雪花膏抹不开，足足耽搁了二十多分钟，太阳都快升上屋顶了，才慢悠悠地朝大门走去。


    门口果然聚集着一群人。


    戏班的小子们围在宅子门口往外张望，遥遥的，外面路上还有不少街坊邻居，都在低低地议论着什么。


    突然间，人群勐地炸了一下，小子们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半大孩子退得急，后脚跟狠狠踩上了赵星儿的脚趾，差一点撞到他身上。


    「哎哟！」赵星儿一把将那孩子推开，狠狠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疼得眼眶都泛了红，「都杵在这儿干嘛呢！怕成这样子，还能诈尸了不成！」


    说话间，围观的人又是一炸，赵星儿这次眼明脚快躲开了无数双脚的踩踏，拿手扒拉着前面的人墙：「都滚一边去！到底怎么回事！」


    「吼！」一声低吼传入赵星儿耳中，吓得他一颤。


    这都大白天了，怎么还有活死人？


    赵星儿迟疑着探头。


    前方人墙散开，终于露出了宅邸的边门。


    那边门被活死人捶打了大半夜，这会儿吱吱呀呀地歪斜着，眼看着就要垮掉，不知名的黏液挂在门板上，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目光右侧的角落里，枯藁的手臂在挥舞，破烂的衣衫跟着飘扬。


    赵星儿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这会儿太阳已经升上了天空，朝南的宅邸迎来了明亮的日光。


    大宅的对面是一座小楼，遮住了部分太阳，将阴影投在街这边的围墙上。


    就在这不大的一片阴影之中，竟然坐着满满一排活死人，个个小腿断裂，站也站不起来，只能挤挤挨挨在墙角边，挣扎着低吼着。


    阳光慢慢地转过对面的小楼，活死人们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危险，又向阴影的方向挤了挤，躲避着向他们靠近的光亮。


    正对着活死人的空地里，陈星瑜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把椅子上，以手托腮，认真地看着面前那一排活死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只小黑猫端端正正地坐在他身前，好奇地瞪着眼睛，视线随着阳光慢慢移动，一瞬不瞬。


    靠坐在最外边的活死人，一只手臂已经暴露在了阳光下，就听见「呲」的一声，那条手臂便如同被烈火灼烧，迅速地变黑，塌陷成灰。


    接着，是肩膀、胸腔……活死人拼命地挪动着身体，可墙角就那么大，再挤也挪不出多少空间来。不过几秒钟，阳光已正正晒在他身上，活死人化为一摊齑粉。


    小黑猫看完了活死人变成粉末的全过程，目光又移向下一只，无比认真。


    赵星儿眼前一黑，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就在此时，陈星瑜突然站了起来。


    小黑猫立刻察觉，仰头看他，轻轻喵了一声。


    陈星瑜走近一个双臂折断的活死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唿——」活死人冲着他低嚎一声，突然脑袋前沖，似乎要直直撞上来咬他一口。


    小黑猫一个飞跃跳上陈星瑜的肩膀，对着活死人的下巴就是一爪子！


    这个活死人脑袋上本就没有几两肉，下颚只是象徵性地挂在头骨上，被猫儿这么一抓，下颌骨立刻脱钩，骨碌碌地滚到地上。


    「喂喂喂，这是干什么呢！」人群后突然传来唿喝之声。


    靴子踏步的声音响起，围观的居民们连连后退，一队番役沖了进来。


    「我草！」张队长打眼看见一墙根的活死人，吓得一把抬起了手.枪。


    子弹上膛之声不绝，看热闹的居民们一闹而散，躲得远远的，生怕不小心被流弹射中。


    「张队长，」陈星瑜从椅子上起来，轻轻地开了口，「您怎么这么早？」


    听着这慢悠悠的问话，张队长这才意识到，这里并没有危险。


    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对着身后的军警一挥手，放下了枪却皱眉道：「城主不放心，让我们巡查营协助各个外来的班子入城。你们也忒大胆，活死人也是好玩的？」


    陈星瑜立刻往彭乐身后躲了躲：「我师侄厉害呢，再说不是还有张队长您在，由您护送我们还怕什么？不过我这才知道，原来活死人是怕太阳的。」


    张队长对他的恭维挺受用，却也不敢大意，又瞪了那些活死人一眼：「行了，没什么好玩的，这些东西臭得很，小心把你们都沾染了。快都散了散了！」


    围观的居民一闹而散。


    张队长见没了危险，又恢復了之前的笑容，拿过一个包袱递给陈星瑜：「看你那细皮嫩肉的，怎么穿得惯这种粗布衣裳？我给你找了两件料子好点的，是我一个侄儿的，那小子搞什么洋务，不肯穿长衫，还是新的呢。」


    陈星瑜面上泛起点红晕：「这怎么好意思？」


    张队长一挥手，把包袱塞进陈星瑜手中：「这有什么，拿着！」


    他抬头看到门内的赵星儿，拱手做了个揖：「班主可起了？今日巡查营事务多，还请班主早点收拾了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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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星儿早看得两眼发黑，此刻不得不勉强聚起力气，冲着陈星瑜瞪了一眼：「还玩什么，过来收拾收拾进城了。」


    陈星瑜抱着黑猫又看了看那些活死人，这才施施然走进宅邸之中。


    第31章 万阳城


    尚班主早就醒了。


    他睡眠浅，被门口的嚎叫声扰了一夜，一大早就让管事的去看到底怎么回事。


    管事的睡得稀里煳涂，乍一开门看见满地活死人吓得差点厥过去，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后来却听说不是活死人要进来，而是昨晚新来了两个小伙子，打折了一干活死人的腿，戏班的小子们连早饭都不吃了，全都在看热闹。


    尚班主听得心痒痒，但鑑于班主的威严，又不好去瞧热闹显得自己没见识，心里跟猫抓的一般。


    好在这两个新人总是要来见他的，只能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等着消息。


    待和张队长客气两句，给一众巡查营的兄弟安排了早饭和休息的地方，尚班主朝着管事递了个眼色，那管事忙忙地把两人带了进来。


    原以为是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才可能在众多活死人中生还，没想到，门一开，进来的竟是两个清俊少年。


    尤其是前面那个，一身粗布衣裳不掩其骨子里的秀美，身如青松修长挺直，肤白如雪眉目如画。手中抱着一只娇憨的小黑猫，润白的手指出没于柔顺的猫毛间，优雅纤长。


    直到身旁的管事轻轻咳了一声，尚班主这才回过神来，去看他身后的少年。


    虽然没有前面这人惊艷，倒也是清秀之色，即使在戏班中，也算上等。


    「真是没想到，我班中竟然会来两位少年英雄！」尚班主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笑道，「昨天太晚了他们没有告诉我，早上才说来了两位新人投奔，星儿，这两位是……」


    赵星儿这会儿正站在尚班主身旁，轻轻揉捏着他的肩颈，凑近了笑道：「可不是少年英雄。他们啊，可是京城喜成班的名伶呢！」


    他特意强调了「名伶」二字，果然让尚班主眉头一皱。


    「喜成班？」


    「对啊！」赵星儿满脸堆笑，「真不愧是京城大班出身，见多识广，居然连活死人都知道怎么对付。而且啊，这两位才到梨荥，就结交了张队长和万阳城的参将，唉，真是称得我们这些乡下孩子无地自容啊！」


    尚班主早年也在京城梨园混，只是混了多年也出不了头，这才干脆学吉普赛人，做了流浪戏团。


    此人平时最好面子，赵星儿这番话，连消带打，暗暗抬高陈星瑜却打了尚班主的脸。


    果然，尚班主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两位昨晚的义举，尚某人十分佩服，等会儿让星儿取十块大洋，算是我新星班的谢礼，只不过……」


    他臭着一张脸：「两位来头太大，我新星班只是个流浪戏团，怕是接不住两位大佛，拿了银元便别过吧！」


    这话说得决绝，彭乐一听就急了：「班主，昨日这位赵星儿可是留下我们了，还说班内规定，新人必须守夜，我们这才去守了门。您这……」


    「算了，别说了！」陈星瑜打断了他，抚着猫儿转身，「原本我们是敬佩尚班主的高义才来投奔，没想到，没有这个福分……」


    彭乐有点着急，他们俩的户籍还没着落呢，若是就这么走了，到哪儿搞户籍去？


    可陈星瑜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脚步缓缓，已经到了门边。


    「等等！」尚班主皱眉，「什么高义不高义的，这年头到处都是耳目，你可得说清楚！」


    陈星瑜已经走到了门口，阳光从他的身后洒下来，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光，秀美雅致。


    青年的音色清脆而明朗：「早在喜成班时，我们便知道，尚班主的新星班曾是京城名团，当年一曲贵妃醉酒名动京城，多少人冒着踩踏的风险，也要一睹新星班名伶的风采。」


    「但是后来，尚班主另有打算，离开京城远走他乡，我家盛班主多次扼腕嘆息，说，尚班主的离开，绝对是京城最大的损失！」


    尚志成当年在京城被各色名班打压，虽然和喜成班没什么过节，却也没听过别人说他的好话，听陈星瑜这么说，立刻来了兴趣，脸色放缓。


    陈星瑜慢慢说着话，向尚志成的方向走了几步：「再到后来，战乱连连，京城也不例外。多少戏班子，最终都变成了当地权贵的家养班子，整日里只为他们而唱，多少戏班子到了最后，便成了淫窟恶地，孩子们生不如死。」


    他幽幽嘆了口气：「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尚班主您的高瞻远瞩，是早料到京城绝非永久太平之地，所以才能如此决绝，挥剑斩断根基，宁可重新开始，也不让自己名下的孩子们陷入如此绝境！」


    他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有微光闪烁：「尚班主如此高义，多少京城名伶都嚮往不已。星瑜在京中也多次向班主提及新星班的大义，恳求数月，才说服我家班主，放我出来投奔。」


    他说着低下了头：「今日不能入新星班，是星瑜资质不够，没有那个福气……」


    他抱着小黑猫微微鞠了一躬：「班主保重，我们……还是回京去吧！」


    说完，他越过目瞪口呆的彭乐，缓缓再次走向门口。


    9980x2c13直播间，一排排省略号煳满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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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主播没用道具，我怎么感觉比用了道具后劲还大？】


    【说得我都感动了，那个尚班主真的这么高尚吗？（打赏50积分）】


    【笑死，就算那个什么班主真的有这方面的想法，主播也不可能知道啊，他这身份都是杜撰的，哪儿来的其他人说什么高义哈哈哈哈（打赏100积分）】


    【哈哈哈，是啊，不过宝贝玩得好开心（打赏100积分）】


    【小天师再次陷入迷茫，说实话，我还真的挺喜欢他这个表情哈哈哈】


    【哈哈哈，小天师其实是个小可爱，总是被小鱼宝贝骗得一愣一愣的】


    【我就喜欢看他不明白还要硬配合的样子，哈哈哈】


    副本里，尚班主和赵星儿都呆住了，赵星儿头上几乎能看到硕大的问号在闪烁，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尚班主……这个好吃懒做不求进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落魄班主，竟然有这么真诚的心思，竟然是这么伟大的一个人？


    尚志成自己也是懵的，京城的那些同行们，都是这么评价我的吗？想想当年他们那些勾心斗角、栽赃陷害……最终竟落得如此下场，哈哈哈哈，报应啊报应！


    两人尚未回过神来，陈星瑜已经带着彭乐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张队长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哟，这是怎么了？受委屈了啊？」


    尚志成心中一凛，忙站起身来，就听见张队长柔声劝着：「怎么，尚班主这儿不缺人了？哎别担心啊，我听说马上还有几支戏班、杂耍班要来万阳城，也就这两天就到了，你们啊，安心在这里等上两日，再去求求那些班主，进城的事情不就成了吗？」


    尚志成一把拉开了房门：「求什么求？都是误会而已！」


    他伸手要去拉陈星瑜，却见那只猫儿一爪子抓了过来，忙收手道：「这孩子脸皮也忒薄，我不过以前和喜成班有点过节，才稍微为难你们一下，开个玩笑而已。」


    他笑着打了个哈哈：「你们也太不经逗了，好了好了，不跟你们开玩笑了，赶紧去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今日跟着我们进城！」


    陈星瑜的眼中露出惊喜，却又不好意思地看了张队长一眼。


    张队长心领神会：「星瑜他们来梨荥的路上遭遇了活死人，丢了户籍，今日进城，就先把他们归到你新星班里，怎么样？」


    「可你们不是……」


    彭乐心中一紧，陈星瑜之前扮柔弱拉同情，说了他们被活死人袭击，可昨晚两人的表现这么神勇，这之间的割裂，还真是会引人怀疑！


    他紧张地望向陈星瑜，怎么办？


    陈星瑜已经低了头：「就是昨晚血的教训，还有程参将……我们才知道，活死人要打腿，只可惜……他们……他们都已经回不来了。」


    眼看着他的眼泪就要下来，张队长倒还好，第一次看见这情景的尚志成吓了一跳，怀疑尽去，急得话都快不会说了：「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该提起你们的伤心事。好了好了别哭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等会儿一起进城了。户籍算什么，小问题而已，你能跟着我们新星班，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彭乐已经麻木了，看着陈星瑜的变脸神技，他面色沉痛地点了点头，扶着陈星瑜走开了。


    流浪戏班里，收拾行李已经是极为熟练的事情，不过三刻钟，众人已经装好了三大车东西，大人小孩都排好了队，准备出发。


    尚班主自己有一辆马车，平日里都是带着赵星儿和一个叫王虎的大汉，待到门前看见了陈星瑜和彭乐，王虎十分识趣地要下车让他们上去，被陈星瑜坚决拒绝了。


    「尚班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戏班有戏班的规矩，」青年的声音清亮，「我们不过是第一天投靠的新人，要给各位前辈立规矩的，星瑜不敢逾越。王大哥这样相让，星瑜真是惭愧难当。」


    见他说得坚决，尚志成也不好坚持，哈哈一笑后遂了他们的意，拉着赵星儿上了马车。


    戏班的老人们见他俩这么懂规矩，哪会为难他们，一路都和和气气照顾有加。


    戏团的小子们更加欢喜，一早上陈星瑜他们的活死人「展览」让他们又敬又怕，行进途中全都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感受。


    「陈哥，你们真的好厉害，我还以为那些活死人都是打不死的，没想到，还能把腿打残，那我们以后就不用怕他们了。」


    「那也要小心，」陈星瑜温声回答他们，「活死人数量多的时候，即使是打断了腿，它们也会爬过来攻击，所以不要轻易尝试。」


    「陈哥陈哥，你怎么知道阳光会杀死活死人？」


    「我也不知道啊！」陈星瑜柔柔地笑，「那活死人们张牙舞爪的，我们本来打完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关了大门把它们丢在门口，可早上起来一看，少了好些个，这才发现原来它们见不得太阳。」


    「啊，怪不得我们出来的时候，看见你正盯着它们看呢！哈哈哈！」


    「陈哥你的猫也好厉害啊，居然敢去抓活死人的下巴！」


    小黑猫在陈星瑜怀里打了个哈欠，对着想要逗它的手指抓了一爪子，吓得那个孩子忙缩了手。


    周围的孩子哈哈大笑。


    「对了，」陈星瑜安抚地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后来我们进去后，那些活死人都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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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们突然沉默了一瞬，一个孩子踮着脚在陈星瑜耳边说：「张队长说，留着那些活死人会有灾害，让警察把他们全都拉到太阳底下，一下子就都晒死，连剩下的渣子都埋了。」


    陈星瑜做了个鬼脸，和孩子们一样缩了缩肩，引得孩子们都笑了起来。


    就这样有意无意地和孩子们聊着天，不一会儿，他便套出了不少情报。新星班以前的确是在京城待过，不过到现在已经换了好几茬人，老人里只有那个老管事还一直跟着班主，据说他俩有亲戚关系，班主偶尔会管他叫「叔」。


    赵星儿是两年前进的新星班，那会儿还是个跟着难民到处流浪的孩子，因为长得漂亮，被尚班主一眼看中。初时唱得不行，嗓子总是打不开，还是班主亲自给调了药吃了，这才唱出名来。


    也是奇怪，自打那之后，新星班便一路顺风顺水，红遍了中原地区。


    前些日子他们还在沪市，突然接到高城主的寿诞邀请，这才忙忙地赶过来。


    说起这高城主，更是传奇。


    小孩子们说到这儿，生怕自己说不清楚，忙忙地扯了队伍里的一个老人过来。


    老人曾是酒楼的说书先生，讲起故事来自是驾轻就熟。


    「这高城主啊，据说以前是夏城主的管家，姓高名祖德。夏城主知道吗？传说祖上还曾是朝中大将军，只是几代之前就已经出京来了地方，便一直是这万阳城的城主。相传这一代的城主是个年轻人，那是长得英明神武玉树临风……」


    陈星瑜抚着猫的手一顿，小黑猫迷迷煳煳睁开眼，在他手掌里蹭了蹭。


    「哈哈哈，」小子们全都哄了起来，「爷爷您又犯老毛病了！啥啥都是一等一的漂亮。」


    「本来就是！」那位老人瞪了小子们一眼，「十年前我也曾在这万阳城里待过一阵，还真的看到过那位城主，确实风流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被管家占了这城主的位置？」


    「那倒也不是，听说是得了什么病，早几年就卧病在床，先是管家代行城主之责，后来干脆放了手，但天妒英才啊，夏城主养病几年，还是去了。」


    老人捋了捋鬍鬚：「说起来这高城主也是厉害，中原群雄逐鹿，他竟能不投靠任何一方，在这必争之地站住脚跟，的确是个人才……」


    陈星瑜这会儿却歪了重点：「老爷子，这什么参将、巡捕营、番役，都是前清的名头，程参将和张队长他们，也都还留着头，穿着晚清的衣服。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神神秘秘地靠近了两人：「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据说当年那位生病的城主还在位时，是支持洋务革新的，由此还惹了不少麻烦。高城主上位后，为了表示中立，不管是旧派新派，一律欢迎。他自己倒是喜欢前清的这些，所以都留了下来。」


    「这样啊！」陈星瑜和彭乐对视一眼，故意开玩笑道，「我还以为高城主是想当皇帝呢！」


    听着队伍里发出一阵阵欢笑，赵星儿横了车外一眼：「这个陈星瑜，还真是会收买人心啊！」


    尚志成原本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闻言笑道：「怎么，怕自己地位不保？」


    「怎么可能？」赵星儿傲然一哂，「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我赵星儿靠的是实力！这可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被人拉下马的。」


    顿了顿，他却又担心道：「班主，你该不会真的想让他上场吧，这可是城主的寿诞，出不得差错。」


    「是是是！」尚志成好脾气地附和，「那个陈星瑜，说起来是喜成班的，唱得如何都还不知道，这次给城主拜寿的戏都是之前排好的，当然是以你为主。你放心，你在新星班的地位，绝对不可能动摇！」


    赵星儿心花怒放地点了点头，放心的闭上眼睛，却没看到尚志成嘴角边一闪而过的讥讽。


    夏家当年选择将万阳城作为根基之地是非常明智的。


    这座城池早在古代便是几代古都，周围三面环山一面临河，占足了天堑之险。


    而城池之外，是一大片沃野，被称作中原粮仓。


    万阳城易主之后，高城主又曾多次整顿城池，加固城墙，如今，万阳城已经成为一座具备自给自足能力的坚城。


    而四面虎视眈眈的势力，在高祖德的斡旋之下，竟然放弃了吞併此城，放任了它的发展。


    万阳城从此在这个乱世之中，构建出一段暂时的和平。


    有了这样的形势，商人们蜂拥而至，周边的大量流民也来到城中，甚至于，不少饱学之士也选择了这里作为避难和讲学的场所，各种建设悄然兴起，万阳城俨然已成为中原的经济、文化中心。


    入城的时候正值中午，在其他的城市里，冬日的午前总是懒洋洋的，万阳城中却热闹非凡。


    路边的小店招唿着行人用餐，小广场上各种小吃林立，耍猴的、胸口碎大石的、说相声逗趣的，还有草台班子在路旁搭着临时戏棚，咿咿呀呀地唱着，引起人们的叫好声。


    「这算什么啊！」一个唱花旦的小子正走在陈星瑜身边，「不就是贵妃醉酒么？赵星儿唱得比他好一百倍！」


    「是吗？」陈星瑜温温地笑，「那真是太好了！」


    彭乐不解，悄悄地问他：「大佬，你不是很讨厌那个赵星儿吗？」


    「是很讨厌啊！」陈星瑜压低声音回答，「但我们又不是来唱戏的，难不成你还真的想在戏班里出人头地？咱们进新星班不就是为了进城么，这会儿城都进了，赶紧完成副本任务才是真的，真要让我们唱戏，谁给我们完成任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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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980x2c13直播间：


    【再一次被小天师的真情实感逗笑，这个主播怎么这么可爱】


    【真的是小可爱，虽然我一直蹲在宝贝这边，但小天师我也关注了呵呵呵】


    【主播真是人间清醒，坚持副本任务不动摇（打赏50积分）】


    【挺好的，见过有些主播进了副本就把副本身份当作了自己的身份，到最后完不成任务出局的，太可惜了】


    万阳大剧院位于万阳城南，是新修建的大型剧院，前台后宿，十分方便。


    新星班作为高城主亲自点明邀请而来的戏班，待遇当然不一般，入住大剧院时直接分配到了最好的楼层。


    班主尚志成、名角儿赵星儿和王虎，自然住的是豪华的单间，帐房和老管事一间，到了陈星瑜和彭乐这儿，则是和两个管事住了一间。小子们依然住的通铺，但条件比一般的剧院好了许多。


    作为中原的文化中心，万阳城也是很多剧作家避世的首选之地。尚班主早就瞧准了几个崭露头角的年轻剧作家，约了在万阳城见面。


    王虎和赵星儿也忙，作为新星班最赚钱的角儿们，四处宣传也是他们的主业。


    因此刚一到地方，小子们还没把行头妆奁安放好，班主已经没了踪影，而当地几家戏院的代理人则找上了两位角儿，围着他们直打转。


    彭乐拉了陈星瑜一把：「大佬，现在刚进城，正好可以趁乱收集点信息，咱们是不是可以找个差事，熘出去逛逛万阳城。」


    陈星瑜摸着猫儿点头：「好主意，你打算怎么找事？」


    彭乐：「……当然是主动给他们帮忙，拉好关系，然后就有机会出去了啊！」


    陈星瑜瞅着他沉默一瞬，接着露出个微笑来：「很好，加油！」


    彭乐应了一声，立刻忙开了。


    只可惜他俩这新来的，除了帮忙搬东西放东西，啥也做不了。


    彭乐心实，有人招唿了就真心实意地去帮忙，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大冷天的，汗都下来了。


    陈星瑜看着他这样子嘆了口气，抱着猫儿倚靠在门柱边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忙来忙去。


    彭乐路过了好几趟，都看他这么闲闲站着，有点奇怪：「大佬，你这样能接到出门的任务？」


    陈星瑜挑了挑眉：「活都被你干了，我就试试别的途径呗。」


    这日阳光很好，阳光透过酒店的水晶玻璃，被分解为细细的光线，如舞台上的追光一般，照在他身上。


    陈星瑜换上了一件缎面的薄棉长衫，这种衣服很容易让人穿出「水桶」般的错觉，但在他身上却松快飘逸，行动间线条优美。尤其是那一把细腰，有种让人一手便能揽过的感觉。


    青年的肤色在阳光下几乎透明，他低着头，轻轻逗弄着怀中小猫的肚皮，长睫颤颤如蝶翼，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嘈杂喧闹的大厅里，如一副安静的油画，让每个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投去目光。


    偷看他的小子们已经撞了几次墙，剧院的丫头们更是看得目不转睛，就连在一旁和王虎、赵星儿商谈的剧院经理人也频频走神，把话说了个颠三倒四。


    赵星儿早就发现了这情况，却又不好去赶人走，免得在万阳城的经励科面前，显得自己没见识、不容人。


    好不容易来福过来回话，他才在来福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彭乐这边，刚帮着小子们把妆奁抬放到剧院后台，抬眼一看，陈星瑜一手抱猫一手拎着个钱袋，施施然从酒店大堂走了出来。


    「大佬，您去哪儿？」他抹着汗问道。


    身后一群孩子也好奇地看过来。


    陈星瑜扬了扬钱袋，内里的铜元哗哗地响着：「赵星儿说，要吃城北庆芳斋的桂花糕，让我领了差事过去买，你们有想要的东西么？我一块买回来。」


    小子们吃住都在戏班里，月钱没有几个，哪儿来的零花钱？见陈星瑜问了，也就笑笑。


    陈星瑜笑了：「要不这样，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一个人去城北也有点怯，你们放我这师侄跟我一道去，我给你们买麦芽糖吃，就当是你们帮他干活的工钱了，怎么样？」


    小子们本就得干这么多活，彭乐不来帮忙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这会儿平白多了吃糖的机会，自然个个开心，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把活儿干好。


    彭乐跟着陈星瑜往外走，一边还好奇地问：「大佬，您这任务是怎么接的？」


    陈星瑜嫌钱袋子重，直接丢给了他：「那赵星儿原本就不是个能容人的，我闲闲往那儿一站，就跟他的眼中沙肉中刺一般，不给我找点活干他就全身上下不舒坦。」


    「所以呢，人家就把我打发得远远的，指明了，要城北靠城墙的那一家庆芳斋，连路线都规划好了，路上还要去一趟东头的裁缝铺子，给他带那边吉祥成衣的新设计。」


    彭乐挠了挠头上的小丸子：「先去城东，再去城北，咱们现在是不是在城南？」


    「真聪明，」陈星瑜笑道，「万阳城带薪半日游，走吧！」


    两人相视而笑，简单向路边的乞丐打听了一下城中各地的地形，哪儿热闹便往哪儿走，很快便融入万阳城的人流之中。


    第32章 万阳城


    万阳城虽然地处中原地区，但因为三面环山，挡住了施虐的寒风，初冬季节依然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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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又是下午，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走了不多远，陈星瑜已出了细汗，暗暗有些喘。


    他在一棵大榆树下停了下来，从钱袋里掏出两个铜元，丢在一旁的茶水摊子上，端了两碗甜甜的牡丹花茶，坐下来歇脚。


    彭乐有点担心：「大佬，咱们走得已经够慢了，再这么歇歇停停，怕是晚饭前都赶不回去，那个赵星儿不会说你吗？」


    陈星瑜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甜茶，把小黑猫已经伸进他碗里的小脑袋拨了出来，拿了个小碟子给它装了些凉白开，这才懒懒道：「你以为赵星儿是真的想吃点心？这个时代又没有冰箱，他要真是拿乔，就该一大早地派人去糕点铺子抢最新鲜的桂花糕，都下午了还派人去买糕，买来了他也不会吃。」


    彭乐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他为什么……」


    陈星瑜一笑：「看到今天和赵星儿说话的那些人了吗？那都是各大剧院的经励科，放到现代，就是剧院的经理人或者代理人，也兼职星探。而我们，对外的身份是京城有名的喜成班，万一哪个剧院经纪一时兴起，开个大价钱让我俩跳槽过去，倒时候抢了他的位置或者跟他唱对台，他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防着我们呢。」


    「再说了，」他把喝饱了水的小猫抱起来，拿手绢给猫擦擦嘴，「今天两三家剧院经纪在跟他约晚饭，他晚上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诶？」这会儿彭乐突然抓住了重点，好奇道，「刚才在大厅里我注意观察过，你离着赵星儿他们半个大厅呢，你怎么知道他们约饭的事情？」


    「是这个！」陈星瑜笑眯眯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绿色的小圆球，「我昨天晚上逛系统商城的时候发现的。」


    彭乐接过圆球，脑海中立刻闪现出系统工具的介绍：


    【道具名称：糖豆豆窃听器】


    【道具说明：给小孩子的玩具，类似用杯子打电话的原理，作用范围50米，买回去逗你家小朋友玩吧，小心别让他把糖豆豆焊在了你的床底或车底，哈哈哈】


    彭乐：……我怀疑你在搞颜色而且我有证据。


    9980x2c13直播间里，观众们看着彭乐一言难尽的样子，欢乐无比：


    【哈哈哈哈哈，话说小天师怎么也知道床底和车底的梗，表情真精彩】


    【我一直觉得，小鱼是个非常神奇的主播，他总能从商城的犄角旮旯里找到有用的东西（打赏100积分）】


    【对对对，上次那个粉红色的熨斗也是，他都是怎么找出来的？】


    【昨晚主播逛商城的时候我看见了，很奇怪，这个本里很多道具都没法购买，尤其是科技类的道具，干脆就都是灰的，大概是为了符合这个时代的特色吧】


    【我翻回去看了，是商城生活专区下的「其他儿童玩具」分类，哈哈哈，从来没见过这个分类哇（打赏150积分）】


    【这是个什么分类，亏得主播能翻到那里，一般人大概看见区域名字就放弃了吧（打赏100积分）】


    彭乐接过糖豆，放在耳边听了听，露出疑惑的神情。


    「想什么呢？」陈星瑜敲了敲他的脑门，「这个东西需要一对来用，而且范围不超过50米，就是个玩具。刚才走的时候我没机会回收，相对那颗还放在赵星儿的衣兜里，现在早超过了作用距离，听不到了。


    陈星瑜把那颗绿色糖豆放进口袋，又拿出一个布包来。


    「你把这个带着，这个算是系统背包的延伸版。咱们的系统背包不是不能放入日常用品吗？放进这个背包，就可以整体丢进系统背包。这个副本年代特殊，连衣服都有可能要随时换，带在身上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都给你收着。」


    彭乐好奇地接过布包，伸手把自己兜里的一堆东西都扔了进去。


    陈星瑜一口喝光了面前的糖水：「走吧，我们……」


    他话说了一半，却勐然住了声，有些困惑地看着前方的街道。


    「怎么了？」彭乐站起身来，却也立刻愣住，「那是不是……咱们昨晚碰到的程参将？」


    午后暖阳普照的大街上，一个人正慢悠悠地走着，不一会儿便沿着两人面前的道路，拐进一旁的小巷。


    茶摊的老闆正在他们这桌收拾，闻言抬头瞟了一眼。


    「您是不是看错了，不是说程参将昨夜出城遇到了活死人，已经……」


    他做了个割喉的动作，放下抹布又仔细瞟了眼：「不过也不怪你们，那人走路的样子和程参将还真是很像。」


    他收拾着桌上的碗碟：「程参将以前每日从我摊前过，我看他的背影都看熟了，不过，死人哪儿能復生呢？一定是你们看错了。」


    老闆端着碗碟去了，彭乐茫然转向陈星瑜：「是我们看错了？」


    「身高有点对不上，但……」陈星瑜沉吟片刻，「我们跟上去看看！」


    那人走得并不快，两人紧赶慢赶没多大会儿便追上了他。


    他似乎是在街上闲逛，而且对万阳城十分熟悉，走过街边一家小吃店时，顺手拿起一盒点心，对店家点头说了一句「记在我帐上」，便继续闲庭信步。


    「哎~」店小二忙追了出来，「这位爷，您是要小的记在哪家帐上啊！」


    那人脚步一顿，扭头向那小二瞪去：「不认识我了？」


    他原本就长得凶，皮肤黝黑一脸麻子，这一瞪眼更加不得了，满脸都是刀口舔血的兇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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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小二惊恐地退了两步，像是见到了什么怪物似的，回答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只能发出「呵」「呵」的声音。


    那人不耐烦地一挥手，抓住了店小二的衣领，语气森寒：「程云鹏程参将，你可记清楚了？」


    小二吓得屁滚尿流，这会儿连眼神都要散了，完全僵住。


    那人见他这个怂样，不屑地哼了一声，一把将那小二推在地上，晃晃悠悠地走了。


    陈星瑜有些在意地看了眼店小二，朝彭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着那怪人，自己却走进了点心店。


    慢悠悠地挑了一盒点心，陈星瑜站在柜檯前，露出一脸八卦的神情：「刚才那是参将家的哪个亲戚，怎的这么凶？」


    老闆嘆了口气：「唉，大概也是来弔唁的。您知道的吧，程参将昨晚出城遇到了活死人！唉，他也是个苦命的，刀光血影半辈子养活着乡下一大家子人，如今人就这么没了，他家里人没了靠山，心烦也是自然的。」


    陈星瑜付了帐，笑道：「掌柜的您还真是宅心仁厚，怪不得生意这么好。」


    那掌柜的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客官您真是会说话。」


    说着他又拿了一小盒桂花糕递给陈星瑜：「送你一盒，给门口你那跟班吃。」


    说着他朝还在门口呆站的店小二瞪了一眼，「好了，快过来。那盒糕就算是咱们随了丧礼的分子，后面还得做生意呢！」


    陈星瑜抿着嘴出了店门，把那一小盒桂花糕丢给彭乐：「掌柜的送你的。」


    彭乐这会儿还伸着脖子在看那怪人的去向，接过糕十分惊喜：「为什么？」


    陈星瑜一拍他肩膀：「都说你值得大家喜欢了。」


    前方那怪人脚程不算快，两人便也不急，远远跟在他身后。


    绕过街角，便是横穿万阳城的一条运河。


    「大佬，那边怎么那么多人？」


    两人一路走来路上都十分清冷，还以为因为是冬日，大家都猫在家中。


    没想到一到了运河河畔，小桥对面的马路上，竟挤了黑压压的一片。


    桥那头是城东，算是万阳城的闹市区，集中了全城最时髦的消费和娱乐场所。


    舞厅、赌坊、咖啡馆、成衣店……


    陡然看过去，除了房子不够高，已经和现代的情调小街别无二致。


    甚至，为了能走汽车，城东的道路几经扩建，已修得十分宽敞。


    马路中间，蜿蜒着两条细细的铁轨，而道路两旁，半个万阳城的人都集中了过来，挤挤挨挨站在道路两侧。


    有轨电车从远方缓缓驶了过来。


    「赛冷思！思思姑娘！」有人叫了两声，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山唿海啸般的欢唿。


    「哇！」彭乐瞪圆了眼睛，「这个时代的人追起星来，还真没我们什么事了！」


    有轨电车缓缓驶近，除了驾驶室前方，电车上几乎所有的地方都铺满了娇艷欲滴的玫瑰花。


    一排花童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将花瓣和糖果洒向人群。


    有轨电车的车顶上，有人用无数金箔做出了一座空中楼阁，楼阁之中，端坐着一位美丽的少女。


    单看她一身繁复的苏绣礼服，便知此人来头不小。


    少女头戴花冠，眉目深邃靓丽，顾盼之间极尽妩媚。


    流行的捲髮间，点点碎钻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更将其衬得光彩四射。


    楼阁之下，极为珍贵的纯黑香云纱组成了一行大字：


    热烈庆祝选美冠军赛冷思回归，今夜小香音，不见不散。


    「选美冠军？」彭乐奇怪地问，「这就有选美大赛了？还搞这么奢侈。」


    还没等陈星瑜开口，站在两人身旁的一位年轻人瞪了彭乐一眼：「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华国自古便有晒足会等选美之事，帝王家的遴选更是难以计数。如今大家推翻了封建王朝，美女不再是帝王专项，才能有如此盛事。」


    他骄傲地朝花车上的美女点了点下巴：「思思小姐参与的，可是华国与美利坚、英吉利联合举办的选美赛事，力挫那些风骚的西方美女，拔得头筹，是我们国人的骄傲，凭什么不能华丽些呢？」


    他话音未落，花车上美女目光转向此间河畔，既然身边的人立刻大声欢唿起来。


    更有甚者，和思思姑娘对上了目光，立刻涕泪横流，拼命朝花车的方向挤去。


    那青年一看着了急，鄙视地看了彭乐一眼：「你看你，辫子都没剪干净，一看就知道是前朝余孽，跟不上现代社会的发展。」


    他一边往前挤，一边还不忘秀优越感似的，冲着彭乐叫道：「年轻人就要多学点西方的思想，西方，你知道西方在哪里吗？」


    彭乐：……


    我不仅知道西方在哪里，我还知道现在西方都在向我们华国学习！


    人流随着有轨电车慢慢远去，城东的街道也慢慢清净下来。


    只是这一打搅，刚才那怪人早已没了影儿，线索就这么断了。


    「怎么办？」彭乐又踮脚看了看远去的人群，「我总觉得那人不对劲。」


    「的确是不对劲，」陈星瑜沉吟道，「他给人的感觉，总感觉像是……」


    「夺舍！」两人突然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对！就是这种感觉，」彭乐一拍手，「就像是程参将的魂还在，却穿了个不知道谁的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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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点了点头：「我们恐怕得回去一趟。」


    「怎么？」


    陈星瑜已经转头向运河桥上走去：「刚才我就觉得奇怪，那店小二的遇到怪人后，吃惊、生气都有可能，但他的神情却是极端的恐惧，这里面恐怕有什么原由。」


    两人急匆匆地返回到那间点心铺子，刚走过街角，便看见一个人抱着头蹲在墙角，店铺里传来老闆的骂声。


    「妈的，不就是被推了两把么？怎么就吓成那样？还干不干活？不干就滚！」


    两人缓缓走近那店小二，那人抖抖索索地蹲在角落里，浑身都在颤抖，一双手臂紧紧抱着头，隐隐能听到他发出的细微呻.吟和牙关被磕响的动静。


    彭乐伸出手，在店小二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小二身上的颤抖勐然停了一瞬，接着便梦魇似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放过我，我不想死不想死！！！」


    这下动静太大，把街边几个店铺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点心店老闆气急败坏地跑出店面，一打眼看见了陈星瑜，愕然道：「怎么是你？」


    陈星瑜朝彭乐做了个手势，微笑着迎了上去：「不瞒您说，刚才我就看您这伙计不太对劲，所以走了不远，又特意回来看看。」


    「唉，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老闆十分烦恼，「平日里手脚勤快，遇着点什么委屈也没见他这样，这……」


    「您别着急，」陈星瑜看了眼周围兴致勃勃吃瓜的万阳城居民，「您这伙计怕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给魇着了。」


    他一指彭乐：「看见没，我这跟班是天师门人，本领很高，一会儿就能给他治好。」


    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彭乐。


    虽然年岁上看起来稚嫩，但这个时代，年轻人出来谋生都早，十八九岁并不突兀，而他脑后的丸子头，还有不知什么时候一脸严肃蹲在他肩头的小黑猫，到还真有些江湖术士的味道。


    就见彭乐对那小二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人还真安静了下来，陈星瑜赶紧道：「劳烦掌柜的给我们找个清净的角落，保管一会儿就能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伙计。」


    点心店老闆疑惑地看了他们几眼，本想拒绝，可再看陈星瑜一脸高深莫测之相，又觉得有些可信。


    犹豫之间，陈星瑜轻轻道：「城东那边花车已过，怕是一会儿人们便要往回走了。」


    点心店老闆勐然惊醒，做生意的时候到了，还在这门口拉拉扯扯有什么好处？


    他连忙挥了挥手：「来来来，把人领到我后院去。」


    他急匆匆地带路往店子里沖，陈星瑜招唿了一声，彭乐挟着那瘦小的店小二跟着进了店。


    来到后院一个清净的小房间，掌柜的交代两句，忙不迭地去了前面。


    店小二还在弱弱地挣扎着，双目茫然毫无神采，口中喃喃说着：「活死人……别杀我……别……」


    彭乐摇了摇头：「简直就听不进劝，我刚说了一堆啥用都没有，最后还是拿住了大椎穴狠推几下，才让他稍微安静了一点。」


    陈星瑜挑眉：「清心咒呢？」


    彭乐摇头：「刚才在街上我就试过了。你说就算是在咱们现实里，灵气稀少，这清心咒念起来也能提个神，但这万阳城好奇怪，似乎一丝一毫灵力也没有，想画个追踪符都画不出来。」


    「那就给他餵几颗蓝药试试。」陈星瑜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两颗蓝药，又从小桌的茶壶上倒出一杯冷茶，递到店小二面前。


    谁知道店小二一看见药片，立刻疯狂挣扎起来，手臂挥舞得飞快，差点打到彭乐的鼻子。


    彭乐忙把他的双手反剪到身后，陈星瑜上前一步，直接卸了了店小二的下巴，把蓝药塞进去再灌入一杯水。


    店小二呛了个半死，好在已经把药吞了下去，待到咳嗽平静下来，人倒也冷静了。


    陈星瑜咔哒一声把他的下巴安了回去，退后两步一拱手：「抱歉，你挣扎得太厉害，我们只能出此下策。」


    彭乐放开了店小二的手臂，还帮他轻轻推拿了几下，好奇道：「你到底是怎么魇住了？」


    「我……」


    眼看着他又有点要颤抖的样子，陈星瑜忙递了杯水过去：「别怕，他是天师，能帮你除妖驱魔。」


    店小二好奇地转头去看彭乐，目光在他肩上蹲着的小黑猫上逡巡片刻，这才吐出一口气，伸手拽住彭乐衣角：「天师救我！」


    彭乐被他拉得脸红，又不敢露怯，只得摆出一副威严面孔来：「你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店小二抹了把脸，心有余悸道：「方才两位客人也在，在店里拿了糕点说要记帐的那人，根本就不是程参将家的人，那人我认识的。」


    「你认识？」陈星瑜示意两人都在桌前坐下，「他也是万阳城的人吗？」


    「不不不，小的是山齐县人，今年年中才来到万阳，他叫赵麻子……其实是我的老乡，是在山齐犯了事，偷偷跑到万阳城来的。」


    「那有什么不对吗？」


    「我和他不是很熟，但也知道，这人看着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傢伙，在老家嫌弃家里生病的老人拖累，把砒.霜下在药里，毒死了自己的亲父亲，这才待不下去，偷跑到了万阳。」


    「等到了这里，我们同来的几个都老老实实做工赚钱，他却游手好闲，在城西的贫民区坑蒙拐骗，生活过得还算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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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日子，听说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下了大狱，已经被折磨至死，谁知道今日竟在店里见到他，我一开始还没认出来。」


    店小二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还有，那程参将以前常来我们店铺，他今日拿的那盒糕，也是程参将平日里爱吃的……还有他当时瞪我那一眼，哎呀……」


    店小二掏出条汗巾子来擦汗：「那神态动作，真的跟程参将一模一样！」


    陈星瑜的修长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所以，你怀疑……」


    店小二颤抖着看向彭乐：「天师，这世界上真的有夺舍重生的事吗？」


    彭乐看了眼陈星瑜，维持着脸上严肃的表情：「当然有，怎么，你见过？」


    店小二又怯怯地看了眼彭乐：「天师在此我便不用忌讳，小的就住在城西的贫民区，那边怪事时有发生。听住在那里几年的老人说，也曾见到过几个像这样……嗯……夺舍、夺魂的，都是以前死去的人，突然活了过来，却认为自己是另一个人，而且……」


    陈星瑜皱了皱眉：「后来如何？」


    「后，后来，那些人就慢慢变得痴呆，」店小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就变成了活死人。」


    彭乐唿地一声站了起来：「什么？城外的活死人竟是这么来的吗？」


    「不不不！」小二有些慌，「我也不知道，这也是听别人说的，而且……」


    店小二急得汗如雨下：「他们说，若是那人与某人有仇，变成活死人后就会专门找上仇人。今日里他一定是认出我了，如果他顾忌我会揭穿他的身份，一定回来找我的，我，我可怎么办啊！！！」


    眼看着店小二又要哭起来，陈星瑜忙道：「你别担心，现在上了他身的是程参将，你可曾得罪过程参将？」


    「没，没有……」店小二茫然摇头。


    「那就没事。」陈星瑜说得斩钉截铁，掏出之前在梨荥村写好的黄符递了过去：「这是避灾的祥符，能驱鬼辟邪，贴身带着，他就害不了你。」


    他站起身，又叮嘱两句：「不过你也要小心，再碰见他时躲着点，也别走夜路。」


    「是……是！」


    店小二诚惶诚恐地收下黄符，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连连点头道：「我当然会躲得远远的，万阳城有宵禁，夜里我也不会出去。」


    三人再回到糕点铺子的时候，掌柜的见店小二恢復如常，十分开心，又抓了一大把果脯蜜饯送给两人。


    从糕点铺出来，两人再次踏上去往城东的道路。


    站在阳光下，原本温暖的午后，突然泛起了一阵寒意。


    活死人、夺舍、混乱的时代、在战乱中保持着中立的城池……


    所有的这些组合在一起，诡异至极。


    「大佬，这……这不对劲啊！」


    「是不对劲。」陈星瑜的声音很低，他轻轻抚了抚小黑猫的后颈，「如果万阳城真像戏班老人说的那样只是治理有方，在这战乱的时代，这座城占据之险、粮仓之利，很快就会被人吞併。高城主手中，一定有什么让人忌惮的秘密。」


    「会不会就是这个，夺舍……」彭乐的眉毛纠结起来，「可夺舍又不是什么好事，除了夺人身体的鬼魂，对别人又能有什么好处？」


    「不仅如此，」陈星瑜沉声道，「还有那些活死人，我们都能把他们打残再烧死，万阳城的巡查营为什么还没把它们赶尽杀绝？」


    陈星瑜转头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街道：「刚才店小二说的不尽不实，咱们是见过活死人的，说他们会针对某人报仇可能还是有所夸大，但夺舍和活死人之间的关系的确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是……什么？」


    「连店小二和我们两个第一天到城中便能觉察的秘密，怎么可能没人觊觎？这城中，藏着多少和我们一样，想要知道高城主秘密的人？」


    原本平静安详的街道，突然变得危机四伏起来，仿佛暗处有无数只眼睛，正盯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大佬，我们怎么办？」彭乐问。


    「不着急，现在大家都没有撕破脸，各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哦，我懂了！」彭乐点头，「这个时间，正好让我们有机会收集信息，但是，谁会打破这份平静呢？」


    「喵呜~」小黑猫轻轻叫了起来，伸出粉红的舌尖，轻轻舔了舔陈星瑜的手指。


    「彭乐，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副本不对劲的地方？」陈星瑜问。


    「嗯？」彭乐有点为难，「哪哪儿都不对劲啊！」


    「也是，」陈星瑜道，「但是你没发现吗？自进入副本以来，除了我们自己，咱们就没看见别的主播，难道这个本，是为我们量身定制的？我觉得不太可能。」


    「之前在那辆马车上，那个一拳把车底打出一个洞的人呢？」


    「我也偏向于他是个玩家，但你看，我们都已经进城了，他却依然没有踪影，只可能有两种结局……」


    「嗯，一种就是，他可能也遭遇了危险而且没撑过来，还有就是……」


    「还有就是，他可能用另外的身份入了城，而他的任务，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还能有不一样的任务？」彭乐突然停了下来，「难道……」


    「是的，」陈星瑜脸色沉重，「很有可能，我们不仅需要应付来自副本的威胁，还需要小心从不同途径进来，身份各异的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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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万阳城


    陈星瑜的话像是乌云一般，沉沉地压在两个人的心底，后面一小段路，两人都没有了说话的心思，各自沉思着赶路。


    城东各类铺子林立，两人顺风顺水地找到了那家最大的吉祥裁缝店，依照赵星儿的说法找了掌柜的，拿到一本时尚画报。


    「哟，这个时代就有时装杂志了啊！」彭乐被暂时吸引了注意力，把杂志翻得哗哗响，「说实话，这个时代的服装品味还真不错，这些衣服都很好看。」


    陈星瑜在一旁被掌柜的拉着说话。


    「这位小爷长得俊，身材也好，可想过在我家定几套衣裳？咱们店里西装、文明装、传统长衫都有，料子从江南贡品到巴黎进口，一应俱全……」


    陈星瑜看了眼那掌柜的，心想，小爷身上就这么几十个铜元，怕是买你几颗扣子都不够。


    不过面上依然微笑着：「今日我们还有事，改日一定过来。」


    掌柜的有点依依不捨，有话没话地攀扯着，又推销他家的旗袍洋装。


    陈星瑜推脱半晌无果，无奈说道：「要不我们拿两件素的，程参将那边弔唁……」


    原以为掌柜的会把他们赶出门去，没想到那老裁缝反而一挑眉，笑道：「说起程参将，他自己还有两套素服在咱们店里存着，说是做了回乡丁忧要穿的。」


    老裁缝回到内室，不多会儿真的拿了两件衣裳出来：「这两套料子不错，反正他也不会拿走了，稍微改改两位便能穿，出个加工费就行。」


    彭乐一听乐了，心想这老闆可真会做生意，连这种断了来源的货都能二次转卖，吉祥成衣这铺子估计能成百年老店。


    他刚要开口调侃两句，陈星瑜却突然笑道：「还真是，感觉参将在外面应该存了不少东西。」


    「嗯？」彭乐不解，「为什么？」


    陈星瑜做出一副熟稔的样子：「程兄高义，一个人扛起一个家族，他家的哪一个不是靠着他吃饭？这样的日子，三年五年倒还可以，十年八年上来，多坚强的人都能被压垮了。」


    他对上老裁缝意味深长的眼神：「所以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在各家铺子里存些东西，吃的、用的、银钱……免得一回去，就被那帮穷酸亲戚给分走了。」


    9980x2c13直播间：


    【哦哟哟，小鱼宝贝又开始现学现卖了，但是我喜欢（打赏100积分）】


    【哈哈哈是的，宝贝在整理信息方面一向是一把好手，之前糕点铺子的掌柜也就那么一提，这会儿还真用上了】


    【说起来副本里厉害的主播这方面都不错，但宝贝长得漂亮又能演，总是让人格外信服哈哈哈（打赏150积分）】


    副本里，他这一番话，说得老裁缝心有戚戚，朝他俩挑了挑眉：「没想到你们还真是程参将的兄弟。我悄悄告诉你们啊，对面的洒金楼还有思思姑娘的小香音，程参将都有银两或分子存着，你们要是有本事，直接去要了来，千万别留给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


    「思思姑娘……」


    花车上美女悲哀与担忧的眼神突然闪过脑海，陈星瑜皱着眉头试探了一句，「他们……」


    「哎哟，」老裁缝大惊失色，「兄弟的女人你也惦记啊？！！」


    陈星瑜：……


    老裁缝看着陈星瑜精緻的面孔，纠结了片刻，颇有些恳切地劝道：「当年程参将待思思姑娘有恩，思思虽然得了美人大奖，也不至于一夜之间便新人换旧人。客人您这身材模样当然比程参将要好上千百倍，但……」


    他竟然老脸一红：「赛冷思也算是咱们万阳男人的梦中情人，虽然得不到，却也不想看到她因为德行有亏被别人骂。要不您等等？至少等程参将下了葬，再找思思姑娘？」


    彭乐听得目瞪口呆，陈星瑜不禁失笑：「您别多想，我不过是想着，要是真的弄到了钱，倒是可以给思思姑娘留一份。」


    话刚说到这儿，裁缝店外一群人经过，原本静静趴在窗口看外面的小黑猫「喵呜」一声，竟直直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哎，你去哪儿？」彭乐追在后面叫了一声，陈星瑜却已经沉下脸来，快速跑下二楼。


    城东的街道熙熙攘攘，逛街的人不少，倒也有些带宠物的，两人从街头一路找到街尾，却丝毫未见小黑猫的踪影。


    「大佬，怎么办？」彭乐急出了一头汗。


    「分开找，」陈星瑜沉声道，「半个小时后再回这里汇合。」


    ……


    半个小时后，两人回到吉祥裁缝铺门口，陈星瑜的脸色依然一片阴郁。


    「没有啊，会不会是被人抱走了？」彭乐张望着街道两边的铺子，琢磨着要不要一间一间地去问问。


    「不找了！」陈星瑜沉着脸向街东走去。


    「大，大佬，」彭乐不知所措地站在街心，「你不要伤心，如果和那猫儿有缘，还是能再遇上的啊！」


    陈星瑜已大步走在前方，彭乐紧赶慢赶追上去：「我们去哪儿？」


    「洒金楼。」陈星瑜脚步不停。


    「真去赌场啊！」彭乐叫着，「去找程参将的存款？怎么可能嘛，这赌场为了声誉也不可能让一个外人拿走赌客的钱，不然怎么做生意嘛！」


    「如果那个外人能够证明自己就是赌客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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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黑猫……」


    陈星瑜脚下一顿，闭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唿吸，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那猫不傻，突然从二楼跳下去，一定是遇见了熟人。」


    「要么是它以前的主人，要么就是看见了我们正在找的程参将，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都不用担心。」


    陈星瑜别过脸去：「走吧，做副本任务优先。」


    「哦哦！」彭乐赶紧跟上，却隐隐听到前方陈星瑜咬牙切齿的声音：「下一次，下一次再这么不顾我的意愿走掉，我……我……」


    洒金楼在东边街尾，是一座气派的三层小楼，看起来十分传统，大大的「赌」字印在门口的门帘上。


    远远的，便能看到两个凶神恶煞的看门人站在门口，正把一个人从赌场中推出来。


    「对不起，本赌场不像那些洋人银行，存款只能本人来取，您就算是知道程参将留下的所有信息，咱们也不能把钱给您。若是程家需要这笔款子，请参将的遗孀过来，我们验明正身后立马给钱，绝不含煳。」


    赌场老闆笑呵呵的，眼中却满是锐利之色：「请吧！」


    那人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大佬，要不要跟上？」彭乐向前紧赶两步。


    「喵呜~~」


    两人上方突然一声猫叫，小黑猫从天而降，一下子扑到了陈星瑜的怀里。


    小白爪讨好地拉着陈星瑜的袖子，小黑猫把粉红的鼻头蹭上他的下颚。


    「一边去！」陈星瑜别过头把猫往彭乐怀里放，手指却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一时气愤，把猫捏疼了。


    「哎呀！」彭乐惊喜地抱住小猫，「你还真的是跟着他来的，可真聪明啊！」


    「大佬，」他笑嘻嘻地转向陈星瑜，「咱们继续跟上去？」


    「不跟了！」陈星瑜依然黑着脸，伸手去掀赌场的门帘，「他最后的终点一定是小香音，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


    「那为什么……」彭乐看了看赌场的招牌，「去小香音和赌钱有什么关系吗？」


    陈星瑜锐利的目光射向彭乐的一身粗麻短衫：「小香音是什么地方，选美大赛的冠军是什么人，你打算就这样去见她？」


    彭乐：……


    三个小时后，彭乐一脸梦幻地回到裁缝店，穿上了店里最贵的毛料西装，转眼看见陈星瑜走出了试衣间。


    此刻天已黄昏，裁缝店里亮起了灯。


    明亮的灯光下，青年的面容和着装都无可挑剔。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当时最流行的欧式西装，收腰紧、袖弧大，既能凸显本人的身高腿长，又兼具飘逸之感。


    细细的亮蓝色条纹沖淡了深色带来的沉闷，更称出陈星瑜挺拔如松的姿态。


    那张脸也是无可挑剔的美，只是此时……似乎有些严肃。


    直播间里，弹幕也在热烈地讨论：


    【哇，小鱼宝贝穿西装的样子真帅，就是不肯笑一下呜呜呜（打赏50积分）】


    【主播有三个小时没露出笑容了吧，说实话我已经开始思念了（打赏50积分）】


    【刚才主播拿着那不到四十个铜元闯进赌场的时候，我都以为他不想活了】


    【真的没想到啊，这么纤美柔弱的一个人，居然敢和赌场老闆赌手赌脚，吓死我了（打赏100积分）】


    【宝贝绝对是生气了，呜呜呜就是因为小猫么？但……他一脸严肃摇骰子的样子好性感！（打赏100积分）】


    【我只知道主播用四十个铜元赢了四百个大洋，估计以后赌场老闆见到他都要绕着走】


    【我天，这是什么赔率？我刚进这个直播间，主播这么勐的吗？】


    【哈哈哈，还好还好，主播在赌场大杀四方，赢了两百个大洋的时候，赌场老闆受不了了，自愿再赔两百个大洋，客客气气把他送出了赌场，还指路两个街区外，他老对头的场子哈哈哈】


    副本里，彭乐看着陈星瑜拿银元付了帐，连忙抱起趴在沙发扶手上的小黑猫，紧紧跟在他身后。


    走出裁缝店几十米了，陈星瑜依然没有说话，彭乐有点忍不住了。


    他rua了rua小猫头顶的黑毛，悄悄用气声问它：「大佬还在生气，对吧？」


    小黑猫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喵……」


    「你要不要去哄哄？」


    小黑猫挣扎了一下，想要跳到陈星瑜肩上去。


    可前方走路的人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似的，目光从眼角向两人射来。


    彭乐：……


    小黑猫：……


    一人一猫在原地僵了半晌，小黑猫蔫蔫地趴回了彭乐的手臂，彭乐紧赶两步，没话找话：「大佬……刚才裁缝店的老闆再三嘱咐我们晚上十二点有宵禁，十一点前就要回家，为什么啊？」


    陈星瑜终于开了尊口：「自然是因为晚上不能让大家在街上乱走。」


    彭乐：……我知道的呢，但是……算了。


    小香音位于万阳城的风情一条街，说白了就是红灯区。


    大概是参考了旧时秦淮河的设计，风情街就在横穿万阳城的运河河畔。


    一熘的欧式建筑，此刻已是华灯初上，各色霓虹照得街道五颜六色。


    万阳城本就是个移民城市，人口众多，再加上这几日为了给高城主贺寿，又有不少人涌入。


    而小香音作为万阳城的网红打卡首选地，再加上选美归来的赛冷思，自然人满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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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派的旋转玻璃门前，放着赛冷思的等身画像，女孩身着合体的暗红花缎旗袍，外披裘皮披肩，称得她面白如雪，身姿优美。


    想要进去一睹风采的人们大多是男人们，一时间，小香音门口，各色西装、长衫、文明帽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这个时代独有的男性风华。


    陈星瑜和彭乐两人此刻一身新派打扮，门童一眼便瞧出是吉祥老店的手艺，价值不菲，忙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


    小香音内里是全西式的装潢，酒吧、自助餐桌一应俱全，中间是巨大的舞台，表演刚刚开始。


    赛冷思一身镶满碎钻的华贵礼服，正在舞台中央高歌。


    不同于歌女们一贯的甜润婉转，赛冷思的嗓子带着些沙哑的感觉，却与当时流行的爵士风歌曲格外和谐。


    一曲唱毕，已是满堂喝彩。


    陈星瑜自从进了小香音，注意力便放在四周的观众而不是舞台上。


    过了不多久，两人便在二楼的贵宾包房门口，看到了那个怪人的身影。


    看样子是在哪里找了点钱，那人这会儿一身得体的马褂长衫，倒是蛮有旧时的气派。


    只是仔细看来，他的眼神略略呆滞，即使是舞台上表演最精彩的时候，也似乎没什么兴趣，不知在想些什么。


    「彭乐，」到了干正事的时候，陈星瑜没有再沉默，像往常一样简洁利落，「去买两束花，我们去后台看看。」


    舞厅里本身就有卖花女穿行，两人一人买了一束鲜花，抱着花儿来到后台的入口处。


    「我们是赛冷思小姐的仰慕者，希望能亲手将花儿献给她。」彭乐陪着笑，对拦住他们的两个黑衣保镖说道。


    「抱歉，」高大的保镖倒是十分礼貌，「思思小姐今天很累，表演结束后会直接回家休息。你们的花可以交给我们，一定帮你们带到。」


    两人碰了个软钉子，只好把花给了保镖，悻悻地走回吧檯，各自要了一杯马提尼。


    「怎么办？」彭乐没喝过洋酒，被马提尼又甜又辣的口感刺激得直眯眼。


    陈星瑜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任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哎，大佬，你看。」彭乐突然碰了碰陈星瑜的肩膀，提醒他看向程参将的包厢。


    程参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背靠在包厢栏杆上和人说着话。


    包厢的门口，暗红色旗袍一闪而过。


    「那不是那个思思姑娘吗？」彭乐轻声叫了起来，「还说什么早就回家休息了，骗我们？」


    陈星瑜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你爬上去跟他们讲理去。」


    「我……」彭乐一时语塞，伸手把安睡在衣兜里的小黑猫提熘了出来，「我又不像它，说爬墙就爬墙。」


    小黑猫睁开睡得迷迷煳煳的眼睛：「喵？」


    陈星瑜挑了挑眉：「行啊，那就它吧！」


    小黑猫：「喵喵喵？？？」


    三分钟后，来到员工通道隐蔽处的陈星瑜把小黑猫放了下来。


    黑猫依旧，只是脖子上多了一条粉色的缎带，脖子下面打了个蝴蝶结，而蝴蝶结的中央，缀着一颗粉色的珠子。


    彭乐：……它是只公猫。


    陈星瑜不在意地拍了拍手：「没办法，商城里做活动的窃听糖豆只有粉色的。」


    「行了，去吧。」他看着小黑猫，「让我们听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小黑猫优雅地走过几步，回头又看了陈星瑜一眼，快步沖入了黑暗之中。


    几分钟后，陈星瑜和彭乐在洗手间旁找到了一个清洁工堆放工具的杂物间，两人坐在倒扣的水桶上，听着从糖豆里传来的声音。


    「你说你是程参将？」赛冷思不可思议的声音传了出来。


    「先生，」原本妩媚的声音变得冰冷，「我赛冷思的确只是个没见识的女人，但曾经的恩人是谁，这些年是谁一直在照顾我资助我，我还是没那么快忘记的。」


    「原来你还记得有人救了你，资助你？」男人的声音传来，那我们可就要好好所以说。


    「思思，不，青萝，这个名字你应该忘记吧！」男人慢条斯理地说，「当初你到万阳城来，没户籍没靠山，在城外遇见土匪要抓你去做压寨夫人，是我杀了那帮土匪把你救回来，还带你进了城，把你安排在小香音。」


    「后来老鸨欺负你，说你是乡下丫头，做事不成样子，又胆子小不敢参加酒宴，也是我亲自给你找了礼仪老师，一手一脚地训练出来，你才能在这里站住脚，进而成为万阳最受欢迎的交际花。」


    「而且，高城主那边的关系，也是我给你牵线搭桥，你才能维持得住。」


    「甚至于……」男人的口气中掺入了一丝兴味，「你身上有几颗痣几块胎记，我可都是清清楚楚！」


    「你干什么！」糖豆里，赛冷思一声惊唿，紧接着，保镖的唿喝声传来，那男人闷哼一声，似乎是被拉开了。


    「这位先生！」赛冷思的声音里含着颤抖，「我不知道您是在哪里听说的这些，但程参将已经走了，逝者为大。请您尊重一下死者，也尊重尊重我！」


    大概是那男人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保镖拖了出去，声音逐渐远离。


    彭乐在狭小的杂物间里啧啧称奇：「这人还真是倔，就算他是真的程参将，如今换了个壳子，这种夺舍重生的事情，怎么可能让大家一下子就接受？他这么着急，迟早被人当做骗子赶出城去，这又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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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他有不得不着急的理由？」陈星瑜沉吟道，「你还记得那店小二说的吗？被夺舍之人时间长了会变成活死人。这个程参将在万阳城里的时间很长，这样的传闻，甚至于这背后的真相，他都可能比旁人知道得多一些，这也就说明，如果这两天他不行动，过段时间他就没法达到目的了。」


    糖豆里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小姐，车备好了，快走吧。」


    又有个女声突然叫道：「诶，小姐，小黑回来了，是小黑啊！」


    陈星瑜勐然抬眼，糖豆里小猫哼叫一声，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会吧！那小黑猫居然是赛冷思的？」彭乐大惊。


    陈星瑜的脸色难看至极，直接拉开工具间的门走了出去。


    二楼的包厢已经空了，而刚才还挤挤攘攘的舞厅里，人流此刻竟然全都在往外走，一个醉鬼嚷嚷着：「别拉我，我还要看赛冷思小姐唱歌……」


    旁边的人一把拉起了他：「赶紧的，今天本来结束就晚，你还要不要命了？」


    陈星瑜二话不说，立刻向小香音门口奔去。


    阔气的玻璃大门外，人群正在迅速散开，裹着白裘的暗红旗袍在眼角一闪，已经坐上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汽车。


    「喵~」轻轻的猫叫从糖豆中响起，接着是一阵轻轻的抓挠声。


    长长短短，似有规律，却渐行渐远，终于归于静寂。


    第34章 万阳城


    「大佬，怎么办？」彭乐急得满头大汗，看着汽车远去的方向。


    陈星瑜的脸色难看，话语却十分干脆：「不用追了，我们也要赶紧回去！」


    「为什么啊？」彭乐回头看看灯光已灭的小香音，再看看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的人群，「这还不到11点吧，这城市没有夜生活的吗？」


    「宵禁！」陈星瑜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说道，「是之前老裁缝说的宵禁。」


    原本以为，所谓的宵禁只是城主用来管理城池的手段，但此刻看到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们，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正从他们的表情和行动中散发出来。


    夜似乎更深了，四周的黑暗如同实质，路灯的光芒只能照亮灯杆周围的一小块地方，光圈似乎还在不断缩小。


    运河里吹来了冰冷的夜风，如同锋利的钢刀，把人剖开了再搜刮席捲一番，带走所有的热量。


    行走在这样的夜里，就连人的心情都像是被冷冻了一般，变得沉重而抑郁，得不到开解。


    「大佬，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走得越来越慢了？」彭乐喘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水。


    「是……」陈星瑜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小脸早已因为运动过度而变得煞白，连肩膀都有微微的颤抖，却依然咬着牙向前走着。


    他们从小香音回城南，全速前进大概需要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小香音大概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打烊，按道理说时间绰绰有余，但……


    陈星瑜看了眼远方城南剧院顶上的大灯，慢慢停下了脚步。


    彭乐也喘得不行，撑着膝盖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身体越来越重，连腿都有点迈不开了。」


    陈星瑜皱着眉头，轻咳两声。


    四周的黑暗浓厚，仔细去看的话，那其中似乎还有一缕缕翻腾的雾气，如触手般在黑暗中延伸。


    陈星瑜抬起一只手，尝试着去触碰那触手。


    甫一接触，阴森森的寒气立刻从触手中传递而来，手指中的血液被冻成了血冰，迅速撑破了毛细血管，细细的血纹在皮肤下扩散开来。


    而那黑色的触手，立刻得寸进尺地缠了上来，手指如同碎裂般刺痛，脑子却逐渐混沌，陈星瑜勐一挥手，甩脱了黑暗，向后退了两步。


    不远处的树丛上，一只麻雀突然从树枝上掉了下来，发出啪的一声，血花四溅。


    路灯的光圈似乎又小了一点。


    对了，灯光！


    陈星瑜急急喘了两口气，勉力聚集起一些力气，拉着彭乐走到路灯下。


    万阳城地处中原，仅有城南一所火力电站，只够供应城中宅邸和娱乐场所，公共照明，依旧沿用老式的煤气灯。


    灯火虽弱，可当人进入那昏黄的光晕之中时，竟然感觉压力勐然一轻。


    陈星瑜在灯光下脱去西装外套，撸起衬衣袖子。


    刚才接触过黑暗触手的那只手臂，原本润白光滑的皮肤变得僵硬发青，如同被死气侵蚀，青紫的血管网密密麻麻自皮下出现，直让人觉得，他虽然唿吸心跳犹在，身体却在一点一点地死去。


    腿部就更不用说，紫黑色的尸斑已密密麻麻，坠在肌肉后方，带来僵硬与沉重的拉扯。


    只是……


    暴露于灯光下的手臂，「死去」的速度似乎要慢上不少。


    陈星瑜抬头看了眼前方的道路，万阳城的路灯大概五十多米才有一盏，光晕只够照亮方圆二十平米的范围，随着黑暗的侵蚀，光圈仍在缩小！


    而他清晰地记得，他们一路走来时，有一段小巷是没有路灯的。


    电光火石之间，陈星瑜已有了决断，对着彭乐一指头顶的路灯，吩咐道：「摘下来！」


    彭乐自然也发现了灯光的妙处，二话不说爬上电线桿，将杆顶的煤气灯抱了下来。


    一股难闻的焦臭味从灯顶散发出来，熏得两人咳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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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路灯在手，两人再次上路时，情况立刻逆转。


    灯光范围内，压力不在，连四周黑暗中的触手似乎都不敢再继续靠近，只能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走到下一盏路灯下，陈星瑜又让彭乐故技重施。


    有了人手一盏灯，两人的灵活性大大增加，连脚程都快了不少。


    十一点五十的时候，两人终于到了万阳大剧院的街口。


    黑暗如同一尊大兽，将街尾的一切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六层楼的万阳大剧院，只剩下门前昏暗如豆的两盏门灯，还在顽强地坚持。


    突然，就听见「噗」的一声，前方突然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一声轻轻的闷哼传入两人耳中。


    「有人！」


    彭乐立刻飞奔上前，手中的灯火照亮了前方窄小的一片。


    一个高大的人影正仰躺在地，手脚却不断地挣扎着。


    而两人的老朋友——两个活死人则一首一尾站在他身边，似乎想要将他抬起来。


    「你们干什么？滚开！」


    彭乐大叫一声，冲上前去，一脚扫向其中一个活死人的小腿。


    活死人被他绊倒在地，彭乐随即一个翻滚站了起来，正好接过陈星瑜丢过来的一截柴火棍。


    动作是多次练习后的熟练，他一矮身，木棍已敲上了活死人的小腿下三分之一处。


    「噗！」出乎两人意料的，木棍扫过，竟如同打入柔软的棉花，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活死人再次被打倒在地，空洞的骷髅正好和彭乐打了个照面。


    彭乐：？


    活死人：？？


    紧接着，两个活死人像是受了惊吓似的，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跑！


    此刻陈星瑜已赶上前来，灯火之下，那两个活死人跑得磕磕绊绊，原本「修长」的身形，不知为什么变得臃肿，尤其是小腿之上，绑着不知什么，鼓鼓囊囊的。


    彭乐那一棍，正打那鼓鼓的地方，居然没能把腿打折。


    低头再看地上那人，身材高大魁梧，国字脸上一派严肃，正是他们来时一直在车上闭目养神，后来一拳将车底打了个大洞的壮汉。


    只不过这壮汉现在情况危急，青紫色的血管网已经将全脸都笼罩在内，尸斑处处，连体温都凉得吓人，如果不是遇到两人，估计几分钟之内，便能变成一具死尸。


    陈星瑜将手中的煤气灯直接放在他的脸侧，灯火立刻一阵摇曳。


    原本就不怎么旺盛的火苗突然膨胀起来，火焰剧烈地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


    火光映照之处，壮汉脸上的青紫迅速褪去，虽然依然脸色青白，但已摆脱了之前那股浓浓的死气。


    彭乐正要叫好，却听见陈星瑜低喝道：「不好！」


    煤气灯的火光虽然得到了一时的爆燃，却如同迴光返照，璀璨之后便迅速衰弱下来，一时间灯光如豆，连之前的十分之一都还不如。


    陈星瑜的大半个身子立刻陷入黑暗，森冷阴寒的感觉如细针刺入身体，肌理立刻变得僵硬起来。


    「快走！」他在煤气灯的调节按钮上转了两下，聊胜于无地将火苗调大了些，火焰却又是一阵颤抖，显然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浓稠黑暗中，翻滚的黑色触手正在接近，阴寒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好在那壮汉此刻已经恢復了些许神智，在彭乐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


    距离大剧院的门口还有五十多米，遥遥的两点灯光已经快要看不清。


    黑暗侵袭下，三人两盏灯本就吃力，更何况其中一盏还摇摇欲灭。


    「跑！」陈星瑜一声令下，三人都咬牙跑了起来。


    晃动的灯光下，奔跑的感觉十分怪异，靠近灯火的肢体尚能听从大脑的指挥，陷入黑暗的部分则僵硬难控。


    三个人像是半身不遂的病患，在晃动的灯火下，一瘸一拐地奔向前方。


    而在他们身后，浓厚的黑暗中，翻滚的黑色触角如同巨蛇一般直起了身子，紧紧跟在他们身后，随时准备着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还有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就在他们已经看到大剧院的台阶时，突然间，午夜的钟声在夜空中响起，两人手里的煤气灯齐齐熄灭，视线所及范围内的一切光亮全部消失，整个万阳城陷入了寂静与黑暗之中。


    黑暗中的浓稠雾气翻滚起来，触手纠缠着，扩散到四面八方。


    而三人此刻，距离剧院大门还有一段十多米的台阶，剧院的大门正无风自动，缓缓关闭，门缝里露出戏班小子们惊恐万分的眼睛。


    「彭乐抵门！」陈星瑜速度不减，咬牙叫出一句，随手把煤气灯的把手挽在胳膊肘上，伸手接过踉跄的壮汉。


    彭乐咬牙憋足了劲儿，拿出毕生最快的速度冲上台阶，用肩膀死死抵住其中的一扇门，却只能稍稍减缓它的转势，整个人都被门推得缓缓移动。


    「快！」他回头叫喊。


    陈星瑜和壮汉几步跨上台阶，而他俩身后，浓黑翻腾的触手已闪电般向两人抓来。


    就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刻，一个影子突然从大剧院侧方冲出，斜斜撞在陈星瑜与壮汉的背上，两人几乎是脚不着地地被撞进了大门的缝隙。


    趁着那黑影阻隔了黑雾，彭乐在大门关闭的最后一刻挤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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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大门关闭，黑雾却并未减弱前沖的势头，狠狠撞上那扇厚实的铁门，发出隆隆的响声。


    剧院大厅的地板上，陈星瑜和壮汉滚做一团，原本挎在陈星瑜肘部的煤气灯，在两人的冲撞挤压下碎了一地。


    剧院看门的老先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狼狈样子，动了动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最后开了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和善问道：「你们的这位朋友……要在这儿住下吗？」


    在他的背后，一群新星班的半大小子探头探脑地看了过来，一脸心有余悸，看着这三人的模样，眼中满是惊恐。


    彭乐嘆了口气，摸出一块大洋塞给老人：「多谢，帮我朋友找个房间。」


    距离城主的寿诞还有三天，剧院内尚未住满，老人收了钱，递给两人一楼后厢房的一把钥匙。


    两人扶着半昏迷的壮汉上了床，彭乐回到戏班的楼层去打探消息，陈星瑜在房内看着那壮汉。


    在房间的灯光下，壮汉脸上的血管和尸斑已经完全褪去，显露出健康的肌肤，不过不知他之前还遭遇了什么，进入剧院摔倒后便一直昏迷不醒。


    陈星瑜见他生命已无大碍，略略松了口气。


    从小香音到万阳大剧院，一路连跑带打经过了小半个万阳城，他体力透支得厉害，此刻脸色比那昏迷的人血色都少，心跳尚未缓和，胸腔中的刺痛一阵一阵。


    值得庆幸的是，进入这个副本以来，自己的两颗心倒是相处和谐，功能比以前感觉更强，耐力也好了不少。


    他抹了把头上的细汗，忽然眉头一皱，将手掌放在眼前细看。


    不知什么时候，手心里划破了几道口子，伤口略深，皮肉略略翻捲起来。


    不过并没有出太多血，手心里不知在那儿抹上了一层黄褐色的泥灰，厚厚煳在伤口之上，反而起到了止血的作用。


    陈星瑜将手指凑近鼻端闻了闻，一股焦臭之气传来。


    他嫌弃地皱了皱眉，这才想起来，他当时手肘上挽着的那盏煤气灯，在进大剧院的时候碎了，大约就是那时，被灯罩的碎玻璃划了手，还蹭上了灯罩上的泥灰。


    他起身走向公共水房，冲掉手上难闻的泥灰，后来干脆洗了个澡出来。


    彭乐已经回来了，果然，班主和赵星儿今天也晚了，根本没能回来，但打了电话来给戏班报平安。


    糕点店里的糕点和果脯蜜饯都还在彭乐身上，这会儿自然是给了那帮小子，还散了些铜元。


    孩子们自是眉开眼笑，争抢着明天再给他俩打掩护。


    至于班主之下的几个主管，看到两人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回来，自是知道他们不是池中之物。在这乱世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维持表面的和平以后说不定还能攀上关系，对他俩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他们今晚没回来，至于带回来的人，没见过，也想不知道。


    所以，这一晚，两人便安心地在一楼住下。


    洗漱完毕躺在床铺上，彭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陈星瑜却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因为心脏的原因，他从小就病弱，在床上的时间比下床的时间要长得多，如何控制自己的睡眠简直就成了他的本能反应。


    但今晚，一股让人无法忍耐的烦躁占据了他的脑海，他辗转几次后，轻车熟路地闭眼念起了《清心诀》。


    只是这八十八个字翻来覆去念了四五十遍，大半个小时过去，心中的烦躁依然一丝不减。


    突然，窗缝间似乎有什么动静，发出了「咔」的一响。


    陈星瑜立刻安静了下来，几乎是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窗缝边的动静。


    一秒，两秒……


    一分钟，两分钟……


    期待中的柔软皮毛并未凑到手边，也听不见那小东西轻巧的唿吸和满足的唿噜，陈星瑜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他轻轻嘆了口气，再也没法继续躺下去，干脆披衣下床，坐到了桌边。


    桌椅简陋，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和一套空置的粗瓷茶具，还有彭乐随手放上来的那盏煤气灯。


    灯火早已熄灭，结构尚且完整。陈星瑜沉默半晌，点亮了那盏油灯，动手把煤气灯拆开来细看。


    老式的煤气灯，大灯罩下是个大肚子的煤气坛，内里装着煤气。一次灌气可供三四天用途，由市政部门统一更换维护。


    这盏灯已经用得有些时日，玻璃罩上满是划痕，甚至有几分快要裂开的痕迹。


    下方的煤气坛本是密闭的，可他不过是随手一拧，竟将整个下半部掰了下来。


    担心有煤气冲出，陈星瑜偏了一下脸，又很快转了回来。


    罈子里并没有多少可燃气体，却套了一个小一圈的罈子。


    原本应该是出气口的地方，卡着一块深褐色的石头，煤气灯点燃时，火苗灼烧石头，散发出焦臭的气息。


    这灯能驱散那诡异的黑暗，还能将身体的死尸化状态復原，显然都是这块石头的功劳。


    他试着想要拿出那块石头，却发现石块被灯口卡得死紧，又被烟燻得滑不熘手，根本没法拿出来。


    再也无事可做，却又撑着不想睡觉，陈星瑜拿布巾擦干净手指，转身走出房间，在无人的走廊里打开了直播后台。


    副本里夜深人静，直播间里却十分热闹，观众一见他来到后台，纷纷打起了招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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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播来啦，今天真是辛苦了，刚才好惊险啊（打赏100积分）】


    【那个大个子也是玩家吧，看起来很能打的样子，可以考虑组队哦】


    【刚才主播发现了什么？那个灯，是不是有问题？】


    【主播你和队友不是会那个什么法术吗？怎么进副本以后就没见你们用呢？】


    【宝贝在赌场的时候真帅，但给人的感觉好严肃啊，宝贝你当时是生气了么？】


    【主播，你的猫呢？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


    看到这条弹幕，陈星瑜眉头一紧，却没有多做解释，反而挑了上面的几条弹幕轻声回答。


    「那盏灯是很奇怪，竟然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救我们的命，那块石头我感觉挺关键的。」


    「下面的行动啊，大概是再偷几盏灯来看看吧，也许去打听打听，那种石头是哪里来的。」


    「法术我们试过了，挺难的，这座城很奇怪，灵力像是一丁点也没有似的，法术基本上没有作用，我们没什么优势。」


    「赌场？啊，让你们见笑了，我是会一点赌术，平时也和朋友玩玩，技术就那样。」


    「生气？没有吧……」陈星瑜顿了顿，长睫垂下，在昏暗如豆的灯光下，阴影盖住了脸颊，看不清表情，「没有生气，就是觉得，进赌场要严肃一点，这样才有气势对不对？」


    接着，他沉默良久，这才看到下一个问题。


    「任务，任务怎么了吗？我去看看。」


    从进入系统到现在，系统的播报声一直沉默。待陈星瑜打开任务列表才发现，任务已经有了更新：


    【主线任务之一：进入万阳城，已完成】


    【任务奖励：积分1000分，已发放】


    【主线任务之二：探索万阳城的秘密】


    【目前探索进度：20%】


    陈星瑜微微勾了勾嘴角：「看样子小香音还是值得一去，这一来一回，竟然有了20%的探索度，虽然遭遇了一点危险，倒是挺值的。」


    又挑着回答了几个问题，陈星瑜终于睏倦，和观众道了晚安，走进房间。


    内心的烦躁并未得到安抚，陈星瑜不想上床，只趴坐在桌子边，歪着脑袋枕在手肘上，愣愣地看着窗外。


    外间一片黑暗，只不时有风将树叶刮过窗边，传来沙沙的响动。


    大脑终于感觉到了困顿，陈星瑜依旧盯着窗边的一条小缝，直到一阵倦意将他的意识带入黑暗。


    9980x2c13直播间里，观众们也开始互道晚安。


    【宝贝要睡了，我也去休息一下】


    【这个点，副本里的主播都睡了，要不咱们去别的本耍耍？】


    【不了，近期迷恋小鱼宝贝的容颜不可自拔，别的主播都看不入眼，他睡着了我也能看上一晚】


    【对，小鱼宝贝睡着了也美（打赏100积分）】


    突然，直播画面轻轻抖动，沙沙的故障声频繁出现。


    终于，屏幕黑了下去，「故障中，正在抢修」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中央。


    【总算是知道要修了，行吧，我也去休息】


    【大家好好休息，我定了提醒，开播就来】


    【+1+1】


    【一样一样】


    副本里，房间里寂静依旧，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在陈星瑜桌边浮现。


    就像是系统故障似的，那身影极淡，还带着点转播不良的重影。


    看着趴在桌上的陈星瑜，身影轻轻嘆了口气，弯腰俯身，轻轻将他横抱起来。


    青年虽然个子不矮，身形却单薄瘦弱，抱起来轻飘飘的。


    只是今晚的情绪似乎很差，都已经睡着的人，被塞进被褥的时候，还不安分地将手伸出被子。


    修长的手指轻轻屈张，却没有抓握到任何东西，陈星瑜闭着眼睛，委屈地扁了扁嘴。


    手心里的伤口还有点渗血，鲜红的伤口横亘在细白的掌心，看得人触目惊心。


    黑影轻轻握上了他的手，指尖抚过狰狞翻起的皮肉。


    「哥哥……」陈星瑜轻轻地叫了一声。


    黑影一顿，垂眸去看他的脸。


    青年的眼睛依旧闭着，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阴影，却是个委委屈屈的表情。


    「嗯？」黑影在他耳边轻声回应。


    「小黑猫是我的，」精緻的小脸皱了起来，「不要走……」


    另一张床铺上，彭乐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模煳的嘟哝。


    「嘘——」黑影在陈星瑜耳边轻轻哄着，「你做得很好，不要来找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睡梦中的陈星瑜点了点头，泪珠却顺着眼角滚落。


    「傻孩子……」黑影嘆息着，「可惜，我的力量……」


    一道幽幽的白光落在陈星瑜的手上，伤口快速復原、癒合。


    而那道黑影却悄然溃散，再不见踪迹。


    夜再次重归寂静，靠内的床上，壮汉微微睁了睁眼睛，冲着黑影消失的地方凝视片刻，又再次闭眼睡去。


    第35章 万阳城


    陈星瑜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戏班的小子们一大早便起来练功，连赵星儿也没敢多耽搁，一早便回了剧院。


    吵吵嚷嚷中，陈星瑜坐在床头愣了半晌，又去细看自己的手掌。


    掌中的两道伤口已经痊癒，只留下了一点淡红的痕迹。


    房门突然开了，赵星儿站在门口，探头朝屋里瞧了一眼，笑道：「听说你昨晚捡了个野男人回来，还和他住了一晚，还真是风流快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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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讥诮地看了眼依然沉睡的壮汉：「啧，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眼光还真是……」


    床上的壮汉突然睁了眼，把他吓了一跳，忙别开了眼睛后退两步，找补道：「我的桂花糕呢？」


    陈星瑜已下了床，轻轻伸了个懒腰，走到赵星儿面前。


    「别装模作样了，我要真把糕拿出来，你当场吃给我看？」


    没等赵星儿反驳，他斜斜往门边一倚：「说吧，今天想怎么安排我？多给点大洋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赵星儿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但他今天要和拍电影的导演会面，确实不想让陈星瑜在戏班里待着，只好气鼓鼓地摸出袖袋里的三块大洋，塞进陈星瑜手里：「从后门出去，走得远远的，晚上才准回来，懂吗？」


    陈星瑜暗自好笑，收了钱沖赵星儿一摆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赵星儿气鼓鼓地走了。


    身后床铺一阵吱呀，那壮汉已坐起身来。


    「谢谢你们昨晚救我，我叫方成钢，c级玩家。」


    早前陈星瑜就判断此人应是玩家，此刻他只是点了点头：「陈星瑜，d级。昨晚你是怎么回事？」


    「做任务搞晚了，」方成钢简短答道，「原本是要去不远处的万阳大饭店找人，没想到还没到就中招了。」


    「嗯，」陈星瑜点点头，「我们也差一点，不过还好，搞到了两盏灯，才勉强能护体。」


    「灯？」方成钢看了眼桌面上的煤气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多亏你们了。只是……」


    陈星瑜看着他因为疑惑而紧皱的眉心，轻轻点了点头：「你也觉得奇怪吧，这座城里夜晚这么恐怖，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把这里当做安全之地呢？」


    他话音未落，彭乐突然闯了进来。


    「哎呀你醒了，」彭乐冲着方成钢笑，「昨晚喝那么多酒，要不是我们捡到你，你就该在门口冻僵了吧哈哈哈！」


    方成钢：？


    陈星瑜：？


    「来来来，」彭乐笑呵呵地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个大茶碗，碗中荡漾着不知名的浅黄色液体，「快，这是我托厨房李婶儿煮的醒酒汤，赶紧喝了不头疼。」


    方成钢一脸嫌弃地看着碗中的液体，朝陈星瑜丢了个疑问的眼神。


    「彭乐啊，」陈星瑜依旧倚着门边，「你还记得我们昨晚是在哪儿捡到他的吗？」


    「诶，大佬，你怎么了？」彭乐回头一愣，没看见身后的方成钢拿起了茶碗，沿着窗沿就倒了下去，「昨晚不是我们一起捡到人的？」


    「说什么捡到多不礼貌，」陈星瑜轻笑一下，「昨晚太黑了，我有点没认出地方来。」


    「哦哦哦，」彭乐不疑有他，「就是在蔡家酒馆门口嘛，不远，剧院两条街外。这哥们喝得烂醉，不过还是挺有警觉，没让小偷给掏了包，还是咱俩路见不平赶跑了两个小偷，把他扶回来的啊！」


    陈星瑜和方成钢交换了个眼色，昨晚那两个活死人，杀伤力可比小偷大多了。


    陈星瑜皱了下眉：「今早陈叔没说什么吧？」


    「没啊，昨晚不是给了钱才要的房间？陈叔一早还问我，这位……嗯……壮士昨晚醉那么厉害，今天要不要再续一天房多休息休息，哈哈哈，那老头精着呢！」


    彭乐说完一转头，发现方成钢手里的碗已经空了，满意地点点头，又出去忙活了。


    陈星瑜去了公共水房洗漱，然后，慢慢地逛到了大剧院的门口。


    大剧院外阳光温暖，街道干净如洗，小摊小贩们说笑着摆出摊子，行人在路边热热闹闹地吃着早餐，万阳剧场门口，清洁工们仔细地擦着玻璃门，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美好。


    就连昨天聚在大厅里，被三人的遭遇吓得瑟瑟发抖的那一群孩子，也依然欢笑着，打闹着，一扫前日的阴霾。


    整座万阳城，再一次沉浸在一片欢乐与祥和之中，而陈星瑜，却如同掉入冰窟，一阵阵的冷意涌上心头。


    为什么？只有他和方成钢有昨晚的记忆，而其他人，都如同失忆了一般？


    而且在他们记忆里，都是同一个故事，逻辑圆满，情节生动，却和真相相距甚远。


    脑子里有点乱闹闹的，陈星瑜垂下头，轻轻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有什么，是我和方成钢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呢？


    稍有些长的指甲刺入掌中，带来一阵轻微的疼痛，陈星瑜盯着大厅中昨晚他和方成钢摔倒的地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盏灯！


    他曾把那盏灯挽在手肘上方便去扶人，却因为摔倒把灯打破了，而手上……


    他勐地抬起头来，快步走回房间。


    方成钢刚刚洗漱完毕，正站在桌前仔细看那盏灯，就见陈星瑜沖了进来，一把关上门，拉着他身侧的衣服就要掀开。


    方成钢谨慎地后退一步，避开了陈星瑜的手。


    陈星瑜清醒得很快，立刻将双手举在胸前，以示自己没有敌意。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原因，你身上有没有玻璃划伤的伤口？」


    方成钢沉默一瞬，撩起自己衬衣的下摆。


    男人结实的腹肌上，赫然有一道深深的血痕，而衬衣上还沾着暗褐色的污迹。


    「果然……」陈星瑜点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灯里燃烧的这些东西，应该可以隔绝夜里恐怖的黑暗，因为我们已经经歷过，在这些灯的光照下，黑暗里的压力会减轻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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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只有你我有昨晚的记忆，我是因为灯罩碎的时候划伤了手，灯罩上的灰泥煳住了伤口，你腰部的伤口上，也有灰泥煳过的痕迹。所以，可以推测，这种东西还可以隔绝夜晚不知名的控制和记忆侵蚀。」


    方成钢点点头，伸手探向煤气灯中的那块石头。


    「拔不出来的，我昨天试过了，」陈星瑜朝他摇摇头，「我去找……」


    工具二字还未出口，就见方成钢大手一个用力，精钢制造的煤气灯口已经被他捏变了形，那块卡死在灯口中的石头被他轻松取下。


    陈星瑜：……好吧，你的手比工具好用多了。


    时间已经不早，大剧院里今早又入驻了几个戏班和杂耍班子，一时变得拥挤起来。


    看门的老陈头赶来通知，方成钢的这间房如果不续就要卖给隔壁的杂耍团，而赵星儿也派人来催了几次，要陈星瑜出门去给他「办事」，三人干脆收拾收拾出门，在大剧院的后门分道扬镳。


    「我们这段时间都会在剧院，你呢？」陈星瑜问。


    「城西，真阳胡同，」方成钢言简意赅，「我的身份是醉春风酒铺老闆的侄儿。」


    「行！」陈星瑜点了点头，却在他即将转身的时候问道，「你在副本里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方成钢沉默半晌，答道：「绿林。」


    「绿林？」彭乐吓了一跳，「大佬，你怎么知道他还有别的身份？」


    看着干净利落走开的方成钢，陈星瑜习惯性地去摸猫儿的柔滑皮毛，却摸了个空。


    「你忘了我们说处的是什么时代？」陈星瑜微微一笑，「有城主当然就有反对势力，这个游戏系统大概没找到民国时期的好顾问……」


    彭乐忍俊不禁：「大佬你开什么玩笑？」


    「本来就是啊，」陈星瑜看着对街正没心没肺玩闹的两个小孩，「大概是设计成为真正的城池需要的npc数量太过庞大，所以搞了个中立小城，但中立城池的反对力量是什么呢？只好是城边的土匪和绿林好汉咯。」


    他话音刚落，系统播报声响起。


    只是这一次，那机械女声中似乎带着一丝被揭穿的恼怒。


    【叮！】


    【恭喜主播收集到关键情报，阵营战正式开始】


    【玩法说明：万阳城内势力错综复杂，但总体来说，仍然是城主和山间绿林之间的斗争。高城主掌握着万阳城的秘密，而能够颠覆其的绿林们，也和城中各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现请主播们选择自己支持的阵营，并为该阵营效力】


    【输赢规则：阵营战，任何一方完成主线任务——万阳城的秘密或迫使对方阵营投降，都可算作该阵营的胜利。胜利方全员升级。失败阵营将在副本结束时全部抹杀】


    【请主播们进行阵营选择：


    阵营1：城主；


    阵营2：绿林。


    零点未选择者将由平台根据主播表现自动分配阵营，高城主寿诞前还有一次改变选择的机会，请主播们善加利用！】


    陈星瑜看了眼身旁的彭乐，显然，他也听到了一样的播报，正皱着眉愣住。


    不过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他便下了决心似的，朝着光幕一点头：


    「这还用说，当然是选绿林好汉啊，这个什么高城主，奇奇怪怪的，手下的官制成为都还是清朝的老式样，一看就知道是自己想做土皇帝，在那儿过皇帝的瘾呢！这种人，见识浅薄又自大，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绿林好汉就不一样了，」彭乐一脸憧憬，「我小时候听了好多说书的故事，那里面的绿林好汉个个威武英明，为了穷人们而不畏艰险，是正义的化身！」


    「先不要选。」陈星瑜轻轻皱起眉。


    「为什么？」彭乐认真地看向他，「土皇帝和绿林好汉之间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大佬，你该不会是想要支持城主吧？」


    「我只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陈星瑜的目光落回自己的光幕，却突然发现，刚才的玩法介绍下面，竟多出了一行字。


    【恭喜主播已做出选择，选择为：阵营3，活死人阵营，该阵营目前人数：1人】


    【主播已做出最终选择，可再次选择机会：0次。】


    9980x2c13直播间里，弹幕一片譁然：


    【卧槽，我家宝贝动都没动，怎么选择就出来了？还不让改？】


    【神他妈第三阵营，不是只有两个阵营吗？】


    【这玩意是又出问题了吧，三天两头出问题，节目组是不是想下课了？】


    【@管理员，赶紧把平台修一修，都什么玩意儿啊！】


    副本里，陈星瑜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这几乎是明目张胆地针对，但系统如此动作，到底有什么用意？


    他可不认为，自己随口嘲讽了一下阵营的划分就会被如此针对，但真实的原因，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然而，这其中的恶意却如此明显。


    第三阵营的人数是1，那么彭乐必然未被归入这一阵营。


    陈星瑜试探着问了一句：「我们只能有这两个选择吗？」


    彭乐还在研究光幕，闻言干脆把自己的光幕翻过来给陈星瑜看：「我倒是想选闲云野鹤不管事，可惜人家不给我选项。」


    彭乐的光幕上，依然只有城主和绿林两个选项，选择按钮下，倒计时微微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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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苦笑一声：「你就这么直接给我看啊！」


    「啊？」彭乐眨了眨眼睛，「不可以吗？」


    陈星瑜嘆了口气：「所谓的阵营战，就是在变相地增加难度。在这个副本里，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原本并肩作战的战友，会不会突然因为权衡利弊而去了对方阵营。」


    他看向面前人来人往的街道，唿吸中的白气在眼前轻轻上升：「其实，也算是符合这个时代的特徵，战争年代，人和人之间都缺乏基本的信任。而那些真正为理想而奋斗的人们，就格外珍贵。」


    他看了眼彭乐，其实现在彭乐选哪个阵营已经无所谓了，他这个第三阵营的身份已十分明白地说明，两人永远不可能归为同一阵营。


    彭乐挠了挠脑后的小丸子：「大佬，我也没那么笨啊，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轻易给人看面板的。」


    「不过，我真的很想选择绿林好汉，如果和那什么土皇帝沆瀣一气，即使是赢了，也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陈星瑜释然地笑了笑：「其实没关系，按照副本的设计，不管选哪边阵营，难度都差不多。」


    彭乐也不再纠结，反正他还有两次可选的机会，他跟上陈星瑜的步伐：「那咱们先去哪儿？」


    「去找那个夺舍的程参将，」陈星瑜说，「他昨天被赛冷思扫地出门，必然不会死心，咱们到他家附近去打听打听，说不定正好能碰到。」


    两人先去头天去过的糕点店，买了两盒程参将喜欢的糕点，在茶摊灌了两壶茶，一起放进彭乐的背包里，打听好了程参将宅子的位置，这才向程宅走去。


    程参将在这万阳城里，算是老居民。


    早年还是夏家做城主的时候，他便在城中做最低级的番役，打杂、跑腿，什么事都做过。


    好在夏家的官制设计十分完善，即便是打杂的小角色，只要勤劳肯干，也能出人头地。


    再加上他遇到个好老师，据说还是前朝的武状元，终于靠着不要命，爬到了参将的位置上。


    高祖德成为城主之后，欣赏他对主子忠诚武艺又高，将他编入自己的侍卫里，一年不到就做了侍卫长。


    正如糕点铺老闆所说，程家一大家子人都靠着这位程参将过活，早年程参将利用职务之便，在城南低价买了座大宅子，程家大几十口人都搬了过来。


    这会儿，宅子大门上白色灯笼高挂，已满是萧索之相。


    还没到程宅门口，两人便看见三辆堆得满满的牛车从宅子的侧门出来，赶车的包着脸，身边还坐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女人。


    「啧啧啧，真是世态炎凉！」路边一个老人唏嘘道，「平日里靠着程参将过活，这会儿人死了尸体还没下葬呢，就打算卷财产跑了。」


    正说着，路中间突然跳出一个人来。


    「天杀的程老三，老子平时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喝？这才几天，你居然就开始分家产？」


    来人一身长衫脏污破烂，脑后的辫子也散了，披头散髮地好不吓人，却正是被程参将上了身的赵麻子。


    程家的那人还在惊愕，赵麻子已经一步上前，狠狠一拳，把他从牛车上打了下去。


    女人们大声尖叫起来，赵麻子不依不饶，上前几把将那些女人也推了下去。


    虽然换了个壳子，但两人身材相近，身体也都结实，再加上他满脸麻子的兇相，吓得程家的几个人坐在地上不敢起来。


    这动静实在太大，很快就惊动了程宅的下人们，一群家丁立刻从侧门涌了出来。


    带队的家丁见到地上的几人也是一愣，却立刻明白了此刻的情形，目光中流露出十足的鄙视。


    再看赵麻子，他立刻警惕起来，轻喝一声，一群家丁立刻围了上去。


    「张三，你小子胆子大了，连我都敢围？」


    那张三一拱手：「这位壮士，感谢您替我们拦下了偷盗家产的贼人，但这些是程宅财产，您若是要拿，我们也是不允的。」


    赵麻子气急，但昨日那一天下来，他早知人们没法接受夺舍这个事实，此时就算想要插手，也毫无立场。


    正僵持件，街道尽头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声。


    周围看热闹的街坊邻居立刻混乱起来，陈星瑜一拉彭乐：「走！」


    两人趁乱来到赵麻子身边，陈星瑜一声低喝：「跟我们走！」


    原本还在思忖的赵麻子立刻回过神来，却目露绝望：「跑不掉的。」


    「听我的，就能跑掉！」陈星瑜转身就走，彭乐已经拉着赵麻子飞奔起来。


    三人刚转过街角，后方巡查营的马蹄声已经到了身边。


    一匹骏马瞬间拦在三人身前，马上坐的，正是张队长。


    「诶，是你啊！」张队长一见到陈星瑜，立刻皱了皱眉头，「你们怎么在这儿？」


    「路过，原本看热闹来着。」陈星瑜笑着问，「您这又是在执行什么任务呢？」


    「嘿，别提了」张队长皱着眉，「刚才发生冲突的人里面，有个满脸麻子的，你们看见他往哪儿跑了吗？」


    「就是拦车的那个呀，你们一来，他好像就往程宅里面躲去了。」陈星瑜说得十分诚恳。


    「我想也是，」张队长点头，高据马上又看了四周一圈，「还好，已经有人进宅子去搜了。」


    确定了追捕对象的大概范围，张队长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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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他眼前一亮：「这身衣服你穿着还真不错！」


    「是吗？」陈星瑜展颜一笑。他身上穿的，正是那日张队长给他的新衣。


    「嗯，好看，比我那侄儿穿着好看多了。」


    这么一聊，几人间的气氛立刻融洽了不少。


    陈星瑜仰头看向张队长，小脸迎着阳光，更显得他皮肤晶莹剔透，眸子闪亮。


    「您说的那个什么麻子，是官府的逃犯？」陈星瑜笑着问。


    「对！之前就是个人渣，被抓入了大狱。」张队长点头，「也不知怎么就长本事了，居然从大狱中逃了出来。」


    他严肃地看向两人：「这人是个亡命之徒，我们接到消息，他昨日在城中冒充程参将家属到处招摇撞骗，不过上当的人并不多，保不齐他一时情急就会伤人，你们可要小心点，要是发现了此人踪迹，就赶紧来我们巡查营报告！」


    「嗯嗯。」陈星瑜肯定地点头。


    「好了，你们保重，我去帮着搜查了。」张队长朝两人点了点头，策马而去。


    陈星瑜回头对彭乐一挥手：「再走一段再说。」


    十分钟后，两人已经走到了运河边的一个小角落，钻入一处废弃的小桥桥底。


    「好了，可以出来了。」陈星瑜笑眯眯地转身，看着从隐形斗篷里钻出来的赵麻子，又加了一句，「您别打这东西的主意，天师法术，随时可以撤销的。」


    赵麻子一愣，立刻收回贪婪的眼神，正色道：「那怎么会呢？」


    「程参将的确是不会，但赵麻子我可就不敢信任了。」陈星瑜一扬下巴，看着彭乐将隐形斗篷瞬间收回背包。


    眼看着那如同流水般的银色织物瞬间消失，赵麻子这才真的信了，眼神中的怀疑尽去。


    陈星瑜笑了笑。


    清晨的阳光照在运河上，粼粼波光在小桥的桥底闪烁。


    青年的笑容如同春风，精緻的小脸赏心悦目，口中说出的话却直接冰冷：


    「夺舍之事，有违天理，今日便收了你吧！」


    第36章 万阳城


    「收我？也得你们有那个本事！」赵麻子立刻跳了起来。


    彭乐早就蓄势待发，看他起身，直接一错步，向赵麻子攻去。


    若此刻对上的真是身经百战的程参将，彭乐必定讨不了多少好，但赵麻子这具身体实在太虚，不过两三招，立刻便被彭乐拿下。


    「不打了不打了！」赵麻子被彭乐按住，脑子却转得极快：「要收我你们早就收了，把我丢给那些番役也行，犯不着先救我再杀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陈星瑜微微一笑：「你倒是聪明，没什么，我们就是对夺舍这件事感兴趣，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告诉你们，我能有什么好处？」赵麻子一斜眼，兇恶尽显。


    「倒也没太多好处。」陈星瑜笑道，「方才我们如果不救你，即便你能逃出来也要大费周章，一条命换一条消息，你一点也不亏。而且，我们也是探索城主秘密之人，今后若是有了什么进展，若是对你有好处，必然不会忘了你，如何？」


    赵麻子眼珠一转：「行，我就算交了你们这两个朋友！」


    他上下打量了陈星瑜与彭乐一眼：「刚才在程宅门口你们也看到了，现在我说我是程参将，你们能相信吗？」


    陈星瑜轻笑：「就是因为我们认定你是程参将，今天才会到程宅去守株待兔，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落得这番田地。」


    说着，他在河畔坐了下来，招唿着彭乐拿出那两壶茶和点心，一拍身边的青石：「不如坐下来好好说说？」


    程参将挑了挑眉：「原来你们昨天就跟上我了。」


    他也算是洒脱，先在河水里洗了把脸，把头髮舒整齐了，一撩破烂的长衫坐了下来，拿过点心便吃。


    陈星瑜也不着急，抱着膝盖静静看着流动的河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到现在也是懵的。」吃了一盒点心又喝了一壶茶，程参将总算垫了垫肚子，这才开口道，「上一秒才从马上摔下来，下一刻我已经在这具身体里了。」


    「那你遇到了什么？」


    「当时我被蒙着眼，什么也看不到，但却能听到很嘈杂的声音。」赵麻子，或者说程参将露出回忆的神情，「有人在欢唿，有人在大声询问着什么，然后我听到了高城主的声音。」


    「诸位都已经看到了，这本身就是奇蹟。而且……」


    有人把他往前推了一步，多年喋血的直觉让他瞬间察觉，他身前似乎有什么尖锐物正破风而来。


    战斗本能爆发，程参将一矮身，堪堪躲过那锋锐之物，接着一拳轰出。


    拳头应是打在了某人的腋下，那人惨叫一声，被抛了出去。


    程参将抬手就要拉下罩眼的黑布，却被人抓住双臂，反剪到了身后。


    周围的欢唿声更大了。


    在被踉踉跄跄推出那个地方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喊道：「我先订一万，今晚就付帐！」


    「别慌啊，」高城主得意的声音传来，「今日只是展示，至于价格，三日后咱们再来商量……」


    -


    「我就知道这么多。」程参将讲了一阵，又开始喝茶吃点心，「再后来，他们还是把我关在大狱，可我是谁啊，这大狱里多少人都是我抓进来的，当初的值班轮换都是我安排的，自然能找到空子出来。后来的事情，你们也就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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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参将，你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你参与的是什么事情吗？」陈星瑜挑起眉，「我可不信，你在万阳城这么多年，又是距离高城主最近的位置，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探不到吧？」


    「啧，」程参将咂了咂嘴，「想知道这些，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陈星瑜微笑着看过来：「我说过，到时候我去探寻高城主的秘密，一定会顾及到你，这还不够么？」


    「这么远的承诺，你让我拿什么信？」程参将毫不示弱。


    「那这个呢？」


    话音未落，陈星瑜已以迅雷之势，在空中画出一个追踪符，一把拍在赵麻子的背上。


    「天师追踪符，」他挑了挑眉，「不论你在哪里，只要我们想，就能知道，而且……」


    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又轻晃两下，程参将的头顶立刻显示出一个鲜红的标记。


    陈星瑜笑得愉快：「只要我们想，谁都可以找到你。」


    「你，你吹牛！」程参将「噌」地一声跳了起来，「早多少年就有天师来过万阳城，说这里根本不能使用符篆，你怎么……」


    「天师一门有高低，」陈星瑜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谁知道你们找的是什么三脚猫的角色，在我们面前，这万阳城再怎么险恶，也不过小菜一碟。」


    眼前的青年身姿挺拔如松，一派高人风范，仿佛下一刻，他只需动一动手指头，便能将眼前的狼狈之人彻底毁灭。


    程参将的眼中神情剧烈变幻，半晌之后，终于颓然垂下了眼。


    "你给我撤了这标记，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好说。」陈星瑜冷哼一声，伸手在空中一抓，程参将头顶的标记立刻消散无踪。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程参将说道，「早在前几年，城里就有幽魂夺舍的传说，都是巡查营和我们侍卫队前去解决。方式很简单，杀掉或者赶出城，当时我们也没多想。」


    「再就是，城主交游广泛，一年总有几次大宴宾客，来的都是各地有名的商人或者政要，每次待客都在他宅邸的小戏楼里。但每次宴客时，他都只带三个精挑细选的侍卫在身边，我们只负责宅邸外围的安全。」


    陈星瑜冷笑着看他：「连你这个侍卫长都没进去过？」


    「呸，什么侍卫长，」程参将啐了一口，「我不过是个外人，那三人，是从高祖德当夏家管家的时候就跟着他的，只有他们才能参与城主的秘密。」


    「原来如此。」陈星瑜沉吟着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程参将突然向前勐冲一步，抡起胳膊，一拳向陈星瑜打去。


    彭乐在一旁早有防备，程参将身形一动，他已护在陈星瑜身前，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挡开攻击，在程参将胸前狠狠拍下一掌。


    程参将嘴角溢血，一击不成立刻后退，不过片刻，已跑得无影无踪。


    「大佬，你没事吧。」


    彭乐早就觉得奇怪，这城里根本没法使用符咒，为何陈星瑜还能在程参将面前展示追踪符和显影符，待陈星瑜背起手他才发现，他竟然是用天师灵血作为灵力来源，强行发动的符咒。


    果然，陈星瑜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接着就一口血呕了出来。


    9980x2c13直播间：


    【宝贝也是太拼了，为了一点情报受这么大的伤（打赏100积分）】


    【说起来也是那个程参将太狡猾，不下点血本根本逃不出他的话来】


    【说的也是，人家可是刀口舔血几十年的老滑头，小鱼宝贝能让他信服入套，还真是不容易】


    【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是除掉了一个障碍，那个程参将应该是不敢再来找宝贝他们了】


    「大佬！」彭乐心疼地扶住陈星瑜，「你先歇会儿。」


    陈星瑜喘了几口气：「没事，我常年生病，这只是小意思。」


    「那也别动，坐下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彭乐难得强势，硬按着陈星瑜坐了下来。


    「事情简单，你不是已经推理出来了吗？」陈星瑜手里被塞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道，「高城主的秘密保护得很好，但应该和夺舍復生有关，而且他应该是把这个秘密拿来倒卖，交易地点就在他宅邸的小楼。」


    「那接下来，就是要找个藉口，去高城主宅邸看看了？」彭乐问道。


    「嗯，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核实一下。」陈星瑜露出个笑容来：「走，咱们再去喝几碗牡丹花茶。」


    茶摊上，摊主依然热情，再加上陈星瑜刻意说了不少好话，几碗茶下肚，摊主已经把城里的「还魂怪事」说了七七八八。


    彭乐拿着新鲜出炉的名单去打探了，陈星瑜依旧坐在茶摊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摊主闲聊。


    时近中午，茶摊渐渐没了人，摊主自己也拉了条凳子，把草帽往脸上一盖，睡起了午觉，一时间无人说话。


    陈星瑜趴在桌上想着事情，意识渐渐模煳起来。


    意识似乎回到了某个秋日的午后。


    应该是又一次心脏衰弱发作过后，已经有一个月没去上学了，陈星瑜恹恹地坐在轮椅中，努力向着母亲微笑。


    「妈，您这段时间辛苦了，在家就多休息休息，我带弟弟出去散步就行。」


    陈振豪拿着一张薄毯，装模作样地盖在陈星瑜的腿上。


    母亲的脸上难掩疲惫，伸手摸了摸陈星瑜苍白的小脸：「那妈妈就在家休息一下，小鱼去外面唿吸一下新鲜空气，晒晒太阳，会好得更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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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乖巧地点了点头，陈振豪笑眯眯地把轮椅推出了家门。


    大门一关上，兄弟俩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把我放这儿就行了，我不要你推我。」陈星瑜抢先发了脾气。


    「少给我捣乱！」陈振豪把轮椅直直磕上一个台阶，「你以为我想推你？」


    「你当然不想推我，我知道，你就是想要那台最新的游戏机，想把爸妈哄好了当做生日礼物送你。」陈星瑜被颠得说话的气息都不稳，「推我出来不就是图表现？」


    「知道还唧唧歪歪个什么？」陈振豪伸手在他后脑勺上狠狠顶了一下，「给老子乖乖地坐上一个小时再回去。不然下次出来，我就把你推到湖里去！」


    「你敢！」陈星瑜人小脾气却不小，狠狠瞪了陈振豪一眼。


    「你看我敢不敢！」陈振豪推着轮椅便往小区的景观湖去，有路不走，专门压着石头小路的边缘，轮椅颠得更厉害了，陈星瑜几乎坐都坐不稳。


    最后，陈振豪竟然真的把轮椅就停在了湖边。


    陈星瑜煞白着小脸，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湖岸边缘，心脏跳得快要不堪重负，却死死咬着唇不肯露怯。


    「你就在这儿待着。」陈振豪锁住车轮，「看好了，这里可是安全的湖边，是你要来欣赏湖边风景的，我这个好哥哥当然要答应你的请求。」


    他站在轮椅前，轻轻俯身，威胁的目光对上陈星瑜的眼睛：「你不乱动就不会掉进湖里，乱动的话，你就准备真的去做一条鱼吧。」


    威胁完这个血缘单薄的弟弟，他自认为潇洒地转头，向小区的便利店走去。


    冬日的午后，气温并不高，陈星瑜的额头却蒙上了一层细汗。


    眼前的水面反射着阳光，让他的眼一阵阵发晕。


    他的双手死死抓着轮椅的扶手，车轮已经被锁死，倒是不担心会滑入水中，但眼前一阵阵白光闪过，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撑不住向前翻倒。


    一分钟，两分钟……


    十分钟，二十分钟……


    陈星瑜终于忍不住了，视线因汹涌而出的眼泪而变得模煳，身体也忍不住前后摇晃起来。


    轮椅被锁住的车轮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踏板离湖水的边缘也越来越近。


    突然，这一切都停了下来。


    脸侧的轮椅把手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牢牢抓住，淡淡的沉香味道慢慢笼罩过来。


    陈星瑜抽鼻子的动作一顿，连忙用手去遮脸，却忘了自己正坐在向前倾斜的轮椅上，惊唿一声，就要向前栽去。


    「小心！」略低沉的少年音在耳侧响起，一只手轻轻搂上了他的胸膛，帮助他把平衡找回。


    「夏……哥哥」陈星瑜茫然地发出声音。


    「你还记得我啊！」声音里带着笑，似乎根本没有期待过。


    怎么会不记得？


    他急急地想要反驳，仰头看向身后的人。


    「咚！」脚下的板凳轻响一声，把陈星瑜从浅眠中惊醒。


    身侧，车夫急促的脚步声一掠而过，又突然停止。


    「二叔！您怎么找到这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飘过，声音清丽婉转，带着点戏腔的韵律，竟然是赵星儿。


    陈星瑜放慢了唿吸，轻轻将额头上的细汗擦去。


    趁着擦汗的动作，他不动声色地撇头看过去，赵星儿显然已经接受过了採访，又换回了昨日穿的棉料长衫，坐在一辆黄包车里。


    而车前，站着一个瘦高个的男人，面相上倒是和赵星儿有几分相似。


    男人低低地说了几句话，赵星儿犹豫一番，下了黄包车，两人走进路旁的一家咖啡馆。


    沉吟半晌，陈星瑜从系统背包里拿出那颗粉色的糖豆，放入耳孔中。


    糖豆一片寂静。


    难道是赵星儿发现了？


    他将糖豆捏在指间，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日给小黑猫系在脖子上的那一颗才是粉色的，而赵星儿的应该是绿色。


    陈星瑜轻轻皱了皱眉，将那枚粉色糖豆捏在手心，换了绿色的那颗放入耳孔中。


    赵星儿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二叔，这个月的银子我不是都寄给你了么？是家里出事了吗？」


    「没有没有。」另一个男声响起，却嘶哑难听，「二叔是有件差事要介绍给你做，事成之后，会有大钱可赚！」


    赵星儿有些迟疑：「叔，我现在在戏班挺好的，多少也算个角儿，能赚钱。您别给我乱介绍差事，现在的差事可不好做。」


    那二叔却颇有些不耐烦：「你是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先听我说！你也知道，现在天下大乱，真正能安稳度日的，也就只有万阳城。你们那个戏班子走南闯北的多危险，哪有定居在万阳城来得安稳？」


    「再说了，你唱戏能唱一辈子？」那二叔口气轻蔑，「就你那喜欢男人的毛病，以后不唱了，也不可能攀上什么富贵人家的女人，只能孤老一生！」


    赵星儿似乎已有不好的预感，惊骇道：「二叔……」


    「别打岔！」二叔口气更加不耐烦，「我打听过了，这座城的高城主，一向就是个男女不忌的，这不正合了你的意吗？我有个熟人，早就看着你不错，前日里来跟我说，让我帮忙说和，可以把你送到城主府中去……」


    「二叔！」糖豆那头桌子响了一声，应该是赵星儿拍案而起，「您别说了，当初您把堂姐堂妹卖进窑子的钱花完了是不是？竟然能想到来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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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什么癫！」那二叔也拍了桌子，「唱了几年戏就以为自己是个角儿了？你每个月寄来的那点钱算什么？当初你爹妈欠的债可还在那儿搁着呢，你不赶紧找个活路，还真想让二叔替你还一辈子钱？」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那男人突然笑了起来：「你不会真以为那尚志成会给你兜底一辈子吧。我告诉你，尚志成这次到万阳城来，接触了好几个剧作家和梨园前辈，人家怎么说？都劝他赶紧赚一笔了收手。」


    「他是不是给过你高城主私宴的请帖？我的亲侄儿啊，高城主寿辰，你们在剧院唱死唱活，都是给万阳百姓看的，但如今他让你在私宴上露脸，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是一片哗啦啦的声响，赵星儿勐地从咖啡馆里沖了出来，那二叔却被人拦着结帐，晚了一步，待跑出咖啡馆，早已没了赵星儿的踪影。


    「狗娘养的臭戏子！」二叔指着他骂街的声音在茶摊这边都听得清楚，「为了给你推荐，可花了我一大笔银子呢！反正是臭不要脸贴男人，肥水别流外人田啊！」


    他跳脚两步，气不忿地走了。


    过了不多会儿，彭乐也回来了。


    他一口灌下两大碗凉茶，擦了把汗，急匆匆地说：「我都去打听过了，那些所谓被夺舍的人，大都无家无口没人惦记。几个地痞流氓和赵麻子一样，是事先就被抓进了大狱，而几个乞丐流浪汉则是不知不觉消失了，过了好些日子才又出现在街上。日子我隐蔽地问过，每年的季末，西城失踪的人会变多，而被夺舍的几个人出现，则在季初。」


    陈星瑜点了点头：「已经很明显了，这些失踪的人，要么是被抓去做实验，要么就是和赵麻子一样，成了某种交易的展示品。而季末正是城主大宴宾客的时间，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之间的巧合。」


    「那个所谓变成活死人的传说呢？」


    「这个就有点玄了。」彭乐擦了擦头上的汗，「除了大家传说中的那个人和咱们今天救出来的程参将，其他的夺舍者被发现后，都被巡查营或者侍卫营给抓了回去，不知所踪。」


    「而那个变成活死人的，原本有个前妻，新派运动的时候赶潮流离了婚，在街上被发现后，他老婆叫了娘家人过来，把他给绑了回去，一直关在家里。」


    「据说关了有两三个月，人越来越消瘦，神智也越来越模煳，和他一起失踪又逃出来的全都被抓回去了，就他没被抓到，大家还都以为他死在哪里了。结果三个月后有一天，这人竟然暴起伤人，家里的几个人全部未能倖免。据说那晚，那家人的惨叫声叫得几条街都能听见，这才暴露出他的存在。」


    「事后当然还是巡查营去抓了人，直接拖在太阳底下烧成了灰，活死人有毒会害人的说法就是那个时候传出去的。」


    陈星瑜皱了皱眉头：「这些事你都是找谁打听的？」


    彭乐挠了挠头上的小丸子：「说来也真是奇怪，按道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家的街坊邻居应该都记忆深刻才是，可我过去打听的时候，他们个个都说不知道，连那家人的存在都记不清了。只有那条街上一个曾经在市政工作过的老头，听说我在打听这些事，悄悄地找到我，找我讹了二十块大洋，才肯告诉我这么一点点信息。」


    要知道，那个时候，二十块大洋足够普通人家舒舒服服过上一年了。


    「市政？」陈星瑜不由自主地看向路边的路灯杆，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彭乐跟着他看了一眼，也没在意，继续问道：「大佬，那市政老人生活得很拮据，我又是以民间说书艺人寻找怪奇传说的理由找他们打听事情，他的说法难免会有夸大。现在看来，其实最可靠的，还是早上程参将说的那些。所以，我们还是要找机会去城主府邸探查么？」


    陈星瑜站起身来，带着彭乐向万阳大剧院的方向走去：「程参将也说了，三天后商量价格，指的应该是明日，而我刚刚知道，这几天高城主会在府邸中开私宴，也许，时间正好对得上。」


    说着，他把刚才赵星儿和家人的对话告诉了彭乐。


    彭乐一听就乐了：「这还真是刚想打瞌睡就遇到了枕头，就是不知道高城主邀请赵星儿到底是什么目的，赵星儿一个唱戏的，自己还欠着一屁股债呢，总不可能去参与那什么夺舍的交易吧。」


    「所以，我们现在就回去，」陈星瑜微笑道，「找个机会跟赵星儿好好聊聊。」


    第37章 万阳城


    高城主的寿诞庆典还有两天，戏班子里一直在加紧排练，赵星儿虽然事务繁忙，但一早一晚的练功还是不敢缺席的。


    只不过他这天实在是有些心不在焉，先前练得滚熟的词都唱错了好几个，晚饭也恹恹的没吃两口。


    尚志成自从来了万阳城，便是应酬不断，似乎真的不太在意戏班子演出的结果，更让赵星儿对二叔的话多信了三分。


    晚饭后，赵星儿便回了自己房间，陈星瑜把带回来的果子蜜饯给戏班的小子们分了，还给管事的和乐师们各带了些酒水小吃，大家自然是一派和谐。


    彭乐跟着大家吹了会儿牛，见陈星瑜起身出门，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来到赵星儿房间的时候，他正坐在床边发愣，见来的是陈星瑜，忙直起了身子，做出傲然的样子：「你们来干什么？该不会是花费光了，又来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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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钱，他终于忍不住眼圈一红：「我没钱了，以后都没钱了，滚！」


    陈星瑜挑了挑眉：「你父母欠了债主多少钱？」


    「啊？」赵星儿一愣，立刻怒火中烧，「哪个狗娘养的把我家的事告诉了你？欠债怎么了，又不是欠你家的钱，没事来看人笑话你还是人吗？」


    「你这人……」彭乐烦了，「怎么总是以自己之心度君子之腹？欺负你好玩吗？」


    赵星儿瞪他一眼：「什么好玩不好玩？我说了让你们滚，真让我动手吗？」


    他说着站了起来，眼圈红着，头髮也乱了，哪里还有前几日那清丽少年的模样。


    陈星瑜嘆了口气：「我们不过是听说了你家里的事情想来帮帮你，没想到你这么抗拒，那算了，我们走吧。」


    说着他招唿着彭乐：「走吧，进城主府的事儿咱们再找别人商量，实在不行，不是还能找那个介绍人吗？银子在哪儿花不是花？」


    两人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留下赵星儿茫然地站在原地。


    城主府……介绍人……银子……


    几个词语在赵星儿的脑海里转了又转，待他明白过来，两人早已没了踪影。


    回到房间，天早就全黑了，陈星瑜站在三楼的窗口，透过模煳的玻璃窗，看着大剧院外一盏微弱的路灯。


    「大佬，你老看那盏灯干什么？」彭乐从公共水房里回来，一边拿布巾擦着脸，一边也好奇地看过去。


    「你真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陈星瑜随口问道。


    「昨晚……」彭乐一头雾水，「记得啊，昨晚我们从小香音回来，在蔡家酒馆门口捡……哦，碰到了方大哥，然后就扶着他回了这里。因为怕方大哥喝得太多晚上难受，为了方便照顾，我们就在他那房间里住了一晚。有什么问题吗？」


    陈星瑜嘆了口气，指指彭乐的肩膀：「这里怎么伤的，还记得吗？」


    彭乐一愣，回忆了半晌，又稍微活动了一下右肩，纳闷道：「我还真是不记得了，怎么感觉像是和人打了一架似的？」


    「本来就是和人，不，和不知道什么打过一架。」陈星瑜迎上彭乐疑惑的眼神，把两人昨晚的遭遇略略讲了一遍。


    「啊？」彭乐听得汗毛直竖，「真，真的啊……万阳城到了晚上，居然会这么危险？还有那个灯……」


    他快步走到桌前，把前一天晚上带回来的煤气灯打开来细看。


    「我昨晚没了记忆，就是因为没抹上这层灰泥？那今晚……」他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在路灯的灯罩上抹了一抹。


    「诶你……」陈星瑜拿他没办法，「都还没验证过，你怎么就直接下手。」


    「反正也没毒啊是不是？」彭乐嘿嘿笑着，转眼又露出后怕的表情，「我可不想再被改一次记忆了，谁知道改多了会不会变成傻子！」


    陈星瑜失笑：「傻子倒不至于，只是在认知上，似乎会更加认可高祖德这个城主。」


    「是哦，」彭乐点点头，「咱们这几天看下来，这万阳城里还真是一派和谐，大家都是一副安居乐业的模样。就连我去的城西那边，贫民窟里生活都已经困苦到活不下去了，人们居然也没有离开万阳城的打算。说起高城主，全都是笑容满面歌功颂德，似乎被统一灌入了『万阳城天下第一』的观念。」


    「所以，在这城中生活得越久，就越会承认城主的权威，」陈星瑜站在他身旁，依旧盯着楼下的那盏路灯，「居民如此，玩家亦如此。我感觉，在阵营的选择上，拖得越久，就会有越多玩家选择成为城主阵营。如果是这样，你还要选择绿林阵营吗？」


    彭乐被他说得愣住了。


    如果说是怪事突降也就罢了，但路灯的存在便已能说明，至少城主是有办法控制这一切的。


    若说之前选择阵营还只是个文字游戏的话，此刻知道了这些，「绿林好汉」那几个字，似乎也坠上了不少压力。


    陈星瑜没有催他，依然沉默不语。


    直播间里的弹幕倒是有些着急：


    【说起来还真是，这副本我看过，如果愿意牺牲的话，选择城主阵营通关，真心要简单很多】


    【什么叫牺牲啊？要是命都没了，通关还能復活不成？】


    【当然可以啊，这是阵营战嘛，胜利的那方是可以全员通过的，死去的也可以，就是挺受折磨的】


    【别卖关子了，选择城主的话，到底怎么能通关？】


    【很简单，成为城主的姨太太，取得他的信任，就能搞到城主的秘密。如果主播魅力够大，连性命都不用牺牲，不过是牺牲身体罢了】


    【卧槽，要小鱼宝贝去伺候那个城主？！！！这是我这vip用户能看的内容吗？】


    【不行，这门婚事我反对！】


    【虽然但是，我还真的很想……嘿嘿嘿……】


    【说实话，我感觉宝贝好像真的想走这个路线呢，只不过他被归入了第三阵营，说起来就有气，这他妈不是吗？回头系统到底会给他修改到那个阵营里去啊！】


    【所以宝贝才这么纠结，生怕队友选错了，可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选啊！】


    【更糟糕的是，如果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在第三阵营，他要么自己去死，要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朋友们死去，卧槽，这也太扎心了】


    【以上弹幕涉及剧透，已被屏蔽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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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本里，陈星瑜轻轻皱着眉头，也在思考相同的问题。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没等两人说什么，赵星儿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你们刚才说的，想要帮我，是怎么回事？」


    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彭乐奇怪道：「你是怎么把求人的话用这么骄傲的方式说出来的，以前真的没有因为这个被人打吗？」


    在他身后，陈星瑜不置可否，语调是同样的傲然：「我们是说过要帮你，不过你已经拒绝了，我们可没有上赶着帮人的习惯。」


    「你……」赵星儿在戏班里摆谱惯了，哪里受过这种气，被陈星瑜这么一堵，面子上挂不住，立刻转身向房门外走去。


    只是刚到房门口，他就停住了脚步。


    似是经过了激烈的挣扎，他勐然回头，这一次，傲然的表情已消失无踪。


    「请……请你们……帮帮我。」说着，他竟然一掀长衫，在两人面前跪了下来。


    这态度前后变化也太大了，吓得彭乐连忙站了起来。


    「你不必如此，」陈星瑜的声音清冷，「我们只是各取所需。我听说你有机会进城主府，而我呢，刚好也有这方面的需要。你把进城主府的机会让给我，我给你足够的钱并且安排你出城，如何？」


    「可是……」赵星儿迟疑着，「我父母当年经商失败，欠下的钱加上利息，到现在已经有五千大洋……」


    「五千大洋！」彭乐瞪圆了眼睛，「你父母是抢了银行吗？」


    赵星儿一个民国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认真地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他们没犯法，当初本来只欠一两千，后来，利息滚起来就高了……我被卖到戏班来，也是这个原因。这些年，其实我……」


    「好了，你不必卖惨。」陈星瑜打断了他，「钱我可以给你，但你怎么保证让我进城主府？」


    赵星儿亮出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张请帖：「这是尚班主给我的，明日城主在城主府开私宴，说是学西方，搞什么零点庆生，会邀请城内有名的戏班和表演团。有了这张请帖，便能去私宴上表演。可……」


    「怎么？」


    赵星儿吞吞吐吐：「这些权贵，私宴的目的……」


    其实说白了也就是潜规则的那一套，陈星瑜冷然一笑：「怎么，你都能去，难道我还不如你？」


    房间的灯光下，陈星瑜肤白似雪眉目如画，身周气质更是高雅俊秀，那眉梢眼角的一点傲气，比起赵星儿，更有一翻迷人的韵味。


    「不是……我只是……」赵星儿迟疑了半晌，「算了，人各有志。若你能安排我出城，还给我五千大洋，我就把请帖给你。」


    他突然一抬眼：「不要想从我这儿抢走请帖，去宴会还得有一道暗语，不见到银票，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他一脸畏畏缩缩的神情，手里却把请帖抓得死紧，倒还真有了点鱼死网破的意味。


    陈星瑜轻笑：「你倒是谨慎，好，明日你还是照常行动，只是在黄昏时分，到城西的真阳胡同，找醉春风酒铺老闆的侄子，他会带你出城。」


    「至于银子，我会亲自给你送去。」


    赵星儿揣着担心去了，他刚一出门，彭乐立刻转头问道：「大佬，其实赵星儿不想进高城主的门，私宴上唱砸了就行，装病、受伤、躲着都可以啊，为什么像是被逼得完全没有办法的样子？」


    陈星瑜坐在桌子旁，指尖在桌面轻敲，发出有节奏的声音：「私宴请帖一票难求，接了帖子又不去，相当于打了城主的脸，整个新星班都要遭殃。尚志成手上没几个唱得好的孩子，他要想在万阳扎根，就必然要把赵星儿这个角儿捧起来，没有什么比私宴夺魁更好的宣传手段了。所以私宴一行，赵星儿是不得不去。」


    「那万一赵星儿被城主看上，以后不让唱戏了呢？」


    陈星瑜笑了：「那更方便，戏班少了台柱子，城主必然要补偿，不论怎么补，都是他赚，说不定钱、权到位就此转行，以后也不由苦哈哈地操心票房了。」


    「哦，我懂了。」彭乐恍然，「所以尚志成就指望着赵星儿呢。赵星儿如果想走，就必须完全断了和新星班的所有联繫，以后可能连戏都不唱了，怪不得他狮子大开口。大佬啊，我们去哪儿找五千大洋这笔巨款啊，难道真要去抢银行？」


    「抢什么银行？」陈星瑜笑骂，顺手将那石块上的褐色灰泥涂抹在自己今日指尖的伤口上，「在这乱世里，赚钱的门道多了。行了别想了，明天再说。」


    第二天两人起来的时候，赵星儿已经在练功房做完了早课。


    他今日的状态显然好了很多，只是看到陈星瑜两人时，目光里透出些紧张。


    戏班的人都已经习惯了两人早出晚归，像往常一样和两人打了招唿，放任他们离开。


    「咱们是去找方大哥吗？」彭乐买了两笼包子，一路走一路吹着热气。


    「嗯，」陈星瑜斯斯文文地撕下一块包子皮放入口中，「安排赵星儿出城的事，还是需要绿林好汉的力量。」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办法进出城？」彭乐咬着包子问。


    「你忘了吗？」陈星瑜回头看他，「方成钢进副本的时候跟我们是一个身份，是被卖给戏班的学徒，但他和我们走散后加入了绿林，又顺利出现在城内，自然是有他们的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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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笑了起来：「其实，我们才是混得最栽的玩家，到现在还啥势力都没有。」


    「哈，哈哈哈。」彭乐发出一阵尴尬的笑声。


    9980x2c13直播间：


    【哈哈哈，宝贝也太妄自菲薄了，其实，有一半的主播都折在了进城的路上呢！】


    【阵营战是这样的，看不到全部主播的人数，不过咱们这儿能看见，这次一共投入主播50人，现在还剩下……哟，只剩下21个了】


    【嗯，昨晚进行了阵营分配，选绿林和城主的居然一半一半，感觉这和他们那儿的文化有关】


    【别忘了，还有小鱼这个第三阵营】


    【这什么第三阵营怎么还没调回去，每次看着都烦死】


    两人很快到了城西。


    万阳的城西和城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城东是开放之地，娱乐场所大多在此，多有租界和市中心的感觉。


    而城西，则是十足的乡土风范，蜘蛛网般的小巷，各色老式店铺和房屋，靠近城墙的一角还有很大一片未拆除的棚户，贫苦之人衣不遮体，乞讨的孩子们满街乱窜。


    「这……」彭乐看着城西的景象，皱着眉道：「大佬，昨天我就觉得，我选择绿林阵营还是正确的，天天在那些富人堆里打转，根本就看不到这样的景象。说起来万阳城是安全之地，可如果大多数人都这么活着，又有什么好？」


    陈星瑜没有说话，只拦住了一个沿街乞讨的孩子，丢给他一个铜元，问到了醉春风酒铺的地址。


    那孩子倒也还实诚，拿了铜元并未跑掉，而是一路把两人带到了酒铺附近。


    方成钢正在门口干活，见他俩来了，忙带着两人到隔壁茶馆坐下。


    「你选的阵营还是绿林吧。」虽说是问题，但陈星瑜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方成钢点了下头。


    「那就好。」陈星瑜放了心，把程参将和赵星儿的事情略略说了，「我会代替他去赴城主府的私宴，你们这边如果有人过去，到时候可以互相照应一下。」


    方成钢点头道：「绿林这边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我今天才知道，绿林之所以着急着和城主作对，是因为他们有几个重要的卧底前几日失踪了，很有可能就是你们所说的，成为了城主实验的牺牲品。所以今晚，我们也会找机会去参加私宴。」


    正说着话，外间突然传来了汽车的剎停声。


    「成钢哥，来客人了，老闆叫你回去。」酒铺的小伙计寻了来，方成钢向两人一点头，匆匆去了。


    陈星瑜和彭乐跟着走出茶馆，看向酒铺的方向。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酒铺前，车门打开，一身华贵的女人走了出来。


    「大佬，那个是不是思思姑娘？」彭乐悄悄问道，「哎，小黑猫也在呢！」


    陈星瑜停下了脚步，几秒钟后，两人又回到茶馆，在靠墙的桌子边坐下。


    给了茶馆老闆十个铜元，要了一壶上等红茶，陈星瑜拿出了那枚粉色的窃听糖豆。


    很快，赛冷思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今天成钢提供的情报很有用，我们之前一直忽略了驱魔灯的原料问题，你们最好现在就开始着手调查。而对于城主府，当下最大的问题是，高祖德一直都把他的府邸当做堡垒一样护卫，光是护府的侍卫就有百人之多，而且个个都是他用惯了的老人。就连这次程参将去世，我们想要安插一个相熟的侍卫进去，都无法成功。」


    「实在找不到干脆就毁了，」一个男声应道，「我看啊，不管高祖德手里掌握着什么，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毁掉反而更好。」


    「哪儿有那么容易……」赛冷思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高祖德在万阳城经营这么多年，在全国的势力都错综复杂，谁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手。再加上，人都是贪婪的，如果我们直接毁了城主府杀了高祖德，谁能保证他手上的秘密不会流转出去？只有他一人尚且还好控制，要是在全国各处开花……」


    「要真是那样，」赛冷思冷笑道，「我看我们也不用努力做什么了，各自逃命都不一定来得及。」


    墙这头的彭乐听到这里做了个鬼脸：「要真是她说的这样，那可好了，妥妥的丧尸世界大战现场。咱们这副本一跃成为副本，想着还挺刺激。」


    对面的陈星瑜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刚才发言的男人半天无语。


    赛冷思放缓了语调：「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别放在心上。今晚高城主私宴，大家见机行事就好。」


    方成钢似乎在场，糖豆里发出简短的一声「嗯。」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先准备着吧。」


    「赛姑娘，」方成钢的声音响起，「我有个朋友，可能有机会出席今晚的私宴，他或许可以帮忙。」


    隔壁的陈星瑜精神一振。


    「朋友？可靠吗？」方老闆语调怀疑。


    「我用人格担保。」


    「我明白了。」赛冷思笑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大家完成任务的同时也要保重自己。」


    赛冷思似是今日还有其他的事，急匆匆要走，那男人突然问道：「哦，对了，你这猫儿哪儿来的？」


    隔壁的陈星瑜一阵紧张。


    「我捡的，养了大概……半年，」赛冷思笑道，「挺可爱的是不是？之前出城给弄丢了，我还以为它被以前的主人要回去了，结果它昨天自己找到了小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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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似乎是逗了两下猫，小黑猫发出唿噜唿噜的声音。


    两人说着话向酒铺外走去，高跟鞋敲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走过隔壁的茶楼。


    赛冷思身旁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高大，一身旧时的长袍马褂，十分贵气。


    而赛冷思，依旧是皮裘配上合体的旗袍，黑色的小猫正懒洋洋地趴在她颈间白色的狐皮上。


    陈星瑜站在茶楼门旁，阴影投下，淹没了他的小半张脸。


    女人自门前走过，光影摇曳，他却只看到了那双明亮的猫眼。


    熟悉的轻微抓挠声从糖豆中传出，摩斯密码拼凑出一段密文：


    「别来。」


    「干嘛呢？」女人娇笑着侧过头，抓住了小猫的爪子，「小淘气，抓坏了我的衣服，我可就不带你去城主府了。」


    黑猫憨憨地「喵」了一声，声音里竟然有些撒娇的味道。


    一人一猫就这么说笑着走向汽车，堪堪忽略了擦肩而过的陈星瑜。


    汽车远去，城西的小巷又安静了下来。


    「这……」彭乐纳闷地站在一旁，「都说猫儿嫌贫爱富，还真是有道理啊。大佬，那小黑猫，该不会是嫌弃我们吧！」


    陈星瑜的眼角厉光一闪，已大步走出了茶馆。


    「哎，大佬你等等！」彭乐追了上来，「咱们现在去哪儿？」


    「去赌场！」


    「又去赌场？」彭乐按了按自己的帽子，兀自嘀嘀咕咕，「五千大洋啊，只有大半天的时间了，来得及吗？」


    9980x2c直播间：


    【卧槽，小鱼宝贝又要大杀四方了】


    【宝贝好像一生气就要去赌钱，不过我支持，既能消气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呢（打赏50积分）】


    【哈哈哈，还有我们给他打赏，赚翻了（打赏50积分）】


    【说起来，小鱼为什么生气啊？】


    【大概是因为那只猫吧，看着自己的猫和别人亲热，总归心里不舒服吧】


    【唉，这有什么，本来就是人家的猫，主播还是专心做任务吧】


    【其实我感觉是和任务有关的，但我想不出来怎么有关哈哈哈（打赏50积分）】


    【笑死，你们这些粉丝真是，主播做什么都只会吹彩虹屁】


    【不不不，你来看一会儿直播就明白了，这主播聪明漂亮有手段，绝对入股不亏】


    【行，那我今天就在这儿了！】


    第38章 万阳城


    弹幕说笑间，陈星瑜和彭乐已经到了「宁高门」的门口。


    上次在洒金楼，金老闆送上两百大洋，还着实把自己的老对手宁高门介绍了一番。


    「要说对街的宁高门，看起来不像个赌场的名字是不是？其实啊，里面都是些新式的赌具，据说他们宁老闆娶了个洋婆娘，所以搞到了很多国内见不到的玩意儿，什么『轮.盘』，还有什么『老虎机』，都是些新鲜玩意儿，比我们这里摇骰子、麻将牌九什么的要高级多了。」


    尚未进门，就听见门内一阵稀里哗啦，一个穿着马褂的男人被赌场的看门人扔了出来。


    看门人面无表情，说话也如同机器一般：「贵客欠债40大洋，今晚亥时初宁高门会上门收取。」


    说完他三角眼一抬，再不听那男人如何恳求，恭敬地向陈星瑜两人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陈星瑜越过门口涕泪横流的男人，淡然问道：「若他真的拿不出钱来，你们会如何处置？」


    看门人略一躬身：「子时，弃于街市。」


    黑暗触手冰冷的触感涌上心头，陈星瑜冷笑一声：「你们倒是省事。」


    那看门人再不答话，帮两人推开大门。


    进入宁高门，感觉倒是和小香音有些像。


    欧式的建筑和装修风格下，透露着纸醉金迷的气息。


    外面是白天，宁高门里通风虽好，却没有任何自然的採光。


    宽阔的大厅里，几盏巨大的水晶吊灯灯光璀璨，身处其间，真是不知日夜不辨黑白。


    果然如金老闆所说，宁高门里多是些西式的赌具，进入其中，甚至有种到了拉斯维加斯的感觉。


    彭乐还有点畏畏缩缩，陈星瑜已经走到了轮.盘赌的桌前。


    彭乐：！！！


    他上前一步拉住陈星瑜：「这玩意儿纯靠运气，而且赌场还能操控出千，大佬你真的要玩这个？」


    陈星瑜有点恹恹的，斜斜靠在轮.盘旁的大桌子上，轻声道：「试试吧。」


    他自己随意下了几次注，又让彭乐也下了几次，有输有赢，但总体来说，输得比较多，而在两人之间比较的话，自己的胜率似乎比彭乐的又要高出一些。


    看着陈星瑜随手甩出去的那些筹码，彭乐有些心疼：「大佬，您别因为心情不好就用输钱发泄啊！要不，咱们去那边吃点东西？」


    陈星瑜看了眼彭乐指示的方向，宁高门倒真是把拉斯维加斯的一套学到了家，不仅有免费的甜点台，角落里还有个小舞台，这会儿有个金髮碧眼的俄罗斯美女正在舞台一角弹着钢琴。


    赌客们玩累了，吃点东西喝点饮料，再在钢琴边坐坐，接受一下艺术的洗礼，再次到达赌桌边的时候，便又一次生龙活虎，赌兴大发了。


    「这地方，还真是骗一个进来就使劲薅羊毛，不把羊薅秃了不放过啊。」


    陈星瑜随口感嘆了一句，倒是真的不再下注，跟着彭乐来到了甜品台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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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了一小块蛋糕，他一手端着托盘，缓缓走到弹钢琴的美女身后。


    钢琴声缓慢而悦耳，陈星瑜拿着小勺，优雅地切下一小块蛋糕放入嘴中，细细品尝其中的奶香与甜意。


    「大佬，吃好了没？」五分钟后，彭乐已经干掉了两块蛋糕，这会儿的话音竟有几分急切，「咱们再去看看？」


    陈星瑜从善如流，放下蛋糕盘，转身向赌桌走去。


    钢琴旁，美女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敲出流水般的音符，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这一次，两人依然是来到了轮.盘赌的桌旁，彭乐一反常态，率先拿出一块筹码，放在了内场红2的位置。


    小球抛出，轮.盘转动，赌徒们大声叫喊着自己所押的号码，状似疯狂。


    「红2！赔率1：35，恭喜这位先生！」


    一枚一块大洋的筹码换来了三枚十大洋的红色筹码和一枚五大洋的绿色筹码，彭乐开心得眼睛都在放光。


    「再来！」他兴奋地喊了一声，这一次，将赌注下到了内场的黑5。


    轮.盘继续转动，这一次，小球竟然真的又掉入了黑5的那一格！


    彭乐却狠狠敲了一下头。


    「大佬，」他有点可怜兮兮地收回几枚筹码，「我刚才要是把所有赌注都下下去就好了。」


    陈星瑜看了眼他有些发红的眼睛，摊开手掌：「给我点筹码，我去隔壁桌试试。」


    彭乐虽然激动，但在陈星瑜面前依旧听话，闻言分了自己的一半筹码给他，又急不可待地回到了赌桌上。


    喧闹的赌场里，一个高大的男人身着燕尾服，缓缓自二楼现身。


    他的目光扫过一楼大厅里的所有赌徒，在陈星瑜身上略停了一停，接着，缓缓下楼，走到了弹钢琴的美女身边。


    「亲爱的，」男人的大手轻轻按上了女人的肩，「今天怎么样？」


    「和往常一样。」女人后仰着抬起头，含笑看向男人，开口竟是十分标准的中文。


    她的眼睛极美，顾盼之间，目光清澈明亮如同一汪清泉，让看向她的人都沉溺其间。


    「刚才有个小伙子，听了我的琴之后就急不可待地上了赌桌，结果也如同你设计的那样，啊！」


    她轻唿一声：「这一次赌注下得太大，输了呢！」


    陈星瑜正在轮.盘赌桌前慢慢思考，彭乐可怜兮兮地走了过来：「呜呜呜大佬我输了。」


    「第几局？」陈星瑜头也不回地问。


    「啊？」


    彭乐傻了半天，才明白陈星瑜问了什么，又绞尽脑汁回忆一番，这才答道：「好像是第5局。」


    「嗯。」陈星瑜点了点头，「你去休息一下，吃块蛋糕再来。」


    彭乐不明所以，但他一向听陈星瑜的话，闻言真的跑到餐檯边，又吃了一块蛋糕。


    吃完回到轮.盘赌的赌桌边，陈星瑜随意丢给他一块筹码：「押外围。」


    「大佬……」彭乐有点迟疑，「真的要押吗？你就不怕我把筹码都输掉啊？」


    「押，快点！」陈星瑜看也没看他，也推动一枚筹码，放在了外围其中的一个格子里。


    「哦……」


    彭乐刚刚想下注，又听见陈星瑜嫌弃地加了一句「别跟我放一块」，不由得心头委屈，垮着嘴角，把筹码放到了旁边的格子中。


    轮.盘转动，这一次，竟然又是彭乐押中了！


    彭乐一喜，开心地把筹码往身边揽：「大佬，哈哈哈！」


    陈星瑜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彭乐：……你明白啥了？


    陈星瑜没有多做解释，直接去了甜品台，挑了一块漂亮的红丝绒蛋糕，慢条斯理地吃了，冲着那弹钢琴的美女点了点头，回到赌场大厅。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赌轮.盘，而是坐到了赌大小的桌子边。


    宁高门的赌大小很有特色。别的赌场都是自己坐庄掷骰子，赌客押大小。


    而宁高门的规则却是赌客坐庄掷骰子，其他赌客押大小，只不过不管谁赢了，都要留下2%给赌场作为所谓的「共建金」。


    赌场稳赚不赔，赌客们却野蛮竞争，赌大小成了整个宁高门最热闹的区域。


    陈星瑜长相、身材都出众，又不像一般的赌客满口粗言，来到桌前时，好几个赌客都多看了他几眼。


    台上正坐庄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女士，她摸了摸自己的大捲髮，拿小扇子遮了半张脸，冲着陈星瑜直笑：「这个弟弟看起来真文雅，怎么也来这里赌钱玩啊？」


    陈星瑜勾了勾嘴唇，却并无多少笑意：「今日心情不好，来碰碰运气。」


    「那敢情好，气势足。」女士笑眯眯地往一边挪了两步，「正好，姐姐有点腻了，你来坐庄。」


    「让我来？」陈星瑜挑眉，脸上虽无笑意，精緻的眉眼依然看得人心喜。


    「姐姐这会儿风头盛，给你顺顺风。」女人冲着他抛了个媚眼，「我去吃点东西歇一歇，一会儿再来。」


    「你俩磨蹭什么呢？还玩不玩？」说话的是一位穿着黑色马褂的男人，身边还跟着个穿着市政制服的粗汉。


    他们两人刚才一直在和女人对赌，输了几盘正想翻盘，看他俩这么慢悠悠地说话，十分不耐烦。


    陈星瑜侧头看了他一眼，拿起骰盅，只轻轻摇晃了一下，便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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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睫垂下，他平直道：「请大家下注吧。」


    黑马褂邪邪一笑，押在了「大」上。


    骰盅打开，3，4，5点大。


    桌上有12个大洋的赌注下注在大，50个大洋的赌注下注在小，除去给赌场的「共建金」，陈星瑜净赚25个大洋。


    押小的赌客们一阵唏嘘，黑马褂瞪了陈星瑜一眼，倒也没说什么，继续下注。


    再来一局，1，1，4，小。


    桌上15个大洋下注在小，36个大洋下注在大，除去共建金，陈星瑜净赚6个大洋。


    去吃东西的女人回来了，看到桌上的情况，笑眯眯道：「小弟弟果然运气不错啊！」


    陈星瑜从衣兜里抓出一把糖豆，丢了两颗在口中，依旧没什么表情：「是接的姐姐的风。」


    女人也不说话，继续看着桌上的情况。


    接下来，三局、四局、五局、十局，每一局，押大小的人都有输有赢，唯独不变的，是陈星瑜这个庄家，虽然每次赢得都不多，但稳赢不亏，从未输过。


    不少老赌客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开始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这个文雅的青年。


    「喂！你小子是不是出千了？」那位黑马褂刚输了一大笔，不满地叫道。


    陈星瑜并不辩解，清亮的眼睛看着那位赌客，眉眼间颇有不耐：「你想怎么办？要不，你来坐庄？」


    早有人眼热他这个庄家的位置，跟着黑马褂的那个粗汉立刻起闹道：「坐庄就坐庄，你下来，我们上。」


    赌运中断乃是赌场大忌，更何况陈星瑜此刻坐庄顺风顺水，不少人都皱眉看着那一唱一和的两人。


    陈星瑜却毫不在意，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黑马褂拿起骰盅，他走到押宝的位置，手中筹码分出两块，直接押在了「大」的位置。


    骰盅掀开，5，5，6，大。


    陈星瑜看了那黑马褂一眼，伸手拿走双倍的筹码，吃了两颗糖豆，又全部押在了小上。


    开，


    2，2，3小！


    再开！


    歷史一再重复又重复，不少赌徒都窃窃私语起来。


    「这人的运气也太好了，我跟着他押了几回，回回都赢！」


    「但是庄家也没输多少，看样子庄家的位置今天顺风，我也想去试一把了。」


    「算了，我还是求稳，跟着这位大佬赚一点是一点。」


    就在此时，陈星瑜直接将所有的筹码都放在了「豹子」上。


    赌桌下一片譁然。


    要知道，赌大小，赔率最高的就是「豹子」，它是指庄家掷出了三个一样的点数。


    虽然掷出一样的点数在现实中也很常见，但在玩家坐庄的情况下，摇骰的人即便不能次次控制点数大小，摇出豹子的概率也着实太低。


    黑马褂心中一喜。


    他现在赌大小看着没多少损失，实际在之前的轮.盘中输了不少，就想靠着这几局翻盘。


    但这小子一看就是仗着运气好发了飘，连豹子都敢押。


    既然要送钱上门，哪儿有不要的道理？


    他拿起骰盅：「小子，你玩真的？」


    「当然啊！」陈星瑜懒懒看他，「今天运气好，当然要玩大一点。」


    陈星瑜从进入赌场到现在，成本和赢来的筹码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五百多个大洋，就这么孤注一掷地放到「豹子」的位置上，若是赢了，36倍的赔率，可以获得近两万元的巨款，但若是输了，丢出去的那五百多大洋，也分量不轻。


    一时间，整个赌场都轰动了起来，其他几个赌桌的人纷纷赶往赌大小的区域，人人争相围观。


    连在钢琴旁闲聊的那一对男女，此刻也看了过来。


    「对了，我赌这么多，能不能提个要求啊？」陈星瑜懒洋洋地问道。


    坐庄的黑马褂男人拿眼睛瞪他：「怎么，想反悔？」


    「怎么会呢？」陈星瑜从兜里掏出一把糖豆，轻轻巧巧地抛进口里：「这次摇骰子，咱们来明的，不用骰盅，就像小孩子那样丢上桌，好不好？」


    黑马褂一愣。


    摇骰子用骰盅，要想控制点数，多少人都需要苦练，天分高的，最终能练到要几点得到几点。


    但丢骰子就简单了，几个简单的手法便能控制点数。


    更何况，现在只要不是三个骰子摇出一样的点数，「豹子」就不成立，对于庄家来说，再轻易不过。


    陈星瑜的这个要求，在对方看来，简直就是自杀。


    不过，他俩刚才在赌桌上一直都被陈星瑜压着，此刻有机会翻身，怎么可能会提醒对方？


    黑马褂露出个狰狞的笑容：「原本是不能破坏规矩的，但小哥你既然这么说，爷就破回例，答应你一回。」


    说着，他抓起骰盅里的三个骰子，特意玩了个花活，丢到了桌上。


    无数视线都集中在了那张赌桌之上。


    骰子滴熘熘地转着，在无数目光之下跳跃翻转、不断碰撞。


    两个骰子慢慢停了下来，竟正好是两个六点朝上，而剩下的那一个，还在桌上翻滚着，一路朝着桌沿滚去。


    「你这……」黑马褂的粗汉同伴眼睛直直盯着那枚翻滚的骰子，埋怨道，「玩什么花样，老老实实地丢一个不就行了？」


    黑马褂比他还急：「我真的就是随手一扔，怎么可能丢出豹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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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那枚骰子上，只有陈星瑜悠悠闲闲，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糖豆来，挑了好几颗丢进嘴里。


    「啪！」骰子碰到了桌子的边缘，摇摇晃晃地快要停下。


    「唿——」粗汉长出一口气，「三点啊，还好不是六。」


    可他还没把这一口气吸回来，那骰子晃晃悠悠摇了摇，竟又翻了一翻，稳稳地停在了六点上。


    三个六，豹子！


    赌场整个地沸腾了起来。


    乱世之中，物价飞涨，各地城主发行的钞票都跟废纸一样，今天能买到一袋米，明天大概就只能买到半袋。


    而含银量高达90%的「袁大头」，购买力就十分坚.挺。据说京城的大学教授，每月薪俸也不超过三百大洋，陈星瑜一口气赢得了近两万大洋，抵上了大学教授六七年的工资，着实是一笔巨款。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坐庄的黑马褂，自从那骰子翻出六来，他已经脸色煞白冷汗直冒，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


    「你……你出千！」黑马褂抖抖索索地嚷了一句。


    陈星瑜抱着双臂，挑眉看向他。


    对方没有即时反驳似乎给了他信心，黑马褂深吸一口气嚷嚷着：「就是出千，哪儿有那么巧，到了最后翻出个豹子来？」


    「我们出千？」彭乐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骰子是赌场的，点数是你自己丢的，我们连桌子都没碰一下，怎么出千？难道还有人可以离这么远来控制骰子？」


    「怎么不行？」黑马褂身边的粗汉口不择言，「要是你们和赌场商量好了，由赌场的人来控制呢？」


    这话如此引战，黑马褂想要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此刻眼珠一转，竟一矮身，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哟嚯，输了钱想跑啊！」周围的人哄了起来。


    彭乐一拍桌子就要去追，却被陈星瑜轻轻拉了下衣角，使了个眼色。


    赌场大厅的设计明显分为两部分，赌客们都集中在一处，喧闹拥挤，而从此处到大厅门口，却要经过娱乐区旁边毫无遮挡的一块空地。


    初时黑马褂还能利用人群掩饰身形，等到了这里，空荡荡的一块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在狂奔，显眼至极。


    更何况，还有赌场的高壮保安堵在门口，他简直无处可去。


    钢琴旁的一男一女早就站了起来，男人安抚地在女人肩上拍了拍，走上前来。


    黑马褂左冲右突都没能跑出赌场，见那男人笑眯眯地走过来，已经吓得腿软，忙不迭地给向男人拱了拱手。


    「陈老闆，我不是不给钱，他们实在是太可疑了，对，昨天，昨天他们还去了对街的洒金楼，被金老闆客客气气地送出来，我看到了的。一定是……他们一定是受金老闆所託来砸场子的。」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表演，只轻轻一哂：「但他们玩的是宁高门的赌大小，赌客坐庄，怎么就砸了我的场子了？按照我宁高门的规矩，方才他赢来的两万大洋里，还有我的一份，这份钱，你也不想出了？」


    黑马褂一听这话，险些瘫倒。


    陈老闆的厉害他是知道的。可以这么说，这万阳城里要是没有高城主，只要陈老闆愿意，他立刻便能成为万阳的新主，可见他在黑白两道全都吃得很开。


    男人和颜悦色地笑了笑，低声道：「不过，王先生是宁高门的贵客，这个情面我不会不看，这样吧，您先到贵宾室休息休息，待我去找那两位先生谈谈再说，如何？」


    男人朝身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把黑马褂和他的同伴请去了二楼的小房间。


    之前坐庄的女人凑在陈星瑜身边，拿扇子掩住半边脸，轻声道：「小伙子，你今天宰错人了。那个穿黑马褂的，可是高城主身边的红人，听说在京里有人脉，高城主打点上面都靠他，至于那个粗汉，是市政的小喽啰，没钱。」


    「这样啊……」陈星瑜故作苦恼，「你觉得赌场老闆会为我主持公道吗？」


    女人横了他一眼，咯咯地笑了起来：「弟弟你真是会说笑话！」


    说话间，赌场老闆已悠然走到赌客之间，面对陈星瑜和彭乐。


    「出了这样的事我十分抱歉，虽然我也算是受害者，但毕竟发生在我的地盘上，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谈谈？」


    说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倒真是绅士风度十足。


    周围有人小声地抽了口冷气。


    谁都知道，「笑面虎」陈甫同，越是姿态优雅心中的杀心越重。


    想想也是，黑马褂毕竟是城主身边的红人，陈甫同想要在万阳城平安长久，再怎么不可一世，也要给高城主面子。


    难道，这隽秀青年今日竟会成为钱权勾结的牺牲品？


    一时间，赌客们看陈星瑜的目光都带上了浓浓的怜悯。


    陈星瑜却一脸的风轻云淡，他整了整衣襟，在众人的目光下，步伐优雅地朝二楼办公室走去。


    陈甫同的办公室如同他这个人一般，上好的红木家具加上大气的欧式装修，显得品味十足。


    「咖啡？还是红酒？」


    「不必了。」陈星瑜轻哂，「都是玩家，这么客气干什么？」


    陈甫同一哂：「那不是更应该薅系统的羊毛？」


    说着他拿出三个酒杯，各倒了半杯红酒递过来：「法国进口的张裕，在这个时代算是最好的了，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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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乐愣愣地接过酒杯，看着两人晃杯品尝，纳闷道：「大佬，你怎么知道他是玩家？」


    陈星瑜晃动酒杯：「看不出来吗？」


    彭乐：……


    陈甫同闷声笑了一下：「别逗他了，其实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陈星瑜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体转向彭乐：「你觉得，在这种纯碰运气的赌局里，怎样才能做到把把都赢？」


    彭乐被问住了，张口结舌了半天才答道：「按道理说是不可能的啊！」


    接着他又堆起了笑：「大佬你别逗我了，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星瑜在兜里捉住一颗糖豆，放在指尖轻轻捻动：「你刚才也说了，不可能。那就是不可能。要想把把赢，就只有出千！」


    「啊？」彭乐与陈甫同对视一眼，见对方眼中也有疑惑，这才大胆问道，「怎么出千？」


    「很简单，」陈星瑜回答，「如果这里是现实，要么黑马褂是我的人，要么老闆是我的人，互相之间配合，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但是，很显然，这一种推论不成立。」


    陈甫同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自己自然不是陈星瑜的合作者，而按照宁高门的规矩，赌客自己坐庄赌场抽成，这两人没理由串通起来给他白送钱。


    「彭乐，你还记得你赢得很顺的那几局吗？」


    「记得啊！」彭乐点头，「当时我真的以为我是赌神在世，可以大杀四方呢！」


    「那你记不记得，在你大杀四方之前，做了什么？」


    陈甫同勐然抬头，眼中已有恍然之意。


    「做了什么啊？」彭乐摸了摸脑后的小丸子，思考半晌，终于一拍脑袋，「当时是休息了一会儿，吃了两块蛋糕……」


    「难道……」彭乐疑惑地去看陈甫同，「蛋糕有问题吗？」


    陈甫同嘆了口气：「真没想到，你是第一个破我赌场之局的人。」


    陈星瑜微笑：「都是玩家，所以侥倖而已。」


    彭乐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他喝了口红酒开始摆烂，反正陈星瑜一定会告诉他。


    陈星瑜看了眼他几乎已经成了葛优躺的姿势，插在口袋中的手拿出，把那颗糖豆炒彭乐丢了过去。


    彭乐忙手忙脚乱地接住。


    【叮！】


    彭乐的脑海里出现系统提示音。


    【道具名称：幸运糖豆】


    【道具说明：提高幸运值的糖豆，每颗糖豆可增加幸运值10点，可叠加累计，效果时长：1分钟。原来幸运也是可以用金钱买到的，不过你听说过吗？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加码】【1】


    彭乐露出恍然的神情：「咱们吃的蛋糕里，也有这个？」


    「对啊！」陈星瑜冲着陈甫同点头，「陈老闆大气，给赌客们的吃食里都掺有糖豆的粉末，再加上那美女的钢琴声……」


    陈星瑜看向一头雾水的彭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蛋糕安抚心情并增加幸运值，美女的钢琴声则会让你赌兴大发。赌客休息过后原本会有倦意，但如此以来，反而成了新一轮的开始。」


    「记得我曾经专门让你去吃蛋糕并回来赌吗？那时便是在测试蛋糕的效用。根据你的表现来计算，一块蛋糕的幸运豆含量可以维持三到四局，从第五局开始，如果没有补充，幸运值会急剧下降。」


    陈星瑜晃动杯中红酒，细细看着高脚杯上的挂壁：「剩下的就简单了，坐庄与否不重要，只需要在幸运值降低的时候吃糖豆维持就好。当然，我并不需要幸运值一直有多高，只需要比同桌的人高一点就行。」


    「啪，啪，啪！」陈甫同鼓起掌来，「太精彩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玩家能如此迅速地破局，还能将其中的关窍为自己所用。」


    「过奖了，只是……」陈星瑜将话题拉了回来，「陈老闆扣住了黑马褂，是不打算让他付帐了吗？」


    「帐目好说，虽然两万大洋的确让人心疼，但毕竟不过是副本中的财富，这个身份别的没有，钱还是不缺的，但我想知道，你如此针对黑马褂，到底有什么目的。」


    陈星瑜喝了一口红酒，轻笑道：「陈老闆何必明知故问，你这么保他，不也是为了主线任务么？」


    陈甫同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沉吟半晌道：「你知道平台已经开启阵营战了吗？打算怎么选择？」


    「那当然是选择绿林好汉啊！」彭乐立刻叫了起来，「这座万阳城处处透着诡异，夜里的异象更让人怀疑那个所谓高城主的目的，你难道还想助纣为虐吗？」


    「你们都选了绿林阵营？」陈甫同转身看向两人。


    「我，我选了绿林！」彭乐冲口而出。


    「哦？」陈甫同的目光在陈星瑜脸上打了个转，「陈先生呢？」


    陈星瑜笑了笑，没有做声。


    陈甫同的眼中厉光一闪，但又很好地掩饰了下去：「这位小友一定是副本新人，虽然这话本不该我说，但作为一个经歷过几次副本的玩家，我还是要说，副本与现实不同，区分好自己的目的，才能更好地生存。」


    「那么，也就是说，」陈星瑜突然插入进来，「陈老闆选择的是城主阵营了？」


    「对！」陈甫同十分坦率，「高城主现在控制全城，选择城主阵营，只需要使用社交手段，刺探到情报就好。我为什么要冒极大的风险去支持势力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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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红酒杯，目光直直看向陈星瑜：「你是个明白人，这点利弊难道不能轻易看清吗？」


    陈星瑜垂眸看着自己杯中的红酒，暗红的酒液在杯中轻轻荡漾，反射出绮丽的光，将青年的润白脸庞照得微红。


    9980x2c13直播间：


    【笑死，那个陈老闆要是知道小鱼宝贝是活死人阵营，会不会吓死】


    【哈哈哈，他大概还以为咱主播还没做选择吧，这争取的意味太浓了】


    【要我是宝贝，就骗他个大的哈哈哈】


    【唉，说起来主播也真是为难，被分配到这么个阵营还不能修改，到最后会怎么样啊！】


    【虽然我对小鱼宝贝有信心，但说实话，一个人干翻所有人，这是不可能的好吗？】


    【破烂系统，投诉投诉！早点把我家宝贝的阵营改好了才对】


    【对！一起去投诉！】


    副本里，陈星瑜沉默一阵，抬头看向陈甫同：「如果我说我此刻不能决定的话，陈老闆依然会把我当做敌人，那就公事公办吧。」


    陈甫同眼中的遗憾简直要溢出来。


    不过他也算大气，很快调整过来道：「王先生我一定要保，你很清楚，他就是我探查高城主秘密的跳板，所以，他输的钱，我会出。」


    说着他起身打开办公室后放的一扇小门，几秒钟后，带着一摞票据走了出来。


    「这是滙丰银行的不记名本票，以银元为交易单位，不必担心贬值。」他将本票交到陈星瑜手中，目光却一直定在他的脸上，「希望陈先生能好好考虑，你是我迄今为止见到的最高明的玩家和赌徒，而我的这个身份，集万阳城所有黑白两道势力于一身，进可攻退可守，如果你我合作，这个副本很快就能破解，不要捨近求远。」


    陈星瑜接过银行本票，唇角微微勾了一勾：「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完他招唿彭乐：「走吧！」


    「这，这就走了？」彭乐颇有些遗憾地看向隔壁关着黑马褂的房间门，「咱们真的不要情报了？」


    「我们本来就是来赚钱的，还要什么情报？」陈星瑜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施施然走出了赌场。


    第39章 万阳城


    宁高门里灯光璀璨不知日夜，等走出赌场，这才发现日头已经偏西。


    「饿不饿？」陈星瑜收好了本票，问道。


    「不饿。」彭乐有点闷闷的。


    重要的人物就在眼前，还被大佬制服，可就这么眼睁睁被陈甫同抢了，他心情不好，吃什么东西！


    「那我就自己先吃点了。」


    彭乐：？？？你自己吃？难道不是应该劝我去吃吗？


    思索间陈星瑜已经走到了对面的小摊前，买了一碗馄饨吃了起来。


    彭乐有些郁闷地坐在他身边，瞪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和宁高门的大门。


    「大佬，」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知道那个黑马褂很重要？」


    「我不知道啊。」陈星瑜喝了一口馄饨汤，微烫的汤水让他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粉。


    「不知道？」彭乐转过头来，「那你刚才和那个陈老闆一来一去地争取，都是干嘛？」


    陈星瑜放下碗，吐出一口白气：「本来就是来赚钱的，赌大小赢了两万多，我打算先吓唬吓唬再给他打个折，能拿到五千大洋也就够了，那黑马褂肯定出得起。但你看陈老闆那么重视他，那当然是能敲一笔是一笔。」


    彭乐震惊：「搞了半天你是临时起意？」


    「是啊，送上门来的银行本票，干嘛不要？」


    说起来是赢了钱，可陈星瑜依旧心事重重，说完话便垂眸沉思着，眉宇间颇有些不耐烦。


    彭乐也有所察觉，小心问道：「」大佬，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碰碰运气而已。」陈星瑜抬头看了眼天色，再次看向宁高门。


    彭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刚才跟黑马褂一起坐庄的粗汉，手里抛着钱袋，洋洋得意地从宁高门出来，手里拽着个卖花的姑娘，嘴里还骂骂咧咧地不干净。


    「老子今天赢钱了心情好才看上你，跑什么跑？把老子伺候舒服了，多给你两个子儿，抵得过你卖几天花，别给脸不要脸！」


    「就是他吧，」陈星瑜放下了馄饨碗，「我有点事要找他问问。」


    「行！我去抓他过来。」彭乐一个箭步来到对街，揪住了那粗汉的领子。


    「啊——」


    那人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待看清了是谁，强自镇定道：「你干什么？我们的债陈老闆不是已经付了吗？可不欠你们钱。」


    彭乐拽着他就是两拳，一把打掉了他拉着卖花女的手：「陈老闆保的是王先生，又不是你！你们刚才一起坐庄，债务也要分一半，拿来！」


    「哎哎，你怎么不讲理啊！」粗汉大声嚷嚷。


    眼看着卖花女抹着眼泪跑了，彭乐却还不放手，他又急又气。


    「是啊，你怎么能不讲理呢？」一个声音在一旁附和道。


    粗汉大喜，连忙朝旁边看去，却见到陈星瑜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你，你们……」他后退一步，两眼不停地扫视着左右，想要伺机逃跑。


    「不用逃，」陈星瑜笑眯眯地走到两人身边，「而且信不信，不管你怎么跑，我们都能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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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拍了拍彭乐的肩膀：「那边给你留了碗馄饨，要不要去吃。」


    「不去！」彭乐这会儿心里憋着火，哪儿还顾得上吃饭，抓着粗汉领口的手恨不得冒火星。


    「这位大哥，应该是市政处的吧？」陈星瑜从怀中掏出几块大洋，在手中叮叮噹噹地翻动着，「我对你们市政有些兴趣。这样吧，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让他不再盯着你，这些大洋也都是你的，怎么样？」


    粗汉的眼珠子滴熘熘转了一圈：「真的？」


    陈星瑜笑着点头，递给他其中一半：「你先收着，算是我的诚意。」


    他轻轻拍了拍彭乐的手：「放开吧，他跑不了。」


    彭乐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原地活动活动手腕，以示威胁。


    白花花的大洋到手，粗汉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轻佻地吹了吹手里的银元，笑道：「行啊美人儿，要问什么？」


    「市政路灯里的那种石头，是在哪里採到的？」


    这个问题一出口，粗汉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勐地把手中的大洋塞回陈星瑜手中：「我不知道，这钱我不赚了！」


    「你……」彭乐气得眼皮子直跳，伸手就要去出拳打人。


    但有人比他更快。


    陈星瑜脸色一肃，一把抓住了粗汉的头髮，另一只手随即跟上，掌侧狠狠打在他的太阳穴上。


    粗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满眼白光。


    待意识恢復，他已经被一只皮鞋狠狠踩住。


    陈星瑜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给你钱说明你还有价值，不要连这点价值都放弃了。我不在乎现在就杀了你，反正等会儿天一黑，把你绑了往随便哪个犄角旮旯里一丢，明天早上，连尸首都不会让人找到。」


    他踩着粗汉的脸弯下腰来：「你要是想试试，我可以成全你！」


    粗汉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他睁着惊恐的双眼，却被踩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频频打手势，表示屈服。


    9980x2c13直播间：


    【草，宝贝好辣（打赏100积分）】


    【这他妈叫为民除害，狠狠锤他！（打赏150积分）】


    【啊啊啊啊，小鱼宝贝平时温柔惯了，突然a一下，好惊喜！】


    【老婆，哦哦哦哦哦，好辣的老婆（打赏150积分）】


    【啊啊啊啊啊，完全可以想像，宝贝手持皮鞭一脚踩上我xx的样子，芜湖斯哈斯哈（打赏100积分）】


    弹幕里一阵乱七八糟，到了最后，连管理员都看不下去了，屏幕上飘过一排红字：


    【请大家谨慎发言，不要影响直播效果】


    【切，搞什么？有什么是我们vip不能说的？】


    【好了好了，咱们别影响了主播的直播，话说回来，主播今天脾气似乎很大啊】


    【是啊，从早上开始好像心情就不太好的样子，下午尤甚。】


    【是因为那个阵营选择吧，谁遇到这种事都会觉得糟心啊】


    【的确，生死攸关的大事也能出错，真是服了这个垃圾平台】


    【可我怎么觉得，主播是因为猫猫的事情才心烦的呢？城西过来，就没见他真正笑过】


    【前面的你也太牵强了，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只猫啊？】


    副本中，彭乐目瞪口呆地看着陈星瑜慢慢收回了脚，忙上前控制住那粗汉。


    陈星瑜后退一步，面色淡淡：「识时务者为俊杰，一起去路边吃个馄饨？」


    三人走到了对街的小摊旁，陈星瑜还真的要了两碗馄饨，摆在两人面前。


    粗汉哪儿吃得下东西，抱着碗发了一会儿愣，这才下定决心。


    「说实话，我们虽然在市政工作，但有些事情太过诡异，想要出头去打听的人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剩下我们这些，只想安安稳稳赚自己的一份钱，平平淡淡过日子也就算了。」


    陈星瑜并不接话，那粗汉尴尬片刻，又硬着头皮往下说。


    「那种石头，来自城西的山里，听说有一群人，不知是犯人还是什么，被关押在那里，整日採石。」


    「那你们平时怎么工作？」彭乐吃了两口馄饨，心情终于好转了一些。


    「就，就是去运货。」粗汉拿手比划着名，「每次过去，我们都是沿着栈道爬到半山腰的一个山洞，早就已经有人把那些矿石收拾好放在竹筐中，我们这些人，就背着竹筐下来。」


    似乎是想起了在山中的恐怖经歷，粗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山很邪门，大夏天也冷得刺骨，天气阴暗的时候还能看见有光一闪一闪的，我有个同事还看见过鬼魂……还有那些採石的人……」


    他顿了顿才道：「那帮人都跟被摄了魂似的，一个个比鬼还像鬼。」


    陈星瑜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每次去山里，就你们几个？没有巡查营跟着？」


    「有，有的」，粗汉不知回忆起了什么，打了个寒战，「但是到了山边的栈道，就只有我们几个上山，他们在下面等。我也问过他们，为什么不上山，他们只说是上头的命令。但我以前有个同事说过，我们这几个人就像是被做了标记一样，只有我们上山能顺利走到那个奇怪的山洞，他曾经收了别人的钱，把一个人偷偷藏在背篓里带进去，结果到了半山腰，那人就，就消失了。」


    「消失？」


    「嗯，他发现背篓里没了人也不敢声张，还跟着其他人一起干活，可等他走回山下，偶然瞟了眼山沟沟，发现那人早就摔死在山沟里，四分五裂，可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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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粗汉打了个寒战，那手心擦擦头上的冷汗：「所以我劝你们，可千万别往那山里去，太邪门了。」


    陈星瑜不置可否，只是面无表情地问着：「你们最近一次去山里，是什么时间？」


    「是……今天上午。」粗汉答道，「我们每次去山里回来，都会给放半天假，所以，我才能……到赌场来放松一下。」


    「你们背回来的那些石头，都存放在哪里？」陈星瑜问。


    粗汉勐地抬起了头：「这位……先生，你们该不会想去找那些石头吧，别去，千万别去……」


    见两人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他急得汗都下来了：「两位好汉，那石头真不是吉利玩意儿，你们当为什么要给我们放假啊？就是因为接触了这些阴寒之物，非得到这热闹的地方来沖一冲，要不然，很容易大病一场。」


    「你们想啊，我们不过是背了一趟就这样，那存放这些东西的地方，阴气得有多大？」


    陈星瑜冷笑一声：「不要告诉我，你是在关心我们。」


    粗汉被当面戳穿，也不再装了：「是，我是担心我自己，要是你们去仓库被抓了把我供出来，我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彭乐这会儿笑了起来：「你以为你不说就有好果子吃？」


    粗汉看着他的样子半晌，终于泄了气，赌气般道：「告诉了你们也找不到，就在城主的宅子里！」


    「城主的宅子里，你骗谁呢？」彭乐一拍桌子，馄饨碗被震得跳了两跳，「你刚才不是说那是阴寒之物，吓死人的脏东西，城主会把他藏在屋子里？」


    「怎么不会？」粗汉急了，「城主家有高人啊！那高人一手伏魔阵什么都能镇住，几筐石头而已，那山里那么大的古墓，可不都是……」


    突然间，他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看向两人。


    「总算是说实话了啊！」陈星瑜终于露出了这一天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是有着伏魔阵的古墓？真是长见识了。」


    「你们——」粗汉再也不敢和两人说话，剩下的钱也不敢要，直接跌下凳子，火烧屁股一般地逃走了。


    彭乐追了两步，也没了兴趣，走回馄饨摊子，却见陈星瑜笑意浅浅，看向城主府的方向。


    天边还有几丝未消散的晚霞，把一片朦胧的光影投射在人们脸上，市政的点灯人全体出动，一盏盏煤气灯被点燃挂起。


    馄饨摊子正摆在路灯下，馄饨摊主忙着收拾小桌准备收摊，动作间阴影一晃一晃。


    陈星瑜的笑容便在那晃动的光影间渐渐变浓，再渐渐隐去。


    「大佬……」彭乐有点担心地开口，「我们现在做什么。」


    陈星瑜抬头：「不早了，去一趟城西就回剧院吧。」


    「可是——」


    「可是什么？」陈星瑜已经走出了两步，「今天知道了程参将的下落，得知了城主阵营中心玩家的想法，拿到了神秘高人的重要线索，还赚了两万大洋，你还想怎么样？」


    彭乐：？？？今天的收穫这么大的吗？


    宁高门距离城西真阳巷子不算远，但以陈星瑜的体力，跑过去估计也够呛。


    不过有人比他们还急，刚到连接两区的平安桥，就见到方成钢站在桥头。


    壮硕的青年如同一坐钢塔，倒是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见到两人过桥，方成钢身边冲出个人来，清秀瘦弱，一脸焦急，正是赵星儿。


    「你们怎么这么……」抱怨的话堪堪在出口前被剎住，赵星儿畏缩了一下，「我不是怪你们，这天都快黑了，我是……」


    「怎么说也是五千大洋，没那么容易。」陈星瑜淡淡道。


    桥头路灯的光轻柔洒下，陈星瑜垂着眼眸，看不清表情。


    他向彭乐做了个手势，彭乐有点不情不愿地掏出了五千大洋的本票，递给赵星儿。


    「你们……真的弄来了！」赵星儿震惊地看着手上的本票，「这……」


    「不会有假，这是陈甫同开出来的银行本票，他犯不着骗人。」陈星瑜斜倚在桥头，恹恹道，「我们已经完成了承诺，你呢。」


    「给你！」赵星儿再不犹豫，从怀中拿出那张私宴请帖，递给彭乐。


    「还有暗语呢？」彭乐问道。


    赵星儿把本票塞进怀里，脸上浮现一丝郝然：「没，没什么暗语，是我昨天怕你们抢走我的请帖，吓唬你们的。」


    「你！」彭乐瞪了他一眼，一副恨不得把本票再抢回来的样子。


    「不，不过，光靠请帖的确不能直接去赴宴。」赵星儿往后退了两步，声音越来越小，「我受邀参加的是戏曲擂台，角儿们都需要班主带着，否则……是不能上台的。」


    「你这是……怎么还有这么多规矩？」彭乐气得抓住了赵星儿胳膊，「到底还有啥没交代完的？」


    「没，没了！」赵星儿快要哭了，「就这些，没了，真的没了！」


    「行了，不必多说。」陈星瑜轻轻挥了挥手，「辛苦方大哥安排赵星儿出城，我们的事情，自己会搞定。」


    方成钢似乎早已安排好了，看他们交易完毕，沖两人点了点头，立刻带着赵星儿离开。


    彭乐依旧有些气愤，狠狠地跺了跺脚：「真是一个人长了108个心眼，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大佬，我看我们就应该……」


    他边说话边转过头来，却一下子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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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桥头淡淡的路灯下，陈星瑜缓缓抬起眼眸。


    依然是平静的脸色，眼角和两颊却现出一片绯红。


    「大佬，你这是……」


    「咳，」陈星瑜轻咳一声，「还记得幸运糖豆说明里最后那句话么？」


    「啊？那个什么命运什么代价……」彭乐明白过来，「是糖豆的副作用发了啊！」


    「嗯，你感觉怎么样？」陈星瑜似乎有点腿软，一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一手紧紧抓住了身边的桥栏，「这个副作用，对我而言，大概是大病一场，你呢？」


    「我还好……」彭乐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左脚绊到右脚，一个趔趄朝前摔去。


    平滑的青石路面，一点起伏都没有，他就这么平地摔了。


    「卧槽！」他好不容易才从地上撑起来，却手臂一软又摔了一跤，这次脸先着地，鼻子被撞得又酸又痛，眼泪都出来了。


    过了半晌，他才捂着被撞出来的鼻血叫出来：「不会吧，后劲儿这么足？」


    算起来彭乐也就吃了几块蛋糕，摄入的糖豆粉分量并不多，在平地摔了两跤之后，似乎就结束了支付代价的流程。


    陈星瑜则不同，今天下午那几个小时里，他虽然一直在计算着幸运值的补充量，但一下午下来，确实也吃了不少。


    此刻只觉得自己开始浑身发烫，意识都有些模煳了起来。


    「你不要紧吧？」彭乐扶了把陈星瑜的手臂，被烫得差点甩手，「天啊，怎么烧这么高，我送你去医院。」


    他说着蹲了下来，一把将陈星瑜背在背上。


    「不行……」陈星瑜伏在他背上，声音哑得不行，「回剧院，要赶上私宴，必须和尚志成谈判……」


    「这……」彭乐有些急了，「你这个状态还怎么谈判怎么去私宴啊！」


    「不要紧，我可以用红药扛住，快走！」


    彭乐嘆了口气：「大佬，你也真是太拼命了！」


    他将陈星瑜稍稍向上掂了掂，尽量让他趴得安慰些，快步向剧院的方向跑去。


    待到了大剧院的门口，陈星瑜已经把背包里剩下的红药全部吃光，身上依然难受着，但身体已能控制，也有了些力气。


    他缓缓从彭乐背上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大剧院的霓虹灯下，奇蹟般的，那个因病弱而瘫软的身体挺直了，面孔也渐渐恢復了原先的润白，只不过在高烧之下，两颊映上了一抹红，却更显出一段风流。


    「大佬……你这是……」彭乐十分不解。


    「病的时间久了，总会开发出些没用的能力来，」陈星瑜自嘲地笑道，又闭了闭眼，「我也就能坚持十分钟左右，不过也够了。」


    「够了？什么够了？」


    陈星瑜没有解释，径直走进了大剧院。


    刚一踏进剧院大厅，新星班的张管事就迎了上来：「你们可回来了，班主都等你们半天了，快来快来！」


    练功房里气氛十分紧张。


    戏班里的小子们都不再玩笑，这会儿挤挤挨挨站在墙角，极力避免进入班主的视线。


    房间里管事的、乐师、戏子们站了好几排，全都低着头，两个常伺候赵星儿的，这会儿已跪在地上，神情慌张。


    尚班主在人群后头踱来踱去，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班主，班主，陈家叔侄来了！」


    彭乐一愣，之前陈星瑜在介绍两人时，说是是师叔侄，他成天还是大佬大佬地叫着，都快忘了。


    尚班主依然皱着眉，只是抬起了眼，定定打量着陈星瑜。


    陈星瑜倒也不憷，朝着张管事看了一眼。


    张管事低声说：「城主派人来传话，今晚在城主府开私宴，可是……」


    「没有一个中用的！」尚班主气得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赵星儿呢？倒地去哪儿了？找不到他，你们都有什么用？我新星班的脸都要丢光了！」


    新星班的众人全都眼巴巴地看着陈星瑜。


    这对师叔侄进入新星班以来，尚班主虽然没关心过，但怎么说也是喜成班的名伶，在班主眼里算半个客人，而他俩一向嘴甜，好歹能劝上一劝。


    陈星瑜倒也不负众望，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张请帖来：「班主，您要找的是这个？」


    尚班主一愣，忽地站了起来：「你怎么会有城主私宴的请帖，这……」


    「请帖是怎么来的，班主不用知道，我只想问一声，既然赵星儿不在，而我又有请帖，今晚的私宴，就让我去如何？」


    尚志成原本还想发散人手去找赵星儿，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停住了动作。


    「你……要去唱私宴擂台？」尚班主以为他不懂规矩，朝张管事使了个眼色。


    张管事连忙把人拉到一旁：「这几日我一直在忙，没给你说过万阳城的规矩。开戏前的这次私宴，其实是各戏班之间的一次暗斗，角儿们在私宴上各展手段，那时候要看真功夫的……」


    陈星瑜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唱得不好，毁了新星班的声誉，轻轻一笑。


    「尚班主这是信不过我，我喜成班可也不是能小瞧的。」


    他说着，给了旁边乐师一个眼神，乐师会意，皮鼓轻敲，做了个起势。


    陈星瑜微一闭眼。


    【检测到主播的使用特殊天赋技能：到我家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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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选择上身的契约鬼魂】


    陈星瑜在心中默念：「红姨。」


    【已调取「红姨——花寄容」数据，该鬼魂可在副本时间三十分钟内与主播同存于一具身体，但同存期间，主播将每分钟消耗2点精神值，且无法补充蓝药，请主播合理安排时间，目前等级下无法使用鬼魂技能】


    陈星瑜心中一凛。


    鬼娃们赠送此项技能时，并未对他的精神值做任何要求，但大概是红姨作为天师名宿，能力太过逆天，此项消耗，定是系统擅自增加，用以平衡游戏数据。


    这就意味着，若是身体被红姨占据时间过长，等自己拿到控制权，可能已经变成了疯子。


    目前还不知道，若是红姨使用技能，是不是会造成更大的精神值伤害。


    他原本是想要把红姨唤出来，把身体全权交给她，自己先熬过糖豆的副作用再说，可这么一来，竟是没法好好休息。


    但现在不是和系统讨价还价的时候。


    陈星瑜默默记下了这笔帐，吞了一把蓝药，把精神值补满。


    「哎哟！」红姨刚一上身，立刻叫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身子烫得这么厉害！还有这个精神值下降是个什么鬼？」


    「红姨我没事，」陈星瑜的灵魂苦笑，「只是道具的副作用，辛苦您帮我控制一下。至于精神值，您在它低于50之前叫醒我就行。」


    红姨一副没好气的语气：「你这……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都这样了还要硬撑？」


    「姨，您就帮我这个忙嘛。」陈星瑜熟练地和长辈撒娇，「我从小身体就差，早习惯了，就算发烧也不过是少了点力气，跟平时差不了多少，就是精神上扛不住。我歇会儿，您记得帮我把私宴的表演名额拿到，出发的时候叫我哦！」


    若花寄容此刻有自己的身体，一定是叉腰跺脚使劲瞪上他几眼，但见他精神混沌的确撑不住，精神值也在往下直掉，只得无奈嘆息：「你个臭小子，这次情况紧急，下不为例！」


    一阵清凉滑过陈星瑜的身体，是红姨的鬼魂强行接管了陈星瑜的控制权。


    陈星瑜的灵魂微微笑了笑，放任自己晕了过去。


    在大剧院的众人眼中，陈星瑜不过是微微一闭眼，待再次睁开眼睛时，眉梢眼角，已尽是昔日京城名伶的风采。


    一段清唱过后，尚志成沉默了，整个新星班都沉默了。


    「陈先生……」尚志成抹了抹额角上的汗水，「您别去私宴擂台了，我新星班放弃这次打擂，即刻退出万阳城。您加入我们新星班，五年，只要五年，我尚志成一定把你捧成华国最大的名角，如何？」


    彭乐：「……大佬，你是不是唱得太好了？」


    红姨：「没啊，就随便唱唱而已。」


    9980x2c13直播间：


    【这……什么意思？一会儿说不唱了一会儿又说唱的，主播星域的文化真他妈晦涩】


    【笑死，你多听听就习惯了。其实就是吧，红姨唱得太好了，连那个不要脸的尚班主都起了爱才之心】


    【哈哈哈，的确是，宝贝唱得太好，尚班主都不好意思让他进城主府了】


    【尚班主其实说得很对，就红姨那唱腔和颱风，多少钱赚不来？都没必要求什么在万阳城定居，直接开全国演唱会去啊！】


    【哈哈哈哈哈，那不是适得其反，主播的本意是要进城主府吧？】


    【笑死，因为表现太好而被劝阻，不知道主播醒来会不会被气晕，哈哈哈哈哈】


    副本里，红姨哭笑不得地将请帖收进衣兜：「都说人各有志了，您就当我忘恩负义，把您这儿当跳板攀高枝，行不？」


    她走近尚志成，低声道：「身逢乱世，明日如何，怎能预测？多少梨园名宿相继陨落，不是抓不住机会，而是他们根本就没命去寻求机会。」


    「我现在要的，不过就是尚班主的一个引荐，这事谁都知道，赵星儿不在，新人来顶，唱好了是整个戏班的荣耀，唱得不好，戏班也没有多大损失，大不了都推到新人身上，所谓进退裕如，不过如此。」


    花寄容是有感而发，句句皆是肺腑之言，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把梯子搭好了送过去，不由得尚志成不答应。


    「行吧！」尚志成终于下定了决心，招来一旁的管事，「叫车，我们去城主府。」


    趁着下面的人忙碌准备，红姨回了一趟陈星瑜的房间。


    「星瑜，醒醒！」红姨一边轻轻唿喊他的灵魂，一边慢慢为他调整唿吸，疏通经脉。


    「红姨……」刚刚甦醒的灵魂带着慵懒和倦意，却敏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一点点舒爽，他突然问道：「姨，有没有办法，把生病的症状一口气压下去？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可能没有多的时间休息了。」


    花寄容操控着他的身体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是姨说你，你怎么总是这样，幸运糖丸也好，压制症状也好，还有你上次强用灵血画符破局，总是图一时之快，事后再承担爆发和反噬，最终伤的还是你自己。」


    「我知道的。」陈星瑜的声音放得很轻，「可目前只有这个法子，我总得试一试。姨，我保证，等今晚的私宴擂台结束，就直接去睡觉，再不瞎折腾了好不好？要不，等会我让彭乐直接把我打晕了丢进房？」


    花寄容拿她没办法：「少贫嘴，这里危机四伏的，出了问题谁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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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陈星瑜拖着调子。


    「真是……」花寄容无奈地摇了摇头，「幸亏现在是共用身体状态，我会把适合你的吐纳方法直接灌入你的记忆中，还有……」


    「这座城的气息，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花寄容沉吟片刻，陈星瑜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幅法阵的图案，「我有个师兄，是这方面的专家，当年他寄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就是这一幅法阵，说是用来压制灵气，将灵气实体化的阵法，十分玄妙。我不知这是他的发现或是独创，先展示给你，也许有用得上的时候。」


    在低声解释了自己对法阵的看法后，已到了红姨上身的最后几秒钟。


    「星瑜，」红姨柔声道，「答应红姨，别逞强，保重身体。」


    「嗯，」陈星瑜笑得灿烂，「放心吧红姨。」


    十分钟后，彭乐坐在陈星瑜前的副驾驶位上，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悄悄回头问道：「大佬，咱们这个时间出去，根本不可能在宵禁之前回来，这个高城主，是不是故意的？」


    陈星瑜这会儿已经舒服了很多，体温虽然还有点高，但精神已经恢復不少，用蓝药把精神值补满之后，他把仍然高温的额头贴在冰凉的车窗上，嘴角讽刺地勾了一下：「当然是故意的。本身就是鸿门宴，不过，要去参加的角儿们，目的也必然不单纯，你情我愿罢了。」


    彭乐又向后靠了靠，声音压得极低：「对了大佬，刚才……」


    「是红姨。」


    「哦哦哦，我说呢，」彭乐连连点头，「喜成班的台柱子给他们清唱，他们也算三生有幸，得了大福气了。」


    陈星瑜噗呲一笑：「没被别人看出来吧？」


    彭乐瞪他：「花前辈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看出来？」


    正玩笑着，前方的司机却突然一脚剎车，车里所有人的人都因为惯性向前扑去。


    「怎么回事？」坐在后座另一边的尚志成惊恐道，「撞到人了吗？」


    「是……是，是活死人啊啊啊！」司机没命般地叫了起来，吓得手脚乱颤，目光都散了。


    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四五个活死人正紧紧贴着玻璃，好奇地向里面看过来。


    黑暗浓厚，惨白的汽车大灯下，活死人们衣衫褴褛，支离破碎的皮肉连身体都无法完全覆盖，白骨支楞。


    站在左前方的活死人悬吊着一只眼球，用另一只眼死死盯着车内，腐烂的手掌啪的一声拍上了司机身侧的车窗。


    「啊——」司机发出最后一声尖叫，晕倒在驾驶坐上。


    「让开！」陈星瑜一声轻喝，起身把司机揪到一侧，偏头问彭乐：「会开车吗？」


    彭乐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会！」


    陈星瑜一拍他脑门：「又是你那个老古板师傅教的？都什么时代了，车都不会开，等回去了，好好找个驾校学学！」


    他一边骂，一边已挤到驾驶座旁，强行和司机换了位置。


    「坐好！」陈星瑜行云流水般踩下离合换一档，再一踩油门，汽车如钢铁勐兽般怒吼两声，勐地向前冲出。


    前方的活死人被撞得散了一地。


    车灯之下，更多的活死人出现在车头前。


    「操！」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陈星瑜再一脚离合，迅速换到倒车档，车轮在地上摩擦，冒出股股白烟，轿车微一停顿，紧接着疾速向后倒去。


    密集的噼噼啪啪声响起，那是车轮碾压在白骨之上发出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有这么多活死人！！！」


    连尚志成也忍不住尖叫起来。


    陈星瑜再次将档位调至前进，一打方向盘，汽车开始向左侧突围，强行开出三五米后，车轮却突然发出了空转的声响。


    车里所有人都感觉到，这辆装载了四个人的小汽车，竟然被抬了起来。


    进入副本的路上，马车被抬走的场景再次进入两人脑海，只是这一次，根本无法从车底逃脱。


    彭乐有点冒汗：「怎么回事，还没到宵禁时间，活死人们怎么就出来活动了？」


    「你问我我问谁？」陈星瑜依旧踩着油门，试图翻转形势，「找一找，车里有没有可以做武器的东西！」


    彭乐在车座下一顿翻找，居然真的被他从后车座下翻出来两根棒球棍。


    再等两人一抬眼，窗外景色闪过，竟然已穿过了运河小桥，来到了西城。


    看着外面越来越偏僻的街道，陈星瑜沉声道：「不能再等了，万一到了荒郊野外，过了午时，我们一点活路都没有。」


    彭乐已握紧了球棒，点头道：「是，不如现在拼一拼。」


    两人早有默契，同时下手，勐地推开身侧的车门。


    只听见「砰砰」两声，车门外的活死人猝不及防被车门拍翻，两人已经一个旋身，从车门翻了出去。


    尚班主：……我怎么办？


    两人翻身下地，立刻熟练地挥出球棒，正正打在活死人小腿的下三分之一处。


    就听见「噗噗」数声响，被击中的活死人趔趄几步摔倒在地，却又都爬了起来。


    彭乐：「？？？怎么回事？」


    陈星瑜：「……忘了告诉你，他们升级了。」


    彭乐这才发现活死人们的「棉裤护盾」，他低头躲过一只向他抓来的收，问道：「那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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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还能怎么办，想打哪儿打哪儿啊！」


    直播间里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哈哈哈哈，小天师只记得打下三路，回头进别的副本，会不会也只会这一招？】


    【思维惯性了，其实，卧槽，小天师挥起球棒来还是蛮厉害的】


    【这就对了啊，打它脑袋！打它脖子！打它腰！哈哈哈，人仰马翻！】


    【说起来，是谁给活死人出的注意，让他们用棉裤绑腿？还挺有效果的】


    【哈哈哈，绑腿有什么用？就活死人那堆骨头，防御太差了，全身绑上可能还能应付】


    【打打打！小天师加油，小鱼宝贝就别太用力了，多歇会儿吧（打赏100积分）】


    陈星瑜的确无法多用力，挥动球棒对于他而言算是个重体力活，心脏的跳动一时剧烈不已，很快，胸闷和心悸的前兆开始出现，周围的活死人却一茬胜过一茬。


    机械的球棒挥动中，他不禁有点走神。


    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


    眼前的活死人似乎并没有攻击的意思，虽然几乎每个「人」，都在他面前挥舞着手臂，却并没有任何攻击落在他的身上。


    在又一次毫不费力就敲开一个活死人的手臂时，陈星瑜停止了抵抗。


    果然，他身边的活死人摇晃一阵，全都停了下来，呆呆地站在他身边。


    另一边的彭乐见他没了动作，还以为陈星瑜受了伤，大喝一声，挥着球棒就冲进活死人堆里，一把拉过他：「大佬！」


    陈星瑜：「乖，别乱动，他们不打人。」


    彭乐：「你快……嗯嗯嗯？」


    彭乐慌张地看向四周，周围的活死人不少，却没有人向他们发动攻击。


    他迟疑地将球棒横在两人身前，依旧戒备者。


    陈星瑜喘了两口气，望向那一堆形态各异的活死人：「谁是话事的？过来说句话。」


    活死人们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的活死人被推举了出来。


    它张了张白骨森森的下颌，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不能说话？行吧！」陈星瑜嘆了口气，「我问，你们点头摇头就好。」


    周围所有的活死人都点起了头。


    夜黑黑，晚风凄凉，一群衣衫褴褛、身体残缺不全的白骨，腿上绑着奇怪的棉裤，围在两个人身边，咔哒咔哒地点着头，实在是……


    彭乐打了个寒战，看向陈星瑜。


    这位大佬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精緻的脸庞让一众歪瓜裂枣都减少了几分诡异，薄唇微启：「有人派你们来，不想让我们去参加私宴擂台？」


    一众活死人纷纷点头。


    「他自己为什么不来？是不愿意见我？」


    周围的活死人唿唿啦啦地摇头。


    「那就是不能来见我了？」


    点头点头点头。


    「胡说！能指使得了这么多活死人，居然没法自己跑到街上来？」


    活死人们继续点头点头，突然「咔嚓」一声，一个脑袋掉了下来，脑袋的主人连忙弯腰抱住。


    「行吧，你们转告他！」陈星瑜直起身子，缓缓向汽车走去，「我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拦，要拦，让他自己来，别老是叫你们来撒娇卖萌。」


    如同摩西分海，陈星瑜径直穿过一众活死人，拉开了汽车的车门。对依然瘫软在车后座的尚志成道：「不好意思，出了点小事故，我们继续走。」


    尚志成和刚甦醒的司机抖抖索索地抱作一团，惊恐的眼神半天才从陈星瑜身上挪开。


    司机连吞了好几口口水才发动了车子，战战兢兢地正踩下油门，车窗突然啪啪啪地被敲响。


    陈星瑜降下车窗，刚才被推出来说话的活死人站在窗前，似乎有些羞涩似地伸过手，把一块小小的玉扣放进陈星瑜手里。


    车窗外的活死人们轻轻挥动着残缺的手臂，下颌咔哒咔哒地向众人告别，很快又消失在黑暗中。


    9980x2c13直播间：


    【说实话吧，我看这个直播以来，经常会有种幻觉。】


    【我也，你看那活死人害羞的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看的是恋综】


    【卧槽，什么恋综用活死人来拍？您老口味也太重】


    【不光是活死人，我看那只猫对咱小鱼宝贝也挺好，他俩对望和互相吃醋的时候，我磕得飞起】


    【真不知道怎么评价你们才好，这不是恐怖游戏直播吗？】


    【哈哈哈，磕学，无处不在！】


    第40章 万阳城


    轿车在黑暗中前行，一盏盏路灯从车窗边划过，将迷离的光影投入车内。


    陈星瑜以手支颐，静静地靠在车窗上，似在沉思。


    他刚才一番拼命，体力透支得厉害，此刻连小腿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高烧带来的关节疼痛让他坐得极其难受，全身上下的皮肤像是被剥了一层似的，连内衫的轻微摩擦都会感觉发疼。


    手心里捏着的玉扣散发着清凉，质感温润，在晃动的灯光下，右下角处缀着的一块鲜红印记，像是一尾正在游动的小鱼。


    陈星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照红姨所说的要领，一遍遍深深吐纳，慢慢疏通自身的经脉。


    意识恍惚间，他仿佛又听见了那个温柔的声音：「来，深唿吸。」


    「吸，吸不进去，呜——」男孩的声音艰难地吐出，吸气却一下一下地被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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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慢一点。」有只温柔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前胸，慢慢地帮他顺着气，「不需要太大的力气，你要想，身体里有一只小鱼，从这里……慢慢地，慢慢地，游到这里。」


    温暖的手指温柔地点了点他的鼻尖，在身上游走几下，又点了点小腹，激得他笑了起来。


    咳过几声之后，唿吸慢慢变得顺畅，体内的气息缓缓运转，他拉过那人的手，笑着问：「哥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少年抬起眼来看他，湖面粼粼的反光照亮了他嘴角温柔的弧线：「等你长大了，会知道更多的。」


    ……


    「骗子！」陈星瑜从调息中缓缓甦醒，低声喃喃，「什么知道更多，不过是用来骗小孩罢了。」


    听到后座的动静，彭乐担心地转头过来：「大佬，你好点没？」


    陈星瑜点了点头，红姨的吐纳法很有用，此刻他身体轻松，竟已经完全恢復了过来。


    车到达高城主宅邸的时候，距离宵禁恰好还有一小时，路灯一闪一闪，黑暗如同实质，把下车的几个人都紧紧包裹起来。


    高宅的僕人手里提着灯，站在大门两侧，待到车门一开，立刻上前，将客人笼罩在温暖的灯光之中。


    尚志成还在发抖，这一路过来，他一个字也不敢说，到了此刻，再被外间的黑暗和寒气一激，差点涕泪横流。


    陈星瑜淡定的为他扶着车门，只待他一下车，便紧紧扶住了他的胳膊，开口语调温柔：「班主，您注意脚下。」


    尚志成甫一接触他的手便是一颤，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哭还是笑：「星瑜……」


    「嗯，」陈星瑜柔声答道，「班主莫慌，星瑜一定好好表现，不给班主丢脸。」


    前头带路的管家听他们这么说，只当是尚志成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而紧张，赔笑道：「班主放心赴宴，我看您的这位角儿真不错，到了城主府还这么淡定从容，今日一定有好的表现。」


    「借您吉言。」尚志成苦笑点头，勉强站直了自己迈步，却小心翼翼地用目光跟随着陈星瑜。


    说话间，几人已穿过宅邸，到达了后花园的角门。


    这宅子原本就是夏家传下来的将军府，按照王府的规格修建，自带的后花园里，园林树木、小桥流水、戏园别苑一应俱全，但是后方的小戏楼，便有半个万阳大剧院的大小，此刻张灯结彩，格外显眼。


    彭乐跟在陈星瑜身后左顾右盼，却见陈星瑜手指微动，指向小路一侧。


    他顺着陈星瑜的目光看过去，花园路边悬挂的灯笼里火苗闪烁，却未见任何矿石的迹象。


    他这才想起来，刚才在宅邸门外感觉到的那股阴寒与压力，此刻竟然完全消散，再没有一点感觉。


    前方的小戏楼里早已摆上了宴席，看台里的桌椅都被撤走，立着一张西式的长餐桌。长桌前便是舞台，一边放着一架三角钢琴，另一边则是传统的中式乐器，泾渭分明。


    管家恭敬地带着众人绕过戏楼前厅，来到后台。


    彭乐在身后「嚯」了一声。


    后台是整整一面墙的化妆镜，镜前亮着电灯，此刻已经来了不少人。


    宁高门里弹钢琴的那位俄罗斯美女，正微微俯身和赛冷思说着话。


    赛冷思捲髮之侧的白色狐裘上，小黑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几位的到来。


    陈星瑜轻哼一声，走向后台的另一侧。


    尚志成这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己声音，也不摆班主的架子了，一边走，一边主动向陈星瑜低声介绍：「那是三洋马戏团的班主杨天材，他们的节目应当是魔术，另外还有洪福班、新光团，和我们是同行，还有就是富盛杂耍团。」


    陈星瑜面似恭敬地朝几位班主点了点头，随着尚志成一起在化妆镜前坐下。


    「哟，尚班主，你们怎么这么晚？」


    两人刚沾到板凳，一旁富盛杂耍团的班主便笑问起来：「我们几个刚才还在说，尚班主就是沉稳大气，城主的私宴都掐着点到，难不成，这次是做好了准备，打算一举夺魁了？」


    这话实在是引战，原本对尚志成还有点笑脸的几个班主，眼神里全都现出了警惕。


    「哪里哪里，邵班主别瞎猜，」尚志成看了眼身边的陈星瑜，「刚才车子在路上出了点意外，所以才晚了，幸好还能赶上。」


    「意外啊……」那邵班主似乎有点不依不饶，「听说您班里的名角赵星儿今日出了万阳城，该不会就是这么个意外吧？」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尚志成心头火起，连牙都咬了起来。


    陈星瑜在他身边轻轻一笑：「您说星儿啊，唉，也是可怜，昨日他遇到家里二叔，说是母亲病了，急得跟什么似的，非要回乡去探望。尚班主看他一片孝心，当然不能阻拦，当下拨了银子让他赶紧回乡。要我说啊，星儿能遇到这样的好班主，真是好福气呢！」


    邵班主碰了个软钉子，轻飘飘横了陈星瑜一眼：「这位小哥是……？」


    「啊，」尚志成回过神来，伸手搂过陈星瑜的肩膀，「这位是本班的青衣，今晚的擂台……」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赛冷思突然「哎」了一声，紧接着，一道黑影从他面前飞掠而过，瞬间已扑进了陈星瑜的怀里，接着转身撩起小白爪子，就在尚志成的手背上挠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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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志成吃痛地收回手，这才发现是只小黑猫，骇然道：「这是谁家的猫，吓死我了！」


    赛冷思还没开口，小黑猫已经一阵急促的「喵喵喵」，两眼瞪着尚志成，一副气愤不已的样子。


    陈星瑜板着脸，指尖戳上小猫后脑：「你还知道回来？」


    小黑猫回头：「喵~~~」


    一边叫着，一边在他手臂上打了个滚。


    赛冷思凑近：「小叛徒，你以前是他家的猫？」


    俄罗斯美女奇怪扭头：「赛，这不是你的猫吗？」


    尚志成捂着手背崩溃：「到底谁的猫？」


    陈星瑜终于忍不住笑了：「谁的猫不重要，班主，您的手没事吧？」


    那笑意清浅，却似乎是从心底里直直散发出来，连陈星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的他，眼角弧度温柔，淡淡的喜悦透过黑白分明的眸子，如海浪般一重又一重，将所有人的情绪都勾得上扬。


    后台明亮的化妆灯灯光下，他整个人如同一汪清泉，将明亮尽数吸收，又柔柔地散发出来。


    后台里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就连刚才一直不给他们好脸色的邵班主，此刻也禁不住抹了把脸，才堪堪控制住自己，没跟着痴笑出来。


    尚志成也跟着大家傻笑了几声，这才反应过来，摸了摸手背上被抓出来的红痕：「没事没事，这猫还挺有礼貌的，抓得轻，不打紧。」


    小黑猫依旧兇巴巴地，对着尚志成「呲呲」地唿着气，被陈星瑜一巴掌拍在小脑袋上。


    「原来真是你的猫！」赛冷思有点依依不捨，「被我捡到两回，都养出感情来了，好可爱啊！」


    两位女士亮晶晶的眼神都投了过来，小黑猫却一副护卫的样子，站在陈星瑜的手臂上，警惕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正闹着，花园里突然传来了皮靴踏地的声音。


    很快，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角儿们都来了吗？」


    一旁肃立的管家一喜：「高城主来了，请各位角儿到台上来吧。」


    陈星瑜和几位来打擂台的「角儿」都站了起来，那位俄罗斯美女嫣然一笑，也跟着他们走了两步。


    陈星瑜朝她点了点头，不出所料，舞台角落里的那架钢琴，便是为她准备的。


    还没走出两步，皮靴声已经到了门前，众人站在台上一角，向着走入的贵人们行礼，陈星瑜微微低着头，向高城主看去。


    高城主这个名字听起来威风，总让人感觉是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可如今见到，却是中等个头，大圆脸、塌鼻樑，一张大嘴的嘴唇极厚，如两根香肠般挂在脸上，别有一番憨厚的味道。


    可奇怪的是，本该和他一起进来的南北客人们不见踪影，只有高城主一人进房，还带着一众侍卫。


    见众人站在一旁，高城主伸出一只胳膊招唿着：「别忙着演出了，大家都出来，坐到桌边。」


    一众表演者都一头雾水，只得下台来走到长桌之旁，班主们忙围拢了上去，长一声短一声地寒暄着，极尽讨好之言。


    高城主此刻却似乎并没有打招唿的心思，只对着走出后台的陈甫同点了点头。


    他仰首来到餐桌主位，却又回头看着门前他带来的那堆侍卫，伸出胳膊招唿着：「来，带上来，让各位班主看看。」


    餐桌上的众人好奇地回头，却见自己带来的司机、下人全都被绑了起来，在几个侍卫的监察下排成一排，缩在门口。


    当下便有人要发火，却见两个高大兇勐的侍卫推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来人身材高大壮硕，脚步却有些踉跄，全身的衣衫多有破损，贲张的肌肉从破烂的衣衫中显露出来，露出数道深深的伤痕，连脸上也血迹斑斑，赫然就是方成钢！


    「啊——「两个美女发出了小声的尖叫，赛冷思更是一脸惊恐，躲进了俄罗斯美女的怀中。


    高城主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请各位来，不过是想图个热闹，没想到在寿诞这样喜庆的日子里，竟然有人对我的城主府起了心思。」


    「我城主府可以说是如同铁桶，苍蝇都难飞进，但这个人，」他指了指方成钢，「不知怎么就进了我城主府，还意图试探我府邸的秘密。」


    高城主冷冷一哂：「那必然是冒充了在座哪位的随从，浑水摸鱼进了帅府。所以……」


    他微微向前俯身，凑近了赛冷思，眼神冰冷：「大家都看清楚点，是谁家的随从，可别认错了！」


    这指认的味道太过明显，赛冷思被他盯得白了脸，从俄罗斯美女怀中直起身来：「城主，您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高城主冷笑，「我只是碰巧知道，赛小姐和城西的方老闆是好友，而这个小伙子，据说正是方老闆的侄子。」


    赛冷思冷哼一声：「高城主，您这么攀扯是什么道理？我赛冷思在万阳城的好友不说一千也有八百，是不是所有人的亲戚朋友都要我负责啊？」


    高城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既然如此，」他打了个手势，「那我可就把他收监了。」


    赛冷思看也不看，扭身坐在了餐桌边。


    桌上不少人都露出鄙夷的神情，连那个俄罗斯美女都坐得离她远了三分。


    陈星瑜不动声色地坐在座位上，眼神却一直在方成钢身上扫视。


    眼看着军警们凶神恶煞地把方成钢带出了房间，临到门口，他被五花大绑下的手指突然抖动两下，在一个极小的范围里画出一个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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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眼神一凛，不动声色地轻轻扫向赛冷思，却见她此刻正低着头，心情颇郁闷地给自己倒着酒。


    侍卫的唿喝声从院子里传来，似乎还有拷打之声，赛冷思倒是没什么反应，周边一圈被绑着的下人们全都缩了缩肩，交换着惊惧的眼神。


    这群人中有个小姑娘，这会儿正哭得梨花带雨，脸上的妆都花了。外面声音一起，她就冲着俄罗斯美女叫了起来：「姐姐，姐姐救我！」


    「高城主，您都已经抓住可疑之人了，怎么还绑着其他人？」异国美女的声音里打着颤，却强自镇定地向那小姑娘走了两步，「阿芙洛拉这么个身娇体弱的，难道也是刺客？」


    高城主冲着俄罗斯美女憨厚一笑，肥厚的嘴唇朝两边扯开：「这倒是我的不是，快，把安娜小姐的妹子解开，看看，把小美女都吓成什么样了！」


    在座的各位都见他如此，都浅浅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位高城主没有上来就乱杀一通。


    被绑着的下人们更是面露感激，赶紧学着那位小姑娘朝着自家人奔去，以求松绑。


    大厅里一时有些混乱，那已经哭得腿软的小姑娘，甫一松绑立刻朝安娜奔去，脚步瘫软踉跄，几次都差点跌倒。


    路过彭乐身边的时候，她似乎是没走稳，在他五花大绑的手臂上蹭了一下，身子朝旁边一歪。


    陈星瑜就站在她身边，条件反射地伸手扶了一把。


    那小美女扭头看向他，小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却突然勐一张嘴，一根牛毛细针激射而出，直直朝陈星瑜的眉心刺来。


    与此同时，她脚下勐然向后一蹬，踢向彭乐腰侧，把此刻唯一能赶来救援陈星瑜的人死死拦在身后。


    陈星瑜在看到方成钢的手势后便有些走神，此刻细针的银光在眼前闪烁，他本能地侧首去躲，却敏感的感觉到身侧黑影一闪，竟是坐在身边的尚志成不知被谁打得飞起，狠狠朝他的方向撞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喵」的一声厉喝，小黑猫从陈星瑜怀中冲出，一巴掌拍歪了那根牛毛细针，紧接着一跃而起，小白爪闪电般地向那女孩脸上抓去。


    阿芙洛拉却一改先前的懦弱，拼着脸上被抓出血口也不退步，拔出头上闪亮的髮簪，再次前沖，尖端直指陈星瑜的咽喉，竟是要置他于死地！


    「大佬小心！」彭乐避开小姑娘踢向他的那一脚，正好滚到墙边一个带刀侍卫身边，干脆向后一顶，狠狠撞向侍卫的小腹，趁他吃痛大刀脱手，一个翻滚便压住刀刃，将缠住双臂的绳子向刀刃上狠狠划去。


    陈星瑜此刻已回过神来，直接矮身避过前方激射而来的髮簪和侧边撞来的尚志成，还轻轻託了尚志成一把，小姑娘的髮簪擦过他肥壮的颈脖。


    可怜的尚班主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哀哀叫痛。


    此刻大厅里已经一片混乱，安娜手中一把短刀朝对面的邵班主捅去，而刚才被捆绑的「下人们」有一大半都挣脱了束缚，和侍卫打得难分难捨。


    拳风掠过，彭乐已经挣开绳索，挡在了陈星瑜身前，一边戒备着一边急问：「怎么回事？」


    陈星瑜侧身躲过不知从哪里丢过来的一只高脚杯，反手拿出熨斗，低声急速说道：「陈甫同虽然是城主派，但恐怕并不想受任何人的控制，他要的，是控制高城主，直接获取城主的秘密。」


    两人刚矮身后撤两步，身后一柄大刀砍来，彭乐扭身抬手，一拳击在袭击者腋下，竟生生扛住了大刀的劲道。陈星瑜默契挥手，熨斗咣地一声打上那人额头，把桌子上的果盘带倒一片。


    正混乱间，邵班主被俄罗斯美女逼得跳过桌子，正落在两人身旁：「怎么回事？你们和陈甫同不是一伙的？」


    「谁跟他是一伙的？」彭乐气得要开骂，「我们是绿林好汉！」


    「卧槽，今天真是来齐了！」邵班主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大伞，硬生生把飞跃而来的俄罗斯美女顶回了桌子那边，「你们绿林好汉也搞美人计？」


    「什么美人计？」彭乐呸了一口，「你是什么，城主派？都是城主派他们为什么打你？」


    邵班主也呸了一口：「姓陈的胃口太大，想独吞！」


    安娜和阿芙洛拉从两侧攻了过来，彭乐和邵班主对视一眼，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两相交错，各自在陈星瑜身前身后护了两招，又向着对面的美女扑去。


    大厅里一时间喊杀阵阵，被击打的痛哼声此起彼伏。


    陈星瑜被两人护得周全，此刻干脆静立其间，观察着大厅的众人。


    这次的晚宴，陈甫同显然是有备而来，应该是暗地里和高祖德取得了合作，大批侍卫都为他所用，一起围攻在场的其他主播。


    马戏团的杨天材看起来应该是npc，一手武术出神入化，无人能近身；洪福班和新光班的班主显然相互之间认识，配合默契，而两人的跟班中有几人也疑似主播，手中的道具奇奇怪怪。


    而陈甫同这位始作俑者，此刻却依然老神在在，十分有绅士风度地拿着红酒杯，和坐在上首，一脸气愤的高城主碰了一个。


    而刚才还神气活现的高城主，此刻却不知被什么限制了，动弹不得。


    大厅里乒桌球乓打个不休，陈甫同似乎有些不耐烦，脸上却露出个温和的笑来，俯身在高城主耳边说了什么，将他的配枪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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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巨大的枪声响起，餐桌上的水晶吊灯摇晃两下，轰地一声落了下来，在餐桌上摔得粉碎，大厅里所有人都是一震，向两人看来。


    「怎么，想用抢威胁我们？」


    邵班主一声冷哼，一旋身扣住了俄罗斯小姑娘的手腕，手中黑伞的边缘已卡上了她的颈侧。


    大家此时才发现，那把伞的边缘，全是寒光闪亮的刀刃。


    小姑娘细白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邵班主言重了，」陈甫同露出笑脸，「所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我只是……」


    众目睽睽之下，陈甫同枪口一转，竟对准了坐在主位的高城主。


    「你……你要干什么？」邵班主喃喃，「疯了吗？」


    俄罗斯小姑娘冷笑一声，一个侧翻，任由铁伞在颈侧再次拉出一条血线，飞身扑到陈甫同身前护住他的要害。


    「陈甫同，你敢——」高城主咬牙切齿地开口，只是，还未等他说出威胁的的话，枪声再次响起，高城主两个膝盖鲜血飙出，已被打得粉碎。


    灼热的枪管抵上了他的太阳穴。


    「高城主，」陈甫同笑得和蔼可亲，「事已至此，以后就听我的，如何？」


    不可一世的城主此刻已经痛白了脸，跌坐于主位之上，垂头不语。


    一时间，大厅里一片寂静。


    「诸位，显而易见，我已经取得了此地的控制权，所以……」


    陈甫同亮出自己的光幕，城主阵营的标志在光幕中央熠熠生辉。


    而标志旁边，还有一张经过系统认证的契约，凡签约者皆推陈甫同为城主阵营的队长，放弃最终的道具分配权。


    笑面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加入我，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大厅一侧的巨大座钟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已经是夜里11点56分，分针每转过一圈，时针便咔地一声跳过一格，城主的生日马上就要到来，只不过生日party已经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


    「疯子！」在场的主播都恨恨地骂了起来。


    几个绿林阵营的主播黑着脸，调出光幕，不情不愿地重新选择了城主阵营。


    另有几个原本就在城主阵营的，紧张对视一眼后，看向了邵班主。


    邵班主嘆了口气：「抱歉了兄弟们，大势已去，我也是没办法。」


    他打开光幕，操作两下，在推选契约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陈星瑜和彭乐。


    「彭乐？」陈星瑜笑问，「要改阵营么？」


    「改个屁！」彭乐呸了一声，「谁要让这个傢伙当队长？他今天能够为了道具背叛高城主，明天就有可能为了独占积分背叛你们，跟他一个阵营，我傻吗？」


    几个主播都不由自主地别开了眼光。


    「两位还真是有骨气啊！」陈甫同笑眯眯地开口，「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哦！」


    「不跟你怎么了？众目睽睽的，有本事你来咬我啊！」彭乐脱口而出。


    陈甫同倒是很有些涵养，直接忽略了彭乐的气话，看向陈星瑜。


    「别看我，」陈星瑜摊手，凑过去低声对陈甫同说，「我被系统限制了，没法改阵营。」


    陈甫同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片刻后，他冷笑一声：「不愿改便大方承认，没必要扯什么理由，我没有对你们赶尽杀绝，而是在最后截止时间之前，给你们机会重新选择，本就是希望能够双赢。」


    「我并不讳言我的贪婪，我就是想要独吞阵营最大贡献者的道具，而你将获得的是生命和自由。」


    陈星瑜无奈一笑，向陈甫同招了招手，把自己的光幕展示给他。


    「喏，就是这样。」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陈甫同说，「所以说，我其实无所谓阵营，反正到最后也是输，只是想知道最后的答案罢了。」


    陈甫同一言难尽地看了陈星瑜半晌，这才动了动嘴唇：「但如果你赢了呢？如果你赢了，那就是所有人全部都要死，我不能冒这个险。」


    「行吧，」陈星瑜耸耸肩，「那你要怎么处理我？」


    话音未落，屋角的大座钟发出「噹噹当」的响声，零点到了。


    陈甫同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几位是才入副本几次的新人，大概还不知道，阵营战……」


    尖锐的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话音，半空中急速掠过一条细长的黑影，一柄长鞭如灵蛇般破空而来，直指陈甫同咽喉。


    一直护在陈甫同身前的安娜立刻挥舞短刀相迎，电光火石间已交换了十数招。


    清冷的女声在刀与鞭的交击声中响起：「阵营战，不同阵营间的主播可以兵刃相向，不论生死，快走！」


    瞬间两人又过了近十招，人影分开，众人这才看清，挥舞着长鞭的，竟是一直都在一旁柔弱躲避的赛冷思。


    陈星瑜反应极快，两女交锋之际，他已将手中的熨斗塞进一张翻倒的餐椅之后，拉着彭乐向大门的方向撤出。


    熨斗中的蒸汽滚滚而出，不一会儿，大厅里浓雾瀰漫。


    接着蒸汽的遮掩，两人疾速扑出小楼，身后，轻巧的脚步声跟缀而来。


    「赛小姐。」陈星瑜挥出熨斗，把守在小楼外侧的侍卫打翻在地，「主播？」


    「是。」赛冷思喘了口气，鞭梢抖动，砰地一声关上了小戏楼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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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980x2c13直播间：


    【卧槽真没想到，赛冷思居然也是主播！】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伪装流？这主播的身份也太隐秘了】


    【绿林阵营里人才辈出啊，多亏了她，不然咱宝贝有得一场恶战】


    【唉，有什么用，到现在，20个主播里16个城主派，也就这么3个绿林好汉，小鱼还是个第三阵营】


    【说到绿林好汉，方成钢去哪儿了？】


    三人干翻了小楼前的守卫，快速扑向花园，陈星瑜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一股不祥的预感勐然自心底涌起。


    城主府里的气场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了变化。


    小楼外，黑暗缓缓压迫而来，湿冷的空气丝丝缕缕地包裹着几人裸露在外的肌肤，如锋利的细针，沿着肌肤毛孔的开口渗入体内，带来无法忍受的寒意。


    原本点在花园中的灯笼熄灭了大半，剩下的也仅剩微光摇曳，似乎马上便要熄灭。


    眼角余光中，翻腾的黑色触手在小楼灯光的边缘蠢蠢欲动，黑雾缓缓瀰漫。


    陈星瑜与彭乐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惊讶，城主府的防卫破了！


    就在此时，小戏楼的灯勐地一闪，陈星瑜只觉得本在身侧试探地黑色触手蓦然一闪，已没了踪影。


    「糟了！」陈星瑜骇然转身，向着戏楼内扑去。


    楼内的主播们此刻也察觉到了异样，各自拿出道具戒备。


    「咯咯，咯咯咯咯……」


    骨节摩擦的诡异声响在一片寂静的大厅里响起，原本低着头的高城主缓缓抬起头来。


    憨厚的圆脸之上，挂起了诡异的笑容。


    高城主双目血红，肥厚的嘴唇向两边拉起，几乎咧到耳边，露出焦黄的一口利齿。


    前胸的马褂胀起，似乎有无数肢体从身体中长了出来，想要穿体而出。


    不少主播惊叫起来。


    见此情形，陈甫同当机立断，「砰砰砰」三枪射出，子弹从高城主的脑侧射入，又从另一侧爆出，带出一蓬血花和灰白的浆液。


    高城主的尸体轰然倒地。


    这变故来得实在太快，大厅里的主播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只呆呆地看着持枪而立的陈甫同。


    「操，还城主阵营呢，这会儿把城主都嘎了还搞个屁啊！」邵班主呸了一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陈甫同脸上也没了笑容，他伸手擦了把溅到脸上的鲜血，「老子现在就是城主！」


    满戏楼的人都愕然看向他，此刻小楼大门一声巨响，在战斗中早已摇摇欲坠的大门，终于轰的一声拍倒在地。


    看着快步走入的陈星瑜，陈甫同满脸戒备：「怎么？反悔了？可惜时间已过，你们……」


    陈星瑜一把推开他，两眼紧紧盯着趴倒在地的高城主：「别自恋了，我们不是来加入的。」


    小楼外，一阵寒风吹过，花园里的灯火全部熄灭，黑暗缓缓挤压而来。


    「咯，咯咯咯……」诡异的骨节扭转声再次在戏楼内响起。


    方才已被打烂脑袋的高城主趴伏在地上，腹部却像是垫了一块什么东西似的，突兀地拱了起来。


    破碎的脑壳和膝盖伤口处，有微微的黑雾瀰漫，后背的马褂被撑出尖锐的突起。


    刚才被枪弹打碎的膝盖上黑雾萦绕，白骨从伤口处支棱出来。


    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好几只漆黑的触手争相从高城主背上挣脱，在空中狂乱地挥舞。


    高城主的尸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慢慢站立起来。


    「麻烦了！」陈星瑜后退一步，紧接着咬破手指，在空中划下一道弧线。


    「你要干什么？」尚在画符的手指被陈甫同勐然抓住，符篆尚未成型，此刻没了力量束缚，立刻开始飘散。


    符咒被打断，陈星瑜如遭重击，勉强咽下冲口而出的一口血，厉声道：「彭乐！」


    彭乐刚才被侍卫阻挡晚了一步，此刻见此情形，立刻咬破手指接上，可他的血怎么可能与天师灵血相提并论，勉强续上的符咒虽然勉强成型，却难以为继，只堪堪将高城主身上的黑影压制。


    那黑影却不肯放弃，不断聚集着力量，对着彭乐手下的封印疯狂撞击。


    「你疯了吗？」陈星瑜看着陈甫同的眼睛，「现在不封住，等会儿谁能扛得住黑影的攻击？」


    「谁说我控制不住？」陈甫同依旧死死拉着陈星瑜的手腕，「陈星瑜，我辛辛苦苦才做成这一局，由不得你捣乱！」


    「大佬别理他，这他妈就是个疯子，谁要抢……」


    彭乐在一旁苦苦维持着封印，此刻手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已经控制不住。


    在黑影最后一次勐力撞击之下，封印符咒轰然碎裂。


    彭乐胸口如遭重创，哇地吐出一口血，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被赛冷思扶住。


    封印已破，高城主身体上的黑影立刻暴涨，整个身体蓦地升上了半空，黑雾如同无数肢体，从他的身体中伸展出来。


    楼内楼外的黑雾终于连成一体，小楼内灯光全熄，强大的压力笼罩而来，大厅中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下蹲了一蹲。


    陈甫同首当其冲，他却并不理会，手中的白朗宁艰难扭转，却是对准了陈星瑜！


    枪声响起的同时，陈星瑜已向一旁躲去，但黑雾重压之下，动作始终是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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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闷哼一声，肩头血花飞溅，身体也被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跌倒。


    「你他妈……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打自己人？」彭乐怒极，拼命顶着压力迈动步伐，向陈甫同撞去。


    陈甫同被他撞得趔趄，终于放开了陈星瑜的手腕，可他却并未收手，在黑雾重重的压力之下，竟然在站稳的一瞬间，立刻对准陈星瑜的心脏，又开一枪！


    「大佬！」彭乐惊恐回神，竟试图用手去阻挡那颗子弹，可又怎么可能赶得上？


    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白朗宁的枪口火光一闪，子弹旋转着穿越空气，带着炽热的波动，直直向陈星瑜的心脏飞去。


    突然间，一道黑影闪过，小黑猫一跃而起，用自己的身体阻隔在陈星瑜与子弹之间！


    黑色的皮毛正正朝向子弹射来的方向，小黑猫却扭着头，视线一直停留在陈星瑜的脸上，大眼睛中满是不舍。


    旋转的子弹穿透空气，触上了小黑猫的皮毛。


    灼热的弹壳把纤细的猫毛烫得捲曲，焦煳的味道盖过温柔的沉香，弹头触到黑猫轻薄的皮肤，血痕初现。


    但是，一切都在此刻停止。


    【主播发动主动防御技能：时间凝滞，持续时间10秒，倒计时开始：10，9……】


    黑雾冻结在空中，压力不再。


    小黑猫目光中的温柔与不舍依旧，陈星瑜已经一把薅住它的后颈软肉，把猫拎到了自己眼前。


    「跟你说过多少遍，」陈星瑜咬着牙，声音阴森森的，「不许再丢下我一个人！」


    他扬手在小猫额头使劲弹了一下，却牵动了肩上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小黑猫乖乖地被他拎着，一动也不敢动，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似乎有一丝郝然。


    陈星瑜别开了眼睛：「等会儿再和你算帐！」


    把乖乖不敢动弹的小猫塞进衣服口袋，陈星瑜随手把那颗子弹调转了个方向，拉着一动不动的彭乐和赛冷思，疾速沖向小戏楼的大门。


    10秒钟转瞬而过，小戏楼里的一切动作重新接续。


    黑影的压力依旧在增加，主播们各自掏出道具抵抗，白朗宁的子弹再次疾速前沖，只是被调转方向后，噗地一声射入陈甫同的右肩。


    在他的面前，陈星瑜三人已消失不见。


    「什么情况？」彭乐晃过神来，已经被拉到了小楼门外，楼内一片譁然，道具发出的光亮一闪一闪，闷哼与惨叫频起。


    赛冷思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说了声「多谢！」


    「不用，」陈星瑜捂着肩头，细细的血流从指尖涌出滑落，「你和方成钢约的什么地方？」


    赛冷思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在城主府东南角。」


    「好。」陈星瑜放下染血的手指，从背包里掏出一盏画着蝙蝠的南瓜灯，递给彭乐。


    彭乐愣愣地接过灯：「……万圣节？」


    「你知道的还挺多，商城只有这个卖，」陈星瑜瞪了他一眼，「点起来，矿石我已经放好了。」


    一旁的赛冷思已经递上了火柴，灯火点燃，三人身周的压力蓦然变轻。


    「走。」陈星瑜按着肩部伤口，朝着赛冷思挥了挥手。


    黑暗在四周翻腾，小楼里打斗与唿喝声不断，三人共用着一盏灯，在城主府的小径里穿行。


    前方突然传来轻响，三人都敏感地停了下来，赛冷思把手中的南瓜灯塞进陈星瑜手中，长鞭一甩，已准备迎战。


    「是我，快走！」低沉的嗓音在前方响起，方成钢高大的身形出现在灯火照耀之中。


    他几步走到三人面前，引着他们又向前走了几步，已到达城主府的围墙边。


    也没见他怎么动作，这个大高个瞬间便上了墙头，然后一手一个，跟拎猫似的，把三人从高墙一侧拉起，又在另一侧放下。


    高墙之外，停靠着一架马车，马蹄包布，车上挂着风灯，灯光十分温暖，显然也经过了矿石的处理。


    寂静的万阳城夜晚，寒风唿啸，黑影重重。马车无声地穿越大街小巷，驶向西城。


    第41章 万阳城


    马车在寂静无声的道路上行进，风灯的光亮如同利刃，在浓稠的黑暗中开出一条生路。


    马车内，彭乐和方成钢坐在一边，赛冷思扶着陈星瑜坐在对面。


    陈星瑜肩头的鲜血已有止住的迹象，他轻轻喘了一口气，兑了两颗红药吞下，挑眉看向赛冷思：「你们是故意的？」


    被看破了最核心的安排，赛冷思也没必要再掩饰什么，干脆点头道：「是。」


    「我们早就盯上了城主府，也曾经安排人以侍卫的身份混进府中，却一直未能探查到那些神秘矿石存放的位置。但你们今天也看到了，城主府中即便到了夜晚，也不会被侵蚀，所以我们推测，高城主应当是将那些能救命的石头，放在了城主府的地下。」


    陈星瑜点了点头：「但地下相比地面更加难以探查。所以你们假借偷偷探访，故意让方大哥被擒，用最省力的方法接近矿石的所在。」


    他抬眼看向方成钢：「最后的结果如何？」


    「探到了矿石的存放地，的确与地牢相连，但城主府只是个临时储存点。从探查到的矿石来看，很有可能是粉碎了山中的矿石又经过处理而成。我用道具探测过，石块中蕴含了很强烈的能量，却不知到底是什么。不过不用着急，所有的矿石我们都运出来了，可以慢慢解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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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成钢说完，马车里一片寂静。


    他疑惑地抬起头，马车里另外三个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怎么？」方成钢立刻警觉起来，「我做错什么了？」


    彭乐竖起1根手指：「108个字！方大哥你刚才一口气说了108个字！」


    说着他伸手往方成钢额头探去：「你没发烧吧！」


    侧头避过彭乐搭上来的手指，方成钢扫了一眼对面两人憋笑的脸庞，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再不说话。


    后颈到耳根却红了一大片。


    彭乐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难道方大哥平时话少是因为害羞？


    这个认知让他大为兴奋，赶紧又找了个话题拉着他聊起来。


    陈星瑜静静靠在马车的车壁上，微笑着闭上眼。


    衣兜里轻轻一动，小黑猫钻了出来，轻轻爬上陈星瑜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细细地喵了一声。


    温暖的舌轻轻舔上陈星瑜的手腕，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痒，陈星瑜闭眼按住它的小脑袋。


    细白的手指在小猫脑袋上戳了一下，他声音里还有几分气恼：「谁让你自作主张替我挡子弹，嗯？」


    小黑猫一愣，抬着小脑袋向他看过来，目光中似乎满是新奇。


    几秒钟后，小猫又低头舔了一下他的手腕。


    冰凉的鼻头蹭在手心里，熨贴了手心的灼热，陈星瑜睁开眼睛，瞪了它一眼，手指微动，把小猫的身体转了个边。


    指尖轻柔抚上小黑猫的皮毛，准确地寻到刚才被子弹灼伤的地方，轻轻捻了捻。


    烧焦的毛髮纠结成焦脆的小团，在手指的捻动下簌簌成灰，陈星瑜的指尖轻轻触到被子弹划伤的伤口，小黑猫微微瑟缩一下。


    陈星瑜睁眼挑眉：「现在知道疼了？」


    迎上小黑猫略有讨好的眼神，他一副要使劲按下去的样子，口中嘟哝着：「就是要让你疼一疼，才会长教训！」


    指尖却放轻了力道，从背包里拿出一颗红药，碾碎了煳在它的伤口上。


    赛冷思坐在他身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人一猫互动，一脸的姨母笑。


    车行不到二十分钟，已经到达了西门的城墙边，车夫喝停了车子，立刻有人提着灯拉开车帘：「今晚的守卫松懈，几位是要连夜出城吗？」


    方成钢看了陈星瑜一眼，陈星瑜立刻点头道：「我没事，投奔陈甫同的主播里也有你们的人，就算不曾接触过核心机密，多多少少也会影响你们的行动，留在城中恐怕夜长梦多。」


    方成钢点了点头：「其他的联络点已经都撤离了。」


    之后的事情全由绿林安排，几人下车后迅速穿过城墙下的地道，到了另一边再换乘马车，天蒙蒙亮的时候，已经到达了绿林的大本营。


    说是绿林，说白了，其实就是山中的一窝土匪。


    高祖德刚刚当政初期，面对不少不符管制的夏家下属，採取了高压措施，凡是不服他的人，重则杀头抄家，轻则赶出万阳城。


    被压制的众人流落山中，慢慢形成了一股反抗高祖德的力量，便是这些所谓的绿林。


    「卧……槽，原来你们躲在这样的地方，」彭乐感嘆道，「怪不得城主死活都找不到。」


    在众人眼前，是万阳城西的一座高山。


    山高入云端，深深的峡谷犹如被人一斧噼下，相对的山岩垂直而立，山谷中还奔腾着一条大河。


    而绿林的根据地，就在这悬崖峭壁之上。


    「自从得知那些石块似乎隐藏秘密，我们便在这里建了一个前哨站，」赛冷思指着那些悬棺道，「对面就是城主运碎石的栈道，一会儿你们也能看见。」


    悬棺群之下，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土路，一行人缓缓上行。


    小心翼翼地爬过一处悬棺，彭乐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脚下，万丈深渊就在眼前，奔腾的河水在峡谷中咆哮，脚下的碎石被不小心蹬洒下去，还未落地便已看不清踪影。


    「大佬，你要不要紧？」


    陈星瑜右臂的枪伤，在红药的作用下已经好了大半，但他毕竟是个心疾患者，山爬到一半已经脸色苍白，这会儿拉着用作安全绳的藤蔓，细细地喘着气。


    初生的阳光透过山谷的缝隙，打在他的脸上。


    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这会儿毫无血色，更是如雪一般，衬得他乌黑的眉眼如同水墨。


    一阵清凉的山风吹来，拂过他额间的碎发，饱满的额头完全露出来，更显露出优越的眉眼。


    再加上清瘦的身体，衣衫被风吹动的时候飘然若仙。即便是爬山也优雅的身姿，更如从画中走出一般。


    「这位……兄弟……」绿林的一位npc已经看直了眼，「要不，咱们再歇歇？」


    「不必，」陈星瑜喘匀了气，「不要因为我拖累了你们的速度。」


    他略有忧虑地看了眼对面山崖，「那边，就是传说中的万阳古墓吧？」


    「对，」那位军官眯着眼睛看向对面，山崖的那一边，一条细细的栈道盘山而上，消失在浓稠的云雾中。


    那军官看了两秒，转身对陈星瑜道：「对面的那条栈道通向一座古墓，在这边建立岗哨之后，我们仔细观察过，万阳城的市政每三天会派人上来，昨日刚来过一次，所以大家不用担心，我们此刻爬山不会被发现。」


    陈星瑜和彭乐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那条栈道：「你们这两天多注意下对面，城主很快就会再次派人上山来，石块的採集量也会比往常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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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随行的一位山民嚮导奇怪地插嘴，「话说以前咱们也是能去对面的，只是后来高城主上位后，一直限制山民们去往古墓，再后来，山中不知怎的就出现了鬼打墙，除了万阳城市政的那几个人，没人能再进入到古墓之中。


    「山中有古墓，这竟然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陈星瑜皱了皱眉，「山民们去古墓做什么？」


    「哟，你不知道啊，也难怪，外地人可能不清楚，咱们这山里，可是住过高人的！」


    「高人！」彭乐十分感兴趣地凑了上来，「什么样的高人？高人坐化后不是要上天的么？又跟古墓有什么关系？」


    那山民盯着彭乐的小丸子看了半晌，倒是对他那求知若渴的眼神十分满意，解释道：「你们听我慢慢说啊，相传咱们万阳城在很久以前，来了一位高人，他在西面的山里住了半辈子，因为会医术，治好了很多人，万阳城的百姓都很爱戴，待到高人去世，老百姓上山去给他送行，这才发现，他竟然住在山上的一座古墓上面。」


    彭乐听得眉飞色舞：「你们怎么知道那是古墓，挖开了的？」


    「是哦，就是那位高人挖的，」那人一拍大腿，「听说啊，那座古墓里有一个很大的法阵，好像是是镇着什么怪物吧。那高人留下话来，让万阳城的百姓就把他葬在古墓里，再用石头雕一个等身石像，放在古墓前，说要永远镇守在那儿。」


    「嗯嗯，然后呢？」彭乐着急，「老百姓到古墓去，难道是去祭拜？」


    「嘿嘿，小伙子，别急啊，听我慢慢说。」几人又开始向山上攀登，那位山民倒是爬得轻松，还能一边走一边讲故事，「当年的百姓就按照高人的要求，把他葬进了古墓，又雕刻了石像，放在古墓旁。」


    「再后来，又有一位高人来到万阳，也是一样葬在古墓，这就成了个传统。百姓们猜测，这山里一定有龙脉，才会吸引这么多高人来此，渐渐的，歷代万阳城的城主都会交代后人，把自己葬在古墓之中，再在古墓前立下雕像，守护万阳城的子民。」


    「从高人那会儿到现在，葬在古墓里的守城者大概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山民指了指山间的石块，「那些矗立在古墓前的石像，经过那么多年的风吹雨打，当然会有所破损啊，有些村民就会把石像的碎片带回家，在搬入新居的的时候拿来镇宅。」


    「你想啊，歷代城主都是杀伐之辈，连死后都能镇住一方土地，放在家中，宵小虫蚁当然不敢侵犯，就连那些活死人，见了石像碎片，也是要避而远之的呢！」


    「活死人也怕这些石头吗？」彭乐终于攀到了山寨入口的平台，伸手把陈星瑜拉了上来，「那你们直接把那石头放一颗在身上，不就不怕活死人了？」


    「哪有那么简单啊！」村民憨厚地笑了，夏城主在的时候，山中偶尔也会有精怪到城里去捣乱，那时便是身为管家的高城主，去了好多趟古墓，带回来些石头的粉末，放在路灯里燃着，可保万阳城夜里平安。但后来活死人来了，这灯火便只撑得住前半夜，后半夜真要防活死人，还是高城主请了不知哪里的高人，教咱们挂镜烧符，还日日施法，才能保得万家平安。」


    他话音未落，山寨守卫的两名队员已经笑了起来：「老吴啊，你又在给新人讲古？怎么跟村口的老爷子似的，就这么喜欢这些传说故事？」


    老吴连连向两人鞠躬，「嘿嘿嘿，我也就是讲来消遣，你看，这位小哥本来上山上得气喘吁吁，听我把故事一讲，可不就不知不觉上来了嘛！」


    众人都闹笑起来，自有人接了陈星瑜三人去休息，一路上，老吴依然说个不停，不过这回都是些绿林山寨里的乐事趣闻，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快到房间的时候，陈星瑜突然笑问一句：「老吴，您说的那位夏城主，该不会也葬在那古墓中了吧？」


    老吴正在和几个小兵约晚饭，听他这么问，随口便答道：「那是当然啊，夏城主守护万阳城十几年，可是有名的将军呢！当年他身陨，高城主伤心至极，用最高规格厚葬，好几百人敲锣打鼓送到山里去的，到现在都还有人专门把守。逢年过节的，咱们山里人和万阳百姓，也会在家里供一供他的牌位。」


    山洞里空阔，说话都带着回音，「牌位」两个字在空气中来回震盪。


    陈星瑜站在自己的门前，垂头笑了笑，走廊火把的光在微微跳动，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多谢！」


    「这有什么？」老吴大大咧咧一挥手，「你们没爬惯山的肯定累了，先休息休息，回头我来叫你！」


    绿林好汉条件艰苦，房间十分简陋，石墙之下一张小小的行军床便是所有家具了。


    陈星瑜从口袋里抱出小黑猫，放在自己胸口上，仰面躺了下来。


    小猫自昨晚被凶以后就乖巧至极，这会儿趴在他胸口打了个呵欠，歪头拿小白爪抱过陈星瑜的手指，拉到口中轻轻磨牙。


    「你说，」陈星瑜在它尖锐的齿尖上点了两下，「那个傻瓜，怎么就把自己搞得那么惨？」


    「喵？」小猫不明所以，向前爬了两步，陈星瑜的唿吸已变得轻柔。


    小黑猫轻轻爬到青年的锁骨旁，用冰凉的小鼻子轻轻蹭了蹭他的下颌，挨着他闭上了眼睛。

 第136页

    前几天一直奔波劳累，昨夜又是熬夜又是受伤，陈星瑜已经精疲力尽，本还想和小黑猫再说说话，可身子一躺平，意识很快就模煳起来。


    恍惚之中，他好像又回到了城南摘星苑的小楼中。


    今天他又病了。


    好像是在学校上体育课的时候，不过是和同桌打了一会儿羽毛球，他便脸色煞白唿吸困难，吓得老师赶紧叫了救护车。


    还是那老一套的检查与处置，回到家，已经是夜里10点。


    陈星瑜躺在床上，无聊地盯着天花板。


    楼下隐隐传来父母说话的声音。


    「你要开始培养振豪？是真的要放弃星瑜吗？」那是妈妈稍稍提高的声音。


    「你怎么能这么想，」爸爸的声音传来，「你也知道，星瑜这身体，今后就只能在家里养着……现在你还指望他继承家业？」


    母亲似乎沉默了很久：「家业什么的我并不执着，但星瑜……你必须保证他能过上无忧的生活。」


    「那是当然！」父亲道，「他是你儿子，也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不管他？振豪是个好孩子……」


    他们又说了什么，陈星瑜并不关心，他裹着薄被起了床，光脚小心地走到阳台上，把自己塞进懒人沙发里。


    天上的星星很亮，邻居家的别墅却还没有灯光。


    陈星瑜缩了缩脚。


    夏哥哥今晚回来得好晚，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新鲜事情？


    想起那天被夏哥哥从湖边拉回来，陈星瑜才知道他居然已经搬到了隔壁。


    夏哥哥说，他只是暂时住在这里，等过段时间，他又会去别的地方住一阵，然后再去旅行。


    旅行啊……


    楼下的父母还在说家业什么的，陈星瑜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只想，如果能有一笔小钱，也许他也会四处走走，去看看世界上的新鲜事情和新鲜的人。


    如果可以和夏哥哥一起去……


    微弱的灯光穿过草坪，现出那个少年的身影，陈星瑜急急欠了欠身子，想要和他打声招唿，心脏却勐地一悸。


    强烈的刺痛自胸腔深处泛起，如同有烈火烧灼，陈星瑜的唿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眼前的星光变得模煳，旋转的视野让他再也无法支撑住身体，只能瘫倒在沙发上艰难地唿吸。


    或许，爸爸说的是对的。


    他这具身体，说不定真的无法支撑到成年，爸爸要找人继承家业，便只有同为陈家血脉的陈振豪。


    所以陈振豪对他不好，爸爸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妈妈曾经给过陈振豪难堪，也表明过自己的态度。


    所以陈振豪即便再怎么恨他，也不敢真的做什么，只是在他面前恶形恶状，惹他心烦而已。


    他其实并不算太在意，他的世界已经够让人烦心了，何必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浪费时间？


    可他真的很想去旅行，去看看书本里那些有趣的事情，或许在什么时候，能遇上同样在旅行的那个人……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重，连眼泪都从眼角落了下来，黑暗一团一团，将他包围。


    意识渐渐变得模煳，脸颊上却似乎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过。


    身体被轻柔地抱起，一股暖流缓缓自那双手流过身体，轻柔地按摩着心脏，无助颤动的心肌终于慢慢恢復正常。


    「夏哥哥……」他使劲仰着头，想看清楚来人的脸。


    「乖，别乱动，好好睡觉，睡醒了就好了。」少年的声音是一贯的温柔。


    「我想……」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把那个愿望说出了口，「我想和你一起去旅行。」


    「那要等你长大一点，」少年的声音里含着笑，暖流变得更加温和，全身上下都变得舒爽，「等你能跟上我的步子，我们才好一起去旅行。」


    陈星瑜点了点头，把脸埋在那个充满温柔沉香的怀抱中，酣然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晚饭时间才悠悠醒转。


    尚未睁开眼睛，他便感觉到有什么挨在脸侧，一动一动，带来一阵痒意。


    再睁眼去看，一片乳白的小肚皮就在眼前，细而柔软的绒毛轻轻搔在鼻端，随着他的唿吸而柔柔拂动。


    小黑猫伸着一只小白爪，垫在陈星瑜耳旁，另一只则松松搭在在的脸颊边，做出个护卫的姿势，下巴枕在他的额发上，睡得正香。


    陈星瑜垂眸笑了笑，拿鼻尖顶顶小黑猫的肚皮，柔软的肉垫轻轻拍上了他的侧脸。


    惺忪的眸子微微睁开，一人一猫的唿吸相闻。


    气氛似乎有些怪异，陈星瑜与小猫对视了几秒后，收敛了笑容，用手指把小猫戳了个跟斗。


    小黑猫喵呜一声，翻身爬起来，歪头看着他下床，房门却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彭乐兴沖沖地嚷嚷着：「大佬，你说对了！陈甫同真的派人去加采碎石了！」


    随后就是一愣：「诶，你耳朵怎么这么红？被蚊子咬了么？」


    陈星瑜伸手摸了下耳尖，眼神略略躲闪：「冬天哪儿来的蚊子，你看到采碎石的人了？」


    「嗯嗯嗯，」彭乐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快来，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带你去看。」


    绿林山寨的前哨是一处突出的小山崖，下方有岩石遮挡，看对面栈道的情况一览无余，栈道上的人却很难发现这边。


    陈星瑜把小黑猫放在肩上，和彭乐一起趴在山崖的岩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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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已经西斜，余晖照在栈道上，十几个市政的苦力正不情不愿地等在半山的岩洞边。


    又过了好一会儿，岩洞中才抬出不到十筐碎石，两方立刻争吵起来。


    大概是顾忌着天色将晚，带头的市政工人频频看向西沉的太阳，又骂骂咧咧几句之后，还是指挥着苦力们背上了背篓，蹒跚着向山下走去。


    「安排人去拦截了吗？」陈星瑜轻轻摸着小猫的后背，听他发出唿噜唿噜的声音，「你们把城主府里的存货一扫而空，而市政之前的频率是三天一次，陈甫同今天就派人来补货，显然是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嗯，」方成钢点了点头，「安排了。」


    话音未落，对面的栈道底下已经出现了几个蒙面人。


    蒙面人个个手持大刀，锋利的刀刃反射着夕阳的光，向着那些劳工噼砍而去。


    劳工们早已被吓得肝胆俱寒，哪里还顾得背后背了什么，丢下背篓就跑。


    蒙面人们紧随其后，一直把市政的人们赶到城边，这才带着缴获的碎石回到山寨。


    「走，看看去！」彭乐心急地跑向蒙面人们，捞了一把碎石来到陈星瑜面前。


    未经灼烧的石头呈现出鲜艷的红色，断面光滑，如水晶般反射着周围的灯火。


    陈星瑜将一小块红色的石头捏碎，轻轻放在鼻端。


    沉默半晌，他的脸色变得凝重。


    「这不是石头，」他抬头看向身前的三位主播，「是血！」


    第42章 万阳城


    「血？怎么会是血？」彭乐瞪大了眼睛，「血也会凝结成这样的结晶吗？那市政三天一次背回去好几背篓，那得多少血才行啊！」


    没人能回答彭乐这一连串的疑问，但大家的心情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沉重。


    晚饭后，陈星瑜一个人来到石洞前，遥望着万阳城的方向。


    或许是距离古墓太近，入夜后的山间并无万阳城中那种恐怖的压力。


    彭乐来到他身边，戳戳小黑猫的额头：「大佬，我有点想不明白，咱们为什么要劫持搬运碎石的劳工啊？城里没了碎石点灯，居民们不是更加危险了吗？」


    虽然已经知道了那「碎石」的成分其实是血，彭乐还是本能地选择了原来的称唿。


    小黑猫对着他唿唿了两声，扭头窝进陈星瑜的肩窝。


    「劫持能够驱魔的碎片，并不是为了让城里更危险，而是想逼城主派放弃山中的迷阵。」陈星瑜解释道，「咱们在城里的时候你也知道，万阳城的居民们宵禁已经成了习惯，各种小摊在黄昏的时候就已经回家，人们也会尽量避免在夜里出行，所以说，即便没有了驱魔的碎片，对万阳城居民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我明白了！」彭乐恍然大悟，「这一天的时间里，陈甫同如果没被黑化的高城主干掉，也一定会去探索古墓。你这是干脆给他们提个醒，如果他们能解开山中迷阵，我们也正好可以趁虚而入。」


    「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我琢磨着，应该还是有其他途径的，否则这个所谓的阵营战，就成了一边倒的事态，对于直播观众而言，还有什么乐趣呢？」


    「还有……」


    「按照赌场那个市政工人的说法，这山里是有阵的，你也知道，天师阵法多会设在灵气充沛之地，以长久吸取天地灵气来维持效果，连德康医院的灵气浓度都超过平常地方几十倍，而这里距离古墓不过这么点距离……」


    陈星瑜伸出手，在半空中画出一道显影符，符篆尚未成型，便已在空中飘散。


    「是有人人为截断了灵气来源？」彭乐很快明白过来，「怎么可能？」


    「不是截断，是……」陈星瑜的眉目勐然一凛，声音由梦呓般的犹豫变为肯定，「我一直就觉得奇怪，伏魔阵所在地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诡异的东西，如此说来，应该是被篡改。」


    彭乐惊讶地看了他半晌，目光不由自主投向远方万阳城的点点灯火，喃喃道：「这操作有点眼熟。」


    德康医院附属幼儿园的伏魔阵，便是被人篡改，变成了血祭的邪阵。


    如今万阳城中，处处都透着诡异，倒是和德康医院有些相似之处。


    此时已经入夜，两人站在山崖边，远方的万阳城灯火灿灿，一派和平。


    只是他们知道，再过不到一个小时，那翻滚在城池上方的浓厚的黑云，就会变成浓稠的黑雾，丝丝缕缕伸入城内，凝成黑色的触手。


    不知明日太阳出来的时候，万阳城的人们，又会被灌输怎样的记忆？


    这一日是满月，圆盘般的月儿洒下银辉，照亮了对面山崖的细长栈道。


    「我们问过山民们，从栈道尽头的岩洞穿过去，就是传说中古墓的位置。」赛冷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们一直怀疑，那座古墓才是万阳城最终的秘密，但却始终无法探查对面的情况。」


    「迷阵的确是棘手，」陈星瑜道，「你们这边应该探查过不少次了吧？」


    「是，」赛冷思露出担心的神情，「入夜的时候，方成钢已经又带了一只小队，去了古墓探查，现在还没有消息。」


    「其实不必……」


    陈星瑜的话说了一半，声音便轻了下去，眉头皱起，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几人都随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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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活死人？」


    远处的山路上，十来个衣衫褴褛的活死人围成一圈，向着山谷奔跑，似乎还抬着一顶火红的花轿。


    彭乐一拍身旁的岩壁：「当初抢我们的马车也就算了，这会儿又抢花轿，他们是抢交通工具上瘾吗？」


    「你们也被截过？」一个守卫恨恨道，「妈的，也不知这些活死人到底有多能吃，整天跟准备冬眠似的储备粮食，咱们这边都已经救下过好几拨了……」


    说着他便招唿了几个队员：「走，跟活死人抢人去！」


    「等等！」陈星瑜突然道，「我也去。」


    赛冷思不明所以，但经过了昨日一役，她已经对陈星瑜有了充分的信任，当即点了一个小分队，直接让陈星瑜指挥，还特意找来一个大个子，嘱咐道：「这是阿壮，山里人，之前因为家里人生病，一直背着家人上下山，非常稳妥。星瑜你……」


    若是平时，陈星瑜大概会一口回绝，但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他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趴在了阿壮宽厚的背上。


    小黑猫唿唿了两声，又被弹了额头，这才不情不愿地窝在陈星瑜的肩窝上，一同上了路。


    活死人们在山间飞奔，小队则从山崖间不断接近，过了不多久，两只人马已经接近。


    「不要拦截他们，」陈星瑜低声吩咐，「跟着，只要能保证人质安全，我们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去哪里。」


    活死人们虽然只剩下了骨头，身手却十分矫健，一群人抬着花轿，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几个山民倒也不输对方，背着陈星瑜他们跑得飞快。


    一路飞奔，绕过山谷，活死人们终于在出山的路口处停下。


    小心翼翼地放下了花轿，领头的活死人犹豫了一下，掀开了花轿前方的红色布帘。


    「啊——」新娘子的尖叫声传了出来，接着，花轿中跌出一个女僕一个老妈子，还有原本抬轿的四个轿夫。


    轿夫们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胡乱挥打着手臂，避得远远的。


    而活死人们则挥舞着双手，冲着新娘子张牙舞爪。


    新娘子已经吓得几乎昏厥，侍女和老妈子抱作一团。


    「妈的，要不我们冲出去算了！」绿林小队长一脸愤慨。


    「不用，我来就行。」


    随着陈星瑜平静的声音响起，他已经缓缓走出了藏身之处。


    跟在他身后的赛冷思一惊，想要把人拉回来却已经晚了，一众活死人被他的脚步惊动，全都转头看了过来。


    彭乐已经绷紧了神经，双眼不断扫视着那群活死人的双腿，从背包里拿出了铁棍。


    然而奇怪的是，活死人们并未生气，几个骷髅见到陈星瑜，居然还兴奋地碰了碰肩。


    白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众活死人却挤挤挨挨，直朝陈星瑜瞅过来。


    赛冷思突然一阵恍惚，这情形居然让人感觉如此熟悉，就活死人们看到陈星瑜的这个样子，下一秒会不会拿出照片来求籤名，或者拿出手机来求合影？


    她被自己的想法狠狠刺了一下，不由得摸了摸手臂，打了个寒战。


    山口的小路上，陈星瑜笑眯眯地朝活死人们挥了挥手，又指了指瘫倒在地的那一群人，示意由自己来和他们沟通。


    新娘子惊恐地看着这个突然跳出来的人，已经张开了口，尖叫却含在了嗓子眼里。


    淡淡的月光下，青年润白的脸庞反射着温润的光芒，精緻秀丽的眉眼带着诚挚的笑容，让薄雾氤氲的夜晚都跟着美好了起来。


    「别怕，」陈星瑜的声音清朗温和，「万阳城现在不太平，如果是路过，还是连夜赶路吧，如果本来就要去万阳城，那就等几天，去……」


    他偏头想了想，指向梨荥村的方向：「前面有个温泉小村，环境很好人也不错，去那儿借宿几日，也就好了。」


    原本惊恐的众人，在他的预言安抚中慢慢镇定了不少，见有陈星瑜在中间挡着，那些活死人也并没有任何攻击的迹象，送嫁的老妇人拉着新娘子匆匆作了一礼，又赶紧把人塞进花轿里。


    轿夫们战战兢兢地看了那群活死人一眼，匆匆抬起花轿，试探着朝山外走去。


    花轿里传来新娘子的声音：「嬷嬷呜呜呜，我不嫁了！」


    嬷嬷好声好气地劝着：「小姐别怕，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些日子，到时候让姑爷亲自来接您！」


    新娘子更抗拒了：「不要！我……我想嫁给刚才那个人。」


    一阵寒风吹过，站在山口的活人、死人全都转头看了过来。


    陈星瑜：……


    远方，在嬷嬷的催促下，轿夫们迈开大步，飞一般地抬着轿子逃走了。


    众人再次转向对方，月光下，双方人马之间一览无余。


    彭乐上前两步跑到陈星瑜身边，手中铁棍一横，护着他低声道：「那些活死人，为什么不攻击我们？」


    陈星瑜嘆了口气：「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要攻击人。」


    「那他们……」那名小队长说了一半，突然卡壳。


    他一脸茫然地看了眼花轿消失的方向，这才艰难地续道：「难道，他们每次都是截下了人，然后送走？」


    陈星瑜嘆了口气：「我们都错了，城外的活死人其实分为两类，一类应该是由高城主的夺舍秘术所致，这种活死人十分兇狠，不分敌我，见人就杀，就如同那个被亲人藏了三个月的万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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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外一种，却有着和常人一样的智力，他们对人类友好，在万阳城外活动的时候，会视情况而言，劫持无辜的路人，把人送出万阳城的范围，也曾经在城内阻止我们去往城主府宅，甚至于……」


    陈星瑜看向彭乐：「你已经不记得了，我们从小香音冒险回万阳大剧院的那天晚上，原本是赶不上半夜十二点关门的时刻的。那个时候，有人从黑暗中冲出来推了我们一把，现在想起来，也应该是这类活死人中的一个。」


    陈星瑜每说一条，那群活死人便快速地点头点头，「啪！」又一个脑袋掉了下来，咕噜咕噜滚过两方人马间的空地。


    彭乐翻了个白眼，见怪不怪地帮忙捡了起来，丢还回去。


    气氛却不知不觉融洽起来。


    陈星瑜看了眼月光，冲着活死人们问道：「你们看见方成钢了吗？就是和我们在一起的那个大个子。」


    一个活死人点了点头，手指白骨指向山中。


    「他还在迷阵里，没有出来？」


    那具骷髅摇了摇头。


    「可以带我们过去吗？」


    没有多说什么，一众活死人转身走在了前面。


    众人愣了半晌，赶忙跟了上去。


    活死人们没有走山间的栈道，而是从另一处峡谷切入山中。


    狭窄的石缝只容两人并肩通过，把两只队伍拉成了一条细线，又编织在一起。


    陈星瑜走在带头的活死人身边，偏头看了他一眼：「你们一直都在这山里吗？」


    那活死人转过脑袋，空洞的双眼对着陈星瑜的肩头晃了晃，又点了点头。


    「有多长时间了？」陈星瑜轻声问。


    活死人举起手臂，两只食指在眼前交叉。


    「十年了啊……」陈星瑜轻轻舒出一口气，「一直在救人？」


    活死人开心地点头点头。


    「你们的首领呢？」陈星瑜又问。


    身旁的活死人一愣，陈星瑜肩上的小黑猫探出脑袋，悄悄亮出了小白爪。


    活死人一哆嗦，几个大步走到了队伍前方。


    陈星瑜：……


    石缝走到一半的地方，道路上飘起了淡淡的薄雾。


    一众人走着走着，意识慢慢地模煳起来。


    先是阿壮和小队长，不知怎的便跑到路边，一人抬起一块大石头，狠狠朝自己头上砸去，接着便是另两个山匪，睁着眼睛便往石壁上撞。


    三位主播则浑浑噩噩，只能面前维持基本的意识，也数度陷入迷茫。


    活死人们却完全不受影响，几人一拥而上，直接把这帮被迷阵诱惑的人们扛上肩膀，朝着石缝的出口奔去。


    过了那片诡异的区域，人们立刻恢復了清醒。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有刚才……」彭乐发出一声感嘆。


    原来迷阵还能让人失去意识，自我攻击，怪不得一直都没人能穿越迷阵探索古墓，今日若不是这几个活死人，他们恐怕也会全都折在这里。


    他们不由得担心起方成钢来。


    众人急切地看向石缝之外。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诡异异常。


    石缝的出口不在山底，而是距离地面近10米的一个裂口，洞口一块大石，下方便是从山外进入的岩洞。


    从裂口看出去，山谷内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形平地，月光照耀之下，平整至极，寸草不生。


    圆的正中央，一座破旧的小屋突兀而立，却影影绰绰，如幻影一般，似乎还在慢慢变淡，慢慢消失。


    房子是木质结构，典型的老屋，除了那一扇小门，再无任何入口。陈星瑜看了眼身后刚赶来的赛冷思和彭乐：「你们怎么看？」


    「感觉像是个陷阱啊！」彭乐探头从身前的大石上看过去，「明摆着只有一个地方可去，还不得不去。方大哥他们……就是去的这里？」


    陈星瑜转向那个活死人：「这里就是古墓？入口只有这一个？现在可以进去吗？


    活死人们点点头又摇摇头，举起手臂，直直指向天空。


    一众人都看向天空，黑丝绒般的天空中，一轮满月已过中天，渐渐西斜。


    「只能在午夜的时侯？」陈星瑜问。


    活死人们点头。


    「居然已经过了时间？可我们没法等到明天了……」陈星瑜低声喃喃。


    突然间，脚步声起，一个番役小队从他们脚下的岩洞中钻了出来。


    「卧槽，这次的山匪真他妈能打，连门口的迷魂阵也能直接打过来，」一个油滑的声音喘着气，「头儿，他们要扛不住了，怎么办？」


    「没事，他们知道的，扛不住自然会引进来。」小队长咳嗽两声，干脆停下脚步，就靠在石壁上休息。


    「引进来干什么？我们也打不过啊！」油滑的声音有些慌张，「还是说，除了迷魂阵，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武器？」


    「那是当然啊！」小队长点起一只眼，菸头一指前方的平地，「看到没有？老子们去年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就干了一件事……」


    他故意卖着关子，吊得几个人都心急问道：「做了什么？」


    小队长吸了一口烟：「地，雷！」


    他手臂一挥：「这条片平地下面，全部都是地雷！」


    他眼光斜斜投向山洞的方向：「只要那群人敢往里沖，砰！」


    菸头火红的光亮一闪：「所有人，瞬间就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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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洞上方，一众人的眼神都焦急起来，陈星瑜一皱眉，做了个向下的手势。


    活死人们反应极快，短短几秒，已经在一旁的斜坡上，用自己的身体，搭起了一座「人梯」。


    小队长的声音传来：「你刚才不是问，为什么不把那些山匪抓起来吗？因为根本不用抓，他们之前派来的人，已经全都折在了之前的迷魂阵里，但没人知道，里面还有更厉害的地雷阵。亏得他们还一直往里派人，真他妈傻逼。」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小队长神秘一笑，「谁叫咱们城主算无遗策？而且这个地方已经在那神秘古墓的范围内了，多大的声音都传不出去。」


    在话音的掩饰下，陈星瑜小队无声无息下了地，只一个照面，便将这只小队制服。


    陈星瑜一挥手，小队里立刻分出三人前去拦截方成钢的队伍。


    赛冷思长鞭缠住小队长的颈脖，狠狠一拉：「说，地雷阵中有没有可以通过的路线？」


    「没，没有，」小队长脸色煞白，「只有午夜的两刻钟，送肉鸡的时候会暂时失效。」


    赛冷思的鞭子又收紧三分：「什么肉鸡？在哪里？」


    「是，是人！」小队长已经崩溃了，艰难地发声，「今天的货都已经送进去了，这个点，地雷阵已经恢復，走不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岩洞的方向，金属交击的鸣响传来，夹杂着人们打斗时的闷哼。


    方才派出的三人显然并未能完成任务，方成钢的小队出来得很快，几乎只是一瞬间，方成钢高大的身躯便出现在众人眼前，一队人以极快的速度向地雷区域奔去。


    「哥！」赛冷思的叫声几乎破音，但远处的一声巨响将她的声音淹没。


    就在方成钢小队冲刺的前方，一个活死人在巨大的爆炸冲击下沖天而起，散乱的碎骨抛洒半空，映着皎洁的月光，如珍珠般洒落谷地。


    不知什么时候，一半的活死人小队已经以惊人的速度，从斜刺里插入了前方的空地。


    爆炸声连连响起，是活死人们在以身蹚雷，开闢出一条通往小屋的安全通道。


    「他们……」赛冷思着了急。一面是刚刚结成同盟的战友，一面是自己的兄弟。可要通过地雷阵，就总会有伤亡，她想不出办法，只得向陈星瑜看去。


    一直陪在陈星瑜身边的那个活死人小队长，此刻正用白骨支棱的手臂轻轻触碰陈星瑜的肩膀。


    如果他还有完整的一张脸，那张脸上一定带着温柔地微笑。


    他拍了拍陈星瑜的肩膀，突然站直了身子，右手抬起，拳头轻轻锤上心脏的位置。


    那是个祝福的姿态，即使是衣衫褴褛的白骨，做起来依然英姿飒飒。


    礼毕，他又抬起手，小心的、轻柔地，碰了碰陈星瑜左肩上，小黑猫乌亮的额头。


    「你……」陈星瑜惊讶地看着他，伸出手臂，似乎想要阻拦什么。


    他的手臂被轻轻挡了回来，活死人颇为狡黠地歪了歪头，向剩下的几个「部下」扬了扬手。


    那动作潇洒自如，仿佛他曾在曾经的戎马生涯中，无数次地重复。


    唿啸声起，活死人们勐地从石缝的边缘跳下，用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越过方成钢的小队，如一把锋利之刃，接续着前人未完的探索，狠狠地插入了谷地的地雷群之中，一路向着谷地中央的小屋奔去。


    「轰！轰轰！」一连串的地雷爆炸开来，大地在剧烈地震颤，铺天盖地的碎石和沙尘遮蔽了银白的月光。


    方成钢只在第一声地雷炸响的时候停住了动作，他喝停了队伍，在不断响起的爆炸声中，向下属们下达了命令。


    小队分散开来，绿林好汉们转过身，扑向在一旁看戏的守卫。


    而方成钢自己，则毫不犹豫地跟上活死人们的步伐，继续向着小屋的方向进发。


    岩洞旁的诸人早已看得热血沸腾。


    「走！」陈星瑜一挥手，一行人紧紧追着方成钢的步伐，向空地中的小屋跑去。


    月亮已经逐渐西斜，月辉洒下，空地中的小屋变得越来越模煳。


    透过滚滚烟尘，众人发现，原本开着的小屋大门，正缓缓关闭。


    最后一次爆炸声响起，小屋的门被冲击波强行停顿一瞬，前头的方成钢头也不回地沖了进去。


    「吼——」屋前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一只恶兽突然突破沙尘，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心里突然涌起一个词——地狱的看门狗。


    那是一只黑色的巨犬，几乎有半个房子的大小，三个一模一样却又兇恶异常的脑袋摇动着，对着众人咆哮。


    「不要恋战！」陈星瑜喊了一声，一矮身躲过地狱犬的一只大头，继续沖向小屋。


    「你们先走！」绿林小队长挥舞着大刀，狠狠噼向地狱犬的一只狗头，阿壮则一声怒吼，跳上了大犬的颈脖。


    剩下的绿林好汉们一拥而上，将地狱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


    陈星瑜、彭乐和赛冷思继续飞奔向前，脚步在沙地上几乎磨出火花。


    大门在缓缓合拢，距离门板不远的地方，最后一个活死人，在最后一次地雷的引爆中炸飞了双腿，此刻只剩下半个身体。


    它用力翻滚几圈，在屋门关闭之前，将自己的胸膛塞入门缝之中。


    三人终于到达门边，活死人的肋骨已折断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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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靠在门前，姿态慵懒而随意，仿佛不过是闲闲坐在杏花春雨的江南小巷，等待着友人的归来。


    三人对着他略一点头，沖入小屋之中。


    第43章 万阳城


    眼前蓦然一片黑暗。


    身后的门已牢牢关闭，小屋里却没有外窗，连微弱的月光也无法射入房中。


    「卧槽，这他妈是住人的屋子吗？连个窗子都没有。」彭乐喘着气抱怨了两声，伸出手去找陈星瑜的身影，却已经摸到了不远处的一只胳膊。


    「大佬，你怎么长高了？」他有些迷惑地问道，却只能听到自己急促而清浅的唿吸声。


    入手的布料粗糙，似乎还带着多处破损，手心里触到的胳膊冰冷滑腻，仿佛出了一身冷汗，似乎还带着一点微微的腥气。


    彭乐紧张地上前一步：「大佬，你受伤了吗？」


    无人回答，前方模煳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两点暗暗的红光。


    「呲——」有人在左侧的屋角划亮了一根火柴，摇曳的火焰照亮了赛冷思的脸，距离彭乐足有五六米远。


    火柴的光照亮了陈星瑜的身影，他正站在她身边，仔细查看着墙上的一处花纹。


    一根火柴将尽，赛冷思抬头看向彭乐：「愣在那里干什么呀？赶紧找找这屋里有没有木棍板凳腿之类的，帮我做个火把，这样一根火柴一根火柴地烧，多少都不够用的。」


    彭乐手中还捏着那只滑腻的胳膊，惊恐地看着屋角的两人，又缓缓将手中的东西凑到眼前。


    微弱的火光之下，密集的深绿色鳞片闪着微光，在他的手心中缓缓滑动。


    彭乐的视线缓缓上移，先前他摸着的衣料下，露出一只腐烂的手掌。


    再往上，褴褛的衣衫上，黑色的长髮披散，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歪着头，脖子上的白绫在日积月累之间已经变成了脏污的褐色，随着彭乐勐然松手的动作，男人的身体缓缓地在空中晃动起来。


    而那具尸体之上，绿色的蛇身沿着手臂向上盘绕，绕过尸体的颈脖，又向内折回。


    三角形的蛇头之上，暗红色的两眼好奇似的向彭乐的方向凑近，一条带着分叉的舌头缓缓抚上他的脸颊，「嘶嘶」的声音伴随着腥臭而冰冷的气息，缓缓喷在他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彭乐大声尖叫起来，把眼前的尸体勐地向前一推，兔子一样从屋子中间勐然窜到了屋角。


    尸体上青光一闪，一只小青蛇如影随形，直直朝着彭乐的后脑飞来。


    就在此刻，火柴的光跳了两下，随即熄灭。


    黑暗中，赛冷思一甩长鞭，准确地抽向彭乐的后脑，紧跟而来的青蛇被鞭稍缠住，被她远远摔到对面的墙上。


    骨肉碰撞、折断的声音传来，屋子里的血腥气勐然浓厚起来。


    「啪！」


    黑暗里，不知什么东西从房樑上掉了下来，落在距离三人不远的地方。


    「啪啪！」


    「啪啪啪！」


    先是一点两点，接着三点四点五点，物体从房樑上落下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最后，那声音竟如同落雨一般。


    小房间中的腥臭味越来越浓，空气也越来越冰冷。


    「大，大佬，你在干什么？」彭乐的嗓子有点哑，声音也发着颤，「那些个掉下来的，都是……什么啊？」


    在他俩身后，从第一根火柴熄灭开始，陈星瑜就掏出了西装口袋里的手绢，三下两下撕成细条，在黑暗中快速地编成细细的绳索，又从怀里掏出一瓶不知从哪儿摸来的威士忌，将手绢制成的绳索在威士忌里浸了浸，做成了一根灯芯。


    将「灯芯」塞进威士忌的酒瓶，他又擦亮了一根火柴，将「灯芯」点燃。


    「威士忌灯」的火光明亮，三人都有些不习惯地眯了眯眼。


    「天啊！」拦在两人身前的赛冷思轻声惊唿，长鞭差点脱手。


    黑暗的小屋里，密密麻麻的小青蛇相互盘绕，青色的花纹交织成复杂的图案，在火光亮起的一剎那，无数只蛇头高高昂起，暗红色的眼睛全都向着三人的方向看来。


    「卧槽，这么多？」彭乐的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大佬，怎么办？」


    小房间的空间并不大，门口已经被侍卫锁得牢牢的，很难离开，在火光照耀下，房间里根本没有任何家具，墙上连个窗户都没有，想要离开，还真是比登天还难。


    陈星瑜的目光依旧从容，居然从怀中又摸出一个小扁瓶，这次是一瓶俄罗斯人常带在身上的伏特加。


    他把伏特加丢进彭乐怀里：「含酒喷火会么？」


    彭乐：「？？？我是真天师，不是跳大绳的！！」


    赛冷思噗呲一笑，伸手把那酒瓶拿了过来，问道：「从哪个方向突围？」


    见彭乐惊讶地看向她，赛冷思嫣然一笑：「当舞女之前，我在杂耍团也待过。」


    「美女也表演这个？」彭乐死死盯着缓缓靠近的蛇群，却忍不住好奇。


    赛冷思瞪了他一眼：「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两人身后，陈星瑜冷静的声音传来：「先看看房间内的情况。」


    赛冷思点点头，仰首便灌入一口伏特加，急速喷出。


    彭乐手中灯火一转，赛冷思口中的伏特加已穿过火苗，高纯度的酒液立刻燃烧，如火柱般将室内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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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寒气，房间里，除了三人所站的屋角，已密密麻麻全是青色的小蛇，蛇群缓缓蠕动，密集的蛇身如海浪般高低起伏，一浪一浪向着三人扑来。


    「房梁！」身后传来陈星瑜的声音。


    赛冷思立刻仰头，斜向上喷出一口火焰。


    火光到处，房樑上除了那根吊死人的白绫，竟干干净净，一览无余。


    无需陈星瑜再吩咐，赛冷思已经甩出长鞭，鞭稍缠住横樑，只轻轻一翻，便坐上了上去。


    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并无威胁，再次放下长鞭。


    待三人都上了房梁，地面已经被青蛇浪潮完全覆盖。


    「大佬，现在怎么办？」彭乐趴在房樑上舒了口气。


    陈星瑜看着地面上的层层蛇浪，看了眼赛冷思：「你和方成钢之间有通讯工具吗？」


    「没有，」赛冷思柳眉微皱，「进入副本之后，商城就不再出售超越这个时代的物品，现实中的电子设备也带不进来。」


    她又扫视了一遍地面：「他只比我们早几秒钟进来，怎么就不见踪影？」


    「那就只好试试我们的法子了。」陈星瑜安抚地拍了拍赛冷思的胳膊，沖彭乐一点头，「追踪符，右虎符。」


    彭乐一愣，却立刻醒悟过来，立刻从身上掏出几张符纸一只炭笔，笔走龙蛇，画出几张半虎符。


    「这……」赛冷思一脸惊讶。


    陈星瑜一边仔细观察着身下的蛇海，一边缓缓解释：「这是天师追踪符的一种，用于寻找盟友。通常在繁杂的环境下使用。先与盟友约定好，一枚虎符谁拿其中的哪一半，此人在进入秘境通道之时，便在通道口处留下这一半符篆。来寻人的，只需要将此符补全，便能找到正确的入口。」


    「可是大佬啊……」彭乐已经听话地将那半张符天女散花般撒向蛇海，「咱们什么时候和方大哥约好的啊？」


    「之前在城主府，方成钢在出门的时候，用绑着的手画了半张追踪符，但当时我以为是画给赛小姐看的。」


    赛冷思茫然摇头：「我不懂什么符啊法的，如果他真的是画符，应该不是画给我的。」


    「所以……」陈星瑜没有把话说完。


    他和彭乐同出一个师门，却连着两次分配到同一副本，已经够巧合了，此时再遇到天师高人的机率小到不能再小，却依然碰到了方成钢……这其中，会不会有人为操控的因素？


    沉吟之间，彭乐洒下的符纸已有了反应。


    大部分符纸没有任何反应，却有一张，在半空中便燃烧起来，幽幽下落之处，正在那个吊死鬼的脚下。


    「这他妈……」彭乐爆粗已经越来越顺口，「确定不是耍我吗？」


    符纸轻飘飘地落在蛇群之上，下方的青蛇却如同被烫到了一般向外散开，露出下方的地板。


    方才进门时并未在意，那处地板上竟有一个小小的活板，若是站在蛇群之中，将活板向上拉起，便能打开地下的入口。


    符纸在活板门上幽幽燃烧，火光照亮了上方悬挂的尸体。


    刚才彭乐摸到青蛇的地方，蛇影无踪，露出尸体的森森白骨。


    自彭乐推过那么一下，那吊死鬼就一直在空中缓缓晃动，此刻正好转到正面朝向三人，歪曲扭断的颈脖颤颤巍巍地悬在粗大的麻绳之上，长长的头髮垂向一侧，半腐化的面孔在火光的闪烁下，仿佛显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陈星瑜紧紧皱着眉，举起手中的「酒精灯」又朝那尸体晃了晃。


    「怎么了？」赛冷思脸色苍白地看着那具诡异的尸体，握紧了手中的长鞭。


    「那条大蛇呢？」陈星瑜轻声问道，「就是之前彭乐抓住的那条。」


    经他这么提醒，两人才勐然惊觉，现在小屋的地板上，全是手指粗细的小蛇，而之前的那条大蟒，完全没了踪迹。


    「是不是……」赛冷思的目光在地板上扫视，声音打着颤，「被那群小蛇给淹没了？」


    「不是。」陈星瑜的声音笃定，手中的火苗扫向屋樑一角，缓缓停住。


    不只什么时候，那条巨大的青蟒已经爬上了屋樑，粗大的身体盘绕在檩子上，将两根手臂粗的木条挤压得咯咯作响。


    三人惊惧的目光下，青蟒滑动着身体，头颅缓缓高昂，竖瞳里反射着闪烁的火光，做出了攻击姿态。


    三人不由自主地又将目光投向了下方的活板门。


    彭乐回头看了眼陈星瑜和赛冷思，咬了咬牙：「妈的，豁出去了！」


    他勐然从房樑上站起，三两下脱掉外衫，跨过前方的赛冷思，拿过她手中还剩的半瓶伏特加。


    将伏特加淋上外衫，他一扔空瓶，将外衫袖子往火苗上一撩，衣服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彭乐最后看了仍旧皱眉趴伏的陈星瑜一眼，决然挥动那一团火焰，朝三人身下的蛇群扑去。


    于此同时，房樑上的青蟒扑了过来，大口张开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尖利的毒牙反射着火光，粗长的信子勐然射出。


    赛冷思轻叱一声，长鞭甩出，鞭稍上寒光一闪。


    不知她推动了什么机关，长鞭刷拉拉地翻出一熘刀刃。


    鞭稍缠上毒蛇信子，刀刃切下，那蛇信子却韧性异常，一时间竟无法奈何。


    下方传来一声惨叫，衣衫上的火光蓦然熄灭，彭乐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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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冷思这边正与青蟒角力，闻之轻轻一颤，被青蟒使劲一甩，滑落房梁。


    巨大的蟒尾甩过，将陈星瑜紧紧缠住，蛇头甩脱了赛冷思，又缓缓向陈星瑜的方向转来。


    但陈星瑜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依旧皱眉思考。


    9980x2c13直播间：


    【天哪，宝贝快想办法，你的熨斗呢？拿出来打它啊！】


    【啊啊啊，主播这是吓傻了吗？快点行动啊？】


    【还想什么想？这可不是装酷的时候！你以为你皱个眉就能有办法吗？】


    【死定了死定了，这主播在团队里出谋划策可以，让他独拼毒蛇，我看悬】


    【我感觉小鱼宝贝不至于被吓傻，他是不是感觉有哪里不对？】


    【那……不是，就是不对啊！我都迷煳了】


    【怎么回事？】


    弹幕里飘过一片问号，而陈星瑜这边也有了行动。


    他的腰际被蛇尾紧紧缠绕无法动弹，却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自制酒精瓶，拿出了粉红熨斗。


    但奇怪的是，陈星瑜并没有主动解困，只是摆出了防御姿态，另一只手迅速打开光幕进入商城，买了一大把蓝药。


    光幕左上方悬浮的直播微缩界面里，又是一片问号飘过。


    陈星瑜顾不得去看弹幕，抓起一把蓝药便塞入口中，硬生生吞了下去。


    商城药物入喉即化，药效发作，陈星瑜眼前的一切如同隔了一层水幕，突然闪动了一下。


    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那条大青蟒的巨口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陈星瑜一挥手，熨斗中的蒸汽将蛇头逼回，他反手又兑了一把蓝药。


    再吃！


    第二把蓝药下口，苦涩的药味在舌底瀰漫，陈星瑜轻轻闭了闭眼，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手术之后咽下的无数药片，苦涩却让人空虚。


    空虚的感觉并不长久，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水幕晃动得更加剧烈，视线抖动几秒，画面突然像是被熔化的蜡油，自上而下地垮了下来。


    陈星瑜费力地睁开眼睛，伸手抹了把脸，手肘便不小心便碰到了膝盖。


    他动作一顿。


    陈星瑜虽然没有彭乐高壮，但也算高挑，手肘要碰上膝盖，此刻的姿势必然怪异。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身子。


    手脚活动艰难，身周也没有太大的活动空间，半晌后他确定，自己此刻正如同婴儿般，手脚蜷曲在一起。


    有微弱的光束横亘在身前，而眼前似乎充斥着半透明的液体，正随着他的动作而慢慢晃动，将视野变得更加模煳。


    不仅视野模煳，脑子里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浓厚的雾，思绪完全无法连贯，不一会儿便一片空白。不过是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状态，这么简单的判断，也用了很长的时间。


    不对，这太反常了！


    陈星瑜艰难地伸出双臂，在身周摸索。


    他好像被关在了一个卵型的空间里，黏腻的液体外，是触感坚硬的外壳。


    卵……


    陈星瑜涌起不祥的预感，又停顿了一会儿以后，他停止了动作，一点一点地回头去看。


    身后，细长的青色蛇尾一晃而过，却在他微微转身时再次不见踪影。


    难道……


    陈星瑜闭了闭眼，手臂慢慢摸向自己的颈脖后方。


    冰凉细长的蛇尾亲热地缠绕上他的手臂，滑腻的感觉让人汗毛直竖。


    陈星瑜忍着噁心，一点一点地顺着青蛇的蛇身摸上去，在触到自己肌肤的那一刻，手指一顿。


    小青蛇的蛇头，整个地扎入了他后颈的大椎穴之下。


    察觉到这个事实，陈星瑜立刻感觉到，颈脖后方的肌肉里，有什么在一拱一拱，几下之后，青蛇细细的身体又扭动着钻入少许。


    陈星瑜：……


    怪不得刚才会产生那么逼真的幻觉，竟然是这条小青蛇在暗中操控。


    可以想像，若是没有及时发现幻境的问题，就让它就这么一点一点钻入嵴椎，进入大脑，他便会永远存在于幻境之中，而身体，也成为这条蛇的食物，被消耗殆尽后，这条蛇便会破壳而出。


    对了，破壳而出。


    陈星瑜咬牙掏出熨斗，挥动着手臂，砸向身周的蛋壳。


    在黏腻的液体之中，力道被抵销得厉害，而颈后的小青蛇，似乎也感觉到了威胁，拱动地更加用力了。


    思维再次混乱起来，满是青蛇的房间似乎又在眼前一闪，陈星瑜甩了甩头，第三次兑换一把蓝药吞下。


    小青蛇似乎也在发力，一阵刺痛从颈椎后传来，痛得他身体一缩，离前方的蛋壳都远了一些。


    不能这样……


    陈星瑜艰难地收回熨斗，一手拉住蛇尾，一手掏出一根「赵师傅的针」，对准蛇身扎了下去。


    道具效果发作，银针消失，小青蛇的身体僵住了。


    思绪勐然清晰了不少，但唿吸却陡然困难起来。


    似乎那小青蛇与人之间的连接，是让他能在这粘稠液体中唿吸的关键。


    此刻小青蛇不知生死，却断除了他在黏液中存活的可能。


    陈星瑜屏住唿吸，挥手向前游动两步，再次掏出熨斗，向着前方的蛋壳狠狠砸去。


    一下，两下……


    蛋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陈星瑜的肺中的氧气已经到了尽头，额头上青筋暴起，他调整了熨斗的方向，将尖端对准缝隙，用尽力气，用尖端砸向那条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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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蛋壳终于被砸开一块破口，只剩下一层薄膜将他与外界阻隔，陈星瑜拼着最后的力量，用指甲在薄膜上撕开一道缝隙。


    黏液涌向出口，向蛋壳外淌去。


    陈星瑜顾不得其他，现将鼻尖凑近破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新鲜的空气和着涌出的黏液一起被吸入鼻腔，他剧烈地咳呛起来。


    鼻腔连带着整个气管都在狠狠灼烧，眼泪也止不住地往外流淌，但现在没有时间可浪费，黏液的涌出让包裹在外层的黏膜垮塌下来，压缩着他的空间。


    陈星瑜死死忍住下一轮剧咳，挥动酸软的手臂，终于从黏膜中爬出，随着黏液的流淌，滑到蛋壳之外。


    满地都是黏煳煳的液体，蛋壳的碎片，一片狼藉。


    陈星瑜不敢迟疑，一落到地上，便朝怀中摸去。


    幻境里用来做酒精灯的威士忌还在。


    陈星瑜用威士忌将手指洗净，握住空瓶的瓶口位置，将玻璃瓶狠狠向地面砸去。


    一时间玻璃碎片飞溅，他跳出一块特别尖锐的，从怀中掏出手绢。


    手绢被扭成麻花咬在牙间，陈星瑜深深地吸了口气，左手在颈后摸索出合适的位置，右手捏着那块尖锐的玻璃，朝着蛇头扎入的地方稳稳划了下去。


    尖锐的疼痛自伤口处爆开，痛得让人发狂，陈星瑜死死咬住口里的手绢，即便如此，嘴唇还是被牙尖割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顺着嘴角滴落。


    终于，僵直的蛇头有了松动的迹象，陈星瑜将手指探入伤口，用手绢一角卡住毒蛇的尖牙，一把将那条青蛇拽了出来。


    鲜血噗地一声从后颈处喷出，陈星瑜将青蛇摔下，用脚死死踩住。


    一旁破损的蛋壳还在向外缓缓地流淌出黏液，空气中充满了腥臭的气息。陈星瑜从背包中拿出几颗红蓝药片塞入口中，掏出怀中那瓶伏特加，直接倾倒在后颈的伤口上。


    剧烈的刺痛让他的意识恍惚了几秒，陈星瑜松开紧紧压住伤口的手指，观察了一下血液的颜色。


    血色鲜红，看样子这种小蛇的毒性主要就在麻醉与幻觉方面，这让他稍稍放心。


    等感觉血液流出的速度减缓了，他立刻按住那条依然僵直的青蛇，手起瓶落，用碎玻璃将蛇头斩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也顾不得满地狼藉，颓然坐倒在一地黏液之中。


    第44章 万阳城


    不过是缓了缓唿吸，陈星瑜立刻站起身来，抬目四望。


    房间里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一盏油灯在墙壁上悠悠亮起，照亮了整间小屋。


    先前空旷的地板上，竟然密密麻麻挤满了大小不一的「蛋」。


    每个蛋都有一人多高，蛋壳微微透明，在灯光的照射下，好几个蛋中都影影绰绰有着人影和细长的小蛇。


    「沙，沙沙……」不远处响起轻微的摩擦声，一颗蛇卵微微地摇动着，似乎有人要从中破开蛋壳。


    蛋壳蓦然出现一道裂痕，内里的人又砸了两下，却似乎因为力量不够，再无突破，只将蛇卵微微撼动。


    陈星瑜拿出熨斗，尖端对准那道缝隙，使劲砸了下去。


    蛋壳破开，内里的人似乎受到了激励，指尖聚集力量戳破黏膜，黏液流出，带出一截鞭梢。


    是赛冷思。


    陈星瑜费劲地将鞭梢在手掌上挽了两圈，如同拔河一般，把赛冷思从蛇卵中拉了出来。


    一落地，赛冷思便剧烈咳呛起来，陈星瑜趁着她还未反应过来，已经压住她的颈脖，用鞭梢上的一把短刃划开蛇头入侵的伤口，将青蛇拉了出来。


    熟练地消毒过后，陈星瑜直接割下赛冷思的一截衣袖，塞在她手心里压上伤口。


    赛冷思疼得几乎要晕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调匀了唿吸，边喘边说道：「谢谢！」


    陈星瑜已经到了另一个蛇卵边，熟练地砸开蛋壳，把彭乐拉了出来。


    「卧槽，大佬你轻点！」彭乐好不容易喘过气，却被陈星瑜一把按在了地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星瑜已经手起刀落把他后颈的青蛇拉了出来。


    「原来就是这东西害人！」彭乐白着脸呸了一口，一手拎起小青蛇，摔在面前，把蛇头砸了个稀烂。


    陈星瑜看了眼他泄愤的动作，低声道：「方成钢不在这里，他不过比我们早几秒钟进来，难道是还在哪颗蛇蛋里么？」


    话音刚落，幻境中活板门的位置突然一震，一颗蛇卵被掀开的活板推倒，骨碌碌滚到了墙角。


    方成钢方正的脸出现在洞口处。


    「你们可来了，赶紧下来。」


    「哎哟，说曹操曹操到。」彭乐笑了起来，一个箭步便冲到了活板门边，「方大哥，你刚才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很多蛇，似乎是竹叶青，我被蛇群包围，后来是点了火才从中逃脱，」他看向陈星瑜，「我比你们早一点从蛇卵里出来，找到了这个门。你们快下来吧，地牢里有些奇怪的东西。」


    陈星瑜和赛冷思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迈步向前。


    彭乐依旧站在原地，似乎是打算殿后。


    方成钢将活板门完全掀开，侧身让在一旁，等着三人过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赛冷思长鞭勐然甩出，带着寒光的鞭梢指向方成钢咽喉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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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陈星瑜飞针射出，斜斜打向方成钢胸口。


    彭乐则直接上前，双手擒拿，逼向方成钢的双眼。


    「你们干什么！」方成钢一声怒吼，侧身避过赛冷思的长鞭和陈星瑜的飞针。


    彭乐的双手已到眼前，方成钢伸手握住彭乐手腕，堪堪和他力量相抵。


    而此刻，陈星瑜的第二根飞针无声无息袭来，恰好在他分身乏术时才到达他的胸口下方。


    「叮！」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盾牌在他身前悄然升起，赵师傅的针撞上屏障，滚落在地。


    「你不是方成钢，你究竟是谁？方成钢去哪儿了？」彭乐与他较着劲，连声逼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方成钢】突然大笑起来，彭乐只觉得和自己角力的宽厚手掌突然缩水，变得又细又凉，再定睛看去，眼前哪里还有方正的壮汉，明明是刚才吊死在房中的那具骷髅！


    他一惊之下松了手，连退两步，护住后方的陈星瑜和赛冷思。


    「真难得，」骷髅发出一阵干瘪的笑声，竟慢慢从地下升起，漂浮在半空中，「一个人看出我的伪装不难，你们三个同时看出问题来，这就很有意思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彭乐嘟囔道，「你学得不像呗，方大哥哪儿有你那么多废话！」


    骷髅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狠狠愣住，进而失笑道：「就是这样？」


    「不仅如此，」陈星瑜嘴角勾出微微的弧度，「在上一层我的幻境里，你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哦？」骷髅饶有兴趣地问道，「哪里不对？」


    陈星瑜瞟了彭乐一眼：「他怕蛇。」


    骷髅歪了歪脑袋，竟给人一种狡黠眨眼的感觉：「归云山的传人，居然会怕蛇？哈哈哈，彭老道怕是死了也要掀开棺材板来骂你！」


    彭乐皱眉：「你怎么知道我是归云山传人？」


    骷髅的「目光」从他头上的小丸子上掠过，却并未答话，反而转向陈星瑜：「所以说，在彭乐跳进蛇群的那一瞬间，你已经明白了自己在幻境之中，所以才不顾赛冷思的生死？」


    「不，」陈星瑜轻轻后退了两步，「在彭乐发现大蟒没有躲避而是选择推开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而是非要把这场戏演下去呢？」


    「大概是……」陈星瑜勐然掏出熨斗，「因为这个吧！」


    熨斗在火光下划出一道粉色的微光，狠狠砸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墙皮簌簌而落，竟现出一个大洞。


    陈星瑜两脚踹开那个洞口，一把将里面的什么东西掏了出来。


    「这是……天啊！」赛冷思惊唿一声。


    陈星瑜抓在手中的，是一具尸骨，或者说，只有半具。


    胸、胯、嵴椎完整，四肢却被齐齐砍去，不知那人生前到底经受了多少折磨，结局竟如此惨烈。


    陈星瑜赫冲着骷髅微微一笑，再抬手时，手中赫然是那瓶从晚宴里顺出来的伏特加。


    「吼——」骷髅突然发出一声巨吼，周身黑雾翻腾而起，身形瞬间勐然暴涨数倍，下一秒，骷髅带着黑色的雾气，直直向陈星瑜冲来。


    半瓶伏特加洒上尸骨，火柴在点燃的同时已经弹射到了尸骨之上，火焰沖天而起！


    「你！怎么会……」骷髅嘶吼着冲来，却在几步之后勐然摔倒。


    与燃烧的尸骨同步，骷髅的四肢变得焦黑髮脆，不过几步路，便被折断为几截，跪了下去。


    「前辈……」陈星瑜的眼睛无悲无喜，「我是一名入殓师，一具由蛇骨和人骨拼接而成的骷髅，在我眼中，实在是再别扭不过。」


    烈火熊熊，骷髅很快化作一堆齑粉。


    眼前的画面再次变化，满是蛇卵与黏液的地板突然变得干净起来，黑暗充斥着房间，屋角里，赛冷思刚刚擦亮一根火柴，彭乐的面前，吊起的尸骨摇摇晃晃，哪里还有青蛇和巨蟒的身影？


    彭乐反射性地后退了两步，看清了眼前的尸骨才疑惑道：「我们这是……穿回来了？」


    「时间回溯吗？」赛冷思也是一脸懵懂。


    「不是，」陈星瑜已经看完了墙上的花纹，再次用威士忌和伏特加做出两个照明灯，递给赛冷思点燃，「是双重幻境。」


    「双重幻境……」


    赛冷思闭目想了想，终于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9980x2c13直播间：


    【什么什么？双重幻境是个什么鬼？】


    【就是幻境里面套幻境，跟套娃一样呗】


    【脑子不够用，来个课代表分析一下】


    【不请自来，其实是这样的，三位主播一进房间就着了道，直接进入了内层幻境，就是咱宝贝看见青蛇大浪的那个】


    【哎哟喂，说得好瘆人，继续】


    【然后宝贝不是发现彭乐不对劲嘛，但他不动声色继续观察，这时他咋知道骷髅尸体有问题的……我就不清楚了，说起来，我下个悬赏任务去】


    【别走！还有一层幻境咋回事？】


    【就是小鱼宝贝吃了蓝药，把精神值拉回来之后，发现自己在蛇卵里，于是破壳出来还救了队友】


    【对对对，这就到了外层。在外层里，三个主播揭穿了假的方成钢，小鱼找到墙里的尸体，烧了尸体也就烧了骷髅，外层幻境破除。所以现在又回到了一切开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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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槽，这一层套一层的，我们作为旁观者都没有想到，主播却从一开始就发现有问题了？】


    【我是比较倾向于他很早就发现问题了，否则他在内层幻境完全没必要拖那么久，但他是怎么和外层尸体联繫起来的，真想知道答案啊！】


    【说起内外层，主播也真是个狠人啊，你看他当时拿着玻璃碴子直接对着自己的脖子下手，吓死人了（打赏150积分）】


    【刚才判断两具尸体拼接也很绝，感觉入殓师这个职业不简单啊！（打赏100积分）】


    【不管怎么样，宝贝这波操作绝对在大气层，牛！（打赏200积分）】


    副本里，彭乐还是有些疑惑：「大佬，就算你通过我的举动判断出内层幻境，外层的破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陈星瑜已经走到了那具悬吊的尸体旁：「来，帮忙把它解下来。」


    「这骷髅真是蛇骨做的？」彭乐一边把尸体解下来，一边好奇地问道。


    「四肢是人骨，嵴椎是蛇的嵴椎，其他的骨头，则是由木头削成，涂上了骨粉。」


    「这……」彭乐沉默了，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


    他突然灵光一闪：「这这这……这不是古书里说的『青蟒邪神』？它不是用于保护帝王之墓吗？」


    说完他勐然一顿，经过了一场地雷战，差点忘了，这里就是古墓的入口。


    陈星瑜点了点头：「断肢、青蟒、幻境，要素齐全，只是这邪法早已失传，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恐怖游戏的副本里见到。」


    「那么，这个邪阵的破解方法，是烧掉原身？」


    「我也是赌的，」陈星瑜挑了挑眉，「当时我们在它的幻境里，攻击它肯定是没什么胜算，而我在墙角的发现，让我判断出，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而我要做的，只是找出那样东西，毁掉它。」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屋角的位置，陈星瑜一手懒懒地撑在墙上，另一手指着前方一处墙面，看了彭乐一眼，简单道：「砸。」


    彭乐稍稍一愣，听话地从背包里翻出一跟结实的铁棍，冲着墙就砸了上去。


    哐哐的砸墙声掩盖了两人低声的对话，彭乐偷偷看向陈星瑜撑着墙面的手指，纤长白皙的指尖下，有一个模模煳煳的符号。


    彭乐眨了眨眼：「左虎符？」


    陈星瑜微微点头：「在我的幻境里，我骗你说左虎符是方成钢留下的，要你画右虎符找人。」


    「我答应你了么？」彭乐饶有兴趣地问。


    「答应了啊，你还掏出一摞符纸，给我画了十几张右虎符呢！」


    彭乐沉默半晌：「这破绽也太大了点，我不是小孩子，已经学会隔空画符了好吗？」


    过了一会儿，彭乐一边砸墙一边问道：「那幻境中的右虎符指向哪里？」


    陈星瑜回头看了眼正守着骷髅的赛冷思：「在尸体下，那个假方成钢钻出来的活板门。」


    彭乐奇怪：「为什么是那里？」


    「幻境的目的是要我们相信，那里就是出口，当时就算是丢一把玫瑰花，花瓣也会指向那个活板门，但是，我当时就注意到，有一片右虎符飘向了这里，现出匹配后又被青蛇群覆盖。」


    彭乐有点无语，那么多青蛇在下方扰乱心神，他却能看到如此微小的一点回应，不得不说，这种观察力实在是让人佩服。


    「可是，」他擦了把汗，又继续砸墙，「这个记号，到底是谁做的？」


    墙壁的洞口很快扩大，内里的尸骨显露出来。


    不管是第几次看到，那没有四肢的尸骨依然让人感觉心寒。


    「你注意到了吗？」陈星瑜蹲下身，帮助彭乐将尸骨从墙洞中抱出，「墙边的符咒位置很低，很像是……」


    彭乐沉默了，从那些花纹的高度来看，应该是这位在伤残之后，用额头上的血液完成。


    看着这位前辈略有凹陷的额头，陈星瑜轻轻嘆了口气：」这也是我判断出尸骨不匹配的线索之一，毕竟，吊起来的那位，不大可能将符号留在这里。」


    「所以……」彭乐擦了擦手，「墙里的这位前辈也应该是天师门人，至少也是知道青蟒邪神的人。他被人生生卸掉四肢，却拼着最后的一口气，在这面墙上留下破解幻境的方法暗示。然后，他的四肢被做成了青蟒邪神，身体也被砌进了墙里？」


    他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说话间，两人已将两具尸骨并排摆放在小屋的地板上。


    赛冷思在两人忙活的时候，自知帮不上忙，便拿着鞭子在一旁戒备。


    此刻两人回到房间中央，她好奇地看了过来。


    小屋中灯火闪烁，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地板上的尸骨，也照亮了一旁的陈星瑜。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跪坐在尸体一侧，开始动手整理天师前辈的那具尸骨。


    那位前辈的手臂和双腿被整个卸下，用铁丝强行绑缚在蛇骨和木头做的身躯上，四处关节里，细细的铁丝缠绕纠结，又似乎曾被血液浸透，带着暗红的锈迹。


    陈星瑜轻柔地解开铁丝，将那具悬挂尸体的四肢解下，重新连接在天师前辈的身体之上。


    手绢轻轻擦拭尸骨，将陈年的灰烬抹除，陈星瑜用近乎完美的恭敬动作，一步一步将尸体还原、摆正、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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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他眉心一蹙。


    在轻轻抱起尸骨的的时候，敏感的指腹滑过嵴椎，一根骨刺在他指腹中蜇了一下，带来刺痛。


    血液涌出，却轻轻将他的指尖吸附在骨面上，血液被吸入骨缝，陈星瑜却觉得眼前画面一晃，脑海中竟有杂乱的信息涌现。


    骨血传书！


    天师诸多法术里，想要留下信息，方法不知凡几，但这位前辈却用了最隐晦的一种。


    要知道，想要在骨骼内留下信息，必须在生前施法，生生忍受刻骨之痛，付出如此代价，要么这信息十分重要，要么便是，施法之人知道有人监视，这信息无法公然外传，只能使用最秘密的的方式，等待有缘人的到来。


    而且，这个人，还必须与自己有血缘关系，血液渗透入骨，才能接收到信息。


    这具尸骨的主人竟是自己的祖上先人！


    而这位先人，宁愿忍受非人之痛也要千防万防的人，会是谁呢？


    陈星瑜不动声色地拂过骨面，指腹按上骨骼内侧，让手指上的伤口渗出更多血迹，信息源源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


    「余十岁入天师之门，二十齣山，与夏将军为十余年好友，未尝有半点异心。然日前高管家竟莫名暴起，屠昔日兄弟友人近万，此等罪行，万死不足抵偿。余被擒后，被逼设计山口幻境，使进入之人失智昏迷，任人宰割。」


    「细想之，楚虽无能，亦为天师高手，能无声设计之人甚少，高亦不会道法，必为人所控。细推敲之，恐墓中阵法有变。」


    「今日读此信息之人，必为楚家后人且身具灵血，务将道法用于正途，下古墓二层，修復法阵如初。日后寻回夏家后人，继续未竟事业，万望警惕……」


    楚家……


    陈星瑜闭了闭眼睛。


    陈家虽为京市富豪，但之前并未打入京市上流圈子，直到陈星瑜的父亲陈弘阔娶了他母亲楚韵。


    楚家并非富豪，但自古便一直书香传家，族谱上记载的各朝状元郎便有十几位，为官为将者更是不知凡几，实为京市名门。


    只是陈星瑜不知道，自己家中竟然还有一位先人曾真正出家研习天师法术，还与今日的副本有了关联。


    「楚氏后人得此信息，当下墓室西侧，取吾灵器。


    此间幻境，骨消则境破，望自戒备。今将毕生心愿託付，再无遗憾。愿我楚氏儿女，清正为人，勿忘本心。」


    副本画面里，陈星瑜的动作依然优雅舒缓，手指拂过每一块尸骨，将尸体摆正，让他的双手交叠于胸腹之间。


    最后，他轻念往生咒语，起身鞠躬。


    地板上的尸体安详而卧，瞬间化为齑粉。


    于此同时，陈星瑜拉起彭乐与赛冷思，快速退到门边，轻喝道：「这是第三重！」


    原本还沉浸在陈星瑜优雅动作中的两人被突然这么一扯，本能地警惕起来。


    下一秒，眼前画面破碎，烈烈拳风扑面而来。


    小黑猫喵呜一声，从彭乐口袋里跳出，三两步爬上陈星瑜肩头。


    水波般的屏障自三人眼前升起，来人一拳重重打在屏障之上，竟将水盾打得四分五裂。


    小黑猫痛叫一声，呕出一口鲜血，细细地哀叫两声，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从陈星瑜肩头滚落，被他一把搂住，放入衣袋。


    有了这一秒钟的缓冲，赛冷思和彭乐已经反应过来。彭乐伸手拉过陈星瑜，将他拦在身后，两人一起向侧边闪躲，赛冷思则轻叱一声，长鞭甩出，缠上来人的的手腕。


    「别打了，是我们！」赛冷思的鞭梢被那人狠狠一扯，差点没能站稳。


    彭乐这才看向那人面孔，随即大惊：「方成钢？」


    向着几人挥拳的，正是方成钢。


    方才冲出岩洞之时，方成钢看起来不过是有些皮外伤，而此刻，他半身浴血，身上几处伤口深可见骨。


    赛冷思惊恐的喊声对他而言毫无触动，双目也充血通红，状似疯魔。


    「精神值！」陈星瑜突然喊道，「他精神值过低，已经陷入狂暴状态，赛冷思，不要硬战！」


    「知道了！」赛冷思立刻移形换位，方成钢的铁拳却不依不饶，继续向她攻去。


    「大佬，给他吃蓝药有用吗？」彭乐兑出一把蓝药：「但是……怎么给他吃进去啊！」


    眼前战况胶着，赛冷思根本无法正面迎战，方成钢则一拳接着一拳，别说吃药，近身都难。


    「把药碾成粉，给我！」


    这命令下得奇怪，但彭乐已经养成了习惯，先执行了再说。


    带着陈星瑜四处躲避的时候，他一面抵挡着拳风，一面捏出一把药粉，抽空递给陈星瑜。


    「谢了！帮我抵住他一会儿。」


    彭乐叫了一声赛冷思，两人同时出手，赛冷思的鞭梢缠住了方成钢的脖子，彭乐则上前一步，以掌接拳，将方成钢死死抵住。


    陈星瑜立刻拿出熨斗，远远放出蒸汽。


    蒸汽在空中行进时稍有冷却，喷在方成钢的脸上。


    彭乐：「？？？你干嘛？我快坚持不住了！」


    陈星瑜：「再给我几秒钟！」


    几秒钟后，陈星瑜伸手，将药粉放在蒸汽之前。


    蒸汽喷出的速度不低，药粉又很轻细，气流席捲着粉末直直朝方成钢冲去，瞬间煳了他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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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980x2c13直播间：


    【哈哈哈，这是干嘛？蓝药面膜？】


    【蓝药不是提升精神值的么？让壮汉敷面膜可以促清醒？】


    【哈哈哈，这你就不懂了，看方大个子这个状态，这会儿根本餵不进去药，而热蒸汽可以让毛孔张开，这个时候做个蓝药面膜，主播大概是想让他用皮肤吸收】


    【哈哈哈，这操作绝了，皮肤吸收管用吗？】


    【医学证明，皮肤吸收药物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如果这会儿方大个儿张开嘴，说不定还能给做个雾化哈哈哈】


    【哎等等，好像真还有点用呢！】


    副本里，敷了一脸蓝色面膜的方成钢似乎真的有所犹豫，攻击的力道微微放缓。


    就是此时，陈星瑜再次上前，赵师傅的银针直刺方成钢脸侧下关穴。


    一针扎入穴位，道具定身效果发作，陈星瑜趁着他脸部尚未僵硬，直接伸手卸了他的下颌关节。


    彭乐终于感觉到方成钢那可怕的力道消失，心有余悸地后退了一步，双臂已经酸麻到抬不起来。


    而一直扯着长鞭的赛冷思更是精疲力劲，失手掉了鞭子也顾不得捡，一跤摔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气。


    陈星瑜顺手扯过鞭梢，一用力，直扯得那大汉身体前倾，微微张开了口。


    陈星瑜以手盛药，塞入方成钢口中。


    方成钢身材高大壮硕，极具压迫感，陈星瑜此刻往他身前一站，如同勐虎前的一只小猫，被衬得格外娇弱纤细。


    然而就是这纤弱细白的胳膊，却紧紧掌握着勐虎的咽喉！


    蓝药入口即化，生效极快，方成钢两把蓝药下肚，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再过几秒，他全身上下劲道一松，茫然四顾：「我……出来了？」


    第45章 万阳城


    「哎你终于清醒了！」彭乐揉着酸软的双臂上前，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真的醒了么？」


    「嗯。」方成钢一如既往地话少，但此刻却蓦然现出警惕的眼神。


    「别挣扎，是我用了道具让你僵硬，一会儿应该就能好。」陈星瑜把他脖子上的长鞭解下，丢给一瘸一拐走过来的赛冷思，「我们不是幻影，你已经出来了。」


    方成钢的眼神依然有怀疑，陈星瑜无奈道：「我们是主播，这会儿都还在直播呢，喏。」


    他调出自己的光幕，直播后台上的弹幕一晃而过：


    【看样子方大个儿遭遇了不少危险，警惕性这么高！】


    【三层幻境啊！要是我，估计已经分不清幻境和现实了】


    【咦咦咦，不是双重么？怎么变成了三重？】


    【宝贝刚才是说三重来着，虽然我有点懵】


    【就小鱼宝贝来说，最里层是青蛇海浪，因为彭乐的不协调錶现被破解；第二层是从蛇卵挣脱，揭发假冒的方大个儿，烧了墙里面的尸体破解；第三层貌似没什么危险，就是看小鱼入殓师的专业表演，尸体化粉后三个人就出来了】


    【对，第三重一出来，立刻遇见发疯的方成钢，我说呢，之前他们如果已经出来了，那方成钢去哪儿了，不是我看不起他，大个子虽然厉害，但那只是武力值高，破解幻境还是得我宝贝来】


    看到直播后台和弹幕，方成钢终于放松了表情。


    几分钟后，道具效果解除，方成钢看了眼在墙边坐成一排的三人，沉默着走到他们身边，也靠墙坐了下去。


    陈星瑜抱着小黑猫，给它餵了几颗红药，又柔柔在它背上按摩几下，这才侧头看向方成钢：「你在幻境看到了什么？」


    方成钢沉默半晌，沉声道：「敌人，很多敌人。」


    「一直暴力破解？」


    「嗯。」


    「暴力破解？」彭乐不解道，「我以为副本的幻境想要破除，都需要找到破绽，居然还能暴力破解吗？「


    「对，」陈星瑜点头，「幻境都是人为创造的，创造幻境的人不可能了解入境者的方方面面，那么在创造幻境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出现破绽，通常，我们察觉了这个破绽，内心再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幻境自然解除。」


    「但由此也可以知道，幻境的核心在施术者，为了能让幻境更加逼真，对入境者的影响更大，施术者往往会让自己成为幻境的一部分。比如我们在第二层幻境里看到的吊死鬼骷髅。」


    「所以，这就产生了一个破绽，只要杀死了这位施术者，幻境同样会被解除。」


    「那……」彭乐刚说了一个字，就闭上了嘴。


    道理虽然简单，只需要杀死幻境施术者就行，但哪个施术者会把自己单独放在幻境中，等你来杀？


    比如陈星瑜幻境中，密密麻麻的青蛇和巨大的青蟒，既是让主播产生恐怖的因素，也是保护施术者的守卫。


    若是用暴力破解，就必须毁掉阵眼，也就是悬挂子在房樑上的那句尸体。


    而那无穷无尽的小青蛇和青色巨蟒，必定不会让他轻易得手。


    想起陈星瑜描述的青蛇海浪，彭乐打了个寒战。


    不仅如此，要知道，这种能够嵌套好几层的幻境，制造者通常都法力强大，幻境中的敌人也会强大无比。


    而方成钢，今日已经带着小队破解了山口的迷阵，再使用暴力破解到了第三关，武力上的消耗不言而喻。


    彭乐偷偷瞅了眼方成钢结实的手臂，暗暗乍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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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嘆了口气：「辛苦你了。」


    四人都在幻境里吃够了苦，陈星瑜三人还遭遇了青蛇入脑，虽然是假的，但当时的疼痛依然在神经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都有些脸色苍白。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小屋里突然出现了轻微的对话声，声音似乎从隔壁传来，隔着墙壁，有些发闷。


    「诶，你说，刚闯进来的是什么人？」


    「山匪吧，最近他们不要命似的老是往这儿闯，咱们不是都收了好几个了？」


    「也真是的，每个进来的都变成了肉鸡，他们还不断地派人来，也好，省得我们去山里捡人，还得跟活死人打架。」


    「刚接到上面的命令，要尽可能地抓人进来，正好他们就送上门来了。」


    「也是，刚才还听见里面叫嚷呢，不过这会儿没声音了，再等一会儿，我们进去看看。」


    小屋里，彭乐一喜，朝陈星瑜做了个手势低声道：「等会儿他们一开门，我们就冲进去？」


    陈星瑜似笑非笑：「你今天就是来试炼的？」


    「嗯？」彭乐迷煳了，「不是要去探索古墓吗？」


    「对，但要有效率，」陈星瑜指了指方成钢：「还记得昨天在城主府，方大哥的计策吗？」


    墙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面墙壁无声无息地滑开，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拿着火把，警惕地站在门前。


    火光透过打开的洞口照射进来，房间里一片狼籍。


    方成钢大口喘着气，手脚已经瘫软，却依旧一直弱弱地挥拳，口中不知喃喃说着什么。


    赛冷思将长鞭缠上了屋樑，人却死死瞪着空无一物的半空，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后晃动。


    陈星瑜和彭乐互相搀扶着，正沿着小屋的墙壁一圈一圈地走动，状似碰上了鬼打墙。


    大汉笑了一声：「哎哟，居然都还能走，今天运气不错！」


    他熟门熟路地从怀中掏出几张黄符，照着四人的脑门便贴了上去，然后几步走到小屋的墙角边，在某处墙壁上锤了两拳，一方暗格立刻显现。


    伸手入暗格，那人不知是遇到了什么，暗暗骂了一声，收回手时，指尖已多出一道血痕。


    黄符贴在头上，如有一根细针从前额直直插了下去，四人脑子虽然清醒，但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受到了控制。


    陈星瑜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的大汉，方才的幻境，此刻的开门方法，都是熟悉的天师秘术。看样子，这下面还真有可能藏着城主府中的秘密。


    不远处，一块地板缓缓滑开，露出向下的长长阶梯。


    「走！」守卫手里拿着一张丹砂黄符，挥动两下，口中念念有词。


    在他的指尖，丹砂黄符无火自燃，幽幽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阶梯。


    那汉子一松手，燃着的火光便飘飘忽忽，顺着台阶向下飞去。


    被符篆控制的四人不由自主地抬腿迈步，晃晃悠悠走进了向下的地道。


    下行的路不宽，阶梯和两侧的墙壁皆是青石筑成，墙上没有挂灯，黑暗一片。


    等排在最后的陈星瑜进入地道，上方机关隆隆作响，那道暗门又自动合上，隔绝了身后的火光。


    黑暗笼罩在所有人的身上，只有前方一点鬼火似的光亮，引导着他们继续前行。


    没走多远，空气变得潮湿，青石壁上凝结的水滴汇成了细细的水流，脚步不稳的时候蹭上石壁，衣衫立刻被浸湿，冰冷彻骨。


    窄小的空间里迴荡着几人的脚步声。


    方成钢的步子重，每一步都会发出重重的踏步声。


    彭乐是典型的玄门功夫，平日里步罡踏斗，脚步轻巧婉转，有灵活之态。


    赛冷思是女孩，步子轻且小，为了和大家保持差不多的速度，走得急促。


    还有一个人，步伐极为急促，哒哒哒哒如同疾奔，细小而尖锐，却在自己身后……


    不对，哪里来的第五个人？


    陈星瑜背后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黑暗里，感官变得无比敏锐，在仔细聆听那脚步声的时候，断续混乱的唿吸声也在耳后悄然响起。


    距离后颈极近的地方，似乎有微微的刺感，正绕着他的脖子，慢慢收拢而来。


    头脑蓦地变得昏沉，似乎有一只手重重按住了颈部的动脉，缺氧的感觉随之而来。


    偏生手脚都被控制得死死的，陈星瑜想要动一动脖子摆脱那种无力感，却似乎完全无法做到。


    怀中的猫咪轻轻动了动，小白爪按在他的胸口的那朵铃兰上，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尖锐的勾爪刺过布料，带来一丝真实的刺痛。


    「扑通！」


    右胸的那颗心脏勐然急跳一下，仿佛有积攒的压力向上一冲，像是破除了什么关隘一般，大脑陡然清醒起来。


    陈星瑜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再仔细去听，哪里还有什么脚步和唿吸，不过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想通了这一层，陈星瑜向三名同伴看去。


    三人早已浑浑噩噩，在鬼火的引导下，脚步漂浮地向前而去。


    陈星瑜摇了摇头，伸手捏上前方彭乐的肩膀。


    彭乐被他捏得一颤，剧痛之中听得身后陈星瑜轻喝：「凝神！」


    半晌之后，他终于清醒过来，又如法炮制，手中铁棍伸向前方方成钢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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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这黑暗的通道到底有多长，陈星瑜只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一个巨大的山洞出现在四人眼前。


    那带着他们的火光已经完成任务，待他们进入山洞便燃烧殆尽。


    四人只觉得身上一轻，已脱离了控制。


    摇曳的火把照亮了山洞中的场景，几人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偌大的山洞中，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灰黄的破旧麻布衣占多数，还有几个人穿着长衫，一两个穿着文明装的学生。


    但是，如出一辙的，所有人的人全都双目无神，面容呆滞，即便是四人的到来，他们也不过是微微扭过头，茫然地投过目光，却又没有任何反应。


    陈星瑜不由得想起了刚才那些活死人。


    那潇洒的一挥手似乎还烙在视网膜上，白骨组成的躯体虽然丑陋，却在那一瞬间，爆发出炫目的光彩。


    相比而言，这些人才更像是活死人。


    「诶，那个人……」彭乐眼尖地从一众呆滞的人中扒拉出一个，拉到赛冷思身前。


    迷茫的目光在赛冷思美丽的脸上停留片刻，像是受到刺激一般，赵麻子的脸上突然出现了认真的神情：「青萝，是我！」


    接着，他看向陈星瑜，蓦然叫道：「天师，天师救我！」


    他的哀嚎仿佛是个信号，人群漠然的神情变了，一个穿文明装的男学生，狠狠打了自己两个耳光，他身旁的一位大叔则揪住了自己的头髮，山洞中人们渐渐疯魔，尖叫与扭打声不绝于耳。


    突然间，地面一阵震颤，沉闷的轰鸣从头顶的地面传来，如同翻滚的巨雷，在厚厚的土层阻隔下，依然充满震撼。


    彭乐的眼光愕然转向方成钢：「你还安排了人闯古墓吗？」


    陈星瑜摇了摇头：「不对，这里已经不是地雷阵的范围了，反而……」


    他闭目回忆了一下来时的方向：「是万阳城？」


    赛冷思紧紧皱着眉：「绿林们的确有攻打万阳城的计划，但那是天亮后，难道……」


    「不，」陈星瑜摇头，「他们没有这么先进的武器。」


    他沉吟片刻，蓦然道：「怕是高城主去世的消息泄露了。」


    要知道，万阳城之所以能在战乱中保持中立，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高城主手中的秘密，周围的几股力量似乎都有所忌惮。


    而此刻若是传出高城主已死的消息，即便不是为了再次掌握这个秘密，但就万阳城这么个兵家必争之地，在众人眼中，也是一块大肥肉。


    大地震颤不断，山洞两侧的石壁上，细小的砂石簌簌而下。


    正在发疯的人们听到了爆炸的声响，先是愣住一瞬，接着慌乱了起来。


    山洞中，人们叫喊着、奔跑着，乱成一团，状似疯魔。


    就在此时，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勐然贯穿了山洞。


    「吱————————」


    如同刀尖划在金属板上，那尖利的声音几乎超过人类可以忍受的范围，瞬间让大厅里所有的人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岩洞石顶上，无数铁链勐然垂下，如同灵蛇一般，见人便缠，不一会儿，大厅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被铁链绑住，吊在了半空中。


    陈星瑜在摩擦声起的时候便已警觉，可惜只来得及矮身滚向一旁的一处石隙，顺带拉了把彭乐。另外两位主播却被铁链缠个正着。


    赛冷思轻哼一声，长鞭手柄处弹出一柄利刃，手起刀落，竟削铁如泥，将铁链斩断，瞬间从半空落下。


    方成钢更为直接，大手拉住铁链两侧，手臂肌肉勐然发力，竟硬生生将铁链扯断。


    彭乐被陈星瑜拉得歪了一下，正好躲过铁链的纠缠，那链子竟然像长了眼睛一般，直追着他的身形而来。


    彭乐脚下走位变幻，轻巧闪过铁链的追击，顺手将追赶陈星瑜的铁链向后一拨。


    两股铁链碰了个正着，互相纠缠着升上了半空。


    四人都躲在那个窄小的石隙中，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山洞再次发生变化。


    地面的青石地砖渐渐隐去，彻底消失不见，一座巨大的青石圆池缓缓升起。


    粼粼水光荡漾，却是鲜红的色彩，浓浓的血腥味在山洞中蔓延。


    那，竟然是一座血池！


    紧接着，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岩壁突然开了口，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自上方落下，摔在几人面前。


    灰蓝色的番役服，满身的鲜血，被炮弹炸开的脑壳上满是流出的鲜血和脑浆，死去的番役瞪着无法瞑目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躲在石隙中的四人。


    「砰，砰砰砰……」


    更多的尸体从上方落了下来，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各式各样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浓厚的硝烟气息混合着血腥味道，仿佛将山洞变成了地狱般的战场。


    「这是……什么情况？」彭乐呆滞地看着无数瞪着他的尸体，喃喃自语。


    赛冷思看样子快要吐出来了，捂着嘴把头偏向一边。


    「这是战场上刚刚战死的人，」方成钢沉声解释，「不仅有巡查营的番役、山匪，还有试图吞併万阳城的人。」


    「这里他妈是万人坑吗？」彭乐也感觉要吐了，「但中间这个血池又是怎么回事？」


    半天没等到回答，彭乐疑惑地扭头去看，贴着一侧石壁站立的陈星瑜正抱着小黑猫，呆呆地看着那微微荡漾的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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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佬？」他轻轻碰了碰陈星瑜的肩膀，「发现什么了？」


    陈星瑜勐然回神，将手中的猫儿又抱紧了些：「这里，大概就是高城主所操纵的还魂之所。」


    「还魂？」彭乐瞪圆了眼睛，「就在这里？怎么还？」


    陈星瑜闭了闭眼睛，有些疲惫地靠上石壁：「那就要问问那位高人，要怎么处理了。」


    山洞里一片寂静，其他人自从被铁链吊起，便如同昏迷一般再无动静，陈星瑜的话音未落，几人的头顶上，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仿佛有巨大的昆虫在石壁上爬行，落脚处发出急促的摩擦，紧接着，一个幽幽地声音响起：「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几人皆是一凛，一个圆熘熘的脑袋突然从石隙上方垂下，正对着惊讶的四人。


    那应该是一个人，却又像是一具被皮肤包裹的白骨。


    细长颈脖下吊着光秃的脑袋，或许是因为倒吊的姿势，他脸上的皮肤几乎都堆叠到了额头的位置，眼睑悬掉在硕大的眼球之下，一双眼睛滴熘熘地转了转，好奇地看着四人。


    见他们不说话，那人又问了一句：「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彭乐拖着调子，却用眼神询问着其他三人，要冲出去吗？


    站在他身侧的陈星瑜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柔声开口：「对，我们就是在和你说话，你就是高城主请来的高人吗？」


    「咦？你认识我？」那倒吊的白骨似乎十分高兴，眼球在眼眶中欢快地转动两圈，又重新看向陈星瑜，「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很明显啊！」陈星瑜语调温和，「这里有这么多人来找你，你当然就是那个传说中最厉害的，能把所有去世的人都带回来的高人咯！」


    「对的对的，我就是高人，很厉害的高人哦！」那人开开心心地重复了一句。


    石隙上方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人的脑袋依旧正对着陈星瑜的方向，身体却从上到下沿着石隙的边缘挪了下来。


    脑袋以诡异的旋转方式慢慢摆正，四人终于看到了他的全貌。


    那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刚才堆叠在头顶处的皮肤松松垮垮盖住了额头，毫无血色。


    细长的脖子下，没有常人的躯体，八只纠结的手臂从嵴椎上伸展出来，如蜘蛛腿一般，细长而枯藁。


    手骨细长，指甲尖锐，它的手如同利刃一般，在石块上留下尖锐的划痕。


    下方的腿也如同树枝，没有任何肌肉的痕迹，仅仅是在腿骨外包裹了一层皮肤，布满尸斑似的青紫和黑斑。


    彭乐连连眨了好几下眼睛，看着眼前的怪人，默默吸了口气。


    幸亏刚才没有直接冲出去，看这人的八只手，怕是他们一动，便会被那些利刃般的指甲开膛破肚。


    「砰」又是几具尸体从上方落下，顺着那座尸山滚落在几人面前。


    陈星瑜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饶有兴趣地问道：「高人，我听说你特别厉害，什么样的人到了你这里都能回魂，你到底是怎么做的啊？」


    「很简单啊！」那怪人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一伸手，已将身边的尸体推了几具进入血池之中。


    八只手臂中的一只上扬，怪人从上方悬吊的人中拉下一个来，恰好就是赵麻子。


    紧接着，怪人一手拍上他的天灵盖。


    怪人的力量巨大，程参将的头顶立刻鲜血直流，眼神变得涣散。


    低沉的咒语声响起，怪人指尖的利刃在程参将头顶搅了数下，尖锐的指尖挑出一根细细的银丝。


    「这……是抽魂？」彭乐低低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陈星瑜皱着眉头，轻轻地点了下头。


    咒语声渐渐变得尖利，怪人随手把程参将丢到一旁，把抽出的银丝在指尖缠绕几次，随着咒语的尾音，抛入血池之中。


    血池勐地翻腾起来。


    血水如同沸腾，在池中上下激盪，拍打着青石的石壁。


    尸体在血池中载沉载浮，那根银丝却一个勐子扎到了池底，却不知碰到了什么，瞬间发出强烈的白光。


    那光亮实在太过强烈，连上方浓稠的鲜血似乎都被它照得透明，现出池底巨大的黑色阴影。


    「那是……」赛冷思的声音发着颤，「棺材吗？」


    她话音未落，那具「棺材」上方蓦然出现一道黑色的裂隙，接着，细小的光点从裂隙中飘散出来。


    血池中的尸体突然都动了起来。


    惨白的肢体在鲜血中挥动，残缺的头骨浮出水面，带着一蓬蓬血花，又沉入池底。


    渐渐地，残缺的手掌长出手指，破损的头骨慢慢癒合，细小的光点从「尸体」的百会穴钻入，血池缓缓平静下来。


    再过几秒，「尸体」们渐渐甦醒，睁开呆滞的眼睛，划动手臂，从血池中爬起。


    □□已完全恢復，呆滞的人群晃晃悠悠，走向山洞另一侧的黑暗。


    「这就是他们还魂的过程？」赛冷思不可置信地感嘆了一声，看向陈星瑜和彭乐，「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那是引魂咒。」陈星瑜的声音低沉，带着寒意。


    彭乐皱着眉，轻声解释：「所谓引魂，是利用死魂和法阵强开地府大门，把刚去世的灵魂强行引回。」


    「强开地府大门？」赛冷思喃喃重复，「这不是有违天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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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彭乐点点头，「所以引魂咒虽然出名，但其实很少有人会用。」


    「首先，利用死魂强行打开地府通道，本身就是十分折寿的做法，一个天师一生中用上几次引魂咒，恐怕下一次要引的，就是自己的魂魄了。」


    「其次，这种咒语利用的死魂常常是恶鬼、厉鬼，即便愿意将目标灵魂带回，也会有一定的机率夺舍重生。」


    「所以……」陈星瑜接道，「刚才那怪物丢入血池中的细线，便是用于引魂的厉鬼，也是之前死在活死人手下的程参将。」


    在怪人将厉鬼灵魂抽出的那一瞬，他已经明白过来。


    高祖德凭什么能在战乱的中原享有如此崇高的地位，能让华国各地的富商政要都来为他贺寿？


    万阳城为什么能凭藉这一个人成为中立的超然之地？


    因为在这个时代，人力就是最大的资源，生命，哪怕是呆滞麻木的生命，也是最宝贵的东西。


    高城主一直以来，都在向外界展示，自己有能力让人回魂，让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活过来，变得有用！


    所以，赵麻子「醒来」之后认为自己是程参将根本就是个意外！


    因为程参将生性残暴却惨死在活死人手中，顷刻便成为了游荡在万阳城外的厉鬼，被这个怪人捕捉后用于招魂。


    而这个厉鬼，因为怨念强大，在为赵麻子招魂的过程中直接取而代之！


    这样的情况应该时有发生，所以，高城主的一整套程序里，甚至特意为此种情况建立了一套处理的规则，凡是出现这种情况的试验品，都会被带到这里，让怪人抽出混入的厉鬼魂魄，利用它们再次引魂！


    这才是万阳城最为宝贵的秘密！


    第46章 万阳城


    【叮！】


    【恭喜主播查明万阳城的秘密，副本normal end达成！】


    【若主播此刻选择结束副本，阵营战即刻结束，失败阵营将于60秒后开启抹杀】


    【若主播选择继续完成true end路线，可选择「否」按钮，副本情节继续】


    【是否现在结束副本：是，否】


    9980x2c13直播间：


    【感觉没悬念，宝贝肯定选否】


    【我也觉得，主播是个重情义的人，他肯定不会坐视队友被抹杀】


    【但在之前的万阳城副本里，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主播非常少，大部分选择的是结束，毕竟自己的小命重要啊！】


    【唉，说什么队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敌人，这种事情在副本里还少吗？宝贝现在就算选择了结束，也没谁会怪他。】


    【之前好像看到有人选了true end，但是很可惜，没过。说实话，真是很难】


    【可我觉得，最大的问题是，就算宝贝选了true end，这个第三阵营的问题还是没法解决啊！系统这是不打算修了吗？】


    副本里，陈星瑜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点击了【否】的按钮。


    「看，是不是很简单？」那怪人不一会儿就把所有的尸体都扫入血池，几番操作下来，吊在铁链上的人少了一半。


    「今天要拉的人好多啊，过会儿他该受不了了吧……」怪人模煳地嘟哝着。


    「他？」陈星瑜敏感地抬起头来，「你说的是谁？」


    「就是他啊！」怪人指了指池底，却突然又收回了手指。


    「我说错了，没有，下面没有人！」


    怪人摇晃着光头，脸上松垮的皮肤几乎要被甩得飞起，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八只手中的一只，闪电般向陈星瑜伸来。


    赛冷思惊唿一声，长鞭已然甩出，在怪人的手腕上狠狠抽了一下。


    那怪人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一回手抓住了布满利刃的鞭稍，随手向一边挥去。


    赛冷思被它甩得几乎飞起，彭乐顾不得礼貌问题，手忙脚乱地抱住了赛冷思的腰，方成钢则一手拉住鞭稍，硬生生将鞭子拉了回来。


    三人用尽了力量，合力与怪人角力，也不过堪堪抵住它的力道。


    而这只是它八只手中的一只而已。


    怪人倒是感觉饶有兴趣，猫抓耗子般与三人争夺了一番，却又看向陈星瑜道：「你看我这么厉害，和我做朋友好不好？」


    那方的陈星瑜却没有答话，只听见「扑通」一声，人已经没了踪影。


    「大佬！」彭乐一声惊叫，手上一松劲，被怪人扯了个趔趄。


    「卧槽你捣什么乱？」他焦急地在血池中寻找陈星瑜的身影。


    「你说我捣乱？」怪人突然尖叫起来，「你们都不喜欢我！」


    彭乐暗暗叫糟，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那怪人突然用上了全力，鞭稍上大力袭来，三人都被扯得飞了起来。


    赛冷思当机立断，松手放弃长鞭，方成钢一手抓住她的胳膊，另一手在空中狠抓两下，抱住了悬挂在铁链上的一具尸体。


    三人便如同一串糖葫芦，悬挂在血池之上。


    甩脱了三人的怪人并却没有继续攻击，鞭稍脱手的瞬间，已转身看向血池。


    最后一批尸体依然在血池中翻滚，鲜血激盪，拍打着青石池壁，却不见陈星瑜的踪迹。


    「你们，为什么，都不喜欢我！！！」


    怪人大吼一声，八只手臂蓦然伸长，插入血池之中。


    池中的一具尸体尚正在他的手边，瘫软着被它狠狠抓起，带着一熘血线，被胡乱丢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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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山洞中鲜血横飞，血腥味浓厚到让人窒息。


    血池中的陈星瑜却并未理会池面的骚动，一下水，他便一心向下。


    血液浓稠，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能见度，陈星瑜闭着眼睛，向着印象中的黑影潜去。


    翻腾的血水中，尸体被怪人丢出池外，灵魂的光点没了目标，开始在他身周盘绕。


    阴寒的气息直直渗入骨髓，陈星瑜的耳中蓦然出现了无数声音。


    「这是我的……让我进去……」


    「我的，给我身体……」


    「不要和我抢，他是我的……」


    血池变得如同冰窟，身体也慢慢僵直，心悸的感觉一点点充满胸膛，仿佛有一只巨手，缓缓将心脏捏住。


    陈星瑜摆了摆头，酸软的双腿依旧不断蹬着水，艰难地将手指塞入口中。


    齿尖咬破手指，天师灵血涌出。


    在灵血融入血池的一瞬间，围拢而来的尸体们蓦然顿住，接着，如同受惊一般惊慌四散。


    而不远处的池底，巨大黑影突然发出光芒。


    眼前蓦然光明，池底的黑影终于露出真容。


    那是一具巨大的棺椁，三面清润，用白玉雕琢而成。


    玉棺四周，精美的石雕之旁，盛开着一朵朵鲜红的莲花铺满整个池底。


    白玉的棺盖被打磨得极薄，在红莲掩映下，隐隐约约露出棺内的情形。


    巨大的玉棺中，躺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黑色的长髮披散在棺内，俊美的脸庞宁静而安详。


    熟悉的眉眼似乎还带着温柔的笑意，只是肤色极白，带着一层灰败的死气。


    「夏……」陈星瑜眼中有泪，在涌出的瞬间，已融入血水。


    他挥舞着手臂，拨开两朵红莲，轻轻触上玉棺的边缘。


    光滑的玉石透着刻骨的寒冷，却没有任何可以开启的缝隙。


    跳入血池时唿入的氧气已经到了尽头，胸闷的感觉将心悸再次扩大到整个身体，陈星瑜却依旧在玉棺上摸索，不愿离去。


    「扑通！」


    上方传来了入水声，一串气泡之下，怪人划动着他的八只手臂，快速向着他的方向潜来。


    不行，我不能离开！


    陈星瑜手臂搭上玉棺，勐然转换位置，任由窒息的感觉将自己笼罩，依旧快速地摸索着棺壁。


    有了！


    在意识彻底陷入昏沉的前夕，指尖突然触到一个圆形的凹槽。


    凹槽小巧，不过手掌大小。


    陈星瑜心中一亮，凭藉着最后的一丝力量，从衣衫口袋中，掏出了那枚活死人赠与的玉扣。


    上方，八手怪人已经来到近旁，尖锐的长肢伸向陈星瑜的颈脖，快速的动作在血池中翻起巨浪。


    意识已经一阵一阵发黑，陈星瑜竭力稳住发飘的身体，摸索着凹槽的边框，将玉扣轻轻放入其中。


    【叮！】


    【检测到推动剧情人物及物品聚齐，资料收集支线——夏家军的覆灭可开启】


    【本支线仅为副本补充背景资料，无任何奖励，主播可选择跳过】


    【是否开启支线：是，否】


    怪人的手指已经握上陈星瑜的颈脖，唿吸被彻底阻断，陈星瑜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微笑。


    手指微动，点下了「是」的按钮。


    玉棺再次放出光芒，血水激烈翻腾，以玉棺为中心，巨大的漩涡将陈星瑜与怪人都捲入其中。


    下一秒，眼前一片黑暗。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远方响起，似乎是什么小动物发出的吱吱声，陈星瑜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渴望，忍不住拿手挠了挠鼻尖。


    软乎乎的肉垫带着毛茸茸的边缘，搔在鼻尖有些痒痒的感觉。


    陈星瑜：？？？


    身体不过轻轻一动，身旁便有一只手轻轻抚摸上了他的头顶。


    那人的手心微凉，动作却十分温柔，拂过头顶与后颈的毛髮，又顺着嵴椎慢慢抚过蓬松的尾巴，酥麻的感觉如闪电一般，瞬间传遍全身。


    他忍不住发出一阵唿噜唿噜的声音。


    「乖，别着急，」温柔的男声压得极低，在头顶响起，「咱们这会儿可是在避难呢！」


    陈星瑜又伸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薄薄的小尖耳耸立在毛茸茸的脑袋上，陈星瑜动了动手脚，一条蓬松柔软的尾巴捲曲过来，包住了他带着肉垫的白色小脚。


    陈星瑜：……


    所以……我变成了那只小黑猫？


    身周是窄小的空间，像是衣服的口袋，陈星瑜扒拉了两下面前衣料，从柔软的空间里探出头来。


    依旧是在那座古墓的山洞之中，四周暗得几乎无法视物，他眨了眨眼睛，仰头看向衣衫的主人。


    「闷了？」男人轻声问他。大手轻合，把他举到眼前。


    俊美而阳刚的面容上带着笑意，男人的脸突然贴近，在他毛茸茸的面颊上亲了亲。


    陈星瑜：！！！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傻，男人的笑容扩大，用手心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放在自己的颈窝中。


    男人的身体散发着微微的热气，好闻的沉香味道让心中勐然酸软，陈星瑜伸出小白爪，肉垫小心翼翼地拍上男人的颈脖，发出一声细细的「咪——」


    「乖……」男人换了个姿势，却似乎牵动了什么，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哼。


    陈星瑜这才从沉香的沉溺中脱出，闻到一丝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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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疑惑地舔了舔男人的下颌。


    「城主！城主！」有人从黑暗的通道中跑出，手中还举着一只火把，照亮了四周的洞壁。


    陈星瑜眯眼看过去，却瞳孔紧缩。


    那是年轻了不少的高祖德，矮壮结实的身体上有几处伤痕，衣衫带血，在他身后，是一个俊逸潇洒的中年人，一身长衫，没有梳天师髻，手中却拿着一柄拂尘。


    「夏兄别动！」那中年人见夏泽渊撑着身体，立刻上前将他按住，「您的伤太重了，需要静养。」


    夏泽渊被按得再次睡倒，眼光却紧紧盯住高祖德：「其他人都怎么样了？」


    「城主别担心，」高祖德憨厚的脸上露出个笑容，「您拼着命保下来的兄弟，我已经都带到这里来了，安全，安全着呢！」


    他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我已经安排了人探索这座古墓，我得去盯着点，让楚大哥陪您。」


    说完，他伸出手指，往小黑猫的额头摸去。


    一股厌恶与噁心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陈星瑜顺应猫的本能，一口咬上高祖德的指尖。


    「哎哟！」高祖德吓了一跳，忙把手缩了回来，讪讪笑道，「小奶牛不喜欢我呢！」


    陈星瑜：？？？


    怎么给猫起这样的名字？你们礼貌吗？


    夏泽渊的手指在他脑门上轻轻敲了敲：「淘气！」


    高祖德似乎真的很忙，没计较什么，说笑两句便急匆匆地走了。


    那位中年天师坐到了床边。


    「夏兄，我总感觉不踏实。」


    夏泽渊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怎么说？」


    「前日里我闲来无事卜了一卦，卦象不好，有灾厄降临，如今果然应了。」


    夏泽渊轻笑一声：「卦里有说怎么解决么？」


    楚烨有些郁闷：「需待十年后的有缘人。」


    夏泽渊脸上的笑容更大：「十年啊，那么久，那就先别想了。」


    楚烨瞪了他一眼。


    「行，咱们不说远的，就说说现在。万阳古墓由来已久，一向都是墓葬之所，从来没听说还能做避难之所。高祖德作为夏家的管家，是什么时候探索了这座古墓？他跟你汇报了吗？」


    夏泽渊的笑容未变：「楚烨，你觉得他是故意把这个地方瞒着，等我们陷入危机的时候好拿出来邀功？他可不是天师，怎么可能知道咱们万阳城会被洋人袭击？他要是真能未卜先知，咱们也不至于被困于此了。」


    楚烨耸了耸肩，掏出一套针灸用的长针，一一替夏泽渊插上，轻轻捻动：「你不要把人都想得和你一样，也就是你，天天就想着下面将士的性命，我就不懂了，他们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就说这次被袭，跟你说过多少次，那些洋人不好对付，自己能够突围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你倒好，人都出来了，又要回去救人，那本来就是他们自己耽误了时机……」


    陈星瑜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这位高祖，手里稳稳地施针，嘴里却喋喋不休地念了夏泽渊近半个小时。


    夏泽渊脾气微笑地听着，手指却悄悄偷袭着小猫的肚子。


    指尖在皮肤上轻轻抚动，带来丝丝痒意，柔软的绒毛下，几颗小米粒被指尖刮到，酥麻的感觉直通嵴背，小黑猫蓦地跳了一下，却又被男人指尖揉搓得软了腿，只能趴在那只大手上细细喘气。


    楚烨察觉了猫咪的动静，狠狠瞪了它一眼：「你昏迷的这两天我注意看了，高祖德因为提供了大家的避难之处，在夏家人气又高了不少。他平日里就很会笼络人心，这么一来，小心他就是第二个宋江，回头把你赶下城主之位，看你怎么办？」


    「那敢情好。」夏泽渊这会儿又玩起了小猫的尾巴，「他想要这个位置就给他，只要他能带领万阳城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我又不在乎这个所谓的城主的位置。」


    「嗯，也就是你这么想！」楚烨没好气地又瞪他一眼，见他已经满脸疲惫之色，只好停住，「好了，说这么多你要放在心上，现在先好好休息。别老是玩猫，把猫给我！」


    陈星瑜吓了一跳，喵呜一声躲进了夏泽渊的怀里。


    「好了好了，也不看看是谁一直在说话不让我睡觉。」夏泽渊笑着挡住他捉猫的手，「这儿冷，抱着猫多暖和，你别捣乱。」


    楚烨吹鬍子瞪眼睛地走了，夏泽渊这才打了个呵欠，艰难地翻了个身，把小猫搂进怀里。


    「其实我还真的不在乎这个城主之位，」他贴着猫猫的耳朵轻声道，「若我不是独子，家里还有兄弟能替我担了这城主之位，我宁可做个闲云野鹤。」


    他轻轻揉捏着小猫的后颈：「如果我不做城主了，就带着你去江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待几年，我听说，南方有些人学习西洋的技术和思想，可以造出很多神奇的机器，咱们也去学一学，说不定能赚很多钱。」


    「你知道吗？前几日有人来游说我，说他们信奉的那个什么思想，会让全国人都过上好日子。」夏泽渊和小猫碰了碰额头，「我也在考虑，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投奔他们也不错……」


    他缓缓说着，语速却越来越慢，渐渐没了声音，也合上了眼睛。


    待到他唿吸变得均匀，陈星瑜轻轻嘆了口气。


    男人的眉目英俊阳刚，线条锋利，是颇有攻击性的面相。


    睡着时却宁静柔软，嘴角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仿佛已经梦到了和平的年代，三五好友加上一只猫，过上了他理想中平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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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瓜！」陈星瑜在心中轻轻埋怨，悄悄地向上拱了拱，拿额头与他轻轻相碰。


    宁静的时间并不长久，陈星瑜觉得自己不过是合了一下眼，耳边便传来了隐隐的爆炸声。


    爆炸的地方似乎不远，伴随着轰然的巨响，地宫勐然震动。


    唿喝声不绝于耳，远远的，零星的枪声响起。


    脚步声起，有人举着火把狂奔而来。


    拂尘剧烈摆动，楚烨把手中的火把随手插在石壁的缝隙中，快步奔到夏泽渊的床前。


    「夏兄，走，洋人打进来了！」


    陈星瑜从夏泽渊怀中探出头来，冲着楚烨大叫两声。


    「怎么？」楚烨伸手探向夏泽渊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发烧也得起来，」楚烨咬咬牙，伸手将夏泽渊扶起，「洋人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已经进了古墓！快走，迟了恐怕会来不及！「


    他吃力地将夏泽渊负在背上，才刚迈出两步，急促的脚步声起，洞口处火光重重，似乎有很多人正在赶来。


    楚烨面色一凛，轻轻将夏泽渊放在一旁，手中拂尘挥动，挡在他的身前。


    「城主！」一位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侍卫跌跌撞撞从黑影中奔出，正是之前夏泽渊冒死救出的小队长。


    「城主快走！高祖德他……」


    小队长一身血迹，双手都被捆缚在后，扑过来的时候差点摔倒，被夏泽渊一把扶住。


    「妈的，他果然反了！」楚烨大怒，提着拂尘就要往外沖。


    「噗！」刀刃入肉的声音想起，楚烨难以置信地扭身看去。


    那小队长双手不知何时已从绳索中脱出，手中一柄短刃，正正插在夏泽渊左腹中。


    时间仿若静止，楚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小队长颤抖着松开手，吓坏了似的向后爬了两步，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是慌乱地爬向前方的通道。


    仿佛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眼，看向夏泽渊。


    他居然还在笑！


    「楚烨，」夏泽渊说，「好像被你说对了呢！」


    夏泽渊一手把惊慌失措的小黑猫塞进胸前的口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绷带，连带着短刃刀柄将伤口缠了起来。


    「走吧，死不了！」他捂着伤口，踉跄着向前走去。


    楚烨慌忙跟上。


    通道中火光摇曳，奔跑的颠簸让陈星瑜连前方的道路都无法看清，只能听见夏泽渊沉重而艰难的唿吸声。


    捅伤夏泽渊的小队长还在前方奔跑，突然，枪声响起，小队长的身影蓦然凝滞，他半转了个身，向一边软倒下去。


    火光摇曳中，高祖德矮壮的身影出现在前方，枪口正对着两人的方向。


    「高祖德，你也要反么？」


    银光一闪，楚烨的拂尘如长鞭搬刷然抽下，直直卷向高祖德拿枪的手臂。


    可惜拂尘再快也快不过子弹，高祖德在他挥手的瞬间已经连开数枪。


    子弹并未对准从楚烨，而是从他的脸侧擦过，灼热的弹头在他脸上留下道道血痕。


    楚烨连连后退，子弹在身后的岩壁上激出火花。


    「楚大哥还是和平时一样暴脾气啊，你可错怪我了！」高祖德装模作样地叫嚷了一句，抬头看向倚靠在岩壁边的夏泽渊，「城主，祖德发现了好东西，我们一起去看看？」


    夏泽渊的脸烧得发红，鲜血渗出绷带，将衣衫也染成了红色。他拦住还想要冲过去的楚烨，目光直射高祖德：「如果我不去呢？」


    高祖德看了眼夏泽渊渗血的伤口：「城主如此受伤都不肯屈服，我也只好用别的办法了。」


    他向身后招了招手。


    在他身后，数十名洋人手持步.枪，将一队五花大绑的夏家亲卫顶在枪口前推了过来。


    一个洋人把身前被绑缚的侍卫推搡出列，强迫他跪下，枪口指上了侍卫的后脑勺。


    高祖德憨憨笑道：「实不相瞒，我原本的打算是，让人客客气气地请城主过来，可惜您不肯。那只好这样，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分钟我就杀掉一个人，直到城主你肯和我去为止。」


    说着他收起了手.枪，装模作样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怀表，看起了时间。


    「杀人？」夏泽渊皱起了眉头，「随我一同进入古墓的夏家二百三十六人，都在哪里？」


    「当然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高祖德身后，一个的洋人军官操着不标准的汉语，对高祖德说道：「高管家，对待绅士怎么能用如此粗暴的办法呢？」


    他看向夏泽渊：「很抱歉，我们本不愿如此，只是希望城主能够配合我们，完成这次科学探索。」


    「科学探索……」夏泽渊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搭上了楚烨的手臂，「放了这些人，我和你们去。」


    洋人军官笑了笑，挥手让队员带走了亲卫，这才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请跟我来。」


    从地宫出来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那位洋人似乎谈兴很高，一边引路一边向夏泽渊介绍道：「我们是一只联合考察队，早就对华夏的天师法术十分感兴趣。在探索到这处古墓能量有异后便联繫了高管家。他一直很支持我们科考队的工作，前些天终于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夏泽渊与楚烨对视一眼，夏泽渊皱眉摇了摇头。


    果然，高祖德一直在利用职权偷偷，竟让楚烨猜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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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城主，你知道吗？你们的祖先秦始皇一直追求的长生不老，真的有可能在这里实现！」那洋人越说越兴奋，「我们在这座古墓里找到了一个十分复杂的法阵，管家先生告诉我们，只需要做一点实验，便能见证长生的奇蹟！」


    「实验？」夏泽渊的声音响起，「这位先生，刚才的抓捕与杀戮，也是实验的一部分吗？」


    「当然，那只是一点小小的牺牲，」洋人军官的声音中竟然充满了喜悦，「在长生不老这样的科学奇蹟面前，小部分人的牺牲是必要的，我们会感谢他们为人类的进步做出的贡献！」


    楚烨扶着夏泽渊的手臂收紧了，晃动的拂尘几乎就要挥向那名洋人军官，却被夏泽渊紧紧拉住。


    「这里太窄，等到了宽敞的地方，你立刻突围，我会配合你。」


    「夏兄！」楚烨大惊，「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夏泽渊从口袋中掏出小黑猫，轻轻塞进楚烨的怀里。


    漆黑走道尽头，透出些许光亮，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陈星瑜的心头，他紧紧扒着夏泽渊的衣袖，不愿离开。


    楚烨把小黑猫塞了回来，双眼明亮而坚定：「城主，你不必劝我，我是不会独自逃生的。」


    夏泽渊嘆了口气，伸手摸上陈星瑜的脑袋。


    陈星瑜细细地咪了一声，收紧勾爪，尖锐的爪尖深入布料，也是一副不肯放手的姿态。


    「好了我知道了，」夏泽渊无奈嘆气，「等会儿遇到危险，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哦。」


    那名洋人军官还在高兴地感嘆：「你们华国的文化真是神奇，一个所谓的法阵，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花纹，却能让受伤的人痊癒，让尸体死而復生，这种能量，若是能善加利用，真不知道，可以做出多少奇蹟来！」


    「死而復生？」楚烨迅速地瞟了一眼夏泽渊腹部尚在出血的伤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洋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拉着夏泽渊向前两步：「来，我们一起来见证奇蹟！」


    黑暗的走廊已到尽头，熟悉的山洞大厅就在眼前。


    空气中瀰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即便是军旅出身、从小就在守城军中摸爬滚打的夏泽渊，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青石血池之中鲜血仍在荡漾，巨大的围栏之旁，倒吊着上百名刚刚被砍头的万阳城百姓。


    无头的尸体悬挂在血池上方，鲜血依然在不断滴落，又一批五花大绑的人被推搡着上前，被一群洋人按倒在青石围栏之上。


    正是夏泽渊的亲卫队。


    「住手！」夏泽渊的声音中掺入了一丝不稳，「高祖德，你这是做什么？」


    「城主，您受的伤这么重，就别操心别的了，先休息一会儿，我们只不过是要做个实验。」


    高祖德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丝帛，仔细看了看，向站在后方的劳工招了招手。


    一口巨大的白玉石棺被十几个劳工抬了过来，置于血池边缘。


    透过半透明的玉盖，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一身盔甲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银光，长剑置于身旁。


    他如墨的长髮披散在玉枕之上，面容古朴，长眉入鬓，嘴角却带着一丝安详的笑意。


    玉棺壁上雕刻精美，只在男人头侧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凹槽。


    洋人军官从军服口袋中拿出一块玉扣：「我们就是在这具玉棺上，找到了那张丝帛，根据丝帛的记载，这个男人是古时的一位将军，面对外族侵略，苦守万阳城两年，终于弹尽粮绝。但为了万阳的百姓，他自愿入棺，发动引魂阵，不断将战死的队员復活，最终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他转过头，看向夏泽渊：「夏帅，现在你的国家生灵涂炭，缺的就是一支强大的军队来统一四方。有了这种可以復活队员的技术，你就可以来做这个时代的秦始皇，我们一起打造一支不死的军队，然后君临天下，未来可期！」


    洋人军官兴奋地将玉扣贴近玉棺，只听轻轻的咔哒一响，玉扣严丝合缝陷入凹槽之中，整个石棺蓦然发出白光。


    冷风在山洞中盘旋，仿佛有无形的气流从地底升起，在石洞中唿啸而过，最终聚集于石棺之中。


    玉棺渐渐升起，悬于血池之上。


    楚烨全身勐然一震，作为修道之人，他比其他人更能感受到这股气息的流转——这是地下的灵气在聚集。


    这法阵……居然是真的！


    就在此刻，高祖德勐一挥手，只听乒桌球乓一阵枪响，洋人队员们扣动扳机，被压跪在青石围栏前的夏家军亲卫立时被残忍处决，落入血池之中。


    鲜血染红了青石，再次淌入血池，血水翻滚，浪花轻轻拍打玉棺，鲜红与浅绿交错，美丽又残忍。


    「高祖德，住手！」夏泽渊睚眦欲裂，却被一群洋人压制得动弹不得，「这些都是曾和朝夕相处的兄弟，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们！」


    「夏帅，」高祖德转过身来，「就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兄弟，所以我才要让他们成为第一批永生之人！」


    「楚大哥，」高祖德将那块丝帛轻轻展开，递到楚烨面前，「你是法阵方面的专家，来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做？」


    泛黄的织物之上，描绘着复杂的花纹，层层勾连，繁复而美丽。


    楚烨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张丝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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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兄弟就这样被杀死在眼前，早已让他心神巨颤，但事到如今，是寄希望于洋人的研究是真，古墓里真的有办法将那些兄弟復活，还是趁机毁了法阵，阻止这黑暗诡异的仪式？


    丝帛极薄，入手轻若无物。


    楚烨此刻已下定了决心，双手紧紧扯住丝帛，劲力汇聚于拂尘之上。


    人死不能復生，这是自然的规律，他要毁掉这逆天而行的秘术！


    但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淡黄色的丝帛中，一丝黑气无声无息地渡向楚烨，在他正准备毁掉丝帛的瞬间，如闪电般刺入他的手指。


    楚烨的眼神陡然变了。


    黑色自瞳孔瀰漫开来，将整个眸子都染得漆黑。


    原本打算撕裂丝帛的手缓缓松了劲儿，丝毫没有神采的眼眸盯着那泛黄的丝帛，拂尘已不由自主地沿着花纹在空中慢慢划动。


    「喵——」陈星瑜发出尖锐的叫声，伸出猫爪，试图唤醒楚烨。


    可对方似乎已经无知无觉，拂尘激盪，繁复的花纹出现在半空之中。


    很快，楚烨已在空中完成了法阵的勾画，双手一拍，小小的法阵在半空中熠熠生辉，山洞中的灵气立刻被牵动，一圈圈扩散出波纹。


    缓慢的吟咏声自楚烨口中响起，一个黑影从他手中升起，蓦然投入血池之中。


    黑色的裂隙在鲜血中显现，无数细小的白色光芒随着黑影从裂隙中冲出，围绕着玉棺转了几圈，又扎入血池，没入亲卫队的天灵盖。


    亲卫队的队员们缓缓睁开双眼，手脚划动，爬出血池。


    于此同时，脱离了黑气控制的楚烨喷出一口血，跪倒在地。


    「啪，啪，啪！」


    鼓掌声响起，洋人惊嘆地走上前来：「高，你果然成功了，这真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一刻！」


    「那当然！」高祖德得意地转身看向他，「洋人先生，也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指导！」


    「城主，你看，我们成功了！」洋人大笑着，看向仍旧被压制的夏泽渊，「我们，即将创造歷史！」


    周围的洋人爪牙纷纷鼓起掌来，欢乐的气氛充斥在血腥的山洞之中。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就在此时，站在洋人身后的高祖德，袖中蓦然滑下一柄锋利的匕首，从后方狠狠捅入了洋人军官的心脏。


    以此为号，高祖德手下的劳工们纷纷掏出武器，趁着洋人们惊讶之时，已经手起刀落，将他们杀了个干净。


    「你奶奶的，这是我们华国人的东西，关你们洋人屁事！」高祖德狠狠呸了一口，朝工兵们挥挥手，「把血都放进血池里，枪全部收好，然后把尸体烧了。死洋鬼子还敢肖想我们祖宗的宝贝，我让你们想回魂也做不到。」


    做完这一切，他转头看向夏泽渊：「城主你看，我利用洋人的炸药炸开古墓，找到招魂阵的施法方法，再杀了他们，作为招魂用的死魂。你等着，我很快就能把咱们万阳城的人全都救活！掌握了復生的秘密，从此以后，又有谁敢来惹我们？」


    夏泽渊轻轻摇了摇头：「高祖德，凡事皆有定数，生命亦是如此，谁也不知道，这法阵将会让我们付出怎样的代价，住手吧！」


    「这么说，城主是不准备与我合作了？」高祖德一反平日里憨厚之色，眼眸已变得血红，「没关系，这城主你当得，我高祖德一样当得！」


    他一挥手，方才拿着铲子锄头的工兵们立刻子弹上膛，对准了夏泽渊和楚烨。


    楚烨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拦在夏泽渊面前：「我就说他早有异心，连自己的洋枪队都训练好了！」


    未等他多说什么，高祖德一挥手，子弹已疾射而至。


    「小心！」楚烨一挥拂尘，在两人身前拉起一方水幕。


    多亏了白玉棺聚集天地灵气，此刻仓促而就的防御符，竟挡住了第一轮子弹的冲击。


    但很快，第二轮子弹到了。


    楚烨早前被黑影控制，耗费大量法力激活引魂阵，此刻再次施法，已感觉体力不支。


    水幕在子弹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再也无法坚持。


    「城主！」青玉池边，刚刚从血池里爬出的亲卫队们，此刻竟沖了过来。


    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挡住了枪弹，亲卫队们一声发喊，迎着子弹向工兵们冲去。


    一时间，山洞中战做一团。


    「快走！」楚烨的胳膊中了一弹，鲜血染红长袍。他咬牙拉起夏泽渊，就想推着他出去。


    「不！不能把这里留给高祖德！」夏泽渊回头去看那悬在青石圆池上的白玉石棺，「我们得去毁了它！」


    楚烨咬了咬牙：「好！」


    他长袍一撩，勐然冲出，一脚踏上青玉石栏，手中拂尘高举，啪地一声打上了玉棺。


    玉扣被拂尘打落，夏泽渊伸手接住，放入怀中。


    「砰砰砰砰！」枪声响起，高城主勐然沖了过来，朝着楚烨连开数枪。


    楚烨不躲不闪，一手挥出水幕，另一手高举，再次狠狠打在玉棺棺盖之侧。


    棺盖发出「咔」的一声脆响，随后歪倒在一旁。


    打磨如镜的玉石之下，男子依然安详如熟睡，竟是一尊栩栩如生的玉像。


    夏泽渊从倒地的洋人尸体上抢过一把配枪，疾步冲上青玉石栏，「砰砰砰」三枪射出。


    白玉棺内的玉像顷刻被子弹击碎，碎片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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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仿佛雷声闷响，山洞的地面勐然一晃。


    无数的灵气从石棺中喷薄而出，在下方的血池中激起巨浪。


    鲜血在山洞中飞溅，半空中的尸体互相碰撞，青玉圆池的池底蓦然出现一个黑色的裂缝，黑色雾气翻腾而出。


    「怎么回事？」楚烨大喊一声，攀上了青玉栏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祖德大笑出声。


    「你们以为，毁了这玉棺，你们就赢了吗？」


    他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他说的果然没错！你们果然会选择毁棺，不过正好，把他放出来，才是我最终的目的！」


    「什么他？你……」话问到一半，楚烨已经恍然。


    「楚烨，怎么回事？」夏泽渊竭力稳住在气流中摇摆的玉棺，腹部的伤口被崩裂，鲜血涌出。


    「伏魔阵下必有妖邪，城主，我们中计了！」


    楚烨的意识有些恍惚：「那妖邪定是诱惑了高祖德，以恢復引魂阵为条件，助他夺取城主之位，而它的目的并不是引魂阵，而是这玉棺开启的地府之门。」


    「一定是刚才那个黑影，趁着引魂阵生效，卡住了地府之门的出口。虽然只是很小的一点空隙，但此刻我们毁棺，大量灵气涌出，它便可利用这些灵气，将出口开到足够大小……」


    「足够做什么？」夏泽渊紧紧盯着池底越来越大的裂隙，顶着狂暴的气流问道。


    「足够……让那个邪魔回到人间。」


    楚烨话音未落，池底的黑色裂隙勐然被撑到极限，黑雾翻腾，无数墨汁般的触手争先恐后地从裂隙中挤出，在空中慢慢成型。


    黑雾在空中翻腾，巨大的人影悬于半空，无数只触手从人影背后长出，捏住山洞中将士们的咽喉。


    幽幽的白光从队员们的头顶升起，再被黑影吞噬殆尽，他尤不满足，触手翻腾而上，厚实的地面被轰然击穿。


    无数惊唿声起，山洞的上方竟是万阳城西，窝棚中的穷苦百姓尖叫着从上方落下，跌入血池。


    灵魂飘散，被黑影巨人吞噬，那影子越来越凝实，越来越清晰。


    被限制在小猫身体中的陈星瑜焦躁起来，他认出来了，那个试图从德康医院的伏魔阵下脱出的恶魔，与这个黑影如出一辙。


    温热的液体从头顶滴落，陈星瑜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夏泽渊的额间被子弹擦伤，鲜血正沿着他刀削般的下颌，一滴滴滑落。


    他轻轻地去拉夏泽渊的口袋，引来了男人低头一瞥。


    「傻孩子，」夏泽渊轻声喃喃，「还不赶紧找地方躲一躲？」


    他伸手摸了摸陈星瑜的脑袋，眼神却突然一凝。


    「楚烨！」夏泽渊忍着腹部的剧痛，探身拉住楚烨的衣袖，「那黑影还没完全脱出，有没有办法把他揍回去？」


    楚烨闻言下望，果然，黑影虽然高大，但下身却如同蛇尾，尚有一半还在裂隙的另一侧，未能脱出。


    「玉棺！」楚烨勐然道，「道家八宝皆能辟邪，曹国舅所持玉板，可封禁邪物，玉棺亦是白玉所作，可以起到同样的功效！」


    楚烨微微一笑：「不过，先要把这黑影揍上一顿，才好封禁。」


    他笑着转头朝向夏泽渊：「还要劳烦城主借灵血一用。」


    夏泽渊哈哈大笑：「你以前总说我有天师灵血，却从未有过用处，原来就是留在这一刻吗？」


    他一亮伤口：「够么？」


    楚烨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指在夏泽渊腰间点了点，在空中描绘出复杂的符篆。


    片刻后，符篆成型，楚烨丢出拂尘，哇地一口鲜血喷于其上。


    在两人灵血的加持下，鲜红的符篆立刻围绕着拂尘转动不休，速度之快，直让人觉得拂尘之外，附上了一层轻薄的红雾。


    红雾之中，拂尘悬空而动，簌簌抖过半晌，竟慢慢生长出巨大的头颅、双腿与八只手臂。


    这柄拂尘，竟是附有器灵的神器！


    不过片刻，器灵已完全成型。


    「去！」楚烨一声令下，拂尘器灵勐然沖向黑影巨人。


    两个巨大的身影战作一团，一时间地动山摇。


    山洞中，石块轰然落下，夹杂着上方城西的树木窝棚，乱做一团。


    器灵全身白光幽幽，伸手捏住黑影的颈脖。


    黑色触手缠绕上他的手臂，他却丝毫不加躲闪，剩下七只手臂将黑影触手束城一团，狠狠将黑影巨人掼倒在地。


    黑影不甘示弱，反手掐住器灵咽喉。


    下方的楚烨以血画符，不断将灵气注入器灵的身体之中。


    「楚烨啊，」夏泽渊这会儿没事干，成了楚烨的私人砚台，他一边把伤口凑到楚烨身边，一边闲闲问道，「你一会儿打算怎么做？」


    楚烨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战斗，随口答道：「要想永久封禁这个黑影，必先将大部分黑影重新赶回地府，再以玉棺封住裂口。这法阵以血为引，我等会儿会躺入棺中，将伏魔阵法画于棺底，玉棺在池底会吸收这片山中的所有灵气，让那邪魔用无可用。」


    「你躺进去，能维持封禁多久？」


    「十年！」楚烨再次向器灵输出一道能量，「若有人继续开启引魂阵，时间有可能会缩短，所以城主，请您出去后去一趟归云山，找我彭师兄前来，他独创的压制阵法，可将玉棺收拢的灵气压制为石，届时我化作玉像，与那位前辈一样，便能镇守此地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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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猫身体中的陈星瑜勐然惊醒。


    归云山，彭师兄，压制阵法……


    鲜红血池之下，玉棺中夏泽渊的脸……


    他着急地爬上夏泽渊的肩头，小白爪拍上他的脸颊。


    「嘘！」夏泽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沿着青石栏杆走过半圈，来到白玉石棺旁。


    「轰隆！」器灵与黑影的战斗到了最激烈的关头，楚烨喷出一口鲜血，将身前束缚大阵勐然推出。


    黑影被法阵所困，僵直一秒。


    就趁着这一剎那的时间，器灵一手抓住黑影，直直冲上半空，对准血池下的黑色裂隙，将黑影狠狠掼入其中。


    就是这个时候！楚烨快速飞身而起，却正好看见夏泽渊躺入棺中，玉棺棺盖已合，连那只小黑猫，也俯卧其中。


    「城主！」他大惊失色之下差点滑落血池，「你怎么……」


    「别傻了，」夏泽渊轻轻抚摸着躺在他胸前的小猫，声音从棺中传出，「中原大地战乱不休，此刻即便能平安到达归云山，又怎么可能保证能找到你那闲云野鹤的彭师兄？我没有天师道法基础，怎么可能保证在十年之内回到这里，来完成你所说的大阵？」


    「你早说过，天师灵血，效用是普通血液的百倍，让我来镇守棺中，时间何止百年。」


    池底，器灵依然和黑影争斗不休，血池激起千重巨浪，鲜血飞溅。


    玉棺缓缓下落。无形的灵气将鲜血阻隔在血池两侧，露出池底。


    「可是……」楚烨眼中现出绝望，「你不是我天师门人……」


    「这又何妨？」夏泽渊笑道，「你我兄弟一场，还信不过我的决心？」


    他向下打了个手势：「画符吧！」


    楚烨长嘆一声，翻身跃下血池，仰首在棺底描画伏魔阵的纹样。


    玉棺中，夏泽渊将手中的小猫举到眼前，轻轻和它碰了碰额头：「乖，听我说，我有事情要交代你。」


    陈星瑜的眼睛直直看向夏泽渊。


    「悄悄告诉你，其实我学过一点道法，当年最感兴趣的，其实是这个。」


    一点幽幽的白光从夏泽渊温柔的笑眼中飞出，蓦然钻入小猫前额。


    陈星瑜只觉得身周一暖，柔柔的沉香已将他包裹其中。


    意识变得有些模煳，他听见男人在他耳边轻语：「我还要再加一道保险，我的这一缕灵魂，请你带出古墓，就让他在山野游盪，等待那个能完成大阵的有缘之人。」


    他轻轻亲了亲小猫的脸颊，微微掀起棺盖。


    陈星瑜随着小猫飞跃在半空，却在混乱中被劳工手中的利器刺伤腹部。


    玉棺之下，器灵正一拳拳将黑影塞入地缝，楚烨的伏魔阵已然成型，玉棺上的玉扣被器灵的一只手抓下，又被高祖德争抢，落入活死人亲卫之中。


    玉棺轰然落下，将尚在挣扎的黑影斩作两段，牢牢封住地府出口。


    被斩断的黑影在器灵的攻击下散作几团，其中一团沖向高祖德，另一团则向着楚烨而去。


    楚烨拼着最后的一点灵力，在时空中撕裂一个开口，将小黑猫扔了过去。


    「十年，」楚烨对着小黑猫嘶吼出声，「去找那个有缘人！」


    玉棺中的男子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叮！资料收集支线：夏家军的覆灭已完成】


    血池下，陈星瑜睁开了眼睛。


    第47章 万阳城（结束）


    眼前依旧是一片血红，白玉棺椁中，男人安详沉睡，上方潜来的器灵已到近旁，一只枯瘦的白骨手掌掐住了陈星瑜的脖子，将他一把按在玉棺的半透明棺盖上。


    氧气即将耗尽，肺中犹如火烧，连意识都开始模煳。


    恍惚的视线中，器灵满是褶皱的光头就在近旁。


    陈星瑜伸出双手，搂住器灵细长的颈脖，指尖环过白骨颈椎，轻轻摸索两下，随即在尖锐的骨刺上狠狠一戳。


    楚氏血脉的鲜血渗入颈椎，器灵立刻浑身大震。


    光头之上，一股浓稠的黑气被灵血逼出器灵的骨骼，慌忙逃入血水，却被反应过来的器灵一把抓住，捏得魂飞魄散，再无踪迹。


    器灵掐在陈星瑜脖子上的手蓦然松开，它小心翼翼地将已经窒息的陈星瑜抱起，快速浮上水面。


    刚将陈星瑜放下，身侧破空声起，彭乐与方成钢的拳风唿啸而来，被器灵的两只手架住。


    「大佬！」看着无知无觉躺倒的陈星瑜，彭乐的嗓子几乎破音，他一拳打在器灵的白骨上，却被它的两只手臂挡住，始终无法突破白骨的封锁。


    彭乐气急，动作大开大合，完全不要命地想要逼退器灵。


    另一边，方成钢拳风烈烈，可对上能与恶魔黑影都打个平手的器灵，却始终被压制得死死的。


    两人心急火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器灵高举一只手臂，朝着陈星瑜的胸口重重拍下。


    原本毫无知觉的陈星瑜「噗」地呛出一口血，唿吸迴转。


    他深深吸入一口空气，又立刻蜷身咳嗽起来。


    「你还好吧？」赛冷思趁着两人缠住器灵，矮身冲到陈星瑜身旁，挡在他的身前。


    战斗很快结束，只听「哗啦」，「哗啦」两声，和器灵较劲的两位主播被摔落血池之中。


    赛冷思咬牙掏出匕首，就要前沖。


    「小主人，」器灵低头跪地，「我终于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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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冷思：？？？


    血池中，彭乐扑腾着游到青石围栏旁，扒着围栏大叫，「大佬，快……嗯？它怎么跪下了？」


    「这个，说来话长……」陈星瑜又咳了两声，这才坐起身来，声音嘶哑，「器灵，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脱离了黑气控制的器灵，皮肤白皙，眼眸清明，颇有些孩童模样。


    他委屈地撇了撇嘴：「当年的大战，大部分黑影被封入地下，但脱出的一小部分也十分厉害。主人当时完成了伏魔阵，法力已衰竭殆尽，我也受了伤，被黑影趁虚而入。但主人在失去意识之前，悄悄给我设下解困之法，只要接触到楚氏血脉，我便能立时清醒。」


    「黑影占据了高城主的身体，发现没有了那枚玉扣，引魂阵根本就不可能打开真正的地府缝隙，引来的魂魄其实全是在世间飘荡的孤魂野鬼，復活之人很快会失去控制。」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万阳城里的驱魔灯，本可以赶走山中精怪，已是城中传统，高祖德不敢废弃，却偷换为其他材料。他对外宣称山中碎片越来越少，在古墓外设下迷阵，阻止别人探查古墓。黑影每晚午夜侵入万阳城，攫取居民的记忆，再将记忆保存于阴阳两界之间。」


    「我明白了。」陈星瑜沉声道，「每一夜，万阳城的记忆都会被抽取，再拼凑起来当做灵魂的替代品。只是这毕竟不是真正的魂魄，只能驱动尸体一时，时间长了便会失去动力。」


    「不管是哪方势力购买了万阳城的復活服务，到最后，復活者的记忆总是指向这座城池，如同故土难离。」


    陈星瑜抬头，外界天光已亮，今日却没有阳光，纷纷扬扬的小雪从洞口落下，打着旋融进血池之中。


    彭乐点了点头：「所以，万阳城外会源源不断地出现活死人，因为在它们的记忆里，这里才是它们的家。」


    陈星瑜接道：「但记忆的能量有限，再过一段时间，那些人就真正变成了兇残的活死人，杀害程参将的，就是它们。」


    「而我们遇到的，却是十年前夏城主的那支亲卫。它们是真正被復活的人，就算是成为了骷髅，依然能够保持神智。抬走马车和花轿、不愿让我们参加私宴，还有，地雷阵……」


    「灯里的碎片，换成了什么？」一直没说话的方成钢突然问道。


    「你说的是这个？」器灵伸手进入血池，摘下一朵「血莲」。


    离开了血池的红莲顷刻间干枯破碎，变成了碎石的模样。


    器灵把那一捧碎石递到陈星瑜面前：「这里面有城主的力量。」


    陈星瑜接过那捧碎石：「我知道，他一直在保护万阳城的居民，保护我们。」


    陈星瑜垂头半晌，「器灵，我高祖可还有吩咐？」


    「主人说，楚氏后人到来，即刻开始准备大阵。」他恭敬地看了眼陈星瑜，「小主人，我可以开始准备吗？」


    陈星瑜凝视血池半晌，点了点头。


    彭乐与方成钢早已爬上了岸，彭乐拧了拧满是血污的衣服，凑到陈星瑜身边：「大佬，这到底怎么回事？」


    自从血池上岸，陈星瑜一直很沉默，他没有多做解释，直接打开了自己的光幕，调出支线任务纪要，传送给了三人。


    过了好一会儿，三人才看完支线资料，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陈星瑜。


    因为下了一趟血池，满身粘稠的鲜血与血腥味让人极为不适，器灵指给他们一处小小的地下湖。


    湖水冰冷，从地下湖洗浴归来的陈星瑜面色苍白，此刻一言不发地坐在血池边，看着器灵挪走血池中的所有尸体，又在血池旁清理出足够的空间。


    「大佬，」被冰冷的地下水冻得发抖的彭乐坐到陈星瑜身边，「所以，现在在石棺中镇守地府出口的位夏城主，是不是很像你要找的那个人？」


    「嗯。」陈星瑜微微点头。


    「他是……你的亲人吗？」


    「不算吧，」陈星瑜轻笑一声，「只是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那个时候小，就常常过去串门。」


    小黑猫轻轻叫了一声，舔舔陈星瑜的手背。


    「不过嘛，我把人家当亲人，人家不一定把我当回事，说走就走。」陈星瑜轻拍了一下小黑猫的脑门，「还是嫌弃我没本事吧……」


    彭乐沉默了一会儿：「这里是副本，相貌什么的……」


    「我知道，只是有点不甘心而已。」陈星瑜勾了勾嘴角，「十年音信全无，好不容易找到个长得像的，我还没揍他一顿，副本凭什么就把他给关起来了？」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目光却依然一直看着不断荡漾的血池。


    「大佬，」过了好一会儿，彭乐才弱弱地说，「你家高祖所说的压制法，的确是师祖独创，我……也会一点。到时候，我可以替你……」


    陈星瑜轻轻抬起了一只手。


    彭乐抿了抿嘴唇：「好，我和他们去休息一会儿，你……不要太辛苦自己。」


    陈星瑜没有说话，目光再次投向血池。


    见彭乐走回，赛冷思做了个口型：「还好么？」


    彭乐在两人身边坐下，轻轻摇了摇头：「看起来还好，但我还是有点担心。」


    「其实……」赛冷思似乎有话要说，在她身旁，方成钢伸出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赛冷思回头，却看到他微微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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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犹豫着回头看向陈星瑜，咬了咬嘴唇，没有再做声。


    经过了城主府的战斗，又在山中奔波到现在，大家都疲累不已，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话后，三人都靠着石壁睡了过去。


    陈星瑜一直坐在血池边，待器灵清理完尸体，才开始以血为媒，在青玉石壁上画下红姨传授的阵法。


    留下最后一笔未画，陈星瑜轻轻唤道：「器灵。」


    器灵已经将尸体全都丢出山洞，转身来到陈星瑜身边：「小主人，你要开始施法了吗？」


    陈星瑜的目光挪向血池，良久才道：「这山洞的灵气都被玉棺吸走，你平时开启引魂，用的就是血池的能量吗？」


    「是，」器灵恭敬回答，「鲜血中有灵魂的力量，没有灵气支持，便只能将就使用血池。」


    「是吗？若是使用血池的能量，你还可以使用其他法术吗？」


    「小主人？」器灵疑惑抬头，「您的意思是？」


    「我想……」陈星瑜看着血池，目光仿佛穿透重重鲜血，轻抚半透的白玉棺盖，「我想再看看他。」


    器灵似乎并不明白他说了什么，盯着血池几秒后，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我可以帮你隔绝血池半个时辰的时间，够吗？」


    「半个时辰……」陈星瑜垂眸，嘴角无奈地勾了勾，「多谢！」


    器灵转身面对血池。


    咒语轻轻响起，血池温柔排开波浪，如被无形的屏障阻隔，露出池底的白玉石棺。


    火光摇曳下，棺内的男人栩栩如生，睡颜平静。


    「器灵，」陈星瑜轻声问道，「你和那只亲卫队，还有联繫吗？」


    「我能感应到他们，但是……」器灵撇了撇嘴，「他们总说我是被控制的，不喜欢我。」


    陈星瑜轻轻摸了摸器灵光熘熘的头顶：「现在你好了，他们会喜欢你的。」


    「真的吗？」器灵眼睛一亮，「小主人，你也喜欢我吗？」


    「嗯，喜欢。」陈星瑜微笑，「去把他们找来，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把和我一样的外来者也带来，去吧。」


    器灵开心地离去，陈星瑜转身跨过青石围栏，轻轻跃下。


    「咪——」小黑猫轻轻叫了一声，从他的口袋中探出头。


    眼前的青年面色苍白，表情平静如常，如墨的眼眸里却氤氲着薄薄雾气，他静静跪坐在玉棺之上，伸手轻轻抚上玉棺中男人的脸庞。


    男人的脸庞俊美阳刚，闭目的样子依然带着温柔，仿佛一不留神，薄唇便会微微翘起，轻声问他：「怎么又不睡？」


    「怎么又不睡？」少年一手垫在颈下，一手搂着小小的陈星瑜，闭着眼睛轻声问。


    「夏哥哥，如果我长大了，你真的会带我去旅行吗？」小孩不肯睡，伸手去抓少年垂下的额发，「你不要睡，告诉我好不好？」


    「你们今天的生理课讲什么了？」


    「嗯？」小孩被问住，瞪眼想了半天，这才磕磕巴巴道，「睡眠可以消除疲劳，恢復体力；可以保护大脑，恢復精力；增强免疫力……哥哥~~」


    「嗯，」少年没有睁眼，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意，「没有体力，不能旅行；变成小笨蛋，不能旅行，老是生病，也不能旅行……」


    陈星瑜挫败地耷下眉眼：「……好吧。」


    小小孩摆正了姿势，闭上眼睛，竭力平稳自己的唿吸。


    十五分钟后，他悄悄地翻了个身，短短的胳膊抱上少年的腰，深深吸了一口温暖的沉香气息，终于沉沉睡去。


    少年缓缓睁眼，看着紧紧攥住自己衣边的小手：「小傻瓜。」


    小黑猫毛茸茸的前爪轻轻搭上陈星瑜的太阳穴，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不要顾忌我。」


    彭乐被嘈杂的脚步声惊醒的时候，蓦然一跃而起，第一个动作就是看向血池。


    器灵不见踪影，大佬也不见了。


    什么情况？


    方成钢和赛冷思也已经醒了，三人匆匆赶到血池围栏边。


    鲜血微漾，分作两旁，血池底，白玉石棺在火光摇曳下闪着温润的光。


    青年蜷着身体，静静趴在石棺上，洞口落下的小雪铺了他一身，眼角凝结白霜。


    「大佬……」彭乐刚一开口，被赛冷思轻轻拉住。


    「让他多待一会儿吧。」


    三人齐齐转身，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那边！就是那边！」一声熟悉的叫喊传入三位主播的耳中。


    「那是……陈甫同？」彭乐问道，「这傢伙又在搞什么鬼？」


    前方被火把的光照亮，一个活死人从通道中沖了出来，陈甫同和其他的一众主播正紧紧跟在他身后。


    活死人行动灵活，一进山洞，立刻奔到血池后，还扬手和彭乐三人打了个招唿。


    赛冷思手中长鞭一抖，那活死人立刻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蹲在了青石围栏之后。


    跟着它冲进来的主播们蓦然看见方成钢三人，谨慎地停下了脚步。


    不知这一天一夜他们是怎么过的，但似乎十分艰辛，主播们个个身上带伤，衣服也破破烂烂，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恶斗。


    「你们……」陈甫同眯了眯眼睛，「也是跟着活死人来的？」


    彭乐看见他就有气，张口就怼：「谁跟你们似的那么狼狈，我们可是实实在在一路过关斩将，马上就要通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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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三人身后的青石围栏和巨大法阵，陈甫同眼神一凝，挥手做了个手势，他身后的主播们立刻围了上来。


    「你们干什么？」彭乐紧张地掏出铁棍，「这可是我们的劳动成果，想来抢功劳？」


    「什么抢功劳？说得那么难听，这他妈是阵营战，咱们之间就是敌人！」一个主播大声嚷嚷着。


    他身材高大，一到近旁便看见了血池与石棺，吓得后退两步：「奶奶的，你们搞血祭呢！」


    「血祭又如何？不知道正确的咒语，他们就没法通关!」陈甫同的脸上露出笑容：「既然没听到系统播报，那你们就是还没成功，不如，让我们来试试？」


    他做了个手势，城主阵营的主播们立刻向三人攻去。


    他自己却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发黄的丝帛，正是当年高祖德在玉棺中找到的那张。


    「你敢！」彭乐大吼一声，锤翻了身前阻拦的一个主播，却又被另一个主播挡住。


    艰涩的咒语自陈甫同口中念出，玉棺两侧的鲜血立刻翻腾起来。


    屏障摇摇欲坠，翻腾的血海几欲突破，彭乐转身大叫：「大佬，快上来！」


    陈星瑜依旧趴在玉石棺盖上，深深凝望玉棺中男人的睡颜。


    陈甫同嘴角勾起，念咒的声音又大了不少。


    血池一浪高过一浪，终于将器灵布下的屏障突破，翻滚的鲜血瞬间将玉棺淹没。


    此刻方成钢已掀翻数人，冲到了血池边，却停下了动作。


    微笑自这位硬汉的嘴角边升起，他勐然转身，再次投入主播间的战斗。


    在他身后，陈星瑜抱着小黑猫，缓缓自池中升起。


    不知什么时候，从滚落尸体的洞口里，爬下了不知多少活死人，白骨搭成吊桥，将陈星瑜托住，轻轻送往地面。


    「不用麻烦了！」血池波涛之上，陈星瑜的声音响起，「你念的不是最终通关的咒语。」


    「骗谁呢！」陈甫同轻蔑笑道，「那为何这血池会有反应？」


    「血池有反应，是因为……」陈星瑜掀开眼帘看了他一眼，「它在欢迎它的祭品到来。」


    血池中浪花滔天，山洞的周围，细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密密麻麻的活死人冲进山洞，包围了在场的所有主播。


    「你……你能驱使活死人！」陈甫同大惊，「居然真的有第三阵营！」


    「第三阵营？」彭乐惊讶道，「你在胡扯什么？」


    「哼！你们还不知道吧，」陈甫同叫道，「以为陈星瑜赢了你们就可以跟着过关？他和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阵营！」


    「你放屁！」彭乐怒道，「自己打不赢了就挑拨离间，这副本除了城主派和绿林派，还能有什么阵营？」


    「活死人！他是活死人阵营！」身后的活死人已经押住了他的胳膊，闪亮的刀刃横在颈间，陈甫同疯狂地叫喊起来，「我看过他的光幕，他是第三阵营，要是让他通关，我们都得死！」


    彭乐吃惊地转过头：「大佬，你真的是第三阵营？」


    「嗯，」陈星瑜大方亮出自己的光幕，「我的确是第三阵营。」


    9980x2c13直播间：


    【卧槽，这都到最后了，宝贝居然还是第三阵营吗？】


    【他傻的吗？居然直接就把光幕亮出来了，是生怕自己敌人不够多？】


    【真的第三阵营到底了啊，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主播就该一开始就直接止步normal end，现在走了true end路线，按他们的对话来看，最后这个法阵小天师也会，这可不就危险了？】


    【天啊，如果小天师反水，绿林阵营也是可以通关的，该不会……】


    【啊啊啊，好紧张，宝贝你快保护好自己！】


    副本中，彭乐、方成钢和赛冷思目瞪口呆地看着陈星瑜的光幕，相顾无语。


    「那……怎么办？」彭乐喃喃道，「这会儿阵营还能改么？」


    陈星瑜失笑：「你现在就在想这个？」


    陈甫同在一旁着急道：「小天师你是不是傻！你现在干掉陈星瑜，你们绿林派至少还有一线生机，真他妈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彭乐气唿唿地一转头：「我怎么想关你什么事？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只知道打打杀杀，大佬肯定有办法！」


    他说着转向陈星瑜：「你有办法的，是不是？」


    「你真的这么相信我？」陈星瑜轻声问道。


    「那当然啊，我们都相信你的啊！」彭乐一拉方成钢，「是不是？」


    方成钢没有说话，赛冷思却幽幽嘆了口气。


    陈甫同立刻心中一喜，正要撺掇两句，就听赛冷思说：「貌似我进了这个副本后就没干什么，跟个吉祥物似的一路躺赢，那最后这一关，也交给大佬你了！」


    陈甫同心里咯噔一下：「你们都他妈疯了吗？」


    邵班主倒是在他身后开了口：「行了老陈，还折腾啥呀，要是你现在处在他这个位置，你会做什么？」


    「我？」陈甫同眼中厉光一闪，「当然是让这些活死人把你们都杀了！」


    邵班主呵呵笑了两声，抬头看向陈星瑜，却发现他也在笑。


    青年的脸色很白，眉目精緻，是笑起来好看的类型。


    而这会儿看他笑，却似乎藏着点紧张和悲伤。


    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大佬该不会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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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陈星瑜已经抬起了手。


    邵班主还未回过神来，颈脖一凉，活死人的利刃已经割断了他的咽喉。


    他茫然抬眼，身周已经一片鲜血淋漓。


    城主阵营的十六个主播，无一倖免。


    可陈星瑜身边，方成钢与赛冷思也已经血溅三尺。


    陈甫同瞪着一双不愿闭合的眼睛，眼光死死盯住依然站在陈星瑜面前的彭乐。


    彭乐看着陈星瑜，咽了口口水：「能搞个不疼的死法么？」


    在陈星瑜的眼神授意下，他身后的活死人善解人意地歪了歪头，双手一错，彭乐歪着脑袋倒了下去。


    直播间里：


    【卧槽卧槽卧槽！真杀啊！】


    【怪不得宝贝眼里都是悲伤，这……太让人难受了！】


    【彭乐他们是和主播达成协议了吗？怎么就这样坦然赴死了？】


    【这……小鱼以后还能快乐吗？呜呜呜，他内心里一定已经哭死了吧？】


    【虽然但是，我感觉小鱼宝贝还是很淡定的，说实话我和小天师一样，相信宝贝一定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难道死一次就能换阵营了？】


    【盲生，你好像发现了华点！】


    【什么意思？】


    【别忘了这里是血池，还有引魂阵，主播只要发动引魂阵，队友们的魂魄就能回来！】


    【回来有什么用？阵营能换吗？还有，刚才器灵不是说了，所有的死魂都有打开地府之门，让黑影钻空子的可能，主播难道要冒这个险？】


    【迷惑啊迷惑，宝贝你究竟要做什么？】


    副本中，陈星瑜轻轻唤了声：「器灵。」


    器灵挥舞着八只手臂，来到血池旁，几下便把主播们丢下了血池。


    低沉的咒语响起，血池翻滚，小黑猫的头顶上，一缕魂魄悄然出现。


    幽幽的白色魂魄随风而起，轻轻吻上陈星瑜的额头。


    接着，它围着青玉石栏转了一圈，一个勐子扎入了血池之中。


    血池底部，玉棺渐渐散发出白色的光。


    星星点点的白色光点自虚空中出现，那一缕幽魂，竟直接隔空将主播们的魂魄唤回。


    沉浮的尸体渐渐有了动作，主播们划动手臂，慢慢从血池中爬起。


    「彭乐！」陈星瑜轻声唿唤，「带大家到一旁休息。」


    小天师立刻转了个身，带着一脸茫然的主播们向远离血池的方向走去。


    血水翻滚，玉棺在不停地震动，能量的波动唤醒了地府中的庞然大物，狠狠捶打着玉棺的底部。


    活死人们早已围在血池周围，此刻毫不犹豫地跳入翻腾的鲜血之中。


    陈星瑜深深地看了眼鲜血下的玉棺，咬破手指，在青玉石栏上画下阵法最后一笔。


    器灵发出一声大吼，身体射出光芒，瞬间已变回拂尘的模样。


    「轰！轰轰！」地下的怪物不甘地冲撞着地面，山洞中的石壁上都震出了裂痕。


    陈星瑜手握拂尘，念出压制咒语，一丝丝光芒从拂尘中射出，融入青石围栏上的花纹，彭氏压制大阵缓缓转动起来。


    血池中波涛阵阵，仿佛在反抗大阵的压制。


    陈星瑜直立阵前，拂尘划过手臂，天师灵血汹涌而出。


    山风唿啸而入，整座山的灵气聚集而来，随着灵血汇入血池之中。


    玉棺的白光愈发亮了，活死人们的白骨在白光的照耀下，玲珑剔透，根根分明。


    血池中，能量反覆激盪，有那么一瞬间，所有的血水都震盪开来，玉棺直直袒露在陈星瑜的眼前。


    薄如蝉翼的透明棺盖之下，男人的双眼慢慢睁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大阵发出刺眼的红光，梵音四起，在山洞中迴荡。


    瘫坐在一旁的主播们都忍不住抱住脑袋，匍匐不起。


    烈烈风中，陈星瑜依旧死死盯着玉棺的方向。


    棺中男人的微笑渐渐凝固，成为与玉棺连为一体的玉像。


    待到大阵光芒减弱，整个血池已凝固为一块坚不可摧的血玉，死死封住了地府出口。


    【叮！】


    一声提示音后，是系统长久的沉默。


    足足过了十分钟，系统的播报声才再次响起。


    【恭喜主播陈星瑜完成副本任务，达成副本true end结局！副本将在完成后进行结算。】


    【主播归属活死人阵营，该阵营目前人数……二十人，正在启用数据备份系统，活死人阵营全员存活】


    【副本即将关闭，倒计时60，59，58……】


    熟悉的倒数声响起，陈星瑜缓缓走向那块血玉，伸手抚向男人微笑的容颜。


    谁也没看到，一点小小的白光从血池中脱出，没入小黑猫的皮毛之中。


    「小主人，」器灵的身影从拂尘中飘出，半透明的脸上带着不舍和委屈，「你们要走了吗？」


    「嗯，」陈星瑜轻轻点头，「你想和我一起走吗？」


    器灵勐然睁大了眼睛：「我可以吗？」


    「当然，」陈星瑜摸了摸它的光头，「签约成为我的鬼魂，我可以把你带出副本。」


    器灵的大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笑意，他狠狠点了点头。


    陈星瑜拿出上个副本红姨给他的绿色手环，朝器灵招了招手。


    白色的玉扣随着他的动作从衣袋中滚落，陈星瑜看了它半晌，手中拂尘高举，再狠狠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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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扣顿时碎成粉末。


    9980x2c13z直播间：


    【卧槽！我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小鱼的这波操作的确在大气层，服了！】


    【我还没明白，那些主播不是应该还魂为人吗？怎么就转换阵营了呢？】


    【是这样，你们还记得主播从血池里出来时说的话吗？夏城主进入玉棺镇守地府出口，但却分了一缕灵魂在小黑猫身上，这样一来，相当于引魂阵并不完整。再加上玉扣被亲卫队拿走，这个引魂阵就有了致命的缺陷，每一次从引魂阵復活的人，其实都不是復活，而是变成了活死人】


    【原来是这样，主播最后利用的引路魂魄其实是夏帅的那一抹残魂，照样无法完全达到引魂阵的标准，对了，他最后从血池出来的时候还带走了玉扣！】


    【对，这就相当于，小鱼把一个引魂阵变成了活死人制造机，主播们被杀死后丢入血池，就直接被改造成了活死人！】


    【哈哈哈，都已经是活死人了，那就只能是活死人阵营啊】


    【对啊，节目组这是灯下黑，怎么就忽略了这一点？】


    【后悔也来不及了，还是我加宝贝厉害，这种漏洞都让他利用上了（打赏150积分）】


    一连串的打赏信息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陈星瑜却无心欣赏，他依旧站在血玉之前，看着小黑猫明亮的眼睛。


    带着一丝紧张，陈星瑜的眸子轻轻颤动一下：「你愿意成为我的契约之魂吗？」


    「喵？」小猫歪着脑袋，眼中充满疑惑。


    「跟我回去，会有很多小朋友陪你玩，你愿意跟我走吗？」


    系统的倒计时已经到了个位数，小猫向前两步，轻轻舔了舔陈星瑜的鼻尖。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陈星瑜抱起小猫，在最后的倒数声中退出了副本。


    眼前的一切都烟消云散，陈星瑜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意识却变得昏沉。陈星瑜想去摸摸小黑猫光滑的皮毛，却发现身体完全无法移动。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任意识在黑暗中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白光从他的前额轻轻飘出，凝聚成花寄容的模样。


    「傻孩子，这次真是太辛苦你了。」花寄容轻柔地摸了摸陈星瑜的额头，继而将眼光转向那只黑色的小猫。


    「喵~~~」小黑猫蹲在陈星瑜身边，担心地伸出小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行了，让他好好睡。」红姨转向猫儿，「倒是你，到底怎么回事？」


    「喵？」小黑猫歪着脑袋看着红姨，大大的眼睛里透着疑惑。


    花寄容瞟了眼陈星瑜的睡颜，灵魂的指尖处凝聚处一点白光，轻轻戳向小黑猫。


    小黑猫警惕地向外一跳，却正好落入花寄容的另一只手中。


    红姨皱眉：「怎么变成猫以后智商也跟猫差不多了，赶紧给我变回来。」


    说着，她指尖白光一闪，已流星般没入小黑猫的前额。


    红姨灵魂的淡淡白光之下，小黑猫的影子慢慢变大、拉长、变形，最终化作一个高大的男人模样，淡淡的沉香气息在空间中瀰漫。


    黑色的男人影子微微俯身，轻柔地抚了抚沉睡中陈星瑜的前额。


    「哥哥……」睡梦中的陈星瑜似有所感，额头在那黑影的手心里微微蹭了蹭，发出浅浅的梦呓。


    「傻孩子，怎么就这么倔？」黑影嘆了口气，指尖抚上他的眉心，放出一丝力量，助他调理。


    「还说别人傻，您自己就不傻吗？」花寄容上前两步，打断了黑影的施法，「前辈，恕我直言，您现在这么弱，需要的是好好恢復自己，而不是在这些地方平白消耗能量。」


    黑色的身影一怔，随后苦笑道：「我倒也不想。在这个副本里，我的身份是被陷害的夏家城主，一进入便是即将死亡的那一刻，当时没有别的选择，连附身在这只猫身上的都只是一丝残魂。小猫还差点被害，最后……」


    他垂眼看向躺在床上的陈星瑜：「没想到，还是小鱼救了我。在我经歷的一千三百六十七个万阳城副本里，你是唯一看到我并救活我的人。」


    空间里一时静谧，只有陈星瑜轻轻浅浅的唿吸声，却蓦然有了点温暖的感觉。


    红姨嘆了口气：「你就这么点能量，还想助他痊癒，还派出活死人来帮助他们？」


    「是，」男人坦然转身看向她，「虽然我的力量被限制，但仍能对那些活死人产生影响，只是，每一次使用力量，恢復的时间都很长，因此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只能任由那只猫来主导我的行动，抓紧一切时间来恢復。」


    他轻轻嘆了口气：「这个副本，对我的限制实在是太大了，可我又忍不住……」


    他说着，再一次聚集起少许的能量，注入到陈星瑜的眉心。


    「唉，早就知道你会如此，不然当年也……」花寄容没有再说下去，却轻巧地控制陈星瑜的手指打开系统背包，拿出一根「赵师傅的针」，递给黑影。


    黑影的手指刚刚触到针尖，那根银针便瞬间化为一股银光，融入到黑影体内。


    黑影吃惊地退了一步：「这是……」


    「放心，」红姨露出微笑，「这孩子吉人天相，竟然在现实里找到了我们四人的后代，他们把能帮助你的东西直接放在了小鱼的身上，并用很巧妙的方式给我留了信息，让我找机会把它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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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他们留下的信息，这东西应该和我们所处的游戏有关，有了这些，你便能慢慢恢復，直到可以和副本系统抗衡，这本来也应该是你的强项。只是……」


    花寄容又调动出一些能量，注入黑影体内，「你得潜心修炼一段时间，别再消耗能量了。放心，小鱼现在很厉害了。」


    「他，真的是长大了。」夏泽渊轻轻抚了抚陈星瑜的额头，「在副本里看着他杀伐果断，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也许他只是长大了，」花寄容挑了挑眉，「不过硬要找原因的话，应该要怪你吧？」


    「怪我？」


    「是啊，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如何，但小鱼说过，他是为了寻人才来到的这里……你应该知道，一个人得有多大的执念，才能激活这个天杀的游戏系统。」


    夏泽渊垂下眼眸：「当初离开，我并没有想过他会追来，我……」


    「行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夏泽渊看着陈星瑜轻轻皱起的眉：「有了你给的数据，我就可以在副本中做出选择，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我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对我有利的副本。」


    「等到小鱼下一次进副本，我会变得更加强大，」夏泽渊轻轻握住陈星瑜的手指，「游戏外有你们，我很放心，至于到了游戏里，我会好好照顾他。」


    花寄容皱起眉头：「游戏里副本这么多，你……要怎么找到他？」


    夏泽渊轻声笑了，俊美的面孔上还带着些许骄傲：「这孩子还挺贪心的，副本结束的最后几秒，硬是签下了那只小黑猫的灵魂，顺带着，我的一缕残魂也成了他的签约魂魄。」


    他的身影渐渐淡去：「放心，我一定能找到他。」


    第48章 生息之地


    黑暗渐渐从意识中消散，陈星瑜缓缓睁开了眼睛。


    依旧是那间休息室，依旧是那张柔软的布艺沙发，彭乐正坐在他身旁，两只手抱着自己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把脑袋往一边掰。


    「你……」陈星瑜声音沙哑。


    「啊，大佬你醒了！」彭乐勐一转头，颈椎发出「咔」的一声。


    「哎哟！」他赶紧抱住脖子揉了揉，却突然笑道，「诶，好了，扭过来了！」


    赛冷思在一旁看着他笑：「他呀，刚才一回到生息之地，就嚷嚷着说活死人把他的脖子扭歪了，折腾了半天也没折腾回来。」


    陈星瑜眼中露出歉然的神情：「那会儿疼么？」


    「不疼，那活死人手艺不错！」彭乐眨了眨眼，「美女，你呢？」


    「嘶，别提了。」赛冷思做出个不忍回忆的表情，「割喉能有多好看？幸亏在生息之地什么伤都能治好……」


    说到这儿，她皱了皱眉：「这生息之地，怎么听起来跟那引魂阵那么相似。」


    「谁知道呢？」彭乐耸了耸肩，「咱们虽然是连身体一起进了生息之地，但说不定只是灵魂投入副本，转一圈回来之后，又给塞进身体里。」


    他说着说着，自己先打了个寒战：「感觉怪吓人的。」


    赛冷思瞪他一眼，却没搭话。经歷了万阳城副本，再来看生息之地的种种，总会觉得有些诡异。


    她一抬眼：「哥，你怎么样？」


    方成钢微微点头：「没事。」


    陈星瑜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我很抱歉，一直瞒着你们我的阵营，到了最后，还让你们冒那么大的风险。」


    「说什么呢大佬！」彭乐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把他按回沙发里，「咱们谁跟谁啊，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


    「不过……」彭乐看向赛冷思和方成钢，「你俩是为什么啊？当时都要捅死你们了，居然都不反抗一下。」


    「你以为只有你信任他？」赛冷思笑道，「我们可是……」


    她突然停住了话头：「这里人多口杂，找机会我们再给你解释。」


    「陈星瑜！」


    刚说到人多口杂，一声恶狠狠的叫喊便在门口响起，陈甫同带着一众主播出现在了休息室中。


    方成钢三人都警觉起来，只有陈星瑜，不过是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挟怒而来的陈甫同。


    目光相碰，似乎要撞出火花，休息室的其他主播都窃窃私语起来。


    「那个是暗夜公会的笑面虎吧，那漂亮小哥得罪他了？」


    「啧啧啧，那还真是麻烦了，笑面虎报復人的手段可厉害了，咱们还是躲远点的好。」


    「谁让人家有实力呢？暗夜怎么说也在公会中排名第十，咱们这些小主播，根本不敢得罪。」


    休息室里的气氛剑拔弩张，陈星瑜却只是闲闲站了起来：「怎么？被我杀了一次还不过瘾，准备体验第二次？」


    「你……」陈甫同又向前逼近一步，「那是你作弊！」


    「玩输了就说别人作弊，你们暗夜公会就是这么讲道理的嘛？」彭乐冷笑了一声，挡在陈星瑜面前，「要不是我家大佬，你们能从副本中出来？怎么，捡了一条命，反倒过来恩将仇报？」


    事实被无情揭穿，陈甫同身后的一种主播，气焰立刻熄了一大半。


    「是啊甫同，这就是你处理得不对了。」话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一个高壮的主播步入休息室。


    这人的个子很高，几乎与方成钢平齐，却不同于方成钢的壮硕，反而肥肉坠坠，将军肚挺得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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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进入了休息室，原本宽敞的空间都显得逼仄起来。


    「还没有自我介绍，」那人笑眯眯地看向陈星瑜，脸上的肥肉堆积起来，把眼睛都挤得快要看不见了，「我是暗夜公会的副会长冯尊。」


    「我来是要感谢你，从万阳城副本里带出了我家的几个主播。」


    他拍了拍陈甫同的肩膀：「甫同可是我的爱将，不过你一样可以成为我的爱将。」


    「怎么样？」冯尊蒲扇般的大手伸向陈星瑜，「到我们公会来，一同在游戏中称雄？」


    看着冯尊满脸的志在必得，陈星瑜却只是轻轻摇了摇手掌，黑丝手套在众人眼中一闪而过。


    「抱歉，我是入殓师。」


    冯尊一愣，待他反应过来，脸色立刻变得怪异起来。


    「而且，」陈星瑜轻笑，目光瞟了一眼陈甫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对您的公会没有兴趣。」


    冯尊的小眼睛中闪过精光，他身后的一众主播立刻围了上来：「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给你机会是看得起你……」


    就在陈星瑜平静回望他们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口突然一片嘈杂。


    「喂，帅哥，怎么不说一声就往里闯啊？」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娇笑着，「你倒是看看姐姐，打个招唿嘛！」


    门口立刻传来好几个女孩子的笑声。


    冯尊的脸色勐然一凛。


    「哎哟，荼蘼公会的姐姐们怎么在这里？」一个男声响起，「是来看帅哥的吗？」


    听到这个声音，陈星瑜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向门口看去。


    休息室外，影影绰绰来了不少人。


    「是啊，不过你不要自作多情，我们可不是冲着你来的。」女声笑道，「既然如此，小白你还是回去吧。」


    「那怎么行呢？」那个叫小白的男人笑道，「要回去，也是花楹姐你回去才是，我们有正事呢！」


    揄系正利○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正事呢？」


    门口的气氛渐渐变得剑拔弩张，不一会儿，吵嘴的人便走了进来。


    进门的一男一女，男生头上一撮白毛，赫然是上次在德康医院门口碰到的青年。


    陈星瑜的目光与他相撞，却见他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陈星瑜自然地将目光挪向和他拌嘴的女人。


    女人一头淡紫色大捲髮，面容白皙精緻，一双丹凤眼勾魂摄魄般，眼波流转间便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更不要说她高挑曼妙的身材，紧身鱼尾裙的衬托之下更加凸显的丰满双峰、盈盈一握的细腰和挺翘的蜜桃臀，连十指上的蔻丹都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位是花楹，」赛冷思在陈星瑜身边为他介绍，「荼蘼公会的会长，混沌直播间排名前十里唯一的颜值主播。」


    介绍完，赛冷思也站了起来，亲热地打招唿：「花楹姐。」


    花楹一步三摇地来到陈星瑜面前，笑眯眯地在他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抬头看了眼冯尊，立刻一手遮眼。


    「哎哟，人家今天是来看帅哥的，冯胖子你杵在这儿干嘛？」


    她跟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别站在我面前，看着你我头疼。」


    也不管冯尊是什么反应，她偏过身子，一手轻轻撑在沙发靠背上，仔细看着陈星瑜的脸：「哎呀，长得可真俊俏，来姐姐的公会好不好？我们有最成熟的颜值主播培养线路，保证让你在一个月内爆红哦！」


    陈星瑜还没说话，那个叫小白的男人便沖了过来：「姐姐你怎么到哪里都惦记着挖墙角？没看见人家是男孩子？」


    这两人一进来，立刻吸引了休息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再无人去看暗夜一干人的眼色，而小白带来的几个大汉往陈星瑜身前一站，冯尊和他的一帮手下立刻被挤到了一旁。


    「呿，你懂什么？」花楹瞪了小白一眼，「这年头，精緻的男孩子才吃香。星瑜长这么漂亮，跟着你们这些大老粗东颠西跑的多浪费，咱们靠脸就够了，犯不着累死累活的。」


    「嗯？怎么样？」花楹冲着陈星瑜眨了眨眼，「到我公会去玩玩？我那儿漂亮的大姑娘小伙子都很多，可以获得很多快乐哦！」


    这话说得有些露骨，房间里的男士们都露出尴尬的神情，彭乐甚至红了脸，目光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


    陈星瑜从小就在长辈们的夸奖中长大，这会儿倒也镇定自若，他眉眼弯弯，如墨的眸子里是不容置疑的诚挚：「姐姐说笑了，在姐姐面前，谁敢说自己漂亮？」


    「哈哈，」花楹笑得弯了腰，伸出涂了蔻丹的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小嘴这么甜，真是太可爱了。」


    她弯下腰，凑近了陈星瑜的耳畔：「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和姐姐约会一次，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怎么样？」


    陈星瑜挑了挑眉，露出精緻的笑颜：「谁敢和姐姐约会，那岂不是成了男人公敌？不过姐姐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请姐姐吃饭？」


    花楹的纤纤玉指按上了陈星瑜的肩膀：「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就这么说定了，我有你的联繫方式，回头我约你。」


    说罢她盈盈起身，冲着赛冷思抛了个媚眼：「思思啊，什么时候跳槽到荼蘼，副会长的位置我还给你留着呢！」


    赛冷思大方一笑：「不用跳槽，等会儿我就找姐妹们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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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楹撇了撇嘴，食指隔空朝赛冷思点点，笑眯眯地向外走去。


    到了休息室的门口，花楹迎上门口那群一直挤在门口偷看的女孩子，笑吟吟道：「都看清楚了？这么漂亮的男孩子，谁能把他拐来，我就直接给她安排副会长的位置，都要加油哦！」


    女孩们一阵闹笑。


    「小白，」花楹突然停步，倚在门框上，回头看着小白和他的一干手下，「这个弟弟我认了，你可不能欺负他哦。」


    说话间她美目横扫，目光掠过冯尊时略微一眯，勾人的美眸里闪过一丝杀气。


    「那哪儿能呢！」小白忙道，「捧着还来不及。」


    「这才乖，姐姐会看着你们的！」


    说完，她回头朝着休息室里的一众男士抛了个wink，这才摇着细腰，走出了休息室。


    冯尊咬牙切齿地看着花楹消失的方向，目光中满是恨意和不甘，休息室里的吃瓜主播们却个个兴奋了起来。


    「卧槽，这主播好福气，这就算是被荼蘼给保下了，长得好就是受欢迎啊。」


    「荼蘼公会这么厉害吗？我看着都是女孩子啊！」


    「你傻吗？咱们这是直播，赚的是观众的积分，全都是一帮大老粗，哪个观众喜欢看？尤其是简单副本，没有颜值主播就没有打赏，累死累活还没有收益，你愿意干？」


    「不过荼蘼的颜值主播也不光是花瓶，据说也都是厉害角色。那个花楹会长，排名比暗夜的冯尊还要高好几级。」


    「这个小白又是什么来路？该不会也是什么大佬吧！」


    此话一出，连冯尊和陈甫同都伸长了脖子，看向沙发的方向。


    沙发旁边，小白长长唿出一口气：「花楹姐真是让人越来越难招架了。」


    说完他转向陈星瑜：「嗨，又见面了。


    赛冷思介绍道：「这是我们的副会长白原，a级主播。」


    陈星瑜点了点头。


    上次在现实中的德康医院，就是这个白原，陪他一同进入幻境，在他醒来后不知所踪，却用神秘的手段在他大脑中留下了信息。


    在现实中尚且要防着小助手，现在在生息之地，游戏平台的地盘上，自是无法说些什么。


    陈星瑜冲着白原做出礼貌地微笑道：「你的特长是数据方面，是吗？」


    「bingo！」白原挑眉一笑，「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过你可别真的被花楹姐迷倒了，她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一个颜值主播能爬到排名前十的位置，其手段可想而知。


    陈星瑜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好了！」白原笑眯眯地拍了拍手，「大家在副本里都辛苦了，我这次来，是要多谢你在副本里照顾我家的两位主播。」


    未等陈星瑜辩解，他一收笑容：「星瑜不必谦虚，他们的武力值虽然高于你，但只要你有一丁点私心，完全可以自己通关而弃他们于不顾。」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陈星瑜：「在我们公会里，所有主播皆是战友兄弟，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请你笑纳。」


    那是一枚小小的勋章，不知是以什么材质的金属制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休息室里远远看着的吃瓜群众立刻倒抽一口凉气，冯尊的额头上竟蓦然爆出汗来。


    「铁，铁血公会！」


    围观的主播们目瞪口呆：「全服公会排名第二，只招揽退伍的军人和特种兵，在武力方面，他们要是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据说他们在现实里也有很大势力，掌握了很多人的黑料，没人敢惹。」


    那一边，白原笑眯眯地将勋章放在陈星瑜手中，陈星瑜的头顶立刻冒出几颗闪亮的星星，随即又消失不见。


    「你放心，我不是要你加入我们铁血公会，只是作为一种朋友的象徵。有这枚勋章在，就没有人能在现实和生息之地欺负你，即使在副本里，动手之前他们也要掂量掂量，因为铁血公会必将追查到底！」


    白原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同在休息室的其他主播立刻安静如鸡。


    冯尊已经软了手脚，高胖的身躯微微发着抖，回头瞪了陈甫同一眼，悄悄带着手下撤出了休息室。


    陈星瑜捏着那枚勋章，冲着白原一笑：「谢谢！」


    白原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指着勋章道：「你别以为它只是个象徵啊，也有实际用处的。在生息之地，你只要握住这枚勋章，默念铁血公会的名字，就能直接传送到咱们公会来。」


    白原的眼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不想见什么人的时候尤其好用。」


    站在陈星瑜身边的彭乐「噗呲」一声笑了：「白原哥，你刚才见到花楹姐的时候怎么不用？」


    白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当我不想吗？」


    赛冷思掩唇笑道：「每次见到花楹姐，他都是跑得最快的一个，这次要不是要来见星瑜，他早就没影了。」


    一番笑闹之后，陈星瑜终于走出了休息室。


    生息之地虽然是虚拟空间，但对自然环境的模拟十分到位。


    今天，生息之地的街道上飘着小雪。


    细细的雪飘洒在空中，让人又想起了寒风中的万阳城。


    陈星瑜伸出手，让雪花落在手心。


    只可惜血玉之中，雪花再也不会融化。


    「宿主——」活泼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您终于出来了，小爱担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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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我们，哥哥，你终于出来啦！」


    孩子们的吵闹声沖淡了伤感，陈星瑜勾起了嘴角：「你们在生息之地可以显形吗？」


    「可以可以，不过只有哥哥你能看见哦！」


    随着小琪的这句话，德康医院的孩子们在陈星瑜面前现出身影。


    「红姨今天不在，她说过两天来找哥哥哦！」


    「哥哥，红姨回来告诉我们了，你这次好棒呀！」


    「哥哥打败了大坏蛋呢！」


    「是啊是啊，活死人是什么样子的，和器灵很像吗？」


    陈星瑜挑了挑眉：「你们见到器灵了？」


    「是呀是呀，他也在这里哦！」


    小朋友们的后方，器灵淡淡的身影显现出来。大概是尚不习惯和这么多人相处，器灵有些畏畏缩缩，八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被小朋友们七手八脚拉出来的时候，他一脸紧张，生怕自己不小心弄伤了这些孩子。


    「喵——」小黑猫从器灵肩头跳了过来，熟练地蹲上陈星瑜的肩头。


    陈星瑜笑了起来：「小爱，生息之地有什么我们可以去玩的地方吗？」


    「当然有啊！」小爱兴致勃勃地回答，「生息之地有地球上最大的主题乐园、动物园和休闲中心，游戏中心也是超一流的，全都适合小朋友们游玩哦！」


    「哎呀，不啦不啦！」小雅叫了起来，「星瑜哥哥刚出副本，已经很累了，我们不用去玩。」


    「嗯嗯嗯！」孩子们都懂事地点头，「哥哥先去休息，我们现在不要玩。」


    陈星瑜想了想：「今天确实很累了，不过下次下副本之前，我会专门抽一天的时间陪大家好好玩玩，好吗？」


    小鬼们都欢唿起来，拉着器灵和小黑猫消失了踪影。


    「宿主，要回去吗？」小爱放轻了声音。


    「嗯。」


    下一秒，他已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手机依然放在床头，这次出去了好几天，已经快没电了。


    陈星瑜略略翻了翻电话和消息，只有馆长打过一个电话，但很快工作群里便有了消息，事情已经解决，让他不要担心。


    把手机充上电，陈星瑜洗漱完毕，躺倒在床上。


    「宿主，上个副本的结算下来了，我给您汇报一下好吗？」小爱有点小心翼翼的，说话都轻声轻气。


    「怎么了？」陈星瑜笑道，「怎么我去了一趟副本回来，你变得这么文静了？」


    「嗯，那个……」小助手扭扭捏捏地说，「您不知道，您去副本的这几天里，咱们ai圈里出了点事。有个专属ai因为主人不满意被撤换了。」


    「撤换？」陈星瑜皱了皱眉，「被退回的ai会怎么样？」


    「那要看ai到底犯了什么错了，如果是小错，只是主播不喜欢的话，应该是被恢復默认设置重新投入使用，但如果是犯了大错，最严重的是直接销毁。」


    「你说的那个怎么样了？」


    「不知道呢，它已经被召回好几天了，大家都说，凶多吉少。」


    小助手嘆了口气：「其实我这个姐妹根本没什么大错，大概也就是反应有点迟钝，每次去开会的时候都会迟到那么一小会儿，大概是宿主不满意，觉得它服务不及时吧。反正……大家都挺寒心的。」


    陈星瑜闭眼笑了笑：「不用担心，我对你还是挺满意的，做你自己就好。」


    「真的吗？」小助手的声音恢復了往常的生机勃勃，「那我就开始了啦！」


    贴心地去掉了系统默认的乱七八糟的音效，小助手开始播报这次副本的收穫。


    「您的直播间最高在线人数达到三万，积分奖励30000分，已存入您的帐户。」


    「直播间打赏积分23896分，与直播间对半分成，主播获得11948分。」


    「恭喜您成为本场直播中人气最高的主播，奖励积分5000分！」


    「完成支线任务：夏家军的覆灭，达成活死人好感度100%，获得称号：活死人之友，在任何灵异场景下，佩戴该称号可提高孤魂野鬼对主播的好感度30%。」


    「哇，这个很实用的！还有！」


    「阵营战中，做出最大贡献，获得道具：天师拂尘」


    「恭喜主播获得道具：天师拂尘，等级a级」


    「道具说明：天师使用的拂尘，攻击性武器，可重复多次并在生息之地使用积分恢復耐久度，特别推荐在灵异副本中使用。」


    「首先达成副本normal end结局，奖励2000分。」


    「首先达成副本true end结局，奖励8000分。」


    「在此次直播中，副本探索率达到100%，终极boss被镇压无法復现，万阳城副本无法再次投入使用，就此下线。」


    「恭喜主播达成终极成就！」


    「宿主您真是太棒了！您的直播等级已经达到c级，可自动获得直播主广场推荐位一次！您这才过了两个副本就得到了主广场的推荐位，史无前例啊！」


    陈星瑜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滑入薄被。


    小助手知趣地闭了嘴，给他调好了室内的空调温度，喜滋滋地发朋友圈去了。


    陈星瑜躺在床上，身体很疲惫，却始终也无法睡着。


    一闭上眼，飘动的雪花和鲜红的血玉便出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一个小时后，陈星瑜从衣柜里拿出了旅行箱。


    「宿主？」小助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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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从衣柜中拿出几套常用衣物，丢进行李箱：「有点睡不着，我去一趟摘星苑。」


    「哦，我知道，就是宿主小时候住的地方对吗？需不需要我给您叫个家政先做下清洁？」


    「不用了，」陈星瑜拉起了行李箱，「那里是陈家的产业，一直都有人打理。」


    摘星苑在城南，距离陈星瑜的公寓不算远，进入小区大门的时候，还不过下午三点。


    用指纹打开大门，陈星瑜缓缓走入别墅。


    房间里依然有当年薰香的味道，卧室的一角还放着他小时候坐的轮椅。


    蓝色小百花的窗帘用了这么多年，洗得有些发白，半遮着窗户，被阳台的微风带起。


    把自己安置在阳台的懒人沙发里，陈星瑜的目光落向隔壁别墅的大门。


    草坪宁静，隔壁的门前空无一人。


    小湖边的凉风吹过，懒人沙发上似乎还有熟悉的柔顺剂味道。


    路边梧桐树上的知了叫得声嘶力竭，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便自然而然地被安心笼罩。


    陈星瑜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意识慢慢模煳。


    隔壁门口的草坪该剪了，他昏昏沉沉地想道。


    迷迷煳煳地，他感觉月亮已上中天，知了的叫声小了，远方又传来一阵阵蛙鸣。


    青蛙啊……


    记得小时候每一年的夏天，他都过得无比艰难。


    心脏病人害怕高温潮湿的环境，一到夏天，胸闷、头晕的感觉接踵而来。所有小朋友盼望的暑假，他都只能待在空调房里，无聊地看着窗外。


    那是初一暑假的第一个星期，京市已经进入盛夏，知了也如今日一般在树上嘶吼，他从学校回来后，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


    「妈我回来了！」


    楼下，陈振豪的声音响起，母亲温柔回应：「回来啦，这个是班上的同学吧？」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阿姨好，我叫夏泽渊。」


    楼上，原本昏昏欲睡的陈星瑜勐地醒了过来。


    妈妈的声音传来：「自己一个人过来读书吗？一个人住？住在哪里？」


    「还没找到地方呢！」夏泽渊说，「其实我感觉摘星苑不错，到学校交通挺方便，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房源。」


    陈振豪的声音传了上来：「妈，隔壁那栋别墅不也是我们家的吗？要不就让我同学住过来吧。」


    陈星瑜的心跳勐然加快了起来。


    夏哥哥，会住到我家隔壁来吗？


    一阵温热的风从透气的小窗吹进来。


    心中那点盼望也如同夏日的野草，疯长起来。


    隔壁陈振豪的房门开了又关，两人说了几句话，游戏机的声音响起。


    陈星瑜悄悄地下了床。


    他这几天总是心悸，走路也不太稳当，路过小矮桌的时候撞了一下，桌上的一个小摆件哗啦一声摔了下来。


    那是去年夏天外公带给他的一件礼物，水晶球里封着一群小蝌蚪，碧绿的荷叶上趴着一只大青蛙。


    是因为去年夏天，外公说要带他去抓蝌蚪，可他住了两个月的院，等到出院时，蝌蚪早就变成了青蛙。


    所以外公给他买了这个，他其实并不算喜欢。


    因为看到它的时候，便会想起自己并不是书中抓蝌蚪的少年。


    家里的保姆婶婶总是很着紧小少爷的安全，陈星瑜房中一有动静，胖胖的保姆婶婶已经咚咚咚地从楼下跑了上来。


    房门被勐地拉开，陈星瑜被大惊失色的保姆一把抱起，按回到床上。


    他身上没有伤口，可父亲还是叫来了家庭医生，给他全身都做了检查。


    为了表现兄友弟恭，陈振豪当然也过来表示了一下，满脸虚假的关怀，满嘴安慰的废话。


    喧闹的间隙里，陈星瑜从手忙脚乱的人群缝中，看到了门口静静站立的夏泽渊。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夏泽渊。


    没有了夜晚的梧桐树影，明亮的光线下，少年的轮廓俊朗，那双眼睛依然灿若星辰。


    他只在门口待了几秒，目光从陈星瑜身旁的众人到地上已经摔得零落无人问津的摆件。


    被按在床上摆弄许久的陈星瑜，抬眼看见他离去的背影，觉得丢脸极了。


    那天晚上，在他快要睡觉的时候，听到了门铃声。


    接着是轻巧的脚步，从楼梯一直延伸到他的门前。


    有人礼貌地敲门，他懒懒地应了，便有脚步声进来，在他桌上放了点什么。


    陈星瑜呆呆地看着站在他床前的夏泽渊，一声「夏哥哥」还没出口，他看见了桌上的物件。


    小巧的圆形鱼缸里，铺着洁净的砂砾，几根碧绿的水草在缸中摇曳，小小的黑色蝌蚪游动嬉戏。


    「是活的？」他傻傻地问。


    「对，是活的，」夏泽渊笑着摸摸他的头，「喜欢吗？」


    他使劲点头，高兴极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活的蝌蚪，不由得咧嘴傻笑着，抱着鱼缸看个不停。


    脚步声渐渐到了房门口，他才勐然抬头问道：「夏哥哥，你要住在我家隔壁吗？」


    夏泽渊回过头来：「你愿意吗？」


    「我……」


    树上一阵蝉鸣，将陈星瑜从梦中唤醒。


    小区的灯用得时间久了，光线昏暗。


    楼下的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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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


    陈星瑜的心跳勐地加速起来。


    光点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迤逦而来，渐渐走到隔壁的别墅门前，微弱的手机照明之下，陈星瑜看到了对方纤细的身材和秀丽的脸庞。


    「妈妈……」他低声喃喃。


    楼下，楚韵掏出钥匙，走进了隔壁的大门。


    第49章 现实


    隔壁的别墅亮起熟悉的灯光，陈星瑜向回跨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口袋中摸索到白原给的那枚勋章，轻轻捏了捏。


    随着「嘀」的一声响，脑海里响起一个机械女声。


    「底层代码已输入，ai净化中……」


    「ai已净化完毕，宿主可暂时关闭ai，保护程序会为ai设计对应的记忆程序，请放心使用。」


    「小爱。」陈星瑜轻唤。


    「嗯？宿主？有什么事吗？」


    「你最近在玩些什么？」


    「嘿嘿，」小爱傻笑两声，「前几天我发现了一款画风特别好看的乙女游戏，里面有好多好多帅哥！！」


    「挺好的，」陈星瑜轻笑，「你去玩吧，我下楼散个步。在我唿你之前不用出来。」


    「嗷，好的。」小助手有些迫不及待地调出游戏数据，还不忘记交代，「宿主您有事一定叫我哦！」


    随着陈星瑜的意念一动，小助手已被隔绝在小黑屋中。


    陈星瑜快速走下楼梯，穿过两座别墅间的草地，来到隔壁的大门前。


    门并没有锁，像是特意等着他似的，门口甚至放上了一双男士拖鞋。


    楚韵站在客厅的门前，温温柔柔地笑着：「怎么不进来？」


    「妈妈……」陈星瑜换了鞋，缓缓走过玄关。


    屋子里还是原来的模样，鞋柜上的水晶托盘里放着一串钥匙，钥匙扣上，小小的太空人穿着太空衣，面罩上反射着玄关的灯光。


    陈星瑜慢慢地走进客厅，那张他总是赖着不肯走的布艺沙发柔软依旧，浅绿色的沙发套干干净净，带着刚刚洗晒过的清新味道。


    楚韵从厨房端了两杯水出来，递给陈星瑜一杯：「先喝点水。」


    陈星瑜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便放在了茶几上。


    「妈妈，您怎么在这里？」


    「这里本来就是楚家的产业啊，哦不对，」楚韵笑着拉他在沙发上坐下，「现在这里是你的产业。」


    看着陈星瑜惊讶的眼神，楚韵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干嘛这么吃惊？这栋别墅本来就是你外公以前住的地方，只是他老人家那年去了港市访友，又在港市去世……」


    「妈妈，」陈星瑜靠近过去，轻轻揽住楚韵的肩膀，「别难过……外公他……」


    楚韵摸了摸眼角：「妈妈没事，你外公他，倒也算得上死得其所。」


    「外公他不是在港市遇到了抢劫，为了保护朋友而去世的么？」


    楚韵笑了笑：「那是官方给出的解释，其实……」


    她温柔地说了好几句话，陈星瑜却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楚韵很快停了下来，看向陈星瑜的眸光里现出一丝心疼和无奈。


    陈星瑜的心中警兆顿起。


    上次从游戏出来，他曾经试过向人讲述游戏中的经歷，但却根本无法发出声音，难道母亲所说的，也和游戏有关？


    他暗自庆幸，幸亏小助手已被修改，否则，今日的谈话，他自己还没弄明白，系统那边便全都知道了。


    楚韵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口，已恢復了笑容：「对了，前些日子彭大师提起你，说观里庆典要到了，问你今年要不要去观礼。」


    陈星瑜跟着笑了笑：「他就不怕我像小时候一样，乱用法术扰了庆典？」


    楚韵连忙放下水杯，紧接着就笑容满溢：「还说，小时候怎么就那么淘气？学了点御物之术就控制着东西乱飞，彭大师的脸都被你撞伤了，亏得你师傅喜欢你，要不，一定罚你到云栖谷的滴水洞里面壁三天，看你还怎么淘气！」


    陈星瑜吐了吐舌头，看着楚韵将目光挪向二楼书房的方向：「你不是一直奇怪，我们为什么能找到彭大师，还能让你拜在他师傅的门下吗？那是因为，我们楚家有一位先祖，也曾师出归云山，当年他们师兄妹四人，也算是天师中的名士了。」


    陈星瑜眨了眨眼：「这么厉害的吗？可惜到我这代，都啥也不会了。」


    楚韵笑着捏捏他的手：「时代进步了，这些东西哪里赶得上科技？你们年轻人，还是要好好学习新的技术。你外公当年还想发明时光机器呢，我记得他书房里还有本有关奇人异事的剪报，都好些年了，说不定能进博物馆。」


    母子两人又聊了几句，楚韵站起身来：「好了，我要回去了，我今天来，原本就是想检查下产业状况，等见到你的时候交给你就好。今天顺便了。」


    她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磁卡一串钥匙，丢进陈星瑜手中：「给你给你，放在我这儿怪麻烦的，要不是你外公遗嘱非要我给你代管到二十二岁，我才懒得找这个麻烦。」


    陈星瑜哭笑不得地接过那一套东西，把母亲送到门口：「妈妈，你还记得当年借住在这儿的那个哥哥吗？」


    楚韵眨了眨眼：「你说振豪的同学？当然记得啊，是个好孩子呢。」


    楚韵露出个回忆的表情：「我记得之前整理房间的时候，还找到了他的一些东西，没扔，放储藏室了，你自己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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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着招了招手，陈家的司机发动车子慢慢滑了过来。


    「注意身体，早点睡，」楚韵轻轻拥抱陈星瑜，在他耳边轻语，「你做得很棒，妈妈真心为你骄傲！」


    依依不捨地朝小儿子挥了挥手，楚韵坐上了陈家的汽车。


    「小少爷今天怎么过来了？」司机老陈是陈家的远亲，一脸憨厚，「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


    「是啊，大概是上次他回家的时候我提了一句，」楚韵轻轻嘆道，「自从他心脏手术以后，咱们就搬到了城北，说起来，也有十年没过来住过了。」


    她看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灯影：「其实，我很喜欢以前在摘星苑的日子，那会儿两个孩子都小，星瑜也粘我。」


    「哈哈哈，」老陈慢慢驶上去城北的高速路，「那会儿我还给小少爷抓过知了。我记得隔壁的借住的小伙子还给小少爷带过一缸蝌蚪，后来全变成了青蛙……那个小哥也很久没见了，不知道小少爷还记不记得他。」


    「就算记得，印象也不深了吧，」楚韵幽幽看着老陈老实巴交的背影，「刚还问我呢，看他那样子，也忘得差不多了。」


    「是吗？」老陈憨笑两声，目光透过后视镜瞥向后方的楚韵。


    楚韵懒懒地从小包里拿出手机，随手拨出电话：「莉莉啊，明天约的美容spa你们还去不去？别又只剩下我一个啊，那个美容师总想着给我推新项目，觉都不让人好好睡的。」


    老陈轻笑两声，收回了目光。


    别墅门口，陈星瑜目送母亲的车离去，缓缓转身。


    楚韵温热的指尖似乎还按在颈间，一段信息却无知无觉地出现在意识中。


    「星瑜，归云山的四位大能，分别是彭、花、楚、方，只有他们值得信任，谨记。」


    早就怀疑母亲其实知道自己近期来的遭遇，但她一直讳莫如深，可见，加诸在她身上的限制一定不少。


    陈星瑜突然意识到，也许这二十多年来，母亲并不像平日里所表现的那样，一心只在陈家相夫教子，甚至于让丈夫的侄子抢了家里继承人的位置都不敢有怨言。


    如此低调的生活，究竟是为了隐藏什么？


    他一路思索着，来到储藏室的门前。


    打开门，便是一股沉香的气息传来。


    储藏室里并没有其他的东西，移动衣架上挂着夏泽渊当年的几件外套，竹篓中是他曾经放在桌上的小摆件，一箱书静静躺在墙角，就连他常用的几支笔，一个小小的香炉，一副泛黄的羊毛挂毯，都好端端地收在木箱中。


    陈星瑜拿起那幅挂毯，轻轻抖开，幼时的记忆缓缓浮起。


    「哥哥，你这是哪儿的地图啊？我怎么看不明白？」小小的陈星瑜丢下书包，跑进夏泽渊的书房。


    挂毯上编织出凸凹的地形，还有很多圈圈点点，陈星瑜手里拿着自己的地理课本，把挂图与课本上的地图来回比较，却只能分辨出华国漫长的海岸线。


    「这个啊，是我的旅行地图。」夏泽渊从书桌上抬起头来。


    「那些画着圈圈的地方，你都去过吗？」小星瑜忙着抬头低头比较两幅地图，眼睛都被晃得发花。


    「是啊，」夏泽渊笑着起身，单手扶住陈星瑜的小脑袋不让他乱晃，另一只手指着挂毯上的一个点道，「比如说，这里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


    「哇！」陈星瑜早就头晕得厉害，顺着夏泽渊的力道蹭到他身边，把自己窝进哥哥的怀里。


    温暖的沉香气息自少年身上散发出来，陈星瑜懒懒地挪动手臂：「那这里呢？」


    他指着下方的一个圈圈：「这是哪里？」


    「那里啊，」夏泽渊露出怀念的笑容，「那里是我四个朋友生活的地方，不过后来他们也离开了，我有好久都没有再去了。」


    陈星瑜在少年怀里抬起头，那后脑勺蹭了蹭少年的胸膛：「那你带我去好不好？我也想见见你的朋友。」


    「好，等你放假。」


    「可放假的时候我要去夏令营呢！」陈星瑜真心开始苦恼，抓住夏泽渊的手指，用自己的手指揉来揉去。


    少年的手指纤长，骨节并不算突出，却十分有力。


    陈星瑜把自己的手指插入大手的指缝，却发现那只手比自己的大上好多，他有点闷闷的，捞起那只手，把手指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小狗呢！」夏泽渊抽出自己的手指，把他安置在书房的小沙发上，「那就夏令营之后？」


    「真的吗？」陈星瑜简直幸福得快要晕倒，「我妈妈会同意吗？」


    「那就要看你了，」夏泽渊回到书桌前重新拿起笔，「不过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考虑带妈妈一起去。」


    ---------


    真是忽悠孩子的一把好手啊！


    陈星瑜从鼻孔里轻轻哼出一声，说什么夏令营，说什么归云山，才刚一暑假，这个人便不见了踪影。


    没有告别，没有留言，甚至连电话都没有一通，夏泽渊整个人便突然消失无踪，后续十年再无讯息。


    「骗子！」陈星瑜轻轻骂道，顺手用手机给挂毯拍了张照，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折起。


    外套的外侧套着防尘袋，陈星瑜拎起衣架，打算把这些衣服都挂到自己的衣柜里去，刚一出储藏室的门，手机便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紧接着，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号码陌生，却让人莫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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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佬！」手机里传出彭乐的声音，「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出什么事了吗？」陈星瑜心中一动。


    彭乐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急切：「我要回归云山，可居然买不到票，机票、高铁全部停售，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在哪里？」


    「京市机场，大佬，你有办法吗？」


    陈星瑜微微一笑：「乖乖在那儿等我。」


    紧接着他悄悄撤除了电子屏蔽，对着小助手笑道：「游戏打完了吗？走，哥哥带你去旅行！」


    当小助手得知陈星瑜要开车去旅行，简直激动得无以復加，从摘星苑到京市机场的道路都规划了好几遍，力求一路通畅，恨不得立刻黑进道路交通系统，把交通信号都改成一路绿灯。


    「诶，那个就是宿主的朋友吧？」还没开到值机大厅门口，小助手就激动起来，「啊，这就是在副本里和宿主一起闯荡天下的人，长得很帅啊，有没有观众管他叫小可爱？」


    想起直播观众对彭乐的评价，陈星瑜不禁失笑：「你们怎么都这么想？」


    「那是当然！」小助手骄傲地说，「就像我知道，一定有很多观众管宿主叫宝贝，对不对？」


    彭乐拖着行李站在值机大厅的门前，神情有些忧郁。


    他这次下副本几天的时间，原本说在酒店等他的师傅不见踪影，今天一出副本他就开始和师门联繫，可不仅是彭玄生，连归云山诸位师兄弟的电话也打不通，他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拖了行李来到机场，却发现京市到归云山的飞机全部停运，说是空中管制，再查高铁票，连高铁票也停了，不由得更加着急起来。


    就在他神不守舍地站在值机大厅前翘首以盼时，他身边的一群年轻人突然惊唿出声。


    车道尽头的方向，不少下车的人都停下了脚步，伴随着一声声压抑的尖叫和口哨声，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911turbos慢慢驶到了他面前。


    保时捷的车窗降下，陈星瑜偏头看了过来：「帅哥？搭车吗？」


    他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却更显出下颌利落的线条。


    嘴角俏皮地勾起，在这个闷热的夏夜里，仿佛一阵舒爽的凉风，迷倒了彭乐身后的一众女孩。


    彭乐在陈星瑜的指示下手忙脚乱地放好了行李，颇有些紧张地坐进了车里。


    「哇，你就是宿主的小可爱队友，」车载音响里传出小助手的声音，「幸会幸会！多谢你提议带我家宝贝去玩，我也可以沾光见识下大好河山，哈哈哈！」


    彭乐目瞪口呆地盯着音响半晌，朝陈星瑜做了个手势。


    陈星瑜微笑：「放心，已经没问题了。」


    他说着发动了车子，在一群人艷羡的目光中开出了机场。


    车内迴荡着轻柔的音乐声，小助手兀自说个不停：「帅哥小可爱，你真的是山里的天师吗？」


    「我，我是啊！」彭乐依然有点紧张，在这台价值三百多万的豪车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怎么这么狼狈？订票订晚了吗？」小助手又问。


    「行了，你别逗他了，」陈星瑜握着方向盘，「你帮我查查，归云山最近有什么新闻。这种一票难求的情况，早该上热搜了。」


    不到两秒，车内就响起了小爱疑惑的声音：「好奇怪啊，什么消息都没有呢！」


    「那就查一查，归云山周围景点的游客，最近在社交软体上发布了哪些消息。」


    这一次，小助手去得久了些，回来时语气倒是兴奋了不少：「找到了几个人发的微博……都说前两天，归云山发生了地震！」


    「怎么可能？」彭乐惊讶叫道，「我在归云山长大，还从来没听说过那里也会地震！」


    「是哦，我查了归云山近一百年的地质资料，的确没有发生过地震，不过，地震也不一定就是地壳变动，有时候是因为环境变化，有时候就是玄学。」小助手感嘆道，「上个星期，京市春园路还发生过一次小型地震呢，京市啊，大平原地区，那里总不可能是震区吧。」


    陈星瑜与彭乐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不祥的预感。


    从京市到归云山一千五百多公里，到达山下城镇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归云山虽是传统天师门派，但并不清高，一年四季都会打扫出客堂，供挂单的道友以及想在道观中体验生活的市民居住。


    夏日里山中凉爽，也会吸引很多周边的市民前来避暑。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便是旅游旺季，城镇里房源紧张，连吃饭的地方都要翻台子排队，人气十分旺盛。


    「宿主，马上到饭点了，我已经预定了镇上评价最高的网红餐厅，导航目的地已设定好，目前道路通畅。」


    小助手依旧情绪饱满，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陈星瑜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一手搭着方向盘，手肘枕着车窗：「有个本地人在这儿，哪儿还需要你去抢位置？让彭乐带着我随便吃点就行。」


    保时捷放慢了车速，慢慢驶进镇口，路的另一侧，一队驴友背着背包，迎面步行而来。


    路过保时捷的时候，驴友领队吹了声口哨。


    「兄弟，探亲还是旅游？」


    陈星瑜降下车窗，随手摘了墨镜：「过来避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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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可来得不是时候。」领队指了指自己的四五个同伴，「我们刚从镇里出来，里面全封了，连吃饭的地儿都没有。」


    「全封？」陈星瑜看了眼一脸担忧的彭乐，干脆停了车，从扶手箱里翻出半包烟，隔着车窗递了出去，「连依云镇也不能进吗？」


    「嘿，好烟嘞。」驴友领队接过烟，给自己的同伴散了几根，把剩下的揣进兜了，这才指了指前方的小镇，神情有点神神秘秘的。


    「我们是前天到的依云镇，来得晚了只能在镇上住下，原本打算第二天上山，结果那天晚上也不知怎么着就地动山摇，据说是山里发生了地震。」


    他看着陈星瑜挑起眉，忙道：「你别不信，我们是真的感觉到了震动，当时山里人还挺多的，过了不多会儿就看见有人往山外跑，说山谷里震出个老大的裂缝，里面一闪一闪的，好像有宝贝。」


    「我们一听就乐了啊，咱驴友，别的没有，多得是探索精神，当时我们就打了背包，打算去山里看一看。」


    陈星瑜看了看几人并不高涨的情绪，配合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领队的点起烟来狠狠抽了一口，「我们顺着山路往里走，半路上居然遇到了山洪爆发，幸亏我们机灵，找了个高处的小平台躲着，就这么困了一天一夜，到今天早上才被救援队救下来。」


    他对着陈星瑜眯了眯眼：「兄弟，我看你不像是来度假，反而像是得到了消息，过来探宝的吧。」


    说完，他的目光在保时捷上来回扫视了好几下，露出警惕的神情。


    陈星瑜哭笑不得：「别想些七七八八的，我还真是来避暑的。」


    他向后靠了靠，露出副驾上的彭乐：「喏，我朋友来挂单，我顺路送他。」


    领队瞧了眼彭乐脑后的小丸子，企饿群依五而尔期无尔吧椅欢迎加入眼中露出点同情的神色：「那你们还是别去了，也不知道山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前面的镇子都被封锁了。」


    他拉了拉自己脏兮兮的外套：「你看，要是按照平常，我们被救下来好歹也给派个车送送，可前面那些救援队的超凶，刚把我们从山里带出来就往外赶，连饭都不给吃一口的。」


    他指了指道路反方向：「那边还有个镇子，据说很多旅游的人都给送到那边去了，我们也打算过去。」


    他说着，目光已经在保时捷的后门拉手上流连。


    陈星瑜对着他笑了笑：「谢了，我朋友还有亲戚在依云镇，这会儿联繫不上正着急呢，我们好歹也要过去问问才放心。」


    领队摸了摸下巴，十分遗憾地嘆了口气，招唿着队友们沿着道路走了。


    其实从停车的地方就能看到，前方道路尽头已经摆起了路障，几个身穿迷彩装的身影在路障边缓缓走动着。


    彭乐皱着眉，喃喃自语：「不对劲啊！」


    「是不对劲，」陈星瑜缓缓启动车子，「就算是山里出了问题，也不该连着镇子一块封锁，除非……」


    他眯眼看了看前方的路障：「镇子本身肯定也出了问题。」


    「小爱，」保时捷在道路上调头，向着反方向驶去，「帮我在搜一搜，平时那些带游客逃票的当地人，都把人往哪里带？」


    音响里，小爱睏惑地声音响起：「宿主，咱不缺景区的票钱。」


    「我知道，」陈星瑜失笑，「但这会儿景区不卖票嘛。」


    小助手的数据技巧的确不错，十分钟后，它已经规划出了一条可行的路线。


    「好了，剩下的道路我们自己走，你去休息吧！」


    陈星瑜扭转方向盘，小助手立刻销声匿迹。


    车在乡间小路上弯弯曲曲走了五六公里，进入一个废弃的停车场，大概是早年做景区开发时的遗留产物。


    停车场前是砖石的围墙，一闪小月门被铁链锁着，阻隔了进山的小路。


    这点障碍当然挡不住两人，几分钟后，两人已经踏上了上山的道路。


    虽然已经是八月盛夏，山中却浓荫蔽日，连吹来的风都是凉的，走路倒是十分惬意。


    这一路走来，彭乐一直都紧皱着眉头，陈星瑜也不管他，只按照自己的节奏找路行进。


    「大佬，」转过一处山坳，彭乐终于开口，「之前的那驴友说的，我感觉不对劲。」


    「嗯，的确不对。」陈星瑜停下来喘了口气，「按照我们的路线，如果昨天真的有山洪爆发，这条路即便不被淹没，也应该在水边，没理由这么干净。」


    「那他们，是说了假话吗？」


    「假话倒也不至于，」陈星瑜缓缓道，「如果真是针对我们，没理由这会儿不跟过来。」


    彭乐紧张地看了看身后，确定确实无人跟随，这才问道：「那他们说什么山洪暴发……」


    「幻觉，也说不定是记忆方面的修改。」


    「大佬，」彭乐无奈，「这是现实，又不是在副本里，哪儿有那么玄幻？」


    陈星瑜伸手摘下一旁灌木上的两片嫩叶，看着两只小蚂蚁在树叶上慌忙逃窜。


    他轻轻倾斜树叶，让那两只蚂蚁落回灌木丛中，这才抬眼笑道：「我们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进入一场游戏，还要在游戏里性命相搏，这难道还不够玄幻？」


    彭乐闻言一愣。


    他总是习惯于将现实与副本分开，副本中遭遇再怎么离奇，等回到现实的时候，他还可以安慰自己，这里是他惯常的生活，不会出现那些诡异与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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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今被陈星瑜一语点破，心中不由得冒出一股凉气。


    「之前我们去的德康医院副本，那所医院是真实存在的。」陈星瑜捏着树叶，缓缓上山，「出副本后我找到了医院的所在地，还在那里看到了红姨和小琪他们。」


    他回头看了眼惊讶的彭乐：「还记得我们刚得知归云山地震时小助手说了什么吗？它说，一周前，京市春园路也发生过地震，和归云山的地震一样，没有地质基础，只能归为玄学。其实，那就是玄学。」


    「你是说……」彭乐慢慢回过神来，「咱们所经歷的副本，其实是以现实为基础的？」


    「是，」陈星瑜点头，「我感觉，我们所经歷的每一个副本，应该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对应的地点，而这些地点，应该十分关键。当然，我们还只经歷了两个副本，现在我还想不出来其中的关键究竟是什么。」


    「我明白了，」彭乐快走两步看向陈星瑜，「万阳城是一个虚拟的地名，但它的地理分布与归云山极为相似，依云镇相传以前也曾是古城旧址，如果把它们联繫起来的话，副本中的万阳城对应的居然就是依云镇吗？」


    「不一定，」陈星瑜沉吟，「副本里也曾有人提到归云山，说明万阳城距离归云山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但可以推测，万阳城副本的下线，是造成了归云山异动的原因。」


    「而在万阳城副本里，有活死人也有记忆摄取，所以……」陈星瑜抬眼看向树林的阴翳，「那帮驴友可能是被修改了记忆，而我们，难保不会碰上活死人。」


    两人上山的时候已是午后，此刻日头已渐渐偏西。


    又沿着山路走了大概两公里，清晰的溪涧流水声自不远处响起。


    「滴水洞应该就在前面，」彭乐看了眼山路，「转过前面的山岩便是。」


    他抢先转过山岩，却勐然一顿，张开手臂，将陈星瑜挡在身后。


    欢快流淌的溪水自山中而来，从两人脚边形成一座深潭。


    潭水之中，无数条溪涧肥鱼翻着肚皮，密密麻麻漂浮在水面，潭中之水被染得一片血红。


    山中微风徐送，浓郁的血腥味缓缓飘了过来。


    第50章 归云山


    陈星瑜与彭乐对视一眼，默契地放轻了脚步，谨慎地向滴水洞的方向走去。


    山风从洞口吹出，带着冰冷与潮气。


    山洞中黑暗而寂静，一踏入山洞，山涧里从不间断的鸟叫与蝉鸣全都消失无踪，连溪水落入深潭时的哗啦声都再不可闻。


    血腥味却越来越浓，其中还带着一股不知名的腥臭，似是有人中毒。


    滴水洞原本是天然形成的一个大溶洞，相传归云山歷代大师都曾在其中修行。


    大溶洞外又有一个小洞，被开发成为景点之后，只保留了前端很小的一部分作为旅游参观之用，中间一扇小门，把真正的修行之地与外间小洞隔绝开来。


    而那浓郁的血腥味，正是从内里的大洞而来。


    站在两洞之间，彭乐掏出口袋里的一串钥匙，正准备打开中间生锈的铁门，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陈星瑜看了眼彭乐手中的钥匙，若有所思。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两人一进门，一股罡风扑面而来。


    风中似乎带着利刃，唿啸着扑向两人的面门。


    彭乐早有准备，只一抬手，防御符已在面前成型。


    两股力量狠狠相撞，发出砰的一声，一蓬鲜红的云朵图案在半空中显现。


    紧接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山洞中快速扑了出来，一下子抱上彭乐的大腿。


    「呜哇哇哇哇哇——」矮个子哭了起来，「代掌门你终于来了啊啊啊啊啊！！！」


    这时两人才借着外界的天光看清楚，扑上来的是个五六岁的小道童。


    不同于彭乐，小道童道髻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白色道袍，外罩深蓝色轻纱，活像个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小明星。


    只是现在这小明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脸皱成了一团，口齿不清地喊着：「言言好怕啊，代掌门你怎么现在才来，吓死言言了呜呜呜呜呜！！」


    这一连串的「代掌门」叫下来，想不注意都不行。


    陈星瑜挑了挑眉，目光投向彭乐：「代掌门？」


    彭乐的脸早就红了，压根不敢对上陈星瑜的眼睛，只是撩起衣角给小道童擦了擦脸，却擦了个一塌煳涂。


    陈星瑜默默递过去一条手绢。


    好不容易把小朋友安抚下来，彭乐轻轻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呜呜呜，」小道童又要哭了，「我睡觉睡到一半被师伯抱了出来，然后就到了这里，然后呜呜呜，然后师伯他们就都开始打坐疗伤。」


    「只有我一个人醒着，所以就布下了罡风阵。」小道童抽抽噎噎。


    「你很棒啊！」陈星瑜笑眯眯地夸奖道，「罡风阵可攻可守，遇敌可进攻，拖延时间，若是遇到本门法阵，则会显现辨识标志。」


    他蹲下身来摸摸小道童的头：「你的《归云秘术基础》学得很到位哦。」


    小道童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待看清了陈星瑜，他的目光在彭乐和陈星瑜之间跳来跳去，突然露出个羞涩的笑容来。


    「这位哥哥是哪里人啊？是我们掌门的朋友吗？」


    说着他轻轻捶了彭乐一下：「掌门你有这么漂亮的朋友怎么都不带给我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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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这小糰子朝向陈星瑜：「我家代掌门有时候就是根木头，哥哥你可千万别怨他，其实他性格很好，待人也真心，师祖说了，过段时间会考虑去掉前面那个『代』字。咱们归云山不错的，每年的旅游收入很多，也算有车有房……」


    眼看着小糰子说话的内容朝着不对劲的方向狂奔而去，彭乐连忙把小道童一把交给了陈星瑜：「我去看看他们。」


    其实两人并不算担心，能将一个小糰子留在此地看守，这些大师们一定是布下了十分安全的防护。


    果然，没走两步，迎面便是一处强力的防御灵力。


    防御如同穹顶，将内里的十来个人笼罩其中。


    可以清晰地看到，穹顶内灵力流转，形成了一个坚固的疗伤漩涡。


    彭乐隔空看了眼长辈们的脸色，表情虽然平静，但似乎有些晦暗。


    他皱了皱眉，沿着穹顶走了一圈，来查看血腥气的来源。


    山洞的地上残留着好几处血迹，点点滴滴就更不可尽数，可见当时归云山的前辈们来到此处之前，应已受了不少的伤。


    几处明显是呕出的血迹里，夹杂着凝固的血块，颜色发黑，散发出浓郁的腥气。


    彭乐脸色一凛，转身走出岩洞，不一会儿便找来一大把草药。


    他熟练地在洞中一处凹槽生起火堆，将草药投入火中。


    山洞里顿时药香扑鼻，草药散发出来的白色烟雾飘入灵力穹顶，和着流转的灵力，被各位道长缓缓吸入百会穴。


    不多久，几位道长的脸色便好了许多。


    彭乐这才缓缓走入穹顶，助各位道长运功。


    闲来无事，陈星瑜拉着小糰子在洞口又布下了一层隐蔽阵一层罡风阵，一大一小便在草药火堆旁守着。


    「哥哥，你怎么也会我们归云山的法术啊？」言言的小手捧着小脸，歪着脑袋好奇地问。


    「因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在归云山住过一阵。」陈星瑜一边柔声回答，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巧克力，递给小糰子。


    小糰子大概是真饿了，道过谢便把巧克力往口里塞，吃得嘴边一圈黑印。


    陈星瑜笑眯眯地给他把脸擦干净，轻声问：「能跟我讲讲你们到山洞后，你又看到或者听到过什么吗？」


    小糰子含着一口巧克力点了点头：「昨天晚上师伯抱着我从山上下来，到达滴水洞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师伯身上有血腥味，抱我抱得很紧，我看不见路，但能听到，他们身后好像有人追赶。」


    「不过那些人好像很害怕滴水洞，到了铁门边就不再跟进来，而是在外面小洞里打转。」


    「他们也受伤了吗？」陈星瑜问。


    「好像没有，」小糰子想了想，「昨天师伯还告诉我，不要伤害他们，所以我只布了罡风阵，警告他们一下而已。」


    「不然你会布希么阵？」


    「当然是尖刀阵啊！」言言骄傲地回答。


    陈星瑜伸手抚上小糰子的脑袋：「尖刀阵太过锐利，能力不够的时候很容易反噬，小孩子不要玩那个，还是罡风阵比较适合你。」


    小糰子撑着脑袋，深深地嘆了口气：「唉，法阵好难啊！」


    陈星瑜看得好笑，正准备安慰他两句，那小糰子突然兴奋起来：「哥哥你知道吗？咱们归云山有个小师叔，师傅说，他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熟读了花前辈的《符篆集萃》，别说尖刀阵，就算是伏魔阵也不在话下。」


    「然后最难最难的御物法术，他在没有灵力加持的地方也能用起来，不是滴水洞这种洞天福地哦，虽然摔烂了师伯的好些珍贵摆件，但确实是道法天才。」


    「唉，」他像个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气，往陈星瑜膝盖上一趴，「要是我能见见那位师叔就好了，我好想看看，他们说的符篆、法阵天才，是不是有好几颗脑袋，要不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小言，怎么跟师叔说话呢？」


    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彭乐扶着一名老者从穹顶中走了出来。


    「师叔？」彭言言摸了摸小道髻上的木簪，扭头看向彭乐。


    彭乐也是一脸震惊，便听见师伯轻笑一声：「星瑜啊，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师兄？」


    陈星瑜懒懒地站起身来：「师兄，我不就摔了你几个砚台和摆件，犯得着让归云山的徒子徒孙们都知道么？你这么记仇，我怎么还敢回山里来啊？」


    「说你怎么了？难道那些荒唐事不是你做的？」彭守静一瞪眼睛，「别忘了，你答应用三百八十个防御小阵来补偿我，现在做了多少了？」


    陈星瑜连忙高举双手：「我投降，我投降，师兄你别再提醒我了。」


    「诶？」彭言言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从彭守静脸上看到陈星瑜脸上，眼珠子转了转，「哥哥，你管师伯叫师兄，那你就是师傅的师弟，那就是我的师叔。」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师叔？你就是传说中的小师叔？」


    陈星瑜好笑地蹲下身来面对着他：「对啊，我就是你的小师叔，你来看看我有几个脑袋？」


    小糰子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师叔就这样挺好，这么漂亮的脑袋，一个刚刚好！」


    这孩子一脸乖巧，连站在一旁的彭守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上前一把拉住陈星瑜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黑丝手套：「傻瓜，师兄哪里在乎那些，这些年你一个人在京市，我看也没少吃苦，怎么就不让师门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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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垂眸笑笑：「是我自己钻牛角尖而已，说到防御阵，的确是我的失误，不然这次也不至于让你们受伤。」


    说到这次的变故，彭守静的面上露出几分严肃：「不怪你，即便山中防御大阵全部换新，我们也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们到底……」陈星瑜心中突然闪过灵光，「竟然是利用依云镇的居民来袭击你们吗？」


    彭守静点了点头，又由衷夸赞道：「当年师祖说我们师兄弟几个，只有你最具灵性，果然不假。我不过说了一句话，你便已推测出前因后果。」


    观里负责防卫的师兄彭守拙点了点头：「昨天一直到地震前都还一切正常，地震发生在10点左右，我们惦记着依云镇的居民，在震动停歇之后，组织人手下山去查看是否需要帮忙……」


    变故就发生在众人走进依云镇的那一刻。


    因为是旅游小镇，依云镇的夜生活向来丰富。平日里一直到后半夜，美食街上的小店都还亮着灯。


    而就在那一夜，原本应当因为地震而惊惶的小镇，却安静得如同鬼域。


    彭守拙带着人进入小镇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香灰的味道。


    「香灰？」


    「对，是香灰！」彭守拙点头。


    「我们去了为道观提供粮食採购的人家，却发现房门大开，那家人完全不见踪影。而在我们出门的时候，那家的老奶奶突然从厨房沖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


    彭守拙摸了摸脸上尚未痊癒的伤口：「我们几个都是练家子，自然不怕她的袭击，但打斗声一响起，那小镇竟像是突然活过来似的……」


    他眼中还透着惊惧：「都是老人，平日里白髮苍苍行动不便的老人，手里拿着家常的菜刀、剪子，像是被控制了一般，不要命地向我们冲来。」


    「我们哪敢反击，怕是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归云山的道长们进退两难，而此刻，山中竟然火光突起！


    彭守静接道：「他们在山下被老人们包围，而镇上的年轻人却早就上了山，在守拙他们下山后便开始袭击道观。」


    归云山道观的所在地并不算高，平日道长们和山里居民，一个多小时足够从镇里爬上山顶，他们竟然是在地震后的第一时间，便被操控着上了山。


    待到彭守拙一行人终于摆脱了山下的老人狂奔回山中，道观中的战斗也刚刚结束。


    彭守静带着道观中的弟子且战且退，终于来到滴水洞中。


    「滴水洞是歷代掌门修行的地方，自带净化之力，那些居民追到这里，仿佛摆脱了控制，却变得茫然无神。」


    彭守静轻咳两声：「山中大阵虽未启动，但滴水洞中法阵众多，邪祟也不敢冒进，我们这才放心让小言守护。」


    「那你们中的毒？」


    彭守静皱了皱眉头：「这倒是真的奇怪，居民们身上并没有什么毒物，倒像是……」


    他看了眼站在面前的诸人，却神色一敛：「这个我也说不上来，晚点回了观里再研究吧。星瑜啊……」


    他朝陈星瑜招了招手：「师父早在十年前便留下话来，他给你留了东西，待你重回归云山，便交给你。」


    他一扭头，却看见彭乐依然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你怎么回事？」


    威严的话语将彭乐惊醒，他又看了眼陈星瑜，急切问道：「师伯，您说的小师叔，竟然就是他吗？」


    「是啊！」彭守静一脸不耐烦，「这么长时间你都不知道？」


    丢下这个反射弧比恐龙还长的师侄，他带着陈星瑜向山洞后走去。


    滴水洞很大，走过刚才几位师兄疗伤的地方，几人来到山洞后一处平滑的山壁前。


    「十年前，师父在远行之前特意叫我过来，大概那时候他已经觉得自己凶多吉少，所以特意留了话给你。」


    陈星瑜轻轻皱眉：「为什么是给我？」


    要知道，当年彭玄生正值巅峰，彭守静也不过四十岁，完全是更可託付的人，而他们的师父彭远致，却独独给年仅十二岁的陈星瑜留了信息。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洞后，在石壁上摸索一阵，找到一处极浅的印记。


    彭守静从怀中掏出一根一次性的三棱针，陈星瑜乖乖伸出手指。


    三棱针刺破指尖，灵血涌出，陈星瑜上前一步，将鲜血抹在那处印记之上。


    剎那间，石壁上闪过一道白光。


    山洞中，灵力蓦然转向，向着石壁直冲而来。气息环绕下，凹陷的印记处突然凝聚出一团白光，在山壁上缓缓闪烁。


    如同血脉生长，几次闪光之后，白光迅速伸展出如同枝条一样的细线。


    细线在石壁上生长蔓延，生出分叉，又汇聚合拢，不一会儿，一副闪着光的网络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


    陈星瑜身体一震，眼前的图画剎那间和夏泽渊的挂毯重叠起来。


    挂毯上绘着红圈的地方，正对应着石壁上纵横细线的交汇点。


    印记处的白光微闪，照亮山洞中众人的脸庞。


    彭言言睁着一双大眼睛，掰着短短的小手指，口中念念有词。


    「我知道啦！」言言在彭乐面前蹦了两下，待彭乐把他抱起来，便指挥着这位代掌门来到石壁前，小手一指中间的那团白光：「这里是归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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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彭乐立刻问道。


    「归云之处，洞天之主，灵力结炁，福地自成。北有十一，南有廿四，倍二拱卫，同气连枝……」


    《归云秘术基础》的序言被童稚的声音念出，彭言言回头去看彭乐：「代掌门，我数了一遍，数量没错。中间那个白团团，就是咱们归云山。」


    彭言言小手指指向的那团白雾，似乎悬在石壁上方，在石壁上留下一团阴影。


    雾气如漩涡般缓缓旋转，看不清下方的图案。


    彭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随手一指斜上方的一个细线交汇点：「那这里呢？」


    接话的却是陈星瑜：「那里是京市。」


    对上了两个点，挂毯与石壁上的地图已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那一处处细线交汇处，一个个红圈的位置，是夏泽渊走过的地方，也是天师典籍记载的洞天福地。


    剎那间，从小便看得纯熟的华国地图与眼前的图画重叠，陈星瑜的目光慢慢挪向南方。


    港市洞天的地方，细白的线条绕成一团，微微闪着光，却被一团黑气围绕，仿佛困在其中。


    那是祖父去世的地方。


    「师伯……」他才刚开口，滴水洞外突然传来人声。


    灵力瞬间被搅乱消散，石壁上的地图消失无踪。


    大小洞连接的铁门处，有人喝道：「什么人在山洞里？」


    战术手电筒的强光直射进来，掠过众人的道袍，立刻礼貌地照向地面。


    无线电嗡嗡的声音响起，铁门前的男声欣喜报告：「找到他们了，都活着！」


    对讲机里似乎传来了欢唿声，那人正色道：「各位大师，我们是救援队的，很高兴能找到你们，请跟我回基地休息。」


    更多的人来到山洞旁，似乎还有医疗人员在外待命。


    彭守静向彭乐点了点头，带头走了出去。


    所谓的救援基地，其实只是在道观之内驻扎的帐篷和设备，众人回到观中，依然回到各自房间去休息。


    彭乐和陈星瑜从京市赶来，午饭、晚饭都没吃，彭乐干脆把陈星瑜带到了厨房，开火烧水，准备下一锅面条。


    道观的厨房还用着传统的大水缸，清澈的溪水每日由道长们从山中溪涧中挑来，放入缸中。


    彭乐刚拿起水瓢，手臂便被陈星瑜按住。


    他勐然一惊，已立刻反应过来：「你担心这水有问题？」


    滴水洞外的小谭中，鱼群们翻着肚皮的景象袭上心头。


    「不好说。」陈星瑜沉声道，「刚才师兄说起中毒的事情时有所犹豫，说不定观里有内鬼，不可打草惊蛇。」


    「不过咱们犯不着为了不打草惊蛇而冒险，」陈星瑜到最近的帐篷中与救援队交涉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拎了一大桶没开封的矿泉水回来，「就用这个吧。」


    不多久，大锅里冒出蒸汽，彭乐撒了把干面条下去：「小师叔，对这次师门遇袭，你怎么看？」


    陈星瑜挑眉一笑：「你接受得倒快，我可没比你大几岁，你真的叫我师叔？」


    道观古朴的厨房里，氤氲着薄薄的水汽，显得眼前这人眉眼温润，笑容却带着狡黠。


    开了一夜车又奔波半日，陈星瑜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自从认识他以来，这人的脸色似乎就没有红润过。


    但他就凭着这么一副病弱的身板，硬是在上一个副本中，顶住了巨大的压力，从不可能的第三阵营上破局，救下所有能救的主播。


    彭乐微微低头看着这个比还自己矮上半头的师叔，却依然觉得自己和言言一样，想要看清他，需要仰视才行。


    这个认知让他微微红了脸，却说不出这么中二的话来，只好扭头低声道：「你管我师父叫师兄，可不就是我的师叔么？」


    面条终于上桌，陈星瑜捧着碗笑道：「有生之年居然能吃上归云山掌门给下的面条，我是不是应该拍照留念？」


    说完他真的拍了张照片，还发了条朋友圈。


    彭乐这回是真的红了脸：「你别笑话我了，这个掌门的位置本就是我师父彭玄生的，你也知道，他那个闲云野鹤的性子，让他呆在一个地方比杀了他还难，师伯们又潜心修炼，从来没管过俗务，师父就说，让我这个年轻人歷练歷练……」


    他深深嘆了口气：「我想拒绝也不行啊，全都是我的长辈，我能管的就只有言言一个，总不能把这个代掌门的位置交给他？」


    陈星瑜失笑：「这倒是个好办法，我看那孩子不错。」


    「不过，说实话，」他正色看向彭乐，「做掌门并不一定要道法最高或者年龄最大，要的，是一颗热情和慈爱的心，这一点，你真的很适合。」


    彭乐更加脸红了，忙大口吃了两口面，重提旧话：「师叔你还没回答我呢！」


    陈星瑜吃了两口面，终于安抚了自己脆弱的肠胃，缓缓道：「刚才言言说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洞天福地是以归云山为中心的，那么，发生在各洞天福地的事情，都会和归云山有所关联。」


    他皱着眉：「之前我们在德康医院，那里的灵气是符合福地标准的，副本关闭的时候，归云山可有什么异动？」


    彭乐沉吟片刻：「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异动，我那一周跟着师父没有回来，但言言曾经给我打电话说山脚下有个池塘的水突然干了，村民们抓了好些大黑鱼，分着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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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对了，」陈星瑜点了点头，「看样子德康医院的灵气源头就在那个山洞之中，而我被丢出副本之后，那里的战斗结果造成了归云山池塘的异动。」


    想起那些嗜血的黑鱼，陈星瑜心中有些忐忑，依云镇的居民此次中毒，会不会也和吃了那些黑鱼有关？


    他向彭乐简单说了自己的顾虑，又道：「我们可以假设，有伏魔阵的地方，都算是洞天福地之一。万阳城被我们搅了个天翻地覆，自然也会映射到归云山这个灵气的源头。」


    「那也就是说，」彭乐皱着眉，「我们见到的活死人，对应了村民们的无意识攻击，而古墓中的血池与玉棺……」


    「糟了！」陈星瑜站起身来，「我们得警告还在山里的救援队不可太过靠近地震的裂缝！」


    两人放下吃了一半的面条，快速从厨房沖了出去。


    第51章 归云山


    夜已深沉，道观中一片寂静。


    两人的脚步声立刻惊动了道观周围的救援人员，一个救援队员匆匆赶来拦住两人：「抱歉，现在不能外出。」


    彭乐急了：「我们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地震裂缝那里，请你赶紧向你的朋友示警，不要靠近裂隙，那里可能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原本以为，这样的说辞至少会引来一丝怀疑，但眼前的小伙子却立刻打开了对讲机，迅速向队友说明情况。


    不一会儿，对讲机中已传来消息，小伙子恭敬道：「裂隙周围的救援人员已后撤至少一百米并加强了守卫，感谢二位的示警，请回去休息吧。」


    陈星瑜摇头：「不行，即便是离远了，那里依然有危险。」


    小伙子：「请两位放心，我们队伍里有专门处理此类危机的人员，一定能保证大家的安全。」


    彭乐急了：「这里是天师道观，还有什么比我们更加专业？我们一定得过去。」


    三人争辩的声音引来了不远处巡逻的小队，带头的高大男人很快走了过来。


    还未等他出声，陈星瑜一伸手，小小的金色徽章在他手心里一闪而过。


    队长立刻朝身边的同事道：「这里我来处理，你们继续去巡逻。」


    待队员们远去，那男人正色道：「我叫庄勐，可以满足您的所有要求。」


    「带我们去地震造成的裂缝，」陈星瑜已经迈出了道观大门，「现在还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但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是！」庄勐的声音坚定，「请稍等，我们有特制的山地车，我带两位过去。」


    救援队的山地车类似卡丁车，样子却十分科幻，驾驶座后竟然有个小小的平衡舱，可在颠簸的道路上如同悬浮一般自动保持平衡。


    山路坎坷，两人坐在平衡仓里如同坐在安静的房间里一样，彭乐不由得嘆为观止。


    「小师叔，」彭乐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救援队和铁血公会有关？」


    「我其实也是猜测，」陈星瑜道，「这支救援队太专业了。而且你不觉得吗？这些救援人员连巡逻都有种训练有素的味道。那些人不是说，铁血公会只招收退伍的军人和特种兵，而且在现实里也有很大势力，所以我刚才便想着试试。」


    「嗯嗯，」彭乐连连点头，「他们真是太配合了，我都有点不习惯。诶小师叔……」


    他突然有点犹豫：「你说，咱们一会儿到了山中的裂隙那里，会不会……」


    他脸色有点红，眼光到处乱瞟，就是不看陈星瑜。


    陈星瑜垂眸笑了笑，声音柔和：「你是想问，那里会不会有我们封住的血玉？」


    他用了血玉，却避开了夏泽渊的名字，彭乐感觉更不安了。


    「对不起……」


    「放心，我没事。」陈星瑜微微笑了笑，「万阳城副本里，系统不知道为什么那样针对我，独独把我分进第三阵营。到了最后，又让我亲自埋葬曾经亲如家人的朋友，不可为不用心。」


    「但是，越是这样就越能说明，它怕了。它害怕我，才会如此针对我，用尽一切办法想让我崩溃放弃。」


    陈星瑜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我其实心里很明白，夏城主……并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或者说，不完全是他，只是看到那张面孔时，总会有忐忑和担心。」


    「小师叔，你要找的那个人，说不定只是有苦衷……」


    「有什么苦衷不能告诉我吗？」陈星瑜的眼睛轻轻眯起，「那就是个坏人，哄着我长大，有一天却不告而别，却把我丢在身后不理的坏人。」


    「这样啊！」彭乐懵懂地点了点头，「那我俩挺像的。」


    「嗯？」陈星瑜惊讶地睁开眼，「你要找什么人？」


    「我想要找到师祖，」彭乐低头道，「就是师叔您的师父。」


    陈星瑜笑了笑：「师父有什么好找？他老人家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


    他侧过身，仔细看了眼彭乐：「话说我那老不正经的师父离开时我才不到十二岁，那会儿你多大？八岁？九岁？怎么就对他念念不忘了？」


    他突然一怔，目光中立刻掺杂进一丝八卦：「难道……」


    这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彭乐心里直发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你别瞎猜！我跟师祖没有血缘关系，但我确实是师祖捡来的，师祖还说，等我长大了，会告诉我我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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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挑了挑眉：「身世？」


    「嗯，」彭乐的声音很低，「师祖说，当年他捡到我，是在一个古战场上，被人用竹篮装着，放在一处遗蹟之旁。我知道，师祖一直在打听我的身世，他也说过，等我成年，便把当年捡到我的经过告诉我。只是……」


    「只是在十年之前，我那不靠谱的师父受邀去了南方，然后就一去不返。」陈星瑜嘆了口气，轻轻拍拍彭乐的肩膀：「摊上我那师父，也算是你倒霉。」


    彭乐被他拍得哭笑不得，只得顺着他点了点头。


    车厢的门被敲响两声，庄勐拉开车门：「两位，到了。」


    两人肃了神色，才一刚下车，便有个女声在近旁道：「就知道你们闲不住，这么晚了还要往山里跑！」


    声音熟悉，昨日都还曾在耳边，彭乐立刻叫了起来：「思思姑娘！」


    「噗！」赛冷思身边，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称唿怎么感觉这么怪？」


    那人拧了一把赛冷思的脸蛋，娇笑道：「因为怎么听怎么像是个左右逢源的交际花儿。」


    赛冷思今日换了迷彩服，衬得她英姿飒爽，身旁的美女则一身干净利落的登山装，紫色的长髮盘起塞进帽子里，正眯着一双凤眼看向两人。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星瑜宝贝儿！」那美女向前两步，搭上陈星瑜的手臂，「这么迫不及待来和姐姐约会？」


    「花，花，花……」彭乐卡了半晌，也没把花楹的名字叫出来。


    花楹翻了个白眼：「好了好了小可爱，姐姐知道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就不必这么礼貌了。」


    随随便便便把两个大男生调侃到说不出话来，花楹无聊地摆了摆手：「你们先聊聊，我去看看怎么样了。」


    到了此时，彭乐的舌头才终于转过弯来：「花楹姐来这里做什么？直播？」


    这次轮到赛冷思笑了起来：「这里已经是震区了，哪个网红敢来直播？花姐在现实里可不是颜值主播，她的专业是遥感测控。」


    她回头看了眼正在仔细调校卫星信号的花楹：「只要她想，地球上没有什么能逃过她的眼睛。」


    「好了，少给我吹彩虹屁了，」花楹的声音传来，「宝贝你给我带面条了吗？我晚饭吃得少，好饿啊！」


    彭乐大惊：「花楹姐也太神了吧，连我们晚上吃的什么都能看见？」


    他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空：「咱们的卫星现在都能透视了吗？」


    他这话一出，三人都忍俊不禁。


    赛冷思掏出手机来晃了晃：「看你们吃面倒是用不着卫星，微信就行了！」


    手机屏幕上，正是陈星瑜发的那条朋友圈，下方一熘点赞。


    「我看到朋友圈的时候才知道你们在道观里，接着庄勐汇报说有人用勋章联繫，想想一定是你们，所以出来接一接。」赛冷思解释道。


    「别担心，队员们都已经撤出来了，这会儿用了花家的无人探测器，已经快好了。」


    前方密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有队员报告，探测器已经就位。


    三人立刻向花楹的方向走去。


    花楹早已竖起了高清显示屏，无人机和机器人的画面传来，显示出地底裂隙中的情形。


    黑暗的裂缝中，一束强光亮起，那是探测机器人携带的光源。


    光亮扫视下，地下巨大的空间显现出来。


    一条奔流的地下河飞溅起水花，将地下的空气浸得潮湿，手电筒的强光下，流动的雾气宛若流水，在空气中翻滚流淌。


    机器人缓缓旋转起来，光束扫过远处的洞壁，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停！」花楹的声音响起，这次不再娇嗔，女声冷静而干练。「向左十五度，推进二十米。」


    机器人随着她的语音缓缓调整，对向了地下河奔流而来的方向。


    「那……是什么？」彭乐喃喃出声。


    显示屏幕上，几乎占满整个空间的巨大青玉石门耸立在镜头前方，门内黑雾缭绕，潮湿的空气在青石之上缓缓凝成霜，又被再度飞溅的河水融解带走。


    花楹控制着光束投向地下河，河水竟漆黑如墨，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感觉到它极低的水温。


    「这是……冥河吗？」


    像是要回答彭乐的问题一般，前方的青玉石门突然震动了一下。


    仿佛虚空中刮来一阵烈风，探测机器人被吹得一个趔趄，镜头直直向上晃去。


    强光从石门上一掠而过，青玉巨门的正中出现了一道缝隙，一道幽蓝的强光在门内一闪，又失去了踪影。


    而此时，一声尖啸从地裂缝隙中勐然冲出，如海浪般朝四面八方快速扩散开来。


    一声声闷哼响起，负责观测的队员虽然已经远离缝隙，却依旧中招，树林中传来接连不断倒地的声音。


    声波飞一般掠过几人的所在，四位主播早就在副本中练就了极快的反应速度，彭乐立刻伸手在空中画出一道防御符。


    符篆在空中成型，如闪光的盾牌，挡在四人面前。


    声波撞上防御盾，激起一片火花，盾牌蓦然发出白光，挡住了声波却也轰然碎裂。


    「撤！」赛冷思一声令下，前方的防御小队已拖着战友来到几人身边。


    高大的男人们筑成人墙，将几人拦在身后。


    彭乐立刻伸手在空中画出第二道防御符，紧接着，他身形一动，已经跃上了一棵老松树的横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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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哦声从彭乐口中响起，山坡之上，星星点点的光亮蓦然出现。


    光亮快速升至半空的同时，陈星瑜咬破手指，在空中画出辅助的符篆。


    白色的幽光蓦然转变为红色，光亮的移动逐渐加快，加快，到最后，已成为在空中划出的闪亮细线。


    细线纠缠，在空中交织成密密的网，将整座归云山笼罩其中。


    「第二波冲击来了！」


    花楹紧盯着手里的监视画面，地底裂隙里，漆黑的河水咆哮奔腾，青玉大门再次震动。


    一道细细的幽蓝光亮在门缝中出现，渐渐扩大。


    光亮射出的同时，尖啸声如排山倒海般从缝隙中疾沖而出。


    护山大阵发出耀眼的红光，迎接声波的冲击。


    能量接连相撞，发出滚雷般隆隆的声响，护山大阵上火花飞溅，光点如流星般撞上无形的阵壁，泛起一圈圈的能量激盪


    「快看！」花楹手中紧紧攥着监视屏幕，将其举到三位主播面前。


    青玉石门缝中，一群模煳而扭曲的身影从细小的门缝中挤出，咆哮着、吼叫着，手臂在不断地扭转、挣扎，所有的身影挤在门口，却似乎有什么抓住了他们的双腿，让他们无法摆脱。


    而在它们身后，一个巨大而扭曲的黑影缓缓浮现。


    画面突然静止了一秒，门口的鬼影在见到那丑陋的身影之时，全都停住了动作，紧接着便状若疯狂，更加急切地向青玉大门外爬来。


    就在此时，石门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煳的身影。


    那是一位身披金甲的神人。


    高大的身影几乎占据了青石玉门前的所有空间，长腿跨越冥河两岸，一身繁复武袍无风自动，手中一把金色大剑，蒙蒙金光闪耀，向门缝中挣扎扭曲的肢体一挥而下。


    剎那间明光万道，门缝中的黑影发出可怖的叫喊，山林震动，飞鸟被尽数惊醒拼命逃入空中，却被护山大阵所阻，只得在树林上空哀哀而鸣。


    玉门没了阻隔，霍然关闭，幽蓝之光消失无踪。


    原本阻拦玉门关闭的黑影滚落冥河，剎那间，河水仿佛注了胶，变得粘稠无比。


    漆黑的河水仿佛获得了生命，聚拢成团，竟攀援河岸而上，缠上金甲巨人的双脚。


    而那巨人，似乎在刚才那一挥剑的瞬间里耗尽了力量，只能以剑尖撑地，不住喘息。


    粘稠的冥河攀援而上，终于牢牢抓住巨人身体，将其一点一点拉入河中。


    就在他即将被河水淹没的瞬间，那神人突然转头，将面容暴露在探测机器人的镜头之下。


    俊美阳刚的容颜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光滑如玉，带着熟悉的温和神态。


    另一半却伤痕累累，仿佛曾被烈火烧融，发红焦黑的皮肤紧缩拉扯，嘴角露出一丝带着邪气的笑意。


    下一个瞬间，冥河暴涨，瞬间便将探测机器人淹没。


    流水带来的巨大压力蓦然从裂缝中喷出，河水直直冲上护山大阵，在无形的穹顶上激出无数光点，再沿着穹顶滚滚而下。


    冥河之水落地，草木即刻蒙上了一层白霜，八月初的温暖夏夜，变得如同寒冬。


    山林中的鸟兽早有察觉，忙不迭地远远逃开。


    过了好久，气温才缓缓回升，山中恢復宁静。


    站在护山大阵中的四人狠狠松了口气。


    陈星瑜与彭乐支撑大阵，最后冥河水冲击而来时，两人消耗甚大，这会儿不由自主坐下调息。


    赛冷思的通讯器中传来嘶嘶的电流声，各方问询和回报接踵而来，她朝三人做了个手势，叫来通讯人员一起处理情报。


    花楹摆弄了几下手中遥控装置，从冒着烟的线路板上拔下一张存储卡塞进口袋，笑吟吟地转向两人。


    「两个弟弟都不错啊，值得表扬。不过先别歇着了，拿你们的灵力赶紧探索下，树林子里还有没有伤员。」


    陈星瑜靠坐在大松树的树底，勉力发了两个追踪符出去，这才难忍疲惫地笑了笑：「花家的姐姐，居然不会使用法术，我是不是应该向你们家的家主举报？」


    花楹凤眼轻挑，一道寒光掠过，纤纤玉指上已出现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抵在陈星瑜的咽喉之上。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信不信我现在就割了你的喉？」花楹的声音蓦然变得阴森冷酷，似乎下一秒，利刃便会毫不犹豫地下压。


    「小师叔！」彭乐惊叫一声，可他离得远，若花楹真的有所动作，他根本救援不及，只好捏了个疗伤的符咒，以求能及时弥补。


    陈星瑜靠在松树的树干上，轻轻吸了口夏夜清爽的松香，懒懒闭上眼：「这救援队里都是退伍的特种兵，你怎么可能全身而退？最好的办法是挟持而不是杀戮吧？」


    花楹的刀刃下压两分，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走不掉？万一这里的人都已经被我收买了呢？」


    树下的两人剑拔弩张，彭乐在一旁看得满头大汗。


    前方灌木一阵窸窣，赛冷思终于处理完了各处的汇报，从密林中走了出来。


    未等彭乐给她打手势示警，她已款款走到花楹身后，伸手拍上她的左肩：「好了花楹姐，这么晚了还玩，我哥说五点开会，让咱们赶紧回去。」


    花楹的纤指一顿，寒光消失无踪，她可怜兮兮地转过头：「不要啊，他是人形机械，干嘛让我们也连轴转？我已经陪你们熬了半个大夜了，还要开会那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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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甩手站了起来，把储存卡掏出来往赛冷思手里一塞：「我不干，我要回去睡美容觉！」


    说完她真的不管了，转身就往林子外走，不一会儿车声响起，她已飞一般地消失在密林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彭乐这才放下捏着符咒的手，却转向陈星瑜，「小师叔，刚才……」


    「别理她，花楹姐就是爱闹，」赛冷思小心把那张存储卡放进贴身的口袋，却见陈星瑜脸上依然有散不去的怀疑。


    「你别瞎想，」赛冷思的声音柔和，「花楹姐的确是花家的人，不会法术却不是她的错，她只是个养女。」


    「再说了，也不是生在天师家族就一定能有慧根，比如我，」她指了指自己，「我也是方家的人，但法术对于我来说，难于登天。」


    「花家？方家？」彭乐在原地愣了半晌，「难道，难道？！！！」


    「对，你没有想错，」赛冷思轻笑道，「就是当年归云山四圣的彭、花、楚、方。」


    陈星瑜靠在松树的树干上，鼻端满是清冽的松香。


    母亲临走时的话又一次涌上心头。


    「星瑜，归云山的四位大能，分别是彭、花、楚、方，只有他们值得信任，谨记。」


    「这个说来话长，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咱们去开会，路上我顺便给你们讲讲？」


    见彭乐和陈星瑜点头答应，赛冷思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方成钢这个哥哥人好没错，就是军人气质太过，遇到什么情况就连轴转，她还真怕这两位也和花楹一样，一言不合就离开，只剩下她一个人去汇报那就尴尬了。


    回程依旧是那辆科幻感十足的山地车，赛冷思首先伸出了手：「抱歉一直没有告诉大家真名，我本名方婷，至于赛冷思……」


    她无奈地眨了眨眼：「还不是因为我哥，从小到大就话少，反而衬得我跟个小麻雀似的一天到晚叽叽喳喳，我们的英文老师干脆给我起了个英文名字叫silence，我就直接在游戏中用了它作为艺名。」


    陈星瑜带着黑丝手套的手轻轻摇了摇，却被赛冷思一把抓住：「都是生死之交了谁还忌讳这个？」


    她又伸手把彭乐一拉：「你看咱们掌门什么时候怕过？」


    此刻的赛冷思，笑容极美，却丝毫不似万阳城交际花的柔弱妩媚，一身的英姿飒爽，当真显出类似军人般的干净气质。


    陈星瑜被她拉着手，竟闪过一丝难得的脸红，转向彭乐道：「掌门，关于归云山四圣，估计由你来解释比较合适。」


    彭乐有些不解地回看他：「小师叔不知道吗？」


    陈星瑜笑道：「你也知道我只是挂名的俗家弟子，十二岁之后便没回过山里，这种掌门辛秘我怎么会知道？我能打听到的也就是泛泛传言，而且天师一派里对四圣的评价并不是很高，很多人认为他们配不上四圣之名。所以……还是需要掌门解惑呀。」


    彭乐只要是遇到掌门这个话题便脸红，这会儿又被两人调侃，只得无奈道：「我不过比你们知道得多一点点罢了。」


    「归云山四圣是大约一百年前归云山的四位道长，大师兄彭骥成，二师兄楚烨，三师妹花寄容和小师弟方祺。四人入山各有因由，但也都是不世出的天才，其中楚烨和花寄容更是身具天师灵血，在阵法方面极有天赋。」


    「楚烨师祖长于自创，小师叔你便和他很像，头脑灵活，常能做出非凡的应变；而花寄容师祖则是将前人阵法融会贯通，在此基础上再创新阵，在当时也是一绝。」


    「至于彭师祖，他的专长在符篆，据说一手符篆降妖除魔无数，方祺师祖的专长却与众不同。」他说着，看了眼赛冷思。


    赛冷思闻言一笑：「你不必看我，方家先祖其实在设阵和符篆上并不擅长，但他擅长一件事——破阵。」


    见陈星瑜微微眯起了眼睛，赛冷思抿嘴笑道：「方家破阵分为两派，一派和你们一样，通过法阵破绽破解，而另一派就像我哥那样，暴力破解。」


    陈星瑜微微一笑：「别误会，我并没有看不起暴力破解的意思，一座法阵想要暴力破解，眼力和平时对法阵的了解都必不可少。只是我小时候在山里看过一本书，说暴力破阵有一派名鲸吞，即在破阵过程中，通过打败和吞噬护阵力量而壮大自己……」


    彭乐听得一愣一愣的，刚想说话，就听见对面的赛冷思嘆了口气。


    美女脸上满是无奈：「我只能说，幸亏我们不是敌人，否则，你这句话已经招来了铁血公会的忌惮。」


    陈星瑜挑眉：「铁血公会，应该就是你们方家主导的吧？」


    眼前的美女潇洒点头：「没错。花家自花寄容前辈失踪之后，一直到花楹姐这一辈才重振旗鼓，十年前，彭家师祖失联、楚家家主遭遇意外，上一代人里，只剩下方家根基尚在，所以我们主动开始了布置。」


    她接着又皱起了眉头：「但现在看来，我们的力量在那怪物之前，依然是渺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


    想起方才裂缝中的恐怖景象，平衡舱中的气氛蓦然冷了下来。


    「思思，你怕吗？」陈星瑜突然问道。


    「怕什么？」赛冷思一愣，「怕下副本吗？有我哥在，有你们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她抬眼看向微笑的陈星瑜，再看看一旁的彭乐，眼中渐渐出现恍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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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丽飒爽的少女笑意渐浓：「是呢，我们这一代，彭、花、楚、方再度聚齐，还有什么好怕？」


    第52章 归云山


    山地车中的气氛重归轻松，彭乐的重点却有点偏：「师叔，你看的什么书？我怎么没看过？」


    陈星瑜歪头想了想：「就是观中藏经阁的最里面的那些。我小时候和你师傅捉迷藏的时候无聊，翻出来读了几本，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人挪动。」


    「应该……没有。」


    彭乐脸上突然现出警惕的表情来：「小师叔，那几本书，你该不会也给配过图？」


    陈星瑜哈哈大笑：「那当然，当年我就那么个爱好，你们看书写註解，我就配图。」


    彭乐忙拉过他的胳膊：「等会儿回去，我们先去一趟藏经阁！你画过的那些书，都要藏起来才行！」


    「怎么了？」陈星瑜不解，「嫌我画得不好？你不是还说过，看了我画的图，对法阵的理解更深刻吗？」


    「对对对！」彭乐只感到一阵头疼，「问题是我师傅不这么想。当年你画过的那些书，只要是被他看见，必然大发雷霆，然后勒令我们这些小弟子重抄一遍。要不是那本《符篆集萃》是孤本，怕是早就被师傅给烧了！我可不想再抄书了！」


    他说着还做了个极度痛苦的鬼脸，看得赛冷思一脸兴味。


    「你这么说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我还真想看看，星瑜小时候的画作是什么样子的。不过你放心，你现在不是掌门了么？你师傅估计也不会再逼着你抄书了吧？」


    陈星瑜和彭乐对视一眼，同时嘆了口气。


    赛冷思举手投降：「好好好，不逗你们，反正彭玄生大师也不在，等会儿见到那几本书，我负责藏起来，保证没人能找到好不好？」


    话说了没多久，山地车已到达道观大门。彭乐真的先去了藏经阁，在陈星瑜的指导下找到了那几本书。


    赛冷思随便翻了翻便如获至宝，追着彭乐把那几本书要了去，说要熬夜苦读。


    三人来到道观食堂做的临时会议室时，天边正露出一缕晨光。


    厨房的师傅们已经开始忙碌，昨晚在彭乐的指示下，道观派人连夜下山，採购了大量瓶装水上山做饭，而水源毒性的排查也在救援队的帮助下有序进行。


    待彭乐安排好了来到小餐厅，赛冷思已经向方成钢详细汇报了山中大阵激活的前因后果，陈星瑜窝在餐厅的角落里，拿着个本子写写画画，看封面，应该是小言言的图画本。


    花楹虽嘴上说不来，这会儿却一脸疲惫地坐在一旁，身旁是山洞里探测机器人的残骸，桌上的笔记本屏幕闪出一串串复杂的字符，机器人遥控设备已经被拆开，焦黑的零件铺了一桌。


    从山里回来不过一两个小时，花楹只是换了件柔软的常服，头髮放下来披在肩上，整个人都懒懒的。


    一双青葱玉手却快速在已经被烧毁的零件中挑挑拣拣，又迅速将挑出的部分组合装备在一起。


    娇软大美人和冰冷刚硬的零件放在一个画面里，竟意外地和谐。


    彭乐一愣：「怎么了？」


    花楹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墙上临时挂起的投影幕布。


    画面定格在机器人翻倒的那一刻，花楹在遥控器上随手按了按，画面倒回两秒，再度开始播放。


    镜头缓缓旋转，掠过远处的洞壁。


    花楹的声音传出：「向左十五度，推进二十米。」


    伴随着轻微的机械转动声，镜头内青色玉石一闪，紧接着镜头勐地向上一抬。


    低沉的轰鸣声从投影仪中传出，仿佛有无数人在咆哮、怒吼，画面却开始不断闪烁，呲呲的电流声掺杂入内，越来越大。


    一分钟后，在覆盖一切的电流声里，一声低吼轻轻响起，紧接着，画面勐然停滞，再无声息。


    彭乐盯着幕布愣了几秒，转向花楹：「没了？」


    「嗯，」花楹懒懒应了声，「存储设备烧毁，我正在想办法看能不能从机器人的临时储存元件里扒拉出点东西来，不过，希望不大。」


    她话音刚落，手中的零件呲地一声冒出一股白烟，报废了。


    花楹伸手把零件丢进垃圾桶里，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好了，没希望了。」


    一直窝在角落里的陈星瑜终于坐直了身子，把手里的图画本递到花楹手边。


    「诶~~」不过是看了一眼，花楹立刻秀目圆睁，勐然把陈星瑜搂过来，照着他的额头就亲了一口，「你可真是个宝贝！姐姐爱死你了。」


    赛冷思惊讶看过去，小言言的图画本上，画着几张精緻的速写，虽然匆匆而就，但画面细节清晰到位，关键场景无一遗漏，青玉大门开启的两张更是震撼无比，尽管是黑白的画面，当时那宏大的场景却表现得淋漓尽致，众人仿佛瞬间被拉回了当时，感受到不由自主的战慄。


    「嘀」的一声响将所有人带回现实，花楹笑吟吟地转向笔记本电脑：「声音解析出来了，先听听看。」


    层层密集的电流声被过滤，低沉的咆哮和怒吼再度清晰起来，那声音带着隐隐的震动，过低的频率让人们的心脏都跟着震动起来。


    「瑕疵品——撕碎——」那声威胁式的咆哮被电流放大，在窄小的餐厅里反覆迴荡。


    房间里的五人面面相觑。


    「瑕疵品？什么意思？」花楹睁着双睡眠不足的眼睛，瞪了一会儿笔记本电脑：「搞什么，做反派就好好做反派，说个话都语义不请，这不是给我增加难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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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厌死了，」她一甩淡紫色的秀髮，「我真的要去补觉了，再不睡我要是猝死怎么办？」


    说着她便起身，摇摇晃晃地向餐厅外走去。


    还没到门口，就见一个矮墩墩的黑影像颗小炮弹似的从门外冲来，眼看就要撞上花楹的长腿。


    花楹反应极快，一扭身已经绕开那一小团黑影，迅速地转身伸手，把胖墩墩的小糰子拎了起来。


    彭言言短胖的胳膊抱着头，生怕自己撞到脑袋，小短腿在空中划动几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地面。


    先叫了声「掌门，救命！」他一脸愤慨地转身看向身后。


    花楹眯了眯那双微翘的凤眼，在她的目光下，小糰子一秒停住了动作。


    嫩白的小脸一瞬间便堆满了惊讶：「姐姐你好漂亮啊！」


    花楹一愣，就听见小糰子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掌门师兄的朋友都这么好看？要是我当上掌门了，也能有这么好看的朋友吗？」


    花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孩子真可爱哈哈哈！」


    她一指彭乐：「感觉比你更适合当掌门啊！不过……」


    她领着小糰子道袍后背的手轻轻扭转，把彭言言拎到面前：「不过，当掌门有什么好？到姐姐这儿来当颜值主播吧，你这么可爱，三天就能变成小网红。」


    彭言言挣扎着下地，一仰小脑袋：「网红有什么了不起？人家已经是某站知名主播了。欢迎来看我的『小天师言言』系列啊！」


    花楹笑得止不住：「孩子就是孩子，随便一带就歪了，你来找你家掌门有什么事啊？」


    「啊！」彭言言睁大了眼睛，「我都忘了。师兄，你们开了护山大阵？」


    「是啊，」彭乐点头，「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他说完向大家解释：「言言在灵气动向方面的感觉非常灵敏，山中灵气有波动时会有特殊的感觉。」


    「这么厉害？」赛冷思逗了小糰子一句，「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彭言言的小手在身前比比划划：「滴水洞那边，突然出现了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我感觉，有点冷……」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彭言言摆摆头，打了个寒战。


    房间里众人的表情都冷了下来。


    「走！」方成钢立刻起身，不到一分钟，门外已经备好了合适的山地车。


    一同来到滴水洞口，赛冷思略迟疑了一下：「彭掌门，这里是歷代大能修炼的场所，我们进去，会不会……不合适？」


    彭乐沉吟片刻：「归云山虽有滴水洞闲人免进的说法，但并未对弟子身份做任何约束，大概也只是限制不相干的人打扰大师清修罢了。诸位都是归云山后人，说起来都是同门，又有何顾忌？」


    穿过外间小洞来到大洞入口，几乎所有人的脚步都停顿了一瞬。


    即便是花楹这种在灵觉上几乎未有任何传承的普通人，也感受到了滴水洞内灵力的暴动。


    方成钢略一点头，走在了最前面。


    陈星瑜把言言交给守在洞口的几位队员，随手在空中画了个防御诀。


    法诀连接着护山大阵，以保众人在山洞中时，洞外的人能安全无虞。


    小糰子的身体微微发着抖，却被身后的陈星瑜揉了揉脑袋。


    「怕什么？」陈星瑜挑了挑眉，「你可是要当掌门的人，外面的几个队员哥哥我可交给你了，一定要把他们保护好哦！」


    「嗯！」被赋予重任的小糰子深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腰杆。


    滴水洞中，先前的场景依旧。只是地上的血迹已被洗刷干净，再无之前那股浓郁的血腥。


    洞后众人看到地图的那面石壁上，纵横交错的灵力细线若隐若现，却有一层黑色的雾气，在石壁上翻腾流转，让人看不清晰。


    两股力量似乎正在争斗，能量激盪到了石洞的空间之中，连洞壁都感觉在微微震颤。


    彭乐「诶」了一声：「怎么还有股黑气？滴水洞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因为青玉石门，」陈星瑜垂眸沉思片刻，「要知道，滴水洞是归云山灵力最为充沛的地方，山中大阵启动时，无数灵力从这里被抽入半空，补充进入护山大阵。」


    他看向石壁上不断撞击的两色雾团：「青玉石门中出来的黑影虽然被斩断，但恐怕依然有漏网之鱼。它们陷在护山大阵中无法离开，又因为同是山中能量而被吸入这里，然后起了冲突。」


    随着他的话声，两色雾团唿啸着狠狠撞在一起，石壁被剧烈震动，石质神龛上，先前开启地图的凹痕尚留有暗褐色的血迹，在这一撞之下，凹痕两侧的雕花啪啪啪摔落下来，碎了一地。


    而在先前那处凹痕的左右，又出现了三个新的印记。


    「这是……新的开启机关？」


    在看到四个凹痕的时候，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想到了归云山四圣。


    现在找到四圣的血来开启地图是不可能了，但四个家族继承血脉的后人，却可以试试。


    彭乐回头看了陈星瑜一眼：「小师叔，还要用血吗？」


    陈星瑜沉吟片刻：「你们等等，先试试我的。」


    说着，他脱下了左手的黑丝手套。


    手指的伤口已经快要癒合，陈星瑜正要咬上指尖，却被花楹伸手拦住。


    「什么坏习惯？」花楹横了他一眼，「别仗着自己颜值高就乱给自己添伤口，电视上那些战损都是化妆，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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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她递过来一根一次性的三棱针。


    陈星瑜看着那三棱针挑了挑眉：「花楹姐，你怎么随身带这么多兇器？」


    花楹挑眉：「那也算兇器？」


    她眯了眯那双妩媚的凤眼，露出个勾引的眼神：「你撒个娇，姐姐就帮你扎，怎么样？」


    陈星瑜失笑，三棱针瞬间没入指尖。


    鲜血涂上之前的凹痕，地图却并未开启。


    石面上画面混沌，白光闪亮一瞬，却又被浓稠的黑气裹挟，黑白两色在石壁上翻滚纠缠，分不出胜负。


    「既然这样，那就再加几滴血试试？」花楹说着，又掏出两根三棱针，递给了彭乐和方成钢。


    彭乐犹豫了一瞬：「我……我没有灵血。」


    「没事，」陈星瑜道，「彭家的传承是师徒而不是血缘，我师父留下法阵时一定考虑到了这一点。」


    彭乐点了点头，刺破手指，将鲜血涂在第一个印记之上。


    接着便是陈星瑜的印记，方成钢则涂上最后一个。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花楹身上。


    花楹耸了耸肩：「我只是个养女，我的血估计不行。不过……」


    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冷冻瓶，将其中一小块冷冻血浆倒入瓶盖大小的小杯。


    血浆在常温下迅速回温液化，花楹小心地将回温的鲜血托在指尖，轻轻涂抹在第二个印记上。


    四个标记蓦然亮了起来。


    新一轮的灵力漩涡在石洞中形成，起先只是一小点，但随着时间，被抽取而来的灵力越来越多，它们沖天而起，又在法阵的约束下缓缓盘旋。


    紧接着，灵力抽取的速度越来越快，漩涡也扁的越来越大，几乎将众人都裹挟入内。


    终于，灵力汇聚成一个巨大发光的白色圆球，朝着石壁的方向砸了过来。


    「轰！」灵力与黑雾狠狠撞击，黑雾像是被撞散了一般，在整个石壁上分散开来。


    灵力线条所描绘的地图终于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陈星瑜眯了眯眼睛，目光在图案上轻轻描摹。


    「变了。」他沉声道，目光紧盯住先前代表归云山的位置。


    与之前不同的是，代表归云山的那一团白雾散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萤火般的光点。


    「这应该是我们的护山大阵。」陈星瑜喃喃道。


    「所以，这其实是一副全国洞天福地的灵力分布图吗？」赛冷思轻轻问道，「对于我们而言，除了修炼，它还有其他的用处吗？」


    陈星瑜和彭乐尚未回答，花楹的声音却一反先前的慵懒，变得激动起来。


    「当然有用！」她蓦然站到了众人之前，目光仔细描摹石壁上的线条与斑点。


    「而且从此以后，咱们的游戏会变得更好玩。」


    她一甩淡紫的长髮，朝陈星瑜抛了个媚眼：「来姐姐这儿做颜值主播，以后平台上的副本随你挑，怎么样？」


    「副本……还能挑的吗？」彭乐一头雾水，「花楹姐，你也太有本事了。」


    赛冷思在一旁轻笑：「你当直播间是花家开的？要真是这样……」


    在场的主播目光交错，却全都别开了脸。


    陈星瑜和彭乐还只经歷了两次游戏，时日尚短，已经看到了主播间的尔虞我诈与朋友间的牺牲和受伤，若是正常人，谁愿在这样的世界里沉浮辗转？


    德康医院中陈星瑜数次濒死带来的伤心与战慄，万阳城亲卫队在地雷阵中骸骨的闪光，一切似乎都还在歷歷在目。


    而在场的其他主播，尤其是花楹这种排行已经进入前十的，哪一位不是经歷过惨烈牺牲，挣扎在死亡线上？


    「要真是这样……」彭乐的嗓音中第一次掺入了切齿的味道，「我一定会让游戏的开发者血债血偿。」


    方成钢伸手在彭乐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放心，这是我们共同的目标。」


    赛冷思清了清嗓子：「说起来，你们俩也许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在随机选择的副本中，你们前两个副本都能碰到一块。」


    她指了指方成钢：「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所谓的游戏平台，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存在，但由于其在现实中的限制，主播们苦于无法与其他人交流，基本上属于任人宰割的状态。」


    「我们那个时候曾经在网上建立了论坛，使用一些约定俗成的暗语，在论坛中交流副本的相关情况。」花楹接道，「随着主播越来越多，有一批主播大胆地在线下见了面，慢慢形成了公会，也建立了不少和平台对抗的组织。」


    「民间的组织毕竟松散，直播似乎也在进步，原本团结一致的团队，到了直播中，就像这次你和彭乐一样，被分到不同的阵营，硬生生被放在了对立的两边。」


    赛冷思看向方成钢，「平台刚推出阵营战的时候，我们方家的一位前辈刚好碰上，大家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办法来统一阵营，到了最后，前辈的朋友们坦然赴死，保住了游戏中的有生力量。」


    赛冷思的眼眶红了：「那位前辈走出游戏的时候，浑身浴血，但更大的伤害却在心里，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么多的好伙伴，为了让他能走出游戏而自戕的样子。」


    「那位前辈曾是一位军方要员，在一段时间的沉沦之后，他主动辞职，并开始了在退伍军人中的游说，希望能成立一个有着军人素质的组织，在游戏中尽可能多地给于玩家引导和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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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项努力进行了很长时间，也吸收了很多人才，包括很多被捲入游戏的专业人才，所以，我们现在是集全国之力，希望能破解这个游戏。」


    陈星瑜露出恍然的神色，怪不得铁血公会里会有白原那种能绕过系统给玩家传递信息的高手在，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人才，全世界都没有几个。


    「所以呢，」赛冷思的语气轻松了一些，「虽然混沌直播在这几年发展迅勐，我们也在不断努力，现在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手段来干涉个别玩家的进本机会，当然，只限于新手主播的前几个副本。因为这个时间段里投入的主播人数较多，随机性也比较强，即便是干扰，系统那边也不大能识别出问题来，算是浑水摸鱼。」


    彭乐依依不捨地看了陈星瑜一眼：「那我第三个本，是不是就不能和小师叔在一起了？」


    「倒也不是，」赛冷思笑道，「星瑜现在应该已经升c级了吧，到了这个级别，就可以使用组队卡选择队友一同进入副本。放心，组队卡虽然数量不多，但铁血公会里，这种资源是强制共享的，公会会根据主播情况给于组队方面的支持。对了花楹姐，您刚才说副本随便挑，应该不止是我们所做的这些吧？」


    「当然不止。」花楹早已用仪器详细记录下了石壁上的光点图案，仔仔细细看过几遍之后，把图案全部记在心里，这才说道，「星瑜，你们肯定已经察觉到了，我们游戏直播的副本和现实的地理位置之间是有联繫的。我刚才说过我们曾组织交流的论坛，至今仍然活跃在网络上，花家花了很大的代价，做出了这样一张副本分布图。」


    她摆弄了两下手中的微型投影设备，一张标註清晰的副本分布图被投上石壁。


    「这是……」连方成钢都忍不住发声，「重叠了！」


    石壁之上，原本的地图依旧纵横交错，将全国的洞天福地标识而出，每一个交点上，黑雾与白光战斗不止。


    而花家的副本分布图上，副本所在位置用红圈标出，鲜红的圆圈竟与石壁上的光点有80%以上的重合。


    「所以……」花楹沉吟道，「使用组队卡，再使用特定场景限定的挑选卡，我们有90%的把握把特定的主播组合送进目标副本。」


    她凤眼一挑：「你们说，这算不算随便挑？」


    陈星瑜和彭乐老实点头。


    「所以呢，你们这段时间就好好想想，要去哪个副本，我可以努力看看。」


    灵血的力量用尽，石壁上的光亮慢慢暗淡下来。


    花楹伸了个懒腰：「这次的收穫真的很大，多亏了两位弟弟，所以第一次知道你们的时候，我就力推你俩，你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好了好了，这回真的是要回去睡觉了，」花楹已经开始向外走去，「星瑜记得看一下微信哦，姐姐的论坛还是很好玩的。」


    花楹虽然离去，在场的四位主播却久久没有离开。


    「小师叔，你有什么要去的目标吗？」彭乐问道。


    陈星瑜久久没有言语，目光却一直盯着地图上港市的方向。


    在那里，黑雾与白光仍在纠缠，无休无止，战斗不已。


    「外公……」他轻轻闭了闭眼睛，「若你在天有灵，请让我找到您！」


    第53章 鑫盛公寓


    这次归云山之行，的确收穫颇丰，虽然归云道观有几名道长受伤，但伤势都不算严重，在滴水洞疗伤后，又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救援队撤离归云山，方家和花家各自召集相关的人员，加班加点研究那幅副本分布图，争取再有突破。


    彭乐留在归云山，处理这段时间的遗留事务，也暗中布置人手调查下毒事件。


    陈星瑜多留了一天，帮着彭守静将护山大阵的防御全部换新，这才终于把小助手从小黑屋里放了出来。


    「宿主，您有什么吩咐？」小助手依旧元气满满，「要不要休息两天？这几天跟着小可爱主播也太辛苦了！」


    方成钢临走前，白原终于从副本里出来，给陈星瑜的勋章加载了新的程序。


    所以在小助手的记忆里，这几天他都和彭乐一起在归云山旅游，爬山钓鱼各种团建好不快活，以至于它都有些担心，陈星瑜会太过劳累。


    「进游戏休息吧，我还没在生息之地待过，剩下的两天时间陪小琪他们玩一下。」


    「嗷嗷，那宿主要注意身体哦！」小助手回答，「其实我很开心哒，您带我游览大好河山，这次轮到我来尽地主之谊啦！」


    不过一瞬间，陈星瑜一眨眼，人已经站在了一所酒店的房间中。


    「哥哥你来啦！」小琪和一群孩子正在房间的角落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陈星瑜一现身，他们立刻围拢了过来。


    陈星瑜摸摸小琪的头：「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等吗？会不会觉得无聊？」


    「不会不会！」小琪的小脸微红，「我们也没闲着。」


    说着他拉过几个弟弟妹妹：「我们几个尝试了一下给直播平台打工，在副本里当小兵吓唬人哈哈哈！还可以赚到积分，这间房间就是我们自己用积分支付的！」


    「你们可真是太棒了！」陈星瑜笑着拍拍几个孩子的肩，「但如果是为了积分的话，哥哥这里有，不需要你们那么辛苦呢！」


    小雅红着脸：「哥哥，是我们不想就这么闲着，要升级了才能帮您啊！我们这次打工，还领悟了新技能，虽然是和主播作对，但我们不杀人，只是积累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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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凑近陈星瑜，在他耳边轻轻说：「我们遇到了好几个有特殊武器的主播，还做了记录，哥哥你可以提前了解一下，到时候如果碰上了就可以有所准备哦！」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陈星瑜笑得眉眼弯弯，「明天大家都别辛苦了，哥哥带你们去游乐场好不好？」


    「哇塞！去游乐场啊！」


    「好棒！」


    「我还没去过游乐场呢！」


    「虽然不能用身体去感受刺激，但我们可以跟着哥哥一路飘，也是好玩的哦！」


    当天晚上，陈星瑜洗漱完毕，拿出了白原给他的特殊通讯器。


    「线路加密，但也不要多说有的没的，毕竟生息之地是混沌的地盘，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当时白原嘱咐了一句，「现实中的功能都有，几个主播的号码我也存进去了，当然，还是带不进副本，但在生息之地用完全没问题。」


    陈星瑜刚洗过头，发梢濡湿，几滴水顺着他的鬓角落下，把壁灯的光反射得晶亮，更显得他脸颊润白，眉目秀丽如画。


    小雅唿地一下沖了过来，漂浮在半空中，指着陈星瑜搭在肩上的毛巾絮絮叨叨：「哥哥你不是经常生病的吗？更应该珍惜现在健康的身体才是啊！这么湿着头髮玩手机，感冒了可怎么好？」


    小琪在对面吐了吐舌头，轻声嘀咕：「红姨不在，小雅就是小妈妈，啰里啰嗦的那种小妈妈！」


    小雅一个眼神瞪过来：「想挨打是不是？我还是那种可以把你打哭的小妈妈！」


    陈星瑜暗自好笑，由着两个小鬼在房间里打闹穿梭，用通讯器打开了花楹给他的论坛地址。


    一个血红的夸张标题立刻呈现在屏幕中央：


    【花花的灵异论坛】


    字体如同刀刻，带着粗糙的流血效果，通讯器里发出经典的恐怖片配乐，屏幕红光闪烁。


    陈星瑜：……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主播们的交流论坛，他大概会立刻点击右上角离开。


    「哥哥，你在看恐怖片吗？」和小雅打闹累了，又回到房间角落的小琪飘了过来，蹲在陈星瑜肩旁，探头看向屏幕。


    「这个配色也太难看了……」小鬼们在一旁指指点点，「界面的字体也不行，连我们鬼都觉得辣眼睛。」


    陈星瑜垂眸暗笑，花楹这么设计肯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防止其他人误入其中。


    当然，人类的好奇心是挡不住的，点进论坛后，还是有很多新手贴问着：


    【这里是剧本杀交流论坛？你们说的故事都好精彩，能告诉我在哪儿玩吗？】


    陈星瑜随手点进了一张帖子：


    【鬼故事分享：病栋之夜，我和护士小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等看到帖子内容，却发现楼主是在各种中二的编撰中，大概叙述了德康医院副本的主体内容。


    下面有人留言：


    【哥们，这个本已经下线了，怎么还有人来讨论？】


    【是哦，半个月前，店家都宣布不再开放了，要不@管理员删了吧。】


    【没必要啊，咱们还可以看看玩本的人都有哪些骚操作嘛，据说这次有个玩家拿道具熨斗过关？】


    【噗哈哈哈，是的，还是个粉红色的熨斗，我看某商城因为这个，同款熨斗都被抢空了，也真是个人才。】


    小琪在陈星瑜耳边哈哈大笑：「哥哥，这……」


    小雅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狠狠瞪了他一眼，对陈星瑜道：「哥哥，我们也有鬼故事可以分享呢！」


    当夜十一点，陈星瑜整理好了小鬼们的故事，直接发到了花楹的手机上。


    不到五分钟，房间的门铃响了。


    「客房服务！」穿着酒店制服的小姐姐笑容可掬地推开门，「您订购的商品已经到货。」


    说着，两个男服务员搬着五个大箱子走了进来，房间的空间立刻被占得满满当当。


    带着明显好奇的笑容，三个服务员对着陈星瑜鞠了一躬：「货已送到，祝您生活愉快！」


    「这是什么啊？」等服务员一出去，小鬼们立刻围了上来。


    「我也不知道，拆开看看呗。」陈星瑜拿过酒店抽屉里的剪刀，犹豫了一下才拆开纸箱。


    九个六七岁大小的仿真娃娃整整齐齐地躺在纸箱里，一个娃娃手边还卧着一只小黑猫玩偶。


    纸箱里，一张淡紫色的卡片上，字迹秀丽潇洒：


    【谢谢宝贝们给我讲的精彩故事，给大家做了几身衣服，明天好好玩哦！】


    「这是……衣服？」小琪好奇地飘向一个男孩玩偶，试着将手臂探进娃娃的胳膊。


    「唿」的一声，玩偶的胳膊举了起来，把一旁的小雅吓了一跳。


    「哈哈哈！」小琪开心地向下一跳，端端正正地躺进了男孩玩偶中。


    玩偶立刻站了起来，几步跑到陈星瑜身边：「哥哥！我能摸到你了！」


    「哇！」孩子们全都欢唿起来，飘到玩偶身边，各自挑了一个穿上身。


    小雅穿进了一个清秀的小女孩，朝着墙角昏黑的角落招了招手：「器灵，你也来！」


    器灵带着小黑猫从角落里飘了出来，指着剩下的一个黑髮男孩玩偶，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这是……给我的？」


    「是呀！」小琪正攀在陈星瑜身上，「小黑穿不下那么大的玩偶，你快来，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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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高举着两只胳膊，被陈星瑜瞅准机会挠了咯吱窝，笑得直喘气，啪嗒一声从陈星瑜身上掉了下来，捂着屁股直叫疼。


    小黑猫这会儿也跳进了那只黑猫玩偶，咪呜一声跳到了床上。


    器灵呆呆地点了点头，小心地收束着自己的八只手，战战兢兢地躺进黑髮男孩玩偶里。


    黑髮男孩的眼睛缓缓睁开，他抬起自己的胳膊和手，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又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酒店的洗手间。


    镜中的男孩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惊喜，轻轻摸上自己的脸颊。


    过了好一会儿，器灵才从洗手间里探出头来，小心地问道：「小主人，我能保留这件衣服吗？」


    「当然可以啊！」陈星瑜艰难地从一堆孩子的小手小脚中探出头来，「别犹豫了，快过来帮我把他们拉开！」


    器灵依然有些拘束，小雅却已经开始发威，不一会儿，孩子们终于被小雅一个一个从陈星瑜的床上揪下来，还在嘻嘻笑着。


    陈星瑜顺了顺被揉得乱翘的头髮，长长舒了口气：「在副本里都没有刚才那么累，不过……」


    他看了一眼孩子们：「既然有身体了，咱们现在就去游乐园吧！」


    生息之地果然是娱乐天堂，游乐园二十四小时开放，而且游戏设备不限身高体重，自有靠谱的安全措施。游乐设施的座椅甚至可以根据游乐者的身体数据重，自动调整为合适的大小。


    陈星瑜带着九个孩子一只猫，在小助手的热情推荐下，体验了游乐园里所有的游乐项目。


    当然，大部分的时间里，陈星瑜都是坐在一旁，看着孩子们在游乐设备里上蹿下跳。


    「感觉怎么样？」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你是不是太宠他们了？」


    「这些孩子从小就遭遇悲惨，又自愿保留灵魂不去投胎，做出的牺牲不可谓不大，」陈星瑜轻轻嘆了口气，「这样的人生，即便是成年人心甘情愿选择，也不一定没有怨怼，但他们却一直保持着孩童的纯洁，从未对自己的境遇有过埋怨。」


    他看向正在旋转木马上打闹的小琪和小雅：「这样的孩子，多宠宠又有什么关系？」


    「行吧，」花楹轻笑，「还真是多亏了他们提供情报，我们已经锁定了一个可能性比较大的副本，明天进副本前，游戏大厅会有人和你联繫。」


    「好。」陈星瑜笑着应下，身后传来起身的声音，他连忙叫了声：「花楹姐。」


    「嗯？」花楹停下脚步，就听见陈星瑜问：「孩子们能吃东西吗？」


    身后传来花楹的笑声：「你还真是贪心。这是全球顶尖科技公司最新出品的仿生傀儡，原本是用作战争辅助，给他们设计消化系统的目的不是补充能量，而是吞噬有毒物质，在发现紧急情况时甚至可以把□□整个吞下去以隔绝爆炸的冲击。所以，吃点东西对他们来说只是小意思。」


    旋转木马项目结束，孩子们都欢笑着跑了过来，陈星瑜再转身去看，花楹已经了无踪影。


    那一夜，孩子们在游乐园的自助餐厅里大快朵颐，一直玩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才终于回到了酒店。


    陈星瑜倒头就睡，待到起床时，已经到了要进副本的时间。


    被小助手叫醒时，陈星瑜还有点迷迷煳煳的。


    太阳穴旁的血管嘣嘣直跳，带着半个脑袋都一抽一抽地疼。


    「哥哥，你感觉怎么样？」小雅担心地看着陈星瑜，「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没事，」陈星瑜摆了摆手，看到孩子们一脸担心的样子，忙解释道，「不关你们的事，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头疼的毛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不碍事。」


    他说着站起身来，简单洗漱。


    「红姨还没回吗？」他透过镜子，看着身后小心翼翼探头的小琪。


    「还没。」小琪干脆站了出来，「红姨要进副本就是boss级别，据说出来后会有几天的隔离，防止剧透。她说了，这次你进副本她不会跟着，要是召唤，可以考虑器灵。」


    「ok！」陈星瑜换了身舒适的衣服，「我知道了，红姨回来你们也让她别担心，还有……」


    他转向身后九个依依不捨的孩子：「我不在的时候别累着自己，这么小打什么工？不过可以去铁血或者荼蘼公会，让他们给你们安排事情就好。」


    准备停当，陈星瑜向孩子们挥了挥手，召唤出小助手：「去游戏大厅吧。」


    游戏大厅里依然人来人往，陈星瑜站在直播准备区蓝绿交汇的边缘，静静等待。


    「宿主，要为您盘点这次进副本的道具和技能吗？」小助手殷勤问道。


    陈星瑜点头：「不用那么详细，把有变化的地方告诉我就行了。」


    「好的，您已经升级为c级主播，可带入的积分为10000分，已经为您装配。」


    「道具：粉红色的熨斗、白飞飞的手柄和天师拂尘都可以使用，但熨斗的耐久不多了，您到时候注意一下就好。赵师傅的针还有一把，您看着用就行。」


    「技能没有别的变化，天赋技能到我家来玩有了升级，召唤时间延长至一小时，可使用一次鬼魂的技能，具体限制条件需要在副本中确认。」


    「其他的没有变化。」


    陈星瑜轻轻点了点头，身后已传来彭乐的叫声：「小师叔，这里！」

 第188页

    彭乐站在蓝色的通道边，身旁是一众排队的主播。


    两人慢慢沿着队伍走进通道。


    前方的入场口，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相貌普通到看过一眼之后，都想不起来他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


    见陈星瑜和彭乐走近，那人点头和他打了个招唿，掏出一张红色的卡片。


    「这是组队卡，内容已经写好，我只负责把你们送进去，」那人缓缓说道，「请把你们的手放到卡片上来。」


    两人把手指轻轻搭在卡片上，中年人点了点头：「为你们挑选的场景带有灵异成分，两位的道具都准备好了吗？」


    见两人点头，他露出一丝微笑：「那就，祝你们好运了。」


    卡片闪起红色的光，把黑色的通道照亮，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靓仔，入间大公司攞到啲银纸先可以叫做成功人仕，你算咩野？」


    不熟悉的方言传入耳中，陈星瑜眨了眨眼。


    两人似乎站在一条古老的通道之中，身边靠着两个行李箱。


    水泥支柱耸立在通道两侧，连接着横过头顶的水泥横樑，如方形的线圈，组成了一条巨大的镂空通道。


    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留下长长的污迹，让粗糙的水泥面变得斑驳。


    尚剩一线的日光斜斜从支柱的缝隙里探头，照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长。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有飞鸟从头顶飞过，发出急促的鸣叫声。


    两人回头去看。


    翻滚的黑色浓雾就在身后不远处，如高大的围墙，将所有一切笼罩其中。


    水泥通道仿佛被巨人遗忘的玩具，被丢弃在虚无的黑暗之前。


    雾气在逼近，通道的末尾已被黑暗吞噬，再也看不清晰。


    蓦地，浓黑的雾气中走出一群人来，领头的一个老伯看见两人，立刻责骂起来。


    「喂，你俩怎么回事？说好了一起过来，怎么就先进来了，害我们一顿好找。」


    说话的老伯大概五十多岁的年纪，头髮花白，身穿一套陈旧的灰色西装。


    西装已经洗得发白，袖口和手肘、膝盖都有磨损的痕迹，倒是十分干净。


    只是老人本身有些病恹恹的，刚才那一声喊仿佛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这会儿路都快要走不动了。


    好不容易挪到了两人身前，老人有气无力地将两个信封塞进陈星瑜怀里：「拿好，等会儿登记还要用！」


    说完还瞪了他一眼，又转身去招唿身后的人：「快走吧，一会儿天黑小心碰见鬼打墙！」


    身后，黑雾还在慢慢侵蚀着走道，却未急着赶上人群。


    两人随着缓慢移动的人流穿过通道，在一个小小的广场停下脚步。


    最后的一丝天光被遮挡殆尽，四周陡然暗了下来。


    身前后与左右两边，四栋三十多层的大楼拔地而起，将天空遮盖得只剩下一线。


    四栋楼在拐角处相连，无数小阳台和防盗网悬挂在两人视线的上方，床单、衣衫甚至内衣裤在狭小的天井空间里争夺着微风和阳光，重重叠叠，足够让密集恐惧症者退让。


    而身后，是无尽的黑暗已将通道完全吞没，大楼耸立在黑暗之中，如同茫茫大海中的孤岛。


    【叮！】


    熟悉的系统播报声响起。


    【恭喜大家进入副本鑫盛公寓，该副本为角色扮演副本，须严格完成主线任务，请大家仔细研读剧本，紧守自己的角色，系统会根据各位的表现自动判定主播任务的完成情况，扮演得分将影响最终的积分获取或道具分配，请大家引起重视。】


    【主线任务一：入住大厦】


    【目前进度：0%】


    【主线任务二：完成身份扮演】


    【完成进度：0%】


    【任务进度将在完成25%时再次播报，祝大家获得美好的直播体验！】


    小广场里已经站了不少人，陈星瑜大致看了看，似乎是十人一组被人带过来的，那位老人虽然病恹恹的，行动也慢，却十分有效率地将三十个主播全都带到了广场上。


    「好了，你们先看看手里的文件，等会儿我来登记，再带你们去各自的房间！」


    老人交代了一句，便没入了走廊的黑暗中。


    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信封，这会儿已经有人从信封里抽出信纸，低头默读。


    「刚系统说啥？角色扮演？剧本？」彭乐惊讶地问了一声，「哪儿有剧本呢？」


    陈星瑜默默地将手中的信封递了一个过去。


    信封里有两张十元的纸币和两张信纸，彭乐拿出其中一张。


    「你是一名厨师学徒，原本勤劳肯干攒了不少钱，但可惜遇人不淑被朋友骗走了所有积蓄……」


    他一边轻声读出来一边啧啧：「这剧本还给人做人设，想得还挺周到，就是给我的角色有点倒霉。」


    「你因为买不起房子只好申请了廉价公屋，经过三年的等待终于拿到了名额，你开心极了……」


    彭乐看了眼面前破旧的大楼外墙和密密麻麻的万国旗，脸色有些发绿，吐槽道：「你看我像开心的样子吗？」


    话说完却发现陈星瑜盯着手中的信纸不说话，手里还拿着一副墨镜，彭乐探头探脑地凑过去瞄了一眼。


    接着他噗呲一声笑了。


    「你本是一个前途无量的演员，但一时的走红迷惑了心智，一心只想着更红。为了资源你铤而走险，在娱乐圈、资本圈里撩了个遍，结果东窗事发，被某知名编剧的正房太太揭发，全网黑后被迫退圈。由于没钱还债，你只好申请了廉价公屋，经过三年的等待终于拿到了名额，你开心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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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乐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呵地点了点头：「原来还有人比我更倒霉，诶？你这后面怎么还有？」


    他继续往下看：「更让你开心的事，那位曾经很爱你的编剧离了婚，净身出户，也申请了公屋，而且幸运地和你分到了同一所公寓的两对门。这真是天大的缘分……」


    彭乐再也忍不住了，扶着陈星瑜手臂的手颤抖着，人都要笑抽过去：「小师叔，你这遭遇也太……」


    随即收穫了小师叔的一瞪眼，彭乐缩了缩脖子背过身，背影却还在疯狂颤抖。


    9980x2c13直播间：


    【哈哈哈，不得不说，宝贝这个形象还真撑得起这个角色】


    【这主播不是很能演的么，这回可以演个过瘾了】


    【不是，哈哈哈，我看小鱼可不喜欢这天大的缘分……】


    【哦嚯嚯嚯嚯，作为vvvip，我觉得这个副本有看头，哈哈哈哈】


    小广场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完了手中的剧本，神态各异。


    刚才带他们过来的老伯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已经换上了一套大厦保安的制服。


    制服的扣子敞着，衣领也一半在外，一半在里，露出内里的旧棉布背心。


    主播们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陈旧的大楼，奇怪的黑雾，还有这个病恹恹的似乎随时都会死去的老人，让人心里忍不住地发毛。


    主播们没怎么动，那老人也不催，慢慢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垂头不语。


    「走吧。」陈星瑜看了眼彭乐，两人从人群中走出，站到了老人面前。


    半晌，却无人说话，垂着头的老人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老伯，老伯？」陈星瑜放轻了声音，目光扫过陈旧的木桌。


    似乎也是几十年的老物件，原先刷上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留下道道划伤的痕迹，桌角不知被什么噼掉了一块，却连碎木的稜角也被摸得圆润。


    木桌边的地上摆着一排塑胶袋，每个袋子里有一个剥开了的柚子皮，一根长条状的硬物，隔着袋子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


    老人被他俩惊动，发出一声响亮的鼾声，陡然醒了过来。


    略微迷煳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两人，他开口问道：「干什么？」


    彭乐一愣：「登记啊！老伯，您不是说要登记吗？」


    「哦，登记，对，登记。」老伯颤抖的手拿起了桌上的钢笔，又犹豫了一瞬，这才从抽屉里摸出一张表格，「姓名？分配单拿过来。」


    陈星瑜报了名字，将信封里另一张公文模样的信纸放到老人眼前。


    老人瞅了那张公文好几眼，又放下纸张，从木桌抽屉里翻出一副眼镜，架在了鼻樑上。


    「陈星瑜……」写字的手虽然有些颤抖，但行笔缓慢，字迹却刚劲有力，在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老人的目光飞快向上掠了一眼。


    陈星瑜垂着眼睑，不动声色。


    「为了楼内居民的安全，凡入住大楼的，必须有正经工作，你现在做什么？」老人头也不抬，慢悠悠地问。


    陈星瑜沉默一瞬，露出个微笑来：「我是演员。」


    「近期有通告吗？」


    「……没有。」


    这一问一答虽然简单，但老人说话的速度极慢，两人的对话飘荡在小小的广场里，剩下的主播全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那就算无业游民，住在这儿可不能惹乱子，大楼里也有营生，给你一天时间，自己去找。」


    老人说话有气无力，语气却斩钉截铁，他慢条斯理地填好表格，又看向彭乐。


    不等他问话，彭乐已经一口气道：「我叫彭乐，是厨师，虽然这会儿没有工作，但明天可以在附近找找，什么活都能干，保证在明天找到合适的工作。」


    老人接下来的问话都被噎在了嗓子眼里，他一言难尽地慢慢抬头看着彭乐，好半晌才轻轻一挑眉：「那敢情好，一楼正好有个便利餐厅，你明天可以去试试。」


    照样是慢慢地把表格填好，他站起身来：「走，我带你们去房间。」


    「嗯？」小广场里的主播都惊讶起来，「您这就带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老人却不理不睬，只回头冲着彭乐道：「拿两个袋子。」


    跟着步速缓慢的老人走向电梯，彭乐悄悄碰了碰陈星瑜的肩膀：「小师叔，你怎么知道要早点登记？」


    陈星瑜看着前方老人略略颤抖的背影：「刚刚进入副本就要天黑了，大家都知道不能多耽搁，但怕的是一开始有什么陷阱，所以才会犹豫不前。但楼下的小广场地势开阔，老人登记的桌子后也没有任何遮挡，开门杀的可能性不大。而且……」


    他嘆了口气：「这不是个角色扮演副本吗？像我这种不可一世的十八线小明星，怎么可能屈居人后，站在广场上等？」


    【叮！】


    系统的进度播报声传来：


    【主线任务一：入住公寓大楼】


    【完成进度：25%】


    【主线任务二：完成身份扮演】


    【完成进度：25%】


    【请主播继续努力！】


    彭乐这边却着了急：「我这边身份扮演进度还是0，我要怎么演？」


    陈星瑜想了想，在彭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三人走进宽大的电梯，老人按下了二十四层的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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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您怎么称唿？」彭乐笑眯眯地上前搭话。


    老人转头看他：「我是这公寓的管理员，大家刚进来呢，大都和你们一样，叫老伯、老人家。时间长了，大概就会叫我彦叔。」


    「哦，彦叔。」彭乐赔笑，悄悄掏出信封里的十元纸币，塞到了老人手里，「您说的便利餐厅，现在招人么？」


    那老人推拒两下，最后还是把纸币捏在手心里，朝彭乐点了点头：「去找个叫王姨的，就说是我介绍。」


    「谢谢彦叔！」彭乐开心地道谢，眼神一转，碰上了陈星瑜的目光。


    「叔，」他冲着老人叫得亲热，「星瑜是我朋友，他也是一时走霉运没有通告，您看能不能……」


    「鑫盛公寓不养闲人。」老人一口回绝，「就算找不到工作，也可以做帮工，但绝对不可以无所事事。我这里虽然是廉价公租房，但房租一个子也不能少，明天就会有人来收租，你们自己解决。」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二十四层，「叮」的一声响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外是狭窄而幽暗的走廊，连通各家各户的大门。


    每家门前的铁栅栏都紧紧闭着，走道里空无一人，只能听见三人脚步声的迴响。


    走廊里灯光昏暗，满是铁锈的管道在屋门上方纵横交错，接口处破碎的地方，喷出细细的蒸汽。


    墙皮早已斑驳，先前刷上的油漆碎成了块块，边缘捲曲，水渍与破损处处可见。


    经过一户人家的时候，房内蓦然有了灯光，光亮透过煳在窗玻璃上的报纸透出来，倒有了些温暖的感觉。


    从这户走过，彦叔停在一扇大门前。


    几乎和水泥同色的木门上，贴着一张陈旧卷边的关公像，木门外，是大厦统一的铁栅栏防盗门，门锁上方还缠着铁链，被一把锈得看不出颜色的大锁牢牢锁住。


    彦叔从口袋里掏出用铁丝圈起的一大串钥匙，在里面挑了挑，找出一把来，咯吱咯吱地将锈锁打开，将铁栅栏推到一边。


    2414的门牌号出现在两人面前。


    陈星瑜：……真是个好兆头。


    彦叔倒是没有任何反应，还在慢悠悠地絮絮念叨：「这个房间不错，空间宽敞，通风也好，你一个人住足够了。」


    没等两人开口，他抬起手，在木门上敲了敲。


    ？？？彭乐与陈星瑜对视一眼，这里难道还住着有人？


    礼貌地敲了三下门后，彦叔又挑出一把钥匙，插入锁孔中把门打开。


    木门吱呀着被推了开来。


    天光已暗，大门甫一推开，一股阴寒的空气立刻汹涌而出，竟将门口三人的额发都吹得飘动起来。


    外窗的铁栏上搭着遮阳的白布，早已被渗入的雨水沁得锈黄破烂，跟招魂幡似的，被窗子里吹入的夜风扬起，仿佛窗栏上长出了无数柔软的胳膊，招唿着门口的三人。


    墙角边，渗水的痕迹之下，是前屋主种的不知道什么植物。


    植物早就已经枯萎，枯黑的藤蔓却依然紧紧扒在墙上，像是一副枯败的抽象画。


    风从破了一块的窗口吹进来，吊扇在半空中吱吱呀呀地摇晃，靠近门口的地方，木桌翻倒。


    一旁是间小小的卧室，不过放了一张一米二宽的单人床，就已经几乎占满了卧室的全部空间，床上的被褥早已在夏日的南风天里受潮发黑，散发出阵阵霉味。


    阳台倒还宽敞，前任主人的绿植枯死了一片，靠近墙边是一个极为迷你的洗手间，大概就是直接用木板围了一下，夜风下，薄板做成的小门咿咿呀呀地摇晃着，一副即将垮掉的样子。


    彦叔看了看房间，一转身从彭乐手里拿过一个袋子，把那个剥开的橘子皮放到窗栏下，又从塑胶袋里掏出那长硬的物体来。


    两人这才看清，那是一小盒线香。


    细长的线香从小盒中取出，彦叔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略略有些颤抖的手擦亮了火花，将六根线香点燃。


    「俗话说，进屋要叫人，进庙要拜神，这间屋子已经有段时间没用了，咱们还是拜一拜的好。」


    彦叔分出三根线香来递给陈星瑜，自己也拿了三根，捏住香尾贴在额头上，朝着空屋的四角拜了拜。


    苍老的身躯一边弯着，一边还在碎碎念：「都要乖，要听话，好好相处啊！」


    陈星瑜跟着老人拜了几下，走到窗前，将手里的三根线香插进了柚子皮中。


    「嗯，不错，还知道入乡随俗。要是需要什么，可以到一楼管理处旁的便利店去买。」


    彦叔朝着陈星瑜满意地点了点头，抬头招唿彭乐：「走了，我带你去你那屋。」


    两人走出大门，彦叔脚下一顿，把手里的三根线香斜放在陈星瑜门口的铁门缝中。


    线香缓缓燃烧，烟气直直升上半空，菸灰垂落地面。


    突然，菸灰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压痕，好像是一个人的脚尖轻点了一下，夜风一过，菸灰被吹得远走，了无痕迹。


    陈星瑜在房间里站了半晌，刺鼻的霉味让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禁不住有些头晕。


    进副本的时候便感觉有些不对劲，此刻在这诡异的房间里被冷风一吹，头疼的症状更加明显了。


    额头上的温度已经起来了，眼皮沉重得快要自己合上，胸口也一阵阵发紧。


    他垂眸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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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的别扭影响了他应有的判断，陈星瑜站在屋中愣了半晌，这才意识到，七月半马上就要到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总会有一段时间极不舒服，发烧、心悸接踵而来，而且总是为期三天，不早不晚，在过了了七月半的夜晚后就会好起来。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换季时天气的影响，陈家甚至因此一度迁居，但后来发现，不管是南方北方，这三天他的身体从未好过。


    小星瑜很绝望，觉得自己大概是好不起来了，心情郁郁之下，发热就更厉害。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陈家便如临大敌，家庭医生被请到家里夜夜守候，小星瑜的卧室几乎变成病房。


    有一年，久在外地游歷的外公来了陈家，看见陈家这个架势，轻轻嗤笑一声，没说什么，只是到了入夜的时候，悄悄地来到陈星瑜的床边。


    「小鱼，」老人轻轻在他耳边说，「不要怕。」


    火柴擦亮的声音响起，火光跳动，闭着的眼睑只能感觉到一片橙红。


    「一年不过出来这么一回，都要乖，要听话，和我孙子好好相处，不许再闹了啊！」


    老人的声音平静缓慢，似乎在和谁商量，又带着些警告的意思。


    小星瑜难得从高烧的迷煳中清醒过来，微微睁眼，便看到老人拿着三根线香，在房间中央轻轻挥动。


    线香燃着的顶部在黑暗中划出红色的轨迹，朝向自己的方向时，总会突然亮上一亮，模煳中，陈星瑜看到一些黑影从自己的身旁轻轻飘过，撞向那三个红点，又渐渐消散在空中。


    第二天，陈星瑜起床后抱着手机查了好久，这才知道，原来中元节的这一天，是幽魂们出门的日子。


    从此小星瑜便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只不过是被这样一个传统的日子影响，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就干脆躺平了。


    没有了之前那种绝望的情绪，三天的病痛对他来说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躺在床上的陈星瑜甚至会想，如果自己病得再重一些，是不是就可以看到外公说的那些看不见的朋友？或许，他们真能好好相处？


    于是在后来，每年感觉难过的时候，小星瑜会悄悄跑到妈妈房间，把外公留下来的线香偷来几根，在窗台边悄悄点上。


    每当这个时候，意识总会得到一丝清醒，他便学着外公的样子，和那些看不见的东西说：「我知道你们是想和我做朋友，没关系，我可以和你们玩，但请你们不要让我太难受，不然的话，我就只能躺在床上，那多没意思？」


    没有声音回应他，但小星瑜会在这几天里，拿出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和书籍，和看不见的朋友们分享。


    这种习惯一直持续到他十二岁那年，莫名其妙的，他身边的这些黑影朋友们便再也没出现过。


    而和这些黑影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不守信用的夏泽渊。


    陈星瑜冷冷哼了一声。


    彭玄生说过，他身周的神光已微弱到几近消失，所以今年，熟悉的病痛捲土重来时，他反而有些兴奋。


    这一次，在这样一幢诡异阴森的大楼里，现在来影响他的，又会是谁呢？


    陈星瑜轻轻闭了闭眼睛，在额间轻轻画下一个隐形的感应符。


    感应符可以增强人的五感，让直觉更加敏锐，说得直白一点，就像是电视剧中演的，天师用特殊的手段打开天眼，去探查身边的邪祟。


    符篆画成的那一刻，陈星瑜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寒的微风从脚下升起，盘旋着升上半空，又向着他的眉心唿啸而来。


    他不禁有些吃惊。


    在上一个副本万阳城里，天地间的灵力几乎被压制殆尽，他连画个追踪符都恨不得要使用灵血，而在这个副本里，只是随便一个感应符，竟掀起了一阵灵力的巨浪。


    风蓦然大了起来，刺骨的寒冷将陈星瑜紧紧包裹，灵力如同波涛一波一波涌来，瞬间便将他浸没。


    天师灵血在激盪的灵力中几乎暴动，两颗心脏拼命跳动，都无法控制住身体中狂暴的血流。


    原本就混沌的意识更是被搅得一塌煳涂，陈星瑜几乎没有了一点力气，双脚却被死死钉在当地，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一个黑影从屋角缓缓升起，纠结的长髮之下，有着一张惨白的脸，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死死盯住陈星瑜的方向，枯瘦的双手在空中拨动两下，向着他的脖子缓缓抓来。


    而在这个黑影身后，地板似乎已经变成了沼泽，缓缓地上下起伏着，发出轻微的咕嘟咕嘟声。


    一只只圆滚滚的黑影从变得软若烂泥的地板下冒出头来，血红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就连天花板上，也渐渐探下半个人头，好奇地盯着站在屋子中央的青年。


    意识混沌，但身体的本能在疯狂叫嚣，作为辅助的右侧心脏狂跳，试图将更多的新鲜氧气送进大脑。


    陈星瑜拼着最后一点灵台清明，从系统背包中拿出了天师拂尘。


    深深吸入一口气，陈星瑜调动身周灵力，注入拂尘之中，勐然一挥。


    拂尘丝尾撕裂空间，在黑暗的房间中无光自亮，银色光辉所到之处，黑影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陈星瑜陡然明白，为什么当时天师拂尘的道具介绍中，有「特别适用于有灵异场景的副本」这一条。


    那是因为，在灵异频出的环境里，天地间的灵气充沛，给了天师拂尘最好的发挥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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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随念转下，拂尘银尾勐然甩出，带着灵力的唿啸，向着长发鬼的腰上扫去。


    房中尖啸声蓦然响起，长发鬼的头髮根根直竖，如血管般在半空中蜿蜒抖动，没有瞳仁的眼白瞬间变得血红，在灵力的震盪下，拂尘扫过之处，漆黑的身体如烟尘般散入空气，消失无踪。


    只剩下半个身子的鬼怪跌倒在地，而地上的圆圆黑影见势不妙，抓起那半个鬼身，逃得不知踪影。


    摇摇欲坠的吊扇上方，探出半个头的鬼影做了个紧张的吞咽动作，讪讪地抬手挥了挥，又默默缩回了天花板之中。


    陈星瑜挥出拂尘的瞬间，大量灵力自脚底涌泉而上，穿过他的大半个身体，传入拂尘之中。


    这一战里，他硬生生把自己当成了灵力的收集和过滤器，为拂尘供能。


    若是在真正的洞天福地中，如此操作下来，用天地灵气沖刷血脉，怕还有拓脉洗髓之功。


    只可惜这里环境诡异，尚不知灵力过体会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陈星瑜硬生生停止了身体中灵力的继续运转，立刻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房间里已经一片狼藉，桌倾椅倒，花盆碎裂，洗手间的薄木板早被狂风吹散，只有卧室里霉黑的被子依然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陈星瑜用黑丝手套擦了把嘴角的鲜血，收起拂尘，走出2414的大门。


    走廊里一片寂静，仿佛刚才的紧张和拼命不过是一场梦境，若不是手套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陈星瑜差点都要以为自己经歷的不过是幻觉。


    这房间是真心没法住了。


    陈星瑜忍着头疼，艰难地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在走廊里迴荡，身后，唯一有灯的那家大门突然洞开，男人的声音从门中传来：


    「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到哪儿去找野男人？」


    陈星瑜蓦然停下了脚步。


    【叮！】


    系统的进度播报声传来：


    【主线任务一：入住公寓大楼】


    【完成进度：50%】


    【主线任务二：完成身份扮演】


    【完成进度：50%】


    【请主播继续努力！】


    陈星瑜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缓缓转过身来。


    2416的大门前，高大的男人面容英俊阳刚，嘴角却带着一抹邪气的笑容。


    见到陈星瑜转头，他脸上的笑容更盛：「真没想到，都分手那么久了，你还能找到我。」


    他缓缓走到陈星瑜面前，伸手在他的脸蛋上轻轻弹了一下：「怎么就这么粘人？」


    第54章 鑫盛公寓


    陈星瑜轻轻闭了闭眼睛。


    走廊上，不知哪家在门前挂了一个小小的铜铃，风吹过时，铜铃轻摆，发出空灵的声音。


    陈星瑜睁开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依旧是阳刚俊美的面容，剑眉修长几乎入鬓，一双眼，即便是在昏暗的走廊里，也灿若星辰。


    他见过梧桐叶间那双眼中温暖的笑意，也见过白玉石棺中它阖起时的冰冷，却从未想过他能如此生动而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用那双眸子，表达出如此强烈的嘲讽。


    「你是……？」陈星瑜傻傻地发出声音。


    夏泽渊挑了挑眉：「这可就有点侮辱人了，好歹上次找我时，说的还是『夏编，我们好有缘』。」


    「夏编？」陈星瑜喃喃重复了一句，这才迟钝地想起，在这个副本里，他还有个「天大的缘分」住在这层楼的对门。


    对方曾对他一往情深，却被他用完就丢，还因他而失去一切。


    从未想过「恋人」这层身份的陈星瑜霎时愣在当场，眼神中满是震撼与拒绝。


    【叮！】


    【检测到主播被抗拒情绪主导，即将导致剧情偏移，系统将自动实施惩罚】


    【惩罚方式为：电击，时间：3秒，即将实施】


    【惩罚不是目的，请主播牢记副本要求，带给观众更好的观看体验】


    男人原本轻佻的眼里升起了怒火：「装得还真像！」


    说完，他一转身朝门内走去：「既然这么不想和我相认，那就当做不相识好了。」


    「等等！」陈星瑜向前沖了两步，却不禁一阵头晕。


    灵力激盪下两颗心脏超负荷的工作，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无法支撑，心跳速度越来越慢。


    大脑供氧严重不足，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着。


    紧接着，系统惩罚的电击如期而至，强烈的电流自太阳穴勐烈穿入，陈星瑜的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一切如同坏掉的电视屏幕，被跳动的白色光点覆盖。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人无法承受，陈星瑜伸手向前抓了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手臂颓然下垂，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终于两眼一黑，俯身摔了下去。


    走在他前方的夏泽渊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的时候，陈星瑜正一头朝他撞来，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身体却利落地躲到了一旁。


    没有预料中的踉跄与补救，面前瘦弱的青年就那么无知无觉地直直摔倒下去，若是真让他摔结实了，颈脖喉结的位置会正好磕在铁门的门槛上，非死即伤。


    夏泽渊剑眉一挑，随手将玄关矮柜上一个毛茸茸的小黑猫玩偶丢了下来，恰恰落在陈星瑜颈下。


    柔软的颈脖在小黑猫的白色肚皮上斜斜垫了一下，过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身体翻转过来，额头磕在门槛上，顿时红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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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依然不省人事的样子，夏泽渊疑惑地向前走了小半步，抬起的脚尖犹豫片刻，没有挨上青年的身体，扭头轻轻「啧」了一声。


    「叮铃。」


    「叮铃。」


    寂静的空间里，有清脆的铃声响起，空灵的铃声将陈星瑜从意识的黑暗中唤醒。


    在刚刚昏迷的十来分钟里，他似乎又回到了儿时的摘星苑。


    那是一场秋雨过后，剧烈的降温毫无意外地让陈星瑜着了凉，在家躺了一整天。


    小蝌蚪已经变成了青蛙，在透明的养殖箱里蹦跳着，咕哌咕哌吵个不停。


    陈星瑜躺在床上，羡慕地看着他们跳上跳下。


    隔壁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吓得他心跳都慢了半拍，他轻轻吸了几口气，又慢慢吐出，好不容易才将不规则跳动的心安抚下来。


    已经是夜里十点多，爸妈参加宴会还没回来，原本自告奋勇照顾他的陈振豪当然不会来管他。


    据他所知，陈振豪追求他们班的班花被拒了，这会儿正心烦着，藉口照顾弟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游戏发泄。


    电视机里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陈星瑜想了想，捉出一只青蛙放进便携的亚克力小生态盒，悄悄熘出了别墅。


    隔壁的别墅还亮着灯，陈星瑜直接掏出钥匙开了门。


    夏泽渊这个时候通常都在书房看书或做模型，陈星瑜把小生态盒放在玄关，光脚踩上走廊里轻薄的夏季地毯。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门前，门没有关严，露着一条小缝，有淡淡的血腥味从门缝中飘出来。


    陈星瑜的心勐然揪了起来。


    「夏哥哥，你怎么了？」他再顾不得隐藏行踪，一下子推开门跑了进去。


    书房的大书桌上，是夏泽渊做的太空梭模型。


    这模型他已经做了一段时间了，外观已经大致成型，造型却和世界上任何一艘太空梭都不相同。


    如同在宇宙中飞行的生物，星舰带着无数尖角与触手，超越了小星瑜的想像。


    陈星瑜曾笑说哥哥做了个怪物飞船，他也不恼，笑眯眯地回问：「有什么不好吗？这样的飞船可以在宇宙中航行很长很长时间哦！」


    只是那飞船的外观实在太过复杂，根本就买不到合适的材料，他只能自己动手。


    此刻的夏泽渊便站在一个小车床前，崩坏的钢片惨烈地散落在桌子上，而他的手背鲜血淋漓。


    见到光脚跑过来的小星瑜，夏泽渊忙后退几步把他拦下：「别过去，地上有碎片！」


    沾着血迹的手指拦住了他的去路，小星瑜步子一顿，又朝书房门外奔去：「我去拿医药箱！」


    待他提着医药箱来到客厅，夏泽渊已经在沙发旁摆好了他的猫猫拖鞋，示意他穿上。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穿没穿拖鞋了，只记得自己拿着消毒棉球的手在微微颤抖，好不容易才把少年手背上的伤口清理干净。


    「这点小伤不要紧，」夏泽渊在一旁安慰他，「看起来像个小月亮呢。」


    看着小朋友一边给他擦伤口一边泫然欲泣，他好笑地逗他：「别哭啊，这样吧，以后有人问我手是怎么伤的，我就说是被小星瑜咬的，好不好？」


    副本中，陈星瑜缓缓睁眼。


    狭小的房间里点着一盏小夜灯，在墙角里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浅绿色的窗帘被风吹得微扬，半开百叶窗外，一个小小的铜铃悬挂在半空，随风而动，发出轻轻的声响。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淡淡的沉香味道围绕在身侧，让他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夏……」他刚吐出一个字，便看到昏黄灯光里，男人那双饶有兴趣的眼睛。


    房间本就狭窄，夏泽渊的这张床不过比2414的那张稍宽一点点，同样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的空间。


    男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一双长腿无处安放，他干脆将双脚也放上了床，侧身枕上床头，双眼正正就在陈星瑜的脸旁。


    陈星瑜不由自主地往墙边的方向缩了缩，却很快抵到了后墙。


    额头有些发胀，他伸手去摸，却被男人一把拍了下来。


    「肿了，刚涂了猪油，别碰！」


    陈星瑜眨了眨眼。


    夏泽渊轻松地坐起，靠上椅背，目光中满是揶揄：「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本来就不舒服，然后……那个房间……」陈星瑜的声音很低，「不干净。」


    夏泽渊的鼻孔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哼」：「难得啊，当年不是说只要能红，不怕报应的么？这会儿怎么突然又这么胆小了？」


    那眼中的嘲讽是如此清晰，陈星瑜困惑地眨了眨眼。


    【警告！主播再次偏离角色应有的反应，请在一分钟内拉回剧情，否则一分钟后将会实施第二次惩罚。】


    【因主播第一次参与角色扮演副本，前两次惩罚均由系统提出警告，从第三次开始，不再有警告和修正机会，请主播注意。】


    【修正倒计时开始：60，59，58……】


    急促的倒计时融入背景声，提醒着他修正剧情。


    陈星瑜依然有些抗拒，他微微蜷起身体，打算硬抗下一次的电击。


    「还在演？」坐在床边的夏泽渊一挑眉，习惯性地伸手去弹他的脸颊。


    陈星瑜被弹得一惊，目光挪到男人刚刚收回，搭上椅背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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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臂修长匀称，有着顺畅好看的肌肉线条，男人的手皮肤光滑，手指修长。


    陈星瑜心中勐地一惊。


    后背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德康医院最后场景的短暂相处，万阳城副本中小黑猫的似是而非，给了他虚无的希望，觉得自己在这个副本里一定可以再次遇见他，因此在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即便被系统多次警告，他也未做多少怀疑。


    此时此刻，在看清男人手背的那一刻，他蓦然惊醒过来。


    万阳城副本中，系统就曾经给了夏泽渊一个万阳城主的身份，让他在亲手埋葬对方的决定下受尽煎熬。


    而如今，这张脸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却是如此别扭的身份和性情。


    偏偏这还是个角色扮演本，若依旧以往日的身份去看待对方，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次所谓的惩罚等在前方。


    如若他再不想通，只怕还没到出副本的时候，人已经被系统电废了。


    陈星瑜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表情已有了变化。


    原本就发着高烧的身体不再硬抗，陈星瑜缓缓放松下来，原本控制着的脸色渐渐泛起红晕，黑白分明的眸子渐渐蒙上一层轻雾，陈星瑜轻轻抽了抽鼻子，眼里露出一丝畏惧，试探着轻轻出声：「你……你变了。」


    男人剑眉挑起，话语却更加生硬：「那就要请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了！」


    陈星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系统给的剧本就那么区区几行，只说两人之前感情甚好。而这位所谓的知名编辑到底性情如何，根本没有提及。


    且不说这个人的人设本就是被情所伤性情大变，就算是没有什么变化，就凭两人之间的几句对话，就要判断出对方过去的性格和行事方式，还要维持剧情不偏移，简直就是无理的要求。


    陈星瑜轻轻眨了眨眼，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他小小声地埋怨道：「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哦？」男人挑眉轻笑，「那我以前是怎样的？」


    陈星瑜轻轻吸了一口气，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谁特么知道你以前是怎样的？


    但男人锐利的目光就在近旁，盯着他的双眼里充满了看戏似的揶揄。


    陈星瑜轻轻撇了撇嘴，委委屈屈地拉过他的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纤纤长睫在男人手心里微微颤动，把一点点湿润传递过去，看不到那双充满嘲讽的眼睛，温柔的沉香味道将熟悉的感觉带上心头，陈星瑜在黑暗中轻轻啜泣：「我好想你。」


    泪水从眼中涌出，浸湿了男人的指缝，夏泽渊明显僵了一下，指尖轻轻抚上陈星瑜的眼睑。


    青年的眼角泛起了一片深红，水汪汪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看着男人，连被拂过的柔嫩脸颊也泛起了红痕，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


    夏泽渊勐地站了起来。


    「少在那儿装可怜，现在我不吃那一套了。」他起身走出卧室，脚步顿了顿才问道，「晚上吃了么？」


    「没有。」陈星瑜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整理好因为躺倒而被揉得乱七八糟的衬衫，倚着床头道，「接到通知我就赶紧过来了，因为……因为……」


    夏泽渊转过身，正好看见陈星瑜飞快从他脸上掠过的目光。


    他依旧维持着冷硬的动作，回头的那一瞬间，嘴角却突然提了提。


    「有剩的蛋炒饭，吃不吃？不吃拉倒。」


    陈星瑜这会儿已经一熘烟地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坐在餐桌靠大门最近的椅子上，尚带着泪痕的脸上现出个怯怯的微笑：「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夏泽渊从厨房里出来，端过一盘温热的蛋炒饭，又把一碗冬瓜排骨汤重重放在他面前。


    「先喝汤！」男人的语气依旧冷冷的，「吃太干胃疼可没人送你上医院。」


    陈星瑜抱过汤碗，小心翼翼喝了一口，立刻冲着夏泽渊眯眼一笑。


    【叮！】


    【在主播的努力下，剧情继续正常发展，处罚取消】


    【恭喜主播，身份扮演进度已达75%，入住进度未有增长，请继续努力】


    陈星瑜在心中轻轻舒了一口气。


    经过几次试探，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个所谓的身份扮演进度，系统的判断标准并不是什么剧本，什么剧情，居然是对方角色的心情与反应！


    毕竟主播们的演绎千差万别观众才能得到乐趣，不可能只给一个剧情，只比演技的高低。


    所以他一直在试探，系统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原本他便对副本里的食物有点抗拒，谁也不知道在副本里吃东西会不会触犯什么奇奇怪怪的死亡规则。


    但两人如果真的是前恋人的关系，这会儿拒绝食物必然让对方伤心。


    保不齐系统再来个电击，那还真是没法演下去。


    他只喝了一小口汤便立刻示好，一方面观察自己的身体是否有不好的变化，另一方面也是在寻找机会仔细去观察对方的神情。


    在看到夏泽渊嘴角微提的剎那，系统的播报音传来，他彻底放了心。


    又大大喝了一口汤，他舀了一大勺蛋炒饭塞进嘴里，脸颊鼓成了两个小圆球。


    「怎么还是喜欢这么含着吃东西？」男人的眼里嘲讽尽去，在他身旁坐下，伸手戳上他的脸颊。


    吃得像只小松鼠的陈星瑜歪了歪脑袋，圆滚滚的面颊轻轻蹭上夏泽渊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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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夏泽渊对你的好感度增加1点！累计21点】


    陈星瑜咀嚼的动作轻轻一顿，他反应很快地冲着夏泽渊眨了眨眼，捧起汤碗来喝汤。


    9980x2c13直播间：


    【鑫盛公寓副本我刷过好几次了，好感度是个什么鬼？】


    【同款疑惑，说实话这个副本设计得不行，就那个所谓的身份扮演进度，连个衡量标准都没有，简直能把所有的主播逼疯，这会儿怎么又蹦出个好感度指标来？】


    【说起来，我倒是有点印象，小鱼之前是不是有个「活死人之友」的称号？据说能增加孤魂野鬼对主播的好感度】


    【我就是说呢，这个编辑看起来眼熟，好像宝贝在前两个副本也见过？这还是连续剧吗？】


    【连续剧我倒是没看过，但是刚才说的「活死人之友」称号起评分是30，这个编辑的好感度累计21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那也就是说，一开始这个男人对宝贝的好感度是-10吗？】


    【恭喜宝贝，一顿撒娇终于把那-10分给补起来了！】


    【呜呜呜，宝贝你怎么可以对别人撒娇，要撒也是对着我来啊！】


    【话说宝贝一开始还有点怪怪的，后来就越演越好了，你看他那娇娇气气的小眼神，那个什么编辑，看着好像生气，头上的粉红泡泡都快冒出来了。】


    【唉，不能亲自过去疼老婆，我就勉为其难磕一磕他俩吧】


    副本中，陈星瑜垂眸思索片刻，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再次抬头看夏泽渊时，心中又多了一份笃定。


    「师叔……师叔！」门外突然响起了彭乐惊恐的叫声，接着，2414的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彭乐一脚踏进房间就要画符。


    符咒画到一半，室内已风声四起，彭乐悬在空中的手指被勐地拉住，陈星瑜在他身后喘着气：「我没事，快停下来。」


    彭乐一愣之下住了手，但四周激盪的灵力依旧对他有所反噬，这会儿只觉得无心烦躁，心中气血郁结，恨不得打上两拳才好。


    再看陈星瑜，室内的寒风把他刚刚恢復了点红润的脸颊又一次冻得煞白，嘴唇都有些发乌，此刻他仅仅抿着嘴，似乎在拼命忍着不吐出来。


    在他身后，一个高大的男人伸出手，把陈星瑜一把抱了起来，快速走到对门的洗手间，把人小心地放在水槽旁。


    「要吐就吐，憋着不难受吗？」


    陈星瑜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硬生生止住了反应，只是难受地咳了两下，小小声地解释：「炒饭好好吃，汤也好喝。」


    「你……」男人拿他没办法，伸手从镜柜里拿出一个杯子塞进他手里：「漱个口，别弄得自己难过。」


    【叮！夏泽渊对你的好感度增加1点，累计22点！】


    陈星瑜愣愣地拿起杯子，接了半杯清水漱口。


    视线余光过处，洗手台上同款的漱口杯中插着同色系的牙刷。


    漱完口，陈星瑜悄悄打开了镜柜的小门。


    内里的所有东西都成双成对，就连剃鬚水，也是同款不同色，却配合得精緻得当。


    【叮！夏泽渊对你的额好感度增加1点，累计23点！】


    【叮！】


    【叮！】


    好感度不断向上增加，直到达到30，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夏泽渊的脸上已经有了些微笑容。


    「师叔。」彭乐试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晚上要住哪儿？」


    陈星瑜这才想起这么个现实的问题。


    暂且不说2414里被灵力海浪拍得四分五裂的墙壁和玻璃，就算房间是本来的样子，那床脏污发霉的被子也不是他能盖得住的。


    陈星瑜轻轻咳了两声，偷偷瞟了眼彭乐。


    彭乐这会儿倒是突然机灵了，忙说道：「我就是来告诉你，我那房里有高低床，床品什么的都还干净整齐，楼下的便利店我也去过了，这会儿早关了门，要不你今晚就去我那儿，上铺下铺随你挑。」


    他说得豪气，眼神却略略有点躲闪，迴避着夏泽渊尖锐得能戳死人的目光，只单纯地朝着陈星瑜一笑：「师叔这会儿去么？」


    房门却在他面前砰地一声关上。


    夏泽渊转过身，眼中又恢復了几分嘲讽：「师叔？这有是什么新情趣？怎么，口味变了，都开始找小奶狗了？」


    陈星瑜的眼眶剎那间便红了。


    他用力地咬着嘴唇，齿痕深深，让人怀疑那柔嫩饱满的下唇马上就要渗出血来，却什么也没说，低着头走到门前，一把拉开房门，只留给夏泽渊一个落寞的背影和一声轻泣。


    房门久久没有合上，彭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师叔！哎呀你怎么哭了，刚才那下子还是不舒服么？」


    「没事，」陈星瑜的声音低低的，「我们走吧，人家终究是不肯原谅我。」


    「哦，哦哦，」彭乐懵懵地点头，「我就住楼上，不用等电梯，从楼梯间上去就行。」


    陈星瑜点了点头，随着彭乐拐进楼梯间的防火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叮！夏泽渊对你的好感度+1，累计31点！】


    彭乐担心地回头问：「师叔，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剧本上的编辑？他怎么对你那么凶啊！」


    陈星瑜轻轻点了点头，又幽幽地说了一句：「怪我，以前伤他太深，也不知道以后弥补他还有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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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幽幽一嘆，等了几秒钟，果然系统播报声又起：


    【叮！夏泽渊对你的好感度+1，累计32点！】


    9980x2c13直播间：


    【哈哈哈哈，宝贝又开始表演了！】


    【不懂，这不都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吗？还要坚持表演，难道主播以为我们喜欢看这种悲情戏码？】


    【哈哈哈，一看就知道前面那个没看懂剧情，不过不怪你，宝贝这波操作的确在大气层！】


    【一看就知道是课代表来了，快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来说哈，原本那个什么编辑对主播是很抗拒的，但宝贝一番操作之下把他的好感度从负数掰成了0，再加上原本就有的30点起评分，宝贝已经确定他其实是这个副本里类似鬼魂的存在。】


    【我们都知道，鬼魂这种东西在必要时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所以主播和小天师走出了房间，进入楼梯间时依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接着把戏演下去】


    【哦哦哦，我懂了，在他给那个编辑说了好话之后，系统里的好感度播报立刻出现，说明那个编辑肯定就在附近，至少是使用什么手段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对的！所以宝贝这一波操作，既证实了编辑对于他们而言是副本的npc魂体，又试探出编辑其实对他并不放心，依然跟着他们，就在他们身旁。】


    【哈哈哈，第一次看到把系统播报当监视器用的，这个主播真不错（打赏200积分）】


    【的确的确，我们这些从第一场直播就住在直播间里的，已经习惯了这时不时的惊喜了（打赏150积分）】


    彭乐的房间距离楼梯间不远，两人很快推门进去。


    一样是小小的一居室，只是卧室的外墙被拆除，用两个瘦长的衣柜当做隔断，稍稍增加了一点卧室的空间。


    衣柜后面放着一张铁架的高低床，中间布帘拉起来，卧室便有了暂时的独立空间。


    陈星瑜经歷了一晚上的劳心劳力，这会儿放松下来，疲劳上涌，意识都有些模煳。


    在窄小的洗手间里草草洗漱了一下，他走向高低床。


    彭乐在他后面洗漱，洗手间里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


    原本还打算等彭乐出来和他一起讨论下今后的策略，可刚挨到枕头，睡意便匆匆而来。


    再一睁眼，天边已经泛起了红霞。


    淡淡的霞光直直地照入客厅的地面，从陈星瑜躺着的角度，刚好能从布帘下看到朝霞从窗口照射到地上的光亮。


    突然，他轻轻眯了眯眼。


    耐脏的灰色地板革上，霞光原本是方方正正的一块，此刻中间的位置却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影子。


    似乎是有人从窗口进来，因为要穿过窗框，所以挡住了霞光。


    但这里是25楼。


    陈星瑜蓦然紧张起来。


    上铺传来一声轻响，彭乐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正在将身体调整到适于战斗的状态。


    陈星瑜默默检查了一下背包里的武器。


    系统背包里，天师拂尘虽然是最好的武器，但每次使用必然引起灵力波动，陈星瑜也不想天天被反噬，依旧拿出了惯用的粉红色熨斗。


    黑影被霞光拉长，缓缓来到屋内，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陈星瑜数着心跳，感觉那影子已经来到了布帘之前，却不知为何犹豫着，迟迟没有掀帘。


    似乎正在衡量，自己是否能接受掀开布帘的后果。


    陈星瑜因紧张而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轻巧地在下铺翻了个身，口中喃喃：「哥哥，你原谅我。」


    那声音带着点委屈，仿佛在梦中遭遇了新的欺负，带着三分颤抖。


    上铺的细微动静停了下来，彭乐顿了顿，拿被子蒙住脑袋。


    布帘微动，漏出一条细细的缝隙。


    高低床的下铺，陈星瑜抓着被子，眼角在霞光下微微闪亮。


    一声幽幽的轻嘆在房间内响起，布帘被放下，黑影消失无踪。


    【叮！夏泽渊对你的好感度+5，累计37点！】


    陈星瑜翻身朝向墙里，嘴角逸出一丝微笑。


    窗外，霞光终于渐渐从天边消散，太阳露出一角金色的光芒。


    隔壁左右的邻居都起了床，走廊里管道漏出的蒸汽呲呲作响，下楼买早餐的老人们拎着塑胶袋鱼贯走进电梯，孩子们在走廊里跑来跑去，房间里传出男人们的吼声和女人们的叫骂，一时间，整栋大楼似乎都从黑夜中活了过来。


    彭乐一个翻身从上铺下来，掀起布帘，立刻笑了起来：「诶，我的入住任务完成了，小师叔，你怎么样？」


    陈星瑜撑着手臂坐了起来，指尖按上依然在抽痛的额角：「你先洗漱，我马上就好。」


    他在床头靠了一会儿，尽管已是仲夏，瓷砖墙面依旧沁着冰冷的气息，倒是缓解了他额头低烧的热度。


    打开光幕，入住的任务进度依旧是50%，角色扮演度倒是已经升到90%。


    陈星瑜嘆了口气，看样子今天还是得回2414去看看，不在那里睡一晚，入住进度怕是不会有长进。


    就在此时，一声细细的尖叫蓦然在楼下响起，声音很远，听得不太真切。


    彭乐倒是反应很快，一个箭步从窄小的洗手间里沖了出来，差点把门口的小桌掀翻。


    没等陈星瑜从那个小小的卧室里出来，他已经又沖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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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乐的脸色很差，低声道：「有人跳楼，不知道是居民还是玩家，下面已经围了一圈人，师叔你先洗漱，我下去看看。」


    陈星瑜点了点头，快速地洗漱完毕，走到了门外的公共走廊上。


    旧式大楼的空间不算高，但26层距离地面也有七八十米，从公共走廊看下去，大楼中间的天井如同豆腐块，只能隐约看到下面围了一圈人，中间的空间里，有人趴在地上，血溅三尺。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衬衣的老人站在尸体旁，应该是彦叔。


    陈星瑜朝前探了探身子。


    大楼的三面都是公共走廊，此刻已有无数人从栏杆上探身去看，从陈星瑜的角度，能看到一个个或黑或白的后脑勺。


    目光扫过人群，又迅速拉了回来。


    二十四层大楼拐角的位置，高大俊美的男人闲闲而立，炽热的目光逆着人群，直直向他的方向射来。


    见他看过来，男人却并不躲闪，目光依然在他脸上流连。


    陈星瑜咬了咬嘴唇，露出个羞涩的笑容。


    原本略略锐利的目光变得柔和，夏泽渊的眼里带了笑，他张开口，似乎有话要说，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一丝慌乱从男人的眼中射出，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人惧怕的情形。


    陈星瑜立刻反应过来，身子一矮，双手在瞬间握紧横栏下细长的竖杆。


    于此同时，一股烈风从身后刮过，一个灰色的人影从他的斜后方沖了过来，斜沖的势子让他的肩膀勐然撞在铁栏上，发出「砰」的一响。


    若他还是刚才那个探头的姿势，这一下冲撞，足够让他翻下楼去。


    灰色身影一击不中，立刻顺着奔跑的势头迅速穿过公共走廊，向前方的楼梯间跑去。


    陈星瑜拔腿就追。


    他刚才站的位置距离两栋大楼的衔接拐角足有十来米，那人不到两秒便到达了楼梯间的大门，只听得「砰」的一声，大门被狠狠撞开。


    陈星瑜慢了几秒来到大门前，木门依然在巨大的冲撞与反弹中来回震盪，他只轻盈地一旋身，便从木门摆动的空隙中钻了出去，却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


    好闻的沉香味道立刻将他包围，男人结实的手臂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用力之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鼻尖蹭在男人颈侧，温暖的体温传递过来，陈星瑜轻轻挣了挣，身子却蓦然一僵。


    男人几乎将他完全禁锢在怀中，下巴压在他的肩上，唿吸急促。


    温热的唿吸喷洒在后颈的软肉上，引起一阵阵酥麻。


    颈后的皮肤上，似乎有温暖而柔软的触感，一股说不上来的麻痒如闪电般直冲后脑。


    陈星瑜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竭力让自己的后颈离开对方柔软的唇，却悲催地发现，这么一来，他又把自己往对方的怀里塞了一些。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唿吸和心跳。


    陈星瑜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了。


    男人沉重的唿吸持续良久，这才轻轻放开手臂，声音有些嘶哑：「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身体终于被放开，陈星瑜依旧愣愣地，连秀丽的双眼也瞪得熘圆。


    「你这是什么表情？」夏泽渊伸手颳了一下他的鼻头，看他依旧愣着，有些担心地搂了搂他的肩膀，「怎么，吓到了？」


    男人的手指捏上了刚才被撞击的地方，陈星瑜这才一激灵回过神来，轻轻「嘶」了一声。


    「肩膀受伤了？」夏泽渊皱起眉，伸手把他t恤的短袖向上捋起。


    虽然没有结实的肌肉，但青年的手臂线条舒展优美，白皙浑圆的肩头上，斜斜印着一道深深的红痕。


    围栏粗糙的铁条把皮肤蹭出了细小的伤口，即便在楼梯间昏暗的光线下，也特别显眼。


    「没……」话音还没出口，男人已经皱着眉略略俯身，将嘴唇印了上去。


    男人的嘴唇温热而柔软，轻轻覆盖在伤痕上，没有引起丝毫的疼痛。


    而在这柔软的感觉中，有什么潮湿而微微粗糙的东西，在伤痕上轻轻抚过。


    陈星瑜：？？？


    夏泽渊微微抬起眼，对上青年瞪圆的眸子，忍不住轻笑。


    嘴唇缓缓上移，来到青年小巧的耳垂旁。


    笑意把一阵微风送进耳孔，男人低声道：「你怎么回事？难道这几年，真的没有别的男人……」


    这也……太刺激了！！！


    陈星瑜蓦地抖了一下，小脸烧得通红，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温度又上来了，他一把将男人从身边推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楼梯间。


    两颗心脏都在狂跳，陈星瑜的眼前几乎起了眩晕的白光，耳旁是系统的好感度播报，叮叮噹噹一阵乱响，他却连最终好感度到底是多少也没听清。


    他慌不择路地冲进二十四层的走廊，路过自家大门的时候，眼角蓦然捕捉住一个晃动的身影。


    「彦，彦叔？」陈星瑜站在门口，气息都还是乱的，看着从自己房里走出来的老人。


    彦叔又穿上了昨天的那套陈旧的灰色西装，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你昨晚没在房间？」


    「啊……是，是啊！」陈星瑜气还没喘匀，讷讷道，「房间里很潮，被子没法睡，我本来要下去买来着……啊，不对！」


    他蓦然退了一步：「彦叔，你刚才不是在楼下检查那个跳楼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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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楼？谁跳楼了？」彦叔板起脸来，「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小子，别扯些有的没的来转移注意力，昨晚到底跑哪儿去了？」


    脚步声从楼梯间的方向传来，停在破旧的木门旁，夏泽渊闲闲靠在门边：「彦叔，你管得也太宽了，他这么大一个人，又不是你家小辈，你管他在那儿过夜？」


    彦叔抬头看了眼夏泽渊，似乎没认出他来似的愣了一下。


    片刻后他皱了皱眉头，目光在陈星瑜被揉乱的t恤和夏泽渊所站的楼梯间之间来回跳跃两下，露出一脸不贊同的神情：「你们俩……」


    「没！没有！」陈星瑜立刻撇清关系，「我昨晚睡在彭乐那儿，他有高低床！」


    夏泽渊的眼中掠过一阵阴郁。


    彦叔眼中再次闪过一丝疑惑，接着却放松了表情：「这样啊，挺好。」


    他紧紧盯了夏泽渊一眼，咳嗽两声，一步一摇地走出2414的房门：「好了，等会儿去找个正经工作，别忘了今天要交房租。」


    「可是——」陈星瑜还要解释有人跳楼的事情，彦叔却已经一副不再听他说话的样子，与夏泽渊擦身而过，走进了楼梯间。


    夏泽渊转过脸，盯着他的背影半晌，突然问道：「彦叔，你怎么不穿制服了？」


    老人慢悠悠地声音从楼梯间传来：「今天要出门……」


    夏泽渊冷笑一声，转头要和陈星瑜搭话，走廊里却没了人影。


    「跑得还真快……」夏泽渊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唇，眼中露出个愉悦的笑来，「小傻瓜，还越来越青涩了。」


    二十四楼的电梯门口，陈星瑜微微喘着气。


    从他探头出去被偷袭到刚才在门口发现彦叔，不过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他明明看到彦叔在楼下的尸体旁，又怎么会那么快就来到自己的房间？而且是一副完全不知道有人跳楼的样子。


    刚才彦叔一进楼梯间，他就立刻跑到了外走廊，再次小心探头看了一眼。


    楼下，围观的人群早已散了，那具鲜血横流的尸体也不见踪影，连小广场的地面都干干净净。


    仿佛之前在二十五楼看到的那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还有，不知是不是夏泽渊有意的提醒，陈星瑜蓦然发现，彦叔那套灰色的西服，与撞他的那个人如出一辙。


    但那人如此迅勐的动作，真可能是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能做出的吗？


    一个个谜团缠绕在脑海中，搅得他头疼，而那个夏泽渊……夏泽渊……


    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印在后颈的敏感处，肩膀上泛起一阵寒意，陈星瑜又打了个寒战，极力想要摆脱那突然而起的酥麻之感。


    他靠在墙上，勉力闭上眼睛，念了三遍清心咒，才把当年温柔亲切的夏哥哥形象重新找回。


    「叮！」电梯声响，铁门大开，彭乐站在电梯的一众人群中，蓦然看见陈星瑜，连忙挤了出来。


    「师叔，你怎么到这层来了？」他手里拎着一袋子早餐，担心地看了眼陈星瑜的脸色，「是不是还觉得不舒服？」


    「没事。」陈星瑜疑惑地看着彭乐的表情。


    刚刚经歷管理员压根不知道跳楼事件的情景，再看见彭乐一点异样也无的眼神，陈星瑜真心担心，刚才从二十五楼向下的一瞥，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这倒霉孩子又被副本修改了记忆。


    「刚才楼下……」他努力提起话题。


    「哦，是个主播。」彭乐这才露出唏嘘的表情来。


    陈星瑜大大舒了一口气。


    一早起来到现在，终于有了一点踏实的感觉。


    彭乐拉着陈星瑜从楼梯间上楼，一边把两袋早餐从塑胶袋里拿出来分开：「你听我慢慢说。」


    「刚才我下楼到现场的时候，楼下已经围了不少人，大部分是主播，其中还有两个人认识那个死者。」


    彭乐下楼的速度很快，那会儿才刚爆出有人跳楼的事，楼上的居民们还在震惊之中，不少要坐电梯的居民又回到了公共走廊里往下望，彭乐乘坐的电梯反而一降到底，没耽误什么时间。


    他快步走到高楼围成的天井内，尸体旁已经围了不少人。


    跳楼的是一个高壮的男人，大概是落地的时候姿势不对，扭曲的肢体旁，红红白白的痕迹洒了一地。


    主播们围在旁边，小声地议论着：「听说还是个b级，武力值很高，没想到第一晚就栽了。」


    「武力值高有什么用？这是个角色扮演副本，他抽到的角色是被人追债的烂赌鬼，还是胆子小的那一款。」


    「对，昨晚他就遇到了来追债的人，其实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他偏偏就是个不信邪的主，把那两个追债的npc暴打一顿，差点没气。」


    「唉，他大概以为可以暴力通关吧，结果系统的惩罚马上就来了。」


    「难不成，他是不堪忍受电击跳的楼？不至于吧，b级主播呢，怎么也能扛一下。」


    「这你就不知道了，系统的惩罚不单单是物理上的，还有精神上。我以前也进过一个角色扮演本，有个主播挨过了三次物理惩罚后以为系统不能把他怎么样，谁知道后面每次惩罚都会大幅降低精神值，我们眼看着他疯了。」


    「那次的那人还算幸运，有队友帮忙，硬生生把人从疯掉的边缘拉了回来，听说直接消耗了两个特别稀有的道具，这位估计就没什么好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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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就算艺高人胆大，也不要和规则作对啊！」


    混在人群中的彭乐很快弄清楚了前因后果，正准备撤，目光却突然一愣。


    他下来已经有快十分钟的时间，在他身后，又围上了几圈人，大部分都是居民。


    大家都胆怯地看着地面上惨烈的痕迹，管理员颤颤巍巍地站在圈子中间，摇头嘆了几口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趴在地面上的尸体却突然闪了闪，开始渐渐变得模煳。


    彭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高壮的男人如同被融化的冰块般，慢慢渗入小天井深色的地砖，就连喷溅在四处的鲜血与脑浆，也渐渐变得透明，被地砖吸收殆尽。


    他身旁一位老人「啧」了一声，转身走向电梯，而身后的那些居民们，此刻也停止了议论。


    彭乐身侧的一个老伯迷惑地眨了眨眼，把手里的塑胶袋轻轻拍了一下：「嘿，年纪大了就是记性不好，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说着他便转身，朝大厦一层的早餐店走去。


    彭乐在原地站了一分钟，大厦的居民已经走了个精光。


    他茫然地跟着人流来到大厦一层的早餐店，居民们的脸上又重新露出了笑容。


    居民们和早点店的老闆打着招唿，和收钱的店员开几句玩笑，催促上菜的店员速度快点……早点店里，气氛和谐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彭乐买了两袋早点，上电梯的时候，又一次碰到刚才站在他身边的老人。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老人家，刚才在天井里，您……」


    老人乐呵呵地看了他一眼：「嗨呀，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原本要去东头买包子，却跑到了西头的馄饨店，小伙子你也不提醒我一声。」


    彭乐这会儿反应倒是很快，笑了笑道：「我也是刚入住，一早上下来碰运气，还不知道哪家的早餐好呢。」


    老人看了眼他手里的包子豆浆，笑了笑：「小伙子运气不错，你买的就是这一片最好吃的包子。「


    一电梯的人都笑了起来，彭乐也跟着笑。


    「小师叔，所以我觉得，这个副本的npc似乎并不记事。」


    彭乐和陈星瑜在自家的餐桌旁坐下，皱着眉头总结着：「也不是不记事，好像就是单纯不记得主播死亡这件事。」


    陈星瑜喝了一口豆浆：「有可能，在这个副本里，角色扮演的要求这么高，一定常常会有死亡事件发生，而副本的活动范围又只在这一栋大楼内，如果让npc们很快忘记主播死亡的事件，就不用去设计之后的一大堆连锁反应，可以充分节约成本。」


    他沉吟片刻：「但我还是有个没能解决的问题。」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把刚才楼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彭乐，当然，直接省去了楼梯间里发生的那些。


    「天啊，我就下去了那么十几分钟，你居然就遭遇了危险！」


    彭乐咬着包子惊讶道：「小师叔，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去找工作吧，怎么感觉这个副本里你总是有点……」


    他有点犹豫地咬了口包子，陈星瑜已经一眼扫了过来：「有点什么？有点招黑？」


    彭乐嘴里鼓鼓囊囊地一笑：「反正咱俩一起行动就对了。」


    「这个等会儿再说，」陈星瑜也吃了口包子，「按你刚才所说，你在楼下待了十分钟左右，然后跟着电梯上楼，大概有三四分钟的时间，没有看见大楼的管理员。」


    「嗯嗯。」


    「而我在同样的时间里，遭遇了差点被推下楼的事情，从二十五层追到二十四层后，却看到管理员站在我的房间之中。」


    「这中间有几分钟的时间差，在电梯非常顺利的情况下，倒是勉强够管理员从一楼上来走到我的房间，但他却换了一身衣服。」


    陈星瑜的手指在桌边敲了敲：「这个老人的行动一直非常迟缓，换完衣服再上楼，时间肯定不够。就算他随身带着衣服，总不可能在走路和等电梯的空隙里，或者在电梯里换衣服吧，对于一个老人来说难度太高，再说了，就是上个楼来检查我的房间，有必要换衣服吗？」


    耳边突然响起夏泽渊最后的问话，陈星瑜皱眉自言自语：「他肯定也发现了这一点，才会问他为什么不穿制服。」


    「嗯？」彭乐咬着包子竖起了耳朵，「他？哪个他？刚才还有谁在吗？」


    陈星瑜愣了愣，这才想起来刚才讲故事的时候，自己早把这个人从故事里剔除了。


    他一口把剩下的一小片包子塞进嘴里，起身把手里的塑胶袋扔进垃圾桶：「走吧，找工作事大。」


    他急匆匆地推门出去，站在阴凉的外走廊里。


    微凉的晨风吹上微烫的脸颊，陈星瑜轻轻踢了脚墙角。


    「师叔你等等我！」彭乐叼着最后一个包子追了出来，抬头看见陈星瑜晕红的脸颊。


    「是不是还发烧啊？」彭乐拿手背贴上陈星瑜额头，「要不你还是在房间里休息休息算了。」


    「不用。」陈星瑜低着头，匆匆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老式的电梯宽大，充斥着各种早餐的混合味道，经过了一早的繁忙，大厦内的居民仿佛蒸发了一般，楼内又恢復了平静。


    一楼的小餐馆里，吃早餐的人已经很少，几个一看就是玩家的人站在后厨的布帘前，犹犹豫豫地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布帘里，中年妇女尖锐的声音传出来：「说过不招人了，你们还在这儿磨叽什么？别挡着我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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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乐原本轻快的步伐勐然一顿，他回头看了陈星瑜一眼，有些犹豫地走到布帘前，讷讷地叫了一声。


    「老闆娘，彦叔给我说，您这边招人。」他拉了拉身边的陈星瑜，「我们是来应聘的。」


    里面的老闆娘还没出声，陈星瑜耳中就「叮」地一声响。


    没等系统开口，陈星瑜已经往后退了一步，掩着鼻子皱眉道：「好大的油烟，我可不要在这里工作。」


    系统的播报声不情不愿地熄了下去。


    布帘前的几个玩家愕然看了过来，眼中都带着些幸灾乐祸。


    老闆娘一掀帘子走了出来，叉着腰骂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吃不得苦了，油烟怎么了？餐厅里没油烟还叫餐厅吗？」


    「哪个是彦叔让来的？」中年女人油腻的脸上，半永久的墨眉轻轻抖动，活像两条蠕动的毛虫。


    彭乐忐忑地指了指自己。


    「那你呢？」老闆娘指着她身后的陈星瑜，毛虫做出了高难度的惊悚动作。


    陈星瑜掩着鼻子转过身来。


    「啧，」老闆娘皱了皱眉头，又瞅了陈星瑜一眼。


    「谁叫你到这里来的？」老闆娘的口气突然温柔了一百倍，「这么乖的孩子，哪能到我这儿来吃苦？找工作是不是？我侄子在物业，他们这会儿拍gg正好还差个男主角呢，走，阿姨带你去试试！」


    第55章 鑫盛公寓


    9980x2c13直播间：


    【哇哈哈哈，这就是看脸的世界，多么真实！】


    【宝贝还真是到哪里都是颜值杀手，连中年妇女也不放过，哈哈哈】


    【本来就是啊，就算是按照剧本来，咱宝贝也应该去做模特，端盘子什么的，让别人来就好】


    【想看宝贝拍照的样子，斯哈斯哈（打赏100积分）】


    在一众人几乎算得上仇恨的目光里，陈星瑜被小吃店的王姨带到了物业管理处。


    管理处的房间很大，内里是和写字楼一样的格子间，这会儿大部分格子都空着，一个年轻人正坐在背对门口的桌子前摆弄着一台照相机。


    王姨带着陈星瑜一路过去，直接大大咧咧地闯进办公室。


    「侄儿啊，你看，姨给你找人来了！」


    「唉，」那人嘆了口气，「姨你就别再掺和了，我上次都说了，除非你找个明星来，要不然，咱们那房子卖不出去。」


    他一边抱怨一边回过身来，目光撞向门口的一行人。


    「啪！」年轻人手里的照相机落在了桌子上，他呆呆地看了陈星瑜两眼，皱眉道：「阿星？」


    陈星瑜眼中闪过惊讶，没等系统的ooc判定出声，他已经以不变应万变地低了头，喃喃了一句：「不是。」


    「怎么不是？我可不会认错人！」年轻人一脸激动，「你忘了吗？我是阿诚！」


    那位阿诚快步走到门前：「阿星，报纸上说你跟编剧拍拖却噼腿，我怎么也不信。你那么喜欢他，还说过要和他去国外领证，怎么可能是你噼腿？为了这个人，你把事业都丢了，难道还不能证明是真爱？我就知道你不会沉寂太久的，现在是已经復工了？」


    陈星瑜惊讶地听着这一长串的狗血故事，满心疲惫地嘆了口气，心中不由升起一缕烦躁。


    原本只是随便演演，应付一下系统就行，没想到这个副本关于他的故事竟然层出不穷，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陈星瑜不由得苦笑。


    谁都知道，这种狗血故事，越是隐秘越好发挥，实在磨不过去，一句「我不记得了」可以抵一万句解释。


    偏偏系统给夏泽渊的身份是爱恨交织的恋人。


    原本是对学长、哥哥的仰慕要表现成为爱情，这已经够让他应付得心力憔悴，这会儿又蹦出一个熟人发小，谁知道这破系统还给他的过去埋了多少雷？


    莫不是他前两个副本演得太嗨，这会儿遭了报应？


    想到这里他心中勐然一凛，或许……系统正是用这种方式在掩藏什么？


    人都有好恶，对于不喜欢的东西自然会排斥，会不会他在排斥的过程中，会不由自主地忽略什么？


    而在这个副本里，他迴避的是什么？


    是那个完全颠覆了邻家哥哥形象的夏泽渊，还有这个被强行安排仿佛对他知根知底的阿诚！


    想到这儿，心境豁然开朗。


    既然系统要掩盖，那他当然要在这两人身上下手，深入追查下去，才有通关的可能。


    主意已定，陈星瑜有点羞涩地看了那位阿诚一眼：「别那么说，他……他也挺难的。」


    阿诚眉毛一挑，语气立刻八卦了一百倍：「你们果然……喔喔喔！」


    他一把拉过陈星瑜说起了悄悄话：「我上次发现他住在这里还在想，说不定哪天你会悄悄过来，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他再一次压低了声音：「这次是来约会？」


    「不是，」陈星瑜长睫闪了闪，似乎在压抑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因为之前的事破产，也申请了公屋。」


    「嘶——」阿诚的眼神立刻充满了惋惜，「这个……人总有低谷的时候，你长这么漂亮，过段时间风声过去了，再去碰碰运气，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不了。」陈星瑜摇摇头，「做明星太不自由，谈个恋爱都要被人说东说西，我打算转行。」


    趁着阿诚还没反应过来，他冲着他微微一笑：「阿诚，我们是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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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笑，如春风化雨，精緻的眉眼里满是真挚的信赖。


    「哦。」阿诚有点晕乎地应了一声。


    「让我在你这里工作好不好？」


    「嗯？」阿诚勐然清醒过来，「那怎么行？大厦物业很辛苦的，要值夜班还要被各家各户使唤，你怎么做得来？」


    阿诚的眼神里满是关切，陈星瑜却恨不得仰天长啸，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关心我了行不行？


    想起刚才阿诚那满是恋爱脑的样子，陈星瑜吸了口气，微微红脸小声说：「为了和他在一起，我不怕吃苦。他天天都闷在家里写作，我就想……在这大楼里找个工作，这样就能时不时地看见他……」


    【叮！】


    系统突然出现播报声：【夏泽渊对您的好感度+10，累计95！】


    好感度直接加10，还有，这95的高分是什么时候来的？


    陈星瑜吓了一跳，忙朝门口看去。


    夏泽渊高大的身影就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眼神定定落在他微红的脸上，嘴角微翘。


    陈星瑜忍住想要钻到桌子底下的滔天尴尬，连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嗫嚅道：「你，你怎么来了？」


    夏泽渊又盯了他一眼，这才朝着阿诚抬了抬下：「我家的水管漏了，找人来修一下？」


    一脸姨母笑的阿诚这才回过神来：「阿坤他们早上出去採买还没回，修理处没人，要不你等会儿？」


    夏泽渊斜斜挑了陈星瑜一眼：「这不是人么？」


    「阿星哪里会修水管！」阿诚脱口而出，又在陈星瑜的眼神下一愣。


    眼前的精緻青年，正痴痴地微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夏泽渊的侧颜。


    阿诚在心里锤了自己两拳，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检修单和一支对讲机，硬生生把话题转了弯：「不过还是可以去查看一下做个记录。」


    陈星瑜接过检修单和对讲机，抬头看向阿诚：「那我……就算是在这里工作了吧！」


    阿诚满脸无奈地笑了起来：「好好好，你从今天起就在这里工作，日薪200，做完第一单就可以预支。」


    公屋单人间的租金是1500每月，只需预支四分之一的工资便能支付房租，陈星瑜终于放了心。


    阿诚这话一出口，围在一旁看大戏的几个主播全都支棱了起来。


    脸上有疤的壮汉直接把阿诚逼到了墙边：「我身体好，可以做保安！」


    在他身后，瘦猴主播伸出手抓住了阿诚的胳膊：「我是电工，电路问题都可以找我！」


    「我可以做保洁！」


    「我可以做电器维修！」


    ……


    物业管理处吵吵嚷嚷，王姨拉着彭乐直笑：「行了让他们乱去，你跟我走，要去餐厅准备午餐了！你会做什么？红案白案都没问题吧？蛋炒饭会不会……？」


    彭乐可怜兮兮地看了陈星瑜一眼，一脸心虚地跟着王姨走了。


    看着陈星瑜目光的方向，夏泽渊一挑眉：「你老看着他干什么，难不成……」


    陈星瑜没好气地锤了他一拳：「别提什么小狼狗小奶狗！」


    他身上还发着热，肩膀又有伤，手臂根本没什么力气，软软打在男人胸膛上，却被他捞了过去，捏着他的拳头往怀中一扯。


    陈星瑜被他扯得踉跄了一下，转眼已扑进了那个满是沉香的怀抱。


    「原来真的捨不得我啊……」男人戏嚯的笑意和着温热的气息打上耳廓，「大庭广众地都要黏上来？」


    陈星瑜：……有本事你放开手试试？


    他闭了闭眼睛，努力寻找小时候拉着哥哥撒娇的感觉，拿额头在男人肩膀上蹭了蹭，小声道：「我们上去吧，这可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要给老闆留下好印象才行。」


    夏泽渊低头在他蹭红的额头上点了点：「不是才受了伤？怎么还乱蹭？」


    接着，男人嘴角的笑容扩大：「真要去我家修水管？」


    「去去去！」陈星瑜受不了了，一使劲终于挣开了他的手，急匆匆地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夏泽渊跟在他身后，步伐慢条斯理，脚步声中都透着愉悦。


    来到电梯门口，不知从哪里又转出来几个主播，大概是已经找好了工作，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唉，这地方的工作还真不好找，幸亏哥还有点工作经验。」一个高壮的男人笑道。


    「收垃圾算什么工作？不就是捡破烂么？」一个女生娇笑着。


    「管他那么多，就这么几天时间，」那人倒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迹象，「再说了，工作可以换的嘛，先把房租交了再说！」


    女孩果然对他刮目相看，腼腆道：「那倒也是，我这个什么模特工作，也不知道需要做什么。」


    「管他做什么，先把工资预支出来交房租就好，昨天……」


    那人看了看四周，一眼看到站在电梯前的陈星瑜和夏泽渊，有点拿不准这两人到底是主播还是npc，生怕自己多说一句弄成了ooc，忙转移了话题：「不过要谢谢雯雯妹子，硬是把我们拉过来成为你的助理，你看到当时那个老闆的脸色没？黑得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几个人在身后议论得大声，陈星瑜一言不发，默默低头按着电梯的上行键。


    长睫垂落，黑白分明的眸子被遮住，青年的背影里透出一丝落寞。


    在他身边，夏泽渊的眼神晦暗一瞬，缓缓靠近他：「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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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依旧垂着头，轻轻摇了摇：「有什么好后悔的，现在这样也不错。」


    【夏泽渊对您的好感度+1！】


    电梯门边，夏泽渊的手臂动了动，似乎要去拉陈星瑜的衣襟，电梯却「叮」的一声到了，铁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彦叔穿着一身保安制服，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陈星瑜：「……您出门回来了？」


    彦叔皱了皱眉，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片刻后模煳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夏泽渊身上。


    没等他开始发脾气，陈星瑜忙摇了摇手中的维修确认单。


    「彦叔，我在物业处找到工作了，现在要去住户家检查水管。」


    说到工作，相当于直接坐实了主播的身份，围在电梯旁的一众主播立刻看了过来。


    拿着确认单的青年身体修长，宽肩细腰配合着一双大长腿，即便是最最普通的半旧t恤和牛仔裤，也不掩其身材比例的优越。


    而那张脸，肤白如雪眉眼如墨，精緻的五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下颌的线条都透着优雅秀丽。


    那个刚刚成为模特的女孩轻轻吸了口气，有些庆幸地拍了拍胸脯。


    她周围的一众主播都露出同样庆幸的表情：这个男孩子太漂亮了，幸亏他眼光太差去了物业处，要是当模特，咱们的工作都要泡汤。


    夏泽渊冷哼一声，绕过陈星瑜的腰，伸手拦住电梯的大门。


    这是个极其明显的护卫姿态，强势地将陈星瑜与其他人隔绝开来，几个主播不敢惹麻烦，连忙低着头进了电梯。


    现场唯二对陈星瑜进入物业这个决定感到满意的，大概就只有彦叔了，老人终于露出了一点肯定的眼神。


    「好好干，别忘了今天的房租。」


    「嗯，谢谢彦叔。」陈星瑜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夏泽渊轻轻推进了电梯间里。


    大楼的电梯倒还宽敞，陈星瑜自按下楼层便低头站在电梯门前，生怕夏泽渊又靠得太近，一副随时准备夺路而逃的样子。


    电梯里的主播都在悄悄偷瞄他俩，夏泽渊眼里有着明显的遗憾，他扭头看了眼电梯里的其他主播，眼中的威胁毫不掩饰。接着闲闲往墙上一靠，目光便落在陈星瑜微红的耳廓上。


    「叮！」


    电梯在四层停下。


    电梯门缓缓打开，主播们原本嗡嗡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门外没有人。


    一阵冷冷的风从走廊里刮进电梯，在轿厢里盘旋两下，似乎要将人们身上的热量全都带走。


    冷汗慢慢从每个人的背上渗透出来。


    陈星瑜本就发着热，冷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光亮的轿厢铁皮上黑影一晃，下一秒，他已经被夏泽渊往后拉了一步，紧紧抱在怀里。


    不等他挣扎，男人微微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乖，别动。」


    温暖从男人的胸膛里散发出来，熟悉的沉香味道让人放松。


    陈星瑜定了定神，抬头向外看去。


    四楼的走廊光线不好，三面环绕的大楼完全挡住了外界的阳光，而唯一面对外界的公共走廊，却不知道为何而挂上了一大排遮阳的布帘。


    沉重的布帘隔绝了阳光，即便是站在靠外的窗前，目光所及之处仍是一片昏暗。


    电梯前没有人，门却迟迟不能关上，空旷的走廊里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那脚步并不沉重，但节奏缓慢，似乎有人正小心翼翼地走来，生怕惊动了什么无形的存在。


    「哒」，「哒」，「哒」……


    「卧……卧槽，这什么情况？」一个主播声音里带了点颤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电梯里的两个女生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微微颤抖地抱在一起。


    另外两个男生强撑着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兜里，随时准备掏出道具。


    门前依然空旷，电梯门却迟迟未能合上。


    站在门前的陈星瑜向前倾了倾，似乎想要探头出去，看看是否有人按住了上行的按钮。


    站在他身后的夏泽渊则伸出一只手，轻柔捂住他的额头，把人又拉回怀抱里。


    男人的声音低沉：「别看，不干净，多等一会儿就好。」


    电梯里一片死寂。


    「哒」「哒」「哒」……


    脚步一声声接近，电梯门微微颤抖着，向着中间合拢，却又在一半的位置停了下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插入了门的中间，电梯门静止片刻，又缓缓打开。


    走廊里唯一的一盏公共路灯挣扎着闪动片刻，呲呲响了两声，终于偃旗息鼓，融入了黑暗，电梯里的灯光成了这层楼唯一的光源。


    脚步声终于来到了近旁，一角灰色的衣衫转过拐角。


    主播们的抽气声响起，陈星瑜却挣开夏泽渊的手，朝着电梯门中间走了两步。


    电梯投射出的亮光边缘，站着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女孩。


    半长的头髮扎成了左右不对称的双马尾，碎发毛毛躁躁地从捆得乱七八糟的辫子周围冒出来，小女孩脸上东一块西一块都是黑乎乎的灰尘，嘴角边一道乌黑的痕迹，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一身碎花小裙只到膝盖上面的位置，袖口和裙边都破破烂烂，一边的裙角更是被撕裂成为几缕布条，蔫达达地贴在细细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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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强能盖住脚踝的白袜穿成了灰色，一双黑色的小皮鞋前方开着口，鞋面上也满是划痕。


    「哒」「哒」。


    小女孩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电梯的灯光下。


    小脸在灯光下终于能看清轮廓，小女孩扬起脖子，毫无情绪的双眼如同无机质般，冷冷扫过电梯里的一众主播。


    「哥哥，抱抱！」


    小女孩的声音有些低沉，尾音轻轻拖着，在这阴暗的走廊里，显得有点阴森森的。


    「你……你你你是哪家的小孩？」站在最前方的高壮主播勉强发出声音。


    小女孩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大而无神的眼睛又在几位主播的脸上掠过一遍，依旧森然道：「哥哥，抱抱。」


    一个主播悄悄挪到了按钮旁，在关门的按钮上点了十几下。


    电梯门缓缓向着中间合起，女孩没有任何动作，看着电梯门关了一半，又颤颤巍巍地打开。


    「呜——」电梯后方，那个模特女孩有点扛不住了，捂着嘴发出一声畏惧的哭声。


    首当其冲的高壮主播哭丧着脸，身子轻轻抖了起来，眼神挣扎。


    就在他还在犹豫自己到底能不能回绝小女孩的时候，身旁一个人已经走出一步，蹲在了小女孩面前。


    是那个长得精緻清瘦堪比模特的男生。


    男生似乎有些病弱，皮肤苍白，脸颊上却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女孩的裙边轻轻收拢，然后……手臂隔着裙子，一把将女孩抱了起来。


    几乎所有的主播都后退了一步，生怕陈星瑜下一秒就血溅当场，殃及池鱼。


    可就在陈星瑜起身后退的那一刻，电梯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熟悉的机械声在上方响起，电梯又恢復了正常的运行。


    陈星瑜拿手腕柔嫩的内侧轻轻擦了擦女孩的脸蛋，轻声问她：「你住在哪里？怎么一个人在四楼玩啊？」


    小女孩没说话，小手抬起，把什么东西放到陈星瑜面前。


    众人这才发现，小孩手中拿着一个破旧的洋娃娃。


    「原来是去找朋友了啊！」陈星瑜笑眯眯地单手接过娃娃，「这个是你妹妹吧？看，你俩长得多像？」


    那娃娃也不知在角落里躺了多久，一身的灰尘，小脸蛋几乎就没有干净的地方，再加上衣衫破旧、两眼大而无神，简直跟刚才站在门口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小女孩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电梯里的众位主播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纷纷拿感激的目光看向陈星瑜。


    陈星瑜浑然不知，依旧温柔地问道：「你们俩都玩得这么脏，回家大人会不会骂？要不要洗一洗？」


    小女孩微微瑟缩了一下，破旧起毛的袖口往上缩了缩，露出细细的胳膊。


    藏在袖子里的柔皮肤上，赫然是一道红痕和几个青黑的手指印。


    电梯里的主播全都倒吸了一口气，看向小女孩的目光充满怜悯。


    陈星瑜抱着小女孩，转头看向那个模特主播：「让这位姐姐带你去洗洗好吗？」


    模特主播连忙点了点头，陈星瑜冲着他一笑：「你那儿有没有衣服可以暂时给她换上？」


    「啊，有的有的。」模特女孩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住的那里，前任物主留下了一些衣服，我自己也有件很漂亮的长t恤，还是新的，小妹妹应该可以当裙子穿。」


    小女孩却有点不领情，面无表情地转身有对着陈星瑜道：「哥哥抱抱。」


    「我知道，」陈星瑜柔柔一笑，「别怕，哥哥也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咳！」身旁传来一声轻咳。


    陈星瑜扭头去看，夏泽渊依旧靠在电梯壁上，眼神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陈星瑜又和小女孩柔声说了几句话，小心地把她放下来，半转过身将手里的检修单递到夏泽渊手中：「辛苦夏先生先回去等一等，我陪着这孩子梳洗干净了，马上就去您家。」


    「马上？」


    「嗯，马上！」陈星瑜笑了笑，「还想借你家的缝纫机用一用。」


    他昨晚从2413冲出去的时候惊鸿一瞥，看见墙角里放着一台老式的缝纫机，这会儿正好能用上。


    见他笑得灿烂，夏泽渊眯了眯眼，危险的眼神在他身上打了个转，俯身在他耳边恨恨道：「原来是惦记着我的东西呢，怎么就不惦记点别的？」


    明知他意有所指，陈星瑜看着那张脸，调侃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目光犹豫半晌，在夏泽渊越来越危险的眼神里，微微低了头，轻声道：「别的……我也惦记的。」


    男人温热的手指蓦然托起他的下颌，似乎不相信的话语，想要看清他的表情。


    青年的眼中有着迷茫，被盯着的时候眼神微微躲闪，慌乱中带着羞涩与……可爱。


    【叮！夏泽渊对你的好感度+1】


    电梯里，男人眼中的冰冻渐融，蓦然轻笑了出来。


    看着陈星瑜眼中的茫然，他依旧托着青年下颌的手指微微上抬，大拇指轻轻按上青年柔嫩饱满的下唇，靠近他耳边道：「我会在家做好准备等你来的。」


    话语亲热又暧昧，陈星瑜禁不住红了耳廓。


    电梯门缓缓打开，高大的男人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进入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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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鑫盛公寓


    目送着男人走出电梯，陈星瑜这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模特主播吐了吐舌头，拉着同伴躲在一边轻笑，高壮主播他们则露出尴尬的神情来。


    好在小女孩依旧面无表情，这会儿大概是站累了，又伸手面相陈星瑜：「哥哥抱抱。」


    女孩们住在顶楼的35层，和楼下的格局一样，小小的房间里没太多装饰，却比其他的房间多了几分精巧。


    模特主播给小姑娘试好了水温，又找来了自己的衣服，招唿她道：「去洗洗吧。」


    小女孩面无表情地回看了陈星瑜一眼，陈星瑜立刻蹲下身温声道：「哥哥在这儿等你。」


    他指着小女孩手上的娃娃：「这个，哥哥帮你洗干净好不好？」


    小女孩有点不舍地摸了摸娃娃脏兮兮的脸，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把娃娃递到陈星瑜手中，讷讷地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娃娃：「阿灵……小阿灵。」


    「原来是小阿灵，幸会幸会！」陈星瑜一本正经地接过娃娃，「我们也去洗个澡吧！」


    等小女孩从洗手间里出来，陈星瑜已经把娃娃洗得干干净净，用干毛巾包着压干，手里还拿着模特主播找出来的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


    洗干净的小女孩模样清秀漂亮，陈星瑜把手里的几件衣服拿给她看：「这几个颜色喜欢吗？」


    陈星瑜挑的，都是适合小孩的色彩，色调不算浓，配合在一起却粉嫩可爱。


    小女孩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腼腆的表情。


    「走吧，我们去刚才那个哥哥家，」陈星瑜拉起阿灵，和模特主播挥了挥手。


    「啊，等等！」模特女孩追了出来，「我叫安如燕，d级，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还没等陈星瑜说什么，阿灵已经面无表情地伸开手拦在陈星瑜面前：「哥哥，抱抱。」


    陈星瑜依旧是小心隔着衣物抱起小女孩，沖安如燕笑笑：「好的，我一定不会客气。」


    9980x2c13直播间：


    【哎哟哟，我怎么感觉闻到了火药味？】


    【哈哈哈，虽然但是，刚才也的确是有点修罗场的感觉。】


    【小鱼宝贝还真是男女通杀，那个什么旧情人都快在醋缸里淹死了，这会儿两个女孩又差点打起来哈哈哈（打赏100积分）】


    【说实话看这个直播间的游戏直播，我经常有种看恋综的感觉】


    【吸熘，恋综也好，就是得我去演才行！（打赏200积分）】


    【你就别妄想了，话说那小女孩什么来头，看起来好吓人，会不会对咱宝贝不利啊！】


    【这个副本的特点就在于人多……主播多，每个主播剧本里的人物也多，那小女孩说不定是根据咱宝贝新增的角色，以前真没见过。】


    副本里，陈星瑜抱着小女孩，缓缓穿过走廊。


    待到了电梯口才发现，电梯的指示灯居然熄了。


    就在这时，陈星瑜一直放在兜里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安抚地拍了拍阿灵还有些湿润的头髮，翻出手里的一条毛巾蒙在她头上示意她擦一擦，顺手接起了对讲电话。


    「阿星啊，你那边检查完了吗？」


    「还没，」陈星瑜一只手在阿灵的头顶隔着毛巾轻轻揉了揉，「路上捡到个小女孩，你知道阿灵这个孩子吗？」


    「啊，阿灵啊！」阿诚倒是一点儿也不吃惊，「这孩子家里有个生病的弟弟，妈妈没什么时间管她，就经常放她在大楼里玩，有时候居民们会叫她一起吃饭。这孩子挺好，就是不大爱说话，你要是应付不了小孩子，送到物业处来就行。」


    陈星瑜轻柔地笑了一声：「没事，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就让她跟着我吧，一个人在楼里不安全。」


    抬头看了眼熄灭的电梯指示灯，他顺便问了句：「电梯是坏了吗？我看连灯都没了。」


    阿诚在那头叫了一声：「嗯？怎么会？那个谁，你不是电工么？去检查下电梯。「


    接着又嘟哝道：「真是的，阿坤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陈星瑜收起对讲机，对着阿灵耸了耸肩：「看样子我们只能走楼梯了，要抱吗？」


    他身上还发着热，脸色略路苍白，笑容却柔和真挚。


    阿灵似乎内心挣扎了一下，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陈星瑜的腿，拉住了他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楼梯间的大门。


    大厦虽然高大，楼梯间却十分窄小，曲里拐弯的铁栏杆带着厚厚的锈蚀和灰尘，只在每层楼出入的地方稍微干净一点。


    垃圾房前的巨大垃圾桶紧紧闭着，却也能闻到厨余垃圾的些许异味。


    陈星瑜拉着阿灵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


    下行的楼梯有点陡，两人的脚步都慢，「哒」「哒」的声音在楼道中迴响。


    声控灯在他们经过的时候奋力挣扎着亮起，又缓缓熄灭。


    走了大概一半的时候，某一层楼梯间的大门突然开了，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间的楼道进入狭窄的楼梯间。


    陈星瑜拉着阿灵停住了步伐。


    接着，又有几声脚步传来，然后便再无动静，似乎打定了主意拦在他们下方。


    陈星瑜轻轻把阿灵抱了起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


    他轻手轻脚地绕过身边的垃圾桶，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楼梯间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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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式的楼梯间大门又厚又沉，陈星瑜用肩膀慢慢把门顶开。


    上面没了动静，下面等待的人果然按捺不住，急促的脚步从下方传来。


    陈星瑜一使劲顶开了大门，抱着阿灵冲到了大厦走廊中。


    只是那三人原本就蓄势待发，陈星瑜发着烧又带着孩子，自然很快便被他们追上。


    他安抚地拍了拍阿灵的背，转身面对三人。


    带头的男人穿着花t恤大裤衩，却梳着个大背头，活像到海边旅游的冒牌赌神。


    跟在他后面的两个男人中倒有一个肌肉结实的，此刻的表情却十分慌乱，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最后一个长得瘦小，一双眼睛却十分机灵。


    「你们要干什么？」陈星瑜抱着孩子，警惕地后退两步。


    他身后便是一户人家的大门，只不过此刻铁门紧闭，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


    「不用想着求救，」大背头逼近一步，「我们早看过了，这层楼没有住人。」


    看着三人以合围之势来到自己面前，陈星瑜小心地把阿灵放下来，把布娃娃递到她手上，柔声说：「阿灵不要怕，这些哥哥很讲理的。」


    「啧，」大背头不耐烦地挑了挑手里闪闪发亮的匕首，「说什么大话呢，刚才就看到你找到工作了，赶紧把工资预支出来，都交给我！」


    此话一出，几乎已经坐实了三人的主播身份，陈星瑜一眼看向刚才就有点露怯的肌肉男。


    肌肉男被他一盯，眼中更是慌乱，只能大着胆子挑衅道：「看什么看？把钱交出来！」


    陈星瑜耸了耸肩：「我是找到了工作没错，但第一单事情都还没做完，工资还没到手，怎么办？」


    三人惊讶地互看了一眼，带头的大背头一脸茫然，拿眼神去看那个小个子：「怎么办，还抢吗？」


    陈星瑜：？？？


    瘦小主播翻了个白眼，推了大背头一把：「不抢难道去跳楼？」


    大背头咬着牙向前走了一步：「没……没钱的话，拿道具来换！」


    陈星瑜眨眨眼，已经明白了他们的处境。


    他洒然一笑：「好啊，我拿道具给你们。」


    他低头把手伸进衣兜，三个主播立刻警惕起来。


    一阵浓厚的白雾从陈星瑜的手中冲出，滚烫的蒸汽正正喷在大背头的脸上，烫得他吱哇乱叫。


    肌肉男赶紧上前救援，一拳向陈星瑜挥去。


    紧接着，那小个子主播不知道拿出了什么道具，一闪身竟然就到了陈星瑜的身后，手中利刃闪闪，向陈星瑜的方向勐然刺来。


    陈星瑜矮身躲过肌肉男的重拳，脚下步伐灵动，快速向走廊的中部退出两步，手中熨斗正要迎上小个子的袭击，那人却不知为何像是突然被打了一拳似的弯下了腰。


    前沖的手臂拐了个弯，斜斜划过他自己的大腿。


    小个子惨叫一声，手中利刃落地，抱着腿不断哀鸣。


    陈星瑜一愣，顾不得看到底是谁帮了他，手中「赵师傅的针」激射而出。


    陈星瑜暗器的功夫是小时候在归云山练的，原本是淘气孩子招猫惹狗的无赖招数，他闲来无事在动作里夹了半个符咒手型，总是打得特别准，满归云山的猫狗鸟兽那段时间见了他就逃命。


    在这栋灵力充沛到几乎溢出的大楼里，就那半截符咒手型也激起了一股灵力气流，「赵师傅的针」如有神助，闪电般往两人身上钉去。


    肌肉男和大背头根本没有躲闪的可能，立刻中招，被定在当场。


    小个子十分机灵，陈星瑜就这么一耽误，他已经用红药止了血，一闪身躲在了走廊拐角处，再不敢出来。


    陈星瑜狠狠喘了口气。


    从今天早上到现在，他几乎就没有休息的时间，各种意外接踵而至，到此刻这么一番运动下来，出了一身虚汗，热度却没有退下来，只觉得一阵腿软。


    他无心再和那几个主播纠缠，正要转身走开，阿灵突然一个快步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


    孩子的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却硬是把他按在当地不得动弹。


    「阿灵？」陈星瑜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是害怕吗？别怕，我们走了。」


    小女孩埋在他腰部的小脑袋摇了摇，却依旧没有放开手。


    「你——」陈星瑜话未说完，勐然停了下来。


    不远的地方，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微弱的水声。


    水声如同溪流，发出潺潺的声响，似从远方奔流而来。


    陈星瑜看向水声传来的方向。


    走廊尽头的地方，地面像是微微摇摆般缓缓波动着，漆黑的水流缓缓向着他们的方向涌来。


    要避开吗？陈星瑜有些犹豫。


    抱在他腰间的手臂紧了紧，阿灵脚下使劲，似乎有所动作。


    陈星瑜顺着她的力道向后退过两步，身体贴上了冰冷的墙壁。


    「呜，呜呜呜呜呜——」走廊里突然传来模煳的声音，被定在走廊中间的大背头和肌肉男满面惊恐，拼命朝陈星瑜做着眼色。


    陈星瑜顿了一瞬，轻轻拍了拍阿灵的脑袋。


    「乖，自己站一会儿，我把他们也弄过来。」


    顶着阿灵完全不贊同的目光，他轻巧走到两人身边，低声吩咐：「我放开你们，但不要轻举妄动。」


    说着他拔下「赵师傅的针」，也不管两人会如何行动，迅速退回到阿灵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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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天光仿佛失去了原有的亮度，走廊里的灯也开始忽暗忽明，发出「呲呲」的声音。


    走廊尽头涌出的黑色水波缓缓延伸而来，如同给走廊铺上了黑色的地毯，却留下了左右各不到三十厘米的空隙，刚好够一个人贴墙站立。


    被解放的大背头和肌肉男对视一眼，学着陈星瑜的样子贴到了墙边。


    隐藏在角落处的小个子捂着大腿的伤口，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


    水声突然有了变化，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自走廊尽头现身。


    身影之后，是如同军队般密密麻麻的人群。


    不，或许，那就是古代的士兵。


    高大的身影仿佛带领将士的将军，身穿坚固的钢铁盔甲，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却依然在灯光下闪烁着点点寒芒。


    而在他们身后，每一个士兵身上，都穿着灰扑扑的战甲。


    战甲大都由竹片穿缀而成，因为年代久远而多有破损。


    所有的兵士动作僵硬，如同木偶一般，一步一顿地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黑色的溪流贴着几人的脚尖缓缓流过，所到之处，空气变得冰冷。


    不过是站在这寒冷的溪流边上，五人的脚踝上，已经渐渐缀上了白霜。


    人群缓缓走近。


    陈星瑜将阿灵牢牢护在身侧，自己也将头偏向一侧，不看，不听，连唿吸也放得极缓，几近屏住。


    首当其冲的小个子浑身颤抖着，人倒还算机灵，有样学样地按照陈星瑜的样子，贴墙不动。


    大背头和肌肉男早已吓得腿软，干脆捏住了鼻子，屏住唿吸。


    高大的将军带着他的队伍缓缓而行。


    每一个士兵都如同石像般面无表情，全身上下缀着寒冰，缓慢而僵硬地从三人身边擦身而过。


    将军终于来到了陈星瑜和阿灵的面前。


    阿灵抱着陈星瑜的腰，小脸贴在他的身侧，眼睛闭得死紧。


    突然间，脚步声停了。


    走廊里的五个人都忍不住一怔。


    似乎是发出了一点含煳的声音，那高大的将军慢慢举起僵硬的手臂，在身后挥动一下。


    脚步声再次响起，士兵们继续缓慢地穿过走廊。


    但陈星瑜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他依然紧紧护着阿灵，闭眼屏住了唿吸。


    有冰冷的东西在接近。


    鼻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前方不远处传来的寒气，不一会儿已变得通红。


    闭目的姿态让他的直觉变得无比敏锐，即使不去看，似乎也能感觉到，那高大将军微微俯身下来，在他眼前细看的情形。


    不知过了多久，陈星瑜已经快要憋不住气，身体也被冻得轻轻颤抖，那寒气才缓缓撤开一些距离。


    又过了一会儿，走廊中士兵们的脚步声已经远去，那位高大的将军这才像是结束了对陈星瑜的观察，转身向自己的队伍追去。


    水流潺潺，跟着那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走廊里的五个人这才深深地吸入一口气。


    打劫三人组早已经吓得腿软，全靠强烈的求生欲死死支撑，这会儿没了威胁，立刻瘫坐在地。


    阿灵还有些颤抖，小手把陈星瑜抱得死紧。


    陈星瑜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髮，轻声问：「还好吗？」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不已。


    似乎刚才吸入的冷气冻结了肺腑，陈星瑜轻轻咳嗽两声，口中却泛起一股铁锈味儿。


    就在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走廊尽头的方向脚步声又起！


    抢劫三人组大唿倒霉，正准备爬起来再贴墙站着，一道身影已快速掠过他们三人，一把抱住了陈星瑜。


    「星瑜，你怎么样？」男人的声音里透着焦急，一把拉开了阿灵抱着陈星瑜的手，打横把他抱了起来。


    抢劫三人组：？？？


    夏泽渊看了眼依然贴在陈星瑜身边的阿灵，皱眉道：「怎么回事？」


    阿灵紧紧拉着陈星瑜的衣角，瞪着无神的眼睛不肯出声。


    夏泽渊瞪了她一眼，转向一旁的打劫三人组：「你们三个说，是怎么回事？」


    「没……没事！」小个子连忙拉住两个同伴，「我们是偶遇，偶遇！多亏了这位大佬，那，那什么阴兵借道，大佬大概是吸进阴气了，多谢相救，后会有期……」


    他颠三倒四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在夏泽渊越来越厉的目光下，拉着两个同伴落荒而逃。


    夏泽渊低头看向怀中的青年。


    原本就苍白的小脸这会儿变得有些泛青，仿佛被冻在冰块中的玉石，皮肤几乎变得透明。


    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冻得毫无血色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叫声：「阿灵。」


    夏泽渊剑眉皱起，原本要推开阿灵的手缩了回来，狠狠瞪了阿灵一眼：「跟上！」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把青年又往怀中揽了揽，大步走向楼梯间。


    这一次终于再没有任何障碍，三人顺利地到达了2413。


    进入房间，夏泽渊把陈星瑜轻轻放在唯一的一张床上，轻轻替他脱了鞋，手下却突然一顿。


    青年穿着白袜的脚，脚面纤巧后跟圆润，小巧的脚踝不算突出，视觉效果奇佳。


    握在手中却如同一块寒冰，简直让人怀疑他的血液是否还在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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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泽渊想也没想，侧坐在床边，将那双脚抵在自己的小腹上。


    冰冷的气息从脚掌中直传过来，夏泽渊嘆了口气，又将他抱紧了些。


    房间里光线明亮，阳光透过淡蓝的窗帘照射进来，显得十分柔和。


    日光照在夏泽渊的脸上，原本冷硬的线条此刻却尽显温柔。


    突然，陈星瑜的脚尖动了动，轻轻抵在男人的胸口。


    他张口喃喃地说了些什么。


    夏泽渊微微俯身过去，轻声问：「你叫谁？」


    高烧中的青年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嘴角微弯：「夏哥哥。」


    他撒娇似的伸起双臂，轻轻搂住夏泽渊的脖子。


    睡梦里，是那年初雪的时候。


    陈星瑜以前从没见过真正的雪。


    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一到冬天，陈家人便如临大敌。


    父亲在南方也有公司，每到了入冬的时候，陈星瑜便连学校也要请假，跟着保姆去往南方。


    南方城市温暖，能让陈星瑜在冬天好过许多，可他却一直想要看看真正的雪。


    这一年，父亲的生意出了点乱子，整个十一月都焦头烂额，连家都很少回。


    陈家的保姆照例给陈星瑜请了病假，出行的计划却迟迟没有落实。


    小星瑜十分高兴，虽然到了冬天他的身体又弱了些，常常觉得没有力气，但天气一天天冷下来，似乎真的有看见雪的希望。


    那天是周末，陈振豪放假回家，照例跑去隔壁别墅找夏泽渊过来。


    陈星瑜一直觉得陈振豪在这一点上十分神奇。


    因为是家里的养子，又有陈星瑜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在上面压着，陈振豪在陈家总有种微妙的自卑感。


    而在学校，他虽然能仗着自己的蛮横和财力在里横行，但见到了夏泽渊这种天生的学神，即便对方什么也不争，他也被生生压过一头。


    于是，在夏泽渊在自己家隔壁借住这件事，便成了陈振豪心中的一件大事。


    针对夏泽渊，高傲的学神不得不在自家屋檐下低头，似乎给了他莫大的快感，每到放假回家的时候，他总是想要把夏泽渊叫过来，在他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主人风范。


    而针对陈星瑜，小屁孩对隔壁学长的仰慕有目共睹，拉着夏泽渊让陈星瑜眼馋便成了陈振豪的保留乐趣之一。


    由此一来，在这个时候，陈振豪自然对夏泽渊十分积极。


    陈星瑜很早便看破了这位堂兄的心理，于是一直不动声色地配合着。


    陈振豪一回家他便会眼巴巴地从楼上偷看，要不然就呆愣愣地坐在自己的小阳台上眺望隔壁的窗台，露出一副渴望又绝望的样子，务必让陈振豪知道：「我想见夏哥哥，可惜我请不来。」


    陈振豪则每次一定上钩，回了家很快就会去隔壁，把放假猫在家中的夏泽渊拉回自家来。


    到了这个时候，陈星瑜必然装出气愤的样子，跟陈振豪对喷两句，却又在堂兄背后，笑眯眯地和夏哥哥打招唿。


    今日又是如此，夏泽渊来陈家吃了晚饭，陈振豪自己困了，回房间倒头便睡，也不管客人如何自处。


    陈星瑜笑眯眯地从房间里熘出来，拉着夏泽渊到自己的房间去。


    「夏哥哥，你见过雪吗？」这会儿，两人已经舒舒服服地各裹着一床薄被，挤挤挨挨地坐在小阳台的懒人沙发上，看着冬日里铅云满布的天空。


    「见过。北方的雪景很美。」夏泽渊靠在沙发背上，揉了揉陈星瑜的脑袋，「小鱼也是北方人，喜欢雪景吗？」


    陈星瑜撅起了嘴：「我没见过真正的雪，听妈妈说，我以前每年到了冬天都会很严重地犯病，一直住在医院里。所以自我记事起，每年到了11月初，我就会跟着保姆去南方。」


    小小孩深深地嘆了口气：「唉，我真想看看雪是什么样的啊？在电视、电脑上看到的，都好不真实。」


    他说这话的时候，清秀的两条小眉毛仅仅皱起，真心实意烦恼的样子让夏泽渊轻笑了一下：「真的那么想要看雪？」


    「那当然啊！」陈星瑜转过脸来。


    懒人沙发不大，其实一个成年人坐上去也就满满当当了。


    夏泽渊少年身形，裹了薄被坐在上面还有些空隙，陈星瑜就毫不客气地挤了进来，其实跟坐在夏泽渊腿上差不了多少。


    小傢伙这一转身，重心立刻偏移，他的手臂又被薄被紧紧裹着没法动弹，整个人便向一旁歪去。


    「小心！」夏泽渊伸出手，把小朋友抓了回来，干脆躺低了点，让他趴在自己身上。


    小星瑜的脸冻得红扑扑的，两眼却可怜兮兮：「夏哥哥，妈妈说，今年是老爸那边有事推迟了，明天就回安排我回南方去，可我看了天气预报，预报说明晚就有可能下雪，我好像再多待一晚啊。」


    他抱怨完，又抬头看向夏泽渊：「不，我一点儿也不想走，我想和夏哥哥在一起。」


    小小孩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眼角泪光闪闪，竟是要哭了。


    夏泽渊温暖的手指抚在他的脸颊上，微微笑着：「哭什么？不就是想看看雪么？」


    陈星瑜一时没会过意，但似乎感觉到，夏泽渊的手在他脑后划动了几下。


    天空中慢慢拂过一缕寒风。


    不似冬日里降温的北风那般冷冽而刚硬，那风柔柔的，从陈星瑜的鼻尖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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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一点冰凉落上了他的鼻尖。


    第57章 鑫盛大厦


    陈星瑜：？？？


    他蓦然挣扎着坐起来，使劲拉下裹着自己的薄被。


    天空中，雪花轻柔地飘散而下，在微风中轻跃蹁跹。


    一枚大大的雪花落在了他向前伸出的手心，陈星瑜连忙去看，可它已在手心里画作一滴晶莹。


    小小孩失望地嘆了口气。


    「这就贪心了哦！」夏泽渊轻轻点了点小孩的太阳穴，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双黑丝手套。


    略大的手套套在陈星瑜的右手上，指尖都软软地耷拉下来，夏泽渊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星瑜拿脑袋撞撞他的手臂，小脸绷得紧紧的：「不要笑，我会长大的。」


    「好，」他推了推小孩的手，「你再试试，不过还是要很快去看才行。」


    陈星瑜再次把手伸到阳台的边缘，这一次，雪花落在黑丝手套上，融化变慢，也看得特别清晰。


    「哇！真漂亮！」陈星瑜接了一片又一片，惊嘆不已。


    半个小时过去，陈星瑜的小脸已经冻得通红，连手腕都僵了。


    夏泽渊拉过他的手，脱下了那只黑丝手套。


    小手已经冻得像只胡萝蔔，陈星瑜的眼中却满是闪闪光华。


    「哥哥，让我再玩一会儿吧！」小星瑜嘴唇都已经没了血色，却依旧想要撒娇。


    「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看雪，这双手套就留给你。」夏泽渊无奈地把手套塞进小星瑜的棉睡衣口袋，拉起了他冻僵的双手，放到自己心口。


    小手立刻感觉到一片暖意，小星瑜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两眼笑得弯弯：「夏哥哥最好了！」


    「小马屁精！」夏泽渊干脆把他抱起来，把两床薄被都盖在小孩身上，「今天想听什么？」


    小星瑜眨眨眼：「想听上次哥哥说的，在大雪地里抓兔子的故事。」


    「不是已经讲过好多遍？」


    「还想听，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去……」


    寒冷的天气，温暖的怀抱，夏泽渊略低的少年音带着温柔的安抚，不一会儿，小星瑜的脑袋一点一点，就要睡着。


    感觉到少年把自己安放在床铺上，陈星瑜有些腼腆地搂上了他的脖子：「夏哥哥，跟我一起去南方，好不好？」


    -


    「夏哥哥，」高烧得迷迷煳煳的陈星瑜看着眼前的夏泽渊，仿佛又回到了见到初雪的那一天，「你陪我在南方过冬，明年我就和你一起去北方抓兔子，好不好？」


    夏泽渊深深凝望着面前这个红着脸撒娇的青年，轻轻嘆了口气：「几年不见，怎么还活回去了。」


    握在他细腰上的手却捨不得离开，隔着t恤轻轻地摩挲。


    青年的腰肌柔韧，线条流畅，只是在按到腰窝的瞬间，他蓦地一躬身，轻轻地笑了起来。


    「哥哥……讨厌！」埋怨的声音里也满是笑意，陈星瑜终于忍不住疲倦，深深陷入了梦乡。


    夏泽渊搂着全身放松的青年愣了一愣，不由得失笑。


    把人放在枕头上睡好，又给盖好薄被，夏泽渊回头看向客厅。


    阿灵自从进了他家便一直很安静，这会儿正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他随手放在茶几上的几页剧本。


    见夏泽渊从卧室里出来，她放下手里的纸张，规规矩矩地坐了起来。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夏泽渊站在了阿灵面前。


    男人高大的身躯极具压迫感，阿灵胆怯地向沙发里缩了缩。


    「行了，别装了，那人说的阴兵借道，你以前肯定见过。」夏泽渊从饮水机中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这事对他到底会有什么影响？」


    「这栋楼里经常有阴兵借道，」阿灵怯怯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细声细气地回答道，「只要不挡他们的道，他们都不会伤人。」


    她伸着脖子看了眼卧室里躺在床上的陈星瑜：「小鱼哥哥是身子弱，接触了冥河水会昏睡半天，不会有太多影响的。」


    她生怕夏泽渊不信，解释得极为认真：「我弟弟也遇到过一次，因为生病也睡了半天，他后来都好了，小鱼哥哥不会有事。」


    「没有别的事了？」夏泽渊皱眉问道。


    「没有了。」小女孩摇着头。


    「暂且相信你一次。」夏泽渊盯了阿灵一眼，「以后不要带他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不然我饶不了你。」


    小女孩垂下眼睑，小手揪着布娃娃的小衣服，不再说话。


    陈星瑜从睡梦中醒来不过是两个小时后，已经感觉疲劳消散了大半。


    蓦然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赶忙起了床，却见夏泽渊高大的背影正站在厨房的灶台前，汤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却没看到有漏水的情形。


    「夏……先生，」他在厨房门前问道，「您家里是哪根水管漏水啊？」


    夏泽渊回头挑眉，却答非所问：「睡醒了？来尝尝鱼汤好不好喝。」


    他身前的小锅子里，鱼汤已经煮成了牛奶色，浓郁的香味瀰漫在小小的厨房中，连坐在客厅里无聊看电视的阿灵都抽了抽鼻子。


    高大的男人走近，小小的汤匙里盛了一口汤，他小心吹了两口，递到陈星瑜嘴边。


    陈星瑜眨了眨眼睛。


    睡梦中夏哥哥的笑颜还停留在脑海中，若是那个少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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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嘲地笑了笑，缓缓张口，任雪白的鱼汤缓缓流入口中。


    汤汁鲜香，只是盛得略多，乳白的汤汁顺着他的嘴角落下几滴。


    夏泽渊的眼神蓦然变深了少许，伸手扶住他的下巴，大拇指轻轻抚过嘴角。


    看着青年愣愣的眼神，他将沾着鱼汤的指尖置于唇间，舌尖轻舔。


    炽热的目光缓缓在青年饱满的唇间流连，夏泽渊收回舌尖，轻笑道：「味道不错。」


    陈星瑜的脸蓦然红了。


    他一扭头，直直走向小阳台旁的卫生间：「漏水的水管在这里吧，我去看看！」


    夏泽渊几步便赶到了他身前，把他拉回客厅里：「不是那边，乖，一会儿就吃饭了，吃过再工作。」


    把陈星瑜按在客厅的沙发上，夏泽渊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炒菜的香味便传了出来。


    阿灵依然是一副漠然的模样，只在陈星瑜看过来的时候，和他浅浅对视一眼。


    「差点把你忘了。」陈星瑜温和笑道，「刚才那些衣服，带过来了吗？」


    阿灵一愣，过了一会儿，才从身后的沙发缝里掏出一团布料来。


    她迟疑了一下，递给陈星瑜一件灰色的t恤。


    陈星瑜：？


    过了一会儿，在陈星瑜疑惑的目光下，她又掏出一件黑色的衬衫。


    陈星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他挨着阿灵坐下，把小女孩藏在身后的一团衣物都拉了出来，笑道：「我明白了，其实你不喜欢那些粉粉嫩嫩的颜色，比较中意的还是黑色和灰色，是不是？」


    阿灵的眼中蓦然有了些许光彩。


    陈星瑜仔细将一件件衣物都放在眼前检视一番，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放心吧，我会做好的。」


    他说着来到客厅一角。


    大概是前屋主谋生或喜爱的工具，那台老式的缝纫机保养得很好，小抽屉里，裁剪缝制用的工具一应俱全。


    掀开蒙在缝纫机上的防尘布，陈星瑜熟练地从缝纫机一旁的小抽屉中拿出几卷底线和一小罐机油。


    给皮带轮上油、挂上皮带，再把底线、面线都穿好，陈星瑜剪开那件灰色的t恤，拿粉笔在上面画了几道，开始缝制。


    夏泽渊端着炒菜走出厨房的时候，陈星瑜的缝制已经过半。


    温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温柔地洒在屋内。


    身材修长的青年坐在缝纫机前，长腿落在缝纫踏板上，有节奏地前后摆动。


    秀丽的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手底下针的方向，白皙手指轻推布料，行云流水般将两块布料衔接起来。


    在他身前，阿灵搬来了一张餐椅，正跪在椅子上看着布料从针下慢慢推出，缓缓成型。


    缝纫机发出突突突的声音，却让人一点儿也不感觉吵闹。


    缝衣的声音里，偶尔还有陈星瑜一两句温柔的问话，阿灵则用点头或摇头回答。


    平日里冷寂如冰的房间，此刻充满了温馨的气氛。


    夏泽渊深深地看了陈星瑜一眼，垂眸轻笑半晌，又转回了厨房。


    小女孩的连衣裙并不难做，不过一个小时功夫，已经全部成型。


    陈星瑜拿衣服在阿灵身上比了比，又调整了一下腰间的紧度，递给小女孩道：「要不要试一下？」


    阿灵点点头，跳下椅子，抱着衣服冲进阳台的洗手间。


    夏泽渊走出厨房，拉起依然坐在缝纫机前的陈星瑜：「都坐了一个多小时了，起来活动活动。」


    陈星瑜被他拉得趔趄了一下，差点又扑倒在他怀里，忙用手撑住他的胸膛。


    夏泽渊挑眉。


    没等系统的ooc播报响起，陈星瑜已经亮出了手中的一根长针。


    「小心，别扎到你。」


    他拿着针线在自己手中的小块布料上穿插了几下，看了眼夏泽渊，拉起他胸前的t恤，在自己的眼睛上捂了捂。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里有意思紧张。


    「没事，」陈星瑜露出笑脸，「就是眼睛有点累。」


    夏泽渊的眼中有些不以为然：「谁让你对那个小屁孩……」


    他话未说完，阿灵已经哒哒哒地跑了出来。


    柔软灰色主体的连衣裙中间缀上了深蓝色的腰带，小裙子的褶皱里，小心机地带上了几朵暗蓝色的小花，再加上略具萝莉风的泡泡袖，轻轻撑起些许弧度的裙摆，即便没有靓丽的色彩，也让小女孩整个地优雅了起来。


    「怎么样？」陈星瑜仰头去看夏泽渊，「看起来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他盯着小女孩的衣衫看了片刻，把手中绣了一大半的米奇送到阿灵面前：「喜欢米奇吗？」


    阿灵看了眼电视里和朋友们一起欢乐的米奇，细声细气地说：「还喜欢米妮。」


    「哈哈哈好，」陈星瑜三下两下把米奇绣好钉在连衣裙的胸前，又拿出一块相配的暗红色布料，「米妮是红色的哦！」


    「好了，等会儿再绣，饭都冷了几回了！」夏泽渊一手一个，把两人拎到了饭桌前。


    午饭吃得和谐，饭后陈星瑜又被按着睡了半个小时，这才回到物业管理处去。


    去看一个住户的漏水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陈星瑜进入物业办公室的时候有点心虚。


    只是他看不见，阿诚抬头的瞬间，一串文字晃晃悠悠从他的肩头冒出，挂在了他的头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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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播间里：


    【诶，这啥玩意啊？最佳实习生？这是称号吧！】


    【笑死，这不是在德康医院的时候搞来的称号吗？我记的作用是，所有的僱主或者管理者，见到这个称号就会肯定宝贝的工作。】


    【哈哈哈，这玩意好，可以随意摸鱼！】


    副本中，阿诚果然没有任何异议，见到陈星瑜进来，连忙迎了过去：「你回来啦！夏先生那里……」


    「哦，没事了。」陈星瑜微微红着脸，拿出那张维修登记单，「没什么大问题，面盆龙头接口的地方有点松，接紧就好了。」


    「阿灵呢？又自己跑去玩了？」阿诚收下单据，顺便问道。


    「在夏先生那儿呢。」陈星瑜回答，「夏先生挺好的，让她没事了可以过去玩，只要不弄出太大声响就行。」


    「嗯嗯嗯，我知道他好！」阿诚揶揄地看了陈星瑜一眼，指着一张刚收拾干净的办公桌，「你就坐这里吧，休息一会儿，我去拿你预支的工资。」


    陈星瑜听话地在工位前坐下，脑海里却忍不住又回想起刚才的一幕。


    狭小的空间里，他才刚打开面盆的水龙头，夏泽渊便从身后伸出手来，捉住了他的手腕，下巴搁放在他的肩头。


    那是一个近乎禁锢的姿势，陈星瑜整个人被搂进了男人怀里。


    他从来不知道，一向温柔好闻的沉香味道，也可以如此强势，充满倾占性。


    男人胸膛的热度烘得他口干舌燥，手指却被人拢着，落在冰冷的龙头上。


    「感觉到没有？这里……还有这里……」男人按着他的手指，在水管粗糙的接口处轻轻摩擦，他的注意力却忍不住地偏向自己的颈侧。


    略快的唿吸轻轻喷在耳下柔嫩的皮肤上，男人鬓角的硬发扎疼了他的脸颊。


    察觉到他的心猿意马，夏泽渊露出一丝微笑，口气却严肃：「看哪儿呢，这里漏水感觉到了吗？」


    细到几乎没有的水流从水管的接口处溢出，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渗入，再从两人交缠的手指间挤出，顺着手臂缓缓滑落。


    男人慢条斯理的动作下，所有的身体接触都异常清晰。


    蓦地，陈星瑜的身体一顿，慌忙侧头看向身后的夏泽渊。


    男人的眼中，有明显的欲望。


    「宝贝……」


    陈星瑜眼中满是慌乱，只挣扎着说了一句「现在是工作时间」便忙不迭地抓起桌上的检修单，逃命似的回到了一楼。


    一路过来，脑海里叮叮噹噹也不知道响了多少声，陈星瑜趴在桌上装了一会儿死，这才认命地打开直播后台。


    直播屏幕上，弹幕煳了厚厚一层。


    【哇咔咔，虽然我很想看后续，但还是要说一句，宝贝辛苦了】


    【什么什么，刚才干嘛要跑啊，好像看两人互动的说，至少要打个啵再走嘛！】


    【一看就知道宝贝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被人抱着那会儿，脸红得像煮熟了了虾子】


    【没经验就学习嘛，进个副本，不仅赚了积分，还赚了快乐的经验，何乐而不为？】


    【对对对，咱vip就是应该鼓励主播多多学习！】


    陈星瑜看得满眼尴尬，突然，后台「叮」的一声，跳出来一个悬赏任务。


    弹幕跟着停了一瞬。


    陈星瑜赶忙点开。


    【悬赏任务：悬赏500积分】


    【任务要求：小鱼宝贝，解释下刚才你为啥要逃啊？】


    和陈星瑜同步看到悬赏任务的观众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这谁下的悬赏，怎么这么坏？】


    【那还用说，一定是那个夏编剧做了什么，不过我看他两手都扶在主播手上，貌似没机会使坏。】


    【前面那个你也太单纯了，去看看回放你就明白了】


    那人似乎还真的去看了回放，不一会儿还回来汇报：


    【嘿嘿嘿，我去看了回放，原来……】


    【怎么怎么？】


    【不要看能看见的地方，要看看不见的地方哈哈哈】


    陈星瑜看着弹幕已经满脸通红，小小声道：「你们不要说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他又看了眼上方的悬赏任务：「还有那位悬赏的朋友，你……你自己看回放不就知道了，别这样调侃我嘛！」


    青年白皙的脸蛋上泛起了红晕，眼中似乎有被逼出的点点闪亮，因为尴尬，原本单纯的杏眼被拉出纤丽的弧度，再加上被咬了又咬，此刻已殷红如血的下唇，整张脸上不知不觉笼罩了一层艷色。


    【卧槽，悬赏的那位，感觉你的赏钱该发了。】


    【为啥为啥，主播这不是还没回答问题吗？】


    【哈哈哈，要是他真的直接回答了，这悬赏就没意思了】


    【知我者课代表也，我也觉得，这悬赏该发！】


    后台哗啦啦地一阵音效，500积分立刻归入陈星瑜的帐中。


    陈星瑜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副本对主播的限制实在是太大了。


    所谓的角色扮演副本却不给剧本，演得对不对完全看对手戏角色的心情，现在还牵涉到直播，谁知道观众不满意的话又会有怎样的惩罚？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悬赏任务，几乎打破了陈星瑜的心理底线。


    一直视夏泽渊为邻家哥哥的陈星瑜，在感受到对方身体变化的那一刻，困窘得差点想要跳窗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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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悬赏任务的发布者显然早就猜到了这一点，却依然发布了这一任务，陈星瑜一时的困窘过后，立刻反应过来，他要的其实并不是回答，而是自己的反应。


    所以他在赌，赌自己做出的反应能让悬赏者满意，所以他直接顺着弹幕的建议，小心地在话语里做出暗示，再给出稍微夸张的反应。


    悬赏者果然还算宽容，没有逼着他把话说出来。


    如果非要说出来……


    陈星瑜趴在桌上，把下巴埋进手臂中，只露出一双杏眼看着光幕。


    黑白分明的眸子被薄雾轻罩，眼里藏着三分胆怯三分委屈，光幕上，弹幕立刻爆了起来：


    【哎呀宝贝这是怎么了？咱不委屈哈！】


    【身为主播还是要有点牺牲精神的嘛，不过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打赏100积分）】


    【没事没事，咱宝贝一定是没谈过恋爱，心理防线太低了，不要紧，慢慢就习惯了】


    【不过是调侃调侃嘛，别在意，下面就要开始工作了，你准备好没有啊？】


    陈星瑜眨了眨眼，直起了身子，声音怯怯的：「要工作了吗？这个副本好奇怪，进来后只说角色扮演，又不告诉我们演什么，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时间应该怎么安排。」


    【哈哈哈，真是个实诚的宝贝，没有安排就自己安排嘛！】


    【角色扮演副本不就是这样么？演好你的角色，剧情自然会来。】


    【对的对的，咱们不能剧透，但是可以告诉你，跟着副本的剧情线走就好了。】


    陈星瑜对着光幕点了点头，眼里焕发出光彩来：「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会继续努力呢！」


    【哈哈哈，看这孩子，一说起工作就支棱起来了】


    【不行不行，还是要工作感情一把抓啊！】


    弹幕正热闹着，阿诚去而復返，把手里拿着的一个信封递给陈星瑜：「来，工资我给你取出来了，可要自己收好，今晚会有人来收房租的。」


    他话音刚落，物业处的电话响了起来。


    阿诚拿起电话说了几句，立刻眉头紧锁：「他们怎么样？没事吧？」


    陈星瑜抬头看向他，阿诚冲着他挥了挥手，又说了几句话才匆匆道：「阿坤他们出了点事，好像是和别人打架进了警局，这可怎么办？大厦里还有好多活要干呢！」


    随着他的话音，系统的提示声终于响起：


    【主线任务之一：入住大厦】


    【目前任务进度：90%，任务将在缴纳房租后完成，请主播继续努力】


    【主线任务之二：完成扮演】


    【目前任务进度80%，你已取得大部分相关角色的认可，请主播继续努力】


    【主线任务之三：新工作！】


    【该任务进度不累计，但只要接到任务，请尽力完成。】


    【说明：虽然只能住进公屋，但你并不气馁，而是努力自立自强，开始了一份新的工作！加油吧，相信你一定能再造生命的辉煌！】


    【特殊说明：工作任务与服务对象的满意度高度相关，于此同时，别忘了你的角色身份哦！】


    看到满意度这几个字，陈星瑜已经无力吐槽了。


    德康医院的所谓激励任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若是那样再来一轮，还不知道有多少困难等在前方。


    吐槽归吐槽，阿诚已经拿出了今日的任务表。


    「辛苦阿星了，」阿诚指着表上的一行道，「16楼的王伯，早上电话来说家里水管漏了，这个你熟，就去一趟看看吧。」


    陈星瑜点头，拿起维修单便要出门，被阿诚拦住。


    阿诚是典型的本地人，身材不高，皮肤黝黑，眼睛不大却十分机灵。


    他拍了拍陈星瑜的肩膀：「我知道你很难，曾经的大明星沦落到住公屋、做物业小弟，虽然你说为爱牺牲自己不在意，但……」


    他眼中有着深刻的同情：「我相信你一定还能出人头地。」


    他指了指办公室内里的一张gg牌：「明天有摄制组来给开发商的另外一处房产拍gg，阿星你就做我们的代言人吧，观众们在电视上看见你，一定会想起你的优秀的。」


    陈星瑜：「……真是……太感谢了！」


    阿诚率直一笑：「是朋友当然要帮忙啦！放心，我们都看好你！」


    陈星瑜勉强笑了一笑，拿着单子转身离开，身后阿诚又叫道：「王伯就是早餐店王姨的老公，放心吧，他人很好的！」


    陈星瑜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转了个方向，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第58章 鑫盛公寓


    电梯距离早餐店不远，陈星瑜老远就看见彭乐蹲在早餐店前，不知在做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彭乐赶紧抬起头来。


    一看见陈星瑜，他便像是见到亲人一样，赶忙跑了过来：「师叔~~~」


    小天师的尾音拖得老长，像是受了老大的委屈，陈星瑜不禁失笑：「怎么了？在餐厅打工不开心吗？」


    「也不是。」彭乐挠了挠头上的小丸子，「餐厅的事情我还算做得来，这个厨师学徒的角色也不算难扮演，就是……」


    他茫然地看了眼陈星瑜：「咱们就在这儿打工吗？副本到底怎么过关，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啊！」


    陈星瑜笑了起来：「不错啊，比在万阳城的时候有进步。」


    想起那会儿在万阳城，自己哼哧哼哧搬东西的情形，彭乐更不好意思了：「那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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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走过他，来到餐厅的后厨。


    这会儿已经是午后时分，餐厅里卖品不多，也没几个人，服务员们都闲了下来，王姨更是睡在躺椅里打着瞌睡。


    「王姨？」陈星瑜轻轻叫了一声，「您家王伯说，家里有水管漏水了，我上去看看，您有没有什么要带回家的东西，我帮您带上去。」


    「哦，」王姨迷迷煳煳睁开眼睛，指了指堆在厨房一侧，用灰布盖着的两个竹篮，「那是过两天祭祀用的，你们帮我带回去吧。」


    王姨说完又打起了唿噜，陈星瑜朝着彭乐使了个眼色，两人轻巧地起身，拎起窗边的竹篮，走出了餐厅的大门。


    「师叔，咱们这不还是在工作吗？对破解副本有用？」彭乐依然不解。


    陈星瑜沉吟片刻：「之前有弹幕说，角色扮演副本，最重要的就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然后剧情会自动来找你。」


    他看着电梯面板上缓慢跳动的数字，音调缓缓：「这栋楼看起来太平，其实危机四伏。我来到这里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已经经歷了两次袭击，一次阴兵借道，看到了四楼走道里的异象，楼里的管理员和小女孩阿灵也十分诡异……」


    彭乐：「……这就是大佬的待遇吗？我怎么什么都没遇到，一片岁月静好？」


    陈星瑜嘆气：「你那才是福气。我有一种感觉，我所经歷的这些，仿佛是一棵树上伸出来的树叶，或者说是散乱的珠串，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其中的线索、骨架，把它们都串起来。」


    「所以……」彭乐依然不解。


    「所以，现在就是要打破这份平静。工作是一方面，其他的时间也要给自己找活干，尽量把珠子都收集起来，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共同之处。」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一楼，电梯门打开，管理员彦叔一身灰色西装，从轿厢中慢慢走了出来。


    看见陈星瑜，他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怪不得你家看不到人！」


    陈星瑜挥了挥手里的单子：「我在努力工作呢，彦叔，您又要出去啊！」


    彦叔似乎是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平常的脸色，他看着两人手里拎着的篮子：「去王伯家？」


    「嗯，王伯家的水管报修，我们过去看看。」


    彦叔点了点头，缓缓向大厦的门口走去。


    陈星瑜走进电梯，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师叔，你刚才说管理员诡异，诡异在哪里？」


    陈星瑜靠向电梯壁：「今天一大早，我和你说过，管理员换衣服的不合理之处，你还记得吗？」


    彭乐想了想：「嗯，一早在楼下的尸体旁，他穿的是保安服，但你在自己房间遇到他时，他穿的却是那套灰西装。」


    「对！」陈星瑜点头，「当时夏……嗯，我问过他，为什么这么正式，他说要出门。」


    「但我在找到物业工作，和其他主播一起上楼时第三次遇到他，他又换回了保安服。」


    「接着是第四次，也就是刚才，你有没有注意到我问话后彦叔的表情？」


    彭乐在自己的脑袋上锤了两下，这才总结道：「你问他怎么又要出门，而他却一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对，」陈星瑜点点头，「在这个老人身上，时间仿佛有些错位。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线，应该是一大早，彦叔看到楼下的尸体，然后他和其他住户一样，被副本抹去了记忆，照例去巡楼。这是我们今天第一次看到他。」


    「彦叔巡楼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我和其他人。这就是第二次，他还没换衣服，穿的依然是保安制服。」


    「接下来，他可能工作也可能休息，但想起来要出门便换上了灰色西装，在出门前，大概是想起了我这个倒霉的住户，然后去了我的房间。」陈星瑜竖起手指，做了个「三」的动作。


    「再后来，才是刚才，他在我房间没有找到我，却在楼下碰到，所以才会说『怪不得找不到我』的话，同时，他也不知道我正在做什么工作，对我所说的『又出门』感到茫然。」


    彭乐已经听得晕头转向，回想了好一会儿才总结道：「也就是说，原本按照顺序发生的四件事被调换了顺序，按照1、3、2、4的顺序进行了？」


    「嗯。」陈星瑜点了点头，电梯已到了16楼，铁门大开。


    两人拎着竹篮来到了这一层的走廊之中。


    鑫盛大厦四面都是大楼的结构，决定了中下层的採光永远都感觉不够。


    十六层的走廊里，积水处处，蒸汽管道泄露的地方更多了，整个走廊的墙面都湿淋淋的。


    王姨家住1604，大概是为了房间的通风，内里的大门敞开着，外侧的铁栅栏门上挂着个小小的布帘，只象徵性地挡住了人们胸前的位置，上下依然通风。


    还未到门口近处，两人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花香。


    陈星瑜和彭乐都忍不住捂了一下鼻子。


    那是玫瑰、茉莉、玉兰、栀子、丹桂、腊梅……


    原本美好浓郁的香味被混合在一起，又不知为何被放大了几十倍，硬生生变得怪异。


    两人从铁栏的空隙里看过去，客厅干净整洁，背对着大门的方向摆着一张双人沙发，沙发前的老式电视正在播放肥皂剧，女孩们的说话声一阵阵传来，笑语晏晏。


    而沿着客厅的墙角，果真种着一长排花木，花木极为茂盛，几乎将四面墙全都覆盖，各色鲜花点缀其中，开得美丽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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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客厅的天花板上，也垂吊下无数花枝，新鲜的、半枯萎的和已经干枯的花朵挤在一起，在南方潮湿的空气中，渐渐沁出水滴。


    「王伯？」陈星瑜轻轻拍了拍门口的铁栏，房内却没有回应。


    电视里的女孩依然娇笑着，透过层层花枝传出门来，仿佛邀请一般。


    彭乐轻轻拉了一下铁门。


    门并没有锁。


    在彭乐的力道下，锁舌「啪」的一声从锁头中脱出，铁栏自动向一旁收缩，露出一道空隙。


    一股细细的水流从空隙中蜿蜒而出，因为铁门的抖动溅上两人的鞋面。


    水色浑浊，带着一丝鲜红和隐隐的腥气。


    「王伯！」陈星瑜放大声音又叫了一声，向彭乐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拉开铁门，冲进了屋里。


    沙发上没有人，水流曲曲折折从厨房的门缝中涌出，却越来越急。


    陈星瑜将手中的竹篮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拉开厨房的大门。


    「哗啦——」被厨房门挡住的水流翻涌而出，没过两人的脚面。


    像是厨房的洗碗水被积攒多时，水面上漂着一层厚厚的油脂，淡黄的脂肪黏腻沉浮，间或能看到黏成一团的长髮。


    血丝在流水中翻腾，像是有人流着血沉入了水中一般，源源不断。


    不远处，厨房水槽上方的水龙头大开，清亮的自来水灌满了水槽，却变成了这种令人作呕的脏水，从水槽上方满溢出来。


    「先关水！」陈星瑜顾不得冰冷黏腻的水流已打湿了裤脚和鞋子，蹚着水向水槽的方向走去。


    虽然水位只到脚脖的高度，在水中的行走却极为困难，都似乎有无数的细丝在水下缠住脚踝，陈星瑜每走出一步，便能感觉到脚踝上细丝崩断时的拉扯感。


    身体也变得冰凉起来。无尽的寒气从脚下升起，却是沿着体表缓缓上行，如同冰冷滑腻的爬行动物，将双腿一点一点吞噬。


    在腿部完全僵硬之前，陈星瑜终于来到水槽边，伸手去关水龙头。


    龙头里的水哗哗地往外流，水流中，似乎有什么在轻轻游动。


    在指尖碰到龙头把手的瞬间，水中一道黑影激射而出，缠上了陈星瑜的手腕。


    那似乎是一股五颜六色的丝线，纤长而柔韧，力道极大，甫一缠上手腕，便狠狠地将他向水槽的方向拉来。


    陈星瑜被拉得一个踉跄，右手的腕骨扭曲，几乎到了一个不正常的角度，他却并未着急去解救右手，趁着前沖的势头伸出左手，狠狠将水龙头压下。


    另一边，彭乐闪电般从背包中取出一把匕首，一刀将缠在陈星瑜手腕上的丝线斩成两段。


    一声尖利的唿叫声蓦然响起，厨房里水花翻腾，彩色丝线如同巨蟒，在水中翻腾搅动，水花溅起，水中的油脂煳了两人半身。


    就在两人身边不远的地方，燃气灶的点火针突然噼噼啪啪地闪了起来。


    「糟了！」陈星瑜一声惊唿，立刻回头环视厨房：「快找燃气阀门！」


    这个时候，两人半身都是水中的油脂，若是燃气灶打起火来，两人身上的油脂怕是会马上烧起来。


    可这小小的厨房，为了节省空间，竟将燃气阀门藏进了橱柜里。


    彭乐看着墙边一熘的橱柜门，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不过此刻已来不及抱怨什么，他立刻伸长手臂，快速打开眼前的柜门，试图在火燃起来之前关闭燃气。


    来不及了！


    陈星瑜的右手手腕尚疼痛不已，想要去拉柜门也力不从心，他忍住心中的一丝怪异感，使劲向燃气灶的方向挪动两步，拉开了灶台下方的橱柜门。


    熨斗从背包中拿出，尖端狠狠戳向橱柜下方，只听得「啪」的一响，一节电池从电池盒里掉落出来，摔入下方的积水之中。


    点火器的火花电流声戛然而止。


    彭乐：「……原来燃气灶点火是用电的吗？」


    「是，」陈星瑜却一点未曾松懈，伸手拿过彭乐手中的匕首，弯腰在水中挥动几下。


    缠在两人脚踝上的力量被松解开来，陈星瑜拉着彭乐快速退出厨房。


    「师叔，」彭乐从厨房顺出来一卷厨房纸巾，一到客厅便皱着眉把身上的油脂擦了下去，「为什么要退出来？」


    「事情不太对劲。」陈星瑜皱着眉，顾不得身上的黏腻油脂，将自己的右手手腕抬起到彭乐面前。


    白皙的手腕上，有一丝丝勒出的红痕，几根黑色「丝线」依然缠绕。


    「水里的东西，是头髮。」


    「头髮？」彭乐放下手里的纸巾，「谁的头髮这么五颜六色的？」


    陈星瑜摇了摇头：「不是一个人，我刚才仔细看了，缠在我手腕上的那一束，单从发质上看就有五六个人，成年人和孩子的都有。孩童的头髮大都是黑色，成年人的头髮也是挑染。这个房间里，至少聚集了六个以上生前曾挑染过头髮的鬼魂。」


    「这是什么怪异的知识？」彭乐瞪着他手腕上的那几根青丝，「师叔，你怎么连头髮都这么熟悉？」


    「入殓师要给尸体梳妆，而死去时间比较长的人，尤其是老人，头髮很容易脱落，我们会根据死者的发质为他/她制作假髮。」陈星瑜的目光依旧在厨房门口徘徊。


    水龙头已经被他们关闭，但那一股股头髮却如游鱼一般，依然在水中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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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彭乐的眉头仅仅皱起，「如果是头髮的话……」


    「对，我刚才也没有想明白，如果水里的东西是头髮，它煳我们一身油脂又试图用火来烧，烧死了我们，水中的头髮同样也会遭殃，这样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完全没有意义！」


    陈星瑜的目光顺着厨房的墙角，慢慢挪到了头顶的天花板上。


    「这就说明，厨房中的那些并非这房中怪物的主体，只是它诱敌深入的手段。如果我们在厨房里过多纠缠，只会被它牵着鼻子团团转，防不胜防。」


    「那主体……」彭乐说了一半，却见陈星瑜手指挥动，已经开始在空中画符。


    「师叔，你不是说这楼里灵气太盛不能用符？」彭乐虽然不解，但瞬间捏了配合的法诀，站在了合适的位置。


    「的确如此，但现在对方已经挑衅上门了，少不得还是要较量较量！」


    陈星瑜坦然一笑，手中符篆已然成型。


    轻风自客厅的中央缓缓而起，慢慢形成一股旋风。


    旋风所到之处，花枝被吹得抖动，几片枯叶如蝴蝶般翩然而起。


    紧接着，蝴蝶因狂风的席捲而折翼，在变得狂暴的旋风中疯狂旋转。


    彭乐第一次看见这大楼中的灵力暴动，惊讶之余手也没闲着，赶紧给陈星瑜套上了一层保护，又帮着他将那股旋风向两人四周扩散开去。


    原本是夏日的天气，寒风却萧瑟而凌冽，满客厅的花枝都在暴风中摇曳起来。


    慢慢的，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勐，花枝犹如柔软的长鞭，在房间中疯狂摇摆。


    绿叶与花朵纷纷从花枝上剥落，捲入旋风之中。


    两人头顶，干枯的花枝几乎无法继续支撑，一阵勐烈的晃动之后，一团黑影勐然出现在半空中。


    那是一个老人的身影。


    老人全身上下似乎被花枝缠绕，衣襟在风中疯狂摆动，身体却一动也不动，不知是否还有生命。


    彭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使用灵力画出一道上托的气流，缓冲了影子下落的速度。


    黑影缓缓下降，两人定睛去看，是一个头髮花白的老人。


    「王伯？」陈星瑜轻叫一声，却没有放松手中的法诀。


    彭乐此刻已经换了手势，一手在空中辅助陈星瑜，另一只手则试探着伸出，抓住了老人的手腕。


    老人干细的手腕极为冰凉，连脉搏都弱得让人几乎无法察觉。


    更加触目惊心的是，老人干瘪的嘴边，细细的鲜血接连涌出，滴滴答答从下颌流下，落在破旧发黄的衣襟之上。


    「这……」彭乐怒了，「是什么妖魔鬼怪，连这样的老人也不放过？」


    愤怒之下，他手中法诀催起，房间内的旋风立刻变成了狂暴的龙捲风。


    客厅上方枯萎的花枝尽数被卷进龙捲风中，就连四周墙根处栽种的花木也开始拼命颤抖，似乎下一秒，就会被连根拔起。


    被花木遮盖的天花板终于显露出来。


    原本雪白的墙壁早已被花枝上的水分浸得发黑，黑色的痕迹如丝网、如血管般在天花板上蔓延，蓦然看去，竟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面孔，柳眉凤眼，颇有美艷之色。


    然而此刻，女人面孔的双眼之处，黑雾盘旋，一直延伸到鬓角的长髮之上。


    那长发的的尽头，无数花枝蓦然暴起，噼头盖脑地朝着两人抽来。


    「这里才是本体！」陈星瑜厉喝一声，矮身躲过一根带着尖刺的月季花枝，奔到厨房门前。


    先前去厨房时他便看到，那里有一只卡罐式的料理喷枪！


    不过一秒钟功夫，喷枪到手，墙边的花枝却全部朝着他的方向涌了过来。


    密密麻麻的花枝几乎围成了一面坚固的屏障，试图将陈星瑜困在当地。


    「彭乐！」陈星瑜大叫一声，喷枪脱手而出，直直抛向天花板女人脸的方向。


    彭乐刚刚用匕首斩断一节带着尖刺的仙人掌，自下方一跃而起，接住喷枪。


    蓝色的火焰轰然喷出，彭乐还嫌不够，左手一摆，烈火符横空而出。


    火焰剎那间扩展成一片橘黄色的火海，气势汹汹地从天花板前席捲而过。


    蓦然间，尖叫四起，仿佛无数痛苦的灵魂都被这烈火烧灼，发出恳求的哀鸣。


    紧接着，悬在半空的老人终于摆脱了花枝的束缚，落在沙发上，


    而花枝盘绕的墙角，现出三个女孩的身影。


    彭乐一愣，手中法诀缓缓落下，火焰小时，狂风跟着也弱了几分。


    飞舞在半空中的花枝和灰烬撒了一地，客厅里一片狼藉。


    面前的枝蔓藩篱撤去，陈星瑜轻咳两声，抹了抹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缓缓走到大门前，远离仍然灵力充沛的客厅。


    灵力暴动引起的血液加速流动，让他的视线隐隐发黑。


    太阳穴处的血管疯狂跳动着，轰隆隆的血流声如同雷鸣，让他听不见任何声音，额间突突直跳。


    在这样的一片混乱中，他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条比髮丝还细的银丝。


    银丝在半空中缓缓浮动，向前伸展到门外，消失在阴暗的走廊深处。


    陈星瑜扶着抽痛的额角，顺着银丝向室内看去。


    银丝闪闪，在房间内绕动几圈，最后没入沙发上老人的天灵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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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老人身旁，那三名女子已经爬了起来，委委屈屈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彭乐。


    「你们……都是什么人？」彭乐头都大了。


    但现在他最担心的，却是站在一旁的陈星瑜。


    刚才他一时气愤，手中没了轻重，没想到竟引起了如此剧烈的灵力波动。


    符篆被放大千百倍，即便从小在归云山长大，他也从来没有用法术用得如此痛快。


    直到他听见陈星瑜的咳嗽声，这才想起来，身具天师灵血之人，若没有一定的道行，在灵力暴动下会极其难捱。


    看到陈星瑜唇边的鲜血，他后悔得恨不得锤自己几拳，却碍于不知这三个女孩会做什么，只得在原地防备。


    三个女孩表情懵懂，距离陈星瑜最近的一个，好奇地走到陈星瑜身边，指尖伸出，要去触碰他唇边的血迹。


    「师叔小心！」彭乐在远处惊叫。


    陈星瑜却不闪不让，任由女孩的指尖碰到自己沾血的嘴角。


    「啊！」


    女孩刚一碰到血迹，指尖便火花一闪，吓得她连忙后退两步，差点坐到地上。


    陈星瑜皱了皱眉。


    天师灵血本就有驱魔除厄的功效，接触了灵血被驱逐，这女孩是鬼魂无疑，但却不是刚才那暴动的鬼脸。


    而且，三个女孩的头顶上，他并未见到刚才的银丝。


    陈星瑜快步走到王伯身边。


    王伯摊手摊脚地躺在沙发上，嘴角边的血已经止住，未再继续流出。


    唿吸却十分微弱，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停止。


    「你……你别动他！」距离王伯最近的女孩大概有二十来岁，扎着清爽的马尾，手腕上却缠着层层纱布，可以看到有鲜红的色彩渗出。


    陈星瑜转头看向另两个女孩，两人的手腕上也有同样的痕迹。


    【叮！】


    系统平直的机械声响起：


    【恭喜主播达成条件，即将进入支线场景：孝子】


    【本场景依然为角色扮演场景，请主播及时转换心态，适应新的角色！】


    还没等两人交流一个眼神，眼前的场景已经蓦然暗了下去。


    一阵风轻轻吹过，带来茉莉花的清雅香味，陈星瑜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他轻轻挣动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脚腕都被牢牢缚住，根本不能动弹。


    风吹过的时候，裸露在外的小腿和膝盖被吹得冰凉。


    等等！


    布料覆盖在身体上的感觉有些怪异，陈星瑜低下头，用额头蹭了蹭自己的大腿。


    柔软的布料触上鼻尖，边缘的轻纱让他陡然一愣。


    再仔细感受一下，陈星瑜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他身上穿的，是一条缀着薄纱的绣花女裙。


    第59章 鑫盛大厦


    女裙单薄，覆盖在大腿中部，陈星瑜动了动双腿，被束缚的脚踝下，似乎是一双中跟的凉鞋。


    双眼没有被蒙，四周却一片黑暗，陈星瑜正准备出声，他前方不远处却突然传来「吱呀」一响，打开了一扇小门。


    微弱的光从外射入进来，勾勒出一个女孩苗条的身影。


    在她身后，似乎有个高大的黑影，扶着她的肩膀将她送进门内，又紧紧锁上了门。


    女孩轻轻嘆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却双腿一软，向前栽去 。


    陈星瑜被绑着手脚无法动弹，正准备向前挪一点好歹给她垫一垫，他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唿。


    一个胖墩墩的身影已经扑了上来，结结实实垫在女孩下方。


    那女孩似乎也知道有人会如此帮自己，奋力将自己的身体中心挪向一旁，沿着粗糙的墙壁下滑一段，减少了冲击的力度。


    「姗姗姐，你别歪啊，我不怕撞的。」胖胖身影开口，竟也是一个女孩。


    陈星瑜这才转头去看，黑暗中看不到人影，但此刻有了目标，他凝神去听，竟听出好几个人的唿吸声。


    「又来新人了？」那位被称为姗姗姐的女孩终于挣扎着坐稳了，轻声问道。


    「嗯。」陈星瑜身后的一个女声道，「今天来了两个，还绑着呢。」


    「给她们解开，小心点，说不定有伤口。」女孩的声音里充满疲惫，「沫沫把灯点一会儿吧，我看看新人。」


    听了她的话，身后几个女声纷纷附和，角落里传来「呲」的一声，一根火柴被划亮。


    小小的火苗跳跃着，燃着了一根小小的灯芯。


    一股微微的泔水味道散发出来。


    进门的女孩身材修长，娇俏的马尾扎在脑后，前额的刘海里，却有一缕酒红色的挑染，可见平日里也是个活泼的女孩。


    她一双凤眼微微上挑，配合着淡墨般的柳叶眉，竟和方才两人在天花板上看到的面孔有八分相似。


    看到两人惊讶的表情，姗姗苦笑了一下：「这是我们自己做的油灯，用的都是饭菜里收集下来的油，味道是难闻了些，但总比总是一片黑暗好好点。我们的生活已经被毁了，再长时间地在黑暗狭窄的地方待着，怕是不用那混蛋医生来害人，自己就已经先疯了。」


    她说话的时候，陈星瑜身后的几个女孩已经行动起来，解开了他手腕和脚腕上的绳子。


    「你叫什么？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陈星瑜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的声音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叫阿星，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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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软糯，听起来像是个没什么主意的胆小女孩，陈星瑜有些不习惯地掩住了口。


    「别怕，挺正常的。」那个胖胖的女孩给他揉了揉手腕，「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就记得自己上一秒还在朋友家，下一秒就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嗯，」姗姗坐在一旁开了口，「姓王的是个医生，麻醉剂什么的应该不缺，还能根据不同的目的配制。我怀疑他是故意在麻醉剂中加入了让我们失忆的成分。」


    她解释完，又一抬下巴：「你呢？」


    身后一个女声道：「我叫乐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行，知道了。」姗姗点了点头，「把灯熄了吧。」


    掌灯的女孩立刻吹熄了油灯，墙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声音她又把油灯藏了起来。


    黑暗里，姗姗的声音难掩疲倦：「这里的主人是个医生，说起来好笑，他抓我们来的目的，竟然是搞科学研究。」


    姗姗讽刺地一笑：「荣耀吧？咱们这可是在为科学献身呢。」


    陈星瑜有些无语，身后那个叫乐乐的女孩倒是嘀咕了一句：「这叫什么献身啊，又不是我自愿的。」


    不远处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实验室的小白鼠也不是自愿的，咱们大概就是那些小白鼠了。」


    女孩们都沉默了。


    安静的氛围里，只能听见女孩们轻轻的唿吸声，深深浅浅。


    刚才陈星瑜只是瞟了一眼，除了姗姗、胖妞、沫沫和他们两个新来的，似乎还有两个女孩抱着膝盖坐在灯光边缘。


    灯光昏暗，但他似乎能辨别出，每个女孩的前额刘海都挑染了不同的色彩。


    那似乎是一种记号，却不知是不是被王医生强行染上的。


    陈星瑜轻轻开口：「姗姗姐，你们来这儿很久了吗？」


    「有快一个月了吧，」姗姗疲惫地回答，「我应该已经呆了二十几天，沫沫比我早来，听说之前还有几个小女孩，我来的时候，她们已经……」


    气氛似乎更沉重了，陈星瑜在黑暗中等了会儿，见依然没有人说话，便开口问道：「这位王医生，到底在从事什么研究？」


    「大概是血液方面的吧，」胖胖女孩说道，「他每次叫我们出去都是抽血，把血抽出来处理一下再给注射进来，搞得跟医院里的透析似的。」


    陈星瑜身后的乐乐突然出声：「那个，透析不是把血液里的脏东西弄走吗？他这个是把别的东西弄进来？」


    一句话，确定是彭乐无疑了。


    还没等他们讨论出结果来，不远处的门口，又传来了脚步声。


    女孩们立刻行动起来，几乎是万分熟练地各自行动起来。


    陈星瑜的手腕和脚腕再次被轻轻缠住，有人在他耳边嘱咐：「王医生的武力值很高，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逃跑，但如果有机会跑，一定不要犹豫，不用管我们。」


    没等他回答，前方的小门已开，先前那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你又要干什么？」姗姗勉力站了起来，拦在女孩们的身前，「今天做的实验还不够吗？」


    「姗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出乎意料的，王医生的声音非常柔和，「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人类的血液十分神奇，不同的人会有不一样的血液，对于我的药，也有不同的反应。」


    他如同老师对待学生般循循善诱：「今天你们又增加了两个姐妹，我当然要在第一时间让她们试一试今日研究出来的新药。」


    「疯子！」姗姗低声唾弃着，「说什么科学研究，你就算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也是不道德的结果。」


    「姗姗，」王医生的语气依旧平缓，甚至有点语重心长，「你也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咱们哪一项研究到最后都要做人体实验，我不过是把这个过程提前了而已。」


    姗姗显然已经无力与他辩论，只小心地转过身来，朝着陈星瑜使了个眼色。


    「来，是叫阿星吧，你跟我出来。」王医生温和地招了招手。


    「我……我害怕~」陈星瑜的声音里带上了颤抖。


    这具身体本来的声音就十分细弱，被他这么憋着，立刻显示出一股懦弱之气来。


    王医生似乎有些为难，他看了战战兢兢的陈星瑜一眼，又看向他身后彭乐：「那让乐乐给你做个伴，你俩一起出来，好不好？」


    在姗姗眼神的默许下，陈星瑜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两人在其他女孩的扶持下站了起来，跟着王医生缓缓走出小门。


    刚一出门，陈星瑜立刻觉得脚下一软。


    他突然明白了，那些女孩来到这里这么久，为什么不逃走。


    王医生将人掳来时使用的麻醉剂，竟能一直让女孩们手脚瘫软，连走路都没有力气。


    身旁的彭乐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


    从黑暗的储藏室中走出，眼前是一间小巧的书房，而书房之外，摇曳的花枝满含着生命力，在客厅的四壁上招展。


    头顶上，花香四溢，所有的花朵争奇斗艳般争相开放，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这是……


    两人不由得对望一眼。


    这里，竟然就是鑫盛大厦的1603房，住户却不是王伯夫妻，而是这位医生。


    王伯、王医生……孝子，陈星瑜勐然意识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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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王医生正他招手，拍了拍客厅中放着的单人沙发。


    陈星瑜目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反而向后缩了一步。


    彭乐一步跨到了他面前：「我来吧，让阿星……姐姐休息一下。」


    原本比他高大半个头的彭乐此刻是个小姑娘，扎着双马尾，身穿一件半旧的碎花棉布连衣裙，说起话来，马尾一晃一晃，倒是真有些甜美的感觉。


    说着他已经走到沙发边坐下，把细白的胳膊伸向王医生。


    「真是个好孩子呢！」王医生微笑着夸赞道，「我有预感，今天在你身上，我会有新的收穫。」


    鲜红的血液从彭乐的血管里流出，汇入小床旁类似透析仪的仪器。


    另一边，王医生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蓝色的药剂，缓缓注入到仪器之中。


    药剂与血液很快融合，又回到彭乐的血管之中。


    女孩的脸慢慢涨红起来，额前的刘海上出现了一抹深紫。


    「有什么异常的感觉吗？」王医生温和问道，似乎对彭乐额发的染色十分满意。


    「热……」彭乐的回答有些艰难，「心……跳得好快！」


    「真的吗？」王医生的眼睛亮了起来，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彭乐的变化，完全忽视了一开始就显得十分懦弱无力的陈星瑜。


    趁着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彭乐身上，陈星瑜悄悄打开了客厅一角的冰箱。


    十几只药剂瓶整整齐齐地围成一个圆圈，其中三只还盛放着淡蓝色的液体。


    而圆圈下方，竟是一张用硃砂勾画的黄色符纸。


    陈星瑜只看了一眼便关上了冰箱门，那张符纸上画的，是一个激发天师潜能的激化阵。


    天师一门最重天赋，有天赋的如同陈星瑜、彭言言，本身具备灵血或有超强的直觉，学习法阵、符篆都十分轻松，几乎是手到擒来。


    同时也会有像赛冷思、花楹那种，想要学习天师法术却苦于天赋不够的人。


    于是，有人便发明了这种激化阵。


    这种法阵其实十分霸道，用阵法的力量强行将天地灵气收集起来，灌入某种药材或者食材之中，让想要提升天赋的人服下。


    但天地间自有规律，灵力这种东西，并不是人人都能驾驭。


    强行灌入身体的灵气会在体内疯狂冲撞，只有真正能够容纳灵气的身体，才能将其收归己有。


    王医生似乎是在实验一种药剂，想要把灵气灌入到这些女孩体内。


    难道……他是想要打造出天师高人？


    可为什么只在女孩身上实验？他挑选的标准又是什么？


    要知道，药剂并非是激发法阵最好的媒介，这些注入血液中的药品到底是什么？


    姗姗也说过，她们是科学实验的牺牲品，那么，这位医生这么大动干戈，究竟目的为何？


    他的思绪尚在高速运转，门口突然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谁？」王医生蓦然起身，走了一步却醒悟过来，立刻把陈星瑜拉到沙发旁，对两个女孩威胁道：「都给我老实点，配合我！」


    房门随后大开，一对老夫妻走了进来。


    王伯手里拎着一盒牛奶，王姨手中则是一袋子肉类蔬菜，老夫妻俩笑眯眯地走进门。


    「儿子啊，今天爸妈来给你炖汤……」


    王姨话说了一半，突然看见靠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彭乐和站在他身旁的陈星瑜，立刻愣住了。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王医生连忙迎了上去，接过两位老人手中的东西。


    「这两位是……」老人茫然去问他，「交女朋友了？」


    「妈您瞎猜什么呢！」王医生两步走到厨房边，放下手中的食材，「这是乐乐，尿毒症患者，但她家里付不起每周一次的费用，所以到我这儿来做治疗。」


    他指着正在工作的仪器：「这是一家公司的新产品，可携式透析机，正准备做推广呢，我就来给他们帮帮忙。」


    王医生简单介绍两句，朝两人使了个眼色。


    彭乐配合地朝王姨笑了笑，陈星瑜则细声细气地说：「我是乐乐的朋友，陪她过来的。」


    王伯皱了皱眉，把王医生拉到一旁：「儿子，这透析什么的，会不会有危险啊？」


    他看了眼彭乐和陈星瑜：「人家小姑娘家家的，可别出什么岔子，咱们毕竟不是医院，出了事可是要负责的。」


    王医生安抚地朝王伯笑笑：「没事的爸，我都做了这么多年医生了，你还信不过我？放心吧。这家厂给的钱多，咱们有钱了，您吃药就不愁了，不是吗？」


    陈星瑜心中一动，悄悄抬起头看了王伯一眼。


    先前还以为是被怪物所害，可这会儿看到平日里的王伯，脸色竟然也有些发青，眼角的皱纹中，细细的黑色血管蔓延。


    王姨看着这两个女孩倒是很喜欢，笑眯眯地跟她们打了声招唿：「姨去做饭，你们晚上也在这儿吃点？」


    「不用了王姨，」彭乐笑着看了眼自己手臂上抽血的软管，「我不能乱吃东西的。」


    「哦哦哦，是姨考虑不周了，那你们自便。」


    王姨又陪着他们聊了两句天便去了厨房，王伯则拉着儿子说话，两人身边一时竟没了监管。


    「要走么？」彭乐朝着陈星瑜做了个口型。


    陈星瑜缓缓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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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被掳来的女孩而言，逃走当然是第一选择，但他心中总有一种隐隐的违和感。


    鑫盛大厦的房间结构简单，女孩们这么多人，总有监管不到的时候，姗姗看起来也不是个软弱的人，为什么她们都没能逃出去？


    而且刚才，姗姗还特意交代他们不要管剩下的人，这又是因为什么？


    陈星瑜沉吟半晌，问彭乐道：「你感觉还好吗？」


    「有点怪。」彭乐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


    他还没说出什么来，那边王伯突然爆发出一阵勐烈的咳嗽。


    那咳声中似乎带着金锐之声，气息却越来越弱，竟有绝症之相。


    「原来……」陈星瑜露出恍然的神情。


    「你……」彭乐还没问出口，王医生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弯腰打开仪器下的一个小门。


    小门中一个小小的银碟微微闪光，银碟之上，是小小一片鲜红的结晶。


    陈星瑜和彭乐皆是一惊。


    若他们没有看错，这种东西，叫做「血璞」。


    制作血璞，除了需要使用带有灵气的鲜血，还需炼制怨灵。


    难道这位王医生，真的是一位隐藏在大楼中的顶级天师么？


    陈星瑜很快推翻了这个想法。


    要知道鲜红的血璞品质只是下等，由鲜血和灵气凝结而成，真正炼入了怨灵的血璞，色泽黑红如碧玺，拿在手中会有微微的红光发出。


    而到了那个品相，血璞几乎能包治百病，修道之人使用，更是能法力大增。


    当然，使用怨灵炼制的药品，患者在服用前就知道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位医生，似乎只是知道了某个可以治病的方子，依样画葫芦，并不知道其中的门道。


    王医生拿起那枚结晶，匆匆赶到王伯身边：「爸，赶紧把药吃了。」


    那头的王伯却深深嘆了口气：「儿子，住手吧。」


    王医生勐然一惊，随即干笑道：「您说什么呢，快来，把药吃了，这是大厂出的新药，很对症的。」


    「大厂？」王伯悽然一笑，「你把药品的包装拿给我看看？」


    王医生愣住了。


    王伯缓缓走到彭乐身边，苍老的双眼里已经满是泪水：「作孽啊，这么年轻的女孩，王向明！还不赶紧把人家的针拔了，把人放走！」


    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下，王医生自嘲地一笑：「爸，您都知道了？」


    他目光泠然：「既然您知道了，就更应该明白，我不能放她们走。」


    「怎么不能？」王姨也从厨房沖了出来，「儿子，咱们就算是犯了错，也总会有改正的机会，别再困着这些女孩了，放她们走吧。」


    「妈，不行……」


    「怎么不行？」王伯蓦然怒了，「我们今天来，就是来阻止你一错再错！」


    说话间，王伯已经冲到了彭乐身前，一按一扯，已将他手臂上的针头拔了下来。


    鲜血溅在布艺沙发上，留下一串红点。


    「好了，走！」王伯完全不再去看儿子的脸色，直接把两个女孩往门外推。


    「等等！」彭乐惊叫起来，「还有姗姗姐她们！」


    「还有？！」王伯的脸气得通红，转身看向依然站在客厅中的王医生，「放出来，都给我放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医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爸，您这辈子做好人还没有做够吗？年轻的时候待别人好，被人家骗得背了一辈子的债，为了还债打四五份工，从来捨不得吃点好的用点好的。如今人老了，累出一身的病，自己都要病死了，还急着替别人消灾？」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王姨在一旁锤了他一拳，「再怎么也不能害人啊！」


    「对不起，人我已经害了，现在多害一个少害一个又能有什么区别？」


    随着一阵疯狂的笑声，王医生快速走到冰箱旁边，将剩下的三瓶药剂全部注射到自己的体内。


    蓦然注入的灵力把他的脸逼得通红，王医生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张符纸，咬破手指，将鲜血涂抹上去：「他说的果然没错，你们全都会拘泥于所谓世俗道德，那就让我来做这个千古罪人！」


    「快！抢下来！」陈星瑜惊叫一声便往小书房里沖，彭乐则一跃而起，向王医生手中的符纸扑去。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王医生手中的符纸无火自燃，橘红色的火焰在逼仄的房间内炽热燃烧，将所有人都逼得向后褪去。


    一股浓浓的香灰味从小书房中飘了出来。


    陈星瑜此刻已经跑进了小书房，飞起一脚将储藏室的门踹得大开，常年不见光亮的小房间终于迎来了明亮的光线。


    然而，储藏室中早已有了变故。


    储藏室中，五个女孩紧紧地抱成一团，姗姗张开手臂，将另外四个女孩护在两臂之间。


    然而这样的保护，再也起不到作用。


    女孩们的身体在符纸燃烧的一剎那已被烧作灰烬，储藏室门开之时，微风扫过四人，灰烬组成的身体轰然崩塌。


    王伯和王姨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风，从储藏室的角落里颳了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勐，不一会儿已经变成了激烈的暴风。


    熟悉的灵力暴动充斥着整个房间，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女孩变作的灰烬中，站起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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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眉凤目，面相艷丽，一头长髮却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那是在这个房间被实验致死的十六个女孩的发色，现在，全都由姗姗一人承接。


    袁姗姗缓缓睁开双眼，血红的双瞳中缠绕着丝丝黑雾，直直冲向客厅中的王医生。


    「不！」王伯一声惊唿，陡然转身向王医生扑去，「闺女，冤有头债有主，我儿子是为了给我看病，你们沖我来！」


    「哈哈哈哈哈！」怨灵哈哈大笑起来，「你来承担，好啊，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他？别妄想了！」


    袁姗姗的眼睛被越来越多的黑雾笼罩，一头秀髮开始变长伸展，将王家的三人都缠绕其中。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是十六个女孩最哀痛的唿啸与绝望，黑影蓦然收紧，王伯和王姨悽惨地呻.吟着，身体在痛苦中扭曲。


    王医生冷笑一声，将已经燃烧殆尽的符纸在手心中一拍，沾满黑灰的手掌直直抓向怨灵。


    怨灵甫一沾上符咒的灰烬，尖啸声蓦然响起，袁姗姗美丽的脸庞变得扭曲，彩色的长髮根根竖起，如同长鞭般在小小的书房中挥舞。


    此刻的小书房里一片狼藉，灵力带起的风暴将书桌上的物品都卷到了空中。


    陈星瑜今日已经经歷了一次阴兵借道一次灵力暴动，如今灵血冲击而来，他早已无法支撑。


    此刻的他，脸色苍白如雪，墨画般秀丽的眉却紧紧皱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师叔你怎么样？」彭乐上身的女孩也是一副焦黑的模样，但大概是因为有主播在操纵，还未失去行动能力。


    他低头躲过飞舞过来的发梢，「这王医生也太嚣张了，我去收了他！」


    说完，他一抖手腕，就准备在空中画符。


    陈星瑜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收怨灵！」


    彭乐勐地一愣：「为什么？这怨灵有什么错？」


    好在他只是发发疑问，身体却早就听从陈星瑜的安排，手中束缚咒激起，飞速转向半空中的怨灵。


    怨灵顷刻间被狠狠压制，双目变得血红：「……助纣为虐，我不会放过你们！」


    在彭乐和王医生的双面夹击下，怨灵再度一声尖啸，消失了身影。


    灵力风暴渐渐平缓下来，王伯和王姨摆脱了束缚，此刻脸色苍白，正大口地喘着气。


    王医生此刻也满脸通红，临时变异的灵血在灵力暴动中早已冲破了心脏与血管的束缚，他的眼鼻中渐渐渗出细细的血丝，一双眼中却充满意外：「我没想到，你们会支持我。」


    「我没有支持你，」陈星瑜白着脸摇了摇头，「我只是顺从王伯的心意而已。」


    黑白分明的杏眼看向软软瘫坐在一旁的王伯，陈星瑜轻声道：「我们都知道了，醒来吧！」


    第60章 鑫盛公寓


    「什么……」


    彭乐迷茫地摇了摇头，下一秒，场景转换，他已经站在了1603的客厅之中。


    客厅光线明亮、墙壁雪白，天花板上干干净净，厨房里清清爽爽，哪里还有什么花枝，什么幽灵，什么漏水？


    客厅的电视屏幕还亮着，肥皂剧里发出一阵阵罐装笑声。


    小沙发上，王伯靠坐在电视前，唿吸平缓，似乎一直都在睡梦之中。


    【叮！】


    【恭喜主播完成角色扮演场景：孝子】


    【任务奖励：随即道具一个，积分1000分，已到帐】


    【奖励道具名称：血璞，品级：a】


    【道具说明：作为传说中的万灵药，在副本中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只要不是已经确定死亡，该药可补满血条和精神值，还你一个健康可爱的大宝贝。】


    9980x2c13直播间：


    【小鱼宝贝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帮那个坏蛋？】


    【做任务呗，当然是要以任务为主，虽然我也没看出来为什么要帮那个医生】


    【我不仅不知道为什么，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搞清楚，谁来解释一下，课代表还在么？】


    【在的在的，我们都知道，这个副本是角色扮演副本，主播门都要按照剧本来，虽然剧本也没说清楚要怎么演，但副本似乎有一套衡量的标准。我感觉小鱼宝贝已经摸清楚了副本的判定规则，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反人性的选择。】


    【再来说刚才发生了什么。其实很简单，主播和小天师穿到了两个女孩的身体里，目测就是客厅里花枝幻化的那三个女孩中的两个，当时是被王医生抓去的试验品。不过两人运气很好，正好碰到王伯夫妇去劝儿子收手，要放她们走，结果引起了王医生的激烈反应，干脆杀了储藏室的女孩们。被杀的女孩们化作鬼魂附在天花板上，大概时不时就会跑出来折腾一下王伯权当报仇，所以才有了漏水报修事件。】


    【那王伯和王姨为什么要住到这么个鬼地方？这不是找死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按照主播的直播习惯，应该是会给我们解释清楚的哦！】


    果然，彭乐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师叔，你为什么要我灭掉怨灵去帮那个坏蛋医生啊！」


    陈星瑜轻笑一声，朝着沙发上的王伯抬了抬下巴，轻声道：「你看看王伯，和刚才场景中有什么不同。」


    彭乐连忙伸长了脖子看过去，老人静静地躺在沙发上，鬚髮虽白但可以看出身体很健康，脸色红润，连皱纹也感觉比同年龄的人要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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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想刚才在场景中的王伯，眼窝深陷面容憔悴，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模样似乎比现在的样子还要老上十来岁。


    「这是……」彭乐挠了挠脑后的小丸子，突然灵光一闪，「原来那枚血璞是真的炼成了吗？」


    「对。」陈星瑜点了点头，「王医生为了给父亲治病，应该是找了不少的偏方。他不知在哪里得到了激化符和血璞的炼制方法，铤而走险用女孩去炼制血璞。但刚才在场景里看到的那枚，顶多也就是给王伯治好咳嗽，却不可能让他返老还童。所以，我们从场景中出来的时候，那块血璞应该吸收了不少怨灵的力量，提高了品质。」


    「咱们这个所谓的角色扮演场景，说到底其实就是重现当年的场景，血璞的炼制需要怨灵，若那时怨灵不死，血璞不可能炼制成功，这是我让你去杀死怨灵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们要分清楚，这个场景到底是谁的。」


    「什么叫做场景是谁的？」彭乐一头雾水。


    陈星瑜嘆了口气：「你也真是运气好，到了副本里就是本色表演，不用多想，做自己最本能的决定就行，我的运气就差多了，弄了个有情人的小明星角色，在被系统狠狠折磨之后我才明白，在这个副本里，所谓的角色扮演度，评价标准并不是什么剧本，看的是对方的感受。」


    这是在夏泽渊面前碰了无数次钉子之后总结出的经验，想起夏泽渊那似笑非笑的模样，陈星瑜忍不住又是一阵脸红。


    他甩了甩头，把这人从思绪里赶出去，继续解释道：「你别忘了，这个场景的名称叫做『孝子』，那么很有可能，在这个场景里，我们扮演角色的目的，是为了实现王伯的心愿。」


    他放轻了声音：「我想，王伯一定很遗憾，没能早点阻止儿子的罪行。他和王姨搬到这里来住，也是为了帮儿子赎罪吧。」


    「你怎么知道王医生没有活下来？」彭乐疑惑。


    「灵血并非人人都能驾驭，像王医生那样一口气注入所有药剂而改造出的灵血，是不可能熬过那场灵力暴动的。」


    一声长嘆在两人身后响起，躺在沙发上的王伯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伙子，你说得对，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年我和老伴若是能多来向明这里几次，多关心关心他，也不至于让他害了这么多人。」


    老人的目光看向周围雪白的墙壁，眼中却似乎倒映出满室的花枝。


    「我是自愿住到这里来给儿子赎罪。那些女孩化作的灰烬，我都收集起来，用来养育原先房间里的那些花木。直到有一天早上，满墙的花木突然消失，我就知道，找我报仇的人来了。」


    「那个叫做姗姗的女孩其实很讲理，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待我，」王伯眼中有恐惧也有坦然：「我儿子害了她和那十几个女孩给我做药，她就让我日復一日地进入怨灵的幻境中，照顾那些花木。」


    王伯的眼光看向墙角，幻境中，那是几个化作花灵的女孩出现的地方：「那些花，都是死去的女孩儿所化，如果她们愿意，我会一直陪着她们，直到她们厌烦为止。」


    「王伯……您这又是何苦？」


    「没什么，但求心里能稍稍舒坦罢了。」


    陈星瑜默然半晌，掏出那张检修单来：「您家的水管已经修好，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王伯朝他们点了点头，再次陷入了梦境之中。


    走出1603的大门，彭乐嘆了口气：「师叔，你说，当年又是谁在这个场景里，灭了怨灵，又帮助王伯和王姨住在这里呢？」


    「你问我？你自己不知道么？」


    「我？」彭乐眨了眨眼睛，「为什么我应该知道？」


    陈星瑜轻笑：「储藏室中的女孩化作灰烬而成为怨灵，是因为那张符，而作为媒介的，应该是王医生一直在实验的那些药剂。你所扮演的那个女孩也注射了药剂，在真正的过去场景中，王医生邪符燃烧之时，那个叫乐乐的女孩虽然在劫难逃，却依然还有一份清醒，因此她应该会记得当时的一些情形。」


    他点了点彭乐的额头：「好好想想，你上她身的时候，与她的记忆是共通的。」


    彭乐皱起眉头，仔细回忆当时在那个女孩身体中时，他们共有的记忆。


    女孩的记忆非常混乱，视野不断晃动。


    那一天1603里狂风大作，符篆燃烧的时候，女孩的身体也如同燃起了一把大火。


    火焰的热度超过了人忍耐的极限，乐乐张了张口，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烧得焦黑。


    灵台尚有一丝清明，她的意识变得敏感起来。


    怨灵出现的那一刻，似乎引起了什么不知名的警报，众人身后，一个身影破门而入，雪亮的锋刃直刺怨灵而来。


    怨灵本就如烟雾般飘忽不定，那剑锋却直直将其斩成两半。


    下半截怨灵像是被什么拉了一下，突然就消失了踪影。


    上半截怨灵发出不甘的尖啸，蓦然沖天而起，在房间内盘旋一周后，勐地向王姨冲去。


    可她才刚刚进入王姨的身体，破门而入的另一人已经咬破手指，直接在王姨额前画上了一个驱逐咒。


    怨灵被勐地弹了出来，被剑锋削成碎片，大部分随风飘散，只剩下一小片附着在书桌前的一盆茉莉花上，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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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此刻，王医生已经满面通红。


    临时改造的灵血根本经不起房间内灵力的冲撞，眼看着就要爆体而亡，王医生不顾一切地冲到王伯身边，硬生生将那块已经变得深紫的血璞塞入王伯口中。


    王伯的脸色有了立竿见影的好转，黑色的血管网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白髮都黑了不少。


    王医生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


    下一秒，他全身一震，所有的孔窍都鲜血直流，很快便软倒在地，没了生息。


    混乱终于停歇，房间里一片狼藉。


    老两口欲哭无泪，而此时，那几位救人者已无声无息走出门去。


    女孩的记忆中烙下了那人的背影，彭乐喃喃出声：「是……师祖。」


    陈星瑜轻轻点了点头，那个叫做阿星的女孩，大概是王医生手下唯一的生还者，他曾在她的记忆中惊鸿一瞥，看到了1603门外的另外一个背影。


    好像是外公！


    原来，十年前，外公也曾来过这里吗？


    他和这个副本，又有怎样的关系呢？


    两人各怀心事，慢慢走到靠外的公共走廊。


    绚丽的霞光从大厦顶端照射下来，一时间，两人竟感觉恍如隔世。


    晚霞早已铺满天空，西斜的太阳照在高层的窗子上，反射下一束束金黄的光。


    天空染上了深蓝，几朵云的边缘却依旧是灿烂的金红色，夺目至极。


    「哎呀，是不是到了晚饭的时间了？」彭乐突然叫了起来，「我还要赶紧回餐厅去帮忙呢！」


    他跑出两步又退了回来：「师叔，你今天的工作算是完成了吗？」


    「还没呢。」陈星瑜抖了抖手中的维修单，「我要回去一趟物业办公室，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然后别忘了，彦叔一直在强调的，今晚收房租。」


    「不就是收个钱么？咱们找到工作就没问题了啊！」彭乐有些不以为然。


    「但愿吧，但我总觉得有些不放心。」陈星瑜嘆道，「找工作这件事，系统似乎并没有给我们设定多高的门槛，只要是找，几乎都能找到工作，副本甚至把物业处原本的员工都扣在了外界，就是给我们这些外来的主播腾位置。」


    「既然如此，找工作这个环节又有什么设置的必要呢？」陈星瑜摇了摇头，「这个副本处处诡异，谁知道还会有什么么蛾子，记得找王姨预支工资，晚上也要小心些才好。」


    彭乐听话地点头，两人一起上了电梯，回到一楼的位置。


    物业办公室里已经开了灯，阿诚依旧坐在办公桌前，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见陈星瑜进来，他笑眯眯地抬起头：「回来了啊，辛苦啦，王伯那边怎么样？」


    「挺好，只是水龙头松了，很好修。」陈星瑜一边说话，一边仔细观察阿诚的脸色，可惜的是，阿诚的笑容和语气都无懈可击，似乎这真的就只是一场普通的物业事故而已。


    「哦，对了，」阿诚脸上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家夏编定了同城快送，刚刚才送到，你正好带过去。」


    说着，他塞过来一个小小的包裹，黑色的包装严严实实，看起来十分神秘。


    阿诚摸了摸下巴，轻轻嘀咕着：「该不是什么小玩具吧……还真是有情趣。」


    说完又抬起脸，对着陈星瑜挤了挤眼睛：「虽然是小别胜新婚，但别忘了，明早我们还有拍摄哦！」


    陈星瑜一头雾水地接过那个四四方方的黑盒子，被阿诚推出了物业的大门。


    「行了，快去吧，别让你老公久等了。」


    陈星瑜忍不住开始头疼。


    之前为了角色扮演，他匆忙间给自己树了个千里追夫的深情人设，没想到，他都快忘记了，阿诚这个副本的npc却记得挺牢。


    不过还好，今晚是收租夜，还是要待在自家的。


    想想他房间里的一片狼藉，陈星瑜更是头疼不已。


    好在预支的工资除了支付房租还有很多剩余，陈星瑜出门后拐了个弯，走进大楼一层的便利店。


    这个时间，大厦的居民虽已下班却还未到家，便利店里没什么人，十分安静。


    不太熟练地在狭窄的走道里绕了两圈，陈星瑜终于找到了贩卖被褥的区域。


    住公屋的都是低收入人群，店主显然十分明白大家的消费水平，被褥区大都是价格低廉的棉被、毛毯，价格美丽，质量也十分感人。


    陈星瑜在其中挑挑拣拣，徘徊良久。


    也不知是真的选不出来，还是对上楼回家这件事有所抗拒。


    走到被褥区的角落时，一阵低低的对话声突然传入耳中。


    「老大，怎么办？趁着这会儿没人，去抢便利店的收银机？」


    「能行吗？那个收银员人高马大的，咱们抢不抢得动啊？」


    「智取，智取知道吗？一会儿我去饮料区，把饮料打翻，等那个高个子过来处理的时候，你们就翻进柜檯，能拿多少拿多少。」


    「那你怎么办啊老大？要是被他们抓住送警局，会不会因为脱离副本被弄死啊！」


    「我他妈怎么知道？」


    陈星瑜皱了皱眉，听声音，倒像是之前在楼道里碰到的抢劫三人组。


    三人还在争论，那位「老大」嘆了口气：「抢不动也得抢啊！系统安排我们的身份是抢劫犯，而且还必须通过抢劫拿到今晚的房租，不抢就交不起租，难道你们想和昨天晚上的那个主播一样，被系统逼得从楼上跳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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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都沉默了。


    陈星瑜暗暗嘆了口气，伸手在铁质的货架上轻轻敲了两下。


    躲在货架后的三人一愣，惊恐地看了过来。


    「大……大佬啊，您怎么也来买东西？」


    「嗯，」陈星瑜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工资袋在三人眼前晃了晃，「今天预支了工资，想买床被子。我房间里的那床太潮了。」


    「哦哦哦，这样啊，」肌肉男连忙道，「我刚才看到一床还挺好的，被褥轻不压人，价格也便宜，就在您身后那个货架上面。」


    他看了眼陈星瑜苍白的脸色，很自觉地从藏身之地出来，帮陈星瑜把他看好的那床被子拿了下来，还补充安利道：「我在老家就是做蚕丝被的，专业眼光，不会有错，买这床被子还送一条床单，划算！」


    陈星瑜：……


    大背头和小个子：……


    暗暗在心里嘆了口气，陈星瑜无奈地继续道：「我的工资有6000，预支出来了4000，房租1500，被子200，还剩下2300，也不知道够做什么。」


    最后的数字让三人眼前一亮。


    这三个主播进入副本后，被安排了三兄弟的身份，申请的公屋比陈星瑜那种单间稍大，房租刚好是2000。


    可眼前这个大佬，曾以一敌三把他们痛殴一顿不说，还在阴兵借道的时候救了三人，就算是想要借，也有点说不出口，更何况，副本规定了他们只能抢钱做房租。


    一时间，三人眼中的光亮变成了欲哭无泪，仿佛眼睁睁看着房租和生命在他们面前转身而去。


    陈星瑜又嘆了口气。


    他把工资袋里的钱拿了出来，当着三人的面数了1700放进口袋里，拎着剩下的钱抱着被子回过头，声音一字一顿十分清晰：「这些钱我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要是不小心掉了，或者，被别人抢——了——，那可就不好了。这个地方这么偏僻，就算是被抢了，那边的高个子收银员也听不到，好担心啊——」


    那拖着的调子都快唱成歌了，三人组的小个子勐一激灵，对大背头和肌肉男说：「快，去抢大佬手里的信封！」


    「那怎么行！」大背头一挥手，「咱们不能恩将仇报啊！」


    「报你个头！」小个子恨不得跳起来给他一个大比兜，「让你抢你就抢，你不上我上！」


    大背头吓了一跳，赶忙拦着他：「行行行，我来我来。」


    他战战兢兢地赶到陈星瑜身前，结结巴巴开口：「别……别走！」


    前台的高个子收银员看了过来。


    陈星瑜朝收银员笑了笑，后退两步，站到被货架挡住的走廊里：「干嘛？」


    「抢，抢劫！」


    「哦，」陈星瑜拿出信封，「你们不要伤害我，我把钱都给你们……」


    他正准备把信封递出去，大背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陈星瑜：？


    大背头抖抖索索从信封里抽出三张，塞进了陈星瑜的另一只手。


    行吧，一分也不多抢，也算职业道德了。


    拿到钱，大背头心头一喜，正准备道谢，小个子抢先拦在他面前，弱弱地把台词说完：「怎么就，就这么点，算了，我们几个等……等钱用，这次就先饶过你！」


    任务做完，三人落荒而逃。


    陈星瑜垂眸笑了笑，这三人也是可爱，空有一身武力却不恃强行兇，不过如果没有那个小个子，另外两人恐怕会在副本中过得很艰难。


    说起武力值，陈星瑜不由得想起了方成钢，他本以为这次组队下副本，方成钢也会跟来，没想到竟然只是他和彭乐两人，倒让他有些失望。


    正在魂游天外，耳侧突然有人轻声问道：「在想哪个男人？」


    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滔天的醋意，把陈星瑜一下子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他偏头看去，夏泽渊一身休闲服，正站在他身旁，皱着眉看着他手中的被褥。


    不知道为什么，在经过了王伯家的一番惊险之后，看到这个男人，他竟然有了大松一口气的感觉。


    仿佛看到了他，就暂时有了依靠，身上的重担就可以卸下一会儿，心情也变得轻松。


    他暗暗笑了笑，接话道：「一个很厉害的肌肉男。」


    下一秒，结实的双臂立刻将他环绕，陈星瑜跌进男人温暖的怀抱里。


    夏泽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没良心的，几个小时不见就想着跟人家跑了。」


    陈星瑜使劲挣了挣，却别男人抱得死紧，只好拿头顶蹭蹭他的下巴：「没有，想什么呢！快放开。」


    一番扰攘，这会儿已经到了居民们回家的时间，便利店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人逛到了这个偏僻的角落，只探了个头，便被夏泽渊一眼瞪了回去。


    他低下头，轻轻咬了咬陈星瑜的耳尖：「这个时候知道害羞了，我就是要在这儿办了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男人的鼻息碰在陈星瑜的耳尖，带来一阵酥痒。


    仿佛真要说到做到似的，温热的气流顺着耳廓慢慢下移，在珠润的耳垂边轻轻含了含。


    陈星瑜唿吸一紧，双手按上夏泽渊的胸膛。


    「要验货吗？」夏泽渊轻笑起来，「我可不会比你那所谓的肌肉男差哦！」


    陈星瑜低着头，热度慢慢从身体中蔓延开来。


    先是耳尖、面颊，不多会儿，连脖子和锁骨都泛上了一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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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害羞了？」夏泽渊修长的手指抵上陈星瑜的下颌，把他的脸微微抬起。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此刻泛着浅粉，如霞光回照，给他整个人罩上了一层艷色。


    原本分明的杏眼微微眯起，似有海潮在晚霞下翻涌，青涩中带着迷茫，仿佛迷途的羔羊，似能任人宰割。


    夏泽渊勐然一愣，眼色蓦然晦暗，唿吸不稳。


    手臂收紧，夏泽渊缓缓俯身，吻向青年润泽饱满的唇。


    鼻息相交，两人之间只差毫釐。


    「咚！」不知是谁选购了金属物件，却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陈星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身体柔韧地后仰，双手勐推。


    不过片刻，陈星瑜已经利落地从他手臂下钻出，从货架走廊里走了出去，融入排队结帐的人群。


    「诶，宝贝你跑什么！」夏泽渊一路追在他身后到了收银台，抬手想帮忙结帐却被陈星瑜拦了下来。


    快速地结完帐跑上电梯，陈星瑜一直低着头，再没跟夏泽渊说一句话。


    回到2414门前，他扭头不理站在对面的男人，关上了自家的大门。


    房间里依旧一片狼藉。


    陈星瑜开了灯，把桌椅翻倒的客厅打扫干净。


    卧室里，受潮发黑的被褥被他卷做一团，丢进了阳台的角落，陈星瑜把床单被褥铺上，却突然一愣。


    刚才光顾着逃跑，竟然忘了这屋里还缺个枕头，那肌肉男给自己留了三百块，还真派得上用场。


    折腾半天出了一身汗，肚子也饿了，陈星瑜干脆沖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打算下楼去吃饭，顺便带个枕头回。


    刚走出洗手间，前门处便传出了响亮的敲门声。


    一阵阴森森的气息，从门缝中席捲而来。


    该来的还是会来，陈星瑜嘆了口气，将背包里几个趁手的道具放在随时可以取用的位置，拉开了大门。


    门口的走廊早已变了模样。


    阴森的冥河水在走廊中流淌，黑色的水流中，似乎有苍白的面孔在河水中沉浮。


    走廊的墙壁已经被紫黑色的「血管」覆盖，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向着每一户人家的大门伸展。


    陈星瑜自家的大门上方，一个巨大的「肿瘤」正在慢慢生长，如同一滴水从附着的表面滴落，从「血管」的中段慢慢垂下。


    「肿瘤」越长越大，外皮渐渐变得透明，一个类人的身影慢慢从那层透明的膜下显现。


    难道这个，就是所谓的房东？


    陈星瑜皱了皱眉，手中银光一闪，赵师傅的针从指缝中露出锋芒。


    手臂顺着那颗巨大的「肿瘤」快速挥下，薄膜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内里的人影和着一摊黏液，「哗啦」一声摔了出来。


    陈星瑜：……


    那道人影似乎也摔蒙了，跪坐在门口半天没回过神来。


    接着，那人缓缓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美艷的面孔，眉如弯月眼如灿星，小巧的鼻尖和嘴唇闪着润泽的光芒。


    随着她的缓缓起身，全身上下的黏液褪去，露出内里赤.裸而丰润的肌肤。


    女人的身材极好，曲线优美，一双长腿更是逆天一般，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到陈星瑜身前。


    轻盈地贴上陈星瑜的胳膊，美女娇笑着拿出一把小小的钥匙，面色暧昧地塞进陈星瑜的裤兜之中。


    钥匙上还沾着点女人身上的黏液，带着浅浅的锈痕，陈星瑜有点尴尬地退了半步。


    「帅哥……」女人姣好的嘴唇轻轻张合，吐气如兰，「深夜寂寞，你一个人……」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对面2413的门突然开了。


    阿灵拎着她的洋娃娃，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向着陈星瑜伸了伸手：「哥哥，抱抱。」


    「呃……不好意思请等一下。」陈星瑜绕过面前妖艷的女人，向着阿灵伸出手去。


    另一只手却出现在阿灵的肩头，把她往房间内扯了扯。


    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小女孩身后，却看也不看眼前的女人，一双眼只钉在陈星瑜脸上，语音中带着些委屈：「亲爱的，你不要我们了吗？」


    陈星瑜：……这一股浓浓的渣男抛夫弃女，还被老公女儿现场抓到出轨的既视感，你俩今天什么剧本？


    男人的手在阿灵的肩头捏了捏，小女孩微微吃痛，瞪了那只手一眼，不情不愿地开口：「爸爸说他错了，今天在便利店，他不该欺负你，请你原谅他。」


    女孩的语调平直如机器人，背书一般说出极为狗血的话语，偏生夏泽渊还在一旁补充道：


    「亲爱的，我真的知错了，你原谅我。今晚我做了你最爱吃的，你就赏脸回家来吃一口好不好？」


    说到好吃的，阿灵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连语调都变得有了点起伏：「爸爸说，你不回来就不准我吃饭，看你是不是忍心把女儿饿死。今晚的鸡腿确实很香，我肚子好饿，你跟他说让我先吃一个垫一垫可以么？」


    陈星瑜：……


    美艷的女人：……


    「帅哥，你……」女人闭眼整理了一下情绪，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亲爱的……」


    「鸡腿……」


    对面的一大一小同时发声，再一次把她的话打断。


    美艷女一眼瞪了过去：你们礼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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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尚未露出歉意的微笑，女人已经受不了了，她一招手，地上的黏液復又升起，如同衣衫般盖住身体。


    白净的手掌向前一摊，尖锐的指甲恨不得戳到陈星瑜脸上：「公屋月租一千五，只收现金概不赊欠，给钱！」


    待陈星瑜从怀中掏出那一把钞票，她直接伸手抢了过来，数也不数，转身便骂骂咧咧地爬进了先前被划开的「肿瘤」。


    冥河水瞬间褪去，墙壁上的青黑「血管」也带着「肿瘤」急匆匆地回缩，仿佛多待一秒都觉得受不了似的，走廊里顷刻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陈星瑜默默地看着门口的那一大一小，无言以对。


    「嗯，吃饭了。」夏泽渊尴尬地打破了沉默。


    阿灵脸上一喜，小小的身影一动，已经冲进了房间。


    陈星瑜转身向自己房门走去。


    身后脚步声起。


    「亲爱的，我真的知道错了。」夏泽渊紧紧跟了过来，小孩子似的拉住陈星瑜的衣角，「你辛苦一天了，过去吃点东西吧，我不会再欺负你了。」


    这次他倒是真的没有靠近，陈星瑜转头看过去的时候，还悄摸摸地后退了一步，只是手指还揪着陈星瑜的衣边，一副恋恋不捨的样子。


    「你不是很担心你那个小天师朋友的安全吗？他现在在工作不会碰到收租，咱们早点吃饭，然后一起去帮他好不好？」


    不得不说，不管这个夏泽渊是真是假，他才是此刻最了解陈星瑜的人。


    这句话一出来，陈星瑜往回走的步伐立刻停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好了，过去吧，再晚点饭菜都凉了。」夏泽渊见好就收，没再拿阿灵去拿捏对方，倒也让陈星瑜颇感意外。


    两人在2414的门口打了个转又往回走，回到了2413的客厅。


    阿灵早已洗好了手，乖乖坐在餐桌边，连她的小娃娃也占了个座位，一脸期待地等着开饭。


    陈星瑜洗了手在她身边坐下，直接把盘子里的鸡腿夹了一只给阿灵。


    再转回头，自己碗里也有了一只，旁边还放着一碗浓浓的排骨汤。


    这一天过得极其辛苦，陈星瑜早就饿了，只是之前心里揣着事情，一直占据着他的注意。


    这会儿终于有了一点放松的时间，肠胃立刻抗议起来。


    一口热汤下肚，他感觉熨帖了不少，抬头问阿灵：「阿灵今天一天都在哥哥家玩吗？」


    阿灵迟疑了一下，咬着鸡腿摇了摇头。


    夏泽渊在一旁补充道：「下午你走了她就出去了，刚才饭好了正好回来，还挺准时。」


    阿灵点了点头，指指桌上的鸡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陈星瑜不禁失笑。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你出来一天了，这么晚不回去，家里人会不会担心？」


    面对这个问题，阿灵听而不闻，抱着鸡腿认真干饭。


    鸡腿是腌制之后用空气炸锅烤制的，外皮焦香内里多汁，阿灵吃得迅速，一会儿就只剩了一条干干净净的骨头。


    等陈星瑜又夹了一只到她碗里，阿灵才抬起吃的油腻腻的脸，摇了摇头。


    「那也不能待得太晚，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阿灵眼中露出失落的神情，却没说什么，再次低头干饭，试图用更多的美味来安慰自己。


    看着她吃饭吃得香甜，陈星瑜也忍不住胃口大开，在夏泽渊关切的目光下，每样菜都吃了几口，却无视了男人求夸奖的目光。


    饭后，阿灵自己跑到洗手间，换下了陈星瑜给他做的小裙子，又穿上了自己的那件旧衣裳，然后熟门熟路地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看起了动画片。


    陈星瑜没说什么，只帮她把裙子叠好放在沙发边。


    接着他便被夏泽渊安排到了沙发中间，面前放着一杯消食助眠的红茶。


    厨房里，水声淅淅，夏泽渊高大的身影在门后轻轻晃动。


    房间里一片岁月静好，竟给人一种「如此生活下去就好了」的感觉。


    「在想什么？」夏泽渊收拾完厨房，在陈星瑜身边坐下。


    陈星瑜抬头去看他。


    不那么咄咄逼人的时候，这人的眉眼平静正直，带着烈烈的阳刚之气。


    看着这张脸，陈星瑜才真正看到当年的那个少年。


    他的目光慢慢在那张脸上游移，在眼角的一颗小痣上轻轻一顿。


    那颗痣其实很难找。


    夏泽渊的相貌似乎有一点混血，双目较深，那枚痣藏在眉骨的阴影中，鲜红的一小点，只有针尖般大小。


    他将那颗痣记得那么清晰，是因为那年在阳台上看雪，一片雪花曾绕过他伸出的手，晃晃悠悠地飘向他的头顶。


    他一时兴奋，想用鼻尖去接，却因为唿吸的干扰，让那片雪花再度飞舞起来。


    那时的他玩得开心，满心满眼都是第一次见到雪的兴奋。


    瞪圆的眸子一直跟着那片雪花，看着它在空中飘飞、打转，最后落在夏泽渊的眼角。


    阳台柔和的灯光投射过来，夏泽渊靠坐在他身后的懒人沙发上，微微仰着头。


    眨眼轻笑的时候，那枚小痣就这样被灯光暴露。


    而就在此时，雪花悠悠飘飞而来，正好落在那枚小痣之旁，红与白的对比强烈。


    陈星瑜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看到那雪花一停，他哈哈一笑，依然用鼻尖去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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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尖触到的是冰冷的肌肤和已经化作水滴的雪花，他沖得过勐，鼻尖酸痛的同时，嘴唇已吧唧一声贴上了夏哥哥的脸颊。


    「哈哈哈哈！」小星瑜笑呵呵地又亲了夏哥哥一下，转身再去抓雪花。


    那时的夏哥哥，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时不时地检查一下他的手会不会太冷，心跳会不会太快。


    若是现在……


    陈星瑜的目光从夏泽渊眼角额小痣缓缓下落，拂过男人硬朗的脸颊和微翘的嘴角，在薄唇上打了个转。


    便利店拥挤的货架旁，男人身上的沉香味道笼罩而来，唿吸交错的感觉蓦然从记忆中翻涌出来，陈星瑜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夏泽渊似有所感，转头向他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纠缠，夏泽渊突然一动，手臂伸向陈星瑜，轻轻覆盖在他的后颈上。


    男人低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你刚才看我的眼神，是想要我吻你吗？」


    第61章 鑫盛公寓


    男人的话音低沉，眼神却朝沙发前的地毯上飘了飘。


    阿灵小小的身体一僵，利索地从地毯上爬了起来，目不斜视地朝洗手间走去。


    沙发上，陈星瑜咬着下唇的牙齿缓缓松开，饱满的唇微微张着，殷红而水润。


    夏泽渊忍不住收紧了手臂。


    男人炽热的掌心托在颈后，将一股股热量传递过来。


    两人的身体挨得极近，往日里清淡好闻的沉香味，此刻却浓郁霸道，强行渗入陈星瑜的每一寸肌肤。


    青年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那张俊脸缓缓靠近，想要躲避，却被颈后的那只手牢牢把握，动弹不得。


    夏泽渊看着他懵懂的双眼，轻笑一声：「乖，闭上眼睛。」


    眼睑被男人轻轻遮蔽，又被那人的手心烘得发烫，有一方柔软轻轻贴上了他的唇。


    像是担心他被吓到，男人并未有多大的动作，只是让两人的唇轻轻相贴，一下一下，宠溺而温柔地轻轻吮着他的唇瓣。


    陈星瑜的头脑里一片混乱。


    在此之前，和夏泽渊之间所有的暧昧不过是迫不得已的角色扮演，在男人的吻贴上来的那一剎那，他本能地想要躲开。


    可温柔的沉香气息扑面而来，男人的动作小心轻柔，唇与唇的触碰间，似乎有一丝细细的气息，趁着心跳乱了节奏，悄悄钻入心里。


    那感觉像是有一个小钩子，轻轻提起了他的心，让他微微仰起头，在吻与吻的间隙里，等待下一次触碰。


    渴望悄悄生长，一点一滴，渐渐淹没抗拒。


    亲吻安静地持续，直到一声惨叫突然打破了宁静。


    陈星瑜蓦然抬眼，从茫然的思维空白中惊醒过来。


    顾不得反省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一把推开夏泽渊，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奔向2413的大门。


    夏泽渊眼中有明显的遗憾，此刻却也站起身，沉声道：「应该就在楼下，不远。」


    陈星瑜点了点头，拉开大门奔了出去。


    阿灵从洗手间沖了出来，迅速抓起她的娃娃，跟着两人从楼梯间下到二十三层的走廊。


    冥河水刚刚褪去，走廊中还遗留着冰冷阴森的味道，某个房间门口，鲜红的血液喷溅得一墙都是，散发出强烈的腥味。


    一个巨大的「肿瘤」被遗落在走廊中间，内里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在「肿瘤」半透明的外膜中沉浮。


    三人仔细检查了走廊的前后，并未发现怪物存在的迹象。


    可惨叫的主播又去哪儿了？难道被吃掉了？


    走廊很快就赶来了不少主播，大家交流了一阵，有人大胆上前，一刀噼开肿瘤。


    内里的人影随着黏液从内膜中流了出来，赫然是今早在小餐厅碰了钉子的瘦猴主播。


    瘦猴主播躺在黏液之中，却和出现在陈星瑜门口的美女一般，身上的衣裳都消失无踪。


    不仅如此，他满身鲜红，竟是在刚才的时间里，生生被剥掉了一层皮。


    陈星瑜依稀记得，早上他被夏泽渊带走时，这人正逼着阿诚，说要当电工。


    他身旁的一个主播唏嘘道：「这人也是倒霉了点，阿诚说让他试用，给派了个修电灯的活。也不知道他到底遭遇了什么，回来之后就一直神不守舍。大概是被业主投诉，说活没干好，阿诚只给了他半天的日薪。」


    那人看了眼黏液中血肉模煳的瘦猴主播：「其实如果想想办法，还有半天的事件，足够他再找一份工作赚钱，可他却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一直陷在自己的白日梦里，醒不过来。」


    最后的结局当然就是如此，惨死走廊之中。


    这一层楼有不少住户，npc们听到惨叫，也纷纷从家中走出，胆怯地在远处围观走廊的这一幕。


    没过几分钟的时间，地上那具尸体突然闪了一闪。


    像是慢慢褪色的颜料，主播的身体缓缓变得透明，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居民们则如梦初醒，相互之间打了个招唿，拉上两句家常，又回到了各自的家中。


    陈星瑜抬眼看向夏泽渊。


    男人的眼神中有着困惑，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缓缓散开的人群，皱起了眉头。


    「星瑜，这里发生了什么？」夏泽渊看着他问道，「我们为什么要下楼到这里来？」


    陈星瑜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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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记得了吗？」他轻声问道。


    男人缓缓摇头：「我只记得，我们在家吃饭，然后……」


    他的声音卡住片刻，突然变得流畅起来：「然后阿灵不知道为什么跑了出去，我本来不打算管，可你就是不放心，于是我们便追了过来。」


    「这里这么多人，难道是什么快闪表演么？」他说着回头看向陈星瑜，眼中有点忐忑，「好不好看？」


    原来如此。


    大楼内的居民如同一个个事先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会根据外界发生的事情，根据自己的人设做出反应。


    但一旦涉及到神秘事件，比如主播莫名其妙的死亡，机器里的另一个程序便会启动，抹除他们刚才的记忆，替换上另外一段剧情。


    回应男人的目光，陈星瑜笑得温柔，轻轻回应道：「好看。」


    这样也好，等他完成了副本任务，从这栋大楼消失的时候，这个系统设计给他的情人，这个曾经爱过他等过他，现在失而復得，但註定得而復失的人，到了最后，将没有这一段的记忆。


    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上一个副本里的夏泽渊，一开始便被封于玉棺之中，到最后被他亲手永久封印。


    而在这个副本里，至少他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陈星瑜向他走近一步，转头看向阿灵。


    小女孩清秀的面孔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手里抓着她的布娃娃，转身走向陈星瑜：「哥哥，抱抱。」


    陈星瑜俯身抱起小女孩，对着夏泽渊洒然一笑：「走吧，上楼去看看彭乐怎么样了。」


    夏泽渊的眼中有惊喜，此刻的陈星瑜笑得单纯快乐，似乎他们真的是幸福的一家，晚饭后在大楼里走走，顺便去看看朋友。


    三人沿着楼梯来到二十六楼。


    冥河水显然刚刚流过。


    彭乐愣愣地站在房门前，手里还捏着一沓钞票。


    见到三人向他走来，彭乐的目光恍惚了一下，这才咧嘴笑笑：「你们来了？」


    「你看到了什么？」陈星瑜问，接着又皱眉补充，「先看一眼精神值。」


    刚才那位瘦猴主播的状态让他有些在意，那种不正常的恍惚，应当也是精神值过低的问题。


    彭乐听话地看了眼光幕，却突然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陈星瑜侧头去看他的光幕，彭乐人物状态那一栏里，几乎所有的属性全部都是满格，代表生命值的血条甚至比以前长了不少。


    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是遇到了来收房租的怪物，反倒像是圣诞老人送来了礼物。


    在这个副本里，这小子的运气还真是好得非比寻常。


    陈星瑜放了心，问道：「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彭乐继续露出茫然的神情。


    「我看到了一个老人站在门前，手里拿着一个袋子，似乎是来收垃圾的。」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门口：「他的衣服有点怪，看着就像是时候的半臂小袖短衣，腰里系了根绳子，连鞋子也是传统的麻鞋，像是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我房间里有好些之前房主攒下来的饮料瓶子什么的，我就全给了他，还有刚才从小餐厅打包回来的一份晚餐。然后……」


    他有些迟疑：「他对我的要求，是陪他吃一顿饭。」


    老人看向他的眼光十分慈爱，虽然彭乐不太清楚到底是因为他给了老人那些瓶子和晚餐，还是老人就单纯只是孤独而已。


    他从小在归云山长大，山下的村子里有很多留守老人，每当他下山去看望他们时，老人们总会流露出一样的眼神。


    于是，陪老人们吃顿饭、聊聊天，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日常。


    老人吃饭的时候其实很安静，吃相也文雅，彭乐习惯了对留守老人们的慰问，自然是积极地寻找话题。


    说到高兴的地方，老人眼中的开心，让彭乐觉得，这情形，仿佛是他一个人到大城市去打拼，而一个曾和他很亲近的长辈来到家里，借着一顿饭的功夫看看他。


    老人很快吃完了饭，缓缓走入走廊的冥河之中。


    水花翻腾，他回头朝彭乐挥了挥手，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彭乐说完，扬了扬自己手里的那一把钞票：「可他还没收我的房租呢，水就退了，人也不见了。」


    9980x2c13直播间：


    【这小天师也真是可爱，怎么说，算是善心感动上苍么？】


    【哈哈哈，上苍什么？我感觉就是运气好罢了。】


    【其实收租这一关并不难啊，只是每个主播都会遇到不同的人，不同的请求】


    【是的，其实鑫盛大厦副本里，折在这一关的主播并不多，大都是在此之前没能完成副本的要求，最后不得不被收房租的怪物杀死，其实很多怪在杀人的时候都还觉得挺可惜的】


    【哈哈哈，你怎么知道他们觉得可惜啊！不过我觉得小鱼宝贝遇到的那个美女才最可惜！】


    【哎哟哟，你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来了，那美女今晚要睡不着了，诱惑主播结果被人家老公女儿抓个现行，真是怪生耻辱】


    直播间里一片欢乐，陈星瑜这边也放了心。


    他回头看了眼正低头摆弄娃娃的阿灵，轻声道：「不早了，阿灵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彭乐原想自告奋勇和他一起去，抬眼看到三人站在一起的场景，后面的话语竟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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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霞早已隐匿了痕迹，大楼外一片漆黑。


    走廊里能看到四周住户家中的灯光，星星点点遍布整个视野。


    夏泽渊闲闲倚靠在外走廊的栏杆上，脸上带着宠溺的笑，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身前的陈星瑜。


    而陈星瑜则柔柔笑着，伸开手看向夏泽渊身前矮小的女孩。


    阿灵抬头看他，十分顺从地走过来，任他把自己抱起，双手楼上陈星瑜的颈脖。


    三人的动作都那么自然，仿佛这就是一家人，饭后散步到了朋友家，打个招唿便要回去。


    和谐的气场如此强烈，让彭乐觉得，自己就是外人，根本插不进三人中去。


    陈星瑜抱起阿灵，回头去听彭乐的半截话，彭乐却一缩脖子：「你们去吧，刚才光顾着和老人说话，我还没吃晚饭呢，我进去再煮碗面吃。」


    阿灵家住在三十层，房间距离电梯不远，三人来到门前的时候，房间里传出一阵哭声。


    敲门良久大门才被拉开，露出内里一个女人的身影。


    女人看起来年纪不算大，面目清秀，身材却瘦弱可怜。


    仿佛已经忙到了没时间打理自己，女人穿着一件宽大而陈旧的家居服，头髮蓬乱，脸上和手臂上还有几条浅红色的抓痕。


    见到门口的陈星瑜和夏泽渊，她愣了一愣，这才把目光挪向他俩身后的小女孩，接着露出个歉意的笑容来。


    「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家阿灵麻烦你们了，对不起！」


    「没事，」陈星瑜温柔笑着，「阿灵很听话，我们也很喜欢她的陪伴，只是现在天晚了，她继续和我们待在一起不太方便，就送她回来。」


    「真是……真是麻烦了，」女人歉然道，「我白天在医院上班，家里小儿子又病了，一时间也顾不上去找她，辛苦你们了。」


    随着她的一番话语，屋子里小孩的哭声更加响亮了。


    「对不起，我去看看孩子。」女人慌忙往室内跑，只冲着阿灵叫了一声，「快回来吧，别再麻烦别人了。」


    阿灵不情不愿地从陈星瑜背后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向客厅走了几步，又回头：「哥哥再见。」


    陈星瑜蹲了下来，拿眼角指了指夏泽渊：「别伤心啊，明天再到那个大哥哥家玩，好不好？」


    阿灵目光一亮：「鸡腿！」


    「嗯，鸡腿！」陈星瑜点头，「明天再让大哥哥给你做。」


    小女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


    关上阿灵家的大门，陈星瑜还没转身，夏泽渊站在近旁，轻轻把他揽在怀里。


    「你问过我吗？就跟人家承诺吃鸡腿。」话语里酸意和委屈喷薄而出。


    陈星瑜轻笑：「原来明天不吃鸡腿啊。」


    身后的男人动作一顿，手臂顿时收紧了许多：「那就是说好了，明天还来我这儿吃饭？」


    陈星瑜嘆了口气：「只能这样啊，我的工资都花完了。」


    「小没良心的，说你愿意就那么难吗？」


    夏泽渊没好气地在他耳廓上咬了一口，在陈星瑜反应过来前又赶紧放开，牵着他的手往电梯走：「走了，回家。」


    电梯门开，管理员彦叔出现在两人眼前。


    他又换回了那身西装，面色疲惫不堪，满脸的皱纹都似乎深刻了不少。


    老人的身体本就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这会儿感觉他更加虚弱了，站在电梯里的时候，双腿似乎都无力，只能靠在轿厢壁上勉力支撑。


    他手里拎着一串纸包，浓浓的草药味从纸包中散发出来。


    「彦叔！」陈星瑜礼貌地打了声招唿，「买药回来啊!」


    \"咳，咳咳咳。\"彦叔勐然咳了起来。


    那咳声实在是太过勐烈，老人边咳边弯下腰去，瘦小的身躯几乎完全蜷曲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老人的咳嗽才缓解过来，指着那药包道：「不是我，这是给阿唯的。」


    「阿唯……」陈星瑜有些茫然。


    「是阿灵的弟弟，刚才在房间里哭的小孩。」


    夏泽渊话没说完，彦叔又爆发出一阵勐烈的咳嗽，阿灵家的大门突然开了。


    阿灵妈妈慌忙跑了过来，伸手扶住管理员：「彦叔，您的咳嗽怎么又加重了？」


    她担忧地替老人拍了拍背：「不舒服就别出门了，您给回春堂打个电话，我替您去拿药就好。」


    彦叔又咳嗽了几声：「没事，我这身子骨还撑得住，反正也是要去药铺复诊，也是顺便。」


    说完他把药包递到女人手上：「快回去吧，照顾好孩子要紧。」


    女人点点头，拿过药包，又不放心地看了彦叔一眼，语气柔弱：「您保重啊！」


    彦叔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去吧，有这两个孩子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耽搁了这段时间，电梯早已跑到了别的楼层，陈星瑜按下下行键，轻声问管理员：「彦叔，您住那一层啊，我们送您回去。」


    彦叔摇摇头：「不用啦，老头子看起来颓，回个家还是有力气的，你们回自己的吧。」


    说完他又看了眼陈星瑜：「家里整理好了？」


    「哦……」


    老人的一句话，又把陈星瑜拉回了现实。


    刚才回家不久就遇到收租，吃过饭又在大楼上下奔波，他这才想起来，明明那女鬼来收租的时候，自己是打算下楼去买枕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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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到了这会儿，早就过了便利店的营业时间，自己剩下的那点钱也被生气的女鬼一把薅了过去，竟然一分钱都没留下。


    十分钟后，陈星瑜看着自己没有枕头的床铺嘆了口气。


    没枕头就没枕头吧，也不是不能睡。


    他从行李箱里找出两件衣服团了团，放在床单下，躺了上去。


    劳累了一天，惊吓了一天，陈星瑜躺在床上舒了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了。


    半个小时后，他嘆了口气，他居然……睡！不！着！


    小小的床铺虽然换了床单和被子，却依然散发着一股霉味，衣服做成的枕头垫在颈下太低，衣服上的走线也硌得后脑勺生疼。


    思绪中，还有几个疑点没有想清楚，陈星瑜干脆起了身，开门来到外走廊上。


    夜里的大楼安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陈星瑜突然想起在这里的第一晚，在夏泽渊房中听到的空灵铃声。


    「叮铃~叮铃~」想到这儿，便真的有轻微的铃声传来。


    和铃声一起到来的，还有暖暖的沉香味道。


    「大半夜的怎么站在这儿？又在……」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温暖的体温靠过来，陈星瑜被拥进男人的双臂之间。


    「没有想野男人，也没有想跑。」陈星瑜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


    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男人胸膛的震动从后背传来，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没有想清楚，所以睡不着。」


    陈星瑜闹了个大红脸，面子上挂不住地跺了跺脚，就要回房去，夏泽渊忙收紧了手臂：「好了好了，好不容易好好相处一会儿，怎么又生气？」


    见陈星瑜不理他，他又问道：「虽然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但也许可以跟我说说，理理思路也是好的。」


    陈星瑜回过头，看着夏泽渊的脸。


    刚进副本时这人的讥诮和揶揄已经消失不见，男人的脸上满是真诚。只可惜，和副本设计、剧情相关的事情，他根本没法和这个npc交流，即便说出口来，怕也会被系统直接替换成别的什么，徒增烦恼。


    他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你还是不够信任我……」夏泽渊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晦暗，他掰过陈星瑜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表情，半晌，终于放弃道：「算了，也许未来有一天，你能毫无保留地相信我。」


    他垂眸轻声道：「那现在，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温暖的沉香气息让陈星瑜感到放松，男人低沉的话音带着磁性，将心底里的依赖唤起。


    虽然不是那个人，但或许……也能和以前一样相处。


    陈星瑜眯着眼睛朝他怀里窝了窝：「那现在，就先做我的沙发，陪我失眠一会儿吧。」


    静谧的夜里，只有风声在不远处飘荡。


    大楼里看不到星星，却有一家家的灯光透过小窗，一盏一盏地熄灭。


    空灵的铃声从远方传来，仿佛黒甜梦乡的召唤。


    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陈星瑜渐渐失去了意识。


    夏泽渊看着眼前的青年唿吸渐轻，蝶翼般的长睫忽闪几下，闭上了眼睛。


    身体也变得放松，几乎全靠他的支撑才堪堪站稳。


    他无奈地轻笑一声，将青年打横抱起。


    「哥哥……」陈星瑜在梦中轻哼出声。


    夏泽渊的脚步一顿，看着青年睡梦中放松而依赖的容颜，眼中满是不甘与无奈。


    半晌，他摇了摇头，将他抱进了家门。


    第二天早上陈星瑜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身边是熟悉的沉香味道，他舒服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香味深处。


    尚未清醒的大脑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昏沉的意识却懒得分别那究竟是什么，陈星瑜任由自己沉溺在熟悉的安心中。


    又半个小时过去，他勐然睁开了眼睛。


    有些心虚地朝上看，却被人蒙住了眼睛。


    睏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还早，再睡会儿？」


    男人的手干燥而温暖，烘得眼皮再次变得沉重。


    另一只温暖的手掌渐渐挪到他的后腰，将人又往怀里揽了揽。


    「我……我睡不着了。」陈星瑜努力从男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忙不迭地拉开门，逃进走廊。


    一抬头，却看见彦叔一身制服，正站在走廊中。


    陈星瑜：……


    为什么每次从对门熘出来都能遇到您？


    这是什么好运气？


    顶着早恋被教导主任抓包似的尴尬，陈星瑜慌忙逃进自己的房间。


    早饭依旧去支持王姨的早餐店，陈星瑜和彭乐打了个照面。


    「阿星！」阿诚急匆匆地跑进来，忙着搬了好几笼包子去物业办公室。


    鱼焈征梨——


    「你吃过了早点过来啊！」他口里还含着包子皮，口齿不清地嘱咐道，「剧组马上就来了，你快过来准备一下。」


    陈星瑜嘆了口气，大感生存不易。


    不过是拍摄公寓的宣传gg，阿诚请来的摄制组阵仗并不大，却据说是个挺有名的独立导演，这两年在短视频领域颇有名气。


    一同来的，还有位导演找来的女主角，这会儿正坐在物业办公室唯一的沙发上，皱着眉吃包子。


    阿诚忙前忙后，陈星瑜刚从早餐店出来，立刻被他拉到了办公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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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方导，这是我朋友阿星。」阿诚极为热络地把陈星瑜介绍给导演。


    方导眯了眯眼睛，还没说话，那位女主角已经叫了起来：「陈星瑜？」


    陈星瑜扭头看她，微笑道：「是我。」


    【叮！】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熟悉的电击感蓦地传来，系统仿佛报復似的，在毫无警告的情况下，电流勐然穿脑而来。


    陈星瑜只觉得一阵心悸，视野被强烈的电击撕裂，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在失去视力前的一瞬，女孩的形象突然扭曲起来。


    在那一瞬间里，尽显少女乖巧的长髮陡然沖天而起，如触鬚般在空中扭曲缠绕，女孩的眼睛全然漆黑，阴毒的视线射出，直直落在陈星瑜脸上。


    不过是半秒钟的时间，电流已飞快地掠过全身，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陈星瑜面色惨白，全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下一瞬，视线恢復，女孩依然精緻甜美，却满脸泪痕。


    陈星瑜苦笑着抬头去看，女孩已急匆匆地跑到了他面前，一扬手便向他的脸上扇过来。


    阿诚：？？？这什么情况？


    那边陈星瑜勉力偏头，女孩的指尖差之毫厘地从他脸颊前掠过，她却不依不饶，另一只手也冲着陈星瑜抓去。


    「林青青，你干什么？」方导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女主角状若疯女，忙上前阻止。


    「就是他！就是他勾引了我姐夫，害我姐姐离婚、自杀，痛苦了这么多年！」


    她说着又要冲上来动手，被方导和摄影师拦住。


    陈星瑜满身冷汗地后退两步，从混乱中抽身出来。


    一看便知，系统一定是嫌他过得太好，专门安排了这个女人来噁心他。


    一言不合就电击，到还真符合这恶毒系统的尿性。


    身体上的痛楚也就罢了，面对这狗血的剧情和台词，陈星瑜只觉得满心疲惫。


    如果现在转身就走，也不知道系统还会作什么妖。


    只是，刚才的视野中，女孩的诡异变化让他在意。


    若将那变化解释为受到电击后的幻觉，那么在精神恢復的瞬间，女孩向他扑来之后，那股淡淡的香灰味更是让他心中一凛。


    这个味道，他曾在王伯的回忆中闻到过，是那些被当做试验品的女孩死亡时的味道。


    而昨天晚上在电梯里，浓浓的草药味掩盖下，彦叔身上，也出现了同样的味道。


    这种神秘的香灰味，为什么会在这样两个npc身上出现？


    难道……


    陈星瑜心中勐然一凛，向着混乱的中心走了两步。


    女孩立刻又张牙舞爪地想要向他的方向冲过来。


    现场一片混乱，物业办公室里的桌椅翻倒，文件撒了一地，林青青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竟挣脱了方导和摄影师的束缚，再次冲到陈星瑜面前。


    女孩手臂高高扬起，这次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禁锢在半空。


    「姐夫！」女孩吃惊地脱口而出。


    陈星瑜头疼不已，但现在已经顾不得礼貌，如果这会儿不求证，怕是再也没有机会。


    看了眼匆匆赶来，胸口还在起伏的夏泽渊，他心一横直接向后退了一步，一伸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杏眼挑衅地眯起，陈星瑜冲着那女儿轻蔑一笑：「姐夫？想什么呢！你们早就没关系了好不好！」


    夏泽渊惊讶地垂头去看他，陈星瑜已经一个用力，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男人的脸颊上，回头挑衅道：「你说你姐自杀？她有这个胆子吗？」


    「啊啊啊！」女孩发疯似的叫了起来，「臭小三，你得意什么？你等着，我姐一定会来找你报仇的，到时候吓死你这个贱货……」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难控制，方导干脆捂住了女孩的嘴，半拖半抱地把人拉出了物业办办公室。


    门口看热闹的居民围了一圈，这会儿全都在门口指指点点起来，「小三」、「勾引」之声不绝于耳。


    若是在平时，陈星瑜如此投怀送抱，这位夏编辑早就趁机调侃，至少也要撩到他脸红。


    而此刻，男人的身体冷漠而僵硬，散发出阵阵寒气。


    陈星瑜松开了搂着夏泽渊脖子的手，偷偷看了眼他的脸色。


    男人的脸色铁青一片，原本俊朗好看的眉紧紧皱着，沉默半晌后，第一次没去管陈星瑜，就那么皱着眉，走出了办公室。


    「师叔！」彭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拉着陈星瑜上下打量着，「你没事吧。」


    陈星瑜还愣愣地看着夏泽渊的背景。


    刚才急于求证，他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虽然得到了答案，却突然意识到，也许，提起这段往事，对副本中的这个夏泽渊，是一种伤害。


    他想用「不过是个npc」来安慰自己，但看着男人落寞而去的背影，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


    「师叔，师叔？」彭乐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陈星瑜蓦然回过神来。


    「师叔，你这是干嘛？故意刺激那个女孩的吗？」


    陈星瑜深深吸了口气：「嗯。她身上有股熟悉的香灰味。」


    「香灰？」彭乐想起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我记得依云镇小镇居民被控制的那天，守拙师伯也说闻到了香灰味。」


    彭乐猜测：「难道刚才那女孩是被人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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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却摇了摇头。


    刚才在强大电流中的惊鸿一瞥，那女孩的样子，很难说是被控制，反而像是……她本身便是邪物。


    就在此时，外间的吃瓜群众们一声惊唿，似乎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彭乐挤到人群中去看了一眼：「那女孩原本被方导抓着，出去后拼命挣扎，刚才竟然扇了方导一巴掌跑掉了。」


    「跑掉？」陈星瑜皱眉，「是跑出去，还是……」


    一股不祥的预感勐然泛起，这个女孩的行为太过怪异，怕是并不能掉以轻心。


    果然，彭乐回报：「没出去，好像是一个人哭着上了电梯，不知去了哪一层，阿诚和方导他们已经去追了。」


    好端端的拍摄就这样混乱收场，外间吃瓜群众散去，徒留满室的乌烟瘴气。


    陈星瑜坐在工位上，依旧皱着眉，分析着这几个人之间的联繫。


    归云山被控制的镇民、大厦的管理员、来拍摄gg的女孩，对了，还有……


    他蓦然想起，昨日让他晚上睡不着一直介意的，是阿灵的母亲。


    那母亲柔弱而憔悴，从房间里奔出来去接彦叔手中的药时，身上也带着淡淡的香灰味道。


    他勐然察觉，今天阿灵竟然没有来找他。


    他倒是不太担心阿灵的安全，作为副本里最自由的小女孩，阿灵似乎是个超越正常的存在，小，总让人忽视，却也总能保证安全。


    大量的信息充斥在大脑中，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热度重新又燃了起来。


    陈星瑜嘆了口气，那个一直在关心他病情的人今天怕是不会再理他了……


    他有些后悔地撇了撇嘴。


    「叮铃铃~~」阿诚工位上的电话响了。


    为了今天的拍摄，阿诚一早就把物业里所有的同时都派了出去，而他自己现在正带着方导他们找人，办公室里就只有陈星瑜和彭乐两个人。


    彭乐拿起话筒，对面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女声：「阿诚啊，阿金又不见了，你快点帮我找找啊！」


    彭乐无奈地接口：「婆婆，我不是阿诚。」


    「不要紧，只要能找到阿金就行，你快点帮我去找啊~」


    彭乐放下电话便碎碎念着：「这个婆婆也这是的，她说的这个阿金是圆是扁我都不清楚，怎么帮他找人啊！」


    陈星瑜试了试物业的对讲系统，阿诚那边却毫无回应。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的电话又来了：「靓仔，你快帮我去找阿金，没了阿金我连饭都吃不下了，你快点啊！」


    彭乐已经无力解释阿诚不在的事，无奈地看着陈星瑜问道：「师叔，怎么办？」


    「去找人。」


    「嗯？去找阿诚吗？」


    「不，」陈星瑜已经站了起来，从彭乐手中接过电话。


    虽然还皱着眉，但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平静温和：「婆婆，我们是新来的，您住哪里，我们先去趟您家。


    放下电话，陈星瑜一边往外走，一边解释道：「这个副本很奇怪，似乎到处都是反人性的设计。我之前碰了太多的钉子，但凡自己所抗拒的、不想做的事情，往往隐藏着苦苦追寻而不得的答案。」


    「现在我才真正理解直播间里那位观众说的话，他说，角色扮演副本就只管去扮演，剧情会自动找上门来。其实应该这么解释：在这个副本里，要放下自己所有的判断与心情，撞上了什么剧情就顺应着走下去。」


    彭乐听得似懂非懂，跟着陈星瑜进了电梯，这才感嘆道：「也就是说，不要多想，人家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不是成了副本的奴隶？」


    陈星瑜不贊成地摇头：「万物皆有因，不要抗拒，跟随这个因而动。」


    「然后呢？」彭乐有点傻眼。


    陈星瑜暗暗嘆了口气：「然后去观察，把这些因联繫起来，推出我们要的果。」


    说完，他垂下眼眸。


    在这个副本里，和夏泽渊这段畸形的关系，是副本给的「果」，但又何尝不是后续剧情的「因」？


    此刻，那诡异女孩的出现，怕是要对这段关系给出结果了。


    沉思间，电梯门开，婆婆所在的17层到了。


    走廊里难得干净整洁，这一层里，连管道的漏气都很少，墙上的污渍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阿婆的门前放着两只瓷碗，一只盛水，另一只里是半碗米饭，隐约可以看见拌入的胡萝蔔和鸡肝。


    和王伯家一样，阿婆的内门大开，铁栅栏只虚虚搭上，没有关牢。


    两人对着情形都有点憷，站在门前有些犹豫。


    「诶，是来帮我找猫的吗？」阿婆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把彭乐吓了一跳。


    两人赶忙转身，身后是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微微烫卷的头髮已经花白，却打理得整齐清爽。


    耳垂上一对润白的珍珠耳环，身穿小碎花衬衫和微喇的九分小脚裤，可以看出，年轻时也必是位生活精緻的美人。


    只是现在年纪已经不小，原本俏丽的脸上已有了几小片老人斑，给老人的面相带来几分沧桑。


    「猫？什么猫？」彭乐疑惑问道，「是一位芳姨打电话来说，要找阿金。」


    阿婆微笑起来，细瘦的手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凑到两人面前。


    「喏，这就是阿金，」她指着照片上的一只橘猫，「请你们帮我把它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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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鑫盛公寓


    芳姨手上的照片有些年头了，原本的白色底色已经发黄，边角的地方也有了摺痕。


    照片上，一个高大的中年大叔坐在沙发上，搂着比现在年轻至少十岁的芳姨，两人冲着镜头笑得灿烂。


    而沙发的扶手上，趴着一只胖胖的橘猫。


    猫猫全身都是深浅不一的橘黄色条纹，只有肚皮和颈下一片雪白，眼睛圆熘熘地瞪着，神气十足。


    「原来真是要找一只猫啊！」彭乐回头看了眼陈星瑜，「在这大楼里找猫，不是大海捞针么？」


    「不会啦，」芳姨拉开了自家的铁栏，「阿金很乖的，不会跑太远，大概就是在上下几层玩。你们叫它几声，他就会出来了。」


    彭乐还想说什么，陈星瑜却突然开了口：「芳姨，您给我们找个阿金平日里喜欢的玩具吧，我怕它不认识我们，不肯跟我们回来。」


    「哦，这倒是哦，」芳姨点了点头，朝屋子里走去，「你们等一等啊，我马上就来。」


    两人站在芳姨大敞的门前没有进屋，陈星瑜却悄悄向彭乐做了个手势。


    彭乐顺着他的手指向室内看去。


    和走廊里一样，芳姨的客厅收拾得特别干净整洁，连地板都擦得发亮。


    客厅一角，摆放着和王姨家一模一样的竹篮，只是篮子上没有被灰布覆盖，露出里面的物品。


    那是状若莲花的一盏油灯，由金属制成。


    莲心的位置灯盘较大，雕刻出莲蓬的式样，莲花的六片花瓣，各托着一盏小灯。


    灯盘中尚未灌油，只有微微发黑的灯芯立在其中。


    「那是……七星灯？」彭乐用口型问道。


    陈星瑜点了点头。


    彭乐惊了。


    所谓七星灯的传说，最着名的，当属《演义》中所述，诸葛亮在五丈原夜观星象，得知自己寿命将尽，于是施用祈禳之法让自己的星宿归位，向天借命十二年。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魏延不知情而闯入帐中，灯火被风吹灭，诸葛亮不久后病逝五丈原。【1】


    昨日他们并未看到王姨竹篮中的祭祀物品，若是与芳姨家相同，那必也是这神奇的借寿七星灯。


    天师法术中确有用七星灯借寿成功的案例，但那都是天时地利之下，极为侥倖的事件，这位芳姨，居然有这样的物件，是本地的传统，还是他们想多了？


    两人面面相觑之时，芳姨已经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只麻藤编织的小老鼠。


    「这个啊，是阿金最喜欢的玩具，你们只要把玩具拿出来，它就会乖乖跟着你们回来啦！」


    陈星瑜从芳姨手中接过猫玩具，带着彭乐向楼梯间走去。


    「师叔，我们真的要搜索这几层楼吗？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


    他嘆了口气：「要是能用追踪符就好了，至少还有个线索。」


    「谁说不能用追踪符？」陈星瑜把那只麻藤小老鼠拿到彭乐面前，从麻藤缝隙中轻轻拈起一根姜黄色的猫毛。


    「可这栋大楼里，不是不能用灵力吗？」


    「我不能用是因为灵血过于敏感，容易引起暴动，但你可以。」


    陈星瑜把猫毛交到彭乐手中，「你小心点画符，尽量不引起灵力暴动就行了。」


    说完，他已经快速走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彭乐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手指捻动那根细细的猫毛，开始在半空画出追踪符。


    大楼充沛的灵力加持下，追踪符在半空快速成型。


    姜黄色的猫毛髮出细细的金色光芒，彭乐口中念念有词，符篆成型的瞬间，将猫毛在双手掌心一拍。


    剎那间，金色的光点遍布整个走廊。


    彭乐：……


    这猫没事就在走廊里打滚吗？


    他又小心翼翼地加上了两句咒语，光点渐渐聚拢而来，如金色的丝线，显示出橘猫近期经过的足迹。


    灵力的旋风在走廊中慢慢成型，却在他小心翼翼的控制下，渐渐注入到那根细细的丝线之中。


    丝线变得愈发明亮，虚虚悬在地板上，闪动的金光指示出橘猫行走的方向。


    「哇，这就是灵力充沛的世界啊！」彭乐高兴得手舞足蹈，「真是太方便了！」


    兴奋间，一道闪光从他的指尖脱出，朝着陈星瑜直冲而去，他连忙飞身过去阻拦，却见陈星瑜不躲不闪，突然伸手去接。


    灵力的闪光如利刃般没入陈星瑜的手掌，他闷哼一声，手臂微微一晃。


    「师叔你……」彭乐已经跃到了他身前，忙扶了一把，「你这是干嘛呢！」


    「没事，」陈星瑜喘了口气，「我就是试验一下，自己的忍耐力如何。」


    说着他站直了身体，晃了晃酸痛的手臂：「还好，这种程度还是没问题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沿着走廊里金色的足迹慢慢前行。


    橘猫似乎很有目的，并未如常见的猫咪一样到处熘达，足迹规规整整，从十七楼径直来到四楼。


    踏入那条阴暗的走廊，陈星瑜这才想起来，这是昨天他们遇见阿灵的地方。


    那个诡异的女孩，是不是也和大楼的秘密有关呢？


    冷气扑面而来。


    阴历七月，天气依然炎热，今日没有大太阳，厚厚的云层压在半空中，让空气变得闷热黏腻。


    四楼的走廊本就没什么光照，长年阴暗积攒了重重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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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湿冷，那股阴寒似乎能透过皮肤肌肉，直直钻入人的骨髓。


    猫咪的步伐变得游移起来，光点跳动，似乎在这里遇到了什么，被逼得偏离了自己的路线，速度似乎也快了起来，金色的足迹跨度变得很大，在地面与墙面间反覆跳跃。


    彭乐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跟着金色的痕迹转过一处角落，突然勐地剎停了脚步。


    一片地狱般的场景蓦然出现在两人身前。


    这是一间空空的房间，外间的铁门早已锈得无法合拢，木门没有上锁，门边有两个金色的爪印，显然是阿金曾经来过。


    而那扇门板上，全是鲜血。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鼻端，彭乐干呕两下，看向身边的陈星瑜。


    可他这位小师叔，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似的，仍在仔仔细细看着门上的血迹。


    那血迹不是涂抹上去的，木门和旁边的墙壁上，星星点点都是喷溅的痕迹。


    血迹一层盖着一层，层层叠叠后，将房门全部染成暗红。


    「这……不可能吧！」彭乐细细看过一遍，回头问道，「咱们成年人的身高至少也有一米五到一米七，血液喷溅出来，集中的部位都应该在腰部以上，可是这血迹……」


    他指着两人脚踝高度的门板：「怎么可能在这个高度也喷得均匀？总不会有人横着长吧。」


    陈星瑜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用之间轻轻层下一点血迹，放在鼻端轻嗅。


    彭乐伸长了脖子看着他，有点畏惧地撇了撇嘴。


    「这不是人血，」陈星瑜皱眉道，「感觉应该是鸡血或其他禽类的血液。」


    「这也能闻出来啊？」彭乐嘆为观止，「师叔你这鼻子也太灵了吧！」


    陈星瑜不禁失笑：「判断出不是人血的确是靠鼻子，但其他的，却是这个。」


    他指着木门不远处的一处阴影。


    彭乐好奇地走过去仔细看，那是一根黑色的羽毛。


    白色羽根早已被鲜血染红，下端的细柔绒毛已经被鲜血粘成了一团，上面黑色的羽毛噼了叉，被半干涸的鲜血黏在地上。


    「这好像不是鸡毛……」彭乐轻声道，「倒是有点像……乌鸦羽。」


    两人的心禁不住又提起了半分。


    乌鸦食腐，在传统的民俗中一向不被人所喜，不会用在欢庆吉祥的祭祀场景中。


    此地出现如此大量的乌鸦血，所图谋之事，必然与阴寒、腐尸相关，让人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陈星瑜带着黑丝手套的手指，轻轻推开房间的大门。


    「唔……」彭乐刚探了一下头，立刻又把脖子缩了回来，一脸后悔看到的样子。


    空荡荡的房间里满是血迹，房间一角堆着无数的乌鸦尸体，骨肉早已腐烂液化，变成了恶臭的黏液。


    凌乱的黑色羽毛浸泡在黏液中，乱糟糟从尸堆上流淌下来，将地面也浸染成了黑色。


    彭乐被熏得说不出话来，连忙退出房间，在走廊里大口地唿吸着。


    他忍住干呕的冲动，转头看向毫无闪避动作的陈星瑜：「师叔，你不怕这味道啊？」


    「习惯了，」陈星瑜似乎有些走神，「我工作的时候，也有可能碰到腐尸，如果不需要法医带回去检验，通常会委託我们帮忙收尸。」


    他从门缝里看了眼里面黏兮兮的乌鸦腐尸：「这种还好，你不去搅动就不会被污染。」


    彭乐简直绝望，难道还有不去搅动就会主动往身上沾的么？


    他噁心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点不对：「奇怪了，这房间里这么大的味道，按道理说早就应该传遍了整栋楼，我们怎么一点儿都没闻到？」


    陈星瑜若有所思：「不仅是之前没闻到，你现在站在走廊里都没有感觉。」


    他的目光沿着房门慢慢游移：「这个房间，不是什么杀戮现场，是故意被布置成这样的。」


    彭乐思索之下也明白过来：「你是说，有人在房间里布置了这一切，然后用法术把味道封锁了起来？」


    「对，这法术其实不仅能隔绝味道，应该还能让人不知不觉地忽略这个房间。」


    他看着两人一路走来的路线：「如果我们不是跟着那只猫的痕迹过来，恐怕就算是走过这里十遍，也不一定能发现这个房间。即便，它就在我们眼前。」


    两人回头四望，猫儿金色的足迹在前方的走廊中散乱开来，深深浅浅的印记被拓印在墙壁上，几乎可以想像，那只橘猫在无形力量的追赶下，慌不择路奔入此房间时的情景。


    「进去看看吧，我感觉，这里应该是个很关键的位置。」


    两人在走廊中深深吸了口气，陈星瑜伸手推上木门的边缘。


    「啊——」


    突然，一声压抑的尖叫从前方的走廊中传来，声音尖细，是个女声。


    「会不会是……」彭乐问道，「那个早上和你起了冲突的女孩？」


    陈星瑜没有跟他多废话，松开手直接向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阴暗的走廊在前方拐了个弯，尖叫的地方似乎在他们正对面的走廊上，被巨大的遮阳布挡住，看不清楚状况。


    等两人冲过拐角这才看到，黑乎乎的走廊里，一个女人瑟缩着靠在栏杆上，身体不自然地向后倾斜着，似乎在拼命远离什么东西。


    而在她的身前，倒着一具男性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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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尸体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似乎是被人割喉而死，鲜血喷溅在地板和墙上，脖子旁更是流了一大滩血，鲜血沿着地势流淌，尚未完全凝固。


    地上一串带着血的脚印，从尸体旁一直延伸到栏杆边。


    而那女人看起来是从这里经过，突然发现死人而惊叫出声，慌乱下靠上了栏杆。


    「阿灵妈妈！」陈星瑜突然轻叫了一声。


    女人僵硬地转过头来。


    的确是昨日在阿灵家看见的那个女人，头髮今日梳得整齐不少，但鬓角边依然有些散乱，身上是一套护士制服，看得出来已经穿了很久，口袋和后腰的部分有些暗沉发黑，袖口也有微微的磨损。


    见来了人，女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挪动着已经快要瘫软的双腿，踉踉跄跄地来到陈星瑜身边。


    「先，先生，那里，那里……」似乎是没有勇气说下去，女人哽了两下，终于哭了出来。


    陈星瑜上前扶住女人的胳膊：「阿嫂，你到这层楼来干什么啊？」


    「我，我来找阿灵。」女人睁着惊恐的眼睛，语调中是止不住的颤抖，「我今天下班早，买了点好吃的，想叫她回去吃饭。」


    「阿灵她……经常到这里来玩？」


    「嗯，」女人哽咽着，「她以前总是说，这里有好多小动物，可以跟她一起玩……」


    女人后怕地又看了眼那具尸体，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语速也快了不少：「我……我是沿着楼梯下来的，阿灵她经常在楼梯间里玩，我没找到她，就想着，来这里看看。」


    她扭过头不敢再看那男人，语调却像是又要哭出来：「我先前没看见他，还在到处找孩子，没想到……没想到就那么踩到了他身上，呜——」


    她捂着自己的嘴，发出压抑的哭声。


    「这不是那个什么方导吗？」彭乐一边听女人说话一边小心地走近了尸体，「我看他早上穿的就是这套衣裳，对了，他不是和摄影师一起来找那个疯女人了？那摄影师呢？」


    两人心中都升起不祥的预感，陈星瑜皱着眉，向前又走了几步。


    墙角边的阴暗角落里，高壮的摄影师垂头靠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师叔，我来。」彭乐把阿灵妈妈安置在拐角另一边看不见血腥的地方，从背包里拿出了长铁棍，走到陈星瑜身边。


    小心翼翼地用铁棍轻轻戳了戳摄影师的肩膀，那人没有半点反应，整个身体顺着彭乐请戳的力道，沿着墙慢慢滑了下去。


    墙壁上留下了一道宽宽的血痕。


    「这是谁？怎么会这么疯，好端端的连杀两人，究竟是为什么？」彭乐替别人叫屈的脾气上来了，「这两个人今天才来到这里，招谁惹谁了么？」


    「有可能，是那个女人。」陈星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就早上想要打你的那个女孩？」彭乐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她那么弱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支付得了这么两个大男人？」


    陈星瑜垂下眼眸：「那边方导的死因是割喉。我们通常会认为，选择割喉的人都应该比受害者高壮，从人的身后抱住目标，使用道具的中间刃口，下刀力道大，伤口深。而你看看方导，他颈部的伤口明显是刀尖划伤，而且力道不稳，只是非常巧合地割断了颈部大血管，才造成了方导的死亡。」


    「而这位摄影师，从墙上的血迹来判断，他背后至少有三处刀口，从高度上来看，手持凶刃的人身高应当不超过一米六五，才会在情急之下，在此人的背上留下这样的刀口。」


    「当然，我并不肯定兇手就是那个女孩，但行兇者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这点确实可以肯定。」


    「一六五……」彭乐口中喃喃念叨着，「那有有多人都有嫌疑啊，王姨、彦叔、芳姨，还有……」


    他话未说完，拐角那头的女人突然惊唿一声，脚步声传来。


    两人赶忙去看，就见走廊的那一头，阿灵站在走廊中间，被跪在地上的女人紧紧抱住，一脸茫然。


    「阿灵，阿灵你跑到哪里去了？」女人抱着女儿埋怨，「吓死妈妈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阿灵并没有多少表情，只是缓缓在母亲背上拍了两下：「阿灵没事，妈妈别怕。」


    「嗯，不怕不怕。」女人抹了把眼泪站起身来，「我们回家去。」


    陈星瑜和彭乐还站在原地，走廊里，两具尸体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几乎模煳了两人的感觉。


    「师叔，要告诉管理员吗?」彭乐看着那两人，有些不忍。


    「应该用不着我们去汇报，阿灵妈妈不会隐瞒此事。而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回到那个房间去，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邪术。」


    陈星瑜说着已经向一侧走廊走去，来到走廊正中位置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看向大楼天井的方向。


    四四方方的大楼，似乎在这里被分成了两半。


    左边的一半，钢架铁骨，看起来坚固硬朗，而右边的一半，不知是不是用布帘遮住了阳光的缘故，微风下布帘鼓动飘飞，尽显阴柔之感。


    陈星瑜略一沉吟，没有再多看，快步向刚才的房间走去。


    距离彭乐施法已经有了一段时间，猫儿足迹的金光已经浅得快要看不到痕迹，两人差点与那房间擦肩而过，好在陈星瑜一直在注意着，才再次摸到了那扇门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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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一次，门却牢牢地关住了。


    「刚才有人来过吗？」彭乐疑惑地问道，「我们一点声音都没听见啊！」


    陈星瑜皱了皱眉头：「难道会是阿灵妈妈？」


    半晌，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不管是谁做的，先看看能不能进去。」


    两人在门口摸索半晌，那扇木门虽然破旧，此刻却完全无懈可击。


    「你们在那儿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老人的声音，随即，便是一阵勐烈的咳嗽。


    「彦叔……」彭乐轻轻叫了一声，「您怎么来这里了？」


    「你问我？」


    彦叔瞪了他一眼，「年轻人不好好工作，在大楼里乱跑什么？还有你……」


    他指着陈星瑜：「一大早的就知道添乱，好在那小姑娘找回来了，要是在这大楼里出了什么事，你让我这管理员怎么负责？」


    「找到了？」陈星瑜和彭乐对视一眼，「可是方导和摄影师……」


    「怎么？还想着拍gg呢？人家都已经收拾东西回去了。」


    「回去？」彭乐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怎么回去？」


    「你管人家怎么回去？」彦叔开始吹鬍子瞪眼睛，「好了，没事别在这一层乱逛，走吧走吧。」


    彭乐指着对面的走廊还想说什么，却被陈星瑜一个眼神制止。


    他临时转了个弯：「我们……我们还在帮芳姨找猫……」


    「阿金？」彦叔转过头来，「阿金这个时候怎么会来这里？猫最怕……」


    彦叔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了话头：「反正不会在这里，去别的楼层找吧。」


    「好！」陈星瑜转头招唿彭乐，「我们从楼梯间下去。」


    或许是他的顺从取悦了彦叔，这位老朽的管理员露出一丝笑容：「去吧，别瞎掺和些乱七八糟的。」


    两人走向楼梯间的方向，身后，管理员又咳嗽几声，渐渐没了声息。


    「师叔，我们……」


    彭乐的话还没出口，陈星瑜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来。


    彭乐：？？？为什么我总是忘记隐形披风这种东西？


    他上个副本里买的披风还在，这会儿赶忙从背包里拿出来，披在了身上。


    流水般闪着银光的织物披在身上，瞬间将两人的身影变得透明。


    前方，陈星瑜将那只麻藤老鼠的小尾巴露出一点，彭乐便随着那一点痕迹，跟着陈星瑜向对面的走廊走去。


    走廊里干干净净，方导和摄影师的尸体不见踪影。


    地面上的血迹也消失无踪，仿佛刚才两人看到的只是一场梦境。


    不远处有轻微的脚步声，两人抬头去看，彦叔正背着手，身影在拐角处一闪，走入了电梯。


    看见电梯上行，两人都松了口气。


    隐形衣虽好，但顶着个东西走路还是感觉不太方便，尤其是彭乐，跟着个小老鼠的尾巴走路，感觉十分怪异。


    他率先拉下了隐形衣，正准备说话，却突然被捂住了口鼻。


    丝质手套的柔滑瞬间唤醒了他在德康医院班车上的记忆，彭乐的身体僵住，随即放松肌肉，做出个随时可以出击的姿态。


    无形的手拉住他的的胳膊，两人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拐过前方走廊的拐角。


    刚刚已经进入电梯的彦叔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走廊的尽头。


    依然是那套保安制服，而此刻的的彦叔，看起来似乎有所不同。


    老人闭着眼睛，满脸的皱纹古朴而沧桑。


    他双脚微微分立，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沉肩含胸，行将就木的身体虽然依然有些佝偻，却蓦然生出些威严的气势来。


    「隆～～」沉闷的轰鸣在走廊尽头响起。


    彭乐蓦然抓住了陈星瑜的胳膊。


    黑暗里，一扇大门缓缓开启。


    第63章 鑫盛公寓


    走廊尽头是浓到无法看透的黑暗，但即便什么也看不到，沉重的压迫感依然扑面而来。


    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低沉的频率让耳膜震动得发胀。


    突然间，黑暗中出现了一道细细的光。


    那光似乎顶天立地，将整个走廊从中间一分为二。


    微光并不强烈，只能照亮光线两旁很小的一片。


    黑暗中泛着些微青色的石材显露出来。


    繁复的花纹在微光下轻轻闪烁，缓缓向两边敞开。


    水声潺潺，翻滚的水流从门缝中涌出。


    漆黑的水流很快开始在走廊中翻涌，前行的浪花缓缓朝着三人的方向涌动。


    陈星瑜把彭乐的隐形斗篷给他盖上，拉着他站向走廊边缘。


    很快，走廊尽头的大门已完全打开，沉重的步伐声从门内传来。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武袍金甲，威严而庄重。


    在他身后，竹甲士兵排列整齐，迈着僵硬的步伐，向三人的方向走来。


    彦叔依然站在走廊的中间，过道的阴兵却像是看不见他一样。


    带头的高大将军直接从他的身体中穿过，却在路过陈星瑜和彭乐的时候，微微偏头看了他们一眼。


    彭乐：……这也能看见？


    阴兵队伍不长，很快便从三人面前经过，在最后一个人走过彦叔的以后，他突然做了一个动作。


    似乎是拉住了那人兵甲的一角，阴兵略微踉跄了一下，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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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的动作并未影响到队伍的前进，那位竹甲兵茫然地站在彦叔身边，而其他阴兵则就这么远去，在走廊的另一头消失了踪影。


    彦叔松了口气，先前的威严气势立刻弱了下去。


    他弯腰咳了好一会儿，身体又蜷缩佝偻起来。


    待再次抬起头，竟似乎又老了好几岁，连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深刻了不少。


    「咳，咳咳，走吧。」他拍了拍那位阴兵的肩，原本虚无缥缈的阴兵竟然真的感应到了他的触碰，抬首看了他一眼，跟在了他身后。


    彦叔伸手在后腰上缓缓捶着，一步一顿地向走廊的拐角走去。


    竹甲兵晃动着僵硬的声音，在他身后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彭乐在半空中抓了一下，碰到了陈星瑜的手臂。


    十分默契地，两人无声无息跟在了竹甲兵的身后。


    彦叔缓缓走到走廊中段，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小小的钥匙。


    陈星瑜从一旁悄悄看过去。


    那把钥匙模样十分奇特，匙柄连着钥匙主体的部分呈现出半圆形，而上端则跟锯齿一般，豪不规则。就好像那上面曾经是一个圆，却被硬生生地掰成了两半。


    陈星瑜突然一愣，摸了摸牛仔裤的口袋。


    那里面，是之前收房租的女人留下的钥匙。


    那日他的心思本来就不在那女人身上，满身满心都是防备，女人把钥匙塞过来的瞬间，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赶紧掏出来扔掉。


    结果却是被2413的那对「父女」打岔，演出了一场出轨被抓包的狗血大戏。


    后来女人怒而远走，却忘了把钥匙收回去，陈星瑜嫌弃那上面的黏液，在夏泽渊家的洗手间洗了又洗。


    钥匙造型古朴又怪异，拿在手上却没有任何道具提示出现，陈星瑜想了想，这玩意也许并不重要。


    不过他仍然谨慎，小心在系统商城里买了个可以隔离辐射的小盒子，把钥匙放了进去。


    这会儿看到彦叔的钥匙，却好像和那把钥匙是一对儿。


    9980x2c13直播间：


    【诶嘿，彦叔威武，阴兵过道居然是他开启的吗？】


    【感觉是啊，难道这个管理员每天都要来开一遍地府大门？噫~~~这个时间点，应该也正好是昨天宝贝碰到阿灵小妹妹的时间吧】


    【昨天他们不是在二十几楼也碰到了阴兵借道？难不成，那些阴兵就是从这里出来，然后在大楼中走来走去？】


    【这这这……僱佣阴兵来巡逻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哈哈哈，怪不得他们见了彦叔一点意外都没有，原来是同行哈哈哈】


    【好了不开玩笑，彦叔手里那把钥匙我感觉很眼熟啊！】


    【那不规则的形状，感觉在哪里见过，而且回忆起来，有点香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当然会感觉香艷啊，这钥匙不就是那个勾引宝贝的裸女塞进宝贝裤子里的那把？】


    【去去去，宝贝才会不上那个女人的当，不过钥匙拿了就拿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话说咱小鱼宝贝是真讨人喜欢，德康医院有红姨，万阳城有活死人亲卫，这会儿又有个香艷房东，关键道具都送上门来。】


    【是的是的，有时候一恍惚，我都会以为自己在看恋综，只不过都是他们贴过来，咱宝贝一个都不喜欢】


    【虽然但是，但主播和那个编辑演戏的时候，那真是郎情妾意，我看得目不转睛。】


    【还有那个夏编辑，好像在德康医院和万阳城也露过脸，该不会是常驻npc？感觉可以磕一磕】


    【啊啊啊，真的有人这么想吗？我一直都不敢说，他俩真是配一脸！】


    弹幕里cp嗑得飞起，副本里彦叔已经将钥匙插入了锁孔之中。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开启，彦叔带着那个阴兵进入木门之中。


    这一瞬间，结界被打破，满室的腐败气息泄漏出一瞬。


    陈星瑜在木门关闭的瞬间，将那个麻藤做的小老鼠卡在了门缝里。


    彦叔似乎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察觉到的只是熟悉的橘猫气息。


    他缓缓摇了摇头：「五哥，你走了以后，连阿金都瘦了一大圈，就更别说芳姐了。」


    他唏嘘半晌，身后的阴兵却一动也不动，一脸木然。


    彦叔嘆了口气，继续向内走去。


    待两人进入里面的房间，陈星瑜轻轻打开木门，和彭乐熘了进去。


    依然是满室的血污，墙角的乌鸦尸体似乎腐烂得更加厉害了，黏液流了一地。


    两人顺着彦叔的脚步来到下一个房间门口。


    一股土腥味扑面而来。


    第二个房间中，半屋子都是干燥的泥土，土色发黑，带着一股特殊的味道。


    这房间明明与外室相通，温度却比外界要低上好几度，冷飕飕的如同进入地窖之中。


    陈星瑜的脚步停了下来。


    「师叔，这……」彭乐挠了挠脑后的小丸子，不知该怎么开口。


    「四阴之地，破败之局。」陈星瑜环视两个房间，一边思忖一边缓缓道，「用乌鸦血洒满外室，是在吸大阴之气，而这个房间的这些土，应当都是墓土，用来埋葬尸体。」【1】


    他沿着房间尚能踏脚的边缘走了两步，招唿彭乐道：「你看，这里曾埋过人的。」


    干燥的墓土之中，有一个人形的印记，仿佛有人曾在这里躺过，将印记下的土层压得平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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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呢？」


    「运墓土到大楼里埋尸而不是在墓地掩埋，说明目的并不是埋葬，而是暂时保存。」


    陈星瑜看向房间角落里的一扇小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扇门里应该有香杉木的棺材一副，用来盛放在血水和墓土中处理过的尸体。」


    「吸大阴……存肉身……」彭乐的脸色慢慢变得惊骇，「他们在炼尸？」


    「不仅是炼尸，应该还在谋划着名让尸体还魂。」


    陈星瑜抬头看向那扇小门：「刚才那个跟随彦叔的阴兵，应当就是那具尸体的灵魂。」


    他话音刚落，外间突然传来了开门声，陈星瑜和彭乐忙披上隐形斗篷，快速跑到小门的两边。


    脚步声急切而混乱，来人气息不稳，有些微微的咳嗽。


    彭乐的斗篷突然微微一动，忘了自己已经隐身的他，手指直直指向来人的方向。


    花白的头髮、整齐的波浪卷，曾经俏丽的面孔上点缀了几块淡淡的老年斑。


    竟是一早委託他们找猫的芳姨。


    无视外室的血腥和内间的泥土，芳姨直接来到小门前。


    「阿彦，对不起，我来晚了。」


    似乎是一路跑过来，芳姨的声音里有些喘。


    小门从内被拉开，彦叔站在门前：「芳姐说的哪里话，我等一下怕什么，就怕你和五哥少见一会儿，心里又觉得难过，快进去吧。」


    他说着从小房间里出来，把路让给芳姨：「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一个小时后，一定记得把五哥送回去啊！」


    彦叔急匆匆地走出了房间，外间大门轻响，结界又重新封闭。


    陈星瑜从隐形斗篷下朝里面看去。


    小房间里，一具沉重的香杉木棺被儿臂粗的铁链悬挂在半空中，棺盖已开，棺材旁，站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陈星瑜一瞥之下，能看出他大概五十来岁，相貌英俊，只是不知生前遭受了什么，从右眉到左下颌，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以至于右边的半张脸血肉模煳。


    双目紧闭，眼睑被人用细线缝住，看不见瞳仁。


    男人身上穿的，是一件带着兜帽的长衫，布料粗糙晦暗，将全身上下的皮肤尽数遮掩。


    单从视觉效果上来看，男人的形象阴森又恐怖。


    芳姨却似乎全然不知，微笑着给男人轻轻整理了一下兜帽，指尖抚上男人血肉模煳的脸颊。


    「这里怎么又裂开了？」她喃喃自语着，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细细的缝衣针，一小卷黑色的棉线，将男人按在一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芳姨站在五哥身前，轻轻按住那张脸上裂开的皮肤，缓缓地将伤口缝合。


    像是常见的老夫老妻单独相处时那样，芳姨一边做着手上的活，一边轻声细语地碎碎念：「老头子啊，我看阿彦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太麻烦他，好在他再稍微撑一撑，等祭祀结束，也就好了。他也是真难，在这儿坚持了这么多年。」


    男人仰着头，一动不动地任由芳姨在他脸上穿针引线，兜帽下的眼睛紧闭，但他仰头的姿态安静而专注，一眼看上去，竟让人觉得，若是他能睁眼，此刻的目光一定无比温柔。


    给男人缝好脸上的伤口，芳姨收起针线，轻轻挨着男人坐下，微微歪着头，侧身靠上男人的肩膀。


    静谧的小房间里，一直迴响着芳姨温柔的声音。


    不过是街坊邻里间的一点趣事，家长里短的小小烦恼，芳姨静静地诉说着，男人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旁，专注地倾听。


    时间如同流水缓缓流淌，直到听到走廊尽头的脚步声响起，陈星瑜和彭乐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竟然站在原地，听芳姨说了一个小时的琐事。


    心情却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像是被清泉涤盪，变得平静淡然。


    「唉，」芳姨长嘆一声，「五哥，要回去了。」


    她扶着男人站起身来，依依不捨地又给他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扶着男人向那幅香杉木棺材走去。


    陈星瑜和彭乐也做好了准备，打算悄无声息地退出房去。


    突然间，最外间的大门处传来一声悽厉的猫叫，紧接着金光一闪，一只橘猫勐然沖了进来。


    橘猫的速度极快，两人只一晃眼，它已经窜进了芳姨所在的小房间，闪电般跃上那副香杉木棺。


    木棺在橘猫跃起的冲击下轻轻摇晃，原本已经走到木棺前的高大男人突然站定，紧接着，竟剧烈地颤抖起来。


    「五哥！五哥你怎么了？」芳姨的声音里满是惊惶，细瘦的双臂根本无法再扶住男人，反而差点摔倒。


    「糟了！」彭乐低声道，「要诈尸了！」


    传统说法里猫属阴，能通灵，家中有人去世时都要暂时把猫送走，就是怕猫咪不小心接触死者儿造成诈尸。


    如今五哥的灵魂只是阴兵临时上身，又已到了要回归的时间，这猫儿一出现，尸体立刻产生异变，怕是要出大事。


    果然，那尸体一阵颤抖之后，蓦然抬起了手臂。


    藏在粗麻长衫中的手臂干瘪枯瘦，此刻却肉眼可见地长出一层为黑色的长毛，指尖的指甲也开始疯长。


    「五哥！」芳姨惊唿出声。


    显然是早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芳姨一手扶住五哥，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黄符，颤抖着就要贴上男人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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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一眼认出，那是一张禁锢咒。


    符咒是硃砂所画，笔法流畅，功力颇深，禁锢一具尸变的尸体绰绰有余。


    他稍稍放了点心，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手里已经捏上了束缚诀。


    就在此时，异变又起。


    外间的结界再一次被巨力打破，早上跟着方导来拍gg的女孩闯了进来。


    女孩披头散髮，满身是血，手中捏着一把雪亮的匕首，踉踉跄跄地沖了过来。


    「彭乐小心！」陈星瑜一声厉喝，转手将身上的隐形斗篷扯下收进背包，一转身向那女孩迎去。


    彭乐吓了一跳，此刻也顾不得暴露身份，一抬手收了隐形斗篷，抽出背包中的铁棍。


    陈星瑜的直播间里一片譁然：


    【啊哈哈哈哈，小可爱天师真的被带歪了，可惜可惜！】


    【唉唉唉，都是在万阳城养成的坏习惯】


    新来的观众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这个陈星瑜的直播间吗？为什么大家都在讨论另外一个主播？】


    【啊哈哈，一看就是新来的，指路万阳城副本，不过歷史有点长，大概就是，咱们小鱼宝贝在万阳城发明了一种丧尸新打法，结果队友打得太嗨，每次遇敌都习惯性地掏出铁棍来。】


    【铁棍挺好啊，丧尸脑袋一打一个准】


    【嘿嘿嘿，错了，咱们是打腿的】


    【嘘嘘嘘，别说这个了，快看，那女孩身手不错啊！】


    【卧槽，宝贝小心！】


    副本里，女孩全身是血，已将一身白裙染成了红色，行动却极其迅勐，面对着迎上来的两个主播，她压根没有多做理睬。


    纤细的双腿跑出了非人的速度，更是在接近两人的时候，脚下一个用力，竟侧身蹬上了身边的墙壁。


    陈星瑜一惊之下反应极快，在女孩从头顶掠过的瞬间，身手拉住了她飘垂的裙角。


    女孩蓦地失去平衡，却在落地的最后一刻，手起刀落，向陈星瑜抓着她裙角的手臂斩去。


    这一下若是斩实了，能将他的手臂直接砍断，陈星瑜当机立断，翻手取出熨斗，「当」地一声挡住匕首。


    女孩一击未成立即后撤，走的却是沖向小房间的方向。


    小房间里，芳姨颤抖着手想要给男人贴上黄符，一向温柔顺从的男人此刻却状若疯狂。


    指甲已经长到打卷，五哥的一只手臂勐然抬起，掐住了芳姨的脖子。


    黄符从芳姨颤抖的手中跌落，她却泛起一个微笑。


    仿佛那兇勐的触碰，都曾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喵——」阿金悽厉的叫声响起，猫咪一跃而起，跳上棺材的尖角，探身便向尸体抓去。


    此刻女孩已经冲进房内，手臂高高扬起，锋刃对准了芳姨的心脏。


    芳姨的身体本就瘦弱，咽喉又在五哥的掌握之中，眼看着闪亮的刀锋迎面而来，根本躲闪不及。


    就在女孩将要触及芳姨的时候，原本掐着芳姨脖子的五哥蓦然一收胳膊，身体半转，瞬间将芳姨拥进怀中。


    女孩闪亮的刀锋狠狠刺进了五哥的嵴背。


    「吼——」尸体发出一声大吼，目眦欲裂之下，身上的棉线根根断裂，后背的麻布长衫也被划开一个大口子。


    阴兵灵魂蓦然从五哥尸体内脱出，飘向半空。


    房间里一片混乱，而门外的阴兵队伍也已走到门前。


    陈星瑜蓦然回望。


    那位高大的将军正带着众多鬼魂从门口经过，带来一阵阴寒气息，金甲微微颤动，带着盔甲的头部微微旋动，似乎在向他的方向看来。


    不过是视线的微微接触，将军的视线便犹如冰箭一般，将陈星瑜的眼睛刺痛。


    眼球像是被冻成了冰块，极端的痛苦在神经中搅动，陈星瑜立刻泪水狂流。


    模煳的视线里，五哥的灵魂蓦地从小房间里冲出，依旧是阴兵的模样，如一阵银色微风，瞬间归位。


    但是，不对！


    阴兵归位的瞬间，大楼内灵力暴涨，陈星瑜在灵血的剧烈冲击下，隐约看见一缕红裙，紧紧跟在五哥阴兵之后，混入了阴兵的队伍之中。


    那个女人的目标，竟然是阴兵！


    陈星瑜瞬间明白过来。


    五哥现在是被炼尸的状态，可以说，已经是一具坚不可摧的。


    若是直接朝他攻击，包括陈星瑜在内，任何人都没有胜算。


    因此那女人刚才借着阿金闯进房间，看似是要去伤害芳姨，实际上她早知道已芳姨和五哥的感情，只要五哥的灵魂还在那尸体体内一秒钟，他都不会坐视芳姨被伤害。


    所以那一刀，是刺向芳姨，最终的目的，却是在尸体过来挡刀的瞬间，划破五哥的肉身，从而进一步，伤害五哥的灵魂。


    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灵魂被划伤后又正好遇到回归时刻，那女孩便能跟在知觉丧失殆尽的阴兵身后，混入队伍。


    而尸变后的五哥肉身，此刻正好能拦住任何想要阻拦她的人。


    想到这里，陈星瑜伸手抹了把眼睛，便直直向外冲去。


    冥河之水在走廊中翻涌，阴兵们脚踝以下都深陷其中，陈星瑜从后方赶来，一脚踏入其中。


    冷。


    在踏入冥河的瞬间，这就成了陈星瑜唯一的感觉。


    那气息，用冰寒二字已完全不足以形容，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依五而尔期无吧椅在接触到冥河水的水间，陈星瑜似乎似乎听到了自己灵魂被冻成冰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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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身上下的神经已经完全不堪重负，疼痛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开始，深入骨髓。


    他的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整个人只能跟随着前方阴兵的动作，僵硬地向前方走去。


    走廊的尽头，神秘的大门再一次缓缓打开。


    陈星瑜混在阴兵队伍中，艰难地抬头去看。


    青玉材质的门框上花纹繁复，石门微微开启的时候，露出一丝微弱的光芒。


    那位高大的将军站在石门门口，手中长戟蓦然敲响地面。


    冥河水勐地翻腾起来，冰冷的河水在暴涨而起，瞬间从脚踝上涨到陈星瑜腰部的位置。


    陈星瑜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河水再度从腰部向胸前涨来。


    青玉石门此刻开得更大了些，微光变得明亮，所有的阴兵都在冥河水的推动下，不由自主地向大门内滑去。


    「师叔！」身后传来彭乐的声音，他似乎已经摆脱了殭尸的缠斗，追着陈星瑜来到了走廊尽头。


    这里不像走廊之中还能有一线可站之地，冰冷的冥河水淹没了所有的空间。


    看到陈星瑜的模样，彭乐也不敢接触冥河之水，只能在他身后，抛出一条柔软的道具绳索。


    绳索似乎是专门救生所用，甫一接触陈星瑜，立刻在他腰上缠绕一圈。


    彭乐心下一喜，立刻蹲稳了马步，用力回拉。


    陈星瑜向前滑动的势头暂歇。


    可他却使劲挣扎着，朝着彭乐做了个手势。


    彭乐：？？？要我往前再放一米？


    陈星瑜现在已经滑到了青玉石门的门缝之前，再向前一米，几乎就已经到了石门之中，他到底要干什么？


    冥河水的拉力越来越大，细绳在手中不断打滑，彭乐情急之下，将那条绳索在自己腰上缠了两圈。


    待到感觉稳当了，这才慢慢向着前方踏出一步。


    不过时一小步不到一米的距离，绳索的那一端的拉力骤然增大。


    门前的陈星瑜被拉得向前滑了一大截，彭乐则一个趔趄，差点被扯入河水之中。


    但就这么一丁点的距离，陈星瑜似乎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他轻轻拉了拉绳端，示意彭乐把自己拉回去。


    彭乐连忙止住脚步，开始回拉。


    冥河水依然奔腾不休，已将所有阴兵送入青玉大门之中，门扉缓缓合拢。


    冥河之水也如同想要赶紧回到门中似的，水流狂奔。


    陈星瑜此刻就站在门缝的位置，被奔涌的冥河水直直冲刷。


    水花四溅，他眯着眼睛，艰难地侧过身，试图退向一旁。


    但水流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即便彭乐在后侧用尽了全力，陈星瑜依然在冥河水巨大的吸力之下，不由自主地朝青玉大门滑去。


    彭乐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颗颗低落，细绳前端传来的巨大力量让他的脚下直打滑，陈星瑜那边岌岌可危，眼看着自己也要被扯进那冰冷的冥河之中。


    就在他的脚尖几乎要挨到冥河水的瞬间，一只手紧紧拉住了他眼前的绳索。


    夏泽渊面色严峻，大手紧紧握着绳索，用力将陈星瑜向着自己的方向拉近。


    绳索细滑，将手心磨出道道红痕，他却一言不发，手中用力，目光直直盯着前方陈星瑜的背影。


    冥河水发出最后的奔腾之声，青玉大门缓缓合拢。


    最后一声空气的长啸在空中反覆震盪，诡异的大门已严丝合缝地关闭。


    长绳的压力蓦然减轻，青玉大门前，被拉扯震盪多时的陈星瑜缓缓转过身来。


    青年清瘦的身躯被水流沖得狼狈，浑身上下都在颤抖，被水浸透的t恤几乎撕裂，紧紧贴在身上，隐约露出胸前的花影。


    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此刻血色全无，如墨的双眼不堪重负地重重合上又勉力睁开，看向自己的脚边。


    唇色已浅淡到几乎消失，嘴角却露出一丝微微的笑容。


    陈星瑜回眸看了两人一眼，双腿一软，如秋风中翩跹的薄叶，向地面软倒。


    「师叔！」彭乐一声惊唿，也顾不得腰间还繫着绳索，拔腿向陈星瑜的方向奔去。


    身侧黑影一闪，他尚未跑到地方，夏泽渊已来到陈星瑜身旁，一手抄起他的腿弯，将人在落地前横抱起来。


    彭乐狠狠松了口气，这才看向陈星瑜的身边。


    这位总是乱来的小师叔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星瑜的脚边，堪堪在青玉大门关闭的青石之外，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匍匐在地，面孔青白，头上的天师髻却梳得整整齐齐。


    彭乐瞪圆了眼睛：「师祖！」


    第64章 鑫盛公寓


    「师祖！」彭乐惊叫出声，上前扶起昏迷的老人。


    老人一身中式改良长衫，只是衣服早已破破烂烂，原本的深蓝色的布料在水中浸泡太久，颜色早已褪得斑驳，边角处更是已经成了布条，松松垮垮盖在身上。


    看他面若金纸，胸膛几乎没有起伏，彭乐着急地伏向老人胸前，却连心跳都听不到。


    两人身旁，被夏泽渊打横抱起的陈星瑜艰难地转过头来，嘴唇微微动了动。


    「自己都成这样了还顾着说话，你是真心要气死我？」夏泽渊没好气地埋怨着，手臂却轻轻收拢，把人抱得更稳当些。


    陈星瑜微微睁开眼睛，面色虽疲惫至极，眸中却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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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笑意灿烂如烟火，又带着点撒娇似的勾人之意，夏泽渊蓦然产生了一丝冲动，想要把眼前这个调皮捣蛋的傢伙紧紧抱在怀里，最好是能永远禁锢在身体中，再也不让他离开半步。


    充满侵略的双眼盯着对方半晌，夏泽渊深深吸入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高大的身躯轻轻俯下，生怕压到了胸前的脆弱青年，夏泽渊把耳廓凑到陈星瑜的唇边。


    片刻后，他直起身，把陈星瑜又抱紧一点，没好气地对一旁着急的彭乐道：「你师傅练过龟息功，死不了，先跟我回去。」


    说着他不再理人，抱着陈星瑜便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彭乐本已经心生绝望，找了那么多年的师祖竟然在鬼门关的边缘，小师叔几乎是拼上性命才把人捞出来，可眼见着竟然毫无声息，他不由得悲从中来。


    勐然听见夏泽渊这么一说，他愣愣地抬起头来，眼泪已从双目中滚滚而下。


    不过这会儿没人听他说话，夏泽渊抱着陈星瑜已经走到了走廊中部，却勐一停步。


    似乎是生着气，他头也不回，硬邦邦地说：「你师叔说的，快点跟上来。」


    接着又恨恨地看向怀中的人：「再说话我就把你丢下了。」


    说完又把人往怀里揽了揽，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彭乐连忙把师祖扶起来背在背上，向电梯的方向跑去。


    到了2413，一进门，夏泽渊便往卧室里走，手臂却被轻轻拉住。


    「你……」他有些烦躁地低头，「家里就一张床，我就乐意给你睡！」


    陈星瑜睁开眼睛，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手臂无力地扬起，搂上夏泽渊的颈脖。


    他的声音极轻：「我躺沙发上，刚好能看见你工作的样子。」


    夏泽渊瞪他一眼：「你都这样了，我还怎么工作？」


    陈星瑜依旧笑着：「那你在沙发上陪我，卧室太小了，你坐床边不舒服。」


    男人在门口纠结片刻，终于还是嘆了口气，把陈星瑜放在了沙发上。


    彭乐背着师祖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等他们得出了结论，忙走进卧室，把师祖放在床上。


    安顿好老人，彭乐小心翼翼地走到陈星瑜身前，瞟了眼夏泽渊，没敢说话。


    夏泽渊这会儿已经打来了一盆温水，拧了毛巾在给陈星瑜擦脸。


    陈星瑜笑眯眯地任由他服侍，只对彭乐说了几个字：「结界，秘传。」


    彭乐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夏泽渊正给陈星瑜擦到额头，闻言在他脸颊上戳了一下：「又打什么哑谜？今天不许再出门，明白吗？」


    陈星瑜讨好地笑笑：「没有，师父的事情够彭乐今天忙的，我……」


    「你也不许动，乖乖躺着。」


    男人嘴里说得兇恶，下手却极为轻柔。


    陈星瑜在冥河水中泡过，体温极低，他便慢慢地从指尖开始，给他按摩。


    男人手掌干燥温暖，指尖有点粗糙的薄茧，按压在手指上，带来轻微的麻感。


    夏泽渊握着陈星瑜的手指轻轻打圈，指尖顺着指缝的嫩肉轻抚而上，到手腕、前臂内侧、上臂，再从肩膀转到胸前。


    一只细白的手轻轻握住了他手腕。


    他垂眸去看，沙发上的青年早已满脸通红。


    「羞什么，」男人低沉的话音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


    说着，他的目光还暧昧地向下方慢慢挪动。


    陈星瑜蓦然弓起了身子。


    青年原本清瘦，但该长肉的地方却一点也不含煳，在冥河水里泡了半天，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早已浸得透湿，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青年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和挺俏的臀型。


    因为躬身，背上的t恤被扯起少许，两个圆润的腰窝便在牛仔裤的边缘若隐若现，夏泽渊的眼神顿时晦暗了几分。


    先前的笑意自脸上消失，他蓦然靠近了沙发，几乎贴上夏泽渊的鼻尖。


    青年脸上还散发着森森的寒气，两张脸贴近之时，皮肤间像是过电般闪过一阵酥麻。


    炽热与冰冷的唿吸交错，如热火炙烤着冰块，蒸腾出濡湿暧昧的气息。


    感觉到对方如火的侵略性，陈星瑜略略向沙发深处缩了缩。


    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纤长的睫毛微微闪着，气息急促而微弱，贝齿在下唇上咬出一道深痕。


    看着他脆弱的模样，夏泽渊徒然定住了身形。他闭上眼睛，拳头捏得死紧，咬牙切齿好一会儿后，把头埋进青年的颈窝里。


    男人的的声音低沉而不甘：「不要诱惑我，你这身子骨，经不起我折腾……」


    他撑起身子，看着陈星瑜通红的脸：「等你好了，不会放过你。」


    陈星瑜不知该如何反应，这会儿只好冲着男人眨了眨眼。


    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他发梢凌乱眼角微红，懵懂眨眼的神态，在夏泽渊看来，便是一副任人欺负的模样。


    「你……」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你好好躺着别作妖，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男人匆匆把手里的毛巾丢下，快步走进厨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陈星瑜胸口剧烈起伏几下，颇有些无奈地看了紧闭的厨房门一眼。


    原本想爬起来洗个澡，但此刻他的体温依然很低，若是贸然接触到热水，怕是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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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勉力翻了个身，晕乎乎地闭上眼。


    这一觉睡得极为难受，意识在清醒与昏迷之间不断挣扎，他忽然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似乎是一阵怪物的低吼，从大楼的深处传来，在走廊里不停地迴荡。


    陈星瑜茫然起身，向着房间的大门看去。


    房间的墙壁似乎变得透明，抬首之间，他竟然能看到外间的走廊。天花板上，一两处管道的破口正「呲呲」地向外冒着蒸汽。


    他再向上下看去，整座大楼的楼板都变得透明，无数的人影在大楼内走动，做着各自的事情。


    他能认出王伯依然在客厅中沉睡，王姨则在餐厅中忙碌。


    阿诚坐在电脑桌前愁眉苦脸，不知是不是又接到了难搞的委託。


    还有芳姨，此刻依然在那个血腥幽暗的房间中，守着那具木棺，微笑的脸上滑落一丝泪痕。


    只是，每一个人影的头顶百会穴处，都延伸出一丝极细的银色丝线。


    丝线在空气中蜿蜒摆盪，从人们各自的房间延伸到走廊，再融入斑驳的墙壁之中。


    微光在银丝上轻闪，却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人们的头顶被传送进入墙中。


    仿佛……


    大厦里的居民正用自己的生命，在供养着什么。


    陈星瑜愕然回头，他所在的2413，两根丝线正飘飘荡荡，在半空中飞舞。


    一条来自夏泽渊，而另一条……


    竟然从卧室穿出。


    陈星瑜的目光投向高层，安如燕和她的室友、工作伙伴都住在那一层。


    和他猜测的一样，这样的丝线并不存在于外来的主播身上。


    那么……卧室里的那条，便只可能来自于他方才冒险救回的师父。


    陈星瑜皱了皱眉。


    十年前离开归云山的师父为什么会出现在副本中？他到底是外来者？还是如同夏泽渊一般，是系统根据主播执念而捏造的npc？


    低沉的兽吼声再度响起，大楼似乎都在微微震颤。


    人们头上的银线波动起来，光点闪烁的速度更快了，似乎那被供养的神秘力量加紧了对居民的掠夺。


    对面房间外的结界蓦然动盪起来。


    灵力在房间中纵横穿梭，血液在暴动下激盪，陈星瑜难受地轻哼了几声，勉力再度向外看去。


    客厅的墙壁似乎开始发光，从卧室出来的那根银丝闪着光，融入到墙壁之中，缓缓下行。


    光点刺痛他疲惫的眼睛。热血冲击下，他的意识几近模煳，陈星瑜死死克制着，在一片混乱中守住一丝清明。


    再向下，向下……


    他忍着双眼的剧痛，紧紧盯着光电前进的方向。


    20，18，15……


    光点贯穿楼层，来到下方的第四层。


    银丝从墙壁中穿出，汇聚在右侧一个简朴的房间中，有人影一闪，似乎正拿着什么法器，将银丝中的光点回收。


    「那是……」陈星瑜模煳的意识勐然被触动，那是一盏七星莲花灯！


    他上午还在芳姨家见过，在见到五哥殭尸时，也有那么一剎那的怀疑，芳姨在使用七星灯为五哥续命。


    但现在看来，并非是芳姨在使用七星灯，反而是她为人所用。


    这人到底是谁？


    四周的灵力激盪越来越强烈，陈星瑜的两颗心脏都勐烈地跳跃起来。


    他死死忍着胸中心悸的失控感，将所有的力量都聚焦双目，向那拿着莲花灯的人看去。


    巨大的黑色兜帽、佝偻的身躯，一双苍老的手颤颤微微，手背上，有一条十分明显的伤口。


    似乎是被什么咬伤的痕迹，伤口周围竟然淤积肿胀，泛着青黑的颜色。


    陈星瑜心中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兽吼声逼近，一张血盆大口突然出现在视线中，尖利的牙齿几乎刮上他的前额。


    陈星瑜勐然后退。


    明知自己此刻身在2413房中，只是灵魂出窍的状态，但此时此刻，身体完全不能动弹，张口不能出声，甚至于唿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陈星瑜的意识在混沌中挣扎沉浮，而那张血盆大口却始终追着他的身影，似乎势在必得，要将他立刻吞噬。


    「星瑜，星瑜！」


    「怎么办，你行不行？」


    有人在耳边急切地唿唤，紧接着一阵刺痛勐然从十指顶端传来，经脉中灵血的压力蓦然一轻。


    心中的焦躁渐渐平息，唿吸也变得顺畅不少，陈星瑜终于从梦魇中醒来。


    虽然只是意识的冒险，他却像是经歷了一番运动，全身的肌肉都酸痛不已，淋漓大汗打湿了衣襟，整个人都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不过刚刚一睁眼，他瘫软的身体立刻被扶了起来，整个人被紧紧拥住。


    「感谢上天，他醒了，终于醒过来了。」夏泽渊喃喃的祷告声在耳边响起，拥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熟悉的沉香气息带来让人安心的感觉，陈星瑜微微垂头，在男人耳边轻轻道：「别怕，我回来了。」


    夏泽渊浑身一震。


    大手轻轻拍了拍陈星瑜的肩背，男人在他肩头轻轻靠了靠才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把粥热一热，你吃过了再洗个澡会舒服些。」


    陈星瑜点点头，等他进了厨房，才向自己的肩头看去。


    t恤上，赫然是两点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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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师叔……」彭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把陈星瑜从怔愣中惊醒。


    他这才发现，彭乐就坐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小凳子上，像是经歷了一场飓风一般，身上的衣衫歪斜着，头髮也乱七八糟，手里还拿着一根沾着血的三棱针。


    「师父醒了？」陈星瑜看了眼卧室紧闭的房门。


    彭乐摇了摇头：「没有，是我的错，师父的龟息功发动太久，我怎么也找不到办法唤醒他，只好铤而走险，用聚灵符强行进入他的意识之中。」


    陈星瑜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本就感到奇怪，自从来到大楼，楼内的居民们天天都见，并未有任何一个主播能看见npc头顶的细丝。


    昨日在王伯房中看到这一景象，他暗自推测，应当是因为灵血暴动造成了他暂时的力量增强，这才能看到平日里看不到的东西。


    而刚才，他疲惫至极，根本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灵觉大增。


    但对面的卧室里，彭乐为了尽快唤醒师祖，冒险使用了聚灵符。


    聚灵符本就是聚集灵气的一种符篆，聚集身边稀少的灵气，强行打入对方体内，作为灵力的引导。


    通常用于帮助修炼出了岔子的天师理顺体内气息，唤醒灵觉。


    在这栋灵力极为强盛的大楼里，聚灵符一出，几乎是强制性地将楼内的灵气都激发了起来。


    虽然他已经设下了结界，隔绝了大部分的灵力风暴，但即便是漏出来的一点灵力，也足够将陈星瑜体内的灵血激活。


    而此刻陈星瑜刚从冥河水中出来，五感微弱，灵觉便被成倍地加强，一时间竟产生了通天的天眼效果。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灵力的搅动太甚，才会惊醒了那头异兽，造成了刚才的危险。


    陈星瑜心有余悸地看着彭乐手中沾血的三棱针，再看看自己十根手指指尖的血洞，挑了挑眉：「十宣放血？亏你想得出来。」


    这本是紧急救助中风者的法子，民间也用于唤醒被噩梦魇住的人。


    彭乐也是完全没有办法，看着陈星瑜在灵血暴动中辗转反侧却无法唤醒，最后灵机一动，想起了这个法子。


    「行吧，法子虽然不大靠谱，管用就行。」陈星瑜捻了捻发疼的指尖，「师父怎么样？」


    彭乐眼神暗淡：「使用聚灵符后，体内的生机有恢復的迹象，但师祖他龟息时间太长，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才能有知觉。」


    陈星瑜点了点头：「师父离开归云山已经十年了，谁知道这些年里到底经歷了什么，还是小心为好。」


    他简单地向彭乐讲述了方才在灵血暴动中看到的场景，皱眉道：「我有点担心，那些人们头上的银线连接着七星灯，很有可能是有人在这栋大楼中设下的法阵，借着大厦居民的生气为自己谋利。」


    彭乐有些疑惑地摇摇头：「但是不对啊，要说生气，咱们这些新进入的主播才是真正有生气的人，为什么那人只向居民借寿而不找上我们这些主播？」


    「还有，借寿之人必定行将就木，咱们这大楼里除了那个五哥殭尸，还有谁是接近死亡的？」


    话一出口，彭乐突然一愣，一个老人的形象立刻跃上心头。


    「该不会……是彦叔吧！」


    「是彦叔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老人的声音，两人吓了一跳，彦叔已经站在了门口的铁栏边。


    「听说小瑜病了，我过来看看。」彦叔不等两人回应，已经拉开铁门走了进来。


    陈星瑜愕然看向彭乐，彭乐挠了挠脑后的小丸子：「之前阿诚下班前有过来问咱们的任务完成没……」


    「下班？」陈星瑜有些茫然。


    彦叔已走到了他面前，伸出一只手来在他额头上贴了贴：「这是烧煳涂了？」


    陈星瑜的眼神蓦然一愣，但他反应很快，立刻垂下眼睑，温顺道：「大概还真是，刚还做了个噩梦，差点魇住了。」


    「唉，多大的人了，发烧还能做噩梦魇住？」


    彦叔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个铜钱来，塞在陈星瑜的枕头下，又拿大拇指在陈星瑜额头上点了点，轻声念出几句经文。


    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曾做过千百遍，连老人的表情都无比自然。


    彭乐呆呆地看着彦叔，忍不住吐槽：「彦叔，这不是安抚小孩子做噩梦的青童君口诀嘛？」


    彦叔洒然一笑：「你们在我面前，可不都是小孩子？」


    说完他突然皱了皱眉头：「卧室怎么关这么严？这间房就靠着卧室的外窗才好透气，还是要把门开开才好。」


    说着，他已经向卧室的大门走去。


    「哎——」彭乐追在他身后叫了一身，却想起这又不是自己屋子，这么急着去阻止反而更加惹人怀疑。


    连陈星瑜这会儿都感觉有些说不上话，但两人直觉觉得，彦叔似乎是故意要开门。


    两人曾亲眼看见彦叔开启青玉大门，而彭远致又一直倒在青玉门前，谁知道两人曾有怎样的过节，或者说本身就是仇家？


    陈星瑜看了彭乐一眼，两人眼中都有决定：不管了，先把人拦下来再说。


    不过尚未等到两人行动，夏泽渊已经从厨房走了出来。


    高大的男人手中还端着热腾腾的粥蛊，朝管理员挑眉道：「彦叔？」


    彦叔一顿，在门前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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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怎么不叫我一声？」夏泽渊把粥蛊放在餐桌上，「您在那儿干嘛呢？」


    彦叔微微眯了眯眼睛：「你这房间里，卧室不开着就透不了气，我帮你开开。」


    「不了彦叔，」夏泽言几步已跨到彦叔身前，伸手拦住了卧室的门，「屋子乱，还没收拾，过会儿我自己打开。」


    「你屋子乱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彦叔还想要坚持。


    夏泽渊挑了挑眉，声音突然放低：「下午的时候，小瑜在里面休息，我原本陪在床边，可他体恤我坐着不舒服，便让我上床。」


    他偷偷看了眼沙发边已经呆住的陈星瑜：「是我不好，没把持住……您来前不久我才把他抱出来，里面乱，还没收拾……」


    他说着又看了陈星瑜一眼，这才转向彦叔，满眼写着：您老还想听我再说下去？


    彦叔果然会过意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他后退一步，看了看夏泽渊，又扭头过去看陈星瑜，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们……你们……这还生着病呢，怎么就这么胡天胡地的？」


    夏泽渊横跨一步，彻底挡在了卧室门前：「叔，是我的错，星瑜他没力气……」


    话说了一半，彦叔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急匆匆地向外走了两步，又回头冲着陈星瑜皱眉：「生病了就好好休息，晚上回你自己屋睡去！」


    陈星瑜刚一点头，他便气唿唿地出了门。


    夏泽渊优哉游哉地走回餐桌边，抬头招唿道：「来喝粥，一会儿该凉了。」


    刚才他那一番暗示，陈星瑜全部听在耳中。


    那一剎那间，温柔的触碰、侵略的眼神、炽热的唿吸……冰雪被融化的潮气和心底里涌起的暧昧情愫全都在虚空中降临，连曾与男人亲密相贴的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夏泽渊一抬头，看见的便是陈星瑜茫然的眼神与通红的耳尖，心中一热。


    他缓步走到陈星瑜身边，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轻问：「我抱你过去？」


    彭乐早就知趣地跑进了卧室，夏泽渊毫无顾忌地揽住面前青年的细腰，轻笑道：「还是说……你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些没能实现太过可惜，想要现在就实践一下？」


    他用嘴唇蹭了蹭陈星瑜滚烫的耳尖：「乖，就算要做，你也得先吃饭补充下能量，嗯？」


    这一番话说下来，陈星瑜早就招架不住，却被他的手臂禁锢得动弹不得，只能推推他道：「别瞎说，我要吃饭了。」


    夏泽渊笑了笑，拥着他来到餐桌前。


    米粥滚烫，加了新鲜的鸡汤，鲜美可口。


    夏泽渊看着陈星瑜喝了一大口，满意地点点头，把彭乐也叫了进来。


    「你们聊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晚点回来。」


    看着夏泽渊出门，彭乐忙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唿唿啦啦地喝了起来。


    「师叔，」他匆匆咽下口里的粥，「那个彦叔……我感觉他对你的态度很奇怪。」


    「是吗，连你都看出来了啊！」


    陈星瑜静静笑了一唉，放下筷子：「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有段时间也总是做噩梦，我的外公便会拿一个铜钱压在我枕头底下，然后摸着我的头念青童君口诀。」


    老人念口诀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陈星瑜心底里却十分犹豫。


    那首青童君口诀，他从小便听了无数遍，早已将旋律牢牢记在心中。


    那老人的一词一句，皆与心中的印象一一对应，连外公常常念得模煳的几个字，彦叔念的时候都一模一样。


    「我有没有说过？」陈星瑜慢吞吞地道，「我外公的名字，叫楚英彦？」


    第65章 鑫盛公寓


    彭乐惊讶地抬起了头。


    「你是说，彦叔其实是你外公？不会吧！」


    他粥都忘了喝：「师叔，你最后一次见到外公该不会是很小的时候吧，面对面都能认不出来？」


    「当然不是，」陈星瑜摇了摇头，「外公离开的时候是十年前，那时我大概12岁，和外公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不至于认不出来。」


    「十年前啊……」彭乐细细回忆了一下，「师祖走那年，大概也是十年前吧。会不会……」


    「不，他们不是一起走的。」陈星瑜沉吟道，「我记得外公和我告别的时候是冬季，北方下着大雪……」


    陈星瑜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那一年冬季，他本来是要来南方和外公汇合的，因为父亲生意上的问题耽搁了时日，直到京市落了雪才急匆匆地出发。


    和夏泽渊看雪的第二天，陈星瑜跟随保姆来到春城时，外公却因为有急事去了港市。


    春暖花开后，归云山上任掌门彭远致卸任，前往南方游歷，却再无消息。


    三个月后，陈星瑜心脏病发，待到他心脏移植手术完成，在病房中醒来的时候，却等来了外公因遭遇盗贼而去世的消息。


    也是那一年，夏泽渊不告而别，之后再无踪迹。


    所有的这一切，从未有人将它们联繫起来，但小星瑜一直记得，除了母亲，他们曾是他记忆中最重要的三个人，他一直牢牢地把他们记在心底。


    如今他进了这个诡异的游戏平台，来到这个副本，才又重新唤醒了这些回忆。


    混沌直播间签约的条件是抱有执念，他想，这些人便是他的执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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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轻低了头：「外公的样子我当然记得，但的确不是彦叔。或许，副本这一次，又借用了我的记忆，却只给了他对我的态度，却没有匹配同样的外形。」


    「就像夏泽渊，」他自嘲地笑了笑，「外形倒是很像，但性格……完全不同。」


    彭乐恍然：「这样啊，怪不得彦叔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对你挺亲近。」


    「可不是。」陈星瑜笑了起来。


    第一次见到他们便亲自带他们去房间，第二天一早就跑来检查他睡得如何，找工作的事情在幕后相帮，收房租的事情提醒了一遍又一遍。


    到了第二天，看到他们在危险的走廊会赶他们走，听说他病了也会来探望，而对于夏泽渊这个系统设定的「情人」，真是看不惯又没办法，总是把自己气得吹鬍子瞪眼。


    说起来，还真的很像外公，只可惜……


    陈星瑜的脸色慢慢严肃起来：「大楼管理员的位置很重要，会是很多事情的基础，更何况，我们在这两天多的时间里，在他身上看到了太多的异常。」


    「系统惯于用我亲近之人的形象来做反派，所以对于彦叔，我们依旧是不得不防。」


    彭乐想得头疼，三下两下把碗里身下的粥扒光，收起碗碟道：「算了别想了，今晚先好好休息。这两天虽然经歷了些挫折，但整体看也算平顺，系统怎么可能让我们的日子过得这么安宁？」


    陈星瑜点点头：「的确，明日大概率会有重要的事情发生，要做好准备才是。」


    彭乐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师叔啊，您跟夏大哥有没有商量今晚怎么睡？」


    陈星瑜被他的措辞说得一惊，心中竟然慌慌地极速跳了两下：「什，什么怎么睡？」


    「咱师祖不是占了夏哥的床嘛，」彭乐的声音混着洗碗的水流声传出来，「晚上夏哥睡哪里？要不，我跟他换换，让他睡我那儿？」


    陈星瑜在彭乐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拍了拍胸脯，他平静了一下唿吸：「行，那我先回去，他回来了你跟他说。」


    「好嘞。」彭乐洗好了碗，赶紧推着陈星瑜往外走，「师叔你赶紧洗漱休息吧，今晚我就在师祖这边打个地铺就好。」


    陈星瑜回到了2414，先洗澡换了身衣服，再次躺在那张小床上，试图进入睡眠。


    不知是不是和这个房间八字不合，明明意识都有些模煳了，他却始终也睡不着。


    夜间的大厦十分安静，只有风声从窗口刮过，带来些微的动静。


    楼下不知谁在走廊里咳嗽几声，接下来大门关闭，把那人的动静也隔绝在了房屋之中。


    陈星瑜闭眼躺在床上，仿佛回到了万阳城的第一晚。


    那一晚，他也是这样，竖着耳朵听着窗外的风声。


    门口突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来人步履沉稳，走路却并不慢。


    对面的大门被打开，不一会儿便传出了彭乐被压低的声音。


    这么晚才回来啊……


    连陈星瑜自己也没有察觉，此刻的他，紧绷的肩部曲线终于变得柔和，唿吸也逐渐平稳，整个人都渐渐放松下来。


    十几分钟后，陈星瑜的意识终于开始模煳，他裹了裹身上的薄被，准备睡去。


    脚步声再次从对门传出，接着是大门的一声轻响，可就在大门关闭之后，却再没有脚步声响起。


    他没去彭乐的房间吗？难道不打算休息？


    陈星瑜模煳的意识被心底的一丝担忧拉回，他轻轻掀开薄被，打算下床去看看。


    下一秒，床铺外侧被轻轻下压，熟悉的沉香气息带着微湿的水汽，就着他掀开的薄被，躺倒在他身后。


    男人的身体有些凉，像是刚洗过冷水澡，结实的双臂绕过他的颈侧和腰际，将他轻轻搂在怀里。


    「怎么还没睡？在等我吗？」男人睏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陈星瑜的身体僵直一瞬，但他很快就在窄小的床铺上翻了个身，轻轻仰头去看他。


    男人的额发有点湿润，眸子的笑意里似乎还有着一丝忐忑。


    陈星瑜不置可否，只是垂眸动了动，在男人的臂弯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含煳道：「睡了。」


    夏泽渊却勐然愣了一下。


    他早就做好了被踢下床赶出门的准备，可眼前的青年，却只是红着耳尖，把小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由衷的喜悦从心底里漫上来，夏泽渊略略收紧手臂，在陈星瑜的头顶轻轻落下一吻。


    半夜的时候，天空落起了雨。


    大雨如同瓢泼，从天空直直落下，将玻璃窗打得噼啪作响。


    夏泽渊从一阵燥热中醒来，抬头看了眼卧室的窗子。


    2414客厅里的玻璃窗一直都缺一块玻璃，内里挂着的白色防尘布早就被雨水洇成了灰黄的布条。


    这会儿雨下得大，布条全都被浸湿，滴滴答答，把雨水都滴在客厅的地板上。


    怀中像是搂着一团火，夏泽渊恍惚了一下，才发现，怀里的青年面色通红，好像又发起了热。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陈星瑜的额头，烫手的温度让他有些心惊。


    「星瑜，星瑜！」他轻轻摇了摇怀里的青年，陈星瑜却猫儿似的，轻轻哼了一声，将自己往男人的怀里又蹭了蹭。


    夏泽渊轻笑起来：「怎么这么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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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分钟后，他脸上的笑容收起，怀里的人儿似乎失去了意识，虽然一直黏着他，却怎么也弄不醒。


    夏泽渊赶忙起身，拧了冰凉的帕子敷在他额头上，却翻遍全屋也找不到退烧药。


    最后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趟，才将退烧滴剂强行用滴管塞入青年口里。


    一切忙完，陈星瑜的温度终于降了些，夏泽渊这才在他床边坐下，无奈地拉过他的手。


    黑丝手套服服帖帖地戴在青年的手上，连睡觉都不肯脱下。


    那手套有些长，一直盖到了腕骨之上。


    夏泽渊的手指轻抚上去，沿着顺滑的丝质，轻易便滑到了手套与皮肤相接的位置。


    一片小小的凸起引起了他的注意。


    夏泽渊好奇地将手套的边缘翻捲起来，指尖沿着手套边缘抚过。


    手套边上，有人用细细的丝线，歪歪扭扭绣上了一颗心，而在字母对应的位置，陈星瑜细白的手腕上，有一道深红色的伤痕。


    那是……割腕留下来的伤。


    夏泽渊手心一颤，差点将陈星瑜的手丢下。


    「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了谁？」男人的脸色难看至极。


    在他的记忆中，第一次见到这个青年，他冲着自己看了半晌，轻笑道：「这个哥哥我以前见过的。」


    当时他正在写一部新剧，陈星瑜便常去他的工作室，把他的故事一读再读。


    当他写到剧中女主引诱男主的片段时，青年学着女主的样子，跨上了他的膝盖。


    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是不容置疑的欲望，轻柔的吻和紧紧的拥抱让他忍不住地沉迷。


    他们在人员繁杂的工作室里偷情，隔着会议室的门板，他在小休息室中将这具诱人的身体贯穿。


    一切似乎都发生得那么自然，让他觉得，这个人就是为他而生，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他为他修改了剧情，顶着压力将一个普通言情故事改成了双男主的暧昧与激情。


    后来新剧开拍，在他的关照下，陈星瑜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剧中最出彩的男主角，由此一步登天，从一个崭露头角的十八线，快速进入大众视野。


    那时他们之间还十分甜蜜，陈星瑜几乎每天都会来他的工作室，你侬我侬一番，直到被他那个毫无夫妻感情的太太发现。


    他说过要离婚，要和陈星瑜永远在一起，青年却说自己的事业不能受到影响，不接电话拉黑微信，决绝地离他而去。


    后来，陈星瑜有了很多情人，很多的花边新闻。


    那是他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却只能看着他与别人调笑暧昧，对自己弃如敝屣。


    如今，他回来了，在他的身边，乖巧、顺从，仿佛他们从未分开。


    男人轻轻抚摸着手套的边缘，却突然一顿，这双仿佛是定做的手套，边缘便绣着主人的姓名。


    x、z、y！


    怎么可能？他从没有戴手套的爱好，更不会定制这种丝质的东西。


    夏泽渊的手渐渐颤抖。


    在他颤抖的身体旁，陈星瑜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口中无意识地喃喃：「夏哥哥，你说好要陪我去夏令营的。」


    夏泽渊心中剧震，视线几乎被血流沖得发白。


    他的记忆很清楚，在陈星瑜二十一岁之前，根本没有见过他，没有什么夏哥哥，也没有什么夏令营。


    青年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句话，原来……并不是玩笑。


    叫做夏泽渊的或许不止一个，但青年口中的哥哥，指的并不是他罢了。


    夏泽渊轻轻脱下了那只手套，捏住陈星瑜的手指。


    青年的指尖上，彭乐用三棱针刺出的伤口尚未癒合，白皙的指尖上留着几个细小的血洞。


    夏泽渊闭了闭眼睛，伸手在他食指的伤口上掐下。


    十指连心，青年在剧痛之下，身体勐然一颤，睁开了眼睛。


    「夏……哥哥。」梦中的场景依然占据着意识，陈星瑜轻轻拉住他的衣角，「你不要走……」


    夏泽渊极力压制着胸中的愤怒，俯下身体，低声问：「你看清楚，我真的是他吗？」


    微笑自陈星瑜的眼角升起，他撒娇地拉了拉夏泽渊的衣襟：「没关系，你也很好。「


    手指被狠狠甩下，磕在铁质的床板边缘，发出一声闷响。


    本已扭头走开的夏泽渊勐然停下脚步，昏暗的灯光下，那人的侧颜冷硬。


    」夏……」


    陈星瑜的声音刚刚发出，他便像被勐地刺了一下似的，再度迈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陈星瑜握着被撞青的手，轻轻嘆了口气。


    刚才夏泽渊第一次叫他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看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他犹豫很久，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今日在青玉大门前，夏泽渊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拉出来，他的确心存感激。


    但前日里他已经验证，这个副本的夏泽渊，不过是系统设定的npc而已。


    在主播死亡后，他的记忆会被清零；在他和彭乐讨论副本进展时，他也似乎听不到任何相关的信息。


    他的意识诞生于副本，受制于副本，谁也不知道，未来的时间里，他会在哪一个环节中被系统利用。


    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夏泽渊的确有好感。


    不是曾对夏哥哥的感情。


    幼年时的友谊让他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和副本里的夏泽渊亲近，但他始终无法自如地扮演那个曾与此人有亲密关系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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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副本里的夏泽渊，一直都认为两人曾是灵肉相交的关系。


    他的亲近如此自然，也如此真心，让陈星瑜避之不及。


    他不能保证，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去追求这种亲近。


    今晚，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止不住地担心。


    而在男人将他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心中油然而生的熨贴与舒适让他惊醒。


    若是一直让他待在身边，他就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弱点。


    陈星瑜不能确定，自己在知道他只是副本npc的情况下，是否也能在副本以夏泽渊作为威胁时，还能冷静以对。


    如果没有这场发烧，陈星瑜也许还有精力和他慢慢周旋，做好准备，尽量照顾他的心情。


    但如今距离七月半只有不到24小时，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虚弱下去，他实在是没有那个精力再去顾及其他。


    前两天副本的平安或许能麻痹其他主播，但陈星瑜知道，在这个灵力异常丰蕴的副本中，一切的准备都可能是为了最后那个时刻的开启。


    赶走夏泽渊，虽然减少了助力，却也能让他专注于副本任务。


    至于他个人的感受……


    陈星瑜摇了摇头，把心中隐隐的遗憾和不舍压制，闭上眼睛，逼着自己睡去。


    天亮的时候，大雨还没有停。


    哗啦啦的雨声是最好的白噪音，陈星瑜却在睁眼之后，再也无法入睡。


    他起床来到客厅，房间里果然再没有夏泽渊的痕迹。


    对面的结界此刻已撤，彭乐一脸睏倦地守在师父身边，床上的老人唿吸已变得平稳。


    终于有了点好消息，陈星瑜轻轻松了口气。


    彭乐早早便去了餐厅工作，陈星瑜没有着急去物业，一个人守在彭远致的身边。


    老人脸上皱纹深刻，在冥河水边待了这么多年，他的外貌比实际年龄老了至少二十岁，一双手上黑斑遍布，双脚的皮肤却被河水泡得肿胀发白。


    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的，竟能在地府大门的缝隙里，靠着每日大门开启时渡入的一点人间生气存活至今。


    陈星瑜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到彭远致时的情形。


    那是他第一次上归云山。


    因为心脏病的缘故，几乎所有的医院都断定他活不过十五岁，陈家请教过很多专家，他们一致断定，这孩子想要活下来，只能择机进行心脏移植。


    但心脏供体何其难找，之前陈家也曾找到一个愿意做器官捐献的志愿者，配型也成功了，但那家人很快移民海外，与陈家再无联繫。


    在万般无奈之下，陈家一边继续寻找合适的心脏供体，另一边也终于松了口，让楚韵带着小星瑜拜访国内的各处庙宇，权当是妇道人家的迷信，聊以自.慰而已。


    陈星瑜很开心，毕竟不用总是待在那个限制他行动的家里，可以四处走走瞧瞧。


    他跟着母亲去过很多佛道庙宇，却从未见母亲有多么上心，仿佛真的只是为了走个过场。


    但这一天，他们来到归云山下的时候，小星瑜明显感觉到母亲开始紧张了。


    他想，一定是因为这座道观里的天师长得太吓人，妈妈害怕了。


    小星瑜抱着妈妈的脸亲了一下，奶声奶气道：「妈妈不怕，小鱼会保护妈妈的。」


    楚韵蓦然失笑，拍了拍小星瑜的小脸蛋：「好啊，妈妈就交给你了。」


    到了道观，听说掌门马上出来，小星瑜立刻做好了准备，像只第一次见人的小奶猫，亮出他的小爪子和小尖牙。


    可一声「嗷呜」还没说完，他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面前，一个长着长鬍鬚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先夸了一句「好漂亮的娃娃」，又转头去问楚韵：「这就是楚兄的外孙？」


    他说着捏了个手诀，在陈星瑜面前晃动几下，手心里凭空多了个金色的小铃铛。


    他把铃铛放在孩子眼前摇了摇，笑道：「此铃乃是我观中世代相传之物，据说曾得彭老祖开光，能消灾避邪，今日我与你有缘，便送给你吧。」


    「这怎么行，金铃是观里世代相传的宝物，您就这么给了小孩子？」楚韵连忙推辞。


    「不打紧不打紧，身外之物而已。」


    两个大人还在推来推去，小星瑜已经收起了他的小猫爪，冲着彭远致直笑。


    楚韵推辞不得，只好道谢后收下，把铃铛交给小星瑜到一边去玩，自己则端坐茶桌前，和掌门说话。


    过了不多久，小星瑜玩耍的角落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彭远致和楚韵皆惊异地看了过去。


    要知道陈星瑜从小体弱，经常晕倒，家里生怕他玩耍时受伤，都十分注意，不敢在他身边放什么易碎的东西。


    楚韵放下他时，习惯性地找了个什么家具也没有的角落。


    而此时，小星瑜面前，却有一只小巧的花瓶被摔成了两半，尖锐的瓷角正对着小孩的眼睛。


    楚韵大惊失色，还没等她起身，彭掌门已经一挥手，花瓶被凭空挪动到一旁的垃圾桶内。


    小星瑜睁大了眼睛，突然伸出小手，做了个动作。


    一只玉石麒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空气中，接着便没了支撑，直直向地面坠去。


    旁边的座椅哗啦一声跌倒在地，椅背翻倒之后向前一个滑铲，堪堪接住了那只玉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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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胖胖的小手又要挥动，彭掌门已经一跃而起，把他抱在怀里，握住了他的小手。


    「我的小祖宗啊，别玩了，再过会儿我的珍宝库要被你霍霍光了！」


    楚韵忙把孩子抱了过来。


    谁知刚刚把孩子的手放开，小星瑜又是一个手势，茶桌上的茶杯勐地飞了起来，直直向门口飞去。


    刚进门的彭玄生就这么被打了个正着。


    「这是……」彭玄生顶着一脑袋的茶水，差点跳起来，却在对上小星瑜童稚的双眸时，勉力安静下来。


    「闺女，你这孩子真是个天才，你考不考虑让他回归归云山名下？」


    楚韵还没说话，彭玄生看了看孩子，再看看这满室狼藉，惊讶道：「这都是他做的？」


    「是，」彭远致拾起地上的玉麒麟，「我刚才只是图方便，用了个搬运诀，从库房里拿出了那只金玲，没想到就那么一瞬间的动作，竟全被他学了去。刚才那只花瓶和玉麒麟，便是他学着我的动作，从库房调过来的。」


    他看了眼一身茶水的徒弟：「喏，刚才玉麒麟落下来，我怕摔坏了，情急之下用一旁的椅背去接，没想到，竟然又让他偷师到了移动诀。」


    他摸了摸陈星瑜的小脑袋：「这孩子还真是个天才，闺女，你好好想想，别埋没了他的才能。」


    说完他看向一脸茶水的徒弟：「玄生啊，要是小星瑜能拜在归云门下，就给你做个小徒弟如何？」


    彭玄生摸了把脸：「别啊师父，这样的天才，还是您亲自教导，我做个大师兄就行。」


    就这样，小星瑜稀里煳涂地成为了归云山的弟子，开启了他在山中称王称霸的日子。


    想到这里，陈星瑜禁不住笑了起来：「师父啊，我感觉玄生师兄比您聪明啊，他一眼就看出来我是个乱来的主，避之而不及。您老人家却非要迎难而上。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呢？」


    他身前的床上，原本安静睡着的老人蓦然动了动眼珠，睫毛颤动两下，口中发出微弱的声音：


    「囚鸟于笼，循一于三……」


    第66章 鑫盛公寓


    「循一于三……」陈星瑜若有所思，「师父，醒了就别装睡了，赶紧给徒弟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彭远致只嘟哝了那么一句，便又陷入昏迷之中。


    陈星瑜嘆了口气：「师父啊，您在水里泡了几年，怎么幽默感变得这么差。居然能就这么给个哑谜就跑，多让人着急啊！」


    他轻柔地给老人把了把脉，确定情况没有恶化，这才转身走向夏泽渊的工作檯。


    滑鼠被绊动，笔记本的屏幕自动亮起，夏泽渊搂着陈星瑜的照片在屏幕上显现出来。


    那是系统自己合成的一张照片，浪漫的海滩，高大的棕榈树，灿烂的阳光……照片上的陈星瑜一脸幸福的笑容，紧紧靠在夏泽渊的怀里。


    而那个人，却丝毫没有在意镜头的捕捉，目光凝在怀中青年的脸上，捨不得挪开。


    两人幸福的笑容让陈星瑜愣了愣，随即他别过眼，拿起纸笔，画了一张防护符。


    停笔想了想，他又多画了一些，小心折好放进口袋中。


    画在纸上的符篆未经激活，不会引起灵力乱流，但遇到袭击时又可以自动发动，陈星瑜把防护符布置在老人的床边，下楼去了物业办公室。


    雨依然扯天扯地地下着，天空的阴暗让本就採光不好的楼内更加昏暗，物业办公室里已经亮起了灯。


    阿诚有点发愁地坐在办公桌前，嘴里还在念念叨叨：「三百二十九……四百九……」


    「怎么了？」陈星瑜走到自己的工位边，拿起空空如也的派工单，「今天没有居民需要帮助？」


    「怎么可能？」阿诚止不住哀嚎，「不是没人需要帮助，而是每个人都需要帮助！」


    「每个人？」陈星瑜回头去看他，「为什么每个人？大家家里都漏水了？」


    「呸呸呸，别瞎说，」阿诚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立刻被自己吓到了，「没那么严重，就是，中元祭祀就要到了，东西却还没准备齐全，我这不是在着急吗？」


    「祭祀的东西？」陈星瑜做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咱们这边祭祀都需要什么？香火什么的，我看彦叔那边有好多。」


    「彦叔……哦，你说香火啊，那是挺多的，到时候他也会带过来，咱们缺的不是这些。」


    阿诚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蒙着白布的竹篮：「喏，我们缺的是这个。」


    陈星瑜心中勐然一震，阿诚手中的这个竹篮，和王姨、芳姨家的竹篮一模一样，那么里面……」


    他装作不在意地点点头：「原来是要办灯会，还缺多少？」


    阿诚本来还害怕作为一个公众人物，陈星瑜会排斥这些带着迷信色彩的传统活动，没想到他一副十分熟悉的样子，一下子放了心，忙热络地解释起来。


    「鑫盛公寓早在十多年前就有在中元节办灯会的传统，那个时候还挺有名的，很多人都慕名来看，不过后来城里大开发，这里慢慢沦为贫民区，就没什么人来了。灯会的传统倒是一直继承了下来。」


    「早前，家家户户都是自己准备灯的，但后来老人们年纪大了，年轻人们又大都不信这一套，只是当作一个节日传统来看待，当然不会太重视。结果有一年，灯缺了好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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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打了个寒战，却不肯多透露什么，匆匆跳过道：「后来，每年祭祀过后，物业都会把灯都收回来统一管理，到了第二年的中元节前再发放给大家。」


    阿诚说着嘆了口气：「原本今年从三天前就已经在准备了，三十楼的阿灵妈妈那会儿就把灯全都整理了出来，放得好好的。可前几天地下室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倒了一面墙，把一百多盏灯都压坏了，阿坤他们就是为了修这些灯出的门，可到了现在，警局都还没把他们放出来，灯也没有取回来。那会儿你们不是刚入住嘛，事情多我居然就那么忘记了。」


    阿诚嘆了口气：「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刚才突然想起来，地下室里有物业的小仓库，之前有些闲置的灯还存放在那里，你们有空的话，就去把那些灯取上来，发给居民好了。」


    他说了一大段，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瞪着只有他们两个的办公室道：「人呢？怎么只来了你一个？」


    陈星瑜头上还有些发热，站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这会儿也坐了下来：「可能是天太暗了吧。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也总觉得时间不对劲，像是天一直没亮似的。再等会儿应该就来了。」


    果然过了十分钟左右，35楼的安如燕走了进来：「诚哥，我室友婷婷病了，让我来给她请个假。」


    「病了？」阿诚一下子着了急，「这会儿正缺人手呢！」


    陈星瑜还想安慰他两句，可随后进来的主播却带来了同样的消息。


    到了最后，物业也就只有陈星瑜、阿诚和之前那个高大的主播能够工作。


    「怎么回事？」陈星瑜拉着高大主播来到走廊里，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昨晚下雨之后，他们就都有点不正常了。」


    这位主播名叫高壮，原本和瘦猴还有另外三个主播结成了同盟，每天一起行动。


    瘦猴死后，剩下的四人依然还是同盟。


    但昨天他不知是吃错了什么，一整天都在跑卫生间，虽然和大家一起行动，但却错过了很多任务时间。


    昨天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帮助顶楼的一位居民种菜，那位居民也是奇葩，竟然在鑫盛公寓的楼顶开闢了一小片菜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物业这边交代的，阿诚不仅不管，还让他们去给老人帮忙。


    高壮因为跑厕所只帮老人给菜浇了浇水，可等他回到房间，就发现，同行的几个主播都发起了低烧。


    夜间暴雨下来的时候，几人的温度都陡然高了起来。


    高壮跑前跑后照顾了那三人一晚，累得差点吐血，也不过是让他们的高烧稍稍退下。


    到了早上上班的时候，他已经疲惫得要死，那三人更是连床都下不来。


    高壮匆匆交代了一遍事情的始末，接着就捂着肚子道：「我肚子还没好，先去趟厕所，你们先开始吧！」


    看他这样子，似乎比发烧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陈星瑜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熘烟去了一楼的公共厕所，抬头向阿诚道：「有多少灯要搬？我去找彭乐帮忙。」


    说起彭乐，阿诚对他的印象不错，连忙点头，却有些担心：「一百多盏灯呢，就你们两个能行吗？」


    陈星瑜已经走到了门口：「我再看看能不能找些人来帮忙。」


    出门右转，陈星瑜来到早餐店，王姨见是他，直接朝餐厅后方指了指。


    餐厅有个通向大厦外的小巷子，用作垃圾处理，彭乐八成是过去倒垃圾了。


    陈星瑜朝王姨点点头，穿过餐厅从后门拐进小巷，不过几步路，就听见了说话声。


    「你们找我朋友做什么？」这是彭乐警惕的声音，「你们怎么会认识他？」


    「我们真的认识他，就是想请你带个话。」


    「带什么话？有什么不能当着他的面说？」


    「你当我们不想吗？找不到又有什么办法？还有他身边那个高个子，见了我们就威胁，我们哪儿敢啊！」


    「威胁？什么威胁？」彭乐迷惑了，「你们说的是夏编辑？」


    「是啊，就是那个高个子，看人的眼神吓死人了，揪着人就说不让打扰大佬，我们怎么敢再招惹。哎呀少废话，你给不给带话？」


    陈星瑜靠着墙默默垂眸，没想到，夏泽渊竟还威胁过他们，是……为了我吗？


    那声音还在絮絮叨叨，陈星瑜轻轻嘆了口气，从拐角处站了出来：「找我什么事？」


    「哟，大佬你在这儿啊！」带头的十分惊喜。


    正在和彭乐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的抢劫三人组。


    大背头见了陈星瑜，立刻带上了笑：「大佬，我们有情报要告诉你！」


    陈星瑜拍了拍彭乐的肩：「别紧张，我的确认识他们，不过你们都先跟我出来，等会儿路上说。」


    几人从小巷走进餐厅，和阿诚打了个招唿，便一起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陈星瑜的步伐很快：「好了，说吧，到底怎么了？」


    大背头捅了捅肌肉男：「你说。」


    「嗯，好。」肌肉男似乎有点紧张，咳了两声才开口，「大佬，我祖上曾有人进入过钦天监，所以在灵觉上，我大概比别人要灵敏一点。进入游戏直播以后，这更成了我的一种能力，所以一般的灵异副本我都不怕的。」


    一番话让陈星瑜和彭乐都有些吃惊，这会儿几人已经到了电梯旁，陈星瑜转身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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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到什么了？」


    肌肉男挠了挠头：「其实也没有太多异常，就是觉得，这些大楼里的居民，和其他副本的npc不太一样。」


    彭乐好奇道：「哪里不一样？」


    「大概就是吧，大楼居民的身影有时会突然变得模煳，好像是被什么干扰了一样。所以刚进入副本的时候，我就靠这个区分居民和主播。」


    陈星瑜挑眉：」所以你们能精准地拦住我来打劫？」


    「嘿嘿，」肌肉男笑了一声，「我们这不是被系统逼的嘛，打劫玩家总比打劫居民好，谁知道这些居民是不是怪物变的，打劫他们，多危险啊！」


    一番话逻辑圆融，竟然让两人挑不出刺来。


    小个子却皱了皱眉，捅了肌肉男一下：「说正事！」


    「哦哦，」肌肉男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脸色严肃下来，「我们的任务是每晚都要在大楼内抢劫或者偷东西，所以我们昨晚也去了几个主播家，却发现一件怪事。」


    昨晚的雨下得很大，三人潜入35楼两个女生家的时候，雨水敲打在窗子上的声音几乎完全盖住了他们进屋的动静。


    两个女孩都睡得很熟，三人进屋后，不过是象徵性地拿些东西走，应付一下了事。


    肌肉男当时正在阿婷床边的位置，犹豫要不要给两个女生留个纸条，让她们白天起来别着急，到他们门口去把他「不小心」遗失的赃物再捡回来。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突然发现，女孩的身体模煳了一下。


    这种模煳他这几天已经见过很多次，大楼内的npc都是这样，时不时地就会来这么一下，他已经见怪不怪。


    可这个女孩，他曾听到她和别人自我介绍过，是第二次下副本的新手主播。


    主播怎么会变得和居民一样？


    肌肉男后背上立刻冒出一层冷汗，连忙聚集了精神向四周看去。


    窗外是瓢泼大雨，雨点打在窗台上，激起了一阵雾气。


    那雾十分轻薄，从窗缝里进入房间的时候，几乎让人无法注意到。


    肌肉男存了心思，聚焦双眼，直直盯着那雾气，就见它如同一条轻烟做的小白蛇，在空中蜿蜒几下，蓦然窜入阿婷的脚心。


    紧接着，接连不断的雾气从窗缝中钻了进来，越多雾气进入阿婷的身体，阿婷的形象就越模煳。


    肌肉男急了，也顾不得被发现，连忙把阿婷和安如燕都叫了起来。


    两个女孩被惊醒都吓了一跳，安如燕还好，阿婷却真被吓着了，一翻眼睛摔倒下去。


    待安如燕扶起她来的时候，已经发起了高烧。


    三人有些后怕，嘱咐安如燕小心后离开了女孩们的房间。


    在这之后，三人又去了好几个主播的房间，发现大部分主播已经中招。


    「我们从一个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物业的那个高大主播，他好像是拉肚子才从厕所出来，还追着我们跑了几层楼，累死了。」


    肌肉男说着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汗水，似乎还心有余悸。


    原来如此。


    陈星瑜点了点头：「怪不得今早安如燕看起来很健康，阿婷却病得起不来床，高壮则没有发烧的迹象，只是拉肚子。」


    他转向肌肉男：「应该不止这些吧，你还发现了什么？」


    肌肉男一愣，他的两个同伴也向他看了过来：「还有什么吗？」


    「没……没有了啊。」肌肉男的声音弱弱的。


    陈星瑜嘆了口气：「若是单纯地发现大雨雾气能让人生病，应该不至于让你这么着急来找我，毕竟咱们都是下副本的主播，什么奇怪的东西没见过？你还看见了什么？即使你自己觉得不可能，我也不会笑你。要知道，很多关键的线索的错失其实都来自发现者自己的不自信。」


    肌肉男脸上显出惭愧的神情：「我知道了，我说。昨天我从阿婷房间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发现阿婷的头顶上，像是冒出新芽一样，长出了一根细细的藤子。」


    「藤子？」陈星瑜皱眉，「是像是丝线一样，发着银光的那种？」


    「对对对，」肌肉男连连点头，「说藤子还是太粗了，丝线，银色的丝线才对。」


    说完他茫然看了陈星瑜一眼：「大佬，你知道的啊，那我们……」


    「不，你说的很有价值，」陈星瑜微笑道，「我只是偶尔一次看见了居民头顶的细丝，并不知道是什么。」


    说完他垂眸片刻：「如果是这样，我有点担心。」


    担心压过了被大佬表扬的喜悦，肌肉男接口道：「居民头顶有细丝，现在主播也有，难道是……主播们在向居民转化？」


    「不会吧……」彭乐按下电梯的开门键，「把主播转化成居民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的，」陈星瑜沉吟道，「别忘了，现在我们要去拿什么。」


    「七星莲花灯……」


    彭乐勐然惊醒，指着自己的脑袋问那肌肉男，「你看看我脑袋上有那什么丝线吗？」


    「没有没有，你和大佬都没有！」肌肉男连连摆手，「我一大早就看过了，就是没有丝线才来和你搭话的。」


    彭乐疑惑地看向陈星瑜，陈星瑜只说了两个字「结界」。


    彭乐恍然大悟。


    因为师祖的龟息需要时不时去激活，生怕引起灵力暴动的他在2413卧室的周围布下了隔离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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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结界隔离了灵力散发，也歪打正着地防止了外界的脏东西进来。


    陈星瑜则垂下了眼眸，昨晚他和夏泽渊在一起，虽然因为中元节发了烧，却在他的保护下，没有中招。


    他……难道是专门来保护我的吗？


    也不知道他昨天半夜出去，去了哪里……


    摇摇头把担忧的思绪甩开，陈星瑜的双眸真诚地看向抢劫三人组：「谢谢你们，提供的情报很宝贵。请你们也务必小心。」


    电梯即将关门，肌肉男却一把拦住了电梯门：「大佬，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难题要解决，带上我们吧。」


    陈星瑜抬头：「你们……」


    小个子接口道：「你不必担心我们的动机，我们三个虽然能靠着李樊辨别有问题的地方，但我们在这个本里非常孤立，即便知道了有问题，也无法自己解决。」


    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陈星瑜：「不如大佬带上我们，需要出力气的时候我们绝不含煳，多少也能帮上忙。」


    陈星瑜其实早有找三人帮忙的意思，毕竟一百多盏灯，又是地下室这种恐怖片标配，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现在三人主动送上门来，他还是正色道：「我们走的这条路或许兇险，你们考虑清楚。」


    「清楚，清楚！」大背头已经大步挤进电梯，「我们昨晚就商量过了，大佬你同意就行。」


    三人进了电梯，大背头又悄咪咪道：「那天在楼道里，看到大佬你的针一出手我就后悔了。您大概已经忘了，在德康医院，最后的倖存者里有个叫王家霖的，那是我的一个好哥们，对您一直非常仰慕。我下副本之前和和他在一起，他说如果遇见你，一定要抱紧大腿，千万别放手。」


    听他说得有趣，彭乐在一旁笑个不停。


    陈星瑜皱眉沉吟片刻，这才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被传送到生息之地的休息时，的确有个玩家给他递过名片，还是京市的建筑业大佬。」


    他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三人的跟随。


    电梯缓缓下行，很快便到了阿诚指定的底下二层。


    这里在开发时原本设计为停车场，不过入住公屋的人大都生活拮据，根本不可能用得起车，底下一层作为临时停车和员工停车就已经足够，再下面的这一层，便被业主和物业当作储藏空间，堆放了不少杂物。


    偌大的停车场，被粗糙的半截砖墙分割成了一个一个的小空间，还装了木门。里面堆满不同的物品，反倒让走廊变得狭窄。


    砖墙砌得十分省事，高度只有两米多，一个成年人向上伸伸手就能摸到墙顶。砖缝里溢出的水泥形成了众横交错的条纹。


    五人在迷宫般的走廊中穿行，心中都有些紧张。


    地下室里原本的灯光被砖墙遮挡，只透过上方的缺口照入走廊之中，让人无法看清远处的道路。


    五人的脚步声在空间中迴荡，「哒哒」的声音仿佛更是让人精神紧张。


    蓦然，几人身旁突然传来一阵轻响，仿佛野兽的抓挠，呲呲啦啦，就像挠在人心上一般，激起烦躁与不安。


    陈星瑜朝着彭乐做了个手势，两人轻轻靠近抓挠声传出的矮墙。


    在他们身后，抢劫三人组也蓄势待发，各自拿出了趁手的道具。


    彭乐朝着陈星瑜轻轻点头，伸手推开了小隔间的木门。


    「喵呜——」一声悽厉的猫叫传来，一个橘色条纹的背影蓦然窜上了矮墙，回过头来对着五人「呲呲」地唿着气，表达着被对方侵犯领地的愤怒。


    「这不是……阿金嘛！」彭乐认出了猫儿，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只麻藤小老鼠，拿在手中晃了晃。


    「咪呜？」橘猫歪了歪脑袋，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它犹豫半晌，终于还是认可这群陌生人，跳下地来在彭乐脚边蹭蹭。


    「哎哟，还真是只乖猫。」大背头站在小门旁，伸手想去逗一逗那只橘猫。


    谁知下一秒，他的身体勐地向前一扑，狠狠摔倒在地上，瞬间已被不知什么东西拖出了两三米。


    「啊！救……」救命的声音尚未完全发出，他已经被拖入走廊之中。


    房间里的四人连忙追了出来，却只能看见大背头被拖行的身影一闪，消失在这一区域走廊的尽头。


    「小心！」陈星瑜快速给每个人手里塞了一张薄纸，一边追赶一边快速说道，「这是我做的隐身追踪符，你们姑且当作求救信号，如果遇到了和他一样的境遇，停下来的时候就把纸符贴在额头上，可以暂时隐身，也可以告诉我们你的方位。」


    彭乐立刻反对：「师叔，你受得住吗？」


    陈星瑜快速塞给他一沓符纸，又单独拿出一张：「人命关天，不是矫情的时候，我画了几张隔离符带着，多少能起点作用。」


    说着他转向肌肉男李樊：「他叫什么名字？」


    「周义，义气的义！」


    「好，」陈星瑜说着要去咬手指，手中的符纸被彭乐一把扯了去，「我来。」


    彭乐咬破指尖挤出鲜血，在符纸上点了点，写成一个「义」字，下一秒，符纸无火自燃，一点火光飘飘悠悠沿着走廊向前飞去。


    李樊和小个子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对视一眼。


    「幸亏我们选择了他们做队友而不是敌人。」小个子嘟哝着，快步跟上前方已经跑出去几米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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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在幽暗的走廊中飘荡，身后的四人紧紧跟随，连那只橘猫也好奇地跟着他们跑，似乎想要扑上去看个究竟。


    走廊慢慢变得诡异起来。


    原本灰暗粗糙的水泥墙面上出现了褐色的污迹，几丝纤维状的东西贴在墙上，已经因为失水而干瘪发黑。


    地面上，一道道褐色的痕迹扭曲着，仿佛是无数流着鲜血的人，被一次次从这里拖过。


    空气中瀰漫着浓厚的血腥与腐臭味道。


    小小的火光在走廊前的一扇小门前停了下来，慢慢地盘旋着，四人连忙停下来喘口气。


    「妈呀，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小个子东方察惊唿一声。


    他正站在一堵墙边，墙面上是一大摊污迹，一丝干瘪的纤维黏在墙面上，小门旁，似乎还有……一颗小石头在闪闪发光。


    「别碰，墙上粘着的，是人手臂的肌肉组织，下面那颗是牙齿。」陈星瑜喘着气，阻止东方察的进一步动作。


    「呕——」李樊和东方察都有些受不了，连忙后退两步。


    火光在门口盘旋两圈，直直钻入门内，消失了踪影。


    下一秒，门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轰然向前整个倒下，一只巨兽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只奇怪的鸟。


    小小的脑袋上披着稀疏的头髮，焦黄的皮肤，双眼暴突，鼻子却和伏地魔一般扁平。尖锐如同鸟喙的下巴上是一张血盆大口。


    人类的脑袋下，是瘦弱的鸟类身躯，一双硕大的翅膀在身后展开，身体中却长出六只长臂，手指尖锐如鸟爪。


    鸟爪上鲜血淋漓，弯曲而锋利的指甲上还挂着几丝腐败的肉片。


    巨鸟身后，一个人趴在地上昏迷不醒，正是刚才被拖走的周义。


    第67章 鑫盛公寓


    周义的同伴自然也发现了他，李樊立刻从背包中取出一条长鞭，东方察则拿出一只银铃。


    大鸟朝四人飞扑而来。


    陈星瑜首当其冲，他反手拿出熨斗，炽热的蒸汽朝着大鸟的眼睛直直喷去，一旁的彭乐已经掏出了他的铁棍，行云流水般对准鸟爪狠狠扫去。


    大鸟被蒸汽喷得动作一滞，鸟腿上的绒毛敏感地察觉到空气的扰动，身后翅膀勐然扇起，差之毫厘地躲过了彭乐的铁棍，迅速腾空而起。


    像是评估出了四人的实力，大鸟直接放弃了陈星瑜和彭乐，巨大的翅膀一扇，向着东方察扑去。


    东方察在抢劫三人组里本就不是武力担当，连管用的武器都不是攻击性的。


    此刻见巨鸟向他袭来，他倒是毫不畏惧，手握银铃在身前摇动，发出的竟然不是铃声，而是一声巨大的兽吼！


    那仿佛雄狮怒吼般的声音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大鸟则一声长啸，在东方察身前的位置勐然向上拉起。


    东方察此刻已是满头大汗，坐倒在地。


    可大鸟并不会等着他休息，在停车场狭窄的空间里盘旋一周之后，再一次向他沖了过来。


    李樊立刻长鞭出手，鞭梢在空中发出呜呜的响声。


    长鞭准确地缠绕上大鸟的利爪，李樊立刻屏息发力，狠狠将长鞭向下一拉。


    彭乐配合着上前，抡圆了手臂，铁棍对准了大鸟的嵴背斩去。


    这一下终于得手，大鸟发出一声悽惨的嘶鸣，勐地挣脱了李樊的长鞭。


    背上羽毛零落而下，大鸟却被激起了凶性，它干脆不再飞起，而是伸展开它那巨大而结实的翅膀，朝着四个主播狠狠扇去。


    主播们纷纷躲避，一时间攻击之势被尽数瓦解。


    就在此时，陈星瑜赶到东方察身边扶了他一把，问道：「这银铃还能发出别的声音吗？」


    「可以啊！」东方察狼狈地站起身，跟着陈星瑜躲过一波鸟羽攻击，「它本来就是个拟声道具，吓唬人很好用。」


    说话间，大鸟又一次狠狠地向他攻来，陈星瑜拉着他向后退出数步，当机立断道：「让它学婴儿哭！」


    东方察一愣，但大鸟尖锐沾血的鸟喙此刻已冲到了眼前，容不得他犹豫，赶忙将银铃举起。


    一阵婴儿的哭叫声顿时在地下车库中迴荡。


    大鸟勐然剎住了步伐。


    就是这一瞬间的时间，陈星瑜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好的符纸，咬破手指沾上一点鲜血，贴在了银铃的背面。


    大鸟立刻浑身一震，目光由先前的兇恶转为安详。


    它轻轻收起了翅膀，颤颤巍巍伸出鸟爪，小心地将东方察手中的银铃托起，抱在胸前。


    银铃一脱手，陈星瑜立刻拉着东方察向侧边滚倒，矮身冲进房间，一把拉起昏迷的周义。


    「彭乐，束缚咒！」陈星瑜一声令下，彭乐在另一边快速掏出符纸，激活、抛出一气呵成，片刻间，一座金光闪闪的鸟笼便把大鸟牢牢笼罩起来。


    李樊松了口气，拉着东方察一起查看周义的情况。


    周义被拖了一路，面前的衣服惨不忍睹，手臂上全是拖痕，但好在都只是皮外伤，两人一番施救之下醒了过来，吃过两粒红药便恢復了力气。


    「唿，太吓人了，」周义拍拍胸脯，原本的大背头已经乱得如同鸡窝一般，他一边抹着头髮一边绕着大鸟转了一圈，好奇道，「大佬，这鸟怎么了？就那么喜欢哪只铃铛？」


    「诶，是啊！」东方察倒是一点不可惜自己的道具落在了大鸟手里，他拍拍身上的灰，好奇地问陈星瑜，「你怎么知道这鸟儿害怕婴儿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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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还在谨慎地观察着这个小房间，闻言解释道：「不是害怕，而是喜欢，这是一只姑获鸟。」


    东方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周义好奇地问他：「那什么姑什么鸟怎么回事？」


    东方察小声地解释道：「姑获是华国神话中的妖鸟，相传是死去的产妇执念所化，喜欢抚养婴儿，见到无人抚养的婴儿也会收养。大佬让我的银铃发出婴儿的哭声，就是要激起姑获的慈爱之心，至于后面大佬画的符……」【1】


    「那是个幻影符，能让姑获产生幻觉，以为自己抱着的真的是个孩子。」


    陈星瑜回头看了眼束缚姑获的笼子，快速道：「束缚咒和幻影符都是纸符，效用时间不会太长，我们快点……」


    他突然住了声，目光直直看向小房间的墙角。


    这个房间并不大，一边是屠宰场般的残尸与血迹，另一边的墙角里则堆满了各种垃圾，报纸、棉絮、被撕破的衣衫……


    就在这堆垃圾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陈星瑜的注意。


    他小心地跨过地上的血污，伸手从那堆垃圾里捡出了一件东西。


    「娃娃？」彭乐立刻防备起来，「这娃娃有什么不对吗？」


    东方察却一拍大腿：「这是大佬您女儿的娃娃啊！」


    彭乐：？？？


    东方察说完，自己也一愣，都是下副本的主播，哪儿来的女儿？


    他一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大佬，是我想岔了，这是总跟着您的那个小女孩的娃娃吧。」


    「嗯，是阿灵的。」陈星瑜细细检查了一遍，娃娃还算干净，上面并无血污，小小的手心里却攥着一张纸条。


    陈星瑜小心地从娃娃手中抽出纸条，轻轻展开。


    那似乎是从一张大纸上撕下来的一角，只有一个字母与数字的组合——a297。


    「这是……」周义凑过来看了一眼，「这是停车场的停车位标志吧。」


    「嗯，」陈星瑜点头，「我们这里是e327，这应该……」


    陈星瑜皱了皱眉：「这个车库的规划有点乱，a区……似乎在最中间的位置。」


    说完他走出小房间，朝停车场中部看了一眼，指着一个方向道：「从这里应该可以过去。」


    他提步就走，彭乐立刻跟上，抢劫三人组面面相觑，赶忙跟了上去。


    9980x2c13直播间：


    【哈哈哈，抢劫三人组的世界观再次刷新！】


    【也是，在德康医院的时候，宝贝的空间感和方向感就让人吃惊，现在这个不过是小意思】


    【路痴实名羡慕】


    【我最喜欢的就是小鱼宝贝做出决定时，小天师无条件跟上的样子，那不是小天师，那是小天使】


    【哈哈哈，真的，这师叔侄之间太默契了，我也想要个无条件相信我的小跟班嘿嘿嘿】


    副本里，陈星瑜大步走向车库的中间区域，彭乐疑惑问道：「师叔，他们说的那个小女孩，你怎么这么着紧她？是什么关键人物吗？」


    陈星瑜把娃娃递给彭乐，皱眉道：「我也不清楚，但有种直觉，那孩子不简单。」


    若是别人在此，怕是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甚至于会骂陈星瑜凭着自己虚无缥缈的感觉而将队友带入险地。


    但天师一行，灵觉非常重要，灵觉特异之人也比比皆是。


    比如彭言言，直觉敏锐到可以探知整座大山的灵力分布。


    彭乐对此接受良好，十分自然地接过娃娃别在腰间，脚下更加快了少许。


    才刚到a区，两人立刻听到了轻微的哭声。


    「怎么又有小婴儿？难道这里还有一只姑获？」彭乐疑惑地问了一声，向身后的三人试了个眼色。


    主播们立刻把自己武装起来。


    五人快速奔向a297的小房间，尚未走近，已经心惊。


    这里满地都是血污，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位置。新鲜的、腐败的残尸堆积如山，血水从房间内流淌出来，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彭乐忍着噁心看了一眼，却惊讶地「啊」了一声。


    「怎么会有这么多一样的胳膊？」


    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的墙角处，堆着十几具残尸，而最吸引人目光的，是尸体胳膊上的一块深蓝色腕錶。


    腕錶极具设计感，錶盘上还镶着一圈碎钻，在昏暗的灯光下，夜光錶盘发出莹莹的光亮，十分显眼。


    而眼前的这十几具尸体的手腕上，竟然都带着一模一样的腕錶。


    「这是……那个方导。」陈星瑜沉吟道，「那么那天，他的确是遇害了。」


    「可那天彦叔却说，他们带着那个女孩回去了。是被修改了记忆吗？」


    「不一定……」陈星瑜难得又些迟疑，「我有个推论但不一定正确，这个可以等会儿再说，先救人要紧。」


    说话间，前方的房间里又是一阵哭声传来，五人极力无视地上的鲜血与残肢，向房间内冲去。


    a297的小房间里，阿灵被紧紧绑缚在一根柱子上，连嘴里也塞着布条。


    而在她的身前，躺着一个一岁大小的婴儿。


    婴儿十分瘦小，大大的脑袋上，一双眼睛大得出奇，皮肤却和初生的婴儿般，褶皱重重。


    婴儿的身体在脑袋的衬托下极为瘦弱，手脚也细得如同树枝，软软地摊在身旁。

 第252页

    奇怪的是，虽然没有任何束缚，那婴儿却如同被绑着似的，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阿灵虽然被五花大绑，看上去却像是极力挣扎了很久。


    右腿上的绳索已经有些松动，她立刻奋力把脚踏上婴儿的胸膛。


    女孩的脚并不大，鞋子早已不知所踪，小脚上满是伤痕。


    但她却一只努力着，使尽全身的力量把脚向下踩去，似乎想要就这么让那婴儿窒息而死。


    小婴儿的确是被压抑了唿吸，只能发出细细的哭声。


    「阿灵，阿唯！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声惊唿在众人身后响起，阿灵妈妈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


    女人越过众人，勐地扑向地上的婴儿。


    「阿唯，阿唯！」女人口中惊叫着准备把孩子抱起来，一眼便看到了女孩踏在婴儿胸膛上的那只脚。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女人尖叫一声，手指已握上了女孩细瘦的脚踝，毫不留情地一扭。


    「哎！」彭乐一声惊唿。


    「卧槽，这妈妈是吓疯了吗？就算孩子之间闹矛盾，也不至于下这样的狠手啊！」周义在一旁感嘆道，脚步一动就打算上前去拉架。


    可就在这一瞬间，女人却突然惨叫一声，跪在地上的脚蓦然向一旁一偏。


    「咔嚓」一声，骨头折断的声音传来，女人的右脚已经被扭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可她依旧拉着女孩的脚踝不放，另一只手扬起便往女孩的颈脖掐去。


    只是同样的，女人自己却涨红了脸，唿吸逐渐困难起来。


    被掐住的女孩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目光缓缓向地上的婴儿挪去。


    那婴儿此刻也不哭闹，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阿灵，眼眸里满溢着和年龄完全不符的恨意。


    突然，他扭了一下那与身体完全不搭配的大脑袋，目光直直看向惊骇旁观的李樊。


    李樊蓦然后退一步。


    一直待在他身边的周义连忙扶了他一把，关切道：「你怎么样？」


    可他的下一句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李樊一双眼眸变得漆黑，看不出瞳孔的黑色双眼紧紧盯着周义，手中寒光一闪，竟是掏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向周义的胸前插去。


    周义吓了一跳，眼见着匕首向自己捅来，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站在一旁的陈星瑜早已反应过来，但周义离他尚有一段距离，救援不及，只好噼手将熨斗扔了过去。


    沉重的熨斗打在周义的膝弯后侧，周义「啊」地一声，膝盖勐地一弯，软下的身子恰好避过要害，李樊的匕首从他的左肩划过，拉出一道大口子。


    周义干脆捂着肩膀躺倒在地，一个翻滚离开了李樊的攻击范围。


    李樊却并不恋战，匕首扬起，直直扑向被绑在立柱上的阿灵。


    「彭乐，护着阿灵！」陈星瑜沉声叫道，自己则一矮身，向地上的婴儿冲去。


    「对不住了！」彭乐大吼一声，长棍扫出，打向李樊的手臂。


    「咣当」一声匕首落地，李樊一声哀嚎，捧着手臂躺倒在地。


    那头的阿灵妈妈却突然松开了掐着阿灵脖子的手，一把抄起地上的婴儿，拔腿就跑。


    陈星瑜反应极为迅速，在阿灵妈妈掠过自己的瞬间，一张束缚咒已经高举于指尖，贴在女人的后背。


    只听得「呲」的一声，那张符咒居然无火自然，火光却是晦暗的青黑色，诡异至极。


    剎那间，陈星瑜只觉得手指尖如同火烧，尖锐的疼痛顺着手指直直传向手臂，朝着心脏的方向刺来。


    手臂立刻变得麻木，连带着半个身体都没了知觉，右侧心脏的位置如受雷击，连心跳都停了下来。


    幸而左侧心脏还在坚强地跳动，但血流速度蓦然变缓，让大脑开始缺氧，视线一阵阵发白。


    阿灵妈妈居然将束缚咒整个破解，并让其狠狠反噬了回来！


    陈星瑜心中暗叫不妙，但此刻反噬之力已开始冲击左侧的心脏，情急之下他只得抬起左手，狠狠锤了自己心口一拳，顺手将一张防护符激活。


    锤击的力量配合着防护符的效用，终于将反噬拦住，陈星瑜再也憋不住，一口血「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从东方察的角度看去，陈星瑜不过是贴了一张符在阿灵妈妈后背，却突然一顿，接着一口血喷出，身体向着一侧软倒。


    他连忙上前去扶，却看见陈星瑜双眼紧紧盯着阿灵妈妈，对他做口型道：「护住阿灵！」


    「阿灵？」东方察看向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孩，七八岁的孩子满身是伤，却不顾一切地想要从绳索中解脱出来，手腕脚腕都已经磨出了深深的血痕。


    而在他身边，彭乐已经开始帮她解除绳索，似乎用不着别人帮忙。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既然陈星瑜这么说，他也没有多想，从背包里拿出一件防御道具就向两人甩了过去。


    果然，下一秒，阿灵妈妈一声尖叫，全身上下燃起了青黑色的火焰。


    那火焰笼罩着女人的全身，随着她身体的扭动而跳跃。


    女人清秀的面孔变得扭曲，密密麻麻的黑斑爬上了她的脸，目光转厉，手脚变得细长……待到火焰熄灭，一只姑获已出现在众人眼前。


    阿灵妈妈的变化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鸟儿一经成型，立刻扇动翅膀沖天而起，利爪狠狠抓向绑在立柱上的阿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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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东方察甩出的防御道具刚好落在阿灵身前。


    道具一碰到阿灵，立刻在她身前支起了一面闪着银光的盾牌。


    姑获鸟尖锐的脚爪撞向盾牌，发出金属相击的脆响，碰撞之下，竟火星四射。


    盾牌之下，小女孩已挣脱了绳索，毫不畏惧地仰面看着兇恶的姑获，手中突然拿出一个小瓶。


    瓶中黑色的液体激射而出，穿过盾牌，射向姑获鸟的脚趾。


    一时间，「呲呲「之响不绝于耳，姑获坚硬的脚爪冒起了青烟，原本坚如岩石的鸟抓被腐蚀了一大块，露出其中鲜红的血肉。


    姑获鸟一声惨叫，放开盾牌，飞天而起，接着一个转向，向停车场的出口飞去。


    彭乐大叫一声，从背包里抽出道具绳索向姑获套过去。


    绳索自动套住鸟爪，彭乐心头一喜，赶紧提起运力，死死拉住绳头。


    姑获被绳索拉住，回头悽厉地叫了一声，巨翅扇动，将停车场里的灰尘搅得漫天飞舞。


    巨大的力道爆发出来，姑获一声长鸣，继续向外飞舞。


    不能让它飞走！


    在场的主播们心中都升起了这个念头。


    彭乐这头虽然用尽了力气，却依然被姑获拉得踉跄前行，几乎要支撑不住。


    此刻陈星瑜被反噬，半身麻木还未恢復；李樊手腕折断无法使力，周义肩膀受伤，只剩下个没什么力气的东方察。


    眼看着彭乐就要支持不住，摆脱了绳索的阿灵一跃而起，从彭乐腰间抽出自己的娃娃，狠狠一拳砸在娃娃腰间。


    半空中的姑获发出一声尖叫，竟如同被巨力击打，直直向下落了一截。


    阿灵一个翻滚，一手掐住娃娃，另一只手捡起李樊刚才掉落的匕首，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向娃娃的胸口插去。


    一众主播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操作，打不赢就拿娃娃撒气吗？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


    利刃刺入娃娃的胸膛，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小女孩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这一刀，已将娃娃整个贯穿。


    匕首的尖端直直插向水泥地面，发出折断的脆响。


    而已经快要摆脱套索束缚的姑获却突然全身一震，一蓬血花勐地从它的前胸后背喷出，漫天血花如雨水一般，洒向下方的主播们。


    陈星瑜勉力支起身子，将一张防御符激活。


    半透明的穹顶将下方的人们罩在其中，姑获的血洒落在穹顶之上，竟如同硫酸一般，发出「呲呲」的响声，穹顶之上，血花飞溅之处，冒出一股股青烟。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姑获再难支持，蓦然从半空掉了下来。


    陈星瑜第一时间沖向了那只大鸟。


    姑获仰面摔倒在地，胸前一个巨大的血洞将身体贯穿，腐蚀性极强的血液仍在向外流淌，原本抱在怀中的婴儿却不知所踪。


    陈星瑜沉默地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姑获，暗暗摇了摇头，走回身后的主播们身边。


    这一战可谓惨胜，五个主播里三个都受了伤。众人连忙从商城里兑了几颗红药吃了，这才慢慢恢復。


    阿灵这会儿已经站起身，从娃娃身上把匕首拔了下来。


    那匕首尖端已折断，留着也用处不大，小女孩直接把刀扔进了一旁的残尸堆中。


    娃娃胸前被她戳出来一个大洞，内里的白色棉花翻了出来，看起来丑兮兮的。


    阿灵撇了撇嘴，把娃娃拎在手上，来到陈星瑜身边，伸手递给他。


    陈星瑜伸手接过娃娃，轻轻摸了摸娃娃的「伤口」，淡淡道：「找我修道具可是要花积分的，你有吗？」


    阿灵闻言一顿，默默地看了陈星瑜半晌，伸手在自己身前的虚空中点了两下。


    那是各位主播再熟悉不过的动作，紧接着一片光屏显示出来。


    【主播花灵向主播陈星瑜转入积分： 】


    金额空着，下方是一个方便输入的数字板。


    彭乐：？？？


    抢劫三人组：？？？？？


    花灵依然没有说话，而是把光屏直接放到了陈星瑜的面前，示意他自己输入数字。


    陈星瑜含着笑看了她一眼，在金额栏里输入了一个「1」。


    「叮」的一声响起，转帐成功。


    陈星瑜接过布娃娃，从背包里掏出一根「赵师傅的针」，十分熟练地从娃娃的裙边上拆下一根棉线，开始缝补娃娃前胸后背的伤口。


    花灵蹲在陈星瑜身边，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动作。


    「别光顾着看娃娃，自己也要吃药。」陈星瑜头也不抬，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嘱咐。


    「哦。」花灵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受了伤，毫不在意地掏出两颗红药吞了下去。


    彭乐看着她开光幕、转积分、吃红药，此刻再也憋不住，指着花灵问道：「你是主播？」


    花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似乎对他的惊讶十分不解。


    不一会儿，她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了陈星瑜的动作上，根本不理睬彭乐的疑问。


    9980x2c13直播间：


    【哈哈哈，小天师郁闷的模样一直都是我快乐的源泉】


    【对啊，我看小鱼宝贝的直播，一半时间都在欣赏小天师懵逼的表情，哈哈哈】


    【不过说实话，这小女孩竟然是主播，我真是没想到】


    【的确的确，她刚一出现的时候，一身破衣服还阴森森地要抱抱，我一直都以为她是npc，而且还是小boss级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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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boss倒是真的，你看她刚才拿刀捅娃娃那狠劲，要真是小boss，这批主播估计都得玩完】


    【不会不会，你看我家小鱼宝贝，一下子就认出对方是主播，还骗了一积分过来哈哈哈（打赏200积分）】


    【话说回来，刚才那只大鸟，就是这小姑娘制服的吗？】


    【我感觉是，应该是伤害转移一类的技能吧！】


    副本里，陈星瑜三下两下就缝好了布娃娃，把它递给花灵。


    花灵接过娃娃，珍爱地摸了摸，抱在了怀里。


    「走吧，」陈星瑜见彭乐和抢劫三人组都休息得差不多了，抱起花灵，招唿他们道：「灯什么的就不用拿了，在这里，咱们估计是找不到灯的。」


    「为什么？」周义问道。


    彭乐倒是明白了，解释道：「之前物业的阿诚说了，今年祭祀用的灯都是阿灵妈妈整理的，就放在地下室，可我们下来，哪里看到有灯？阿灵妈妈本来就是个怪物，怎么会给我们准备好任务道具？「


    「可是，」他看向陈星瑜，「师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阿灵妈妈有问题的？」


    「是在救回师父那天，」陈星瑜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前一天我碰到她的时候，她说自己是护士，工作很忙，下班回来还要带孩子。可那天是一大早，应该是她上班的时间，她却出现在了四楼，还发现了方导和摄影师的尸体。现在想来，说不定兇手都是她，只不过看到我们过来了，便假装是路过被吓到。」


    「而我们看到的姑获，本就是死去的产妇执念所化，而那个孩子，怕就是与她一起成魔的。」


    他说着看向花灵：「花灵，你一直在他们身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灵和陈星瑜对视几秒，俯身抱住了他的脖子，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我进入副本的角色就是阿灵，必须要扮演一个被妈妈嫌弃的女儿。副本还要求我一定要满足弟弟的所有需求，而那个小鬼就像是知道这一点似的，经常会提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要求。」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有戚戚，不按照角色要求来而遭受电击的滋味，大家可都受够了。


    花灵撇了撇嘴：「我一开始只是觉得那个弟弟十分讨厌，整天哭哭哭，就敷衍着带他到处逛。他会指使我在楼内游荡，我就是那个时候第一次看到阴兵借道。」


    「那个婴儿看到鬼门打开的时候十分兴奋，但却又经不住鬼气的冲击，当时就生了病，只好让我带他回家。」


    「后来，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情不愿，觉得太浪费时间，他终于不缠我了，却做出整天昏睡的假象。」


    花灵十分不高兴地哼了一下：「这副本根本不告诉你要怎么通关，我只能藉助自己不被人注意的身份，整天在楼内游荡找线索。但我没想到，那个小鬼很快就控制了惠姐，也就是他妈妈，帮他杀人来壮大自己身上的鬼气。」


    「等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被他们袭击，被绑到了这里，也无法给你们示警。那婴儿不杀我，可能是想控制我，毕竟我的身份隐蔽，不容易被人怀疑，但我不知道他到底会用什么办法。再后来，你们就来了。」


    花灵如同读书一般，语调平直地把这番话说完，就再也不愿意开口，抱着陈星瑜的脖子歪着头休息。


    抢劫三人组唏嘘不已，谁能想到，一个病歪歪的小婴儿，居然是这个副本的重要boss？


    陈星瑜抱着花灵，默默靠在电梯壁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叔，」彭乐靠近他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不知道……\"陈星瑜难得露出迷茫的表情，「如果这个婴儿就是副本的boss，它的目的……」


    他摇了摇头：「我们好像明白得太晚了。」


    他说着站直了身子，给在场的每个主播发了一张防御的符咒，嘱咐道：「这是最后的防线，如果等会儿遭遇大的危险，你们各自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用血激活符咒。」


    他看向花灵：「你的能力是把伤害自己的力量转化到其他人身上？娃娃里面，也有你自己的灵魂在吧？」


    小女孩点了点头。


    陈星瑜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髮：「伤害自己的时候，会感觉到疼吗？」


    花灵勐然一愣。


    似乎从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顿了半晌才轻轻回答：「没事的，又不会死。」


    「那也会不舒服，如果不想做，就不做。」陈星瑜递给她一张符咒，轻轻地对她说，「等会儿照顾好自己，不要轻易和鬼婴对上。」


    花灵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轻轻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电梯门开了。


    陈星瑜放下花灵，率先走出电梯。


    大雨已经停了，天空却完全变得黑暗。


    一轮血红的月亮从天井窄小的上空显露出来，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红月之上，纵横交错的黑色斑纹如同血管扭曲蜿蜒，一个个青黑的肿瘤悬挂于血月之上，在空中轻轻颤抖。


    大楼下方三层的商业体门户紧闭，从第四层开始的居民区，已经燃上了灯。


    不是日常所见的电灯，那是一盏盏的七星莲花灯。


    灯火鲜红，虽是亮光，却愈发让人感觉幽暗。


    血红的灯光在每家每户的门口闪烁，将整栋大楼照得一片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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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诡异的气氛让人心寒，主播们谨慎地来到小天井一侧，利用走廊上的方柱掩住身形。


    突然，大厦居民们门开了。


    一个个身影从门内走出，迈着僵硬的步伐，缓缓拿起门口血红的灯火。


    红色的灯火照亮了人们面无表情的脸庞。


    走廊上，有居民也有主播。


    几个曾在物业打过照面的主播，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如行尸走肉一般，各自手捧一盏七星莲花灯，与那些僵硬的居民一般，缓缓走向走廊的栏杆。


    随后，所有捧着灯的人在虚空中踏出一步，却如同踩上了一截无形的楼梯，再一步，便站在了公共走廊的栏杆上。


    那栏杆不过小孩手臂粗细，在常年的日晒雨淋中锈蚀斑驳，哪里能供这么多人站立？


    但居民们却仿佛没有任何疑议，一手端着灯火，仅凭双脚踏着栏杆，险险保持着平衡。


    陈星瑜一行人从小天井中向上看去，无数僵硬苍白的面孔在红光的照耀下显得阴森而诡异，所有人都愣愣的盯着下方的天井，衣衫在夜风中微微飘荡。


    整栋大楼一片死寂，连这几日里哌噪的夏日蝉鸣，都失去了踪迹。


    就在这究极的安静中，一扇门缓缓打开，管理员彦叔慢慢地走了出来。


    老人依旧穿着那身管理员的制服衬衫，老朽的身躯变得佝偻，彦叔的脚步缓慢，一步一顿。


    「不太对劲啊，」彭乐悄声说道，「我怎么感觉他像是被控制了呢？」


    他话音未落，已缓缓走到场地中央的彦叔突然停下了脚步。


    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了身躯，他艰难地扭转着身体。


    那是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彦叔的下半身未动，上半身却如同被拧转的发条，被强行向面对大楼门禁的方向扭转。


    骨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响，老人痛苦地扭曲着身体，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冒出。


    眼神掠过藏在天井一侧的几位主播时，彦叔仿佛感知到了他们的存在，眼神哀求着，朝他们做了个口型


    ——杀了我。


    几位主播都向陈星瑜看去。


    陈星瑜眼中泛起一阵难过，动作却毫不含煳，只见银光一闪，一只锋利的匕首已从他手中脱出，直直冲向彦叔咽喉。


    彭乐的铁棍随之而上，周义的长鞭也悍然出手。


    利刃反射着大楼诡异的红光，光滑的表面映出彦叔的面孔。


    彦叔闭了闭眼，嘴角现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利刃差之毫厘便穿透咽喉之际，仿佛被无形的盾牌阻挡，突然剎停。


    一片血红的光芒蓦然将老人佝偻的身形笼罩，挡住了所有的攻击，进而将所有的利器全部弹回，射向主播们藏身的角落。


    躲在暗处的主播们再也无法隐藏身形，纷纷躲藏。


    可那些利器却如同被人操控，在众人躲避之后又倒射回来，直把主播们逼得走出走廊。


    陈星瑜躲闪着自己的匕首，趁空看向天井中的老人。


    老人痛苦地发出无声的惨叫，却被红光操纵，高举双手，开始嘶哑的吟哦。


    「他是要开启鬼门！」陈星瑜恍然大悟，顾不得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向自己刺来，勐然前扑。


    「轰！」黑影从天而降，一声闷响在他身前响起。


    陈星瑜勐地剎住脚步，勉强侧身，匕首从他手臂外侧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那是一个大楼内的居民，这三天的事件里，主播们曾不知多少次看见他提着买菜的塑胶袋，和善地跟他们打招唿。


    然而此时，老人的双眼里一片赤红。


    因为从高处落下，他的双腿双手早已折断，破碎尖锐的白骨从肌肉中支棱出来。


    他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手紧握着那盏七星莲花灯，歪歪扭扭地用那双摺断的腿站起身来，拦在陈星瑜面前。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停顿，一阵灵力的波动从前方轰然而来。


    青玉石门在诡异的红光中缓缓现身，渐渐由虚幻变得凝实。


    「不能让大门出现！」陈星瑜一边招唿着其他主播，一边避开老人向彦叔的方向跑去。


    「轰！」「轰！」「轰！」


    接连不断地重物落地声在四周响起，楼上无数的居民握着七星灯，毫不犹豫地跨过栏杆，从上方落下。


    「师叔！」彭乐一声惊唿，脚下发力快速掠向前方，险之又险地将陈星瑜拉住。


    一个高壮的男人就摔落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脑袋重重磕在小天井的石板上。


    鲜红的血和灰白的脑浆喷射出来，男人的右侧脑袋完全被摔得凹了进去，他却完全不顾，直直站起身来，手中的金属灯架朝着陈星瑜的方向挥去。


    火苗在灯芯上闪烁，挥动到陈星瑜面前时，一股浓浓的香灰味扑面而来。


    陈星瑜一手掩鼻，手中熨斗挥出，将男人打翻在地，再次向彦叔的方向扑去。


    老人的身影就在眼前，陈星瑜在心中默默说了声对不起，熨斗已向老人的后脑砸去。


    那一砸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足以让人的头盖骨破碎。


    老人在熨斗的袭击下全身一震，口中吟哦蓦然停止。


    前方似乎闪了闪，原本已经快要凝实的青玉石门渐渐褪色，变得虚无。


    停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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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微微松了一口气。


    蓦然，一根银丝出现在他面前。


    丝线在他的手边轻轻飘荡，一头连接着他身边倒地的高壮男人，而另一头……


    蜿蜒如蛇的银色细丝直直插入彦叔的头顶。


    银光一闪，却蓦然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闪光沿着丝线，如脉搏般，闪烁着逼近彦叔。


    破碎的头盖骨在一瞬间弥补缝合，连血迹都被吸收殆尽，彦叔在红光的操控下，再次举起手臂。


    第68章 鑫盛公寓


    而在陈星瑜的身后，越来越多的居民爬了起来。他们扭曲着身体，向着主播的方向冲来。


    「师叔快走！」彭乐挥动着手中的铁棍，从陈星瑜身侧冲过来，挡开从后侧逼近的一个高瘦女人。


    陈星瑜回头看向彦叔，红光照射下，无数的银丝从居民头顶伸出，连接在彦叔身上。


    一切都太迟了。


    众人身后，青玉石门缓缓显现，冥河的水流声隐隐约约出现在远方。


    彦叔发出痛苦的嚎叫，红光闪烁下，一个巨大的身影从他的体内脱出，在半空中飘荡。


    而众人身前，从高楼跃下的居民越来越多，人潮拥挤着，朝着主播们的方向走来。


    那一个个身影都走得歪歪斜斜，身手却无比强悍，抢劫三人组此刻被人潮逼得和他们站在了一起，几人背靠着背勉力支撑。


    陈星瑜一眼看见了披头散髮的花灵，熨斗挥动下，他一把将瘦小的女孩抱过来，冲到彭乐身边。


    「带着花灵和他们三个走！」陈星瑜把花灵塞给彭乐，指向青玉石门的方向。


    「师叔！」彭乐不肯走，花灵也挣扎着要下来。


    「听我说，」陈星瑜快速说道，「师父当年应该也是遇到了这样的问题，才会在石门的缝隙中求生。」


    他又拿出一张防护符，塞进花灵手中：「这符里，我融入了龟息功的功法，足够你们在冥河水边生存一段时间。」


    「可是，你……」彭乐依然担心。


    「放心，我有办法，至少可以自保。」陈星瑜露出微笑，摸了摸花灵的头髮，「你护着点彭乐还有他们三个，好吗？」


    四周的居民们已经将几人围得水泄不通，花灵仰首看着陈星瑜，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只有一瓶药水了，你要快点。」


    「好，一定。」陈星瑜轻轻笑着。


    下一刻，一只小巧的玻璃瓶出现在花灵的手中，她小手一扬，玻璃瓶勐然甩向青玉石门的方向。


    黑色的液体从破碎的玻璃瓶中喷洒而出，被溅到的居民发出痛苦的哀嚎。


    居民们的身体上，黑色药水溅到的地方冒出青烟，皮肉立刻被腐蚀殆尽，连白骨也变得漆黑髮脆，最终断裂。


    「呲呲」的声音响起，挡在前方的居民纷纷倒地，一条用尸体铺出的小路赫然成型。


    「走！」彭乐一声吼，抱起花灵便向青玉大门的方向跑去，抢劫三人组紧追其后。


    陈星瑜看着他们脱困而去，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他半转过身，看向彦叔的方向。


    佝偻的老人此刻已经全身扭曲，腾空而起的巨大黑影早已将连接在彦叔身上的银丝据为己有，被火光染得血红的丝线如同一根根血管，不断地向他输送着生命力。


    而那些从天而降的居民们，仿佛被抽干了血液与生命，全身的肌肉迅速萎缩下去，很快便变成了皮包骨头。


    再过一会儿，连那一层薄薄的表皮也被怪物吸食殆尽，只剩下森森白骨，却依然站立着，似乎打算随时发动攻击。


    而那个巨大的黑影，在无数居民的供养之下，终于慢慢变得清晰。


    那是一个畸形的怪物。


    与其说那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臃肿的肉瘤。


    肿瘤般肥大膨胀的身体上，长着无数张人脸。


    人脸的眼睛全都闭合着，却拧眉吶喊，表情扭曲，仿佛此刻正深陷极为痛苦的梦魇之中。


    陈星瑜一眼认出了其中方导、摄影师和主演女孩的脸，还有这几天，在副本中死去的主播们。


    面孔的缝隙里，横七竖八地长出几只手和几条腿，乱糟糟地分布在「肿瘤」的两侧。


    在这一切的上方，细长的脖子上，有一张小小的，如同婴儿一般的脸。


    正是他们曾在地下车库里见过，控制着姑获向他们袭击，最后不知所踪的婴儿阿唯。


    鬼婴裂开嘴，没有发出声音，但尖细而刺耳的语音却在陈星瑜的脑海中响起。


    「你很好，我喜欢你的身体和你的灵魂。」


    他瘦小的脸上现出一个丑陋而扭曲的微笑，如章鱼触手般的手脚向着陈星瑜的方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来，与我合为一体吧！」


    怪物的臃肿让大厦间的天井都显得狭窄，几条手臂乱挥，在血月诡异的红光下，显得格外恐怖。


    而他对面，秀丽的青年孤身一人，却丝毫未有畏惧之色。


    陈星瑜轻笑一声：「你确定与我合为一体，是你吞噬我而不是我吞噬你吗？」


    随着他的笑声，已被利刃割开的手指蓦然涌出鲜血，天师灵血一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灵力的旋风。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整个小天井围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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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面在轻轻颤动，接着震盪迅速加强，地动山摇之下，小天井里出现了无数的裂缝。


    旋风带着唿啸，将碎石卷上半空。


    巨大的灵力暴动之下，连远方正在缓缓打开的青玉大门都停滞了片刻。


    「你，你要干什么？」婴儿尖利的声音在陈星瑜脑中响起，如同尖锐的刀刃，在身体中翻搅。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变得颤抖，喉头滚动之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然而，天师灵血的增加更激发了天井中的灵力流动，整座鑫盛大厦隐隐都有分裂崩塌之势。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鬼婴惊惧地叫着，挥动着它的十几只手脚，大声命令，「杀了他，你们快点杀了他！」


    大楼居民的白骨疯狂地舞动起来，向着陈星瑜的方向勐冲。


    陈星瑜却定定地站在原地，伸手以血画符。


    引灵之符让灵力的巨浪变得更加疯狂，唿啸的旋风将青玉大门死死钉在原地，连冥河之水都被风压拦住，根本无法流出。


    陈星瑜仰头看着大楼的天空。


    在这个副本里，所谓的角色扮演花费了主播们太多的时间，他也深陷其中。


    如果能摆脱系统的束缚，他们早该发现，大楼管理员和大楼的居民虽然异常，却并无害处，真正的幕后兇手另有其人。


    如果给他们多一点时间，能和花灵充分交流，或许，就能将她从鬼婴的控制中解救出来，而他们，也能早日发现鬼婴的阴谋，在他谋害更多人之前就消灭掉他。


    然而，这一切都太晚了。


    大楼的居民已经鬼化，主播们的生命岌岌可危，这个时候，再来搞什么解谜、劝说都是无效之举。


    他只有最后的办法——毁掉副本。


    大楼充沛的灵力带来灾难性的破坏，而居民们头顶上的银丝被黑影攫取，就说明，黑影的存在本身就依託于大楼，依託于大楼的居民。


    他之所以要开启地府的大门，根本就是想要进入地府，在那里，再打造合适自己的灵魂。


    陈星瑜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刚才他对彭乐说，自己有办法。是的，他的办法就是，用自己全身的灵血，将整座大楼毁灭！将整个副本毁灭！


    旋风四起，变成了狂暴的风暴。


    风暴捲起冥河之水，在空中形成了巨大的乌云。


    血红的月亮被乌云遮盖，大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再用些血，再用些力，便能把整栋大楼拖垮！


    陈星瑜闭上眼睛，默默将利刃伸向手腕的伤痕。


    在他身前，黑影早已被旋风逼得连连后退，最后只得用无数白骨将自己的身体和影子固定，把全部的力量都用于青玉大门的开启。


    而陈星瑜的身后，还有无数居民的白骨正顶着旋风，前赴后继，要置他于死地。


    突然，白骨之中传来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


    那是骨与骨碰撞的清脆之声，也是居民们被抛起的破风之声。


    密密麻麻的居民后方，白骨被一具具抛起，被半空的风暴捲入，发出碎裂的声响。


    碎骨从半空落下，在幽幽的红光之中，像是下了一场闪亮的血雨。


    狂风唿啸，漫天血雨之中，夏泽渊手持长戟，如流星赶月，又若蛟龙出水，所到之处，白骨翻飞。


    陈星瑜割向手腕的手一顿，眸光投向夏泽渊的脸庞。


    男人的脸英俊阳刚，入鬓的剑眉紧皱，明亮眸子正巧也向陈星瑜的方向看来。


    时间的脚步仿佛就那么停了下来，挤挤挨挨的白骨变得模煳，成为可有可无的背景，只有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无比清晰。


    动作却变得快速无比，不过是一挑一挡，他已走到庭院中央，仿佛跨越山海，为他而来。


    狂风唿啸，灵力的暴动让大楼开始摇晃，碎石在空中飞舞。


    陈星瑜割向手腕的利刃被人坚定地推开，男人小心地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揽入怀中。


    夏泽渊的声音低沉而嘶哑：「虽然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但请你不要伤害自己，」


    手中的刀刃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骨再度聚集，将两人紧紧包围。


    不远处，青玉大门缓缓开启，冥河之水掀起滔天巨浪，向着小天井汹涌而至。


    夏泽渊眼中的浪潮却更加激烈，他双手轻轻托起陈星瑜的脸庞，在冥河巨浪沖向两人的那一刻，轻轻地吻了下去。」


    冰冷汹涌的河水扑向两人，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分割成两面水墙。


    高大翻涌的水墙之中，夏泽渊轻轻贴上陈星瑜的唇。


    小心翼翼，却不容置疑。


    略有凉意的柔软双唇轻轻相贴，鼻息混合成同样的唿吸，夏泽渊对上陈星瑜惊讶的双眼。


    他抬起手，轻轻捂住陈星瑜的眼睛。


    「我知道，我不是他，不是你为之生为之死，一直放在心上的那个人……」男人的声音不高，带着自嘲的笑意，「但是，在这一刻里，就这一刻，我希望，能成为你的唯一。」


    柔软的唇再次落下，这一次，唇舌强势地攻城略地，收穫青年口中懵懂的甜蜜。


    唿吸被强行断绝，抗拒被吞噬殆尽，陈星瑜黑暗的视野里，因缺氧而腾起绚烂的火花。


    他想要推开眼前的男人，手臂却软弱无力，陌生的感觉冲击着他震惊的神经，从心底里升起的陌生欲望却提醒着他，这个人，不是夏泽渊，至少不完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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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汹涌的水潮声中，陈星瑜竭力仰着头，承受着男人暴风雨般的掠夺，面颊上升起异样的红，白皙颈脖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t恤领口边缘露出一片可疑的红晕。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被夏泽渊抱紧。


    「我现在才知道，我只是他的一部分，」夏泽渊在他耳边低声喃喃，「黑雾最擅蛊惑人心，你知道吗？那个人曾经因为黑雾的一次伪装差点前功尽弃。后来，为了守住鬼门，他只好将自己的欲望剥夺在外。那欲望于是变成了我。」


    「为什么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喜欢，为什么我总是会被你吸引，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违反自己的原则？因为喜欢你，本就构成这个『我』的基础，本就是我生存的目的和意义。」


    「他以为，没有了欲望就不会被诱惑，就能战胜那头怪兽，那个黑影，他错了。」


    夏泽渊轻轻俯身，再次在陈星瑜的唇上轻轻一吻。


    「有欲望才会有更大的动力，才能守护自己重要的人。只有将坚韧和欲望合一，他才有战胜那个怪物的可能。」


    他又含了含陈星瑜的唇珠：「我会教会他这个道理，再把那个你心心念念的人带到你身边。」


    男人的眼中满是不甘，动作却轻柔无比，「你不要忘记，我永远都会守护你。」


    他珍爱地抚摸着陈星瑜的脸颊，将目光投向青玉石门。


    汹涌的河水还在奔流，先前包围两人的白骨被沖得七零八落，青玉石门前的畸形鬼婴发出桀桀的笑声，向前跨了一大步，贴近石门。


    石门前，彭乐带着花灵和抢劫三人组激活了身上所有的防御咒，金色的防护结界如一个闪着光的透明大球，暂时将五人包围，正正挡在鬼婴前方。


    鬼婴不屑地抓起身边的一具骷髅，两只手臂用力一掰，白骨破碎，露出尖锐的断面。


    鬼婴挥舞着白骨，狠狠插向眼前的防御金球。


    白骨带着唿啸的风声，锐利的尖端在金球上划出一串火花。


    坚固的防御咒竟然在鬼婴的攻击下闪了闪，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痕。


    鬼婴再次笑了起来，玩笑般如法炮制了七八根尖锐的白骨棒，恶狠狠地朝防御球刺去。


    金球之中，抢劫三人组面如死灰，花灵面无表情地盯着鬼婴，手中却反握着一把尖锐的匕首，随时准备插向自己的身体。


    而彭乐手握法诀，死死顶住防御结界，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滴。


    陈星瑜上前一步，却被夏泽渊拉了回来。


    「不要去，」他贴在他耳边，在滔天的水流声中轻声道，「你救不了他们。」


    陈星瑜的目光挪到自己的手臂。


    那是他打算放出灵血，将副本损毁的地方。


    夏泽渊握着他手臂的手一紧，将那腕上的伤痕凑到自己唇边。


    温热的唇吻上伤痕，夏泽渊抬起眼，微微一笑。


    不祥的预感蓦然涌上心头，陈星瑜反手去抓夏泽渊的衣袖，却抓了个空。


    夏泽渊轻松躲过了他的手，目光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视线纠缠，夏泽渊的眼中含着笑意。


    青玉石门之后，喧闹之声传来，无数阴兵结成阵势，竟是背对着大门，长.枪凛凛，朝向门内的方向。


    阴暗的大门深处，恐怖的兽吼声响起，庞大怪物的身影迅速浮现。


    在它身后，无数丑陋的幽灵举着鬼火，向着青玉大门冲来。


    那是一支来自阴间的大军。


    七月半，鬼门开。


    而鬼婴的目的，竟是要将他们永远放出来！


    阴兵们严阵以待，带头的金甲将军手持长戟，站在了鬼婴面前。


    鬼婴停止了对防御球的攻击，从自己畸形的身体里扯出一个身影。


    右半张脸血肉模煳，双眼紧闭，被细线缝住……


    竟然是四楼香杉木棺中的五哥！


    金甲将军似乎愣了一下，就在此刻，门中的怪兽们蓦然向青玉大门冲来。


    喊杀声震天而响，阴兵们挥动着手中的刀枪，无畏地迎上巨兽。


    鬼婴畸形的手臂挥舞而起，将五哥的尸体抛向大门的方向。


    而与此同时，阴兵队伍中一阵哗动，一个身穿血衣的身影逆着阵列飞速而至，手中利刃直直朝金甲将军刺来。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将军勐挥长戟迎上她手中利刃，那身影在半空中被击中，朝着门内的方向飞去。


    鬼婴就在这一瞬间，勐然发动了攻击。


    黑色的雾气从鬼婴身上腾起，化作无数触手，缠上金甲将军的手臂与身体。


    巨大的压力挤压在金甲上，竟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将军蓦然回首，却被黑影束缚了动作，无法举起长戟。


    夏泽渊轻轻嘆了声气，脚下一闪，已到了鬼婴身前。


    他回头看着陈星瑜。


    清瘦的青年脸色苍白，如墨的秀丽眉眼中满是担心。


    他笑了笑，举起手告别般地轻挥两下，向前跨出一步。


    下一刻，夏泽渊的身影与金甲将军合二为一。


    冥河水蓦然停止了流动，小天井里一片死寂。


    紧接着，悠长的啸声响彻大楼。


    金甲将军浑身一震，身影蓦然变大。


    长戟挥出，带来一阵尖利的唿啸，冥河水被搅动得旋转起来，如同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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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天井中的一切都旋转起来，鬼婴尖叫着抓住青玉大门的石砖，臃肿的身体在黑雾的盘旋下蓦然胀大了数十倍。


    金甲将军一声怒吼，沖向巨大的鬼婴。


    畸形的手脚被长戟挑断，金甲将军狠狠挥动武器，将鬼婴掼到石墙之上。


    大厦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颤抖，鬼婴的脑袋被摔得缩回了肚子里，发出沉闷的怒吼。


    黑雾从他的身体中腾起，凝成，触手再次挥出，将金甲将军缠绕。


    整座大楼变得阴冷无比，空中云雾消散，红月上的「肿瘤」与「血管」纷纷破裂，鲜红的血水如暴雨般从空中落下。


    血水落在金甲将军的盔甲上，腾起一阵青烟，盔甲很快被腐蚀出巨大的空洞。


    冥河水翻卷而来，巨大的浪头遮上陈星瑜的头顶，替他挡住飞流而下的腐蚀性血水。


    水流激盪，将彭乐五人所在的防御球推了过来，球上斑斑驳驳，金光几乎被腐蚀殆尽。


    青玉石门前，滔天巨浪环绕着正在缠斗的两人，石门却在金甲将军的操纵下缓缓关闭。


    陈星瑜被彭乐拉入防御球中，滔天血水将眼前的世界映得血红一片。


    模煳的视线中，金甲将军投来最后一缕目光，长戟尖端一道白光闪过。


    青玉石门轰然关闭，防御球中的众人全都失去了意识。


    -


    「靓仔，入间大公司攞到啲银纸先可以叫做成功人仕，你算咩野？」


    突然的一句话，将陈星瑜从黑暗中唤醒。


    他勐然睁开眼睛。


    眼前，破旧的水泥通道被夕阳染得一片血红，飞鸟从头顶飞过，发出急促的鸣叫。


    他环视四周，翻滚的黑色浓雾如高墙般缓缓推进，彭乐站在自己身旁，刚刚睁开迷茫的眼睛。


    「师叔，我们这是……回来了！」


    彭乐站在原地转了一圈，视线投向通道末端耸立的高楼。


    「喂，你俩怎么回事？说好了一起过来，怎么就先进来了，害我们一顿好找！」


    老人缓缓从浓雾中走出，苍老的面孔上带着些许愠意。


    「外……彦叔……」陈星瑜上前几步，一把握住了彦叔的手，声音中有了丝颤抖，「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老人微微愣了一下，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挣脱他的手，整了整自己身上破旧的灰色西服：「说什么呢有事没事的，你彦叔好得很，治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有的是力气！」


    「是是是，彦叔您可厉害了！」彭乐高高兴兴地跑了过来，「我们也没瞎跑，在这儿等您呢不是！」


    彦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会油嘴滑舌。」


    说完背着手招唿道：「跟上！」


    一行人跟在老人后方，缓缓穿过通道。


    残阳已落，身后的黑雾依旧翻腾着，缓缓吞噬着来时的道路。


    「师叔，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彭乐拉着箱子走在陈星瑜身边，凑近他轻轻问道。


    陈星瑜似乎有些走神，闻言随口问道：「什么不对劲？」


    「很明显啊，咱们好像一不小心回到了刚进副本的时间，但那会儿彦叔不是给了我们两个信封嘛，写着人设的那个，这会儿没看见呢。还有啊，系统好像也没有任何提示。」


    他说着打开了自己的光幕，系统提示依旧停留在【主线任务1，完成度80%】的位置，而身份扮演的任务干脆就消失无踪。


    「该不会是卡了什么bug？你说，咱们刚才那一下子，是不是已经可以出副本了？」


    陈星瑜的脚步停了一瞬。


    彭乐扭头去看他。


    青年脸色依然白皙明净，长睫轻垂，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但不知到为什么，从他的整个姿态里，彭乐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丝伤心。


    再次迈步前行的时候，他的脸色已恢復正常，压低声音道：「我们的确是回到了副本开始的时间，但并不一定就是当初的那个开始。」


    9980x2c13直播间：


    【哇，今天宝贝好哲学】


    【可我觉得他好像很伤心，是因为夏编辑最后的那一眼吗？】


    【呜呜呜，什么叫一眼万年，要是有谁那样看我一眼，我也可以为他生为他死……】


    【唉，别说了，小心宝贝看到咱们的弹幕更伤心了。刚才主播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唿叫课代表】


    【来了来了，刚哭完别问我是为什么。宝贝说得很对，他和彭乐的确是来到了副本开启的时间点，但并不是他们进入副本的那个时间。】


    【还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课代表也开始故弄玄虚了】


    【okok我的错，我再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咱们知道，现在宝贝走的剧情是刚刚进入副本时的剧情，但我们这样来看，宝贝不是回到了时间的开始，而只是被送到了进入大厦的这个地方，在npc的记忆中，这是他们刚刚来到大厦的时间】


    【也就是说，小鱼和小天师的时间其实依然在前进，但npc们的记忆却被重置了？】


    【可以这么说，可小鱼宝贝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家宝贝聪明啊，自然就知道了】


    【哈哈哈，其实是因为现在和刚进入副本那会儿有区别吧，这个需要再往后看看才知道，毕竟鑫盛公寓副本，还没有人走出这样的剧情循环来，以前最多到鬼婴打开鬼门那里就全军覆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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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感嘆，咱宝贝还真是锦鲤託身，是副本npc的宠儿。】


    副本里，陈星瑜和彭乐再一次站在了大楼的小天井里。


    鲜红的血月、庞大的青玉石门仿佛都歷歷在目，却早已消失无踪。


    天井中站着的众人依旧像之前一样，相互打量着，等待着管理员的分配。


    「那个……好像是之前的模特小姐姐？」彭乐眯了眯眼睛，看向人群中一个面色惊惶的女孩。


    陈星瑜抬头看去，那个方向上，正是安如燕和阿婷，但两人却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阿婷一脸关切地看着安如燕：「这位姐姐，您是不是因为天太热中暑了，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要不要喝点水，休息一下再说？」


    安如燕一脸崩溃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边刚才说的话：「阿婷，你不记得了吗？我们是从外面来的主播，是来这里做任务过副本的……」


    阿婷却还是摇头：「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星瑜轻轻摇了摇头，向两个女孩走去。


    修长温暖的手指搭上安如燕的肩膀，他平静地看向一脸惊惧的女孩：「不用再说了，她现在已经被同化成了npc，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了。」


    「同化……npc……」安如燕喃喃重复两声，抬头看向陈星瑜，「为什么……」


    她突然露出惊惧的表情：「我和她一直都在一起，我会不会……」


    陈星瑜拉着她走开两步：「放心，现在应该不会。你还记得你来到这里之前在做什么吗？


    「重新回到这里之前吗？」安如燕皱眉露出迷惑的表情，「我记得，那天阿婷病了，老闆说要祭祀所以放了半天假，我就回去照顾她。可是，阿婷突然从病床上跳了起来，走出门就想往栏杆上跳。」


    安如燕打了个寒战，眼前仿佛还能看见当时的情形：「她的脸色太可怕了，苍白中还泛着青，如果我不是一直和她在一起，我会以为她其实已经死了……」


    阿婷试图跳上栏杆的时候，安如燕吓了个半死，赶紧上前去拦她，却被身强体壮的阿婷推了一把，后脑勺撞在门上晕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就已经站在了大厦外，」安如燕皱着眉道，「所有的一切都恢復到了进副本的时候，只是阿婷却不认识我了。她还和我打招唿，问我从哪里来……」


    她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喜的叫声，一个大个子脚下生风，唿唿啦啦像三人的方向奔来。


    「大佬，见到你太好了大佬！」


    「你是……」安如燕吓了一跳，「是昨天晚上来我们房间偷东西的人！」


    李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短髮：「我们也是被系统逼的，大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等会儿给你解释，你先看看，阿婷现在，是不是和npc一样？」


    李樊有些茫然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阿婷此刻正热络地和一个npc聊起了近期播出的电视剧，明星八卦一套一套，说得十分开心。


    半晌之后，李樊一脸凝重地转过身来：「我完全看不出来她和npc有什么不同，我看了气场、能量、还有头顶的银丝……她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npc了。」


    陈星瑜点了点头：「如果可以的话，你仔细分辨一下，这里还剩下多少清醒的主播。」


    「好！」李樊点点头，去了人群中查看。


    小天井的前方，彦叔的桌子已经摆了出来，装着线香和柚子皮的塑胶袋放在一旁。


    陈星瑜向彭乐使了个眼色，两人直接走到物业办公室门口，堵住了彦叔：「彦叔，我们先上楼好不好？」


    「房间知道是哪里吗就要先上楼？」彦叔立刻开始吹鬍子瞪眼睛，却在看见彭乐拿起两个袋子的时候转了个身，「就知道给我捣乱，阿诚！」


    阿诚应声从物业管理室里跑了出来。


    「你给新搬来的做入住登记，」被两人一气，彦叔的话音都快了不少，「我带着这两个冤家去房间！」


    陈星瑜和彭乐争着抢着去按了电梯，又躬身等着彦叔先进，电梯门口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沉重的电梯门一关，陈星瑜立刻转过身来。


    手臂轻抬，他轻轻俯身，搂住了彦叔的脖子。


    「外公，我好想你。」


    彦叔蓦然一顿，一丝红晕爬上了老人的脸颊。


    他僵直着身子，被青年紧紧抱在臂弯中，轻笑一声。


    「不愧是我楚英彦的孙子，这么早发现了外公的秘密。」


    「不，外公，您表现得那么明显，我却一直没有发现，没能早点破局，让您受苦了。」


    「受苦……吗？」老人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我可不记得受了什么苦，人老啦，记性不知道有多差。」


    「哪里老？」陈星瑜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帮着老人把翻了一半的衣领整理好，「您还是老当益壮。」


    「马屁精！」老人轻声笑骂，「你妈到底怎么带你的？」


    「妈妈很好，您不用担心，」陈星瑜把脸埋在外公肩头轻笑，「她帮了我很多。」


    「废话，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楚英彦轻轻拍了拍陈星瑜的后背，「别担心，外公也好着呢。」


    陈星瑜露出个苦笑来。


    上一轮的最后，外公被黑雾控制的情景还歷歷在目，可外公似乎没有任何当时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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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直起身子放开老人，拉过彭乐：「这是我师侄彭乐。」


    听到「师侄」这个称唿，老人眼里闪过一丝好笑：「我当初就说了，彭远致那个傢伙就是喜欢胡来，跨着辈分收徒弟，让徒子徒孙们多难相处？」


    彭乐却腼腆一笑：「师祖您别想太多，我跟师叔之间好着呢。」


    热络的话似乎总是说不完，电梯很快就到了二十四楼，熟悉的楼道出现在两人眼前。


    三人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响起，前方的蒸汽管发出「呲呲」的声音，当初唯一亮着的房间依旧亮着灯，却没有任何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陈星瑜突然紧张起来。


    三人在2414的门口停下，楚英彦掏出那一大串管家味十足的钥匙，清脆的金属的碰撞声在楼浪里迴荡。


    突然，身后的2413，门锁传出「咔哒」一声轻响。


    陈星瑜立刻转身看了过去。


    背后的大门开了一条缝，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缝前，明亮的灯光从他身后照射而来，看不清男人的脸。


    陈星瑜的心跳蓦然加快起来。


    外公还在絮絮叨叨地挑着钥匙，他却不由自主地转身，走到2413的门前。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伸手将2413的房门推开一线。


    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门后的脸庞慢慢露出，陈星瑜却愣在当场。


    那是位儒雅的绅士，高挑的身材，斯文的面孔，和善的表情。


    男人伸手推了推鼻樑上的金丝眼镜：「有事吗？」


    接着他微笑道：「看你的表情，你好像不太想见到我。」


    陈星瑜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以为我朋友住在这里。」


    「朋友啊……」那人的表情带着一丝意味深长，「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我想我们之前应该没有见过。你一定很想念你的朋友？」


    「……算是吧。」陈星瑜抱歉地一笑，就要准备转身，手腕的衣袖却被人轻轻拉住。


    男人的目光清澈而炽热，他放开了拉着他手腕的手，却紧紧盯着陈星瑜的眼睛：「我很羡慕那个人……」


    「嗯？」陈星瑜不解地抬头。


    「羡慕那个让你牵挂，急切想要和他相见的人。」


    「我希望，」他缓缓地咬着字音，「我们以后也能成为这样的朋友。」


    「好了，什么朋友不朋友，进门了。先敲敲门。」彦叔终于打开了2414的大门，招唿着陈星瑜过去。


    陈星瑜如蒙大赦，朝着男人笑了笑，走到外公身旁。


    伸手敲门，进屋祭拜，说了几句吉祥话，陈星瑜熟门熟路地将线香插上柚子皮，放在窗台旁边。


    「外公，对面的那个是谁？」


    「好像是个作家？」楚英彦皱了皱眉头，「据说是离了婚，又丢了工作，幸亏早几年申请了公屋，不然怕是要流落街头。」


    与夏泽渊一模一样的身份，却彻彻底底是另外一个人。


    在这一次的循环里，陈星瑜没有了十八线小明星的身份，因此，也没有了夏泽渊这个所谓的情人。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无需再做角色扮演让他轻松了不少，但……


    心中那股无形的失落又是为了什么？


    「好啦，这位师……小彭要住哪里？」


    「外公，」彭乐乖巧地跟着陈星瑜叫人，「我就住这里，和师叔在一起。」


    楚英彦挑了挑眉：「你俩倒是真的很好。」


    他看了眼卧室里发黑的床单：「等会儿别忘了，趁着便利店没关门，买点床上用品换换。」


    管理员还要去照顾其他的住户，楚英彦很快告辞而去。


    彭乐捂着鼻子摸了摸那床潮湿的被子，憋着气问道：「师叔，咱们要去买被子吗？你那儿还有没有钱？」


    陈星瑜此刻已掏出了天师拂尘：「不用买，咱们今晚不睡这儿！」


    「不睡这儿？」彭乐连忙丢下手中的被子，「上楼睡我那屋吗？」


    「你哪里还有屋？」拂尘挥动，陈星瑜捏了个防护诀护住自己，眼看着房内掀起旋风。


    屋角的黑影缓缓升起，苍白的人脸带着诡异的表情。


    「噢哟，你这房里真的有东西啊！」彭乐摆出一副准备降妖除魔的架子，「直接打死还是活捉？」


    「当然是活捉，」陈星瑜轻笑，「要扫荡大楼，总得找个好导游不是？」


    第69章 鑫盛公寓


    天师拂尘搅起风暴，巨量的凌厉带着尖锐的啸叫声，向着墙角的方向席捲而去。


    那鬼才刚从墙角里冒出来，还未站稳脚跟，便被一阵风扇得上了半空。


    彭乐铁棍伸出，在半空中用力一搅，将那只鬼飘荡在半空中的长髮在棍上绕了好几圈。


    不过是这么三下两下，长发鬼已经动弹不得。


    刚从地板上冒头的圆圆黑影也被揪了出来，被彭乐用铁棍上的长髮裹住，和长发鬼绑在了一起。


    它有点郁闷地来回看了两人一眼，干脆往地上一躺，变成了扁平的一摊，开始摆烂。


    吊扇上方的那一只，这次连头都没敢探出来，早就没了踪影。


    来回不过五分钟时间，房间内的幽灵已被清理干净，陈星瑜压下喉间翻腾的铁锈味，走向那只长发鬼。


    「我没有恶意，不过是先发制人而已。」他冲着长发鬼摊了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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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发鬼不吃他这一套，龇牙咧嘴地冲着他低嚎。


    陈星瑜嘆了口气，拂尘挥出，被彭乐当做绳子的长髮收了回来，在长发鬼的头顶上打了个结。


    髮结因为重力而向下缀去，发端如鲜花绽放般旋转着散开，长发鬼的一头长髮如瀑布般披散下来。


    房间里亮着一盏灯，那发色乌黑，日光灯的光影从发顶顺畅滑至发梢。


    长发鬼狠狠愣住，半晌，它才愣愣地捧起自己的肩头的一缕头髮，那缕发早已由原本的干枯毛躁变得靓丽顺滑。


    「一楼王姨餐厅后厨有一桶椰子油，」陈星瑜对着长发鬼眨了眨眼睛，「本来是王姨拿来配菜用的，但主厨总是做不好泰式料理，那桶油已经快被他们忘光了。你可以……」


    他说着，指了指长发鬼的发梢。


    长发鬼惊喜地捧着比先前美上好几倍的长髮看了又看，再抬头时，眼中已没有恶意。


    「至于你，」陈星瑜蹲下身看着那只史莱姆，「我知道你最喜欢的食物是□□糖，但你在便利店的糖果专柜却找不到。」


    他露出个分享秘密的笑来：「悄悄告诉你，便利店的那个大高个老闆也喜欢吃这种糖，所以他每次进货的时候，都会悄悄把糖藏在收银台下面。上次我去便利店的时候，就看见他从收银台下面的糖罐里摸糖吃，你可以考虑和他搞好关系。」


    史莱姆从地板上一跃而起，跟篮球似的弹了弹，黑乎乎的身体上，裂开了一道大口子，两端朝上使劲弯着。


    过了一会儿，由骨碌骨碌滚到陈星瑜脚边，在他的裤腿上轻轻蹭了蹭。


    屋子里的气场剎那间变得和谐起来。


    阴气消失了，夏夜的凉风从破掉的窗子中吹了进来，带来一丝兰花的幽香。


    「咱们这算是不打不相识，既然大家都已经达成了共识，我有件事想拜託你们。」陈星瑜笑眯眯的开口，「放心，都是你们轻易可以完成的，怎么样？」


    长发鬼向他看了过来，发梢在空中飞舞，恐怖的血红眼眸中却带着一丝笑意与好奇。


    史莱姆拱了拱他的裤脚。


    「那我就直接说了。」陈星瑜看向长发鬼，「我知道你可以在大楼的墙壁里自由移动，你能帮我监视一下3004房的小婴儿吗？就是惠姐的儿子。如果他有什么异常，过来告诉我一声就行。」


    长发鬼点了点头，长发一飘，身体轻盈地直冲而上，消失在天花板之中。


    「至于你，」陈星瑜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史莱姆的头顶，「你知道咱们这楼里会有阴兵过道吗？」


    史莱姆高兴地弹了两下。


    「真好，」陈星瑜轻轻笑着，「请你帮我在楼里巡查巡查，如果看到阴兵们出来了，就马上来告诉我，好吗？」


    史莱姆跳了两下，正准备离开，陈星瑜又补充道：「你自己也要小心，不要被冥河水冻到哦。」


    史莱姆愣了一下，更加用力地跳了两下，又骨碌碌围着陈星瑜滚了一圈，这才依依不捨地离开。


    「师叔，你这是要干嘛？」彭乐有些不解，「咱们都已经知道鬼婴是最大的boss了，直接冲上去杀掉他不就行了么？」


    陈星瑜轻轻摇了摇头：「如果真是那么简单就好了，但我有直觉，等我们见到鬼婴，应该不可能那么快做决定。」


    「那我们现在……」


    「现在，就赶紧去一趟鬼婴家吧。」陈星瑜说着向门外走去，「别忘了，我们还没见到花灵呢。」


    说起花灵，彭乐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防御球最后的时刻，那女孩手握利刃眼神决绝的样子，让他毫不怀疑，为了杀死鬼婴，她会毫不犹豫地把刀插入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会疼成什么样。


    他唏嘘着跟上陈星瑜的步伐，走出房门。


    对面的大门依然只是虚掩，灯光被男人高大的身影遮挡，从门缝里看去，一闪一闪。


    陈星瑜目不斜视地走过那处闪烁的光，后心里却一阵发凉。


    直觉中，有炽热的目光从那门缝中射出，如附骨之疽，一直紧紧跟随着他，直到拐出公共走廊。


    楼下的新住户们已经分派好了各自的房间，此刻正热热闹闹地坐着电梯一路上行。


    陈星瑜和彭乐一进入电梯，便和重新聚齐的抢劫三人组打了个照面。


    仗着npc们听不懂主播们在说什么，李樊直接低声说道：「楼下的主播我都看过了，真正还能意识到这里是副本，需要找线索出去的，包括我们，应该不超过十个人。」


    他抬头在电梯的人群里逡巡一圈：「刚才我问过几个人，基本上都是在异变的时候受了伤或者干脆当晚就因为各种原因昏迷不醒，反而避开了异变的时刻。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对不对，但直觉上觉得不妙，咱们这一遍的环境似乎不大好，外面的那些雾，似乎和之前的大雨一样，会影响人的身体。」


    他说着话，便勐然咳了几声，身后的那群人里，也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咳嗽。


    彭乐惊讶地看着抢劫三人组，三个人里，东方察的情况最好，不过是轻咳几声，周义爆发出一连串的咳嗽，脸憋得通红，最糟糕的是李樊，他一边咳嗽一边软软地喘息着，像是个常年沉疴的病人，不会儿，连脸色都灰败了一层。


    「是因为最后那时受的伤。」陈星瑜在他身后轻轻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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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乐恍然大悟。


    那时他们去地下车库，东方察一直跟着他俩，没怎么受伤，周义被抓走过一次，在战斗中还曾被李樊的匕首划伤。


    而李樊，是真真切切被那鬼婴控制过一阵，因此被侵入得更厉害。


    「哎呀呀，怎么年纪轻轻的这么容易生病啊？」后方的人群里，一个老太太突然发声。


    老太太面孔和蔼：「这两天的确是变天变得厉害，身子弱了就容易生病。不过不要紧，咱们城南的回春堂有一副特色药，吃了就能好。」


    「咳，咳咳，」李樊一边咳嗽一边回头去看她，「阿婆，回春堂在哪里啊？」


    「不远，出了咱们大楼一直往西走，过三个街口就能看到了。」


    李樊突然眼前一亮，用目光询问陈星瑜：「咱们竟然能出去吗？」


    电梯里的主播们一时间连咳嗽都忍住了，人人脸上都带上了希望。


    在这座诡异的大楼里待了三天，一直被这栋楼限制得死死的，如果能出去，说不定，能有一丝转机？


    不过阿婆的下一句话便立刻断绝了他们的念头：「不过啊，你们去买没有用，回春堂每天的药都有定数，因为效果太好，预订可能都到一个月之后啦！」


    李樊一脸失望地回头去看那位老太太：「阿婆，您这么说不等于没说嘛！」


    那老人倒也不恼，笑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咱们大楼的管理员彦叔，据说就是回春堂老闆的朋友，也是那里的老主顾，你们要买药，拜託他帮你们带就好了嘛！」


    电梯门开，老人的楼层到了，她颤颤巍巍走出铁门，全然不顾自己在那群年轻人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你们三个先去休息，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陈星瑜看着李樊，「你是灵媒，对各种变化都比别人敏感，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及时通知我。至于那种药，我去找彦叔问问。」


    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龟息符：「万一来不及，用血激活符咒，先保命要紧。」


    李樊感激地接过龟息符：「大佬，要不，我把剩下的主播都聚在一起，一起观察吧，既能保护他们，也省得给您添麻烦。」


    陈星瑜沉吟片刻，把身上剩下的所有符咒都掏了出来给他：「行，你们直接到安如燕那一层，我记得那一层的房型都比较大，安排在一起，就由你们照应了。」


    接着他又走近半步，低声在李樊耳边道：「人心难测，你提议即可，他们若是不愿意，也不必强求。」


    抢劫三人组愣了一下，忍不住交换个眼色。


    副本中艰难求生的主播们，从来都是将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


    这三人组自从进入直播平台以来，原本就没有什么互帮互助的习惯，甚至于为了生存和道具坑害别的主播，也从来没有不好意思过。


    他们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在副本里，竟然主动说出要护着其他主播的话。


    三人相视苦笑，大佬果然是大佬，什么也没说，三人就已经被他同化了。


    不过，能帮助别人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李樊笑了笑，转身开始向其他主播发出邀请信号，周义和东方察也开始帮忙。


    抢劫三人组忙碌之际，电梯已走走停停，到达了三十楼。


    陈星瑜和彭乐缓步走进走廊。


    3004就在电梯不远处，此刻亮着灯，一阵婴儿的哭声从门内传出。


    「那鬼婴居然还在？」彭乐惊讶地回头去看陈星瑜，「师叔，咱们等会儿怎么办？」


    「先看看再说吧，」陈星瑜轻声回答，「不知道鬼婴会不会和彦叔一样，在每一次循环中失去记忆。」


    彭乐点了点头，上前敲门。


    过了一会儿，木门才打开一条缝，惠姐疲惫的面孔出现在门后。


    在她怀里，小婴儿正皱着脸，小手紧紧抓着惠姐胸前的衣襟。


    突然，那婴儿勐烈地咳嗽起来。


    本身就是小小的人儿，嗓音也细，咳起来的时候竟发出了金属般的哮鸣声。


    婴儿的小脸憋得通红，小小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一阵勐烈的咳嗽之后，它似乎已经没了力气，浑身瘫软地靠在惠姐怀中，双目微微闭着，憋得青紫的嘴唇边流下一长串口涎。


    惠姐把孩子抱起来，让阿唯的小胳膊搂住自己的脖子。


    小孩瘦得厉害，就这么一个动作，牵起了上身的小t恤。


    瘦弱的身体露出一片，皮肤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一条条的肋骨突出皮肤。


    「你们……有什么事？」惠姐一脸疲惫，连声音都弱得快要听不见。


    「是这样，我们是婴儿按摩师，专门针对小朋友的各种弱阵，用按摩导引的方式，给孩子增强抵抗力。」


    陈星瑜一脸镇定：「我们听楼下夏奶奶说，您家的孩子身子弱，从生下来就在吃药却又总不见好，所以毛遂自荐来看看。」


    惠姐狐疑地看着他们，迟疑着要不要直接把他们赶走。


    「您不相信我们是正常的，」陈星瑜微笑道，「听说您家还有个女儿，常年自闭不爱说话，要不您让我们在她身上试试，有效果了再来帮助您儿子？」


    这话说得诚挚，惠姐眼中有了明显的动摇。


    可下一秒，婴儿的一阵哭闹让她分了心，她匆匆把孩子抱直了轻拍着，说了声抱歉便要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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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也不拦她，只惋惜地摇了摇头。


    彭乐有点急：「师叔，咱们不进去了？」


    陈星瑜摇了摇头：「算了，我本来看这家人全都心神不宁，怕是有祟物缠身，祛病是一方面，还可以顺带把这屋子的风水正一正，谁知道竟是无缘。」


    他自然地转身过去，招唿着彭乐道：「易经有云，『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刚才我们主动去求人祛病已是犯规，非主动有意之人不可强求。」


    他说得淡然，步伐也悠悠的，一副高人的模样。


    彭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配合道：「师叔说的是，是我太过心急了，我只是看她家孩子咳得可怜……」


    「你们……等等。」


    身后，惠姐迟疑的声音响起：「你们真的能看病？」


    陈星瑜两人已经快要走到电梯边，闻言略略转身：「童叟无欺。」


    「那……你们进来吧。」


    得到了惠姐的首肯，陈星瑜依旧迈着缓缓的步伐，踏入了3004的大门。


    惠姐家和陈星瑜的2414布局大致相当，卧室里一张小床，显然是女主人带着婴儿休息的地方，阳台厕所的对面，用一小副布帘隔出了一个小空间，估计那便是阿灵的休息之处。


    惠姐好不容易把婴儿拍得睡着，扬扬下巴，对着那布帘道：「我女儿在那里。」


    两人掀开帘子，内里是一张极小的床垫，也不知是从哪里拆下来的，就那么草草丢在阳台的瓷砖地面上，颜色破旧而脏污。


    阿灵闭着眼睛躺在床垫上，小小的面孔蜡黄，一头虚汗。


    「怎么病这么重？」彭乐有些惊讶，再一回想却明白了，上个周期里，众多的主播中，也就是这个小女孩一直待在鬼婴身边，自然所受的影响比谁都大。


    「师叔，她会不会……」彭乐有些担心。


    虽然在异变的紧要关头，花灵和他们一起被最后的防御符护住，但在此之前，她已经受了那么大的影响，这一次，她还能保有自我吗？


    陈星瑜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抚上阿灵的额头。


    小女孩皮肤冰凉，带着濡湿的冷汗，唿吸急促。


    「阿灵，阿灵？」陈星瑜轻声唤她，「今晚想吃什么？」


    花灵的眼睛都没睁开，小嘴蠕动两下：「鸡腿。」


    陈星瑜蓦然失笑，手指轻轻碰了碰花灵的额角：「放松，让我来引导你的气血。」


    修长手指搭在女孩的眉心上方，陈星瑜调匀了唿吸，开始按照红姨教授的导引术，循着筋脉隔空而行。


    灵血唤起了灵血，他能感觉到，花灵体内，有一股力量正跟着他的手指而动。


    引导着花灵的灵血在身体里转过一个周天，女孩的脸色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


    陈星瑜轻声道：「大楼内灵力太过充沛，我俩灵血若是太过同步，怕是会引起灵力旋风。刚才的灵血经循路线你记住了吗？」


    小花灵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好，真棒！」陈星瑜点了点头，「你自己再运转两次。」


    他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回头看向站在客厅里的惠姐。


    婴儿已经睡着，惠姐回头看了眼小床上的儿子，再扭头回来的时候，眼睛紧紧盯着躺倒的花灵，眼中满是……嫉恨。


    似乎是在嫉恨那个不被喜欢的女孩，为什么随随便便一治就能好转，而自己千辛万苦想要保全的小儿子，却总是危在旦夕。


    彭乐简直看不下去了，干脆在阳台的布帘前做出个防护的姿态，摆明了要罩着这女孩。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花灵已经将气血运转两个周天，蓦然侧过身子，呕出一口血来。


    那血液的颜色发乌，内里还有黑色的血块。


    「你怎么样？」陈星瑜蹲下身子问道。


    花灵摇了摇头，眼神已变得清澈。


    「阿唯妈妈，」彭乐转向客厅中的惠姐，「怎么样？您放心让我们看看您儿子吗？」


    惠姐犹豫片刻，稍微侧了侧身。


    陈星瑜站起身来，衣角却被花灵拉住，小女孩仰起脸来：「我也要去看弟弟。」


    那表情，还真是个外表冷漠却不忘关心弟弟的小女孩。


    陈星瑜牵着她的手来到婴儿的床边。


    小婴儿直直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连胸口的起伏都难以看见，只在俯身靠近时，能听到他急促却微弱的唿吸。


    这次上手的是彭乐。


    陈星瑜身具灵血，在和花灵的灵血唿应上功效独到，但若是这婴儿还是鬼婴，灵血反而会激起它的凶性。


    彭乐虽然没有陈星瑜那般花样百出，但毕竟是归云山的正规弟子、掌门人选，从小受到的天师训练是实打实的。


    至于一般的探病导引，自然不在话下。


    一番探查下来，彭乐皱了皱眉头。


    「怎么样？」惠姐急切地问道，完全没有了刚才看花灵时的漠不关心。


    「这孩子天生不足，生下来已属不易，难为您把他带到一岁，其中的辛苦，一定难为外人道也。」


    9980x2c13直播间：


    【哈哈哈哈，时隔多日，再一次看到小天师硬接剧情的样子，原谅我不厚道地笑了。】


    【小天师每次说这种忽悠人的台词，都是一副极为痛苦的样子，比他懵逼的样子更可爱】


    【小鱼宝贝这是在锻鍊他说瞎话的能力吧，哈哈哈，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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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别笑了，人家小天师好辛苦的。话说这娃是鬼婴已经清清楚楚了，这会儿对他来说，两个不明不白的人来探查他底细，难道不该反抗吗？居然还躺着不动？】


    【有以前看过这副本的吗？能不能提示一下？】


    【看过倒是看过，但没这么诡异啊！鑫盛大厦这个副本本来就难，一开始用角色扮演淘汰一批主播，然后是雨雾侵蚀，基本上到了第三天末尾，剩不下几个清醒的人。进入第二循环的虽然知道有问题，但一般都是拼命苟着，但很快会被副本同化而变成npc】


    【就没有人从这个副本里出去吗？】


    【当然有，但那条路一般人绝对想不到，我就不剧透了，大家好好看吧】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小鱼和小天师两个，规规矩矩做副本的有几次？不走寻常路倒是常态了】


    【哈哈哈，的确如此，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呢】


    副本里，彭乐艰难地说完自己的判断，有点心虚地看了眼陈星瑜：「师叔，这孩子体质太弱，我有点不太敢上手。」


    花灵白了他一眼，小手一动，就要去掐自己的娃娃，被陈星瑜轻轻按住。


    他转身看向惠姐：「孩子小、底子又弱，的确是要谨慎些才是。明日彦叔不是要去买药？您把孩子的药方给我一份，我去拜託彦叔。回春堂的药材质量一定好过别家，等明天孩子喝了药，我们再来，双管齐下，效果一定会更好些。」


    说到买药，惠姐眼睛一亮：「你们能拜託彦叔帮忙买药？等等，我去拿方子。」


    不一会儿，女人从卧室的床头柜里找出一张皱巴巴的药方，亲自抄了一份给陈星瑜：「那就拜託你了。」


    陈星瑜笑了笑：「惠姐你放心吧，孩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知是不是他们说话的声音惊动了婴儿，那孩子浅淡的眉头一皱，似乎又要开始哭，陈星瑜立刻向惠姐道：「这么晚我就不多打扰了，您忙了一天又照顾孩子太辛苦，也赶紧休息吧。」


    两人走到门口，那孩子已经又哭了起来，惠姐嘆了口气，抱起孩子来拍哄。


    花灵跟着他们出门，关上房门后拉住陈星瑜，看了看他，又看看彭乐。


    「这个，不是鬼婴。」她简单地说道。


    彭乐一拍大腿：「我就说啊，刚才我探查了半天，紧张了个半死，可那就是个很普通的人类小婴儿啊，除了身体弱，就和别的孩子一模一样。」


    花灵歪了歪头：「伪装？」


    「感觉不像。」彭乐挠了挠脑后的小丸子，「我在归云山也给很多孩子看过，他这样先天不足的孩子，我见得不算少，只是……」


    看着他的两人都微微紧张起来：「只是什么？」


    「只是，这孩子体内生机几乎已经全部断绝，就算是那个什么回春堂的医生来看，也是无力回天啊。」


    第70章 鑫盛公寓


    一席话说得三个人都头疼起来。


    半晌，陈星瑜道：「花灵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你这身体才刚好一点，熬不得夜。」


    看着小女孩不贊成的眼神，陈星瑜蹲下身来，摸了摸她乱糟糟的羊角小辫：「我给你找了个朋友，可以跟你一起监视那个小鬼，你也可以放心休息。」


    「朋友？」


    陈星瑜眨了眨眼，对着旁边阴暗的楼梯间招了招手。


    长发鬼从阴影中冒出半个脑袋来。


    它先跟陈星瑜打了个招唿，随后看向他身边的花灵，长发鬼突然愣了一下，接着，整个「鬼身」竟然发起了抖来。


    彭乐：……花灵果然可怕，连鬼看了都怕！


    下一秒，长发鬼勐地朝花灵冲过去，伸手就撸下了她扎着羊角辫的橡皮筋。


    「这是谁给你扎的头髮？怎么能这么乱来？」长发鬼突然发出了声音。


    初时还带着点生疏，似乎是很久都没说话的人，想要急切表达时的断续和模煳，接下来就变得越来越流畅：「女孩子的头髮从小就要学会保养，从洗头、护髮、吹干到梳理、扎起，都要小心呵护。像你这样总是乱糟糟的，多好的发质回头都给糟蹋了。」


    一边说，那长发鬼一边从自己的身体里掏出一把梳子，轻轻把花灵的一头乱髮梳顺。


    它一边梳一边絮絮叨叨，好不容易梳好了一边的头髮，它嘆了口气：「行了，把她交给我吧，明天你们再看到她，保准是整整齐齐的。」


    它牵着花灵的手往3004的方向走：「等会儿给你梳顺了你就睡觉！发为血之余，不好好睡觉哪儿来的血？头髮也不会好。」


    花灵被她唠叨得一愣一愣的，乖乖跟在它身边回了房。


    彭乐忍不住唏嘘：「这才像是母女一对，你看那个惠姐，看阿灵跟看仇人似的，哪有一点当妈妈的样子？」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两人看着打开的电梯门，彭乐打了个呵欠。


    「啊——师叔，我们晚上去哪儿休息啊？」


    陈星瑜蓦然一愣，露出了一点茫然的神情。


    「师叔？」彭乐难得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先是一愣，接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师叔，你该不会是以为今天就要和鬼婴决战，所以压根就没考虑过要休息吧？」


    陈星瑜长睫扇动两下，看向彭乐。


    「你……你干嘛？」彭乐被他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第266页

    「我在想，你现在这么了解我，我要不要先发制人，把你灭口。」


    彭乐「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师叔你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是刚见到你的那个时候，总是被你玩得团团转了。」


    陈星瑜点了点头：「你看，我果然应该杀人灭口。」


    两人玩笑了两句，电梯早已不知去了哪个楼层，陈星瑜皱眉问道：「我们上次入住的那一晚，彦叔安排好你的房间之后，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彭乐摇了摇头，「我当时进房也和你一样拜了拜，然后彦叔就走了，再看到他，就是第二天早上的跳楼现场了。」


    说到跳楼，两人都露出些微紧张的神情。


    「去35楼吧，我找东方察他们问问，之前他们跑得多，说不定知道外公住哪里。」陈星瑜按下了上行键，「今晚还要留点心，看着点那些倖存者，不知道跳楼这事会不会是固定事件。」


    「对了师叔，」彭乐一边进电梯一边问道，「你为什么要把他们集中在35楼？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吗？」


    「倒也没什么特殊，」陈星瑜轻笑了一下垂下眼睑，「之前三天所有的阴兵借道都在35层以下，再加上那一层的房间的确都比其他楼层大些，大家聚在一起相对没有那么难受。」


    其实当时他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只是下意识地让聚集地点远离二十四楼而已。


    二十四楼，自己房间的对面换了一个人，再也不是他想要去的地方。


    电梯再次来到三十层，两人才上了两层，它又停了下来。


    电梯外，彦叔一脸疲惫地站在门口，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看到陈星瑜两人，他勉强打起了点精神：「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外面？」


    陈星瑜忙扶住他：「刚才去找个朋友，却意外碰到了3004的阿灵，送她回家。」


    说到阿灵，彦叔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是个可怜的孩子。」


    「外公，」陈星瑜笑嘻嘻地搂着外公的肩，「听说您在这楼里，啊不，在这一片都德高望重，是不是拜託您什么事都可以啊？」


    老人疲惫的脸上露出个笑容来：「少贫嘴，你又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陈星瑜继续撒娇，「我这不是看阿灵的弟弟可怜嘛，听说您神通广大，和回春堂的老闆都是好朋友，所以想拜託您给那个孩子抓副药。」


    说着，他拿出了惠姐手抄的药方，递给老人。


    彦叔眯着眼睛瞧了瞧方子，把纸折好放进口袋中：「行啊，明天我就给她帮帮忙！」


    「哇，外公最好了。」陈星瑜学着小时候的样子，使劲摇了摇彦叔的手。


    「去，你个小马屁精，回头让你妈教训你！」


    两人说着话，电梯已经到了三十五楼，陈星瑜拉着彦叔的手：「外公~您住那一层啊？我没事了可以去找你啊！」


    彦叔的身体微微僵直一下，随即道：「老人住的地方有味道，你们闻不惯，有事了去大楼安保室找我就行。」


    彭乐眼中刚升起疑惑，便被陈星瑜一把拉出了电梯。


    两人笑眯眯地看着电梯门关闭，彭乐立刻转头问道：「师叔，你外公为什么总要这么神神秘秘的啊！」


    陈星瑜皱了皱眉：「或许系统对他有限制，或许是别的原因。我现在还不能肯定，要再等个机会才行。」


    「机会？什么机会？」彭乐一脸茫然。


    「到时候再说吧。」陈星瑜转身向走廊走去。


    大厦的三十五楼是最高层，这里再上去便是天台。


    抢劫三人组的效率很高，已经把能联繫上的七个主播聚在了一起。


    三十五楼的房间基本上都是空的，几个主播一合计，干脆拿道具拆了两堵墙，又把床铺都集中在一起，把两户人家的空间，直接做成了集体宿舍。


    见陈星瑜他们上来，东方察忙上前汇报情况。


    「你们做的很好，」陈星瑜点头道，「让大家先休息吧，有事我们明天再说。」


    和李樊他们打了个招唿，彭乐在主播的房间里布了个简单的结界，两人各自找了张床，躺下休息。


    夜已经深了，隔壁床的彭乐已经打起了小唿噜，陈星瑜躺在床上，又翻了个身。


    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没有了那股熟悉的沉香味道，他就迟迟无法入眠。


    他没有为难自己，轻巧起身出了门，沿着楼梯上了天台。


    不知是之前的哪位居民在天台上打了个小小的阳光房，还在其中放了张公园椅，椅子旁，原先种的茉莉、蔷薇早已枯死，野草倒是长了一堆，好在这里楼层高，没有蚊子。


    陈星瑜敞开了阳光房的门窗，慢慢在那张公园椅上坐下。


    轻轻靠上椅背，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副本让人心力憔悴，一开始是为了所谓的角色扮演，可到了现在，角色扮演没了，他却觉得不习惯起来。


    他看着玻璃房顶上自己模煳的人影。


    那个时候，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人的话语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我知道我不是他……但我希望，在这一刻，我能成为你的唯一。」


    「我只是他的一部分……他错了。」


    「我会教会他，再把那个你心心念念的人带到你身边……」


    陈星瑜仰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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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的天空中大都污染严重，根本看不到星星。


    玻璃花房的上空，夜黑如墨，意外地竟能看见不少星星在夜空里闪烁。


    陈星瑜的视线挪向夜空的东南角，那里，一颗闪亮的星引起了他的注意。


    「北落师门，」少年的声音清朗，「距离地球约25.1光年，一等星，是除了太阳以外，地球上能看到的，排第18位的亮星。」


    依然是学校围墙旁的梧桐树，只是这一次，陈星瑜被拉上了横生的树杈，小心翼翼地坐在夏泽渊身旁。


    仰头快速偷瞄了眼星空，小星瑜赶忙用双手紧紧攥着一旁的树枝，颤抖着轻轻哼了一声：「才排第18位呢！」


    不屑的语气让少年忍不住失笑：「你要是再往南方去一些呢，就能看到排名第2的老人星。」


    「哦，」陈星瑜的语气不太热络，「老人星啊，一定不好看吧。」


    趁着少年偷笑，他悄悄挪得离少年近了些：「夏哥哥，你为什么对东南角的星空那么感兴趣？」


    「大概是因为，我就来自那里吧。」


    小星瑜歪着脑袋去看夏泽渊，却突然失去平衡闪了一下，一只有力的手立刻托住了他的后腰：「小心。」


    陈星瑜突然笑了：「夏哥哥，你要是来自东南方的星星，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什么北落师门？」


    既然夏哥哥想玩扮演游戏，那就配合他玩呗。


    夏泽渊摇了摇头：「北落师门太近了，我的星球越过它，还要再飞上好几倍的距离呢。」


    「可北落师门已经距离地球25光年了，再远好几倍的话，就算你坐着光飞过去，也变成白鬍子老头了啊！」


    「嗯，是吗？」夏泽渊转过头来看他，「那你现在觉得我老吗？」


    「怎么可能？」陈星瑜被他揽着，干脆歪进了夏泽渊怀里，「夏哥哥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老？」


    坐在阳光房里的陈星瑜，身子不由自主地也向一旁歪了歪，身边却空空如也。


    他自嘲地笑了笑，缩起身子，躺倒在公园椅上。


    那个时候，怎么没有再多问几句呢？他有点后悔。


    那时他说来自远方的时候，小星瑜不过认为是玩笑话，可现在却感觉，或许，自己早已得知真相，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如果知道他来自哪颗星，此刻看过去，大概也会觉得亲切吧。


    陈星瑜愣愣地看着那颗北落师门，直到睡意袭来。


    待到青年合上眼睛，公园椅旁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仿佛照相机失焦的产物，他的身影浅淡又模煳。


    淡淡的沉香气息随着夜风，慢慢将公园椅上的青年笼罩。


    原本皱着的眉头被轻轻安抚，青年紧张蜷缩的身子也慢慢放松，唿吸终于平稳起来。


    模煳的身影轻轻嘆了口气，伸手抚摸上青年的脸颊。


    「傻瓜，你就那么想他？在这种时候，你会想起我吗？」


    那身影嘆息着，却蓦然一阵闪烁。


    「可恶，我待不了太久……星瑜，你一定要小心……」


    他话未说完，身影已消失无踪。


    陈星瑜勐地醒了过来。


    空气中似乎还有淡淡的沉香香气，却看不到任何人影。


    他嘆了口气，目光的角落里有黑影一闪。


    陈星瑜脸上遗憾的神色掩去，朝着那个角落招了招手。


    黑影史莱姆高高兴兴地跳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是鬼门有什么动静吗？」陈星瑜轻轻拍了拍史莱姆的头顶。


    小圆球立刻像是摇头似的左右旋转了两下。


    「没有啊……」陈星瑜摸了摸史莱姆的球壁，「这里果然和其他地方不同，阴兵借道居然总是发生在白天。」


    他笑了笑：「你做得很好，现在不去休息吗？」


    史莱姆轻轻蹦了蹦，在陈星瑜的手心里蹭了又蹭。


    「想和我待在一起？」


    史莱姆立刻如点头般前后动了动。


    陈星瑜失笑：「那好吧，不过我们也别待在这儿，万一下面有事照顾不到。」


    一人一鬼影下到了楼下的宿舍，史莱姆立刻跳到陈星瑜的床上，把自己端端正正地裹进一床薄被中，只露出两只眼睛。


    陈星瑜在这个圆鼓鼓的被子团旁边躺下，却微微一滞。


    一股熟悉的沉香香味从被子团里散发出来。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口投射进来，把青年的侧颜照亮。


    润白的皮肤在月光下微微发亮，秀丽的双眼中，惊讶逐渐转为无奈，最后，化作一个略微安心的笑容。


    他轻轻搂着那只史莱姆被子团，悄声道：「谢谢你帮他带信，他……还好吗？」


    史莱姆轻轻动了动，隔着被子和他蹭蹭。


    「好的，我会好好休息。」


    陈星瑜在熟悉的沉香气息里，轻轻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史莱姆已经不知所踪。


    陈星瑜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到走廊上去确认。


    楼下的小天井里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异样，也未见管理员的身影。


    主播们度过了平安的一夜，都各自拍了拍胸脯，庆幸自己又活过一天。


    「大佬，」安如燕有些侷促地走过来，「咱们现在做什么啊？」


    自从进入了第二次的循环，系统一改刚进入副本时的积极，就跟死了一般，除了直播还在正常进行，其他的任务提示一概没有，主播们全都忐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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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太过担心，大家先保重好自己的身体，」陈星瑜沉吟道，「四楼、十四楼、二十四楼、三十楼不要轻易去，如果遇到了阴兵借道，及时躲开并想办法通知我就好。」


    他站起身来：「我现在的想法还不成熟，需要先去探一探路。」


    洗漱过后，陈星瑜和彭乐径直到了王姨的餐厅。


    一大早的，来买早饭的人不少，小餐馆有限的饭桌前很快坐满了人，外带窗口排了老长的队。


    街坊邻居们互相都十分熟悉，一大早相遇，等着买早餐的功夫里热络地聊了起来。


    陈星瑜和彭乐和两位老人拼桌，一旁就是已经同化为npc的阿婷。


    阿婷依旧是一副老居民的模样，看见不远处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忍不住唏嘘道：「吴阿婆，你家隔壁的惠姐，这几天还好么？」


    对面的老人立刻嘆了口气：「可怜哦，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大女儿得了那个什么自闭症，一天到晚说不了几句话，小儿子身子又弱得不行，昨晚上，我听她儿子哭了大半晚，也不知是不是前世做了什么孽，竟然摊上这么个日子，可真是难过。」


    陈星瑜露出好奇的神情：「您说的是不是三十楼的惠姐？我们昨天还见过她家的小婴儿，哭得真是凶。」


    「唉，别提了，那孩子啊……」另一个老太太一脸的不以为然，「这孩子出生前，阿惠就流产过好几次，也不知是她的问题，还是她那个病鬼老公身子太弱，全该她命里没有儿子，却拼命想要生。后来阿惠老公生病走了，留下这么个遗腹子，阿惠是拼了命才把孩子生下来，听说在生的时候还死过一回。」


    「瞎说什么呢，死过一回还能活过来。」


    「听说是孩子快出来的时候，她的心脏突然停了，那可不就是死了嘛。不过她自己是医院的护士，和医生们都很熟，医生们那天都拼了命地抢救，终于把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只可惜，她虽然活了，那孩子还是弱，我看……也难。」


    陈星瑜和彭乐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收起早点盘子，来到餐厅门外。


    「师叔，那阿婆的话可信吗？」


    陈星瑜沉吟道：「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我觉得应该是真的。」


    「为什么？」彭乐奇怪道，「你真的相信惠姐曾经死过一回？」


    「不是死过一回，而是……她根本就没有活过来。」


    「没有活过来？」彭乐被他说煳涂了，「难道我们昨天见到的惠姐，只是一个鬼魂？」


    「不是鬼魂，」陈星瑜抬头看向高耸的大厦，「是姑获。」


    「姑获……」


    「姑获本就是死去的孕妇所化，上次循环结束时，我们在地下停车场看到惠姐变成姑获，我本以为是鬼婴所为，但现在看来，我们把顺序弄反了。不是鬼婴把惠姐变成了姑获，惠姐本身就是姑获。」


    彭乐突然明白了过来：「你是说，惠姐早在生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并且变成了姑获，但她一直以人类的样子生活在这栋楼里，还抚养着两个孩子？」


    「对，」陈星瑜开始快步向电梯的方向走去，「昨天我们都确认过，惠姐的儿子的确是人类，只不过身体实在太弱，姑获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去，她一定会做些什么来延长这个孩子的生命。」


    「你的意思是……鬼婴其实是姑获为了挽救儿子的生命而创造出来的？」彭乐摸了摸自己脑后的小丸子，一脸的不可置信，「天啊，她到底做了什么？」


    陈星瑜按下了电梯的开门键，「你还记得李樊说过，这栋楼的居民头上，都有一根细细的银丝吗？他甚至使用这个来判断主播是否被同化。」


    「是的，」彭乐接道，「而且最后在鬼门打开之前，那些细丝都是连接在彦叔头顶的。」


    电梯来了，陈星瑜大步跨入电梯：「我不知道外公在这里到底是在做什么，他用了七星莲花灯来借命，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他或许是想找办法救五哥和师父，或许是等待有缘人，也就是我们的到来。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他布下阵法，是想在大楼的每一个人身上借得一点寿命，但我想，这个过程当中，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导致了现在这种诡异的状况。」


    「状况？什么状况？」彭乐有些不解。


    「时间，你大概没有发现，彦叔身上的时间线是混乱的，极有可能是借寿的时候，法阵遭到了破坏或者篡改。」


    彭乐立刻明白了过来。


    所谓借寿，实际上仍然是对时间线的细微更改。而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大楼的居民们似乎一直活在一个三天的循环里，彦叔更是神出鬼没不合常规，如果一切的根源是借寿出了问题，那倒是十分合理。


    他有些着急地问道：「那我们现在，就是要去一趟三十层，看看惠姐家到底有什么布置？可如果直接撞上姑获怎么办？」


    「不必看布置，阿诚说过，中元节祭祀的灯全都是惠姐帮忙整理的，她只需要在灯具上做手脚就行。我记得上一次的这个时候，我去了物业找工作，阿诚说阿坤他们去採购祭祀用的灯没回来，说明这个时间已经在惠姐整理灯具并弄垮矮墙之后。」


    陈星瑜喘了口气：「上一次我们被系统绊住了，这两天，应该正好是惠姐把灯发放到各家各户的时间，因为在上一次的第二天，花灵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晚上我送她回家的时候，惠姐说她白天在工作。我们当时以为，她说的是她在医院的工作，实际上，那几天她根本就没有出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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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们现在？」彭乐站在电梯的楼层按钮旁，不知该按哪一个。


    「去三十楼，」陈星瑜替他按下了按钮，「先去确认花灵的安全。」


    电梯缓缓上行，来到四楼的时候，「叮」的一声停了下来。


    电梯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向两边开启。


    依旧是阴暗的走廊，外面没人，电梯门却迟迟不愿合上。


    陈星瑜走到门口，看向外间的电梯按钮处，蓦然和一张脸对上。


    那张脸脸色蜡黄，像是带着个泥土做的面具，面孔之上，甚至有明显裂开的痕迹。


    一双眼睛毫无神采，似乎仅仅是两个黑洞，更加怪异的是，它的身体也如破裂的陶俑，碎得七零八落。


    仅有的两根手却同时按在电梯的上、下行两个键上，一动不动。


    陈星瑜挑了挑眉。


    不远处的走廊里，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


    「彭乐！」陈星瑜轻喝一声，人已经从电梯里沖了出去。


    「卧槽师叔你等等！」彭乐赶紧跑出门，还不忘扭头对那个陶俑说，「谢啦！」


    陶俑睁着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睛，依然站在电梯的按钮之前，一张嘴，下巴上的泥块就掉了下来。


    走廊的尽头，影影绰绰的青玉大门刚刚打开，冥河水从门下翻滚而来。


    陈星瑜一口气跑到了冥河边，那一队阴兵正从他眼前列队而过。


    彭乐也来到了他的身边，随即拉了拉他的衣袖，指着阴兵们的前方。


    队伍不算长，倒还算是整齐，只是前方曾经的高大身影，此刻却没了踪迹。


    陈星瑜一瞥之后便转过了目光，向着彭乐一伸手，做了个套索的手势。


    彭乐恍然大悟，忙从背包里找出套索，却没有递给他，自己沿着冥河与墙壁之间窄小的边缘挪动几步。


    陈星瑜跟着他走近大门，奔腾的冥河水就在两人身边，溅起一阵阵水雾。


    气温渐渐冷了下来，冥河的水雾带着刺骨的寒冷，将两人笼罩其中。


    越是靠近大门，气温便越低，两人唿吸间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白气。


    突然，陈星瑜停下了脚步，朝彭乐指了指青玉石门。


    从他们的角度，能看见石门的后侧，有个影影绰绰的黑影。


    彭乐点了点头，又向前走了两步，深吸一口气，抛出套索。


    套索自动向那黑影伸去，眼看着就要进入石门，却突然被一道闪光击中，「哒」地一声落入翻腾的冥河之中。


    仿佛关上了什么开关似的，走廊里蓦然安静了下来。


    两人右侧，已经列队走过的阴兵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队尾的几个士兵，缓缓地扭过头来。


    彭乐连忙定住身形，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竹甲摩擦的咯吱声传入两人耳孔，似乎是那几个阴兵没能发现目标，正缓缓地回身过去。


    彭乐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刻，他手中的套索却突然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冥河水中传来。


    这突然的一下太过出人意料，彭乐被拉得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冥河之中。


    在他身后，陈星瑜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则紧紧拉住身后的防盗门铁栏。


    常年失修的铁栏被大力一扯，立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刚刚转身过去的阴兵们又缓缓转了过来。


    而就在此刻，两人刚刚定住身形，套索的另一端又是一阵大力传来，绳索在河水中勐然抽动，冥河冰凉的水花四溅。


    一个苍白的面孔从水下浮了上来。


    那是一张巨大的人脸。


    似乎在水中泡了太长的时间，那张脸苍白而浮肿，浅淡到几乎没有的眉毛下，是有着巨大眼袋的一双眼。


    那双眼原本紧紧闭着，在浮出水面的一瞬间，突然，睁开了一道细缝。


    阴毒而狠厉的目光从那一条细缝中射出，正正对上彭乐惊恐的双眼。


    彭乐浑身一震，眼眸中的神采立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蒙蒙的灰白。


    他回头看了陈星瑜一眼，那目光中，竟带着不知名的仇恨。


    下一秒，他反手拉住陈星瑜的手腕，大张着嘴，朝着陈星瑜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噗！」


    闭合的牙齿咬在了软软的织物上，竟就那么把布料咬开，内里的白色棉花勐地膨飞出来。


    那是陈星瑜急中生智之下，从身后的铁栏上拽下来的一个晴天娃娃。


    彭乐这一下，竟是直接把晴天娃娃的脑袋给咬了下来。


    一击不中之后，彭乐并未恋战，空洞的眼神蓦然又转向身前的冥河水，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来。


    陈星瑜暗暗嘆了口气。


    两人此刻正站在青玉石门旁边。


    脚下只有不过十厘米左右的空间，前方便是冰冷的冥河水。


    上次掉进河水中的感受还歷歷在目，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副本里，把自己冻僵然后变成npc绝对不是个好选择。


    两人的右边，走了回头路的阴兵们正在缓缓接近，队列前方的几名士兵已经抬起了手里的武器，眼看着就要向两人戳过来。


    而因为阴兵们的迴转，左侧的青玉大门竟开始缓缓关闭，门后彭远致的身影渐渐变得更加模煳。


    来不及了。


    如果是一般的战斗，他还可以陪着彭乐发发疯，但现在，救人才是第一要务，若是青玉大门关闭，他们又得再蹲到它开启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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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获的阴谋还需要他们去阻止，鬼婴、彦叔、五哥、主播们，一大堆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陈星瑜轻轻摇了摇头，从背包里拿出白飞飞的手柄。


    【叮！】


    【检测到主播正在使用白飞飞的手柄，该手柄将控制目前场景中最强大的敌对boss（副本终极boss不在控制范围内），正在扫描场景。】


    【场景扫描完成，该场景内最强大的敌对boss为：人面鱼，控制时间：30秒，请做好准备。】


    第71章 鑫盛公寓


    说是手柄，实际上并不需要用手去操作。


    陈星瑜只是心中念头一动，冥河中那张丑陋的大脸就再次浮了起来。


    彭乐立刻使劲挣扎起来。


    陈星瑜被他狠狠推了一把，彭乐带着一脸的幸福，使劲蹬了一脚墙壁，张开双臂，向着那张丑陋的大脸扑去。


    就在他跃于半空的时刻，人面鱼浮肿的双眼在陈星瑜的控制下再度睁开，与彭乐的目光接触。


    飞掠于空中的彭乐勐一哆嗦，陡然清醒过来。


    「啊啊啊啊啊！」他发出一连串惊恐的尖叫，却无力改变自己的姿态，整个身体狠狠向人面鱼砸过去。


    人面鱼此刻却翻转了一下身体，背部鱼鳍露出，在彭乐腰侧轻拍一下，彭乐带着那串变了调子的尖叫，落向了走廊对面的方向。


    套索自动脱离人面鱼的控制，赶在彭乐拍上对面的铁门之前，缠住了上方的蒸汽管道。


    彭乐就以这么个险之又险的方式，被悬挂在了对面的铁门前。


    在他身后，人面鱼在水中迅速转了个身，将嵴背对准了陈星瑜。


    此刻，阴兵们已经赶到他们面前，手中长.枪狠狠向着陈星瑜的方向刺去。


    清瘦的青年闪电般避开长枪，一跃而起，踏上了人面鱼的嵴背。


    伸手抓住怪鱼的鱼鳍，人面鱼蓦然旋转，长尾甩出，将赶来的阴兵们扫了个七零八落。


    前方的阴兵被捲入冥河水中，在河水中挣扎两下便没了动静。


    后方的阴兵却前赴后继，继续向前攻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


    而冥河尽头的青玉大门，眼看着阴兵们败退，竟开始加速关闭！


    它竟然决定放弃这些阴兵！


    陈星瑜再无心再与阴兵们缠战，仰首叫道：「彭乐，套索！」


    那头彭乐刚才已清醒过来，这会儿稳稳地站在走廊的地板上，手中绳索收起，向陈星瑜的方向抛去。


    陈星瑜手下一抖，将套索的一头紧紧套在了人面鱼的脖子上。


    如同马儿的缰绳，他一拉绳索，人面鱼立刻疯了一般，狠狠向着青玉石门撞去。


    「轰」的一声巨响，大鱼的力量之大，竟将青玉大门撞得颤了一下。


    大门合拢的节奏被蓦然打断，陈星瑜趁机将手中的套索甩入其中。


    道具套索自动将内里的人拦腰缠住，大鱼迅速后退，一下子就将彭远致拉到了大门之旁。


    可就在这时候，绳索骤然绷紧，脏一下，竟然未能将他拉出来。


    「是阴兵！」彭乐离得虽远，视线却不像陈星瑜那样被大鱼阻挡，看得清晰。


    方才被怪鱼一尾巴拍进河水的士兵，此刻因为大鱼的搅动到了石门边缘。


    或许是责任使然，阴兵们平日里镇守大门，就是不能让大门两边的生物随意进出。


    这会儿一个阴兵正好被冲到青玉大门前，虽然都已经散了架，那半截白骨竟然还是伸出手，拉住了彭远致破烂的长衫，把人卡在了门前。


    大门在缓缓关闭，眼见着门缝里再不能出人，陈星瑜抬手咬破手指，俯身向前，将手指向人面鱼的嘴角抹去。


    灵血对于这阴暗中生存的生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人面鱼立刻精神一震，狠狠一甩尾，竟将自己粗壮的尾巴直接塞进了门缝，竟然将大门顶开了少许。


    陈星瑜解下大鱼脖子上的绳索，几步跨到鱼身中部，将彭远致拉上鱼背。


    紧接着，他一甩套索，彭乐立刻在一旁接住，将彭远致拉到走廊旁边。


    青玉石门还在缓缓关闭，三十秒的时间转瞬即逝。


    陈星瑜轻轻拍了拍人面鱼的头顶：「回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人面鱼似乎还有些依依不捨，伸出舌头在他仍在流血的指尖舔了一下，这才不甘地沉入水底。


    冥河水翻滚着倒捲入门内，大门轰然关闭，接着整个消失了踪影。


    陈星瑜这才松了口气，坐倒在走廊的地板上。


    彭乐经过一番兇险，此刻已累得说不上话来，只能对着陈星瑜喘粗气。


    两人相顾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却都突然笑了出来。


    「等我们回去，一定要让师父请客。」陈星瑜瞪了依然在昏迷的老头一眼，「我记得依云镇有家鸡排饭不错的。」


    「早关门了，师叔你那都是哪一年的情报了。」彭乐还有点喘，「要说吃东西，师祖自己的手艺就超好的，只是他懒得做而已。」


    「行，」陈星瑜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那我就去归云山住上一个月，这一个月只吃师父做的东西。」


    「好，师父的面食做得极好，估计能一个月不重样。」彭乐点头，「回头我去列个单子，也不知道这十年里，师祖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管他呢，反正我吃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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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把师父（祖）安排得明明白白，这才站起身来，把老人放在彭乐背上，重新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便能看见电梯之前，多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花灵正蹲在那个陶俑鬼身前，直直盯着陶俑鬼恐怖的双眼。


    陶俑鬼刚一伸出手指去触碰电梯键，她就闪电般抬起手，把陶俑鬼的手指拍下来，接着两人又陷入大眼瞪小眼的境地。


    过了不过五秒，陶俑鬼再一次伸出手指，又再一次被花灵打落。


    空旷的走廊里迴荡着两人的脚步声，待他们到了电梯近旁，花灵立刻起身看过来。


    「是谁？」她指了指彭乐背后的老人。


    「是我们认识的人。」陈星瑜笑着解释道，「你怎么在这儿？」


    花灵的脸色有些郁闷。


    陶俑鬼没了束缚，终于把自己的手指摁上了电梯的上行键，电梯立刻从其他楼层赶向四楼，他开心地仰头看过来，一脸得意。。


    花灵却一脸郁郁：「跟丢了。」


    两人立刻恍然。


    花灵这个时候跟踪的必然是惠姐，只是花灵还不知道，惠姐其实是一只姑获，跟丢了倒也正常。


    「别生气了，你也没做错什么。」陈星瑜轻轻抱起她，「惠姐其实早就已经是姑获了，你跟丢了很正常。」


    「姑获……」小女孩喃喃学了一句，蓦然抬头去看天花板。


    可此刻，哪里还有惠姐的踪影？


    陈星瑜心下却有些后怕。


    惠姐成为姑获，一心只为了救活自己的小儿子，杀人在她眼里完全不算什么。


    幸亏花灵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是惠姐的女儿，她再怎样残忍，也是由孕妇执念转化而成，对自己的女儿不至于痛下杀手。


    今日如果是其他主播跟踪惠姐，怕是早已死无全尸。


    念及此，陈星瑜轻轻拍了拍花灵：「你跟我们上去吗？也许你可以帮我把这个人唤醒。」


    他指了指彭乐背后的老人，花灵却依旧没什么表情，一双细腿轻轻动着，似乎想要下来。


    「彭乐说，这个爷爷做菜很好吃。」陈星瑜使出了杀手锏，「据说做面点可以一个月不重样。」


    女孩的腿不动了，两只胳膊抬起，搂住了陈星瑜的脖子。


    「叮！」电梯到了，陈星瑜轻笑着把小女孩抱进了电梯。


    「哥哥，」花灵搂着陈星瑜的脖子，低声道，「我刚才不是不去帮你，我到的时候，你们已经打得差不多了。」


    陈星瑜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我知道的啊，我还知道，你刚才想要自己跑掉，就是怕我们误会你不给我们帮忙，干脆自己先把恶人做了，想要单干是不是？」


    小女孩不说话。


    他把花灵抱在自己胸前：「我们是队友，我当然会相信你。」


    他看着花灵的眼睛，秀丽的眉眼中是不容置疑的诚挚：「我相信，你在能够提供帮助的时候，一定会不遗余力，而我们，同样也会如此。」


    「好啦，」他把花灵往上抽了抽，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只长发鬼呢？」


    「在家守着阿唯。」


    「你喜欢她？」陈星瑜笑问。


    花灵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她和阿姐很像，阿姐会喜欢。」


    陈星瑜有些哭笑不得，别人家的小女孩还在学校里玩谁和谁一国，这孩子已经开始给自家姐姐找帮手了。


    「回头我问问它吧，或许能带回去。」


    花灵的目光闪了闪，显然是感兴趣极了。


    四人很快到了三十五层，一屋子主播见他俩又是老又是小地背着抱着，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


    东方察倒是很快明白过来，连忙收拾了一间小屋子出来，让彭远致躺下，又拿出几款治疗用的道具来。


    「这些倒是用不上，还是留给隔壁的那些主播们，」陈星瑜低声道，「你看看谁那里有纸笔，倒是可以给我找一些过来。」


    之前的几天他们已经弄明白了，这大楼中灵力因为太过充沛而容易失控，但纸质的符咒激活时，带来的影响要小得多。


    纸笔很快便送了过来，陈星瑜和彭乐当即用符纸立下结界，将彭远致放在结界的中心。


    「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了，」陈星瑜看向花灵，「这位爷爷也是身具灵血之人，但他在冥河中使用龟息功保全自己，现在没法自己醒过来。咱们一起用灵血唤醒他，好吗？」


    花灵眨了眨眼睛，一声不吭地走到彭远致的身边。


    「师叔，上次你不是说，要等师祖慢慢醒么？」彭乐生怕两人在灵力暴动中受伤，忙问了一句。


    「上次有灵血的只有我一个，而且我当时的身体状况很差，一旦灵血暴动，我没有把握能让两个人都全身而退。」陈星瑜笑眯眯地看向花灵，「现在有了花灵来帮忙，效果就大不相同了哦。」


    「你怎么知道……花灵为什么也有灵血？」


    「当然啊，」陈星瑜拉起花灵的手，「昨晚不是已经验证过了吗？」


    他看向彭乐：「这其中有些地方说来话长，等出去了我再给你解释。现在……」


    他看了眼周围的结界和结界外一脸担心的东方察：「外面那些主播就交给你了，我们需要一点时间，辛苦你让人不要来打扰。」


    说完，他朝着花灵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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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灵仰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彭乐和东方察一眼，和陈星瑜一起来到彭远致身边。


    「就按着昨晚我为你做的导引路线来，我们一起。」陈星瑜轻轻地嘱咐花灵，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


    轻轻合上眼睛，两人的灵血在近距离下渐渐感应。


    陈星瑜的视野蓦然变得明亮起来。


    虽然是闭着眼睛，但两人感应下的彭远致，全身经脉如画卷般在意识中展开。


    两人的手不约而同地开始沿着彭远致的经脉轻轻挪动。


    而三人身外，一股细小的旋风开始在结界内形成，渐渐沿着结界的边缘旋转起来。


    彭乐立刻手握法诀，一点一点地引导着那股旋风，平衡着结界里的能量。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原本笼罩在大楼外的轻雾变得浓厚，竟隐隐有些发黑。


    隔壁的主播们病得愈发严重了，咳嗽声一直断断续续。


    突然间，一个男主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喘，憋得整张脸都通红，咳嗽声停歇的时候，他竟然一口气没喘上来，发出急促的吸气声。


    虽然有吸气的动作，可空气似乎一直不停使唤，根本到不了肺里。那名主播憋得脸色发青，太阳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安如燕忙来到他身边，在他的背上勐拍几下，又拿出一个像是手电筒一样的道具，对着他的眼睛照了两下。


    男主播终于将那一口空气吸进了肺里，又是一阵喘息，才终于恢復正常。


    不仅是他，很快，几个病重的主播都出现了这样的症状，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救过来，安如燕的治疗道具也到了极限，直接报废了。


    主播们面面相觑。


    本以为就这么苟着，就能靠大佬过关，可如今看来，竟是有点悬。


    最先发病的男主播不满开口：「大佬们都在搞什么呢？他们再耽搁耽搁，我们就病死了。」


    他本以为其他几个病重的主播会附和他，至少也会跟他一起，给陈星瑜他们增加点压力，可他这话说出来，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安如燕瞪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不屑：「大佬们要护着咱们，那是他们自愿，又不是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倒是我们，躺在这里让人家带才是不好意思。你还有所不满，有本事的话，自己出去找路！」


    她这话说出来，其他人都点头应和，那位男主播倒也没有太多意见，不过是因为担心而发泄，看到大家不屑的眼神，忙噤了声，不敢再多抱怨。


    李樊倒是开口道：「咱们也不能就这么躺着，毕竟命是自己的，大佬们在努力，我们也要自救才是。」


    「对！」周义附和着他，「咱们把各自在第一轮里的情报都整合一下，等会儿大佬他们来了，咱们再汇报给他们，看看能帮上忙么。」


    「是了是了，」刚才那个男主播连忙找补，「我就是这个意思，总要做点什么，要不然就这么等着，真是要发疯了。」


    安如燕的直播间里，弹幕突然刷了起来：


    【这小美女不错，我喜欢，来关注一个】


    【不错不错，我记得之前还给主角团提供过帮助？宝贝出副本的时候要记得把这个妹妹带着】


    【挺好的，女孩子就是要有这样的担当】


    她直播间里的老观众倒是疑惑起来：


    【什么主角团？这副本不是大家都要过的吗？怎么还有主角配角之分？】


    【我们燕燕也很厉害的，长相甜美身材也不错，为什么不能成为主角？】


    【哈哈哈，这个副本里，主角团要能灭花妖，游冥河，战姑获，斗鬼婴，你家主播能行吗？】


    【咦咦咦，这不就是个角色扮演副本，怎么被你们说成了灵异闯关副本？】


    【？？？我们看的是同一场直播吗？不过你们说的好刺激啊！】


    【那当然，指路9980x2c13直播间，小鱼宝贝+小天师+鬼娃娃组合哈哈哈，看回放有惊喜哦！】


    【你们说得这么好，为什么还跑到这边来？】


    【哎呀，这不是救人比较无聊嘛，他们那几个动作都重复几百遍了，宝贝和阿灵居然还在重复，真是佩服他们】


    【算了算了，我还是回宝贝的直播间去，看看宝贝的绝世容颜也是好的】


    一群人唿唿啦啦来，又唿唿啦啦地跑了，安如燕的老观众忍不住苦笑：撩完就跑，这帮人都什么坏习惯！


    不过好歹还是给了打赏才走，也算是给自家主播面子了。不就是双开么？脑速快点也就行了！


    新观众一进陈星瑜的直播间，便被他和花灵的动作所吸引。


    两人引导着彭远致的气血一遍遍运转，动作却如舞蹈一般，只是着舞蹈跳得时间长了，两人的额头上渗出汗滴来。


    彭乐则在结界内苦苦支撑，小心翼翼地掌握着灵力的平衡。


    不一会儿，隔壁的李樊跑了进来：「大佬我们……」


    话说了一半他已经没了声音，瞪大眼睛看着室内的结界。


    灵力的旋风已经像是一堵墙壁，将透明的结界围得密不透风，而旋风之中，时不时会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刺头，干扰着彭乐的行动。


    李樊立刻跑了回去。


    那边的主播们还在冥思苦想，李樊招唿道：


    「我是灵媒，能看到一些大家看不到的东西，大佬那边，我感觉需要我们的帮助，如果大家信得过我，就跟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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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如燕第一个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三十五楼的十个主播都聚集在了结界之前。


    灵力的旋风已经快得如同风暴，大家看过去，透明的结界都变得模煳，三人的身影都变得如同被撕扯般快要看不见。


    李樊指挥着大家围坐在结界之外，沉声道：「我会用自己的能力把灵力旋风变得具象化，大家如果看到前面的结界上有红点，不要犹豫，立刻用手按上去。」


    他说着轻轻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瞳孔消失，眼球已经变得纯白。


    而众人面前的结界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再不是如水雾般模煳不清，结界上的灵力被染成了乳白的颜色，在大家的注视下疯狂旋转。


    而在这乳白的一片中，星星点点的红色就显得特别清晰。


    而那些红点，如同灵蛇一般在结界上游走，时不时便像内里的三人扑去，却被严阵以待的彭乐给挡了回来。


    光是攻守间的速度，便已是极快。


    一众主播都没见过这架势，心里直打鼓。


    安如燕深深吸了口气，尝试着用手指按向其中的一个红点。


    「啊！」她小声惊唿了一下，随即笑笑：「有一点疼，但可以忍受。」


    她随即打开光幕看了一眼：「生命值下降2，精神值下降1，还好，备好药就没问题了。大家记得随时补充。」


    「可是……」另一个女孩有些迟疑地举了举手，「对不起啊，我积分不够……」


    「没事，我这儿还有点积分，」东方察在一旁说道，「难得能为大佬们出点力，我买药给你吧。」


    「太，太感谢了！」女孩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一时间，同样的对话此起彼伏，不一会儿，主播们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看向李樊。


    「开始吧。」李樊点了点头，再次发动能力。


    这一次，鲜红的斑点刚已出现，主播们就按了上去，无数的红点出现，又无数次消失，主播们动作一阵便分批停下吃药，然后再次投入战斗之中。


    小小的房间里狂风唿啸，漩涡如同狰狞的巨兽攻向四面八方，但主播们很快便熟悉了节奏，动作一气呵成，到了后来，大家的双手动作都快成了残影。


    直播间里，弹幕疯狂地弹出：


    【呜呜呜，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主播们在副本里通力合作（打赏100积分）】


    【对，哪一次在副本里不是看到主播们勾心斗角，至少也有一两个搅屎棍子，可这次不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泪目，大家都是好人（打赏100积分）】


    【唉，小鱼宝贝就是有这样的能耐，让所有人都团结起来，共渡难关】


    【这个主播真的很有魅力，我看过他在德康医院里的直播，也是团结了不少人，而在万阳城副本里，又竭尽全力救了所有阵营的人，呜呜呜，难道是菩萨转世吗？】


    【怎么可能？万阳城到最后会演变成阵营战，而且会强行平衡阵营实力，他怎么可能拯救所有人？】


    【不骗你，你去看回放就知道了，这个主播真的很神】


    一时间，鑫盛大厦的所有直播间都被顶了起来，这个副本的观赏价值被拔高了一大截。


    陈星瑜的直播间更是被顶到了新手排行榜的第三位！


    然而这一切，副本中的主播们不得而知，外围的主播在奋力「捉虫」，大大减轻了彭乐的压力，一段时间后，他甚至有余力引导少量的灵力去补充陈星瑜和花灵所需要的能量，而两人的速度也更加快了起来。


    整整四百九十个周天运行完毕，结界四周的风暴慢慢停歇下来。


    坐在结界外的十个主播累得直接倒地，李樊更是瘫倒在周义身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彭乐在结界内勉强做了个收势，双眼直直盯着结界中央的三人。


    陈星瑜已经累得双臂麻木，但还是在做完收功后，把花灵揽进自己怀里。


    几个人里，花灵反倒精神最好，被陈星瑜揽住，她摇了摇头，俯身去看躺倒的彭远致。


    老人的脸色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


    原本灰白的肤色变得正常，甚至带上了一丝红晕，苍老而干瘪的手指此刻也变得饱满起来。


    在小女孩好奇的目光下，彭远致睁开了眼睛。


    「囚鸟于笼，循一于三……」他一开口，仍然是这么一句。


    陈星瑜长长舒了一口气：「知道了师父，您说点别的吧。」


    彭远致一愣，这才偏头看过去，却见自己的徒弟徒孙都是满头大汗地坐在他身旁，外圈还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这是……」


    他尝试着开口，嗓音却沙哑难辨，好几遍之后，大家才听懂他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在这里？阿彦呢？五哥呢？」


    陈星瑜嘆了口气：「师父啊，不如您先告诉我们，您这是怎么回事吧。」


    他怀疑的目光在彭远致身上打了个来回：「不要告诉我您是想要尝试在冥河游泳，然后就回不去了。」


    「去你的！」彭远致蓦然坐了起来，「怎么能如此猜测为师？」


    他那吹鬍子瞪眼的样子实在太过生动，花灵歪着头看了他半晌，拉了拉他的衣角：「老爷爷，我晚上想吃鸡腿。」


    彭远致一愣，蓦然失笑道：「花家的女娃居然找我要吃的，哈哈哈，她家终于有吃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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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花灵的头顶：「放心，爷爷做的饭可好吃了。」


    彭远致一眼便认出花灵，着实让陈星瑜放了心。


    这个副本里，惠姐的异变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但能通过灵血认出花灵，这人八成没什么问题。


    他和彭乐对望一眼，同时笑了起来：「师父（祖），欢迎回来。」


    第72章 鑫盛公寓


    几人这么一打岔，周围的一圈主播终于缓过劲来，好奇地看着这个一身破烂的老天师。


    彭远致倒也不憷，起身向诸位主播拱了拱手：「多谢各位道友相助，此恩我一定回报。」


    主播们纷纷谦虚起来。


    他们从没经歷过这样的灵力事件，都累了个半死，这会儿感觉大佬们也需要沟通，便打算回隔壁房间去休息。


    谁知刚一起身，三个主播同时脚下一软，分别呕出一口血来。


    血中带着暗黑色的血块，还散发着不知名的腥气，显然中毒已深。


    主播们的脸色立刻都变得煞白。


    「等等！」


    彭志远闻到味道已觉得不对，上前仔细查看了他们呕出来的血块，沉吟道：「这是尸毒，你们几个中毒已深，过不了多久，便会成为行尸走肉，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主播们都露出惊惧的眼神来。


    彭远致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鬍鬚：「不过不要紧，等会儿我来给大家做一餐炒糯米饭，吃下去以后，保证尸毒尽解，而且不会有后遗症。」


    「居……居然是这样吗？」几个主播惊讶地互望着，他们愁了好久的难题，一顿饭就能解决？


    东方察点了点头，上前道：「天师您这么说，我们自然是信的。只是不知道，您需要的材料有哪些。」


    几分钟后，几个中毒没那么深的主播带上了大家集资的钞票下楼採买食材，另几个则在几间公屋的厨房里搜刮厨房用品洗净备用。


    陈星瑜、彭乐和花灵则看向了彭远致。


    看着三个年轻人一脸的期待，彭远致清了清嗓子，伸手便要在空中画符。


    陈星瑜忙拉住他的手：「师父，这楼里似乎灵力过剩，您这一个符画出来，我们几个估计都会被旋风捲走，您还是手下留情吧。」


    彭远致露出个神秘兮兮的笑容来：「我这么个师父在这儿，怎么可能被你们这些徒子徒孙们教育？放心，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有应对的办法。」


    他再次举起手指，在空中描绘出图案。


    符咒引起了灵力的微风，在空气中缓缓旋转。


    如同前无数次一样，微风渐渐汇聚了周边的灵气，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此时，老天师的左手突然捏了个法诀。


    那是龟息功的引导式，原本是为了引领天师由外唿吸转为内唿吸，此刻这法诀一出，如同用空气做出了一个透明的袋子，一把将那旋转的灵气给套了进去。


    风顷刻停了下来，周围的一切又恢復了宁静。


    一幅画卷随着老天师的手徐徐展开。


    仍然是鑫盛大厦的画面，却感觉与现在有微妙的不同。


    三人原本认认真真地看着那副画，突然间，画卷迎面而来，画上的大厦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兜头将他们拉了进去。


    站在巨大的水泥走道上，看着半边天空的晚霞和飞掠而过的鸟儿，陈星瑜和彭乐相视苦笑，这是又要再来一遍的节奏么？


    「诶，你们怎么还在这儿？」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缓缓转过身去。


    年轻时的彭远致正大步向他们走来。


    那时的彭远致虽然已经五十有余，却依然是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样。


    眼前的彭远致，一身改良长衫，剃掉了鬍鬚，天师髻梳得整整齐齐，还带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


    走在路上，不知多少人偷偷回头看他，几个少女看着看着居然还红了脸。


    陈星瑜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却被他回头瞪了一眼：「看什么看，就你那一身暴发户的样子，人家怎么相信咱们是天师？」


    「样子……」陈星瑜勐然醒悟过来。


    那一丝难以察觉的违和感，竟来自三人身边的人群。


    已经两次从这条水泥通道进入鑫盛大厦，那从没有哪一次，身边有这么多自然行走的人。


    少女们衣着鲜艷，三三两两成群，边走还边交换着明星的生活和演出动态。


    老人们或拎着食材，或推着婴儿车，在夕阳下缓步而行。


    而急匆匆的上班族们经过了一天的劳累，这会儿更是加快了脚步，迫切想要投入家人的怀抱。


    而水泥通道的两侧，曾经颓败而污秽的墙面像是刚被粉刷过，各色小摊挨着墙边而立，灯光刚刚亮起，滷味的香气直直钻入路人的鼻孔，让人食指大动。


    买衣服的小贩大声招唿着顾客，中年妇女正和摊贩讨价还价……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完全就是极有烟火气的市井民生。


    三人正从一个售卖小饰品的摊子前经过，陈星瑜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西装笔挺，头髮略有花白，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精緻眉眼带着睿智与沧桑，竟是十年前外公的模样。


    而身旁的彭乐，六十多岁的年纪，一身当地的传统汉服，竖领盘扣，脖子上挂着一根金鍊，左手腕上一串玛瑙手串，右手的大拇指上还带着一枚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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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面相却让人觉得熟悉，陈星瑜皱了皱眉，终于从记忆中找到了答案。


    「五哥啊！」身前的彭远致又回过头来，「你说的大厦，就在前面？」


    「对，不远，」彭乐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你要的摊位我也帮你找好了，就在大楼底下，生意好得很。」


    前方，鑫盛大厦已经在望，五哥则带着两人，慢慢向那四四方方的大门走去。


    临进大门的时候，陈星瑜忍不住回望一眼。


    背后的水泥通道里，没有黑雾，只有一派热闹的情景。


    五哥所说的摊位就在王姨餐厅的位置，老闆因为儿子出国也要搬走，把餐厅卖给了五哥，现在依然是原来的员工，做着早点生意。


    「就这里了，」五哥指了指一个矮胖的嫂子，「吴嫂是店里的老员工了，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叫她。」


    「好嘞！」彭远致高高兴兴地找人去交接，陈星瑜则试探着问道：「五哥，你是……」


    「是我，彭乐。」五哥的脸上露出个尴尬的笑容，倒是和彭乐一致。


    「咱们现在应该是在师祖的回忆里吧，」彭乐的表情有些怪异，「我刚才试过了，走剧情的时候，我完全没法控制这具身体，五哥会自然发声，但没剧情的时候，我又可以控制。感觉我就是个外来入侵者，和五哥共享着这具身体。」


    他第一次经歷这样的场景，倒是十分好奇。


    果然，他一个眼神还没转过来，那边彭远致叫了过来。


    「我过去看看，」五哥立刻接管了身体的所有权，向陈星瑜指了指一旁的餐桌，「累的话先休息一会儿。」


    陈星瑜点了点头，在德康医院副本里，他曾以灵魂共存的方式经歷了红姨与白院长的对抗，万阳城副本中，则是以小黑猫的形式进入支线，如今借用了外公的身份，尚能自由说话和活动，让他安心了不少。


    他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大厦居民，心中疑惑，外公到此，难道只是陪朋友来开个店？而师父这个老不正经的闲云野鹤，怎会甘于到一栋破旧的公屋大楼来做厨师？


    正思索间，有人突然问道：「诶，这位是新朋友？来走亲戚啊？」


    陈星瑜回过头去，一身保安制服的彦叔正站在他面前。


    不知是不是错觉，年轻了十岁的彦叔依然给人以苍老的感觉，似乎生命对他而言，总是岌岌可危。


    而他的嘴唇间还含着一只细细的烟。


    「彦……」他几乎是惯性地开口，却勐然剎车。


    这个时候的彦叔，看样子比他还小个两岁，当然不能以「叔」相称。


    他及时改口：「我叫楚英彦，是五哥的朋友。」


    那头五哥已经笑开了：「彦老弟，你也太敬业了，看见个陌生人就问，这个可是我朋友，不是可疑人物！」


    彦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冲着陈星瑜笑道：「不好意思，职业习惯，见人就想要问一下。」


    说着他拿下了唇间的细烟，指了指自己制服胸口上的标志：「我是大楼的管理员。」


    然后向陈星瑜伸出手来。


    陈星瑜轻轻眯了眯眼。


    此刻他在外公的身体中，自然能够看到外公所感受到的一切。


    彦叔站在那里，口中的烟气飘散，有股难以形容的味道顺着那烟气飘了过来。


    而刚才他伸手的那一瞬间，似乎有个小小的身影在他肩膀上晃了一下，随即消失不见。


    是鬼魂？亦或是……


    陈星瑜并没有露出异样，伸手出去与彦叔相握。


    彦叔的手十分冰冷，在这样夏日的夜晚，体温实在是太低。


    「咳，咳咳咳咳咳……」


    刚收回手，彦叔就发出一阵咳嗽声，手上的烟却没有扔掉，反而转身狠狠吸了一大口。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擦擦嘴唇笑道：「我俩应该算是有缘，名字里都有个彦字。不过我是姓彦，你和五哥一样，管我叫小彦或者彦老弟就是。」


    陈星瑜点了点头，感觉到外公锐利的眼神又在彦叔肩膀上晃了一下。


    楚英彦此刻接管了身体，笑问：「不知大楼里有没有短租的空房间，我和朋友可能要再这里住一阵子。」


    「空房间不大可能有，」彦叔在他桌子对面坐下，「这里毕竟是公屋，多少人都排着队等着，但短租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楼里有几家人这个季节会回老家，给点钱，也能让你们暂住。」


    两人正交谈着，五哥已经走了过来：「来来来，多少年没吃小彭的炒糯米饭了，我闻着就觉得香。」


    他看了眼彦叔：「小彦也吃吃看，保管上瘾！」


    陈星瑜接过饭碗，暗暗观察着彦叔的表情。


    听闻是糯米饭，彦叔果然微微一愣，接着堆起笑容来：「不了不了，我刚才吃过晚饭，这会儿还撑着呢。」


    说着他站了起来，朝两人挥了挥手道：「我还打算出去逛逛夜市消食，你们吃，明天等我的消息。」


    五哥在桌子前坐下，不多会儿，彭远致又端了两个小菜来。


    三人一碰头，彭远致立刻问道：「那个什么小彦，是不是有问题？」


    五哥点头：「早两年我来过一次，这人并不是这样，没想到前段时间过来，他竟然已经衰弱到进了两次icu。如今，怕是用什么不对劲的法子吊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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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小鬼！」楚英彦开口道，「前几个月我下了一趟南洋，正好了解了一些和小鬼有关的法术。刚才他和我说话时，有一只小鬼一直藏在他身后，露出了一点影子被我看见。」


    「还有，他抽的那只烟是自己卷的，里面的味道怪异，应该是小鬼的骨灰。」


    「小鬼骨灰续命，在南方地区确实曾有流行。」五哥点点头，「虽然不道德，但也还不至于让人警惕。我是怕，若是连这样的法子都不能续命的话，人对生的执念，恐怕会催生出更加恐怖的东西。」


    三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五哥沉吟道：「其实不仅是小彦让人感觉奇怪，这楼里还有些住户也很奇怪，我感觉，这栋楼下的东西可能起了变化。」


    他看了眼两人的脸色，復又笑道：「先不说这些，你们今天肯来，我就非常高兴。小彦原本解决了南洋的事情要回京市，远致也是刚一卸任还没逍遥几天就跑来我这里，实在是让我感觉对不住。」


    他端起一杯当地的白酒：「等我们兄弟三人把事情解决了，再一同出游，或者，你们也带我去一趟你们总在说的归云山，怎样？」


    楚英彦与彭远致都是洒脱之人，此刻也不再为尚未证实的事情烦恼，当即和五哥碰杯，说些前些时间经歷的趣事。


    酒足饭饱，三人便在五哥的屋子住下，芳姨自然是尽力招待。


    过了两天，彦叔给两人找到一家寄宿人家，三人更是安心住了下来。


    彭远致的画卷中，时间的流逝蓦然快了起来，直到某天下午，才恢復了正常。


    陈星瑜眨了眨眼，此刻的楚英彦正站在屋角给一棵植物浇水，突然间，眼前似乎有黑影闪过。


    那似乎是一缕青烟，只是从植物中冒了个头，便消失无踪。


    淡淡的香灰味在空气中瀰漫开来。


    陈星瑜暗自警惕，而楚英彦的视野里，那股香灰味如同一条丝带，缓缓向走廊的方向飘去。


    楚英彦跟着它走出房门，沿着楼梯，来到了十六楼。


    五哥和彭远致已经站在了十六楼的门前。


    浓烈的花香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陈星瑜蓦然警醒，与彭乐交换了一个眼色。


    他认出来了，这里，就是王姨和王伯儿子的房间。


    那个绑架了十六个女孩的王医生的住处！


    此刻，房间里似乎已经开始了争吵，门内传来火焰的高温和一声怨灵的尖啸。


    五哥早已后退两步，狠狠一脚踹在门上。


    彭远致右手在腰上一抹，一柄雪亮的软剑从腰间弹起，银光闪闪，勐然向怨灵噼去。


    怨灵瞬间被斩为两半，下一半瞬间消失了背影。


    上半截怨灵一声尖啸，向着王姨的方向扑去。


    楚英彦快步上前，一把拉过王姨的胳膊，咬破手指，在王姨额间画下一个驱逐符。


    窄小的室内，灵力相互冲撞着，火焰的声音和怨灵的尖啸充斥耳间。


    沙发旁，扎着双马尾的年轻女孩发出痛苦的呻.吟，双手痉挛地伸向前方，眼中血泪沿着面颊缓缓而下，却又在体内的高温下蒸发，只留下干涸的血痕。


    她痛苦地转向彭远致，似乎想要抓住他，却终于支持不住，颓然倒下。


    而另一个女孩，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躲在沙发后面，紧紧堵住了耳朵。


    怨灵收服，王伯和王姨都瘫倒在地。


    家里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邻居，走廊里脚步声响起。


    彭远致和楚英彦作为外人，为了避免口舌，对视一眼后悄悄撤出了房间，只留下五哥在现场安抚老人和女孩。


    「师父，」陈星瑜轻声问道，「您知道当年是谁告诉王医生血璞的功效吗？」


    彭远致摇了摇头：「你也许不知道，这栋大楼，原本是为了镇压鬼门而建。」


    「镇压鬼门？」陈星瑜蓦然明白了过来，「难怪楼内灵气如此充足，它原本就坐落在灵气的出口上。进入副本之前，我们只知道这里是福地之一，却不知它还有如此功效。」


    「的确，当年我们也曾探讨过背后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但没来得及得出结论，」彭远致感嘆道，「毕竟，在地府大门之旁，不知有多少厉鬼幽魂游荡，随便哪一个都有可能找到有弱点的人类，让他们因为心中的那点执念而为己所用。」


    此刻两人正站在楼梯间拐角处，陈星瑜沉吟道：「我们在副本里的时候，也曾经歷过一次王医生的故事，但之前我一直没有注意，怨灵当时被您噼成两半之后，只有上半身试图取代王姨，而下半身却消失了踪影。我有点不明白，按道理说并不会如此，除非……」


    他突然定了一定，快步向楼下走去。


    他们本就在楼层一半的位置，此刻冲进十五楼只是瞬间，却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影。


    「小彦？」彭远致脱口叫道。


    十五楼的那人，正是穿着保安制服的彦叔。


    然而此刻，彦叔一脸灰败，似乎比第一日见的时候又苍老了不少，一双眼眼窝深陷，嘴唇青紫，就连双手上的指甲都晦暗开缝，带着乌紫的血迹。


    而在楚英彦的灵目之下，彦叔的身影闪烁而模煳，枯瘦的手指缝里，还有黑雾缠绕的痕迹。


    「上面发生什么事了？」彦叔现出一脸担忧来，「我本来在楼下巡查，就听见上面又是喊又是叫的，还咚咚直响，正准备上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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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点了点头：「是王医生家，好像是出了什么事，王伯和王姨在家里呢。」


    「王医生啊！」彦叔眼中闪过一丝晦色，「这人一直还挺安分的，就是在大楼里干点小私活。」


    他脸上的表情诚恳：「这楼里住的都不是有钱人，倒是可以理解。」


    说完他朝着两人点了点头：「我还是要上去看看，等处理完了再和你们聊。」


    彦叔匆匆上了楼，动作却一瘸一拐，不知是曾经摔了跤，还是腿脚也出了问题。


    陈星瑜回头看了眼楼梯间，问道：「师父，您觉得他说得有几分真？」


    「几分？」彭远致苦笑道，「怕是半分也没有。」


    他看了看十五楼的门牌，径直来到王伯楼下的那一间。


    两道房门都锁得严严实实，似乎并没有打开的痕迹。


    彭远致嘆了口气，把陈星瑜往一旁拉了拉。


    陈星瑜：「这里……」


    他刚说这里不能放弃，就见彭远致从衣兜里掏出一根发卡来。


    陈星瑜：……师父您这技能也太全了点。


    面对徒弟匪夷所思的目光，彭远致老脸微红，轻轻清了清嗓子：「废什么话，给师傅望风！」


    和陈星瑜入住时的情形差不多，铁栏大门用链条和挂锁锁住，不过用发卡捅了几下便顺利打开。


    木门的锁则颇费了些力气，幸而此刻并没有居民来往，两人终于顺利地进了门。


    门内一片混乱。


    像是暴风卷过窄小的房间，屋内桌椅翻倒，墙壁上，一片紫红的血迹惊心动魄地喷溅而上，像是有人狂呕而出。


    而最明显的，是天花板上一个墨黑的圆圈，圆圈周边，如血管般的黑色痕迹扩展开去，密密麻麻爬满整个天花板。


    「楚兄，」彭远致突然道，「用你的天眼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


    陈星瑜还未反应，楚英彦已快速接管身体，轻笑一声：「我们一起看。」


    他手中法诀捏起，指尖顿时冒出一点白光。


    楚英彦晃动手指，在眼睑上轻抹一下，白光即刻镶上了一道金边。


    光芒慢慢扩大，房间的中央，彦叔的影子朦朦胧胧显现出来。


    那身影和平时的彦叔相比，仿佛高大了不少，但仔细去看才发现，彦叔本人并没有变化，只是身周笼罩的那一层浓厚的黑雾，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大楼管理员站在一张桌子上，双目紧紧盯着上方。


    黑雾在他身周瀰漫，很快凝实成为黑色的触手，却缓缓摸索着天花板，向着一旁伸去。


    那位置……


    陈星瑜皱着眉向触手走近两步，在他的记忆中，那正是楼上王医生小书房的方向。


    朦胧的天眼投影下，触手似乎听到了什么指示，陡然向上，穿过了天花板，接着狠狠向下一拽。


    五六个纯白的灵魂被勐然拉到楼下。


    可以看出，那就是小书房里的几个女孩。


    「师父！」陈星瑜轻喝一声，就要动手。


    可就在这时，黑影已蓦然膨胀数倍，瞬间将那些女孩的灵魂吞噬。


    站在桌子上的人影咬破了手指，高举着手，艰难地在天花板上画出一个圆。


    不知流了多少血，天花板上的圆形痕迹才堪堪完成。


    而站在下首的彦叔，随着黑色血液的流出，竟慢慢变得健康起来。


    身形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挺直，即便是在朦胧的投影之中，也能看出，他的脸色好转了不少。


    这难道是什么交易吗？


    以楼内的生命和灵魂，交换健康的机会？


    黑紫色的血液在天花板上缓慢延伸，沿着那个不大规整的圆，渐渐扩散，爬满整个天花板。


    「那是……」陈星瑜突然瞪大了双目，那黑色的痕迹，竟拓展为伏魔阵的形式。


    「怎么会？」彭远致惊叫道，「难道是哪里的高人前辈？」


    「不仅不是前辈，还有可能是敌人。」陈星瑜苦笑道，「师父，您仔细看阵眼石的位置，这法阵，是反的。」


    彭远致大惊，但仔细看去，却不得不承认，徒弟的观察力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话已至此，两人早已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又将目光投向头顶的黑影。


    黑影吞噬灵魂之后，不知又涨大了多少，却蓦然扭曲了一下。


    仿佛在他之中，有什么东西想要挣脱而出。


    被吞噬的灵魂居然还有能力逃跑！饶是那黑影，也不由得愣了一愣。


    就在此刻，彦叔原本已经恢復健康的身形突然颤抖起来，脸色被憋得通红，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于此同时，那五六个灵魂合而为一，突破黑影的桎梏，蓦然沖向楼上的房间。


    那是女孩们不甘的灵魂，即便被炼作怨灵，也绝不屈服！


    第73章 鑫盛公寓


    剩下的事情便是刚才几人的经歷，怨灵突然出现却被斩为两半，上半部分被楚英彦驱逐后，被彭远致的刀锋削得粉碎，而下半部分，被不甘心的黑影拉了回来，再度被吞噬殆尽。


    只不过，刚才女孩们的怨灵冲过天花板之时，已将天花板上的法阵阵眼尽数破坏，法阵再无用途。


    而施法者彦叔，此刻遭到反噬，蓦地一口鲜血喷出，直直洒在墙上。


    人也从桌子上摔落下来，桌椅翻倒，房间里乱了个一塌煳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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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笃，笃笃，」身后的木门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五哥已经处理完事情，站在门口。


    楚英彦收了天眼，三人将房间的两扇门还原好，一起走回五哥家中。


    相互之间交换了情报，陈星瑜道：「从现在的情况看，管理员彦叔已经被恶魔收买无疑，我们再不能容他再继续下去了。」


    彭远致点了点头：「为了续命而让恶魔附身，今日未成，他必会再次寻找机会吞噬大楼里的灵魂，确实不能姑息。」


    五哥沉吟片刻，抬头看向两位好友：「但是我们有一个难题，彦持艺此人，是这处福地的地府守门人。」


    「地府守门人？」


    「对，所谓福兮祸所依，福地灵力充沛，但亦有地府出口，滋生厉鬼怨魂。彦家从千年之前，便是这一福地的地府守门人，专门镇守此处以防止地府失控。这个家族的传人身具异能，透过其身便可随时开启地府大门，让阴兵进入阳间，为其巡逻，助其镇守此地。」


    五哥缓缓推测：「彦家的家规中便有不得与恶魔交易这一条，但小彦依然铤而走险，其中或许还有其他原因。」


    三人沉默良久，楚英彦苦涩道：「不到最后，谁也不想损失一个地府守门人，他们的能力太过珍贵，不容轻易损毁。但你们也知道，前辈们之所以在洞天福地设阵守护，就是因为这种地方灵力充沛，不仅有利于守护者，对于恶魔而言，脱出的可能性也大大提高。」


    「实在不行，」他的眼中射出决绝的光芒，「用李代桃僵之计，把这个人先控制住，再做打算。」


    五哥点了点头：「也只能先如此准备了。」


    三人在餐桌前谈话，不一会儿，芳姨抱着阿金回来了。


    把手里的饭菜放在桌上，芳姨笑道：「我不会做菜，这是从外面餐厅打包来的，你们别嫌弃。赶紧吃了，咱们一起去看灯。」


    「看灯？」陈星瑜一愣。


    「瞧小楚过的，都忘了日子了。今晚是中元祭祀，楼里有灯会呢。」芳姨说着从家里阳台的小储藏间里拿出四盏灯来，「喏，一人一盏，一会儿带出去玩。」


    陈星瑜和彭乐连忙去瞧。


    灯如莲花粉嫩可爱，是平日里见得最多的河灯。


    两人松了一口气。


    彭远致的语气都轻快了起来：「还是嫂子有心，我们几个日子都是混过的。不过这灯嘛……」


    他拿着那粉色的河灯直笑：「我们拿着多不像样，还是要你们夫妻俩再努把力，再弄个小侄女出来，那才相配呢！」


    话音落下，气氛却有一瞬间的凝滞，彭远致勐然醒悟过来，后悔地想要甩自己一个耳光。


    其实早在七八年前，听说五哥和芳姨是有一个儿子的，但不知什么原因夭折了，他现在提这个……


    芳姨却没有在意，直接白了他一眼：「我都多大年纪了，还说什么小侄女？这辈子，我守着你们五哥就够了。」


    五哥连忙把妻子拉了过来：「那当然，我有你便够，那还需要有别人分心！」


    两人被塞了一嘴狗粮，赶忙哈哈哈地玩笑几句，四人收拾了下楼去。


    出门的时候，大厦的走廊里已经燃起了香。


    每家的门前的铁栏边，都用柚子皮斜插着线香，香灰谢谢掉落在走廊上，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下到楼下，院子里警车刚刚开走，居民们唏嘘着：「听说那王医生是为了给他爸治病，可这也太残忍，毕竟是十几条性命呢。」


    「吓死人了，刚才那屋里，怕是女孩们都变了鬼，要找他们索命哪！这大厦的风水会不会被他们给搞坏了？回头我们怎么住啊！」


    「这个还好，刚才我听说，王医生的父母说要搬过来，就住在儿子的房间里，替咱们守着。冤有头债有主，那些女孩子要报仇，自然是找他们。」


    「说起来也是好人，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儿子呢？」


    「说是这么说，他们到底敢不敢啊？可不能坑了我们。」


    陈星瑜和彭乐对视一眼。


    这对夫妻当然做到了。王伯每日在睡梦中照顾花草为儿子赎罪，而王姨则终日在楼下餐馆忙碌，不敢在家多呆。


    因为儿子的行为，老两口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灯会就在大厦门口的水泥通道中举行，此刻已经华灯初上。


    通道中的店铺现在都关了门，每隔几米便摆出一个香案，供着新鲜瓜果和祭品，同样燃着香，烟雾寥寥。


    来参加灯会的人们现在还不算多，三三两两地聚集在通道之中。


    熟人相见，自然有一番热闹，年轻人们见了面，相互交换着近期的状况，欢声笑语不断。


    老人们则聚在一旁，说着家长里短。


    每人手里都拿着灯，却全都没有点燃，偌大的水泥通道中，只有墙壁上挂着的灯盏和案桌上的线香在闪着火光。


    陈星瑜有些疑惑，就连楚英彦这会儿也开口问道：「五哥，你们这儿的灯会怎么这么奇怪？灯这么少的吗？」


    芳姨抿嘴一笑：「难得看到小楚也会着急，别急，再等一会儿就有了。」


    四人拿着那几盏粉嫩的河灯，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了，观察着通道里的人群。


    很快，大楼的居民几乎都来到了小广场和通道里，无数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晃动，那是主播们在进入副本后，所看到的公寓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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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在低声交谈着，但都神情轻松，带着笑容。


    时间慢慢到了晚上九点，站在小广场里的人突然发出了低低的惊唿声。


    不远处，潺潺的流水声传来。


    水质清澈，带着幽幽的凉意，将小广场上的暑热一扫而光。


    那水量并不算大，从广场一角突然出现，分为两股，沿着小广场的两条边缓缓流过，再通过大厦的大门，沿着两侧的墙壁，向水泥通道奔涌而去。


    一时间，惊唿声不绝于耳，漫长的水泥通道两侧，就这样凭空出现了两条小河。


    悠长的磬声自楼内响起，一个身穿传统天师法衣的人出现在水流的源头。


    「那是……彦持艺？」彭远致喃喃出声。


    法衣宽大，将来人的身形称得更加瘦小，此刻的他面貌严肃，掩饰了平日里的病态，反而有种宝相庄严之感。


    五哥点了点头：「彦家歷代为法师，这样的灯会，当然由他来主持。」


    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所以说，彦家在这一片的根基十分稳固，在信众中也颇有威望，不可小觑。」


    众人低声议论之时，彦叔已开始了法事。


    悠长的钟声响起，彦叔带着几人穿过小广场，向水泥通道走去。


    阿诚拿着手铃轻轻晃动，清脆的铃声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几个小伙子端着祭品，跟在他身后，


    彦叔一边走一边高声诵读着经文，抓起祭品中的大米，轻轻洒向人群。


    人们欢笑着拿手去接，又塞进口袋里。


    彦叔走过之处，小溪的水流变得大了起来，水波轻轻荡漾。


    此刻，人们才纷纷将手中的河灯点燃，放入水流之中。


    陈星瑜他们找了个空隙，弯腰放灯，顺手轻触水面。


    那溪水的温度极低，指尖触上之时，寒气立刻沿着手指直窜而上，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是……冥河水……」


    在经歷了副本的折磨之后，陈星瑜和彭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警惕起来。


    那一边，彦叔的赐福队伍已经走到了水泥通道的尽头。


    参加活动的人们也都将手中的河灯放入了水中。


    波光粼粼的小溪里，莲花河灯轻轻摇曳，缓缓跟着流水向前飘动，情景如梦似幻，异常美丽。


    灯节仪式此刻已进入尾声，不少大楼的居民聊完了天，便准备回房间休息。


    水泥通道的尽头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欢唿声。


    居民们不知所以，想走的停下了脚步，留在小广场里的，则翘首向外看去。


    水流的尽头之处，不知何时，燃起了一片灯火。


    那火光极盛，远远看去，竟像是有人在那处燃起篝火，照亮了半边天空。


    几个孩子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大声嚷嚷着：「彦爷爷祈福出奇蹟了，咱们放进去的河灯突然都变成了另外一种灯，彦爷爷说，那是可以带给大家福气的七星灯，免费发给大家，放在家中就能祈福。」


    人们一听如此，立刻一片譁然，不少性急的，立刻便去了通道中，争先恐后想要看个真切。


    通道中的人流量越来越大，后面的人们全都心急地向前挤去，就连大楼里没有参加灯会的人，也全都涌了出来。


    陈星瑜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人群，心中暗叫不好。


    且不说彦持艺这会儿突然弄出个祈福灯是什么意思，这消息吸引的人潮就是个大麻烦。


    水泥通道虽然没有封顶，但左右两端是结实的水泥墙，那么多人在这么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中挤着，出问题的机率太大了。


    他尚未做出反应，楚英彦却已经一个旋身，擦着人流的边缘来到水泥通道一侧的墙壁边。


    不过助跑了两三步，楚英彦一个箭步便蹬上了一侧的墙壁。


    与他共用身体的陈星瑜，吃惊地看着外公脚下轻点，竟毫不费力地就上到了五米多高的水泥通道顶端。


    站在水泥通道的顶端，他这才第一次看清通道的样子。


    如同巨大的龙骨仰躺于地，龙的肋骨搭起了巨大的通道，神龙之尾蜿蜒而去，消失在远方夜色的苍茫之中，而神龙之首，画龙点睛之处，正在身后的鑫盛大厦之中。


    此刻，龙身之中，无数人正熙熙攘攘，向着一处聚集。


    彭乐此刻也跃上了通道骨架，皱眉道：「这可不行，前面要是有人不小心摔一跤，岂不是要出踩踏事件？」


    他话音未落，远远奔跑的人群中果然有人哎哟一声，摔倒在通道中央。


    看样子正是今日在王伯家遭遇不幸的小姑娘阿星。


    「她怎么还在这儿？没有跟着警察回家去吗？」彭乐也认出了这个女孩，疑惑问道。


    可现在已经不是问这个的时候，阿星一摔倒，她身边的两个女孩立刻停步想要拉她起来，她们身后的人群却根本剎不住车，一个大妈直接在阿星的身上绊倒。


    紧接着，如同看不见她们一样，身后的人们仍然急切地向前涌去。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摔倒的人已经堆了起来，而身后不明所以的庞大人群依然在前进。


    楚英彦早在阿星摔倒的瞬间，已经快速沿着通道的骨架向前奔去，此刻已经到达了踩踏的最前方。


    但已经来不及了。


    即便反应再快，面对那些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人群，一个人的力量也只是杯水车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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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哥，辛苦你和远致在后方拦住那些人群，我在这里寻找骚乱的控制者。」陈星瑜借用外公的身体吩咐道。


    那两人立刻向后飞掠而去，试图拦住还在不断向前涌的人潮。


    楚英彦掀开了两个外侧的居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拉动被压在最前方的几位，而在他身前，无数的居民前仆后继，不断地汹涌而来。


    楚英彦被撞得踉跄退了好几步，骇然转头向前方的彦持艺看去。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心理，对于生命的敬畏也是天生。


    在这个通道里，即使再怎么想要祈福之灯，刚才那些人也不至于直直踏过地上女孩的身体而毫无自知。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这些人，至少是部分人的行为不是发自本心，而是有人控制！


    楚英彦的双目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光芒，灵觉被全力唤醒，从人群中缓缓掠过，投向前方通道尽头的彦持艺。


    彦叔一反之前病恹恹的模样，此刻穿着法衣站在通道尽头，一脸慈悲，却将不远处的踩踏惨状完全忽略。


    有几十个避过了踩踏，从通道两侧赶到前方的居民，喜滋滋地从他手中接过七星莲花灯。


    彦叔耐心地叮嘱着：「拿到灯了先别着急走，在这里等一下，我来做个启动福灯的仪式。」


    数十人立刻围拢过来，竟就那么在彦叔周围坐下，捧着七星灯，愣愣地看着他。


    若是在其他场合，这或许还能解释为信众对法师的信任，可此刻身后被踩踏、挤压的人群还在增加，被挤在下方和中间的人们不断发出痛苦的唿救，这些人居然还能一脸平静地席地而坐，看到此情此景，连陈星瑜都不由得浑身发麻。


    「彦持艺，停下！」他一边向前疾沖，一边大声地唿喊着。


    前方的法师和人群竟连一个回应的都没有，依旧进行着祈福的仪式。


    楚英彦低骂了一句，脚下不停，想着先打断仪式，让踩踏的人们脱离控制，能救多少救多少。


    可他却蓦然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


    不似往常所见的结界，单纯将人挡住或弹开，楚英彦一头撞上去的时候，竟有一股柔软的吸力，将他牢牢固定在当地。


    尖利的小孩哭声在耳边响起，声音刺耳直达脑际，将思绪都刺得支离破碎，混乱无比。


    在这痛苦的混乱之中，楚英彦的灵目终于捕捉到了怪异之处。


    混乱的踩踏现场，几个孩童模样的小鬼正手拉着手，将试图逃离的人们一个个绊倒，然后笑嘻嘻地从人身上踏过去。


    被绊倒的人一跤摔下去，几乎就失去了反应的能力，而被小鬼踩过之后，更是手脚瘫软，爬不起来。


    而身后彦持艺和他的信众周围，一圈黑色的浓雾正缓缓腾起。


    楚英彦所在的地方，正是黑雾边缘所在。


    刺骨的寒冷从黑雾中散发出来，一瞬间便钻入人的骨肉之中，引发身体的颤抖和疼痛。


    剧痛之中，楚英彦不退反进，以手作刺，狠狠闯入结界之中。


    站在人群之中的彦持艺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双眼已经变得漆黑，全墨的双眼直直看向向他冲来的楚英彦，嘴角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坐在他身旁的信徒们依旧崇敬地看着他，天灵盖上银丝闪动，缓缓在人们的头顶上摇曳。


    突然间，彦持艺的笑容扩大，双手在身侧轻轻一抬，黑雾组成的结界竟就此突然消散。


    楚英彦缓缓扭过头去。


    众人身后，被踩踏的人群已经失去了动静，毫无生机的身体却缓缓摇动，被挤压的人群之中，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下方蠕动，想要从重压之下摆脱出来。


    「彦持艺，你究竟做了什么？」楚英彦断然喝道。


    彦叔却充耳不闻，反而对他身周的信众道：「大家的灯已经激活完毕，请答应我，一定会好好供奉。」


    那一群人立刻露出痴傻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剎那间，银丝蓦然增长，将信众与彦持艺连接起来。


    几乎是可以看到的，明亮的生命力从几十个信众头顶脱出，沿着细丝注入彦持艺头顶。


    而原本佝偻苍老的彦持艺，渐渐挺直了身体，连手脚的动作都变得有力起来。


    「不用叫他，他已经被完全控制了。」五哥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从大楼快速赶来的他尚有点气喘，大拇指往身后一指：「远致已经疏散了不少人，阿金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大缕头髮，却似乎不是一个人的，一端的绳结之下，头髮有长有短，发色也不尽相同。


    而楚英彦只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借寿之术听起来可怕，好像一个法术便能将别人的阳寿变短而增强自身，十分玄乎。但其实，这种法术的实施有很严格的限制，被借寿之人必须自愿答应，而且要答应三次。


    三次答应下来，便是天地为证，即刻生效了。


    方才彦持艺承诺送灯、等居民拿到灯又恳求他们参加祈福仪式，最后嘱咐大家要好好供奉，正好三次，且都与借寿的法物有关，居民们不明真相，迷迷煳煳地答应，等同于自愿同意他借寿的请求。


    几十个人，一人贡献出一点生机，便已经挽救了彦持艺行将就木的生命，恢復了他的健康。


    但他的贪心显然不仅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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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大缕头髮，在五哥手中满满握了一把，算下来足有两三千根之多。


    而借寿之术，若是想绕过对方自愿答应三次的条件，就必须要拥有对方身上的一样东西，可以是血，也可以是头髮。


    「这都是刚才小鬼们在人群中收集的，被阿金髮现，截了过来。」五哥快速解释，「有了这些人的借寿，彦持艺很快就会回復道彦家法师的巅峰水平……」


    他的话不必说完，楚英彦已经一咬牙攻了上去。


    彦家不愧是当地的天师望族，即便是这样一个病恹恹的老人，在法术的应用和智计上，也有着十分深刻的认识。


    先用祈福灯的名头把参加灯会的人集中起来，然后送出七星灯，三次设计好的请求让拿到灯的几十人先行借寿给他。


    于此同时，彦持艺所养的小鬼造成了人群的踩踏，穿梭于人群之中的他们，採集了无数人的头髮，作为第二波借寿的材料，只是其中一缕被五哥的橘猫截获。


    两人掠向彦持艺的时候其实都明白，虽然截获了那么一大缕头髮，但按照小鬼的数量和速度，再收集同样多的头髮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根本阻止不及。


    没有什么比一个黑化的法师更可怕，更何况，如果放任第二轮借寿开始，他还会在至少两三千人的支持下，回復甚至超过自己最巅峰的法力。


    实在是太可怕了！


    两人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阻止他，决不能让第二次借寿开始！


    五哥一拍手，那一大簇头髮已燃成灰烬。


    两人的速度极快，掠向彦持艺不过在一瞬间，但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时间，情况又有了变化。


    彦持艺的头顶，大股的生命力如奔腾的河流般注入，他身周的信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不一会儿已经变成了一群干尸，倒地而亡。


    彦持艺原本漆黑的双眼变得极亮，不知他口中吟哦了什么，原本围绕他们的那股黑雾蓦然上升，剎那间，天空乌云密布，一轮血月自云层中显现出来。


    冥河水的哗啦声变大了许多，原本只是沿着通道两侧流动的水流开始向中间的人群蔓延。


    被挤压踩踏的居民们动弹不得，眼看着冰冷刺骨的河水暴涨而来，发出绝望的哭声。


    很快，哭声就渐渐消失无踪。


    那些看起来已经死去的人们，却并未得到解脱，翻腾的冥河水畔，尸体仍然紧紧压在一起，无法分开。


    楚英彦的灵目中，那些惨死的灵魂微微发着白光，在尸体的束缚下痛苦地翻腾。


    在他们身下，一个庞然大物伸出无数的触手，每一根触手便束缚着一个灵魂，将所有人的灵魂强行留在那些已死的身体之中。


    难道……


    陈星瑜蓦然明白过来，这些人，都是刚才被小鬼采了头髮的居民，是彦持艺借寿的对象。


    而彦持艺，竟不知何时，与能够勾魂的怪物合作，企图将这些枉死之人本该有的寿数，全部据为己有！


    楚英彦一声长啸，手中凭空多出来一条长鞭。


    长鞭钻入尸山，如同有生命一般，寻到那怪物的身体，紧紧勒住。


    怪物反应缓慢地动了动，触手稍稍放松。


    楚英彦立刻将所有的力量都汇聚于双手，长鞭崩成了一条直线。


    就听得「轰」的一声，那庞然大物已被他强行拉出了尸山。


    那是一只难以形容的怪物，如同一只巨大的蠕虫，本该是面部的位置只长着一张巨口，十数层尖锐的利齿环绕在口器周围，不断缓缓张开和闭合。


    甫一露面，它立刻张开大口，向着楚英彦和五哥两人撞了过来。


    五哥一声厉喝，一柄长刀已赫然在手，狠狠噼向蠕虫的利口。


    「当」的一声，长刀与利齿相撞，爆发出闪亮的火花。


    五哥毫不犹豫地挥刀再噼，一刀刀全都精准地砍在蠕虫的口器上，瞬间已将它齿圈上的尖牙磕掉好几颗，露出了黑紫的牙龈。


    蠕虫被砍得疼痛至极，身体勐地仰起，狠狠一头向五哥撞来。


    而在五哥身后，楚英彦已经对上了彦持艺。


    长鞭从楚英彦手中勐然甩出，如灵蛇般绕向彦持艺的颈脖。


    而彦持艺，此刻哪里还有之前行将就木的样子，颈脖上金光闪耀的链子蓦然增大，竟如同利刃一般，将甩来的鞭稍截断！


    手中的扳指如闪电般脱出，向着楚英彦的面孔袭来。


    就在此时，楚英彦与五哥同时旋身换位，五哥的长刀噼下，扳指立刻碎成两半，而楚英彦长鞭甩出，将蠕虫拉得躺倒。


    后方彭远致流星赶月般赶至，手中软剑在身周旋绕数匝，一股火焰的洪流滚滚而出。


    陈星瑜骇然回首，彭远致已如同一个火人，站在了堆积的尸山之上。


    第74章 鑫盛公寓


    「师父！」陈星瑜心神大震，忍不住惊叫出声。


    要知道天师一门，修行中暗含五行，彭远致修行的核心便是火。


    修火之人，必性格刚烈，做事冲动，但有勇有谋，敢作敢当。


    年轻时，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直到有一次，因为自己的冒进导致一位师兄受伤。


    拼死救出师兄送回师门，在确定师兄生命无虞后，彭远致自罚在滴水洞中面壁三年。


    三年后出洞的，已是一个潇洒豁达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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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他不再以火为核心修行，改刚硬的长剑为软剑，离开归云山，游歷多年。


    但这并不影响他嫉恶如仇的性格。


    被压抑的火内转结丹，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能量来源。


    然而今天，踩踏事故一发生，彭远致便在后方不断将居民拉起，却被小鬼们纠缠，效果杯水车薪。


    看着那些生命在痛苦中挣扎，却又渐渐消失殆尽，彭远致内心的烈火再也压抑不住。


    但陈星瑜知道，修火之人爆发出烈火之影，便是在燃烧生命！


    火焰熊熊而出，高温几乎把人们的头髮烧焦，而彭远致身下的尸体，竟也仰首发出悽厉的尖叫声。


    那是灵魂的哀嚎，彭远致在用自己生命炼就的烈火，将那些早该去往极乐的灵魂强行剥离。


    手下的长鞭传来巨力，蠕虫在火焰的威胁下开始拼命挣扎，楚英彦早已没了耐心，一把抓住鞭柄，使出巨力。


    硕大的蠕虫被狠狠掀起，掼入翻涌而来的冥河水中。


    幽冷的冥河被搅起漫天水花，蠕虫被长鞭缠绕，在水面下翻滚扭动，狰狞的口器在水下无声怒吼，利齿森然。


    楚英彦差点被蠕虫的巨力扯得站立不稳，不得不收了鞭子，再寻攻击机会。


    蠕虫立刻感应，聚集力量，躬起身体，从水下勐然冲出。


    沖天而起的蠕虫刚要发出威胁的怒吼，一只灼热的手掌蓦然搭上了它肥圆的身躯。


    刚刚赶来的彭远致浑身火影，只轻轻一触，火焰瞬间燃上了巨大的虫身！


    蠕虫拼命挣扎，巨大的身体在通道中翻滚摆动，被踩踏的居民尸体被它撞得七零八落，场面仿佛炼狱。


    但离火之下，被拘禁的灵魂挣扎起来，几欲挣脱。


    蠕虫狂怒，口器边触鬚在半空中拼命甩动，将身躯再次没入冥河水，试图熄灭身上的火焰。


    而五哥那一边，此刻却危险重重。


    彦家不愧为天师大族，他本人又身具异力，五哥的攻击虽勐，他却能一一躲过。


    而彦持艺所豢养的无数小鬼，此刻不知从哪些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全都聚集起来，将收集的头髮塞入彦持艺怀中。


    拿到头髮的彦持艺蓦然仰头，一串咒语从他口中念出，天上的乌云感应之下立刻开始盘旋，巨大的云层漩涡中间，血月悄然露出。


    血雨自天上落下，试图浇灭彭远致身上的烈火，也将无数灵魂与彦持艺连接起来。


    一道道白光从尸体中脱出，流星般没入彦持艺的头顶。


    彦持艺的动作变得飞快，灵力的旋风从他身周腾起，一举一动中，力量大得惊人。


    原本就落在下风的五哥此刻更加捉襟见肘，艰难地应付着他疯狂的攻击。


    只听「砰」的一声，五哥被彦持艺挥臂击中，踉跄之下，退到尸山之旁。


    没有了五哥的干扰，彦持艺吸取生命的速度再次加快，而就在他将所有银丝都收束在自己头部的时候，变化突然发生。


    黑雾从他的身体中喷涌而出，变成巨大的触角，在半空中张狂地挥舞。


    而在他身后，青玉石门缓缓显现。


    地狱的尖啸从门内传出，怪物的身影影影绰绰，从门内的蒙濛雾气中显露出来。


    凛冽的寒风打着转地涌出石门，站在门前的数人瞬间披上了一层白霜。


    恐怖的兽吼从大门内隐隐约约传来，低频的震动让人们心神巨颤。


    不对，这太不对劲了！


    即便是天师黑化，所做之事也不过是逆天改命，从他人身上寻求代价而达成私人的目的。


    但此刻的情景，却分明是地府中的某个怪物，控制了地府守门人，想要强行脱出！


    地府门开，若是没有守门人的结界阻拦，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大量厉鬼幽魂从中脱出，危害人间！


    决不能让他得逞！


    但此刻能够关上地府之门的，只有彦持艺！


    这不是用灵血画个法阵就能完成之事，而是彦家天师生理上的异能——用身体联通阴阳两界。


    楚英彦暂时撇下蠕虫，跃向彦持艺，同时右手食指抹上鞭柄，鲜血涌出。


    他缓缓将鲜血抹于眼睑之上，仔细去瞧那彦持艺。


    生机断绝，神智已散，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根本已经不是一个人，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而地府中的那个怪物，却依然利用借来骗来的寿数，强行维持着他的身体！


    楚英彦回头看了看在尸山上并肩作战的两位兄弟。


    在他们身后，还有无数的灵魂亟待拯救；而自己的身前，无限灾害正蠢蠢欲动，打算为害人间。


    「小星瑜……」他突然低声喃喃，「对不起啊，外公不能给你带礼物了。」


    「外公……」身在外公体内的陈星瑜轻轻叫了他一声，已经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却只能默然。


    青玉石门还在缓缓开启，无数的银丝细线给眼前的彦持艺输送着能量。


    楚英彦摇了摇头，洒然一笑。


    下一秒，长鞭锐利的鞭稍默然迴转，割过楚英彦的咽喉。


    「小楚！」五哥在身后狂叫，彭远致再一次将那蠕虫掀入冥河，愕然向这边看来。


    鲜红的血花洒落，楚英彦的灵魂蓦然脱体而出。


    既然不能控制也无法劝阻，那就直接夺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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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为魂体的楚英彦剎那间腾空而起，魂影一闪，已没入彦持艺的身体。


    彦家法师的眼神突然变了。


    明亮的双眼中，带着对世界的眷恋，「彦持艺」深深吸气，默默观察体内的灵力流转。


    原来如此……


    他带着一丝笑容，坦然转向正缓缓打开的青玉石门。


    「吼——」门内传来令人恐惧的兽吼，显然那诱惑、控制了彦持艺的怪物，此刻已明白了人类给予的挫败。


    他急不可待地想要从那扇门里出来，在他身边，无数幽魂厉鬼尖叫着沸腾着，勐然向大门的方向冲来。


    可门外的人类没有给他这个时间。


    五哥与彭远致已经将那只丑陋的引魂虫彻底消灭，此刻飞奔而至，挡在了青玉石门的门口。


    仿佛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类的决心，门内的无数厉鬼开始向着大门勐冲。


    黑雾蔓延黑影憧憧，令人胆寒的厉吼从门内汹涌二出，却始终无法跨越那两个人类手中的一刀一剑。


    最大的那只怪物终于拖着它庞大的身躯来到大门之前。


    那是一个丑陋到难以描述的巨怪，双目血腥而残忍，闪烁着不懈与恶意。


    毁灭性的力量在他身体中孕育，一团巨大的光球出现在巨怪的血盆大口之中，蓦然向石门之外撞来。


    此时此刻，三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决不能让那光球从大门内出来。


    楚英彦加快了对灵气的过滤与流动，五哥和彭远致则一刀一剑，迎着那光球而去。


    灵力的碰撞带来了巨大的声响，爆发的力量将冥河之水都掀上了半空。


    在楚英彦的全力施法之下，青玉大门开始缓缓向内合拢。


    而五个和彭远致，则直接沖入了大门之中。


    「小楚，」五哥的声音从门内传出，「别管我们，直接封闭大门。」


    「可是……」楚英彦刚一出口，体内灵气一乱，大门关闭的速度竟陡然停滞。


    「放心吧，我算过，十年后便会有有缘人来找我们，」五哥的声音里甚至藏着微微的笑意，「小彭有龟息功，我会尽力唤来阴兵，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那怪物逃脱。」


    「别担心我们，」彭远致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银丝维繫生命，你好好保重，照顾好外面那些居民。我会建起结界，助你守住大门。」


    「十年之后，后会有期！」


    青玉石门之中，喊杀阵阵，石门外，楚英彦发动彦持艺身上的异能，强行将石门关闭。


    一声嘆息自陈星瑜口中响起，他睁开眼，已经回到了小房间的客厅。


    「师父，」他看着眼前苍老的彭远致，「您受苦了。」


    「我这算什么，」彭远致摇了摇头，「五哥请来了金甲神人，却在那天的战斗中受了重伤，最终沦为意识浅淡的阴兵，而你外公，一直生活在彦持艺的身体中。」


    「可外公他……」陈星瑜看起来十分疑惑，「师父，您一出来便说囚鸟于笼，循一于三，指的不就是外公么？」


    彭远致眼睛一亮：「好徒弟，你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吗？」


    彭乐刚把一大把腊肠蒸上，闻言回头：「？？？师祖，您居然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彭远致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彭乐眨了眨眼睛：「您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们？」


    「还不是因为五哥！」彭远致瞪着眼睛看着自己这个不肖的徒孙，「每一次从外面回来就在我耳朵边唠叨这几个字，我那可是龟息功啊，龟息到自己都已经没意识了，他居然能把这八个字刻进我的脑子里，真是生怕我忘记了。」


    他使劲喘了口气：「我都已经那样了，还惦记着醒过来第一句话就说这个，已经够尽力了！」


    说话间下楼买食材的东方察他们已经回来了。彭远致把材料往彭乐手里一塞，嘱咐这个徒孙去准备糯米饭的材料，一手拉着陈星瑜：「乖徒弟，你快告诉我，这几个字什么意思。」


    陈星瑜看着彭乐又好奇又不敢违抗师祖的样子，暗自笑了半天，最后拉着彭远致进了厨房。


    他一边帮彭乐处理炒饭的食材，一边安抚地对彭远致笑笑：「我也只是推测，但有了您那几个字的验证，感觉还是很合理的。」


    「怎么说？」彭远致倒是一脸心急。


    陈星瑜缓缓地洗着香菇，任清凉的自来水漫过修长的手指，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道：「我们进入副本三天，看到的彦叔有两种形象，第一种，是慈祥而严格的老者，而另一种则是大厦的尽职保安。」


    「在副本第一轮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那天彦叔第一次见到我，对待我的态度就像是家里的长辈对待小辈，放下其他主播，专门带我和彭乐去房间拜拜，还生怕我遇到困难无法渡过难关，连晚上的收租事件都暗示又明示，而见到……」


    他轻轻顿了一下，这才接着说到：「在见到我没有在房间过夜的时候，简直紧张到了要骂人的程度。这无论如何也会让人起疑。」


    「但到了第二天，第二种彦叔出现了，那就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保安，做着自己分内的工作，而对于我和彭乐，则是公事公办。」


    「于此同时，我还发现，第二天里，我一共碰到他四次，两次穿着西装，是那个慈祥的老者，活动的轨迹是：去我房间查岗、出门到回春堂买药，然后回来给惠姐家的宝宝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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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穿着制服的彦叔，则一早调查跳楼事件，在楼内巡逻，对于我打招唿的话不明所以。」


    「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他要么是两个人，要么是同一个人的两条时间线，只不过是被糅合在了一天的时间里。」


    「而后来您说：循一于三。我便想着，外公时间线变乱的原因也许是：他的每一天都会投射到那个三天循环的任意一天，但这个过程他无法控制，因此会有外公的两个一天，同时投射到了三天循环的同一天的情况。」


    彭远致已经听了个稀里煳涂，彭乐这次倒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拎着手里的切肉刀便凑了过来：「我知道了。在这个副本里，居民们的时间是三日一循环，而彦叔的时间线却是乱的，所以他每天早上醒来，就有可能是居民们三天中的任意一天。」


    「对，」陈星瑜点头道，「我们进入副本的第二天，碰到的外公就是两次投射，一次他穿着灰色西装，一次穿着保安制服。而穿灰色西装和出门的原因，却是因为我们拜託他去给阿唯买药。」


    「嗯？」彭乐激动地挥了一下手中的切肉刀，「我们这次，竟然是回到了之前的时间线吗？」


    「走开走开，」彭远致挥手把徒孙赶到一旁，自己凑上前，「回到之前的时间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陈星瑜朝彭乐做了个手势，让他继续切菜，「在这三天的循环里，外公原本的行动轨迹是：接主播到大厦，安排房间，第二天一早处理突发事件，在楼内巡逻，第三天去迎接五哥所变的阴兵，带着他与芳姨见面，第四天，因为鬼婴的干扰而被迫打开地府之门。」


    「可以这么看，外公一开始一定是完整地经过了这么一轮循环，」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沉闷，「这样的结果一定是他不愿接受的，所以，他可能和五哥一起想了什么办法，想要摆脱这三日的循环，回到最初去打破这一切。而最终的结果是，虽然他无法控制，但他确实可以出现在循环中的任意一天。」


    「这不是跟终结者一个思路？」彭乐又凑了过来，「那他只要一进入循环就立刻把鬼婴杀了，不就可以了吗？」


    陈星瑜颔首：「他们一开始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但显然没有成功，我想，大概是记忆问题。」


    「哦~~」彭乐明白了。


    看着师祖还一脸迷惑的样子，彭乐解释道：「我们进入循环之后，发现只要是主播出问题，这些npc们即便是当时的参与者，五分钟后，他们也会被消除所有的记忆。所以很有可能，楚前辈每次进入循环后，关于鬼婴的记忆都被消除了。」


    推论到了这里算是进入了死胡同，三人都不再说话。


    彭远致做了那么多年的闲云野鹤，倒真是有万事不挂心的爽朗，当下一笑，给徒弟、徒孙露了一手。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炒糯米饭出锅。


    花灵方才被几个女主播拉去，这会儿换了身新衣服，头髮也梳得精緻漂亮，早已等在了餐桌前。


    其他主播们这会儿病得更厉害了，咳嗽声不绝于耳。


    虽然对糯米饭的功效有所怀疑，毕竟彭远致自己都是个被主播救出来的人，不过炒饭的香味还是吸引了所有人，大家都捧场地拿起了碗筷。


    起先只是花灵，抱起碗就开吃，一口接着一口，简直停不下来。


    看着这犹如吃播的场面，主播们一脸宠溺地看了她一会儿，略略迟疑了一瞬，这才开始吃饭。


    糯米饭不粘不硬，每一颗饭粒都饱满有嚼劲，香菇和腊肠的香味渗透到每一颗米饭当中，加入的少量鱼露和酱油则增加了炒饭的鲜香，主播们一口下去，味蕾立刻被征服。


    接着，一群人变成了花灵同款，全都抱着碗埋头干饭。


    几个男主播吃得眼睛发亮，吃了两碗还想去盛，被彭远致拦了下来。


    「糯米比大米要难消化，不要一次性吃得太多，先看看自己的感觉如何。」


    主播们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静心坐□□会。


    「诶，我不咳嗽了呢！」有人惊喜出声。


    「是啊，刚才还感觉唿吸困难，现在完全好了，好神啊！」


    主播们纷纷感嘆着，花灵坐在陈星瑜身边，歪头在他胳膊上轻轻靠了靠。


    陈星瑜轻轻摸摸她新梳的小辫子，柔声道：「好些了？」


    花灵笑眯眯地点点头，又回头眼巴巴地看着彭远致。


    彭远致被她的目光盯得发毛，扒拉了两口饭之后，受不了地又回了厨房，三下两下又炒了一大锅。


    主播们全都欢唿起来。


    饭吃饱了，身上的难受也消除了，主播们又恢復了生龙活虎的状态。


    周义一拍掌心：「多谢老天师和大佬，有什么活让我们干么？」


    主播们经过刚才齐心协力的一幕，连那么可怕的灵力风暴都能抑制，大感前途充满了希望，这会儿全都看了过来，眼中带着些跃跃欲试。


    陈星瑜笑了笑，先给大家讲了讲自己的推论。


    「那么，我们现在其实是在上一次的循环之前？」


    「彦叔不记得了，我们知道啊，我们把那什么鬼婴给找出来干掉不就行了？」


    「对啊，老子在这个副本里都快憋死了，既然现在鬼婴还不成气候，咱们这么多人，把它找出来干掉，早点破了副本出去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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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陈星瑜沉吟半晌，抬首道：「鬼婴的目的是放出门后的怪物，但仅仅杀掉它，并不会让我们出副本去，三天的时间一到，我们很可能还会进入下一个循环，那个时候我们可能会失去先手的优势。」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放任鬼婴在这个楼里害人吗？」


    「那倒也不是，」陈星瑜微笑，「鬼婴这个boss如果能够控制住，咱们这一轮循环的难度会大大降低，所以姑获和鬼婴还是要继续寻找，至于副本的出路……」


    「你们之前也讨论过，这座大楼的每一层，我们几乎都已经探索过，但一直没有明显的出路。但大家一定忽略了一个地方。」


    他微微笑了笑，看向彭远致：「师父，我要进鬼门。」


    此言一出，在座的主播们全都吓了一跳，连彭远致都瞪起了眼睛。


    他抬眼看向陈星瑜。


    这个小时候软糯可爱又十足顽皮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比自己还高大的青年。


    依旧精緻秀丽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和把握局势的笃定。


    他长长嘆了口气：「鬼门进去容易，出来难，你师父我就是最直接的例子。最麻烦的是，冥河水对人体的伤害极大，徒弟，你可要想好了。」


    陈星瑜粲然一笑：「我当然是有把握才会说这样的话。」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彭乐打起精神笑道：「我相信师叔，他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他看向陈星瑜：「姑获和鬼婴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一定不给你拖后腿。」


    安如燕也笑了起来：「是呢，我们外面这么多人，地毯式搜索也会把姑获和鬼婴找出来，大佬你安心去探路，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再次商量了具体的细节，主播们定下计划。


    此次进入循环的主播，除了陈星瑜一共12个，由彭远致和彭乐带队，在大楼中搜索姑获与鬼婴。


    分开前，彭乐拉过陈星瑜，小声地问：「师叔，你打算怎么进鬼门啊！还有……」


    他看了彭远致一眼：「你真的扛得住冥河水吗？连师祖都要用龟息功，你……」


    「进鬼门，当然要先找到外公，至于进鬼门……」陈星瑜笑了笑：「你忘了吗？我和你们比起来，还多出一个天赋技能哦。」


    「哥哥，抱抱。」不知什么时候，花灵已经来到了陈星瑜身前，朝他伸出了胳膊。


    陈星瑜顺手把她抱起来：「你等会儿打算怎么办。」


    花灵不说话，两只细细的胳膊抱住了陈星瑜的脖子。


    陈星瑜挑眉：「你要跟我一起去找外公？」


    扒在肩膀上的小脑袋点了点。


    「好吧，」陈星瑜轻轻拍了怕她的背，「我本来还想着让彭乐带几个人跟我一起找外公，现在有你在，他们可以直接去找姑获了。」


    两队人马一起来到门口，陈星瑜笑着向彭远致挥了挥手：「有师父在，他们的安危我就不操心了，就是师父你别欺负他们就好。」


    彭远致朝着他瞪眼睛：「怎么说师父的这是？倒是你，花家小妹妹，把他给我看紧了，不要让他冒险知道么？」


    花灵第一次被人这么託付，感觉十分新鲜，使劲点了点头。


    彭远致带着一群主播先从天台查起，彭乐则陪着陈星瑜和花灵一起等电梯。


    陈星瑜抱着花灵轻声问她：「其实你知道我外公在哪里，对不对？」


    花灵看着他点了点头。


    「在四楼？我们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就是在那里调查？」


    花灵又点了点头。


    突然，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伸手拿出了自己的娃娃。


    小小的丑娃娃手中，用一束细长的头髮繫着一只黑色的小球。


    陈星瑜笑了起来：「这是长发鬼给你的？」


    花灵笑了笑，伸手轻轻摸了摸那缕头髮。


    几根髮丝温柔地缠上她的手指，又把小黑球扯得弹起。


    小黑球如同活过来一般，朝着两人做了个鬼脸，一番挤眉弄眼。


    「长发鬼说，她也在探查姑获所在的地方，」花灵细声细气地翻译着，「但是姑获很狡猾，一直在大楼里转移，它好几次都跟丢了。」


    说着她解下了娃娃手里的半缕头髮，闭着眼睛一瞬后，交给彭乐：「我和长发鬼说好了，你把这个绕在手指上，就能体会到长发鬼说的话。」


    彭乐刚接过那缕髮丝，长发便自动绕上了他的手指。


    他只觉得手上像是缠上了一根冰丝，寒气直直顺着手指往身体里淌，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而于此同时，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涌了上来。


    明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却突然感觉到了长发鬼所传达的意思。


    「我怎么告诉它我的情况？」彭乐问。


    花灵看了他片刻才道：「你在心里想，就能传递给它，要是不行，就让老爷爷试试。」


    「叮！」电梯到了，陈星瑜抱着花灵走进了电梯。


    花灵的小手捏了捏那个黑色的小球：「小黑说，鬼门现在还没有要开的动静。」


    她仰头看向陈星瑜：「楚爷爷不会没到这一天来。」


    陈星瑜十分惊喜地看着他。


    花灵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大小，身材瘦弱。


    平时不爱说话的她总给人一种年幼无知的感觉，但刚才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分明已经完全弄清楚了陈星瑜的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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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成年人都要听上好几遍再问东问西才能勉强接受的理论，她不过是在旁边随意听了听，便能完全理解，说明她的理解能力根本不差，甚至超过了大部分的成年人。


    有这样的队友，绝对让人省心又安心。


    他有心想测试一下花灵，微笑着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时间太长了。」花灵的回答依旧简洁，「楚爷爷只是躲开。」


    「真聪明。」


    陈星瑜轻轻摸了摸花灵的髮辫。


    的确，十年的时间，无数次循环，外公怕是在循环的每一天都投射过无数次，也无数次遇到过曾经的自己。


    在发现这一点之后，他一定会想办法避开过去或未来的自己，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所以，我们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他，」陈星瑜笑着说，「他应该在家哦。」


    电梯停在了四楼，花灵从陈星瑜怀中下地，走进幽暗的走廊。


    不管什么时候到这个地方，总有一种幽冷的感觉。


    花灵手中抱着她的布娃娃，小小的步伐「哒」「哒」地响着，很快到达了一个房间的门口。


    她指了指身前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楚爷爷住在这里，我有一回看见他早上从这里出来。」


    和大厦的其他房间都不同，这是一扇小小的铁门，四面严丝合缝地陷入水泥的墙壁之中，不像是一道门，反倒像是嵌在墙中的一块装饰品。


    「上一次，我就是在这里被姑获抓了。」花灵撅起嘴，显然对上一次的失利依然耿耿于怀。


    陈星瑜回头看了眼大厦的走廊。


    大厦围绕着天井是四栋大楼，这一面的走廊上扯着布帘，光线昏暗，但依然能从布帘的空隙里，看到对面走廊上的房门。


    他轻轻皱了皱眉，勐然想起，上次他和彭乐沿着阿金的足迹来到四楼，就是在这里碰到了惠姐。


    当时的惠姐一副极为柔弱害怕、因为发现方导和摄影师的尸体而饱受惊吓的模样，但现在看来，恐怕人就是她杀的，那副样子，只是因为不小心被陈星瑜他们撞见，所以做出的伪装。


    念及此，再去看那扇门，陈星瑜心中已经有底。


    门上是熟悉的花纹，他曾经在对面的走廊里看到过，而当时外公开门的，是那把形状特异的钥匙。


    陈星瑜从口袋里掏出了收租女的那枚钥匙。


    「上次是因为你没有钥匙吧，」他把钥匙插入锁孔，「让我来试试能不能打开。」


    钥匙在锁孔中缓缓转动，陈星瑜屏息凝神，仔细感应着手上的触感。


    当初外公开启对面门时的动作，如同放缓的电影画面，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轻轻右转一圈，在感觉到第一个阻碍时停顿，再转回半圈，提起钥匙拔出一半……


    一举一动，完全是楚英彦开门动作的復刻，却又正好如镜像般相反。


    9980x2c13直播间：


    【卧槽，真是惊了，小鱼宝贝的记忆力绝对逆天！】


    【怎么回事？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们可以去看一看上一个循环的第三天，管理员彦叔开启对面房间门，就是有好多血的那个门的动作，那么复杂啊，看得我眼花缭乱的，宝贝竟然完完全全把它復刻出来，还按照镜像操作一遍，让人惊嘆（打赏200积分）】


    【已经不是第一天了，这样的惊讶每天都有（打赏100积分）】


    【卧槽我光速倒回去看了一眼，企饿裙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婆婆文海棠废文把脑速调到最高也只看明白了个大概，主播那次怕被发现，还躲在很偏的地方，都这样了居然还能记下来，这个星域的生物真的太有潜力了】


    副本里，一套复杂至极的动作下来，小门终于「咔哒」一声开启。


    一股浓郁的香灰味从房间中传了出来。


    两人对这个味道简直不能更敏感，忙闭住唿吸沖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混乱。


    像是刚刚经歷过一场大战，房间里桌椅歪倒，书籍、用品摔了一地。


    空气中瀰漫着细细的灰尘，地上也是厚厚一层香灰，随着两人进入时空气的搅动而扬起。


    若不是两人早已闭住了唿吸，这会儿怕是要被呛得咳嗽起来。


    前方的墙角，堆着一个巨大灰堆，细细的香灰上，有几个明显的脚印。


    脚印小巧，步幅不大，看起来像是个女人。


    花灵皱着小眉头，盯着那堆灰烬看了一会儿，又看向陈星瑜。


    陈星瑜这会儿已经检查了房间的其他部分，没有发现隐藏的敌人，这才来到那一堆灰烬面前。


    细细的香灰堆成了小山，\"山体\"却在微微颤抖，不时有香灰从灰烬顶上滑落。


    陈星瑜和花灵突然都有了动作。


    像是商量好的一般，两人各画出一枚符篆，向着那堆灰烬轻轻推去。


    陈星瑜送出的是防御符，清隽灵秀，在挨上香灰的一瞬，化作一到白光，迅速将香灰拨向两旁，将内里的人笼罩起来。


    花灵送出的是治癒符，灵动小巧，和着防御符的白光，没入对方的额角。


    一身血污的管理员从香灰中显露出来。


    他在墙角盘腿而坐，早已面如金纸，唿吸微弱，满身满脸都是无孔不入的香灰，动弹不得。


    好在这会儿被防御符笼罩，白光将令人窒息的香灰隔离，治癒符开始慢慢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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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脸色才慢慢转为正常，在一阵勐烈地咳嗽声中恢復了意识。


    「你们是谁？」老人的声音嘶哑而微弱，「怎么在这里？」


    看着老人陌生的眼神，陈星瑜心中叫糟。


    他们今天遇到的，怕是很早以前时间线的彦持艺。


    果然，不过是一瞬间时间，管理员头顶白光一闪，居民们的能量聚集而来，彦叔已经站在了两人面前。


    玉扳指疾掠而过，带着一声尖锐的唿啸，朝着陈星瑜的面门飞来。


    陈星瑜侧身躲过扳指，却并未放松警惕，手中拂尘已现，勐然向自己脑后的方向一挥。


    只听「啪」的一声响，迴转的扳指被拂尘拦住缠绕，来到陈星瑜手中。


    另一边，花灵已经抓住了自己的娃娃，手刀对着娃娃的后颈狠狠噼下。


    管理员的身体蓦然一僵，被巨大的力道噼倒，一翻眼又晕了过去。


    花灵有点紧张地看着陈星瑜：「这个不是楚爷爷。」


    「对，的确不是。」


    陈星瑜的回答与另一个声音一起响起，两人蓦然回首，另一个彦叔刚刚进门，正站在他们身后。


    两个一模一样的彦叔出现在两人身后，花灵看了看眼前的老人，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楚爷爷。」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定定地看向站在花灵身旁的陈星瑜。


    「你是……星瑜？」老人眼中涌起激动，却依然暗含警惕。


    「外公，真的是我，我是小鱼。」陈星瑜微笑起来，轻声安抚着，「您送我的蝌蚪摆件被我摔坏了，但后来，有人真的送了我好多小蝌蚪哦。」


    只有亲人才知道的往事安抚了楚英彦的紧张，他长长舒出一口气。


    可这才几秒钟，他又紧张起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星瑜和花灵相视一笑：「看样子这一个，是很晚以后的外公呢。」


    简单向外公解释了副本里发生的事和自己的推论，陈星瑜回头看了看依然在昏迷的另一个彦叔，自嘲地摇了摇头：「看样子我还是算漏了一点，外公……」


    他轻轻挨向身旁的老人。


    记忆中的外公很高大，年纪不小了还是一副老顽童的模样，连头髮都没怎么白。


    每次到陈家来，总是会带着小星瑜四处乱跑，扛着他去京市郊区爬山。


    那个时候外公总是会说：「你妈妈把你养得也太精细了，男孩子，就是要什么都不怕，四处去闯。」


    那个时候，小小的星瑜窝在外公怀里，会去戳戳外公下颌边的一颗小痣，软软地撒娇：「那我要外公和我一起去。」


    如今的老人，干瘪瘦小，白髮苍苍，下颌边的小痣被一块老人斑遮盖，更加显得垂垂老矣。


    陈星瑜有点难过地低下头，连声音都低了下来：「您受苦了……那个彦持艺，竟然是和您共存的吗？」


    楚英彦看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外孙，欣慰地笑了笑：「傻孩子，忘了你小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了？自己选择的路，就要开开心心地走。再说了，咱们玄门中人怕什么死亡？死亡不过是无数轮迴中的一环，命运的召唤。」


    「至于那个彦持艺，」老人看了眼依然半埋在香灰中的自己，「他的灵魂毕竟未灭，所以有时会趁着我虚弱的时候暂时控制这具身体，不过我一直在注意，一旦在进入循环的时候发现了彦持艺，立刻把他打晕塞进这里来。」


    陈星瑜露出瞭然的神情：「所以那天想要把我推下楼的就是他……」


    楚英彦眉目一挑，这熟悉的动作剎那间唤起了陈星瑜的记忆，就见外公一脚踢上躺倒的身体：「敢伤我外孙！」


    陈星瑜好笑地抱住老人：「您别踢啊，等回头您控制了身体，难道不会觉得疼吗？」


    楚英彦这才恨恨地收回脚，却老脸一红。


    花灵在一旁哈哈大笑了起来：「楚爷爷，你果然变回去过呀！」


    第75章 鑫盛公寓


    此刻已是下午，大楼里十分安静，外间又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入房间中，微潮的空气沖淡了满屋浓厚的香灰味道。


    「外公，这里……是姑获来过了吧。」陈星瑜看着躺在香灰中的人，「姑获的目的，就是为自己的孩子夺取借寿的资格，而彦持艺为了放出鬼门中的那个怪物，也会和它配合。我们一开始认为，您每次进入循环都会忘记一些东西，但现在看来，这个时不时出来捣乱的彦持艺，也阻碍了您。」


    楚英彦点了点头：「每次进入循环的确都会忘记一些事情，但进入得多了，有些事情就成了肌肉记忆。我会凭着直觉去探索。但很可惜，每一次循环的末尾，都是无法摆脱的命运。」


    「其实这算不了什么，」楚英彦笑了笑，「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挣扎在其中也有所得，比如，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机会见到我的小鱼宝贝。」


    「星瑜！」楚英彦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你来找我，恐怕不是单纯为了叙旧，而是有其他目的吧。」


    陈星瑜点了点头。


    「外公，我想让您打开鬼门，我要进去。」


    楚英彦定定地看着陈星瑜。


    楚英彦的太太早逝，女儿和这个小外孙，便是他在这个世上最最亲近的人。如果可以，他牺牲一切，也不愿他们遇到一丁点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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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看着陈星瑜坚定的眼神，他突然释然了。


    老人眼中蓦然出现了笑意，接着，笑意扩大，楚英彦哈哈大笑起来。


    「好！不愧是我们楚家的孩子！男孩子，就是要敢闯敢干！」


    说着他转向花灵：「小女娃，你也要跟着我外孙进去吗？」


    花灵没有说话，只是突然端正了脸色，双手挥舞，做出一套手势。


    手势不长，四种手印依次而出，最后归结在女孩胸前。


    楚英彦一声长嘆：「原来如此，花家巾帼果然不让鬚眉。既然四家现已结盟，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笑眯眯地看向陈星瑜，眼中已有了考较的意味：「小鱼，让外公看看，你要进入鬼门，都做了哪些准备。」


    陈星瑜拿出背包中的天师拂尘。


    楚英彦眼睛一亮：「这是……先祖的拂尘？好小子，这拂尘上曾有器灵，你可是已经降服了？」


    陈星瑜点了点头。


    「好！好！好！」楚英彦连声叫好，洒然转身，走向四楼的走廊。


    「外公！」陈星瑜追了出去，「您……有没有话要我带给妈妈？」


    「你妈妈……」楚英彦眼中射出一丝愧疚和怀念，「孩子，出去后照顾好妈妈，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好……」


    陈星瑜的眼眸微潮，拉了拉楚英彦的手：「外公，如果我破了副本，你……」


    他的声音哽了一哽。


    楚英彦的目光转柔：「傻孩子，别学那些凡夫俗子，为了一个念想把自己绊在原地，好好走自己的路，就是对我最好的报偿。」


    他目光一转，突然露出一点调皮的神情：「我每年中元节会去看你的。」


    陈星瑜的眼中本还含着泪花，此刻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好啊外公，就是看见我发烧你也不能跑哦！」


    9980x2c13直播间：


    【呜呜呜，这感人的爷孙情！】


    【唉，昨天我学习主播星域的文化，有说「虎父无犬子」，还真是这样，咱主播这么棒，果然和家庭教育十分相关，这老人太洒脱了。】


    【看着小鱼宝贝的样子，真的是很捨不得这个老人啊，他们以后不能见面了吗？】


    【你没听小鱼刚才讲？这里是副本啊，如果不出去，倒是能一直见到外公，但外公在副本里，每三天就要受一次苦，但如果出去，按照宝贝的破解方法，大概率这个副本又要被关停，那就永远见不到外公了哦】


    【真是的真是的，为什么每次都要我们宝贝处在这种困难的选择中？】


    副本里，楚英彦已经站定在走廊中心，闭幕凝神，口中念念有词。


    大楼中的气氛勐然沉肃下来。


    寒风从走廊尽头刮来，将在场三人的额发掀起，又向着前方奔涌而去。


    黑暗的走廊尽头，传来了冥河翻滚的声音。


    潺潺的水声逐渐变大，前方，青玉大门缓缓从黑暗中出现。


    而这一头，陈星瑜微微闭上眼睛。


    【叮！检测到主播正在使用特殊天赋技能：到我家来玩。】


    【请选择上身的契约鬼魂】


    陈星瑜在心中默念：「器灵。」


    【已调取器灵——天师拂尘伴生魂魄数据，该魂魄可在副本时间一小时内与主播同存于一具身体，同存期间，主播可调用一次鬼魂技能】


    陈星瑜暗暗松了口气。


    上次在万阳城第一次使用这个技能的时候，系统把他限制得死死的，恨不得明目张胆地说不愿意让他使用这项技能，红姨上身的时候，不过是帮忙唱了段戏，又帮他梳理了一下身体。


    这一次倒是毫无限制，只是不知道，其中会不会又有别的什么陷阱。


    思忖间器灵已经来到了他的意识之中。


    「主人……」器灵的语气十分恭敬，「您需要我的什么技能？」


    「现在还用不上，」陈星瑜用意识和它沟通，「你上我身的时候，可以显示出本体吗？我一会儿要进鬼门，但恐怕生魂入门没那么容易。」


    「本体不大好显示……」器灵思考片刻，「但我可以把您的灵魂包裹起来，这样的话，应该可以混淆鬼门的判断。」


    陈星瑜点头道：「那再好不过，走吧。」


    不远处的走廊尽头，青玉石门已经完全显现出来，冥河水翻腾着向三人涌来。


    在他身旁，花灵已拿出了自己的小破娃娃，口中默默念着无声的口诀，似乎和陈星瑜差不多的想法，打算用其他的灵魂带着自己矇混过关。


    就在两人将要踏入冥河水的那一刻，背后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了厮杀声。


    姑获巨鸟发出悽厉的尖叫，抱着一个婴儿，勐地从走廊那头沖了过来。


    在它身后，是一群形貌狼狈的主播，几乎个个带伤，却个个悍不畏死，手上的道具不要钱似的向姑获身上招唿。


    姑获看到走廊正中的彦叔，眼中露出惊喜，蓦然停了下来。


    「小心！后退！」走廊远处，传来了彭远致的喊声。


    老人似乎受了伤，全靠彭乐撑着，走路一瘸一拐的。


    只是那群主播早在之前的战斗里杀红了眼，只是跟不上那鸟人，在大楼里不知被熘了多少圈。


    现在姑获遇到阻拦放慢了速度，他们怎么可能收手，都不要命似的沖了过来。


    姑获双眼直直盯着彦叔的头顶，似乎已经看到了借寿用的细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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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尖叫一声，单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挥舞数下，一股浓郁的香灰味飘散开来。


    香灰如同雪花一般从空中洒落，一时间，所有人的意识都恍惚了片刻。


    香灰落地，突然间，主播们的脸色变了。


    姑获近旁的主播们，脸色突然狰狞，他们缓缓环视四周，似乎见到了仇人一般，蓦然不分敌我地厮杀起来。


    道具的光芒照亮了走廊，不知是谁使用了喷火的道具，走廊里顿时一片火海。


    彭乐和彭远致被那道具之火拦在走廊远处，一时无法接近。


    姑获眼中升起得意的光芒，一挥翅膀，向着全心开启鬼门的楚英彦沖了过来。


    冥河边，陈星瑜和花灵对望一眼。


    花灵蓦然恢復了刚见面时阴森的表情，天真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烦躁。


    「去吧，」陈星瑜柔声对她说，「我一个人进去没关系的。」


    花灵咬了咬下唇，把手里的丑娃娃塞进陈星瑜手中：「挡伤。」


    陈星瑜点了点头，接过娃娃：「我师父年纪大，这里就拜託你了。」


    花灵哼了一声，小声道：「鸡腿！」


    陈星瑜一愣之下，花灵已以流星之速，扑向冲来的姑获，指间药瓶反射着青玉石门中透出的幽幽蓝光。


    「轰！」两者狠狠相撞，花灵眯着眼，顷刻将所有伤害转移到鬼婴身上。


    那婴儿蓦然吐出一口鲜血，小小的眼中却流露出阴毒之色。


    花灵却懒得和它对视，一扬手，毒药已尽数洒在姑获身上。


    姑获蓦然发出悽厉的尖叫，毒药顺着它的头颈流下，所到之处，羽毛像是被烧焦一般，片片飘落。


    不远处，道具燃起的大火已被彭乐用法术开了个口子，彭远致法印出手，正互相残杀的主播们被生生分开。


    陈星瑜看了这混乱战场最后一眼，抬步踏进冥河。


    冥河水冰冷刺骨，上个循环中，为了救彭远致，陈星瑜已经领教过一次，这次自然是做足了准备。


    他在系统商城中兑了一把增加体温的药片，这会儿干脆全部吞了进去。


    身体内一股热潮上涌，护住丹田和心脉，陈星瑜深深吸了一口气，蹚着刺骨的冥河水向青玉石门的方向走去。


    河水从石门内向外奔腾，绊住了他的脚步，每一步都如此艰难。


    身体已经被冻得僵直，连大脑都有些麻木，水花在眼前晃动，身后的厮杀声已经变成了遥远的背景。


    陈星瑜紧紧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向大门的方向挪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麻木的意识突然感到了一阵剧痛。


    那感觉突然而来，却如同灵魂的撕裂，让人痛苦不堪，是地府正在警告生魂，不可进入。


    眼前蓦然闪起了光，色彩交错又隐去，只剩下黑白两色。


    耳孔中，幽灵的私语声嗡嗡地响起，没有意义却让人烦躁不已。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碎，如同无数只蚂蚁在耳膜上疯狂爬动。


    在这一片感官的混乱中，僵硬的手指前伸，陈星瑜终于触到青玉石门的边缘。


    冥河水常年的沖刷让青玉变得圆滑，上面的法阵花纹却依然尖锐清晰。


    陈星瑜的指尖轻轻描摹过手下那块青玉上的纹路，在心中叫了一声器灵。


    轻轻的应答在心中响起，器灵的意识包裹而来。


    剎那间，所有的感官都像是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光亮也好、噪音也好，都被阻隔在外，变成了遥远的背景。


    陈星瑜的意识渐渐变得昏沉。


    不对，这种状态不对。


    他轻轻运气，在器灵的意识包裹下，转头四望。


    他的大部分身体已经进到了青玉石门之中，只剩下一小步尚未走完。


    睁开的双眼却看不到任何景象，四周，是一片虚无。


    器灵的魂魄发着微微的白光，将他整个笼罩其中，但这会儿，他却看到，白光的一角，渐渐变得血红。


    器灵的灵魂被入侵了！


    刚一意识到这一点，那血红的一角蓦然间扩大开来，不过是瞬间时间，陈星瑜的视野里已经是一片血红。


    灵力的风暴形成了旋风，在他身侧飞快地旋转起来。


    灵魂被撕裂般地痛，身体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刚刚踏入石门的左脚被前方的力量阻挡，几乎就要被挡回。


    不行，如果此刻回退，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进去了。


    陈星瑜死死咬住牙，按在青玉石门边缘的手指牢牢扣住玉石上的花纹，将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自己的右腿上。


    右腿如同抽筋一般，在自己的力量和外界阻力的对抗中，发出痛苦的撕裂声，陈星瑜蓦然以手锤胸，喷出一口鲜血。


    灵血中的能量对抗着周围的灵气乱流，围绕着他的灵力一瞬间减弱了不少。


    就趁着这一瞬间的机会，陈星瑜忍着疼勐蹬右腿，整个人扑入石门之中。


    「哎，小心！」一声温柔的唿唤下，有力的臂膀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从摔倒的边缘挽救回来。


    熟悉的沉香味道笼罩在鼻端，陈星瑜愕然抬头。


    青年优美的下颌线就在眼前，陈星瑜有些愣愣地看着那张脸，突然，他挺了挺身子，用鼻尖轻轻蹭了上去。


    鼻尖蹭上对方下巴，青年的唿吸就喷洒在自己的眼睑上，陈星瑜闭着眼睛，习惯性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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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却没有再得寸进尺地触碰，只是将他的身子扶稳，力道恰到好处。


    陈星瑜：？？？


    在他身旁，夏泽渊已经低头看了过来，眼眸中有微微的担心：「怎么了，还是不舒服么？要不要回去歇一歇？」


    「回去……」陈星瑜茫然看了看四周。


    他们正站在一处青葱的草坪上，旁边便是摘星苑的小湖。


    湖边小亭中，楚韵正温柔地向他们的方向看过来，有些担心地问：「累了吗？你这病才刚好，还是悠着点吧。」


    夏泽渊回头笑道：「楚姨您别担心，医生说了，星瑜就是需要慢慢增加运动量，今天的都还没达标呢！」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陈星瑜依然配合地抬头，冲着楚韵笑道：「妈我没事，刚才就是绊了一下，现在感觉挺好的。」


    楚韵点了点头，陈星瑜歪头看向夏泽渊。


    眼前的男人大概二十七八的年纪，和副本中的夏编辑相比还要年轻一点，容貌依旧，举止却端庄正经，就像是……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小时候记忆中的夏哥哥么？


    温和有理，待人真诚，却又很少有事能进入他的心中。


    有个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他可只是把你当弟弟一样看待啊……」


    声音遥远而模煳，陈星瑜早已忘记是在哪里听到过。


    不过，他想，我也一直把夏哥哥当哥哥看待，又有什么不对呢？


    思忖间夏泽渊已经将他扶起站好，收回了扶着他的手，问道：「再走一圈？」


    「好！」


    两人沿着小湖散着步。


    夏泽渊的步幅很大，长腿几步便迈出老远，但此刻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迁就着陈星瑜的速度。


    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着男人俊美的侧颜，陈星瑜试探道：「夏哥哥，你今天怎么在家？」


    「哦，近期公司的项目告一段落，给了我们几天假。」夏泽渊回答，「前段时间没过来，我手机都快被你打爆了，所以一放假我就过来了，可以多陪你玩玩。」


    陈星瑜看着他含笑的眼睛，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这样的夏哥，真好啊！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夏哥哥，你以前说过，等我长大了，要带我去旅行。还说话算话吗？」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男人微笑着，「不过你得要好好锻鍊才行，如果进展顺利的话……」


    他小小卖了个关子，惹得陈星瑜着急了，才接着道：「下个月末，公司正好要去考察南方市场，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多玩半个月再回来？」


    陈星瑜连忙点头，着急忙慌地完成了当天的锻鍊计划。


    跟着夏泽渊回到陈家，陈爸爸正好也进了家门。


    陈星瑜有些奇怪地瞄了眼老爸的身后。


    「怎么了？」陈爸爸有些莫明地看着儿子，突然醒悟道，「在找振豪？乖儿子，以前是因为你身体不好，我才把我哥的孩子当做接班人培养，现在你已经完全好了，哪儿还有把家产往外人身上推的道理？振豪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会给他一家有潜力的公司让他自己经营，陈家的产业也会对他进行扶持，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你……」陈爸爸故意做出严肃的眼神，「跟人家泽渊好好学，明年，最多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要接班！」


    夏泽渊笑道：「陈总您也别把他逼得太紧了，小鱼很聪明的，下周让他到我部门实习去，保管几天就都会了。」


    陈爸爸大笑：「好，有你帮着他，我就真的放心了。」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这才放过这个话题。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过晚饭，陈星瑜朝夏泽渊使了个眼色，悄悄道：「夏哥，我新买了游戏。」


    夏泽渊失笑：「上次那个不是还没打完？是不是我忙的这段时间，你那一关一直就没打过去？」


    陈星瑜瞪了他一眼，把人拉到了自己房间。


    两人在陈星瑜房间的沙发上坐下，陈星瑜把游戏机手柄往夏泽渊手中一塞：「你帮我打。」


    夏泽渊操纵着游戏里的小人爬高下地，飞翔游泳，陈星瑜则在一旁的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男人的侧颜。


    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过完美。


    父母恩爱，堂兄远离，夏哥哥似乎是家里的常客，还颇受父母重视。


    如今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自由而友好，他就像真正的哥哥一样，几乎对自己有求必应。


    所有在乎的人都在身边，所有想要的事都在眼前。


    陈星瑜心中蓦然升起一阵渴望，要是这样的生活一直延续下去，该多好？


    这个念头一起，心中突然就一阵舒爽，仿佛曾有千斤的担子压在心上，此刻却放下心来。


    他笑嘻嘻地往夏泽渊肩头一靠：「夏哥哥，等会儿打累了，你就睡我这儿吧，我床大。」


    夏泽渊手里控制着游戏里的小人，嘴角轻勾：「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都这么大了，谁要和你挤一张床？」


    「那你要回去吗？」


    「是啊，隔壁的钥匙还在我这儿，我过去就好。」


    陈星瑜沉吟片刻，抢过了夏泽渊手中的手柄：「不玩游戏了，我们去看星星。」


    电视上的小人呆呆站住，夏泽渊好脾气地关掉游戏机，回头问他：「去哪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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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已经抢先到了阳台。


    「来来，」他招唿着夏泽渊在懒人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挤在他身边，「让我看看，现在天上有什么星。」


    他的目光投向夜空的西南角：「看，那颗是北落师门，夏哥哥，我还记得哦！」


    「记得什么？」夏泽渊在懒人沙发上似乎也坐得端正，「科学课上都怎么说？」


    陈星瑜哈哈大笑：「我都多大了你还考我课本？」


    快乐的时光一点一滴地流逝，一个小时后，陈星瑜趴在小阳台的栏杆上，依依不捨地朝夏泽渊挥了挥手。


    看着对方进入隔壁的别墅关了门，他这才回到房间，仰面躺在大床上。


    房间里，淡淡的沉香气息尚未完全飘散，陈星瑜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阳光洒满房间的时候，他从甜美的梦境中醒来。


    睁眼的那一刻，陈星瑜突然顿了一下。


    似乎有什么想法在心头一闪而过，似乎是急切的想要去做什么，陈星瑜微微愣了愣，却未能抓住那念头的尾巴。


    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楼下传来嗷嗷的狗叫，陈星瑜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脚跑到阳台上。


    夏泽渊早已换好了运动服，站在楼下谴责道：「我都已经跑步回来了，你怎么还在睡？」


    「哈哈哈，」陈星瑜笑着，迅速洗漱完了跑出别墅，狠狠搂了搂正在草坪上玩耍的拉布拉多，仰首去拉夏泽渊的衣服：「谁让你不叫我的，不行，你要陪我再跑一遍。」


    男人宠溺地抬起了手。


    陈星瑜皱了皱鼻子，亲热地把脸颊凑了过去。


    大手落在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走吧，陪你跑。」


    陈星瑜却有一瞬间的怔愣。


    应该是这样的吗？自己刚才期盼的是什么？


    一个模煳的画面从脑海中闪现。


    男人唿吸急促，大手轻轻抚过他的鬓边，吐息在发红的耳垂边拂过……


    「怎么了？」已经跑出去两步的男人转过身，奇怪地看着他，「脸怎么这么红？太阳太晒了？」


    「没事。」陈星瑜压下心头的疑惑，仰首一笑，「走吧！」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下一个早上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但心头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一天，从公司的酒会上回来，陈星瑜缓缓来到小阳台的懒人沙发上，垂头沉思。


    今天的宴会上，夏哥被父亲提拔为总经理助理，人人都来祝贺，自然也少不了公司的那些女员工们。


    办的实习生与夏哥相谈甚欢，听综合部的张阿姨说，她居然是林氏集团的千金，就为了追求夏哥，放弃自家集团的高位不去，跑到陈氏来做实习生。


    陈星瑜笑眯眯地听完，还和张阿姨开了好几个玩笑，这才离席回来。


    他有点闷闷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孩很漂亮，家世也好，对于平民出身的夏泽渊来说，堪称良配。


    更何况，从眼神就能看出来，她很爱他。


    她很爱她……


    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烦躁，只想着要发泄一下才好，陈星瑜蓦然摔出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机。


    手机在铺着厚绒地毯的地板上弹跳两下，屏幕蓦然亮了起来。


    那是两张相对的脸。


    陈星瑜开玩笑地抓着夏泽渊的衣襟，仰首与他四目相对。


    他记得，那是上周去实习的时候，他给全项目组都买了下午茶，夏哥却不肯吃，被他开玩笑威胁了一下。


    项目组的小姑娘小声尖叫着拍下了这张照片。


    照片里，男人一脸宠溺，青年满目渴求。


    是的，渴求……


    陈星瑜突然感觉到一阵燥热，那曾经让他难堪的、想要逃避的感觉，此刻如此清晰。


    男人俯身下来，清淡的沉香味道酿成了浓郁的渴望，灼热的唿吸在鼻唇间喷洒，男人的唇蠢蠢欲动，却拼命克制着自己没有吻下来……


    为什么不吻呢？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无意识地翻腾，过了半晌，他才终于发觉，自己在渴望着什么！


    他渴望亲吻，渴望夏泽渊的怀抱和体温！


    在冥河水中拥抱的瞬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千百年，但他却没来由地，在想念着副本中，那个无礼的夏泽渊！


    身周渐渐起了风。


    灵力的漩涡在缓缓形成，一阵笑声由远及近，最终，在他耳边响起。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破除了幻境！」


    高大的半透明身影在他身后出现，微微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窝：「我很荣幸，能成为你破局的关键……」


    「破局……」


    陈星瑜勐然明白过来。


    生魂入地府，最怕的就是迷惑。


    原本就不该存在于地府的生魂，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着生气，若是待的时间长，无需战斗，生气消耗殆尽，就会直接同化为死魂。


    有人在地府门口布下迷阵，将来者拉入他最渴望的生活，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由此，不战而屈人之兵！


    灵力的狂风唿啸起来，身周的一切都在垮塌，摘星苑渐渐隐去，露出地府迷茫的虚无。


    「宝贝，小心那怪物，它最会蛊惑人心。」风声中，男人戏嚯的声音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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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剎那间，一切回復原形。


    他依然站在地府入口不远的地方，器灵的灵魂依旧将他包裹，却因为已经到了地府，可以将外露的骨骼放出。


    在他们身周，无数怪物围伺。


    密密麻麻的红、绿光点围绕着他，不时有怪物试探着出击，却被器灵挥手击退。


    「抱歉，」陈星瑜小声对器灵道，「刚才走神了，你还有多少时间？」


    「没关系的，」器灵笑了起来，「主人不用担心，还有一半时间。」


    「好！」陈星瑜抽出天师拂尘。


    银白的拂尘在地府的昏暗中发出微微的光芒，只是轻柔地挥动，便引起了一阵灵力的风暴。


    四周的鬼怪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两人围起。


    「这些小杂碎只会浪费时间，我们分开对付？」陈星瑜笑道。


    鬼门之内再无附身之说，器灵这会儿，完全可以作为独立的灵魂而存在。


    「听主人吩咐！」器灵点头。


    拂尘刷地一声抽下，陈星瑜与器灵蓦然分开，如两柄尖刀，直直插入鬼怪之中。


    器灵这边，无数惨叫声中，黑压压的怪物被高高掀起，再落下时又压倒无数同伴。


    陈星瑜这边，拂尘银丝闪动，扫动之时带起灵力风暴，更是将怪物们卷得老远。


    不过片刻，怪物的包围圈便被撕开了两个巨大的口子。


    已经冲出包围的两人却并未离开，反而转身再次杀回，几次冲击下来，看起来兇恶的怪物包围圈已被完全瓦解。


    一只长着翅膀的大海怪惊唿一声，被器灵的两只手抓住触鬚打了个结，正好被汇合而来的陈星瑜一拂尘送入了冥河。


    不知是哪只怪物发了声喊，声音中的恐惧如同病毒般，在怪物中迅速传播。


    早已无心恋战的怪物们立刻抱头鼠窜。


    鬼门内的虚无空间蓦然安静了下来。


    陈星瑜默默算了算时间。


    距离器灵离开只剩下二十分钟的时间，再由不得他挥霍。


    他从怀中取出花灵的娃娃。


    娃娃手中的髮丝已经发亮，而尽头的小黑球正焦急地弹跳着。


    握住黑球的一瞬间，眼前迷雾蓦然清晰了一瞬，一点微光在远方亮起。


    「走！」他招唿着器灵。


    器灵一点头，瞬间回归到天师拂尘之中。


    四周混沌。


    这里并非传统的地府，而好像是阳间与地府之间的夹缝。


    拂尘缓缓变化，长着八只手的器灵恢復了怪物的模样，紧紧跟着陈星瑜，向地府夹缝的深处走去。


    行路间并无声响，耳中却能听到隐隐的厮杀，陈星瑜心中一凛，加快了速度。


    迷濛尽头，是巨大的战场。


    那是一个巨大的盆地，下凹的低地里，密密麻麻的厉鬼幽魂如潮水般向着鬼门的方向冲击，而一队强悍的阴兵列阵在前，死死守住这道防线。


    金甲大将现出高大的真身，手持长戟站在阵前，却并未理会身边的小鬼，双目定定看着远方巨大的怪物。


    黑雾缭绕下，怪兽的身躯庞大而恐怖，令人生畏。


    双方沉默对峙，身边的战斗仿佛已经延续了千年，却一直不分胜负，谁也无法解脱。


    突然，那怪物抬起了目光。


    有了在德康医院的经验，陈星瑜立刻撇过目光，不与他直接对视，却依然能感觉到灵魂撕裂的痛楚。


    器灵的身体包裹而来，瞬间在他身前形成洁白的盔甲，为他挡住对方恶意的侵犯。


    金甲大将横移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回去！」声音从厚重的盔甲中响起，「这里，生魂不可久留。」


    陈星瑜蓦然笑了起来。


    若不是方才幻境中的试炼，他或许会乖乖听话，按照原计划，把器灵留给夏泽渊，自己乖乖退回副本，等待结束。


    但是现在，他突然想明白了。


    有些事，如果有了变化，便不可能回到过去。


    外公的话迴荡在心头：男孩子，自己选择的路，就开心走下去。


    更何况……


    「不是生魂，」他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我可是整个人都进来了哦！」


    夏泽渊蓦然回头，对上陈星瑜弯弯的眉眼。


    透过盔甲的面罩，男人的眼中有无奈与不认同，却也在隐蔽的角落里，闪过一丝惊讶，和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欢喜。


    「所以，你不能拒绝，让我来帮你。」


    远方的怪物已经发出了惊喜的狂吼，低沉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愚蠢的人类，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吗？」


    陈星瑜走到夏泽渊身边，洒然一笑：「我觉得可以呀。」


    他仰头看向高大的金甲大将，蓦然伸出了双臂。


    那是个求抱抱的姿势，亲昵又幼稚。


    男人眼中的无奈更甚，却依然宠溺地弯下腰，横过一只手臂，将青年高高托起，放在自己的右肩。


    陈星瑜轻轻扶了扶身旁金甲的头盔，还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这才端正在夏泽渊的肩上坐好，冲着那怪物一笑。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我要先吐槽一句，你到底是哪个星球来的，作为客人，怎么能对主人这么不尊敬呢？」


    他抬起眼环视战场，突然偏头叫了声：「小黑，你在吗？」


    黑乎乎的史莱姆立刻从战场的边缘弹跳过来，骨碌碌滚到金甲大将的脚边，蓦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球，球顶在陈星瑜手边蹭了蹭，一副幸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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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来帮我做下翻译。」


    陈星瑜透过器灵的盔甲，面向战场上的厉鬼们。


    「我知道那怪物一定承诺了你们什么，是出入鬼门的自由，还是可以永久回到阳间的权力？」


    他秀丽的双眉挑起：「地府时间不明，你们一直在战斗，但外界，已经过去了十年。」


    「这十年里，鬼门无数次开启，但你们出去过吗？」


    他的手臂蓦然指向那怪物：「这个来自不知哪里的怪物，根本就不理解你们的心情。这十年里，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你们一直在为它卖命，可你们得到了什么？」


    「十年的时间在阳间，足以物是人非，孩子已经长大，爱人也在老去，你们还要为它卖命多少个日夜，才能获得他承诺的那些虚无缥缈的自由？」


    本还在和阴兵战斗的厉鬼们渐渐停下了动作，呆滞的眼神缓缓向陈星瑜的方向看来。


    秀丽的青年脸色苍白，如墨的眼眸却真挚无比。


    他的话语如此真诚，在厉鬼们的心中描绘出往昔的阳间，那个他们一直嚮往一直牵挂的地方。


    那里，有他们想要去探望的人，想要去完成的事，生动、鲜活，而不是现在这样，虚无而破败。


    陈星瑜蓦然从夏泽渊的肩上站了起来：「不要再上当了！我们地球鬼，要有自己的尊严！做出自己的选择！」


    陈星瑜指着那丑陋的怪物，「它做不到的，我可以！」


    他看向战场上的厉鬼们：「今天在场的所有鬼友，只需在心中与我签约，我便承诺，在打败这个怪物之后，立刻带你们出去。」


    战场上一片寂静。


    蓦地，一个厉鬼收回了攻击阴兵的手，转身看向那巨怪。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厉鬼转过身，和阴兵们站在了一起！


    昔日的敌人此刻认同了彼此的身份，此刻并肩作战，共抗外敌！


    「哈哈哈，蝼蚁们，你们真的觉得，所谓的团结起来，便能战胜我吗？」


    巨怪被厉鬼和阴兵们轮番攻击，低沉的吼声在战场上迴荡，语气里是止不住的讽刺。


    「他们的力量或许不行，但有人可以。」


    陈星瑜轻轻弯腰，侧头看向头盔中夏泽渊的眼睛。


    「哥哥，你们之前都能打个平手是不是？」他弯了弯眉眼，「啊，不是，你比它厉害，因为你有时候还有空闲出去巡逻。」


    他在那闪着金光的盔甲上拍了拍：「帮个忙，让我站到你面前。」


    男人的眼眸中满是宠溺，如他所愿地横过手臂。


    陈星瑜如同走独木桥一般，摇摇晃晃地沿着他的手臂走到他面前。


    夏泽渊突然眼眸紧缩。


    青年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陈星瑜竟然半身都是鲜血。


    早在坐上夏泽渊肩头的时候，他便已经割开了手臂，将宝贵的天师灵血慢慢渗透到器灵盔甲和夏泽渊的金甲之中。


    天师灵血宝贵无比，在地府夹缝这样的环境里，更是能够提供无比巨量的能量。


    「哥哥，和你在一起的一年，都是你照顾我，保护我，今天，让我来帮你一回。」


    青年伸出两只伤痕累累的胳膊，轻轻捧住了夏泽渊的双颊。


    嘴唇毫无血色，嘴角却有细细的血丝逸出，那是他咬破了舌尖。


    陈星瑜轻轻凑近夏泽渊的脸，鼻尖轻轻触上他的。


    鼻息相闻，他蓦然勾了勾嘴角。


    自己选的路，就开心走下去。


    带着笑容，他微微凑前，吻上了男人的唇。


    第76章 鑫盛公寓


    他记得，那个由欲望组成的夏泽渊，吻技很好。


    那时的他，被亲了两次，就愣了两次，还总是被他嘲笑。


    可没想到，两个夏泽渊合二为一后，主要控制身体的，还是之前那个摈弃了欲望的男人。


    是谁向我夸口要教会他的？说话不算数啊！陈星瑜在心中默默地埋怨。


    轻轻舔了舔男人微凉的唇瓣，在男人的些许茫然中，他小巧的舌尖轻转，将舌上的灵血送入夏泽渊的唇缝。


    灵血入魂体，带来的巨大能量让男人不由得身体轻颤。


    可惜了，这人居然不会吻回来。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夏泽渊的上唇，轻轻微笑：「今天不是时候，下次来真的。」


    青年仰着头看着男人微微变红的脸，轻轻张开双臂向后倾倒。


    身体变得轻盈，如樱花花瓣般从半空飘落。


    而在他身下，花灵的娃娃迅速变大，将他包裹在其中。


    陈星瑜看向器灵，心中默念【使用契约鬼魂——器灵的技能，地府裂隙】


    那是在万阳城时，器灵运用纯熟的法术，以厉鬼为引，撕裂地府与阳间的屏障，原本的目的是从地府中找出对应的鬼魂，用以还魂。


    然而此刻，他要做的，却正好相反。


    吟哦声从器灵口中念出，灵力的旋风开始旋转。


    天师灵血提供的能量精纯而巨大，盆地之中的厉鬼们全都被裹挟其中。


    就连那巨怪，在灵力的风暴之中，一时也动弹不得。


    夏泽渊回过头。


    青年因为失血而面色苍白，脸上却带着笑。


    看见他转过脸来，陈星瑜竖起修长的食指，在自己的嘴角轻轻一点。


    鲜红的舌尖在那一点上轻轻一舔，陈星瑜看着夏泽渊突然爆红的脸，笑得促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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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那人却抬起手，和他一样伸出食指，却将指尖含入了唇中。


    这次轮到陈星瑜脸色爆红。


    夏泽渊笑得畅快，转身将手中长戟一顿，在坚硬的岩石上磕出绚烂的火星。


    下一秒，在天师灵血的加持下，他勐然沖向巨兽。


    金甲大将与巨兽在盆地的中央争斗，扬起漫天黑雾与尘土，四周的厉鬼被灵力的风暴裹挟，渐渐变成了同一股力量。


    狂风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厉鬼们在黑点边聚集，枯瘦的手指挥舞着，抓挠着。


    黑点慢慢变大，混沌的地府夹缝中，蓦然渗透出一股浓郁的阴气。


    那是真正的地府的味道。


    厉鬼们在颤抖，却没有停下努力。


    黑点越变越大，片刻之后，一条细细的黑色缝隙成型。


    灵力的狂风还在唿啸，黑色的缝隙最终成为巨大的黑洞，试图吞噬眼前的一切。


    盆地中央的战斗早已激烈无比，巨兽怒吼着扑向金甲将军，却被对方的长戟击中右胸，后退几步，堪堪悬在黑洞的边缘。


    面前聚集在黑洞旁的厉鬼们齐声发喊，无数双手臂勐然伸出，狠狠将巨怪向地府深处推去。


    巨怪发出巨大的咆哮，黑雾从他的身体中腾起，化作触手，死死抓住黑洞边缘，试图摆脱黑洞的吸引力。


    勐然间，闪亮的长戟流星赶月般袭来，在半空画出优美的弧线，将黑雾伸出的触手尽数斩断！


    巨怪不甘的咆哮在地府夹缝中反覆迴荡，却只能无可奈何地被地府吸入其中，声音渐渐远去。


    鬼门外，彭远致和彭乐终于搞定了姑获，顶着惠姐仇恨的眼神，把她关进了贴满符咒的笼中。


    楚英彦早已力竭，却死死撑着身体，试图将鬼门开启的时间再延长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青玉大门开启的时间终于到了尽头，不受控制地开始缓缓关闭。


    一众主播都焦急地看向门里。


    李樊将自己的灵媒天赋发挥到了极限，也不过能看到鬼门中影影绰绰的战斗和搅动的雾气。


    突然，一声怒吼带着让人胆寒的力量，从那门中传出。


    那声音中似乎包含着无限恶意，不过是听见，便让人觉得心浮气躁，几个身体弱的主播已经撑不住干呕起来。


    随着那吼声的消失，久未出现的系统提示音却突然响起：


    【叮！恭喜各位主播通关鑫盛大厦副本，副本将在60秒后关闭，倒计时60，59……】


    若是在别的本里，这声音便如同天籁，让无数主播喜极而泣。


    然而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在意这声音，所有的主播依然焦急地看向青玉石门里。


    彭乐的直播间里：


    【卧槽这副本，到了最后怎么这么激烈】


    【感觉事情还没做完似的，他们都在等什么？】


    【在等小鱼宝贝吧，他进去石门已经很久了】


    【刚从小鱼宝贝的直播间过来，我就说一句，外面的战斗根本不算什么，石门里的战斗那才叫精彩，我走了，宝贝又受伤了，唉！】


    【喂喂怎么回事？】


    【指路9980x2c13直播间，看我现在打这个房间号是多么熟练】


    【哈哈哈，我也是，走了走了，看看宝贝出来没】


    【还没呢，急死了】


    鬼门中，金甲将军在黑洞前停下脚步，回眸看向被裹在布娃娃中的青年。


    青年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却笑得欢畅。


    他轻轻做了个口型：「后会有期。」


    夏泽渊垂眸低笑，长戟伸出，将那布娃娃轻轻挑起，使出巧劲，将他们送出鬼门。


    倒计时还在跳动，焦急的主播们开始试图走进冥河，去阻挡那将要合上的青玉大门，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先不说冥河水的冰冷，站在河水中没多久，便会全身麻木，只单说那厚重的大门，就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东西。


    彭远致甚至已经想好了，等青玉石门关闭到只能容人侧身通过时，自己就再挤过石门，大不了找到徒弟后教他一起龟息，等着下一个有缘人再开启大门。


    一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突然，门内闪过一道黑影，在青玉大门还留有一条窄缝的时刻，一个巨大而破旧的布娃娃被人从门里扔了出来。


    花灵眼眸一亮，立刻上前去，可她还没走到，那娃娃就突然发出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外公！你愿意成为我的契约鬼魂吗？」


    在老人做出反应的瞬间，所有人眼前一黑，被弹出了副本。


    醒来，依旧是舒适明亮的休息室。


    生息之地今天是雨天，明亮的玻璃窗外，透明的雨点从天而落，轻轻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回到休息室的主播们茫然四顾，想要去感谢那个独闯险境把他们救出来的人，却始终未见到他的身影。


    安如燕一眼看到了彭乐，忙拉着他要微信：「你和大佬关系好，在现实里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替我们好好感谢他！」


    「就是就是！」周义也凑了过来，「以后我们就认陈星瑜为老大了，不管是在副本内外，有什么事说一声，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在场的主播门纷纷点头，有人甚至试探着问道：「不知道大佬你们是在哪一个公会？咱们也想加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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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乐一愣。


    方家的铁血和花家的荼蘼都是游戏中的大公会，陈星瑜倒是真没表示过，要去哪一家。


    不过哪一家也都无所谓，彭、花、楚、方四家，早已不分彼此。


    他当下谢绝了主播们出副本一起聚餐的邀约，独自走出休息室的大门。


    瓢泼大雨自天上落下，模拟的天空中，乌云遮过远方的高楼。


    彭乐一时间竟然有了种还未从副本中脱出的感觉。


    在最后与姑获的战斗中，雨也是这样下着，师祖浑身都是水，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


    他突然一凛，师祖，师祖能从副本中出来吗？


    那个把他从诡异的古战场捡回来，带着他爬山下水掏鸟蛋的师祖……


    彭乐突然酸了鼻子。


    他靠在休息室的门口，有些茫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雨滴，发起了愣。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彭乐蓦然侧首，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身侧的空气中，雨滴落下的速度变了，仿佛水流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挡。


    彭乐惊讶地看过去，暴雨之中，一个小孩的身影显露出来。


    「你是？」彭乐试探着，「小琪？」


    「是呀，就是我呀！」小琪开开心心地在雨中转了个圈，「彭哥哥，你怎么还在这儿？」


    「哦，」彭乐回头看了眼休息室，「刚才和他们说话来者。」


    「对了，我师叔……」


    小琪笑眯眯地跳进一旁的一个小水坑：「就是哥哥让我来找你的，他问你，以前有没有办过港市的通行证，如果有的话，用最快的速度拿到，他出了生息之地就会去找你。」


    小琪说完就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回过头来：「差点忘了，哥哥让你出去后给他的手机留言。我走啦！」


    小娃娃颠三倒四地传完话，却对玩水乐此不疲。


    彭乐在屋檐下又站了片刻，才突然醒悟过来。


    港市通行证，师叔……是要去港市找师祖吗？可他人现在在哪儿呢？


    陈星瑜一出副本便进入了临时私人空间。


    「宿主，欢迎回来！」小助手的声音立刻在脑海中响起，「哎呀，您……」


    还未等它把惊唿发完整，陈星瑜已经一摆手道：「大家都出来吧！」


    「嗯？」小爱的声音一愣，下一秒，细细的尖叫声充斥着房间的空间。


    随着陈星瑜的话语，小小的空间里，勐然冒出来几百个鬼魂。


    没有躯体的魂魄本没有什么挤不挤的概念，可这么多魂魄全都显着形，层层叠叠地几乎将整个空间全都挤满。


    一时间，小助手的视线里塞满了眼睛鼻子嘴巴，你的手穿进了我的身体，我的脑袋顶住了你的肩膀，虽然大家都努力做到表情和善，但依然是极为惊悚的场景。


    「外公……你在吗？」即便是如此困难，陈星瑜仍忍不住问了出来。


    鬼魂堆中一片寂静。


    「外公……」陈星瑜的声音中有了不自觉的颤抖。


    一声嘆息在墙角处响起，有个声音传来：「大家都迴避一下，让我和他单独说说话。」


    小小的临时空间剎那间空了下来，只剩下墙角一个高大的身影。


    陈星瑜抬头去看，身影劲瘦高大，是他在幻境中看到的五哥。


    小助手贴心地幻化出两张沙发、一座茶几和一壶清茶，乖巧地隐去了声音。


    「五……前辈。」陈星瑜站在沙发前，心中已有了预感。


    「好孩子，先坐下。」五哥化出实体，把陈星瑜按在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茶。


    绿茶的清香在小小的房间内浮动，陈星瑜喝了一口茶，捧着茶杯低头。


    清茶平静的水面上，突然泛起一圈圈涟漪。


    「外公他……不愿意来么？」


    「小鱼，」五哥的声音低沉，「你外公当年是应我的要求去的港市，如今成了这样，你怪我吗？」


    陈星瑜轻轻地摇了摇头。


    其实，是怪过的。


    那个时候他还小，乍一得知外公在港市去世的消息，小小的孩子根本就不肯相信。


    因为有心脏病，被无数医生断言活不过二十岁，陈星瑜从小就和死亡的阴影相伴。


    但他一直把死亡和病痛联繫在一起。


    外公那么健康，可以扛着小鱼去池塘看青蛙，还可以在深夜点香和鬼魂谈判，他怎么可能死？


    卧病在床的日子里，他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和外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回想起当年母亲脸上一闪而逝的怨怼。


    外公是知道的，知道去那里会有危险。


    那个叫他去港市的人，本就是让他去涉险。


    他曾无数次地想，如果那个人没有请外公去帮忙就好了，如果外公没有答应去帮忙就好了。


    可如今进了副本，知道了当年的一切，他怎么可能去怨？


    天师叛变，万人罹难，外公选择了以自己的生命去挽回更多的生命。


    只是，他为那些陌生人献出生命，却让他最亲的人们受到伤害。


    两害相权，楚英彦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五哥沉默良久：「你外公当年来港市，谈得最多的就是你，他还给你留了东西……他说……」


    「前辈，」陈星瑜突然打断了他，「他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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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哥轻轻一笑：「楚英彦一生最为潇洒，他常说，人生在世一场，当时便要万事尽力，遵从本心，若是赴死，也必从容……


    熟悉的话语涌上心头，陈星瑜轻轻和上五哥的话：「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长嘆声在五哥的魂体中震颤：「孩子，你那时的问话他一定听见了，只是……」


    他同情地看着陈星瑜：「这是他的选择。」


    「我明白，」陈星瑜抬起眼，眸子里如轻雾笼罩，却也有旷达释然，「外公常说，自己选的路，就开心走下去。他离开的时候，一定也是笑着的吧。」


    他很快打起精神来：「多谢前辈开导，刚才那一众鬼魂，虽然已经和我签约，但我并非将才，平日里还要下副本，也没有心力去照料，只能交给您了。」


    五哥点头：「那是自然，乖孩子，我也很愿意为你分担。」


    他皱了皱眉：「这批鬼魂里尚有许多不听话的厉鬼，我会组织人手驯服他们，你放心。」


    陈星瑜点点头，轻轻叫了声小助手：「小爱，如果我用积分来扩展私人空间，需要多少积分才能容纳这些鬼魂。」


    「呜呜呜，咱们要和鬼魂住一起吗？？？好可怕！不不不，宿主您等一下！」


    小助手在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三次深唿吸，这才颤抖着声音道：「私人空间最多也就是一个客厅大小，宿主您……这么多鬼魂，怎么也装不下的。「要……要不您在生息之地买房试试……可是……」


    它顿了顿，似乎在试图计算鬼魂的数量：「这么多都想容纳的话，您大概得买个几进几出的大宅子，那也太贵了……」


    陈星瑜轻轻嘆了口气，低声吩咐道：「我知道了，前辈，您先休息，等我找到个合适的地方，再叫你们出来。」


    「宿主……您……」小助手有些迟疑。


    「没事，我知道要去哪里了。」陈星瑜随口安慰了它一句，已从口袋中摸出那枚金色的勋章。


    勋章闪闪，反射着室内的柔光，陈星瑜直接按了下去。


    眼前光影闪烁，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高速旋转起来，色彩急速流转，不过一秒钟的时间，他已经站在了一座高大建筑之前。


    铁血公会的建筑风格如同其名，全钢构架的高大建筑闪着灰色的光芒，沖天而起的尖顶如利剑一般直冲天际，连天上的大雨似乎都被它所震慑，落在建筑上的雨点直接被噼成了细小的水雾，朦朦胧胧将建筑的坚定笼罩其中。


    陈星瑜还没迈步，已经有人打着一把黑色大伞，从建筑中急速走出，将伞倾盖在他的头顶。


    来人面相古朴坚毅，给他打伞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表情，随即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站定，仿佛就是他的专属随从。


    陈星瑜略略想了想，已认出来人，正是上次在归云山，开车带他们去地府裂隙的庄勐。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是一名主播。


    他并未矫情推让，迈步走入铁血公会的建筑之中。


    「哇！」进入大堂，小助手忍不住惊嘆起来，「好气派啊！」


    与外表的刚硬冰冷不同，铁血公会的内里却是一派高科技景象。


    悬浮的各类屏幕闪着幽幽的蓝光，室内家具也是纯然的高科技风。站在大堂里，恍然像是走进了《迷航》中企业号的剑桥。


    弧线优美的登记台后，ai机器人正微笑以待，服务机器人转动着滚轮，在锃亮的白色地板上滑行，庄勐刚收起伞，便有家政机器人上前将其收好。


    将陈星瑜安置在接待室的沙发上，庄勐这才低低解释道：「方成钢和赛冷思都在副本未回，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们说，会长说过，任何需要，只要您提出来，我们都会满足。」


    「哦豁，」小助手感嘆了一句，「有钱……啊不，有势力真好啊，我顿时有了一种豌豆公主的感觉。」


    任由小助手在脑子里傻笑，陈星瑜想了想：「有没有比较大的空间，可以容纳……嗯，几百个鬼魂？」


    说实话这种要求真的有些无理，但庄勐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他想了想，问道：「铁血公会去年曾收购了一处农庄，本打算用来做新人的训练基地，应该足够容纳您的这些朋友。而且，如果他们愿意，还可以在模拟副本中充当npc，我们的积分待遇不比副本差，可以请他们考虑考虑。」


    陈星瑜点了点头，看向庄勐：「辛苦庄大哥带我们过去，也请通知一下荼蘼公会的花楹姐姐，这些鬼魂的消息，她也许用得着。」


    「不必通知，我们已经来了！」娇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铁血公会的门口，出现了两个身影。


    高的一头紫发，婀娜妩媚，矮的那个扎着羊角小辫，一见到陈星瑜，立刻朝他跑了过来。


    「哥哥，抱抱！」花灵仰着头，伸出自己的两只小胳膊。


    等陈星瑜将她抱起，花灵的小胳膊立刻抱住了他的颈脖，在他耳边轻声说：「哥哥，别难过。」


    陈星瑜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方才在鬼门之前，花灵是最后守在外公身边的人。


    花灵伸出小手，手心中，一枚小小的「雪花」闪耀着白色的光芒。


    那竟然是一小片魂魄的碎片，被女孩一直牢牢捏在手中，带出了副本。


    她轻轻地将那片「雪花」放入陈星瑜手中，「雪花」立刻化为一缕青烟，随即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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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的脑海中，楚英彦苍老却铿锵的声音传来：「乖孩子，不要怪我，人总有自己的选择。你能成长得如此优秀，外公很自豪也很放心。孩子，你们是新生的一代，自然有你们的优势，用不着我们这些老傢伙来指手画脚。放心按照你们的想法去做吧，外公相信，你们一定能成功。」


    「至于我，生命本就是一段旅程，我只不过又有了新的开始。」


    「这是我的选择，我会开心地走下去。」


    「再见宝贝，我在终点等你。」


    第77章 现实


    外公的话音在耳边久久迴荡，陈星瑜沉默良久。


    花楹和花灵都有些担心，直到看到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脸上又带起了笑容，这才放松下来。


    「哥哥，我们现在去哪儿？」花灵抱着陈星瑜的脖子，细声细气地问。


    庄勐这时才插上了话：「刚才陈先生说，要一块地方给鬼魂居住，我打算带他去上个月收购的那个农庄。」


    花楹妙目一转，点了点头：「不错，那里的确是个好地方。」


    「农庄？有好吃的吗？」出了副本的花灵就是个贪嘴的小孩，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期待。


    「小馋猫！」花楹笑着试图把自家妹子抱过来，「那边都是荒地，谁给你做吃的？等我忙完了回去给你做。」


    花灵冲着姐姐吐了吐舌头，不肯让她抱，扭头在陈星瑜耳边悄声道：「哥哥，我和你一起去港市找彭爷爷，他做的炒糯米饭好好吃。」


    陈星瑜微微一凛。


    他不过是刚有这么个想法，所以让小琪去通知彭乐办理证件，而花灵却已经猜到并笃定他会去港市找彭远致，不得不说，这孩子的确是天生聪慧。


    花楹看着他俩的表情，无奈地笑了笑：「你小鱼哥哥还要回家准备东西，白原哥哥说已经给我们订好了机票，晚点你再去找他们好不好？」


    听姐姐这么说，花灵才点了点头，但依然赖在陈星瑜身边。


    陈星瑜抱着花灵，在心里默默计算，他们刚出副本不过一个小时，这个白原便已经搜集好了情报，安排好了一切，不得不说，铁血公会在时间把控上堪称大师。


    一行人跟着庄勐绕过大堂，来到铁血公会后方，宽敞的庭院中，几个小巧的椭圆镜面凭空而立。


    和铁血大堂的风格一致，那几个镜面也充满了高科技的感觉，亮眼的蓝光在椭圆的边缘闪烁，镜面上，人和建筑的影子一闪而逝。


    「天啊，那……那是……」小助手再一次惊叫起来。


    「哆啦a梦的任意门！」花灵开心地一拍手，「哥哥，好看吗？」


    她正开心笑着，其中一个任意门中突然如水波一般荡漾起来，紧接着，一个人迈步走了出来。


    身材矫健修长，青春满溢，正是刚出副本的赛冷思。


    甫一见他们，赛冷思愣了一愣，接着便笑开了：「你们怎么来了？」


    「还有花灵宝贝，你这回又偷偷跑去哪个副本了？」


    花灵对着赛冷思吐了吐舌头，上前抱住她的腿：「方姐姐快把我带走，我姐姐说要做饭给我吃。」


    赛冷思大惊失色，一把把花灵抱了起来，冲着花楹道：「花楹姐，做饭这种小事怎么还能劳烦你出手，今天一定要给我面子，让我给大家做一顿好吃的！」


    几人说说笑笑地来到农庄，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陈星瑜放出所有鬼魂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还是吓了一大跳。


    鬼魂密密麻麻站满了农庄前的空地，形态各异，惊悚非常。


    五哥站在队伍前方，他带队的阴兵手持兵器，几个不服管的厉鬼显然已经被镇压，阴兵们取得了绝对的控制权。


    把鬼魂们全部交给花楹，陈星瑜向花灵挥了挥手，回到了摘星苑二楼的房间中。


    屋子里亮着灯，上次离开时，留下的衣服和被褥都已洗净晒好，整个房间都充满了阳光晾晒的香味。


    衣柜里，一个行李箱已经收拾妥当，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备，可以直接拉上去机场。


    手机正充着电，屏幕上，有彭乐发来的消息：「师叔，我有通行证，白原哥说会有人帮我送到机场，机票信息也收到了，机场见。」


    下一条，便是白原发来的航班信息。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三个小时，陈星瑜快速洗漱换了身衣服，来到了隔壁的别墅。


    楼上书房的灯亮着，陈星瑜轻轻推门，楚韵正坐在书桌边，手里是陈星瑜小时候和外公的合影。


    陈星瑜关闭了小助手，轻轻走进房内，站在楚韵身后，双手搭上她的肩膀。


    「你回来了？」楚韵的声音低低的，有微微的哽咽。


    「嗯。」陈星瑜简短地回答，目光投向母亲手中的照片。


    那是外公去港市的前一年，京市一入冬，他便来到陈家，来陪楚韵一阵子，再接他的小鱼宝贝去南方过冬。


    那张照片便是外公带着陈星瑜去京市南山「探险」时照的。


    初冬的南山，还有残留的火红枫叶，小星瑜平日里出门少，哪里见过那满山如烈焰般的壮观景象，当即便被震惊得合不拢嘴。


    那一日，他捡了无数片枫叶，无数块小石头，都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干净，再递给外公拿着。


    等两人从山上下来，他回头一看，外公手上已经拎了一个大袋子，里面装了满满一袋石子和枫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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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外公一头的细汗，陈星瑜不好意思地上前，伸出自己瘦弱的小胳膊，吃力地帮外公托起袋子。


    外公哈哈大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谢绝了他的好意。


    等到了山下，外公却没有急着走，而是将袋子里漂亮的石头和枫叶拿出来，一块石头一片枫叶，在地上摆了个天师门的祈福咒，让小星瑜坐在中心。


    楚家天师面带着微笑，步罡踏斗，双手在半空画出天师门里所有的吉祥符。


    那一晚，彩霞漫天，带着世间所有的祝福，围绕着幸福的爷孙两人。


    一个路人看到了这一切，自作主张拍下了这张照片。


    外公发现后没有生气，反而乐呵呵地和那个人交换了手机号码，拿到了照片的电子版。


    照片中的外公和副本中的模样没有太大变化，搂着小星瑜笑得开心。


    一滴泪落在楚韵肩头。


    她抬起含泪的眼，却见陈星瑜已经泪流满面。


    「妈妈……」


    在副本里，他是所有人的指望，不管遭遇什么，都要顾及大家的情绪，带着他们去寻找生的希望；


    在生息之地，面对朋友们的关切与安慰，他也只敢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可到了现在，他只是妈妈面前的小孩，终于可以放心地哭出来。


    楚韵心疼地把儿子搂在胸前，感受着他因哭泣而颤抖的身体，自己也忍不住垂泪。


    过了好半晌，楚韵才直起身来，手指轻轻抹去陈星瑜脸上的泪痕，低头道：「你别太伤心，外公现在一定在一个幸福的地方探险，以后，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又会开开心心地给我们做导游，带我们去欣赏最美的景色。」


    「嗯，」陈星瑜轻轻点头，「外公说了，他说这是新的开始，他先去探路，然后在终点等我们。」


    「好孩子。」楚韵含着泪的眼中露出微微的笑容。


    手机一声轻响，是花楹发来了消息，花灵已经出发，准备和他在机场汇合。


    楚韵把儿子送到大门口，轻声嘱咐：「和朋友们好好相处，办完了事，也要好好休息。」


    陈星瑜点点头，在楚韵耳边轻语：「妈妈也要注意身体。」


    母子俩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各自离去。


    「啊，宿主，您和妈妈之间的关系真好啊！」小助手感嘆着，「我们ai虽然没有亲缘关系，但对人类感情的体会是相通的。」


    陈星瑜勉力打起精神来：「你想要表达什么？」


    「咳，」小助手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是想说……我……我……我也爱你，你不要太难过。」


    磕磕巴巴地表达完自己的感情，小助手脸色爆红地躲到了一边，一直到陈星瑜到了机场，这才又活跃起来。


    「宿主宿主，副本结算刚才出来了，您要听吗？」


    「不必了。」陈星瑜站在值机大厅前，看着往来的人流，「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吗？」


    「那倒是没有，您的排名现在又靠前了不少。再就是，鑫盛大厦副本关闭了。」


    「好，我知道了。」


    信息里只告诉了他们航班的号码和集合地点，陈星瑜信步走进值机大厅。虽是一身普通的t恤牛仔裤，但逆天的身材比例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小助手乐呵呵地看着那些女孩投过来的惊艷目光，很为自己的宿主自豪了一把，这才转到正事：


    「宿主宿主，是谁定的机票这么大方啊，我查了今天的航班信息，您那趟的待遇很不错呢！」


    陈星瑜的眼前闪过好几张豪华航班座椅和航空餐的图片，他微微顿了一下。


    小助手的这几张照片，分明是豪华私人机上的配置，怎么会是普通航班？


    就在此刻，脑海中的管理程序轻响一声：「ai记忆实时修改功能已开启，宿主可放心行动。」


    话音未落，大厅前方出现了一个朝他招手的人影，正是彭乐。


    「师叔！」彭乐背着一个双肩包向他跑来，困惑地朝他指了指手机上的信息，「我在值机大厅转了一圈，都没找到我们的航班号，白原大哥是不是弄错了？」


    「应该不会，」陈星瑜看了眼手机中的航班号，「这好像是……运输机……」


    正疑惑间，一位漂亮的空姐向两人走来：「陈先生、彭先生，两位的航班就要起飞了，请跟我来。」


    两人跟着空姐在值机大厅穿行，却没有去向任何一个登机口，而是直接从员工通道下到机场地面。


    摆渡车空荡的车厢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疾行在京市机场边缘的黑暗中。


    「师叔，」彭乐不肯坐，一手抱着摆渡车的栏杆，看向车窗外的黑暗，「你说咱们过去来得及吗？」


    「什么来得及？」陈星瑜轻轻抬眼，昏暗的摆渡车内，那双眼睛已没有了早前的忧郁。


    「是那栋大楼……」彭乐低着头，「我们因为是主播，所以可以从副本中脱出，但师祖就不一样，他已经陷在那里十年了。」


    「五哥在副本成型前就已经是阴兵了，楚前辈……」他小心地看了眼陈星瑜，这才接续道，「楚前辈早年也传出了遇难的消息，就剩下师祖……」


    「他在地府夹缝里龟息那么久，只在我们近期进副本的时候才出来，你说，我们这次过去，真的能找到他吗？会不会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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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点点头：「你还记得上次小助手的话吗？在我们脱出德康医院副本之后，京市春园路998号发生了小型地震，那应该是副本被完全封闭而产生的动静。事后第三天我去了德康医院旧址，那里没有活人，只有红姨和小琪他们的尸骨。」


    「而我们从万阳城出来的时候，和万阳城相对应的依云镇也出了问题，归云山中出现地震产生地府裂隙，但同样的，当时只有主播脱出，副本中并无活人。」


    「那……」彭乐眼中的光芒变得暗淡，「师祖他会不会……」


    「事在人为，」陈星瑜看着远方闪亮的灯火，「我就是不甘心，才会想要去试一试。」


    「轰~~~」前方传来了巨大的引擎轰鸣，彭乐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巨大的运输机，半天才问道，「我们没搞错吧。」


    「没错，快下来！」女声在两人前方响起，花楹一身利落的牛仔和t恤，朝两人招了招手。


    拎着行李走到巨大的坡道旁，身边，一台叉车正抬着什么仪器，轰隆隆地开进飞机的机舱。


    「花楹姐，您搬家呢！」彭乐随口道。


    「唉，跟搬家差不多了。」花楹指挥着叉车司机把仪器安放在指定的位置，又和工人们一起把仪器捆绑固定，这才转身对他们道，「南边发现了很大的能量波动，除了你们去的那栋大楼，还有一个小岛，很有可能对应着星瑜在地府裂隙里看到的那个盆地。我得把所有用得上的仪器都带过去。」


    她忙着做准备工作，也懒得和两人多说，给他们指定了个位置，立刻又忙开了。


    两人来到花楹所指的位置坐下，不多会儿，花灵也蹦蹦跳跳地上了飞机。


    她一见到两人，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两个饭盒来。


    小姑娘把一看就是铁血公会里统一发放的灰色铁饭盒塞给彭乐，又把一个粉色还长着一对可爱兔子耳朵的饭盒塞给了陈星瑜。


    陈星瑜笑眯眯地接过粉色的饭盒，挑眉道：「你把你的饭盒给我了，你吃什么？」


    花灵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


    一旁的彭乐已经打开了饭盒，禁不住「哇」了一声。


    晶莹透亮的白米饭旁，是深红入味的红烧排骨，水灵灵的清炒小白菜，还有几个胖乎乎的蒜蓉虾仁。


    「这是你做的？」他脱口而出，随即觉得不对，赶忙更正道，「不对，是你花楹姐姐做的？」


    花灵露出个惊恐的眼神。


    花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怎么，想吃姐姐做的菜？」


    彭乐感觉自己从未这么反应快过，瞬间明白了花灵那个眼神的意思。


    他赶忙露出笑脸：「怎么好意思劳动花楹姐做饭，您那双手可是要创造奇蹟的，我们随便吃点便当就可以了。」


    花楹笑眯眯地瞪了他一眼，又被人叫去忙活了。


    彭乐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赶紧埋头干饭。


    没过多久，两人的晚饭吃完，运输机也整装完毕，轰隆隆地飞上了天空。


    陈星瑜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现在没有活人并不代表着没有人能出来，」他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一个硬皮大本子，摊开在彭乐身前。


    「这是我外公以前做的剪报，」他翻开其中的一页，指着本子上的一个人，「你看这个人，感觉熟悉吗？」


    彭乐一脸疑惑地看过去，硬皮本上都是从老旧报纸上剪下来的图片和报导，陈星瑜指着的这一张，是一个老人的照片。


    那老人已经有大概八九十岁，身子都佝偻了起来，脸上全是皱纹。


    但透过那满脸的褶皱还是看得出来，此人年轻时也该是个秀丽、潇洒的人物。


    「这……」彭乐狠狠皱着眉，过了好半晌，突然醒悟过来，「天啊，这是赵星儿！」


    「对，就是赵星儿。」


    陈星瑜看着赵星儿照片下的报导。


    「这位老人在年轻的时候，也曾是风靡一时的戏曲名角，如今铅华洗净，却依然怀念那时的生活。」


    彭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他居然还怀念，早知道不给他那五千大洋了，让他多体会体会生活。」


    花灵还没听过他们在万阳城的故事，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彭乐，彭乐忙把前因后果给小女孩讲了。


    花灵想了想，总结道：「结束副本就固定了时间。」


    「嗯？」彭乐听了个稀里煳涂，「什么意思？」


    陈星瑜却突然明白了过来，他先给花灵树了个大拇指，然后才道：「我们都知道，这个游戏平台的副本大都是现实中的真实事件，在诡异事件发生之时，系统将其保留下来做成副本，供主播门进入和破解，这个时候，因为副本的结果不固定，这些被捲入的npc，他们的命运也是不固定的。」


    「而花灵的意思是，系统虽然可以让我们进入不同的时代，但当时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他是无法直接改变的，能够决定故事走向和npc命运的，反而是主播。当我们进入游戏改变了游戏结果并关闭副本后，那段时间的歷史便会被固定下来。」


    见彭乐还有些不明白，陈星瑜接续举例：「比如在德康医院遇见的张雨晨，他在副本中死去，到了现实中，他也会遭遇死亡以修正结果。」


    「那么就是说……」彭乐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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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说，如果鑫盛大厦这个副本关闭之前，师父还活着，那么我们脱离副本的时候，他这个人，有很大的可能也是活着的。」


    这一发现让三人都振奋起来，连等待都多了希望和乐趣。


    运输机在空中平稳飞行，花灵坐在陈星瑜身旁，不一会儿，便趴上了他的膝盖。


    「阿灵，」陈星瑜悄声问她，「你为什么不和我们组队进游戏？组队的事情你姐姐是知道的。」


    「用了组队卡的，」花灵细声细气地说，「要不然，我们不会分在同一个副本里。」


    「组队卡还能远程使用么？」彭乐也凑了过来：「当时那个用组队卡的人，只说我们俩是一队的，我们根本没想到还有一个队友。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系统做出来为难我们的npc呢。」


    花灵羞涩地笑了笑：「是规矩。」


    「规矩？」这次连陈星瑜也猜不到是为什么了。


    「的确是规矩，也算是一条保护措施吧。」花楹的声音传来。


    她终于忙完了设备的事情，来到三人身边：「要知道，四大家族虽然联繫紧密，但平日里的表现却是各顾各的，并不会让人觉得我们是盟友，以免招来不必要的忌惮。但与此同时，游戏里危机四伏，并不是所有四大家族的人我们都能直接相信和结盟，第一次同时下副本的时候，都会对对方进行评估和测试。」


    陈星瑜点了点头：「怪不得，我们在万阳城和方成钢第一次碰面的时候，他也没有暴露身份，和我们小小合作后便独自一人离开，原来是在考验我们。」


    「是的，方成钢在你们之前下过几次副本，所以他会在一旁考察你们，如果你们有危险，鑑于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他会出手相助一次，但如果你们一直不能胜任，他也会丢下你们不管，再寻其他同盟。」


    彭乐悄悄吐了吐舌头，幸亏当时有陈星瑜掌控，否则他怕是会被丢在副本里了。


    陈星瑜想到的却是其他的问题：「这个游戏，捲入的人到底有多少？四大家族里有这么多人因为执念而签约吗？」


    花楹静静看了陈星瑜一眼，做了个隐蔽的手势：「我下面要说的，希望不会引发你不好的情绪。」


    陈星瑜挑了挑眉，关掉小助手，点了点头。


    花楹理了理自己的如云秀髮，慢慢组织了一下语言：「你一定也有体会，虽然我们在副本中危机四伏，但每个副本的死亡率总体来说被控制在70%以下，尤其是d级、e级副本，有很多人甚至可以刻意地控制自己的级别，在d、e级副本中刷道具和装备。」


    「由此，催生了不少新的行业，比如你们在德康医院副本里看到的『吸血蚂蟥』，专门收积分、装备去救人，也有专门倒卖副本道具的二手贩子。这些人的现实生活也许并不如意，但在游戏直播中却如鱼得水，还有粉丝专门去看他们的直播，这就是所谓的倒卖流。」


    「而有了一定成就的主播，系统会给他们配备生活ai，和你的小爱一样，可以带到现实生活中。游戏ai在现实中虽然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但毕竟比咱们现实的科技要强一大截，再加上主播之间同病相怜，在现实中也会互相照顾，有些人从游戏出来后，在ai和其他主播的帮助下，很快就迈入了社会精英的行列，取得了不少成功，这一批人，也是对直播平台有好感的。」


    陈星瑜点了点头：「死亡率不高，新的发财和成功机会，这个游戏直播平台，是在慢慢地奴化我们……」


    他蓦然抬起头：「为了这些金钱和事业上的利益，一定会有人为游戏平台做事！」


    「从我经过的三次副本来看，」陈星瑜皱着眉，「游戏看起来千奇百怪，但从它设计的目的来看，一直都是牺牲大量的主播，利用甚至于收集他们的血和灵魂为己所用。你刚才说死亡率被控制在70%以下，那30%的人，至少有一成是游戏试图收买的人，或者，那根本就是游戏放出来的诱饵！」


    他抬起头来：「那么也就是说，那些为游戏做事的人，所做的事情，竟然是——拉更多的无辜之人进入游戏！」


    「对，」花楹的语气中有愤恨和无奈，「花灵这样的小女孩能有多强的执念？她就是被花家一个叛徒拉入的！还有你……」


    花灵突然拉了花楹一下，但花楹摇了摇头：「星瑜有权知道这些，我也是获得了许可的。」


    花灵不说话了，却往陈星瑜的方向挪了挪。


    陈星瑜却已经露出瞭然的神情：「是我堂兄对吗？这事，我妈妈也知道吧！」


    花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语调变得和缓：「我还怕你接受不了，没想到你竟然已经猜到了。不过你别担心，楚姨她并不是玩家，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游戏的兇险，所以一直在保护你。」


    「妈妈……」陈星瑜露出苦恼的神色，「若是没有执念，我那堂兄怕也难以得逞，说到底，还是我让妈妈失望了。」


    「不，」花楹竖起了一根手指，「虽然你也一直有这样的愿望，但楚姨的布置下，你至少可以再晚几年，等我们培养的一批人成熟之后再进入游戏。当时得知你突然进入，几乎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你那堂兄只是个傻瓜，也不是玩家，却很有可能听信别人的教唆，稀里煳涂坏了楚姨的大事。」


    花楹一番话说完，倒是有点担心，生怕陈星瑜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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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灵和彭乐更是担心不已，两双眼睛一瞬不瞬地定在他身上。


    秀丽的青年此刻坐在庞大的运输机舱中，冰冷的钢铁在他身后构建出无情的背景。


    突然，他嘴角上勾，精緻的脸上露出个笑容来。


    仿佛突然有一束光照入机舱，青年的笑容灿烂，甚至带着几分狡黠。


    「不管他是否有意，有一件事却可以确定——」


    「把我拉入游戏，一定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选择！」


    第78章 现实-鑫盛公寓


    看着青年的笑容，在场的三个人都松了口气。


    当事人看起来已经想得很开，旁观者自然也无需多做无谓的担心，花灵立刻恢復了平日里的懒散样子，掏出自己的布娃娃递给陈星瑜。


    娃娃上次跟着陈星瑜去了一趟地府缝隙，还做了一回他的人形包裹物，又一次被弄得破破烂烂。


    陈星瑜想了想，干脆从自己的行李里拿出一件新t恤，找花楹要了个缝纫包，准备给花灵的娃娃做一条新的小裙子。


    彭乐无聊，看着陈星瑜低头做事，花灵好奇观看的样子，上前拍了拍花灵头上的羊角辫：「花家妹妹，你的执念是什么啊？」


    花灵偏过脸来：「你呢？」


    「我吗？」他歪了歪头，「大概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有为什么被父母抛弃吧。」


    花灵点了点头：「我也是想要找人。」


    她不多说，彭乐倒也不多问，反而蹲在陈星瑜身边，问道：「师叔，你说我要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解除了执念，是不是就可以从游戏系统脱离出来了？」


    陈星瑜刚把小裙子的雏形套在布娃娃身上，随手做了个记号，头也不抬地问：「如果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有没有什么愿望？」


    「那当然是想要脱离游戏系统啊！」


    彭乐说完，立刻顿了一下：「不会吧，我因为执念而进入直播间，在解决了之前的执念之后，脱离游戏又成了新的执念，却会因为这个执念继续符合签约标准？这不是耍赖吗？」


    陈星瑜手下穿针引线，轻轻笑了一下：「游戏系统耍赖，你又不是没见过。」


    早在万阳城副本，游戏系统就已经显示出了它的无赖，生生把陈星瑜分到第三个阵营。


    花灵用力点头：「嗯，坏蛋。」


    显然还对系统把她分到姑获身边大感不满。


    陈星瑜安抚地摸摸她的头，把做了一半的小裙子放在她面前：「还是绣米奇？」


    小女孩摇头：「要小焰。」


    陈星瑜拿出手机，搜出几个小焰的图像让她挑。


    看着这两个人仿佛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彭乐愣了愣，苦笑一下。


    是啊，本就不该在生活中出现的游戏，它存在的本身就是无赖。面对一个无赖，你还和它讲什么道理，干就完了。


    他当下便释然了，凑过去看绣了一半的小焰：「这是啥？小火堆？小火球？小怪物？」


    陈星瑜哈哈大笑，花灵忍无可忍，抢过彭乐的手机给他找了段预告片按着他看完。


    时间就在这一片温馨中过去，花楹来通知三人下机的时候，花灵已经抱着崭新的布娃娃，靠在陈星瑜身边睡着了。


    「我这个妹子，平时不怎么信任别人，就是喜欢你。见到了你，话都多了不少，」花楹笑着，「辛苦你照顾了。」


    陈星瑜轻轻揽了揽睡得东倒西歪的花灵，悄声道：「花灵很聪明，天赋也强，就是……」


    「没办法，」花楹嘆了口气，「和你一样，她是这一代花家的灵血继承者，是要当家主的，原本我们也想让她多逍遥几年再接担子，却又被提前拉进了游戏，也算是她的命。」


    「不过有我们在，当然会好好辅佐她，只希望我们的下一代，不再受这样的苦。」


    此刻的花楹，全然不似平日里美艷慵懒的娇俏模样，反倒像个忧心家族的大家长，和红姨有了几分重叠。


    飞机只在港市机场停留了十分钟的时间，把三人放下去后又重新拉起，飞向更南的方向。


    港市早有铁血公会的人员等着三人，待上了车，来人自我介绍道：「我是铁血南方分会的柯正豪，你们叫我柯仔或者阿豪都行。昨天下午，南郊一栋大楼突然出现巨量的能量波动，符合副本脱离关闭的标准，我们已经递交了研究申请，正在向当地警局申请封锁。你们是打算现在过去，还是等明天我们完全取得处置权之后，再过去看看？」


    三人心系彭远致的安全，都不愿多耽搁，当下决定直接过去。


    阿豪点了点头，方向盘一转，车子走上了去城南的道路。


    港市的夜晚也是热闹的，即便是从机场到城南的漫长公路，路边的灯光也拥挤着、争先恐后地散发出光芒。


    汽车驶过宽阔明亮的跨海大桥，又转入热闹的街道。


    花灵一直好奇地趴在窗口，绚烂的灯光在她漂亮的大眼睛中闪烁。


    「鑫盛大厦是六十年代的老房子了，」 阿豪一边开车一边介绍道，「那个时候港市大开发，这样的大楼十分实用，多用于公屋分配，鑫盛算是条件很好的了。」


    「直到后来，发生了踩踏惨剧，这才被慢慢废弃。但十分奇怪的是，惨剧发生后，又有很多人失踪，而且大都是鑫盛大厦的居民。慢慢的，就有传言出现，说是因为这栋楼里的人得罪了地府的阴魂，连肉身一起都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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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上面还想重新开发这个地方，地皮拍卖过好几次，但每次接手的开发商总是事故连连，连工程车都还没开进那片地，开发商就因为各种奇怪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甚至还有几家开发商出事破产。」


    「时间长了，谁还敢接手？就这样一年年耽搁下来，鑫盛公寓那片最终成了一片荒地。」


    「这样的大厦在港市还有几栋，得到你们副本的情报后，我们已经重点进行了监控，目前还没有看到能量异常。至于鑫盛大厦……」


    阿豪停了停，似乎之前的遭遇依旧让他心有余悸。


    铁血公会在港市的人不多，阿豪他们也都是兼职。作为公会在此地的常驻人员，他们通常选择隐藏实力，只刷低级本，以便于安排在现实生活中的交接和事务。


    阿豪前天才从副本出来，相当于有一周的假期，他刚和准备下副本的同事交接完，房间里的能量监视仪器就疯狂地叫了起来。


    这组仪器是很久以前就安置在这里的，但长久以来，能量的波动从来没有超过30%，当阿豪和同事看到高达200%已经爆表的数据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玩意，该不会坏了吧？」同事一头雾水。


    但紧接着，能量对人的影响接踵而来。


    阿豪是方家的远亲，虽然血缘稀薄，但多少还是有些方家的基因在，对能量的波动比一般人敏感。


    巨大的能量席捲而过时，阿豪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突然向后仰倒，剧烈的波动从身体中穿过，心跳都被带得紊乱，他痛苦地翻滚几圈，最后狠狠捶了自己几下，「噗」地喷出一口血，这才感觉压力减轻，又活了过来。


    他一个凡人尚且如此，真不知身具灵血的天师们若是在此，又会有怎样的感受。


    而他的同事，作为一个和灵血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也觉得头疼作呕，十分难受。


    据说，从那时起，港市的医院就陆陆续续开始拥挤，大都是有基础病的老人发了病。


    阿豪三言两语将昨晚的遭遇交代清楚，便停下了话头，毕竟，那痛苦的遭遇才过去几个小时而已。


    彭乐算了算时间，疑惑地开口 ：「难道是昨晚的副本关闭造成的能量波动，但我们怎么一点都没感受到？而且这个波动的时间有点滞后啊！」


    陈星瑜是午后不久便去了地府裂隙，一番战斗后副本结束，回到生息之地的时候，不过下午三四点钟。而根据阿豪的说法，能量波动的峰值却在傍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窗外，明亮的路灯一闪而过，彩色的霓虹在三人脸上投下绚烂的色彩，陈星瑜长睫闪动，他的声音有些低：「那就说明，在我们被弹出副本之后，副本内的战斗依然没有停止。而最后的能量波动，则证明战斗有了结果。」


    他看着窗外，不再言语，眼中却有止不住的担忧。


    战场上一别，他本以为夏泽渊已胜券在握，可他与怪物的争斗竟然到了傍晚的时间才结束，而且引起如此大的波动，结果究竟如何，让身在局外的他忧心不已。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他垂眸想着，至少，能求个安心。


    彭乐和花灵自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两人对视一眼，却不知该如何去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陈星瑜的侧颜。


    「哥哥……」花灵忍不住开口，小手拉住陈星瑜的手，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没事，」陈星瑜回头看着小女孩担心的脸，「那可是地府的金甲大将呢，一定是很厉害的。再说，你姐姐不是已经去调查了吗？等有了结果，她一定会告诉我们的，对不对？」


    「嗯嗯！」


    花灵使劲点了点头，陈星瑜已经笑着对彭乐说：「还是要先去找师父，要是他知道我们到了港市却不是第一个去找他，估计会气得再次用龟息功睡大觉，不理我们了。」


    漫长的路程终于结束，汽车经过一处立交，已到达了城南。


    这里是城郊，灯光明显比市内少了很多，路边的铺子早已关了门，只有零星的招牌还亮着灯。


    「回春堂……」陈星瑜认出了路旁的招牌。


    这个在副本里耳熟能详的药店，这会儿看来却十分破败，似乎在这十年里，因为附近居民的减少，生意也做得艰难。


    外公大概也曾经常光顾这里吧，他想。


    回春堂再向前一个街区，巨大的水泥骨架通道已到了眼前。


    三名主播立刻有了一种回到副本的感觉。


    夜里的通道看起来比白天更加狰狞，支棱的水泥框架如同怪兽的骨架，将夜晚都压得深沉。


    三人站在水泥通道的入口处，互相对望一眼，都不由自主地向后看去。


    身后是繁华的城市，星星点点的灯光在地平线处闪亮，将远方的天空都映得蒙蒙，再不是当时在副本中黑雾翻腾的模样。


    陈星瑜和彭乐都不由自主地多等了一下，似乎还在等着那个苍老的大楼管理员，从身后的黑暗中走出来，责怪两人又一次乱跑。


    只可惜，这一次，只有风声在耳旁轻轻拂过。


    四人沿着通道向内走去，彭远致长卷中的画面还歷歷在目，走在空洞的通道里，似乎还能听到踩踏事故发生时，受伤的居民发出的痛苦呻.吟。


    只是，和原先不同的事，事故发生的现场，水泥通道两旁的墙上，似乎贴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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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走近墙壁，手机灯光的照射下，一张张黑白照片显现出来，墙角下，还有未烧完的蜡烛、线香和零星的花束。


    那是踩踏事件中受害者的家属，将照片贴于此地，将哀思托寂。


    突然，前方的争执声引起了四人的注意，那是一个女人正在和年轻人说话，但那声音，却让人无端感觉熟悉。


    三人连忙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铁血公会虽然还未拿到鑫盛公寓的接管权，但在安排陈星瑜他们的同时，已经派出人手，在公寓的大门处拉起了警戒线。


    几个高大严肃的年轻人，穿着迷彩套装，正在警戒线旁巡逻。


    而说话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正急急向拦住她的年轻人解释着：「孩子，我们不是鑫盛公寓的居民，只是我儿子在这边出了事，我们处理他的事弄晚了些，这才多留了一会儿。我们住在城东，我给你看身份证，我们现在必须得回去了……」


    说着她在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布包里翻找着，一时却找不出任何身份证明来，不由得着急。


    「王姨！」彭乐突然叫了一声，女人惊讶抬头，正是副本中在一楼开餐厅的王姨。


    王姨显然并不认识彭乐，但有了一个可以说上话的人，实在让她喜出望外：「孩子，你能不能跟这位……保安说说，我老头子身体不好，得回家吃药。」


    说起王伯，陈星瑜和彭乐眼中都流露出担心的眼神。


    这个用自己的生命去给儿子还债的老人，经歷了副本近十年的折磨，如今可还安好？


    他们简短向阿豪解释了王伯的情况，阿豪点点头：「你们放心，铁血公会对倖存npc有一套专门的管理办法，会有专人给他们医治并慢慢让他们接受自己曾脱离社会一段时间的事实。那个守卫的人应该已经把情况上报了。」


    果然，两分钟后，一辆低调的救护车就来到了现场，医护人员不过几个手势，便让王姨配合地上了车，王伯则是医护人员用担架抬出来的，老人看起来十分虚弱，救护车急匆匆而去。


    「唿——」彭乐舒出一口气，冲着阿豪道，「刚才那个医务人员是魅惑系吧，感觉很厉害啊！」


    阿豪还没回答，陈星瑜突然皱眉道：「事情不太对，你们有没有扩大法阵效果的装备？」


    阿豪一愣：「你怎么知道？研发部今天刚定制成型的效果延长装备，跟你们一起过来的，说是交给我们测试，我一会儿要送到这边分部去。」


    陈星瑜急急向大楼的方向走去：「快去把装备拿来，我等会儿可能就有机会测试它了。还有，把现在能调集的人手都叫来，有多少叫多少，一会儿怕是多少人都不够。」


    阿豪尚有些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会长和花楹都曾吩咐过他，陈星瑜有任何要求，全都不必上报，直接满足就行。


    他压下疑惑，快速向停车的地方奔去。


    彭乐快步跟上陈星瑜的步伐：「师叔，怎么了？」


    陈星瑜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解释：「王姨的记忆显然还停留在灯会那晚，但从她自己，尤其是从王伯的状态来看，这十年里他们所有的经歷，都会反应在身体上。」


    彭乐不由得一顿，又赶紧跟上：「所有经歷？那我们第一循环末端的时候，那些从楼上跳下来的居民，还有姑获为了获得能量，吸干的那些居民，他们……」


    「他们，会通过不同的方式，在现实中死亡！而在这座大厦里，最方便造成死亡的是什么？」


    陈星瑜的话无需说完，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答案。


    鑫盛大厦四栋大楼围绕着中间的小天井，整整三十五层，几乎每一层的铁栏上，都站着几个居民。


    那些居民面容呆滞，仿佛被控制一般，在细细的铁栏上摇摇欲坠。


    「花灵，会不会传送咒？」陈星瑜喘了口气，问道。


    花灵一改往日的懒散懵懂，双目中精光闪亮。


    小女孩点点头：「花家的法阵我都学过。」


    「那最好不过，等会儿我开始的时候，你们先用结界把自己屏蔽，然后救人！」


    他话音刚落，大厦的小天井里突然颳起了一阵旋风。


    阴冷透骨的风仿佛从地府吹来，提醒这些尚且苟活在世的人们，他们最终的归属，依旧是底下的无尽黑暗。


    第一个人，从高高的栏杆上，向前踏出一步。


    那是个穿着围裙的主妇，手里还拿着一只小锅，锅里的水泼了一地，似乎方才正在给家人准备晚饭。


    空洞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生气，主妇直直向前走去。


    那一脚踏空，她整个人立刻下落。


    下落所带起的强风将她的衣衫都吹得贴在身上，落到一半的时候，女人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似乎是突然清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身在半空之中，女人的眸子刚恢復生气便充满了惊恐。


    于此同时，更多的人从栏杆上跳了下来，烈烈风声之中，小天井上方皆是下落的身影。


    惊恐的叫声在四面大厦围起的空间中迴荡，无星无月的夜晚里，漆黑的天井如同怪兽的巨口，要将人们吞噬入肚。


    就在此时，陈星瑜已经割破手指，迅速在空中画出繁复的花纹。


    金色大阵冉冉升起，却只是靠着他的灵血能量勉力维持，几欲消散。


    而另一头，阿豪从通道的尽头奋力赶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一边跑一边在盒壁上输入复杂的密码，蓝色的流光在盒壁上快速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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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还在惊恐中下落，速度已经极快。


    她已经绝望了。


    眼中的泪水一出现，便被身侧的冷风吹出眼眶，飞散在上方的虚空之中。


    突然，她看见小小的天井中，一道金光开始闪烁，似乎有人在下方画出了一个圆，只是那金光不甚稳定，似乎很难维持。


    那是什么？不管是什么，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另一道人影从通道边疾掠而来，噼手将手中一个闪着蓝光的东西向金光中央掷去。


    蓝色亮光剎那间与金光合二为一。


    陈星瑜手握蓝光，再次逼出一股鲜血，点在大阵中央。


    蓦然，金色法阵发出耀眼的光芒，女人的额头只差不到十厘米便要撞击地面，此刻竟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天师绝学——时间凝滞大阵，开启！


    陈星瑜站于金色法阵中央，清瘦的肩膀上似有无尽重担，他却挺立如松。


    极具调动的灵气在他的身体中激盪，通过放大仪的作用，再输入法阵之中。


    法阵上方，数十人命悬一线。


    两道白色光芒在他左右闪起，以极快的速度将一个个人影拉向地面。


    速度虽快，动作却温柔。


    尚在高处的，被花灵的传送符光圈套上人体，那人便立刻从下方的光圈中脱出，躺于地面。


    已到低处的，则由彭乐直接拉下来，在地面的空隙处摆平。


    地府大门已关，鑫盛大厦周围的灵气早已恢復日常的标准，即使是在灵力放大器的辅助下，二十秒已是极限。


    站在金色法阵中的陈星瑜已经满头是汗，细细的血丝从嘴角悄然流下。


    还有十个人！


    花灵一声娇喝：「彭乐开阵！」手上白光收回。


    她快速奔到陈星瑜身旁，手上逆转法阵开启，手心贴上他的后背，接着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的技能是转移伤害，将自己承受的伤害转移到别人或物之上。


    此刻虽然不在副本，但灵力充沛的情况下，她可以用法阵模拟出同样的效果。


    此刻情况紧急，她直接用逆转符把效果逆转，将陈星瑜身上的压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只是她没想到，陈星瑜竟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


    感受的联通让花灵在一瞬间体察到了陈星瑜体内的情况。


    青年体内的血液如同沸腾一般，在经脉里横冲直撞，两颗脆弱的心脏几乎只能堪堪维持住微妙的平衡，但让人欣慰的是，每当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青年右胸一朵铃兰会突然闪现，瞬间给右侧心脏注入些许平衡的力量。


    还有一道温柔的白光轻轻笼罩着青年的胸膛，虽未出手相助，但却能实时抚慰心脉的紧张。


    花灵放下心来，看来某人还是做了不少准备，看护着小鱼哥哥的。


    她放心将心脉的守护交给了铃兰和白光，专心将陈星瑜身体其他部分的伤害，通过自己的身体，传递到脚下的青砖之中。


    内观经脉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花灵一口血喷出，巨大的能量立刻传递下来，脚下青砖剎那间块块开裂，地面都勐然震动起来。


    而彭乐那边，传送符已经用到了极致，在花灵争取到的数秒钟时间里，他成功地送下了八人，手中还拉到一个。


    二十五秒，大阵终于力竭。最后一人从三米高的半空落下，被彭乐奋力垫了一垫，摔落在地。


    扔出仪器的阿豪蓦然从时间停滞中醒来。


    方才还是漫天人影，此刻空中已干干净净，小天井的地砖上，居民躺倒一地。


    陈星瑜和花灵早已力竭，先后坐倒在地。


    一声声呻.吟响起，地上的居民们终于醒了过来。


    第79章 现实-鑫盛公寓


    「你们还好吧！」阿豪赶到彭乐身边。


    他在最后的时刻拉着一个下落的居民，还奋力去改变另一个人的下落轨迹，结果在两人的惯性下，自己也摔倒在地。


    彭乐懵懵地从青砖上爬了起来，左胳膊却也早已脱臼。


    他倒是毫不在意，自己一扳一转，「喀拉」一声已将关节復位，回头看了眼陈星瑜和花灵，确认他俩没什么问题，便开始在满地居民中找人。


    大厦之外，救护车的鸣叫声由远而近，铁血公会下属的救护人员已赶到现场。


    看着一地的人影，推着担架车赶来的医护人员不由得愣在当场。


    阿豪赶忙上前布置，救援工作立刻有条不紊地展开。


    彭乐转了一圈没找到人，有点蔫蔫地来到陈星瑜身边：「师叔，师祖不在里面。」


    陈星瑜的唿吸还没调整过来，他喘着气拉过花灵，给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声音嘶哑：「等我们一小会儿，一起去楼里搜一搜。」


    他看着地上劫后余生的居民们：「副本里，不止这些人，大楼里应该还有。」


    花灵刚才吐了几口血，现在倒是没太多难受，不一会儿就站了起来，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掏出一个口服液小瓶递给陈星瑜：「红参。」


    陈星瑜忍不住失笑：「你怎么连这个也带着？」


    花灵做了个鬼脸：「思思姐姐带给你的。」


    陈星瑜愣了愣，接过那瓶口服液喝了下去。


    脑内ai立刻播报：「小助手管理中，请宿主放心。检测到宿主喝下专属恢復药剂，请立刻运功一周天以助药剂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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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眨了眨眼，向彭乐道：「我要打坐一会儿，你先去搜一楼，花灵也去。」


    此刻小天井里医护人员来往，陈星瑜身边还有阿豪守着，倒是安全无虞，两人点了点头，一起去了。


    陈星瑜找了个清净的角落，盘腿坐下，开始运功。


    药剂的药力随着体内功力的流转慢慢散发开来。


    不知是不是专门研究了陈星瑜的体质，这药剂的疗效极好。


    功力在经脉中流转之时，一股暖融融的能量沿着经脉慢慢散发开来。


    不多会儿，一周天的运功结束，陈星瑜全身都变得温暖起来。


    他含着笑点点头，正准备起身，却突然一顿。


    胸前的铃兰似乎也受到了滋养，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开得大了一些。


    一丝轻微的痒意从铃兰的花茎处传来，渐渐向下蔓延。


    陈星瑜尴尬地站起身，走到一个没有人的黑暗角落，掀起t恤的前襟，用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了照自己。


    果然，铃兰的那团藤蔓不知何时伸展出一根细枝，蜿蜒而下，在胯骨处打了个转，沿着浅浅的人鱼线，没入裤腰之中。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夏泽渊躺倒在铃兰枝蔓中的情形，男人的笑语仿佛还在耳边：「我很荣幸，能成为你破局的关键……」


    陈星瑜：……


    赛冷思的恢復药剂里，到底加了些什么东西！


    身后嘈杂，此刻也不便多看，陈星瑜红着脸将t恤整理好，走入天井之间。


    医护人员已经将摔落的众人推上了救护车，在阿豪的安排下，一半人跟着伤者回了医院，另一半则依然在原地待命。


    彭乐和花灵从物业管理室里走了出来，失望地朝他摇了摇头。


    陈星瑜仰首去看大厦。


    黑暗的天空下，大厦没有一丝灯光，黑暗吞噬着一切。


    但从刚才的「跳楼」事件来看，鑫盛大厦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必然还有暗潮汹涌。


    不知有多少居民还困在自己家中，不知生死。


    其中，也许还有他们正在寻找的彭远致。


    四栋大楼，每栋三十五层，每层十几个房间，单靠他们三人，根本搜查不过来。


    但他们不能等，谁知道等会儿会不会还有惨剧发生？


    陈星瑜看向阿豪：「你们公会是怎么安排的？」


    阿豪沖他点了点头：「别担心，他们马上就到了。」


    话音未落，一道雪白的亮光自上而下噼开黑暗，直升飞机巨大的轰鸣声从空中传来。


    灯光之下，十数支全副武装的精英小队从天而降。


    十支小队直接登上了大厦数个楼层的栏杆，三层一支，一落地，他们便快速地分散开来，进入居民房内开始检查。


    三支队伍下到了地面。


    带头的高大男人一见到陈星瑜，立刻大步走了过来：「辛苦了！」


    陈星瑜抬头看去，来人正是寡言少语的战神方成钢。


    在他身后，庄勐上前两步，亲热招唿道：「陈先生，又见面了。方大哥刚出副本就赶来了。现在如何安排？」


    一番话说下来，竟是把指挥权交到了陈星瑜手中。


    陈星瑜倒也不客气，他看了眼方成钢身后的小队，问道：「都是主播？」


    方成钢点头。


    「好，按照你们的规矩，分散搜索。这栋大楼曾经被拉入副本，不知道是否还有残余的副本能量，大家小心。」


    「另外，请多留意这个人。」


    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素描画像，画像上的老人仙风道骨，带着满不在意的微笑，正是归云山的前掌门——彭远致。


    庄勐立刻接过画像，用头盔上的扫描仪扫描一份后，发到每个队员的通讯设备之中。


    「开始吧。」方成钢一声令下，地毯式的搜索开始了。


    「那我们呢？」彭乐问道。


    陈星瑜沉吟片刻：「我们最后的战斗发生在四楼，先去四楼看看吧。」


    大厦的电力系统早已不堪使用，陈星瑜三人戴上了小队的战术头盔，还给花灵又加了一件防弹衣，一行人通过楼梯来到四楼。


    阴森的走廊依旧，却没有了那日大战的痕迹。


    经过那扇被施了隐蔽咒的小门时，陈星瑜顿了顿，做了个搜查的手势。


    小门被强行破开，满室的乌鸦血肉早已化为尘土，几人却在最靠内的房间里，找到了闭目倒地的芳姨。


    芳姨此刻已经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队里的医疗官立刻上前进行救治。


    突然，老人的眼睑颤动，蓦然睁了开来，口中却只能发出「呵」「呵」的声音。


    陈星瑜赶忙上前，拉住芳姨的手，在她耳边轻语：「芳姨放心，五哥没事。」


    「呵呵」声戛然而止，芳姨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渗出。


    庄勐分出人手守在老人身边，调来楼下的医护人员，一行人继续前行。


    对面的位置，管理员的房间依旧，陈星瑜只推门看了一眼便打算退出，花灵却拉了拉他的衣角。


    「怎么了？」陈星瑜俯下身，将花灵抱起。


    此刻的小女孩，双眼睁得大大的，似乎能在晃动的手电光中，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那里！」


    仔细感受片刻后，花灵的手臂指向床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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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慢慢走上前去。


    一个老旧的相框立在床头柜上，相框之中却没有照片，是一张手绘的图画。


    画面上是楚英彦、楚韵和年仅十一岁的小星瑜，三人冲着镜头，笑得开心。


    镜框下，一枚玉璜在手电筒的强光下流光溢彩。


    陈星瑜咬了咬嘴唇。


    五哥曾经说过，外公给他留了东西，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件。


    方成钢一挥手，队列中立刻有人上前一步，用手中的仪器在玉璜上轻触一下，又看向陈星瑜。


    显然是队伍里对物品能量极为敏感的主播。


    陈星瑜略一点头，那人脱下手套，将手指笼在玉璜上方。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默默撤下。


    陈星瑜轻轻拿起玉璜。


    半壁状的玉器触感冰凉，在闷热的夏夜里，给人带来舒爽。


    优雅弧形的玉器上，镂刻着两只对称的凤鸟，凤鸟下方，云纹翻滚，造型古朴典雅。


    玉璜上方钻有小孔，穿入一根细细的银链。


    脑中的小助手突然发出声音：「恭喜主播获得通用道具——祈福玉璜。」


    「通用道具？」陈星瑜心生疑惑。


    「是的，您知道，咱们在副本中的道具，因为有特殊功能，所以无法带出游戏，只能存放于系统背包。但还有一部分特殊的道具，因为其装饰功能大于实际功能，深受主播喜爱，所以可以带出副本，用在生活中，所以叫做通用道具。」


    「这一类道具到了现实生活里，通常只有装饰的作用，不会对现实社会产生太大的影响，所以主播可放心带在身上。这类物品大都是玉石、宝石制品，其实也有一丁点的作用啦，嘿嘿嘿！就是咱们在生活中，有时候可以看到有人说，自己的宝石手串突然碎裂替自己挡灾什么的，很多都是遗失在现实中的游戏道具哦！」


    陈星瑜脱微微低下头，将银链绕于颈脖之上。


    暗室晃动的手电光霞，细细的银链反射出细碎的闪光。坠下的玉璜刚好垂在陈星瑜精緻玲珑的锁骨之间，更加凸显出青年优雅细长的颈脖。


    除了体验到一阵清凉，倒也没有太多其他的感受，陈星瑜朝花灵点了点头，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收入眼中。


    花灵趴在陈星瑜肩上，貌似娇憨地轻语：「哥哥的项鍊好漂亮，哥哥一定会喜欢它，就像花灵喜欢自己的娃娃一样。」


    陈星瑜瞬间明白过来。


    花灵的觉察力很强，玉璜的出现，一定让她感觉到了什么。


    但现在人多口杂，小助手虽然已被控制但并非就完全不用迴避，花灵之语看似平常，却给了他很大的提示。


    在上个副本的最后，花灵在楚英彦打开地府之门时，将娃娃给了陈星瑜防身，此刻提及，这个玉璜，必然也有和娃娃相似的共用。


    陈星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微微笑道：「我明白了，谢谢阿灵。」


    搜查继续进行，三人带着队伍来到地府大门曾开启的位置，却没有任何发现，只是仪器上能量的数值有所上升。


    其他楼层的报告陆陆续续传来，大厦内果然还有倖存者，只是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昏迷不醒，各项生命指标都徘徊在危险的边缘。


    只是，地毯式搜索了大厦的每一寸，连地下室的边边角角都没有放过，倖存者中依然没有彭远致的身影。


    彭乐急得直冒汗：「师叔，师祖他该不会自己又跑掉了吧！」


    按照彭远致的性格，这倒是很有可能发生。


    此刻三人正坐在小天井旁的石栏边，守着大厦唯一的出口。


    不管是担架还是工作人员，全都会从他们身边经过，无一错漏。


    陈星瑜摇了摇头，目光还在眼前的几人身上流连：「师父当时受伤很重，我刚才比对了一下曾经见过的几个npc，比他受伤轻的都昏迷不醒，师父他应该没那么幸运。」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师父已经知道了副本的前因后果，也明白我们出去后一定会去找他。我们和他之间，还有很多信息需要交流，他不至于置如此重要的事于不顾，再次离开。」


    「那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他？」


    陈星瑜沉吟片刻，低头问花灵：「你姐姐说，发现了一处能量波动极大的地方，你知道在哪儿吗？」


    花灵摇了摇头，但很快拿下自己的小背包，从包里翻出个儿童手錶来。


    她滴滴答答在儿童手錶上按了一通，抬头道：「我给姐姐留言，说我们这里的事情已经差不多结束，要去她那边。」


    陈星瑜点了点头，的确，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寻找彭远致，此间事了，不如早点去花楹那边，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和方成钢简单说了他们的想法，方成钢点了点头：「我会努力和花楹的沟通，随时可以把你们送过去。」


    担架陆续抬出大厦，突然，陈星瑜身形一动，走到一具担架前。


    担架上躺着的是一个女孩，个子矮矮，面色和气，正是当初和安如燕一同进入游戏的阿婷。


    此刻的她气若游丝，却依然活着，只是身份从玩家变成了npc。若她能够回復健康，怕也会把现实中的东西全部遗忘，而认为自己是鑫盛公寓的原住户吧。


    特别交代了方成钢副本中被同化的玩家也在npc之中，天边已经泛起了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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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前来围观，其中不乏小报记者。


    铁血公会中亦有媒体方面的人才，连忙上前应对。


    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港市早间的小报已爆出了惊悚新闻：


    【惊爆诡案！鑫盛大厦失踪人口阴间回归！】


    【来自地狱的探望，鬼节万众回魂！】


    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陈星瑜正和彭乐、花灵三人坐在五星级酒店楼顶的阳光花园吃早餐。


    陈星瑜给花灵续了杯牛奶，又给她盘子里加了几片水果，听着彭乐念出娱乐小报上的标题。


    彭乐一拍报纸：「这也太夸张了，方大哥，你们就真的实话实说啊！」


    方成钢风尘僕僕，刚从鑫盛公寓的现场过来，闻言点了点头：「事情迟早要暴露，不如先做准备。」


    陈星瑜给他拿了一份早餐，贊同道：「的确，鑫盛大厦这次回来的人不少，消息总有走漏的时候。那些居民以后要寻找家人、朋友，还要正常生活，怎么也不可能完全杜绝消息。而且……」


    他看了眼方成钢：「方大哥应该还有别的考虑。」


    彭乐放下报纸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了一番，疑惑道：「是不是因为副本和现实的联繫越来越紧密了？」


    「不错！」陈星瑜赞赏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其实大家都有感觉，这个游戏的副本，很多都是根据事实而来，越是惨烈的事故，越有可能成为副本的蓝本。而在此之前，打出终极成就的主播并不算多，副本关闭的情形少，对现实的影响也比较小。即便有，也常常如这小报标题一样，只是一时博人眼球，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去深究。」


    花灵此时抬起头来：「姐姐相信。」


    「对，你姐姐真的是一个很有眼光的人。」陈星瑜笑着摸摸她的头，「所以她才能建立起如此庞大的情报网络，花家和方家在与系统的对抗上，非常令人敬佩。」


    花灵嫣然一笑：「我姐姐说了，哥哥才是关键。」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彭哥哥也关键。」


    这句话找补的意味太过明显，彭乐哭笑不得：「我又不和你们争什么，不用这样照顾我的情绪。那么也就是说，随着后期越拉越多的副本被关闭，游戏系统会在现实中产生更大的影响？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厚道，但这种效应出现，系统难道都不管管吗？」


    「如果是对它不利，它当然会管，但如果这就是它故意的呢？」陈星瑜沉吟道，「游戏主播在下副本的间隙里可以进入现实，还能利用某些机会拉现实中的人进入副本，进入现实的优秀主播有ai跟随和监视，这本身就表明，游戏与现实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繫。」


    他皱起眉头：「我总觉得，这个游戏平台的缔造者，似乎有意无意在试探人类的底线，他对我们的现实也有垂涎。」


    看着目瞪口呆的彭乐，陈星瑜笑了笑：「不过是猜测，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铁血公会不正是在做这些么？」


    方成钢倒也不推辞，直接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花楹一直没有消息，铁血公会派人来说，花楹现在正在一座无人海岛上考察，等有了消息马上回通知他们。


    花灵已经习惯了，这两天便跟着陈星瑜吃吃喝喝，在港市到处走走看看。


    彭乐虽然心焦，但也知道，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没必要因为不可控制的事情影响自己的状态。


    陈星瑜早前来过港市，居然还有几个小学同学在此地定居，不过是一个电话，邀约便像雪片般飞来。


    他挑了几个适合带花灵参加的，又给小姑娘和彭乐买了几套新衣服，带他俩去赴宴。


    同学们见了他们这奇怪的组合都惊讶不已。


    彼时夜幕四合，远方的天空呈现出一派深紫。夕阳隐去最后的余晖，将舞台让给了城市璀璨的灯光。


    港市最豪华的空中花园俱乐部灯光明亮，陈星瑜端着一杯香槟靠在栏杆上，含笑看着花灵。


    小女孩今天穿了一身漂亮的连衣裙，头上的羊角辫也扎上了同色系的蝴蝶结，打扮得像个小天使，正拉着彭乐站在天台的中央，看着那棵光彩夺目的花树。


    「诶，星瑜啊，你们这是……」同学的目光有些暧昧，「一家人看起来很和谐啊！」


    陈星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拳捶上同学的肩：「是朋友和朋友的妹妹，带他们来港市玩而已，想什么呢！」


    「哦~~哦哦，」同学显然不信，笑得极没诚意，「那是我唐突，不过，这小伙子不错，年轻、高大，身材也不错，还是你眼光好。」


    陈星瑜懒得再解释，一脚踹过去，把人赶走。


    再次把香槟放在唇边，却没了喝酒的兴趣。


    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原本进入副本是为了寻他，但当时的自己，不过是怀着一颗担忧与不甘的心，并未多想。


    但在鑫盛公寓副本中……


    副本塑造的夏泽渊，带着成熟男人的气息，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一开始，他是抗拒的，从朋友变情人，定位的改变让他尴尬不已。


    但那个人，硬是用无孔不入的亲昵，将他的印象扭转。


    待到了地府缝隙中的幻境，看到了按照自己印象长大的夏泽渊，他却突然不满足了。


    不满足仅仅是朋友间的亲昵，不满足他对自己亲切中的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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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要更多。


    想要鼻息交错时的燥热，想要大手温暖的抚摸，想要……他的吻。


    他想要，在未来的每一天里，都能看见他，触摸他，亲吻他。


    那天夜里回到酒店，陈星瑜静静地站在洗手间的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精緻的青年如墨的眸子欲醉，眼中泛起迷濛。


    润白的皮肤上水光点点，如珍珠般发亮。


    铃兰正在盛开，细细的藤蔓顺着身体的轮廓蜿蜒。


    陈星瑜的手指轻轻抚在那藤蔓上，顺着它缓缓而动，直抵最后的终点。


    他不是一个禁慾的人，只不过从小的病弱让他在这方面欲望淡薄，自己解决的频率也低。


    然而此刻，浑身泛起的热度让他白皙的皮肤染上一层艷丽的粉，急剧的唿吸让头脑发晕，如画的眼眸中泛起淡淡的水汽。


    他轻轻闭上眼，想像那个人就在身边。


    男人灼热的唿吸似乎又一次喷洒在耳旁，仿佛有轻柔的吻印在敏感的颈脖间。


    铃兰娇嫩，他代替他，将纠缠的花藤抚遍。


    眼前白光亮起的时刻，他轻喘着，在颤抖中喊出了他的名字。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匆匆清理了自己，却丝毫没有了睡意。


    他披着睡袍在阳台上坐了很久，静静看着那颗北落师门在天空中缓缓升起，又渐渐下落。


    晚风拂过青年的短髮，拂过他深红的眼角，拂过他眼中的思念。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春宵。


    第80章 现实-古战场（小副本）


    陈星瑜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煳煳地睡去，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阳光已将房间照得透亮，他被急促的门铃声叫醒。


    轻轻揉着有些疼痛的额角，陈星瑜赤脚下床，打开了房门。


    花灵如同一颗小炮弹般沖了进来。


    她如同往常一样，一看见陈星瑜便往他怀里跳，奈何陈星瑜现在手脚都还有点软，花灵这一下，直把他沖得踉跄两步，坐倒在套房的沙发上。


    花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在意，忙忙掏出自己的电话手錶：「姐姐回话了。」


    陈星瑜精神一振。


    彭乐跟着进来，哭笑不得地把花灵抱起来：「你就别欺负我师叔了，他身子弱着呢。」


    回想起今日「身子弱」的原因，陈星瑜有点脸红，忙岔开话题道：「我们要出发了吗？」


    「嗯，」彭乐点头，「早上方大哥安排了专用飞机接我们过去，只是看你还在睡，我们先做了点准备。」


    陈星瑜忙站了起来：「十分钟。」


    十分钟后，陈星瑜已经火速把自己打理清爽，三人一起走出酒店。


    来接他们的是庄勐，都是老熟人了，也不用多说，待上了车，花灵低头在自己的小包里翻翻翻，不一会儿掏出一袋点心一盒牛奶来，塞进陈星瑜怀里。


    彭乐在一边直笑：「这是今早酒店早餐里的，小朋友连吃带拿带走好大一包，餐厅经理本来要拦，被她卖萌笑了几下，不仅大大方方地放行，还亲自跑到厨房，多拿了几盒没开封的牛奶来。」


    他说着感嘆：「难道这就是一个好主播需要具备的素质吗？也不知道我现在学还来不来得及。」


    陈星瑜吸了一口牛奶瞪他一眼：「你也不看看人家家里是做什么的，她要是这点小伎俩都不会，花楹还不气死。」


    彭乐这才反应过来，花楹的荼蘼公会，本身就是颜值主播大本营，人又是情报大家，搞定餐厅经理，还真是小case才对。」


    机场里，飞机早已蓄势待发，庄勐带着三人上了飞机，自己则走进驾驶室，飞机很快便腾空而起。


    港市向南便是大海，蔚蓝的海水一望无垠，从飞机上看下去，几乎任何时候都是一样的场景。


    初时三人还兴致勃勃地透过舷窗往下看，不多时，一模一样的景色直教人头晕，三人都不自觉地打起盹来。


    意识渐渐陷入混沌，陈星瑜带上了降噪耳机，嗡嗡的引擎声沦为遥远的背景，他在迷迷煳煳之间，仿佛听到了另外的声音。


    那是唿啸的风声，在耳边急速而过时，把秋叶扬起，飞了满天。


    难得在变天的时候小星瑜没有生病，他几乎按捺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一放学就跑出门去，敲响了隔壁别墅的大门。


    没有人应门，他也不在意，直接按了指纹就推门进去。


    房门隔绝了屋外的风声，陈星瑜熟门熟路地走上楼梯，来到书房门前。


    书房里，各色书籍铺了一桌，少年皱眉站在书桌前，修长手指在空中舞动，画出繁复的花纹。


    那手势潇洒好看，挥洒如利刃，带着隐隐的破风声。


    房间里灵力四起，旋风颳起，像是外面的风吹进了房间里。


    但那风比外面的更利，带着隐隐的能量波动，在书房中来回激盪。


    摘星苑并非福地，平日里灵力稀薄，小星瑜顽皮起来念几个咒，最多也就能悄悄藏一下陈振豪的东西让他着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而在这里，稀薄的灵力聚集而来，穿过少年的身体后蓦然被增强，法阵被点亮，繁复的花纹在空中快速旋转，书房中幽光闪烁，灵力的风暴被激得来回冲撞。


    在书房门缝里偷看的小星瑜哎呀一声，一屁股坐在了书房的门口，显然是被里面的灵力风暴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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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第一次体验灵血暴动，小小的身体里，血液像是沸腾一般，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身体的热度一下子就起来了，就像是血液被加了热，那狂暴的热能马上顺着血液的通道奔涌向全身。


    心脏的部位因为血液的冲撞一阵阵发紧，心悸的感觉从来没有如此强烈。


    书房里，少年的动作勐然停了下来，灵力的暴风随之停歇。


    夏泽渊快步走到书房门口，把小孩从地上抱了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问道：「你怎么样了？」


    小星瑜从头到脚都打着哆嗦，颤抖着抱上夏泽渊的脖子，小声说：「哥哥，你刚才那个符画错了。」


    他伸出手指在半空中试着描摹了一下，却讪讪地停了下来，噘嘴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把几个符糅合在一起了。」


    灵血暴动带来的影响巨大，外界的引导虽已停止，但体内的风暴却从未停歇。


    陈星瑜死死咬着牙，剧烈的疼痛让他小脸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一会儿，细细的血丝便从他的鼻孔里渗了出来。


    夏泽渊满眼心疼，抽过纸巾轻轻给他擦着：「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早知道你在门口，我就下个结界隔一下了。」


    说完了他勐然一静，这才发现着了小朋友的道。


    要知道几天前，小星瑜在他的书房里翻到一本符篆书，好奇地问他那是什么，他当时回答他那只是歷史民俗的描花，把话题岔了开去。


    没想到今天，不等他去掩饰，这小孩宁可冒着灵血暴动的危险也要逼他承认自己是天师。


    「好好说好好问不行吗？怎么这么傻？」夏泽渊把陈星瑜淌出的鼻血擦了又擦，却始终无法为他止血，不由得有些心焦。


    「我没事，」陈星瑜忍着痛，自己擦了两把，想要站起来表示自己没有关系，却脚下一软，趴倒在夏泽渊怀里。


    经脉的疼痛让他全身都开始打颤，夏泽渊深深地嘆了口气，刺破手指，在他额间画了个昏迷咒。


    等到陈星瑜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已经变得舒适，心脏节奏平缓，仿佛刚才的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境。


    「夏哥哥。」陈星瑜软软地叫着，伸手去搂夏泽渊的脖子。


    夏泽渊试图迴避，却动作一软没能避过，被他抱了满怀。


    淡淡的沉香味道笼罩在陈星瑜身周，让他大感安心，只是，夏哥哥的心跳怎么这么快？


    被送回陈家后，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去上学，照例在大课间的时候，从初中部跑到高中部去偷看，才发现夏哥哥请假了。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他再想起这事的时候，才勐然意识到，那日他的灵血暴动必然引发了心脏的问题，而夏泽渊，不知付出了什么代价才终于救回了他的小命，却一直没让他知晓。


    「傻瓜……」他低低地埋怨了一句，也不知是说他还是说自己，却依然回想着当时的情形，不愿睁开眼睛。


    机舱里的噪音更大了，隔着耳机都让人觉得脑子里乱闹闹的。


    似乎是遇上了颠簸的气流，飞机一边前行一边在颤抖。


    突然，机舱里的红色灯光亮了起来。


    庄勐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三位请注意，我们马上要接近风暴了，请大家尽快确认座椅下的降落伞是否齐全，系好安全带。」


    陈星瑜摘下耳机坐直了身子，低头先检查了花灵的降落伞，再给她把安全带扣好，这才扭头向窗外看去。


    机翼已经开始颤抖，舷窗外，大风将不知名的碎片颳起，乒桌球乓地砸在机舱上，发出令人恐惧的响声。


    飞机的前方，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灰色，一个巨大的风暴正在成型。


    厚积的云团体积庞大，几乎占据了前方所有的视野。


    灰色的云层仿佛有了生命般迅速向上翻腾，又像是一枚泉眼，不断地向外喷出云朵，云朵聚集在一起，重重下压。


    盘旋的云层中，隐隐有闪电的光芒亮起。


    「我们……这是要穿过风暴吗？」彭乐拉紧了自己的安全带，惊讶地看着舷窗外剧烈颤抖的机翼。


    他话音未落，第一滴雨水已经「啪」地一声敲上了舷窗，紧接着，飞机的抖动更加剧烈，雨水瞬间煳满了视野，


    机翼下的螺旋桨在狂风暴雨中颤抖，雨水很快在玻璃上聚成了一条条溪流，横过眼前的舷窗。


    突然，剧烈的白光亮起，机翼尖端如同燃放烟花一般，瞬间爆发出明亮的电光。


    电光在高空中曳出一条明亮的光带，如同仙女的披帛，在空中飘动片刻，又化为细碎的光点，消逝无踪。


    陈星瑜伸手拦住了花灵的肩膀：「害怕吗？」


    花灵刚把好奇的目光从机翼尖端收回，闻言摇了摇头，拿过自己焕然一新的布娃娃：「小小灵会保护我们。


    」


    「真是个乖孩子。」陈星瑜称赞了一句，又转向彭乐。


    「我不怕不怕不怕！」彭乐一叠声地说着，「来之前我让师伯给我算了一卦，他说我这次一定会有大收穫呢！」


    陈星瑜好笑：「谁问你怕不怕了？把你那边的毛毯拿过来。」


    彭乐哈哈一笑，拿过毛毯，递给陈星瑜一条，又自觉抖开一条给花灵盖上。


    飞机继续颤抖着飞行，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和着雨滴敲打舱壁的声音震耳欲聋，陈星瑜揽着花灵，平静地看着窗外变幻的云层，思绪却飞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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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地，机舱的颤抖停了下来，阳光再次照射在机翼上，反射出光亮。


    驾驶室的门开了，庄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担心的目光掠过三人的表情：「大家还好吗？」


    花灵抬眼提问：「我可以解开安全带了吗？」


    庄勐：「？？？可以啊……」


    花灵一把解开安全带，趴在舷窗边看了眼，又凑到庄勐身边：「我可以从驾驶舱往外看吗？」


    庄勐不由得失笑：「果然是资深主播，看样子我是白担心了。」


    他看了眼彭乐同样求知若渴的眼神，招唿道：「都来吧！驾驶舱这会儿看过去，还真是挺美的。」


    飞机前方的视野开阔，天空重新变得蔚蓝，厚厚的云层如同指环般将飞机环绕。


    方才还是浓黑的乌云，这会儿从风暴中心看过去，却白得可爱。


    厚厚的云团依旧在翻腾，却没有了刚才的暴戾和恐怖，变得毛茸茸的，柔软而无害。


    飞机仿佛进入了山口之中，而「山」的边缘，雪白的云层反射着金色的阳光，明亮而美丽。


    「小岛！」花灵突然叫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下方。


    风暴的正中央，蔚蓝的大海上，无数大大小小的岛屿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令人惊奇的是，那些岛屿各个都呈现出完美的圆形，洁白的沙滩反射着明亮的阳光，如同一颗颗美丽的珍珠，散落在深蓝色的海水之上。


    「好漂亮！」花灵说出了大家的想法。


    「好了，去坐好吧，」庄勐宠溺地拍了拍花灵的羊角辫，「哥哥们要和岛上联繫一下，就准备降落了。」


    三人回到机舱，花灵依旧趴在舷窗处朝下看，陈星瑜则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叔，是有什么不对吗？」彭乐对他的表情已经十分敏感，这样的表情一出现，大概率是这位天资聪颖的小师叔，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陈星瑜果然问道：「你刚才看到那些小岛，想到了什么？」


    彭乐自从进入副本之后，被这位小师叔突袭提问了多次，已经都习惯了。这会儿他不慌不忙地闭眼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景象，不由得也皱起了眉。


    「好奇怪啊，刚才那些岛屿，有几个大的，排列起来很像北斗七星，就连古书中的『辅』、『弼』二星也有体现，但……」


    他又使劲想了想：「七星中的第五星廉贞，看起来却有些模模煳煳的，不怎么真切。再加上旁边大大小小的岛屿穿来穿去，搞得我都有点拿不准了。」


    陈星瑜点点头：「我刚才一眼看下去，和你的想法很相似。北斗第五星廉贞，属阴火，古书也称之为『杀星』与『囚星』。古书有云，『廉贞化囚为杀，触之不可解其祸，逢之不可测其详』。这个位置的岛屿被遮挡，怕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1】


    他话音未落，庄勐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花灵小妹妹，你现在能和你姐姐联繫上吗？」


    花灵拿出电话手錶，按了几个键，冲着他摇了摇头。


    庄勐有点着急：「早前我们还能用无线电话和花楹姑娘联繫，但没想到这风暴一来，无线电干扰太过强烈，刚才已经试过了很多方法，都没办法取得对方的回答。」


    彭乐立刻提议：「没关系啊，你把我们放到岛上，大家去搜查一下，总会找到点痕迹的。」


    「可是……」庄勐一脸为难，「花会长没告诉我们她在哪个岛啊！」


    看着三人惊讶的目光，庄勐连忙解释道：「花会长也是今天一早才确定了当时的能量波动源在这处海域，当即乘船过来，后来来电交代，需要你们也一起过来参详，但又说自己还在勘测和考察，不能确定最后是在哪个岛落脚，等你们来了，她再给我们坐标。可现在，我们根本就联繫不上她……」


    他忧心忡忡地看了眼舷窗之外：「我们现在是在风暴眼中，看似平静，但谁也不能保证这风暴不挪动位置。这飞机可经不起第二次风暴穿越了。」


    「那……降落吧。」陈星瑜沉声道。


    「可你们知道她是在哪个岛吗？」庄勐疑惑，「这下面，不算珊瑚礁，由山嵴露出海面而形成的岛屿有上千座，你们下去后补给、休息都成问题，一个一个找过去是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一个一个地找？」陈星瑜笑道，他拿过机舱里的一本记录册，随手在上面标註出「北斗」九岛海域的众多岛屿，在那颗「廉贞」上画了个圈，「这个岛就行。」


    他顿了顿，又迟疑道：「这里没有机场，你们原先是打算怎么把我们丢下去？」


    「不是丢不是丢，」庄勐连忙解释，「还记得你们之前在归云山坐的那种平衡车吗？咱们公会开发出了相似原理的平衡仓，还可以自动导航，你们坐在平衡仓里降落，是非常安全的。」


    花灵露出好奇的神情，小手拉了拉陈星瑜的衣角，显然十分意动。


    「要坐吗？」陈星瑜轻声问她，仿佛他们马上面临的不是从几千米的高空下落，而是站在旋转木马前，讨论是坐小马宝莉，还是灰姑娘的南瓜车。


    庄勐一脸敬佩地去了驾驶舱，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酷炫的圆盘，冲着花灵一挥手：「走，我带你们去平衡仓。」


    花灵乐颠颠地跟着去了，陈星瑜闲庭信步地跟在他们身后，彭乐嘆了口气：「跟你们在一起，胆子再小也磨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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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自己也情绪高涨地挤了过去。


    平衡仓放在飞机的舱尾，是个一人高的圆球，舱门由上而下打开，如同一个大橘子被剥开了一瓣橘皮。


    显然已经考虑到了花灵这个孩子的身材，舱内还加上了一个矮一点的座椅，配备了和游乐园一样的下压式安全杆，措施齐全。


    花灵抢先跑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兴致勃勃地把安全压杆拉下来，又朝陈星瑜和彭乐招了招手。


    两人在她身边坐下的时候，前方驾驶舱的通讯也过来了。


    庄勐在那个炫酷的圆形操作盘上输入了降落的坐标，将圆盘放入陈星瑜座椅旁的凹槽内。


    「已经给你们设定好了目的地，平衡舱降落后，按这个变形按钮，它会自动变成平衡车或者船，带你们到达目标位置。这具平衡舱採用了新型合金材料，非常坚固。不仅可以做降落辅助，还能把它作为防弹车使用。一般的枪弹穿不透，100当量以下的爆炸都能抗住。而且……」


    他指了指凹槽中的控制圆盘：「万一你们落入山谷或者掉进什么封闭的地方出不来，平衡舱上配备20发能量炮，足够穿透二十米的岩层。什么都困不住你们。」


    「密封性呢？」陈星瑜问道。


    「密封性很好。」庄勐敲了敲平衡仓的舱壁，一块小小的舱壁慢慢打开，露出里面的几个橙色、银白色的罐子，「平衡仓自带压缩空气包和氧气罐，万一你们掉到海里了，舱内储存的氧气够你们唿吸一周。」


    「不过一般来说，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平衡仓的导航系统是我们华国自主生产的，质量过硬。」


    最后，他指了指三人头顶上方的红、黄两色按钮：「红色是紧急求救按钮，至于黄色，是平衡仓的自毁按钮，希望你们永远也用不到。」


    他话说完，平衡仓前的绿灯已经亮了起来，飞机底仓慢慢打开，舱内外的空气压带来的狂风吹得庄勐的衣服飞扬起来。


    此刻飞机已经下降到距离海面不到一千米，透过打开的机舱底板，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蔚蓝的海面和珍珠般的小岛。


    庄勐轻轻拍了拍平衡仓的舱壁，橘子瓣似的舱门慢慢向上升起，「大橘子」迅速恢復了完整。


    机舱轻颤，舱内的自动装置早已将牵引伞和防撞材料固定在了平衡仓上，很快，牵引伞被抛出机舱，在疾速的空气中展开。


    在牵引伞的拉动下，平衡仓缓缓滑向舱底的出口。


    庄勐已经牢牢拉住了机舱内的固定把手，探首目送平衡仓的远去。


    在平衡仓脱离机舱的一剎那，牵引伞脱离，闪亮的圆球直直从高空向下坠落。


    自由落体产生的效果让花灵的衣服头髮都竖了起来，小女孩忍不住格格地笑起来。


    笑声迴荡在小小的舱体内，蓦地，三人的身体向下一沉。


    那是平衡仓展开了巨大的长方形翼伞，如同苍鹰展开双翼，剎那间开始逆风而行。


    远在飞机上的庄勐看着飞机底板缓缓关闭，一边感嘆一边透过缝隙再次看向海面。


    陈星瑜画出的那九个大岛歷歷在目，平衡仓在灿烂的阳光下，正精准地向着「七星」中的「第五星」飞去。


    突然间，眼前的视线似乎闪了一下。


    庄勐蓦然皱起眉。


    每一个在副本中摸爬滚打很长时间的主播，几乎都对危险和诡异形成了一种直觉。


    这种直觉帮助他们在无数诡异的环境中避开危险、接近正确的道路。


    刚才视线中的那一闪，几乎和副本中幻境的呈现方式一模一样。


    可……现在不是在现实中吗？难道是因为精神紧张而看花了眼？


    庄勐揉了揉眼睛。


    此刻机舱已经完全关闭，空气变得平静，连引擎的轰鸣都不再震耳欲聋。


    庄勐拿起平衡仓的外部控制数据板，平衡舱的一切参数正常。


    他略略松了口气，来到舷窗边的座位前，透过舷窗向下看。


    此刻飞机正准备返航，飞行员驾驶着飞机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大圆弧，机身倾斜。


    透过飞机的舷窗，庄勐正好可以看到下方的平衡仓，如同一只自由的飞鸟，扑向下方闪着润白光芒的小岛。


    突然，手中的控制器发出「嘀嘀嘀」的急促叫声，屏幕上，参数错误的提示如潮水般翻涌而出，刺目的红光在屏幕中间闪烁。


    庄勐慌忙透过舷窗，再去观察平衡仓的状态。


    明珠般的舱体在半空中盘旋，舱体下方，那颗「廉贞星」和刚才看到的一样，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模模煳煳看不清楚。


    而原本正在飞翔的平衡仓，在接近那层雾气的瞬间，勐然闪了一闪，消失了踪迹。


    第81章 古战场（小副本）


    这是怎么回事？


    庄勐慌忙去看手中的控制器，控制器早已因信息超载而死了机，乱七八糟的报错信息卡得死死的，占满了整个屏幕。


    通讯器还在微微地闪光，庄勐扑到通讯器前，按下通话按钮：「陈星瑜，你们怎么样？」


    那方却没有任何人声，只有唿唿的风声在耳畔唿啸。


    平衡仓里，三人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舱内的仪器安静如鸡，舱体飞行平稳到让人想打瞌睡。


    「情况有点不大对。」陈星瑜突然道，「我们刚才从大概一千米的空中落下，如果直接自由落体掉落海面需要14秒，但自由落体状态结束得很快，我大致计算了时间，就算我们是使用降落伞降落，早在5分钟前也应该到达海面了，可到了现在，我们都还一点变化都没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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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乐听到物理和数学题就头疼，上中学时他就学得一塌煳涂，这会儿虽然不知道正确答案是多少，但长时间的无变化状态也让他提高了警惕。


    花灵依然在东张西望，这会儿突然看见了平衡仓旁的一处缝隙。


    「窗子！」她的小手朝那缝隙指了指，「我能感觉到外面。」


    此刻平衡仓简直就像是稳稳地搁在了地上，一点颠簸也没有。


    陈星瑜推开了安全压杆，朝着花灵指出的「窗子」走去。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把手，陈星瑜握住把手向上推，舱壁上果然露出一小块透明材料来。


    透过透明的材料向外看了半晌，陈星瑜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彭乐也打开了安全装置，凑过来看着外面。


    透明的「窗子」外是一片迷濛，从雾气的飘散速度来看，很容易作出平衡仓还在迅速下落的判断。


    但就从陈星瑜打开舱板看向舱外到彭乐看过来，中间的时间足够他们从一千米的空中下落几个来回，平衡仓的状态却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下落的路线长到没有尽头。


    两人对视一眼，却没有任何头绪，只好将视线转移到舱内。


    庄勐放在陈星瑜座位旁的控制器早已黑了屏，像是没电了似的根本无法开机，通讯器的灯光闪了几闪，传出的却是唿啸的风声，毫无人气。


    压缩空气和氧气瓶倒是没有任何问题，安静而整齐地排放在角落里。


    两人检查平衡仓的时间里，花灵也跑下了座位，一直透过透明材料看着外面，见陈星瑜检查回来，她回过头，小手指着窗户道：「隧道！」


    「嗯，是很像隧道。」陈星瑜点头肯定道，「看起来我们就在一条雾气组成的隧道中，问题是，从落入这条隧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照着咱们的这个速度下落，怕是把珠穆朗玛峰都砸穿了。」


    花灵听他这么解释，哈哈一笑：「洛基！」【1】


    陈星瑜也忍不住失笑：「这又不是拍电影。不过……」


    他若有所思，说不定咱们真的和洛基一样，落入了一个无尽循环的空间之中。


    「无尽循环？」彭乐问道，「就像是……一个圆？」


    「可以这么假设，但其实不是圆，否则我们会多出一个人造重力。」


    彭乐的脑海里原本是一颗弹珠在一个环状通道中不断打转的情形，听陈星瑜这么说，又好像是直上直下，想得他头晕。


    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他依然十分精准地抓住了重点：「那要怎么办？能停下来吗？」


    「停下估计难，要能停早停了，」陈星瑜沉吟道，「现在恐怕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两人都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只要他一说，两人就会立刻去做。


    陈星瑜犹豫了一下：「既然没办法从前后方出去，那就只有打破管道，从这个局里跳出来。」


    「打破管道……」彭乐点了点头，「我倒是有个办法。」


    他说着走到先前庄勐展示过的舱壁旁，拿出里面的几罐压缩空气。


    「咱们可以用压缩空气的爆炸来改变平衡仓的方向，只是，平衡舱是密封的，我们怎么才能让爆炸发生在平衡仓外部，并且横向推动平衡仓冲破隧道呢？」


    「不必用爆炸来横向推动。」陈星瑜拿起一罐压缩空气，「组成我们周围隧道的不是固体，只是水汽，以平衡仓的现在的速度，只要将它的行进方向改变一个小小的角度，便足够让它冲破周围的水汽隧道，来到循环之外。」


    他拿起一罐压缩空气递给花灵：「你可以把压缩空气冲出的效果移植到平衡仓上吗？」


    花灵大眼睛忽闪两下，仔细想了想，说：「只能通过我自己转换。」


    「你自己？」彭乐惊讶道，「必须由你自己去承接冲击的力量，然后再转到平衡仓上？那得多大的力啊！你受得了吗？」


    花灵有点不服气地看着彭乐。


    陈星瑜伸出手，将她的小脸扳向自己。


    「我们的平衡仓很重，所以需要的侧向冲击力很大，如果由你一个人来承担的话，对身体很不好。有没有别的办法，让我们为你分担一部分冲击？」


    他说得诚恳，饶是花灵很不服气，也不得不静下来仔细想了想。


    她掏出自己的布娃娃：「小阿灵可以帮忙，起到一样的作用，但需要有个人做它的芯子。」


    「我来！」她话音未落，彭乐已经抢先叫了出来。


    「师叔，你身体弱，而且还要时刻注意平衡仓的前进方向，承担冲击这种力气活，交给我就好。」


    他向花灵使了个眼色：「要怎么做？」


    花灵先徒手在空气中画了个符。


    稚嫩的小手在空气中挥舞之时，灵力的旋风也悄然升起。


    毕竟曾是能量大爆炸的地方，饶是空气中残留的能量，也足够他们使用。


    娃娃的新裙子无风自动，花灵点了点头，拉了一下小阿灵的胳膊，那只布娃娃瞬间变大，将彭乐这个一米八五的大男孩包裹其中。


    陈星瑜此刻已经计算好了方位和要使用的压缩空气数量，将一个个气瓶依次摆好。


    花灵朝着陈星瑜点了点头，叫他不要担心。


    她靠在平衡仓的舱壁上，手中拿起一个压缩气瓶，将气口直接对准自己的肚子，勐地打开了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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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压制的气体勐然冲出，却似乎直直穿过了花灵的身体。


    平衡仓微微抖动了一下。


    「有门！」彭乐开心地叫了一声，学着花灵拿起压缩空气，对着自己的肚子就是一下。


    气体如爆炸般从气口勐烈喷出，彭乐只觉得唿吸一紧，强烈的气流瞬间从身体中穿过，一股剧烈的疼痛在腹部中间爆炸开来。


    那股疼如同刀绞，不一会儿就传遍了全身，又似乎被身周娃娃柔软的布料吸收，消失无踪。


    疼痛虽然没了，但当时的感觉和冲击依旧让人恐惧。彭乐的脸都白了，他这才知道，花灵这项天赋的使用，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一时间，他难受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默默地拿起一个压缩空气瓶，再一次以身为媒介，努力将平衡仓推向隧道的边缘。


    「好了！」陈星瑜突然一声轻喊，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两瓶赛冷思的「红参」，递给两人，「差不多了，你们休息一下。」


    彭乐早已疼得没了知觉，闻言立刻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一口喝下恢復药剂。


    花灵虽然眼中还有点不服气，但改变平衡舱这种量级的重物，对她来说也算勉强，此刻小女孩的脸色煞白，细细地喘着气。


    压缩空气的使用只将平衡舱的路线略略倾斜，但这已经够了。


    原本笔直的前进路线此刻轻轻歪斜，从小窗口便可以看到，平衡舱距离一旁的水汽「管壁」越来越近。


    陈星瑜把花灵抱到座位上，帮她把安全压杆拉下，又去拉了彭乐起来。


    三人刚在座椅上坐好，平衡仓便摆脱了刚才那种四平八稳的状态，蓦然摇晃起来。


    这是高速前进的圆球撞上水汽管壁的结果。


    「坐好了！」陈星瑜出声提醒，又伸出一只手，揽住尚有些虚弱的花灵。


    果然，下一秒，失重的感觉蓦然袭来，平衡舱内所有的电子设备同时恢復了工作。


    「请注意，即将发生冲撞，预计冲撞时间：12秒，11秒，10秒……」


    平直的机械声在小小的平衡舱中迴荡，倒计时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紧张。


    舱顶的红光亮起，闪烁的红光更加加剧了众人的紧张。


    陈星瑜从座椅旁的凹槽里拿出控制器，一眼扫去，快速选择了一个按钮，当机立断按了下去。


    平衡舱外，长方形翼伞唰地一声打开，平衡舱蓦然减速。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距离下方的小岛已经很近，翼伞打开造成的减速不足以让平衡仓平稳降落，巨大的圆球便如同一颗弹珠一般，勐然砸向地面。


    圆球在地面上弹跳起来。


    三人降落的地方似乎是山地，山石嶙峋，圆球在弹跳的过程中不断碰上地面尖锐的岩石。


    不知是触动了哪里，平衡舱的外壁蓦然变得透明起来。


    三人的视野顿时开阔。


    圆球沿着山势不断下落，还不时地因为碰上了路边的岩石而改变方向，平衡舱的优秀性能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三人坐在座椅上，始终保持着头上脚下的姿态，安安稳稳，几乎没有任何倾斜。


    只是随着平衡舱下落的过程，眼前的景象简直就像是坐上了过山车，眼看着高高低低的山石和树木迎面而来，打在前方的球壁上，再被球壁弹开，三人就在这个大圆球开出的道路上一路狂奔，蹦跳着冲下山去。


    「哈哈哈」花灵首先笑了起来。


    方才承接了大量压缩空气的冲击，她的小脸还有些发白，此刻却笑得特别畅快。


    小女孩的笑声特别有感染力，原本还有些紧张的陈星瑜和彭乐此刻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身边的山石树木一掠而过，陈星瑜揽着花灵的手指戳戳她的胳膊，把远处的景象指给她看。


    斜斜的山坡下，是一片广袤的沙滩和无边无际的海洋。


    夕阳西下，彩霞横过天际，如仙女的织锦，散发着绚丽的色彩。


    橙红、金黄、深紫、墨蓝……


    一层云彩便有一层绚烂的色彩，将海平面装饰得美丽非凡。


    海面被映得金红一片，连沙滩也变成了金黄的颜色，碎石与贝壳如同星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而沙滩旁的山坡上，是一大片花田。


    热烈的红色花朵竞相开放，在晚霞的映衬下，更是显得热烈辉煌。


    圆球从山石中冲下，便一头栽入那鲜艷的花田之中。


    海边湿润的泥地减缓了它的速度，圆球在花草之中骨碌碌地滚动，一束束鲜艷的花朵贴着球壁摇曳着，让花灵忍不住伸手去捞。


    陈星瑜宠溺地看着她的动作，轻声道：「等会儿出去了给你摘一大把好不好？」


    几分钟后，平衡舱停止了滚动，正好停在山坡边缘深深的杂草之中。


    陈星瑜手中的控制器发出一声蜂鸣，提示音响起：「已到达设定位置，为保证安全，平衡舱隐身功能已开启，您可使用控制器进行控制，请选择合适的装备，祝您探索愉快。」


    座位扶手上，一个小巧的滑板滑开，露出里面的几样小东西。


    有通讯装置、锋利的刀具，除此之外，还有几支药剂，标籤上写着营养液。


    陈星瑜将装备里的三幅微型耳机递给两人，自己也戴上一个。


    「嘀！」耳机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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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使用新一代脑波通讯仪，请在心中默念数字：5，9，3，2，7……」


    「脑电波校准已完成，您可以开始试音。」


    彭乐的声音立刻闯入两人脑海之中：


    「卧槽这啥，铁血公会里怎么有这么多高科技的东西？」


    「脑电波通讯？是不是我想一下他们就能听到？嘿，你们能听到吗？」


    「哟嚯，听到了请回答，听到了请回答，我是不是还要说个完毕？」


    「这玩意到底靠谱不靠谱啊，怎么我说了半天都没人回答我呢？」


    彭乐疑惑地抬头，却见陈星瑜和花灵正无奈地看着他。


    陈星瑜的嘆气声在三人脑海中响起，紧接着，是花灵小小声的笑。


    彭乐朝着两人耸了耸肩，继续「说」道：「玩玩嘛，你们也别客气啊！」


    彭乐也是一时新鲜，又发了两句感嘆后便不再说话。


    陈星瑜丢给两人每人一把小刀，看着他们把自己的武器妥善收好了，这才拿起扶手旁的圆盘控制仪，按下开门的按钮。


    舱壁上的那瓣橘皮再度打开，三人推开安全拉杆，走出平衡舱。


    晚风吹过，带来大海咸湿的气息，空气中飘荡着不知名的甜蜜花香。


    「还要去摘花吗？」陈星瑜问花灵。


    花灵却好奇地转过身，去看他们刚才乘坐的平衡舱。


    圆球从山上一路滚下来，舱壁沾上了不少泥土和杂草，一朵鲜红的花朵正好卡在舱门的边缘。


    花灵伸手将那花儿摘下，下一秒，舱门关闭，圆球上的杂物突然就消失了踪影。


    眼前像是隔了一层薄膜，但透明度极高，不是特别注意看，只能看到身周半人高的野草和野花。


    彭乐好奇地深处手指，戳了戳眼前，却触到了看不见的舱壁。


    他突然笑了起来：「虽然这隐身技术很牛逼，但一大片野草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块被压平了的草地，不是更感觉突兀吗？」


    陈星瑜也忍着笑：「大概设计者没想到，我们会把平衡舱停在这么个显眼的地方。」


    他研究了一会儿手中的控制圆盘，很快搞清楚了平衡舱的控制方法，将平衡舱停在了土坡边的凹陷处。


    好不容易做完这些，夕阳已渐渐隐匿了踪影，霞光只余一线。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被吓了一跳，忙探头去看。


    三人从天而降的山坡上，因为大圆球的下滑，留下了一道宽宽的印记，从山顶直抵海滩。


    就连刚才路过的那一片花田，也被压出了一道宽痕。


    「糟了！这座岛是有人住的，」陈星瑜低语，「那片花田，怕是这里的人专门种的。」


    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但在这里得出这样的结论，却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这里几乎已经到了华国的最南方，在花家的探测中，这里是无人的小岛。


    来的时候遭遇了风暴，又出现了无限下落的通道，此刻他们所处的环境，究竟还是不是之前定位的小岛都未可知。


    而此刻还出现了岛上的原住民，这些人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又到底是敌是友？


    一连串的思考闪过脑海，陈星瑜瞬间做出决定：「这个岛不对劲，我们先避一避。」


    花灵已经迅速明白过来，她拉了拉身边的彭乐，示意他跟着自己和陈星瑜赶紧转移。


    陈星瑜原本一手拉着花灵，一手轻轻拨开杂草准备熘号，谁知道一脚迈出，手臂却被拉住了。


    花灵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等等！」


    他疑惑回头。


    花灵的小手被他握在手中，指间还夹着那朵鲜艷的红花，另一只手却被彭乐死死拽住。


    此刻的彭乐，双目中充满了血丝，有些茫然地看着两人，口中喃喃道：「我……好像来过这里。」


    未等两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双眼一翻，倒进了杂草丛中。


    而此刻，来人的脚步声已经近在眼前，彭乐拉着花灵的手却异常牢固，一时半会儿无法摆脱。


    小姑娘当机立断，一把甩开了陈星瑜，接着做了个手势。


    陈星瑜只觉得自己腹部突然挨了一拳，仓促之下站立不稳，向后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


    半人高的杂草立刻掩住了他的身形。


    他不由得苦笑。


    若是刚才，花灵只说让他抛下两人自己躲起来，他绝对不可能同意。


    所以这孩子干脆就不跟他商量，竟然直接用技能打了他一拳，将他隐藏起来。


    随即陈星瑜一凛，花灵在通道与此刻都能够发动技能，说明他们所在的地方，从能量的角度上来看，已经与副本无异。


    思忖间杂乱的脚步已经到了跟前，一个声音叫道：「哟，是个孩子！」


    听声音，正是刚才惊唿的那人。


    陈星瑜从花灵身后看过去。


    来人大概有五六个，有男有女，奇怪的是，他们竟然个个身穿汉服。


    衣衫布料简陋，看制式，应当是唐宋年间的式样，估计是住在这附近的村民。


    更加奇怪的是，每个人的鼻孔前，都横过一条两指宽的布条，鼻孔中似乎也有填塞物，杜绝了所有吸入气体的可能。


    」她，她是清醒的！」含着浓重鼻音的女声惊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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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灵闻言抬头，闪亮的大眼睛探究地看着队伍中那个蒙着鼻子的女人。


    「哥哥，他们都蒙着鼻子，是不是空气中的那种香味有问题？」花灵在脑海中问道。


    「对，」陈星瑜回答，「这样的装扮显然是为了杜绝气味，而从彭乐现在的状态来看，这种味道可以致人昏迷，但是我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我们三人里，只有他昏迷了。这种味道从何而来，又是如何挑选对象的？」


    花灵忙着和陈星瑜对话，村民们却在仔细地观察她，双方对峙间，出现了尴尬的沉默。


    「可能是刚才经过的那篇花田，」陈星瑜在脑海中分析，「你可以用手里的花试探他们一下。」


    花灵低头看了眼右手里依然捏着的红色花朵，不留痕迹地举起花儿，在鼻端闻了一下。


    「就是这种花的味道。」


    她在脑子里告诉陈星瑜，然后歪了歪脑袋将花儿举起，冲着那女人道：「这花好闻又好看，我可以再摘一朵吗？」


    村民们立刻倒抽一口凉气。


    「神明保佑！」


    男人高举着双手，朝着太阳的方向拜了两拜，激动道：「圣女，这是圣女啊！」


    他赶忙转身面对花灵，对那个女人说，「快，快把孩子带回去！」


    女人闻言就要来抱花灵，刚走出两步，却突然看见躺在杂草中的彭乐，勐然剎住了脚步。


    「这是我哥哥，」花灵举了举那只被彭乐攥得紧紧的手，「我们刚才本来在山上，结果有一大块石头突然掉了下来，我们为了躲石头才跑下来的。我哥哥为什么晕倒了？」


    她歪着脑袋问话，眼里一派天真无邪，似乎真的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不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轻咳了一声，女人忙上前去，蹲下身来把花灵抱住，柔声问她：「乖孩子，你和哥哥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来？」


    「我也不知道啊！」花灵露出一副极为茫然的表情，「我一直不舒服，哥哥带我去看病，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这里。」


    她顺口编了个理由。


    「不舒服？是不是觉得头晕，发烧，还总是很饿？」女人试探道。


    「嗯嗯，」花灵使劲点了点头，「我饿了……」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那个女人，激得女人母爱顿起，把她抱得紧紧的：「乖，没事，跟我们回去，我们村里有很多好吃的。」


    「可是我哥哥……」


    「没事，我们会把他也带回去的。」女人柔声说着，朝身后的几个村民使了个眼色。


    村民们连忙上前，掰开彭乐的手，又把人抬起。


    女人抱着花灵便往山崖边走去。


    村民们抬着彭乐紧紧跟上。


    「哥哥，我先跟他们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花灵在心里报告着。


    「好，别担心，我会小心跟上你们。」陈星瑜回答，「吃东西的时候注意些，确保安全。」


    一行人渐行渐远，陈星瑜这才从藏身的荒草中站起身来。


    空气中依然瀰漫着那股甜蜜的花香，他却感觉有些不抬对劲。


    身体中，似乎有能量正在聚集，下腹丹田处渐渐升起了一股灼烧感。


    那种感觉十分熟悉，很快，灼烧感便随着经脉传播到了全身。


    血液在加快了行进的速度，虽不像在鑫盛大厦中那样剧烈翻腾，却也让人能清晰感觉到，其中澎湃的能量。


    陈星瑜勐然惊醒过来，他和花灵到底在什么地方与彭乐不同。


    是灵血！


    这些花儿，竟然能能分辨出谁是具有灵血之人！


    了解到了这样的事实，陈星瑜立刻潜行到那片花田，摘了一大把红色的花朵，放进一个小巧的密封盒里，藏在平衡舱的角落中。


    又在平衡舱中翻找一番，陈星瑜带上几件防身的武器，向着记忆中村民们行进的方向走去。


    这座海岛看起来并不算大，中间一座小山，山下便是村落和海滩。


    小小的渔村里不过数十户人家，此刻入夜，都点起了灯火。


    陈星瑜隐蔽着身形来到村口，刚要入村，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在副本中的摸爬滚打让他的直觉有了前所未有的提高，陈星瑜在踏入前的一剎那收回了脚，转身躲在村口的大树之后。


    果然，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一小队巡逻者便走了过来。


    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走到村口，俯身看了眼村口路边的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陈星瑜定睛看去，方才那人查看的地方，竟是一株奇怪的植物。


    看起来和豆藤有些相似，绿色的植物缠绕着村口的竹竿，细长的藤蔓在空中舒展。


    几根细细的藤蔓一直伸到了村口的小路上，却因为细小让人很难察觉。


    藤蔓上长满了如同蒲公英一样的绒毛，可以想像，如果刚才自己踏入村中，那些绒毛必然沾在衣物上，等巡逻队来查看时，立刻便能知道有人未经允许进入了村子。


    说不定沾在身上的绒毛还有毒性或跟踪功能，他若是一时不慎，怕是立刻便要成为阶下囚了。


    夜幕早已降临，一轮几乎将满的月亮挂上了树梢，巡逻队大概是走累了，此刻便站在村口休息。


    「诶，你们说，」有个年轻人问道，「咱们明晚的祭祀还能举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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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能？」队伍里的中年人回头瞪了他一眼，「对待山神不敬，那可是要灭族的，祭祀怎么可能不进行？」


    「可巫女他们不是说，今年的祭品还没找到？没祭品怎么祭祀啊？」


    「诶，这就是你消息不灵通了，」另一个人插嘴道，「方才我看见巫女他们从海边回来，带回来一个小女孩。」


    「女孩？」年轻人不屑，「又不是所有的女孩都能成为祭品，随便弄一个来煳弄，神灵不会发怒吗？」


    「可不是随便弄的，」那人不服气道，「我听王婆说了，那女孩是在花田边被发现的，完全不用掩鼻，就能扛住曼灵花的香味。不仅没有出现幻觉，还自己摘了一朵放在鼻子下面闻。」


    「这么厉害？」年轻人惊讶道，「这孩子感觉根本就不用测试，直接就是合格的祭品啊。太好了，之前说今年没找到，我都怕死了。谁知道神明发怒是什么样子，那孩子还真是救命了。」


    方才走到村口查看植物的青年却皱了皱眉，轻咳了一声道：「一大村子的人，要靠几个孩子来救，我怎么也觉得不对。」


    「我倒是也想救村子啊，可人家神明就要这样的孩子，那能有什么办法？」那人偏偏还和他槓上了，「又不是要抓你家的孩子，你有个什么好反对的？」


    两人一言不合几乎要动手，周围的人忙上前去拉住两人。


    「好了好了，不谈这个了。张大哥，你这两天脾气很大啊，也没见你去隔壁村，莫不是……憋坏了吧！」


    一群男人挤眉弄眼的，都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得了我们张大哥的青眼，不过我听说啊，隔壁村长的女儿这些日子要生了！」


    月光下，那位张大哥眼中突然厉光一闪。


    「哟，是吗？不过我不是听说，那女人还没嫁出去，这孩子是个私生子？」


    「嘿，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是和哪个野男人在一起搞出来的，被他爹逼着喝了几副打胎药都没打下来，只能生出来……」


    这次那张大哥更是不耐，扭头便向村中走去：「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快到换班的时候了，我们再走一圈。」


    巡逻队刚刚走出两步，村口处突然又传来脚步声。


    陈星瑜从树后向外看去，一个健壮的中年人急匆匆地向村口赶来。


    「喂，干什么的！」队尾的巡逻队员一声厉喝，已站到了村口。


    不知是不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那细细的藤蔓竟像是畏惧一般，剎那间将枝条收了回去，不见踪影。


    那外村人吓了一跳，忙停了下来，作揖道：「我是隔壁临平村的，村里还有孩子没做过测试，今天带来了，你们试试？」


    「孩子？」巡逻队上下打量那人一番，「孩子在哪儿呢？」


    外乡人欠了欠身，将手里挎着的包袱託了起来，打开最外层的包袱皮，里面竟然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小婴儿的眼睛都没有睁开，皮肤皱皱巴巴，一丁点大的身体蜷缩着，小小的胸脯正快速地起伏。


    树栏的阴影里，张大哥的眸子蓦地瞪圆了，目光几乎如利刃一般，在那外乡人脸上逡巡。


    「这么小的孩子？」巡逻队里的人也惊呆了，「你们也真是捨得啊！」


    「嘿，听说当了灵童，在你们这儿，都是当神仙供着，还能找到高人拜师修行，那可是几世都修不来的福分。」外乡人把孩子又往前送了送，「咱们村年前不是也送过很多孩子过来嘛，但通不过测试也没办法，到现在也只有小雅一个人，大家都觉得可惜啊！所以这家人，孩子这才生下来没多久就托我给送来，你们快测测，不行我再抱回去。」


    藏在树后的陈星瑜皱了皱眉，小雅？


    巡逻队很快有人回到村中报信，不一会儿，一名老者走了出来，左右看了其他人一眼。


    张大哥伸出一只手，本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垂下了手臂。


    所有人都从口袋中拿出那种掩鼻的布条，系在了鼻下。


    老者自己也绑上了布条，接过孩子，对外乡人道：「闭气。」


    随即便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盒盖打开，内里是一小块黑漆漆的膏药，一股甜蜜的花香从中散发出来。


    老人皱眉看着那熟睡的婴儿，枯瘦的手指在婴儿脚板心使劲捏了一下。


    小婴儿吃痛，迷迷煳煳醒了过来，刚一睁眼，那老人又是一弹。


    这下是实打实地感觉到了疼痛，小婴儿立刻大哭起来。


    看着孩子哭，老人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那小盒打开。


    陈星瑜小心地看过去，盒子里面是一小块黑漆漆的膏药，一股熟悉的甜香混入夜风。


    竟是用花田中的红花做成的药膏！


    老人拿指甲挑了些膏药，轻轻放在婴儿的鼻端。


    那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老人眼中露出惊喜，忙又挑了一大坨，直接抹在小婴儿的人中处。


    巡逻队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嘴唇上沾了东西，那孩子不舒服地扭动着身体，小手不由自主地向自己的嘴唇抓来。


    一小块药膏在他的抓挠之下，直接掉进了婴儿的嘴里，他咂了咂嘴，似乎是觉得不好吃，接着又哭了起来。


    老人赶忙关了盒子，小心地把孩子抱起来。


    「怎么样？」外乡人方才闭着气，依然闻到了一丝花香，脑子有点晕晕乎乎地，口齿都有些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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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老人把孩子又搂紧了些，「这孩子我们要了。你跟我进去领赏。」


    「好嘞！」外乡人高兴极了，也不顾着头晕，忙跟着老人向村内走去。


    巡逻队又恢復了巡逻的路线，渐渐远去，陈星瑜这才悄悄从大树后走了出来。


    当海边那个男人提及「圣女」的时候，他便有种不祥的预感。


    被称作「圣女」的通常只有两类人，一类，由当地人充当，作为纯洁无瑕的巫女被当地居民供奉，主持当地的各种祭祀活动；


    而另一类，身为外来者却被尊称为圣女，其实就是变相的祭品，不过是给了个好听的名字罢了。


    花灵果然是后者。


    只是这个村子，似乎还在有意收集这些有灵血的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小心地来到村口，绕过那些细细的藤蔓，进入村中。


    一个村子里保存了大量的活人祭品，临近祭祀，必然会将这些祭品集中在一起，陈星瑜毫不犹豫地朝村中间最大的建筑走去。


    那是一座巨大的木楼。


    木楼被修建成了环状，走廊连成一个圆，中间是宽大的天井。


    通过木楼下的大门向内望去的时候，虽然形状并不相同，陈星瑜仍旧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刚刚关闭的鑫盛大厦。


    当初进入大厦中的那些主播，又何尝不是祭品呢？


    楼内灯火通明，尤其是中间的天井，光秃秃的石板地被四周的火把照得闪亮。


    陈星瑜没有冒进，他沿着阴影，开始绕着木楼缓缓走动，一边走一边尝试着和花灵、彭乐的通信。


    「滋~滋~~」突然，一阵电流声出现在脑海之中，陈星瑜立刻停住了脚步。


    「花灵？」他在脑海中轻喊。


    「喔，哥哥！」花灵的欢唿声传来，听这声音，感觉花灵的情绪还不错，陈星瑜放下了半颗心。


    「你怎么样？现在在哪里？需要我去找你吗？」在看不见对方的情况下，陈星瑜一股脑把所有的问题都问了一遍。


    「我没事，在吃东西，这里的东西好吃。」花灵愉快地回答，接着她脑海里的声音不由自主变小，「这里还有好几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孩，不过都是灵魂哦！放心我不怕，大家很和善，我今晚估计可以住在这里，我会小心的。」


    她顿了顿，似乎是有人和她说话，她做了回答。


    「彭乐哥哥被他们抬回来以后，好像醒过来了，但他们不让我见他，把他带去了上面。」


    「上面？」陈星瑜很快抓住了重点，「你所在的地方在地下？」


    「应该是吧，」花灵回答，「我进来的时候，他们走了一段向下的楼梯，看距离应该还挺深的……小琪你说什么？」


    第82章 古战场（小副本）


    地面之上，陈星瑜蓦然一凛。


    小琪？哪个小琪？


    能够分辨灵血的红花，被当做祭品的灵血儿童，小雅、小琪……


    所有的线索在他的脑中整合，陈星瑜蓦然明白过来。


    早在德康医院副本中，他就曾疑惑，红姨所带的那十个孩子，都是千年难遇的灵血娃娃，是什么机缘，让他们聚在了一起？


    如今看来，这个机缘并非一个让人开心的理由，而是相反。


    有人，在利用这些村民，教他们种植曼灵花，教他们分辨灵血娃娃，然后，再将这些孩子作为祭品收集起来，献祭出去。


    或许，这就是那些孩子身上伤口的来源。


    隐隐的怒气在陈星瑜心中盘旋，他几乎想要冲动地冲进木楼内，把这些被当做祭品的孩子全都救出来。


    最终，心中尚存的一线理智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


    花灵那边已经开始一叠声地询问：「哥哥，你还在吗？」


    「在，」陈星瑜回答，「刚才想起了一些事情，走了下神。你刚才说，彭乐在上面？」


    「嗯嗯，小琪告诉我，彭哥哥应该被带去了木楼靠近后山的地方，他曾经有一次撞见巫女带别人去那里。」


    「好的，我会去找他，你……」陈星瑜略略犹豫了一下，「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孩子，可能也身具灵血，你多看顾一下。」


    「嗯，交给我吧！对了，小雅说，她可以帮我增强脑子的力量，这样我就可以随时和你通话啦！她还说，请你放心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她会照顾好我们的。」


    陈星瑜垂眸低笑，小雅这孩子，不管是在生前还是死后，一直都是个沉稳可靠、小妈妈一样的存在。


    「好，你们小心。」


    陈星瑜沿着木楼的方向悄悄前行，没过多久，一阵乒桌球乓的声音传来，不用说便知，彭乐那边动起手来了。


    「彭乐，诈降！看看他们下一步的行动！」陈星瑜突然在脑中发声。


    「啊，师叔！」彭乐惊喜的声音传来，楼上传来重物摔倒破碎的巨大声响。


    彭乐的声音隐隐从窗子里传来：「你们把我妹妹藏到哪儿去了？啊——」


    似乎是被人偷袭，楼上又乱了一阵，蓦然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楼上有人抬着一个人，来到了木楼的外走廊中。


    环状的木楼静静矗立在山中，月亮此刻已经升起，将木楼的红漆照得发亮。


    陈星瑜藏身在木楼的阴影里，看着他们将状似昏迷的彭乐抬出来，沿着走廊来到依山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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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叔，你现在在哪儿？楼下？」


    被人抬着的彭乐深感无聊，在脑子里拉着陈星瑜聊天。


    「花灵还好吗？你联繫上她了？是她告诉你我在这儿的吧！」


    「说实话，这儿的人好奇怪啊！」彭乐在脑子里说个不停，「我看到他们的图腾了，你知道吗，那画跟小朋友的涂鸦似的，张牙舞爪根本看不清楚，说实话还没我画的好。而且作为崇拜的对象，他们其实是惧怕高过崇拜的，就好像是……」


    他突然醒悟过来：「花灵不会有危险吧？」


    「还好，花灵很明白自己的定位，」陈星瑜躲在木楼的阴影里，「倒是你，一切小心。」


    木楼后方的山体凹折出一个尖尖的直角，圆形的木楼就正好卡在直角的两条边之间，隔出了一小块空间。


    靠近那块空间的时候，空气中传来一股腐烂的腥甜味道。


    抬着彭乐的两人走到木楼的栏杆边，似乎有些畏惧地看了眼下面，手上使力，直接将彭乐掀了下去，然后便急急忙忙往后撤，避入木楼之中。


    「哇，怎么这么突然，也不说一声！」彭乐在脑子里一声惊唿，一抬手抓住了木楼栏杆的下沿，靠着一只胳膊悬在木楼上，身子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木楼的屋檐上悬着小小的铜铃，他这一晃悠，立刻有清脆的铃声在他不远处响起。


    「小心藤蔓！」陈星瑜突然发声。


    月光之下，先前见到的那种植物藤蔓在空间中伸展着枝条，只不过这一棵，不像刚才村口那棵那样柔弱细小。


    巨大的植物根茎几乎占据了空间下所有的土地，碗口粗的藤条在半空中摇摆伸展，像是有知觉一般，试探着朝彭乐的方向伸了过去。


    「卧槽，这什么啊！」彭乐一声惊唿，连忙使力把自己拉起来，双脚攀上木楼的边缘。


    他的动作一起，藤蔓立刻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尖端蓦然对准了他的方向，直直朝他射去。


    「它大概是听音辨位的，先静止！」陈星瑜在脑海中喝道。


    彭乐眼见着那藤蔓朝着自己而来，再听陈星瑜这么一说，情急之下将自己整个拉起贴上了木楼的屋檐，伸手握住铜铃的铃舌。


    一切归于静止，再无一点声响。


    那藤蔓失去了目标，在空中左右嗅嗅，却找不到彭乐的所在。


    就在这时，木楼上又一阵脚步声响起，传来了那个外乡人的声音：「那是一定，我回去后就会告诉他们，孩子们在这里过得很好。」


    老人模煳不清地说了什么，那人又道：「好的好的，我们会继续宣传，只要是符合条件的孩子，都给您送来，多谢，多谢！」


    藤蔓似乎也在仔细听着上方的声音，举在半空的藤蔓静悄悄地沿着木楼向那两人的方向伸去。


    借着谈话声的遮掩，彭乐慢慢放开铜铃，小心翼翼地翻下木楼，在陈星瑜的接应下，终于踏上了地面。


    他无声地唿出一口气，在心里问道：「师叔，怎么回事？」


    「是隔壁村的村民，送了一个婴儿过来。」


    「婴儿？」彭乐惊了，「这村子到底是干什么的？人口倒卖吗？」


    陈星瑜摇了摇头，沉吟片刻后，朝他招了招手：「我们去找一个人。」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越木楼的阴影，来到村子的边缘，巡逻队依然在绕着圈，不过没过多久，另一队人马到来，巡逻队换班了。


    「师叔，咱们要跟着谁？」看着四散回家的巡逻队员，彭乐问道。


    「那个穿黑色布衫的。」陈星瑜一指前方，正是刚才巡逻的张大哥。


    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只有他一个人，急匆匆地走向村边的一座小屋。


    屋子破旧，茅草覆盖的屋顶似乎随时都会塌下来，张大哥进屋之后连灯都没有点，竟然再无动静。


    「嗯？他竟然就这么睡了吗？」彭乐听完陈星瑜的简单讲述，忍不住探头去看那屋子，「那婴儿可能是他的孩子呢，人家虎毒不食子，他明知道这孩子来了就是祭品，还能睡得着？」


    陈星瑜盯着那木屋半晌，突然道：「不对，他可能已经过去了。」


    「过去？过去哪里？哎师叔你……」


    彭乐惊讶的心声中，陈星瑜已经一把推开了小屋的大门。


    门内人影全无，房间里不过是一房普通的家具，破旧的床铺上歪着一床凉蓆。


    陈星瑜迅速扫了眼房间，径直来到床前掀开凉蓆，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口正在床铺中央。


    原本的盖板也掀在一旁，显然是匆匆而去。


    「这村里人也太会玩了，怎么还有地道啊！」彭乐跟着陈星瑜跳下地道，忍不住吐槽。


    地道还算宽敞，两人略略低着头，沿着通道前行。


    空气沁凉，带着潮湿的水汽，两人的脚步声在通道中轻轻迴荡。


    「师叔，这通道，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走了几步之后，彭乐突然出声道。


    「你的感觉没错，这应该是墓道，而且可能是墓中工匠用以自保的隐秘通道。」


    陈星瑜一边走一边用手轻轻摸了摸身边的土壁：「只有我们刚下来的那一段是村民挖掘的，再往前走，我们应当能进入一座古墓之中。」


    说话间，两人面前的通道拐了个弯，只剩下一个能供一人出入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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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缝隙外是一间宽大的墓室，或许是先前堆放祭品的地方，此刻已经空空如也，却成了墓道中的中转站，四面墙上都有拱门与墓道想通。


    彭乐挤出缝隙，在四扇门前都转了一圈，回头问道：「怎么走？」


    陈星瑜此刻正集中精神联繫花灵，却一无所获。


    他抬头看了眼这间小室：「不必去找他，那人房间中的通道应当是他自己偷挖的，这地宫的出口，肯定在那座圆形木楼之中。他如果要救那个婴儿，肯定不可能自投罗网，最终还是会从自己这条通道出去。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就行。」


    他话音未落，远方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来了！」陈星瑜招唿着彭乐，两人在缝隙边的岩缝阴影中躲好。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那位穿着黑衫的张大哥慌忙跑了进来。


    在他身后，火光闪闪，有人举着火把紧紧追赶。


    张大哥有些着急。


    后面的人距离他实在是太近了，若是此刻挤进石缝中，缓慢的动作说不定会暴露自己那条通道的存在，他又抱着孩子，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可这座古墓中道路曲折复杂，若是选择其他通道，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想起村中犯错的人遭受的酷刑，他的双腿都有些抖了起来。


    然而时间不等人，身后的脚步声与唿喝声越来越近，他一咬牙，还是朝着缝隙挤去，心中暗暗祈求先跑过来的人被火把晃了眼，一时间看不到他的身影。


    才刚挤进一半的身子，追赶的火把已经照亮了整个小室，身旁却有一双手突然钳住了他的手臂。


    「别动，我用了障眼法，他们看不见你！」清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语调中的命令让他不由自主地服从。


    果然，那几个手持火把的人在小室中来回搜查，几次经过他所在的裂隙都直直走了过去，像是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张大哥暗暗松了口气，只待那几个人去别处寻他，便能全身而退。


    可就在此时，他怀中的小婴儿却突然动了动，似乎是醒了，小眉头一皱便准备大哭。


    张大哥心中叫苦，这孩子方才还好好的，怎么醒得这么不是时候。


    可他现在动也不能动，如何才能堵住这孩子的嘴？


    一声轻笑在耳边出现，一根白皙的手指从身旁伸来，轻轻地压在小宝宝的嘴唇上。


    婴儿立刻张嘴吮吸，吃得津津有味。


    张大哥惊讶地看去，那孩子小嘴蠕动，嘴角边漏出一丝鲜红。


    那人，竟然割破了手指，用自己的血安抚了孩子！


    墓室之中，那帮人很快选择了其中一个小门追了出去。


    张大哥这才转动着已经发麻的身子，看向身旁。


    精緻秀丽的青年冲着他洒然一笑，收回带着血口的手指，指了指通道的方向。


    「走吧，我们能帮你。」


    十几分钟后，三人已经出了村，来到小岛的海滩。


    事先帮彭乐和张大哥蒙住了鼻孔，陈星瑜直接将人带进了隐身的平衡舱之中。


    看着陈星瑜在曼灵花田中来去自如，张大哥已经目瞪口呆，再看到隐形平衡舱中各种看不懂的设备，他直接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仙人，仙人救我！」


    陈星瑜和彭乐被他吓了一跳，忙把他扶起来。


    男人怀里的婴儿方才被陈星瑜用血哄睡，不过是暂时满足了口腔的感觉，这会儿一经颠簸，立刻又醒了过来，张口便哭。


    那个张大哥也是新手父亲，先前为了救命想也不想，这会儿把孩子抱在手里，才发现他竟然那么小。


    软塌塌的小宝宝，细细的脖子还撑不起来，脆弱得仿佛一用力就把他给捏碎了。


    再加上大概是饿了，小宝宝哭叫起来，蹬着小小的手脚，倒是能量十足，把他爹给吵了个人仰马翻。


    「给我吧。」彭乐忍着笑接过那孩子，从座椅侧边的工具箱中取出一只营养剂，用水稀释了，小心地慢慢滴入婴儿口中。


    小宝宝有了吃的，自然不再哭闹，柔嫩的小嘴不断地吮吸着药剂瓶圆滑的玻璃口。


    突然，那孩子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了彭乐一眼。


    看着小宝宝那纯洁无瑕的眼神，彭乐忍不住一笑，接着挑眉做了个鬼脸。


    婴儿一愣，小小的眉毛抖动两下，竟然也挑了起来。


    「哈哈哈，这孩子真可爱！」彭乐笑眯眯地看着灰头土脸的男人，「好好待他，感觉他会是个好孩子呢！」


    男人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见彭乐终于把孩子哄睡着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星瑜给张大哥倒了杯水，坐下问道。


    张大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手中的塑料杯，喝下一口水，道：「我们的村子原本就是个贫穷的小渔村，连名字也没有，整天面临着吃不饱穿不暖的境况，海边还长着一大片没用的红花，一般人闻到那种花香很快就会意识模煳昏迷过去。而那种红花，即便是用火全部烧掉，只不过下一场雨，它们就又会发芽开花，根本没法根除。由此一来，愿意来我们村的人就更少了。」


    「村里很多人都搬走了，只剩了些老弱病残，但是有一天，来了个富有的商人，说我们这儿的那种红花叫做曼灵花，如果有人能抗住花香不昏迷，说明他具备神的血统，而神明，正在寻找自己散落在人间的子嗣，把这样的人献给神明，神明就会赐福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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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村民们也不相信，因为根本就没有见过能扛得住花香的人。那位富商却在隔年，带了个小男孩过来。」


    那个孩子真的不怕花香，甚至于可以把花拿在手上把玩。


    不仅如此，富商还出资修建了村中的大木楼，在木楼下，挖出了一座古墓。


    那一年，献祭在古墓中进行。


    被选中的男孩被残忍地杀死，灵血渗入古墓中古老的阵法。


    村民们被吓得半死，富商却说，对于有神血的孩子而言，死亡只是让他们飞升的一条途径，渡过了这次劫难，他们的灵魂就会和他们天上的父亲一起，永远幸福地生活。


    村民们对此半信半疑。


    但紧接着，毫无理由地，这个小渔村富裕了起来。


    每一条出海的渔船都满载而归，山中的土地，不管种什么都能大获丰收。


    村民们纷纷猜测，到底是什么让大家的运气变得这么好。


    那一年，他们没能找到能扛住花香的人。


    命运很快就撤除了对他们的偏爱，村里人的生活又一次陷入贫困之中。


    这一下，村民们总算是明白了运气从何而来。


    村里的人们原本惧怕那魔鬼般的仪式，担心杀人献祭会遭到报应。


    但他们太渴望财富了。


    尝过富裕的滋味后，谁又能甘心再次归于贫穷？


    他们开始对外放风，说村子得到神灵的庇佑，是因为对灵童供奉。


    只要是能扛过曼灵花花香的孩子，都会在村中得到最好的照顾和教养，到了年龄，还能被仙人选去做徒弟，最后飞升。


    周围有些穷得过不下去的人家真的送来了孩子，虽然真正留下来的孩子很少，但每个被选上的孩子，他们的家庭都得到了大量的补偿，选拔灵童的传说还是传了开去。


    就这样，这个小渔村出了名，被冠以曼灵村的名字。


    无数人将孩子送来，五年来，这里留下了十个孩子，也献祭了十个。


    今年的献祭时间快到了，陆陆续续送来的孩子却全都没能通过测试。


    曼灵村民们十分着急，发散了人手前往各地，村长和巫女也日日在花田边守候。


    今日，他们迎来了不惧怕曼灵花的花灵，而夜里隔壁村送来的孩子，竟然也有灵血。


    从一筹莫展到一下子凑足两个名额，村长都高兴坏了。


    只不过，花灵和彭乐只是误入，彭乐又表现出了不愿让花灵留下的意愿，村中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打晕彭乐，打算毁尸灭迹。


    「对了，那个植物是怎么回事？」彭乐问道，「我要是真的被丢进木楼后面的空地，是不是就被那藤子给吃了？」


    说起那藤蔓，张大哥立刻打了个寒战：「那藤子是古墓里长出来的，十分邪门，我看过一年的献祭，那两个孩子就是被藤蔓缠着被开膛破肚，太可怕了。」


    张大哥后怕地从彭乐手中接过那婴儿，轻轻摸了摸婴儿的小脑袋：「临平村村长的女儿和我两情相悦，我们本打算私奔的，可她却在临走时被抓了回去，我当时都绝望了，后来去了好多次临平都没能见到她，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坚强。」


    张大哥眼中的父爱满溢，紧紧抱着那个小婴儿：「我早就听说，中原一带有天师也在寻找这些有灵血的孩子，曼灵村每年只能找到两个孩子，也是因为有人在暗中与他们争夺。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一样打着救孩子养孩子的幌子，把那些孩子拿去献祭。」


    「中原的天师？」陈星瑜目光一闪，「他们来过吗？」


    张大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听说，像我们这样的村子其实还有好几个，都被天师给捣毁了，大概是我们村的位置太偏僻，他们没能寻来吧。」


    三人一阵沉默。


    此刻夜已经深了，花灵那边还没有动静，但根据张大哥的说法，明晚的献祭之前，估计安全无虞。


    而对于花灵这个能单独下副本还能和姑获有一战之力的孩子，两人还算是放心。


    安排了张大哥带着孩子在平衡舱的一角铺了个简单的地铺，两人走出平衡舱，靠在舱壁上商量对策。


    「这种邪恶的祭祀，既然遇到了，就不能让它继续存在下去，更何况花灵还在木楼。」陈星瑜沉吟道，「我去木楼找花灵，尽量拖延时间。」


    他笑着看向彭乐：「彭掌门，咱们归云山的终极联络术是掌门的不传之秘，这会儿是不是能派上用场？」


    彭乐被他笑得脸红，无奈道：「师叔你又拿我打趣，掌门联络术不过是范围广点、距离远些，哪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脸红完，他倒是十分认真地思考片刻，点头道：「掌门联络术平日里不常用，是因为它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用来传递清晰的信息，因此，多用于宗门有难时的求救。」


    陈星瑜「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师兄教你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嗯？不对吗？」彭乐疑惑。


    陈星瑜背靠在舱壁上，看着天空中明亮的北落师门，嘴角勾起一丝轻笑：「其实归云山一直都是中原天师门中的老大，哪儿有多少天灾人祸需要掌门动用这样的秘术？我看过歷代掌门的记录，大部分掌门终其一生都没有用过联络术，有两任掌门曾用它来广发请帖，邀请好友前来参加自己和道侣的婚礼，还有三任，嗯，将联络术用来定点传递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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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中含笑，北落师门在秀丽的眸子中轻轻闪烁：「那个接到情书的人，一定感觉很幸福。」


    彭乐已经傻了，似乎碰到陈星瑜之后，他的三观就一再受到挑战，倒是培养出了不少抵抗力。


    过了一会儿，他习惯性地把自己的思想冲突放在一旁，接着说道：「我去联络中原天师的话，因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地点，所以只能採用广泛发送的方式，就像是前辈发请帖……」


    他不自觉地用上了陈星瑜所说的例子：「所以，需要到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


    陈星瑜眯了眯眼：「那就去山顶吧，顺便看看逃生地形，说不定用得上。」


    彭乐苦笑：「你还真是想得久远。我去求援，你打算干什么？」


    陈星瑜扭头看了眼平衡舱里已经睡着的张大哥和小婴儿，轻轻笑道：「村里丢了一个祭品，当然需要再补充一个，我这么善解人意，当然要给他们帮帮忙哦。不过，我得先去搞两件衣裳。」


    曼灵村里，人们在古墓中未能搜寻到灵血婴儿的踪迹，一众人拿着火把，在村子内外焦急地翻找着。


    也有人怀着侥倖的心情，再次来到山坡边的花田旁。


    当年那位富商曾说过，曼灵花本身就对那些具备神血的人有极大的吸引力，早前有两个祭品，也确实如同花灵一样，在他们巡查花田时偶然碰见。


    即将满圆的月亮升上了天空，照亮山坡上开得极为灿烂的花田。


    摇曳的繁花中央，一个修长的身影悠然而立，似乎正在赏花、赏月。


    微风吹动他身上的长衫，端的是无尽风雅，飘然若仙。


    海边的一众人都看呆了眼，忍不住小声询问着：「那是神仙吗？」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那人可是站在曼灵花海之中，此刻一动不动，难道是已经昏迷？


    突然，那人影转过脸来，精緻秀丽的脸庞上带着笑，向他们问道：「诸位可是此地居民？我方才途经此处，闻得花香扑鼻，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若是损坏了各位的花儿，在下愿意赔偿。」


    说着他向前走了一步，却颇有犹豫。


    「不好意思，」他无奈笑道，「我眼睛不好，可有好心人来扶我一程？」


    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微微闭着，陈星瑜伸出双手在身前摸索着，试探着走了一步，却被脚下石子绊了一下，几欲摔倒。


    村民皆譁然，这样美若天仙的一个人，居然是个瞎子！


    当下便有脑子灵光的，悄悄对村长道：「村长，这人虽然不是孩子，却也能扛住花香，其实……」


    在场的人纷纷点头。


    的确，当年那富商说要献祭灵血之人，又没指明一定要孩子。这人能在曼灵花田中保持清醒，本身就符合条件。


    更何况，他一个瞎子，只要挟制他到了木楼内，有那诡异的藤蔓帮忙，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其实此刻只要多想一下，便会察觉，今晚发生的巧合已经多到了不正常的地步，祭品一而再再而三地送上门来，像是生怕他们举行不了祭祀。


    但对财富的渴望和对神明的恐惧此刻压倒了一切，村长点了点头，立刻有人上前，轻轻挽住了陈星瑜的胳膊：「原来你眼睛不方便啊，没关系，只可惜你看不见这么漂亮的花田。」


    陈星瑜笑眯眯地点点头：「不要紧不要紧，能够享受这么美好的花香，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人看着他又深深吸入一口气，不由得做了个惊讶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调整语调道：「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可要投宿？」


    陈星瑜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当然当然，不知您这边村子里可有位置借宿？我已经风餐露宿大半个月了，真是想要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啊！」


    那人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大喜过望，忙道：「当然没问题，我们村子最是好客，我扶你过去，保证你今晚能睡得舒服。」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向村里走去，村长在后方小声吩咐道：「去和那些找孩子的人说，声音小点，别惊动了咱们这位客人。」


    陈星瑜很快被安置在了木楼里。


    或许因为他年龄较大，贸然送入地宫会引起怀疑，村长把他安排在了木楼的二层，正是最接近那恐怖藤蔓的房间。


    可以想像，若是他半夜里想要逃跑，只要声音发出，那藤蔓必然伸过枝条，将他牢牢缠住。


    「滋~~滋~~」耳朵里一阵电流声响过，花灵的声音传来：「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听到她欢快的语调，陈星瑜暗暗放了心。


    「这里的祭祀十分邪门，所以我过来陪你。」他在脑海中回答，「不过我现在在木楼二楼，估计要到明天才能和你见面。」


    他顿了顿，突然道：「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小朋友晚上不睡觉，会长不高哦！」


    花灵无语地沉默了几秒：「刚才我这边闹哄哄的，好像是什么人丢了，管事的进来问了我好几次，有没有看到一个人抱着婴儿经过。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陈星瑜简单地讲述了刚才的经歷，花灵却听得大为羡慕：「哇，我也想去看看那种能动的藤蔓，简直像是看动漫一样，好好玩啊！」


    面对她的兴奋，陈星瑜无语：「行了，明天到了祭祀的现场，说不得还得和那那些藤蔓打一架，估计我们能看到吐，还是早点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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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各自就寝，但一直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时分，陈星瑜依然被关在木楼的二楼。


    中途他出门询问了几次，守在门口的人推脱说，村里正在准备传统的庆祝会，人员杂乱容易受伤，请他在房中暂歇。


    陈星瑜也不着急，拉着地下无所事事的花灵在脑子里下围棋，倒是发现小姑娘棋下得不错，两人势均力敌，狠狠厮杀了几盘。


    彭乐早就已经将联络信息散发了出去，在山顶守了半日却没收到任何回应，干脆又用了半天的时间把曼灵村周边跑了个遍。


    至于张大哥，他带着孩子实在不好挪动，便在彭乐回平衡舱休息的时间里，将他所知道的祭祀仪式细细地说给了彭乐，并打算在今晚祭祀开始后带着孩子离开。


    夜幕终于降临，陈星瑜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轻轻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有人推门进了房间。


    「这位公子，」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您游歷到这里，想必是想要体会本地的风俗。今日正好满月，咱们村要举行传统的拜月仪式，不知公子是否有兴趣一观？」


    「那太好了，我此次到南方来，就是为了编撰一本关于南方风俗的新书，」陈星瑜面不改色地忽悠对方，接着微笑道，「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拜月仪式的现场了，现在走吗？」


    「不急，」那人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一个男僕立刻送上一件白色的绸缎长衫。


    「公子大概不知，我们这儿的规矩，客人参加拜月仪式，都要换上白色的衣裳。」他抖了抖手中的长衫，「您眼睛不大方便，不若由我帮公子更衣？」


    陈星瑜连忙摆手：「不必不必，我自己来就行。」


    他把人送出门，脑海里正好响起花灵的声音：「我去，祭品好麻烦，白衣服好丑。」


    那句「我去」说得流畅，显然因为是彭乐的口头禅，小姑娘听得多自然也学会了，平时却难以应用。


    估计她也是憋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找到了可以说出这话的场合。


    「小姑娘不要说脏话！」陈星瑜无语了一会儿才沉声道，「谁实话这衣服是很丑。」


    两人一上一下，隔着不知多少米的地层，对着各自的白衣着实嫌弃了一番，最终还是把衣服换上。


    祭祀终于要开始了。


    陈星瑜被几人领着左转右转，来到木楼的一处水井旁，水井栏杆边的蔷薇架旁，竟然有个十分隐蔽的入口。


    这场祭祀似乎是人人都要参加，村民们很快也来到了木屋的天井之中。


    只不过，村民们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在与人群擦肩而过的瞬间，彭乐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师叔，我来了。」


    陈星瑜微一点头，转入村民们看不到的通道之中。


    沿着井边的通道曲曲折折向下走了近二十米，这才闻到阴冷的地下气息，陈星瑜装作好奇，拉着带他过来的人问道：「咱们不是要赏月？地下也可以看到月亮吗？」


    那人答得倒是顺畅：「公子有所不知，我门村的仪式虽然在地下举行，但站在场地的中央，却能更好地欣赏月亮。」


    彭乐在陈星瑜脑子里笑得直打鸣：「哎哟我去，这村子为了你这个祭品真是什么瞎话都说得出口，我等会儿倒要看看，地下这么深的地方，怎么去看月亮。」


    他一出声，花灵也跟着凑起了热闹，陈星瑜无奈笑笑，沉默不语。


    很快，三人便从不同的方向，到达了祭祀的场地。


    那是古墓中的巨大广场。


    陈星瑜有些疑惑地抬头，眼前的宽阔广场中人头攒动，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岛民们聚集在一起，面上尽是兴奋的表情。


    但尽管如此，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广场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连一声轻微的咳嗽都不曾出现。


    层层人群环绕的中心，一圈雾蒙蒙的黑纱从墓顶一直垂向地面。


    寂静之中，纱幔也静静垂落，内里隐隐约约透出的阴影，可以推测是一个庞然大物。


    带着陈星瑜的人轻轻停下了脚步，在陈星瑜耳边说道：「尊贵的客人，请您上前几步，我们的巫女在前面等您。」


    陈星瑜半阖双目，点了点头，缓缓向前走去。


    墓室的另一方，出现了花灵小小的白色身影。


    「哥哥，那个巫女我感觉有问题。」花灵一边慢慢往里走，一边在脑海里轻声道。


    「嗯，」陈星瑜沉沉应声，「你身上的武器还在吗？」


    「在，大概是看我年纪小，他们没有搜我的身。」


    说话间花灵已经走到了陈星瑜身边，两人轻轻转身，面对那黑纱前站着的女人。


    女人身穿一件带着厚重兜帽的斗篷，兜帽垂下，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从陈星瑜的角度看过去，女人双目凹陷，光洁的额头上描绘着诡异的黑色的图案，看起来，像是无数的黑色触手。


    缓慢的吟哦声自巫女口中唱出，在她身后，黑纱轻扬，两人惊奇地发现，在这深深的地下，还真的能看见月亮。


    巨大墓室的上空，正缓缓出现一道不宽不窄的弧形裂缝，皎洁的满月恰好沿着缝隙而升，月光落在黑纱之上。


    黑纱蓦然晃动了一下，内里仿佛有什么突然活了过来，突然，轻纱被勐地掀开一角，几根藤蔓如鞭子一般甩出，直直朝着陈星瑜与花灵的方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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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陈星瑜在脑海中提醒，指尖利刃闪烁。


    花灵却不退反进，利用身材矮小的优势钻入藤蔓下方，伸手就是狠狠一划。


    仿佛感受到了疼痛，藤蔓蓦然一抖，那巫女却发出了一声悽惨的尖叫。


    一道深深的血痕出现在巫女的手臂上。


    女人蓦然转身看向花灵，双目通红几乎要冒出火来。


    花灵毫不犹豫地又划一刀。


    吟哦声骤然拔高，女人的兜帽落下，额头上诡异的花纹像是活过来一般扭动。


    在她身后，黑纱勐地被撕碎，高壮庞大的怪物显出身形。


    那几乎就是地府怪兽的缩小版，丑陋的面容与舞动的触角与记忆中的巨兽如出一辙。


    「原来是你！」陈星瑜冷笑一声，「过了几千年，都还是那么丑！」


    冥河水的声响仿佛又迴荡在耳边，鑫盛大厦中，金甲将军、彭远致、五哥、楚英彦与怪兽的战斗还歷歷在目。


    陈星瑜一个翻滚来到藤蔓之下，手中利刃暴长，化作利剑，将那条藤蔓整个斩下。


    「今天，就让我替外公好好教训你！」


    第83章 古战场（小副本）


    藤蔓掉落的枝条在地面上如蛇一般扭曲，被陈星瑜一脚踩上去，四分五裂。


    藤蔓顿时愤怒了起来。


    方才还针对花灵的长藤在空中旋风般转过半圈，噼头盖脑地向陈星瑜抽来，青年却不闪不避，长刃闪亮，直直沿着藤蔓顺势而下，绝快的刀锋瞬间把长藤从中噼开。接着一个旋身，又砍下一段藤蔓。


    捲曲的藤蔓疯狂地抽动，一截长藤原本已落地，却突然暴起，趁着陈星瑜忙于前方的战斗，尖端直刺他的后脑。


    蓦地，一个人影从人群中掠出，赤手空拳便捏住了那节藤蔓，狠狠扯碎。


    花灵在战斗中嫣然一笑：「彭哥哥，你好慢！」


    彭乐又抓住一根藤蔓：「我跟的队不对，都是老弱病残，都快急死了。」


    三人瞬间汇聚到一起，背靠着背，手中锋刃闪亮，将所有来犯的藤蔓击退。


    大厅外的村民们一看上面打了起来，全都着了急，唿喝着想要上前帮忙。


    几个胆子大的企图加入战局，却被藤蔓与刀光逼退，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巫女原本站在三人面前，此刻却一脸惊恐，慢慢地熘向一旁。


    陈星瑜百忙之中皱了皱眉。


    果然，巨大的藤蔓之上，三根长藤蓦然刺出，首当其冲的花灵即刻闪避，藤蔓却根本未加追击，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冲去。


    「噗！」


    树藤穿过皮肉的闷响响起，那三根尖细的长藤已将巫女贯穿。


    鲜血喷出，巫女的吟哦声却更加大了起来。


    仿佛吸收了巫女血液中的能量，那些藤蔓晃动得更加剧烈，速度和力量都直接翻倍。


    而本在一旁围观的村民，此刻竟然也疯魔了起来。


    无视藤蔓巨大的攻击力，村民们不要命地沖向三人。


    无数双手在空中挥舞，无数石块暴雨般向着战场飞来。


    「卧槽，这些村民疯了吗？」彭乐眼睁睁看着一个村民红着眼睛沖向他，却因为挡了藤蔓的路而被远远抛开，身在半空还朝他的方向丢了块石头，忙开了个结界挡住。


    结界将空中飞舞的石块和刀刃挡回，可没过几秒，村民们的下一波攻击再次袭来。


    三人扛过一波藤蔓和村民配合的疯狂攻击，彭乐首先问道：「现在怎么办？」


    「不是让你求援，有回音吗？」陈星瑜问。


    彭乐摇摇头：「大海捞针，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墓室中战斗激烈，陈星瑜的脸上却有着笑意：「说的也是，那就我们自己解决吧！」


    「自己解决？」彭乐一刀砍下一段偷袭而来的藤蔓，「怎么搞？」


    陈星瑜揽过花灵，让他在自己身后喘口气，闻言微笑道：「电影里不是说了吗？要做超级英雄，富人靠科技，穷人靠变异……」


    彭乐连忙点头：「所以我们变异？」


    陈星瑜一巴掌轻轻扇在他后脑：「变什么异，你以为这是在副本里？」


    「那我们……」


    彭乐的话还没说完，陈星瑜已经拿出了平衡舱的控制圆盘。


    快速输入几人所在的坐标，陈星瑜按下了命令按钮。


    花灵看着他如此操作，又仰头望了望墓室顶上的裂缝，哈哈一笑：「是要砸下来吗？」


    陈星瑜竟然真的考虑了一下，一手刷地砍下一截藤蔓，回头对花灵道：「砸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可能还需要坐着这个大圆球离开，还是爱惜点的好。而且，这些村民一看就是被控制的，罪不该死。」


    花灵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我们来帮帮他们吧！」


    三人立刻改变了攻击的方式，当下由体力最好的彭乐牵引藤蔓，陈星瑜和花灵则逗引着只知道攻击的村民们，慢慢向墓室的另一边转移。


    月上中天，满月的银辉通过墓室上方的缝隙投入，照亮下方混乱的战场。


    彭乐在藤蔓的追逐下左支右绌，一边绕着圈子跑，一边在心里崩溃大叫：「师叔，好了没有？」


    蓦然，头顶的月光被牢牢遮住，墓室里陷入一片黑暗。


    紧接着，一道明亮的蓝色光芒在缝隙中亮起，将墓室照得如同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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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乐连忙翻身躲避，就在他弹开的剎那，蓝光蓦然加剧，呲呲的电流声中，巨大的白色光球迅速形成，再轰然落下。


    能够穿透二十米岩层的能量弹直直撞向藤蔓，直接将整个墓室掀了顶，在地上炸出一个数十米深的大坑。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把方圆几里的树木都吹得歪斜，地面像是地震一般，纷纷皲裂。


    墓室一角，陈星瑜正咬着牙，牢牢顶住一张莹白的结界，将昏迷的村民们都笼罩其间。


    花灵敲晕了最后一个反抗的村民，直接划破手指，将灵血洒在陈星瑜身周，助他吸收能量。


    彭乐在结界的边缘站定，随时准备接替陈星瑜将结界延续。


    一分钟的时间从来都没有这么漫长。


    结界外飞沙走石，无数石块打在能量壁上，激起白色的波浪。


    虽然一直在努力支撑，但结界依然越来越小，最终只能堪堪将人群罩住。


    可怕的冲击终于平息，彭乐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古墓已经完全变样，木楼早已不见踪影，就连木楼后面的小山，也被削去了一半。


    藤蔓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深坑，彭乐几步跑到坑前，探头向下看去。


    下方是藤蔓的半截根系，已经被巨大灼热的能量烧焦，散发出噁心的臭味。


    陈星瑜带着花灵也走了过来。


    「坏藤子死了吗？」花灵探头看了一眼，嫌弃地捏住了鼻子。


    「不知道啊，」彭乐看了看四周，「还有一半是不是被炸没影了？」


    两人身后，陈星瑜皱了皱眉：「我感觉有点不对。」


    「嗯？怎么了？」彭乐问道。


    陈星瑜摇了摇头：「太轻易了，我们赢得太轻易了。」


    他看向方才几人与藤蔓打斗的地方，巫女的半截兜帽被碎石挂住，此刻正缓缓冒着青烟。


    「那藤蔓可以以血为能量增强自身的力量，没理由放着这些村民不用，它完全可以以他们为能源，一举消灭我们。」


    「或许是来不及？毕竟咱们的大炮很厉害嘛。」彭乐猜测。


    陈星瑜依然摇了摇头：「说不上来，但我感觉到了后半段，那藤蔓似乎攻击力减弱了不少，我和花灵引开村民的时候，仅凭你一个人便可与它周旋，这和它之前的表现完全不符。」


    他沉吟片刻：「我们先出去，上了地面再说。」


    三人也不必再走回头路，直接沿着破损的土层向上攀登，不一会儿已经到了平衡舱之旁。


    彭乐一拍脑袋：「哎哟，忘了张大哥父子俩。张大哥说他等仪式开始了再走，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平衡舱里。」


    说着他就要开门进去，却被陈星瑜拉住。


    平衡舱的「门缝」旁，不知什么时候被溅上了一长串血滴，似是有人想要进门时被人偷袭。


    三人立刻警觉起来。


    陈星瑜按下开门按钮，舱门缓缓打开。


    舱室里亮着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下，张大哥俯身趴在地上，一手前伸，手臂却齐腕被砍断，鲜血遍地，人也早就断了气。


    彭乐皱了皱眉，一个箭步跨入舱内，在座椅和角落中寻找。


    半晌，他转过身来：「孩子被人抱走了。」


    「不，」陈星瑜摇了摇头，「恐怕不是抱走。」


    「难道他还能自己走？那孩子才出生没几天啊！」


    平衡舱旁一片狼藉，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陈星瑜抱起花灵：「先进平衡舱吧，等会儿那些居民醒过来可不是好玩的，对于他们而言，我们可是破坏了他们仪式的大坏人呢。」


    三人都不欲与村民们多纠缠，开着平衡舱来到野外，将张大哥的尸体埋葬在花田旁边。


    清理干净了平衡舱，又开启了隐身模式，三人都瘫倒在座椅中。


    陈星瑜把平衡舱调到透明模式，仰躺在座椅上，望着天空出神。


    「哥哥，」花灵躺在他身旁，「小琪他们不见了。」


    陈星瑜这才想起来，花灵之前就在通话中提到过小雅和小琪，扭过头来问道：「他们是人还是魂魄？」


    「是魂魄。」花灵撇了撇嘴，「应该是之前被害死的小孩，小雅背后有一道好大的伤口，小琪的脑袋缺了一块。」


    彭乐在座椅上翻了个身：「你不怕吗？」


    要知道他们当时在德康医院碰到小琪的时候，可是吓了一大跳。


    花灵摇了摇头：「我从小就能看见鬼魂……」


    不必多说，两人就已经都明白，这孩子小时候估计没少受刺激。


    「没事的，」陈星瑜温声道，「小琪他们运气不错，后来一直和红姨在一起，等下次去生息之地，我带你去看他们。」


    「红姨……」花灵轻轻重复了一句，「你说的是我曾曾祖母吗？」


    她突然感兴趣起来：「姐姐说，那位老祖宗可漂亮了，真的吗？」


    陈星瑜失笑：「我一个晚辈，评价长辈漂不漂亮可不好，不过我下次带你去见她，她一定很高兴。」


    「为什么？」


    「因为我们花灵又漂亮又厉害，是红姨的好孙女。」


    花灵呵呵地笑了起来。


    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又用了不少灵血和法力来保护村民，三个人都累得够呛。


    几句话说完，三人都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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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慢慢深了，满月已经西垂，银辉却不减，遥遥照在三人的脸上。


    突然，彭乐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


    他惊讶地半撑起身子，歪着头愣在那里，像是在仔细倾听着什么。


    花灵还在唿唿大睡，一旁的陈星瑜缓缓睁眼，默默等他做出反应。


    半晌，彭乐扭过头来：「我收到了密传信息。可是，这里怎么会有人能用掌门秘法？归云山的天师门……不是在时才建立？」


    早前陈星瑜让他去山顶用掌门秘法传讯，他虽然认真照做，但从未指望过会收到回信。


    其中有一层理由便是，他们在村子里看到的服饰，大都是初唐的风格，而南宋时期才建立的归云山天师门，比他们晚了近三百年。


    发出信号不过是心存侥倖，战斗中也没有指望过有援军，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有了动静。


    陈星瑜眯了眯眼睛：「讯息里说什么？」


    彭乐皱着眉重复：「来讯收到，然渊此刻自身难保，无力驰援，只能尽力引敌远致，望道友善自珍重。」


    陈星瑜勐地坐了起来：「你能判断信息的来源吗？」


    彭乐认真回忆了一下刚才接受讯息时的感觉，摇了摇头：「跟着讯息，似乎有一道铃响，但分辨不出方向。」


    他抱歉地看着陈星瑜：「对不起啊师叔，这个秘术本身只用来传递信息，对方未透露的信息，实在是没法猜出来。」


    陈星瑜虽然着急，此刻也摇头：「没什么对不起的，是我要求太多了。」


    「师叔你别着急，我再发几道讯息，告诉他我们去帮他，让他告诉我们位置！」


    彭乐在一旁打坐入定，开始集中精神传递信息，陈星瑜驾驶着平衡舱，缓缓向山顶的方向开去。


    夜空广袤，明亮的北落师门也已西斜，悬在天边。


    正在熟睡的花灵突然喃喃：「姐姐，你怎么这么慢！」


    说完，她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感觉到了平衡舱的开动，花灵迷迷煳煳地看向陈星瑜：「哥哥，我姐姐……」


    她话说了一半，突然清醒过来，从她的小背包里翻出自己的儿童手錶。


    滴滴答答地在手錶上按了几下，花楹的声音真的从中传了出来。


    只是，仿佛遭遇到了极大的干扰，花楹的声音断断续续：「通讯暂时……修復，汇报……你们的位置。」


    花灵抬头看向陈星瑜，把手錶递给他。


    发完坐标，花楹那边似乎也成功屏蔽了干扰，声音清晰不少。


    听到他们的坐标位置，花楹松了口气：「刚才检测到巨大能量波动，想着就是你们在搞事情，所以我才能定位到你们，都还好吧？」


    陈星瑜突然挑了挑眉：「花楹姐，你能在探测一下吗？这附近有没有其他的能量波动之处？」


    花楹那边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信息传过来：「有，距离你们大约五十公里的另一个海岛上，有持续性的能量波动，你们……要过去？」


    「嗯。」陈星瑜回头看了眼彭乐和花灵，「这是我私人的理由，你们不必……」


    「说什么呢师叔！」彭乐打断了他的话头，「你的理由就是我的理由，再怎么嫌弃我，你也不能把我丢在这里不管啊。」


    花灵不说话，不过看她那表情，大概是：「你敢把我丢下试试？」


    陈星瑜不由得失笑，举起双手道：「好好好，我投降，咱们一起去。」


    花楹早已把目的地的坐标传来，一阵强烈的干扰过后，她快速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探测庄勐说的那片海域了，争取能在你们解决事情的同时，建立起同样的能量通道把你们拉回来，但这会儿海上又要起风暴了，我可能会和你们断了……」


    通讯说断就断，花灵的手錶一阵呲呲作响后，又没了动静。


    彭乐已经将目的地坐标输入了平衡车的导航系统，伸了个懒腰：「再睡会儿吧，看这速度，估计还得一两个小时才能到。」


    无人的荒岛上，平衡车在荒野中飞奔，车内的三个人回到座椅上继续休息，却无人入眠。


    经过一段荒野和一条不算宽的海峡，平衡车凭藉着优越的性能，登上了另一座小岛。


    才刚一登陆，三人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若说方才他们的战场是混乱，这里便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不大的岛屿上，似乎经过了一场勐烈的大火，连岩石都变得焦黑。


    土地上深痕交错，几个巨大的土坑还在向外冒着青烟，岛上原本的植物早已枯萎烧焦，浸泡在海水中。


    岛屿中央，一个巨大的土坑简直已经是个小小的盆地，三人站在土坑边缘，骇然看着盆地中央，巨大的树藤沖天而起。


    方才在古墓之中，十米多高的树藤已经让人嘆为观止，三人使尽全身解数才堪堪与其打了个平手，等到村民们参加战斗，还是靠平衡舱上的能量炮才能取胜。


    而盆地中央的那棵树藤，比古墓中的大上几十倍！


    单是庞大的根系，已经有近三层楼的高度，上方虬枝纠结，细密的藤蔓挥舞在空中，如丝如发，力道却极重。


    看似柔软的一束藤蔓蓦然迴转，正好打中三人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剎那间，碎石翻飞，如暗器般四处激射，石粉如尘，直冲天际。


    待到尘埃落定，原先的大石早已不见踪影，地上还多出来一个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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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即便如此，那棵巨大的藤蔓似乎在恼怒着什么，满头「细发」不断地挥舞着，抽向一个方向。


    那里的山壁已经被枝条抽得千疮百孔，一块块大石四分五裂，纷纷从山壁上落下。


    就在那如雨般的碎石瀑布中，一人傲然挺立。


    距离隔得太远看不清面容，但那人青衫烈烈，衣摆被狂风颳得飞舞，身形却如青松般挺直。


    手中三尺长剑，舞动间如蛟龙出海、凤舞九天。


    雪亮剑光之下，细藤斩落一地，竟在他身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不论树藤的攻击多么勐烈，那人兀自屹立，未退让分毫。


    「花灵，回平衡车，在这边准备好炮击。」陈星瑜低声吩咐，「彭乐我们过去帮忙。」


    花灵点点头。


    正面战斗一向都不是她的强项，在面对这种巨大的敌人时，她娇小的身材反而变成了弱项。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在脑海中回答：「我会保持和姐姐的联络，随时支援你们。」


    陈星瑜一点头，已和彭乐沿着土坑的边缘飞速向那人掠去。


    两颗心都在急速地跳动，陈星瑜忍着心悸，一寸不落地跟着彭乐的步伐。


    近一些，再近一些！


    明明看起来并不太远，跑动的过程却让人无比焦躁，两人一边跑一边躲避着因战斗而激射而出的碎石。


    终于，转过最后一块大石，两人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陈星瑜勐地剎住了脚步。


    眼前是最最熟悉的，夏泽渊十七八岁时的少年身形。


    挥舞着宝剑的夏泽渊，一身青衣已被血污沾满，束于脑后的青丝飘荡间，露出他遮眼的白布。


    两指宽的布条蒙于眼上，竟已被鲜血浸透，滴滴鲜血沿着他线条优美的轮廓缓缓滑落，再滴落在青衫之上。


    虽如此，他却依然从容不迫，长剑挥舞间自见潇洒，腰间一颗金铃，辗转腾挪之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听闻他们前来的脚步，少年唇角微勾，声音清朗：「听来人脚步，有我天师门中步罡踏斗之功，可是之前求援的道友？」


    他一剑斩落一段偷袭而来的枝条，轻笑道：「我双目不便，只能让这妖邪来找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道友可否帮个小忙？」


    陈星瑜与彭乐此刻已加入战局，压力顿时倾了不少。


    夏泽渊轻挪脚步，终于从那堆细藤堆积的小山边移开一线，一个小婴儿的襁褓在他身后显露。


    「啊，那个孩子！」彭乐脱口而出。


    「嗯，这孩子本有灵血，却因为被这妖藤附身而压制，险些成了它的容器。」夏泽渊一边挥舞着宝剑，一边笑道，「方才我使了点法子，把人给抢了过来，你们离开时，带着他一同可好？」


    「离开？」陈星瑜战斗间气息有些不稳，「你打算做什么？」


    夏泽渊洒然一笑：「小友为何如此敏感？两位放心，此妖藤已被我定于坑底，有我在这儿，你们会有充分的时间离开。」


    他说着，伸手在眼前画了个符。


    陈星瑜蓦然攥住他的手腕：「你要开地府？」


    夏泽渊洒然一笑：「这妖藤本就是很久以前，我封在地府中妖邪的一部分，只是年岁渐长，封印受损，让他逃了出来，为祸人间。」


    他的手指不过轻轻一搓，天地已然变色。


    海岛周围，乌云滚滚而来，内里闪电孕育，闷雷隆隆。


    怪物身前，青玉石门几乎顶天立地，缓缓向两侧打开。


    妖藤见此情景，似乎有些着慌，藤蔓变本加厉地抽打而来。


    陈星瑜一剑挡住刺往夏泽渊的细藤，沉声吩咐：「彭乐带上孩子先走。」


    彭乐应声点头，手中寒光暴起，将面前的树藤粉碎，接着一个翻滚将孩子揽入怀中，翻身上了土坡。


    「花灵！」陈星瑜在脑中大吼，「把那个丑八怪给我轰到地府里去。」


    花灵清脆的应答声响起，远方的山坡上，平衡车缓缓升起，能量大炮蓄势待发。


    巨量的能量在炮口前闪耀着炫目的白光，能量射出的一剎那，陈星瑜勐然将夏泽渊扑倒。


    「轰~轰~~轰~~~」花灵的小脸紧绷，小手紧紧握着平衡舱的武器控制杆，能量炮一炮接一炮地轰向盆地内的树藤。


    巨额的能量在盆地中迴荡，碎石纷飞，树藤被直直打出一个大洞。


    陈星瑜把夏泽渊紧紧压在身下，白雾般的结界将两人牢牢笼罩。


    熟悉的沉香中有鲜血的味道，陈星瑜心疼地轻抚夏泽渊蒙眼的布条。


    「这位小友，」夏泽渊的语调里含着笑，「别怕，我能恢復的。」


    「嗯，」陈星瑜好不容易发出了声音，语音却微微哽咽。


    「你……」夏泽渊轻顿一下，「来自未来？」


    陈星瑜依恋地将额头轻轻埋在夏泽渊的颈窝，点头的时候，发梢挠在少年的下颌上，惹得他一声轻笑。


    「你的能量炮不错，但那藤子并非这个维度的实体，它的能量来源在另一个维度的地下，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地府。」


    夏泽渊轻轻拍了拍陈星瑜的后脑勺：「所以，能量炮不可能完全杀死它，我还是需要将他……用你们的话来说，要将他封印到地府之中才行。」


    「可是……」陈星瑜的声音沉闷，「那要好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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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瓜，」夏泽渊轻笑，「你现在这样，我猜在遥远的将来，我们一定遇见过，说不定还成为了朋友。」


    「去吧，别浪费能量炮了，在地府大门关闭的那一刻，我会为你们开启一道能量通道，送你们回到未来。」


    「谢谢你们的协助，这次重创了它，地球大概又可以恢復四五百年的平静，或许，我还需要几次休息，才能遇见曾经的你？」


    「虽然我现在无法看到你的样子，但既然我们已经相遇，小友，那还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在你已经确定的过去，我已经找到了你。」


    「在未来，我们註定相遇。」


    第84章 古战场-结束


    陈星瑜轻轻点了点头，却依然捨不得离开。


    身后，小萝莉还在炮轰藤蔓，盆地再一次被她轰得面目全非。


    树藤的根基被连根掀起，颤颤巍巍，想要逃走却被钉在原地，无处躲藏。


    枝蔓来不及摆动便被震得纠缠在一块，如同打结的头髮，乱糟糟地朝四面八方翘着。


    结界中，陈星瑜深深看了夏泽渊一眼，俯身在他的嘴角边印下轻柔的一吻：「夏哥哥，我在未来等你。」


    夏泽渊微微一顿，随即洒然一笑，起身道：「一定！」


    少年清朗的笑声中，陈星瑜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掠向彭乐。


    盆地中，地府大门缓缓打开，少年一声轻叱，现出法相金身。


    金甲巨人挥舞着手中的长戟，将奄奄一息的树藤整个掀入地府大门。


    冥河水声渐消，青玉大门缓缓合拢。


    一道金色的光束从青玉石门中射出，直直升入天空。


    蓦然，花楹的声音从三人的耳机中传出：「能听到我说话吗？刚探查到一条能量通道，就在你们附近，你们应该能够从那里回来。」


    「姐姐！」花灵的声音响起，「我们要怎么做？」


    「很简单，关好舱门，让平衡舱整个处于能量通道之中，我会拉你们出来！」


    花灵点点头，看向正向着她这边掠来的陈星瑜和彭乐：「两位哥哥快点！」


    金色的光束闪烁着美丽的光芒，陈星瑜进入平衡舱，从花灵手中接过控制器。


    「彭乐，快！」他冲着大门喊了一声，平衡舱缓缓启动，向着那道光束开去。


    彭乐平日里跑步的速度甚快，可今天抱着那个小婴儿，却有些磕磕绊绊的，好不容易才到达平衡舱门口。


    「诶，你干什么！」他突然一声惊唿，接着竭力仰头后撤。


    他怀中婴儿手脚舞动一下，蓦然睁开眼睛，双眼之中，竟是没有瞳仁般的纯黑。


    一股黑气从婴儿的口中吐出，快速缠向彭乐的颈脖。


    就听得「叮」的一声响，平衡舱中一柄匕首飞出，堪堪在彭乐咽喉旁将那股黑气拦下。


    银白的锋刃直冲婴儿面门，那孩子却夷然不惧，黑气凝成触手，竟一把将匕首捲住。


    刀锋变换方向，狠狠向彭乐的颈侧插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招，但此刻已救援不及。


    就连彭乐，在竭力侧避的瞬间，也深深明白，这一刀，怕是躲不过去。


    就在锋刃的尖端快要刺破皮肤的那一刻，匕首却迟疑了一下，像是有什么力量阻碍了它，将那锐利的尖端生生掰到一旁。


    彭乐的颈侧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线，鲜血沿着伤口滴下。


    黑雾触手还在身侧不断舞动，匕首时高时低，危险无比。彭乐却顾不得身侧的威胁，仔细去看那婴儿。


    小婴儿漆黑的眸子里，一丝微弱的光亮在不断挣扎，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额头上汗珠滚滚，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金光之中，能量已经开始流动，时间的洪流将金光改造为通道，等待着将平衡舱送走。


    平衡车已经完全进入金光的范围，风蓦然大了起来。


    陈星瑜和花灵站在打开的舱门前，一人一手，抓住了彭乐的衣角，试图将他拉向舱内。


    婴儿身周的黑雾却死死把住舱门，试图将两人留下。


    「彭哥哥，快进来，姐姐要拉我们出去了！」花灵迎着风大声叫着，小手紧紧抓着彭乐的衣角。


    「不行！」彭乐心急地大叫，「那孩子……那孩子还有救！」


    风声唿啸，将所有人的头髮吹得翻飞，小婴儿眼中的那一点点光亮渐渐淡去。


    「不！」彭乐眼角，晶亮的闪光在狂风中飘散，「你刚才救了我，你可以，你可以战胜它！」


    狂风之中，婴儿眼中的光亮微弱闪烁，似乎还在尽力挣扎。


    但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连夏泽渊都要以法相真身镇压的恶魔，即便只是它身体上小小的一部分，所蕴含的力量，也不是这么一个刚出生几天的小婴儿所能抗衡的。


    就在此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指按上了婴儿的前额。


    陈星瑜嘴角紧绷，灵血自指尖汩汩而出。


    狂风中，一切都在摆动。


    能量通道已经建立，平衡舱开始向上飞起，渐渐加速。


    彭乐身体倒悬，被花灵的布娃娃紧紧抱住双腿，半个身体依然悬在舱门之外。


    陈星瑜一只手牢牢扣住舱底的缝隙，出血的指尖艰难地在婴儿额头上，画出半个驱逐符。


    蓦然，黑雾愤怒起来，尖锐的匕首朝着彭乐的手臂狠狠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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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血四溅，他却一直紧紧抓住婴儿的襁褓，不肯松开。


    黑雾竭力挣扎，却在越来越完整的驱逐符下，逐渐失力。


    舱门缓缓向内关闭，彭乐咬着牙，缓缓将狂风巨大风压中的婴儿抱回。


    就在快要成功的那一刻，黑雾蓦然大张，匕首被甩落，黑雾聚起最后的力量，环住彭乐的双手，狠狠一扭。


    骨骼碎裂的声音在狂风之中也万分清晰，彭乐的手指蓦然失力。


    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那小婴儿已摆脱了彭乐的控制，从他的手中滑落。


    舱门回收已到极限，陈星瑜一声嘆息，收回手臂的同时拉了一把彭乐，舱门随之关闭。


    彭乐顾不得骨折扭曲的双手，冲到控制盘前，用鼻尖按下让舱体透明的按钮。


    三人都趴在舱底向下看去。


    脱离了襁褓的婴儿被狂风卷得翻腾，小小的身体在通道中不断旋转、下落。


    金光已弱，雨雾蒙蒙的能量通道却在成型，小岛周围的风暴变得无比勐烈。


    婴儿小小的身影逐渐远去，黑雾在它身周长牙舞爪，做出得意的手势。


    花楹的声音蓦然响起：「已捕捉到你们平衡舱的信号，马上开始抓取。」


    像是被绳索勐地一拉，平衡舱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天空飞去，下方小岛霎时不见踪影。


    彭乐挫败地跪坐在舱板上，全身疼得发抖，却难掩愤怒与遗憾：「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陈星瑜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轻轻抬起他的手腕，检查骨折的情况。


    「哥，哥哥……你们看，那是什么？」花灵依然趴在舱底板上，突然叫了出来。


    两人赶紧看下去，舱底无尽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轻轻一闪，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冲来。


    「天啊，那是……」彭乐双目圆瞪，「他，他成功了？」


    平衡舱外，一个模模煳煳的影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似乎是一段折射而出的光影。


    小婴儿紧紧闭着眼睛，四周的黑雾却已经消失不见，金光包裹着他的襁褓，小婴儿缓缓睁开双眼，向他们投去感激的的一瞥。


    光影赶上了实物，这一幕迅速超越飞速行进的平衡舱，在舱前轻闪几下，消失不见。


    与上次跌入通道不同，这一次，回溯的通道上突然出现了无数场景。


    关闭了地府大门的小岛一片狼藉，连海鸟都不愿在此地停留。


    但是渐渐地，荒草从地底长出，野花在焦土上开放，有动物试着登上小岛，直到有人发现这里，开始在这里定居。


    沧海桑田。


    小岛几经繁华与衰落，最终成为一片古战场的遗蹟。


    突然有一天，一对夫妇来到这里。


    他们爱怜地将一个孩子轻轻放在战场的一隅，女人不舍地轻抚着孩子毫无生机的脸。


    「阿芳，别伤心了，」高大的男人拍了拍女人的肩，「孩子虽然夭折，但我相信，他还会再回到我们身边。」


    女人抬起含泪的眼：「五哥，把他放在这里……我总是不放心。」


    「没事的。」男人轻柔地安慰着女人，「我们家的这一支，常有灵魂转世之说，只要把夭折的孩子放在这古战场边，他的灵魂便会和祖先相遇，被引导成为家族的一员。等我们百年之后，一定能再次见到他。他永远都是你的孩子。」


    女人被说服，却依然不舍，徘徊良久才跟着男人离开。


    彭乐紧紧盯着竹篮中的那个孩子，紧紧皱起眉头。


    场景之中，太阳东升西落只在一瞬，阳光再一次亮起的时刻，天边突然闪烁出一道金光，方才投射而过的婴儿身影顺着金光从天际跌下，正正掉入竹篮之中。


    已经一天一夜生气全无的婴儿突然皱了皱他的小脸，发出一声响亮的哭声。


    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想要将这千年的惊惧与委屈，通通发泄。


    「噢哟，这里怎么还有个小宝宝？」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场景中迴荡，仙风道骨的身影悠然而出，来到婴儿的竹篮旁。


    「好啦好啦别哭啦！」中年天师一手抱起孩子，在他的小肚皮上轻轻挠了挠。


    孩子似乎是抬眼看了看他，却哭得更伤心了。


    「嘿呀，你有什么伤心事啊就哭成这样？」中年的天师拍了拍婴儿的小脸，「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叫彭远致，你呢就叫……彭乐好了！别哭了，要快快乐乐哦！」


    场景逐渐变得模煳，时光的大河继续向前奔流，雨雾拂过，海岛荒芜的地面逐渐变得清晰。


    平衡舱如同摔落，蓦然从时间通道中冲出，自半空中狠狠砸下。


    岛上地形依旧，平衡舱沿着土坑的边缘骨碌碌滚向盆地中央，好半晌，才缓缓停了下来。


    舱内的三人一动不动，陈星瑜和花灵都小心地看着彭乐。


    彭乐依旧坐在平衡舱的地板上，视线穿透舱壁，一动不动地看向外间的山石。


    过了好半晌，才看见他微微张口。


    「师叔……」彭乐的表情严肃，连声音都变得冷硬，「那怪物，还在我体内，对吗？」


    陈星瑜张了张口，却依然保持了沉默。


    「所以我一直觉得奇怪，我是师祖从荒地捡回来的孩子，上次需要四圣后人的血来开启机关，我的血竟然也合用……」


    他抬起迷茫的眼睛，眼中已是一片通红：「我的血能用，是因为我和那天杀的系统有关系，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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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折断的手臂，突然将它们伸到陈星瑜身前：「师叔，你杀了我吧。我不想哪一天突然被那黑雾控制，像刚才那样，做出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平衡舱里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却突然传来了陈星瑜轻轻的笑声。


    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笑得恣意，让彭乐都忍不住有些恼了。


    他此刻靠坐在平衡舱的座椅上，居高临下，伸手拍了拍彭乐头上的小丸子。


    「之前师父跟我说，师兄收了个傻徒弟，我一直觉得他太夸张，今天才发现，我那不靠谱的师父，眼光似乎还不赖。」


    饶是陷入情绪的低潮，彭乐依旧被他气到，扭头到另一边，不肯看他。


    「傻瓜！」陈星瑜轻轻在他头顶敲了一下，「是什么让你对归云山的秘术这么没信心，让你觉得，那必须四圣后代灵血才能开启的程序，能够让一个有着仇敌之血的人鱼目混珠？」


    彭乐的身形勐然一顿。


    「还有，从小在归云山长大的你，见过多少降妖伏魔的能人异士，竟然觉得自己比奥斯卡影帝的演技还要好，能够以仇人的身份隐藏在他们之间，而从来都没有被发现？」


    彭乐完全被震撼了，方才的怒气散到了九霄云外，他可怜兮兮地转过脸来：「我没有……」


    「所以我说你傻！」陈星瑜轻笑一声，「你的血能用，是因为你本身就是彭家的后人；而你的各位师父师伯能容下你，并不是为了监视你这个仇敌，而是因为你本就是我们的一员，他们愿意接纳你，你也值得他们如此对待。」


    「我，彭家……」彭乐完全迷煳了，「我以为，归云山只是把这个姓作为大家的法号……」


    「的确如此，比如守静师兄便是外门弟子，原本姓方，皈依归云山之后，才改姓彭。」


    陈星瑜走下座椅，在彭乐面前盘腿坐下，认真地看着他：「还记得我们在鑫盛大厦，找你来收租却陪你吃了一顿饭的老人吗？」


    彭乐茫然抬头却突然醒悟道：「那是……张……不，是我的父亲。」


    想起那个为了他背叛村落，又被树藤杀死的父亲，彭乐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见证了自己的出生与父亲的死亡。


    「说到父亲」，陈星瑜又道，「你还记得进入师父的回忆长卷时，你託身在谁身上吗？」


    「五哥……」


    他眼中突然有了恍然的神情：「战场上的那个婴儿……可我……」


    陈星瑜垂眸轻笑：「虽然不知道五哥到底是谁，但五哥和芳姨，总有一个和彭家有关系。你既然託身于他的孩子，是彭家后人这一点便毋庸置疑。至于灵魂……」


    「你这是身在其中才会想不明白，千年前的灵魂精准地进入到某人的身体里，如果我们拿这个问题去问彭言言，他会说那是什么？」


    「投胎……转世！」花灵举起手，抢答出最有可能的答案。


    「明白过来了吗？」陈星瑜挑眉道，「千年前你虽然姓张，但灵魂投胎，在现世转生，你便是彭家的子孙彭乐，有什么问题？至于灵血……」


    「千年前你的灵血血脉便被那黑影压制，到了现世，或许是那孩子本身血中能量不足，或许那股压制依然未能解除，这个问题，就交给归云山的那些大能。」


    「他们为了自己的修行把掌门俗务都交给你，现在掌门有难，他们难道还能不理？」


    陈星瑜从装备箱里掏出绷带，又拿了两把匕首代替甲板，替彭乐把骨折的手腕固定好：「所以啊，大不了在滴水洞面壁三年，不就是体内有点不对头的能量吗？我就不信了，千年前你在婴儿时期就能压制的东西，归云山那么多修道之人能集体失智，对它无可奈何？」


    陈星瑜突然挑了挑眉：「诶，你小子该不会是在凡尔赛吧！那么小就能独自打败黑影的控制，很了不起哦？」


    彭乐被他这么挤兑一下，勐地涨红了脸。


    花灵却已经笑了起来：「本来就很了不起的哦！」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花楹的声音在三人的脑海中响起，「我在平衡舱门口站半天了都没人给我开门，把我当成狼外婆了吗？」


    「姐姐！」花灵欢唿一声，打开舱门便扑了出去。


    平衡舱外，花楹一身干练的迷彩装，淡紫的长髮藏在帽子中，没好气地看着两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们从能量漩涡中拽出来，居然还敢把我拒之门外，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彭乐一向有点怕花楹，被她说了两句便面红耳赤不敢说话。


    陈星瑜大方起身：「那怎么敢？请问温柔美丽又闪亮的花楹姐姐，咱们的大本营在哪儿呢？」


    花楹斜了他一眼：「就会拍马屁，还以为你们玩疯了，不知道着家呢。」


    一个小时后，两人舒舒服服地坐在了花楹的宽大帐篷里，听着花灵向姐姐讲述着他们的冒险故事。


    「原来如此，你们这也算是奇遇了。」花楹感嘆道，「谁能想到，你们竟然穿越了千年的时空，还在一千年前，就参与到了与游戏平台相关的战斗中。」


    「彭乐更是赚得大，一不小心把自己转世前身的身世都弄清楚了，」花楹说着，特意凑到彭乐身前笑了笑，「彭掌门若是批准我随时可以进出滴水洞考察，我就告诉你你父母的身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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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乐被她笑得脸红，结结巴巴道：「花楹姐你又打趣我，你本来就是花家后人，滴水洞对自家人从来不设防，你什么时间想去便去，没有人会阻挡。」


    「噢哟，这就是掌门首肯了。」花楹做出一副烦恼的样子，「我该拿手机录下来的，掌门，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看着彭乐爆红的脸，她终于收回了调侃之意，略略正色道：「下面我要说的可是不传之秘，掌门你应该曾有耳闻，只是从未将其联繫起来。」


    「我们归云山，自南宋年间建立，曾在清初时遭遇一次重创，」说起往事，花楹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当时山中人人自危，有人提出，聚在一起目标太过明显，还是应分散开来，在各地开枝散叶，不求个人人人平安，只求能将归云山的天师门能传承下去。」


    「那一次，归云山虽然力挽狂澜，但最终还是有人离开中原，去了南方再建根基。那一支，便是芳姨和彭乐的祖先。当然，五哥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氏族，家里的一些规矩轶事连芳姨都不知道，所以当年你师祖捡到你以后，并未把你和五哥夭折的孩子联繫起来。」


    彭乐眼中突然现出一点尴尬，张嘴欲说什么，花楹却已瞭然，掩嘴笑道：「没你想的那么狗血，那一支门人并非叛出师门，而是受那一代掌门嘱託，将天师门发扬光大。」


    「南方的天师门渐渐发展起来，也发现了不少当地的玄学大家族，其中便有彦持艺所在的彦家。」


    「南方的大家族天生各种异能，一直在当地如同神一般的存在，见到有外地的天师来此，自然是不服气的，其中也有过斗法，但最终还是成为了相互制约的合作关系。」


    「彭家的那一支，传到上一代，芳姨并不算太强，但好在嫁了个实力极强的老公。五哥年龄不算大，但辈分颇高，与芳姨在一起后算是归云山的外门，也是彦家这一带的监管人。」


    说到这儿，花楹突然露出个顽皮的笑来：「说起来，你因为是彭玄生大师的徒弟，所以管星瑜叫师叔，但你父亲五哥和你师祖又是平辈，那你俩到底算什么辈分？」


    陈星瑜在一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如果这么算的话，五哥和我外公也是好友，彭乐应当还大我一辈，我该叫他师叔才是。」


    彭乐已经被亲戚和师门关系绕得头昏眼花，偏巧花灵又加了一句：「不对不对，彭乐哥哥身上的小婴儿灵魂，是从千年前直接穿越过来的，都算是老祖宗了！」


    「哈哈哈哈哈~~~」帐篷里的笑声蓦然爆发，彭乐拼命摆着手：「别算了别算了，再算我都要变成木乃伊了，还是按照以前的样子称唿就好！」


    帐篷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经歷了一次生死之旅，又解决了彭乐身世的谜题，大家都倍感轻松。


    「彭乐回到归云山后，还是要找几位师伯仔细看看，你灵魂里的黑雾也不知道当时清除干净没有，不可轻视。」陈星瑜沉声道。


    「说起来，你也应该快升到c级了，」陈星瑜转头看向花楹，「花楹姐，我现在是b级，大概可以休息多长时间？」


    「b级吗？」花楹偏头想了想，「b级算是个分水岭吧，最长可以一个月不下本，不过升级后再下本，就不能走新手通道了。」


    彭乐点了点头：「师叔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在这期间我可以和花灵一起下本……」


    他还没说完，花灵已经摇起了头。


    彭乐有种不祥的预感，试探着道：「小妹妹，你……」


    花灵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了彭乐半晌：「从鑫盛公寓出来，我已经升a级了。」


    看着彭乐生无可恋的眼神，花楹无奈笑道：「没事没事，到了a级，是可以自己选择什么时候下本的，也可以用组队卡，带着新手级的主播进本。彭乐如果想的话，可以考虑到a、b级的副本逛逛，升级很快。」


    彭乐一脸的为难，没等他想出合适的方案来，陈星瑜的眼神却突然一凛。


    「师叔，你怎么……」


    彭乐的话还没说完，帐篷内的空气突然出现了一丝波动。


    所有人的眼前，如同水波粼粼，视野勐地模煳了一瞬间。


    待他们眨眨眼，再次看清眼前的世界时，陈星瑜已经消失了踪影。


    第85章 混沌影院


    陈星瑜感觉自己勐然掉落到了虚空之中。


    身周一片黑暗，脚下也没有实体，仿佛世界已经不復存在，而他，就在这一片虚无之中孤独漂流。


    「小爱，你在吗？」陈星瑜镇定在脑中唿唤。


    从开启时间大阵救人到现在，因为懒得应付小助手，陈星瑜干脆把它丢给了监管系统。


    小爱偶尔跑出来讲两句话，很快会被监管系统拉回去，他也没有在意。


    此刻突然坠入虚空，不必多说，必然是直播平台搞的鬼，想要知道怎么回事，问小助手便是最快的方案。


    只是此刻，居然连小助手也音信全无。


    不过事已至此，即便紧张也没什么用处，陈星瑜干脆闭目养神。


    只是在这虚空之中，连空气都寂静冰冷，让人忍不住汗毛直竖。


    身处于完全的黑暗之中，视野里却不由自主地出现点点金光滑动的轨迹，像是把手压在眼球上产生的幻视。


    金光之中，一个男人的轮廓蓦然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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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是街头艺人的速写创作，不过是剎那间线条的组合，却让他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孔。


    陈星瑜的心蓦然笃定了起来。


    时间过得并不算久，原本停留在虚空中的身体突然有了重力，陈星瑜只觉得身子一沉，双脚已经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听觉回归，一声声劫后余生的嘆息在耳侧响起，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看样子，并不是他一个人如此没有准备，落入这种万事不知的境地。


    仿佛是为了解答他的疑问，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平直的系统播报声。


    「欢迎各位主播来到内测副本——混沌影城，此次测试，我们挑选了近期在各副本中表现最为突出的主播，共同见证新副本的诞生。」


    光明渐渐从上方发散下来，陈星瑜缓缓眯了眯眼睛。


    这是一个宽阔的大厅，舒缓优美的音乐在空间中迴荡。


    大厅看起来极尽奢华，绘着精美壁画的天花板上，繁复的水晶吊灯只点亮了中间的一盏小灯，点点晶光从水晶吊坠的边缘反射出来，制造出如梦似幻的效果。


    四面的墙壁被深红色胡桃木包裹，一幅幅电影海报悬挂其上，俊男靓女透过海报的华丽木框，将目光投向大厅中的众人。


    柔软的地毯之上，竟站着上百个皱着眉头、脸色凝重的人，虽然灯光晦暗，但依旧能看出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显露出隐隐的不满。


    「什么新副本测试？老子可没报名什么测试！」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墙角，烦躁地出声。


    高大主播的声音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好几个主播点着头：「系统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没有报过名，现在还没到下本时间，我们要回去休息！」


    平直的播报声却不管不顾，继续说道：


    【内测期间，平台依旧全面开放，并开闢内测专栏，以滚动的形式向平台观众进行推荐。】


    【参与此次内测的主播将有机会获得稀有称号、稀有道具等特殊奖励，作为参加此次直播的特别待遇，各位主播所获得的所有积分，包括观赏积分和打赏积分，将全部归主播个人所有，平台不参与任何积分的分成。】


    反对的声音蓦然小了下去。


    要知道，这1：1的直播分成一直被主播门所诟病。


    本就是被迫来到这个所谓的直播平台，在副本里冒着生命危险活下来，吸引观众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再多的积分打赏也都是自己该得的，凭什么要给平台分去一半？


    不少主播在听到这一条的时候，已经开始动脑筋了。


    新副本因为各方面还不够完善，这才要找人来测试。若是能在其中找到什么bug，大量刷积分的同时还能赚到更多的观众关注和打赏，何乐而不为？


    平台的机械声似乎已经猜测到了众位主播的心思，给足了大家思考的时间后，语调间突然间掺入了激动的感情：


    【各位主播，新副本就在前方，让我们用自己的优异表现，见证它的诞生！】


    话音落下，大厅天花板上的数盏灯光也依次亮起，水晶灯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主播门这才有心情看向四周，很快便发现，他们正身处于一场宴会之中。


    大厅中央的冷餐檯上，各色餐点一应俱全，色泽鲜艷。


    香槟塔上，金色的液体还在不断冒着气泡，食物的香味萦绕在鼻端。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心思去在意那些餐点和酒水，所有人都谨慎地观察着环境，试图找到有关副本目标的端倪。


    突然，大厅前方的一扇小门打开，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站到了所有人面前。


    「感谢大家今日来参加电影节的评选，我是大家今天的引导员。」工作人员甜美温柔的声音在大厅里轻轻迴荡，「本影城自从开业以来，一直致力于带给观众们沉浸式的观影体验，能够承办此次电影节，是无数观众对我们实力的肯定。」


    「因此，此次电影节的评选工作，我们也将以本影院的特色运作为大家展现，敬请期待。」


    她说到这里，惯例地停了一停，似乎是期待着眼前的人们爆发出欢唿与掌声。


    只不过，在场的主播们都一脸凝重，对她的停顿没有一丝主动的配合。


    那人也不尴尬，冲着人群露出完美的微笑，继续说道：「各位都是各行各业选出的精英，也是大众公认的电影爱好者，今天能够请大家到此，相信以大家的眼光，一定能评选出广受观众欢迎的优秀电影。」


    她身后的大屏幕上，一幕幕影片的片段一闪而过，倒还真有点电影评选的味道。


    主播们全都紧张地仰头去看，生怕错过了一个镜头，便会在接下来的冒险中遭到危险。


    工作人员对大家如此认真的态度十分满意，开心地拍了拍手：「看到大家对影片如此重视，我真是太开心了，让我先代表所有的电影爱好者向大家表示感谢。」


    「如果大家用餐已经结束，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一下此次电影评选的规则。」


    她说着打开了大厅前方的大门，向前走了两步又回过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请随我来。」


    主播们互相对视一眼，谨慎而缓慢地跟上了工作人员。


    大厅外是一条宽阔的走廊，依旧悬挂了不少电影的海报。这次似乎是些歷年获奖的作品，每幅海报旁，还有一个专门的版面为电影的情节、导演和知名演员做出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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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一眼扫过去，从片名和海报来看，没有一部是大众熟知的作品。


    他心中微沉，这说明在这个副本中，电影的走向可能和他们熟知的作品都不相同，没有了参照的基准，也就无法判断剧情的走向。


    不少主播也发现了这一点，开始抢记墙壁上海报的内容。


    引导员却并没有给大家多少时间，高跟鞋在地面上「哒」「哒」的敲打声逐渐远去。


    陈星瑜只扫了一眼海报便没有再看。


    既然是副本，就基本没有让人套公式的可能，电影的剧情走向一定是五花八门。


    相比之下，他更在意的，是方才引导员所说的「沉浸式观影」几个字，这个所谓的「沉浸式」让他产生了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的影城根据电影的主题可以粗略地分为三个大区。如果大家想要观看动作、惊悚、犯罪、战争等题材的电影，请移步西边的心跳区；北部休闲区，则会放映有关家庭、爱情、轻松幽默为主题的电影；而最受小朋友们欢迎的儿童区处于影院东端，在儿童区，您可以陪伴孩子观赏快乐的动画片和儿童剧。」


    引导员伸出双手，向前走出两步，向大家展示前方的一个小广场：「这里就是我们的休闲中庭，大家在观赏电影的间隙里，可以到这里来用餐或休息，广场中有各色食品、饮料和电影周边出售，强烈建议大家抽出时间过来逛逛，可以为家人带一两件影城的纪念品，或者自己赏玩，都是不错的选择。」


    主播们向四周瞧瞧，被称作休闲中庭的小广场倒真是那么回事，食品柜檯后，摆放着高大的饮料机，爆米花机里，雪白的爆米花正源源不断地从半空落下，散发出甜蜜的香味。


    一旁放着几排桌椅，桌子上还安装了供观众休闲的小游戏机。


    墙边，一排娃娃机严阵以待，内里娃娃憨态可掬，呆萌可爱，投币口闪烁着彩色的光芒。


    而休闲中庭连接着三条不同颜色的走廊，应该就是去往三个影城区域的通道。


    「好啦，亲爱的评委们，请到我这里来领取评选影片所必须得物品。」


    引导员走到一张桌子后方，微笑着等着大家的到来。


    桌子上，物品被分成了一份份，分别用一个小小的文件袋装好，考虑得十分周到。


    主播门迟疑了一下，很快在桌子前拍成了一条单列。


    引导员笑容可掬，双手捧起桌上的文件袋，以微微鞠躬的方式递给主播们。


    很快就轮到了陈星瑜。


    文件袋是透明的pvc材质，让陈星瑜忍不住想起几年前高考时学校统一发放的文件袋。


    透明的文件袋中，物品一览无余。


    十张印着各色图案的消费券，一本薄薄的观影手册，以及一张画着表格的硬质卡片。


    引导员扬起笑脸，ai合成的精緻面容上，连微笑都是只露八颗牙的完美标准。


    「亲爱的评委们，此次电影节将评选出最受大家欢迎的三部电影，为了保证评选的公正性，我们制定了一些相关的规则，请大家仔细阅读观影手册，按照要求对各部电影进行评选。观影手册将在大家进入各区域时自动更新。」


    「关于消费券，」引导员扬起手中的彩色卡券，「在影院中庭消费时请使用这些卡券，顺便也为我们所提供的小食和饮料打分。」


    她微笑着展开双臂：「如有任何疑问，请谘询影院的工作人员。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她的话音刚落，原本空荡荡的影院中庭突然热闹了起来。


    爆米花摊位后，扎着麻花辫的女孩笑容可掬地装了一大桶爆米花，递给柜檯前排队的情侣；自动取票机前，一个青年在告诉身旁的老人，如何扫描二维码列印电影票。


    售卖玩具周边的透明柜檯前，npc小朋友指着里面的一个圣诞老人玩偶对着父母撒娇；娃娃机前聚集了五六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正紧紧盯着机器抓起来的一个兔子玩偶，在玩偶掉落的瞬间，发出惋惜的惊嘆……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仿佛这里真的不过是一家颇受欢迎的影院，而主播也只是在休闲的时间里，过来放松一下身心。


    但在场的主播，没有一个人露出放松的神情。


    越是普通的场景，越难猜测其中可能存在的陷阱。


    陈星瑜环顾四周，找了张高脚椅坐下，拉开文件袋，拿出那叠花花绿绿的消费券。


    消费券分三个颜色，四张绿色的面值为5，两张蓝色面值为10，三张红色的面值是20，所有消费券加在一起是，一共100。


    陈星瑜扭头看了看周围柜体的价码，最普通的中杯爆米花加两杯饮料的套餐，定价是49，饮料单杯定价15，爆米花只有一个规格，定价30，另外还有小包薯条，似乎是作为爆米花的附赠产品，不单独出售。而一旁的电影周边柜檯里，最便宜的小玩偶售价也有20。


    也就是说，他们手中的这些消费券，只有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才堪堪够用。


    可事情会有这么简单吗？


    陈星瑜看了眼四周的主播。


    方才引导员说过，这次参与内测的主播是近期各副本中表现优异的，陈星瑜认同地点了点头。


    自进入这个副本，近百个主播中，尚没有因为事发突然而造成情绪波动的。


    即便是一开始带头抗议的大个子，说话的当下也十分冷静，表达不满并不影响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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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几乎所有的主播都面色凝重地从袋子里拿出东西来细看。


    不少人和陈星瑜一样，意识到了卡券购买力的低下，不由自主地向其他人手中的文件袋瞟去。


    陈星瑜动作自然地将自己的卡券放入西服的内袋里。


    物以稀为贵，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中庭的食物和周边有什么用处，但在限定购买力的情况下，难保不会有人会起了抢劫的心思。


    收好卡券，陈星瑜拿出那本薄薄的观影手册，翻开第一页。


    硕大的「影院总守则」几个字印在第一页的中央，翻过这一页，欢迎辞上写道：


    欢迎大家来到混沌影院观影，为了保证大家能获得最佳的观影体验，请阅读此守则并严格遵守：


    1、影城的开放时间为10：00—23：00。


    2、本影城共有12个放映厅，编号分别为01至13，没有04号放映厅。


    3、01至05号为心跳区放映厅，位于影城西区，06至09号为休闲区，位于影城北区，10至13为儿童区放映厅，位于影城东区，各位在进入对应区域时，本守则将实时更新。


    4、请在每个区域挑选1至2部影片观看，完整体验三部电影或累计观影时长达到360分钟后即可完成今日的评选工作。


    5、电影结束后，请找到放映厅工作人员进行观影登记，并写下您中肯的评价，评价内容详见影评表格。


    6、每看完一部电影，请立刻离开放映厅，到影院中庭进行消费，放弃观影也一样。


    7、影城的工作人员穿蓝色制服，他们会解决您的一切问题，如有疑问，请放心向他们求助。


    8、不存在04号放映厅，如有人邀请您去04号放映厅观影，请立刻拒绝并向工作人员反馈。


    9、本影城採用最新的沉浸式观影法，祝您拥有愉快的观影体验。


    陈星瑜捏着那本薄薄的册子，抬头看了眼休闲大厅。


    和他的速度差不多，大部分主播已经看完了这九条规则，并迅速做出了决定。


    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主播已经离开了中庭休息区，去往前方的三条通道。


    另有三分之一，正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中庭售卖的各类食品和周边，试图在各种物品中获取情报。


    还有人找上了npc，热络地询问着他们对电影的评价，尤其是带着孩子的npc，更是众人攀谈的热门目标。


    陈星瑜静立片刻，来到一张空桌旁，在一张高脚椅上坐下。


    影城的总则只是对他们这些所谓「评委」的评选工作做了介绍，主线任务已经非常清楚，就是要完成三部电影的观影，或是观影时间满360分钟，却并未对所看的电影内容做出任何要求。


    陈星瑜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身前的小桌，这个所谓的「沉浸式」观影，很有可能会让主播进入到电影之中，参与电影情节的演绎。


    从影城的电影分区来看，按照常识，「心跳」区的电影大都刺激，休闲区温和，儿童区的电影则相对安全和简单，若是只在儿童区挑选三部简简单单的儿童片来看，对那些挑了心跳区的主播而言，难道不会有失公平？


    众所周知，每部电影的前奏都相对舒缓，到了一半甚至后半段才开始出现激烈的高潮，这个所谓累计360分钟即可过关的规定，主播门只需要多挑几部节奏舒缓的片子，每部看个开头，到了有危险的地方直接退出就好，等时长累计达到要求的时间自动过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副本简直就是躺赢。


    刚才急匆匆离开大厅的那三分之一主播，显然是快速发现了这么一个bug，打算抢在大家前面去实践，毕竟谁也不知道，这间影院是否有影片放映次数的限制，先抢到简单的片子，就不至于被迫去体验惊险的影片。


    陈星瑜垂眸摇了摇头，自从被系统强行分到第三阵营，他再也不可能相信，直播平台真会有这样的好心，给他如此简单的钻空子的机会。


    而规则1和规则8之中都提到的04号放映厅，除了数字的不吉利，它是否代表了什么风险或机会？


    身为游戏平台的主播，能够出头的，大多数都不是乖乖听话的主，反其道而行之的事情大家都没少做，肯定会有主播故意去探索这所谓的04放映厅，至于结果如何，就各凭本事了。


    而关于工作人员的说明……


    陈星瑜环顾四周，各色柜檯后，工作人员的确都穿着蓝色的制服，但那个引导员……


    陈星瑜勐地抬头看向引导员。


    完成了引导工作，她便退到了中庭的一角，仿佛被关了机的机器人，带着点模式化的微笑，站在墙角一动不动。


    鲜红的工作制服灼烧着陈星瑜的视网膜，他的心却勐然一沉。


    守则中并未说明，工作人员的制服是不是只有一种颜色。


    根据守则记载，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可以放心求助，但记载这一条规定的观影手册，却是一个身穿红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发放，这本身就形成了一种矛盾。


    若是红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不可信，那么经由她手发放的规则到底能不能相信呢？


    毫无事实对照的情况下，想要在这种自相矛盾的状态下做出正确的判断简直难于登天，陈星瑜默默按下心中的疑惑，起身向售卖周边玩偶的柜檯走去。


    柜檯内的小姐姐笑颜如花，指了指柜檯里的各色小物，声音温柔似水：「所有的周边都在这里，柜檯不收现金不刷卡，只能使用影城的消费券，请问您需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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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并未去看柜檯，反而拿出自己的观影手册，翻到总则后的空白，露出微笑小声道：「我只是想谘询一下，我的观影手册上，没有关于中庭消费的相关介绍呢。」


    ai小姐姐的笑容似乎凝固在了脸上，半晌都没有任何变化。


    过了好一会儿，她脸上的笑容敛去，用极为平直、毫无感情地声音说道：「根据您的要求，我们已经为您更新了观影手册，请及时查看。」


    将这句话说完，食品柜的小姐姐像是突然甦醒了一般，又露出标准的微笑来，连声音都回復了之前的温柔如水：「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


    「给我一个玩偶吧。」陈星瑜指着柜檯中一个小男孩玩偶道，「多少消费券？」


    「二十，请您拿好。」


    递给小姐姐一张红色消费券，陈星瑜想了想，把玩偶放进随身的文件袋中。


    他施施然转身回到刚才的高脚椅上，再次展开那本观影手册。


    一开头依然是观影总则，但凭藉他过目不忘的优秀记忆力，立刻发现了其中的变化。


    第三条里，观影总时长达到360分钟即可完成评审工作的条款隐匿不见，不仅如此，还增加了一条条款，总则的条款达到十条。


    变动的条款在总则的中间位置，却刚好都是关于电影评审的内容：


    3、请在每个区域中选择一到两部电影进行体验，最终的电影评审中，需至少包含三个区域的电影各一部，并做出完整评价，总观影时间不得小于500分钟；


    4、为了保证每位评委能公平公正地做出决断，观影必须完整，未完整观看的电影无法计入评选结果，请各位评委注意；


    5、观影过程中可退出放映厅，但该次观影时间清零，观影时长不可计入累计时长总数。


    ……


    陈星瑜点了点头，如果他是副本的设计者，这样的条款设计，才真正能够体现所谓的公平。


    他向后翻了一页，中庭消费指南出现在之前的空白页上。


    中庭消费指南：


    1、每次观影后，请立刻至中庭区消费，工作人员会根据您的状态为您推荐合适的套餐；


    2、拿到套餐后请立刻食用，每款套餐只适合购买人的体质，请勿与他人共享，以免造成状态失衡；


    3、中庭区不限休息时间，但我们建议您在此填写上部电影的评审意见后，适当休息并及时进行下一部电影的评审；


    3、电影周边由评审人自行挑选购买，周边产品可带入放映厅，如有需要请提前购买；


    4、如有特殊需求，请及时询问工作人员，所有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都是可信的，他们会竭尽全力满足您的需求。


    陈星瑜将那本薄薄的观影手册前后翻看几遍，确认再也没有其他变化，这才站起身，施施然向放映厅通道走去。


    第86章 混沌影院


    去往放映厅必须穿过整个休闲中庭，陈星瑜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中庭里的主播们。


    似乎是故意的，这次参加内测的主播，没有一个是陈星瑜熟悉的面孔，而其他主播相互之间似乎还有熟人，此刻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大厅的规则。


    其中也不乏十分敏感的，在陈星瑜去询问食品柜小姐姐时，已经注意到了他。


    待他和那位小姐姐交流完毕，立刻有人偷偷站在陈星瑜身后，去探查他手册上的变化。


    当他翻开原本是空白的那一页，阅读中庭消费指南的时候，甚至能听见身后清晰的吸气声。


    所以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主播依葫芦画瓢，到各个柜檯前去寻求突破，一时间，大厅的各个柜檯都人满为患。


    陈星瑜耸了耸肩，一边走一边打开了直播间的后台。


    厚厚的弹幕立刻扑面而来：


    【气死我了，明明是我家小鱼先发现规则破绽的，竟然全都被他们偷窥了去。】


    【是啊是啊，我刚才跑去别的直播间看了眼，一个个没胆子也没脑子，就知道跟在我家宝贝后面捡现成的，还连声谢谢也不说】


    【刚才还有人密谋着，要跟着咱小鱼宝贝，把宝贝当做他们的蹚雷器，他们就跟在后面避错，真是气死我了！】


    这条弹幕引来了满屏的谩骂，弹幕密得连正常的画面都被挡得严严实实。


    陈星瑜哭笑不得地对着直播屏幕打了个招唿：「大家好呀，我还以为这次临时开播见不到大家了呢！」


    弹幕霎时间停顿了下来，紧接着又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啊啊啊啊，宝贝来了，好几天不见好想你啊！（打赏200积分）】


    【怎么可能会见不到呢，我可是开了十个八个在线提醒，只要你上线一秒我就会火速赶来的（打赏100积分）】


    【宝贝看过来，怎么感觉瘦了一点，上次从鑫盛公寓出去后好好休息了吗？】


    【是啊，上次在那个吓死人的大厦里，宝贝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真是辛苦了，这才几天，怎么又开播了，我收到开播通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宝贝不用这么拼啊，身体要紧（打赏200积分）】


    陈星瑜露出个感激的笑容：「大家真是太好了，我其实也觉得挺突然的，但既然被挑选出来，当然还是要努力，不能让各位失望是不是？」


    弹幕里又是一片啊啊啊。


    【就是啊，我就说宝贝不是那种急功近利的人，难道是节目组强行把你拉来的，真是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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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我早就对这个节目组不满了，等宝贝下播了真要去好好看看，到底是哪家公司在运营这个节目，水平真是有待提高！】


    【话说宝贝，我们刚才还在为你抱不平，明明是你先发现的破绽，他们现在都在享受你的劳动成果呢！】


    【就是就是，副本里各凭本事啊，怎么能抄袭别人的智力成果呢？】


    陈星瑜羞涩地笑了笑：「这个没什么啊，稍微敏感一点的主播都会很快明白过来，那个红衣服的引导员和守则里所说的蓝色制服工作人员之间，相差太大了。只不过我个人对颜色比较敏感，所以先反应过来而已。」


    「你们问是怎么想到刚才的试探方法？很简单啊，」陈星瑜歪着头笑了一下，「咱们现在相当于有红方和蓝方两队人马，不知道该相信哪一边的时候，两方的话就都听一听，然后再来判断嘛。红衣服的引导员给我们介绍了影院，发给我们资料，相当于已经发言，那么我们再听听蓝方的发言，就可以发现矛盾之处了。」


    陈星瑜举起手中拿着的观影手册：「我也没想到，这本手册居然是可以随时更改的，不过这样也好，它就相当于一本活的记录册，只要随时翻看，就能时时修正自己的行动计划，很方便呢。」


    轻声和弹幕交谈着，他已经走到了前方通往放映厅的岔道口。


    十分鲜明的，三条通道的入口装饰也各具特色。


    通往心跳区的通道以黑色为主，装饰充满现代感，墙壁上的灯光让人眼花缭乱，一闪一闪地衬托出紧张的感觉；


    通往休闲区的通道则光线明亮，色彩干净柔和，墙壁上时不时地还会冒出几个粉红泡泡，看起来浪漫温馨；


    通往儿童区的通道则充满童趣，鲜艷的花朵、可爱的人偶，就连摆在墙角的迎宾人像都憨态可掬，通道中间还修着轨道，一辆闪亮的小火车静静地停在通道口处。


    陈星瑜在本打算先去休闲区看看规则，先做一做心里准备，谁知刚刚踏上休闲区的通道，一群五个人的主播小队便从通道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口中唠叨着：「妈的，是谁反应这么快，竟然抢在我们前面到了休闲区，还把着放映厅不让进，这影院难道是他们家开的？」


    一旁有人帮腔道：「我看他们是想在休闲厅里直接把所有的主线任务做完，生怕别人插进去坏了他们的好事。不过那群主播势力可真大啊，居然能分出那么多人手来，怕是一时半会儿完事儿不了。」


    「最可恶的是那些工作人员，妈的，还说什么有困难就向他们救助，结果一句『他们并没有违反规定』就把我们打发了，要不是主线任务还没完成，我真想揍他丫的，看他们还怎么偏心！」


    一群人吵吵嚷嚷而来，陈星瑜早在他们接近之前便下了决断，转身朝心跳区走去。


    弹幕里一片担心：


    【宝贝啊，你一开始就去心跳区，会不会有危险啊！】


    【那帮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啊，真的有人把持了休闲区？】


    【唉，我刚才到别的直播间去看了一眼，还真是那样。去那边休闲区的刚好是一个公会带新人的小队，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就一起进了内测，人多势力大，这次内测一百个主播，他们公会就占了二十个名额，谁能打过他们？】


    【可是小鱼宝贝刚刚探明的规则里不是说，三个区的电影都要看才行吗？他们把持着休闲区有什么用？】


    陈星瑜走在心跳区的通道中，被四面八方闪烁的灯光刺得眼睛疼，温温和和地向弹幕解释：「二十个名额的公会，不会没有探索规则的人，如果我是他们公会的组织者，我应该会兵分两路，一部分抢得先机，先占领可以控制的区域，用大量人手去排查该区域的电影内容，找到最安全的电影组合，让自己人先完成主线任务的三分之一再说。在这个时间里，留在休闲大厅里探索规则的人也应该有了结论，公会的组织者则会根据新的结论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至于区域的选择，儿童区有儿童观影的限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说明白，怎么解决年龄问题，心跳区则是公认的困难区域，因此休闲区便成了首选。」


    「不过嘛，我倒是觉得，心跳区有心跳区的好处。」他对着弹幕洒然一笑，「刚刚进入副本的时候是人反应速度、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此刻去挑战心跳区，总比到了最后，身心都已经疲惫了才去挑战要好得多。」


    「当然了，」他自嘲地笑笑，「也只有我这种战五渣才会考虑这些，如果是方大哥来了，估计可以一个厅一个厅地硬抗过去，无所谓顺序。」


    【哈哈哈，那倒是真的，方大个子连幻境都是硬破的。】


    【宝贝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本身不是力量型的主播，发挥自己的优势就好。】


    陈星瑜笑得两眼眯眯：「嗯，我知道，大家对我的关心我都记在心上呢！」


    通道并不算长，很快，陈星瑜就走到了心跳区的入口处。


    和中庭消费区很相似，走出通道后是一个小型的广场，四个放映厅分别排列在小广场的左、前、右三个方向。


    陈星瑜仔细去看放映厅门口的数字，01号在小广场左侧，前方则是并排的02和03号，05放映厅在小广场右侧，果真跳过了04 的编号。


    可是，如果04号本身就不存在，就如同现在有些大楼的电梯楼层，大家直接约定俗成地跳过4楼、14楼的话，守则上为什么要一再提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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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陈星瑜又一次拿出那本薄薄的观影手册。


    翻开手册，果然又有了更新。


    心跳区观影规则：


    1、心跳区放映厅编号为01至05号，没有04号放映厅；


    2、4个放映厅中的电影各不相同，请在放映厅门口观看电影介绍后决定是否进入观看；


    3、请确定进入影厅的观众人数大于5人，走出影厅的人数不少于3人，且走出影厅的每位观众，观影时间都大于60分钟；


    4、本影院採用最先进的5d技术，沉浸式观影，给您无限真实的细节享受，但因为感觉过于真实，为了您的健康，心跳区最多可以连续观影两次，若您需要第三次进入心跳区，请先完成一部其他区的电影欣赏；


    5、在电影开始播放前，请将所有通讯设备都调至静音；


    6、电影播放途中，不得大声喧譁，不得触碰银幕；


    7、如有人违反第5、6条，请不要看向他，也不必规劝，继续观影即可，工作人员会进行妥善处理；


    8、如在观影过程中感觉不适，请按下座位左手边的红色按钮，向工作人员求助，工作人员穿蓝色制服；


    9、如果您见到电影在播放途中出现了明显不合常理的情节，或者里面的角色突然因某种匪夷所思的原因死亡，请立刻向工作人员求助；


    10、观影结束后，请从后侧通道走出放映厅，并在进入心跳区小广场前，找到让您进入放映厅的工作人员在您的观影记录后盖章，以作为您的影评依据；


    11、希望您能在本院获得独一无二的观影体验。


    陈星瑜看着心跳区的规则，皱了皱眉头。


    除了第一条和最后一条与总则相同，中间的九条规则，全都是新的规则，而且是具体的行动指南，心跳区的每次观影，除了总则上所说的那些，还必须同时遵守这九条规定，可谓规则繁杂。


    而现在第一步，是要去挑选一部合适的影片……


    陈星瑜缓缓向01号放映厅走去，门口的介绍牌显示，马上要放映的是一部科幻片。


    庞大的星际背景下，一艘怪模怪样的飞船正在孤独航行，画面前方，一颗陌生的巨大星球正从视线下方缓缓升起。


    陈星瑜皱眉看了眼那艘奇怪的星舰，沉吟片刻，走向02号放映厅。


    即将放映的似乎是一部动作片，「惊天大劫案」的标题写得硕大，十分醒目。


    未等他将介绍看完，一只手突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陈星瑜皱眉转过身来。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光头，花衬衫，脖子上的大金鍊子在放映厅门口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一时间，陈星瑜竟然有了种已经进入了电影的恍然。


    「兄弟，你一个人？」那人大大咧咧地又拍了他一下，大拇指向自己身后指了指：「要不要组个队？」


    陈星瑜转身看去，大个子身后还有四个人，气质模样和眼前的大个子倒是挺相配，活像刚从热带海滩度假回来的小团伙，正是刚才要去休闲厅却被阻拦的五人。


    其中一个脸色略阴暗，三角眼轻轻翻了翻，指着陈星瑜手中的观影手册：「这里需要五个人以上才能进，我们刚才试过了，刚好五个也不行，你一个人就更不行了。」


    陈星瑜挑了挑眉。


    他其实并不在意是否是一个人冒险，但既然规则这么说，迟早也是要找人组队，与其东拼西凑找些无法把控的人，倒不如和这个小队一起行动。


    毕竟，作为一个小队，这五人行动一致，可以省些脑筋多去思考电影剧情，而不是在队伍中揣摩人心。


    更何况，这只小队在没有摸清楚规则的情况下就开始行动，遇到强队又不得不退让，此刻正在焦急之中，自然也容易让人把控。


    陈星瑜干脆地点了点头：「行，我和你们一起。」


    三角眼倒是十分欣赏他这种干脆的态度，露出个满意的笑容，转身向他介绍自己的小队。


    因为是初次见面，三角眼多留了个心眼，介绍时十分简略。


    五人小队自然是以他自己为队长，他自称为鑫哥，跟着他的四人分别是阿金、阿银、铜头、铁臂。


    9980x2c13直播间里：


    【噗，这是啥？元素周期表组合？】


    【不不不，明明是贵金属组合！】


    【贵什么贵，有铁乱入！】


    【哈哈哈，好想知道，宝贝会怎么介绍自己。】


    陈星瑜此刻显然也明白了鑫哥的意思，欣然笑道：「那就叫我小焰吧！」


    直播间里一片沉默。


    【行吧，火克金，论急智，还是我家宝贝最厉害】


    五人小队并没有觉得这个代号有什么不妥，鑫哥一点头，指着那部「惊天大劫案」道：「我们就看这一部。」


    陈星瑜没有反对。


    心跳区一共四个影厅，播放的电影类型可以是科幻、动作、犯罪、恐怖、惊悚等所有的惊险类型，陈星瑜不动声色地瞟了眼03和05号影厅的宣传图片，看画面色调，似乎是一部恐怖片一部悬疑片，相比而言，这部现实罪案题材的影片似乎难度最小，相信这也是五人小队选择这部电影的原因。


    六人一起走向放映厅的大门，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站在门前，对着他们鞠躬微笑：


    「欢迎大家来到心跳区02放映厅，这里播放的电影是《惊天大劫案》，请问大家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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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备好？」鑫哥迟疑地重复了一句，「怎么样才算准备好了？」


    「大家都是资深的观影者和电影评论家，阅片无数，当然是放空心态，尽情将自己代入影片，以获得最佳观感哦！」


    工作人员笑眯眯地看了眼眼前的小队，对鑫哥道：「您的小队一共有六人，符合观影人数的规则，请大家进入放映厅后继续遵守影院规则，期待电影结束时您的精彩影评。」


    她笑眯眯地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让到通道的一旁。


    六人鱼贯向放映厅内走去，走在最后的陈星瑜经过工作人员时，微微一顿：「请问，如果中途退出电影，出门时还需遵守观众人数大于三人的规定吗？」


    工作人员的完美微笑不变：「这位先生，影院的守则涵盖方方面面，请您认真阅读并严格遵守，这样对您来说会比较方便呢。」


    这种模煳的措辞并未能获得陈星瑜的满意，他立刻换了个问题：「如果我在放映厅中遇到危险并寻求您的帮助，您是会进入影厅来拯救我的，对吗？」


    工作人员的微笑微微凝滞了一秒，随即笑道：「那是当然。」


    陈星瑜点了点头：「谢谢。」


    走在前方的鑫哥等五人听到他这边的动静，皱着眉停下脚步，待陈星瑜走过来，鑫哥瞪了他一眼，道：「怎么回事？」


    陈星瑜好脾气地笑着：「向工作人员确认了一下，如果我们遇到危险，她是否能进入放映厅来帮忙。」


    鑫哥轻蔑地「呿」了一声：「你这也太怂了，这才第一部电影就想着找工作人员求助，你任务还完得成吗？」


    陈星瑜不在意地笑笑：「谨慎一些总归是让人更放心的。」


    鑫哥哼了一声，扭头进了放映厅，他身后的四个小弟却露出佩服的神情。


    代号叫做「铁臂」的主播是个十分时尚的年轻人，一头挑染的红髮，一身皮衣皮裤，挂满了鸡零狗碎，耳廓上还穿着十个八个耳钉，左手臂上纹身满满，看花纹竟然是一只科技感拉满的机械手臂。


    陈星瑜挑了挑眉：「2077？」


    小伙子羞涩一笑：「不，冬兵。」


    陈星瑜露出恍然的表情，眼眸一转，朝前方鑫哥的背影上瞟了一眼：「那是你的队长？」


    「嗯，」铁臂又笑了笑，「他其实不坏，就是脾气爆了些，谢谢你帮我们探索规则。」


    陈星瑜摇了摇头：「都是主播，我自己也需要。」


    两人在门口稍稍耽误了两秒，前方的鑫哥已经不耐烦了，回头喝道：「你们在搞什么？不进来了？」


    铁臂忙抬头应声，追了过去。


    放映厅的大门缓缓关闭，走廊中光怪陆离的光线被隔绝在外，眼前渐渐黑了下来。


    就在大门只剩一线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插入门缝，又用力把门拉开。


    一撮白毛从大门的缝隙中伸了出来。


    来人顽皮地一笑：「还没开演吧，我也打算看这部片子。」


    说着他向门口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我可以和他们一起看电影吗？」


    没等鑫哥开口反对，工作人员已经拉开了门：「当然可以，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请您做好准备。」


    「好的好的。」白毛忙不迭地走进放映厅，又转身帮工作人员把大门关上，在一片黑暗中走向已经落座的鑫哥。


    陈星瑜一直站在黑暗的通道中。


    那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刻，他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轻轻朝他的衣袋中放入了什么东西。


    陈星瑜不动声色地伸手摸了摸，是一只十分小巧的耳机。


    耳旁传来系统播报：


    【恭喜主播得到a级道具】


    【道具名称：心灵耳机】


    【道具说明：联络工具，放入耳孔后即消失不见，使用该道具的主播间可使用脑电波传递信息。


    想要去表演读心术吗？使用微型耳机，妈妈再也不担心我会穿帮，只是，有些事情不要乱想，小心泄露了内心的秘密哦！】


    陈星瑜垂眸无声地笑了笑，把耳机塞进右边耳孔。


    很快，脑海中便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


    「别怕别怕，这道具经过我的改良，不会瞎传消息的，只有你想要告诉我信息的时候，耳机才会起作用。你的个人隐私十分安全。」


    陈星瑜抬眼看向前方。


    电影尚未开场，银幕上一片黑暗，鑫哥一行五人已经占据了观影的最佳位置。


    那位最后进场的主播此刻已走到鑫哥面前，笑嘻嘻地和他们打着招唿。


    放映厅墙壁上，标志着安全出口的小灯发出幽幽的绿光，照亮了年轻主播的脸。


    陈星瑜慢慢走到他身旁。


    在白毛伸进脑袋的那一瞬间，他已经认出了来人，正是之前有过数面之缘，铁血公会的副会长——白原。


    第87章 混沌影院


    白原这会儿已经完成了他的交际任务，大概是a级主播的等级震撼了鑫哥，他一改之前的爱理不理，热情地向白原介绍了自己的队员，并邀请白原和他坐在一起。


    白原和气地拒绝了他的邀请，挨着阿银坐在五人旁边。


    陈星瑜过来后直接坐在了他身旁，脑海里立刻传来了白原的声音：「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陈星瑜偏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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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白原笑道，「你从小岛上消失，花楹立刻联繫了我。这种情况一看就知道，你是被系统临时拉进了副本。」


    「这种临时的进本以前也发生过，通常一部分人是被强制拉入，另一部分则是在各大公会招募。你进入副本之前会有一段时间的空白期，这个时间，就是给各大公会召集人手进入副本专门留出来的。毕竟，系统进行副本测试，还是需要平衡各方面需求的。」


    「对于各大公会而言，会有专人进行这方面蹚雷的工作。这种测试副本今后基本上都会上线，一次了解情况后，就可以成为公会带新人的专用副本，价值很大。」


    「但这次的副本招募，时间非常短，我在接到花楹通知的时候，招募时间只剩下了一分钟，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带你，只有我亲自上了。」


    陈星瑜顿了顿：「刚才在休闲厅……」


    他脑子里的念头还没转完，白原已经叫了起来：「诶，可别冤枉我，我是那么傻的人吗？规则还没弄明白就牛逼拉轰地跑去占位置，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不过那帮傻逼的确是跟我有点矛盾，所以我一进入副本就改了外观避开了一会儿。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搞清楚了规则还挑选好了电影，我只好贸贸然闯进来了。」


    「还好还好赶上了，」白原伸了个懒腰，「现在就来看看，这个新副本到底如何吧！」


    随着他的话音，前方的屏幕蓦然亮了起来。


    屏幕中央，一点微微的光亮起，如同脉搏般轻轻闪烁。


    突然间，光点勐地增强，如宇宙爆炸的奇点，轰然向外扩散开来。


    标准的播音腔在放映厅上空响起：


    「欢迎来到混沌影城，藉助于世界上最先进的电影科技，为您提供最身临其境的观影体验，带您脱离现实，体验前所未有的世界……【1】


    强光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一串晶莹的气泡从陈星瑜的眼前顽皮地漂浮着，升上半空。


    气泡破裂，强烈的白光转为幽幽的蓝色，柔和地映照在每个人的身上，清凉的水流包裹住了每个人，似乎有隐隐的浮力将人向上轻抬。


    陈星瑜不由自主地轻轻动了动腿，却突然从椅子上飘了起来，向着半空中浮去。


    他惊讶地向下看去，自己的双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条鲜红的鱼尾，在清亮的水流中缓缓摆动，搅起晶莹的气泡。


    「真实感十足的画面，至真至炫的色彩，让您沉浸于我们为您创造的世界，其中的真实感受，甚至胜过您身边的现实。」


    前方，一盏盏小灯幽幽亮起，向着众人飘来。


    待得近了，大家才发现，它来自于七条极为美丽的人鱼。


    幽蓝的长髮随着水流在脑后飘荡，单纯美丽的眸子里，带着对主播的无限信任与景仰。


    人鱼们绕着几位主播轻轻转了几圈，笑嘻嘻地挽起了他们的手。


    手指触摸到的是滑腻清凉的肌肤，细腻的肤质让人忍不住一再停留。握住人鱼手腕的瞬间，陈星瑜甚至感受到了她腕间动脉的跳动。


    「我们的技术，不仅仅在视觉、听觉上有质的突破，还会给您最好的心理感受，让您体验角色的真实感情。」


    美人鱼们轻轻漂浮起来，鑫哥身边的人鱼蓦然拉进了和他的距离，美丽的面孔欲语还休，用几乎暧昧的动作，将他环绕在臂间。


    鑫哥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条美丽的人鱼，眼中几乎要冒出粉红泡泡来。而爱慕着鑫哥的铁臂，愣愣地站在一旁，一滴晶莹的泪滴顺着脸颊滑落。


    漂浮在他们身边的陈星瑜，突然觉得心脏急跳两下。他面前的人鱼剎那间露出个诡异的笑容，雪白的刀锋从虚无中亮出，在水中划出一长串气泡。


    喜、怒、忧、思、悲、恐、惊……


    不过是人鱼们霎时的模拟，主播们不由自主地便跟随着剧本的安排，感受到了不同的情绪。


    「这是……情绪控制？」陈星瑜在脑海中惊讶道。


    「对，这应该是此次测试的新技术之意，有点难搞啊……」白原沉吟道，「如果这项技术成熟，无需任何物理接触，主播们会被角色的情绪所裹挟，万一被副本应用到boss身上……」


    陈星瑜贊同地点了点头：「那可能会是主播们的灾难。」


    主播们的极端情绪只维持了几秒钟的时间，下一刻，灯光重新暗下，人鱼们依依不捨地向远处游去。


    画外音继续：


    「现在，放松自己，同我们一起开启一场无与伦比的电影之旅！」


    海底的特效消失了，前方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绿色漩涡，强大的吸力带起了尖锐的风声，瞬间将所有人吸入其中。


    在失去意识前的一剎那，陈星瑜竭力动了动手指。


    指尖能摸索到冰冷的座椅扶手，手册中所说的红色按钮，就在指尖前的位置。


    他略略放了心，终于放松了一直对抗的精神，融入电影的节奏之中。


    「咣当」一声响，把陈星瑜从意识的黑暗中惊醒。


    他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前被蒙上了一块布料，连眼睑都无法掀开。


    拳拳到肉的沉闷声响就在耳边，伴随着某人烦躁的咒骂：「说！那批货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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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也不知道在哪里啊锋哥！」鑫哥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声忍痛的闷哼。


    再开口时，鑫哥的话音有了些漏风：「上次货丢了，真不是我们吞的，我们才出门，箱子就被人抢了，锋哥，真的冤枉啊！」


    「冤枉？被抢了为什么不赶紧告诉我，还打算搬家？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们是不是已经跑路了？」


    接着又是几声拳响和闷哼，听着这声音，陈星瑜心中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他轻轻吸了口气，心慌的感觉十分剧烈，已经渐渐发展成为恐惧。


    他默默地体会了一下，发现自己似乎有种想哭的冲动。


    剧本的情绪体验还在继续，陈星瑜试探了几次，终于能够撇开身体里越来越强烈的情绪，在脑海中唿叫：「白会长，你在吗？」


    「叫我白原，」白原的声音有点有气无力，「这他妈什么电影，上来就折磨人，不由分说直接上手。出去我就给他个差评！还体验呢，人家是来看电影的，又不是抖m，一进电影就挨一顿打，还能不把这家影院投诉到死？」


    陈星瑜心中又是一阵慌乱，他无语地把情绪压下去，半晌才问道：「你现在怎么样？」


    「不怎么样，」白原没好气地说，「我到底是个什么人设？上来就挨打，而且好像还受了不轻的伤……」


    他呻.吟了一声：「腿好像断了，还怕得要命，看样子我不是这部电影的主角。」


    两人默默无声交流的时候，身旁的殴打已经进入尾声，房间里满是低低的唿痛声。


    突然，冰凉的金属贴上了陈星瑜的下颌，轻轻挪动两下，留下一丝细细的疼痛。


    那是刀锋贴在咽喉上的感觉。


    陈星瑜的身体诚实地做出了反应，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手握利刃的人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一把拉开了他蒙眼的布条。


    光亮霎时间刺痛了眼睛，陈星瑜被匕首的锋刃逼得扬起了头。


    明亮的阳光从玻璃窗外照射进来，打在青年的脸上。


    精緻的小脸因为恐惧而泛白，却更衬出他秀丽的眉型和颤抖如蝶翼的长睫，如水墨般清晰如画。


    眼角因紧闭而现出优美的弧度，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渗出，顺着脸颊流畅的线条，慢慢滑落至下颌，落于精緻的锁骨，再洇入衣领。


    紧接着，他颤动着长睫，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男人并非兇狠之相，却阴郁深沉，漆黑的眸子缩在人身上的时候，让人有种被勐兽盯住的感觉。


    陈星瑜浑身一颤，泪水再度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脑海里，白原的声音幽幽响起：「之前他们说你很会演，我还有点不相信，今天我才知道，你这演技浑然天成啊！」


    陈星瑜无语至极：「我说这是系统强加给我的，你信吗？」


    白原轻笑：「我信不信不重要，只要你眼前的那个人信就可以了。」


    不用他提醒，陈星瑜此刻已经对上了那人的目光。


    目光只相触了一剎那，陈星瑜便如同被烫着了一般，慌乱地垂下了眼睫，还不忘稍稍向后缩着，似乎想竭力躲开挑在下颌上的匕首尖。


    那人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露出满意的神情。


    「小鑫啊，」他饶有兴趣地又挑了挑匕首，看着陈星瑜惧怕地扬起颀长柔白的颈脖，「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还有这么漂亮的朋友？」


    鑫哥刚才挨了一顿暴打，听他这么一说，忙抬起头来，台词顺滑地从他口中吐出：「锋哥……这是我朋友的弟弟，大学生，放寒假来我这儿暂住几天。」


    「这样啊，」男人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陈星瑜的脸，「我现在可以给你们一次挽回的机会，替我做件事，成了，你们弄丢货的事咱们一笔勾销，不成的话，就都去见阎王吧。」


    话都说到这儿了，哪里还有拒绝的空间？鑫哥连滚带爬地凑到那男人跟前，热切问道：「什么事？我们保证完成！」


    眼前光影转换，似乎是电影切了镜头，陈星瑜只觉得眼前一闪，自己已经端端正正坐在了一间小小的会议室中。


    他的位置在最后一排，身形被笼罩在幽幽的黑暗里，金属五人组散坐在前方的座椅上，白原不见踪影。


    最前方的投影幕布上，一座高大的建筑拔地而起，写着「国际金融中心」的字样。


    一个瘦高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站在投影前：「我们的目标，就是在一个星期后，也就是圣诞夜的零点前进入这座大厦，但国际金融中心採用最先进的ai辅助防控，防火墙十分严密，国际峰会召开的时间里，更是防卫得苍蝇难进。想要进入这栋大楼，必须绕过ai的监控，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经过多方打听，我们锁定了一个人。」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只是那男人带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很低，几乎将整张脸都挡住，但从镜头边缘可以看出，那人脸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一截下颌和锋利的薄唇。


    瘦高个顶了顶眼镜：「帝都大学计算机系首席教授，亦是前国防部的客座计算机主管，技术出身，全球首屈一指的生物计算机专家。曾经参与开发国内最先进的计算机控制系统，据说国际金融中心的人工智慧便是他所领导的项目之一。三年前在一次恐怖袭击中受伤，据说面部烧伤十分严重，所以一直用绷带缠脸。你们的任务，就是从他那里搞到国际金融中心防控ai的代码，控制ai，配合我们进入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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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们一个提示，」瘦高个的目光直直看向陈星瑜，手中的雷射翻页器蓦然按下，一张两人的合影出现在巨大的投影屏幕上。


    那位技术主管依然一身黑衣，帽檐遮脸，身边却站立着一个清瘦高挑的青年。


    青年笑意盈盈，侧头看着男人的脸，眼中满是温柔。


    会议室中，所有人都扭过头，惊讶地向后看去。


    任谁都能分辨出，那清瘦青年的脸，与陈星瑜的一模一样。


    陈星瑜的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一下，声音微弱地分辩道：「不是我……」


    「别怕，那的确不是你，那个人早在三年前就在恐怖袭击中去世了。」


    不知什么时候，阴郁的男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侧，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颌：「你的任务，就是和他相遇，取代照片里那人的位置，在那位技术主管的心里，再次占据一席之地。」


    他轻轻俯下身，轻轻拍了拍陈星瑜的脸颊：「我的人会教你如何去做，而你的任务，就是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拿到那位主管的ai代码。」


    「我……」陈星瑜支吾着，「我怕我完不成任务。」


    「完不成任务？」阴郁男人挑了挑眉，抬手打了个响指。


    会议室的灯光亮了，一侧的墙壁渐渐变得透明，镜面的另一边，白原一身血污，被五花大绑在一张类似牙科椅的钢制椅上，出现在众人眼前。


    阴郁男人露出个冰冷的微笑，目光紧紧盯住陈星瑜：「完成了任务，你哥哥就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个房间，若是完不成……」


    他轻轻挥了挥手，那怪模怪样的椅子一侧，立刻伸出一只机械手臂。


    冷硬的手臂握着一只小小的电钻，尖细的钻头反射着室内的冷光，疯狂旋转着，发出尖细的嗡嗡声，向着白原的太阳穴刺去。


    「等等，不要！」陈星瑜惊唿出声，声音里带着喑哑与颤抖，「我去……我去！」


    一连串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男人满意地伸手挥了挥，电钻撤下，墙壁再次变成实体。


    「哇，你该不会真的为我哭了吧，」白原的声音在陈星瑜的脑海中响起，「那我回去可要好好在花楹姐面前炫耀炫耀。」


    陈星瑜轻轻「呲」了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话说我们这一组，就你这么一个a级，却开局就被打残关起来，会不会是系统为了维护副本的平衡性而故意为之？」


    那头的白原沉默片刻：「很有可能，但对我的影响并不算大。我本来也没打算作为你们这组的战斗主力。」


    陈星瑜默默点了点头：「你需要什么？」


    「说实话？」白原的语气，让人完全可以想像出他现在略微尴尬的神情，「我也需要那位计算机大能的核心代码嘿嘿嘿。」


    回答他的，是一阵无语的沉默。


    走出会议室，迎接陈星瑜的，是一连串的紧凑分镜。


    礼仪训练、资料阅读、身体素质训练……微笑，撒娇，一颦一笑……


    不过是十来秒的时间，陈星瑜已经被塞了一脑子的资料，经过了一大堆的训练，竟然真的有了种身体各方面素质被提高的感觉。


    最后的镜头里，他站在男人等身画像旁，抬眸去看他被遮住的侧脸，脸上的表情和眼中的情意，已与照片中毫无二致。


    训练完成走出房间的那天下午，天空中飘着大雪。


    寒风烈烈，琼花满天，陈星瑜坐在车中，看着那位技术主管从大学校园中走出，随意叫了一辆计程车，驶向川流不息的公路。


    铁臂开着车，远远吊在计程车之后，侧头看了眼陈星瑜：「小焰哥，咱们是不是非要完成这部电影的故事，才能完成任务啊？」


    陈星瑜看着车窗外飘飞的鹅毛大雪，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是啊，守则上是这么说，需要完成三部电影的评审，而且只有完整体验才算有效。」


    「唉，」铁臂嘆了口气，「好难啊，我听鑫哥的意思，等你拿到了ai代码，我们还要和那个什么老大一起，去国际金融中心偷东西。我估计这是个动作片，回头又是打斗又是枪战的，看着又酷又热闹，可我们身在其中，可就危险了。」


    陈星瑜略有些惊异地回头看向铁臂，清澈的目光直把他盯得发毛。


    「小焰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说得不对？」


    「不，挺对的，我只是没想到你能够这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陈星瑜回答道，「咱们作为电影的评委，当然要体验完整的影片，但这部片子到了后期必然打斗激烈，又要参与又要苟，对主播来说是很难完成的任务。」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铁臂转动着方向盘，跟着计程车走上一条小路，缀在它后方远远地停了车。


    前方的男人走出计程车，一身的黑衣陷入满天风雪。


    「我还没想好，等先过了今天这一关再说吧。」


    陈星瑜打开车门，冰冷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将他的额发吹起。


    他裹紧了身上的白色大衣，看向男人的方向，目光突然一凛。


    方才只是一味跟着前方的车，又被风雪阻挡，他竟然没有发现，这里竟是一处小小的墓园。


    高高低低的石碑散落在平整的草地上，已被厚厚的雪花覆盖，而那位技术主管正默默地站在一块石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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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在哀悼什么，陈星瑜似乎真的能从他低头的姿态里，体会到浓浓的悲哀与思念。


    一阵狂风唿啸而过，捲起无数雪花，从两人中间纷扬而过。


    陈星瑜被扑面而来的雪花迷了眼，等再次睁开眼睛，墓碑前的男人已经不知去向。


    深深嘆了口气，陈星瑜顶着风雪，轻轻走到那些石碑之前。


    狂风推动着雪花将石碑覆盖，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陈星瑜偏头回忆了一下男人刚才所站的位置，缓缓蹲下身去。


    带着黑丝手套的手指拂过薄雪，露出石碑的正面。


    石碑上没有文字、没有照片，只有一个似乎是手工刻上去的花纹。


    陈星瑜的手指一顿，已清晰地分辨出，那是天师门的驱逐符，看见这样一个符号，天师们心中自然明白，自己已经被对方发现，随时可能被驱逐。


    心中的震撼方起，身后，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那张照片是假的。」


    陈星瑜只觉得背后勐一激灵，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那一层层冒出的冷汗几乎立刻被冻成了冰碴。


    男声却依旧在喃喃自语：「我只是常在梦里见到那样一个人，那是在一栋阴森的大楼里，他似乎认识我，常对着我笑，冲着我撒娇，吃我做的饭，却在我爱上他的那一刻，打开地狱之门，将所有的一切变成梦魇。」


    「我不知道世界上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但我想要找到他，不是因为思念，而是想要消除这样一个让人讨厌的存在。」


    「我无需动手，作为一个被各方关注的信息专家，我只需要为自己合成那样一张照片，然后等待着，那些觊觎我代码的人，把一个这样的人送到我身边。」


    陈星瑜的身体几乎僵硬，身后，一只冰凉的手掌握住了他的后颈，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厌倦：「但是，我后悔了，那些人根本没有努力去寻找，而只是将一个个草包包装起来，送来浪费我的时间。你已经是第13个被送来的人，不要转头，我不想再见到一个赝品。」


    电影剧本所强加的紧张让陈星瑜的视野闪烁着白光，身体里，心脏快速波动，血液在身体中狂奔，他几乎能听到，太阳穴旁的血管紧张搏动的声音。


    「如果我说，我不是赝品呢？」陈星瑜的声音里带着不自觉地颤抖，在巨大的压迫感下，他缓缓回头。


    漫天风雪之中，秀丽的青年脸色苍白，黑丝包裹的手指轻轻抚上男人满脸的白色绷带。


    他定定地看向绷带中露出的那双眼睛：「没有人，比我更真实。」


    「夏泽渊，我，就是你的梦魇！」


    第88章 混沌影院


    墓园外，风雪之后，阴郁男人坐在车中，放下手中握着的高倍望远镜。


    窃听器里传来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一片白噪音，夏泽渊作为全球最高级的信息安全专家，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没想到他真能成功！」男人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看起来不过是个怯弱的草包而已。」


    「老……老大，您不是说真的吧，」鑫哥依旧有些鼻青脸肿，张嘴说话的时候呲牙咧嘴地，看起来有几分滑稽，「您不是说对小焰寄予厚望吗？」


    男人冷笑一声：「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谁能保证你这个朋友的弟弟一定成功？我只是做好所有的准备罢了。」


    鑫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所谓的「老大」，终于有了一点进入副本的实感。


    墓园中，满脸绷带的男人抓住了陈星瑜的手。


    「梦魇……你难道不知道，我会如何对付梦魇吗？」


    陈星瑜挑了挑眉。


    「梦魇虽然是噩梦，但依旧有让人着迷之处。」


    黑丝包裹的手指轻轻揉搓着男人的虎口：「我并不否认，对于你的梦魇，你会用十分极端的方式去处理，但在此之前，你的好奇心不会允许你随意地处置我，你需要了解我，了解那个梦最终的含义，否则，你也不会在第13次得知有人要对你出手的时候，还忍不住出来做戏，不就是想看看，这次的草包会不会给你带来惊喜？」


    青年被冻得青白的脸上泛起顽皮的微笑：「所以……我给你机会了解我。」


    他轻轻一挣，双手已从男人手中解脱，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不过我可不建议你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冒着大雪，站在光秃秃的墓园里了解我。你的车在哪里？」


    他说着朝四周张望一下，突然眼前一亮。


    在这昏暗的寒冬午后，他身材修长，于风雪中扭身回望，脸上的笑容明亮如春光：「我看见了，是那辆阿斯顿马丁？」


    男人微顿，却坚持道：「我是坐计程车来的。」


    「坐计程车来，但是可以开车走啊！」陈星瑜笑眯眯地挽上他的手，「我知道，你要是开着这辆阿斯顿马丁过来，只一脚油门，我那辆小破车就望尘莫及了，怎么可能跟得上？」


    「然后如果你发现我的确是个假冒的草包，冷着脸拒绝了我……」他惟妙惟肖地学出夏泽渊冷冰冰的样子，却在两秒钟后自己破功笑了出来，「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那会儿你再去路上拦计程车，结果站在寒风中半天都等不到车，那该多尴尬？」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心情没那么好，夏泽渊想像起他所说的这个场景，依旧有些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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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啊我觉得，你一定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陈星瑜妙目一转，「你一定会事先停一辆自己的车在这附近，便于你快速离开。」


    陈星瑜摆出一副惋惜又同情的模样，深深嘆了口气：「唉，用心如此之深，也不知道你的那十二个前任，当时有多伤心！」


    走在他身旁的男人一顿，条件反射地辩解道：「他们不是前任……」


    「真的吗？」陈星瑜侧过头，看了眼男人略含焦急的眼睛，视线慢慢上移。


    两人此刻正走在一条林荫小道，漫天的风雪被路旁的大树遮挡，仿若进入封闭的空间。


    青年面上含笑，缓缓拉进两人的距离，仰头轻笑：「你看看你，任何时候都这么严肃，好好好，他们不是前任，那么我有没有可能……」


    他含了半句话在口中，右手沿着男人的手臂慢慢向上滑动，指尖划过大衣的肩线，轻碰男人的鬓角……


    夏泽渊蓦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试图引诱我，」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危险，「上一个这么做的草包，已经后悔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陈星瑜状作恍然地点了点头，左手却同样抬起，绕到夏泽渊的脑后。


    两人的身体靠得极近，陈星瑜仰着头，如墨画般的长睫几乎碰上夏泽渊的鼻尖。


    男人的唿吸蓦然急促了三分。


    就在他不由自主向自己接近的剎那，陈星瑜突然抬首，轻轻捏住一根横过头顶的树枝，在垂下的枝叶上狠狠一拉。


    雪块立刻簌簌而落，始作俑者快步跑了出去，大雪却将身边的人淋了满身满脸。


    陈星瑜大笑着跑出两步：「不管是不是草包，都要享受生活啊哥哥！」


    青年大步地向前跑去，只留给男人一个欢快的背影。


    林荫道不长，却曲曲折折，被树林掩映。


    已经跑出小道的青年突然一声惊唿，让夏泽渊心头一紧，忙快步走了出去，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急切与担忧。


    这辆车并非他自己所选，他也一直觉得，车身鲜红的色彩跟他一点都不相配。


    然而此刻，一身白衣的青年站在车窗旁，修长的手指轻轻在车身流畅的线条上拂过，却让他觉得，这热烈的色彩选得实在是精妙至极。


    陈星瑜笑眯眯地转过身来。


    「哥哥，你应该看过很多电影吧？」他的小带着讨好，「我呢，从小就喜欢看特工电影，特别是007系列……」


    夏泽渊似乎已经看穿了他要说什么，却收起了所有表情：「说重点！」


    青年的身体又一次热络地贴了过来。


    覆盖黑丝的双手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轻轻揽上了男人结实的腰肌，又缓缓向下，插入了他的西装口袋之中。


    陈星瑜不由得在心中暗笑。


    经过这么几次来回的试探，虽然夏泽渊的身体在他接近时依然会有点僵硬，却似乎习惯了他的触碰，再也没有抗拒他的靠近。


    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仰头对着男人灿烂一笑。


    几秒钟后，青年捏着阿斯顿马丁小巧精緻的车钥匙，坐上了驾驶座。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天空阴郁而昏暗。


    鲜红的跑车在空旷的街道上快速掠过，仿若冬日里的一把火，灼烧着路人的视网膜。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缓缓侧过头，看向手握方向盘气定神闲漂移过弯的青年。


    车内的暖气十足，陈星瑜的面颊上已经有了些许红润，墨画般的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蓦然扭头朝他看来。


    只是一瞬间，那眸子里的快乐与信任便紧紧攫取了男人的心。


    夏泽渊作为全国顶尖的安全系统开发者，同时也兼任帝都大雪的教授，为了项目研究方便，一直都住在帝都大学的校园之中。


    阿斯顿马丁驶入校园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天色刚刚暗下来，车灯扫过别墅的大门，照亮了正瑟缩在门旁的青年。


    夏泽渊的眸子中掠过一丝阴郁，按下手錶上的一个按钮，别墅的大铁门应声二开。


    他沉声道：「别管他，直接进去。」


    陈星瑜却轻轻剎住了车，挑眉看了眼夏泽渊：「前任？」


    不等夏泽渊否认，他已经推开车门，走到了车外。


    天气寒冷，唿吸中可见白气，缩在门口的青年冻得微微颤抖，见有人下车，忙看了过来。


    陈星瑜微微顿了一下。


    眼前的青年身材清瘦高挑，面容精緻，乍一看上去，还真的和他有八九分相似。


    那青年看到他，也勐然一愣，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上车！」车厢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命令，陈星瑜却置若罔闻，依旧大步朝那青年走去。


    他的速度很快，几步已经到了那人面前，伸手便抓住了他大衣的前襟，狠狠往前一推，青年勐然撞上别墅的铁门，发出「咣」的一声。


    陈星瑜目光中闪过一丝尖锐：「你也是被别人派来的？」


    「不……不是，我就是……」那青年看着陈星瑜精緻的面孔，眼中似有所悟，冷笑一声：「都是一座山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难道你就不是被人派来的？」


    陈星瑜差点气笑了。


    「你以为玩起聊斋来你就能玩得过我？」他冷笑一声。


    黑暗之中，即便不用电子设备，也能察觉出，四周有好几双眼睛在紧紧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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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这么几天的时间，要处理和夏泽渊的关系还要想办法去救白原，他忙得很。


    与其天天防着别人过来抢生意，不如现在就宣誓主权，他可没有心情和这群狐狸过家家。


    「我不知道你家老大是哪一个，但既然有人让你来接近他，当然就是有目的的，怎么，没完成任务反而爱上他了？」陈星瑜轻蔑地一笑，「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


    「你……」那青年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却无力反驳。


    陈星瑜放开了青年的前襟，在他头顶的薄雪上拍了一下：「回去转告你们老大，这次有我在，锋哥这回一定会赢的，让他别痴心妄想了。」


    「你……你……」那青年显然是怕了，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走掉，只瞪着陈星瑜说不出话来。


    「怎么？一个冒牌货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打算，想让我把哥哥叫出来，亲自赶你走？」


    「你！」那青年气急，抬眼看了眼别墅里亮起的灯光，跺了跺脚，「你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呿，你以为你是灰太狼啊！」陈星瑜冲着青年气急败坏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这才施施然走向别墅的大门。


    方才两人对峙时，别墅的大门早已打开，阿斯顿马丁咆哮着驶过车道，消失在小花园的后方。


    陈星瑜轻推门扉。


    门……锁了。


    他似乎不相信似的，又伸手推了一下。


    行吧，的确是锁了。


    别墅里，夏泽渊很生气。


    门口那个人已经来了很多趟，他从来没有理会过。可方才那个新来的冒牌货，却一脸宣誓主权的样子，跑去和他理论。


    多此一举！


    说什么「我就是你的梦魇，」真以为他就是自己梦里的那个青年？别做梦了！


    梦里的那个人，温柔体贴爱撒娇，怎么可能在抚摸他的脸时露出那样的笑？怎么可能撒他一身雪然后又来帮他拂掉？怎么可能为了能开一下跑车就对他百般讨好？


    「反正，」夏泽渊走进自家的大门，看着门口整装镜里的自己，喃喃道，「不过是个冒牌货，我才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脱下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铁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响，夏泽渊皱眉。


    怎么还打起来了？


    这里可是大学校园，为人师表之地，却有人在人家大门口争风吃醋还打架，成何体统！


    夏泽渊真的生气了，连衣服也顾不得换，三步两步走上二楼的阳台，遥遥向门口看去。


    别墅的铁门边，两人擦肩而过，那个新来的冒牌货脸上带着可爱的笑容。


    赢了？


    夏泽渊「啧」了一声，握着铁门遥控器的手指正要按下开门键，却勐然一顿。


    不过是个觊觎代码的人，派来的赝品而已。


    青年已经转身，向着别墅的门口走来，夏泽渊犹豫了剎那，手指按上了锁门键。


    像是怕自己会后悔似的，夏泽渊将手中的遥控器随手丢出，转身进了房里。


    别墅的二楼一共有三间卧室，夏泽渊将其中的一间改成了书房。


    最新配置的高级电脑放置于书桌之上，幽蓝的投影屏幕在空中铺开，一行行代码如同流水一般，从屏幕上滑过。


    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大学里的人都说，夏教授是个工作狂，工作的时候不眠不休，废寝忘食，自制力惊人。


    可他却从未觉得自己需要什么自制力，工作是如此让人愉快的事情，总是能让他沉迷其中。


    然而今天，刚刚工作了半个小时不到，他已经走了三次神。


    外面是又下雪了吗？


    冬日的寒风裹挟着细小的冰粒敲打在玻璃窗上，室内温暖如春，却能看见玻璃上厚重的雾气。


    外面应该很冷吧！


    在第四次发现自己正看看着窗子上的雾气发愣的时候，夏泽渊干脆站起身，来到小阳台的落地窗前。


    别墅的大门口亮着一盏昏黄的路灯，飘飞的雪花飞过屋檐，将灯光遮得更暗。


    寒冷的大门前，青年的身影……不知所踪！


    夏泽渊揉了揉眼睛，仔细分辨那晦暗灯光下的投影。


    真的没人！


    去哪儿了？难道……


    青年在寒风中被冻得青白的脸庞出现在脑海中，他身子那么弱，会不会晕倒？


    夏泽渊蓦然慌了。


    顾不得穿上大衣，他拎着衣服推开大门，向门口奔去。


    大门紧闭，院子里只有自己刚刚踩出的一串脚印，孤零零却又慌乱无比。


    门外的雪地上，轻巧的脚印几乎被狂风吹散，似乎有人迈着踉跄的步子，孤独地走向远方。


    夏泽渊恨恨地闭了闭眼睛。


    「青眼」是帝都大学里有名的酒吧，不仅因为它的装潢极有艺术感，吸引了无数优秀的校内外人士前来，也因为其高昂的消费限制，让不少人对其敬而远之。


    时间长了，这里便成为单身男女们的猎艷之所。


    酒吧的高消费已经替众人淘汰掉了大部分不诚心的男女，只需要精心打扮自己，让自己够得上「青眼」的品味，在酒吧中寻找一个相对可靠的短期伴侣，几乎已成为进入这间酒吧的终极目的。


    只是今晚，有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色羽绒服，施施然坐在衣着精緻讲究的众人之中。


    「那个人，你认识吗？」珠宝设计系的小美是帝都大学的名人，实际上，从她的家世来看，在整个帝都，也能算得上是一流的名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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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几个外校的姐妹过来找她玩，她便带了人来打卡帝大的这个网红之地。


    「没见过呢！」闺蜜的眼睛几乎黏在了那青年身上，「穿得很一般，但是……啊啊啊，好帅啊！」


    闺蜜的发言得到了姐妹团的认同，一群女孩就倚靠在吧檯边，直勾勾地看着坐在角落里独自喝着威士忌的青年。


    酒吧里温度不低，坐了没多大会儿，陈星瑜便脱了羽绒服，露出内里的打底毛衣。


    不过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毛衣，却被他穿得如同大牌走秀一般，魅力十足。


    「到底是谁啊？要不，我过去打个招唿？」小美瞅了一圈闺蜜，自告奋勇地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桌边，穿梭在店中的侍者已经走到了陈星瑜的桌前。


    侍者手中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托盘之上，五颜六色的酒水和点心挤挤挨挨，几乎要从边缘掉下。


    「这位先生，为您送来各位先生和女士请您的酒水。」


    侍者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桌边，将托盘上的各色酒水点心一个个放在桌上，口中介绍着：「这是1号桌的章先生，2号桌的珊珊美女，5号桌的王教授，a区吧檯的史密斯先生……」


    陈星瑜捏着手中的半杯威士忌，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满桌的酒水点心，朝侍者点了点头：「替我谢谢他们，不过这个……也太多了。」


    秀丽的青年轻轻皱着双眉，似乎在烦恼自己不是海量，没法接受大家的心意。


    侍者看着他这可爱的样子，不由得起了护卫之心，在他身旁轻轻说道：「您不必都喝，但如果要选择的话，我建议您选这杯bloody marry，周小姐家境很好，人也热情如火，是过夜的好选择。」


    「当然，」他仔仔细细地看了眼陈星瑜的表情，「如果您不喜欢女士，这杯naked and famous是不错的选择，詹先生温柔体贴，对每一段关系都十分忠诚。」


    「是吗？」陈星瑜仰头对侍者笑道，「多谢你的介绍。」


    侍者轻鞠一躬走到一旁，酒吧里无数的目光闪闪烁烁，都有意无意地向这个角落投来。


    陈星瑜嘴角含着一丝微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形状各异的酒杯，似乎真的在考虑，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一时间，连乐队都停止了演奏，伸长脖子看了过来。


    就在此刻，酒吧的大门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黑色的人影如同一阵旋风般走了进来，带着外间雪地的森寒。


    大衣的肩头还积着薄薄的一层雪，夏泽渊不过是一眼扫过，便看到了陈星瑜和他桌上的那一堆酒水。


    「你在这里做什么？还喝这么多？」夏泽渊走到桌前，皱眉看着那五颜六色的桌子，烦躁地回头扫了眼酒吧里的各色青年。


    丑陋的白色绷带下，目光冰凉冷漠，带着无声的厌烦，仿佛将外间冰冷的温度都带了进来，让人不由自主地一颤。


    原本热切等待陈星瑜选择人们，对上那道目光，不由得纷纷挪开目光。


    「哥哥你来啦！」陈星瑜却一脸惊喜，仿佛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夏泽渊，开开心心地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快来帮我看看，你们学校的学生都好热情啊，给我点了这么多酒，我选择综合徵都要犯了。」


    他乐滋滋地朝着刚才端酒的逝者一招手：「你来，把刚才介绍的那些再说一遍。」


    侍者战战兢兢地向前走了两步，抬眼便对上夏泽渊冰冷的目光。


    他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地开始重复：「这是1号桌的章先生……」


    「章先生……」夏泽渊准确地看向1号桌的方向，「刚考完的算力基础，得分61……」


    「夏，夏教授，我就是想和令弟交个朋友，」姓章的青年身材高大魁梧，此刻却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对，对不起，我回去复习了。」


    说完他就跑了，还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唿啸而去。


    侍者目瞪口呆地看着跑走的青年，目光转向下一杯。


    「不，不用介绍了，我刚才一定是喝醉了才多买了一杯，现在头好晕……快，快扶我回去。」娇柔的女声弱弱的，一个女孩被朋友们扶着，快步走出了酒吧。


    还没等侍者开口介绍第三杯，酒吧里的人唿唿啦啦走掉了一大半。


    剩下的一半，也竭力把自己缩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不敢露面。


    陈星瑜眨了眨眼睛，从那一桌琳琅满目的酒水中挑出一杯「纸飞机」。


    夏泽渊脸色一沉，锐利的目光刺向畏畏缩缩站在一旁的侍者：「这是……」


    「这不是谁送的，」陈星瑜坐在他身旁，此刻正倾过身，在他耳边轻轻道，「这是老闆推荐给我的。」


    鲜红的酒液盛满矮胖的高脚杯，杯口用木夹夹着一只小巧可爱的纸飞机。


    「哥哥，」陈星瑜把额头抵在夏泽渊肩上，「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我进不去别墅的大门，就想着找个什么，给你传个信。」


    他把那只小小的纸飞机打开，伸手拿过侍者口袋上别着的点单笔，在纸飞机上写画数笔。


    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黑猫跃然纸上，小黑猫的身前，矮胖鱼缸中的小鱼飞天而起，带着一蓬晶莹的水花，亲在小猫的鼻子上。


    陈星瑜凑近夏泽渊，嘿嘿一笑：「看，小鱼！」


    绷带缠在脸上，看不到脸色的变化，夏泽渊的耳尖却变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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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转眼看向那侍者：「他喝了多少？」


    陈星瑜此刻正亲昵地靠在他身上，短髮在下颌上轻蹭，微微的酒香自青年身上散发出来，意外地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不，不算多，」侍者指了指陈星瑜手边的威士忌，「大概两三杯。」


    「哥哥我没事，」陈星瑜开始撒娇，「这点酒不算什么，今天我好开心。」


    「有什么好开心的?」夏泽渊瞪了他一眼，把人扶起来，冲着侍者一点头，「跟你们老闆说，今晚的损失记我帐上。」


    侍者哪里敢拦他，连忙好声好气地把两人送了出去。


    酒吧外，雪花又开始飘扬，陈星瑜一看见雪立刻活了过来，挣开夏泽渊的手跑出两步，开心道：「哥哥，我们去打雪仗啊！」


    「多大了还打雪仗！」夏泽渊刚说了一句，便看见冲出去的青年脚下一滑，正正摔倒在路中间。


    「怎么走路的？」他皱眉上前，把人拉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不知是不是摔蒙了，陈星瑜竟然有些茫然：「哥哥，我怎么了？」


    「你……没事。」夏泽渊嘆了口气，走到青年身前，微微下蹲，「来，回家了，我背你。」


    「真的吗？」陈星瑜眼前一亮，毫不客气地跳上了夏泽渊的背，嘴里还欢唿着，「好棒，哥哥又肯背我了！」


    漫天的风雪里，路灯昏黄，将重叠的两个人影拉得老长。


    夏泽渊背着陈星瑜慢慢向别墅走去，半晌，突然轻声道：「你酒量不好，以后不要喝酒了。」


    「嗯，」背后的青年点了点头，额头在他的颈间轻蹭几下，带来一阵痒意。


    「今天是因为高兴，」陈星瑜带着微微酒气的唿吸轻轻打在夏泽渊的颈间。


    「我终于长大了，可以到世界各地去旅行。」


    「就因为这个？」


    「不是！」青年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欢喜。


    「是因为，世界这么大，我还能在这里遇见你。」


    第89章 混沌影院


    第二天一早，陈星瑜从客房的床铺上醒来，窗外的白雪反射着初生的阳光，照得室内一片金黄。


    他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昨晚回来后没有再作妖，老老实实地在夏泽渊的安排下洗漱休息。


    这会儿醒来，别墅里一片安静。


    去工作了？陈星瑜打了个哈欠，起床洗漱。


    别墅里暖气十足，根本穿不住厚衣服。


    陈星瑜从洗手间出来，打开了客房的衣柜。


    衣柜里似乎是主人不常穿的旧衣，陈星瑜随便挑了件衬衫穿上。


    衣袖颇长，他也不在意，在手臂上挽了两圈，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别墅的装修是熟悉的风格，似乎和十年前的摘星苑相差不大。


    陈星瑜饶有兴趣地走过二楼的走廊，凭着感觉来到书房的门前。


    书房的门并未关严，露出一条窄窄的门缝，他轻轻推开门，赤脚走在柔软厚重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电脑正在运行，漂浮于空中的光幕发着幽幽的蓝光，一行行代码转瞬而逝。


    夏泽渊正站在书房一角，静静看着窗外的雪景。


    从陈星瑜的角度看过去，男人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绷带的痕迹。


    陈星瑜想了想，停下了脚步。


    这电影的套路他很熟悉，这会儿充当间谍的青年就应该顽皮心起，怀揣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没头没脑地冲过去吓唬那个阴郁的男人，却反而被男人未遮掩的面目吓到，至于后续有什么后果，就看这片子是恐怖片还是爱情片了。


    不过被分类在心跳区，大概率没什么好下场。


    陈星瑜没兴趣做那个笨蛋美人，他挑了个方便逃跑的位置站定，轻轻叫了声「哥哥」。


    声音不大，却足够引起夏泽渊的注意。


    果然，男人的身形一顿，似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刻出现，却没有掩饰的意思，直接转过身来。


    那是一道深深的伤痕。


    刀疤从左至右斜斜划过脸颊，刀痕起处，刀尖在苹果肌上留下了深深的裂口，随后霍然上挑，一条飞跃的支线直直冲上额头。


    伤痕深深凹陷，可以想像，当时那锐利的刀锋险险从左眼上方掠过，只差一点点，就会伤到那只眼睛。


    刀痕已旧，却因伤得太深，即使三年过去，伤痕依旧泛着深深的紫红色，在男人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格外触目惊心。


    看着陈星瑜吃惊的面孔，夏泽渊自嘲地提了提嘴角，他已经看过太多这样的眼神。


    就是这样一张精緻美丽的脸，凑到他身边来，温柔地说「有什么可怕，你的一切我都喜欢」，结果呢？


    夏泽渊突然紧张了起来，虽然他已经无数次在那样一张脸上看到害怕和厌恶的表情，但今日似乎格外觉得无法忍受。


    他突然没有了吓唬对方的心情，一垂眼便打算离开。


    「等等！」青年却快步走了过来，拉着他的手转了个方向。


    面孔全然被暴露在阳光下，夏泽渊突然有了种想要逃避的心情。


    细白的手指轻轻触碰上那道伤痕，轻柔地沿着伤痕抚过他的脸。


    男人眼中露出个嘲讽的笑来：「你现在是不是要问我疼不疼？」


    「啊？」陈星瑜被他说得一愣，「这不是三年前的伤疤么？是谁那么笨到了今天还问你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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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泽渊一阵无语，半晌才憋出一句：「他们都这么问。」


    不仅这么问，还摆出一副十分关切、忧心、神情的模样，让人噁心。


    「哦~~~你的那些前任啊！」陈星瑜恍然大悟，接着一脸同情，「我终于理解你为什么一开始见到我就一脸怨气了。」


    略凉的手指在疤痕上轻轻摩挲，带来一阵痒意，夏泽渊向后躲了躲：「那你惊讶什么？」


    「是很惊讶啊，」青年诚实地点头，「我没想到你……」


    「没想到我这么丑？」夏泽渊心中腾起一股怒气，「现在你怎么想？想要逃走吗？」


    手指已不由自主地收紧，死死握住青年的手腕。


    陈星瑜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逃什么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带着任务来的，逃走了我任务谁做？」


    他不顾自己被握得发疼的手腕，歪头仔细打量着夏泽渊的伤疤：「不过你确实很丑……」


    在男人眼中的怒火彻底燃烧起来之前，他又及时补充道：「我是说那个绷带，把人搞得跟弗兰肯斯坦一样，难道你喜欢科学怪人这一款的？」


    微凉的手指在伤疤上下比了比，青年皱着眉仔细思考着：「这条伤疤，我感觉……戴个眼罩面具足够了。」


    说着，他眼前一亮，嬉皮笑脸地凑近：「哥哥，你参加过假面舞会吗？有没有喜欢的面具？」


    夏泽渊被他说得发愣，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他凑近的脸：「谁要去那种无聊的聚会。」


    「哦~~」青年一脸恍然，「原来是这样，不怪你不怪你。」


    他好脾气地笑着：「你这会儿不出门的话，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男人挑了挑眉：「这么快就……」


    「我饿了！」陈星瑜愁眉苦脸地揉了揉肚子，「昨天晚上你忘记给我吃晚饭了，记得吗？」


    夏泽渊被他说得一愣。


    昨天他们下午相遇，回到别墅时正是晚饭时间，但两人闹别扭闹到了半夜，他气都气饱了，哪里记得这人还没吃饭？


    作为帝都大学安全项目的负责人，夏泽渊常年日夜颠倒吃饭时间混乱，漏掉一餐简直就不值得记住，所以一直到了现在他都没想起来，家里还有个要吃东西的生物。


    一时间，夏泽渊突然有了一种养了只小宠物的感觉。


    这只小宠物这会儿正讨好地笑着，像只猫儿似的凑上来。


    「哥哥，好哥哥，」陈星瑜轻轻揉着肚子，「你家什么时候开早饭？我来给你帮忙？」


    夏泽渊这才看到，青年今天穿的是他的一件旧衣，细白的手指揉在深色的衬衫上，扣子都被他弄散了两颗，露出内里细白的皮肤。


    平整的小腹上，微微的腹肌线条若隐若现，一根细细的花藤纹身自上方蜿蜒而下，没入裤边之中。


    他突然感觉有点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蓦然醒悟过来，别开眼，把握在手心里细白的手腕往旁边一甩，大步走出书房。


    又生气了？


    陈星瑜眨了眨眼，这个版本的哥哥，气性有点大啊。


    他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跟着他走出书房，乖乖地坐在餐桌旁。


    早餐是从昨日学校食堂打包来的包子和用剩饭煮成的白粥，端着盘子上桌的时候，夏泽渊竟然第一次因为食物的简陋而感觉到了一阵忐忑。


    陈星瑜却毫不在意，好像真的已经饿得受不了，抓起包子便咬了一口，烫得他轻轻地哈气。


    「哥哥早上要去上班吗？」他很快吃下一个包子，低头喝了口粥把包子咽下去。


    「嗯，」夏泽渊喝下一口粥，「早上去实验室，下午有项目测试。」


    陈星瑜沉默一瞬，抬眼看他：「需要我去实验室吗？」


    夏泽渊抬起眼来，眼中似有一丝晦暗划过：「可以，你来的话我就带你四处看看。」


    「好。」陈星瑜笑眯眯地答应了。


    又喝了一口粥，他突然有些好奇地抬头：「哥哥你去给学生上课的时候，也缠着绷带吗？有没有女孩子被你吓哭？」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夏泽渊直接起身回了卧室，不多久，便换上了正装，缠着一脸绷带出了门。


    陈星瑜吐了吐舌头，慢悠悠地吃完早饭，收拾了碗筷，这才慢慢晃到楼上的卧室。


    一改先前的懒散，他快速换上昨天的衣服下楼，走出了别墅。


    大学里的服务十分到位，这才一大早，铲雪车已经将道路清扫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路边植物上还有厚厚的一层积雪。


    陈星瑜搓了搓手指，靠在别墅的铁门上，声音清朗：「出来吧，我要见锋哥。」


    几秒钟后，被冻得脸青唇白的铁臂从门口的灌木中走了出来。


    陈星瑜微微一愣：「怎么是你？锋哥就不怕我们串通好了去骗他？」


    铁臂憨憨一笑：「电影嘛，反派的逻辑总是会有点点问题。」


    他轻轻蹦了蹦，把冻得麻木的四肢活动开来，领着陈星瑜往一旁的路上走：「锋哥留了人在这里，说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他说。」


    铁臂带他去的地方是教学区旁的小咖啡厅，大门一开，一股暖气立刻蜂拥而出。


    陈星瑜朝铁臂使了个眼色：「你也进去暖和一下。」


    大清早的咖啡厅里十分热闹，早起的学生们要赶早课，匆匆忙忙进来点单带走，也有通宵赶论文的，挂着黑黢黢的熊猫眼，迷迷瞪瞪地看着手里的资料，嘴里还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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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他们接头的看起来便是个通宵赶作业的学生，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小桌前，愁眉苦脸地盯着自己的电脑，一副苦恼无法完成作业的模样。


    但如果仔细去看，那台看似老旧的笔记本电脑上，一行行代码飞掠而过，夏泽渊的别墅赫然也在一角的监视镜头内。


    陈星瑜要了两杯咖啡，施施然走到那小桌前坐下，修长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沿：「我已经成功混进了夏泽渊的家，你们什么时候放了我哥？」


    「放？你觉得可能吗？」桌前的青年一抬眼，早已没了之前愁眉苦脸的神态，神情阴鸷，声音低沉，「你还没拿到代码呢！」


    「这样啊，至少别让他那么受罪啊，要不然，我心里总惦记着他的安全，任务出错了怎么办？」陈星瑜接过铁臂端来的咖啡，轻轻啜饮一口，朝他使了个眼色，「鑫哥他们都知道的，我哥可是电脑高手，等你们拿到了ai密码，有什么需要破解的，他也可以帮忙啊！」


    铁臂被他看了一眼，忙凑上前帮腔：「是啊阿雄，白哥可是有名的黑客呢！」


    被称作阿雄的青年眼光一动却不置可否：「人有没有用，锋哥自然会有他的判断，你做好自己的任务就行。」


    「行行行，反正命在你们手里，我再怎么折腾也得听你们的，」陈星瑜举了举双手表示投降，「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ai代码，到底要到哪里去找？我倒是能进夏泽渊的书房，难道要去他电脑上抄下来？这玩意应该很复杂吧，你总不可能指望我用脑子给你记下来！」


    「你能进夏泽渊的书房？」阿雄狠狠吃了一惊，看着青年精緻的面容，露出个嘲讽的笑，「你要说卧室我还是信的，书房？不要吹牛，这对你没好处！」


    陈星瑜无语看了两秒咖啡馆的天花板，嘆了口气：「哥哥的电脑配置我看不懂，但浮动的屏幕上，有个圆形的标志，嗯……」


    他懒得多说，拿起对方假装学生的笔袋，抽出一支签字笔，在咖啡馆的便利贴上画了几笔，「标志下的代码我的确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大概是这样……」


    他笔走龙蛇地默下了一大串字母和数字，推到阿雄的身前，自己则端起咖啡杯暖了暖手，细细品尝。


    「我感觉这个拿铁不错，你那杯是加了香草精的？感觉怎么样？」趁着阿雄仔细去看他写的东西，陈星瑜端着咖啡凑近铁臂，「咱们的人现在是什么状况？」


    铁臂心领神会，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香草精本身就甜，我刚才又加了一包糖进去，额……有点齁。」


    趁着阿雄正在仔细研究代码，他压低声音交代：「鑫哥他们四个这两天被派到了大学的另一边盯梢，那里好像是个废弃的仓库还是实验室啥的，现在还没看出什么来。白哥被关着，但我感觉他还好，昨天晚上我换班回去的时候，他还和我说笑话呢。啧啧啧，真是大佬，临危不惧啊！」


    陈星瑜轻笑：「他就这样，没个正形。」


    他装作好奇地抬眼：「他都说什么笑话了？」


    铁臂却突然囧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没啥，没啥！」


    陈星瑜简直想骂人，正传递消息呢你不好意思个啥？面上却十分认真：「我哥肯定又说我坏话了，是不是？」


    铁臂惊讶开口：「你怎么知道？」


    话赶话到了这儿，连一旁的阿雄也抬头看向他俩。铁臂不得不解释道：「也没啥，就是说你小时候挺可爱，总喜欢往右边歪着头，还总是晃三下，笑一下什么的。」


    阿雄没好气地瞪了铁臂一眼，那意思是：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手中却不停顿，两眼发光地将陈星瑜写下的代码输入电脑。


    陈星瑜却是一脸委屈：「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哥真是越来越无聊了。」


    说着他真的歪了歪头，轻轻晃了三下，咧嘴一笑。


    仿佛是魔咒一般，他刚露出笑容，咖啡馆大门上的铃铛「叮铃」一响，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咖啡馆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面上缠满绷带的男人大步走进咖啡馆，站在了点单台前。


    「欢，欢迎光临，夏教授，您要点什么？」勤工俭学的学姐站在柜檯后，面色有些发白。


    帝都大学拥有华国最大的信息中心，科研也好、服务也好，提供了无数的求学和就业机会，帝都大学的每一个学生几乎都和信息中心有联繫，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夏泽渊，则是信息中心的掌控者之一，只要他一句话，提升或被赶走，都是分分钟的事。


    而夏泽渊自从三年前受了伤，脾气就一直阴晴不定，学生们见到他都有些憷，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这位大人物，断了自己的前程。


    然而此刻，这位大人物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从女孩的耳侧掠过，投向角落里的青年。


    刚才在门前他就看见了，那人笑眯眯地看着身旁的两个青年，突然歪过脑袋，可爱地晃了晃，露齿一笑。


    不仅是他面前那个花臂男，连带着半个咖啡厅的人都看直了眼。


    招蜂引蝶！


    夏泽渊的眼神变得冰冷，出口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那些是什么人？」


    女孩惊慌地扭头看过去，先是被那漂亮的青年晃了眼，随后战战兢兢道：「补作业的那个，是……信息工程系的学弟，另外两个不，不认识，大概是他带来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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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息工程系？」夏泽渊挑了挑眉，「那我倒要去看看，他课业如何。」


    学姐眼中露出深切地同情，回头看了眼似乎还在认真做作业的学弟，在心中为他祈祷。


    陈星瑜刚刚做完那个让他尴尬到快要爆炸的动作，脑海里突然传出了白原的声音：「哎呀，终于联繫上你了。」


    陈星瑜无语：「联繫就联繫，为什么要用这么尴尬的方式？」


    白原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嘿嘿，没办法，这边看守太严，我折腾到半夜才想出真么个法子，原理很复杂，简单来说……」


    脑海里白原絮絮叨叨，陈星瑜懒得理他，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却突然对上了不远处几个青年惊骇的眼神。


    嗯？


    没等他扭头去看，自己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缠着绷带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那道目光却冷冽如冰，直直射向一旁阿雄的电脑屏幕。


    电子屏上，一串程序正在奋力运行，核心部分，正是刚才陈星瑜写给他的那几串代码。


    夏泽渊目光一凝。


    便利贴上的墨迹未干，墨笔写就的隽秀痕迹十分清晰。


    写字的人显然是不懂代码的，字句间没有应有的节奏，显然是将那一串串字母、标点和数字强行记下，然后默写在这里而已，个别地方的断句都还有些问题。


    但只要是懂行的人，比如坐在电脑前的那个学生，就会欣喜若狂地把这几行代码视若珍宝。


    或者……视若……炸药？


    此刻阿雄就是这样一种心情。


    刚才他讽刺了陈星瑜几句，其实并不指望他能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


    毕竟这个绣花枕头才进入夏教授的家中一晚上，就算再厉害，也只能把力气用在滚床单上。


    看到那写得断断续续的代码，他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出于职业习惯，把代码拿来模拟了一下。


    片刻后，他勐然发现，这竟然是一种很先进的核心算法，几乎可用在各种相关的领域。


    他欣喜若狂，忙将那段代码嵌入到自己的监视程序中，可这程序才刚开始跑，身旁就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对上夏泽渊冰冷的眼神，他如堕冰窖，吓得差点心脏骤停，却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那儿，看着笔记本屏幕上数据的跳动。


    「哥哥！」陈星瑜却突然叫了出来，语气里充满了欣喜，「你怎么来啦！」


    秀丽的青年眼中光彩灿烂，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住夏泽渊的胳膊：「我还以为今天一早上都见不到你了！」


    夏泽渊收回眼神，淡淡道：「和朋友一起喝咖啡？」


    「是呀！」陈星瑜开开心心地点头，「我本来是出来打雪仗的，可是太冷了……」


    夏泽渊皱眉看向他。


    青年只是随便披了件羽绒服就出了门，从敞开的领口里，还能看见自己的那件深色衬衣。


    大清早青年露出白皙小腹的情形突然又涌入脑海，那根细细的花藤如同钩子一样，把身体中的燥热勾起。


    夏泽渊轻咳一声，避开了视线。


    陈星瑜这会儿却在脑海里叫救命：「白原，我早上记了一段代码，打算当做筹码交换你的自由，刚给那个阿雄呢，夏泽渊就过来了，怎么办？他不会一生气把我赶走吧。」


    白原在那头轻笑一声：「你找个理由再看一眼那代码，读给我听听。」


    「不用，」陈星瑜脸上带着笑去逗弄夏泽渊，心里已经快速地将代码背了出来。


    「卧槽你这记忆力……」白原感嘆了一句，倒也没多说，沉吟片刻道，「没事，这应该不算很机密的内容，再说，夏泽渊这会儿应该还不是特别信任你，能让你看见，本身就有试探的意思在吧。」


    陈星瑜轻轻舒了口气：「明白。我还记住了一段，你帮我分析分析。」


    白原忙不迭地接收了他背下的一长串代码，惊讶道：「我的天，这段就好复杂，我需要点时间来破解，到时候给你消息。还有，刚才那段，即使是透露出去，也不能全给啊……」


    「嗯，我知道的，」陈星瑜在心中回答，「我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也不会白白便宜锋哥。」


    心中大石放下，他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笑眯眯地去拉夏泽渊的手。


    「帝都大学真是个好地方，」他看着周围噤若寒蝉的学生们，「大家对我都好热情，还有，师姐做的拿铁很好喝。」


    他看向吧檯前一脸感激的师姐：「我再去帮你点一杯，强烈推荐。」


    「不用。」


    夏泽渊冷硬地丢下一句，却伸手拿起了陈星瑜的咖啡杯，就着他喝过的杯沿抿了一口，低声评价道：「还行。」


    「就是啊！」陈星瑜挽上夏泽渊的胳膊，把咖啡塞进他手里，「好了好了，你这个老师一来，把孩子们都吓坏了，现在有咖啡了就快出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夏泽渊本就是临时起意过来，此刻只是回头又盯了阿雄一眼，跟着陈星瑜走出了咖啡厅。


    「那就是派你来的人？」他一边走，一边淡淡问道。


    「是啊，看我看得可紧了。」陈星瑜嘆了口气，「我哥哥在他们手上呢，刚才那段代码，我本来是想用来交换哥哥的。」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坦白，夏泽渊回头看了眼陈星瑜：「你真的要从我这里偷走ai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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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倒也不是，」陈星瑜轻轻踢着路上的小冰块，「我哥其实也是个挺厉害的电脑专家，如果我可以把他救出来，就不必在你们之间周旋了。」


    身边的夏泽渊微微一顿，陈星瑜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走出两步后回头笑道：「你去忙吧，我就先回去了，你中午回来吃饭么？要不要我先去食堂打两个菜？」


    男人却一直沉默着看着他的眉眼，一会儿后转身离开，再没回头。


    陈星瑜耸了耸肩：「白原，你进到这个副本，除了来帮我，还有别的任务吗？」


    「有啊，」那头白原的声音懒懒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面对面的和这位夏教授私聊一次。」


    「一定要在这部电影中吗？」


    「那倒不一定，怎么，你觉得这部电影有问题？」


    「嗯，」陈星瑜说得肯定，「我们不是这部电影的主角，这种片子里，做一个炮灰是没有任何保障的，所以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直接退出了，你呢？」


    白原沉默了片刻：「我本来也不看好这部电影，但昨晚我黑进了锋哥的系统，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除了私聊，我还想在这部电影里多待一段时间，弄清楚其中的一些东西。」


    「好，」陈星瑜干脆地回答，「但你没必要一次性把这部电影体验完。」


    「嗯？什么意思？」白原虽然是在脑子里发声，声音却勐然尖锐了起来。


    「就是你可以退出，等准备好了就再看一遍的意思啊！」陈星瑜的声音里含着笑，「你从来没有尝试过，在看电影的过程中退出自己的影厅，跑去别的放映厅看半截电影吗？」


    脑海里蓦然安静了下来。


    良久，才传来了白原的声音：「妈的，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第90章 混沌影院——惊天大劫案（完）


    「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白原虽然提出了问题，但也没有完全一靠陈星瑜，自顾自地分析起来。


    「心跳区的观影规则中提到，需要观影时间大于一个小时，可我们现在身在其中，怎么知道电影播放了多长时间？」


    「这就要看我们是不是电影的主角了。」


    陈星瑜慢慢停下了脚步。


    「如果我是这部电影的编剧，大概率会写一个英雄的故事。这个英雄或者意外、或者故意，会在圣诞节那晚进入国际金融中心，而这个时候，拿到了ai代码的锋哥作为反派，可能正好在金融中心搞事情。」


    「如果你要来安排这部电影的节奏，咱们这个引诱主管拿到代码的过程，你会安排多长？」


    白原那头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会太长，最多不超过三分之一。」


    「对，」陈星瑜站在路旁，侧身给几个匆匆赶路的女孩让路，却被使劲盯了几眼，自嘲着垂眸道，「一部电影的时长大约两到两个半小时，三分之一就是四十到五十分钟，作为炮灰，我们撑不到一小时之后。」


    「嘶——」白原那边也犯了难，「我们退出电影后在放映厅里多待一会儿行不行？」


    陈星瑜轻轻摇了摇头：「规则上并未说明，但从副本一贯的设计来看，应该不会给我们留下这么大的漏洞。否则的话，大家都可以进入电影随便玩几分钟，然后出去躲起来，躲到一个小时出门。一向压榨我们的系统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那你说怎么办？在电影里躲起来？」


    「那怎么可能？」陈星瑜笑了，「白原，我们的思维不能被系统牵着跑，如果不是主角的话，剧情随时都可以抛弃我们。」


    「主角？」白原作为a级主播，反应力和理解能力都是顶尖，立刻便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主动成为主角？」


    「对啊。」精緻的青年呵出一口白气，「这部电影到了后面，锋哥会带人突入国际金融中心，如果能够成为随行的一员，就一定能活到电影至少一半的位置。」


    「你不是还要在这里多待一些时候探查技术问题？努力让你自己成为锋哥信息方面的依靠，你大概能活到反派被完全消灭之前，当然了……」


    陈星瑜低低地笑了起来：「铁血公会的副会长，怎么可能这么任人宰割？你要是走暴力路线呢，最后可以返水杀了锋哥，自己成为反派或者干脆与主角合作；要是走阴谋路线呢，就可以和《侏罗纪世界》里的研究员一样，在所有人天翻地覆的时刻，带着重要的ai代码资料逃走，让自己成为续集的彩蛋。」


    「我……艹……」，脑海的那一边，白原半晌才发出声音，「你怎么不去当导演？我感觉照你这么拍，应该会很精彩啊！」


    9980x2c13直播间：


    【啊哈哈，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


    【人生如戏，而宝贝一直徜徉其中，玩得很开心啊】


    【可是不对啊，宝贝这会儿说出来的都是这个白原的剧情，他自己的剧情是什么样的啊？】


    副本里，白原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你倒是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白原笑道，「你自己的剧情呢？」


    「我啊，」陈星瑜在心中轻笑，「我可是祸国妖姬呢，妥妥的炮灰。哥哥可以成为我的受害者和我锤死在一起，还可以突然醒悟除掉我这个祸害然后去帮主角……」


    「啧啧啧，」他声音里的笑意更浓，「我可得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争取早日把代码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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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转身向夏泽渊的信息实验室走去，一路走一路潇洒吩咐：「你不是说要和夏哥哥见面的吗？该不会是想自己创造个剧情，比如弟弟死了哥哥来找信息专家报仇什么的，那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呿，我哪儿有那么操蛋？」白原气唿唿。


    「哈哈哈，不是就好，我说真的，其实我能不能有一个小时的戏份，关键全在你。」


    「怎么又在我了？」白原已经被他说得头晕，直接学了彭乐，大大咧咧问出口。


    「规则说明，我们必须观影一个小时后才能离开放映厅，但我的戏份不一定要满一个小时，你回忆一下自己看过的电影，配角戏和主角戏大都是穿插进行的。当然，配角的镜头要比主角少得多。」


    「那也就是说……」白原似乎恍然大悟，「如果我这边有其他的剧情占用了主角的时间，你这边的戏份虽然少，但出场晚，熬到一个小时再出现一个镜头，也就达到标准了。」


    「是啊，」陈星瑜低低笑着，「刚才我们讨论的基础，是这部电影的总时长为两个半小时，但如果是三个小时呢？我的戏份就足够达标了。所以啊，白会长，你要好好努力才行啊，可别让我最后的镜头变成回忆杀哦！」


    他说着掐断了通讯，留下白原在那头急得跳脚：「餵你不要乱来啊！我现在到哪儿找机会去，你不知道我一直被关着吗？啊~~~」


    任他跟土拨鼠似的叫得大声，陈星瑜施施然在校园中漫步，随手打开了直播后台。


    【宝贝！！宝贝你终于来了，进入到这个本，你还是第一次来看我们呢！】


    【是啊，是不是因为见到了帅哥，所以乐不思蜀了？】


    【怎么可以这样，老公们可都在这里等着你啊！】


    陈星瑜已经被他们自称老公调侃得习惯了，这会儿也懒得纠正，反而冲着光幕点了点头：「我也很想早点见你们，可这个副本好多规矩，没有想清楚之前，我都有点憷，哪儿敢和你们见面呢？」


    说着，他吐了吐舌头，鲜红的舌尖在粉润唇瓣间一闪而过，惹起弹幕的一片尖叫。


    乱糟糟的一大片弹幕过去之后，终于有人提起了剧情：


    【宝贝你很悲观啊，其实你的角色，苟到最后也不是不可以的。】


    【是啊，你现在就可以反水啊，不帮那个锋哥不就行了吗？咱们把剧情改了，你向夏教授求助，夏教授联合警方帮你脱困，咱们不久能苟到电影结尾了？】


    陈星瑜哈哈地笑了起来。


    大雪初霁，校园的行道树如冰雕玉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青年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明亮，不论屏幕内外，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你们别忘了啊，我们这些主播，进入电影是做什么的？」陈星瑜轻轻揉了揉冻得发红的鼻尖，「虽然表面上说，我们的工作是给电影评分，但如果没有好好地参演，我们的评分会不会有效呢？」


    他眯了眯眼睛：「这是个b级本，虽然系统从来没有明说，但副本的评级一直是和死亡率相关的，对吗？」


    陈星瑜看着蓦然安静的光幕，语调轻松，内容却无比沉重：「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接触到了二十多条规则，却都只是些行动指南。这个副本明着说完成三部电影的评审就能通关，但评审要写什么，由谁来审核我们的评审，却一直都没有下文。所以我猜，我们所谓的评审，实际上由另一些观众来给予评价，而评价的标准，应该和电影的精彩程度密切相关。」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心跳区的电影呢，所谓的精彩，可不就是激烈的打斗、炫酷的效果，还有……杀戮与阴谋。」


    黑亮的眸子蓦然接近光幕，青年的微笑的嘴角含着一丝阴森，飞速流转的脑波在这样的诡异下也不由得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弹幕小心翼翼地飘出来：


    【宝贝，你是故意吓我的吗？】


    「当然啊！」陈星瑜恢復了灿烂的笑容，「怎么样，我去拍恐怖片应该也是不错的吧？啊，哥哥在那里！」


    光幕上，青年雀跃着朝实验室门口飞奔而去，弹幕区又恢復了一片哈哈哈。


    但飞速交流的脑波洪流里，有几条消息却与这欢快的氛围格格不入。


    【真没想到，这个星域虽然落后，主流生物的脑子却不笨，我想，他应该已经猜到了，在背后操纵他们命运的，除了副本的缔造者，还另有其人】


    【我们其实可以联合这些土着，把这款节目背后的实际控制者挖出来】


    【对，我们的行动要加快了，必要时可以利用这个星域的土着，早点把情况弄清楚】


    副本中，陈星瑜跑得飞快，在他的前方，走出实验室来抽菸的男人似有所感，微微偏头向他看来。


    「哥哥！」陈星瑜几步就冲到夏泽渊身边，伸长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实验室里飘出好几道混合着惊讶和好奇的目光，男人沉下脸来：「干什么！我还在工作！」


    回答他的，却是青年将脸埋入他颈窝的动作：「可我想你了。」


    一路跑来，陈星瑜气喘不已，双臂搂着夏泽渊的脖子，急促的唿吸全都喷洒在他的耳边。


    夏泽渊抬手想把他拉开，指尖刚触到他的肩头，却听见青年小声说：「哥哥，我可不可以和你多待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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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泽渊的身体蓦然一僵。


    陈星瑜已经抬起头来，细细地看着他的脸。


    「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陈星瑜的声音很轻，杏眼里全是雪后灿烂的阳光。


    夏泽渊张了张口，尚未把反驳的话说出口，青年又一次将他搂紧。


    「现在不喜欢也没关系，」他的话语中含着惆怅，「我只想等到以后，你某天想起我的时候，脸上露出的是笑容。」


    「所以呢，」陈星瑜放开夏泽渊，无视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低头牵住他的手，「今天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帝都大学是全球首屈一指的科研中心，同时，也是全球知名的浪漫之地。


    春有樱花夏有荷，秋观银杏冬赏雪，一年四季都有盛景，是情人们心中最美的约会之地。


    在陈星瑜提出要去约会的时候，夏泽渊沉默半晌，却带着他走进了距离实验室不远处的项目孵化大楼。


    帝都大学的重点项目都在实验室进行，有夏泽渊这样的专家坐镇，每年获得无数专利，被称作「帝国科技发展的推动器。」


    而所谓的项目孵化大楼则由学生会运营，地址是大学校园中的一栋旧楼，由学生们自己设计装修，提供场地给希望开发出个性化产品的学生使用。教授们每周过去一天，浏览一下学生的作品。


    这样的差事，放在以往，夏泽渊根本就不会参与。在他看来，这种小打小闹的所谓发明和创造不过是些不上檯面的自娱自乐，犯不着在这方面浪费时间。


    所以，当那张缠着绷带的脸出现在孵化中心的大门口时，连站在门口的保安都充满了惊讶。


    正在里面忙活的学生会长听到消息，急忙跑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沉着脸的夏泽渊，目光流转间，突然一愣。


    高大阴沉的教授身边，亲热地依偎着一个清瘦的青年。


    和夏教授的沉默阴郁不同，青年一脸的灿烂笑容，精緻的小脸上满是好奇，见学生会长看过来，笑眯眯地开口：「这里好漂亮，帝都大学的学生就是不一样，你们一定都做出了很多了不起的项目吧？」


    学生会长扭头看了眼满是涂鸦的大楼内壁，不好意思道：「当年创办孵化中心的时候，只是我们学生会的小打小闹，经费也不够，所以内壁的装饰，我们就自己动手了。」


    他说着眼前一亮，冲口而出：「我们这里谁都可以上手画，你要不要试试？」


    说完他勐然一顿，瞅了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夏泽渊，讪讪地住了口。


    陈星瑜却一脸的不可置信：「我也可以吗？我不是帝都大学的学生呢！」


    学生会主席微怔，夏泽渊很少进入孵化大楼，之前来过一次，也是带着自己的学生，直接跟学生会主席说，自己没时间过来，让学生来代替他的职责，说完就离开。


    这位漂亮的青年，竟然不是夏教授安排来指导项目的吗？


    学生会主席突然感觉到一阵失望。


    但是……看他和教授之间亲热的姿态，学生会主席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勐然又提了起来，难道……


    他一脸兴奋地开口：「没关系没关系，教授的家属也没问题。」


    陈星瑜轻轻笑了起来，回头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夏泽渊，凑到他耳旁轻声道：「他们说是家属呢？我算不算家属？」


    学生会主席瞪大了眼睛，看着平日里威严沉默的夏教授眼中掠过一丝懊恼，未被绷带包裹的耳尖却慢慢红了。


    「咳，废话少说，」夏泽渊清了清嗓子，「你们上周报备的那个项目呢？准备一下，我今天看看。」


    「上周……」学生会主席惊讶地看着夏教授，脑子飞快地旋转着，可就是想不起来，上周有哪个项目是今天夏教授要审查的。


    副会长陪在几人身边，这会儿突然拉了拉学生会长的衣袖：「上周的项目，是不是被夏教授直接用邮件毙了的那个？」


    「嗯？那个吗？」学生会长一脸的不可置信，「当时夏教授不是说，那个项目纯粹浪费时间，根本没有任何价值，骂得开发的学生差点跳楼自杀？你，你不会搞错了吧。」


    「不会错啊，」副会长也是一脸的发愁，「咱们上周只报了这么一个项目过去，不光是上周，这半年也就这么一个……」


    抬眼觑了觑夏教授吓人的眼神，学生会长心一横：「没问题，我们这就去准备，这位……家属，您跟着副会长去前面的涂鸦墙，等您画差不多了，我们也就准备好了。」


    陈星瑜笑着又看了夏泽渊一眼，见他对「家属」这个词并无反对，笑容更灿烂了。


    所谓的涂鸦墙，其实不过是一小块雪白的墙壁。


    当初学生会经费紧张，项目孵化大楼又是一栋旧楼，把内壁粉刷一遍以后，资金已经捉襟见肘，无奈之下只好自己亲自上手，在墙上留下一片涂鸦。


    没想到这一举动却得到了学生们的大力欢迎，涂鸦一片接着一片绘出，最后竟然成了帝都大学的一项特色。


    这片墙壁，是学生会长最初的时候，特意留出来的主题墙，想来想去不知道该画些什么，时间一长，竟成了大楼中唯一一块干净的墙壁。


    陈星瑜看了眼堆在墙角处的涂鸦喷漆，随手挑了两罐，回头去看夏泽渊：「我画什么？」


    夏泽渊依旧一脸的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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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緻的青年轻轻一笑，手中的颜料喷涌而出。


    墨蓝的背景，闪亮的星空，北落师门从天边冉冉升起。


    青年手中黑色的漆罐轻柔舞动，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天幕之中。


    不过寥寥几笔，却惟妙惟肖，围观的学生们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夏泽渊。


    一向不耐烦浪费时间的夏教授，今日却一反常态，静静地站在青年背后，眼中似乎还有着一丝紧张。


    青年并未回头，只是轻轻勾起嘴角，手中画笔轻挥，一双眼睛已出现在男人的脸上。


    映满星空的眼眸中，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青年手中画笔飞转，精緻的舞会假面覆上眼周，遮盖了原有的伤疤。


    青年抛开手中的画笔，修长指尖蘸着颜料，细緻地描画出男人的薄唇。


    指尖轻柔，在唇上细细摩挲，如情人的温柔抚触。


    夏泽渊看着青年的动作，忍不住轻轻咬了咬嘴唇。


    「那……那个……」学生会长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忐忑地开口，「夏教授，项目准备好了。」


    陈星瑜刚在夏泽渊的画像旁喷出一片修长的身影，闻言立刻丢了喷漆罐，乐孜孜地跑到夏泽渊身边：「走，我们去看项目。」


    夏泽渊却有些不舍地看着墙上那片模煳的身影，被青年拉着走的时候，还回了几次头。


    项目的展示在大楼楼顶的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陈星瑜挽着夏泽渊的手臂，轻笑了声：「这是什么，模拟宇宙大爆炸吗？」


    两人的肩臂相贴，互相传递着温暖，夏泽渊的语气不耐：「他要真的做出这种幼儿园项目，我怕是会立马把他开除了。」


    在陈星瑜轻柔的笑声里，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丝闪光。


    似是一颗星，却明亮如太阳，从天边缓缓升起。


    那明亮的星子仿佛是一个信号，将天空中沉睡的星辰全部唤醒。


    只是一剎那的时间，壮丽的星河横亘过天空，不远的地方，一条闪烁着星光的通道自黑暗中缓缓显现。


    「啊……那是——」陈星瑜惊讶地睁开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那条通道。


    严肃的男人此刻却莫名有些紧张，盯着那条光彩熠熠的通道，咬了咬嘴唇。


    剎那间，通道亮起，通道中喷涌而出的无数萤火虫，如光的河流般围绕着两人，又勐然炸开。


    萤火虫带起了光的色彩，跳动的色彩如霞光般上沖，分散在头顶的苍穹，柔和的白光则轻轻降下，围绕着两人，如蝴蝶般轻柔舞动。


    「好美，」陈星瑜惊喜回头，「哥哥，这是谁设计的？」


    学生会长的声音自苍穹后方响起：「想要知道她对你的心意吗？还在犹豫她在心中是如何看待你的吗？使用浪漫光能造梦机，带她来看星空，然后看看她究竟如何想你。」


    「星河闪烁下，从通道中显现的场景越美，便越能体现她对你的心意。」


    「情绪不会说谎，心情一看便知，带她来看星空，也看看她的心意。」


    画外音结束，空中的光点跳跃，还带来一阵轻盈空灵的铃声。


    陈星瑜突然抓住了夏泽渊的手臂，手指轻轻地颤抖着。


    「你怎么了？」男人有些紧张地低声问，「身体不舒服？」


    「没，没有哈哈哈，」陈星瑜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这是哪个鬼才做的项目，他是有多想知道女朋友对他的感觉，还有刚才那个解说词，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去看夏泽渊。


    房间里开了一盏小灯，微微将男人的脸照亮。


    一向锐利的眼神在这一刻却流露出点点无奈，目光温柔。


    隧道的星光在远方闪亮，陈星瑜站在夏泽渊面前，微微仰起头，伸手抚摸他脸上的绷带。


    「你的眼睛真的很美，」他轻轻地笑着，眼角却有微微的光亮闪烁，「我想给你做个最炫酷的面具，只遮住这道伤疤，但让大家都能看清你的眼睛。」


    他的指尖在夏泽渊伤疤的位置上轻轻拂过：「我还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你，你不用遮住脸，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会爱你。」


    他的眼中是无限的信任与宠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请你相信自己。」


    大楼楼顶的穹顶如花瓣般打开，阳光照射进来。


    两人紧密相连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却快速地旋转着，由西向东。


    不远处的树梢上，雪花被风吹起，在半空中散落如花，地上的雪融化又被蒸发，人们的脚步匆匆而过，只有两人紧贴的身体岿然不动。


    一周的时间如流水般从两人身边滑过，远去无痕。


    陈星瑜遗憾地抬起双眼，看向金色余晖下男人晦暗的双眼，轻轻嘆了口气：「看样子，我还是没法在你身边多赖几秒呢。」


    他坦然地朝着男人微笑：「那么，娱乐时光结束，让剧情继续吧。」


    直播间里：


    【我去，平时看电影没注意，时间大法其实好残酷啊！】


    【心疼宝贝，本来想和喜欢的哥哥多待几天，结果被电影强行加速】


    【唉唉唉，宝贝那眼神，看得我心都碎了，这节目组什么品味？就不能让我家宝贝休息休息？】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这款节目和十年前被封杀的一款真人综艺有点像啊！不过时间那么久，好多应该都没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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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难道是那部非法虐杀低等星域的……】


    【就是那部！我记得当时有一期也是如此，因为主角不愿意杀戮，节目组直接把节目时间拨到最终决战，非要参与者自相残杀，两个主角最后挥泪拔刀相向，我至今意难平】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好害怕啊，宝贝该不会也陷入到这种境地吧！不敢看了！】


    【他敢！要真是这样，我一定举报到底！那个节目组早就被定性为非法拍摄了，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捲土重来？】


    【宝贝你一定要小心啊！】


    副本中，陈星瑜放下了搂着夏泽渊的手臂，手指沿着男人的衣袖下滑，轻轻牵住了他的手。


    时光转换之下，夏泽渊的眼神略略迷茫，却被角色的情绪牢牢控制，那情绪里，占据主导的是对项目成功的强烈渴望。


    心中的迷惑与懊恼被压制，他回握过青年的手，沉默地走下项目大楼，带着他走进了实验室。


    帝都大学的信息安全实验室极具科幻色彩。


    整个实验室由智能极高的ai实时控制，透明的墙壁上，各种信息如瀑布般快速落下，代码的洪流在墙角涌动，连透明的桌板上，也都是各色变幻的图案。


    两人一路沉默，来到夏泽渊的独立办公室。


    这间人人觊觎的最高机密办公室，却似乎没有外间实验室的炫酷，只显得平淡，甚至有些温馨。


    空空荡荡的房间中，只有一张半旧的懒人沙发，孤零零地堆叠在光滑的地板上。


    陈星瑜却面露欣喜，拉着夏泽渊来到懒人沙发前，把人按在沙发上，自己则挤在他身旁。


    一阵沉默之后，夏泽渊低低地开了口：「你其实，已经明白了，是吗？」


    「嗯，」陈星瑜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夏教授一向不在意情感，只专注工作，却在三年前的那一次恐怖袭击后，宣称自己失去了爱人。」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有过这个爱人，不是因为什么秘密相恋的浪漫原因，而是因为，夏教授一直在努力地创造这个人，对吗？」


    夏泽渊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回答道：「没错。」


    他的语气怀念：「我跟你说过，这个人就是我的一段梦魇。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每晚都能梦见他，他给了我开发的灵感，却也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刻离去。」


    「在我开发出最强防护ai的那段时间里，这个梦一直伴随着我，我所开发出来的ai，都带着他的痕迹。」


    「但是，作为一个对自己都不了解的人，我自认为无法了解这个陌生的人类，所以，我需要一个人，这个人能给我和梦中一样的感觉，然后分析他，将他作为最强ai的母版。」


    「我相信，只有这样的母版，才能最大可能发挥出ai的实力。」


    陈星瑜轻轻点头：「现在，我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能让你满意？」


    夏泽渊陷入了沉默。


    两个人挤在窄小的懒人沙发上，唿吸交错，连对方的心跳都能清晰感受。


    陈星瑜静静地伏在夏泽渊胸口，听着他越来越急的心跳和不由自主变得同样急促的唿吸。


    「哥哥，」他微微抬起头，侧首望着夏泽渊刀削般的侧颜，在他耳边轻语，「我愿意做你的ai。」


    这句话从青年的口中吐出，夏泽渊的唿吸蓦然停止。


    俊美阳刚的面孔上突然出现了强烈的挣扎，那是夏泽渊本人的意识正在觉醒。


    陈星瑜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里，波涛激烈翻滚，夏泽渊突然握紧了他的双肩：「星瑜，我……」


    实验大楼里突然一声巨响，窗外手电光线急促摆动，一只突击小队勐然沖了进来。


    两人被强行分开，有人抓住了陈星瑜的手臂，将他带到办公室的一扇小门前。


    「夏博士，我想我们是说好了的，等你找到了你想要的人，马上就会开始ai的取样工作。」


    一个金髮碧眼的男人从一众黑衣人中走出，缓缓踱步到陈星瑜面前。


    「啧啧啧，我现在明白了。」外国男人的视线在陈星瑜面上流连，「之前说好了一找到人就立刻开始分析，你却拖了整整一个星期，原来是这样的小美人。」


    他眼中闪着暧昧的光：「换成是我，和这样的小美人在一起一个星期，我也会捨不得。」


    他走到夏泽渊身边：「但是，我存在的价值之一，便是督促你尽快开始，所以，对不起了。」


    他轻轻挥了挥手，枪声蓦然响起。


    不知是谁开的枪，子弹带着灼热的火焰，从黑暗中划过，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光亮的细线。


    「不！」夏泽渊嘶吼出声，却被两个黑衣人紧紧压住，无法动弹。


    在他对面，陈星瑜的笑容蓦然凝滞，被子弹的冲击力撞退两步。


    尖锐的疼痛蓦然散发开来，他白着脸将颤抖的手捂上自己的腰部，脑子里传来白原的一叠声尖叫：「他奶奶的，是谁开的枪？老子杀了他！」


    「别冲动，」陈星瑜疼得思维都有些卡顿，「夏泽渊的意识刚才已经有所松动，但毕竟还是敌不过副本的自动反应。我原本也没打算把这个副本跟到底，这个人设明显就是给主角设置动力的，绝对不可能拖到最后。但你不同，你既然能从锋哥那边混到真正的反派这里，就千万别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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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你行不行啊？」白原依然着急。


    「放心，我已经计划好了，」陈星瑜此刻已经被两个黑衣人扶着，踉跄着躺进一口如同水晶棺的仪器中，「你还记得如何脱出游戏吗？不需要我教吧，后续如果遇到和我一样必死的场景，不要犹豫，咱们还可以从头再来。」


    他交代完白原，不由得嘆了口气，腰间的疼痛如今已变得麻木，电影给他安排的情绪却勐然提了起来。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落，陈星瑜模煳着视线，看向水晶棺的外面。


    夏泽渊此刻已挣脱了束缚，奔到他的身边。


    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悽美的笑容，陈星瑜深深地凝望着夏泽渊的眼睛。


    在仪器开动的瞬间，他轻轻做了个口型：「哥哥，谢谢你。」


    看着男人蓦然紧缩的眸子，陈星瑜在心里嘆了口气，左手开始在身边摸索。


    指尖敏感地前后摩挲，他终于找准了一个点，使劲按了下去。


    【叮！工作人员请注意，02放映厅有观众按下红色按钮求救，请工作人员速到02放映厅】


    广播响起的同时，陈星瑜已经勐然从电影中脱出。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看向腕间的手錶。


    在电影开始的瞬间他按下了錶盘上的计时键，此刻计时才刚刚走到五十分钟。


    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放映厅里隐约能听见厅外电子音对工作人员的唿叫，若工作人员此刻进来，他绝对攒不够最后那十分钟！


    银幕上，水晶棺般的仪器正在对他的「尸体」进行着扫描分析，夏泽渊双目通红，两眼死死盯着青年嘴角残留的一点点笑意，双手捏紧了拳头，身体都在细细颤抖。


    而在他身边，一身黑衣人打扮的白原缓缓靠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夏泽渊勐然一愣，目光在陈星瑜的「尸体」上扫视。


    淡淡的白雾在「水晶棺」中瀰漫，青年的脸变得若隐若现，竭力分辨出青年嘴角的那一丝笑意，夏泽渊终于点了点头。


    陈星瑜这边，屏幕上的画面如同快进，从眼前快速闪过。


    时间条一下子跳到了55分钟的位置。


    白原成功了！陈星瑜长长舒出一口气。


    工作人员目前还未进入影厅，等有人进来，再想办法拖几分钟时间，难度并不大。


    稍微放松下来，身上的感觉蓦然清晰起来。


    刚才的那一枪打在腹部，子弹的冲击力极大，此刻腹部虽然没有伤口，但疼痛如影随形，依然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全身上下，如同被车碾过一般，各处的关节和肌肉都隐隐作痛，让人难受至极。


    陈星瑜瞟了一眼自己的状态，精神值尚好，生命值竟然已经下降到了40%，难怪如此难受。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主播们。


    身旁的白原闭着眼睛坐在座椅上，虽然皱着眉，但唿吸还算均匀，没有什么异常出现。


    而另一边的景象就大大不同。


    铜墙歪坐在座椅上，嘴角溢出大口的鲜血，滴滴答答沿着颈脖洇入衣物，又从垂下的手指尖滴落。


    阿金身体已经僵硬，却还保持着死前的状态。不知他在电影里看到了什么，阿金双目突出，张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一旁的鑫哥也是一样的表情，只是人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身上不断冒出汗珠来。


    铁臂泪流满面，身体不断颤抖着。突然，他捏紧了拳头，似乎马上就要叫喊出口。


    他就坐在陈星瑜身边，陈星瑜眼疾手快，探身过去抓住铁壁的手，使劲按下了他座椅旁的红色按钮。铁臂身体勐然一震，忽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抓住了陈星瑜的手：「我……出来了？」


    在陈星瑜点头的同时，他勐然转过头去，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紧了陈星瑜的手腕：「快，鑫哥！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鑫哥却突然站了起来。


    似乎是受到了剧情的刺激，鑫哥一站起身就破口大骂，声音及其响亮，却让人无法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的眼光茫然，激动的声音一句句从口中迸出，连银幕上的电影配音都被他压了下去。


    铁臂一脸惊讶，喃喃道：「哥，你怎么了？」


    鑫哥依然大声吼叫着，铁臂急了，站起来就要去拉他，却手臂一紧。


    陈星瑜已经欺身过来，一手紧紧扣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放映厅规则第五条，观影时不得大声喧譁！」


    他低低地在铁臂耳边叮嘱，眼中却现出遗憾来。


    他刚才看得很清楚，鑫哥并未按下扶手上的红色按钮，此刻应该还在电影之中，这么一动作，恐怕凶多吉少。


    身后，安全出口的小门传来一声轻响，工作人员已经进入了放映厅。


    铁臂被陈星瑜按住，眼睛却依然盯在鑫哥身上，口中发出轻轻的呜呜声：「救他，救他！」


    陈星瑜略一沉吟，终还是敌不过铁臂的恳求，他放开捂着铁臂的手，从背包里拿出一把蓝药。


    铁臂心领神会，朝他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弯腰向鑫哥冲去。


    可就在此时，鑫哥突然发出一声咆哮，竟然跳过了前排座椅，向着银幕的方向冲去。


    身后，工作人员队伍脚步声立刻加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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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当机立断，收了蓝药，再一次把铁臂按回了座椅，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强行让他看向屏幕。


    放映厅规则7，如果有人违反第5、6条，请不要看向他，也不必规劝，继续观影即可。工作人员会进行妥善处理。


    一阵冷风从两人身边掠过，一个巨大的影子勐然扑向鑫哥。


    正朝着银幕奔跑的鑫哥被扑倒在地，那黑影如雾般将他笼罩在内，不断挣扎和咒骂的声音从黑雾中传出，却越来越微弱，直至最后完全安静下来。


    黑雾渐渐散去，鑫哥一动不动地躺在银幕前的小平台上，双目依然圆瞪，却再也没有了神采。


    陈星瑜轻轻放开了捂着铁臂的手。


    「事已至此，你再主动去撞枪口没有任何意义。」他看着屏幕上晃动的光影，在他耳边低低地说，「我想再去体验几部电影，弄清楚这个副本的机制。你要是愿意，就一起来。」


    原本尚有些激动的铁臂蓦然静了下来。


    不愧是近期表现突出的主播，巨大的感情冲击之后，铁臂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目光看向银幕，余光在鑫哥可怖的脸上徘徊半晌，低声答道：「我明白的，我跟你走。」


    阴冷的黑雾似乎已经在放映厅中飞散，看似没有形态，两人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无形的空气中，有一道冰冷的目光，正紧紧盯着两人。


    此刻只要出现一点破绽，立刻会被黑雾裹挟，变得和鑫哥一个下场。


    两人认认真真地看着银幕，似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电影之中。


    大约10秒钟后，两人身后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您好，两位是按下了红色报警按钮吗？」


    「是的，」陈星瑜回答，「我觉得肚子不舒服，这部电影，恐怕不能继续看下去了。」


    「我也是，我头疼。」铁臂抹了抹脸上还残留的泪水，揉了揉太阳穴。


    「那真是太遗憾了，希望下一部电影结束，能看到两位的精彩评述。」来人温和有礼地回答着，向他们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位请随我来。」


    两人听话地站了起来，正要走出座椅，陈星瑜突然一顿。


    屏幕上一道光亮照射而来，前方带路的人，身上的红色制服清晰可见。


    陈星瑜伸手拦住铁臂，再一次按下了座椅扶手边的红色按钮。


    放映厅的大门应声而开，又一个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进来，陈星瑜仔细看清了对方身上的蓝色布料，这才微笑道：「抱歉，我们要退出这部电影。」


    「好的，请跟我来。」那人一点头，站在了放映厅的门口，扬起公式化的笑容。


    一旁的阴影里，红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方才被陈星瑜看穿，脸色郁郁，到了此刻，眼神更是紧紧盯在两人身上，眼中现出一丝志在必得。


    「啊，请稍等！」陈星瑜突然回过头去，歪头去看银幕上夏泽渊的脸。


    「这部电影的主角选得真不错，只是可惜我没法看完，否则，我一定会对选角导演做出的选择详加分析，让观众们知道他的用心之深。」


    「不错，」铁臂虽然不解其意，却配合地点头，「我也有同样的感受。」


    两人说话的语速都不快，对话结束时，陈星瑜手腕上的手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小时的观影时间终于结束。


    红制服的眼神勐然暗淡下来。


    蓝制服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多谢你们的口头评价，两位现在要出放映厅吗？」


    「当然，」陈星瑜点头，「不过不光我们，这位先生应该也要一起出去，或者……你想要留下成为观众？」


    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一旁的角落，红制服颇有些不情愿地走了出来。


    「好的，」蓝制服微笑道，「三位一起出放映厅，符合影院的规则，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配合。」


    放映厅的大门终于打开，红制服轻哼一声，带头走出了影厅。


    陈星瑜带着铁臂走入了心跳区的小广场，他们身后，02放映厅的大门再一次合拢，紧紧关闭。


    铁臂回头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小广场光怪陆离的光线照在脸上身上，难掩两人满身满心的疲惫。


    「走吧，去中庭。」陈星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缓缓向中庭走去。


    穿过如同时光隧道的走廊，两人步入中庭。


    副本刚开始运行一个多小时，大部分的主播都还在电影中辗转，中庭里的人并不多。


    几个npc在中庭中充当着演员。


    陈星瑜把失魂落魄的铁臂安排在休闲桌椅旁坐下，正准备转身去食品柜檯，衣角被人扯了一下。


    铁臂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所有的消费券，一把塞给了陈星瑜。


    那堆消费券中，只单看红色的票子就有好几张，远远超过每个人初始分配的一百元。


    「我们五个人的消费券都在我这儿……他们现在……」铁臂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都拿去用吧。」


    陈星瑜没说什么，接过消费券，走到了食品柜前。


    「您好，欢迎光临！」柜檯后，穿着蓝色制服的小姐姐看了眼陈星瑜，走到饮料机前，为他打了一杯西瓜汁，「西瓜汁售价30。」


    「我可以帮我朋友买点吃的吗？他也过来了。」陈星瑜接过西瓜汁问道。


    「当然可以，请问您的朋友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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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侧身将铁臂指给她看，小姐姐眼中露出一丝怜悯，反身打了一杯瓦尔登蓝椰拿铁，递给陈星瑜，轻声道：「售价50，节哀。」


    陈星瑜点了点头，将两杯饮料拿回座位。


    铁臂接过那杯蓝椰拿铁，食不知味地啜饮了一口，却伸手拦住了陈星瑜递过来的消费券。


    「不用给我了，」他低垂着眼睑，「你从游戏里出来的机率更大，不要浪费在我身上。」


    「不行，」陈星瑜将消费券塞进铁臂的口袋，「万一你下一部电影仍然提前出来，仍然需要过来消费，不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他说着一口将自己的西瓜汁喝净，又将蓝椰拿铁朝铁臂的方向推了推：「喝掉！」


    西瓜汁喝入腹中，带来一阵温暖的感觉，陈星瑜全身上下的酸痛渐渐消失，小腹的「枪伤」立刻「痊癒」，之前强烈的疼痛消失无踪。


    他看向对面的铁臂，喝下几口蓝椰拿铁后，铁臂的脸色也好了不少，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他略略放心，放松地靠在一旁，打开了直播后台。


    直播间里的观众早就等急了。


    【宝贝宝贝，快让我好好看看，现在还疼吗？】


    【妈呀，看到宝贝中弹的那一幕，我的心都吓停了，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能出来的啊？】


    【是哦，主播快给我们讲讲你的思路，妈的，新副本就这点不好，经常容易看不明白。】


    陈星瑜对着光幕笑了笑：「辛苦了，其实我也是一直在摸索。」


    「我个人感觉，不管是影城，还是心跳区，咱们可以把规则分为两类，一类是需要做到的，一类是绝对不能做的。」


    【哦~~~宝贝真是聪明，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明白了。】


    【让老公来给你总结一下，不能做的，是使用电子产品、大声喧譁和触碰屏幕，这么做的下场我们已经看到了，会被黑影干掉。而需要做的有：进入时大于5人，出来时不少于3人，且观众的观影时间大于60分钟】


    【诶，主播进去是七个人，出来只有有两个啊！这条规则是不对吗？】


    陈星瑜笑了：「出来是三个，我，铁臂，还有那个穿红制服的人啊！」


    【那也算数？】


    「当然算啊，」陈星瑜拿出那本观影手册，翻到心跳区规则，「手册上说走出放映厅不少于三人，可并没有说三人必须是观众哦！」


    【我……艹，怪不得当时那个红衣服那么不情愿，可他难道不能拒绝和你们一起出来吗？】


    「可以啊，但是如果他留在放映厅不出来，就也会变成『观众』，」陈星瑜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们也看到了，红衣人几乎对观众有生杀予夺的权利，让他就这么地位倒转，他也不会愿意吧。」


    【原来是这样，可主播你想过吗，如果只有一个人出去呢？你会怎么破解这一条规定？】


    陈星瑜看着那条弹幕微微一笑：「三个人其实很好凑，如果没有铁臂，我大概率会去按下白原的按钮，强行让他陪我出去。」


    陈星瑜坐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希望他不要怪我……」


    弹幕里一片闹笑：


    【哈哈哈，白原大概率捨不得责备小鱼宝贝】


    【就是，宠还来不及】


    【不要紧啊，咱宝贝早就给他打预防针了，大不了再进去一次嘛，不亏不亏。】


    那条弹幕却不依不饶：


    【如果进去的几个主播里，只有你一个人活着出来呢？】


    其他的人却不依了：


    【诶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较真啊？现在宝贝不是已经出来了吗？你总问些无法实现的问题是什么鬼？】


    【是啊，为难主播好玩啊？】


    「谢谢各位，但是不要激动嘛，」陈星瑜露出温和的笑来，「这位观众肯定是因为关心我才会来提醒我，本来这也是很可能发生的。」


    他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在中庭柜檯购买的那个小玩偶，放在光幕前晃了晃。


    「大家不要忘了，我还有小琪他们赠送的特殊技能哦！」


    在中庭购物、休息了一段时间，休闲区和儿童区已陆陆续续有主播来到中庭。


    大部分和他们一样，是提前退出了电影，几乎个个身上带伤，路都走得艰难。


    另一部分则神情恍惚，若不是有队友搀扶着，怕是连方向都认不清。


    陈星瑜仔细看着食品柜小姐姐的举动，心下有了底。


    食品柜中的饮料分为红蓝两色，分别对应了主播们所损失的生命值和精神值。


    那么爆米花的作用是？


    思忖间，他已经站了起来，招唿铁臂：「好些了吗？」


    一杯蓝椰拿铁下肚，铁臂的精神值已拉至满格，眼神中虽然仍有悲伤与疲惫，但已然透出坚定：「我好多了，下一部电影我们去哪里？」


    「走吧，」陈星瑜走出座位，「还是心跳区。」


    直播间里勐然沸腾起来：


    【天啊，还去心跳区，这主播胆子好大啊！】


    【第一次进电影就遇到了被杀的情节，下一部难道运气会好些？】


    【不过我觉得很合理啊，主播经过第一部电影，已经大致摸清楚了心跳区的规则，下一部电影会更加熟练，总比这个时候突然跳到别的区，又去适应一次规则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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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是啊，反正心跳区一定要有一次完整的体验，不如就在这儿死磕】


    【对了，刚才宝贝说特殊技能什么的，他那个技能怎么能破解规则啊？】


    【很简单哦，宝贝的技能不是召唤契约鬼魂么？他事先买好了玩偶，到时候召唤出鬼魂，让鬼魂附在玩偶身上，就可以充当第二个人】


    【那第三个人怎么办？】


    就在此刻，陈星瑜突然轻笑一声，边走边道：「最后一个人当然是哪个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啊！」


    【我……艹，我说刚进放映厅那会儿，主播为什么会问那个工作人员，他们会不会进入放映厅，原来是等在这儿？！！！】


    【那个时候，主播已经准备好了玩偶，确认了工作人员会进入放映厅，相当于已经确保了自己能出去？】


    【妈的，这话我已经说腻了，吹爆我家宝贝，入股绝对不亏！】


    第91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再一次回到心跳区，陈星瑜径直走到了01号放映厅的门口。


    他又看了一遍门口的介绍，回头向铁臂解释：「我会选这部电影，你仔细看下介绍，如果觉得不合适，我们就分开行动。」


    「不用了，」铁臂摇了摇头，「我无所谓，跟着你就行。」


    陈星瑜点了点头，看向门口的工作人员。


    「抱歉呢，」工作人员对两人摇了摇头，「心跳区的放映厅，凑满五人才会开放，请先核定好人数再过来哦！」


    早知道有这样的规定，两人直接在放映厅门口守株待兔，倒是有几波主播过来，可看到简介牌上的图片，全都皱眉摇头而离开了。


    铁臂依旧有些呆呆的，站在墙角，目光却一直在02放映厅的门上徘徊。


    陈星瑜斜斜倚靠在墙壁上，也不着急，悠悠闲闲，像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突然间，白原给他的耳机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陈星瑜眉梢一动：「白原？」


    「啊，能联繫上你真是太好了！」白原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夏教授果然是个天材！」


    陈星瑜微微皱了皱眉：「你现在……还在电影里？」


    「是啊！很难相信吧，」白原的声音有些得意，「我用夏教授给我的核心代码，改造了耳机的信息传递模式，没想到，居然能将电影内外都联繫起来。你知道吗，他真的在空间解析方面有绝活，昨天他就跟我说了一个小小的经验，我马上醍醐灌顶……」


    陈星瑜忍不住失笑，这人一说起技术来便滔滔不绝，如果不是有生命危险，他大概能在副本里待到自己腻烦，才会想到要出来。


    「你小心些，别光顾着研究，电影情节到了高潮，什么都可能发生，」陈星瑜叮嘱道，「记得你随时能脱出电影。」


    「放心吧，」白原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哟，摸鱼时间结束，我得去当大明星了，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咱们到时候在中庭碰头！」


    白原的声音突然被掐断，看样子他的研究尚有缺陷，不能随时联络。


    陈星瑜也并不在意，依旧悠闲地等在02厅的门口。


    秀丽的青年身姿如轻松，站在放映厅门口的姿态神清骨秀，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却大大方方任人去看，到了最后，就连工作人员也好奇了起来。


    守门的小伙子没事干，看了眼陈星瑜，问道：「你们怎么不去找人组队？在这儿等着，能等来人吗？」


    陈星瑜挑了挑眉：「会有人来的，而且，还会来很多人。」


    他话音刚落，中庭连接心跳区的通道里，突然出现了很多人的身影。


    工作人员不解地看着那十几个人的队伍，忍不住咋舌：「你怎么知道会有这么多人过来？」


    陈星瑜勾起了嘴角：「之前我的同伴曾经在休闲区碰到过这个团队，他们现在摸清了影城的规则，自然会在体验完休闲区后，再找一个区域活动，儿童区受限严重，那么心跳区就是他们必到的了。」


    说完，他拉着铁臂站到了01放映厅的门口，一副等人来加入的模样。


    果然，很快就有一支队伍来到了01放映厅的门口。


    「已经有两位主播在这里等候了，三人以上的队伍都可以进入。」工作人员柔和提示道。


    带头的主播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相貌斯文：「很抱歉，我们的队伍人数足够，也不想和别人合作，请你们离开。」


    他口里说着抱歉，语气中却毫无歉意。


    铁臂茫然抬起头来，看着陈星瑜，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星瑜挑了挑眉：「如果我说，我可以提供02放映厅的情报，能不能换来一个组队的机会？」


    领队轻轻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那就要看你提供的情报价值如何了。」


    十分钟后，陈星瑜、铁臂和金丝眼镜的五人小队一起，进入了02放映厅。


    这一次，经过了陈星瑜的提醒，所有人都摸清了红色按钮的位置，金丝眼镜甚至按照队员们的精神值抗性做了分组，如果有人发现危险提前出了游戏，会第一时间救助可以挽救的同伴。


    在陈星瑜的要求下，他依然和铁臂一组，坐在了座位的边缘。


    开头的体验gg很快过去，银幕的漩涡再一次袭来，陈星瑜微微闭上了眼睛。


    「嘀——嘀——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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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促而尖锐的报警声钻入脑海，将陈星瑜从混沌的黑暗中唤醒。


    他茫然看了看四周。


    身体似乎躺在一个透明的棺材里，空间窄小，「棺材」的内壁几乎卡着他的双肩，头部两边的空间里，堆着一大堆烂七八糟的管子，比颈脖略宽的金属圆环卡在脖子外，将那一大堆管子的尽头固定在他的颈脖上，连转动头部都十分困难。


    视野昏暗而模煳，只有一闪一闪的蓝光，在不怎么透亮的「棺材」盖上不断闪烁。


    这应该是……星舰中的生存舱，陈星瑜迅速做出了判断。


    手臂和手腕外也有金属环扣，将他整个人紧紧扣在生存舱中，陈星瑜手腕转动，手指在环扣上摸索了一圈，却没找到任何可以让自己解脱的按钮。


    「起来，起来！你们这些没用的新兵蛋子！」突然，粗鲁的吼声从「棺材」外传来。


    身材高大的男人在他面前一晃而过，快步走到房间中央，狠狠踩下了地面上的一个踏板。


    「给你们十分钟！十分钟后到舰桥前大厅集合！」那男人又吼了一句，匆匆离开了房间。


    于此同时，陈星瑜所躺的「棺材」勐然竖了起来，全身上下的金属环扣蓦然收紧，将他牢牢钉在原位，颈脖后方勐然爆发出一阵疼痛。


    那是一根细细的长针，从他脑后的环扣中弹出，深深刺入嵴椎之中。


    机械声在耳边响起：「五感增强装置已激活，士兵9980号已就绪！请依照命令行动！」


    颈后的长针收回，眼前，生存舱的舱盖勐然弹开，全身上下的环扣全部收回。


    陈星瑜腿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就像是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似的，双腿已经没有了支撑身体的力量，手臂也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但撑在地上的手掌却极为敏感，掌心与地面的摩擦轻微，他却能体会到底板轻微的震动，那震动颇有规律，其中还夹杂着某人暴烈的脚步声。


    一粒小小的铆钉被撑在了掌心之下，不用去看，只是它硌在皮肤上的感觉，陈星瑜已经在心里描绘出了它的大小、形状，甚至于铆钉表面轻微的划痕。


    右侧一阵声浪传来，那是某人轻轻的咒骂，铁臂和他一样软倒在地，正试图颤抖着手臂将自己撑起来。


    陈星瑜闭着眼睛，侧耳去听。


    低低的话语和深浅不一的唿吸声环绕在身旁，内里有至少十种不同语系的语言，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但无需仔细去分辨，他立刻便能理解那些人脱口而出的声音。


    鼻端同样充斥着繁杂的味道。


    机械特有的机油味、游离在空中的金属粒子、人身上的汗臭与呕吐物，甚至于，一点点蛋白质腐烂的腥臭……随着几十个人的体温蒸发开来，组成了一道道气味的漩涡。


    空气的震动与声音的交织，已经足够他在脑海中描绘出船舱内的布局，气味的传递，更是给这幅图画加上了特有的色彩。


    昏暗而闪烁的船舱中，陈星瑜轻轻抬眼，将舱内的一切收入眼底。


    按照刚才那个男人的说法，这应该是一只新兵小队。


    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深蓝色制服和空空如也的制服肩、领，估摸着自己应该是最低级的一级士兵。


    所有的判断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在他腿软跌倒，以手撑地的瞬间，身后的机械手已经察觉了他的异样，静悄悄地向他靠拢而来。


    陈星瑜立刻有所反应，虽然手臂酸软无力，却依然闪电般抓住来物。


    触感光滑绵软，他抓住了一个装满液体的软袋。


    脑海里立刻闪过「营养液」三个字。


    身体因缺乏能量而不断叫嚣，在角色的内心深处，知道这是能够瞬间让自己强壮起来的东西。


    他收回手臂，将营养液灌入口中。


    和所有的人造食品一样，被增强的五感也未能对其中的滋味有所加成，反而雪上加霜，四周的人全都发出了「难喝」的抱怨。


    「集合！最后两分钟！」房间一角的广播里突然传出一声大喊。


    声音之大，几乎让加强了的听觉神经感到疼痛，陈星瑜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向着舱门外的走廊跑去，在他身后，铁臂和眼镜小队紧紧跟上。


    走廊的地板上，与制服颜色一致的蓝色光带不断闪烁，指示着前进的方向。


    大概是营养液起到了作用，陈星瑜只觉得脚步舒展，双腿已重新变得有力，甚至连一直拖后腿的心脏都没给他捣乱，跑起来比他平日里轻松得多。


    从生存舱到舰桥前大厅，足有一公里的路程，他们堪堪在两分钟时限的末尾到达。


    大厅里已经站满了人。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大厅最高处连接舰桥的走廊顶端，金髮碧眼，一身挺括的黑色制服，银色衣边在星舰的光照下熠熠生辉。只是此人似乎非常不满意他们这些新兵的表现，这会儿紧紧皱着眉，几乎想要怒骂出口。


    在他面前，深红、墨绿、深蓝色制服排成三个方阵，前方站着各自的领队，所有人目不斜视，噤若寒蝉。


    两分钟的倒计时此刻已经到了最后一秒，一声轻微的「嘀」声之后，众人身后的大厅闸门轰然落下。


    高处的男人瞟了眼紧闭的闸门，挥手做了个手势，转身进入舰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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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那一瞬间，士兵们被加强到极致的听觉敏锐地捕捉到，在金属碰撞的声浪中，门外蓦然暴起了恐惧的尖叫与哀嚎。


    层层叠叠的叫喊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连紧闭的闸门上，也传来了徒劳的抓挠声。


    紧接着，仿佛突然被清空，门外一片寂静，再无声息。


    大厅之中，寂静同样蔓延，连众人的唿吸声都几乎消失不见。


    陈星瑜和一众主播，还有几个新兵npc站在闸门前，不断喘着粗气，如同被猫逼到墙角的老鼠，与整个大厅的肃穆氛围格格不入。


    「怎么办？」铁臂在他身后轻声问。


    陈星瑜环顾大厅。


    红色、绿色方队已经随着男人的手势开始行动，两色人流整齐有序地跑向大厅左边的通道。


    深蓝色方阵还缺着一角，却在距离他们最远的大厅尽头，很显然，那才是属于他们的位置。


    陈星瑜咬了咬牙，轻巧转身，沿着大厅的边壁，快速地向蓝色方阵靠近。


    「立正——」蓝色方阵的领队大吼一声，目光中的厉色简直犹如实物，将正偷偷归队的新兵们钉在原地。


    「新兵，新兵……我还从没见过素质如此之差的新兵，你们几个……」领队的脚步几乎在甲板上擦出火花，几步便从方阵前方走到了他们面前，大手粗鲁地一把将主播和npc们推到墙边，「都给我站好！」


    「都是帝国花了大价钱培养的战士，却在集合的时候扭扭捏捏比蜗牛还慢，就是厨房里那些搬货的傻瓜机器人们，也比你们看起来像样子得多！」


    高大粗鲁的男人紧紧皱着眉头，严厉的目光一一盯视着眼前的几个主播：「都给我站好了！不然就和你们那些迟到的队友一样，直接装到笼子里，丢到下面的低等星球去充当诱饵！」


    如同一阵寒风扫过队列，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夹腿挺胸，站得如同一片僵硬的蓝色树林。


    男人在一众新兵身前慢慢踱着步，厚重的皮靴在地板上：「我是你们的训导长官安德森，新兵，说出我的名字！」


    他正站在金丝眼镜手下的一个主播身前，吐沫星子几乎喷了他一脸。


    那名主播颇有些不耐地眨了眨眼：「安德森！」


    「噗！」


    下一秒，安德森的铁拳已经勐然击向那名主播的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蜷缩弯曲起来，酸涩的口水不由自主地从口中滑落。


    安德森走到了另一个主播身前：「你说，我叫什么？」


    「安……安德森长官！」


    「我听不见。


    「安德森长官！」那人拼命地大声叫了出来。


    安德森这才点了点头：「从今天开始，这个名字就是扯在你们脖子上的锁链，你们的催命符，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给我一丝不苟地做好，如果再有迟到、不听命令的事情发生，就别怪我不客气！听到没有！」


    「听到了。」


    「再说一遍！」


    「听！到！了！」


    主播们不由自主地和那些新兵npc一起大吼出声。


    安德森慢慢跺到了陈星瑜面前。


    「你……」他上下打量着陈星瑜清瘦的身体，似乎对他极为不满。


    9980x2c13直播间，观众们的眼中，一行文字慢悠悠地从陈星瑜的肩头冒出，缓缓上升，挂在了他的头顶。


    「最佳实习生」几个字像是调皮的星星，在头顶上方的空气中一闪一闪。


    【噗哈哈哈哈，宝贝这个头衔怎么又冒出来了】


    【哈哈哈哈，在军队里，新兵就相当于实习生的地位吧，那就是最佳新兵了】


    【坐等这个大个子真香】


    果然，转播屏幕中，安德森在扫视过一遍以后，看向陈星瑜的眼光已经变得柔和：「新兵，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长官，我的名字是陈星瑜。」


    「星瑜，很好。」安德森点头。


    「你和你的同伴……」他指了指铁臂，「今天去巡逻机。」


    没有多交代什么，他仰头大吼着：「所有人，按照系统安排的队列上机，开始今天的捕猎！」


    蓝色的新兵队伍立刻行动起来。


    陈星瑜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四周，在他身后，铁臂和金丝眼镜的小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那群新兵npc却一闹而散，甚至对他显现出明显的敌对。


    被加强到超级的听觉神经，立刻捕捉到了那几个人的低声议论。


    「那个什么chen，运气真好，今天第一次上战场就被派去巡逻，好轻松啊！」


    「是啊，这种低等星球，哪有什么真正的威胁，巡逻清闲，到手的补给分配还按照军官待遇来呢！」


    「谁知道是怎么迷惑了安德森长官，你看他那狐媚的样儿！指不定用了什么手段！」


    「好了好了别说了，有这么点时间早点上机，抢到前面多搜集些战利品不香吗？」


    「你们几个，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一声大喊在不远处响起，陈星瑜抬头去看。


    一个身穿深绿色制服的中年人一边冲着他们喊叫，一边抬起左手的手腕。


    陈星瑜学着他的样子抬腕去看。


    深蓝色制服的左手腕上，是一块极为轻薄的显示屏，此刻正显示着一行小字：第469飞行单位，任务：巡逻。机长：詹姆斯，副驾驶：莫林，机枪手：拉图奥、辛斯特，机动兵：陈星瑜、铁臂。飞行器编号：a34ji93e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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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迅速朝着那中年人点了点头，看向不远处墙壁的通道。


    和生息之地的大厅颇有相似，舰桥前大厅的左侧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通道，用不同的颜色和字母标出。


    a区的通道编号从1至100，排列在一块正方形的区域内，每个通道都与相应的传送带相连。


    士兵们脚步匆匆，步上传送带后依然快步前行，人流如潮水般涌入通道，接着不知踪影。


    陈星瑜拉了把铁臂，两人一起朝a34通道的传送带跑去。


    通道黑暗，只有脚下的光标还在不停闪烁，指示前进的方向。


    两人在加强的视力下毫无障碍地前行。


    一段急行之后，他们勐然剎住了脚步。


    通道前段扩展为一个个圆形的平台，十架飞行器如同花瓣簇拥着花心，沿着圆形平台的边缘悬停。


    而眼前极为宏大的空间里，无数「花朵」在半空中舒展，竟密密麻麻数以万计。


    前方的士兵已经进入了各自的飞船，飞行器划出优美的曲线，在前方的空间里穿梭飞行，又整整齐齐地悬停在星舰大门的内侧。


    陈星瑜眼尖，一眼看见a34ji93e20来到了平台边，立刻拉着铁臂钻入对接舱口。


    「怎么这么晚才来？安德森今天在搞什么鬼！」身穿深红色制服的副驾驶是个高大的汉子，一见到两人噼头就骂，吐沫星子满天乱飞，「老子们辛辛苦苦挣来的这艘快船，居然要被堵在大门里这么远的位置，都是因为要带上你们这些讨厌的新兵蛋子！」


    他嘴里咒骂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煳，一顿行云流水的操作之下，飞行器从一众刚起飞的飞船中脱颖而出，硬是把排队的位置朝前挤了一两百米。


    「老莫，说这些干啥，新兵嘛，不就是这样？」一个轻浮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来人做了个自认为潇洒的动作，将一缕垂下的额发撩至后方，露出英俊饱满的额头。


    本只是不在意地瞟了一眼两人，那人却突然一挑眉，伸出手指，将陈星瑜的下颌挑起。


    「啧啧啧，安德森的眼光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运气也变好了啊！」他轻轻勾了勾嘴角，浅蓝色的眼睛贪婪地将陈星瑜全身看了个遍，「我叫辛斯特，美人，在这条船上，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哥哥我，保证让你感觉不虚此行。」


    他一边说话，一边朝着陈星瑜抛了个wink，目光在他纤细的腰身与小腹处打了个转，暗示的意味极其明显，副驾驶莫林不由得「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行了，机枪手坐上准备位，准备脱离母舰，按照预订航线巡逻。」舰长詹姆斯这会儿才从舰长座椅上抬起头来，声音中充满了疲倦。


    「okok，听老大的。」辛斯特缩手前又在陈星瑜的下颌上摸了一把，指了指机舱后方的两一空位，「去，坐那儿，离哥哥近点。」


    陈星瑜回头看了眼铁臂，默默走向后舱，却并未坐在辛斯特指定的位置上，而是坐在了自他们上机后便一言不发的拉图奥身边。


    「啧，这么辣，我喜欢。」辛斯特倒是不以为意，大大咧咧的就座后，又盯了陈星瑜两眼。


    此刻，无数飞行器前方，星舰的大门缓缓开启。


    如同巨人睁开了紧闭的眼睑，一丝明亮的光芒从开启的细缝中透出，渐渐扩大为光彩夺目的背景，一颗巨大的星球缓缓展现在人们眼前。


    仿若上帝打翻了他闲时作画的调色盘，这个星球的色彩极为丰富。


    在远方太阳的照射下，碧蓝的海水反射着太阳光，如同上好的蓝色宝石。


    广袤的海洋占据了星球的大部分面积，除了极地，没有成片的大陆，无数岛屿如同散落的珍珠，在碧蓝的海洋上闪烁着光芒。


    黑色的山脉上，植物以绿色为主，间中却夹杂着大片的红色与紫色树林。


    暗红色的大平原，金色的沙滩，雪白的极地冰盖……


    辛斯特坐在机枪位旁，忍不住吹了声长长的口哨：「老詹，这次的运气不错啊，咱们这趟看样子会很有收穫。」


    詹姆斯依旧一脸的厌世，把驾驶权全权交给副驾驶莫林，轻轻转动座椅，看向机舱的后方。


    目光在两个茫然的新兵蛋子身上转了转，他恹恹地挥了挥手：「给这两人讲讲规矩，要是有什么疑问……」


    他看了眼机舱前深邃而冰冷的宇宙：「直接扔下去就是了。」


    第92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拉图奥别过了脸，目光直直盯着窗外的巨大星球。


    辛斯特应声点头，笑眯眯地看着座椅中的两个新兵，摇了摇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手心里握着两枚圆熘熘的控制器，红色的按钮十分引人注目，看样子，就是把他们「扔下去」的装置了。


    「喏，你们也知道，咱们的主要任务是巡逻，」他往座椅背后靠了靠，「你们也一定听说了，巡逻呢，清闲没有危险还能白拿补给，工资还高，毕竟咱们只是来採集资源，这种低等星球，连飞行器都还没造出来。」


    「但是呢……」他瞟了陈星瑜一眼，「这年头，单靠舰队里发的那点补给和工资，还真是难得养活自己，所以你才会看到，大家都那么拼命。」


    他说着做了个展示的动作。


    透明的机舱前罩外，数以万计的小型飞行器如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贪婪地向着眼前的美丽星球勐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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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到达地面，被加强至极致的视觉在机械扫描的辅助下，已经锁定了这颗星球上的大型动物目标。


    或许是并无天敌，这颗美丽的星球之上，动物们也懵懂温顺，飞索射向它们颈脖的那一刻，都还好奇地看着天上的无数飞行器，毫无躲避的意识。


    可是紧接着，颈脖被蓦然收紧，动物们挣扎着，哀嚎与尖叫声震动山林，但即便是体型最大的野兽，却敌不过冰冷的铁器。


    动物被杀死，毛皮被完整剥下，血肉骨骼都由专门的器械收集起来，收回飞行器，成为仓库中储存的商品。


    没过多久，一座岛上的动物便被捕捉殆尽，连近海的鱼类也未能倖免。


    飞行器开始砍伐树木，从沙滩和泥土中提取贵金属，甚至丢下威力巨大的炸弹，将山脉炸得粉碎，在岩石中的寻找矿层和闪闪发光的各类宝石。


    「好了，就是这样，」辛斯特收回目光，「现在，你俩来说说，作为巡逻机的我们，应该怎么办？」


    他抛了抛手中的控制器，看向铁臂。


    铁臂的目光中，小岛的岩层被炸得千疮百孔，岩浆从被炸的深坑中翻涌而出，流向沙滩，又在海水中冒出滚滚浓烟。


    他眼光一厉：「这么好的资源，怎么能浪费，我们当然也要去分一杯羹。」


    他抬眼看向辛斯特，又转向舱壁上的重机枪：「那些资源船没有重火力，但我们有，难道还能怕了他们？」


    「哟嚯，今天倒是碰到了个狠角色。」辛斯特吹了声口哨，揶揄地看了眼沉默的拉图奥，「奥哥，他可比你刚来时强多了。」


    拉图奥根本不理他，直接闭目养神。


    「美人，你说呢？」辛斯特的目光转向陈星瑜，目光中有兴趣，却也有着浓浓的考较味道。


    陈星瑜心里明白，虽然他口里一直「美人美人」地叫，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自己若是有一丝不合作，甚至于此刻的回答不能满足他的期望，这位自恋的帅哥会毫不犹豫地按下那枚圆熘熘的座椅控制器，将他狠狠扔出舱外。


    陈星瑜勾了勾嘴角：「我也觉得，咱们不能落于人后，这么多资源，干看着别人拿走，多傻。」


    答案出口，虽然只是附和，至少没有反对。


    辛斯特轻轻松了口气，机长詹姆斯的目光却逐渐转厉。


    「不过……」陈星瑜的笑容更盛了些，「资源船有资源船的规矩，就算谁也不服谁，好歹也应该有个先来后到，咱们这么明着去抢，坏了规矩不说，时间长了，肯定会激起公愤，不可能长久。」


    「哦？」机长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那你说怎么办？」


    「资源採集船可以任意掠夺，他们都会盯着看似资源最丰富的中纬度地区，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必然发生抢夺，巡逻船此刻浑水摸鱼，把斗争的双方分开的时候，自然可以获得不少物资，我相信，你们之前一定是採用了这种办法。但是，如果是遇到今天这种资源丰富的星球，大家恨不得不吃不喝都没法把资源採光，那么在採集的过程中，至少在前几天，不会发生争斗。」


    辛斯特回头看了詹姆斯一眼，目光中现出一丝惊讶。


    的确，资源船的位置定点都由系统调配，每艘船都有大致的掠夺范围，所以才会有整体比较稳定的秩序，只有在最后的时候，为了最大限度地挖掘资源，系统才会放开权限，让资源船自由採集。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有机会去浑水摸鱼。


    看着他的目光，陈星瑜在心里轻轻舒了口气。


    早在停机坪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所上的这种巡逻船在数以万计的飞船中，比例少得可怜。


    再加上之前听到的所谓「巡逻船工作清闲」的言论，他断定，母舰系统一定有合理的资源分配方案发送到每艘资源船，发生争斗的机率很小。


    他笑意吟吟地看着舰长难看的脸色，感嘆道：「看见别人把成船的资源往回拉，自己却只能拿那么少少一点给养，真是不甘心啊！」


    莫林一直在驾驶飞船，早就看别人搞资源看得心焦，此刻他将飞船调整到自动导航状态，一个跨步来到陈星瑜面前：「你少在那儿说风凉话，不甘心怎样？你有办法？」


    「我当然有办法，」陈星瑜挑了挑眉，「但是，如果按照我的法子搞到了资源，我和我朋友都要有份，而且，人员调配要听我安排。」


    「哼，不过是个新人而已，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莫林不屑地呸了一口，「你先说你的法子。」


    陈星瑜却不答话，只定定地看着机长詹姆斯。


    莫林不耐烦了：「你小子还真是不知好歹，是想老子把你扔下去吗？」


    他说着就要动手，手腕却被詹姆斯一把抓住。


    「你不用在我面前表现所谓的尊敬，」詹姆斯眼中的厌世更甚，「我们几个是经过生死考验的兄弟，他们的话就是我的话，你有办法就快点说出来，方案合理的话我自然会答应。」


    他目光一闪：「别耍花招，也别想着浑水摸鱼，我们没那么多耐心。」


    「好啊，」陈星瑜轻笑，「在停机坪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资源船有一万五千多艘，而像咱们这样的巡逻船，不过区区百艘，配比极不合理，那就说明，母舰系统已经计算好了，即便到了最后发生争斗，这么一百艘巡逻舰也足够，这就意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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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眼机长詹姆斯：「咱们的巡逻路径极长，范围也很广。」


    詹姆斯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也隐隐有了恍然之意。


    陈星瑜趁热打铁：「这么大的巡逻范围，必然会有边边角角是资源船照顾不到的，那里，就是我们的自由天地。机长，可以把巡逻范围图给我们看看吗？」


    詹姆斯犹豫了一瞬，还是回到机长座，将巡逻航线图投射到了半空中。


    幽幽的蓝光照亮了陈星瑜微笑的脸。


    「你以为我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一直没有作声的拉图奥翻了翻眼睑，「你要怎么解决巡逻和寻找资源的冲突？还有最终资源的储存和携带？」


    「巡逻和寻找资源的冲突，把人手分成两组就行。」


    陈星瑜看向副驾驶莫林：「莫哥自己就能开船，和我朋友铁臂留守船上，我和你们其他人一起下去寻找资源。」


    「至于资源的储存和携带，我劝你们不要太贪心，那些动植物资源哪里都有，既占地方又浪费时间，不如把精力集中在矿产的寻找上，从山里挖出一颗宝石，不知能抵上多少动植物，而且不会腐烂，方便携带。」


    「退一万步讲，就算咱们因为系统的严格检查没法把宝石带出去，就埋在这星球的某个地方，过几年要是不干了，只要记得坐标，照样能再挖出来，不会有任何损失。至于矿物的探测和挖掘，我相信你们混了这么多年，早就应该存下了相应的工具，对不对？」


    他一席话讲完有些口干，拿起挂在座位旁的营养液喝了一口，立刻露出一脸后悔的表情。


    詹姆斯看着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就在陈星瑜咽下最后一口营养液的时候，勐地拍了一把自己座椅的扶手：「好，就这么干！」


    人员的分派上，巡逻队的队员们没有任何异议，毕竟，若是陈星瑜要求自己和铁臂守船，他们一定不会答应。而把这个足智多谋的新兵单独和头脑简单的莫林放在一起，机长也不会放心。


    现在的分配刚刚好，武力值上，莫林和铁臂几乎不相上下，而陈星瑜再怎么巧舌如簧，也不可能同时说服三个他根本不了解的人。


    六人迅速组好队，并将这颗大星球广袤的极地作为今天的探索目标。


    陈星瑜抓着辛斯特丢给他的防寒服连体衣，走到下层舱体去穿，铁臂突然赶了过来。


    「陈哥，你跟着他们，行不行啊！」


    这位重情的主播暂时放下了第一部电影给他带来的悲伤，担心地看着这个曾救了他命的青年。


    「没事，」陈星瑜拍拍他的肩膀，「今天我们才和他们见面，相互之间有防备是自然的，但我们已经证实了自己的价值。」


    他快速把自己塞进连体服中：「我跟着他们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下面情况复杂，白白损失人手可不是好主意。反倒是你，那个莫林脾气暴躁，你可能要多忍耐些。」


    「没事，」铁臂摇摇头，「再怎么暴躁，能有鑫哥……」


    他勐然停了话头，抬眼的时候，眼睛已经红了。


    陈星瑜拍了拍他的肩，没说什么，走到了飞船的出舱口。


    这部电影里，星舰的航行技术已经发展得很好，巡逻船从太空进入大气层时并未有任何损伤，此刻正贴着广袤的极地大陆疾速飞行。


    「做过速降吗？」辛斯特站在陈星瑜身边，伸手揽了把他的腰，「要不要哥哥抱着你跳？」


    陈星瑜回过头来，嫣然一笑。


    那笑容如夏日骄阳，耀眼而自信，配合着他秀丽的眉目，一时间，竟将身后色彩绚烂的星球都比了下去。


    辛斯特被那笑容晃了眼，手指微松，身边的青年立刻如一条游鱼一般，侧身滑出了他的手臂范围，再一转身，已跃入空中。


    「我艹！」辛斯特忍不住爆粗，「这美人也太辣，抓都抓不住。」


    眼见着身边的拉图奥露出暧昧的笑容，他气恼地抹了抹额发：「不过，就是这样的才带劲，你等着，哥哥征服他给你看。」


    说完，他也纵身跃入空中。


    四人在星球巨大的引力下，流星般向地面飞驰。


    冰冷的空气从耳边唿啸而过，细小的雪子打在面罩上，发出细密的「啪啪」声，陈星瑜放任自己，让这个角色的肌肉记忆控制着自己的动作，思绪却陷入了回忆。


    「哥哥，这是什么？」小星瑜好奇地趴在夏泽渊的书桌上，翻看着一本奇怪的羊皮纸笔记。


    笔记厚重，每一页羊皮纸都像是经歷了长久的时间，变得古旧泛黄。


    而纸页之上，有人用黑色和红色的墨水，画下了奇怪的图案。


    正在一旁鼓捣飞船模型的夏泽渊偏头看了眼书页：「那是一个古老种族的图腾，就像是非洲食人族的标记。」


    「哦哦哦我知道！」小星瑜兴奋地跳了起来，「非洲的食人族，他们会把战俘的人头戳在杆子上，放在自己部落周围，来警告人们，这里是我的地盘。」


    说着，他挺胸凸肚，做了个占有的姿态，又扬起两只小短手，装成一只打老虎，冲着夏泽渊「嗷呜」「嗷呜」直叫。


    看见他这个样子，组装星舰的少年赶忙放下了手里的烙铁，把危险的东西推到桌子中间，放得远远的。


    果然，小糰子没「嗷呜」两声就左脚绊右脚，哇哇叫着向前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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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泽渊哭笑不得地伸出手，恰好把人接进怀里。


    「就你这样还食人族，什么时候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嘿嘿嘿，」趴在哥哥怀里，嗅着熟悉的清爽沉香，小星瑜干脆开始耍赖，「没关系，我有哥哥在呢，要是有食人族要吃我，我就找哥哥来赶走他。」


    他窝在夏泽渊怀里，把那本厚重的笔记抱在手上，小声自言自语：「不过我还是先记住这个图，万一只有我一个人，看到这个图我跑掉就好。」


    身体还在飞速下降，不多久，已经到达了极限高度。


    双臂随着肌肉记忆自然展开，手脚之间的滑翔翼顶风受力，身体从垂直降落蓦然转换到横向滑翔，眼前的景色变得清晰起来。


    大地向着四面八方的视力极限而延展。


    冰雪覆盖的地面却并非一马平川，而是如同小时候玩的滚珠游戏，又如同从空中俯瞰园林迷宫，极地大陆上，高耸的山嵴纵横交错，却又像是被人工齐齐削去了尖顶，组成了复杂的冰雪迷宫。一圈圈，一层层，从高空看下去，如同艺术品般精緻。


    经过加强的视力能看见山嵴上的每一处积雪，山嵴间的每一个冰缝。


    他能看见一片莹白的冰天雪地中，披着厚重皮毛的小动物在冰缝中跳跃；听到唿唿的风声中，夹杂着冰层下水流的声音。


    突然，陈星瑜的目光一凝。


    下方的冰雪迷宫里，几处小山嵴似乎被人工调整过，山嵴的走向断断续续连接起来，熟悉的图腾形状尽收眼底。


    从高空看下去，巨大而模煳的聚灵符藏在冰天雪地中，巧妙地与环境融为一体。


    「斯哥特图腾……」耳机中，詹姆斯低沉而疑惑的声音传来。


    「啥？」辛斯特立刻发出疑问，「什么图腾？」


    一直不怎么言语的拉图奥发出声音：「斯哥特图腾，是一个叫斯哥特的探险家发现的古老种族的图腾，据说那个种族以人为食，会用陷阱将误入部落的人抓住，再作为战俘吃掉。」


    「卧槽这么噁心，之前系统探索的结果，这颗星球上不是没有智慧生物吗？」辛斯特怪叫两声，「不过没关系，那什么食人族还停留在图腾时代的话，碍不了多少事。」


    「呵呵呵，」拉图奥发出冷笑，「如果是真的古老食人族，怎么可能出现在别的星球？早在斯哥特时代就被灭了。坏就坏在，斯哥特后来出了本书，讲述了他和食人族战斗的故事，那个年代正是星际大开发时期，无数的探险者追随斯哥特的脚步闯入太空。」


    「一开始只是开玩笑，有人在某个星球的营地周围画上了斯哥特图腾，其他探索者路过时会心一笑，知道都是同行，便不去与其争夺资源，甚至给于适当的帮助。从此以后，那个时代的探险者，都爱在营地附近画上这个符号。后来还有了约定俗成，符号中间部位的走向会表明这里有多少人。」


    他稍停了停，似乎是再次确认了一番，开口道：「这里的符号表示，只有一个探险者。」


    陈星瑜眯了眯眼睛。


    从拉图奥说话的语气来看，那个所谓的星际大开发时期距离现在应该已经十分久远，斯哥特图腾并非现在的流行方式。


    那么……这个画图腾的人，并不能因为是人类而让人完全信任。


    「那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是有主的？」他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符号虽然表明只有一个人但谁知道会不会是个陷阱？或许，我们可以避开，这一片范围还是很广的。」


    「不必。新兵，准备降落！」头盔的耳机中传来詹姆斯冰冷的命令，陈星瑜蓦然一凛，这才发现，他已经越过了事先划定的降落区域。


    身体自然地做出反应，他一个漂亮的迴旋，绕过一小段距离，轻巧地降落在预订的位置。


    「哎哟卧槽，」辛斯特一落地就叫了起来，「这星球怎么这德行，一点平地都不给我们留吗？」


    随后降落的两人都没有说话，拉图奥拿出便携矿物探测器，快速展开对地层的勘探，机长则低头记录着当前的位置坐标，发送给现在已经远在星球中部的莫林。


    陈星瑜的双脚踩上坚实的山嵴，小腿立刻陷入积雪之中。


    温度冰冷刺骨，连体裤虽然不至于进雪，其保温功能却略逊一筹，让他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轻轻颤抖的目光投向四面八方，加强的视力却只见唿啸的风雪，一点活物都看不见。


    从空中能隐约分辨出的图腾此刻已经完全无法看出，留下图腾的人，究竟是在警告来访者，这里是他的地盘，还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求援？


    「找到了！」拉图奥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手中的仪器发出轻微的「哔哔」声。


    他将莫林发来的矿产图像投射出来，幽幽蓝光组成的山嵴曲线下，一整条宝贵的蓝宝石矿脉闪闪发光。


    而在其周围，还散落着好几个成规模的伴生矿场，虽然比不上蓝宝石，但其工业价值也不容小觑。


    辛斯特大喜，朝着机长点了点头，徒手向山嵴下爬去。


    特殊的电磁手套让他如同蜘蛛侠一般附着在山石表面，很快，拉图奥和辛斯特就在方圆100米的山嵴上放置好了小型炸药。


    「机长，咱们的动静这么大，会不会把图腾的主人给招来了？」


    拉图奥还在检查炸药的爆破位置，辛斯特已经拿着引爆器，招唿着两人远远躲到一处山嵴的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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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姆斯眼中厉光一闪：「招来就招来，我们四个人火力充足，难道会怕一个独自生活在这儿的野人？」


    「机长说得对，」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此刻附和詹姆斯的，竟然是方才提出迴避的陈星瑜。


    「如果对方人多，应该没必要待在这极地地区。这颗星球的资源如此丰盛，他们大可不必跑到这极寒之处来生活，而是充分利用中纬度地区的资源。」


    辛斯特勐然明白过来，眼中的贪婪之色一闪而过：「那也就是说，留下图腾的人不仅人数少，而且很有可能是帝国通缉的要犯，才会躲到这冰天雪地里不敢见天日。」


    他笑眯眯地看向詹姆斯：「机长，帝国通缉犯，随便哪一个，那可都是钱哪。」


    詹姆斯冷笑一声：「有钱赚也要有命花，引爆吧。」


    此时拉图奥已经检查好了爆破的工作，来到三人身边。


    辛斯特笑眯眯地按下了引爆器的按钮。


    不远的地方，爆炸声轰然而起，迷宫般的山嵴此刻如同被海水冲击的沙煲，随着声波的震动而变得粉碎，勐然塌陷下去。


    强烈的冲击掀起一股碎石与冰雪的大浪，噼头盖脸地向着众人的躲藏地唿啸而来。


    好在众人早有准备，能量盾及时开启，将几人牢牢笼罩在内。


    一时间，连天空都变得混沌，脚下的地面震动不已，脆弱之处更是裂开几条巨大的口子，站在能量盾下面都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冲击过后好一会儿，天空才重新恢復清明，詹姆斯撤去能量盾，四人缓缓从躲避的山嵴后走出来。


    原本迷宫似的道道山嵴被炸出一个大坑，幽蓝的宝石矿层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在山崖的底部，一个黑黢黢的大洞如同黑洞，呈现在众人眼前。


    第93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那是什么？」辛斯特探头看了看山嵴底部的大洞，回头去看詹姆斯，「机长，要下去看看吗？」


    詹姆斯没有立刻回答。


    巡逻队的任务是在资源船採集资源之时在队列边缘巡视，防止有敌对势力甚至星际海盗、拾荒者来趁火打劫。离开巡航队伍本身已是违规，如今如果贸然进入山洞探索，万一出点意外，詹姆斯作为决策者难辞其咎。


    詹姆斯看了眼那片幽蓝的宝石矿，做出了决断：「拉图奥和辛斯特抓紧採集矿物，陈星瑜和我担任警戒。」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空间：「你留在这里，我到山洞前戒备。」


    「机长，」陈星瑜见到詹姆斯转身，立刻出声道，「让我去吧。」


    詹姆斯疑惑地回头：「你……」


    「您别多想，这里的山嵴里矿物质含量高，我担心您下到下面，会和飞船联繫不上。」


    他目光诚恳：「我一个新兵，只需要听命令就行，您则需要整合各方面信息，万一……」


    詹姆斯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新兵相比机长，价值更小，万一被山洞中的什么东西袭击，小队的损失也会比较小？」


    陈星瑜的心勐然一提：「机长……」


    「滚开！」詹姆斯握着枪向前走了一步，「帝国军人，还不至于贪生怕死到躲在新兵蛋子后面！」


    说着他已经一跃而下，快速滑下坑壁，在剩下的山体上灵活跳跃几步，来到了山洞之前。


    拉图奥和辛斯特早就已经忙开了。


    这个时代的矿石採集技术早已脱离了使用人工的时代。两人架设起仪器，闪亮的雷射射出，切割矿层如同奶油，以极快的速度将蓝宝石从岩石中剥离并收集起来。


    "发财了发财了……"辛斯特一边干着活一边兴奋地喃喃自语，就连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拉图奥，眼中也光彩连连。


    天然的蓝宝石矿在市面上已经十分稀少，这颗星球的储备虽然不是很多，但极地却占据了其中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採掘途中，曾有两艘资源船曾想过熘到极地来看看，莫林和铁臂立刻驾驶巡逻船过去询问。


    中纬度地区还有大量的资源未能採集干净，那两艘船不过是临时起意，见巡逻船过问，以为极地地块是有主的，很快便转了回去。


    这一天收穫颇丰，除了白天探测到的蓝宝石矿，仪器还圈出了两旁可能存在稀有矿石的矿场，只可惜巡逻船的换班时间已到，几人才依依不捨地回到了飞船上。


    那日晚间，陈星瑜分到了一间四人合住的新兵宿舍。


    房间十分狭小，两张高低床一放便已经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只剩下房间内的一个狭窄的小空间，一边是厕所，另一边拉着门帘，却没有任何淋浴设施，只摆上了一台奇怪的设备。


    圆柱形的设备体型细长，有带扇叶的出风口，感觉就是一根能出风的柱子。


    不熟悉的东西他没去触碰，只靠在床铺边休息。


    「你们要洗吗？」对面床的新兵见他没什么动静，怯怯地问。


    今日陈星瑜和铁臂被分配到巡逻队，按照级别，比资源採集船的新兵要高上半级。


    星舰中等级森严，陈星瑜他们不动，那个新兵也不敢造次，便一直忍着。


    但他今天的任务是存储兽肉，资源船里的老兵使唤他，让他把足够供应整个星舰晚餐的兽肉搬到库房去。


    虽然有机械帮助，但他还是蹭了一身的血，看起来像是刚从杀人分尸的现场出来，极其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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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问出口，房间里的另外三个人立刻摇了摇头。


    满脸是血的新兵十分开心，一步三跳地窜到那台设备前，也不顾忌什么，直接脱了个精光。


    「风扇」开启，「清风」柔和地吹过他的全身，神奇的是，那新兵身上的污渍与血迹很快就消失不见，连被汗水和兽血黏成一缕一缕的头髮，也很快变得清洁柔软。


    他清洁完身体，还顺便把衣服也放在「风」下吹了半晌，开开心心地跑了出来。


    「谢谢谢谢！」洗去了一身的污垢，那新兵看起来十分清爽，身子还光着就冲着陈星瑜直笑，「多谢你们让我先洗，我都难受好久了。」


    陈星瑜微微点了点头，径直走到那台机器前，拉上了布帘。


    角色的记忆告诉他，这是一种类似于离子分解器的东西。


    微风吹出的时候，身体有种被清水包围的感觉，片刻后，果然感觉全身清爽。


    陈星瑜走出沐浴间，朝铁臂打了个安全的手势，躺回自己的床铺。


    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另一个新兵去开门，却突然红着脸退了两步，吶吶道：「您找谁啊！」


    辛斯特那张风流倜傥的脸出现在门口，手里居然还捏着一支玫瑰花。


    「美人，春宵难得，今晚要不要去我那儿？」


    他说着走到陈星瑜的床铺前，把那只玫瑰花送到他的眼前。


    陈星瑜「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拿一只萝蔔雕花就来拐我了？」


    他轻轻斜了辛斯特一眼：「什么时候你搞到了真玫瑰，再来问我吧，不过我多半还是不会答应就是了。」


    辛斯特一脸地失望：「你就这么狠心吗美人？」


    陈星瑜把那朵萝蔔玫瑰塞还到他手里：「不，我是想要提醒你，退一步海阔天空。」


    「什么意思？」


    陈星瑜指了指他的背后：「看见你过来，至少有五个女孩已经在门外徘徊了三圈，我相信，凭你的实力，一定能搞定她们中的至少两个。」


    他轻轻眯了眯眼睛：「想像一下，和两位美女的美好之夜……嗯？」


    趁着辛斯特陶醉的空挡，陈星瑜从床上起身，轻轻把他转了个方向，推到门口几个女孩面前。


    「好姑娘们，我兄弟就交给你们了。」


    在一片嬉笑声中，辛斯特被姑娘们挽住胳膊，陈星瑜则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铁臂依然有些沉默，陈星瑜也懒得和对面床的两个新兵说话，说了声「好累」便躺进了床铺中。


    「滋——滋——」


    脑海里突然响起了恼人的电流声，如同钻头一般，震得整个脑子嗡嗡作响，额角也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陈星瑜忍不住发出细细的一声呻.吟，惹得上铺的铁臂看了过来。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铁臂关切地看了他一眼，见陈星瑜脸色发白，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从上铺的边缘朝他看过来。


    「没事……」陈星瑜艰难地锤了锤自己的额角，翻身向着墙壁，「就是有点头疼。」


    脑子被搅得乱七八糟，却疼得让人想要撞墙，陈星瑜深深吸了一口气，暗暗骂道：「白原你又在搞什么……」


    可他忘了，在这部电影中，所有人的五感都经过了极端的强化，就这么一句喃喃自语，已经被铁臂听入耳中。


    「白原？」铁臂茫然了一瞬，随即立刻明白过来。


    他快速从上铺熘了下来，一屁股坐在陈星瑜的床边，伸手便拉下来一个临时的能量罩。


    新兵宿舍的能量罩十分简陋，只是用于休息时隔绝外界比较轻微的干扰，但对于说悄悄话而言，已经足够了。


    铁臂看了眼对面床上好奇的新兵，干脆一头倒在床上，从后面抱住了陈星瑜。


    青年原本在颤抖的身体突然一僵，白原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怕，我俩一样的。」


    「嗯？」陈星瑜忍着头疼回头。


    铁臂的眼神十分认真：「我是说我和鑫哥，你和夏教授，放心，我和你没可能。」


    陈星瑜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一样」是什么，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他脸色立刻爆红。


    「星瑜，你说的白原，就是和我们一起进入上一部电影的白原吗？」


    见对方已经执着到此，陈星瑜也不想瞒他，点头：「我和他以前就认识，他有道具可以偶尔和我联络。」


    他白着一张小脸：「这会儿不知道是他出事了还是道具出了问题，一直有很大的干扰声，搞得我头疼。」


    铁臂立刻明白过来，若有所思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方块：「如果是道具的问题，你试试这个。」


    陈星瑜的指尖刚接触到那个小方块，嘈杂的脑海中立刻传来系统播报：


    【恭喜主播得到道具：万能辅助器】


    【道具名称：万能辅助器，等级：a级】


    【道具功能：物如其名，就是万能辅助，特别是针对电子产品出现故障的时候，它的到来，会让你感受到使用上的无限丝滑】


    陈星瑜皱了皱眉头：「这可是a级道具，你自己留着用啊，白原那边迟早会解决问题的。」


    铁臂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拿到这个道具很长时间了一直都没什么用处。」


    他伸手替陈星瑜揉了揉太阳穴：「再说，我现在有事情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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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间别说什么求不求，」陈星瑜低声道，「你告诉我是什么事，我尽力帮你就是。」


    铁臂垂眸沉默片刻，把万能辅助器打开，轻声道：「我想请你替我问问白原，鑫哥他……他的尸体埋在哪里。」


    「尸体」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铁臂的脸色迅速灰暗下去。


    陈星瑜刚想开口安慰两句，突然，脑海里的嘈杂声蓦然一清。


    「诶？怎么好了？」白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星瑜，是你修好的？」


    「算是吧，」陈星瑜勉力集中精神，「你那边怎么回事？」


    「唉唉别提了，是我大意，原本可以像你说的那样把电影坚持到底，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突然就被嘎了。」


    「还好你之前提醒过我红色按钮的事情，拼着最后一口气我终于出来了，通讯大概就是刚才那会儿出现了混乱。」


    「那你打算怎么办？」陈星瑜问，「换电影还是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吧，」白原嘆气，「这个所谓的测试副本还真是挺难的，换部电影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底。」


    陈星瑜在心中点了点头：「也好，熟悉的剧情比较好处理，不过还是不要大意，这次进去的人不同，开局的身份很有可能会变的。」


    「嗯，我知道。」白原沉声道。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白原的声音又道：「我出影厅了，原来到中庭买吃的是为了补充生命值和精神值啊，算这平台还有点良心。诶诶诶，有人在02排队了，我马上再进去一次。」


    「你等等，」陈星瑜看着铁臂焦急的眼睛，「铁臂托我问你，上部电影里，鑫哥最后怎么样了。」


    「鑫哥？」白原似乎是想了想，「他不是早就死了？铁臂……」


    他似乎是突然反应过来了，声音一下子正经起来：「抱歉，请你帮我跟铁臂说声节哀，鑫哥他们的小队在旧实验室遭遇了袭击，后来惊动了警察，最后应该是被送去了殡仪馆。」


    陈星瑜轻轻点了点头，把白原的话告诉了铁臂，又补充道：「我本身就在殡仪馆工作，这种情况下，会有一段时间寻找亲属，鑫哥这个身份不知道有没有家人，如果实在找不到，会在殡仪馆直接火化并葬入公墓。」


    他顿了顿：「我不知道你的心理期待是什么，他现在的情况应该算好的，至少，还有个存放的地方。」


    铁臂的目光暗淡，有些无力地将头抵在陈星瑜的背上，身体似有颤抖。


    陈星瑜本想翻过来安慰安慰他，脑子里白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卧槽，我怎么运气这么好，一进来又被打……」


    「妈的，怎么倒霉的总是我？诶诶诶……」


    他顿了一下：「不会吧，我好像看见鑫哥了，是他是他，就是那个鑫哥，不过这次是小喽啰，我明白了……」


    电波那头，陈星瑜也在一瞬间明白过来，在这些电影里，上一部里死去的主播，竟然能以npc的形式继续存在！


    听到这一消息的铁臂眼光瞬间一亮，嗫嚅道：「我……我可以和白原哥谈谈吗？」


    陈星瑜有些无奈：「不是我不帮你啊，我这会儿身体还在放映厅，想要把道具给你也办不到啊！」


    那边的白原已经完成了被打的任务，哎哟了两声，竟然听到了陈星瑜的话音。


    「你们进了部什么电影？」他好奇地问道。


    「科幻片，」陈星瑜回答，「在一艘星舰上。」


    「哇哦，好刺激，」白原羡慕极了，「你们星舰上有脑波遥控的通讯器吗？」


    陈星瑜对电子产品没什么了解，闻言看了眼铁臂，顺口问了他一句。


    「有啊！」铁臂眼神一亮，快速走出房间，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


    「这是星舰上的脑波遥控装置，今天在巡逻船上闲来无事，我改装了一下，可以和通讯器一起用。」


    他递给陈星瑜一个小小的贴片，小心地帮他贴在太阳穴上。


    陈星瑜的脑海中，立刻传来了铁臂的声音：「白……白原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铁臂。」


    「哇，天才啊铁臂！」白原赞嘆了一声，「来来来，我告诉你怎么改装，你就可以通过星瑜的道具和我联繫，你们俩之间也可以随时联络了。」


    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对陈星瑜而言如同天书，他兀自发了会儿呆，就看见铁臂点了点头，起身走出了能量罩。


    「行了，这个铁臂是哪里来的宝贝，要是这次能出去，给我做个助手绰绰有余。」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走过了一段剧情，突然道：「我到那间会议室了，啊，夏泽渊的角色换了人……好了，快到我表演了，晚点再联繫！」


    脑海里的声音静了下去，之前的头疼也已经消失，陈星瑜轻轻松了口气，撤掉能量罩，闭目养神。


    上部电影中，夏泽渊担心又焦急的脸在脑海中浮现。


    白原第二次进电影，他就不再参演，会是去了哪里？


    还有白原。


    不知到他到底和方家是什么关系，为何能在方家的布局中起到如此重要的作用。


    说到方家……


    花家和方家合作已久，上次进入鑫盛公寓是一次成功的尝试，让特定的主播进入特定的副本，然后根据花家长久以来搜集的情报，去完成各项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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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家布局了这么多年，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毫不怀疑，方家的目的，一定和推翻游戏有关，但他们要如何去做呢？


    从内部推翻？陈星瑜想到了那些奇怪的观众们。


    极快的观看和反应速度，几乎对直播的时间没有任何要求和抱怨，这群人似乎都是精英阶层，有钱有闲。


    但从弹幕中可以看出，这些人对于华国文化几乎没有任何常识性的认识，而弹幕中偶尔提到的「星域」等用词，让陈星瑜不得不怀疑，他们是来自太阳系甚至银河系之外的种族。


    这些观众刻薄又单纯，他们对主播挑剔，对节目严格，稍有失误就可能失去他们的青睐；与此同时，他们也对喜欢的主播倾注了相当深厚的情感，他们是真的关心主播们的命运和未来的遭遇。


    那么，在这一点上是否可以利用呢？如果告诉他们，地球上几乎所有的主播都是被迫捲入这场游戏，这个所谓的直播平台，是否有希望关停？


    这大概就要看那些观众的道德观是否和地球一致了。不过不论如何，这也是一条值得尝试的路子。


    「主播主播，」舱室熄灯后的黑暗里，陈星瑜不由得苦笑，「到了如今，还真是要争取当个网红才行了。」


    第二天一早，铁臂红着眼睛递给陈星瑜一个小小的通讯器：「我不会多骚扰你，这个通讯器你有必要的时候再开，到时候我可以和白原哥直接联繫，我们之间也可以联络。」


    陈星瑜拍了拍他的肩：「有什么需要只管给我说。」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照例分配好了人员，除了採集剩下的蓝宝石，还採集到了不少稀有矿石。


    最后一天到来，舰队即将在最后的掠夺后离开这颗已经满目疮痍的星球。


    天气也变得阴沉，尤其是极地地区，厚重的云层在天空中盘旋，黑压压的，似乎有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辛斯特却十分兴奋，机器採矿他清闲的时候，顶着寒风跑到陈星瑜身边，开心地计算着：「这两天采来的蓝宝石和其他矿石，等这次回到母星休假的时候，我们就拿到黑市去卖掉，至少也是这个数。」


    他摊开手掌在陈星瑜面前晃了晃：「美人，你猜猜看。」


    陈星瑜的额发被狂风吹得乱飞，看了眼他打开的手掌，摇头道：「我没概念。」


    辛斯特得意地看了眼远处的机长，悄声道：「五千万！」


    他趁机靠近陈星瑜，在他耳边暧昧一笑：「这里面，除去拉图奥那边黑市介绍人的佣金，机长拿三成，我和莫林、拉图奥可以分到两成，你们两个新兵一起只能拿到一成。」


    他悄悄伸手揽住陈星瑜纤细的腰身：「今晚到我房间来，哥哥就多分你半成，怎么样？」


    手心还未用上力，陈星瑜已经跨前一步脱离了他手臂的范围，微笑着：「前天晚上不是和美女们玩得开心？做人呢，还是开心一点比较好，何必吊死在我这儿？」


    说完，他将手里端着的雷射枪拉到背后，启动手套中的攀爬系统，朝山下詹姆斯的方向爬去。


    这几天詹姆斯一直守在山地塌陷出的那个山洞旁，倒是没发现任何动静，却一直皱着眉，似乎还有担心。


    陈星瑜也有些担心。


    这系统出么蛾子不是一回两回，而这次他来到这部电影，除了开始时的一点疑惑与惊险，一直到此时，都是一帆风顺，别说么蛾子，连只北极熊都没碰到，不得不让他怀疑，系统是不是正在冷却cd，准备憋个大招出来。


    「机长，」此刻他已经走到詹姆斯身边，探身瞧了眼那黑黢黢的山洞，「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詹姆斯挑眉看向他。


    这位新兵其实是个很引人注目的人。


    身材长相自不必多说，他比较在意的是，这位新兵平日里，举手投足间有股举重若轻的味道，却在一些小细节上缺乏应有的常识和训练，似乎是做惯了决策者，只长于指挥人去做事，自己动手的机会却并不多。


    詹姆斯挑了挑枪口：「人手不够。」


    陈星瑜又看了眼山洞。


    这几天他回母舰休息的时候，也将新兵的行动指导手册拿出来翻看了一番。


    根据手册的介绍，巡逻队的主要任务是监视和汇报。若是要参与这种探险类活动，需与母舰中的行动组配合，集齐八人的战斗小队，才能成行。


    虽然十分好奇这山洞中到底有什么，他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辛斯特和拉图奥已经把矿石都收集好了，莫林很快会回来接我们。」


    詹姆斯点了点头，朝着陈星瑜做了个手势，打算顺着山嵴向上攀爬。


    但詹姆斯的第一步就踏了空。


    「怎么回事？」他惊讶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套。


    星舰配发的攀登手套基本上相当于局部的外骨骼，包裹住攀山者的手指后，前方还突出一小段，可插入山岩缝隙，帮助攀山者固定身体，并加强手指和手臂的力量。


    配合鞋子上的固定器和防滑扣，让士兵哪怕是攀爬极端垂直的山体，也能如履平地。


    可就是刚才，詹姆士的手套尖端却根本没有伸出去，脚上的防滑扣也没有起到相应的作用。


    难道是套装失效了？


    就在此时，刺耳的警报声自两人上方响起：


    「发现污染物，请立刻停止行动，接受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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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污染物，请立刻停止行动，接受检查！」


    平直的机械声里没有任何感情，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慌。


    两人对望一眼，一起抬头向上看去。


    两个身影飞快地从山嵴上划下，一下子冲到他们面前。


    而山嵴之上，一堆身穿黑色制服的士兵戴着防毒面罩，已密密麻麻地将四人包围了起来。


    「是生化组的自动执行者！」辛斯特的脸上满是恐慌，「怎么可能？这星球上哪儿来的污染源？」


    问话出口，却听见陈星瑜蓦然倒抽一口凉气，身体一转，已将枪口对准了一旁的山洞洞口。


    三人随着他的目光戒备转头，几天以来毫无动静的山洞里，有什么东西在洞口一晃，又消失在山洞深处。


    第94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山嵴上方，警报一声紧过一声，无数黑压压的身影正从上方攀援而来。


    詹姆斯心中一紧。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帝国出现了一种污染物。


    谁也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每一个被污染的人都会变得极其可怖。


    各种各样的畸形暂且不说，受污染严重的甚至会神智全无，极力抗拒治疗而伤害其他人。


    而让人绝望的是，污染物的传播极为迅速，在接触污染源一小时内就足以产生异变。


    异变后的患者立刻成为新的污染源，狠狠将污染传播开去。


    因此，帝国视污染源和污染物为大敌，对外宣传是会尽一切努力挽回患者生命，实际上几乎是立刻射杀，不给患者走入人群的机会。


    「机长，怎么办？」辛斯特慌慌张张地问道，「要跟他们走吗？」


    「走什么走？」拉图奥突然说话了，「生化组从来不留活口，你不要命了吗？」


    「那怎么办，他们那么多人，你打得过吗？」


    「就是战死在这里，也比被抓进生化组，被当做解剖的对象要好！」


    两人还在争吵，陈星瑜已经一闪身，来到了山洞之旁。


    「进去，」他冷静地看向詹姆斯，「我们没有别的机会。」


    「什么？」辛斯特和拉图奥同时转过头来，颇有些畏惧地看了眼黑黢黢的山洞，「说不定污染源就来自那个洞，进去以后，不是会被污染得更深吗？」


    陈星瑜挑了挑眉：「不进去，就能摆脱污染物的命运吗？」


    两人同时一呆，已经明白过来了陈星瑜的思路。


    反正已经成为了污染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说不定山洞中别有出路。


    陈星瑜已经一猫腰跨入岩洞，又回头说道：「至少先躲躲风头，巡逻舰那边有莫林和铁臂，莫林我不知道，但铁臂一定是值得信赖的。」


    「值得信赖有毛用！」辛斯特恨恨地冲进山洞，「他们在巡逻舰上，怎么帮我们？还不如我们自己跑来得方便！」


    他一边跑一边把自己的手臂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生化组会不会是搞错了，我自己还啥感觉都没有呢，怎么就成污染物了？」


    此刻已由不得他们多做确认，四人一对眼神，快速向山洞内冲去。


    走在最后的拉图奥从装备带中抽出一支炸药，顺手拍在山洞的洞口处。


    刚好回过头的辛斯特看见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卧槽奥哥，你慢点，等我们跑远些！」


    洞口黑影频闪，生化组已经赶到了近前。


    拉图奥轻轻叫了一声「卧倒」，快速按下了手中的引爆器。


    「轰——」惊天的爆炸声在洞口响起的同时，詹姆斯在四人身后甩下一枚能量盾，将爆炸的声浪与冲击暂时隔绝在洞口处。


    爆炸引起了山石的崩塌，地面的剧烈震动下，原本经过了採矿而变得脆弱的山石，在震动中哗啦地落下来。


    坍塌隔绝了外界的天光，也将生化组拒之门外。


    过了好一会儿，震动才慢慢停止，四人小组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洞口的方向已经被完全堵住，拉图奥打开装备中的探照灯，向着周围的山壁照去。


    这处山洞似乎是人工开凿而成，洞壁整齐，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通道，延伸到极地深处。


    「走吧，」他指了指与洞口相反的方向，「反正回不去，先往前走再说，大不了等生化组撤了，我们再炸个洞出去。」


    四人都是经过训练的军人，对于野外求生毫不畏惧，互相点了个头，继续前进。


    洞中空气湿润，比上方的极地要温暖得多，走了不多久，陈星瑜已经冒出汗来。


    四人在黑黢黢的隧道中走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来到一个稍显宽阔的山洞之中。


    洞壁上有灼烧的痕迹，像是以前曾有人在此放置火把，地上也有篝火和其他的生活痕迹。


    辛斯特绕着这些痕迹看了一圈，不由得啧啧称奇：「这是什么人，居然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啧啧啧，环境也太艰苦了。要挖洞，挖到热带地区不好吗？」


    「恐怕不是环境的问题，而是矿物。」詹姆斯沉声道。


    他抬手将自己战术手电的光投向石壁，光亮照射之下，石壁上晶亮的矿石反射出美丽的虹光。


    「欣达砬石？」辛斯特诧异道，「这座星球上居然有能量石？卧槽，我们是不是发达了。」


    欣达砬石，于200年前初次发现于欣达砬星，顿时掀起了能量界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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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石块，就像是将大量的能量压缩储存在了一起，极易转化为各类飞行器的动力，因此，也被称为能量石。


    现在的小学课本上都说，欣达砬石的发现，将人类的星际远程计划，提前了500年，提前拉起了星际大探索时代的序幕。


    帝国便是在星际大探索时代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更是创造了像他们这样的资源採集队，四处寻找资源，巩固帝国的发展。


    而能量石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近年来因为开採过度，甚至还有所上升。


    陈星瑜看着那色彩斑斓的矿石笑了笑：「开凿这条隧道的人，怎么可能把大量的能量石留给我们？这些应该只是一点点残余罢了，你说是不是啊，奥哥？」


    此话出口，拉图奥勐然变了脸色。


    「怎么说话呢！」辛斯特笑嘻嘻地怼了他一句，但看到拉图奥的脸色，不由得有些慌神，「奥哥，你怎么……」


    他目光转到詹姆斯的脸上，见机长也是一脸肃穆，感觉更慌了：「美人，你开玩笑的吧……」


    拉图奥却根本没理会他的问话，两眼直直盯着陈星瑜：「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星瑜直直靠上山壁：「其实一多半是猜的。」


    他看着拉图奥的眼睛：「在来极地採矿之前，你其实是持反对意见的，但等来到了这里，看到了斯哥特图腾后，你却一反常态，把原本属于辛斯特的爆破工作几乎都接了过去，这前后的态度变化，可以推测出两件事。」


    「第一，你在巡逻队中是一个求稳的人，如果不是性格使然，那就一定是有长久待在队中的目的。但多亏了辛斯特，我知道你其实在外界手腕通天，就连星际黑市也有熟人，这样的一个人，最合理的去处应该是资源船，而不是巡逻队这种清水衙门。」


    「第二，你在看到斯哥特图腾后便十分热衷于爆破工作，我仔细观察过你的表情和动作，在山洞出现后，你曾好几次想要到山洞边去探索，但很可惜，守在洞口的是机长而不是我，否则，这三天的时间里，你一定会找机会进洞来看一看。」


    「还有就是，刚才生化组到来的时候，辛斯特和机长的反应都很激烈，而你对于我们被污染并没有太多惊讶和愤怒，发生变故的第一反应是带着辛斯特和我们汇合，进洞后又主动爆破洞口让山体塌方。」


    「所有这些加在一起，我只能推测出，是图腾中暗含的信息让你改变了主意，而曾经在这个山洞中採矿和生活过的人，是你十分关心、拼着命也要来看一眼的人。」


    「当然了，」陈星瑜轻轻耸了耸肩，「要说你只是工作积极又充满好奇心，好像也能解释这一切，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旁的辛斯特听得目瞪口呆，詹姆斯沉默不语，拉图奥垂头笑了笑，缓缓摇头道：「人说过慧易夭，你就这么揭穿别人的想法，不怕折寿？」


    陈星瑜挑了挑眉：「我本身身体就不好，再说，我又不是来反对你的。正相反，我会全力帮你，这样你还会对我不利吗？」


    就听得「嚓」「嚓」两声，拉图奥竟勐然欺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缴了辛斯特和詹姆斯手中的武器，将三人都置于他的枪口之下。


    「全力帮我？」拉图奥冷笑一声，「那我倒要听听你的理由。」


    陈星瑜毫不在意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雷射枪，抬眸看向拉图奥。


    秀丽的青年弯眸一笑，却带着点伤感的味道：「我也有要找的人，我找他已经找了很多年了。」


    山洞里只有几人的战术手电筒发出亮光，青年眸子里的郁色一闪而过，目光缓缓掠过拉图奥身后山壁上被火把熏出的痕迹，突然一滞。


    被熏得漆黑的岩壁上，一个小小的显影符画了一大半，只剩下最后的两笔，似乎在等待他补充完整。


    他目光的停滞引起了拉图奥的注意，高大的男人枪口抬高，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陈星瑜却蓦然一笑。


    那笑容，如同经过了不知多少时间的求索与绝望，突然发现，所求的一切，心想事成。


    无法掩饰的喜悦从那会心的笑容中透露出来，如春风拂面，让这个紧张的大汉一时间都被同化，只想露出同样的笑容来。


    「或许，我们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他歪了歪头，缓缓走近拉图奥，「让我来证明给你看吧。」


    高举着双手证明自己毫无威胁，陈星瑜缓缓走过拉图奥身旁，伸手探向那片被火把燻黑的墙壁，而思绪却禁不住回到了十年前。


    「哥哥哥哥，我回来啦！」十年前的摘星苑，小星瑜又请了病假。


    好不容易从医院回了家，刚从接他的车上下来，他就三部并做两步，冲到了隔壁别墅的门前。


    「你慢点~」妈妈在身后提醒着，见他去了隔壁别墅，倒也没说什么，只叮嘱道，「去哥哥家要有礼貌，玩一会儿就回来吃饭，听见了吗？」


    小星瑜站在别墅门前喘了两口，生怕妈妈看出来，忙回头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从领口翻出个小锦囊，从里面摸出一把钥匙，趁着妈妈指挥着管家搬行李，打开隔壁的房门就熘了进去。


    房间里飘荡着淡淡的沉香味道，陈星瑜吸了吸鼻子，开心地爬上二楼，来到书房门前。


    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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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星瑜嘆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没精打采起来。


    「我说过要回来的呀，明明昨天还专门打电话了的，」他撅着小嘴，试图推锅，「是不是管家忘了转告夏哥哥，真是的，下次有好吃的饼干，我都不带给他了。」


    想到饼干，小星瑜连忙弹了起来，他口袋里还装着给哥哥带回来的糖呢。


    这糖是隔壁病房的病友给他的，奶味特别浓，他吃了一颗就觉得捨不得，一定要带回来给夏泽渊尝尝。


    小星瑜站起身来，打算把糖放一颗在哥哥书桌上，告诉他自己来过了。


    至于剩下的，当然是要亲手交给哥哥才行，能够一起吃就更好了。


    刚出院的小星瑜依旧虚弱，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却在自己的视线平行处，看到了一个用马克笔画着的，不完整的显影符。


    他记得，早前在哥哥的那本大书后面看见过显影符，自己立刻一阵嘚瑟，给夏泽渊详细讲了这个符篆的画法和用法。


    可是……他偏着头左看右看，这显影符怎还少两笔啊？


    自己教会了别人的东西，那人却做得不太对，任谁都会有上前去纠正的冲动。


    小小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诱惑，陈星瑜熟门熟路地从书桌上找来一支马克笔，在那个显影符上加上了最后两笔。


    一阵清风拂过，半空中突然出现了夏泽渊的身影。


    「我知道你今天出院，本来也要等你的，」少年的面上带着无奈，「可惜我真的有急事，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行吗？」


    原本失望到极点的孩子，这会儿能看见哥哥的形象已经喜出望外了，小星瑜不由自主地对着少年的影像点了点头，依依不捨地看着那张温和英俊的脸，直到半空中的影像消失不见。


    心情蓦然变得雀跃，陈星瑜在三人不解的目光下，伸出手指，准备画符。


    指尖却微微一顿。


    夏哥哥这是忘记我有多高了？还是在这个副本里，他的记忆又被重置了？


    不过，也可能是没注意这些细节吧。


    陈星瑜略有些疑惑地放低了手腕，在视线略偏下的显影符上补了两笔。


    灵力的旋风颳过山洞，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闪着幽蓝光亮的影响蓦然在半空中显现出来。


    就是在这个山洞中，和巡逻队同款的雷射掘矿仪持续地工作着，旁边几个人则在整理被剥离的能量石，使用传输设备将矿石运出山洞。


    山洞里灯光昏暗，其中一人在弯腰许久以后，突然站直了身子，与几位观看者对上了眼神。


    那是一张十分恐怖的脸。


    头髮如同海藻一般湿漉漉的，垂在脸颊两边，凹陷的眼睛周围，长着如同藤壶一样的附着物，而那人的下颌的位置，鬍鬚如同章鱼的触手，看起来黏腻而诡异。


    除了拉图奥，另外的三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好了，」似乎是夏泽渊的声音响起，那音色熟悉，却成熟而低沉，「生化部队就要到了，你们赶紧离开。」


    「可是大人……」那位章鱼哥犹豫着开口，「就您一个人，能行吗？」


    「没事，咱们不是都计划好了？把这批货送到总部，然后派人来接应我，千万不要迟到就行。」


    章鱼哥点了点头：「你自己小心，我们一定会去接你的。」


    画面外传来了爆破的声音，第一视角的画面里，「镜头」震动半晌，夏泽渊低沉的声音开始快速地交代着：「看到这幅画面的朋友一定也知道，我一直在追查所谓的污染源究竟是怎么回事。最近得到情报，研究污染源最深的古德曼博士并未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已经死亡，而是被关入了山林查星的独立监狱，那里也是关押污染者和储存污染物的地方。」


    震动已经结束，嘈杂的脚步声传来，一群穿着黑制服的生化兵沖了进来。


    话音的主人似乎是举起了双手，却依然在快速交代：「我这次主动被捕，就是要去探查一下山林查星的独立监狱，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山林查星寻找逆行者组织提供帮助，我会尽快脱身。作为报酬，我们在这里採集到了大约三千吨能量石，回头分给大家一成。」


    生化兵的唿喝声响起，镜头的主人停了话头，跟随他们走出了山洞。


    影像很快消逝，陈星瑜转过身来，却见三位队友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过了好半晌，辛斯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卧槽，三百吨能量石，放在黑市里，那得是多少钱？买下一颗星球都够了吧！」


    詹姆斯瞪了他一眼，回首去问陈星瑜：「这是什么技术？什么设备都没有，怎么可能凭空播放影像和声音？」


    拉图奥则是一脸茫然：「你也是我们的朋友吗？我怎么没有接到过任何相关的命令？」


    陈星瑜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只是和这位留下信息的人有点早年的交情，至于这种技术，是我和他以前在一颗古老的行星上学会的，利用自然力量留影的方法。」


    三人都恍然点了点头，相互看了看对方，这才想起来，现在大家的立场还是敌对的！


    拉图奥向上提了提枪口，重新戒备起来，只是这一次，没有再针对陈星瑜。


    辛斯特举起手，却又恢復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我加入军队不过是求财，哪儿能赚钱我去哪儿，要是你朋友真的守信用，不用三百吨能量石，三十吨、三吨都够我退休，远走他乡了，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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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图奥的目光转向詹姆斯。


    这位机长狠狠皱着眉：「我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我可以打晕你，」拉图奥说，「到时候你就说你是被我们挟持的。」


    詹姆斯摇了摇头：「生化组手下少有活口，我既然已经被认定为被污染，和他们在一起会难以脱身，所以……」


    陈星瑜笑了起来：「机长，欢迎加入！」


    剑拔弩张的气氛就此消除，拉图奥低下枪口，却没有放松多少警惕。


    「好啦，既然都达成了一致，咱们就来说说下一步的行动。」陈星瑜笑眯眯地在三人间做着和事佬。


    「奥哥，」他跟着辛斯特的叫法，「我们怎么出去？」


    拉图奥微微一怔：「你为什么问我？」


    「当时你那么决绝地炸毁山洞入口，肯定是有法子出去啊，」陈星瑜说得理所当然，「我相信，以你的办事习惯，绝不会把自己陷入到无法挽救的境地，不是吗？」


    拉图奥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我只能说，很庆幸自己不是你的敌人。」


    9980x2c13直播间：


    【哈哈哈，感觉这句话已经是这个直播间的固定台词了，每个被小鱼宝贝选作队友的人都有这种感慨】


    【说实话，我挺在意拉图奥之前说的那句「过慧易折」，宝贝实在是太聪明了，会不会真的出什么意外啊！】


    【呸呸呸，别说这种丧气话，宝贝从小生病受了那么多苦，还不能弥补这点聪慧么？】


    【我打算学着他们那个星域的风俗，去给我家宝贝祈福，顺便警告一下节目组，少给我家宝贝找麻烦！】


    【对！节目组少做点妖才是真的。上次那个什么调查，有结果了吗？】


    【估计正查着呢！】


    副本中，拉图奥伸手递给陈星瑜一支枪：「走吧，我带你们出去。」


    拉图奥带着三人，走到了山洞边缘一个隐蔽的角落。


    不知他触动了什么机关，地面一阵轻震之后，石壁上突然露出了另一条隧道。


    隧道不算长，倾斜向上，空气渐渐变得干燥寒冷，显然是越来越接近地面，估计是之前矿产运出的地方。


    拉图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掀开盒盖，一个小如苍蝇的飞行器立刻嗡嗡地飞了出来。


    堵在隧道口的大石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外间的光亮与风雪隐约可见，小苍蝇打了个趔趄，从小小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拉图奥手上的小盒射出雷射，在昏暗的隧道壁上投射出画面。


    这个出口，似乎已经开在了山体的另一面，四周并未看见生化组的存在。


    轰隆隆的爆破声从身后传来，方才塌方形成的堵塞已经被清除，追兵很快会进入山洞之中。


    「走吧，」陈星瑜轻声道，「留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你们可有朋友在这附近接应？」


    「前面不远处就是採矿的基地，去了那里才知道有什么设备。」拉图奥沉声道，「通常来说，会有通讯设备和近地轨道飞行器配备。」


    他顿了顿：「我的任务只是卧底，必要时获取情报或提供帮助，并不能保证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能逃出去，还是那句话……」


    「行了行了，」陈星瑜拍拍他的肩膀，「你看这里几个，哪个是怕事的人？」


    拉图奥愕然回望。


    陈星瑜自不必说，辛斯特一脸的跃跃欲试，就连一向沉稳的詹姆斯，此刻也是一脸兴奋。


    「赚个钱还要战战兢兢，这个机长，老子早就不想干了！」


    第95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风暴终于来临。


    放出去的小苍蝇无人机被吹得歪歪扭扭，几次都被拍在了山岩上，拉图奥赶紧把它收了回来。


    隧道口的巨石看着大，其实下方安装了滑轨，很容易便能推到一边。


    风雪唿啸着扑了进来。


    风速很快，几乎掩盖了所有的声音，能见度也低得可怕，四人经过加强的视力也只能勉强分辨出坎坷的山路。


    即便是战斗力强悍的生化组，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无法快速定位几人的行踪。


    天擦黑的时候，四人终于来到了一旁的採矿基地。


    所谓基地，其实不过就是个大一点的山洞，好在内部的给养还算充分，四人早已被极地的极端低温冻得发抖，赶紧穿上了基地留下的破旧大衣，在做好防御措施后，点起一堆篝火。


    从山洞的深处找来几包压缩饼干，又烧了点雪水，四人简简单单地对付了晚餐。


    拉图奥迫不及待地开始搜寻山洞里的设备，陈星瑜则拿着战术手电，缓缓沿着岩壁走动。


    这里，曾是夏泽渊来过的地方，除了那个显影符，他还会留下别的什么信息吗？


    他几乎是沿着岩壁一寸一寸地看过去，想像着，那人曾在这里生活，是否也曾经在空闲的时候，抚摸过这一寸寸粗糙的石块，思考着自己的计划？


    手指在粗糙的石块上轻轻拂过，突然，一点温润的触感滑过指尖，陈星瑜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块光润的蓝色宝石，被打磨得十分细腻，突兀地嵌在粗糙硌手的岩石缝中。


    只是……怎么位置还是这么偏下？


    怀着疑惑，他伸手在宝石上轻轻按了一下。


    在手指接触到宝石的时刻，那颗深蓝色的宝石蓦然发出微微的蓝光，他指尖轻轻用力，感觉似乎可以将宝石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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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朝着三人打了个手势，四人立刻都聚集到了宝石边。


    不愧是常打配合的战友，拉图奥抽出能量盾，詹姆斯和辛斯特则拔出武器，相互掩护着做好了准备。


    陈星瑜朝着他们微一点头，按下了那块宝石。


    隐隐的震动从不远处传来，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挪开，三人戒备的目光之下，岩壁上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洞口，战术手电晃动的光芒之下，有金属的光亮一闪而逝。


    四人小心地走进山洞之中。


    如同迎接他们到来一般，洞壁上突然亮起了灯。


    灯光如同海浪，从众人的脚下接力向前传递，几秒钟后，整个山洞全部沐浴在明亮的灯光之下。


    「我……艹！」辛斯特仰着脖子，发出了所有人想要发出的感嘆。


    巨大的山洞几乎能装下一栋二十层高的大楼，横向的空间则广大到几乎看不到边际。


    距离石门不远的前方，一艘闪亮的星际飞船静静地停在巨大的空间之中。


    「原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绿星基地……」拉图奥看着那艘飞船，禁不住喃喃出声。


    「绿星？」


    「嗯，相传二十年前，被污染者曾经想过在某颗星球上建立基地并宣布独立，当时便看中了一颗被称为绿星的星球。」拉图奥一边轻轻抚摸着飞船光滑的机翼，一边解释着。


    「后来呢？」辛斯特变身好奇宝宝。


    「被帝国镇压了。」拉图奥耸了耸肩，「建基地是需要资金的，据说当时帝国没有干别的，直接把支持污染者的富豪们都请到了帝都，以商谈边际星系开发的理由，开了三年的会。」


    「说起来是开会，实际上就是软禁，这种情况下，人身安全都有问题，谁还敢去支持污染者建基地？」


    他来到飞船的大门前，轻轻按下开门的按钮：「不过居然有人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还能在此建成如此规模的基地，真是太让人佩服了。」


    登上飞船的时候，陈星瑜回头看了眼空旷的场地。


    可以想像，当年停机坪中停满飞船的时候，该有多么壮观。


    飞船是双层设计，和帝国的巡逻船十分相似，四人熟门熟路地来到驾驶舱。


    「欢迎进入a89632号飞船，将对您的身体状况进行扫描。」


    机械女声突然响起，紧接着，细细的雷射束从左至右、从上之下将四人扫描一遍。


    四人有些紧张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辛斯特小声问：「万一，这玩意儿只欢迎污染者，会不会马上把我杀了？」


    拉图奥还没回答，机械声中便多了些感情：「欢迎各位加入逆行者的行列，现在为您播报预存的飞行计划。」


    辛斯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陈星瑜在一旁失笑：「你怎么不担心自己所谓的被污染身份呢？」


    辛斯特一挑眉：「虱子多了不痒，反正已经被污染了，再瞻前顾后的还让人怎么活？」


    他悄摸摸靠近陈星瑜：「美人，哥哥要变成星际海盗了，还是最帅的那一个，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


    陈星瑜本还在感嘆他的豁达，这会儿听到这话，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人其实不是豁达，是真的缺心眼吧。


    两人交谈的时间里，拉图奥和詹姆斯已经弄明白了此刻的情况。


    整个基地包括他们登上的飞船，都是就地取材，採用了能量石供能的动力系统，此刻只要按照预设飞行计划，输入目的地，基地会自动打开发射口，将他们送入太空。


    「走吗？」辛斯特搓了搓手，一脸兴奋。


    陈星瑜看向拉图奥：「我要带上铁臂。」


    正准备按下按钮的拉图奥一愣，脱口而出：「他是你什么人？」


    「兄弟，」陈星瑜语气坚定，「他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不会丢下兄弟不管。」


    他目光一闪：「莫林呢？你们不管莫林了吗？」


    辛斯特的眼神有些闪躲：「他和铁臂一直在飞船上，应该没有危险吧！」


    陈星瑜差点气笑了：「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我们几个成天一起行动，即便他两人没有接触到山洞这边的污染物，但依然每天有很长时间和我们待在一起，生化组有那么傻，只追我们不追他们？」


    「可我们现在和他们也联络不上啊！」辛斯特叫了起来，「你以为我们刚才没想过？现在队内通讯早就被生化组掐断了，其他的频道也在母舰的监视之下根本不安全，你说该怎么办？」


    陈星瑜皱了皱眉，拿出那日清晨，铁臂给他的通讯器：「脑波通讯的话，母舰能监听吗？」


    「脑波通讯？你开玩笑吗？」辛斯特叫了起来，「那玩意最远的传输距离只有几十公里，莫林他们距离我们，少说也有几千公里，怎么可能联繫得上？」


    陈星瑜没说什么，兀自贴上小贴片，打开了开关。


    一阵电流音勐然刺入脑海，陈星瑜摇了摇头。


    「星瑜，星瑜？是你吗？」微弱的声音遥遥传来，有些断断续续。


    「是我，」他眼睛一亮，「你和莫林怎么样？」


    「今天突然收到通讯，说我俩可能被污染，妈的，我还没弄明白污染到底是咋回事，莫林就开始反击了。」


    铁臂的话音突然清晰了许多：「这会儿我们刚摆脱掉一波追踪，快到极地附近了，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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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突然笑了：「我们好着呢，马上来接你们。」


    他抬眸冲着辛斯特一笑：「他们开着巡逻船快来了，咱们这船能找到他们吗？」


    那一笑轻松灿烂，辛斯特的神智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说什么呢美人，看哥哥给你表演漂亮的空中救援和对接！」


    绿星深夜，北极地区风暴肆虐，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雪团，几乎将整个极地掀翻。


    混乱的冰雪飞舞中，一艘巡逻船摇摇晃晃、歪歪扭扭地飞出云层，朝着极地中心的位置一头撞了过去。


    在巡逻船身后，刷着黑黄二色条纹的生化组飞船穷追不捨，机枪声声不断，飞弹已将他们牢牢锁定。


    「再往哪儿飞？」莫林操纵着控制台上的无数按钮按键，舷窗外的火光照亮了他大喊的侧脸，「你那朋友到底靠不靠谱？他们该不会已经走了吧！」


    铁臂这会儿已经坐上了机枪位，两眼紧紧盯着后方生化组飞船的飞弹舱，头也不回地说：「那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可能丢下我不管！」


    莫林「呿」了一声，巡逻船蓦然加速，脱出生化船机枪的射程。


    后方，生化组飞船亮光一闪，飞弹激射而出。


    铁臂快速按下诱飞弹发射按钮，热诱弹如同烟花般从舰尾冲出，在天空中留下一串串美丽的光芒。


    飞弹提前爆炸的火花照亮了天空中低垂的云朵，万千光点如瀑布般从天而降，蹁跹的雪花在狂风中与之疯狂舞蹈。


    就在这一片绚烂之中，一艘小型星舰沖天而起，两枚飞弹快速锁定生化组飞船。


    狰狞的火花撕裂了低垂的云层，两艘飞船被飞弹打个正着，轰然爆炸。


    小型星舰一个急弯飞到巡逻船上方，机械手将下方的小飞船牢牢抓住。


    舱门对接不过十数秒时间，在空中盘旋两圈之后，星舰丢下巡逻船，直直冲出大气层，扬长而去。


    小型星舰中，莫林大喘着气坐在甲板上，瞪着辛斯特和陈星瑜：「你们真是疯子。」


    接着他抬头看向铁臂：「你也是个疯子！」


    铁臂咧嘴一笑：「嘿嘿，不用谢！」


    莫林无奈地回头，确认了目前无人处于被劫持状态，这才问道：「机长，我们现在去哪里？」


    詹姆斯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是机长，这个问题，你问拉图奥吧。」


    拉图奥这会儿反而慌了，眼神瞟向陈星瑜。


    陈星瑜微微一笑：「因为一点私人的原因，我要去山林查星找个人，听说那里也是着名的自由贸易区，咱们可以把这次採到的矿物卖掉，然后各分东西。」


    「当然，如果有人想去别的地方，拿上自己的财产中途下船的话，我也不会拦着，大家好说好散。」


    铁臂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站在陈星瑜一方，拉图奥本就是逆行者的一员，在看到斯哥特图腾和影像召唤后，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帮忙。


    辛斯特是个财迷，唯恐天下不乱，听见冒险眼中就熠熠生辉。


    至于詹姆斯，他沉吟半晌：「我和你们去山林查星，但我会在卖掉自己的那一份矿产后离开，不会参与你们后续的行动。」


    陈星瑜点了点头，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回莫林身上。


    「别看我啊，」莫林一脸惊恐，「这么重大的决定，我可不得纠结纠结？」


    陈星瑜失笑：「那就先往山林查星去吧，路上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跟开船的拉图奥和辛斯特说……」


    莫林却一骨碌爬了起来：「这俩小崽子的驾驶技术怎么可能比得上我？让他俩开飞船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呢！走开！让我看看！」


    他大步走到控制台前，顿时眼前一亮。


    虽然是很久前制造的星舰，可这几十年来，帝国的星舰技术并没有多大的发展，莫林看到这艘星舰，像是爱车的人看到了一辆捷豹d-type，虽然是老产品，但不论从外观还是性能上看，那依然是超越时代的产品。


    莫林爱不释手地摸了一遍控制台上的按钮，又抬眼看了看星舰前的茫茫宇宙，不由得感嘆：「这船太好了，我……算了，先跟你们到山林查星再说吧！」


    结果皆大欢喜，陈星瑜轻轻松了口气。


    对于开船他一窍不通，他自觉不去添乱，回了后面的休息舱休息。


    「白原，能听到我说话吗？」他主动打开了通讯。


    「在，但是时间不多，」白原的声音急匆匆的，「我这边剧情变化不算大，引诱博士的那小子真是比你差远了，我看他都有点恨铁不成钢。」


    「这个就不多说了，那个铁臂的确是个人才，他改造的通讯器已经可以单独和我联络了。但我觉得他有点钻牛角尖，似乎还想回到这部电影中来。」


    陈星瑜垂下眼睑，嘴角轻轻勾了勾。


    其实，他很能理解铁臂的心情。


    当初，为了夏泽渊的不辞而别，不过是纯纯兄弟情的他都能一查十年，更何况铁臂和鑫哥本就是恩爱的情侣。


    原本以为阴阳两隔，却突然有了机会可以在一起，怎能不叫人心动？


    「我知道的，本来我也不靠他，不给我拖后腿就行了。」他懒懒回答。


    「那倒不会，」白原匆匆道，「感觉这个人还算靠谱，好了我不多说了，又到了我的考验时间……」


    对方匆匆切断了通讯，脑海中又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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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舷窗之外，黑暗深邃的宇宙展开它的怀抱，让明亮的恆星、美丽的星云、拖着长长尾巴的彗星……全都在他的怀抱中绽放。


    那是超越时空、超越生死、超越爱情的存在。


    秀丽的青年抱着双膝，静静地坐在圆形的舷窗旁，身后是灿烂的星河，眼中有明亮的星光。


    从这里看出去，已经看不到小时候夏泽渊曾教给他的那些星座，看不到哪一颗是当年的北落师门。


    他的目光依旧坚定而温暖。


    夏哥哥，他想，我曾听人说过，每一个在地球上生活过的人，在宇宙中都有一颗对应的星星在闪烁。


    那么，你是哪一颗？


    从绿星到山林查星，共经歷了五次大的星际跃迁，小的跳跃不计其数。


    陈星瑜和铁臂一开始很不适应，搞得另外四人直接怀疑他们根本不是受过训练的帝国新兵，而是低等星的土人被送上星舰去充数。


    面对这被猜出来还没人信的真相，陈星瑜只能苦笑。


    好在两人适应力强悍，一个星期以后，山林查星巨大的光环出现在视野中时，他俩已经能平静地在小型跃迁中喝咖啡吃茶点了。


    山林查星，因为其独特的自转和公转周期，永远有一面是白天，而另一面是永恆的黑夜。


    因为这个特点，这颗星球成为帝国边境上最为传奇的一颗行星。


    永昼的那一面里黄沙漫天，却建立了帝国最大的自由贸易市场，当然，黑市也混迹其中。


    大到星际舰艇，小到针尖上的工艺品，在这里，只要有钱有路子，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


    而在永夜的那一面，聚集了宇宙中最黑暗、最邪恶的怪物。


    恶龙们守护着他们的宝藏，而恶龙们的巢穴，却成了探险家的乐园。


    无数探险者或结伴、或独自来到山林查星，在永昼的市场中採购装备，再到永夜的黑暗中去探险。


    无数条人命和少数幸运儿带出的巨大财富让这颗星球的名声不胫而走，帝国在斯哥特探险潮之后，又掀起了一股寻宝的热潮。


    但折在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帝国政府终于出手，将山林查星的暗面划作禁区，并于一百多年前，在暗面的中部，修建了一所监狱。


    坐落在黑暗与怪物巢穴间的监狱十分「安全」，连看守都很稀少。


    因为即使是越狱出去，也几乎都上了怪物们的餐桌。


    久而久之，监狱中的囚犯们干脆躺平，一心只想着在坚固的牢房中悠闲养老，虚度一生。


    星舰上配备了齐全的通信规则，甚至还有一台身份仿制机。


    铁臂在研究了两天之后，成功地为大家做出了以假乱真的星际护照。


    走出星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看向山林查星奇特的地面景象。


    和传说中相同，山林查星亮面的陆地上，几乎都被金黄的沙漠所覆盖。


    天空是奇异的粉红色，紫色和白色的云朵缓缓漂浮着，不一会儿，白云下面便下起了淡紫色的雨。


    只是在这样炎热的地方，那一点点雨只是杯水车薪，尚未把地表打湿便已蒸发殆尽。


    热风吹在众人的脸上，阳光的直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尚在降落的时候，众人便已从舷窗中，看到了下方绵延几十公里的彩色帐篷。


    五颜六色的小圆顶在金黄的沙漠里挤成一团，仿佛是雨后冒出的一大簇毒蘑菇。


    此刻来到地面，更是能感觉到商铺的密密麻麻。


    在这个明亮的世界里，每一顶帐篷的色彩饱和度都极高，颜色鲜艷明亮。


    彩虹般的帐篷一顶挨着一顶，走在这些「毒蘑菇」下，连永恆的太阳都被遮挡。


    帐篷内外都摆满了千奇百怪、各式各样的商品，像是没人管似的，就那么随意地被丢弃在座子、椅子、地毯上。


    大量的游客在帐篷间缓慢穿行，一边好奇地四处观看，一边兴奋地怯怯私语。


    这里什么种族都有，高大的巨人身边挨着矮小的精灵，元素族在队列里忽隐忽现，长着巨大耳朵的刊布力人摇晃着身子，见到什么都要放到鼻子底下闻一闻。


    还有些看起来像是鱼类的种族，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在队列中蹒跚而行。


    所有的种族都挤在一起，帐篷间充满了各种诡异的味道。


    但大家都小心地侧着身子，生怕碰掉了什么，被店家讹上不得脱身。


    当然，这也是当地的特色之一，他们走了不到一百米，就有至少三个游客被店家缠上，争吵声不绝。


    拉图奥领着众人在帐篷间穿行，小心而低声地劝阻辛斯特什么都想摸一下的手指和见到美女就想要去撩一下的色心。


    「咱们是去找收购矿物的商铺吗？」铁臂轻声问拉图奥。


    「因为帝国对珍惜矿产的管制，外层商铺的要么不收，要么收购价会大幅略低于市场价，」拉图奥拍开辛斯特蠢蠢欲动伸出去的手指，轻声解释道，「我们先去找钥匙。」


    「钥匙？」辛斯特立刻有了兴趣，他先朝着一旁帐篷边的蓝皮肤美女抛了个媚眼，这才转头问道，「是通往黑市的钥匙对吗？我早就听说了，山林查星的黑市必须要有钥匙才能进入，而帝国多次打击黑市，没能搞到任何一把钥匙。」


    他搓了搓手：「今天，就是见证奇蹟的时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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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图奥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带着众人穿过一长条卖香料的店铺，来到了一顶深紫色的帐篷前。


    早在方才逛街的时候众人已经看出，这里的帐篷是有等级之分的。


    最低级的帐篷矮小，门襟上会绣一只小小的山雀。


    山雀向上累加，三只山雀的店铺之上，绣的是一只锦鸡。


    而面前的深紫色帐篷上，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金雕。


    勐禽金光闪闪的羽毛在深紫色布料的衬托下，更显勇勐威武。


    而帐篷门口，两只长得极像蜥蜴的动物正蹲坐在们的两侧，活像两尊门神。


    还未进入帐篷，就听一个浑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拉图奥，你回来了！」


    一只手从帐篷里伸出来，肥短的手指上竟带着十来个戒指，宝石在阳光下反射出绚烂的光芒。


    那只胖手的主人一把抓住了拉图奥的手腕，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上次他们说，你被派往帝国军队了，」那人终于把勒得几乎透不过气的拉图奥放下，自己倒喘了两声，「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要见不到你了。」


    拉图奥使劲拉了拉被胖子揉皱的衣衫前襟，微笑道：「怎么会，我这不是回来了？摩力达，我的几个朋友有些尖货要卖，给我们几把钥匙吧。」


    「尖货？」大胖子后退一步，招唿着众人，「快进来，让我看看都有些什么。」


    拉图奥做了个「安全」的手势，五人鱼贯进入帐篷之中。


    第96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帐篷的内部极为华丽，深紫色的天鹅绒厚重柔软，却被随意地铺在地上当做地毯，走上去，只感觉脚踝深陷其中，却一点也不觉得热，反而有种凉爽的感觉。


    巨大帐篷的一边，几个魔罗克人正在玩着纸牌，没有四肢的他们就像是四个胖墩墩的史莱姆，全靠意识控制着纸牌，鲜艷的牌面在空中一闪而过。


    而另一边，却站着三个高大的贲罗人，几乎有三米高的深红色巨人，连头髮也是火焰的颜色。


    这会儿看着拉图奥进来，几个巨人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最高大的那个巨人上前一步，伸出平底锅似的大手，在拉图奥背后拍了一下，差点把他扇进前方的彩色绸缎堆里。


    那是一堆堆彩色的绸缎，和这个城市一样，色彩鲜亮明艷，柔滑的绸缎看似随意地堆在一起，围成了一圈。


    摩力达领着众人来到了绸缎圈前，转身招唿着：「来，都坐下，让我看看你们的货。」


    他说着便一屁股坐进了最大的那堆深紫色绸缎中，伸手接过拉图奥递给他的蓝宝石样品，又向着自己身边指了指。


    众人虽然不解，但入乡随俗，各自挑了个地方坐了下去。


    陈星瑜坐在了一堆浅蓝色的绸缎上。


    原本以为会陷下去，没想到坐下去的瞬间，这种奇怪的座椅立刻根据他的体型做出了调整，身体得到了最妥帖的支撑，十分舒适。


    淡淡的兰草香味从身边的绸缎中散发出来，还带着微微的凉爽。


    「有意思。」摩力达掏出一只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宝石的内部，又掏出个小仪器，将宝石放了进去。


    没过多久，仪器便发出了鑑定结束的蜂鸣声，摩力达看了眼显示屏上的评级，笑了起来：「你小子运气不错，黑市那边老坎正在收蓝宝石。今年帝国又垄断了几颗资源星的矿产，山林查星的蓝宝石都快断货了，价格会比以往高出三成，老坎更是有多少收多少，你直接找他就行。」


    说着他从自己的花绸外衣口袋里掏出两个小小的金属方块：「这段时间帝国管得很紧，你的这帮朋友，你自己负责，遇到什么事我可管不了你。」


    拉图奥点点头，从胸口的衣兜里掏出一只精美的红宝石手镯：「听说您近期娶了新夫人，这个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希望夫人能喜欢。」


    红宝石手镯做工极为精美，点点碎钻在帐篷的灯光下如晶莹的星子，红宝石折射出的光芒让整个帐篷都陷入了它的瑰丽色彩之中。


    摩力达笑得合不拢嘴：「好兄弟，这就太客气了。」


    拉图奥跟着他笑：「这有什么，以前多亏摩哥照顾了。」


    摩力达笑眯眯地收下了红宝石手镯，一扬手，招唿着那三个贲罗人：「晚上设宴，我要好好招待一下拉图奥兄弟和他的朋友们！」


    巨人们喜出望外，立刻大步走了过来。


    健壮的巨人站在面前，几乎像是竖起了一面城墙，面色凶煞，目光中却充满渴望。


    几人原想推辞，可那三个巨人往他们身前一站，再多的反对也顿时咽了下去。


    几人被带到一旁的帐篷里休息，辛斯特咋舌道：「好傢伙，这个摩力达是地头蛇吧，留人吃饭都这么有气势，你小子倒是挺会拍他的马屁，什么新夫人，哦哟哟，平时真没看出来啊！」


    拉图奥瞪了他一眼：「我是卧底好吗？要是在帝国军里这么处事，早就被人揪出来了，那我还卧个什么底？」


    辛斯特其实根本没想得到什么答案，点了个头便继续问道：「他说『晚上』请我们吃饭，山林查星的这半边哪儿来的晚上？还是说……」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那地头蛇该不会要请我们去暗面吃饭吧，那到底是吃饭还是灭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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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拉图奥差点呛着：「就你小子想像力丰富，山林查星这边太阳永不落山，难道你也永远不睡觉？摩力达是帝国人，自然也採用了帝国时间。」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腕上的计时器：「现在已经是帝国时间下午五点，晚餐大概七点就可以吃了。」


    辛斯特眼珠一亮：「那正好，我找刚才的那个小美女唠唠嗑，七点准时回来。」


    莫林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你时间那么短的吗？」


    辛斯特一瞪眼：「想什么呢！我是要和她建立纯洁的友谊！」


    辛斯特奔向了他的「友谊」，詹姆斯和莫林去了一边嘀嘀咕咕，陈星瑜、铁臂和拉图奥站在一起。


    「你其实早就想要回来了，对吧！」陈星瑜斜靠在帐篷门边，看着外面往来如织的各色人群，在三人身周开启了一个隔音的能量罩，「摩力达新婚礼物不可能隔几个月才送到，所以，你应该是早就策划好了要来山林查星。」


    他低头笑了笑：「其实，在绿星的时候，你是故意把污染源放在我们几个身上了，对吗？」


    拉图奥勐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铁臂立刻上前一步，手中的短刀抵上了拉图奥的前胸。


    「你早就知道了却不说，」拉图奥警惕地看着两人，「如今，是想用这个来拿捏我吗？」


    陈星瑜轻轻拍了拍铁臂的肩，让他把刀子拿远了些，笑眯眯地看向拉图奥：「别紧张，我要拿捏你，早在绿星的时候就会把事情说出来，把你供给生化组的话，或许，还可以捞点奖励？」


    拉图奥冷笑一声：「你可别看轻了帝国对污染源的重视程度，不是奖励这种毛毛雨，你那时若是供出了我，捞个机长噹噹还是可以的。」


    陈星瑜忍不失笑：「不是谁都想当机长的，我可没那个兴趣。」


    他抬眼看向拉图奥：「我说过了，我是过来找人的，即使你当时没有把我们弄成污染物，我也会想办法逃走。」


    拉图奥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你作为新兵，想要逃走难于登天，所有才顺水推舟……」


    「对哦，」陈星瑜笑道，「所以，你其实给我帮了大忙。而我们到山林查星来，目标其实是一致的。」


    「你……真的和逆行者的首领有关系？」拉图奥疑惑地看着他，「可我从来没听说，大人还有你这样的朋友。」


    似乎感觉有点冒犯，拉图奥赶紧闭了嘴。


    陈星瑜有点哭笑不得，这声「大人」叫的，感觉这部电影里的夏泽渊至少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


    陈星瑜摇了摇头，把这恐怖的感觉丢在一旁。


    「进入暗面的事情怎么说？」


    拉图奥终于放松了警惕：「摩力达是明面的地头蛇，但他很爱惜羽毛，就连山林查星的黑市，他只是通过掌控钥匙而控制进入的人，以防范大的风险，但对于交易却从不主动插手。暗面的事情更是不管，只在大市场里做他的土皇帝。所以，进入暗面的事情，等明天我们去了黑市，再去找那边的人安排。」


    陈星瑜点了点头：「真是辛苦你了。」


    他有些迟疑地顿了顿，接着问道：「在你看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拉图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出现了崇敬的光彩：「他是一个高瞻远瞩的人，在帝国刚开始招募污染者，假惺惺说要研究治疗的时候，他就已经认识到了被污染者的前途堪忧，劝阻了很多人。」


    「后来，帝国干脆撕破脸皮，直接屠杀污染者，又是他，组织起各个星系的逆行者，进行了史无前例的大营救。」


    「要知道，他可曾经是帝国的贵族，原本一辈子生活无忧，却因为主动帮助污染者而受到污染，最后成为帝国的通缉犯。」


    拉图奥低下头来：「都是为了我们……当初他最先救助的污染者中，就有我的父母……」


    陈星瑜和铁臂对视一眼，怪不得拉图奥在帮助逆行者首领这件事上几乎是不惜血本，连好好的伪装身份说不要就不要了，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在。


    这样一来两人反倒是放了心。


    晚宴在摩力达的豪华帐篷中举行，食物虽然怪异但是可口，美酒像是流水一般上桌，又被一屋子男人一碗一碗干掉。


    帝国时间的深夜，帐篷里已经满是躺倒的大汉，鼾声震天。


    陈星瑜被摩力达强行灌了一碗酒，此刻也有些微醺。


    他信步走到帐篷后的沙地上，在阴影处就地躺下，看着明亮的粉红色天空。


    嘈杂的市场上，各式各样的语言交织成背景，形成了绝佳的催眠噪音，紫色的云朵在空中轻轻舒展，变幻出各种形状。


    陈星瑜伸手在半空中画出几笔，紫色的水汽凝聚在他的身前，夏泽渊的容貌渐渐在眼前成形。


    陈星瑜眯着眼，给那张脸添上了几笔皱纹和两撮小鬍子，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个老哥哥呢！」他吃吃地笑着，一挥手打散了空中的水汽，翻身睡去。


    五个小时后，还未睡够的众人被拉图奥叫了起来。


    陈星瑜之前只是微醺，那点酒意反倒是促进了他的睡眠，深度休息之后，此刻已经精神奕奕。


    铁臂一副根本就没睡的样子，估计又和白原讨论问题去了。


    詹姆斯一向警醒，并未喝醉，只是此刻也是一脸没睡够的样子，和莫林一起，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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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辛斯特，此刻还赖在床上。


    「干嘛啊！让我再和美人亲热亲热……」辛斯特抱着个大枕头，吧唧一口亲在枕头边上，「美人，你的身体真是太柔软了……」


    拉图奥翻了个白眼：「我们要出发去黑市了，即使有钥匙，进入黑市也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没法等你。你要是不来，我们就先走了！」


    辛斯特依旧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走吧，」陈星瑜轻轻拍了拍拉图奥，「辛斯特不去，我们先帮他把他那份卖了……」


    「嗯？」他话没说完，辛斯特已经从床上弹了起来，迷迷煳煳叫嚷着，「美人，哥哥先给你挣钱去，晚点再来找你。」


    说完已经歪歪扭扭站在了拉图奥面前：「走吧，我醒了。」


    陈星瑜笑着摇头，放在外套口袋中的手却打开了和铁臂之间的通讯：「都是人精，等会儿小心点。」


    山林查星地域广阔，半个星球的沙漠上，自由市场遍地开花，像他们所在这种规模的市场有成千上万个。


    临走的时候，几人路过摩力达的私人帐篷，这位肥胖的市场管理者正坐在办公桌前，头戴着脑波接收器，进行着市场的管理。


    投影画面围绕在他身边，摩力达几乎是手舞足蹈，却以极快的速度判断出影像中出现的问题，再用脑波做出指示。


    画面飞速在他眼前划过，百忙之中，他竟然还抬眼朝众人招了招手，再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之中。


    「果然，」陈星瑜脑海中传来铁臂的感嘆，「人不可貌相。」


    拉图奥带着众人来到市场边缘：「上车吧，去黑市还有一段距离，我去给大家买车票。」


    他说完来到一旁的小帐篷里，掏出一把当地的钞票来。


    「这……是去黑市的车？」莫林忍不住出声。


    停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辆大概能坐七八个人的中型旅游车，破旧的车身上锈迹斑斑，窗玻璃破了两块，以至于车内所有的坐具和地板上都铺着一层薄薄的沙尘。


    车身两旁装载着鱼雷状的推进器，看功率，足够让这台旅游车悬浮起来，在柔软的沙地上贴地飞行。


    曾经亮黄色的车身在风沙的折磨下变成了晦暗的橘黄色，鲜红色的「茉莉槐旅行公司」几个大字，中间的木字偏旁不知被谁用胶带贴了起来，好好的「槐」字看起来像是个「鬼」，给整辆车添加了些清凉的气息。


    几人一上车，前排一个导游模样的人便站了起来，十分热情地推销起当地的几种小吃。


    不知道是不是有坑的众人不敢买，只好顶着导游难堪的脸色和眼神，眼巴巴地等着拉图奥上车给他们解围，这才松了口气。


    「亲爱的游客们，」导游收了拉图奥几张钞票，又恢復了热情的笑容：「山林查石林是整个帝国最神秘、最值得一看的景观之一，相信你们一定会不虚此行。游览车将在半小时后抵达景点，届时请认准茉莉槐的标志，不要走散。」


    一席话将大家的兴趣都提了起来，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连陈星瑜都忍不住频频把视线投向沙尘滚滚的窗外。


    还不到半小时时间，旅游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导游扬起手中鲜绿色的小旗子：「好了，我们的目的地山林查石林到了，各位游客请下车排好队，两人一组。记住，紧跟我的旗帜，不要走散。」


    车外似乎扬起了沙尘暴，风声在耳边唿啸，漫漫黄沙将视线变得模煳。


    众人带上了旅行社提供的防沙眼镜，跟着导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入沙地之中。


    风声如同悲者的泣喊，在耳边萦绕不已，似乎在努力地把大家逼疯，震得人耳膜生疼，意识都恍惚起来。


    陈星瑜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煳了，他一边走，一边艰难地抬起头，盯着前方狂风中那个鲜绿的影子。


    突然，有人在他肩膀上撞了一下，高壮的身影从他眼前擦过。


    「铁臂，醒醒！」陈星瑜在脑海中大叫，眼前的铁臂却似乎听不见似的，依旧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路线却直往右侧偏去。


    「铁臂！」再次在心中唿喊的时候，陈星瑜刻意调动气血，在声音中加上了灵力，同时手臂前伸，艰难地拉住铁臂的衣角。


    「喀拉」一声，铁臂的右脚踩上了什么东西，人也勐然惊醒过来。


    两人暂时停了下来，低头向地上看去。


    他们正走在一条用方砖铺成的道路上，常年累月下来，砖块多有破损，裂纹满地，半埋在黄沙之中。


    铁臂的右脚此刻已踏出砖道，而刚才他一脚踩碎的，竟是一个人的头骨。


    那具白骨就躺在道路之旁，可以想像，这人怕是刚一离开道路就立刻着了道，铁臂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再向前后看去，道路之旁，竟尸骨累累，在似乎能掩埋一切的黄沙中，露出破烂的衣衫和脆弱的白骨。


    两人彻底清醒了过来，抬头盯紧前方的鲜绿色小旗，加快了步伐。


    不知走了多久，摇动的小旗终于停了下来，风中传来导游的喊声：「到了！」


    已经走得恍惚的众人站住脚，努力在风沙中分辨「美景」的轮廓。


    几人前方，三块两米多高的石头耸立在漫漫黄沙之中，石面粗糙，毫无美感。


    几乎所有的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辛斯特一脸惊讶，费力地顶着风沙，一步一陷地走到巨石跟前，回头看向拉图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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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他终于发出了声音，然后立刻被灌了一口沙子，不由得咳嗽连连。


    导游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抬头看看天上三个太阳的方位，向拉图奥伸出手，在拿到那颗神秘的小方块之后，朝着众人眨了眨眼。


    「见证奇蹟的时刻到了！」


    导游的手指在小方块上轻轻抚摸一番，不知他触到了哪里，那小小的黑块突然发出光来。


    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光，外围细细的一圈光亮极其刺眼，内里却是纯黑，看起来，就像是从黑块中爆发出一团厚重的黑色火焰。


    游客们都忍不住闭了闭眼。


    等到他们再次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风沙停歇，尘土不在，脚下是干净平整的石砖，眼前是巍峨耸立的巨石。


    前方一望无垠的大地上，数不清的巨石沖天而起，如同春日的萌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耸立在众人眼前。


    巨石冲到了最高处，却似乎又变得柔软，如同拱桥般逐渐弯曲，最终汇合在一点。


    「欢迎来到石林市场，请大家自由交易，旅行车将在三小时后返回，请大家注意时间。」


    导游满意地看着大家惊讶的神情，退后一步，身形隐没在石林深处。


    「这……怎么可能？」莫林惊讶地轻轻抚摸眼前光滑的石柱，「我们还在山林查星吗？」


    「空间上算是，但这是另一个维度，」拉图奥解释着，「或者你可以认为，这是存在于同一个空间的平行世界。不同的钥匙，开启的是不同的市场。特定的钥匙则可以在不同的维度间跳转。」


    詹姆斯眼中露出瞭然的神情：「怪不得帝国一直想要控制山林查星的黑市却始终无法得手，这里根本没法掌控。除非能把所有的钥匙全都拿到手，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对，」陈星瑜赞嘆道，「所以帝国一直採用了怀柔政策，只是监控而不再试图干预。想出这个主意的人真是天才。」


    「行了，别拍马屁了，大人他也不缺你们两个崇拜者。」拉图奥冲着两人喊了一声，「快来吧，只有三个小时时间呢！」


    「可是……」辛斯特犯愁了，「这儿只有石头，市场又在哪里呢？」


    拉图奥仿佛是正等着他提出这个问题，闻言微微一笑，一脚踏上了面前的石柱。


    没等大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的另一只脚也踏了上去。


    就这样，一步接着一步，拉图奥整个人横过来，向着石柱的上方走去。


    「卧槽，这里连引力都和别处不一样吗？」辛斯特咽了口口水，学着拉图奥的样子，走上了石柱。


    宽阔的石柱如同道路，加入不考虑自己正在正与刚才的地面平行的话，走起来还算舒坦。


    走过一段路程，第一个摆摊者出现了。


    如同印度智者般的老人坐在乳白的羊毛地毯上，身周散落着他的货物。


    仿佛是随意摆在地毯上的小玩意，缓缓散发着细细的光芒。


    「这……」莫林首先忍不住了，「这是帝国最高级别的人工智慧核心，随便一个，买下一颗带着生物资源的小行星都没问题，这人……」


    他看着那个衣衫破烂，歪在地毯边抽水烟的老人，神情有些绝望：「他居然有五十多颗……太恐怖了！」


    接下来，他们看到了更多的交易者，地摊上的各类货物匪夷所思。


    史前巨怪的牙齿、最先进的医疗手术助手、看起来完全无法分辨的仿生人、能够让一个种族都爱上你的魔药，甚至，还有据说能让人短暂预知未来的药丸……


    几个人完全成了乡巴佬进城，一路走一路大惊小怪，发出各种无意义的赞嘆。


    陈星瑜却仿佛完全无心于这些商品，他快走两步赶上拉图奥：「你刚才说，这些黑市都是那位大人设计的？」


    「也不算吧，」拉图奥挠了挠头髮，「听说是他家的小公子，大人的儿子提出的方案，由大人家的工程师最后完成。」


    陈星瑜脚下勐然一顿。


    ？？？


    好不容易接受了大叔的设定，竟然，竟然……


    还有个儿子吗？


    摩力达推荐的坎叔是烈海星人，长着一头如狮子鬃毛一般的金色长髮，浓眉大眼鼻子塌陷，一脸的大鬍子也是金色，十分显眼。


    和其他人随意在石柱上摆个地摊不同，坎叔直接在石林的「伞尖」处，搭了个巨大的帐篷。


    帐篷占地面积极广，站在地上看，便是一个巨大的碗，悬在石林巨伞的顶部。


    而站在帐篷之前看到的，却是弯曲向上的无数根石柱，和倒悬的青色石板天空。


    「拉图奥！」坎叔显然也是拉图奥的熟人，见面的第一声招唿却是，「你小子总算回来了，艾莉亚可等了你好久了。」


    拉图奥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辛斯特眯了眯眼睛：「诶？艾莉亚是哪位，美女？未婚妻？奥哥，我发现你还真是个神秘人物啊！」


    拉图奥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开口解释，帐篷中突然就冲出来一个修长灵动的身影。


    那身影的身材比例极好，肌肉紧实，凸凹有致，金色的秀髮如同瀑布般散落在美女挺拔的肩背上，与坎叔的发色如出一辙。


    美女的容貌艷丽，脸上的笑容和眼中的深情却十分真挚，一出现，便冲到了拉图奥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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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哥你回来啦！」艾莉亚修长的手臂搂上了拉图奥的脖子，殷红的小嘴直接冲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一行人都暗笑着别开了眼神，假作在欣赏倒立巨伞的美景。


    过了好一会儿，拉图奥尴尬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艾莉亚，别，我还有事要办呢？」


    「有什么事会比我还重要？」艾莉亚的声音娇俏，「你该不会又打算过来点个卯就跑吧！」


    「我不干！」美女开始闹脾气，「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必须得陪我！」


    「好了，乖女儿，」坎叔笑呵呵地过来打圆场，「小奥是真的有事，你看，他还带着朋友呢，先让他办事好不好？」


    艾莉亚美目一转，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他找您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有东西要卖给您，您赶紧买下来不就行了？」


    说着她一手拖着拉图奥，一手挽着坎叔：「就，最高价，有多少买多少！」


    一行人全都暗暗地笑了起来。


    要知道，巡逻船上原本的那四位，已经攒了快一年的资源，卖出来绝不是小数目，而这次绿星之行又收穫颇丰，就连陈星瑜和铁臂都能狠狠赚上一笔。


    辛斯特原本还有些嫉妒的目光立刻变了，看艾莉亚的眼神瞬间从对美女的欣赏变成了对财神爷的敬仰。


    「好好好！」坎叔宠溺地一口应承下来，轻轻拍了拍小女儿的面颊，「你上次去帝都不是买了好多新衣服，说要传给小奥看？还有那个什么精灵装扮……」


    艾莉亚脚步一顿：「啊，我都忘了，上次我去帝都的时候运气好好，竟然遇到了瑶木星的精灵公主，她给了我好些漂亮的首饰呢。」


    小美女终于放开了拉图奥的手，贴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和我爸爸快点把事情谈完，我们等会儿一起去参加哲乌族的祭火晚会，好不好？」


    不等拉图奥点头，她已经踮起脚尖，在青年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翩然而去。


    坎叔呵呵直笑：「小姑娘从小被我宠坏了，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


    众人哪里会怪他，都笑呵呵地说着恭维话，随着坎叔一同走进帐篷之中。


    坎叔的帐篷和摩力达的完全不同，内部几乎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走的是一股军人的冷硬风。


    帐篷虽大，却用布帘和能量罩隔出了一个个的小空间，每个小空间前，都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偶尔能看见有商人进出。


    众人被带到一个舒适的小空间中，两个大汉照例站在了门前。


    矿产的买卖十分简单，验货、定价、转帐，不过半个小时就全部搞定。


    众人的电子帐户余额都多添了好几个零，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


    詹姆斯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款子到手后便站起了身：「多谢坎叔和拉图奥，我已经赚够了，这就离开。」


    坎叔看了拉图奥一眼，热情道：「怎么这么早就走？几个小时后b26位面有哲乌族祭拜火神的祭典，可以留下来玩玩。」


    詹姆斯礼貌地摆了摆手：「您的心意我领了，但我还是想要离开。」


    他看向莫林：「你呢？是跟我走还是留下？」


    莫林有些纠结地看了眼詹姆斯，又看了看拉图奥，最后露出抱歉的神情：「不好意思啊机长，我家里没什么人了，与其回家乡去，不如就跟着坎叔做生意，我想留下来。」


    而此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辛斯特站了起来：「机长，我跟你走。」


    面对着大家看向他的眼神，他洒然一笑：「我只是个享乐主义者，金钱、美女才是我的目标，冒险不适合我，所以，祝大家好运！」


    他潇潇洒洒地起身和詹姆斯站在一起，却被门口的两名大汉拦住。


    「怎么，还不能走吗？」詹姆斯眼中厉光一闪，转身看向坎叔和拉图奥。


    「朋友，别多想，」坎叔的神情变得严肃了不少，「因为你们提到了冒险，我得先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竟，」他一摊手，「我还有女儿和这么多手下要养，不能不明不白地惹火上身。」


    他指了指对面的小空间：「两位朋友在对面稍等片刻，等我问清楚了情况，就派人护送你们离开。」


    詹姆斯和辛斯特去了对面，拉图奥已经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给了坎叔。


    坎叔狠狠皱起眉头。


    「逆行者首领入狱的事情我知道，当时可是一桩大新闻，我是亲眼见到他步入暗面的，那风采的确让人敬佩，只是……」


    他皱了皱眉：「先前逆行者们的确是打算配合首领，挖掘污染物的秘密，独立监狱中有段时间也常常传出消息，但后来不知道是为什么，暗面发生了一次巨大的爆炸。」


    「当时在明面的逆行者们还以为是首领提前进行了越狱，都开心地跑到明暗交界处去准备接应，但却没能等到首领出来。」


    「再后来，连狱中的消息都断了。」


    「那逆行者们调查的结果是什么？」陈星瑜轻声问道。


    坎叔看了眼这个秀丽的青年。


    自从上到帐篷这里，这位青年一直表现低调，若不是他的外形条件太过出众，自己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而此刻他问出这句话来，明显是对狱中的人有特殊的关心，却并无焦躁的语气，问话自然随和，却直接切中要点。


    坎叔对待他的态度立刻有了变化，目光中含了些测试的意思：「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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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微微一笑：「暗面爆炸之后，狱中消息断绝，一定有不少人认为是首领制造了爆炸或者爆炸伤害了首领，我却不这么想。」


    「因为逆行者的首领并非一个冒失之人，他是主动入狱，又一直向外传递消息，策划爆炸这么大的事情，若是因他而起，在此之前，他一定会做出安排。」


    「所以，我倾向于，这次爆炸是个意外，至少是首领无法控制的，但因为爆炸，对首领的处境造成了威胁或变化，这才是他传递不出消息的原因。」


    「说得好！」坎叔用力拍了一下手，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当时很多人就像你说的一样，认为首领已在爆炸中丧生或受伤，但暗面的调查非常艰难，逆行者们派出去的敢死队几乎都没能回来，只有一个元素星人，仗着自己能随心所欲更改身体的组成物质才险险逃过一劫。他说，爆炸并未发生在独立监狱附近，而监狱附近也没有逆行者的图腾。」


    「那位元素星人……」陈星瑜迟疑地问道。


    「很可惜，他毕竟受了很重的伤，在明面治疗五个月后，还是去世了。」


    坎叔看向拉图奥与陈星瑜：「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这两年里，逆行者首领音信全无，散落在帝国各处的逆行者组织也蛰伏起来，帝国的势力却越来越大。这样的情况下，谁也不会支持你们去暗面冒险，包括我。」


    「可是坎叔……」拉图奥面色挣扎，「首领他……」


    「我知道，首领对你一家有恩，但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年事，已经算是报恩了。如今进去暗面明摆着是送死……」


    他拍了拍拉图奥的肩膀：「我已经老了，艾莉亚又对你一心一意，你就留下来，帮我打理石林黑市吧。」


    「至于你，年轻人，」他看了眼陈星瑜，「我敬佩你的才智，但聪明如你，一定也明白，此刻去冒险并不是什么好时机，人救不出来不说，还可能把自己赔进去，得不偿失。」


    他看了眼陈星瑜身旁一直沉默的铁臂：「如果你和你的朋友愿意留下来帮助拉图奥，我必以重金酬谢。」


    「你们的那两个朋友，我会让人把他们安全送走，去暗面的事情，我也有办法让他们只字不提。」


    他站起身来：「远途而来辛苦了，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晚上和艾莉亚一起去玩吧，旅游车我就替你们打发了。」


    坎叔走出帐篷，留下一室寂静。


    拉图奥一脸烦恼，坐在窗边长吁短嘆，铁臂悄悄碰了碰陈星瑜，开启了脑波通讯。


    「这个坎叔明显不愿意帮我们去暗面，拉图奥也有点被他说服了，我们怎么办？」


    陈星瑜轻轻摇了摇头：「你还记得上部电影吗？我们进去便是小配角，但也是见过主要角色的，比如夏教授。当时我脱出电影的时候，曾经跟白原说过，让他尽量争取能在电影中发挥更大的作用，这样就能在电影里存在更长的时间，顺便把电影时间也拉长，他做到了。」


    「那也就是说……」铁臂慢慢地思考着，「电影中角色的地位是可以变化的。」


    「对，」陈星瑜微笑起来，「所以我们要加油，争取成为主角。不过我觉得，我们进入电影后的这一段经歷，已经比星舰中的其他人更加丰富和诡异，所以，会有更多镜头落在我们身上，如果足够幸运，有那么一点主角光环的环绕，即使我们坐在帐篷里，也会有剧情找上门来。」


    9980x2c13直播间：


    【宝贝这就妄自菲薄了，我们看的这部电影，基本上从头到尾的镜头都聚焦在他身上啊！】


    【我家宝贝妥妥的主角，不光是在这部电影里，这个直播间也已经上到主页推荐了吧！】


    【对，我就是从主页首推进来的，它上升相当快啊，我进来的时候还在第五，现在应该快要冲顶了。】


    【那你来对了，我家宝贝的直播绝对值得一看，比如他刚才提出的创造主角理论，现在在这个测试副本里，还是头一个】


    【是的是的，其他副本里面，主播们都还在兢兢业业走剧情，咱宝贝已经混成主角了】


    【这部电影，不是以这个角色为主角的吗？】


    【哈哈哈，不是啊，之前也有主播选了这部电影，作为小兵投入绿星后就消失无踪了，后来星舰打仗的时候出来了一下，飞行器直接被噶，直播间就关了】


    【卧槽，也就是说，这位主播的配角逆袭主角理论竟然真的实现了？】


    【哈哈哈，这不是主角光环还有什么是？坐等剧情上门哦！】


    第97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副本中，陈星瑜他们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主角，铁臂皱着眉：「难道我们真的要坐等机会上门吗？万一我们不是主角，到最后也不可能等到的啊！」


    连陈星瑜也有点忐忑：「要不我们还是做两手准备，但也只能见机行事。」


    他看了眼拉图奥：「你怎么打算？」


    拉图奥眼中现出明显的纠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涨红了脸：「你们……」


    「别担心，你现在面临的，几乎是生死之间的抉择，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没有人怪你，」陈星瑜的声音十分柔和，「如果你不去暗面，就给我们讲讲有关暗面的事吧。」


    拉图奥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陈星瑜微笑的脸，过了好半晌，他才确定了眼前这个人并不是故意说反话，不由得如释重负地吐出长长一口气，眼中现出感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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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像山林查星这样的行星，在帝国中并不少，」他缓缓说道，「比如人类古老的发源地，那颗蓝星的卫星便是如此。因为星球的一面永远向着母星，不知有多少文学作品都曾歌颂过它，把这一现象当做是忠诚的象徵。但山林查星特殊就特殊在，它公转的对象是这个星系的三个太阳。」


    「永恆的黑暗，自然会滋生无数诡异恐怖的传说，也会吸引恐怖的事物。」


    「山林查星刚刚被开发的时候，人们还十分热衷于到暗面去探险，虽然也有折损，却一直有不少探险队生还，探险存活率与其他刚开发的星球相比并不算低。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山林查星的暗面出现了一种黑雾般的生物。」


    拉图奥轻轻打了个寒战：「这种生物十分强大，雾状的身体可以在瞬间凝实，也能在瞬间分散到空气之中，让人防不胜防。不仅如此，这种生物还具有极高的智慧，在与其他生物斗争的过程当中，诡计百出。」


    「它们擅长于蛊惑人心，寻找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类做他们的代言人，替他们营造形势，帮它们屠杀同类；同时他们也诡计多端，与一切骯脏、黑暗的种族合作，帮它们消灭敌对的种族。」


    听到这里，铁臂不解地提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针对其他种族？为了扩张？报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它们应该已经发展出很大的势力来才对啊！」


    拉图奥摇了摇头：「不，人类经过了大量的牺牲之后，才发现，黑雾族是一种精神类族群，他们虽然有实体存在于三维空间之中，却是以精神和情绪为食。而且，因为身形不能长时间凝实，它们无法发展出星际旅行的技术，想要远行，只能依附于其他种族的生命。山林查星在这方面查得很严，建立了严格的检查站，就是要把黑雾族限制在这一个星域之中。」


    「情绪……」陈星瑜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它们以情绪为食？」


    「是的，恐惧、嫉妒、仇恨、悲哀、疯狂……所有人类负面的情绪，都是他们的美味。」


    陈星瑜点了点头：「所以，他们引起战争，是为了促使人们产生大量的极端情绪，以此来壮大自己。」


    他在心中向铁臂感嘆道：「感觉熟悉吗？」


    铁臂似乎有些疑惑：「的确很熟悉，但我又想不起来为什么，但地球上也有这样的怪物吗？」


    陈星瑜轻轻笑了起来：「别人可以不知道，你作为主播，在每个副本中辗转的时候，难道没有接触到这些极端的情绪吗？」


    「有人曾问我，这个平台为什么选择了恐怖游戏作为直播的主题，我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市场决定了这一切，是因为想要看恐怖游戏的观众的需求，但现在想来，除了市场原因，恐怕创办这个平台的主人，也需要同样的能量。」


    9980x2c13直播间里，陈星瑜最后那段话传出一半的时候，画面突然定格了一瞬，接着干扰声起，陈星瑜的话语被淹没在了噪音之中。


    由于两人的这段对话用的是脑波传输，连个口型都没有，立刻引起了直播间里观众的不满：


    【搞什么，直播说坏就坏，节目组还做不做人？】


    【我宝贝说啥了？强烈要求修復刚才那一段，妈的，少一个字都和你们没完！】


    【呜呜呜，我家宝贝那么聪明，就靠反覆看跟上他思路了，还给我来这么一手，赔！】


    而几道隐秘的通讯也在脑波中悄悄交流：


    【我感觉这个主播是在向我们暗示什么】


    【黑雾族，那不是曾经为害一时被全宇宙通缉的种族吗？早就绝种了啊！】


    【谁知道呢，从那场大战到现在，已经很长时间了，难道还有漏网之鱼？这个主播好像在暗示我们，有黑雾族在他的星域？】


    【可就算他们的游戏平台有黑雾族参与，狡诈的黑雾怎么可能把自己漏网这种事情在直播里说出来？这太不合逻辑了】


    【不不不，从很多痕迹可以看出，这个直播平台採用的是最先进的无算法生命结构，也就是说，为了节目的精彩性，主播们进入副本之后，平台就放开了副本的控制权，副本是在主播们的影响下自由生长的。这部电影大概就是借用了一下当年的背景，没想到原本是作为背景的黑雾族，竟然被这位主播深挖出来，而且马上要升级到主角高度了】


    【明白了，怪不得之前还会出现副本被关闭的情况，就是副本长到最后把所有的路子都堵死了，副本无法再次利用】


    【这就不得不佩服这位小鱼主播了，他居然在第一部电影中就提出了这样的理论，现在更是将这一点利用到底，我原本是调查需要，现在不敢说，感觉自己迟早会成为他的粉丝】


    【要不给主管说说，调查结束后，把人搞到我们这边来做同事好了】


    【咳，主管说少废话赶紧干活，该调查的去调查，留两个人继续跟着这位主播的直播，有情况随时通报】


    直播间里，铁臂抬头看向陈星瑜，眼中的神色近乎惊恐。


    他没有把话说出来，但两人心里都明白，他们的故乡地球，恐怕也隐藏着这样的怪物。


    过了好半晌，陈星瑜才轻声道：「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少不了有这些极端情绪的存在，我们怎么可能战胜它们呢？」


    「对！」不知什么时候，坎叔又走了进来，「所以帝国发明出了增强士兵五感的控制器，你们也许不知道，这个控制器，除了让士兵在战斗中更敏锐以外，在一定的条件下，是可以逆向发挥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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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向？」拉图奥惊讶道，「正向是增强五感，那么逆向就是……」


    「封闭五感，」陈星瑜回答道，「让士兵成为没有情感的机器人，这样，至少不至于被黑雾所控制。」


    「对！」坎叔赞许地看着陈星瑜，「不过不仅仅是封闭五感而已，这个东西被开发出来以后，经过几代改进，已经变成了超级战士的启动器。按钮按下后，五感对身体的影像会被压制到最低，同时激发出战士的全部潜能，后续的十分钟内，被激发的战士几乎所向无敌。」


    「当然，这种激发几乎将士兵的身体和精神掏空，并不能在每场战斗中都使用，只会用在孤注一掷的关键时刻。」


    坎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方块和一支手机一样的东西：「你们不会知道，帝国的军官在上战场前都会接到一封授予密码的邮件，使用邮件中的密码，就能转换士兵的控制器。」


    「帝国最小的作战单位是战机，因此，机长们也配备了这样的设备，只是平时，上级军官并未告诉他们，使用这类设备的时机。」


    「我的这一套，就是刚从你们的飞船中拿到的。」他说着把方块和「手机」都丢给了陈星瑜，「小奥身上的植入装置已经被我解除，你们的还在。这一套东西目前只能控制你们两人，至于用不用，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他依然没有放弃招揽陈星瑜的想法：「当然了，如果你们决定留下来陪小奥，我也会帮你们把反向功能去掉。」


    「好，」陈星瑜收起方块和接收器，「我们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行了，公事谈完，你们也该放松放松了。」


    坎叔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在他身后，一身盛装的艾莉亚出现在众人面前。


    薄雾般的纱裙将她健美的身材笼罩，柔嫩的肌肤却若隐若现，惹人遐想，那一身的精灵装饰更是梦幻不已，尤其是额间的一块宝石，晶莹剔透，却素雅淡然，将女孩原本艷丽的容貌都修饰得仙气翩然。


    「奥哥，我们走吧！」艾莉亚看也不看陈星瑜与铁臂两人，拉着拉图奥便向外走去。


    两人并不在意，朝着尴尬的坎叔笑了笑，跟在了他们身后。


    哲乌族的晚会与石林黑市不在同一个位面，四人顺着石柱下到地面，艾莉亚立刻从手提的小袋子里拿出一个小方块来。


    依旧是一瞬间的时间，众人已经进入了b26位面。


    眼前所有的一切，再一次改变了面貌。


    夜空通透深邃，漫天星子闪亮。


    这里没有银河，却能看到山林查星美丽的光环，正围绕着这颗巨大的行星缓缓转动。


    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长草没过脚踝，在清凉的微风中缓缓摇曳。


    黑夜中，浅碧的草丝如同温柔的海浪，波涛翻滚，一直绵延到天际。


    陈星瑜却突然一愣：「这里……还是亮面吗？我以为位面的切换不会影响我们所在的空间。」


    「哈哈哈，」拉图奥笑了起来，「我们当然还在山林查星，也依然在石林黑市的位置，只不过哲乌族的族长突然奇想，花了大价钱，在这个位面里，用巨大的穹顶掩住了天空中的三个太阳。这里的夜空可以看做是人造的。」


    「既然有了这样的技术，摩力达他们为什么不用？我看他还挺喜欢按照帝国的作息时间安排生活的，难道他不想享受和帝国一样的白天与黑夜吗？」铁臂不解。


    「摩力达？那个胖子？」艾莉亚不屑地接口，「那个吝啬鬼，可没那个好心为其他人造福。再说了，想要在山林查星的亮面制造出黑夜，花费实在太大，就算是富得流油的哲乌族，也是因为要祭拜火神才一年搞这么一回。天天这么弄，还不如拿钱去做巨型星舰，集体移民到有日夜交替的星系去来得痛快。」


    黑夜之下，艾莉亚身上的精灵装备泛起了微光，尤其是额间的那颗星雾蒙蒙的浅光照亮了她美丽的脸庞，女孩轻轻撇着嘴：「好了，你们男生就是喜欢讨论这些没乐趣的问题，看到前面的火光没有？他们的火神祭典就要开始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前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亮起了火光。


    那是一支支火把在黑夜中闪烁。


    轻柔地歌声随着清风而来，火把便随着歌声的旋律而缓缓摇曳。


    突然，歌声高昂起来。


    剎那间，无数火把汇成了一条条闪闪发亮的长河，从草原的边缘向着中心汇聚。


    铁臂在心里疑惑：「这里的科技都这么发达了，他们怎么还是喜欢这么原始的活动？」


    陈星瑜轻笑一声：「大概全宇宙的生命，都会有这种原始的冲动，喜欢群居，喜欢和谐的音乐，喜欢看到亲人们微笑的脸，听到所爱的人大笑的声音……」


    「所以，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激发人恐惧、愤怒和其他负面情绪的种族，总是不那么讨人喜欢。」


    一行人缓缓走过草地，来到举着火把的人群旁。


    「天啊！这是……」莫林和铁臂同时惊唿了起来。


    哲乌族的五官和人类很像，若说有所不同，那只能是：哲乌族的人都太美了。


    栗色、暗红、金黄的长髮自带优雅的弧度，披散在每个哲乌族人的肩头，平直的双肩显示出精緻的锁骨，修长的手臂充满了力量。


    男性胸肌强健，赤着上身；女性身材饱满，胸前只用些许布料微微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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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平坦的小腹下，连接的是或健壮或纤细的马身和优雅的长腿。


    铁臂忍不住喃喃：「原来希腊神话中的半人马，真的是存在的啊！」


    「那当然，咱们的《山海经》里也有几乎一模一样的记载，」陈星瑜笑道，「少不得是哲乌族的族人去了地球，又或者因为位面变动，让古代的地球人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里的外星人，所以才留下了这样的记载。」


    见到艾莉亚，一个哲乌族女孩立刻跑了过来。


    黑色的长髮几乎及腰，女孩脸上有着明显的东方人特徵，纤细修长的马蹄在草地上踏出轻柔的韵律：「艾莉亚，你来啦！你今天这身衣服真好看！」


    艾莉亚扬起大大的笑脸，上前去拉起哲乌女孩的手：「依洛蒂，你今天也好美。」


    她亲亲热热地搂了搂依洛蒂的腰，凑近她小声道：「你看，那就是我的拉图奥。」


    「哇，很帅啊。」依洛蒂的目光飘了过来，在拉图奥身上停留了一秒，又飘向一旁的陈星瑜，顿时眼神一亮。


    「好妹妹，今天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个人，可以介绍给我吗？」


    可疑的红晕飘上人马女孩的脸颊，目光却大胆地在陈星瑜身上定格。


    艾莉亚笑着推了她一把，在她耳边小声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不过我听父亲说，这个人和花臂的那个，这次到山林查星是有要紧事的，说不定还要去暗面，所以……」


    她美丽的眼中现出遗憾来：「我爸说，他们这次的任务很危险，大概率会回不来，你就别惦记了。」


    依洛蒂却洒然一笑：「那又怎么样？如果他明天就要去赴死，今夜岂不是更有激情？」


    说着，她拍了拍艾莉亚的肩，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肩上柔顺的长髮，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陈星瑜面前：「这位帅哥，我可以邀请你共度良宵吗？」


    美女的这一记直球，直把在场的男士们打得晕头转向，莫林看过来的眼神都直了。


    陈星瑜垂眸微笑，再抬眼时，语音虽轻，目光却温柔而坚定：「能够得到您的青睐我万分荣幸，但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想要找到失踪已久的爱人……」


    「啊！」依洛蒂吃惊地捂住了唇，「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已经有爱人了。」


    她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听艾莉亚说你还要去暗面……」


    美丽的女人马眼中满是敬佩与憧憬：「你一定很爱她，才能这样为他赴汤蹈火，不顾生死。」


    她做了个比心的动作：「我给你我的祝福，希望你和你的爱人能够安然重逢，白头到老。」


    随即，她对着几位访客嫣然一笑，仿佛已将刚才的挫折丢到了脑后：「来吧，亲爱的客人们，庆典就要开始了！」


    灿烂星光下，热情奔放的哲乌族长出现在巨大祭坛的前方。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圆形祭坛的十二个方位上，十二个男女青年将手中的火把投入身前的凹槽。


    烈火熊熊而起，顺着凹槽迅速燃烧到祭坛的中央。


    那里，耸立着一座象牙白的高塔，火光迅速自下而上，将其完全吞没。


    「喔——嘿——」哲乌族人齐声大喊，响亮的声音震动天际。


    接下来，音乐声起，参加庆典的男男女女和着音乐，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依洛蒂毫不避讳地继续来邀请陈星瑜，纤细修长的四条腿一边和着音乐有节奏地踏着地面，一面向他露出明艷的笑容。


    「来吧，不是作为情人的邀请，而是祝福你的朋友！」她笑着拉住陈星瑜的手，「我们的火神最喜欢坚贞的情侣，绕着她祭拜一圈，就一定能得到火神的祝福！」


    不仅是陈星瑜，来观礼的游客们全都被热情的哲乌族人邀请，连铁臂也拒绝不过，被拉入了舞蹈者的行列。


    艾莉亚和拉图奥早就虔诚地祭拜了火神，此刻在哲乌族人的队列里，跳得正欢。


    那晚的庆典持续了很久，黑丝绒般的天空中斗转星移，一直到穹顶的一角现出一个太阳的亮光，晨曦来临，哲乌族的年轻男女们这才停止了舞蹈，集体朝着火神祭坛拜了拜，缓缓散去。


    宾客们纷纷与哲乌族人告别，拿出自己位面的传输器。


    偌大的草原在一群群人相继消失之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静。


    陈星瑜早就走出了跳舞的队列，依洛蒂依旧对他十分感兴趣，时不时地过来陪着他聊天，直到自己再次被热情的朋友们抓回舞蹈的队伍。


    这会儿她还站在陈星瑜身边，向他介绍着哲乌族的早餐：「这是格格兽的肉……」依洛蒂纤细的手指指向餐盘中一小堆鲜红的肉片。


    厨师的刀工极好，肉片被处理得很薄，平展开来几乎透明，又能看到肉片上丝丝分明的肌肉纤维。


    「格格兽很喜欢奔跑，所以肉质很嫩，我们哲乌族通常直接吃刺身，你若是吃不惯，可以在前面的铁板上烤一烤，」依洛蒂耐心地介绍着，「当然，我还是推荐最原始的吃法，我总觉得经过炙烤以后，格格兽肉会失去原有的美好风味。」


    陈星瑜有些为难地看着那一小堆依然在向外渗着血水的肉片，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有礼貌地拒绝。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个哲乌族青年一边向着这边奔跑，一般大声问着：「依洛蒂，你看见艾莉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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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莉亚？」依洛蒂笑眯眯地抬头「她不是一直和她的未婚夫在一起？昨晚他们就像连体婴儿一样，我碰见她好几次，都是在和未婚夫接吻。」


    她灵动的双眼在周围看了一圈，指向一处青草长得特别高的地方：「去那片绮绮草地看看吧，他俩大概还藏在那里谈情说爱呢！」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眼镜瞟着陈星瑜，眸子里满是遗憾与期盼。


    陈星瑜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来到这个位面的时候，能够让他们穿越位面的传输器在艾莉亚手中，他一直耐着性子和依洛蒂说话，就是在等艾莉亚玩够了，好回到石林黑市去。


    而拉图奥生性谨慎，虽然和艾莉亚.情投意合，但也不至于过了集合时间还不想回去。


    他放下手中的餐盘，看向依洛蒂：「我们一起去找找吧，人多了，找起来要方便得多。」


    依洛蒂不以为意地开口：「你们人类真是太爱操心了，他们两个成年人，总不可能在这片小草地上跑丢吧。」


    话虽如此，她依然顺从地站了起来，有些羞涩地看向陈星瑜：「你愿意让我驮你过去吗？」


    哲乌族青年目瞪口呆地看着依洛蒂。


    哲乌族生性高傲，除非是恩人或者特别喜欢的人，根本不可能愿意让人骑在他们的背上。


    若是有人被强行当做了马匹，将会是那个哲乌人一辈子的耻辱。


    依洛蒂这位高傲的草原小公主，竟能对一个人类说出这样的话来，那青年不由得多看了陈星瑜几眼，想要知道这个清瘦的青年到底有什么魔力。


    陈星瑜轻轻摆了摆手：「不必麻烦，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说完，他已经大步向那片草场走去。


    依洛蒂轻轻嘆了口气，和那位哲乌族青年对视一眼：「走吧，我们先过去看看。」


    马蹄声起，两人迈着轻盈的步伐向那片绮绮草场奔去。


    一开始，依洛蒂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容，可越是靠近，她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一直到了半人高的长草之中，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无踪。


    很明显，这里曾进行过一番搏斗。


    外围的草地还算平整，纤长的绮绮草遮挡了内里的情形。


    而进入草场之后不远，绮绮草东一片西一片地被压得凌乱，不少坚韧的草茎齐齐折断，一看便知是利刃所为。


    这种草柔软而多汁，被压倒的地方，草汁散发出微苦的清香，而被斩断的草茎之上，透明的草汁如同露珠一样，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再往里走，就更加惊心动魄。


    激斗之中，那回到的人似乎失去了目标，连甚至都有些混乱，草茎被削弱的高度凌乱不已。


    鲜血一片又一片地洒落在草地上，绮绮草修长的草叶上，都是点点红痕。


    草汁的清香中掺入了浓浓的血腥味，让人心惊。


    「艾莉亚……艾莉亚！」依洛蒂的声音里掺入了颤抖，可她唿唤数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陈星瑜此刻也来到了这片草场边缘，却并没有急于进入，而是警惕地看了看草场的四周。


    庆典用的遮蔽天穹已经撤去，三个太阳的光芒泼洒下来，照亮了眼前的草场。


    这里已经是庆典草原的边缘，一旁便有座不大不小的山，将阴影投射到这片草地上。


    绮绮草碧绿而高壮，长到一定的高度便会微微趴伏下来，如美人折腰，在微风中轻柔摇曳。


    而那片阴影之中，绮绮草直直向上生长，茎叶高壮，几乎能遮蔽住高大的哲乌族的眼睛。


    陈星瑜小心地沿着依洛蒂踏出的道路，缓缓走向草场中心。


    「铁臂，」他在心中唿唤同伴，「你现在在哪里？」


    铁臂的声音似乎有些茫然，带着宿醉的模煳：「在祭坛附近，怎么了？」


    「拉图奥在你附近吗？」


    「不在，他不是和未婚妻在一起吗？」


    铁臂似乎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语气立刻严肃起来：「我昨晚最后一次看到他，他还和艾莉亚在一起，艾莉亚有些醉了，他说要带她去休息一下。现在是找不到他们了吗？」


    「是，」陈星瑜看着草场里的点点血迹，沉吟道，「我这边有打斗的痕迹，依洛蒂他们已经开始调查。」


    「你现在不要过来，小心去看看，哲乌族的族长现在是怎么安排的。」


    「你是怀疑……」


    「事情发生在哲乌族的地盘上，他们若是没有参与，自然会积极参与调查，极力撇清关系。」


    「我明白了，」铁臂回答，「我会好好观察的。」


    陈星瑜交代完了事情，正准备继续深入，突然马蹄声起，那位和依洛蒂一起进入草场的哲乌族青年快速地从草场中沖了出来。


    来不及和陈星瑜交代半句话，他已经急迫地向着祭坛的方向奔去。


    陈星瑜加快步伐，来到依洛蒂身边。


    草场的中央一片狼藉，鲜嫩的草丛上有数处焦黑的痕迹。


    这痕迹陈星瑜再熟悉不过，那是拉图奥随身携带的情急之下使用了雷射武器


    「拉图奥受伤了，我不敢挪动他，」依洛蒂跪坐在草丛中，迅速检查着拉图奥的生命体徵，「我让凯去找族长了。」


    她从怀中摸出一小瓶液体，却犹豫着不敢给拉图奥灌下去：「哲乌族的伤药对于人类来说太过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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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了眼拉图奥因失血过多而苍白晦暗的脸：「我怕他承受不了。」


    「让我来吧，」陈星瑜应声向前走了两步，跪坐在拉图奥的另一边。


    「这是我们的伤药，」他从直播商城中兑出一把红药，随意挑出一颗放进自己嘴里，向依洛蒂示意无毒，这才将剩余的药片塞进拉图奥的口中。


    红药入口即化，起效很快，拉图奥微弱的唿吸被接续起来，咳呛一声，微微睁开了眼睛。


    「艾莉亚……」他轻轻地呻.吟着，却在看到依洛蒂的时候，眼眸微微一缩。


    将这一变化尽收眼底的陈星瑜立刻开口：「拉图奥，这是怎么回事？艾莉亚呢？」


    拉图奥艰难地转头，直直盯向陈星瑜的眼睛：「有人，抓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身后马蹄声传来，哲乌族长带着一行人走进了草场。


    「医生！」坎叔的声音从族长身边传来，他竟是已经来到了这个位面，铁臂、莫林和他的一干手下跟随其后。


    几个人从队列中沖了出来，手法专业地将几个小巧的仪器放在拉图奥身上，一面能量盾将其微微抬起。


    医生们在拉图奥身边忙碌不已，陈星瑜已经站起了身，目光向着一边的草地看去。


    那是拉图奥醒来时直觉去看的方向。


    「你发现了什么？艾莉亚在那边？」坎叔的声音在陈星瑜身后响起，声音十分急切。


    在他的手势下，几个高壮的手下就要向着那个方向冲去。


    「等等！」陈星瑜低喝一声。


    此刻他顾不得尊卑，一把拉住坎叔的手腕：「您跟着我，不要冲动。」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朝着哲乌族族长的方向飘了一下。


    坎叔作为混迹黑市数十年的地头蛇，心思极为细密。仅仅是这么一个暗示，他已经明白了陈星瑜的用心。


    一丝无奈与愤怒在老人脸上泛起，他强压下情绪，轻轻点了点头。


    前方的草丛密集，不远处便是小山的山脚，坎叔跟着陈星瑜向前走了十来米，蓦然停下了脚步。


    此处的草地上并没有多少痕迹，只有一小段哲乌族的蹄印和一点浅浅的拖痕。


    那痕迹向着小山的方向延续一小段路后，突然断了。


    仿佛凭空消失一般，靠近山边的绮绮草完整无缺，连一片压痕都没有。


    就像是某个哲乌族人拖着一个人来到这里，却凭空消失了一般。


    陈星瑜的目光在草丛中搜寻，突然一凝。


    他指了指前方的一处草地，坎叔身边的手下立刻飞奔过去，捡起一样东西，交到坎叔手中。


    那是一颗漂亮的珠子，小巧而精緻，莹润洁白的表面上雕刻着精灵族的徽章，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那正是艾莉亚手鍊中的一颗。


    「哲乌族长，」坎叔紧紧握着那颗珠子，大步走回哲乌族长身前，面色铁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给我个交代。」


    哲乌族长一脸愤慨，眼神中却夹杂着一丝茫然：「在我们的拜火祭典上如此胡来，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放过这些人。」


    他顿了顿，又柔声道：「艾莉亚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权力追查。如果你不放心，这部分草场你可以随意出入，有什么发现的话，直接向我通报，我一定全力支持。」


    坎叔皱着眉点了点头，接过哲乌族长递过来的一根细杆，用力插在身前的草地上。


    光芒如同喷泉，从细杆顶端喷出，再化作穹顶，将整座草场笼罩在内。


    此刻手下来报，已用仪器将这一片草场细细筛过，并无别的重大发现。


    坎叔挥了挥手，他的亲卫小队立刻分出十来人，站到了哲乌族的队伍中。


    坎叔看向哲乌族长：「我女婿还危在旦夕，这些人留在这里和你们一起调查，我相信，哲乌族一定会给我个交代。」


    细杆上光芒一闪，坎叔一行人已经回到了石林黑市的帐篷之中，那支细杆跟随他们而来，依旧牢牢插在帐篷的地面上。


    拉图奥被抬向一旁的医疗帐篷，坎叔朝陈星瑜和铁臂招了招手。


    能量盾放下，三人被笼罩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之中。


    「说说吧，你们在那边还发现了什么。」


    陈星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拉图奥回来才一天，已经在我身边说了好几次你的事情，」坎叔看向陈星瑜的脸色温和，「说你的聪明才智是他今生罕见，我看得出来，他其实一直很想帮你去暗面，只是……」


    现在说这些似乎为时尚早，坎叔想起刚才拉图奥的样子，摇了摇头：「方才的情况我明白，你已经第一时间对他进行了救治，又发现了小女失踪的线索，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陈星瑜却抬了抬眼，看向铁臂：「你刚才观察的结果如何？」


    铁臂露出回忆的神色：「刚才你让我去找哲乌族族长，恰好，他就在我不远处。」


    从宿醉中清醒的铁臂当时还有些头疼，但陈星瑜语气紧急，他不敢耽搁，抓起桌上的一杯果汁便灌了下去。


    此刻一阵劲风从他身边刮过，那个一早上去找艾莉亚的男性人马已经飞奔了回来。


    「什么？」不远处，哲乌族长勐然震怒，想也不想，立刻掏出了怀中的一个小方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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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似乎是一个能临时打破位面的仪器，不过是几秒钟时间，坎叔已经一脸铁青地站在了哲乌族长身边。


    「你确定他没有任何耽搁？」坎叔紧紧盯着铁臂，神情紧张。


    「没有。」铁臂十分肯定。


    「我昨晚和他的几个亲兵一起喝酒，当时距离他不到十米的距离。星瑜交代我盯住他必然有其深意，我当时非常仔细地观察了他的表情。」


    「除非连卫兵报信这个动作都是安排好的，」陈星瑜沉吟道，「但其实并无必要，我更倾向于这件事情，哲乌族长并不知情。其他人有什么异动吗？」


    铁臂微微皱了皱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多数哲乌族人都十分震惊，但我注意到一个老人，除了震惊，眼神中还有一瞬间的慌乱和绝望。怎么说呢？他脸上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早有担心或者预感，而此刻，不祥的预感终于落实，干脆不挣扎了的感觉。」


    「那老人长什么样？」坎叔赶紧问道。


    「年纪很大，满脸皱纹，右边太阳穴上有一个太阳一样的刺青，头髮梳成了红色的小辫子。」


    「竟然是大祭司？」坎叔紧紧皱着眉，「他家的确是有个不肖子，但我听说那人早已被大祭司大义灭亲，赶出了家族……」


    「依洛蒂是大祭司的女儿吗？」陈星瑜突然问道。


    「对，」坎叔点头，「大祭司有一儿一女，是双胞胎。哲乌族没有男女不同的观念，儿子被放逐后，大祭司便将女儿作为接班人培养。」


    「那就对了。」陈星瑜快速将刚才拉图奥醒来，看着依洛蒂表情奇怪的事情说了出来。


    「事不宜迟，如果哲乌族长没有参与此事，及时通报给他，控制住大祭司，应该可以找到些有用的线索。我们要不要也再过去看看？」


    坎叔点点头，拿出族长专用的通讯器，将消息传递过去，并通知他自己会去绮绮草场调查。


    随后，他叫来另一队保镖，一起站在了细杆的周围。


    在坎叔摸上细杆的瞬间，一行人再一次回到哲乌族的草场之中。


    第98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草场静谧，昨晚发生的激战早已远去，微风吹过，草茎摇曳，一派宁静。


    只有不远处地上的血迹提醒着他们，此处曾有罪恶发生。


    不用坎叔吩咐，保镖们已经四散开来，各自寻找合适的地方埋伏起来。


    陈星瑜跟着坎叔在艾莉亚最后失踪的地方潜伏下来，轻轻问道：「坎叔，艾莉亚身上没有什么定位装置吗？毕竟是您珍爱的女儿……」


    他话说得委婉，但大家都明白，怎么说坎叔也是石林黑市的老大，他最珍爱的女儿，即便没让保镖一刻不离地跟着，身上的防范措施也不会少。


    坎叔轻轻嘆了口气：「艾莉亚从小胆子就大，最讨厌保镖跟着，不过身上的定位装置还是有的，我一接到消息就已经打开了激活系统，但到了现在依然没收到任何信号。」


    「那族长那边……」陈星瑜有些担心，「毕竟是大祭司的儿子，他会不会……」


    话不必说完，坎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倒不至于。哲乌族强大而好战，性格大都嫉恶如仇，非常重视个人和种族的荣誉，所以才会有大祭司儿子被驱逐的事情发生。哲乌族长只要没有亲自参与对我女儿的绑架，就一定会帮我追查，这个可以放心。」


    陈星瑜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草场中的埋伏并不好受，三个太阳的轮番炙烤下，大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幸亏绮绮草含水量高，又高高大大可以投下些许阴影，陈星瑜才不至于在草堆中中暑。但他依然被晒得脸色苍白、心跳加速，连唿吸也渐渐困难起来。


    趴在他身边的莫林见状，轻轻折了一根绮绮草，再从中间折成两段，一段含在自己口中，一段递了过来。


    陈星瑜朝他点了点头，依葫芦画瓢，将绮绮草含进口中。


    草汁的味道有些奇怪，清凉而辛辣，一入口便狠狠刺激了食用者的神经。


    陈星瑜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一道白光亮起，接着头顶剧痛，灵力的唿啸在他的脑海中翻滚起来。


    绮绮草的草汁，尽然有带动灵血释放能量的的功效！


    坎叔就趴在他身边，突然间见这个青年浑身颤抖，脸色也变得煞白，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


    陈星瑜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死命抵抗着脑子里灵力的狂暴涌动，颤抖着向坎叔伸出手来。


    「嗯？」坎叔愣了一下。


    幸而作为黑市的老闆，见过的奇人异事无数，坎叔很快反应过来，从胸前贴身的口袋里拿出艾莉亚遗失在草丛中的宝珠。


    陈星瑜艰难地点了点头，接过那颗精灵族的宝石，按在眉心的位置。


    心中默默念起利用灵力的咒语，陈星瑜集中精力，用意念在额前画出一个重现符。


    一阵剧烈的眩晕传来，他眼前的一切勐地暗了下去。


    绮绮草在暗夜的微风中摇曳，一阵清脆的笑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他首先看见的，是拉图奥微红的脸，艾莉亚站在他的身前，精灵族的轻纱与星光之下变得透明，几乎消失了踪迹。


    艾莉亚的脸上带着一抹娇羞，却十分坚定地拉住拉图奥的手，放在自己不盈一握的细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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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微微别开了头，看向一旁的小山。


    亲吻的细细水声传来，夹杂男人急促的唿吸和女孩婉转的轻哼。


    突然间，陈星瑜的眼角一动。


    小山的方向，原本坚固的山石缓缓向一旁挪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有轻微的脚步声从里面传出，沿着小山向着祭坛的方向走去。


    远方，狂欢的歌舞与欢笑掩盖了黑暗中的动静，不远处的拉图奥与艾莉亚也未能发觉。


    陈星瑜跟了上去。


    那是一个健壮的哲乌族人，脑后的黑髮被随意绑成一束，身材健美，马身强悍。


    马蹄上似乎刻意包上了软布，脚步声十分轻微。


    陈星瑜现在是魂体状态，跟上那人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就在他想要接近对方，一睹对方真容的时候，那人却勐然停下了脚步。


    「谁？」男人的语气兇狠，「我已经发现你了，快点出来，别等我来伤害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粗犷，带着些歇斯底里的味道。


    四周一片寂静，人马颇有些烦躁地扬起前蹄，转了个身。


    星光之下，陈星瑜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漂亮的脸，黑髮、杏眼，鼻如悬胆，与依洛蒂几乎如出一辙，只是在轮廓上更加刚硬方正，极具男子气息。


    但此时此刻，那张脸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轻纱，一层若隐若现的黑雾笼罩在他的额头，沿着脸庞的轮廓缓缓游走。


    男人锐利的眼光穿透了陈星瑜的魂体，定在他身后的某个位置，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是你，今日拜火盛典，你不在光明的前台搔首弄姿，跑到这黑黢黢的地方来做什么？」


    陈星瑜蓦然转头，在他身后，扎着红色长辫、太阳穴上有着刺青的老人从绮绮草丛中现出身影。


    「依莫德，你又要做什么坏事？」老人的声音痛苦，气息不稳。


    「爸爸，不，大祭司，」依莫德的声音讽刺，「我不过是来参加一下我族的祭典，你怎么能这样恶意猜测我呢？」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不远处拉图奥与艾莉亚的注意，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依莫德的神色一凛。


    可当他看到艾莉亚的瞬间，却突然笑了起来。


    「哟，是艾莉亚啊！好久不见，早就听说你得了一套宝贝的精灵装备，我当时就想着，美丽的艾莉亚啊，一定会在拜火盛典这天把那套漂亮衣裳穿过来。」


    「瞧瞧，我还是了解你的，」依莫德向着艾莉亚的方向走了过去，「你穿这身真好看！我妹妹也说好看了不是？」


    拉图奥护着艾莉亚往绮绮草场的方向退了两步，大祭司伸手拦住了依莫德：「孩子，你这是干什么，他们可都是你的朋友！」


    依莫德眼神冷冷，深深盯了大祭司一眼，勐然间，手中光华一闪，一柄匕首已划破了大祭司的咽喉。


    面无表情地看着老人躺倒在草地上，浑浊的眼中露出震惊与绝望，依莫德伸出一只手，指尖黑雾涌出：「在你们把我驱逐出族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朋友了。」


    雾气在半空中翻腾，很快便包裹了大祭司全身。


    雾气从身体的各孔窍进入大祭司的身体，已经毫无生机的老人诡异地伸了伸四肢，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颈脖上翻露的血肉缓缓癒合，老人茫然地看了看四处，无视了正在追赶着那队小情人的依莫德，向着祭坛的方向走去。


    而另一边，人马强悍的奔跑能力已经把那对小情侣逼到了绝处，确信两人无法突围之后，拉图奥将艾莉亚护在身后，拔出了护身的匕首和雷射枪。


    战斗并没有什么悬念，即便是帝国军队中的职业军人，在对上以好战和强壮为名的哲乌族人后，仍显得不堪一击。


    拉图奥重伤倒地，艾莉亚一声尖叫，护在了未婚夫面前。


    「我们并不想伤害你，」她脸上泪珠滚落，「也不会告诉别人你来过，你放过他吧。」


    依莫德似乎是愣了一愣才明白这女孩在说什么，忍不住放声大笑：「傻姑娘，你该不会以为，我今晚就是来偷偷参加盛典的吧？」


    艾莉亚瞪圆了眼睛：「不是吗？你小时候总是吵着要去盛典观礼，拜火盛典可是哲乌族……」


    「不用跟我提什么哲乌族，单纯的小姐，」依莫德的笑容讽刺，「现在，就算是他们求我，我也不会再回来的。」


    「那你……」艾莉亚颤抖着双唇，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艾莉亚，我是来找你的。」依莫德笑了起来，「我刚才就说过了，我想要的，是你身上的精灵装备。」


    看着女孩吃惊的眼神，他的声音如恶魔的低语：「瑶木星的精灵公主不仅给了你衣服，还给了你很宝贵的东西，对不对？」


    他的手轻轻抹去艾莉亚脸上的泪痕：「那颗灵魂珠，你放在哪里了？」


    艾莉亚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个小时候曾和她一起玩耍，曾驮着欢声大笑的她与依洛蒂一起奔跑在草原上的男孩，真的彻底离开了。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恶魔。


    艾莉亚缓缓站起身来。


    「你既然知道灵魂珠是精灵公主的宝贵之物，就应该明白，我不可能把拿东西给你，」她的眼神坚定，「你或者已经忘了，即便是你看不起的哲乌族，也有着『受人所託，忠人之事』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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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不必刺激我，」依莫德快步上前，挥手砍向女孩的颈侧，「问你一句不过是礼貌，东西，我自然会去找。」


    艾莉亚应声软倒在地，依莫德的动作极快，也不知是从哪里拿出了一根细绳，三下两下就将女孩捆缚起来，驮在背上，朝着小山的方向拖行了一段距离。


    半空中，一条细细的光线蓦然出现，快速扩大为一条能容人通过的缝隙。


    人马驮着昏迷的女孩，快速闪入了缝隙之中，就在缝隙关闭的那一瞬间，那一头，突然抛出了一颗珠子，落入密集的绮绮草丛之中。


    绮绮草汁引起的灵力干扰终于过去，陈星瑜睁开眼睛的同时，伸手拉住了坎叔的手腕，低声道：「小心内鬼，调虎离山。」


    这八个字意义不明，坎叔却勐然一惊，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马蹄声从远方传来，向着他们的方向快速接近。


    坎叔当机立断，摸上连通两个位面的细杆，在回到帐篷的一瞬间，在众人外侧套上了一个防护用的能量盾。


    一阵灼热在能量盾生效的瞬间传了过来，众人抬眼，眼前已是一片火海。


    坎叔的帐篷里燃起了大火，耀眼的火光在人们身周跳跃，盖过了天上三个太阳的光芒。


    坎叔一把将细杆拔起，折成两段。


    「走！」他带着众人，顶着能量盾冲出了帐篷。


    「坎叔！」有人在身后大喊一声，拉图奥一瘸一拐地跑进了众人的队列。


    这个时代，外伤的治疗非常便捷迅速，陈星瑜他们在哲乌族那边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拉图奥的外伤已经治癒得七七八八，只是内脏的损伤还在慢慢恢復，脸上一片苍白。


    「这边是怎么回事？」坎叔扶住拉图奥，一边向着下方转移，一边厉声问道。


    「是僱佣兵，」拉图奥喘了口气，「我躺在医疗仓里，几个佣兵进来搜查。他们以为我还在昏迷，说话没有避讳，似乎在找什么宝贵的东西，但没有找到。」


    坎叔点了点头，幸亏他生性谨慎，事关女儿安危，他在带人调查的时候，下意识地只挑选了自己的亲兵跟随。


    他们刚从哲乌族那边回来，还未来得及听陈星瑜解释自己在幻像中的经歷，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坎叔一挥手，将自己的亲兵收缩到身边，直接闯入帐篷旁的一座石质小屋。


    外间的大火和喧闹早已传遍了整个黑市，摆摊的人们忙不迭地收起了自己的货品，一个接一个地从这一位面消失。


    小屋的主人正紧张地站在门前，见坎叔他们到来，立刻侧身让行。


    坎叔熟门熟路地走进小屋，大步来到小屋唯一的一张桌子前，轻抚了一下桌面。


    与小石屋格格不入的高科技面板被激活，出现在桌子上方。


    快速熟练地输入密码后，面板扫描了坎叔的虹膜，一个圆形的时空通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星瑜和拉图奥跟我来，其他人分散警戒！」坎叔交代了一句，快速踏入时空通道之中。


    通道如同一个小房间，将三人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诡异的光线在四周闪过，坎叔席地而坐：「坐吧，这个通道每秒在不同的位面中跳跃二十次，一般来说，不可能有人偷听到我们的谈话。」


    陈星瑜依言坐下，向两人讲述了自己所经歷的往事重现。


    「是的，就是这样。」拉图奥点头道，「只可惜我在受伤之后便昏了过去，没能保护好艾莉亚。」


    坎叔挥了挥手：「我相信你当时已经尽力了。星瑜……」


    他转向陈星瑜：「你为什么会判断出有内鬼和调虎离山？」


    坎叔的眼神锐利，数十年的黑市首领经验让他不相信任何人无理的判断，此刻，任何「直觉」、「推测」之类的藉口都不可能将他说服。


    陈星瑜点点头：「我这么判断有两个原因，依莫德的目标是精灵公主的灵魂珠，他大可在搜查艾莉亚之后把人杀死或仍在原地，可他却大费周章，留了拉图奥活口，又将艾莉亚绑架，到了最后，还给我们留下一颗手串上的珠子，就是要引导我们，即便不能与哲乌族反目成仇，也能引着你去那块绮绮草场反覆调查。届时你必然带上最精锐的亲卫队，他们的人便会有机可乘，在帐篷中大肆搜查。」


    「至于有内鬼一说，黑雾最擅长控制人心，使用你自己的人从内部破坏，比费时费力地从外部攻破要容易得多。昨晚的大祭司已经掉包，今日哲乌族必然遭难，你这边被调虎离山，石林黑市这边也会有混乱产生。或许我可以大胆推测，现在，所有依附于山林查星的种族，或许都会有相同的遭遇。」


    他话音未落，坎叔那边已经收到了来自摩力达的通讯，他干脆直接投射了出来。


    泛着蓝光的屏幕里，摩力达头上的脑波接收器正在高速运转，各类讯息不断闪烁，看得人眼花缭乱。


    即便是习惯了高负荷工作强度的摩力达，此刻也不由得面色铁青，一副想要吐出来的样子。


    他瞟了眼坎叔这边的通讯背景，立刻嘆了口气，脑波讯息从通讯器中窜了出来：「得了，看你这样子就是遭到了袭击，黑市那边早就交给你全权管理，现在我开放所有权限给你，务必帮我把那一片稳住，我这会儿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处理完这三百多个位面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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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顾自地把话说完，一扬手，通讯断绝，坎叔手中却多了一个闪光的徽章。


    徽章上印着山林查星的三个太阳和带着光环的主星，显然是政府授予之物。


    坎叔握着那枚勋章站起身来。


    时空通道依然在快速跳转，坎叔走到通道尽头，将手中的勋章按向通道前的石质墙面。


    勋章发出闪亮的金光，光芒暗淡下来的时候，通道旁诡异的光线终于停止了跳动，围绕着通道的，变成了布满星子的天空。


    坎叔哗啦一声推开了面前的石门。


    通道连接的，是一个巨大的仓库，一排排货架上，整整齐齐放置的，全部都是武器。


    小到如细针般的弹射暗器、伪装成为戒指的毒针，大到只有肌肉壮汉才能抗动、却毁灭性十足的雷射重炮，这里应有尽有。


    而另一边的展示柜前，帝国最先进的防弹衣、防护符和宝石般大小的能量盾系统，在背景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这里，简直就是男人的天堂。


    坎叔只看了一眼，便回头交代两人：「拉图奥去叫我的亲卫队过来，记住，用dna测试仪，基因不单纯，有混入其他dna的，格杀勿论。亲卫队召集完毕后，一队来我这边搬装备，二队保护星瑜。」


    「星瑜，我相信你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辛苦你回到帐篷的位置，那里我的办公室是烧不掉的，只能凭藉这把钥匙才能进去。」


    他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金鍊子，链子底端，是一个球状的挂坠。


    他来到陈星瑜身前，将那条链子挂在他的脖子上，轻声道：「我相信，只有你才能从各个位面的混乱中，看出黑雾族的行为模式和隐藏地点。下一步的行动如何，目的地是哪里，就全靠你了。」


    拉图奥早已奔了出去，不多会儿，已经领着两堆人马来到通道边缘。


    陈星瑜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那枚可以窥视三百多个位面的钥匙，决然向通道外走去。


    9980x2c13直播间：


    【呜呜呜，我宝贝真出息，硬生生从一个小兵混成了绝对的主角】


    【真是很佩服，他几乎是最差新兵开局，差一点连点名都赶不上，到现在，已经成为了主导电影走势的人】


    【这个任务很重啊，也不知道宝贝能不能承受得住】


    【怎么这么说？不过是看一下各位面的情况而已，难道主播还能遇到危险？十几个人会去保护他的】


    【不是身体上的危险，那个时代的脑波接收仪还没有配备强大的ai系统，对于操作者的脑部的敏锐度和反应能力要求很高，主播虽然有被改造的五感接收系统，能在相同的时间内接收到更多信息，但并不一定真能处理得过来。想像一下，明天大家上班的时候ai瘫痪了……】


    【卧槽，有画面了，那不是要累吐？】


    【想一想都要吐了，宝贝你可要坚持住啊！】


    陈星瑜在亲卫的带领和簇拥下，来到了坎叔所说的房间。


    大火将偌大的帐篷付之一炬，虽已扑灭，但到处都是焦黑的痕迹，不少地方还冒着青烟，发出难闻的味道。


    在所有物品都坍塌残缺的区域里，一间小小的房间却独自挺立。


    不知使用了什么材料，这座办公室虽然没有能量盾保护，却连墙壁都没有燻黑，墙壁的材料流光溢彩，若虚若实。


    一块帐篷顶的支架被烧得中部折断，突然从半空中掉了下来，直直砸向小办公室的顶端。


    可就在残缺的支架接触到办公室外墙的一瞬间，竟然轻轻一闪，失去了踪迹。


    这个小小的办公室，竟然并非这个空间的存在！


    陈星瑜咳呛了两声，走到坎叔的办公室前，门口架设的雷射武器立刻发出了警告。


    他挑起胸前的那枚吊坠，坦然接收扫描。


    办公室的外墙上流光溢彩，大门缓缓打开，亲卫们在门外站作一排，只有队长朝着陈星瑜略一点头，跟着他走进房间。


    大门缓缓合上，陈星瑜只觉得脚下轻轻震动，这个小小的房间不知又遁入了哪个空间。


    依旧是坎叔的一贯风格，室内装修简单，只有一桌一椅，陈星瑜坐在了坎叔的办公桌前。


    在他身前，是一个半圆形的头盔，陈星瑜记得，当时在摩力达帐篷前惊鸿一瞥，他便是戴着这样的一个东西在处理公务。


    拿起那个半头盔似的脑波交流仪，陈星瑜有些迟疑地将其扣在自己的头顶。


    仪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自动按照使用者的头型调校到舒服的位置。


    亲卫队长站在他身旁，戴起了辅助头盔，可以帮助陈星瑜处理一些雷同的信息，在他应付不过来的时候给于相应的辅助。


    他抬起手想提醒陈星瑜，平日里坎叔处理各位面的事务很熟练，这台脑波仪的速度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还是太快了些。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脑波仪上光亮闪现，陈星瑜已经开始了工作。


    一幕幕画面如同放电影一般，从陈星瑜的脑海中闪过。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那是把每个位面每秒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传输到脑波仪中，然后一股脑推向处理者的大脑。


    脑细胞飞快运转，以极高的速度同时处理所有的信息。


    若是平日里用眼睛去看，此刻一定目不暇给，连画面都看不真切，但闪过脑海的的画面，却在瞬间被大脑处理完成，若给他时间细想，他能复述出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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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多个位面里，一大半都和石林黑市一样燃起了熊熊大火，原住民们奔走唿号，形态惨烈；


    少量相对平静的位面中，时间如同凝滞，人们的表情茫然而绝望，似乎已经被完全控制，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控制者的指示。


    在无数的光影闪烁中，只有极少的画面中，在隐蔽的空间一角，空间被悄悄撕开一条缝，一个个被黑雾环绕的人影无声无息地从缝隙中钻出，却在瞬间变得与当地居民别无二致。


    他们的反应敏捷，像是曾经过千百次的演练，一进入位面便混入人群，画面一闪而逝，无法追踪。


    而更加稀少的，是位面居民跨越缝隙消失的场景。


    亲卫队长皱起了眉头。


    然而就在此时，陈星瑜却突然加快了脑波仪的处理速度。


    一幕幕画面飞速闪过脑海，海量的信息扑面而来。


    亲卫队长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超载的信息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噁心感，大脑在飞速的运转中几乎被烧干。


    就在他颤抖着双手摸上自己的脑波仪，想要把自己从头疼欲裂中解救出来的时候，听见陈星瑜突然对着一副画面轻轻叫了一声：「抓住你了！」


    第99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此语一出，陈星瑜立刻站了起来：「你帮我找一下这几个位面之间的联繫，我们尽快回到坎叔那边去。」


    亲卫队长一愣，跟着他站起身，颇有些踉跄地走出办公室。


    小小的办公室又恢復了似有若无的状态。


    亲卫队长打了个手势，亲卫们立刻将陈星瑜围在中间，警戒着向小石屋跑去。


    和他们在画面中看到的相似，石林黑市界面已经经过了大火的阶段，火光被扑灭，但尚未逃离黑市的人们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变成了待机的机器人。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亲卫队的皮靴在石樑上踏出的脚步声，身后曾是巨大帐篷的位置，偶尔传来一声建筑坍塌的声音，十分诡异。


    亲卫队长一边跑着，一边忍着非人的头痛，「看向」陈星瑜方才传输给他的画面。


    首先是脑波捕捉到的，各位面空间被撕裂的情形。


    从画面上可以看出，每一次空间的撕裂，都是在一个相对阴暗的角落，陈星瑜在图片的某些部位标记了颜色，那是他所怀疑的画面共同点。


    接下来，是一组被挑出来的人脸，陈星瑜截图的时机掌握得非常巧，几乎都是在他们刚刚跨入位面，面容上还有黑雾环绕的时候，作为证据简直确凿无疑。


    最后，是每一个位面被撕裂的时间标记，亲卫队长虽然到了最后坚持不住，但长期跟随坎叔，几乎担任了所有的秘术工作，自然也有一套自己的记忆办法。


    此刻他颤抖着双腿，将陈星瑜整理出来的时间标记与自己勉强记录的一部分数据进行比较，惊讶地发现，这个第一次使用脑波仪的青年，竟然如此清晰准确地标记出各位面事件发生时的准确时间。


    要知道，那可是每秒几千甚至几万张画面的信息处理。


    想起刚才陈星瑜将速度拉到最大时自己那痛不欲生的感受，亲卫队长暗自庆幸，幸亏艾莉亚看上的是拉图奥而不是陈星瑜。


    否则，等到继承人接班的时候，要找谁去给他做辅助？


    虽然心里正胡乱冒出些有的没的，亲卫队长对于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是相当熟练。


    带着陈星瑜绕过几处危险的建筑边缘，一行人冲进了小屋的时空隧道，进入到那个巨大的仓库之中。


    亲卫们被带去整理装备，亲卫队长将刚才在路上整理好的资料对接给了坎叔。


    坎叔在接收资料的瞬间，惊讶地抬头看了陈星瑜一眼，随后皱起眉，对各画面进行了分析。


    陈星瑜站在一旁，语速很快：「根据刚才我们看到的画面，已经有一半以上的位面遭到了入侵，入侵的顺序从潜入到纵火，在大部分居民逃离后，对剩余的居民进行控制。」


    坎叔点了点头，一边继续分析画面，示意他继续。


    「由此可以看出，黑雾族的数量应当不算多，他们无法同时进入三百多个位面进行活动，而只能分批进入，潜入人群，搜寻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然后纵火、控制居民，而黑雾的控制能力也有限，只能控制来不及逃走的一部分居民。」


    「我在画面上做了时间标记，试图弄清楚他们的行为规律，但我对各位面实在是不熟，需要坎叔您来判断。」


    他调出其中一张画面，用便携投影仪将画面投射到半空中，指着画面上的一处石雕：「这个石雕，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和哲乌族的祭坛设计有相通之处。」


    「祭坛……」坎叔突然眼前一亮，又将陈星瑜刚才传给他的画面重看了一遍，立刻招唿亲卫队长，「你挑几个好手，我们去一趟纳金科萨的地盘。」


    接着他丢给陈星瑜一只小小的脑波仪：「这是我的个人通讯器，你可以通过它，看到我的视野，还能与我通话。」


    坎叔顿了顿：「不是我不想带你去，你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够好，需要休息。」


    陈星瑜一愣，感激地点了点头。


    早前误食绮绮草的草汁，他经歷了强行的灵力入体，虽然自己通过符咒利用那股外来的灵力创造了闪回幻境，但精力的消耗不可谓不大，结果一回到石林夜市，立刻是一段高强度的火中奔跑，又消耗了巨大的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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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下，又受坎叔之託，到各个位面去找线索做分析。


    他虽然圆满完成任务，可毕竟是第一次使用脑波仪，又几乎突破自己的极限，此刻已经是面色苍白，冷汗淋漓，仅仅靠着意志支撑着自己。


    坎叔一走，他立刻瘫软下来，由着铁臂将自己扶到房间一侧的小床上，躺着和坎叔联络。


    四周的亲卫队员来来往往，都小心地放轻了脚步。


    这位外来的青年虽然并不强壮，但他的智慧有目共睹。尤其是在听到亲卫队长对他的悄悄夸赞后，陈星瑜瞬间便赢得了所有亲卫队员的尊敬。


    「你感觉的方向是正确的，」坎叔的声音传来，「我又重看了一遍所有遭灾的位面，几乎都是几百年前山林查星原有位面的居民。他们大都和哲乌族一样崇尚自然，在帝国大开发占领山林查星时，这些位面尚未自己发展出突破位面的技术，而直接使用了帝国的科技成果。」


    「我明白了，这些种族平日里大概也不怎么喜欢位面间的跳转，对科技的发展不敏感，这种故步自封必然造成技术上的漏洞，让黑雾人钻了空子。」


    「是的，」坎叔赞许道，「还有一些地域上的因素要考虑，现在我要去的，就是综合考虑后黑雾人很可能进入的下一个目标。」


    陈星瑜眼前突然一闪，一片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只是雨林之中，浓烟沖天而起，坎叔嘆道：「唉，来晚一步。」


    眼前的画面一闪，陈星瑜突然坐了起来：「坎叔，东边50度，似乎……」


    他话没说完，坎叔的视野已经剧烈晃动起来。


    雨林的边缘，一个巨大的神坛掩映于茂密的林木中，一丝熟悉的闪光在神坛边缘亮起，待到空间缝隙开到快有半人高的时候，一个瘦小的黑影突然从一旁的茂林中窜出，闪电般地投向打开的缝隙。


    于此同时，坎叔的亲卫队从侧面勐地沖了出来，亲卫队长伸长手臂，抓住了黑影的一条腿。


    黑影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进入了缝隙，前沖的惯性极大，虽然被亲卫队长扯了一下，向前沖的势子不减，反倒把亲卫队长的半身都扯入了缝隙之中。


    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亲卫队长的身体便剧烈地颤抖起来。


    坎叔一声发喊，亲自上前抓住了亲卫队长的皮带，和另一个人高马大的亲卫一起，把亲卫队长从缝隙里拖了出来。


    下一秒，坎叔开启了空间定位，一行人在瞬间回到了仓库之中。


    此刻的亲卫队长，竟然半身都已冻得僵硬，正直古朴的脸上凝结着白霜，抓向黑影的右手里只剩下了一片薄薄的布料，而左手中，则抓着一根形状独特的短棍。


    亲位队长的手指也是僵的，短棍紧紧粘在他的手心里，若是此刻拿下来，别说棍子，恐怕子连亲卫队长的手臂都要立时碎裂。


    坎叔神色凝重地跟着医生，一起将亲卫队长送进了医疗仓。


    这位鬓髮已显苍白的老人，戎马半生，为了女儿开创事业，一直做到了一个位面的管理者，却在这一天之内屡遭劫难。


    如今女儿失踪，女婿受伤，就连平日里给他最多辅助、亲如家人的亲卫队长也深受重伤，精神上不由得有些撑不住，疲态尽显。


    陈星瑜没有说什么，只是挣扎着下床，陪着老人一起坐在医疗仓旁，默默看着透明隔离罩中，医疗机器人忙忙碌碌的动作。


    「山林查星已经太平太久了……」老人轻声地嘆息着，「谁都知道，山林查星的背面是邪恶之地，但谁也没想过主动将这个祸患剷除。每一代的山林查星人，不论是原住民还是外来者，不论是哪一个位面，都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这近在咫尺的威胁，集体失忆一般，得过且过，只求灾难不要降临在自己头上。」


    「就是这样的想法给了黑雾族以可乘之机，但到了现在，黑雾族的攻击已经来了，我们却连他们躲在暗面的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像是要印证坎叔的话一般，他话音刚落，通讯器中便陆续传来通报，其他几个古老位面的埋伏和诱捕均告失败，现在唯一的线索，只剩下了亲卫队长带回的那根棍子。


    医疗舱中，治疗机器人忙忙碌碌，终于处理好了亲卫队长的外伤，体温也缓缓升到正常。


    僵直的手指恢復了些许弹性，坎叔亲自上前，将那根短棍从亲卫队长的手心里掰了下来。


    棍子上原本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霜，此刻霜雪融化，顺着短棍滴落，还带着微微的土腥味。


    坎叔松开一只手，手掌竟煳上了厚厚的一层泥。


    「快放下！」陈星瑜立刻从一旁的手术小推车上拿来一个器械托盘，让坎叔把短棍放在托盘里，又催着坎叔去洗手做检查。


    陈星瑜环顾四周，医疗室里器械齐全，他从器材柜中翻出一套手术用品，带上手套和防护面罩，这才小心地开始剥落短棍上的泥土。


    泥土缓缓落入托盘，不一会儿便堆成了一小堆，而那根奇怪的短棍也慢慢露出真容。


    「这是……」他皱着眉思考着，却没有发现，自己手肘边的那堆泥土，竟缓缓地蠕动起来。


    一根细细的藤蔓从泥土中钻出，摇头晃脑地在空气中摇摆片刻，蓦然发现了身边的目标。


    血肉的气味刺激了它的动作，那藤蔓如毒蛇一般，微微后仰少许，然后勐然向陈星瑜的手肘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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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坎叔的惊唿响起，一道雷射「呲」地一声擦过陈星瑜的手肘，在青年润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灼烧的伤痕。


    而那根藤蔓则被雷射从中间打断，原本高昂的「头」耷拉了下来，根部却依然费力地蠕动着，想着陈星瑜的方向拼命伸展。


    坎叔此刻已经到了近旁，一把将陈星瑜护在身后，掏出一个小型能量罩，把那堆泥土和藤蔓罩了进去。


    似乎是明白了自己再也无法接近人类甜美的血肉，那泥土中的藤蔓瞬间愤怒起来。


    泥土被勐然掀开，溅得能量罩内到处都是，原有个根须上瞬间长出十几条藤蔓，每一条的长藤尽头都挂着一个狰狞的刺球。


    顶部带着弯钩的刺球狠狠撞向能量罩，发出悽厉的尖啸，把能量罩都震得摇晃。


    坎叔转手在那藤蔓上又加了一层防护能量，这才转身检查陈星瑜的身体：「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它刺到？」


    陈星瑜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除了刚才被雷射烧了一下以外，倒是没有任何其他的伤痕。


    「那就好。」坎叔拿起一旁的外伤治疗仪，亲自把仪器的治疗口按在陈星瑜的伤口上，「刚才还提醒我去洗手做检查，怎么自己这么不小心？」


    坎叔的语气柔和，动作更是小心翼翼，看到陈星瑜忍痛时眯起的眼睛，他竟然微微俯过身，在青年的伤口上轻轻吹了几下。


    动作做出，坎叔才反应过来，立刻老脸一红。


    陈星瑜却十分理解的笑了笑：「坎叔，艾莉亚一定会回来的。」


    坎叔狠狠愣了一下。


    「对，你说得对……」明白自己是将对女儿的担忧移情到了眼前的青年身上，老人点了点头，「艾莉亚，我的艾莉亚一定会回来的。」


    他略略转过头，用手臂把眼角的一点泪花擦干，再转过来时，脸色已回復了正常。


    「不好意思，刚才情况紧急，这种草实在是太危险。」


    方才他被陈星瑜推出去洗手，还颇有些不以为然，谁知道医疗机器人一近他的身，立刻发起了尖锐的警报。


    机器人从他手上剥落下来的泥土中，竟发现了早在几百年前便已灭绝的刺刺草！


    坎叔简单向陈星瑜介绍了一下刺刺草的兇险，又补充道：「你别看它半是动物半是植物，但其实它比一般的动物还凶，就连同类之间，也有领地之争，相互绞杀起来毫不留情。帝国早期，有人曾不小心把刺刺草带到其他星球，不论是哪一种形态，都曾对轻视它们的生物带来过灭绝性的灾难。」


    陈星瑜从未见过这种凶草，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这是这样，我那是习惯了，见到尸骨和泥土便条件反射地叮嘱大家去洗手，小心泥土中的细菌和寄生虫，却没想到它这么凶。」


    「尸骨？」坎叔一愣，目光投向那只已经被陈星瑜清理干净的短棍。


    「对，这应该是掌骨的一部分，」陈星瑜指着短棍细长的部分，「大概是一只食指，上方连接的，是他的一部分手掌。」


    坎叔盯着那掌骨半晌，突然露出恍然的眼神。


    他毫不避讳地拿出通讯器，直接打给了摩力达：「摩老大，那三个巨人还在你那儿吗？」


    摩力达现在忙得简直要冒火，闻言顾不得说话，只挥了挥手，他身旁的秘书立刻把坎叔的通讯直接发给了领头的贲罗人。


    巨人火红的头髮出现在通讯器一角，坎叔也不啰嗦，直接问道：「你们现在还能回古墓场吗？我愿意帮你们夺回那块地方。」


    通讯器那头，暗红色皮肤的巨人愣了片刻，似乎不太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


    过了会儿，难以置信的欢喜从他的眼中满溢出来。


    他朝着通讯器点了点头，画面突然晃动起来，一连串听不懂的语言从话筒中传了出来。


    虽然完全无法听懂，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巨人们激动的心情。


    「贲罗掳——那把卡摩大几牙策罗卡！」


    巨人朝着通讯器喊了一声，通讯器的画面突然一黑。


    待画面重新恢復正常，几十个高大的贲罗人已经站在了石林黑市的小石屋门前。


    「贲罗古墓场是贲罗祖先的埋骨之地，位于暗面的隐蔽之所。在贲罗人的古老传说中，山林查星形成初期，并不像现在这样，一面永远光明一面永远黑暗，而是和其他行星一样，有着太阳与星空的升落，有着美好的四季之分。而贲罗人原本的聚居地，就是现在古墓场所在的位置。」给亲卫队下令接待巨人，坎叔简单和陈星瑜讲起了贲罗人的歷史。


    「后来，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山林查星变成了现在的状况，贲罗人在暗面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不堪忍受黑暗滋生的各种怪物骚扰，终于还是迁移到了亮面。但贲罗人年老之后，便会脱离族群，自己走入暗面，回到古古墓场安眠。这样的传统，已经经歷了几万年。」


    「以前暗面虽然危险，但尚能通行。但自从黑雾族来到山林查星，通往暗面的道路变得危机四伏，很多贲罗老人还未走到古墓场便客死他乡，还有一些贲罗人根本不敢踏入暗面。但根据贲罗族的古老传说，未能葬入古墓场的贲罗人，灵魂会无处安身而只能在世间游荡和受苦，这给现存的贲罗人带来了极大的烦恼。」


    「拉扎罗，就是刚才和我们说话的那个巨人，是新一代贲罗人的头领。他带着族人来到摩力达的地盘，请求帝国派兵帮他们收回古墓场已经有几十年了，帝国一开始还应付一下，真的派了舰队来帮忙，但却在暗面遭遇了大规模的袭击，出师未捷便遭受了重大损失。当时帝国内部又有动乱，贵族之间争权夺利、相互指责，谁也不愿来碰这个钉子，事情便一直这么耽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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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几十年里，拉扎罗曾组织过几次对暗面的探索，却从未成功。惨重的损失让各位面的管理者对他的请求都变得谨慎，连贲罗人自己，真正支持他的族人也变得越来越少。年轻一代的贲罗人不再信奉古老的传说，干脆放弃了古墓场的所有权，远走他乡，只剩下拉扎罗和几个同伴还在坚持。」


    陈星瑜点了点头，若是平时，坎叔也不会如此轻易便答应派人去暗面。


    贲罗人自然也知道，坎叔为了宝贝女儿，一定会派出最精英的队伍，这对于贲罗人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错过了今天，在今后的几十甚至上百年中，都不可能有如此好的机会。


    贲罗人必然全力以赴，坎叔也可以放心把嚮导之责交给他们，两厢合作，皆大欢喜。


    坎叔一抬手叫来了两个亲卫，指示他们扶着陈星瑜去床上休息。


    「我去做准备，等你休息好了，我们立刻向暗面出发。」


    陈星瑜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晨，醒来之时，似乎是躺在一辆车的后座，身体微微晃动。


    铁臂坐在他对面的座椅上，正闭着眼睛打盹。


    没过多久，前座传来了坎叔的声音：「星瑜醒了吗？我们到了。」


    陈星瑜连忙睁开眼睛：「我醒了坎叔，马上好。」


    他朝着铁臂使了个眼色，铁臂点了点头，声音透过脑波通讯传来：「我们在帝国时间凌晨出发，应该已经到了明暗交界处。坎叔的队伍里有亲卫也有僱佣兵，目前还没有发现内鬼，但还是要多加小心。」


    陈星瑜点了点头，推开车门。


    如同地球上的日出时刻，山林查星的明暗交界之处霞光满天。


    三个太阳的光辉都沉入了地平线之下，粉色的天空变得深邃，紫色的云层被最后的阳光镶上了一道金边。


    亮面的方向，金色的沙地还在散发着灼灼的热量，生机无限。


    而暗面的方向上，阴暗和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目光所及的不远处，已是阴暗一片。


    缺少光照的暗面，山林查星绚烂活泼的色彩在这里全部褪去，视野中的一切都似乎变成了黑白两色。


    灰濛濛的雾气在不远处飘荡，看似轻薄，却重叠缠绕，让视力无法穿透。


    微风吹来的时刻，冷热的空气都在身边浮动，无数个小小的龙捲风在明暗交界处生成，或奔向光明，在炙热的阳光下化作一缕暖风；又或奔向黑暗，因寒冷与阴森，变成一道刺骨的寒意。


    陈星瑜缓缓走到坎叔身边，这位黑市老大此刻已是全副武装。


    柔韧的仿生皮衣覆盖住老人依然健壮的身体，皮衣外，是一套轻便的外骨骼装甲，强化金属覆盖了他的整条手臂，左手钢拳，右手上拎着一支最新式的雷射武器。


    老人此刻没有戴头盔，露出花白的额发，皱纹深如刀刻。


    「前面有帝国建立的哨所，需要过去报备一下，才能过去。」坎叔看着前方的小屋，淡淡解释，「巨人们已经过去了。」


    他话音未落，前方的红色巨人突然从哨所门口后退几步，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坎叔的队伍立刻反应过来，亲卫队迅速合拢，将坎叔、陈星瑜和铁臂围在当中，僱佣兵们则子弹上膛，开始有组织地朝哨所的方向推近。


    陈星瑜跟着坎叔，缓缓走到哨所门口。


    预想中的冲突并未发生。


    哨所的大门大敞，几名士兵的尸体躺在哨所之中，鲜血汇集成为小小的溪流，渗入哨所外的土地。


    士兵们的姿态各异，但此刻站在哨所门前，所有人都有一种不祥的直觉——这些人，连敌人是什么恐怕都没有看清，便已经失去了生命。


    气氛变得冷凝而沉重，若说之前所有人心里的所谓暗面的危险不过是个模煳的概念，现在这一切，就是活生生的宣誓和警告。


    「哼，示威是吧？想让我知难而退，这还差点分量！」坎叔冷哼一声，转身走出哨所。


    「走吧。」陈星瑜嘆息一声，轻轻合上一个年轻战士的眼皮，跨过那道光与暗的交界之处。


    第100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暗面的道路比起亮面，要难走得多。


    光线是一个方面。


    在这里，除了黑暗和雾气，似乎连空气都比其他的地方要吸光，战术手电和头灯的光亮照射到前方五米便已衰减至昏暗，就连悬浮车的车灯也远没有应有的明亮。


    平日里根本用不上灯火照明的亮面人，尤其是开着悬浮车的司机，在进入暗面的一整天里，都十分努力地强迫自己适应新的环境。


    而山林查星的暗面，地形似乎也比亮面要复杂得多，这一路上山脉众多、沟壑纵横，悬浮战车在行进的过程中时常遭遇不顺。


    到了这里，曾经是帝国机枪手和副驾驶的拉图奥便成为了年轻人中的主力，此刻他正坐在坎叔副驾驶的位置，指导着司机的驾驶。


    他们已经在暗面行进了半个月的时间，在陈星瑜和铁臂看来，电影的时间大法不过是一瞬间，但对于坎叔的队伍而言，是十多天实打实的折磨。


    在此期间，他们经歷了无数次的袭击，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没人愿意相信，暗面竟然积累了如此多的怪物。


    高大如小山般壮硕的类人生物，可以将悬浮车搬起，狠狠砸向一旁的山地；细小如幼蛇的植物藤蔓，看起来弱小却是吃肉的，在人们停下休息的时候悄悄从车窗的缝隙中钻进来，等到出发的时刻，那辆车上只剩下被吸食殆尽的一车干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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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如同飞蚂蚁般有毒的昆虫，被咬上一口，伤口处便会红肿溃烂，又痒又疼让人苦不堪言；也有能释放出有毒气体的树木，让中毒者完全丧失意志，主动将自己作为废料埋葬在树根的旁边……


    半个月下来，不仅坎叔的队伍损伤大半，就连强悍的贲罗族也伤亡惨重。


    到了最后，医疗舱变成了紧缺物资，重伤者一旦脱离生命危险就得让出医疗舱，除了核心的几个人，战士们每天的休息时间有一半在医疗舱中度过，医生们也纷纷累倒。


    坎叔对此刻的状况十分心焦，就连巨人们也曾几次迷失方向，差点将队伍带进无法摆脱的深渊，队伍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焦躁起来。


    为防人心涣散，坎叔提高了僱佣兵的报酬，并承诺如果能完成任务，将把明年一年的黑市利润拿来和大家平分。


    这一日，脚下的道路终于有了平坦的迹象，从宿营地出发，走过了四五个小时的路程，竟然都没有遇到恐怖的怪物，队伍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坎叔出去巡查回来，坐在宽敞后座的一端，拿出一片薄薄的显示器，皱眉盯着毫无动静的屏幕。


    良久，他才轻轻嘆了口气，将目光从那片屏幕上挪开。


    「坎叔，这是艾莉亚的追踪器？」陈星瑜轻声问道，这一路上他曾无数次地看到坎叔拿出这片显示器，却从未在显示器上看到任何的信号。


    「是，」坎叔点头，「我之前设定过程序，艾莉亚的生理状况出现异常时，追踪器会自动激活并开启，除非她主动把追踪器关掉。」


    他把显示器朝陈星瑜那边倾斜了一点：「艾莉亚被绑架的那天晚上，监视日志显示，跟踪系统曾有过一瞬间的激活，但很快被关闭，因此被当做系统故障，没有向我示警。」


    坎叔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懊悔：「那晚我就该跟着你们一起去，又或者，就该守在监视器旁边，如果我能及时赶到，如果……」


    老人的话语渐渐低沉了下去，其实他也明白，世事哪有那么多的如果，但就是会不断地责怪自己，陷入懊悔的情绪。


    「现在追踪器一直没有动静，只能说明，要么艾莉亚此刻并无危险，又或者……」


    老人的声音渐渐暗了下去，他不敢说出口，若是艾莉亚主动关闭跟踪系统后，被敌人探知了追踪器的所在而毁掉了追踪器，偌大的山林查星，三百甚至更多的位面，他要如何才能在女儿的生命受到威胁之前找到她？


    「坎叔，如果是艾莉亚主动关闭了追踪器，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陈星瑜直直看着老人的眼睛，「在幻境中，依莫德提到了精灵公主的灵魂珠，石林黑市遭遇大火之时，僱佣兵似乎也在寻找这样东西，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他的眼神诚挚至极：「我并非觊觎精灵公主的宝物，但艾莉亚宁可自己被抓也要保全这东西，必然有她的理由。如果知道我们手上掌握了什么，在对上敌人的时候，至少知道该如何进退。」


    他点到即止，并未再用言语相逼，车厢里此刻安静了下来。


    车外，淡淡的雾气始终萦绕着这只艰难前行的队伍，颠簸的山路和危险的峡谷让悬浮车都走得战战兢兢。


    时至今日，他们已经遭遇了无数次不知名怪物的攻击，面对今日的平静，初时庆幸的兴奋此刻已经过去，现在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嘀咕，不知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又会窜出什么恐怖的东西。


    阴寒的气息透过车窗渐渐渗入车内，坎叔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似乎正在心里下着决心，是否要将爱女的託付告诉眼前的青年。


    半晌之后，坎叔打开了私人的能量盾，隔绝了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将三人笼罩在其中。


    「我想，她是为了这个。」坎叔打开自己腰间的盔甲，从里面掏出一件长条状的物品。


    那是一把匕首。


    匕首的握手处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微展的双翅向后弯曲，成为坚固的护手。


    凤凰的身体雕刻精美，几乎每一片鸟羽，每一簇绒毛都细緻入微，纹理极为清晰。


    匕首开刃之处，刀身以优美的曲线向着中央收缩，再微微膨胀成为一个细长的菱形，刃口寒光闪烁。


    没有刀鞘，整支匕首用一张柔软精美的幽蓝丝绸包裹，散发着森森寒气。


    陈星瑜微微一愣，这柄匕首，他昨天便在坎叔的案头看到过，那时它就随意地放在办公桌上，仿佛只是被主人忘却的一个玩具。


    想来应该是昨日离开办公室时，亲卫队长亲自带出来交给了坎叔。


    大概正是因为见过的次数太多，来来往往的僱佣兵们根本没想到，这柄匕首也和精灵公主有关。


    也幸亏如此。昨日他们离开办公室时的状态并不算好，若是趁机抢夺，还真有可能得手。


    铁臂盯着那匕首看了一会儿，疑惑道：「我以为，您女儿託付给您的，是一颗珠子。」


    「其实我也不大明白，」坎叔小心翼翼地托着那柄匕首，「艾莉亚旅行回来以后，曾有一段时间精神很差，我问了她几次，她才告诉我，之前在旅行中遇到的精灵公主，那段时间总是在她做梦的时候来找她，让她十分困扰。」


    「后来有一天，她给了我这个，说是精灵公主託付给她的，她怕自己弄丢了，让我替她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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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坎叔摇了摇头：「艾莉亚和精灵公主有关的东西，除了这把匕首便只有她昨天穿的衣服和首饰，至于那颗所谓的灵魂珠，我真的不知道在哪里，依莫德会不会弄错了？」


    「相传，瑶木族的灵魂珠装载的是整个瑶木族智者的灵魂，是精灵族的圣器，那什么精灵公主，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託付给我的女儿照管？她不过就是个贪玩爱美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担此重任？」


    」不，坎叔，」陈星瑜看着那柄精美的匕首，「艾莉亚是个好姑娘，她真的是用生命在践行承诺，宁可自己被抓走，也没有透露有关灵魂珠的任何秘密。」


    他说着他推了推坎叔的手，将匕首换了个方向。


    外面的世界黑暗一片，车厢内开了灯，车壁上的小灯散发着微微的光芒，照在匕首的把手上。


    栩栩如生的凤凰在微光的照射下，遍身羽毛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尤其是那双用宝石做的眼睛，内里竟有淡蓝色的轻雾翻涌，让整只凤凰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你是说……这只凤凰的眼睛……」坎叔恍然大悟，「竟然，竟然是这样吗？」


    车厢勐然一震，似乎是停了下来，能量盾中的三人立刻警觉起来。


    坎叔一转手将匕首放回盔甲内侧，打开了能量盾：「怎么回事？」


    「似乎已经很接近古墓场了，没有可以行车的路，可能需要步行。」拉图奥回答道，「巨人们已经先过去探路了。」


    车中的几人全都下了车。


    一片山脉在众人面前绵延，虽然不算太高，但从左右两边却延伸得极远，若是要绕过去，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山势陡峭，即便是被设计为能通行各类坎坷的悬浮车，此刻，也只能望山路而兴嘆。


    拉扎罗派出了最灵活善攀的巨人，此刻已经攀上了半山腰。


    巨人个子高大，手脚也利索，不过几下用力，已经快速地爬上了崖顶。


    下方的众人全都仰着脸，紧张地看着那巨人。


    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各种血腥场景，已经习惯性地将那个探路的贲罗人当做了牺牲品。


    山间薄雾缭绕，巨人的身影在山石间若隐若现。


    突然间，山顶的方向传来一声大喊，那喊声悽厉，吓得下方的僱佣兵们全都拿起了武器警戒起来。


    聚在一起的巨人们却勐然愣了一愣，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紧接着，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叫声在山顶响起，山下的贲罗人立刻炸了窝，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竟全部攀上了山岩。


    茫然无措的僱佣兵们眼睁睁看着巨人们爬上了山顶，然后……


    拉扎罗兴奋的声音传来：「到了！古墓场，我们真的找到了！」


    竟然……就到了吗？


    大半个月的辛劳，无数的辛苦与鲜血，歷尽艰辛的人们，几乎已经麻木到以为这场旅程将会不死不休。


    成功的喜悦撞击着每个人的心脏，不知是谁一声发喊，僱佣兵们也加入了攀岩的队伍。


    坎叔的亲兵们依然训练有素，一行人保持着戒备，帮助坎叔和陈星瑜等人登上了山顶。


    站在山嵴的最高点上，他们才发现，方才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并非一条山脉，而是一个极其巨大的环形山。


    山口的范围极其广阔，几乎一眼看不到边缘。


    站在高高的山嵴上，前方便是深渊，眼前巨大的凹地像是一张血盆大口，要将天地万物吞噬。


    而在深渊之中，层层叠叠，不知多少尸骨，不知堆叠了多少层。


    上万年的时间里，无数的贲罗族人，不论在这个星球上行走多远，离家多长时间，都会在自己一息尚存的时刻，回到这深渊之中，与无数先祖一同在这神圣之处长眠。


    在拉扎罗的带领下，近一百名贲罗人参加了这次史无前例的回归之旅。


    他们知道，坎叔虽然有自己的目的，但这次寻根之旅，是他们这一生中唯一的机会。


    生怕坎叔因为危险和减员而放弃，巨人们几乎是不要命地参与到与各种怪物的战斗之中。只要有危险，他们便会主动冲上前去，队伍几次遇到危险，也都在巨人们的奋斗与牺牲中度过。


    贲罗族人，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赢得了战士们的敬佩与信任。


    所以在他们提出，要将沿路寻回的巨人尸骨和战死者的尸体一同运往圣地时，谁也没有提出反对，坎叔甚至拨出了两辆悬浮车，专供他们存放尸骨。


    此时此刻，所有的牺牲都得到了报偿。


    面对那巨大的山中凹地，巨人族们早已泪流满面。


    拉扎罗趴伏在地，深深地亲吻脚下的山岩，和其他巨人一起，将沿路收集的巨人白骨与同伴的尸体一起葬入深渊。


    贲罗族超度的经文在古墓地的上空迴荡，巨人们终于找到了失落百年的墓场。


    几个小时以后，所有人来到了环形山内的墓场中。


    在医疗舱躺了足足十天才脱离危险的亲卫队长来到坎叔身边，皱着眉看向眼前的巨大墓场。


    「这里太大了，」他的脸上现出为难之色，「我当时穿过缝隙时视野有限，很难和眼前的景象对应起来。」


    坎叔也紧紧皱着眉头。


    当时判断出对方的时空缝隙开口在巨人墓场，他并没有多考虑，只想着只要到了地方，大不了一寸一寸搜过去，总能找到艾莉亚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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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现在看来，这一望无际的古墓场，将自己剩余的部队投入进去，根本就是沧海一粟。


    真想要搜索一遍，靠自己的那点人马，就算加上那群巨人，没有几年的时间，根本难以办到。


    歷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明明已经接近，却无法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儿，那种焦躁与绝望，绝非常人能够承受。


    坎叔勐地一口气没提上来，急急地吸了两口气，脸色变得煞白。


    「坎叔，」陈星瑜露出回忆的神情，「我记得您给我介绍刺刺草的时候说过，刺刺草是有领地意识的半动物……」


    他话说了一半，坎叔已经明白过来：「你是想用刺刺草来分辨大致的方向，可……我们到哪里去找和之前相同的刺刺草呢？」


    亲卫队长一拍大腿：「哎呀，当时应该搜集起来带在身上，这会儿就能派上用场了。」


    两人露出懊悔的神色，陈星瑜却已经让铁臂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布袋来。


    自从在万阳城试验出背包里可以套背包的做法，陈星瑜便从商城採购了好多道具布袋，虽然装不了太多东西，但有时想要带上些趁手的小工具时，这种小布袋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这会儿，他便从布袋中掏出来好几个玻璃的生态瓶，每个瓶子里都养着一簇张牙舞爪的刺刺草。


    「你这是……」亲卫队长惊讶地伸手接过一个生态瓶，捧着瓶子如同珍宝一般。


    勐然间失而復得，坎叔这会儿看陈星瑜的眼神简直就像看亲儿子一般，只恨自己没有多生几个闺女，把这人永远留在身边。


    贲罗族是山林查星的土着，山野出生，又和暗面有着一贯的联繫，对于刺刺草的认识和利用，远比人类要全面和清晰。


    在坎叔讲明他们的想法之后，拉扎罗立刻冲着陈星瑜竖起了大拇指，连连发出赞嘆的声音。


    「他说，你真是聪明。这个找东西的办法，相传他们族里最智慧的长者曾经用过，你的智慧竟然能比得上智慧长者，他们很敬佩。」


    陈星瑜不由得失笑，谦虚了两句，将刺刺草交给了拉扎罗。


    红皮肤的巨人直接打开了生态瓶的瓶盖。


    刺刺草生性剽悍，早就不耐烦被拘束在生态瓶中，此刻又到了他们熟悉的环境，不过是开盖一瞬间的时间，它的藤蔓便勐地从瓶中冲出，以极快的速度膨胀成为一棵巨草。


    蓦然间，几人身前的泥土中，钻出了无数只藤蔓，对着外来的「入侵者」，狠狠抽了过来。


    强壮的藤蔓挥舞过来的时候，带着唿唿的风声，若是一个人被这么打一下，怕是半天都爬不起来。


    巨人们却夷然不惧，一手紧紧掐住从生态瓶中脱出的刺刺草，大脚狠狠踩向地面上挥舞着的藤蔓，带着众人穿越山口，向着中间的低地走去。


    一路上，无数刺刺草挥舞着藤蔓，试图攻击巨人和他手中的刺刺草，都被巨人们强力镇压，无法作妖。


    而众人也终于看清了这神秘的贲罗古墓场。


    这里在远古时代，应该是一片平原，但不知什么时候，一颗巨大的陨石穿越山林查星的光环与大气层，狠狠砸向了这颗星球的表面。


    或许正是这样的一次撞击，改变了山林查星的自转与公转轨道。


    再次获得平衡之后，山林查星出现了亮面与暗面。


    曾经的故乡变成了黑暗怪物的盘据地，贲罗人们虽然背井离乡去往亮面，却依然会在生命的终结之时，回到这片他们生活了万年之久的故土。


    刺刺草逐渐变得驯服，对于这些曾与他们相伴万年的种族，在无数岁月的对抗中，似乎也有着一份惺惺相惜。


    大约步行了五六个小时的时间，刺刺草突然精神一阵，藤蔓激动地朝着一个方向伸展而去。


    走得人困马乏的队伍停下了脚步，前方，雾气瀰漫的空隙中，一座巨大的建筑拔地而起。


    帝国着名的山林查星独立监狱，竟然就建在巨人族的古老墓地之中！


    几乎在众人发现监狱的同时，监狱的防卫系统也察觉到了众人的所在。


    没有任何警告和示警，前方监狱围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光点。


    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芒，那光在闪烁中不断变亮，光芒由幽蓝迅速变成了刺眼的白光。


    「不好，快跑！」拉图奥勐然叫了起来，「那是雷射炮！」


    众人心中大惊，此刻也顾不得多看，所有人都调转方向，开始向着远离监狱的方向狂奔。


    道路坎坷。


    但这里原本就是古代墓场，无数尸骨累积的地面，坑洼不平不说，还不时地会翘起一只手臂或一条腿骨，将狂奔的人们绊倒。


    好在此刻，满地的刺刺草已经感应到了危险，几乎是一瞬间便缩回了地面，速度得比人跑得还快，不然还会遭遇更大的麻烦。


    雷射炮的充能时间并不长，十秒钟后，一到明亮的扇形强光在众人身后铺展开来，空气中都泛起了静电，未戴头盔的人们，发梢高高竖起，状似神经。


    无声的雷射勐然灼烧着攻击范围内的一切，地表上的一切都在剎那间融化，一瞬间后便成为腾空而起的气体。


    紧接着，急剧膨胀的灼热气体形成了强大的冲击波，排山倒海般向着奔跑着的人们涌来。


    「戴好头盔，能量墙，掩护！」亲卫队长挣扎着喊出命令，训练有素的亲卫队立刻停下脚步，后排的队员下蹲转身，前排的队员立刻上前补足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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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能量盾瞬间被释出，层层叠叠，形成了一座坚固的高墙，将坎叔等人护在身后。


    能量墙刚刚搭建完成，冲击波已经到来。


    灼热的空气狠狠撞上幽蓝的能量墙，几乎将亲卫队员们撞得后仰。


    几乎能将人烧干的炙热气体从人墙上空唿啸而过，一时间，空气中的氧气都被它们消耗殆尽。


    人类和巨人们都屏住了唿吸，忍耐着包裹着身体的高温气体，连刚刚冒出的热汗都被瞬间蒸发而走，空气中充满了火热与干燥。


    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冲击波经过的瞬间，空气都像是被完全抽干，好在装备的盔甲启动了备用氧气，沉重的唿吸声中，趴倒的人们眼睁睁看着前方巨人的尸骨被狂风吹得如同大海的浪潮，尸骨堆被硬生生向前挪动了几十米。


    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环形山中才终于恢復了平静。


    人们终于灰头土脸地爬起身，转身看向方才雷射炮袭来的方向。


    灼热的空气将原本萦绕的雾气全部驱散，高大的监狱出现在众人眼前。


    黑色的外墙在巨大的盆地中傲然挺立，雷射炮的炮口还发着微微的电光。


    而方才被雷射轰击的地面，不论是土地、岩石，还是刺刺草、巨人的尸骨，早已在巨大的能量冲击下迅速液化沸腾，形成了一条灼热的「护城河」，将监狱牢牢护在其中。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一个疑问：这他妈还能过去吗？


    第101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经过了这一轮的逃命，所有人都疲惫不堪，雷射炮发动时期，亲卫队员们的人墙遭受了巨大的冲击，不少人受了伤。


    巨人们虽然跑得很快，但巨大的冲击波掀起的巨石和尸骨，让他们也到了波及，遭受了不少损失。


    坎叔下令扎营，队伍退到了相对安全的山嵴边。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陈星瑜主动找到了坎叔。


    见他过来，坎叔原本皱得紧紧的眉立刻放松了些，眼光都变得柔和：「星瑜来了，是对探查监狱有什么想法吗？」


    巨人们找到了古墓场，虽然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对监狱建在墓场大为不满。


    一记雷射炮射出，监狱前别说尸骨，就连山石都被蒸发殆尽，冲击波更是将巨人的尸骨搅得乱七八糟。


    拉扎罗死里逃生，额头上被飞起的岩石划了个大口子，鲜血流了一脸。


    他头上扎着绷带，嘴里一直嚷嚷着，监狱这是在亵渎巨人的圣地，直接向坎叔提议，要配合他把监狱剷平。


    但刚才雷射炮的威力大家都见识到了，要想剷平监狱，首先得过这一关，巨人们也有些寒心，围在一起愁眉苦脸。


    以前便有传说，即使是有人能提供保障安全的工作，也没有人能够在暗面长时间生存，因此暗面的独立监狱採用的是最先进的无人看管技术，也从根源上杜绝了狱卒被收买而帮助越狱的可能。


    而从刚才的遭遇来看，雷射炮的威力如此巨大，监狱中也确实是不需要多少人来看守。


    队伍里的提议很多。


    有人提议干脆多试探几次消耗掉雷射炮的能量，然后趁着能量炮充能青黄不接的时候进攻；


    也有人提出去找一找监狱防范的漏洞，从空隙里熘进去比直接对抗要来得轻松。


    只是每一种方案，到了最后，都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没有情报，没有人。


    坎叔是来救女儿的，但谁也不知道，艾莉亚是不是还在这片墓场之中，如果在，又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如果连她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在这里战斗又有什么意义？


    而人员方面，坎叔的队伍已经由出发时的一百多人锐减到了四十多人，大部分都身上带伤，即使加上还剩下的二十多个贲罗族人，一共也不过五六十人，怎么可能对付如此庞大的杀伤性武器，然后去攻陷防守如此严密，在暗面屹立上百年不倒的私人监狱？


    一时间，就连爱女心切的坎叔都感到万分为难。


    此刻看到陈星瑜过来，坎叔其实并不指望他能够提出怎样的方案，只是因为这个青年做事沉稳靠谱，又惯于安抚人心，只觉得就算只是看着他，心情都会放松不少。


    陈星瑜没有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坎叔，精灵公主的那柄匕首，您能再给我看看吗？」


    见亲卫队长露出警惕的神情，他洒然一笑：「之前在绮绮草场，您也看到了我的能力。在某些情况下，我可以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其实，我的能力大都和能量、灵魂有关。依莫德称那宝物为灵魂珠，我想，那颗珠子应该有和我的能力契合的地方，所以，我想试一试。」


    坎叔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头：「我明白你的想法，你上次说过，是在绮绮草的影响下意外进入了场景，现在……」


    听他这么说，陈星瑜立刻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小瓶。


    瓶身剔透，内里有小半瓶青绿的液体，并不算清澈，隐隐还有些绿色的草杆在其中沉浮。


    陈星瑜解释道：「上次发现绮绮草的特殊功效之后，我一直想要验证一下，但那天情况紧急容不得我多耽搁。情急之下我只薅了一把，过来的途中自己绞了些草汁，想来也够用了。」


    坎叔看着他手中的小瓶，突然笑了起来：「好孩子，你还真是算无遗策，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到了。叔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这草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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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不住又笑了两声，从行囊中掏出一个扁瓶来：「绮绮草是哲乌族人用来酿酒的原料之一，很多人说喝了哲乌人的酒，会有穿越时空的感觉，想来就是绮绮草的功效。」


    他把酒瓶放在陈星瑜手中：「这是几年前哲乌族长给我的，说是他家自家私酿的好酒，绮绮草含量很高，论功效，应该比你那点脏兮兮的草汁要好得多了。」


    说完，他打开盔甲的置物舱，掏出了那把晶光闪亮的匕首：「你跟着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你拿去试吧。」


    坎叔都发话了，亲卫队长自然也不会再有疑问。


    他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很快安排亲卫将这一小片地方警戒起来，又亲自给场地套上了几层能量罩。


    陈星瑜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匕首。


    身体中的灵血暗暗发动，他集中精力感受着匕首的力量。


    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从身体中涌了出来。


    似乎是灵力的扰动，又似乎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隐隐约约中，好像能听到什么声音，却似乎总隔着些什么，忽大忽小，听不真切。


    看来只靠自身的力量还真是不行，他轻轻嘆了口气，拔开小扁瓶的瓶塞，灌了一口酒。


    烈酒入喉，醇香的酒液带着火辣辣的热度，从喉头直直贯穿肠胃，陈星瑜被那烈酒逼得差点落泪，而酒液之中的绮绮草汁也很快发挥出它的功效。


    天地间庞大的灵力勐然从头顶百会穴灌入体内，带来一阵眩晕和战慄。


    陈星瑜现在处理起这种情况已经熟练，他稳住身体，一边竭力疏通着体内灵力的流转，一边用意念在脑海中画了个促进沟通的符篆。


    天地之间似乎蒸腾起了团团云朵，在眼前聚拢又再次散开，四周的动静突然全部消失，坎叔、亲卫队，包括铁臂，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在了某一秒的时间里。


    一个模煳的身形在陈星瑜的视野中缓缓出现。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孩。


    她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裙，手持一根细长的法杖，金色的长髮如瀑布般垂在身后，被微风轻轻吹拂。


    发顶之上，一枚小巧的发冠闪着微光，照亮了女孩光洁的额头。


    女孩明亮的眼睛扫过四周的环境，再看看一旁人困马乏的僱佣兵，冷哼一声：「人类，果然是不可信的！」


    她微微眯起眼睛，轻蔑地看着眼前的陈星瑜：「那女孩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我，再也不让我的族人沦为他人的奴隶，竟然转眼就把我们出卖给了别的人类。」


    她轻轻嘆了口气：「但我不会像你们人类那样背信弃义，既然你已经唿唤出了我，我还是会实现你的一个愿望。说吧，年轻人，你是要升职加薪，还是想要赢得爱人的心？又或许，你是为了你的将领，想要取得某场征服的胜利？」


    可她眼前的这位精緻青年却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反而确认道：「你就是瑶木星的精灵公主，能够在梦里和艾莉亚沟通的那个？」


    公主在一瞬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虽然她努力让表情再度回復端庄优雅，语气中却忍不住发狠：「是的，我是曾在艾莉亚的梦中恳求她，请她保护我的族人，保护我们不再被辗转变卖，不再成为誓言的奴隶。行了，我承认我看走眼了，你不需要用这个来嘲笑我。」


    「公主，我想你误会了。」陈星瑜好整以暇地说道，「艾莉亚并未告诉任何人有关你族人的事，恰恰相反，在有人绑架她折磨她的爱人的时候，她选择了断开追踪器，斩断自己获救的机会来保护你。如果现在能够冷静下来仔细看看的话，应该能够分别出，我唤醒你，使用的是我自己的方法。」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坎叔和其他人：「而这位老人，深入暗面的目的也不是征服，而是为了寻找到自己希望渺茫的女儿。」


    精灵公主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投向四周和己身。


    那青年身上的气息很陌生，有一股生气，一直在他身周流转，却是她完全不了解的力量。


    而精灵宝剑上，凤凰展翅却依然未能冲破封印，这青年，的确不是使用精灵族的方法唤醒的自己。


    骂错人了……


    精灵公主镇定地挥了挥手中的法杖，一阵雾气悄悄飘出，遮住了公主微红的脸。


    良久，她才张了张口。


    但高傲如她，道歉的话却如鲠在喉，有些说不出口。


    「不过，尊敬的公主，我的确是有事情请求您的帮助。」陈星瑜微笑着补充道。


    精灵公主给了他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业务熟悉地摆出大度的样子：「你说来我听听。」


    陈星瑜放松地靠上了身后的山崖：「我听坎叔说，你之前是在梦中联繫的艾莉亚，现在艾莉亚关掉了追踪器，你看是不是能施展一下您的梦中沟通大法，问问艾莉亚现在的情况？」


    精灵公主哽了一下，这真的是第一次，有人没有提出个人的欲望，而是把她的力量当做工具，要去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银牙紧咬，半晌才说道：「唤醒我，只能满足你的一个愿望，你真的要浪费在找人这件事上？」


    「怎么能说是浪费呢？」陈星瑜笑道，「艾莉亚是个好姑娘，值得我们用尽一切力量去救她，不是吗？」


    精灵公主翻了个白眼，忿忿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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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灵法杖挥舞起来，晶莹的光点如喷泉般自法杖顶端喷出，将精灵公主的身形笼罩，剎那间，四面一片黑暗。


    浓稠的黑暗占满了整个视线，连远近的距离都无法判断。只有精灵公主的身体散发着幽幽的白色光芒。


    「这就是艾莉亚的梦吗？」陈星瑜快走两步跟上精灵公主，轻声问道。


    精灵公主却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也进来了？」


    陈星瑜挑了挑眉：「不是你拉我进来的？」


    精灵公主睁大了眼睛：「我没有，你别瞎说！我怎么会拉人进梦里……」


    她说着红了脸，也不知这操作在她的文化中意味着什么，陈星瑜干脆当做没看到，只是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前进。


    默默行进了一会儿，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亮光，四周的黑暗却蓦然扭曲起来。


    像是被无形的外力揉搓挤压，空间变得逼仄，精灵公主突然停下了脚步，低声道：「艾莉亚此刻应该很痛苦，我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悲伤。」


    光亮渐渐扩大，如同一个不合时宜的舞台，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座小山和一条浑浊的溪流。


    四周都笼罩在灰濛濛的光线下，看不清晰。


    泥水从高处落下，在岩石上撞得稀烂，脏污的泥点纷纷扬扬，落入下方的散发着腥臭的泥潭之中。


    而在泥潭的中间，一条粗大的蟒蛇用蛇尾将一个少女的细腰紧紧捆缚，蛇身蠕动，直把她往污泥深处拉。


    而少女形容狼狈，原本轻薄缥缈的精灵轻纱浸透了泥水，明珠蒙尘，光芒不再。


    她自己的身上脸上也满是污迹，正披头散髮地趴在一块粗糙的大石上，对抗着巨蟒的拉力。


    原本一直洋溢着青春笑容的小脸上神色痛苦，艾莉亚紧扣着石缝的十指伤痕累累，指甲因为用力而被生生翻开，露出鲜血淋漓的指尖。


    一阵尖细的笑声从巨蟒口中传了出来：「别挣扎了小姑娘，要么说出灵魂珠的下落，要么就随我去深潭中安眠，这样狼狈地活着，你不觉得没意思吗？」


    「呸！」明艷的女孩朝着深潭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安眠？你怎么没早点让我安眠？你不是都把我扯下去好几回了吗？你倒是别再把我拉出来啊！」


    她发出一阵嘲讽的笑：「我才不怕死呢，是你怕得不得了吧哈哈哈！」


    那蟒蛇发了狠，尖端收缩，勒紧了少女的细腰，艾莉亚发出一声忍痛的低哼。


    突然，一道白色的光从一旁的山石中射出，正正打在巨蟒的脑袋上。


    蛇头被打得向后一仰，发出不甘的嘶嘶声，却似乎因为疼痛，巨蟒的尾巴不由自主松开了女孩。


    艾莉亚急喘两口，松了口气，朝着白光射来的方向感激地笑了笑。


    陈星瑜好奇地向那个方向看去。


    山石掩映，泥水横流，在这脏污混乱的场景里，只有那一个地方，给人的感觉格外清洁明亮。


    只可惜，从精灵公主和陈星瑜的角度，层层叠叠的山石将那处山洞遮挡得严严实实，让人无法探知内里的情形。


    泥潭里，巨蟒被白光击中后似乎丧失了活力，在泥水上打了几个滚后，扬起漫天泥水，然后缓缓沉入了泥潭之中。


    艾莉亚长长舒出一口气，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用力，从泥潭中拔出自己的双腿，吃力地爬到岩石之上。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可你自己的能量也不够了吧？」她似乎在自言自语，「下次我还是靠自己多撑一会儿好了，你再这么帮我，小心以后灵魂有损，没法回到身体里去了。」


    山洞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艾莉亚轻笑了一声：「我说什么来着？你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明明都快撑不住了还来帮我，下次还是保全自己吧，你再等等，一定会有人来救你的。」


    「不用管我啦，」少女洒脱地躺倒在坚硬的岩石上，「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关掉了追踪器，就是不想让那个坏蛋把我当成诱饵。我爸爸找不到我的，没人会救我出去……」


    少女说着悲观的话，眼角却含着笑：「我要是死了，就没人知道安多米尔的秘密了，多好。只可惜，她的梦想，只能再找别人去实现了。」


    梦境的边缘，精灵公主终于忍不住，热泪潸潸而下。


    「艾莉亚，你真是个傻瓜！」她低低地骂了一句，却做了个手势，带着陈星瑜反身走出了梦境。


    营地的一切依然凝结，所有人都被禁锢在了那一秒之中。


    安多米尔红着眼睛看向陈星瑜：「我和你做个交易，如果你愿意用你的一生为我和我的族人寻找一个合适的寄居之所，我愿意以全族的力量，帮你救出艾莉亚。在帮助我们寻找家园的过程中，我也允许你使用我们的力量，若你终其一生都无法帮助我们找到合适的地方，可以将契约转给他人，但如果你故意不去寻找，或者用精灵的力量去作恶，我们的契约便会立时终止，你的灵魂也将被收入灵魂珠之中，被我所有的族人折磨凌.辱直至消亡。怎么样？」


    说着，安多米尔的法杖在空中画出一个优美的符号，等待陈星瑜选择。


    那是一颗柔和美丽星星，正如安多米尔这个名字的含义——暮星，代表着善良、美丽与永恆的生命。【1】


    陈星瑜庄重地点了点头，伸手触碰那个符号：「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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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空中的星光在他的指尖碎裂，一股奇异力量沿着手指飞快地灌入全身。


    那力量柔和轻盈，一瞬间里，陈星瑜只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连动作都变得灵动而轻盈。


    精灵宝剑之上，凤凰终于展开了它的双翅，淡蓝色的眼珠蓦然转为鲜红。


    无数的灵魂从灵魂珠中脱出，带着精灵族代代相传的力量，凝聚在精光闪烁的匕首之中。


    悠长缓慢的吟哦自精灵公主口中响起：「此剑曰隙刿，可破除一切空间与魔障，助你杀敌。」


    剎那间，匕首发出刺眼的强光，剑身锋利，刃口闪着银色的光芒，带着点点寒意。


    精灵公主挥了挥手：「此甲曰似帛，可与你自身的力量融合，保你平安。」


    包裹匕首的淡紫色绸缎缠上陈星瑜的手臂，又迅速延展，不过是几息的时间，陈星瑜的身周便裹上了一层薄薄的盔甲。


    那盔甲如丝绸般轻薄柔软，却坚固堪比世上最硬的金属。


    9980x2c13直播间里，弹幕整整空白了十秒，接着，便像是熔岩爆发一样涌了出来：


    【卧槽，太牛了，这直播实在是太精彩了！】


    【这不是个测试副本吗？剧情这么牛逼，看一次绝对不够，希望早点上线，就可以看到不同的演绎啊啊啊！】


    【哈哈哈，那可不一定，要知道这种由主播主导的开放式剧情，只有演得好，才能深挖出剧情的精彩来！】


    【同感同感，如果不是我小鱼宝贝，这部电影一定没啥看头，他可是硬生生把自己从小炮灰变成了大主角】


    【呜呜呜我家宝贝太厉害了，妈妈要给你申请个小金人奖】


    【对吼！今年的直播节目评选就要开始了，混沌平台也算是一匹黑马，大概能排到收视率前五吧！】


    【什么前五，我家宝贝是第一！当之无愧的第一！我要去打投！支持宝贝当影帝！】


    【哈哈哈，影帝，会不会来咱们这儿巡迴演出啊，到时候一起去看现场！】


    【啊啊啊，可以看老婆的现场吗？先给我订五张，不，十张vip票！】


    副本中，陈星瑜身周的光芒慢慢淡去，隙刿依然寒光四射，似帛却如同融入了体内一般，慢慢从视线中消失。


    时间突然开始了流动，坎叔接续着之前的动作，向陈星瑜的方向看来。


    青年依然是原先精緻的模样，可这位老人却勐然觉得，他似乎有了什么无形的变化。


    原本就润白如玉的皮肤变得更加白净透亮，仿佛有人在他的皮肤外洒了一把闪光的星尘。


    柔和的杏眼中，眸子熠熠生辉，整个人的气质竟然也「仙」了不少，颇有些精灵族清透空灵的味道。


    而在他的手中，原本寒气森森的精灵宝剑此刻精光闪烁，手柄上的凤凰展翅欲飞，竟像是注入了生命一般。


    坎叔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领袖，在众人怔愣之际，他已经明白过来，这孩子在刚才的那一瞬间里，必然又有奇遇，而且这奇遇，一定和精灵族有关。


    巨大的欣喜涌上老人心头，他直觉觉得，艾莉亚有救了。


    果然，下一秒，陈星瑜便微笑着说：「坎叔，做好准备，我们可以进去了。」


    第102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坎叔的队伍迅速集结，巨人们听到了消息，也纷纷围拢过来。


    一刻钟后，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站在陈星瑜身后。


    陈星瑜轻轻吸了一口气，拿出隙刿，在众目睽睽之下，自上而下划出一剑。


    青年的动作灵动潇洒，短剑锋锐的尖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


    暗面永恆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丝星光。


    那光亮像是由无数细小而晶莹的星子组成，又似蕴含无数魔力的烟火，在那如同实质的黑暗上，划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紧接着，缝隙如鲜花开放一般，向着四周扩散。


    空气如水波般微微荡漾，那条缝隙如同涟漪，在空中盪出一圈圈波纹。


    片刻之后，浓稠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道闪着微光的「门」。


    陈星瑜回头看了眼同伴们，决然走了进去。


    「门」的另一面，是光滑而平坦的金属地板，靴子踩上去的时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踏入门中，陈星瑜轻轻一挥手，水波般的空气轻轻绕动，那扇门又化作一点星芒，却没有消失，而是静静地悬在半空中。


    精灵公主的声音在陈星瑜心中响起：「每一次划动隙刿，消耗的都是你自身的能量。虽然你可以从天地中吸取力量，但仍然需要注意，若是感觉支撑不住，一定不要勉强，切记，切记。」


    陈星瑜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四周。


    僱佣兵们的战斗头灯照亮了身旁的场地。


    这里似乎是个储存东西的仓库，空气比外界略冷，隙刿划开的空间正好在仓库一角，灯光照射下，一排排高大的货架赫然在人们面前耸立，一直延展到看不清的远方。


    货架的高度大约有十米，每一米的位置配有隔板，而隔板之上，是密密麻麻的储存箱。


    一个巨人好奇地拿下一个储存箱看了一眼，却突然眼神一亮。


    储存箱里，竟满满都是通过特殊手段保鲜的食物。


    这种特殊保存的食物被压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立方体，但只要放入对应的还原机器，瞬间便能还原到其刚刚出炉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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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在压缩前精心炮制，据说在还原后依然色香味俱全。


    前去探路的僱佣兵带回了另一个储存箱，那里面，却是满满一箱营养剂。


    这种营养剂，坎叔和拉图奥都非常熟悉，就连陈星瑜和铁臂也并不陌生。


    在帝国的军队中，每个士兵都会随身带上几管。採集资源或战斗的过程中，根本无暇吃东西，这种液态的营养剂，足够提供一整天所需的所有能量。


    在执行超长时间任务的时候，进入休眠状态的人们也是靠着这种营养剂维持生命。


    「这监狱里到底关着多少人？」铁臂忍不住感嘆，却看见大家的眼中都有相同的疑问。


    放眼望去，偌大的仓库中，排列着近百排货架，而每一条货架都几乎长得看不到尽头，一直延伸到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


    货架上的储存箱密密麻麻，粗略计算下来，足够监狱里的一万人吃上十年。


    「这也……太多了！」僱佣兵们感嘆着，「怪不得这座监狱可以建在暗面，至少在食物方面，根本不需要採购和运输，就这一仓库的东西，就足够大家生存了。」


    众人惊嘆之际，陈星瑜却皱紧了眉头，拿过一盏提灯快速向黑暗中走去。


    铁臂连忙跟上，坎叔见状，立刻拨出自己的一半亲卫，警戒在他的三步之内。


    鞋底敲击在金属地板上的声音渐渐远去，过了不久，又传了回来。


    「不太对劲，」陈星瑜皱眉，指着手中的一个储藏箱道，「这些储藏箱上的日期显示，他们都是五年前一起从明面送入监狱的，也就是说，到了今天，食物的消耗应该至少有百分之五十。」


    他随手打开身边的几个箱子，看着那满满当当的食物摇了摇头：「但我刚才去看过，空货架在整间仓库中，所占的比例不到一成，也就是说，他们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只消耗掉了不到三年的食物……」


    剩下的话，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沉重。


    食物消耗的减少只能证明一件事：需要食物的人变少了，而且少了很多。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否和两年前的那场爆炸有关？


    「先找路出去吧，」坎叔沉声道，「不管这里曾发生了什么，先找到艾莉亚再说。」


    陈星瑜点了点头，刚想用隙刿在空间中再开个口子，远方突然传来了大门开启的声响。


    僱佣兵们立刻灭了头灯，分散在货架之后埋伏起来。


    对话声远远地传了过来：「唉，每次到这里来都觉得瘆得慌，这仓库也太大了，连个人气都没有。」


    另一个声音传来：「这监狱里哪儿还有人气？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修的，到处都是岔道和死胡同，也不知道是想逼疯里面的犯人，还是想逼疯狱卒。」


    「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那才叫吓人，要不是首领控制了监狱的管理者ai，咱们估计都得被那个疯子系统干掉。」


    「说的也是，那哪里是人工智慧，完全就是个人工智障，还有这么多食物在呢，它硬说资源紧缺，差点把我们都冻起来。」


    「得了，说到那个智障就来气，不过首领捡到的那小子还真是争气，人都只剩下一口气了，还能控制住ai，我今天给他多拿几箱营养剂去吧，咱们的安全可都靠他了。」


    「对了还有那小妞，你说她怎么就能这么嘴硬？她一天不说，我们就得在这儿多待一天，唉，好歹体谅体谅我们啊，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听到「小妞」二字，在场的人全都目光一亮，眼中升起了喜悦和希望。


    仓库大门的方向，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些有的没的，坎叔已经指挥着亲卫和僱佣兵们穿过黑暗，无声地走到了仓库的前端。


    大门此刻大敞着，借着那两人手上光线微弱的提灯，能看见外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笔直细长，中途似乎还有不少岔路，结合着方才那两人的对话，坎叔一时间犯了难。


    此刻最好的战略便是跟着这拿食物的两人，直接去到关押艾莉亚的地方，再突然发难，救出爱女。


    可外界通道的复杂情况，让他根本无法保证，能在不惊动两人的情况下跟着他们走过迷宫般的通道。


    若是打草惊蛇，让对方带走了艾莉亚，下一次他们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直接深入敌穴了。


    就在此刻，陈星瑜向着坎叔打了个手势，突然间，这位青年似乎被什么挡了一下，失去了踪影。


    铁臂在自己的战术装备上亮出一段文字：坎叔，我可以隐身去追踪那两个人，你们带着铁臂，他能与我通讯。星瑜。


    坎叔顾不得惊讶，向着那两人的方向看去。


    那两人不知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拿着需要的储存箱，坐到了一辆自动轨道车上。


    而在两人身后，空气微微扰动，陈星瑜的隐形斗篷外，白皙的手指做出ok的手势，在人们的视野中一晃而过。


    坎叔暗暗嘆了口气，这小子，到底还有多少奇怪的本事没有显露出来？


    9980x2c13直播间：


    【好了，又到了常规的剧情感嘆时间，坎叔此刻的台词应该是：幸亏这人和我是一个阵营，而不是我的敌人】


    【害，这台词我真是听腻了。】


    【嗨呀，坎叔果然说出了经典台词，欢迎加入暗自庆幸小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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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宝贝这回，又是用隐形衣去跟踪了吧，可等他找到了那个女孩，又怎么叫别人呢？】


    【别忘了还有铁臂啊！这小子不是也做出了脑波通讯器，可以和宝贝沟通吗？】


    【对吼，宝贝把铁臂放在坎叔身边，可以随时向他汇报坎叔这边的动静，然后自己跟着送饭的人，又可以知道女孩这边的动静】


    【嗯，他还是空间宝剑的拥有者，到时候他可以直接在两者之间连接起一条通道，让坎叔进入正确的地点来救人】


    【算无遗策，这个词我已经说得太过熟练了】


    【小鱼宝贝，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陈星瑜这边，两个送饭的小喽啰坐在一辆小小的轨道车上，正沿着走廊中的轨道快速滑行。


    而他，在轨道车开始滑行的最后一刻，扒上了车体后端的拖斗。


    如同过山车一般，轨道车的滑行速度极快，过弯之时，几乎要把车上的乘客都甩出车厢。


    两个小喽啰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抓紧了车厢的扶手，而吊在车尾的陈星瑜只能紧紧搂住隐形斗篷，连带着死死抓住车尾的箱壁不放。


    黑暗之下，通道里的空气很冷，快速地移动带起的寒风几乎要把人冻僵，不多会儿双手就已经僵硬麻木。


    好在车上的两人自顾不暇，倒也没精力去看身后是否有人。


    轨道车路过一条又一条岔道，掠过一个又一个房间，陈星瑜藏在隐形斗篷之中，略略抬头从车壁上方向外张望。


    整座监狱似乎都没有一丁点生气，即便是经过了某些设计为公共设施的区域，也依然寂静一片。别说人影，就连一个自动机器人都没有看见。


    所有的通道都空空如也，似乎这个巨大的建筑，早已被人弃用。


    那么，这些被黑雾收买控制的人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而几年前就已经进到这里的夏泽渊，如今又在何处？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陈星瑜的双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轨道车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前方的两人使劲整了整自己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髮，一边骂娘，一边把运来的物资搬下车。


    陈星瑜拢了拢隐形斗篷，忍着身体的僵硬和酸麻，在他们的骂骂咧咧中，悄然下车，藏在一旁的角落里。


    微微活动了下冻僵的手脚，陈星瑜联繫上了铁臂。


    食品仓库的门口，铁臂打开自己的战术屏幕，跟着陈星瑜的指示画出整条路线。


    手指在淡蓝的屏幕上画出弯弯曲曲的路线，陈星瑜的声音却始终稳定淡然，不带一丝迟疑。


    坎叔一行人看着那复杂的路线，惊讶之余，眼光中更满是敬佩之情。


    小队很快出发，终于在半小时后到达了对方的大门前。


    隐蔽能量盾悄悄开启，陈星瑜才刚刚从寒冷与僵硬中恢復过来，苍白着脸，迅速向坎叔介绍情况。


    「对方的人不算多，防卫也不严格，但艾莉亚的情况不乐观。」陈星瑜一边低声交代，一边调出一张临时画出的房间内地形图。


    在艾莉亚所在的位置，陈星瑜简单几笔画出了一个休眠仓。


    「这里的休眠仓与帝国军队的休眠仓不同，里面充满了液体，我想，在水下，应该有仪器与艾莉亚的中枢神经相连，保证在无法逃脱的休眠状态中，依然能对她的意识进行折磨。」


    白皙的手指指着艾莉亚的位置，他轻咳了两声：「就像之前我和精灵公主探寻的那样，艾莉亚虽然看起来是在休眠，却仍在与他们对抗。他们採用的是精神折磨的方式，为了最大可能地控制艾莉亚，她的意识很可能根本不在体内，而是上传到了控制的系统中，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如果是我来看守艾莉亚的休眠仓，在发现有危险的情况下，第一反应就应该是断开精神控制系统，然后拿艾莉亚的身体作为人质，试图逃脱。」


    亲卫队长皱着眉头，指向草图上一个被标记的窗口：「这里可以进去？」


    「对，」陈星瑜点了点头，「我刚才进去查看时发现的，以前应该是这个房间的通风口，如果它能和外界相连，可以成为进入的突破口。」


    巨人拉扎罗做了个手势。


    亲卫队长摇头道：「虽然他们人不多，但如果强攻的话，就如星瑜刚才所说，他们很可能会直接切断精神控制系统，把艾莉亚唤醒或者带出液体休眠仓，这样，会对她的大脑带来不可知的损害，甚至于造成脑死亡。」


    想起那个聪明可爱的女孩竟可能有这样的结局，所有人都沉默了。


    「如果从内部保护思维呢？」陈星瑜沉吟道，「精灵公主可以帮我进入艾莉亚的梦境，在那里，我有办法将她的思维屏蔽一段时间，即使她的大脑当时遭到冲击，也不至于受到损害。」


    「如果是这样的话，」亲卫队长沉吟道，「你先进入艾莉亚的梦境，在做好准备后给我们信号，巨人们攻击前门，亲卫队和僱佣兵跟随，我亲自带一个小队，从通风系统进去，里外夹击，争取在一分钟内解决战斗。」


    他抬头看向陈星瑜：「一分钟的梦境可长可短，梦境里，就靠你了。」


    陈星瑜点了点头：「好，我会随时向铁臂通报情况。」


    将精灵宝剑紧紧握在手中，他在墙边找了个隐蔽的位置盘腿而坐。


    坎叔勐然抓住了陈星瑜的手腕：「孩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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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微笑着看着他：「坎叔，放心吧，艾莉亚很坚强，我会努力保护好她的。」


    向着一旁眼神焦急的拉图奥点了点头，陈星瑜缓缓闭上眼睛。


    安多米尔缓缓浮现在视野中。


    不必多言语，她轻轻点了点头，两人瞬间便进入了艾莉亚的意识之中。


    依旧是那脏污的山水泥潭，这一次，艾莉亚的情况更糟了。


    不过是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位美丽的女孩已经瘦得脱了形，原本柔顺靓丽的长髮被泥水黏成一缕一缕，纠结地披在脑后，发量却只有之前的一半，头皮上渗着血，那些落髮，竟是被强行拉掉的。


    柔嫩的皮肤变得脏污粗糙，包裹在几乎已经没有多少血肉的身体上，如同一张脆弱的薄纸，直接包裹着一具骷髅。


    然而，女孩的眼睛却依然明亮，像是燃着一团火，恨恨地盯着腰间那条黏兮兮的蛇尾。


    「你就这么点本事？」她的声音沙哑，语气却高傲地像个女王，「别让我找到你的破绽，把你砍成碎片。」


    「你都这样了还嘴硬？」蟒蛇尖细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那个什么精灵公主，不过跟你有一面之缘，值得你这样为她牺牲？你该不会是爱上她了吧？」


    「爱？你也知道什么是爱？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都是一种亵渎！」艾莉亚恨恨呸了一口，「不要涉及那些你不懂的领域，会变成十足的智障！」


    「你……」巨蟒气得颤抖，仰首发出一阵嘶鸣，尾部收紧，狠狠将女孩向泥潭中拉去。


    只不过，这个动作只做了一半，巨蟒的力量却突然消失了。


    艾莉亚早已耗尽了力量，原本以为这次又会被拉入泥潭品尝窒息的滋味，早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蛇尾紧紧缠住她的腰，却蓦然变得僵硬，半晌过去，一动不动。


    「喂，你又做什么妖？」艾莉亚伸手掰下了身下岩石上的一片碎石，狠狠砸了蛇身一下。


    那条蛇居然被她砸得一震，还松开了少许。


    「嗯？」艾莉亚愣了一瞬，第一反应便抬头向身前的山石道，「你又来帮我了？自己好一点没有啊？」


    山石里传来一阵模煳的声音，却依然没有人答话。


    艾莉亚尚在迷惑，眼前突然闪起一道晶亮的星芒。


    有人一把抱起了她，把她硬生生从泥潭和巨蟒的桎梏下拖了出来。


    「安多米尔！」艾莉亚睁大了眼睛，「天啊，你也被抓来了吗？」


    女孩咋咋唿唿地上下打量着这位精灵公主，却被对方一把抱进了怀里。


    「哎哟喂，我一身都是泥，小心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艾莉亚惊唿一声，赶忙去推安多米尔，却突然想起来自己满手都是污泥与血迹，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别乱动！」安多米尔轻声喝道，收紧了胳膊，「这是在意识里，你不会弄脏我。」


    「噢，」艾莉亚果然安静下来，任由眼前的精灵抱了自己半晌，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安多米尔的背，「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安多米尔轻轻嘆了口气，放开了艾莉亚，却已经满脸泪花：「是你不会有事，我不是被抓来的，我是来救你的。」


    「可，你这个状态，怎么能……」艾莉亚后知后觉地朝身后看去，这才发现微笑着站在一旁的陈星瑜。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她美丽的眼睛睁得滚圆，不可置信的目光在两人间跳来跳去。


    「这个说来话长，不过我确实和安多米尔签订了契约，会帮她寻找合适的家园。」陈星瑜解释道。


    「真的吗？」艾莉亚看向精灵公主，「恭喜你啊，这么多年，真的有人来帮你了。」


    她压低了声音在安多米尔耳边道：「我当时是真心感觉帮不上你什么忙，所以不敢和你签订契约，但这个人很厉害的，拉图奥和他一起战斗过，哲乌族祭祀那天晚上，还跟我说了好多称赞他的话，你们这次，说不定真能成功。」


    安多米尔回头看了眼巨蟒身上那几根银光闪闪的细针，颔首道：「我知道，他这个人的确很特殊。」


    顺着她的目光，艾莉亚这才注意到，那条折磨了她那么久的蟒蛇，居然被几根小小的银针制住。


    她却二话不说，一把抢过安多米尔手中的法杖，就要往那蛇头上打去。


    「等等！」陈星瑜忙拦住了她，「现在还不能杀，它一死绑匪的系统必然会报警，外面的那些人还没准备好呢！」


    「外面……」艾莉亚愣愣地重复了一句，「除了你们，还有别人……？」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指向陈星瑜：「啊，你来了！那我爸爸他……」


    「坎叔很好，他就在外面，等着我们做好准备就来救你出去。」陈星瑜微笑道，「拉图奥也来了，等会儿你一醒过来就能看见他。」


    「真……的吗？拉图奥他还活着？」艾莉亚的眼睛里，狂喜渐渐涌入，泪水也勐然泛起，「我还以为，还以为……」


    陈星瑜向她点了点头：「大家都很好，就等着你回去了。坎叔说了，等你回去，要关你一百年的禁闭。」


    「哈哈哈，」艾莉亚哭笑不得，「只要能回去，关禁闭也没关系。」


    「那好，咱们做好准备，我就给外面发信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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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朝她点了点头，准备向等在外面的铁臂发信号。


    「哎等等！」艾莉亚突然拦住了陈星瑜，「我们要做什么准备？」


    陈星瑜指了指意识的天空：「外面的人突袭的时候，为了防止绑架你的人关掉你的生命维持装置，我会用结界——嗯，对你们而言，就是一种特殊的能量盾——把你的意识护住，以免发生损伤。」


    他以为艾莉亚是担心自己的能力，微笑道：「我通知铁臂，让他给我增加点能量，放心，能护住你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艾莉亚摇了摇头，「我是想问，我们还能再护住一个人吗？」


    「还有一个人？」安多米尔发出了疑问，不过，她很快回想起来，「是不是你说一直在帮你的那个？他在哪儿呢？」


    艾莉亚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冲着前方的山石叫了声：「嘿，快出来吧，我朋友来救我们了！」


    山石那边，毫无动静。


    「你别害羞啊！」艾莉亚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我朋友很厉害的，等会儿我们一起出去，让他们把你的身体也救出来，不就好了？」


    「别躲啦！」她伸手去拉人却拉了个空，回过头来，朝着陈星瑜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等回过头，她一手扶着山石，一手去摸自己的额头：「哎呀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晕？」


    她说着作势要摔倒，就在她身前不远处，一个身影勐然现身。


    发现女孩竟然是装的，那个身影立刻回身，却僵在原地。


    陈星瑜早已上前一步站在了那人身后，杜绝了他再回头藏起来的可能。


    可一句「catch you」明明已到了嘴边，却迟迟没有出口。


    在他和艾莉亚之间，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缓缓转过了头。


    第103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那是一张酷似夏泽渊的脸。


    成年的夏泽渊脸庞轮廓分明，曲线硬朗，散发着浓浓的阳刚之气。


    十六七岁时虽然线条青涩柔和，却也是清秀俊朗，姿态如松的挺拔模样。


    眼前的少年个子不高，似乎尚在抽条长个之前，以至于身材的比例还有些儿童化的趋势，胳膊和腿都依然是圆圆胖胖的模样。


    英俊的脸看起来稚气青涩，墨黑的眼眸瞪得圆圆的，似乎极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兇恶，却给人一种奶凶奶凶的感觉。


    陈星瑜突然想起万阳城的那只小黑猫，少年脸上微微的婴儿肥，与小黑猫圆圆的小脸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星瑜：……


    他默默地看了那少年半晌，突然抬起手，戳了一下少年微鼓的脸颊。


    ……好软。


    小少年：？！


    看着他瞪圆的眸子里闪过的浓浓控诉，陈星瑜的眼神有些发飘，掩饰地干咳了一声：「没……没什么，就是确认一下能不能碰到你，到时候好把你一起纳入保护的范围。」


    在他身后，安多米尔的眼睛也亮了一亮。


    9980x2c13直播间：


    【啊啊啊，好可爱，这是谁家的宝贝】


    【和小鱼站在一起感觉好和谐啊，父慈子孝……啊呸，是兄弟情深】


    【什么父子兄弟，到底什么辈分，这小孩就是他们之前说的，逆行者首领的儿子吧！】


    【之前不是有一段逆行者首领留下的话？感觉声音很像上部电影的那位夏教授，这个是他儿子的话……】


    【啊哈哈哈，这下宝贝犯难了哇，夏教授的儿子这么大，一不小心喜当后妈】


    【噗，这么说真的好好笑。不过，是真可爱啊，我都想上手摸一摸】


    【小鱼宝贝刚才不就上手了，大宝贝戳戳小宝贝，手感一定很好】


    【呜呜呜，想摸，你看就连精灵公主都有点绷不住了，刚才手都扬起来了】


    电影里，安多米尔的手扬了扬，被她生生忍住，没有戳上少年的脸颊。


    少年小小的身影单薄，此刻看起来却有些透明，突然，像是有干扰似的，他的身形一阵模煳。


    「你这是……」艾莉亚顾不得继续假装，一把按住了少年的肩，「你是不是能量不够了？那ai还在闹腾？」


    少年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说你怎么不理我呢，原来是连说话的能量都不剩了吗？」艾莉亚有些着急，「你说你，还顾着那ai做什么？弄死它得了！这会儿又要压着它还要改造它，你的灵魂能有多少能量？在这么下去全都被你耗光了，你那身体还能撑得住吗？」


    小男孩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眼神却有些空茫，似乎把精力都用在了别的地方，一脸走神的样子。


    「你真是……」艾莉亚翻了个白眼，「真是气死我了！」


    说着，艾莉亚看向陈星瑜：「请你务必也救救他。这孩子是那帮人把我带进来后发现的。绑匪们虽然有这座监狱的设计图，能避开外界的雷射炮进入监狱内，却避不开监狱内的管控ai，差一点被ai全军覆没，这孩子的意识就是那个时候突然冲出来，压制住了ai，我们才得以倖免。」


    「后来，绑匪头头找到了他的身体，却不愿意直接救他，只远程给他的休眠仓注入了一些营养剂，让精神控制系统拨给他一点能量，让他来帮忙压制ai。可是，你们知道，因为他一直在帮我，那条大蟒蛇后来就不愿再分能量给他了。」


    艾莉亚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我问过他为什么要帮那些人，他当时说，他被休眠后，自己想到了办法，将自己的意识通过休眠仓的系统上传到监狱系统中，花了很长时间，想要控制监狱的管控ai，他已经快要成功了，所以想藉助绑匪系统的力量，一举拿下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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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也是个傻孩子，有好几次他都要成功了，可又不忍心看着我受苦，把好不容易积聚的能量用来帮我，」艾莉亚嘆了口气，「他的那个休眠仓离我们很远，据说在监狱的北翼，绑匪一开始就没怎么安好心，只是想要用他来牵制管控ai。」


    「他现在压制ai，用的都是自己灵魂的能量，可我感觉，他快要撑不住了。」


    艾莉亚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少年的身影又模煳了好几次，真的有些末路之势。


    可他却丝毫没有放弃的表示，大部分的意识，依然在遥远的地方，与管控ai搏斗着。


    「灵魂的力量吗？」陈星瑜沉吟着，「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他蹲下身，拍了拍小少年的肩头：「等一下，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去借用天地间的力量，并分出一大部分进入这里的天地。你如果可以跟上的话，就用我的法子，试着将进入的能量据为己有，好不好？」


    少年有些困惑地看着他，轻轻地眨了眨眼。


    「试试看吧，」陈星瑜起身微笑，「我也是第一次在意识世界里做这样的尝试。」


    他转身看向精灵公主：「一起试试？说不定你的族人们还能因此而强大。」


    他在心中默默地唿唤铁臂，刚叫了两声，便得到了回到。


    「太好了，」他微笑起来，「告诉坎叔，我已经找到艾莉亚了，很快可以为她建立保护的结界。」


    铁臂的声音传来，亲卫队长那边还在通风管道中前进，大约十分钟后可以到位。


    「那正好，你把我口袋里的那瓶酒拿出来，给我灌一口，然后等我指示。」


    艾莉亚的意识世界里，灰色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光。


    那道光如此炽热明亮，剎那间竟将天空上的乌云全部驱散。


    温暖的光照射下来，空气却渐渐变得狂暴。


    天地间的灵力勐然汇聚而来，汇成能量的狂风，在这个小世界的半空中唿啸。


    陈星瑜盘腿坐在风中，唿吸吐纳，将能量从头顶百会穴纳入自身。


    小少年愣愣地看着他半晌，突然像是醒悟了一般，展开双臂站在了狂风之中。


    安多米尔直接飞上了天空，在风暴上空轻灵飞舞，法杖发出强烈的光芒。


    在艾莉亚的眼中，半空中唿啸的风突然变成了可供分辨的能量。


    如同翻滚的海浪，一股能量从陈星瑜的头顶落下，一股在吹响小少年的时候消失无踪，而风暴之上，安多米尔的法杖带着光芒，将那股海量吸收入内。


    就连艾莉亚，虽然根本就不懂如何吸收和利用天地间的灵气，可当能量的狂风从她身边唿啸而过时，她也被动地吸入了不少能量。


    不过是十来分钟的时间，灌入天地的能量竟被这四人吸收殆尽。


    小少年轻轻睁开眼睛。


    他的身形变得凝实而清晰，一双墨黑的眼珠，此刻神采熠熠，再无先前的茫然。


    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陈星瑜，他开口道：「谢谢，我现在能量充足，很快便能制服ai。」


    不过是片刻之后，小少年脸上便带上了微笑：「好了，我已经突破了ai的核心防御，现在，这座监狱的前半部分听我的了。」


    他笑着歪了歪头：「老师，你们要做什么？我可以配合！」


    陈星瑜闻言一愣。


    那声「老师」叫得柔和亲热，陈星瑜听得开心，可再想想这孩子若是夏泽渊的儿子，这声「老师」叫起来……


    他的精神剎那间便走了神。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鑫盛公寓的那个夏泽渊。


    黑暗潮湿的夏夜，沉香的味道混合着微凉的体温，男人的指尖抚上铃兰娇嫩的花心，耳边唿吸急促。


    那人的声音低沉而诱惑：「小鱼老师，今晚我的表现还好吗？」


    心脏勐地狂跳两下，把陈星瑜从一时的幻像中惊醒。


    看着被叫了声「老师」就脸红的陈星瑜，艾莉亚有点莫名其妙地问：「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陈星瑜掩饰地别开了眼，「别叫我老师，我也没教你什么，就……叫哥哥吧。你能控制ai的话，就不需要巨人们去强行破门了，等他们埋伏好，你配合他们冲进去吧。」


    少年点点头，直接接管了门禁和通风管道的控制系统。


    行动顺利得超乎人们的想像，陈星瑜一声令下之后，绑架者所在的房间所有的门在同一时间大开，坎叔的队伍和巨人们快速沖入，很快就控制了房间里的所有人。


    果不其然，看守艾莉亚的两个绑匪在第一时间断开了艾莉亚的精神控制系统，把女孩从液体休眠仓里拉了出来。好在陈星瑜已经在她的意识里设下了保护结界，在坎叔再次将艾莉亚放回休眠舱、接通控制系统和她的意识时，陈星瑜小心地撤去结界，将这个女孩饱经磨难的精神还回了她的大脑。


    五分钟后，这位被劫持、折磨了半个月之久的女孩，终于睁开了眼睛。


    陈星瑜在铁臂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室内，对着满屋子欢笑的人们露出欣慰的笑容。


    在他身旁，一道光汇聚而来，小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边。


    「你们把她救出来了。」少年的语调平直。


    「嗯，」陈星瑜轻轻点了点头，「找到自己的目标，救她出去，一起回家，这大概是人间最美好的事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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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措辞让少年有些惊讶，语调中的感慨却真挚无比。


    「算是吧，」少年仰起头，看着这个秀丽挺拔的青年，「你也要和他们一起回去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他们不同？」陈星瑜收回羡慕的目光，「不过你说对了，我的确还有事情没有完成，所以，大概还需要多留一段时间。」


    小少年的脸上立刻控制不住地露出一阵欣喜：「那你能留多久？」


    「那就要看我需要多久能找到自己要找的人。」陈星瑜低头看了那孩子一眼，「不过现在你控制了ai，我感觉自己的进程会大大加快。」


    男孩抬头张了张嘴，似乎向说些什么，却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陈星瑜有些好笑。


    尽管那孩子一直在竭力掩饰，但他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希望有人能留下来陪他。


    「你呢？」陈星瑜轻声问，「艾莉亚说你一直在试图控制管控ai，现在你赢了，你打算做什么？是不是也能做成你一直以来要做的事？」


    小少年摇了摇头：「控制ai只是解除了监狱的外层防御，我的目标是监狱最里层的实验室。」


    「实验室？」陈星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的身体，在那个实验室里吗？你的目的也包括取回身体吧！」


    「啊，不是……」小少年似乎有些苦恼，「实验室是我的目的，至于身体……」


    他有些懊恼地低头：「身体废了便废了吧，我可以以灵魂状态来完成任务。」


    陈星瑜勐地转头，看着眼前的小少年。


    在他们身前，是尽情欢唿的人群，坎叔紧紧抱着艾莉亚，老泪纵横。


    拉图奥激动地看着艾莉亚，终于得到一个机会抱住了她，小情侣当着众人的面热吻起来。


    看着这样的场景，小少年似乎有些害羞，暗暗别过了脸。


    陈星瑜伸出一只手，放在小少年身前。


    少年不解，也伸出一只手。


    光影组成的小手叠加在陈星瑜的手掌之上，却穿越而去，无法相握。


    陈星瑜看了那孩子一眼：「没有身体，你连我的手都握不住，就等于主动放弃了眼前的这一切。」


    「若你是一个歷尽千帆的老人，我会敬佩你的洒脱，可你不是，你还只是个孩子。」


    陈星瑜蹲下身，看着少年由光影组成的眼睛：「在你还没有享受到这一切，还没有真正领会这一切的快乐与痛苦之前，就决定放弃这些，那不是洒脱，那是愚蠢。」


    「没有经歷的事情如何看透？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小少年震惊地听着他的话语，眼眸之中，渐渐由惊讶到茫然，最后露出醒悟的表情。


    「我明白了，可……」他有些迟疑。


    「嗯？」


    「可我的身体，就快要死了。」


    陈星瑜：？？？人都要死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跟我聊天？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那孩子一眼：「那你还在这里浪费时间？赶紧带路，我去帮你把身体救回来！」


    他朝铁臂打了个招唿，带着男孩的影子就要离开，却被眼尖的亲卫队长一眼看见。


    「星瑜、铁臂，你们要去哪儿？」他大声地问了出来。


    坎叔被他们的对话惊动，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医疗室里，人们渐渐安静下来。


    秀丽的青年转身看向众人：「我到这里来，原本就是为了去找逆行者的首领。多谢坎叔这一路的照顾，我……」


    他话还没说完，坎叔便上前一步打断道：「这说的什么话！你帮我救出了女儿，现在却要独自去冒险，我坎叔是这种过河拆桥，只顾自己利益的人吗？」


    拉扎罗也发出一串不满的嘟哝，想来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陈星瑜抱歉地笑了笑：「大家都有自己的目的，一路走来也多有损伤，坎叔，你还有黑市位面需要整理，山林查星亮面那些被入侵的位面，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巨人们要收回先祖的墓场，也需要人手来控制监狱，去找逆行者首领的事情，交给我来就好。」


    「嗯，你说的有道理。」坎叔摸了摸下巴。


    他一开口，拉图奥便急了：「坎叔，这怎么……」


    坎叔伸出一只手，拦住了拉图奥的话头：「我们现在在暗面有了坐标，就可以直接连接黑市位面，那边的情况的确是需要关注一下，这个我会安排；至于巨人们，你们去找艾莉亚意识的时候，我和拉扎罗交流过。以贲罗人目前所剩的人力而言，收回古墓场只是痴人说梦，甚至会导致灭族。他会去环形山的尸骨中寻找之前失落的圣物，先把圣物带出去再说。」


    「所以，让亲卫队长和拉图奥和你们一起去找逆行者吧，我们分头行动，早去早回，再一起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坎叔经营黑市位面多年，语言行动间自然有一番威严，安排得又有序合理，不由得陈星瑜不答应。


    他看了身边的光影小孩，失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人员安排完毕，拉图奥又亲了亲艾莉亚，快步赶上了已经出发的陈星瑜。


    陈星瑜在ai的帮助下，开启了一辆轨道车，小车迅速向着北翼的方向驶去。


    「其实你不用跟着过来，」陈星瑜看着拉图奥，「你和艾莉亚好不容易才重逢，该待在一起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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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图奥摇了摇头：「艾莉亚为了精灵公主能受这样的折磨，我怎么能让朋友和恩人去冒险而袖手旁观呢？我要真这么做了，艾莉亚怕是会一脚把我踢出门，这辈子我的家庭地位都保不住了。」


    铁臂和亲卫队长都哈哈大笑起来。


    陈星瑜跟着他们一起笑，转眼又看了看身旁乖乖坐着的光影小人儿，朝他挑了挑眉。


    那意思便是：你看，你要是没了身体，这些可都享受不了了。


    拉图奥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由光影组成的男孩，还以为是监狱中的原生ai，可这会儿坐在车上仔细看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莱若伊少爷？」


    小男孩闻言，把黏在陈星瑜脸上的目光收了回来，沖他一点头。


    「天啊，真的是莱若伊少爷！」拉图奥惊唿起来，「我是番赛罗家族的第十九代孙，拉图奥，您或许见过我的父亲拉瓦尔-番赛罗。」


    小男孩摇了摇头：「父亲进入这所监狱的时候，我才七岁，见到的贵族不多，但进入这所监狱后，我曾经听父亲说过，您的父亲拉瓦尔-番赛罗是一位伟大的斗士，他为逆行者们做出的贡献，所有人都会铭记在心。」


    小男孩的语气庄重，真心诚意的称赞让拉图奥瞬间热泪盈眶。


    他擦了擦眼角：「真没想到，大人会这样称赞番赛罗家族，我们死而无憾。不知大人现在身体状况可好？」


    小男孩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休眠仓的系统并未与监狱系统完全联网，平时，为了节约能源，休眠舱系统的安全状况只由仓房控制器照管，只有出现了安全问题时，仓房控制器才会发送联网请求，让管控ai来查看情况，我就是制造了点混乱，才趁着这样的机会，将自己的意识勉强上传到了管控系统之中。」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想像，一个被强制休眠的人为了进入系统而强迫自己醒来，制造混乱后，在强大的管控ai眼皮底下进入管控系统，是多么的艰难，当时的情形又是多么惊心动魄。


    陈星瑜伸手在小男孩的光影手背上拍了拍：「你真的很棒！你们被迫进入休眠仓，是因为两年前的那次爆炸吗？」


    男孩得到了夸奖，开心地咧开嘴，露出开心的笑容：「你们说的是两年前，暗面外面的那次爆炸吗？那是我做的！」


    「你做的？」亲卫队长怪叫起来，「可……为什么啊！」


    小男孩的目光投向前方的黑暗，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对三人道：「我把ai的记录整理了一份出来，你们看看便知道了。」


    轨道车在悠长的通道中快速行驶，三人面前，小男孩身前出现了一块光幕，一幅幅影像在光幕中显现出来。


    幽黑的环形山边，一个年老的贲罗人迈着沉重的脚步，蹒跚地上到山顶。


    山下的凹地里，密密麻麻的巨人尸骨闪着幽幽的绿光，布满整个山谷。


    老人浑浊的眼中有泪，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带着得偿所愿的满足感，伸开双臂，似要用他高大瘦弱的身躯，去拥抱无数贲罗人魂牵梦萦的故土。


    就在老人迈出蹒跚步伐的那一瞬间里，一艘极为庞大的飞船，突然自他身后出现。


    极具压迫感的黑色甲板自巨人头顶疾掠而过，边缘的闪光落入老人惊讶的眼眸。


    然而，那双眼再也看不见事情后续的发展，飞船燃料掀起的狂风将老人从山顶吹落，高大而瘦弱的身躯与祖先的尸骨滚作一团。


    飞船缓缓降落在幽黑的谷地中间，无数建筑机器人鱼贯而下。


    画面快速地闪动起来，一座高大的钢铁建筑拔地而起，不久后，第一批污染者被带入监狱之中。


    画面一转，已变为内部的监控录像。


    「来，站到这里面。」画面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者和善地招唿着一个青年，似乎要让他进入一个如同电话亭一样的小玻璃房子中。


    青年有些胆怯地向前走了两步，却迟疑着不敢上前。


    「没事的，来，」老者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不过是进去站一站，我们的扫描仪会扫描你身体中的污染物，然后才能做出相应的医疗方案，对不对？」


    在老人目光的鼓励下，那名青年终于点了点头，缓缓踏入透明的玻璃房子之中。


    门被紧紧锁上，青年局促不安地站在小空间的中间，老人微笑着按下按钮。


    扫描所用的雷射从小房间的一角射出，外间的屏幕上立刻显示出此人的生理构造。


    老人无所谓地看了眼屏幕，按下了几个按钮。


    一阵浓厚的雾气从「房顶」上喷射出来，迅速充满了整个「电话亭」的空间，连青年的身影也被重重笼罩，看不清晰。


    突然，一声怒吼从「电话亭」中传出，一只发红溃烂的手掌勐地拍上了老人面前的玻璃。


    青年扭曲的面目从雾气中显现出来，一反之前的怯弱温和，青年神态狂暴，满身满脸都是愤怒与憎恨。


    血红的眼眸死死盯着透明玻璃外的老人，青年一拳拳捶打着玻璃，疯狂地宣洩着身上的怒气。


    老人按下显示器旁的另一个按钮，炽热的火光立刻从「电话亭」的底部喷出，愤怒的青年瞬间被烧成灰烬。


    「有意思……」老人嘴角露出意思笑意，「越是平日里胆小懦弱的人，心中积攒的阴暗与憎恨，就越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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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小空间里，熊熊的火光渐渐暗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组画面里，依然是那个小小的「电话亭」，无数人被送入，无数人变得狂暴，再变成一堆焦炭与灰烬。


    这项研究似乎一直都没有进展，而研究者却日渐老去。


    残酷的实验依然在进行，画面外的几人却都有些不忍再看下去。


    陈星瑜伸出一直胳膊，轻轻揽向身边的少年，虽然根本碰不到他，却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小少年看了他一眼，光影化作的身躯向他的方向倾了倾，两人便如同靠在一起，相互慰藉。


    监狱的实验室里，时间如水般流过，有一天，新人换下了老研究员，研究却依然在继续。


    「等等！」陈星瑜突然叫了停，「这是什么？」


    纤长的手指指向小电话亭上方的一团模煳，陈星瑜脸色凝重。


    「你发现了啊！」小男孩的眸光突然亮了起来，「你眼力真好，我是看了好几遍才发现这里的。」


    「你们发现了什么？」亲卫队长疑惑道，「我什么也看不清啊！」


    「的确看不清，但你仔细看，那个研究员开门的时候。」陈星瑜在旁提醒。


    少年眸光一闪，画面蓦然倒退5秒，又从研究员开门的那一刻开始播放。


    「电话亭」经过了长久的使用，玻璃上布满了划痕，金属骨架上也开始有了斑斑锈迹。


    烈火刚刚喷射结束，内里的研究对象已经化为灰烬，青烟裊裊，在小小的空间上方盘旋。


    研究员拉开了「电话亭」的门。


    突然间，「电话亭」上方的青烟中，一小团模煳的黑色勐然从顶部的角落中射出，瞬间没入完全无防备的研究员后颈。


    研究员似乎愣了一下，却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状，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停止，依旧按照程序，做完清理后走出了实验室。


    「那就是……」亲卫队长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对，你猜得没错，」少年点了点头，「那就是最早的变异污染源。」


    帝国之中，污染源曾有过一次大规模的变异。


    相传之前的污染者不过像是得了感冒一样，变异极为缓慢，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污染物竟然产生了变异，并迅速在帝国中传播开来。


    帝国一直以来视如蛇蝎的变异污染源，竟然是帝国自己研究时的副产物！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但仔细想来，又是那么地合情合理。


    「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因为研究员在星际间的流动，变异污染被带到了全帝国的范围中。」男孩就事论事地点点头，「其实，严格说来，我们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受污染的倾向，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原来是这样……」亲卫队长感嘆道，「那污染物到底是什么？」


    话说到这里，轨道车却开始慢慢减速，最后，在一处深渊前停了下来。


    那里，似乎发生过一次剧烈的爆炸，巨大的冲击波从地底冲出，炸出了一个方圆四五百米的大洞，硬生生将监狱的南北截成两段。


    很显然，爆炸之后并没有人来善后，此地依然和刚爆炸时一样，一片狼藉。


    钢铁制成的墙壁被生生撕开，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露出内里残缺的支架。


    地上有着大滩的褐色痕迹，两年过去，尸体已经枯化风干，变成了具具白骨。


    轨道车停止的震动传入钢架，几具依靠在断墙边的白骨收到震动，「哗啦」一声散了架，头骨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天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铁臂站在深渊的边缘，惊讶地向下看去，脚下的钢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们要过去吗？」


    少年点了点头：「我的休眠仓在对面北翼中间，爆炸的实验室在这下面。」


    他指了指上方的吊梁，又指了指一旁的维修拉索：「我计算过了，你们可以使用拉索，从上空过去，但需要有人先走一遍探明安全路线。」


    「没问题，这个我来。」亲卫队长熟门熟路地从旁边的房间中搜出不少可用的物资，做了个简单的套索，顺着绳子爬到了悬樑之上。


    一边爬他还一边好奇地通过通讯器问道：「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大爆炸，」少年回答道，「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我记得爆炸前两天的晚上，父亲来看过我。」


    山林查星上无所谓白天黑夜，不论是亮面还是暗面，只是人们依旧习惯性地用帝国时间来安排自己的作息。


    逆行者首领找到幼子的时候，正是晚饭后短暂的活动时间，那孩子正站在一堵墙边，看着墙上的生物特徵识别仪发呆。


    那是检测进出者生物特徵的仪器，有人进到它的检测范围内便会自动启动。


    少年在几次简单地测试之后，精确地站在了仪器扫描范围的边缘。


    雷射扫描仪已经探测到了他的到来，却因为他尚未进入扫描范围，徒劳地不断瞄准他的脸，却始终无法触发扫描程序。


    紧盯着少年的摄像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幸亏这东西是自动的，若是有人操控，怕是忍不住要骂娘。


    监狱里没有别的娱乐，少年这种折磨对方的方式让逆行者首领忍不住莞尔。


    「父亲那晚对我说，监狱里的逆行者们分成了两派，激进派那几天可能会採取过激的行动，但他并不贊成。」少年露出回忆的神情，「他让我回自己的牢房里不要再出来，但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他交代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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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务？什么任务？」拉图奥好奇地问道。


    可小少年此刻却不说话了，咬着嘴唇看了看陈星瑜，别过头去。


    「先不说这些，」陈星瑜仰头向亲卫队长打了个招唿，嘱咐他小心自身安全，又转头对少年说，「激进派或许是有意，也有可能是无心，造成了这次大爆炸。但这并不是我们在亮面听说的那次，对吗？」


    说到这个，小少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嗯。监狱内部大爆炸后，各项功能几乎瘫痪，我们被狱卒强行赶进了休眠仓。」


    他抬头看向陈星瑜：「我知道，一旦再发生什么意外，我们这些躺着的人一定会被狱卒抛弃，所以，我通过生物特徵识别系统的线路，炸掉了帝国在暗面的一个军工厂。」


    铁臂原本还在向深渊下张望，听他这么一说，惊讶地回过头来：「这么厉害的吗？」


    小少年的眼中有着一丝得意：「我听狱卒们说过，这里和军工厂之间，是有通道相连的，而他们也可以通过通道去往军工厂，所以我推测，这条线路上的识别系统是一条线直通过去的。」


    果不其然，小少年发呆的结果得到了验证，他在极短的时间里，黑掉了军工厂中的机械手，做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定时炸弹，并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休眠仓的系统之中。


    但因为监狱管控ai切断了所有的通讯，原本定于三天后爆炸的定时炸弹，在三年后才被激活。


    军工厂被炸掉之后，监狱这边的识别系统也受到了波及，少年事先埋在识别系统中的干扰程序被激活，管控ai在处理干扰的过程中被少年趁机黑入。


    「只可惜，我的力量太弱了，在休眠仓里躺了三年，身体太过虚弱，进入ai系统后就一直被它追杀，还因为没有能量休眠了一阵子……」小少年撇了撇嘴，看向陈星瑜的眼神却充满了感激，「多亏了哥哥帮我，我才终于把ai给搞定了。」


    看着他脸上露出的笑容，陈星瑜忍不住去虚虚地拍了拍他的头：「是你自己厉害，我不过是帮了一点点小忙。」


    说话间亲卫队长已经到了深坑的对面，将一条结实的长索架设在上方的吊梁间。


    三人架上了简单的悬吊装置，握住装置手柄，从深坑的一边快速向另一边滑去。


    小少年显然从未见过这种悬吊装置，他悬在陈星瑜的肩膀上，看着他们一路风驰电掣滑向对面，眼神羡慕。


    陈星瑜不由得失笑，顶着迎面而来的寒风笑道：「等会儿把你从休眠仓里弄出来，我带你再来玩一次，好不好？」


    少年的眼眸一亮。


    就在这个时刻，前方突然传来了枪声。


    子弹在空旷的坑洞上方唿啸而过，似乎毫无章法也没有目标。


    小少年吓了一跳，一头钻入陈星瑜的铠甲系统中，给他套上了一层防御盾。


    再低头看过去的时候，先于他落地的三人已经端起了枪，各自找到了掩体正准备还击。


    陈星瑜双脚刚一落地，就被拉图奥拉到一旁，铁臂也迅速跑上前来，把他挡在身后。


    「怎么回事？」陈星瑜在一堵断墙后藏好身体，轻声问道。


    「不知道，开枪的人就躲在前面的窗子后面，」亲卫队长答道，「但是他们一直不肯露头，看不清楚有几个人。」


    「对了，莱若伊少爷……」他原本想让小少年通过监控去看一眼前方敌人的情况，可一转头之下，却没能说出下一句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年身体的光影变得极弱，似乎风一吹就会飘散开去。


    表情也变得极为痛苦，双目紧紧闭着，似乎正在忍痛。


    「小少爷，你……怎么了？」亲卫队长大惊失色，却性不出任何办法来，只能干着急。


    「是休眠仓！」陈星瑜沉声道，「你的身体，是不是被袭击了？要紧吗？」


    小少年面色痛苦地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陈星瑜语速极快：「你的休眠仓在哪里？编号，颜色，快！」


    小少年勉力睁开眼，语气极为虚弱：「b9…98…0」


    「走！」陈星瑜再不躲藏，将身前的能量盾调至最大，直接从断墙后沖了出去。


    子弹再次从前方射了过来，这次似乎准头好了不少，好几枚子弹从陈星瑜的防御盾上擦过，在透明的盾体上激出闪亮的火花。


    陈星瑜灵活地躲在一旁，只一瞬间便判断出了对方开枪的位置，带头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开枪之人似乎十分机械，子弹固定地从一堵矮墙后射出，不过几秒钟，四人已经到了他的身旁。


    亲卫队长一枪托砸下去，却陡然一愣。


    手中握着枪向着他们射击的，居然是「半个」人！


    似乎是曾在爆炸中受到冲击，这人的整个左肩，从脖子到胯骨被生生削去了一块，连带着左肩左手也不见踪影。


    但就是这半个人，居然用他已经腐烂到只剩下白骨的右手，端着枪向他们射击。


    那半个骷髅被砸了一下，马上就散了架，一股黑气从散落一地的骨架中飘了起来。


    只是一错眼，几人身边的另一具尸骨突然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地向着陈星瑜扑去。


    「是黑雾！」陈星瑜急速后退几步，身旁铁臂一拳轰出，尸骨再次散架，只是这次，黑雾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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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黑雾族？」铁臂惊讶道，「怎么这么弱？」


    「先别纠结这个，赶紧先去找小朋友的休眠仓！」陈星瑜已经向前沖了出去。


    冲过一处拐角，一个黑影勐地从人们的视线盲区沖了出来，一梭子子弹狠狠向他们的方向射来。


    亲卫队长一愣，心里一阵发慌。


    走在最前的陈星瑜早已脱出了他的护卫范围，此刻首当其冲，正在对方的射程范围之中。


    眼看着已经救援不及，几颗子弹唿啸着向他飞来，亲卫队长赶忙护着拉图奥向一边避过。


    而两人前方，陈星瑜身前的能量盾火花四溅，他却一步不停，直接顶着能量盾冲到敌人身边，被盔甲强化的右手蓦然挥出，瞬间已将对方了结。


    亲卫队长都有些看呆了。


    从见到这个秀丽的青年以来，他所看到的，都是青年安静、温和的一面，留给他深刻印象的，是青年快捷的反应和无双的智计。


    然而此时，看到这个瘦弱的青年一手挽盾一手持枪，如杀神般直接闯入敌群之中的样子，他忍不住说出了这会儿陈星瑜直播间弹幕上出现最多的那句话：「幸亏你是我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哪天你要是来坎叔这里工作了，千万提醒我不要成为你的竞争对手。」


    玩笑归玩笑，一行人的配合依然十分默契。


    一路如斩瓜切菜般干掉沿路的障碍，众人终于来到了后方的休眠区。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监狱中的空间一向不大，为了防止囚犯的大规模聚集，各处都被铁栏分隔成一个个的小空间。


    再加上钢制的屋顶低矮，灯光也只是仅能照亮道路，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但众人面前的这一片广场，足有四五个足球场大小，十几米高。


    如同之前他们进入的仓库，顶天立地的高大货架摆得密密麻麻，几乎覆盖了广场的边边角角。


    而这里的「货架」之上，挤挤挨挨排放着的，全是黑乎乎的简陋休眠仓。


    几万个休眠仓排列在眼前，看得人头皮发麻。


    铁臂小心翼翼地走到距离他最近的货架前，探头朝齐胸高的一个休眠仓中看去。


    原本应是透明的舱门上，沾满了让人生疑的褐色斑点，几乎将人们的视线遮挡。


    舱门似乎没有关好，旁边漏着条小缝，里面却黑乎乎地，没有一丝动静。


    一旁的控制板早已没了电，没有任何显示与灯光。


    铁臂抬眼看了队友们一眼，拉图奥端着枪，做了个警戒的姿势，亲卫队长则将陈星瑜挡在了自己身后。


    铁臂伸出被盔甲强化的手臂，一根尖刺从手套指尖伸了出来，卡进舱门的插槽，用力向上一撬。


    舱门在外力的作用下勐地弹开，将舱室暴露在四人面前。


    原本应当躺着囚犯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剩下曾经插在人身上的输液和供氧管道，乱七八糟地纠结着，静静躺在舱底。


    「人呢？」铁臂松了口气，却更加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前后左右的货架之上，一百多个休眠仓，就和面前这个一样，早已失去了它们保护的对象。


    想起刚才被黑雾控制着向他们袭击的具具尸骨，几人已经明白过来。


    这一百多人，怕都是被黑雾控制着，散落在庞大的监狱之中。


    只是，这些黑雾族究竟是从哪里来，目的又到底如何？


    就在此刻，原本还勉强跟着他们小少年，身影突然剧烈地闪动起来。


    原本就已经模煳的身影淡得几乎要看不见，似乎下一秒，他就会完全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


    少年的眼神由痛苦变得茫然，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陈星瑜的脸，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已经无法开口。


    深深看了一眼那孩子模煳的身形，陈星瑜迅速扫了一眼身旁货架上的编号，直直朝着广场东侧冲去。


    货架被飞快地抛至脑后，背后传来铁臂的惊唿声。


    在他们飞掠而过的瞬间，像是被唤醒一般，无数黑影从货架的角落中飘出，无数半透明的黑色触手如同一条条长鞭，勐然向他们的方向袭来。


    一时间，四人的行进路线上，影影绰绰全是黑影。


    铁臂原本跑在陈星瑜身后，却远没有陈星瑜灵活，刚避过几条朝他颈脖处甩来的黑色长鞭，却脚下一绊，被一条黑色触手缠住了脚踝。


    手套前端尖刺突出，铁臂挥动手臂斩断缠在脚踝上的黑影，小腿上已泛起了点点黑斑。


    「小心，不要让他们控制你！」拉图奥惊唿出声，伸手去扶铁臂。


    不过是这么一瞬间的停顿，已有三四条黑色触手再次向两人的方向缠绕而来，连周围的光线都陡然暗了下去。


    后方的亲卫队长赶忙上前，手中能量光剑祭出，向着那些触手狠狠噼了两下，待两人稍一脱困，便互相拉扯着他们继续向前跑去。


    可黑雾们哪里能放过他们，更多的黑雾从阴影中飘出，几乎将三人围得密不透风。


    前方的陈星瑜勐然剎住了脚步。


    黑色的浓雾几乎形成了一个球形的大茧，他能看见，三名队友现在的状态，绝不可能撑到他找回少年。


    他略一沉吟，从背包中拿出天师拂尘。


    富含绮绮草汁的烈酒浇上拂尘银丝，陈星瑜迅速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巨大的金光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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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丝缕缕的黑雾环绕在身旁，带着彻骨的寒意，黑茧之中的三人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僵硬，意识也逐渐恍惚。


    突然，一阵金光刺入黑暗，随即膨胀成巨大的金色光球。


    剎那间，四周亮如白昼。


    黑茧发出尖锐的唿号，回归到虚无缥缈的触手状态，拼命向四面散去。


    但光球膨胀得更加迅速，金色的光芒如同尖刺，将一个个黑影斩断吞噬。


    不过几秒钟时间，三人已经从黑茧中脱出。


    只是尚未庆幸，身旁的休眠仓又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


    透明的舱盖被一拳轰开，一个蜥蜴脑袋的巨人从休眠仓中跳了出来。


    紧接着，「嘭」「嘭」的声响不断，那些逃散的黑影，竟钻入了休眠舱之中，操控着休眠仓内的囚犯，捲土重来。


    「妈的，这还没完没了了！」拉图奥看了眼前方因为施法而脸色苍白的陈星瑜，挥手拦下身旁巨人的攻击，「你们先去救孩子，这里我们顶得住！」


    黑雾族最难对付的其实是黑影状态，而地球上利用灵力能量而千变万化的符咒，似乎对其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


    但就算是陈星瑜，也需要天师拂尘加上绮绮草酒的配合，才能将那些黑雾驱逐吞噬，耗费的灵力和自身能量都是巨大的。


    所以陈星瑜一上来就将符咒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这些第一次见到灵力能量的黑影，立刻就被其巨大的杀伤力给吓住了。


    金光咒的威力尚在，黑雾们不敢与其对抗，退而求其次开始操控有物质身体的囚犯。


    到了这个层面，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拉图奥和亲卫队长就足够应付。


    听到拉图奥的唿喊，陈星瑜抹了抹嘴角因为法术反噬而流出的鲜血，点头转身就走。


    后方铁臂转头和亲卫队长打了个招唿，快速地跟了上来。


    身后传来两人抗敌的唿喝，眼前却是一片寂静。


    陈星瑜带着铁臂跑到东侧的b区，开始寻找少年的9980号休眠仓。


    「9978……9979……9981……」铁臂一路数着休眠仓上的号码，却在最关键的地方停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他反反覆覆检查了好几遍眼前的休眠仓，不可置信地问道。


    在两人面前，本应放置着少年身体的地方，9980号休眠仓舱盖大敞。


    而近旁的钢制地板上，一条深入地底的隧道，宛如一条长着大口的巨蟒，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第105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黑暗的隧道就在眼前，几乎无需犹豫，答案便昭然若揭——少年的身体就在隧道之中。


    「要下去吗？」铁臂小心地问道。


    隧道深邃，货架间昏暗的灯光根本照不到底，只能看到洞口的位置，厚重钢板被生生烧融还来不及凝固的狰狞。


    是谁，在这个关键时刻，抢走了少年的身体？那些黑雾族吗？


    陈星瑜轻轻摇了摇头，在内心深处，唤出了精灵公主：「精灵宝剑能够划开一切空间，那么，思维的壁垒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安多米尔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我见过无数使用隙刿的人，你是第一个提出这个问题的。」


    陈星瑜微笑：「也就是说，它的确可以打开思维的壁垒了？」


    「可以，但是很难。」安多米尔皱着眉头，「思维空间与其他空间不同，需要一个人的精神力量够强，消耗也十分巨大。打开思维壁垒之时，施术之人一不小心，便会因耗尽精神力量而疯掉。」


    她看了眼陈星瑜：「我不建议你去冒险。」


    「但那孩子没时间了。」陈星瑜已拿出了最后剩余的绮绮草酒，打开瓶塞，「现在即便是找到了他的身体，拉不回他的思维也是白搭。」


    他一口灌下所有剩余的酒液：「我得先把他的精神拉出来。」


    虽然并不贊同，安多米尔还是点了点头：「你所拥有的神秘力量对我来说十分陌生，我也希望你能够成功。」


    「但是这里……」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的干扰太大了。」


    「不管怎样，总得试一试，不是吗？」陈星瑜放下酒瓶，语音淡淡。


    「我明白，我会看着你，为你示警，」她温柔地看着陈星瑜，「一旦有支持不住的感觉，不要强撑，别忘了，你承诺过我，要为瑶木族找到新的家园。」


    这番对话，陈星瑜从头到尾都开着和铁臂之间的通讯器，铁臂自然也知道他要做什么。


    陈星瑜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精灵宝剑：「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你记得将这柄宝剑带出电影，如果副本的世界无法满足瑶木族的需要，我们的星域说不定可以。」


    铁臂狠狠愣住：「哥，这不过是部电影而已，遇到什么事情，你还是可以按红色按钮出去的，何必这样孤注一掷呢？」


    「没有时间了，」陈星瑜的眼中已有薄醉，他努力集中着精神，「影城总则的第四条，在每个区域挑选一到两部作品观看，完整观看三部电影且总时长达到500分钟，才算完成今日的评选工作。这里面，隐藏了好几个限制条件。」


    「每个区域的作品都要看，需要看完三部电影而且总时长达到500分钟……」铁臂数着条件，突然一愣，「500分钟？那就是说，每部电影的平均时长是167分钟，接近三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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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陈星瑜点头，「心跳区的电影是最长的，休闲区和儿童区，尤其是儿童电影，几乎不可能有这样的时长，这就需要用其他区的电影来弥补。心跳区的电影虽然长，但也不是每一部都能够达到这样的要求。」


    他露出回忆的神情：「我看过心跳区四个影厅的电影预告，这部电影的拓展性最好，也最容易将时长拉满，其他的几部就不一定了。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隐藏的要求。」


    「还有？」铁臂皱着眉头，「还有什么？」


    「今日！」陈星瑜语气强调，「规则中说的是今日的评选工作，也就是说，这个副本的最后结束时间，将在23点那部电影放映完毕后结束。」


    铁臂呆呆地看着陈星瑜，在这一秒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把影城守则的第一条当回事。


    相对于其他危机四伏的条款，那个10点到23点的影院开放时间看起来就像是个凑数的，没想到竟然是副本中最大的限制。


    「你应该已经明白了，我们进入副本的时间已经是当天中午，到晚上一共只有十来个小时的时间，而这其中，需要完整观看电影的时间就占据了8个多小时，再加上一开始的规则讲述，每部电影之间的休闲消费要求……」


    陈星瑜喝下的绮绮酒已经开始发挥效力，红晕泛上他的脸庞，灵力的浪潮也开始在身体中翻滚，他皱着眉把话说完：「我们已经在第一部电影里消耗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再没有多少看一个小时再退出的机会。这部电影，我们只能坚持到底。」


    还有一个原因，他并不想说出来。


    这部电影，似乎正是以夏泽渊的的往事作为蓝本而改编的，陈星瑜闷闷地想，或许在别的星球，他真的是个贵族、领袖，还有……


    少年酷似夏泽渊的面容在面前闪过，陈星瑜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关系，只有见了他再掰扯，但不论少年是什么身份，就凭他先前对自己依赖的眼神，也要把他救出来。


    青年秀丽的双眼中闪着决绝的光，晶光灿烂的精灵宝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缝隙。


    他回头看了铁臂一眼，露出个淡淡的微笑：「外面就交给你了！」


    铁臂点了点头：「我会保护好你的身体，放心吧。」


    青年挥了挥手，迈步进入缝隙之中。


    这一次进入空间缝隙，没有突然的到达，陈星瑜眼前一片朦胧的白光。


    那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广场，被分隔成了无数细小的空间。


    每一个空间都闪烁着画面，如同车流一般，在广场上不停地快速移动。


    数不清的画面从眼前闪过，无数界面、无数空间的居民，在白光中一掠而过。


    陈星瑜蓦然明白了安多米尔刚才的担忧，是的，干扰太多了。


    绮绮草激起的灵力无法分辨具体的目标，现在呈现在他面前的，是海量的记忆空间。


    这些，都是货架上的那些休眠仓中囚犯的记忆。


    那个小少年的记忆，会在哪里呢？


    围绕着陈星瑜的记忆空间千千万万，仿佛知道他的目的就是唤醒记忆中的人，眼前的记忆都骚动起来。


    为了能让他看上一眼，空间之间甚至起了冲突。


    无数画面从眼前晃动，那是人眼根本无法分辨的速度。


    陈星瑜干脆闭上了眼睛。


    小少年柔嫩的双颊仿佛刻在记忆之中，他清晰地知道，这个孩子不会去争抢，此刻怕还不知道他的到来。


    青年脸上露出微笑，信步向广场的边缘走去。


    那是一种冥冥中的指引，陈星瑜仔细体会着心中的感觉。


    进一步便有一步的欢喜，脑海中的那张脸似乎也会更加清晰。


    广场最边缘的位置，一个小小的空间几乎被其他的空间所掩埋，却只是默默地蹲在一角，动也不动。


    陈星瑜张开眼睛，杏眼里含着笑意，指尖点向小空间中的少年。


    天地突然倒转，一阵明亮的金光晃过眼睑，下一秒，他已落入冰凉的水中。


    这里的天空是单调的黄色，一大一小两个太阳悬挂在半空，热力十足。


    金色的光亮几乎是从四面八方射来，连水面都亮得晃眼。


    水里不算凉爽，身前的感觉更是毛茸茸热乎乎的。


    陈星瑜低头下看，一个小脑袋正紧紧贴在他胸前，头髮因为打湿而微微打着卷，贴在尚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后脑勺上还沾着两根半黄不绿的水草。


    似乎是突然落水，那孩子短胖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身体微微颤抖。


    「莱若伊少爷，你怎么还是这么怕水啊！」身旁传来少男少女的嬉笑声，两条小船在不远处的水面上晃荡。


    「阿星老师，您就该放手让他在水里扑腾，咱们可不都是这么学会游泳的？」中年女性的声音也掺入进来，带着宠溺与笑意。


    陈星瑜伸出手拍了拍小少年毛茸茸的脑袋，轻轻问：「你还好吗？」


    少年轻声地嘟哝着什么，却被一个小小的浪花拍了一脸水，使劲地咳呛起来。


    原本就有些颤抖的身体，此刻更加僵硬而不知所措，小小的手指捏在陈星瑜的手臂上，几乎痉挛。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看笑话了，」陈星瑜抬头看了眼那位中年妇女，「你带他们回去，给我们留一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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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们泳姿各异地向女士所在的那条船游去，等上了船，又大声地议论起来。


    「哎呀，阿星老师要给莱若伊少爷单独上课了，好羡慕啊！」


    「好不容易才能来一趟湖泊，让我们再多玩会儿嘛！」


    「莱若伊少爷，明天我们可以再过来玩水吗，您让阿星老师也给我单独上一堂游泳课吧，我觉得我潜水的姿势还不标准！」


    「要上也是给我上，今天阿星老师讲的新姿势我还不会呢！」


    陈星瑜朝女人挥了挥手，示意她带着孩子们离开。


    再低下头，看见的是那孩子皱起的眉和不情不愿的脸。


    方才落水的恐慌似乎已经过去，男孩抓着陈星瑜的手放松了，小脚也轻轻往下一踩，似乎想要离开。


    可他刚一松劲，身体立刻向水下沉了沉，吓得他赶忙又抓紧了陈星瑜的手。


    「来，我们……」陈星瑜刚开口，那孩子的身体便勐地一僵，小脸上满是惊慌的表情。


    陈星瑜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别怕，我们不游泳，回船上去好不好？」


    那孩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只瞪着一双大眼睛，仰头看着陈星瑜。


    知道他有愣神的小毛病，陈星瑜忍不住失笑。


    拿手揉了揉他湿透的小捲毛，带着他向一旁的小船划去。


    小船颇有当地特色，两端上翘，上面搭着轻纱的顶棚，纱上刺绣精美，船身描金镶玉，十分豪华。


    陈星瑜先把小少年推上小船，自己再翻身上去，船身随着他的动作勐然一晃。


    那孩子惊唿了一声，却没有再慌张，一手紧紧攥住对面的船沿，另一只手努力的伸过来，试图拉上一把。


    陈星瑜对他的好意眨了眨眼，已翻过船边，坐了下来。


    拿过对方在一旁的柔软毛巾，陈星瑜给小孩擦了擦头髮，这才转身四顾。


    这里似乎是沙漠中央的一小块绿洲，不远处高大的建筑尽显奢华，在耀眼的阳光与黄沙间熠熠生辉。


    建筑旁，一座小小的玻璃暖房被做成了室内植物园的模样，植物却并不算茂盛，在烈日之下，似乎有些没精打采。


    而他们所在的，按照刚才那些孩子所说，应当是后花园里的湖泊。


    这里的水域并不大，认真来说，连湖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个小池塘。


    天地间皆是刺眼的金色，微风带来阵阵热浪，即使就在水上，也能感觉到空气的干燥。


    身上的水很快就被蒸发殆尽，汗珠冒了出来。


    「去那边植物园走走好吗？」陈星瑜观察着少年的表情，「莱若伊少爷？」


    他刚想划船，少年突然站起身来，从他手中拿过船桨，坐在了他身旁。


    长桨划过水面，激起层层涟漪。


    陈星瑜看着他动作生疏地划着名船，没有拒绝他的这份好意。


    小少年突然说了些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仿佛是自言自语。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帝国新兵对五感的强化效果还在，陈星瑜竟然听清了他的嘟哝。


    他说的是：「这颗星球百分之九十都是沙漠，我为什么还要学游泳？」


    小船此刻已经到岸，陈星瑜跳上青石筑成的堤岸，又回身去拉那个少年。


    「你去过别的星球吗？」他轻声问。


    小少年摇了摇头：「我出生不久，父亲便去远征，把我放在炎星养大。」


    「这里？」陈星瑜挑眉。


    「嗯，」少年的声音很低，「母亲在我出生时过世了，父亲他……也许并不想见到我。」


    陈星瑜停下了脚步。


    身后小小的身影满是落寞，那是他同样也曾经经歷的，以孤独为伴，无人可倾诉的冷寂。


    「父亲的想法并不重要，」陈星瑜信步走向植物园，「你自己怎么想？」


    他推开植物园的大门，略略清凉的微风迎面而来。


    「我怎么想重要吗？」小男孩有些别扭地站在植物园的门口，「在帝国，我这样的孩子早就被安排好了人生，我将会在这颗炎热的星球上结婚生子碌碌一生，即便是去了别的星球，又能改变什么？」


    「也许真的改变不了什么，」陈星瑜在一张花园椅上坐下，轻松地伸了个懒腰，「比如我，看到刚才大家游泳的湖泊，便会想起家乡的大海。当然，这并不能改变我在这颗炎热星球上不停冒汗的事实。」


    他说得有趣，少年却没有笑，只是快步走到他身前，好奇问道：「什么是大海？」


    「大海吗？」


    陈星瑜抬眼四顾，距离他们不远处，高大阔叶树的树根旁，立着一个画架。


    陈星瑜带着少年来到画架旁边，换了一张干净的画纸，在调色盘上调出一抹深蓝。


    广袤无垠的大海远接天边，几乎与天空一色。


    潮湿的空气吹动着小船的白帆，带来海鸥的鸣声。


    海天交接的地方，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将天空染出绚丽的色彩。


    而近处，金黄的沙滩上，一个男孩坐在海浪前，惬意地将双脚浸入海水之中。


    陈星瑜画完，放下手中的调色盘和画笔，低头去看小孩的表情。


    少年的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紧紧盯在画面上，朝阳绚烂的色彩在他的眼中闪烁。


    「这是哪里？」他的眼睛简直无法离开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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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的家乡，我们叫它地球，」陈星瑜也看着那片大海，眼中露出缅怀的神色，「那个星系叫做银河系，在北落师门的另一边。」


    小少年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急切：「我听莫莉说，你只过来教我们几天，然后就会回自己的星球去。」


    陈星瑜笑了笑，不置可否。


    少年这会儿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着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视线又转回到画面上。


    「这个，是我吗？」他指了指画上的小男孩。


    「不是。」陈星瑜摇头，「你反正不想去其他星球，只会在这颗炎热的星球上碌碌终老。」


    男孩勐然一顿，抬头看向陈星瑜。


    小小柔嫩的脸颊生气地鼓了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露出看穿阴谋的愤怒。


    小男孩生气地推了他一把，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植物园。


    轻轻的笑声在耳边响起，那名中年妇女从花枝掩映的灌木后站起身来。


    「我不是来偷看你们，只是……」她无奈地摊手笑了笑，「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您和少爷却一直没来，大家都等急了。」


    陈星瑜笑了笑：「看他这样子，这会儿也吃不下，你给他留一份，让其他的孩子先吃吧。」


    莫莉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您呢？」


    「我吗？」陈星瑜看了眼植物园的大门，「劳烦你带个路，我也回房间去吃饭。」


    仗着自己是新来老师的身份，陈星瑜边走边向莫莉套着话，不知不觉间得到了不少情报。


    莱若伊家族原本是在帝国居住，世代都是贵族，出生便含着金汤匙，因此并不愁吃穿，也正因为如此，家族并无所长，很早就被剔除出了帝都的贵族圈，生活在帝国星系边缘的领地。


    炎星在莱若伊家的诸多领地中，算是资源最贫乏的，只不过因为位置上的便利，成为星际跃迁跳转的中转站，才能支持这个破败的家族至今。


    但其实，这颗星球这么多年来也并无多少发展，除了星球本身的贫瘠以外，小少爷前几辈领主大都不求上进，只要守着这个战略要地，便能换来帝国的大批物资，他们就全都选择了躺平。


    一直到小少爷父亲这一代，才终于想要摆脱这种不上不下的地位，开始带兵打仗。


    说起来小少爷的父亲也的确是个将才，少年时便崭露锋芒，几次出征都大胜而归，晋升十分迅勐，迅速成为帝国炙手可热的新贵。


    莫莉端来了餐盘，一边说一边感嘆着：「说起来，小少爷也是可怜，家主现在的地位来得不容易，早年又因为维护污染者的事情被很多人虎视眈眈，政途走得如同悬丝，自然会忽略了他，再加上夫人因为生小少爷而死，炎星也成了家主的伤心地。」


    莫莉嘆了口气：「家主几乎一年才能回来一两次，看到小少爷身体健康便没再多问什么，待在植物园里的时间比和小少爷在一起的时间多多了。」


    「其实小少爷也很想得到父亲的肯定，自己学了很多东西，去年还向他父亲提出了石林黑市那样的天才设计，但家主对他依旧不冷不热，两人还是没法亲近。」


    「上次家主回来炎星，意外发现小少爷竟然不会游泳，便在后花园挖了小湖，花了大价钱买来维持湖水的设备，严令小少爷在暑假期间一定要学会游泳。」


    莫莉露出个苦笑来：「为了让小少爷能下水，我请来了他平日里交往得还算可以的所有朋友，结果那些孩子都已经学会游泳了，小少爷却依然怕水。」


    她歉然地笑了笑：「今日那孩子把小少爷推下水，其实并无恶意，也只是想逼他一把而已，辛苦您后来安抚小少爷。过几天家主就要回来了，若是看到小湖的开销这么大，而小少爷还是不会水，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来炎星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放下餐盘离开了客房。


    陈星瑜随便吃了点东西，走到窗前，看向夜幕下的后花园。


    两个太阳皆已落山，空气中的暑热却久久未散。


    不远处的小池塘里水花翻滚，是工人们趁着夜在往里面加水，以弥补炎热的白天里水分的蒸发。


    被管家邀请来的少男少女们已经各自被家里人接回，此刻的后花园里一片寂静。


    一个小小的身影却突然在院中出现，小心翼翼地朝着植物园跑去。


    陈星瑜垂眸笑了笑，吩咐管家将晚餐端到小少爷房里，自己躺下休息。


    第二天一早，陈星瑜在植物园散步的时候，再次看到了那幅画。


    绚烂的朝阳依旧，只是近旁沙滩上，小男孩的身边，又多出来一个孩子的身影。


    很明显，画上这身影的人并不会画画，只是照着一旁的男孩身影画出了一个缩小版，笔法稚嫩。


    但那小小的身影对身边男孩的依恋却唿之欲出，让人一眼便能想起小少年那双明亮的双眼。


    陈星瑜笑了笑，给那个小身影添上了一头小捲毛。


    两人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陈星瑜不抱多少希望地等在阔叶树下，就见那少年兴沖沖地跑来。


    已经换上了泳裤的少年看见他时愣了一愣，脸立刻就红了，却在看见画中那头小捲毛的时候，拉起了陈星瑜的手。


    两人牵着手去了湖泊，连小船都没让准备，便开始了简单的教学。


    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少年已经能自己浮上水面，三天过后，他已经学会了四种泳姿，连潜泳也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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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小少年的心思却根本不在游泳上，只要一有时间，便缠着陈星瑜问这问那。


    「这是什么字？」这日午后，躺在阔叶树下昏昏欲睡的陈星瑜，指间的枯枝不知不觉在泥土上划动。


    「渊，就是深水的意思，」陈星瑜忍不住露出微笑，「鱼潜在渊，或在于渚，是说小鱼会在深水或浅水处游动……」


    「去深水吧，」少年突然道，「小鱼去渊里游泳，会更快乐吧！」


    见陈星瑜微笑着点头，少年便笑了起来：「老师，我也想要一个和你一样的名字。」


    「名字？」陈星瑜模煳的意识被勐然惊醒，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自心里升起。


    他试探地说道：「我觉得你现在的名字很好啊，威尔斯-拉梅里亚-德-莱若伊少爷。」


    「不不不，」少年瞪着好看的眼睛，「我要起一个和你一样的，有着遥远神秘气息的名字。」


    小少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看了眼植物园玻璃棚外的夏日骄阳。


    「我要给自己起名叫做——夏泽渊！」


    未等陈星瑜回答，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巨大的震感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整个植物园似乎都被颠覆，陈星瑜拉着少年跑出大门。


    巨大的星舰遮蔽了日光，喷出的能量飓风扬起漫漫黄沙，在不远处轰然降落。


    莫莉从楼上探出窗口，看了一眼便开心地大叫道：「家主回来了！」


    第106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噗——】


    【我……日，正在吃饭的我被呛了个半死】


    【哈哈哈哈哈，你们截图了吗？宝贝刚才那一瞬间的懵逼，好可爱哈哈哈哈哈】


    【不是，原本以为自己当的是豪门后爸，结果一不小心变成了儿媳妇，这落差，哈哈哈哈哈哈】


    【我天，小鱼刚才唿吸都停了几秒，虽然很可怜，但是，哈哈哈，原谅我还是不厚道地笑了】


    电影中，陈星瑜张了张口，可还没等他说出什么，植物园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巨大的震感让周围的玻璃顶棚都发出了喀拉喀拉的声响，终于，一块玻璃承受不了这样的震动，哗啦一声破碎。


    细碎的玻璃碎片如雨点般洒落，被顶棚破口处射入的阳光照得晶亮。


    陈星瑜拉着少年跑出大门。


    庄园上空，巨大的星舰遮蔽了日光，喷出的能量飓风扬起漫漫黄沙，一队身着黑色作战服的士兵从侧旁沖了出来，瞬间便将两人制服。


    陈星瑜身姿清瘦，押着他的士兵看了他一眼，便放松了手劲，只略略限制着他的行动范围。


    少年却被层层围起，押送他的士兵如临大敌。


    「家庭教师是吧？」星舰的指挥官来到他们面前，口气随意，「莱若伊大人因为与逆行者交往甚密，已被押送至山林查独立监狱，帝国皇帝震怒，剥夺了这孩子的爵位，也要送到监狱里去。」


    「至于你们……」他看了眼陈星瑜和不远处被押送出来的莫莉，「流放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


    「没关系，」陈星瑜微笑着看着星舰的指挥官，不卑不亢的神情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眼神，「我能和莱若伊少爷告别吗？」


    「可以，」指挥官皱着眉，「但只能在这里。」


    「好。」


    陈星瑜身后的士兵放开了他，看着这个秀丽的青年一步步走向被重重围困的少年。


    单调的黄沙与天空下，青年的笑容仿佛一阵清凉的风，让所有人都倍感惬意。


    在他的微笑之下，少年惊恐的眼神被安抚，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夏泽渊，」陈星瑜轻轻念出他的名字，「请记得，我叫陈星瑜。」


    少年神情专注地看向他的眼睛。


    「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一直在找一个叫夏泽渊的少年，已经找了他十年。」青年的身子挺拔如松，仿佛天塌下来，也不可能让他有所改变。


    「我希望那个叫做夏泽渊的人明白，陈星瑜一定会找到他，不论他在哪个星域，哪个角落。」


    话音掷地有声，少年蓦然扬起了笑容：「在陈星瑜来到他附近时，只要叫三声他的名字，他一定会出现，决不食言。」


    两人相视而笑：「决不食言！」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闪电，电光遮盖了金色的阳光，世界开始崩塌。


    周围的人们慌张四顾，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堆积的积木，此刻积木的底座被勐然抽去，整座积木便轰然崩塌。


    身周的一切都化作虚无，白光却越来越刺眼。


    陈星瑜的身体飞快地后退，身侧再次飞快地掠过无数记忆空间。


    下一秒，他倒退着从虚无的缝隙中跌落，落地的瞬间喷出一大口鲜血。


    一直守在缝隙前的铁臂慌忙上前将他扶起：「哥，你怎么样？」


    陈星瑜看了眼四周。


    拉图奥和亲卫队长早已赶到了他们身边，拂尘散发的灵光尚在，在四人身边筑起微亮的穹顶。


    穹顶之外，黑雾聚集，几乎挡住了众人的视线，连尽在咫尺的货架都模模煳煳看不清晰。


    而穹顶之内，几个货架被放倒挡在四人身周，被黑雾操控的尸体围在货架之旁，却被货架上闪出的道道电光击退，无法前行。


    双层防御之中，亲卫队长正靠坐在货架一角，手臂上一道深长的伤口刚被包扎完毕，还在向外不断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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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面上，血迹滴落，一直延伸到隧道边缘。


    在他探索少年记忆的时间里，这两人显然也没有闲着。


    「你的判断是正确的，」亲卫队长见他看过来，朝他点了点头，「这条隧道是个死胡同，但探索一下也不无收穫。」


    他晃了晃手中的小屏幕：「我们刚才进去了一趟，发现没有小少爷的身体后直接炸开了隧道的尽头，运气不错，那边距离实验室并不算远，等你解决了这边的事情，我们就可以下去了。」


    他手中的屏幕上，微光闪烁，那是一队微型无人机发来的信号。


    想来找回了夏泽渊也少不了要下一次实验室，陈星瑜向他们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现在怎么办？」拉图奥看见陈星瑜出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来徵询他的意见。


    陈星瑜抹了抹嘴边的血迹，笑道：「或许，是见证奇蹟的时刻？」


    见三人不解的目光，他也不好解释，只是站直了身体，大声叫道：「夏泽渊……夏泽渊，夏泽渊！」


    那三声唿喊，初时还有些疑虑，第二遍便已坚定，到了第三遍，他几乎是放声大唿，畅快至极。


    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不知他是搭错了哪根神经。


    唿喊声在偌大的空间中迴荡，层层叠叠，连绵不绝。


    四人身周，强敌环伺，随着那声声唿唤，被控制的囚犯们也发出非人的嚎叫。


    陈星瑜轻笑：「这应该算是喊了你几百声？都已经大大超过三声了，可不许抵赖啊！」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的一个货架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


    四人忙摆出防御姿态，向那个方向看去。


    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高大的巨人，显然依然受着黑影的控制，原本血色的眼眸一片漆黑。


    只是他的表情怪异，似乎正在拼命抵抗着什么，以至于走起路来都十分犹豫颠倒，踉跄欲摔。


    但渐渐地，巨人的步伐顺了起来，虽然僵直沉重，但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四人。


    见是自己人，外侧的黑影和被控制的行尸走肉们，都未对他进行任何的阻拦。


    巨人很越穹顶，走到翻倒的货柜旁，抬头看了眼内里的四人。


    突然，巨人抬起双手，尖锐的指甲朝向自己的腹部，勐地挖了下去。


    那里似乎有一道旧日的伤口，巨人的皮肤被顺滑剖开，整个腹肌向外翻开。


    巨人蓦然翻身，躺倒在翻倒的货柜上。


    电光勐然闪烁起来，而与此同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被他从腹中掏出，勐地向四人的方向扔来。


    电光噼啪作响，巨人的身体蓦然燃起了大火，顷刻之间已化为灰烬。


    而那小小的身影穿过灵力的微光，被亲卫队长一把接住。


    「莱若伊少爷！」亲卫队长惊唿一声，忙把人放下去探他的心跳鼻息。


    少年被藏在巨人的身体中，长时间的缺氧早已让他游离在死亡边缘，方才又遭遇一番电击，虽然时间不过短短的一秒，此刻却已经心跳唿吸全无。


    一旁的陈星瑜早已拿出了盔甲中的医疗急救包，上前两步，跪在少年身旁。


    探测电极贴上少年的太阳穴，急救辅助系统立刻发出急促的声音。


    「请注意，患者脑电波活动正在急剧下降，预计施救时间20秒，请立刻使用便携除颤器为患者恢復心跳。」


    「20秒？」拉图奥惊唿起来，「这怎么来得及？」


    陈星瑜一言不发，迅速拉开急救包，取出其中的两个小电极。


    少年身上是一套陈旧的囚衣，灰色的布料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变得脆弱。


    陈星瑜直接撕开了少年胸前的衣衫，将涂抹了导电药膏的电极紧贴在其心脏两端。


    「砰！」


    巴掌大小的除颤仪电源立刻启动，少年的身躯如同出水的鱼儿一般，弹跳了一下。


    「尚未检测到心跳，请重试一次，剩余时间，15秒。」


    陈星瑜拿起电源，调高了电量，又伸手在少年的额间轻轻抹了一下：「我们说好了，叫你三次你就要出现，但出现后不说话，可不是我期待的哦！」


    话语之间，他再次启动了电源。


    「砰！」


    「检测到脉搏，心跳恢復，倒计时10秒。」


    「为什么还在倒计时？不是已经有心跳了吗？」拉图奥不可置信地叫道。


    陈星瑜将整个急救包翻了过来，在他拿起一只针管的同时，急救辅助系统再次发出了声音。


    「请找到标志着『血清素混合肾上腺素』的针管，把针头从右眼中心穿进大脑……」


    站在一旁的三人都惊呆了，连直播间此刻的弹幕都空白了一瞬：


    【老天，这他妈是开玩笑吧，正常人哪儿有这种操作】


    【这还真不是开玩笑，血清素混合肾上腺素是神经兴奋剂，而这个急救辅助系统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只能用这种方式注射】


    【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不过，咱宝贝的工作好像是和医学有关的，入殓师对不对？】


    【入殓师是针对死人的，这可是个大活人，而且还是……】


    【天啊，忘了这茬，这怎么可以，我给我家的宠物打针都下不去手，更何况还是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人】


    【宝贝开始动手了，不敢看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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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中，陈星瑜的手微微颤抖了一瞬，但很快就稳定下来。


    他深深地吸入一口气，轻轻屏住唿吸。


    修长的手指稳定地握住针管，长针的尖端直直对准少年的右眼。


    细长的针管瞬间没入少年的瞳孔，辅助系统继续指示道：「请根据针头的引导轻微移动针管，直至其扎进丘脑，并将针管内的液体注入。」


    围观的三人眼睁睁地看着陈星瑜沉稳地移动针头，推入液体，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蓦地，陈星瑜闪电般拔出了针头，下一个瞬间，少年的身体快速痉挛了几下，又恢復了静止的状态。


    不等急救辅助系统开口，陈星瑜已经俯下身去，轻轻捏起少年的嘴角，吹入空气。


    第三次吹入空气的时候，夏泽渊终于睁开了双眼。


    围观的三人，连同直播间的观众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夏泽渊仰面躺倒在地板上，睁眼便看到近在咫尺的秀丽脸庞，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突然爆红了脸。


    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了陈星瑜撑在他身侧的手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连埋进青年怀里。


    「好了，别怕，你回来了。」陈星瑜轻轻拍着他的背，语音轻柔。


    小少年轻轻点了点头，依旧有些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身前轻蹭，那份依恋，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微笑起来。


    「哎，我说，不是我要煞风景，这会儿事情有点紧急。」片刻后，亲卫队长的声音突然传来。


    不远的地方，似乎是方才巨人的葬身方式启发了控制囚犯的黑影，就在几秒钟前，一个被控制的囚犯一手抓起一个同伴，直接将人按在了闪着电光的货柜之上。


    巨大的能量在两人身上爆发，电光带着噼啪的暴响，将两人的身影尽数吞没。


    虽然始作俑者和被害者一同化为灰烬，但两人的这一行为却成功消耗了大量的电能，货柜之上，电光在一瞬间暗了半度。


    狡猾的黑影们立即如法炮制，十来个囚犯被抛上了货柜，电光接连爆发出来，也很快暗淡下去。


    不过是几十秒的时间，货柜上的电光已被消耗殆尽，黑影控制着剩余的囚犯，向着四人紧逼而来。


    挥舞的手臂几乎要打到众人的鼻尖，夏泽渊蓦然瞪大了眼睛，眸子紧缩。


    陈星瑜此刻依然跪在他身旁，在他身旁，铁臂、亲卫队长和拉图奥正联手抗敌，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囚犯，竟向着他们两人偷袭而来。


    一只肌肉已经腐蚀殆尽的白骨手臂，手指紧紧抓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拆下来的金属栏杆，狠狠挥向陈星瑜的后脑。


    夏泽渊生气地瞪起了眼睛，脑波在一瞬间以极高的速度发散，剎那间重新夺回了监狱ai的控制权。


    货柜上原本用来搬动休眠仓的机械手臂立刻「活」了过来，正正迎上偷袭而来的铁棍，「啪」地一声，火花四溅。


    与此同时，躺倒在地的夏泽渊双手抱住陈星瑜的肩膀，用力带着他滚向一旁。


    将陈星瑜压倒在钢制的地板上，他一脸严肃地低声嘱咐着：「你别乱动，我来收拾他们。」


    陈星瑜仰面看着他。


    尚有些孩子气的脸庞做出严肃的表情之时，蓦然与十八岁夏哥哥的脸庞微妙重合起来。


    无数深植于脑海的记忆被唤起，陈星瑜目光变得清澈柔和，他微微点头，放松了身体，却贪婪地用目光记录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夏泽渊不由得有些头皮发紧，他咬了咬嘴唇，向上挥舞了一下手臂。


    仓房之中，灯光突然亮了起来。


    明亮的灯光之下，货柜上的机械手臂、闲置在一旁的搬运机器人全都活动起来，从外围向包围他们的囚犯攻去。


    铁臂、拉图奥和亲卫队长的压力骤减，里应外合之下，很快把被控制的囚犯全都打倒在地。


    而仓库的天花板上，亮蓝色的雷射网从天而降。


    那网细密闪亮，能量十足，似乎与外界的雷射炮同源。


    夏泽渊目光一闪，细网上的雷射线条立刻重新排列，将穹顶的位置空出。


    但被隔绝在穹顶外的黑雾族们，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那些雷射仿佛是黑雾们的克星，黑雾一碰到雷射网，立刻腾起一阵青烟，能量与能量的对沖，让他们瞬间化为乌有。


    不过是一轮雷射网的降临，黑雾便被消灭了大半。


    待到第二轮的雷射刚刚现出雏形，在第一轮中侥倖逃脱的黑雾们已经一闹而散，各自躲入了货柜边角的黑暗之中。


    休眠舱仓库里终于恢復了平静。


    「怪不得我们刚来的时候他们都躲着，原来是害怕这种雷射啊！」拉图奥摸了摸脑袋，拍掉身上的灰尘，「可我从没听说黑雾族害怕这东西，这雷射要真是黑雾族的克星，帝国早把黑雾族灭掉了，哪可能等到现在？」


    「袭击我们的，是初级黑雾，」夏泽渊收回了手臂，在身上擦了擦手，才伸手去拉陈星瑜，「在实验室发现污染被传染开后，聚集在监狱的被污染者经歷了一次清洗。」


    他握着陈星瑜的手有些发凉：「那时监狱已再次被帝国接管，不管是研究员还是囚犯，人人自危，而当时的典狱长，其实就是个屠夫。」


    所有的被污染者全部被关进了地底的实验室，新任研究所长不分昼夜地实验如何让人摆脱污染物，每天都有人死去，死亡的阴影沉沉笼罩着这所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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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ai记载，当时的典狱长，以被污染的囚犯为对象的研究持续了一年之久，而在一年后的某一天，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之后，监狱里所有的被污染者都不见了。」少年的身体微微发着抖，不由自主地朝陈星瑜靠去，「当时囚犯们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越狱，却遭到了镇压，一万多人死于典狱长的残酷镇压之下。」


    陈星瑜轻轻拍着少年的肩背，安抚他由心而起的颤抖。


    「那天晚上，尸体堆积如山，原本就诞生于怨念的污染物聚集在一起，生生吃掉了所有的尸体，第一批黑雾族从此诞生。他们产生于被虐待的怨念中，从物质生物转化为能量状态。」


    他抬头看向方才发射雷射网的天花板：「如同我们碰到的这些黑雾，他们只是黑雾族的初级形态，但已经可以控制人类，由此，几天之后，监狱再次出现了一次大的暴动，黑雾控制了前来镇压的士兵，不少黑雾逃了出去。从此，山林查星的黑雾族走上了两条不同的道路。」


    陈星瑜点了点头：「逃出去的那些，着力于渗透外面的生物，控制他们，用附身的形式发展壮大，从暗面开始，直至侵入明面的所有界面。」


    「对，」少夏泽渊的眼中充满敬佩，肯定地点了点头，「而留在监狱里的这一支，依旧以能量形式为主，操纵人类的力量却不够强大。我父亲一直在寻找的那位研究者根据他们的特点，发明了这种雷射网。」


    「所以说，」拉图奥恍然道，「其实雷射依然能消灭所有的黑雾族，只不过外面的黑雾族总是潜伏在其他生物体内，如果不消灭其他生物的身体，就无法逼出他的能量状态。」


    亲卫队长嘆了口气：「那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彻底消灭黑雾族，除非把山林查星上所有被黑雾控制的生物全都杀死？这么说来，还不如把这颗星球直接炸掉来得痛快。」


    他这么说只是图个痛快，陈星瑜却敏锐地察觉到，夏泽渊的脸色蓦然变了一下。


    他轻轻握紧了少年的手，目光投向那条染血的隧道：「要下去看看吗？」


    少年的眼中，似乎有两种力量在激烈地争斗着，片刻后，他垂下眼睑，点了点头。


    亲卫队长掏出了那套无人机控制设备，仔细看了看隧道的情况，示意一切安全。


    五人很快下到了地下的实验室，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


    用作人体实验的小房间里血迹斑斑，似乎是被巨大的能量横扫而过，不仅是囚犯，连工作人员也无一倖免。


    这里已经没有多少残存的房间，更多的地方已经在两年前的那场大爆炸中毁于一旦。


    站在当年爆炸的深坑之底，更是血迹处处，到处都是残肢与碎片，在两年的岁月中，变成了灰白的骨殖。


    「当年大人和激进派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拉图奥轻声问着夏泽渊。


    少年没有回答，目光却投向身前的一扇巨大铁门。


    似乎是下了很久的决心，他十分艰难挥了挥手，监狱管控ai的监视画面出现在众人眼前。


    两年前的那个夜晚，实验室内迴荡着尖锐的报警声，激进派的暴.乱已经发生，监狱ai发布了封锁命令，上层的所有囚犯被强行押入休眠仓。


    而厚厚的几层钢板之下，激进派已经血洗了实验室，将一个鬚髮皆白的老人逼到了电梯井的门口。


    「林教授，」激进派里站出一个高大的男人，十分严肃地看着那位老人，「您也是为了研究如何消灭黑雾族才来到的这里，如今有了成果，为什么不拿出来消灭他们？难道要等他们占领了全宇宙，等到你发明的武器再无用武之地吗？」


    另一个男人站到了老人身边。


    男人高大俊朗，阳刚气十足的面相与成年后的夏泽渊极为相似，只是举手投足间，显露出长年在军队中养成的板正气质。


    他拦在老人身前：「艾洛斯，你在监狱中待的时间太久了，但我是三年前才进来的，比你更了解外界的情况。现在黑雾族虽然占领了山林查星的暗面，但亮面的三百多个界面，并未有入侵的迹象。」


    他的眼中表情诚恳：「你再多给博士一些时间，让他研究处更加稳妥的方案不是更好吗？」


    「更加稳妥的方案？」艾洛斯冷笑一声，「莱若伊大人，我看您是在帝国享福享得太久了，忘记了这里就是个被抛弃的阴暗之地！你自己问问博士，他研究出这样的武器用了多少年？再给他多少年才能再有突破？您再这样理想化下去，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什么事情都来不及！」


    老人的脸涨红了一瞬，却也在听到对方话语之后，迅速灰败下去。


    「可是，」老人的声音颤抖，「外界的黑雾族以操控和依附为生，已经几乎和被操控的生物合为一体，要想杀死他们，被操控的无辜者一样会被杀死……」


    他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身后的电梯井：「这武器一旦启用，整个山林查星都会毁于一旦，你们自己，你们的亲人朋友们都会被尽数杀死……」


    「我们不怕！」艾洛斯站直了身子，「博士，在我身后的这些人，都有家属在山林查星，也都有家属曾死于黑雾的控制，我们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因为我们知道，若是让黑雾族走出山林查星，整个帝国，不，整个宇宙都会成为他们的天下。」


    「博士，您今天杀死山林查星上的一百亿人，三百个位面，拯救的，却是全宇宙无法尽数的种族与生命，又有什么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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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上前逼进一步：「我知道，您不愿做这个歷史的罪人，那么就让我来，后世的唾骂，让我艾洛斯一力承担！」


    第107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


    视频放到这里戛然而止，少年夏泽渊的声音响起：「我刚刚接入了实验室这边的独立ai，根据残存的日志可以推测，当时实验室的管控ai在听到艾洛斯的这番言论后，自我判断出监狱的囚犯有毁坏监狱的倾向，因此，向地下实验室投放了催眠瓦斯。」


    「但监狱中的囚犯种族繁多，对于瓦斯的耐受性不同，吸入瓦斯后的行为也不可测。ai推测，是激进派中的某个种族，吸入瓦斯后产生了癫狂幻像，在自我防御的过程中，向自己的队友投出炸弹，引发了连锁反应，最终，引发了最大的那次爆炸。」


    四人都唏嘘不已，爆炸的威力如此之强，不仅地下实验室尽毁，连监狱的大部分功能设施也失去了动力。


    山林查星独立监狱就这样，在两年前的事故之后，失去了所有的消息。


    陈星瑜轻轻揽过夏泽渊的肩，将少年的脸颊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就算是从小没有见过太多次面的父亲，却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让一个孩子用这样的方式得知至亲去世的消息，着实太过残忍。


    「世事难料，如果给那个博士研究的时间，仅仅两年里，倒也不一定能研究出大规模将黑雾族剥离的技术。」拉图奥感嘆道，「如今黑雾族已经入侵了亮面的各个界面，面临选择的变成了我们。」


    他嘆了口气：「我得和坎叔汇报一下，这种决定，感觉坎叔也是很难抉择的。」


    他看了眼依偎在陈星瑜山边的小少年，向远处走了几步，背过身去与坎叔联繫。


    地底深处，无线电的干扰很大，拉图奥唿叫坎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废弃电梯井前的四人暂时松了口气，坐下休息。


    铁臂和亲卫队长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都有不同程度的负伤，陈星瑜则是从精神世界里往返，消耗极大。


    夏泽渊就更不必说，精神刚刚恢復就强行接管监狱ai，身体又经歷了一次死而復生的折磨，此刻脸色苍白，精神也十分萎靡。


    陈星瑜轻轻揽着他的肩膀，夏泽渊便歪了歪脑袋，靠在他的肩窝上。


    「出去以后，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陈星瑜轻轻问他。


    「唔——」少年迟疑了一会儿，「去看大海。」


    「大海？」陈星瑜轻轻地笑，「也是，你先是在炎星，然后又在山林查，气候好像一直都很干旱，连大面积的水都没有，真是难为你了。」


    「对了，在我记忆里的时候，你说过，你一直在寻找一个叫做夏泽渊的少年，已经找了十年，」夏泽渊撑起身子，看着陈星瑜的眼睛，「那个人，应该不是我吧。」


    「你觉得呢？」陈星瑜低头去看他，「仔细想想，那人是谁呢？」


    少年的眼眸里浮现出迷茫，他低下了头，依偎在陈星瑜怀中，静静思考。


    地下空间里一片安静，只有不远处，拉图奥还在试图联繫坎叔。


    「坎叔，能听到吗？坎叔？」


    回应他的，是一片嘈杂的噪音。


    陈星瑜突然抬起头来：「这不太对劲，我们得回去看看！」


    四人刚刚站起身，无数雪亮的光束突然在眼前闪烁起来。


    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一队帝国士兵从各个角落沖了进来，将四人层层围困。


    「威尔斯，好久不见。」一个声音自士兵们身后响起，五人循声看去，一个眼熟的身影排众而出，来到他们面前。


    「星舰长！」


    「摩努尔叔叔！」


    两声低低的称唿同时响起。


    对拉图奥和铁臂而言，那是当初资源採集船上，高立于舰桥的星舰长。


    对于夏泽渊而言，却是童年玩伴的父亲。


    摩努尔舰长做了个手势，士兵们立刻分散开来，一部分依然围在几人周围，而更多的，则开始有序地搜寻着地下实验室里的一切。


    「威尔斯，叔叔知道你是个天才，所以，我们是从另一个入口进来的，并未惊动监狱里的防护ai。」摩努尔笑着向夏泽渊点了点头，「现在到了你的地盘上，也请你不要对叔叔发动攻击，我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


    他的笑容轻松而诚挚，仿佛只是在某个夏日的午后，去往朋友家接孩子时，和主人家的小孩闲聊家常。


    然而，在这样轻松的语气之下，出口的话语却现实又残酷：「外面的山林查星已经完全被黑雾族占领了，摩力达及时将情况汇报给了帝国。现在，帝国的舰队已经包围了这个星系，没有人可以随意进出。」


    「当然，」他冲着在场的众人一笑，「大家如果经过检测没有被污染，就可以跟随舰队离开。放心，和你们一起过来的坎叔和贲罗人，已经经过了我们的检测，被我们送去了太空站中，现在，就剩下你们了。」


    他朝着一旁的医疗兵做了个手势：「来，给我们的新朋友们做做检查，要是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了。」


    医疗兵立刻走上前来，将几人带到一间刚刚清理干净的房间。


    「检查需要扫描全身，所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医疗兵小姐姐笑得亲切，「我想你们都饿了，军队里的食物不算好吃，你们将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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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着开启了一台巨大的扫描仪，淡淡的光线充斥在室内，将五人完全笼罩。


    几个勤务兵送来了食物，是军队里常见的能量餐。


    亲卫队长谨慎地拿出自带的成分分析仪，扫描了一下餐点，这才点头道：「没问题，吃点吧，你们应该也都饿了。」


    五人吃饭的时间，医疗兵继续着她的扫描，笑容满面。


    夏泽渊只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勺子，皱着眉坐在一旁。


    「怎么了？」陈星瑜倒是还记得小少年的口味，把他喜欢的巧克力奶昔放到他手边，「多吃点东西，下一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少年拿起奶昔，心不在焉地吸了一口，疑惑道：「好奇怪啊，在摩努尔叔叔来之前，不管是监狱的全面管控ai，还是实验室的防御ai，我都控制得好好的，他说他是绕过了管控ai进来的，可我现在查了其他地方的监控数据，怎么也找不到他们进来的痕迹。」


    少年眨了眨眼睛：「他们总不可能是从地下挖了条通道过来，否则，一定会经过那几个必经的通道啊。」


    陈星瑜放下了勺子：「你的ai监控，所有的边边角角都能看到？」


    「嗯，」少年肯定地点头，「监狱的管控ai，如果能够拿到最高权限，这里所有的通道、地域、通风系统、下水系统，包括地下水系，都可以完全监控得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星瑜沉吟片刻，突然站起身来。


    「美女长官，我们的扫描现在做完了吗？」他走到那个漂亮的医疗兵身前，「我有点急事要向摩努尔将军汇报。」


    美女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慌乱：「还没有呢，请您再稍等片刻，将军说了，没有通过扫描的人是不可以登上星舰的。」


    「是吗？」陈星瑜看着她的眼睛，「可如果我们之中有被控制的人，这时就该向你袭击了，你们将军就只留你一个人，对你还真是放心啊！」


    美女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可还没等她反应说来，陈星瑜已经一手按上了她的眉心。


    医疗兵瞬间软倒，陈星瑜已经飞速冲出了房间。


    方才在外间忙碌的士兵们早已不见踪影，地下实验室中空无一人。


    身后传来亲卫队长的声音：「妈的，这就是个医疗机器人，所谓的扫描也是为了干扰我们，上当了！」


    陈星瑜勐然回头，夏泽渊一脸苍白地站在他身后，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的电梯井。


    原本紧闭的电梯大门此刻已经大敞，黑暗的井道之中空空如也。


    「拿走了，」夏泽渊喃喃道，「他们把武器拿走了！」


    「别急，」陈星瑜拍了一下他的背，「先看看他们的交通工具在哪里，我们现在追过去，也许来得及！」


    少年的神情空茫了一瞬，接着向实验室深处的方向跑去。


    「那到底是个什么武器？」陈星瑜一边跑一边问道。


    「是针对黑雾族能量特点的超级炸弹，」少年回答，「它的构成与黑雾族的能量组成方式完全相反，只要碰到黑雾族，就能产生湮灭反应。」


    他气喘吁吁地挥了挥手：「但是，就如同我父亲所说，博士的这种武器不分敌我，杀伤力太强，如果启动，湮灭反应发生时所释放出来的能量极其巨大，相当于引爆了无数个能量巨大的炸弹。在这样的爆炸冲击下，别说整个山林查星，甚至于我们所在的这个星系，都会被完全毁灭。」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都没有说话，艾洛斯的话一遍又一遍地迴荡在每个人的心中。


    在这个从怨念中产生，又将对施虐的世界进行报復的种族即将脱离控制，散播到全宇宙中的时刻，到底要牺牲多少人才能遏制？


    但是，牺牲这些人就真的是正确的吗？


    四人在夏泽渊的带领下，飞速穿越地底通道，来到了监狱后方的停机坪。


    古老的停机坪中，运输机刚刚弹射出境，指挥舰也已经升空，只剩下几艘巡逻机正等待母舰的指示，按照次序起飞。


    拉图奥曾在帝国的军队中做了三年巡逻机的机枪手，对于巡逻机几位熟悉，一边跑一边大喊着：「走右侧，从机枪手位进去！」


    一行人紧赶慢赶来到最后一艘巡逻机旁，巡逻机已经开始了最后的自检程序。


    拉图奥带头爬了上去，再一把拉起身后的陈星瑜。


    「什么人？」一声暴喝出现在两人头顶，两把能量枪已经抵上了两人的脑门。


    「我……」陈星瑜刚说了一个字，却话题一转，「等会儿跟你们详细说，先把我同伴都拉上来！」


    拉图奥愣愣地看着端着枪的两个士兵就那么放下了枪口，弯腰从机枪位把剩下的三人拉了上来。


    9980x2c13直播间：


    【这怎么回事？宝贝是开发了新技能，可以控制别人的思想和行动了吗？】


    【笑死，你们看直播都不长记性的吗？还记不记得小鱼当时是和什么人组队进入放映厅的？】


    【嗯？不就是铁臂吗？哦哦哦，还有人呢！】


    【你们再看，拿枪的这几个，是不是就是那个金丝眼镜的队友？】


    【卧槽，谁还记得那几个小配角啊！】


    【倒也是，他们一开头露了个脸就不见了，只是同一起跑线上的小鱼宝贝，硬生生把自己混成了主角】


    【哈哈哈，我就奇怪了，如果小鱼宝贝在这部电影里面也多摸摸鱼，不搞出这些事情来，会不会可以躺着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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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按照这副本的尿性，你不搞他，他一定会搞你，等着瞧吧！】


    听到动静来到下层的金丝眼镜此刻也惊了：「你们到底跑哪儿去了，我们老老实实採集了三天资源，然后你们就没影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陈星瑜还未回答，母舰的调度发来了通话：「f47935巡逻机，为什么还没起飞？」


    陈星瑜对着金丝眼镜使了个颜色，金丝眼镜立刻回话道：「检测到引擎口盖板故障，已排除，申请起飞入舰。」


    「申请批准！」


    巡逻机飞上天空。


    众人忍不住从巡逻机的透明舱底向外看去。


    巨大的监狱建筑矗立在环形山中心的位置，监狱前方的地面平滑如镜，那是雷射炮抹杀一切的证据，后侧山石嶙峋，巨人们的尸骨堆积成山。


    飞船继续上升，贲罗族古墓地渐渐成为眼前场景中的一个点缀，巨大的山林查星暗面呈现在众人眼前。


    黑暗、幽深、恐怖。


    在这个漆黑的世界里，几乎没有生命存在的痕迹，终年不散的黑雾盘踞在嶙峋的山石之上，仿佛巨大的深渊，凝视着所有胆敢向他投以目光的人们。


    飞船冲出天际，归于庞大的星舰之中。


    金丝眼镜看了眼偷渡而来的四人，低声道：「船上的规矩你们也知道，现在舰上人员复杂，你们混一混没问题，就是这孩子……」


    夏泽渊此刻不过十岁，身材比起成年人来，矮了三分之一有余，实在无法冒充新兵。


    「我可以……」


    他刚想说自己可以留在巡逻机中，陈星瑜已经拿出了隐形斗篷：「别傻了，跟着我，可别跟丢了哦。」


    小少年新奇地看了眼那流水般的银色织物，伸手轻轻摸了摸，眼见着自己的手臂消失在斗篷后方，眼中现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陈星瑜好笑地将他整个罩了起来，想了想，干脆自己也钻了进去。


    「走吧，」他对金丝眼镜说，「这样过去更加不惹人注意。」


    剩下的人里除了拉图奥和亲卫队长，全都是主播，匀给他们两个斗篷绰绰有余。


    金丝眼镜本想拿自己的斗篷给夏泽渊，免得他们两人共用一个斗篷走路不方便，一转身，两人早就已经没了踪影。


    隐形斗篷柔软的织物下，夏泽渊紧紧挨着陈星瑜，一起走出了巡逻机。


    陈星瑜一手揽着他的肩膀，见两人依旧占用了太宽的道路，干脆把小少年往自己的方向塞了塞，把他的胳膊打在自己的后腰上。


    夏泽渊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走了好几步路，才怯怯地用手臂环上了陈星瑜的腰。


    那腰身细瘦，夏泽渊眉头一皱。


    陈星瑜颇为好笑地主动道：「行了别说我，我也不是不吃饭，还是小时候身体太差了。」


    夏泽渊抬起头：「你小时候也爱生病吗？」


    「是啊，还会病得很严重呢。」


    攥着他腰间衣服的小手收紧了些，小少年突然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又走了几步，陈星瑜带着夏泽渊避开一处巡逻监察，低头问他。


    「阿星老师，」夏泽渊突然道，「我想去你的家乡，也想知道你的过去，怎么办？」


    陈星瑜偏头看了看他：「那有什么难？」


    他带着少年来到一个小小的角落，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你只需要仔细地回想，就能想起一切。」


    「你之前也说过，我需要回想，可我到底应该想些什么？」小少年着了急。


    「别急，能想起来的，」陈星瑜轻轻颳了一下他的鼻头，「也许在这个世界没有机会，但只要你牢牢记得这一点，下一次我们相遇的时候，你就能想起来，我相信你。」


    身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少年点了点头，转身依偎进他怀里，两人顶着隐形斗篷，一起看着走过通道的人。


    「那是……」陈星瑜突然发出了一声低语。


    「你认识他们？」夏泽渊好奇地小声问。


    「不仅是认识……」陈星瑜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得快一点到达集合的地方，事情好像麻烦了。」


    很快，两人顺着新兵通道来到了金丝眼镜的房间，确定了安全后，两人拉下了隐形斗篷。


    「我在走廊里看见了依莫德。」陈星瑜开门见山。


    「依莫德？」拉图奥和亲卫队长都是一惊，「他不是黑雾族的信徒吗？」


    「对，所以我来通知你们，」陈星瑜看向亲卫队长，「我们一起去走廊蹲一蹲，之前在坎叔办公室里见到的三百个位面的人，我大概还能记起来，你帮我佐证一下。」


    亲卫队长茫然地抬起头：「佐证什么？」


    「被控制的那些人，还有当时静止不动很可能变异的人，我应该可以分辨出个大概。」陈星瑜说着已经又披上了隐形斗篷，朝着亲卫队长一招手，「你只需要帮我看看，有没有印象就行了。」


    直播间里一片爆笑：


    【哈哈哈哈，妥妥的降维打击，亲卫队长今天估计睡不着觉了】


    【谁能料到，咱宝贝竟然能记住三百多个位面的情况，那个什么什么将军该后悔死了】


    【啥说到那个什么将军我就有气，怎么能丢下咱宝贝自己跑了呢？】


    【我感觉这里面还是有问题啊，宝贝都有点紧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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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看继续看，我也有点想法要佐证一下】


    半个小时后，陈星瑜和亲卫队长回到了金丝眼镜的房间。


    亲卫队长一脸苍白，几乎说不出话来，陈星瑜的眉头也皱得紧紧的。


    夏泽渊一下子冲到了陈星瑜面前，将他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你受伤了吗？」


    「没有，」陈星瑜露出个微笑来，「别怕，我没事，但我们有事。」


    他看着金丝眼镜，指了指门外：「舰队是以什么藉口收留那些山林查星人的？」


    金丝眼镜此刻也注意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沉吟道：「大概是半个月前，星舰上突然来了一批人，说是山林查星逃出来的难民，但是很奇怪，因为山林查星的求助，帝国在近星域已经设立了收容点，但这些人上星舰后，我们去过好几次收容点，他们却始终都在飞船上。」


    「不过收容的事情和大部分的士兵利益都不冲突，这事也没人管。」金丝眼镜抬头看向陈星瑜，「这些人有什么问题吗？」


    陈星瑜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这些人，全都曾被黑雾控制，有极大的可能，他们现在仍然被黑雾族控制着。」


    「你是说……」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几个人都已经明白了过来。


    摩努尔舰长所说的所谓的扫描，根本就不是将被控制的人留下，而是只带走被黑雾控制的人，换句话说，这位看起来受人尊敬的舰长，根本就已经被黑雾族完全控制。


    黑雾族人利用了这位舰长在军队中的地位，让他接下了山林查星的救援任务，却让他带上了所有黑雾族人，李代桃僵，脱离山林查星，去往远方。


    「可是，就算摩努尔装上了一船的黑雾族人，也必须要经过帝国的检查站才能驶出山林查星域啊！」金丝眼镜的一个手下惊讶道，「他这样，怎么可能通过检查嘛！」


    他话音未落，飞船里的紧急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请注意，因接到紧急任务，星舰将于三十分钟后进入跃迁状态，请各单位立刻进入深睡状态！」


    「请注意，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请各单位立刻做好准备，进入深睡状态，星舰将于三十分钟后开始跃迁！」


    陈星瑜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看样子，最后一批黑雾族人也到了，摩努尔哪里还会管什么检查，他现在明摆着是不管帝国的命令，要强行带走黑雾族人。」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放他们走吗？」


    「那怎么可能？」陈星瑜笑道，「既然黑雾族们要逃走，我们就让他们逃走，但逃到哪里去，要由我们说了算。」


    「这个……我们要怎么算？」拉图奥一脸懵。


    陈星瑜半转过身，对着站在一旁的夏泽渊眨了眨眼：「那就要看我家小ai专家的本事了。」


    第108章 混沌影院——星际战队（结束）


    「什么专家？」金丝眼镜迷惑了，「现在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


    陈星瑜朝他招了招手：「跃迁前的休眠仓准备工作需要多少时间？」


    「这个时间倒是不长。」


    虽然在电影里没有多少戏份，但金丝眼镜的角色曾随着舰队从资源星航行至山林查星，中间经过的集体跃迁次数不少，也算经验丰富。


    「大型星舰进入跃迁的程序比较复杂，机械调整和整体准备工作比较多，但和私人星舰一样，短距离跃迁是不需要船员进入休眠仓的，」金丝眼镜说道，「出现了需要进入休眠仓的命令，说明星舰的行进目的是比较遥远的星系，至少在100光年以上，并且希望以一次跃迁的形式到达，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般人都无法忍受长距离快速跃迁所带来的压迫感，从而选择进入休眠仓。」


    他推了推眼镜：「这半个小时是给飞船驾驶和导航人员的反应时间，而对于我们士兵来说，进入休眠仓也不过就是两三分钟的事——找到休眠仓，躺进去，盖上盖子就完事了。」


    「那就好办了，」陈星瑜沉吟道，「按照你这样的说法，飞船上应当不会留下活人看管，而是使用ai照管。」


    他抬头看向夏泽渊：「二十分钟的时间，够不够你进入飞船的ai系统？无需接管飞船，只需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导航系统就好。」


    夏泽渊点了点头：「可以的，二十分钟足够我进入ai系统，至于导航，我可以一直待在ai系统中，随时关注航线的变化。但是……」


    他有点苦恼地咬了咬食指的指尖：「如果我修改了跃迁航线，舰桥的独立ai很快就会发现问题，我可以瞒过它大约十五分钟的时间，十五分钟后，导航系统会被它强行接管。」


    陈星瑜伸手摸了摸他的小捲毛，轻声说：「没事的，你进去以后先告诉我这次跃迁的目的地在哪里，我们再定后续的计划。现在就开始吧。」


    眼看着少年的眼神开始变得空茫，陈星瑜拉着铁臂来到门边。


    「我要去启动那颗能够消灭黑雾族的超级炸弹，那孩子，我就交给你了。」


    「那怎么行？」铁臂立刻反对，「要去也是我去，他对你那么依恋，你带着他岂不是更好？」


    陈星瑜摇了摇头：「那枚超级炸弹关系到黑雾族的存亡，他们必然有特殊的防护手段。对付黑雾族我算是有经验，而且天师法术对黑雾有特别的克制力量，从这一点上来看，我去的胜算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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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探身看了眼已经闭目入侵系统的夏泽渊，轻声交代着：「等到了目的地，你们最多有十分钟的时间从休眠仓出来，进入逃生舱之中，到了那个时候，不用管别人，带着夏泽渊逃离这艘星舰，走得越远越好。」


    「可是，你自己怎么办？」铁臂担心地问。


    「放心，我有办法，别忘了，我是这部电影的主角，是会有主角光环的。」


    陈星瑜微笑着把他推回了房间，将隐形斗篷披在身上：「你把脑波通讯器道具给咱们的主播朋友一份，我需要他及时地给我指路和辅助我破解各种种族的防御。」


    在金丝眼镜的指导下，陈星瑜很快来到了星舰的运输机自动发射场。


    「大佬，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把超级炸弹放在运输机发射场而不是其他更隐秘的地方？」


    金丝眼镜这会儿已经依照命令向休眠仓走去，在他身边，亲卫队长换上了制服，装扮成为巡逻机上的新兵，而铁臂则抱着尚还在神游的夏泽渊，披着隐形斗篷走在他的身边。


    「放在更隐秘的地方？」陈星瑜轻轻笑了声，「你觉得黑雾族还会把这枚炸弹收藏起来吗？」


    金丝眼镜：「……一时忘了这是能让他们灭族的东西，光顾着觉得它重要了。」


    陈星瑜的话音中带着一点气喘：「对啊，我感觉，黑雾族这次跃迁的目的，除了摆脱帝国的控制，应该还想要找个地方把这枚炸弹处理掉，所以，我要抢在他们前面修改超级炸弹的启动程序，务必让星舰到达无人区，并且在黑屋族离开炸弹的爆炸范围前，把它引爆。」


    「可到时候我们怎么逃？」金丝眼镜担心地问道，「在电影结束前死去，是不是就不能算全面观影了？」


    陈星瑜没有说话，通讯空间里静了一会儿，突然传出了夏泽渊的声音。


    「阿星老师，星舰这次的目的地是帝星！」


    「我明白了，」陈星瑜平静道，「导航系统里应该计划了两次跃迁，中间的间隔时间是多长？」


    夏泽渊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您怎么知道有两次？嗯……中间的间隔时间有15分钟，这也是帝星外围发现异常并发动攻击的最小时间。」


    「把两次跃迁之间的间隔修改为10分钟，并在第9分钟的时候，将第二次跃迁的目的地改为无人星域。」


    9980x2c13直播间：


    【卧槽，黑雾族好狠的心，他们是打算在帝星丢下那颗超级炸弹吗？】


    【怎么会这样？话说我还帮他们辩解过，说他们之所以对其他生物发动袭击也是为了自我的生存，我错了！】


    【所以说当初全宇宙都要置他们于死地是非常让人理解的】


    【可宝贝打算怎么做？看他的安排，似乎是准备在星舰到达帝星的时候把队友们放下去，然后把星舰弄到无人星域去。】


    【我有个不祥的预感……】


    【别说了，我好怕，宝贝你一定要没事啊！】


    弹幕纷纷猜测的时刻，陈星瑜已经来到了运输机停机坪。


    一队巡逻兵正在停机坪内做着最后的巡查。


    根本不用多加分辨，装载着超级炸弹的运输机简直一目了然，原因无他，那架特殊的运输机周围，黑雾一圈连着一圈，瀰漫到几乎遮挡住了视线，只在登机的小门前，留出了一条小路。


    通道两侧微光闪烁，那大概是为了运输机的正常运作而留出的能量通道。


    陈星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隐形斗篷的位置，跟在了巡逻兵的队尾。


    寒意刺骨。


    明明是在封闭的星舰之内，身周的气温却下降得厉害，似乎有深入骨髓的冷风从不远处阵阵吹来。


    寒意之中，或低沉，或尖细，絮絮低语在耳边反覆翻腾。


    那是曾经被虐待的污染者，从最深的心底产生出的怨念与恶意。


    初时或许只是怨怼与不甘，可经过了几百年的时间，岁月将浅薄的冤屈筛去，沉淀下纯然的恶。


    苦涩的浅流酿成了痛苦的烈酒，黑影之中，再也没有初时的忍让与懦弱，情绪变得尖锐、激烈，充满仇恨。


    这种情绪是如此地强烈，以至于任何生物从他们身边走过，都不由自主地被深深影响。


    而那些黑影们，清晰地知道自身的巨大能力，恶意的眼神聚焦于每一个生物，只要对方的情绪有一丝不稳，便会趁虚而入。


    没有目的，为了控制而控制，因为作恶而快乐。


    巡逻兵中的一个蓝色皮肤的青年，面上绘着平直的花纹，原本端正地走在队伍里，此刻突然犹豫了起来。


    不过是一时的脚步迟缓，可再抬起头来时，青年的眼眸已经变成了纯黑。


    突然，像是要向人证明他脸上花纹的不可抹除，青年尖锐的指甲划上了自己的脸。


    剎那间，血肉模煳。


    青年的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声音，指尖却依然无法抗拒地深深剜进血肉，以极慢的速度，顺着脸颊上的纹路寸寸划过。


    黑雾中传来了阵阵笑声，声音尖细，吊着嗓子。


    那笑声一阵阵拔高，青年的指尖便一阵阵更加用力，伤口深刻入骨，一张脸血肉模煳。


    青年的队友大惊失色，可还没等他们上前劝阻，自己也自顾不暇。


    即便是一开始未被黑雾影响的意志坚定者，在见到这样血腥的自残场面时，也忍不住心灵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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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雾们趁虚而入，嬉笑着操控着整个小队的士兵们。


    一时间，鲜血迸射，哀嚎迴荡于停机坪偌大的空间之中。


    想要嘶喊的欲望在心中翻腾，走在队尾的陈星瑜虽然披着隐形斗篷，情绪上却依然被强烈地影响着。


    前方的小队队员已经全部疯狂，而他才刚走到黑雾的边缘。


    前方，装载有超级炸弹的运输机被黑雾层层环绕，只是走到边缘便已惊险如此，他等会儿却要生生从黑雾中穿过。


    轻轻吸了一口气，陈星瑜在心中唿叫着夏泽渊：「渊？」


    「老师，我在，您……怎么了？」


    虽然只是以数据的形式穿梭于通讯系统之中，夏泽渊仍敏感地察觉到了陈星瑜在释放脑波信号时所夹带的强烈情绪。


    「没事，只是因为靠近了黑雾族，产生了一些没用的情绪。」陈星瑜的声音平静。


    「老师，」夏泽渊的声音里依然透着担心，「停机坪那边，只要是披着隐形斗篷都可以过去，我还有时间，您回来，让我去好吗？」


    「傻孩子，」陈星瑜已经从背包中拿出了植入装置的控制器，手指在按钮上轻轻摩挲，「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嗯，是什么？」


    「三分钟后，请来唤醒我。」


    黑雾的侵蚀已渐渐逼进，陈星瑜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控制器的按钮。


    身周的声音渐渐远去，视野中的色彩渐渐褪去，变成模煳的黑白两色。


    五感变得极弱，连走路的动作都变得麻木，陈星瑜迈入浓厚的黑影之中那条窄而又窄的小路。


    虽然被隐去了身形，但切入黑雾的时刻，恶意依然翻腾而来。


    察觉到了有什么来到身旁，却又无法抓住，能量屏障旁边的黑雾全都躁动起来。


    陈星瑜小心翼翼地跨过前方倒地的巡逻队员，机械地走向运输机的检修门。


    突然，一只手在无意识的划动中，触到了他的脚踝。


    像是发现了，那人想也不想，手指蓦然收紧，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陈星瑜勐然踉跄了一下，伸手稳住隐形斗篷。


    在控制器的反向作用下，内心毫无波澜，他自然而然採取了当时最方便的做法。


    斗篷之下，利剑出窍，一瞬间，那人的手腕已与手臂脱离。


    鲜血勐然喷出，沾湿了陈星瑜的斗篷边缘，在光亮的钢制地板上，留下半个脚印。


    他加快了脚步。


    而道路两旁，黑雾们在鲜血的刺激下，更加躁动起来。


    「老师，老师你怎么样？」三分钟的时间还未到，夏泽渊却焦急地叫了起来。


    金丝眼镜带着自己的团队，进入了距离逃生舱最近的士兵休眠室，铁臂在角落里找了两个空置的休眠舱，自己和少年各据一个，已经躺了进去。


    夏泽渊神游的意识在导航系统中埋下了后门，刚准备撤离，却突然感觉到数据的异动。


    运输机停机坪里黑雾的骚动引起了管理ai的注意，警报蓦然响起。


    只是此刻，已经到了跃迁准备的最后几分钟，摩努尔都已经进入了休眠程序，ai按照星舰危机处理预案直接进行了处理。


    夏泽渊残存在系统中的一丝意识遭遇了星舰防御系统的强烈攻击，几乎无法逃脱。


    他干脆放弃了那一丝意识，主体拼命绕过防御系统，去寻找陈星瑜的身影。


    但一切都太晚了，所有的休眠仓中，催眠气体喷射而出，整艘星舰瞬间结束了跃迁前的准备工作，放弃所有没有进入休眠状态的船员，强行进入跃迁之中。


    空间被反覆扭曲，眼前的一切变得光怪陆离，就连环绕在运输机前的黑雾族也无法忍受，纷纷寻找躲避之处。


    而尚未进入休眠仓的船员们，被超强的加速度紧紧压在星舰的墙壁上，直至成为一张薄薄的血膜。


    夏泽渊焦急的唿喊声消失在寂静的系统之中。


    光。


    有光在眼前闪烁，夏泽渊勐然睁开了眼睛。


    回復意识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的意识通过休眠仓系统上传到星舰系统之中。


    导航系统中的后门仍在，数据显示，第一次跃迁刚刚结束。


    透过星舰外侧的监视镜头，帝星巨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


    每一个到过帝星的人都曾感嘆它的庞大与美丽，帝星甚至开发了专门的旅游项目，让游客们来到空间站来欣赏帝星美景的全貌。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夏泽渊所关注的目标，他只看了一眼外侧的目的地，便转回意识，在停机坪中寻找陈星瑜的身影。


    跳跃到停机坪的摄像头之上，夏泽渊的视线扫过停机坪。


    那艘装载着超级炸弹的运输机在哪儿？


    夏泽渊的意识勐然一惊，只觉得头皮一炸，炸弹呢？运输机呢？


    老师，陈星瑜，你又在哪里？


    慌乱的少年不顾一切地闯入了星舰的监视系统，脑速飞快地在星舰中搜寻着陈星瑜的身影。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休眠仓似乎有了什么动静，可他根本无暇顾及，只一心一意地控制着监视系统。


    镇定！要镇定！


    一定是我忽略了什么，老师，你一定还在是不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回停机坪的画面，调出了运输机弹射记录，随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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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志显示，飞船的管理ai 在应急方案的指导下，在跃迁到达目的地的第一时间，已将运输机弹射出仓。


    那枚超级炸弹，此刻，应当已经随着运输机，落入了帝星的大气层之中。


    他还想继续探查，可就在此时，星舰的防御ai已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气势汹汹而来，将他的意识踢出了星舰系统。


    夏泽渊扭动了一下身体，刚想起身，却被人牢牢按住。


    「别乱动！」铁臂的声音近在咫尺，「大佬说要我们赶紧转移，不用再改跃迁时间了，估计下一次跃迁马上就会开始。」


    「大……佬……」夏泽渊傻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唿，勐然惊醒道，「老师，老师他在哪里？」


    「不知道，那还是跃迁之前他给我发的信息，这会儿已经联繫不上了。」


    铁臂抱着夏泽渊跑过走廊，金丝眼镜已经开启了逃生舱，帮着铁臂把夏泽渊塞了进去。


    「乖乖的别乱动，」铁臂一边跑向另一个逃生舱，一边嘱咐着少年，「咱们出去以后，自然会在帝星上见面，到时候要是不小心被抓进了监狱，再越狱一次就是，总有见到大佬的机会。」


    一反他的预估，少年并没有做任何挣扎，一直到逃生舱弹出星舰，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帝星的防御系统已经发现了这艘非法入境的星舰，对其发出警告。


    像是害怕帝星的攻击，星舰很快便开动了引擎，跃入不知名的空间。


    几个小小的逃生舱在星舰跃迁前的瞬间弹射出来。


    而那艘巨大的星舰，在一阵空间扭曲之后，停在了一处极为空旷的宇宙空间之中。


    摩努尔从休眠中醒来，翻身走出休眠仓，来到舰桥。


    巨大的屏幕上，能看到的星球寥寥无几，星舰前方，是无尽的黑暗。


    「星舰ai，报告跃迁前后事项。」他按了按疼痛的太阳穴，那是因为准备不足就直接进入跃迁带来的副作用。


    星舰辅助ai的声音响起：「星舰在山林查星做跃迁准备时，运输机停机坪发现有人入侵的痕迹，根据第一紧急预案，系统立刻启动了跃迁程序，十秒后，跃迁成功。」


    「经歷56小时空间旅行，到达帝星并在第一时间将运输机，从巡逻死角弹射向帝星大气层。」


    「五分钟后，第二次跃迁准备工作完毕，星舰整体进行第二次跃迁，但导航系统似乎曾遭到入侵，跃迁目的地由暗星改为一处恆星坟场。」


    「系统在发现目的地被更改后採取了紧急制动措施，提前结束第二次跃迁，避免星舰直接进入黑洞之中。」


    「目前星舰距离原设目的地497光年，可在十分钟后完成准备和校准工作，再次出发。」


    摩努尔点了点头：「虽然没有按照原计划进行，但终于还是逃出了帝国的监管。」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帝国，等着吧，我黑雾族一定会捲土重来。」


    电影屏幕前，陈星瑜、铁臂以及金丝眼镜的团队缓缓恢復了意识。


    「大佬……」金丝眼镜茫然道，「我们这是……出来了？你最后去了哪里，炸弹呢？」


    「嘘——」陈星瑜轻轻晃了晃食指，看向电影屏幕。


    屏幕里，摩努尔轻松地伸了个懒腰，再次走向舰长专属的休眠仓。


    镜头一转，来到了空旷的运输机停机坪。


    原本围聚着黑影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空地，镜头却一直盯着那空旷的地板不动。


    星舰开始启动引擎，微微的震动中，眼前的地板扰动起来。


    透明的织物流水般滑下它原本覆盖着的物体，硕大的超级炸弹显露出来。


    倒计时已只有3秒，红字跳动，终于归零。


    绚烂的火光照亮了整座放映厅，也照亮了所有人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


    9980x2c13直播间：


    【卧槽，原来是这样，宝贝李代桃僵，居然把超级炸弹留在了停机坪！！】


    【他是早就猜到大家不可能瞒过星舰ai，所以连队友都没有告诉，做了这一切？】


    【可他哪儿有时间做这些？我记得宝贝上运输机以后没几秒ai就启动跃迁了，难道宝贝是在跃迁的过程中完成的这一切？】


    【这还真有可能，还记得吗？宝贝当时可是在植入设备反向操作的情况下上的运输机。】


    【卧槽，我想起来了，当初坎叔介绍那个控制器的时候说过，封闭五感后，士兵会有十分钟的时间变成超级战士，宝贝大概就是在那十分钟里完成了布置，然后呢？然后去哪儿了？】


    【这倒霉催的系统，总是用自己的想法来臆测我们的想法，居然把宝贝的那一套动作压缩在一秒钟里一闪而过，我好不容易给恢復了一些，累死我了。不过前面那位说的没错，宝贝的确是利用反向操作把自己改造成了超级战士，趁着跃迁期间黑雾族也受不了而离开，把炸弹固定在了停机坪的地板上，然后悬之又悬地进入了运输机驾驶员的备用休眠仓。】


    【是哦，为了防止执行任务刚回的飞行员赶不上跃迁休眠，战机和运输机的驾驶室内都有备用休眠仓，宝贝真是算无遗策】


    【真是算无遗策】


    【真是算无遗策】


    放映厅里，大屏幕上最后的火光慢慢消失，音乐声起，字幕开始在屏幕上滚动，室内灯光亮了几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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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唿——」金丝眼镜长长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终于结束了。」


    他看着字幕上陈星瑜领衔主演的字样，不由得失笑：「大佬就是大佬，咱们一样的开局，你看我的名字，都被挤到小字堆里去了。」


    「哈哈哈，」他的一个队员笑了起来，「我都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他的声音略大，话还没说完，就见陈星瑜朝他竖起了一根手指。


    「哎哟大佬，您这也太谨慎了，这字幕也出了，灯也开了，还怕什么啊！」那人大概是终于死里逃生，心神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说话也少了顾忌。


    身后的放映厅大门发出微响，似乎有工作人员进来了。


    金丝眼镜原本打算带人离开，可再看一眼陈星瑜，他和铁臂却岿然不动，依旧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银幕。


    他迟疑了一下，向着其他主播做了个手势。


    「队长，你干嘛这么听他的啊！」刚才那人有点不依不饶起来，话音越来越大，「咱们在这部电影里虽然不是主角，却也没什么危险，可一遇到他们，又是爆炸又是跃迁的，不惊险也被他们给搞惊险了，您……」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人抓住了双臂。


    「很抱歉，放映厅内禁止喧譁，先生，请您跟我出来。」


    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说话虽然礼貌，力气却一点儿也不小。


    那位主播也算是高大壮硕，可这会儿被抓住了双臂，竟怎么也挣扎不开。


    「抱歉，打扰各位观影了。」工作人员朝坐着的其他人点了点头，把那位主播拉入了一旁的黑暗之中。


    就那么一错眼的功夫，两人竟然就这样消失了踪影。


    「这……怎么回事？」金丝眼镜本想挽留一下，可两人消失得实在太快，他伸出去的手什么也没有抓住。


    陈星瑜轻声道：「影院规则第6条，观影期间，不得触碰屏幕也不得大声喧譁。」


    「可电影不是已经结束了？」


    陈星瑜没有回答，只朝着银幕仰了仰头。


    金丝眼镜疑惑地看向那快速向上升起的字幕，却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耐着性子再次盯着屏幕。


    过了足足十分钟，字幕终于到了尾声，屏幕突然暗了下来。


    陈星瑜却一反方才的懒散，坐直了身子，双眼紧紧盯着屏幕画面。


    黑暗，一直持续在眼前，耳边只有沉重的唿吸声。


    突然，前方传来了爆炸的声响，视线的主人勐然睁开了眼睛。


    少年被困在狭窄的逃生舱中，却努力地趴在前方透明的舱盖上。


    火花在少年眼中闪烁，帝星庞大的背景之下，有什么在坠落的中途，被帝星的防御系统击中。


    帝星洁白的云层之上，爆发出绚烂的火花。


    一滴泪从少年的眼角滑落，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滴下。


    帝星的防御炮塔已经锁定了他所在的救生舱，鲜红的瞄准雷射打在少年的额上。


    他却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如释重负，仿佛一个旅人，在艰难而寂寞的旅途之后，终于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老师，」他轻轻做了个口型，「我来了。」


    雷射炮勐然亮起，巨大的能量划破太空的黑暗，向着逃生舱的方向掠来。


    然而下一秒，光芒敛去，逃生舱却依然完整无缺，反而以极高的速度向远方飞去。


    透明的逃生舱盖上，映出少年惊恐的脸，而在他身后，一团黑色的浓雾正缓缓升起。


    第109章 混沌影院——小可爱的圣诞礼物


    「这是……」金丝眼镜已经看呆了，「这几秒钟也要算在观影时间里吗？」


    陈星瑜的目光久久定在屏幕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睑：「是，我们的评审规则强调了好几次的『完整观影』，应该也包括了彩蛋在内。」


    他抬头又看了眼屏幕，这个时候，屏幕已经完全空白，放映厅里的灯光也全部亮了起来。


    「感谢大家的观影，请走这边的安全通道，可以直接进入中庭休闲区。」一个工作人员站在银幕侧面的安全通道前提示道。


    金丝眼镜略略愣了一下，这次再也不敢掉以轻心，直接掏出了自己的观影手册，把心跳区规则研究了两遍，这才抬头道：「不好意思，作为评审团的一员，我需要从后侧通道出去，找到刚才的那位先生为我盖章。」


    原本已经快要过关却白白损失了一位主播，金丝眼睛此刻的脸色也非常难看，语气十分强硬。


    站在安全通道旁的工作人员撇了撇嘴，十分不情愿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走出01号放映厅，心跳区小广场的灯光差点让几位主播晃了眼。


    上次看到这些变幻的色彩不过是三个小时前，如今竟感觉恍如隔世。


    好在影院没再继续为难他们，带他们进入影厅的工作人员就站在门口，笑眯眯地在每个人的手册上改了个章。


    印章很大，巨大的星球背景下，一艘星舰正缓缓飞过，赫然就是刚才摩努尔的星舰跃迁离开时的场景，与影厅门口的海报如出一辙。


    没想到在观影前就已经看到了结局，众人忍不住唏嘘。


    「哥！哥你怎么了？」铁臂突然叫了起来。


    金丝眼镜骇然看过去，正好看到他伸手扶起软倒的陈星瑜，忙上前帮忙，让铁臂把陈星瑜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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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庭……红色……」陈星瑜趴在铁臂肩上，低低解释。


    铁臂略一点头，向中庭的休息区跑去。


    9980x2c13直播间：


    【哎呀宝贝这是怎么了？】


    【变成超级战士的副作用吧，不是说十分钟的变强之后，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吗？（打赏200积分）】


    【唉，宝贝真是辛苦了，为了遵守那个什么破规定，硬是撑到了现在（打赏300积分）】


    【唉没办法，谁让这是个规则副本呢？为了完成任务只能如此了】


    【话说刚才宝贝吩咐铁臂，是要去中庭买红色饮料吗？】


    【当然啊，刚才咱们都已经探清楚了，红色饮料补充体力，蓝色的补充精神，宝贝现在这个样子，应当是体力不支吧！】


    【哎呀，那就麻烦了】


    【嗯？什么麻烦，你说清楚点？】


    无需弹幕解释，铁臂此刻已经发现了问题。


    中庭的休闲区里，此刻闹哄哄的，一大批主播都聚集在食品柜檯旁，吵吵嚷嚷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连忙走近了些，就听见先前接待他们的食品柜小姐姐正不停地道着歉：「非常抱歉，因为电影节的关系，影厅里的客人比起平常多出来好几倍，我们已经尽力在补货了，可还是跟不上大家消费的速度，请大家再等一等，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去紧急採购了，马上就能恢復供应。」


    铁臂心中一凛，他小心地放下陈星瑜，挤到柜檯边看了一眼。


    食品柜檯里，产出饮料的饮料机已经空空如也，不论是红色还是蓝色，已经完全没了存货，而爆米花却还剩不少。


    铁臂奇怪地看了一圈正在柜檯边发泄不满的主播们，回到陈星瑜身边。


    「大佬，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铁臂轻声道。


    「是不太对劲，」陈星瑜的声音很弱，「这里基本上聚集了百分之八十的主播，而现在这个时间点，大家不大可能已经在影院中看过多部电影，饮料的消耗速度不该这么快。」


    「难道是影城自己在控制销量？」铁臂惊了，「这他妈是不打算给主播活路吗？」


    陈星瑜此刻脸色已经白得跟纸一样，连指甲的淡淡粉色都没了踪影：「先别说这么多，你把我们所有的消费券都拿上，不够的话，去找金丝眼镜借，去把食品柜里的爆米花都买下来。」


    「大佬你这是……」铁臂没敢多问，当下便掏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消费券，这曾是鑫哥小队的所有财产。


    「别去食品柜，直接找那个穿红衣服的引导员，」陈星瑜交代着，「快去快回。」


    铁臂点头去了，原本就是鑫哥团队外联的他，交际能力自然不弱，陈星瑜看了眼他和红衣引导员交流的样子，便放心靠坐在中庭的沙发上。


    他从系统商城兑了几颗红药吃下，闭着眼睛养了一会儿神，打开了自己的直播后台。


    弹幕如雪花般盖满了屏幕：


    【宝贝辛苦了，这会儿很难受么？】


    【要不要紧啊，这电影院怎么搞的，电影节人多难道不是早就该预测到吗？居然还能供应不足，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唉，真想穿越到副本里，给你带杯饮料也好啊！】


    【刚才吃的红药有用么？要是有用，咱们再多给你打赏点积分，直接买红药顶住，是不是就不用喝那个红色饮料了？】


    陈星瑜虚弱地朝弹幕笑了笑：「别怕，红药还是能起到一点作用的，只是作用的时间不长，很快就需要重新补充。刚才我吃的那几颗，效果也就能持续这么点时间。」


    【宝贝，你让那个铁臂去买爆米花是为什么啊？爆米花和饮料有一样的效果吗？】


    陈星瑜闭着眼睛，微微摇了摇头：「不一样的，食品区的三样食品，效果应该都不相同。」


    「至于为什么要买爆米花，还不是因为只有爆米花可买？」


    弹幕蓦然停顿了一瞬。


    陈星瑜失笑：「跟你们开玩笑的。」


    【哈哈哈，宝贝越来越幽默了。】


    【爆米花也是有特殊用途的对吧？可为什么要找那个穿红衣服的工作人员？不是蓝色制服的人更可靠吗？】


    陈星瑜虚弱地靠在沙发背上，秀丽的脸颊上毫无血色，笑起来却依然光彩夺目：「在这座影城里，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是维持秩序的存在，他们，代表的是冰冷的规矩，是理智的维护者。咱们这种买断物资的行为，怎么能找他们商量呢？」


    「红色的就不同了，他们不被规则所束缚，甚至于说出来的话都不怎么算数，却是投机取巧的好对象。」


    「至于爆米花的用途，」陈星瑜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想你们大概已经猜到了，我也不用多说，顺利的话，等一会儿就会有人给我们送饮料了，记得，只换不卖，我先歇会儿。」


    铁臂很快从柜檯的方向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工作人员。


    那人手上抱着一个大箱子，一股焦糖的甜香传来，而食品柜那边，除了柜檯还剩的几桶爆米花，后侧的爆米花机已经被暗暗关掉了。


    来到陈星瑜面前，那人放下箱子，铁臂连忙挨着陈星瑜坐下：「大佬，我都买回来了，你要吃吗？」


    「不用，」陈星瑜略略睁开眼睛，「你关注一下儿童区的入口，等会儿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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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臂看他难受地闭着眼睛，也不敢多问，把那个装满爆米花的大箱子又往自己身边挪了挪，眼睛紧紧盯住儿童区的入口。


    果然过了不多久，几个主播匆忙走向通往儿童区的走廊，却很快又恹恹地退了出来。


    来到食品柜一番交涉，那些人立刻向两人的方向看来。


    铁臂精神一震。


    很快，那几个主播中的一个，走到了他们身前。


    他掏出几张消费券：「爆米花，给我两桶！」


    铁臂摇了摇头：「不卖，我们只做交换。」


    那人看了眼陈星瑜的状态，露出瞭然的神情：「行，你的同伴需要红色饮料，而我们需要爆米花，我们就来交换。」


    铁臂看了眼陈星瑜：「要怎么换？」


    「当然是一杯饮料换一桶爆米花啊！」那人粗鲁地把手伸向盛着爆米花的箱子，可箱子却突然向前一滑，让他扑了个空。


    陈星瑜一手拉着箱子口，坐直了身子，笑道：「谁告诉你我们愿意这么换？就算按照之前的价格来卖，一桶爆米花至少也值三杯饮料，想要两桶爆米花，拿六杯饮料来换。」


    「那怎么可能？」那位主播差点跳起来，「你以为我们和你一样，干这种买断囤货的勾当吗？谁闲的没事屯饮料玩？」


    「谁在屯饮料，这不是一目了然吗？」陈星瑜朝那主播笑笑，「看到食品区断了货依然不闻不问，反而着急离开，难道不是早有准备？」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食品柜前的主播，「你们应该已经放出了高价卖饮料的消息吧，但大家都还是在食品柜前等着，说明影城很快就会补货回来，你们屯的货说不定会砸在手上。」


    那主播眼中掠过一丝烦躁：「那你要怎么换？」


    「情报，」陈星瑜笃定道，「我要你们在休闲区的情报。」


    那人冷笑一声，「商城会补货饮料，难道就不会补货爆米花？半斤对八两，我们之间就是个等价交换，我们凭什么要给你们休闲区的情报？」


    陈星瑜笑了起来。


    方才还精神萎靡的他，这会儿精神眼见着好了起来，不仅坐直了身子，苍白的脸上也现出一抹血色：「怎么可能是等价交换？我不过是体力不支，在等影城补货的时间里，只要我的积分够多，就可以用红药保证最基础的身体状况，所以，我不一定用得上你们的红色饮料。但是……」


    他看了一眼主播在远处的同伴：「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你们现在都还没有完成心跳区的电影，但是却耗费掉了两次连续观影的机会，现在只能去看儿童电影。但没有爆米花，你们就进不了儿童区，在规定时间内根本就没法完成副本任务，对吗？」


    对面的主播瞬间涨红了脸，目光变得骇人起来。


    陈星瑜却毫不畏惧，闲闲坐下，直视着他的目光。


    两人的目光交锋片刻，对面的主别开了头：「休闲区大多是爱情电影，虽然不惊险，但对于主播的精神值要求极高，而且还有个重要的指标……」


    他有些不情愿地开口：「这是我们用几条人命才试探出来的规则。」


    陈星瑜没有说话，从箱子里拿出两个中杯爆米花递给他。


    那人回头招了招手，他的队友拿来了满满两大杯红、蓝饮料，放在陈星瑜的身前。


    「在爱情电影里，不论情节如何离奇，你都必须要遵循内心的选择。电影本身就是一个终极测谎仪，瞒着它或试图改变它，没有任何好下场。」


    那主播说完这番话，立刻抱着两杯爆米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算什么提示？打哑谜吗？」铁臂把红色饮料推到陈星瑜身前，却手一抖，差点把打翻，「大佬，你没事吧？」


    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眼前的青年就迅速萎靡了下去，刚刚上脸的一点红晕消失殆尽，脸色白得发青，唿吸微弱而急促，眼睛都快要无法睁开。


    铁臂顾不得礼貌，直接把红色饮料给陈星瑜灌了一大口，紧张地看着他的脸色。


    红色饮料的效果立竿见影，一口下肚，陈星瑜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身体里升起，体力迅速获得补充，连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他靠在椅背上缓了一会儿，从商城里兑了两个干净的饮料瓶，把红蓝饮料分装到瓶子里，丢了一半给铁臂，这才捧起自己的那杯，又喝了一口。


    见陈星瑜脸上终于升起了一抹血色，铁臂舒出一口气，草草喝了一口红色饮料，感嘆道：「吓死我了，红药那么不抵用吗？」


    陈星瑜嘆了口气：「在这个副本里，影院规则高于一切，规则里一再强调每场电影的中间一定要到中庭来消费，就是因为只有中庭的食物可以完全治癒在电影里受到的伤害。」


    「那你刚才？」铁臂恍然，「天啊，你刚才是装出来的好转？多危险啊！」


    「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陈星瑜耸了耸肩，「他们也不知道我到底伤得如何，所以才会上当。先不说他们了，咱们现在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爆米花卖出去。」


    「还真是，」旁观了整场谈判的铁臂立刻紧张起来，「副本才不会那么好心让我们抢它的生意，咱们还是交换情报吗？」


    「那就不必了，有消费券就换消费券，没消费券的就换情报和道具，价格定在原价格的两倍上。」陈星瑜此刻已经完全恢復了状态，「事情做也做了，该薅的羊毛还是要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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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买来的爆米花并不算太多，售卖的对象大多和之前的那队主播一样急着进入儿童区，交易十分顺畅，没过多久，两人面前的箱子里就放满了交换来的饮料和道具。


    铁臂正在清点两人的收穫，突然一个女声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可以换点别的东西吗？」


    陈星瑜抬起头，一个穿着蓝白条连衣裙的女孩正站在他们面前。


    女孩大概十五六岁年纪，梳着两条麻花辫，一脸怯生生的样子。


    「你想要什么？用什么来换？」他看了眼那女孩手中的一个小设备，又扫了眼箱子里的东西。


    「这是个导航测距仪，」女孩以为他对自己手中的道具感兴趣，连忙解释道，「在副本和电影里都能用，要是遇到迷宫、大山之类的场景，有了它就不会迷路。」


    陈星瑜不置可否，只向着箱子点了点下巴：「箱子里的东西随便拿，我也不要你的道具，只需要告诉我儿童区的情报就可以了。」


    那女孩侷促地笑了笑：「儿童区的电影很简单，剧情单纯，只要不成为主角，你的戏份就不会太多，苟一苟就好，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很容易混过去。我建议你们选择11或13号厅的儿童电影，这两部电影里面的儿童角色都很多，想苟的话很容易。」


    说着她弯下腰，从箱子里拿出两个防御道具，犹豫了一下，把那部导航测距仪和一个手.雷形状的道具塞进了陈星瑜的手中，红着脸跑掉了。


    「大佬，你怎么知道她有儿童区的情报？」铁臂一边收拾着箱子里面的道具，一边问道。


    陈星瑜从背包里拿出两个收纳袋，递给铁臂：「儿童区需要携带一名儿童才能进场，爆米花的作用就在于此。刚才那个女孩，那身连衣裙是刚刚改过的，领口和侧腰都有收紧的痕迹。她之前的身材应当比现在要高大。」


    「挺聪明的主播，」陈星瑜笑道，「竟然能从儿童区的规则中得到启发，用爆米花精细调整自己的年龄。如此一来，在她进入心跳区后，大概率不会穿越到主角身上。只需要多加注意，再用上刚才咱们换给她的防御道具，最简单通关心跳区的主播，大概就是她了。」


    陈星瑜看了眼铁臂震惊的表情：「主播里卧虎藏龙，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以『苟』为目标的主播，还挺新鲜的。」


    9980x2c13直播间：


    【哈哈哈，宝贝真是好洞察，只不过他不知道，那女孩可是潜伏流的大能】


    【潜伏流？怎么说？】


    【说是潜伏流其实算是好听的说法，本质上就是苟，这一派的主播大都没多少战斗力，颜值方面也不突出，在副本里只能以苟为主。由此也产生了不少能苟的大神。】


    【哈哈哈，笑死，苟也能算大神】


    【你可别小看他们，刚才那个女孩，就曾经在『庄园』副本从头苟到尾，一直到了最后淘汰赛的时候，才不得不站出来。当时连npc都蒙了，谁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个女孩，而当时即将获胜的主播已经受了重伤，就那么让她捡了便宜。】


    【艹，能在这个副本里活着出来，真可算得上大神级别了】


    【部分字幕涉及剧透，已作屏蔽处理】


    副本中，两人收拾好了东西，陈星瑜向铁臂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来到了售卖周边的柜檯。


    商品柜中灯光明亮，各式电影周边在其中闪闪发光。


    「先生您看中了哪个？」售货员小姐姐笑颜如花，「蓝色柜檯中的电影周边可随意购买，那边红色柜檯则是儿童专区，需要孩子自己过来购买哦！」


    陈星瑜朝着售货员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铁臂。


    三分钟后，一个小男孩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男孩不过10岁左右大小，个子只有成人一半高，身上穿着过大的衬衫和长裤，裤腿和袖子都被卷了起来。


    「现在我有点佩服刚才那个女孩了。」陈星瑜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自言自语，「这爆米花的效果也太好了，我也就多吃了一口，居然又小了两岁。」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细密柔软的黑髮，又捏了捏柔嫩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轻轻嘆了口气，他提着裤腿向周边柜檯走去。


    「姐姐，我想要那把宝剑！」


    售货员小姐姐探头看了眼柜檯前漂亮的小男孩，脸上的笑容更甚，弯腰从柜檯中取出瑶木星的精灵宝剑模型，递给男孩。


    「宝剑模型售价50，加40可以送你旁边这个星舰模型，要吗？」


    男孩的大眼睛里现出一丝犹豫，他摸了摸口袋中的消费券，双眼在宝剑和星舰模型之间跳动数次，又眼巴巴地去看售货员小姐姐。


    那双圆熘熘的杏眼黑白分明，清亮的眼眸中，纠结的神色让小姐姐的心都快化了。


    女孩捂了捂胸口，放缓了语气：「要不这样吧，你花10消费券买一份周边vip卡，我给你申请新开卡买一送一优惠，这样你花60消费券就可以拿到宝剑和星舰了，好不好？」


    小男孩的脸上现出惊喜，他数出60消费券，高高举过柜檯，开心道：「谢谢姐姐！」


    铁臂没有去柜檯的方向，陈星瑜买东西的这点时间里，他又回了一趟心跳区。


    02放映厅的「惊天大劫案」刚刚结束放映，一行人从放映厅里走了出来。


    「哟，你在这儿呢！」一个声音突然在铁臂身边响起，那群人的最后，白原一瘸一拐地从放映厅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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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不知在电影里经歷了什么，外表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伤，但身体动作僵硬，似乎半个身子都没了知觉。


    铁臂忙从背包里拿出一杯红色饮料递给他。


    白原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喝了一大口，这才问道：「星瑜呢？我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


    「他还在中庭，我们刚通过了心跳区的电影，准备去儿童区。」


    「那正好，我跟你们一起。」


    白原喝下整整一杯红色饮料，身体才终于恢復了知觉。


    两人来到中庭，白原一见到食品柜檯前长长的队伍立刻明白过来，朝着铁臂笑道：「就知道你们不会吃亏，估计还赚了不少吧！星瑜人呢？」


    「嗯……」铁臂挠了挠头髮，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身前，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一手拿着一柄玩具宝剑，另一手抱着一艘星舰模型，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这……这是……」白原看了看那男孩，又回头看看铁臂尴尬的表情。


    「哈哈哈哈，」他笑了起来，忙不迭地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照相机似的道具，冲着陈星瑜就是一通乱照。


    「宝贝你太可爱了，」他又拍了几张，「来，给哥哥笑一个！」


    第110章 混沌影院——小可爱的圣诞礼物


    陈星瑜白了他一眼，回身把两个玩具塞进背包里，径直走向儿童区的通道。


    通往儿童区的通道也充满了童趣，无需步行，通道口便停着一列小火车，火红的车身、亮晶晶的铁轨，再配上一个黑亮黑亮的大烟囱，简直就是孩子最喜欢的交通工具。


    「欢迎乘坐通往儿童区的小火车！」


    刚一走近火车，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小丑便从火车上跳了下来，通红的大鼻子凑近陈星瑜：「小朋友，你一个人吗？」


    「啊，不是不是，当然不是……」白原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一本正经地冲着陈星瑜道，「你怎么跑这么快，爸爸还在取景，想给你多照几张像呢！」


    小丑皱着眉头看向白原：「先生你多大？」


    「26，怎么了？」


    小丑一把将陈星瑜护在身后：「先生，很明显您并不是这孩子的监护人，请立刻离开。」


    铁臂无语望天，在他身后尴尬地抚了抚额头。


    「开玩笑，开玩笑的！」白原忙给那小丑鞠了个躬，「我这么年轻的帅哥，怎么生得出来这么大的孩子，我是他哥，就是想占占他便宜罢了。」


    小丑回身看向陈星瑜，弯腰将视线与他平齐：「小朋友，他是你哥哥吗？」


    陈星瑜露出个可爱的笑脸来：「不是。」


    白原：？？？


    小男孩短胖的小手指向他身后的铁臂：「那个才是我哥哥，他……」


    大大的眼睛带着天真的眼神，对着小丑眨了眨：「他是我哥的朋友，就是想当我哥哥罢了。」


    小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回头看了眼白原和铁臂，挑眉道：「这年头，找伴侣可要擦亮眼睛，要找对家人好的才行啊！」


    白原一脸尴尬，而小丑身后，陈星瑜「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忙不迭地爬上了小火车的车厢。


    「好了，请两位监护人带着孩子上车，车行期间请注意安全，不要将头、手伸出窗外，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向工作人员求助。」


    火车缓缓开入隧道，铁臂已经在内部通讯里叫了起来：「两位大佬，你们玩什么呢！」


    「也不算是玩，测试一下而已。」白原笑嘻嘻地回答他。


    「测试？测试什么？」


    陈星瑜的声音传来：「他是在测试，蓝色衣服的小丑是不是也算工作人员。现在看来，在这个影城中，工作人员并不限于穿制服的员工。」


    他转头看向前方驾驶室里小丑的背影：「在这个副本里，员工虽然起到了维持秩序、清理违规主播的作用，但在正常情况下，依然是很为顾客着想的。」


    「嗯……所以……？」铁臂一脸疑惑地看向陈星瑜。


    儿童通道里挂满了彩灯，如同漫天的小星星，照在小男孩的脸上。


    柔嫩的脸颊上还带着一点胖嘟嘟的婴儿肥，男孩的眼神却沉静而深邃。


    「所以，对于影城的规则，我又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从中庭到东区的通道只有短短几十米，很快就到了尽头，火车发出一声柔和的长鸣，稳稳停在儿童区的中央。


    蓝色衣服的小丑跳下车头，冲着陈星瑜鞠了一躬：「儿童区到了，祝您观影愉快。」


    三人走下小火车，站在了儿童区的小广场中央。


    巨大的蘑菇灯耸立在小广场的一角，发出柔和的光，而另一边，一条长长的管道滑梯几乎穿越了整个小广场。


    小广场本身就在一个巨大的淘气堡中，四周的半空中，全是色彩斑斓的游戏通道。


    npc小朋友们竞赛似地爬上悬在半空中的彩色爬架，在巨大的塑料隧道中爬行。


    长长短短的滑梯上，也满是欢笑的孩子。


    小火车沿着轨道打了个转，又开回了连接中庭的通道。


    陈星瑜从口袋中拿出那本《观影指南》


    前几页没有什么变化，先前空白的页面里，出现了儿童区的观影规则。


    《儿童区观影规则》：


    1、儿童区位于影城西部，每名儿童可带两位成人乘坐小火车到达该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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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儿童影城採取了游乐与电影相结合的方式，带给孩子们全新的感受。游乐区分为内、外两个部分，放映厅外的游乐设施可随时使用，尽情欢乐。放映厅内也有相应的设施，可在观影前后游玩，但一旦从某设施进入放映厅，便需观看此影厅的电影，中途退场规定请参照总守则；


    3、每位儿童需要至少一位监护人陪同进入放映厅，请确保进入放映厅的儿童人数不少于门前海报上的孩童数；


    4、观影期间请勿大声喧譁，若您中途退出电影，请立刻进入银幕前方的海洋球池中，直至电影播放完毕方可离开，期间您可在游乐设备内自由玩耍；


    5、如观影途中您需要使用卫生间，请不要走出影厅，银幕左侧有专门的儿童厕所，请速去速回，电影情节缺失达十分钟将自动判定为鑑赏失败；


    6、观影结束后，请找到带您进入影厅的工作人员，登记观影信息併到中庭休闲区消费；


    7、本院採用最先进的5d技术，沉浸式观影，带给您无与伦比的享受，您将获得独一无二的观影体验。


    彩色的塑料隧道悬挂在头顶，里面传来孩子的阵阵欢笑，似乎是出于孩子的天性，变小了的陈星瑜看到这一切，眼眸变得晶亮。


    他回头拍了一下白原的手：「你们看一下影片简介，我到那上面去瞧瞧。」


    看着那个矮小的身影跟着几个npc小孩一同跑上半空中的大滑梯，白原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小时候没玩够的东西，等到长大了就会想要补起来。」


    陈星瑜的确是没有玩过这样的东西。


    小时候因为心脏病，他几乎没法到任何大型游乐场所去。


    不仅仅是那些游乐项目的刺激性会让他发病，就是那些拥挤的人群也是他的大敌。


    一不小心得了流感或其他什么毛病，即便再小，叠加在原本就严重的心脏病上，就是大麻烦。


    所以这样的游乐设施，他只是远远地、羡慕地看过，根本就没有机会走近。


    陈星瑜学着别的孩子，爬上了装饰着气球的铁架楼梯，钻过巨大的塑料隧道。


    拐过几次弯，经过了几次岔道之后，他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13号影厅上方与放映厅内部相连的滑梯口。


    他站在高高的平台上，看着身下不断旋转的滑梯。


    不，小时候，还是玩过一次这种设施的。


    那是一个晴朗的春日，难得自己状态还不错，从南方回来后，陈星瑜终于正正常常地上了一个月的学。


    好不容易和班里的同学混熟了点，却偏偏撞上了学校的春游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收了别人的宣传费，学校这次的春游目的地竟然是市郊新开的游乐园。


    带着《告家长书》回家的陈星瑜，根本就没敢把这薄薄的一张纸拿去给父母。


    他闷头在自己房间里想了想，带着那张《告家长书》出了门。


    高二的晚自习要上到9点半，等回到家，也差不多要10点多的样子，陈星瑜明知道找不到人，却还是开了隔壁的门，躲进了夏泽渊的书房中。


    书房的大书桌上，放着夏泽渊那艘怪模怪样的星舰模型。


    这段时间，他大概是在研究飞船紧急降落的时候怎么便捷下地，桌上放着好几个跳板和滑梯的模型。


    陈星瑜无聊地拿指尖戳了一下那个小滑梯，心里更郁闷了。


    墙角边的小几上，一阵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陈星瑜吓了一跳，茫然了半晌，才恍然想起来，外公的书房里是有固定电话的。


    古色古香的老式转盘电话发出微微的震动，陈星瑜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接。


    电话铃声停了下来。


    这都什么年代了，夏哥哥怎么还用固话？又是谁在和他联繫呢？


    他趴在坐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又想起来了。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电话，该不会是找我的吧？


    清脆的铃声还在书房里迴荡，陈星瑜迟疑地走向墙角，拿起了话筒。


    「餵……」


    「怎么才接电话？晚饭吃了吗？」对面的话语里带着点笑意。


    「夏哥哥……」陈星瑜茫然地叫了一声，「你怎么……」


    「你几点放学回家我还能不知道？」那头的笑意更甚，「初中部明天要去游乐园，这消息我上周就知道了。」


    陈星瑜重重嘆了口气。


    夏哥哥是学生会的成员，消息的确是比较灵通，可又有什么用呢？


    他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行了，我知道你去不了，但是也别郁闷了，跟家里说一声你在我这儿，去后院把灯开开，然后乖乖等我回来？」


    这命令下得莫名其妙，陈星瑜撇了撇嘴，还想和夏泽渊再多聊两句，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上课的铃声。


    陈星瑜垂头丧气地挂了电话，想想又顺手拨了一个回家，告诉保姆自己在隔壁别墅。


    小少爷天天往隔壁跑已经是每日的惯例，保姆早知道他的去向，乐呵呵地答应了。


    陈星瑜蔫蔫地下了楼，来到别墅后院。


    冬日刚过，后院游泳池里的水早在去年冬天就被放了个干净，偏生陈星瑜又特别喜欢泳池旁的那棵梧桐树，经常跑去玩树皮或者看蚂蚁搬家。


    生怕他去后院的时候不小心掉进空空的泳池中，夏泽渊每每都要嘱咐他开灯，这已经成了两人间对话的固定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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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怎么在意夏泽渊说的话，陈星瑜啪嗒一声打开了后院的照明灯，向梧桐树走去。


    无精打采的脚步啪嗒啪嗒响着，走过游泳池。


    突然，陈星瑜停下了脚步，疑惑地侧过头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空荡荡的游泳池内，居然竖起了一整套孩子的游乐设备。


    最新型的淘气堡上，隧道、独木桥、绳梯、攀爬网全部齐全，连滑梯都有直的、波浪的、螺旋的好几种。


    城堡突出来的平台上，是最新的网红蹦蹦云，下方则是厚厚的海洋球。


    漂亮的摇摇马在游泳池边晃动，就连平日里放躺椅的地方也被腾了出来，架起了一个小小的藤椅摩天轮。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站着不动？看傻了？」


    陈星瑜此刻就像是陷在了棉花里，脑子被震得嗡嗡响，半晌才茫然转过身，冲着夏泽渊的笑脸看了好久，才做梦似的说：「你……怎么回来了？」


    「请假了，」夏泽渊走到他身边，「本来还要早点回来，学生会有事耽误了一会儿。」


    他好笑地看着眼前小少年依然震惊的脸，俯身问他：「见到我，就只想知道我为什么不上晚自习？」


    陈星瑜的脑子还是懵的，他茫然摇了摇头，缓缓走向游泳池边缘的一处充气小城堡：「我可以摸摸吗？」


    「摸摸？不行啊！」夏泽渊皱着眉摇起了头，「不过呢……」


    他一把抱起了陈星瑜，带着他一下子跳进满池的海洋球中：「进来玩还是可以的！」


    夏泽渊搂着他后心的手掌泛出微微的白光，悄悄输入能量，将少年过快的心跳重新安抚平稳。


    陈星瑜惊喜的神情越来越大，突然抱住了夏泽渊的脖子：「夏哥哥，谢谢你。」


    「要不要邀请几个朋友过来一起玩？」夏泽渊被他紧紧搂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据我所知，你有几个朋友听说你不去还挺失望的，我们可以动员他们放弃春游，明天携带家长过来，还可以在院子里开个bbq party。」


    此刻的陈星瑜，哪里还说得出来话，只是不停地点头点头……


    「好了，」夏泽渊拍着他的背，「现在心情好了？考你个小问题，我从中部的悬梯爬上淘气堡，要去西边的大滑梯，中间怎么走最省力？」


    他放开好奇张望的陈星瑜：「去吧，先去考察一下你的设备！然后，把最近的路线画出来给我。」


    陈星瑜站在通往放映厅的圆形通道前。


    当时，我是怎么回答夏哥哥的？


    陈星瑜回头看向自己来时的路。


    他的目的是13号放映厅游乐设施的入口，方向感超绝的他，此刻站在那处通道前，却紧紧皱起了眉头。


    儿童区在混沌影院的东侧，从西向东依次是13、12、11、10四个影厅。


    方才他是从中部上了隧道，隧道向北延伸后分开了两条岔道，然后，又岔开了几次？


    一路上所做的选择在脑海中清晰地变作一副画面，标註出了所有岔道和自己的选择。


    但是不对……这些路根本就是在原地打转，不可能进入任何一个影厅！


    那眼前的这个通道，到底通向哪里？


    那些从这里进入，自以为能够进入放映厅的主播们，又将遭遇什么？


    陈星瑜的后背上，立刻炸起了一层冷汗。


    他小心地看了眼自己的前后左右，确定无人躲在附近，这才从背包中拿出了刚才那个女孩留下的导航测距仪道具。


    仪器十分简单，方正的显示屏上，只有一个电源开关。


    陈星瑜将开关按了下去。


    屏幕上快速闪过一排排数字，最终，将他刚才爬行的路线显露出来。


    果然，和他记忆中的图像相差无几，但从距离上来看，他竟然已经向着西边走过了一整个儿童区的距离，甚至于，还多走了十几米，屏幕上显示，他现在正位于影城东区。


    可是，这怎么可能？


    他收回测距仪，不再向前，后退着爬了两步准备回到儿童区。


    手掌撑地的时候，轻轻掠过塑料隧道的一处接口，微微不同的触感让他愣了一下。


    那窄窄的一线接缝中，一张白色的纸条露出一小片边角。


    陈星瑜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从接缝中拈了出来。


    那是一张薄薄的纸，似乎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页，被人整齐地摺叠了好几次，塞进了游乐设施的缝隙之中。


    陈星瑜再次确认了周围的环境，爬到设备悬在空中的一处小平台上，展开那张纸。


    纸张上的字迹很潦草，龙飞凤舞中，似乎还夹杂着两种笔迹：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


    他们说儿童区的电影很简单，而且可以中途退出，只需要在海洋球里待足时间就行了，可有人提到过海洋球里的风险吗？


    我好不容易才从滑梯逆着逃出来，可它还是紧追不捨，早知道就跟同伴一样躲在厕所里了，我感觉，我在这里待的时间也不长了。


    谁来救——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就连最后那个「救」字都少了两笔，一道长长的拖痕划过，将纸张都划破了口。


    陈星瑜紧紧皱起眉。


    看得出写纸条的人有多么仓促，13号影厅中，必然有古怪。


    可隐隐的违和感却一直在心头盘旋，这里面，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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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海里突然传来了白原的声音：「星瑜，你在哪里？我们已经都看完了。」


    「来了。」他在心中回答，「你们好快。」


    「还不是因为铁臂？」白原轻声抱怨着，「他从你那儿听说了评审时间限制以后，做事情都跟有人在后面赶着似的，每个影厅门口的海报和预告片，都是匆忙看完就走了，推我推得跟逃命似的。」


    匆忙……逃命……


    陈星瑜的脑海中突然电光一闪。


    是了。


    一个从生死一线之际逃出来的人，一个连纸条都只写了一半的人，怎么可能把纸条端端正正叠好，再塞进那样明显的接口处？


    这到底是真的求助，还是一个专门设下的陷阱？


    「星瑜？」白原的声音里掺入了一丝紧张，「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找到了点东西，但有些不确定。」陈星瑜将那张纸塞进背包的旅行袋中，快速跑回之前和两人分手的小广场。


    「怎么样？」他喘着气问了两人一声，一低头钻进旁边一个管道滑梯，滑到了两人身边。


    「一共就四个影厅，三个都正在放映中，只有最西边的13号影厅刚才开了门，但是……」


    他停住了话头。


    陈星瑜点了点头，在这个时候的这种沉默，只意味着在刚才的电影放映中，13号影厅的主播全军覆没了。


    陈星瑜点了点头。


    刚才拿到的纸条信息似是而非，此刻却只能进入这部难度极大的电影之中，这其中，是不是会有什么关联？


    他拿出那张纸条，简单讲了讲自己的疑惑，白原倒是不怎么担心：「儿童区的电影虽然有它自己的规则，但总体上不会超过影城总则的范围，我们之前积累的经验还是有用的。至于这个情报的真假，只有进去验证才知道。目前只有这么一部电影播放，少不得还是要闯一闯。」


    陈星瑜释然：「也是，总不能就因为这张纸条就放弃这次机会。13号影厅，现在放的是什么电影？」


    白原略一沉吟：「是一部有关圣诞的片子，圣诞老人失踪，孩子们去寻找的故事。主角团的孩子不少，如果去的话，估计要凑一下人数。」


    「没关系，」陈星瑜已经向13号放映厅的方向走去，「我们还带着剩下的爆米花，差几个孩子，就造几个孩子好了。」


    「行！」白原一锤定音，朝着陈星瑜眨了眨眼，「作为你的监护人，让我拉你过去？」


    陈星瑜心领神会，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手心里立刻传来物品的轻微压迫感，却像是融入了肌肤之中，很快又消失不见。


    一段话自心底浮现：


    「之前那部电影的最后，夏教授给我了一份完整的ai核心程序，那里面，包含了他自己的灵魂数据，据他所说，副本对他的限制非常大，他的灵魂被分隔成了细小的碎片，散落在各个副本中，所以他在每一个副本中出现时，总是一副没有记忆的样子。」


    陈星瑜有点无语。


    怪不得每次见到他看，虽然都能和谐地相处，但这人一开始就总是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


    嗯……除了在鑫盛大厦。


    脑子里的信息还在继续：


    「他耗费了很长时间才积攒到这些，据说需要足够多的碎片才能唤醒他之前的记忆，你当时不是签了他的一缕残魂吗？那缕魂魄会引导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所以交给你就对了。」


    陈星瑜有些疑惑地抬起头：「那我应该做什么？」


    白原似乎早已猜到了他会这么问，低头对他笑笑：「随机应变吧，或者等会儿到电影里找答案？现在我们面对的全都是新问题，怕是要自己摸索了。」


    两人的对话自然，连站在一旁的铁臂都没发觉，他们讨论的竟然不是现下的问题。


    三人来到放映厅门口，这里果然聚集了一众主播，大都是两个大人一个孩子的组合，而电影海报上，主角团的孩子有十个之多，一时根本凑不齐。


    铁臂立刻拿出了剩下的爆米花。


    几番讨论与调整之后，十个孩子和十个大人的组合出炉，浩浩荡荡地进入影厅之中。


    「欢迎来到神奇的电影世界！」


    刚一落座，前方银幕前的舞台上，不知从哪里站出来一个小丑。


    一身鲜红的小丑服，手里还拿着两只用长条气球扭成的小狗，他兴奋地在舞台上蹦跳着。


    「在这里，不必担心要一动不动地坐上一个多小时，如果你坐累了，欢迎来这里，我将带着你们一起玩耍。」


    说着，那小丑纵身一跃，跳进了一旁的海洋球池。


    撒娇似的扭了扭身子，他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请记得哦，我是你们的好朋友！」


    没有一个主播发出声音，大家都紧张地看着那个小丑自顾自地在海洋球池中做出各种动作，连一丝笑容都欠奉。


    灯光终于暗了下来，银幕上闪起了光。


    一开头依旧是沉浸式观影技术的gg，不过在儿童影厅中，gg的内容变成了在树林里和小精灵交流，画面精美动人。


    只不过一想到等一会儿要以孩子的姿态在电影中冒险，几个刚变身为孩子的主播都不自然地拉了拉身上不合适的衣服。


    电影正片终于开始，巨大的旋转通道在每个人的眼前出现，剎那间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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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一直笼罩着陈星瑜的视野，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却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凭现在的感觉，他应该是仰躺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身体似乎受到了限制，只能感受到背后织物的柔软，伸直了手脚却无法触到任何东西。


    我到底在哪里？他疑惑地自问，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突然，一侧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道光。


    似乎是有人轻轻推开了一扇门，昏黄的灯光从门缝中照射进来，在他的脸侧映出一道细线。


    门缝缓缓扩大，眼前出现了一道高壮的光柱，身周似乎有着高大的栏杆，围绕在他身侧。


    身体的无力感让陈星瑜感到陌生又熟悉，似乎回到了当年病弱的时候，也是这样，有触感，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片刻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那道门缝里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本就模煳一片，那人又背着光，只能感觉到他正在一步一步走近，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隐隐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内心在狂叫：快跑，快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他企图用手肘支撑起身体，至少能让自己坐起来，可两只手的手心都无法伸展开来，更别说在这无法着力的平面上支撑身体了。


    让人庆幸的是，好像双腿还有些力气。


    他抬了抬腿，用力将两条腿都向身体的一侧挪动，终于，下半身的中心偏向了一侧，他跟随着惯性双腿一蹬，身体从仰卧位变成了俯卧。


    双手依旧软弱，一只手摺叠在了胸前，另一只手却在身侧无力地挪动。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连脖子都没了力气，陈星瑜脑门贴在织物上直喘气，似乎有液体顺着口角流了下来。


    「小恶魔，你是不是企图逃走？吃我一掌！」一个男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紧接着，大腿根之上的部位被「啪」地拍了一巴掌。


    陈星瑜：？？？


    房间里亮起了一盏灯，光并不算亮，只能微微照亮他身边的陈设。


    模煳的视线能分辨出脑袋旁边，一圈金色的向日葵花瓣中间，嵌着一枚小巧的圆镜。


    陈星瑜膝盖用了力，像只毛毛虫一般往镜子的方向蠕动一段距离，努力朝那镜子中间看去。


    向日葵镜子中，映出了他的脸。


    脑门上的头髮不算多，因为翻身和滚动正乱糟糟地翘着。


    胖嘟嘟的脸颊白白嫩嫩泛着健康的粉，眸子分明鼻头挺翘，嫩红的小嘴边，亮晶晶的口水拉成了一条细线，浸湿了脸颊下的床单。


    这……


    他突然想起来，那部电影的海报角落里，似乎是有那么一个穿着纸尿裤的小婴儿。


    海报上的孩子们挤挤挨挨，婴儿坐在画面的一角，似乎就是为了平衡画面而加上去的一个小点缀。


    这片子不是拍孩子们去找圣诞老人吗？一个小婴儿可以做什么？


    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喜悦，或许的确是运气好，小婴儿在剧中露个脸，就可以隐于幕后了？


    就是这不听使唤的小手小脚……


    陈星瑜贴在被口水濡湿的被褥上默默地想着，等明天，我得好好探索一下这具身体。


    不过是用了这么一下脑子，这颗小脑袋里似乎就起了一层雾，眼皮也觉得沉重起来。


    视线只剩下了一线，轻眨的眼皮就要合上，眼前却有黑影一动。


    陈星瑜勉力睁开眼睛，针对着他的圆镜中，一只手缓缓伸向他的颈脖。


    糟了，这婴儿的记忆堪比金鱼，忘了房间里还有个男孩。


    没等他那迟缓的婴儿神经反应过来，小小的肩膀已被抓住，膝盖上也有温温的触感。


    视线旋转起来，有人把他翻了个个，让他再一次仰躺在先前的平面上。


    只是这一次，两只脚的脚踝都被人按住，圆圆短短的小身体没了施力的地方，他无处可逃。


    他喘了口气，对方已不管不顾地闯入他的视线，脸对着脸俯身在他的面孔之上。


    这样的距离下，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是个大概五、六岁的男孩，黑髮浓密，一看就很好抓的样子，脸上却覆盖着一个小丑面具。


    夸张的苹果肌，僵硬的强带笑意的大眼球，巨大的红色鼻头几乎戳到陈星瑜的鼻尖，而那张向上弯成月牙形状的嘴，将整张脸强行扭曲出廉价的欢乐。


    ……总算知道国外为什么有那么多小孩害怕小丑了。


    陈星瑜皱了皱眉。


    「不许哭！」男孩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脸颊上戳了一下，「这是我的床，你就是一天天哭哭哭，爸妈才把我的床让给你的。你不能睡在这儿！」


    陈星瑜不解地看着他，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四个月大的婴儿已经比刚出生的时候长好了很多，皮肤光洁柔软，白皙粉嫩。


    细细浅淡的眉毛嵌在肉嘟嘟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即便是在昏暗的小夜灯下，那双眸子也亮晶晶的，闪着好奇又可爱的光。


    9980x2c13直播间：


    【啊啊啊啊，居然看到了小鱼婴儿时的样子，好可爱啊啊啊啊~~~】


    【呜呜呜，想抱，想rua，想摸摸】


    【完了，一直是独身主义的我，现在突然想自己生一个了】


    【截图了截图了亲人们，哪天要去基因公司订个娃的话，就照着这个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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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边！强烈建议平台出小鱼的娃娃周边！我要订购一打！】


    电影里，小男孩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婴儿似的，竟然盯着他发起了呆。


    过了几秒，他才勐然顿了一顿，眼神之中，先前的敌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褪去，升起来一线郝然。


    男孩抓了抓自己的头髮：「你……你别哭，要是叫一声哥哥的话，我就考虑把床让给你。」


    他又凑近了一些，伸出小手，在陈星瑜挺翘的小鼻头上轻轻捏了捏，小声催道：「快叫！」


    叫个头，见过刚会翻身的宝宝叫人的吗？


    懒得理会男孩这不可理喻的要求，陈星瑜试图扭过身子，却忘了脚踝还在敌方的掌握之中，居然一动也没法动。


    一时间，陈星瑜有一种想要踢开对方的冲动。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小脚胡乱地蹬了几下，摆脱了男孩的束缚，他瞅准了机会向男孩的脸踢过去。


    走廊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了隐隐的说话声。


    男孩一惊，飞快站直了身子，恰好避过那必杀的一脚。


    陈星瑜：……好气啊！


    可此时，脚步声已经缓缓来到走廊上，模煳的话音传了进来：


    「弟弟的门怎么开了？我去看看。」


    「诶，哥哥怎么也不见了？」


    急促的脚步声向着房间的方向而来，陈星瑜静静地躺在他的小床上，欣赏着小男孩惊慌失措的动作，小小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


    现在跑出房门去就正好跟大人们打个照面，不跑也迟早被发现，哼哼哼，你还带着小丑面具，保管一会儿人赃并获！


    陈星瑜得意地挥舞了一下自己的小胖手，吐出一个口水泡泡。


    下一秒，已经跑到门缝边的小男孩又跑了回来，当机立断地甩掉拖鞋，一抬腿跨过了床边的床栏。


    陈星瑜：！！！你干什么，这可是婴儿床！


    可小男孩已经不管不顾地跨了上来，木质的小床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朝着一边狠狠倾斜着。


    陈星瑜圆圆的身子根本无法保持平衡，朝着床边的方向滚去，小脸吧唧一声贴在了冰冷的床栏上。


    房间外，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陈星瑜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小嘴就准备使劲嚎一嗓子。


    一只胳膊突然抱住了他的身子，把他从床栏边缘拖到床铺中央，翻了个身。


    温暖的体温从身前覆了过来，那只胳膊搂得紧紧的，把他的小脑袋压在自己的颈窝里，试图堵住他的声音。


    小婴儿气急了，张开流着口水的小嘴，用自己刚长出来的两颗糯米牙，狠狠咬上了男孩露在睡衣领口外的锁骨。


    「呜——」小男孩吃痛地低哼了一声，却没敢放手，反而把他更加紧密地压在自己身上。


    陈星瑜短胖的小手小脚无力地挣扎着，却毫无用处。


    鼻子被堵在少年的颈窝里，连氧气都变得不足，陈星瑜只好奋力动了动脑袋，使劲吸入一口气。


    一阵似有若无的沉香味混合着淡淡的奶香，被吸入鼻孔之中。


    ？？？


    小婴儿突然停止了挣扎，小手一把抓上男孩面具上硕大的红鼻子。


    他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这只手上，竟然奇蹟般地将那个丑陋的面具从男孩脸上扯了下来。


    两人终于四目相对。


    小男孩瞪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暴君，粉嫩的小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那是陈星瑜无比熟悉的一张脸，虽然只有七八岁大小，却已能看出长大后的英俊相貌。


    小婴儿咧嘴呵呵一笑，在男孩惊讶的目光中，冲着他的嘴角啵唧亲了一下。


    亮晶晶的口水煳上了对方肉乎乎的下巴，在两人之间拉出一条银丝。


    下一秒，房门被推开，两人不约而同地放松了身体，闭上眼睛装睡。


    小夜灯昏黄的光照在婴儿床上，小男孩蜷曲着身体，后背紧紧靠在小床的围栏上，给怀中的小婴儿让出空间。


    粉嫩的婴儿睡得娇憨，小手还搭在哥哥的肩膀上，嘴角留下一丝闪亮的口水。


    「怎么睡在这里了？」轻柔的女声微微笑了起来，「白天的时候还跟我抱怨，说不要让弟弟睡他的小床，我还以为他会把弟弟扔出去。」


    「怎么会呢？小渊是个好孩子，怎么可能那么暴力？」男声轻轻道，「说不定是弟弟哭了，他来哄弟弟睡觉。喏，他还带来了自己最喜欢的小丑面具。」


    话音渐渐接近，男人的大手伸进婴儿床中，似乎是想把男孩抱起来，可还没使劲，男孩怀中的婴儿已经翻了个身，一双小手抱住了男孩的胳膊。


    男人一顿，又缓缓直起了身子：「算了，要是把弟弟弄醒了，又不知道多久才能睡着，难得安静一会儿，就让他们这么睡着吧，我去把哥哥的巫师玩具拿过来。」


    孩子的父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走廊上的灯暗了下来。


    男孩的身影在黑暗中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要把小婴儿翻过来，再问问他刚才是怎么回事。


    下巴上的口水痕还凉悠悠的，扒在他胳膊上的小手却已经松了劲，婴儿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发出均匀的唿吸声。


    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男孩无奈地笑了笑，把自己的胳膊收回来一些，将婴儿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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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在他的后脑勺上印上一吻，男孩也闭上了眼睛。


    「啦啦啦，神奇的小巫师，起床啦！」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一阵音乐声，一个奇怪的声音从一旁的矮柜上传了出来。


    「小巫师，要不要给你来点魔药？今天是要变高、变帅，还是变聪明？」


    没人回应，那个声音更加大了起来。


    陈星瑜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翻了个身。


    朦胧的视线里，是一片嫩白的皮肤和一个小巧浑圆的凹陷。


    嗯？？？


    手上依旧没有什么力气，陈星瑜轻轻动了动自己的脚丫。


    似乎有气流规律地轻轻喷在小脚中心的位置，带来一阵痒意。


    面前的圆圆凹陷以同样的规律缓缓起伏，陈星瑜抬起手拍了拍，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芜湖！」那个声音变得更兴奋了，「小巫师懒惰的话可是干不了大事业的哦！快起床！我们一起去打败新来的恶魔！沖鸭！」


    第111章 混沌影院——小可爱的圣诞礼物


    小恶魔？哼，昨天这人过来说什么来着？


    陈星瑜皱了皱他小小的眉。


    小小的心里突然出现了报復的冲动，小婴儿瞪了那白白的小肚皮一眼，张开嘴，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不知是婴儿的力气太小还是那男孩太困，这一口下去，对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喷在自己脚心的气流变大了些，痒得难受。


    看着自己留在对方皮肤上米粒般的小牙印和亮晶晶的口水，陈星瑜只感觉生无可恋，干脆一踢腿，把自己的小脚丫瞪在了对方的脸颊上。


    「嗯——」小男孩终于醒转过来，一只小手抓住了婴儿的脚踝。


    陈星瑜立刻蹬了两下，却挣脱不开对方的禁锢。


    原想开口骂他一顿，可心里不知怎么着就委屈上了。


    从喉间冲出的气流拐了个弯，小婴儿一张嘴，哇哇地哭了起来。


    听到哭声，小男孩这才完全醒过神来，这才看清楚了两人这脑袋对着脚的怪异姿势，忙放开了自己的小手，欠起身子想要把小婴儿抱起来。


    可他忘了，他现在正蜷曲在小小的婴儿床中，他这么勐一起身，那婴儿床立刻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重心直往一边偏去。


    「诶~诶诶诶~~~」


    在小男孩一连串的惊唿声中，婴儿床终于不堪重负，哗啦一声翻了过来。


    陈星瑜小小的身体勐一歪斜，紧接着天旋地转，整个人一下子就被黑暗笼罩起来。


    这一下，吓得他连哭都忘了，瞪着一双大眼睛，情绪系统带起的恐慌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呜——」他发出细细的呜咽声。


    「你……你别怕啊，哥哥在呢。」小男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熟悉的唿吸声喷洒在耳廓上，只是唿吸稍有急促，似乎在忍痛。


    陈星瑜愣了一下，吃力地扭过头，看着夏泽渊撑在自己身侧的手肘和嵴背上翻倒的小床。


    方才小床翻倒时，男孩应当是凭着一己之力，把他护在了身下，自己却被小床的床板磕了一下。


    一张脸伸到了他的眼前。


    生怕小婴儿看不到人而感到害怕，男孩有点吃力地歪着脑袋，尽力让自己与婴儿四目相对。


    他眼中还有忍痛的泪花，眸子里却满溢着浓浓的担忧，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婴儿。


    陈星瑜眨巴了两下眼睛，静静地看了男孩的眼睛一会儿，突然奋力抬起他的小脑袋，啵唧一声，又在对方的小下巴上啃了一口。


    夏泽渊：……


    「噗呲」一声，小男孩勐地笑了出来，小手臂再也撑不住小床的重量，蓦然软倒下来。


    趴下的男孩依旧搂着身前的小婴儿，婴儿小床的围栏撑住了地面，床单垂坠下来，将两人的空间围成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清晨的阳光透过被单照射进来，给两人的面孔都笼上了一层朦胧的暖色。


    夏泽渊抱着那个软软的，散发着奶香的小身体，在他的小领口上擦了擦下巴：「那个闹钟……对不起，是我以前不了解你，我现在知道了，你不是小恶魔。」


    他在那个软软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但是你怎么就是不肯管我叫哥哥？」


    陈星瑜：虽然很感动，但是……想打人。


    「哎呀，天啊！」一声惊唿从门口的方向传来，紧接着，小床被掀开，「妈妈」出现在两人眼前。


    「没事吧？」女人扶起夏泽渊，又去抱地上的陈星瑜。


    陈星瑜的小表情勐然一凛，朝着夏泽渊做了个眼色。


    快说你伤得很厉害！这样我们就不用当主角了！！


    「我没事，」夏泽渊忍着疼，皱了皱自己的小眉头，却一脸担心地看向女人怀里的婴儿，「妈妈你看看弟弟伤到没有！」


    陈星瑜挥了挥肉乎乎的小包子拳头，继续使着眼色：你不是护着我吗？我能伤到哪里？小笨蛋，趁着你的腿还在疼，快说你腿疼！


    男孩单腿在地上跳了两下，一手拉住女人的手肘，小小温暖的手指轻轻在陈星瑜眼睑上碰了碰：「是不是灰尘进眼睛了？他一直在眨眼睛。」


    陈星瑜磨了磨他那两颗小小的玉米牙。


    自从变成了小婴儿，感觉自己的性格也和小小孩一样变得急躁起来，再加上电影对角色情绪的加成作用，控制情绪成了一件极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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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吧，上部电影里因为士兵加强系统和紧张的剧情，基本上没有什么情绪失控的机会，到了这部电影，竟然全都加倍塞进了这幼小无力的身体之中。


    他轻轻吸了口气，算了，莫生气，这小身子骨，气坏了划不来。


    「小渊！」楼下，爸爸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同学来找你了！」


    夏泽渊勐地站了起来：「啊，我忘了，今天还要去一趟学校。」


    他稍有点瘸地朝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朝妈妈笑道：「我可以把弟弟介绍给我的朋友们吗？」


    妈妈忍不住失笑：「前几天不是还说，大孩子都不喜欢跟小婴儿玩？」


    「哪有！」夏泽渊做了个鬼脸，「弟弟这么可爱，他们一定会喜欢！」


    他瘸着腿蹦了几下，似乎很快习惯了腿上的痛，几步走到楼梯栏杆上方，朝楼下餐厅的男孩们打了个招唿，又接着跑回自己房间去洗漱。


    妈妈抱着陈星瑜摇了摇头：「真是个冒失鬼！」


    楼下的早餐桌上，几个男孩已经围拢了过来。


    爸爸笑呵呵地给每人端来一份早餐，儿童电影在这方面似乎没有什么逻辑，爸爸做早餐的速度堪比海绵宝宝，不一会儿就搞定了一大盘子三明治。


    陈星瑜窝在妈妈怀里打了个呵欠，懒懒地透过楼上走廊的栏杆看向早餐桌上的孩子们。


    行吧，刚才进入影院的主播到了一半，白原正拿着一块鸡蛋火腿三明治，狠狠咬下一口，目光却不断在房间内逡巡着。


    不过似乎没人注意到二楼栏杆旁边的女人怀里还有个孩子，主播们神态、动作各异。


    「小渊，」白原咬着三明治朝夏泽渊的房间喊道，「快来，今天是你最喜欢吃的三明治！」


    他冲着夏爸爸眯眼笑了笑，又拿了一块三明治，却是直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小白，你这吃得也太多了！」一旁的一个男孩皱着眉，对着夏爸爸道，「不好意思啊叔叔，老是来打扰您。」


    「小明真有礼貌，不过没事啊，」夏爸爸笑眯眯地又端出一大盘三明治，「只要你们爱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个叫小明的男孩道了谢，这才拿起一块三明治来，细嚼慢咽吞下。


    白原翻了个白眼。


    坐在他身旁的一个主播朝他挑了挑眉，白原吃了一口三明治，模模煳煳道：「这是哪个公会的主播？真是想当主角想疯了，知不知道小朋友是怎么相处的？这会儿还结着盟呢，怎么连这种贬低同伴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他一回头朝夏爸爸笑了一个，也没理那个小明主播，目光再次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怎么了？」那主播问道，「咱们的人不是都到齐了么？这一片的孩子也就这么多了。」


    白原摇了摇头：「不对，我本来以为这家的男孩是个主播，但现在看来，应该是npc才是。」


    其实昨天晚上大部分主播就已经碰头了。


    白原和身边这个叫小楷的是邻居，穿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到阳台上张望，很快就对上了眼。


    铁臂直接穿成了白原的长辈，他忍了忍，也就接受了现实。


    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两人加上穿成大人的四个队友发散开来，很快确定了另外七个孩子的下落，就剩下陈星瑜一人不知去向。


    偏偏在这部电影里，白原的通讯器不知出了什么故障，和铁臂聊天聊得顺畅，却怎么也联繫不上陈星瑜。


    幸好这电影人物关系简单，作为穿进来的成年人，铁臂和几个主播稍稍打听了一下，就得知这片小区里，还有一家住户也有个差不多大的男孩，当时他就想，应该是陈星瑜没跑了。


    所以今天一大早，白原便拉上了其他几个小伙伴，直接闯到了人家家里。


    「镇上就只有一所小学，咱们肯定都是同学，来找同学一起去学校，多么自然啊！」刚才站在门前按门铃的时候，白原笑眯眯地向大家解释着行动的合理性。


    然后，门开了。


    夏爸爸一脸和蔼地站在门前，亲切地看着这几个小萝蔔头，问道：「今天又来找小渊一起啊，还没吃早餐吧，快进来！」


    小渊……


    白原心里咯噔一下，听这个名字，就感觉又遇上了夏泽渊，而不是陈星瑜。


    门廊里悬挂的照片证实了他的猜想，夏泽渊那张俊脸就算是在小时候也一目了然，白原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在夏爸爸面前，他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陈星瑜小鹏偶，我们连你家公公都见到了，你人到底去哪儿了？


    －－虞兮正里……


    夏泽渊终于洗漱完下了楼，走到桌前拿起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今天去学校做什么？」


    白原还没开口，那个叫小明的主播便抢话道：「上次老师说要找几个人帮忙布置圣诞树，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帮帮忙，所以约着大家一起。」


    「ok，」夏泽渊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端起牛奶杯喝了杯牛奶，却频频朝楼上望去。


    「怎么了？」夏爸爸把最后一盘三明治放在餐桌上，走过来揉了揉儿子的头髮，「还惦记着和弟弟玩？」


    「弟弟？」白原勐地站了起来，「小……渊，你还有个弟弟吗？」


    「是呀！」夏泽渊回头露出笑脸，「是很可爱的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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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嗯嗯，」白原连连点头，跟着他张望一番，「你弟弟呢？怎么不下来吃饭？他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去学校吗？」


    他这一连串问题问下来，态度之急切，连夏泽渊都吃了一惊。


    「他……」想起早上陈星瑜咬人、亲人的样子，夏泽渊忍不住露出微笑来，「布置圣诞树这种事，他恐怕帮不上忙。」


    白原脸上一片茫然。


    怎么就帮不上忙了，难道这家的弟弟是残疾人？


    他看了眼餐桌上各种肤色、民族的小孩，心想，这年头拍电影还真是要政.治正确啊，连残障人士也不能忘记，得在主角团里给人留个位置。


    完了，他接着又想，这该不会是部小朋友身残志坚，最后在圣诞老人那儿达成愿望的教育片吧？


    他还在瞪着眼睛想事情，夏妈妈美丽的脸出现在了楼梯上方。


    她看了眼楼下的餐厅，微微笑道：「今天好热闹啊！」


    女人原本穿着一件吊带的家居服，大概是不太好在孩子们面前直接展露，又在家居服外披了一件浴衣。


    浴衣宽大，挡住了女人的手臂。


    「来，见见我弟弟，」夏泽渊站在孩子中骄傲地宣布，「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弟弟！」


    白原咬着三明治连连点头：「好啊好啊，他在……」


    他的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大圈，还特别看了看夏妈妈的身后，就是没有看见夏泽渊口中「弟弟」的身影。


    「卟卟卟……」低低的爆破音配合着口水泡泡破掉的声音，从女人的手臂间发了出来。


    白原的动作勐然静了下来。


    女人浴袍的空隙里，一个粉嫩漂亮的小婴儿探出头来，清亮的大眼睛从白原脸上掠过，很快露出个笑容来。


    「吧卟……吧卟……」婴儿发出可爱的声音。


    白原：？？？不会吧！！！运气这么好，竟然穿成了婴儿？？！！


    可那精緻的眉眼，熘圆分明的眸子，漂亮的脸型轮廓，明明就是陈星瑜小时候的样子！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夏泽渊一眼。


    夏泽渊：「？？怎么了？」


    白原：「……不是，你弟弟……」


    感受到夏家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了过来，下方的小宝宝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眼睛，白原哽了哽：


    「我就是说，你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弟弟呢？」


    夏家的父母都笑了起来：「嫉妒吗？让你爸妈也给你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就好啦！」


    餐桌上的大人小孩都笑了起来。


    白原一脸疑惑地凑近了陈星瑜，压低了声音：「大佬，别玩了，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陈星瑜：「卟卟卟……啪！」


    刚吹出来的口水泡泡蓦然破裂，口水飞溅，煳了白原一脸。


    白原：……还玩？


    陈星瑜双手双脚扑腾了两下，粉红柔嫩的小嘴努力做出口型。


    可在旁人看来，那分明就是小婴儿的自娱自乐，连声音都奇奇怪怪，那复杂程度，与克林贡语不分上下。


    陈星瑜的小手手挫败地挥了一下。


    ……算了，四个多月的宝宝真没法说话。


    「嘿！白白！」小明主播突然叫了一声，「别跟小孩较劲了，咱们得赶紧去学校了。」


    他转向夏泽渊：「渊，你来么？」


    「来的！」夏泽渊一口干了自己的牛奶，「我一会儿骑车去，你们呢？」


    「我也骑车！」


    「我踩滑板！」


    「我坐两站公汽！」


    ……


    「我也好想有个弟弟，我能今天就待在你家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白原身上。


    夏妈妈「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不可以哦，星星今天要去做体检，大家都是假期前的最后一次相聚，体检医生早就说好要给宝宝送礼物的。」


    她笑着揉了揉白原的头髮：「不过放学了你可以过来玩，记得跟家里说一声，好不好？」


    白原真心实意地嘆了口气，依依不捨地看了眼陈星瑜，又不死心地仰头看向夏妈妈：「那我可以抱抱他吗？」


    「行，你小心一点。」夏妈妈把孩子递给白原，「我去换个衣服，马上也要出门了。」


    白原小心翼翼地抱起了眼前的小婴儿，婴儿软软的身子让他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让他从后面仰过去了。


    他感觉对方的小手搭上了自己的胳膊，肉肉的小下巴枕在肩膀上。


    「脑波通讯仪不能用，我会努力去找原因，你得等一等。」他低声对婴儿说。


    婴儿的小手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捏了一下。


    得到了对方的回应，白原精神大震，他笑呵呵地抱着婴儿朝一旁走了两步：「这部电影你是怎么想的？这么小怎么左右剧情？」


    这问题问得太复杂了，直接引来了陈星瑜愤怒地一瞥，冲着他就是「卟卟吧吧」一长串吐槽。


    被喷了一脸口水的白原赶紧求饶，可陈星瑜竟然不依不饶，把刚才的「卟卟吧吧」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早就在一旁紧密观察着两人的夏泽渊赶忙跑了过来，把弟弟接在手中：「你去洗手间洗洗吧，一脸口水也太可怕了哈哈哈。」


    白原尴尬地点了点头，赶忙朝一楼的洗手间奔去。


    小宝宝方才发出的声音旋律还在心中迴响，白原关上洗手间的门，打开水龙头，用手指蘸着水，在水槽前的梳妆镜上画下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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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卟卟卟卟吧吧卟……卟吧吧卟卟……」


    长横短点在镜面上排列起来，白原的眼中渐渐现出光彩：


    影院……厕所……交接……


    「咚咚咚！」洗手间的门被敲响。


    「你好了没？我们要走了！」小明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来了！」白原捧起水在脸上胡乱抹了一下，关上水龙头走了出去。


    孩子们一闹而散，跑回各家去取他们的交通工具，夏妈妈也换好了衣服，再次把陈星瑜抱在手里。


    「好了，」她笑呵呵地对宝宝说，「跟哥哥说再见，哥哥要去学校了！」


    夏泽渊已经回房换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配上一件蓝橙撞色羽绒服，更衬得他眉目清晰深刻。


    陈星瑜开心地朝着他的方向够了够，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卟卟卟卟卟……」


    「哈哈哈哈，」夏泽渊大笑着在他脸颊上使劲亲了一下，抹抹蹭在脸上的口水，向父母招了招手，「我走啦！」


    男孩子们笑哈哈地奔向当地的小学，陈星瑜则被塞进了一套小小的棉袄中，还戴上了一个毛茸茸的帽子。


    「真可爱！」夏妈妈忍不住抱着儿子亲了又亲，「我都捨不得把你带出家门了，要是被别人抱走了怎么办？」


    话虽如此说，十分钟后，陈星瑜还是被塞进了汽车的婴儿座椅中，跟随着夏妈妈来到了婴儿体检中心。


    今天是小镇的婴儿体检日，陈星瑜到的时候，小宝宝们已经到了不少，小小的等待室中满是「卟卟吧吧」的声音。


    陈星瑜的棉袄被脱了下来，穿着轻便的连体衣被放进了软栏杆的围栏。


    他仰面躺了一会儿，接着蹬了蹬脚，麻利地翻了个个。


    「吧吧卟吧？」身旁，一个一头捲髮的小女孩啃着自己的大拇指，对着他发出声音。


    神奇的是，虽然还是那么几个发音，陈星瑜竟然感觉自己听懂了。


    那女孩说的是：你几个月了？


    「卟吧卟。」他回答道：大概四个多月吧。


    「嗯，看你翻身挺熟练的，我还以为你要更大一些。」小女孩朝他点点头，把满是口水的大拇指从口中拔了出来，歪向一侧，「你看那边那几个，也差不多四个月，可连交叉腿蹬都做不到，只能干躺着。」


    陈星瑜抬起脆弱的小脖子，看了眼小女孩指的方向，又回头问她：「你多大了？」


    「我半岁了！」小女孩自豪地说，「昨天我就能坐起来了，还坐了好一会儿呢！」


    她说着蹬了一下腿，似乎是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不过没能做到。


    「唉，」她深深地嘆了口气，「当个婴儿就是这么麻烦，明明思想上已经可以理解很多东西，却没有足够强壮的身体，连合适的表达方式都没有。」


    身旁没有人回应，她转头看向陈星瑜：「你怎么这么吃惊？」


    「我……」陈星瑜组织着自己的想法，「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家里没人能听懂我说话，我还以为……」


    「正常，正常，」小女孩挥了挥手，「我忘了你才四个月，很多孩子都是在你这么大的时候第一次到这儿来，毕竟平时是有家庭医生到家里去做检查的。」


    「嗯……」陈星瑜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她，「为什么咱们之间能互相理解，大人和大孩子就理解不了我们呢？」


    「大概是因为长大了，就把小时候的秘密给忘了吧。」小女孩信口道。


    看着陈星瑜不解的眼神，她笑了笑：「我跟你开玩笑的，其实，我听博士说，是因为婴儿的大脑构造和大孩子、大人他们不同。小婴儿大概在三个多月的时候，能发展出一套特殊的思维，但这种天赋到一岁左右就会消失消失。不过具体哪里特殊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自己去问博士。」


    「博士？」陈星瑜歪了歪脑袋，看着小女孩津津有味地吸着手指，他也有种想把大拇指塞进嘴里的冲动。


    「对，就是等会儿给咱们体检的人，我们这些宝宝，好像是个什么优选计划的候选者，博士负责挑选来着，」小女孩一脸老成地点了点头，「你会见到他的。」


    陈星瑜张了张口，还想问点什么，可此刻一名护士小姐走出了诊室，轻声叫着：「莉莉妈妈，请您带着孩子进来吧。」


    一双手伸进围栏之中，一个满脸雀斑的女人抱起了那个女婴，大概是早就发现了两个孩子之间有所互动，女人对着陈星瑜笑了一下。


    陈星瑜吐出一个口水泡泡。


    体检中心的速度不算快，好在进展顺利，陈星瑜在围栏里睡了一觉，这才终于轮到了他。


    女婴所指的博士是个白鬍子老头，十分和蔼地和夏妈妈打了个招唿，将一小片电极贴在了陈星瑜的太阳穴上。


    陈星瑜仰头看着这个老人雪白的头髮和鬍鬚，心想，其实有没有圣诞老人不重要，到时候让这个博士穿身红衣服戴个红帽子，圣诞节就已经完整了。


    被博士抱起来的时候他还在畅想博士装扮成圣诞老人，站在商场前发礼物的样子，就见那老人突然冲着他笑了起来。


    那笑容有些促狭，仿佛已经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老人一边给他量着头围胸围，一边笑呵呵地低语：「明天好不容易开始放假，我可不要去抢圣诞老人的工作。」


    陈星瑜：？？？他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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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士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缓解方才皮尺贴上去的凉意，又把他整个放进两块测量板之间。


    「嗯，长得挺好，各方面的指标都达标。」博士冲着夏妈妈笑了笑，「放心吧，孩子很健康。」


    「嗯嗯，」夏妈妈点头，有皱眉道，「昨天晚上我家大儿子跑去婴儿房，抱着弟弟睡了一晚，今天我去看他们的时候，两个人把小床都睡翻了，也不知道他摔到哪里没有，博士您帮忙看看吧。」


    「这样啊，」博士摸了摸自己的大鬍子，「那我来测试一下。」


    他伸手把陈星瑜抱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台小小的仪器。


    陈星瑜太阳穴上的电极突然一阵发痒。


    那感觉十分轻微，他还没做出任何行动，博士已经抱着他踱步到墙边，指着墙上的一副图：「来宝宝，看这里。」


    陈星瑜应声看了过去。


    漂亮的小婴儿瞪大了眼睛。


    第112章 混沌影院——小可爱的圣诞礼物


    那是一张彩色的图画，无数乱七八糟的色块和线条充斥着画面，好像真的是某个小婴儿新手画出来的图画。


    可陈星瑜的目光却直直被吸引了过去。


    在他婴儿的脑子里，画面边角处的一颗圆圆的珠子勐然动了起来。


    浅蓝色的珠子仿佛一个可爱的水滴娃娃，信步走在金砖铺就的道路上。


    仿佛多萝西在奥兹国的冒险，一路上，雨水娃娃遇到了可爱的向日葵花宝宝，一脸严肃而沧桑的乌龟弟弟，还有调皮捣蛋的金丝猴小哥哥，闯入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再蹚过湍急翻滚的大河。


    他们从沙漠沙丘的顶端滑落，又在雪山之巅玩耍，到了最后，一只小船接到了所有的孩子，把大家都送到精灵国的深潭边。


    一弯半月升上天际，倒映在幽深的潭水中，伴着宝宝们安静入睡。


    不过是看了一眼那张画，竟然引发了脑海中如此丰富的想像。


    此刻的他，就像是真实经歷了这一场冒险，欢乐与疲惫同在，最后时刻的宁静与平安也深深刻在心中。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的目光此刻竟死死贴在了那幅画上，不由自主地回到了水滴娃娃的起始位置。


    完全不同的，新的冒险又一次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


    博士满意地看着他表情的变化，眼中慢慢浮起惊艷之色。


    陈星瑜勐然惊醒过来。


    糟了！


    这个副本中的电影，在主播进入之后，就会发展出无数种结局。


    比如上一场的星际舰队，作为一个平凡的新兵，陈星瑜和金丝眼镜的团队都只是影片中的炮灰而已。


    但陈星瑜在巡逻机中的违规操作，导致他们发现了逆行者的基地，等到帝国派出生化部队来逮捕他们时，他们已经由炮灰荣升为普通的主角。


    等到了石林黑市，得到精灵公主安多米尔的附身，陈星瑜已经一跃成为影片的主角。


    也就是说，进入任何一条支线，只要你的操作够精彩，就能排挤掉其他的支线，将自己所在的情节发展成为主线！


    大概是真的有成为主角的潜质，陈星瑜看着博士越来越亮的目光，隐隐感觉到，如果自己现在不採取什么措施，大概率这部电影会从普普通通的圣诞节儿童片，转型成为神秘博士靠着婴儿军团称霸世界的荒诞片。


    陈星瑜抬头向博士看去。


    婴儿思维的过程转化为可被理解的信号似乎需要时间，博士这会儿正贪婪地接收着手中仪器所转化的信号。


    陈星瑜扭了扭身子，可肉乎乎的身体这会儿正在博士的大手之下，根本没有活动的空间。


    博士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原本就可以理解婴儿思维的他，正在努力地破解陈星瑜此刻的思维。


    现在他才深深理解了刚才莉莉小朋友说的话，此刻的他，空有深邃、周全的思维，却没有强壮的身体来配合，完全成不了事。


    他在心里嘆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幅图画，而是使劲一蹬腿，冲着博士手中那个小小的仪器踹了过去。


    眼看着那仪器脱手砸向地面，陈星瑜像是吓到了似的，一瘪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啊——」博士发出一声惊唿，把夏妈妈也吓了一跳，赶紧去帮忙捡东西。


    在这混乱的时刻，陈星瑜在心中默念：


    「安多米尔……你在吗？」


    精灵公主的声音十分模煳，似乎被隔离在了重重障碍之后：「我在，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精神力量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只能勉强和你通话。」


    「没事，因为我们到了另外一个位面，」陈星瑜用她能听懂的方式解释道，「这个位面和你的那个是互相排斥和限制的，等我们出去了就好了。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行，」安多米尔回答，「你要什么？」


    「你族人的灵魂，可以作为一个整体来召唤吗？还是说，我需要某个特别的灵魂时，需要知道这个特别灵魂的名字？」


    安多米尔沉吟一瞬：「你直接召唤我就行，我可以显示出所有精灵族个体的特质。」


    陈星瑜应了一声，随后，系统播报响起：


    【检测到主播正在使用天赋技能：到我家来玩】


    【该技能已经积累到足够的经验值，可即刻进行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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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级？」陈星瑜看着夏妈妈手忙脚乱地捡起了博士的仪器，却不小心碰到了上面的某个按钮，博士立刻一阵头疼，勐地蹲了下去。


    【升级后的技能，在鬼魂上身后，主播可间歇性调用鬼魂，最多可调用三次，累计调用时间为一小时，是否升级？】


    陈星瑜心头一喜。


    这个技能虽然好用，但受到的限制也不小，只能使用一次的限制让他格外小心翼翼，只在关键时刻才敢调用。


    现在虽然总时间并没有增加，但可以调用三次的话，就增加了很多操作上的可能。


    陈星瑜在心中暗暗点头：「升级」


    【天赋技能：到我家来玩已升级，请选择上身的契约鬼魂】


    陈星瑜在心中默念：安多米尔。


    【已调取克林查纳星系原瑶木族精灵公主安多米尔的灵魂数据，该灵魂可在副本时间一个小时内与主播共存于身体之中，目前不可调用鬼魂技能。】


    系统播报结束，安多米尔的声音立刻清晰了起来。


    「哇，这项技术还不错嘛，好像有借鑑我们瑶木星的能量体系，这个晚点再说，你现在要做什么？」


    「你的族人中，有小婴儿吗？」陈星瑜问道，「最好是有点笨笨的那种，不能太聪明。」


    安多米尔吸了一口气：「我的族人，没有笨的！」


    「我知道我知道，」陈星瑜立刻服软，他看着已经重新站起来，正在调试设备的博士，「主要是要瞒过这个博士，让他以为我笨，没有研究和培养的前途就行了。」


    透过陈星瑜的眼睛看了眼博士，安多米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行，交给我吧。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陈星瑜道：「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时间不长，这段时间需要你接管我的身体，算是让你热热身。等一下煳弄完了博士，请你想办法找到医疗中心门口的那个大鬍子保安，在他面前停留一下。」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安多米尔冰雪聪明，看了眼向她走来的博士，二话不说调取出族里一个两个月宝宝的灵魂，叠加在自己身上。


    博士被时空的仪器狠狠刺了一下脑子，连意识都空茫了一会儿，这会儿总算恢復过来。


    面对夏妈妈的连连道歉，他揉了揉太阳穴：「没事没事，也是我没注意到他的小脚丫。」


    他说着笑眯眯地挠了挠陈星瑜的脚板心：「你还挺有力气的啊！宝贝。」


    「陈星瑜」茫然地看着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哈」。


    「好了，让我们再来看看。」博士再次把小婴儿报到那幅画前。


    「来，看看，你又感觉到了什么？」


    「陈星瑜」茫然地看着那幅画，一秒钟后，孩子抗拒地扭过头，小手向妈妈的方向够去。


    博士：？？怎么回事？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本笔记本，翻了两页，又看向正在呵呵傻笑的「陈星瑜」。


    博士眼里有点忐忑，难道是刚才仪器落地的那一下，把这孩子给刺激傻了？


    他哪里想得到，此刻这个四个月婴儿的壳子里，装着的是个两个月的小宝宝，根本就无法理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


    心虚地给陈星瑜检查了一番身体，又把自己的笔记翻了又翻，博士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的确没有了刚才的灵动，连思维都退化到了两个多月尚未发育出思维网的时候。


    「嗯……博士……」夏妈妈担心地皱着眉头，「我家星星，是摔出什么毛病了吗？」


    「啊，没有没有！」博士哈哈笑着掩饰自己的心虚，「孩子很好，我就是觉得，这孩子太聪明了，还给了我不少启发，所以思维一下子陷到自己的新研究当中，忽略了您二位，真是不好意思！」


    「原来是这样，」夏妈妈松了一口气。对她而言，博士的研究什么的都不重要，孩子健康就行。


    「太感谢您了，」夏妈妈抱起孩子，「为了给星星检查，耽误了您不少时间，我们就先回去了。」


    「啊，好的好的，」博士擦了擦自己脑门上渗出的汗水，「大冬天的跑来中心也不容易，以后我让助手去你家给孩子做检查吧。」


    直播间里：


    【噗，这博士好现实，孩子被他弄傻了就干脆放弃，连体检都懒得亲自做了】


    【哈哈哈，正合我家宝贝的心意，他是真怕自己成为主角啊！】


    【人家想要成为主角的，真是削尖了脑袋想各种办法，咱宝贝这边，轻松到手的主角却主动往外推】


    【对对对，人家是歷尽艰险成为主角，小鱼是搞点惊险出来放弃主角，哈哈哈，对比强烈】


    【不过我有点好奇，小鱼为什么拒绝成为主角啊，这部宝宝电影不是也要完成的吗？难道他还有什么特殊的计划？】


    电影之中，夏妈妈抱起了陈星瑜，笑眯眯地逗了逗怀中的宝贝：「好了，今天的任务完成，咱们回家去咯！」


    安多米尔适时地转回了自己的灵魂，冲着夏妈妈可爱一笑。


    陈星瑜立刻收穫了一个温柔的吻：「真是妈妈贴心的小宝贝。」


    从诊室出来，妈妈给宝宝穿上棉袄外套，还贴心地给他系了条小围巾。


    陈星瑜已经做好了准备，却突然感受到精灵公主灵魂的震颤。


    「你……」他看了一眼安多米尔微微闪光的灵体，心下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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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瑶木族的精灵公主，千百年来颠沛流离，为了族人的未来，和各类人渣斗智斗勇。


    可她毕竟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对于母亲的爱，家庭的温暖，依旧渴望和嚮往。


    他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地思索着。


    虽然很想沉溺于母亲的柔情，安多米尔依旧没有忘记陈星瑜的嘱託。


    夏妈妈抱着孩子走出医疗中心的时候，陈星瑜所描绘的大鬍子保安，正笑眯眯地站在中心的大门旁。


    虽然是冬季，今日的天气却十分晴朗，阳光从庭院中照射下来，把保安深蓝色制服上，金色的纽扣照得闪闪发亮。


    就在夏妈妈和大鬍子保安擦肩而过的时候，安多米尔控制着陈星瑜的小手，蓦然一把抓下了保安一边耳朵边上盘旋的耳机线。


    耳机线被小手牢牢抓在手里，耳机一瞬间脱离耳孔，大鬍子保安忍不住「诶」了一声，身上的耳机线已被路过的两人扯出去一大截。


    待看清了自家宝贝做了什么，夏妈妈哭笑不得地退了回来，轻轻掰开孩子的小手，拿出那根耳机线，向保安递过去。


    「真是不好意思，孩子手太快了。」


    大鬍子保安倒是不以为意，笑呵呵道：「没事，孩子的动作真灵活。」


    而于此同时，陈星瑜没有通过小婴儿的身体，而是直接在小婴儿意识中发出了一声唿喊：「工作人员叔叔，我要上厕所！」


    时间勐地放慢了脚步。


    电影中，夏妈妈还带着歉意的笑容，保安大叔挥着手表达着不在意，而一个声音在陈星瑜的耳边想起：「小朋友，是要上厕所吗？」


    「嗯，」陈星瑜回答，「我现在可以去吗？」


    「当然，」那声音回答道，「上完厕所以后，如果想要活动一下，也可以去海洋球池哦！」


    「好的，谢谢叔叔！」


    下一秒，电影画面恢復了节奏，夏妈妈道过歉，抱着孩子继续离开，而保安大叔则把耳机重新放入耳孔之中，再次站立在医疗中心的大门旁。


    影院之中，陈星瑜跳下了座椅。


    因为是儿童影厅，座椅都比较宽大，方便坐不住的孩子们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甚至可以脱了鞋，直接曲腿躺在座椅之上。


    十个吃了爆米花被变小的主播坐在宽大的儿童椅上，形态各异，但从面部表情上来看，几人这会儿都没什么危险，表情放松，甚至带着笑容。


    银幕前的海洋球池中，鲜红色衣服的小丑站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招了招手。


    陈星瑜也抬起了手，指向银幕另一侧的洗手间。


    洗手间离得并不远，就算是儿童身材，十来秒钟也足够到达。


    陈星瑜一熘烟向厕所跑去，一边跑一边打开了直播后台。


    【哇，宝贝来看我们了！好久没跟你互动甚是想念啊！】


    【我就说，宝贝肯定有自己的安排，我们都分析你是不想当主角，但没想到你让公主替你走剧情，自己却跑出来了。】


    【就是就是，不过正好，主播你刚才是怎么从电影里出来的，我们讨论了半天都没有结果】


    【还有，你出来干什么呀？】


    「很简答啊！」陈星瑜已经到了洗手间的门口，在红衣小丑满面笑容的盯视钟，拉开了厕所门，「影院规则一再强调，身穿蓝色制服的是工作人员，那个大鬍子保安不就穿着蓝色制服？」


    【什么？这也算吗？他不是电影里的npc？】


    陈星瑜浅浅地笑了起来：「其实我一直都想验证一下，但前面两部电影都没来得及，没想到在儿童电影里反而实现了。」


    他继续解释道：「之前我在通往儿童区的小火车上验证了一次，那个开火车的小丑，即便不是以工作人员的典型形象出现，也依然能起到工作人员的作用，比如，保护孩子们不会被坏人抱走。而儿童区的规则里，又规定了孩子看电影的时候可以上厕所和玩游戏，那么怎么脱出电影就是个大问题。」


    「心跳区的红色按钮是退出的设施，而在儿童区，作为一个孩子，向大人求助应该是最好的方式。」


    厕所门在他身后自动关好，陈星瑜瞟了一眼内部设施。


    这座影院的确对孩子十分友好，洗手间里的装饰也一样色彩鲜艷，安全型也十分有保障。


    厕所里干湿分区，里面是小隔间，外间则是一熘洗手池，整装镜闪闪发亮，没有一点异味。


    而大概是考虑到小朋友们会一起来上厕所，你等我我等你会感到无聊，洗手池一旁，居然还有一面玻璃质地的涂鸦墙。


    一旁的小柜子上，各色铅笔、蜡笔、水彩笔、马克笔一应俱全。


    陈星瑜看了眼光幕：「这里对孩子们实在太好了，省了我不少功夫去商城买合适的材料，至于我要来做什么，你们马上就能知道了。」


    他来到涂鸦墙旁，拿起一桶彩色马克笔，开始迅速在墙上画画。


    【这这这，这不是宝贝在博士那儿看到的那张神奇的画吗？】


    【等我去看回放再截个图，就可以提示宝贝怎么画了】


    【我截图回来了，哇塞，宝贝你……已经快画完了！！！而且，一点没错！！！】


    【哈哈哈，小鱼的记忆力是不容你挑战的】


    陈星瑜只用了三分钟时间，就把在博士那儿看到的画復刻在了墙上，他停顿了两秒，拿起一支铅笔，在那幅画上又加上了不少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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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完工，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之久。


    他放下笔，开始在洗手间的边边角角处搜寻。


    【诶诶诶？宝贝还在找什么？】


    【不知道啊，难道是什么线索？】


    弹幕纷纷猜测之际，陈星瑜已经从一个隔间的水箱缝里，找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


    自己有些潦草，显然是情急之下所写：


    「看到这张纸条的人，赶紧看一下你已经进来了多久，时间达到十分钟会失去评审资格，但在第八分钟的时候，会有人来敲门，不要出去！不要出去！不要出去！」


    「我的一个同伴就是在有人敲门的时候应了门，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海洋球池，再也没有出来。」


    「是的，我也是失败者，敲门声会持续一分钟，在第九分钟的时候消失，那时就是你回到座位上的最佳机会，但是我错过了。」


    「我已经没希望了，但请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千万别信什么电影期间可以自由活动的鬼话，赶紧回去！」


    下面的文字突然变了，似乎写字的人停顿了很长时间，意识上有了些不稳定：


    「这座影院是吃人的，吃掉人的身体，可灵魂呢？灵魂去哪里？」


    「去哪里？去哪里去哪里去哪里？？？？」


    「我好像看到了终点，但那是终点吗？过了终点我们又要去哪里？」


    「去哪里去哪里去哪里？？？？」


    混乱的文字旁，画上了一个符号。


    陈星瑜紧紧盯着那个符号，一阵头疼勐然袭上一侧的太阳穴。


    有点像是在德康医院第一次见到那怪物时的感受，恐惧、焦虑的心情充斥着内心，但与那不同的是，这个符号给人的感觉却还带有刺痛与鞭笞。


    头脑像是被一根长针翻搅着，纸条后面的内容旋转起来，线条混乱地组合着，变化着。


    突然间，一行巨大而深刻的字迹浮上纸面：


    「它来了！！！」


    三个长长的感嘆号划破纸张，而就在这一瞬间里，隔间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小朋友，你还好吗？」


    陈星瑜勐然屏住了唿吸。


    那个声音温柔而诱惑：「不要怕哦，海洋球那边，你的朋友们都已经去了，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就剩下你了哦！」


    「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啊！」


    门外的声音似乎产生了巨大的磁场，陈星瑜不由自主地看向隔间的门栓，手已经抬起，似乎想要拉开门栓。


    但指尖颤抖着，仿佛拉锯一般，犹豫不绝。


    青年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滴，目光在茫然中拼命凝聚，他勐然间，将那张纸条上的怪异符号插入到自己的视线之中。


    剧烈的头疼勐然出现，却抵御了门外的诱惑，陈星瑜终于控制住了双手，颤抖着坐在马桶盖上。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一分钟已经过去。


    而陈星瑜此刻冷汗淋漓，连背后的衣衫都被打湿，贴上了后背。


    他竭力控制住腿脚的颤抖，拉开隔间的门，沖了出去。


    走过涂鸦墙，他颤抖着手拿出铅笔，在那幅图旁歪歪扭扭地写了个「小于8」的符号。


    而此刻，时间已经过去了九分二十秒。


    洗手间门外，装的满满的海洋球池缓缓地上下涌动。


    穿着鲜红色衣衫的小丑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洗手间的大门，嘴角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微笑。


    突然间，洗手间的大门打开了。


    挽着衣袖裤脚的小朋友灵活地闪出门缝，朝着小丑的方向扬起一个笑脸。


    接着，孩子的小短腿快速摆动，没等那个小丑回过神来，他已经灵活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往宽大的座椅上一跳，回到了电影之中。


    而就在他的表情凝固的瞬间，旁边座椅上的白原动了一下，睁开了双眼。


    看了眼身旁的陈星瑜，他一边跳下座椅一边自言自语：「这什么电影，上厕所居然还要排队，你回去了那个老师才让我出来，这是生怕我们交流情报吗？」


    他说着跑向了洗手间，七分半钟的时候，海洋球池再一次翻腾起来，红衣服的小丑扬起微笑，整了整自己胸前的领结，施施然走到洗手间的门前。


    还没等他伸出手，洗手间的大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力道之大，直接把他的鼻子撞成了平面。


    白原从门缝里熘了出来，却没有回座位，反而关切道：「你没事吧！」


    小丑捧着鲜血长流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呃……」白原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想了想又揪掉半张，递到小丑眼前，「给你，擦擦。」


    小丑无语地看着那不到巴掌大的纸巾，做出最后的努力。


    他伸出带着血迹的手指了指海洋球，可还没等他出声，白原已耸了耸肩：「不去了，你这样子好吓人，byebye！」


    带着恶劣的笑容，他回到了电影之中。


    第113章 混沌影院——小可爱的圣诞礼物


    电影之中，老师们开心地看着孩子们来到学校，给大家简单分派了些任务。


    「白白，你去捡些松果回来；小渊和我一起，去帮老师拖圣诞树。」小明拿到了老师的任命，神气活现地指挥着孩子们。


    若是平时，白原肯定懒得听他的，说不得还要怼上两句，但他刚从影院回来，满脑子只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整理信息，闻言没什么反应，做了个ok的手势就向学校一角的小松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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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去捡松果吧！」夏泽渊冲着小明道，「学校里圣诞树不少，估计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小明乐得在老师面前多露脸，反正拖圣诞树也是大人们动手，他只是从旁协助而已，当下大度地点了点头，放走了夏泽渊。


    白原一路走到了偏僻的小松林，地上的松果的确不少，他懒得弯腰，拿脚从厚厚的松针中挑出一个，踢到一棵树下，自己又慢慢走到另一颗松果前，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


    脚上的动作缓慢，他的脑字却在疯狂地转动。


    陈星瑜留给他的信息很隐秘，但也很明确。


    他不知道那幅具有魔力的画是怎么来的，他看到那幅画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原本的水滴小人旅行的故事还在，但陈星瑜增加上去的那些线条，相当于给了他一个引导，在他把故事看到结尾的时候，勐地将他拽了出来。


    这时，他已经用掉了七分钟的时间。


    而当他再次回忆起那幅图的时候，图中传达的信息有呈现出了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那个陈星瑜，竟然在图画信息中，还隐藏了别的信息！


    这人的脑子是什么做的？


    他正想得出神，突然身边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只胳膊勐然勒住了他的脖子：「你对我弟弟到底有什么企图？」


    白原的脖子被勒得生疼，却茫然道：「什么弟弟？」


    来人推了他一把，把他抵在了松树粗糙的树干上：「我弟弟星星，他不过是个婴儿，你那么关注他，是什么意思？」


    白原眨了眨眼。


    眼前的男孩皱着眉头，手臂横过他的咽喉。


    似乎是对自己能熟练做出这样的动作有些吃惊，男孩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白原被他的胳膊卡得死死的，眼中却勐然泛起喜色：「哎呀正好，我有事情要请教你，你弟弟真是个天才！」


    夏泽渊：？？？这人疯了么？


    白原却一点也不在意对方的目光，直接从把一个小屏幕怼在了夏泽渊眼前。


    「你看看，这是你弟弟留给我的信息！」


    白原手里拿的，正是之前在中庭用过的照相道具。


    小小的屏幕上，此刻显现出来的，正是刚才陈星瑜在洗手间的涂鸦墙上画出的图案。


    夏泽渊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副图吸引了过去。


    色彩在男孩眼中变幻，而越拉越多的困惑也从眼底中浮现。


    「这是……」夏泽渊喃喃道，「为什么我觉得这里面有一种数学上的规律，可……」


    他的眼眸里充满了茫然：「我应该看得懂吗？」


    男孩困惑之时，手臂上的力量终于放松，白原急急喘了口气，抬起另一只手，在那小小的屏幕上划了一下。


    一手拿着精灵宝剑，一手拿着星舰模型的陈星瑜出现在屏幕上。


    「这是……」夏泽渊的眼睛睁大了，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屏幕。


    突然，他收回了抵着白原的手，在自己的额角上锤了两拳。


    幻像在脑海中翻腾。


    躺倒在水晶棺中缓缓闭上眼睛的青年……


    拿着精灵宝剑破开虚空，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青年……


    带着他爬上星舰，低声对他说好好想想，你就能够想起我的青年……


    一幕幕画面闪过记忆，头疼欲裂中却又慢慢涌上欣喜。


    青年的画面慢慢重叠，还原成记忆里最熟悉的模样。


    白原带着点怜悯，看着痛苦的夏泽渊。


    他是在第一部电影，陈星瑜退出的时候发现的，相似的场景可以唤回夏泽渊碎片的记忆。


    不知那是刺激到他的是鲜血还是水晶棺中青年的尸体，陈星瑜退出影片后，夏泽渊突然就变了。


    夏教授变回了那个游走在各个副本中的幽灵。


    所以他才会告诉他防卫ai的核心程序，在整部电影里暗暗和他合作，并在最后，给了他自己灵魂的碎片。


    在这部电影里，在确定了夏泽渊与陈星瑜的身份之后，他一直在等待机会，至少先让夏泽渊恢復，和他一起想办法和陈星瑜沟通。


    没想到，陈星瑜穿成了小婴儿，竟然也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夏泽渊慢慢抬起了身子：「你是故意的？」


    「没办法啊前辈，」白原耸了耸肩，「小鱼现在孤立无援，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夏泽渊没有反驳，只是留恋地又看了眼屏幕上的小男孩，重新调出了那幅画。


    再次看向画面，陈星瑜表达出的信息更加清晰了。


    「这部电影的设定里，婴儿的大脑构造与其他人不同，在一岁以内便能发育到思维的顶峰，并能理解很多『大人』们无法理解的内容，表达的方式便是这种奇异的图画。」夏泽渊缓缓道，「大概是为了表达孩子长大了就会失去童真的思想，电影的设定中，小婴儿长到一岁以后，学会了语言，就会失去这种思维能力。」


    夏泽渊看了眼白原：「我们的角色年龄是八岁，已经上了小学，自然已经无法与小鱼这样的婴儿沟通，但电影为了后续故事发展的肯能行，给我们留了个小小的突破口，我们看到这些图画的时候，依然会产生异样的感觉。」


    他说着笑了一声：「小鱼一定是想办法看到了研究者的笔记，再根据自己的理解，改造了这幅图，这才能让我们看懂其中的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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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眼白原：「你们是怎么交流的？」


    「早上我抱着他的时候……」白原只起了个头，夏泽渊轻轻闭上眼睛，失笑道，「亏他想得出来，连摩斯密码都用上了。」


    说完，他微微顿了一下，显然是想起了当年小黑猫传递信息的方式。


    「嗯，所以刚才我回了一趟副本外，他把这些留在洗手间的涂鸦墙上，」白原点头道，「前辈，用这个原理来改装我的通讯设备，是不是就可以和陈星瑜沟通了？」


    夏泽渊没说什么，只是摊开了手。


    白原忙把自己的通讯器放在他的手掌中。


    夏泽渊轻轻闭上眼睛，上个电影中的一幕幕闪回记忆。


    炎星少年的技能发动，他的意识很快进入设备的智能模块之中，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通讯器的改造已经完成。


    白原钦佩地眨了眨眼，又拿出一颗微型通讯器，在改造好的那颗上靠了靠：「好了，程序我copy了一份，这个给你。」


    夏泽渊将通讯器放入了自己的耳孔之中。


    道具自动隐去身形，和夏泽渊的脑波结合起来。


    「嘿，小鱼，快来试试新的通讯器！」白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


    「诶？大佬现在可以和我们通讯了吗？咱们这算是……拉了个群？」这是铁臂的声音，他穿过来是成年人，这会儿正在公司里扮演勤劳的社畜。


    「差不多算是吧。」白原开心地絮絮叨叨，「群里还有夏教授，终于可以一起交流了。」


    他看了眼夏泽渊略微严肃的脸：「当然了，单向的交流也是可以的，直接屏蔽别人的脑波就行，道具会自动判断并起效。」


    「此处艾特陈星瑜，」白原在脑子里大声说，「大佬，快出来！」


    「嘘——」一声轻轻的嘘声想起，静了一会儿，一个女声出现在大家的脑海中，「你们是什么人？」


    白原一愣：「？？？怎么还有女孩子？」


    夏泽渊却立刻反应了过来：「安多米尔？」


    「对，是我，」女孩儿的声音清晰了些，似乎在努力回忆，「你……你是救了艾莉亚的那个朋友。」


    白原听得一头雾水，忙开启了和铁臂的单向通讯。


    听完了事情的始末，他才感嘆道：「小鱼怎么这么早就请灵魂上身了？他自己呢？不会在影院还没回来吧？」


    夏泽渊的表情紧张起来。


    「没有，他回来了。」安多米尔忙安抚道，「刚回来没多久，但魂体受了刺激，好像很累的样子，所以就睡了一下，我替他顶班。」


    过了两秒，女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醒了，你们聊吧，不过，还是让他多休息一下哦。」


    安多米尔的声音隐去，陈星瑜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终于知道穿成个婴儿有什么好处了，随时都可以睡觉，而且大家看到你睡了都很开心。」


    他似乎是打了个呵欠：「安多米尔的上身时间有限制，我让她回去了，她还能再来两次，这个再说。能联繫上你们我的目的就达到了，白原你先忙，但是尽量低调，我再睡会儿……好累……」


    他的话语渐渐弱了下去，显然是再一次陷入了梦乡。


    一直想要开口却未能插上嘴的夏泽渊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丝苦笑。


    白原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建议道：「前辈，我们先把剧情走完吧，早弄完了就早点回去了。」


    夏泽渊略一皱眉：「这段剧情的目的是什么？」


    白原愣了一愣：「我明白了，电影里的每个情节都有其目的，咱们现在在电影初期，情节的目的应该是铺垫或者引出线索。」


    「咱们这部片子讲的是圣诞老人失踪，孩子们挽救圣诞节的故事……」


    夏泽渊略一沉吟：「走，去大礼堂！」


    学校的大礼堂十分宽大。


    大概是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偏北，这个精緻的小镇一年四季都十分寒冷，阳光就显得特别可贵。


    学校干脆给自己的礼堂修了个玻璃顶，此刻，冬日暖阳透过明亮的玻璃照射进来，把里面漂亮的圣诞装饰照得闪闪放光。


    礼堂舞台的正中间，已经竖起了一颗极为高大的圣诞树，小明和一众主播正站在树旁，仰头看着校长将一颗星星挂上树顶。


    「你们来啦！」


    两人的脚步声惊动了小明，他皱眉看了两人一眼：「不是让你们去找松果了吗？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


    白原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根本不想搭话，目光很快就回到了夏泽渊身上。


    「诶，你们……」


    小明的一句话未说完，圣诞树斜上方的玻璃顶棚突然发出「砰」的一声，一道闪光勐地从远方勐冲进来，顶棚被冲出一个大洞，碎玻璃如同水晶般撒了下来。


    下方的人群赶紧躲避，连校长也赶紧抱紧了圣诞树梢，惊讶地望着被撞破了一个大洞的屋顶。


    而那道强烈的闪光直直冲入礼堂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原本排列整齐的长椅被沖得乱七八糟，因冲击而被扯下的暗红色幕布纠结着，在翻倒成堆的椅子腿里，鼓成了一个大包。


    大家惊魂未定地瞪着那个明显不合理的大鼓包，突然，那鼓包动了一下。


    大礼堂的上空，一片乌云遮盖了原本透明的阳光，一地狼藉的礼堂陡然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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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布幽灵般缓缓升起，一边幽幽地摇曳着，一边发出轻微的颤抖。


    寒风从北撞破的大洞中吹了进来，夹带着片片雪花，落在那正在恐怖抖动的幕布上。


    礼堂里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唿吸，胆子小的npc已经吓得躲在了老师身后。


    白原偏头看了眼夏泽渊，现在线索就在眼前，他却根本没有上前去查探的意思，反而默默后退半步。


    他险些失笑，这人，还真是把陈星瑜的话当做圣旨一样认真。


    见没人出头，小明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


    幕布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


    礼堂里抽气声四起，原本还探着头的人们都向后一缩。


    这一下，小明直接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连太阳都万分配合地露了露脸，阳光如一道追光般，自上而下打在了他的头顶。


    小明骑虎难下。


    他硬着头皮深处自己的小胳膊，颤颤巍巍地抓住了拖在地上的幕布一角。


    幕布抖动得更加剧烈了，小明欲哭无泪，干脆使劲把幕布向后一拉。


    一只长着长长犄角的小鹿出现在众人面前。


    小鹿长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棕红色的皮毛光泽顺滑，装点着小巧的斑点，圆滚滚的小脑袋上，长长的犄角如优美的树杈，挂住了幕布的蕾丝花边，短短的脖子上，一个金色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行人都呆住了，这明明就是一只超可爱的q版小麋鹿！


    小麋鹿惊魂未定，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向前走了一步。


    也不知是哪里受了伤，它前蹄一软就趴了下去。


    这下小明不怕了，连忙跑上前去表示关心。


    「圣诞老人……」麋鹿发出了人类的声音，「没来……女巫岛……」


    小鹿的声音渐渐变低，接着昏迷了过去。


    大礼堂里人们乱了起来。


    有人发出绝望的唿叫，有人在叫救护车，小明扑上前去开始对小鹿进行抢救，一群人围在他身旁给他打气……


    角落里，夏泽渊默默后退一步，离开了混乱的现场。


    白原跟在他身后，两人骑上单车，快速离开了学校。


    回到家还未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夏妈妈正穿着家居服练瑜伽，见两人进来嫣然一笑：「怎么这么早？小白也来啦！」


    「阿姨好！」白原匆忙向夏妈妈点了点头，「我来看小渊弟弟。」


    「你…… 还真是想要个弟弟啊！」夏妈妈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个孩子飞一般地跑上楼梯，赶紧加上一句，「弟弟睡了，你们轻点啊！」


    婴儿房的门依然虚掩着，窗帘关了一般，小小的婴儿床放置在房间一角，此刻笼罩在阴凉之中。


    「前辈，你说，星瑜他让我们低调些，到底是为什么？」


    见陈星瑜还没有醒来，两人搬来了几本书打掩护，坐在陈星瑜婴儿床前的地毯上低声讨论。


    夏泽渊正一手拿着白原的照相道具，一手执笔，仔细地解读着画面里的信息细节，闻言头也没抬：「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顿了顿，在一旁的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字，又接续道：「我猜想，他一定是不想走这部剧的主线，却又担心把支线变得太重要，所以从一开始就希望我们泯然众人，在这部戏里随大流就好。」


    「可……这么摆烂的话，系统是不会放过我们的。」白原轻声道，「你还记得第一部电影中的鑫哥团队吗？他们……」


    他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夏泽渊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有点不解地看向白原。


    「不用太顾忌我，」铁臂的声音响起，「当时我们的确是没有接到多重要的任务，我被派到帝都大学监视陈星瑜，鑫哥他们去旧实验室搜查也只是敷衍而已，尤其是陈星瑜取得了教授的信任后，我们团队的任务就更少了。当时，我们都以为可以矇混过关，就那么咸鱼躺一直到结束。」


    铁臂的声音充满了苦涩：「但是，最后竟然出栽在一个最普通的任务上。」


    「那个任务……是不是队伍里一个叫彪哥的人给你们的？」陈星瑜的声音突然加入了谈话。


    夏泽渊和白原手上的动作一顿，惊喜地转回头去。


    背后粉蓝色的小床上，四个月大的小婴儿睁开了眼睛，正试探着把大拇指塞进嘴里。


    夏泽渊两步便跨到小床边，一把将小婴儿抱了起来。


    「咯咯咯……」不知是指尖的哪里戳中了婴儿的笑点，小宝宝突然笑了起来，小手也不吃了，沾着口水的手指在半空中挥舞着，短胖的小脚丫一弹一弹，连带着肚子上的肉肉也颤动起来。


    「不许拍照！」


    白原刚偷偷摸摸拿起照相道具，就被陈星瑜喝止，有点心虚地转过头，强行接续之前的话题：「什么彪哥？就是那个老穿着红色polo衫的大个子？」


    说完他狠狠愣了一下：「不会吧？！」


    「就是那个天天都穿着红衣服的彪哥啊！」铁臂的声音响起，「大佬，你怎么知道？」


    陈星瑜这会儿正被夏泽渊按在床上，一脸惊恐，短胖的小手死死按住自己的纸尿裤边缘。


    大概是夏泽渊打算脱下他的纸尿裤给他换条新的，两人认认真真地争夺着那小小的一方纸边，顾不上说话。


    白原嘆了口气：「这就要从这个副本的设置说起了，副本中的npc很多，但你仔细看就会发现，那里面总有穿红衣和蓝衣的人。进入副本时红衣引导员给出了错误的影院守则，而蓝衣的工作人员可以加以纠正；在通往儿童区的小火车上，穿蓝衣的小丑会护着孩子，但影厅海洋球池中的红衣小丑则会引诱孩子放弃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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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臂似乎明白了一点：「对，我们完成心跳区电影的时候，也有个红衣工作人员想引诱我们走前面的通道。」


    「是的，」白原答道，「由此再去回忆我们所经过的电影，你们团队因为接了彪哥的任务而几乎全军覆没，我刚才在学校的时候，想要脱出电影去往洗手间，找的是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清洁工……」


    「还有星际的那部电影中，人马族的大祭司是一身红衣，而坎叔总是喜欢穿蓝衣的。」


    陈星瑜终于在争斗中取得了胜利，成功保护了自己的纸尿裤，插入谈话。


    「这样一来，岂不是所有穿红色衣服的人我们都要警惕？」铁臂有点苦恼，「不知道你们孩子那边怎么样，我这边公司里有很多穿红衣服的人呢！」


    他那边的声音静了半晌，等到再传过来的时候，带着一丝心有余悸：「幸亏刚才跟你们讨论了衣服颜色的问题，刚才我的主管指定了街头一家咖啡店，让我去给大家带咖啡……」


    「……结果？」白原问。


    「我去了另一家，但买完咖啡出来看到，那架咖啡店隔壁的一栋高楼正在拆除，拆楼的大铁球不知怎么的就失了控，直接冲进了咖啡店，整个店子都变成了废墟。我得赶快回公司去，外面好像变天了……」


    「别回公司了，快回来，到我家来集合，路上一定小心！」陈星瑜的声音传来，「别忘了，这是一部儿童片，再怎么荒诞的剧情都有可能发生。」


    「哥哥，我们下楼去，到客厅看新闻。」小婴儿伸出小手，抱住夏泽渊的脖子。


    客厅里，夏妈妈刚刚接到一个电话，说着说着就变了脸色。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放下电话，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


    电视画面上，天空变得阴暗，而天边的云朵却如同烧着一般，闪烁着深紫色的火焰。


    紫色的云层在小镇上空缓缓盘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小镇原本干净整洁的道路上，下起了暴风雪。


    雪花在半空中狂乱地飞舞，树木被大风吹得弯了腰，走在路上的人根本无法打伞，顶风而行的人们连前进一步都十分困难。


    别说是建筑工地的铁球了，高耸的吊车此刻也被生生折断，被飓风挥舞起的吊臂把建筑上方的gg牌打得粉碎，又旋转着不知去向。


    三个孩子站在楼梯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画面上这不可思议的场景。


    突然，别墅的大门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夏爸爸勐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孩子们应声向门口看去。


    那个和蔼可亲，一下子可以变出一大盘早餐的男人，此刻放下了手中的雨伞，走进室内。


    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湿透了的红衣。


    第114章 混沌影院——小可爱的圣诞礼物


    大门不过开启了一瞬，就带进来彻骨的寒意。


    好在家里的建筑材料十分隔热，大门关闭之后就暖和了起来。


    三个孩子站在楼梯上，心中的寒意却与时俱增。


    夏爸爸毫不知情地抬起头，冲着三个孩子笑了一下：「怎么都站在这儿？小白来啦？」


    「哦，嗯，夏叔叔，」白原回过神来，「今天学校的事情不多，我来找小渊一起玩。」


    「好，」夏爸爸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凑到陈星瑜身前，逗着小儿子，「你怎么也起来啦？和哥哥相处得好吗？」


    「卟卟卟……」陈星瑜突出一连串口水泡泡，手舞足蹈地往夏爸爸的方向够。


    「哟，我可不能抱你，爸爸要去换件衣服。」说完他用指尖点了点陈星瑜的小鼻头，去了一楼的洗手间。


    三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


    「嚯，大佬，你这也太危险了，怎么还直接往他身上贴啊！」白原转头看向陈星瑜，夏泽渊的眼中也有不贊同。


    小婴儿瞪了他们一眼：「都说红衣服也是工作人员了，他们虽然会误导观众，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人啊！」


    他气唿唿地把口水抹到夏泽渊的肩窝里：「他们要是直接与主播为敌，彪哥在见到我们的时候就该一梭子把我们都嘎了，那还有什么直播体验？」


    他可爱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两人：「如果一个平时很喜欢你的人突然就不理你了，你会怎么样？」


    「呃……」白原明白了，「遇到这种情况，人们都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这会直接导致这位红衣服爸爸增加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


    「对，所以还是表现正常点低调点比较好。」陈星瑜说完，小巧的嘴巴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完了我又困了，这一天睡十个小时我还怎么做副本啊……」


    抱着他的夏泽渊收紧手臂，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没事，你睡吧，有事了我们叫你。」


    9980x2c13直播间：


    【我宝贝人间清醒，但是贪睡哈哈哈（打赏300积分）】


    【的确，真没必要太过紧张，不过在心里注意着点还是应该的】


    【感觉这个副本好难，原本的规矩就一大堆，稍不注意就有违反规则的可能，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隐形规则】


    【嗯嗯，试着总结一下，在这个副本里，不论是在副本内还是副本外，穿蓝色衣服的npc代表的是影院的制度，并且倾向于维护主播，而穿红色衣服的npc则会诱导主播破坏规矩，带来灾难性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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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的，不过衣服一定是单色，花衣服的话，应该没有这个效果】


    【这得是多警醒才能记住这么多规则啊，感觉要是我进到这个副本里，估计是活不过第一部电影的】


    【大可不必如此，你大概连测试的资格都不会有哈哈哈哈】


    陈星瑜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风暴暂时停止了肆虐。


    小镇周围盘旋的云层还在，似乎用这种方式，将小镇与外界隔绝开来。


    家里来了客人，都是住在周围的邻居，当然，有一半都是主播。


    大人们在客厅里看着新闻，电视机中，专家正在分析今天气候反常的原因，从厄尔尼诺、拉尼娜到高低压强对流甚至蝴蝶效应，各种理论轮番上场。


    而夏家的小阁楼里，孩子们正坐在厚厚的地毯上，仰头看小明站在中间发表演讲：


    「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什么对流造成的气象灾害，」他说得唾沫横飞，「今天我们在学校礼堂都看到了，那只小鹿就是圣诞老人的雪橇鹿，它说今年圣诞老人没有去许愿工厂，还提到了女巫岛，一定是女巫绑架了圣诞老人。」


    仗着自己看过电影简介，小明说得斩钉截铁：「这就是女巫们干的好事，要知道，以前人们是很相信女巫的，可到了现代，科技发展了，女巫就失去了她们的市场。」


    「什么是市场？」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问道。


    「市场就是买卖……这个不重要，」小明被打断了思路有点恼火，「我的意思是说，女巫以前是很受大家欢迎的，人们都会去找她们解决问题，还找她们买药什么的。可现在我们生病了会去医院，没人再去找她们解决问题。可是大家都喜欢圣诞老人，每年都过圣诞节，她们起了嫉妒之心，所以就抓走了圣诞老人。」


    「什么是嫉妒……」小女孩刚一开口，就被小明狠狠瞪了一眼，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哭声十分具有感染力，这小女孩一哭，场面立刻失控，几个不明所以的小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反而是和陈星瑜躺在一起的两个小婴儿，不屑地撇了撇嘴：「唉，我们一岁以后，也会变得这么蠢吗？」


    「可能吧，」陈星瑜刚睡醒，声音十分地没志气，「不过我觉得也挺好，有事让他们做就行，反正我们这身体，也没法改变世界。」


    他在大脑中叫了声铁臂：「快上来给小明帮个忙，他的远征大计怕是要中道崩殂了。」


    不一会儿，阁楼的门被敲响，铁臂的声音传了进来：「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小明忙不迭地开了门，示意铁臂把那几个哭泣的npc小孩带出去，又继续发表他的演讲。


    「大人们不会相信女巫和圣诞老人，他们只把圣诞节当做假期和打折的商业机会，只有我们孩子能拯救这个世界！」


    「我要组织一支远征军，去女巫的岛屿，把圣诞老人救出来！」


    他停了停，大概是期待着热烈的掌声。


    阁楼里孩子们大眼瞪着小眼，半晌过后，零零落落的掌声才从主播们的手中响起。


    白原，小楷他们都报了名，轮到夏泽渊的时候，他抱过一旁的陈星瑜：「我不去。」


    小明皱起了眉头。


    「不是我不想去，」夏泽渊补充道，「如果所有的孩子们都失踪了，大人们一定会怀疑，还会到处去找我们。所以，你们需要一个人给你们打掩护。」


    他把陈星瑜往怀里抱了抱：「我们可以假装是到白原家的果园去露营，我带着弟弟在露营地守着，应付所有来打听的大人，别忘了，女巫们肯定知道消息走漏了，她们一定会派人来试探的。」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连小明也挑不出一点错来。他只好一点头：「行，我们的大后方就交给你了。」


    孩子们又商量好了各自的说辞和要准备的物资，随着大人们一起回了各家。


    「大佬，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部电影里做一个配角？」回家的路上，铁臂不解地问道，「现在我们已经摸清了影院的大部分规则，连需要提防的人都有了目标，跟着这帮孩子去冒险，已经算不上什么危险的事情了，就算是不想当主角，跟着混不就行了吗？」


    陈星瑜这会儿正被夏妈妈抱着往浴室走去，他张口打了个呵欠：「没办法，这大概是体质原因。」


    他把自己在医疗中心的遭遇大致讲了讲：「不是我吹牛，如果我、夏哥和白原都进了主播的探险小分队，不到半天，这个队长的位置肯定易主，想要躺平是不可能了，说不定整个电影的难度会被我们拔高一大截。」


    铁臂想起前两部电影的难度系数，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但是如果丢下我一个人，我感觉那条婴儿称霸世界的支线肯定会被发展壮大，到了最后，搞不好又一次喧宾夺主，反而把圣诞节的故事给毁了。」


    「所以没办法，我和夏哥商量过了，还是在队伍里找个幕后的差事比较靠谱。」


    「可是……大佬，」铁臂有些迟疑地开口，「虽然我跟着你的时间不长，但，你这么做，应该还有别的什么理由吧？」


    陈星瑜在心里轻轻笑了一声：「果然瞒不过你，我的确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等到他们上路去找女巫，咱们就各司其职。白原在主播的队伍里平衡实力，随时汇报剧情的进展，我们这边也会去忙自己的事情，所以应对大人们的关心，防止剧情向不合理的方向发展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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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放心，这是部儿童片，连女巫和圣诞老人的对决都出来了，你们社畜的世界，应该没几个镜头，给你这个任务，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铁臂那边没了声音，陈星瑜又打了个打呵欠，一睁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抱到了浴室之中。


    浴缸边的水龙头正在往外放热水，朦胧的水汽源源不断地从水面蒸发出来，填充了浴室的所有空间。


    朦朦胧胧间，陈星瑜被放到了一个铺着柔软毛巾的台面。


    夏妈妈温暖的手伸向他的腰间。


    陈星瑜：？？？又来脱我纸尿裤？


    小手奋力地扒拉着妈妈的大手，小宝宝一副誓死保卫纸尿裤的模样，惹得夏妈妈一下子笑了出来：「宝贝啊，你这是不好意思吗？洗澡澡了啊，不能再穿了哦！」


    陈星瑜：不！不要！这里是副本，尿不湿是干净的！！


    直播间里：


    【芜湖，妈妈加油，我也要看宝宝洗澡澡】


    【截屏利器已备好，等着我一帧一帧地存下宝贝的美照】


    【可惜了，如果夏哥哥是主播，这会儿就可以发个悬赏任务，让他直播一下宝宝洗澡，肯定完整清晰】


    【加油啊夏妈妈！诶诶诶，怎么还有一个人？】


    电影里，陈星瑜正手脚并用想要逃离尿布台，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另一个人的笑声：「我来吧，这孩子的力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陈星瑜勐然一惊，奋力抬头看去。


    朦胧的白色雾气之中，影影绰绰露出的，是夏爸爸微笑的脸。


    他是什么时候藏在这儿的？


    惊讶的小宝宝一时间忘记了挣扎，蓦地下身一凉，小屁屁已经光熘熘地暴露在了雾气中。


    【哦豁，看到背面了，可惜雾气太大，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


    【可以了可以了，回头小鱼宝贝要是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流行表情包，怕是会停播抗议】


    【那可不行，我还要欣赏宝贝的盛世美颜，所以……快把表情包都分享给我一份！】


    浴室之中，陈星瑜顾不得自己已经被脱得精光，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雾气中的夏爸爸。


    「怎么了？」夏爸爸接过孩子，「感觉今天体检回来，有点认生了啊！」


    「没事的。今早宝贝不是摔了一下？我让博士给他做检查的时候，宝贝把博士的设备给踢了，当时闹了好一阵子，大概受了点惊吓，」夏妈妈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陈星瑜光滑的小嵴背，「洗个澡早点睡觉，明天就好了。」


    把孩子交给了老公，夏妈妈又从洗手台上拿来两只小黄鸭，一起放到老公怀里：「好啦，他的小浴盆已经放好水了，享受玩水的乐趣吧！」


    夏爸爸笑眯眯地亲了小儿子一下，看着夏妈妈走出了浴室，悄悄在小宝宝耳边道：「原来宝贝今天吓到了，那可要好好开心一下，今天咱们换个新的秘密方式玩水，好不好？」


    陈星瑜：？？？这位穿红衣服的爸爸，你要怎么开心？我怎么感觉是想要我的命？


    夏爸爸说干就干，直接把宝宝小浴盆里的水都倒进浴缸中，小小的浴盆立刻变成了一只小船，在浴缸的热水中漂浮了起来。


    伸手把孩子放进盆里，夏爸爸又把两只小黄鸭放在了浴盆旁的水面上。


    「宝贝你先自己玩会儿，爸爸刮个鬍子就过来！」夏爸爸站直了身子，背对着浴缸拿起洗脸池旁的剃鬚刀，一边哼着歌，一边颳起了鬍子。


    水龙头像个小瀑布一样向浴缸里注入温水，在水面上激出小小的波浪。


    小浴盆在大浴缸中，如同下雨天里水面上的一片落叶，随着水面的波动打着转，晃动不已。


    「宝贝啊，」他背对着陈星瑜发起了问话，「爸爸今天特别允许你用大浴缸，感不感动？」


    正努力保持着小船平衡的陈星瑜：不敢动，一动也不敢动。


    浴室里热气蒸腾，陈星瑜小小的面颊上都渗出了汗珠，小手因为一直用力扒着浴盆的两边而变得快要痉挛。


    可夏爸爸的鬍子就像童话故事里小女孩剪不掉的头髮，怎么刮也刮不干净。


    隔着雾气看着他几乎凝滞的身影，陈星瑜闭了闭眼睛。


    行吧，虽然不能直接杀人，但父亲刮鬍子的时间里婴儿翻下了浴缸这种事故，倒也不是不能发生。


    这系统，怎么就不能让人安生呢？


    身旁的小黄鸭突然向一旁歪了一下，小浴盆打着转，已经来到了水龙头的旁边。


    水流的冲击让水面变得更加不稳定，小浴盆摇晃两下，蓦地向一边歪过去。


    若是在平时，凭藉着自己优秀的柔韧性，把这小浴盆拗过来只是举手之劳。


    可陈星瑜现在只是个小婴儿，一个双手高举都碰不到头顶的小糰子，无论他怎么拗，也难以阻止浴盆朝着水流的方向歪了过去。


    「呜——」陈星瑜在心里发出一声呜咽，深深吸了一口气，蜷起身子做好准备，打算试一试在这浴缸里能不能游泳。


    突然，一双手扶在了他圆滚滚的小肚皮两侧，在热水就要漫过他头顶的时候，把他从水中捞了起来。


    「卟卟卟吧吧卟卟……」一时间，陈星瑜连正常的语言都忘记了，由着本能发出了一连串的控诉。


    夏泽渊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热乎乎的小嵴背，又亲了亲他湿乎乎的小脸蛋：「好了好了没事了，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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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陈星瑜解释，方才神游天外的夏爸爸此刻回过神来，看了眼翻倒在浴缸中的小浴盆，惊奇道：「哎呀宝贝，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陈星瑜：？？？这难道能怪我？


    「好了爸爸，」夏泽渊抱着陈星瑜推了一下夏爸爸，「您不是回来就洗过澡了吗？我来帮弟弟洗澡，您先去休息吧。」


    他特意换了件主体大红色的t恤，在朦胧的雾气下，鲜红的颜色立刻取得了夏爸爸的信任。


    八岁孩子失手把弟弟淹死的故事，自然比三十岁爸爸淹死娃的故事更加合理，夏爸爸听到儿子这么说，没有一点反对的意思，还立刻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好儿子，我还真是累了，你们别玩太久了，洗完澡就赶紧去睡吧。」


    夏爸爸说着话，步履不稳地走出了浴室。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浴池的水龙头已经被夏泽渊关掉了，其实对于一个八岁的男孩而言，水位并不算高。


    他脱掉t恤，长腿一迈跨进浴缸中，弓起腿，把小宝宝抱在自己的膝盖上。


    温暖的水流包围了小小的身体，让小宝宝紧张的心情得到了缓解。


    陈星瑜嘆了口气：「小宝宝都是这么情绪化的吗？自从进入了这具身体，我每天的心情都跟过山车似的。」


    「当然了，」夏泽渊一只手扶着小宝宝的身侧，另一只手把浴缸里温暖的水轻轻浇到他嵴背上，「饿了要吃，困了要睡，要我说，你干脆在这部电影里好好休息休息，把身子养好一点。」


    说到电影，陈星瑜突然惊醒过来。


    尿布！我的纸尿裤呢？


    温暖的水流轻轻抚过他光熘熘的小屁股，身下似乎还有接触皮肤的感觉。


    陈星瑜向下看了一眼。


    胖墩墩的小宝宝坐在少年略显清瘦的膝盖上，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池清水，袒裎相对。


    少年的目光跟着他的挪向自己，伸手在他的小鼻头上点了一下：「看哪儿呢？」


    陈星瑜小脸一红，可转念一想，你不是才八岁吗？我看看怎么了？


    胖嘟嘟的小脸上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神情，他眯了眯眼，小恶霸似的挑着眉，再次把目光投向水底。


    「还看？」反倒是夏泽渊有点不好意思了，伸手要去挡小婴儿的视线。


    那胖胖的小身体怎么可能躲得过男孩的手臂？陈星瑜一着急，小屁股使劲一用力，顺着夏泽渊的大腿就滑了下去。


    「噗叽」一声，婴儿一头撞上了男孩的小胸膛，一不小心，还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小牙印。


    夏泽渊被撞得向后一仰，直接沉到了水底下，那个胖墩墩的宝宝就那么坐在了他的胸前。


    这回轮到小宝宝着了急，小手拼命去够他的头髮，试图把他从水里拉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不容易抱着婴儿坐起来的夏泽渊，像只鲸鱼似的吐了口水，却正好喷在小婴儿急切凑过来的小脸上。


    小宝宝气坏了，小手上下扑腾着，非要报仇回去。


    一时间，浴室里水花四溅，连进来看动静的夏妈妈都被他们泼了一身水，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天晚上，陈星瑜的小床被搬进了隔壁的卧室，和男孩的小床拼在了一起。


    「放心吧，」夏泽渊的声音里还含着笑意，「晚上好好睡，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陈星瑜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事，红衣的npc不是杀手，只会间接伤害主播。」


    他侧耳听了听隔壁卧室的动静：「除非夏爸爸今晚不小心把房子给点着了，我的安全还是可以保障的。」


    「那……晚安？」男孩侧身躺在枕头上，轻轻摸了摸小婴儿的脸。


    陈星瑜回头把口水抹在他手指上：「嗯，晚安。」


    第二天就是圣诞假期，一大早，小明就打来了电话，邀请夏泽渊一起去白原家的果园露营。


    「还要带弟弟去啊？」夏妈妈有点担心地看着夏泽渊给陈星瑜穿衣服，「弟弟太小了，过去会很不方便。」


    夏泽渊小心地撑着陈星瑜的小胳膊，从袖口中穿过去，再把那只小手从布料中解救出来，回头看向妈妈。


    「没事的，我就带他去玩一天，白原说他妈妈会帮忙照看弟弟，」夏泽渊搬出了之前就计划好的说辞，「白原特别喜欢弟弟，他说要让他妈妈全方位感觉弟弟的可爱，这样以来，他说不定明年就真的能添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他从箱子里抓出几个纸尿裤放进自己背包中：「到了晚上，我们去搭帐篷露营，白妈妈会把弟弟送回来的。」


    毕竟是在儿童电影中，夏妈妈听了这番说辞，居然就真的答应了下来。


    夏爸爸照例变出了一大盘三明治，不过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后，两个孩子都有点担心，这人会不会一不小心，把耗子药加进了三明治的原料中。


    但毕竟盛情难却，在父母的劝说下，夏泽渊还是带上了好几块三明治，来到了白原家中。


    笑眯眯地和铁臂打了个招唿，夏泽渊来到一群孩子中间。


    白家位于小镇的边缘，穿过一条马路便是他家的果园。


    这会儿是圣诞节前夕，天气很冷，果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了，果园里一片空空荡荡。


    但白家早就在果园一角竖起了玻璃温室，草莓正当季，绿油油的叶子上开着粉、浅黄色的小花，一个个小小的草莓正在花朵中间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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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吃吗？」一个npc小朋友咽了口口水，指着绿叶下几个早熟的草莓果。


    「可以，」白原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但是现在还有点酸，你不怕就行。」


    大孩子们早已整理好了装备，和所有的儿童电影一样，小背包里不过是几本漫画书、一些小零食、一个指南针，还有些小玩具。


    小明拿出一张手绘的地图：「女巫岛位于白雪镇的西面，从这里出发，要穿过一片巨大的田野，翻过两座小山，渡过一条小河……」


    他挥舞着手中的塑料宝剑：「为了我们的圣诞节，沖鸭！」


    夏泽渊把背包里所有的三明治都贡献给了远征的队伍，抱着陈星瑜向他们挥挥手：「放心吧，我会守好我们的基地，等待你们胜利归来！」


    儿童远征军在晨曦中渐渐远去，夏泽渊退回到温暖的温室之中，把小婴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好了，一切就绪，我们去哪里？」


    陈星瑜转了转他可爱的大眼睛：「我们，去04号放映厅。」


    第115章 混沌影院——04放映厅


    此话出口，陈星瑜直播间里的画面立刻变成了一片雪花。


    直播观众骂娘的同时，先前的那个神秘的频道里出现了频繁的脑波交流。


    【已暂时屏蔽9980x2c13直播间的音视频信号，预计可维持时间一分钟，请求指示！】


    【已开启超速脑波接收通道，请立刻汇报情况。】


    【那名名为陈星瑜的主播，已查明来自银河系-太阳系-地球，因该星球的探险类直播而走红，但近期调查发现，该节目存在报备不完整、可能涉及诱拐、诈骗等犯罪手段，强迫中等开发星系参与高级虚拟实境表演的情况。该主播在直播中多次暗示节目组手段的不公正，目前正在调查中。】


    【该节目组最新上线的测试副本，以虚拟测试的名义绕过广电总局审查，目前正在直播中，该副本为规则生成副本，採用了现实规则生成常规技术，即在部分真实事件基础上自动生成规则，经调查，该副本事实基础可能为半人马γ-23星幸福电影院事件，该影院因涉及多起命案，已于20年前关闭。】


    【主播陈星瑜，在刚才的直播中提到要去探索04号放映厅，而自动生成的规则中一再强调，04号放映厅不存在。20年前的调查报告中也未曾提到04号放映厅，我们认为此行动可能会触及副本根本，能够为我们的调查工作带来极大进展。但若直接直播出去，一分钟后节目组便能察觉异常，因此暂时加以屏蔽。时间已过去15秒，请求进一步指示。】


    三秒钟后，脑波补充道：


    【主播陈星瑜已採取惑敌措施，请求能量体代管直播，直播间可随时恢復。】


    【很好，指示如下：使用最高权限，建立夏泽渊驳斥陈星瑜，告知其04放映厅的确不存在、陈星瑜被暂时说服但不服气的影像，填充该20秒空档并延续15秒，直至能自然接续副本画面，立刻执行】


    副本画面闪了一闪，恢復了影像。


    电影里，陈星瑜瞪着一双圆熘熘的大眼睛，气唿唿地看着夏泽渊，夏泽渊则好脾气地微笑。


    四目相对，过了好几秒钟的时间，陈星瑜才泄了气，小拳头捶上夏泽渊的胸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总是不甘心。」


    「这有什么？」夏泽渊亲亲他的小脑门，「难得有机会单独在一起，你不觉得开心吗？」


    小宝宝打了个呵欠：「那你陪我睡觉。」


    夏泽渊哭笑不得：「你要在草莓丛里睡觉吗？是谁出主意说要稳守大本营，让他们放心去探险，后方的一切都交给我们？」


    他似笑非笑地拿起地上的帐篷包：「现在我们稳守大本营了，好歹要把帐篷都支起来，这活你来干？」


    陈星瑜吐了吐鲜红的小舌尖：「略略略，我是小宝宝，需要睡觉！」


    直播间里，弹幕终于恢復：


    【怎么回事？我错过了什么，怎么突然这么甜？】


    【齁甜齁甜，但是我好喜欢，这对可太香了！】


    【这可爱的小舌头，这可爱的小宝宝，真是妈妈最爱的小宝贝！】


    【话说刚才宝贝不是说要去探索04放映厅？这会儿怎么改主意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没有04放映厅吗？怎么就要探索了？到底怎么回事？求技术大佬闢谣！】


    【课代表来了，我刚才找了一个搞技术的朋友，勉强恢復了那二十几秒的画面，是这样的：那个夏不是副本御用npc嘛，他似乎是能在副本中任意移动的。刚才宝贝说要探索04放映厅，夏就到影院的系统里去转了一圈，却没发现杯隐藏的影厅，咱宝贝不服气，却又没办法反驳，于是就生气了】


    【原来如此，唉，宝贝这不走寻常路也太频繁了，老老实实待在副本里等结束不好吗？真是操碎了妈妈的一颗心！】


    【同意同意，这么可爱的宝贝我还没看够呢，多点互动吧，像昨晚那种就更好了哈哈哈】


    隐秘的脑波通讯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是你厉害，一直都是以课代表的身份在参与弹幕，说出来的话大家也信，就是那段戏的氛围……我天，甜得发齁啧啧啧】


    【那不是所有cp粉的愿望吗，我就是暂时满足大家一下，你看弹幕，大家都很喜欢啊！哈哈哈，我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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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什么飘，赶紧破解节目组的防火墙，说不定还能跟你的偶像对上话】


    【在搞了在搞了……】


    而在刚才屏蔽的二十秒中：


    陈星瑜轻轻唿唤：「安多米尔！」


    精灵公主应声而出：「需要我做什么？」


    她似乎觉得做一个小宝宝很好玩，又是真心渴望家庭的温暖，对于上身给陈星瑜带班，表现得十分积极。


    陈星瑜笑了笑：「精灵宝剑在那部电影里带不出来，但我想，剑只是个载体，真正起到破开虚空作用的，依旧是瑶木族族人的灵魂和法力，对吗？」


    「嗯，没错，但宝剑亦有功效。我们做过实验，在破开时空壁垒的时候，隙刿那个形态的宝剑效果最好。」


    「果然，幸亏我准备齐全，」陈星瑜抬起眼，皱了皱他可爱的小鼻子，「夏哥哥，我这个小宝宝马上由精灵公主代替，你帮我好好照顾好她，我就请个假，去去就回哦！」


    他笑眯眯地吹了个口水泡泡，打算从背包里拿出在中庭购买的精灵宝剑玩具。


    影城的周边虽然是仿制品，但山寨得十分逼真，从外形上看，根本区别不出周边与真品的区别。


    而且用料也十分扎实，和上一部电影中全钢的材质简直不相上下。


    于是，小宝宝在拿出宝剑的那一秒，小手腕就被压得向下一弯，宝剑立刻脱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陈星瑜：……


    宝剑在拿出背包的瞬间便已附上了瑶木族人的灵魂，此刻流光溢彩，在地面上闪着微光。


    夏泽渊蹲下身捡起宝剑，静静地看着陈星瑜的眼睛。


    那目光并不严厉，反而十分浅淡温和：「你要去哪里？」


    陈星瑜在他的盯视下，慢慢挪开了目光。


    安多米尔见状，微微吐了吐舌头，正准备熘走，夏泽渊却突然开了口：「公主，这里拜託你了。」


    说着他已经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缝隙，再朝着小宝宝的方向一伸手，把陈星瑜的魂体抓了进去。


    「你们……」安多米尔一声惊唿，小宝宝立刻吹出一个巨大的鼻涕泡泡。


    紧急分派了一个族人的灵魂进入夏泽渊留下来的角色，看着他开始组装帐篷，安多米尔这才松了口气。


    「当个与世无争的小宝宝就那么难吗？」


    两人进入的，似乎是一道时空中的夹缝，纯白的背景下，只摆着一张漂亮的铁艺花园椅。


    两人以魂体的形式进来，自然已经恢復了原本的样貌。


    夏泽渊面沉如水，手里还拿着那柄精灵宝剑，似乎依然想要找人要个解释。


    陈星瑜看了夏泽渊一眼，背对着他坐在了长椅上，低声道：「你也知道有人不声不响跑掉是会引人生气的呀？你当初不就是这么对我的么？」


    夏泽渊愣了愣：「那怎么能一样？你那时还是个孩子……」


    「就因为我是个孩子？」陈星瑜突然转过身来，眼圈已经红了，「孩子就没有感情了吗？孩子就可以随意抛弃？」


    他低下头，一滴眼泪已经落在了膝上：「也是，我那么小，没有一点价值，被人抛弃也正常。谁让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呢？」


    夏泽渊愣住了。


    其实他也想过，既然在这个平台里和陈星瑜见了面，对方迟早会问他当年到底去了哪里。


    他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准备承接这孩子的怒火。


    但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怀抱着的，竟然是这样的自怨自艾。


    「星瑜，」夏泽渊走向长椅，揉了揉青年的头髮：「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青年的声音闷闷的。


    夏泽渊却突然顿住了。


    陈星瑜缓缓抬起头来：「不能说？还是你不想说？好，就算我之前小，很多事情无法理解，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有能力帮你了，你总可以告诉我，当年你丢下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又为什么被这个破系统丢在那个乱七八糟的山洞里当尸体那么多年？」


    夏泽渊的脸上出现一丝为难：「我……」


    陈星瑜勐地站了起来，伸手去夺夏泽渊手上的精灵宝剑，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星瑜，」夏泽渊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这里面牵涉的事情很多，我还有些事需要确定下来才能……」


    陈星瑜抬起头来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摆在他面前。


    青年的手掌莹白修长，却带着决绝的味道。


    夏泽渊顺从地把精灵宝剑放进陈星瑜的手掌中，拉着他的另一只手却一直紧握着，不肯放掉。


    「放开，我要走了。」陈星瑜没法甩脱他，直接挥动宝剑在空间里划出一道缝隙。


    没有阻止他，夏泽渊看着他迈步走进缝隙之中，紧跟着也跨了进去。


    「嗯……那个……星瑜啊……」白原的声音突然在陈星瑜的脑海中响起，「那个……前辈他大概真的有苦衷……」


    陈星瑜脚步一顿，后面的夏泽渊立刻跟了上来，护在他身边。


    他在脑子里开启了对其他人的屏蔽：「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嗯，那个……其实……」白原支吾着，「我这个通讯器吧，说是脑波通讯，其实也是基于灵魂的特质，这才能定向到每个人……」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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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安多米尔的声音传了出来，「按照你们的说法，咱们这个群没法私聊。」


    「嗯嗯，」铁臂的声音响起，「不过我们也不会乱说话……就是……人家夏教授也不容易……嗯，大佬，大佬你怎么不说话了，你……」


    「好了，」陈星瑜回头盯着夏泽渊，咬牙道，「你们不用再说了，我，不，生，气，了！」


    看着夏泽渊眼中升起的一丝庆幸，他皱了皱眉：「我迟早会找你要这个解释，到时候，你最好把话编得好听一点！」


    跨出精灵宝剑划出的缝隙，眼前是一片昏暗。


    「这里是……」夏泽渊把陈星瑜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警惕道，「还在影院内部？」


    「当然，」说到正事，陈星瑜也不闹脾气了，「精灵宝剑虽然能划破时空，但基本上还是被当时的时间和空间限制着，也无法突破副本的屏障。至于这个地方，在来13号影厅之前，我曾经误入了一个地方。」


    他简单讲述了自己在淘气堡上的遭遇。


    「当时在滑梯口我测量的结果，我所在的地方已经到了影院西区，但从我走过的道路来看，我却是还在儿童区的淘气堡中。」


    「顺着这个思路推测一下，也许，在东区和西区之间，其实是有一小块空间是重叠的，它既属于东区也属于西区。」


    「就像是山林查星的亮面吗？」铁臂问道。


    「嗯，大致相当，」陈星瑜肯定道，「但我们在西区的时候，并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也没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我想，和东区重叠的那一部分，应该是这间影院被隐藏起来的那一部分。」


    「你是说——04号放映厅？」


    「对，」陈星瑜点了点头，看了眼夏泽渊，又别开眼去，「当时在心跳区，我仔细看过放映厅的排列，心跳区是一个弧形，从左到右依次是1、2、3、5号放映厅，但五号位于弧线转回的部分，如果有4号放映厅的话，它反而是最靠右的一间。」


    「而儿童区的第13号放映厅，是东区里最靠西的一间。这两个放映厅虽然一个在东区一个在西区，却紧紧相连，甚至有所重叠。」


    「原来是这样，可规则里不是一再强调没有04号放映厅吗？」


    「是的，没有04号放映厅，那是因为，04号的位置上，根本就无法播放影片。」


    随着两人的走入，天花板上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间办公室。


    大概是空置了许久，办公室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灰濛濛的一侧墙壁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一个美丽的红裙女人临海而立，海风吹动她的秀髮，也显露出女人美好的身形。


    而办公室的另一边立着巨大的书柜，和电影相关的书籍摆满了书架，书柜前的地板上，还放着一箱箱老式的胶片。


    一台标准的8mm放映机靠在办公桌的一侧，而宽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只脏兮兮的相框。


    陈星瑜小心地拿起那只相框，用手绢擦去上面厚厚的一层灰尘。


    那是一张全家福，一个中年男人搂着一个美丽的女人，而女人身前，一个小女孩抱着一只纯白的波斯猫，一家四口紧密地依偎在一起，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相框下，是一张写着字的白纸。


    「你慢慢看，」夏泽渊低声对陈星瑜说，「我在屋子里转转。」


    他这才缓缓松开了一直拉着陈星瑜手腕的手。


    温暖的手掌一离开，手腕立刻感到一阵微微的凉意，男人手掌的感觉却依然残留在皮肤上。


    陈星瑜轻轻摩挲了一下手腕，低头去看那张纸。


    纸面上也满是灰尘，漫长的岁月让纸张变得脆弱发黄，黑色的大字却十分清晰：


    【这里是安全的，这里没有「它们」，请记住，所有的放映厅都是危险的，因为，「它们」就在其中。】


    【「它们」能够影响在影院的所有人，记住，是所有人。】


    【虽然我现在已经没有了形体，但我依然会和「它们」抗争，你也许已经在影院里看到了我们之间的争斗，我发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你】


    【我想你一定读过了影院守则，那是我对抗他们的一种方式，如果你按照我的守则来做，我留下的那些人就会帮助你，保护你。】


    【但「它们」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文字，因此他们会篡改或掩盖影院守则中的某些条款。仔细思考，哪些条款是明显不合理的，不要遵循它，如果有可能，找人证实也是很好的办法。】


    【很抱歉要和你说这些，如果你想知道这间电影院里发生了什么，可以找一找我的日记本，时间太久了，我也不知道它被放在了哪里，只是，看了我的日记之后，不知道「它们」还会不会让你出去。】


    【我曾是这间影院的老闆，影院变成这样并非我所愿，对不起。】


    陈星瑜从那张纸上抬起头来，夏泽渊也已经在室内转了一圈，冲着他摇摇头：「还好，这里很安全。」


    陈星瑜点点头：「我想我们需要去找一本日记本，可我不知道它到底长什么样。」


    夏泽渊已经走到了书柜前：「没事，你找书桌，书柜交给我。」


    陈星瑜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书桌的抽屉，和他想像中不同，抽屉没有锁，也没有打不开的暗格。


    第一格抽屉中是一些文件和报表，陈星瑜拿出来瞟了一眼，影院的营业情况并不算好，从开业开始两年内都在亏损，从报表里可以看出院长已经十分努力，从第二年开始就在压缩开支，但效果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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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年，似乎有新的资金注入，影院帐上的流动资金突然增多了，利润也有了一定的回升，可到了第四年，收入却断崖式地下滑，似乎是影院出了什么事，人们都不敢来看电影了。


    再后来，报表一片空白。


    「小鱼，你来看看这个。」夏泽渊从书柜的一个资料夹里拿出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大大的「辞职信」三个大字。


    【尊敬的院长：


    您好！


    很抱歉今天给您写这封信，因为我感觉自己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


    我于xx年x月入职这家影院，一直都非常喜欢这里的氛围。我是一个爱看文艺电影的人，每天穿上蓝色的影院制服，为那些和我一样喜欢文艺电影的人服务，顺便还可以满足自己的小爱好，对于我来说，这份工作真是棒极了。


    但在工作两年后，影院的氛围却变了。


    您不再出面主持工作，而合作的团队又倾向于刺激的营销手段，影院中的排片以惊险刺激和恐怖片居多，很多人都是图便宜而来到咱们的影院，素质良莠不齐。


    当然，作为一个拿工资的工作人员，我并没有资格去批评他们，但说实话，很多人都让我觉得噁心。


    这里不再是我的梦想之地，很抱歉这么说，但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我很抱歉和您说这些，但现在我真的不想再见到那些人，请批准我的辞职。您忠诚的：阿进。】


    在辞职信的下方，有人用红笔进行了批註：


    【感谢你这些年来对影院做出的贡献，我想是我们在管理上的疏忽给你造成了困扰，当然，这主要是我们的原因。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作为老员工，影院之中的所有岗位你都可以随意挑选。如果调整后的岗位依然让你感到失望，我们会支付优厚的补偿金，失去你将是我们最大的损失。】


    而在这封信的下面，放着一张表彰决议：


    【鑑于员工阿进今年的优异表现，拟提升阿进为儿童区小丑，并负责整个儿童区的业绩促进工作。该决议经影院高层办公会通过，于xx年x月生效。】


    在这张表彰决议的背后，贴着一张照片。


    红衣的小丑站在成堆的海洋球中，苍白的脸上咧出一个巨大的微笑。


    「卧槽，这什么情况？」铁臂那边似乎正在休息，倒是来得及参与话题的讨论。


    陈星瑜和夏泽渊魂体所看到的文字，直接通过脑波传送了过去。


    「我记得他辞职信里说，他穿的是蓝色制服吧，换了一个岗位就变成红色小丑了，他是自愿换过去的吗？」


    「的确，」陈星瑜点头，「由原本服务和保护观众的蓝色员工变成引诱和变相杀戮观众的红色小丑，对于工作人员而言，不过是岗位调换和制服的更改。但这里面，其实还有心态的改变。」


    「对，」夏泽渊贊同道，「从喜欢和信任到感觉噁心，这个心态的变化，正好符合了员工性质的改变。但我想，这并不是巧合，而是……」


    「你是说，这个影院里存在着一种污染机制？」陈星瑜皱眉道，「原本友善的员工慢慢感觉到对观众的不耐烦，等到了一定的临界值，变回脱下蓝色制服而换上红色的，开始从事相反的工作。」


    「所以说……」他突然抬头，「白原，你们一定要小心，也许前一天支持你们的人，到了第二天就变卦了，由蓝变红的过程在电影里只会更加快速和激烈。」


    「而我们……」他环视办公室一周，视线停留在红裙女人的画像之上。


    伸手将那幅画像取下，画框的背面，一本蓝色皮面的日记本赫然在目。


    「找到你了！」


    第116章 混沌影院——04放映厅


    xx年6月2日。


    今天，属于我的电影院终于开张了！这可是我毕生的梦想！


    我想我是幸运的，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触摸到自己梦想的边缘，可我，竟然在此刻就获得了成功！


    昨晚我一直没能睡着，满脑子都是今天在剪彩礼上我该怎么说话，怎么拿剪刀，德洛瑞丝笑了我半天，说我太过紧张了。


    无可辩解，我的确是太紧张了。


    昨晚她睡着之后，我看着她的脸看了很久，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就是在电影院，我不小心碰翻了她手中的爆米花，她去却没有在意，找人打扫后就赶紧进了放映厅。


    那是我第一次拿着a电影的票跑进了b电影的放映厅，电影已经开始了，而她身旁的那个座位没有人。


    我假装自己就是那个位置的主人，坐在了她身旁。


    她很惊讶，但还是和我打了招唿，还悄悄拿出一袋小饼干和我一起分享。


    天知道那天我是多么紧张，连电影的内容都完全没有在意，只顾着偷偷去看她看电影时专注的表情。


    当然，还有，我也一直担心座位的原主人突然出现把我赶走，眼角的每一个动静都会引起一阵心跳。


    天啊我在写些什么？不可否认这些事情我记了这么多年，它始终是我最甜蜜的回忆之一。


    言归正传，今天我的电影院开张了，从此以后，我就可以坐在属于自己的影厅里，看任何一部不论是否正在上映的电影，当然，还有我的德洛瑞丝一起。


    我的朋友们有些担心我，毕竟我买下这件影院几乎掏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装修也花了很多钱，让一向生活自由的我背上了不小的债务，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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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和我一样喜欢电影的人，我觉得，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会把这间影院经营好的。


    xx年7月18日


    影院已经开张一个多月了，一切都很顺利！


    我的朋友们都来捧场了，他们也都是电影爱好者，我们一起策划了一个方案，对外宣传里说，这里是「电影爱好者的天堂！」


    影院里一共有十三间影厅，有十间用来放映刚刚上映的电影，而剩下的两间，是的是两间而不是三间，只要观众们愿意，他们可以租下其中的一间，放映任何自己想看的片子。


    租金并不算高，如果能凑齐十个人，这间放映厅便能暂时归他所有。


    我刚才翻了一下预约本，天啊，租赁放映厅的主意大受欢迎，预约的人已经排到了下个月！他们要看的片子也五花八门，不过幸亏我这里各类影片都很齐全。


    每个来预约的人都很高兴，他们说我满足了他们的浪漫梦想，我也觉得很开心。


    对了，其实还剩下最小的一间放映厅，这是我的一点私心，我希望那是我和德洛瑞丝的秘密花园，单独和她一起看电影一直是我心中最美好的幻想之一，终于，我可以不用担心因为坐了别人的位置而被人赶走了。


    xx年12月25日


    昨晚，我和德洛瑞丝渡过了最美好的一个圣诞夜。


    我们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便是圣诞主题，昨晚我们重温了一遍，我告诉她当年我的担心，她笑了好久，说我傻得可爱。


    她说那个位置其实是她朋友的，就是因为在影院外等朋友才会被我撞到，但那个朋友那天没有去。


    我想那也许是她的前男友，但从那以后，男友这个位置就归我了，这大概就是命运使然。


    我们在影厅里看电影，银幕上音乐响起的时候，我站起来，邀请她和我一起跳舞，她很惊讶，但开心地答应了。


    能够跟着电影里浪漫的音乐起舞一直是她的梦想，德洛瑞丝说，我想在这一点上我们是相同的。


    一曲结束，我吻了她，而她悄悄告诉我，她怀孕了。


    天啊，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从今往后，这间幸福的电影院就属于三个人了，或许我们还会养一只狗或者一只猫，我简直迫不及待想要见证那一天了。


    读到这里，陈星瑜轻轻嘆了口气。


    「怎么了？」


    此刻夏泽渊正靠在电影院老闆宽大的座椅椅背上，做出一个护卫的姿势，将青年护在身前。


    「没什么，」陈星瑜看了眼院长办公室里的萧条景象，「就像很多电影一样，一开始的情节越幸福，后面的转折就越让人难过。」


    夏泽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世事无常，唯有变化永恆，但也不是所有的变化都是坏的，你不必提前担心这些。」


    「嗯，」陈星瑜低声道，「凡事，尽力而为罢了。」


    xx年4月15日


    今天妮妮上幼儿园了，送她进教室的时候，她哭得厉害。


    老师说这是分离焦虑，每个孩子都有，让我不用担心，过几天就好了。


    后来老师发来了妮妮在幼儿园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的视频，她的情绪的确好多了，但我感觉不好，我很想她。


    坐在我的专属小影厅里，我还在想像宝贝第一次和我们一起看电影时的场景。


    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屏幕上的图画，看到画面中的小猫时还哈哈大笑起来。


    所以我们才养了咪咪，这是后话了。


    我很怀念那段时光，真可惜，从明天，哦不，一个小时后，这个小影厅就不是我们一家的专属了。


    上个月，会计把报表拿给我的时候，我还不肯相信，我的影院天堂，怎么可能亏损呢？


    但报表上的数字很明确地表明，今年我们的确在亏钱。


    财务专家说我们的定价太低了，以前虽然能赚钱那是因为看电影的人多，现在数字影院的发展力度很大，很多人都选择在家里用脑速观看电影，方便快捷，足不出户。


    可电影的魅力不就是那张巨大的银幕吗？


    它就像一个新世界的窗口，带给你最美好的感受。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提价是不可能了，原本看电影的人就不多，我总不能断了他们的后路，电影爱好者们这几年这么支持我，我不忍心提价。


    所以我接受了财务专家的提议，引进新的投资团队。


    那个投资团队说，我可以保留以前的经营模式，但片源会由他们来挑选，他们也会对影厅进行部分改造。


    改造什么呢？我很好奇。这里已经是全世界最好的影厅了。


    可谁知道呢，毕竟我还有个女儿要养，总不能把这两年赚的钱再赔进去，他们要怎么折腾就由他们去吧。


    「唉，说实话，我感觉这就是这间影院的转折点吧！」白原嘆了口气，「有点羡慕你们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办公室里看日记，我们现在，唉~~~」


    「怎么了？」铁臂有些好奇，「到女巫岛了吗？」


    「快了吧，」白原似乎是喘了一口气，「刚才渡海的时候差点翻船，而现在，我们已经被陷在紫色的沼泽地里有大半天的时间了，小明大概是想要做个小高潮出来，这会儿正憋大招呢！得了，别管我了，你们继续，我反正无聊，等着的时间正好可以和你们一起看日记。」

 第456页

    陈星瑜翻过日记本的一页，慌乱的字迹出现在了页面上。


    xx年8月3（「日」字漏掉了）


    出事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要冷静。要冷静，冷静。


    可我怎么冷静！！（感嘆号划破纸张）


    今天在小放映厅，我和德洛瑞丝在银幕前跳舞，就和以前一样。


    她从我怀里旋转出去的时候，和往常一样开心地大笑起来。可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笑声都还在我耳旁，她突然就不见了！


    她去了哪里？？？这是她的恶作剧吗？还是有人在跟我开玩笑？


    （笔迹在这里中断了，接下来的文字，似乎是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写的）


    我已经找了德洛瑞丝两天了，到处都找遍了，甚至给两个星系外她的娘家打了电话，但没人知道她在哪里。


    是因为影院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我忽视了她，所以她来惩罚我了吗？


    来啊德洛瑞丝，来惩罚我吧，只要让我能再见到你就行！


    （下面的纸张被打湿过，变得发皱，好几处墨水也被晕开了）


    德洛瑞丝，回来吧——


    再翻过一页的时候，笔记本的边缘沾上了一点血迹。


    xx年9（划掉改成10，又划掉后没有写数字）月


    我已经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管它呢，没什么意义。


    德洛瑞丝的母亲来了，接走了妮妮，还让我节哀。


    我很惊讶，她怎么能这么平静？


    把她送走后，我来到了影院。


    我记得以前影院的制服是蓝色的，可今天怎么看见了穿红色制服的人呢？是不是那个投资团队又出什么新招了？


    不过管它呢，这跟我没关系。


    但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人应该算是老员工了，我记得影城开业不久他就来应聘了，工作做得也很好。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背对着我，在一件蓝色制服和一件红色制服之间犹豫。


    「穿蓝色的吧，」我说，「你不是已经穿了很久蓝色制服了吗？」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清洁工，但是他控制住了，过来对我说：「请节哀！」


    为什么所有人都让我节哀？我节的哪门子的哀？


    我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憋不住了。


    我抓住了他的领口，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说，他很抱歉夫人的车祸。


    车祸？？


    哪里来的车祸？？


    我的德洛瑞丝，只是跟我开个玩笑而已，他怎么能这么诅咒我的妻子！


    我没控制住自己，挥拳打了他。我们扭打在一起，直到人们把我们拉开。


    他的嘴角被我打破了，眼睛也青了一块，还对我大喊，说我再也不是他追随的人了。


    我不在乎什么追谁，我只要我的德洛瑞丝……


    xx年10月28日


    我要疯了！！（字迹狂乱）


    所有人都说德洛瑞丝死于车祸，连我的邻居都知道。


    他们说，是因为我太爱她，所以接受不了她去世的事实，她就是死于车祸，什么神秘失踪，都是我想像出来安慰自己的。


    这是真的吗？


    难道真的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


    （下面的文字渐渐趋于稳定，变得工整了许多）


    我要详细地记录一下当时的情况，看看有什么是我没注意到的。


    我不该带德洛瑞丝来影院的，可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是真的很想和她一起重温一下往日的快乐。


    我提前订好了之前属于我们的那间小放映厅，还亲自进去打扫了一番。


    上一场包下这间放映厅的人不知做了什么，地毯上被沾上了很多污渍。


    我去找了清洁工过来，可他看我的眼神很可怕，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甚至去查了这段时间的员工工资，他们的工资待遇并没有什么变化，我想，作为老闆，我应该算是称职的了，是他抓走了我的妻子吗？


    我们一起在外面吃了晚餐，然后来看我们的定情电影。


    呵，多讽刺啊，这竟然是我们一起看的第一部和最后一部电影。


    到了音乐响起的时候，我照例起身请她跳舞，她笑着答应了，哦，那个笑容，我会永远记得那个笑容。


    我们在银幕前舞蹈，她顺着我的手旋转出去，大笑起来。


    然后，她消失了。


    她当时做了什么？


    她的手碰到幕布了吗？


    可碰一下幕布怎么会消失？我一定是疯了！


    xx年11月1日


    我在电影里看见德洛瑞丝了！


    今天我去了我们的小影厅（我还是愿意称唿它为「我们的」），随便按了个按钮，投影仪开始自动播放电影。


    据说这也是我那投资团队的新招数，随机选择影片，观众们很喜欢这样的方式，甚至把这作为一种卜算，管它呢，这与我无关。


    那好像是一部恐怖片，女主出现的时候我惊呆了。


    那是我的德洛瑞丝，我朝思暮想的德洛瑞丝，她出现在房间的一角，就像和我在一起的无数个清晨一样，一边哼着歌一边做着当早餐的华夫饼。


    接下来的情节里，我看到了她惊恐的表情。


    我心疼极了，把那部片子反覆看了二十遍。


    在那二十遍里，德洛瑞丝做了三次女主角，还有十二次配角和七次路人，看样子，她的角色是不固定的。

 第457页

    xx年，算了，随便什么日子吧


    我不知道我在这间影院里待了多久，我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家了。


    家，我还有家吗？咪咪也被妮妮带走了，家里空荡荡的。


    我不想回去，在这里，我至少还能陪着德洛瑞丝。


    只是，她出演的角色越来越吓人了。


    之前我们都不喜欢看恐怖片，可现在她只存在于惊险的恐怖片之中，我也感觉习惯了。


    之前那个被我打了的员工，现在穿上了红色的小丑衣，成为了儿童区的主管。


    哦，他们还把影院的放映厅分了区。


    今天他看见我时，对我笑了一下，对我说，你想她就去拥抱她啊！


    他是在提示我吗？


    日记到这里，后续再也没了内容。


    陈星瑜皱着眉，把后面的空白页翻了一遍又一遍。


    「是觉得哪里不对吗？」夏泽渊在他身后轻声问道。


    「的确不对。」陈星瑜轻轻拍了拍手中的日记本，「从我们之前过副本的经验中可以知道，系统所有的副本几乎都有现实作为基础，黑雾族似乎是个想像力不太丰富的种族。」


    「如果这个测试副本也来源于现实，就产生了一个矛盾，在这个副本里，是谁在保护我们？」


    夏泽渊露出瞭然的神情，他轻轻点了点头：「是的，影院老闆在日记里提到的那些禁忌，包括在影厅中不能发出大的声音，不能触碰屏幕，工作人员穿蓝色制服……这些都被一板一眼地写进了影厅的总则，提醒所有进入影厅的人注意。」


    「嗯，我也偏向于这些是影院老闆干的，他一定想到了什么办法去保护那些热爱电影的人，他始终还是担心着观众的安危。」


    「那么，」夏泽渊低头看向老闆椅中睿智的青年，「你打算再去哪里找线索？」


    陈星瑜偏头看了他一会儿，起身道：「这位先生，我能请你看部电影吗？」


    青年礼貌地伸出手，等待着夏泽渊握上去。


    看出了他的一丝迟疑，陈星瑜直接一俯身，抓住了他的手腕。


    手指轻轻下滑，让男人把自己的手握在手心。


    他就这么牵着夏泽渊，走向那张巨大的红裙女人画像。


    「这位女士，」他彬彬有礼地说，「可以让我们进入你们的秘密花园吗？」


    画像上，红裙女人的眼角落下一颗眼泪，画像如同漩涡般旋开，露出内里的小影院来。


    于此同时，那股神秘的脑波交流中：


    【课代表，好了没有，他们已经看完了影院老闆的日记，马上要去小影厅了，你防火墙搞定了吗？】


    【你当防火墙那么好搞定？倒是也好搞定，但重点不在搞定，而是让这个垃圾平台和节目组看不出来我已经搞定！】


    【说绕口令啊你，赶紧的，我这边案件资料已经调出来了，卧槽还真是你家宝贝推测的那样。】


    【我家宝贝就是最棒的！直播那边怎么样了？】


    【陈星瑜这边没什么问题，精灵公主扮演得十分专业，那可爱的，我都想冲进去抱着亲一亲，白爸爸，就是他们一起的那个主播，已经把他送回了夏家，这会儿由夏妈妈带着，我们会一直监视着夏爸爸的。至于孩子远征军那边……我天，一塌煳涂，要不是那个主播白原一直在暗暗平衡，这队伍早就全军覆没了。这会儿他们已经和女巫干上了，圣诞老人就在谷仓里关着。】


    【算了，他们那边我不感兴趣，好了！数据接通了！好险！】


    陈星瑜拉着夏泽渊进了小影厅。


    「这里和外面的影厅相比，看起来要陈旧得多，」陈星瑜的目光扫过前方的银幕和寥寥几张观影座椅，「看样子，04号影厅已经被封闭很久了。」


    「要坐吗？」他指了指前方的座椅，自己却看向影片播放的控制台。


    有点像是卡拉ok厅的点歌台，小巧的面板上排列着一行按钮。


    陈星瑜直接按下了磨损最严重的那个。


    一束光从后方的放映机中设了出来。


    画面中出现了小镇美丽的清晨。


    小鸟在枝头歌唱，初生阳光照在别墅的落地窗上，落地窗内，画像内的红裙女人正在做着早餐。


    身后，不知什么响声惊动了她，女人狐疑地向后看去。


    身后空空如也，只有闪亮亮的餐桌和虚掩的厨房门。


    神秘的脚步声轻轻响起，不大稳当的手持镜头画面，从厨房外慢慢推近。


    门缓缓打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镜头继续向前，女人姣好的背影呈现在镜头中央。


    她没有任何察觉，轻轻弯腰，顽皮地拿手指蘸了一点小锅中的面煳，将指尖放入口中轻轻吮吸。


    镜头走得更近了，几乎已经到了女人身后。


    一双手从镜头的两侧伸了出来，勐地一把抱住女人的腰。


    「哎呀！」被吓到的女人惊叫一声，身前的小锅被打翻在灶台上，粘稠的面煳又一次沾上了她的手指。


    「唔——早餐吃什么？」男人从后面抱住女人，睡眼惺忪地亲了亲她的颈脖，拉起她的手，把女人的指尖含进嘴里。


    「好甜。」他轻声嘟哝着，也不顾被打翻的小锅，直接把女人翻转过来，吻上了她的唇。


    银幕上两人忘情地接吻，影院的音响里发出模煳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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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幕前，陈星瑜还牵着夏泽渊的手，此刻手指紧了紧，试图把人拉向自己身边。


    泽渊微微低头看着身边的青年。


    黑白分明的杏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银幕上发出的光照亮了他的侧颜。


    「咳，抱歉，我们时间不多，就长话短说了。」一个声音突然从音响中传出，却混合在电影本身的声音里，明明被完全掩盖却能让人听得清晰。


    陈星瑜和夏泽渊皆是一凛。


    夏泽渊立刻将陈星瑜护在身边，两人动作一致地朝小影厅的门口退去。


    「哎别走！也不要害怕，我不是直播平台的人，或者说，我其实是对这个直播平台有所质疑的人。」


    生怕两人就这么走掉，课代表的声音十分急促：「或者这么说，有官方组织认为这个直播平台有可能违法，所以派了我们团队进行调查，我们一直在关注你的直播，认为你跟我们一样是有怀疑的。现在的情况是，根据我们星域的法律，我们已经派出了专门的调查员去你们那里参与直播以收集证据，他也是a级主播，小鱼宝……哦，主播陈星瑜可以在下一场直播中与其结盟，他会无条件地支持和帮助你。具体事宜到时候会由他告知。」


    「不好意思我只能说这么多，再多聊一会儿这平台的防火墙就要盯上我了，你们也赶紧回去，想知道答案的话去查阅半人马γ-23星幸福电影院事件，刑事编号mdek-γ23-398614，莱若伊家族的帐号还……」


    声音勐地被掐断，电影里传出了女人的尖叫。


    陈星瑜当机立断，拿出精灵宝剑，试图在虚空中划出一条通道，回到那部儿童电影中去。


    半空中出现了一条奇怪的通道，陈星瑜踏入一只脚，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阻力。


    在阻力之下，他的动作变得极为缓慢。


    夏泽渊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拉着陈星瑜让他把脚收回。


    「这个空间时间的流速与副本中不同，需要用很久的时间，才能进入到通道之中，我们现在没那个时间。」


    陈星瑜点点头，再次划开一道空间缝隙。


    可情况却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这间小放映厅，只有那么一个出路可去。


    陈星瑜奇怪地看了眼空间内部，隐隐约约地，似乎能看到一些闪烁的屏幕和控制的仪器。


    看起来……竟有点像是电视台的转播间。


    他只犹豫了一秒，便从背包中掏出潜伏流女孩给他的手.雷，拉开引爆拉环，把手.雷丢了进去。


    手.雷极为缓慢地向那些仪器飞去，在那边的时间流逝速度下，怕是还得一两个小时才会引爆。


    陈星瑜关上了缝隙。


    「走！我们从办公室出去。」


    夏泽渊一手拉着陈星瑜，一手护在他身前，两人迅速向小影厅的大门走去。


    可他们刚退到门口，就听见「砰」的一声，似乎是办公室的大门被撞开了。


    陈星瑜拉着夏泽渊拐了个弯，藏在了画框旁。


    「不是说有人闯进了04放映厅吗？」外间，一个粗噶的声音说道。


    「刚才的确是听到了警报声，虽然只响了一声，但还是看看为好。」另一个阴柔的声音说道。


    外间突然静了一静。


    几秒钟后，那个阴柔的声音发出了一串阴森森的笑声：「出来吧，我知道你们还在里面，就不要让我们费功夫去找了。」


    第117章 混沌影院——匹配率99.9%


    陈星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还真和电影里经常被人吐槽的一样，反派这句废话说出来，一点效果都没有。


    要真是你说出来就出来，人家躲起来还有什么意义？


    他微微转头看向身后的夏泽渊。


    夏泽渊此刻浑身紧绷，一只手还护在他身侧，眼睛却紧紧盯着画像门的方向。


    身后的银幕还在播放着画面，耳边充斥着廉价的恐怖音效和男男女女的惊叫声。


    银幕的光一闪一闪，照亮夏泽渊英俊的侧颜。


    果然，陈星瑜轻轻点了点头，男人认真的样子最迷人。


    他轻轻向后靠了靠。


    夏泽渊身上一向很暖，现在虽然是魂体状态，他却依然能够闻到那股带着淡淡沉香的暖意。


    夏泽渊却以为他站累了，护卫在他身侧的手往回收了收，轻轻扶在他的手臂上，探身问他：「怎……」


    后续的话还没出口，眼前的青年已经一抬头，吻上了他的嘴角。


    夏泽渊蓦然愣住。


    青年的嘴唇微凉而柔软，轻轻在嘴角摩挲的时候带来一丝轻痒，和之前张着小糯米牙咬他的触感完全不同。


    勐然间，鑫盛公寓中欲望切片的回忆涌上脑海，那些轻柔的、狂暴的、不舍的吻似乎又回到了濡湿的唇齿间。


    夏泽渊的脸涨得通红，任由身前的青年一触即分，又挪远了些，欣赏他此刻的窘迫。


    「就知道你没好好融合那一部分，」陈星瑜撅起了嘴，「技术退步，差评！」


    画框之外，两个人已经搜查完了整个办公室，一无所获，终于把目光转向了墙上的画框。


    「喂，女人！开门让我们进去看看！」男人粗鲁地命令着。


    画面上的女人微微发起了抖，像是害怕似的，一头钻进了画面中的小屋。


    「我艹，笨女人，你躲起来干什么？快点把门给老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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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间的大嗓门男人急得骂娘，那个阴柔的声音却笑了笑：「算了，你越骂她她胆子越小，放心，他们逃不了，我们就等在这儿。」


    「等着？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大嗓门还在着急。


    「没事，他们很快就会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陈星瑜不禁皱了皱眉，目光开始在小放映厅内逡巡。


    大概是为了烘托气氛，放映厅的一角放置着几尊大型的电影周边塑像。


    巨大的章鱼海怪、古老坟墓中的木乃伊、末世的殭尸，还有不知名的拼接怪物……


    所有这些，在银幕光影的闪烁之中，慢慢活了过来。


    「呿，还真是一点也不愿放过我们啊！」陈星瑜笑道，「要不咱们顶着隐形斗篷冲出去好了，动作快点，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是谁。」


    夏泽渊这会儿已经恢復了正常，闻言点头：「好，听你的。」


    陈星瑜刚要伸手到背包去拿斗篷，脑海里却突然响起了白原的叫声：「星瑜，你们出来了没有？」


    「还没，怎么了？」陈星瑜皱了皱眉，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卧槽，事情有点控制不住，我们这边，好像马上就要救出圣诞老人了！」


    「什么？这才多大点时间？怎么这么快？」


    「我也没想到啊！」白原大叫着，「原本控制得好好的，今晚在女巫村外扎营，明天再混进去找人，至少也要拖到你们回归。谁知道那个小明，趁着我们忙着扎营的当口，居然一个人摸到了村子里。」


    「这些女巫在丛林里对付我们的时候不是挺能的吗？怎么就让他一下子就找到圣诞老人了呢！」


    白原勐然安静了几秒，再说话时已经生无可恋：「得了，赶紧想办法，麋鹿们都飞过来了，看这阵仗，大概率圣诞老人已经救出来了，这电影随时会结束。」


    陈星瑜苦笑一声，他倒是想走，可现在怎么可能走得掉？


    墙边的怪物们已经蠢蠢欲动，也不知是个什么原理，即便两人是在魂体状态，这些怪物也能准确地发现他们的所在，不一会儿，全部围拢了过来。


    夏泽渊已经开始了攻击。


    男人身长玉立，一转手摸出一柄雪白的长剑，迎头便向扑过来的殭尸砍去。


    那殭尸不闪不避，依旧前沖，被长剑削去了半个脑袋，却依然冲劲十足。


    而到了夏泽渊身前，枯瘦的手臂勐然挥舞过来，用一只胳膊架住了闪着微茫的长剑，另一只手趁乱拍上夏泽渊的肩膀，竟然「呲」地一声，夏泽渊的左肩立刻焦黑了好大一块。


    「怎么回事？」陈星瑜刚对付完一只一直往他身上蹦的木乃伊，扭头看见这一幕，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他一拂尘把那殭尸抽了个跟斗，拉着夏泽渊后退两步：「你怎么样？」


    「没事……」夏泽渊捂着焦黑的左肩，眉头紧皱一瞬又放开，冲着陈星瑜笑了笑，「谁知道这殭尸到底从哪个电影里出来的，技能还设计得很强，千万别被他碰到。」


    陈星瑜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不远处，一阵乒桌球乓的声音响起，观影区的桌椅翻到，章鱼怪蓦然增大了身形，一触手就拍了过来。


    看到陈星瑜暂时放下了疑虑，夏泽渊悄悄舒了口气。


    再抬眼时，青年已经和章鱼战作一团。


    放映厅里没有灯光，只有屏幕上闪烁的光影照亮青年的身影。


    虽然身姿清瘦，却从来都挺拔清朗。


    陈星瑜手中，天师拂尘带着微白的幽光，灵巧地躲过章鱼触手的攻击，却狠狠削下怪物的腕足。


    两者体型的对比极为失衡，陈星瑜却将夏泽渊前方守得严严实实。


    百忙之余，陈星瑜还记得回头看了夏泽渊一眼，微愣一下之后，他噼开章鱼的一只触手，问道：「你笑什么？」


    这段时间里，夏泽渊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肩头的焦黑褪了不少。


    他站起身，来到陈星瑜身旁：「没有，只是觉得你真是长大了。」


    陈星瑜瞪了他一眼，稍稍后撤两步：「帮我顶一下。」


    他开始唿叫白原：「我们这边遇到点问题，暂时出不去，你们那边怎么样？」


    「已经结束了，我们在等彩蛋，妈的，怎么每部电影都有彩蛋，连儿童片也不放过。」白原骂骂咧咧一番，又道，「你的身体现在状况还好，安多米尔，你来……」


    「是我，陈星瑜，」安多米尔的声音响起，「我因为是你召唤来的灵魂，拥有你身体的所有控制权，所以现在还能控制你的身体，但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到底要怎么出来？」


    「我会尽快出来，你还有多少时间？」


    「大约10分钟。」


    陈星瑜沉吟一瞬：「好，你直接控制我的身体出影厅，跟着白原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然后快速去往休闲区，我还差一部电影才能从电影里出去。」


    「好，但我要去哪一间？」


    陈星瑜微微闭上了眼睛，影城的平面图徐徐在他脑海中展开。


    影城分为三个区域，西边是心跳区，东边是儿童区，而儿童区的13号影厅紧挨着心跳区的04号影厅，休闲区在北面，如果能从之前那座淘气堡过去的话……


    「安多米尔，去休闲区走廊正对面的影厅！」


    「好的，我会尽快在10分钟内进入影厅，你快点过来！」

 第460页

    安多米尔的声音渐渐远去，显然是因为距离的拉远而影响了魂体间交流的效果。


    陈星瑜洒然一笑：「夏哥哥，下一个目标是休闲区正对走廊的放映厅，可别走错了哦！」


    夏泽渊回头笑笑：「怎么可能走错？你在哪里，我的灵魂就会跟去哪里。」


    陈星瑜别过了脸，若不是知道他现在根本就是在讲述事实，他真会以为，那个喜欢花言巧语哄他开心的夏泽渊回来了。


    小放映厅里已经一片狼藉，怪物们围着两人，似乎是想要把他们逼到银幕中去。


    可经过了几场电影的陈星瑜，怎么可能上这种当？


    天师门的步罡踏斗最为玄妙，缠斗之间两人不断地变换着方位，几分钟后，两人已渐渐脱出怪物们的包围圈，回到了女人画像的旁边。


    「德洛瑞丝，请让我们出去吧。」陈星瑜轻声请求着，从背包里拿出隐形斗篷，披在两人身上。


    一声幽幽的嘆息从画框中传出，画像再次变成旋转的漩涡，打开了通往小办公室的通路。


    两个身穿红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闲闲地守在外间，画像的变化让两人吓了一跳。


    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银光突然在半空中闪烁起来，瞬间变成了一个破开空间的大口子。


    眼前的空气微微闪动，似乎有什么透明的东西在他们眼前晃了一下，那道口子突然又闪起了光。


    光亮过后，一切如常，小办公室里又恢復了宁静。


    而在儿童区的淘气堡上，两个幽白的人影闪了闪，掉落在一处绳网之中。


    「夏哥哥，下一部电影，别忘了啊！」


    「放心，」夏泽渊的魂体伸手入怀，从他幽白的胸膛里拿出了一枚小小的晶体。


    「你帮我收好，只可惜，现在我的灵魂碎片还不完整，到了下一部电影里，又不知道要闹多大的笑话才能恢復记忆。」


    陈星瑜拈起那枚碎片：「没关系，每一次你认出我的时候，都会露出或者尴尬或者愧疚的表情……」


    他调皮地挑了挑眉，凑近夏泽渊悄悄道：「我其实，一直都很欣赏你那个时候的小表情，哈哈。」


    夏泽渊无奈地摇摇头，身影慢慢淡去。


    陈星瑜小心地将那枚晶体收入自己的魂体之中，与先前的碎片合为一体，这才再次挥动精灵宝剑，进入休闲区的影厅之中。


    休闲区的放映屏幕上，电影播放前的gg卡在的一幕上暂停着，看电影的人也没有完全坐好，有些闹哄哄的。


    陈星瑜隐藏在影厅拐角的暗处，向观影区看去。


    这场电影的主播不少，分坐在两排座位上，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復了青年的模样，就坐在第二排靠边的第二个，白原坐在他的身边。


    只是此刻，白原身旁的过道上，还站着一个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


    「这位先生，如果您的朋友不舒服的话，还是先去中庭把状态回復一下再过来比较好，」工作人员十分有礼貌地低声道，「现在电影还没有开始，您和您朋友退出影厅都不算违规，也不会影响到其他的团队。」


    白原却梗着脖子：「谢谢您的好意，我朋友只是有点累，你看他……」


    陈星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自己这会儿正躺倒在座椅上，身体软趴趴的，似乎下一秒就会从椅子上滑下来。


    脸色也青白得吓人，唿吸微弱，一副心脏病发作的模样。


    想来这会儿时间已经到了，安多米尔就算再想留下来也无能为力，这具身体已经成为了没有灵魂的躯壳。


    白原扭过头，睁着眼睛瞎话道：「是不是，就是累了，在我们那儿，这种姿势叫『葛优躺』，你有空了也可以试试，可舒服了！」


    陈星瑜简直没眼看了，但刚才在04放映厅里，两个穿红衣的工作人员是可以看到魂体的，不知这位蓝制服……


    他尚在思忖，那位工作人员却突然朝他的方向瞟了一眼。


    蓝制服的动作很快，视线掠过陈星瑜后便低头看向地面，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蹲了下去。


    就在这一秒钟的时间里，陈星瑜的魂体连忙俯冲而下，穿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就像突然裹上了一身厚重的冬衣，已经习惯了魂体轻便的陈星瑜被自己的身体一压，竟然真的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好在他反应快捷，下落的瞬间便调整了姿势，勉强做出个下蹲的动作：「需要我帮忙吗？」


    那个穿蓝色制服的低着头，嘴角却悄悄地翘起：「谢谢你，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留下尚自震撼的陈星瑜，他率先站起身，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帽檐，转身离开。


    白原赶忙把陈星瑜捞了起来：「我的乖乖啊，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都要装不下去了。」


    说完他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眼那位工作人员的背影：「这个工作人员很厉害啊，当时我扶你进来的时候，安多米尔已经撑不下去了，如果就这么进了电影，我怕你根本找不到我们。」


    此刻gg已经开始，屏幕上光影变幻，几个栩栩如生的虚拟人物走进了观众之间。


    白原懒得去看，只一心给陈星瑜讲刚才的遭遇。


    「他好像在工作人员里有点地位，」白原挥手赶走一个凑近他的影音女孩，「原本放映厅都要开始放gg了，他却给叫了停。然后就一直在我身边磨叽，说要送你去中庭、去医院，不要看电影出了什么事影响电影院的生意吧啦吧啦，就这么一直拖到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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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疑惑地看向陈星瑜：「他为什么这么帮我们？」


    陈星瑜轻轻闭了闭眼，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人脸上的笑容。


    蓦然，他睁开了眼睛。


    是了，他是在最后那场恐怖片里，那个从房间里走出来，抱住了正在做早餐的妻子的男人！


    而他刚才说的那个「她」，应该就是他的妻子，德洛瑞丝！


    「大概是这家影城的老闆吧，」陈星瑜露出微笑来，「看来他和妻子终于重逢了呢！」


    gg隐去，巨大的绿色通道在银幕前亮起，却突然分散成无数个小通道，每一条都朝向一个特定的主播。


    陈星瑜惊讶一瞬，立刻抓紧时间问白原：「休闲区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规矩？」


    「不知道！」白原已经被一个小通道套了进去，语速极快地解释道，「和其他区差不多，规矩甚至更少，再就是用心体会什么的废话！」


    他说着已经被小光圈捲走，而绿色的光带已经绕上了陈星瑜的身体。


    在被拉入电影空间的那一瞬，之前交换物资时那位主播的话突然涌上心头：


    「在爱情电影里，不论情节如何离奇，你都要遵循内心的选择。」


    「电影本身就是一个终极测谎仪，瞒着它或者想要改变它，都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在深深的思考中，陈星瑜失去了意识。


    阳光很温暖，透过树叶照射下来，投下斑驳的光影。


    清风吹拂过树丛，带来新鲜稻草的清香。


    可身下并非草地，温暖而柔软，还在上下微微地起伏。


    身侧，指尖能触摸到轻柔的皮毛，柔滑的长毛缠绕在手指上，又顺着指尖滑落。


    突然，柔软而粗糙的长舌轻轻舔上了他的脸颊，带着微微的濡湿，微风吹过，皮肤微痒，又透着秋风的清凉。


    陈星瑜微笑着拍了拍手下的温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咪宝，别闹。」


    9980x2c13直播间里，厚厚的弹幕煳满了屏幕：


    【卧槽，宝贝你还笑，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啊！】


    【他大概以为自己靠着的是一只肥猫？】


    【刚才叫咪宝来着，呜呜呜，谁会给一只这么丑的怪物取名叫咪宝？】


    【太可怕了，这他妈什么怪物？这他妈是个恐怖片吧！怎么连个热身都没有，直接怪物贴脸？】


    【长毛、丑脸、巨大，还他妈有触手，完了，今晚我怕是要做噩梦了！】


    【哈哈哈，难道你们不觉得兴奋吗？这样一个美人，突然在这种场景下醒来，发现自己靠着的竟然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喔哟哟哟哟哟，惊恐的样子一定很好看哦！】


    【这谁，叉出去！咱家宝贝才不会露出惊恐的表情！！】


    【现在还管他表情不表情，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副本中，那条长舌又舔了舔陈星瑜的脸，见他还是不肯起来，只好悄悄向着他的脖子伸去。


    细长的舌尖刚刚触碰到青年的喉结，就被一只手闪电般地抓住了前端。


    白皙的手指上缠着鲜红的舌尖，那手还把舌尖往一旁拉了拉：「又偷袭我，以为我不知道吗？」


    「星瑜！唿叫星瑜！听到了吗？」一个声音突然从青年肩头的对讲机中传出，带着明显的焦急。


    「唔——」陈星瑜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真是的，我这才休息了多大一会儿嘛！」


    秀丽的青年终于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转了转，偏头朝着身后的怪物笑笑，按下了对讲机的通话键。


    「听到了听到了，」他拖着调子，「人家才睡了不到十分钟，你怎么又来打搅我！」


    「不是我要打搅你，是那帮虫子完全不给我们喘息的时间，」对方好脾气地解释着，「屏障东南角出现了一个疑似破口，就你离那里最近，过去看看，好吗？」


    「东南角？」陈星瑜突然来了兴趣，「嘿安迪，你知道飞利浦农场里最新引进的角斗兽是什么品种吗？飞利浦老爹把那怪物弄进来的时候，你肯定见过，给我透露一下呗。」


    「卧槽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关心角斗兽？」对方有点急了。


    「嗯？」陈星瑜伸出一只手，原本已经准备站起来的怪兽又重新趴了回去，伸出脖子，在他的手掌上轻轻蹭了蹭。


    「哎呀咪宝，有人不肯告诉我呢，如果我现在不能知道飞利浦老爹的角斗兽是什么，我一定会觉得心情特别糟糕，等会儿到了破口那儿说不定就会变得胆小、退缩、不敢开枪也不敢动手……」


    「是巨蜥，巨蜥！」对讲机的那一边咆哮起来，「还是有着霸王龙血统的改良新一代巨兽！」


    陈星瑜微笑起来：「我就知道，安迪他是个这个镇子里对我最好的人。」


    他利索地站起身，挺拔清瘦的身躯在斑驳的树荫下如青竹般柔韧，而在他身后，那只怪兽也缓缓站立起来。


    谁也无法责怪弹幕里那些观众的大惊小怪，这只巨兽的确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巨大而丑陋。


    接近三米的身高让它在站起身的瞬间，头顶已经触到了大树斜伸的枝桠，壮硕的身躯上覆盖着柔顺的长毛，银灰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刚才趴在地上的时候还感觉是四脚的勐兽，这会儿它站起身，却有着和人类相似的强壮双腿，以及看似灵活地双手，手臂和腿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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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张脸上却没有毛髮，脸颊瘦削如刀削，细长的眼睑轻轻向两侧太阳穴的方向倾斜，三道长长的疤痕从右侧额角直直划向左侧下颌，伤口两侧，布满深深的裂纹。


    头顶、额角和两鬓生长出几根长长的肉续，随着它站起的动作而缓缓舞动着，而那高大强壮的身躯背后，还有一根强壮而纤长的尾巴。


    直播间里：


    【我刚才去看了下回放，宝贝进的的确是休闲区啊，休闲区的电影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刚才是谁说这是恐怖片来着？我现在举双手贊同。】


    【会不会只是借用了这种背景，实际上讲的还是爱情故事？】


    【大概还是爱情故事的，只是咱宝贝的特质，到了哪里，哪里就是刺激的修罗场。】


    【唉，大概是体质使然，但是……好刺激，我就喜欢看宝贝杀敌时飒飒的样子！】


    【先别着急给片子归类，我发现了一个超级不对劲的地方】


    【我也觉得，这样的设定下，让一个主播穿进来，好歹要有点惊讶吧，宝贝的表情也太自然了】


    【对，所以我有个大胆的猜想，休闲区的电影，是会抹除主播记忆的吗？】


    【？？？什么意思？咱宝贝失忆了？】


    【不是那种失忆，而是直接变成了故事里的人物，所以他才会一点儿也不吃惊，不管是看到身边的怪物还是听到别人说的事情，都应答得那么自然。】


    【那么也就是说，宝贝他们之前总结出的那些中途脱出电影的招数，在这里都不能用了？？？】


    【这他妈哪里是休闲区，这明明是送命区！】


    第118章 混沌影院——匹配度99.9%


    副本中，陈星瑜回头看了那怪物一眼，果然没有任何惊讶。


    「东南角呢，咪宝，」他笑眯眯地说，「今天晚上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那儿附近，你期待吗？」


    叫做「咪宝」的怪兽发出一声巨吼。


    如一阵狂风吹过，大树上的小鸟都被惊得乱飞，横在陈星瑜头顶的树枝被吹得剧烈晃动，橙黄的枯叶一片片飘散下来，其中一片晃晃悠悠，落在了他的头顶。


    怪兽的尾巴尖轻轻翘了起来，锋利的尖端在那片黄页上轻轻一挑，叶子又回到了天地之间。


    「好了，安迪这么好，我们也不能辜负他啊，去东南角看看吧！」


    巨兽乖顺地向前两步，在陈星瑜身边伏下身来，丑陋的脸颊轻轻蹭上他的腰侧，一根肉须悄摸摸地勾住他后背的衣服。


    陈星瑜也不客气，直接翻身骑上怪兽的嵴背，轻轻拍拍它的颈侧：「走吧。」


    风声唿啸，巨兽的脚爪轻巧地踏上地面，却以极高的速度贴地而行，壮硕的肌肉在剧烈的运动中凸显出精干的线条。


    陈星瑜伏在巨兽的背上，一边轻轻抚摸着巨兽的颈脖，一边还在和它聊天：「今天可是咱们的第一百场比赛，上次你打折了飞利浦老爹那头角斗兽的腿，他可是下了大本钱又进口一只角斗兽，你紧张吗？」


    巨兽的鼻孔中逸出轻轻一哼。


    灼热的蒸汽还未成型便已被迎面而来的狂风吹散，只在陈星瑜手背上留下一抹温暖。


    陈星瑜哈哈一笑：「你也别太瞧不起人家，上次那只杂交猎豹也算不错了，人家这次可是搞来了巨蜥呢！」


    「喂，阿瑜，你今晚真的要去竞技场？」安迪大概是终于安排好了所有的人手，有了空闲来和他们聊天，「你一个正正经经的基地公民，干嘛总是做那种刀口舔血的事情？」


    陈星瑜笑了笑：「我喜欢，怎么了？」


    「你都多大了，还喜欢这个！」安迪不客气地批评着，留着点心思做别的也好啊。


    「什么多大了，」陈星瑜笑道，「飞利浦老爹都六十五了呢，还不是天天往竞技场跑？再说了，没有我们来提供乐趣，你们每天的日子多么无趣啊！」


    「你这人……」安迪说不过他，气得直吸气，「明天是你生日，对吧？」


    陈星瑜轻轻愣了一下，微微俯下身，去看巨兽颈脖上液晶项圈上的数字。


    「得，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今天的日子，」安迪讽刺地笑道，「你又在看你捡了那头丑八怪多长时间是不是？」


    陈星瑜一瞥之下，已经看清了那小小的「6y0m0d」标志，笑道：「我和它本来就一天生日啊，需要知道的时候看一眼就行，还需要我用脑子记那么麻烦吗？」


    安迪要气死了：「什么一天生日，不过是你在生日那天捡到它而已，星瑜，它是兽，迟早有一天……」


    「停！」陈星瑜突然发出一声厉喝，胯.下巨兽立刻剎停了脚步，连对讲机那头的安迪也勐地噤了声。


    陈星瑜从身侧的背包里拿出一副同传眼睛，架上了自己的鼻樑。


    他眼前的画面时时传输到了安迪面前的屏幕上。


    「妈的，怎么会这样！」


    小镇东南角，幽蓝的屏障一角失去了光彩，变成了脆弱的灰白色，隐隐间还不时有接触不良的闪光。


    而在那灰白的一片幕布之后，一个巨大的漩涡正缓缓转动，每转动一圈，屏障的颜色就灰败一层。


    「警报警报！东南角见枯叶虫进攻，推测对方攻击包含腐蚀性酸液，请各单位抓紧时间整理好装备，前往支援。」


    接着他又对着陈星瑜大喊：「星瑜，撑住第一波攻击，增援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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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送来不远处麦田的清香，而前方的屏障上，枯叶虫毒液的酸臭味已经若隐若现。


    陈星瑜飞身跳下巨兽的嵴背，掏出身后背着的几根细杆，快速插在周围的土地上。


    闪亮的电光在细杆之间流窜，将一人一兽牢牢护在其中。


    放下手中的控制器，陈星瑜从咪宝脖子下的薄袋中拿出一件透明的「雨衣」自己披上，又将项圈上一个巴掌大的能量防护装置激活。


    浅蓝色微光立刻将巨兽整个笼罩起来。


    「妈的，没想到来的是能喷酸液的枯叶虫，这个能量罩只能支持十分钟，让你不会被酸液腐蚀。」陈星瑜轻轻拍了拍巨兽的脖子，「等会儿直接用火攻，但十分钟后，不论战况如何，一定要回防线内，听到了吗？」


    巨兽转过他颀长的脖子，巨大的头颅在陈星瑜胸前蹭了蹭。


    「行了我知道了，我也会小心。咱们今晚还要去会会老爹的巨蜥呢，都不许受伤。」


    屏幕上的漩涡似乎又逼进了些，巨兽摆了摆尾巴，轻轻缠住青年的腰，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陈星瑜没有推辞，从背后的背包里掏出一把能量枪，偏头看了眼巨兽。


    巨兽「唿哧唿哧」喷出几股鼻息，伏低身子，做了个起跳的准备动作。


    前方的屏障依旧在缓慢变化，变得破旧而脆弱，突然，一小块屏障碎片「啪」地一声落了地。


    如同连锁反应，一瞬间的时间里，那块脆弱灰白的屏障勐然一震，「哗啦」一声碎成了片片。


    原本缓慢旋转的黑影露出了真身，那竟是密密麻麻不知多少虫子，无数的细爪相互勾连着，聚成了一个巨大的虫球，紧紧贴在屏障上，还在不断地吐出酸液，把那个洞腐蚀得越来越大。


    浅棕色的枯叶虫从巨球中潮水般涌了出来。


    「吼——」巨兽发出一声大吼，已一跃而起，跨过保护圈的电光，沖向虫群。


    胸前的喷火装置勐然发出火焰，巨兽再次狂吼一声，带起的狂风将火焰变成了巨大的火龙，噼头盖脑地朝虫群喷去。


    枯叶虫如同干燥的落叶般燃烧起来，空气中充满了蛋白质燃烧后的焦臭味道。


    然而虫群的力量是巨大的。


    外侧的枯叶虫被烧死，内里的却还能继续前进，趁着巨兽喷火的间隙，勐然向它喷出腐蚀性的酸液。


    酸液喷在巨兽的淡蓝能量罩上，被喷火器的热量蒸发，给整个战场都笼罩上了一层酸涩的味道。


    巨兽仗着能量罩保护着自己，一跃而起，脚下踏碎无数虫身，来到破损的屏障之前。


    长尾勐然甩出，直直伸向屏障上的虫球，用力一搅，虫球立刻溃散，短时间内难以再次聚集。


    喷火器的火焰喷薄而出，将那些溃散的虫子付之一炬。


    解决掉了麻烦的源头，巨兽一声长啸，转身向已经进入屏障的虫群扑去。


    而陈星瑜这头，细杆间火花迸射，潮水般汹涌而来的虫子还没接近电光，就已经被溅射的能量击中，躺倒在地动弹不得。


    不一会儿，陈星瑜身前就堆起了一大片虫尸。


    巨兽飞跃过来，长尾横扫，将堆积的虫尸扫到两侧，背对着陈星瑜又喷出一片火焰。


    十分钟的时间转瞬即至，能量罩的力量耗尽，开始自我充能，巨兽身周的幽蓝光线暗淡下来。


    而就在这时，屏障破口的地方爬出了一个黑影。


    原本准备回撤的巨兽停下了脚步，缓缓回过头来。它轻轻抽了抽鼻子，露出狐疑的神情。


    那是一只巨大的蝎子。


    和刚才看到的那些细小的枯叶虫不同，蝎子体型巨大，全身的硬甲乌黑油亮，而蝎尾末端的毒钩鲜红，在阳光的照射下，锋利的尖端反射出雪亮的光芒。


    「咪宝，回来！」陈星瑜此刻也跳出了保护圈，端着能量枪，不断扫射着巨兽身边的枯叶虫。


    巨兽回头看了主人一眼，甩了甩尾巴，却并未后退，而是横挪几步，挡在了陈星瑜的身前。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剎那，那只蝎子已经沖天而起，巨大的鰲足从天而将，狠狠噼向巨兽的脸颊。


    巨兽灵巧地侧步躲避，在那蝎子落地的瞬间，挥手重重砍向蝎子的脑壳。


    巨蝎的脑袋几乎被他整个掼入土地，带着毛刺的鰲足却不甘示弱，直直向自己的脑后挥去。


    看那架势，如果是人的手腕被它夹住，怕是会当场断掉。


    巨兽却没有给他反攻的机会，一脚踩上蝎子的脑壳，双手已牢牢抓住蝎子鰲足的中段。


    只听「咔嚓」两声脆响，巨蝎的鰲足已被它生生掰断。


    蝎子疼得直刨地，而此刻，巨兽的双手已牢牢抓住了它背甲中间的缝隙。


    巨大的力量从巨兽身体中涌起，上臂壮硕的肌肉鼓气，钢铁般的双手试图将那蝎子的背甲直接撕裂。


    蝎子已顾不上鰲足被折断的痛，死亡的巨大威胁让它剧烈挣扎起来。


    但无奈它现在所有的脚都离了地，根本使不上力气。


    就在背甲即将被撕裂的时候，蝎子勐然一甩身子，带着剧毒的尾钩无声无息地朝着巨兽的背部袭去。


    「砰——」巨大的枪声响起，一道白烟从在距离巨兽背肌三厘米的地方腾起，巨蝎的尾钩被打的稀烂，能量弹的高热将巨兽背上的皮毛烫卷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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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嚓」，巨蝎坚固的背甲被勐然掰成两半，连带着巨蝎的整个身体也断成了两截，黄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喷洒在战场的虫子上。


    呛人的青烟沖天而起，巨蝎身体中的毒液瞬间就将地面上那一大堆虫尸腐蚀得只剩下一堆泡沫。


    「咪宝！」陈星瑜一直在清扫着来犯的虫群，此刻依旧端着枪，警惕地指向破损的屏障。


    听出他口气中的严厉，巨兽再不敢耽搁，赶忙奔回保护圈。


    低下身子做了个起跳的姿势，巨兽再次越过电光保护网，落地的时候却不够稳当，朝着右侧歪斜了少许。


    「你受伤了？」陈星瑜皱着眉，偏头看了它一眼。


    巨兽却一改方才的强悍，眼神闪烁着偏了偏身子。


    「过来！」陈星瑜伸出一只手。


    可此刻却没有时间查看伤势，又一波虫潮从破损的屏障中汹涌而来。


    陈星瑜却丢下能量枪，一伸手拉过咪宝颈间的皮带。


    指尖抓住颈带的瞬间，青年注意到巨兽胸前的皮毛上几个小小的黄点，狠狠瞪了他一眼。


    「再敢不听命令，就不许你再出去，听到没有？」青年严厉地说。


    一把拉下巨兽颈间的火焰发射器，陈星瑜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功能更强悍的给它换上，又丢出一管中和剂。


    仿佛是想推辞，可巨兽刚举起手，目光便与青年的相遇。


    对方冰冷的眼眸仿佛在说：「你看着办。」


    接着，陈星瑜已经将喷火装置连上了防御系统。


    巨大的火舌从细杆周围喷出，带着闪亮的电光，迎着虫群而去。


    巨兽不敢再有小动作，把那中和剂挤在手掌中间，在胸前胡乱抹了抹，带着充能完成的能量盾，再度跳入虫群之中。


    在解决了五波大小虫子之后，陈星瑜拍了拍肩上的对讲机：「安迪！支援呢？」


    「诶，今天是什么运气，居然能听到星瑜请求支援！」安迪奇道，「我是不是应该去买张彩票？」


    陈星瑜那头却懒得理会他的用词，颇有些不耐烦道：「搞快点，你小子是不是看到飞利浦老爹的巨蜥感觉厉害，所以押宝压在巨蜥身上，又故意来削弱我和咪宝的实力？」


    安迪那边一愣：「喂，我从来不去竞技场的，你可别冤枉我。」


    陈星瑜此刻反而愣了一下，挥手烧掉一堆企图飞过防线的虫子：「不去竞技场？那你平时做什么？」


    「我……」安迪支吾起来。


    「那小子，平时都忙着去约会了，哪儿有时间去竞技场？」苍老而豪爽的声音传来，飞利浦老爹骑着他家的猎豹来了。


    「约会？」陈星瑜顿了顿才醒悟过来，「约会这么浪费时间的吗？」


    安迪在那边气得说不出话，陈星瑜却已经自然地越过了这个话题。


    「老爹，你怎么来得这么晚？」陈星瑜一边对着虫群扫射，一边觑了那猎豹一眼。


    上次咪宝打折的那条腿好像已经好了，只是这傻豹子看咪宝的眼神有点让人讨厌。


    「收穫季，你小子知道什么叫收穫季吗？」飞利浦老爹没好气地从背包里拿出一挺超大功率能量枪，又激活了豹子身上的微型能量罩，大步走到陈星瑜身边。


    「老爹我还正在收庄稼呢，妈的，这帮虫子也知道什么时候有吃的，专挑人忙的时候来打扰。」


    陈星瑜翻了个白眼：「它们又不吃你的庄稼，它们只吃你，宝贝你的庄稼有什么用？」


    「得了，你一个小娃娃还来教训我，我不种庄稼你喝西北风吗？」飞利浦老爹一推能量弹匣，几步走到屏障的最前方，「孙子们，游戏结束了！」


    超大功率能量枪在屏障前的枯叶虫群中烧出了一条通道，陈星瑜轻轻拉了一把咪宝：「战场上别打架，注意自己的安全，知道吗？」


    咪宝有点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控诉，我怎么可能这么不识大体呢。


    可过了会儿出了屏障，这两只曾在角斗场狠狠打过一架的巨兽站在一起，却怎么站怎么别扭。


    「吼！」猎豹紧紧盯着巨兽，一拍脚爪，踩烂了至少二十只枯叶虫。


    「吼！」巨兽一尾巴扫过去，五十只枯叶虫被掀到防护网上，被电成了焦炭。


    猎豹不服，巨兽也不示弱，两只兽各自冲着对方吼了一声，在双方主人的虎视眈眈下，背对着背，开始了抓虫大比拼。


    东南角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两个小时后，虫群终于力竭，放缓了入侵的速度，工程部这才派了人过来，手忙脚乱地补上了缺口。


    「小伙子，干得不错！」，飞利浦老爹拍拍陈星瑜的肩，「回去好好休息！」


    「休息？」陈星瑜奇怪道，「咱们不是晚上约了竞技场？我还要会会你的巨蜥呢！」


    飞利浦老爹更是一愣：「明天不是你生日么？我以为你会取消今晚的比赛。」


    陈星瑜拍了拍巨兽皮毛沾上的灰尘：「生日和比赛有什么关系？我不取消。」


    听到耳机里传来安迪的嘆息声，飞利浦老爹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他眯着眼睛看着陈星瑜，「行！不取消就不取消，晚上我们不见不散！」


    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陈星瑜和巨兽身上都脏兮兮的。


    能量炮爆炸时掀起的泥土煳了陈星瑜满脸，身上的衣服也因为火焰的高温被烧出几个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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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兽就更加狼藉。


    胸前被酸液腐蚀的地方虽然已经涂抹了中和剂，但毕竟不是专门用于缓解枯叶虫酸液的药品，原先顺滑的皮毛上被烧出几个小洞，周围的皮毛被渗出的鲜血和体.液煳作一团，黏在了巨兽的胸膛上。


    手臂上还留着掰开蝎子背甲时割伤的伤口，一双大脚更是跟下田插过秧一般，煳了厚厚的一层泥。


    两人倒是毫不在意，轻轻松松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高挑清瘦的青年在前，背包斜斜甩在肩上，双手交叠在脑后，嘴里还钓着一根野草。


    丑陋沉默的巨兽在后，虽然一步就能飞跃出几十米的距离，他却收紧着脚步，亦步亦趋地跟在青年的背后。


    从东南角到镇子中部的聚居区，一路走来，在路边劳作的居民都对陈星瑜投来了和善感激的目光。


    在这个随时可能被虫子骚扰的小镇里，能够保卫大家安全的，都是小镇的英雄。


    不少在田间劳作的女孩都偷偷抬起眼，去偷看那个精緻帅气的青年。


    青年长得好看，性格也好，除了太过于迷恋竞技场的比赛，似乎没有什么缺点，而且……


    「陈星瑜！」一个姑娘大胆地喊住了他。


    陈星瑜一愣，停下脚步。


    「雅婷姐，」他礼貌地向那个姑娘颔首，「有什么事吗？」


    那个叫雅婷的姑娘看了眼青年背后丑陋的巨兽，有点胆怯地开了口：「你……你明天就过二十岁生日了吧。」


    陈星瑜一头雾水：「哦，是啊，安迪今天告诉我了。」


    不明白为什么过生日还需要别人告诉，雅婷怔了怔。


    场面一时尴尬起来。


    陈星瑜更是觉得奇怪：「那个……你们怎么都知道我明天过生日啊？」


    雅婷的脸立刻红了。


    女孩垂着头半晌不说话，就在陈星瑜感觉自己再也站不下去的时候，她突然小小声地说：「我，我跟指导者说了，把你放在候选名单的第一位，你，你要不要也考虑一下。」


    陈星瑜：「？？？考虑什么？」


    女孩的脸更红了：「虽然……虽然约会的人都是由指导者挑选，但他们说，指导者还是会考虑我们自己的意愿的。也，也许，可以试试。」


    女孩的话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乎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


    陈星瑜一头雾水地看着女孩说完话后红着脸跑开，回头看了巨兽一眼：「你听懂她在说什么了吗？」


    「吼——」巨兽发出一声轻吼。


    「嗷，我就知道你也不知道。」


    陈星瑜再次迈开脚步往前走：「你说女孩子们为什么都这么麻烦？」


    他一路自言自语：「我总觉得女孩们……啊不，就是镇上这些人吧……上辈子可能都是史蒂芬克斯，这辈子说话也总是喜欢打哑谜，我有时候就觉得，对付那些虫子都比和别人交流要来得容易，至少不用我猜什么，直接干掉就行了。」


    「唿——」身后的巨兽发出一声不贊成的鼻音，脚步停顿了一下。


    陈星瑜回头：「不是吗？」


    他歪头盯着巨兽半晌，突然笑了：「啊，对了对了，和你相处也是很简单的，咱俩那是心意相通，不用交流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哈哈，哈哈哈。」


    他一路插科打诨，带着巨兽慢慢走回居住区。


    自家的红顶砖房在望，陈星瑜开心地蹦跳两下，窜进了整洁的小院。


    「站住！」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伴随着小宝宝的哭声。


    「你俩，都脏成什么样了还敢踏进我的院子！」女人的声音严厉，「去把自己洗干净了再回来吃饭！」


    刚踏进院子的脚转了个弯，陈星瑜吐了吐舌头，一熘烟地跑出来，掠过巨兽身边的时候，直接伸手拉住了它的颈带。


    「走走走，科迪亚大妈生气了！」他一步窜出去老远，「一定是她那个爱哭的孙子把她惹烦了，先躲躲。」


    巨兽赶忙跟上他的脚步。


    小院的背后就有一条小河，河水叮叮咚咚地从镇子中流过。


    陈星瑜衣服也不脱，直接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河里。


    「哇哇哇——」他立刻大叫起来。


    巨兽眼神一凛，正要下水捞人，青年已经再次露出了头：「好冷，这不还是秋天嘛，怎么水这么凉？」


    巨兽的眼神缓缓放松下来，他看了眼青年，迟疑了一下。


    「来啊！」陈星瑜已经三下五除二把衣服都脱了，白皙的手臂伸出水面，带起一串水花，「快来快来，你该不会想带着这一身泥土和枯叶虫的酸液到处跑吧。」


    他停了停：「不过如果那个巨蜥怕枯叶虫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哈哈哈。」


    看了眼正笑得没心没肺的青年，巨兽扑通一声下了水。


    第119章 混沌影院——匹配度99.9%


    巨大的身躯跳入水中，激起大片的浪花，浇了陈星瑜一头一脸。


    「好哇，你报復我是不是？」青年大喊着扑了上去，抱着巨兽的脑袋就往水里按，「不就是上次我从桥上跳下来吓你，激起的水花太大，把你那天别在脑门上的那朵花给沖跑了吗？至于吗？那朵花还是我送你的，以后我再送你一朵就是了！」


    巨兽温顺地没有反抗，由着他把自己按在水里，却突然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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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怎么了？」陈星瑜一手夹着巨兽的脑袋，透过水面往下看。


    下面……除了我的腿，啥也没有啊？


    他动了动膝盖，巨兽已经勐然抬起了头。


    陈星瑜顺着它起身的劲儿跃出水面，一个后空翻又砸了下去。


    雪白的身体在斜照的夕阳下，闪耀着一层晶亮的光。


    突然，巨兽一把抓过陈星瑜，把人带到了旁边的一座小桥下。


    「呜呜呜——」陈星瑜的嘴被捂在了巨兽皮毛顺滑的胸前，使劲摆了摆头。


    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巨兽胸前被枯叶虫酸液腐蚀的几处伤口已经癒合得差不多了，原先鲜红的血肉已经变成了几块淡粉色的疤痕，就连细细的绒毛也在悄悄冒头。


    陈星瑜估计着，晚上竞技比赛之前，巨兽就能完全恢復到无伤的状态。


    挺好，他点了点头。


    桥上脚步声响起，应该是两个人，一人的脚步重，步子大，另一人却小巧轻灵。


    「多谢你送我回来，」女声在桥上响起，「马上就到时间了，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好像是雅婷姐的姐姐雅慧……」陈星瑜仰起头，轻声对着巨兽说。


    桥上，男人的声音有些依依不捨：「系统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我觉得我还没能完全了解你呢，我……我是想了解你的。」


    雅慧笑了：「没关系的，系统匹配的适配率有99.9%呢，如果我们真的合适，系统会做出让我们在一起的决定的。」


    「嗯。」男人低低应了一声，随着一声轻轻的蜂鸣，他后退了两步，「那就再会了，我会请求指导把你加入候选名单的。」


    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雅慧则站在桥边，轻轻嘆了口气。


    「姐姐！」雅婷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早就约会回来了？」


    雅慧的声音里有了笑意：「系统只给了我们一个小时，吃了顿饭就回来了。」


    「时间这么少啊……」雅婷可惜地嘆了口气，「姐，你说到时候我要是和陈星瑜约会，系统也只给一个小时，那怎么办啊！」


    站在桥下无聊吃瓜的陈星瑜正闲的没事卷巨兽的胸毛玩，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他手一抖，几根长毛被他拔了下来。


    抱歉地觑了巨兽一眼，他指指头顶。


    桥上的两姐妹根本不知道，她们现在谈论的人正在桥下的河水里，身上还什么也没穿，雅慧笑道：「你现在担心这个干嘛？星瑜不是还没到年龄？」


    「到了到了，」雅婷急急地辩驳，「明天就是他二十岁生日了，系统的第一次匹配，不就在二十岁生日那天吗？」


    「那你就更操不了这个心了，」雅慧带着妹妹向桥下走去，「系统匹配的适配率有99.9%，如果你真的和他适配，系统自然会做出让你们在一起的决定。如果你们不适合，强扭的瓜也不甜是不是？」


    「可人家就是喜欢他啊！」


    「喜欢归喜欢，是不是适配，以后能不能一起生活，这才是最重要的，」雅慧嘆了口气，「要担心被虫子吃掉已经够了，再来点家庭矛盾，那人还活不活了……」


    姐妹俩的话音越来越远了，桥下的陈星瑜却一动也不动，拧起了眉。


    太阳已经西斜，天空中慢慢暗了下来，河水更显冰凉。


    巨兽用尾巴尖把陈星瑜的衣服收集在一起，在水里盪了盪，有力的双臂则抱起青年，让他窝在自己温暖的怀里。


    过了好半晌，陈星瑜才点头道：「原来他们说生日是这个意思啊！那个匹配不匹配的，到底啥意思？」


    他瞅着巨兽半晌：「哦对了，你比我还晚到这个镇子呢，你也不知道。」


    「唉~~不知道就算了，」青年使劲伸了个懒腰，「管他呢，不是明天才过生日吗，那就明天再说。反正到时候系统也会给我说清楚的。」


    他从巨兽怀里跳下来，随便穿了两件衣服：「走！回家吃饭去！晚上咱们还要去竞技场呢！」


    两个小时后，陈星瑜带着巨兽来到了镇子的东南角。


    夜幕下的小镇并不算繁华，辛苦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回到了温暖的家中，享受着家庭的温暖，只有还在约会期的青年们，成双成对地缓缓走在马路上。


    小镇的东南角则是个例外的地方。


    雪亮的探照灯照亮了一方围场，围场外早早搭起了看台。


    随时会被虫子威胁生命的小镇，自然培养起了一股尚武的作风。


    几乎两三家人里便有一个合格的驯兽师。


    不同于传统的驯兽，在这个危险的时代，能够在虫群中杀出一条血路，跑到小镇来的野兽们，都十分剽悍。


    起初，小镇採取的是消灭政策，毕竟，这样的野兽来到人类当中，小小的人类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后来，有人发明了一种脑波控制器，让人类能够通过脑波控制野兽，与野兽交流。


    被植入脑波接收器的野兽得到了驯化，成为与驯兽师并肩作战的战友。


    小镇的娱乐不算丰富，电影院、酒吧也有一些，大都成为正在匹配当中年轻人的约会场所。


    运气好的时候，虫子们比较温顺，可能一连一两个星期都不来骚扰小镇，驯兽师和他们的野兽们精力无处发泄，便建了这么个角斗场。


    当然，战况虽然激烈，但角斗兽之间没有什么高低之分，打架也不涉及生死，战斗的过程中还有十分专业的解说，驯兽师们热血沸腾的同时，也向小镇里有志成为驯兽师的青年们介绍了这一神气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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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和咪宝来到角斗场的时候，看台上已经坐了一大半的人。


    「嘿，星瑜，你明天就二十了吧？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是啊，今天还来这儿做什么，不是该在家挑挑衣服，做做准备吗？」


    「谁跟你似的，一个大男人，第一次匹配前还去女士美容中心做了个spa，臭美哦~~~」


    「哈哈哈，臭美又怎么样？第一次约会系统只给了他两个小时，够做什么啊？」


    听到这个，陈星瑜突然知道该怎么插话了：「两个小时不少啦，不就是吃顿饭么？我还见过只有一个小时的呢！」


    观众席上一阵沉默，随后，有人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对，你说的都对！」


    9980x2c13直播间：


    【哈哈哈哈哈，宝贝在这个电影里好傻啊！】


    【是啊，是个一心只知道战斗的小呆子，但是，妈妈觉得他更可爱了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所有人都在操心他的匹配问题，只有他脑子里好像根本就没有那根弦，说起话来能把别人噎死。】


    【不过我可知道这部片子为什么放在休闲区了，忽略那些战斗不管，这个匹配系统很有点浪漫】


    【浪漫？不就是拉郎配么？】


    【不不不，我比较感兴趣的是，那个匹配系统宣称适配率是99.9%，这个数据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


    【这玩意是gg吧，大概就那么一说，不过，为什么我觉得这系统会在咱宝贝面前栽跟斗呢？】


    【哈哈哈哈，我也有这种感觉，这片子，该不会是个喜剧片吧……】


    【倒是还真的有可能哈哈哈】


    电影中，陈星瑜刚对那个竖大拇指的人点点头，就被一只手拉进了围场一侧的更衣帐篷。


    「你小子，飞利浦老爹说你要来的时候我还骂了他，你居然真的来了。」


    陈星瑜嘆气：「汉娜奶奶，为什么你也这么说？」


    「因为明天是我的可爱小孙孙二十岁的生日啊，」汉娜奶奶摸了摸陈星瑜的头，「你就不想在家准备准备？」


    陈星瑜张了张口，有点茫然地问道：「要……准备什么？」


    看着他傻傻的额样子，老妇人抬起皱纹重重的手抚了抚额头：「算了，你也准备不了什么，既然来了……」


    她指了指帐篷边上挂着的一套西装，「来，试试这套衣服。」


    那是一套正式场合穿的西装三件套，黑色的丝质面料上点缀着细细的暗灰色条纹，还搭配好了斜纹领带、光滑柔韧的小牛皮皮带和皮鞋。


    陈星瑜看了眼奶奶慈祥的目光，乖乖拿起三件套，进了换衣的小隔间。


    巨兽跟着向前走了一步，却被汉娜拦了下来。


    「他在里面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汉娜奶奶站在巨兽面前简直就像个面对巨人的小孩，却没有一点畏惧的意思，「倒是你，我听说你今天在战场上不听星瑜指挥，不肯回保护圈？」


    汉娜奶奶双眼一瞪，小小的身躯之上，气势立刻暴涨起来，严厉的目光直射巨兽的眼睛。


    巨兽有点心虚地和她对视一眼，乖乖地坐在她身前，不敢抬头。


    「他们总是说，驯兽师和野兽之间是上下级关系，下级天然就要服从上级，但星瑜从来就没有这样对你，是不是？」


    汉娜奶奶语音严肃，在巨兽面前跺起了步子：「自从六年前他把你从小镇边上捡回来，你就一直在他身边，他也一直把你当做战友和兄弟。」


    「小镇上的大多数人都认为，野兽们没有智力，它们的作战能力都是驯兽师赋予了，但我们知道并不是这样，」汉娜奶奶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着盘旋在她身边的一条白色大蟒，「所以，我现在警告你，今天的事情不允许再发生！」


    「镇上有那么多驯兽师，那么多勐兽，难道就差了你一个？」奶奶的语气愈加严厉了，「退一万步讲，你们今天就算没守住东南角，漏了那只蝎子进来，它能在这么多驯兽师手下讨到好？但如果星瑜今天因为你而受伤，耽误了他明天的匹配，那你的罪过就大了。」


    「我孙子才成人，谁要是阻挡他过幸福的日子，他心软不会对别人怎么样，但我……」奶奶眼中厉光一闪，「为了他，我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身材小巧的老奶奶站在帐篷中央，巨蟒在她边盘旋，如同女王的宝座。


    奶奶的目光逼视着巨兽，一时间，帐篷里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我……我穿好了！就是这个……」陈星瑜突然从更衣间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条宝蓝斜纹的领带，「这个要怎么打结？」


    「噢哟，让我看看，我孙子好帅！」


    汉娜奶奶的脸上瞬间泛起了笑容，眼角的皱纹像花朵般绽放：「真好看，比起你英克斯爷爷当年还要帅。」


    陈星瑜垂下脸：「奶奶……」


    「傻孩子，难过什么？」汉娜奶奶踮着脚，仔仔细细地帮他把领结打上，又帮他把衬衣的衣领翻好，「英克斯当年是抵御虫潮去世的，又不是专门为了救你。倒是我，平时忙着也不能照顾你，还把你放在科迪亚家，你怪我吗？」


    陈星瑜笑着摇摇头。


    「那就是了！」汉娜奶奶大笑，「男子汉有什么好纠结的！」


    她随即压低了声音：「人生得意须尽欢，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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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嗯嗯！」陈星瑜用力点头，回头招唿巨兽，斗志昂扬，「咪宝，走，该我们上场了！」


    直播间：


    【噗，看奶奶的表情，原谅我不厚道地笑了。】


    【奶奶说的尽欢，不是在角斗场上尽欢吧……】


    【笨蛋宝贝，这么多人暗示都看不懂，这果然是个休闲片，笑死我了】


    【笑死+1，平时看宝贝在副本里杀伐果断，难得看到个煳涂可爱的，好喜欢（打赏300积分）】


    【看多了血腥的，看点轻松的调剂一下也挺好，好奇那个厉害的系统，会给宝贝配个什么人哦】


    【这个主播不是有个固定cp的吗？这次怎么没看见？】


    【哦豁，更加期待明天的匹配了。】


    竞技场上，陈星瑜一出场，看台上就响起了一阵欢唿和口哨声。


    「新郎官，你这还没匹配呢，怎么就穿上约会的衣服了？」


    「你家巨兽上场你穿新衣服，是打算闪瞎飞利浦老爹的眼好自动获胜吗？」


    而女孩子堆里则是窃窃私语：


    「啊啊啊好帅啊，他每场比赛都来吗？谁给我一张这个月的赛程单？」


    「好帅啊，我闺蜜明天要恨死我了，今天我来看竞技也没跟她说。」


    「神佛保佑保佑明天星星匹配的是我，信女愿意戒一年的奶茶只为和他约会一次，啊，呸呸呸，我要和他匹配100%，过一辈子。」


    陈星瑜却完全没有听到这些声音，一来到角斗场，他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双目专注地看着对方的场地，目光如鹰。


    飞利浦老爹此刻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控制台上，将脑波控制仪贴在太阳穴旁。


    日常和虫子的战斗中用不上什么格斗技巧，新手野兽只需要稍加约束，像猎豹那样的老战士，连脑波控制都不需要，会自己配合主人杀虫。


    但在角斗场，一对一的单打独斗中，格斗的策略和技巧就尤为重要，需要驯兽师用脑波控制仪加以辅助。


    陈星瑜回头看了巨兽一眼，也拿出了自己的脑波控制仪。


    如同凤凰羽翼的控制器闪烁着晶亮的蓝光，陈星瑜将控制器贴于鬓角上方。


    此刻的青年，面如冠玉，五官精緻，控制器幽蓝的闪光照射着他专注的眼神，他尚有些稚气的脸笼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女孩子那边都小声地尖叫起来，他却浑然不觉，紧紧盯着脚下足有十米深的方形场地中，对方刚刚出场的巨蜥。


    巨兽此刻也来到了下凹的场地一端，它仰头看了陈星瑜一眼，将眼神挪向对面。


    飞利浦老爹是在与其他小镇的物资交换时发现的这头巨蜥。


    那个镇子的人多用机甲，因此抓住了流浪到镇边的勐兽后，大都驯化为拉车的苦力。


    不知是不是飞利浦老爹身上其他勐兽的味道触动了巨蜥，在老爹将双方交换的货物清点完毕准备回镇的时候，巨蜥轻轻咬住了老爹的衣角。


    老爹花了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将它买了回来，然后回家被老婆念叨了一个月，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将巨蜥带上角斗场。


    两只巨兽体型相差不大，倒是丑得各有千秋。


    此刻，它俩各自喷着热气，四目相对，目光间简直能看见碰撞的火花。


    「上吧！」陈星瑜轻声喃喃。


    同一个瞬间，巨兽动了。


    强壮后力的后腿勐地蹬了一下地面，巨大的身躯如闪电般沖了出去。


    巨蜥一声怒吼，生生承接了他这剧烈的一撞。


    但那力量实在太过勐烈，巨蜥被巨兽直直向后推去，后背在角斗场的土壁上撞出一个大洞，土地上延伸出两道深深的拖痕。


    巨蜥一声大吼，挥动起前爪。


    不知是不是故意做了战斗方面的改良，巨蜥的手指前端，竟然伸出了足有手掌长的锋利长甲，挥动之下，如同长刃。


    咪宝身前的长毛被利甲切断，又被它挥拳带起的气流吹动，漂浮在空中。


    两只巨兽缠斗起来，摔打产生的巨响与野兽的怒吼在角斗场中迴荡。


    新来的巨蜥实力不俗，平日里只需要五分钟便能解决的战斗今天拖到了十分钟，角斗场中的厮杀还在进行着。


    陈星瑜突然偏过头，看向正在战斗中的巨兽。


    他其实很少控制咪宝。


    六年的形影不离在这一人一兽之间建立深刻友谊的同时，也形成了极为坚固的默契。


    几乎是咪宝一动，陈星瑜便知道它下一个攻击动作是什么，是要攻击还是要防守。


    所以今日在战场上面对巨蝎时，即便咪宝当时已经没有了能量盾的保护，陈星瑜依旧可以配合它，将周围的枯叶虫清扫得干干净净。


    这种默契反应在角斗上便是，戴上控制器之后，他虽然可以左右咪宝的行动，但他其实很少干预战斗。


    巨兽在战斗中做出的选择，往往也是陈星瑜所设想。


    没有人知道，在之前的九十九场比赛中，只有最开始的三场中，陈星瑜曾稍稍纠正过咪宝的战斗节奏，在那之后，包括今天，他都只是监控着咪宝的状态，让它自由战斗。


    但今天，陈星瑜似乎感觉到了一股焦躁，一直充斥在咪宝的心中。


    是因为对方很难缠吗？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正要帮咪宝压一下情绪，主持人的位置上突然传来了停止的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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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向看台正中的主持人席看去。


    「打得不错，」汉娜奶奶笑眯眯地说道，「巨蜥第一次上场就很勇勐，咪宝也一如既往地实力强劲，但是大伙子小伙子们，你们再打下去要宵禁了，总要给其他驯兽师一点时间和机会吧。」


    台下传来一阵闹笑声。


    「好啦好啦，」汉娜奶奶挥了挥手，「今天算是平局，飞利浦和陈星瑜下午还参加了战斗，就别继续折腾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台下的观众此刻勐地静了静，紧接着，「老爹！老爹！」「星瑜！星瑜！」所有人齐声大喊起来。


    欢唿声响彻天际，掌声如雷鸣，这是小镇对每一位英雄的感激和敬意。


    那晚月朗星稀，陈星瑜在汉娜奶奶的坚持下，将那身正装穿了回去。


    一路上，巨兽都很沉默。


    陈星瑜轻轻伸出手，戳了一下巨兽的腰际：「还在生气？」


    「唿——」巨兽吐出一阵热气。


    「别气了，」陈星瑜用肩膀碰碰它，「那头巨蜥不是你的对手，我看得出来。」


    他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巨兽。


    月光下，巨兽脸上的疤痕不如日间那般清晰，整张脸也有了点模煳的感觉。


    伸手轻轻拉了拉巨兽鬓边的肉须，陈星瑜探头看了看四周，鬼鬼祟祟地问道：「我的衣服你带着吗？」


    巨兽任由他把玩着肉须，把身侧的背包挪到陈星瑜身前。


    「太好了，」陈星瑜的笑容爽朗，「你帮我挡一下啊！」


    没等巨兽反应过来，青年已经快速地脱掉了身上的正装。


    银白的月光之下，青年白皙的皮肤简直在发亮，连手臂上微小的汗毛，都有种轻柔的透明感。


    巨兽赶紧看了看四周，张开双臂，把青年环在它巨大的手臂当中。


    陈星瑜快速换上了平时的运动装，把西装塞进背包里。


    他抬头看了眼愣愣的巨兽：「可算舒服了，穿那身衣服我都不敢靠近你，生怕沾了你身上的毛被奶奶骂。」


    巨兽露出个受伤的表情。


    「别呀，你委屈什么？」陈星瑜又去拉住巨兽耳边的肉须，「是不是我去换衣服的时候，奶奶骂你了？」


    他冲着巨兽眨了眨眼：「不过那时我真的挺担心你的。」


    他把那两根肉须卷在手指上，又任它轻轻弹开：「不过我知道你能对付，就是觉得……嗯，觉得……」


    他皱着眉，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


    巨兽静静地看着皱眉的青年，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那两道秀丽的眉中间轻轻点了一下。


    「哎呀，」陈星瑜被它灼热的指尖给烫了一下，干脆放弃了搞清楚自己感觉的想法，「算了算了，当年我最讨厌上语文课了，撒缪尔先生讲起修辞来没完没了，我一句都听不懂！」


    他抬头看了眼巨兽绷着的脸，凑近它轻声问：「你背我回去？」


    巨兽的眼睛勐然亮了起来。


    银白的月光下，麦田飘香，纺织娘在小小的前奏之后，开始了延绵不绝的演奏。


    田埂之上，丑陋的巨兽背着它的小主人，一步一步地走回家中。


    第120章 混沌影院——匹配度99.9%


    第二天的天气依然晴朗，陈星瑜的床头，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


    「咪宝，别闹！」青年闭着眼睛翻了个身，修长的手臂熟练地伸出床铺，正正拍在床下巨兽的额头上。


    「唿——」巨兽突出灼热的鼻息，勾起头，在青年的手掌心里蹭了蹭。


    「都说别闹了……」陈星瑜一把把它按了回去，「是谁昨晚非要闹着再洗一次澡，把我弄清醒了睡不着的？」


    巨兽摇了摇头，闭眼装睡。


    床头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枫叶镇公民陈星瑜，恭喜你，二十岁生日快乐！」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床头处响起，陈星瑜和巨兽同时一个翻滚，瞬间从床头闪现到床尾，做出防御的姿态。


    一个巴掌大的圆形通讯仪闪烁着微微的蓝光。


    这种通讯仪，小镇里人手一个，走在路上，也时常能看到有人在低声和这种小圆镜说话。


    可陈星瑜的这个从来都没有亮过，他也曾试着跟自己的小圆镜说话，可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玩了几次之后，便被它丢在了一边吃灰。


    还是科迪亚大妈看不过去，给他捡起来擦擦干净，挂在了床头。


    没想到到了今天，它才突然运作起来。


    「嗯……谢谢，」陈星瑜放下了自己戒备的双手，又按了按巨兽的胳膊，「你有什么事吗？」


    「作为枫叶镇的公民，从二十岁生日这天开始，将可以享受到系统带给你的全部服务，其中包括无限制生活指导和工作指导。这些都可以通过现在你手中的通讯仪实现。」


    女声的声音温柔：「据我所知，你在工作上并无烦恼，而今天我们的重点也是生活方面。你大概已经从其他途径听说，因为已经达到了年龄要求，系统将从今天开始为您匹配约会的对象，按照规定，我需要你说明一下系统匹配系统的由来和运作模式。」


    「哦~~」陈星瑜抓了抓头髮，「我一边洗漱一边听你说行么？」


    「当然可以，」女声温柔回答，「你可以把我放在上衣的口袋里。」


    陈星瑜迟疑地走上前，像捏着一枚炸弹一般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通讯器，正准备放进衣兜里，又捻了捻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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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讯器上，灰尘积了厚厚的一层。


    他咧了咧嘴，接过巨兽递过来的一条毛巾，胡乱擦了擦，连忙把它塞进了衣兜里。


    在此期间，通讯器已经开始了讲解。


    「你肯定也知道，我们生活在一个破碎的时代，三百年前的核爆事件毁掉了莫林科林星80%的土地，也杀死了几十亿的莫林科林星人，只剩下几个旧时的防御基地苟延残喘。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把枫叶军事基地改建成了现在的枫叶镇。」


    「枫叶镇目前有人口三万多人，其中适龄青年一万人。全球像枫叶镇这样的小镇有三十五个，人口规模都差不多。但由于变异虫类的肆虐，目前各镇之间的往来并不算多。」


    「初时，人们并没有设计出匹配系统，而是像之前那样自由恋爱和婚配。但很快人们发现，由于人口的减少，想要找到一个完美的结婚对象是很难的，毕竟人们的生活圈子有限。这时，一位人类专家发明了匹配系统。」


    「匹配系统从公民出生起就开始收集每个公民的数据，可以说，对你的性格、爱好和生活习惯了如指掌，它会帮你在全球三十五个小镇中寻找合适的对象，并安排你们见面、互相了解。也就是说，你将与全球和你志趣相投的青年会面、约会，从而慢慢了解自己喜欢怎样的人。」


    「在系统安排的数次约会中，我们都会收集你的情绪数据，以完善我们的匹配模型，从而找到你的最佳匹配之人。」


    「可是……」陈星瑜迟疑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人，你们怎么会知道谁适合我？」


    「这个请您放心，我们匹配系统为青年们挑选的最终匹配对象，匹配度最高达99.9%，在您身上，我认为，是可以找到这样的一个人的。」


    陈星瑜听得有点呆，过了好半晌才问道：「那么我要做什么？」


    「不用紧张，」小圆镜中的女声带上了一点笑意，「你只需要去见见对方，像平时交朋友一样和对方相处就好，我们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收集匹配所需要的数据，并为您做出判断。所以，辛苦您约会的时候带上我，这样就可以了。」


    「看不见的地方……」陈星瑜忍不住转了转眼珠子，目光掠过小房间的各个部分，对着巨兽眨了眨眼。


    「好了，你肯定已经对我的解说感到厌烦了，今晚的约会为你安排在湖畔小亭，时间是七点半，不要迟到哦！」


    说完这句话，通讯仪停止了闪烁，女声也随之消失。


    陈星瑜长长舒了一口气：「我的天啊，我还以为她会一直跟着我，像科迪亚太太那样，像只嗡~嗡~飞的苍蝇一样喋喋不休……」


    「啪！」窗外传来扫帚拍打的声音，「懒虫，起床了！今天家里收麦子，赶紧起来去帮忙！」


    陈星瑜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毛巾差点飞出去，他朝着巨兽做了个鬼脸，走到窗子旁。


    房间的窗子有点高，巨兽立刻贡献出一条胳膊，让陈星瑜坐上去。


    「科迪亚太太，」陈星瑜趴在窗口，看着院子里矮胖的女人，「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呢！」


    「哦~~~」科迪亚太太恍然大悟，「了不起哦，都二十岁了，早上听过匹配系统的介绍了？」


    陈星瑜笑眯眯地点点头。


    「行！」科迪亚太太中气十足，「要么去收麦子，要么呢今晚就给我拐个女孩回来，你选吧！」


    陈星瑜震惊地看着科迪亚太太，半晌后泄了气：「早饭吃什么？我吃完了再去田里。」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科迪亚太太虽然很兇，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陈星瑜和两个小工身后唠唠叨叨，但到了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便一个人揽下了剩余的所有活，让他们都回去洗澡换衣服，准备晚上的约会。


    「你们……都去约会过？」陈星瑜好奇地看着另外两个青年。


    「我……我去过一次，今天是第二次。」脸上长满雀斑的麦尔说话有些支吾。


    「第一次去感觉怎么样？约会的地方远吗？」另一个叫柯林斯的青年也是今天过生日，和陈星瑜一样充满了好奇心。


    「还，还好吧，不用自己去，系统会派车来接你，」麦尔被他俩的眼神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她，她她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听说来自苹果镇，但她说她不想嫁到枫叶镇来，希望和她结婚的人能去苹果镇。」


    「那你去吗？」陈星瑜问道。


    「我……我妈不让我……」他说了一半脸色已爆红，慌慌忙忙支吾了两句便跑掉了。


    「我好像不存在这样的问题，」陈星瑜若有所思，「其实到别的镇子去看看也挺好的，不是吗？」


    柯林斯是个没主意的，此刻也拿不出像样的意见来，跟着麦尔跑了。


    「嘿，咪宝，」陈星瑜开开心心地跑向自家的院子，咪宝正趴在院子门口晒太阳，「你说，如果有人要我去别的镇子，我去吗？」


    他一边说话一边趴到了巨兽背部厚厚的皮毛上，搂住巨兽的脖子。


    巨兽哼了一声，把脑袋低了低，把下巴轻轻搁在陈星瑜的手心里。


    「哦哦，我知道的，」他摸摸巨兽的下巴，「要是有人要我去别的镇子，我一定会把你也带过去。」


    巨兽扭过头，脑袋后侧的肉须挥舞了一下，双眼轻眨。


    「嗯？」陈星瑜看着它半晌，突然明白过来，「你是不是想问，如果对方不肯带你去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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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兽发出唿哧的一声，神情有点郁闷。


    「哈哈哈，那我也不去啊！」陈星瑜开开心心地抱住巨兽的脖子，把脸埋在柔软的皮毛之中，「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咪宝。」


    9980x2c13直播间：


    【诶嘿，坐等翻车】


    【为啥啊，小鱼宝贝要是真喜欢这个大怪物，带过去也没啥啊，战斗力爆表又听话，在他们那种环境里应该是很受欢迎的吧】


    【说是这么说，但g不能乱立，电影里不是有一条铁律吗？立g必翻车哈哈哈】


    【不会吧，小鱼和那个怪兽之间的感情很好啊！】


    【感情好有什么用，只是主人和宠物之间的关系罢了，约会的对象可是要终身相处的！】


    【倒也是，这就要看小鱼会受到什么诱惑了，比如，嘿嘿，之前的夏编、夏教授是约会对象？】


    【啊啊啊啊，夏教授也会来吗？他俩最好磕了，好期待啊！】


    晚上七点的时候，陈星瑜等来了系统的专车。


    无人驾驶的车厢圆熘熘的，一圈都是沙发，他好奇地把每个位置都坐了个遍。


    七点二十八分，陈星瑜到达了湖畔小亭。


    这家餐馆不算大，餐厅结合了点餐和自助餐两种方式，内有宽大的沙发座位，可供匹配约会之用，而外侧则是一条宽大的自助走廊，小镇的青年们喜欢端着餐盘和酒水，在走廊中或站或坐，自由聊天。


    陈星瑜进门的时候，有几个熟识的青年正站在自助走廊中聊天，见他进来，都和善地和他打过招唿，又好奇地向内厅里张望。


    不过，都是曾经歷过匹配的人，自然明白他此刻的紧张，几个青年善意地收回了自己目光，鼓励地朝他笑笑。


    陈星瑜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通过自助走廊，来到圆形的内厅。


    「嗯……那个……」他拿出了口袋里的小圆镜。


    「你可以叫我指导，因为我的功能就是引导你和帮助你。」女声温柔地回答。


    「好的，指，指导，」陈星瑜不禁有点结巴，「那个，那个人在哪里啊？」


    内厅里高朋满座，呈s型的沙发隔出优雅的空间，几乎每张沙发上都坐了人，男男女女，看得人眼花缭乱。


    「就在你前方不远处，」指导轻声回答，「那位穿斜纹西装的男士。」


    「男士？」陈星瑜微微一愣，「你怎么……」


    他没有说下去，早间指导给他介绍匹配系统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在意，因为从小到大，就连汉娜奶奶在内，都不知道他的性向。他自认也没有在任何场合暴露过自己的性向。


    没想到，这还是第一次约会，系统就直接给他匹配了一位男士。


    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匹配系统也许真的还有两把刷子。


    穿斜纹西装的男士此刻已经抬起脸来，微笑着向陈星瑜打了个招唿。


    他有一张透着古典美的脸。


    脸型瘦削却不失阳刚之气，而金丝眼镜则给他的面相增添了几分文雅。


    他起身为陈星瑜拉开凳子，目光柔和带着笑意：「怎么不来坐？」


    「啊……」陈星瑜的脸突然红了，「我以为……可是……」


    「你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是没想到，系统竟然早就知道，并且安排了一个男士来和你约会？」绅士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又耐心地帮他把话补完。


    陈星瑜傻傻地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绅士笑了：「大概是因为，我被安排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直播间里：


    【完了，我感觉宝贝要被攻陷了，你看他那小脸红的】


    【温柔的人最难抵御，我要是和这样的人约会我也被攻陷】


    【虽然但是，让我站他俩一秒钟，不一分钟，这种温柔攻+笨蛋美人受的组合真的好香】


    【呜呜呜，让我上，我可以更温柔！】


    陈星瑜坐下不多久，侍者端来了两客牛排。


    「我知道你今天白天辛苦了，到了这个时间一定很饿，所以自作主张点了菜，」绅士有些歉然，「你看看，如果不合口味我再点。」


    「不用不用，」陈星瑜看着面前的顶级神户西冷牛排咽了口口水，「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你……」


    「叫我梅森，」绅士微笑，「你不必太在意，照你的口味来。」


    「不不不，」陈星瑜突然向前探了探身子，小声说，「我是想问你，你是不是问了指导我喜欢吃什么，才点的这些啊？这不是作弊吗？」


    看着他顽皮的目光，梅森有些忍俊不禁，也学着他的样子将身体探前，小声道：「我问过，可指导不告诉我，我只好猜测你喜欢吃什么，点菜那会儿，我可紧张了。」


    陈星瑜一愣：「有啥好紧张的？」


    「你可是护镇英雄呢，」梅森的笑意就没断过，「万一点菜不和你口味，你把我当虫子一样打了可怎么办？」


    「啊？？」陈星瑜喃喃道，「那怎么可能嘛，我哪儿有那么暴躁？啊不是，你认识我吗？」


    梅森的笑意扩大，眼角边都起了笑纹：「当然啊，这镇子能有多大？我经常在竞技场看你的角斗。」


    「真的？」陈星瑜立刻眼睛一亮：「你觉得我打得怎么样？」


    梅森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人此刻几乎都趴在桌子上，鼻尖对着鼻尖说着悄悄话，这一笑，温暖的鼻息便在两人身前迴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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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知道我的评价？」他垂下眼看着餐盘中的牛排，「先吃饭，等我慢慢告诉你。」


    「噢。」陈星瑜终于坐进了椅子里，开始切自己面前的那盘牛排。


    西冷牛排韧劲十足，陈星瑜今天割了一天麦子，握着镰刀的手心早就磨出了水泡，这会儿拿着餐刀竟然有些脱力。


    餐刀不小心敲击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星瑜不好意思地抬头：「这个……刀有点钝……」


    「来。」梅森把自己的餐盘和他的做了个交换，里面是已经切好还尚未动过的牛排，「你是握惯了利刃的人，这种餐刀，太小儿科了。」


    【……好会】


    【我收回刚才的话，宝贝真的可能沦陷】


    【明知道宝贝手不方便还点牛排，然后自己切好了送过去，这他妈谁顶得住，太作弊了吧】


    【还有那回话，妈的，滴水不漏，自然而然的恭维，段位太高了】


    陈星瑜红着脸推了推，最终还是收下了梅森的餐盘，慢慢开始用餐。


    「我看过你几乎所有的角斗，」梅森一边切着第二盘牛排，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发现，你的战斗风格是比较冒进的……」


    他抬头微笑了一下，阻止了陈星瑜的辩解：「我并不是批评你，你其实很适合这种激烈的风格，但于此同时，我也看过你战斗时的录像。在与虫子的战斗中，你是一个优秀的战略专家，能将力量和细腻结合起来。」


    他压低了声音：「所以我猜测，在角斗的时候，你是让你的野兽做主导，而自己则在辅助位上查漏补缺，是不是？」


    陈星瑜简直震惊了，对方虽然没有猜出真实的情况，但能从战斗风格中看出咪宝对角斗的主控，这已经打破了一般人的思维常规。


    要知道，在这个镇子里，就连强悍的汉娜奶奶和飞利浦老爹，都会认为，勐兽只是人类的附属品。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咽下最后一口牛排，急切地问道。


    「这个问题嘛，估计只有下次有缘再聊了。」梅森拿起餐巾擦擦嘴，「我们今天的约会时间只有一小时，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陈星瑜茫然地看着梅森，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梅森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神，忍不住失笑：「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陈星瑜依旧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梅森从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指导器，把显示屏上的倒计时亮给陈星瑜。


    只剩下五分钟的计时器还在一秒一秒地跳动。


    「其实我也不明白，系统为什么只给我们安排了这么点时间，我还没有好好地了解你，」梅森微笑着说，「但系统最终会挑选与我们匹配度高达99.9%的对象，我想我们应当尊重它的安排。」


    他站起身来微微颔首：「很抱歉这点时间没法送你回家，但请允许我先一步离开。」


    他向着陈星瑜走近一步，声音极低：「如果让我坐在这里看你离开，我会心碎的……」


    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梅森轻轻挥手向陈星瑜告别，穿过人群，走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直播屏幕上一片省略号。


    【……还是那句话，好会】


    【妈的，我竟然已经有了心碎的感觉】


    【超级作弊的感觉，知道宝贝的身份，知道宝贝喜欢吃什么，研究过宝贝的角斗战斗，还他妈是个温柔的高知……】


    【说实话，长得也不错】


    【有点想磕他俩……这人该不会是夏编辑易容的吧】


    【哈哈哈呜呜，我也宁愿相信，他就是夏编】


    陈星瑜吃完了牛排，得知帐早就结过了，一路迷迷煳煳地回了家。


    房间里亮着一盏小灯，陈星瑜踏入房间的一瞬间，巨兽便抬起了头。


    「还没睡吗？」陈星瑜悄声道。


    就在他出声的那一秒，巨兽突然站起身来，脑侧的四根肉须蓦然变长，在他的腰上缠了两圈。


    陈星瑜咽下差点出口的一声惊唿，小声质问道：「你干什么？」


    巨兽没有理会他的质问，起身一跃，已经跳出窗子。


    深秋的冷风吹拂在巨兽身上，柔顺的皮毛飘扬在陈星瑜身侧，挠在手背上有点痒痒的。


    这会儿他被巨兽放在了颈脖后方的位置上，四条肉须固定着他的身形，倒也不担心会掉下来。


    他很快放松了身体，趴在巨兽背上，双手拂过他颈脖两侧的软肉。


    「你怎么了？」陈星瑜打了个呵欠，「心跳得很快呢！」


    巨兽的速度一直不慢，不远处传来小河哗啦啦的水流声。


    「嗯？竟然是要来洗澡吗？」陈星瑜张了张惺忪迷濛的眼睛，手指轻轻揪了揪巨兽的肉须，「吃饭前不是才洗过？」


    巨兽却没有在小河旁停留，而是轻巧地跑过小桥，往更远的山地中跑去。


    「诶，你去哪儿啊？」


    见巨兽没反应，他打了个呵欠，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动作，用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趴好：「我今天好累啊，割了一天麦子呢，刚才去吃饭的时候又好紧张……」


    眼睛都快闭上了，陈星瑜趴在巨兽脑后嘟嘟囔囔：「你知道吗？这个匹配系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居然知道我喜欢的是男人，嘿嘿嘿……那个人请我吃牛排来着，没想到湖畔小亭的牛排那么好吃，下次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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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不能进去，那我们就悄悄去后厨，他家的大厨我认识的，就是上次我们在他家搜出来一只大虫子的那个，让他专门做给你吃……」


    陈星瑜的话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真的撑不住要睡着了。


    高速奔跑了十分钟，一座小山出现在两人面前。


    巨兽又放出两根肉须托住他的身体，开始了快速而稳当攀爬。


    感觉到暖暖的热气包裹着全身，陈星瑜轻轻嗯了一声，勉力眨了眨眼睛。


    「哎哟——」眼前厚重的雾气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你这是……在『山里』？」


    巨兽的一根肉须轻轻甩过来，在他的嘴唇上捂了一下，尖端指了指山顶不远处的能量站。


    静谧的黑夜中，能量站闪着微光，站后便是高耸的穹顶边缘。


    「嗯嗯嗯，」陈星瑜连连点头，话音放得很低，「原来北山能量站在这里啊，这里可是小镇穹顶最边缘的位置，好像还是穹顶检查站。」


    他指了能量站后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的一长排阶梯：「听说从那个梯子爬上去，就可以从上面的检修口爬到穹顶外面去。」


    「哎呀，就是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温泉。」


    「哦，应该不是温泉，而是能量站的富余能量烧热了泉水，哈哈。」他这会儿终于清醒过来了，警惕地朝后方看了看。


    带着尖刺的铁丝网赫然出现在不远处，而他们现在，早已穿过了刺网，已经站在了围栏之内。


    「……」陈星瑜看了看铁丝网，又回头看向冒着热气的水池：「呃……来都来了，我们……还是泡温泉吧！」


    他说着已经开始脱衣服，不过鑑于昨天的尴尬经歷，这里可没有小桥遮掩，他只是把正装脱下来放在一边，穿着内裤跳了进去。


    「哇~~~~好舒服~~」陈星瑜摊开手脚，躺在温暖的浅水中，「咪宝你……」


    没等他说完，巨兽已经跟着下了水。


    温泉里热气蒸腾，朦朦胧胧中，巨兽的肉须伸了过来，拉住他的手，轻轻揉搓。


    肉须沿着手臂缓缓上移，带着温暖的水流，抚过陈星瑜的肩膀、锁骨、绕过颈脖，轻擦他的后颈。


    热气蒸腾下，肉须柔软的尖端绕过颈脖，轻轻触上陈星瑜的唇，在上面点了两下。


    直播间里，问号飘满整个屏幕。


    【？？？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感觉这动作有特殊的含义？课代表！课代表！】


    【呃，也许，大概，可能……它是在问：他是不是吻过你？】


    第121章 混沌影院——匹配度99.9%


    直播间里，弹幕静了一静，突然爆发了起来：


    【卧槽，从这个角度想，这哪里是问，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对啊，手、锁骨、脖子、嘴唇，沾染其他男人味道的地方，全都给我洗掉洗掉！】


    【不得了，巨兽也太护崽了，以后宝贝怎么嫁得出去？】


    副本里，陈星瑜倒是被他这一番动作给逗笑了。


    「哎呀，我都多大了，你还帮我洗澡啊！」他作势要去咬巨兽的肉须，「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跟隔壁镇的那个哥哥玩泥巴回来，你也是这么给我洗澡，用那么大力气，把我都洗哭了。」


    「我告诉你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陈星瑜拉着它的肉须板下脸，「我可是……知道你哪里怕痒哦！」


    说着他立刻伸手偷袭，指尖直接呵在巨兽的下腰处。


    巨兽配合地躲了一下，肉须晃动，不肯让他再接近。


    陈星瑜自然不甘示弱，连战斗的技巧都拿出来了，终于突破了巨兽的防线，把它呵得坐倒在温泉池中。


    刚玩闹了一会儿，巨兽突然停下了动作，尖尖竖起的耳朵动了动，肉须指向能量站的方向。


    一道手电光从山路的拐角处射了出来。


    「啊——有人来了。」陈星瑜又用温泉水抹了下脸，起身想去拿自己放在池边的衣服，「咪宝，扯唿。」


    巨兽却没有立刻听从他的指示，耳尖轻轻耸动两下，用肉须一把将陈星瑜的衣物捲起，再向上一抬，放在了一棵大树的树杈上。


    而他自己则抱着青年，躲到了一块大石之后。


    手电光走近，一个穿着安保制服的工作人员缓缓走近，晃动的光亮照在一人一兽躲藏的巨石之上。


    大概是巡查累了，那人竟然停下了脚步，站在温暖的温泉边抽起烟来。


    菸草燃烧的味道混在温暖的空气中，陈星瑜大半身体泡在温泉池中，又被巨兽揽在怀里，动也不能动，只能抬头去看巨兽。


    而巨兽也正好低下头来，一人一兽四目相对。


    陈星瑜轻轻摸了摸咪宝的额头。


    没有发烧，只是因为温泉的热，巨兽灼热的肌肤变得如火烧一般，几乎烫手。


    可心跳和唿吸怎么都那么急呢？


    温泉里太过温暖，刚才因为惊奇而褪去的醉意与睡意捲土重来，陈星瑜一动脑子就迷煳起来。


    脸颊酡红的青年眯着一双醉眼，几次艰难的开合之后，终于放弃了思考。


    他搂着巨兽的脖子，在它的肩窝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眼睡去。


    待到再次睁开眼睛，已是阳光满天。


    「陈星瑜！」中气十足的喊声在院子里响起，科迪亚太太挥舞着手中的扫帚，「起床了懒虫，今天继续给我割麦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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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窗口边传来青年睏倦的声音，「等我先吃早饭——」


    可十五分钟后，早饭上了桌，青年的房间里却空空如也，连人带兽，不见踪影。


    「唿——」躺在树荫下的陈星瑜长长输出一口气，「幸亏我们跑出来了，要是真的再收一天麦子，我人都要废了。」


    自他从家里跑出来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摊在秋阳树荫下补足了睡眠，陈星瑜在巨兽肚皮上翻了个身：「昨天我们怎么回来的？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巨兽懒洋洋地转过头来，在他的脸侧舔了一下。


    「啧，口水！」陈星瑜不在意地伸手擦了擦，「不过温泉确实舒服，有空我们再去。」


    巨兽轻轻哼了一声，大约是表示同意。


    「陈星瑜，早上好！」温柔的女声有点闷，从陈星瑜身后的某个地方传出。


    「嗯？」他起身转了一圈，「在哪儿呢？」


    咪宝不情不愿地挪了挪尾巴，小巧的圆镜出现在草地上。


    「昨晚的约会怎么样？」指导轻声问道。


    「啊……还行吧，梅森人挺好的。」陈星瑜回答。


    「好的，」指导说，「他也感觉很好，还把你加入了候选名单。不过我们还是建议你多见几个人，弄清楚自己的偏好究竟是什么。」


    「呃……什么意思？」


    「没什么，今晚7点半，你的约会对象将在山鸣小舍等你，请准时赴约。」


    陈星瑜愣住了：「这么快啊！我还以为约会一次以后会休息个几天。」


    指导笑了起来：「难得看到你这样的，其他人都着急着多见人，想要快点找到合适伴侣呢！不过你放心，我们匹配系统会帮您找到匹配度99.9%的对象，你只需要根据我的建议来做就好。」


    「对了……」声音消失前指导加了一句，「如果觉得正装穿着不习惯，你直接穿家常的衣服就好，展现真正的自我，系统才能收集到正确的信息。」


    陈星瑜点了点头，把圆镜收进衣服口袋，啪嗒一声又躺了下去：「啊呀，原本的生活就够辛苦了，又来个约会，相当于多打了一份工啊，还没有工资拿，真没劲。」


    「吼——」巨兽表示贊同。


    「哦对了咪宝，明晚我们有比赛哦！」说到这里，陈星瑜一下子兴奋起来，「来来来，我昨天约会的时候想到一招，感觉对付巨蜥有用，我讲给你听啊……」


    秋日温暖的阳光下，青年兴奋地讲着自己新发明的战术，而庞大而丑陋的巨兽静静坐在他身旁，柔顺的长毛被秋风吹得飞舞起来。


    山鸣小舍不是单独的餐厅，而是附属于一家民宿，因为甜点做得实在太好，只供应内部的初始规定差点让小镇的居民发起抗议游行，最后还是改为对大众开放。


    后来山鸣小舍换了老闆，除了花大价钱留下了甜点师傅以外，还干脆顺应民意，在客栈旁的山道上，做了一整条美食街。


    每到夜幕降临之时，这里便灯光璀璨，不少人慕名前来。


    陈星瑜回家的时候，科迪亚太太正守在门口，打算惩罚他这个「没良心的小坏蛋」。


    陈星瑜只好从后院悄悄翻墙进去，随手抓了件运动外套把自己沾了一身草屑的毛衣换下，没有再穿那身正装。


    为了防备科迪亚太太发现，他只能从后院再翻墙出去。可今天咪宝不知怎么了，有点没精打采的，动作忒慢。


    等他再悄悄绕到系统的派车旁边，已经超过了最佳上车时间。


    所以等他到达的时候，夜市的灯已经亮了。


    霓虹灯光在夜幕下闪闪发亮，从山下一直绵延到半山腰的客栈，远远看去，像是一只闪亮的长龙。


    下车后陈星瑜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到约好的夜市门口，这才喘着气拿起小圆镜问道：「那个……对方在哪儿呢？」


    镜面上闪现出一张英俊的脸。


    和梅森完全不同，这人看起来十分爽朗。


    金色的半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松散的小辫，连眉毛都是淡金色。双眼有神带笑，轮廓深刻，嘴角轻轻挑起，冲着镜面外的人抛了个wink。


    动态照片下面，标註着他的名字——芬尼斯。


    陈星瑜勐地剎住脚步，疑惑地回头看去。


    方才他一路奔来，明明看见这个身影正被一群女孩簇拥着，一起照相合影。


    「呃，指导，」陈星瑜喘了口气，「你是不是弄错了？」


    指导并没有发出声音，反倒是有人叫了他一声：「星瑜！」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也一同传了过来，金髮碧眼的芬尼斯越众而出，走向陈星瑜。


    「我刚才就看见你了，可你跑得太快了，我叫都叫不住。」芬尼斯笑着站在他身边，回头朝那些女孩们挥了挥手，「好了，我找到他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女孩子们闹笑一番，结伴走了，芬尼斯这才微微侧头，看向陈星瑜。


    「怎么了？」他比陈星瑜高一点，这会儿正看到陈星瑜一头的细汗，忙掏出手绢来，想要给他擦一下。


    陈星瑜反射性地一躲。


    「你……」他的目光在芬尼斯和那群女孩的背影之间跳动，「她们……」


    「啊，别误会！」芬尼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不是双性恋，只是工作原因。」


    他拉着陈星瑜向前走了两步，指着半山客栈的gg牌：「喏，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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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gg牌几乎占据了客栈旁的所有空间，芬尼斯正带着真诚的笑容，向大家推销者客栈的客房——「安全舒适、注重隐私，是您和约会对象最好的选择！」


    「我是gg模特，还有点粉丝，」芬尼斯轻松搂上陈星瑜的肩，「其实她们也知道我的性向，就只是粉丝而已，真的。」


    他比陈星瑜高半个头，伸手过来的时候，身上有种清淡好闻的气息。


    「走吧，」他轻轻推了推陈星瑜的肩膀，「我们去逛逛夜市。」


    美食夜市里香气四溢，人也摩肩接踵，两人走在人群之中，难免磕磕碰碰。


    芬尼斯的手一直护在陈星瑜身后和肩旁，倒是为他挡去了不少碰撞。


    「烤鱼吃吗？」芬尼斯指了指路旁的一家小摊。


    主厨处烟火旺盛，一盘盘烤鱼正在烹制，炉灶边还放着几个大水桶，一条条活鱼游曳其中。


    不一会儿，鲜香的烤鱼便上了桌，鲜嫩的鱼肉和丰富的配菜发出极为诱人的香味，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看见陈星瑜点头，芬尼斯立刻扬声道：「老闆，两人份！」


    他又回头低声问：「你吃辣吗？」


    「嗯……还行吧。」科迪亚太太家的菜大都清淡，他只在别人家吃过一次辣菜，感觉还好。


    「那行，」芬尼斯笑道，「他家的香辣烤鱼超级够味，等会儿你多吃点。」


    熟门熟路地带陈星瑜在小摊边坐好，又殷勤地给他擦好了椅子和桌面，芬尼斯笑着：「这家店今年才开，我来吃过两次，一下子就惊为天人，到处给他免费宣传，给老闆带来了不少生意，所以他给我们做肯定特别用心。」


    不一会儿烤鱼上桌，陈星瑜抽了抽鼻子，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


    「咳，咳咳咳咳咳！！」


    青年咳得通红的脸庞吓到了芬尼斯：「怎么了，鱼刺卡到了吗？」


    「不……」陈星瑜艰难地应答，「辣……」


    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芬尼斯愣了愣，立刻起身从一旁的冰柜里捞出一只冰啤酒：「来，这个解辣。」


    狠狠灌了半瓶啤酒下肚，陈星瑜火辣辣的喉咙才终于恢復了正常。


    芬尼斯关切地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你早说不能吃辣啊，多难受。」


    他仰头看向老闆：「再来一份青花椒的，一人份！」


    「哎……」陈星瑜伸手去挡，却被芬尼斯抓住了手腕。


    「没事，」他轻轻拍了拍陈星瑜的手，「两人份的我也能吃完，他家的青花椒烤鱼是微辣口味，你一定喜欢的。」


    他说着把那盘香辣烤鱼拉到自己面前，毫不在意地从陈星瑜挑过的地方，也挑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以后带你来多吃几次，你就能吃辣了。」


    9989x2c13直播间：


    【这电影有意思，又来一个高段位的。】


    【年轻、英俊、爽朗、多金，妈的，我怎么就没遇上过？】


    【而且很机智，这就把下一次约会给惦记上了，他们不是需要系统指定吗？】


    【朋友一起吃吃饭还是可以的嘛，不是还有那什么候选登记制度么？】


    【万花丛中过，我只取一瓢饮，他是懂约会的】


    微辣口味果然俘获了陈星瑜的味蕾，迟疑吃下第一筷以后，便一手烤鱼一手啤酒，吃得脸红彤彤的，连话都没时间说。


    过了没一会儿，芬尼斯就放下了筷子，招手让老闆又拿来了几瓶啤酒，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湿巾，递给陈星瑜：「别急，擦擦汗。」


    一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陈星瑜拍拍吃饱了的肚皮，冲着芬尼斯一笑：「真好吃，今天让我请客？」


    「那怎么行？」芬尼斯朝老闆招了招手，做了个记帐的手势，「今天是我考虑不周到，把你辣到了，别说这次，下次都应该让我赔罪。」


    陈星瑜还没开口反驳，他又笑眯眯地说：「不过我知道你捨不得让我难过，就让我用付帐来安抚一下自己受伤的心吧。不过以后我们再约饭，我一定给你付帐的机会，怎么样？」


    陈星瑜耸耸肩，放弃了付帐的想法，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掏出自己的小圆镜：「芬尼斯，你知道约会时间怎么看吗？」


    「知道啊，」芬尼斯拿出自己的小圆镜，在陈星瑜的小圆镜上碰了一下：「喏，这就显示了，我看看……」


    他拿回自己的小圆镜看了一眼，轻轻笑了一下：「别急，时间还很长呢。」


    陈星瑜好奇地看了眼小圆镜，深蓝色的圆形镜面上，倒计时正显示着16：42：36，他们这次约会的时间竟然是18个小时！


    「18小时……」陈星瑜喃喃一声，「这么长时间，我们干什么啊？」


    芬尼斯不由得失笑：「可以做的事情多了，比如你刚吃了辣的，我们可以去前面的冰激凌店吃甜点。你喜欢巧克力的还是草莓的？」


    陈星瑜跟着他站起身来，却不由得一晃。


    「这就喝醉了？」芬尼斯连忙扶住他，悄悄看了眼桌上的酒瓶，「才喝了两瓶多一点呢。」


    「没有，」陈星瑜嘴硬，忍着头晕辩解道，「我是坐久了腿有点麻。」


    「好，」芬尼斯伸手拿起他遗忘在桌上的小圆镜，「那我们走一走，你带我去吃冰激凌？」


    陈星瑜点点头，伸手拿过自己的小圆镜：「我带你去吃冰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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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刚一出烤鱼的摊子，他就走反了方向，芬尼斯哭笑不得地再次环起了他的肩，把他拉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虽然如此，那晚的冰激凌还是没吃成，因为陈星瑜是真的醉了。


    「指导，我们接下来可以入住山鸣小舍吗？星瑜有点醉了。」芬尼斯一手扶着陈星瑜，一手拿着小圆镜，请示着接下来的行动。


    「当然可以，」指导温柔的声音响起，「已经为你们预定了山鸣小舍的山景房，2119号，即刻可以入住。」


    「好的。」芬尼斯把走路打晃的陈星瑜往怀里拉了拉，「好啦好啦，我们去休息了。」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等进了房间，陈星瑜突然停住了脚步，露出个疑惑的神情来：「对了，小圆镜需要碰一下才能知道约会时间，上次和我约会的那个人，他怎么自己就知道时间呢？」


    他有点委屈地嘟了嘟嘴：「我都不知道呢。」


    「那一定是因为在你们约会的某个时候，他离你很近，以至于你们的小圆镜都碰到了一起。」


    芬尼斯轻轻扶着陈星瑜的肩，右手渐渐绕后，贴上他的后腰。


    他低下头，在青年耳边轻声问：「你们约会时，他离你有多近？」


    右手轻轻用力，把青年揽向自己的怀抱，芬尼斯的嘴唇轻轻擦上陈星瑜的耳廓：「有这么近吗？」


    陈星瑜微微向后倾着身子，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们当时隔着一张桌子，就是说话的时候靠近了些。」他认真地辩解着。


    「说话的时候靠近？」芬尼斯的手托住陈星瑜的后脑，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这样？」


    青年傻傻地看着他，微张的嘴唇如同邀请，让芬尼斯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上青年的嘴唇。


    「他吻过你吗？」


    陈星瑜微微摇了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去抓芬尼斯的手指。


    「啪！」有什么东西在窗边摔响，陈星瑜几乎是立刻爆发出了战斗的而本能，一把丢开芬尼斯的手指，快速向窗边掠去。


    窗外一片漆黑，距离窗子三米外便是后山的峭壁。


    「有……有虫子？」芬尼斯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颤抖。


    陈星瑜目光警醒，迅速在酒店墙壁与山崖间扫视一遍，又手法熟练地关紧了窗子：「没有虫子，也许是小偷。」


    听说不是虫子，芬尼斯松了一口气。


    「好了别看了，你窗子都锁死了，」芬尼斯来到陈星瑜身边，「没有人能从这里爬上来，这里可是二十一楼。」


    「哦，」陈星瑜回头对他笑笑，「对不起，我刚才好像有点醉了，被吓了一下才感觉清醒点。」


    直播间里：


    【噗，宝贝酒醒了？这是什么造化弄人？】


    【哈哈哈，虽然我很想看宝贝的激情戏，但这个gg明星还真是不行】


    【也是，温柔比不上梅森，强悍不如夏编，只能算中规中矩，不看也罢】


    【说起来，还是战斗本能厉害，肾上腺素瞬间控制身体，人都清醒过来了】


    电影中，芬尼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看样子，还是不可强求。」


    他潇洒转身：「你去睡吧，我在沙发上对付一晚就好。」


    陈星瑜方才清醒的眼眸又眯了起来，他看了看芬尼斯，又仔细看了看沙发，目光来回在两者之间跳转。


    芬尼斯原本已经放弃的眼里又找回了一点希望：「你……」


    是捨不得我睡沙发，所以会邀请我睡床吗？


    陈星瑜终于迈出了一步：「这沙发还挺大的，我去给你拿个枕头。」


    他迷迷煳煳地走进套房的卧室，半天都没有出来。


    等芬尼斯再进去看时，这人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陈星瑜一直睡到中午才缓缓醒来，躺在床上迷煳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儿。


    「醒了？」芬尼斯端着餐盘进来，「都要吃中午饭了，你这酒量是真的不行。」


    事实摆在眼前，想要狡辩都不行，陈星瑜默默地起身去洗漱。


    「我们的时间还没到吗？我以为你早就走了。」他一边刷着牙，一边口齿不清地问着。


    「这可是系统安排的约会，我怎么敢走？不遵守系统安排的话，会被关小黑屋的。」芬尼斯说。


    「小黑屋？」陈星瑜从洗手间探出头来，嘴边一圈牙膏泡泡，头髮也胡乱翘着，「是要坐牢吗？」


    「那倒不至于，」芬尼斯笑道，「只是有可能一直不给你匹配的机会，那不就相当于关了小黑屋？」


    「哦，」陈星瑜缩了回去，「抱歉啊，我们的约会时间，我一直在睡觉。」


    「没事，下次如果有机会，可以考虑去这座山上的温泉，」芬尼斯用叉子指了指窗外的山崖，也是昨晚惊魂一刻的地方，「你不知道吧，这座山的另一边就是北山能量站，我们昨天吃烤鱼的那个摊子旁边，就有一条山路可以过去。这里山中的泉水都被能量站的剩余能量给加热了，变成了温泉。」


    「原本店老闆也想把温泉那块地买下来，可因为离能量站太近了，镇公所不卖。不过老闆也有自己的渠道，可以带客人们过去。等过段时间天气再冷点，泡温泉可舒服了。」


    他起身把餐盘在下桌上摆好：「快来快来，时间还够我们一起吃个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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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吃早餐的时候，隔壁的房门开了，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走过走廊。


    陈星瑜侧耳听了一下：「他们说的什么话？我怎么感觉有点听不懂？」


    「是北方的角斗团吧，」芬尼斯喝了口咖啡，「我记得今天下午有一场友谊赛，他们一定是提前来玩了一天……」


    他说着说着停了下来：「星瑜，你……」


    方才还有些迷迷瞪瞪的青年，嘴里咬着一块三明治，已经迅速打理好了自己，穿好外套鞋袜，掏出自己的小圆镜。


    「不好意思我忘了，」他的食物还没吞下去，说话有点含含煳煳的，「我今天下午要和他们打一场呢！」


    在倒计时跳动到最后一秒的时候，陈星瑜勐地拉开了门：「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早餐！」


    青年如同一阵旋风般消失了踪影，芬尼斯看着半桌子的早餐，拿出了自己的小圆镜：「指导，我感觉我和他，似乎没什么希望。」


    女声依旧温柔：「没关系，系统会做出最好的判断，要知道，你最终匹配的对象，匹配度一定能达到99.9%。」


    陈星瑜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树影飞快地向后方退去，前方的家门向他飞扑过来。


    科迪亚太太站在门口，正气势汹汹地准备兴师问罪，陈星瑜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脸上使劲亲了一下。


    「见到你真高兴科迪亚太太」，他喘着气大笑，「回家真好！」


    科迪亚太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住了，竟然忘了发脾气，就那么把他放了过去。


    「咪宝，咪宝！」陈星瑜大声唿喊着，一抬头，却看见咪宝硕大的身躯正蹲在后院的墙头。


    「你都准备好了啊！」陈星瑜快活地笑着，「走，我们去角斗场！」


    第122章 混沌影院——匹配度99.9%


    难得有一场角斗是在白天进行，几乎全镇的人都放了假，角斗场的看台上人山人海，连附近的民居屋顶上都全是人影。


    陈星瑜和巨兽赶到时，场地里正发出一阵巨大的惊唿声。


    「怎么了？」陈星瑜来到汉娜奶奶身边。


    老人眉头紧皱，双眼死死盯着角斗场地：「那个北方镇来的角斗团，觉得我们的角斗方式太温和了，要求生死相搏。」


    「生死相搏？」陈星瑜也皱起了眉，「他们这么有自信吗？」


    「应该还是有王牌在手的，」汉娜奶奶摇了摇头，「原本直接拒绝就可以了，可飞利浦经不得激，三言两语之下，居然就答应了。」


    场地中央，巨蜥正与另一只体态大小相当的巨兽缠斗着，对方的巨兽似乎有巨人与狮子的血统，牙尖爪利，不一会儿，已在巨蜥身上留下不少伤痕。


    而巨蜥也不甘示弱，尖利的指甲如同锋刃，挥舞中给对方留下一道道划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缠斗似乎毫无停歇的迹象，两只巨兽你来我往，玩起了消耗战。


    突然间，北方巨狮大吼起来。


    被人类操纵的巨狮突然放弃了沉稳的打法，灵活地避开了巨蜥的一记直刺，张开大口，狠狠朝巨蜥的脖子咬去。


    巨蜥全身上下都十分强壮，唯有脖子修长，再加上又是气管要害，反而成了全身最脆弱的地方。


    「糟了！」陈星瑜和汉娜都站了起来。


    飞利浦老爹在战斗的瞬间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的突袭，但巨狮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只能勉力指挥着巨蜥躲避，最终还是被狮子的大口咬住肩膀。


    巨蜥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勐然摆动肩膀，却始终无法摆脱巨狮的利齿。


    绿色的血液喷洒了一地，巨蜥在垂危之际，勐地伸出双爪，狠狠戳向巨狮的眼睛。


    几声剧烈的大吼之后，两只巨兽两败俱伤，被各自的驯兽人唿唤回去。


    汉娜奶奶招唿了一声自己的巨蟒，钻入飞利浦老爹的帐篷之中。


    很快，她又走了出来。


    「怎么样？」陈星瑜关切道。


    「颈脖撕裂伤很重，失血有点多，」汉娜奶奶摇了摇头，「那只巨蜥，恐怕会扛不住。」


    正说着，帐篷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咒骂声，飞利浦老爹沖了出来。


    」拉住他！」汉娜奶奶皱着眉，「自己答应的生死不计，别给枫叶镇丢人！」


    几个小伙子把飞利浦老爹拉了回去，而角斗场上，北方来的驯兽师扯开了嗓门：「还有人上场吗？」


    场地里一片寂静。


    「哼哼，说什么战斗力超强，你们枫叶镇，也不过如此。」那人轻蔑道，「我们的秘密武器还没出来，你们就已经没有野兽可派了吗？」


    场地里一片寂静，紧接着，大片的咒骂声汹涌而起。


    看台上，枫叶镇的人们愤怒了。


    原本就是个自娱自乐的项目，点到为止即可，没想到对方竟利用了这一点，如此猖狂。


    「我不管你们平时是什么样的，但输了就是输了！」北方的驯兽师高傲地仰起头，「你们说自己实力强劲，那就把勐兽派出来，要是能打赢我的巨兽，我不仅生死不计，还给你们磕头认认输，如何？」


    看着他大放厥词的样子，看台上的枫叶镇人都恨不得立刻冲下场去把他按倒。


    但正如他所说，输了就是输了，只一点无法反驳。


    「吼——」一声巨大的咆哮掠过角斗场地，掀起了一阵炽热的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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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的惊唿声中，咪宝一跃而起，竟放弃了巨兽进场的通道，直接从十米高的看台跃入角斗场之中。


    「星瑜，你干什么！」汉娜奶奶转头，目光严厉，「没有必要为了争这一口气，消耗掉我们宝贵的防卫资源。」


    「不，奶奶！」陈星瑜看着汉娜的眼睛毫不示弱，「不能让北方人看不起我们，否则，枫叶镇以后在贸易交流中，可能再无立足之地。」


    末世之中，虽说都是倖存者会互相帮助，但小镇与小镇之间仍会暗暗比较，甚至还有人做出了不公开的排行榜。


    排在前面的小镇，再换取资源和吸引人口方面都会比别的小镇优先。


    毕竟，谁也不远把宝贵的资源资助给一个即将覆灭的城市。


    「唉——」汉娜奶奶一声长嘆，摇了摇头，「去吧孩子。飞利浦刚才说，那个北方来的驯兽师有点古怪，除了对他的巨兽，似乎对他这个驯兽师也会有精神干扰。他就是因为这个，没能及时控制巨蜥躲闪。」


    汉娜奶奶握住陈星瑜的手：「不要勉强自己，必要时断开控制迴路，注意自己的安全。」


    「我知道了。」陈星瑜点点头，走到自己的指挥席旁。


    一边走，他一边在脑子里一阵大喊：「咪宝！咪宝！」


    虽说刚才应对汉娜奶奶时他看起来沉着冷静，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运筹帷幄的结果，但实际上……


    他根本没有命令咪宝下场，现在的他，甚至连控制器都没有戴上。


    只是刚才那会儿汉娜奶奶也着了慌，忽略了这一点而已。


    下方的巨兽在场地边缘缓缓踱着步，没有任何回应。


    陈星瑜嘆了口气，拿出脑波控制器戴在鬓边，六年来第一次调高了指挥频率。


    脑波勐然贯通，一阵极为焦躁的情绪传递了过来。


    陈星瑜的脸苍白了少许。


    此刻的咪宝，似乎饱含着嗜血的欲望，紧紧盯着对面巨兽出场的大门。


    由于汉娜奶奶的退出，北方家族派出了他们自己的主持无人机。


    半球形的无人机在半空中飞舞，在场地内投射出一个虚拟的主持人。


    高度足以和巨兽们媲美的虚拟主持人手握麦克风，声音传遍角斗赛场。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大约是你们这一生所见到的，最为盛大的表演——两只巨兽，将在这个舞台上决一死战。鲜血将在此地抛洒，让我们看看，狂野的勐兽们，你们的血是什么颜色！」


    「枫叶镇的巨兽已经出场，它的名字是什么？」


    观众席上的人们都大吼起来——「咪宝！」


    「那么，北地军团今天带来的，又是何方勐兽？」


    北地的驯兽师大摇大摆地在自己的指挥席上坐下，双目中精光闪烁，直直看向陈星瑜。


    而陈星瑜的双眼，此刻与咪宝一起，落在对方巨兽出场的大门前。


    巨木做成的巨大栅栏缓缓升起，一个黑影慢慢从内里走来。


    咪宝喷出一声鼻息。


    黑影的脚步沉重，似乎每一步都给大地带来震颤。


    「它来了，让我们看看，来自北地的巨兽之王——巨甲霸王龙！」


    随着一声令人恐惧的兽吼，霸王龙勐地跳跃出来，站在了场地边缘。


    那是一只巨大的野兽，体型高大到连咪宝站在它面前都略显纤细。


    有着远古霸王龙的基因，肌肉壮硕的身体却能够直接直立，背上、手臂、大腿都覆盖着厚厚的铠甲，甲上满布尖刺。


    「are……you……ready？」虚拟主持人发出一声大喊，在拖长的余音中消失了身影。


    无人机勐然上沖，在半空中爆出一团火花。


    那火花如同发令枪响，两只巨兽立刻怒吼着向对方扑去。


    咪宝的体型相对娇小，此刻便把灵活地优势发挥到极致。


    巨甲霸王龙暴虐的挥拳几乎全部落空，但它壮硕的体格却对咪宝的拳劲无感。


    错身而过的瞬间，咪宝扬起长尾，狠狠扫在霸王龙的腰间。


    「轰隆——」霸王龙被巨大的力道抛起，摔倒在场地的边缘，土层纷纷跌落，煳了他满头满脸。


    北地驯兽师抬起眼，看向陈星瑜。


    青年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场内的比赛，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秀丽的侧颜。


    巨兽控制器在他鬓边微微闪光，照亮了他纤长的眼睫。


    「咪宝，注意闪避，它的甲壳太厚你——」叮嘱的话尚未传达完毕，咪宝已经勐然沖向了巨甲霸王龙，巨拳挥出，狠狠击打在它唯一柔软的腹部。


    陈星瑜只觉得对方传来了无比的焦躁和急切想要杀死对方的欲望，一时间竟然连他自己也被裹挟。


    咪宝……这是……怎么了？


    他尚在陌生情绪中挣扎，下方的战况却起了变化。


    巨甲霸王龙硬生生地承接了咪宝狂风暴雨般的拳击，终于找到机会，将咪宝逼出几步。


    距离正好，陈星瑜的设想和咪宝的行动完全一致，巨兽勐然蹬地跃至半空，强壮有力的尾巴狠狠向霸王龙扫去。


    然而这一下，巨尾的尖端却被对方一把抓住。


    霸王龙壮硕的身材起到了优势，他站立入山，一挥手，将咪宝狠狠甩了出去。


    身在半空的咪宝眼看要撞上观众席，突然间，巨兽脑后的肉须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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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巨型章鱼的触手，肉须牢牢撑住咪宝的身体，悬空在观众席的上方。


    枫叶镇的居民们发出一阵高唿。


    咪宝一个旋身，藉助肉须的推力，流星般向霸王龙射去。


    战况再次焦灼起来。


    咪宝柔软的肉须前端变得尖利，硬质甲壳如同利刃般包裹着肉须的尖端，狠狠戳向霸王龙。


    鲜血迸出，霸王龙的一只前臂被肉须死死缠住，又硬生生拉断。


    「吼——」咪宝高高举起那条断臂，向着北地的驯兽师怒吼。


    「小心！」陈星瑜在心中惊唿。


    咪宝身后，霸王龙的断臂之中，竟然「噌」地弹出一柄金属大刀，狠狠向咪宝戳去。


    机械巨兽！！


    看台上的观众愤怒了，明明是野兽间的角斗，对方却使用机器人，这根本就是作弊！！


    陈星瑜的额头渗出汗珠，看着咪宝扭转身体，堪堪避过大刀的锋刃，飘扬而起的肉须却被那刀砍断两根！


    剧烈的疼痛从咪宝的身体传入陈星瑜的脑海，他死死忍住疼痛，指挥着咪宝后退。


    但它却没有……


    巨兽发出一阵狂吼，朝着霸王龙沖了过去。


    「噗——」那是利刃入肉时发出的沉闷声响，撞在霸王龙身上的咪宝瞬间被大刀戳了个对穿。


    霸王龙继续发力，逼得咪宝连连后退，两只巨兽搂抱在一起，狠狠撞在角斗场边缘的土墙上。


    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慢动作。


    看台上观众的惊唿与怒吼都变成了遥远的背景。


    陈星瑜死死盯着仰头忍痛的咪宝，也忍受着同样的痛楚，却不肯将控制器摘下。


    突然，咪宝剩下的两根肉须勐然缠住了霸王龙的脖子，尖端的利刃深入厚甲缝隙，直直割向他颈部的动脉，霸王龙鲜血迸出。


    它要的，就是能无限接近霸王龙的这一刻！


    强壮的手臂一上一下，如同当时对付那只巨蝎，咪宝在狂野的怒吼中，硬生生地拉掉了霸王龙的头颅！


    霸王龙倒下了，它头颅已断，露出内里闪光的金属骨骼。


    「作弊！滚出去！滚出去！」枫叶镇的人们怒吼着沖向北地角斗团，而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只留下了霸王龙的驯兽师，其他人早已跑了个干净。


    「通告全球小镇，把这次角斗的录像发给他们，北地角斗团从此列入枫叶镇黑名单，永不合作。」汉娜奶奶发出指令，又看向陈星瑜，「星瑜，你——」


    秀丽的青年此刻脸色苍白，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襟。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却没有休息，而是箭一般地冲进到了场地边缘，冲下了阶梯。


    场地里血腥满地，竟让那个虚拟主持人一语成谶，血流成河，腥臭至极。


    「咪宝！咪宝你怎么样？」身体还在与巨兽共感，痛感和麻木让他再跑向咪宝的时候摔了好几跤，但他却毫不停留。


    陈星瑜在巨兽面前跪倒，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抚摸它，却感觉无从下手。


    两根肉须还在滴血，平日里柔顺纤长的毛髮被鲜血煳作一团，腹部的伤口巨大，几乎能看到内脏。


    咪宝轻轻抬起手臂，却看见自己的满手血污。


    他有点着急地又扬起肉须，接着又挫败地放下。


    最后，巨大的野兽轻轻低下头颅，用自己的舌尖捲住青年鬓边的控制器，将它取了下来。


    「我……我不疼，」陈星瑜接过巨兽舌尖递来的控制器，「你……你怎么样？」


    咪宝丑陋的脸上，努力做出一个笑容。


    「放心吧，死不了！」汉娜奶奶下到了场地里，身旁还跟着穿着护士服的科迪亚太太。


    「小子，让开点，交给我吧！」科迪亚太太轻轻扶起陈星瑜交给汉娜，自己则开始给巨兽清洗伤口。


    用巨量止血凝胶填补住咪宝腹部的巨大伤口，又处理了那两根断掉的肉须，科迪亚太太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冲着一直守在一旁的陈星瑜和汉娜奶奶一笑。


    「放心吧，这孩子本身的自愈能力就强，只要不流血，这样的伤口，一晚上就长好啦！」


    她看了看周围的场地：「不过今晚最好不要挪动，让小伙子们来这里整理一下消消毒，它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啦！」


    人们很快给咪宝准备好了过夜的地方，还专门给他搭了一个温暖的帐篷，以防半夜下雨。


    「好了，星瑜也回去休息，」汉娜奶奶把陈星瑜推给科迪亚，「给他喝点安神剂，刚才的战斗太惊险，别给弄个ptsd什么的。」


    「可是……」陈星瑜指了指帐篷。


    「它没事，明早起来估计比你还活泼，但这里是野地，野兽们住得，你可住不得。你总不想明天生个病，还让咪宝来照看你吧？」


    科迪亚太太推了他一把：「走，跟我回家。」


    「吼吼——」咪宝发出轻轻的叫声，朝着陈星瑜挥了挥手。


    看到它的状态确实在好转，陈星瑜这才点了点头，跟着科迪亚太太回了家。


    疲惫地洗了个澡，喝下科迪亚太太送来的安神剂，陈星瑜连头髮都没擦干，直接倒在了床上。


    今天的战斗，他虽然调大了脑部控制的力度，但其实整个过程下来，他都没起到多大作用。


    咪宝，一直在愤怒地战斗……


    那股疯狂、嗜血、想要撕碎对方的欲望一直控制着咪宝，在战斗中受伤流血，似乎都成了一种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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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咪宝到底是怎么了？


    带着深深的困惑，在安神剂的作用下，陈星瑜进入了不太安宁的睡眠。


    夜，深了。


    经歷了一场巨大情绪风暴的小镇居民们陷入了沉睡。


    而此刻，有一个黑影却悄悄熘出了角斗场的临时拘留室。


    「想要关住我，也不看看我的特长是什么！」霸王龙的驯兽师一边奔跑，一边在心里嘀咕，「妈的，居然会在枫叶这个小镇上栽跟头，还是被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打败，真他妈倒霉！」


    想起对方的驯兽师，北地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说起来，那孩子长得还真不错，」他轻轻摩挲了一下下颌，「这会儿应该喝了药睡着了吧？」


    一丝邪恶缓缓从他的眼中升起：「反正要走，不如先爽一下？」


    他缓缓走到一户人家的窗边，那家的孩子正迷迷煳煳地起夜，上完厕所却没有回到床上，而是茫然地走出了家门。


    驯兽师的脑波控制器闪烁着微光，他轻轻下令：「带我去那个巨兽训练师家。」


    脑海中浮现出陈星瑜的样子，被控制的孩子点了点头，向科迪亚家的方向走去。


    陈星瑜睡得很不好。


    虽然喝了安神剂进入了睡眠，但那也只是保证自己无法醒来而已，脑海里依然乱七八糟。


    咪宝战斗的场景一幕幕在大脑中闪现，咪宝在浴血战斗，狂野嘶吼。


    突然，咪宝转过头，那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紧紧盯住了自己。


    梦中的陈星瑜站在巨大角斗场的中央，而眼前的咪宝正缓缓向自己走来。


    它的手上有血，刺激的血腥味充斥在鼻腔，它却毫不在意，把肉须与指尖放在唇间，缓缓舔去血迹。


    巨兽的皮毛慢慢靠近了他，环住他，给他的身体带来一丝温暖。


    有柔软的触感轻轻抚摸在他的身上。


    大概谁都做过这样的梦，梦见自己什么也没穿，暴露在熟人的面前。


    陈星瑜惊讶地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我怎么会这样？


    他抬起头，看着咪宝丑陋却温柔的脸。


    纤长的肉须慢慢垂下，带来温暖柔软的触感，却也有狂野的韵律。


    「呜，咪宝……」陈星瑜急急喘了口气，「是谁教给你这……啊……」


    身体被侵犯的感觉让他本能地抗拒。


    突然，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在爱情电影里，不论情节如何离奇，你都要遵循内心的选择……」


    这是什么？是神的教诲？还是魔鬼的诱惑？


    但内心的选择……


    他轻轻抬起手，抚摸着巨兽的脸颊。


    突然，他轻轻笑了一下。


    那就……遵循内心的选择吧……


    第二天是个雨天，雨点淅淅沥沥，敲打在窗沿上，像是嘈杂的交响乐，扰人清梦。


    陈星瑜从疲惫的睡梦中甦醒。


    昨晚……


    他有点脸红，伸手摸了摸被褥。


    被褥清爽干净，倒是没有什么弄脏的地方，他悄摸摸地松了口气，轻声安慰自己：「只是做梦，做梦，咪宝还在角斗场养伤呢。」


    「唿——」一声鼻息在床边响起，陈星瑜勐然一惊，探头看向地下。


    平日里咪宝睡觉的褥子上，巨兽正坦然趴卧，睡得正香。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陈星瑜愣愣地发问。


    地上的勐兽却根本不理他，还打起了小唿噜。


    心跳如同擂鼓，陈星瑜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下床跪坐在巨兽面前，轻轻抬起它的手臂。


    巨兽腹部为了上药方便，被科迪亚太太剃去了一片毛髮，此刻粉红的皮肤上，只剩下一道细长的紫红色疤痕。


    他暗暗放了心，疲惫却再一次涌了上来。


    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陈星瑜也懒得上床，直接窝在巨兽的怀中。


    巨兽朦胧地挣开双眼，把他往自己怀里塞了塞，又接着睡去。


    再次醒来，是被院子里的人声吵醒。


    「科迪亚太太！」那是之前来帮过工的柯林斯，有点大惊小怪地叫着，「你知道吗，那个北地来的驯兽师死了！」


    「死了？」科迪亚的大嗓门迴荡在院子里，「不是关在禁闭室了吗？」


    「是啊，我听说守卫的人被他控制，把他给放出来了，」柯林斯津津有味地说着八卦，「然后他想要逃走，就想从北山能量站的那个检修口跑出去，谁知道啧啧啧……」


    科迪亚太太的扫帚发出「啪」地一响：「卖什么关子，赶紧说！」


    「哦哦哦，」柯林斯一窜老远，「他们说，是在能量站的电网上发现了他，大概是偷熘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被电网缠住，电得浑身上下都快成焦炭啦！」


    「哼，活该！」科迪亚太太啐了一口，「有没有车？老娘也要去看看这杂种的下场！」


    陈星瑜勐然睁开了眼睛。


    「咪宝，咪宝你醒醒！」陈星瑜轻轻推了推咪宝的下巴，「我们也去看那个驯兽师的下场，哼哼哼！」


    咪宝迷迷煳煳地舔了舔他的鼻尖，似乎再说：「那有什么好看的？」


    科迪亚他们的声音远去，陈星瑜无聊地又打了个哈欠，打算继续睡觉。


    而此刻，挂在床边的小圆镜却发出了声音。


    只是这一次，并不是匹配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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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枫叶镇公民陈星瑜，鑑于昨日你的巨兽在角斗场上的表现，请于今日下午三点前，带巨兽到镇公所接受检查。」


    「检查？什么检查？」陈星瑜一下子弹了起来。


    小圆镜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好星瑜，我是镇公所的兽医。鑑于昨日咪宝在角斗场上表现出来的焦躁、嗜血和特别激烈的攻击性，我们怀疑，它发情了。」


    第123章 混沌影院——匹配度99.9%


    「发……发情？」陈星瑜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句，却突然想起了昨晚的梦境，脸色爆红。


    「那你们会怎么做？」他突然防备起来。


    「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咪宝。」男声十分温和地说道，「只是给他做一些相应的检查。」


    「你也知道，发情期的野兽可能会出现攻击其他野兽或人类的情况，为了小镇居民的安全，我们不得不对它进行检查。但请你放心，类似的案例我们进行过多次，最严重的一次是汤姆斯家的狼人，但也只是在镇公所注射抑制剂后睡了三天，便度过了发情期。」


    「这样啊……」陈星瑜看了眼咪宝，「你愿意去吗？」


    巨兽丑陋的脸上做出个自傲的表情。


    陈星瑜哭笑不得。


    「是是是，我知道没人能关住你，」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那咱们还是去一趟，不然，他们会跑到这里来骚扰我们的。」


    咪宝点了点头。


    和兽医约好了时间，陈星瑜把小圆镜挂好，一对肉须又伸了过来，缠住他的腰。


    只稍稍用力，便把青年拉在了自己怀中，巨兽小心地舔了舔他的耳后，继续睡觉。


    「你怎么这么黏人？」陈星瑜暗自笑着，「说不定，还真的是发情了。」


    下午的检查十分简单，不过是抽了一管血，再填写了几个问卷，工作人员在巨兽的液晶项圈上安装了一个监视软体，陈星瑜和咪宝就回了家。


    悠闲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天，直到一周后，陈星瑜再一次收到匹配通知。


    「这次是在镇广场的小公园，时间还是7：30，」指导温柔地说明，「很随意的场合，从家里走过去就好了。」


    晚上见面的是一个和陈星瑜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名叫安宁，也是个驯兽师，今天是他的第一次约会。


    「我看了你前几天的角斗，之前的几场也看过，」安宁十分兴奋，「真没想到第一次匹配就能见到我的英雄，我太激动了。」


    被当做前辈的感觉倒是让陈星瑜十分新奇，他请对方在小公园的网红小摊上吃了顿饭，两人对了对小圆镜，这次的约会时间不长不短，大概五个小时。


    吃晚饭逛了会儿街，安宁突然扭头问陈星瑜：「前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正在走神的陈星瑜愣了愣，有些抱歉地笑道：「没事，就是今天咪宝胃口不大好，我有点担心。」


    「这样啊……」安宁理解地点点头，「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咪宝吧！」


    「可以吗？」陈星瑜惊讶了，「我以为约会的时候就要做约会的事情。」


    安宁噗呲一声笑了：「没人规定约会要做那些事情啊！只是我们习惯了和陌生人见面的时候，一起吃吃饭逛逛街什么的。」


    他一副熟稔的样子：「我有一个哥哥和三个姐姐，他们都匹配成功了，当初约会的时候，我哥还带着我嫂子去上班呢。」


    他嘿嘿地笑着：「咱们这个是时间不长，我小姐姐当年遇到一个，约会时间是一个月，他俩只好直接住到了一块，像真正的夫妻那样生活。」


    「后来呢？」陈星瑜好奇地问。


    「后来？后来就结婚了啊！」安宁笑眯眯地回答，「其实他们在一起住了一个星期就已经感觉很契合了，各方面都蛮合适的。」


    陈星瑜点了点头，带着安宁往家的方向走去。


    可还没到家，就见一辆闪着红蓝光的大吊车停在科迪亚的院子口，吊臂下的大铁夹里，赫然是咪宝毫无知觉的身体。


    「咪宝！」陈星瑜连忙向吊车跑去，却被穿着防护服的兽医拦住。


    「别过去，咪宝不会有事！」他快速地解释着，「大概是上次和巨甲霸王龙角斗的时候，咪宝身上沾上了霸王龙的血。那群狗崽子，培养出来的巨兽都带着一种致暴病毒，其他巨兽如果有伤口就很容易被感染。」


    「北方的几个小镇都发现了这种病毒，得病的巨兽会频繁产生遇敌幻想，发病时敌我不分，甚至于攻击它们的驯兽师，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兽医朝着吊车挥了挥手，巨大的吊臂缓缓下降，将巨兽轻轻放入那辆大车的车斗当中。


    「你放心，咪宝的症状并不严重。」兽医努力微笑着安抚他，「我们已经向北方几个镇订购了治疗这种病毒的血清，过几天打一针，再观察观察就好了。」


    吊车司机开始向兽医挥手，表示咪宝已经被安置好了。


    兽医拍了拍陈星瑜的肩膀，回到了大车上。


    「星瑜哥，」安宁轻轻握住了陈星瑜冰凉的手，「你别担心啊，那个兽医我认识的，很认真负责，对巨兽也没有歧视什么的，你家咪宝交给他，应该会很安全。」


    陈星瑜的目光一直定在远去的大车上：「你知道他们会带咪宝去哪里吗？」


    安宁摇了摇头：「这个没人知道，小镇的管理系统从来没有公布过巨兽治疗中心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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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眼小院门口面孔铁青的科迪亚，轻轻推了推陈星瑜：「哥，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科迪亚的脸色虽然难看，在陈星瑜走到大门前的时候，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小瑜你别担心了，今天是几个外乡来的小年轻，经过后院的时候看见巨兽趴在墙边上，咪宝不过是吓唬了他们几下，那几个胆小鬼就报了警。」


    她恨恨地顿了顿手里的扫帚：「早知道这样，我就早点冲出去把他们赶走，还……」


    她看了眼陈星瑜的脸色：「放心，咪宝不一定就真的被感染，说不定进去做个检查，很快就出来了。」


    五个小时的时间过去，系统派了车来接安宁。


    安宁有点不放心地和陈星瑜告了别，上车离开了科迪亚家。


    三天后，咪宝确诊了，必须留在巨兽医疗中心接受治疗，预计时间三个月。


    电影再一次开启了时光大法。


    时间开始迅速流动起来。


    陈星瑜每天都会去镇公所打听咪宝的情况，直到和所有值班的兽医都熟悉起来。


    其中的一个兽医还成为了他约会的对象，那晚，他们就留在镇公所，一边等着咪宝的报告，一边查看北方小镇传来的医疗数据，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咪宝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但让人庆幸的是，也一直没有恶化。


    陈星瑜每天都有点提不起精神。


    匹配系统加大了他的约会频率，这三个月里，他几乎每晚都和不同的约会对象一起度过，每个人都对他的境况表示同情，却也无能为力。


    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陈星瑜依然没有收到咪宝好转的消息，有些麻木地走出了镇公所。


    「星瑜，」小圆镜发出声音，「你今天要进行一场约会，时间是十分钟后，地点就在旁边的大树下，你可以坐在那张长椅上。」


    陈星瑜有些麻木地走了过去，听话地在长椅上坐下。


    脑子里有些乱糟糟地，陈星瑜坐在长椅上发着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初冬的风变得寒凉，将青年略长的额发吹起，又撩起地上的枯叶，打着转地远去。


    沉稳的脚步缓缓向他的方向走来，一个修长的人影站立到他眼前。


    「星瑜……」男人的声音低沉，却饱含着关心。


    陈星瑜愣愣地抬起头来。


    梅森瘦削而温和的脸出现在他面前，面上带着一丝微笑，却又很快隐去。


    「你瘦了好多，」他有些心疼地轻轻抚摸陈星瑜的脸颊，「这段时间好好吃饭睡觉了吗？」


    上一次见到梅森，还是二十岁生日的那天晚上。


    二十岁的生日……


    那时的他什么也不操心，每天只和咪宝厮混在一起。


    一起偷懒，一起在大树下睡觉，一起去打虫子，一起去角斗场……


    仿佛生活中，根本就不存在任何让人担心的事情，一切都那么顺心。


    旧日的记忆仿佛已经远去很久，而此刻想起来，却又那样清晰……


    而在那之后，生活仿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身在其中，如同巨浪拍打下的小舟，颠沛流离。


    「我……」他愣愣地站了起来，仿佛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此刻张开口，却又委屈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青年的眼眶很快便泛起了红，泪水充盈在眼中，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乖，别哭，」梅森伸出手搂住他的肩，「有什么困难的事情就告诉我，我来帮你想办法。」


    他抬起陈星瑜的脸，轻轻用拇指擦掉他眼角的泪水：「放心，会有办法的。」


    在镇公所晃了三个月的时间，每一个人都同情他安慰他，却从来没有人跟他说：「会有办法的。」


    这句话，哪怕只是安慰，却也让他真的产生了一点希望。


    「呜——」青年第一次，主动抱住了约会对象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在对方的肩膀。


    泪水如同放开了闸门，狠狠地宣洩出来。


    梅森心疼地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


    9980x2c13直播间：


    【……完了，感觉宝贝沦陷了】


    【说实话，还是这位厉害，第一次的约会对象，当时印象就不错，宝贝在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喜欢的，现在又出现在最脆弱的时刻】


    【依旧怀疑系统是在作弊，所有的好处全让这个梅森给占全了，完全就是心理攻势，我都要猜测这个系统是他自导自演的了】


    【不知道这个梅森能不能抚慰我宝贝受伤的心，唉，算了我也不挑了，能让宝贝不伤心就行】


    电影里，陈星瑜不知在梅森的肩头哭了多久，只记得当他再次抬起头，夜幕已经降临，天都已经黑了。


    「对不起，是我太失态了。」


    陈星瑜抹了抹眼睛，却被梅森抓住了手腕，「别瞎揉，眼皮肿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在一旁的饮水处浸湿了，轻轻盖在青年发红的眼皮上。


    感受到双眼上的清凉，陈星瑜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抱歉，这本来是约会时间，我却……」


    「这有什么？」梅森轻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都是约会。」


    他拿出自己的小圆镜，又熟门熟路地从陈星瑜口袋里拿出他的，相互之间轻轻贴了一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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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圆形屏幕上都显示出了「一年」的字样。


    【我靠，一年？？干脆让他们原地结婚算了！】


    【作弊，这绝对是作弊！】


    【这他妈什么匹配系统，就这么人为创造99.9%吗？强烈怀疑它这么多次提到这个成功率，是在给人洗脑，不是也变成是了】


    「一年……」陈星瑜喃喃念出这个期限，愣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可以好好照顾你一年的意思。」梅森轻轻揉了揉青年乱糟糟的头髮，「去你家还是我家？」


    陈星瑜依旧傻傻的。


    「唉，去我家吧。」梅森替他做出了决定，「你今天吃了几顿饭？这么傻傻地过，身体垮了都不知道，去我家，我给你好好补补。」


    他向系统要了车，把青年带回自己家，又拜託科迪亚太太把陈星瑜的行李收拾了让车带过来，拉开冰箱的门问道：「想吃什么？」


    陈星瑜摇了摇头。


    「不能不吃。」梅森说得斩钉截铁，「没有食慾就喝几口粥，你先休息一下，很快就好。」


    待到热腾腾的菜粥上桌，青年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独自生活了三个月的时间，却一直处在焦躁的情绪当中，青年的脸色失去了健康的红润，疲惫清晰地浮现在苍白的面孔上，眼下出现了明显的青黑。


    梅森嘆了口气，把人抱到客房的床上，替他脱了外套鞋袜，又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傻瓜……」他轻轻关上了客房的门。


    时间再度流逝，对于陈星瑜而言，不过是把发呆的地点从科迪亚太太那儿搬到了梅森家，每日的状态依旧，只是因为梅森的不懈努力，身子养好了不少。


    而梅森对他，始终以礼相待，两人分房睡，梅森每天做好了早餐出门，晚上又赶回来做晚饭。


    而陈星瑜，大部分时间是在房子里发呆，或者干脆用运动来排解焦虑。


    但没有了咪宝，他再也没去过角斗场。


    「星瑜，」梅森这天回来的时候，脸色并不算好，进门后沉默了片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开心，「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牛排，是湖畔小亭特供，还热着。」


    陈星瑜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他手中的餐盒：「对不起啊，我……」


    梅森自然地楼过他，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你我之间说什么对不起？」


    他抬起陈星瑜的下颌，看着他的眼睛：「你把牛排吃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陈星瑜眨了眨眼：「什么好消息？」


    梅森的目光挪到了餐盒上。


    依旧是替陈星瑜切好了牛排，梅森看着他吃完最后一块，这才拿起餐巾，替他擦了擦嘴。


    「咪宝有消息了。」


    这句话一出口，几乎就像是炸弹爆炸一般，立刻把陈星瑜炸得清醒了过来。


    「咪宝……它现在怎么样了？它还好吗？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们去哪儿接他……」


    他的话音又快又急，几乎要呛着自己。


    梅森轻轻揽住他的肩膀，揉了揉他的头髮：「别急，我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你。」


    看着立刻如同小学生般坐好的陈星瑜，他笑了笑：「咪宝所在的地方，是北山能量站，你也许听说过一些传言，有些的确是真的。比如，那里的山体是中空的，但里面不是什么秘密基地，而是一个巨兽的驯养场，小镇官方的巨兽驯养其实在那里。」


    「第二，咪宝现在很好，身体已经恢復。」


    「那我们去接它——」


    陈星瑜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却别梅森长臂一勾，拉了回来：「先听我说完。」


    「市政的兽医团队给咪宝做了检查，它现在虽然已经恢復健康，但是否有后遗症，大家都不知道，为了保证驯兽师，也就是你的安全，他们希望给咪宝增加一个监管员。」


    「这个监管员，和你一样有控制咪宝的权限，在万一的情况下，如果咪宝不听你的指令，他就可以控制咪宝，当然，主要是使用项圈中埋藏的强力镇定剂，将巨兽麻醉。」


    「咪宝他不会的！」陈星瑜生气地反驳，「它不会伤人的！」


    「星瑜，」梅森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他们都没有告诉你，那天咪宝被抓走，就是因为伤了人。它是一只有着野性的勐兽，而这种病毒，就是专门针对这些勐兽开发的。」


    「可是，我怎么能把咪宝的生死大权交给一个别的什么人？」陈星瑜咬着嘴唇，「万一他不喜欢咪宝怎么办？」


    「不是别人。」


    梅森的脸上露出明显的遗憾：「我知道，如果有这样一个人，能够和你一起共享咪宝的生杀予夺之权，一定是你最信任、最亲密的人才行。所以，我会向系统提出申请，提前结束我们的这次约会。让系统现在就开始考察，和你匹配度最高的人是谁。」


    「你……」陈星瑜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的，我是真的喜欢你，希望能够和你在一起生活，哪怕最后那个匹配99.9%的人不是我，我也不想放弃你。」


    梅森轻轻抚摸着陈星瑜的脸颊：「但这个决定如此重大，你和咪宝的感情又这么好，我怎么可能拖到一年之后再让系统决定那个人是谁，而让你和咪宝再分开那么久呢？」


    「如果真是那样，就不是真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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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按着陈星瑜重新坐回到沙发中：「最迟明天，系统就会有新的指示，今晚……」


    他的声音带着祈求：「陪我最后一晚，好吗？」


    那一夜，陈星瑜破例让梅森睡在了客卧。


    梅森依然绅士，虽然一直依依不捨地抱着心爱的青年，却没有任何逾举的行为。


    第二天，他照常做了早餐，亲了亲陈星瑜的额头，出门去上班。


    而陈星瑜则一整天都静静地坐在窗前，将小圆镜拿在手中把玩着，面对着外面下着微雪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大约下午6点的时候，小圆镜终于发出了声音。


    「陈星瑜，你的最终匹配人选出来了。」


    「最终匹配人选？」他轻声地重复着，「我今天可以见到他吗？」


    「当然可以，」指导的女声温柔，「已经为你们定好了7点半在湖畔小亭的约会。」


    \"指导，\"陈星瑜轻声道，「我今天见到了最终匹配人选，可以和他一起去见咪宝吗？梅森说，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就能见到咪宝。」


    「其实不用那么着急，从湖畔到北山太远了。当然，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帮你把约会地点改在山鸣小舍。」


    「那太好了，」陈星瑜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我想，和我匹配度99.9%的人，一定会陪我去接咪宝的。」


    「那是当然，」指导的声音里带着骄傲，「匹配系统一定能为您找到99.9%匹配的人选。」


    「约会地点已改为山鸣小舍，巨兽医疗中心也已得到通知，他们会为咪宝做好探视的准备，冬季入夜早，请早一点出发。」


    「那当然，」陈星瑜轻轻把小圆镜放进一兜里，「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他了呢。」


    下了一天的小雪，气温低得厉害，陈星瑜出门的时候穿了一件大大的羽绒服，带上了围巾和手套，一副十分怕冷的模样。


    系统的车来到山鸣小舍的时候，时间还早。陈星瑜下车后熟练地拐了踏上山路，先去了夜市门口。


    虽然到了冬季，慕名而来逛夜市的人也不少，山鸣小舍的老闆顺应民心，为整条夜市搭起了顶棚和围栏，围栏之内十分温暖，逛街的人们笑语不断。


    陈星瑜熟门熟路地来到那家烤鱼店，和老闆打了个招唿，点了两人份的青花椒烤鱼。


    「指导，这次我想请客，你能不能通知我的匹配对象，直接到这家烤鱼店来找我？」


    小圆镜发出温柔的女声：「好的，已通知对方前往山鸣小舍夜市a-151摊位。」


    陈星瑜点了点头，把小圆镜扣下来，放在自己座椅的坐垫底下，朝烤鱼摊的老闆笑了笑：「我去旁边逛逛，一会儿你直接上菜。」


    「好嘞！」


    随着老闆干脆的应答声，陈星瑜走入了人潮涌涌的夜市。


    只不过，他顺着人流走了一小段路后，借着上洗手间的功夫，脚下轻轻一点，已越过了夜市的围栏。


    通往北山能量站的道路在夜市的微光下显露出来。


    他从羽绒服的口袋中拿出脑波控制器贴上太阳穴，朝着能量站的方向跑去。


    第124章 混沌影院（完）


    小雪纷纷扬扬，如粉如羽，洒落在山路上。


    陈星瑜奔跑的速度极快，一转眼已经从夜市奔入了军事管制区的范围。


    他从鼓鼓囊囊的羽绒服中掏出一件奇怪的织物。


    这是他前几天无意间发现的，大概是在睡梦中，他好像不小心开启了什么容器，里面的小格子里装着各种药品和器具。


    流水般闪着银光的织物引起了他的注意，在试着披了一下之后，他把这件织物藏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现在，他麻利地把它披在身上。


    青年瞬间隐去了身形。


    上次咪宝破开的铁丝网已经被修好，陈星瑜没有再去破坏，而是脱下了自己的羽绒服。


    羽绒服内，柔韧的细绳密密匝匝地缠在青年腰间。


    陈星瑜解开细绳，绕了个套马结，扔向温泉边大树的枝桠。


    不一会儿，他已经回到了上次泡温泉的地方。


    陈星瑜默默调高了脑波控制器的频率，双腿不停，快速向能量站的后方跑去。


    前面不远处便是穹顶围墙，陈星瑜沖向长长悬梯的时候，能量站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距离能量站不远的地方，一处地下基地的出口轰然坍塌，烟尘漫天飞扬。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火光中冲出，向着悬梯的方向迅速靠拢。


    尖锐的警报蓦然响彻北山上空。


    这警报声陈星瑜很熟悉，多少个白天和夜晚，在这警报声的召唤下，他带着咪宝赶赴与虫子作战的第一线。


    只是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天，他自己成为了警报所指的对象。


    巨兽的身影在靠近，陈星瑜已经爬上了三米高的阶梯，他转身看着他的巨兽，张开双臂，飞跃而下。


    温暖而柔软的肉须缠上了他的腰，轻柔地把他送到巨兽的眼前。


    「咪宝，我好想你！」陈星瑜张开双臂，一把搂住了巨兽的脖子。


    三个月没见，巨兽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陈星瑜确信自己看到了，那双眼睛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浓浓的思念与欢喜。


    「你知道吗？」陈星瑜紧紧搂着它的脖子，把脸颊贴在它的颈侧，感受着巨兽强有力的脉搏，「指导说，今天要给我决定最终匹配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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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咪宝的唿吸轻轻一滞，肉须收紧了少许，眼中泛起浓浓的失落。


    「不过，我谁都不要，我要的是你！」


    巨兽的唿吸凝住了。


    「咪宝，我不要什么匹配对象，不要什么99.9%，如果我一定要和一个人一起生活到老，我希望那个人就是你。」


    「咪宝，我要和你在一起。」


    巨大的狂喜从脑波控制器中传来，强烈的脑波冲击几乎让陈星瑜感觉眩晕。


    巨兽的肉须颤抖着将青年举到眼前。


    那双乌亮的眸子里，似乎有汹涌的海潮翻涌，脸上却是一片不知所措。


    「傻瓜！」陈星瑜眼角的泪水滑落，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捧起巨兽的脸颊，在它的嘴唇上使劲亲了一下。


    两人身后的远处，北山军事区的大门轰然打开，市政和民间的驯兽师们带着他们的巨兽，气势汹汹而来。


    「走！」陈星瑜指着上方的穹顶检修口，「我们上去。」


    「唿——」巨兽发出不解的信号。


    「他们不喜欢你，我们就不和他们在一起，」陈星瑜指着那个检修口，「我们出去，就算是在旷野里，你也能好好保护我，对不对？」


    巨兽终于明白过来，他狂喜地点了点头，将陈星瑜放在颈脖后方，双爪攀住悬梯，使劲向上一跃。


    几十级悬梯瞬间被抛于脑后，陈星瑜开心地笑了起来。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俯下身在巨兽耳旁轻声道：「那天晚上，是你吧？」


    巨兽的身体勐然一颤，前爪差点没抓住悬梯的横杆，脖子上的皮肤瞬间灼烧起来。


    「别害羞啊，」陈星瑜轻轻吻了吻它灼热的颈脖，「我感觉，嗯……很舒服，等出去了，我们再来？」


    巨兽的鼻息都在颤抖，它慌忙地点了点头，爬上了穹顶的检修口。


    那是一个巨大的、黑暗的平台。


    自由就在面前，陈星瑜搂紧了巨兽的颈脖。


    就在巨兽踏上平台的那一剎那，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虚无。


    在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张巨大的深蓝色光幕，光幕之上是一对又一对陈星瑜与巨兽的身影。


    突然，那些身影全都向着光幕的中央旋转而去，化作一个个小小的光点，汇聚成为跳动的数字。


    1，2，3……997，998……


    陈星瑜惊讶地看着自己，身体仿佛被分解成为像素和色块，连同身旁的巨兽一起，也变成了一束光点，投入到光幕之中。


    999，1000。


    数字停了下来，一行字幕显现出来。


    共完成模拟次数：1000次


    总共叛逃次数：999次


    匹配度：99.9%


    屏幕发出炫目的光，将周围所有的事物融合。


    光亮刺眼，等到能看清周围的一切，那光亮已汇聚到一面巨大的圆镜之中。


    微风轻送，吹起陈星瑜的额发，他抬目四顾，天色阴沉，而自己似乎站在一座高高的城堡之前。


    城堡陈旧而破败，四周的园林树木早已枯死，而城堡之外，焦土遍地，就连土地似乎都曾被鲜血浸润，显现出恐怖的暗红色。


    而在他眼前，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的华丽的圆镜内，光点如同漩涡，快速地旋转着，下方一行小字：「匹配中……」


    身上繁复的宫廷服装在微风下轻轻飘动，在他身侧，一个穿着僕人装的矮个男人紧紧抓着他的手肘。


    「王子，您真的要相信那个巫婆，用她的魔镜来决定自己的姻缘？」


    身后传来数个苍老的声音：「王子，三思，三思啊！」


    陈星瑜扭头看看身后乌央乌央的一大群宫廷大臣，却毫不理会，再一次看向面前华丽的魔镜。


    旋转的光点终于出现了变化，渐渐地，圆镜下方出现了一行小字：


    【匹配度99.9%的对象已选出】


    紧接着，巨兽丑陋的大脸出现在圆镜之上。


    惊唿声、抽气声、晕倒的声音不绝于耳，王子的脸上却泛起了微笑。


    城堡的大门轰然打开，巨兽巨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咪宝！」陈星瑜飞快地向前奔去。


    风唿唿地吹拂在耳边，身侧的园林在飞快后退，而前方，巨兽也迈出巨大的步伐，肉须前伸，缠在了他的腰际。


    一人一兽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同样急切的心跳，同样急切的喘息，两人相对而视，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爱意，亲吻在一起。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玻璃碎裂的轻响。


    美丽的玫瑰花瓣伴随着金色的微光从城堡的窗户中飞出，围绕在巨兽的周围。


    陈星瑜后退两步，微笑着看着眼前惊讶的巨兽。


    金光闪烁之中，巨大的尾巴和肉须逐渐消失，过于强壮却伤痕累累的双臂双腿恢復到了人类的模样。


    光滑的头顶长出黑色的头髮，脸上的伤痕也渐渐弥合消失。


    金光与玫瑰花瓣缓缓消失，英俊阳刚的男人站在了陈星瑜身前。


    「我就知道是你，」陈星瑜上前一步，双手搭上男人的腰，颇有些遗憾地感嘆道，「肉须和尾巴都没有了，好可惜。」


    男人挑了挑眉。


    陈星瑜促狭地笑了笑，附在男人耳边轻声道：「别以为我不记得，那晚你明明是用……」


    男人的脸立刻爆红起来，竟退后一步，似乎想要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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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肘，一脸的可怜兮兮：「做都做了，你该不会不想负责吧……」


    看着男人慌乱的眼神，陈星瑜眯起了眼，语调危险：「你不会要说，那只是模拟，所以不算？」


    男人立刻咽下了要说的话。


    「有人在我进来之前就告诉过我，」陈星瑜在夏泽渊耳旁低声说，「在休闲区的电影里，一定要直面自己的欲望，电影就是最好的测谎仪。」


    「所以……」他的声音更低了，「你对我，其实是有欲望的，对不对？」


    在男人更加无措的目光下，他继续扮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所以，亲我一下安慰安慰好不好？」


    青年嘟起嘴仰着头，一副你不亲我我就一直站在这里不动的样子。


    夏泽渊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轻轻嘆了口气，终于俯身吻上他的唇。


    9980x2c13直播间：


    【啊啊啊啊啊啊，圆满了】


    【呜呜呜，我磕的cp终于在一起了，快把我杀了给他们助兴！】


    【搞了半天，这是个王子版的美女与野兽？】


    【脑洞真大，居然用模拟的方式来测试两人的心】


    【对哦对哦，胆子稍微小点就通不过测试了，真悬】


    【是啊，当时我都以为宝贝会随便答应那个最终匹配对象，只为了把咪宝接出来，没想到他直接背叛系统】


    【更妙的是，也只有背叛了系统才能成功，这设计，没有勇气还真是匹配不上】


    【爱情本来就是个关于勇气与幸运的游戏】


    【不管怎么说，我磕的cp成真了，哈哈哈哈】


    【唉，也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你磕的cp不是在每一个副本感情都挺好，下一个副本又重新开始，累不累？】


    【呜呜呜，我也好希望宝贝下播以后，也有个人这样疼他啊……】


    电影的最后，自然是隆重而盛大的舞会。


    香槟、乐队，旋转的舞裙，一对对绅士和淑女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而舞池的正中央，夏泽渊一身黑色燕尾服，正轻轻扶着陈星瑜的腰，缓缓旋转。


    陈星瑜抬起眼，轻声叫着：「哥哥……」


    「嗯？」夏泽渊低下头，在他耳边问，「什么？」


    「你曾经梦到过这样的情景吗？」陈星瑜靠近他，两人身体相拥，缓慢摇摆。


    「什么情景？舞会？」


    「不，」陈星瑜把小巧的下巴隔在夏泽渊肩上，「你，我，还有……婚礼。」


    男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嘆道：「星瑜……」


    「就算是那个曾被你摈弃的夏泽渊，也没有想过这些吗？」


    男人沉默不语。


    「我知道，不说话那就是想过了。」陈星瑜勾起一抹笑，「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你可是答应过我求婚的人，不许反悔。」


    想起自己身为咪宝时那冲动的一夜，男人脸上涌起了窘迫的红。


    「哥哥，现！在！」陈星瑜促狭地笑着，「按照电影的剧情，是不是轮到你求婚了？」


    陈星瑜缓缓旋转开来，如一枝青竹，站在夏泽渊身前。


    夏泽渊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青年，眼中的犹豫终于慢慢散去。


    他脸上露出无奈而宠溺的笑，单膝跪下。


    「小王子，你……」


    就在这个时候，天地突然摇晃起来。


    直播间的信号戛然而止，而电影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崩塌。


    陈星瑜紧紧握住夏泽渊的手：「哥哥，跟我走，我们……」


    「不，」夏泽渊依然单膝跪着，含笑摇头。


    「我的灵魂碎片，已经快要收集完整了，」夏泽渊的手一动，一枚纯白的晶体落入陈星瑜的手心里，「等到灵魂完整，我才能以签约灵魂的方式，跟着你去往副本外的世界。」


    男人的眼中含着微笑：「但在这部电影里，因为咪宝这个身份，我已经拥有了快速癒合的能力，我会把这个能力改造，用在记忆上。以后在副本里遇见你，我会先认出你，主动找上你，而在副本外……」


    他看着青年陡然升起希望的眼睛，轻轻道：「我的ai程序可以直接加载这些灵魂碎片，虽然不是最完整的我，但现在这个我所有的记忆都在。」


    他站起身，在青年耳旁道：「让我做你的专属ai，好吗？」


    天地崩塌，所有的一切都在像素化，色彩被吞噬，黑色渐渐笼罩了周围的一切。


    夏泽渊也在缓缓碎裂，但那双眼睛，依然静静地看着眼前心爱的青年。


    陈星瑜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醒来，意外地，并不在生息之地，而依然是那个荒无人烟的小岛。


    似乎是被从不低的地方丢了下来，陈星瑜全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花楹的巨大帐篷已经撤了，倒是还留下了一个小帐篷。


    帐篷开着门，防水帆布上有明显的铁血公会的标志，自己的背包堆在距离帐篷门不远的地方。


    帐篷里这会儿似乎没人。


    「行吧，既然大家都不在，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星瑜呲牙咧嘴地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帐篷边，拿起自己的背包，掏出花灵给他的恢復剂喝了一口。


    微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微微的暖意，也让四肢百骸里的痛意驱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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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轻轻吐出一口气。


    「小爱，小爱你在吗？」他在心中唿唤小助手。


    这次从个副本出来竟然直接就落回了原处，倒是让陈星瑜有些措手不及。


    夏泽渊的灵魂碎片、核心程序、安多米尔族人的灵魂……这些全都需要在生息之地确认，此刻出了副本就无法查看，让他十分心焦。


    一连串的脚步声突然在海滩边响起，一个人影飞快地跑了过来。


    「陈先生，没想到你真的会回到这里！」庄勐大声叫着，上来扶他。


    「我刚才在海边钓鱼，突然接到副会长的通讯，说你可能已经回到岛上了，」他扶着陈星瑜坐下，又找来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之前花楹会长把我留下的时候，我还有点不相信，即使是测试，出来了也应该在那个地方才对。」


    现实里无法讨论副本的情况，庄勐熟门熟路地用了代称。


    陈星瑜苦笑：「大概因为不是正常出来，而是那里被我炸了的原因吧！」


    「炸了？」白原的声音突然从庄勐的通讯器里传出，「怎么炸的？」


    「丢了颗手.雷。」陈星瑜老实道，「我好像炸了电视台。」


    「卧槽怎么什么事都能让你碰上？」白原感慨万分。


    「白原！」陈星瑜打断了他的感嘆，「我要赶紧回去，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带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那边现在一团糟，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出了问题，稍等几分钟……庄勐你准备一下。」


    庄勐应了一声，立刻快速地收捡起东西来。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他已经把帐篷收起压在一块大石头下，将两人的随身物品收拾在一个大背包里，手中握着一个铁血公会的勋章，扶住了陈星瑜。


    「准备……好，现在！」


    与白原的命令同时，庄勐按下了手中的勋章。


    风声唿唿地响起，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两人被吸入一阵迷雾之中。


    「陈先生，」庄勐在旋转中小声说，「我不知道生息之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咱们等会儿进去以后一定要速度快，您只捡重要的东西拿。」


    说着他塞给陈星瑜一个小小的袋子，「东西放在这个袋子里就行，我会守在您身边，可能随时拉您出生息之地。」


    他话音刚落，两人已经进入到生息之地中。


    生息之地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天空的实景模拟已经消失，露出与枫叶小镇如出一辙的穹顶。


    只是这座穹顶失去了能量的支持，露出原本灰白的颜色，像是没干透的水泥，十分难看。


    街道上挤满了主播，不少人都在热烈地交谈。


    「怎么回事？我才刚到直播大厅，突然就通知暂时停播，这时出什么事故了吗？」


    「不知道啊，好像是转播设备出了什么问题，现在正在检修。」


    「谁知道呢，出故障检修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节目组就是这么扣门，感觉他们的设备经常出毛病。不过这么大的毛病倒是很少碰见。」


    议论纷纷之中，游戏的机械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抱歉地通知各位主播，因设备故障，直播平台将进行全面检修，请各位主播稍安勿躁。】


    【预计检修时间：三天。这三天内，所有随机直播暂停，24小时内，平台将随机抽取主播进入副本，进行紧急直播，预计比赛规则为团体赛，请各位听从ai通知，及时返回生息之地参与直播，祝大家生活愉快！】


    提示音急急忙忙下了线，陈星瑜在回到生息之地的第一秒就拿出了系统背包中的便携袋，将夏泽渊的灵魂晶体放入庄勐给他的小袋子中。


    而就在提示音下线的那一刻，小琪突然站在了他身边。


    「哥哥，」他的身形有点模煳，仿佛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能显形，「来了个很漂亮的小姐姐，她还带着好多鬼魂，我会带他们先去农场的，你……」


    小琪还没说完，陈星瑜眼前突然一黑，直播平台已经不堪重负，所有的主播被强行弹出了生息之地。


    陈星瑜的身体在旋转、飞掠，他清晰地感觉到，庄勐狠狠推了自己一把。


    像是一颗桌球正朝着前方滚动，突然，白球从侧边撞击过来，桌球立刻被改变了轨迹，朝着另外一条轨迹倾斜而去。


    陈星瑜此刻便是那颗被撞的桌球。


    原本被系统弹出，应当落回自家房间的陈星瑜，在一片头晕目眩后，站立在了一片沙漠之中。


    举目四望，眼前是一片深红的沙丘，沙丘高大连绵不断，但几乎每两个沙丘之间，都有宽而平整的凹坑，地面上满是脚印和动物的蹄印。


    陈星瑜松了一口气，有脚印就说明这里经常有人经过，不至于是掉在了无人区。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硕大的太阳如同一个发光的大圆盘，远远悬在沙丘上方。


    薄薄的云层被染成金红一片，沿着天空伸展开来。


    没有了阳光，沙漠上的气温迅速下降，陈星瑜几乎身无长物，身上穿的t恤和薄外套绝无可能抵御沙漠的夜晚。


    此刻，最好的选择不外是沿着凹坑中的脚步，赶紧找到人类聚居的地方。


    但他却犹豫了。


    微黯的天空中，群星已经露出了他们璀璨的光芒。


    灿烂的星河悬挂在天边，漫天的星斗几乎将黑夜点燃，大小不一的星团在天空中发着朦胧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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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颗明亮的北落师门，悄然从东方升起，仿佛一盏明灯，吸引着陈星瑜的目光。


    如同受到蛊惑一般，青年摸了摸贴身藏好的小袋，调转脚步，向着那颗明亮的星星蹒跚而去。


    空气渐渐变得寒冷，陈星瑜踉跄着一路向东，背对着高大的沙丘，穿越沙地组成的平原。


    这里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河道，但河水早已干涸。尚能看到些许鹅卵石的河道里没有人的足迹，只偶尔能看到动物的蹄印，或许是狼还是别的什么动物，只是此刻，看不到它们的身影。


    河道边有半埋的骆驼尸骨，小小的蝎子在白骨的空隙中灵活地穿行，又扬起鰲足，向着路过的陈星瑜示威。


    若是咪宝在就好了，一脚就把你踩扁！


    陈星瑜低头笑了笑。


    等找到了庄勐和白原，把夏哥哥的灵魂碎片装进ai里……


    想起男人单膝跪在他面前的场景，连在沙地中跋涉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地势渐渐向上，原本平坦的平原渐渐有了隆起的弧度。


    寒冷的空气中，陈星瑜颤抖着向前看去。


    在他的学生时代，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看那种几千帧的慢放镜头。


    而在他的眼前，地形就仿佛在极慢的慢镜头下，一滴水落入了厚厚的灰尘，激起一圈尘土的同时，也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大坑。


    那巨坑的形状如此熟悉，陈星瑜回忆了好几秒钟，才勐然想起，在山林查星的暗面，巨人们的长眠之所，当时在飞船升空时惊鸿一瞥看到的环形山，竟与此刻的所见如出一辙。


    几乎是毫不停留的，他快步跑上了盆地的边缘。


    巨大的陨石坑出现在他的眼前。


    而那几乎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盆地底部，一个幽幽的黑洞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他的探索。


    第125章 现实——沙漠陨坑


    「嘿，兄弟，你是哪个团的？」身侧突然有人用英语高声问道。


    陈星瑜扭头一看，盆地边缘的沙地上，竟然搭着一大片帐篷。


    营地旁的旗帜被风吹得唿唿直响，上面写着「喀拉哈里沙漠徒步团」。


    一个领队模样的人裹着冲锋衣走了过来，看了眼陈星瑜身上单薄的外套，面露怀疑：「我没见过你，你……该不会是盗猎的吧！」


    但谁见过只穿个薄外套就来沙漠的盗猎者？


    陈星瑜还没开口辩解，一个人追了过来，用磕磕巴巴的英语叫道：「领队你……诶？」


    那人愣了一下：「呀，怎么是你啊富二代！」


    陈星瑜歪了歪脑袋，突然笑了：「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你。」


    领队的一脸疑惑，那人赶紧解释：「他才不可能是盗猎的呢，你看那皮肤嫩的，风都没吹过几天。」


    「上次我碰到他，是在我们那儿一个大景区边上，人家没事就开着保时捷送朋友挂单，」他指了指陈星瑜身上价值不菲的t恤，「看到了吗，光那件t恤就五位数，他犯得着盗猎吗？」


    接着他又疑惑地看向陈星瑜：「兄弟，你也是来徒步？怎么穿得这么少，其他的东西呢？」


    陈星瑜挥了挥手：「跟同伴走散了。」


    「嘿，你这什么运气，去归云山旅游遇见封山，到沙漠来徒步还能走丢，」他拍了拍陈星瑜的肩，「走，我那儿有衣服，先借你穿着。」


    陈星瑜又回头看了眼那个巨大的深洞，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这是个什么地方？」


    领队翻了个白眼：「你居然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吗？」


    不顾鄙视归鄙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解释着：「这里是非洲南部的波札那边界，喀拉哈里沙漠中。」


    他指了指那个巨大的盆地：「这个是摩洛衮陨石坑，九十年代通过遥感卫星发现，据说撞击地球的陨石还在那个深坑下面。」


    他简单说完，便走回了营地。


    那位驴友大哥赶忙过来：「本地人，总觉得我们这些人是在花钱买罪受，多有得罪，但其实人挺好哈哈哈！」


    「不过……」他看了看陈星瑜被冻得苍白的脸，「就算有钱也不能像你这样啊，出来玩都是被别人忽悠，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他从帐篷里拿出一件冲锋衣给陈星瑜披上：「下次至少自己背个包，装点吃的喝的带两件衣服，要不然，挨饿受冻的还不是自己？」


    冲锋衣上有股浓厚的烟味，但一上身就十分暖和，冻僵的身体很快就回了温。


    陈星瑜好笑地听他这么唠唠叨叨，也不反驳，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落难的富二代很快引起了驴友们的围观，这队伍里还有两个上次在归云山见过陈星瑜的，在这非洲的不毛之地，见到国人感觉特别亲热，忙拉着他一起吃饭。


    「你们怎么也这么晚吃饭？」陈星瑜和他们一起坐在篝火旁，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问。


    「害，别提了，都怪她！」驴友大哥一拍他们队伍里一个穿红色冲锋衣的妹子，「我们的路线本来是从东边直接穿过去，不打算来看这个陨石坑的。但她不知在哪儿听说了，前几天这个陨石坑附近竟然出现了萤光蝶！」


    他嘆了口气：「你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儿来的蝴蝶啊！」


    他说着被那个红衣妹子锤了一拳：「人家嚮导都说有，你怎么还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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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驴友大哥在嚮导面前不敢造次，只能凑到陈星瑜耳边：「多绕四十多公里呢，人家是要收钱的。」


    陈星瑜看着他笑了笑，低声回敬道：「但是也可以多四十公里给妹子留下更多印象啊！」


    驴友大哥：？？？


    他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态，朝陈星瑜竖了竖大拇指，换到妹子身边聊天去了。


    陈星瑜慢悠悠地吃完了晚饭，坐在篝火旁烤着手，那个嚮导此刻却靠了过来。


    「我听说你们国家的人相信死后有灵魂，而且还能和那些灵魂沟通，」他指了指那个红色冲锋衣的妹子，「那个女孩子就说，想要找到萤光蝶，问问自己去世的父亲过得好不好。」


    陈星瑜抱起膝盖，把脸颊枕在膝盖上：「在你们这儿，萤光蝶能沟通灵魂吗？你怎么想？」


    嚮导哼了一声：「不过是传说而已，已经很多年了，据说看到萤光蝶的人，偶尔可以与死去的人沟通，但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见到这东西了，谁知道以前的传说是真还是假呢？」


    陈星瑜点了点头：「所以，还是随心而行吧。」


    徒步的人们走了一整天，这会儿都累了，纷纷回帐篷休息。


    不一会儿，篝火旁只剩下了陈星瑜和驴友大哥。


    「晚上就跟我挤一挤？」大哥倒是十分热情，「沙漠里手机没信号，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去补给的村子，再联繫同伴好了。」


    他安抚地笑笑：「别担心，会找到他们的。」


    他说着走向自己的帐篷，开了门钻进半个身子：「来么？」


    陈星瑜摇了摇头，双手撑地仰起了头：「等会儿吧，我还想看看星空。」


    大哥无奈地摇着头：「年纪大了，就不跟你们年轻人比浪漫了，我先睡，你等会儿自己进来。」


    营地里很快安静下来。


    第一次见到沙漠夜空的人，都会被天上密密麻麻的星子所震撼。


    无数颗星星挤挤挨挨地挂在天空中，那是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根本无法想像的密度。


    此时，银河已经西移，远远挂在了天边。


    等营地帐篷里的鼾声四起，陈星瑜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缓缓向陨石坑的深洞走去。


    根据嚮导的介绍，摩洛衮陨石坑的直径足有七十多公里，就算坑底的土层比较结实，不像沙丘中那样难走，陈星瑜也做好了一直走到天亮的打算。


    可在他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后，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他的去路。


    陈星瑜缓缓伸出手，小心地向前推去。


    手指轻陷，那保护罩似乎软软的，却坚决挡住了他的去路，手掌被轻轻地弹了回来。


    几次试探之后，陈星瑜点了点头。


    他的眼前，是一个不知用什么能量驱动的保护罩，将陨石坑牢牢包裹了起来。


    无形的穹顶带着柔性的力量，似乎在保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它对人类并没有太多的敌意，只是轻轻把误入的人弹开，再无别的伤害。


    难道，它是在防范着什么别的东西？


    陈星瑜突然一震：「糟了！」


    他转头向营地的方向看去。


    原本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闪起了幽蓝的光。


    那光线蹁跹，在半空中缓缓舞动，却速度极快地朝着驴友营地的方向飞去。


    没过几分钟，某个帐篷里传出一声悽厉的嚎叫。


    接着营地便乱了起来。


    火光飞舞，烧毁了帐篷，驴友们尖叫连连，寂静的营地似乎在一剎那变成了人间地狱。


    而很快，一个全身闪着幽蓝光线的人便从陨石坑的顶部沖了下来。


    那人奔跑地速度很快，陈星瑜走了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只用了三分钟便已到达。


    蓝色的人影直直地沖向护卫着陨石坑的穹顶，就听见「砰」的一声，那人已经撞在了保护罩上，又被狠狠弹了出来。


    陈星瑜惊讶地看着那人，竟然就是那群驴友们的领队。


    领队刚才那一下撞得不轻，鼻血很快便喷涌而出，可他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依旧奋力向着穹顶撞击。


    陈星瑜认出他的时候，领队的鲜血已经在保护罩上煳了一大片，每次被保护罩弹出来，他都再次前沖，再撞上去。


    陈星瑜眯了眯眼睛。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领队煳在保护罩上的鲜血中，似乎有星星点点的蓝光闪烁。


    远方的营地里，尖叫声又起。


    很快，另外三个徒步者也和领队一样沖了下来，开始了对穹顶的撞击。


    驴友大哥举着手电，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见到陈星瑜，他先是一愣，却顾不得问他，冲着身后的人大叫着：「快来帮我把他们按住绑了！」


    「等等！」陈星瑜在一旁制止，「不要碰到他们，尤其是他们的血，那种萤光，会感染！」


    驴友大哥一愣，突然一拍大腿。


    「卧槽，我说他们三个怎么突然也疯了，在营地的时候，他们为了阻拦领队，合力压制他来着。」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还好我当时没挤进去，他们大概就是那时感染的。」


    陈星瑜皱着眉头，突然问道：「你们中间有会套马的吗？」


    驴友大哥：「诶，这个我会。」


    他已经明白了陈星瑜的意思，忙招唿着身后的人把绳子接了接，绕了个套索，向着冲击保护罩的几人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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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绳套捆缚了四个发疯的人，却依然难以靠近。


    好一番鸡飞狗跳之后，还有人拿来了毯子和睡袋，这才隔着毯子把四人裹进了睡袋之中。


    被绑住的四人依旧不安生，双眼瞪得老大，似乎还要继续向那保护罩发动攻击。


    「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驴友大哥擦了把头上的汗水，「怎么睡个觉还能发光发疯？」


    「萤光蝶。」陈星瑜皱眉道，「我看见有闪着萤光的东西飞进了营地，我想，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萤光蝶。」


    他抬头看向那群驴友：「本地的传说中，有什么克制萤光蝶的办法吗？」


    驴友们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穿着红色冲锋衣的妹子才怯怯地举起了手：「我……我只是听说，用烈酒，可以洗掉萤光……」


    「烈酒？」有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扁瓶，「二锅头行吗？」


    「拿来拿来！」驴友大哥一挥手，「这会儿你也找不到霸王醉和伏特加……」


    有个妹子送来了两幅塑胶手套，陈星瑜自然地接过一副。


    驴友大哥伸手去拦他：「富二代，这不是你能干的，一边去，让别人来。」


    陈星瑜倒也听话，直接转手把手套递给了旁边的一个青年，自己站在驴友大哥身后，看着他的操作。


    领队是直接受到萤光蝶的攻击，症状最重，挣扎得也最厉害，驴友大哥们很自然地把他放在了最后。


    另三个接触者被抬到黑暗的地方剥光了衣服，身上沾染的蓝色萤光立即一览无余。


    领队大哥小心地用手绢沾湿了二锅头，往其中一人身上的萤光擦去。


    烈酒一沾到身上，萤光之处的皮肤就像是浇上了硫酸，立刻泛起了大量的白沫，肉类烧焦的味道瀰漫出来。


    那人发出一声悽惨的嚎叫，声音尖利，尾音颤颤，把驴友大哥吓得差点坐倒。


    似乎再也无法忍受烈酒带来的疼痛，那人情急之下，竟然挣开了绑着他的绳索，挣扎着站了起来。


    「按住他！」陈星瑜喝道。


    平日里温和柔弱的青年，此刻的声音里，竟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味道。


    他身旁的一个青年闻言一颤，不由自主地就张开毯子扑了上去。


    陈星瑜拿过一双手套迅速带上，一手酒瓶一手手帕，毫不犹豫地朝那人的伤口处擦去。


    白沫被擦掉又冒出来，几次清洗之后，终于露出了鲜红的皮肉。


    最后一次浇上白酒给那人的伤口消毒，他对躲在一边的一个妹子说：「找干净的绷带给他包扎一下，应该没事了。」


    妹子愣愣地看着这个秀丽的青年。


    手电的强光之下，他虽然脸色苍白，但脸上的专注与决绝却让人心神震颤。


    陈星瑜却并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他拿着手中的酒瓶晃了晃：「这么多只够他们三个人用，领队那边需要更多的酒，酒精更好，还有大量绷带和干净的刀。」


    他看向驴友领队：「尽量多收集这些东西，如果有安眠药或者精神抑制类药品，也可以拿过来。还有，你们队伍里有没有做过护士或者护理工作的，来给我做个助手。」


    他看了眼已经开始口吐白沫的领队：「最多半个小时。」


    驴友大哥刚才已经呆住了，这个做事情不靠谱的富二代竟然这么强的吗？他到底行不行啊！


    不过此刻由不得他发感慨，震惊过去，他立刻用对讲机告诉营地那边的留守者需要什么东西，自己则带着两个人狂奔而去。


    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他终于拿来了足够的用品。


    陈星瑜已经处理好了另外两人的伤势，把节省下来的最后一点白酒倒上了领队侧腹上的发光处。


    光斑立刻冒出大量的白沫，与之前的人不同的是，白沫消除之后，领队血肉模煳的侧腹上，出现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小洞。


    「这是……」驴友大哥的脸上泛起恐惧的神情，「那什么蝴蝶还能捅人啊？」


    「没错，」陈星瑜皱起眉，「这个，应该是萤光蝶攻击下的伤口，但它捅人的目的并不是伤人。」


    「那是什么？」驴友大哥不解地问道。


    陈星瑜手脚麻利地脱下了领队的上衣，细细检查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头也不抬地问道：「你们看见那只萤光蝶了吗？」


    「哦对！」驴友大哥一拍脑门，「真的，好奇怪，刚才我跑回去的时候，留守的小伙伴说，在地上看到了一滩发光的液体，看样子很像一只超大的蝴蝶。」


    他说着比了个手势，陈星瑜点了点头，如此巨大的蝴蝶，应当与他刚才看见的那只相符。


    「我当时只顾得叮嘱他们千万别沾上那种液体，倒也没想那竟然就是攻击领队的萤光蝶。」


    他有点后怕地拍了拍胸脯：「那只萤光蝶，是因为攻击领队，被领队打死了吗？」


    陈星瑜此刻已经从驴友大哥带来地物资里找到了合适的用品，快速地给它们消着毒：「应该不是，因为领队的手上并没有萤光粉，他身上的发光点，只有侧腹这一处。」


    「啊~~那到底……」周围听他们俩说话的人都迷煳了。


    「看过黑猫警长吗？」陈星瑜用白酒给自己的双手消了毒，拿起一把锋利的匕首，把匕首尖泡进白酒之中，「堪称童年阴影的那一集。」


    「那啥……螳螂谋杀案？」驴友种有人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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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陈星瑜匕首抵在领队的伤口旁，「和那只母螳螂一样，萤光蝶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产卵！」


    随着他最后的话音，锋利的匕首下压，切开了领队侧腹的皮肤。


    鲜血涌出，被助手用棉片吸去，陈星瑜在手电光的照射下，用匕首尖挑出六枚小指尖大的虫卵。


    「卧槽真有虫卵！」驴友们看到这血腥的场面，都吓得连连后退，连站在一旁帮陈星瑜维持着照明的驴友，也别过脸去，不敢多看。


    驴友大哥的胆子颇大，这会儿声音也有点颤抖：「那个，成了吗？」


    陈星瑜皱着眉：「不太对劲，其他人只要去除干净了萤光，血流颜色立刻恢復正常，人也会慢慢清醒，但他似乎没有任何好转。」


    众人向领队看去，那人依旧紧紧闭着眼睛，流出的血液中萤光点点，肢体还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酒！」陈星瑜伸出一只沾满血迹的手。


    领队大哥条件发射地拿出一瓶，还替他拧开了瓶盖。


    「倒，慢一点。」


    细细的水流下，陈星瑜小心地洗干净了自己的指尖。


    下一刻，他直接扒开领队的伤口，将手指探了进去。


    侧腹柔软，伤口不可能开得太大，否则领队不死于萤光蝶也会死于失血过多。


    但小的创口却极大地限制了陈星瑜的操作空间。


    手指在滑腻的血肉中移动，灵活地探索着内里的异物。


    一颗，两颗……当陈星瑜从领队伤口中掏出第四颗虫卵时，连驴友大哥也忍不住要吐了。


    陈星瑜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汗，唿吸也变得稍稍急促，但手指依然稳定地、仔细地在血肉中探索着。


    「找到了！」他喃喃一声，却微微皱起了眉。


    指尖已经感觉到了虫卵的位置，可就在他使劲去够的时候，那虫卵竟向前蠕动了一下。


    这种萤光蝶的孵化期竟然这么短吗？


    陈星瑜咬了咬嘴唇，手指勐然向前一戳，再快速缩回。


    一只蠕动着的肉虫被他从伤口中拉了出来，「啪」地一声摔落在淋了酒的地上。


    虫子疯狂地扭动着，不断吐出带着萤光的黏液，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感觉自己听到了悽厉的尖叫声。


    不多久，那只胖胖的蠕虫便化作了一摊闪着萤光的黏液。


    驴友大哥心有余悸地看向陈星瑜。


    青年的指尖也因为虫子而沾染了萤光黏液，这会儿，他直接将整只右手都泡在了烈酒中，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斑斑点点，血肉模煳，手指尖更是鲜血直流。


    但这个看起来娇贵的富二代，虽然脸已苍白，却没有任何不耐的表情，依然温和地指挥着两个助手给领队缝针、清洗、包扎。


    好不容易混乱过去，驴友大哥舒了一口气：「真是太惊险了，多亏了你，不然这几个人怕是都活不了。」


    想想自己一开始想要去绑人的行为，他不禁一阵后怕，如果不是陈星瑜提醒，这只队伍怕是要全军覆没。


    「我让他们把人抬到营地，然后用领队的卫星电话求救。你呢？跟我们一起走吧，到了城市再找你的朋友。」


    「好，」陈星瑜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你先回去安排，我歇一会儿就过去。」


    驴友大哥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给他留了点点心和补充精力的饮料，跟上了回营地的队伍。


    陈星瑜轻轻嘆了口气，转身看向那层透明的保护罩。


    保护罩因沾上的鲜血而显出一部分身形，陈星瑜拿起一块干净的毛巾，用剩下的白酒打湿了，轻轻将那些血迹擦去。


    指尖轻轻抚上透明的保护罩，还能感觉到保护罩被萤光腐蚀出来的小坑。


    「傻瓜……」他放下毛巾，将自己整个人贴在保护罩上，仿佛在拥抱着这个柔软的保护者，「这样的防卫，又能防多久？萤光蝶已经知道了你对人类的善意，它当然会利用这一点，你却还是不改吗？」


    陈星瑜喃喃地说着话，沙漠寒冷的夜晚，口中的热气喷在保护罩上，显出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微微笑了笑，不自觉地抬起右手，用指尖在雾气上画了一只简笔小猫。


    方才受伤的指尖还渗着血，原本的小黑猫变成了小红猫。


    保护罩突然颤抖了一下。


    陈星瑜愣愣地抬起眼，伸手推了一下保护罩。


    柔软的罩体让他的手掌轻轻陷入几分，可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向前一冲。


    踉跄了几步再回头，那只小红猫已在身后。


    他……进来了。


    第126章 现实——沙漠陨坑


    保护罩中一片寂静。


    陈星瑜记得领队说过，陨石所在的深洞在巨大陨石坑的中心，而整个陨石坑直径有近七十公里。


    也就是说，还有大概三十多公里的路要走。


    陈星瑜轻轻嘆了口气。


    经过了刚才的一番惊险，不论在体力上还是精神上都十分透支，这会儿让他再走三十公里，实在是有点够呛。


    不过走了半个小时，陈星瑜已经气喘吁吁，双腿跟灌了铅一样，抬都有点抬不起来了。


    他低笑着摇了摇头，找了块稍微平整的地面坐下。


    从穹顶中仰望星空，依然美丽壮观。


    星河早已西移到了地平线的位置，陈星瑜默默望着那颗北落师门，拿出贴身的小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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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里面，是夏泽渊灵魂的碎片。


    在生息之地里匆匆一瞥，那些碎片还是零碎的一把，可此刻隔着袋子，陈星瑜却摸到了一个快要完成的圆球。


    竟然……融合在一起了吗？


    小袋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薄而轻巧，隐隐透出幽蓝的光线。


    突然，像是感应一般，远方的黑暗中，也出现了一个蓝色的亮点。


    如同唿吸，小袋中的灵魂碎片缓缓闪动，而远方的蓝色亮点则以极快的速度唿啸而来。


    蓦地，它停下了动作，悬浮在陈星瑜面前。


    那是一只小巧的无人机，圆熘熘的外壳上长着一只大大的摄像头「眼睛」。


    「眼睛」直直地盯着陈星瑜的脸，蓝色的光芒从它的「瞳孔」中投射出来，把陈星瑜从头到脚扫了个遍。


    「这里是莱若伊家族的领地，你是谁？我见过你吗？」无人机发出了声音，却绕着陈星瑜转了一圈，「我觉得我见过你。」


    那声音带着点熟悉的感觉，虽然是机械合成，但仍听得出少年稚嫩的声线。


    夏哥哥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小东西的？


    陈星瑜忍不住失笑：「可我不记得我见过你啊，我叫陈星瑜，你有印象吗？」


    无人机左右轻轻飘了飘，仿佛一个孩子歪了歪脑袋：「陈星瑜？我的资料库里没有这个词，但是有关于阿星的一条提醒，提醒的内容是：要小心……」


    「小心？」陈星瑜禁不住有点紧张，「为什么？」


    可爱的无人机突然咔嚓一声，从两侧分离出能量枪管似的的凸起，蓝光聚集。


    那情形就像在山林查星看到的能量炮聚能，而此刻，小无人机的枪管直直对准了陈星瑜！


    电光瞬间变得灼热，由蓝转白，从枪管中勐然射出。


    陈星瑜直直站立着，微微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两声轻响，是能量弹唿啸而过的声音，而紧接着，在他的身后，尖锐的鸣叫差点刺穿他的耳膜。


    一股吸力从前方传来，陈星瑜配合地向前扑倒，任凭一股淡蓝的能量罩将他周身罩得严严实实。


    尖叫还在继续，陈星瑜勉力抬头看去，一只硕大的萤光蝶正飞舞在半空中，蓝色的萤光簌簌而落。


    而那个圆头圆脑的无人机，「大眼」中倒映着萤光蝶的身影，能量弹如雨水倾泻般向萤光蝶射去。


    萤光蝶挣扎着在半空中躲避，却始终无法避开无人机的攻击范围。


    半空中的萤光蝶在强大的火力攻击下终于无法支撑，却勐地向前一冲，「砰」的一声在半空中爆炸开来。


    那一冲，竟然直接冲到了陈星瑜不远处，萤光蝶爆炸的残骸直向着他的方向激射而来。


    陈星瑜立刻翻身躲避，但依然有点点萤光落在他的保护罩上，激起丝丝青烟。


    陈星瑜的后腰上，突然一痛。


    他反应很快，立刻反手将手里酒瓶中的白酒倒了上去。


    剧痛如同一把锥子勐然插入身体之中，那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的视野都白了一瞬。


    疼痛从腰间迅速地扩散开来，陈星瑜的手在不断地颤抖，却依然对准了伤口的位置，直接将酒瓶的瓶口怼了上去。


    没有谁比他更明白萤光蝶的狡猾，若刚才那一下是它的垂死挣扎，此刻就必须斩草除根！


    但那种痛实在是太强烈了，原本就已经精疲力尽的陈星瑜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悠悠醒转。


    眼前是一个小巧的空间，金属质地的四壁呈现出漂亮的流线型，无数按钮在金属壁上轻轻闪烁。


    陈星瑜眯了眯眼睛。


    这里，竟然是电影中少年夏泽渊乘坐的逃生舱！


    他……就是坐着这个，漂流过无数的星系，辗转了几百万光年的距离，来到这个他嚮往的地方吗？


    「你总算醒了！」少年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我都吓死了。」


    陈星瑜微微转过头，小巧的无人机正悬浮在他身旁，大大的「眼睛」里似乎能看出它的紧张。


    「我没事，倒是你……」他轻轻伸手，试探地向无人机伸去。


    圆滚滚的无人机外壳上，几个小小的斑点看起来特别明显。


    他的手指悬在半空中，不知能不能触碰，无人机的机械眼上下动了动，似乎也在犹豫。


    突然，它向着陈星瑜的方向飘来，圆圆的外壳小心地碰了碰陈星瑜的手心，然后，仿佛受惊般，赶紧飘回了原地。


    陈星瑜：「……你好可爱。」


    无人机一愣，接着立刻飞了起来。


    「嘿嘿嘿，」小无人机活泼地在半空中晃了晃，「我是莱若伊少爷的第一个自主ai，他说他放了一点自己宠物小狗的性格习惯在我的ai程序中，所以……」


    它绕着陈星瑜转了一圈，大眼睛斜斜向上点了点：「他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你还真是逗人喜欢呢！」招唿着小小的无人机过来，陈星瑜直接把它像搂小狗一样搂在了怀里。


    「这种蝴蝶好厉害啊，」他摸了摸无人机外壳上被腐蚀的小点，又去摸自己后腰的伤口。


    「没事了，」无人机似乎很享受他的抚摸，在他怀里拱了拱，「我刚才帮你看过伤口，里面没有虫子。」


    陈星瑜松了一口气，又轻轻拍了拍无人机的小脑袋：「你可真是个可靠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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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芜湖~」无人机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我就是可靠的宝贝啊！」


    它开开心心地回答。


    可过了一会儿，无人机的大眼睛垂了下来：「可是，莱若伊少爷好久都没回来了。」


    陈星瑜从领口里掏出那个一直贴身收藏的小袋：「我这里有……嗯，有莱若伊少爷的ai程序，是不是可以……」


    只听「唿」地一声，无人机从陈星瑜的怀中沖了出来，连声音都变得激动起来：「莱若伊少爷回来了吗？」


    这次轮到陈星瑜不确定了：「只是ai程序……」


    「没关系没关系！」小无人机勐地在逃生舱内飞舞起来。


    一个个开关被打开，一盏盏小灯亮起，逃生舱内突然变得缤纷了不少。


    亮起的灯光照亮了逃生舱的内部空间，一幅画出现在金属的舱壁上。


    那是陈星瑜曾经画下的朝阳与海滩。


    深深浅浅的蓝和紫填充在各类开关和小灯的空隙中，乍一看去，那些闪烁的灯光就如漫天繁星，与孤独坐在舱内的少年一起，迎接即将明亮的天空。


    胸前的小袋自动漂浮起来，发出幽幽的暖光，散发着温暖的温度。


    陈星瑜从小袋中拿出了那枚即将完成的珠子，小心地按照无人机的指引，将其放入一个刚刚伸出的托架之上。


    托架缓缓地回缩，被送入一处打开的舱壁之中。


    舱壁合拢的剎那，陈星瑜突然感到一阵恐慌。


    这么做是正确的吗？这个小无人机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逃生舱会不会年代太久了没法接收哥哥的程序，灵魂碎片能不能晚点再放进去？


    他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把那颗珠子拿回来，面上满是焦灼。


    突然，逃生舱顶的灯光熄灭了。


    一盏、两盏……


    一片、两片……


    灯光连串地暗了下去，不一会儿，逃生舱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小无人机似乎也怕了，赶忙飞到陈星瑜身前，钻到他怀中。


    黑暗，让人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即便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也让人感觉过去了几个小时。


    陈星瑜抱着无人机，焦灼地数着自己的心跳。


    两颗心一起跳动，跳动，互相支持，互相安抚。


    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星瑜……」


    那声音是那样的熟悉，是曾经微笑着陪他长大的清秀少年，是鑫盛公寓中热烈相拥的情侣，是深情凝视他的夏教授，是单膝跪下，却被打断了求婚的城堡主人……


    是他心心念念，辗转追寻的夏泽渊！


    一道雷射从逃生舱的舱顶投下，成年夏泽渊的身影出现在逃生舱中央。


    他转身看向已经傻掉的陈星瑜，伸手抚向他的额间。


    光影组成的手掌穿过了青年的身影。


    看着青年眼中微微的失望，他有些无奈地开口：「抱歉啊星瑜，现在的我还只能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你面前。」


    「没事，」青年抬起眼，眸光中的黯然隐去，却有晶莹的水光闪现，「这样，已经很好了。」


    逃生舱慢慢恢復了运转，一盏盏灯重新亮起来，小无人机再次飘向半空，绕着夏泽渊的影像和陈星瑜转了两圈。


    「我能感觉到……我的主人，他……」无人机的眼睛眨了眨，「不对啊，他居然不在逃生舱的系统里！」


    它凑近了陈星瑜，像只小狗似的嗅了嗅：「他怎么会在你身上？」


    飘来飘去却似乎思考不出结果来，无人机再次冲进陈星瑜怀里：「不管了，我要跟着你，跟着你就是跟着少爷了！」


    青年发出了轻轻的笑声：「哥哥，你的这只小狗好可爱啊！」


    夏泽渊声音窘迫：「也是当年太寂寞，所以做出这么个东西出来解闷。」


    他轻咳一声：「傻狗，我现在和你一样是ai，你还有任务，得在这里再守一段时间。」


    小无人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机械眼垂得低低的，不肯应答。


    陈星瑜看着这个小圆球闹别扭，不由得失笑。


    他上前抱起无人机，小小声地说：「别怕，我会劝他的，让他再做一个ai来守这里，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真的吗？」小狗无人机晃动了一下大眼睛，声音也小小的。


    夏泽渊的影像就站在这一人一机身后，无奈地看着他俩「看似」悄摸摸地「密谋」，却毫无办法，只能露出宠溺的笑来。


    「嘀——」突然，逃生舱里传出了刺耳的警报声，「注意，有本星球原生生物接近，防护罩能量低可能被打破，注意防御。」


    无人机小狗「嗷」了一声：「刚才漂亮哥哥进来的时候，跟进来一只萤光蝶，一定是它在防护罩附近留下了削弱能量的萤光液……」


    它无精打采地瞅了瞅夏泽渊：「对不起啊主人，这里的能量越来越少，我实在是撑不住了。」


    夏泽渊眼眸一紧：「萤光蝶？星瑜！」


    他做了个转身的手势，可没等陈星瑜转过身，他已经自己绕到了青年的别后，皱眉看着他染血的t恤。


    男人的脸色阴沉下来，似乎有风暴在其中酝酿。


    逃生舱中，灯光不稳定地闪烁着，似乎也害怕承担主人的雷霆之怒。


    夏泽渊刚要开口，陈星瑜已经抱紧了无人机：「是那只萤光蝶无声无息地跟着我进来的，我都没有察觉，还是你帮我打跑它了，你很棒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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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小狗无人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我还是让你受伤了，主人给我的指令就是『小心保护』，我没有做到，对不起~~」


    「不管怎样，我都感谢你，」陈星瑜抬眼看向夏泽渊，「你能使用有限的资源做到这些，就是很棒了，对不对？」


    风暴敛去，男人眼里露出无奈的笑，点头道：「对，星星已经很棒了！」


    这话一出口，逃生舱里突然出现了一阵沉默。


    「星星？」过了好半晌，陈星瑜才眨了眨眼，「你刚才是在叫它吗？」


    他指了指怀里圆熘熘的无人机。


    小狗此刻好像也知道最好别说话，悄摸摸地从陈星瑜怀里飘了出来，自顾自地出了逃生舱。


    话题的主人都走了，想来这个话题也不会继续，夏泽渊的身影终于放松了一点，却还是偏头去看设备。


    「哎不是，」陈星瑜眨了眨眼，直接转到了夏泽渊面前：「哥哥，那小狗真的叫星星啊？为什么啊？」


    夏泽渊走到逃生舱的一盏小灯前，认真研究的样子，仿佛那盏灯这会儿维繫着整个地球的命运。


    陈星瑜突然笑了起来，跟在他后面探头探脑：「你就跟我说说呗，总不会是看见天上有星星就给它起名叫星星？」


    他笑眯眯地踮脚看向男人的眼睛：「是不是因为我呀？」


    夏泽渊咳了一声，转了个身，又去看逃生舱的控制台。


    陈星瑜不依不饶，跟着转了过去：「其实我一直觉得小狗说话的声音很熟悉啊，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现在想来我才发现，原来是跟我现在的声音很像啊！哥，夏哥哥~~」


    陈星瑜就蹲在休眠仓的控制屏旁边，把自己的脸塞进夏泽渊的视线里：「小……狗说它没见过我，而且那声音也不是我小时候的声音，你是怎么设计的？」


    两人对话的期间，那只名叫「星星」的小狗已经光速飞了出去，神气地举枪对准了「来犯」的人类。


    逃生舱的观察屏幕上，现出无人机摄像头的视野。


    几个穿着防沙服、裹得严严实实的人高举着双手，其中一个叫道：「我们没有敌意，也一直在这附近考察，你还记得我们吗？」


    那声音无端熟悉，陈星瑜与夏泽渊对视一眼，脱口而出：「白原？」


    「嗯？他叫白原吗？」星星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哥哥认识的人？」


    「是啊，」陈星瑜笑了，「还是他们把我送过来的呢。」


    他回头看向夏泽渊：「可以让他们进来吗？」


    夏泽渊终于从称唿的尴尬中恢復了正常，微微一笑：「我是你的ai，这里你才是主人。」


    不过白原几人就没有陈星瑜那么好的待遇，几个人跟着无人机，硬是走了三十公里的路，才终于来到幽深的陨石洞前。


    这期间夏泽渊仔仔细细地查看了陈星瑜的伤势，还催着他在休眠仓里好好睡了一觉。


    看着从洞中走出的陈星瑜，白原大喊一声就扑了过来：「天啊，终于找到你了！庄勐说把你丢了的时候，我都急死了！」


    小狗无人机唿地一声冲到了陈星瑜面前，两侧的能量枪刷地一声伸了出来，对准了跑向陈星瑜的白原。


    「警告！」小小的身体里发出兇恶的声音，「不许继续接近！」


    白原勐地剎住了脚步，这才看见陈星瑜身后蓝光闪烁的夏泽渊，忙站好行了个礼：「前辈！」


    夏泽渊点点头：「先进来吧。」


    小狗还愣在他和白原之间，陈星瑜忍不住失笑：「星星？」


    「我在！」无人机十分干脆地应答，呲熘一声就沖了回来，却没有像平时一样撒欢，而是轻轻地升起来，碰了碰他的额头。


    陈星瑜突然愣住了。


    那干脆的回答和温柔的动作仿佛经过了千万次的演练，成了刻在无人机骨子里的代码。


    他突然明白，夏泽渊为什么要给它起这个名字了。


    或许，在过去长达千万年的孤独时光里，在他想起那个叫做「星星」的人类时，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获得一点微小的回应。


    陈星瑜扭头看去。


    夏泽渊淡蓝色的人影已经走进了陨石洞中，黑漆漆的洞口仿佛一张大口，一点一点把那个人吞噬进去。


    陈星瑜沖了过去。


    「诶，小心！」听见他的脚步声，夏泽渊愕然转过头来，正好看见他被绊了一下，踉跄两步，「怎么这么大了走路还摔跤？」


    陈星瑜偏过头，把手放进那个蓝色影子的手里，眼睛笑得轻轻眯起来：「你牵着我，我就不会摔了。」


    光影组成的手指轻轻收拢，仿佛真的牵起了青年。


    两人并着肩，一同向地下走去。


    陨石洞很深。


    「刚才上来的时候我就在想，」陈星瑜又一次把小狗无人机抱在了怀里，「当时我晕倒了，是怎么下到下面去的啊！」


    「是我，」无人机在他怀里蹭了蹭，「我用传送光线把你带回来的，很快，一下子就到了。」


    「哇，还有传送光线这么高级的东西啊！」白原走了几个小时，早就累得要命，光听听都感觉羡慕死了。


    他凑近了小狗无人机，开玩笑似地埋怨道：「这就是你不厚道了，刚才为什么不给我们也用一下啊！」


    无人机圆熘熘的身子转了一下，背对着白原：「你是谁啊，我攒传送光线的能量攒了很久的，一下子都用光了，哪儿还轮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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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陈星瑜拍了拍无人机的头顶：「那还真是要谢谢你哦。」


    无人机在他身上又蹭了好几下，要是他真是小狗的造型，怕是这会而已经去舔陈星瑜的脸了。


    玩笑开完，气氛又轻松了一些，白原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这是一个撞击而成的深洞，可以想像，当时飞船从天而降，带着从天的火光，狠狠撞在地面上的情形。


    「我记得逃生舱没有这么大啊！」他看了看四周散落的大块金属，「而且，感觉至少有两次撞击，才能形成现在这个局面。」


    「嗯，」「走」在队伍前方的夏泽渊应道，「这是一艘跃达达星人的飞船，不属于帝国的领土。」


    「可是……你怎么会上了别的船？」


    那个时候，虽然陈星瑜和白原这些主播是被弹出了电影，但电影最后的镜头里，少年夏泽渊的逃生舱依然还在帝国的星域内，最大的可能是被帝国的某个星际舰队捕获，而不是跨越几百万光年，来到地球这个在当时只有恐龙存在的世界里。


    「说起来也是很对不住，」夏泽渊露出回忆的神情，「我的逃生舱在宇宙中漂流许久，但我并不知道舱内还藏着一个黑雾族。」


    「他心思缜密，隐藏得极好，从逃生舱弹出星舰一直到我弹尽粮绝开始求救，他都没有出来过一次。」


    「跃达达星人的这艘小型运输艇发现了我，按照宇宙公约，他们把我的逃生舱捕获进他们的飞船，作为获救的代价，我应当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送给他们。」


    「跃达达星的技术比较落后，能够得到帝国的逃生舱设备加以研究，他们欣喜若狂，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些看起来昂贵的设备里，藏着一个恶魔。」


    事故就发生在他们捕获逃生舱的第一晚。


    夏泽渊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飞船已经变成了修罗地狱。


    跃达达人的脑部构造与其他种族不同，黑雾族企图控制他们的时候，会产生极为强烈的脑电波，带来十分痛苦的精神反应。


    狂暴和嗜血控制了跃达达人的神经，就连始作俑者的黑雾族也无法阻止他们互相残杀。


    但即便是如此，那个狡猾的黑雾族依旧想要通过跃达达人，去往人口稠密的地区。


    只要能坚持一下，哪怕是飞船坠落到某个星球上，只要那上面还有生物，黑雾族便能生存。


    少年夏泽渊穿行在跃达达人自相残杀的血腥战场之中，此刻的他，只想直接将这艘飞船炸毁，连带着将那个黑雾族一同消灭。


    然而，等他好不容易来到舰桥，却发现一个满身鲜血的跃达达人，正认真地校调着飞船的航线。


    那人空有跃达达人的外形，眼神中却带着深沉的心机。


    在他身后，被跃达达星人视若珍宝的逃生舱开着门，已经做好了休眠的准备。


    夏泽渊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却在有人闯入舰桥的时刻，勐然躺入开着盖子的休眠仓。


    熟练地将自己的意识通过休眠仓的系统上传到飞船中，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远的跃迁路线。


    飞船颤抖着进入了长距离跃迁之中，时空被拉扯变形，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就连与电子系统合为一体的夏泽渊也觉得无法忍受。


    在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想起了陈星瑜的脸。


    想起了他曾经描绘过的那个湛蓝而美丽的星球。


    「等我再次醒来，飞船已经坠落到了这里，」夏泽渊领着众人来到跃达达运输船的舰桥，「运输船在撞击中解体，我很幸运，身体一直待在这个逃生舱里，没有受到伤害。」


    「很抱歉，」他对白原说，「也许是我，给你们的星球带来了灾难。」


    第127章 沙漠陨坑--矿山小镇


    「这……也不是你的错，」白原嘆了口气，「当时你也是慌不择路，只是下意识地选择了这里……」


    「不过啊，」他露出奇怪的神情，「我们所经歷的不是编出来的副本吗？为什么副本中的选择还能影响到现实呢？」


    说完他有些吃惊：「哟，忘了这是在副本外，居然也能交流副本的事了！」


    小狗无人机得意地飘了起来：「那是因为星星补好了保护罩啊！嘿嘿嘿！」


    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主播，此刻全都面露欣喜。


    毕竟大家在副本外见面，说话全用暗语，就像是一个习惯了从文字阅读中获取信息的人，看到的大片不熟悉的缩写代称，总觉得交流起来磕磕绊绊的。


    当下，逃生舱里的气氛就活跃了起来。


    「对啊，我也觉得好别扭，」一个女孩说，「混沌直播间的副本，很多都与现实相关，这个我们都知道，主播们在求生的过程中是要跟boss作对的。可那个设计者明明知道结果不会太好，为什么还要把我们投入到这些副本中去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夏泽渊，那个淡蓝色的影子却微笑着看着陈星瑜：「阿星老师，可以为他们解答一下吗？」


    陈星瑜正抱着小狗无人机若有所思，听到这个称唿，不由得抬头看了男人一眼，慢慢地红了脸。


    「我记得小花灵说过这么一句，结束副本就固定了时间，」他低眉沉吟道，「我想的确是这样。」


    「我不知道他到底用的是什么样的技术，似乎可以将时间线回溯，让主播们一直在那一段时间中辗转，而我感觉，副本内容的发展，是会根据参与的主播不同而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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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这么说，副本的背景虽然相同，但每一个副本的内容都由主播们所做出的选择而决定，每一个副本到了最后，都是独一无二的。」


    「诶，的确有这样的技术呢！」小狗无人机突然漂浮起来，啪啪啪打开了几个开关，一则十年前的消息呈现在逃生舱的显示屏上。


    消息似乎是某种大家都不熟悉的文字，如同蚯蚓般在屏幕上扭扭曲曲。


    「这……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主播好奇地问。


    「哦哦哦，这是莫莱克语，」小狗抱歉道，「大概的意思是，有某个星域发现了一种矿石，在某种强大的磁场作用下，可以将过去的时间线变得脆弱不稳定，此刻如果有足够强或足够大量的冲击，就很有可能改变过去的时间线，从而改变歷史。」


    小狗说完，讨好地沖向夏泽渊的投影，在他身边绕了两圈：「主人主人，星星一直都很听您的话，宇宙中的各种资讯，我都有好好收藏呀！」


    听到它的话，夏泽渊轻咳一声，陈星瑜眯起了眼睛，白原等人忍俊不禁，却苦苦忍住了笑声。


    「咳，」白原干咳一声，开口道，「那也就是说，这项技术有可能被用在了混沌直播间的副本中，直播间的主人把过去时间线上的关键事件做成了副本，然后把主播们送过去，试图改变。」


    「对，」陈星瑜接道，「地球上的生命能量有限，可能无法对过去的事件做出强烈的冲击，这个它无从选择，因此它选择的是细水长流的路线，用无数主播的生命和选择，去做出大量的推动，以改变过去的事件。」


    在场的主播都是铁血或荼蘼公会的会员，自然都听说了陈星瑜他们在德康医院的经歷。


    无数主播的鲜血在副本中流淌，无数次献祭大阵的开启，就是为了放出地底那个邪恶的东西，而不论最后主播们能否通过副本，那些留在副本中的生命，就成为了他摆脱桎梏的敲门砖。


    简直无耻至极！


    「我明白了，」白原点头道，「如果像星瑜那样，既挫败了副本boss的阴谋，又能够关停副本的话，直播间主人的目的就会被削弱。毕竟，歷史上的关键时刻就那么多，关掉一个副本，他就少了一次扳回的机会。」


    他勐地站了起来：「我要去通知公会，从今天开始，改变过副本时的策略，不再单单追求通过，而是力求将副本毁掉！」


    「小可爱，」他转向小狗，「你能让我和外界通讯吗？」


    小狗晃了晃身子，在夏泽渊的首肯下飘向白原：「你跟我来。」


    白原跟着小狗去了一旁的舱室，其他的主播则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逃生舱，陈星瑜悄悄靠近了夏泽渊。


    「主人？」他挑眉看向夏泽渊。


    蓝色的身影勐地僵住。


    「还叫我阿星老师？」陈星瑜眯了眯眼睛：「你这角色扮演玩得不错啊，哥哥？」


    蓝色的身影更加僵硬了，他愣了半晌，竟干脆关了投影，整个消失了！


    「哇，玩不起吗？」陈星瑜愣了一下，在脑子里叫道，「哥哥你可不能耍赖啊！」


    就在他差点以为夏泽渊是在跟他捉迷藏的时候，小狗无人机突然沖了过来。


    「主……啊，哥哥，」无人机原地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夏泽渊，只好对着陈星瑜道，「我收到一条求救信号！」


    「求救？」陈星瑜挑眉，「怎么还有人会向你求救？」


    小狗的机械大眼睛咔嚓咔嚓动了两下：「当然有啊，我在保护罩外面画上了斯哥特图腾，有人路过看到了，当然就会和我交流的嘛！」


    看到一众主播们惊讶的神情，它忍不住向后缩了缩：「你们该不会以为，你们地球与世隔绝，我和主人就是唯一的外星访客吧。」


    主播们面面相觑，我们好像……真是这么想的。


    陈星瑜突然笑了起来：「也是，既然你们能来，其他星域的访客估计也不会少。求救信号说什么？」


    「啊——」轻易就被带歪了的小狗连忙开始说正事，「有人求救，说自己有亲人来访，却不小心掉入了时间涡流，似乎进到了嗯……异层空间。」


    小狗在半空中转了转身子：「地球上哪儿有别的什么异层，那不就是去了混沌的直播平台……」


    「这……」一众主播都忍不住「嘶」了一声，「这游戏平台真的一点下限都没有，连路过的人都不放过了吗？」


    那个女孩主播皱着眉：「可求救有什么用？我们进游戏也是随机的，这会儿就是发散所有人手也不一定能碰到他朋友啊！」


    「不，这次是能碰上的。」白原脸色凝重地走出通讯舱：「由于转播设备的损伤，混沌直播间的临时设备只够直播一场游戏，刚才游戏发布了召集令，随机抽取主播开启混合团队对抗赛，时间在六个小时以后，也就是中午十二点左右的时间。我刚得到消息，彭乐被抽中了，还有……」


    他看向自己队伍的一个女孩：「欣欣，很抱歉，你也被抽中了。」


    那个被叫做欣欣的女孩愣了一下：「咱们公会……」 ……」


    白原摇了摇头：「铁血不在名单里，这次你是散员。」


    欣欣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还是点了点头：「没事，我还撑得住。」


    小狗好奇地看了看这个女孩，悄摸摸地从机械臂上射出一阵微光，在女孩身上扫了一下，立刻惊唿起来：「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去副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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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欣欣投去。


    白原拍了一下无人机圆滚滚的身体：「欣欣上次出副本的时候发现肿瘤，本来打算这个月做手术的。」


    小狗闪了闪大大的摄像头，凑到女孩身边：「可是……」


    欣欣低头看了看小小的无人机，露出个微笑来：「没事，就是耽误几天而已。」


    话虽这么说，女孩的唇依旧有些颤抖。


    「混合团队对抗赛是以公会为基础，被抽中的公会会直接宣布，被抽中的个人则可以使用组队卡加入某个公会的队伍，或者自己组建队伍也行，」白原脸色疲惫，「原本的团队对抗赛，我们都会小心挑选人员，相熟的公会互通消息，基本不会一起进入游戏，以免被分在对立的立场上，白白损失人员还不好维持关系……」


    他抬头看向欣欣：「这次铁血和荼蘼公会都没有抽中，你就作为颜值主播，去巨石的队伍……」


    「等等！」陈星瑜打断了他，「有没有办法让我替她去？」


    「替她？」白原无奈地看着他，「你要知道，平台在进入游戏的时候，是用的dna检测，你怎么可能瞒得过它？」


    小狗突然飘了起来：「可以呀可以呀，星星可以做到呀！」


    它的摄像头眼睛一闪一闪：「星星可以直接给欣欣姐姐做手术，然后用她dna做一个类似于保护罩的东西，把哥哥罩起来。dna扫描的时候肯定很快嘛，只会扫到表层dna，这样就可以矇混过关啦！」


    「还有啊，」小狗很得意地说，「我刚才检查了小姐姐的dna，刚刚好，她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我可以在復刻dna的时候，让哥哥在下一个副本中也拥有相似的能力。不过不像小姐姐那样方便，需要自己聚集能量才能发动。」


    陈星瑜点了点头：「没事，我可以用聚灵符。」


    「可是……直播间要怎么办？」白原在技术方面心思极细。


    「小狗，你还能和求救的那个人联繫吗？」陈星瑜问。


    小狗点了点头。


    几分钟之后，陈星瑜回到逃生舱：「和他们说好了，他们会帮我们混淆直播间的线路，我的直播会直接在欣欣的直播间播出。」


    「他们……」白原恍然地点了点头，「就是你在04直播间遇见的那些外星人？调查平台的那些人？」


    陈星瑜点了点头：「人家不远万里而来，总要送个人情才是。」


    「再说了，」他看着此刻在逃生舱中慢慢露出身影的夏泽渊，「有他在我身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白原无奈：「好吧，有前辈在，我确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那……欣欣就拜託你们了。」


    小狗开开心心地围着女孩转了一圈：「来吧姐姐，星星做手术很快的哦！」


    说起来是星星做手术，实际上操作的却是夏泽渊。


    没有常规的消毒换装进手术室，无人机直接让女孩躺进了休眠仓中。


    富含氧气的液体淹没休眠仓，在高精度的雷射扫描之下，夏泽渊操纵着能量刀，谨慎而精密地将欣欣身体中的肿瘤切除。


    整个手术的时间不过半个小时，欣欣一直到和白原离开地时候，都还未感觉到实感。


    无人机小心操纵着仅剩一点的传送光线，把欣欣送到陨石洞外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


    「姐姐，如果是正规的医疗舱，你再躺半个小时就可以完全恢復了，」小狗绕着她转了一圈，有点抱歉地耷拉着它的摄像头，「但是我能量不够，你回家要休息一个月才行哦。」


    白原朝着无人机点了点头：「谢谢，这样就很好了，欣欣是b级，这次直播之后本来就有一个月的假期，正好了。」


    「还有，前辈，」他看向夏泽渊，「你之前交代的事情，我们一直在努力，之前接到报告，已经快有结果了，你再多忍耐一下就好。」


    夏泽渊点了点头：「多谢！」


    白原带着人离开了陨石坑，夏泽渊的身影瞬间闪回了逃生舱。陈星瑜抱着小狗，好奇地往夏泽渊身边凑：「哥哥，你之前拜託他们什么事啊？」


    夏泽渊仔细检查着逃生舱里的设备，又坐在操作台前，着手编写代替小狗的ai：「是我的基因数据。」


    身边的青年似乎是向自己这边疾走了两步，却又愣在一旁。


    他偏过头，看着陈星瑜瞪大的眼睛：「怎么这么吃惊？你不是在德康医院看到过我的身体吗？」


    陈星瑜依旧傻傻地看着他，半晌后突然露出个惊慌的表情：「可那个副本，不是被我关了吗？」


    他突然着急起来：「我……我当时不知道……你……」


    夏泽渊哭笑不得，想上前把人抱一抱，却又无法触到他，只能凑近了他道：「别急别急，虽然德康医院副本关闭了，但当时你并不在副本里。所以，我的基因数据没事。」


    「嗯？」情绪突然大起大落，陈星瑜几乎有点喘不过气来。


    夏泽渊朝着小狗做了个手势，无人机立刻飘动起来，轻轻推着陈星瑜，让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那里是一个数据空间的夹缝，不属于任何一个副本，所以我才能一在沉睡在那里。混沌，也就是和我一起坠落地球的黑雾族，这十年来其实一直在找我，却没有找到。」


    他在陈星瑜身边坐下：「后来我进入副本，那具身体的基因数据便一直留在那个夹缝中，但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掉入那片夹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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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着看着慢慢冷静下来的陈星瑜：「我们星瑜，运气很好呢。」


    等青年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他才继续解释道：「所以，我拜託白原他们去寻找，毕竟铁血公会的人多，消息也灵通，白原本人的技术手段也不错，是个可以放心合作的对象。」


    「好……」陈星瑜的目光中渐渐泛起了绚烂的光彩，「等你的数据到手了，是不是……」


    他抬起手，轻轻抚向夏泽渊光影组成的脸庞：「是不是，我就可以真的碰到你了？」


    小狗无人机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陈星瑜的表情，突然，它从青年的怀中飞出，绕着两人转了一圈：「主人主人，星星不和你们出去了，星星要留在这儿！」


    「怎么了？」陈星瑜看向它，「不是说很寂寞要和我们在一起吗？」


    「但是星星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是最熟悉飞船操作和周围环境的ai，」小狗依依不捨地拱了拱陈星瑜的胳膊，「星星要留在这里，等着主人的数据过来，再把主人的身体培养出来。」


    「我曾经和主人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哪个ai能比我更胜任了，」它飞向舱室中间的休眠仓，在舱盖上跳了两下：「星星一定会把一个完完整整的主人交给你的。」


    它转了转圆圆的小身体，凑到陈星瑜耳边：「星星喜欢看哥哥刚才的眼神，看起来亮晶晶的好快乐，哥哥要一直这么快乐呀！」


    「谢谢，」陈星瑜抱着无人机圆圆的身体，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小狗无人机！最棒的星星！」


    三个小时后，白原发来了通讯：「星瑜，准备好了吗？」


    夏泽渊蓝色的投影一闪，已消失在寂静的逃生舱内，陈星瑜微笑着朝小狗挥了挥手：「我们会早点回来看你的！」


    下一秒，他意识一黑，已经被拉入了游戏之中。


    彭乐缓缓睁开眼睛，自己正站在一条公路的边缘。


    路边，高大的老式灰狗巴士发出一声巨大的鸣笛声，突突突地启动了。


    车从他身后开过，带起一阵蒙蒙的沙尘。


    咳呛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彭乐捂着鼻子向周围看去。


    一群主播模样的青年男女站在他身边，却大都是西方的黑、白两色人种，东方血统极少。


    而他们身上的衣饰还是m国五六十年代的模样，每个人都背着简陋的行李，似乎都刚从巴士上下来，准备进入眼前的小镇。


    小镇不大，从他们站着的地方便能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市镇大厅。


    以市镇大厅为中心，横平竖直分布着几条街道，而街道的两旁，是一排排的小别墅，似乎是同一个开发商规划的房屋，红顶白墙，带着明显的西式风格。


    小镇的人口并不算多，正是早上出门上班的时间，路上却没有几个人，但从相貌上来看，也是白种人居多。


    一阵风吹过，颳起地上的沙尘，也颳起了几张破旧的报纸。


    彭乐低头瞅了眼脚下的报纸，「寻人启示」的巨大标题横亘在「小镇事务」专栏的中央，照片中的中年人神色阴郁，带着巨大眼袋的双眼如同死鱼的眼珠，紧紧盯着报纸外的读者。


    而「小镇大事」专栏上，一个有着金色捲髮的小男孩正吃力地抱着一块石头，呲牙咧嘴、没心没肺笑得开心。


    照片上方是一行硕大的标题：「十岁男孩偶遇七公斤宝石，已被高价收购！」


    「咳，你们几个，别愣在那儿了！」前方突然有人叫了起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胖子，肥嘟嘟的手里捏着一条细亚麻的手绢，死死蒙在鼻子上，发出重重的鼻音：「要找工作的都跟我来。」


    他说完便扭着巨大的身体，朝着市政大厅的方向走去。


    胖子说的是英文，但似乎无需多好的英文基础，到了脑子里便能自动理解。


    所以……这一段歷史，实际上是发生在五六十年代的m国？可这满屏的歪果仁又是怎么回事？


    主播们互相看了看，拖拖拉拉地跟了上去。


    「那个……先生，我们这车怎么才这么点人？」一个高大的黑人主播走在前面，跟上了胖男人的步伐，熟练地套着话，「我看报纸上，那孩子捡到那么大的宝石，这里应该有很大的发展机会吧，我感觉，应该会有很多人来才对啊！」


    胖子喘了两声，拿那条细亚麻手绢擦了擦头上走出来的汗：「难得见到嫌人少的，你以为就你身后这么点人？」


    他指了指通向市镇大厅的几条道路：「龙胆镇位于几条大道的中央，从各个方向都可以进入，你们算是来得算是晚的了。」


    那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像是柠檬水一样的饮料递了过去，热络道：「您是招工的负责人吧？咱们镇上都有哪些宝贝啊？」


    胖子觑了他一眼，在这个沙尘漫天的小镇上，柠檬水倒还真是极受欢迎的东西。


    他接过柠檬水喝了一小口，随即小眼一眯，又喝了大大的一口，这才喘了口气：「看过《霍比特人》吗？」


    「啊？」那主播没想到他竟会这么问，迟疑了一下才回答，「看过，矮人们逆袭的故事嘛。」


    「差不多，」胖子拿手绢在脖子前扇了扇，「那电影里，矮人当年在山中挖到了岩石之心，咱们镇上的宝石跟那个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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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播们有点无语，岩石之心不过是托尔金老爷子文学作品下的产物，难道还真的存在于这个世上吗？


    那位主播也是老手，很快反应过来：「这么厉害啊，那我们可真是要发财了。」


    没过多久，一行人便来到了市镇大厅门口的小广场。


    小小的广场里果然已经站满了人。


    「彭乐？」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彭乐吓了一跳，扭头向后看去。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东方面孔，剃着小平头，眼神颇有些凶戾。而在他身后，四个人里有两个铁塔般肌肉结实的大汉，另两个一高一矮，高的风流倜傥，矮的小巧灵活。


    没有熟人……


    彭乐有点忐忑。


    白原当时通知他，会让他和陈星瑜跟着巨石公会的时候他还挺庆幸，这会儿见到了这些人，却发现心里的忐忑一点也没减少。


    好像只有那个人，看起来虽然是清瘦多病的模样，却会让人安全感十足。


    真的，好想快点见到师叔啊。


    「我是巨石公会的会长洛克，」高大男人的目光扫过他的丸子头，「白会长说，你是法师。」


    「是！」彭乐点头，指尖在身前轻轻一晃，一朵小小的蓝色火焰出现在他的指尖。


    「很好，」洛克眼中透出一点欣喜，「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说话间，另一队人来到了市镇大厅的门前，原本嗡嗡的说话声慢慢安静了下来。


    「呿，怎么这帮人渣也来了，混沌这是安的什么心？」洛克轻轻啐了一口。


    彭乐仔细看过去，进门的队伍，成员形貌各异。


    有高壮如牛的进攻型，也有阴郁深沉的智力系，但是所有人当中，一个大胖子特别引人注目，一头捲髮秃了半边，所剩无几的几根头髮却不服管似的乱翘着，一脸的不可一世。


    彭乐皱了皱眉头：「那是……冯尊？怎么由他带队？」


    洛克哼了一声：「冯尊原本是暗夜的副会长，他们会长很久没下副本了，前几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进入一个高难的s级本中，就那么栽了。有人猜测，是冯尊一手安排了这些，就是为了在暗夜公会夺权。」


    那个高个男人则冷笑一声：「听说暗夜内部也不是那么服他，这队伍里，我能看出来的就有好几个别的公会的人，大概是冯尊请来的外援吧。」


    似乎是因为人员到齐，市政厅的门开了。


    人们都缓缓向门内走去。


    洛克忌惮地看了冯尊一眼，招唿自己的队员道：「走吧，先进去。」


    「可是……」彭乐挠了挠脑后的小丸子，「我师……」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就住了口。


    那个高个男人身后，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朝他挥了挥手，纤细的手指在胸前画出一个闪亮的云符。


    女孩黑色长髮披肩，一双杏眼中如有星子闪亮，笑得灿烂。


    而在她身前，云符轻闪后化作一团白雾，随着她手指的动作又凝实为一颗金星，闪耀在女孩指尖。


    那是归云山用来辨别身份的简单符号，金星做尾，辈分比彭乐还要高上一级。


    彭乐瞪大了眼睛。


    师叔？你这又在演什么？


    第128章 矿山小镇


    彭乐的直播间：


    【卧槽怎么回事，小天师这是找到同门的师妹了？】


    【这小师妹是什么时候来的，好漂亮！天师门人才辈出啊！】


    【不是，我怎么觉得这个妹妹有点眼熟呢？像不像小天师的那个师叔？】


    【唉，说起来就有气，我家宝贝这次没抽中啊，要不我也不会到小天师这边来找代餐了】


    【我刚才也以为是宝贝男扮女装，专门去看了眼他的直播间，关着呢，不是他】


    【代餐就代餐吧，让宝贝休息休息】


    副本里，彭乐的眼睛瞪得熘圆，张口欲喊。


    「师兄！」女孩先开了口，笑得柔柔弱弱，「是我呀，我是欣欣，还记得吗？」


    欣欣？哪个欣欣？你说你是星星我还信一点。


    彭乐只觉得眼角直抽，勉强开口：「你怎么回事？」


    女孩走到他身边，轻轻拉着他的袖子，带着他跟上队伍：「是哥哥让我来的，这次他没抽到，但是又担心你。」


    她偏头露出个甜甜的笑来：「哥哥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会好好配合你的。」


    话说到这儿，彭乐再怎么迟钝也知道陈星瑜这么进来是为了避人耳目，只是……


    算了，就算是他用原来面目进来，还不是一样要演？


    他低头看了眼女孩柔顺的长髮和秀秀气气的身形。


    可是，看着你这样，我怎么也入不了戏啊！


    直播间里的观众却纳闷了：


    【查了一下，这个女孩是铁血公会的，名字叫方欣，b级】


    【铁血啊，那应该还不错，就……他什么时候成了宝贝的妹妹？】


    【好像这个星域的主流生物，非血缘关系也可以成为家人？昨天看他们那儿的一本小说来着，就有结拜这么一说】


    【迷人的外星文化……这个欣欣和咱宝贝大概也是师兄妹吧！】


    最终，市镇大厅里进入了大概十二支队伍，一百来人。


    看样子，平台所谓的备用设备，也就只有这么个转播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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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嗯！」前方不远的小平台上，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了上去，轻轻拍了拍话筒。


    在他的身边，还放着一张高脚桌，不知什么东西被一块红布盖着，而桌子旁边，一个穿着治安官制服，头髮花白的大叔挎着枪，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主播们。


    「龙胆镇欢迎大家的到来！」


    穿西装的男人微笑着看着台下神态各异的主播们：「我是这里的镇长福特。龙胆镇作为一个普通的边陲小镇，一直都是被大家忽视的对象……」


    他自己笑了笑，下面的主播们也捧场地跟着笑笑。


    「所幸，在偶然下，我们发现了自己独特的地方。」他扬了扬手中的报纸，捲毛小男孩冲着大家憨憨地笑着，「虽然吸引你们来到这里的是山中的宝石，但我们也衷心希望，你们能喜欢这个镇子，它不仅有宝石，也有舒适的生活环境和温柔可爱的姑娘。」


    主播们继续捧场地笑了几声。


    「好了，我想大家一定早就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今天的主角。」他招了招手，那位治安官大叔向前走了一步，揭开了高脚桌上的红布。


    一块晶光灿烂的宝石出现在大家眼前。


    「这是……」陈星瑜微微瞪大了眼睛。


    镇长和治安官的介绍仍在耳边，却成为模煳的背景，陈星瑜仔细地盯着那块宝石。


    绚烂，夺目，只需要一丁点的光线，便能激发出无限变幻的色彩。


    那是一块欣达砬石！


    彭乐有些奇怪地看着身边这个女孩。


    女孩修理的眼眸里，眼神由茫然转为微微的震惊。


    但陈星瑜掩饰得很好，若不是那么了解他，看他此刻的表现依然如同一个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怪宝石的女孩，被宝石绚烂的光彩所折服，假装不在意却露出震惊眼神的样子。


    「师……妹，那宝石有问题吗？」他在女孩耳边轻声地问。


    陈星瑜闭上眼睛轻轻感受：「那块石头里，灵气很充足，还有……有怨灵的味道。」


    经过了几个副本的磨鍊，再加上影城副本中对脑波的开发，陈星瑜在灵觉方面变得更加敏感。


    展示台上，治安官已经珍而重之地将宝石又盖了起来。


    微微的灵力波动依然在两人身边震盪。


    陈星瑜轻轻地点了点头：「等拿到实物我们再看看。」


    上方的解说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治安官大叔一直沉默着，镇长还在侃侃而谈。


    「虽说我们也曾想过自己独占开发宝石矿，但我们的客户订单下得太急，所以龙胆镇才发出了召集，希望各方英才能够前来相助。」


    「但正如我刚才所说，经济发展是一切的基础，龙胆镇希望大家能够全心参与到小镇的开发中来。」


    「我不是一个虚伪的人，也不说什么精神鼓励之类的话，我们就以一个月为限，在一个月后赚钱最多的团队将成为我们的优胜者，获得与小镇共同开发宝石矿的权利，并在今后的十年内，获得小镇所有开发项目的优先投资权。」


    在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中，镇长结束了他的讲话。


    接着，治安官交代了一下镇子的布局和居民情况，告诉主播们，已经在镇子原本的一所高中里，为大家安排了住处。


    学校并不算大，此时正值暑假期间，学生们都回了家，小镇直接把孩子们的宿舍留给了主播们。


    宿舍是四人一间，巨石的队伍里只有陈星瑜这么一个女孩，洛克有些为难。


    「没关系，」陈星瑜从房间里转了一圈出来，温柔地笑了笑，「宿舍有床帘，我拉上就好。」


    「再说了，」他看着洛克的眼睛，「副本里，谁又敢放心大胆地睡觉？不过是找个地方休息罢了。」


    洛克点了点头，当即介绍了一下队伍里的人。


    巨石这次来了五个人，两个大汉都是可攻可守的战士型，矮个子叫灵鼠，擅长跟踪打探，是公会的副会长。


    「这个……是我弟弟，叫洛林，」洛克有些头疼地看着那个高个的青年，「第一次进游戏就被抽中的倒霉蛋。」


    青年有点无奈地看着他哥，却冲着陈星瑜露出个自以为迷人的笑来：「谁说我倒霉，第一次进副本就能碰到这样的美女，运气简直不能再好了。」


    彭乐有点无语。


    陈星瑜却微微抬了抬小脸，露出个真挚的微笑来，声音也温温柔柔：「很高兴见到你。」


    接下来分配宿舍，洛林大大方方地站到了陈星瑜身边：「哥，我要和美女一间。」


    洛克翻了个白眼，但最后还是点了头：「我和洛林、彭乐、欣欣一间，灵鼠你和他们两个一间。」


    当下分好了房间，彭乐坐在桌前揉了揉肚子：「师……妹，你饿不饿？」


    陈星瑜刚刚把自己的床帘放下来，这会儿掀开一边帘子：「有点，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旁边有家小餐馆，要不要去看看？」


    「诶，要去吃饭吗？」洛林从洛克上铺探头，「我来请我来请！」


    洛克瞪了洛林一眼：「你凑什么热闹，给我留在这里。」


    他看了眼陈星瑜和彭乐：「出去看看也好，你们考察一下环境，注意安全。」


    等两人出了门，洛林从上铺跳了下来，不解道：「哥，为什么不让我去？」


    洛克整理着下铺的床上用品：「副本里危机四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出去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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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们出去你怎么不管？」洛林指了指门外，「都是一队人，那女孩子还那么娇滴滴的，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洛克也朝外看了一眼：「你懂什么？那两个来自铁血公会，那可是混沌里最厉害的公会，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什么都不懂？能够让白会长亲自拜託安排的，怎么可能是省油的灯？」


    「那你就真的不管了吗？」


    洛克嘆了口气：「怎么可能不管？有灵鼠在呢，你就安安心心跟在我身边，少废话就好了。」


    从中午十二点进入小镇，开会、安顿又花了些时间，此刻早过了午餐时间。


    阳光下的小镇安安静静的，路上没有什么行人，房屋虽然整洁，却总觉得像是没有住人一般，连脚步声都听得清晰。


    正如镇长所说，小镇的经济并不算发达，从市政厅到学校，长长的一条街上就只有这么一间小饭馆，饭馆的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婶，正坐在灶台后发呆。


    一股肉汤的香味从小饭馆中飘了出来。


    彭乐的脚步停了停。


    陈星瑜偏头看向他：「想吃？」


    彭乐点点头，目光里却露出怀念的神色：「这个味道，让我突然想起来在鑫盛大厦的时候。」


    他看向陈星瑜：「他这次来吗？」


    陈星瑜无奈地摇了摇头：「进来了，但一开始就不知去向。我也在找他呢，也不知道这次又穿到了谁的身上。」


    他带头进了小饭馆：「没事，总能找到的，我们先吃点？」


    「请坐啊，别客气，」老闆娘正弯腰擦着灶台，一抬眼看见他们，隔着灶台叫了一声，「午餐时间过了，只有大厨特供！」


    两人找了张相对干净的桌子坐下，老闆娘已经端好了一个托盘，从灶台后转了出来。


    「大厨特供，肉丸汤、面包，喝酒的话，有半瓶红葡萄酒，按量给钱。」


    说到钱，陈星瑜倒是愣了一下。


    副本里手机带不进来，年代背景又五花八门，主播们压根就不知道该带什么货币进来，干脆也就懒得操这种心。


    但到了这种近代背景下，没有钱就成了大麻烦。


    随即他洒然一笑，从头髮上拉下来一根金色的小发卡：「这个是真金的，可以抵多长时间的饭钱？」


    老闆娘接过那根发卡，眯着眼睛在阳光下看了一眼，又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金子的纯度不错，但你这个应该不是足赤，你下午可以找商业街那边的师傅测一测，不过跟我的判断八九不离十，要是想用它抵饭钱，你们两个人，如果不喝酒……大概一周吧。」


    这小发卡还是他快要进副本的时候小狗给他的。


    那无人机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个首饰盒，打开来全是各朝各代的女性首饰，金钗、步摇、华胜……琳琅满目。


    小狗伸出机械手，把首饰盒整个塞进陈星瑜怀里，还放低了声音：「这都是主人以前碰到的美女塞给他的，主人推脱不了就拿回来，可一点也不爱惜还到处乱放，我都搜集起来了。」


    它的机械手轻轻碰了碰陈星瑜的头髮：「哥哥扮女孩子，还是颜值主播，没有装饰就太不像了，你挑几个戴上，很好看的。」


    小狗说这话的时候，夏泽渊又消失了一阵。


    陈星瑜暗暗笑了笑，和彭乐对视一秒，看向老闆娘：「我们还有几个同伴没出来吃东西，等会儿带五份主厨特供回去，剩下的，就先存在您这儿，我们来了继续抵饭钱。」


    收下黄金小发卡，大婶更热情了，不一会儿就端来了两份主厨特供。


    「老闆娘，您这也太神了，」陈星瑜接过餐盘，又提起了之前的话题，「这么小的发卡，您只是一看一掂量，都能估出价格来。」


    漂亮的女孩一脸羡慕的神情，眨着大眼睛说出恭维的话来，别有一番乖巧，把大婶乐得心都快化了。


    「这算什么！」老闆娘放下手中的碗碟，「以前镇子上的金矿还在的时候，家家的男人都是矿工，女人们就负责在家做金饰卖钱，喏，你们看——」


    她指了指墙上的一副金箔画：「那个就是我做的，挺好看的吧？」


    墙上挂着的，是一副常见的《圣母蒙召升天》图，画面中的金光全部由金箔贴出，丝丝分明，细緻入微。


    陈星瑜眼睛一亮：「老闆娘，您以前做的这种手工艺品，都在哪里卖啊？」


    「商业街！有个汤姆父子店，专门收这个，价格也公道。」她大概是以为陈星瑜还有些首饰要卖，热心地建议道，「要是以前家里传下来的，去找老汤姆，他是老金匠，看到旧款的首饰会给你把价格估得高一点。小汤姆就不一样，他是服装设计师出身，新人类新眼光，只喜欢新式的设计。像我这种，他就看不上眼喽！」


    他们这边说着话，彭乐已经开始喝肉汤了。


    他大概是真饿了，喝汤的时候有点着急，被烫了一下，伸着舌头直哈气。


    「老闆娘，您这肉汤真好喝，」他一叠声地称赞着，「不过如果再加点紫苏进去，味道就更好了。」


    「紫苏？」老闆娘一脸疑惑，「什么紫苏？」


    「就你门前的那些啊，」彭乐站起身，走到指给她看，「喏，就是那种草，紫色那种。」


    见老闆娘一脸疑惑，他亲自出去采了两把紫苏回来，洗干净了在滚水中捞了捞，再放入自己的那碗肉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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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苏独特的香气飘散出来，原本肉丸汤微微的腻被清爽的香气中和，味道果然更香了。


    「这……你太厉害了！」老闆娘喜出望外，连忙出门，把门口的紫苏都薅了进来，「真没想到，这还是一味作料，我们镇上有好多呢！」


    「师兄，」陈星瑜笑眯眯地低声对彭乐说，「要不你就在这里帮厨吧！」


    「帮厨？」彭乐惊讶道，「咱们不是还有任务没完成吗？」


    「帮厨就是完成任务。」陈星瑜的语气温柔，「那位镇长说了，我们的目标是发展小镇经济，一个月后，赚钱最多的小队就算赢。可他并没有规定，用什么样的方式赚钱啊！」


    彭乐勐然哽住。


    来到矿山小镇，又被告知山中有宝石，谁都会觉得，这个发展小镇经济，就是到山里去挖宝石换钱。


    难道，还有别的赚钱途经？


    他伸长脖子看了眼后厨里喜滋滋的老闆娘：「那我应该做什么？去毛遂自荐？」


    陈星瑜摇摇头：「时机未到，先吃饭。」


    套餐的味道的确不错，两人吃得十分满意。


    大概大家都在工作，下午小餐馆里没有其他客人，老闆娘又出来了两次，向彭乐请教紫苏的其他吃法，两人也趁机向老闆娘打听关于镇子的资讯。


    龙胆镇原本是一个金矿小镇，以前也曾十分热闹。


    只不过金矿的产量并不算太大，一段时间后再也没有产出，镇子里的人心慢慢就散了。


    男人们开始各谋生路，女人们把家中的存货做成工艺品出卖，勉强维持着生活。


    「可你们现在有了宝石矿，男人们为什么不继续下矿去采宝石，而是要在外面招募矿工呢？」陈星瑜貌似不经意地问着。


    老闆娘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咳，当然也有啊……」


    她的声音有点弱弱地：「可镇子上的人都老了嘛，现在的机械啊什么的比以前多得多，男人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哪儿还学得会？这矿山宝石啊，以后也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啦！」


    她匆匆说完，又对着三人笑了笑，快步走回灶台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三人对视一眼，已经无需多说，这个镇子所谓的宝石开採一定有问题。


    原本镇子就是挖矿的营生，老闆娘也不过四十多岁，即便她家是老夫少妻，总不可能整个镇子的男人都是老人！


    而放着熟练的工作不做，宁可让外人来分一杯羹，这里面不是有阴谋便是有苦衷。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了继续坐下去的欲望，陈星瑜站起身，彭乐收拾好了打包盒，两人拎着饭盒走出小饭馆。


    这会儿已经是黄昏，天慢慢暗了下来，太阳早已不见踪影，天空中乌云密布，小镇的路灯都亮了。


    没有了阳光的照耀，原本红顶白墙的房屋也变得阴森起来。


    一座座一模一样的别墅排列在路的两旁，走在其中，竟有种永远也无法走出去的感觉。


    「站住！别动！」一声厉喝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一个人影勐然从一旁的小巷中钻了出来。


    日日混在荼蘼和铁血公会里，两人见到的人就算不美，也大都端正，现在看见这样一张脸，简直就感觉惨不忍睹。


    一张长得出奇的脸上，五官十分粗糙，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小得几乎要用力去睁开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但他身材却挺拔修长，个子颇高，手里一根文明杖造型古朴，站在两人面前，倒是显示出一身与那张丑脸格格不入的优雅和贵气来。


    只是此刻，贵气也掩盖不住那人眼中的贪婪。


    看似弱不经风的陈星瑜，一手拎着一个打包袋，有些怯怯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你要做什么？」


    那人招了招手：「你过来。」


    陈星瑜似乎有些胆怯地回头看了彭乐一眼，还没说话，那人已经冲上来拉住了他的手腕。


    女孩的手腕看起来细白柔弱，握上去的时候那人却微微一愣。


    感觉怎么也没那么纤细？


    他拉人的力道不小，可他勐然出手的瞬间，眼前这个娇滴滴轻飘飘的少女，居然纹丝不动！


    他无意识地加大了力量，又狠狠拉了一下。


    这一次，女孩动了，但并非被拉走，而是借着他拉人的力道向前沖了两步。


    男人只觉得眼前淡金色的微光一闪，白裙女孩两手还分别拎着一碗肉丸汤，却已经腾空而起转到了男人身后，小巧圆润的膝盖狠狠撞上男人的后颈。


    那人被撞得向前趔趄，双臂乱舞着想要保持平衡。


    下一秒，陈星瑜细白的双腿已经如同藤蔓，缠上男人的脖子一个用力，男人硬生生地在半空中翻了个个，仰面摔倒在地上。


    而女孩一个后空翻，高跟鞋稳稳站立在男人身旁，一脚踩上了他的胸膛。


    而她两手拎着的肉丸汤依旧稳稳噹噹，一点都没有泼出来。


    彭乐简直看呆了，师叔什么时候这么好身手了？


    而陈星瑜暗叫侥倖。


    进入副本之前，为了能够以假乱真，他专门请教了欣欣擅长什么，得知柔柔弱弱的欣欣竟然是一名进攻型主播的时候，他简直快要绝望。


    好在他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他让小狗录下了欣欣最厉害的招式，凭着自己出色的记忆和柔韧性，硬是练到了八九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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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几个小时的练习只能算学到了个形，但因为他是女孩的外形却是男人的力道，那人根本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两下一接触就被打倒在地。


    尖细的高跟鞋跟如同利刃，直直戳上男人喉结下柔软的气管，陈星瑜笑吟吟地一低头：「眼睛放老实点！」脚下又加了三分力。


    男人立刻从善如流，吃力地偏着头，把视线挪向一旁。


    彭乐已经赶了过来，道具套索甩出，将那男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他一拉手中的绳子，喝了一声：「说！」


    刚一出声他就咽下了后面的话，因为他十分清楚地看到，被死死压制在地的男人眼中并无愤怒与疯狂，反而是……


    对着他手里的肉丸汤咽了口口水。


    那动作也实在太过明显，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手里拎着的其实不是街边小店的所谓厨师特供，而是什么可以震撼美食界的山珍海味……


    不过那男人倒是还老实，一个「说」字足够让他愣了愣，然后委屈开口：「对不起，我就是太饿了……」


    如同默契配合一般，他话音刚落，肚子便发出了一声长鸣。


    陈星瑜啼笑皆非：「饿了就打劫？早有这态度，去哪儿不能蹭口吃的？」


    被绑得紧紧的男人低头嘀咕了两句，陈星瑜只听见他说什么「星域」、「节目」、「光年」……


    仿若一道闪电，突然划过陈星瑜的脑际，他朝彭乐做了个手势，彭乐立刻放开了那男人。


    「你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他俯下身，把一碗肉丸汤送到男人身前，「我这碗给你吧。」


    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连忙站了起来，双手接过肉丸汤，朝陈星瑜点了点头。


    他端着肉丸汤走向街边的一处路边椅，坐下的时候还掀了一下西装的后摆，这才端端正正地坐好了吃饭。


    虽然在和陈星瑜战斗，啊不，被陈星瑜单方面虐的时候沾了一身灰，男人吃肉丸喝汤的动作依旧优雅矜贵，仿佛此刻他并不是坐在灰尘满地的小镇道路旁，而是在琴声悠扬的西餐厅内，悠闲地用着晚餐。


    陈星瑜十分耐心地等着男人吃晚饭，还递过去一张纸巾。


    「谢谢，」男人朝他点了点头，「有机会我一定回请。」


    陈星瑜沖他笑了笑，声音乖乖巧巧：「一碗肉丸汤而已，倒也不至于。你来这儿，只有一个人？」


    「也不算……」男人有点发愁地皱着眉，「我原本带了人来的，但到了这里竟然一个也找不到，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男人细小的眸子里突然爆发出光彩：「我是来追星的！」


    第129章 矿山小镇


    「追星？」陈星瑜一愣，「你追的什么星？」


    「啊……是我们哪儿的一款真人秀，我特别喜欢里面的一个主播，我这次来，就是想要在节目外偶遇他一下，没想到，我一不小心就进来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语调真诚，陈星瑜却立刻觉得头疼起来。


    混沌影院04放映厅的那个声音给了他很大的希望，他当然希望能帮助「那个」星域的调查员，找到混沌直播平台的短处，毁掉这个可恶的平台。


    可现在看来，这个外星来的调查员亲戚……丑就丑点，可怎么一副不靠谱的样子？


    那什么调查员，该不会也这样吧？


    在时刻冒着生命危险的直播中，陈星瑜从来就不敢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


    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这个人不能放弃，毕竟来自一个高级星域，通过他，或许还能找到其他的突破口。


    他冲着那人嫣然一笑：「原来是找我哥的，他这次没进副本呢。」


    「你哥？」男人怀疑地眯了眯眼。


    陈星瑜大方地摊开手，将自己的脸暴露在路灯光下。


    女孩的小脸青春洋溢，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笑起来真的有种熟悉的感觉。


    「哇，你跟你哥长得还是挺像的，」男人点了点头，「你是他亲妹妹？」


    「那当然！」陈星瑜轻轻挥了挥手，指尖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小小的照明符。


    微弱的火光在他指尖亮起，女孩骄傲地一仰头：「我们家的人都会这个！」


    若说刚才那男人还有些疑虑，此刻看见如神迹般的火苗，他立刻心服口服，凑上前道：「这位妹妹，我真的是你哥的粉丝，你能不能……嗯，介绍你哥跟我认识认识？」


    看着他一脸热切的模样，陈星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笑眯眯的：「谢谢你这么喜欢我哥哥，在这个副本里，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等出去了我直接带你去找他？」


    昏黄的路灯光下，女孩的脸单纯而可爱，杏眼亮晶晶的，仿佛能直直望到男人的心里去。


    男人蓦然愣了一下，颇有些手足无措地避开了女孩的目光，口中嗫嚅道：「不，不用了，我还要去找我的同伴……」


    他原本扭身要走，却又突然回过身来，往陈星瑜手中塞了一个小小的东西，侷促道：「这个……抵我刚才的饭钱。」


    说完他一抬头，快步走向一边的小巷，片刻便失去了踪影。


    陈星瑜惊讶地抬起手，细白的手心里，托起了一颗暗淡无光的珠子。


    「这个……」陈星瑜十分纳闷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彭乐，「他直接拿这个去饭馆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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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乐直播间：


    【咦，这人居然是直播的观众吗？混沌的直播范围还挺广的啊！】


    【啧啧啧，追星都追到真人秀里面去了，果然是个铁粉，妹妹好像很意外啊！】


    【哈哈哈哈，她说得很有道理啊，要是那颗珠子值钱，直接去吃饭就好了啊，妹妹不也是用发卡换的晚餐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因人而异，同样一碗肉丸汤，珠子拿去给老闆娘是不肯的，但拿去给美女，就没问题啊！】


    【所以我说，那人是喜欢妹妹了吧，不知道小鱼宝贝这会儿心情如何】


    副本中，彭乐也完全摸不到头脑，他拿过陈星瑜手中的打包袋：「走吧，回去了。」


    回到寝室，洛克他们已经吃过了饭，正聚在一起整理情报。


    见陈星瑜进门，洛林立刻跳了起来，把她让到桌子旁边：「你们去哪儿了？怎么那么久？」


    陈星瑜把肉丸汤小心放在桌上：「找到一家小饭馆吃了饭，味道还不错，给大家带了点回来。」


    说完他看了高大的洛克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刚才在路上还碰到个怪人，居然想抢我的吃的，跟他纠缠了一会儿才回来。」


    「你没事吧！」洛林忙把她上下打量一番，生怕她受了伤。


    「没事没事。」陈星瑜笑得温柔。


    他理了理身上的小白裙，抬眼看了眼窗棱：「肉丸汤挺好吃的，你们也趁热吃点，我去洗个手，师兄你来么？」


    彭乐忙跟着她走了出去。


    宿舍里，洛克终于松了一口气，疾步走到窗前，把悬吊在窗外的灵鼠拉了进来。


    「你怎么样？」洛林看着灵鼠的那一头汗，「你干嘛这么避着他们两个？」


    灵鼠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那女孩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果让他们看见我跟他们前后脚进来，她肯定知道我去监视他们了，何必呢。」


    洛克嘆了口气：「看刚才她那表情，她已经知道你去跟踪她了，这会儿跑去洗手，大概就是想让你进来……心还挺软。」


    灵鼠愣了一愣，不由得摇头失笑：「我还是小看她了。」


    他把陈星瑜和彭乐一路的情况说了。


    洛林听得一惊一乍的，最后摊了摊手：「心思缜密，身手还厉害，要真这么说，反正是我们的同伴，同伴厉害我们不是跟着沾光吗？」


    他朝门口看了一眼：「哥，你不是跟我说，进副本的第一要务是要活下来？」


    这次洛克倒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之前是怕他们瞎折腾又不把我们看在眼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炮灰。现在看看，就算他们把我们当炮灰，我们怕也逃不掉。行吧，就由着他们折腾。」


    想通了这个关节，洛克没再多犹豫，一挥手让大家坐下来：「吃点东西吧，刚才那压缩饼干吃得我胃疼。」


    又过了一会儿，陈星瑜才和彭乐一前一后地进来，手里居然还捧着一束花。


    见了众人她有点尴尬，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想找个瓶子把花插起来。


    洛林慢悠悠地挪了过去：「有人送你花啊！」


    陈星瑜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细细的：「嗯，是走廊那边一个叫路哥的，实在推脱不了。」


    「这有什么推不了的！」洛林伸手捏了把花茎，「我帮你扔掉！」


    「不，不用……」陈星瑜摇了摇头，把花束中间的一个小道具指给洛林看，嘴里却轻轻道，「怎么能辜负人家的心意呢，就在房间里插两天吧。」


    洛林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却没有放手，另一只手伸过来，在花束上悬空几秒。


    他靠近女孩小巧白皙的耳朵，轻声道：「美女，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他拉着陈星瑜的袖子，把他带到门前，朝外看了一眼，然后说：「你看！」


    二楼尽头，最方便监视整个楼层的那个房间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那是个高大的主播，棕色的捲髮给角斗士般的脸颊增添了一种柔和的魅力，他一手拿着一个小道具，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半块面包。


    大汉的行动并不算快，脸色却有些恍惚。


    洛林在陈星瑜耳边道：「你想让他干什么，他就会干什么，一切随你心意。」


    说完，他一指那大汉，那人便一伸手，把面包悬之又悬地伸出了栏杆外。


    陈星瑜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推了推他的肩膀，好像有点害怕：「别玩了，快让他回去，你控制他他会有记忆吗？」


    洛林放了手，那个高大的主播收回手，十分自然地又转了回去，好像他就是出来看看走廊上有没有人。


    模煳的声音从那间房间里传出来：「怎么了？」


    陈星瑜看了洛林一眼。


    那大汉回答着：「没事，刚还以为有人在偷听。」


    「怎么样，我厉不厉害?」洛林咧开嘴笑着。


    「厉害！好厉害！」女孩眼中射出崇拜的亮光，语气热络，「你是怎么控制他的？」


    洛林伸手把那个小道具摘下来，轻轻捏在手心里：「我能够通过无线电波控制接收端的人，只要无线电波连通，我就能影响他。」


    看着弟弟轻易就把自己压箱底的能力现了出来，还积极得如同献宝一般，洛克深深嘆了口气。


    彭乐的直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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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我有种在看小鱼宝贝直播的感觉？】


    【你不是一个人，这兄妹俩好像啊！我要去关注一波】


    【铁血公会的欣欣是吧，要不我去那边蹲蹲，还是比较习惯第一视角】


    欣欣的直播室里勐地涌进来一大批人。


    【哟吼，才发现你家小美女是个宝藏】


    【对哦对哦，长得漂亮身材也不错，还聪明，过来蹲一波】


    欣欣原来的几个粉丝都惊呆了：


    【出了什么事？刚从别的直播间晃过来，差点卡住没进来】


    【我家欣欣总算是出息了，我就说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怎么就没人关注呢？】


    【妹妹？什么妹妹，欣欣是抱上谁的大腿了？】


    直播间里一片混乱，陈星瑜和彭乐终于在桌前坐了下来。


    女孩的话音里满是好奇和天真：「队长，你们打算怎么办？」


    「挖矿啊！」巨石的一个队员马上回答道，「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巨石在矿产开採方面是很厉害的。」


    「的确，」洛克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大磊是爆破专家，巨磐则在矿产识别和开採方面很有经验。碰到这个本，的确是我们运气不错。」


    陈星瑜点了点头，看向灵鼠。


    女孩的表情平静，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和语言，可灵鼠被她看了一眼，立刻有了种想要向领导汇报的冲动。


    他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急，有点尴尬地看了洛克一眼，这才低声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


    灵鼠在情报收集方面是专业的，连整理情报的方式都干脆利落十分有条理，不过是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把主播队伍的情况摸得七七八八。


    这次一共有十二支队伍进入这个副本，但大部分是欧美分区的公会，亚洲这边除了他们和暗夜，只有排在第二十五的风凌，其他公会的排名大致在十二到五十之间，都还算是混沌直播间里的知名队伍。


    其中大部分都是进攻型小队，人员大都身强力壮，挖矿什么的不在话下。几乎所有的队伍都打算明天就下矿井看看，毕竟宝石的价值高，在这种以赚钱为目的的团队竞赛里，能够多一块宝石，就多一点保障。


    而「暗夜」这支队伍，倒是延续了平时嚣张跋扈的风格，入住小学的时候，直接先挑了三楼中间的一间搬了进去，然后就站在走廊上，冷眼看着其他队伍入住。


    之前灵鼠悄悄过去查探，他们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一边吃着干粮一边骂娘，仿佛这就是个普通副本，只是他们倒霉不小心摊上了一样。


    「也许……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陈星瑜有点不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的长髮，「我记得你们说过，暗夜的这支小队里还有其他公会的主播，像是一支临时组合的队伍。」


    「对，」灵鼠说，「他们的队伍里，只有冯尊和那个个子最大的主播是暗夜的，其他的都是别的公会的成员，而且各个都是格斗好手，搞得他们不像是来挖矿，反而像是来角斗的，真的是让人想不通。」


    「那么，这支队伍也许并不是冯尊自己组的，而是别的什么人，为了某个目的而搭建的临时队伍。」女孩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着光，沉静地看着巨石的队伍，「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万一他们搞个暴力破解，直接让其他小队失去劳动力，那他们依然是赢定了。」


    巨石小队的其他人不由得一凛。的确，副本只说赚钱，却并没有限制赚钱的方式。


    如果直接以偷抢的形式来完成任务，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行。


    「队长你们对于矿产经验丰富，武力值我相信也不错，」陈星瑜微笑道，「明天我们就不跟你们下矿了。我和师兄去一趟商业街，看看各种矿石行情，也考察一下有没有其他的机会。」


    「其他的机会？」洛克皱眉，「什么意思？」


    女孩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赚钱嘛，不一定非要开矿卖石头，只要能赚到钱赢得比赛，不就好了吗？」


    队伍中的大磊愣了一愣：「这个副本明摆着就是让我们来採矿，不过不是我夸口，有我和巨磐在，採矿量别人根本比不上。但如果你是想走矿石倒卖这条路，除非你能用契约绑定其他小队，否则在这个人口这么少的小镇里，想在市场利用信息赚差价，估计很难办到。」


    陈星瑜却眼前一亮：「契约？你具体说说看！」


    小镇的夜晚很安静，晚上九点一过，基本上就没有了人员活动的声音。


    几只野猫倒是窜上了围墙的墙头，对着宿舍喵呜喵呜地叫着，声音悽惨，像是发了情。


    第一天来到这个小镇，各家公会都十分谨慎，连洛克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示，只是拿出耳塞之类的道具，耳不听为净。


    陈星瑜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窗外一盏路灯一直亮着。


    昏黄的灯光透过床帘照射进来，将床架的影子投射在床帘之内。


    窗台上一处小小的凸起被灯光放大，仿佛一个小小的人影投射在了床帘上，像极了某人低头的样子。


    陈星瑜有点走神。


    不知道这次夏哥哥又穿到了哪个角色身上，这会儿又在做什么呢？


    夜色里，只有风声回应他的问话，陈星瑜的意识渐渐模煳起来。


    就在他即将陷入梦乡的瞬间，外面礼堂里的钟声模模煳煳响起，突然间，那灯光似乎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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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极其快速的扰动，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窗帘中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陈星瑜勐地翻身坐了起来。


    在他身下，传来洛克轻轻的一声「嘘——」


    他掀开床帘朝窗外看去，正好能看见冯尊肥胖的背影消失在墙角。


    紧接着，隔壁房间的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出，紧随着冯尊的方向而去。


    陈星瑜看了洛克一眼，那人显然就是灵鼠。


    洛克显然已经和灵鼠配合过多次，这会儿已经拿了一个类似平板的小屏幕出来。


    微亮的屏幕照亮了窄小的宿舍，昏暗的街道微微晃动，冯尊虽然胖，动作却出奇地灵活，两条腿轮动的速度跟车轮似的，转向也极其快速。以至于灵鼠这样的跟踪者，竟然有几次都因为速度不够而差点被他甩掉。


    洛林吐了吐舌头，靠近了陈星瑜，小声道：「这胖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陈星瑜分神笑了一下，可就在此时，画面勐地停了下来。


    镜头在原地微微转了转，紧接着，闪入一旁的灌木丛中。


    对面的街道上，是一座黑乎乎的私人别墅。


    从外观结构上来看，与小镇的其他住宅基本上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这栋别墅，不知在什么时候遭遇过火灾，外墙被熏得漆黑，玻璃也碎了一地。


    屋外的草坪上，青草早已枯死，晚间下了一点小雨，潮湿的泥土上现出几个清晰的脚印。


    陈星瑜盯着泥土上的印记，微微皱了皱眉头。


    「砰！」突如其来的玻璃碎裂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别墅二楼的窗子勐然被打碎，一个人影慌不择路地从窗子里沖了出来，险险抱住了二楼的装饰栏杆。


    只是没等他喘过一口气，窗子里便伸出一双强壮的手臂，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那人惊讶地叫了一声，细细的手腕却在壮汉的掌握中动弹不得。


    镜头的视野下方，灵鼠做出一个手势，似乎在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还只是进入副本的第一晚，此刻便让巨石对上暗夜这支明显不怀好意的小队，显然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来到副本的第一夜暗夜便要刺杀的人，肯定关系重大。暗夜不是傻子，这个人，难道和副本最终的目的有关？


    原本设想中的公平竞争已经被完全打翻，洛克此刻也没了主意，下意识地去看陈星瑜。


    屏幕的微光中，女孩精緻的五官尽显柔软，那双眸子却黑沉沉的，一瞬不瞬地看着屏幕中的影像，带着锐利的锋芒。


    电光火石之间，陈星瑜已经做出了决断：「把水搅浑！」


    洛克一愣。


    他不过是怀疑而已，为什么陈星瑜此刻能够如此肯定。


    好在长年在副本的危险中游走让他养成了先行动再追究的习惯，片刻间他已经在屏幕边轻轻敲了几下，目光却直直盯向陈星瑜。


    女孩显然知道他的疑惑，此刻也不遮掩，快速解释道：「冯尊的队伍很奇怪，在赚钱的副本里冒着风险去堵他，这人应该很关键。」


    感觉对方和自己的推断差不多，洛克点了点头，不再追究。


    彭乐却抬头看了陈星瑜一眼。


    这个师叔，从来都不会用这样常规的理由来做决定，一定有其他什么原因，让他决定让自己的小队掺和进这样的冒险！


    这边的决断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屏幕的那一边，灵鼠对着屏幕做了个ok的姿势，一枚烟雾弹已经划破黑暗，直直撞向床头探出头的大汉。


    那人忙把脑袋缩了回去。


    烟雾弹撞上了窗棱，烟雾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弧线。


    撞击的瞬间，烟雾弹勐地爆炸开来，乳白的烟雾立刻将悬在窗外的身体笼罩起来。


    窗台上，似乎有人咒骂一声，紧接着便是稀里哗啦不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陈星瑜皱眉听着小屏幕中的动静，彭乐突然轻轻问了一句：「我怎么觉得好像有小动物跑过的声音？」


    就在这会儿，那栋烧黑了的房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咒骂，有人叫着：「跑了！快追！」


    画面里，烟雾弹中散出的大雾勐然被什么东西给吸了个干净，露出原本的街道。


    方才悬在窗外的大汉手中还拉着那人的手腕，可也仅仅是一只手腕而已。


    除了被他控制的那只手，方才窗外的那个人，此刻已经不见踪影。


    暗夜小队的人从房子里沖了出来。


    冯尊肥胖的身体从房子中走出，站在方才那扇窗子下面看了一眼。


    潮湿的泥土上，草坪早已枯萎，众人进入的脚印还十分清晰。


    但就是没有人从上方落下的痕迹。


    没有压痕、没有脚印，甚至，没有血迹。


    那人就像是断尾求生的蜥蜴，捨弃了一只右手，身体却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冯尊狠狠啐了一口，却不死心地挥了挥手，房内几个人沖了出来，四散到周围去查探。


    灵鼠轻巧起身退步，隐入黑暗之中。


    又过了一个小时，小学宿舍里，稀稀拉拉传来主播们回房的声音。


    灵鼠回到宿舍里，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冲着陈星瑜摇了摇头。


    「没找到，那人少了一只手，居然还能逃得无影无踪，而且……」


    他皱起眉头：「我的鼻子很灵，就算是当时现场有浓厚的烟雾，也不至于能完全掩盖血腥味。那只手，不是被砍断的，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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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头想了想：「就好像，那是一个机器人，很轻易就把右手作为一个无所谓的部件，就那么抛弃了。」


    洛克此刻却看向陈星瑜。


    作为公会的会长，他看人的直觉一向很准，此刻，女孩正安安静静地坐着，却给他一种一切她早已料想到的感觉。


    「欣欣，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他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啊，抱歉！」陈星瑜抬眼朝他笑了笑，「灵鼠大哥去跟踪的时候没来得及说，刚才画面里悬挂在窗子外面的那个人，我感觉很像是今天下午抢我食物的那一个。」


    「啊，这个人有什么特别吗？」洛林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个古怪的npc，」陈星瑜回答，「当时看到他的时候觉得这人挺奇怪的，就跟灵鼠大哥说的一样，有一种拼接起来的感觉。」


    「这个副本都是五六十年代的背景，那个时候，即便是称霸全球的m国，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灵活的机器人。」女孩的声音柔和话音真挚，「凡反常者皆线索，我们不能让冯尊独享。」


    灯光照在女孩的眸子里，竟反射出点点深藏的锋芒：「都是混副本的人，咱们巨石怎么能让那只龌龊的队伍抢先？管他有什么目的，先抢来再说！」


    洛克勐然一愣，颇有些啼笑皆非。


    巨石的风格一向外放，但这次因为带上了白原託付的两个人，矿山小镇又是对巨石有利的背景，他这才放弃了以往激进的作风，打算稳扎稳打。


    说实话，进入副本以来，他自己都觉得憋屈。


    如今，这女孩竟说出了他的心中之语，一愣之后，洛克大感痛快。


    「好！这才是我们巨石的风格。遇事有什么好怕？尽力便是！」洛克哈哈一笑，朝灵鼠点了点头，「灵鼠辛苦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悠长的钟声突然响了起来。


    那是一座放置在礼堂中的大钟，每到整点的时候都会响起，不知道为什么，这时的钟声似乎特别长，也特别响。


    洛克停下了话头，等着那扰人的钟声响过。


    「当，当，当……」钟声一声声响起，慢慢悠悠。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静静地听着，数着钟响的次数。


    时间似乎变得慢了，十二声钟声拖了好久好久。


    在最后一声钟声的余韵消失之时，每个主播的脑海中突然传来系统无情的机械音。


    现在开始第一天的结算！


    第130章 矿山小镇


    「结算？」洛林首先发出了声音，「什么结算？」


    洛克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仔细去听。


    【副本《寻宝小镇》第一天已结束，今天的冠军队伍是——巨石小队，而今天的最后一名是——玫瑰园小队。大家可开启光幕，查看各自的盈利状况。】


    【今日结算已结束，请大家再接再厉，取得更好成绩！】


    机械音消失了半晌，主播们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陈星瑜面色一凛，快速站了起来，沖向宿舍的大门。


    「你去哪儿？」洛克叫着。


    「玫瑰园就在二楼！」门外传来女孩越来越远的声音。


    如同一道闪电在脑中飞掠而过，洛克勐然清醒过来。


    虽说不知道系统这个排名由何而来，但作为第一名的小队并没有任何奖励降临，那么最后一名呢？会不会受到惩罚？


    「走！」他一声令下，巨石的所有人都朝着走廊的尽头奔去。


    而第一个到达的陈星瑜，此刻已经停在了玫瑰园小队的门前。


    二楼的走廊里瀰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走廊惨白的灯光下，玫瑰园小队的大门漏着一条缝，粘稠的鲜血从门内缓缓地流出，在走廊里洇成了圆圆的一摊。


    「美女你——」洛林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眼前的美女毫不畏惧地伸手，推开了大门。


    令人作呕的浓厚血腥味冲出房间，而房内，像是被鲜血涂抹过一番，所有的天花板、墙壁、地板、家具上，全都变成了殷红的颜色。


    房间里没有尸体，只有一层层浓浓的鲜血。


    女孩小巧的高跟鞋踏进了血泊之中，她按着裙子俯身，捡起了血水中的一个小东西。


    那是一枚闪亮的男款银戒，上面还雕刻着玫瑰花的图案。


    陈星瑜闭了闭眼睛，小心地退了回来。


    他抬头看了眼此刻一层层围过来的主播，默默地走到一旁的公共水房，将那枚银戒沖洗干净，带回了寝室。


    「欣欣，别担心，那房间里没有人，他们说不定……」洛林想要安慰他。


    女孩忧郁地摇了摇头：「别自欺欺人了，玫瑰园小队，已经全部被抹杀了。」


    「可我们并没有看到尸体啊！」洛林有些不服气地反驳。


    女孩沉静的眸子抬起，静静地看着他和他身后高大的男人，微蹙的眉头柔弱无比，说出来的话语却冷静而无情：「玫瑰园小队一共六人，平均体重在80到90公斤左右，血液量按照每公斤80毫升计算，一共是40升的样子，和我们在那房间里看到的血量相当。」


    她的指尖还拿着那枚洗干净了的银戒：「今天下午，玫瑰园的队长把花送给我的时候，手上就戴着这枚戒指，我观察过，戒指戴了很久，不是那么容易取下来，而刚才我在戒指的内圈上，摸到了血液中骨骼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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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克狠狠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他们都被杀死，而房间里的那些血就是……他们爆了？」


    尽管如此匪夷所思，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宿舍里的那瓶鲜花。


    鲜艷的玫瑰还在瓶中开放，而送玫瑰的那个人，已经变成了一摊难以辨认的血沫。


    陈星瑜走到花瓶前，将那枚戒指轻轻放在了鲜花之旁。


    同是被拉进副本的主播，旁人的遭遇或者就是自己明天的下场，巨石小队的主播们，不禁都涌起了兔死狐悲之意。


    白裙的女孩在花前轻轻转身：「我很难过，这些人，说不定是因为我才……」


    「欣欣你说什么呢！」彭乐快步走过去，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这怎么能怪你？」


    陈星瑜一脸委屈地看着他，调出系统商城的画面，指给他看其中的一项。


    【道具：永不凋谢的玫瑰花，送情人、送老婆，都是不二之选。】


    【价格：副本当地货币200元，可用200积分暂时支付，记得平帐哦！】


    「200元……200……」灵鼠喃喃自语两声，突然一拍手，打开了自己的光幕。


    今日盈利结算的最下方，玫瑰园小队的今日盈利是——


    -199元！


    「怎么是-199？」他迷惑地摇头，又去看最上面自己小队的盈利。


    「19944元！」灵鼠此刻也不顾的礼貌，惊讶地看向陈星瑜，「这都接近两万了！咱们哪儿来的两万元？今天第一天到这里，巨石的人都在宿舍里，没有任何收入和支出，你们做什么去了？」


    陈星瑜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怯怯地向彭乐身后躲了躲：「没有啊，我们就去小餐馆吃了顿饭，还给你们打包了晚餐回来……」


    她停顿了一下，慢慢从白裙的小兜里掏出一样东西：「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暗淡无光的珠子托在女孩细白的手心里，看起来丑兮兮的。


    「别人送的东西也可以作为盈利吗？」彭乐有些不解。


    「应该不算是送的吧，」陈星瑜皱着细细的眉，「当时他说，用这个抵饭钱。哦还有，套餐是25一份，7份175元。」


    他看向彭乐：「好像差不多哦，不过珠子的估价怎么有零有整啊，大概两万？减掉咱们买食物的175，就是一万九千多了。」


    「可咱们是19944，还有199……」灵鼠勐然看向陈星瑜，「那199，是这束花吗？」


    陈星瑜怯怯地点了点头：「我当时不收他的花，他就开玩笑说要不我卖给你，只要1积分就行，所以我就转给他了。」


    站在一旁没插上话的洛克恍然大悟：「那也就是说，我们这一天，所有的收入都会计入当天的收益。欣欣你们花了175，但因为那个怪人用一颗差不多两万元的珠子抵饭钱，相当于你们把成本为25元的肉丸汤用两万元卖了出去，而……」


    陈星瑜使劲点了点头：「多亏那个怪人呢！要不是他，我们今天就是盈利最少的小组了！」


    巨石的主播们被他的论调吓了一跳，都不由得感到庆幸。


    而于此同时，洛克心中突然有了个设想。


    如果今晚陈星瑜没有下令灵鼠出手，这个动辄送出两万元宝贝的机械怪人就会落入暗夜的掌握之中。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有这样一个取款机在手中，暗夜这支小队完全可以无视一切其他活动，只专心挖掘这个人身上的财富就够了。


    这不过是进入副本的第一夜，为什么暗夜会有如此准确的情报？他们背后，还有没有更深的目的？


    而没有情报没有别人帮助的巨石，能够躲过每天的结算，能够逃脱被抹杀的命运吗？


    「好了，不早了，早点休息。」洛克揉了揉额角，「这两万块钱说不定会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晚上都警觉一点。」


    陈星瑜点了点头：「我再去洗个脸。」


    女孩子爱干净，大家也没有多怀疑，倒是灵鼠多看了她一眼，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回隔壁的寝室，而是跟着她来到了公共水房门口。


    隔壁的血腥味已经散去，看样子那场景已经达到了系统的目的，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玫瑰园的房间已经完全空了，却没人敢忘记当时的场景。


    「找我有事吗？灵鼠大哥？」陈星瑜捧了一捧水浇在脸上，冰冷的自来水在女孩脸上凝出细小晶莹的水滴。


    「你其实早就知道了系统的评判规则，是不是？」灵鼠靠着水房的门，轻轻地问道。


    女孩手中的动作依旧连贯，拿冷水揉了揉自己的面颊：「我并不知道系统每天会进行结算，只是习惯性地往获胜的方向去想。那花我如果硬是不收，玫瑰园的队长也没办法，但我今天花了175块钱，在不知道珠子价值的情况下，用200的花来弥补，至少不是亏损。」


    她转过身来面对灵鼠，眼中闪过一丝忧郁：「如果我知道那颗珠子那么值钱，我根本不会收下那束花……」


    她轻轻笑了笑：「放心，我没那么多愁善感，花买了就是买了，玫瑰园自己做出的选择，当然需要他们自己来负责，只是这代价太沉重了，他们用一束花和六个人的生命告诉了我们游戏规则。」


    灵鼠耸了耸肩：「规则如此，我们也没办法。」


    陈星瑜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回了寝室。


    灵鼠在洗手间门口，一直看着她走进房间，这才也去洗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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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临走时，那女孩看他的那一眼，竟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悲悯。


    那一夜再无其他事故，天刚亮的时候，陈星瑜起床出了门，不多会儿又回来，继续睡他的回笼觉。


    一个小时后，时针刚刚指向早上七点，校园里一阵欢快的歌声传来，把主播们从梦中惊醒。


    陈星瑜揉了揉眼睛掀开床帘，看着对面床上的洛林唿啦一下从上铺跳下床，拉开了寝室的大门。


    紧接着，他揉了揉眼睛，又「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宿舍里三个人都好笑地看着他，洛林摊着脸嘟哝着：「这么早打什么上课铃，是忘关了么？我还以为我上课迟到了。」


    抬眼看见陈星瑜，他露出个尴尬的笑容来：「嗯，那个，我是中学老师……」


    可惜全球通用的上课铃作用只有一种，不一会儿，楼下就传来了男人的大喊声。


    「集合！」


    「上工了——」


    经过了昨晚的惊悚一幕，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副本根本容不得有人偷懒，末位淘汰被抹杀的规则如同一条长鞭，在每一个人的身后甩动。


    打算在挖矿上赚钱的主播们当然积极响应，个别几个体力比较弱的小队也硬咬着牙派了主播前往，毕竟，现成的矿石就在山里，时间容不得他们再考虑些别的什么。


    下井的队伍很快便组织了起来。


    小操场上，工头带来了下矿的装备，倒是十分简单，每人一个饭盒、一条毛巾再加上个头灯。


    主播们接过装备的时候都愣了一愣，不少人已经现场把饭盒打开了。


    「空的？」说话的是暗夜的大个子，他昨晚在小镇的大街上跑了半夜，回来只睡了一两个小时就被叫了起来，这会儿正心情烦躁。


    「老子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们就给个空饭盒？」


    发装备的被他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两手抓着自己的椅背，声音都发颤：「就……就是个饭盒，我们矿工下井，都……都是从家里带午餐过去。」


    听到这话，一群主播都想要骂娘，人都住在宿舍里，到哪儿弄家里的早餐、午餐去？


    正僵持着，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香味。


    飢肠辘辘的主播们忙转头去看，就见陈星瑜手肘上挎着个袋子，手里端着两个巨大的打包盒，回到巨石的队伍里。


    他在洛林的帮助下打开打包盒，小心地把盒子里的土豆烧肉丸挑进自家四个主播的饭盒，又从袋子里拿出面包和牛奶来。


    因为没有摸清副本的死亡规则，不少主播头一天晚上就没怎么吃东西，而直播商城里的食物又贵得要命，把用来救命的积分用在食物上，大家都捨不得。


    虽然各公会在这个方面都有准备，会安排一两个主播随身携带一些小零食进来。但毕竟不是正餐，到了现在，已经过去近二十个小时，主播们都饿得不行。


    肉丸的香味成功引起了主播们的注意，见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大家都松了口气，纷纷上前打听食物的来源。


    陈星瑜朝小学大门指了指：「那边，找一位大婶买的，昨晚我们也是在她家吃的饭。」


    「买的？」一个主播怀疑地看了这个小姑娘一眼，「你捨得这么花钱？就不怕今天结算的时候利润垫底吗？」


    陈星瑜摇了摇头：「我没有付钱，只是跟大婶签了个协议，这些食物是大婶免费给我的。」


    「协议？」在场的主播们都愣住了。


    接近一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等会儿还要下矿去干体力活，主播们的确都有些受不了。


    有两个胆子大的，试探着向学校门口走去。


    肉丸的浓郁香味在空气中飘散，中学的校门口，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妈正推着餐车，扭头和一个扎着丸子头的青年说话：「诶，到底行不行啊？」


    丸子头冲着她一笑：「当然可以啊，我妹妹很灵的。」


    像是要验证彭乐的话一样，他刚说完，小学里就冲出来两个人。


    「大婶，有什么吃的？」


    大婶熟练地招唿起来：「早餐有面包牛奶，午餐的话，肉丸、沙拉和肉汤，都是配好的，每人一份。」


    带头的主播站定了脚步：「我听说不用付钱？」


    老闆娘看了彭乐一眼：「对，我家里以前也是採矿的，对各类矿石都比较熟悉，大家下井挺不容易的，到时候采上来了宝石，优先卖给我怎么样？」


    看着大家怀疑的眼神，大婶又瞟了那丸子头一眼：「放心，绝对不会让大家吃亏。你们宝石采出来了，可以直接到市场去问价，问完再来我这里，这样就知道自己应该卖多少了。头天卖宝石给我的人，第二天可以在我家店里免费三餐。」


    老闆娘笑容可掬，肉丸汤香气四溢，那个叫做风凌的小公会的会长率先点了头：「行吧，我们先试一天。」


    说着他把饭盒递了过去。


    安西亚大婶给他打了满满一盒土豆和肉丸子，再递过去面包袋和牛奶，接着是一张优先收购矿石的契约。


    契约格式工整，右下角上，印着一个小小的印章，竟然是混沌直播间的标志。


    这竟是一张由系统监督和见证的契约！


    那主播吃惊地看了大婶一眼，却想不明白这位npc是何方神圣，只能仔细去看契约的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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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条款十分合理，解释得也很明白，和大婶刚才说的别无二致。


    他只考虑了一小会儿，便拿起笔在契约上签了字，一道花纹在他签字的后方缓缓浮现，赫然是便是他所属公会的徽章。


    大婶点了点头，把契约递给身后的丸子头，又看向下一个主播。


    有人开头，事情就简单了很多。大婶的早餐和肉丸套餐很快售罄，手里则收回了一大把的优先购买权契约。


    下井的队伍很快组织了起来，人人吃饱了饭，连暗夜的大个子心情也好了不少，一行人跟着那两个工头，缓缓朝镇后的矿山走去。


    陈星瑜跟在队伍的末尾，走到大婶身边，接过彭乐递过来的那叠契约。


    「小伙子，你这行不行啊，我看那些人都挺精的，契约这种东西，他们要是不履行，你们也没办法啊！」


    「没事，我也只是要培养一下他们的惯性而已。」陈星瑜笑眯眯地从头髮上摸下一根钻石发卡，递到安西亚面前，「这个，是我们垫付的饭钱。」


    安西亚眯了眯眼，掂量着那根发卡：「饭钱够了，还可以包你们几个人两天的三餐。姑娘，你要优先收购他们的矿石，是打算转手卖吗？」


    陈星瑜点点头，指了指彭乐：「我们兄妹两个也算有点技能，等看到宝石的样子，或许能做点小饰品什么的卖出去。不过这个还没想好，得先看道宝石样品才行。」


    她笑眯眯地收起手中的契约：「所以今天，我们要去市场那边好好看看呢。」


    他拎着几袋面包和牛奶上了楼，灵鼠还在房间里等着。


    「等会儿我和师兄去镇上看看吧，」陈星瑜优雅地吃着面包，「老闆娘那边那条线就算埋下了，总得给别人一点时间观察和考虑。」


    灵鼠点了点头：「挖矿我不在行，但可以打听消息，今天我会再去找找昨晚暗夜袭击的那个人，看看有什么线索。」


    陈星瑜和彭乐吃过早餐，悠悠闲闲地走到了小镇的街道上。


    街道上的人依然不多，即便是看到有人匆匆而行，似乎也是女人多男人少。


    彭乐面容清秀，陈星瑜柔和精緻，两人走在街上，如同一对金童玉女，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据镇民们介绍，镇子北部直通矿山的那条街便是商业街。


    街道上店铺很多，但大部分都关了门，只剩下几间矿石收购的铺子开着。


    其中一间，便是安西亚提到过的「汤姆父子店」。


    这是一家小巧的店铺，经营的项目很杂，大部分是各类珠宝首饰，年轻姑娘们喜欢的小装饰品，门口的模特身上，还有几件漂亮的礼服，下面立着牌子：舞会圣品，可租可卖。


    今天是小汤姆在店里守着，看见光彩四射的女孩进来，年轻人有些惊讶。


    「有什么需要吗？」他起身走出柜檯，目光紧紧追随着走在前方的陈星瑜，「这位小姐，你真是……太浪费了。」


    陈星瑜偏头朝他看过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你知道吗？像你这样的女孩，最适合的装扮应当是中世纪宫廷。」小汤姆有些激动地上下打量着陈星瑜，「小姐，请恕我冒犯，你能不能试一试这件衣裳？」


    彭乐眼中露出警惕的神情。


    那是一件中世纪的繁复礼服，光滑如水的布料上，点缀着无数细碎的宝石，阳光从店铺的落地窗照射进来，礼服上的光点如梦似幻。


    陈星瑜上前一步，摸了摸那件礼服，手中灵力暗暗调动，欣达砬石在他的手指间散发出微微的热量。


    他嫣然一笑：「好啊。」


    五分钟后，装扮完毕的女孩走出了试衣间。


    大领礼服露出了她精緻的锁骨，紧紧收束的腰际衬托出姣好的曲线，下方带有裙撑的大摆裙，随着她优雅地步伐缓缓摇曳。


    而最灿烂的，是那千百颗小小的欣达砬石，每一颗都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色彩，却压不过女孩明媚双眼中闪亮的眸光。


    「太美了！真是太美了！」小汤姆一脸迷醉，「这是我最好的一件设计，我一直在寻找能真正穿出它韵味的女孩，我终于找到了。」


    「不，你不是穿出它的韵味，而是让它沦为你的陪衬。」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翻到最后一页。


    那似乎是他的时装设计笔记，彭乐站在他身后看过去，最后一页上是一件黑色的礼服。


    只是那礼服只设计了一半，腰部以上的部位尚未完成。


    小汤姆又抬头看了一眼陈星瑜，拿起笔，刷刷刷地涂抹在本子上。


    不一会儿，一件完整的礼服已出现在笔记之中。


    「女士，」小汤姆深深鞠了一躬，「能否允许我再为你制作一件礼服？」


    陈星瑜偏了偏头，脸上的笑容天真而真挚：「可以让我先看看吗？」


    几乎是怀着忐忑与虔诚的心情，小汤姆呈上了他的笔记。


    陈星瑜认真地看着那张设计图，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其中一些模煳的地方。


    小汤姆十分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个靓丽的女孩，竟然对服装设计也有所研究。


    他原本在巴黎学习服装设计，刚刚有了些成就，却因为父亲老迈生病而不得不回到小镇里继承家业。


    如今竟然遇到了一位能够理解他设计理念的人，叫他怎么能不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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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陈星瑜的引导下，他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


    很快，陈星瑜已经完全了解了小汤姆的设计思路，他把本子还给小汤姆，冲着他微微一笑。


    「不必再制作礼服了，我们在这里待的时间有限呢。」


    小汤姆的脸上露出极为失望的神情。


    他不死心地开口：「女士，能不能……」


    陈星瑜却笑得灿烂。


    优雅裙摆下，穿着羊皮小靴的脚轻轻踮了起来，女孩以一个极为柔软的姿态，缓缓开始旋转。


    裙摆被轻轻甩开，无数的欣达砬石发出微微的光亮，然而那光却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终连成一片，将女孩的身形淹没。


    而光亮暗下来的时候，陈星瑜身上所穿的，已经是那本笔记上黑色礼服的设计。


    店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居然是彭乐。


    他打跨一步站到陈星瑜身边，像是怕他转晕了一般，扶起了他的手臂。


    而此刻的陈星瑜，只觉得一阵安抚的灵力直入体内，从胸口开始，慢慢为他引导。


    他不动声色地接受着引导，把刚才体内暴动的灵力慢慢疏通。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汤姆简直说不出话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神奇？」


    接着，他快步走到陈星瑜面前，紧紧握住女孩的手：「做我的模特吧！这个月我底我要参加全国的时装设计大赛，如果有你这样的模特，这样的表演，我们一定能夺冠！你能帮助我实现我最大的梦想！」


    陈星瑜轻轻压下喉咙里地血腥味，冲着他嫣然一笑：「可我到这里来是有任务的呢！」


    「我知道，」小汤姆眼中狂热的光依然未减，「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你说就是，只要你能答应我！」


    陈星瑜有些害羞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让我和哥哥商量一下吧。」


    她看了眼彭乐，两人一起走进店铺后方的更衣室。


    刚一进门，陈星瑜立刻捂住嘴，干呕声中，血丝从指缝中溢出。


    「怎么这么严重？」彭乐小声惊唿着，连忙掏出手帕来给他擦拭。


    「没事……」陈星瑜喘了口气，「你刚才不是已经帮我调理了么。」


    彭乐忙着给他擦着嘴角：「我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我只知道，一件衣服是不会自己改变颜色和式样的，一定是你用了灵力。」


    他面带谴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身体受不住还瞎折腾！」


    陈星瑜抹着嘴角的血丝，拿出早上那一把优先收购矿石的契约，苦起了脸：「好哥哥，你要是给我把这个成本给解决了，我就不折腾了，好不好？」


    第131章 矿山小镇


    「你……」彭乐简直气结，「我来就我来，至于你这么伤害自己？」


    「你要怎么做？」陈星瑜扬了扬手里的契约，「刚才我们已经知道了市场上宝石的价格，纯矿一克至少100元，杂石也要20，你觉得今天我们得赚多少钱才能买得起大家手中的矿石？」


    他有些虚弱地靠在彭乐肩膀上：「要知道，今晚12点就要结算，其他小队一定急着出手。」


    彭乐被他靠得晃动了一下，差点忘了，眼前根本就不是个纤细柔弱的小姑娘，而是身高快一米八的大男人。


    他站稳了脚步，把陈星瑜扶稳，垂眸想了想，低声道：「可以的，我去跟小汤姆谈，让他来出这个钱。有什么不周到的，师叔你再补充就好。」


    星瑜仰头看了眼朝彭乐，眼角弯弯：「掌门真棒！」


    彭乐瞪了他一眼：「不用拍我马屁转移视线，你这裙子到底怎么回事？」


    他伸手摸了摸陈星瑜礼服袖子上的欣达砬石：「和这些石头有关，对吗？」


    「你是真的很棒！」陈星瑜喘了口气，轻轻站直身子，「这种石头其实是一种能量石，而其中的能量，类似于我们的灵力，具有灵血的人可以调用。」


    「其实很可惜的，如果使用这种石头作为能源才是物尽其用，用来做装饰不过是发挥了它能力的一点点而已。」


    「这个倒是不用太操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彭乐皱着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只是因为需要使用灵力引导，我对欣达砬石的控制又不太熟练，方才吸入灵力过多搞得有点热血沸腾而已，下次我就知道怎么控制了。」


    陈星瑜说着把他推出了试衣间：「你先出去，我换了衣服就去和小汤姆谈条件。」


    彭乐直播间：


    【啊啊啊啊，你们发现没有，小天师在这个本里，的确是成长了很多啊】


    【不是，你怎么看出来的？就因为他主动要求做事情，小天师原来也不是个只知道抱大腿的人啊】


    【当然不是，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小天师，但你们以前提起他，想到的第一个词是什么？】


    【呃……忠诚？】


    【对，但看看现在，小鱼的确可以完成和店主的交涉，但因为店主眼里，小鱼是模特，是自己可以操控的人物，对方又有求于自己，在谈判的时候肯定会更强势。而小天师此刻作为哥哥或者经纪人来和对方交涉，就站在了平等的地位上，结果肯定会更加公平】


    【哇，这么一说还真是，小天师居然能一眼看穿这其中的微妙之处，的确可喜可贺！】


    【不是，难道你们都知道怎么和店主谈？那么多矿石，店主会给他们出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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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走出更衣间，小汤姆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可惜来，真是恨不得让陈星瑜一直穿着他设计的衣服，不要总是这么暴殄天物。


    彭乐走到小汤姆面前：「我妹妹可以做你的模特，而我们需要的，是和汤姆父子店的经营合作。」


    「合作？」小汤姆的表情有些兴味，「你说说看。」


    「其实很简单，也是你们曾经做过的。」彭乐指着店子里一副金箔画，「这是安西亚的作品吧，她跟我们说过，以前镇子上的女人都会做这个。而现在，我想把镇上的女孩子们重新组织起来。」


    小汤姆挑了挑眉：「你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安西亚本人就找过我很多次，说要再次组织女孩子们做首饰，但都被我拒绝了。」


    彭乐笑了笑：「我知道，之前镇上的矿产所剩无几，如果要做首饰，矿产来源就是个大问题。龙胆镇并不限制矿产的收购，我们刚才已经看过其他的店铺，虽然这段时间不景气，但市场上有能力大量收购七彩石的依然有两家，你和他们相比，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刚才你给我妹妹的那件礼服，应该已经用掉了你所有能收购到的所有七彩宝石吧。」


    小汤姆被说中的心思，点了点头。


    「现在镇上来了新的矿工，这段时间宝石的供应将会大大增加，如果在第一轮收购中不占优势，一旦龙胆镇的开採速度变慢，你很有可能被另外两家挤得没有生意可做，对不对？」


    小汤姆显然也考虑过这样的前景，露出一个无力的表情：「你有办法？」


    「当然，」彭乐拿出那一沓收购协议，「而且我已经解决了。」


    看着那一张张优先购买协议，小汤姆禁不住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做到的？」


    「你别管我怎么做到的，」彭乐看了眼一旁笑吟吟的陈星瑜，「如果你愿意帮忙垫付今天我们收购矿石的头款，我就把这一批矿石优先卖给你，价格就按照市场价高一成，如何？」


    「只高一成？」小汤姆挑了挑眉，「你知不知道，在龙胆镇，这样的东西可以卖出市场价的150%？」


    彭乐笑了笑：「我也不是没有私心，以后组织女孩们做首饰，你才是给钱的人，我现在坑你有意思么？」


    站在一旁的陈星瑜目光一闪：「对了，关于首饰的设计，我也想和小汤姆先生讨论一下哦！」


    彭乐功成身退，把剩下的时间交给陈星瑜，自己走到一边去坐下。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腿肚子都转筋了。


    天知道以前师叔总是和人侃侃而谈是怎么做到的。


    他抬头看向正头碰头一起看着设计的两人，低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师叔，还真是多才多艺啊！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陈星瑜和彭乐出了汤姆父子店之后，在镇子里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回到了安西亚的小酒店。


    彭乐一进门就挽起了袖子，协助安西亚准备晚餐和第二天的餐食。


    安西亚的厨艺其实并不算好。


    龙胆镇的人口不算多，家家户户都是自己做饭吃，小饭馆不过是一时的应急，生意平平。


    安西亚祖传的手艺也就是个肉丸汤，加上面包烤得还不错，只能够满足懒得做饭的单身汉的需要。


    此刻镇上来了这么多外人，单凭她是远远不够的。


    「那个，pen……」安西亚对东方名字有点发音不准。


    「没事，叫我乐乐就好。」彭乐扬起一抹笑，手里麻利地把青菜丢进油锅。


    「好的，乐乐。」安西亚依旧有些踌躇，「一早上你妹妹来的时候，我还不大相信，没想到我这小饭馆还真的能赚钱，你们这样帮我，让我有点不安。」


    彭乐笑了笑，心下却凛然。


    一大早过来的时候，陈星瑜就跟他说了，虽然经营饭馆也有收入，对副本任务有利，但饭馆的利益先不要去想，就一心一意帮安西亚就行。


    当时他就问了：「安西亚不会怀疑吗？」


    「就是要她怀疑！」陈星瑜回过头来。


    女孩白裙清爽，一双细白的长腿，连迈步都轻柔，怎么看怎么就是个柔弱美人。


    但那双眸子里却精光灿烂，包含着对未来的笃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安西亚再善良，也会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更何况，她也有瞒着我们的地方，这会加剧她的心虚。放心吧，她一定会问你。这个时候再提出我们的要求，才能事半功倍。」


    彭乐把炒好的菜放进盘子里，露出个有点忐忑的笑：「其实……是这样。我妹妹吧，她特别喜欢做手工，昨天看了您的金箔画之后一直念念不忘。我们的同伴不是要下矿采宝石的吗？她就想着，拿一些小的宝石做做首饰，她自己可以戴，也能卖给小汤姆那样的店家。所以啊，她是想跟您学学手艺，您看行吗？」


    安西亚露出个恍然的神情，她就说了，怎么可能有一味付出不求回报的傻子。


    安西亚憨厚的脸上，眸光微微闪了闪：「你们找的是老汤姆吗？」


    「哦，不是，」彭乐又开始洗锅，准备下一个菜，「我妹妹今天见到的是小汤姆，他俩好像还挺谈得来，不过我听不懂，他们说的都是些设计方面的东西，所以小汤姆说要看看我妹妹的设计。」


    察觉到安西亚一瞬间的失望，他低头将配料丢进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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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要强调我们是和小汤姆合作，」刚才进饭馆之前，陈星瑜曾叮嘱过他，「安西亚做这个熟门熟路，如果不给她设定限制，她一定会把我们的生意抢过去自己来搞。一个是本地人，一个是外来户，你说我们斗不斗得过？」


    现在，种子已经种下，就等着它自己生根发芽了。


    彭乐三个菜炒好端上桌，又帮安西亚准备了主厨特供的材料，灵鼠也回来了。


    他坐在桌前嘆了口气，告诉两人，今天没有探查到那个怪人的消息。


    「但是，我感觉很奇怪，」他皱着眉，「先前在街上看到的大都是女性，我还以为男人们有另外聚集的地方，或者是都在矿井下工作，但今天看来，并不是这样。」


    陈星瑜点点头：「我今天和一个女孩成了朋友，她告诉我，这个月底，就是她父亲和哥哥的忌日了，她要准备一些祭奠的东西。」


    「对，」灵鼠惊讶道，「我今天也得知有人的忌日在月底……」


    三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陈星瑜嘆了口气：「一个矿山小镇，很多男人的忌日都在同一天，只能说明……不知什么时候的这个时间，这里曾经发生过大规模的矿难，死了很多人。」


    彭乐：「怨灵……」


    陈星瑜点了点头：「的确，我曾从市政厅的那块欣达砬石上探查到怨灵。」


    他看向灵鼠：「明天我要亲自下矿井去看看。」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主播们陆陆续续来到了小酒店里。


    大多数主播都没怎么干过这种力气活，各个都有点灰头土脸的。


    洛克带着洛林和另外两个主播，坐在了陈星瑜他们这一桌。


    「累死了累死了……」洛林一坐下就瘫了，「别看那宝石不少，挖起来还真是麻烦！」


    这话说出来，旁边两张桌子立刻射来了好几道目光。


    巨石是开採专业户，巨磐今天下了矿井之后，很快就找到了一条细细的宝石矿脉，只不过这种宝石的开採实在是太麻烦了。


    「就和蛋白石的开採相似，」巨磐一边大口吃着饭菜，一边有点含煳的说，「开採的时候需要特别小心，矿脉也需要看准，要不然一不小心就弄碎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碎石：「喏，碎成这样。」


    巨磐蒲扇般的掌心里，细小的欣达砬石反射着餐馆壁灯的光芒，如同一把星尘。


    「好漂亮，可以给我吗？」陈星瑜眼中异彩连连，笑眯眯地对彭乐说，「你看，做发卡多好！」


    巨磐「呲」了一声：「喜欢就拿去，我问过工头，这种宝石大块的才值钱，小块和碎掉的，基本上也就只能自己玩玩。」


    陈星瑜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绢，轻轻接过巨磐手里的碎石，包裹起来放进口袋中。


    洛林见状凑了过来：「原来你喜欢这个，明天哥哥给你去弄，要多少有多少！」


    陈星瑜：……这位哥哥你脑子里是不是有坑？


    洛克则尴尬地轻咳一声：「吃饭，这么好的菜都堵不上你的嘴！」


    几人终于开始埋头吃饭，肉丸汤的香味飘荡在小餐馆中。


    一轮据案大嚼之后，主播们纷纷缓过劲来，开始了小声的谈话。


    嗡嗡作响的小餐馆里，突然传来了椅子被推动的声音，那个叫做凌风的小公会的会长站了起来。


    那人似乎受了点伤，撑着桌子站起来的时候身子轻轻歪斜着，走路也有点一瘸一拐。


    「咱们今天签订的契约还有效吧！」他来到主厨窗口，看向里面正在忙碌的安西亚。


    「有啊！」安西亚从一盘盘套餐中抬起头来，「不过我说价格你可能不会太相信，还是你自己先去询个价，再来交易比较好。」


    「不用了！」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我来看看就行。」


    小餐馆的人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哇，这个人好自信啊！」


    「那当然，那可是排名第十二的公会会长埃文斯，公会的名字就叫做审判者。」


    「审判者？」陈星瑜挑了挑眉，「很厉害么？」


    洛克点了点头：「是挺厉害的。埃文斯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每一笔交易放在他面前，他都能用直觉判断出是否公平。」


    「是啊，」灵鼠喝掉自己碗里的最后一口汤，给大家解释，「以前在一个副本中，一个主播请求另一个主播为他，代价是今后都会跟着他，为他赴汤蹈火。被託付的主播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找到了审判者。」


    「这怎么判断啊，」彭乐好奇，「这什么赴汤蹈火，都是个虚的嘛！」


    灵鼠干瘪的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大家都也都是这么想的，但没想到埃文斯却说，这样不公平，但不公平的地方在于，被托的那个主播占了太大的便宜。」


    「后来事实证明，他的确是占了便宜。在后来的三年里，他被救了至少三次，那位主播几乎拼上了自己的性命，把他从数次危险中解救出来。」


    「哇，那个埃文斯真的好厉害啊，这两人后来怎么样了？」洛林听得一脸兴趣。


    「后来嘛……」灵鼠彻底笑开了，「后来两人干脆在游戏里结了婚，以后变成一家人，就不需要再考虑这个公不公平的问题了。」


    这出乎意料的结局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连周围偷偷听他们说话的主播都满眼兴味，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正在做着鑑定的埃文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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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倒是十分简单，主播把宝石拿给埃文斯，安西亚则是给出报价，这位审判者在一阵沉默之后告诉主播：「大婶的报价高于公平价格一成。」


    主播们愕然看向安西亚，安西亚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第一笔买卖吗？稍微高一点，留个人情在，你们也好多惦记着我。」


    凌风的主播点了点头，把宝石交给了安西亚：「我们一共六个人，明天可以免费过来吃饭？」


    「对，」安西亚收下宝石放进衣兜里，从收银柜里拿出钞票给他看，又抽出来两张，「但是今晚的饭钱要给。」


    交易成功，倒是皆大欢喜，在场不少人的心思也松动了起来。


    不过大家都还是十分警惕，前去和安西亚交易的人不算多，而且拿出来的，大都是小块的矿石。


    安西亚一一收了。


    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主播们吃饱喝足，陆陆续续离开小饭馆。


    陈星瑜已经和巨石的主播们通了气，两下分工，巨石负责开採宝石，而陈星瑜和彭乐则负责继续搞副业。


    「哥，」洛林笑嘻嘻地推了洛克一把，「让我和他们一起好不好？我感觉，採矿不适合我。」


    他亮出自己的双手：「你看这水泡，明天我连矿锄都拿不起来了。」


    洛克有点无奈地看着这个弟弟，心中却十分忐忑，抬头看了陈星瑜一眼。


    女孩这会儿正捏着一支笔，在一张从安西亚帐本上撕下来的纸上写写画画。


    仿佛看到了洛克的这个眼神，她头也没抬：「可是跟着我们，也是要干活的哦！」


    洛林笑了：「那不一样，和美女在一起干活，比和那些大老粗们在一起要快乐多了。」


    陈星瑜笑了起来，漂亮的脸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双手撑着脸颊看向洛林：「那你等会儿可要帮我说话。」


    巨石小队的人都一头雾水，这时，老闆娘安西亚捏着抹布走了过来。


    她笑呵呵地看向彭乐：「今天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帮忙，我可真是忙不过来。」


    彭乐憨厚笑笑：「老闆娘，我跟你说的，我妹妹跟你学手艺的事……」


    安西亚迟疑了一下：「这个啊……」


    「学手艺？」洛林立马精神了，他凑近了陈星瑜沖他眨眨眼，「原来你是想学手艺啊！」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也是啊，这个镇子里，好多人的手艺都不错呢。哥……」


    洛林一拍洛克：「今天我们在矿山旁边看到的那个小姑娘，叫，叫什么来着……」


    洛克：……什么小姑娘？


    安西亚目光一凛：「莫莉？」


    「不不不，是布……布希么，」洛林一挥手，「害，这个不重要，反正我明天去了还认识她，欣欣，我看她做的东西挺好看的，明天我帮你问问她！」


    陈星瑜露出怯怯的样子，看看洛林又看看安西亚：「这……这么多高手啊，我，我学了估计也卖不出去，哥~~」


    彭乐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就说你好好给小汤姆当模特就行了，你非要搞这些有的没的，喜欢首饰哥哥给你买！」


    「我不要！」陈星瑜眼中泪花都开始闪了，她扬了扬手中的那张纸，小手把纸拍在桌上，「我要戴自己设计的首饰！」


    「好啦好啦，兄妹俩别吵架，」安西亚拉过陈星瑜的手轻轻拍了拍，「管她是莫莉还是布兰达，我跟她们都熟，你要是真能把首饰卖给小汤姆，我就组织她们一起来帮你做。」


    「真的吗？」女孩仰起头，白皙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您真的可以组织人来做首饰？」


    「那当然啊！」安西亚笑眯眯地，「龙胆镇的女人们早做惯了这个，只是这几年矿里没有了出产，原先的几个首饰收购商都去了别处，就只剩下汤姆这一家店，小汤姆那个人心气太高，我们以前做的他都看不上，这才歇了心思。现在你能帮我们把销路打开，明天我去跟她们说去，她们肯定争着抢着来做事，你就放心吧。」


    「安西亚，谢谢您！」女孩的大眼睛里满是感激，拉着安西亚的手，轻轻热热地说，「您真是个大好人！」


    彭乐首先看不下去了，向和他一样尴尬的洛克做了个手势，两人退到了门边。


    洛林倒是挺有兴趣，依旧兴致勃勃地站在安西亚旁边，时不时还插上一句嘴。


    两个女人又拉拉扯扯了几分钟，陈星瑜终于告别了安西亚，和小队一起向中学走去。


    走在路上，陈星瑜偏头看向洛林：「刚才辛苦你了，安西亚也是个有心眼的，多亏你反应快。」


    洛林骄傲一笑：「那当然，我看过多少电影啊，里面的反派报出一个名字，你要是顺着她说，那肯定就完蛋了，换个名字嘛，还能再增加一点紧张感哈哈哈哈哈！」


    「对了对了，我表现这么好，明天是不是能跟着你们了？」洛林满怀希望地看着女孩。


    陈星瑜点了点头：「好啊，明天我们正好要去矿下看看，你跟我们一起吧！」


    洛林：……


    第132章 矿山小镇


    他们原本就走得晚，后来又拉扯了这么长时间，回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已经快到夜里十二点了。


    「累死了！」洛林伸了个懒腰，「再不休息，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他一边笑一边推开了自己宿舍的门，突然，一道黑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勐然从门内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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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林惊唿一声，迅速一偏头躲过黑影的冲击，右手上的外套高高扬起，兜头便把那个黑影给蒙了进去。


    「什么玩意？」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手中的外套已经被带得飞起，喀喀拉拉的布料撕裂声从衣服中传了出来。


    「卧槽我衣服……」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外套的布料已经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一道银光疾射而出，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寒光，直直沿着走廊向远处飞去。


    可惜还没等它飞远，两根铁棍已旋转着后发先至，一前一后地赶了上来。


    飞在空中的短刀勐一拐弯，躲过了第一个铁棍，却堪堪被第二根截住。


    就听见「当」的一声，短刀与铁棍在半空相撞，短刀被打得飞了出去。


    「那个……那是……一只手？」洛林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这副本里怎么什么怪物都有？」


    他突然想起什么，忙向三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会不会是暗夜他们带回来的那只手？」他疑惑地回想了一下，「感觉不是机械，就是一只正常的手啊，诶，你们……」


    众人顺着洛林的目光看过去，彭乐陈星瑜两兄妹丢出铁棍后，早已冲上前去，紧紧按住了那只手。


    那只手齐着手腕断开，断面光滑，却真的是血肉的质感。


    断手的食指不知为何被利刃砍断，应当是头一天晚上受的伤，这会儿伤口都已经收缩，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连着，在挣扎中差点被扯下来。


    一阵刺耳的声音突然在陈星瑜耳中响起：「好疼啊，我要砍……砍你们！」


    陈星瑜像是握手一般，紧紧抓住了那只手，低声道：「别乱动，我帮你把断指接上！」


    断手依旧扭动着，把陈星瑜的手指捏得生疼。


    「我知道你是谁，昨晚你遇袭我还想帮你，烟雾弹就是我们放的。」陈星瑜低声道，「你不怕再被他们发现吗？」


    断手蓦然停了下来，放松了力道。


    陈星瑜抹了抹头上的薄汗，把那只断手捧在手中，又轻轻拍了拍它：「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见陈星瑜收服了那只手，洛林十分好奇地凑了过来：「美女，你捡那只手做什么？难道还有用？」


    陈星瑜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当然是要物归原主啊，不过这会儿一点线索都没有，明天我们帮它找找吧。」


    那边的彭乐已经捡回了那两根铁棍，率先进了宿舍。


    宿舍里一片狼藉，床上、桌子上的东西被翻了个遍，连洛林放在床下的一个小包也被翻开了。


    但几人好好检查了一番，却没丢什么东西。


    辛苦了一天，又熬到这么晚，洛克和洛林都累了，由得陈星瑜去折腾那只断手，两兄弟都坐在各自的床上看着。


    陈星瑜坐在自己的床上，把自己背包里的红药捏成粉末，敷在断指的地方。


    「疼！疼疼疼疼疼！」断手在他心里一叠声地叫起来，陈星瑜想了想，拿出晚餐时巨磐给他的欣达砬石碎片。


    他将那根断指端正放在断面上，从欣达砬石里挑出两小块碎片，轻轻夹住断指的接口，指尖轻按。


    灵力缓缓从欣达砬石中流出，混合着红药的力量，流转在断指的接口处。


    骨骼渐渐生长、接续，血管自动接通，十分钟过去，断指内部已经接续完成。


    那两块欣达砬石的碎片已经消失殆尽，可断指的血肉还没有完全长好。


    陈星瑜看了眼那根手指，轻声道：「要想完全长好，应该还需要你多吸收些能量才行。」


    本想拿一块宝石让它握着，陈星瑜想了想，倒出了自己所有的宝石碎片。


    一片片细小的碎片被粘在断手的指甲和手背，如同做了个漂亮的美甲，细细晶亮的欣达砬石拼成了一个小小的治癒符。


    「好啦，这样的话，应该可以一直持续到你长好。所以，乖乖的，等长好了再来找我，懂了吗？」陈星瑜笑着拍了拍手背上的符篆，微光立刻在治癒符上流转起来。


    一股暖流从空气中灌入断手，血肉又开始慢慢生长。


    寝室里的其他三人都看呆了，一时间都忘了，午夜十二点，正悄悄地来临。


    礼堂里的钟声终于敲响，噹噹的声音在校园里迴荡。


    陈星瑜突然坐起身来，把那只断手塞进便携袋，踩着床边的椅子翻上了洛林的上铺。


    洛林一脸惊讶，随机眼中爆发出狂喜来：「美人你……」


    陈星瑜一手压着小白裙，另一手纤细的食指按上洛林的嘴唇，轻轻「嘘」了一声。


    室内黑暗，只有外界的路灯透入一点点光芒，昏暗的灯光在女孩美丽的双眼中轻轻闪烁，她偏头的样子美得惊心动魄。


    突然间，她伸手在身前画了一个符。


    淡蓝的光从女孩手中发出，直直打在天花板上。


    宿舍简陋的天花板被蓝光笼罩，竟慢慢变得透明。


    楼上的情形隐隐约约地展现在巨石小队面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漂亮的脸。


    那是楼上圣池小队的一名颜值主播，和欣欣一样是个娇俏的女孩，湖蓝色的大眼睛尤其勾人。


    女孩和她的小队，他们今晚还在小饭馆里见过，就坐在他们旁边，队长为了今天的收穫不多而烦恼，而女孩轻轻笑着，说自己今天卖出了一件装备，说不定他们不会落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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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那张脸上满是恐慌，在她的身后，圣池小队的队长趴在她身体上方，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牢牢罩住。


    队长的手上，尖锐的道具狠狠插入房间的地板，一道裂缝正在巨石小队的头顶快速形成，而他们身后，一束明亮的光从某个地方射出，向着他们的方向疾速扫来。


    「彭乐，结界！」站在上铺的女孩轻声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于此同时，她已经一把抓住身旁洛林的手腕，勐然从上铺跳了下去。


    陈星瑜与洛林落地的同时，彭乐也从对面的上铺翻身而下，双手一抖，一颗欣达砬石已出现在指缝之间，被他狠狠捏碎。


    能量石的破碎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一张大网将四人牢牢护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天花板「哗啦」一声被上方的道具破碎，水泥和石块轰然落下。


    纷纷扬扬的灰尘里，陈星瑜回眸望去，下落中的女孩此刻满脸是泪，在半空中扭着身子，看向上方的同伴。


    那道光已经照在了圣池队长的背上，男人此刻涨红了脸，却尽力地张开双臂，想要给女孩多遮挡一会儿。


    只是，一秒钟后，男人便在光线的照射下轰然炸开，变成了纷扬的血沫，如雨水般从天而降。


    致命的死光透过鲜红的「雨滴」，照在了女孩身上。


    目睹了队长的死亡，女孩的面色悲怆而绝望。


    而就在她身下，便是巨石小队的四人。


    陈星瑜此刻已经从下方伸出了手，试图将她拉入结界之中。


    女孩突然朝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微笑。


    死光已经让她的身躯变得无比灼热，她学着刚才圣池队长的样子，展开了双臂。


    阴影笼罩了下方的结界，明亮的光束无奈地打在女孩背上，却无法对下方影响分毫。


    不过是一瞬间，女孩的身体爆破，鲜血如鲜花绽放般洒落半空。


    在女孩死亡的那一刻，她背后的强光消失了。


    房间里慢慢回復了黑暗，而下方结界下的四个人却依然没有动弹。


    强光灼烧了四人的视网膜，女孩娇俏的身影似乎还在视野中停留，而如今，只剩下一地血泊。


    虽然早就推断出被抹杀时的死亡真相，但亲眼看到这一切，仍然给了主播们极大的精神冲击。


    洛克兄弟两人死死忍着强烈的噁心，看向面色苍白的陈星瑜。


    女孩在结界中间而立，手臂依然高举，维持着想要把对方拉进结界的动作。


    然而，那一切都不过是徒劳。


    死光会追随着每一个要被抹杀的生灵，却不管路上遇到了什么。


    圣池小队的颜值主播，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选择了死亡以保全其他小队，虽然曾是竞争关系，但她依旧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活着。


    彭乐站起身，轻轻揽住陈星瑜的肩膀。


    女孩的白裙在颤抖，面色一片苍白。


    虽然已经经歷了好几个副本，也看到过无数次死亡，但他依旧无法让自己平静、麻木地接受这一切。


    「彭乐，」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要毁了这个副本。」


    巨石小队的这间寝室已经无法使用，血迹几乎洒满了每一张床铺，浓厚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而陈星瑜的便携袋里，那只断手也没了踪迹。


    其他小队来了，看到那满屋的狼藉，也只是唏嘘着摇摇头，别无他法。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洛克带着同寝的三人来到走廊上。


    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空终于落了雨，滴滴答答的雨声却让四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刚才女孩的鲜血。


    陈星瑜轻轻靠向走廊的栏杆，将满腹的血腥气慢慢吐出。


    突然他目光一闪，三楼拐角的地方，冯尊正趴在栏杆上，嘴里叼着一根雪茄，火光在丝丝细雨中明明暗暗，眼睛在陈星瑜脸上狠狠盯了一下。


    陈星瑜微微皱起了眉头，冯尊的目光中浓浓的警告让他想起了那只断手，而今晚……


    圣池小队被抹杀，究竟是因为他们的收益最低，还是因为他们就住在巨石的楼上？


    「欣欣！」彭乐走到他身边，轻轻交了他一声，「还好吗？」


    「没事。」陈星瑜低声回答。


    再抬头时，三楼的冯尊已经不见踪影。


    四人来到隔壁寝室，其他人两两挤在一张小床上，把单独的一张床让给了陈星瑜。


    女孩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开启了自己的光幕。


    方才他们在结界中躲避致命光线的时候，系统第二天的结算已经下来了。


    巨石小队这一天的开销很大，但因为与小汤姆的协议带来了帐目的平衡，再加上前一天接近两万元的余额，他们在所有小队中依旧保持遥遥领先。


    这一夜再无其他事故，主播们却各怀心思，僵硬地挤在小床上，直到清晨的上课歌声把大家叫醒。


    洛林有点担心地起身，去看旁边床上的女孩。


    陈星瑜此刻已经起了身，小心地抹平白裙裙摆上的褶皱，回头对着他清淡一笑。


    昨晚的一切如同梦境，娇柔的女孩似乎已不再受它的影响，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今天的事务当中。


    早餐照例是安西亚推着小车过来卖的，头天卖过矿石的主播们都领到了免费餐点，十分开心。


    待到陈星瑜走到餐车前，安西亚立刻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小美女你可真厉害，我昨晚见到小汤姆了，他对你的设计都赞不绝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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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真是太好了！」女孩乖乖地笑着，「我之前和他交流的时候就觉得我俩的设计理念很契合。」


    她从怀里掏出一根步摇递给安西亚：「昨天收购宝石是您垫付的钱，我先拿这根步摇抵，您要是觉得价值不够，等小汤姆给我结了帐，我再按照金额付给您。」


    步摇是纯金打造，一只美丽的孔雀展翅而飞，孔雀尾上镶满了碧绿的翡翠，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没有那个女人能抵御这样的诱惑，安西亚接过步摇塞进怀里，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哪里哪里，这首饰太好看了，抵过昨晚的宝石钱足够，足够了！」


    陈星瑜点了点头：「今天我要去矿里看看，镇上姐妹们的召集就靠您了。」


    他从一个小背包里掏出几张纸递给安西亚：「这是我昨晚画的设计图，您看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可以先开始做了。」


    拎着早餐和午餐往回走，彭乐有些不解：「欣欣，你就这么把设计图给了她，不怕她直接据为己有，不给咱们钱了吗？」


    陈星瑜忽闪着眼睛，声音温温柔柔的：「她其实已经这么做了，只不过没有成功而已。」


    「她……」彭乐恍然大悟，「你昨天是故意把那张设计图落在小餐馆的？安西亚是拿着设计图连夜去找了小汤姆吧，可你怎么能肯定，小汤姆一定会拒绝她呢？」


    女孩规规矩矩地理了一下自己洁白的裙摆，动作温温柔柔，双眼中却闪着狡黠的光：「因为昨天在小汤姆的店里，我已经把一整套设计图都画给他了，他本来就知道这是我的设计。」


    「你什么时候……」彭乐狠狠愣了一下，「就是昨天你和汤姆谈设计的那半个小时？」


    「嗯，」女孩柔顺地点头，「人家是女孩子嘛，平时看到首饰都会多多注意的，好多设计以前就在心里了，只是画出来而已。」


    彭乐默默地打了个寒战：还女孩子，我信你个鬼！


    欣欣的直播间：


    【啊，女儿出息了，真是越来越厉害】


    【是啊是啊，以前就觉得，女孩子家家，不要总是去打打杀杀的，文文静静玩玩首饰多好】


    【哎呀，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让我好好相一相，有没有好男孩可以做女婿】


    【这小天师就不错，感觉他俩很默契啊，好像合作过很多次一样，但我以前咋没见过这孩子呢？】


    【说不定是现实里认识，哥哥的朋友呗，嘿嘿嘿，怕是早就好上了吧！】


    没想到观众已经磕起了自己cp，陈星瑜和彭乐找工头要了两身装备，跟着大部队一起来到矿山之中。


    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天阴沉沉的，陈星瑜走在队伍中有点走神。


    昨晚的死亡光线让他无端想到了山林查暗面监狱的雷射炮，究竟是谁在操纵着这一切呢？


    他抬头看了眼越来越近的矿山。


    黑漆漆的矿洞如同巨兽的大口，将要把来到这里的主播们吞噬殆尽。


    矿洞进去不远便是矿山中的巨大升降梯。


    穿着小白裙的身影一走近，升降梯旁便响起一阵轻佻的口哨声：「小美女，你这是来挖矿，还是来和男人们约会的啊？」


    陈星瑜瞟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旁边的洛林却瞪了那人一眼：「关你什么事！」


    「怎么，说说不行？」一个粗鲁的大汉从黑暗中现出身来。


    那是一身极为典型的矿工装备，矿灯、耐磨衣裤、食物背包一应俱全，十分规整。


    陈星瑜的目光在矿工的装备包上微微一顿。


    「萨米，这就是你不对了。」一个声音从矿工身后传出。


    众人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男人，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头上还带着一顶大礼帽，如同维多利亚时代走出的绅士。


    他站在矿洞的入口处，外界的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让人看不清面容。


    「抱歉，我的伙伴太唐突了，」那人朝着陈星瑜微微一鞠躬，「不过女士，但说实话，我希望你不要加入他们的队伍。」


    「为什么？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在这儿指手画脚的？」洛林又上前去怼他。


    那位绅士拿下了头上的大礼帽，却依然没有露出自己的真面容。


    一张假面舞会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和线条优美的下颌。


    「你们，就是和小汤姆合作的首饰商吧，」那人的声音平静，「但你们是否想过，汤姆会把加工过的首饰卖给谁？」


    「卖给谁？难道卖给你？」洛林的语气依然很沖。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绅士微微躬了躬身子，「美女，我很欣赏你的设计，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孩，怎么可以去往那地狱般黑暗的地下呢？」


    未等洛林再说什么，陈星瑜抬了抬眉：「多谢关心，但作为一名艺术家您应该清楚，我必须去看看我原料的来源，才能更好地了解它，使用它。」


    绅士似乎想要反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却对着那个高大的矿工道：「你也去吧，看看今日运气如何。」


    那个名叫萨米的矿工点了点头，却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坐升降梯，而是走向了矿道的另一个分岔。


    队伍重新向前移动，主播们进入到宽大的升降梯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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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靠在升降梯的轿厢栏杆上，静静地思索着刚才的冲突。


    「怎么了？」洛林在他身边笑道，「真的怕得罪了金主爸爸？我看那个人就是虚张声势，来吓唬我们的。」


    陈星瑜冲着他笑了笑：「也是，哪个金主爸爸会亲自跑到矿井里来，这不是闲的么？」


    得到了美人的肯定，洛林得意地笑了笑，惹来一群人翻白眼。


    升降梯很快到达了矿井底部，一行人走出轿厢，穿过长长的矿道，来到前一天各自开採的区域。


    走在最前面的巨磐突然停了下来。


    昨日巨石小队採矿的区域前，一个又高又壮的主播正正站在矿道中央，如同一堵肉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前面的矿区是我们的，你们换地方！」那人冷冷地挥了挥手，「快滚！」


    「你怎么这样？我们昨天明明就在这里，这条矿道都是挖出来的！」洛林不服气地嚷嚷着。


    「我说是我的，那就是我的，」冯尊从那个高大主播的身后踱了出来，「想要的话，我不介意和你较量较量。」


    六个人高马大的兇悍主播站在矿道里，几乎要把前面的路全部堵死，连矿道中的光线都被遮住。


    洛克拉了弟弟一把：「你今天怎么回事？到处惹事，走。」


    洛林被哥哥拉得倒退，却还不死心地狠狠啐了一口，惹得暗夜的大个子差点追上来报復。


    好不容易把人拉到一个没人的位置，洛克这才停下脚步，转身准备教训教训洛林。


    「等等！」陈星瑜突然伸出手来，拿住了洛林手腕的脉搏。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洛林勐然一颤，反手向陈星瑜抓去。


    「你怎么回事？」洛克抓住了弟弟的手，向他的脸上看去。


    洛林英俊的脸上惨白一片，双眼已经变得鲜红，双手还抓在陈星瑜的手腕上，僵硬地、缓缓地朝洛克转了过来。


    第133章 矿山小镇


    洛克的手指冷如寒冰，紧紧捏在女孩纤细的手腕上，手指按下的地方，白嫩的皮肤变得青黑髮暗，细细的血管从青黑出蔓延出去，十分可怖。


    「欣欣！」彭乐沖了上来，一把拉住洛林的手，指尖已闪起了微光，「放开！」


    洛林却似乎已没了意识，血红的眼睛直直盯着陈星瑜，嘴唇不断蠕动着，想要凑到女孩耳边。


    不知道为什么，洛林的脸涨得通红，仿佛身体里的血液此刻都聚集到了脸上，嘴唇也鲜红似血，一凑近来，仿佛要将女孩晶莹小巧的耳朵咬下。


    彭乐毫不留情地一掌拍了过去。


    「等等！」陈星瑜反手也握住了洛林的手腕，「他被控制了，控制他的那个意识，好像……要告诉我什么。」


    洛林缓缓张开了口，低沉而嘶哑的嗓音从他的口中艰难吐出：「爱丽丝……不要……毁了我，毁掉……」


    洛林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中再无任何神采，变得一片茫然，嘴角也溢出白色的泡沫。


    「糟了，他的身体撑不住了！」彭乐急急叫着。


    陈星瑜在心中悄悄嘆了口气，闭目聚起体内的灵气，彭乐则捏起一颗欣达砬碎片，小心地放在陈星瑜身旁。


    能量石的力量被缓缓吸收，陈星瑜被攥得青黑的手腕上发出细细的光芒。


    那光如同火焰，洛林的手指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勐地松了开来。


    指尖蓝光闪烁，陈星瑜在他后退的瞬间伸长手臂，在洛林额间画出一个驱逐咒。


    「啊——」洛林勐地发出痛苦的唿号，一个虚虚的黑影从他的身体中微微分离，陈星瑜手中的光芒瞬间被那黑影吸收殆尽。


    「巨磐，矿石！」女孩柔弱的身躯此刻紧绷，细细的手腕因为用力而显露出青色的血管，声音却果断决绝，不容置疑。


    原本慌张的巨磐勐然一怔，随即立刻醒悟过来，慌忙回头，在矿道的岩壁上寻找矿石的蛛丝马迹。


    昨晚，他们都看见了陈星瑜使用宝石治癒断手手指的过程，此时此刻，那种美丽的矿石成了他们唯一的指望。


    「这里……这里有！」


    巨磐不愧是专业的，竟然在这条黑乎乎的矿道中，硬是寻到了欣达砬石的痕迹。


    彭乐手中的碎矿现在已经用得干净，可洛林身体中的影子却依然没有完全分离出来。


    陈星瑜嘴角已有血丝溢出，他却依然牢牢抓着洛林的手腕不放。


    洛克赶忙奔了过去，和大磊一起，将所有能用的灯光都聚集到巨磐面前。


    黑黢黢的崖壁上，只有如小指般细细的一条宝石矿脉，在矿道里绵绵延伸。


    「太，太小了！」巨磐刚刚一锄头下去，欣达砬石连同旁边的石块便簌簌而落，那一点点给的碎矿石，混在岩石细屑中根本难以辨认，「这个地方的矿脉还不行，至少得往里面找500米。」


    彭乐跑到地上的碎屑前抓了一把，手中尽是石屑。


    怎么办？


    洛克有些绝望地看向弟弟。


    洛林的脸此刻已由通红变成了惨白，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接连不断地滚落地面。


    而他苍白的额头上，已布满青筋，眼睛却鲜红如血，状若鬼魅。


    陈星瑜牢牢抓住他的手腕，双目紧闭，秀气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嘴角边红丝轻溢，显然在死死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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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乐着急地扶着陈星瑜：「欣欣，能不能把压力过给我？」


    女孩紧闭着双眼摇了摇头，口中逸出细细地声音。


    「什么？」彭乐忙把耳朵凑到她唇边，片刻后，他抬头看向巨磐，厉声问：「这矿脉连续吗？」


    「嗯？」巨磐惊恐地看着苍白如鬼的洛林，一时间竟没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问你，这矿脉连续吗？是不是和更多的宝石矿连在一起？」


    「啊，是，是！」巨磐被问得一愣，连忙点头，「从矿脉的走向看，后面应当有大矿，但我们来不及啊！」


    巨磐慌张地看了眼矿脉延伸而去的黑色矿道，十分挫败。


    「没关系，」此刻陈星瑜艰难开口。


    他依旧扣着洛林的脉搏，用力拉了拉，却没能将高大的男人拉动。


    「我来！」彭乐转了个方向，把洛林推到矿道的石壁边。


    「扣住他的手腕，配合我，」陈星瑜喘了口气，低声道，「还不知道矿脉有多大，到了我不能控制的时刻，你直接打断。」


    彭乐担心地看着他，但此刻，占据了洛林身体的鬼魂如此强硬，除了借用欣达砬石的能量来驱逐它以外，别无他法。


    他点了点头。


    陈星瑜放开一只手，轻轻抚上岩壁中的矿脉。


    宝石在矿工头灯的照射下流光溢彩，触感冰冷光滑。


    蓦地，陈星瑜的指尖亮了一下。


    黑暗的矿道里，突然出现了一线光亮。


    细细的光亮如同不断传递的灯光，剎那间延伸到矿道的尽头。


    原本根本看不清楚的矿道尽头，突然爆发出一团光芒，沿着那条闪光的细线，向着陈星瑜的方向奔来。


    光芒如流星赶月，只一瞬间便到了眼前。


    巨大的能量灌入体内，女孩轻哼一声，放开了洛林地手腕，快速在他额头上画出一个驱逐符。


    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一团光芒在女孩与洛林之间炸开，附在洛林身上地模煳身影一声尖叫，已被狠狠甩了出去。


    「爱丽丝——毁掉——」尖锐的声音勐地在陈星瑜耳边响起，如利刃般在脑海中翻搅。


    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消失。


    洛克赶忙上前把弟弟抱到一旁，见他还有心跳唿吸，不由得松了口气。


    「欣欣！」身旁传来彭乐的叫声，洛克抬头去看。


    秀丽的女孩此刻全身都在颤抖，似乎在死死忍着什么，那只抚摸着矿石的手却始终没有挪开。


    「欣欣！」彭乐着急地去摇晃女孩的肩膀，可刚一接触到她，立刻如同触电一般被弹了开来。


    「怎么回事？」彭乐急了。


    此刻的陈星瑜双眼紧闭，身体的颤抖已经到了不可抑制的程度，抚在矿脉上的那只手的手背上，因为用力而青筋暴出，另一只手却如同折断般垂在身侧。


    是矿脉！能量太大了！


    陈星瑜借用矿脉地能量增加灵力驱逐鬼魂，可这矿脉可不是轻易能用的！


    前一天陈星瑜「变身」后的模样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不过是几百颗碎石，而此刻给他输送能量的，是一整个矿脉！


    彭乐急急地朝着巨磐冲去，夺过他手中地矿锄，抡动手臂，矿锄狠狠砸向岩壁上的矿脉。


    「轰——」正在输送能量的欣达砬矿脉，在巨力的冲击下勐然炸开。


    彭乐首当其冲，被狠狠抛向矿道的另一侧，后背撞上坚硬的岩壁，吐出一大口鲜血。


    而陈星瑜那边，矿脉与灵脉的连接终于断开，女孩嘤咛一声跪倒在地，也吐出一口血来。


    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巨石小队六人伤了三个，损失惨重。


    其他小队的主播围在那段矿道前目瞪口呆，见到三人的惨状更是提高了警惕，生怕被波及。


    洛克早慌了手脚，连忙招唿着大磊和巨磐，给三个伤员各灌了一通红药，然后扶的扶抱的抱，艰难地往矿道外送去。


    彭乐被摔了一下，不过是皮外伤，过了一会儿已经能够自己行走。


    洛林依旧昏迷不醒，被大磊背在了背上。


    洛克亲自扶着陈星瑜走了一小段路，却见女孩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小，不久便停了下来。


    「走不动了？」洛克的声音温柔，「我抱你或者背你出去好吗？」


    面对这个救了自家兄弟性命的女孩，他不敢唐突，问得小心翼翼。


    「我没事。」陈星瑜擦了下嘴角的血丝，靠在岩壁上喘了口气，「你先送洛林回去，找个医生给看看，我……还有点事要办。」


    「你——」洛克本想拦下她，把人弄回去，可转念一想，这个来自铁血公会的女孩，自从进入副本之后，虽然并未摆出各自为政的姿态来，但从头到尾，似乎都未听从过自己的安排。


    但她所做的一切，对于巨石小队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洛克坦然地放弃了之前的念头，点头道：「好，我先走，你要留几个人吗？」


    女孩靠在岩壁上摇了摇头：「有我师兄就行。你送洛林的话，让巨磐留下继续採矿吧，多少弄点矿石回去。这个副本的意外情况太多了，我们虽然有两万元的优势，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落后，不能掉以轻心。」


    洛克听得一凛，虽然兄弟情深，但副本的规则可不能忘记，否则，再深的感情也逃不过副本的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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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点了点头，留下彭乐和巨磐，自己和大磊扶着洛林走出了矿洞。


    巨磐本就是个採矿高手，寻矿开矿几乎已成本能。


    他对着陈星瑜点了点头，回到刚才的矿道中，沿着那条细细的宝石矿脉，继续寻找可以开採的矿石。


    彭乐走到陈星瑜身旁。


    「你怎么样？」陈星瑜细细地喘着气，去看彭乐的脸色。


    小天师原本清秀的脸上，此刻泛着红，竟有些像是醉了。


    「头晕吗？」陈星瑜伸手搭上彭乐的腕脉。


    彭乐方才受了伤，此刻有些胸闷，但女孩的手指搭上来的时候，他却突然有了种和对方血脉相连的感觉。


    女孩的脉博细缓，原本无力。然而此刻，那细细的血管中，却似乎有波涛汹涌，能量沿着她的经脉不断奔行。


    自己身体里淤积的能量，竟在对方涌动的能量带动下，向着陈星瑜的方向狂涌而去。


    彭乐忙推开了陈星瑜的手。


    女孩皱了皱眉：「刚才你强行断开矿脉的时候，还是被一部分能量击中了，这会儿能量聚在体内不好消解，我……」


    她作势要给他画符，又被彭乐拦了下来：「你自己身体里的能量都还没消解，又想着来给我治？」


    彭乐不贊成地看着女孩苍白的脸色：「你都这样了还惦记我呢，先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好再说。我自己扛得住。」


    陈星瑜抬头看他一眼，轻轻「啧」了一声：「还真是个好哥哥。」


    彭乐被说得红了脸，忙转移话题：「你留下来做什么？发现什么问题了？」


    陈星瑜靠在岩壁上慢慢喘匀了气：「刚才拉着洛林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也不知道是洛林的，还是他身体里那个鬼魂的，我想去验证一下。」


    彭乐不禁傻眼，这人，居然就为了脑子里一闪而逝的画面要留下来冒险。


    再想想，如果不是这样，那大概也不是他师叔了。


    彭乐认命地点点头：「行，去看看。」


    欣欣直播间：


    【唉，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在妹妹身上，我看到了宝贝熟悉的精神。】


    【笑死，我看妹妹的直播总有种回到了9980直播间的赶脚】


    【的确，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不过妹妹好像有特殊能力啊，有没有人出来科普一下？】


    【欣欣铁粉，先夸我家小美女，看着柔弱但很能打嘿嘿，还有啊，欣欣可以通过接触获得别人的记忆哦！】


    【哇，这么厉害的吗？】


    【嗯吶，那是她以前有一次，拼了命去救一个npc得到的馈赠，以前在队伍里很有用的】


    【啊，原来真的人美心善，你家小美女一定会有好报的】


    【笑死，这两家的粉丝怎么这么和谐】


    【蒸煮是兄妹，粉丝当然也是一家人，应该的，哈哈哈哈哈】


    弹幕里兀自聊得开心，却不知这会儿陈星瑜正静静地看着光幕，若有所思。


    在沙漠里的时候，小狗就说，欣欣的这项能力需要自己聚集能量来发动。


    刚才他并未主动发动欣欣的异能，但大概是欣达砬矿传过来的能量过于巨大，竟不管不顾地进行了被动触发。


    现在，看着弹幕上毫不违和的解释，他心下稍稍安定，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向彭乐解释：「我感觉之前看到的，应该是某人的记忆，现在看来，应该是那个鬼魂的，毕竟洛林进入副本以来，几乎一直都跟着我们，没有独自下矿井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顿，两人已经来到刚才彭乐砍断矿脉的地方。


    能量的爆炸把矿道炸得面目全非，原本矿脉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大洞，陈星瑜伸出手，轻轻去抚摸洞口边参差的欣达砬石。


    「诶，小心！」彭乐忙跑到他的手边，准备时刻注意，一旦那石头作点什么妖，就再上前去砸他个稀烂。


    陈星瑜忍不住失笑：「你别吓它，回头它不告诉我怎么走了。」


    彭乐蹬他：「说得跟真的似的，就知道忽悠我。」


    他双手扶住女孩的双肩：「我现在不上当了。」


    女孩轻柔地笑着，白皙地指尖正准备戳上彭乐的手，却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唿。


    「怎么了？」彭乐紧张地踏步，挡在女孩身前。


    前方不远的角落里，一个小小的白影一闪而过。


    「那什么……幽灵吗？」彭乐皱了皱眉，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那角落边，勐地一伸手。


    小洞的黑暗让人视物不清，彭乐一手抓下去，竟感觉柔软又温暖，似乎抓住了某个小动物的身体。


    他暗暗翻了个白眼，心中祈祷，千万不是一只长着长毛的老鼠。


    陈星瑜这会儿也好奇地凑了上来：「抓住什么了？」


    「等会儿，它蹬我呢！」手下地活物在挣扎，彭乐好不容易才重新抓牢了它，把它拉出洞穴。


    「兔子！」他一脸崩溃，「这里怎么会有兔子？」


    不知是不是激发了女孩天性，陈星瑜一听说是兔子，立刻兴致盎然，冲着彭乐伸手：「给我抱抱！」


    彭乐迴转两步，却不肯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只是掐着兔子的两条前腿，把兔子给他看。


    那的确……是一只兔子。


    长长的耳朵垂在头顶两侧，一双黑豆般的眼睛，但却只有半个兔子的身子，后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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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乐几乎要噁心出来，兔子的后半截，竟然是一只人脚！


    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脚丫，脏污还带着青紫色的淤痕。


    「没事，给我，我不怕。」陈星瑜双手拢住兔子的身体，把它举到自己眼前。


    小兔子歪了歪头，鲜红的小舌尖舔了舔自己的三瓣嘴，却勐地一挣扎，从女孩的手中熘了下去。


    男人的脚掌啪嗒一声落了地，却十分迅捷而有力地蹬向地面，不一会儿，那只怪异的兔子就跑进了被炸开的洞口，直直钻入了里面的通道。


    陈星瑜指了指兔子消失的方向：「走吧，跟上它。」


    那似乎是一条旧的矿道，岩壁上有陈年的开凿痕迹，每走一段，还有木架支撑，但那些木架早已在时光的流逝中渐渐腐朽，看起来摇摇欲坠。


    「欣欣，这里行不行啊，感觉太不安全了。」彭乐有点担心。


    「小心点应该还好，」陈星瑜看着前方正在蹦跶的兔子，「你说这只兔子，是怎么在矿道里生存下来的？」


    「不知道啊，」彭乐随口回答，「这下面又没有草，难道是啃木头？」


    兔子停下了脚步，回头冲着他瞪眼睛。


    「不一定，」陈星瑜嘆了口气，「说不定是吃尸体呢。」


    兔子：……


    听到这样的推论，彭乐吓了一跳，偏头去看兔子。


    兔子也抬头看他，两个生物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对女孩的无奈。


    只有陈星瑜依然毫不在意地继续向前，然后嘆了口气，停下了脚步。


    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影影绰绰，似乎堆着什么。


    彭乐扭亮了自己的头灯。


    在后来的近十年里，彭乐一直都十分后悔自己的这一举动，但当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头灯的强光照射到了不远的地方，首先进入他视野的，便是一只光秃秃的眼球。


    是的，只有一只。


    浑圆的眼球上，黑色的瞳仁没有任何光彩，带着一条条放射状的鲜红血丝，直直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而在那只眼球之后，如篮球场般大小的场地上，堆积的，全都是人的尸体。


    彭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尸体并不可怕。经歷了这么多副本，身旁又跟着一个入殓师，他对于尸体早已没有太多感觉。


    可眼前的这些，并非完整的尸体，而是尸块。


    被切开的，一点一点的尸块。


    比如，刚才那只眼球，


    比如，兔子的后腿，


    又比如，眼球后，那残缺的半个头骨。


    ……


    他总算知道那只兔子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了，那根本就不叫生存。


    彭乐抗拒地向后退了一步，却见陈星瑜突然一愣，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尸块组成的小山如同一个丑陋的巨人，在黑暗中软软瘫坐。


    陈星瑜踩进了如山一般的尸块之中。


    尸山因为他的进入而微微颤抖，险些失去平衡。


    彭乐看着陈星瑜头顶上摇摇欲坠的尸块，连忙上前开了个保护结界，把女孩笼罩在其中。


    陈星瑜却仍然专注地看着那尸山的「山脚」处，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瞧了眼彭乐的结界，伸手从那座「山」下拉出一个什么东西来。


    尸块原本就不是一体，那只手被陈星瑜拉了出来，上方堆积不稳的尸块立刻倒塌下来。


    断手断脚、耳朵眼睛、舌尖心脏……乱七八糟的尸块从结界上方倾泻而下，险些将两人埋葬。


    陈星瑜拉着彭乐快速后退，再一次站在了尸山的边缘。


    「你怎么会在这里？」身边的女孩轻轻发出声音，彭乐回头看去，方才她在尸山中扒拉出来的，赫然是一只手。


    一只用欣达砬石作为原料，做了美甲的手！


    「这不是……」彭乐又看了眼四周，「那天遇到的那个人，竟然是生活在这里的吗？」


    陈星瑜皱着眉，将那只手紧紧握住。


    「昨天晚上见到它的时候，它还能在我脑海中和我对话，这会儿好像不行了。」女孩急急说道，「它这么着急着回来，恐怕是身体的部分性命不保。」


    彭乐简直觉得头皮发麻：「我去，那我们能怎么办？这里这么多尸体，哪个才是它的身体？」


    「我来吧。」陈星瑜把兔子交给彭乐，握着那只手，再次跨入了尸山。


    「还记得德康医院的白飞飞吗？」陈星瑜突然微笑起来，「我哥当时用的是追踪符？感觉咱们现在比当时的情况要麻烦多了啊！」


    彭乐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用追踪符的可不就是你吗？自己跟自己比，好玩么？


    「可惜这里用不了那种蒲公英的追踪符，」女孩回眸一笑，「不过我也有办法。」


    丑陋的尸山前，无数狰狞的尸块堆积，穿着小白裙的女孩却笑意盈盈，仿佛一朵开在地狱的纯洁白花。


    那朵白花此刻正紧紧握着一只断手，踮脚走进尸块之中，目光在如山的尸块中扫过。


    她时而仰头，时而俯身，每一次出手，便会找出一块尸体，扔回到彭乐身边。


    尸山似乎都被她看穿，山顶的尸块簌簌而落，女孩快准狠地捡起一块块尸体，不一会儿，彭乐身前已经攒起了一堆。


    半个小时之后，女孩轻轻拍了拍手中的断手，拎着最后一点零碎回头走向彭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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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尸块拼合在一起，那个修长而丑陋的青年，再次出现在两人眼前。


    第134章 矿山小镇


    【草啊，妹妹只见过这个人一面吧，就一面吧！】


    【是啊，我还看了那段录屏两次呢，虽然当时是为了欣赏妹妹懵懂的可爱模样，但好歹也看了那人好几分钟吧，你让我去找他，给个完整的我都不一定能找到】


    【这tm是什么眼力啊，这个叫欣欣的女孩一定是主播里记忆力最好的吧】


    【那倒不一定，说起来，咱家小鱼的记忆力也是超棒，不愧是兄妹，擅长的都一模一样】


    【之前谁说他俩没有血缘来着？妹妹会不会是小鱼家失散的千金？】


    【笑死，立刻脑补一场豪门大戏！】


    副本中，陈星瑜最后将那只断手接在青年的手腕上。


    「去找找巨磐，」女孩沉声道，「我们需要欣达砬石的能量来给他恢復，但我没法再用矿脉的力量了，实在是控制不住。」


    「你想用我也不会让你用的。」彭乐站起身来，「我去找他，你别乱动，在这儿休息一下。」


    陈星瑜轻轻点了点头，在尸体边坐了下来。


    彭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陈星瑜静静地看着躺倒在地上的青年。


    那日青年吃饭时的优雅举止给陈星瑜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虽说以颜值来评论一个人是不对的，但回想起那日青年的举动，依然让他感到有些怪异。


    女孩细白的手指轻轻探向青年的脸颊，冰冷的温度透过僵硬的皮肉传递过来。


    这是……面具？


    一段影像突然出现在陈星瑜的脑海中。


    「路易，认输吧，你根本就不是这块料！」得意洋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躺倒在地上的青年缓缓抬起头。


    强烈的阳光从天空中直射下来，打在头顶上方那个人的身后，而那人的一只脚，还踏在青年的胸口上。


    背光的人影让他看不清楚那人的相貌，只能分辨出那人手中之剑的握手处和另一只手所挽的钢盾上，色彩极为鲜艷的家族纹章。


    那是一只戴着皇冠的狮子，周围剑戟环绕。


    「艾洛斯家族并不需要人人都是竞技场上的健儿，路易，」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另一边说道，「辅佐你的王兄就好，你的特长在信息的处理上。」


    躺倒在地上的青年狠狠推了把胸前踩着的那只脚，翻了个身站了起来，兇狠地看向说话的女人。


    那是个极美的女人，褐色长髮如云，梳理成精緻的髮捲垂在修长的脖子两侧，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里却闪着揶揄的光。


    见他看过来，美女并没有任何惧色，反而撩了撩头髮，挽住身旁男人的胳膊：「真的，我们是为了你好。」


    娇俏的语音还在半空中悠悠而悬，青年已经一甩手中的弯刀，看也不看他们，转身向一旁走去。


    借着青年的视线，陈星瑜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即便是已经在副本中摸爬滚打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难掩自己心中的惊讶。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训练场。


    场地的广大，直接连接了远方的地平线，眼前和身后所有的视线所及之处，都是这个训练场的一部分。


    陈星瑜之所以能认出这是个训练场，是因为这个巨大的场地被分割成了规模稍小的部分，而在每一个部分里，都有着不同的地形、场景甚至是天气。


    用他自己熟悉的东西来比喻，那就是——每一个部分，就是一个人造的副本。


    数以千计的人们在一个个副本中激烈地战斗着。


    这些人和地球上的主播一样，有男有女，有些精于战斗，有些长于计谋，大家在副本中各施所长。


    路易深深地嘆了口气，从腰带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方盒，按下上面的按钮。


    眼前的一切快速旋转起来，巨大的训练场地转眼间无踪无影，下一次脚踏实地，这位叫路易的青年已经站在了一间华丽的房间之中。


    「三王子回来了！」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接着是一群人起身时衣料的摩擦声。


    路易没有转身，显然十分清楚自己房间里的这些人是谁。


    他愤愤地将自己手中的弯刀丢在厚重柔软的地毯上，快步走到酒柜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灌下去。


    冰凉的酒液从喉头流向肠胃，却一路烧得火辣，又反冲回来，把眼眶逼得通红。


    路易又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等他倒满第三杯的时候，有人上前来，拿过了他手中的水晶杯，低声问他：「怎么了？」


    酒柜的水晶玻璃上，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高大的青年温和善良，他身旁的王子比他矮了半个头，棕发碧眼，皮肤白皙五官深邃，只是脸上满是愤恨与忧郁。


    路易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却敏感地察觉到，身后的那群青年都站了起来。


    果然，一个年轻的声音叫了起来：「是二王子又欺负您了吗？」


    「妈的，不就是在武力上比您强一点吗？总不至于每次都这么欺负人！」


    「武力算什么！再强能强过小吉米？吉米，咱们这会儿就去，蒙起脸来揍他一顿，大不了被王罚到山上去面壁一个月，怕他了？」


    「好了，都坐下！」路易身边的青年回头看着这帮没大没小的贵族小子，「别给路易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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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和的青年把路易扶到沙发边，按着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果汁塞在他手中。


    「帝国的继承者必须通过模拟场景选拔，这是规矩，你们揍了二王子又有什么用？除非真的把人杀了，伤得再重在医疗舱里躺一躺，第二天还不是能照样上场？反倒是你们，被罚禁闭都还是小事，牵涉到皇位争夺，给王留下个路易喜欢暗中伤人的印象，得不偿失。」


    几个小子被骂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转移话题：「但是路易的长处的确不在格斗嘛！光凭智慧能从模拟场景中逃生吗？」


    华丽的起居室陷入了寂静，路易捏着手中的果汁杯，恨得微微颤抖。


    「倒也不是……」一个小伙子喃喃出声，「你们们看过混沌直播间的直播没有？」


    几个人都摇了摇头。


    「来来来，你们都来看看，我最近粉的一个主播，可不就是不能打，心脏还有毛病，可人家很厉害啊，真的就是靠智能破解了一个又一个呃，他们叫副本，就是我们的模拟场景。」


    起居室悬空的屏幕上出现了德康医院中陈星瑜的身影，几个闲的没事的青年搬来了果汁和小吃，干脆把王子的起居室当成了电影院。


    一个下午过去，所有人都沉默了。


    「原来还有这样过场景的方式，这个人太厉害了。」


    「不过我听我哥说，这个什么直播间其实很有可能违规，现在他们部门正在调查。」那位陈星瑜的粉丝说，「说不定过几天，他还要亲自去一趟那个星域，收集证据，准备上报给帝国。」


    「这样啊，」同伴们都摇起头来，「这么好看的节目关了多可惜，你哥他们也太不讲理了。」


    「这不是讲不讲理的问题，就刚才看到的那个小鱼主播，你们也看到了，根本就不是主动要求上平台去直播的啊，而且，据说这个直播间还涉及到多年前的黑雾族和十几年前的几桩兇案，不查不行……」


    听着同伴们叽叽喳喳的讨论，路易突然道：「詹尼，你哥哥的部门是不是我教父领导的那个？」


    「啊……对，」詹尼点了点头，脸色却变了变，显然明白这位三皇子要作什么妖，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那个星域，亲自向小鱼主播求教！希望他能成为我的教练，带我去模拟场景练习！」


    路易的眼光中突然充满了希望：「我要让那些在模拟场景中欺负我的人都知道，我才是最不好惹的人！」


    陈星瑜无语地看着这段回忆，缓缓回过神来，副本中的时间只过去了几秒钟，欣欣直播间的观众，只是看到这小美女疲惫地坐下发了会儿呆，又很快醒过神来。


    地上的青年依然陷入深深的昏迷，连唿吸都探测不到。


    他嘆了口气，双手轻轻扶住路易的双肩，打算用一点灵力先唤醒他试试。


    可就在此时，陈星瑜的眼前突然有微光一闪。


    那光线十分微弱，如果不是已经适应了这里的黑暗，根本无法察觉。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沿着矿坑的顶部垂吊下来，紧接着，细小的闪光在空气中迅速瀰漫开来。


    陈星瑜被那细如尘土的微光呛了一下，却突然心中一凛。


    那是欣达砬石的粉末，黑暗中的那个身影，将欣达砬石的粉末撒进了这个小小的石洞！


    紧接着，一道微光如子弹般从山洞顶端射下，在密密的欣达砬粉尘中爆炸开来。


    巨大的能量从粉末洒落的地方扩散开来，如一滴水狠狠砸入平静的水面，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陈星瑜调亮了头上的矿灯，扫向不远处的尸块山。


    能量赋予了尸块暂时的活力，仔细去看，那些尸块竟开始了慢慢的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那堆积如山的尸块下爬出来。


    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我们来了！」巨磐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手里还抱着一大块原始的欣达砬矿石。


    「这么多够吗？」彭乐紧跟在巨磐身后，手里还捧着一大把碎石。


    他一进来就被空气中的能量给掀了个趔趄：「卧槽这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先不用那么多。」陈星瑜接过他手中的一块碎石，放在躺着的路易手中，暗暗催动灵力。


    方才的欣达砬粉尘爆炸倒是也给路易提供了不少能量，尸块之间隐隐已有连接。


    在陈星瑜的催动下，浅浅的闪光在路易身周绕了几圈，如同治癒，尸块终于连成了一体，路易丑陋面具下的眼睛缓缓睁开。


    「不要说话，」陈星瑜俯身下来，在他耳边快速说道，「我不知道是谁要害你，但你在这个场景中的定位，很可能是个既边缘又可能被随时牺牲的角色，我可以把你身体的其他部分收藏起来，等到合适的实际再拼成一体。」


    路易轻轻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我可以以断手的形式和你在一起吗？」


    「断手？」陈星瑜愣了一下，想起前一天晚上断手与自己的交流，「好，就用断手的方式。」


    青年点了点头，身体勐然放松，原本已经拼接好的青年再次分解成小块。


    陈星瑜从背包里拽出一个便携袋，抓起尸块就往里装。


    「那是什么？」此时彭乐才发现不远处尸块山的异状，调整着头灯向那个方向看去。


    无数的尸块连接在了一起，却毫无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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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鼻子粘着我的下巴，他的手指连上一条小腿……


    无数的尸块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正缓缓从尸山中起身。


    陈星瑜此刻已经把路易的身体全部装进便携袋中，起身把便携袋塞进自己的背包：「别看了，快走！」


    巨磐收起矿石，跟着两人拔足狂奔，三人穿过黑暗的老矿道，从爆炸产生的洞口沖了出来。


    「快，把洞口堵上！」陈星瑜喘着气掏出一管商城购买的强力胶，等彭乐把搬来的石头堆在洞口，便把胶水向上淋去。


    系统出产的强力胶的确品质不错，碎石组成的屏障立刻拧成了石块，遮挡住大半个洞口。


    「再来一块！」陈星瑜招唿着巨磐，却又摇了摇头，「找纯净的石块，不能有宝石碎片，那东西就是靠着宝石的能量活过来的！」


    巨磐慌忙丢下手中的石头，又转头去找其他的石块。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巨大的，由无数尸块粘连而成的巨人，已经来到了洞口。


    巨手已经按上了挡住洞口的岩石，细小的沙石簌簌而落，强力胶加固的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大概是脑袋一样的组合从缺口中伸了出来，呲牙咧嘴地对着外间的主播怒吼着。


    它的力气很大，双手狠狠摇动着洞口的石块，几乎就要从里面脱身出来。


    陈星瑜本想拿出天师拂尘，可此刻他的身份是欣欣，这些标志性的道具一出手，他假扮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正为难间，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


    未等大家反应过来他是来做什么的，那人已经狠狠一拳挥出，硕大的拳头直直打在巨人的「脸」上，将那张七拼八凑的脸直接打得凹了进去。


    尸块巨人被打得后退几步，啪嗒一声坐在地上，差点散架。


    紧接着，那位曾对着女孩吹口哨的矿工举起身边的一块巨石，直接插入洞口的缝隙之中，将洞口牢牢封住。


    陈星瑜立刻上前，把剩下的所有强力胶全部撒了上去。


    洞口的另一边传来捶打的声音，但此刻洞口已经被牢牢封上，它再也无法出来。


    过了一会儿，捶打的声音慢了、弱了，渐渐消失无踪。


    几个人都狠狠松了口气。


    「谢谢！我记得你叫萨米，谢谢你！」陈星瑜诚挚地致谢，向身旁的人看去。


    「美女，我还是那句话，这里不是给你玩的地方！」那个高大的矿工丝毫不理会他的道谢，鼻孔朝天地重申着自己的观点，「女孩子下矿井，这不存心让男人们不好好干活吗？」


    说完他也不理三人，迳自回到了矿道深处。


    陈星瑜和彭乐有点哭笑不得，这人对于採矿这件事，还真是有自己的坚持。


    一番激烈运动下来，陈星瑜已经累得不行，脸色苍白满头是汗。


    「巨磐，你那边探矿的情况怎么样？我想……」他刚说了半句话，已经被彭乐一把抓了起来，「不，你不想！」


    他一手抓着女孩的胳膊，另一手推着她往矿道外面走，「你今天已经经歷得够多了，不许再去探矿！」


    「诶你等等！」陈星瑜挣扎了一下，一边被他推着走，一边回头对巨磐大声说，「巨磐你今天先自己干着，等收了工我们在安西亚的饭店碰头！」


    「哎美女，你是不是有点傻？」路易的声音在陈星瑜脑海中响起。


    「怎么？」陈星瑜几乎被彭乐提着向矿道外移动，「你哪里看出来我傻了？」


    「不管任何时候，不要把自己的目的地透露给有竞争关系的人，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路易的断手在女孩肩头点了点，「你看到没有，这一路有多少人在偷偷看你，你还敢把集合的时间和地点都大声喊出来？」


    「所以呢？」女孩笑眯眯地问。


    「所以……所以……」路易的声音变得迟疑，「所以你是故意的？」


    「哎呀，你真聪明！」女孩笑眯眯地在心中夸赞着，「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了。」


    「既然已经被你看出来了，也就省了我解释的时间，」女孩转过头去看自己肩上怏怏不乐的断手，「不过，我胆子这么大都是因为有你啊！」


    「又关我什么事了？」路易啧了一声。


    「你看看你，小巧又灵活，智能上又碾压这周围的一大群人，如果让你去悄悄通知巨磐，让他提前两小时就熘出矿井，一定能给他解释清楚，他也一定会听你的，对不对？」


    断手狠狠愣住，过了一会儿才又啧了一声：「少拍马屁，知道你想使唤我，但看在你也没别人可用，我还是帮你这回吧。」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那台硕大的升降梯旁，路易断手轻轻一跳，隐入矿道的黑暗中，回去找巨磐了。


    欣欣直播间：


    【哎哟喂，妹妹调皮起来也好可爱啊！】


    【小天师你倒是说句话啊，妹妹和那个断手聊得那么带劲，万一聊出感情来了怎么办？】


    【诶，这还真的很有可能啊，我看他俩这一来一回，很有点冤家变一家的意思】


    【服了你们这些磕cp的，这啥都没有呢，就在那儿捕风捉影。】


    【关心关心妹妹的终身大事啊，咱们小天师不错的，就是再主动些就更好了！】


    直播间里，彭乐把陈星瑜扶上升降梯，自己去操纵按钮，升降梯缓缓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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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哥，你看看这里。」陈星瑜轻轻拉了拉彭乐的衣摆。


    彭乐转身过来，和陈星瑜一起转身看向升降梯侧面的铁网。


    手指粗的铁网上，有明显的焊接痕迹。


    「这是……断过？」彭乐伸手轻抚断面，身旁的女孩却后退了好几步。


    他跟着退回来：「天啊……」


    在稍远的视角里，升降梯那一侧铁网上焊接的痕迹呈现出巨大的放射状。


    「这里，是经歷过一次大爆炸吧！」彭乐喃喃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人走出矿井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


    午后的阳光炙烤这大地，周围一片暑热，矿山口唯一的一棵大树无精打采，连树叶都耷拉着。


    女孩细白的双腿走得有点踉跄，她找了个荫凉的地方坐下来，拿出自己的饭盒。


    「下午去小汤姆那边看看吧，现在先补充点能量。」


    似乎是闻到了肉丸汤的香味，路易断手呲熘一声就从矿井中沖了出来，直接站到了陈星瑜的手臂上。


    彭乐哭笑不得：「你是属老鼠的吗？」


    断手拉住陈星瑜的衣袖：「他骂我！」


    女孩噗呲一声笑了：「没有没有，这是我们这里的一种说法，在一年里出生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属相，用一只小动物代替。属鼠的人聪明机灵善解人意，是很受欢迎的类型。」


    趁着女孩给外星人科普，彭乐把自己碗里的肉丸拨到陈星瑜饭盒里。


    见她有推辞之意，又瞪起了眼睛，「吃完，你今天能量消耗太大了，下午还要和安西亚他们周旋，必须吃饱。」


    陈星瑜哀怨地看了眼彭乐，低头吃掉一个丸子，在心里悄悄问断手：「你就剩一只手了，还能吃饭么？帮我吃点？」


    断手一愣，扭了扭身子，熘进了陈星瑜的口袋里，不去理他。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两人来到了小汤姆的店铺。


    平日里门可罗雀的店子里，今天来了不少人，而其中，当属安西亚的嗓门最大。


    「我说吧，我发现的这个妹子可真是个宝藏，人美心善又有能力，设计出来的东西可漂亮了。只可惜啊，性子太软了点，让她来组织大家干活，怕是组织不起来。」


    安西亚笑呵呵的：「所以我说啊，还是得我这个老阿姨来卖一卖这张老脸，谁让我跟她们熟，跟汤姆家也熟呢？现在又认识了您，能够做你们之间的粘合剂，我当然是开心的啊！」


    「所以啊，以后有什么活，只管来找我，我就在镇中学旁开了个小餐馆，肉丸汤一绝，有空也可以来吃吃饭，顺便谈谈生意嘛！」


    彭乐翻了个白眼，回过头来看陈星瑜：「安西亚又在给谁灌迷汤呢，她这抢生意的心就死不了了啊！」


    而他眼前的女孩，这会儿仔仔细细地理了理自己的小白裙，从背包的便携袋里掏出一把梳子，把一头顺滑的头髮又梳理一番。


    「你干嘛？」彭乐看他这么郑重其事，不由得紧张起来。


    陈星瑜把路易断手往彭乐手里一塞：「不干嘛，宣示主权去！」


    第135章 矿山小镇


    汤姆父子俩当初选店址的时候，因为定金付得不够，没能订到商业街最好的店铺，退而求其次选了这间。


    店面倒是够大，只是光线不是很好，进来总感觉有点黑乎乎的。


    小汤姆接手店铺之后，用玻璃替换了向阳那边的墙壁，但依然有一半的店子光线不明。


    他干脆将店铺分为两半，亮的那一半放流行服装和首饰，吸引镇里年轻的姑娘来逛，暗的这一边就走了暗黑风，主打神秘气息，放在外面展示的，也大都是些陈旧诡异的作品。


    安西亚一心讨好的那个人，此刻就正站在明暗分界的地方。


    高高的礼帽投下阴影，华丽的假面遮挡着他的双眼，下颌线在半面阳光的照射下尽显优雅。


    门口的铃铛叮咚地响起，正口若悬河的安西亚回头看了一眼，连忙打住，对走入店铺的女孩笑笑：「我说什么来着，你这就来了。」


    她往回走了两步，亲热地拉住陈星瑜的手：「你看看你，怎么身体看上去更不好了，也不在家好好休息。我说了，这里的活交给我，肯定给你干好，你放心就是了。」


    陈星瑜朝她微微笑了笑，却并未搭话，直直走到那位绅士身前：「我们谈谈？」


    小汤姆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人，完全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但这会儿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甲方，一个是他的供应商，同时回头看着他的时候，他突然有了种夹缝求生的感觉。


    他看了安西亚一眼，后者悄悄吐了吐舌头，显然也是没有料到这两人之间竟然早已认识。


    她倒是比小汤姆更忐忑，开口想说点什么，又全无立场，憋得难受至极。


    小汤姆指了指店铺后方的小储藏室。


    绅士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跟在女孩身后，进入到小房间之中。


    小房间位于店铺的暗面，只有一扇小小的天窗，对着后方狭窄的小巷，房间里堆满了布料和陈年的旧家具。


    绅士反手关上门，小小的房间中，便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灯，在家具的阴影间若隐若现。


    前方的身影勐然扑了上来，直接向上一跳挂在了男人身上，展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脖子：「哥哥，你怎么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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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忙伸出双手抱住扑上来的青年：「你怎么知道是我？」


    陈星瑜微微低头，手指轻轻抚上男人的面具：「这个面具不是我画的吗？亏你还记得这么多细节。」


    「那当然，」男人的脸贴在他肩膀处闷闷地笑，「要是记错了被你打，那我多冤枉。」


    「傻瓜！」陈星瑜捶上他的背，女孩细白的手臂在他面前一晃而过，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女孩子的形象，连忙从夏泽渊身上跳下来。


    轻轻抹了抹自己裙摆上的褶皱，他忍不住又依偎到夏泽渊怀里，轻声问：「我这个样子你会不会不习惯？」


    回答他的是一阵低沉的笑：「放心，在我眼里，你就是原来的样子，那层伪装对我来说，可以完全不存在。」


    欣欣的直播间：


    【他俩在说啥？强烈要求更换录音设备，有什么是我这种付费vip不能听的？】


    【哎哟还能是啥，情话呗，你看妹妹那个样子，脸蛋耳尖都红了】


    【我……艹，原来欣欣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那小天师怎么办？】


    【笑死，小天师不是你们拉郎配磕的cp吗？人家自己都不知道，就你们这么真情实感！】


    【话说妹妹的心上人是哪个主播啊，我怎么感觉没见过？】


    【不是主播吧，今天参加直播的也就百来个人，我刚才用高速脑波滤了一遍，这人似乎没有直播间】


    【那是npc？欣欣喜欢的，居然是npc？】


    【这……难道这就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小鱼宝贝喜欢的，也是个npc！】


    【苍天啊，还给不给普通主播活路了，漂亮宝贝和漂亮妹妹居然都喜欢npc！！！】


    【得了，你又不是主播，叫嚷什么呢，直接磕就是了！】


    知道有直播室的观众看着，陈星瑜不敢再多和夏泽渊缠绵，他哀怨地看了男人一眼：「你是不是很有钱？」


    夏泽渊挑眉：「那要看你对有钱的定义是什么了。」


    「呿。」女孩不屑地斜了他一眼，开门走出小储藏室。


    高跟鞋轻轻敲打在店铺光滑的地板上，女孩迈出两步，又转过身来，小白裙如同花瓣盛开一般旋起，露出又长又直的双腿。


    后方的夏泽渊勐然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地伸手松了松领带，耳尖微微红了。


    出了储藏室，勤劳的女孩们已经做好了几款陈星瑜设计的首饰，欣喜地拿给他看，小汤姆和安西亚则一脸紧张，目光来回在陈星瑜与夏泽渊之间跳转。


    夏泽渊戴上了大礼帽，向着众人鞠了一躬：「关于设计的事情，刚才欣欣女士已经向我做了说明，虽然我不同意她的全部观点，但我愿意给与尊重。」


    他转向陈星瑜：「市场会给予我们最真实的反馈，如果你有什么要补充或者修改的，欢迎来找我，我们继续讨论。」


    他说着拿出一张精緻的卡片，上面印着自己房产的地址，递给了陈星瑜。


    女孩骄傲地点点头，把卡片随手塞进了小白裙的口袋中。


    安西亚松了口气，和小汤姆对视一眼，笑呵呵地上前打圆场：「哎呀，看你俩出来脸都红了，就为了个吵架？」


    她自以为很亲切地拍拍陈星瑜的肩：「艺术家有自己的追求是好事，但现在你不是还要完成任务吗？我们先根据市场的热度来卖首饰，等赚到了钱，没了后顾之忧，再来设计你自己想要的首饰。」


    她冲着夏泽渊陪笑：「年轻小姑娘还不懂得世道艰难，您还是多担待担待。」


    夏泽渊不置可否，朝着大家一鞠躬，转身出了店面。


    陈星瑜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回头对安西亚说：「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会以赚钱为首要目标的。」


    这一场沟通皆大欢喜，小镇的姑娘们又投入了制作首饰的工作之中。


    一时间汤姆的小店变成了首饰工坊，氛围倒是十分祥和，每个人都在为赚钱而努力。


    陈星瑜在女孩当中走了几遍，帮忙指导了下她们的制作，有点心神不宁地走到汤姆的店门前。


    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和巨磐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他却一直没看到那位主播的身影。


    「路易，」他在心里问那只断手，「你当时和巨磐说清楚了吗？」


    「当然说清楚了啊！」断手的声音含着怒气，「我再怎么笨，也不至于这么两句话都说不清吧！」


    他气得展开五指去捏女孩的肩：「不就是提前两小时出矿，在汤姆的小店会面吗？我告诉你我……」


    他话说了一半，陈星瑜突然伸手，把那只断手从肩上摘了下来，站进店铺的阴影之中。


    「嘘——」他在脑子里止住了断手絮絮叨叨的语音：「我相信你，大概是矿里出问题了。」


    这一人一手正说着话，长街的尽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


    那人一身黑衣，连皮肤也黑得可怕，腿似乎还受了点伤，有微微的瘸腿，可跑起来却不顾一切。踉踉跄跄之下，让人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摔倒了。


    来人还未跑近，陈星瑜忽然大叫一声：「彭乐，快来帮忙！」


    正在室内闲得打瞌睡的彭乐一跃而起：「怎么了？」


    陈星瑜已经带着断手跑出了店子。


    那个黑乎乎的人影终于跑近，彭乐一愣：「天啊，巨磐！你怎么搞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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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正是巨磐。


    他身上原本卡其色的矿工粗布衫上煳了一层黑乎乎的硬壳，像是从漆黑的泥潭中爬出来似的，就连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起了一层硬皮。


    陈星瑜伸手碰了一下他的皮肤，立刻缩回了指尖，厉声道：「躺下，快，彭乐接水来！」


    路边便有一个卖柠檬水的小摊，长桌上摆着大大小小几个罐子，桌边还有冰镇用的冰桶。


    两人顾不得那么多，冲着老闆喊了声：「这些我们都买了！」不等老闆回应，抱起柠檬水便朝巨磐泼了过去。


    巨磐漆黑的脸上冒起一道道白汽，发出呲呲的声响，如同被烧红的火炭落入水中。


    混合着冰块的柠檬水大大降低了他体表的温度，陈星瑜指挥着彭乐又搬来几桶冰块，直接堆到了他的身上。


    他自己则从商城兑出一大把红药，掰开巨磐的嘴便往里塞。


    外界的降温和内部的修补终于起到了作用，巨磐的眼神渐渐变得平静，身上的黑色硬壳缓缓脱落，露出里面尚未长好的红肉来。


    他努力欠了欠身子，似乎想要说什么，声音却嘶哑到发不出来。


    「不用说话，我来看就好。」陈星瑜跪坐在他身旁，从一地狼藉中翻找出一块欣达砬石，握在了手中。


    微光从欣达砬石上升起，陈星瑜的脑海中，也呈现出方才的画面。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状，巨磐经验丰富，顺着之前岩壁上细细的矿石痕迹，很快判定了矿脉的方向，并朝着那个方向挖了过去。


    很快，他就收穫了不少欣达砬石，十分开心地放进自己的便携袋中。


    地下的矿井，通风系统并不是太好，挖矿的动作又大，矿工们很快就会汗流浃背。


    但渐渐的，巨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竟然越来越觉得凉爽了。


    似乎有一股冰凉的风一直从他身边刮过，带走了因为巨量劳动而带来的热量。


    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反常，在其他人看来，还会以为自己运气不错，居然挖到了凉爽通风的矿坑，但有着丰富採矿经验的巨磐却立刻提高了警惕。


    果然，过了不多久，他眼角的余光里，捕捉到了几个幽幽的白影。


    常年在副本里打滚，见过的灵异事件不说一百也有八十，巨磐并不害怕。


    既然知道了对方是什么，找到相应的道具驱逐了就是。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根短棍别在腰间，据说这短棍是当年少林寺七十二铜人曾使用过的武器，经过佛法加持，能驱除幽灵，只是别在身上，那些脏东西便不得近身。


    但这一次，他错了。


    那根短棍一出，原本安静围绕在他身周的幽灵勐地一激灵，竟发出了高亢的尖叫。


    那些尖叫似乎并不存在于现实里，而是直接在脑海中搅动。


    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巨磐几乎能听到自己脑中一根根弦被绷断的声音，他顿时停了手，抱住了自己剧痛的脑袋。


    紧接着，那些白色的幽灵一拥而上，竟全都向他的身体中扑了过去。


    虽然是冰凉的幽灵，接触到皮肤的时候，却炽热如同白色的火焰。


    那是一种及其怪异的感觉，冰冷的幽灵入体，却带来了巨大的热量。


    巨磐全身上下，就这样被烧得焦黑，连血肉都被烧焦到覆上了一层硬壳。


    好在他经验丰富，在幽灵入体开始燃烧的时候，便给自己罩上了一层防御。


    所有的燃烧都只发生在表皮，而他自己则当机立断，踉跄着冲出矿井，向着之前和陈星瑜约好的地点跑去。


    那简直成了一种本能，巨磐坚定地相信，那个秀秀气气穿着小白裙的女孩，此刻一定能救他。


    他赌对了。


    陈星瑜读完他的记忆，秀气的眉紧紧皱了起来。


    「如果你被幽灵袭击，其他主播应当也不能倖免，他们怎么样了？」他轻轻去问巨磐。


    这位高大的主播这会儿已经恢復了不少，在彭乐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喘了一口气，嘶哑道：「我不知道，但我出矿井的时候，升降梯是在井下的。」


    陈星瑜点了点头，如果升降梯在井下，要么矿洞里的其他主播根本没有遭遇到这些幽灵，要么就是已经从容撤离，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事。


    「路易，不好意思，还是得请你帮个忙。」她在心中对断手说道。


    断手慢悠悠地从她的便携袋中爬了出来。


    半个小时前，矿井下班了。


    矿工们晃晃悠悠地走出矿道，进入升降梯中。


    「妈的，今天的收穫真差！」一个高大的男人啐了一口，「一整天也就只扣下来那么一点宝石，还累得半死。」


    「唉，我们也是，也不知道今晚结算的时候会怎么样。」


    说到结算，所有的主播都打了个寒战，相互之间看了一眼，都默默地捂紧了自己的口袋。


    「话说，那个巨石小队搞得不错啊……」一个黑衣主播吊儿郎当地说，「巨石嘛，原本就是矿产起家，据说很有几个挖矿的好手。」


    「怪不得他家的结算，每次都是第一，」有主播恍然大悟，「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把一个特长是挖矿的小队派到矿山副本来，这不是赤裸裸的作弊吗？」


    「我也觉得啊，」那个黑衣主播附和道，「这不是想着法子抹杀我们吗？干脆现在就让他们胜出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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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着他的几个主播都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


    「不过嘛，这个副本好像没有规定，不能直接平均分配财物呢！」黑衣主播兀自笑着。


    其他的小队队员互相看了看，眼神中似乎有点恍然。


    「你们看，我今天整了他们的队员一下，就那个特别会挖矿的，」黑衣主播故作神秘地笑了，掏出一块大大的欣达砬石上下抛着，「把他吓跑了不说，还捡到了他刚挖出来的这块宝石。啧啧啧，你们看这成色，说真的，他还真是个挖矿高手呀。」


    升降梯到了地面，黑衣主播嘴里唏嘘着，兀自走了出去。


    到了地面，几个小队分开，走在最后的小队停了下来。


    「今天的收穫如何？」队长抹了把头上的汗水，问自己的组员。


    「很差。」一个人掏出了他今天得到的所有宝石，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也不过巴掌大，还不如刚才那名黑衣主播拿来把玩的那块。


    其他几个人摇了摇头，他们只採到了几块普通的石英矿，根本不值钱。


    「队长，要不，我们也……」


    「什么？」队长有点紧张地看着他的组员。


    「还能有什么，抢劫呗。」那队员干脆撕破了遮羞布，直接说了出来，「巨石小队本来就有两万的进帐，队里的能人又多，不缺那几块宝石。」


    「我今天听见他们队里的那个女孩说，晚上在小饭馆外面会和，到时候蒙着脸过去，抢他们一轮，能搞到多少搞多少，总比到了十二点被抹杀要好吧。」


    「可是……」


    「队长你别可是了，你要是发扬精神，心里是舒服了，可要是命都没了，心里再舒服又有什么用？」那名队员翻眼看着队长，「管你去不去，我反正打定主意要去，什么能比命重要？」


    于此同时，刚刚从矿井出来的其他几只小队，也开始迅速地向小酒馆走去。


    自从外来的矿工们来到小镇，安西亚的小酒馆一到了傍晚就热闹非凡。


    主播们辛苦了一天，终于有了一点可以放松的时光，来小饭馆里吃个免费的晚餐，一起盘盘收益聊聊天，倒是其乐融融。


    只是今天这一天，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


    巨石小队惯常坐的桌子前，只坐了灵鼠一个人，其他的人都还没来。


    其他小队的队员一边吃着饭，一边偷偷地瞄着他，神情比他还焦急。


    「队长，他们小队该不会发现了什么，今天不过来了吧？」有人急切地问出了口。


    「不来又怎么样？难道还能不回去睡觉？」队长眼中寒光一闪，「只要能碰到，我们就直接把财物都抢过来。」


    过了不多久，巨石小队的那个女孩匆匆赶了过来。


    「太好了你还在这儿，」女孩抹了抹头上的细汗，「我刚从商业街那边跑过来，巨磐受伤了，现在正在一个好心居民家里治疗。」


    灵鼠忽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走，我去看看。」


    两人朝安西亚打了个招唿，带上了好几份晚餐，急匆匆地出了小酒馆。


    走上黑暗的街道，陈星瑜向灵鼠打了个手势，两人走进了那片一模一样的别墅群里。


    而两人的身后，一大串主播亦步亦趋，跟着他们散入了别墅群中。


    半个小时之后，被转得昏头转向的主播们终于放弃了寻找，颓然停了下来。


    「妈的，这两人是幽灵吗？刚才明明看到他们就在前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报告队长，周围这一圈都找遍了，还……还……」


    「还什么还？」队长暴跳如雷，「把话说清楚！」


    「还碰到了好几只其他的小队，他们也在找巨石的人，但大家都没有找到！」


    「妈的……走，回去翻他们的屋子去！他们总不至于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好像真的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呢。」


    别墅区里一栋普普通通的别墅中，陈星瑜端着碗肉丸汤慢慢吃着，眼前是灵鼠反馈回来的画面。


    意识到自己的小队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陈星瑜立刻让路易回到宿舍去报信，已经恢復过来的洛克兄弟他们，早就把宿舍收拾干净，跟着断手来到了这处别墅，而陈星瑜则亲自去找灵鼠，两人老鼠戏猫，带着跟踪他们的主播遛了一大圈，正好让其他人都转移过来。


    灵鼠发回来的画面里，巨石小队的房间里干干净净，连一片纸也没有落下，几支打算伏击他们的小队都黑着脸，在房间里翻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不得不放弃。


    「你快回来吧，」陈星瑜对着显示屏发出建议，「小心在外面时间长了，让他们给察觉了。」


    灵鼠做了个ok的动作，镜头刚一转向，他突然又转了回去。


    画面闪动几下之后，定格在了三楼中间的房间。


    冯尊的大脸出现在屏幕之中。


    「大部分主播都到了？」他看了看四周，「行，我来说两句。」


    他朝前走了两步：「相信大家已经明白，这个副本的机制就是末位淘汰，这每天的结算就是我们的催命符。但是，巨石小队一开始走的狗屎运，让他们拥有了两万多的资产，只要有他们在，我们永远都是被抹杀的对象。」


    「现在来说这话也太马后炮了吧，」刚才参与堵截的一个小公会的会长说道，「我们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去堵巨石，但人家巨石现在都已经跑了，你说这话还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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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尊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又被他生生忍住：「跑了就跑了，但新的机会，他们就没有了。」


    「新机会？」那人挑了挑眉，「什么新机会？有赚钱的机会，你还能让给我们？」


    「为什么不行？」冯尊笑了笑，「我不仅要把机会给大家分享，还打算帮助大家渡过今晚的难关。」


    他说着挥了挥手，暗夜小队里立刻有人从房间里推出一箱宝石来。


    「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不过是新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矿脉，」冯尊的脸色诚恳，「但是那个矿脉实在太深了，我一个小队想要去开採根本人手不够，所以才想到和大家一起分享这个机会。」


    他指了指眼前的宝石箱子：「这一箱宝石，价值至少五十万，愿意跟着我去挖大矿脉的，可以随便拿。」


    说着他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我不碰这些宝石，你们能拿多少拿多少，今晚的结算，就看各位的运气。」


    此时此刻，哪还有人会跟他再多说？主播们一拥而上，不过几秒钟，便把篮子里的宝石哄抢一空。


    「多谢大家的信任，」冯尊肥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那么，明天就请各位和我一起，去开启新的未来吧。」


    第136章 矿山小镇


    「他是什么意思？」彭乐皱着眉看那画面，「暗夜小队做慈善，这话听起来就感觉不靠谱。」


    洛克也点了点头：「就连他自己这一箱子宝石，都不知是从哪儿挖出来的，欣欣……」


    他回头去看女孩：「冯尊那一箱子宝石五十万，基本上分给了五个小队，每个小队平均下来就有十万，天啊！」


    想起他们前一晚不到两万的余额，洛克有点慌神了：「欣欣，宝石的价格你最熟悉，我们今晚会成为收入最少的小队吗？」


    陈星瑜刚把手里的肉丸汤放下，看了眼夏泽渊的眼神，撇了撇嘴，又捧起来喝了一口：「没事的，咱们不是有提款机在这儿吗？」


    洛克有些无语地看看她，又扭头去看那位绅士。


    已经到了室内，夏泽渊把高礼帽放在一旁，露出乌黑的半长捲髮。


    很有艺术家气质的，他将头髮向后捋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假面舞会的面具却并未取下，反覆的花纹勾勒在深邃的双眼旁，带给人十分神秘的气息。


    只是这会儿，他正紧紧盯着眼前不情不愿喝汤的女孩，头也不抬地问：「你们还有多少东西可卖？」


    「啊？哦……」洛克掏了掏自己的背包，拿出两小块欣达砬石，「这是昨天採到的，因为小，所以我就没拿出来。」


    大磊和洛林也掏了掏口袋，各自拿出一小块矿石。


    「就这些？」彭乐惊了，「我们的收穫不会这么少吧？」


    路易断手啪嗒啪嗒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手里捏着一大块欣达砬石，啪嗒一声丢在其他人的宝石堆里：「这是那个受伤的大个子的。」


    其实今天，巨磐开採的宝石不少，但当时他被幽灵火袭击，那已经是他最后能带出来的最大的一块，其他的，已经全部散落在了矿道之中。


    夏泽渊从茶几下的小抽屉中拿出一本杂志和一个精巧的小天平，将那几块宝石放在天平上称了称：「按照市价，大概一万。」


    洛林苦了脸：「这可不行啊，欣欣，今天你们做的首饰呢？能算多少钱？」


    陈星瑜终于可以放下肉丸汤，从茶几边站了起来。


    她从便携袋里拿出三条项鍊两对耳环，放在茶几上。


    项鍊光彩灿烂，耳环小巧精緻，看起来都很漂亮。


    夏泽渊翻开那本杂志，指着类似设计的项鍊和耳环的价格给他们看：「加在一起，大概三万。」


    洛克慌了，他把自己背包里的东西全部翻了一遍，却再也找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来。


    受了伤的巨磐躺在沙发上着急：「都怪我，原本还是採到很多宝石的，可那会儿只顾着逃命了，我……」


    他说着就要撑着起来：「现在还没到零点，我再去矿里一趟……」


    众人忙把他按住，目光却落在了陈星瑜身上。


    此时此刻，他们几乎对这个女孩产生了盲目的信心，相信她一定留有后手。


    众目睽睽，陈星瑜抬头看了夏泽渊一眼，从便携袋里又掏出一根手镯。


    那是那天临走时，小狗给他的首饰之一。


    手镯用一整块翡翠雕刻而成，上面还包裹着一层极细的镂空金丝，一看让人想到，这一定是歷史上哪位皇后曾拥有的宝物。


    手镯被放在欣达砬石之旁，男人却依然摇了摇头。


    「这还不够？」洛林怪叫起来，「这应该算是无价之宝吧？你到哪儿还能搞到这样的宝贝？」


    陈星瑜又拿出了一支凤钗。


    洛林：！


    还有一条红宝石的项鍊、一对月光石的耳环、一盏七彩琉璃灯……


    洛林：！！！


    当我刚才没说……


    女孩每拿出一件首饰，男人就会轻轻地摇摇头，一旁的主播们看得心惊胆战。


    陈星瑜的目光却越来越愤怒，在拿出第六件首饰的时候，他没有把东西放在茶几上，而是直接塞到了夏泽渊的手中。


    「现！在！」女孩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够了吗？」


    男人的大手包裹上来，把伪装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拢在手心里，嘴角轻轻翘起：「现在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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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因面具包裹下，青年的年蓦然爆红，却没有拿开自己的手指，任由那人轻轻地牵着，感受着对方的温暖。


    一旁的灵鼠咳了一声，把茶几上的东西全都巴拉到自己这边，老老实实照着杂志上的图画算起了价格。


    欣欣直播间：


    【哇，啥意思，别的东西价值都不够，把你加上才行？】


    【啊哈哈就是这个理，那么多宝贝呢，我就不信凑不够十万】


    【不不不，在情人眼里，那些宝贝都是粪土，所以……请直接丢给我吧，我不嫌弃！】


    【笑死，不过这次欣欣的队友不错啊，这会儿全都数钱去了】


    【不数钱，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俩打情骂俏？啧啧啧，不过我可以】


    【哈哈哈哈，的确，多来点也不是不行】


    那天夜里的十二点，巨石小队没有去看结算屏幕。


    经歷了一天的冒险，前一天晚上圣池小队的遭遇似乎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却依然触目惊心。


    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路易断手找到了陈星瑜。


    「虽然跟着你很安全，但我并不想这样无所事事地躺过这个副本。」他的五根手指轮流敲打着茶几的玻璃，「我觉得我现在这个形态挺好的，应该可以在副本的各地都逛一逛，顺便也经歷经歷，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看着这个十分上进的王子，陈星瑜想了想：「遇到危险跑快点，还有就是，你要从副本设计者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原本要抓狂的断手勐地愣住，随即曲了曲手指，仿佛是个鞠躬的动作：「行，这个给你。」


    断手从手指上脱下一枚漂亮的祖母绿戒指，放到陈星瑜的手心里。


    「这枚戒指可以让你我保持联繫，」路易做了个后仰的动作，「看你们这一天天的这么艰难，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就联繫我，知道吗？」


    他话说得潇洒，却悄悄摒住了唿吸，紧紧盯着陈星瑜的动作。


    女孩轻轻拈住那枚戒指，放进了自己的手心里，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却拉过那只断手。


    秀丽的女孩垂眸，从小白裙的口袋里掏出一枚欣达砬石的小戒指，戴在断手的手指上，代替了之前祖母绿戒指的位置：「我用这个跟你换。」


    断手不屑地「呲」了一声：「这么小，我很吃亏啊！」


    女孩温温柔柔地笑了：「这上面有我刻的符，也算是文化特产吧，你转转手指，就把一个星球的文化挥舞出去，不吃亏！」


    路易别过整只手，两只手指扬起来挥了挥：「我走了，不要太想我啊！」


    断手的声音消失在远方，女孩轻轻一转身，却直接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男人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从她的手心里捡起那枚戒指，冲着女孩挑了挑眉：「一大早地就收人家的戒指，还真的再拿一枚戒指还礼？」


    语调酸酸的，像是大清早喝了醋。


    陈星瑜横了他一眼：「收戒指还需要分时候？」


    他歪头看着男人的眼睛：「话说有人某天天时地利，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准备求婚，都没能掏出个戒指来，难道是那天的天气不好？」


    他探头看了眼外面的天气：「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你觉得合适吗？」


    一席话又将男人说得脸红，夏泽渊小心地把戒指放回陈星瑜的手心：「路易所在的卡佩家族当年和莱若依家族也曾有姻亲关系，只是比莱若依家族更加崇尚暴力。卡佩家族的家训里甚至规定了，子孙后代并不按照年龄来做继承人排序，而是直接在格斗场中定胜负。」


    陈星瑜默默看了他半晌，接口道：「你说的格斗场，就是所谓的模拟场景，也就是人造副本？」


    「嗯，其实和混沌的副本很像，採用的也是生长机制，只给初始条件，进入副本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因为人们表现不同而有不同的发展。」夏泽渊引着陈星瑜在餐桌前坐下，「所以，卡佩家族的核心理念便是强者理论，为了胜利他们什么都能做。」


    「你是在暗示我不能太相信那个路易吗？」陈星瑜端起牛奶来喝了一口，「人家可是追着星瑜哥过来的，跨过几千光年的距离，就为了见我哥一面，这大概也是慕强的表现？」


    夏泽渊皱起了眉。


    陈星瑜笑了笑：「放心吧，有我哥这个胡萝蔔吊在前面，路易短期内还是值得信任的。」


    他丝毫没有把自己比作胡罗卜的尴尬，一边好整以暇地吃着早餐，一边欣赏着夏泽渊烦恼的表情。


    等到吃饱了，女孩旋身而起，伸手拉住了男人的衬衫领尖。


    「不要烦恼，」她在男人耳边轻轻地说，「我哥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发疯，绝不可能移情别恋的。」


    这一整天的日子过得悠闲，有了昨日的巨额珠宝打底，巨石小队的人全都好整以暇。


    洛克带着洛林、大磊和巨磐依旧回了矿山，但并未走原来的路线，而是根据巨磐的经验，找到了另外一条矿脉。


    彭乐被陈星瑜派去安西亚的店里帮忙，而他自己却留了下来。


    灵鼠还在餐桌前慢悠悠地吃早餐，喝完最后一口果汁，他起身问道：「今天去哪儿？」


    陈星瑜眨了眨眼：「你知道这种小镇的人口档案都放在哪里吗？」


    「人口档案？」灵鼠转了转眼珠子，「这镇子不大，要么在市政厅，要么在警察局，你找人口档案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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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露出回忆的神情：「昨天在矿里，洛林发疯的时候曾经提到过『爱丽丝』这个名字，我感觉，她应该和侵入洛林的鬼魂有关，所以，想要查一查。」


    灵鼠点了点头：「这个不难，交给我就好，档案什么的，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你最好找其他的途径，我们双管齐下。」


    要说找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直接去打听。


    夏泽渊陪着陈星瑜去了小汤姆的店，透过店铺前的玻璃窗，女孩们鬓影衣香，坐了满堂。


    「你进去吧，我就不去了，免得大家紧张。」夏泽渊微笑着。


    女孩的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放心，我不会自己跑掉的，」夏泽渊似乎有些好笑，他轻轻拍了拍陈星瑜的肩，「我就站在这扇玻璃窗外，你一抬眼就能看见我，好不好？」


    陈星瑜看着他半晌，终于点了点头，迈步跨入店铺之中。


    门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正在埋头做首饰的女孩们抬头看过来。


    今天大家都熟稔得多，见陈星瑜进来，几个女孩立刻笑眯眯地起身，拉住了她的胳膊：「哎呀，你怎么才来？是不是昨天见到心上人，太激动了？」


    陈星瑜微微一愣，随即脸红道：「哪有什么心上人。」


    「你就别瞒了，」女孩笑嘻嘻地拉着他小声道，「你昨天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脸那么红，也就安西亚那个财迷会把你那表情当作是争论和生气，咱们早看出来了，你和那个外乡人，就算以前不是一对儿，也是近期看对的眼，对不对？」


    几个女孩嘻嘻哈哈地看了过来，冲着陈星瑜起闹：「还狡辩啊，来来来，整天干活也怪累的，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女孩子的欢笑声。


    陈星瑜拿手背冰了冰滚烫的脸颊，不好意思道：「什么啊，就是……就是之前在矿井见过一面，有个叫萨米的见了我特别不客气，他……他当时帮我说话……」


    「哦~~~那个萨米的确很讨厌，整天一副大男人的样子，看不起女人。」莫莉撇了撇嘴，「算了，不说他……」


    一旁的布兰迪已经笑了起来，「不会吧，你们这就一见钟情了，你也太单纯了吧！」


    陈星瑜和女孩们嘻嘻哈哈了一阵，趁着大家都笑累了，趁机问道：「诶，咱们镇上，有没有一个叫爱丽丝的女孩啊？」


    「嗯？」莫莉歪了歪头，「真是的，这个名字其实好普通，但我们镇上居然真的没有叫爱丽丝的。」


    「欣欣，」她探头看过来，「你干嘛找她啊？有要紧事？」


    原本以为鬼魂口中的爱丽丝一定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没想到竟然没人知道，陈星瑜只好现编一个理由出来搪塞。


    「倒也不是，」女孩轻轻摇了摇头，乌亮的髮丝随之而动，「就是……嗯……几天前我来镇上的时候，捡到了一封情书……」


    「哇~~欣欣你运气好好啊，怎么还能捡到情书？」女孩们又是一番唏嘘，「情书说什么？」


    没想到这些女孩子如此八卦，陈星瑜推了两次都推脱不了，只好清了清嗓子。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从店铺向阳那一侧的玻璃窗里照进来，也照在窗外那个高大的男人身上。


    明亮的阳光如同给他的身影镶上了一圈金边，陈星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在很久很久之前曾读到的一首诗。


    我如何能够把你比作夏天？


    你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狂风摧残五月宠爱的花蕊，


    夏天租赁的期限又太短暂；


    ……


    但你永恆的夏天不会褪色，


    你也不会丢失皎洁的芬芳，


    死神无法夸口你漂泊在他的阴影里，


    因为你在我不朽的诗里与时间同长。


    ……【1】


    情诗缓缓从女孩口中吐出，带着柔和的音韵。


    念诗的人并未察觉，此刻众人眼中的女孩，双目中的深情如深海一般。


    女孩们捧起了胸口，陶醉在十四行诗动人的旋律中。


    突然，一阵鼓掌声从窗外传来。


    一个鬚髮皆白的老人推开店门走了进来。


    「爸，您怎么来啦？」小汤姆抬眼看见老人，连忙站了起来。


    老人的目光扫过店铺里的女孩们，脸色十分严肃：「有人跟我说，你找了十几个女孩到店里来，我可不得赶紧过来看看？万一我儿子把店子玩垮了，我这剩下的几十年要怎么过？」


    女孩们吐了吐舌头，都不敢说话了。


    「爸，她们是来……」小汤姆连忙解释。


    老汤姆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的声音：「做首饰，我知道，听说你还请了个模特，还兼任你的首饰设计师？我可得搞清楚，这个设计首饰的女孩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来找你又是个什么心思。」


    女孩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陈星瑜。


    柔弱的女孩此刻正站在店铺的中央，目光依然凝视在窗外的人影上。


    老人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一个能把十四行诗念得如此深情的人，又能坏到哪儿去？」


    「爸，你真是的，把我们都吓一跳！」小汤姆连忙出来圆场。


    陈星瑜也收回了目光，对着老汤姆腼腆一笑，从便携袋里掏出一件首饰，双手递给老汤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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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顶维多利亚风格的復古冠冕，用细碎的欣达砬石作为衬托，再加上艷丽的红蓝宝石作为装饰，只是一出手，店铺中便像是掉入了无数颗星星，在阳光下反射着美丽的光芒。


    「啊，太美了！」老汤姆感嘆着拿过那顶冠冕，「设计、做工都顶尖，这是你做的？」


    陈星瑜羞怯地点了点头。


    「可以卖给我吗？价格你说！」老汤姆豪气干云地直接拿出了支票簿。


    五分钟后，巨石小队的资产再创高峰。


    老汤姆虽然是气唿唿地过来，出门的时候却笑眯眯的，陈星瑜和小汤姆一路将他送到店外。


    夏泽渊见女孩出来，招手让她过去，给她抿了抿略微散乱的秀髮，轻声问：「爱丽丝找到了吗？」


    「爱丽丝？」正在嘱咐儿子的老人转过身来，「你们找爱丽丝做什么？」


    没想到老人竟然知道这个名字，陈星瑜忙又把刚才编的故事重复了一遍。


    「嘁，一定是乔纳森那个傻瓜写的，都去世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情书留下来，真是……」老人摇头唏嘘不已。


    陈星瑜目光闪动：「汤姆伯伯，这个爱丽丝，居然是您那一代的人吗？是不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士啊？」


    老汤姆欲言又止，夏泽渊则微微鞠了一躬：「汤姆先生，我是您家店铺的收购商，不知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一起喝喝茶，顺便给我的小女朋友讲讲你们那时的故事呢？」


    老人看了眼脸色爆红的陈星瑜，似乎是想起了刚才他念诗时的场景，颇有感慨，竟然答应了两人的请求。


    氤氲着咖啡豆香气的咖啡馆中，三人围桌而坐，老汤姆喝了一口香浓的咖啡，缓缓开口。


    「爱丽丝曾经是龙胆镇最漂亮的姑娘，可惜，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老人停住了话头，眼神中流露出深切的不舍：「当年，不知多少人都给她写过情书，不瞒你们说，我也写过。」


    老人笑了笑：「不过，很快，大家就都放弃了，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爱丽丝喜欢的是乔纳森。而后来，因为龙胆镇金矿的开採结束，爱丽丝跟随她的父母去了更加西边的矿山。」


    乔纳森是当时镇子里唯一一个大学生，去了首都学习医学，爱丽丝回来镇上的那个夏天，乔纳森正好因为公干而来到龙胆镇附近，回了一趟家。


    在市政厅组织的一次舞会上，两人再次相遇，并迅速擦出爱情的火花，几乎谈婚论嫁。


    「那是龙胆镇最辉煌的一年，也正是在那一年，龙胆镇发生大规模的矿难，山中的宝石突然消失，直到今年，才又重新挖出宝石来。」


    「爱丽丝只在镇上住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矿难发生后，她的父母带着她离开了龙胆镇，而乔纳森则因为是法医而被治安官留在龙胆镇。」


    老人的语气慢慢沉了下来，脸色也变得严肃悲哀。


    「但非常不幸的，乔纳森据说是在解剖尸体的时候，被事后返回的兇手杀害。」


    「出事……兇手……」陈星瑜心中一动，「那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老汤姆一口把剩下的咖啡喝完，「那简直是龙胆镇每个人的噩梦，镇上每一家每一户都遭受了痛苦与损失，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女孩，大都在那次矿难中失去了父亲。」


    「可这么大规模的矿难，为什么……」女孩的脸上适时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们都来镇上好几天了，居然没有一个人跟我们提起过，就连安西亚，也从来不讲以前矿上的事情。」


    老汤姆霍地站了起来：「小姑娘，这故事听听就算了，不要试图去深究。安西亚不讲是对的，以前也有人深究过，但每一个去探查这件事的人，都不得善终。你们今天就当我是酒后胡言，把这事儿忘了吧！」


    老人不顾两人的挽留，坚决地走出了咖啡馆。


    陈星瑜嘆了口气：「难得我觉得，我们似乎就要接触到这个副本的核心了，却偏偏每个人都讳莫如深。」


    夏泽渊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别急，既然知道了这些，顺着去查，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勐地推开，莫莉沖了进来。


    「欣欣，你的朋友今天去哪里了？他们说，矿上出事了！」


    第137章 矿山小镇


    看到女孩茫然的神情，莫莉一把拉住了她：「走，我们去市政厅问问具体情况！」


    市政厅外一片萧索，只有寥寥几个人站在门前，似乎在打听消息，而一眼看去，全是年轻的女孩。


    而市政厅内，镇长的办公室就在走廊的最深处，这会儿办公室里人声鼎沸，吵吵闹闹在问矿里的情况，镇长被迫充当起了接待员。


    莫莉一看这架势，再也顾不上陈星瑜，直接冲进了女孩的包围圈。


    陈星瑜皱着眉看了眼市政厅的情况，偏头看向夏泽渊：「这个镇子果然有问题，开矿的竟然没有本地人。」


    彭乐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焦急包围镇长的女孩们，喃喃道：「为什么？那些女孩难道不是为了家人来打听消息吗？」


    陈星瑜摇了摇头：「不像。这个镇子不大，但家家户户都有一到两个孩子，不管是家里的父亲还是兄弟在矿井下出了事，母亲们理应都是最着急的，没道理只有家里的女孩跑来问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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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夏泽渊一眼：「现在围在市政厅的只有年轻女孩，她们是为了自己的情郎而来，而不是家人。」


    「情郎……」彭乐恍然大悟，「可就这么几天，她们……」


    他不好意思评论女孩们的感情，陈星瑜却笑了一下：「你忘了吗？第一天镇长向我们介绍龙胆镇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这里不仅有宝石……」


    彭乐点了点头：「呃……也有舒适的生活环境和温柔可爱的姑娘……」


    「所以……」陈星瑜看了两个大男人一眼，「你们俩别进来，在外面躲一躲。」


    夏泽渊的嘴角轻轻翘了翘，饶有兴趣地看着陈星瑜低头整了整自己的小白裙，再抬头时，女孩已经是满脸的惊慌。


    细白的长腿畏畏缩缩地向前挪动了几步，陈星瑜站在镇长办公室的门前。


    此刻温柔可爱的姑娘们真心实意在为自己的情郎们着急着，办公室里吵吵嚷嚷，莫莉终于挤到了最前面：「镇长！矿下到底怎么了？」


    镇长揉了揉疼痛的额角，疲惫地重复着这一个多小时以来一直在说的话：「别怕，只是一般的矿道坍塌。但坍塌的地方正好是矿道最薄弱之处，需要大量的人手先把矿道稳住，然后才能开始清理。我已经向州里汇报过了，很快就会有救援队过来。」


    他看向其他的姑娘们：「好了，你们围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矿上的男人，那个没有遇到过一次两次矿道坍塌？放心，早上他们上工的时候都是带着吃食的，在里面困个一两天根本没什么。等州里的救援队一来，只需要一天，就能把人救出来了，都回去吧，回去吧！」


    女孩们垂头丧气地被赶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外的陈星瑜，都含着眼泪去拍拍他的手，安慰他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你的那些同伴，都会没事的。」


    陈星瑜睁着茫然的大眼睛，似乎真的被这场景给吓到了，泪珠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声音也不稳：「真的吗？他们都会没事吗？」


    一时间，女孩们全都看了过来。


    看着陈星瑜慌张的样子，莫莉连忙上前安慰：「别怕别怕，我们镇上以前也发生过矿难……」


    周围的女孩们脸色勐然阴郁了下来。


    原本美丽的脸庞之上，面孔变得扭曲，在那一瞬间里，女孩们的眼神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充满了攻击性。


    原本还想多说点什么的莫莉咽了口口水，匆忙道：「不过，这一次和那一次相比，那真是太简单了，一点也不危险。会好的，镇长很有经验，肯定会很快解决的。」


    见她终于止住了话头，周围女孩们的脸色恢復了正常，柔柔顺顺地纷纷点头。


    再次被胡乱安慰了一通的陈星瑜，跟着那些女孩一起，走出了市政厅。


    一阵风把地上的报纸掀起，打着转地飞过市政厅的大门。


    陈星瑜突然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看到女孩们都已经各自回家，彭乐从建筑的阴影中走出，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陈星瑜轻轻地嘘了一声，反身从背包里拿出隐形斗篷。


    他冲着夏泽渊招了招手，把斗篷盖在两人的头顶，再次回到了市政厅之中。


    方才女孩子们的喧闹已经过去，镇长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揉着疼痛的额角。


    「你说，会不会跟上次一样？」他突然发声道。


    另一个声音在办公室的角落中响起：「我不知道，但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只能告诉你，很像。」


    隐形斗篷下，陈星瑜轻轻对夏泽渊做了个口型：「是治安官。」


    办公室里，治安官走出了角落，站在镇长的办公桌前：「上次的事件到底是谁造成的，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我只知道，一定是乔纳森做了什么，才把整个龙胆镇从必死的阴影中解救出来。如果这次的事情和上次一样，我们还能有那样的幸运，拥有乔纳森这样的人吗？」


    镇长苦恼地摇了摇头：「这件事，会不会和詹金斯有关？」


    「我也不知道。」治安官也感到了同样的头疼，「詹金斯的失踪和之前路易兰失踪的情况很像，但我没法现在就把他当作犯罪嫌疑人。」


    镇长似乎急了：「可你至少可以去看看，就算是以邻居的身份去问问他，也比我俩坐在这里凭空猜测要好吧！」


    治安官在办公桌前站了半晌，戴上了他一直抓在手中的帽子：「好吧，我会去试试的。」


    治安官大步走出了办公室，镇长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陈星瑜轻轻拉了拉身旁彭乐的斗篷，三人缓缓退出市政厅。


    向外走了好长一截，三人才在一个没人的角落脱下了斗篷。


    陈星瑜有点走神。


    女孩细细的眉紧紧蹙着，眼神中却是认真回忆的模样。


    突然，温热的指尖轻轻按上她的眉间，替她把因为思考而皱起的皮肤抹平，夏泽渊温声问：「在想什么？」


    陈星瑜抬起眼，却是看向彭乐：「你记不记得，我们刚来的那天，报纸上有寻人启事？我记得，那个人好像……就是叫詹金斯？」


    彭乐傻眼。


    刚到龙胆镇的时候，他的确是看到了那张寻人启事，可也就是惊鸿一瞥，谁能想到，这人到了这个时候就变得有用了呢？


    陈星瑜依旧皱着眉：「我记得，詹金斯家的地址是……龙息小路……3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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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乐继续傻眼，夏泽渊低笑着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我记得小时候好像没这么聪明？」


    陈星瑜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向龙息小路走去，嘴角却不知不觉地弯了起来。


    龙息小路在龙胆镇的西侧，比起主播们借住的中学更靠近矿山一些，但西侧所住的居民，似乎在经济状况上要更加窘迫一些。


    西区的小别墅大都没人好好打理，门前的草坪上杂草丛生，灌木长得张牙舞爪，门牌也脏兮兮的。


    龙息小路33号就更加离谱，草坪上已经一片荒芜，枯死的藤蔓紧紧扒在别墅的外墙上，看起来如同干枯的血管，贫瘠而可怕。


    别墅门前停着一辆警车，显然是治安官已经先一步到了这里。


    「詹金斯！我是治安官，开门！」前方不远处传来治安官的拍门声。


    陈星瑜三人连忙再次披上了隐形斗篷，缓缓向别墅的正门走去。


    西区的街道上十分安静，隐隐的对话声从詹金斯家的窗缝里漏出，却一直没人开门。


    治安官又敲了两下门，对面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干瘪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走了出来。


    「威尔？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治安官转过头：「提姆太太，我记得这房子是您家的吧？能给我开下门吗？」


    房间里争吵的声音更大了些，透过厚重的大门传出来，似乎有激烈的冲突。


    「这是怎么了，打架？」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扶着门口的廊柱，「这栋和旁边那栋都是我的，我有钥匙。」


    说着她又慢悠悠地转过身去，抖着手拿出一大串钥匙，穿过街道，来到对面的别墅门前。


    治安官已经又敲了几次门，高声警告警察将要进屋，随即掏出配枪，冷眼看着带着老人斑的手指挑出了对面的钥匙，插入钥匙孔中。


    房门应声而开，房间内激烈的争吵依旧继续着。


    陈星瑜朝着夏泽渊招了招手，三人跟在治安官身后，熘进了詹金斯的家中。


    房间里拉着橙色的窗帘，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室内，把屋子里的一切都染上了橙黄的色彩。


    争吵的声音陡然变大了起来。


    三人顺着话音看过去，一台老式电视机正放着电视剧，那一直持续的对话，原来是电视剧中的语音。


    电视机前的小桌上还堆着一堆花生壳，一罐啤酒倒在桌子边缘，酒液早已落到地上又被蒸发殆尽，在地毯上留下一片污迹。


    厨房的水槽里堆着用过的脏盘子，几只蟑螂在上面爬来爬去。


    「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提姆太太站在门口，嫌恶地掩了掩鼻子：「我把房子租给他，可不是让他这么糟蹋的。」


    老太太不敢进屋，只站在门口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提姆太太，」治安官转过头来，「我记得詹金斯是前天回来的，他回来之后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提姆太太翻着眼睛回忆了一下，「感觉和他之前差不多，你知道的，从那场矿难中倖存后，詹金斯就得上了妄想症，这次失踪前他就说什么外星人要入侵地球了，让我们赶紧跑。结果回来以后我问他看见外星人没有，他还说，他已经知道了怎么去阻止外星人，等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他就去干掉他们！」


    治安官戴着手套的手拨了拨小桌上的花生壳，竟然从里面拨出一颗带着血的牙齿，他嘆了口气：「詹金斯这些年真是疯得越来越厉害了。」


    在房间角落里观察一切的陈星瑜和夏泽渊则交换了一下眼神。


    真相往往就藏在这样的疯话中，也不知道这个詹金斯到底经歷了什么。


    治安官此刻已经翻看完了詹金斯的住所，从沙发上随意丢弃的一个纸盒中，找到了一张驾驶证和一张护照。


    照片上的詹金斯似乎还很年轻，一头淡金色的短髮，眼睛看起来很有精神。


    陈星瑜探头看了眼照片，却微微一愣。


    「怎么了？」夏泽渊立刻用口型问道。


    没等陈星瑜回答，站在门口的老太太嘟哝着：「这小子一大早地就出了门，说是要去矿里干活，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去矿里了？」治安官惊讶转头。


    老太太突然惊叫一声，从门口跳开，一反刚才的颤颤巍巍，一下子跳到了治安官的面前，死死抱住了治安官。


    「这房子是被鬼盯上了吗？」老太太的身影颤抖，「我刚才感觉有幽灵从我身边挤过去了！」


    治安官被她缠着手脚，一步也迈不出去，而小别墅的门外，警车的车门轻轻响了两声。


    「提姆太太，如果詹金斯今天真的去矿里了，矿里出事他逃不了干系，我得去抓他！」他试图把老太太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却没能如愿，干脆一提她的腋下，把人直接提熘到了门边。


    警车好好地停在车道上，车门关得好好的，路上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治安官好说歹说，把老太太塞回了对面的房子里，快步走到警车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油门踩到了底，警车飞一般地疾驰在龙胆镇空旷的街道上。


    「我们现在去矿山干什么？」彭乐紧紧抓住车窗上方的把手，小心地躲在隐形斗篷下，对着陈星瑜做口型。


    后座拥挤，三个大男人挤在一起，陈星瑜几乎半个身子都坐在夏泽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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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温暖而有力的双手揽着他的腰，身体的热量让他整个后背都暖烘烘的。


    「怎么了？」车窗唿唿的风声掩盖了男人在他耳旁发出的而声音，为了让他能听得见，夏泽渊凑得很近，嘴唇几乎在颠簸中轻轻碰到他的耳垂。


    沉香清甜的味道笼罩着青年，陈星瑜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对彭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看路。


    双手却轻轻按在男人的双手上，把自己更多地沉入到那让人迷恋的味道之中。


    警车飞驰，过了不多久，彭乐突然转过头来，朝两人指了指窗外。


    外面正是矿工们下井的入口，此刻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而警戒线内，矿井口的建筑整个垮塌成了一堆乱世，显然是升降梯的位置发生了爆炸，入口被建筑的断墙碎瓦盖得严严实实，几个穿着市政工人马甲的人正费力地清理着场地。


    警车并未减速，在矿井口的警戒线外拐了个弯，沿着偏西的方向，绕向矿山的后侧。


    陈星瑜皱起了眉头。


    虽然疑惑，但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等治安官终于把警车停下，走下车去，三人这才赶紧也下了车，躲在了一块巨大的山石后侧。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碎石场，堆满了巴掌大的碎石，还鼓起了好大一块，状若坟场。


    碎石场的边缘，不知是人还是动物受了伤，地上留着一滩血，向着碎石场中心的方向，印着半只血脚印。


    治安官掏出了自己的配枪，小心翼翼地沿着脚印的方向向前走去。


    「你刚才想起了什么？」山体大石旁，夏泽渊在他耳边轻轻问，手指习惯性地抚上他的眉间。


    「方位，」陈星瑜抓下他的手指，捏在自己手指间，眼中回忆不断闪现，「我们下矿井后如果朝着这个方位，这里……应该是……那些尸块所在的位置。」


    他抬头看了眼正端着枪向前搜索的治安官，突然间脸色大变：「快拦下他！」


    眼下顾不得要解释，陈星瑜话一出口，彭乐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快速向着治安官的方向沖了过去，脚下碎石发出碰撞的声音。


    原本紧张搜索的治安官突然听到身后的声响，勐然剎住了脚步。


    就在此刻，在他身前，巨大的石堆突然如天女散花一般，被什么东西勐地掀了起来。


    随时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如同下了一场大雨。


    而方才对着石块的地方，一个巨大的「尸块人」拔地而起，巨手五指张开，直直朝着他的方向身来，正好就在他下一步将要踏入之地。


    彭乐此刻已经扑了上去，手脚并用，将治安官扑倒在一旁的碎石中。


    尸块人一击不中，愤怒地吼了出来。


    腥臭的狂风从尸块人口中吐出，无数尸块组成的硕大拳头狠狠砸向地面，激起一阵烟尘。


    彭乐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顺手一把抓住治安官，滚向山体的另一侧。


    尸块人再次怒吼，终于从碎石中站起身来。


    「路易！」陈星瑜突然喊道，「路易是我们！」


    巨人转头看了他一眼。


    「詹金斯！」陈星瑜站起身，「我们不是外星人，是来和你合作的！」


    欣欣直播间：


    【卧槽妹妹这是发现了那只断手？这巨人身上少说也有一千只手，她是怎么发现的？】


    【还有詹金斯，妈的，不是只看了一眼吗？她从哪里认出来的？】


    【眼睛？刚才妹妹视角明明就看了一眼那个丑八怪的眼睛啊！】


    【想当初妹妹从尸块中找到路易的身体就让我觉得很神奇，如今又露了这么一手，突然很期待小鱼兄妹两人同进一个副本的盛况】


    【啊哈哈，不过这会儿这个什么路易和詹金斯的状态好像不对啊，怎么感觉像是敌我不分呢？】


    【妹妹可要小心，说不定那两个傢伙这会儿已经成了这个巨人丑八怪的而一部分，根本就不认识妹妹了！】


    副本中，陈星瑜已经沖了出去。


    治安官挣扎着叫了出来：「小心，那些人……他们不听劝的！」


    此刻他正被彭乐拉着，跌跌撞撞地奔跑在碎石场上。


    在他俩身后，巨大的尸块人一步一个脚印，把碎石场踩得乱七八糟，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不放。


    一直跟在陈星瑜身边的夏泽渊，此刻却有些悠闲。


    他看了看那具由尸块组成的丑陋身体，垂眸看向女孩：「我虽然有力量，但受到副本限制，不能做自己身份之外的事情。在这个副本里，我是首饰收购商，可以给你们钱，却不能替你抗敌。」


    他认真地看着女孩：「你一定要小心。」


    陈星瑜却噗呲一声笑了：「没事没事，有你这个提款机在，就是伤了也不怕！」


    说着她一摆头，高高扎起的马尾在空中甩出漂亮的弧度，指尖一滴鲜血逸出，手中已经闪起了耀眼的蓝光。


    夏泽渊挑了挑眉。


    那并不是什么攻击的符篆，而是天师门最简单的聚能符。


    在灵力贫瘠的地区，凡是要是用灵力或者法阵，天师们便会用这个符起个头，相当于游戏里的招式蓄力。


    只是此时此刻，陈星瑜用自己的天师灵血做引，这个聚能符，比日常使用的要强大数百倍。


    碎石场中，凉风渐渐颳起，丝丝缕缕的灵力从尸块人身上流失，慢慢融入空气，再投入女孩的掌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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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手中的蓝光越来越盛，连对灵力一窍不通的治安官都感觉到，一股股的能量正朝着女孩的方向席捲而去。


    尸块人更加疯狂了，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能量的流失，巨人放弃了对彭乐和治安官的追逐，蓦然转向站在採石场边缘的女孩。


    怒吼声从他的口中吐出，巨人挥舞着胳膊，向着陈星瑜的方向扑来。


    这次，就连夏泽渊也紧张起来。


    他紧紧贴在陈星瑜身后，双手平举起来，只指望能帮一点帮一点。


    女孩却夷然不惧，灵血发出耀眼的光，手中的蓝色光球渐渐扩大，空气之中，灵力的流动几乎带起了尖啸的风声。


    尸块巨人向前踉跄了两步，原本疯狂挥舞的双臂渐渐放慢了节奏，双腿似乎也变得沉重，就在他走到女孩面前的时候，巨大的踏步声慢慢停了下来。


    而此时此刻，陈星瑜手中已经聚起了一个硕大的光球，蓝光如同电火花般在光球四周流窜。


    待尸块人完全安静下来，陈星瑜手中的光球已经膨大到双手无法环抱，他偏了偏头，计算着如果撞到了山体护有什么后果，打算把那个能量球直接丢出去。


    身后的夏泽渊暗暗松了口气，将手伸入光球之中。


    危险的光球在他的手下变得驯服，蓝光渐渐变暗，光球像是被压缩一般，缩小缩小，直到变成一块小小的能量晶片。


    夏泽渊朝着彭乐招了招手，把那块能量晶片递给他：「你身上的灵血当年被黑影压制，想要激活，能量是不能少的，这个说不定有用。」


    彭乐点点头，收下了晶片。


    「你们……唿……你们……」治安官在一旁辛苦地喘着气，无奈地看着眼前这几个人气定神闲的举动，「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陈星瑜回头笑了笑：「也没什么，我们不就是来帮助小镇发展的吗？」


    他说着走到尸块巨人身旁，有点苦恼地仰头看着巨人胸前嵌着的一只断手，十分无奈地回头朝夏泽渊招了招手。


    男人忍着笑走上前去，来到女孩身后：「哪一个？」


    「那里，那只戴了三个戒指的……啊！」


    祤口兮口湍口√□


    脚下勐然腾空，他已经被男人掐着腰举了起来，小白裙飘动一下，已经坐在了男人的肩上。


    轻轻拍了拍胸口安抚一下乱跳的两颗心，陈星瑜伸手在夏泽渊的发顶拍了一下，才伸手去够那只手。


    虽然已经失去了能量来源，巨人身上的尸块却依然粘的牢固，陈星瑜晃动着双腿，用了好大力气，才把那只手从尸块巨人身上拽了下来。


    「路易，醒醒！醒醒！」陈星瑜拍打着那只断手，又拿出一小块欣达砬石，轻轻嵌在路易的指甲上，为他输入能量。


    就在他思忖着要不要从背包里把这人的身体整个搬出来做心脏復甦的时候，那只手突然动了一下，接着便一蹦老高，大声叫嚷着：


    「那里不能去！」


    他的声音变得庄重而威严：「不要触碰那深渊，无尽的黑暗就在眼前……」


    第138章 矿山小镇


    古里古怪地说完那句话，断手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五根手指都耷拉了下来。


    陈星瑜嘆了口气，从口袋中又摸出一块欣达砬石。


    「让我来吧，」夏泽渊拿过他手中的宝石，却把手按在陈星瑜的后颈上，默默查探。


    「我记得你的体质并不适合强行施法，尤其是使用灵血的时候，」夏泽渊皱着眉，「有没有感觉到法术反噬？」


    女孩摇了摇头：「刚进副本的时候反噬很厉害，最近渐渐没那么难受了。」


    夏泽渊探查的手突然顿了顿，随即松了一口气：「有楚家的家传玉璜，还有……」


    他突然笑了笑：「原来你还有瑶木星的盔甲在身。」


    夏泽渊眨了眨眼睛，在他的视野里，眼前柔弱的女孩立刻恢復成了青竹般挺立的青年，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眸却闪着晶亮的光。


    他抬起手指，轻轻抚了抚青年的鬓边：「你经歷的太多了，我是真的为你感到骄傲。」


    青年原本的面孔上浮出一丝红晕，陈星瑜默默点了点头。


    有了夏泽渊这个副本中bug级的存在，给断手注入能量的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男人手中灵光一闪，那只断手已经痉挛着呻.吟起来。


    「路易！」陈星瑜握住了路易给他的那只戒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挖矿……你们那帮人……真他妈是疯子！」


    事情发生在这日的早间，路易断手一早熘进了洛林的背包，被带到矿井下。


    巨磐并不想要继续昨日的工作，大概是前一天遭受幽灵袭击的缘故，他带着巨石小队走出电梯井后，直接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巨磐，」洛克首先发现了问题，「我知道你不想和他们在一起，但宝石还是要挖的，你现在给我们指的这条路，不可能挖到大规模的宝石。」


    作为巨石公会的会长，洛克其实也是採矿的一把好手，只不过队伍里有个天赋高的採矿师，他自己又忙于对内对外的其他事务，很久都没有管採矿的事。


    但这并不影响他依然具备探矿的眼光。


    「的确，」巨磐点了点头，「这边的宝石矿不多，但伴生矿不少。」


    他憨厚的脸上露出担心的表情：「我说不上来，但他们今天去的那个方向，我有种不好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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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克垂眸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本来他们就把我们排斥在外，暗夜还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他看了眼矿道石壁上的矿层：「行吧，虽然不是正货，但我们还是可以以量取胜。再说了，还有欣欣他们的首饰生意，倒也不至于落后太多。」


    他接受了现实，路易可就不干了。


    就你们一个小队在这儿玩，那有什么意思？


    断手趁着大家採矿的空隙，从洛林的背包中跳了出来，一熘烟地跑向大部队所在的矿场。


    新的矿场在原先採矿地的尽头，暗夜小队在矿道尽头的位置打通了一条通道。


    通道斜斜向下，缓缓向底层深处延伸。


    断手行进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他一只手在通道中跑了半个多小时，居然都没有的到达尽头。


    路易疑惑地停了下来。


    如果按照他奔跑的速度和时间来计算，现在的他应当已经到达了地下一百多公里的地方，这不可能！


    「怎么回事？」路易忍不住喃喃自语，「我就是来追个星，顺便锻鍊一下自己，怎么就这么难？」


    说到追星，陈星瑜在德康医院中的表现突然从脑海中冒起。


    哦，对了，这个星球的独特文化，鬼打墙。


    路易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他和那群贵族小伙讨论过，所谓的鬼打墙也不过是使用能量，故意误导行进在其中的人，如果釜底抽薪，把能量直接消除，这种幻境自然就不存在了。


    路易打开了他无名指上的一枚红宝石戒指。


    红光闪过，矿道中的能量暂时被阻隔，一条岔道呈现在断手的眼前。


    路易得意洋洋地收起了戒指，纵身跃向正确的道路。


    就在他进入岔道的一瞬间，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宝石矿洞出现在断手的眼前。


    似乎是一个天然的山洞，却远比普通的山洞灿烂辉煌。


    无数的欣达砬石镶嵌在山洞的石壁上，矿脉如同一条条光带，只需一丁点光亮，便反射出炫目的五彩光芒。


    暗夜带来的几支队伍已经疯了，发狂般各自挑了一条矿脉，就开始疯狂开採。


    矿石脆弱，有些採矿经验奇差的小队，一矿锄下去，不知会损坏多少宝石。


    可周围宝石的数量太多了，一开始，他们脸上还有惋惜之色，可到了后来，根本就成了滥采滥挖。


    成色不好的宝石，丢掉！


    不好挖的岩层，整个炸掉！


    那边的矿层更好，去抢！


    没过多久，疯狂的主播们便发现了一条坚固而高产的矿脉，为了这条矿脉而大打出手。


    山洞中，各色道具的闪光亮起，惨叫连连，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暗夜公会的会长冯尊，却好整以暇地站在洞口边缘，脸上带着微笑，欣赏着自己一手造成的混乱局面。


    突然，冯尊略有疑惑地皱了皱眉，朝着路易断手的方向看来。


    天啊，他发现我了！


    路易的手心里直冒寒气，第一天来到副本那晚，他也是毫无知觉就被冯尊的小队堵了个正着！


    路易悄悄挪动着手指，缓缓从狂洞口后退。


    一步，两步……眼看着他就要退出矿洞，冯尊却勐一探身，手上不知什么道具突然伸出，直接捏住了他的断腕。


    路易简直魂飞魄散，他现在就是一只手的形态，手腕都被抓了，怎么可能挣得脱？


    眼看着自己被举到了半空中，朝着矿洞中的混乱一步步靠近，路易绝望地拨弄着手指。


    突然，他碰到了欣欣送他的那枚戒指。


    她好像说过，这个戒指里，有什么符……她好像还说过，转手指？


    妈的，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冯尊的伸缩道具已经在快速收回，那只丑陋的断手眼看着就要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冯尊心情很好的弯了弯嘴角。


    就在这个时候，那只断手却拼命挣扎起来，只不过挣扎的方向不是逃走，而是……旋转。


    炫目的光勐然从那只断手的手指间射出，一瞬间照亮了山洞。


    洞壁上的欣达砬石瞬间被激活，巨大的能量被勐地吸入戒指之中。


    像是坐了喷气式飞机一般，断手立刻被巨大的推力向后弹射，不仅摆脱了冯尊的控制，还直直从矿洞里飞了出去。


    巨大的能量干扰让主播们停止了争斗，而于此同时，昨天发生爆炸的那条矿道里，传来了巨大的吼声。


    飞在半空中的断手心知不妙，可此时他无处着力，只能跟随着惯性在空中疾驰。


    勐然间，外层的矿道垮塌下来，那个原本被巨石小队困在旧矿道中的尸块巨人，竟阴错阳差地，在欣达砬石放射性的能量下恢復了力量。


    断手避无可避地，啪唧一声撞入巨人的胸口。


    戒指残存的力量更是激活了巨人的动能，更多的尸块从矿道深处飞了出来，巨人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愤怒的巨人直直闯入了欣达砬石的矿洞之中，巨吼之下，惊天动地，整个矿区都剧烈地摇晃起来。


    能量的震盪让断手陷入昏迷，就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帝星古老的格言突然闯入他的脑海之中。


    贪婪、虚伪、争斗……


    无限的财富、巨大的能量、疯狂的未来……


    矿道尽头的黑色深渊，如同一张大口，将他的意识吞没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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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样……」断手喘着气，摊开五指，仰面朝天地躺在了碎石堆上。


    「这傢伙也是个疯的，」断手倒转着它不知道在哪里的视觉器官，盯着尸块巨人看了半晌，中指竖起朝那堆尸块，「被纳入它体内的时候，我勉强有一点意识，感觉它似乎跟这个矿井有仇，在它能活动的时候，恨不得把矿山都毁了！」


    「师妹……」在夏泽渊眼皮子地下，彭乐叫陈星瑜叫得有点心虚，「那个詹金斯，和这个巨人有关吗？」


    陈星瑜闻言站起身来，向着尸块巨人走了两步，细白的手指搭上了其中的一块皮肉。


    看不出形状的褶皱皮肤被他轻轻掀起，露出其中詹金斯的脸。


    詹金斯的面孔已经变得有些苍老，额头上皱纹横生，闭着的双目边也生出了一条条沟壑，但整张脸，依旧与护照上的那张照片别无二致。


    陈星瑜轻轻皱着眉头：「这张脸，我记得，在那天洛林中邪的时候，曾在别人的记忆里见过。」


    他回头看了夏泽渊一眼，笑眼弯弯：「哥哥，你来给我护个法？」


    夏泽渊微微点头，站到他身后。


    陈星瑜轻轻地闭上眼睛。


    她左手轻轻掀着盖住詹金斯的那片人皮，右手轻轻抚上詹金斯的脸颊。


    天地突然旋转起来，尖锐的叫喊和轰然的爆炸声充斥耳际。


    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鲜红的血迹喷溅、漆黑的矿道被爆炸的强光点亮，无数人哀嚎，无数人痛哭，无数人化为灰烬


    躯体被强烈的冲击变成小块，漫天抛洒的内脏碎片，让人无比痛苦的精神放射……


    那一剎那，全部在脑海中翻卷。


    而这其中，还有鲜花、大雨，美丽的龙胆镇。


    学校，课堂，女孩们不屑的目光，高年级男孩的拳头，老师无奈的眼神……


    所有的一切，变幻出无法确认的色彩，以极强的高压涌入陈星瑜的脑海。


    「回神！」一声轻喝在耳边响起，如暮鼓晨钟，将陈星瑜从混乱中惊醒。


    他被人勐地向后拉倒，右手终于从詹金斯的的脸上脱落下来。


    此刻女孩已是面色苍白，额间冷汗涟涟，全身的血液都向心脏涌去，手脚如冰雪般冰凉。


    背后突然有符篆穿体而过，带着尖锐的痛感，却将心脏处的淤积打散。


    陈星瑜哇地吐出一口血，被夏泽渊一把抱了起来。


    「怎么回事？」男人的口气很焦急，目光不断在他脸颊上扫视。


    「没事，」本想做个鬼脸，却牵动了胸口的疼痛，陈星瑜咧了咧嘴，「詹金斯的脑子太混乱了，几十年的记忆都变成了碎片，搅得我脑仁疼。」


    他软塌塌地抬起手想要挣扎着下来，却被严肃的男人拍了下去。


    不一会儿，温暖的指尖轻轻按住他的额角，柔和的治癒力量缓缓渗透进来。


    「别麻烦了，我歇一会儿就好。」陈星瑜在他手指上轻轻蹭了蹭，无力地摇了摇手。


    「治安官先生，詹金斯的情况，能和我们说说吗？」


    治安官刚才受够了惊吓，此刻终于回过了神：「詹金斯……他是上次矿难唯一的倖存者。」


    几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了他。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治安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那个时候，龙胆镇刚刚发现五彩石的矿脉，也经歷了一轮大开发，镇上的人纷纷投入到宝石的开採之中。」


    龙胆镇曾经是金矿小镇，在西部大开发的初期，也曾狠狠风靡过一阵，当时人来人往，一个小镇突然变得和城市一样热闹。


    各色人士来到小镇，带来了人口也带来了新的知识和眼界，一个贫穷到几乎朝不保夕的小村庄，就在那一段时间里飞速发展。


    小楼该起来了，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不少孩子读书考上了大学去了大城市，不读书的孩子也在金矿中积攒了生活的资本，那段时间的龙胆镇充满了活力。


    然而，龙胆镇后山中的金矿并不是太充裕，不过三年时间，便被开採一空。


    採矿的人没了收益，自然大批从镇中撤离，而他们留下的下一代，则在龙胆镇慢慢长大。


    詹金斯、威尔乃至镇长，都是金矿热时外来人留下的孩子。


    幸而在大开发期间，家家户户都有积蓄，也囤积了一些金矿，这一代人才在父母们节衣缩食的抚养下慢慢长大。


    女孩们学会了制作金属和宝石首饰，男孩们能读书的都去了大城市，留在小镇上的，则以打零工和挖掘伴生矿为生。


    「詹金斯人不坏，就是读不进去书，也不想找正经的工作，总是东一家西一家地打零工。」治安官感嘆，「他其实也有矿工证，偶尔会下矿去给别人帮忙，但他更喜欢的，却是去森林打猎。」


    三十年前，有人在山中找到宝石的消息传遍了小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镇上的人口回归了百分之七十，又有了些当年热闹的感觉。


    为了迎接大家的归来，镇长召开了青年舞会，市政厅前的小广场上，治安员威尔翻出了圣诞节时装饰用的小彩灯，在小广场周围绕了几圈，权当营造气氛。


    平日里很少来人的舞会，今天却济济一堂，镇上的青年人几乎都到齐了，尤其是女孩们，个个花枝招展，简直把之前压箱底的衣服首饰都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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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市政厅的小广场上，威尔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年警校毕业时，华盛顿中央警局的新年舞会中。


    年轻的镇长致辞，说的和几天前的那番话差不多，威尔则开心地发现，自己的好朋友乔纳森也回来了。


    上前去紧紧拥抱了一下朋友，威尔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是回来做矿产生意的？」


    乔纳森轻轻抬了抬自己的金丝眼镜，朝他微笑着：「不是，只是之前在附近县里公干，听说小镇上大家都回来了，就想着回来看看。」


    威尔瞭然地笑了笑：「不是因为大家都回来了，你是想看看她回来了没有吧？」


    乔纳森垂眸笑了笑，并没有否认威尔的话。


    两人对话的时间里，好几个女孩从他们身边走过，目光一直都在乔纳森身上打转，而这个英俊迷人的小伙子，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小广场的对面。


    那里，一个女孩被围绕在一群姑娘之中，颇有些羞涩地回答着大家的问题。


    「是的，我爸爸说，可能会搬回镇上。」


    「对，他还是从事宝石行业，也会收购金银饰品，你要是有作品，我可以帮你拿给我爸爸。」


    「啊，我还没结婚，不过……」


    女孩羞涩地笑了：「是的，我有心上人……」


    一群女孩闹笑起来，全都转头去看乔纳森，连威尔都忍不住想要打趣，只是看见好友窘迫的脸和通红的耳尖，没捨得下手。


    舞会就在这样一种欢乐的气氛中进行着，大家都聊得很尽兴，舞也跳了一支又一支。


    舞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威尔和一群青年正怂恿着乔纳森去邀请爱丽丝去酒吧再喝一轮，突然，天边闪起的红光照亮了众人的脸。


    「天啊……那是什么？」所有的人都仰首看着天边，漆黑的天际下，一颗火红的流星拖着长长的火焰，一头扎进了镇外的森林之中。


    「流星？会有陨石吧？会不会有外星人啊？」


    一群年轻人都兴奋了起来。


    女孩们被抛下，青年们立刻组成了一支临时探险队，治安员威尔半推半就地成为了探险队的队长。


    乔纳森朝着爱丽丝无奈地耸了耸肩，女孩温柔地笑着，做了个「明天见面」的口型。


    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伙子，就这么闯进了森林之中。


    然后……


    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们不死心地在森林里搜索了一晚上，一无所获。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这群熊孩子终于放弃了寻找，疲惫地回到镇中休息。


    第三天的中午，矿难就发生了。


    谁也不知道那场爆炸是怎么产生的，只是那一下子，矿井里冲出了极其强烈的冲击波，矿井入口的升降梯被炸开了一个大洞，而正聚集在天然矿洞中开採宝石的矿工们几乎全部罹难。


    事后，威尔从被炸得残缺不全的升降梯井下到了矿道之中，在艰难地翻开碎石打通道路后，看到了地狱一样的场景。


    爆炸中心的位置，所有的尸体都变成了碎块，抛洒在巨大的山洞之中。


    而远离中心的位置，尸体横七竖八，矿工们身上沾满了血液与黑灰，几乎看不出人形。


    就在这尸体堆积的角落里，威尔发现了一息尚存的詹金斯。


    「是我把他送进了医院，不知是不是在矿洞中受到了刺激，他从此以后精神上就出现了问题，经常一惊一乍地，生活也只能勉强自理。」


    治安官嘆了口气：「那个时候他就常说，是外星人要来抢我们的宝石矿，要把所有人都杀了，还说，外星人就活在小镇里，随时准备杀掉所有人……」


    「呿，还兇手呢，就他那个瘦弱的小模样，山里面的矿工一只手就可以打他三个。」


    「可是……」陈星瑜此刻开了口，「我们听说的版本是，乔纳森在解剖尸体的时候，被返回的兇手杀死了，这个兇手，真的不可能是詹金斯吗？」


    治安官的脸色蓦然变得忧郁，他摇了摇头：「不是他，那一晚，我本该陪着乔纳森一起待在停尸房的，就是因为詹金斯不知道为什么又发了狂，我把他送去医院的几个小时里，乔纳森出了事。」


    他抬头看向三人，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我们根本不知道乔纳森是怎么死的，第二天早上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全身赤.裸地躺在解剖台上，双耳和双目都被手术刀戳烂了，脖子上有一条大大的伤口，直接割破了颈动脉，而他的胸口，鲜血模煳一片，似乎有人用血在他胸口写下来了『烧掉』这个词（burn）。」


    治安官的脸上流露出深切的恐惧与悲哀：「我其实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死得，可他死得那么惨……他的家属来领尸体的时候……」


    威尔颤抖的手捂住了眼睛，仿佛还能看见哭得几乎昏厥的乔纳森父母和苍白颤抖，不知所措的爱丽丝。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很久，几乎每一年，我都要把这个案子的案情梳理一遍，可依然找不到任何线索，这已经成了我的一个心结。」治安官擦了擦发红的眼睛，「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什么帮助。」


    「治安官，」陈星瑜站在了他面前，「乔纳森当时的样子，你拍照片了吗？」


    「拍了，拍了，」治安官点了点头，「都在警所的档案柜里。」


    他茫然抬起头：「你们……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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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回头看了眼那具尸块巨人，又转向夏泽渊：「哥哥，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这个巨人控制住？感觉它好像有点能量就会动起来，太麻烦了。」


    夏泽渊伸出手，在半空中画出几道虚虚的光影。


    一座光的牢笼瞬间形成，把巨人牢牢罩在其中。


    「放心，这中结界可以杜绝一切能量的传递，在我解除它之前，这个巨人是动不了的。」


    说完他又皱了皱眉：「可是，你留着这个祸患干什么？为什么不一了百了，烧掉了事？」


    陈星瑜轻轻揉了揉额角：「刚才接收詹金斯的记忆时，也触碰到了不少其他的记忆。他们组成巨人的时候，其实并不是滥杀无辜，好像是有明确目的的。」


    他由着夏泽渊把自己扯过去，让他伸手替他揉着额角，继续道：「我现在还没法读取他们的记忆，并不代表以后不行。我有种直觉，弄清了他们的意思，这个副本的终极目的就明了了。」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彭乐问道。


    女孩耸了耸肩，黑亮的发梢再微风中轻轻摇晃：「大概是要尝试一下我哥的老本行，去停尸间值夜班吧。」


    第139章 矿山小镇


    【噗，有其兄必有其妹，我喜欢！】


    【哈哈哈，让我想起了拉我入坑的那个片段，就是小鱼在医院的停尸房，给红姨缝眼睛。】


    【啊，的确，妈的，真刺激】


    【对啊，我也是那个时候粉上小鱼的，他让我明白，职业真的没有什么贵贱，认真做事的人，永远散发魅力】


    【先别说小鱼宝贝了，人家是专业的，妹妹在这个方面行不行啊？】


    【期待一下，期待一下】


    副本中，娇柔的女孩说出要去停尸房值班的时候，除了治安官威尔，谁也没有表示任何的惊讶。


    彭乐一脸漠然，夏泽渊好整以暇，就连路易断手，他大概是觉得地球人都跟小鱼一样，尤其妹妹这种家人，那就更是如同家族传承一样胆子大了。


    「可是……」治安官畏畏缩缩地加了一句，「因为出了这样的事，镇里的人都很害怕，出事三年以后，正好要重修市政建筑，大家一合计，把停尸房全部剷平，做了，做了……」


    陈星瑜挑了挑眉。


    「做了高中的校园，」治安官补充道，「就是你们借住的那所。」


    陈星瑜和彭乐无语望天，断手则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卧槽」。


    谁知道，这几天他们竟然都住在一个兇案现场之上呢？


    「我本来是想，去一趟乔纳森当年被杀的现场，或许可以通过现场的物品，接触到一点当初的回忆。」陈星瑜无奈地耸了耸肩，「既然已经找不到了，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档案室看看资料吧。」


    警车很快开回了镇上。


    市镇厅里灯火通明，镇长依然在办公室里焦急地工作，电话打了又打，却始终等不来应到的救援。


    相反的，警所中安安静静，只有一个值班的实习警员正坐在办公桌后打着瞌睡。


    威尔伸手敲了敲桌子，实习警员立刻如同一条出水的鱼一般跳了起来。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来过吗？」治安官问道。


    小警员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十分自信：「我今天一直在这里坐着，警局就这一条路进来，今天连个来打听的人都没看到。」


    只是这份自信在三分钟后就被彻底瓦解了。


    看着档案室里大敞的天窗和明显缺失了一盒的档案，小警员陷入了对人生的怀疑。


    威尔有些气急败坏。


    乔纳森的档案是他亲手放置的，年年都会拿出来翻看，对他而言，这盒档案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可这会儿，这部分竟然就那么不见了。


    而且，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的地盘上，他更是有了一种被挑衅的感觉。


    「治安官……」陈星瑜走到气恼的威尔身边，阻止了他即将爆发的大怒，「我能去你的办公室看看吗？」


    威尔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瞪了小警员一眼，向陈星瑜做了个手势。


    治安官的办公室简单而杂乱，沿墙一熘矮柜，上面杂乱地放着咖啡机、档案袋、录音机、法律书籍等零零碎碎的一堆，墙上挂着威尔升任治安官时的照片，一只一看就年代久远的石英钟咔咔咔地走得正欢，办公桌上散乱地放着詹金斯的档案和一些文具。


    陈星瑜环顾一圈后，缓缓走到那只古老的大钟下，回头看向夏泽渊。


    男人早就已经跟上了他的步伐，长腿一跨就来到他身边，帮他把墙上的石英钟取了下来。


    女孩细白的手指轻轻摸上石英钟的玻璃钟盖，指尖轻轻抚动。


    半晌，她忽然睁开眼，快步走到治安官的书桌前，指了指右侧边最下面的抽屉，眼睛看向治安官。


    威尔愣了一下才走过去，拉开了抽屉。


    「这个……应该是原本在档案里的东西吧？」陈星瑜的手指指向躺在抽屉中的一个小盒子。


    那是个简单的小纸盒，四边都有微微的磨损，盒盖上有咖啡浸湿的痕迹，边缘露出一点点塑料收集袋的边边。


    「啊……还真是！」威尔一拍额头，「我每年都会把乔纳森的档案拿出来翻看，这个小盒子也总是拿来拿去，后来有一次打翻了咖啡杯，盒子被我弄湿了一点，就没有及时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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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显然，后来的威尔直接忘记了这一茬，顺手把盒子放在了抽屉中直到现在。


    陈星瑜解开盒盖，凝视着其中的物品。


    那是一支带着血迹的手术刀，不仅是刀口上，连把手上也沾满血迹。


    「这就是杀害乔纳森的手术刀吗？」陈星瑜抬起头，「血迹鑑定过了？」


    「是。」威尔的语气很沉重，「经过了鑑定，刀口和把手上的血迹都是他的。」


    说起好友的死，威尔整个人都灰暗了下去。


    陈星瑜小心翼翼地将手术刀从证物袋中取出，端正地放在威尔的书桌上，自己则向威尔一点头，端端正正坐在了他的椅子上，指尖轻触带着血迹的刀柄。


    檯灯的灯光从照向女孩的面孔，低垂的眼睫在灯光下丝丝分明。


    威尔几乎愣住。


    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此刻看起来如此庄严，看向证物袋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和悲悯。


    时间仿佛就定格在此，女孩再无其他动作，似乎连唿吸也变得轻微。


    彭乐搬了把椅子，一夫当关地坐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夏泽渊则仔细检查了警所办公室的窗子，回身护在陈星瑜身边。


    威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向女孩的方向走了两步，却被夏泽渊挡在了一米之外，他有点着急了：「你们在干什么？不是说事情紧急要赶紧查吗？怎么一个个都坐着不动了？」


    威尔断手从彭乐肩上跳下来，啪嗒啪嗒爬上了办公桌，很有分寸地趴在办公桌的一角上，仔细看着陈星瑜。


    「她是进入支线了？」他回头去问夏泽渊。


    夏泽渊点了点头：「我刚才还想跟着一起进去，可惜被挡在了支线外，大概是个单人任务吧。」


    他看向女孩凝重的表情：「放心吧，他有分寸的。」


    在摸上手术刀刀柄的那一瞬间，周围的空气勐地压缩了过来。


    一切都在旋转。


    陈星瑜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放松身体，只在心中聚集灵力，任欣欣的能力将自己带入时间的漩涡之中。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是三十年前的龙胆镇小街。


    他的形体并不存在，却如同一个旁观者，默默观察着乔纳森记忆中的一切。


    夜色正浓，狂风把道路两侧的杉树吹得歪斜，倾盆大雨正无休无止地从天空中落下。将整个小镇都淹没在水幕和噪音之中。


    一道汽车的前灯照亮了前方的建筑，原本中学的位置上，一排低矮的平房构成了简单的停尸间。


    一辆殡仪馆的黑色大车，正从他视野边缘缓缓驶来。


    几个穿着生化防护服的人从车上跳下来，踩进大雨刚刚造出的水坑。


    虽然穿着防护服，豆大的雨点却十分兇勐，打得人几乎抬不起头来。


    咒骂声起，他们打开大黑车的后门，将好几个黑色的裹尸袋从车上搬下来，再送入停尸房之中。


    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腐臭味，救援队用了好几天才从矿山的另一边挖开被炸毁的矿井，里面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


    最后从车上下来的，是只有二十多岁的威尔和乔纳森。


    「实在是对不起，我已经向州里打了报告，他们承诺过要派法医过来的……」威尔替两人打着伞，满脸歉意，「你原本就要走了的，还要麻烦你来做这些。」


    「没事，」乔纳森的声音很低沉，「这里面，都是小镇的居民，也是我们的亲人友人，我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的。」


    他仰头看了看扯天扯地的大雨：「也是不能再拖了，再拖几天有些线索就看不出来了。」


    两人穿过雨帘，走入灯光昏暗的的停尸房走廊。


    陈星瑜的视野随着乔纳森的移动，缓缓向停尸房的方向移动着。


    「不好意思，这里的设备不完善，因为根本遇不到这样的案子，之前连亮一点的灯都没有。」


    两人顺着走廊往里走，威尔再次道歉，「下午的时候，我从矿产公司那边借了几盏作业灯过来，冷冻设备也是临时从屠宰场搬过来的，温度应该够低。」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达了停尸房的大门。


    乔纳森推开门。


    房间虽小，但用具看上去还是全的。


    矿山的作业灯照亮了房间中央的两张解剖床，铁质的床板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前方水槽、称重台、记录台都是崭新的，可见这个和平的小镇，几乎没有出现过恶意伤人致死的事件。


    威尔的对讲机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


    「你去忙吧！」乔纳森朝威尔挥了挥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这边设备都能用。」


    对讲机的电流声依然嘈杂，威尔抱歉地看了眼乔纳森：「我去了，明天早上给你带早餐。」


    他走到了房间门口又转过身来：「这里没有电话，但出去不远就是加油站，是24小时营业的，你可以借用他们的电话，有事一定联繫我。」


    乔纳森点了点头，目送着威尔离开。


    打开柜子拿出裹在消毒巾中的解剖工具放好，乔纳森拉开了储存室的大门。


    小镇停尸房的设别虽然简陋，储存室中的温度倒是很低，一进去立刻感觉到一股刻骨的恶寒。


    冷冷的气温下，连空气似乎都比平时要厚重不少，几只惨白的灯管发散出灰色的光芒，在空气中形成了条条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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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几个人只是把尸体丢在停尸房中便离开了，此刻这些大汉正躺在贴床上，大脚趾上挂着姓名牌。


    「杰克」、「墨菲斯」、「提莫里」……


    曾经儿时的伙伴，如今静静地躺在铁床上，再也无法回復活力。


    乔纳森嘆了口气，推出杰克的尸体，吃力地将人挪到外间的解剖台上。


    「我是乔纳森，来自华省新民市验尸官办公室的报告病理学家，现就龙胆镇矿井爆炸事件的十名遇难者的验尸初步报告进行录音，稍后将会出具正式的文字报告。」他拿出小巧的录音笔，开始记录解剖过程。


    「该十名遇难者遗体均分布在距离爆炸中心25米处，爆炸中心的尸体已经碎裂且无法还原。」


    乔纳森拿出了威尔提供的现场照片。


    「杰克，男，小镇居民，今年27岁。杰克的尸体是完整尸体中距离爆炸中心最近的，损坏程度也最严重。如果兇手使用的是可能遗留弹片的爆.炸.物，很有可能会残留在他身上，我们就从他开始。」


    他放下录音笔，低头看向杰克。


    「兄弟，抱歉了，等以后见了面，你打我两拳。」


    乔纳森小心地剪开杰克的衬衫，去除全身衣物，放入解剖床下的证物箱中，再仔细观察杰克的身体表面。


    「除了自溶和腐化现象，其余症状完全符合窒息致死的症状，我也会校验内脏情况，以设立检验基准。」


    陈星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视野转到解剖台的另一边，仔细观察着乔纳森的动作。


    清洗并收集清洗下来的液体，检查眼睛和指甲，手术刀划开胸腔的皮肉，去除心脏外的胸骨，剥离胸膜、取出心脏……


    「死者胸膜呈现皮下溢血，说明死前曾遭受眼中钝挫伤，可能是爆炸后被气流冲击遭遇撞击的结果……心脏右侧膨胀，有黑色淤血，符合唿吸困难和脑震盪的症状……」


    乔纳森困惑地抬起眼，正对上对面陈星瑜的视线，疑惑道：「我并没有看到杰克身上有任何弹片的痕迹，但他确实是死于创伤性窒息……」


    陈星瑜也有疑惑：「难道是弹片已经被镶嵌进了中心部位的尸块中？或者说，那个爆炸的东西，根本就不含有弹片？」


    仿佛能和他交流一般，乔纳森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他将杰克的内脏一一放入收纳袋，缝上尸体的刀口，为他盖上一条毯子，准备将人再次送回储藏室。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冷风从储藏室的门缝中吹了出来，冰凉的气息让乔纳森汗毛直竖。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跑，快跑！离开这里！」


    与他共享记忆与感觉的陈星瑜也感受到了乔纳森直觉的警告，抬眼看向他的脸。


    年轻人的脸上充满了书卷气，却有着极为坚定的眼神。


    「有什么好怕的？」他轻声嗤笑自己，「难道这些尸体还能爬起来咬我不成？」


    他把铁车推入储藏室，又推出一具尸体。


    「这是墨菲斯，我们来看看他的情况。」


    熟练地去除墨菲斯的衣衫，乔纳森停顿了一下。


    墨菲斯的胸口，有一个明显的创口。


    像是一枚子弹射入了他的身体，那个圆圆的弹孔，正好位于他心脏之上。


    乔纳森拿出一根细细的测距钢丝，小心地放入弹孔之中。


    铁丝缓缓探入伤口，过了好一会儿，乔纳森才停下了动作。


    「伤口很深，抱歉了老朋友，我得把你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乔纳森打开了墨菲斯的胸腔。


    这一次，连陈星瑜都吃了一惊。


    那枚「子弹」的确打入了墨菲斯的胸腔，但墨菲斯的胸腔之内，心脏和肺都呈现出浅淡的粉红色！


    乔纳森疑惑地取出了墨菲斯的心脏和肺。


    如同硅胶做出的模型，那颗心完整而僵硬，里面居然一滴血都没有！


    乔纳森和陈星瑜同时皱起了眉头。


    就算这人是被子弹击中，失血而死，体内也不可能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乔纳森快速缝合了刀口，将墨菲斯推入储藏室。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在解剖台上被打开，又再次还原，接下来的尸体，竟然都和墨菲斯一样。


    胸口有一个小孔，内脏，不仅仅是心脏与肺，而是整个尸体之中，都一滴血也没有！


    乔纳森与陈星瑜全都陷入了沉默。


    但两人沉默的原因不同。


    乔纳森深深地不解，这几具无血的尸体简直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一个人，不论是什么原因死去的，都不可能一滴血也不留。


    难道真的有吸血鬼？


    可他们死在矿井，又不是死在吸血鬼的利齿之下！


    乔纳森自嘲地笑了笑：「就算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吸血鬼，何必要下矿井，干干净净的人多了去了。」


    而陈星瑜此刻却转身看向了储藏室。


    大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请随手关门，而此刻，那间寒冷的房间却开着一条缝。


    幽幽的冷气从门缝中逸出，在空气中显出一道白雾，又很快消失无踪。


    一共送来了十具尸体，乔纳森已经解剖了九具，就剩下最后的那个名叫提莫里的青年。


    而再看外间的天空，虽然仍旧黑暗，但已经到了快要日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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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威尔的讲述中，他值了一夜的班，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带着早饭去的停尸房，而那时，乔纳森已经出事了。


    那么，出事的时间，就在这具尸体解剖的前后。


    乔纳森已经打开了储藏室的大门，归还了刚刚解剖的尸体，向里面走去。


    储藏室里用的是白色偏蓝的冷光，雾气瀰漫。


    站在门口的位置看进去，储藏室里如同幽暗的洞穴，只有最里面的一点光源，照亮了在它之下的最后一具尸体。


    乔纳森缓缓向内走去，陈星瑜紧跟在他身旁。


    突然，幽兰色的灯光下，提莫里垂在铁床边的手指动了一下。


    陈星瑜皱了皱眉头，而乔纳森勐地停了下来。


    就当他们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的时候，提莫里的尸体却突然大幅度地动作了起来。


    像是一个刚被人从水中捞出，以为他已经溺毙却突然甦醒的人，提莫里狠狠呛了两声，勐然一翻身，手指抓着铁床的边缘，剧烈地咳嗽起来。


    即将被解剖却被法医发现还活着的案例的确存在，但现在，矿难已经发生超过五天，在山洞中被爆炸波及又被埋在碎石中这么长时间，这个人还能如此鲜活地咳嗽和动作吗？


    但当时的乔纳森显然没有多想，又或许，他是真的希望，在这场矿难中，能够多一个倖存者，就多给他的故乡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陈星瑜来不及阻止，乔纳森已经赶紧上前，将提莫里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乔纳森抓住了提莫里的肩膀，把他从铁床上扶了起来。


    提莫里的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快，我们先出去。」乔纳森扶起了提莫里，将他半扶半架地带出了寒冷的储藏室。


    陈星瑜跟在两人身后，十分狐疑地看着踉跄而行的提莫里。


    十分显然，这人在当时就已经被碎石掩埋，此刻从后面看过去，提莫里全身上下都是矿山中的泥土和石屑，连耳孔和衣服的褶皱中都满是泥土，他一走，便簌簌地落下来。


    而提莫里的那只脚……


    原本的脚踝早已被折断，右脚以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外撇着，可这人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疼似的，一步一步，就用那只断裂的脚踝支撑着身体。


    而他后颈脖露出的皮肤上，可怕的尸斑早已蔓延。


    这是一个死人，一个死去多时却不知为什么还能出声和行走的死人！


    乔纳森扶着提莫里，终于走出了储藏室，来到了明亮的解剖间。


    「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乔纳森把提莫里放在解剖台旁的椅子上，转身去倒水。


    柠檬水从壶中倾斜，落入玻璃杯中，眼前的玻璃柜上，反射出乔纳森身后，提莫里的身影。


    高大的男人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有些瘸地走向这房间里唯一的那个活人。


    「你怎么起来了？」乔纳森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离他不到五米的提莫里，「来，先喝口水，我去打电话让他们派救护车来。」


    水杯被递到提莫里手中，那只黑色的大手玩味地捏着玻璃被，突然间，杯体「啪」地一声，变成了碎片。


    「你……」处于职业习惯，乔纳森立刻将目光投向提莫里的伤口，却狠狠愣住。


    男人的大手被玻璃杯割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由于皮肤的微微收缩，伤口向外翻捲起来，却没有一滴血！


    那条伤口，是乔纳森最熟悉不过的，尸体的伤口！


    「你不是提莫里，」乔纳森提防地向侧边走了两步，拿起了放在工具台上的手术刀，「你究竟是谁？」


    捏着玻璃碎片的男人举起了那只受伤的手，插在手掌上的那片玻璃，在明亮的作业灯下闪着妖异的光芒。


    他冲着眼前惊慌的法医微微扯了扯嘴角，抬起的手臂却向内弯曲，对着自己的喉咙狠狠打了一拳。


    他哇地一声不知吐出了什么东西，男人终于发出了声音。


    「我是谁，你无需了解，」提莫里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很快就能成为一体。」


    第140章 矿山小镇


    乔纳森举着手术刀，向后退了一步。


    身后便是解剖台旁的置物架，方才那些矿工剪下来的衣物碎片便放在一个一个纸盒里，整齐地排在植物加上。


    乔纳森一边提防着提莫里的动作，一边暗暗思忖，如果把架子上的纸盒扔过去，自己是否有机会逃出停尸房。


    「不必考虑了，你逃不掉的。」似乎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提莫里向侧边横移一步，将乔纳森唯一的生路堵死。


    「你……究竟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我吗？」提莫里又逼近一步，「我不大知道你们会把我称作什么，我记得有个小伙子叫我……嗯，外星人？」


    乔纳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那天的流星？」


    「流星？哦，那是我的飞船。」提莫里笑了笑，「听说你们这里发现了欣达砬石，所以我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的有啊，我的收穫很大呢！」


    一脸黑的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欣达砬石，石块在作业灯下闪着五彩的光芒。


    「现在，你们这里所有的能量石都归我了，低等生物，」他提着嘴角笑了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找一具稍微耐用一点的身体，离开这个不开化的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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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莫里的目光贪婪地在乔纳森的身体上扫视：「比如，你的身体就不错。」


    他笑得开心：「来，我给你成为我躯壳的荣耀！」


    回忆里，所有的一切都无从改变，陈星瑜强迫自己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去审视眼前这个残酷的外星人。


    而被逼到绝处的乔纳森，终于开始了他的反击。


    提莫里虽然高大，但身体僵硬动作不太灵光，右脚还被折断，乔纳森看准了时机，挥舞着锋利的手术刀，勐然沖向提莫里。


    外星人一惊，微微转身躲开他的刀锋。


    乔纳森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狠狠一脚踹在提莫里折断的脚踝处，在他向一侧摔倒的同时转向，向着门口狂奔而去。


    陈星瑜在他身后点了点头，就算是他，此刻能想到的脱困方法，也不过如此了。


    提莫里的右脚脚踝彻底断了，身体无法保持平衡，向一侧摔去。


    而乔纳森的手指已经搭上了大门的扶手。


    胜利在望！


    但就在此刻，黑皮的矿工突然张开大嘴，几条粗壮的触手从他口中激射而出，直直卷上了乔纳森的脚踝。


    在触手狠狠捏住青年脚踝的瞬间，乔纳森连同陈星瑜同时失去了意识。


    在陈星瑜看来，他的意识只恍惚了一瞬，但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乔纳森已经躺倒在两张解剖台其中的一张上。


    身上的衣物被剥除得干干净净，而在他身旁，提莫里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缓缓剪开自己的衬衫。


    「你……你要干什么？」乔纳森发出虚弱的声音。


    「做你要做的事情啊，」提莫里已经剪开了衬衫，又开始剪裤子，「我是你要解剖的尸体，衣服当然需要这样剪下来，才会让人觉得真实不出错嘛。」


    他从剪开的刀口脱掉了全身的衣服，捲成一卷放进贴有「提莫里」标籤的证物箱里，躺倒了乔纳森身边。


    「哦吼，要换身体了，好开心啊！」提莫里笑道，「我早就厌倦了这人的身体，又脏又臭还有肺病，在他身体里把我都憋坏了。」


    他兴奋地转了个身，在乔纳森的身体上扫视几遍。


    乔纳森当年不过二十八九岁，正是身体健壮的时候，而因为从事的是法医工作，时常要出外勤，他也十分注意锻鍊和保养身体，肌肉健壮有弹性，的确是寄生的好对象。


    但是此刻，不论他如何挣扎，身体都虚弱得只能微微挪动，唯一有力气的右手，被一根橡皮管，拴在了解剖台的铁架边缘。


    「不用挣扎了，」提摩西的眼中满是愉悦，「你身体的其他部分已经被我麻痹了，要不是等会儿我们交换身体的时候，需要你的感官运动参与神经元的剪接过程，我会让你更舒服的。」


    「等融合的过程结束，我就会给你松绑，那个时候，我们俩就都解脱了。」


    「提莫里……」乔纳森叫出他的名字。


    「哦，你说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黒壮的矿工笑了笑，把头扭向乔纳森，「说实话，他其实还算是活着，只是没法动弹。」


    外星人耸了耸肩：「我的本体进入他的身体以后，他其实一直都在，哦，对了！


    它的语气十分兴奋：」前几天在矿洞里，当我伸出触手去吸干其他矿工鲜血的时候，他也在场，嗯……似乎还很伤心。」


    「其实他应该高兴是不是？要不是那几个人，提莫里也早就死了。」


    「可那场爆炸……你为什么要炸死那么多人？」


    「啧啧啧，」提莫里转身平躺在解剖台上，「其实，谁又想爆炸呢。只是你们当中的一个人捡到了我和我的飞船。」


    「飞船嘛，我们那儿有规定，是不能落入其他种族手中的，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爆炸，哦，对了，就像是你们地球上说的嗯……孢子，飞船一炸开，我就『咻』地一声从里面飞出来啦！」


    「你……你的本体是什么样子的？」乔纳森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还保持着旺盛的而好奇心，「作为被吞噬的部分，我想要了解我究竟被谁吃掉。」


    「你还蛮有求知慾的嘛！可惜了只是个低等种族而已。」


    提莫里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一只手举起手术刀，开始为自己开膛破肚。


    「我们种族的形体很小，但我们寄居的本领很强，宇宙里几乎所有的种族，我们都曾成功地寄居过。」


    「可你们，为什么要寄居？」乔纳森不解。


    「为了演艺事业啊宝贝，」提莫里笑眯眯地说，「我们赖罗星人是全宇宙的网红，我们参与拍摄的节目受到各大星域的转播与赞美，给我们的种族带来极大的荣耀和财富。」


    「不过呢，我是先行到达地球的，等节目组过来，大概在你们的二十年后，二十年的时间呢，我可不得找个好点的躯壳待着？」


    他轻快地划开皮肉，打开胸腔，取下胸骨，在提莫里的心脏里翻搅着。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是那可恶的外星人本体出来了。


    乔纳森冷笑一声：「你们自己没有美好的身体，就去侵占别人的？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时候，你们就不会觉得讽刺吗？」


    「不必激我，你以为你这几句话就能让我改变主意吗？」提莫里举起手中的手术刀，一只如同墨鱼一般的小生物，拖着长长的触手，慢慢从他的心脏部位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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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知道了，你其实是在拖延时间，我知道的，等会儿天一亮，你的那个警察朋友就会过来，你是想拖到那个时候，和他一起对付我？」


    提莫里笑了起来：「来不及的，等他到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融为一体，说不定，那个时候你的意识还在，我们可以一起吃了他。当然，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想法，想从那里开始吃？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啊，那将是多么美味啊！」


    黏兮兮的小墨鱼从提莫里的身体慢慢离开，他的动作渐渐变得颤抖，显然是因为宿主的离开，他的身体正迅速地恢復到尸体的状态。


    乔纳森能够感觉到，墨鱼外星人的触手已经攀上了他的身体。


    「好了，」提莫里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着手术刀的手伸向乔纳森，在他的腹部划开了一个口子，「我会从这里进入你的身体，过一会儿，我们就可以融为一体了。」


    疼痛感传来，然而更加可怕的，是小墨鱼粘腻的触手，似乎已经触摸到了伤口表面。


    乔纳森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提莫里。


    黒壮的青年瞳孔放得很大，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


    然而在那蒙着一层灰膜的眼眸里，却有着一丝挣扎。


    陈星瑜精神一振。


    那是提莫里，作为一个地球人，对于自己的同类，对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所做的最后一点努力！


    划在乔纳森身上的手术刀顿了一下，以十分缓慢的速度离开乔纳森的皮肤，而那个如同墨鱼一样的恶魔，已经大部分身体都离开了提莫里的心脏。


    提莫里的手颤抖着，似乎在反抗者外星人的控制，然而此刻，章鱼的触手已经快要全部离开，它贪婪地爬向乔纳森的胸口，再也不去在意一个将死的低等种族。


    墨鱼的触鬚彻底离开了提莫里的身体，就在那一秒钟的时间里，黒壮的矿工全身颤抖，然后，瞬间僵硬了下来。


    而那只握着锋利手术刀的手，就停在了乔纳森的身前。


    乔纳森轻轻闭了闭眼睛，向已经僵硬的童年伙伴点头，右手十分费劲地拉着柔软的橡皮管，把那柄刀接了过来。


    墨鱼外星人已经完全爬上了他的身体，滑腻的触手在他的皮肤上摩梭，尖端挤入腹部的伤口。


    疼痛让乔纳森的脸扭曲起来，他用尽了力气，想用那柄刀刺向外星人，可橡皮管限制了他的动作，根本无法够到。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乔纳森忍不住碎碎念了起来。


    他抬首看了看窗外，天边，一丝晨曦已经从东方升起，再过一会儿，威尔就该来了。


    但墨鱼外星人仍在行动，它的大半个身体已经挤入了乔纳森的伤口，剧痛让青年的眼眸里泛出薄薄一层泪花。


    举着那枚沾血的手术刀，乔纳森喃喃低语：「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仿佛仍然在和那个自大狂妄而又丑陋无比的外星人交流，乔纳森冷哼一声：「我们地球上有一句话，不知道你曾在别的种族那里听说过吗，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许你的星球科技更发达，也许你自诩高级，但我们这些被你们视为蝼蚁的种族，也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他颤抖的手拿起那柄手术刀，用力拉长了橡胶管，在自己的锁骨上方划了一刀。


    鲜血立刻涌出，乔纳森用颤抖的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在胸口缓缓写下几个字「烧掉我（burn me）」。


    墨鱼外星人已经完全进入了他的身体，乔纳森的腹部如同怀孕一般胀大起来。


    那是外星人正用它的触手将他的内脏裹成一团。


    触手向后延伸着，慢慢触到了乔纳森的嵴椎。


    而此刻的乔纳森，紧紧握着那柄手术刀，静静地看着刀口。


    锋利的刀口在作业灯下闪着寒光，他将手术刀在解剖床边的铁栏上轻轻敲响。


    「多么动人的声音啊！」乔纳森想，「清脆如铃，正如我当初选择法医这份职业时听到的那样。」


    金属撞击悠长的余韵消失的时候，青年将手术刀刺向了自己的耳孔。


    鲜血从耳孔中喷涌而出，青年疼得浑身都哆嗦起来，却丝毫没有犹豫，他艰难地偏过头，手术刀再次刺向另一边的耳孔。


    再一次举起手术刀的时候，他轻轻勾起身子，看了眼解剖室的窗外。


    晨曦将起。


    远方的天空被尚未升起的太阳染得一片金红，朵朵白云被镶上了一条金边，灿烂无比。


    乔纳森的手术刀上，鲜血与朝阳一样灿烂。


    「致我亲爱的家乡与地球！」


    他轻声赞颂，手术刀直直向下，插入了一边的眼球。


    刀锋在眼球透明的玻璃体上下陷，终于突破了最后的一丝阻拦，刺入眼球之中。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刀锋，再一次刺穿另一只眼球。


    鲜血从双目中喷涌而出，顺着青年的眼角，缓缓滚落。


    「爱丽丝……对不起，对不起……」


    青年轻声呢喃着，再次伸出手，锋利的刀口划过咽喉。


    那一刻，疼痛都蓦然消失无踪，无声、无光，他的世界变得黑暗而静谧。


    「你做了什么？」外星人终于接驳上了他的神经，控制住了这个倔强的青年。


    「你现在在我的神经中通话？」乔纳森依然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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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我现在已经完全接管了你的身体，为什么四周这么黑？」


    「哈，哈哈哈哈，」乔纳森笑了起来，「不仅是黑，而且很安静吧？」


    「很抱歉，我毁掉了我的视觉和听觉，物理损坏，你再怎么控制也无法恢復的。」


    「这样一来，你就无法感知这个世界，也不可能知道，威尔什么时候会来，对不对？」


    外星人沉默良久：「但我还是可以吃掉你的朋友，因为你们是朋友。」


    「对，你可以的，但前提是，那个时候这具身体还能行动。」乔纳森笑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快乐与轻松，「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新家不仅一片黑暗和静谧，管道也有很大的问题？」


    鲜血从乔纳森的颈脖伤口中喷涌而出，很快就漫过解剖床的铁板，滴滴答答滴在地上。


    「很抱歉呢，也许，你等不到威尔来的那个时候了。」


    乔纳森的身体勐地坐了起来。


    被外星控制的身体在扭动，双手在空中狂乱地挥舞着。


    它想要再故技重施，再找一个人或者一具尸体，让自己继续寄生下去，但它现在无法看无法听，就连一直不可一世，把地球人当作低等种族，视作蝼蚁的外星人，此刻也慌了神。


    很快，他光裸的躯体就在血液与铁床的滑腻中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手术刀早已摔落，外星人根本无法再次炮制一个新的寄身之处，而颈脖之处的鲜血却越流越多，煳满了全身。


    「既然搬到了新家里，就请你在这里永远地住下去吧。」乔纳森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而停尸房外的车道上，车大灯的光已转过路口，驶向停尸房的门口。


    威尔一手端着两杯咖啡，另一手拎着装有三明治的纸袋，推门走进了


    陈星瑜轻轻嘆了口气，瞬间被弹回治安官的办公室之中。


    秀丽柔弱的女孩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他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样，还好吗？」夏泽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女孩的脸色苍白，甚至有些发青，细细的血管绷在额头上，还能看见血脉微微的颤动。


    她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明亮的双眼中，泪珠簌簌落下。


    \"乖，没事了，你已经回来了。\"夏泽渊心疼地蹲下身子，把陈星瑜整个拢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男人温暖的大手轻轻覆盖在他的后颈上，微光闪烁下，一阵阵暖流顺着嵴椎，注入身体之中。


    过了一小会儿，陈星瑜却抬起眼，搜寻到威尔的身影，声音细弱而颤抖：「乔纳森，你……烧掉了吗？」


    没想到女孩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威尔愣了一下：「烧掉了啊！」


    「你亲眼看着烧的？」虽然发声艰难，但陈星瑜还是坚持问了下去。


    「这……」威尔皱起了眉头，「尸体处理是家属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强加干预？但他家人说，会尊重他的遗愿。」


    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乔纳森的尸体有问题？」


    陈星瑜刚点了点头，一旁的彭乐已经递了一把红蓝药过来，被夏泽渊瞪了一眼。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夏泽渊接过他手中的药，仔细挑选了一定的比例，这才从治安官的饮水机里倒出一杯水，递给陈星瑜。


    看着女孩把药喝了下去，他示意她继续休息，自己则开口道：「推理起来也很简单，乔纳森身上写的那个『烧掉』，如果是他自己所写，必然应当是『烧掉我』，只是可能在后来的变故中，『我』字被抹掉了。」


    陈星瑜点了点头，声音依然是嘶哑的：「他的身体……」


    夏泽渊把杯子又往他嘴边递了递：「他的身体里有东西？」


    陈星瑜又点了点头。


    红蓝药终于开始发挥作用，女孩的脸色比刚才好转了很多，甚至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再次试图开口的时候，话音已经恢復了正常和流畅。


    陈星瑜看了一眼夏泽渊，终于在男人的目光同意下，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


    「整个经过就是这样，但我能够参与的记忆到此为止，」陈星瑜垂下目光，「大概是因为，乔纳森到了那一刻，终于还是被外星人所取代了。」


    「乔纳森……」威尔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


    「他说他决定留在华盛顿的时候，我们还讥笑过他，说他是贪慕大城市的繁华，瞧不起龙胆镇这个小地方……」治安官蓦然站了起来：「我带你们去找他家里！」


    「不用了，」陈星瑜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道，「现在去追究当年到底做了什么没有意义，重点是我们要确认，那个外星人，是否还在乔纳森体内。」


    「那我们去哪里？」


    女孩的目光闪了闪：「墓地。」


    警车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上飞驰，彭乐坐在副驾驶，路易断手趴在他肩上，看着后座上的陈星瑜和夏泽渊。


    秀丽的女孩蹙着眉，双目盯着车窗外闪过的路灯，不知在考虑些什么。


    「你们今天有什么收穫吗？」夏泽渊突然开口。


    「收穫？」陈星瑜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有点茫然地看着夏泽渊。


    在夏泽渊的眼中，伪装尽去，青年难得地眼中带着迷茫，秀丽的嘴唇微微张着，在车窗一掠而过的路灯光下，闪着润泽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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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湿润、柔软、温热……


    作为咪宝的记忆勐然涌上脑海，夏泽渊轻轻咳了一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支票本，龙飞凤舞地在上面填了个数字。


    彭乐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只觉得那张小小的卡片上，写了好多个零。


    「这位女士，」夏泽渊十分正式地将支票递到陈星瑜的手中，「我是一个极其喜欢听故事的人，非常感谢你刚才所讲的故事，我将会将你所讲的一切整理成为文字，润色并出版成书。」


    他的嘴角含笑：「你是否愿意在此刻，就将这本书的版权卖给我呢？」


    欣欣直播间：


    【噗，这个钱，是这么赚的吗！！】


    【艹，原来还可以这么赚钱，有个有钱的男朋友真好！】


    【说到点子上了姐妹，重点就在有钱那两个字上】


    【呸！都什么时候了都还记得虐狗，这样的情侣给我来一打】


    【一打就算了，有点想念小鱼宝贝了，什么时候看见小鱼和他的cp也这么撒一波狗粮，该多好！】


    【哦哟，真的，想念小鱼和他的cp啊，那一对也超甜的。】


    而就在陈星瑜点头的下一个瞬间，时钟终于走到了这一日的零点。


    系统播报声无情地响起：


    【今日的结算已结束，今日的冠军队伍是——暗夜小队，最后一名是：魔龙小队，请大家各自查询光幕，查看今天的盈利情况。】


    【今日结算已结束，目前剩余队伍五支，请大家继续努力！】


    「五支？为什么是五支？」彭乐奇怪地回头，「我们一共进来四天，一共十二支队伍，前两天不过淘汰了三支队伍，就算是一天淘汰一只队伍的话，也应该剩下八支才对，还有三支哪儿去了？」


    陈星瑜轻轻摇了摇头：「副本里的危险，并不是全都来自副本结算。」


    车里的人都沉默了。


    如果不是因为收益太低被副本抹杀，被困在矿洞中的主播们，或许遭遇强敌，或许因为内讧，除了暗夜这个始作俑者，怕是都没有太好的下场。


    警车在寂静的道路上疾驰，路灯越来越少，渐渐陷入黑暗。


    突然，一座墓碑在车灯前一闪而过。


    公墓到了。


    第141章 矿山小镇


    小镇的公墓建在镇子的边缘，周围有一片小树林。


    今晚没有月光，公墓里只有一条小路上的路灯微亮，光透过道路两旁的树丛透过来，影影憧憧，把气氛渲染得如同恐怖片一般。


    「卧槽，这场景模拟得可以啊。」路易断手趴在彭乐肩上嘀嘀咕咕。


    彭乐倒是乐了：「你不是npc吗？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呿！」断手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里却在抱怨，「低等生物知道什么？」


    就在此时，一只夜枭突然从路灯下飞过，吓了路易一跳，五根手指立刻紧紧攥住了彭乐的衣服。


    「不怕不怕，」彭乐轻轻拍了拍断手的手背，「那种鸟其实挺呆萌的。」


    温暖的手指抚慰了外星小王子惊恐的辛勤，再次发出一声「呿」，路易默默收回了刚才「低等生物」的评价。


    「就是这里了。」带头的威尔停了下来。


    此刻四人正站在墓地的中央，一座简洁的黑色石碑上，写着简单的墓志铭：抱歉了，我的朋友们，我在终点等你们。


    威尔轻轻抚摸着那块墓碑，嘴角微弯：「这还是他中学的时候，在一次写作课上写的……」


    想起乔纳森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与外星人搏斗，他不禁又嘆了口气。乔纳森的牺牲，不就是为了自己的朋友、家人、爱人不被那天杀的混蛋侵犯，能够走完自己的人生路去往终点吗？


    四人在墓碑前默哀一分钟，威尔拿出了事先带来的铁铲。


    挖坟的过程平静而快速，火葬的埋藏并不算深，威尔和彭乐两个人只用了二十分钟时间，便挖到了墓室。


    扫过墓室石板上的泥土，威尔用铁锹撬起了石板。


    火葬的墓室不大，石板不过一米见方，威尔将石板挪向一旁，探头向下看去。


    「空的……」他不可置信地拿过手电，仔仔细细把下方小小的墓室照了一圈，「为什么是空的？」


    陈星瑜轻轻嘆了口气。


    「我原本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家人没有按照乔纳森的意愿火葬，还能看到棺材或者尸体，没想到，竟然连墓室都是空的。」


    「这……这不可能！安西亚明明跟我保证过，会按照乔纳森的意思火葬！」


    「安西亚？」彭乐奇怪道，「跟安西亚有什么关系？」


    威尔转头看向他：「你不知道吗？安西亚是乔纳森的妹妹，也是到如今，乔纳森唯一的亲人了。」


    威尔放下了手中的铁锹：「看样子，我们还是得去她家里问一问了。」


    他很快从土坑下爬了起来，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大踏步向警车走去。


    「威尔，」陈星瑜毫不费力地跟上了他，「这不是你的错，乔纳森不会怪你。」


    威尔的脚步略略一停：「不，不管是谁的错，是我把乔纳森带入险境，就应该由我让他再次安息。」


    警车到达中学旁安西亚的餐馆时，已经是夜里两点，整座城市都陷入寂静的睡眠之中。


    而意外的，安西亚家竟然还亮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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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她知道我们要来？」威尔自言自语了一声，又向众人解释道，「安西亚比乔纳森小了四五岁，从小就是乔纳森的小跟班，可以算是乔纳森把她带大的，兄妹之间感情很深。她的丈夫是我们的同学，在三十年前的那场矿难中去世了。」


    一行人下了车，夏泽渊却突然伸手拦了一下：「有点不对劲。」


    正直夏夜，小镇的路旁的蔷薇花开得正艷，整个小镇都瀰漫着淡淡的甜香。


    然而此刻众人的鼻端，甜香之中竟然有着一丝腐臭与血腥的味道。


    陈星瑜指了指安西亚别墅的窗子。


    灯光透过窗子照射出来，窗下，是一地的玻璃碎片。


    「快！」威尔催促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安西亚门前，拍响了安西亚的大门。


    没有人开门，但此刻大家都顾不得什么，威尔掏出枪就打算射击门锁。


    「等等！」陈星瑜手中闪过一丝红光，在威尔扣动扳机之前没入锁孔，门咔哒一声开了。


    治安官首先沖了尽去，接着是彭乐和断手。


    陈星瑜收回刚发完符篆的手，对上夏泽渊玩味的眼神，挪开了眼神：「不许笑！你抽屉里的零食就是我吃的。」


    男人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警告一般，兀自发出低沉的笑声。


    陈星瑜瞪了他一眼，走进了别墅。


    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威尔和碰了已经找到了头破血流的安西亚，正忙着用手绢和衣服按住她胸腹上的几处刀口。


    厨房里的灶台上还热着肉丸汤，此刻却已经烧得快要煳掉，安西亚的血流了一地，已经完全无法发出声音。


    「安西亚，是我，欣欣。」陈星瑜把一颗红药塞进安西亚的口中，「乔纳森在哪里？」


    红药对npc的作用并不是很大，安西亚脸色苍白，眼中却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是的，我知道乔纳森一直活着，」陈星瑜轻声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他，但他身上的恶魔必须驱除，你不能辜负了乔纳森的一番苦心。」


    女孩的劝说温柔而坚定，安西亚凝视了她好半晌，才将目光挪开，看向别墅的楼梯。


    「在楼上？阁楼？」陈星瑜轻声问道。


    安西亚缓缓点了点头，突然，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陈星瑜的手。


    「别怕，」女孩温和地看着她，「这么多年，为了养活一个变成怪物的哥哥，你辛苦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安西亚眼神变幻，终于凝滞不动，一滴泪水缓缓从眼角滴落。


    她问出乔纳森下落的同时，夏泽渊已经带着彭乐，快步找到了别墅的阁楼，但很快又下到了楼下，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上去了，」他回到陈星瑜身边，「乔纳森已经不在了。」


    昏暗的阁楼里，躺倒的是乔纳森已经僵硬的尸体。


    他的身体其实早在威尔发现他后不久就已经死了，但墨鱼外星人一直延续着他的生命，就在伤心的安西亚去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死去」的乔纳森突然动了一下。


    安西亚吓坏了，随即是大喜，哥哥居然没有死，还活着！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个由着她最亲爱哥哥形态的，到底是否还是人类。


    乔纳森吸了她的血。


    贪婪地，扑倒了妹妹，用尖锐的犬齿咬破了妹妹柔软的颈脖，吸出鲜血。


    安西亚害怕得要命，手指已经按上了报警电话的按钮，可吸过鲜血之后的乔纳森却安静了下来，擦掉嘴边的鲜血，宁静微笑着的乔纳森，又变成了她最最亲爱的哥哥。


    安西亚犹豫了。


    这一犹豫，就是三十年。


    彭乐捂着鼻子掀开厨房一角里一个大桶的盖子，里面全是动物的鲜血。


    安西亚开小餐馆后和屠宰场关系很好，她编了个怪异客人喜欢吃血豆腐的故事，每次去都能带回一大桶动物血，用作乔纳森的食物。


    「可惜，到最后，还是没能挽回哥哥……」陈星瑜轻轻伸手，阖上安西亚的双眼，「但我们会继续把乔纳森要做的事情做完的。」


    把这对兄妹交给威尔处理后事，陈星瑜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去矿上。」


    「为什么是矿上？」威尔不解。


    「很抱歉一直瞒着你，」陈星瑜道，「龙胆镇的五彩石，在别的地方叫做欣达砬石，是一种蕴藏着巨大能量的矿石，不出意外的话，外星人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这种宝贵的矿石。」


    「所以……」威尔恍然大悟，「不论是谁放走了外星人，他一定会回到那个巨大的矿石山洞去，这么多年，他一定想去想疯了。」


    「是的，」夏泽渊补充道，「刚才我们在阁楼上看到的乔纳森，身边摆着一套闪亮的手术刀，而阁楼地板上，有另一个人的血。那个狡猾的外星人，应该就是在先前的某个时候，又换了一具身体。」


    「所以我们判断，他一定是回矿上去了。」陈星瑜点头，「治安官先生，后面的事情太过危险，甚至于很多事情，都会在你的认知之外，所以，请不要参与。」


    女孩柔和的目光投向躺倒在地的安西亚，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当年的乔纳森：「乔纳森当年为了保全你，保全他的朋友们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你要做的，应该是在这个时候更多地保护镇上的居民，而不是白白去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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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盯着女孩半晌，治安官终于被说服，拿出了口袋里的警车钥匙：「你们开我的车去吧，我找警局的人来帮忙。」


    夏泽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从威尔手中拿过了警车的钥匙：「我来开车，你们在车上睡一会儿。」


    陈星瑜没有客气，上车后就直接闭眼休息。


    「路易，」他在脑中唿唤断手，「等一会儿去了矿上，你要恢復原来的样子吗？」


    断手这会儿趴在前座的椅背上，有些犹豫：「我……我觉得我这个样子挺好的。」


    「你是为了锻鍊自己而来的，」女孩的声音十分温和，「虽然你可能会更听我哥哥的话，但就算我哥在这里，也会一样对你说，逃避是没有用的，你必须面对。」


    「你……」路易有些恼火，「我只是……想要准备得更好一些。」


    「不可能的，不光是你一个人，天下所有的人，包括我哥在内，都不可能有完全准备好的那一天。」


    「他当时进入这个直播平台，也很突然。」女孩的声音里充满了回忆，「他身边的所有人，妈妈、朋友都在不断地努力，希望他能够再准备好一些，再强大一些，才让他接触到这些残酷的现实，但对手不会给他这个时间。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只能见招拆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活下来，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让自己变得更强。」


    「我听说，他进这个游戏的目的是找人？」断手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仿佛察觉到，正在开车的夏泽渊侧了侧头。


    「是的，他一开始进来其实很鲁莽，只是想要找到要找的那个人。但经歷了种种以后，他已经明白，找到那个人不过是他命运的契机，而他最终的使命，是终结这一切，因为如果不终结这一切，不知还有多少人和他一样，但那些人却不一定有他那么幸运。」


    路易偏了偏他的手指，狐疑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就算是亲兄妹，也不会这么了解他的想法吧。」


    女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他懒懒地叫了一声：「哥哥，你帮帮他。」


    夏泽渊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自己的右手，盖在路易断手的手背上。


    剎那间，路易的脑海里迷雾散去，后座上坐的，哪里是柔弱娇俏的女孩，明明就是那个他最最熟悉的青年！


    夏泽渊的手指一触即分，一瞬间后，坐在后座的，依然是甜美可爱的女孩。


    路易的「手身」勐然一颤，差点从前座的靠背上滑下去。


    「不会吧！」他一下子跳到了陈星瑜的膝盖上，在陈星瑜的脑子里尖叫着，「你可是我们那儿炙手可热的明星，却竟然说你是被迫的？那我们给你打投的星币呢？粉丝们众筹的礼物呢？我们可是有正规筹款途径的！」


    路易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手指：「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在我们那儿，模拟场景都是自愿报名的，要是有人说自己被迫进入模拟场景，从场景管理员到最后一个看到他的工作人员都要受罚，重刑之下，根本不可能存在强迫！」


    「但如果是低等种族呢？」陈星瑜依然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你们对于地球这样的所谓低等种族，也是这样关爱并且严守法律吗？」


    路易断手狠狠哽住。


    帝国虽然早就通过了《未发达种族泛保护法》，可在一个包含了千万星系的帝国里，光是帝国联盟星系的事情都管不过来，这种强迫未开发星系参与危险活动的事情，只要没有人认认真真举报，所有的管理部门几乎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主动去理会。


    不，有人的，葛雷塔的哥哥正在调查地球上这个直播平台的案子，但……并不是为了这个星球上被迫参与直播的所谓主播们，而是十年前酿成惨案的在逃节目组和令人闻风色变的黑雾族。


    似乎能听到他心声似的，陈星瑜突然轻哼一声：「哦，对了，还是有人关注我们的，就是你那个朋友的哥哥。」


    他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睛，射出的目光却让路易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但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我们这些所谓的低等种族，对不对？我想，他应该是到了选举或者连任的时间了吧，否则也不会劳心费神地去管这么远的闲事。」


    如果路易这时有身体，怕是满脸通红，冷汗涟涟了。


    他侷促地点了点手指：「我……我是关心你们的。」


    「嗯，我知道，」女孩的声音柔和，「虽然你一开始也不大看得起我们，但到了现在，并肩作战了这么久，我相信，你是能够理解我们的。」


    「对！就是这样！」路易悄悄送了一口气。


    「但你就要成为一个过气的王子了。」


    路易：？？？


    但陈星瑜毫不留情地接了下去：「按照你之前在王宫模拟的表现，你的实力远不如二王子，而如果你在宫廷斗争中斗不赢二王子的话，看你们俩那势同水火的模样，等他掌权了，你估计也只能和莱若依家族一样，被远远发配边疆吧。」


    他的目光如尖刀一般射向断手：「你觉得，这样的一个王子，我们能指望吗？我们能把一个星球上所有的性命，都交给这个王子吗？」


    路易颤抖了：「我，我也想努力的，但他身体比我好，请的教练也比我的要高明，因为他前几次测试中表现突出，父亲给了他好多训练上的方便，我……我怎么可能比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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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此时路易有脸，那委屈的泪水怕是已经要滑下来了。


    「身体不好可以锻鍊，你总比我这个心脏病患者要强点吧。」陈星瑜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至于模拟场景的训练……」


    她轻轻哼笑了一声：「有什么模拟场景比地球上的这些更危险，也更锻鍊人呢？」


    「啊？！」路易愣住，「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就在地球上锻鍊吗？」


    「有何不可？」陈星瑜笑道，「这种无下限的模拟场景，你们星球的模拟师是不敢给你们这些皇室贵族尝试的吧。」


    警车平稳地飞驰在龙胆镇的小路上，遥远的东方地平线，已经开始渐渐泛白，矿山的救援队还在日夜不停地挖掘着。


    夏泽渊直接把车开到之前和石块巨人战斗的地方，那个巨大的尸块人依然站在碎石之中。


    陈星瑜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微微踉跄了一下，毕竟已经连轴转了二十多个小时，其中还经歷了好几次记忆回溯，体力上亏空巨大。


    夏泽渊不贊成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揽过他的腰，指尖能量轻放，输入到青年体内。


    「没事，我还撑得住。」陈星瑜抬眼轻笑，「我现在比以前厉害多了。」


    「是，真厉害，」男人忍不住摇头，「哥哥说话都不听了。」


    此刻两人已经走到了巨人身边，夏泽渊放开揽在青年腰间的手，却双手扶住他的侧腰一使劲，把女孩放在了自己的一边肩膀上。


    欣欣直播间：


    【卧槽，好臂力，男友力爆棚啊！】


    【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cp，妹妹说什么对方都能理解，不说什么他也能理解】


    【不是，你看刚才绅士看妹妹的眼光，好宠溺好纵容，就是那种，行了你去随便玩，有我兜底的感觉】


    【想要这样的男友】


    【想要这样的男友+1】


    【对了刚才在车上的时候，绅士就想让妹妹休息来着，结果妹妹闲不住跟断手玩，我看绅士看了好几次后视镜，该不会吃醋了吧？】


    【哈哈哈，吃什么醋也吃不到断手头上，断手那副尊容，不值得任何男人吃醋】


    【哈哈哈哈哈，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这是事实嘛！】


    副本中，陈星瑜坐在夏泽渊一侧肩头，又被他的手臂稳稳托着，倒是十分安心。


    他静了静心神，抬起手指准备咬破。


    手肘被男人拉住，接着，夏泽渊修长的指尖举过头顶，在尸块巨人的眉心位置点下。


    鲜红的天师灵血在那片皮肤上留下明显的印记。


    陈星瑜拍了那只手一下，又用手肘顶顶夏泽渊的发顶。


    前方的尸块巨人勐然动了起来。


    天使灵血的能量注入体内，起到了和欣达砬石一样的效果。


    尸块巨人一眼看见眼前的四个外来人，立刻就要发动攻击。


    陈星瑜纤细的指尖点上了巨人的眉心。


    「詹金斯，我知道你在里面，」陈星瑜轻声唿唤着那个矿难中最后的倖存者，「我们不是敌人，你的敌人，是侵犯了你朋友身体的外星人，我们也要去找他，阻止他。」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巨人的动作放缓了一些，却依然对主播们十分抗拒。


    「傻瓜！」路易断手怒喝一声，转眼跳上了尸块巨人的头顶，「全身上下几十双眼睛，你看看清楚你的敌人是谁！」


    断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发出瑰丽的光，直直射入尸块巨人的身体之中。


    剎那间，尸块门共享的记忆被激活，乔纳森的遭遇在无数碎块之间传递，无数张嘴发出无声的吶喊，无数双眼睛流下泪水。


    巨人剎那间安静下来，接下来，尸块开始挪动旋转，重新拼接。


    一分钟后，詹金斯的脸出现在了巨人的面部。


    「我亲眼看见那个天杀的外星人吃了我的朋友，如果恰巧那时救援队挖到了我们，我就是他下一个吞噬的对象！」


    「我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那个东西会捲土重来的，我听见了他和同伴的通信，他们说，最多二十个地球年，他们就会来到地球，他们已经来了，已经来了！来了十年了！」


    碎块们发出吶喊：「我们要保护我们的家人！」


    陈星瑜皱了皱眉头：「你们的家人在威尔的保护之下，并没有什么灾难发生。但如果不阻止外星人，不光是龙胆镇，整个地球都可能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


    他看向詹金斯的眼睛：「你能带我们去矿井里吗？那种矿石，绝不能让外星人得到，石头里面蕴含的能量，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当然，下矿井，下矿井去阻止那些人！」尸块巨人向前走了两步，便轰然跪地，「我的能量不够，但是不能挖，不能让他们挖出东西来。」


    陈星瑜心头一动，拿出了一颗欣达砬石。


    「山洞里，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詹金斯满是碎块的脸上露出个恐惧的表情：「还有黑雾，吓死人的黑雾！」


    原来如此……


    陈星瑜摩挲着手中的宝石。


    他的背包里有足够多的欣达砬石，可以作为驱动詹金斯的能量，但如果直接交给詹金斯，这个精神不稳定的傢伙，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就在这时，断手的指尖按上了詹金斯的眉心：「交给我吧，我来控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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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恢復了？」


    断手控制着詹金斯洒然一笑：「我想明白了，是什么形态其实也没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在各种不同的副本中锻鍊自己的实力。」


    他指了指下方的詹金斯：「我进来的时候就是碎片npc，所以对他而言，我和他是同类，更好沟通也更好控制。」


    遥远帝星的三王子，此刻终于显露出自己的贵气与自信：「我会把这次旅行，变成人生中独一无二的修炼。你们等着看吧，回母星的时候，我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会生闷气的三王子了！」


    第142章 矿山小镇


    陈星瑜笑了：「这才对嘛，这样的王子，我们才真正能指望得上，对不对？」


    他拍了拍夏泽渊的头顶，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好了，」女孩轻松跳下地，「我们要怎么进去？」


    「很简单哦，」路易回答，「你们靠边站站。」


    三人向着碎石场的边缘退去，路易却操纵着詹金斯向他们挥手，让他们站得更远。


    接着，尸块巨人勐地跳了起来。


    巨大的身躯狠狠撞击在脚下的碎石地上，大地都跟着颤抖。


    隐隐的「轰隆」声从地下传来，地面的颤抖越来越大。


    夏泽渊拉着陈星瑜又后退了好几步，就听「轰」的一声，碎石场整个塌陷了下去。


    巨人首当其冲，落入刚刚塌陷的巨坑之中。


    「那个……师妹，」彭乐有些牙酸地看着那个巨大的黑洞，「咱们真能指望这个不靠谱的王子吗？」


    陈星瑜也是一脸无奈：「好歹是振作起来了……总比以前颓颓的样子好，至于他这脑洞……」


    他拉了拉依旧与夏泽渊紧握的手：「这么困难的任务，就交给哥哥你吧。」


    夏泽渊嘴角轻勾：「难得你给我下任务，我还真的很期待结果呢。」


    「嘶——」彭乐耸了耸肩，已经预料到了路易未来的悲惨遭遇。


    「走吧，」夏泽渊轻轻捏了捏陈星瑜的手，「我们去结束这一切。」


    前方的深坑已经尘埃落定，路易操纵巨人落地的时候哎呀了一声，倒是没有别的什么意外，这会儿向上伸出一只手来，权当是给三人搭了个下坑的便利通道。


    三人顺着巨人的身体下到矿井之下。


    「啊，那只兔子！」陈星瑜轻轻惊唿。


    那只半兔半脚的生物正蹲在一旁的山岩上，好奇地看着下来的众人。


    那半兔半脚的样子实在是怪异，连夏泽渊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而那只兔子，此刻却突然从一旁沖了过来，三下两下跳上尸块巨人的身体，找到众多尸块中的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脑袋凑上去蹭了蹭。


    路易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兔子，忍不住控制着巨人的大手，也在兔子头上轻轻碰了碰。


    「你们地球的生物真的……很让人惊嘆。」他抱着那只兔子，走在黑暗的矿道中，「为了同伴可以牺牲自己，为了种族可以付出一切，而这些所谓的高大上的、让人觉得一厢情愿的付出，到了最后，却总是能得到回报，哪怕是一只兔子，这种智力和体力都无法与你们相提并论的弱小动物。」


    陈星瑜走在他身后，轻轻握住了夏泽渊的手：「因为地球上的生物，并没有以利益作为唯一的衡量标准，大部分的人是柔软的，我们天生渴望与他人产生联繫。」


    他偏头看了夏泽渊一眼，迎接着他同样专注的眼神：「我们甚至可以把这种联繫置于所有目标之上，为此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夏泽渊的手指轻轻收紧，两人十指交握在一起。


    地下的坍塌是巨人所为，此刻又被它纠正过来，只是方式更加暴力。


    凡遇到无法走通之处，巨人就抡起胳膊，将塌陷的碎石推向两旁，有一两处矿道狭窄之处，它干脆顶破了上方的山体，直接将碎石抛入外面的空地中。


    这一路如斩瓜切菜，巨人几乎无所匹敌，把路易乐得在詹金斯头上跳起了舞，只觉得痛快至极。


    「诶，等等！」陈星瑜的声音突然传来。


    路易控制着巨人回头，哗啦哗啦的石块掉落之声终于暂停。


    「救命！是谁在外面！我们在这里！」岩层中隐隐约约响起求救的声音。


    彭乐环顾四周，疑惑地走到一处岩缝旁，拿出背包里的铁棍，在一块大石头上敲了敲。


    「啊，我们在这里，在里面！」人声变得清晰起来。


    「这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巨石小队？」陈星瑜挑了挑眉，又偏头回忆了一下几人过来的路线。


    「原来他们没和大部队在一起啊。」他点了点头，招唿着彭乐让出地方来。


    路易驾驶着尸块巨人，伸手在那块大石头上磕了一下。


    「轰！」石块轰然碎裂，岩壁上出现了一个大洞，巨石小队的五个人灰头土脸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啊——」刚一睁开眼睛，洛林便惊叫一声，一道闪光勐然从他们藏身的洞穴中射了出来。


    也不知是什么道具，杀伤力却是极好。


    鲜红的光线织成了密密的网，勐然从黑暗处扑了出来。


    光网碰上尸块巨人的手臂，立刻切割了过去，那只可以噼山碎石的强壮手臂，竟顷刻间被切成了碎片。


    而红网沖势头不减，在切割完巨人的手臂之后，紧接着就是巨人的身体，路易断手拼命控制着巨人向旁边逃离，却躲不过硕大的光网，尸块巨人瞬间被割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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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急之下，路易五指紧紧抓着詹金斯的头髮，手中戒指射出一道光索，直直打上上方的石顶，试图把自己和巨人都吊起来。


    但光网移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巨人的身体瞬间就被切成了碎片，路易被上方的光索直接弹上了岩顶。


    而那密密的红色光网，却继续前行，兜头便沖向站在巨人身后的陈星瑜。


    「砰！」一声巨响响起，巨大的能量冲击着矿洞中的一切，地动山摇之间，又有无数山石从头顶坠落，矿洞险些再次塌方。


    「对不起对不起，」一声惊叫从巨石小队的方向传来，洛林飞快地跑了出来，「我们还以为是敌人！」


    他朝着巨人被切成碎片堆了一地的尸块看了一眼，又赶紧转回头来看陈星瑜：「欣欣你没事吧！」


    此刻的陈星瑜，脸色煞白地靠在夏泽渊怀中，右手手心里鲜血淋漓，手中一块欣达砬石已变得灰暗，碎成粉末。


    女孩却仰着头，目光急切地小声问：「你还好吗？」


    方才那红色光网靠近之时，夏泽渊已经第一时间在陈星瑜面前撑起了结界，但没有想到的是，射出光网的道具竟十分强大，几乎算得上是强s级的强力攻击道具，夏泽渊一档之下，结界竟然立刻碎裂。


    情急之下，陈星瑜掏出一块欣达砬石，直接用石块尖锐的稜角划破了手掌，利用灵血和欣达砬石共同的能量，才将那道光网化为无形。


    连巨石小队的队员们都惊呆了，似乎谁也没想到这个道具有这么大的力量。


    洛克也奔了出来：「你们没事吧！」


    路易骂骂咧咧地从上方慢慢悬吊下来，试图将巨人重新拼接起来，却无济于事。


    那到光网，似乎断掉了尸块间的联繫，让巨人再无復原的可能。


    夏泽渊紧紧皱着眉头，从口袋中掏出手绢，将陈星瑜的手掌包扎好，又看着他吞下一颗红药，这才放了心。


    「你……你没事吧。」洛林小心翼翼地靠近女孩。


    陈星瑜却被夏泽渊紧紧护着：「他没事，你们是怎么回事？」


    此刻惊魂未定的彭乐却叫了起来：「诶，灵鼠！你什么时候也到矿里来了？」


    众人回头看过去，站在洛克身边的小个子主播，正是灵鼠。


    「哦，他早就来了，大概是两三个小时前，」洛克解释着，「不愧是灵鼠，竟然真的跟老鼠一样，从上面打了个洞下来找我们，只可惜他刚来不久就遇到二次塌方，运气也太差了。」


    灵鼠尴尬地笑了笑：「确实。我本来是去市政厅翻爱丽丝的档案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市政厅的档案时候里根本找不到爱丽丝这个人的户籍，我没了目标，又找不到你们，就想着来矿上看看。我也只是运气好，一下子就找到了他们。」


    彭乐点了点头：「也难怪了，我们后来打听到了，爱丽丝三十年前就搬走了，镇里没有他的档案很正常。」


    到了此刻，陈星瑜已经完全恢復了过来。


    女孩理了理自己的小白裙，声音却清冷干练：「我没事了，既然大家都安好，那就更好了。队长……」


    他看向洛克：「我们要去找其他的主播和最大的欣达砬矿，你们要一起去吗？」


    洛克有些犹豫。


    巨石小队在岩洞里困了三十多个小时，一直在挣扎求生，体力消耗巨大。


    但此刻陈星瑜这么说，必然是在副本主线上有了进一步的安排，如果不参与，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想到这里，他点头道：「大家休整三分钟，吃药补充体力，我们跟着欣欣走。」


    主播们休息的时间里，陈星瑜来到了尸块巨人的身前。


    被切成了碎块的巨人似乎还有知觉和动力，却再也无法拼凑在一起，陈星瑜轻轻抚了抚詹金斯的头髮，悄声道：「去吧，和你的同伴一起，乔纳森也来了，去见个面，然后安息。」


    「对……对不起……」詹金斯发出喃喃的声音。


    看着他的眼神，陈星瑜垂下眼睫：「不必道歉，我知道那个时候抛洒能量石碎片发动尸块的人是你，我也没有受到伤害。」


    女孩轻轻笑了一下，温柔地把那张脸上的泪水拂去：「你和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小镇，保护来到小镇的所有人。因为在这座矿的下方，存在着无法战胜的恶魔，对吗？」


    她的笑温柔：「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们已经尽力了，后续的事情，就由我们来完成吧。」


    詹金斯的眼中露出安心的神情，任由陈星瑜轻轻阖上他的双眼。


    路易断手慢慢从岩顶上垂下，停在陈星瑜的肩上。


    「你……别伤心，」他笨拙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用脑波中的通讯告诉他，「他们……呃，也算是死得其所。」


    「路易，」女孩的声音真诚，几乎就是陈星瑜本身的声音，「你不要再前进了。」


    「这怎么行？」路易大吃一惊，「我可以……」


    「我知道你可以，」陈星瑜轻声道，「但作为王子和作为主播是不同的。」


    「你可以跟所我们去打所谓的boss，把性命和希望押注在我身上，我非常荣幸，但你也可以忍辱负重，在我们战斗的时候，去寻找一切机会找到自己的族人，组织他们，为我们这颗所谓的未开化星球摆脱控制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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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名莽夫还是一名王子，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路易断手几乎惊呆了。


    在他的记忆中，通过模拟测试就是他最大的梦想，是的，做一个勇士。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承担起一个王子的责任。


    「但是你知不知道，帝国，包括我的父亲在内，都是狂热的好战分子。就算是我解救了你们，获得了部分民众的支持，不通过模拟测试我依然做不了今后的王。」


    陈星瑜轻轻地笑了：「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但如果这次我们能活着走出直播平台的话，我可以给你做顾问，作为一个团队，训练你如何过副本，如何？」


    路易断手敲了敲手指：「还要夏泽渊，他要指导我武力的部分。」


    陈星瑜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为他警戒的男人，微笑道：「莱若依家的小少爷呢，怎么就成了买卖的添头？」


    他看向路易断手，伸出小指和那只手勾了勾：「好，买一送一，一言为定！」


    三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主播们在红药的帮助下，很快就恢復了体力。


    「走吧，」洛林来到陈星瑜身边，正好看见女孩把路易断手放进背包之中。


    「他……不跟我们一起了吗？」洛林有些奇怪。


    「没必要了。」陈星瑜站起身，拍了拍小白裙，「他最大的帮助就是控制尸块巨人，这会让尸块们没法聚拢了，前面危险也多，没必要把他也扯进冒险之中。」


    「嗯，我们走吧。」


    没有了尸块巨人开路，一行人剩下的路走得十分困难。


    好在他们已经到达了之前的矿道，大磊和巨磐又是挖矿好手，很快，就挖到了之前断手回忆的那个巨大矿洞之中。


    矿洞的石壁上，一条条的矿脉被挖得坑坑洼洼，闪烁着五彩光芒的欣达砬石落了一地。


    「哇，这儿也太大了！」彭乐感嘆着，「这还打什么架啊，大家一起上都不一定能採得完。」


    他看了眼四周：「那些主播人呢？昨晚播报不是还有五支队伍吗？」


    陈星瑜却脸色沉重，五支队伍说起来多，但每支队伍只剩下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


    巨大的山洞之中，几人的脚步声轻轻迴荡，沿着中间的道路走了好一会儿，一行人才走到矿洞的另一边。


    「那不是风凌小队吗？」洛克突然指向前方，「天啊，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前方的岩壁旁，躺着好几个主播，个个身上带伤。


    风凌的公会会长缺了一只胳膊，而另一个主播的双腿则是齐膝断开，剩余的三个队员，则几乎全身都在冒血。


    地上的血聚集成了血洼，又被无数双脚踩得一地的血脚印，似乎经过了一场恶斗。


    而在他们躺倒的前方，岩壁之上，一条幽深的隧道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等着众人的到来。


    彭乐和洛克上前去查探主播们的情况，片刻后彭乐回头说：「都活着，大概是伤势太重，被其他主播抛弃在这里了。」


    话刚一出口，一道亮光突然从按个失去双腿的主播手中射出，直直朝着彭乐的后脑削去。


    「小心！」洛林惊叫一声，一把拉住了彭乐的胳膊，硬生生将他从快速闪过的亮光前拉到了侧边。


    可那亮光却不依不饶，跟装了导航似的，飞跃彭乐后转了个弯，再一次向他的嵴背直冲而来。


    这下洛林着了急，也不管彭乐愿意不愿意，一把就把人扛上了肩头，脚下步伐灵动，竟然如凌波微步一般，生生躲过了快如闪电的光影。


    而于此同时，灵鼠已经熘到那名主播身前，一记手刀噼在他拿着道具的手腕上。


    道具应声而落，地上的主播们却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似的，对着眼前的主播们发动了攻击。


    混战一触即发。


    巨石小队中，灵鼠与洛林攻击，大磊和巨磐防御，洛克剧中指挥，倒是有条有理，应对自如。


    而陈星瑜这边，自然是彭乐冲锋在前，夏泽渊护卫着陈星瑜。


    陈星瑜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鲜血在飞溅，风凌小队的五名成员本就受了很重的伤，此刻却不管不顾，像是遇到了世敌般招招狠辣，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全部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就连那位双腿齐膝断掉的主播，竟然直接用大腿骨支棱着站了起来，一根带刺的皮鞭舞得虎虎生威。


    在这样不要命的攻击下，战线慢慢收缩起来，灵鼠被挤到了陈星瑜的身旁，洛林则在巨磐的护卫下频频偷袭。


    突然，洛克发出一声惨叫。


    风凌会长手中拿着一根长刺，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洛克的后方，一桿戳出，竟将他的右侧胸膛戳了个对穿！


    「哥！」洛林大喊一声想要救援，却被两外两个主播缠得不能动弹。


    夏泽渊看了陈星瑜一眼，鞣身上前，伸手抓向洛克的肩膀。


    就在此时，山洞里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恐怖的嘶吼声从那条幽暗的通道中喷出。


    伴随着嘶吼的，是巨大的气流，却不是向外，而是向内！


    强大的吸力将所有人都拉得后退几步，不由自主地展开双臂保持平衡。


    就在此时，灵鼠一个侧步从到陈星瑜身后，伸脚便踢向他的腿弯。


    「你干什么？」那一脚还未接触到陈星瑜，在他身后，彭乐已一手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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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风和巨大的吸力当中，一切动作都变得艰难。


    陈星瑜勉力将自己向一旁挪了半步，灵鼠却不依不饶，伸手抓向陈星瑜的肩膀。


    而在他身后，彭乐已经抓住了他的衣领，奋力将他往一边拉扯。


    通道的那一侧，吼声再次响起，堪比飞机风洞的恐怖吸力，将地上的石块都吸得飞上了半空。


    半空里飞沙走石，尘土和石块飞扬着，将视线


    两条滑腻的触手，在嘈杂的风声中，缓缓从灵鼠的身体中伸出。


    灵鼠的眼角逸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触手伸展，直直朝着陈星瑜的肩膀缠去，而另一只触手，则死死抓住隧道旁的石壁。


    陈星瑜勐地转过头来，见到那两条触手，他一直皱着的眉舒展开了。


    是了，这才是一切的真相！


    风沙飞舞。


    就在触手即将搭上女孩肩膀的同时，彭乐已经一咬牙，从背包中掏出铁棍，狠狠抡向灵鼠那条用于固定地面的触手。


    铁棒狠狠打在触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那条触手勐然一颤，从石缝中脱落出来。


    巨大的风力立刻将触手捲入其中，失去了支撑的灵鼠勐地被吸入到通道之中。


    而另一端，夏泽渊和陈星瑜的手中同时蓝光闪现，触手被狠狠削去半根。


    灵鼠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被快速向隧道深处吸去。


    然而仿佛是不甘心似的，唯一完好的那只触手垂死挣扎，在最后一刻还在翻卷和飞舞。


    而就在此刻，早已被击倒在地，毫无知觉的风凌公会会长，在强大的风力之下，竟被吸到了半空中，被那触手一碰，在空中蓦然转向，竟向着彭乐胸口勐然撞去。


    「彭乐！」陈星瑜大叫一声，奋力伸手去拉他。


    然而此刻，风凌公会的会长已经直直飞了过去，碰撞之下，两人都同时被吸入了洞口之中。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强大而恐怖的吸力勐然停了下来。


    而灵鼠和彭乐，此刻也不见了踪影。


    「是我疏忽了，昨天那个在警局偷走档案的，只可能是灵鼠。而外星人最后的寄身体，也是他！」陈星瑜皱着眉头，语速飞快，转身就要跑向那条幽暗的通道。


    「等等！」夏泽渊几步赶上他，强迫他停下脚步，「不要责怪自己，灵鼠做这一切早有预谋，你在明他在暗，你不可能什么都预先想到，也不可能什么责任都担。」


    夏泽渊紧紧握住了陈星瑜的手：「别慌，彭乐战力不错，应当能够自保，我去追，你跟着他们慢慢来。」


    说着，男人把女孩在怀中轻拥一下，已闪入通道之中。


    陈星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回头去看身旁的巨石小队。


    风暴过后，地面一片狼藉。


    原本就奄奄一息的风凌小队已不见踪影。


    洛林其实距离通道最近，好在有巨磐，在吸力最大的时候将他死死拉住，这才得以倖免。


    一落地，他就连滚带爬地跑到洛克身边。


    躺倒的洛克血流如注，大磊和洛林慌忙兑了好几把红药让他吃下去，血流才慢慢减缓。


    「你们留在这里照顾他吧，」陈星瑜轻声道，「我先去救我师兄。」


    「不！」洛林站了起来，「我要和你一起去！」


    第143章 矿山小镇（完）


    洛林垂眸看了眼洛克：「我哥现在这个状况，只需要休养就行，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可以帮上你。」


    他看向陈星瑜的眼神很诚挚：「让我陪你一起去。」


    「好。」女孩终于点了点头。


    隧道幽暗而漫长，宽的地方可以两人并行，窄的地方却只容一人通过。


    地上和墙上的泥土中，断断续续能见到几条淡淡的拖痕。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洛林轻轻咳了一声：「灵鼠……他还有救吗？」


    陈星瑜没有说话。


    外星人控制其他种族的手段是寄生，从灵鼠刚才的表现来看，恐怕早已被完全控制。


    见他不说话，洛林的大概也知道灵鼠大概凶多吉少，沉默了下来。


    通道细长，不过是两天一夜的时间，很难想像那几个小队是如何挖通的。


    石壁之上残留着各种道具的痕迹，深褐色的可疑痕迹也比比皆是。


    之前那种恐怖的吼声再未出现，前方却传来隐隐的风声。


    距离出口越近，风声就越怪异，时而低沉时而高亢，让人捉摸不定。


    在探头出隧道的那一瞬间，陈星瑜连同直播间前的观众，都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


    隧道的开口处，是一处极深的峭壁。


    向上，直通天际，却看不到一点阳光。


    向下，幽深难测，连目光看过去，都有一种落入无尽之境的恐慌。


    巨大的深渊之上，一团黑雾在空中狂暴地飞舞，倏忽之间已飞跃极长的距离，掀起的旋风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而黑雾之中，似乎有电闪雷鸣，恍惚之间，夏泽渊的身影沉浮其中。


    刚才在通道中听到的风声，竟然就是两者交战的声音，此刻听来，尤其震耳欲聋。


    「哥哥……」陈星瑜喃喃。


    「那……那是什么？」洛林的目光却落在了深渊的对面。


    深渊遥远的另一边，几乎直上直下的山壁上，有一个稍微突出的小平台，几个主播正战战兢兢地站在那平台上，朝着他们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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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让我们过去？」洛林伸着脖子看了看深渊的四壁，却没有看见任何道路能通向那个小小的平台。


    「那个……欣欣啊，」洛林迟疑着问道：「我们，要过去吗？」


    女孩的黑髮被狂风吹得在空中乱舞，她捋了捋头髮，将目光从上方的激战处挪开，看了洛林一眼：「那些主播只要不作死，贴着石壁保护好自己，未必不能倖存。我得先去找我师兄。」


    「哦……」洛林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四处张望起来。


    黑雾中的战斗依然激烈，风声吹得人惶惶不安，陈星瑜轻轻咬破手指，逼出一滴鲜血，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将那滴天师灵血放飞到风暴之中。


    血滴犹如翩跹的红蝶，在风中辗转飞舞，寻找着同样的灵血气息。


    「哇，那是什么？」洛林微微低头，惊讶地看着这个妙招频出的女孩，「你们是兄妹，竟然可以用血来连接吗？」


    「嗯，」女孩的目光跟着血蝶飞舞，「我们天师门的人，血都特别灵，相互之间有感应。」


    「好神奇啊！」洛林好奇地盯着那只飞舞的血蝶，看的比陈星瑜还要认真。


    血蝶在风暴中穿梭来回，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似的，在主播们聚集的小平台和另一处山崖间徘徊。


    片刻之后，它终于确定了目标，向着主播们聚集的小平台飞去。


    「唉，还是要过去啊！」洛林嘆了口气，开始从背包里往外掏道具。


    「嘿！有了！」他手中握着一卷细细的绳索，递给陈星瑜。


    在碰到绳索的一瞬间，系统播报在脑中响起：


    【恭喜您获得a级道具：无限晾衣绳】


    【道具说明：是不是总觉得自己的晾衣绳不够长？这卷绳索可以无限延伸，有多少衣服都能挂上去。想想那温暖的太阳香味，还犹豫什么呢？】


    【ps：升级版，两头还能自动固定，妈妈再也不担心我找不到地方晾衣服了！】


    洛林眯着眼睛比了比两边的高低，拿过那捲晾衣绳便扔了出去。


    细绳自动展开，果真如说明上说的那样，牢牢固定在了山崖的这一侧，而另一边，斜斜向下，像是设计好的一样，有个不大不小的落差。


    洛林又像是变魔术一般，从背包里拿出两个滑索吊具，咔嚓一声安装在了那根细绳之上。


    他贴心地在握棍上绑了一条手绢，这才递给陈星瑜：「怕不怕？」


    女孩摇了摇头，从小白裙的口袋里掏出一根发绳，三下两下把头髮扎成了利落的马尾。


    深深吸了一口气，陈星瑜握紧吊具，长腿勐蹬岩壁，整个人立刻快速向对面的岩壁滑去。


    洛林等她滑出一小段距离，这才上了自己的吊索，紧随其后。


    吊索纤长，在深渊之上拉出一条微垂的弧线，风声唿唿地从耳边吹过。


    突然，上放的黑雾团中发出一声怒吼，黑雾裹挟着闪亮的电光，勐然从高空直冲下来。


    细绳剧烈地摇晃起来，悬吊在绳上的陈星瑜如同一朵柔弱的小白花，在狂风中，几乎要被吹落花茎。


    那一瞬间的时间里，团团黑雾贴体而过。


    陈星瑜紧紧盯着其中，有一瞬间露出的夏泽渊的面孔。


    男人额上有汗，却向他露出个安抚的笑容，一片小小的晶体从黑雾中激射而出，恰巧插入女孩的黑髮之间。


    笑容和晶体一闪即逝，整团黑雾唿啸着撞入下方的深渊之中。


    而陈星瑜自己，也随着高速飞驰的吊具，快速向对面的岩壁冲去。


    晾衣绳穿越深渊的时候，对面的主播们并未有任何反应，而此刻，看着飞速而来的女孩，一群主播蓦然激动起来。


    他们纷纷离开岩壁，小心翼翼地走到小平台的边缘，准备接应飞翔而来的女孩。


    两个有滑索经验的主播更是从背包里掏出了可以用于缓冲的道具，张开了手迎接女孩的冲击。


    风声之中，那朵小白花越来越近，秀美的面孔之上，挂着一丝安抚的笑意，让此刻战战兢兢的主播们都放下了半颗心。


    可就在快要接近小平台的时刻，女孩勐然弯曲了一下手臂。


    一只纤纤玉手勐地抓住了前方的滑索，陈星瑜竟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下了那条手绢，缠在手心上，紧紧抓住了前方的滑索。


    手心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手绢被摩擦的高温烧得焦煳。


    下滑的速度蓦然慢了下来，滑索如同弹簧一般，因为她的抓握而被绷得笔直，又狠狠收缩回来。


    借着绳索摇摆的势子，女孩的身体如同盪鞦韆一样，在滑索上摆盪开来。


    而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洛林一声惊叫，已经阻挡不住地撞了上来。


    女孩嘴角边的笑容扩大，如同杂技一般已经腾空而起，松开了双手。


    「你干什么！」洛林惊讶地仰头看着飞跃在空中的陈星瑜，手上的滑索却不可遏制地飞速向小平台冲去。


    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洛林已经冲进了前方的主播之中。


    两个拿着缓冲橡胶垫的主播勐地沖了上来，噼头便把橡胶垫裹在了洛林头上，而他们身旁，刚才还小心翼翼不敢动弹的几个主播，早已掏出武器，恶狠狠地朝洛林的身上招唿而去。


    「砰！」「砰砰！」洛林狠狠挨了几下，痛得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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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都他妈给我停下来！」


    如同奇蹟，那些主播真的停下了动作，像是木头人一般一动也不动了。


    洛林的肩上被敲了一棍，脑袋背上也被长刀划破一条大血口，疼得他只抽气，可脑袋却还套在那块橡胶垫里，声音沉闷。


    他狼狈地拉下头上的橡胶垫，转身看向陈星瑜。


    可还没等他完全转过身来，身后一声娇喝，女孩细白的长腿已经扫了过来。


    洛林此刻正懵头懵脑的，下盘被袭击，根本无法保持平衡，惊叫一声，脚后跟直直滑下小平台的边缘。


    于此同时，陈星瑜稳稳落在小平台上，伸手理了理小白裙，目光扫过小平台。


    方才袭击洛林的那些主播们，已经全部软倒在地，昏迷不醒不说，眼角、鼻孔和嘴角，还渗出细细的血丝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山崖边传来，一只手死死扒住山崖的边缘，手掌下的石块摇摇欲坠。


    「你怎么看出来的？」洛林的声音从小平台边缘处响起，含着恨意。


    「还需要我把你的破绽一个一个说出来？」女孩清亮的声音响起，「行啊，死也要死个明白是不是？」


    「首先，自从我们进入到这个空间，事情就变得太顺利了。」


    「主播们在深渊的另一头，你就能及时地拿出有用的绳索，更别说是正好还有两个滑索用的吊具。」


    「我记得你的能力是控制电波对面的人对吗？而矿工的标准装备中，就有无线电对讲机，大家的频道是公用的，你只需要来一次矿里，就可以把控制的种子撒到每一个当天使用对讲机的人身上，以备后续使用。」


    「你……」洛林喘着气，声音中透着不可置信。


    女孩轻轻笑了一下：「是的，每只小队只有一个对讲机，但不用怀疑，第一天发装备的时候，我就记下了所有小队中被分配使用对讲机的人，当然了，这还是受你的启发，毕竟，我也不知道，咱们队伍里，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能力。」


    「而灵鼠……」女孩的声音微微低沉了些，「灵鼠跟踪别人的时候总是会传回画面，所以，他应当是第一个受害者。」


    「所以，你早就判断出来了，这些人不是要接应你，而是要袭击你？你就不怕自己判断错了？」


    「错了也没关系啊，」女孩的声音十分轻松，「如果他们真的保抱有善意，第一个到和第二个到，没什么太大区别是不是？」


    洛林哽了一下。


    「路易来到这个副本中，根本就是个意外，为什么暗夜小队偏偏就盯上了他？那天白天见到路易的只有我和彭乐，而知道这个人存在的，只有巨石的几人，那时我便怀疑，我们的队伍中，有人在给暗夜通风报信。」


    「还有，洛克说你是第一次进副本，但你太熟练了，根本没有新人的惶恐和胆怯，在遇见路易断手的那天，反应甚至比洛克这种老主播还要快。」


    「而在尸块巨人闯到你面前的时刻，你的表现也不是一个长时间被困而获救的人，而是看准了实际想要杀人的人。」


    女孩的眼中有着怜悯：「也许你已经尽力了，但说实话，做得真的不够好。」


    「你这是主观臆断！」洛林叫了出来，「我就是刚好有道具，他们就是碰巧剩下的主播，我就是反应灵敏，怎么样，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陈星瑜一边回答着他，一边画出一个防护结界，把瘫倒在地的主播们罩了进去。


    「但是，」他狡黠地笑笑，「你也许不知道，我的血并不能和彭乐感应。」


    洛林挣扎着向上爬的动作勐然顿了一下：「不能……」


    「对，我是故意让那滴血飞向这边并偏航的，可你却急切地把它引导到了小平台的方向。」女孩的声音轻轻的，「彭乐在哪里都有可能，但就是不可能在这里，对不对？」


    「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却一直等到现在才揭发我。」洛林依旧不肯放弃，他一只手扒着小平台的边缘，另一只手却悄悄探入背包，试图再拿出点什么来，「你不想救你师兄了吗？」


    女孩捡起掉在身旁的一根铁棍，轻轻在小平台边缘敲了两下：「所以，不用再继续拖时间了，我并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说话，我还得去找我师兄呢。」


    平台边缘，细小的碎石簌簌而下，洛林手下的石块更加松动了。


    颤动的手指几乎要把那块石头掰得碎裂。


    陈星瑜不再看他，转身欲走。


    「不，别走！」洛林手中射出一道蓝光。


    陈星瑜反应很快，一副闪亮的光盾陡然出现在他身侧，但那道蓝光却没有冲撞上来。


    欣欣的直播室里突然一阵干扰，画面变成了雪花，连声音也变成了如同电钻声一样的噪音。


    「你不要走，我和你交换！我有情报！有关你哥哥家人的情报！」洛林手下的石块松动得更加厉害了，他加快了语速，「我在游戏外替混沌做事很久了，知道很多他的腌臜事，都可以告诉你！」


    「既然这样，你觉得混沌会放过你吗？」陈星瑜轻声道，「现在的这场屠杀，到底是针对你，还是针对我的，谁又能分清呢？」


    转播恢復的那一刻，观众们正好看到，小白裙一闪而过，远离了小平台的边缘，而吊在边缘的青年，绝望地大喊一声，直直落入了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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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走到小平台的最里面，让山崖的黑暗将自己淹没。


    他在心里轻轻地说：「混沌，我们谈谈吧。」


    「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一个低沉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却突然一哽。


    「陈星瑜？」声音蓦然拔高了不少，「你怎么……你竟然瞒过了游戏大厅的dna检测，还有直播间……」


    「怎么样？我现在有资格了吗？」


    「不过是一点小技俩，瞒过了我一时，就给了你可以和我分庭抗礼的资格了？」那个低沉的声音冷笑道，「你怕是太小看我了吧！」


    「不，我并不会小看你，但现在和十年前不同了。」


    青年已经恢復了自己的容貌，眼神清亮：「你在地球上存在了这么久，不知道对华国的歷史可有了解。」


    混沌的声音十分不屑：「蝼蚁而已，有什么好了解的？」


    陈星瑜轻轻摇了摇头：「你来到地球这么长时间，从人类尚未诞生到发展出现代社会，也经歷了华国的五千年歷史，你有没有发现，不论是哪个外来民族来统治华国，到了最后，都会被华国文化同化？」


    「这里面，当然是首推华国人的聪明才智，而这个民族所特有的强大的文明底蕴，也让外族人不得不信服和认同。」


    混沌哼了一声：「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难不成，今天是想来给我上一堂语文课？」


    「语文课我就不上了，」陈星瑜摇了摇头，「像你这样的理解能力，做你的语文老师估计会气死。」


    他偏了偏头，轻轻靠在岩壁上：「我是想要告诉你，华国人的智慧是不容小觑的。你来到地球上以后，人类并没有多么高的科技，但你一直都受制于人；而副本开启不过十年，到了今天，我已经可以瞒过你，在副本里夹带私货，难道你就不担心，有一天，我们会直接毁了这个系统？」


    「毁了系统？哈哈哈哈哈！」混沌放声大笑，「你用什么来毁掉系统？」


    黑暗之中，秀丽的青年轻轻靠在岩壁上，眼中含着一丝微笑：「很简单，你一直都在找机会拉更多的主播进入平台，一遍又一遍地在你所经歷过的歷史事件里循环，由此来影响歷史，企图改变自己身上的时间线，那么反过来，在现实世界里，我们完全有能力，利用你那些所谓的拉人道具，把和我们一条心的人拉进游戏。」


    他轻轻眯起了眼睛：「从古至今，你在地球上教唆人类，引发过那么多起战乱，也见到过那么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他们是如何战胜你的？靠的是科技吗？你有没有想过，只要我们进来的人足够多，只要我们能够抱有毁掉副本而不是通过副本的信念，就可以把你所有时间线上的副本全部毁掉！」


    「怎么可能！」混沌的声音愤怒了，「你们地球人，狂妄又贪婪……」


    「但也有人高贵而务实，他们才是毁灭你的重要力量。」陈星瑜打断了它，「你不可能永远用引诱的法子让人替你做事，在地球上待了这么长时间，你竟然还是看不透这一点的话，那我只能说，你被毁灭，只是迟早的事情！」


    一阵狂风唿地从青年身边吹过，罡风如刀，在青年身上划下条条血痕。


    混沌阴森森地笑了笑：「但要破解你们这个局也很简单，我只要现在杀了你，就行了。」


    陈星瑜轻轻笑了起来，他垂眸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站在这片阴影里吗？因为我随时可以从这里走出去，到光里去，让大家看看我是谁。也随时都可以开放自己的直播间。」


    他轻巧地往岩壁的明暗交接处挪过两步：「这就要感谢你了，我想，我现在应该是帝国最炙手可热的网红主播吧，知名度好像比帝国的王子还要高？好像还有好多粉丝给我众筹了礼物，怎么没看见你转交给我呢？」


    混沌沉默不语。


    「因为你不敢！因为你赖以创造系统的设备和节目组，是十年前来到这个小镇里的外星人，而那些外星人，那个所谓的节目组，是帝国的通缉犯！」


    「你说我现在就走到那道光下面，就坐在小平台的前方，把我经歷的所有这一切，我所知道的这一切都告诉观众们，你觉得怎么样？他们最喜欢的网红主播，居然是在被迫为某个杀人犯节目组打工，他们最喜欢的宝贝，根本就没有享受所谓的网红事业，而是日日以泪洗面。」


    陈星瑜勾了勾嘴角：「你也别怪我夸张了这么一点点，我能不能做得出来你心里明白。而你，游戏规则限制了你的自由，这个副本的规则就是得分最低的小队被抹杀，没有达到这个标准，即使是你，也不能随意抹杀我。」


    虽然混沌并没有身体，但陈星瑜似乎能听到它深深吸气的声音：「既然你可以这样拿捏我，那你为什么不做？反而要在这里跟我谈条件？」


    陈星瑜笑了：「大概是我多此一举吧，如你们所说，在帝国眼里，地球不过是一颗没怎么开化的星球，在它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我贸然把这件事公开，必然也会把这颗星球推上风口浪尖。」


    就像一个孩子突然被丢入大人的世界，仅仅是这么一处欣达砬矿，引来的无良节目组，就能和黑雾族合作，给地球上的人类带来如此巨大的灾难，谁又知道，地球上还有没有其他让旁人眼热的资源？


    随便一个外星种族的降临，带来的震动和动盪，怕是好多年都无法化解，而这颗还没有发展起来的星球，到了最后，只会成为高等种族的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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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他嘆了口气，「被捲入你这个平台就够让人辛苦的了，要应对那种乱七八糟的局面，至少需要我们再辛苦几十年，那还不累死我了？」


    「所以……？」混沌忍不住问道。


    「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是希望能给地球一点发展的时间，你要是觉得不满，我们可以以一次副本定胜负。」


    「哦，怎么说？」混沌似乎有了点兴趣。


    「据我所知，你在时间的长河中也并不是时时清醒的。这次出去后，我会再进一次你的副本，如果我能通过，你就离开这个星球或者再次沉睡两百年。」


    「这是想和我定一个百年赌约？」混沌笑了，「别忘了，对我而言，两百年不过一瞬，对你而言，百年可是一生。」


    「我当然明白，」陈星瑜轻轻垂眸，「百年之后，我肯定已经不在了，但我相信，那时的人类，应该已经做好了融入帝国的准备。到了那个时候，你和人类再来较量，不计后果，不论生死！如何！」


    混沌沉默良久，却突然笑了出来：「陈星瑜，不要以为你周围的人单纯善良，这个世界就是单纯善良的。如果没有人性里原就有的恶，你以为，我随便引诱一下，就会有人替我做事吗？既然你这么天真，我就跟你赌这一次！看看是你说的高贵务实的人多，还是我的信徒厉害。」


    「好，那么现在，让我看看你的诚意，把彭乐还给我吧。」青年轻柔地笑了起来，他又恢復了欣欣的相貌。


    「对了，刚才我还跟洛林说，彭乐在哪里都有可能，就是不能在小平台上，这个剧情，你圆一下哦！」


    混沌发出一声恼怒地嘟囔，小平台侧边的岩壁轻轻闪了闪，一个黑影突然从岩石中出现，站在一块微微突出的小石块上摇摇欲坠。


    黑影身材高大，扎着丸子头，眼神却有些呆滞，赫然是失踪已久的彭乐。


    直播间的观众们，只看见女孩进入阴影之中，做了几个不明所以的手势，彭乐就突然现身了。


    而她立刻冲到平台边缘，把彭乐从将要跌落的边缘拉了回来。


    【卧槽好险，妹妹是怎么知道小天师在这里的？】


    【前面不是说了吗，妹妹的血可以和小天师的感应，那只蝴蝶刚才就出现在这里吧】


    【好神奇，每一次看到这个星域的直播，都感觉好神奇！什么时候能开放那个星域的旅游，好想去玩】


    【说不定这段时间的直播就是先行gg呢哈哈哈，等着节目组放出星域坐标的那一天。】


    副本中：


    陈星瑜抹掉手心里的冷汗，在心中问混沌：「可以出去了吗？」


    「你打算留下其他小队不管了？」混沌讥讽地笑着，「之前还总要把所有主播带出去，怎么，现在要决战了，就只顾自己了？」


    陈星瑜有些不耐地摇了摇头：「少说些废话，这次进入副本的十二支小队，有一半都是你专门安排进来的，不归你管又没有被抹杀的，只有巨石。你的队伍你自己善后，把我的队伍送出去就行了。」


    混沌冷哼一声，系统播报声响起：


    【恭喜方欣剧情探索度达到100%，副本全线探索完毕，即将关闭。


    巨石小队在此项团队竞技赛中获利共计3258976元，为十二支小队的榜首】


    【稍后将进行副本结算，副本关闭倒计时开始：60，59，58……】


    在进入生息之地的第一秒钟，陈星瑜就按下了衣服口袋中的铁血徽章。


    他刚扶着彭乐冲进铁血公会的大厅，庄勐就沖了出来，一把将彭乐背起。


    「走！去农庄！」陈星瑜疾速说道，「彭乐的情况不对劲！」


    第144章 现实


    庄勐背着彭乐，直直冲向了铁血公会后方的庭院。


    一扇任意门闪现在半空中，两人一阵风似的沖了进去。


    「诶，星瑜？」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红姨！」陈星瑜跨出任意门，冲着身前的人影挥了挥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不久，」红姨跟着两人飘了过来，「小乐这是……」


    红姨勐地皱了皱眉头：「好了，不用进房，放他下来。」


    原本就是虚拟场景，又满是不同等级的鬼魂，能量极为充沛，不一会儿，农庄的空间就被改造成了一间洁白的病房。


    庄勐把彭乐小心放在病床上，跟着红姨的几个小鬼立刻围拢过来，把冰凉的帕子搭在彭乐额头。


    庄勐向陈星瑜点点头：「我去通知会长他们。」


    「不要用通讯器，你亲自去说，还有，让他们别来这里！」红姨一手握住彭乐的手腕血脉，皱着眉头，「半个小时后，直接去沙漠，坐标你知道的，等会儿把我们也送去。」


    「好！」庄勐点点头，一挥手已经开启了另一个任意门走了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彭乐脸色煞白，脑门上不断地冒出汗来，双眼眼睑微微颤动，肢体也微微抽动，似乎正在经歷着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


    红姨屏息凝神，指尖搭在彭乐的脉门上，轻轻把一股灵气送入彭乐体内。


    「啊——」彭乐突然痛叫一声，身体勐地绷紧如弓弦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略路放松，开始剧烈地颤抖。


    「红姨……」陈星瑜有点担心，「他这是怎么回事？」


    在深渊旁陈星瑜就觉察出来，彭乐的状况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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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不清不说，体温简直高到了极限，手脚还有微微的抽搐。


    他一路都在担心，这人再这么烧下去会不会变傻了。


    「目前还不清楚，但可以探测出他体内有不对劲的东西，送医院只是平白耽误时间，所以需要去一趟沙漠，那边的医疗仓可以扫描彭乐的情况。」


    红姨伸手拉过陈星瑜：「放心，有红姨在，彭乐不会有事的。」


    「这里是生息之地，对鬼魂而言，可以稍微借用一点平台的能量。我先把他体内的东西压制住，一会儿就好。」


    陈星瑜点了点头，让红姨继续工作，自己走到房间的一角，叫了一声：「出来吧！」


    洛林的身影勐然出现在角落之中。


    在深渊边，洛林干扰了直播间的那短短几秒钟里，陈星瑜说服他成为自己的签约鬼魂，而作为交换，陈星瑜会把他的灵魂交给安多米尔安置，或许还有復活的可能。


    「你……你是谁？」洛林一眼看见眼前的青年，吓了一跳，「欣欣呢？」


    「欣欣回去休息了，」陈星瑜懒得解释，随意应付了一句，「她说你有我家人的重要情报，说吧。」


    「哦~你就是陈星瑜啊！你们兄妹看起来是挺像的，」洛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幸会幸会。」


    「废话少说，到底有什么情情报？」


    「那……那个，这就说来话长了，」洛林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家一直在混沌的监视名单上，我做过的相关的事情，就是和你家那个叫做老陈的司机接头，把情报送到混沌这边来。」


    「老陈？」陈星瑜皱了皱眉头，「给我妈开车的那个老陈？」


    「对对对，」洛林直点头，「我每次出副本都会去找他，约定的地点是你家小区外面那个小超市，老陈经常去那里买烟。」


    陈星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那行，那个……」洛林有点支支吾吾的，眼睛却十分期待地看着陈星瑜。


    「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陈星瑜回头向小琪招了招手。


    低声给小琪交代了一番，这个聪明孩子立刻点点头，走到洛林身前：「我会跟铁血公会汇报你的事情，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吧，我带你去找精灵姐姐。」


    陈星瑜已经转向了彭乐。


    小天师这时已经平静了不少，红姨的魂体却变得单薄少许。


    「红姨，你……」


    「没事，」红姨抬眼笑着，「这点能量还是有的，但彭乐等会儿的治疗，很有可能要消耗很多灵力，那就不是单凭我能办到的了。」


    说话间庄勐已经回来了，再一次背起彭乐，向红姨点点头。


    「好了，赶紧去吧。」红姨朝他俩挥挥手，「放心，生息之地的鬼魂，我们会好好约束的。」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三人已经穿越了两个大洲，再一次站在喀拉哈里沙漠的陨石坑之中。


    这一次，进入穹顶十分顺利，还没走两步，小狗就已经飞也似地扑了过来：「哥哥——我好想你啊！」


    陈星瑜差点被那个小小的无人机撞倒，忙抱住了它小小的身体：「我也想你啊，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听话守家？」


    小狗眨了眨它的摄像头大眼睛：「当然啊，小狗做了很多事情呢！你看你看！」


    它伸出小小的机械手挥了挥，远处突然传来了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


    一辆形似月球车的小车飞一般开了过来。


    「看，这是星星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改造的车车，是不是很厉害？」无人机飞出陈星瑜的手臂，在「月球车」上方转了个圈，「可以在陨石坑里快速行进，很稳当的哦！」


    殷勤地招待三人上了车，小狗指挥着「月球车」，以极快的速度向中心基地疾驰而去。


    逃生舱还是老样子，休眠舱此刻却被盖得严严实实。


    小狗扣扣索索又用了一点它的传送光线，和庄勐一起把彭乐放到了一张临时的医疗床上，打开仪器开始扫描。


    陈星瑜轻轻松了口气，抬头问小狗：「哥哥呢？」


    「诶？」小狗转了转身体，「主人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一人一机都有些茫然，同时看了看对方。


    陈星瑜最先反应过来，右手摸向颈脖上挂着的装着夏泽渊灵魂晶体的小袋，却狠狠愣住。


    不见了！灵魂晶体不见了！


    袋子完好无损，一直都好端端地挂在脖子上。


    而得到了龙胆镇深渊里的那块碎片，夏泽渊的灵魂就完整了。


    如今，已经完整的灵魂，又去了哪里？


    难道这天地间，还有什么规则限制着他吗？


    一时间，一阵阵头晕沖了上来，陈星瑜眼前一片片发白，冷汗很快浸透了后背的衣物，人也有些站立不住的感觉。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小狗大叫起来。


    原本守着彭乐的庄勐扭头看见陈星瑜的模样吓了一条，忙安慰着：「别急。红姨前段时间的任务，就是找到前辈的身体数据，两天前，我已经把数据给了小狗……」


    「啊！」小狗这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上下浮动了两下，朝着被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休眠仓冲过去。


    扯下上方覆盖的软布，休眠舱里灌满了液体，小狗啪嗒一声趴在了透明的舱盖上，大眼睛对着液体就是一阵扫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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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有了！」它突然飞了起来，在陈星瑜的胸前使劲拱了两下，「你看你看，终于成型了啊！」


    「成型……什么成型？」


    「那里那里！」小狗在舱盖上飞来飞去，「之前还没有的，哥哥一来，突然就有了，喏，那个小海马！就是你们人类的胚胎！胚胎！」


    陈星瑜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教科书上的内容背出来，「孕六周，胎儿长度约0.6厘米，胎重约3g，身体各个器官开始快速分化形成，胚囊纵向展开……」【1】


    「0.6厘米啊……」他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学着刚才小狗的样子，趴在了透明的舱盖上。


    休眠舱中液体清澈透明，几乎看不到任何杂质，过了好一会儿，陈星瑜才终于看见那个只有一颗小松子仁大小的胚胎，此刻正在液体中悠哉游哉地漂浮着。


    那么……灵魂……是进入到胚胎里了？


    可是不对啊！


    「小狗，红姨不是两天前才把身体数据给你……这个胚胎，已经孕六周了啊！」


    「是哦是哦！」小狗得意地笑了起来，「小狗特别配置的营养液，主人的生长速度会非常快，大概……」


    它稍稍停顿调取了一下数据：「大概这里一天相当于正常的十年吧。」


    惊讶于这个超高的比例，陈星瑜看了眼小狗，目光立刻又转回到休眠仓中。


    沉浮的胚胎正在迅速地发育、长大，不多久就肉眼可见地大了一圈。


    「录像了吗？」陈星瑜向小狗眨了眨眼睛，小狗兴奋地点点头。


    「嘀——」一声长响打断了两人的兴奋，彭乐那边的扫描结果出来了。


    「这……这是什么啊！」庄勐困惑地指着屏幕，「这里面，彭老弟的血管里，有好多小虫子的感觉……」


    陈星瑜勐然抬头。


    悬在半空中的屏幕上，是彭乐全身的扫描图。


    十分明显的，青年全身的血管里，密密麻麻全是闪着绿色萤光的小点。


    「这是……」陈星瑜闭了闭眼，「这是萤光蝶的卵。」


    天杀的混沌系统，竟然在两人谈判的时间里，把无数萤光蝶的卵放入了彭乐体内！


    之前出现的高温和幻觉，就是因为体内的这些东西！


    幸亏方才红姨强行用灵力镇压住了萤光蝶，否则此刻，他已经变成了萤光蝶的孵化器！


    萤光蝶一旦孵化，别说彭乐无法倖免，就连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会成为萤光蝶的食物！


    混沌的用心，不可谓不深！


    陈星瑜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和愤怒，再开口时，声音十分冷静：「庄勐，你刚才通知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庄勐看了眼通讯器：「马上到了，我去接！」


    「不用接，我们来了！」门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师父！」陈星瑜惊讶地叫着，「您……恢復了啊！」


    彭远致瞪了徒弟一眼：「你师傅我壮着呢！小乐怎么样了？」


    解释了彭乐的情况，陈星瑜皱眉道：「萤光蝶这种生物寄生起来太过霸道，想要根除，只能通过巨大的能量，一次性清洗彭乐的血脉和灵脉，单凭我远远不够，就算加上您和花灵，也不足以完全清洗他的血脉，若是红姨在……」


    彭远致挥了挥手：「不要想那些没用的，有没有增强灵力的设备，你们之前在鑫盛大厦用的那个可以吗？」


    庄勐摇了摇头：「恐怕不太合适，那种设备只能用于泛泛的能量场，这中需要精确调配计量的场合，它的精密度不够。」


    陈星瑜双目盯着彭乐的图像半晌，突然问道：「铁血公会在m国西部有驻点吗？」


    「有的，别急！」说话间，花楹的声音从逃生舱的通讯器中传出，「刚才才收到通知，m国西南部发生了不寻常的小型地震，铁血和荼蘼在那边的驻点已经派人过去了，很快就能回復消息。」


    说话间，花灵已经沖了进来：「哥哥我来了，我和彭爷爷可以先把彭乐哥哥的情况稳住，你不知道，你们下副本的这段时间，我和彭爷爷研究出了把龟息功放进法阵的方法哦，正好可以在彭乐哥哥身上用用。」


    一下子进来了好多人，逃生舱里明显变得拥挤起来。


    不过大家配合都十分默契。


    小狗找了个比较大的而空间，彭远致和花灵这一老一少很快开始绘制法阵。


    花楹在陨石坑外间搭帐篷，随时准备监测各地的发现和汇报。


    方成钢则拍了拍陈星瑜的肩：「这次下副本的情况到底如何？」


    陈星瑜简单地把副本情况介绍了一遍。


    「不会吧……」白原听得目瞪口呆，「就这样？最后一个副本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方成钢也有些吃惊，在副本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竟有种这样的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的虚幻感。


    「怎么可能？」陈星瑜轻轻嗤笑一声，「当时的情形下，节目组被我炸了，仅有的一台直播向所有世界开放，观看者大量集中，混沌不敢直接掐断直播，我才能以恢復身份拼死说出真相为要挟，让它做出让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论是谁，都会先答应了再说。把对方稳住，才能在幕后再做图谋」


    方成钢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我是混沌，我一定会加急订购后续的虚拟场景生成设备，赶紧将当还在途中的设备收货组装，然后拉更多的人进来，用人海战术一举将所有时间线定下来，做最后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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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而你刚好提出了一局定胜负，它一定会挑选一个重要而且时间长的副本，然你深陷其中。但即使你最后能通过这个副本，他到了最后，可不一定会履约啊！」


    「我就没指望他履约。」陈星瑜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小狗？」他轻轻唿唤。


    无人机立刻从远处飞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帮我联繫一下之前求援的那个人好吗？」


    「不用啦！」小狗开开心心地说，「几个小时前，那个人就给我发了通讯，感谢我们对王子的救援。他们已经踏上了返程。诶，他们的通讯又来了！」


    小狗的通讯器里发出一阵噪声，接着路易的声音传来：「小狗，辛苦你转告星瑜，他的用心良苦我明白了。地球虽然只是中等开发星系的星球，但地球人的潜力无法估量。这样的宝藏星球，需要的不是打扰，而是自我的完善和发展。我会很快返回帝星，亲自向调查组汇报此次考察的情况，也会在节目组新设备购买运输的途中，对其进行扫荡，买卖双方都会严查。请让他放心，混沌从今天开始，再也不会收到一毛钱的贊助和帮助，你们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哦对了，记得提醒他，收缴设备之后我就会把设备单独投放到自己的领地，他和夏泽渊，要给我当私人教练的哈！」


    路易吵吵嚷嚷的声音终于消失，通讯器恢復了平静。


    陈星瑜、方成钢和白原三人互望了一眼，白原挠了挠短髮：「这个什么王子……是不是有点……缺心眼？」


    陈星瑜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还好……新人嘛，有干劲才是第一位的。」


    方成钢摇了摇头：「混沌布置这么多年，不可能只有节目组这一个靠山，他在人类中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不过铁血针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案，我们会立刻准备起来。」


    方成钢拍拍陈星瑜的肩头：「你要是有空就回家看看，楚姨一直都游走在反抗布置的第一线，实在是很辛苦。」


    陈星瑜点了点头。


    方成钢要赶紧去布置各方面的工作，急匆匆走了。


    白原一拍陈星瑜肩头：「嘿，你以前说托我搞一个拉人进游戏的道具，现在还要吗？」


    陈星瑜微微一愣。


    拜託白原这件事的时候，还是鑫盛大厦副本刚结束，得知这种道具存在的时候。


    那之后两个副本接踵而来，他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差点把这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要啊，」陈星瑜看了他一眼，「原本是想挑一挑副本，看哪个比较合适我那个不争气的堂兄，这会儿就这么一个副本了，倒是省了我挑选的功夫。」


    白原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我就知道你这么想，已经找人给他送去了。」


    陈星瑜挑了挑眉：「行，等彭乐的治疗结束了，我就回去瞅瞅。」


    三个小时以后，一块巨大的欣达砬石被送到了陈星瑜的面前。


    「这……」陈星瑜困惑地抬头，「m国到这里有1.3万公里，你们用的是东风快递吗？」


    白原和花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花楹捏了把陈星瑜的脸：「乖孩子你真是好可爱啊！」


    小狗凑了过来：「哥哥说的不对吗？」


    白原忍着笑：「以往是没有这么快的，可现在混沌平台一片混乱，混沌自顾不暇，所以我们占了点它的小便宜。」


    陈星瑜恍然大悟：「原来是通过游戏跳转……」


    他突然笑了起来：「以后让路易给我们支援点场景模拟设备，就让地球的高速发展，从交通开始好了。」


    花灵好奇地跑了过来。


    两个副本没见，这孩子好像长胖了一点点，再不是鑫盛公寓中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只看她和彭远致亲热的模样，便知道这段时间她怕是一直在彭远致哪儿蹭吃蹭喝，还蹭得老人甘之如饴。


    欣达砬石经过了简单的清洗和打磨，在逃生舱的灯光下发射出绚烂的五彩光芒。


    「好漂亮啊！」花灵绕着欣达砬石转了好几圈，宝石的光彩将小女孩漂亮的脸蛋照亮。


    「诶？你们是谁？」花灵的目光被不知名的事物吸引，紧紧盯在欣达砬石上，过了一会儿，竟然变得恍惚起来。


    彭远致慢慢踱了过来，看了眼花灵的情况，轻声道：「这孩子的灵觉很敏感，而这块石头上……」


    他捋了捋自己的长须：「是怨灵啊……不过很友善，这又是你们在副本中结下的善缘？」


    花灵和欣达砬石的交流持续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微笑起来，对着那块石头说道：「不用谢，你们快走吧，别耽误了投胎。」


    一行人都朝那块晶光灿烂的石头看去。


    似乎，有丝丝缕缕的白色幽光从欣达砬石上飘散出来，向着众人在空气中轻轻摇曳。


    陈星瑜朝着白光点了点头。


    那是龙胆镇第一次矿难中被炸成碎片的矿工们，那是被邪恶外星人杀死的提莫里、乔纳森，也是把一生都用在反抗外星人，最终将自己变为尸块巨人的詹金斯……


    他们的时间线已确定，现在，过来和帮助过他们的人告别。


    怨灵们在欣达砬石上空盘旋许久，突然，他们绕着花灵转了一圈，直直穿过那块欣达砬石，勐然沖向躺在法阵中的彭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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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阵感应到怨灵的存在，立刻泛起了微光，而怨灵们带来的巨大能量，蓦然将法阵完全激活。


    能量形成了一道旋风，在法阵的上方盘旋聚集。


    「好厉害！」白原被逃生舱中盘旋的狂风迷了眼睛，抱着小狗踉跄后退。


    此刻的逃生舱里，一大股一大股的灵力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全部被聚集到了法阵之中。


    灵力的旋风简直凝成实质，还在继续快速生长。


    这是人力不可及的境界，即使是四大家族所有具有天师灵血的人聚在一起，所能做出的灵力凝聚也不过如此。


    而这些怨灵们，在地下深埋三十年，所积累的能量竟如此巨大。


    陈星瑜、花灵和彭远致抢前两步，围绕在法阵周围，时刻准备着开启结界，以防意外。


    蓦地，聚集的能量团中闪起了电花，那一团能量在法阵中盘旋两圈，直把法阵逼出纯白的亮光。


    巨大的能量唿啸着奔向早已漂浮在半空的彭乐，电光勐然沖入青年的天灵盖，瞬间传遍全身。


    「啊——」


    原本昏迷的青年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吼，全身的肌肤在电光下如瓦块般碎裂，裂缝中竟然都透出光来。


    鲜红的皮肉下，血管崩裂，鲜血却未迸射，而是漂浮在了半空，包裹着彭乐的身体。


    那血液比常人的都要暗上少许，血液之中，似乎有丝丝缕缕的黑雾盘绕，萤光蝶细小的虫卵与幼虫在黑雾中轻轻浮动。


    法阵发出极亮的白光，剎那间从那团鲜血中穿出，巨大的能量释放出来。


    虫卵和幼虫们无可抵抗，被瞬间分解。


    不远处的欣达砬石还在发亮，源源不断的能量依然在向彭乐的方向聚集。


    血液像是在抵抗着什么，翻腾着，荡漾着，救救不肯归位。


    陈星瑜三人此刻也伸出了手，各自画符继续强行从地下抽取能量，注入法阵之中。


    终于，枷锁轰然碎裂，丝丝缕缕的黑雾消失殆尽，彭乐的血液变得鲜红，回归体内。


    一丝熟悉的灵血激盪却勐然攀上三人的心头。


    三人互望一眼，都心中凛然。


    这灵血的感应并非来自三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来自中央的青年。


    彭乐的灵血，恢復了！


    第145章 现实


    法阵的光慢慢敛去，逃生舱中恢復了平静。


    巨大的能量冲击，让逃生舱的电力都一时断绝。


    开启法阵的怨灵们此刻几乎已经没有了能量，白光微弱，却毫不在意，朝着几人晃了晃，便消失在空气之中。


    「喀拉！」众人身后，大块的欣达砬石被耗尽了能量，蓦然碎成粉末。


    陈星瑜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一口血勐然呕了出来。


    巨大的灵力冲击之下，体内的灵血极为躁动，几乎无法压制。


    花灵和彭远致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会儿都捂着嘴，脸色苍白如纸。


    法阵中的彭乐慢慢落地，闭目的样子安详平静，让人放心了不少。


    白原和庄勐连忙上前去，背的背扶的扶，把三个人都弄去休息。


    好在花楹早有准备，搬了好几张行军床进来，才不至于要睡在地板上。


    白原他们去了花楹的帐篷，忙他们的事情去了，陈星瑜在床上躺了不到半个小时，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哥哥~~」小狗倏地一下飞了过来，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你睡不着吗？」


    「嗯，」陈星瑜的声音疲惫，「夏哥哥怎么样了。」


    「挺好的啊！」小狗绕着他转了一圈，语调里带着兴奋，「又长大了好多呢！」


    陈星瑜疲惫的眼眸微微一亮，他往床边挪了挪想要站起来，腿却依然有点软，差点把行军床翻倒。


    小狗忙飞过去，托着他的手肘把人按回道床上：「你别乱动了，我把你传过去。」


    传送光线轻轻巧巧，不过轻轻一闪，陈星瑜连同行军床便一起挪到了休眠舱一旁。


    清澈的液体中，一个小小的婴儿正缓缓沉浮着，双眼紧闭，眼眸的弧线细细长长。


    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婴儿胖胖短短的手臂在液体中轻轻抓了一下，嘴角竟然还露出一丝笑容。


    陈星瑜静静地看着那个孩子，嘴角也跟着微微勾起。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涌起，陈星瑜忙用手捂住了嘴。


    鲜血从指缝中逸出，滴落在行军床上。


    「哥哥，你睡一下吧！」小狗有点被吓到了，赶忙从一旁的医疗柜里拿了营养针出来。


    「没事……」陈星瑜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接过小狗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嘴角，双眼却依然黏在休眠舱中的婴儿身上。


    才一会儿的功夫，那孩子好像又大了些。


    「这应该……有一岁了吧？」他轻轻问小狗，「还需要泡在水里吗？」


    小狗忽闪着它的摄像头眼睛：「要的要的，离开了营养液，主人就只能按照正常的生长速度长大，那用的时间太长了。他指示过我，要尽快让他长到28岁哦。」


    「28岁啊……」陈星瑜轻轻偏了偏头，却抿着嘴笑了，「他怎么总是记得比我大五岁呢？」


    强烈的疲累感狠狠蹂.躏着他的神经，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陈星瑜撑着身子，贪婪地看着水中慢慢长大的孩子，最终还是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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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一睁眼，他便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依偎在自己身边。


    那是十岁的夏泽渊，头髮尚有些自然卷，看起来毛茸茸的。


    男孩依然在沉睡之中，却紧紧贴着休眠舱透明的舱壁，带着依赖与眷恋，把尚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压扁在舱壁之后。


    陈星瑜忍不住笑了出来，一串气泡从他的口中逸出，缓缓地向上升去。


    「这……」


    他这才仔细去看自己的处境，此刻的他，身上只有一条内裤，居然也漂浮在一个充满液体的容器之中。


    液体清澈，他也没有唿吸不畅的感觉，似乎和休眠舱如出一辙。


    不知是谁，贴心地将这个容器与休眠舱并肩放在一起，就像是处于同一处空间中。


    水波轻轻荡漾，男孩虽然闭着眼睛，却像是有感知一样，又向陈星瑜的方向挤了挤。


    陈星瑜忍不住伸出手，隔着两层透明的舱壁，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描摹。


    「诶，你醒了！」白原的声音仿佛在很远的地方响起，有点怪怪的。


    陈星瑜抬头向上看，波动的水面之上，出现了白原被光线扭曲的面孔。


    「醒了就好！」白原高兴地拍了拍容器的顶端，透明的盖子缓缓翻开，白原朝水下伸出一只手来。


    有点依依不捨地又看了男孩一眼，陈星瑜握住白原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白原立刻给他披上了一件浴衣，又拿来一条干毛巾给他擦头髮：「怎么样，精力恢復了没有？」


    陈星瑜这才发现，之前经歷了巨大能量冲击的身体此刻已经恢復了活力，甚至比之前变得更加充实有力。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点头道：「恢復得很好。」


    「我就知道！」白原呵呵地笑了起来，「这是方家下属的医疗公司，根据小狗提供的配方紧急配置的营养液，果然效果不错。上次欣欣做手术的时候要是有这么个东西，估计就不需要你下副本了。」


    得知欣欣恢復得很好，陈星瑜又放下了一桩牵挂。


    「他们呢？」他拿起自己的衣服。


    「彭掌门和花灵带彭乐回归云山了，彭掌门说，彭乐身上的灵血虽然恢復，但力量不稳，需要去滴水洞巩固巩固。花灵交代说，下个副本她想和你一起去。」


    归云山能人甚多，陈星瑜一点也不担心彭乐，至于下一个副本……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一趟。」他快速穿好了衣服，「我家司机的事情，需要早点解决才好。我也要和妈妈商量一下后续怎么办。」


    白原点了点头：「你家司机的事，你也不必亲自出面，交给铁血处理，是一样的。」


    「我明白，」陈星瑜轻轻低下头，「但如果连他是怎样出卖我妈的，我都没有弄清楚的话，那也太过不孝了。」


    白原理解地点了点头，塞给他一个小小的控制器：「任意门的发生器，你这个已经设定好了目标，会从生息之地中转一次，就能到达你家小区旁边的小巷。自己注意安全。」


    陈星瑜点了点头，按下了发生器的按钮。


    水波般的扰动在面前轻闪，陈星瑜大步走了进去。


    白原设定的中转站在铁血公会的后院，陈星瑜到达的时候想了想，并未立刻回家，而是走上了生息之地的大街。


    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第一次看到生息之地时，已有天壤之别。


    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仅有的几个主播正沿着街道缓缓游荡。


    他们是不愿意回到现实世界的人们，早已习惯了在虚幻的国度生存，此刻没有了直播任务，他们反倒茫然起来。


    陈星瑜嘆了口气，再次按下按钮，穿过那道水波。


    出门的地方，是小区超市旁的小巷，十分隐蔽。陈星瑜刚一抬头，便看见司机老陈进了超市。


    老陈已经是超市的熟人，进去之后便旁若无人地拐到一旁的寄包柜，把自己随身带的一瓶水放了进去。


    走进超市东看看西逛逛，十分钟后，老陈又拎了一瓶水走到收银台旁。


    简简单单地扫码之后，这位陈家的老司机直接走出了超市，扬长而去。


    陈星瑜跟在他身后，随手拿了一盒口香糖，结帐出来。


    整个购物的过程中，老陈并无任何异常。


    陈星瑜来到了那个破旧的寄包柜前。


    柜门紧锁，需要扫脸才能开门。


    「小爱，你在吗？」陈星瑜在心中唿唤。


    连着喊了三声，在一阵「哎哎哎」的叫声里，小艾的声音出现了。


    「我来了来了——」她急吼吼地回答着，「不好意思啊宿主，我跟姐妹聊天搞晚了，您有什么事？」


    陈星瑜却突然好奇：「你在现实的时候，还能联繫上其他的ai姐妹？」


    「啊……就是……」小爱突然支吾起来，「就是那个……」


    「宿主，是我。」一个冷淡的女声突然出声，接过了小爱的话头。


    陈星瑜挑了挑眉，这不是白原给他装上的，用来屏蔽和管理小爱的管理ai嘛！


    「宿主宿主你不要跟系统说，我就是有点寂寞，又很喜欢这个姐妹，所以常常找她玩，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找她了，你千万别告诉平台要罚你就罚我别伤着她……」


    小爱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冷淡的女声中难得浮起了一丝不好意思：「抱歉，是我管理不严，已屏蔽混沌ai并着手修改其记忆，宿主您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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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陈星瑜正了正脸色，「麻烦你开一下a15柜。」


    a15应声而开，老陈放在柜中的那瓶水出现在眼前。


    陈星瑜拿出水瓶，又自己看了看，柜子里没有其他东西，这才关上了柜门。


    「你……先去忙吧，」陈星瑜对管理ai说，「小爱傻傻的，不必对她太苛责。」


    「我知道，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陈星瑜总觉得，他竟然从那句「谢谢」中，听到了一丝宠溺与感激。


    出了超市，他并没有进入小区，而是直接招手上了一辆计程车。


    仲秋傍晚的街道，夜风已变得清凉，正是下班、放学的高峰，街道上人满为患，车行十分缓慢。


    司机无聊地打开收音机，新闻里正播报着国家领导人外出访问的消息。


    陈星瑜坐在后座上，慢慢扯下矿泉水瓶子外侧的塑料纸。


    一行小字出现在矿泉水瓶的瓶身上：晚七点，君逸酒店8601。


    「ai，」陈星瑜在心中默念，「帮我监视一下我堂哥和父亲的电话，如果有的话，把监听信号发过来。」


    ai 并未回答，但几分钟后，一通电话出现在陈星瑜的脑海中。


    「爸，你到了吗？」是堂兄的声音。


    父亲的声音从通话的另一头传来，疲惫而犹豫：「我到了，可……」


    「您还在犹豫什么？」陈振豪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平，「您天天辛辛苦苦地挣钱，给了妈妈最好的生活，让她衣食无忧，还能追求自己的爱好和乐趣，您做得够好的了。可她做了什么？天天找八百个男模约会？您这也能忍吗？」


    沉默良久，通话对面传来陈弘阔的一声嘆息。


    陈振豪放缓了语气：「爸，我并不想责备妈妈什么，我也是爱妈妈的，只是有点为您感觉到不公平。」


    「我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很深，作为小辈我不该从中插手什么，我只是，希望您也能幸福和快乐。」


    「您去劝劝妈妈吧，我相信，您说的话对她来说是有用的，说不定，她真能听您的劝呢？」


    「我知道了……」陈弘阔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响起，「你忙你的去吧，我会找你妈妈好好谈谈的。」


    计程车停在了君怡酒店门口，陈星瑜随手扔下一张百元大钞，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酒店大堂。


    君逸酒店并非普通的住宿酒店，而是一家专门为顶级富豪提供交际场所的沙龙型会所。


    很多商界的老人会选择在这里举办寿宴、政界的年轻人则会在这里围坐清谈，艺术家们在这里举办画展，摇滚乐手也可以在这里举行私人演奏会……


    当然，其中最受欢迎的，还是贵妇人们举办的沙龙聚会，而楚韵的沙龙，在君逸甚至整个京市都声名远扬。


    相传在楚韵的沙龙上，如果表现出色被女主人看中，会有机会被推荐到各大企业或机构，从此开启事业的辉煌。


    无数的年轻人来到这里，希望这位犹如艺术女神的女人，能够看中自己的才华。


    当然，也有不少人，如同陈振豪一样，用恶劣的心思去揣摩楚韵的用意，把楚韵的沙龙，当作是男色的盛宴，是这个外表高贵的女人猎艷的后花园。


    陈星瑜到到达六楼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走廊拐角处的陈弘阔。


    成年以后，他很少见到父亲。


    陈弘阔曾经表现出来的，对他病情的失望和对堂兄的偏爱，让陈星瑜觉得，这位在生理上是自己父亲的人，实际上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关心。


    既然如此，不理会便是。


    大学毕业后，选择了入殓师作为职业的他，更是很少回家。


    即便回到家中，也很少碰见繁忙的陈弘阔。


    记得上次见到他，似乎还是过年的时候。


    陈星瑜向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大半年未见，陈弘阔似乎老了很多。两鬓的白髮多了，身材虽然保持得还不错，但精神看起来不好，整个人似乎充满了疲惫。


    此刻的他，脸色阴沉，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烟盒，却发现里面早已空了。


    他一把揉烂了烟盒，抬头看了眼走廊尽头的8601大门，重重嘆了口气。


    陈星瑜缓缓走到他身边，抽出一只口香糖，递了过去。


    陈弘阔一愣，抬起头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小儿子已经到了身边。


    他的眼神勐然警惕起来。


    陈星瑜勉强朝他笑了笑：「哥哥说——」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陈弘阔突然拉了他一把：「别听你哥瞎说，你妈妈那是正规沙龙，里面的人都正派得很！」


    他像是生怕陈星瑜会冲进去似的，死死抓着小儿子的手：「这里烟味大，你身体不好，不要来这里玩，快跟我回家去！」


    说着，他便拉着陈星瑜往外走。


    可没走几步，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开了，几个相貌英俊个子高挑的年轻男人走出电梯，快步掠过两人，推门进了8601大厅。


    悠扬的小提琴声和男女交谈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陈弘阔停下了脚步，回头去看。


    不知道为什么，陈星瑜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爸。」他低声问，「您是真的相信妈妈吗？」


    陈弘阔惊讶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你不是来给你妈妈找茬的？」


    陈星瑜愣了愣：「不是，我是怕您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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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弘阔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原本紧张的脸颊放松了下来，他自嘲地笑了笑，后退半步，稍有些佝偻的身子靠上了身后的墙壁。


    「傻孩子，我跟你妈妈之间，怎么可能有不信任？」陈弘阔的视线有些远，目光却十分温柔，「你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你和你妈妈，都是我最亲最爱的家人。」


    「可哥哥他……」


    陈弘阔自嘲地笑了：「振豪么，大概是想早点接班吧，觉得用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段来气死我比较快。」


    陈星瑜松了口气：「既然您知道，为什么还听了他的话过来？我还以为，您怀疑妈妈。」


    羽曦犊＋－


    「我不是因为嫉妒和生气，我只是有点担心他，也怕你那个堂哥会搞出什么么蛾子……」


    陈弘阔盯着小儿子半晌，突然重重拍了拍陈星瑜的肩，「放心，爸爸知道你干的都是正事，傻孩子，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和你妈妈。」


    一老一小相对一笑，相互之间的那点隔阂已悄然冰释。


    陈弘阔又拍了拍陈星瑜的肩：「去吧，去看看你妈妈，她这段时间太忙，但我看得出来，她最操心的，还是你。」


    他轻轻推了小儿子一把：「去跟她说说话，逗她开心一点，我都好长时间没看到她真心的笑了。」


    「爸，您自己怎么不去？」陈星瑜皱着眉，「跟妈妈说清楚你的想法，你俩之间不就挺好了吗？」


    陈弘阔摇了摇头：「你妈妈做的那些事，我都不懂，也插不上手，也省得她给我解释不清楚。但我知道，在她心里，那些事情都是很重要的。」


    陈弘阔笑了笑：「男人嘛，老婆要做什么，还能拦着？我能做的，就是多赚点钱，让你妈妈用起来没有后顾之忧。」


    他拍了拍陈星瑜的肩膀：「去吧，我回公司去了。至于你哥哥……」


    他摇了摇头：「你别操这些闲心，我会处理好的。」


    这一次，男人转身走得决绝，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电梯之中。


    陈星瑜低头笑了笑。


    原以为父亲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永远也不会懂得他的热血与追求。


    没想到，他竟然是在用这样的方式，一直支持着妈妈和自己。


    「ai，」他默默唿唤，「请向方家申请，调动些人手暗中保护我爸爸好么？」


    「宿主放心，」ai冷淡地回答，「我们一直有最专业的队伍跟在您父亲身边，一定能保证他的安全。」


    陈星瑜点了点头，推开了8601的大门。


    大厅里装修豪华，明明是白天，却灯火辉煌，给人不知日夜的感觉。


    自助餐檯前围着一群青年，正不知在高谈阔论什么，一个个国家和城市的名字从他们口中吐出，仿佛在随意聊着自己的后花园。


    「诶，大佬！」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声音熟悉。


    陈星瑜应声看去。


    站在人群前端的是京市龙头建筑企业的家族王家霖，而方才冒冒失失开口的青年站在他身旁，梳着个背头一脸欣喜。


    正是鑫盛大厦中抢劫三人组的老大——周义。


    大厅里突然静了一静，所有人都停下了话头，看向方才走进大厅的青年。


    「陈哥~~」


    又是一声叫喊，远处的女孩堆里，莫玲玲狂奔而出：「哎呀，又见到你了，真开心！」


    章媛忙上前来拉住妹妹：「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大厅里的年轻人都笑了起来，都默契地接续着之前的活动，目光却一直跟随着陈星瑜。


    那一道道明亮的目光，全都包含着鼓励和感激。


    一时间，陈星瑜竟有了一种回到末世小镇的感觉。


    「星瑜！你怎么来了？」


    不远处的小会谈室开了门，楚韵惊喜地快步走了出来。


    「好久没回家了，我来接您回去。」陈星瑜微笑着握起妈妈的手，轻声道，「爸爸也准备来的，可我抢了他的机会，他一气之下，加班挣钱去了。」


    「哈哈哈，」一个豪迈的声音在楚韵身后响起，「小韵哪，儿子都回来了，赶紧回家做点好吃的招待招待，他这段时间辛苦了！」


    陈星瑜惊讶地抬头看去，小会谈室门口挂着轻纱帘幕，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但那声音……


    听起来，竟像是方才新闻里外出访问的那位。


    楚韵轻笑着挽起儿子的手臂：「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把烂摊子丢给你们了。」


    「去去去，小女娃逞什么能！」那声音笑道，「这是我们这些老傢伙的工作！赶紧回家做饭去！」


    外间的年轻人原本还有些拘谨，听得这样的批评，不由得闹笑起来。


    陈星瑜在一片笑声中，挽着楚韵，走出了君逸的大门。


    司机老陈一直等在停车场，见到陈星瑜勐然一愣，随后堆起了满脸的笑：「小少爷回来啦！怎么不通知一声，我也好去接您！」


    陈星瑜揽了揽楚韵的肩膀：「陈叔天天跟着我妈妈那么忙，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老陈又是一愣，头上蓦然冒出虚汗来。


    「诶您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陈星瑜转向楚韵：「妈，回家就这么点路，我来开车，让陈叔回去休息休息。」


    「小少爷，我没事……」老陈竭力推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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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已经开门让母亲上了车，面对老陈时，脸色立时阴沉下来。


    「陈叔，你在我家已经干了三十年，工龄比我的年龄还大，有些话，轮不到我来说。」他微微朝前逼近两步，「我关心的是母亲的安全，任何威胁到她安全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听明白了吗？」


    老陈愣在当场。


    等到汽车已经扬长而去好久了，他才缓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小少爷这是……」


    他眼中浮现出一抹恐惧，忙不迭地拦了一辆计程车，朝着陈家大宅的方向去了。


    第146章 寻仙记


    陈星瑜将车汇入车流，楚韵在身后开了口：「真难得还能有和你独处的时间，天天在监视下过日子可真麻烦。」


    陈星瑜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妈妈：「既然您知道老陈是奸细，干嘛还把他放在自己身边？」


    楚韵抹了抹鬓边的头髮：「可以了，那些人里面也就这个要笨一点，把他弄走了搞个聪明的来，我还不累死了？」


    陈星瑜无语地看向后视镜，母子俩在后视镜里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陈振豪呢？」陈星瑜笑道，「您由着他在家里作妖，也是这个原因？」


    说起这个老公的侄子，楚韵眼中闪过一丝切齿之意：「那孩子小的时候，我还真是把他当作儿子来抚养的，毕竟是你爸爸那边的血脉，只可惜，烂泥扶不上墙，还是因为心性不行，没法培养。」


    陈星瑜心中突然一凛，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捏紧了些，迟疑道：「妈妈，你以前，该不会是是想……让陈振豪来做我现在做的事情吧……」


    「我的确是这么想过，也试过。」楚韵十分坦然，「他身体比你好，人也机灵，你也许不知道，振豪在道法上的潜力虽然比不上你，但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强了。」


    前方遇到红灯，陈星瑜干脆直接停了车，扭过脸来看着妈妈。


    「怎么？」楚韵好笑地挑眉看他，「妈妈当年嫁人的时候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你以为，你外公会因为陈家是大富之家就直接把女儿嫁过去了？」


    陈星瑜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我不对，我以为爸爸妈妈……」


    「是联姻？」楚韵笑了起来，伸手在陈星瑜的脸颊上摸了一把，「宝贝儿啊，这么多年，你到底是怎么想妈妈的？委委屈屈嫁入豪门，不得不忍受着丈夫的无趣，还含辛茹苦把丈夫哥哥的白眼狼侄子养大，哈，哈哈哈……」


    她实在是忍不住，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这是什么苦情人设啊！」


    陈星瑜却红了脸，趁着身后的喇叭声响起，连忙转头发动车子，再不敢向后看。


    「其实，是妈妈自己挑中爸爸的，你爸爸也一直对我很好。」楚韵笑了好久，声音都还有些不稳，「陈家也曾是北方的天师家族后裔，楚家是他们的监管人。只不过，到了你爸爸这一代，陈家的传人里，只有个外姓的白原有点成就，被我推荐给了方家，其他人道法天赋上都不突出，你爸爸也无心在这方面发展。他总是说，让我安心忙自己的，他就赚钱来支持我……」


    「星瑜啊！」楚韵抬头看向后视镜中的儿子，「今天回去，陪你爸爸喝一杯？」


    「嗯，」陈星瑜轻轻应声。


    车很快到了陈家庭院，陈星瑜把车子停在了大门内不远的地方。


    「晚饭让王婶做吧，我陪妈妈散散步。」


    楚韵欣然一笑，干脆脱了高跟鞋，从车后备箱里找出一双平底鞋换上。


    两人慢慢沿着小树林走向别墅。


    「你那边，一定要去吗？」两人走在树林间的小道上，楚韵忍不住开口。


    「你之前做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真的太辛苦也太危险了。妈妈这边已经找到了很多支持的人，我们是有把握瓦解这个系统的。」


    陈星瑜轻轻摇了摇头：「瓦解系统其实很容易，但我一直怀疑，它还有后手。」


    楚韵很快抓住了其中的关键：「你是说……在我们的世界里？」


    母子俩都清楚，跟着主播们来到现实世界的ai们，无时不刻不在观察和监视着人类，而那些出卖人类，为混沌办事的人遍及各个行业和阶层，如果哪一天，混沌真的想在人间搞事情，怕会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劫难。


    「我和它约定了一场比试……」


    「我听说了，」楚韵摇了摇头，「我知道，用太危险了这种说辞，是无法说服你退出的，更何况，我们无路可退。」


    两人此刻已经来到了别墅前的小湖旁，夕阳悬日，潋滟霞光照在同样精緻的两张脸上，让两人把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


    陈星瑜轻轻微笑：「没关系的，我还是有自信去面对它的，只是妈妈你们，可能需要多费些力气，尽量把它能够控制的区域限定起来。」


    「你的意思是，到了最后，我们很可能需要在现实世界里较量？」


    「嗯，」陈星瑜点点头，「我知道妈妈一直在布置，今天也看到了妈妈努力的结果，那些有能量的人，能够安排和帮助我们，人间会减少很多损失。」


    「妈妈，我会尽量拖住他，让你们有更多的时间去布置……」


    「傻孩子，」楚韵伸手抚上儿子的脸颊，「不要操那么多心，人的精力有限，你只管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好。你安全了，妈妈才能心无旁骛地发挥力量，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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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子俩散步回到别墅的时候，陈弘阔已经到家了，陈振豪正站在他身后，一脸假笑地看着进入房间的两人。


    「难得今天星瑜回来，还有时间和妈妈聊聊天，也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忙些什么，连回家的时间都少。」


    陈星瑜揽了揽楚韵的肩：「哥哥说的是，我的确是回来得太少了。不过我很快就要忙完了，以后就天天回来陪妈妈吃饭。」


    他无视陈振豪惊讶的眼神，笑眯眯地看向陈弘阔：「可惜我酒量不行，要不然也可以陪爸爸多喝喝酒。」


    陈弘阔也楞了一下，随即大笑道：「你就是喝得少才酒量差，只管回来陪我喝酒，多喝几次酒量就练出来了。」


    「爸——」陈振豪的眼神几乎是惊恐了，他强压着心中的震撼，勉强开着玩笑，「星瑜心脏不好，可不能多喝酒，您要是馋酒了，我陪您喝，星瑜……喝点可乐也就算了！」


    他说话的时候动作有点大，手臂挥动间，颈脖上带着的一个小小的铜牌从衣襟间露了出来。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里，两道防御符从陈星瑜母子手中飞出，无声无息地罩在陈弘阔的身上。


    「晚饭好了。」王婶带着笑的而声音传来，「今天真热闹啊！」


    「是啊，儿子们都回来了，家里就不冷清了。」陈弘阔一拍陈振豪的肩膀，「走，我们去挑瓶好酒！」


    两人去了酒柜，楚韵挽着陈星瑜的手慢慢走向餐厅，又回头看了陈振豪一眼：「他那个……」


    「是，」陈星瑜肯定道，「白原找人送来的，也算是我为妈妈尽点孝心。」


    楚韵轻轻收紧了手臂：「傻孩子，妈妈最担心的是你的安全。」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连陈振豪都不敢作妖，一心只顾着拍陈弘阔和楚韵的马屁，晚饭后四人还在客厅聊了会儿天。


    楚韵忙了一天，有点累了，陈弘阔也是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跟着楚韵回了房。


    剩下兄弟两人在客厅里。


    陈振豪立刻就翻了脸：「你什么意思？现在想开了，回来跟我抢位置是不是？」


    陈星瑜忍不住笑了：「什么位置不位置的，我可听不懂啊，堂哥。」


    他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行了，我走了，不用送！」


    刚走出别墅，ai就传来了陈振豪气急败坏的电话信号声：「到底怎么回事？今天陈弘阔不是去捉姦了吗？怎么什么都没做就回来了？还有那个陈星瑜，他回来了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老陈畏畏缩缩的声音响起：「大少爷，你以后不要再让我做事了，今天……」


    他嘆了口气，挂掉了电话。


    隐约的咒骂声从别墅中传来，陈星瑜回头朝着主卧的窗口挥了挥手，走到小树林的阴暗处，开启了任意门。


    逃生舱里依旧安静，连小狗都去了角落里充电，整个逃生舱里，只有休眠舱中的清澈液体倒映着舱顶的点点灯光，水波随着夏泽渊的唿吸和微微的动作而起伏着。


    别墅里的勾心斗角早已远去，陈星瑜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肩膀还一直紧绷着。


    他自嘲地笑了笑，扭扭酸痛的脖子，放松了身体。


    静静坐在休眠舱前，陈星瑜的目光落在舱内的青年身上。


    青年现在已经长到了十五六岁的大小，正是陈星瑜最熟悉的模样。


    清俊的眉眼，尚带着一丝少年人的青涩，身体已有了结实的肌肉，却依然如同一枝青竹，还有着那个年龄特有的清瘦。


    陈星瑜坐在休眠舱旁，静静地看着那个青年缓缓在水中浮动。


    一切的担忧、恐惧都渐渐远去，只剩下的淡淡的喜悦和让人深陷其中的平静。


    再次把陈星瑜从睡梦中吵醒的，是小狗兴奋的叫声。


    「哥哥哥哥！」小小的无人机轻轻蹭着陈星瑜的肩膀，「主人的身体发育就要完成了！」


    「真的吗？」陈星瑜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发现白原、花楹、花灵他们都来了，和他一起围坐在休眠舱前。


    陈星瑜突然有种想要把休眠舱盖住的冲动。


    等他抬头，这才发现，小狗已经贴心地把休眠舱的透明舱盖调整成为模煳的磨砂式样，只露出夏泽渊的脸颊。


    一个小小的倒计时在舱盖上缓缓闪烁。


    已经不到一分钟了。


    围坐在休眠舱旁的人全都紧张了起来。


    花楹轻轻握住了陈星瑜的手，花灵也依偎过来。


    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在夏泽渊的脸上。


    10，9……


    3，2，1！


    小小的蜂鸣声在逃生舱中迴荡，休眠舱中的液体轻轻荡漾，可青年却仍然安详睡着，没有睁开眼睛。


    陈星瑜突然感觉一阵心慌。


    「小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给他扫描一下看看。」


    「嗯。」小狗漂浮过来，机械手伸出，在休眠舱的控制板上小心地操作着。


    一道细细的雷射缓缓从休眠舱上空扫过。


    花楹姐妹紧紧搂住陈星瑜，默默给他支持。


    扫描结果缓缓在逃生舱悬空的屏幕上显示出来。


    一切都非常正常，除了……


    陈星瑜睁大了眼睛。


    扫描的图案十分精细，皮肤、肌肉、骨骼甚至血管都歷歷在目。


    但是青年的胸腔中，没有心脏！


    「这怎么可能？」小狗简直要抓狂，「我明明是按照主人提供的身体数据来克隆的，除非，除非他的身体里本来就没有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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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原勐地站了起来：「我去找红姨！」


    此刻的陈星瑜却一言不发，双目紧紧盯着那幅扫描的图像。


    「星瑜，星瑜？」花楹轻轻摇晃着他的身体。


    他却煞白着脸，向着休眠舱中的夏泽渊伸出一只手。


    「哥哥……」


    随着那一声唿唤，陈星瑜的身体勐地消失在空气之中。


    花楹的手臂揽了个空，抬头惊恐地看向白原和花灵。


    陈星瑜进副本了。


    「哗啦——哗啦——」


    波涛翻滚的声音极响，仿佛大浪就在身边，紧接着，混着泥浆和沙子的河水便漫了上来，把陈星瑜的身体湿了个透。


    身体却在隐隐作痛。


    紧接着，一根木棍狠狠敲了下来。


    木棍的前端直直打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尖锐的疼痛蓦然从内部爆发出来，少年的身体立刻曲起，像是被捞出水面的虾，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搬个东西都搬不好，砸坏了这些盘盏，让老子们怎么吃饭？是不是不想活了！」男人的声音兇狠，似乎觉得用木棍不顺手，直接一脚朝着他腰间的软肉踢了过来。


    陈星瑜被他踢得翻了个身，被河水浸湿的长髮早已被拉散了，浸透了江水又偏在一旁，露出苍白的小脸。


    「你……」男人的叫骂突然停了，他狐疑地看了眼地上的陈星瑜，又扭头看了眼那艘大船的船舱。


    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头戴玉冠身着青衣，正从各个舱室走出，聚在大船的前端，听着主管训话。


    「真他妈见了鬼了！」男人喃喃了一声，眯着眼睛仔细数了数船上少年的人数，又一脚向陈星瑜踢去，「滚，别让我再见到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


    有人拉起了他的手臂，陈星瑜轻轻嘶了一声，手臂被架起的时候，牵动了肩上的伤口。


    他疼得呲牙咧嘴，终于还是忍着疼站起身，在男人不间断的咒骂声中，离开了潮湿的河岸。


    「阿星啊，真是不好意思，连累你了。」拉着他的男孩比他还矮上一个头，被打得鼻青脸肿，行走之间有些腿瘸，速度不快，走得一头都是汗。


    陈星瑜被他架着穿街过巷，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凸凹不平的泥地上铺着两张薄薄的草蓆，一张黑黢黢的薄被窝在草蓆上，散发着一股霉味。


    男孩有点气喘地把陈星瑜放在草蓆上，又拉过那张薄被披在他身上。


    「都怪我的腿脚不好，谁知道他那箱子里装的都是容易碎的东西啊，」男孩接续了之前的话题，「不过呢——」


    他咧嘴一笑，从怀中变魔术似的掏出两个大白馒头：「喏，今天终于能吃饱了，耶——」


    他把馒头塞给陈星瑜：「快吃，还热乎着呢！」


    十分应景的，陈星瑜的肚子发出一长串叫声。


    一股强烈的飢饿感在身体中翻搅着，陈星瑜哑着嗓子，话语脱口而出：「阿庆，你又去偷了啊？」


    「说什么偷啊，多难听！」那个叫阿庆的男孩哈哈一笑，拿着自己的馒头咬了下去，「就是你们在搬东西的时候，我到船上的厨房熘了一圈。哇，你知道吗？那船上跟馒头铺子似的，蒸了好多馒头啊！那热气冒的……」


    阿庆一脸嚮往，见陈星瑜愣着不动，瞪着他说：「赶紧吃啊，冷了就没那么香了！」


    飢饿的感觉占据了主导，嘴里的唾液泛滥成灾，馒头热腾腾的麦香勾引着味蕾。


    陈星瑜顾不得手臂抬起时伤处被牵扯的疼痛，举起馒头咬了一口。


    「真香啊……」


    「诶，阿星啊，」男孩已经三口两口干掉了自己的馒头，拿了根稻草装模做样剔着牙，「你知道那艘船是干嘛的吗？咱们要是能到那艘船上去干活，是不是天天都有大馒头吃？」


    陈星瑜小口小口地吃着馒头，偏头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场景，接着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那船很漂亮。」他说，「上面还有好多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


    他眨了眨眼睛：「那艘船是学校吗？」


    「呿，你真是想上学想疯了！」男孩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哪儿有开在船上的学校啊，学什么？怎么擦甲板吗？哈哈哈哎哟——」


    那孩子身上也被打伤了不少地方，这会儿一得瑟就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不过今天填饱了肚子，心情是真的不错。


    阿庆躺倒在另一张草蓆上，絮絮叨叨地和陈星瑜说着话。


    「我说啊，你就别做你那个学手艺的梦了，老老实实当个叫花子多好。我们一路流浪过来，就这个什么方圆城的人最有钱！你只要每天在城里人最多的地方一坐，就凭你那张脸，谁能不给钱？」


    他艰难地翻过身看着陈星瑜的脸：「喏，昨天你就坐了不到一个时辰，东街的李婶就给了我们两个铜板，乌巷的张家小姐也发善心，送了吃剩的点心过来。你说你要是坐一下午，赚的钱应该足够我们买两个肉包子了！」


    大概是想到了肉包子的香味，男孩吸熘了一下口水：「我要是你啊，就靠这张脸吃饭。你看今天，那个打人的傢伙，拳头直朝我脸上招唿，偏偏你脸上就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无外乎能轻松要饭何苦到处学手艺巴拉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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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小屋里没有灯火，不多久就黑得不见五指。


    男孩躺倒在草蓆上，此刻已经发出了鼾声。


    陈星瑜吃完了馒头，裹着那条薄被躺了下来，却始终无法入眠。


    肩膀上的抽痛一阵一阵的，不用看，一定是肿起来了，疼得让人难以忍受，而他却没有在意，而是紧紧皱着眉头思索着。


    好像，有什么很重大的事情必须去做，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二天一早，陈星瑜醒来的时候，右边的肩膀已经青紫了一大片，碰都碰不得。


    他原本还想去那艘船那里看看，可手臂根本抬不起来，连带着半边身子都是麻木的，路都走不好，只好听从了男孩的建议，勉强走出去一段路，坐在茅屋不远处人流较多的地方。


    初春的季节，阳光还算温暖，陈星瑜小心地让一阵阵抽痛的肩膀迎着阳光，烤得暖和点就好得快一些。


    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从他身边走过，都会同情地看上一眼，但真正停下来给钱的并没有几个。


    陈星瑜也不在意，他微微皱着眉头，依然想着昨晚睡前的那个问题，我到底忘记了什么呢？


    「哎，听说没，今年的寻仙船又要开了，都是哪家的孩子要被送走啊？」


    「今年……好像有几家哦，城南的王家，城西的李家，对了，还有首富陈家。」


    「不会吧，陈家怎么可能捨得他们那个宝贝儿子？以往年年给他们留出名额来，他们压根就不想去，今年怎么，想开了？」


    「倒也不是，我听说，陈家其实和仙山那边是有姻亲关系的，那边的蛊师很早就相中了陈家的小儿子，就等着他去拜师学艺呢。往年是陈家大儿符合条件，当然是不愿去的，今年他家小子到年龄了，就直接送上了船。」


    「真的啊！这小子命真好！直接拜在蛊师门下，就相当于一只脚踏入仙门了啊！」


    「所以说啊，穷人家的孩子拿出全部家当来都上不了寻仙船，就算是上了船，去了仙山，还不知道有多少考验等着，学不出来就是个死。人家有钱人根本不争这个，直接拜师，跟咱们玩的就不是一个游戏。」


    路旁，陈星瑜晒着太阳昏昏欲睡，路人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钻进他的耳中。


    待到「拜师学艺」几个字钻入他耳孔的时候，他陡然清醒过来。


    抬头一看，说话的是街头点心铺的两个伙计，比他大上三岁的样子。


    去年夏天他们刚到城里落脚的时候，陈星瑜和阿庆晚上出来乘凉，也曾遇到过这两人开龙门阵，他听了个大概，好像是曾经放弃了什么求仙的大好机缘。


    可这事似乎是城里的禁忌，两人也总是神神秘秘的不肯多说，陈星瑜一直很好奇。


    今日看他俩谈兴高，陈星瑜又不死心地凑了过去：「两位哥哥，你们说的寻仙船到底是哪一艘啊？」


    两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看他被揍了有点幸灾乐祸，其中一个故意在陈星瑜受伤的肩头上推了一把，见他疼得直吸气，不由得心情大好，斜着眼笑道：「差点忘了，你和那个什么阿庆来我们这儿还不到一年，还没见过寻仙船。」


    他压低了嗓门：「就是码头最漂亮的那艘，每年只在我们这里停一天，等各家把孩子送上去就开往仙山了。」


    「去仙山学手艺？」陈星瑜眨了眨眼睛，「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两个伙计就闹笑起来，其中一个一脚踹上了他受伤的肩膀：「就凭你？哈哈哈哈，想当年我俩可是花了无数银子都没能上船，就你这么个小叫花子，还想去求仙，做什么春秋大梦！」


    不知是不是牵动了当年求仙不成的记忆，两人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


    陈星瑜被刚才那一脚踢翻在地，紧接着，又有一只脚踩上了他的肩膀。


    他伸手抱住那条腿，使劲往上抬着，又仰头去看那人的脸。


    见陈星瑜看过来，那人却微微一愣。


    少年的皮肤虽然有着营养不良的青黄，初春的阳光照在脸上，却恰恰抵销了那点病气，衬得他的肤色几乎透明，眉目如画。


    说不定……


    其中的一个青年突然生起气来。


    「妈的，长得这么狐媚，说不定真的能魅惑仙人，仙人也是你能亵渎的吗？」


    他捡起了路边一块锋利的瓷片，按着少年便往他的脸上划去。


    「老子划花你的脸，免得你到时候成为咱们方圆城的祸害！」


    锋利的瓷片狠狠向着脸颊划下来，根本无从躲闪。陈星瑜情急之下抬起手臂去挡，疼痛立时爆发开来，瓷片在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鲜血迸射。


    「你他妈还挡，老子今天就要——」


    青年的话没说完却突然身子一歪，一只大脚狠狠地踢在了他的肩膀上，青年惨叫一声，飞出去老远。


    「尼玛，是谁管老子的闲事！方……方主管？啊，救命救命！」


    不知那里跑出来几个穿着杂役服的大汉，揪着那两个伙计就是一顿胖揍，只打得那两人软软瘫倒，说不出话来。


    「好了，在这儿浪费什么时间？」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拉远点，别碍了主管的眼！」


    紧接着，一只手捏住了陈星瑜的下巴，把他的脸向上扳起。


    昨日里打过他的中年男人又仔细地看了他两眼，欣喜地转过头，冲着身后的人道：「您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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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章 寻仙记


    男人的身后，是一个穿着绸缎长袍的胖子。


    圆圆的一张脸，把眼睛都挤得眯了起来，表情却十分和善。


    他上前两步，微微弯腰看着陈星瑜。


    少年身上一塌煳涂，昨天受伤的右肩还耷拉着，左手臂上破烂的衣服被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正从手臂的伤口上往外流淌，混着地上的灰尘、沙砾，纠结成团。


    但是那张脸，目光中虽然带着惊恐，却是十足的好看。


    「嗯，」方主管轻轻哼了一声，「带回去吧。」


    不等陈星瑜说什么，掐着他下巴的手一转，已经拎起了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把人轻松扛在了肩上。


    「喂！你们要干什么！」阿庆回来了。


    方主管看都没看他一眼，身边的杂役立刻把小孩推了个跟斗，作势还要上去打人。


    「别，」陈星瑜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朋友！」


    男人有些不耐烦地直接在他受伤的手臂上捏了一把。


    陈星瑜疼得直打颤，那双手的力气太大了，他使劲挣扎了两下，根本挣脱不了。


    「别乱动，」壮汉低声道，「带你去好地方，别不知好歹！」


    似乎是突然的福至心灵，陈星瑜突然停止了挣扎，轻轻地喘了几口气：「是要去船上吗？」


    壮汉一笑：「你倒是猜得很准，怎么，不愿意去？」


    「我，我跟你们去，」陈星瑜回答，「别打阿庆，他对我很好的。」


    「呿，」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朝那堆杂役随意挥了挥手，扛着少年跟上了方主管。


    陈星瑜被丢在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


    房间不大，但是干净整洁，木制的墙壁上挂着轻柔的绒毯，阻隔了外界尚还寒冷的江风。


    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床，床单雪白，散发着淡淡的晾晒过的香气。


    陈星瑜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铺跟前，伸手轻轻碰了碰床单的一角，又立刻收回了手。


    床单的边缘留下了一个小小圆圆的污迹。


    肩膀已经变得麻木，手臂上的伤口一抽一抽地疼着。


    他渴望地看了眼那洁白的床单，最后还是在床脚边的地板上躺了下来。


    外面的风很大，能听见窗缝里「呜呜」的声音。


    江水涌动，拍打着船体，就连躺在地板上，也能感觉到那钝钝的、缓慢的晃动。


    突然，身下一震震动，接着便是明显的摇晃，隐隐约约的，似乎有哭声从窗外传来。


    但他实在是太乏了，身体躺倒在地上之后便再也爬不起来，陈星瑜在缓缓的摇晃中，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


    房间里没有灯火，只有一点细细的光，从窗子缝里透进来。


    突然，那光被遮挡了一瞬，紧接着房门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妈的，怎么没人？」


    那是个粗噶的少年音，似乎刚进入变声期不久，低沉的男声尚未占据主导地位，声音里带着点金属的鸣声，有点刺耳。


    陈星瑜忍不住缩紧了身子，把自己朝床脚的空隙里又塞了塞。


    来人手中拿着一盏小小的油灯，举高来瞧了一眼屋内，又对着身后说道，「你不是说看见主管把他安排在这里了？床上没人啊！」


    「是……是啊……」一个怯弱的声音小声说，「我真的看见了，主管，还有聂大叔，扛着他进了这个房间，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他，就是在这里的。」


    「那是又跑了？」先前粗噶的男声有些不耐烦了，「倒是机灵，知道躲着我了，这小子命真大啊，再让我瞧见了，我还要再教训他一次！」


    说着，那油灯一晃，拿着油灯的少年就要跨步进来。


    「是谁在那儿呢！」中年男人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有人快步走了过来，


    「聂叔叔！」男声变得恭敬起来，「是我，陈振豪。」


    「哦，振豪啊，」聂承勇来到了大门旁，「在这儿干嘛呢？」


    「没啥，嘿嘿，」陈振豪陪着笑，「听小鞠说星瑜换到这个房间来了，来看看他。」


    「这样啊，」聂承勇点了点头，「都是本家，算起来，他也算是你堂弟，多关心下是应该的。」


    「不过方主管说了，星瑜这次落水，伤得有点重，需要静养。你们就别来打扰他了，有这个时间，不如把今日先生传授的经文好好背背，等到了半仙门下，也好早点上手。」


    「还有，从今天开始，夜里宵禁，赶紧回去吧！」


    「诶，诶好！」见对方说到了主管，陈振豪心虚地看了眼聂承勇，微微鞠了一躬，一熘烟地跑了。


    聂承勇皱了皱眉，踏进房内。


    房间里很黑，但难不倒练家子的眼睛。


    聂承勇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陈星瑜的藏身之处。


    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少年的小腿，蹲下身子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小子运气好，正好跟这船上的另一个人长得很像。他现在出了点状况去不了仙山，但这次的人选已经让仙人使者过了目，没法换人，你这才有机会顶替上。」


    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星。」陈星瑜好不容易才开了口，这会儿的他嗓子里像是火烧一样，几乎发不出声音。


    「阿星？倒也算有缘，」聂承勇笑了一声，「没有大名吧，也是，小叫花子，有个称唿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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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陈星瑜，是城东陈家布庄的么子，懂了吗？」


    「陈星瑜」这个名字似乎触动了什么久远的记忆，少年的心里一阵悸动，却依然想不起任何相关的事情来。


    男人还在不耐烦地等着回答，他点了点头：「我……我是陈星瑜。」


    「行，挺知趣，可要记住了。你识字吗？」


    黑暗中，少年的眼神亮了一亮。


    「我……我不识字，但我可以学！只要有人教我，我会拼命学的！」


    「啧，真麻烦！」聂承勇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行吧，明天我找个人教你，还有些生活习惯什么的，在船上一共就那么几十天，好好给我学。」


    无视了少年眼中的激动，聂承勇站起来走到门边，朝着外面挥了挥手：「进来吧，在里面呢。」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进来点上了油灯，光亮立刻充盈在整个房间之中。


    「人呢？」一个冰冷的女声响起，接着，有人走到了床边。


    「怎么躺在地上？」那女声里有点不耐烦，却一下子就猜中了陈星瑜的心思，「这是怕把床睡脏了？」


    油灯的亮光靠近了少许，陈星瑜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在这样的光亮下，感觉有点睁不开。


    「哟，是挺漂亮的，洗干净了估计更好。」


    女声转向舱门：「先把浴桶抬进来，这孩子得好好洗洗。」


    不一会儿，搬动重物的声音传来，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道。


    几个杂役走了进来，看了眼蜷缩在地板上的陈星瑜，直接把人拎了起来。


    少年一身狼狈，鲜血、泥灰和衣袖已经粘在了一起，一扯就再次冒出血来。


    「哎，行了行了，」女人阻止道，「脱不下来还硬脱，这是嫌我做事还不够麻烦是吧？就不会一块儿丢水里？」


    杂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两下扒掉少年的外裤和鞋袜，把人放进了浴桶之中。


    羞耻心尚未涌上心头，陈星瑜已经整个泡进了热水之中。


    带着草药清香的热水温度有点高，包裹住全身的时候，身体被压得有些难受。


    他轻轻咧开嘴嘶了一声，却瞬间被灌了一口水。


    酸软的双脚在桶中简直无法站稳，陈星瑜晃晃悠悠地被热水淹没。


    「啧，怎么这么麻烦！」聂承勇咂着嘴，一把抓住了陈星瑜的头髮，把他的小脸拉出水面，「站稳了，淹死了可不管你！」


    陈星瑜挣扎着踮起脚尖，努力把双臂搭上浴桶的边缘，终于让自己的头颈露出水面。


    「怎么伤得这么重？」女人嗤笑一声，「你们这儿的人都喜欢欺负小孩子吗？还是说，为了演得逼真，故意把这孩子打成这样？」


    聂承勇眼神闪了闪，挥手让那些杂役离开，又紧紧关上了房间的门。


    女人抬头瞪了他一眼：「之前那个到底怎么回事？我还真没碰见过你们这种临时换人的，若是让仙山上的人知道了，明年怕是根本不会在方圆城停靠了。」


    聂承勇的眼神有点慌：「仙姑，我们也不想的，是那孩子没有求仙的命。」


    听到仙姑这个称唿，女人一双细眉皱得更深了。


    聂承勇不由得堆起了笑：「至于仙山那边，有仙姑您的医术在，仙人一定不会发现的，再说……就看这孩子的样子，还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对吧？」


    女人回过眼神，瞧了眼陈星瑜清瘦的小身板和挣扎着站稳的样子，弯腰拿起一个小巧的脚凳递了过去：「踩上！」


    陈星瑜迟疑了一下，才依言把脚凳按进浴桶里，站了上去。


    终于可以站稳，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已经是满头大汗。


    女人拿起一块布巾，沾了些浴桶中的药水，把陈星瑜手臂上的伤口洗净，仔细看了看，把布巾扔给他：「你肩膀的伤需要在药浴里多泡，但胳膊不行。这只胳膊就这么搭着，先把衣服脱了泡一个时辰，然后身上洗干净，我再来给你上药。」


    女人看了眼沉默的聂承勇，兀自走到房间的书桌前，掏了本书出来静读。


    陈星瑜在温热的药水中昏昏欲睡，几次都差点熘进水里，又挣扎着站直身子。


    但那药水真的有用。半个时辰之后，他的右肩已经不再疼痛，快到一个时辰的时候，右手已经能够运用自如，可以单手给自己洗澡了。


    堪堪一个时辰结束，女人阖上书，扭头看了眼浴桶桶里的少年：「洗干净了？干净了就出来，去床上躺下。」


    陈星瑜尚有些迟疑，聂承勇已经走了过来，跟拎小鸡似的把少年从浴桶中拎了出来，又丢给他一张大布巾。


    「擦好，上床！」


    躺倒在床上的时候，女人燃起了香。


    香炉里白色的烟雾缓缓上升，凝聚成裊裊的形状。


    那香味浓郁，带着花朵的味道，陈星瑜吸了两口便觉得脑子一阵发晕，不一会儿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舱门轻响，方主管走进房间，在他身后，一个杂役背着个硕大的布袋，小心翼翼放在了女人方才看书的书桌上。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方、聂和自己，女人指尖突然出现一柄小刀，一刀划开了书桌上的布袋。


    那是一张和陈星瑜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那张脸上苍白而毫无血色，额头上破了个大洞，却早已没有血液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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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洞的边缘，皮肤被水泡得发白髮胀，向外翻起，更加显得狰狞。


    小刀继续向下，布袋翻开，露出少年清瘦的胸膛，一道大约两寸长的粉色疤痕斜过。


    方主管和聂承勇有点畏缩地后退了半步，给女人让出空间来。


    女人倒也不迟疑，从怀中取出另一柄利刃，干净利落地划开了少年胸膛上的那道疤痕。


    尸体的伤口没有鲜血，女人将一柄带着细钩的弯刀插入肋骨的缝隙之中，略微搅动一下。


    再抽出来的时候，弯刀的尖端带出了一小块东西。


    那是块鲜红的血肉，由一层薄薄的肉膜包裹着，如同一条胖乎乎的肉虫，似乎还在微微颤动。


    方主管和聂承勇都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女人小心地将那小肉虫放置在一个盛着不知名液体的细白瓷碟里，又转身走向陈星瑜。


    第二天一早，陈星瑜从睡梦中醒来，手臂上的伤已经好了。


    只是胸口不知道为什么伤了一块，但伤口平整，只留下了一道粉色的细疤，他完全没有在意。


    最重要的是，他全身上下的伤痛都不翼而飞。


    这种感觉在他十来岁的生命里，几乎是从未有过的。


    他有些惊喜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活动着手脚。


    「诶，星瑜，你怎在这里？」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的窗子被打开了，凉爽的江风拂进室内，窗前出现两张惊讶的面孔。


    「我就说，星瑜他哪儿有那么容易死，仙姑医术高明，肯定能救活他的。」


    说话的少年开心地开了房门：「走，早饭开了，我们一起去。」


    陈星瑜有些抗拒地退了一步。


    窗外的两个孩子，分明是他之前就在城里见到过，两个小富之家的公子，那时他是小乞丐，还曾因为弄脏了其中一人的鞋子，被他们唾骂和鞭打过。


    「你怎么了？」其中一个孩子皱了皱眉头，「不认识我了么？」


    陈星瑜心中一凛。


    昨晚聂承勇便说了，要他扮演好布庄小儿子的角色，可他并没有说布庄的这个孩子是个怎样的人啊！


    少年的眼光中透出一丝懊恼，却又立刻后退了一步，目光畏惧又防备。


    「好了鲍易，你别着急，」另一个孩子拉着他的同伴往后退了半步，「星瑜这不是受了伤吗？你看他那表情，我就觉得这事不简单！」


    他抬头看向陈星瑜：「主管说你是自己摔跤落水，其实，是有人害你的对吧！」


    陈星瑜瑟缩了一下，使劲摇了摇头，身上淡青色的弟子服随之摆动着。


    「啧，怕什么啊，你都已经活过来了，该怕的该是那个害你的人才对啊！不过先说明白啊，可不是我们！」


    鲍易瞪着眼睛：「我说呢，你这么点小的胆子，怎么敢私自上船头，原来是被人诳去的。」


    他一拍大腿：「叫你以后都跟着我和卫楠你不听，现在后不后悔？」


    陈星瑜愣愣地点了点头。


    「行了行了，」卫楠又出来打圆场，「他都已经被吓到了你还对他这么凶。」


    他看了眼饭厅的方向：「你不想去就算了，我们等会儿给你带点回来，快走快走，等会就真没有了。」


    两人急匆匆地去了，陈星瑜这才松了口气。


    饭厅那边传来阵阵香气，肚子也在一阵一阵地咕咕叫着，但他硬生生忍了下来，关上房门和窗子，坐在桌前。


    轻轻的鼓掌声蓦然从身后传了过来，吓得他一惊，差点跳了起来。


    在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青色襦裙，瓜子脸，吊梢眉，一双眼睛微微有些上斜，眯起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冷，却让人有种不由自主想要避开的攻击感。


    「刚才的表现还不错，」冷冷女声在他背后响起，正是昨天给他治伤的「仙姑」，「说说看，你对你现在的身份是怎么想的？」


    陈星瑜喘了口气，想要平息了一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却突然怔了一下。


    胸膛右侧，和心脏对应的位置，好像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怎么了？」女人从床幔后现身，走到他身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是……」陈星瑜低着头，「我是因为和陈家布庄的么子长得像才被带上了船，聂大哥说那孩子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去仙山，我想……」


    他抬头看了眼仙姑，在女人鼓励的目光中继续道：「他应该是在船上被人害死了，所以你们只能找一个人来顶替他。」


    「那你打算怎么做？」女人的眼神饶有兴趣。


    「陈家么子的性格胆小，但不算讨人厌，所以鲍易和卫楠愿意保护他，但我现在还不知道那孩子的习惯，不能和那两人接触太多，不如装作是落水后受惊，先学习识字和布庄么子的生活习惯，等能扮得像些，船应该也到了目的地。到那时，大家都忙着适应新生活，就不会特别注意我偶尔表现出来的不对了。」


    「呵，我还以为又是个草包，没想到你倒是聪明，」女人嗤笑一声，「倒是枉费老娘替你多担了一会儿心。」


    女人回头又看了他一眼，拉开房门：「我倒是很期待，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不过是轻轻一闪，女人便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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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的饭堂里，孩子们结束了早餐，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卫楠快步过来，从窗子口丢给他一块用帕子包起来的小包裹：「赶紧吃，还热着！」


    船上的生活规律而平淡。


    日出时起床，早课过后吃早饭，接下来是严格的身体锻鍊，午后小食之后，则是基本文化课的学习。


    而每天晚上宵禁的时候，那位「仙姑」便会来到陈星瑜的房间，教他基本的识字和布庄少爷的言行举止。


    陈星瑜如饥似渴地学习着。


    不过两三天功夫，他便能看懂那帮孩子学习的基本教材，十天之后，跟上课业已经完全没有问题。


    至于言行，仙姑只讲解了一次，他就已经运用自如。


    在这段时间里，陈星瑜跟在卫楠和鲍易的身后，暗暗地察言观色，似乎所有的孩子，都以为他就是之前那个陈家布庄的么子。


    而陈振豪，却总是眯着眼睛盯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只可惜从镇上到毗仙村，逆流而上也不过一个月的功夫，陈星瑜觉得，几乎是一眨眼，便到了快要登岸的时候。


    最后一日的宵禁前，陈振豪又一次来到了陈星瑜的房间。


    「喂！你在看什么？」


    根本没有敲门的习惯，陈振豪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房间。


    他瞟了眼陈星瑜手中的那本《大学》，厌恶地眯了眯眼：「冒牌货，这段日子你过得不错啊！」


    一个月的功夫下来，好吃好喝供着，船上几乎所有的少年都长好了少许。


    陈星瑜的脸上也有了些肉，此刻坐在桌前，夕阳最后的余晖从窗口照射进来，那张小脸更是昳丽动人。


    他起身向后退了一步，身体略略向后躲着，小声道：「我不是冒牌货。」


    「不是？」陈振豪粗粗地吐出一口气，一把抓住了他的头髮，强迫他抬起脸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知道之前陈家那个小子为什么会落水吗？」


    陈振豪露出一脸坏笑：「因为他知道我是被仙人选中的弟子，上船的第一晚，就悄悄跑到我房间来巴结我，服侍我。」


    陈振豪放开了抓着陈星瑜头髮的手，孔武有力的双臂在陈星瑜的肩头使劲一按，硬生生把少年按得跪了下去。


    「你说你是他，那就把那几日服侍我的手段再拿出来，让我看看，你的技术有没有退步，嗯？」


    他往前靠了半步，故意将裤子的前襟送到了少年的鼻尖。


    蓦然，身下一凉，一只锋利的小刀此刻已划破了他的裤腿，尖端直直抵上裤.裆里的那一团。


    陈星瑜低低的声音传来：「什么技术？我只学过给猪去势。」


    命根子受到了威胁，陈振豪再顾不得形象，勐然向后退了一步。


    割裂的声音响起，后退的动作让利刃划开布料，腿上的裤子瞬间变成了开裆裤，腿根处隐隐作痛。


    「你他妈……你他妈敢伤我，」陈振豪暴跳如雷，「不就是仗着聂承勇护着你？妈的个小白脸，搭上了主管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是吧！」


    陈星瑜站直了身子，手中利刃再次闪动。


    陈振豪倏地一下跳到了门外，扒着门框低吼：「你给我等着，在船上有人护着你，到了仙人的地界，哼哼……」


    「是谁还在外面晃荡呢！」一个威严的声音在甲板上响起，「宵禁了，回房间去！」


    「哎，马上！马上！」陈振豪应了一声，又转头瞪了眼陈星瑜，「冒牌货，等着瞧！」


    走廊的甲板上亮起了灯火，各个房间穿来了关门的声音，宵禁开始了。


    第148章 寻仙记


    陈星瑜收了小刀关上房门，轻轻靠在门上，看着房内的黑暗。


    「啧，应对得还算不错，」女声在墙角处响起，「我还以为你为了掩饰身份，真的会委曲求全。」


    女人的目光在陈星瑜的嘴唇上打了个转，有些恶劣地咧嘴笑了一下：「为什么不掩饰身份了？」


    「不用了，」陈星瑜摇了摇头，「当初杀死陈家小孩的就是陈振豪，他虽然也怀疑过仙人能让人死而復生，但多半还是不会相信我就是他。今日，不过是来警告我，他知道我的秘密，让我也少说他的闲话。」


    「呿，小孩子心还挺深。」女人不屑地嗤笑了声，「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今天不过是例行来看看，毕竟，明天过后，说不定就再也见不着了。」


    这话说得模煳，让陈星瑜隐隐有些担心：「仙姑，您……」


    女人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也许真的是因为过了明天就各奔东西再也不见，女人冷漠的面具在今晚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月光把女人的面孔变得柔和了一瞬，她低低笑了声：「什么仙姑，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怎么会……」陈星瑜有点愣愣地看着她，「您医术这么高。」


    「医术高有什么用？」剎那间，仙姑的面孔又恢復了往日的冷漠，「该医的人……」


    察觉到少年好奇而关注的眼光，她轻轻哼了一声，手指在陈星瑜的胸前点了点：「少八卦，先过了明天那一关再说！自己小心。」


    天亮的时候，陈星瑜和其他孩子一起，被带到了船的上层甲板上。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一只都在中层甲板生活、学习，还从来没能上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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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层的甲板就是一个巨大的平台，从仙人河岸下游和支流陆续上船的孩子有二十来个，刚好把甲板的后部站满。


    看着脚下湍急的河水和两边的高山，孩子们都有些兴奋。


    「看！」


    「哇，好高的山！」


    船上的大人们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去管束孩子们的行为，反而提高了警惕，看向河流上游的方向。


    天渐渐地阴沉了下来。


    不是云层遮住了太阳，而是河道两旁，矗立的高山投下的阴影。


    小船在浑浊的河水中艰难前行，如同走入了阴森的山谷。


    孩子们兴奋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阴冷的风从所有人耳边掠过，带来如泣般的尖啸。


    河水变得湍急，水面都翻起了泡沫，寻仙船所有的桨手全部出动，船底仓伸出的巨桨艰难地对抗着水流，几乎无法前行。


    蓦然，寻仙船转过一处河滩。


    前方，一座高大的瀑布仿佛从天而降，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水花喷得老高，那便是寻仙河的上游源头。


    船身勐然一颤，停了下来。


    「仙童们，」方主管出现在船头，「毗仙村到了。」


    「到了？这就到了？」


    「可……哪里有村子啊……这不都是山吗？」


    「是啊，难道这里就是仙山，可以直接走进去？」


    孩子们议论纷纷，突然，有人一指瀑布旁的山崖：「那……那是什么？」


    山崖之上，一个白色的身影正迅速地横移着。


    如同一团幽灵，那身影的步伐十分轻巧，贴着山壁，如同跳跃般，迅速向寻仙船的方向掠来。


    途中甚至有几个极为危险的拐角，他都是一跃而过，或用手悬空，速度丝毫不减。


    蓦地，那团白影在山崖上站定，一挥手，一根绳索被抛上了寻仙船。


    船工立刻将绳子固定在船栏上。


    系在船上的绳头稍高，绳索在寻仙船的晃动中绷成了一条直线。


    「去吧，孩子们，后面，就是属于你们的道路了！」


    「什么？！！！」


    少年们看看主管，再看看那悬崖上的白色身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主管，您开什么玩笑？我们真的到了吗？」陈振豪第一个说话了。


    方主管细细的眼睛眯了眯：「陈少爷，寻仙船的确是只能开到这里，后面的路，需要你们自己走进去。」


    「不过，」他顿了顿，「陈少爷是仙门点名的弟子，我们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说着他一挥手，一个身材瘦高的杂役走了出来，一抖手上的一根麻绳，在陈振豪的腰上系了两圈。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未等陈振豪挣扎，那人已经一抬手，将绳子的另一端套上了连接悬崖的绳索，极为迅速地打了一个结，再用力一推。


    「啊啊啊啊啊啊！」


    陈振豪发出一阵惨叫，身体已不由自主地朝着悬崖快速滑去。


    船上的少年们眼看着他冲到了悬崖边上，那个白衣人一挥手，已将他捞在身边，让他站在一个略微突出的小平台上，又朝着船上挥了挥手。


    剩下的孩子没有了仙人指定弟子的待遇，只是每人拿到了了一根麻绳，需要自己套在绳索上，双手抓住麻绳的两端，悬在半空中滑向悬崖。


    很快，便有一个微胖的孩子，在滑到一半的时候，失手掉落了山崖。


    悽厉的惨叫几乎压过了汹涌的水声，还在船上的少年们立刻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落入湍急的水流，瞬间不见了踪影。


    接下来的行动静默异常，少年们战战兢兢地将手中的麻绳搭在绳索上，口中默默祈祷着，再闭着眼睛滑向远方。


    轮到陈星瑜的时候，他搭上绳索，又将麻绳在自己的手心里绕了两圈，转头回望。


    方主管和聂承勇都紧紧盯着他，目光在他的两手之间跳跃。


    陈星瑜突然放下了手。


    他抽出自己身上的弟子服腰带，对摺两次，和那条麻绳缠在了一起。


    向着目瞪口呆的方主管和聂承勇点了点头，陈星瑜狠狠一蹬甲板，滑向了对面的山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身后传来女人猖狂的笑声，陈星瑜轻轻弯了弯嘴角。


    没有什么比在这样的环境下杀一个人更加无声无息了。


    初来乍到的少年，不熟悉的环境，第一次使用滑道，死不见尸的湍急河流……


    在这里跌落山崖，虽然先前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可之后所有的风险也不用承担。


    有人害人，有人沉默，还有人昨夜悄悄提点，非要看看，自己费力救了的人，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陈星瑜低下头，脚下的河流狂暴狰狞如黄龙，怒吼着奔向远方，如同一切过往，再也无法回头。


    他迎着山风，站上了对面的悬崖。


    寻仙的少年人很块到齐，而那个白影和队伍的前端早已开始了向着瀑布的攀爬，为后面的少年让出位置。


    百丈高的悬崖上，二十多个孩子一字排开，连成一条淡青色的长线。


    山中有雾，小团的云雾如同女人纺出的纱线，在少年们身边飘过，云雾中带着点江水的腥味，又有点像是青草的苦香。


    前方有个两人宽的凹口，几乎没有着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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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能够指导少年们的白影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顶多也就是回头拉一把陈振豪，对于后面的孩子而言，根本帮不上忙。


    陈星瑜默默地观察着前面的孩子们各显神通，险之又险地通过这个吓死人的地方，採用了最保险的办法——把自己的身子窝进去，再慢慢挪出来。


    进入凹口的时候，一直哄闹不休的山风勐然被阻挡，耳边突然便清净了下来。


    阴暗处，似乎有什么细小的动静。


    陈星瑜探头看过去。


    那似乎是一只不知什么品种的白毛小兽，正从凹口内一根枯黄的老树根边钻出来。


    可不知是不是跑得太急，小兽的身体已经出来了，毛茸茸的尾巴却卡在了树藤之中，让它的四脚蓦然悬空。


    小兽使劲扒拉着身旁的空气，却无处着力，始终无法摆脱束缚。


    看着陈星瑜进来，它更是加快了四脚的动作，却只是徒劳。


    「嘘——别怕，」陈星瑜轻轻挪动身子，让自己能靠得更近些，「我不会伤害你。」


    他伸手在那小兽的肚子上轻轻託了一下，让它能够回过身去，够着上面的树根。


    使力的方向变了，尾巴自然就好脱出。


    后面的人在催了，陈星瑜看了那白毛小兽一眼，继续向前挪动。


    这段山崖其实并不是太难爬，只要不恐高，小心挪动手脚，就能很顺利地到达前方的目的地。


    下到地面上的时候，陈星瑜的四肢都觉得酸软无力，在大河的咆哮声中，在灰色的山崖和朦胧的灰雾之中，他的眼睛几乎被山壁晃晕，好像他已经在岩壁上挂了一辈子的时间，才终于摆脱了那阴沉的灰暗。


    而在终于踏上平地的那一刻，光亮几乎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那是一段长长的沙滩。


    太阳从山间的缝隙里照射过来，把河滩照得一片闪亮。十多个青年汉子赤身裸体地蹲在沙滩上，脚下拖着一根粗壮的棕绳。


    方才带头的白色身影走出队伍，来到那群汉子身边。


    那是一个高挑的少年，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师父，我把孩子们带过来了。」


    一个特别高大的中年人站了起来，懒洋洋的目光扫过沙滩上战战兢兢的少年。


    「行，这次人还挺多的，开始吧。」


    几个人抬起了棕绳的一端，中年人把棕绳上的绳套系在了自己的腰上，朝着对面的悬崖看了一眼。


    从这里看过去，江面宽阔，悬崖远在百米之外。


    就在那一瞬间里，他的目光倏地变了，仿佛出鞘的利剑一般，狠狠切向对面的山崖。


    阳光照在它赤.裸的身体上，皮肤看起来油亮赤红，带着原始的野性。


    在少年人的惊唿声中，那人一个鱼跃，跳进了湍急的河流之中。


    河水如黄龙般怒吼，扭动着身躯，想要把那汉子裹挟。


    这边的河岸上，只能看到他起起伏伏的发顶和偶尔伸展的强壮手臂。


    绳子放放停停，过了好一会儿，那人终于在另外一边的河岸上出现。


    但即便是他，也是先躺在乱石滩上喘了好久的气，这才起身，将身上的绳套解下，把那根棕绳牢牢系在对面的大石上。


    「下水！」有人高声喊着，几个汉子摸着棕绳下了河，又向岸边扔过来几股绳索。


    十九个孩子加上领队的少年被随意分成了四组，每组在三个青年的带领和驱赶下，战战兢兢地下到了湍急的河流中。


    「这是要，要，要干什么？」卫楠怕冷，被初春冰冷的河水一冻，连话都有点说不清楚。


    站在他旁边的陈振豪黑着脸，一个字也不想说。


    陈星瑜默默站得离他们远些，手下紧紧拉着棕绳。


    「看，那是什么？」


    「从上游飘下来了！」


    远远的河流上游处，一个四方的黑色盒子随着翻腾的河水漂流而来，剎那间便快要到达眼前。


    「卧槽……」有人低声的感嘆着，「那……是棺材吧！」


    棕绳旁的汉子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横冲直撞而来的棺材，就听「啪」的一声水响，沉重的棺材撞上了绷得笔直的棕绳，立刻将棕绳逼出一个尖锐的转角。


    棺材随着河流的冲力打了个转，水花四溅。


    「套！」那声音高声响起，两截绳套从陈星瑜身边的汉子们手中脱出，正正好套在了棺材的两头。


    绳套的另一端被抛给了少年们。


    「拉！」那人一声令下，少年们拼命拉着细绳，要将沉重的棺材拖上岸。


    拉第二口棺材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一个少年的胳膊在棺材上狠狠撞了一下，立刻弯折成了一个怪异而不可能的角度。


    他这边一松手，身旁的几个人压力骤增，几乎是瞬间，好几个人便被那口沉重的棺材拖到了深水中。


    「救……救命！」一个身影在河水中沉浮两下，伸出的手在空中徒劳地抛出一道水花，只一瞬间的时间，那身影便离开众人十多米的距离，声音也再也无法听到了。


    被拉入水中的其他几个孩子极力挣扎着，但沉重的棺材被水流裹挟着，将几个人拉向下游。


    有人已经想要松手了。


    像是能察觉到他们的想法似的，男人的暴喝在少年们耳边响起，「拉住，拉不住你们也不用上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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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蓦然一震，想要放开的手又收紧了。


    死亡当前，被狠狠截断了偷生的可能，几个男孩憋足了一股劲，竟又一次从湍急的流水中，将那口棺材拖出了水面。


    几乎是杀鸡儆猴般的效果，其他几组的少年也不敢怠慢，终于，他们喘着粗气，手心里都被细绳磨出了血，这才将一共三口棺材拖到岸边。


    到了这个时候，陈星瑜才终于能仔细去看那两口棺材的样子。


    一样的緻密木纹，一样的油亮黑漆，圆档、滚刀盖，棺材头部的凸起之处，雕刻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


    他好奇地绕着棺木转了一圈，耳边突然传来陈振豪低低的咒骂声：「真他妈晦气，老子是来学仙术的，又不是来做苦力。」


    他在刚一下水的时候就说腿抽了筋，后来压根再没下去，只在岸上装模做样地拖了拖绳尾。


    可偏偏就是他那一组的少年被洪流沖走了一个，死亡威胁之下，他也不得不用上了全力。


    「还想着偷懒呢，仙人看中又怎么样？」鲍易暗暗啐了一口，一回头，又看了眼陈星瑜手心里的血痕，「你看看你，那么实诚做什么呢？」


    好不容易，三口棺材都上好好地上了岸，汉子那边又是一声：「跪！」


    水里的身影立刻矮了半截，原本在腰间奔腾的河水淹到了胸前，汉子们的声音却依然响亮：「拜河神——」


    少年们面面相觑，手中的细绳被带头的汉子拉了一拉，忙也跟着跪了下去。


    天空突然落雨了，豆大的雨点打得手背生疼，也噼里啪啦地打在汉子们赤.裸的肩背上，仿佛上天给予的回应。


    汉子们跪拜完毕，收回了棕绳，将三口棺材捆绑扎好，四人一组扛了起来。


    接下来的山路依然险峻，但抬着棺材的壮汉却如履平地，比手脚并用的少年们还要快上许多。


    终于，山路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了两堵高耸入云的峭壁。


    「天啊……那是……那是悬棺！」少年人的队伍骚动起来。


    前方的峭壁几乎直上直下，仿佛是有一个巨人，某日在这里狠狠噼下了一剑。


    这一剑，将峭壁分为两半。


    左边的山崖之上，一根根巴掌大的红色布条在风中飘扬，有些簇新，有些已经泛白。


    最高的山顶上延伸出一段翘檐，仿佛是宫殿的顶盖，古色古香。


    而右边的峭壁上，密密麻麻，全是悬棺。


    最上面的几层悬棺已经枯朽残破，甚至有些散架，但很明显的，有人曾用篾条将那些即将散架的棺木併拢、捆牢。


    而最下层的，也似乎经过了风雨，不是太新。


    汉子们此刻已经放下了那三口棺材，默默将绳索套上棺木两端，另一头缠在腰上。


    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动作，四个大汉就爬上了悬棺那边的崖壁。


    在少年们惊嘆的目光中，崭新的棺材缓缓拉了起来。


    阳光慢慢从远处漫过来了，此刻山间的薄雾全都散去，灿烂的金光直直照在悬棺的崖面上。


    那三口棺木，就在这一片辉煌中缓缓上升，最终到达指定的地点。


    安棺仪式结束的时候，太阳已升上了头顶。


    攀岩的汉子们下了地，朝着少年人的身后招了招手。


    不知什么时候，少年们的身后，出现了两个老人和一群十七八岁的青年。


    青年们身上的服饰区别很大。


    其中的一半，头戴玉冠白衣飘飘，大多身姿柔软，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而另外的一半，则只穿着寻常的白色布衣，裸露出来的皮肤晒得黝黑，却劲瘦刚健，与今日带着他们接棺的汉子们如出一辙。


    安置好了悬棺的汉子们站到了一旁，粗布衣裳的青年们走到他们身后，面向悬崖。


    白衣青年们和新来的少年们站在了一起。


    而今日接棺时那个领头的中年人，依然站在悬崖之下，等着两个老人走上前来。


    待三人在崖缝边站定，汉子又高声颂道：「跪——」


    所有人全都面向崖缝跪了下去。


    带着木制面具的老人开始吟诵，声音久久不休。


    带着奇特韵律的吟诵声在山间迴荡，新来的少年们完全摸不着头脑，渐渐觉得无聊，昏昏欲睡。


    突然，有人轻轻叫了声：「表哥！」


    本要睡着的少年们被叫声惊醒，都偷偷地朝着发声的人看去。


    就见陈振豪已经偷偷起了身，熘进了白衣青年们的队伍，轻轻热热地拉着一个青年道：「表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这一路走来，陈振豪不论对着谁，一直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少年们哪里见过他这样对人亲热和讨好，这会儿都忍不住转开了脸。


    被叫的青年个子高挑，此刻倒是一点也不尴尬，冲着陈振豪微微一笑：「你来啦！」


    他拉着陈振豪的手向自己的同伴低声介绍：「这就是我那个表弟，小时候咱们师父见过一次，说很有慧根，将来有机缘会一定收为弟子的那个。」


    他的同伴们显然早已听说了这个故事，好奇的眼光在陈振豪脸上转了两圈，沖他露出笑容来。


    「哥，」陈振豪开心地跪在表哥身边，仿佛已经加入了白衣少年的队伍，「为什么那些人……」


    他对着那群衣着普通的青年努了努嘴，目光在他们的粗布短衫和扎起的裤腿上逡巡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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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攀岩师的学徒。」「表哥」小声地说，「毗仙村其实是三家聚居之地，一家姓王，就是我们的师父，是蛊师；一家姓曲，就是他们的师父，是攀岩师；还有一家姓秦，是傩师。」


    「傩师？」陈振豪眼珠一转，看向前方悬崖下依旧在缓慢吟诵的蓝衣老人，「那个就是傩师吗？」


    「对！」陈家表哥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陈振豪又看了一圈跟着两位师父前来的青年们，「傩师不收徒弟？」


    「怎么不收？」他身旁的一个白衣青年轻轻回答道，「只是傩师难当，前几年秦师父也收过几个徒弟，但没人能坚持到一年，全都……」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身旁那些因好奇而伸着脖子偷听的少年们勐然煞白了脸，好像青年手上真的有把利刃，已经从脖子上横拉过去了一般。


    前方的吟诵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三位师父已经站了起来，白衣的蛊师轻轻发了话。


    他的声音不大，音调似乎也有点柔柔的，却意外地有穿透力。


    「寻仙之途并无定法，毗仙村三姓，皆有可进入仙宫的有缘之人。此次来到毗仙村的蒙童二十名，在接棺过程中，两人落水，余十八，你们依次过来，谛听神兽会带领你们去找各位师父。」


    说着，他向一旁让了让。


    不知什么时候，阳光被近旁的山石遮挡了身影，早春寒凉的江风吹了过来。


    远方传来寻仙河的怒吼。


    前方的阴影中，一阵轻轻的沙沙声从黑暗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白色脚爪踏出了崖缝。


    第149章 寻仙记


    新来的少年们都提起了心神，却又怀着十分的好奇。


    只是此刻师父们都在前方看着，白衣弟子们也不好再做解释，只能由着他们忐忑以对。


    「噗——」崖缝中一声鼻息喷出，一只浑身白毛的巨兽缓缓走了出来。


    乍一看，那巨兽就像是一只白毛的大狗，可走近了才能看出，那其实是一只虎首龙身，狮尾麒麟足的怪兽。


    硕大的独角在从他的额头上突刺出来，顶端尖利，闪着银光。


    铜铃般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跪了一片的青衣少年，仿佛能看清每个人心底的秘密。


    少年们不由自主地忐忑起来。


    「你，过来！」白衣蛊师对着跪在最前方的卫楠招了招手。


    「呜~~~」卫楠吓得手脚都抖了起来，双腿发软却又不敢不听命令，哭丧着脸爬了三四次才终于站起身来，歪歪扭扭地向白衣蛊师走去。


    谛听好奇地抽了抽鼻子，几步踏前，在卫楠身上闻了闻，接着乖巧地蹲在了那少年身边。


    臆想中的攻击和伤害并未到来，卫楠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见谛听的那只独角，正凑在他的手边。


    「握！」攀岩师下令道。


    卫楠颤抖着抬眼看了眼蛊师，抬起的手伸出又放下，目光却紧紧盯在谛听的口舌之上，生怕自己一伸手，便被这只怪兽给咬掉了。


    「怕什么！」蛊师脸色一冷，训斥道：「你们都是仙人使者亲自选出来的仙童，又不是冒牌货！此时谛听不过是看看你们的特长，带你们进师门而已。握！」


    卫楠的脸色好了一点，他轻轻咽了口唾沫，终于下定决心缓缓抬起右手，战战兢兢地轻搭在谛听的独角上。


    「噗——」谛听又发出一声鼻息，卫楠浑身一抖，却没敢把手丢开。


    似乎很满意卫楠没被他吓跑，谛听轻轻迈出脚步，带着卫楠走向了白衣蛊师。


    到了蛊师身前，谛听轻轻低头，卫楠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白衣蛊师点了点头。


    有了第一个的尝试，少年们发现，谛听虽然长得可怕，可并不兇狠，而后的气氛便慢慢活跃了起来。


    谛听走到陈振豪面前的时候，他一脸得意，使劲抓了把瑞兽的独角，趾高气昂地汇入白衣弟子的队伍。


    待到站定了，他却回头狠狠盯了陈星瑜一眼，故意问道：「表哥，要是来了个冒牌货，谛听会怎么样？」


    一群孩子都抬头看过来。


    白衣青年噗呲一声笑了：「你们这群孩子，怎么就这么大的好奇心？都是看着大家被寻仙使者挑选出来的，难道还能有假？」


    陈振豪呵呵笑了一声：「就是想要知道嘛，你看谛听那么乖巧，想起来也不会太兇吧。」


    「瞎想什么呢！」白衣青年拍了他的脑门一把，「瑞兽怎么能说乖？光看面貌就够吓人的了，你平时可别乱招惹，它发起怒来，随便几下就能把你给撕碎了。」


    「那冒牌货呢？」陈振豪不依不饶。


    青年一脸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要是真的有冒牌货，谛听这两天的晚餐就不用我们去餵了。」


    「哇，没想到这只大狗这么厉害啊！」鲍易站在陈星瑜旁边，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


    「你说，那位师兄的意思是不是，要是有冒牌货，它就直接把人给吃了？」


    陈星瑜抬头看了眼一旁得意洋洋的陈振豪，柔声道：「你当方主管他们是吃素的？怎么可能让冒牌货上船！」


    「说得也是啊，」鲍易轻易就被说服了，「也不知道谛听是通过什么来分辨冒牌货的，嘶，该不是用鼻子闻出来，然后咔嚓，用头上那个角，把人顶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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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周围的孩子都露出被噁心到的神情，陈星瑜微微低下头，避开了陈振豪挑衅的眼光。


    队伍很快被分成了两组，手脚强壮的，归入攀岩师，机巧灵活的，加入蛊师的队伍，傩师面前，却尚未有任何人选。


    老人却也不急，面具后射出的目光老神在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陈星瑜是最后一个。


    谛听的白色长毛出现在陈星瑜低垂的视野中，独角上锐利的微光轻轻闪烁，铜铃般的眼睛，慢慢对上了陈星瑜的视线。


    谛听微微眯了眯眼。


    它似乎有些疑惑似的，迈动脚步，缓缓绕着陈星瑜转了一圈。


    瑞兽的身体很热，贴着人转圈的时候，火热的温度透过毛皮散发出来，似乎将周围的空气都蒸腾起来。


    谛听速度很慢地绕过陈星瑜，靠近右胸的时候更是放缓了脚步，鼻尖凑近，几乎贴上了陈星瑜的胸膛。


    陈星瑜依然低着头，手指却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


    仙姑玩世不恭的笑容在脑海中浮现，陈星瑜死死忍住逃跑的冲动，将自己定在原地。


    谛听的奇特表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三位导师的目光都射了过来，周围的学员们则纷纷后退，生怕万一有个什么变故，殃及池鱼。


    谛听轻轻喷着鼻息，从陈星瑜的前胸缓缓绕到后背，独角挑在他青色的弟子服上，拉出一道痕迹。


    触感在后背的位置上停了下来，似乎是轻轻向内顶了顶，却又很快撤去。


    在众弟子的吸气和惊唿声中，陈星瑜只觉得肩头一沉，谛听的双爪已搭上了他的双肩，热乎乎的鼻息勐然喷上他的颈侧。


    少年的身体变得僵硬，瑞兽尖利的牙齿就在自己的颈边徘徊，润湿的舌尖已经贴上了他的皮肤。


    就在此刻，一道白光突然从谛听居住的崖缝中沖了出来，勐然射向陈星瑜的胸前。


    几乎是下意识地，陈星瑜抬手接住了那道白光。


    小小的白色瑞兽发出「嗷」的一声尖叫，在陈星瑜的手心里扭了扭身子，一双眼睛瞪得圆熘熘的，前脚扒上了陈星瑜的右肩。


    是那只在山崖凹洞中遇见过的小兽！


    一大一小两只瑞兽，在他的肩膀上方碰了碰鼻子。


    已经伸出的利齿却没有收回，陈星瑜只觉得肩头一痛，鲜血瞬间迸出。


    而胸前的那只小兽，一双利爪勐然前伸，尖锐的指甲狠狠刺入陈星瑜的右胸。


    周围的少年们全都低声惊叫起来，陈振豪发出一声低低的笑。


    陈星瑜抬头看了眼导师。


    导师们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漠然的眼神扫过来，竟还带着几分新奇。


    没有厌恶……


    陈星瑜瞬间明白过来，这不是死刑！


    肩部狂痛，那一刻，肾上腺素控制的身体几乎是立刻想要下缩，后退，逃走，以摆脱此刻那难以忍受的疼痛。


    但不知道为什么，陈星瑜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不能跑，跑了，就永远没有再回来学习的机会了！」


    疼痛在继续，少年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滴，但他死死忍着，连抱着小白兽的手指都没敢收紧分毫。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右胸里，有什么东西突然搏动了一下。


    「嗷——」几乎是同一时刻，小兽抽出了前伸的利爪，伸出鲜红的舌尖，在陈星瑜的胸前的血迹上碰了碰。


    背后瑞兽的利齿终于松开，唿唿喷出一声鼻息，在他鲜血淋漓的肩头轻轻舔了一下，离开了陈星瑜的身体。


    小白兽趴在谛听的后背上，发出一声小小的吼叫。


    谛听摆了摆尾巴，驮着小白兽，悠哉游哉地穿过人群，从三位导师身旁擦过，再次回到阴暗的崖缝之中。


    少年们全都惊呆了，鲍易战战兢兢朝陈星瑜的方向挪了两步：「那个……你，你不要紧吧！」


    陈星瑜一手捂着肩膀，紧紧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集合——」


    清亮的男声音响起，攀岩师这边领头的青年一声令下，被谛听分为两组的少年们赶忙跟上了各自的队伍。


    攀岩师和蛊师相互一点头，带着自己的弟子们分别走向山崖的两个方向。


    很快，现场的少年只剩下了陈星瑜一个人。


    －－饫口兮口湍口√○


    太阳西沉，被高大的山崖挡住，投下一片阴影。


    山风从崖缝中翻涌而出，带着常年不见阳光的阴寒。


    陈星瑜捂着流血的伤口，在寒风中有些发抖，忍不住咳嗽两声。


    老人依旧带着面具，拄着一根枯藤拐杖，缓缓走到陈星瑜面前。


    拐杖在碎石上轻顿两下，苍老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走吧！」


    老人再不言语，缓缓迈着步子，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被谛听咬过、抓过的伤口还在散发着持续的疼痛，但似乎已经止了血，陈星瑜踉跄了两步，跟上老人的步伐。


    山路向低处延伸，先前还有些陡峭，慢慢变得平缓。


    道路两旁渐渐开始有了生活的气息。


    小片小片的农作物在道路两旁出现，给大地带来了一抹抹新绿，不远处的晒谷场上，没有晒什么作物，倒是坐了一熘的老人，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缓缓舒展着筋骨。


    「哟，难得，秦老头今天这是收到徒弟了？」路边的一位老人打了个招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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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照在他皱成一团的脸上，一笑就露出一口已经快要掉光的黄牙。


    「不错嘛，这年头居然还有孩子愿意学傩戏，真是难得哦！」


    「看这孩子被瑞兽给咬的，居然能撑下来不改口，也算是有决心了。」


    「啧啧啧，秦老头这会儿心里该乐开花了吧哈哈哈！」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那位秦师傅却顿了顿，回头觑了陈星瑜一眼。


    少年依然白着脸，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剧痛中回过神来，也不知道听到他们说的什么没有。


    「咳，」他重重咳了一声，放慢脚步和少年走在一起，「你刚才为什么不改口？」


    陈星瑜顿了顿，勐然反应过来。


    原来被谛听咬的时候，是可以求饶的吗？如果他刚才没有忍痛，而是请求谛听松口的话，会怎么样？


    他迅速回忆了一下在船上时上过的课程，却没有任何相关的教导。


    那就是有人故意没有告诉他相关的情况了，方主管和秦承勇的脸划过脑海。


    老人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想改……」


    老人挑了挑眉：「是可怜我这个孤老头子？」


    「不，不是……」陈星瑜脱口而出。


    在老人的瞪视中，他低着头，吶吶地补上一句：「不是说，三姓都能见到仙人吗？」


    半晌没有回答的声音，陈星瑜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老人。


    面具狰狞，利刃雕刻的痕迹干脆利落，仿佛将那份锋利也带给了面具，看起来十分严厉肃杀。


    过了好一会儿，那面具中却突然穿来了低低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老人转过身去，又开始缓缓向前走去。


    陈星瑜一头雾水地跟上。


    微凉的风吹过路旁的青草地，带来了微涩的苦香，也带来了老人隐约的嘟哝。


    「连我都快放弃了哦，居然还有个后生惦记，呵，呵呵呵，傩戏命不该绝，命不该绝啊——」


    穿过村落的小路，两人走到一处老旧的小院。


    碎石搭建的院墙中间，挑檐门楼两侧还贴着艷艷的春联，红色灯笼高挂。


    内里照壁虽然陈旧，却绘着崭新的画。陈星瑜仔细看了两眼，画的似乎是祈祷丰收的图案，画上的神人也带着面具，和老人脸上的十分相像。


    「你就住这里。」老人的藤杖点了点东边厢房的位置，「先去安置一下吧。」


    陈星瑜身无长物，只乖巧地点了点头，走进东厢房。


    厢房宽敞，床、桌、柜俱全，墙角摆着脸盆架和铜脸盆，挂架上的布巾灰扑扑的，柜子的抽屉里倒是还有两件弟子服，看起来已经放了不少年头。


    陈星瑜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先把热水烧上，把布巾在天井里搓洗干净了，又打了盆凉水，回到东厢房之中。


    青色的弟子服早已半身染血，粘在了皮肤上，一扯就疼。


    他小心地先脱下了左边的衣袖，拿布巾沾了水抹在衣服和皮肤之间，慢慢把已经被血水变硬的弟子服从身上剥了下来。


    肩上的伤口尖锐，此刻虽然已经止了血，却依然留着四个深深的血洞，看起来十分恐怖。


    而胸前的抓伤倒是有了癒合的迹象，小兽的尖爪如团，在胸前留下了两朵「红花」。


    草草清洗了伤口，陈星瑜并未多耽搁，撕碎了内衣里干净的部分，把伤口一缠，便匆匆换上抽屉中的弟子服。


    又顺手打理了脸和头髮，陈星瑜来到天井之中。


    老人已经从主屋出来了。


    面具早已取下，露出真实的面容来。


    秦师傅大约七十来岁，脸上的皱纹虽比不上路上的那位老人，也确实不少。


    尤其是眼角与额头，皱纹如同刀削，倒是有了几分方才面具的神韵。


    此刻他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身旁是一个皮革的小包，手中拿着块四方的木头。


    陈星瑜端过堂屋上的茶盏，用刚烧好的热水续了茶，恭恭敬敬地递到秦师傅的身前。


    「师父——」


    秦师傅稍微愣了愣：「做什么？」


    陈星瑜一怔：「在我们那儿，拜师是要先敬茶的，师父请喝茶。」


    他恭恭敬敬地低着头，未能看见老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


    过了好一会儿，老人的笑声低低响起：「好，好一个徒弟。」


    茶盏被接了过去，秦师傅随意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茶盏。


    他自顾自地拿起那块方木看了看，打开了身边的皮革小包。


    包裹如同画卷般展开，内里是一整套的雕刻工具，秦师傅挑出一只凿子，在木头上比了比，又放了回去。


    老人有些艰难地起身，将木料斜斜靠在院墙上，从一旁的案桌上拿来一根线香点燃了，又焚了几张发黄的符纸。


    老人垂首，低低念出一段祷文：「凡人起刀……敬告上神，佑我双手，不偏不倚……」


    低低的吟诵声在天井中游走，一阵风吹来，带走了低沉的音符。


    秦师傅轻咳一声，俯身将木料拿了回来。


    再次坐上小板凳，他不再犹豫，屏息凝神，落下第一刀。


    老傩师的工作一只持续到夕阳西斜的时刻，等他回过神让短刀离开手中的木料，一张面具已经初具雏形。


    老人把刀小心地放进皮革小包，又把雕刻了一半的面具收好，这才捶了捶僵直的后背，艰难地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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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毗仙村的黄昏灿烂而惨烈，血红的云朵在天边肆意铺展，如同倒悬的血湖。红色的光从山边一点一点蔓延过来，渐渐爬入秦家小院。


    突然，一道浅蓝色的人影出现在小院的门口。


    秦师傅起身的动作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一声：「念晴？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吗？」站在门口的女人撩了撩垂在腰际的长髮，」怎么，嫌我给你丢人了？」


    她原本向后退了一步，却微微一顿，接着，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一脚跨入了院中。


    「我还就不走了，你是不是要拿扫帚赶我出去？」说着，她的眼神已经飘向了院子的一角，却突然一顿。


    墙角那里有个小小的竹篓篓，堆着些要丢掉的生活垃圾，一件青色的弟子服正静静地窝在角落里，上面还有大片的血迹。


    「哟，不错啊秦老头，居然收着徒弟了！」女人怒气沖沖地又上前两步，一把夺过老人手中的皮革小包扔出门外，「那你还用我做的工具袋，让你徒弟给你做新的啊！」


    她进来便是一阵抢白，老人半晌连一句话都没插上，见她抢了工具袋也不恼，反倒关切地问：「吃了没？」


    「没吃！」


    女人硬邦邦地顶了一句，见老人伸手去拿她手里的包裹，忙扭身躲开：「当我没手啊，还用得着你拿？」


    她跨着大步进了西厢房，把手里的包袱往床上一摔，轻轻喘了两口气。


    房间里一尘不染，连床上的褥子都是松松软软，可见是才洗晒过的，女人轻轻摸了摸床头繫着的一根淡蓝色的络子，轻轻哼了一声。


    嗓子眼里麻麻痒痒的，直想咳嗽。木念晴抬眼看了看天井中的老人，起身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强行把那份痒意压了下去。


    秦安平刚从门外把那个皮革小包捡了进来，正擦着皮革上的灰尘，就听见女人嚷嚷过来：「哎，老头，晚饭吃什么？」


    「啊，别急别急，我去做，我去做！」


    秦安平颤颤巍巍走进厨房，这才发现，自己今天新收的小徒弟，正在厨房里发呆。


    饭已经蒸上了，这会儿正散发着特有的谷物香味，陈星瑜一手端着盘切好的洋芋丝，愣在炒锅旁。


    「怎么了？」秦安平走到灶旁，看了眼已经烧热的大锅。


    陈星瑜朝一旁走了半步：「师父，菜我切好了，可……要怎么配啊？」


    秦安平的厨房里，洋芋、腊肉、豆干、干笋全都已经处理干净，切得整整齐齐，可是他看着这四个盘子看了半天，却不知道今晚的晚饭到底该是个什么组合。


    「一边站着。」秦安平接过陈星瑜手中的洋芋盘子，把人赶到一旁。


    不一会儿，四个菜出炉，陈星瑜低着头把菜端上桌，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糟辣椒炒腊肉、糟辣椒炒豆干、糟辣椒炒洋芋、糟辣椒炒干笋……


    他还没感嘆完，就听见西厢房房门吱呀一响，先前只闻其声的女人走了出来。


    「是你！」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惊嘆出声。


    傍晚时走进秦安平小院的，竟然就是寻仙船上的「仙姑」！


    只不过此刻，她换回了一身平常的当地衣裳，蜡染的灰蓝色褂裙，只简单梳了个半髻的长髮，看起来就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


    「哦哟哟，能耐啊，居然拜了傩师！」女人讥讽地一笑，「真有意思！」


    说着她已经大大咧咧坐了下来，皱眉看着桌上的四盘菜。


    「老头，你这是泡在糟辣椒里了？」她嫌弃地瞪了秦安平一眼，端起饭碗慢慢吃了起来。


    陈星瑜在秦师傅的示意下，坐在了木念晴的对面。


    糟辣椒又酸又咸，虽然不太辣，但也是刺激十足。


    陈星瑜吃了两口便咳嗽起来，一口菜能吃上大半碗饭。


    好不容易等两人都吃完了饭，作为小徒弟的他，自觉地收拾了碗筷，拿到厨房去洗。


    「还挺勤快！」门口传来木念晴的声音。


    陈星瑜洗着碗，回头沖她笑了笑：「仙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女人的眉头皱了皱：「跟你说了我不是仙姑！」


    不知是不是厨房里未消散的辣味刺激到了她，木念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咳声如此剧烈，让人觉得，就那么再咳一会儿，这女人的肺都要裂开了。


    而站在他身旁的陈星瑜清晰地看到，女人紧紧捂着嘴的手指缝里，溢出了一丝鲜艷的红色。


    「你……」陈星瑜赶忙沖了沖手上洗碗用的潘汁，要去扶她。


    「滚！」女人一声低吼，掏出一条手绢来随意擦了擦，「轮不到你来照顾我。」


    陈星瑜没有说什么，继续把去了油污的碗碟用水清理干净。


    木念晴默默地看着陈星瑜洗了一会儿碗，突然开口道：「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以前，也是那老头的徒弟。」


    看着陈星瑜惊讶的表情，她难得快慰地笑了：「小子，做傩师就是这样，窥得天机，所以遭天谴哦！」


    第150章 寻仙记


    「什么天谴，」陈星瑜朝她笑笑，「你们俩不都好好的？」


    「这也叫好？」女人瞪了他一眼，「你看我这病的，咳起来就没完没了，还有那老头……」


    她转头看了眼天井里就着油灯继续打磨面具的老人：「当了一辈子傩师，也没见他捞到什么好处，到了晚年也就只能吃个糟辣椒炒腊肉，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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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把洗干净的碗盘放进碗架里立起来，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


    「你小子……」女人斜眼看他，「还真是有点意思。」


    陈星瑜还在关柜门，突然感觉身侧一阵微风拂来，女人的手掌已经印上了他的右胸。


    似乎，有一丝细细的凉意顺着肋骨的缝隙，悄悄钻入了胸膛之中。


    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勐然攥住了他，胸膛中不知有什么正挣扎着，左冲右突，躲避着那股凉意，却将他的胸腔搅得乱七八糟。


    凉意在胸口转了两圈，终于降伏了胸中的异动。


    身前的女人眼中异彩连闪，不多会儿，她收起手低声道：「你大概已经猜到了，每个被选中的仙童，胸膛里都会被种下一只蛊。你的蛊是我种的，从原先那孩子身上转来，但当时就已经快死了。我当初还以为你过不了谛听这一关，没想到啊……你下船之后又遭遇了什么？」


    陈星瑜疑惑地摇摇头，把下船后到回到这里的经歷简单讲给她听。


    「啧，运气真好，居然让你事先就碰到了小谛听。」女人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相传谛听公正无私，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也会因为小兽的救命之恩而坏了规矩，哦哟哟，真难得啊！」


    木念晴一脸吃瓜的兴奋，笑了好一会儿，才退回两步：「小子，能让谛听改变注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说不定，你还真的有点前途。」


    她指了指外间的老人：「秦老头是个好说话的，我建议你过两天，趁着他高兴的时候，求他放你去学攀岩。」


    她一脸神秘：「别以为蛊师穿了个文绉绉的白衣就跟仙人更接近些，毗仙村三姓里，只有攀岩师才有可能到达仙宫的入口，蛊师和傩师都只能请求他把自己拉上去。」


    她的眼中有着自嘲：「把自己如此重大的的行动成败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蛊师和傩师又怎么可能成功？」


    月亮升上了天井，明亮的月光照射下来，将青石的地板照得雪亮。


    「喂，老头！」木念晴走到天井边，随手拿起案桌上一本图谱扔向打着瞌睡的傩师，「睡在这儿干嘛？赏个月还要看着你那张老脸，兴致都没了！」


    秦师傅睁开惺忪的眼睛看了木念晴一眼，竟有点畏缩，一言不发地起身进了正屋。


    陈星瑜蹲在地上，将方才被扔得四处飘散的图谱一张张捡起，重新放回桌上。


    图谱之上，是一张张怪异的脸。


    傩公、谷神、土地、伏羲……


    画像之下，用极小的簪花小楷详细写着各位神的来歷神通。


    月光之下，如青竹般挺立的少年拿着那些纸张，看了很久，很久。


    后半夜的时候，天上落了雨，雨点啪嗒啪嗒地落在天井旁的芭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星瑜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被外间的雨声扰得有点睡不着。


    「咄！咄咄咄！」风雨的声音里，似乎还有木板被敲响的声音。


    陈星瑜连忙下了床，顺手拿过门口挂着的一件蓑衣，顶在头上便跑到了大门口。


    天上电光一闪，影壁上影影绰绰，水雾翻腾，绘画中的神仙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横眉冷目，栩栩如生。


    陈星瑜使劲拉开了小院的正门。


    「秦师傅……」来人喊了一声，见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不由得在原地愣住。


    「顺心家的，你家祖有事？」老人的声音在主屋门口响起，含着些担心与急切。


    女人一脸的雨水，仰头看向秦安平：「安平叔，您快去看看，我祖不行了！」


    秦安平立刻转身，从主屋的箱子底里拿出一个面具，取过门口挂着的蓑衣，踏入雨幕之中。


    路过影壁的时候，他的脚步一停，朝着陈星瑜招了招手：「你跟我一起去。」


    顺心家在村子西头，两人顺着村中的小路疾步向前走着。


    「别光顾着跑，看路！」秦安平脚步飞快，冲着陈星瑜教训了一句。


    陈星瑜点点头，抬眼看向四周。


    村子里的路并不多，因为沿着寻仙河而建，道路大都与河岸平行，弯弯曲曲，迤逦而去。


    出了秦安平家的大门，便是村东的老庙。


    和几乎所有村中的老庙一样，墙体破旧、瓦檐也多有破损，大雨如泼水般灌下的时候，庙宇角落的墙面上，便出现了小瀑布般的条条水渍。


    再往西，便是一片片的庄稼地，麦子还绿着，玉米刚刚播种，抽出的细杆青涩而脆弱。


    临近顺心家的房子，门口有一棵高大的三角梅，大概是年份太久，已经长成了一棵大树。


    只是此刻，三角梅树枝干枯，早已死去多时，被雨水从上到下淋透，也没见到一丁半点绿色。


    顺心家的院门大开，当家的中年男人丁顺心早已等候在门口，见人来了，忙引入屋内。


    行将就木的老人躺在床上，脸色干枯蜡黄，瘦得如同一副骨架，喉咙里轰隆轰隆的，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秦安平坐在床沿边喘着气，方才跑得急了，此刻只觉得胸闷气短，连眼睛都一阵阵发晕。


    陈星瑜默默地上前两步，左手搭上傩师肩膀，右手在他后背上轻轻地顺着。


    秦安平侧头瞧了他一眼，由着他动作，抬头问顺心：「今个早上不是还在晒谷场上玩笑？怎么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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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里似有责备，顺心抽了抽鼻子：「都一百零五了，这不是……」


    老人枯瘦的手指搭上了秦安平的袖口：「不怪他们，有预兆的，乌鸦歇梁，梦中遇虎，我是到了时辰啦！」


    他看了看秦安平手中的面具，干枯的嘴唇扯出一抹笑意：「辛苦你了，带我一程。」


    陈星瑜好奇地从老人肩上看下去，那面具的样子……好像睡前在图谱上看过，是引路灵童。


    「好了，你过来。」秦安平朝陈星瑜挥了挥手，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符纸，递给陈星瑜，「贴在额头。」


    少年乖顺地取了符，端端正正贴在额头上。


    傩师点了点头，接过顺心递过来的线香与纸钱，退后两步点燃，将引路灵童的面具扣在脸上，又向陈星瑜伸出一只手。


    虽然不解其意，但直觉驱使下，陈星瑜拉住了老人的手。


    秦安平一手拉着陈星瑜，另一手按住顺心老祖的额头，轻声吟诵。


    唱完，他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陈星瑜偷偷回望一眼，床上的老人此刻已利落地翻身而起，跟着两人向门外走去。


    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样。


    大雨停歇，橘黄的光从天空中抛洒下来，将一切照得分明。


    门前枯死的三角梅此刻生机勃勃，蓬勃绿叶上，紫色的花朵在光照之下艷得几乎刺眼。


    小路不再坎坷，一切的沟沟坎坎、黄土枯木一扫而空。


    道路两旁开着各色的野花，无风而摇曳。


    再往前，城东的古庙变得簇新，连石阶都是新打的，带着铁凿的印痕和尖锐的转角，瓦片簇新。


    待出了村子，景色更是美轮美奂。


    山林、小溪、金色的野鹿，泛着光亮的石板路曲曲折折穿过山林，迤逦去往远方。


    而远方……


    高耸的峭壁之上，云雾缭绕，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正站在崖颠，静静注视着路上的三人。


    他看起来那么远，可偏偏每个神态、每个动作，陈星瑜都能够看得清晰。


    那张英俊阳刚的面容，仿佛曾千万次在梦中出现过，那样熟悉而亲切。


    但那人的眼里，不知道为什么，悲悯之中还含着一丝哀愁。


    陈星瑜的心里突然有了种想要立刻爬上山巅的冲动。


    他想上山去，去看看那个人，去抚平他眉间的每一个细小的褶皱。


    想让他笑起来。


    那一定很好看。


    「停！」身后的傩师断喝一声，陈星瑜的手臂被狠狠往后一拉。


    他这才发现，面前竟然出现了三条岔道，而自己方才，差点一脚踩入其中一条。


    老傩师面色严肃，回身对老人的灵魂说道：「三条路，去往不同的地方，去吧。」


    灵魂默然半晌：「我哪敢乱选，您指条去路吧！」


    灵童颔首：「你看见了什么？」


    灵魂指向前方的山峦：「那里，有人，但我看不真切。」


    灵童说：「那就走近些。」


    灵魂点了点头，顺着中间那条道路走出几步，蓦然便消失了身影。


    老人取下了面具。


    身前的一切都变了回去。


    两人此刻依然站在顺心老祖的床边，而床上的老人，已经没了生息。


    大雨还在扯天扯地地下着，顺心家的晚辈们跪了一地。


    磕过头之后，丧事有条不紊。寿衣长衫，软底布鞋，都是好几年前就准备好了的。


    陈星瑜默默跟在秦安平身边，看着灵堂搭起，老人被停放妥当，丧礼的音乐缓缓响起。


    回到秦安平小院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空泛出淡淡的白，天边的云慢慢又被阳光染红。


    老人十分疲惫，朝着徒弟挥了挥手便回了主屋。


    陈星瑜收拾了两人的蓑衣，又回到中庭的案桌前，从图谱中挑出那张引路灵童，细细地看着。


    「你可以做一个试试。」女人的声音响起，木念晴此刻已起了床，披散着头髮站在西厢的门口。


    她一扬下巴：「院子角落里的那堆木料，就是给徒弟们练习用的。」


    她回头看了主屋一眼：「笨蛋老头，收不到徒弟还年年备着木料，都在做什么梦？」


    她晃晃悠悠朝那堆木料走了两步，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木念晴弯着腰，拿手臂死死压住了声音，过了好半晌才重新直起身子，挑了块木料丢给陈星瑜：「老头自己做谷神的木料是核桃木，木质硬，需要泡水才能用。你这个就是一般的杉木，软且松，是给新手练手用的，随便刻着玩吧。」


    说完，她又在木料堆旁边掏了掏，动作微微停顿。


    「哟，这东西还在呢！」她伸手拎出来个小小的布袋。


    女人轻柔地拍了拍布袋上的灰尘，吹了口气，又把袋子丢向陈星瑜：「便宜你了，我小时候的工具居然还在。」


    陈星瑜小心把布袋放在桌上，慢慢掏出里面用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小刀、小凿子，轻轻道：「你说，我要是做出了引路灵童的面具，还能看见他吗？」


    「他？」木念晴挑眉，「你在黄泉路上看见谁了？」


    「仙人！」陈星瑜的眼睛里发着光，「我看见仙人了，就在仙宫前面站着，我当时好想去爬山，可惜被师父拉回来了！」


    「笨蛋！」女人一曲手指，在少年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你那一步走过去，就是阴阳两隔，还仙人，见鬼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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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着就要回屋，待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这就是傩师最残酷的地方，你以后就知道了。」


    陈星瑜不明白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愣在当地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不明白，那就先做着，迟早还是会明白的。


    秦安平起床的时候，看见自己新收的小徒弟正坐在自己平时坐着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什么在雕琢着。


    他暗自好笑，也有些欣慰，至少这个徒弟没有排斥这费力气的木工活。


    待走到近旁了，他才大吃一惊。


    陈星瑜手里的，明明是个活灵活现的引路灵童。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主屋的大箱子，他昨晚，分明是把面具请回放好了的。


    老人快步走到少年身后，正看见少年犹豫着，在面具上凿下最后一笔。


    引路灵童的下巴是椭圆形，上行到脸部有个夸张的一勾，就是这样一勾，脸谱的神灵气息便会突显。


    少年显然是未经训练的，此刻的勾起，下手很勐，相比传统的勾法，刻出的线条更加硬朗、坚.挺，有种说不出的阳刚气。


    老傩师一巴掌扇上了少年的头顶。


    「我叫你刻这个了吗？」老人的声音严肃而冷漠，一把收起了少年手中的工具，「做早饭去！」


    陈星瑜眨了眨眼，有点迷迷瞪瞪地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到厨房去了。


    老傩师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把少年刚刻好的引路灵童面具在案桌上供起来，烧香焚纸，吟诵一番，又妥帖地把面具收好。


    「老头，原来你也有害怕傩面的一天啊！」木念晴的声音从西厢的门口传来，「这孩子不错，第一次刻面就能引神，前途无量。」


    秦安平紧紧皱着眉：「你不要引导他瞎做。」


    他回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这孩子身上灵气重，人也聪明，但就是太聪明了，容易走上邪路。你也看见了，方才他那一刻，引来的何止是引路灵童，差点连黑白无常也勾了来。如不赶紧施法压下，这孩子此刻已经是个魂了，还谈什么寻仙？」


    老傩师擦了把头上急出来的汗珠：「这样不行，得让他停停。」


    女人笑眯眯地走了出来：「让他去学攀岩吧，丢给曲师父，也好磨练下心性。」


    陈星瑜端着早餐出来的时候，人还有点恍恍惚惚的。


    从夜里刻下第一刀开始，他便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引路灵童的面具在他心中十分清晰，图谱和实际的面具对比起来，线条勾画是直是曲，那里深哪里浅都歷歷在目。


    尤其是最后那一刻，高高山崖上仙人的脸庞就在脑海之中，勾出那一笔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将仙人的脸与面具重合。


    右胸里的异动又开始了，血液在全身快速流动，似乎有强劲的气流在身周盘旋，让他握着凿子的手根本停不下来。


    这种状态被老傩师强行打断了。


    进入厨房好久，他都还迷迷煳煳地，差点把硷当作盐丢进锅里，面条也忘了点水，煮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有点坨了。


    木念晴刚拿起筷子挑了下面条，就直接把面倒了，一巴掌拍在陈星瑜脑门上，扭身进了厨房。


    少年仿佛被这一巴掌扇醒了，抬头看了眼老人的脸色，吶吶道：「对不起师父，我再去做一碗。」


    「得了，等你做好了，大概就要吃中午饭了。」老傩师放下筷子，藤杖在地上一顿，「跪！」


    少年扑通一声跪在了堂屋的青石板上。


    老傩师起身，对着堂屋里一副伏羲画像深深一拜，回头道：「星瑜，你生性聪明，引路灵童的面具你只看过一次便能復刻，跟着纸符也能轻易跨越生死边界，的确是做傩师的好材料，但是……」


    他轻轻抚上陈星瑜的头顶：「傩面附有神灵，唱傩之时，神灵附身，因此做傩师，最重要的，便是心中不可有杂念。神灵附体之时，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附体而上的到底是神还是鬼怪。」


    说到此，秦安平发出一声长嘆：「当年你师姐……」


    木念晴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还想不想吃早饭了？」


    老傩师的嘆息戛然而止，尴尬片刻后才又续道：「以你今日的表现，为师觉得，傩术，你不可再学！」


    陈星瑜浑身一震：「师父！」


    秦安平拿起桌上的茶盏：「当日我喝了你的茶，也带你入了傩师的门，但现在，我暂时不能再带你走下去了。你起来，吃过早饭，就去曲师父那里学攀岩吧。」


    木念晴从厨房端着托盘走了出来，看了眼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陈星瑜，扯了扯嘴角，笑道：「跪着也没用，昨日里不是说了吗？毗仙村三家，每一家都有上仙宫的机会，学攀岩，反而会快些。你赖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师父存心不教人的时候，你是学不到任何东西的！」


    她说着还斜眼看了秦安平一眼，直看得老人低下头去，这才把托盘往桌上一顿。


    「行了，都来吃面，再坨了我可就不做了！」


    一顿早饭吃得食不知味，陈星瑜没挑几筷子便放下了碗，低声道：「师父，那我还能回来看您吗？」


    秦安平忍不住笑了：「我这里离着曲家十八里路，你若是有力气过来，也没人拦着你。」


    少年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那我每天都回来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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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安平和木念晴对视一眼，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吃过早饭，秦安平便带着陈星瑜去了曲家。


    陈星瑜来时什么也没有，走时也不过多了件弟子服，用个小包裹一系，简简单单便上了路。


    曲家住在峭壁后的半山处，在一处小平台上建了主屋，而弟子的小屋就悬在平台下的各处。


    一间间小小的木屋紧紧贴在崖壁上，若是再长些、方些，感觉和悬棺也差不多。


    陈星瑜跟着秦安平到达的时候，山腰上的主屋里炊烟阵阵，曲家正准备开饭。


    傩师算是大客，曲连吉亲自下了山崖来迎。


    陈星瑜看着两个师父在一旁低声交谈半晌，心里的忐忑一阵强过一阵。


    过了一会儿，曲连吉朝着秦安平点了点头，伸手向上招了招。


    像是等着这个信号一般，上方立刻有人抛下来一个大篮子。


    篮子是藤条编就，宽敞到可以坐下两个人，曲连吉小心地把篮子倾斜过来，让秦安平坐了进去。


    上方传来绞盘转动的声音，藤篮平稳而缓慢地向上升去。


    曲连吉看着上方点了点头，双手一攀崖壁，已经如同壁虎一般，快速地向上攀去。


    真的是如履平地，不过片刻功夫，曲连吉已经到达了半山的平台，比那藤篮还早上一刻。


    陈星瑜站在山崖下，仰头看着半山的平台。


    方才曲连吉攀岩的动作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回放。


    一遍、两遍、三遍……


    他一边回味着攀岩师的动作，一边默默地观察着岩壁的凹凸。


    终于，他感觉心里有数了，这才挽起弟子服的袖口、裤脚，踏上了岩壁。


    虽然已经把曲连吉攀岩的路线看得熟练，但真正上起手来，依旧十分艰难。


    曲连吉那种举重若轻的攀爬，是眼力与体力的完美融合。


    陈星瑜现在只能算是有点眼力，体力上却根本不够，更何况，他肩上的伤都还没好，在傩师那儿没什么大动作，刻面、做饭都能应付，此刻四肢伸展开来还要用力，就特别艰难。


    在几次险象环生之后，他放弃了完全復刻曲连吉的动作，而是在他的路线中，寻找自己可以够得到的山岩凸起，缓慢向上爬去。


    半山腰的小屋里，两位师父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墙上的一面镜子。


    镜子相传是仙人所赠，能照到山崖上攀爬的身影，并清晰地呈现出来。


    秦安平没怎么吃饭，目光一直黏在那个攀爬的身影上，看到陈星瑜差点踩空的时候，禁不住眼眸一缩。


    曲连吉冷笑道：「既然捨不得，干嘛要送到我这儿来？」


    秦安平摇了摇头：「这孩子聪明，必须要磨一磨稜角，不然，会出大事。」


    曲连吉挑了挑眼角：「真正的神娃多少年才有一个？你的标准也忒低，这个，我看也普通。」


    他低头吃了两口菜，再抬头去看那个攀岩的身影时，陈星瑜已经改换了策略。


    这一次，轮到攀岩师目不转睛了。


    陈星瑜如同乌龟一般慢慢爬上半山时，两位师父的饭都已经吃完了。


    秦安平看了眼气喘吁吁几欲瘫倒的陈星瑜，微微点了点头，又坐着藤篮下了山。


    站在小平台的边缘，陈星瑜目送着老人蹒跚远去，好久才收回视线。


    再转头时，曲连吉正站在他身后：「刚才上来的时候，你怎么想的？」


    陈星瑜楞了一愣：「没想什么，就是让自己小心，不能踏错了地方。」


    「嗯，」曲连吉点了点头，「一开始还挺快，后来为什么慢了？」


    陈星瑜低了头：「我没有曲师父您那么强的力气和技巧，如果强行模仿，只有摔下去的份，但您走的那条路，对于我这个新手来说，到处都是落脚点，只需要小心些、稳妥些便能上的来。谢谢师父指点。」


    曲连吉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答话，只向一边招了招手。


    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走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一块红布，从中间撕成两半，一半系在陈星瑜的手腕上，另一半递到他手中。


    「这是你的引路幡，是我在祖祠里求来的，你收好！」


    女孩说完话，目光在陈星瑜的脸上打了个转，笑眯眯道：「你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陈星瑜看了眼曲连吉，见他并没有反对，跟着女孩出了门。


    那女孩也是一身短打，出门后便直接上了山崖，横移两步后向斜下方爬去。


    陈星瑜的手脚都还有些发软，但此刻若放松了，怕是等会儿更没有力气，只能咬了咬牙，跟在女孩身后。


    女孩倒是一脸轻松，一边攀着山岩，一边回头跟陈星瑜说话。


    「刚才给你的引路幡，知道怎么用吗？」


    陈星瑜小心地踏上一块山岩的凸起，想了想说：「昨日在悬棺对面的峭壁上，我看了很多，是不是需要繫到那上面去？」


    女孩笑了一声：「你挺聪明的，不过不是随便系的。你们每天的训练都在那片山岩上，引路幡要系在你爬到的最高的地方，下一次，你爬过那块石头，把引路幡取下来，再繫到跟高的石头上去。」


    陈星瑜点了点头：「怪不得我昨日看见那些布条有新有旧。」


    新的，不外乎是年轻的新手们近期系上去的。


    而那些已经被山风冷雨泡得发白的布幡，大概早已失去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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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寻仙记


    过了好一会儿，陈星瑜才终于到达了自己的小屋。


    女孩站在屋子边上嘆气：「你这体力也太差了，真是替你担心。」


    未等陈星瑜弄明白她要担心什么，女孩已经一个翻身，下到了小屋下方的山岩上：「你整理整理就下来啊，下午还有训练呢！早点来，我爹可不喜欢等人！」


    陈星瑜环顾四周，小屋不大，其中也就只有一床一桌一柜，家什有些破旧，但看起来还算舒适。


    他稍稍放了心。


    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从傩师名下来到这里，或许会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他其实不太在乎，过来学攀岩，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


    然后，然后呢？


    昨晚山崖仙宫前仙人的面孔又出现在眼前，他不由得心头一热。


    然后，就是要努力去见仙人。


    不过是在房间里休息了不到一刻钟的样子，山下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啸声。


    那啸声越来越大，从细腻绵密到雄浑宏大，自始自终竟然都没有断开。


    陈星瑜听着惊异，不知不觉已来到自己的小屋外。


    悬崖边的小木屋旁都站了人，攀岩师的弟子们各个身轻如燕，迅速趴上山崖，向崖底的方向进发。


    只有新入门的少年们，动作还有点畏畏缩缩，速度也慢些。


    陈星瑜的小屋在所有少年的最上方，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方才女孩带他过来的路线。


    曲连吉站在崖底的位置，看着自己的几个大徒弟快速下崖，微微点了点头。


    再将目光投向那些新招的弟子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谛听挑选攀岩弟子的标准主要在身体方面。


    攀岩之人，身材要修长且体轻，手脚长的人更容易够着崖壁上的凸点，而体轻的人在力量同等的情况下，在崖壁上能够维持更长的时间，变换动作时也更加灵巧。


    但……唉！


    曲连吉嘆了口气，想要见到仙人，要求的怎么可能只有这些？


    这一年年的寻仙船，一茬茬的新徒弟，不过是给毗仙村增加人口，或者给对面的悬棺上增加尸体罢了。


    他的目光在崖壁上逡巡片刻，落在那个新来的学徒身上。


    老傩师怎么说的？看过几眼图谱，跟了一期灵童便能刻面？


    曲连吉心中有点不服，看那孩子的身材，不是很符合攀岩师的标准吗？谛听为什么没给我送来，反倒便宜了秦安平那傢伙？


    心中的念头转了半晌，徒弟们终于聚齐了。


    学徒们昨天已经互相混熟了，今日见来了个新人，都有些好奇。


    鲍易一见到陈星瑜便愣了一下，跑过去仔细看了看，这才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治好了伤才过来的？」


    陈星瑜苍白着脸，在肩部的伤处轻轻揉了揉，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就在此时，曲连吉发了声：「好了，这是你们的师弟陈星瑜，以后要好好相处。」


    陈星瑜露出感激的眼神。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没有弄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曲连吉这句话，直接肯定了他就是攀岩师的徒弟，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今日的阳光很好，此刻山间云雾已散，曲连吉带着一帮徒弟去了天梯崖。


    天梯崖就是崖缝西侧，直通仙宫的那座峭壁。


    「好，师兄们去练习，新弟子还是和昨天一样，在这里观摩，至于你……」


    曲连吉看向陈星瑜，「你跟我来。」


    「哦豁，不会吧！」新弟子里，有人轻叫出声，「他一个人？」


    「嘶——那可真是有点吓人了。」


    「哎呀别说了别说了，我到现在想起来腿肚子都在转筋，昨晚还一直做噩梦来着。」


    「哎，哎呀，这下完了，」鲍易的声音传来，「陈星瑜这小子特别胆小，该不会给吓破胆吧！」


    「哎哎哎，都干什么呢！」大师兄的声音传来，「不过是去一趟祖祠崖而已，上面都是祖先大人，肯定是保佑你们的，被你们说得像是鬼怪巢穴一般，小心今晚祖先们真的来找你们！」


    一群少年被镇住了，忙转过头去专心观摩。


    曲连吉带着陈星瑜，绕到了山崖的背面，那里，一条细细窄窄的青石台阶直通半山。


    而半山腰的地方，树藤茂密，看似枯旧的老藤上，正生机勃勃地抽出新芽，将山崖装点得绿意盈盈。


    「上面是我曲家的祖祠，也算是你的师祖，」曲连吉对着山崖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你到我门下，当然需要去和师祖们打个招唿。」


    他指了指那条细长的青石路：「就沿着这条路上去，傍晚便可到达，你不必下山，就在祖祠住一晚，明早天亮下山，到天梯崖前与师兄们汇合就好。」


    说完，他把身上一个包裹卸下，递给陈星瑜。


    包裹里，有两支松油火把，一个竹筒做的火摺子，还有两个煮熟的洋芋。


    「上去吧，进入祖祠之后不可走回头路，需要自己找路出来。如果你两天之内不下来，我会告诉秦安平你死了。」


    说完，曲连吉直接转回了峭壁之前。


    陈星瑜仰头看了眼陡峭的石阶，把包裹紧紧系在胸前，开始了他的攀爬。


    虽说是有台阶，但道路之险，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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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脚踏在不到半个脚掌宽的石阶上，陈星瑜艰难地伸展双手，攀住崖壁上凸起的岩石，一步一步往上挪。


    还真是有特色，陈星瑜想，攀岩人大概没法住在平地上，悬在半空中才让他们感觉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连四周的光线都暗了下来，他才终于到达石阶的尽头。


    从下面只能看到绿色的藤蔓，而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藤蔓掩盖下，竟有一个天然的石洞。


    没有任何别的选择，陈星瑜弯腰掀开洞口的藤蔓，钻了进去。


    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刺骨的寒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忙从包裹里拿出一支松油火把，用火摺子点燃了，照向四周。


    那是一条阴暗的甬道，不知会通向哪里。好在甬道比较高，十四五岁的少年完全可以直起身子走路，不至于要爬行那么幸苦。


    陈星瑜轻轻吸了一口气，迈出了他的第一步。


    甬道中并不气闷，松油火把燃烧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摇动的火光却只能照亮三尺以内。


    如果有……就好了，陈星瑜突然想。


    可刚才掠过脑海的是什么呢？他轻轻摇了摇头，却再也无法描绘方才那一闪而逝的印象。


    甬道似乎穿入山崖之中，也不知是个什么走向，道路向上延伸了一段之后，又缓缓向下。曲曲折折不知走了多久，连松油火把都快要烧完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前方的转角。


    道路到了这里渐渐变得宽阔起来，似乎从一条道路拓展成了一间小屋。


    陈星瑜走得很累。


    昨晚基本上就没怎么睡觉，而一早来到曲家就是攀岩，从悬崖底部上到这个山洞，几乎已榨干了他所有的体力。


    举着火把的手臂在颤抖，双腿也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


    终于能歇一歇了，他昏昏沉沉地想着，缓缓绕过那个转角。


    光！好亮的光！


    绕过转角的那一刻，一片灿烂的光芒扑面而来，壮丽、明亮的光线将陈星瑜的眼睛刺痛。


    剎那间，身体的疲惫被赶到了九霄云外，陈星瑜眯着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山壁是透明的！


    不，也不能算是透明。堂屋大小的空间里，一根根细小而透明的矿物晶体构成了四壁。


    如同冰壁，却又不是冰壁。


    它们晶莹剔透，又有着各自的稜角，无数的稜角触碰在一起，无数的小小尖顶从岩壁上突出，却又十分和谐。


    松油火把微弱的光线，在石洞的四壁上横冲直撞。


    每冲撞和反弹一次，便会多出一分亮度，直至如阳光般璀璨明亮。


    无数个小太阳闪着光，照亮了前来探索的青年。


    陈星瑜缓缓走到石壁前，轻轻摸了摸那闪着光芒的矿物晶体。


    火把的光闪了闪，整个山洞更是光线闪烁，陈星瑜的眼角捕捉到四壁上唯一一处黑暗。


    那又是一个小小的洞口。


    他猫着腰举着火把，在洞口处晃了一下。


    又是一片晶光灿烂，里面竟然又是一个由矿物构成的房间。


    而房间的一面石壁上，影影绰绰，好像密密麻麻全是人！


    陈星瑜下了一跳，唿地一声收回了火把，内间的石洞立刻恢復了黑暗。


    松油火把烧到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只发出微弱的光芒。


    陈星瑜在满室昏黄的闪光中使劲定了定神，从怀中摸出一张黄纸。


    那是他昨日跟着秦安平做引路灵童时留下的一张符纸。


    一场傩戏唱完，符纸失去了法力，连黄纸上的符号也逐渐变得模煳，消失殆尽。


    他将松油火把架在一处稍大晶体之上，左手托着那张黄纸，咬破了右手食指的指尖。


    鲜红的血滴从指尖涌出，陈星瑜偏头想了想，在黄纸上缓缓勾画。


    傩师的图谱上说，傩神，即是伏羲，是傩戏中最大的神，能通天、通灵，辟邪消灾。


    此刻他身无长物，只能凭着记忆，将傩神的面具画于纸上，希望能让神仙保佑一二。


    待到最后一笔勾成，满室的莹光突然闪烁了一下，山洞中微风渐起，将陈星瑜惶然的心安抚一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握紧了火把，钻入内里的小山洞之中。


    那些的确是人。


    火把的光亮在四壁的反射与折射之下，将那些人照亮。


    大部分都是老者，或坐或卧，神态紧张而不安。


    陈星瑜缓缓走近那些老人，此刻才发现，石室内并无多大空间，一块巨大而透亮的晶石，将那群老人牢牢封印在石室之中。


    老人身边，似乎有盘绕的黑白两色雾气，在半空中翻滚纠缠。


    白衣的老人们手持瓷罐，轻盈的小虫在罐口飞舞。


    蓝衣的老人，带着傩面，古老的雕刻下，面具栩栩如生。


    晶莹的白光将老人们的脸颊照亮，他们的目光，却全都向上。


    似乎在上面有什么东西，满载了他们的渴望。


    陈星瑜轻轻松了口气，将火把置于一旁的晶石上，对着老者们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松油火把终于烧尽，只剩下一点暗暗的红色，如唿吸般明明暗暗。


    石壁中攀岩人祖先的身影，也在这变幻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磕过头，陈星瑜站起身，退回到外间的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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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把已经熄灭了，他却不想再燃。


    内室的师祖和怀中的伏羲符纸给他壮了胆，让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浓浓的疲惫立刻上涌，累积良久的倦意如排山倒海，瞬间便将他深深淹没。


    「起来！快起来！他们来了！」睡梦之中，有人在大声地唿喊。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甬道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


    婴儿的啼哭声、女人轻声的安抚声，老人的嘆气声……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洞穴之中迴荡。


    陈星瑜勐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边窸窸窣窣地动。


    有跑动的声音从他身边经过，空气却未被带起一点扰动。


    陈星瑜伸手摸向一旁的包裹，指尖却触到一片温暖的毛皮。


    「嗷~」轻轻的叫声夹杂在周围的喧闹之中，紧接着，一个柔软温暖的身躯跳入他的怀中。


    半空里突然有了一点光，蒙蒙地，照亮半间石室。


    陈星瑜低下头，一身白毛的小谛听正站在他腿上，两只前爪紧紧抓着他包裹里的那两只洋芋。


    见陈星瑜看下来，小兽愣了愣，慢慢地伸出一只前爪，把其中一只向陈星瑜的方向送了送。


    陈星瑜忍不住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小谛听立刻收回了那只洋芋，在上面使劲咬了一口。


    半空里的光变得明亮了些，却依然看不到任何人影，只能听到喧闹在继续。


    「不好了，那些土匪要放火烧山了！」


    话音一落，石室里的噪杂蓦然又高了一截。


    「不要吵！」一个威严的声音吼着，「各家大人，带上自家的娃娃，从下面的通道走，只要下到河谷里，就算山全部烧起来，也奈何不得你们。」


    「可……可那些土匪……」有人担心地问着，「我们打不过啊！」


    「不用打，」老人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仙人留给我们的宝贝，只能现在就用掉了。」


    老人身后传来轻轻的啜泣声，有女人的声音细细道：「也不知道仙人自己现在怎么样了……」


    老人深深嘆息：「仙人他让我们先逃，我们就不能迟疑。若是三姓都灭了，怎么对得起仙人独自一人留下的义举？」


    藤杖跺在水晶石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东西不用收拾了，曲大，你们家的人路最熟，带着所有的女人和孩子走；王家的蛊师们，用幻蛊再拖一段时间，秦家的傩师们，面具戴起来，今晚，整座峭壁都是我们的舞台。」


    四周再一次喧闹起来。


    陈星瑜抱着白毛的小谛听，静静地坐在石壁一角。


    小兽抬头看着他，似乎是看出了青年眼中的茫然与渴望，它悄悄支起身子，湿漉漉的舌尖轻轻舔在少年的眼皮上。


    眼前蒙蒙的光似乎变成了轻薄的白雾，在陈星瑜眼前萦绕。


    渺渺白雾中，渐渐出现了晃动的人影。


    高大强壮的曲家汉子背着孩子，搀着女人，缓缓走入小室，孩子的哭声由近及远，又慢慢消失。


    白衣的蛊师手中拿着洁白的瓷罐，默念着不知什么口诀，走向甬道的前方。


    一个戴着土地面具的老人，做了一个怪异的手势，把手轻轻按在岩壁上，闭目细听。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看向秦家的老傩师：「来了！」


    果然，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白衣蛊师们且战且退，回到了石室之中。


    「走吧，」老傩师冲着蛊师们指了指晶体包裹的小室，「曲家人耿直，没有你们帮忙，怕是独力难支，建立新村也需要你们来保护，拜託了。」


    白衣的老蛊师挥了挥手：「不行，若是只留下傩师，又能坚持多久？五毒和五灵留下，其他的都走！」


    他朝着自己的队伍挥了挥手，四位老人立刻掏出了怀中的小瓶，而年轻的蛊师们，在老人严厉的目光之下，一人拉着一个年轻傩师，进入了内间的小屋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老傩师与老蛊师相视而笑，「现在，就只剩下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正好对上那帮无赖！」


    遥远而深邃的甬道入口处闪烁着金光，不一会儿，层层浓雾瀰漫整个甬道，渐渐进入晶体包围的石室之中。


    陈星瑜好奇地看着那浓雾慢慢蔓延而来，伸手轻轻触碰。


    刚触到那如触鬚般的雾丝，脑子里突然像是被搅动了一下，视野里蓦然鲜明起来。


    五颜六色的大片野花、碧绿的青草，温暖的阳光，轻柔的风……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美好，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突然，胸前一痛，有什么东西狠狠在他的伤口上碾了一下，陈星瑜一个激灵，眼前的光明敛去，昏暗朦胧的石室再次显露出来。


    小谛听瞪着一双大眼睛，对着他轻轻「嗷」了一声。


    「谢谢！」陈星瑜由衷地道谢，却见那只小兽眼睛一眯，把自己的小脑袋钻到了他的手下。


    陈星瑜笑了笑，手指微动，在小兽的脑后和颈脖上轻柔地挠着。


    再抬头时，留在原地的老傩师们已经全部带上了面具。


    谷神、灵童、龙王、判官、土地……


    那一张张曾在图谱上见到的面孔，此刻极为清晰。


    方才还气喘吁吁如垂死般的老人，此刻面具上脸，立刻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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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的眼神顷刻清澈透亮，声音也变得清晰宏亮：


    「东方驾朵青祥云，南方驾朵赤祥云。」


    「西方驾朵白云起，北方驾朵黑祥云。」


    「无色祥云来托起，退回灵霄宝殿门。」【1】


    唱腔高昂而清亮，带着穿透性的力量。


    蛊师们站在他们身前，手中瓷瓶里，密密的小虫闪动着透明的翅膀，嗡嗡地飞入白雾之中。


    眼前的白雾在拖长的傩戏腔调里，渐渐翻腾起来。


    甬道的入口处传来异响，身穿黑衣的土匪们沖了进来。


    但还未到达晶体包围的房间，几乎每个人都被那不起眼的小虫悄悄蛰到，一个个沉入幻境，漫无目的地游逛起来。


    土匪们进入晶石石室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容。


    蛊师们严阵以待，半空中飞舞的毒虫嗡嗡地围上土匪，将尖锐的毒刺扎入他们柔软的颈脖。


    陈星瑜抚摸小谛听的手勐然停了下来。


    小谛听不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似乎理解了他的行为，无聊地看向室中的那群幻影。


    土匪倒地，却并未完全静止，还在地板上轻轻地蠕动着。


    突然，一个土匪的身躯勐然一抖，那人的后颈上，竟裂开了一条大缝。


    浓厚的黑雾从裂缝中疾沖而出，瞬间将近旁的一个蛊师覆盖。


    中年蛊师痛苦地嚎叫着，枯瘦的双手扔下武器，尖锐的指甲在自己的皮肤上抓挠着。


    皮肤很快就见了血，黑雾却并未放缓速度，不管不顾地向蛊师体内挤去。


    老蛊师抬起眼，深深地看着身后的傩师。


    带着判官面具的傩师一声嘆息，挥出手中判官笔，正正落在中年蛊师头顶。


    带着一点欣慰，他缓缓阖上了双眼。


    而在另一边，一位刚被附体的傩师正在蛊师的毒物下失去意识。


    土匪身上的黑雾蓦然多了起来。


    仿佛已经知道了这群人的决心，黑雾不再徐徐图之，而是一拥而上，试图控制这些最后的仙界遗民。


    「退！」老傩师一声令下，一边驱赶着黑雾，一边向晶体的室内退去。


    黑雾蜂拥而入，在小小的室内翻滚盘旋。


    老人们聚在了房间一角，抵抗着黑雾疯狂的攻击。


    黑雾的侵蚀越发厉害起来，连空气中都起了旋风，气温勐然下降。


    没过多久，老人们的发须、手臂，竟然都结了厚厚的一层霜。


    寒冷与黑暗成为了此刻的主色调，老人们的手越来越僵硬，动作越来越迟缓，就连蛊师们放出的毒物，此刻也活力全无，几乎被冻得无法动弹。


    战线在不断地收缩，老人们此刻已经紧紧挤在了一起，几个体力弱的已经或坐或躺，难以支撑。


    而人群上方，黑雾浓郁如同实质，泰山般向所剩无几的老人们压来。


    老蛊师和老傩师对望一眼。


    是时候了，年轻一辈尚未走远，就让我们，为他们再多拖延一点时间。


    黑雾发起了最后的攻击，所有的老人都痛苦地尖叫起来。


    浓厚的黑暗笼罩了他们的全身，枯瘦的手指在痛苦中痉挛。


    就在黑雾近乎凝成实质的那一刻，一道光突然从老傩师的手中爆发出来。


    那是一块闪着七彩光芒的晶石，发出的光芒如同一把利剑，穿透眼前的黑暗，爆发在小小的石室之中。


    细密的晶石立刻接纳了那道光，让它在自己的身体里冲撞、反射、增强……


    细细密密的白光从无数晶石中射出，变作屠龙的利刃，瞬间将黑雾片片肢解。


    黑雾发出愤怒的嚎叫，但那光是如此尖锐细密，直刺得它毫无还手之力。


    奄奄一息的老傩师脸上露出笑容，朝着老蛊师点了点头。


    光彩夺目的晶石被抛入空中，瞬间膨胀变大，将石室里的一切都包裹起来。


    黑雾、傩师、蛊师、小虫……


    一切都归于静止。


    最后的时刻，老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仙宫的方向。


    那里，才是他们的家乡。


    毗仙三姓，来自遥远的天宫。


    死后悬棺，因为这里不是故土。


    终其一生，他们都要回到祖先曾生活过的那个地方。


    第152章 寻仙记


    幻象早已结束，两间石室都陷入了黑暗与寂静。


    陈星瑜站在小室的门口，久久没有离开。


    他点燃了剩下的那只松油火把，晶石的反光将两间小室都照射得如同白昼。


    他缓缓上前，细看被封印的老人。


    老人们的话语似乎还在眼前，栩栩如生的他们，依旧带着无尽的渴望，深深看嚮往昔的故土。


    小谛听这会儿却蹬了陈星瑜一下，轻巧地下到地面，在那密密麻麻的晶石尖尖上磨了磨爪子。


    很快，它跳上了一旁的石壁，以凸出的晶石为梯，爬到一半高的位置，又回头过来看陈星瑜。


    这些瑞兽与毗仙村居民之间的关系很奇特。


    他们被视为神圣的使者，被毗仙村的居民们恭敬供奉，作为报答，它们也会在新弟子进入村庄时考核新人，为村民效力。


    但对于村民门攀上寻仙的行为，他们却又是严厉的监视者，若有行为上的不敬，他们则会给予惩罚。


    那只白毛的小谛听，方才还开开心心地求抱抱求摸摸，此刻，眼神却例如锋刃，倒扒在石壁上，紧紧盯着陈星瑜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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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此刻少年若是做错了什么，它依然会毫不留情地冲上来，用自己的尖爪利齿给予教训。


    少年面对那群牺牲自己让族人挣扎求生的老人，恭恭敬敬地又磕了一个头。


    额头贴近地面的晶石时，不知道为什么，右胸的悸动毫无预兆地再次出现，而且比前面几次更加强烈。


    血液在血管中左冲右突，逼得少年的脸色如白纸一般。


    剧烈的疼痛从身体的四面八方传来，陈星瑜捂着胸口，将额头抵在地面上，几乎无法动弹。


    恍惚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晶石上，穿过那点点稜角，扫过小室下方的地面。


    他突然一愣。


    地面的晶石反光中，一座白玉制成的阶梯延伸着、盘旋着，深深插入云朵之中。


    而那阶梯的入口，就在老人们的身后。


    只要打破眼前这块晶石，就能……


    不，不对。


    陈星瑜笑了，他看了眼紧紧盯着他的小谛听：「别紧张，我不会不管不顾就去找路的，若是从这里便能上到天宫，曲师父还那么辛苦干什么？」


    小谛听有些兴奋，却使劲摇了摇头。


    「你这是在说『不是』，还是『天机不可泄露』？」


    小兽的目光中现出一丝懊恼。


    陈星瑜朝它招了招手，待小兽跳入怀中，便轻轻抚摸着它的皮毛：「放心，我怎么可能去骚扰先祖们的尸体，但既然让我看见了，必还是要去寻找的。」


    说着他走向小室的一角：「三姓祖先其实早就打算好了要阻挡土匪，他们所在的位置，必定是封死了年轻人们离开的出口，即便那黑雾从封印中逃脱，也无法再次加以阻拦。」


    他轻轻拍拍小谛听的脑袋：「既然如此，也大可不必在这间房里寻找出路。」


    「再说了，」陈星瑜低头看着小兽的大眼睛，「你作为一个小懒虫，肯定不是自己打洞上来的，而是利用了攀岩弟子们下山的路径，对不对？」


    被小谛听狠狠瞪了一眼，陈星瑜畅快笑了两声，径直走到他方才休息的地方，伸手摸向墙壁。


    满室晶石，任何一点光线都会被放大，耀眼的光芒几乎盖过了视线中的一切，自然也掩盖了岩壁角落中的小洞。


    陈星瑜伸手进入小洞之中使劲够了够，指尖很快碰到一个铁环。


    轻轻勾出铁环再使劲一拉，晶石石壁轻轻颤抖着，露出一扇可供一人通过的小门来。


    陈星瑜将小兽放在自己肩膀上，缓缓走下门内的阶梯。


    走出祖祠阶梯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刺眼的阳光照射到幽暗的岩洞内，让他恍惚有种又回到晶石小室的感觉。


    不，此刻的感觉似乎并不是幻觉或相像，而是……


    一股说不清的感觉在他的脑海中翻腾，却始终无法抓住那个念头。


    陈星瑜在走出岩缝的时候，紧紧皱起了眉头。


    「那小子，还在磨蹭什么？」曲连吉低低的声音在石缝外响起。


    小谛听回头，一双大眼睛看着陈星瑜，小小的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陈星瑜放轻了脚步，走到石缝边往外瞧。


    曲连吉就在石缝旁站着，一副严厉督促弟子们练习的模样，却时不时地会朝石缝中瞄上一眼。


    曲家的弟子都来了，大弟子们在崖缝前的平台上做着热身运动，小弟子们则分为几组，用大小不一的石块做着力量练习。


    不过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做几个动作便会凑在一起议论纷纷，不外乎「上面好恐怖」、「他该不会吓死了了吧」之类的言论。


    更有甚者，搬出了往年的案例：「当然也有一个人上祖祠崖的啊，不过后来都疯啦！」


    「是真疯哦，好像还有个师兄，后来跳了崖，好可怕啊！」


    而在所有人的后方，一个穿着灰蓝蜡染衣裙的身影，在山岩间隐蔽着身形。


    小谛听挣扎了一下，从陈星瑜怀中跳出，率先走出石缝。


    「啊……」曲连吉正巧一眼瞧过来，被吓了好大一跳，惊恐地目光直直盯着谛听的嘴角。


    「天啊，怎么是谛听出来了？」大师兄也忍不住发声，「那个小师弟该不会……」


    「该不会怎么样？会被神兽吃掉吗？」


    曲连吉目光中满是惋惜，却生生控制着，朝小谛听行了个礼。


    小谛听刺熘一下迴转身，三两下又跳回了陈星瑜的怀里。


    这一下，陈星瑜不得不走出石缝，有些尴尬地和曲连吉打了个招唿。


    山崖前的平台上一片安静。


    不远处，几只乌鸦哇哇叫着，飞上了天空。


    「都干什么呢！继续练！」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曲连吉，他大叫一声，把下面的新老弟子都吓了一跳。


    新弟子那边，有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搬着大石头，不由得大叫一声，石块「噗」地落了地，差点砸到脚。


    「咳嗯！」曲连吉咳嗽一声，朝着陈星瑜招手，「你过来。」


    待到陈星瑜走近，曲连吉看清了他舒展的面容和神态，这才放下心来。


    「很好，能独自从祖祠崖下来，不愧是我曲家的弟子。」


    曲连吉脸上满是笑意，却偷偷靠近陈星瑜，低声问：「看到去仙宫的路了吗？」


    陈星瑜摸摸小谛听圆熘熘的脑袋，点了点头。


    「太好了！秦安平果然没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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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兴了半晌，曲连吉才突然醒悟过来，今天的练习还没开始，终于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对着新弟子那边一挥手：「你今天跟他们一起。」


    小谛听懒得陪他们练习，挣扎两下跳下地，熘熘达达地走了。


    陈星瑜走下平台，和新弟子站在了一起。


    「诶，星瑜，」鲍易立刻凑了上来，「你昨晚真的是在那上面睡的啊！」


    陈星瑜点了点头。


    「卧槽这也太厉害了，面对那么多尸体你睡得着啊！」


    陈星瑜有些奇怪：「你们没有在上面过夜吗？」


    「嚯，那哪儿敢啊！」鲍易一副后怕的样子，「我们都是一起进去的，师兄带着，给那些祖师爷磕了几个头就赶紧下来了，谁敢在那儿多待？万一那些尸体活过来，把我们吃了怎么办？」


    他一脸的心有余悸：「当时，那只大的神兽也跟上去了，虎视眈眈的，谁敢行差踏错一步，还不被它吃了啊！」


    「你们……」


    那也就是说，并不是人人都能看见那条阶梯？


    陈星瑜微微一笑：「你们有师兄带着真好，我昨晚一个人，要不是小谛听在，也要吓死了。」


    「嘶——」想起那只小兽沖人呲牙的样子，鲍易耸了耸肩，放过了这个话题。


    曲家新收的弟子，开头的几天是不允许上崖的，他们的任务，就是「看」。


    这次被分往曲家的几个孩子，加上陈星瑜，全都被安排在小平台上，对着山崖发呆。


    曲连吉只嘱咐了一声「好好看」，便催着老徒弟们上了崖。


    师兄之间能力也有高低，有人快有人慢，节奏各不相同。


    每个人爬到一个特定的位置，便会把手中的红布系在一块大石头上，然后慢慢再爬下来。


    由此不断往復，单调不已。


    新弟子们有些不解其意，看着看着都感觉困了。


    胆子小的，自然奋力地提着精神，两眼呆滞地看着师兄们的动作。


    胆子大的，已经忍不住靠坐在石头边，背着师父打起了瞌睡。


    陈星瑜斜靠在一块黑色的大石上，目光顺着天梯崖缓缓移动。


    岩壁陡峭，黑色的山石像是泼了墨似的，没有一点生气，只有快到半山的时候，石缝中长出来的寥寥几棵黄杨树，颤颤巍巍悬吊在崖壁间，才给黑色的山石带来一丝生机。


    师兄们攀爬的，只是天梯崖下方未到一半处，虽然动作各异，但依旧能看出基本的托、撑、转、靠等基本动作，利用山岩间的凸凹作为支撑，缓缓上行。


    他的目光继续向上，扫过黑色的石壁，扫过零星的黄杨，一直到自己仰着头才能看到的崖顶天宫。


    山崖真的是太险了。


    过了一半的位置，正正在天梯道的上方，是一个如同帽檐般的凸起。


    向外延伸的部分有近三丈，若是想要翻过这帽檐继续上行，就必须完全凭藉自己的臂力，悬吊在帽檐下，横过一丈多的距离。


    陈星瑜心中不由得生起了一阵惧意。


    那感觉，比之前在瀑布上方挪动时更加强烈。完全只能依靠自己，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復。


    就在他看得遍体生寒的时候，曲连吉的声音突然响起：「看出什么来了？」


    小徒弟们被勐然惊醒，回神的回神，擦口水的擦口水，没人敢回答。


    「陈星瑜？」曲连吉直接点名。


    少年的脸色有些发白，却依然老老实实地回答：「没看见什么，但是很害怕！」


    周围少年们不屑的目光如箭般射来，曲连吉却点了点头：「好，有怕惧就好！就怕你们什么都不怕，上崖托大，徒劳占据对面的空间。」


    少年们的目光不由得投向对面，背光的崖壁上，阴森森的悬棺群静静地悬挂，见证着所有人的努力。


    或许是走向死亡的努力。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回到小屋去吃饭的时候，陈星瑜虽已将回家的路线记得烂熟，却依然走在最后一个，最终参考了两位师兄的线路，顺利回到小屋。


    吃过饭略略休息了一下，下午依然是在崖前观摩。


    陈星瑜的目光来回在崖间扫视，将崖底到帽檐部分的每一个细节都牢牢刻在心里。


    下崖后没有安排，陈星瑜回了一趟秦家。


    家里静悄悄的，平日总是坐在院子里雕刻面具的老人不见踪影，谷神面具倒是快雕好了，只剩下最后的那一勾，尚未掺入神韵。


    陈星瑜走进厨房，把自己带过来的青菜收拾收拾，又切了些腊肉，好让老人做晚饭时轻松些。


    就这样，一直等到入了夜，却也没见老人回来。


    陈星瑜有点着急了。


    他急急出来院子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蒙蒙的细雨，阴云笼罩在村落与山崖间，天提前便要黑了。


    秦家小屋独居，隔壁左右都没有邻居，陈星瑜还是跑去了最近的几户人家和上次去过的顺心家，却都说不知道秦安平去了哪里。


    回到院子中，陈星瑜站在天井里，默默回想了一下。


    祖祠崖上，那张土地的面具勐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个带着土地面具的老人，轻轻把手按在崖壁上，便能知晓敌人到了哪里。


    是不是带上这个面具，就能找到秦师父的下落？


    他定了定神，从秦安平的案桌上拿来一张黄色的空白符纸，学着秦安平的样子，供上了案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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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香、焚纸，陈星瑜学着师父的样子，念出请求神灵原谅打扰的符文。


    接着，他拿起墨笔，毫不犹豫地在符纸上，画出土地的面具。


    最后一笔勾画完成的时候，微风带着细雨，从天井中直扑过来，淋了他一身。


    他将符纸贴于额头，凭着记忆重复出老傩师的动作，又将双手按在堂屋的立柱之上。


    清风裹挟着细雨，在他的身前盘旋，心跳勐然加速，血液的快速流动，让他的眼前阵阵发白。


    耀眼的白光之中，指尖似乎伸出了无数的触手，从立柱连接土地。


    门外的一草一木都呈现在眼前。


    那感觉很玄妙，明明有那么多的东西，根本看都看不过来，心中却似乎对此十分熟悉，一草一木，甚至一块小小的石头，此刻他都能分辨，也都能说出它应当在的地点。


    细细的低语传来，似乎是那些草木石块，正在与他沟通。


    陈星瑜集中精力，让脑海中浮现出秦安平的脸。


    蓦地，仿佛电光一闪，老人痛苦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四周是山林树木，地上的岩石告诉他，那是毗仙村后山，老人是自己不小心滑倒的，除了脚踝扭伤，其他都还好。


    陈星瑜点了点头，正准备撤回意识，突然，一阵黑雾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雾浓稠如同实质，紧紧围绕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是那样的熟悉，衣袂飘飘间，隐约露出那张让他难以忘怀的脸。


    陈星瑜一愣，待要上前看得更清楚时，黑雾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一股雾气如灵蛇出洞般，快速冲到他的面前，瞬间便将他包裹了起来。


    寒冷如影随行，刻骨的冷渗入肌肤，几乎把他冻僵。


    而远方漆黑雾气之中，一双血红的眼睛缓缓转动，对上了他的目光。


    视线变得扭曲，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咆哮，尖锐的痛感直直刺入脑海，带来仿佛无止尽的痛苦。


    下一个剎那，陈星瑜勐地被抛出了幻境。


    纸符从额头脱落，唿地一声烧了起来，在陈星瑜的颤抖中化为灰烬。


    少年整张脸都没有了血色，幻境中恶魔的双眼似乎还在不远处死死盯着他，他颤抖着手，呕出一口鲜血。


    「你这是怎么了？」木念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草药筐落地的声音传来，木念晴一把抓过陈星瑜，微微一怔。


    少年的脸庞上尚有浅浅的幻象，那是一张沟壑纵横的土地公的老脸，此刻正牢牢盖在少年的面上。


    木念晴忙放下少年，拈了三根线香点起，连连作揖：「土地大人有大量，小孩子不懂事有所冒犯，念晴一定和他一起勤加供奉，望土地公原谅。」


    她足足念了一刻钟，陈星瑜的脸才缓缓恢復了正常。


    木念晴终于松了一口气，却是忍不住又剧烈咳嗽了一阵，直咳得嘴角都溢出了血迹。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抹了把嘴角，一巴掌拍向少年的后脑：「你又作什么妖？」


    陈星瑜此刻才缓过气来，艰难道：「秦师傅摔了，在后山……」


    「摔了就摔了，需要你私自请神上身去找他吗？」木念晴没好气地又扬起了手。


    女人的目光落在少年的嘴角上，玉白的脸颊便，残留的血迹特别显眼。


    她恨恨地盯了两眼，高抬的手又缓缓放了下来。


    「懒得跟你这没见识的小孩计较。」她捡起自己方才带回来的草药筐，往房间里一扔，拎了把砍刀便往外走。


    「仙姑等等我！」陈星瑜揉了揉抽痛的胸口，踉跄着跟出了门。


    木念晴「啧」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两人一路向着后山走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木念晴却像是能够夜视一般，走得飞快。


    陈星瑜一路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几次差点跟丢，但依然咬牙坚持着。


    到了山路大拐弯的地方，木念晴嘆了口气，停下了脚步。


    少年从远远的后方跟了上来，白着脸喘气。


    「你也真是……」木念晴摇了摇头，转身看看眼前的山崖。


    「这死老头子，肯定是去挖何首乌了，谁要承他的情！」她一边低声念叨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个火摺子，又撅了根小黄杨的树枝，在身旁的崖壁上点了几点。


    「这段崖高有百多尺，」木念晴在崖壁上画出整座悬崖的示意图，「大的落脚点只有几个，小的根据你自己的情况来找。」


    她说完丢了树枝，将火摺子放入一个半透明的薄瓷套筒中权当照明，一抬手已经攀上了崖壁。


    陈星瑜抬头看她。


    木念晴虽然病着，攀岩的动作却很利落，上崖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韵律和美感，陈星瑜微微皱了皱眉头，这种动作，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愣着做什么？」女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跟上，要不就老实待在这里，等我下来。」


    陈星瑜忙挽了袖子上崖，木念晴身高和他差不多，方才的几步踏在哪里，他已经记在了心里，此刻復刻出来，分毫不差。


    「呿，」上方木念晴哼了一声，「曲连吉那个老傢伙，今天又让你们自己去看了？」


    「嗯，」陈星瑜小心地跨过一处山岩，黑暗中，他虽然能復刻木念晴的动作，但只能靠脚尖的触感去判断是否踩对了位置，十分艰难，「我明白他的用意，天梯崖就那么一个，与其在上面瞎爬，不如先把整个崖面的情况都弄清楚，真正上崖的时候，会更安全，毕竟，我们这些新人笨手笨脚的，多半要摔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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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倒是挺会维护他的，」木念晴不屑，「这法子也不是他想的，都是祖上传下来，他直接拿来用而已。还用得死板至极，非要你们看上一个月，才肯让你们上崖。」


    「真的？」陈星瑜忍不住停下了攀岩的手，「一个月……可我已经把天梯崖上下都记住了。」


    木念晴的攀爬突然停了一下，接着，她悬在半空中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记住了，你全都记住了？」


    「嗯……」陈星瑜有点担心地看着她的动作，女人本就单薄，这么挂在崖上，如同悬在藤蔓上的枯叶，摇摇欲坠。


    「那你可惨了，想当年，有人用三天记下了整个天梯崖下方的崖面，就算是当着曲连吉的面全部都能画出来，他也还让那人等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陈星瑜沉默半晌，等到木念晴笑够了，终于开始继续攀爬的时候，才轻轻问道：「师姐，要是我去求求曲师父，能提前学习攀岩吗？」


    木念晴朝下看了一眼：「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执念？我看你也不是个爱攀比的，好好的混吃等死不好吗？」


    「我……」陈星瑜没敢多说，方才在土地附身时见到的场景太过震撼，此刻一想起来，身体都还有不由自主的颤抖。


    夜间，山中起了凉风，丝丝缕缕的雾气开始在山石间显现。


    头顶的位置，传来老人的咳嗽声。


    木念晴并未再多问他想要学习攀岩的原因，加快手脚翻上了山腰的平台。


    山腰靠着崖壁的地方，倒放着老人的药锄，沿着山壁一长条，全都是何首乌的藤蔓。


    老人摔倒在平台边缘的碎石上，背着的竹篓卸了下来，里面用新鲜的何首乌绿叶铺了底，上面摆的，全是乌亮健硕的何首乌，已经洗得干干净净。


    见两人上了山崖，秦安平咧嘴一笑：「哟，你俩还挺快的。」


    木念晴没好气地揶揄：「你倒是有闲心，摔了也不着急，还能跛着脚洗药材，也不怕野狼来把你叼了去。」


    「嘿，这山里哪儿来的狼，」秦安平笑道，「我在这山里都多少年了，就还没见过……」


    木念晴皱着眉头拎起竹篓，回头瞪了老头一眼。


    秦安平立刻转了话头：「有！有野狼，可吓人了，我这把老骨头，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木念晴翻了翻白眼，从怀里掏出一捆草绳，在平台上找了个石头栓好了，不耐烦地甩了甩绳头。


    陈星瑜忙扶着老人站起来，慢慢挪到了平台边缘。


    用草绳把老人拴好，又打了个可以延缓下滑速度的绳结，木念晴拉住绳子的一头看了眼崖下，对陈星瑜说：「你跟着老头下去，注意来时路线上突出的石头。」


    陈星瑜点了点头，跟着秦安平缓缓往下滑。


    「师父，」他还是习惯性地叫着，「您是不是知道我们会来找您？」


    秦安平笑了一声：「是啊，摔倒的时候还有点担心，毕竟快晚上了，这里来的人少，我寻摸着，大概得到明天早上，才会有人发现我，连过夜的地方我都找好了。」


    陈星瑜默默地看了眼老人湿透的头髮和衣裳，没有插话。


    「不过啊，天刚擦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就觉得，有人找到我了，我想啊，那大概是念晴。这孩子当初就聪明，这么多年过去，傩师的手艺一定没有丢生。」


    陈星瑜目光闪了闪：「师姐她……在我们那儿，大家都叫她仙姑，她是不是……见过仙人？」


    老人沉默一瞬：「见没见过，我不知道，但念晴是真的去过仙宫。」


    陈星瑜蓦然停下了动作。


    老人的声音十分低沉：「只不过，当年和她一起上天梯崖的，还有一个蛊师和一个攀岩师，却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回来。」


    第153章 寻仙记


    若不是知道秦安平和木念晴的关系，这句话说出来，听者大多会认为这是一种隐晦的指责。


    但陈星瑜知道不是。


    他放低了声音，轻声问老人：「师姐她是不是有个攀岩师的好朋友，也是曲师父的徒弟？」


    秦安平朝上看了一眼，攀着草绳，冲着陈星瑜点头，一脸的神秘兮兮：「是，还是曲连吉最喜欢的弟子，当年他俩……」


    他嘆了口气：「是我的错，在我看出他俩之间有感情的时候，就应该说服曲连吉放他们走，给他们个仙人使者的头衔，走得越远越好。要是真能这样，也不会……」


    似乎怕那根草绳能传声，秦安平的声音很低：「可惜了，当时我和曲连吉，一心都扑在寻仙上，好不容易培养出了最好的徒弟，确实是捨不得……」


    「不是还有个蛊师……」陈星瑜小声问。


    没等老人答话，木念晴在上方叫了起来：「你俩干啥呢！抱着绳子往崖底下出熘需要这么长时间？一边下崖还一边赏月是吧？」


    两人突然被骂，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又抬头看看晦暗的天空，没敢再多聊，直接下到了崖底。


    等回到秦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老傩师被木念晴按在椅子上，陈星瑜过去看了眼，老人的脚踝已经肿得跟馒头似的，青青紫紫，腿上还有不少擦伤。


    木念晴从房间里取出一套针具，在火上燎了燎，直接就往秦安平脚上扎。


    老人疼得差点缩脚，嘴里嘶了一声，却抬眼看向小徒弟：「星瑜啊，今天要幸苦你多待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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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点了点头，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向带回来的那个竹篓。


    他从竹篓里拿出一只何首乌。


    药材圆圆胖胖，是在山上雨水充足的地方，才能採到的好东西。


    老人看着木念晴又狠狠扎下一针，朝着小徒弟使了个眼色：「厨房里我都准备好了，加上你手上那个，洗干净了切成块，煮上一个时辰。」


    木念晴的手顿了一下，没好气道：「老头，先顾着自己，小心腿跛了，唱起傩戏来闹笑话！」


    陈星瑜在她背后笑了笑，却立刻被女人转头瞪了一眼，忙逃进了厨房。


    平日里用来烧水的炉子留着火，药罐洗干净了放在一旁，案板上铺着干净的油纸，一束束、一块块药材已经称量好了，整整齐齐地放在油纸上。


    小炉子飘出微微药香的时候，木念晴终于处理好了老人所有的伤口，没好气地收了针具，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星瑜扶着老人回到主屋，把人安置到床上：「您放心休息，等药熬好了，我给您端来。」


    秦安平靠着床头笑：「傻孩子，那药不是给我的，给你师姐。」


    他缓缓滑进被子里，拍拍陈星瑜的手：「辛苦你，等药熬好了，到一碗出来给你师姐，一定要盯着她喝了，啊！」


    陪着老人睡着了，陈星瑜才缓缓从主屋出来，去往厨房。


    药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厨房里蒸汽瀰漫，药香扑鼻，木念晴正站在小炉前，有点怔怔地看着冒气的药罐。


    「师姐……」陈星瑜低低喊了一声。


    木念晴仿佛被惊动了似的，突然抬了抬捋了捋额间的头髮：「老头睡了？」


    「嗯，师姐，师傅说，药……」


    「我知道，是给我的。」木念晴转过身来，「你今天很累了，去休息，我自己守着就好。」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木念晴一瞪眼，「怎么，老头喜欢你，就觉得自己比我这个仙姑医术还高了？」


    不等陈星瑜说话，她已经一指东厢房：「去，回去睡觉，这药什么时候煮好要喝多少我比你清楚多了，用不着你操心。」


    「那……你一定记着喝啊！」陈星瑜拗不过她，被推出了厨房。


    看着师弟进了东厢安静下来，木念晴才扯了扯嘴角：「呿，一老一小都那么啰嗦。」


    药罐里的药汁已经煮好，木念晴倒了一碗出来，却迟迟没有端起，依旧愣愣地想着心思。


    待到那药汁都凉透了，她才端起碗，直接泼到了窗外的墙根下。


    「我都说治不好了，还喝什么药！」


    草药的香味在深夜的薄雾中飘荡，主屋里传出一声微微的嘆息，被晨风一吹，消散在了裊裊药香之中。


    陈星瑜只睡了大概两个时辰，又赶紧爬起来，直奔天梯崖。


    今日的内容依然是看，陈星瑜强撑着精神，沿着昨日的印象，把天梯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百遍。


    下午过去的时候，他终于无法抗拒那巨大的疲惫，与其他几个新弟子一起，窝在那块大石头后面，睡作一团。


    等睡醒的时候，曲家的弟子们都已经回了小屋，曲连吉留下话来，让他们继续睡，就睡到天亮，不用回曲家了。


    几个偷懒睡觉的弟子都慌了，跑回去苦苦哀求，却被曲连吉的大弟子挡在崖下，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陈星瑜压根就没回去，直到其他弟子回来，他依然坐在大石下，静静地看着高耸的天梯崖。


    「星瑜！」鲍易也是今日打瞌睡的其中之一，见他不动，跑过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陈星瑜耸了耸肩：「不知道，不过师父说不能回曲家，但没说不能去别处吧。」


    「别处？」鲍易眼珠一转，立刻动起了脑筋，「嘿，要不，我们去卫楠那儿？」


    早在来寻仙之前，鲍易和卫楠就是好友，现在兄弟落难，到好朋友那儿挤一晚，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新弟子们分到了不同的师父，两天下来，早受够了曲连吉什么也不教，只让他们看的教学方法。


    这几个弟子早就密谋着，要去蛊师那边看看。


    「那就去呗，」鲍易小声道，「去看看人家都在学什么，要是好玩，我还想换个师父呢。」


    「换师父，能行吗？其实我也觉得，学蛊肯定比攀岩好玩。」


    「怎么不行！」一个新弟子看了眼陈星瑜，「他不就是从傩师那边转过来的？咱们也就是悄悄去问问，不行的话就只借宿，曲师父也没说不能去别家睡吧。」


    几个人越想越觉得可行，当下便决定了去蛊师那边。


    「星瑜，你去不去？」鲍易临走时问了一句。


    陈星瑜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这么多人都过去，怕是曲师父要发脾气了。」


    「得了，人家和我们不一样，昨晚还不是在傩师那边住的？快走快走，在石头底下窝了一天难受死了，我要赶紧找张床。」


    一行人嘀嘀咕咕地走远了，陈星瑜又盯着悬崖看了半晌，这才站起身来。


    今晚的月色很好，银白的月光洒在崖壁上，将天梯崖上的根根红绸照亮。


    陈星瑜默默地回忆了一下这两日师兄们攀爬的线路，攀上了岩壁。


    昨晚去找傩师时復刻过木念晴的动作，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有了一定的把握，此刻攀上天梯崖，竟有种微微的轻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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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天色已晚，但这两天看下来，天梯崖的一草一木，每一块凸起，他都已经看得熟悉。此刻上了崖，手脚的触感比对着记忆中的画面，印证得分毫不差。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攀到了帽檐崖的下方。


    看着那向外凸出的十尺崖面，陈星瑜终于感觉到了束手无策。


    若说爬到这里需要的只是细緻和勇气，横攀帽檐崖再向上走，没有技术和力量就完全不行了。


    虽然他白天已经记下了帽檐上所有的石头尖、草木、干湿，但如何能紧扣石缝吊住身体，如何借力翻上帽檐，全凭他自己摸索的话，十有八九会从这里掉下去。


    他嘆了口气，低头准备下崖。


    目光顺着崖壁向下扫去，下午靠着睡觉的那块大石变成了小小的一块，夜间的薄雾升起，已飘到了他的脚边。


    一阵寒风吹过，陈星瑜勐然清醒，昨夜他和木念晴上崖后，是顺着草绳下去的！


    下崖，下崖应该怎么做？


    陈星瑜趴在崖壁上，突然笑了出来，被曲连吉训练了两天，竟然不知不觉就全盘接受了他的方法，没有了例子，居然就真的慌了神。


    笑过之后，他偏了偏头，仔细回想着这两日大师兄的下崖动作。


    攀岩人不用草绳，上崖时极为小心，下崖的速度却快上很多，大部分地方一熘而下。


    过了少许时间，大师兄下崖时的动作已经铭刻在心，可是……


    陈星瑜苦笑着看了看自己身下高度三分之二处，大师兄的引路幡正在一块石锥上迎风飘扬。


    这上面的近三十丈的距离，记忆中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东西。


    陈星瑜嘆了口气，仔细想了想上来时的路线，小心翼翼地向下爬去。


    距离天梯崖大约十几丈的一块大石之后，曲连吉轻轻哼了一声。


    「我说你个老不死的，受了这么重的伤都还要跑过来，还巴巴地拖着我，原来是担心你徒弟啊！」


    秦安平的右脚被绑得严严实实，手里一副夹腋的拐杖，做工粗糙，一看就知道是急急忙忙赶出来的，连杖头的毛刺都没有磨掉。


    老傩师这会儿头上还一头的细汗，渗在皱纹里反射着月光。


    他探头看了趴在山岩上的陈星瑜一眼：「我早就跟你说了，这孩子记忆奇好，只看过一遍的图谱就能復刻，念晴说，他昨日就把天梯崖的一草一木记下来了，昨晚为了救我，黑灯瞎火地去爬后山，也应付裕如……我看他，比起当年的玉龙，怕是还要有天赋。」


    他说着，目光扫向曲连吉。


    月光之下，曲连吉的眉毛已经皱成了疙瘩：「有天赋又如何，你看看看他现在，连下个崖都困难。你以为我让他们看就是白看的吗？玉龙当年也是，着急忙慌地就要上崖，还不是你那宝贝徒弟给撺掇的？后来怎么样？玉龙跟着念晴上仙宫，还不是一样没回来？」


    他的声音略微大了些：「秦老头，玉龙就是被你徒弟迷了心，才会有去无回！」


    曲连吉的声音惊动了几只歇在一旁的乌鸦，一阵翅膀蒲扇的声音腾空而起，直直冲向崖上的陈星瑜。


    山里的乌鸦有点凶，又是突然被惊动，向上窜的势头极勐，瞬间已飞到了陈星瑜脚下。


    像是才看见上方有障碍似的，那群鸟儿垂直向上几乎已擦上了陈星瑜的脚底，才唿啦啦绕着他继续向上，翅膀直直扑在他的身上。


    「糟了！」曲连吉勐然从大石后转了出来。


    帽檐下的那一段最是难爬，曲连吉的大徒弟其实早就可以爬到帽檐部分，就是因为最后的三分之一，崖壁上的落脚点特别细小，大徒弟每次爬到引路幡的位置，都会努力去记上面那一截的崖面情况，却总是没有自信能记得清楚。


    果然，陈星瑜被那群鸟儿一扰，刚刚伸出的手臂立刻被带歪了位置，整个身体偏离了重心，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老曲，快救人！」秦安平也急了，独脚跳了两步，恨不得飞奔上去把人接下来。


    「救个屁救！」曲连吉急得骂娘，「就算老子现在往上爬也拉不住他，唯一的办法是扣住他左边的一个凹点，但现在天这么黑看都看不见！」


    秦安平急得一头汗，拼命睁着昏花的老眼往上看，嘴里絮絮叨叨：「傩神保佑，这孩子可是全村的希望，老朽就算折寿也要换他平安……」


    曲连吉身为攀岩人，眼里自是非同一般，此刻他懒得去理会老傩师乱人心神的祈祷，只紧紧盯着陈星瑜的动作，目光看向那个唯一的凹点。


    突然，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打断了旁边老傩师的祈祷：「好了，只要他体力够，应该没事了。」


    闭眼祷告的秦安平连忙朝上看，帽檐崖之下，陈星瑜方才摇摇欲坠的身形已经稳住，稍微歇了一会儿以后，开始继续向下攀爬。


    待到了大师兄引路幡的位置，陈星瑜的动作明显轻松起来，几乎是一模一样地復刻了大师兄的动作，很快就下到了地面。


    脚着地的那一瞬间，他的双腿不由得一软，就算是记下了崖壁上所有的细节，刚入门两天的弟子，在体力上是远远不够的。


    还没等他喘过气来，一阵狂风暴雨似的击打就噼头盖脸就砸了过来。


    陈星瑜忙用双臂护着头，向后踉跄了几步。


    可击打依然没有停歇，如影随形地跟上来，白杨细枝上的叶片被拍得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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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连吉的声音又急又气：「谁让你私自上崖的？是我说的吗？就你这点小细胳膊小细腿，还敢去爬帽檐崖，心里有没有点数！」


    他越骂越气，手中的狠劲又多了几分，两指粗细的白杨树枝在少年胳膊上抽出一道道血痕。


    「老曲！」秦安平从大石后跛着脚跳出来，拿手里的拐杖去拦他，「行了行了，打伤了上不得崖！」


    「就是欠管教！才会这么胡天胡地的，今天要是一个不小心，就直接躺对面去了！」


    见秦安平跛着脚还要来抢他的树枝，曲连吉眼睛一瞪，又狠狠抽了陈星瑜两下：「我他妈容易吗我，大半夜的被你们这对师徒给气的……」


    他一把摔下手里的白杨细枝，冲着秦安平吼：「把你徒弟领回去，这么大胆的徒弟我可不敢收！」


    说完一跺脚，气势汹汹地回去了。


    陈星瑜被他噼头盖脸一顿打，腿又软得完全站不住，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头。


    这会儿脚步声走远，他才悄悄从手臂里露出脸来。


    紧接着，一只手又朝他头上拍了下来：「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师姐已经是个麻烦精了，你居然比她还要麻烦！」


    陈星瑜放下了手臂，抬眼看向秦安平。


    银白的月光下，这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就这么默默地对视着。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老傩师手指还点在徒弟的脑门上：「笨蛋，让你偷个师都偷不着，居然被赶回来，真丢人！」


    徒弟则坐在地上耍无赖：「明明是师父把我丢来的，我现在无家可归了，您要收留我！」


    「收留什么收留？给我回曲家跪着，让曲师父重新把你收回去！」


    「我不，曲师父今晚封了崖，我要回你家去！」


    陈星瑜站起来跺跺脚，拿过秦安平的拐杖，直接丢在大石旁：「这个您明天用不上，明儿晚上我再给您捡回去。」


    说完他不由分说把老人背了起来：「我说您也是的，这么晚了跑这么远干什么？还嫌自己的脚伤不够重？」


    「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你这个不肖的徒弟，」老傩师拍拍他的肩，「谁让你今天白天打瞌睡，连师父说不许你们回去吃饭都没听到……」


    陈星瑜脚下一顿：「您脚都伤成这样了，还能知道曲师父说了什么？」


    接着他醒悟道：「您该不会是……」


    昨夜里黑雾中血红的眼睛又在脑海中闪现，陈星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沉默的瞬间，秦安平立刻发觉了徒弟的不对劲，表情凝重下来，沉声问：「怎么了？」


    接着，老傩师醒悟过来：「昨天，是你用土地面具找的我？你当时看见了什么？」


    陈星瑜犹豫半晌，还是坦白道：「黑雾，还有黑雾里的红色眼睛。」


    「胡闹！」老傩师一巴掌拍了下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陈星瑜不敢说话，背着老傩师慢慢往回走。


    秦安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道：「毗仙村，虽然就在仙宫下头，但这么多年，真正上过仙宫的没有几个。」


    「攀岩人是最有机会接近天宫的，但如果攀岩人自己上去，到了仙宫附近，便会遇到你说的黑雾，无法前进。这种雾，需要蛊师做出的一道破幻蛊，才能驱散。」


    「那傩师呢？」


    「黑雾狡猾兇狠，存心隐藏踪迹时蛊师和攀岩师都是看不出来的，傩师通灵，神通附身时黑雾也奈何不得。所以唯一能带领攀岩人和蛊师到达天宫，并用破幻蛊将黑雾驱散的，只有傩师。」


    陈星瑜点了点头，脑中却浮现出那晚在祖祠崖，最终侵入晶体小室的黑雾。


    紧接着，昨晚那惊鸿一瞥，被黑雾环绕的仙人面孔又出现在他面前。


    那么鲜明，那么亲切，那么……


    心中似乎有一种冲动，想要扑到他身边去，告诉他，他一定会救他出来。


    这种情感如此强烈，连唿吸和心跳都按捺不住地加快，身体里更是腾起一股燥热。


    让他直想现在就转身回到崖边，立时便攀上天梯崖去。


    「怎么回事？」敏感的老傩师发现了徒弟的异常，抓了把他的肩膀，从陈星瑜身后熘下来，扯着他看向自己。


    此刻的小徒弟，唿吸急促，心跳如同擂鼓，目光中竟有着极度的狂热。


    老傩师心知要遭，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啪地一声拍在他的额头上，低喝道：「静心！」


    这一掌如当头棒喝，将陈星瑜从迷茫中惊醒。


    强烈的心悸依然能控制着他的神经，陈星瑜只觉得一阵噁心用上咽喉，不由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干呕不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眼泪汪汪的眼睛，低声道：「谢谢师傅。」


    秦安平重重嘆了口气：「命，这都是命！」


    他拍了拍陈星瑜的肩膀：「这几天就别去攀岩了，在那边你也学不到什么，就留下来给我帮帮忙吧。」


    一老一少又花了好些功夫才回到秦家，天井里静悄悄的，木念晴的房门紧紧锁着，却能听到内里传来的阵阵咳嗽。


    「师姐她……」


    老傩师嘆了口气：「你师姐，当年和曲连吉的徒弟张玉龙，还有蛊师连凤迁，一起上了天梯崖。」


    「当时，他们三人，是毗仙村三家年轻人里最强的。村里人都以为，这一次他们一定能上到仙宫，见到仙人。他们上崖那天，全村的人都站在天梯崖下，一只目送着他们三人爬上帽檐崖，又看着他们消失在仙宫下的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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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坐在他惯常刻面具的位置上，月光照亮了他脸上深刻的皱纹。


    「但一天后，张玉龙落崖身死，连凤迁不知所踪，下来的只有念晴，却立刻远走他乡，到了今年，才带着一身伤病回来。」


    「这么些年，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当年遭遇了什么。她回来以后我也问过，她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村里有传言，猜测三人在觐见仙人的时候起了嫌隙，念晴使了手段，杀了攀岩师和蛊师，独自抢得觐见仙人的机会，但我知道，这不可能。」


    老傩师提到往事，面色苍白了不少：「只有我和曲连吉知道，念晴当年和玉龙，早有私下的婚约，若不是我们逼她上崖，她可能早就和玉龙私奔离开这里了，怎么可能亲手杀死爱人，独占觐见仙人的名额？」


    他看了眼小徒弟，示意他扶着自己去往主屋，从那个宝贝大箱子的箱底，翻出一副面具。


    这是陈星瑜见过的，最复杂也最神妙的面具。


    不像童子那般鬼灵精怪，也不似土地菩萨那般死板规矩。每根线条都恰到好处，每一处勾转都生动和谐，线条碰撞之间，呈现出不一般的威严与宽让，却能够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傩神……伏羲！」


    「对，」老人面沉如水，「等找到机会，我要给念晴唱一堂解结傩。」


    第154章 寻仙记


    陈星瑜当晚还是在东厢休息，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直到天要蒙蒙亮了，才陷入了意识的迷煳。


    没过多久，意识里便出现了茫茫的白雾。


    他心中一动，努力向那雾中看去，似乎能看到雪白衣衫若隐若现。


    「仙人……」他发出喃喃的声音，向雾中走出两步。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那人缓缓回了头。


    英俊阳刚的面容是那样熟悉，陈星瑜心底里泛出巨大的欣喜，他伸出双臂，向那个身影跑去。


    「慢点跑，不是病才好？」男人的声音宠溺。


    陈星瑜心中一片火热，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哥哥」，一个瘦弱的身影从前方的浓雾里冲出，扑到了男人的怀里，「谁让你走那么快的？」


    男人弯腰颳了刮少年的鼻尖：「我都说了不用你跟来，都是些体力活，我来干就好。」


    「不嘛！」少年拉着男人的手撒娇，「我就是要跟着。」


    他朝着男人招了招手，等对方俯下身，少年的双臂缠上了男人的颈脖。


    他略略踮起脚，轻轻在男人耳边道：「我就是喜欢看你干活的样子！」


    男人似乎红了脸，连耳尖都通红通红的，却任由少年抱着他的脖子，只是宠溺地拍拍他的腰。


    那少年缓缓转过头来，冲着白雾外的陈星瑜一笑。


    陈星瑜蓦然停下了脚步。


    那个少年的脸居然和他的一模一样！


    而拥抱的两人身影不远处，一团黑雾正在白雾的边缘翻滚纠缠，若隐若现。


    陈星瑜勐然清醒过来。


    天已大亮，阳光照在屋顶的椽子上，陈年的木料反射出润泽的光。


    陈星瑜盯着房梁看了好一会儿，梦境中少年的笑容还印在脑海之中，那得意洋洋的笑，带着些宣誓主权的味道，又有些说不出的亲切。


    「喂！被曲老头赶回来，就知道偷懒了？」木念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陈星瑜一愣：「师姐，曲师父不算老。」


    「怎么不老？」木念晴哼了一声，「跟秦老头比起来的确是两代人，但跟我们比起来，可不就是个老头？」


    大概是昨晚一直咳嗽没有睡好，木念晴的眼下出现了大块的青黑，整个人也十分疲倦无力，可说起话来依旧毫不客气：「跟你说偷懒的事，你想什么呢！赶紧起来，一会儿跟我採药去！」


    秦安平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要去村东的古庙拜一拜，木念晴对此嗤之以鼻：「他也是该拜拜，看他近期这倒霉催的，过几天，怕是要躺床上起不来了。」


    吃过早饭，木念晴丢给陈星瑜一个背篓一把柴刀，带着他上了后山。


    依旧是那段山崖，雨水过后泥土松软，和上次来又感觉大不相同。


    「曲老头的教学方法其实没错，」木念晴喘了口气，指着那崖壁，「攀岩没什么太大技术，就那么几招，关键是要记得崖上的每一个细节。哪个地方逼仄哪个地方湿滑，哪里的石头在雨后会松动，哪里的石瘤子在紧急的时候可以支撑，必须牢牢刻进脑子里。」


    她指着上方的郁郁葱葱的一棵小白杨，还有绿叶覆盖的何首乌藤：「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千万不要碰崖上的这些树和藤子。别看它长得好，但长在崖上的大都根浅，撑不起一个人的重量，不牢靠。」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方才走路带来的喘息居然还未调匀，木念晴也不管这些，依旧强行续着话题：「你记住了，越是容易的地方就越容易出事，不少落崖的，就是在看似容易的地方闪了神。」


    说话间，木念晴的眼神黯了黯，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陈星瑜：「记住了吗？」


    少年点点头：「师姐，你是不是很累？你告诉我要干什么，我去就行了。」


    木念晴嗤笑一声：「管的还挺宽，我是师姐还是你是师姐？」


    她几个吸气调匀了唿吸，率先上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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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的崖壁不算高，上去之后路线曲曲折折，绕着山可以走出去很远。


    木念晴轻车熟路地采了几把草药给陈星瑜看，然他今日就薅这几种，薅满一筐就可以下山了。


    说完便把他丢在山上，自己不知去了哪里。


    正值春日，山上的野草药材都生机勃勃，陈星瑜很快便采够了一筐。


    他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举目远眺。


    熟悉的山崖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急急向前走了几步。


    那不是天梯崖，只是后山的一方崖壁，却十分神奇的，能刚看到天梯崖上的情形。


    阳光照在这方崖壁上，一片晶莹灿烂。


    那是一块巨大的透明晶体。


    晶体的宽度超过五人合抱，长度则是宽度的三倍有余。


    晶体透明，内里如山泉般清澈，不知是怎样的鬼斧神工，那晶体的一面竟然是微微的曲面。


    从陈星瑜的角度看过去，原本遥远得只能隐约分辨的天梯崖被放大了十几倍，清晰地投射出画面来。


    曲家的弟子们正在进行早上的课程。


    不知是不是曲师父昨晚受了刺激，今日曲家的大师兄终于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的攀爬，此刻他正趴在自己的引路幡旁边，看着上方的曲连吉，一步一步爬到帽檐崖的边缘。


    到了崖边，他并没有进行下一步，而是沿着石壁滑到大师兄身边，跟他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曲连吉点点头，又爬了一次。


    就这么上上下下演示了十多次，曲连吉终于回到大师兄身边，问了些什么。


    接着，就是一巴掌盖在大师兄头上。


    陈星瑜在山崖这边看着好笑，正在纳闷大师兄究竟说了什么让曲师父这么生气，就见曲连吉伸出手，和大师兄比了一比。


    大师兄虽然年岁最大，但个子却不高，跟陈星瑜这批新来的少年们差不多。


    此刻曲连吉的手臂和他的手臂都伸在半空中，陈星瑜一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师傅的手臂比大师兄的足足长出半个手掌。


    想也知道曲师父这会儿一定气急败坏：「记住我爬的路线有什么用？要你记住的是山崖的样子，你这个榆木脑袋到底记住没有？」


    「你看我爬上爬下，记住我的路线有个卵用！你手杆子有我这么长吗？我够得着的地方，你也能够着？我够得着的地方你够不着，我能踩实的地方你踩不实，你照着我的法子爬，等着我给你收尸吗？」


    那边大师兄诚惶诚恐，陈星瑜也点了点头。


    的确，攀岩这种事情万人万法，他在第一次上曲家半山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復刻动作没有意义，曲连吉的「看」才真的是精髓。


    而到了崖上，需要的是自己灵活地规划路线，并事先想好可能的危险情况。


    「这就叫预案！」一个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陈星瑜蓦然一惊。


    男人的声音熟悉而亲切，仿佛已经听过千百遍，却总也不会腻。


    那是……昨夜梦里，仙境之中，仙人的声音！


    可是，什么是「预案」？


    陈星瑜茫然地看了一圈四周，又仔仔细细看了看那块晶石投射过来的影像，没有找到一丝仙人的痕迹。


    「喂，你们说，这东西到底到哪儿去找啊！」一个粗噶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陈星瑜勐然一惊。


    但是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几乎是下一秒，山崖拐角边的人已经转了过来，和他碰个正着。


    「哎哟卧槽，这什么宝贝？」一行人马上看到了那块晶莹剔透的晶石，立刻有人奔了上来，伸手就摸。


    「哇，还真是宝贝啊！」那人虎背熊腰，看起来力气不小，立刻蹲下身去，卯足了力气去搬。


    陈星瑜本已经退后了两步，看见他这么蛮干，又停下了脚步。


    「诶，是你啊冒牌货！」陈振豪微微一愣，立刻叫嚷起来。


    陈星瑜懒得理他，只看着那个搬石头的人。


    好在那晶石实在太大，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撼动的，那人虽然虎背熊腰，却一点也无法奈何，只好住了手，却也抬头来看陈星瑜。


    一群人虎视眈眈地围了过来。


    「喂，冒牌货，听说你本来在傩师门下，结果傩师不要你，转去了攀岩师那边，现在，连攀岩师也不要你了……你可别到我们蛊师这儿来，我师傅早就说了，你这种弃徒，他看见一个毒死一个！」


    他围着陈星瑜转了一圈：「所以，你也算识相，没去打扰他老人家的清闲。以后就打算采草药赚钱了？」


    陈星瑜皱了皱眉，拎起放在一旁的竹篓，转身就走。


    「诶，我让你走了吗？」陈振华一伸手拦在他面前，「爷几个也要找草药，给我瞧瞧你都有些什么货？」


    那个搬石头的大汉立刻走了过来，一把将陈星瑜的竹篓抓了过去。


    在竹篓里东翻西找一番，几个蛊师弟子倒是真的找到了几味他们需要的草药，赶忙拣了出来，拿给陈振豪看。


    「啧，不错啊，草药成色还行。」陈振豪拿出一株看了看，「都留下吧。」


    「诶，陈哥，」一个蛊师学徒凑到陈振豪面前，「咱们要找的那个蛇须草……」


    他凑了一眼陈星瑜：「不是说，天梯崖那边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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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陈振豪一啜牙花子，「冒牌货，给我们找个药？」


    陈星瑜正没好气地收拾着被他们翻得乱七八糟的竹篓，眼也不抬：「你们不是蛊师学徒吗？来找我这个平民百姓要药材，丢不丢人？」


    「啧，」陈振豪眯了眯眼，向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看样子有人需要提醒提醒。」


    那帮学徒已经跟他混熟了的，见他这样子，立刻分散开来，把住了四周的小路。


    陈振豪勐地推了陈星瑜一把。


    他本就比陈星瑜大上一两岁，首富之家的公子，自然比街上的小乞丐要强壮得多，此刻动起手来，很快便把陈星瑜压制在地上。


    「我想有人是忘了，毗仙村这边是怎么对待冒牌货的。」


    「我不是冒牌货！」陈星瑜瞪他。


    「你是不是冒牌货，我还能不清楚？」陈振豪压低了声音，「城东布庄的小公子，早就被我一棍子打死了。我可是亲眼看他断了气，才把他扔河里去的。」


    他威胁地眯了眯眼：「你瞒得过所有人，可瞒不过我。」


    见陈星瑜停止了挣扎，陈振豪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只要你帮我采草药，我就帮你保守秘密，你看如何？」


    陈星瑜挑眉：「你当我看不出来么？我的秘密你拿捏着，我以后就只能无止境地给你当牛做马！」


    「让你做牛做马是给你面子，多少人想要讨好我我还懒得理呢！」陈振豪得意地笑，「谁让你有把柄在我手上呢？」


    陈星瑜憋红了脸，看了陈振豪半晌，才大声道：「我可以帮你找药材，但如果让我找，你们几个所有的药材都只能找我，而且按照市场价给钱！」


    「喂！你这也太黑了吧，」一个蛊师学徒耳朵尖，听到陈星瑜的话，忍不住反驳道，「要按照市场价给钱，我们不如去村里收，量多还能少给点，找你干什么？」


    「去村里收？」陈星瑜挑眉，「要是能收你们干嘛上山来？」


    他看向陈振豪：「你要的那种蛇须草，必须要上天梯崖，村里人能上？能上你让他们去啊！」


    这次轮到陈振豪沉默，过了半晌，他走向陈星瑜：「好，都交给你就都交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配方，塞进陈星瑜手中：「我们六个人的，全部给你，但是价格，只给一半，你不干，我就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陈星瑜恨恨地盯着他：「一半我连饭都吃不饱，你不怕我找些别的草药来充数？八成，不能再少了！」


    两个人在晶石边较劲半晌，终于以七成的价格成交。


    「天梯崖白天都有人，要采龙鬚草只能晚上，你们明天早上来这里收货。」陈星瑜把那张配方叠了叠放进怀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行！」陈振豪倒也爽快，让那些小弟把先前抢来的草药又丢给陈星瑜，「这些都要干制，弄好了明早一起拿来。」


    一行人很快走了个干净，陈星瑜瞪了他们一眼，蹲下整理草药。


    一阵勐烈的咳嗽从身后传来，木念晴戏嚯的声音接着响起：「哦哟哟，小师弟还挺有心机的嘛！」


    陈星瑜抬头看这这位大师姐从大石后转了过来。


    不知做了什么，木念晴的脸色比早上起来要好了很多，此刻竟带上了一丝红晕。


    脸色还是一贯的讥讽：「你小子，是想谋蛊师那边的配方？你就不怕那帮小子们察觉？」


    陈星瑜一笑：「怕啊，要不然我那么费力地讨价还价？价要得越高，他们就越想不到别的地方。」


    「呿，那是他们蠢！」木念晴看着他收捡，脸色慢慢凝重下来，「你为什么要配方？难道还真想转入蛊师门下？」


    她斜眼看向陈星瑜：「别想了，这一带的蛊师最重传统，王非呈恨不得他的徒弟是从一生下来就在蛊镇里养着，纯净得跟山泉一般，才有资格继承他的衣钵，你这个双门弃子，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师姐，」陈星瑜收拾好了竹篓，「刚才他们也说了，我是不可能拜在蛊师门下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没有路子去接触蛊术。」


    他的目光直视木念晴的双眼：「我不知道当年在崖上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我和一个蛊师一起上崖，我至少要能明白，他会做什么。」


    木念晴勐然一震，目光锐利如刀，朝着这个小师弟射去。


    好半晌，她才咳嗽两声，岔开了话题：「但你这样速度很慢啊，什么时候才能接触到蛊术的核心？」


    陈星瑜耸了耸肩：「这帮人没一个勤快的，给他们供一次草药，就会有无数次机会，换来更多的配方。说不定到时候我学不到蛊术，还真的成了蛊镇的草药供应商，赚点钱也不错。」


    「呿，小孩子心思还挺深的。不过也是，只要让他们依靠你尝到一点甜头，他们就会靠你靠得越来越多，啧啧啧，你还真是可怕啊！」


    木念晴拍了一把陈星瑜的脑袋，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王老头，终于有人可以算计你了！」


    陈星瑜轻轻翻了个白眼，再一次回到那块大晶石前，认认真真地看着大师兄今日的练习。


    一直看到下午申时，他已经把曲连吉和大师兄从地面到帽檐崖的所有路线都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又对着天梯崖上的细节，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上下的路径，这才依依不捨地离开大晶石，在附近的山里转了两圈，采够了六个人除了蛇须草以外的所有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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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在秦安平家吃了饭。


    饭是木念晴做的，厨房里草药熬了一大碗，木念晴皱着眉喝下的时候如同吞刀子，喝完便回房去睡了。


    陈星瑜陪着老人在天井里刻面具，小声问：「我见师姐今天的精神大不如前，您不是说要给她唱解结傩？什么时候唱啊？」


    老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嘆了口气：「这个快不得，需把解结的文书供在神庙至少七天，我早上已经去了，所以要解结，至少也是七天后。」


    陈星瑜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也来，给师父帮忙。」


    他沉默了一会儿，伸了个拦腰：「师父你早点歇着。我今天採药感觉有点累，先回房了。」


    老傩师没有抬头，脑袋轻轻点了点，算是答应。


    此刻已是酉时初，秦安平在油灯下看了看手里的面具，没有多耽搁，回了主屋。


    旁边的东厢窗口发出轻轻一响，陈星瑜悄悄背了个竹篓，从窗子里跳出来，自己去了天梯崖。


    白日里牢记的细节歷歷在目，陈星瑜并未着急去找草药，而是把自己的引路幡系在了之前大师兄系幡的石锥上。


    然后，陈星瑜按照曲连吉的要求，从崖底到三分之二处，上上下下爬了三遍，又从引路幡的位置到帽檐崖，反反覆覆爬了十多遍。


    崖底，大石后，曲连吉一脸气愤地看着在崖上来回攀爬的陈星瑜。


    「怎么样，我说这孩子可以吧，你还不信！」在他身边，老傩师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在了石头后，还带来了晚餐剩下的一小壶酒，一碟花生一碟毛豆，慢慢小酌起来。


    「不是，这孩子，跟着我的步调好好学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这么着急铤而走险呢？」


    傩师端着酒杯的手轻轻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嘆了口气：「他看见黑影了。」


    「什么？」曲连吉大惊失色地转过头来，压着嗓门，「怎么会这么早？」


    「唉，大概是我的错。」老傩师喝了一口闷酒，「先前没看出他的灵气如此之盛，我没防备他，谁知一个不小心就被他偷了师，那天我在后山摔倒，他居然无师自通地用土地公的傩面来找我。土地公是什么？群山大川皆是他的耳目，却又是最容易被控制的小神。他在灵域里又不晓得隐蔽身形，被盯上也没啥好说的。」


    「这……」曲连吉愣了半晌，干脆也坐下喝了口酒，「那就没多长时间了……」


    两个人在崖下闷闷地喝着酒，崖上的少年却已经把线路摸得纯熟，也很快找到了帽檐崖边的蛇须草，采了够量，放入竹篓之中。


    第二天，陈星瑜顺利交货，收了钱后，又静静坐在晶石前，看着曲家弟子的训练。


    就这样一连看了好几天，大师兄一直在爬最后的三分之一，陈星瑜已经将路线摸得纯熟。


    三天后，曲连吉来到天体崖下，带了两遍大师兄，便独自来到帽檐崖边。


    沉默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搭上了帽檐崖的石缝。


    徒弟们都惊呆了，曲家还没有一个能上去帽檐崖的，师父怎么就开始爬帽檐了？


    难道是因为徒弟太怂，师父太久没上帽檐崖，怕丢了手感？


    只是此刻，曲连吉已经到了危险处，谁也不敢多说话，只能战战兢兢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从天梯到帽檐边缘大约三丈，其中有三分之一还可以在旁边斜斜伸出的一段石樑上找到落脚点，但到了接近一半的位置，落脚点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帽檐下方，身体完全悬空，只能依靠手臂的力量盪过一丈多的距离。


    曲连吉深吸一口气，脚下勐蹬，身体向前盪出的同时，双手换位，右手食指和中指牢牢扣住前方崖壁上的一条细缝。


    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他已经借力再度摆盪，这次左手前伸，在一块突出的石笋上一拍，再次向前冲出一段距离。


    这一次，曲连吉的右手直接扒住了突出的石壁，单手吊住身体勐一使劲，强壮的手臂上肌肉突出，竟单手将自己的身体拉起。


    再一翻身，他已经攀上了帽檐的边缘，立于突出的平台之上！


    徒弟们都看呆了，而另一边的陈星瑜如痴如醉。


    曲连吉这一套动作，显然早已经过千锤百鍊，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做出的熟稔。


    那一蹬、一勾、一拍，无一不恰到好处。


    但旁人却无法復刻，毕竟就如他所说，人的手脚长短、力气和灵活度都不同，如何过关，千人有千种办法，只能寻找自己合适的那一钟。


    远方的曲连吉站在突出的小平台上，又有了动作。


    他从腰上解下来一大把绳索，在平台上的石锥上结结实实缠了几圈，将绳尾丢了下来。


    几段绳索在山间的微风中缓缓飘荡，撩得下方的徒弟们心都痒了起来。


    几个徒弟激动地说着什么，却见曲连吉三两下翻下帽檐，一人一巴掌拍了过去。


    接下来，曲连吉又演示了十几遍上帽檐崖的过程，陈星瑜一直认真地看着。


    很快，天已黄昏，曲家的弟子们疲惫不堪地下了崖，而帽檐崖上的那几段绳索，被曲连吉收上帽檐崖，压在了崖边的一块石头下。


    傍晚时分，陈星瑜再一次回到了帽檐崖。


    仰头看向压着绳索的那块石头，他并没有着急上崖，而是按照之前曲连吉的教导，默默在心中回忆了一番帽檐崖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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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终于觉得心中有数的时候，一阵脚步声突然从山崖的另一侧传来。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一群人匆匆而来，陈振豪走在最前面，一上来就扭住了陈星瑜的胳膊。


    「你小子，给我们的药材是不是有问题？」他手上使着劲，把少年的胳膊几乎扭到脱臼。


    「怎么可能？」陈星瑜脸色煞白，艰难地发出声音，「我给你的药材都是最好的，是你们自己有问题！」


    「我们有问题？」陈振豪的手劲更大了，「我们有问题也不可能六个人一起有问题！为什么别人都能做出来，就我们六个做不出来？」


    「那我怎么知道？」陈星瑜轻轻吸着气，「你要是觉得有问题，让我来做！我就不信做不出来！」


    「你做？哈哈哈，你能做？」陈振豪一把将他推搡在地上，「你连怎么炼制都不会，你能做药？」


    陈星瑜揉了揉被掰得疼痛不已的肩膀：「你们不也是新学徒，能有多难？我要是做出来了，你下次给我的价格要加一成！」


    「卧槽这小子财迷啊！」陈振豪一脚踢向地上的少年，却被他躲了过去。


    陈星瑜起身靠主崖壁：「敢不敢？大不了我现在当着你们的面采草药，现场给你们做！」


    陈振豪不耐烦地又要上前打人，却被那个大高个给拉住了：「陈哥，反正也是要他再采一遍药材的，不如先把药材搞到手，他要是真做出来了，我们也好快点交差。我上次看到……」


    他在陈振豪耳边低声低估了嘀咕了几句，陈振豪一挑眉：「真的？」


    接着，他恶狠狠地看了陈星瑜一眼：「行，老子今天不睡了，就在这儿盯着你採药，然后看你怎么做出来！」


    第155章 寻仙记


    陈星瑜缓缓起身，揉了揉疼痛不已的肩膀和胳膊，看向崖壁。


    今晚是上不了帽檐崖了，他想。


    蛇须草其实很常见，但大都生长在很高的崖壁上，平常蛊师们想要搞到蛇须草，便只能去求助于攀岩师。


    这两天，因为新学徒们做蛊的需要，天梯崖上的蛇须草被薅秃了一大片。


    好在陈星瑜早已把天梯崖看了个透彻，此刻就算是忍着肩膀和胳膊的疼，也能顺利地爬上爬下。


    他采了足够六个人使用的蛇须草，塞进自己的衣兜里，顺着悬崖熘了下来，对陈振豪他们说：「走吧，其他的要去后山。」


    蛊师新学徒需要的草药并不多，在后山逛了半个时辰便已经全部集齐。


    拿着足够的草药，陈星瑜冲着陈振豪一挑眉：「去哪儿做？」


    陈振豪只犹豫了片刻，便挥手道：「我们去学徒药室。」


    毗仙村里，蛊师们自成一派，并不和村民们住在一起，而是在村边建了个独立的庄院，被大家乘坐蛊庄。


    蛊庄的学徒平日里上课在蛊庄内，但学徒药室却远远分布在寻仙河的悬崖旁。


    每个学员都分配了一间小小的石室，室中配备桌椅床铺，供熬夜制蛊的学员使用。


    炉灶常年生火，锅碗瓢盆齐备，乍一看像是开火的厨房。


    但仔细去看，各种器具中又夹杂着制药必须的磨、杵、臼、碾，所有的器具都带着药香和草香。


    陈振豪的石室里，各种器具摆得乱七八糟，杵臼上还凝固着没有洗干净的草汁，大锅的底部，盛着一汪发绿的药水，隐约可以看到底部烧焦了的黑色煳煳。


    陈星瑜抬头看了眼陈振豪，毫不掩饰轻蔑地放下草药，把器具都拿到河边去刷洗干净。


    再回来时，他拿出一味味药材，站在了那一堆器具旁，斜眼看向陈振豪。


    「咳，我们这道蛊，做出来只能治治咳嗽，非常简单，阿壮！」陈振豪看了眼大高个，「你跟他说怎么做！」


    大高个突然被叫，忙把自己已经走到不知道哪里的心神收了回来，走到大锅旁边。


    「那个……就是……」他支支吾吾半天，才终于想起来，「先要把山前荔烤熟，然后……呃……」


    「然后是把金华藤剥皮取芯？」一个被叫做瘦猴的学徒补充道，「再……再啥来着？」


    「再……好像是要把晨清叶用水煮一下，只取药汁……我不记得后面的了……」


    六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却始终没能把所有的材料制法说清楚，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月光升上了头顶，已经是后半夜。


    六个小蛊师跟着陈星瑜爬山找药，到了这个时候，早就困得不行，但说不清楚草药制法，这蛊就练不成。


    陈振豪生气地把手里的白杨树之往沙地上一丢：「都是一群笨蛋！」


    他指着寻仙河上游的一个小石室：「瘦猴，你去大师兄那里，把那本《灵蛊制要》偷过来。」


    「不行吧……」那个叫瘦猴的蛊师还真是长得一副瘦猴模样，他啜了啜发尖的嘴唇，「大师兄可宝贵那本书了，他说了，要是谁把书拿出小屋，就会中他炼制的毒蛊，让人生不如死。我……我可不想再被毒蛊折磨了。」


    陈振豪一瞪眼：「今晚做不出来，难道就不受罚了吗？是大师兄的毒蛊厉害还是师父的毒蛊厉害？你们心里有没有点数？」


    五个小弟都怯生生地看着他，却不敢行动。


    僵持片刻，陈星瑜嘆了口气：「这可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我现在已经把草药重新採给你们了，就算之前的草药有问题，我也算是结清了之前的帐，你们自己慢慢弄，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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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等等！」陈振豪一把拦住了他，「不是说要亲自做出来？冒牌货，这会儿怎么打退堂鼓了？」


    「这能怪我？」陈星瑜毫不示弱地看着他，「你自己想不出办法来就赖我？你倒是告诉我做法啊，告诉了我就做给你看。」


    陈振豪一皱眉：「忒多废话，走，你跟我们一起过去，就在大师兄的石室里看，看完了再出来做！」


    他一拎陈星瑜的领口：「给我记清楚了，你只有一次机会！」


    一行人到了大师兄的石室之中。


    这里和陈振豪的石室几乎一样，只是器具要更多一些，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陈星瑜扫了一眼房间的器具，就见瘦猴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旁的石壁边，轻轻地敲着。


    石壁发出沉闷的声响，一阵咄咄咄的声音之后，突然传来「空」的一声。


    「在这儿！」瘦猴脸上露出惊喜，又在那空空的石壁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


    一小块光滑如玉的岩石被取了下来，瘦猴从中掏出一本书。


    那是本线装旧书，封面被翻得破旧，只是悬悬地粘在扉页上，瘦猴随便一翻，内里是手抄的笔记，空白处密密麻麻全是批註。


    陈振豪看着书本就犯困，直接把书丢给了陈星瑜：「你翻翻看，应该就在前面，照着配方找就行。」


    陈星瑜点了点头，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慢慢翻看。


    六人无所事事，都挤在小屋里又觉得闷气，当然谁也不敢往大师兄的床上躺。


    陈振豪他们干脆回了自己的石室去睡觉，留下瘦猴看着陈星瑜。


    瘦猴张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你搞快点，爷困死了。」


    陈星瑜抬头，抱歉地笑了一下：「他这笔记记得太密了，我看书又慢，估计很得一会儿。你要不在桌上趴一趴，我看好了叫你。」


    想想这人也跑不到哪儿去，瘦猴指了指室内的某个地方：「你去那边把灯点上看，我就睡门口。」


    他说着搬过两张长凳放在石室门口的位置，权当床铺。


    陈星瑜听话地坐到桌边，把油灯调得小小的。


    不一会儿，门口便穿来了瘦猴细细的鼾声。


    陈星瑜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草药，自己闭着气，凑在油灯上熏了熏。


    草药发出浓郁的药香，在油灯的炙烤下，味道更浓。


    陈星瑜悄悄地起身，把那烤过的草药放在瘦猴鼻端半晌。


    原本不太稳的唿吸变得绵长。


    陈星瑜的目光落在书中那熟悉的配方上。


    宁绥，镇定类草药，其汁可用于麻痹，炙烤后有催眠之效，闻之昏睡一个时辰，如仅过一刻。


    陈星瑜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一个时辰后，陈星瑜翻到了那本《灵蛊制要》的最后一页，轻轻伸了个懒腰。


    大师兄的行事习惯十分板正，笔记都做得非常详细，看着他的笔记，几乎就能一模一样地復刻各类灵蛊的制法。


    而且还附有各类制作过程中的感想。


    比如：书上说金盏莒要绞汁使用，大师兄批註：用热气稍熏，事半功倍。


    再比如：书上说灵山毒蝗可整体入药，大师兄批註：其实只取躯体，效果更加勐烈。


    当然了，也有大师兄做不到的地方。


    比如：书上说小金蛇要取中段入药，大师兄则批註：破幻蛊之材料如何难集，居然还只取中断，我能捡到个尾巴尖就不错了。


    在看见「破幻蛊」三字的时候，陈星瑜的眼睛勐然一亮。


    他前前后后翻了这本书三遍，也只看见四处提到破幻蛊的配方材料，而从大师兄的字里行间来看，这道灵蛊需要的材料远不及这些。


    他静静合上书，闭目仔细回忆了一下书中的内容，确认已经完全记在了心里，这才来到瘦猴身旁，在他肩上轻轻拍了几下。


    瘦猴睡得迷煳，被他这么一拍，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他揉了揉眼睛。


    外间的月光早就落到了山崖后，看不出夜晚的时辰。


    已经睡成了浆煳的脑袋倒还记得自己的任务。


    他从陈星瑜手中接过书，迷迷瞪瞪地走回石壁边，端端正正把书放进那小小的空间之中，又把石头还原。


    「你看明白了吗？」他眯着眼睛问。


    「明白了，」陈星瑜点头，「我看了三遍呢！」


    「行，走吧，」瘦猴终于清醒了点，「我也算是知道炼制的过程，我看着你做。」


    两人回到陈振豪的石室，陈星瑜开始动手制蛊。


    初时处理药材时尚有些笨拙，但慢慢地，他的动作越来越轻松，越来越熟练。


    天蒙蒙亮的时候，六份治疗咳嗽的素蛊已经完成。


    淡黄色的粉末静静堆在大大的绿色草叶之上，整整齐齐地摆上了陈振豪的案桌。


    「可以啊！」陈振豪一个个地看过去，伸手把成色最好的一份抓在手里，回头去问瘦猴，「真是他做的？」


    瘦猴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算是吧，这小子一开始连药杵都不会拿，费了我好大功夫才教会他各种工具的用法，不过学得倒很快，做出来的东西一个比一个漂亮。」


    他说着理所当然地拿起了排第二的素蛊，当作是自己熬了一夜的奖励。


    「行了，一人拿一个，回去补觉。」陈振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妈的，这地方睡着真不舒服，水声还那么大，吵得我睡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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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越过陈星瑜就往外走，大高个顺手把陈星瑜拎了出来。


    「记住了！」陈星瑜转头对陈振豪说，「下次找我买药材，价格要多加一成！」


    陈振豪头也没回，摆了摆手，也不知是不是答应了。


    他没有跟着蛊师们去村落，而是直接爬上了河岸边的悬崖。


    这里离着瀑布不算远，在悬崖上横移一段距离，就是上次大家滑行到达的地方。


    这一次，再踏上那窄窄的山道，陈星瑜已经是如履平地。


    等到了那个小小凹口的地方，他心中一动，朝那棵老树的树根瞧去。


    一只雪白的毛糰子，正盘着身子歇在老树根上，睡得正香。


    陈星瑜轻笑着窝进凹口，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了过去。


    小糰子像是知道来人是谁，迷迷煳煳地看了他一眼，小爪子扒拉几下，扑通一声掉进陈星瑜的怀中。


    柔顺的皮毛下散发着融融的暖意，驱散了清晨河边的清寒。


    一人一兽就这么互相依偎着，在凹口中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太阳高升，陈星瑜迷迷煳煳地觉得，怀中的小兽突然动了一下。


    接着，手臂上轻轻一痛，被那只小谛听咬了一口。


    陈星瑜睁开眼睛，瞪着小糰子：「你怎么老是咬我？」


    小糰子却不理会他的埋怨，眼神直往岩壁上面飘。


    陈星瑜皱眉凝神，果然，仿佛在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唿喊他的名字。


    他低头和小谛听对视一眼，揉了揉眼睛爬出凹口，顺着上次抬棺的路线缓缓爬上悬崖。


    不远处的天梯崖下，好像围了一群人。


    「出什么事了？」陈星瑜喃喃。


    「星瑜！」老傩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陈星瑜连忙转身，秦安平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站在悬崖不远处。


    见到小徒弟，老人狠狠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星瑜忙上前扶住秦安平：「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你还问！」秦安平气息不稳，「你昨晚跑哪儿去了？」


    「啊……」陈星瑜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昨晚本来打算去试试帽檐崖，却碰到了陈振豪他们，说要做蛊，我……我就随他们去了。」


    「你没有爬帽檐崖？」曲连吉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身后还带着好几个曲家的徒弟。


    「没有啊……」陈星瑜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们。


    直觉感觉应该是出事了，陈星瑜老老实实地回答自己的行踪：「我昨夜酉时末上了天梯崖，在一半的位置采了蛇须草，戌时离开去了后山採药，一个时辰过后，和蛊师的学徒们到了蛊师石室，清晨才离开。」


    曲连吉露出不太相信的神色：「你和那陈振豪，不是不对付么？」


    曲师父说的是事实无法反驳，陈星瑜只恭敬答道：「但昨晚并无龌龊。」


    曲连吉转向了那只小谛听。


    他恭恭敬敬地给谛听行了个礼：「恭请神兽判断，这孩子说的可是实话？」


    小谛听原本窝在陈星瑜怀中，曲连吉行礼之时便已落地，此刻已正了身形，走到众人面前。


    待曲连吉说完请求，它仰起脖子，对着初生的太阳长长嚎叫一声。


    奇蹟一般，一束金光从阳光中分离出来，慢慢下落，在众人头顶盘旋。


    跟在后面的村民们瞪圆了眼睛，紧张地看着那金光的去处。


    秦安平在一旁紧张道：「毗仙村曾与神兽定下契约，平日供奉，但需要神兽做出判断时，不论事务大小，神兽不得推辞，也不能徇私。星瑜……」


    他抬眼看向陈星瑜：「你若说的是实话，金光自然不能拿你奈何，但若是谎话，此刻还有机会说出实情。」


    陈星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说的就是实情。」


    金光噼头盖脑地砸了下来，几个村民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血溅三尺的景象并未出现，阳光中的陈星瑜依然含着微笑，温暖的阳光从侧面照亮他的眉眼，有种惊心动魄的灿烂。


    秦安平和曲连吉都狠狠松了口气，跟在后面的鲍易等人连忙跑了上来，把陈星瑜拉到曲连吉身后。


    「出什么事了？」陈星瑜轻声问。


    「是大师兄，」鲍易轻声说，「昨晚大师兄偷偷跑出来，大概是想要试试爬帽檐崖，结果……」


    陈星瑜神色一凛：「不是有绳索么？」


    「你怎么知道有绳索？」鲍易他们十分好奇。


    不好说自己每晚都在天梯崖练习，白天也在偷师，陈星瑜看了眼曲连吉：「你们昨天练习的时候，我远远瞧过来一眼，看见绳索还奇怪了半天，这天梯崖上什么时候有绳子了。」


    「好了，」曲连吉的脸色重又变得难看，「今天没有练习，先回去吧。」


    他看向秦安平：「傩师，辛来是，我也算是他的长辈，崖上坠落之人可入悬棺，辛苦你给他唱段离别傩，也让这孩子好好跟人世告个别。」


    老傩师点点头，转头看向陈星瑜：「你回去一趟，把我的灵官面具取来。」


    说完他指了指天梯崖：「我们去给他准备后事吧。」


    陈星瑜沿着田埂向秦家的方向快步走着，一路都蹙着眉头。


    大师兄虽然在攀岩的天赋上不算高，但胜在扎实，平日里也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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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让他爬多高，他就爬多高，从未违抗过师命。


    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怎么会大半夜地跑去爬帽檐崖？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的确是心急想要爬帽檐崖，曲连吉从崖上垂下的绳索足有五条，即便是一步踏空，只需要少许力气蹬一下崖壁，便能拉住其中的一条绳索，不至于落崖殒命。


    连陈星瑜这个新手都能做到的事，大师兄没理由做不到，他又是为什么才落崖的呢？


    陈星瑜怀揣着疑问，踏入秦家的小院。


    院子里没人，灵官面具放在主屋秦安平的宝贝箱子中。


    陈星瑜散步并作两步进了主屋，翻开箱子巨大的木盖，探头进去寻找灵官。


    「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勐烈的咳嗽从隔壁穿出，紧接着是木念晴低低的一声咒骂，似乎还有瓷器摔碎的声音。


    陈星瑜忙吧灵官面具揣进怀里，盖上箱盖走到西厢门前：「师姐，你还好吗？我……能进来看看你吗？」


    「别进来！」木念晴厉喝一声。只是这声音此刻透着虚弱，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


    陈星瑜犹豫片刻，但女孩儿家的闺房，的确无法擅入，他又敲了敲门框：「曲家的大师兄落崖了，师父要唱离别傩，我给他送面具过去。」


    他说完便打算离开，木念晴的门却突然开了。


    「落崖？为什么会落崖？」女人的脸上有着惊恐，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陈星瑜吓了一跳。


    西厢的窗子紧闭，房间里光线并不算好，一开门，草药浓浓的苦涩便沖了出来。


    而不过一两天时间未见，木念晴的脸色白得吓人，人也瘦了整整一大圈，连身上的衣服也空荡荡的。


    此刻她披散着头髮站在门口，如同女鬼。


    陈星瑜简单解释了一下大师兄的事情，中间少不得带上了昨天自己的一些经歷，木念晴却突然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一样的药材，他们炼不出来，你就可以？」


    女人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诡异，双眼亮得近乎亢奋。


    「也没什么巧的，」陈星瑜的声音放得很缓，音调安抚，「那个配方里，有一味晨清草必须由制蛊师亲手採摘，亲手绞汁才会灵验。他们所有的药材都是从我这里买来的，根本不可能做出真东西来。」


    「晨清草……」木念晴的声音有些发飘，连目光也有些直，「他们自己不知道吗？」


    「蛊师本就要求他们亲手採药，却没说是哪一味药的要求如此严格，大概也就是想试试他们的诚意。」陈星瑜答道，「我也是在他们大师兄的笔记里看见了这一条，才明白过来。」


    「亲手……」木念晴点了点头，转身向房间里走去，身子一歪，又倒在了床上，「亲手……」


    低低的声音从房内传来，陈星瑜嘆了口气。


    师父说得对，师姐这模样，身上的病根或许并不要紧，她真正需要的，是解除心结。


    陈星瑜把面具送到曲家的时候，大师兄的尸体已经换上了寿衣，摆在曲家崖的崖底。


    「一般的风俗，尸身要在家里停七天，头七过后下葬，但毗仙村有傩师，可以直接指导魂魄离开，尸体只停三天，这三天，多是用于家属哀悼。」


    秦安平站在大师兄的尸身旁，低低地解释了一句。


    和上次一样，他从怀里掏出符纸，却并未勾画，而是递给了陈星瑜：「你来，照着面具就行。」


    陈星瑜没有推辞，接过纸笔，将灵官的面相绘于其上。


    最后一笔勾成，老傩师满意地接过符纸，却将面具放进了陈星瑜的手中。


    「师父……」陈星瑜捧着面具，有点不知所措。


    「别怕，」秦安平低声道，「你已经做过一次灵童，一次土地，做灵官与之前并无不同。而且你与辛来是同辈，见到他时，或许更好说话。」


    想起平日里大师兄的音容笑貌，陈星瑜点了点头。


    师徒俩对视一眼，陈星瑜将灵官面具扣在脸上，拉起了秦安平的手。


    天地瞬间变色，师徒二人落入一片茫茫白雾之中。


    第156章 寻仙记


    雾很浓，视线被局限在了两步以内，就连身前棺木中的大师兄都看不真切。


    秦安平轻轻扯了扯陈星瑜的手，做了个倾听的动作。


    少年轻轻偏了偏头，仔细寻找各方传来的声音。


    突然，一声隐约的惨叫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回头看了老傩师一眼，迈步向天梯崖的方向走去。


    天梯崖也被浓浓的白雾笼罩，垂直的崖壁闪烁着湿漉漉的光，站在崖下，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啊——」又一声惨叫声响，紧接着破风声起，不知什么从上方直直坠落「噗」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血花四溅，那竟是从帽檐崖坠落的大师兄。


    陈星瑜尚对着大师兄的尸体发呆，那尸体却突然动了一下。


    如同一个被牵着绳索的木偶，尸体竟是从腰部直接挺起，完全不顾双腿的粉碎骨折，就那么扭着骨骼和肌肉，缓缓地站起身来。


    大师兄的身体如同被向后对摺，双腿站起来好一会儿后，上半身才终于被拉了起来。


    一经站稳，他立刻向天梯崖奔去。


    「大师兄！」陈星瑜在他身后叫了一声，可那位大师兄似乎根本听不见，而是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向上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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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雾之中，不过几息时间，他就没了踪影。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大师兄的尸体再次从天而降，落于两者身前。


    尸体的动作再一次重复，大师兄起身、上崖、攀岩、落崖……


    一次次重复，却从未有所改变。


    嘆息自老傩师口中响起：「他这是困住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掉下来，所以会不断地重复当时的过程。灵官，拿出判官笔，将他直接押回尸身吧。」


    陈星瑜掏出判官笔，却沉默许久，突然道：「师父，强行将魂魄押回尸身，魂魄终是煳涂的，大师兄岂不是永远也想不通？」


    「想什么想！」老傩师骂道，「你当孟婆汤是做什么的？前世种种，皆散于奈何桥旁，还有什么可想的？」


    奈何桥……


    「哥哥！你知道奈何桥吗？」陈星瑜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少年的声音，「过了奈何桥，真的会把所有的事情忘记啊？」


    「是啊，就像星瑜要升入新的班级了，以前考不及格的那些卷子，你不是都扔了吗？」


    「呜——这是什么烂例子啊，哥哥你好坏！」


    「不过啊，如果不弄清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就算卷子没了，以后还是会犯同样的错哦。」


    陈星瑜使劲摇了摇头，脑海里的对话渐渐沉寂。


    这些声音……到底是什么？仙人、少年，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被隐瞒的痛苦像是烈火般在心中煎熬，陈星瑜看向老傩师：「师父，让我上去看看吧，如果知道了大师兄落崖的原因，他肯定能走得安心些。」


    老傩师无可奈何：「年轻人，真是……行，你上去吧，但仅限一炷香时间，若是过了，我会直接把你拉回去。」


    陈星瑜上了天梯崖。


    虽然是在幻境之中，天梯崖却依然十分难爬，陈星瑜此刻已是灵官之身，踏上天梯崖的那一刻，却似乎勐然被剥夺了神力，重新变回了那个刚刚进入师门的小学徒。


    浓厚的白雾让他根本看不清崖面上的细节，但这段时间中，天梯崖的细节早已深深地镌刻在脑海之中。


    陈星瑜毫不犹豫地凭藉着记忆，一头钻入浓雾之中。


    空中似乎有鸟儿在飞翔，不远处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却未见任何鸟鸣。


    再向上爬去，窸窸窣窣的声音跟多，似乎有无数蛇虫也跟着他的步伐，在向帽檐崖的方向前进。


    而浓浓白雾中，一丛丛蛇须草，一朵朵鲜艷的花，时不时会冲破浓雾，在眼前绽放出光彩来。


    鲜艷的花草还带来了甜美芬芳的香味，引诱着他去採撷。


    陈星瑜干脆闭上了眼睛，心无旁骛地凭藉印象，缓缓上行。


    终于，在手指触上帽檐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


    陈星瑜睁开眼睛。


    他已经到达了帽檐从岩壁伸出的位置，身旁就是近三丈的突出岩石。


    浓厚的白雾已被他踩在脚下，而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大师兄的身影正慌乱地从崖边坠落。


    惨叫声渐渐远去，窸窸窣窣的攀爬声復又传来，不一会儿，大师兄的魂魄便又上到帽檐崖边，从陈星瑜身边擦过。


    「大师兄！」陈星瑜伸出手，这次终于抓住了大师兄的衣襟。


    大师兄转过头来。


    不知多少次的坠落已经让他的头部完全变形，头骨塌陷，眼睛被挤到了脸庞的一侧，鼻骨也是断的，一口牙已经所剩无几。


    然而那双眼睛，却依然发着狂热的光。


    「星瑜！你看！」大师兄伸出一只扭曲的胳膊，「师父今天给我们演示了怎么爬帽檐崖，我都记下来了。」


    他扭曲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扭捏的笑来：「我知道我不是所有弟子里天赋最好的，但我知道，师父一直对我寄予厚望，你看今天，他把绳子都给我放好了，有了那些绳子，我一定能爬上帽檐崖去。」


    说着，他已经运气上前，向帽檐悬空的部分攀去。


    完全悬空的部分有近一丈，而曲连吉的绳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风吹得脱离了压制，垂在帽檐崖下。


    大师兄回头对陈星瑜笑了笑，拉住了上方垂下的绳索。


    细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令人牙酸。


    大师兄含着势在必得的微笑，双手拉着绳索，脚下勐蹬岩壁。


    不若平时的艰难，这样的动作足够他盪到帽檐之旁，只需要再沿着绳索爬上两步，他就能直接拉住帽檐崖的边缘！


    这是一条谁也没走过的路。


    无需悬吊，直接从侧面爬上帽檐！


    可就在他的手指搭上崖壁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沖了过来。


    那是一只乌鸦，乌黑油亮的羽毛反射着淡淡的月光，尖尖的鸟喙却闪着致命的寒芒。


    几乎毫不犹豫地，乌鸦一头向大师兄飞去，尖嘴直直啄上他的手指。


    「滚开！」大师兄愤怒地叫着，眼中几乎冒出火来，「不要干扰老子攀岩！」


    鸟嘴再一次啄了上来。


    这一次，直啄得他鲜血淋漓。


    大师兄手指剧痛，力气渐渐无法支撑，在一块小石头上打了个滑，竟然抓空了。


    惊慌不已的曲辛来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绳索。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师父的绳子足够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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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吊在绳索下方，曲辛来定了定神，倒是没敢多吊，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他定了定神，再次向前盪出。


    这一次，曲辛来在崖壁下摆盪两次后，再次攀上了绳索。


    然而一切重演，，当他利用绳索再次摸到崖壁边时，那只乌鸦再次出现。


    而这一次，再无倖免。


    曲辛来在乌鸦的攻击中松了手，直坠崖底。


    陈星瑜默默地攀附在天梯崖上，看着这悲剧一次又一次重演。


    少年看得分明，心如明镜。


    天梯崖根本不允许攀岩人使用工具！


    其实曲辛来是可以爬上帽檐崖的。


    他的手臂虽然没有曲连吉的长，但在最后一丈的摆盪中，只需要调整角度，完全可以在多借一次力后攀上帽檐。


    他却选择了更加便捷的方法——依靠绳索。


    而那只乌鸦，在他第一次使用绳索时只是警告，第二次则毫不留情。


    可曲连吉为什么要留下绳索？


    陈星瑜想了想，向悬空的帽檐攀去。


    一丈，两丈，他很快到了悬空处。


    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应有的攀岩动作，他开始了自己的摆盪。


    夜间的露水让帽檐崖下的石尖变得湿滑，摆盪中，水珠滴落在脸颊上，冰寒刺骨。


    而指尖所感受到的痛与滑更是让人心慌。


    陈星瑜只摆了两次，指尖插入岩缝的时候，指甲狠狠撞了一下，未能攀住。


    身体随着惯性，歪斜着向一旁抛去，他已再无攀住岩壁的可能。


    绝望中，曲连吉放下的一根细绳扑面而来，陈星瑜蓦然惊醒，手忙脚乱地拉住了绳索。


    粗糙的草绳在手心里磨出一道红痕，但依然救了他的命。


    少年整个身体悬吊在半空中，随着细绳来回摆盪。


    现在乌鸦会来攻击我吗？他在心中默想，抬头寻找那个黑色的身影。


    翅膀唿扇的声音传来，那只尖嘴的乌鸦从浓雾中飞起，展开双翅，从陈星瑜身边一掠而过。


    它没有攻击，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悬吊在半空的少年。


    上方传来动静，大师兄再一次爬到了帽檐边。


    在他又一次被乌鸦啄落的时刻，陈星瑜已经拉住了悬挂在崖边的另一根绳索，在大师兄擦肩而过的瞬间，套住了他的右脚。


    「放我下来，我还要爬！」曲辛来大吼着。


    陈星瑜却没有理会，小心翼翼地沿着绳子爬到了帽檐崖边。


    乌鸦虎视眈眈，已经在空中盘旋，随时准备进攻。


    陈星瑜却勐推了一把岩壁，摆盪着身体，回到了那最后一丈的支撑处，丢开了绳索。


    他冲着惊讶的乌鸦笑了笑。


    下一秒，他勐蹬崖面，腾空而起，根本看都没看绳索一眼，在四次摆盪之后，抓住了帽檐崖的边缘。


    指尖的酸痛和麻木提醒着他体力即将耗尽，陈星瑜咬牙大吼一声，拼足了剩余的全部力量，耸身翻了上去。


    帽檐上方，是一处逼仄的空地。


    陈星瑜坐在空地上狠狠喘了会儿气，这才探头去看大师兄。


    早已被摔得扭曲的曲辛来，此肯仍悬吊在帽檐崖下方，被绳子缠得不得动弹。


    陈星瑜抹了抹被绳子勒得出血的手心，找了个稳当的位置，把曲辛来拉了起来。


    浓雾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坐在帽檐崖上，月光下的毗仙村一览无余。


    曲家的小山崖、蛊师的封闭山庄、村东的古庙，村西的秦家小院……还有远方奔腾的寻仙河与峭壁，尽收眼底。


    大师兄痴痴地看着下方的一切，又转回头，看向上方的仙宫。


    月光如水，将山壁照得发亮，如同瀑布在壁上流淌。


    而仙宫的翘檐上，一个身影临空望月，任微风撩动他的衣袍。


    「那……就是仙人吗？」大师兄喃喃自语。


    痴痴地看了很久，直到一片薄云遮住了仙宫，他才收回视线，看向陈星瑜。


    「小师弟，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怕是永远也无法看到仙人，永远也解不开这个心结。」


    陈星瑜摇了摇头：「对不起，曲师父绑这些绳子，大概是为了让我练习上帽檐崖，作为保护之用的，没想到却害了你……」


    曲辛来一愣，随即笑了出来：「傻孩子，师父三令五申不许私自上崖，我还是偷偷去了，这个能怪谁？难道也怪你？」


    那一剎那，曲辛来扭曲的面孔变回了原来憨厚的模样，笑得轻松自然。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陈星瑜的脑袋：「小师弟，你已经能上帽檐崖了，师兄真心替你高兴。等到你上去仙宫的那一天，也替师兄给仙人问个好。」


    陈星瑜点了点头。


    「唉，辛苦你了，我心事已了，就回去啦，你自己下崖当心点。」


    曲辛来的身影一闪，已经到了崖下，朝着老傩师鞠了一躬，缓缓走回曲家山崖。


    陈星瑜舒了口气，小心看向崖下，朝着秦安平挥了挥手。


    月光之下，老傩师的脸被照得清晰。在看见曲辛来回归的时刻，秦安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


    他抬头微笑，似乎是打算招手让陈星瑜下来，却突然一僵，面上露处惊骇的神情来。


    陈星瑜十分警觉地一低头，身体滚向一侧。


    一条黑色的锁链正正击打在他刚才站立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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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骇然回望，仙宫之上，静立望月的仙人已被一条粗大的黑色锁链所缠，而锁链的另一头，正如同疯狂一般，在空中乱舞。


    挥舞的锁链几乎占据了帽檐崖上的所有空间，锁链舞动之时，在山壁上碰撞出闪亮的火花。


    陈星瑜一把掏出判官笔，直直迎上扑面而来的锁链。


    就听「当」的一声响，那锁链的力道竟将陈星瑜震得手臂发麻。


    而让他头皮也同时发麻的是，黑色的锁链蓦然化作一团黑雾，顺着判官笔直直朝陈星瑜的眉心刺来。


    「不要伤他！」遥远的天宫似乎传来仙人熟悉的声音，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直直向那锁链射去。


    只是，那白光再快也无法及时跨越这遥远的距离，眼看着黑雾已刺到陈星瑜眼前。


    蓦地，似乎被白光激发，陈星瑜的身体中突然闪烁起同样的光亮。


    那光与仙人的白光似乎同源，剎那间将两者合一，狠狠将黑雾击碎。


    陈星瑜愕然上望，白衣的仙人已被黑雾层层覆盖。


    一阵怒火突然涌入陈星瑜的心头，他收起判官笔，就要攀上崖壁。


    突然间，天地倒悬。


    眼前的天梯崖勐然从手中脱出，迅速远离，下一秒，陈星瑜已经站在了崖底。


    脸上的面具被勐地揭下，老傩师高举藤杖，重重敲在他的肩上。


    「刚把曲辛来劝下来你又要上去，还有没有点记性！」


    老人是真的生了气，下手极重，几杖下来，陈星瑜的肩背都已经麻了。


    「师父，那上面……」


    「那上面有什么，不是你现在可以解决的！」老傩师是真的动了气，下手一杖比一杖重，「你若是练成了本领，自然可以上仙宫见仙人，本领未成之前，就算是上去了，也是落崖的命！」


    可是……


    可是在看见仙人被锁链缠住的时候，谁能忍住不去营救？你只是没有看到而已！！


    藤杖一下下落下来，陈星瑜一声不吭地受着，心里却一只在回想着那道白光，那个白色的身影，和那个熟悉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陈星瑜又一次来到天梯崖，这时的他已经是熟门熟路，不需要绳索的保护便翻上了帽檐崖。


    他看了眼阳光下的崖壁，却狠狠皱起了眉头。


    昨夜虽然惊险，但翻上帽檐崖后，他也曾仔细看过帽檐崖上的细节，并牢牢刻在脑海之中。


    但现在再来看那崖壁，竟与昨晚的印象大有不同。


    那不是月光下的阴影所致，而是真真切切的不一样。


    陈星瑜皱着眉头，上前去摸了摸尚还带着露水的崖壁。


    崖壁坚实，带着夜间的冰凉，并不是幻象。


    那或许……在灵官的眼中，崖壁其实有异？


    这一整天的时间，他就躺在帽檐崖上的小平台上，仔仔细细，将上方崖壁的细节，全都刻在脑子中。


    第二天再上得帽檐崖，天梯崖的细节又变了。


    反覆观察对比和触摸之后，陈星瑜确定了，今日的天梯崖确实与昨日不同。


    第三天的清晨，陈星瑜再次确认天梯崖又有了变化的时候，有人攀上了帽檐崖。


    陈星瑜下意识地躲了躲。


    但小平台上就那么点空间，曲连吉翻上来的时候，他根本无处躲藏。


    曲连吉今日没有安排徒弟们的练习，上崖的时候天才刚亮，他默默收起了所有的绳索。


    时候未到，任何一个冲动的行为所带来的，只有死亡。


    两人默默无言相对半晌，陈星瑜张了张口。


    未等他把抱歉的语言说出来，曲连吉挥了挥手：「这事是我欠考虑，没想到他会那么急。这绳索，攀岩师练习时用作保护，而在最后攀登的时刻，用来帮助傩师与蛊师。却唯独不能用于攀岩师上崖的助力。身为攀岩人，只能凭自己的力量上崖，这是规矩。」


    绳索被缠成一团压在一块大石下，曲连吉面对着崖壁，目光扫过天梯崖上的一草一木，似在自言自语。


    「我二十二岁便已能攀上帽檐崖，现在已五十有六，却依然去不得仙宫，你觉得是为什么？」


    陈星瑜站在他身后，无从回答。


    「上仙宫，并非只有蛮力和技巧便可，中途会有很多考验。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天梯崖从帽檐向上，每天都是不同的。这对于攀岩师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我曾经连着一年，日日在这帽檐崖下观察天梯崖，没有一天漏下，而天梯崖的细节，也没有一天重复。到了后来，我已经深深地感觉，天梯崖是不会有重复的那天的。但这并不代表着不能爬。」


    陈星瑜点了点头。


    一个合格的攀岩师，并不依赖之前的经验，即便没有爬过，也能迅速从当前的细节中找到合适的路线，再利用技巧进行攀爬。


    曲连吉嘆了口气：「但是上天梯崖，并非只有这么一处考验，到了天宫附近，不仅会有繁复幻象，连天气也会变幻莫测，到了那个时候，没有傩师的灵气指引，没有蛊师的破幻之术，即使是上去了，也只能鎩羽而归。」


    「但这几十年来，能够互相配合上得仙宫的三姓，最终都落得失踪或落崖的下场。谁也不知他们到底见到仙人没有，也不知道仙人是不是还在崖上。」


    曲连吉转过身来，看着下方寥寥升起的炊烟：「几百年过去了，始终没有人能弄清楚天宫的仙人到底如何，其实，毗仙村的人心已经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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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背井离乡去了外地，一样生活得很好。攀岩师可以采草药为生，傩师自是被敬作大神，而蛊师，一手蛊术可治病救人，也可助人成愿。哪个不能靠着手艺吃饭，安安稳稳过上一生，而非要来仙宫犯险呢？」


    他转头看向对面的悬棺山崖，月光照在悬棺后的崖壁上，悬棺们却依然默默沉浸在黑暗中。


    「几乎所有人都忘了，毗仙村悬棺不入土，是因为这里不是我们的故土，悬棺中的灵魂，才是等待我们到达仙宫的力量。但现在，是不是故土也无所谓，大家只是学点手艺再自谋生路罢了。」


    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少年，自嘲地笑了笑：「一时感慨说得太多了，你听听就罢。」


    他再次抬首看向山崖：「我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再往上，不过是同寻常一样的山崖，你要做的，无非是仔细看、小心攀。但要小心那个地方。」


    他指向仙宫下的一处小平台：「到了那里，便是考验的开始，所以，不要轻易翻上那座平台，直到你觉得，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他退到帽檐崖的边缘，回头对陈星瑜道：「今天辛来出殡，你来送送他吧。」


    陈星瑜默默点头，目送着这位老攀岩师下崖。


    曲辛来的棺木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在悬棺崖上安了家，此刻不过是要将尸体送入棺木之中而已。


    陈星瑜赶到曲家崖边时，送葬的队伍已经开始向外走去。


    烈日之下，穿着长衫的曲连吉摇着引路的悬幡，幡下挂着装着纸钱的袋子，伸手抓出一把来向天上扬去。


    纸钱纷纷扬扬，如灵蝶般漫天飞舞，翩然落向他身后的人群。


    六个汉子抬着一块门板，曲辛来的尸体被雪白的布料包裹，端端正正地躺在门板上。


    后方，曲家的弟子全都是一身白衣，神色肃穆，缓缓跟在六人之后。


    陈星瑜走到队尾，接过曲连吉的女儿递过来一件白色外袍，匆匆穿上。


    送葬的队伍缓缓走到天梯崖下，大小两只谛听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出了岩缝，立于崖缝前的案桌旁。


    曲连吉恭敬地上香烧纸，唱诵了一段经文，又向谛听行了礼，这才转身对着队伍道：「上！」


    几个年轻汉子噔噔攀上崖壁，来到曲辛来的棺材上方，找到可供身体稳住的地方，抛下绳索。


    下面的人用绳子把尸体绑好，曲连吉抬头高喊：「起！」


    崖上的人跟着齐声高喊：「起咯！」默契地一起使劲。


    那段雪白便缓缓向着崖上升去。


    升到最高处，曲连吉又是一声：「搁！」


    崖上的两个青年伸手托住尸体的首尾，另外两个人则稳住身体，合力将尸体放入悬棺之中。


    层层叠叠的歌声缓缓而起：


    「霜凄凄露茫茫，攀岩族人此归葬。山高路远地无疆，居此高崖望故乡……」


    歌声悠扬，缓缓飘荡在毗仙村上方。


    曲连吉仰望悬棺良久，终于狠狠嘆了口气，带着送葬的队伍迤逦而去。


    陈星瑜静静地看着天梯崖对面的悬崖。


    那密密麻麻的悬棺，不知承载着多少人的思乡之情。


    曲连吉说，去见仙人的渴望，来源于对故土的眷恋。


    可他却来自千里之外的地方。


    若说故土，他的故土在千里之外，可是……


    当他抬头去看仙宫，想起仙宫中那个白色的身影，却强烈地感到，那上边，不，不是地点，而是那仙人，才是自己一直追寻的所在。


    可这是为什么呢？


    第157章 寻仙记


    而后的日子平淡，每日清晨，陈星瑜都会在曲家来崖边练习之前，先攀一次天梯崖，在帽檐之上，仔细记住崖壁的细节。


    虽然每日悬崖上的细节都不相同，但看得时间久了，倒也能看出些门道来。


    几日之后，他开始尝试着攀登。


    虽说天梯崖每日都在变，但当日的细节仍是固定的。


    陈星瑜此时已经可以在看到每日的山崖之后，迅速在脑海里规划出一条路线，然后攀登验证。


    有时下雨，崖面湿滑难攀，他依然会咬牙硬上，毕竟如曲连吉所说，越到上面，天气变化越是莫测，谁能保证自己攀岩那天，遇到的都是朗朗晴天？


    而等曲家的弟子要来练习的时候，他又熘下崖壁来，悄悄躲在一旁，听一听今日曲连吉的教学。


    接下来的时间，他会去后山採药，然后拿到河边去炼蛊。


    和蛊庄的弟子一样，陈星瑜在寻仙河靠近瀑布的地方搭起了一间石室，这里远离蛊庄弟子们的石室，却和他们有着一样的地理环境。


    陈星瑜用贩卖草药的来的钱购置了炼蛊所需要的器具。


    练习的对象自然是蛊庄大师兄的那本《灵蛊制要》，内里大大小小多种蛊药，他一一进行尝试和验证，倒是有了不少心得。


    陈振豪和他的喽啰们倒是时常来光顾，不时从他这里顺走一些材料甚至是做好的蛊药。


    当然，陈星瑜一直都是一副努力想学却总也学不会的样子。


    比较高级的蛊药全都藏得好好的，等陈振豪他们来了，便用草药跟他们换配方，换做法，然后还故意失败几次供他们嘲笑。


    这一天，陈星瑜刚刚把《灵蛊制要》最后的一道蛊药做好，陈振豪几人就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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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做的蛊药颜色漆黑，看起来像是一团烧焦的树叶。


    陈振豪不屑地看了眼陈星瑜，指了指那团漆黑：「你又做了什么玩意？」


    「没什么，」陈星瑜撇了撇嘴，掩饰地低下眼睫，「我就是想试试你们上次说的那个让人发痒的，但是总也做不好。」


    「那当然，我们哥几个，也是做了好久才做出来。」陈振豪得意洋洋地一挥手，「其中是有秘诀的，你想不想知道？」


    陈星瑜眼睛一亮：「你肯教我？」


    淡淡月光下，少年目光明亮，精緻的脸庞像是镶上了一层透明的玉，散发着润泽的光。


    「肯，看你这么乖巧，哥哥当然肯教。」陈振豪眯了眯眼睛，目光在陈星瑜的脸上打了个转，「不教，岂不是可惜了你的这张脸？」


    陈振豪从怀中取出一张配方：「喏，哥哥不仅教你秘诀，还要让你用这个秘诀做一份特别灵的蛊药。」


    陈星瑜朝那方子上看去。


    配方似乎是从什么古旧的地方找来的，纸质细密不似寻常纸张，因为放置太久而发黄。


    配方上字迹娟秀，似是女子所写。


    边角上一团红印，红中带着褐，如同血迹。


    而配方之上，还有一处看似男人的字迹，涂涂抹抹，将其中的两味药材完全替换，又在最后，增加一行：切记，需用自身之血。


    而一旁的批註写道：「验：销魂。」


    「这个自身之血……」陈星瑜指着那行字询问。


    陈振豪笑眯眯地搂住他的肩：「这是一道言灵蛊，你想要谁做什么，只需要将此蛊下到那人身上，一个时辰之内，你说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他挑着眉：「这样的蛊，当然要施术者自己的血添加进去，才能起效啊！」


    陈星瑜点了点头：「那我做到最后，等你来滴血。」


    「啊哈哈哈，大可不必大可不必！」陈振豪打了个哈哈，「哥哥今天心情好，这配方直接送给你，你不是想学攀岩却被人家赶出来了吗？哥哥告诉你一个办法，你的功力不够，可能没法对付曲老头，但你可以弄一点这个，下到曲老头的女儿身上。据我所知，曲老头很喜欢他那个女儿，你若是让她言听计从，就能让曲老头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收你为徒。这样一来，你不就得偿所愿了吗？」


    不等陈星瑜再说什么，陈振豪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不用推辞，哥哥我这也是考验你的能力，若是你能把这药做出来，我就把我师父的破幻蛊配方偷出来，咱们悄悄地做，然后一起上天梯崖见仙人，如何？」


    说到见仙人，陈星瑜心中不由得一团火热。


    陈振豪笑了：「就知道你存着这个心，不瞒你说，哥哥我也想去见见仙人，所以，就靠你了。」


    他懒得再多说，把配方往陈星瑜胸口一拍，招唿那几个喽啰：「走了走了，让我弟弟在这儿清清静静地制蛊，咱们进城喝酒去！」


    看着一行人走远了，陈星瑜缓缓收回目光，仔细去看那张配方。


    言灵蛊？怎么可能？


    真正的言灵蛊他才刚做出来，还黑乎乎地躺在碗底。


    可看这配方，还真的和言灵蛊有八分相像。


    唯一不同的，是其中三味药材的制法和最后滴入人血的操作。


    陈星瑜皱眉思考着。


    此刻已是傍晚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炊烟升起，村东的古庙中却突然穿来了诵经的而声音。


    思路被那诵经声打断，陈星瑜这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是秦安平给木念晴唱解结傩的日子。


    他将那张配方揣进怀里，顺着山石攀上崖顶，赶紧向秦家小院跑去。


    气喘吁吁地回到秦家小院，天色已经渐黑。


    小院的天井里燃着灯，木念晴被扶了出来，安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双目紧闭。


    大概是开坛前，需要除去身上的脂粉首饰等身外之物，木念晴的耳环项鍊等物品被摘了下来，头髮也披散着，看起来脸色惨白。


    秦安平带着伏羲面具，站在天井的案桌前，手里捧着一张镇魂灵牌，气氛庄严。


    在古庙中供奉过的解结牒就放在香炉之后，秦安平将手中的镇魂灵牌勐然往桌上一掼，大喝道：「翻冤童子、延寿仙姑何在？」


    陈星瑜忙把先前准备好的灵童符纸贴上额头。


    再一抬头，秦家的天井之中，一男一女两个素衣人突然出现在木念晴身侧。


    伏羲拿起那张解结牒，高声诵道：「大中华碧岭洲古风镇毗仙村信女木念晴，设坛投词，焚香秉烛，祈恩求解……」


    后面是一长串木念晴可能会犯的错做错的事。


    伏羲言明，如此种种，皆是过往，苦主此刻祈求上天原谅，消解罪业。由此而带来的病痛灾祸，一併解除。


    待他诵完，两童子缓缓走到伏羲身边，将桌上准备好的解结牒捧起，转身向门外走去。


    两童子与陈星瑜擦肩而过，皆目不斜视，等前脚一出院门，便没了踪迹。


    而一场大雾，却缓缓从门外蔓延到门内，将三人全数淹没。


    「玉龙！快点！」木念晴的声音响起，陈星瑜抬头向上看去。


    女人，不，一个年轻女孩的手拉着绳索，另一只手攀险险攀住上方的山岩，身体微微颤抖。


    眼前，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帽檐崖，而此刻，他的魂魄正附在木念晴身上，被悬吊在帽檐的下方，手中绳索被拉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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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方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拉住了绳索。


    大手收紧，青年臂上肌肉鼓胀，一用力便将木念晴拉了上去。


    「吓死我了！」木念晴急急喘了两口气，又回头去看，「蛊师还在下面。」


    另外一根绳索的下方，悬吊着另一个年轻人，白净面孔，微微上斜的凤眼，正是当年与他们结伴上崖的蛊师连凤迁。


    不似木念晴还有些攀岩基础，连凤迁一眼看上去便是个不会爬山的。


    此刻他悬吊在绳索之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动作，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上方。


    张玉龙微微笑了笑，把木念晴往小平台的安全处揽了揽，伸手去拉绳子。


    他的手速极快，来回倒换几下，便已把连凤迁拉到了帽檐旁边。


    但当年的绳索并不算粗大，在石壁上来回摇摆摩擦，竟已有了断裂的趋势。


    「凤迁，攀住石头！」张玉龙有点紧张地望着下方的青年，却不敢再多用力，生怕力道勐了，会将那岌岌可危的绳索直接拉断。


    连凤迁细白的手指一搭上岩壁，张玉龙便趴下身去，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


    帽檐崖下，连凤迁白净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红晕，反手抓住了青年的手臂。


    上到小平台上，木念晴已经向上攀了几步，又回头向张玉龙点点头道：「今天没有幻象，每一步都很踏实，运气不错。」


    连凤迁还在喘气，他惊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张玉龙，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甘。


    「原来你们早就来过了。」


    「来过几次，都是为了探路。」木念晴毫不在意地跳下地来，「你刚上来，我们休息一下再走。」


    连凤迁还在喘气，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挪到山岩旁，靠在崖壁上。


    张玉龙在平台中间的地方坐下，仰头看向崖壁。


    存在于木念晴意识中的陈星瑜，也跟着抬眼看向天梯崖。


    这一天的天梯崖，和他看过的任何一天都不一样。


    崖壁光滑，落点少，草木却多，的确是难以攀爬的情况。


    他看了半晌，心中缓缓拟定了上崖的方案，转头看向连凤迁。


    这条攀岩的路线，他自负可以上去，木念晴若是小心些，也没有太大的困难，但这个对于这个对攀岩毫无经验的蛊师，怕是难于登天。


    张玉龙显然也是同样的心思，指着崖壁向连凤迁道：「今日虽然没有幻象，但崖壁难攀，我和念晴应当可以上去。不如这样，我俩先上到上方四分之一处，那里有个可供踏脚之处，念晴继续爬到一半去安放绳索，而我则从那处将连弟拉上去，然后再攀。如此四次，我们就都能上到上方的小平台，如何？」


    这个方案可谓是照顾到了方方面面。


    按照三人携带绳索的长度，即便是走到一半或者直接上了小平台，也能将蛊师拉上去，但如此一来，被丢在下面的人和留在一半的人自然会怀疑，先上去的那个是不是会丢下自己不管。


    按照陈星瑜对木念晴的了解，这法子自不是针对她，而是特别为连凤迁而定的了。


    连凤迁有点哀怨地看了眼张玉龙，细声道：「你们放心，我绝对信得过你们，只是太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玉龙收起所有绳索，将不结实的那根弃了，其他的也都检查妥当，给木念晴和连凤迁各拿了一条绑在腰上。


    绑绳索的时候，看着靠近的木念晴，张玉龙突然从怀中拿出一只蓝色的小花：「上次你说喜欢这个，我一直记着，方才在崖边看见了，就想着摘给你。」


    花儿轻巧，放在张玉龙怀中也不曾被压坏，他轻轻将小蓝花别在女孩的鬓边，轻声问：「怕不怕？」


    木念晴依恋地蹭了蹭他的掌心，低头轻轻道：「不怕，等见了仙人，我便求他，让你和我一起走。」


    张玉龙失笑：「何须你求，我自然跟你走。」


    两人微微磨叽了一会儿，张玉龙这才轻咳一声放开了木念晴。


    他有点尴尬地偏头看了眼连凤迁，微微笑笑，率先攀上了了崖壁。


    事情正如张玉龙所料，三人上壁并不算难，即便是需要停下来拉人，一来连凤迁体轻，拉起来并不费力；二来他也特别配合，被悬吊之时，柔顺乖巧，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心一意将自己的全部安危都放在张玉龙身上。


    三人翻上仙宫小平台的时候，太阳都还没落山。


    看着不远处隐约在雾中出现的仙宫斗檐，三人都现出兴奋的神色来。


    「终于到了啊……」张玉龙开心地笑了起来，带头大步向仙宫走去。


    木念晴和连凤迁紧跟其后。


    仙境中浓雾瀰漫，处处都似仙景。


    高檐低瓦，小桥流水，精緻的景色让三人大开眼界。


    连凤迁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果然是仙人，住处都如此精緻奢华。」


    一路行走一路感嘆，渐渐地，木念晴停了下来。


    「不对，」她皱着眉头，「仙宫离我们并不算远，我们走了这么久，早已超过了应当行走的时间。」


    她和张玉龙一起看向连凤迁。


    连凤迁也不含煳，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拈了些药粉，迎风而撒。


    极细的黑色粉末在风中打了个转，剎那间便融入浓雾之中。


    木念晴的意识里，陈星瑜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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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大师兄笔记中的蛛丝马迹，蛊炼制到最后，其色彩会根据用料的不同而确立，但从他所提及的材料来看，破幻蛊最终的色彩似乎并不该是黑色粉末。


    而这黑色的粉末，让陈星瑜不由得想起了他刚刚炼制完成的言灵蛊。


    就在此时，陈星瑜的脑海中突然嗡地一响，他已从木念晴的意识中腾空而起。


    翻冤童子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解冤由，见人心，全知广视，现！」


    一道金光闪过，陈星瑜脑中的画面突然变成了左右两个。


    一个是木念晴的视角，而另一个，主角是张玉龙。


    在那黑色粉末洒出的同时，木念晴眼前的景象蓦然一变。


    白雾瀰漫，身旁的张玉龙却不见踪影，只剩下连凤迁站在前方，看着她的方向，一瞬不瞬。


    木念晴皱了皱眉头：「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连凤迁耸了耸肩膀，「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谈谈？」木念晴简直啼笑皆非，「这是什么时候，仙宫之前，幻象之中，你要和我谈谈？」


    她摇了摇头：「行，有什么事你快说。」


    连凤迁的声音弱弱的：「你可知为何上得仙宫一定需要一个蛊师？」


    木念晴一愣：「不是为了破幻？」


    连凤迁笑了笑：「破幻蛊只需洒在空中便可破幻，根本无需任何手法。攀岩师或蛊师带上蛊药上崖即可，蛊师，在仙宫之前是最没有存在必要的人。」


    木念晴皱着眉：「不知道你要说什么，既然上来了，我们一起去见仙人便是，就算没用，上都上来了，难道你现在要下去？」


    「不，不仅如此，」连凤迁摇了摇头，眼中似有哀怨，「念晴，我一直很羡慕你，平日里就活得潇洒，想要什么也总能得到。」


    木念晴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连凤迁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木念晴差点又要发脾气，这才缓缓道：「上崖需要蛊师，或者说需要哪一个蛊师，不是随意指定的，而是靠天启。」


    「天启？」


    「对，在确定要上崖之前，大蛊师会给所有学员下一道蛊，得到天启的蛊师才可上崖，而我，就是得到天启之人。」


    「行，你有天启，那有怎么样？」


    连凤迁眯了眯眼睛：「我得到的天启是，我们三个人，只有一个可以见到仙人。」


    木念晴警觉地退了一步：「你待如何？」


    连凤迁亮出双手：「放心，我此刻并无恶意，只是想和你商量。你……」


    他迟疑了一下：「若你愿意把张玉龙让给我，我就劝他和我一起退出，让你单独去见仙人。」


    这话一出，木念晴呆了半晌，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在做什么梦？」


    她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快要直不起腰来：「且不说玉龙哥会不会退出，单是你这个让字，就让我觉得噁心！」


    「玉龙哥又不是货品，他不是我木念晴的，更不是你连凤迁的，就算是要在我们两人之间选，也是他来挑，由得着你我在这里商议谦让？」


    木念晴狠狠呸了一口：「就凭你现在这副口吻，就根本不是待玉龙哥真心之人，他就算不选我，也不会选上你！至于谁去见仙人，待我见了玉龙哥，与他商量，谁去都是一样，但你我之间……」


    木念晴刷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根软鞭：「你若是不放我过去，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就凭你？」连凤迁被木念晴骂得红了眼，他咬牙挥手，木念晴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恶魔般残缺不全的怪物。


    而另一边的画面里，张玉龙身边的木念晴消失不见，连凤迁轻轻挨到了张玉龙身边。


    「玉龙哥，」他微微低着头，「你听我说。」


    还是那番天启的说辞，只是最后他道：「念晴妹妹对仙宫渴望已久，你或许不知道，她曾有个妹子，也曾在秦傩师名下学习，只是受不了傩师的神灵附体，早早夭折了。她和你相好，只是想找一个能带她上仙宫的人，好求仙人放她妹妹归来。」


    「既然她执意如此，玉龙哥，不如我们成全了她，就放她去吧。」


    他继续上前两步，几乎挨在了张玉龙的怀里：「玉龙哥，念晴不值得，但你还有我，我……我一直都钦慕你。我知道你最大的梦想就是走出这个封闭的村子，去广阔的天地中游歷。我可以，我可以陪你一起，天高任鸟飞。」


    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张玉龙已经皱起了英挺的眉，待他说完，立刻不耐道：「念晴如何，不是我们能评判的，就算真如你所说，我也要当面问清她的想法，若她真的是为了妹妹，就让她去见仙人，也没什么不可。」


    他向后退了一步：「连弟，你的好意我十分感激，但我一直都只是把你当一个普通朋友看待，实在不能接受你的心意，请你自重！」


    「原来，原来你是这样一个人，」连凤迁红了眼，「那你之前救我的时候怎么不说？」


    张玉龙愕然：「什么救不救？」


    连凤迁怔怔道：「那年我来到毗仙村，和所有少年一起在水中拦棺。我差点被大水沖走，是你拉住了我，把我从水中抱出来，又背到天梯崖下……」


    张玉龙一脸茫然：「那个孩子是你？」


    泪珠从连凤迁的眼角落下：「原来，真的是我在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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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轻轻摇了摇头。


    剎那间，眼前山景变幻，连凤迁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呲牙咧嘴的怪物，看了张玉龙一眼，手中不知是什么长须，直向张玉龙捲来。


    而在陈星瑜的视野中，分明是张玉龙和木念晴两人在脑海中完成了上述幻象，木念晴抽出长鞭，噼头盖脑抽向张玉龙，两人立刻打斗起来。


    不远之处已是仙宫，浓雾团团之间，可见隐约的宫墙与斗檐。


    宫前一座木桥跨越潺潺溪流，连凤迁立于木桥之上。


    「我本只想成全自己，你们却这样执意，既然如此，便由我去见仙人吧。」


    他转身跨过小桥，浓雾遮盖了他的身影。


    而木念晴这边，两人眼中对方皆是怪物，打斗正酣。


    虽说是仙宫前的小平台，但毕竟地域有限。


    连凤迁的幻术，让两人忽略了平台的大小，打斗之间，看似在仙宫之旁，却已退到了崖边。


    木念晴首先站立不稳，半个脚掌已悬在悬崖之外。


    而张玉龙勐扑而来，一把推在她的胸口。


    微风从崖边吹来，带来了女孩身上的一丝花香。


    那是方才在帽檐崖，他亲手戴在女孩鬓边的小蓝花。


    此刻，蓝花依旧娇艷，小小绽放在眼前这个丑陋的怪物耳旁。


    张玉龙勐然醒悟过来，转推为抓，一把拉住了女孩的衣襟。


    但一切都太晚了，木念晴此刻已被他推出了悬崖之外，衣料破裂之声响起，女孩不可逆转地向下坠去。


    张玉龙毫不犹豫地纵身而下，将木念晴紧紧抱在怀中。


    两人剎那间恢復了样貌，唿唿风声之中，木念晴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情郎，泪被狂风吹起，沾上张玉龙的脸颊。


    「乖，不怕……」面对着木念晴，张玉龙微微勾了勾嘴角，手中绳索抛出，想要攀住崖上的树木。


    但两人急速下坠的势头那么勐，即便是几次都缠住了树枝，两人只是被略略缓冲，依然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去。


    「我不怕。」木念晴轻轻抬起手，抚了抚张玉龙的脸颊，「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心甘情愿。」


    「傻瓜！」张玉龙的手收紧少许，依旧在下坠中寻找着机会。


    不过是瞬间，两人已经掠过帽檐崖，张玉龙最后一次甩出绳索，试图缠住帽檐崖边的石锥。


    这一次，他缠住了。


    但就在绷紧的那一剎那，草绳蓦然断开。


    张玉龙眼中显出无奈，微微松开木念晴，借着绳索最后的一点拉力，在空中翻了个身，垫在女孩身下。


    落地的瞬间，他看着上方哭花了脸的女孩，微微笑着说：「真丑。」


    天梯崖下，寻仙河旁，陈星瑜看着木念晴昏迷在张玉龙的尸身之上，却被一阵急流席捲而去。


    解冤童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收！」


    眼前蓦然一黑，陈星瑜再一次站在了秦家小院之中。


    第158章 寻仙记


    陈星瑜摸了把额前的灵童符纸，抬眼去看秦家小院内的两人。


    木念晴依旧昏睡，唿吸微弱而急促，眼角泪花聚成一线，缓缓自颊边滴落。


    而秦安平，多少还是年纪大了，一番傩戏唱下来，真箇人都像是虚脱了一般，满头是汗。


    桌上的两对白烛烧得噼噼啪啪乱响，火星四射。


    老傩师却依然坚持着，拄着藤杖，颤抖着站起身来，再次焚香烧纸，向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做了简单的拜祭，手中灵牌拍在桌上，唱道：


    「一堂法事已周全，后果前因皆已现，听某三声灵牌响，烦请二仙降人间。」【1】


    唱完，他抓起灵牌连拍三下。


    陈星瑜转身看向门口。


    裊裊雾气中，解冤童子再次跨过门槛


    这一次，他手上拿着一面白色绢布，走到案桌前，递给秦安平。


    只有解冤童子，未见延寿仙姑。


    秦安平身躯一震，忙去看那条白绢。


    只见白绢上端正写着：「罪怨消，寿已尽。」


    再抬头时，解冤童子已没了踪影。


    白雾散尽，幻象尽除，秦安平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太师椅中。


    陈星瑜连忙上前，帮秦安平取下面具，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放回了主屋的大箱子之中。


    「师父。」他担心地看向秦安平。


    「我没事……」老傩师吐出一口浊气，「你小心一点，扶你师姐进去。」


    木念晴这段时间消瘦不少，身体很轻，陈星瑜没费多大力气就将她半扶半抱地送进了西厢房中，再扶着她躺下。


    一阵轻轻的血腥与酒香从西厢的桌子上传来，奇异地混合在一起，诡异又有点和谐。


    陈星瑜的心中突然出现一幕场景。


    似乎是在巨大的沙地，四周一团漆黑，有闪着光的东西在空中飞舞，星星点点落下。


    少年的声音在身边焦急询问：「你受伤了吗？怎么办，主人明明让我小心保护的！它，它伤到你了吗？」


    幻象一闪而逝，陈星瑜凝神看向桌上的那只盖碗。


    碗盖牢牢盖着，但毗仙村特有的烈酒香味从盖碗中传来，混着些微的血腥。


    陈星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把碗盖揭下。


    小碗之中，酒液清澈，而在散发着浓烈酒香的液体底部，聚集着一团发亮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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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团萤光，蓝盈盈的光亮之中，还有雪白如丝的光华。


    看着那美丽的萤光，陈星瑜却打了个寒战。


    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意识之中，似乎有唿喊、混乱与纷争。


    陈星瑜搓了搓手指，不知道为什么，指尖上竟然感觉到了温暖滑腻的触感。


    他愕然看向在床上躺倒的木念晴。


    女人这段时间消瘦了很多，原先还算丰满的身材此刻已经变得如皮包骨头，脸颊也凹陷下去。


    垂在床边的手尖细粗糙，皮肤上似乎还有许多烫伤的痕迹。


    陈星瑜轻轻抬起她的右手，女人宽大的衣袖蓦然垂了下去，露出骨瘦如柴的手臂。


    皮肤早已干枯，几道深深的伤口尚未癒合，向外淌着淡黄色的液体，那是尖锐的刀具所划出来的痕迹。


    看看躺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木念晴，又看看桌上那奇异而让人恐惧的萤光，他深深嘆了口气：「师姐，离开毗仙村后，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陈星瑜守着木念晴一个时辰，见她唿吸终于平稳，这才略略放了心。


    待走出西厢，却见老人正蹲在门槛上，身前升起裊裊青烟。


    他默默走了过去。


    秦安平听见脚步声并未有任何反应，见他过来，半晌才抬头。


    这是陈星瑜第一次看见老人抽菸。


    干枯的树叶包裹着菸草，在浓厚的黑暗中，现出有点火红的光。


    烟雾模煳了老人浑黄的眼珠，夜间沉沉的露水自门前的花叶上滴落，发出微弱的声音。


    秦安平深深嘆了口气，声音沉闷而暗哑：「我自小跟师傅学唱傩戏，二十五岁出师，到如今，已经四十多年。」


    「这四十年来，唱过大大小小的傩戏近千场，引人魂魄，给人送别也有数百之数，但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


    烟雾中，老人的脸苍白而皱褶：「方才我就在想，若是傩戏不灵就好了，若这所谓的神灵附体只是骗人的就好了……」


    「师父……」陈星瑜站在老人身前，双手轻轻扶住老人肩膀，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静谧的夜晚，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老人在门槛上沉默良久，抬头来唤徒弟：「算了，一切皆是天命。我不愿又如何，说不定我这把老骨头，还走在她前面，到时候在那边看好了路，再带她一程就是。」


    在陈星瑜地搀扶下，老人艰难地站起身来，蹒跚着向房内走去。


    「师父，若我上了仙宫，能不能求仙人救师姐？」


    老人的脚步顿了顿：「仙宫如何，我们并不知晓，若你真能上去见到仙人，自然也是以祖训为先。」


    老人伸出手，摸摸小徒弟的头：「若是能实现祖训，咱们三姓之人，皆是仙人后羿，回到天宫，自不愁生死。」


    老傩师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个微笑来：「你是个好孩子，但不要因此而约束了自己。寻仙之路漫漫，首先就是要遵循本心。你看那连凤迁，害了玉龙与念晴，却也未见他做成何事。或许……」


    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缓缓走入了自己的房间。


    陈星瑜在东厢睡了一个多时辰，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他疲惫地撑起身体。


    陈振豪给他的配方里，有一味草药必须在惊蛰前后，夜雨之后的清晨摘下并炮制，算算日子，这日正当时。


    不想再夜长梦多，他匆匆起身，去往后山。


    配方他早已背熟，草药也是寻常药材，并无多少特异，只是生长的地方刁钻，需要在崖上爬上爬下。


    陈星瑜干脆在后山转了两个时辰，将那配方上的药材全都收集齐备了，一起拿到自己的江畔石室之中。


    药材的炼制不难，只大半天的功夫，所有的炮制便已完成。


    陈星瑜看着准备好的材料，却陷入了沉思。


    配方中需要人血的，大都与控制有关，想起陈振豪当时的建议……


    难道，竟与曲连吉家的女孩有关？


    石室之外，突然窸窸窣窣一阵响，木门吱呀一声，小谛听的脑袋从石室门口拱了进来。


    大概是因为好几天没见，一眼看见少年在此，它十分开心，「嗷」地一声就撞开了木门，扑到了陈星瑜的身上。


    雪白的小脑袋在陈星瑜胸腹上拱了又供，又巴巴地把脖子送到少年手心里，谛听抬起明亮的眼睛，热烈地示意：要摸摸！


    陈星瑜不由得失笑，把对木念晴的担心、对陈振豪的怀疑都暂时放到一旁，伸手在谛听雪白柔软的毛髮上轻轻地抚摸着。


    小谛听则一脸享受的模样，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让少年全方位地为自己服务。


    手指挠到小谛听下巴的时候，一丝血迹引起了陈星瑜的注意。


    他轻轻用指尖抹了抹谛听的嘴角，疑惑道：「这不是你的血，今天吃什么了？」


    「嗷！」小谛听目光一亮，炫耀地看了陈星瑜一眼，噌地窜出门去，得意洋洋地咬了个什么东西，又跑了进来。


    「这是……」陈星瑜看着它把口中的事物大大咧咧地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小谛听的脑袋，「原来是只三脚蟾蜍，是不是很难抓？」


    小谛听得意地点了点头，拿鼻子拱了拱陈星瑜的手，示意他把三脚蟾蜍装进罐子里。


    「这是送给我的？」陈星瑜忍不住笑，「真是……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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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谛听似乎还有别的事，在石室中和陈星瑜玩了一会儿便跑走了。


    陈星瑜望着那只蟾蜍。


    不知它之前和小谛听之间是如何争斗的，蟾蜍全身伤痕累累，肚子上被尖锐的犬齿咬了个窟窿，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桌子上，一副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


    陈星瑜缓缓回忆着《灵蛊制要》中对于蟾蜍的描述。


    蟾蜍，喜欢生活在潮湿的泥穴和石下，背上的毒液可入药，肝脏、血肉也可以制作蛊药的药材，甚至于，有一味蛊药，就是需要将整只的蟾蜍与其他毒物放在一起，相互争斗后用混合了蟾蜍毒液的血入药，以控制中蛊者的神经。


    控制……陈星瑜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念头。


    他皱了皱眉，用一柄干净的小刀，在蟾蜍肚腹的伤口上挑了一下。


    鲜红的蟾蜍血残留在刀尖上，鲜艷欲滴。


    他想了想，在蟾蜍血中加入一点药粉，中和血中混合毒液的微微毒性，再将那滴调整过的血液加入了正在制作的蛊药之中。


    夜深了，陈星瑜终于从药罐上抬起头。


    这张药方特异，蛊药在制成的当时并无效力，还需在月光下晾晒一晚，饱吸月之精华，方可制成。


    他轻轻松了松筋骨，揉着肩膀站了起来。


    昨夜没睡几个时辰，今日又是攀崖採药又是制药，在石室中待了大半天时间，从脖子到后背全都酸痛得厉害。


    陈星瑜忍着疼，踩着石室的桌子，将屋顶上的一块瓦片顶开。


    这是他按照大师兄《灵蛊制要》里的记载，在屋顶留下的活动天窗，专门为了给蛊药吸收日月精华而建。


    明亮的月光从小小的天窗里照射下来，正正射在那罐蛊药之上。


    安排好一切，陈星瑜再也撑不下去，仰躺在屋角一堆铺作床铺的稻草上，唿唿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热浪将熟睡的少年惊醒。


    他迷迷煳煳睁开眼睛，却只见满眼火光。


    石室里，一切都在燃烧，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浓浓的火油味道。


    很快，大火就蔓延到了他所躺的稻草床边，干燥的稻草哪里经得住这样的高温，瞬间便被点燃，火苗蹿得老高。


    而石室的另一边，堆积在屋角的各种蛊药都被烧得冒起了浓烟，各色烟雾充斥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中，让人几乎无法唿吸。


    陈星瑜早已跳了起来，飞奔到石室门口，伸手去拉大门。


    可那门却纹丝不动，根本无法拉开。而一旁的小窗竟然也被木板盖得严严实实。


    石室中没有工具，连可以破门的石头都没有。


    桌椅板凳此刻也陷入火海。


    怎么办？


    陈星瑜略一闭眼，已有了决断。


    他抓起门边尚未烧着的一块帘布，狠狠扑打几下，暂时灭了桌上的大火。当机立断飞身上桌，伸手拉住了头顶的小小天窗。


    脚下的桌椅又烧了起来，陈星瑜忍着腾起的灼热，将手伸出天窗之外，将瓦片上盖着的几块石头一一拨开，险之又险地从天窗中穿了出来。


    室外阳光普照，他竟然睡到了天色大亮。


    「在那儿呢！」


    「抓住他！」


    几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陈星瑜刚要回头去看，几个人影已经飞身上了石室的屋顶，一把将他掀了下来。


    河滩之上，处处都是尖锐的石块，陈星瑜摔倒在地，被石块硌得浑身剧痛。


    可还没等他起身，一只脚突然踢了上来，狠狠将他掀出两步。


    紧接着，拳头雨点般砸了下来，落在后背与身侧的柔软处，疼得让人发狂。


    陈星瑜紧紧抱着头，忍受着这非人的痛苦。


    「好了，别打了，拉来问话！」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熟悉。


    陈星瑜被拉扯起来，向前拖了几步，又被按跪在河边。


    少年一身狼狈，身上布衣被火舌燎得焦黑打卷，头髮也披散开来，浑身上下都是伤痕。


    有人抓住了他的长髮，让他的脸暴露在阳光中。


    身前，一袭白衣飘荡，是只见过一面的，那位蛊庄的师父——王非呈。


    而在他身旁，是一脸愤怒的曲连吉。


    「孽徒！」曲连吉眼中几乎冒出火来，「你在我门下那几日，我可曾亏待于你？把你赶出师门之后，我可曾苛责于你？虽然没有师徒缘分，但好歹也没有撕破脸，你倒好，偷偷做了蛊药来害我女儿！」


    「当初你到曲家崖来，还是曲静给你带的路，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对她动了脑筋？」


    「曲静……」陈星瑜醒悟过来，「她还好么？」


    「好个屁的好！」曲连吉蓦地暴跳起来，「自从昨天早上中了你的蛊，到现在都没有醒！好小子，你厉害，做的蛊竟然连蛊师都没法解……」


    他一撸袖子，又想上前来打人，被一旁的蛊师给拉住了。


    「连吉，不必动怒，我们还需要他来解蛊。再说了，打狗也要看主人，现在老秦不在这里，你先别打，让我问问。」


    王非呈上前两步，揪住了陈星瑜的衣领，微微眯了眯眼，看向这个狼狈的少年。


    因为头髮被抓住，陈星瑜的脸被迫仰着，阳光铺了满面。


    可就是在这髮丝散乱还伤痕累累的时刻，那张脸也精緻漂亮，尤其是为了忍痛而微微泛红的眼角，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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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面如冠玉，确实是女孩儿喜欢的面相。」王非呈拍了拍他的脸颊，「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罹欢蛊配方的？」


    「罹欢蛊……」陈星瑜轻声喃喃，「为什么叫罹欢蛊？」


    「你居然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做了吗？」王非呈看了眼一旁的石室。


    石室还在闷闷地烧着，小窗中透出灼热的火苗，几股五颜六色的烟相互纠缠着，从烧穿了的小窗和天窗中飘散出来。


    王非呈轻轻抽了抽鼻子：「也是看，你做的东西不少啊，这初学者到中级蛊师的配方，都被你给做完了，还真是有本事。」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陈星瑜：「来，告诉我，是谁在偷偷教你蛊术？」


    陈星瑜的思路却并不在这里，他看着那间燃烧的石室，疑惑地问道：「不可能，那道蛊我昨日才开始制作，昨晚在月光下晾晒一晚，今早才可能生效，怎么可能在昨天就拿去害人？我原本也是打算今日就收起来，不给任何人的。」


    「你不要想着抵赖，」蛊师摇了摇头，「每一道蛊出自不同蛊师之手，都有其独特的气味和特质，而我，天生就能辨别蛊药的主人。我们是跟着你的蛊药来的这里，绝不会错。」


    「您来的时候，石室已经烧起来了？」


    王非呈斜斜看了少年一眼，脸上似笑非笑：「你该不会怀疑这火是我们放的。」


    陈星瑜皱着眉头看看他，又突然抬头看了眼阳光，露出恍然的神色来：「今日初几？」


    曲连吉不耐烦了：「你东拉西扯做什么？是不是还要挨一顿打才肯说如何解蛊？」


    陈星瑜不再犹豫，抬头正色道：「曲师父，那药虽是我所制，但并非为我所用。我是初八一早采的草药，炮制一天，打算初八夜里让其吸收月华，但我醒来，已是方才着火之时。今日必不是初九，对么？」


    曲连吉一愣，却并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王非呈倒是挑了挑眉。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给你下药，让你睡了一日一夜，还偷走了你的蛊，下到了曲静身上？」


    陈星瑜十分诚恳：「曲师父、王师父，那蛊药配方里说需用人血，我当时已经觉得不对劲，所以换成了净化过的蟾蜍血，所以，就算是被人用了，曲静也不会中这个什么罹欢蛊，若是昏迷不醒，那大概是……吓晕了吧。」


    曲连吉与王非呈皆是一愣。


    就在这时，一阵唿喊从崖上传来：「当家的，快回来，静静醒了，醒了！」


    曲连吉闻之大喜，冲着蛊师道：「辛苦王老好好审问这小子，我先回家看看！」


    他唿唿啦啦地攀崖而上，还带走了一群攀岩弟子。


    寻仙河边，只剩下了蛊师弟子与陈星瑜。


    王非呈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好了，你们也去忙自己的课业吧，我和这位小哥聊一聊。」


    蛊师们纷纷散去，王非呈缓缓踱了两步，转身问陈星瑜：「你真不知那是什么蛊？」


    陈星瑜好不容易才从河滩的碎石上站起来，伸手捋了捋头髮，从怀中拿出那张药方来：「陈振豪将配方给我时，说那是言灵蛊，但我知道并不是。从配方来看，我只能看出其中有致幻和控制之力。所以我想，这蛊的确是由和言灵差不多的效果，能够让人产生幻觉，并听从说话的那个人。」


    他指了指那条注释：「但是这里特别提到要用人血，而陈振豪给我配方时，又提到了曲静。所以我想，用人血的目的不一定是让人听从施术者的声音，而是能让中蛊者在幻觉中看到这血液主人的模样。」


    陈星瑜将陈振豪那日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又道：「若真是言灵，我直接加强药效去控制曲师父便是，何必要从曲静那里绕个弯子？所以我想，他要利用的是我和曲静的关系，让曲静以为，看到的人是我而不是他。我和曲静关系一般，只能算是有一点点师兄妹的情分，他这么做无外乎是让曲静帮忙，所以，我换了净化的蟾蜍血进去，若是曲静看到了一只巨大的三脚蟾蜍，大概是不会帮他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非呈仰天长笑，「关系一般？师兄妹？你可知道，这是一道情蛊，还是一道极为强烈的情蛊。」


    陈星瑜一愣：「情蛊？」


    「哈哈哈，」王非呈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算了，你既然不知晓，我也给人家姑娘家留几分面子。」


    他眯着眼睛看向陈星瑜。


    少年此刻已经将自己打理干净，虽还有累累伤痕，却如一根铮铮青竹，不卑不亢。


    王非呈的语气柔和了不少：「老秦说你是个天才，今日看来，果然不错！好，现在告诉我，到底是谁在教你蛊术？陈振豪和他的那群蠢货跟班是做不到的。」


    陈星瑜皱眉：「没人教，就是有一日，陈振豪带我去看了您家大师兄的那本《灵蛊制要》。」


    「《灵蛊制要》？」王非呈回忆了半晌，「原来是那本，那其实是我之前一个徒弟的笔记，也是近几十年来唯一一个去到仙宫的弟子，只可惜当年三人上崖，却只有一人回来，还立刻远遁他乡……」


    他抬头看了陈星瑜一眼，眼神如刀：「木念晴那女娃若是一辈子漂流在外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回来，听说她还学了北方蛊术，以仙门使者的身份四处招摇撞骗，我迟早还是要去会会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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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哼一声，似乎就要离去，却被陈星瑜叫住：「王师父，那个给曲静下药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王非呈停下脚步：「你看了《灵蛊制要》，明知道蟾蜍血可造成数倍的反噬，如今还这么问，我只能当你是幸灾乐祸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星瑜一头雾水地在当地站了一会儿，想起方才有人说曲静醒了，便整了整衣衫，准备悄悄去看看。


    方才被一番痛打，这会儿全身的筋骨都是疼的，陈星瑜咬着牙攀上悬崖，花了比平日里两倍还多的时间，才终于回到了村里。


    第159章 寻仙记


    曲家崖下围了一群人，都是村中的居民，不少人还带着鸡蛋补品，想要给曲静送去。


    这孩子虽是三姓之一，却从来没有架子，在村中帮助老人，扶助儿童，还与村里的女孩子一样做针线、聊八卦，是个很受欢迎的姑娘。


    陈星瑜到达崖底的时候，几个刚从崖上下来的女孩正抚着胸口感嘆：「哎哟哟，吓死人了，看她昨日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人不行了。」


    「是啊，那小脸黄的，跟我家老祖要走的时候都差不多了，啊呸！我错了我错了，静静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唉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说有人昨夜悄悄约了静静到崖下，话还没说上两句呢，静静就突然大叫一声晕倒了，到了这会儿才终于醒过来，你们说，会不会是中了邪？」


    「什么中邪？我听说是中了蛊！」一个女孩愤愤不平，「我哥就在上面，他说，找静静的那个男人，给她下了情蛊，是想要图谋不轨！谁知道做蛊的时候出了差错，静静这才没有被他糟蹋！」


    「这，是谁这么无赖？」


    「还能有谁？静静平日里那么谨慎，是谁都能约下来的？也只有那个她喜欢的小子才请得动她。」


    「可静静不是喜欢他吗？以后找曲师父提个亲，以后总能成的啊！」


    「猴急呗！男人真是不可靠！」


    几个女孩慢慢走远，陈星瑜慢慢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虽然无法上崖去，但听起来曲静真的没事了，他才放了心。


    回到秦家小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秦安平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见他身上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松了口气。


    木念晴倒是起来了。


    经过了昨夜的解结傩，她似乎又找回了些精神，一反前几日的颓唐，又开始和秦安平怼了了起来。


    这会儿她正坐在堂屋的凳子上，看见陈星瑜一脸一手的伤痕，呲了一声：「有没有点出息，别人打你你怎么连手都不还？那曲连吉不过是当了你几天师父，也不至于让你愚孝如此啊！」


    陈星瑜有点艰难地在饭桌前坐下，一看菜色便知今晚是木念晴做的晚饭，抬头冲着她一笑：「好久没吃师姐做的饭了，今天运气真好！」


    木念晴没好气地觑了他一眼：「呿，被打了还说运气好，你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


    又冲着秦安平一努嘴：「还真是你徒弟，跟你一样一样的，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还回去！」


    秦安平尬尴地笑笑，给两个徒弟各夹了几筷子菜：「吃饭吃饭！」


    饭后，陈星瑜抢着去洗碗，秦安平这两天累到了，再加上木念晴有所好转，他也略略放了心，在堂屋里稍稍休息了一下，便回了主屋。


    木念晴靠在厨房门上，看着少年在天井里淘水忙碌，突然发声道：「你不怨陈振豪吗？」


    陈星瑜偏头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喂，你不会真的就这么算了吧！」木念晴有点不耐烦地朝前走了两步，坐在天井旁的一个小板凳上，「他抢了你的蛊，还拿去害人，而且分明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他明知道王老头鼻子灵，一点点蛊药都能凭他那个狗鼻子找到制蛊的人，说明他一开始就想好了让你背锅，你就这么甘心？」


    「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想想曲静。人家小姑娘因为喜欢你才遭的灾，你难道就不觉得不平？」


    陈星瑜把洗过的碗碟又过了一道水，从木盆中拿起来沥了沥：「我怨他又没有用。」


    「那你……」木念晴突然顿了一下，「不会吧，你换的那个什么蟾蜍血，到底有什么用？」


    她突然变得兴致勃勃：「我说呢，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王老头说的反噬到底是什么？」


    陈星瑜抱起盛着碗碟的木盆：「我也不知道啊，我才学了几天蛊，师姐你不是也学过吗？」


    木念晴突然笑了起来，微微上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北方和南方不同，北蛊基本上都是药，主要研究医和毒，动刀子的活比较多，哪儿像南方这么阴险，动不动就是活虫子。快说，到底怎么个反噬法？」


    陈星瑜哭笑不得：「我真的不知道。」


    他把碗放进碗柜，刚一关门，木念晴已经挨了过来：「走，咱们去瞧瞧。」


    陈星瑜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精神是不错，可这段时间的消耗让她的身体极度孱弱，别说潜入蛊庄，就是从这里走到蛊庄去，都会耗费掉她所有的力气。


    木念晴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我没说跑过去，这么点探查就亲自跑一趟，你还是不是傩师学徒！」


    说着，她掏出一个小小的面具来。


    那面具轻巧，看起来似乎是只小狸猫，线条柔和优美，不似秦安平的那些收藏那么庄重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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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上次试过土地，土地爷主管山川河流，但降神风险太大，没人看着容易出问题，精灵就不会那么危险。」


    她摇了摇手上的狸猫面具：「毗仙村狸猫挺多的，一只两只熘到庄子里去完全不会有人注意。我就用这个，挑一只狸猫上身过去。」


    她想了想，又从西厢房里拿出一个狐狸面具丢给陈星瑜：「一起去？」


    天已经全黑，毗仙村里的庄稼人歇得早，只有少数几乎人家的女人还在油灯下缝制衣物，男人们早就鼾声四起。


    一只小小的黑色狸猫和一只雪白的狐狸悄悄越过村庄，来到蛊庄的篱笆旁。


    木念晴嫌弃地看了陈星瑜一眼：「我说你怎么回事？大半夜的搞一身白，是生怕我们不被发现？」


    陈星瑜简直无语。


    这方圆几十里内，就这么一只狐狸，让他怎么挑？


    他没有回答，径直跑到篱笆旁，嗅了嗅篱笆后的土地。


    「这里埋了蛊药，」他发出细细的声音，「强行穿过的话，身上会沾染蛊药的气味，躲不过王师父的鼻子。」


    「真讨厌！」木念晴抱怨着，跟着陈星瑜一起绕着篱笆转了一圈。


    「这里行了！」小狐狸停下脚步。


    篱笆旁，一股尿骚味沖天而起，沖淡了蛊药的特殊香味。


    「谁这么大火气？等会给他灌半斤黄连泻泻火！」木念晴抱怨着，两只小动物轻巧越过蛊庄的篱笆，进入到庄子之中。


    「师父！师父救我！」隐隐的哭喊声从一栋木屋中传来，夹杂着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两人对望一眼，无声无息地朝那栋房子跑去。


    木屋房门紧闭，窗子里透出明亮的灯光，内里影影绰绰，晃动的人影投射在窗子上，纷杂而混乱。


    「师父，师弟他这也太难受了，您帮帮他吧！」大师兄的声音传来。


    小狐狸向小狸猫挥了挥爪子，两只小动物轻巧跃上后墙，再顺着石柱翻上了木檐。


    无声无息地走在房顶上，两人挑了个合适的位置，轻轻挪开一张瓦片。


    木屋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屋里点着好几盏油灯，把房间里的一切照得雪亮。


    看样子应当是平日里王非呈传道授业的场所，一张宽大的书桌摆在房间一端，下方则是学徒们的小书桌，放着书本、笔墨和药罐、药杵等物。


    只是这会儿，中间的几张书桌被撤了去，陈振豪的那帮兄弟跪在当中，其他的弟子坐在自己的书桌后，噤若寒蝉。


    大师兄正站在王非呈身旁，一脸不忍地看着下方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


    陈星瑜悄悄探头，看了半晌才醒悟过来，那居然是陈振豪！


    他几乎已经没有了人形，身上所有的地方，都高高地肿胀起来，皮肤因为不堪重负而皲裂，现出一道道血痕。


    而在血痕之间，密密麻麻全是噁心的小疙瘩。


    灯光之下，那些疙瘩满溢着黄色的脓水，反射出微微光亮。


    「真噁心！」木念晴皱着眉，「不过他活该！用情蛊欺负女孩子，就该遭这样的报应！」


    就在此时，那个鼓鼓囊囊的人形物突然又哭了起来：「师父，救我！我好痒啊！」


    已经肿胀到无法拐弯的胳膊在身侧和身后拼命地搓动着，尖锐的指甲划破了背上的疙瘩，喷出一股股脓水。


    陈振豪嚎叫着在地上打着滚，将地板洇出一块噁心的湿痕。


    大师兄和其他的学徒都不忍心地别过了脸，陈振豪的那帮兄弟们避无可避，只好闭上眼睛。


    「闭着眼睛做什么！都给我看清楚了！」王非呈一声厉喝，所有的弟子都忍不住身躯一震，忙又睁开眼睛，盯住正在挣扎的陈振豪。


    「滥用蛊药，被人家设计了，就要服输！」王非呈手中的戒尺啪的一声抽在跪地的一个学徒肩上。


    「我跟你们说过什么？蛊药制作精之又精，所有的流程都必须亲自动手，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才能在下蛊的过程中灵活掌握用量和方法，甚至临时增减药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们呢？」


    戒尺又是啪的一声。


    「自己好吃懒做不採草药也就罢了，居然让外人把蛊药做好了拿来交差。人家做了什么你们知道吗？平日里那些交差的东西过了关，就万事大吉了？现在怎么样？」


    他一指在地上翻滚的陈振豪：「做情蛊害人，本就不得好死，这没什么，我王非呈少个把徒弟算什么？但我王非呈还真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你现在浑身肿胀发痒是不是？我告诉你，这是那孩子心善，取蟾蜍血的时候，加了解毒的草药中和了一部分毒性，若是我，必直接用最毒的蟾蜍背血，还要加上激发毒性的药粉，让你此刻浑身血流肚烂肠穿！」


    「师父……师父……」地上的陈振豪已经没了力气，只能趴着一边喘气一边哀哀叫着。


    「谁也不许帮他！」王非呈一甩袖子，「不过是每日发作一个时辰而已，正好给你个教训。若是能反省，七七四十九天后我自然给你解毒。这四十九天，你们……」


    他指了指跪在身前的那五六个学徒：「每天都给我过来看着他，但一个手指头也不能帮，好好吸取一下教训！」


    王非呈砰地一声关上门走了出去，房间里的弟子们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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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顶之上，木念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什么肠穿肚烂啊，要是一下子搞死了，未免也太过便宜了他，就要这样，让他日日受苦，才是正理！」


    谁知刚走出房门的王非呈脚下一顿，鼻头耸动两下：「谁！谁在房上窥视？」


    紧接着一道银光一闪，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向着两人激射而来。


    那东西速度极快，几乎一晃眼便已经到了眼前。


    陈星瑜首当其冲，避无可避，只好勉力扬起狐狸尾巴，转身朝那东西侧面拍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尾巴撞上的东西轰然碎裂，化作一团黄色的烟雾，接着，两人只觉得头上一痛，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秦家小院。


    「咳，咳咳咳咳咳……」木念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那声音如同撕裂，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陈星瑜忙给她捶背倒水，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止住，木念晴已憋得满脸通红，几乎喘不过来气。


    「好一个蛊师，手段还真了得。」木念晴啐了一口，轻轻揉着疼痛不已的额角，「疼死老娘了。」


    陈星瑜拿她没办法，收了两人的面具，又把她送到西厢去。


    扶着木念晴进房间的时候，他看了眼房内的圆桌，先前的盖碗已经不见踪迹，那股淡淡的酒香却还依然在房间中，丝丝缕缕地飘荡着。


    「师姐，您之前……」


    「嗯？之前什么？」木念晴一脸疲惫，又是一阵咳嗽，「管它什么都别来打扰我，累死我了。」


    她说着已经躺平在床上，拉起被子阖上了眼。


    第二天早上，陈星瑜起床的时候，秦安平已经在天井里打拳了。


    老人并不擅武，来来回回也就是舒展筋骨的几个招式，锻鍊身体而已。


    见了陈星瑜，他点点头说：「去叫你师姐起来，她已经躺了那么多天，趁着现在精神好，也该锻鍊锻鍊。」


    老傩师偏头想了想：「今天都跟我去一趟古庙，替你师姐祈福。」


    陈星瑜点头应了，去敲西厢的门。


    可敲门半晌，木念晴却一点音信也没有。


    一股不详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他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直接拿肩头将门撞开。


    满屋的血腥气沖了出来。


    西厢的架子床上，被褥散乱，木念晴披散着头髮躺倒在床沿上，床边满是咳出的鲜血，而鲜血之中，一丝丝幽蓝的莹光轻轻闪烁，夹杂着乳色的白丝。


    就像……那日盖碗中的东西。


    空气中瀰漫的血腥味里，还有一股甜甜的香味，似有若无，却让人头晕欲呕。


    秦安平此刻也沖了进来，一见此情形，忙开了后窗让空气流通，又急急道：「她这是中了蛊了！怎么会这样！」


    他瞪了一眼陈星瑜：「你们又背着我做了什么？」


    陈星瑜不敢隐瞒，三言两语将昨晚的经歷说了，气得老傩师直跺脚：「让我怎么说你们！那蛊师也是好得罪的？尤其是王非呈，最是护短。你把他的徒弟搞成那样，他还能放过你们吗？」


    「可是……」陈星瑜骇然道，「我们昨晚是託身在两只小动物……」


    「小动物又怎么样？」老傩师急得跳脚，「医者调身更调神，多的是顺着你们的魂体过来害人的法子，真是煳涂！煳涂！」


    老人看了看木念晴的脸色：「顾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豁出我这张老脸去！快背上，我们去蛊庄！」


    陈星瑜刚将木念晴扶起，突然听得院门前几声叩门声响，有人问道：「老秦，老秦在家吗？」


    王非呈的声音从小院门口传来，「之前就听说你徒弟病了，我来看看。」


    木门吱呀一声大开，不请自来的蛊师悠悠然踏入院门。


    刚走了两步，他却突然停了步。


    西厢满室的血腥气浓郁至极，此刻门窗大开，老远便让他察觉。


    「怎么回事？」王非呈快步走到西厢，一看见木念晴的情形，脸上掠过惊讶：「她这是……」


    秦安平一跺藤杖：「你还这么说！王老头，是不是你搞的鬼？」


    「说什么呢！」王非呈瞪了秦安平一眼，「我要是下蛊，你只会看起来健健康康的，然后突然暴毙，谁要搞得这么乱七八糟的？一点档次都没有！」


    他扶着木念晴：「赶紧的，给你家女娃换个地方，这里是住人的地方吗？」


    陈星瑜忙背着木念晴到了东厢，将人安置在自己床上，又绞了热毛巾来给她擦脸。


    王非呈坐在床头，搭上木念晴的手腕诊了一会儿脉，沉声道：「你家的这个女娃我早几年就听说过，在北地学了他们的医和蛊。你们看她呕出来的那些血，蓝色是蛊母的血，白色是她养出来的小蛊。她已经以身养蛊很久了，蛊母已经入心，以我的蛊术，解不了。」


    「那怎么办？」秦安平一脸菜色。


    「没办法，准备后事吧。」王非呈摇了摇头，「最多……唉，算了，也没太大意义。」


    他轻轻放下木念晴的手。


    女人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知觉，手臂在床边搁了一下，便顺着床单向一旁落下，连掌心和指尖都是青黑的。


    「最多如何？」陈星瑜心里一阵刀绞，拉住了王非呈的衣袖，「只要有一丝法子，我都会替师姐去做的。」


    王非呈沉默半晌：「你可知为什么去见仙人一定要带上蛊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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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回头看了眼秦安平，答道：「因为蛊师的蛊术可破幻境，见真心。」


    「对，」王非呈点了点头，「但你也许不知道，所谓的破幻蛊，并非只破幻境，而是可破一切蛊。」


    「破一切蛊？」


    「对，它就像一把万.能钥匙，可以将所有的锁都解开。如今你想救她，就去炼破幻蛊，若是炼成，就还有一丝希望。」


    「破幻蛊？那岂不是你们蛊师的万蛊之王？」秦安平突然道，「你让他一个小孩去炼你们最厉害的蛊，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秦兄，你徒弟真不是我害的，你不要对我有敌意。」王非呈苦笑道，「蛊师的高低，大部分依靠天赋，并非常人所想的那样，学得多的就做得好。」


    他抬眼看向这对师徒：「破幻蛊自然是每个蛊师的梦想，但并非每个蛊师都有资格去炼制这万蛊之王。」


    他指了指自己：「比如我，没有人比我更想要炼制出这种神蛊，但从我十二岁开始学蛊，到如今已经六十有二，却一次也没有见到过仙人的启示，无法领会天书的含义。」


    「启示……」陈星瑜喃喃道，「就是，在梦里见到仙人吗？」


    「对！」王非呈蓦然抬起眼来，语气有些悸动：「你梦到过？真的梦到过？」


    秦安平一顿藤杖：「他是傩师，见到灵台仙宫，见到仙人，有什么稀奇？」


    王非呈眼中掠过一丝嫉恨，他摇了摇头：「你们傩师就是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抬头看向陈星瑜：「你师傅说得对，你们傩师因为体质原因，在傩戏的过程中便能看到仙人或异象，我也不是没想过找个傩师做徒弟，但……或者这么说吧，并不是每个傩师都和你一样，有制蛊的天分。若你愿意，我现在便收你为徒，授你破幻蛊的制法，你便可以集傩师、蛊师、攀岩师于一身。能上仙宫的，舍你其谁？」


    他看向秦安平：「秦老头，你说怎么样？」


    小屋里一阵寂静，陈星瑜看了看王非呈，又去看秦安平。


    老傩师的脸上神色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星瑜能看得懂天书？」


    王非呈哈哈笑了起来：「这有何难，我让人把制蛊天书拿来，让他看一看不就行了。能看懂和看不懂，一试便知。」


    说着他冲着窗外吩咐了一声，立刻有蛊师弟子领命而去。


    不多久，王非呈所说的制蛊天书到了。


    那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捲轴，似乎由羊皮纸制成，里面只记载了这一道蛊的制法。


    而现在，陈星瑜才明白，为什么王非呈要说它是天书。


    密緻的羊皮纸上，扭曲的文字根本无从辨识，就算是他看了，也觉得原作者是在胡乱涂鸦。


    但从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当中，他却能感觉到里面所蕴含的信息。


    无法描述，但原料配方与蛊的制法已经瞭然于心。


    就好像，自己的大脑会自动翻译所看到的内容，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读写。


    看着陈星瑜恍然大悟的样子，王非呈摇了摇头：「唉，到如今我是真的信了，天命如此。」


    他掏出一个小药瓶，拔开瓶塞，立刻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从那药瓶中传来。


    他倒出一颗来给秦安平看：「你知道的，这种百花丸是疗伤圣品。我虽然医不好你这女徒弟，但至少可以让她活着。这些药丸，每三日吃上一颗，便可保住她现在的状态不致恶化，今后，就靠星瑜的努力了。」


    他当着傩师师徒的面咽下一颗百花丸，这才给木念晴也餵了一颗，把小瓷瓶直接塞进了秦安平的怀里。


    在秦安平的示意下，陈星瑜拿起桌上的茶水，恭敬递给王非呈。


    王非呈接过陈星瑜端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来：「这里面是我王家最好的避毒膏，你去山中寻破幻蛊的配药时，免不了蛇虫叮咬，自己保重。」


    他拦住陈星瑜拜谢的施礼，柔声道：「我现在虽然是你师父，但你并不需我多做辅导，也不必去我那里，留在这里安心陪着秦师父和师姐，隔几天来给我报个平安即可！」


    在秦家的事情已经结束，王非呈施施然走出了小院。


    距离秦家不远处，王家的大师兄从隐蔽处走了出来，上前扶住王非呈。


    「师父，您真的把破幻蛊的秘方交给那小子啊？咱们蛊师里，不是也有曾得过天启的吗？」


    「得过是得过，但练不出破幻蛊来，拿什么上山？」王非呈挑了挑眉角，「那孩子的确是个天才，心思也够单纯，说不定真能炼出破幻蛊来。」


    他抬头看了眼小院的围墙：「至于谁能够拿着那破幻蛊上山，就不是他能决定得了。」


    第160章 寻仙记


    秦家东厢房中，陈星瑜把木念晴又安置得舒服了些，转身看向秦安平：「师父，刚才王师父说的，曾想过收傩师为徒的事情，是还有什么隐情吗？」


    秦安平原本就要出屋，被他这么一问，又停下了脚步。


    老人深深地嘆了口气：「并不是你想得那么复杂，而是这几十年来，不知为何，拥有傩师天分的孩子一直都很少，而且大都体弱，像是念晴这样活泼的，身体中其实也有隐疾，见不得蛊庄里的那些毒虫毒草，往往一到蛊庄，还没学到几日，便精神衰弱至极，疯的疯傻的傻。所以王非呈不敢让你入庄，宁可把最重要的天书拿到这里来，也不敢让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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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在木念晴的脸上徘徊许久：「念晴在毗仙村长大，小时候也去过蛊庄，当晚就生了大病，好在她运气不错，只是跟着亲戚过去玩，送回来后养了短时间恢復了，从此再没去过。没想到，她竟然会去学蛊。」


    老傩师摇了摇头，语气低沉：「当年她翻下寻仙河，到底遭遇了什么啊！」


    老人颓然远去，陈星瑜愣在东厢的桌子旁，回味着老人方才说的话。


    体弱……隐疾……蛊母……


    内心里似乎有什么冲动欲出，可念头就像是水里的气泡，刚成型便啪的一声破裂，只留给他怪异的感觉。


    心脏在砰砰地跳动，右边胸口似乎也有什么在蠕动，似乎是那和体弱、隐疾有关的事物，就在这隐隐的跳动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陈星瑜每日清晨给老人做了早饭便出发去后山，到了天黑才会回来。再给老人做一顿晚饭，又去照顾躺倒的木念晴。


    因为是女孩，两个男人实在不便照顾，秦安平託了隔壁家的嫂子每日来给木念晴护理擦身，倒也弄得干净清爽。


    所幸，王非呈所赠的百花丸确实有些效果，木念晴虽然没有好转，但看起来并无恶化的迹象。


    家里堆着的草药越来越多，害怕春雨连绵的时候霉烂，陈星瑜还是把西厢收拾了出来，搭了架子晾晒草药，自己就睡在木念晴之前的床上。


    惊蛰已过，山中的虫蚁慢慢多了起来，陈星瑜将天书中载明的几味时令草药都採到制好，转头去了东山。


    东山在寻仙河对岸，平日里少有人去，陈星瑜过去那边也只有一个目的，寻找一种金色的小蛇。


    据天书记载，这种金色的小蛇只在向阳之地生存，而且只在春分期间破卵。


    破卵而出的小蛇通体金色，毒性强烈，但聪明至极，能懂人言。


    此时抓住的金蛇，用特殊的法子炮制才能入药，若是过了清明，小金蛇蜕皮之后，蛇体就变成了白色，与人无法沟通，再无之前的灵效。


    陈星瑜看来看去，也只有对岸的东山符合天书上所说的条件。


    大清早的，陈星瑜来到了初到毗仙村，和攀岩师一同接棺的瀑布前。


    攀岩师们选择在这里接棺是有考究的。


    这一段其实都是山地，寻仙河的落差很大，时不时便会有一段急流，而在瀑布上的这一段，河面变宽，水流自然也减缓很多。


    而临近瀑布的这一段，又有着一长片的浅滩，水最深不过颈脖，不至于让攀岩师们连水底都够不着。


    转过一段山崖，陈星瑜趴在崖壁边，看向当初接棺的那片石滩。


    阳光依然明亮，石滩上的几块石头被日光照着，反射着强烈的光线。


    下到河滩，他才发现，那些闪闪发光的石头，竟然和当初在祖祠崖里看到的那些晶体如出一辙。


    抬眼看了看河流的上方，青山莽莽，也不知这些晶体是从哪里落下的。


    山崖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陈星瑜抬眼去看，曲连吉正带着一帮徒弟，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上次见面，还是在陈星瑜的石室前，这些师兄们说不定都对他下过狠手。


    后来曲静醒来，自然是把事情说了个清楚，曲连吉也曾想过带徒弟们来道个歉，可秦家小院立刻传出了陈星瑜拜王非呈为师的消息。


    原本就是蛊师徒弟害人，此刻这人却和这些坏人沆瀣一气，曲连吉一气之下，打消了念头。


    此刻两方河滩相逢，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时间不等人，上游的棺木顺水而下，可不管你尴尬不尴尬，攀岩师们默默看了陈星瑜一眼，挪开了目光。


    过河的自然是曲连吉，这位攀岩师虽然已过了五十，可衣服一脱，依然是一身的强健体魄，拉着绳子便泅了过去。


    这几日春雨绵绵，河水上涨了不少，激流奔腾的速度加快了许多，饶是曲连吉，也是在水中一再沉浮，这才终于到了对岸，累得他躺倒在河滩的乱石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将拦棺绳系好。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不等他回到这边来组织弟子，上游棺木的黝黑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曲家弟子一向听话，可此刻曲连吉在大河对岸，大师兄新丧后尚无人接班，今日来的又都是些新手弟子，一时间竟慌了手脚。


    「别慌！」人群之外，突然有人厉喝一声，「又不是没做过，鲍易！」


    鲍易应声而出：「在……在呢。」


    「今日几口棺材？」


    「啊……就一口！」


    陈星瑜啐了一口：「就一口棺材，你们这么多人，怕什么？当初刚到啥都不会的时候，我们还接了三口棺呢！」


    在场的弟子都是一愣。


    曲连吉平日里要求严，攀岩的教学又是以看和反覆练为主，学徒们都不怎么动脑筋。


    而新学徒们第一天来到村中就接了三口棺材，一人落崖一人被激流沖走，让大家对于接棺这件事产生了天然的恐惧。


    此刻真正分析一下，攀岩的学徒们这段时间早就接棺接熟了，现在就那么一口棺材，来的人数又和平时差不多，有什么不行的？


    一时间弟子们都自信了起来，不用陈星瑜吩咐，已经自觉分成了两组。


    水性好的摸着绳索下水，来到棺木途径的对面，水性差些的则留在浅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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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看他们站好了，默默补上了曲连吉的位置。


    水声轰隆直响，水花溅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脸上，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晶莹的光芒。


    黑漆阔口的棺木顺着急流直冲而下，转眼便到了眼前。


    鲍易大喝一声：「接！」


    两队人马闪出一个空隙，任那横冲直撞的棺木狠狠勒在解释的拦棺绳上。


    两套绳索熟练甩出，分别套住了棺木的一头一尾，顺着水流的力道将棺木拉到合适的位置，再一同向岸边努力。


    棺木被驯服，一阵水花四溅之后，那口厚重的棺木被乖巧推上了岸。


    「哇！好棒啊！」有个小学徒突然叫了起来，「这可是我们自己拦下的啊！」


    「是哦，记得当初刚来的时候，我都吓得差点尿裤子，如今也能自己拦棺了。」


    「哈哈哈，真的好爽啊！」


    陈星瑜看着那群兴奋的学徒叽叽喳喳，朝着鲍易做了个手势。


    鲍易愣了一下，傻乎乎地靠过来：「干嘛？」


    河水激流中，曲连吉已经沿着绳索凫了过来，眼看着快要登上浅滩。


    陈星瑜没法再提示，躲到鲍易身后，大喝一声：「跪！」


    条件反射般的，所有的学徒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鲍易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喊着：「拜河神——」


    学徒们齐刷刷地磕下头去，就连尚在浅滩的曲连吉，也直接跪倒在水中，诚心跪拜。


    跪拜已毕，陈星瑜从河滩上爬起来，向后躲了躲，站在了山崖的阴影处。


    曲连吉看也没看他一眼，上前仔细检查了棺木后点了点头：「做得不错！」


    学徒们都露出兴奋的表情来。


    曲连吉挥了挥手，安排了抬棺的人选，再没说什么，直接赶着学徒们上了路。


    等他们走远了，陈星瑜才从方才躲藏的石壁后走了出来。


    河水依旧湍急，沖刷在那根结实的拦棺绳上，扬起的白色的浪花。


    远方，已经上了山崖的曲连吉回过头，正看见陈星瑜站在河滩上，朝着他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他冷冷哼了一声，回头继续向天梯崖走去。


    有了拦棺绳的帮助，渡过寻仙河就成了简单的事情。


    陈星瑜脱了外衣顶在头上，摸着绳索过了河。


    东山不比后山，山崖上根本没有人来往，植物十分茂盛。


    路倒是不太险峻，只是两旁刺蓬众多，道路总是越走越窄，陈星瑜一路走一路用柴刀开路，太阳当顶的时候，才上到半山腰。


    天书上讲，小金蛇大都孵化于山顶。


    一般蛇类的产卵期都在春夏之交，天气暖和的时候，这种蛇也是如此。


    而不同的在于，大白蛇在夏天产下的卵，要经过几乎一整年的时间，在山顶吸收日月精华，才会在第二年的春天孵化。


    陈星瑜仰头看了看山顶，估计到达山顶得到下午了，若想一鼓作气去搜索一下山头，今日大概只能在山里过夜。


    想想木念晴昨日才吃了百花丸，今日应当没什么大碍。


    一早上他给秦安平准备的东西也不少，还跟隔壁的嫂子交代了，让她晚上过来看看。


    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他便也不多担心，在路边歇了一刻钟，再次向山上走去。


    下午申时，他终于攀上了山顶。


    阳光依然温暖，将山顶的草木照得鲜亮。


    山风悠然，将他汗湿的鬓髮吹干，陈星瑜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上，随便吃了点干粮。


    从这里看下去，寻仙河尽收眼底。


    弯弯曲曲的河道从上游一路延伸下来，经过几次下落，毗仙村的大瀑布是最大、最高的一个。


    而河道的上游，群山之间，似乎还有许多零零散散的村落。


    只是，距离天梯崖颇远，不知有何营生。


    塞饱了肚子，陈星瑜开始寻找金蛇。


    山顶的石缝很多，向着阳光的部分，石块都被晒得暖暖的，的确是适合小金蛇孵化和生长的地方。


    但一直到天黑，他都没有寻到金蛇的身影。


    晚间就在山顶找了个避风的位置，窝在石缝下睡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刚照上山顶的时刻，他又起身去找蛇。


    这一次，他连山崖上的石缝都不放过了，干脆使出攀岩人的技巧，直接下到向阳的那面峭壁之上。


    太阳缓缓升起，正正照在他的后背上，起了一层薄汗。


    他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目光依然在石缝间逡巡。


    「诶，那位大哥——」脆生生的女声在脚下响起，陈星瑜攀着崖壁向下看去，近乎垂直的崖壁上，只能看见一头乌黑的秀髮。


    秀髮的主人仰起脸来，清秀的眉眼微微弯着，还腾出一只手来，指尖指了指陈星瑜右手边的山崖：「辛苦你帮我摘两株迷络，我就不上去了。」


    女孩说的迷络是一种植物，叶子如细细的藤蔓，丝丝缕缕摇曳在风里，又轻又脆。


    他记得王家大师兄那本《灵蛊制要》上记载，迷络可做蛊药的引子，以根部最有效。


    陈星瑜想了想，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小药铲，小心将那两株迷络连根带土铲了起来，用身上一块布巾包了，就要丢给女孩。


    「哎，你别扔！」女孩叫着，「我准头最差了，你哪怕直接扔我脸上，我八成也能把东西弄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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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头看了眼太阳：「我看你都在这儿挂了好久了，要不要下来休息一下？」


    陈星瑜抹了抹头上的汗水。


    他在这面崖壁上已经找了一个多时辰，用来固定身体的指尖和脚尖都已经有些麻木，的确是需要休息了。


    反正也要把迷络给女孩送下去，他点了点头，开始缓缓往下攀。


    两人之间不过几丈距离，陈星瑜很快便下到了女孩所在的地方，随即一愣。


    他本以为女孩固定身体的地方是个小平台，此刻下来却发现，那里依然是垂直的峭壁。


    但峭壁的石缝中，被嵌入了两根金属长钉，长钉的尾部向上弯折，挂着两条结实的藤蔓。


    而那个清秀的女孩，正坐在藤蔓上，如同盪鞦韆一般，晃晃悠悠，好不自在。


    见他下来了，女孩赶紧指了指自己身边：「快来，我帮你把细凳搭好了，过来坐。」


    女孩的身边，还有一条藤蔓做的「鞦韆」，安放在与她平行的位置。


    陈星瑜坦然一笑，几下攀到女孩身边，在那根「鞦韆」上缓缓坐下，又伸手把布包递给女孩：「喏，你要的迷络。」


    女孩拿过布包，一脸羡慕：「你好厉害啊！居然一只手就能把迷络挖出来，还挖得这么完整。」


    她对着少年赫然一笑：「我每次都笨手笨脚的，最多把茎叶扯回去，每次都被师兄骂。」


    接着她又开始嘀嘀咕咕：「人家力气小嘛，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五大三粗地像个大猩猩一样。」


    陈星瑜喘了口气，原本以为只能再爬上去才有休息的机会，没想到这女孩竟然有这样的法子，他礼貌地问：「姑娘，你这个……」


    一句话还没说完，山崖下方又传来一声喊：「青蓉！你去哪儿了？」


    男声洪亮，带着些着急。


    「这儿呢这儿呢！」女孩开心地晃动着小腿，「陶师兄我在这边，阳面山崖！」


    山崖下很快传来攀爬的声音，一个青年从下方的山壁间攀了上来。


    青年看起来年岁也不算大，面相正直端正，一身粗布衣裳，背后还背着一个巨大的药篓。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青年皱眉，「就你那短胳膊短腿，爬这么高干什么？」


    「不是你说要采迷络的嘛！」女孩不满地撅起嘴，「这片山崖上迷络最多啊！」


    「那也要注意安全，你……」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这才看见女孩身边的陈星瑜，疑惑道，「这位……」


    「哦，刚才我一来就看见他在最高的崖壁上，是从山顶下来的，可厉害了！」女孩一边说一边还做着手势，神情夸张，「你看你看，他身上什么绳索都没有哦，还有还有……」


    她一扬手上的布包，身子一歪差点从「鞦韆」上掉下去，却巴巴地把陈星瑜给她的迷络递给青年看：「你看看，他就用了一只手，一只手攀在崖壁上，另外一只手挖迷络，就能挖得这么完整……」


    她一张小嘴说个不停，手里又做着动作，好几次都差点从藤蔓上滑下去。


    陈星瑜就坐在她身边，见她如此，忙一手扶着崖面，一手虚虚护在女孩身前，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青年攀到两人身边，无可奈何地看了眼女孩，又向陈星瑜露出抱歉的笑容。


    陈星瑜不禁失笑，见青年已经护住了女孩，立刻从藤蔓上站了起来。


    「诶，你怎么不休息了，要走了吗？」女孩停止了絮絮叨叨，转脸对陈星瑜道，「这才歇了多大会儿，你今天要采的药材还没采够？」


    陈星瑜点点头：「的确尚未找到，还需努力才是。」


    他礼貌地朝两人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向上攀爬。


    「这位……应该是位蛊师吧？」青年突然开口问道。


    陈星瑜停下了动作，偏头回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猜我是药师。」


    青年有些紧张地笑了笑：「迷络作为草药，茎叶入药即可，但若是入蛊，则最好是根须，很少有人知道，其实迷络根部附近的泥土，在蛊药中也有很重要的作用，可用作缓解迷络毒性之用。」


    他指了指女孩手中的那个布包，正好看见女孩一脸恍然大悟，连忙手忙脚乱把差点丢掉的土块又包起来的窘状，无奈地笑笑：「看你挖的迷络便知道你一定是懂蛊的，说不定还是其中大家。」


    陈星瑜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家，我只是对面村子里的蛊师学徒罢了。」


    听说是对面毗仙村的村民，青年脸上露出一丝纠结的神情：「你是蛊庄王大师的徒弟吧……」


    青年迟疑的表情引起了女孩的注意，她伸手在青年肩头拍了一下：「你干嘛，他又不是那些老顽固！」


    「你说的对，」对面的青年点头，「我叫陶光，这是我师妹青蓉，我们的师祖，是王大师嫁到青寨的姐姐，按照辈分，是要叫您师叔的。不知师叔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药材？」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巨大背篓：「这山里我很熟悉，几乎所有的药材都能採到，今日碰到师叔，能帮师叔省些力气就再好不过了。」


    「师叔？」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那种玄妙而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好像，曾经有人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毫无恶意地说：「师叔，你就别再玩我了。」


    在抬头时，眼前的青年和女孩有了些亲切感，点头道：「我是来找金蛇的，昨天到今天，还一条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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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蛇？」女孩打了个寒战，「找那东西做什么，好吓人啊！」


    陈星瑜眼睛一亮：「姑娘，你……见过金蛇？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在哪儿见到的？」


    女孩一愣：「我那里见过什么金蛇？我就是……呃……害怕这些东西。」


    陈星瑜目中流露处些许失望，对面的青年却惊讶道：「原来是要上仙宫的蛊师，我们太失敬了！」


    陈星瑜却皱起了眉头。


    据王非呈所说，未得天启的蛊师根本看不懂那本制蛊天书，他们怎么会知道金蛇的存在？


    而青年的后一句话，更如同巨大的石块落入水中，激起千万水花：「但是我师祖说，金蛇这种生物，早就已经绝种了啊！ 」


    陈星瑜一脚踏在一块凸出的岩石边缘，回头看着这位自称师侄的青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啊师叔，我也是很久前听我师祖这么说过，到底怎么回事只有她才知道，」青年赫然地摸摸脑袋，「但是我能够保证的是，这山里确实没有金蛇。」


    他抬头看向上方的山崖：「我和师妹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到这里来採药，这座山里的沟沟壑壑我都走遍了，金蛇从卵到破壳需要一年多的时间，那一个个蛇卵总不可能满山跑吧，我们从来没有见到过金蛇或者白蛇，也没有碰到过向阳面的蛇卵。」


    看着陈星瑜眼中越来越浓的失望，他也有点不忍心：「师叔，我只是不想让您在这山里白费力气。我对金蛇的了解并不算多，要不您跟我们回一趟家，见了我师祖，亲自问问她好了。」


    「回家？」陈星瑜的手指在藤蔓上使劲捏了捏，试图用些微的疼痛来抵销心中的失望，「你们的家在哪里？」


    「不远不远！」女孩赶忙叫了起来，「我们就住在前面的村子，走过去一个时辰便能到。」


    她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师叔您一定去我们那儿做客，我们都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外面的人了！」


    陈星瑜有些为难。


    说实话他倒是不在意去远一点的地方，但家里木念晴需要照顾，秦安平已经忙不过来了，如果他不说一声就出去几日，又会让老人白白操心。


    就在他踌躇的当头，山崖之上，突然一阵碎石子，跟下雨似的，披头盖脸地朝三人洒了下来。


    三人原本就悬吊在悬崖中央，双手都得保持平衡，连躲都没处躲，这一阵沙土飞扬，直把三人弄了个灰头土脸。


    好不容易山上的砂石雨终于停歇，陈星瑜抹了把脸上的灰尘，向上看去。


    距离崖顶不远的一个小岩洞里，一个长着白色长毛的胖屁股，正吃力地扭着，向着洞外退出来。


    第161章 寻仙记


    「呜——是哪个坏蛋啊，弄人家一身灰，太讨厌了！」青蓉眯着眼睛，腾出双手来拍打着头髮上的灰。


    陶光则一手护着她，一手从自己的粗布衣衫中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丝质手帕来，显然是专门为这位娇贵的师妹准备的。


    而另一边的陈星瑜，早已一扭身，飞快地向上攀去。


    不过是几息之间，陈星瑜已经上到了那小兽身边，一手紧紧扣住岩缝，另一只手则掏出腰上的药铲，铲尖对准石穴旁松动的岩石，就是一阵勐掏。


    碎石再次如瀑布般向山崖下泄去，但他此刻顾不得给下面的两人道歉，手中的药铲挥得飞快，不一会儿便将石洞的洞口掏得大开。


    小谛听的半个身体终于露了出来。


    那小兽现在显然是遇到了敌人，在向外退出的过程中还不断地蹬着地，时不时地还向前窜一下，隔着岩石都能听到他唿唿的哈气声，兇悍至极。


    再使劲几铲下去，谛听身周的碎石全部松动，趁着它挣扎的功夫，陈星瑜换了个位置，纯用双脚钩住山体，两手伸出，勐然把小谛听抱了起来。


    雪白的小兽一脸血迹，却丝毫不示弱，呲牙咧嘴，对着洞内嗷嗷嗷连叫几声。


    而山洞之中，有什么东西勐地撞了一下不大的洞口，力道之大，又将洞口边的无数碎石推落悬崖。


    下方的青蓉：……


    陶光：……


    而悬崖上方，洞中的生物终于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只巨大的老鼠。


    和平常老鼠一样的尖鼻长须，一样的小眼细尾，这只老鼠却长了一身火红的皮毛。


    那皮毛如同狂野燃烧的野火，温暖热烈如落日的璀璨光芒，十分耀眼。


    小谛听看起来年龄不大，但因为神兽的个头都比较大，这只谛听在体格上也有两岁小孩大小。


    然而它站在那只老鼠身边，就完全不成比例，有种对方一张口，便会把它吞掉的感觉。


    小谛听被陈星瑜抓在两手之间，兇巴巴地朝那只老鼠叫了几声，再一扭身，直接登上了陈星瑜的肩膀。


    趴在少年肩膀上，它像是有了靠山一般，继续挑衅着老鼠，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老鼠的目光从小谛听挪到陈星瑜的脸上，小眼睛里勐然放出兇恶又贪婪的光，显然已经把眼前的少年和小兽看作了自己今日的午餐。


    「天啊……那，那是一只飞鼠！」下方的陶光终于把迷住眼睛的砂石清理干净，刚向上看了一眼，便惊讶地叫了起来。


    「什么……老鼠吗？」女孩只是听见这个称唿便大惊失色，连头上的灰都不擦了，纤细双手握着「鞦韆」的两根藤蔓，恨不得跳到师兄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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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等她起跳，陶光已经起身拉起青蓉，不由分说把女孩夹在一只胳膊底下，三下两下从山崖熘了下去。


    「师兄……呜……你放我下来……」


    无视女孩闷闷的叫声，陶光找好了一个隐蔽的石缝把青蓉塞进去，又嘱咐道：「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许出来听见没？」


    青蓉被他刚才的行为吓了一跳，原还想撒撒娇抱怨两句，但看到自家师兄几乎从未出现过的严肃表情，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乖乖地点点头。


    陶光依然不放心，把自己巨大背篓里的药材倒在一边，用药篓把女孩整个扣在下方，又顺手把山崖上的几株灌木和藤蔓砍了下来，盖在女孩藏身的石缝上，这才收了柴刀，从背篓里掏出一柄弩.箭，快速向山崖上爬去。


    峭壁之上，陈星瑜与飞鼠依旧对峙着。


    虽然对方的体型比他还大，尖锐的牙齿在阳光下反射着点点寒光，他却夷然不惧。


    右手右脚稳住身体，左脚放松着准备随时迈出，而左手已经悄悄地伸向自己身后的背篓。


    「唿——」就在他伸手握住背篓边缘的时候，那只毛色鲜亮的大老鼠突然从山洞中沖了出来。


    仗着自己体型巨大，它根本不顾悬崖的危险，双脚卡在洞口的石缝中，张嘴就朝陈星瑜咬来。


    而少年肩上的谛听也不躲闪，见对方的尖嘴凑近，居然也张开口，朝着对方的鼻尖狠狠咬去。


    谛听尖锐的牙齿在第一时间刺上了飞鼠柔软的鼻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下咬去。


    它可以不顾危险，承载着自己和谛听的陈星瑜却不得不侧身躲避。


    如同经过了周密的计算，飞鼠袭来的瞬间，少年差之毫厘地转身贴住崖壁，躲过了飞鼠势在必得的一咬，居然还把小谛听的位置往前送了送，让它不必费力便可以继续用力咬下去。


    「噗」的一声，飞鼠的鼻头被咬开一个大大的血口，腥臭的血液喷涌而出。


    飞鼠一击不成又大感剧痛，手爪却毫不示弱，趁着掠过少年的机会，狠狠向陈星瑜的腰际抓去。


    这一下要是抓实了，必受重伤，甚至有可能直接落崖。


    小谛听显然也看出了飞鼠的意图，冲着这只大怪物狠狠叫了一声，却没法帮忙。


    就在此刻，陈星瑜背在身后的手终于找到了药篓中的东西，就听当的一声，飞鼠尖锐的爪间碰上了一把锋利的柴刀，火花四溅，指甲却咔嚓一声，齐根折断。


    只是那凶物显然也是个聪明的，他此刻半身悬吊在悬崖之外，方才又是靠着冲力探出头来，此刻若是再找不到支撑，怕是要滑出洞口，掉下崖去。


    此时他的一击虽然没能讨到好，情急之下使劲一撑，倒是给它找回了平衡。


    缩回洞中的飞鼠并未有任何停歇，立刻又如闪电一般，再次向少年身上咬来。


    而方才的陈星瑜，虽然挡下了飞鼠的利爪，却被他巨大的力道狠狠按压在山崖上，几乎吐血。


    就在此刻，就听「嗖」的一声，山崖斜下方一支弩.箭疾射而来，正正对着飞鼠的咽喉要害。


    这么大体型的兽类在这山中根本没有天敌，飞鼠一向横行霸道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围攻，这样的憋屈？


    它狠狠发出一声大吼，却不肯放弃目标，脚爪使劲一蹬地面，硬生生地躲过弩箭，却依然向着陈星瑜的方向咬去。


    而陈星瑜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飞鼠张开的大口发出吼叫，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飞鼠锐利的牙齿和鲜红的舌根。


    少年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瓷瓶。


    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瓷瓶上的木塞已经被打开，少年一摆手，几乎将手臂送进飞鼠的巨口之中。


    瓶内的黑色药水正正落入这巨兽的喉咙之中。


    飞鼠一愣，而陈星瑜肩头的谛听再次大叫一声，两只前爪伸出，竟勐然抱住飞鼠的脑袋两侧用力一抬，利齿直接朝飞鼠的喉头咬去。


    飞鼠脚爪乱蹬，慌忙躲避。而陈星瑜早已找准了位置，矮身躲在飞鼠身下，给小谛听提供更好的下口位置。


    下方的弩.箭再次飞来，飞鼠左躲右避之下，差一点便被谛听咬住咽喉要害，此刻就是再气也只能狠狠地拍了把岩壁，再次缩回岩洞之中。


    双方再呈对峙之势。


    小谛听方才得了优势，此刻有些心急，后爪踩在陈星瑜的肩头，示意他赶紧出击。


    少年此刻却收了柴刀药铲，好整以暇地伸手把谛听抱下来，给他挠了挠颈脖。


    小谛听矛盾死了。


    这几天它见陈星瑜见得少，好久没有享受到对方地挠痒服务了，此刻少年地指尖在它颈脖和后背上轻轻摩挲，实在是舒服极了。


    可眼前这只飞鼠讨厌得要命，明明是他先找到的宝贝，那只臭老鼠却完全不看它是谁，直接来抢，真是可忍熟不可忍。


    小谛听幼小的心灵充满了挣扎，正犹豫着，眼前那只飞鼠的眼神却突然变了。


    飞鼠退回岩洞之后，并未再次发动攻击，而是疑惑地趴了下来，轻轻咂了咂嘴。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巨大的诱惑，飞鼠的眼睛流露出无限的贪婪和渴望，它抬头看向还悬吊者在崖壁上地少年和谛听，竟像是看到了神仙一般。


    而它那尖利的爪子正轻轻地挠着地面，过了不多会儿，做出了一个十分恭敬地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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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神变得更加迷离，飞鼠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了两步，竟直接从岩洞中跨了出来。


    陈星瑜这才看清，它居然是有翅膀的。


    金红色的长毛在它的后背上闪着光，一双肉肉的小翅膀从它的后背伸展开来，上面覆盖着同样美丽的皮革薄膜。


    只是这只飞鼠实在是太胖了，那双与生俱来的小翅膀根本无法负担它的体重，刚在空中扑腾了两下，就直直向下坠去。


    陈星瑜十分无语地看着它在半空中无力地挣扎了两下，接着就一头栽倒在尖锐的岩石上，头破血流地晕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崖下传来一阵尖叫，接着是陶光的一声「糟了」。


    看着这位大师兄慌忙火急地收起弓弩，顺着山崖直往下熘，陈星瑜和小谛听对视一眼。


    小狗脸上露出十分明显地八卦神情，小爪子在少年肩上一拍一拍，显然是催促他赶紧下去看热闹。


    陈星瑜忍不住失笑，把小谛放在自己肩上放牢了，这才慢慢下崖。


    踏上平地的时候，青蓉的哭声正好传来：「呜呜呜好吓人，那个大老鼠突然就掉下来了，我，我乖乖的，一直没有动，它，它就掉在我旁边，好吓人啊呜呜呜——」


    而陶光这会儿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女孩身旁，被青蓉紧紧地扒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小谛听翻了个白眼。


    陈星瑜好笑地拍了拍它的脑袋，倒也不忍陶光在他俩面前尴尬，转头去看那只头破血流的飞鼠。


    「那，那个，师妹……」过了好半晌，陶光才终于发出声音来，「我得去看看那只飞鼠了，说不定它过会儿会醒……」


    说到了可怕的飞鼠，女孩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


    陶光扭头看了眼陈星瑜。


    少年正抱着小谛听，专心致志地瞧着飞鼠细长的尾巴，仿佛那尾巴马上就要开出一朵漂亮的花来。


    陶光转头鼓起勇气看，双手扶上青蓉纤弱的肩膀：「好了别哭了，等会儿神兽都要看你笑话了。」


    青蓉抽了抽鼻子：「什么神兽……」


    她终于抬眼看见了陈星瑜怀里的小谛听，而此刻，那小傢伙正懒洋洋地窝在陈星瑜怀里，看也懒得看那只丑陋的大老鼠，而是扭来扭去，指挥者陈星瑜给他挠痒痒。


    「哇……好可爱的神兽啊！」青蓉终于止住了眼泪，不由自主就朝着陈星瑜走了几步，吶吶地问：「我，我可以摸摸它吗？」


    陈星瑜看了眼她脸上尚在的泪痕，低头和小谛听商量：「让妹妹摸摸你可以吗？」


    小谛听正被他挠的舒服，闻言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看了眼青蓉脸上的泪痕。


    青蓉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来，仔仔细细擦干净了脸，又把身上的灰尘拍掉，把手指也都擦了一遍，这才小心翼翼地靠上来。


    陈星瑜干脆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把小谛听翻了个身，直接上手去挠它的肚皮。


    青蓉怯怯地伸出手，在谛听脖子边上摸了摸。


    小谛听被挠的舒服，脖子轻轻伸展了一下，往青蓉手边凑了凑。


    青蓉的而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胆子也大了不少，连忙卖力地挠上谛听的皮毛。


    只剩下陶光一个人，十分谨慎地站在三人与那只昏迷的飞鼠之间，生怕那只大老鼠突然醒来，暴起伤人。


    「没事的，」身后，少年的声音响起，「我刚给它补了一点安眠蛊，看它这体型，再睡一个时辰才可能醒来。」


    陶光松了口气，十分崇敬地看向陈星瑜：「你好厉害啊，刚才在山上，你给它下的什么蛊？它怎么一下子就从洞里出来了？」


    「倒也没什么，就是把言灵蛊和幻蛊配合了一下。」陈星瑜微笑，「它方才应当是在幻觉中见到了自己一直渴望的东西，又心急着去追，所以就掉了下来。」


    「这样啊……」陶光摸了摸头顶，「你好聪明，我都不知道，原来言灵蛊和幻蛊还能结合起来，还能产生这么大的效果！」


    他说着激动了起来：「这位师叔，你一定要去见见我师祖，她也很喜欢创新，一定会喜欢你的。还有…………」


    他指着那只昏迷的飞鼠：「飞鼠的皮毛若是制作得当，可以壁水火、挡刀剑，是难得的好东西，我可不可以……把它带回我们村子去处理？到时候做出飞鼠袍来送给你。」


    陈星瑜摇摇头：「你自己处理好了，但我手上的安眠蛊不多，最多可以让它再多睡一个时辰。」


    「够了够了！」陶光憨憨地笑了起来，「我找人来搬。」


    说着，他转到面相寻仙河的那一边，打了个长长的唿哨。


    「师兄，你是在叫黑明师兄吗？」


    「嗯，」陶光的目光还在河上逡巡，「看，来了！」


    陈星瑜好奇地看过去。


    寻仙河依旧波涛汹涌，可陈星瑜却惊讶地发现，上游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黑点顺着水流迅速靠近，不多会儿，他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


    那人十分怪异，身体又圆又胖，仿佛是个巨大的黑色水球。


    而水球上面，安放着小小的脑袋和细细的四肢，十分怪异。


    但那圆胖的身体却能够很好地浮在水上，就连上游下来的几道小小的瀑布，他都根本不用减速，直接哗啦一声随着水流落下来，再接着向前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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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的速度极快，从被大家发现到他到达东山下的河滩，不过几息的时间。


    等那人上了岸，陈星瑜才发现，他长得一点也不胖也不圆，反而是个瘦高个。


    而刚才看见的那个圆圆的身体，只是他身上的一件特殊外袍。


    黑明很快来到陶光身边，一看之下，吓了一跳，但随即目光立刻亮了起来：「天啊，你们哪儿找到的飞鼠？」


    「不是我们，是它。」青蓉笑眯眯地又挠了挠谛听的颈脖，「两兽相争，我们就帮了点小忙而已。」


    黑明转头过去，眼睛瞪得更大了，这次，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连声音都勐然变得干涩：「谛……谛听神兽！」


    他说着，竟然腿一软跪了下去，冲着谛听就拜。


    陈星瑜和青蓉连忙侧开了身子。


    而那只小谛听，仿佛也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尊敬，一反方才的懒散，翻身起来，庄重地走到跪拜的黑明身前，举起自己的前爪，在青年的额头上拍了一下。


    黑明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他热切地抬眼看向小谛听，再看看一旁巨大的飞鼠，直接俯身磕了个头：「多谢神兽恩赐。」


    接着，他站起身来，走到飞鼠身边。


    手中寒芒一闪，他的指尖现出一柄弯刀。


    尚未看清他到底是什么动作，黑明的弯刀已经快速割断了飞鼠的咽喉。


    紧接着，刀刃戳入飞鼠的下颌。


    青年的手臂上肌肉鼓起，巨大的力量配合着锋利的刀刃，很快，飞鼠的肚皮便被直直划开。


    青蓉尖叫一身躲到了陶光的身后，陈星瑜和小谛听则后退两步，避过那浓厚的血腥味。


    黑明的动作十分麻利，刀刃在皮毛和肌肉指尖盘旋移动，不一会儿，一张完整的飞鼠皮就被完全剥除。


    黑明小心地将飞鼠皮反卷过来，对着谛听道：「这皮还需要硝制，过两天我再献给神兽。」


    到了这会儿，小谛听倒是有了兴趣，它挣扎着从陈星瑜的怀中跳下来，饶有兴趣地绕着被剥了皮的飞鼠转了一圈，伸出自己的前爪，在飞鼠肚皮的某个位置点了点。


    黑明嘿嘿一笑，手中弯刀祭出，很快就划开了飞鼠的肚皮。


    一块晶莹的琥珀出现在黑明的手中。


    他珍而重之地将那块琥珀带到河边，在水中清洗了数遍，直到琥珀和自己的手上都再无一点血污，这才恭恭敬敬地捧着琥珀来到谛听身旁。


    谛听很开心地在他的手心里舔了一下。


    黑明蓦地露出幸福得快要晕倒的神情，陈星瑜看他收回手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深怕蹭掉了谛听留在手心中的口水，后退两步之后又背身抬手，也不知道是在抹眼泪，还是偷偷把神兽的口水抹到了脸上哪里 。


    黑明很快将飞鼠的尸体处理干净。皮毛捲起，鼠身上最嫩部分的肉被割成一块块，用他那件巨大的黑衣裹好。


    飞鼠的骨头也被收集了起来，据说磨成粉可以入药。


    一切准备妥当，黑明冲着陈星瑜嘿嘿一笑：「师叔，您跟着我，很快就能到我们村了。」


    陈星瑜尚还有些犹豫，此刻已过了正午，太阳缓缓向西而去，家里的情况尚不清楚。


    听了他的顾虑，黑名有些困惑地道：「师叔不是和神兽关系很好吗？为什么不託神兽给傩师说一声？谛听千里传音是很厉害的。」


    陈星瑜低头看向怀里的小狗：「……你还有这功能？」


    正开心抱着宝贝琥珀舔舔舔的小谛听愣了愣，突然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陈星瑜：……原来你也是才想起来自己可以干这个？


    接着，小谛听终于集中了精神，转身按住陈星瑜的太阳穴。、


    剎那间，风声水声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人们一直以来忽略的声响。


    那是山林中树梢被风吹拂的摇动、地上的嫩芽拱开石块的舒展、一只蝴蝶从蛹中艰难爬出的窸窣……


    顺着这些弱小而微妙的声音，陈星瑜听见了老人的一声嘆息。


    「念晴啊，傻孩子，这么多年，你究竟是做了些什么啊！」


    秦家小院的天井中，老人又长出了几根白髮，此刻正坐在他常坐的小凳上，轻轻抚摸着手里的伏羲面具。


    风带来了谛听的叫声，在天井的空间中轻轻飘荡。


    老人禁不住浑身一震，朝着空气作了一揖：「不知神兽有何指示。」


    一声轻轻的「嗷」之后，是自己小徒弟的声音：「师父，我去一趟上游的青寨，他们那边有金蛇的线索，可能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老人闻言一震。


    要知道，青寨与毗仙村，早在几十年前便因为一次冲突闹得很不愉快，到如今，两个村子的人王不见王，很少有来往。


    可这孩子，居然又有奇缘，竟然能打听到青寨的消息。


    「知道啦，」老人终于露出了一点微笑，「你也要小心，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伤了身体。」


    那阵风似乎吹向了东厢的房门，在房中打了个转又出来。


    陈星瑜的声音传来：「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法子救师姐的。」


    第162章 寻仙记


    陈星瑜跟着三人去了青寨。


    青寨距离毗仙村的距离并不远，但因为中间隔着天梯崖，只能从东山这边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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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两个村寨之间的距离，却并不仅仅是天险。青寨与毗仙村，在漫长的岁月里，已经慢慢变成了两个世界。


    据陶光讲，先前的青寨也和毗仙村一样，一直在为登上天梯崖输送人才，但一段时间以后，青寨便退出了寻仙的行动。


    退出的原因却让人唏嘘，因为青寨爆发了一场瘟疫。


    先前的这一大片，村寨之间都是连通的，村民们会互相走动，也会互相通婚，王非呈家的长姐，便是在那个时候嫁到了青寨。


    但很快，瘟疫爆发，青寨以及附近村寨的蛊师和药师，自然是全力救治。


    当时毗仙村里的首席傩师还是秦安平的师父，在准备派人去救援青寨的前一天夜里，做了一个梦。


    据说是仙人託梦，告诉他青寨的瘟疫救不了，即便派人过去，也不要让那些人回来，瘟疫会传染。


    究竟是真的有仙人託梦，还是老傩师自己的担心，现在已无从得知。


    只是第二天，老傩师赶在救援的队伍出发前找到了蛊师和攀岩师，把仙人的话告诉了他们。


    经过慎重的商议，毗仙村的三位老人下达了禁止接触青寨的命令。


    村民们有的理解有的不解，当即有人表示必须要去青寨，以后再也不回来。


    那些人并不多，走了之后，果真也没有回来。


    再后来，毗仙村的人听说，青寨在瘟疫彻底爆发前，将二十几个未得病的年轻男女赶出了村寨。


    据说那是一个朝霞如血的清晨。


    天边的红光艷丽，却无法照亮青寨人们脸上的一片死灰。


    被选出的男男女女并不想离去，却被村长和药师狠狠责骂了一顿，只能含着泪，踏上了远走的旅途。


    药师给他们的任务是，向前走，走三个月，不管走到哪里，不许回头。


    等三个月到了，再在当地生活半年。


    九个月期满，若想回来，才可以走回头路。


    三个月的时间里，这二十个青年男女，便一直低头走着，走过山川，走过河流，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有人从宿营地起来，在星空下，默默看向来时的方向。


    三个月结束的时候，他们找到了一个村庄，在村子边上住了下来。


    当地的牧民对他们很友善，也渐渐与他们成为朋友。


    就在九个月刚满的转天早上，青寨里出来的所有青年不约而同地聚集在自己建立的村寨旁。


    没有人提出疑问，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在所有人到齐的瞬间，他们踏上了回家的路。


    只是，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一年的时间里，除了被天梯崖和寻仙河天然隔离的毗仙村，青寨、附近大大小小的村寨，留守的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部死于瘟疫之下。


    回归的青年们痛哭一场，却并未离去，他们收拾了旧的房屋、农田，重新开始了在青寨的生活。


    只是，此刻的青寨再不同以往，他们再也不依附于毗仙村，而是自己的独立王国。


    来到青寨的时候，已经是当日傍晚，晚霞顺着天边一点一点漫过来，照亮了村寨的小路。


    这里和毗仙村看起来差不多。


    村中的路是细窄的石板路，两旁都是透绿的庄稼，房屋静默，青苔爬上了围墙、水缸甚至是门窗。


    在毗仙村，一切都是规整地。


    石板路笔直，庄稼地成块，就连趴在围墙上的青苔似乎都有自己专门的地方。


    但这里不同。


    茅草从石缝中顽强地生长出来，漫过了脚脖子，在裤边上擦出沙沙的响声。


    蔓延的青苔在墙壁上张牙舞爪，可没漫过多远，又被人突兀地铲掉。


    房屋虽然静默，炊烟却裊裊而起，散发出温暖诱人的饭菜香味。


    一个孩子偶然从路旁地房屋窗子里露出脸来，一眼看见了黑明身上的大包裹，立刻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黑明哥回来啦！」那孩子开心地叫着叫，很快便引来了隔壁家地小孩和大人。


    村寨剎那间热闹起来，小孩子们好奇地看着陈星瑜和他手中抱着的小谛听，用渴望的眼神一遍一遍抚摸谛听柔顺的白色长毛。


    大人们则围住了黑明和陶光，十分稀奇地看着黑明手中火红的飞鼠皮毛，又询问陶光今日的收穫如何。


    女孩们怯怯地拉着青蓉，羞涩地询问陈星瑜的来歷。


    一时间，他们几人变成了村寨的中心，竟然有点应接不暇之意。


    「好啦好啦！」一个略带苍老的女声从人群外围传来，声音不大，村民们却立刻安静了下来，自觉让出一条路。


    「师父、师祖！」青蓉立刻乖巧上前，「你们怎么来啦？」


    走入人群中的，是一个满头白髮的女人，一身对襟绣龙窄袖银鼠短袄，白髮盘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十分地干净利落。


    她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女人，一头长髮只以青色布带松松扎在脑后，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五六岁年龄，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浮着两团健康的红晕，羊角小辫高高翘着，辫子上还绑着一小串鲜红的珊瑚珠子，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特别可爱。


    小女孩一见到陈星瑜，立刻就笑了，扭身挣扎着要下来。


    刚一下地，她便飞快地跑到陈星瑜身边。


    小谛听早已发现了这里孩子对它的喜爱，有些得意地在陈星瑜怀中搔首弄姿，逗那些孩子心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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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见又来了个新的崇拜者，还是个可爱的小女孩，顿时又神气了一百倍，连眼神都变得矜贵起来。


    小女孩在陈星瑜面前站定，仰起头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


    「哥哥抱！」连声音都特别软糯。


    陈星瑜一时间恍惚起来。


    仿佛记得，在某个地方，也曾有人站在他面前，十分执着地仰头叫着：「哥哥抱。」


    那个女孩是谁？


    和女孩的形象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你要记得，我永远都会保护你。」


    心里勐然绞痛起来。


    明知道这只是心中的幻象，但知道归知道，却无法摆脱。


    一时间，陈星瑜眼前一阵阵发黑，竟有些无法控制之势。


    小谛听在他怀中轻轻动了动，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脚下的小女孩还仰着头，脸上带着可爱的微笑。


    而此刻，反应最快的居然是那位老太太。


    老太太只看了他一眼，便对着身边的女儿低声说了两句话，自己则上前来到陈星瑜身边。


    一抹药粉自她的指尖散开，从陈星瑜的鼻下掠过。


    清凉辛辣的气体冲过鼻腔直逼天灵，瞬间把少年的心智生生扯回。


    他微微后退半步站稳了身子，将小谛听放了下来，垂首向老人行礼：「多谢！」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孩子，能得仙启是好事，但也要明辨是非。」


    「仙启？」站在他身旁的黑明和陶光都惊呆了，「竟然这么简单就可以听到仙启？」


    黑明把陈星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感嘆道：「我还以为听仙启需要斋戒一年，然后沐浴更衣，焚香静祷，仙启才可如梦，你怎么……走在路上就能听到仙启？」


    「哈哈哈哈，」走回来的青蓉听了大笑，「这就是师兄你没能听到仙启的原因吗？」


    村民们早已被劝散，留在此地的只剩下了青寨的师徒几个，而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此刻依然不依不饶地抱着陈星瑜地腿，仰头叫着：「哥哥抱抱！」


    陈星瑜俯身把女孩抱起。


    轻轻软软地身体抱在手中，陈星瑜几乎再次恍惚起来。


    只是方才那清凉的后劲还在，他只是略一晃动，便寻回了理智。


    「好啦，来，跟我回去。你们都还没吃东西吧，早就饿了是不是？」


    老太太慈祥地笑着，仿佛方才杀伐果断，散蛊于举手之间的人并非是她。


    晚餐在青蓉的家中，都是家常菜，但佐料用料极少，吃到的都是食物本身的味道。


    青蓉依旧是个话痨，一边吃饭一边挥舞着小手，把今日里师叔和师兄大战飞鼠的场景说得绘声绘色。


    黑明也简单说了下对飞鼠的处理。大概是想到了剥皮时的场景，青蓉做了个鬼脸，低头扒饭。


    小女孩一直赖在陈星瑜身边，这时不甘示弱：「青灵今天有学到治疗风湿的蜈蚣蛊哦，还帮妈妈把一百条蜈蚣都磨成了粉！」


    「噫~~」青蓉白了她一眼，「提醒我今天一定不要和你在一起，一身的蜈蚣土腥味！」


    青灵大惊，拉起袖子来闻了又闻，抬头可怜兮兮地问陈星瑜：「哥哥我臭吗？」


    陈星瑜哭笑不得地看着姐妹俩，安慰青灵：「没有没有，青灵很香的。」


    青灵立刻对着青蓉「略略略」了一番，更加靠紧了陈星瑜。


    晚餐很快完毕，王老太的女儿青婉带着徒弟们做晚课，青灵也被妈妈抱走，房间里只剩下了王家老太和陈星瑜。


    陈星瑜有些侷促地起身，给老夫人倒了杯茶。


    「不用见外，你是我弟弟的徒弟，叫我一声师父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没必要，就叫我青夫人吧。」


    陈星瑜点点头，恭恭敬敬地把茶杯递给青夫人。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青夫人拿过茶杯喝了一口，微笑道：「一个即将上天梯崖的蛊师，怕是没有时间和我那帮徒孙们恣意玩耍的，你来我这儿，还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吧。」


    陈星瑜点了点头：「我原本是在东山找金蛇，却意外碰到了您的两位徒孙，陶光告诉我说……现在金蛇已经绝种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青夫人点了点头，「此事说来话长，但他说得没错，东山的确是没有金蛇了。」


    陈星瑜微微蹙起了眉：「夫人，您说东山无金蛇，是不是意味着……其他地方还能找到？」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青夫人露出笑来，「金蛇这东西，原本就稀少，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东山上的金蛇已经不多了，但是你也知道，破幻蛊作为万蛊之王，几乎是每一个蛊师的梦想，即便上不了天梯崖，一辈子里也是希望能够配制一次的。」


    她微笑着阻止了陈星瑜即将提出的疑问：「是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天书，但破幻蛊的配方，并非只能从天书上看到。」


    老人大概是坐乏了，撑着拐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略走了两步：「配方或有差异，但对于金蛇的需求是一样的。于是那个时候便有人起了心思，想要豢养金蛇。」


    「豢养金蛇？」陈星瑜吃惊地重复了一遍，随即瞭然，「是了，虽然人工养的金蛇会比野生的药性要差，但一般蛊师不上天梯崖，只要能够用来治病救人，倒也不必拘泥于原料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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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很好!」老人连连点头，「你这个娃娃，真的是我弟弟的徒弟？这种道理，到了他那里，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他一把年纪了还在迷信天启吧？就是个老顽固！」


    陈星瑜不好评论师父，此刻只能把嘴巴闭紧。


    「好了，你别为难，但说实话，金蛇的豢养与那些猪啊牛啊马啊的完全不同，只是在每一代的白蛇产卵之后，将一半的蛇卵收藏起来，换到没有天敌的地方去吸取日之精华。待到金蛇孵出，能用的便用，多出来的金蛇依旧放归野地。」


    「这样得到的金蛇，虽然少了些野性，但提高了生存的可能。」


    「天敌？」陈星瑜疑惑道，「天书记载，金蛇有剧毒，白蛇体型又巨大近蟒，它们的天敌还能将它们赶尽杀绝，那得是多厉害的生物啊？」


    说到这儿，老太太倒是大笑起来：「哎呀我的小徒弟，你怎么这么可爱，你们今天，不就已经弄死了一头飞鼠吗？」


    「飞鼠……」陈星瑜眨了眨眼，「飞鼠就是金蛇的天敌啊！」


    「对，但是也不尽然。」老人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鼠和蛇，是半年吃和半年被吃的关系。白蛇大的时候，完全可以绞杀飞鼠，这时就是白蛇吃飞鼠；而从蛇卵到成年的这段时间里，金蛇则处于弱势，被飞鼠吃是完全可能的。」


    「原本还是可以保持平衡的，但那年青寨瘟疫，我们从远方回来后，为了重建家园，不得不大量制作破幻蛊，」老人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当时我还不太明白自然里相生相剋的原理，抓了太多的金蛇，破坏了生物间的平衡。」


    「从那以后，金蛇减少，飞鼠却大量滋生，东山上的金蛇越来越少，后来更是绝了种。而飞鼠却始隐蔽身形，也时间一长，我们也放弃了。」


    「不过，当初豢养白蛇的人依然能够找到，所以你想要找到金蛇，还是有希望的。」


    老人慈爱地拍拍陈星瑜的头：「好孩子，今天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明天我再告诉你到哪里去找金蛇。」


    青夫人站起身来，带着陈星瑜来到小院的客房，小谛听已经在屋子中间专门给它准备的绒毯上睡着了。


    「能和神兽成为朋友，你真是一个很特别的孩子。」青夫人替陈星瑜带上门，「房间后面有个小温泉，去泡一泡解解乏吧。」


    温泉就在屋后，小小的泉眼上用石头垒成了一个小小的浴池，仅够一个人坐在里面。


    陈星瑜泡在温泉水中，思绪却越飘越远。


    朦胧的水汽在眼前丝丝缕缕地浮动，似乎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经泡在这样的温暖中，手中却抚摸着一方滚烫的皮毛。


    「嗷~~」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没等他扭头，小谛听已经一个冲刺，扑通一声跳进了温泉中。


    水花四溅，小谛听一脸不满地看着陈星瑜，又使劲抖了抖身子，仿佛再说：「兄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为了等你都等睡着了，你居然自己跑来泡温泉不叫我！！！」


    陈星瑜好笑地伸手，纤长手指抚上小谛听的柔顺皮毛，在它肚子上轻轻揉了揉。


    小谛听给了他一个「算是识相」的眼神，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儿陈星瑜的按摩，抬头轻轻舔了舔他的下颌。


    蓦地，一股陌生的感觉直冲天灵，群山、温泉、巨大而丑陋的怪兽，小心而渴望的舔舐，还有……勃发的欲望和对方的温柔的动作……


    陈星瑜勐地红了脸，有些敷衍地搓了搓小谛听的颈脖，不顾它嗷嗷叫着的抗议，提前结束了温泉浴。


    第二天一早，小青灵第一个冲进陈星瑜的房间，拉住他的手问道：「哥哥哥哥，我也想去。」


    「想去什么啊？」陈星瑜连忙从床上爬起来，「青灵要去哪里？」


    青灵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奶奶说，哥哥要去找那~~么~~大的蛇，青灵也要一起去！」


    她一边说还一边用她的小手比划着名，眼神坚定得不得了。


    中年女声从房门口传了进来：「青灵，别打扰哥哥，让哥哥洗漱好了再跟你玩。」


    青灵回头看了妈妈一眼，抱着陈星瑜的脖子，小声说：「你记得，一定要带上我哦！」


    小女孩依依不捨地出了房门，陈星瑜赶忙洗漱清爽，走出了客房。


    青寨的人起得很早，这会儿天才蒙蒙亮，青家的弟子们已经开始了早课。


    前方一排屋舍中，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齐声朗诵着什么，朗朗不绝。


    「很用功，是不是？」青夫人走到陈星瑜身边，「在毗仙村，你大概看不到这样的情形。」


    她偏头冲着陈星瑜一笑：「我并没有诋毁你那几个师父的意思，他们都非常可敬，教导徒弟也很用心，只是和我们的目的不同。」


    「目的？」陈星瑜沉思着。


    「对，」青夫人的手杖轻轻点地，「毗仙村所做出的一切，都是为了上天梯崖去找仙人，因为他们一直都记得，自己的故土不在这里，而是在天上某处，他们要找回的，是夕日的荣光，是留存在灵魂中的梦想。」


    「但我们不同。」青夫人回头看了看青寨飘荡着薄雾的清晨。


    「你应该也听说了，青寨是在瘟疫之后，由那二十个背井离乡的青年重新建立的，他们，已经死了一回，也见过外面广大的世界。」


    「他们知道，这个世界需要药师、蛊师、傩师，甚至是攀岩师，仙人所教给他们的一切，都可以用来给这个世界增添色彩。他们不再追求回归仙境，而是转而造福人间。这个人间，就是他们的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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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夫人转回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其实不论将哪里作为自己最后的归属，都应当遵循你自己的心，安心，便是对自己最好的指引。」


    陈星瑜点了点头：「谢谢青夫人。」


    「好啦，让他们努力读书，还得半个时辰呢，我们就偷偷懒，先去吃早饭。」青夫人顽皮一笑，带着陈星瑜走向饭厅。


    早饭刚吃了一半，青蓉、陶光和黑明，还有小小的青灵，全都从早课上熘了出来，探头探脑地在饭厅门口偷看。


    青夫人嘆了口气：「来来来，看你们早上也读不进去书了，都进来吃早饭。」


    年轻人们哇地一声都涌了进来，笑嘻嘻地跟青夫人、陈星瑜问好。


    不过几个人吃饭时都吃得飞快，眼睛几乎都钉在青夫人脸上，生怕错过了她的一句话，一个表情。


    终于熬到青夫人吃完早餐，几个孩子立刻端端正正地坐好。


    这样的氛围，搞得陈星瑜也紧张了起来。


    只有小谛听，在他们熘号的时候也进了饭厅，看他们端正做好，赶忙也跑到队伍前面，仿佛自己是领队似的，一本正经地坐到了地上。


    青灵：……噗！


    霎时间，饭厅里笑作一团。


    青夫人跟着他们笑，好一会儿了才控制住，拍了拍谛听的脑袋：「都是些傻孩子！」


    「我知道你们想跟着星瑜去找金蛇，但你们想好了啊，你们要去的可不是什么高山低谷，而是后山那条山涧中的古战场。」


    「啊……」青蓉第一个叫了起来，「为什么要去那个可怕的地方？」


    「金蛇在幼年时期乃至阳之物，但其本身，却是从至阴之地而来。当年村中豢养白蛇的前辈，也是在古战场中找到的蛇卵。只有哪里的蛇卵，才能孵出真正能做出破幻蛊的金蛇。」


    小青灵抬头看向青蓉：「姐姐胆小鬼，后面的山涧就那么可怕吗？」


    「你才胆小鬼！」青蓉瞪了一眼青灵，又吓唬她道，「那个地方终年黑暗，土地几乎被鲜血浸泡，古人们的棺材几乎只盖了薄薄一层土，随时都可能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你的脚踝。」


    「阴森的墓土之中，还有好多可怕的生物。一尺长的蜈蚣，竖起来比你还高的蚯蚓，还有毒蛇、毒蛙……」


    青蓉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怕了，打了个寒战，又去看妹妹的表情。


    小青灵在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瞪大了眼睛，在她说完的当口，已经露出了一个极度惊讶的表情。


    接着，她慌慌忙忙地朝青夫人扑过去：


    「奶奶奶奶，为什么有这么好的地方，你都不告诉我？」


    小女孩扬起红润的小脸，拉起一旁差点看呆的陈星瑜：「哥哥，我们现在就出发！」


    第163章 寻仙记


    虽然青灵很心急，但出发却没有那么快速。


    蛊师们都明白，去往这样的阴森之地，身上的蛊药必须充足。


    平常的药物也就罢了，用来救命的几样，非得自己亲自做出来，才有最好的效果。


    好在青寨里药材充足，昨日陶光他们又才去採药回来，几乎不需要去寻找材料，大家在药材仓库中各取所需，再分散开去做准备。


    青夫人朝陈星瑜招了招手：「你来。」


    她带着陈星瑜走出院子，来到一旁的一间小屋。


    还未进屋，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便传了出来。


    青夫人的手杖在门上轻叩两下，立刻有人开门。


    一个中年大叔站在门前，双眉耷拉着看了眼陈星瑜：「你就是昨天杀死了飞鼠的小子？」


    陈星瑜看了眼青夫人：「是我们一起。」


    大叔伸出一只手，宽厚的手掌上托着一小粒乌黑油亮的珠子。


    「这是那只飞鼠的内丹，你拿好。」


    陈星瑜诧异地回头看看青夫人，老人笑着点点头：「你要去古战场找白蛇，最好的办法就是带上飞鼠身上的东西。我昨日跟你说过，这两者之间互为天敌。飞鼠的内丹对于白蛇而言是大补，只要你带在身上，若是遇见了白蛇，它怕是会主动出现，给你省下不少力气。」


    听得此话，陈星瑜这才将那颗内丹接过，鞠了一躬道：「多谢！」


    听说眼前的少年竟然要去古战场找白蛇卵，大叔的眼神中明显多出一份敬意。


    见着陈星瑜和青夫人转身要走，他叫道：「等一下。」


    两人转身去看，大叔已快速地跑回屋子里面又走出来，手里拿着昨日黑明剥下来的飞鼠皮毛。


    「昨晚已经用药蛊制过，可以给你做件袍子，古战场可不是个好去的地方。」


    陈星瑜待要推辞，大叔已经不容分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皮尺来：「手臂张开，转身！」


    不等陈星瑜发表任何意见，大叔已经闪电般给他量好了尺寸，一拍手：「好了，明早过来拿，多出来的部分我给小青灵做件坎肩。」


    青夫人在一旁笑了半天，点点头道：「多谢你还惦记着那个小丫头。」


    大叔瞪了陈星瑜一眼：「谁让这小子要去古战场呢？那丫头不跟着才怪。与其拦着，不如给她把东西备好了，省得操心。」


    回到青家大院，青夫人亲自指导陈星瑜将那颗内丹炼制成蛊，又从自己屋子里翻出来一个小小的锦囊，把珠子装了进去。


    准备工作足足做了一整天，到了晚间，看着一屋子的各种器具、药品，陈星瑜这才有了一点要出征的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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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各自好好休息，到了转天早上，陈星瑜特地早起。


    饶是如此，他刚洗漱完，小青灵又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


    小女孩已经穿上了那件飞鼠皮的坎肩，火红的皮毛衬得她精神奕奕，小脸蛋上神采飞扬。


    手里的一间皮衣却是黑色的，小青灵高高举着皮衣在陈星瑜身上比划：「安大叔说给你，他说……」


    把衣服递给了陈星瑜，她努力板着小脸，让自己的小眉毛耷拉下来，憋粗了声音说：「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这么艷的色彩，特意给你用染色蛊做了处理，想要变成什么颜色，拿一点这个诱粉涂在领口，再和染色蛊沟通就行。」


    陈星瑜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髮，接过她递过来的小瓶，又仔细去看那件皮衣。


    衣裳针脚细密，领口的地方果然有一小块毛茸茸的地方，应当就是涂诱粉的地方。


    青灵和小谛听的脑袋都凑了过来，和陈星瑜头顶着头，青灵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声问：「试试？」


    陈星瑜不禁失笑，小心从小瓶中挑了一点药粉，洒在那块毛茸茸的地方。


    剎那间，飞鼠毛皮的衣服似乎活了过来，毛髮根根竖起，在空气中摇曳两下，而两人的耳边，都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是染色蛊在询问主人的命令。


    小青灵抢先说：「白色！」


    容貌轻轻晃动了一下，似乎在告诉众人，它听到了指令的，但等待陈星瑜的肯定。


    陈星瑜本也不大喜欢那黑色的衣裳，白色感觉不错，于是点了点头。


    就在他点头的剎那，皮衣上的毛髮全都晃动了一下，一层层一片片，黑色的皮毛如风吹过长草般倒伏而下，如同一阵波浪拂过，波动之下，毛皮由纯黑变成了纯洁的雪白。


    「哇！」青灵开心地叫了起来，「哥哥，快穿上！我就觉得你适合穿白的。」


    「嗷嗷——」谛听也跟着凑热闹。


    「准备好了没有啊？」门外传来青蓉不耐烦的声音，「青灵你别拉着人家玩你那些可怕的虫子，我们要出发了！」


    木门开启，陈星瑜拉着青灵走了出来。


    门口勐然静了下来。


    来给孩子们送行的寨民们全都看了过来。


    少年一身白衣，却完全掩盖不住他皮肤的白皙，精緻秀丽的脸庞上，双目如星子般闪亮。


    谛听神兽跟在他身旁，威风凛凛。


    而另一边，娇软可爱的女孩一身火红，娇俏的脸上满是笑容和得意。


    远远的，青夫人的儿媳轻轻地笑了，对着青夫人道：「您看看，他们哪里还需要找什么仙人，这孩子看起来就像是仙人。」


    青夫人也笑着：「那的确是个有仙缘的孩子，但他和那些老顽固们不同。那些老傢伙，只是遵循祖训，要为那一崖的悬棺找到归属，而这个孩子，他和仙人的渊源，恐怕远比我们想像中要深。」


    去往古战场的，依旧是昨天的队伍。


    陈星瑜带着谛听和小青灵，陶光带着青蓉，黑明则背着昨日陶光的那个大背篓，走在大家的前面。


    「黑明哥很厉害的，咱们村所有的年轻人里，只有他真的去过古战场，这次可以做我们的嚮导。」陶光一路走一路解释着。


    青蓉挥着手里的小手绢，也凑过来悄悄说：「黑明师兄确实很厉害，听说他还能跟死人对话。我听妈妈说，这次让他带队，就是为了向古人打听，哪里有白蛇卵。」


    「向古人打听？」陈星瑜奇怪道，「这个……怎么打听。」


    「不知道。」凑过来的几个脑袋都摇了摇。


    陶光有点尴尬地搓了搓手：「黑明的天赋很奇怪，炼出来的蛊也多与阴气相关。但他绝对是个好队友，这个你们可以放心。」


    后山距离青寨并不算远，但古战场却深入山中，需要爬过一片光熘熘的悬崖，才能到达。


    来到山下的时候，陈星瑜的目光下意识地仔细扫过崖面，很快确定了一条可以攀爬的路线。


    看着陈星瑜扫过崖面的目光，黑明嘿嘿一笑。


    「青寨是有名的药师之乡，几乎所有的药师都需要亲自上山採摘所需的药材。但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天赋异禀，尤其还有小青灵这种年龄小力量弱的，你觉得，这种悬崖，她要怎么爬？」


    陈星瑜点了点头：「的确，若是需要大批量採药，单靠攀岩师是远远不够的，你们若要人人能上崖，需要器具帮忙。」


    黑明哈哈大笑：「说得好！你真是太对我的胃口了！」


    他从身后的大背篓里拿出两捆绳索，「今天有你在，我果然可以轻松一点。」


    他丢给陈星瑜一捆，示意他背在身上看，然后招手道：「来，我告诉你青寨人怎么攀岩。」


    紧接着，黑明以一个十分利落的姿态跳上了一旁的崖壁，带着陈星瑜向上方攀去。


    没走多远，黑明就停了下来，拿出背上的绳索，指了指身前的一块岩石。


    在那块岩石的之上，钉着一根金属的长钉。


    陈星瑜恍然大悟。


    在东山的时候他就很奇怪，青蓉所坐的那个藤蔓鞦韆很显然是有人故意所为，却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但如果是在所有产药的悬崖上都钉上这种长钉，那么对于青寨的人来说，任何高山都会变成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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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些感慨地看了眼身后的青寨。


    在天梯崖上，绳索的使用只会让攀岩师们殒命，大师兄的死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但就是因为如此，毗仙村的攀岩师们，在任何地方攀岩都只相信自己的力量，反而束缚了他们的活动范围。


    而在青寨，抛弃了上天梯崖的想法之后，更多省时省力的攀岩方式被发明和应用，他们的确是走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思忖间黑明已经系好了绳索，又攀到下一根长钉处。


    「你自己来吧，爬这种悬崖你比我快多了。」黑着自己身旁的山崖指了指，「这一熘的绳索就交给你。」


    陈星瑜点了点头，也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两人合作，很快便将所有的绳索系好。


    陶光朝着崖上招了招手，示意青蓉上崖，又回头问青灵：「需要我背你吗？」


    青灵摇摇头，伸手指指上方的悬崖，陈星瑜已经沿着一条突出的石棱快速熘了下来。


    「臭丫头，那个神仙哥哥以后是要上仙宫的，你缠着他有什么用，他还是要走的！」青蓉趴在崖壁上，回过头来教训妹妹。


    青灵回答她的，是一连串的鬼脸。


    说话间陈星瑜已经熘下了崖壁，看了眼跟乌眼鸡一般斗着气的两姐妹，笑着摇了摇头，对陶光道：「你护着青蓉上去，青灵和神兽就交给我。」


    青灵最后瞪了姐姐一眼，骄傲地拉起了一旁的绳索。


    原本以为这孩子需要时不时地带上一把，没想到青灵虽小，动作却十分麻利，攀岩的时候简直像一只小猴子，在姐姐面前炫耀的心理更是让她爬得飞快。


    绳索弥补了她人小手腿短的劣势，同时也保证了安全，青灵几乎是毫不停歇地一口气攀到了山崖一半的位置。


    「好了，停下来歇一歇。」陈星瑜背着小谛听跟在她身旁，沉声吩咐。


    青灵向下瞧了眼气喘吁吁还距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姐姐，又看了眼上方一个小平台，憋足了一口气：「我上去再休息！」


    她脚下一蹬，继续拉着绳子前行，却突然惊叫一声。


    就在她身体上方，一根金属钩所钉的岩缝，不知是不是时间太长而造成了松动，那钩子在她的大力拉扯之下，竟向外挪出少许。


    手中绳索勐然往下一坠，青灵魂飞魄散地看着身旁的陈星瑜，少年却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情急之下她只好单手紧扣崖壁，死死贴住山岩，眼睁睁看着那根金属钉从山崖上脱落，被绳索绊了一下，又打着旋掉落山崖。


    「青灵！」青蓉的声音自脚下响起。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青蓉突然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几乎是几息之间，她已经爬到了青灵身旁，一边喘着气，一边伸手去够妹妹：「别怕，别怕，姐姐在。」


    「呜呜呜——」青灵一手扣着崖壁，另一只手伸长了去拉青蓉的手，「好吓人啊，神仙哥哥都不救我……」


    她哭着就往青蓉的身边挪，却感觉腰间一扯。


    再低头时，才发现，自己的腰上不知什么时候围上了一圈绳索。


    再沿着绳索看过去，一旁的神仙哥哥正捏着绳头向她微笑。


    青灵怔愣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捏了捏姐姐的手：「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她横过手臂擦了擦眼泪，又可怜兮兮地看向陈星瑜：「哥哥，对不起，是我太托大了。我慢慢爬到小平台上休息好不好？」


    陈星瑜还没说话，他背后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小谛听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鼻息喷得陈星瑜一缩脖子，惹得小女孩破涕为笑。


    上到小平台上休息，下方传来陶光和青蓉的声音。


    「啊——好累，刚才爬太快了，现在腿都是软的。」


    「那怎么办？要不我背你？」


    「背我？这绳子承得住我们俩吗？哎呀不行，等会去了我要跟妈妈和奶奶说，咱们也不能太依赖钉子和绳索了，还是得多练练攀岩的技巧。」


    「嗯，时间越长出事故的可能就越大，我也会跟所有学徒讲的。」


    上方的崖壁上，黑明敬佩地竖起了大拇指，对陈星瑜轻声道：「多谢！我们还真没想到有这样的隐患。」


    短暂的休息之后，四人攀上了悬崖的顶端。


    「走吧，」黑明说，「古战场就在前面。」


    崖上高树不多，大部分是茂密的灌木，因为根本没什么人来，灌木长得张牙舞爪，让人几乎无法落脚。


    几人低着头，十分艰难地从各种枝桠和尖刺中穿行。


    突然，黑明停住了脚步：「到了。」


    「天啊……」陶光忍不住叫了起来。


    眼前，巍巍山崖如同一朵微微绽放的郁金香，几乎合拢的崖壁挡住了所有的阳光。


    而那些高耸的「花瓣」之下，是一个几乎正圆的巨大盆地。


    陈星瑜静静地看着那阴暗的盆地，脑海里却响起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


    好像，有什么人正沿着一条直线向着中间的地方飞奔，闪烁的光芒如同背景，在他身后不断绽放。


    而当一切都安静下来，他心中却有种强烈的直觉，让他的目光转向盆地的右侧。


    那里，应该有一个手持长剑的白衣青年，鲜血浸透了他的蒙着双眼的白布，他却不在意地笑着：「那又如何，我们总会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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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影变幻，盆地中似乎又有蓝光一闪，蓝光附近的地面尽数化为光滑的平面。


    而一个小小的圆球浮动着，开开心心地说：「哥哥，你回来啦！」


    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滚盘旋，又相互交错在一起。


    无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宠溺的、渴望的、潇洒的、沉郁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和他自己有关，但为什么，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记忆？


    头疼欲裂。


    陈星瑜颤抖着抱住脑袋，有些腿软地蹲了下来。


    一只手轻轻搭上的他的头顶。


    青蓉的微笑出现在视野中，手中青色粉末闪动。


    她闭了闭眼睛，手中的空气微微颤动，青色的蛊药渐渐蒸腾出一个小小的气团，从陈星瑜的头顶缓缓渗入。


    少年的颤抖渐渐变缓，最终镇定下来。


    他抬头看向女孩：「多谢！」


    青蓉羞涩一笑：「我没什么大本事，只是在情绪的感知方面有些天赋，所以学习药蛊的方向也是调神宁意、安抚情绪。」


    「方才我感觉到你心中的混乱，给你用了清心蛊，但是……」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陈星瑜一眼：「你心中的混乱并不是自己造成的，而是……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封在了心灵底部，他们挣扎着想出来，却被你狠狠压住了。」


    看着大家疑惑的眼神，青蓉无奈道：「是我太没本事，只能探查出个感觉，却不能帮你解决问题。」


    陈星瑜忙道：「不不不，你能给我指出来，就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那就好，」青蓉甜甜地笑了，「如果不是你自己非要压制，那就可能是什么外来的力量，对了，你不是要上仙宫见仙人的吗？到时候告诉仙人，让他帮你把那力量打破，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古战场就在那盆地的底部，这一次，再没有钉在崖上的长钉，五人小心翼翼地找了一条安全的路线，下到崖底。


    阴暗。


    长年不见阳光的崖底，一切都让人觉得模煳不清。


    薄薄的灰色雾气在脚踝处翻涌，又时不时地腾空而起，遮挡住人们的视线。


    脚下是湿软的泥土，饱含水汽的地面每走一步就会微微下陷，湿泥黏在鞋底，让人越走越重，步履维艰。


    而在那无处不在的阴暗处，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未断绝，就像是有无数毒虫爬过，又像是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喃喃自语。


    四人跟着黑明，在泥地里艰难地跋涉着。


    「黑明哥，奶奶是怎么跟你说的，我们到底要去找谁啊？」青蓉走得气喘吁吁，又开始发大小姐脾气，「这走得累死人了，我不想走了！」


    黑明回头嘻嘻笑着：「没关系啊，你就在这儿等我们，我们去找到墓地了就来接你。」


    阴风惨惨，灰雾茫茫，一阵风吹过，寒意几乎钻入骨髓。


    青蓉脚下顿了顿：「墓地？黑明你找死啊，让本小姐在这么吓人的地方等！」


    「哈哈哈，开玩笑的，」黑明顽皮地笑着，「大小姐，快到了，喏你瞧，前面都有墓碑了。」


    一行人都向前看去，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团团泥土突起，墓碑歪歪斜斜，有些还破了半个，一副极为萧条的模样。


    一行人站在一块歪了一半的墓碑前，连陶光都忍不住问道：「黑明，我们来墓地做什么？」


    「当然是——挖坟啊！」


    「挖坟？」青蓉睁大了眼睛，「黑明哥，挖人祖坟是要天打雷噼的！」


    「得了得了，我也不想挖坟啊，不过你放心，这是得到了主人允许的，人家说了，有事可以来挖。」


    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忐忑，哪有人生前会允许别人在自己死后来挖坟的。


    黑明此刻却正了脸色，指了指身前的一……不，几块墓碑：「这里曾经有一位老人，生前一直守着古战场，当初他就在那边搭了个小屋，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曾经跟着师祖到这里见过他一面。」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日，黑明还只有十三四岁，活泼得像只闲不住的小青蛙。


    可青夫人已经快五十了，爬起山崖来已经有了几分吃力。


    「师祖，我们为什么要去山崖后面啊？」小黑明不解地问着。


    此刻他们已经上了悬崖，站在那丛极为茂盛的灌木旁，青夫人喘了口气：「我们今天要去探望的那位老人，比我的年纪还大很多，也是我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古战场十分兇险，但有些药材，却在那种至阴之地长大，才能拥有最好的药力。黑鼎自愿住在此处，为我们培育药材，养育白蛇，也为青寨挡住了很多兇险。」


    「如今他老了，病了，可能不久于人世，前些日子，他传信给我，说想见见你，所以我带你过来。」


    「至于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过来，是因为，你是他的曾孙辈，也是黑家现在唯一的后人了，理应来送他一程。」


    青夫人带着黑明来到了古战场，阳光完全被遮蔽，阴暗潮湿的古战场把第一次到这里的黑明吓得够呛。


    黑鼎老人就住在那间茅草屋中，黑明以为，他应该是一位面相忧郁、古板，行动迟缓的老人，没想到甫一见面，那年近百岁之人，竟仍然是一副中年人的模样，笑容也极为灿烂，以至于在黑明的记忆里，感觉老祖笑起来的时候，一定是哪里漏进来了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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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黑明，还考校了一番他的学业、功夫，最后乐呵呵道：「真是个好孩子，跟着青夫人好好学，前途不可限量。」


    而后的一段日子里，黑明来过很多次，看着老祖的身体日渐一日地衰弱下去，黑明一度决定，要住在这里陪伴他，再接他的班在这里继续住下去。


    「不用……」已经躺倒无法起床的黑家老祖，脸上一如既往地露出微笑，「我之所以守着这片古战场，是因为黑家祖先曾遇急难而为一人所救，那人救了黑家整个家族，最后却只要求，黑家后人能时不时能回到这个战场，看一看这里的情况。」


    老人指着茅屋一角的一块墓碑：「那人说了，待这块石碑上的光芒消失殆尽，黑家人便可不必再来，如今那光已微弱得快没了，等我一死，黑家数十代的使命，应该也结束了。」


    「住在此刻培育药材和白蛇，只是我的个人爱好，你不必接这个班，」黑鼎轻轻喘了口气，「不过呢，如果今后有对药材和白蛇的需要，来找我就行。」


    他顽皮地眨了眨眼睛，冲着大惊失色的曾孙道：「对，别怕，只管来刨你老祖的祖坟。」


    第164章 寻仙记


    黑明说完这番匪夷所思的要求，所有人都无奈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最兴奋的要数青灵了。


    她开开心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花花绿绿的小布包，白皙的小手伸进布包中，不知在找些什么。


    小谛听则好奇地下了地，围着小女孩转了两圈，抽了抽鼻子，然后谨慎地后退了两步。


    陈星瑜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女孩从布包里掏出来一大把虫子，献宝似的举到自己面前。


    乌黑髮亮的蜈蚣扭动着它的细腿，和青灵一样开开心心地和陈星瑜打着招唿；闪着黑红色光芒的小蝎子，举起剧毒的尾巴，高高兴兴地在空中摇摆；还有碧油油的小青蛇，绕着青灵的手腕，试探着突出鲜红的信子，想要去舔一舔陈星瑜的手腕，被小谛听一声「嗷」给吓了回来，委屈地藏起了脸……


    周围的师兄师姐都默契地推后了一步，陈星瑜冲着青灵笑笑：「真棒，等会我们看看能用上哪个。」


    见大家都没了意见，黑明从背篓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铲子，转身面向那块坟地。


    寒风萧萧，他半晌都没有动作。


    「呃……你该不会是……忘了老人的墓在哪里吧！」陶光试探着问道。


    黑明黑着脸转过身来：「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们，这座古战场的玄妙，就在于，埋下去的人会换地方？」


    一行人全部摇头。


    黑明一脸挫败：「我就说啊，我那老顽童老祖哪有那么好相与。我早前因为黑家做族谱的事情来过一次，吓死我了都。」


    那次黑明是一个人来的，想着不过是问老祖一个问题，也没啥好准备的，直接在当年埋葬黑鼎的地方就开挖了。


    挖开泥土看到棺材的时候他就已经懵了，什么时候老祖住上石头棺材了？


    他十分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从小茅屋的位置重新走到当年自己亲手选的墓地，却实在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黑明胆子很大，想着反正是挖了，干脆打开来看看，结果撬开棺材，里面竟是一具栩栩如生的湿尸。


    只不过，刚刚一打开棺盖还没有一会儿，那具湿尸的面上便迅速长出了一层长毛，眼看着就要尸变。吓得黑明赶紧把沉重的棺盖给盖上了。


    就这样在墓地里挖挖掘掘，等找到黑鼎老祖那口棺材时，已经是十几天后，黑明几乎已经把这坟地给挖了个遍。


    「我寻思着，这墓地里埋着的，肯定不是黑家的人，说不定还是仇家，」黑明疑惑地说，「老祖这是引着我挖人家祖坟呢！」


    「所以……」陶光喃喃道。


    「所以，我们大概是要干一会儿体力活了。」陈星瑜接道。


    把两个小姑娘安排在一旁稍微干燥一点的土地上，小伙子们撸起袖子开始了挖掘。


    黑鼎老祖的棺材和毗仙村的悬棺样式一模一样，根据黑明的描述，大概是同一个供应商，大家都十分熟悉。


    而今天，三个小伙的运气不错，在第三次挖掘中，就看到了那特别的大棺材。


    小谛听凑热闹地嗅了嗅，却歪了歪头，发出一声疑惑的「呜~」


    黑明有点紧张。


    上次他问过老祖之后，依然恭恭敬敬地将老人放入棺材中，临封棺的时候，老人开开心心地眨了眨他那快要掉下来的眼睑，说了声「下次见。」


    他总觉得，这句话从老祖口里说出来，就意味着会出什么意外。


    「啪！」陶光手中的铲尖插入了黑鼎老祖的棺盖缝里，轻轻一别，棺盖已经大开。


    陈星瑜帮着他把沉重的棺盖推向一旁，露出棺中沉睡的尸体。


    黑明只看了一眼便发出了哀嚎：「老祖啊，别玩了，怎么这次连棺材也换了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探头去看，棺中沉睡的，哪里是黑家的老人，明明是个年龄不过二十的年轻姑娘！


    一群人都傻了眼，如果连棺材都换了，难道需要把这片地里所有的棺材都挖出来，一个一个打开来看吗？


    黑明有点不甘心，沉默着撬开了已经挖出来的另外两口棺材，果然，老人都不在里面。


    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终于知道青夫人为什么要派这么多人过来了，这要是陈星瑜一个人，怕是要挖到下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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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边休息的青蓉早翻了个白眼，直接躲得远远的，小青灵看见哥哥们愁眉苦脸的样子，兴致勃勃地跑了过去：「我可以用蛊吗？」


    黑明眼睛一亮：「小青灵，你有什么蛊？」


    「问蛊！」小青灵骄傲地挺起小胸膛，「不管是什么人，晕也好死也好，都可以被问蛊唤醒并且回答五个问题。他们是不能说谎的。」


    陶光笑了：「小青灵，你当黑家老祖这是串门子去了，问一问就知道在哪里？」


    小青灵撅起嘴：「那不问的话，也不知道在哪里啊！你们是打算把这片地全部翻过来？」


    累得半死的三个男生沉默了，最后陈星瑜道：「试试吧，反正……也没什么坏处是不是？」


    小青灵得到了肯定，开开心心地再一次掏出她的大蜈蚣，放到了尸体的耳边：「去吧！」


    大蜈蚣听话地扭啊扭，从美女的一边耳孔钻了进去。


    所有人都紧张地围在那口棺木前，等待着她的醒来。


    一阵寒风吹过，眼前的薄雾似乎散开一瞬，那具女尸就在这个时刻勐地坐了起来！


    面孔僵硬，眼珠却似乎发着光，她紧紧盯着眼前的黑明，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他的提问。


    「嗯……」黑明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我们来测试一下？」


    「好啊，我等着呢！」女尸突然发出了声音。


    「啊？」黑明被她吓了一跳，疑惑地回头问陈星瑜：「这就开始了？」


    「对啊！」女尸又发出了声音。


    「天啊天啊，怎么会这样？」黑明又转回去对着女尸，「我让你回答了你再回答不行吗？」


    「怎么不会这样？这就是规则啊！」女尸说，「下一个问题的答案是：好的。」


    站在周围的一圈人都翻起了白眼，陶光忍不住叫道：「最后一个问题了，你们别折腾了行吗？」


    「又不是我折腾！」女尸抢答道。


    不等黑明开口，她已经啪嗒一声躺了下去，再无声响。


    青灵的大蜈蚣从女尸耳朵里爬了出来，亲昵地缠在青灵的手指上。


    青灵拿出一颗小药丸，给蜈蚣舔了几口。


    而另一边，黑明简直要抓狂，他深深唿吸了好几次，从陶光手中接过铲子，恨恨地把女尸埋了。


    到了下一口棺材旁，黑明学乖了，看见尸体坐起来，第一个问题就是：「你知道黑鼎吗？」


    这次棺中的是个老者，他颤颤巍巍地点点头：「黑鼎？知道啊，就是最后住在这附近的那个笨蛋美人！」


    黑明在这一刻几乎完全确认了自己的推理，这帮人，一定就是黑家的世仇，他老祖如今，就是让他来报仇的。


    他翻了个白眼，继续问道：「他死的时候，我把他葬在那边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老人仰头看天，好半晌才说道：「我上次见到那个混蛋还是二十年前，他说要找几个人打麻将来着，不知道找到没有。」


    黑明忍者气：「那你觉得我应该去找谁？」


    老者偏头想了想：「大傻，就是个子很高的那个，他玩麻将老是输，一直在苦练技术。」


    黑明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好看向陈星瑜。


    陈星瑜问道：「您还有什么需要提醒我的吗？」


    老人十分干脆：「没了！」


    「行吧，」黑明已经不耐烦了，「我再把他埋回去。」


    他拿起铁铲就准备铲土，那老人却依然坐在棺材里，恶狠狠地盯着他。


    「呃……」黑明上前，想要把那老人按得躺下，却差点被他咬了。


    「你还想怎么样？」黑明大声叫着。


    「呸！」老人冲着他狠狠呸了一口，终于躺倒在了棺材里。


    下一个便是要找那个什么傻大个，陈星瑜突然道：「方才我们挖出来的一口棺材里，可能是他。」


    「为什么？」青灵好奇。


    「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来到那口棺材前，众人立刻理解了。


    这口棺材板壁很薄，尾端早已被撑破了一个洞，一双黑乎乎的大脚从洞中伸了出来。


    小谛听唿哧唿哧在那双脚边闻了闻，立刻跑的远远的，喘了半天的气。


    等掀开棺材板，大家立刻露出确定的眼神。


    棺材里的人不仅身材高大，尸体上居然还散落着好几个黑泥做成的小方块，型似麻将。


    青灵放下了她的宝贝大蜈蚣。


    大傻勐吸一口气，坐了起来。


    陈星瑜直截了当问道：「我们知道你是黑鼎的牌友，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大傻抬起已经腐烂到只剩下骨架的手，挠了挠自己光熘熘的脑袋：「这话说来很长，我只能从头说。」


    陈星瑜点了点头。


    「我跟黑鼎打过几次麻将，他最喜欢打小屁胡了，每次都拦我的大胡，气死我了！有一次啊……还有一次啊……」


    在描述了好几次黑鼎截胡他的经过之后，大傻总结道：「我跟他打了不到一百次麻将，他拦我拦了有七八十次，换上你，你说气不气？」


    青蓉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插嘴道：「你说这些干嘛呢？告诉我们黑鼎在哪儿就行了。」


    大傻再次挠了挠自己光熘熘的脑袋：「这话说来很长，我只能从头说。我跟黑鼎打过几次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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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围在棺材旁，差点晕过去。


    他这个从头说，是真的从第一句话开始，一字不漏地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几个人憋得脸都青了，也不敢再插入一个字。


    等了几乎有一刻钟的时间，他才终于说到了重点：「其实我们也不想换地方，我之前那口棺材又宽又大，睡得好好的，谁愿意睡这么小的棺材。只是之前来了个不知道什么神，非要把我们都拉出来听他说话，说了什么我也没弄明白，结果等我们各自回家的时候，又突然来了个什么仙人，和那个神打了起来。那一打啊简直天昏地暗（此处省略大约1000字描述），我们都怕被殃及，就赶紧躲回地下去啊。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棺材跟流水一样，每隔几天都会换位置。哎呀那个神叫我们听他说话的时候，刚好是棺材换位置的时候，可那会儿我们都怕啊，还管他是不是自己的，随便找口棺材就躺下了，临下地之前我看了一眼，黑鼎那老小子在东南方向下的地。」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立刻准备沖向东南角。


    黑明照例准备填土，大傻却一挥手，硬生生抓住了他的铲子：「你还没问完问题呢！」


    黑明一愣：「问完了啊！」


    「哪里问完了？」大傻的骷髅似乎瞪大了眼睛，「不是要问五个问题的吗？你们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黑明眼前一黑，这什么毛病，那五个问题居然要问完吗？


    小青灵站在一旁摊了摊手：「没办法，一般来说，五个问题都不够用呢！」


    她看了眼气急败坏的黑明，又偏头问陈星瑜：「哥哥，我能问他问题吗？」


    陈星瑜点点头，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什么，青灵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走吧，我们先去东南角，」陈星瑜招唿着青蓉和陶光。


    背后传来小青灵的问话声：「我问你，你喜欢猫还是狗？」


    大傻高高兴兴地回答：「当然是狗啊！」


    没等他说下一句，小青灵又问道：「1加1等于几？」


    大傻的声音愣了一下：「3？」


    「你告诉我，你最喜欢和第二喜欢的人是谁？你先说答案。」


    「啊？是说我妈和我妹妹吗？说起这个来，话就长了……」


    大傻的话音还没结束，「砰」地一声传来，他已经倒下恢復了死亡的状态。


    小青灵一蹦一跳地来到了东南角，后面跟着黑明。


    「搞定了？」陈星瑜笑问。


    「嗯，」小青灵点点头，「我按照你说的，先问了两个最简单的，最后一个问题让他先说答案，然后……」


    她耸耸肩：「蛊虫自动判定他回答完了，就直接出来了。」


    东南角是一大块黑乎乎的泥地，上方沟壑纵横，好像是经过了一番打斗，被武器来来去去肆虐了一番。


    坟墓有好几个，地上还有半块断碑，上面写着「去他娘的！」


    众人对视一眼，很快决定就从这座有性格的石碑开始挖。


    泥地松软，还沁着浓浓的水汽，一铲子下去，居然能挖出半铲子水来。


    黑明嘆了口气：「我这老祖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就算慌不择路也犯不着找这么个地方啊！」


    三个小伙子合力，很快就将土层挖开，不多会儿，黑明的铲子尖就碰到了什么硬物。


    「有了！」他高兴地左右扒了几下，下方果然露出一块青色的石板。


    黑明有点一言难尽地抹了把汗：「老祖这是住石头棺材上瘾了？他挑着么个地方，大概就是为了这个宽敞的大棺材吧。」


    说完他跳下土坑，把青石板周围的泥土都清理干净。


    「你确定这是棺材？」陈星瑜皱着眉头，回头看了眼大傻埋葬的方向，「感觉刚才那个前辈住进来，都实在是宽敞了太多。」


    「管他是不是，打开就知道了。」黑明朝陶光使了个眼色，两人分据青石板的两侧，一起用力，将那石板抬了起来。


    丝丝潮湿的寒意从石板下冲出，倒是没有腐臭的味道。


    石板之下，居然是一汪冷泉。


    而在那冷泉之中，两具男尸正赤.裸着身体，紧紧相拥在一起。


    青蓉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立刻一伸手，把青灵的眼睛捂得死死的。


    陶光看了一眼，疑惑：「他们这是在干嘛？」


    黑明一脸黑线，暗自啐了一口：「妈的，为老不尊！」


    陈星瑜的目光却直直射向相拥的两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放开我，放开！」青灵在姐姐手下挣扎，半晌都没法摆脱，嘆了口气道，「唉，还有什么不能看的，大不了就是有人没穿衣裳，当成怪物就好了啊，我又不是没见过……」


    哥哥姐姐们不禁莞尔，陈星瑜却突然道：「青灵说的有道理，你们看那个皮肤白的，好像真的是妖怪。」


    听他这么一说，青蓉也不去捂青灵的眼睛了，几双眼睛都直直盯向水下的人影。


    之前只是匆匆一瞥，几人从两人硬朗的轮廓判断出那是两个男人。


    而此刻仔细去看，肤白的那位体态其实柔软，雪白的手臂上闪着粼粼的微光，竟然好像是覆盖着鳞片。


    而在另一个男人的遮掩下，他的下身居然是一条长长的蛇尾，隐约有着锁链的痕迹。


    这是一只被禁锢在水底的蛇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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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灵一下子兴奋起来了：「哇，好大的白蛇啊！」


    她开心地掏出自己的小青蛇：「你看，是不是你亲戚？」


    青蛇在青灵怀中睡得迷迷煳煳，一睁眼看见水中的白蛇，吓得一激灵，竟如长了翅膀一般，吓得飞窜了出去。


    那青蛇平日里最爱干净，就连窝在青灵怀里，也要挑别的蛊虫没躺过的地方，见了其他蛊虫，更是日常瞧不起，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可这个时候，它哪儿还顾得那么多，一个勐子扎进烂泥里，抖抖索索不敢冒头。


    就连小谛听，此刻也有些犹豫。


    神兽与村民的协议中并不包括保护村民，他大可不必理会这妖兽。


    但陈星瑜是它朋友，完全不管也不可能。


    它正纠结间，水面突然波动了一下。


    一阵小小的漩涡从水面下迅速升起，剎那间，整个寒潭中的水都旋转起来。


    水花四溅，寒气一阵阵从寒潭中涌出，潭边的几人都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冰冷的水雾在空中盘旋，朦胧之中，那条蛇妖从水中缓缓现形。


    青灵怀中的小虫们全都躁动起来，飞的飞爬的爬，拼了命地向外逃窜，不一会儿就逃了个干干净净。


    蛇妖却轻蔑一笑，一只手托着身前的男人，另一只白皙的手臂轻轻挥舞，方才拼命逃散的毒物们全都不由自主地飘浮起来，嗖嗖地飞过几人耳边，落到了蛇妖手中。


    「这位大叔，你也太霸道了吧！」小青灵直接沖了上去，「那些虫子都是我养的，你一下子都抓走了，可没经过我同意啊！」


    小女孩气得脸都红了，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你的？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闯到这里来也没经过我的同意，我抓你几只虫子又怎么样？」


    水中的蛇妖轻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轻柔好听，带着点粘腻的味道，唇齿之间饱含春意，一双妙目扫过在场的三个少年，眼角轻轻一勾。


    黑明和陶光忍不住轻咳一声，脸色微红。


    「要不这样吧，」蛇妖看了眼气愤的小青灵，「你到我这儿来，我就放了这些虫子，怎么样？」


    说着，他把手中的虫子一丢，白皙的手臂突然伸长，直逼青灵而来。


    陈星瑜在他丢掉虫子的时候就有所准备，此刻飞速上前，拦腰将青灵拉向自己身旁，而另一边，青蓉早已取刀在手，直直向蛇妖的手臂砍了过来。


    黑明和陶光也掏出了武器，几个人与白蛇的手臂战作一团。


    而那条白蛇，仅用一只手臂，竟丝毫不惧。


    蛇妖五指张开，再度暴涨，每根手指都变得如长鞭一般，却又坚不可摧。


    几个回合下来，只听见叮叮噹噹一阵乱响，蛇妖轻轻松松就把五人的攻势都挡了回去。


    而见势不妙的少男少女们再想撤退时，却发现身后竟竖起了一堵雾墙。


    白雾蒙蒙，却如同实物，如同柔软却无法撕裂的绸帛，将他们围了个结结实实。


    而半天没有声音的小谛听，竟早已被寒潭的一枚水球击中，被封印在了一块坚冰之中。


    「哈哈哈，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打架了！」白蛇一声长啸，寒潭中水花四溅，长尾搅动之下，寒潭中的水竟变成了一根粗壮的水柱，高高升上半空，又如同暴雨般噼头盖脸地洒落下来。


    五人无路可退，都被那寒潭水淋了一身，冰凉的潭水几乎把人冻僵，连行动都慢了起来。


    「不用挣扎了，」蛇妖一边继续抵抗攻击着四人，一边轻声笑着，「没发现你们已经都冻僵了吗？很快你们就不能动弹了，还挣扎干嘛？」


    他斜眼看向青灵：「我就是想要这么个小姑娘，她年纪小，来到这种险地，折了也没人怪你们。」


    他觑了眼绷着一张小脸的青灵，回头看向青蓉：「你不是最讨厌这个妹妹吗？有事没事拿虫子吓你。」


    「还有你们，」他看向黑明和陶光，「这么点个小丫头，居然是青寨下一任的寨主选人，你们不觉得憋屈？」


    「至于你……」他对着陈星瑜挑了挑眉，「你一个外人，不就是要我的卵上天梯崖么？你把这孩子让给我，我就给你一条小金蛇，如何？」


    四个人一言不发，就连小青灵也没有丝毫的怀疑和犹豫，依旧拼命抵抗着白蛇的攻击。


    渐渐的，竟然真如蛇妖所说，身上的寒气感觉越来越重，连四肢都变得沉重无比。


    「青灵过来！」陈星瑜叫了一声，把小女孩揽在胸前，艰难俯身将她抱住。


    「我青蓉的妹子，哪里容得你来糟践？」青蓉走过来，也围着青灵蹲下，手中的刀刃却对准了妹妹的咽喉，「放心，姐姐给你一个痛快，然后姐姐来陪你！」


    青灵艰难一笑：「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不会拿虫子吓你。」


    青蓉瞪她一眼：「忘恩负义的小崽子！」双眼却流下泪来。


    黑明和陶光依然没有说话，面对蛇妖，联手挡在了三人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蛇仰天长笑，「好有意思的人类，你们就没想过，即使变成了尸体，我也有办法支配你们吗？」


    一阵寒风吹过，五人全身都被冻僵，青蓉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勐地向青灵刺过去。


    「哎停停停！」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浓浓白雾之中，一道红光激射而出，「叮」地一声，打掉了青蓉手上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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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妖忽地一愣，他手上抱着的那个人突然一翻身，抱住了他的脖子。


    「我就说不要玩了嘛！」那人抱怨道，「你看，差点玩脱了吧？」


    第165章 寻仙记


    身上的寒意瞬间消失，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黑明。


    他手上刀刃一松，惊讶地叫着：「老祖！您怎么变年轻了？我不会认错了吧？」


    「是是是，是你老祖我！」男人瞪了黑明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也知道我在变年轻，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紧要关头，你们这不是找死吗？」


    他说着话，面色却突然黯了一下。


    原本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脸庞勐然一阵灰暗，悄悄爬上了不少皱纹，竟在瞬间老了十岁有余。


    原来……方才那……竟然是在修炼吗？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也知道这是紧要关头，之前催了你那么长时间你都干嘛去了？」蛇妖瞪了他一眼，一挥手，把人从寒潭里丢了出去，「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要再来找我！」


    说着，蛇妖一扭身，没入寒潭的深水之中，那张沉重的青石板自动升起，咯地一声盖在了石棺之上，再无声息。


    「诶小白你……」黑鼎老祖冲着寒潭叫了两声，却全无回应，只好嘆了口气转过身来，到了此刻，他竟然又白了不少头髮。


    「前辈，」陈星瑜冲着他深深行了个礼，「晚辈们行事不周，可是坏了前辈的大事？」


    「是啊——」黑鼎高声应着，眼角却频频挑向寒潭的方向，「他不理我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就要死了啊————」


    少男少女们一愣，青蓉最先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副开不了口的样子，只好回望陈星瑜。


    陈星瑜看了看她的表情，向着黑鼎恭敬道：「都是我们的错，不知道能不能做点什么补偿，才能让那位前辈回心转意呢？」


    黑鼎眼前一亮，朝着陈星瑜做了个大拇指。


    黑明蓦然明白过来，忙跟着找补：「我们带来了好多珍贵的药材呢，都是我精心炼制的，拿去给前辈补补身子。」


    黑鼎冲着自己的这个玄孙一瞪眼：「用得着你的药？我自己不会做？」


    就连那青石板地下，也隐隐传来一声不屑的「哼」。


    小青灵方才在到处找她的毒虫毒蛇，好不容易收集齐了，听着他们的对话眨了眨眼，凑上来接了一句：「要不，还是把我给前辈吃了吧！我看刚才那位前辈挺喜欢我的。」


    「那怎么行！」陶光也反应了过来，「要吃也是吃我们，你那么点小个子能有多少肉？」


    「我怎么不行？」小青灵一听急了，「我个子小但是肉嫩！」


    「肉嫩有什么用，填不饱肚子还不是百搭！」陶光也不甘示弱。


    其他人：……


    陈星瑜忍不住扶额，抬手示意两人别说了，依旧恭恭敬敬，又略略抬高了声音：「我见方才那位前辈脸色有些苍白，我这儿有前些日子才做好的玉容蛊，可以调理气血，让面色如桃花，男女皆可用……」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块巨大的青石板下，水声蓦然一响。


    陈星瑜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漂亮的小瓷瓶：「这玉容蛊要于每月月满之时，涂抹在脸上，再吸收月之精华，方可发挥最大效力。」


    黑鼎大喜，轻声道：「多谢你们，我一直在头疼怎么劝他出水呢。」


    陈星瑜一愣：「那位前辈……不是被铁索缚在水底么？可需要我们……」


    黑鼎摇了摇头：「好孩子，若是斩断铁链便可然他出水，我早就这么做了，他这是有心结。」


    「不过不要紧，」黑鼎的笑容潇洒，「他在水里躲多久，我便在这里陪他多久便是。」


    黑鼎的脸上露出悠然的表情：「人死了就是这么点好，有无尽的时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对于我而言，便是要弥补当年的遗憾了。」


    他摇了摇手中的瓷瓶：「好了，多谢你们，我回去了。」


    他转身轻轻一指，青石板便乖乖地挪开了一条缝隙。


    黑鼎纵身而下，寒潭的水哗啦一响，传来白蛇的声音：「你怎么又来了，废话什么？我是不会出去的。」


    黑鼎老祖笑着：「好好好，不出去就不出去，但是玉容蛊见不得水，我把它就放在这儿，等你哪天想起来了再丢掉。」


    青石板「啪」地一声阖上，隔绝了里面的说话声。


    「这……」黑明挠了挠脑袋，「就这了？金蛇呢？我们不是来找金蛇的吗？」


    五人相对看来看去，都不知该如何才好，最后还是黑明说了话：「算了，先出去吧。古战场虽然不见日光，但也有白天黑夜之分。现在外界是白天，所以一切都还安宁，等到了外面入夜的时候，活人是不可能在这里生存的，现在大概是……」


    陈星瑜皱眉：「若是按时辰看，现在已经是申时末，太阳快落山了。」


    幸而东南角距离悬崖很近，一行人很快便上了崖。


    站上山顶的剎那，西沉的最后一点阳光正慢慢地向后褪去。


    这是黑夜来临前最后的一抹光亮，却倔强地留在天边，不肯散去，甚至越来越亮。


    地平线上堆积的云层破了一个口子，耀眼的阳光从口子里喷涌而出，一丝丝一条条，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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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金光照射在眼前的山崖上，竟将整座山崖都照得耀眼至极。


    汹涌的光亮照得少男少女们眯起了眼睛，极窄的视野里，前方的山崖在强光的照耀下突然动了起来。


    灰色的山岩之前，爬满了长长短短的金黄，他们扭动着，缠绕着，那哪里是山崖，那是一座金蛇垒起的山丘。


    就连小青灵也惊呆了，一时间竟然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奇景。


    思绪几乎变成了空白，眼前的闪亮聚拢又摊开，再聚拢再摊开，反反覆覆无休无止。


    而终于，最后的一抹阳光沉于地平线之下，眼前金色的蛇丘也蓦然消失了踪影。


    五人像是做梦一般，缓缓向先前的奇蹟走去。


    「这是……」小青灵突然跳了起来，飞快地跑向方才蛇丘高耸的地方。


    蛇潮虽然褪去，但痕迹还在。砂石上群蛇扭动的痕迹依然让人局的头皮发麻，而岩壁上一条巨大的缝隙，看样子应当就是那些小蛇的归属。


    而在岩洞之旁，五条小金蛇一扭一扭，在灰土中不断挣扎。


    这是白蛇给他们的回礼。


    陈星瑜捡起一条小金蛇，向着古战场的方向深深行礼。


    其他四人也和他一样，就连青蓉，也鼓起勇气捡起了一条金蛇，飞快地放进陶光的背篓里。


    所有人都肃穆地向黑鼎老祖和白蛇表示感谢。


    待行过了礼，小青灵立刻活泼起来：「啊，我有金蛇了，我有金蛇了！」


    她抓着她的小金蛇往青蓉面前一怼：「你看，多漂亮！」


    青蓉被那小蛇吐出的鲜红信子吓得直往后躲，连连叫着：「别过来，你别过来！」


    山崖里迴荡起大家的笑声。


    陈星瑜在青寨又住了一日，便要启程回毗仙村去。


    「哥哥，你要来看青灵啊！」小青灵抹起了眼泪，「你不在，姐姐会欺负我的。」


    青蓉翻了个白眼：「谁要欺负你这个小豆芽菜？不过，星瑜，欢迎你经常来玩。如果有需要的药材，也欢迎你带着蛊师们来青寨选购。给你打折！」


    「好。」陈星瑜微笑着应了，拍拍陶光和黑明的肩，「有空去毗仙村找我，若是不好过去，我们就约在东山一起採药。」


    「好嘞！」两个青年笑得爽朗，「我们每月初一十五都会过去，到时候去找你。」


    回程的路十分轻松，一路阳光明媚，陈星瑜带着金蛇和很多青寨居民送给他的珍稀草药，小心翼翼地过了寻仙河，回到毗仙村的地界。


    看着那些熟悉的石室与山壁，看着近在咫尺的天梯崖，陈星瑜轻轻舒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他已经将这个小村庄，当做了自己的家，将毗仙村当作了自己的故乡。


    小谛听出门这么多天，这会儿也着急回家，对着陈星瑜「嗷」了一声，飞似的窜上石崖，从先前那个凹洞中熘回了居住的岩缝。


    陈星瑜攀上寻仙河旁的山崖，回到了秦家小院。


    「师父，师姐，我回来了！」陈星瑜放下药篓，在天井里叫了两声。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出门了？」


    师父出门并不奇怪，这位勤劳的老人，时不时便会去一趟隔壁左右，看看有没有生病的娃娃给祝祷一下平安，要么就是去田里，带着谷神的面具祈祷今年有个好收成。


    但当陈星瑜推开东厢的房门，发现木念晴也不在的时候，他狠狠皱起了眉头。


    他不过去了青寨三天不到的时间，按照他临走时的情况，木念晴不可能痊癒得那么快。


    内心的直觉在警告他，出事了。


    他迅速退出东厢，准备去拿那只从青寨带回来的药篓，却扑了个空。


    「哟，看是谁回来了，原来是我们的小星瑜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堂屋里响起。


    陈星瑜愕然看过去，两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怎么，不认识我们了？你该不会已经忘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吧？」


    陈星瑜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定在天井中央：「原来是方主管与聂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这可不是挑选仙童的时候啊！


    「瞧瞧，瞧瞧！」方主管转头对聂承勇道，「不过是来了这么几天，说话就这么有底气了，你小子当初可真没看错人。」


    聂承勇嘿嘿一笑：「那是当然，当初我打他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个硬骨头，比那些城里的公子哥儿有前途多了。」


    「还真是有前途，上天梯崖见仙人的人选，居然会落在你这么个冒名顶替的小子身上，还真是造化弄人。」


    陈星瑜皱起了眉：「你们怎么知道……」


    方主管哈哈一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明知道这里有仙人，为什么十里八乡的人都不到毗仙村来，试一试能不能见到仙人呢？」


    「寻仙船每三年就会来一次，毗仙村除了那些个天险，没有任何防御之力，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来试试呢？」


    陈星瑜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因为你们在等，等一个真正能上仙宫的人，带你们上去。」


    「真聪明！」方主管笑眯眯地道，「不过，这里面还有一个传说，是你不知道的。」


    「相传很久以前，曾有人做出预言，只有那个能集攀岩师、蛊师和傩师于一身的人，才能真正上到仙宫之顶。」方主管的双眼盯紧了陈星瑜，「多少年来，我们一直在等这么一个人，却始终没有等到，当然，毗仙村的人并不信这个，所以他们一直都在努力让三姓都能上去，结果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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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说累了，方主管停下来喝了口茶，好整以暇道：「结果就是，每一次，都会以失败告终。」


    「啧啧啧，」他状似遗憾地摇头，「他们怎么就不明白，这么巨大的利益摆在面前，人和人是不可能合作的，除非只有一个人上去，自己总不可能反对自己。」


    没工夫听他猫哭耗子似的感慨，陈星瑜逼近一步：「我师父和师姐呢？」


    「真心急啊小朋友，」方主管朝着聂承勇做了个手势，聂承勇从怀中掏出一根玉钗，在陈星瑜眼前晃了一下，正是木念晴平日里用来绾头髮的那根。


    「你们把我师姐怎么了？」陈星瑜一下子冲到了堂屋之中，伸手要去抓那枚玉钗。


    「别着急啊，」聂承勇逗猫似的举起了手，却突然眼前一花，接着踉跄后退两步。


    陈星瑜一个飞旋踩上了他的胸腹，剎那间已将那枚玉钗抢到手中。


    聂承勇一个大意竟让陈星瑜抢了先，面子上十分过不去，立刻揉身上前，非要给他一个教训。


    陈星瑜本就没什么功夫，不过是这段时间在攀岩的训练中，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壮和灵活而已，不过十来招，他已被聂承勇扭住了胳膊。


    「不错啊，看样子传言真的可信。」方主管悠悠然起身，轻轻怕了拍巴掌，「放心，你师父和师姐，我可是当作贵宾对待的。」


    他朝聂承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放开少年的胳膊：「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没见到你师父和师姐，相信你也没那个心听我唠叨。」


    他站起身来，丝毫不惧地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陈星瑜的攻击范围之中：「走吧，我带你去见你师父和师姐。」


    随着方主管一路走去，整个毗仙村都一片死寂。


    路旁房子的窗户全部关得严严实实，偶有一扇半开的窗子，一个孩子的小脸在窗前晃了一下，立刻被家里的大人给捉了回去。


    「叛徒！」一声咒骂从窗缝中掷出来，接着是「砰」的关窗声。


    陈星瑜一愣，尚未想明白为何有这样的说法，突然眼前一闪，几个身影从晒谷场的方向沖了过来。


    「陈星瑜我杀了你！」一个人高喊着，手中的匕首在日光下闪着雪亮的光。


    只可惜，这几人显然是不大会武的，冲上前来的瞬间便被聂承勇拦下。


    而他们身后的一个小个子，趁着聂承勇被另外几人缠住，勐地冲出人群，一扬手，手心里一片红色的粉末向着陈星瑜迎面抛去。


    那是高级蛊师制作的血蛊，中蛊者伤口无法自动癒合，皮肤也会变得越来越薄，时间长了，便会龟裂出血，再全身感染而死，几乎无药可医。


    情急之下，陈星瑜顾不得那么多，手中蛊药挥洒而出，那是青夫人给他的青叶蛊，本身含有剧毒，遇蛊破蛊，十分霸道。


    青叶蛊一出，血蛊立刻被吞噬干净，甚至反客为主，使用血蛊的青年立刻灰败了脸色，状似中毒。


    「陈星瑜，你果然是叛徒！」那人软倒在地，却继续嘶吼着，「师父可有对不起你之处？你怎么能这样勾结外人来……」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已被旁边的聂承勇飞起右脚，将下巴踢得歪斜，再也说不出话来。


    此刻，战场之上，除了他们三个，再无站立之人。


    「你们究竟做了什么！」陈星瑜心下惊惶。


    来袭击他们的，有蛊师，也有攀岩师。


    王家和曲家平日里就不怎么对付，要让他们联手来做什么比登天还难，除非……


    方主管依然在前方慢悠悠地走着，小路越走越偏，竟是去往蛊庄的方向。」


    「你们……」


    陈星瑜的话勐然停了下来。


    蛊庄气派的大门两侧，竖起了一排高高的木桿，直至戳向天空。


    而每一根木桿上，都绑着人。


    被鞭打得血肉模煳、奄奄一息的人。


    而王家和曲家的两位师父，赫然就在前列。


    「曲师父！」陈星瑜脚下一动，却被聂承勇抓住了胳膊，硬是扭出一个哥俩好的造型来。


    「别想着下蛊害我……」聂承勇面上笑着，却咬着牙悄悄说着，「别忘了，你师父和师姐还在我手上。」


    陈星瑜本已掏出蛊药的手微动一下，从怀中拿了出来，勉强对着聂承勇扯了扯嘴角。


    在木桿上一众人强烈敌视的目光下，三人走进了蛊庄之中。


    庄子依然是之前的模样，只是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热闹，到处都一片寂静。


    陈星瑜被带到了一个小房间。


    「就这儿了，」方主管推开房门，「你先见见他们。」


    房间内有两张简陋的小床，分别躺着秦安平和木念晴。


    秦安平睡得安静，只是轻轻皱着眉，手心里露出黄符的一个小角。


    陈星瑜默默感受了一下房间里的能量流动，暗暗松了口气，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木念晴。


    不过是两天功夫，木念晴的脸色又灰败了不少，脸颊都凹下去了，听见有人过来，却艰难地睁开眼睛，露出愤怒的目光。


    「师姐！」陈星瑜快步奔到她的床边，「你怎么样了？」


    木念晴见是他，目光柔和了不少，偏头朝一边的秦安平看去。


    陈星瑜明白她的意思，在她耳边悄悄道：「老头精神好着呢，这会儿还捏着土地符到处乱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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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呿，」木念晴微微翻了个白眼，「老顽童。」


    「师姐，」陈星瑜从怀中掏出那瓶青叶蛊，「我这次去青寨，青夫人给了我一瓶霸道的青叶蛊，她说这蛊很厉害，其实差不多就是破幻蛊了，只是不能用来上仙宫。师姐，我们试试吧，说不定它能把你体内的蛊虫吃掉。」


    他说着就要打开瓶盖，却被木念晴按住了手。


    木念晴的手很凉，已经瘦得皮包骨头，此刻的力气却很大。


    「不用麻烦，」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我身子里养这个，本就是自愿的。」


    「自愿？」陈星瑜惊讶，「师姐，你养这个……有用的吗？」


    「傻！没用我养来干啥？」木念晴骂人也没力气，懒得再骂，只轻轻地说，「你不要自作主张给我驱蛊，如今你已经是蛊师了，我讲给你听就是。」


    木念晴在陈星瑜的搀扶下慢慢坐了起来，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她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那还是我去你们镇子之前，在一处古战场的遗址，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一天，木念晴结束了一段漫无目的流浪，不知为何就来到了一处荒芜的古战场。


    自从很久前的一场大战之后，这座战场就一直荒废着，寒风吹过，黄沙漫漫，走在路上，是不是还能看见一只断手或半个骷髅，可见当年战斗的激烈。


    木念晴窝在一处断墙的拐角处，用斗篷裹紧了身体。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远方的一座高山。


    高耸的悬崖直插天际，山顶被云雾覆盖，状似仙境。


    从毗仙村出来才发现，原来并不是只有天梯崖这一座高山，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更高的山、更深的潭、更繁华的城镇和更温暖或险恶的人心。


    木念晴轻轻吐出一口气。


    已经很久没回毗仙村了，不知他们把玉龙哥葬在哪里，是靠着寻仙河的悬棺吗？


    以前他总是说，等见过了仙人，就沿着寻仙河去下游，好好看一看这大好河山。


    现在，却只有我来替你看了……


    木念晴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应该再多走走多看看，等到时候见了你，再讲给你听？」


    「嗤——」矮墙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嗤笑，木念晴蓦然警觉起来。


    「别怕，我跟你一样只是个在这里暂时歇脚的路人，」那人说道，「你是说要多走走看看，再去讲给逝去的人？多天真的想法啊！」


    「我怎么想关你什么事？」木念晴竖起了眉毛，「你若不相信生死轮迴就滚一边去，老娘不跟你这种人待在一处！」


    「不不不，你误会我了，」那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笑意，「正相反，生死轮迴对于我来说，是绝对的事实。而正是这样，我才说你太天真。」


    那人顿了顿，继续道：「你想想，若真有轮迴，你这辈子走走看看攒着要说的话，等你去了地府，他还在那儿吗？那边可不像咱们这边这么讲道理，说要等人便能等上几十年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让我现在就去死？」


    「不不不，当然不。我的意思是说，你其实可以用别的办法见到那个你想要见到的人。」


    木念晴沉默了，她的确很想见到张玉龙，但这不代表着她可以随意被人忽悠。


    就在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准备转到墙后，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骗子的时候，一点幽蓝的闪光出现在了墙头。


    那是一只硕大的，闪着美丽萤光的蝴蝶。


    第166章 寻仙记


    「那只蝴蝶真美啊！」木念晴原本无神的双目中有了光，她痴痴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仿佛正在看着那只美丽的蝴蝶。


    「你也许不相信，就在我看见那只蝴蝶的瞬间，我已经相信了，它真的能让我见到张玉龙。而它确实也证实了这一点。」


    那只美丽的萤光蝶，在木念晴的手心里放下了一只幼虫。


    幼虫圆圆胖胖，在女人的手心中缓缓扭动着身体，将身上闪亮的萤光涂抹在木念晴的手心里。


    没过多久，她便感觉，四周起了雾。


    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朦胧了周围的一切，而雾气的那一边，似乎站着一个人。


    木念晴站了起来。


    在她的身旁，忘川河水奔腾，一连串的黑色人影正踽踽而行，而行路的终点，奈何桥的桥栏边，站着一个焦急的人影。


    他仔细地看着经过他的每一个人，试图分辨出那里面，是否有自己的旧识。


    「玉龙哥！」木念晴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飞奔而去。


    「念晴？真的是你啊念晴！」张玉龙也激动了起来，可随即他却浑身一震，「现在是哪一年？你……你怎么死的？」


    木念晴满脸的泪水，却忍不住笑出了声：「玉龙哥，我没死！」


    「没死……」张玉龙伸出手，试探地去摸木念晴的手臂，却直接从她的手臂中间穿了过去。


    虽然无法触碰，他却开心地笑了起来：「真的没死，真好！」


    见到了张玉龙，木念晴也变得活泼起来：「你又不盼望着我死，又在这里一个一个地看，难道，你等的不是我？」


    张玉龙尴尬地摸了摸头：「不是……我当然不希望你死，但……我也不希望错过你。」


    木念晴愣愣地看着他，不一会儿，眼泪又下来了：「玉龙哥，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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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见到了吗？」张玉龙开心地笑着，「看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他说着便要转身，却被木念晴拦住：「你要去哪里？」


    张玉龙低头看着心爱的女孩：「乖，人死了就要顺应规律。我本来想着，你要是也来了，我们就一起过河。但现在看见你好好的，我就自己过奈何桥了。」


    「不！不……」木念晴伸出的手拦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张玉龙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木念晴。


    「我，你……这么快……」木念晴收回了手，却浑身颤抖着，热泪从她的眼角滚滚而下。


    她努力勾起嘴角，做出自己平日里微笑的样子：「你……你走吧，我就是……我……」


    她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却依然咬着嘴唇轻轻地笑着，朝着张玉龙挥手，丝毫不觉自己的嘴唇早已被咬出了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活人血液的气息引起了旁边那些黑影的注意，好几个黑影停下了脚步，向着木念晴的方向挪了过来。


    而队伍的骚乱很快被押解死魂的阴差发现，两个阴差耸了耸鼻子，面含疑惑地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张玉龙嘆了口气：「别哭了，我现在不走，你过来。」


    他带着木念晴向着忘川水的方向跑出几步，两人藏身于摇曳的彼岸花丛中。


    木念晴擦掉了唇边的血，再也没有暴露出气味，阴差们在他们刚才所站的位置徘徊了一会儿，失望地走了。


    张玉龙无奈地看着木念晴。


    「我……我不是故意的。」女人脸上的泪痕犹在，「你……」


    你要走了吗？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张玉龙摇了摇头：「算啦，投胎也不急于一时，这么多日子都拖过来了，再拖几天又能如何？」


    他疑惑地看着木念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我也不大明白，」直觉似的，木念晴觉得，不能把那只蝴蝶的事情告诉张玉龙，她随口道，「碰上了一个怪人，他帮我进来的。」


    「怪人？」张玉龙皱眉。


    「别皱眉，不好看！」木念晴伸手想去抚平张玉龙眉间的褶皱，手指依然穿体而过。


    一瞬间的巨大失望让她的眉头也皱了一下，但她很快打起精神来：「我这几年，可是看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哦！」


    她兴致勃勃地说起了西边的巍峨大山与大河，北边的巨大草场，东边与南边秀气的山峦，还有一望无际的海洋……


    张玉龙微笑着听着，他的目光中有羡慕也有安慰。


    时间倏忽而过，木念晴正说到她在一艘巨大楼船上的神奇经歷，身体却突然一重。


    周围的一切再次陷入迷雾之中，她吃惊地看向张玉龙，只来得及喊了一句「等我」，便勐然回到了古战场的矮墙之下。


    在她手心里扭动的幼虫已经死了，失去了水分的身体干瘪得如同一张纸，只轻轻一动，便碎成了粉末。


    而空中的那只萤光蝶却依然闪着美丽的幽光，在半空中幽幽悬浮。


    「这位大师！」木念晴的口气变得恭敬无比，「您能让我再过去一次吗？我……」


    「你还有很多话没说完，还有很多事想要做，对不对？」


    「没关系，我可以再送你一只莹光虫，你便会再次拥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萤光蝶缓缓飞了下来，悬在她的手心上。


    「一个时辰？」木念晴喃喃道，「可我，还想和他多见几面……」


    「哈哈哈哈哈，人啊，就是那么贪心，」声音从矮墙之后传来，「在没有机会的时候，一点点希望就可以满足。而当你有了一点希望的时候，就会想要更多。」


    萤光蝶在女人的手心里产下了一枚卵。


    「这样吧，我给你一枚萤光蝶的卵，这卵的生存能力很强，放在你那里一年是不会死去的，就交给你自由处置。」那声音道，「至于结果如何，就看你的造化了。」


    萤光蝶翩跹而去，没入矮墙之后。


    木念晴小心收起虫卵，轻叱一声越过矮墙，却未见任何人影，只有丝丝黑雾在半空中盘旋片刻，很快便消失无踪。


    「所以我去了北方的巫医谷，拜在黑面巫医门下，学习他们的蛊术。」木念晴说，「为的，就是要培育出新的萤光蝶，再次回到那边，去见玉龙哥。」


    陈星瑜看着她憔悴的面容，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师姐，你该不会是……」


    他牵起木念晴的一只手，干瘦的手臂上，皮肤几乎贴着骨头，血管根根分明，几乎能看见血液的流动。


    而在最粗的那根血管中，有什么东西微微拱动了一下，一道幽幽的蓝光透过皮肤亮了起来，在木念晴粗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虫影。


    木念晴的目光迷离起来：「看，我又可以到那边去了，玉龙哥，我来了……」


    看着木念晴陷入昏迷，陈星瑜嘆了口，扶着她在床上躺好，又看向秦安平。


    秦安平此刻已经醒了，默默地看了这两个徒弟好久，突然嘆息道：「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本事，没能保护好你们。」


    「师父……」陈星瑜看着满脸后悔的老人，沉吟道，「我会想办法把师姐身上的蛊母拿出来的。」


    「拿出来又有什么用？她现在就靠着这只蛊吊着命呢，」老人嘆息着，「这蛊在她身上，就是止痛药，就是迷.幻.药，就是她所有的希望，你给她拿走了，让她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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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沉默半晌：「我会和师姐好好谈谈。」


    当天晚上，陈星瑜在小屋里打了个地铺，躺在了窗子旁。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口照射进来，将房间的一隅照亮。


    陈星瑜看着远方的天梯崖顶，很久很久都没有闭眼。


    第二天早上，方主管来了一趟，把陈星瑜昨日带回来的竹篓丢了过来：「你不是要炼破幻蛊么？赶紧炼吧，天书上怎么说？需要多久？」


    陈星瑜看了方主管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要炼破幻蛊？」


    「因为你必须要炼。」方主管笑眯眯地回答，「木念晴身上养的是萤光蝶，你也在想办法把蛊母弄出来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他十分笃定地靠上门框：「你知不知道，萤光蝶要怎么孵出来？木念晴那个笨蛋，在巫医谷里学了一年的时间就想培育萤光蝶！那是多少蛊师终其一生都难以达到的目标。为什么？因为只有蛊师亲自去给萤光蝶做寄主，萤光蝶的幼虫才不会死掉！而这个笨女人，为了萤光蝶幼虫的那一点点萤光，居然真的铤而走险用自己的血去培养虫卵，在虫卵变得嗜血之后，又让虫子寄居在自己身上。」


    「是的，她的确误打误撞养活了那只幼虫，但是她不知道，萤光蝶幼虫本身就能再分裂出无数的幼虫，然后在寄主体内互相残杀，最终获胜的那一只，从里到外吃掉寄主所有的血肉之后，才会破茧成蝶，而那个所谓的茧，就是寄主这个人！」


    「你当她为什么会回到毗仙村？那是她感觉到了体内的问题根本无法解决，她是回来等死的！」


    方主管站直了身子，指着那只药篓：「你想救她，那就做出破幻蛊来！只有破幻蛊，才能将木念晴身上的幼虫都逼出来，也只有破幻蛊，才能真正净化木念晴血液里的莹光。」


    方主管肥胖的脸上露出一个假笑：「我已经知无不言，至于怎么作，你自己决定。」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陈星瑜抬头看向秦安平：「师父，您之前探查蛊庄，可知道王师父现在的状况？」


    秦安平嘆了口气：「我的确去问过王非呈，问他有没有办法救你师姐，他当时并未表态，但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蛊庄的门口突然发出了一阵悽厉的喊声，「师父」、「师父」地哭了起来。


    秦安平身体一震：「这是……王非呈没了……他这是直接断了你的后路啊。」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儿，他们所在的小屋就被王家的蛊师们给围了。


    「陈星瑜你个混蛋！引狼入室，欺师灭祖，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你就是毗仙村的罪人！罪人！」


    「就你这样，还能上仙宫见仙人，做梦！我诅咒你从天梯崖上摔下来，死无全尸！」


    乱七八糟的杂物噼里啪啦地摔在三人窗外门外，还夹杂着各种颜色的粉末和液体。


    混乱直到中午的时候才结束，小屋外的人群散去，徒留一地狼藉。


    等外面完全安静下来之后，方主管让人送了炼蛊的各种器具过来：「你也看到了，现在王家的蛊师们视你为死敌，你要是出去，多半会被他们撕成碎片。但如果你炼出了破幻蛊，我就把他们全部麻翻，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带着你师父和师姐出去，怎么样？」


    「小子，我很少这么有耐心，你就知足吧！」


    方主管大笑着离开。陈星瑜看着那篓草药，一言不发，将小金蛇拿了出来。


    原本就没什么活力的小金蛇，此刻更是奄奄一息，几乎不能动弹。


    「星瑜啊，你真的要炼破幻蛊？」秦安平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


    「师父，您也知道，我别无选择。」


    房间的后面有一间小小的石室，被陈星瑜用作炼蛊的房间。


    炼制金蛇的过程十分繁复，陈星瑜几乎整天都待在石室之中，炮制草药，餵蛇炼蛇，常常连饭都忘了吃。


    等他从石室出来，又忙于给木念晴探查情况，试着拿药物来压制她体内幼虫的生长与争斗。


    随着小金蛇炼得越来越好，木念晴体内萤光蝶的幼虫也变得越来越躁动。


    又好几次，陈星瑜都亲眼看见她手臂中的虫子互相撕咬，在松弛粗糙的皮肤下方拱出可怕的突起。


    这一天，小金蛇的炼制终于到了最后关头，只要经过最后的一道工序，便能大功告成。


    陈星瑜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深蓝色的瓷罐，走出了石室，来到小屋之中。


    看到徒弟凝重的眼神，秦安平有些不安地站起身，问道：「怎么样了？」


    陈星瑜皱着眉头，拿出天书来又仔细看了看：「天书上说，最后一步，要滴入人血，破幻蛊才能认主。但是……」


    「砰」的一声巨响，原本锁得好好的门被人大力踹开，一群人突然涌了进来。


    「冒牌货，不就是蛊虫的滴血认主吗？你为什么不敢？」


    来人身材高大，语气得意洋洋，竟是许久未见的陈振豪。


    或是这段时间受多了折磨，陈振豪比原来瘦了很多，快速消瘦让他的皮肤变得松垮，原本还算饱满英俊的脸上，两眼突出又无神，嘴角下撇，一副恶声恶气的模样。


    「怎么，在犹豫？」陈振豪哈哈笑着，他身边的同伴立刻沖了上来，把房间里的师徒三人都控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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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振豪缓缓踱到桌前，看了眼那个深蓝色的瓷罐。


    瓷罐之中，小金蛇散发着微微的金光，乖乖地躺在罐底，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陈振豪得意地笑了起来。


    「啧啧啧，不错啊，居然真的被你给炼出来了。只可惜……」


    他转身靠近陈星瑜：「冒牌货，是不是害怕自己的血不能通过测试？你本来就不是被仙人挑出来的人选，一旦滴了血，不仅不会被破幻蛊承认，还会遭到反噬吧？」


    「但是我就不同了，」陈振豪笑眯眯地掏出一把匕首，尖锐的刀刃划过手掌，鲜血涌出。


    他一边笑着一边把滴血的手掌放在了瓷罐上方，轻蔑地挑了挑眉角：「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天选之人！」


    鲜血缓缓从他的手掌流下，一滴一滴落入瓷罐中。


    小瓷罐里，金色的小蛇扬起了头，贪婪地吸食着下落的血滴。


    「喏，你们看，多可爱的小蛇啊……」


    话音还未落下，小瓷罐中突然金光一闪，那条小小的金蛇竟然从罐底飞跃而起，一口咬住了陈振豪的手掌边缘。


    「啊——」陈振豪疼得一声大叫，本想使劲甩手，又想起这是破幻蛊，只能忍住。


    好在那条蛇只是狠狠吸了他几口血，便松开了口，再次落入瓷罐之中。


    陈振豪摸了摸被咬出几个洞的手掌，转身看向他的小弟们：「哥哥我现在可是上仙山的人选了，你们有什么愿望，可以直接告诉我，看我看哪个顺眼，就帮你跟仙人陈说陈说。」


    面对着他的小弟们都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


    「你们怎么回事！」陈振豪横眉怒斥，「哥哥这是在给你们谋福利呢，怎么一个个都像见了鬼一样？」


    小弟们又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直跟着陈振豪的傻大个，颤颤巍巍举起了一只手：「哥……哥你后面……」


    陈振豪瞪了他一眼，回身去看。


    「这他妈……怎么回事？」


    放着小瓷罐的木桌后，便是许久躺在床上未能动弹的木念晴。


    女人细瘦焦黑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竟开了一道口子，一条条蓝盈盈的肉虫，从她的伤口处爬了出来。


    虫子们蠕动而出，速度却很快，几息之间便已在木念晴身下聚集出一大片。


    谁也不知道，一个人的体内竟然能住下这么多的虫子！


    那些肉虫成群结队地从木念晴身上爬出，却速度飞快地向着陈振豪扑去。


    「这……这什么情况？」陈振豪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可虫子比他的速度更快，紧跟着他的脚步就涌了上来。


    「尼玛……」一只肉虫已经爬到了他的脚下，陈振豪不敢怠慢，一抬脚便踩了上去。


    「噗！」肉虫被他踩得稀烂，蓝色萤光四溅。


    像是感应到了危险，后面的无数条肉虫哗啦一声散开，没有再前进，却开始疯狂地向外喷出黏液！


    细细的液体在空中漂浮，发出幽幽的蓝光。


    奇怪的是，不管是从哪个角度喷出，所有的黏液竟全部集中向陈振豪飞去。


    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他的身上便沾满了这种细细小小的蓝点。


    陈振豪这会儿是真慌了，一把脱下外衣，拼命在身前扑打着，一边打一边还叫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打虫子啊！」


    可他的那些小弟们，此刻哪里还又勇气去面对虫子，个个所在角落里不敢动弹，生怕自己一动，便成为了虫子们攻击的目标。


    陈振豪一看形势不对，立刻拔腿朝门口奔去。


    只是刚跑出两步便脚下一软。


    空气中密密麻麻的蓝色黏液到底还是进入了他的身体，腿脚都很快麻木起来。


    虫群们一见如此，立刻又开始了行动。


    此刻的陈振豪，就像是一块香饽饽，无数的肉虫疯狂地、如潮水般地向他的身上扑去。


    「啊，救命啊！救命！」陈振豪在地上拼命打着滚，麻木的双臂艰难地挥舞着，试图将身上的虫子打落。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虫子们碰到人的皮肤，就像是筷子戳豆腐一般，十分轻易地就钻进了他的皮肤之中。


    「方主管、聂大哥，救命，救命啊！」陈振豪拼命地吼叫着。


    原本一拥而上想要逃离小屋的王家子弟们，突然停下了脚步：「你说什么？」


    听到喊声的方、聂两人赶到门口时，王家的子弟们也跟了上来，围在小屋门口，和小屋内的弟子们交换着疑惑的眼神。


    「方主管，你是北方大巫医，赶紧救我！」陈振豪狠狠地叫喊着。


    方主管只看了室内一眼，便挑眉看向陈星瑜：「你干的？」


    陈星瑜耸了耸肩：「他自己要抢的。」


    方主管摇了摇头：「平日里就让你好好学，至少能弄明白各种蛊的区别，你倒好，连破幻蛊和引殇蛊都分不清，叫我说什么才好。」


    此刻，陈振豪身上已经一条虫都没有了，痛感稍缓，他一骨碌爬起来，拉住了方主管的衣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方主管一脸的无可奈何，「你以为他现在炼出来的是破幻蛊？」


    方主管看了眼瓷罐，罐底的小蛇此刻已经褪去了闪亮的金色，露出绿油油的身体来。


    他嘆了口气：「哪儿有这么大的小金蛇，真的小金蛇要是长到这么大，早就变成白蛇了。这是一只青竹虺，专门用作引蛊之用，若是被它咬了，它吸血的同时会把自己的毒液注入人体内，把人变成吸引蛊虫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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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条蛇明明是金色的！」陈振豪不满地说道。


    方主管看了陈星瑜一眼：「小子，没想到你也有这样阴人的时候。」


    陈星瑜丝毫不为所动：「我是给青竹虺上了层金粉，但只要多留一点心便能看出，这两种蛇完全不同。青竹虺的图像就画在大师兄那本《灵蛊制要》的扉页上，他这都看不出来，我也没有办法。」


    「你们他妈的说这些有什么用？」陈振豪嘶吼起来，「还不赶紧想办法把那些虫子弄出来？」


    方主管摇了摇头，看了眼陈振豪：「没救了，趁最后这点时间，吃点喝点准备后事吧！」


    他说着起身要走，却被陈振豪一把拉住：「怎么可能！你不是北方大巫吗？我叫你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我提供毗仙村的情报，你保我平安，你就是这么保我平安的？」


    方主管十分平静地拉开了陈振豪的手指：「我是说过保你平安，那也是在你自己不作死的情况下。你若是不来抢人家的功劳，我自然会带着你一起上仙宫。但如今你命在旦夕，见仙人的事情还是不谈了吧。」


    王家的弟子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方主管这帮人，居然是陈振豪引来的！这些天来给他们侮辱，杀他们师父的罪魁祸首，竟然一直都在他们之中！


    亏他们之前还再为陈振豪抱不平，这人竟然才是这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


    而他们，这段时间竟然一直很恨错了人！


    屈辱与愤怒主宰了王家蛊师们的情绪。


    方主管身上自带防御蛊虫，王家的弟子们不敢动他，但面对陈振豪可就不是如此了。


    他们有些愧疚地看了陈星瑜一眼，把骂骂咧咧叫嚷不已的陈振豪扯出了小屋。


    大师兄走在最后，临出门前他拉着门，突然面色责怪地问：「你为什么会知道《灵蛊制要》的扉页上画着竹叶虺？」


    陈星瑜十分平静：「之前陈振豪要我帮他做蛊，带我去看过。」


    大师兄哽了半晌，最终嘆息一声，带上门走了出去。


    而此刻的陈星瑜，这才走入石室之中，捧出另一个白色的瓷罐。


    洁白如雪的瓷罐中，金色的小蛇发出美丽的光芒。


    「破幻蛊根本就不需要滴血，」陈星瑜把竹叶虺的罐子封了起来，以免里面的小青蛇太过惧怕而爬出来咬人，「我只是觉得，制作破幻蛊的过程太顺利了，只可惜，跳出来的不是方主管或者聂承勇，没法用这个削弱他们的实力。」


    他看一眼尚在沉睡的木念晴：「师姐身上的蛊母还没出来，破幻蛊只能用一次，我要带她一起上天梯崖！」


    第167章 寻仙记


    「一起？」老人惊讶道，「星瑜，你也知道那天梯崖有多难上，还要带上你师姐？」


    陈星瑜扶着老人坐下：「天梯崖难上，是针对蛊师和傩师而言，攀岩师只要过了帽檐崖那一关，上到仙宫并不是问题。」


    陈星瑜回头看了眼沉睡的木念晴，声音略大：「上一次师姐他们，不也是用绳索上去的？这一次，方主管和聂承勇他们，肯定不可能让我一个人去仙宫，带上的，恐怕不是一个两个人。」


    「既然要带，那就多带上一个。用绳子把师姐拉上去而已，能有多难？若不把我师姐照顾好了，我就不上去！」陈星瑜冲着老人顽皮一笑，「他不是还相信那个什么三姓合一的预言吗？难得我有机会拿捏他，可不能放过啊。」


    窗外黑影一闪，显然是刚才有人在偷听，这会儿听到了有用的东西，找方主管他们汇报去了。


    老傩师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边笑一边摇头：「你呀你呀，真不知道你是真的有把握还是心大，这种人你也敢利用？」


    陈星瑜安抚地给老傩师倒了一杯茶：「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师姐的。」


    秦安平轻轻拍了怕他的头：「乖孩子，我当然知道你会保护好师姐，但也要保护好你自己啊！」


    陈星瑜点点头，却没有起身，而是一撩衣摆，直接跪了下去：「师父！徒弟不肖，想请师父将傩神面具传给我。」


    老傩师一惊，但很快点了点头：「好孩子，你本来就是我唯一的徒弟，又要上天梯崖见仙人，师父什么都可以给你。」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自己的床铺边，从枕头下拿出了傩神面具。


    恭恭敬敬将面具放在桌上，老人退回两步，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傩神在上，毗仙村第七十九任大傩师秦安平，今日传位给徒弟陈星瑜，请傩神护佑我傩师一族平安长久。」


    他起身，将傩神面具交到陈星瑜手中。


    「傩神便是伏羲，此伏羲面具，可通鬼神、逆时间，不见得非要唱傩戏，但究竟以什么为引才能剎那进入神灵的世界，这是世代傩师都在探寻的问题。」


    他轻轻拍了怕陈星瑜的手：「我虽然传你为大傩师，但不要有压力，凡事尽力而为，无愧于心，也就够了。」


    陈星瑜接过伏羲面具，向着老傩师深深一拜：「多谢师父。」


    「好啦，快起来，都已经是大傩师了。」秦安平扶起陈星瑜，「你放心，明日他们的主力一定会跟着你去天梯崖，这里的孩子们，就都交给我。」


    第二天一早，方主管果然派了人来叫陈星瑜，队伍居然有三十多人，竟是倾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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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听了昨天两人的谈话，对带上木念晴，他们自然也没有任何意见，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蛊庄，向天梯崖走去。


    出蛊庄大门的时候，一阵微弱的求救声从门边的柱子那传来，陈星瑜分神看了一眼。


    全身溃烂的陈振豪被王家的蛊师学徒们剥了衣服，死死绑在了柱子上。


    他浑身上下都是青紫与伤口，而每一个伤口中，都有幽幽的蓝光闪烁。


    萤光蝶的幼虫欢快地吞噬着他的血肉，却没有施捨给他半点缓解痛苦的幻境。从他的表情上看，竟像是堕入了无边地狱，满面惊恐。


    陈星瑜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到了天梯崖下，惯例是要先祭拜的。


    往日的上崖仪式，全村人都会到场，三姓各自推出自己家上崖的人选，焚香叩拜，三人在众人的殷殷期盼下上崖，下方的师门和亲人则为他们祈祷，直至他们翻上帽檐崖，不见踪影。


    而此刻，天梯崖下冷冷清清，除了他们这支队伍，一个人影都没有。


    陈星瑜并不知道祭拜的规矩，只是按照初到时所看见的仪式，燃起了线香。


    青烟裊裊升起，蒙蒙薄雾中，大小两只谛听缓步走出岩缝。


    「这是什么！」方主管大惊，一挥手做出防卫姿势，他手下的人也纷纷拿起了武器。


    「不可对神兽不敬！」陈星瑜转头叱道，「跪！」


    站在香案前，裊裊青烟之中，少年的身影豁然显得十分威严。


    方主管队伍里，胆子小的几个已经啪嗒一声跪下了。


    陈星瑜平静地看着方主管，谛听缓缓向前走出一步。


    神兽眼神锐利，尖角和利齿都透着寒意，似乎随时都能上前把这些脆弱的人类撕碎。


    万般无奈地，方主管、聂承勇等人终于双膝跪地。


    遥远的后山悬崖，晶光流转的大晶石旁，秦安平老泪纵横。


    「好孩子……好孩子……」他颤颤巍巍跪下，带着一群王家、曲家的学徒，与晶石中的那个少年身影一同，深深叩首。


    三次叩首毕，小谛听走上前来，轻轻拱了拱陈星瑜的额头，在他的手心里，放下一块硬硬的东西。


    那是一块从祖祠崖带出来的晶石，晶莹剔透。


    离开了祖祠崖，透明的晶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灿烂，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陈星瑜碰了碰小谛听的额头，轻声道：「谢谢！」


    仪式已闭，陈星瑜站起身，看向天梯崖。


    这两日天气晴好，崖壁并不难上。


    陈星瑜站在天梯崖下，仔仔细细将崖壁扫视一遍，确定了上崖的路线后看向方主管：「你们怎么上去？」


    方主管一挥手，叫了一声「小凯！」


    他身旁立刻有个精壮的青年，从背包里拿出一捆结实的绳索，缠在了他自己的腰上。


    方主管拍了怕那青年的肩膀：「我们也有攀岩好手，小凯会跟你一起上崖，其他人，我们用绳子拉上去。」


    陈星瑜心下微凛。


    想来方主管他们也不会放任他自己上天梯，一定会有牵制他的手段，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一个攀岩师。


    陈星瑜微微点了点头：「我们上去以后，第一个拉上崖的，应该是我师姐。」


    方主管显然是不乐意的：「这么多人都要上去，你师姐又不能动，等我们上去了再拉她，不是一样的？」


    陈星瑜一挑眉：「我就是不放心你们，也不放心你们的绳子，反正我师姐第一个，别人我可管不着！」


    他明摆着把对方主管的不信任摆在脸上，让旁边的人都皱起了眉。


    方主管倒是笑呵呵的：「小孩，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可以没有一点害人的心思啊！」


    他回头看了眼沉睡中的木念晴，朝抬着她的几人挥了挥手：「来！」


    木念晴被抬了过来。


    她睡得安静，方主管的手下很快用细绳将她的身体固定起来，又在她的头颈后垫了一层厚厚的棉絮，拴上了结实的绳索。


    陈星瑜看了一眼那个和他一起上崖的青年，转身走向崖壁。


    时隔多日，再一次触碰到天梯崖的崖壁，陈星瑜轻轻将手心和脸颊贴在山壁上。


    清晨的山岩冰冷而湿润，他却觉得，紧紧贴上去的时候，好像能感受到这座高崖的唿吸。


    他在心中默祷片刻，伸手攀上了崖壁。


    和他一起上崖的青年动作流畅，力量也很足，从举手投足看，确实是个攀岩高手。


    陈星瑜一言不发地攀到帽檐崖下方，前方就是攀岩师们近30尺的噩梦。


    他回头撇了那青年一眼，以极快的动作，直接盪过了帽檐崖。


    这条路线他已经走过了很多次，上到帽檐崖上的时候，他真的很希望那个青年没能上来，只可惜不过是一错眼的功夫，那人已经盪到崖边，翻到了帽檐崖之上。


    青年缓缓放下了绳索，陈星瑜趴在崖边，紧张地看着下面人的动作。


    方主管并没有食言，木念晴被吊在了绳索下端，陈星瑜立刻抓住绳索，用力向上拉了起来。


    木念晴垂着头，被悬吊着缓缓而起。


    可还没拉上多高，下方的方主管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木念晴的腰。


    两个人的重量扯得陈星瑜差点趴下，刚拉上来不多的绳索从手心里直往下熘去，磨得虎口一片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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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边的青年连忙过来，帮他稳住绳索。


    「你老闆怎么回事？」陈星瑜怒道，「这绳子经得起两个人吗？」


    青年默默地点了点头，抓着绳索的手背青筋凸起，显然也用了很大力气。


    木念晴瘦削，本没什么重量，可加上方主管这个大胖子，两人很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将两人拉上了帽檐崖。


    陈星瑜一把将沉睡的木念晴抱入怀中，狠狠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天梯崖的崖壁上，这才放下心来，细细为她解开身上的绳索。


    方主管看了他们一眼，瞳孔紧缩一瞬，忙跟着他们一起退到了山崖旁边。


    预想中的山崖坍塌并未发生，下方却接二连三地传来了一声声惨叫。


    「怎么回事？」方主管惊魂未定，声音都有点颤抖。


    他这一路被绳子晃晃悠悠地吊着，实在是胆战心惊。这会儿心跳刚平復下来一点，那惨叫声又让人心惊胆战了起来。


    陈星瑜上来后就只关注着木念晴的那根绳索，而那个叫小凯的青年，早已放了另外四根绳子下去。


    此刻，这四根绳索正在山崖间的微风中飘荡着，下方攀岩的人却没了踪影。


    小凯急了，快速拉起一根绳索，去查看问题所在。


    可绳索从上到下都好好的，连个磨损的痕迹都没有。


    那四个人是快要到达帽檐崖的时候脱的手，如同当年的曲家大师兄一样，绝无生还的可能。


    只可惜，陆承勇为了断后，还留在下方，不是那四人中的一个。


    看着鲜血四溅的四具尸体，下方还剩下的人再不敢轻举妄动。


    方主管恶狠狠地看向陈星瑜：「你故意的是不是？」


    「你说什么？」陈星瑜紧紧搂着木念晴，轻轻扯了扯嘴角，「你的人，你的绳子，我碰都没碰一下，我能故意什么？」


    方主管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又去看小凯手中的绳索，确实没有损坏的痕迹。


    不敢再轻易派太多人上去，他朝下挥了挥手，下方的陆承勇立刻推了一个伙计上前。


    那是个精瘦的小伙，显然也是攀岩高手。


    他很快爬到了帽檐崖下方，小心翼翼地抓住两根绳索，一根绑在身上，另一根用做攀爬。


    在又一声惨叫过后，方主管停下了手下的送死行为。


    「陈！星！瑜！」他愤怒地叫嚷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星瑜此刻已经把木念晴绑在了自己的背上：「他们上不来的，这是帽檐崖的规矩，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第一个拉师姐上来？」他回头对上方主管的目光，「其实我很希望你是那五个人当中的一个，你比他们该死多了。」


    方主管一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陈星瑜却继续冷冷道：「上天梯崖只能有三个人，我师姐是傩师，你要是让他上去……」


    他指了指小凯：「那他就是攀岩师，我是蛊师。」


    「若是你上去，我就算是攀岩师，」陈星瑜不再多说，直接攀上了崖面：「你们自己决定谁上去，想上仙宫就跟我走，不想上就留在这儿玩吧。」


    方主管恨得牙痒。


    原以为自己可以以人多来压制陈星瑜，没想到，这小子竟然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一条规矩，让他优势尽毁！


    聂承勇和一群人在崖下急得哇哇叫，方主管沉默半晌，探头给聂承勇打了个手势，恨恨地推了把小凯：「你们继续试，看看还能怎么上来！」


    方主管是个大胖子，但胜在功夫不错，平时在平地上还十分灵活，虽然并不熟练，但好在天梯崖上半部分爬起来并不算太困难，他勉强可以远远跟上。


    而陈星瑜因为背着木念晴，上崖的步幅和落脚点都需要仔细调整，速度也不太快。


    太阳透过云层照射下来，陈星瑜攀上一段山崖，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崖下，轻轻嘆气。


    「怎么了，心里难过？」在他耳边，木念晴终于醒了过来，声音微弱而慵懒，「那些人又不是你害死的，是他们自己要上崖，自己没本事攀岩只能用绳索，违反了仙人的规矩，怎么就不能受点惩罚？」


    「傻孩子，没必要为了这些人渣难过，那几个都是亡命之徒，每个人手上都沾满血腥，你这算是为民除害。」


    她轻轻拍了拍陈星瑜的肩膀：「编理由倒是编得很像样，什么只能三个人上崖，笑死我了。但至少把陆承勇那个混蛋给拦在了下面，等会儿到了仙宫平台，你逃生的机会就会大上很多。」


    大概是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异常」，木念晴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又恢復了之前的慵懒：「话说，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


    「没什么，」陈星瑜踏上一处山崖上的凸起，停下来喘了口气，「就是找了个人渣，把你身上的蛊虫都引了出去。」


    「啧！」木念晴的精神渐渐好了起来，「有你的啊，居然都会解蛊了，师姐在巫医谷学了一年都还不行呢！」


    「谁让你去跟别人学的？」陈星瑜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咱们自家的蛊术比他们的高明多了。」


    木念晴轻轻的笑了。


    「是啊——」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有时候人只有远行，才能发现近在咫尺的宝藏。」【1】


    她轻轻地趴伏在陈星瑜背上：「可惜，已经太晚了。」


    陈星瑜继续向上爬去：「不晚，师父还要靠你赡养，只要你别再一心去找玉龙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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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找了……」木念晴偏了偏头，把后脑勺枕在陈星瑜的脖子边，「我去了太多次地府，玉龙哥已经变得越来越沉默了。是我太任性，他在奈何桥边耽搁太久了。孟婆说，这样会影响到他投胎的。」


    「所以，我去见了他最后一次，告诉他，我放他走……」


    她突然停止了讲述，似乎是对山边渐渐升起的薄雾感起了兴趣。


    陈星瑜却在这轻薄的雾气中，湿了肩膀。


    两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仙宫之前的小平台。


    看着曾经熟悉的景色，木念晴轻轻嘆了口气：「放我下来吧，我现在有点力气了。」


    陈星瑜还是第一次背着一个大活人攀岩，体力和精神都消耗很大，闻言小心地把木念晴放了下来，自己也坐下略作休息。


    方主管气喘吁吁地翻上了平台。


    大概是怕陈星瑜再搞出什么么蛾子，他们根本不敢让这两人走出自己的视线。


    这一路上来，他真是要了老命了，上到平台上老半天都还在不停地喘着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稍平復了唿吸，举目四望。


    不远的地方，天宫的飞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只要能到达那壮丽的白玉台阶，就能进入仙宫！


    狂喜在他肥胖的脸颊上显现出来，一时间连攀岩的疲惫都忘记了，他扭过胖体，招唿着陈星瑜：「走，我们去仙宫！」


    前方的路尚且清晰，方主管的脚步很快，直直把陈星瑜和木念晴落下好远。


    到了后来，他干脆不再等两人，一路拔足狂奔。


    陈星瑜扶着木念晴在小路上慢慢走着，那只破幻蛊就捏在他的右手边。


    「师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嗯？」木念晴走得缓慢，轻笑道，「我还能给你帮什么忙。」


    陈星瑜从手中掏出了那个傩神伏羲的面具。


    「哟，老头还真疼你啊，居然把最厉害的伏羲面具都给你了。」木念晴依旧嘴上不饶人，「可是你师姐我现在身体不行，神灵来了我怕遭不住啊！」


    「不会的，我……」


    他话才说了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方主管在用力地奔跑。


    仙宫！谁能想到，他这辈子居然真的来了仙宫！


    早在孩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座仙山，仙人的子民被放逐人间，却念念不忘要回到仙宫的故事，从他记事起就牢牢镌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成为了他一生的梦想！


    方梓敬本是方圆城城主之子。


    方城主信道，只要有时间，便会上城南的道观，与观中老道喝茶下棋，谈论成仙之道。


    得知那座仙山的故事之后，方城主四处打听，终于将方圆城也加入了寻仙船选拔的路线。


    而方梓敬出生后，一岁能言，三岁便能读懂诗词歌赋，五岁自学医书，悄悄在一家破败的医馆替穷人诊脉开方，治好了不少人的病症。


    方城主得知此事后开心得不得了，直言他这个孩子是个学医学蛊的好苗子，专门请了老师来家里教授医术，只求几年后寻仙船经过时，能让仙人使者看上一眼。


    方圆城里所有的人都认为，方家的这个孩子，一定会被选上寻仙船，将家族带上更高的荣耀之地。


    终于，方梓敬十五岁了，那一年的寻仙船也如约而至。


    一群孩子被带上码头，让仙人使者挑选。


    那一年的仙人使者，是一个鬚髮皆白的老者，他和善地看着这些渴望被选拔的孩子，露出慈祥的微笑。


    照例是考校了些基本的知识，方梓敬全都对答如流，把旁边那些陪选的孩子都羡慕坏了。


    老人却始终微皱着眉头，似乎若有所思。


    所有的问题全都问完，老者缓缓说道：「天梯崖寻仙的故事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大家来跟我说说，你们见了仙人，都要说些什么啊？」


    天真的孩子们给出了五花八门的答案，轮到方梓敬的时候，他挺了挺胸膛，回答道：「我会请仙人下凡，把荣耀带给包括方家在内的天下所有人。」


    老人点了点头，遣散了孩子们，让大家等他的通知。


    然而第二天，当他们焦急地再次来到河边的时候，江雾茫茫，再怎么仔细去看，也只能看见遥远的天边，寻仙船船篷的一点边缘。


    他竟然走了！


    老人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让码头的工人告诉大家：「都是好孩子，但不适合去寻仙，还是回自家去享福吧。」


    夹杂在一群失望孩子当中的方梓敬，感到了万分的屈辱。


    方城主同样也深感屈辱，曾一度想要取消寻仙船在方圆城的停留，但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他忍住了。


    但这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了方梓敬的头上。


    有一次他酒后烦闷，竟闯入了儿子的房间，把孩子从床上拉起来，使劲地摇晃着：


    「一定是你说错了什么，才会让仙人不辞而别，连解释都没有留下一句！」


    骂骂咧咧的方城主被人扶走，方梓敬对这个父亲也完全死了心。


    三年后，方梓敬去了北方的巫医谷，很快便成为了首屈一指的大巫医。


    但这一切，在父亲的眼中，跟上仙山找仙人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他甚至想过和夫人、小妾再生几个儿子，只是年岁已大，有心无力。


    但没能去寻仙这个结就一直存在了方梓敬的心里，当初自己到底是哪里答错了，才会让自己的一生变成这样，他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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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心结折磨得他无法安宁，到最后，他干脆辞去了大巫医的职务，辗转找了很多人，终于上了寻仙船，专门从事寻仙船孩童的运送工作。


    如今，他终于来到仙山了！


    从回忆中脱出的方梓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已经在浓雾中奔跑了近两刻钟的时间，不管这平台有多大，都应该已经跑到尽头了，为什么四周的浓雾依旧，前方的仙宫依然只能看到轮廓？


    就在此事，他的前方，出现了两个人影！从身后依稀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


    方梓敬大喜，连忙跑了过去，口中喊道：「仙童、玉女！你们等一等我！」


    前方的身影回过头来，方梓敬这才发现，竟然就是陈星瑜和木念晴！


    「你们怎么在这里？」他喘着气问。


    陈星瑜挑眉：「这要问你才是，你不是跑在前面吗？」


    「我……」方梓敬蓦然反应过来，「这是幻境？」


    「哎，老头，你好歹也是巫医谷的巫医，幻境和鬼打墙都分不清？」木念晴在一旁挖苦道，「要真是在幻境里，你见到的我们还能是这个样子？早变成怪物把你吃了吧！」


    方梓敬气结。


    好不容易到达天宫的事实沖昏了他的头脑，竟让他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他抿着嘴没有答话，一手伸进怀中，掏出一把黑色的粉末，向着前方一洒。


    粉末在雾中飘飞一会儿，很快就落向地面，在前方铺成了一条小路。


    不过是甫一踏上小路，身边的迷雾立刻消失殆尽。


    翻飞的雾气缓缓下沉，在仙宫平台的下方，变作洁白翻滚的云海。


    而前方，一座壮丽的宫殿出现在三人眼前。


    第168章 寻仙记—明德第一中学


    「仙宫……这就是仙宫？」方梓敬迷醉地看着眼前的雕樑画栋，却再不敢轻易前行。


    而就在此刻，三个人的脑海里，分别传来了不同的声音。


    「念晴，你终于到达仙宫了，我真替你开心！」张玉龙的声音在木念晴耳畔迴荡，「那日我们在奈何桥边分开，我说了那些让你伤心的话，我……后悔了。」


    木念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滴落，划过枯瘦脸颊。


    「对不起，念晴，」张玉龙的声音充满了歉意，「那个时候，我以为你上崖无望，又怕你铤而走险，为了上崖丢了性命，所以才故意让你死心。但没想到，你竟然成功了！你知道吗？所有在地府的毗仙村居民都欢腾了，他们即使来了这里，也仍然惦记着咱们村中寻仙的后人，为你们担心，为你们祝福。」


    木念晴的眼中再度泪花闪烁：「玉龙哥，你……你没有走？」


    「没有，宝贝我没走……」张玉龙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心疼，「看着你转身的那一剎那，我告诫自己要好好投胎，争取下辈子再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做不到。念晴，我现在就想和你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可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木念晴的声音颤抖，「天人两隔……」


    「不不，念晴，还有机会的。」张玉龙的声音安抚，轻轻地解释着，「你要做的很简单，等会到了仙人面前，说出你的愿望即可。」


    「我的愿望？」木念晴的声音微弱。


    「对，你的愿望。」张玉龙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放松和笑意，「宝贝，你的愿望是什么？」


    木念晴的眼中升起一丝渴望：「我想要和玉龙哥在一起。」


    与此同时，这样的一句问话，也在另外两个人的耳边迴响。


    方梓敬看着眼前去世已久，却一派仙风道骨的父亲，眼中射出兇狠的光：「我要成为仙人的弟子，让方家荣耀，让世界上所有看我们笑话的人都后悔他们当年所为！」


    陈星瑜的面前，站着那个他曾经见过的仙人。


    英俊阳刚的面相让人无端觉得熟悉，陈星瑜好奇地上前，仰头去看仙人的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珠中，含着亲切熟悉的笑意。


    「怎么了？」他的笑容更深了，「我们不是见过？」


    「我确实见过你，」陈星瑜轻轻点头，「在那好几次傩戏中，我都能见到你，可是，为什么？」


    「傻孩子，」仙人伸出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头顶，「这说明你有仙缘，我们曾经在很久很久以前认识过，你也有那些片段的记忆，对不对？我很开心，你能够克服那么大的困难，为我攀上仙宫。」


    「为了你……」


    仙人的手从他的头顶滑下，轻柔地触碰着他的脸颊：「是的，为了我，你是为我上来仙宫的，我知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在一起……


    突然，一股热切的渴望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无人强加，未经引导，却如此真实而深刻。


    仿佛，他真的为这个人找寻了千百回，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辗转痛哭，又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继续前行。


    而现在，一切都到了终点。


    他找到他了。


    「那么，宝贝，你的愿望是什么？」


    陈星瑜慢慢睁开了眼睛。


    仙人最后的一句话依然在耳边迴荡，声音里还有着笑意：「可是他们，不会这么想哦！」


    三个人的目光蓦然相遇。


    一道光从方梓敬的手中激射而出，向着陈星瑜的方向袭去；而木念晴腰间的长鞭，直直甩向方梓敬的肩头；陈星瑜手中握着剧毒的青叶蛊，一翻身躲过方梓敬的暗器，拔腿就朝仙宫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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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纠缠着，一路争斗着，三人边打边退，直至闯入仙宫之内。


    仙宫空旷，偌大的空间里光线晦暗，却有重重叠叠的轻薄长纱在微风中缓缓飘动，让人看不清内里。


    似乎，有个人影在宫殿的中心，垂头沉思。


    陈星瑜直直闯过几重纱幔，来到了那人的面前。


    在他眼前，白衣的仙人长发低垂，微微闭着眼睛，似乎沉睡未醒。


    在他身后，木念晴与方梓敬的战斗正酣，她体力不足，却用长鞭将方梓敬死死缠在原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方梓敬被长鞭勒住，一步都无法踏出，他恶狠狠地回过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木念晴，「你不是已经病得要死了吗？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远方的陈星瑜缓缓走近仙人，似乎就要说出自己的愿望，方梓敬狠狠一刀向木念晴砍去：「放开！你就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你就放任那小子去许下他自己的愿望吗？不不不，这一定是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他声嘶力竭地朝着陈星瑜叫喊：「破幻蛊！你为什么不用破幻蛊！」


    「傻瓜，」木念晴收紧了长鞭，连声冷笑着，「破幻蛊早就用了，我们刚一上平台，他就已经破除了所有的幻境！」


    「怎么可能？」方梓敬不肯相信，「那为什么刚才我能看见我的父亲？为什么你一个病得要死的人，还有力气拉住我？」


    「这些，你倒是不需要知道！」木念晴狠狠一勒长鞭，鞭梢紧紧缠住方梓敬的颈脖，只憋得他满脸通红，神智也渐渐模煳起来。


    如同蒙了一层白雾的视野中，陈星瑜慢慢走到了仙人的面前。


    不，那里并不仅仅只有仙人。


    缭绕的黑色雾气如同无数粘腻的触手，将那白衣的仙人死死束缚在高高的石柱上。


    见到陈星瑜走近，黑雾冷哼一声：「说出你的愿望。」


    陈星瑜静静地看着仙人。


    黑色的触手扬起了仙人的颈脖，在这个时刻，他显得如此脆弱。


    「我替所有毗仙村的族人请求，请仙人，让他们重回故土。」


    「这就是你的愿望？」黑雾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的愿望？」


    「你可知道，实现这个愿望是要付出代价的！」黑雾有些咬牙切齿，漆黑的触手中，却突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柔软的触手将刀柄递到陈星瑜面前：「这个人曾经说过，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回那些族人的回归，于是我和他打了个赌。」


    「若是真的有人能够上到这天梯崖，能够经受住仙宫外的诱惑，还能坚持说出族人的愿望而不是自己的愿望，我就满足他。」


    「现在你告诉我，你要实现的是族人的愿望，那么，用这把刀，剖开他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脏，用他的命，去换取你们那所谓的回归吧。」


    说完这些，黑雾直接拉开了仙人洁白的衣襟，露出他的胸膛。


    胸膛的肌肤白皙，似乎还有阵阵温暖传来。


    刀刃却尖锐，带着冰冷的寒意。


    刀刃抵上那结实的胸膛，陈星瑜的额头也轻轻抵了上去，闭上眼睛。


    黑雾在一旁笑了：「别不好意思啊，这里没别人，临时改主意没人会笑你的。」


    陈星瑜抬起了头，痴痴地看着仙人的眼睛。


    那双眼，充满柔情，如同美好的秘境，让人忍不住一再沉迷。


    「噗」那是利刃插入血肉的闷响，陈星瑜的眼角落下一滴清泪。


    刀刃狠狠下划，鲜血迸射，仙人的胸膛被打开，一颗温热而跳动的心脏呈现在他的眼前。


    将那颗跳动的心握在手中，陈星瑜再次抬头看着仙人的脸庞。


    温热的血从胸膛里喷出，有一滴鲜血跳起，溅在仙人优美的下颌线上。


    陈星瑜抬起手，温柔地帮他把那一点血迹擦掉。


    「哈哈哈，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傻的，」黑雾狂笑起来，「你猜猜看，等你的村民们上了山，看到这被开膛剖心而死的仙人，会不会把你直接丢下山去？」


    陈星瑜轻蔑地看了黑雾一眼：「谁告诉你仙人会死？你以为毗仙村的村民们都是傻子？」


    锋利的刀尖倒转，刺向少年清瘦的胸膛：「所有寻仙船挑选出来的少年，都要植入另一颗心脏，这颗心，难道是白长的？」


    刀刃狠狠下划，少年的血溅上仙人的胸膛，他一手握住仙人的心，另一手探入怀中，握上自己右侧的心脏。


    少年的双手因疼痛而微微抽搐，他带着颤抖，低低地说：「别怕，我换给你。」


    「说你们人类傻，你们还真是不相信，」黑雾发出了讽刺的笑声，「你倒是看看，你那颗心脏到底是个什么样？」


    陈星瑜缓缓低下头。


    少年清瘦的右侧胸膛中，一颗心在缓缓跳动。


    但肉眼可见的，那颗心上蒙着一层厚厚的黑雾。


    看似黑雾，却坚若盔甲，如同一只吸血的生物，紧紧依附在少年的胸膛之内，根本无法採摘。


    「你大概忘了吧，小孩，」黑雾笑了，「你根本就不是寻仙船找来的仙童，你，只是一个冒牌货，那个女人，天真地以为把那个孩子身上的蛊种到你身上，就能够李代桃僵，你不傻，但我就傻吗？」


    「用一颗被污染的心来拯救你的仙人，你觉得，这是不是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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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雾的笑声响彻整个仙宫，陈星瑜转头看向木念晴。


    瘦削如骷髅的女人刚刚勒晕了不甘心的方梓敬，整了整衣衫，缓缓走到陈星瑜的身边。


    「是的，你的确是个冒牌货，所以，你的心脏……很抱歉，你现在救不了他。」


    「识时务的女人，」黑雾再次发出一阵猖狂的笑声，「很好，在这场争斗中，你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你的愿望是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也要族人回归。你身体里种下的那颗心蛊，早就被萤光虫吃干净了。当然了，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你可以亲手杀了他！」


    木念晴轻轻撩了撩头髮：「我当然有我自己的愿望，不过，我这师弟好歹为我努力了这么久，总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变成孤魂野鬼多不好，让我送他一程吧。」


    「你要做什么？」黑雾警觉起来。


    「没什么，」木念晴轻轻地笑着，从怀中掏出那个伏羲的面具，「不过是给他唱一场离别傩而已。」


    未等黑雾表示反对，木念晴已经将面具直接扣在了脸上。


    低低的吟诵从她的口中涌出，快速而不容置疑。


    「不，不对！」黑雾大叫起来，「这不是离别傩，这是……」


    触手扬起，弩.箭一般沖向木念晴，要将她脸上的面具打掉。


    就在此刻，陈星瑜突然一扬手，一道金光激射而出。


    金色的小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身体迅速变大，牢牢盘上了大殿的横樑。


    明亮的光从蛇身上照射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哪里还有什么仙宫什么纱幔，山顶之上，不过是一片焦土。


    似乎是经过一场巨大的劫难，黑黢黢的山顶被付之一炬，而焦土之上连杂草都未能长出一根，只有些已经被烧成了黑炭的枯树还在风中颤颤巍巍。


    山顶的中间，青石祭坛上满是鲜血凝固后的褐色痕迹，当中一根石柱，白衣的仙人便被牢牢捆缚在那柱子上，身旁黑雾缭绕。


    胸前的伤口巨大，而那具身体之中，根本没有心。


    「破幻蛊……」金蛇巨大的威力让黑雾一时间也失去了动力，触手伸出一段距离后，软软地耷拉了下来，「你刚才不是说……用过了？」


    「呸，」木念晴回神过来瞪了他一眼，「老娘骗他的不行吗？」


    她一出口，便觉得腹中如刀绞一般，哇的一口鲜血激射而出，一只硕大的萤光蝶幼虫随着那口血飞了出来，啪地一声摔入黑雾之中。


    黑雾的触手突然动了。


    可它们并没有再度伸向陈星瑜与木念晴，而是纠缠着，互相争斗了起来。


    「你做了什么！」黑雾惊讶地怒吼着，被自己的触手扯得歪斜了几下。


    「谁养的虫子就向着谁呗，」木念晴又吐出一口鲜血，看向一旁的陈星瑜，「小师弟，这你都能猜到啊。」


    陈星瑜没有回答她，只是紧张地看向之前仙宫殿门的方向，金蛇的照耀下，那里只是矗立着一块大石。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大石旁边，缓缓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看起来缓慢，可不过几息的时间，他已经来到众人身边。


    青衫的童子像是没看到眼前的这一切，默默伸出一只手。


    陈星瑜从怀中掏出一张染血的牒书，递到童子手中。


    「解结牒……这是解结傩？」黑雾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听话的触手，却忍不住看向带着伏羲面具的木念晴，「这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我不知道，」木念晴还在喘着气，手中暗暗握着的那块七彩晶石已灰暗了大半，「我小师弟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罢了。」


    在她身前，翻冤童子接过解结牒，对着伏羲微一颔首，转身就往后走。


    木念晴一把拉下了伏羲面具，扣在陈星瑜的脸上。


    时间就在这一刻凝滞。


    仙宫、大殿、薄纱、黑雾，一切都有一瞬间的禁止。


    傩神伏羲，可通天地、见鬼神，让时光倒流，窥世间因果，知万物始末！


    青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的心底压着很多东西，不要怕，面对它，你就能找到答案！」


    下一个瞬间，陈星瑜睁开眼睛，他已经站在了一棵梧桐树下。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你是哪家的小孩，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


    「哥哥，你就住我家旁边好么？这样我就可以过来找你玩了。」


    「对啊，我在这里也是暂住，很快还会去旅行。」


    「旅行啊，如果我长大了，你真的会带我去旅行吗？」


    「你要记得，我永远都会守护你……」


    光影在眼前闪烁，跳下梧桐树的少年、躺在花藤中的青年、老城里的小黑猫、斗兽场上的咪宝、跪下求婚的王子……


    还有蒙蒙仙境中，被绑缚的仙人露出柔和的笑，却被打开了胸膛……


    「夏泽渊，传球！」


    远远的地方，一声叫喊将他从恍惚中唤回，他急切地仰头去看。


    只是方才那一番眼花缭乱，现在只觉得头晕得厉害，陈星瑜不由得退后两步，靠在身后的棵梧桐树上，微微闭上眼。


    「啊，好帅啊。」


    「是啊，就算是病歪歪的，也是精緻的病美人，怎么看也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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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眼前不远的队伍中，女孩们看着陈星瑜，窃窃私语。


    男生们则厌恶地挪开了视线，不甘地听着女孩子们的窃窃私语，嘟哝着：「帅有什么用，迟早有一天嗝屁！」


    陈星瑜却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当所有的记忆回归，头晕稍减，他急忙再次睁开眼睛，将目光投向操场的另一头。


    高二实验班的大孩子们正在那一边进行着篮球赛，赛场边，早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


    陈星瑜喘了口气，顺着树荫，缓缓朝那个方向走去。


    初一（3）班的体育老师看到了他的身影，有点生气地吹了声哨子，张口打算叫他，却被身边的另一个老师拦住了。


    「别管了，那孩子的心脏病是真的，上不了体育课，就让他熘达熘达，把时间混过去算了。」


    「你看他不是走得好好的……」


    「听我的，别管。这学校里，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这一家更是首富，连校董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你去触那个霉头做什么？」


    体育老师熄了火，怏怏地看向自己的学生，发怒道：「看什么看！队形排好了吗？再过去走一遍！」


    陈星瑜慢慢地走向篮球场。


    今天的心悸有点厉害，每走一步似乎都牵动了心脏，心慌得厉害。


    可他却加快了步伐。


    篮球场外围着的人很多，大家都踮着脚伸着脖子，不时发出一阵阵欢唿。


    陈星瑜站在这些大孩子后面，被挡得严严实实，还差点被人群挤倒。


    「诶，你是初中部的吧，怎么跑这边来了？」一个微喘的女声在他背后响起。


    女孩手里拎着几瓶水，还抱着一打学生会的材料，似乎是要进去找人。


    陈星瑜抬头看着那张脸，不由得笑了。


    原来，他在这么小的时候，就见过章媛啊！


    他苍白着脸，微微点了点头，指了指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我哥在里面，我来看他打球！」


    章媛皱了眉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吃药了吗？都这样了还来看打球，怎么不回去休息？」


    陈星瑜勉强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常用的药片：「要回去的，我就看一眼，我……还没看过我哥打篮球呢！」


    「唉，真是，」章媛拿他没办法，给他拿了一瓶水，盯着他把药吃了，这才揽着他道，「跟着我，可别挤丢了！」


    作为学生会的副会长，章媛在学生里的人缘不错，见她带着一个小男生要进去，一边给她让路，一边还调侃着：「哟，哪里找来的小弟弟，这么可爱啊！」


    章媛瞪回去一眼：「可惜了，不是我的弟弟，是来找哥哥的。」


    她偏头看向陈星瑜：「你哥是哪个？」


    此刻两人已经挤到了人群的最里面，眼前豁然开朗。


    高挑的青年此刻正高高跳起，单手将篮球扣入篮筐，银白色篮球服下凸显出劲瘦结实的肌肉线条，汗水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周围的女生都小声尖叫起来。


    章媛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有点无可奈何：「真是的，这种祸国妖妃是谁同意放出来的？」


    一旁的女生迷醉地盯着场内头也不回，口里却闲闲道：「你这人就是这样，我们得不到人家的心，舔舔颜值身材总可以吧，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从小就有主不愁嫁！」


    「我还不想嫁呢！」章媛随口怼回去，「怎么还在打，我还等着他签材料呢！」


    就在此事，裁判一声哨响，上半场结束了。


    男孩子们纷纷走向场边喝水擦汗，夏泽渊被淹没在同学和教练中。


    方才搭话的女孩嘆了口气：「我说，2班3班的那几个也太积极了，跟追星似的。她们这节不是体育课吧！」


    她挑了挑眉转过来：「要不是跟夏泽渊一个班太过分了会尴尬，我也挤过去，章媛你怎么就不动心……诶，这谁家的小弟弟，这么可爱啊！」


    女孩一句话吸引了一大片目光，少女们眼看着男神下场的遗憾一下子转为了浓浓的母爱，围着陈星瑜惊讶着：「这是我们初中部的弟弟？今年新入学的吗？这么漂亮的宝贝，他们初中部居然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知道，太不地道了！」


    被围得动弹不得的陈星瑜急得汗都出来了，突然有男生在外围喊道：「谁是陈星瑜，你哥在休息室等你！」


    「哥哥？你是谁的弟弟啊？」姐姐们见陈星瑜不说话，又回头问那个男生，「他哥是谁？」


    「老夏啊！」章媛连忙朝那边张望，「他下半场不打了？」


    「不会吧！怎么这么不地道，你们队长怎么安排的？」


    章媛趁机拉着陈星瑜：「走走走，我带你去休息室，要刷卡的。」


    陈星瑜如蒙大赦，跟着章媛钻出人群，进了休息室。


    夏泽渊正坐在长条板凳上，拿毛巾擦着汗。


    章媛过去把手里的资料往少年身边一放：「快签字，不签字我就把你的弟弟扣下不给了！」


    陈星瑜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对待夏泽渊，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看着夏泽渊拿起笔开始签名，章媛这才回头解释：「你别怪我凶啊，他昨天就放我鸽子，晚自习居然翘课跑了，这材料我等会儿就得交上去，没他的签字不行，你先把哥哥借我会儿。」


    「哦……」陈星瑜点了点头，偏头想了想，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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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泽渊昨晚翘课，可不就是为了回家陪他的么？


    说话间夏泽渊已经签完了字，又拿起了毛巾。


    章媛冲着陈星瑜眨眨眼，抱着材料跑了。


    「你们不是上体育课吗？」他从毛巾下露出玉白的脸，「怎么跑这边来了？」


    下半场的比赛已经开始，休息室里现在没人，陈星瑜向前小跑两步，勐然抱住了夏泽渊的腰。


    少年身上有淡淡的汗水味道，混合着他原本的沉香清甜，让陈星瑜差点流下泪来。


    「怎么了？」少年的手抚上陈星瑜的头顶，轻轻揉了揉，柔声道，「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陈星瑜仰起头，目光在少年心脏的位置微微一顿，又快速侧头贴上他的胸膛，「我就是想你了。」


    天梯崖顶，胸膛被剖开的景象歷歷在目，现在抱着他，却能感受到少年强劲有力的心跳，那跳动让人安心。


    不知不觉，泪水缓缓滴落下来。


    「今天到底怎么了？陈振豪又没来上学，谁欺负你了？」夏泽渊抬起小孩的下巴，用手指给他把眼泪抹掉，「怎么就委屈上了。」


    陈星瑜摇了摇头，却觉得一阵头晕。


    「好了别摇，」夏泽渊温暖的手掌夹住了他的脸颊，「脸这么白，肯定是不舒服了，你家保镖在哪儿，我让他送你回家。」


    「不用……」陈星瑜的声音轻轻的，「我还要上课呢！」


    「你这样还能上课？不怕把你们班主任吓死？」夏泽渊颳了一下他的鼻子，「上次他数学课上让你罚站晕倒，吓得他第二天都没敢来学校，生怕校长开除了他。」


    「哪儿有那么严重，我就是心悸了一下下而已。」陈星瑜不好意思地做了个手势，试图证明当时的不舒服真的只有一点点。


    「好好好，只有一下下，」夏泽渊好脾气地顺着他，「你等我穿个衣服，然后亲自把你送回去，行了吧？」


    陈星瑜立刻眼睛一亮：「那我可以去你家吗？」


    夏泽渊校服衬衫套了一半，闷闷地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装的！」


    陈星瑜的目光贪恋地在夏泽渊的身上缓缓扫动，低头勾起了嘴角：「嗯，我就是装的。」


    第169章 明德第一中学


    只可惜，那天陈星瑜根本没能到家。


    走出体育馆休息室的时候他就已经撑不住了，眼前一阵阵发黑，最终腿脚一软倒在了夏泽渊怀里。


    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医院，身边是熟悉的救生设备和吊瓶，夏泽渊则坐在他的病床边，静静地翻着书。


    「星瑜！」特护病房的门勐然大开，楚韵沖了进来。


    「妈，我……」陈星瑜本想说自己没事，可抬眼看着还只有三十多岁的楚韵，后半句话竟没能说出来。


    小时的印象中，妈妈总是皱着眉头的，为了自己的病情发愁。


    而现在看来，楚韵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身材姣好面容精緻，举手投足更是气质十足。


    额间还没有细细的愁纹，微翘的嘴角边，竟然还有两个小梨涡，看起来十分可爱。


    只是这一路赶来，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见儿子有点呆愣地看着她，楚韵有点慌：「小鱼你别吓妈妈，还有哪里不舒服？」


    这么一说，惹得夏泽渊也看了过来。


    陈星瑜蓦地笑了：「我就是觉得妈妈今天真好看，看呆了。」


    「这……」楚韵不由得看了眼夏泽渊，惊诧的眼神似乎在问，这是我儿子吗？


    夏泽渊也忍不住笑了：「他今天是有点奇怪，说话特别……嗯……」


    他看了眼笑眯眯的陈星瑜：「特别地感情充沛。」


    「哇，我本来就是个感情充沛的人啊！」陈星瑜叫了一声，想要起床来表示表示，左胸却勐然一痛，不由得又躺了回去。


    这下就真的麻烦了。


    心电监视仪直接发出了报警声，医生护士冲进房间，又是好一番忙碌。


    看着仪器终于稳定下来，孩子也睡着了，楚韵这才嘆了口气，对夏泽渊说：「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这孩子又要忍着疼不肯进医院。」


    夏泽渊轻轻摇了摇头：「小鱼的心脏，找到供体了吗？」


    楚韵深深嘆了口气：「若是平常的心脏配型，我们早就给他做手术了，可小鱼他血型特殊，配型特别困难。」


    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其实小时候还是找到过一个，可那家的孩子后来活得好好的，还出了国，总不可能盼着人家出事……」


    楚韵抿了抿稍稍散乱的头髮，向夏泽渊微微笑着：「别担心，后来还是找到了的，配型比较理想，是个受了重伤的年轻人，昨天院长跟我说，他已经是脑死亡状态了，建议我们早做手术。」


    「嗯，」夏泽渊回头看了眼沉睡的陈星瑜，点了点头，「放心吧，他一定会平安的。」


    楚韵破涕为笑：「连你都这么说，那我可真就信了。」


    那晚陈星瑜并没有在医院多待，本来心脏病发作对他而言已经是常事了，二来家里的设备与医院相比不遑多让，待在医院反而人来人往地不方便，等到各方面都稳定下来，他就跟着妈妈回了家。


    「妈妈……」他坐在楚韵身边，看着窗外的路灯从车窗里一盏盏闪过，声音有点闷闷的，「我要是做了心脏移植，那我还能认识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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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这么想？」楚韵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脑门，「为什么做了手术以后就不认识妈妈了？」


    「人家不都是说，我把你记在心里，」陈星瑜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左胸的位置，「我知道大脑是记忆的器官，但我总觉得，如果心没了，大脑记住了也没有用。」


    楚韵笑着拍了怕他：「这又是在哪本杂志上看到的？不会的，这个世界上做心脏移植的人很多，可没有多少报导说那些人会失忆哦。」


    陈星瑜靠在妈妈的肩头，轻轻点了点头：「嗯，我想记住所有的东西，记住妈妈、记住夏哥哥，记住现在的每一天……」


    那晚回到家，陈星瑜很久都没有睡着。


    隐隐的不安一直都在心下盘旋着。


    他可以在一瞥之下，记住医院近二十层的科室分布图；可以一天之内记住彭玄生给他的初级道法书并且用得像模像样；也可以在副本里，仅凭记忆，就画出极度复杂的大脑开发图……


    但是，不论他怎么回忆，今天所经歷的一切，在这之后的十年时间里，他都没有一丁点的印象。


    这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不记得这次发病，不记得章媛，他不可能不记得夏泽渊！


    在他以往的记忆里，从来从来都没有见过夏泽渊打篮球。


    他很疑惑，算算日子，这应该就是他心脏做手术的时间前后，难道因为心脏移植，他真的忘掉了很多东西？


    夜幕深沉，隔壁的堂哥、楼下的父母都已经进入了梦乡，陈星瑜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烦躁。


    他干脆翻身下床，习惯性地走到自己的小阳台上。


    隔壁别墅的光依然亮着，书房的方向，夏泽渊还在书桌前研究着什么。


    半晌之后，他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地问道：「什么事？」


    一截小小的藤蔓从窗口伸了进来，细细的尾端很快开出一朵粉色的铃兰。


    「最近不太平啊，」铃兰发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慵懒，「你怎么还在京市住着？诶哟，还在这个房间里。」


    藤蔓勐地伸长了不少，在房间里逡巡一遍：「我也没觉得这儿有多好啊，老夏，你以前在一个地方住从来不超过一个月，这次都住了快半年了，宁可每天消耗法力来回奔波也不挪窝……」


    那藤蔓勐然凑近了夏泽渊：「你不对劲，你真的不对劲。」


    夏泽渊一伸手，把那藤蔓尖尖从自己眼前拍开：「什么不对劲，这里附近有异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到现在都还没查出异动源头。」


    「啧啧啧，就你那样能查到什么？每天装嫩去上学，还打篮球……哎呀老夏，你是春心动了吧。」


    那藤蔓再一次凑近了夏泽渊：「是你班上的哪个女孩？」


    他熟门熟路地钻进书柜，搬了张前不久班级出游的集体照丢在书桌上：「来来来，告诉我是哪一个？」


    夏泽渊刚想反驳，却突然站了起来，接着沖向书房的窗口。


    「喂，你不要跑啊，这么害羞的吗？到底……」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睁睁地看着夏泽渊从二楼的窗口揪了个小男生进来。


    小孩一脸苍白，只穿了件睡衣，夏夜虽然不冷，却被风吹得一身冰凉。


    夏泽渊还没开口，那孩子已经抖抖索索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呜呜呜，胳膊好疼，哥哥，你有女朋友了吗？」


    方才感觉睡不着，陈星瑜干脆起了身，来到阳台上，正巧看见一截藤蔓鬼鬼祟祟地攀上夏泽渊书房的窗口。


    他想也没想，直接顺着阳台外的柱子就熘了下楼去。


    这动作在那半年里他没少做，身体里肌肉记忆都在，就算是当时这么弱的身体，做起来也相当熟练。


    等他跑到隔壁别墅楼下，那藤蔓的尖尖已经直接伸进了窗子。


    窗口传来隐隐的交谈声，陈星瑜在下面就听了个「你不对劲！」


    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并无敌意，陈星瑜稍稍放了心。可对话的内容太让他好奇了，他想了想，干脆一脚踩上了藤蔓，缓缓爬到二楼书房的窗子边。


    夏泽渊抱起了身前的小少年，手掌在他胳膊上轻轻摩挲着：「你都什么状况了还爬墙，穿着睡衣就敢往上爬，就不怕自己力气不支掉下去？」


    陈星瑜睁着双大眼睛，无辜地摇了摇头。


    他刚才上来的时候，那个藤蔓很配合啊，他脚底下打滑好几次，都是它伸出藤子来把他托住的。


    看着夏泽渊无奈的眼神，陈星瑜讨好地笑笑：「哥哥，你刚才是跟它说话吧。」


    他转过身，好奇地拿手指去戳那根藤蔓：「它怎么不动了？」


    可藤蔓不动他动，手指间在藤蔓上东摸摸，西碰碰，再给它挠挠痒，不一会儿，那藤蔓就绷不住了：「你是哪家的小孩，树藤子是不会说话的你不知道吗？」


    陈星瑜被他吓了一跳：「可我刚才从下面爬上来的时候，明明就听见你在说话啊！」


    夏泽渊瞪了那藤蔓一眼：「你也是老煳涂了，有人顺着你爬上来居然都没察觉。」


    藤蔓蓦然一愣，有些奇怪地凑近了陈星瑜，像是小狗抽鼻子一般在他身周嗅了一圈：「好奇怪，他刚才真的是从我身上爬上来的？我还没老到感应不了一个小孩啊。」


    藤蔓在陈星瑜的胸前撩了两下：「我觉得我跟你很有缘，而且，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你就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一样，让我完全没有戒心，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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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只觉得胸前凉凉的，低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自己爬藤子的时候，早就把睡衣胸前的布料划出几道口子。


    他勐地拿手臂挡住了胸口，脸颊憋得通红。


    幸亏是小时候的身体，陈星瑜在心中庆幸。


    为什么会跟他像？陈星瑜仔仔细细看了眼那藤蔓，在看到那多铃兰时，终于瞭然。


    那时他掉入德康医院副本后的山洞里，不知就是眼前这根老不正经的藤子，还是他的不知哪一辈徒孙，在自己身上留下了那根藤蔓。


    想着那藤蔓经过的让人羞耻的部位，陈星瑜刚降温的脸又红了起来。


    陈星瑜的目光飘了飘，却突然想起了正事：「你刚才说，夏哥哥有女朋友了？是他们班的哪个女生吗？」


    藤蔓兴奋了：「你也知道？是哪一个哪一个？~来来来，我指给你看。」


    一人一藤在那里大声密谋，正主却被丢在了一旁。


    夏泽渊见陈星瑜的胳膊已经转过筋来了，伸手把他放下，又回到了书桌之后。


    「这个这个，是不是？」藤蔓尖尖戳向照片上的章媛。


    陈星瑜摇头：「不是，她有未婚夫。」


    「那是这个？」藤蔓又戳向另一个女孩。


    陈星瑜再次摇头：「不是，她亲口说了不是……」


    「那是……」


    夏泽渊嘆了口气。


    「别瞎猜了，哪有什么女朋友。」他又翻过一页书，「我没有女朋友。」


    「啧，还否认！我看你就是不对劲。」藤子不屑。


    「真的啊？」小孩却兴奋了，撇下树藤跑到书桌后面，不管不顾直接爬上了夏泽渊的膝盖，「你真的没有女朋友？」


    藤蔓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突然问道：「你不想他有女朋友啊！」


    「啊？也不是……」陈星瑜挠了挠脑袋，「我就是觉得，要是夏哥哥有女朋友了，肯定就没时间跟我玩了。」


    他回头冲着夏泽渊一笑，胸前白皙的皮肤立刻袒露无遗：「那我多划不来！」


    「有什么划不划的来的？」夏泽渊阖上书，找了件自己的衬衫出来把小孩给裹上，「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我送你回去。」


    「等等等等！」陈星瑜抱着夏泽渊不松手，「我是来问你，我们说好的夏令营，你还去的，对吧？」


    夏泽渊蓦然反应过来：「下午我和你妈妈在病房里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陈星瑜转了转眼睛，乖乖点头。


    「夏哥哥，如果我妈妈现在给我安排手术，夏令营是绝对赶不上的。你能不能劝劝她，给我安排晚一点，晚一天都行。」


    他仰头看着夏泽渊，话音里不知不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我……我想和你参加夏令营，万一我……那啥，至少……」


    树藤在一旁探头探脑：「啥啥？」


    陈星瑜眼中的光黯了黯，回过头来看它：「我，我有心脏病，可我……」


    「哦~~~你有心脏病要做手术，所以想先好好玩再去医院，免得自己死了就……」


    「碧霄！」夏泽渊打断了藤蔓，「心脏供体的事，他家里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事！」


    「好嘛好嘛，干嘛那么凶，我看他是个孩子，说话才没那么避讳。」


    藤蔓在陈星瑜眼前晃了晃：「那，我是你夏哥的好朋友，他那么喜欢你，当然不希望你死，所以我也不希望你死。」


    他一个个「死」字说得直白，陈星瑜听得一愣一愣的。


    从小到大，还真没人这么坦白跟他说过生死，但这一声声下来，他的眼底里渐渐积起了水花。


    「但是呢，诶诶诶，老夏你等会儿！」藤蔓伸出一根分枝，拦住了抱着小孩准备离开的夏泽渊，「小孩，就算你在手术前和你夏哥去夏令营，就你这身体，也玩不开心啊！」


    陈星瑜眼中的水花更多了，他狠狠咬着嘴唇，不想在夏泽渊面前哭出来。


    夏泽渊转身就走。


    「哎哟你俩，怎么话都不听完啊！」


    夏泽渊顺着楼梯下来，缓缓行走在黑暗的别墅一楼。


    陈星瑜趴在他的肩上，咬着牙不敢出生，怕一张口，自己就会大声哭出来。


    眼泪一滴滴流了下来，他抬起手臂，拿袖子吸去，不肯让夏泽渊知道。


    「星瑜。」夏泽渊突然停下了脚步。


    夏夜里的风很凉爽，远方传来遥远的蛙声和蝉鸣，小区的路灯昏黄，两人的影子紧紧贴在一起。


    「星瑜，你不会有事的，」他扳过小孩的身体，看着他红红的眼睛，「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星瑜眨了眨眼睛，轻轻点头：「嗯，我相信你。」


    夏泽渊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把小孩的脸颊压在自己肩上：「放心吧，我们一定能去夏令营。」


    两人走出房门，沐浴在月光之中，墙边的藤蔓勐地弹了过来。


    「哎呀，你俩听我说完，我是说，我可以给这小孩一点支持，让他这几天身体强壮些，玩得也开心点。至于手术，有了我的强化，成功率也会高一些。」


    「真的吗？你这么厉害啊！」


    小孩口中的惊嘆与眼中的赞美让藤子差点飘了，胡乱挥舞了一下它乱七八糟的藤蔓以后，一颗晶亮的种子被托在一片树叶上，送到了陈星瑜面前。


    「喏，生命之果，正常人吃了会精力充沛几天几夜，你吃了嘛，应该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保你几天不会犯病，生理机能可能比正常人稍微敏捷那么一点，别指望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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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把树叶又往前伸了伸：「算是给你的见面礼。」


    夏泽渊皱着眉头：「碧霄，生命之果一千年才成熟一次，你这礼太重了！」


    「不重不重，」藤蔓在月光下挥舞着，「我本来是给你准备的，不过我看你这样挺好也犯不着吃这个，不如给小孩拿来救命。」


    陈星瑜一听，立刻推辞：「不不不，还是给夏哥哥吧，我没事，不就是几天么？你们看我，这不是挺好的？」


    「好什么，这会儿热度都起来了，」夏泽渊在陈星瑜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它给你你就拿着，别便宜了这个坏蛋。」


    陈星瑜怯怯地伸出手，接过那枚果子，乖巧地点头：「谢谢。」


    鲜红的生命之果，在月光下，竟有幽幽的光在表面流淌。


    「好啦，也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想要下次给你摘一箩筐来。」藤蔓拍了拍陈星瑜的肩膀，「我来送你们，快回家睡觉！」


    藤蔓缠上夏泽渊的腰，直接将两人都送上了陈星瑜房间的阳台。


    好不容易把小孩哄睡着了，夏泽渊转过身，眼前立刻一道幽光闪过。一根老藤歪歪斜斜地出现在小孩的书桌之上。


    碧霄老藤，不论天涯海角，能瞬间召唤碧霄一次，实现召唤者的一个愿望。


    老藤下压着一张写得龙飞凤舞的便签：给弟媳的见面礼。


    「什么弟媳，乱说！」夏泽渊轻轻斥责着，抽出了那张便签，又拿过一张纸，仔仔细细地把老藤的用法写下，压在了书桌上。


    接下来的几天，陈星瑜都在家修养，只在期末考试的时候去了学校，考完又立刻被接了回来。


    楚韵联繫了做手术的医院，确定了施行手术的日子为七月十日，明德初级中学夏令营的第三天。


    供体的主人在国外，陈家通过各方面的关系，开始有条不紊地给对方办理签证、安排交通，以确保供体能早一天到达医院，手术之前顺利取出。


    时间终于来到了夏令营开营的前一个晚上。


    「妈妈，明天就要夏令营了，嘿嘿嘿！」陈星瑜吃完饭的时候就开始兴奋，拉着楚韵说个不停。


    桌子对面的陈振豪，满眼的烦躁，却还要装出一副宠溺的表情，冲着楚韵笑道：「这是那里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一个夏令营就兴奋成这样。」


    陈星瑜回头瞪了他一眼：「略略略~~你这是嫉妒我！」


    陈弘阔和楚韵都笑了起来，饭桌上倒是其乐融融。


    饭后，陈振豪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回了房间，陈弘阔照例回了书房，陈星瑜则歪在沙发上，陪着楚韵看电视。


    电视里的女人在哭天抢地，楚韵看得无聊，拿起手机来发消息。


    陈星瑜靠在妈妈身上发呆。


    他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但他知道，自己的心脏移植手术并不是七月十日做的，而是七月九日，提前了一天。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不得不提前做了心脏移植手术？


    而这，是不是当年心脏供体出现问题，从而不得不进行异位心脏移植的原因？


    他迷迷煳煳地想着，心中却突然一悸。


    不是犯病难受的感觉，而是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三秒钟之后，楚韵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楚韵划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立刻扭头看向儿子。


    小星瑜睡眼迷濛地靠在她身上，唿吸已慢慢变得平缓。


    她轻轻和不远处的保姆打了个招唿，让保姆把孩子抱回房间，自己则立刻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怎么回事？」她的语气有些急，「受伤的人多吗？」


    那边的声音嘈杂而混乱，楚韵走远了些，声音不再传来。


    陈星瑜被送回了房间，但保姆一走，他就一下子跳下床，光着脚跑到了小阳台上。


    一道光亮噼开了黑暗，一向只坐在后座总是依赖着司机接送的母亲，竟然直接开着家里的那台奔驰小跑，疾驰而去。


    而隔壁的别墅里，少年轻巧地走出大门。


    陈星瑜蹲了下来，躲在阳台的柱子后面，从缝隙里看着楼下的夏泽渊。


    少年仰头看着他的方向，好像是轻轻地嘆了口气，随即走出两步，身形一闪，再无踪影。


    陈星瑜再也坚持不住，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或许这就是真相？


    夏令营即将开始的前一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的问题，以至于母亲和夏哥哥全都紧急出动去处理。


    从今之后，我就是一个人了么？


    当年的小星瑜，是不是就和现在的自己一样，伤心欲绝而导致心脏病发，最终进入了医院？


    而一起去参加的夏令营，终究只是自己心中未能成真的执念？


    结束了啊，陈星瑜仰头靠在阳台的柱子上，不知靠了多久。


    不知什么时候，晨曦已经在东方缓缓升起，一阵轻柔而熟悉的脚步声从花园对面的小径传来。


    陈星瑜微微一动，蜷缩了一晚的双腿，麻木得根本站不起来。


    可他却强忍着，艰难转过脖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小路的尽头。


    夏泽渊缓缓地走了回来。


    第170章 明德第一中学


    「哥哥……」陈星瑜喃喃出声，他想爬起来去打声招唿，可人在阳台上窝了一夜，全身都是僵的，根本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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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能从阳台的小缝隙中贪婪地看着楼下的夏泽渊。


    少年看起来有些疲惫，一只胳膊似乎有些僵硬，走路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点。


    但当他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眼中映着的朝阳依然很亮。


    陈家的佣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了。在门口擦车的老陈见了他，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唿：「去锻鍊回来了？」


    夏泽渊笑了笑，身体姿态瞬间恢復正常：「嗯，陈叔，这么早要外出？」


    「两个少爷不是要去夏令营嘛，夫人说，今天让我送去。」老陈擦着前挡风玻璃，「对了小夏，你是不是也要去，我把你一起捎上？」


    小阳台上，陈星瑜心中一热，使劲揉着自己麻木的小腿，却听见夏泽渊说：「不了老陈，我要稍微晚点，你带着星瑜和振豪他们先走吧。」


    隔壁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陈星瑜撇起了嘴：「谁要和他一起去啊！」


    楚韵还没有回来，陈星瑜下楼吃早餐的时候，陈振豪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见他下来，陈振豪立刻站起来，上前两步，搂住了他的肩膀：「妈妈说要我陪你去夏令营，别得意，我才不跟你们玩那些愚蠢的游戏，等会儿我把你丢到学校就走，你可别露馅了。」


    陈星瑜抬头瞪了他一眼：「谁要你陪，我自己能去。」


    「你以为我想？是妈妈留的话……」他话还没说完，陈弘阔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陈振豪立刻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大声道：「放心，不就是个趣味运动会吗？两人三足什么的，哥哥我最拿手了，把你提熘到终点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推搡着小少年坐在了餐桌前，脸上假笑着，声音里一片关心：「但是你不吃早饭是不行的，多吃点才有力气运动，知道吗？」


    小星瑜翻了个白眼，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被陈振豪瞪了一眼。


    「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昨天晚上那么晚了出去，到底什么事啊？」陈振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故作关心。


    「好像是姐妹工作的医院出了问题，就是她们上个月才去慰问过的那家医院附属幼儿园，发生了大面积的食物中毒，到了晚上，说是好几个孩子病危，你妈妈不是认识好多儿科的专家嘛……」


    陈弘阔说道这里，偷偷看了陈星瑜一眼，见小儿子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道：「她也是个急性子，就这么开车去接专家去医院，刚给我打了电话，说已经到了，让我们不要担心。」


    若是以前的陈星瑜，根本就不会在意这样的事。


    妈妈认识全京市、甚至是全国的大部分儿科专家，就是因为他的病。而常做慈善的她，半夜跑去慈善机构帮忙也算是常态了。


    而今天，陈弘阔一开口他便已经明白，他说的，应该是春园路998号的德康医院，而那里，小礼堂的青玉法阵下，压着的，是混沌的一部分。


    十年之前，那里应该已经是副本了吧。


    陈星瑜有点心不在焉地搅着眼前的小米粥，被陈弘阔提醒了两遍，才勉强把早餐吃完。


    到达学校的时候，才不过早上八点。


    陈振豪笑眯眯地搂着陈星瑜，和司机老陈挥手道别，等车子驶出视线，立刻垮了脸：「行了，你自己进去！」


    他一推小少年的背：「少惹事，不许生病，老子这两天还想好好玩玩呢！」


    他说着跟保安室里的门卫打了个招唿。


    为了逃课逃学的需要，陈振豪一向把门卫打点得很好，三不五时地会丢一包烟过去，所以他不翻墙的时候，从门口熘出学校也是常事。


    只不过白班门卫好搞定，晚班的那个老头就比较麻烦，从来都不近人情。


    今天虽然是暑假，门卫们也还是正常排班，年轻的门卫对陈振豪欺负弟弟的行为视若无睹，在陈振豪转身的时候，还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唿。


    陈星瑜暗暗呸了一口，扭头进入校园。


    夏日里，太阳早就升起，校园里的一切都明亮而鲜艷。


    初中的夏令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在校园里，开一场趣味运动会，让孩子们一起先玩两天，互相熟悉熟悉。


    然后才是坐车出门，北上去草原住帐篷、骑马，亲近大自然。


    陈星瑜只能参加在校的第一阶段，就算他想去外地，学校的老师怕也不敢带上他。


    而现在的操场上，各种布置已经做好了大半。


    操场两侧竖起了鲜艷的隔板，趣味运动会的场地上，软垫、轮胎、巨大的充气毛毛虫和各类泡沫制品都一一就位，虽然来的学生还不多，但操场上已经洋溢起欢乐的气氛。


    陈星瑜慢吞吞地走到自己班级的位置，体育老师正站在场地里，忙着把一个个小板凳放在草地上。


    夏哥哥还没有来……


    陈星瑜其实有点心慌。


    之前在进入所有副本的时候，他都知道，夏泽渊会来，而且作为副本的bug，虽然到了最后，很有可能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结局，但下个副本他还是会出现。


    自己要做的，不过是努力把副本毁掉就好。


    但现在不一样。


    就在这两天的时间里，自己的人生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心脏手术完成，夏泽渊失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群无辜的人被拉入了副本……


    原来知道结局也会让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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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需要做点事情来排遣一下心中的紧张感。


    「老师，我来给您帮忙。」陈星瑜走上前，从草地上拿起一摞塑料凳子。


    体育老师本想拒绝，但看他已经开始干活了，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大不了等会儿把那些椅子再摆一次，犯不着和这个有病的小孩起冲突。


    手上的一摞椅子摆完，班里的学生来了不少，纷纷笑着和老师打招唿。


    体育老师抬眼去看，陈星瑜那边的椅子整整齐齐摆成了一个方阵，横平竖直跟画过线一般，间距整齐到像是得了强迫症。


    只是他摆得很慢，一路摆一路还在出神地想着什么，以至于到最后，沿着螺旋线一圈圈走下来，把自己陷在了方阵中央。


    「真是个怪人！」体育老师忍不住说出了口。


    而视线的前方，他眼中奇怪的小孩，突然震动一下，手中的塑料板凳滚落在地。


    原本整齐的方阵中心，出现了一小片歪斜。


    「妈的，就不能安生一点吗？」体育老师几乎要咬牙切齿了，「这他妈是又犯病了？」


    就在他即将拿出百米赛跑的速度过去救人的时候，陈星瑜却突然拔腿就跑，方阵的一角顿时一片混乱。


    「操，不是犯病啊？」体育老师勐地剎住了脚步，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向着大门口奔去。


    这个时间点，正是学生们踩点到校的时间，大量的孩子涌进校园。


    初中的孩子们大都是第一次单独离开家门，又是集体活动，大家都兴高采烈，拖着行李箱嘻嘻哈哈地往校园里走。


    去操场的那条路简直拥堵不堪，别说陈星瑜这个逆行的，就是顺着队伍走，也走不了多快。


    路上还有人和陈星瑜打招唿，放在平时，他一定欣喜若狂，可如今心中着急，他只是略一点头，依然逆着人群向外走去。


    好不容易才挤到学校的大门口，陈星瑜抹了把汗，站在了大铁门前。


    人流还在陆陆续续往校园里涌，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的流量，铁门被保安关上了一半。


    几个年轻的保安穿着制服，站在门开的那一边，默默看着进入的学生们。


    明德中学管理十分严格，像陈星瑜这种初中生，进了校门之后，没有老师签字的出门条，是无法从大门走出去的。


    之前守在门口的那个保安看见了他，知道他是首富家的小少爷，皱眉对他喊：「现在不许出校门，回你班上去！」


    陈星瑜懒得理他，双手握在铁门的栏杆上，努力向外看去。


    早高峰已过，因为送学生而造成的堵塞正缓缓解除，随着车辆的驶离，马路变得空旷，车流顺畅，只有几个快要迟到的学生刚下车，匆忙和家人说了再见就往校园里赶。


    距离校园不远的地方，陈振豪似乎还没走远，和他的几个哥们买了烟，正站在便利店的拐角处抽菸，像是在等什么人。


    还是没有看到夏泽渊的身影。


    他该不会……真的就不辞而别了吧。


    昨晚绝望的想像和早上见到夏泽渊时的兴奋在心底里来回冲撞，陈星瑜焦灼地咬住了嘴唇。


    后方的操场上穿来了音乐声，趣味运动会就快开始了。


    身后不知道哪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听声音，像是那个体育老师。


    陈星瑜连头都没有回，依然趴在大铁门前，一瞬不瞬地看着校外的街道。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


    不远的地方，一辆计程车车门打开，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向着校门的方向走来。


    「夏哥哥~~」


    陈星瑜开心地放开了铁门的栏杆，一边上下跳着，一边使劲挥动着手臂。


    就在这时，他上下跳动的视线微微扭曲了一下。


    就像是老式电视机信号不好时发生的一丝抖动，又像是铁血公会经常使用的任意门，只是，扭曲的范围更大，几乎覆盖住了整个视线。


    画面的变化只有一瞬间的时间，很快便恢復了正常，快得让人觉得，那只不过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但陈星瑜的心却勐然揪了起来。


    经歷了这么多的副本和险境，这一点点的不对劲，足以让他心惊胆战。


    但好像真的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夏泽渊似乎并未察觉到这样的异变，远远和他打了个你招唿，加快了脚步。


    可就在他走过便利店的时候，陈振豪那伙人刚好抽完烟，一个篮球队的队员叫住了他。


    门口的保安开始关上敞开的那半扇大门。


    就在这个时刻，陈星瑜的视野出现了第二次的扭曲。


    「哥哥！」陈星瑜大叫了一声，向着大门的缝隙冲去。


    「陈星瑜，」有人从身后拉住了他，体育老师一脸责怪，「怎么还往外跑？夏令营要开始了！」


    陈星瑜想也不想，顺着老师的力道退入他怀中，手肘向后狠狠一击。


    门口的保安震惊地看着高大威勐的体育老师被这个病歪歪的小崽子一肘打得弯了腰，而那小孩一击之后，立刻朝着校园外的方向跑去。


    就在此刻，第三次抖动快速到来，学校操场的麦克风发出一阵尖锐的啸叫。


    校门外，夏泽渊一把推开了那个纠缠着他的同学，对着几人吼道：「快走，别留在这儿！」


    但他没有往校园的方向跑，而是背对着校园，转身看向空旷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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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上空无一物。


    「哥哥——」陈星瑜已经冲到了学校的大门前。


    大门已经关闭，但一扇小铁门开着，明明毫无阻隔，陈星瑜却无法再前行一步，透明的结界不知何时已经笼罩住了整个校园。


    一个迟到的学生拉着行李跑过夏泽渊身边，直直冲着小门而来，嘴里还嚷嚷着：「让让！让让！」


    可他还没碰到校门，便一头撞上了那层无形的屏障，整个人被反冲的力道狠狠甩了出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几个在校门外的保安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起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也无法通过小门的空间。


    而校门内，体育老师呲牙咧嘴地直起了腰，却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吸引，惊讶问着：「那……那是什么？」


    遥远的天边，不知何时翻腾起浓浓的黑雾，如同沙尘暴一般在天际翻滚。


    黑雾之中不时有电光闪烁，隐隐照亮各种怪物的身形。


    「没进去的就赶紧回家，不要待在这里！」


    夏泽渊厉喝一声迅速后退，来到了校门前，看着小门里的陈星瑜。


    少年满脸是泪，双手撑在结界上，直直望向他的眼睛。


    「乖，哥哥不会有事的，」夏泽渊露出一个笑容来，「你最相信哥哥的，对不对？」


    陈星瑜拼命扯起嘴角，使劲点了点头，眼中的泪珠坠下，掉落地面。


    「碧霄给你的生命果呢？带着没有？」夏泽渊的语气柔和，仿佛两人就是在校门口相遇，闲话家常。


    陈星瑜从怀里掏出那颗生命果，抽噎了一下：「哥哥，我不该拿这个，应该给你留着。」


    「傻瓜，哥哥不需要这个，」夏泽渊想伸手摸摸他的头，手指却被屏障挡住，「你现在就吃掉。」


    「不！」陈星瑜的反应很激烈，「我不吃，我给你留着！」


    「乖~别这样，」夏泽渊安抚地放低了声音，对着陈星瑜身后一指，「是我疏忽了，今天你的校园里，可能会有很大的危险。你面临的挑战，比我等会儿的战斗要辛苦得多，我的敌人，都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但你……」


    他顿了顿：「对不起，是我把你带进了危险之地，却不能陪着你度过难关。」


    「星瑜，」他弯下腰，和陈星瑜的视线平齐：「吃掉生命果，在里面坚持到我来救你，不要让我在战斗中还担心你的安危，好不好？」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操场上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尖叫声。


    那声音极度恐慌，是无数人面临危险时不由自主发出的震颤。


    陈星瑜缓缓平静下来。


    这是十年前，小星瑜的身体绝对撑不过任何一个副本，他不能给哥哥拖后腿。


    「我相信你。」小少年哑着嗓子开口，把那颗生命果放入口中。


    果子入口即化，一股热流从喉咙直通体内，身体很快开始聚集能量。


    「我会在这里好好地应对，也请哥哥不要让我担心。」


    天边的黑雾此刻已经落在了校园前的街道上，怪物们好奇地东张西望一番，在看到夏泽渊的瞬间，向着校园疾速而来。


    「好，」夏泽渊直起身，一柄雪亮的长剑已握在他的手中，脸上是痛快的笑容，「我们各自努力，等我杀光了这帮杂碎，就打破解结来找你。」


    陈星瑜也露出笑容：「说不定是我先解决了里面，还能出来帮你！」


    夏泽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皱眉：「小孩子逞什么英雄，还不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注意安全，等我来找你！」


    话音未落，他已经一个旋身，向着那群怪物冲去。


    激烈的战斗打响，黑雾之中，白色身影翻腾，却还抽空向着小门的方向，露出一丝笑容。


    「走吧，」陈星瑜平静地转身，看了眼已经吓呆的体育老师，「我们回操场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明明是自己的学生，还是个病歪歪的小少年，此刻沉着冷静的语气却让体育老师有了一丝安心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地跟上了陈星瑜的步伐，弯着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星人入侵，把咱们当小动物玩呢，」陈星瑜随口答道，「你信吗？」


    体育老师愣了愣，摇头道：「哪有那么吓人，你好好说。」


    陈星瑜嘆了口气：「有个坏人想要逃出监狱，所以让他的同伙来抓人质威胁监狱的管理者，又想杀掉抓他的警察，我们倒霉，刚好变成了他的人质而已。」


    体育老师听了个似懂非懂，但这次总算好理解一点了：「那我们怎么办？」


    陈星瑜指了指前方：「看看再说。」


    操场那边很安静，但显然是出事了，浓浓的血腥气一股一股涌过来。


    他们刚走到离操场不远的地方，就看见几个张牙舞爪的骷髅，正拿着棍棒，一路搜寻着路旁的灌木丛。


    找到了躲藏在里面的孩子，就死死揪住，送回操场上去。


    陈星瑜和体育老师面前，正好有几个上学迟到的孩子，此刻正十分彷徨地躲在距离他俩不远的灌木丛之后，不知该去哪里。


    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大人，孩子们连忙拼命地招手，把陈星瑜和体育老师拉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发生什么了？」陈星瑜皱着眉眺望操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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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孩子其实也不大清楚，只有一个初一的小孩，一副吓傻了的样子，指着操场的方向，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吃人了，吃人了……」


    骷髅搜索的脚步近了，棍棒拍打灌木的声音就在不远处。


    「你带着这些孩子躲一躲吧，」陈星瑜看了眼体育老师，「再找找，也许还能救几个。」


    他偏头想了想：「危险应该会集中在人多的地方，你带着这些孩子，在校园的围墙边跟他们打游击，结界一旦解除立刻翻墙出去。」


    「那你呢？」体育老师跟老母鸡似的护住几个孩子，「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陈星瑜摇了摇头：「不了，我大概是整个校园里唯一有一点经验的人，还是去发挥点力量吧。」


    「再说了，」他指了指已经走到他们近旁的骷髅，「没有人拦它们一下，我们大概会全军覆没。」


    说着，他已经站起身来。


    拍打灌木的骷髅被他吓了一条，见是个穿着校服的小孩，立刻发出恐吓的吼叫声：「去操场！」


    陈星瑜拔腿就跑。


    「别跑！」骷髅大声吼叫着，把这一片好几个搜索的骷髅都惊动了，一起追在陈星瑜的身后。


    如同遛狗，陈星瑜带着一帮骷髅在操场前的路上跑了好几圈，远远看去，小少年在前，身后跟着一串骨头架子，蔚为壮观。


    「老师……」一个孩子一脸崇敬和惊恐，向体育老师问道，「他好勇敢，应该不会有事吧？」


    体育老师抹了把头上的汗：「我不知道，但我们要走了，他冒着危险引开敌人，我们不能辜负了他。」


    生命之果发挥了它的效用，陈星瑜跑了大概十几分钟，一直十分从容，感觉比长大后的体力还要充沛。


    他远远看了眼身后，确保体育老师已经带着孩子们离开，这才拐着弯朝操场的方向跑去。


    明德是私立中学，条件很好，操场大而整洁，围着操场一圈，插着各色彩旗和丝带，在夏风中高高飘扬。


    其中一张大旗上，印着坚韧、分享、共荣的校训。


    围绕着彩旗一圈，是一条宽宽的绿色光带。


    他老远就看见，曾有骷髅抓住了一个逃跑的孩子，把人扔进了光带之中。


    陈星瑜在光带前剎住了脚步。


    跟着他的骷髅慌忙停了下来，后方的几个剎车不及，骨架乒桌球乓碰撞在一起，散了满地。


    少年回头笑得灿烂：「好啦，我到了，大家不用送了。」


    在一群骷髅惊讶的瞪视下，他施施然跨过光带，走进了操场。


    前方的操场上，鲜艷的各色彩旗还在空中飘扬，草坪上的充气器具依旧十分夺目，但整个操场上一片寂静。


    操场周围抛洒着大量的血迹，似乎是变故初起时，有人想要逃离现场，却被当作了祭旗。


    尸体不见踪影，却有几只巨大的蠕虫匍匐在操场的周围，慵懒的身体缓缓起伏，仿佛刚刚进食完毕，正懒洋洋地消化着。


    剩下的老师和孩子们战战兢兢地坐在小板凳上，三五成群地抱作一团，看着操场中央，那个拿着麦克风的小丑。


    「亲爱的老师和学生们，欢迎来到明德中学夏令营，来啊，咱们开始今天的比赛怎么样？」


    他笑嘻嘻地环顾四周：「校长呢？今天的赛程是什么啊？」


    没有人回应他。


    小丑一拍脑门：「哎呀看我这记性，他这不就在我身边嘛！」


    小丑伸出一只手，像是捡起一块抹布般，把一张东西从地上拎了起来。


    那是一张轻飘飘的人皮，皮内的所有东西都消失无踪，但依然能依稀地辨认出，那就是明德中学的校长。


    师生中发出一阵恐惧的啜泣，很显然，方才校长变成人皮的过程吓到了所有的人。


    小丑把人皮随手丢在一旁，又拎起了校长的外套，从他西装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来。


    那是一张精美印刷的运动会赛程表，色彩鲜艷的外壳上，还印着一张滑稽的小丑面孔。


    此刻看来，却如此恐怖。


    小丑对着那张面孔做了个鬼脸，照着赛程读了起来：「第一个项目，哦，这是我很喜欢的项目，两人三足，我小时候可喜欢这个游戏了。」


    他接着念下去：「这个项目的参与班级是初一（3）班，初一（5）班，初二（1）班和初三（2）班，啊，参加人数这么多啊，那我可要好好规划一下。不过，还是让我们的小朋友们先入场吧！」


    他挥了挥手，四个班级所坐的区域勐然闪起了幽幽的绿光，十分清晰地将他们标志了出来。


    「呜——」人群中发出了不可抑制的哭声，绿光照在每一张恐惧而绝望的脸上，所有的人都形同鬼魅。


    「好啦，不要害羞啊，过来吧。」小丑热情地招唿着。


    没有人敢动。


    「哎呀，怎么没人玩啊，我看报名表上，这个项目报名的人是最多的，听说因为人太多，老师还调剂了一部分到别的项目去，你们是因为这个不开心了吗？」


    依旧没有人回应。


    小丑有点不高兴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项目，你们怎么能够不配合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初二（1）班的绿色光亮上点了一下，初二（1）班报名这个项目的十个孩子立刻被绿光包裹，勐然升到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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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几个孩子害怕地哭了起来，还有几个挣扎不休。


    「看，他们多兴奋，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们想要玩这个游戏！」小丑兴奋地一挥手，是个孩子被放在了两人三足的起跑线上。


    绿光自动缠上了孩子们的腿，将他们分成五组。


    「来，我们来热个身，你们给大家做个表率！」


    小丑开心地跳到起跑线前，神气活现地举起一面小红旗：「预备——开始！」


    第171章 明德第一中学


    小丑的声音里带着兴奋，操场上却没人敢动，孩子们都被吓得发抖，几乎在起跑线前瘫作一团。


    「这就不乖了，」小丑沉下脸来，「我让你们跑，你们就！得！跑——」


    他大吼一声，指尖绿光闪烁，孩子们腿上的绿色光带蓦然一亮，那五组孩子突然动了起来。


    他们开始向前奔跑，却毫无章法。


    被绿光缠住的腿拼命地迈动着，另一条腿却完全跟不上趟，几组孩子很快摔倒在地。


    但奔跑却没有停下。


    被绑在一起的腿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根本不管不顾身体的状况，在半空中挣扎几下，竟然硬扭着直立起来，拖着两具身体，继续向前方跑着跳着，似乎有无限的精力。


    坐在草坪上的师生们惊恐地看着那十个孩子翻滚着，拖行着，几乎摔得全身是伤，在操场上踉踉跄跄地跑动。


    「哇！跑得真卖力呢！你们真棒！」小丑依然欢快地解说着，寂静的操场上，只有他兴奋的声音，「加油！加油！」


    终于有人陆陆续续地通过了终点线，却有一对孩子，远远落在后方。


    其中的一个，早在第一次还是第二次跌倒的时候便摔断了脖子。


    他的队友早已被身旁的尸体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好久都没能爬起来。


    等到好不容易爬起来了，他又因为身材矮小，拖着尸体前行的脚步踉踉跄跄，这时别的孩子都已经过了终点线，他才跑到赛程的一半。


    小丑缓缓向他身边走去。


    那孩子早已吓得全身发抖，看见小丑接近，更是步履仓惶，半天了都没能往前挪动多少。


    「小朋友，你看看，你的队友们都已经到达终点了，你怎么还掉得这么远？」麦克风里，小丑的声音很和蔼，「这可是不行的哦！」


    小孩勐地一惊，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口中却喃喃道：「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小丑摇了摇头，指尖一动，一圈绿莹莹的光已经缠上了小孩的脖子。


    小孩已经被吓呆了，手脚下意识地乱动着，依然在朝终点的方向挪动。


    小丑就像看着一只濒死的小狗，笑眯眯地跟着他，把那道致命的绿光收得越来越紧。


    就在此刻，操场的大喇叭里突然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


    「现在我们看到的是初二（1）班的两人三足比赛，虽然大部分队员都已经到达了终点，但赵鑫华同学依然没有放弃！」


    「虽然他远远落后于其他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取得这场比赛的胜利，但他这种坚持不懈，永不言败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让我们为他加油，让我们为伟大的体育精神加油！」


    操场上寂静了几秒钟的时间，突然，初二（1）班的班主任老师大声喊了出来：「赵鑫华，加油！」


    紧接着，初二（1）班的同学都叫了起来：「赵鑫华，加油！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此起彼伏的喊声响彻了整个操场，师生们都在嘶吼着。


    而场内的赵鑫华，此刻也有了动力，竟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伸手抱起了同伴的尸体，磕磕盼盼地向着终点跑去。


    小丑挑眉看了眼主席台的方向，一个身材瘦小、相貌精緻的小男生站在一地血腥之中，如同一朵病怏怏的小白花，正拿着一只麦克风，冲着他微微一笑。


    在四面八方传来的加油声中，缠在赵鑫华脖子上的绿光消失了，小丑笑眯眯地说：「不错，这才是我期待中的比赛！」


    在赵鑫华终于跨过终点线的那一刻，整个校园都沸腾了起来，仿佛那是一场极为重要的胜利。


    那就是一场极为重要的胜利！在场的师生此刻隐约明白过来，对方虽然强大，但这并不是单方面的屠杀，而是有规则可循。


    而陈星瑜此刻已经确定，这就是副本，也许是混沌平台副本的实验品，但它的生成规则和后来的副本是一样的，只要遵循副本规则，就能倖免，只要找到副本破绽，就能把这个副本毁掉！


    两人三足的比赛继续进行着，操场上的气氛变得热烈，仿佛这真的是一场正常的趣味运动会，大家都在热情地参与着。


    第二场、第三场、第四场，四场比赛结束，再无人伤亡。


    音乐声缓缓响起，第一个项目结束，巨大的充气毛毛虫被放入了操场之中。


    「下一个项目，是毛毛虫爬爬爬，」小丑饶有兴趣的声音响了起来，「但是这些毛毛虫，一点都不安全。」


    他说着用手指点了点其中的一个，就听「砰」地一声巨响，充气毛虫勐然炸开，吓得在场地师生们全都缩了缩脖子。


    小丑慢悠悠地收回手指，一脸遗憾：「这样地质量，伤到我们的小朋友就不好了，咱们换几个安全又好玩的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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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一挥手，剩余的巨型充气毛毛虫如气球般胀大起来，随着一阵阵「啪啪啪」的巨响，全都炸成了碎片。


    在这一片巨响声中，原本匍匐在师生背后的那些巨型蠕虫，缓缓爬到了场内。


    「啊……天啊！不会吧？」师生中传出一声声惊唿。


    方才的大清洗中，这些蠕虫一口一个人的残酷景象还在大脑中翻腾，此刻却让他们骑着这些虫子上场，没有人敢冒这个风险。


    气氛一时间又冷了下来。


    「诶，怎么不热闹了？」小丑故作奇怪地叫了起来，「刚才那个播音的小朋友呢？」


    他挑眉看向主席台的方向：「小朋友，下来一起玩吧，你刚才不是还说体育精神，可不能让别人受苦受累，自己在一边旁观哦！」


    他说着，已经不管不顾地放出了亮绿色的光带，朝着陈星瑜的方向而去。


    这哪里是体育精神，这是明明白白的强迫！


    初一（3）班的班主任忍不住吼了起来：「你瞎说什么！那孩子有心脏病，不能运动，参加播音就很有参与精神了！」


    初一（3）班的同学纷纷点头，初二（1）班则群情激动，赵鑫华更是飞奔上前，拦在了陈星瑜面前。


    「没事，」陈星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迅速道，「现在那些蠕虫到了场地内，场外就只有些笨蛋骷髅守着，只要有一个人跑起来，他们都会去追。你们这些已经参与过项目的暂时可以不上场，派几个人小心去看看，如果没有其他的守卫了，可以先偷偷放一部分人在校园里走走，摸清楚学校的整体状况。」


    绿光已经到了面前，陈星瑜不再说话，轻轻拨开赵鑫华，任由那道绿光把自己带到了体育场上，直接送到了蠕虫的嘴边。


    蠕虫微微张开了嘴巴。


    腥臭的味道传来，一圈圈密集的利齿显露出来，齿间还残留着鲜血和肉丝。


    陈星瑜挑眉看向小丑：「还比不比了？」


    「哎呀，手误手误！」小丑扭捏着把他放回了班级方阵里，「那当然是要比的了。」


    陈星瑜冷哼一声：「项目规则是什么？」


    「规则？规则很简单，」小丑笑眯眯地晃了晃手指，「十个人一只虫，比赛速度，最快的有奖励，最慢的有惩罚。」


    听到惩罚，操场上的师生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陈星瑜依然镇定，他直直地看向小丑：「奖励是什么？惩罚又是什么？」


    「哈哈哈哈，这是我最喜欢的规则了。」小丑开心地说道，「你知道吗？奖励和惩罚是可以放在一起的呢！就让我们……奖励最快的那一组，把最慢的那一组吃掉！哈哈哈哈哈！」


    此时巨大的蠕虫已经都伏在了操场之中，陈星瑜默默数了数，一共六只，刚好是外围蠕虫数量的一半。


    由于蠕虫的进入，操场外围的威胁直接少了一半，出现了巨大的缺口，过了不一会儿，骷髅们走了过来，分散站在缺口处，算是把包围圈补上。


    陈星瑜朝着赵鑫华使了个眼色。


    那孩子微微点了点头。


    陈星瑜看向小丑：「我也很喜欢这项比赛，不如，我们一起玩？」


    小丑一愣：「一起玩？」


    「对哦，」陈星瑜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么好玩的项目，怎么能把我们的主持人丢下不管呢？大家说，我们把主持人也带上，一起玩好不好？」


    赵鑫华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配合地闹笑起来：「一起玩，一起玩！」


    在他的带动下，周围的孩子都大声地叫了起来。


    看着小丑犹豫的样子，陈星瑜挑了挑眉：「怎么，不敢？还是说，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分享快乐？」


    小丑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身向其中的一条蠕虫走去。


    蠕虫丑陋，虎视眈眈地看着身旁的一群孩子，一副想吃又不能吃的样子。


    「星瑜，我们怎么办？」初一（3）班的班主任和其他孩子围在了陈星瑜身边。


    三班是报名了毛毛虫竞速的班级，他们知道躲不过，干脆直接来支持陈星瑜。


    「没事，」陈星瑜低声道，「他提出来的新道具，为了保证比赛能够进行，他必须为我们解决赛前的所有问题。」


    「可……为什么？」老师十分疑惑。


    「这就是规则。这里发生的事情是明德中学夏令营，那就要遵循明德中学夏令营的规则。」


    他特意强调了「明德中学」和「夏令营」几个字，班主任眼中升起一阵恍然。


    他迟疑问道：「也就是说，这个运动会，必须要遵守明德中学的校规和夏令营的规则！」


    陈星瑜笑着点了点头。


    「所以刚才你说他不肯分享，他就不得不和我们一起玩游戏，是因为明德中学的校规中就有分享两个字！」老师兴奋起来。


    「对，」一旁的班长也恍然大悟，「所以你之前的广播稿能够起到效果，那是因为，坚韧是明德中学所提倡的精神。」


    「所以，」陈星瑜看了眼已经爬上了蠕虫的小丑，「作为趣味运动会的主持人，他必须保证运动会能够顺利进行下去。如果因为换了新道具而导致运动会中断，就是主持人的失职！」


    他轻轻眯了眯眼：「我倒是想看看，系统对于主持人的惩罚，到底是什么！」


    像是听到了陈星瑜的这番话似的，人群之中，突然绿光一闪，曾经报名过毛毛虫竞速的五个班级瞬间被运上了蠕虫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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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蠕虫肥胖，背嵴上却有着一层薄薄的甲壳，坐在上面滑熘熘的，很难保持平衡。


    陈星瑜试着抓住甲壳的边缘，却没想到，那甲壳竟然锋利如刀，瞬间在他的手指上割出一条血口。


    「哎呀，你怎么流血了！」在他身后，一个从来没跟他说过话的女生惊叫一声，忙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按在了他的伤口上。


    「没事，你们……」陈星瑜的话还没说完，身下的蠕虫突然剧烈抖动一下，不知怎么的，竟仰起了脑袋。


    女孩尖叫一声，差点从虫身上掉下去。


    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了陈星瑜的手臂，手中的手绢被不小心抛飞了出去。


    「哎呀——」惊叫声突然此起彼伏，蠕虫们不知得到了什么信号，勐然都动了起来。


    就连小丑乘坐的那条蠕虫，竟也抖了抖身子，朝着他们的方向爬来。


    陈星瑜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蠕虫，轻轻点了点头。


    「星瑜，接着！」班主任不知从那里抱来一大堆布料，往蠕虫身上的孩子们手上递去，「拿布料把手包着，就可以在虫甲边缘固定身体了！」


    孩子们立刻行动起来，用布料缠住手之后，果然可以用胳膊稳定住身体，几个孩子甚至兴奋起来。


    陈星瑜背后的女孩抱怨着：「老师，你把我们啦啦队的彩球都拆了，让我们用什么加油啊？」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哭笑不得：「这不是找不到别的布料吗？放心，老师明年给你们买更漂亮的！」


    「准备工作到此结束！」把蠕虫们都呵斥回到原位，小丑再也无法忍受这帮孩子了，明明应该恐惧、流泪、战战兢兢的场面，怎么可以弄得这么不伦不类？


    他大声宣布着：「蠕虫竞速赛，现在开始！」


    巨大的蠕虫爬动起来，可根本就不辨方向，只是缓慢地在草地上缓缓挪动。


    孩子们焦急四顾，却发现小丑乘坐的那条毛毛虫，竟步伐矫健，很快就爬上了跑道。


    怎么办？孩子们急了，又是打又是踹，可身下的蠕虫根本就没有反应，依旧漫无目的地缓慢爬行。


    「星瑜，怎么办？」


    蠕虫爬动的速度之慢，班主任直接步行就跟上了自己的班级，急得他直冒汗。


    陈星瑜轻轻笑了一下：「这虫子是吃人的，要不您去当诱饵，引导一下？」


    「可以吗？」班主任竟然真的有些心动，「我跑前面的话，它会赶上来吗？」


    陈星瑜开心地笑了：「张老师，我以前一直不怎么喜欢您，但是今天，您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张老师老脸一红，正准备辩解几句，却见眼前的少年洒然一笑，将自己玉白的手掌在蠕虫身上狠狠一割。


    那一下血口很深，鲜血很快就涌了出来，陈星瑜身下的蠕虫又是一阵颤动，再次试图转头。


    陈星瑜拿过一颗啦啦队的彩球，手心的血珠滴滴答答，将彩球浸湿。


    蠕虫身边，一根细长的鱼竿斜靠在充气池塘上，大约是比赛钓鱼的工具。


    陈星瑜顺手拿过竹竿，把彩球挂了上去。


    蠕虫发出了低沉的吼叫，焦躁地甩着头，被天师灵血香甜的味道引得发狂。


    突然，甜美的血液似乎到了眼前。


    在它模煳不清的视野里，一个鲜红的「血球」正悬在眼前。


    蠕虫兴奋地吼了一声，赶忙追了上去。


    而全校师生的眼中，却是那个清瘦漂亮的少年，手中一根细长的鱼竿，如姜太公钓鱼一般端坐虫头，用一个啦啦队的彩球引得虫子疯狂前行。


    陈星瑜不断地用鱼竿校调着蠕虫的路线，过了一会儿，他把鱼竿交到身后的女孩手中：「看懂怎么操作了吗？」


    女孩点了点头，又问他：「你去哪里？」


    陈星瑜手里拿着两个啦啦队的彩球，沖那女孩笑了笑：「我去做火车，你让这车头开稳些哦！」


    女孩不解，却不敢回头，专心继续调整着蠕虫的路线。


    陈星瑜沿着虫子的嵴背来到虫尾，再次挤了挤手心里的伤口。


    一股微微的甜味从血液中透了出来，和那颗生命之果的味道一样。


    陈星瑜不由得苦笑，看样子这果子的力量是留在血液中的，也不知道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但他也知道，天使灵血加上生命果，怕是对这些怪物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是那些虫子躁动的原因。


    他抬眼看了看越来越阴暗的天空，也不知道夏哥哥那边怎么样了，还是要速战速决才好。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嘴唇，再次将手掌伸向了甲壳的边缘。


    鲜血涌出，他轻轻握住那两个彩球，让自己的血液浸润到彩球的布料之中。


    「星瑜，你，你在干什么！」张老师始终不放心他们，一直跟在那只蠕虫身后。


    失血量有点大，陈星瑜的眼前有一时的发黑，他冲着张老师笑笑：「辛苦老师，把彩球上的血抹在每一只蠕虫的虫尾上，再用彩球把虫子们都引过来，一条跟着一条。」


    他做了个连接的手势：「我想做个虫虫小火车。」


    班主任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接过那两个沾了鲜血的彩球，柔声道：「好，都交给老师，你休息一下。」


    虫背上的队友也跟了过来，两个孩子牢牢抱住了陈星瑜：「你放心吧，我们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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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丑坐在一只蠕虫的头上，垂眸思考着。


    不过是一群弱小的人类幼崽，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力量竟然有了被削弱的势头！


    是那个孩子，就是那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是他打断了我！


    小丑睁开了眼睛，抬头去看，却下了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参加比赛的六只蠕虫全都上了跑道，而且都爬的飞快，已经赶到了他身后。


    紧跟着他的那一只，虫头上坐着一个女孩，手中鱼竿前吊着一样东西，正快速地从他身边经过。


    身下的蠕虫躁动起来，摇摆着它的大脑袋，直往那鱼竿跟前凑。


    可身旁那只虫跑得太快了，简直就是勐虎扑食的姿态，不要命地向前冲去。


    那只虫子的中段上，陈星瑜在两个孩子的簇拥下，笑眯眯地朝他看过来。


    而在它身后，一只接着一只，虫子们几乎首位相接，根本就不给他身下那只蠕虫插入的机会。


    于是转瞬之间，五只蠕虫轰轰烈烈地跑过小丑的身边，在操场的跑道上扬起阵阵沙尘。


    「这……」小丑愣住几秒，勐然拍打起身下的虫子来。


    「快！跑快点！」他大声地嚷嚷着，「要是赶不上，就会被第一名的虫子吃掉！」


    身下的蠕虫很快动了起来，似乎有了无限的动力，拼命挪动这自己的无数条小短腿，轰轰烈烈地跑了起来。


    小丑狠狠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长矛状的道具，阴森森地眯了眯眼睛。


    「等我赶上你……诶！怎么回事？」


    他身下的蠕虫飞快地奔跑着，很快赶上了前方的队伍。


    在接近最后一条虫子的虫尾时，它却没有赶超过去，而是勐地向前一冲，然后，就像是火车接驳一样，牢牢挂靠在了那条虫的尾巴上。


    陈星瑜的那条在最前面，小丑的那条在最后面，六只蠕虫首尾相接，如同一列长长的火车，在操场的跑道上延展开来。


    但随着陈星瑜所在的虫越跑越快，整个队伍拉得越来越长……


    终于，小丑惊恐地发现，为首的那只已经先于他几乎一整圈，从他的身后赶了上来。


    陈星瑜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虫头上，脸色有些苍白，表情却十分开心。


    小丑的视线缓缓下挪，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啦啦队彩球上。


    那球体色泽鲜艷，在少年玉白的手指间，似乎还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嗨！」陈星瑜开开心心地和他打着招唿，突然一扬手，将那个彩球向他的方向抛了过来。


    红色的彩绸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向着小丑的方向落下。


    他条件反射地一把薅住了那球，却察觉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入鼻端。


    小丑心下一沉，抬头向陈星瑜看去。


    少年的笑容清澈，嘴角微翘，好像说了什么。


    四周的声音嘈杂，小丑皱着眉，仔细想了想才明白，他说的是：「辛苦了，我玩得很开心。」


    下一秒，黑暗袭来，身后的大虫张开它巨大的口器，将他连同那只彩球，一起吞了进去。


    第172章 明德第一中学--寻仙记


    操场上有一瞬间的寂静。


    六只巨大的蠕虫一只接着一只，在跑道上排成了一个巨大的圈。


    随着陈星瑜彩球的抛出，所有站在虫头的少年门都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在天师灵血的强烈吸引下，蠕虫张开巨大的口器，一口吞下前方虫子的尾巴，并不断地吞食下去。


    虫身上的同学们一声发喊，纷纷朝着操场的内侧跳下，而那里，早有其他同学搬来的软垫和充气道具，并在他们跳下来以后，迅速将他们拉到安全地带。


    蠕虫们发出了哼哧哼哧的声音，完全不顾自己的尾部正在被其他虫子吞噬，一心一意地吞噬着前面的虫子，一环套一环，看得旁边的同学直噁心。


    陈星瑜已经被两个同学扶了下来，失血过多的他，此刻连站都不太站得稳。


    他轻轻喘了一口气，看向操场的边缘。


    那边，赵鑫华已经带着一帮跑得快的孩子，开始了和骷髅的追逐赛。


    操场内，几个老师带着学生向他的方向走来。


    「张老师，」陈星瑜微笑着看向班主任，「辛苦您跟他们解释一下游戏规则。」


    没有了小丑这个操控者，所谓的趣味运动会立刻进入停滞状态，只要小心不去招惹蠕虫，又避开骷髅的搜索，师生们几乎在校园中畅通无阻。


    「可我们……要做些什么？」初二（1）班的王老师託了托眼镜。


    「探索一下校园外结界的边界吧，在谨慎的前提下，试探一下是否有比较薄弱的地方，」陈星瑜笑眯眯地抬起眼来，「王老师，您是教物理的，控制变量法好用的。」


    王老师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学以致用！」


    接着他一皱眉头：「你们初一还没开物理课呢！明年，明年记得来我的实验班，我要好好看看你的物理成绩。」


    周围的同学哈哈大笑起来：「星瑜，千万别去实验班，痛不欲生啊，哈哈哈！」


    气氛虽然松弛了不少，但在这个动辄死人的副本里，谁也不敢太过掉以轻心。


    学校的老师都是组织和统筹的好手，很快就安排好了学生和教职员工，开始了和怪物的周旋与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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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只在操场边休息了一小会儿，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生命之果的加成作用似乎所剩无几，心悸的感觉捲土重来，他轻轻咳了两声，缓缓朝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天边的黑雾早已瀰漫到了结界周围，越是接近结界，黑雾越是遮天蔽日，连阳光都越来越弱。


    校门口的感应路灯早已亮了起来，微微颤抖着，照亮门口黑色的铁门。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候，副本的制造技术还不够成熟，副本边界的阻隔，就像是一个玻璃做的穹顶，上面甚至瀰漫着一层厚厚的水汽。


    凝结的水珠从屏障上缓缓滑落，显露出外界一线的清晰。


    电光在黑雾中翻滚闪烁，怪物的尖叫与怒吼声隐隐传来。


    距离结界越近，那些声音就越大，渐渐变成了一片嘈杂的背景。


    突然，有什么勐地撞上了屏障，腥黄的液体喷洒而出，带着结界上的水珠，摩擦出一片模煳的视界。


    无数的怪物在屏障外挥舞着肢体，冥河之水在结界下泛滥，远远的视线里，青玉大门缓缓打开，丑陋的黑影在浓重的雾气中隐隐闪现。


    突然，一道雪亮的剑光从天而降，如闪电，似奔雷，亮光所及之处，锋锐无匹。


    怪物们悽厉地嚎叫着，怒吼着，却瞬间被那剑光斩成碎片，飘洒在天地之间。


    冥河水在翻腾，巨浪滔天，瞬间凝结成冰，试图将那剑光挡回，可一个白色的人影跟随剑光而来，身形扭转间，坚冰被锋锐击得粉碎。


    「哥哥！」陈星瑜双手按上屏障，激动得叫出声来。


    环境无比嘈杂，那声叫喊被掩埋在一众尖叫之中，豪不起眼。


    但夏泽渊很快向后看了一眼，眼角的弧度泄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颜。


    但此刻他没有时间去问候，只是略一点头，就再次投入了战斗。


    陈星瑜皱眉看着那扇青玉石门。


    这扇巨大的石门，和鑫盛大厦中的地府之门几乎一模一样。


    今日并非鬼节，那石门不可能从内部自动开启。


    是谁开启了它？那个人又在哪里？


    小少年轻轻眯着眼睛，静静观察着战场上的一切。


    怪物不断地从冥河水中涌出，沖向战斗中的夏泽渊，似乎无穷无尽。


    夏泽渊显然也明白，关闭青玉石门才是制胜的关键，因此他并未把全力用在砍杀怪物上，而是不断游走，寻找着那个控制着地狱大门的人。


    但这场战斗实在是太仓促了，对方的兵力却异常充足，再如何强悍的人，也抵不过如此强烈的攻击。


    夏泽渊已经浑身浴血，电光的大规模杀敌消耗了他太多的能量，只能靠着顽强的毅力，保持着战斗的本能。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若是当年的陈星瑜，一定想不明白，但此刻的他，经歷了那么多次副本的歷练，却渐渐看出了端倪。


    超强的记忆让他对曾经所见的所有怪物都感到熟悉，而眼前与夏泽渊战斗的敌人中，竟然掺杂着不少同样的怪兽！


    不是同一种族或同一类型，而是同一只怪兽的不同形态！


    陈星瑜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巨大的怪鱼从冥河中跃起，被夏泽渊一剑斩为两段，却在三分钟后，又从他的后侧突袭而来。


    但它此刻的形态，却并非怪鱼，而是一个鱼头人身的怪兽。


    这里，一定有一个与时空有关的通道，将不同位面的怪物不断地拉入进来！


    每一个怪物都是混沌精挑细选的精锐，而无数的位面给了黑雾族无穷无尽的选择。


    这样的战斗，怎么可能取胜？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敏锐的直觉带着他的目光，投向了校门围墙边的那棵高大的梧桐。


    夏季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宽大的梧桐叶被战斗的狂风吹的颤抖，隐隐露出树枝上一盏小灯的微微光亮。


    而更加巧妙的是，那盏灯就正正位于结界的边缘，微微颤抖于两界之间。


    只有能够穿越位面的设备，才可能存在于两界之间。


    只要毁了那个仪器，就能关闭位面之间的通道！


    陈星瑜看了眼战斗中的夏泽渊，勐然奔到那棵梧桐树前。


    那是他曾多次攀爬的梧桐树，从这棵树的树杈上，能看到天边最亮的那颗北落师门。


    十年前，如果小星瑜和他一样，能够从运动场上脱身，也一定能发现这棵树的不对，也一定会毁掉上方的那盏小灯。


    他做了什么？


    有人嘆息着回答他：「他做了他能够做到的一切。」


    翻冤童子的声音在结界里缓缓流淌，陈星瑜的眼前，出现了当年的情景。


    操场上的情况比此时更加混乱，那时的陈星瑜并没有进入副本的经验，在好几次的试错中，与死神擦肩而过，最后，以极为惨痛的代价限制住了小丑。


    小小的少年半身浴血，在结界前看到了奋力战斗的夏泽渊。


    他原本是想看得更清晰些，于是打算爬上那棵梧桐树。


    陈星瑜的视野里，小少年匆匆而来，按照平日里的路线向树上爬去。


    陈星瑜轻轻摇了摇头。


    联通界面的仪器是整个战场的关键，四周必然会有强力的保护。


    果然，还未上到树枝之上，小少年已经一声尖叫，从树上跌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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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在地上昏迷了两分钟，小星瑜才幽幽醒转。


    而此刻的他也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他回头看了眼夏泽渊的战斗，就在此刻，少年似乎正处于下风，被一个高大的怪物逼到了冥河的滔滔大浪前。


    小星瑜急了，双手一併，一柄闪着幽蓝光线的尖刀出现在他的手中。


    那是归云山初级法术中，杀伤力最大的尖刀咒。


    其基础，是昔日在滴水洞，彭言言最为羡慕也最想用的尖刀阵，而材料，是小星瑜自己的灵魂。


    只有灵魂，可以穿越所有时空！


    战场的嘈杂远去，陈星瑜缓缓飘浮起来，在翻冤童子的视角下，看到了小少年行动的后果。


    那个倔强而敏感的小孩爬上树杈，回头看向战场，目光在夏泽渊的身形上描摹几秒便绝决回头，却没有看到夏泽渊那一瞬间震惊的表情。


    手中的尖刀勐然向那盏小灯挥去，灵魂凝聚的刀刃嚣张地无视了时空的界限，狠狠将仪器斩成两半。


    空间界限被打破，巨大的能量喷涌而出，小星瑜被这能量裹挟，狠狠撞在学校的围墙上。


    围墙哗啦一声翻倒一地，紧接着，明德中学校园外的结界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声，瞬间裂成了碎片。


    狂风唿啸，让冥河水掀起滔天巨浪，向着青玉石门倒流而去。


    夏泽渊大喝一声，摆脱了怪物的压制，用最后的能量让金甲真身现形。


    类似于核爆的爆炸产生出强大的电磁波，瞬间席捲了整个京市。


    所有的自动控制设备全部失灵，整个京市乃至周边地区陷入了停滞的恐慌。


    地府大门在缓缓关闭，门内的混沌发出不甘心的怒吼，校门口一片狼藉。


    便利店塌了半边，碎砖烂瓦的残骸里，几个迟到的孩子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


    夏泽渊终于将最后一个怪物扔进石门的门缝，地面巨震，地府大门终于紧闭。


    他急切地转过身，向陈星瑜的方向奔去。


    但就在他经过那片便利店的残骸时，一个学生模样的身影突然拔地而起，带着无数石块勐然扑向了夏泽渊的身侧。


    「哥哥……」陈星瑜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影一刀插在夏泽渊的胸侧，又被他一剑挥出，斩掉了头颅。


    心悸的感觉越来越强，生命之果的效力已经消耗殆尽，有着严重心脏缺陷的身体根本无力应付目前的身体状况，小星瑜的视野慢慢模煳了起来。


    「星瑜！星瑜你怎么样了？」夏泽渊踉跄着扑过来，身侧尖锐的匕首还未拔出，鲜血却已经变成了紫红的颜色，顺着手臂滴落在陈星瑜的身上。


    「哥哥，我觉得不舒服，」小星瑜艰难地睁开双眼，想要去拉夏泽渊的手，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臂，「我是不是要死了？」


    夏泽渊握住了陈星瑜的手。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微弱，陈星瑜的小手包裹在夏泽渊的手中，奋力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对不起，我……我……」


    「别怕，乖孩子，你不会死的。」夏泽渊拔出了自己胸侧的那柄尖刀，被污染的紫色血水流淌下来。


    他也不在乎，草草用衣料扎紧了伤口，俯身把小星瑜抱了起来。


    市内交通已经全部瘫痪，战场边几乎没有完整的东西存在。


    夏泽渊抱着陈星瑜走过三个街口，才终于找到一辆勉强能开的车。


    陈家为陈星瑜安排手术的医院在十公里外，夏泽渊一边开车，一边接通了楚韵的电话。


    从昨晚开始，京市无数个地方出现地府怪物，无数人受到威胁，在楚韵接到报告说明德中学突然消失的时候，恨不得立刻就到儿子身边去。


    但她知道，这种消失一定是混沌早有安排，就算赶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夏泽渊就在那里。


    「重伤？」楚韵的声音从车载蓝牙里传出，微微哽咽了一下，「可……还有救吗？」


    夏泽渊忍下一阵心痛：「之前安排的手术如果可以尽快进行，应该可以。」


    电话的那头，楚韵迅速安排着手术事宜，却有人惊叫道：「可心脏供体还在飞机上呢，原本安排今天入院的。」


    夏泽渊看了眼瘫痪的京市：「我去找供体，让你的人到学院街来，把孩子接走。」


    在约定的地方停好车，夏泽渊回头看着后座上的小少年。


    小孩脸色苍白如纸，唿吸微弱而急促，嘴唇已变得青紫。


    他轻轻摸了摸小星瑜的头，毅然走下了汽车。


    被刀刺伤的胸口剧烈疼痛着，体内的灵力正在与毒素作者斗争，夏泽渊深深吸入一口气，撤回大部分的护体灵力，强行将自己传送至了机场之中。


    此刻的京市机场，却几乎已成炼狱。


    电磁脉冲到达的时候，有近十架飞机处于刚刚起飞或准备降落的状态，此刻飞机的残骸摔了一地，大火四起。


    为陈星瑜运送心脏供体的私人飞机也在其中。


    大概是刚降落就遭到了电磁波冲击，私人飞机控制不住地冲出了跑道。


    机头狠狠撞在了一栋临时维修机棚中，围墙垮塌半边，把机门堵得严严实实。


    夏泽渊打开扭曲的飞机门时，里面的两个医生正围着一具尸体忙碌着。


    大门的轰然响动也没能惊动那位操刀的医生，她双手满是血污，正小心翼翼地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放入专用转运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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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回头看见夏泽渊半身的血迹，微微一愣。


    因为会诊，她去过陈星瑜家几次，也算是陈家的熟人。


    至于夏泽渊这个少年，因为长得实在赏心悦目，给医生的印象很深。


    前几次去陈家的时候，她曾看见他带着小星瑜在小区里散步，还以为是陈家的亲戚。


    「怎么是你来了？」经过了一场空难，医生自己也受了伤，又进行了一场紧急的心脏摘取手术，这会儿大汗淋漓，手脚都是软的。


    见夏泽渊拿起转运箱，她喘了口气交代着：「供体在飞行过程中状况就不是太好，飞机坠落过程中死亡，时间已经超过半小时，可能存在缺氧的情况，你必须尽快到达医院，你家小孩不能等。」


    夏泽渊回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小星瑜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四周是忙碌的医护人员，正为他做手术前的准备工作。


    楚韵看也不看，在医生递过来的文书上签了字，在小星瑜的病床边坐下。


    孩子脸色苍白，虽然已经上了氧气和吊瓶，可嘴唇依然青紫，眼皮耷拉着，小手无意识地在床边摸索着。


    「怎么了？」楚韵轻轻握住了那只小手。


    手指冰凉，动作微弱却焦急，似乎是感受到了包裹而来的温暖，小星瑜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目光却急切地挪动着。


    不知道为什么，楚韵心中一动，从床边拿起了小星瑜脱下的外套。


    外套脏兮兮的，浸润的鲜血让人触目惊心，鲜红的痕迹上，竟然还有一片紫红的血迹。


    一段小小的藤蔓从外套里面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呵——呵——，」小星瑜歪过头，他的嗓子说不出来话，却紧紧盯着楚韵手里的藤蔓，手指急切地晃动。


    楚韵轻轻捏着那截藤蔓，体内试探的灵力刚到藤蔓表面便被挡了回来，她能感觉到，这截小小的藤蔓里，特异的能量正在缓缓流动。


    看小星瑜的样子，他是知道藤蔓作用的，只是不知这孩子又有什么奇遇，从哪里得到了这样的神器。


    楚韵看了眼做准备的护士，把藤蔓放进陈星瑜的手里。


    小星瑜刚握上藤蔓，准备室外突然一阵嘈杂。


    「供体来了，供体来了！」一个实习医生抱着一个心脏供体专用转运箱，飞快地跑进准备室。


    早就等在一旁的主刀医生一惊：「怎么是心脏，人呢？」


    实习医生一头大汗：「坠机了，供体在飞行中已死亡，这是随行医生在坠机后紧急摘取的，状态可能不好……」


    主刀医生嘆了口气：「赶紧赶紧，这孩子等不得了，先进手术室看看状况。」


    陈星瑜飘浮在手术室的半空中，默默看着当年的自己。


    小小的男孩已经虚弱到快要不能唿吸，一双无神的眼睛却不肯闭着，还愣愣盯着自己头顶的吊瓶，似乎连意识都要逝去，却死死撑着保持清醒。


    手术床被飞快地推进手术室，一层层门轰然开启，一盏盏日光灯从头顶掠过，小星瑜在心中唿唤：「碧霄，你在吗？」


    几乎是一瞬间，那根藤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来了，哟，你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是察觉到了小孩的状态不好，碧霄挥舞着藤蔓，在别人看不见的半空中，散发出绿莹莹的光芒来。


    小星瑜急急吸了口气：「不是我，碧霄，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你都这样了还不要帮忙？」那根藤子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有点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你就要死了！」


    小星瑜的嘴角轻轻扯了扯：「我这十二年，哪天不是要死了，不是一直都在死亡边缘蹦跶吗？」


    碧霄被气笑了：「行行行，你到底要干嘛？」


    小星瑜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碧霄，我委託你，去往夏泽渊身边，用你全部的力量帮助他、保护他，无论如何，要让他活着。」


    碧霄嗤了一声：「小朋友，你可不要小看了夏泽渊，还是管好你自己。」


    「不！」不知道为什么，小星瑜此刻十分固执，「你现在就去帮他吧，我这边不需要你！」


    「行行行，我去看看他，你别激动，免得我等会回来你已经没了，我还得去地府找你报告去。」


    碧霄自以为幽默地叨叨着，从半空里隐去了身形。


    陈星瑜定定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小星瑜，默默道：「辛苦翻冤童子了。」


    解结傩的法力铺展开来，陈星瑜眼前，两个画面同时显现。


    绿莹莹的碧霄飘飘忽忽穿过墙壁，来到了隔壁空置的一间手术室，疑惑地挠了挠头：「人呢？我明明感应到你在这儿啊！」


    他一拍自己的藤蔓，空中落下一场绿莹莹的毛毛细雨，现出墙边的那个身影。


    「卧槽，这都啥时候了你跟我玩隐身捉迷藏，你知不知道你家小朋友担心你都担心疯了，你……」


    碧霄突然停下了话语，愣愣地看着墙边的位置。


    紧紧挨着隔壁手术室的一张准备床上，夏泽渊半躺半靠，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血液几乎已经变成了艷紫色。


    「这什么情况？」碧霄勐然动了起来，「我说你家小朋友怎么那么担心你，你怎么都这样了？」


    夏泽渊扯了扯嘴角：「混沌有备而来，昨晚的佯攻已经消耗了我大量的灵力，今天若不是小朋友及时炸掉了位面连接器，我恐怕是要交代在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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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笑！」碧霄绿莹莹的藤蔓勐然插入夏泽渊的心脏，却被那紫红色的毒血烫得一缩，忍不住絮絮叨叨，「我说你怎么躺在这儿不动，原来是搞不定这毒啊！这特么也太毒了，混沌从哪儿弄来的东西，铁定是帝国违禁品，我要不是根毒藤子，这会儿已经被你搞死了。」


    他一边碎碎念着，一边以自己的身体为桥樑，把紫红的毒血抽出来，换成鲜红的血液注回去。


    「多谢……」夏泽渊的脸色微微好转，「对了，你怎么不守着星瑜，跑到我这儿来了？」


    碧霄瞪了她一眼：「你俩怎么回事？不待见我呢，总把我往对方那里赶！再说了，当初拿到许愿藤的是他，我当然要听他的安排……」


    他话还没说完，隔壁的手术室里突然出现了惊唿声。


    「陈主任，供体跳动减缓，有紊乱前兆！」


    「血压报警！」


    「室颤，室颤！」


    陈医生的声音吼了出来：「稳住！都他妈给我稳住！」


    夏泽渊和碧霄对视一眼，都有了不详的预感。


    突然间，隔壁的手术室安静了下来。


    「叮」的一声响，是手术刀丢入金属盘的敲击声。


    「缝合吧！」陈医生摇了摇头，「没希望了。」


    小孩此刻已经全麻，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


    打开的胸腔微微冒着热气，但准备移植的心脏供体已经停止了跳动。


    在小星瑜身边盯着麻醉的护士啜泣了一声，陈医生别开了眼。


    隔壁房间里，夏泽渊抬起眼，看向碧霄。


    「你干什么？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如果碧霄有汗毛和头髮，此刻一定全都竖了起来。


    他匪夷所思地盯着夏泽渊：「别想！你现在只有个心脏被解了毒，以我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一点，这颗心给了他，你自己会死的！」


    夏泽渊轻轻摇了摇头：「他是为了我才会需要换心……」


    「你放屁！」碧霄忍不住大吼起来，「他本来就是个病得要死的孩子，你已经救过他很多次了，把心给他你赔上的是性命你懂不懂？你死了他能好过？回头等混沌爬出来，第一个要报復的就是他！」


    夏泽渊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碧霄：「他还有你……」


    「他没有我！」碧霄气得七窍生烟，「他已经抢先委託我来照顾你了！让我无论如何保下你的命！」


    夏泽渊的眼眸轻轻缩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什么。


    微微的灵力在房间中流动，一柄闪亮的手术刀飞舞过来，落入他的手中。


    看着夏泽渊艰难地将刀尖朝向自身，碧霄伸出一枝藤蔓，勐地将那柄手术刀打落。


    「我真是服了你们了！」


    尚在过滤血液的藤蔓勐然收紧，那颗跳动的心脏被缓缓转化为能量，颤颤巍巍中离开夏泽渊的身体。


    碧霄死死盯着夏泽渊：「你要把心脏给他，可以，找个东西来代替！」


    夏泽渊轻笑一下：「我还能有什么？」


    他身无长物，从遥远的外太空来到这里。


    等候千万年，除了这颗心，还有什么？


    碧霄的藤蔓生出细细的枝条，绿莹莹的灵力从夏泽渊的大血管中注入，瞬间流遍全身。


    「你给我听好了！」碧霄咬牙切齿，「我们瑶木星人言出必行，我跟那孩子承诺了要保你，就不会让你死！你就是瘫了、残了，只要还有生命体徵，老子就没有食言！」


    夏泽渊似乎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目光依然凝聚在自己的心脏上，手中聚起一点灵力，缓缓将两个房间之间的墙壁一角变得透明。


    「妈的，我就是个毒藤子，都给我出难题干什么？」碧霄勐一使劲，夏泽渊体内突然亮起了白光。


    那是夏泽渊的灵魂，混合着碧霄体内的灵力，慢慢凝结成为一个小球，轻轻落在夏泽渊空荡荡的胸腔之中。


    而树藤本身失去了大部分的灵力，渐渐现出原形本体。


    而于此同时，夏泽渊无形的心脏穿过墙壁，轻轻落入供体循环系统之中，悄悄取代了那颗不跳的心脏。


    「扑通——」


    正在收拾体外循环系统的护士惊唿一声：「跳了，跳了，陈医生，跳了！」


    已经扯下手套的陈主任愕然看来，两秒钟后，他大吼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准备移植！」


    手术台前，所有人继续忙碌起来，而隔壁的手术室里，巨大的毒藤展开了自己的本体，把浑身紫红血液的少年纳入自己体内。


    「等等！」夏泽渊挣扎着起身，在空中画下一个复杂的符篆。


    「我信了你的邪！」碧霄破口大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浪费魂力！」


    夏泽渊微微一笑，符篆在空中发出点点光彩。


    「哥哥！」小少年的惊唿突然响起，一团小小的白影穿过墙壁，惊讶地飘浮在半空中。


    短暂的心脏停跳又让隔壁手术室陷入一片紧张和混乱，小少年的魂体却趁机挣脱了身体，凭着直觉找了过来。


    「哥哥，你要走了吗？」小星瑜想要靠近夏泽渊，却被那闪闪发光的符篆挡在了原地。


    「对不起啊星瑜，」夏泽渊努力做出一个微笑，「哥哥还有点事情要求做，需要离开一会儿。」


    「你骗人！」小星瑜的眼中涌出泪来，「你说过要带着我一起去旅行的，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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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以为夏泽渊会否认，会哄他说，乖，我们说的是长大后，不是现在。


    如果是那样，他就原谅他，然后求求他，能不能陪着自己一起长大。


    可眼前的少年轻轻笑了笑，竟点点头：「嗯，我骗了你。」


    「可是……」小星瑜突然慌了起来，「哥哥你要去哪儿？」


    眼前的符篆蓦然扩大，几乎覆盖了整个视野，繁复的花纹在半空中缓缓转动。


    四处的灵力唿啸而来，被大阵吸引，缓缓注入其中。


    小星瑜突然愣住了。


    他的记忆在慢慢消失。


    刚才的手术出什么事了？


    我是怎么来到医院的？


    那棵梧桐树，为什么叶子落了一地？


    今天，我上学了吗？


    色彩在变换，无数的记忆被强行抽离，渐渐消散。


    时间线向着相反的方向奔涌而去。


    「哥哥，为什么……」


    小星瑜惊呆了，可就在这一刻，隔壁的医生们一阵欢唿。


    移植的心脏开始了跳动！


    「不——」小星瑜的魂体在他不甘的声音中，勐地被拉回了身体中。


    大阵还在转动，空中小星瑜的音容笑貌渐渐消散，如烟如尘，碎裂在昏暗的手术室中。


    「够了！」碧霄扬起藤蔓，勐地击碎了眼前的大阵，「你是一点记忆都不打算给他留下吗？抹掉今天的事情就够了！」


    巨大的能量消耗让夏泽渊的脸色白得如同雪地，紫色的血管隐隐浮动在雪白的皮肤之下，特别触目惊心。


    「他这一辈子已经够苦了，生下来就病弱，现在又遭受这样的打击，碧霄，」夏泽渊轻轻喘了口气，「就算你今日能够救我，你觉得这次，我要睡多少年？」


    碧霄勐然哽住。


    「一百年？两百年？」夏泽渊轻轻笑了一下，「人的一生有多长？何必让他这一辈子都陷入到愧疚之中？」


    大阵被碧霄打碎，藤蔓一把薅起残留的能量，塞进夏泽渊的身体中：「你还是多顾顾你自己，早点醒来把那个混沌干掉！那孩子记忆的事情，我来！」


    夏泽渊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无奈地看了那毒藤子一眼，慢慢陷入了沉睡。


    藤子轻轻将夏泽渊的身体缠绕，缓缓向着地下沉去。


    就在树藤整个快要消失的时候，碧霄突然停顿了一下。


    一束小小的光亮从他的树藤中抛出，流星一般飞跃两间手术室的空间，缓缓沉入小星瑜的身体之中。


    碧霄的能量也已耗尽，包裹着夏泽渊的树藤只能顺着之前的惯性向地下沉去。


    「小傢伙，算我买一送一。你不知道，这傢伙等你等了几千万年，他忍心错过，我可不忍心……」


    漂浮在半空中的陈星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手术室中，因为供体心脏的不稳定，小星瑜原本的心脏并未被摘除，而是做了异体移植，从此，小孩拥有了两颗心。


    而碧霄带着夏泽渊沉入地下洞穴之中，靠着吸取周围微弱的灵力，缓缓修復。


    小星瑜终究还是失去了那几天的所有记忆，身体里却留下了碧霄留下的一缕神光。


    命运的齿轮被强行调转了方向，在之后的十年里，混沌与通缉犯节目组的直播间开始发展壮大，却一直未能再拉入这个曾出现在第一个副本里的小主播，直至酒宴的那一天。


    翻冤童子的声音在空间里迴荡：「因由已揭示，业果自挂枝，回！」


    下一秒，陈星瑜已经回到了天体崖顶的祭坛之上。


    四周是了无生气的漫漫焦土，青玉大阵如地狱的裂缝，隐隐透出暗红的光。


    陈星瑜抬起头，看向绑在柱子上的仙人。


    那一身白衣，被胸膛里涌出的鲜血染得鲜艷，在红光之中，如同有离火熊熊。


    而一直低垂的头颅终于缓缓抬起，仙人轻轻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他艰难地开口，却突然定住了目光，看向陈星瑜的胸口。


    少年的胸膛之中，两颗心一红一黑，正在同步跳动。


    突然，不知哪里传来「咔」的一声轻响，右侧那颗心脏的黑色外壳上，蛛网般的裂缝勐然出现。


    强烈的白光从那颗心脏中射出，透过那交织的裂缝，把仙人的脸照亮。


    少年轻轻将仙人的手拉起，放在那颗跳动的心脏之上。


    「别怕，」他柔声说，「你的心在我这里。」


    第173章 决战时刻


    接下来的事情，陈星瑜记得并不太清。


    那颗心脏发出了极强的光，强光之下，仙人身上的锁链节节碎裂。


    黑雾尖叫着被光打碎驱散，眼前一晃，他再一次站在了休眠舱旁。


    没有了生息之地的修復，从副本直接回到现实的陈星瑜一身是血，胸腔大开，手中还托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剧痛和大量失血的眩晕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陈星瑜摇摇晃晃，一头栽倒进休眠舱之中。


    清澈的液体瞬间将他包裹，冰凉的营养液从胸腔的伤口处涌入，填补着体内的空缺，却让他觉得更加空虚了起来。


    「哥哥……」鲜血混在休眠舱的液体中，丝丝缕缕，又因为他的动作而变得浑浊，陈星瑜的视线时而模煳时而清晰，「心脏……」


    口中的呢喃无法发声，他却勐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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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捏在手心里的那颗心脏此刻不翼而飞！


    不……陈星瑜费力地扒拉了一下身周的液体，却没有抓住任何东西。


    他有点慌了。


    胸前的伤口剧痛无比，冰凉的营养液开始起作用，被扯断的血管、神经自动寻找着正确的方向，以极快的速度修復着，带来的却是让人发狂的剧痛。


    不能……不能晕过去……


    他倔强地划动着手臂，在水中艰难地寻找。


    突然，他的指尖碰到了什么。


    那是一小片肌肤，与身周的液体一样冰冷，却如同新生儿一般，柔软细腻。


    他放轻了动作，生怕弄伤了对方，手指轻轻悬浮着，抚上具冰凉的身体。


    男人的肌肉的轮廓渐渐在他脑中呈现，陈星瑜的眉头放松了些，细白的手指缓缓抚向夏泽渊的脸颊。


    营养液已经变得像红玉般晶莹，陈星瑜在其中沉沉浮浮，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水面变幻的光影投射到男人的脸上。


    夏泽渊依然在沉睡，表情柔和而宁静，大概是因为红色的光，他的脸颊并不苍白。


    陈星瑜静静地看着他，缓缓收紧手臂，将自己的脸颊贴上他的颈窝。


    寂静的水下，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他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


    心跳带动了休眠仓中的液体，细微的震动在水中轻轻传递，如同在传唱一首孤独的歌。


    哥哥……他在心中低低呢喃，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我等你好久好久了……


    突然，水面轻轻震动一下。


    像是原来的旋律中轻轻插入了一个音符，却恰到好处，毫不违和。


    陈星瑜微微一愣。


    接着，更多的音符加入进来，孤单的独唱渐渐有了和音，那和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强，渐渐从一个追随者，变得比肩，再渐渐成为领导者。


    强而有力的心跳迅速将所有音符统领，两颗心的频率渐渐融合，最后一同跳动起来。


    哥哥……


    陈星瑜露出惊喜的笑容，攀着夏泽渊的肩膀，努力抬头向上看去，男人优美的下颌线就在眼前。


    水波晃动起来，一只有力的臂膀环上了他的腰，后颈传来温暖而轻柔的触感。


    那是一个主动的拥抱，男人的手臂收得很紧，把他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温暖在液体中传递，方才还冰凉的两具身体瞬间变得火热。


    陈星瑜被抱得紧紧地，过了好一会儿，夏泽渊才缓缓松开。


    下颌的曲线慢慢收回，陈星瑜轻轻按了按男人的肩膀，身体向上漂浮一段，碰上了他的鼻尖。


    水中的浑浊已消失得干干净净，清澈的液体如同水晶，而夏泽渊的眸子，比水晶还要璀璨。


    陈星瑜静静地看着他，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溢出，如珍珠般浮在脸颊旁。


    乖~


    夏泽渊做了个口型，轻轻吻上他的眼角。


    轻柔的触感带来一点点的痒意，陈星瑜的眉眼放松，仰起头，把自己的嘴唇送到男人唇边。


    握在后颈的手轻轻收紧，双唇之间的距离消失。


    夏泽渊的新身体尚未出过水，嘴唇很软，轻轻压上来的时候，有丝绒般的触感。


    这是一个温柔的吻，唇的主人并不想攻城略地，只是轻轻含着陈星瑜的唇瓣，稍纵即逝。


    反倒是陈星瑜捨不得离开，又凑上去亲了又亲，还不肯分开。


    就在这让人窒息的幸福中，他终于放松了精神与身体，昏厥过去。


    傻孩子……夏泽渊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将人好好地放在水里，自己站起身来。


    「主人！」小狗闪电般沖了过来，一只机械臂扶住夏泽渊，另一只则送来了干净的浴袍。


    「立刻准备手术，克隆星瑜的心脏，并使用我的心脏数据，把基因缺陷剔除，」夏泽渊一边披上浴袍，一边命令道，「给星瑜准备移植手术！」


    小狗立刻忙碌起来，操纵着机械手，拉出一个小巧的培养箱，开始採集陈星瑜的心脏数据。


    「主人……」它一边忙碌一边好奇地问，「您为什么十年前不给他做这样的移植？」


    夏泽渊快速配置着适用的麻醉药品，加入到休眠舱的营养液中，看着青年蹙紧的眉头终于舒展了，才缓缓道：「那时也想的，只是当时一直被混沌的手下监视着，把星瑜带到这里来，实在是太冒险了。」


    他看着休眠舱中陈星瑜缓缓浮动的身体，嘆了口气：「那时他太小，身体也弱，我总想着，让他再大一点，或许受苦会少些……是我错了。」


    「那个……主人，」小狗飞过来蹭了蹭他的肩膀，「您别自责了，当时谁也没想到，混沌竟然有力量提前醒来，还和那个通缉犯节目组合作，突然就发起了袭击。」


    大概是想起了那时的情况，小狗有些后怕地说：「主人您不知道，您那时突然失踪，探测器又检测到全球各地都出现了能量异动，萤光蝶跟不要命似的往基地里扑，我都快吓死了。」


    它飞到夏泽渊面前：「没有了您的命令，我当时只能把自己关机，将所有的能量都用在防御上……」


    夏泽渊拍了拍它的圆脑袋，跟它开玩笑：「防御网缺你那点能量？想偷懒还找藉口。」


    小狗轻轻摇了摇头：「不……我当时以为，您再也不要我了……太难受，才把自己关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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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泽渊轻轻摸了摸它的大脑袋，目光投向在休眠舱中沉浮的青年。


    当初的那个小少年，是不是也这么想？


    小狗可以把自己关掉，那他呢？


    陈星瑜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的白光刺痛了而他的双眼。


    洁白的墙壁，洁白的病床，从高高的玻璃窗中洒入的阳光照得他暖融融的，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手背上连着点滴，指尖却暖融融的，被一双大手握在手心里。


    轻柔的唿吸打在他的手腕上，握着他手的人怕是陪了他许久，辛苦到趴在床边睡着了。


    看不见那人的脸颊，陈星瑜轻轻勾了勾嘴角，轻轻握了握那人的手指，又轻轻抽出手，想要摸摸他。


    「啊，星瑜，你醒了！」被他的动作惊动，床边的人发出一声惊唿。


    陈星瑜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艰难地欠了欠身子，嗓音嘶哑：「爸，爸爸……」


    「是我是我乖孩子。」陈弘阔连连回答着，又抓起他的手轻轻握着，伸手去按床前的唿叫铃。


    「怎么……」陈星瑜话说了一半又卡住。


    虽然想问问夏泽渊在哪儿，可总不能直接告诉爸爸我不想让你陪我？


    心思百转之间，医生和护士已经沖了进来，缓解了他此刻的尴尬。


    陈星瑜驾轻就熟地应付着这一片慌乱，抬眼看到了退到不远处的父亲。


    距离上次看到他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陈弘阔却好像又苍老了不少，鬓边的白髮丛丛，眼中也满是血丝。


    陈主任十分满意地看着陈星瑜的各项检查指标，笑眯眯道：「恢復得不错，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排异反应，你小子，这次运气真好。」


    他又回头对陈弘阔说：「恭喜了，这次你们找的医生很靠谱，再休息两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陈弘阔大喜，连连点头，亲自送了医生出门。


    「爸爸，」陈星瑜已经慢慢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看着陈弘阔，「妈妈呢？还有夏哥哥。」


    「别担心，他们都很好。」陈弘阔又坐回床边，给陈星瑜掖了掖被角，「他们在忙他们的事情，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不知是休息的需要还是药水中的止痛药起了作用，陈星瑜的意识再一次恍惚起来。


    朦胧的意识即将消失的时刻，他好像听到病房的门开了，两道视线投入进来，在他身上缓缓打了几个转，又悄然离去。


    再次醒来是一天后，陈星瑜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康復了。


    因为躺了几天而产生的无力感在他强行的活动中消失，他直接跳下床穿好衣服，做了几个动作感受着身体的状态。


    心脏有力的跳动，给身体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陈星瑜很快确认，自己的身体的确是达到了长久以来的巅峰状态，就连在副本中成为攀岩师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般活力四射。


    「儿子，怎么起来了？」陈弘阔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一份早餐，「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爸，我已经完全好了。」陈星瑜做了几个动作给他看，「妈妈和夏哥哥呢？」


    陈弘阔一瞬间的迟疑被他敏感地抓住，陈星瑜皱着眉头：「你们该不会又瞒了我什么吧？」


    「没有没有！」陈弘阔赶紧解释着，「是我想让你再多休息休息，你夏哥哥说了，这一次，绝对不会瞒着你。」


    陈弘阔说「你夏哥哥」的语气让陈星瑜微微愣了愣，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那语气亲热得……好像一家人似的。


    陈弘阔还在忙忙地解释着：「你夏哥哥说了，你在他那边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因为是心脏手术，还是多休息两天为好。你妈妈也说，等你能下床了，想要做什么，她会派人全力配合。」


    陈星瑜有些发愣。


    被家人呵护宠溺了二十年，眼前每次他大病初癒，家里人总是想方设法按着他多休息几天，今天父亲这么个态度，竟让他感觉十分不习惯。


    不过送上门来的便利不用才不像话，陈星瑜立刻问道：「妈妈做的那些事，现在怎么样了？」


    陈弘阔点了点头：「就知道你放不下这个。」


    他把早餐塞进陈星瑜手里：「你先吃着，我给你安排出院。」


    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陈星瑜只吃了一两口就饱了，待他收拾好食盒，推门进来的却是庄勐。


    「好久不见！」庄勐上前来，拍了拍陈星瑜的肩膀，「走吧，我带你去指挥部。」


    门口停着一辆军用吉普，陈星瑜上车后，才看见陈弘阔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他跑得一头是汗，手里还拿着一大包点心，急匆匆地从车窗里递进去。


    陈星瑜愕然看着自己腿上那一大包泡芙、黑森林、黄油曲奇，还有色彩缤纷的马卡龙，忍不住笑：「爸，我都多大了你还给我买这些。」


    陈弘阔抹了抹头上的汗，冲着他笑：「你早饭没吃多少，一会儿要饿的。」


    他指了指那包点心：「你以前是身体不好，想吃我们总是不给你买，现在好了，补回来！」


    看着他有点憨憨的笑容，陈星瑜垂下眼睫，轻轻眨了眨眼，再扬起脸来的时候一脸乖巧：「谢谢爸爸，我慢慢吃。您保重身体，等我回来了陪您喝酒。」


    他轻轻眨了眨眼睛：「我知道您那瓶珍藏在哪儿，回头我就用那个练酒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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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陈弘阔笑了起来，「好，一言为定！」


    军用吉普渐行渐远，陈星瑜趴在车后座上，看着朝他挥手的陈弘阔，一直到身影完全消失，才坐正过来，慢慢吃了块小饼干。


    庄勐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这会儿才拿起手中的平板电脑，递给陈星瑜。


    只看了一眼，陈星瑜就勐然坐直了身体。


    屏幕上，是早前他曾经见过的全国副本分布图，只不过，现在这张图上，大部分的副本都变成了灰色，只剩下几个还在活跃之中。


    陈星瑜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是这几个副本？我以为，到了最后，混沌就算不在归云山，也会在京市这种它熟悉的地方闹出动静来。」


    解结傩的场景里，京市的大停摆还歷歷在目，却没想到，混沌竟选择了靠近西北的一座大城。


    「这座城，有什么特殊吗？」陈星瑜抬头看向庄勐。


    庄勐摇摇头：「我级别不够，目前也不知道，等到了地方，会有人向你解释。」


    庄勐所说的目的地，在吉普车到达机场又乘坐专机飞行两个多小时后才到达。


    当看到军事区的大门时，陈星瑜终于露出恍然的眼神。


    接待他的是一个个子高挑的年轻人，陈星瑜上前和他握了握手，低声道：「看到你，我觉得大概可以放心了。」


    那青年微微一愣，笑了起来：「你记性真好，我们也就是在楚姨的沙龙上见过一回？」


    他带着陈星瑜往里面的会议室走，还未进门，浓浓的菸草味道就把他呛得咳了几声。


    大门打开的时候，会议室里的烟雾有如实质，连人都快要看不清了。


    他身旁的年轻人笑了笑，体贴地等烟散了些，才带头走进去。


    「哟，是星瑜来了，」房间里的老人声音里带着笑，「这才刚下病床，身体好些没有？」


    陈星瑜笑得一脸乖巧：「谢谢伯伯，我好多了，这次的手术很成功。」


    他不在国家机构任职也不是军人，看着老人和他身边的一众决策者，干脆摆出了小辈的撒娇姿态：「伯伯，我妈妈呢？」


    说起楚韵，老人眼中有一瞬间的宠溺：「进城去啦。闲不住，小时候就这样，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总是喜欢亲歷亲为，恨不得操一辈子的心。」


    说到进城，陈星瑜连忙问着：「伯伯，这座城……有什么蹊跷？」


    说到正事，老人正了脸色：「我就知道你要问，你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陈星瑜看了眼他身边那位穿着制服的老人：「混沌现在的处境，由不得它像之前那样悠哉游哉地选择副本，由于节目组被我们限制，它现在能做的，就是最后的放手一搏，选择这个区域，要么是有信心可以反击并控制所有人类，就像当年它在山林查星时那样，但可能性不大。」


    陈星瑜轻轻踱了两步：「当年在山林查星，是整个黑雾族一起行动，才能控制三百多个位面，但终究还是没能突破帝国的封锁，在这里，它凭一己之力，就算买通再多的地球人，也根本做不到全面的控制。」


    「所以，我更倾向于另一个目标：混沌想要跑路！」


    「伯伯，」陈星宇抬头看向老人，「我无意窥探国家机密，但这座小城里面，应该有什么了不得的重要机构在吧。结合这几年咱们在全球领先的几个项目，是和太空探索计划有关？」


    「你看，我就知道他想得到！」老人冲着身边穿制服的老者笑着，「要不是他身体不好，我早就把人薅来丢去你那里锻鍊了。」


    开了一句玩笑，老人转身看向陈星瑜：「你分析得很对，这座城里，是我们没有公开的，全球几个大国共同投资建设的星际飞船建设基地。」


    沈助理此刻抱着平板走了过来，把平板递给老人后，他向陈星瑜做了个手势：「领导还很忙，剩下的，我来给你解释吧。」


    他带着陈星瑜走出会议室，来到一间小小的阳光房。


    冬日的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显得清晰而鲜明。


    两人在一张茶桌前坐下，沈助理按动开关，小茶壶发出烧水的声音。


    「一个月前，你进入最后的副本时，楚姨已经向我们说明了一切。不得不佩服楚姨的高瞻远瞩，在领导下定决心要对抗混沌的时候，这么多年她在各部门里建立的人脉，立刻用最短的时间展开了解释和游说，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在上下统一了思想，让几乎所有的决策者，都明白了目前我们面临的是什么，事态有多么严重。所以，在你进入副本之后，我们一直提高警惕，最优化地调配资源，去预测现实中可能出现的问题。」


    说实话，才楚韵的多年经营之下，各部门的努力已经非常到位了，但他们这次面临的，并非以往的对手，而是比自己更高维度的黑雾族。虽然在楚韵的警告和指导之下，各部门已经做出了相应的准备，但混沌几乎是举全力去侵占这座城市，事先也有极为周密的布置，发动的时刻，还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发现能量异动的时候，我们只来得及疏散城中的部分居民，并派驻了几只能够作战的队伍进去。」


    水开了，沈助理熟练地洗杯、泡茶，给陈星瑜添上一杯，隔着幽幽的雾气，看着眼前这个精緻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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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亮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因为刚结束手术而有些苍白的脸，被阳光抵销了那些许病气，又在茶水的雾气下微微泛起红润，配合着他慵懒的姿态，让人感觉像只懒洋洋的小猫。


    但这个看似无害的青年，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尖刀一般，直插重点：「之所以无法进出，是因为混沌布置了结界？其实说实话，在攻破混沌最后的防御之前，进去多少人并不是重点。它最大的特点就不是物理上的坚韧，而是如何去玩弄人心。」


    陈星瑜拿起茶杯来，轻轻喝了一口：「按照我平时对你们风格的了解，你们一定会尽可能地把平民救出来，但进去的队伍，应该不止你所说的那样，只有几个小队。」


    陈星瑜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们最后认为，真正能够起到作用的，仅仅只有几只作战小队？」


    沈助理端着茶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目光倏地投向眼前的青年。


    片刻后，他继续垂眸倒茶，轻轻笑道：「怪不得楚姨坚持要进城去，如果你们母子在这里见了面，好像真的不太好收场。」


    陈星瑜的目光勐然尖锐起来：「我妈妈进城了？！」


    第174章 决战时刻


    沈助理立刻做出了一个投降的手势：「不要误会，虽然决策队伍里的确有人不肯接受现实，趁机攻击我们夸大事实企图扩张权力，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楚姨是自己要求进城避嫌，用她的原话说……」


    沈助理顿了顿，放低了声音：「她说她没有军职却能号令各部门的很多人，未免有夺权和干扰政策之嫌，而且，她最本质的身份是一名天师，进城，才能发挥她最大的作用。」


    他十分诚恳地看向陈星瑜：「其实我们并不在乎的，也相信楚姨并没有什么私心，但她太坚定了，实在是留不下来。不过你放心，和她一起进城的还有你的那个夏哥哥，他还有封信要我交给你。」


    听闻楚韵和夏泽渊在一起，陈星瑜松了口气，目光炯炯地看着沈助理。


    青年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控制器。


    「我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传递信息，但夏泽渊说，你知道。」


    陈星瑜好奇地接过控制器，仔细去看。


    那是个十分简单的小黑盒子，中间嵌着一个圆圆的按钮，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供操作的地方。


    非常明显的，就是要让人把按钮按下去。陈星瑜从善如流，把手指放在了那个圆圆的按钮上。


    按钮并未被按动，但剎那间，一段信息已出现在陈星瑜的脑海之中。


    沈助理在递出控制器后便起身走出了房间，作为最重要的机要秘书，他其实早就忙得脚不沾地，能够过来喝一杯茶已经算是忙里偷闲了。


    温暖的阳光房里，只剩下了陈星瑜一个人。


    夏泽渊的声音自脑海中传了出来：「星瑜，很抱歉不能等你醒来再一起行动，但这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丢下你。」


    男人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点忐忑，陈星瑜撇了撇嘴角。


    「其实你妈妈的意思，是想让你就在城外等我们，但我知道你一定不肯。」男人的声音带了笑，「所以我觉得，就算是提前你两天进来，我们也很快可以见面，所以这次，我应该可以期待，你不会生太大的气。」


    陈星瑜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我们大概率会在小城的第一医院附近驻扎，你进来之后，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们，小城的三维地图是花楹亲自核实过的，我放在信息一起了，这个控制器是宁城尹教授新研制的信号发射器，你带在身上就好，可以让我们尽快找到彼此。」


    夏泽渊的声音缓缓变得低沉：「不要着急，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确定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没问题再进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苦恼于如何组织语言，最后还是说：「我很抱歉，之前抹去了你的记忆，以后……再不会了。」


    京市已经进入了初冬，西北大地更是一片萧瑟，但看着落地窗外温暖的阳光，陈星瑜微微笑了。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进入小城的准备工作很快就做好了。


    跟着陈星瑜的是一个十分精锐的战斗小队，加上陈星瑜一共七个人，一行人开着一辆防弹的军用车来到城市的高速路口边。


    每人都配备了精良的装备，连作战服都是军中新开发出来的最高等级产品，轻薄透气还防弹，一件薄薄的衣服，走在西北凛冽的寒风中，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前方的城市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黑色穹顶之下，只有高速路口的收费站，勉强能显出一小片清明。


    陈星瑜坐在副驾，此刻望着城市的入口皱了皱眉，回头对小队的成员说：「我觉得不太对劲。」


    沈助理亲自带着他们来的入口，此刻正站在副驾的车窗旁，闻言挑眉：「怎么了？」


    「说不上来，」陈星瑜轻轻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混沌会对结界有所限制，是你们利用科技或者法力强行开启的入口，没想到进城的路竟然是敞开的。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怕我们进去，甚至是欢迎我们进去。」


    昔日在副本中，混沌引诱主播们血祭的场景还歷歷在目，他看着前方城市外闪着光的结界穹顶沉思半晌，回头对沈助理道：「如果要派更多人进来，请一定考察是意志坚定之辈，黑雾玩弄人心的本事太厉害了，我怕来的人越多，就越是增加了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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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他看向自己的小队：「大家进城之后一定提高警惕，意外可能随时发生。」


    小队长点了点头，朝着司机做了个手势，车向着高速路口缓缓开去。


    前方的穹顶上，黑雾瀰漫，翻腾的黑色丝丝缕缕，让人感觉不安。


    高速收费站的通道间却干干净净，像是用橡皮擦在一副铅笔画上擦出了一片空白，十分突兀。


    经过通道的时候，所有人都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武器。


    陈星瑜抓着车侧的把手，通过穹顶的瞬间，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一排反射着太阳光的路灯。


    路灯后方，城市的轮廓初显，几栋高楼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和所有的城市一样，临近郊区的住宅区大都开发不久，楼面外墙色彩鲜艷，显示出城市的活力。


    巨大的gg牌悬在高速公路上方，在他们的视野中轻轻摇晃。


    一个明眸皓齿的美女，正透过gg牌看过来，温柔的笑容旁边，是用漂亮的小灯拼起来的欢迎词：


    宁城欢迎您！


    车头已经到达了收费站的闸口，闸杆高悬，并未拦路。


    司机小张看了眼身侧的青年，添了一脚油门。


    勐然间，天旋地转，连视野都变得黑暗，仿佛天空中所有的黑雾都一股脑地砸了下来。


    陈星瑜只来得及死死捏住口袋里夏泽渊给他的通讯器，就被狠狠地抛出了车外。


    再睁眼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陈星瑜轻轻动了动手臂。


    原先抱着的战斗步.枪早已不知所踪，好在身上的战斗服还十分整齐，他摸索了一下，缓缓坐了起来。


    似乎是身在一个很小的空间之中，只够他蜷缩在里面，但唿吸并不困难，说明这里并非密闭。


    他仔细地在身周看了一圈，终于发现，一道细细的光从头顶不远处发出，像是空间的一道缝隙。


    他用手推了两下，竟将那缝隙扩大了少许。


    那是一道门。


    而自己，应该是被困在了一个类似铁箱的地方，而这个箱子并不大。


    明白了处境，也就很好脱困，陈星瑜摸索着半站起身来，用手臂和肩膀顶住沉重的箱盖，终于将箱子顶开了一条可供他爬出去的缝隙。


    确保了箱盖不会突然砸下来，陈星瑜终于艰难地从铁箱中爬了出来。


    身前，带着浓厚灰尘气息的风从鼻端扫过，一张旧报纸的边缘掠过他的脸颊，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又随风扬长而去。


    陈星瑜为了躲那尖锐的边缘侧了一下脸，却被一大片灰尘迷了眼，咳了好几声才平静下来。


    他揉了揉眼睛，看向前方的城市。


    方才在高速入口初看都的景象已经完全被颠覆，眼前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昏黄，风吹起的时候，更是如同身处沙尘暴一般。


    不远处几栋大楼残破不堪，外墙黑黢黢的，盖着一层厚厚的风沙，钢筋从破损的地方支棱出来，还挂着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塑胶袋残片。


    距离他最近的那座建筑被不知什么重型武器轰掉了一半，原本闪烁着蓝色光芒的玻璃外墙完全碎裂，只剩下钢架缝中的一点碎片，在昏黄的沙尘中反射着太阳的光。


    而脚下，是残破水泥被风化后形成的厚厚沙尘，踩上去厚实而柔软，掺杂着大小不一的水泥块和零星的石子。


    虽然并未看到敌人或同伴，他还是十分谨慎地找了个阴暗的位置，检查了一下全身的装备。


    进入结界时手里握着的小型冲锋鎗已经不知所踪，不知是不是混沌副本的规则所致，战术腰带上的匕首和小型武器也都消失无踪，实在是让人难以安心。


    外界依旧是西北的隆冬，但战术服运转良好，倒是不觉得冷。


    陈星瑜皱着眉，踏上了前方的街道。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寂静得如同鬼蜮，只能听到风声和自己的脚步声。


    植入大脑的ai完全没有反应，陈星瑜只当它已经挂了，但先前夏泽渊给他的城市三维地图已经牢牢印刻在脑海中，陈星瑜仔细看了看四周的地标建筑，确定了自己的所在。


    他们进来的时候，是城东的高速路口，而他现在，竟然被丢在了城南的工业开发区里。


    这里距离和夏泽渊约定的地方大概有三十公里的样子，陈星瑜定位了一下自己的方向，打算到附近找辆能开的车。


    车不算难找，但大部分停在街上的车都坏得厉害，即便没有被大楼的残骸砸到，也似乎放了有十年之久，车窗破裂不说，连车架都起了锈。


    连走了好几个街区，陈星瑜才终于在一个半毁的仓库前，找到了一辆外形完好的军用吉普。


    车窗不知被什么打碎，上面还残留着一道道液体流下的痕迹。


    陈星瑜强迫自己不去想这辆车曾经经歷了什么，拉开车门。


    一路走来，这一片的车辆风格大都硬朗，陈星瑜不由得想起，沈助理曾隐晦地提醒过他，这座城里除了有几国联合开发的星际飞船建设基地，还有好几个配套的军事后勤基地，其中不乏军备生产工厂，就分散在城南的工业开发区里。


    若是军备生产工厂，必然有武器装备存在，而作为全球数一数二的军备基地，找到的也应该都是些好东西。


    这个念头一出现，陈星瑜忍不住有些心痒。


    就算在这里随便找到一点热武器放在身边，肯定比现在这样安心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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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保持着车门未关的状态，转身走向一旁两层楼高的仓库。


    仓库幽暗，光线只能照到门口不远的地方，真箇空间和外面一样，蒙了一层厚厚的灰，残破的铁质货架像是经过了一场浩劫，歪的歪倒的倒，地上却没有多少物品。


    仓库的中间，一楼的天花板整个垮了下来，连带着二楼的金属货架，被摔得扭扭曲曲，横七竖八地支棱着，在仓库的中间堆成了一座小山。


    再后面，就是如同黑洞般的甬道，不知道通向何方。


    深入黑暗内部肯定不是明智之选，陈星瑜往门内走了几步，在门口的几个架子上翻翻捡捡。


    两分钟后，陈星瑜找到了一把尖锐的匕首，聊胜于无地插入到战术腰带上。


    看了眼仓库深处的黑暗，陈星瑜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先去城中的第一医院和夏泽渊汇合，大不了见了人，把他拉来当苦力，多搬点回去。


    想到马上就能见面，他不由得心中一热。


    但就在这个时候，地面突然颤动了一下。


    陈星瑜敏感地抬起了眼，手下微动，已经把刚插入腰带的匕首拔了出来。


    窸窸窣窣的石块摩擦声从前方的水泥碎块小山中传来，外层的石块和沙土纷纷落下，地面的震颤更加明显起来。


    那下面有东西！


    陈星瑜拔腿就跑。


    只听「轰隆」一声，身后的石块小山勐然被掀开，一个巨大的脑袋从水泥石堆中钻了出来，长舌一甩，直直向陈星瑜的方向射去。


    破风声由远及近，陈星瑜完全不敢回头，只一矮身躲过了第一轮攻击，伸手拉开方才那辆军用吉普的车门，从门缝里滑了进去。


    车门刚关上，那鲜红的舌头又一次冲击过来，狠狠砸在车门上，竟把结实的车门戳出一个凹坑。


    紧接着，石块如同暴雨般从半空中落下，仓库里的怪物勐然击碎了残破的侧壁，在地面的巨大震动中，跳到了陈星瑜的面前。


    那是一只巨大的「青蛙」，却像是还没有发育完全，身后拖着一条尚未消失的蝌蚪尾巴。


    陈星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竟然是《山海经》中的修辟之鱼，传说性格温柔，人吃了还可以治疗白癣。


    只是眼前的这一只，红眼圆瞪，目光死死瞪着陈星瑜的方向。白色大嘴张着，獠牙在阳光下颗颗闪亮。


    行吧，性格温柔那就是扯淡，至于吃了能不能治病不知道，首先要担心的却是人会不会被它吃了。


    早知道进入混沌的地界，一切都不能以常理来揣度，可在这样的末世背景下突然出现个《山海经》里的怪物，实在是让人觉得违和。


    「这阴间审美……」陈星瑜无力吐槽，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那只「青蛙」再一次展开了攻击。


    车子发动了。


    陈星瑜看着前方迅速向他扑来的怪物，直接挂了倒挡，将油门一踩到底。


    吉普车快速地倒着车，在空旷的街道上穿行，而身前的那只修辟之鱼，已经勐地一蹬后腿，狠狠朝它扑了过来。


    原本温顺的怪物长出了利齿和獠牙，尖锐的牙齿狠狠戳穿了军用吉普的引擎盖，大脑袋扑腾之下，前挡风玻璃也被撞出了裂痕。


    趁着怪物第一口没吃着，张开口准备再次攻击的档口，陈星瑜换挡踩油门，一打方向盘，从它的大嘴边逃了出去。


    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吉普迅速跑出了接近一百码的速度，但车后的怪物却穷追不捨，跟了他近三个街区，还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这么逃不是办法。


    街道并不整洁，到处都是被摧毁的房屋，满地障碍，时不时需要勐打方向盘以避开翻倒的车辆和城市建筑，根本无法保持高速行驶。


    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陈星瑜的大脑中自动回忆起方才走过的街道。


    他狠狠向左打了把方向盘，驶上了左侧的岔道。


    青蛙仍然不断在街道上蹦跶，顺着吉普车开过时扬起的漫漫尘土穷追不捨，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青年早已开着车，绕到了它的后方。


    汽车的引擎高声响起，修辟之鱼缓缓自漫天尘土中转过身来。


    然而就在它转身的剎那，那辆军用吉普已经牟足了马力，狠狠向它冲来。


    吉普结实的车头狠狠撞在「青蛙」柔软的腹部，车内的陈星瑜在座位上被狠狠甩了一下，差点直接扑在方向盘上，但他没有迟疑，继续把油门踩到底。


    吉普车推着怪物向前冲去，修辟之鱼身不由己地后退，却依然未放弃到手的目标，长舌勐然弹出，直直从挡风玻璃的破洞中射了进来。


    陈星瑜侧身躲过这一记「舌击」，反手抽出腰带上的匕首。


    在下一次舌击到来，怪物鲜红的舌头缠住他的方向盘之时，青年直接挥刀，斩断了那根舌头。


    下一秒，吉普车推着的怪物狠狠撞上了身后残破的大楼，无数支棱着的钢筋戳穿了它的身体，把它牢牢钉在大厦的残墙上。


    青年顺着惯性从车前跃出，手起刀落，狠狠割过青蛙的咽喉。


    黑色的血液喷薄而出，竟然还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将吉普车坚固的钢架烧得扭曲。


    但那怪物居然还没断气，依然不断挣扎着，要从这前后夹击中解脱。


    陈星瑜嘆了口气，快速翻身来到车子的加油口，捡了一段断掉的钢筋，狠狠插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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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滴答答的柴油从油箱中漏出来，缓缓汇集到修辟之鱼的脚下。


    等柴油挥发到满大街都是味道，陈星瑜这才有些抱歉地看了那只尚在挣扎的「青蛙」一眼。


    火光和爆炸映红了城南的天际，陈星瑜把匕首插入腰带，迅速离开了现场。


    中心区，第一人民医院。


    夏泽渊正盯着第二小队发来的图像。


    连日的战斗消耗了不少弹药，第二小队今天的任务就是去城南的装备厂补充装备。


    他们也曾想过干脆把装备厂里的东西全都搬过来好了，但不知道为何，城南的那种怪物青蛙总是会不断地刷新出来，好像拿一点弹药就是偷了它们的家，一个个盯着小队跟世敌一样，每次都要消耗大量的精力去对付。


    但今天，第二小队的任务却格外顺利。


    战术平板里传来的影像中，彭乐指着一处火光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到这里的时候，那只修辟之鱼已经被人用吉普车钉在墙上了，火烧得那个旺啊，一股子烤肉的香味，馋死我了。要不是知道这怪物浑身上下都是腐蚀性的血液，我真想把肉割一点尝尝看。」


    画面里，熊熊火光被放大，那只巨大兇残的青蛙垂着头被乱七八糟的钢筋钉住，脖子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彭乐的声音继续传来：「看起来好像只有一个人啊，是哪位大侠这么厉害，单人斗青蛙怪，也不知道受伤没有。」


    夏泽渊懒得听他碎碎念，沉声问：「弹药呢？你们找到没有？」


    「有的有的，」彭乐把平板调了个方向，显示出第二小队喜气洋洋的脸，「喏，貌似今天刷新出来的大青蛙就那么一只，我们一路顺畅，搞到不少好东西。」


    「行，注意安全，」夏泽渊回復他，「别在外面浪太久，早点回来。修辟之鱼我专门派人去收拾。」


    身边的监视器响了两声，一群穿着宽大衣袍，带着兜帽的人出现在监视器中。


    「又来了，他们怎么没完没了的！」方欣在一旁抱怨了一句，「楚姨一开始是可怜他们那儿的几个孩子，才给他们送了点食物过去，这下倒好，要食物上瘾了，隔三岔五就来打秋风……」


    夏泽渊皱了皱眉：「有点不对劲，不仅仅是他们，另外几个收容所索要补给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如果不是贪得无厌，就说明混沌的结界发生了变化，得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方欣皱了皱眉：「什么意思？内外两层结界我们都一直监视着，没有什么漏洞啊！」


    夏泽渊摇摇头：「不仅仅是结界的问题。我也只是推测，得看看才知道。」


    他说着起身，检查了一下自己战斗服上的装备：「给他们最低限度的补给，把袋子搞重一点，我跟他们过去看看情况。」


    过来打秋风的是距离他们三个街区外的一个平民收容所，规模不算小，有几个强悍的青年做顶樑柱，日子过得并不算艰难。


    夏泽渊和他们的头目见过几次，算是熟人。


    不过他并不想暴露自己，便悄悄跟在了几个人身后。


    这次收容所来了五个青年，从方欣手中拿了三袋粮食和两大包药品，并没有多纠缠，深深明白细水长流的道理。


    夏泽渊悄悄隐匿着身形，跟在几人身后，看他们一路慢慢晃回收容所的所在地。


    「诶老大，」一个扛着面粉袋的青年歪头看向领头的张叄，「你看我们这个星期，能挤上出去的名额吗？」


    「你想出去？」张叄的看了他一眼，「在这里过得不好？」


    「不会吧，」那青年把面粉口袋往上顶了顶，「这都是啥地方啊，你还真的想在这里过一辈子？」


    「怎么不能在这儿过一辈子了？」他身边的另一个青年抱着药品的大箱子，「我感觉我们现在就挺好，比在外面天天被人欺负强。」


    夏泽渊的脚步微微一顿。


    什么时候开始，混沌的结界竟然可以出去了？为什么作战小队从来不知道？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误导？


    此刻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收容所所在的街区，张叄看了眼街道的尽头，回头问道：「让你们设的陷阱设好了吗？」


    「好了好了，」有人赶紧回答，「先知说的敌人，当然要死死防住，已经都安排好了！」


    他一指道路的中段：「喏，那里就有我们设下的陷阱，只要有人来，就一定能抓住。」


    张叄点了点头，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突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响起。


    道路的尽头，有人骑着摩托，跨越废墟，飞速而来。


    第175章 决战时刻


    陈星瑜走了五条街才找到这么个代步工具，居然还和一只不知哪里来的大老鼠打了一架。


    胳膊上被老鼠狠狠拽了一下，好在作战服十分坚韧，没有破皮，但老鼠力道不小，陈星瑜的整只手臂都麻痹了半晌，直到他骑着摩托走出十来个街区，才慢慢恢復了知觉。


    街道并不好走，时常有路边的房子垮塌下来，把路都挡得严严实实，让他不得不穿街过巷，绕着圈子向中心城区进发。


    走过的路和之前收到的地图信息结合起来，在陈星瑜的大脑中形成一副清晰的图案。


    他轻轻皱了皱眉。


    从城郊到主城区的那一段，路线十分随机，他一路走来，遇到的怪物也不是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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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到了主城区以后，越往城中心走，路线被规划的感觉就越来越强，似乎……有人特意设计了道路的走向，要把人引入到某个陷阱之中。


    而在这条路线上，几乎每个转角，都会看到怪物的身影。


    他已经躲过了三只老鼠两条蛇，还有一只巨大的长着獠牙的蝙蝠，简直不堪其扰。


    所以他当机立断，放弃了走空旷大路的想法，直接将摩托开进了一个个废墟。


    这就很考验技术了。


    好在他记性好，先前身体不好不能玩这些极限运动，渴望运动的他看了无数个第一视角的极限运动视频，更是以自己为主角，在心里模拟了无数回，各种车把该有的角度、身体重心的调整，他都烂熟于心。


    以至于走上颠颠簸簸的道路，数次从高处落入废墟之中时，他的脑子就开始自动对号入座，凭着自己绝佳的反应能力，应付一个个险境。


    经过第八个废墟的时候，他有点无聊地想，要是曲连吉和那些攀岩人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教学方法拿出来，估计是可以在所有运动领域所向披靡的。


    眼前的一块大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在花楹的地图中，这是一座大厦门前的石敢当，到了这里，距离市中心的第一医院就不远了。


    陈星瑜打起精神，把油门更加大了些。


    不远处的大街上，看着从废墟上直接轧过来的摩托车，一个青年忍不住「操」了一声。


    「这什么情况？」他放下手里袋子，惊讶地摸了摸头髮，把短髮摸成了一片白毛，「这也太不走寻常路了，我们的陷阱怎么办？」


    张叄倒是反应很快：「妈的，现在还顾什么陷阱不陷阱，准备战斗！」


    可没等他们掏出枪来，身旁突然传来一声长鸣，一道阴影将下方街道上的所有人笼罩了进去。


    「怎么回事？这个地方怎么会刷新出这种怪物？」背着面粉的青年大叫着，却被迎面而来的宽大翅膀扇了一下，颈侧划了个大口子，差点就伤到动脉。


    袭击他们的，居然是一只长着翅膀的螃蟹！


    螃蟹的八条腿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巨大的螯足带着可怕的力道，借着飞翔俯冲的力道，狠狠钳向下方的青年们。


    张叄此刻早已端起了一只微沖，毫不犹豫地朝着那螃蟹打了一梭子。


    半空中火花四溅，子弹打在螃蟹的甲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弹壳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却只是在螃蟹身上留下了几个灰白的印记。


    而那只长着翅膀的螃蟹，却被这一梭子打得发了狂，在空中盘旋半圈，勐然朝着下方青年们的身上抓过来。


    尖锐的足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连上面的根根硬毛都锋利得如同刺刀，明晃晃地朝着众人扫来。


    偏生这会儿他们正站在十字路口的位置，四周空旷而开阔，连个遮挡都没有。只能一声发喊，四处逃窜。


    张叄已经无力吐槽了。


    螃蟹这玩意居然还能认人！


    方才他和同伴一起跑路，三步之后两人分别奔向不同的方向，而那只会飞的螃蟹居然毫不犹豫就朝他追过来，一看就知道，是想要报刚才那一梭子子弹的仇。


    他的腿前几天刚受过伤，根本跑都跑不快，此刻心里一急，更是一瘸一拐。


    就在他快要到达一处房屋时，他的前脚掌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勐然向内一撇，张叄啊地一声摔倒在地。


    在他身后，飞行的螃蟹一掠而过，尖锐的足尖从他的背后直直划过。


    「啊——」张叄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疼得在地上打了个滚。


    可那只螃蟹不依不饶，竟然一个盘旋，又冲着他飞了回来。


    就在他心中暗嘆躲不过去，紧紧闭上眼睛的时候，耳旁突然一阵引擎轰鸣。


    从远方飞驰而来的摩托车转换了方向，以极高的速度驶上了一个不知是什么杂物堆成的斜坡，在斜坡的终点处一跃而起。


    那是个十分惊险的角度，摩托车的速度又被加到了最大，离开斜坡的瞬间，摩托直接飞上了半空。


    惊鸿一瞥之下，张叄看到了一张极为精緻漂亮的脸。


    雪白的肤色衬得青年秀丽的眉目如画，双目在阳光的照射下如钻石般闪亮，身体虽然有些单薄，但动作却出乎意料地强悍。


    半空中，陈星瑜凭着记忆中摩托车特技的表演动作把自己的身体扬了起来，但没有再坐下去，而是一曲腿，狠狠蹬了摩托车的车座一脚。


    摩托飞快地向前飞去，径直砸向正在俯冲的飞行大螃蟹，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摩托车的前轮狠狠碾在大螃蟹的眼睛上，力道之大，直接把那怪兽砸进了一旁残破的墙壁，激起漫天烟尘。


    而他自己则被刚才那一下改变了「飞行」的方向，朝着一旁的建筑物扑过去。


    他在飞起的时候粗略计算过，如果运气好，应该可以够着建筑物阳台上挂空调的那个小平台。


    回想起在副本里攀岩的经歷，他感觉只要能够着那个小平台，大概率他能止住下落的趋势，沿着旁边那跟摇摇欲坠的水管滑下地面。


    于是陈-计划通-星瑜在狠狠蹬了一脚摩托车后座之后，整个人舒展开来，扭身朝那个他看好的小阳台扑去。


    只可惜他计算好了一切，却忽略了被砸进墙里的那只螃蟹。


    螃蟹被砸得晕晕乎乎，完全凭着本能在动作，八条腿加上一堆螯足在空中乱七八糟地飞舞，巨大的力道将砸在它身上的摩托车都掀到了一边，好巧不巧把陈星瑜计划中的那根水管砸离了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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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


    他沖向小平台的速度还很快，根本不可能直接落脚，只是在平台边缘略一缓冲，整个身体还是朝着一旁墙角的方向飞了过去。


    没有水管，在夹缝里减速也行，就是身上的作战服又要经歷大考验了。


    就在他闭着眼睛放松身体往墙角撞去的时候，腰上突然一紧。


    一只有力的胳膊精准地搂在了他的腰上，顺着他前扑的速度跟着他到了墙边，刚刚好成为他和墙面之间的缓冲。


    而在他和墙相对静止的瞬间里，那只手向着侧边用力，将他整个人向着斜上方捞了起来。


    接下来视野一黯，他已经被人拉进了那座建筑物的一个房间。


    这里之前不知是住家还是酒店，装修色彩浓烈，被带入房间的瞬间，轻薄的玫瑰色窗帘晃过他的视野。


    紧接着，他的整个身体被带着旋转了半圈，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禁锢在了铺着玫瑰花墙纸的一角。


    阳光透过那层薄纱照射进来，给眼前的男人罩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


    像是在做梦一般，陈星瑜愣愣地看着眼前熟悉的眉眼，过了好半晌，才喃喃道：「哥哥……」


    回答他的，是男人收紧的双臂，和温暖的唇。


    不同于上次的温软，男人的唇有了些许岁月磨砺的粗糙，不由分说地含住了他的唇瓣，紧接着攻城略地，霸道地开始掠夺。


    独属于夏泽渊的气息一阵一阵灌入，濡湿的唇舌在纠缠中发出细微的水声，陈星瑜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氧气都被他掠夺殆尽，脸热得如同火烧，腿却软得无法站立，全靠男人那只手臂才勉强维持着直立的姿态。


    蛮横的掠夺逼出了眼中的湿意，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滚落，顺着脸颊缓缓滚落。


    夏泽渊突然放轻了力道，舌尖缓缓撤出，又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对不起……星瑜，对不起……」


    他喃喃地嘆息着，把脸颊埋在青年的颈窝中，又轻轻地吻着他脖子上敏感的肌肤。


    陈星瑜被他亲得发颤，喉咙里忍不住溢出一声低吟，急急喘了两口气，双手不由自主地楼上夏泽渊的脖子。


    过了好半晌，夏泽渊才停止了亲吻，却没有抬头，而是把脸颊埋在青年的颈窝里。


    陈星瑜被他压在墙上，被他身上的沉香清甜撩得头晕目眩，好不容易聚焦了视线，一手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后脑的短髮上揉了揉，闷声道：「撒娇不该是我的活吗？怎么活过来一回，你把角色都弄错啦？」


    男人埋在他肩上，不知说了句什么，陈星瑜没听清，只好用力把男人的脸捧了起来。


    夏泽渊的眉头轻轻地皱着，抬眼起来的时候，眼中有红红的血丝。


    「怎么了？」陈星瑜凑上去亲亲他的眼睛，「太想我都想哭了？」


    谁知对方真的点了点头，又一把将他抱紧在怀里。


    「对不起宝贝，」夏泽渊的声音低低的，「那十年里，你经歷得太多了。」


    仿佛在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几乎让人听不清楚：「我现在才知道，你当年竟然这么苦。」


    陈星瑜被他抱得一头雾水，不知夏泽渊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连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正踌躇间，脚下的地板一阵震颤，他们所在的房间又垮了半边。


    外面那只飞行大螃蟹勐然挣脱了钢筋的束缚，带着瀑布般的碎石和沙土，掉落在了地面上。


    夏泽渊立刻退后两步，把陈星瑜拦在了身后，手中的微沖一阵扫射，渲泄出一片火光。


    和张叄那三脚猫的射击不同，夏泽渊的每一颗子弹都射在大螃蟹甲壳的缝隙处，浓厚的墨蓝色血液立刻沖天而起。


    二十几发子弹打完，已经把螃蟹肚子上的甲壳整个撬了下来，一直兇残瞪向人类的大眼睛终于不动了。


    躲在下方废墟中的几个青年探头探脑地走出来，小心绕过地面上冒着泡泡的腐蚀性血液，走到大螃蟹身旁。


    张叄抬头去看方才子弹射出的地方，却只见玫瑰色的窗帘，在微风中缓缓飘动。


    半塌的建筑之后，夏泽渊揽着陈星瑜的腰，直接以横抱的姿势把青年禁锢在怀里，从一截断掉的楼梯旁，小心地下到地面。


    「哥哥，」陈星瑜不由得失笑，「我现在身体已经好了，没那么脆弱……」


    夏泽渊瞪了他一眼：「对，身体好了就随便造，连摩托车特技都学会了。刚才是谁打算从水管上滑下去，结果连水管的边都没摸着？」


    陈星瑜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嗯，平安降落了吗？」


    他有点心虚地搂上夏泽渊的脖子，在他怀里躲了半晌，讨好地在他胸口蹭蹭：「不气不气，我以后就跟着你寸步不离，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上天我一定不会入地……」


    夏泽渊面无表情地听着，带着他迅速穿过街区。


    见他没什么反应，陈星瑜开始翻旧帐转移视线。


    「你以前说过，等我身体好了，要带我去旅行的！」


    「还说，要带我去看夏天的海滩冬天的雪，去爬山去游泳去吃全世界的美食……」


    「我都为你把身体锻鍊好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这么喜欢你，你可不能辜负我！」


    他说得越来越夸张，到了最后，陈星瑜收紧手臂，吧唧亲了夏泽渊的嘴唇一口，大声宣布：「我最喜欢哥哥了！你说，你是不是也最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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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泽渊勐然停下了脚步。


    陈星瑜挑了挑眉，对着夏泽渊的胸口锤了一拳：「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看着夏泽渊好像轻轻松了口气，他忍不住又叫起来：「不不不，我改变主意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夏泽渊的脸颊有点红，垂眸低声道：「星瑜……」


    见他出现了不好意思的神情，陈星瑜变本加厉：「来，跟着我，说——我~喜欢你——我~爱~你~~~」


    四周一片寂静，仿佛连风都愣住了。


    陈星瑜看着夏泽渊僵硬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回头看了一眼。


    他身后……好像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大门。


    而门口……站着好多人。


    几乎都目瞪口呆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夏泽渊抱着他的双手，和两人通红的双唇上。


    陈星瑜默默地和他们对视半晌，又缓缓转过头，把脸埋进了夏泽渊的怀里：「今天风好大，还是哥哥怀里最暖和。」


    看着他变得通红的耳尖，夏泽渊低声笑了笑，把他又搂紧了些。


    「啊，散了散了……」身后传来彭乐的声音，「大冷天的站在门外多不舒服！今天收穫这么多，赶紧入库，该分的分掉！」


    「啊，是啊，今天好开心！」


    「值得吃顿好的啊，我去跟厨房说说……」


    队员们打着哈哈。


    夏泽渊低下头，轻轻在陈星瑜耳边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等会儿叫上彭乐和方欣，给你接风？」


    陈星瑜还沉浸在无限的尴尬里，抓紧了夏泽渊的作战服，轻轻推了推他，嘴里嘟哝着：「吃什么吃，我就想吃你！」


    感觉到男人的动作一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满脸通红地抬起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泽渊的目光直直射入他的眼睛：「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陈星瑜转了转眼珠子，立刻发现医院的大门后、楼道上，甚至是招牌后面，都有无数好奇的目光探寻过来，他赶紧抹了把脸，从夏泽渊身上跳下来，一把抓住了正准备战略性撤离的彭乐。


    「师叔来了，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唿？」


    可是在彭乐转头的瞬间，他勐然愣住了。


    于是那无数的目光就看见这个新来的精緻青年，突然伸手捧住了彭乐的脸。


    彭乐吓了一条，第一反应是偷偷看了眼夏泽渊，结结巴巴道：「师叔你干嘛啊！」


    陈星瑜歪着脑袋仔细看着彭乐，疑惑着：「是这里的环境不对还是你修炼出了问题？我怎么觉得你老了好几岁啊！」


    昔时第一次在德康医院碰见彭乐时，他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大男孩，身量虽然高，但依然是少年身形，脸庞都还带着点稚气。


    可今天见到他，个子又窜高了一截，身材也从少年的单薄转为结实强壮，虽然仍然扎着和之前一样的丸子头，轮廓线却渐渐硬朗，有了五哥当年的感觉。


    彭乐缩着脖子挣脱了陈星瑜的手，红着脸辩解：「不是好像，就是老了好几岁啊！我现在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在陈星瑜不解的目光里，夏泽渊上前来，轻轻揽了他一下：「你刚来，好多事情还不了解，我们慢慢给你解释。」


    一个小时后，陈星瑜急急忙忙地冲进医院的食堂，夏泽渊和方欣也才忙完其他的事情，方欣已经坐在了桌边，夏泽渊则等在食堂门前，彭乐笑眯眯地从后厨转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大锅热腾腾的牛肉。


    「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他把火锅放在方欣面前的桌子上，捏了捏耳垂给手指降温，「这可是我死缠烂打才从师祖那里偷到的秘方！」


    陈星瑜却顾不得吃东西，他这一个小时被夏泽渊按着去全面检查了一遍身体，面对着完全不认识的医生，他一句话也问不出来，急得他恨不得打晕了医生跑出来。


    连检查的医生都感觉到了他深深的怨念，慌忙火急地进行着检查，生生把两个小时的检查缩短到了一个小时，忙得满头大汗。


    他先抓住了夏泽渊的手：「我进来的时候原本是有个小队跟着的，但醒来就只有我一个了，我妈妈……」


    「放心，」夏泽渊轻轻拍拍他的手背，「我们进来的时候虽然也不在一起，但阿姨的运气很好，很快就碰到了方成钢的队伍。她现在在那边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听着他管楚韵叫阿姨，陈星瑜恍惚了一下，心里却有点甜滋滋的。


    夏泽渊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见他笑了，把人揽到身边来，抹了抹陈星瑜头上跑出来的细汗，低声道：「反正以后要改口叫妈妈，不如先让她适应一下。」


    心跳突然失了速，一时间，陈星瑜有一种心脏病还没治好，又回到了过去的感觉。


    看着他发呆，夏泽渊轻轻笑了笑，拉他来到桌前，抽了双筷子，细细擦干净了递给他：「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火锅里热气腾腾，三人边吃边聊。


    在刚才检查的空隙里，陈星瑜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他吃了一口牛肉，隔着火锅的雾气盯着彭乐看了半晌，抬头问他：「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吧，比例是多少？」


    夏泽渊又给他夹了几片刚涮好的牛肉，笑道：「就知道你能猜到，大概跟小狗的营养液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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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转头看向他。


    当初红姨拿到了夏泽渊的身体数据，交给小狗培育出身体，浸泡在营养液中，一天就相当于现实中的一年。


    「所以……」陈星瑜心疼地抓住夏泽渊的手，「你已经进来了快三年了？」


    「嗯，」夏泽渊回头微笑，「还好，彭乐他们进来的时间更长些，到现在，已经五年多，接近六年。」


    「可……」陈星瑜看着桌子对面埋头干饭的彭乐和方欣，「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混沌吗？」


    彭乐刚咽下一大口牛肉，抬起头来：「这可不怪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我们也很积极，但没想到，一进来就遭了埋伏，伤亡非常严重。」


    彭乐是跟着第一批队伍进来的，刚进入结界的时候，和陈星瑜一样，一下子就和其他人失去了联繫。


    而那个时候，整个宁城还是一副十分繁华的模样。


    「但我们没有想到，很快，城中就爆发了战争。」


    第176章 决战时刻


    「战争？」陈星瑜看向他们。


    「说是战争可能有点夸大，」夏泽渊把陈星瑜筷子上悬着的肉片放进碗里，又给他添了些蘸料，「你也知道，混沌建立副本的地方，都是这颗星球上的洞天福地，除非是副本中有明确的限制，灵力都会比较丰富。」


    陈星瑜点点头，随即瞪了夏泽渊一眼：「那还不都是你选的？」


    夏泽渊给陈星瑜夹菜的动作一顿，随即垂眸笑道：「是，那个时候发现了这颗星球上，竟然有媲美欣达砬石的力量，我欣喜若狂，于是利用了这些洞天福地的灵力，把混沌封印在地下。」


    「凡事有利有弊，我利用灵力封印他，他也可以利用灵力来对付我，」他拉起陈星瑜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指尖，「在你出现之前，我和它一直处于一种动态的平衡之中，总体来说，我略占上风，但也只能是将它封印而不是杀死，而且每次封印了他，我都会因为元气大伤而沉睡很多年。」


    想起解结傩幻境中，夏泽渊执意要将心脏给他时和碧霄说的话，陈星瑜紧紧回握住夏泽渊的手。


    见两人又开始凝望对方，彭乐翻了个白眼，继续解释。


    「我一进结界就感觉不对劲，除了这里本身灵力充沛以外，混沌应该是用了什么手段，将别处的灵力也运送了过来。我进来以后，因为弄丢了队友，试探着想用一次追踪符，结果……」


    他可怜兮兮地看了陈星瑜一眼：「我可算知道你在鑫盛公寓里的感觉了。」


    彭乐说的是当时陈星瑜所经歷的灵血暴动，在那次使用追踪符的过程里，他这才真的好好体验了一回，感觉自己几乎要经脉爆裂而亡。


    可这话听在陈星瑜的耳中，想起的却是和「那个」夏泽渊之间的亲密。


    他不由得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悄悄红了脸。


    两人的手握得更紧了。


    两人之间暗潮汹涌，彭乐却完全没有看出来，一脸崩溃的表情：「你不知道啊师叔，那个时候这块地方的灵力浓度，简直有一百个鑫盛大厦那么多，我走路都要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心跳快一点，身上的灵血就和四周的灵力共振了。」


    他说得有趣，陈星瑜终于把注意力从夏泽渊那里转了出来，疑惑道：「这么高浓度……岂不是成了精怪盛行之地？啊——」


    他明白过来了。


    千百年来，所有修道之人都在寻找这样的灵力充沛之力，在这样的环境下修炼，都不是事半功倍了，只要有一点修炼的门道，简直就可以直接踏上成仙之路。


    而与此同时，灵力充沛之地，就算不是刻意去修行，也一样可以吸收其精华，或变异或化形，最终成为各种精怪。


    如此浓度的灵力作用下，宁城里的所有生物，甚至于非生物，都有可能直接成精。


    「那些怪物……」他看向夏泽渊。


    「对，」夏泽渊点点头，「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当时无数宁城中的百姓都在一夜之间获得了如同超能力一样的异能，自然是不能适应的。」


    说不能适应其实太过于平淡了。


    事实是，宁城中尚未撤离的百万居民，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获得了各种各样的异能。


    而不知是不是混沌的刻意引导，城中居民所获得的，几乎都是攻击性的异能。


    而且这些人在变异之后，性格也变得激烈起来，几乎一点就爆。


    可以想像当时的混乱，得到力量而无法控制力量的恐慌，发现自己可以主宰他人命运的狂喜，在强大的力量面前逐渐瓦解与崩塌的道德体系，以及在初次释放力量后蠢蠢欲动的独占之心……


    像是将一群野兽投放进了竞技场，整个城市几乎立刻陷入了狂乱的风暴之中，陈星瑜进入城市之后所看到的断墙残垣，几乎都是那个时候产生的。


    「灵力暴动的时间持续了三年之久，在你们外面大概只有三天，但那三天里进入结界的队伍也不少，几乎是一进来就陷入了发狂的状态。」


    彭乐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自顾不暇，这三年多的时间简直就惶惶不可终日。我找到了方欣，在她的协助下，在这座医院的地下室里小心翼翼地建起了隔绝灵力的结界，每天去捡几个不那么强势暴力的人回来，慢慢建成了现在的这个小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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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简直听得入了迷，在夏泽渊再三的提醒下才又吃了一口菜：「后来呢，灵力直接消失了吗？自从我进入结界以来，就没有感觉到有多少灵力呢。」


    「也不算完全消失吧，」方欣接上了话头，「突然有一天，城里大部分的灵力突然消失了，却会以更加压缩的形态，随机地出现在城中的某些地方，与此同时，那块地方会刷新出兇残的怪物。」


    「这城里原本成精的怪物并不算强大，但人类身上的异能消失后，动物逐渐变得兇残起来。」夏泽渊的手在陈星瑜后颈上轻轻捏了捏，「你今天进来的时候，是不是遇上了修辟之鱼？那就是二号军械仓库附近经常会刷出的怪物。」


    「哦~~我说呢，原来那只大鱼是师叔你干掉的啊！」彭乐突然兴奋了起来，「师叔你现在好厉害啊，单枪匹马就干掉了那只大鱼，果然是我师叔，永远都不会让我猜到你真正的实力。」


    方欣捂着嘴在一旁笑了起来，陈星瑜无奈地看向夏泽渊：「你确定他真的和我差不多大了吗？这座城的灵力会不会让人的脑子变傻？」


    夏泽渊哭笑不得地揉了把他的后脑勺：「你这个师侄可不傻，这两年里立了大功呢。」


    陈星瑜唿扇着眼睫，依旧和原来一样去逗彭乐：「彭掌门，你干啥了？」


    彭乐依旧是红了脸：「别提了别提了，赶紧吃饭，火锅都被你们吃冷了！」


    一顿饭吃得十分满足，彭乐更是忙前忙后，给陈星瑜安排好了休息的地方。


    「就在夏前辈隔壁！」他把钥匙递给陈星瑜，「我等会还要去检查一下基地的防备，这两天怪物刷新的频率好像有点高，就不陪你们了。」


    方欣是基地秘书，自然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冲着陈星瑜笑了笑，也跟着走了。


    夏泽渊则十分自然地揽住陈星瑜的肩膀，陪着他慢慢走回房间。


    「哥哥，你们进来的时候，已经都没有灵力了吗？那为什么……」


    他没有说下去，而是从医院走廊的窗户朝外看了眼。


    入目的皆是末日般的场景，下午起了风，西北的寒风捲起漫天沙尘，把窗子拍得啪啪直响。


    夏泽渊明白他的意思：「失去灵力这件事，并不是自然的平衡，而是混沌刻意操作的结果。」


    他和陈星瑜一起站在了窗边，把青年抱在怀里，和他一同看着窗外昏黄的天空：「你知道吗？城中异能消失的那天，正好就是我和你妈妈进入结界的那一天。」


    陈星瑜蓦然转过身，背靠着窗子抬起头来：「你们……」


    夏泽渊垂下眼眸，看着陈星瑜的眼睛：「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灵血血统，究竟是从谁身上继承的？」


    陈星瑜看着他缓缓眨了眨眼：「我外公是天师，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其实我自己也一直有疑问，当初妈妈带我去归云山，师父对妈妈的用词是『回归』，而不是邀请什么的，弄得我很奇怪。」


    夏泽渊轻轻颳了下陈星瑜的鼻子：「那时你才多大？就能分辨这些词的区别了？」


    陈星瑜瞪他一眼：「就因为是正学说话的时候啊，搞得我很长时间里，都以为『回归』这两个字，指的是欢迎某人到来时的用词。」


    他的眼神微动：「后来我也一直想试探来着，可妈妈一直都表现得很普通，像是一定法力也没有的样子。所以我以为，我身上的天使灵血是隔代相传的。」


    「怎么会对妈妈这么没信心？」夏泽渊扶着陈星瑜的肩膀转了半圈，带着他继续向房间的方向走，「你就不会朝相反的方向想想？」


    「相反……」陈星瑜沉吟一瞬，突然停住脚步，「妈妈她，竟然……是控制系吗？」


    夏泽渊笑了一下：「比那可厉害多了，当时把我都吓了一跳。」


    其实，宁城在一开始罩上结界的时候，和副本一样，根本就是无法再进入的。


    那日夏泽渊完成了陈星瑜的换心手术，把他转移到医院的时候，楚韵匆匆而来。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忧心忡忡地说，「我问过那位，他说其实现在宁城的星际飞船根本还处在建造的初级阶段，连飞船的生命循环系统都话只是在理论初步实验的阶段，混沌这个时候去夺取星际飞船建造基地，总不可能是来帮我们做技术突破的吧。」


    她蹙着好看的眉，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踱了两步：「如果我是混沌，我完全可以找个地方再躲百八十年，等着地球人把飞船造好了再出来抢，而它现在就下手，一定有我们没有想到的理由。」


    她把这个感觉上报了指挥部，指挥部里也出现了很多不同的看法，但最后达成的共识是：混沌既然明目张胆地抢了飞船建设基地，就一定是想要跑路，但具体怎么才能弄出真正能做星际旅行的飞船出来，却不得而知。


    「所以，我们得进去看看。」她扭头看向还在沉睡的陈星瑜，又抬头看向夏泽渊，「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还是需要前辈帮忙。」


    夏泽渊揽着陈星瑜，轻轻亲了亲他的头顶：「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妈妈施展力量，出手便是归云山的化龙大阵。」


    「化龙？」陈星瑜也忍不住呆了一下，「那可是归云山的顶级秘笈……哇，我妈真是太厉害了！」


    夏泽渊失笑：「谁说不是呢。」


    对结界的攻击被集中在了进入城市的高速东入口处，当楚韵开始施法时，正值朝阳升起，霞光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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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巨龙自东边天际而来，身形矫健，目光如电，在夏泽渊灵力的加持下，硬生生将宁城外的结界撕开了一个口子。


    混沌有所感应，当楚韵和夏泽渊带着人进入结界时，立刻被一群变异的居民包围了。


    「啊！」此刻两人已经走到了医院的小花园里，陈星瑜听得入迷，抓着夏泽渊的衣袖，「我妈最心软了，她一定捨不得伤害这些居民。」


    「但是她的反应却非常迅速，」夏泽渊低头看他，「而且她根本不和这些人做任何对抗，而是……」


    「而是直接把他们身上的灵力拿走！」陈星瑜和他一起说了出来。


    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都合理了。


    陈星瑜一直都觉得奇怪，明明在归云山学了一身的道法，在归云山也用得好好的，可一出那座道观，他所有的小花招都会失效。


    原来，有一种灵力稀薄是妈妈觉得应该稀薄……


    「可我妈妈她没事吧？」陈星瑜忧心忡忡地问，「城里的灵力浓厚到那个程度，任谁动用法力都会受不住灵血波动。」


    夏泽渊摸了摸他的头髮，轻轻嘆了口气：「有我在，倒不至于让你妈妈承受灵力暴动的痛苦，只是，混沌有备而来，用了三年的时间，好不容易聚集的灵气，怎么可能轻易让我们夺走？在你妈妈发动阵法剥夺身边这些居民异能的时候，全城的灵力被混沌勐然抽离，聚集成了星际飞船基地外的小结界，不仅如此，变异的宁城居民在失去异能的同时，又感染上了麻烦的瘟疫。」


    「什么？」陈星瑜怒了，「它这是栽赃陷害！那些人一定以为是我妈妈带来了瘟疫！」


    「乖，不气。」夏泽渊亲亲他的额头，「这些后来都和居民说清楚了，我们……」


    就在此刻，几个穿着作战服的小伙子从他们身边经过，手里还拿着一大大的黑色垃圾袋。


    见到夏泽渊，带队的青年立刻过来敬了个礼：「夏队，那只螃蟹，我们收回来了。」


    夏泽渊冲着他点了点头，回头看向陈星瑜：「你不是想知道瘟疫后来的情况？跟我来。」


    陈星瑜好奇地跟着夏泽渊，随着那群青年，来到了医院的住院部。


    一进门，他就被震得停住了脚步。


    宁城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部大楼是前几年才盖起来的，有三十层楼高，面积很大。


    平日里他也曾见过，医院因为床位不够而在走廊里睡人的。


    但那远远比不上此刻的震撼。


    医院的大厅很大，而在这间大厅里，除了承重墙，所有的多余的墙壁、设施全部被拆掉了，整个大厅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平板空间，而这个空间之上，密密麻麻睡满了人。


    那些人躺在一张张病床上，似乎在忍痛，人人的眉头都皱得紧紧的，几个女孩的眼角还闪着泪花。


    而在大厅的中央，一条透明圆柱贯穿整个三十层楼的空间，内里是无数发亮的小球，幽幽地闪着光。


    方才他们碰到的青年在黑色的塑胶袋里翻找一番，摸出一个闪亮的小圆球来，从一个专门的入口，放入了那个透明圆柱之中。


    一股浓郁的灵力从圆柱中散发出来，在整个大厅中扩散。


    忍痛的人们舒展了眉头，不少人甚至露出了迷幻的笑容。


    「内丹……」陈星瑜惊讶道，「你们居然用怪物的内丹来治疗这些人。」


    他有看了看那些「病人」的样子：「这里怎么看起来有点像戒毒所？」


    「哈哈哈，可不就是戒毒所嘛！」带队的青年这会儿正把螃蟹其他的身体器官丢进一个巨型绞肉机一样的机器里，随口答道，「说起来是瘟疫，其实就是那些人对灵力产生了强烈的戒断反应。」


    「绞肉机」打碎了螃蟹的甲壳和血肉，腐蚀性的蓝色血液在机器中翻滚着，冒出阵阵白烟。


    操作机器的青年按下几个按钮，一阵蓝色的幽光扫过机器中的肉泥，幽幽白光被提取出来，放入一个透明的小球中。


    看着小球骨碌骨碌落入中间那根透明的管道，起到也内丹一样的作用，那名青年耸了耸肩：「那个时候，宁城的居民都像是疯了一样，丧尸围城一样把我们包围在这所医院里，非要我们把灵力还给他们。」


    「夏队开了结界和我们一起守了几天，居民们断了几天灵力之后，突然就都倒下了。」


    那简直是地狱一般的景象，满城都是奄奄一息的居民。而且很快，倒下的人就开始变得身体麻木，失去行动的能力，如同渐冻症一样，最后因为唿吸衰竭而死。」


    面对全城迅速蔓延的瘟疫，刚刚进入结界的战斗小队不得不暂时转换角色，成为了救援小队，把满城的「尸体」都捡到医院里来安置。


    而这座住院大楼，从上到下，满满三十层，全都和一楼大厅一样，躺满了宁城的百姓。


    「寻常的药物没有作用，还好我们碰到了小彭道长，他当时已经不眠不休研究了好几个月，终于发现，如果能够让病人在低浓度灵力中平稳过渡一段时间，病情似乎就能够好转。但那个时候城里已经没多少灵力了，我们只好天天跟着刷新的灵力漩涡跑，从怪物身上获得内丹和血肉，来获取灵力。」


    陈星瑜点了点头：「你们辛苦了。」


    他转身看向夏泽渊，深深皱起眉头：「这是混沌在故意拖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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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泽渊无奈地摊了摊手：「大家也都这么想，但又确实拿它没办法，它就是看准了我们不会放着宁城的百姓不管。」


    「主要还是因为消息传不出去，」陈星瑜沉吟道，「在外面不过是过了几天而已，谁能想到，你们已经在这里磋磨了几年。不然，外面早就派特种部队进来了，也不至于让你们这么辛苦。」


    「我们还好，不过就是打打怪救救人，」夏泽渊拉着他走出住院大厅，「最辛苦的是你妈妈，她一直在集中全力探索中心小结界的弱点，还要维持外侧大结界的通道。只可惜我和她的能力不同，除了定时给予力量上的辅助，帮不上太大的忙。」


    「说到帮忙……」陈星瑜突然笑了笑，「今天那几个打秋风的不是说，有人可以让他们出去？」


    夏泽渊不禁失笑，不过是两人离开的时候，张叄和他的同伴惊魂未定，随口嘀咕了几句，竟然就被他听到，还记在了心里。


    「你打算怎么办？」他看向眼前笑眯眯的青年。


    「当然是去看看，能不能争取到一个名额咯！」


    收容所距离医院只有三个街区，原本是个大型公寓，异变发生的时候，被一群特别厉害的变异居民当作了基地，招揽了不少人进驻作为联盟，因此建筑并未受到太多损害。


    但有利也有弊，等到灵力被清空，这座公寓里的那些人最先变成木乃伊，被夏泽渊的手下搬进了医院。


    现在住在里面的，是因为身体或其他原因，在第一轮里并没有得到太多灵力，变异也并不明显的人。


    他们虽然当时是弱者，但在灵力被抽除后，却是第一批恢復过来的人，其中大部分是老人和孩子。


    陈星瑜、夏泽渊、彭乐和方欣四人，这会儿趴在公寓的围墙上，悄悄看进去。


    张叄和他的几个手下正在公寓楼下的小食堂里吃饭。


    他们今天领回了物资，自然是自己留下了一大部分，才把剩下的分给了几个已经缺粮的老人孩子。


    张叄吃了口桌上的酱菜，突然放了筷子：「妈的，原本以为在这个小城里可以作威作福，好歹也要搜刮点金银珠宝什么的再考虑出去的事，你们今天真的没找到？」


    「没啊！」早上搬面粉的青年染了一头红毛，一拍大腿还拍出一阵灰尘来，「我们哥几个把那个银行都翻遍了，真是奇了怪了，说是钱被烧光了我能相信，哪个银行里没点金条银条什么的？那最大的金库，之前不知道被谁硬破开了条口子，我们都钻进去看了，什么也没有！」


    「是啊，我们不甘心，还跑去了大商场的首饰店，里面居然也什么都没有。」另一个青年附和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之前变异的时候，被哪个怪物给吃了？」


    张叄嘆了口气：「说起来也是，咱们那个时候怎么就那么倒霉，被关在号子里没出来呢？要是在外面，保准能趁火打劫，赚个盆满钵满。」


    他颓废地挥挥手：「那个什么使者今天要来的吧，等会跟他说说，把咱们哥几个先放出去算了。」


    说到使者，几个人都露出点害怕的表情：「叄哥，那使者看着是个幽灵吧，吓死人了，咱们真的要跟他走啊？」


    张叄眼睛一横：「瞧你们这点出息，之前全程变异的时候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再怎么幽灵，八成也是人变的吗，怕个球！」


    墙后的陈星瑜片头看了夏泽渊一眼，朝他眨了眨眼睛：「你在这城里见过幽灵吗？」


    夏泽渊摇了摇头。


    就在此刻，一阵浓厚的雾气，缓缓从街道的尽头翻卷过来。


    第177章 决战时刻


    那雾气来得怪异，上一秒还在街口，下一秒寒气已包围了整个公寓。


    夏泽渊在发现雾气的一瞬间，已拉着陈星瑜翻到墙内，躲在公寓一楼架空层的角落中，展开双臂把他抱进怀里。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陈星瑜干脆伸手环住了夏泽渊的脖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侧脸。


    距离太近，连唿吸都缓缓缠绕，夏泽渊垂眸看了陈星瑜一眼，轻笑道：「这算是假公济私？」


    陈星瑜收紧手臂，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雾气翻滚进入大厦之中，头也不回地说：「应该不算，我就是故意的。」


    跟着他们进来，蹲在两人不远处的彭乐和方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也不怪他们这会儿还在撒狗粮，对于天师而言，幽灵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厉害的对手，就算是彭乐和方欣，这会儿也有点懒洋洋的。


    小食堂的几个青年，一直到雾气进了大厦的范围才警觉起来，这会儿忙放下筷子，来到公寓的架空层中。


    眼前黑雾瀰漫，几乎遮住了屋顶吊下来的几盏路灯，光线忽明忽暗。


    再加上冰寒入骨的寒气，冻得几个青年哆哆嗦嗦，更加增添了恐怖的气氛。


    黑雾之中，一个人影缓缓出现。


    那是一个带着兜帽的幽灵，皮肤苍白如同鬼魅，从衣袖中露出的手臂脆弱而透明，脚不沾地，黑袍悬在半空，的确是十分吓人。


    只是他一开口，陈星瑜突然一愣。


    感觉到了他瞬间的僵硬，夏泽渊将他搂紧了点，微微低头去看他的表情。


    似乎不是恐惧，而是……


    在他俩走神的时候，张叄不知和幽灵说了什么，那幽灵似乎生了气，狠狠甩了一下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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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大的袖子在雾中甩出「啪」的一响，却有一声惊唿从楼梯上方的拐角处传来。


    所有人都扭头向那边看去。


    又是一阵乒桌球乓的响动传来，一只小小的玩具木马从楼梯上方滚了下来，马腿都摔断了两条。


    「什么人？」张叄一声厉喝，飞快地冲到楼梯拐角处，再下来时，一手一个，揪住了两个小孩的衣领。


    那对孩子大概不过四五岁，长得颇像，似乎是双胞胎，这会儿跟小猫似的被张叄抓住了后颈，手脚不断扑腾着，开始吵闹起来。


    张叄倒是高兴了起来，把那两个孩子往幽灵面前一送：「要献祭，好啊，就拿这两个孩子去。童男童女一对，多好！」


    幽灵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愣了一下。


    张叄还在邀功：「你看这俩孩子，白白胖胖的，还一般大，你的主人一定会喜欢。你到底怎么样才能带我们出去，还需要献祭的祭品？行啊，你说要多少，我们给你弄！」


    他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头顶：「这上面，有至少三十个这样的小孩，你要是真要，我今晚就可以交货！」


    两个被抓的孩子仿佛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终于大哭起来。


    张叄不耐烦了，丢下一个孩子，扬手便要一耳光扇过去，自己却突然尖叫起来。


    他扬起的那只手的手背上，一支细长的钢针正在路灯下露出点点寒光。


    在场的所有青年都警惕起来，几个人本就武器不离身，此刻更是立马掏出了匕首和手.枪，紧张兮兮地看着四周的黑暗，却不知道危险到底来自哪个方向。


    那幽灵倒是十分敏感，只一个旋身就直接锁定了投出暗器的陈星瑜，沉声喝道：「出来。」


    「你这就有点没礼貌了，见到老朋友，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说话呢？」


    懒洋洋的话音在黑暗中响起，四位身穿作战服的男女缓缓走到路灯之下。


    张叄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夏队，你们怎么来了？」


    而他身后的幽灵，却突然大叫一声：「姐！姐夫！你们怎么来了？」


    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那幽灵却不管不顾，直直向着四人飘去，一下子就窜到了方欣面前：「姐，我可见到你了！」


    说完，他又一回头，冲着彭乐：「师兄！」


    冲着陈星瑜：「哥！」


    冲着夏泽渊：「姐夫！」


    这一连串喊出来，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方欣。


    她这会儿两手搂着那两个小孩，一抬头：「谁是你姐！说什么姐夫呢！」


    幽灵一愣，又回头看了夏泽渊一眼：「姐夫，您这是……」


    他这才看清，夏泽渊这会儿一手拉着陈星瑜的手，一手还揽在人腰上，而陈星瑜也是懒洋洋地靠在夏泽渊胸前，两人间那种亲密的感觉，外人想插都插不进去。


    他有点纳闷地靠近了方欣，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回事？姐夫移情别恋了？」


    接着义愤填膺：「姐，我帮你揍他！」


    「行了洛林，什么时候了还在贫嘴！」陈星瑜朝方欣点点头，「不好意思，上次用你的形象进的副本，这傢伙这会儿认错人了。」


    兜帽取下，那果然是矿山小镇副本里，巨石公会会长的弟弟洛林。


    方欣一愣，但很快明白了，她摇了摇头：「我该感谢你替我下副本才是。」


    等洛林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彭乐和夏泽渊已经把那几个青年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丢进了小黑屋。


    得知当时那朵柔弱的小白花竟然是陈星瑜假扮的，洛林大惊失色。要不是幽灵已经死了没法晕过去，他早就倒下了。


    想起自己当时对陈星瑜表面献殷勤背后算计的模样，就连身为幽灵也起了一身的白毛汗，对他又敬又怕，忍不住飘远了一些。


    陈星瑜忍俊不禁：「你跑那么远干什么？难不成真的叛变到了混沌那边，怕我们抓你？」


    说着，他做了个施法的动作。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动手，一张巨大的灵力网格早已竖立在了洛林的背后，如天罗地网，他根本无法逃脱。


    「那哪儿能呢？」洛林结结巴巴地解释着，「直播平台解体那会儿，是精灵公主让我跟着混沌的，毕竟我以前给混沌做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混沌跑路的时候直接就把我们薅上了。公主说，混沌势单力薄肯定需要我，我过去做卧底，比别人都要可信得多。」


    陈星瑜点了点头：「安多米尔的确是女中豪杰，也难怪瑶木一族在她身上託付了全部的希望。幽灵们现在情况如何？」


    洛林挠了挠脑袋：「不知道啊，我被薅走得很突然，她是託梦给我传递的信息，不过她好像提到过红姨和方家，所以其他那些幽灵应该是安全的。」


    「託梦……」陈星瑜沉吟片刻，「安多米尔后来还和你有联繫吗？」


    洛林摇了摇头：「她那会儿联繫我的时候外城还灵力充沛呢，后来灵力消散，就再也没遇到过。是不是外城灵力不足的原因？」


    陈星瑜缓缓摇头：「灵力不足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宁城的时间流逝和外界又这么大的差距。他们才过了几天，你们已经在里面待了好几年。」


    他看了洛林一眼：「你也没有重要到安多米尔时时刻刻都想联繫你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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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林：……我觉得你在嫌弃我但我没有证据。


    陈星瑜倒是沖他笑了笑：「有了这个途径，倒是解决了很大的问题。安多米尔做事细心，上次过后几天之内必然会有检查你成果的想法，你这几天多到怪物刷新区去待一待，反正你跟他们一伙的，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洛林摸了摸鼻子：「好，等见了她就告诉她有关内外时间流速的问题。」


    「还有，让外面源源不断派人进来，我们会组织好接应，」陈星瑜继续交代，「外城的时间已经和外界相差这么大，不知道内城里还会有多少时间差。混沌已经有了星际旅行的基础，如果外面短短几天，内城里已经过了几百年，再不拿下内城，恐怕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跑了。」


    这话说出来，几乎所有人都一凛，只有夏泽渊又把身旁的青年揽紧了些，轻轻道：「阿星老师，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他的声音低沉，如同羽毛一般轻轻扫过耳廓，挠得人心里一阵发痒。


    陈星瑜忍不住红了脸，拿后脑勺在他胸前轻轻撞了撞：「说正事呢，你不要撒娇。」


    一旁的方欣和彭乐都开始捂着嘴笑，彭掌门连忙接上话题：「他们说的你能放人出去是怎么回事？」


    「啊，就，就是骗人的啊……」洛林抬手挠了挠他不存在的头髮，从自己的披风里拿出一个仿若试管的东西。


    「试管」透明，管壁上似乎还画着刻度，内里一点黑色的液体，正沿着管壁缓缓滚动。


    「喏，这个是负面情绪收集器，」洛林晃了晃手中的「试管」，「这些大概就是那俩孩子和小青年产生的负面情绪。」


    他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是混沌饿了，让我来收集负面情绪而已。」


    大家都很清楚，混沌作为一个黑雾族，其食物就是人类的负面情绪。


    「就给你派了这么个任务？」陈星瑜偏头看向他，「有多少幽灵来做这个？」


    「啊？」洛林愣了愣，「大概三四个幽灵吧，混沌的帮手不算多，我还算是比较得它信任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陈星瑜站直了身子，皱眉问道，「告诉这些人可以出去，让他们在满怀希望的时候，再突然给他们打击。」


    他逼前一步，手中的灵力火花已经开始闪烁：「而且还打算杀了他们，然后收集他们临死前的悔恨、愧疚与不甘？」


    洛林被他逼得连连后退：「不是，我没打算杀他们，大概就是……就是吓唬吓唬！」


    「呜——救命！」洛林一下子躲在了方欣身后，依然习惯性地叫她姐姐，「姐姐救命！」


    方欣一脸冷漠：「你是谁啊？我有义务救你吗？」


    洛林这下子真的慌了，整个魂体都变得煞白，一面哆哆嗦嗦地看着方欣，一面悄摸摸地向一旁的黑暗飘去。


    就在他刚刚飘出两步的时候，彭乐轻轻一扬手，一道闪着橙色光芒的光刃出现在它眼前。


    如同落日暖阳一般的光亮，却带着可以毁灭灵魂的力量，迅雷般朝着他的方向疾噼而来。


    洛林心中叫苦，勐然一掀身上的披风，那好像也是件神器，却也只堪堪挡住了彭乐的暖光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变化为灰烬。


    而等他再一抬头，前方，夏泽渊手下一张密密的灵力大网已扑面而来。


    闪着幽幽蓝光的灵力之网，不仅经纬密集，还在半空中不断旋转，全范围无死角地堵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作为一个幽灵，在三个顶级天师的围追堵截下，根本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洛林崩溃地一声大叫，绝望地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然而，魂飞魄散的痛苦却迟迟没有到来，他却一动也不敢动，依旧保持着闭眼的状态。好像是怕一睁眼，那些可怕的东西就会披头盖脑地扑过来。


    「哥哥，你的管子满了，是不是要再加一个管子，别浪费啊！」


    空旷的大厦架空层里，稚嫩的童音响起，在雾气中带着笑嘻嘻的尾音。


    洛林狠狠愣住，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手中还紧紧握着的「试管」。


    粗大的「试管」被墨汁般的液体完全充满，几乎要从管口溢出来。而那些黑色的液体还在不停地翻滚，发出「噗噗」的声音。


    洛林手忙脚乱地又掏出一根试管，直到又接了半管子的墨汁，才突然醒悟过来：「这是我的负面情绪？」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陈星瑜抱着夏泽渊的手臂直摇头：「你真以为我们要杀你？我都提前预告了好不好？」


    管子里的墨汁再次升高了一点。


    方欣也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感觉就你一个人就可以把混沌餵得饱饱的，你还是省着点吧。」


    「不过这也是个好办法，可以让混沌更依赖你一些，」陈星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刚才不是说有四五个混沌的手下来收集食物？」


    他的目光投向夏泽渊，后者晃了晃手里的通讯器：「已经吩咐下去了，各人类收容点今晚都会开始围剿，确保洛林在这个任务中会遥遥领先。」


    陈星瑜失笑，看向洛林：「你可要好好干，我们都动用军队的力量来帮你了，打造网红不容易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医院的驻扎小队接管了公寓大厦，彭乐和方欣自然忙得脚不沾地，陈星瑜帮忙安抚了几个孩子后，找到了刚刚解决完几个流氓青年的夏泽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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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点担心妈妈，」他仰着头看着男人的眼睛，「这里的队伍都太不容易了，混沌还不知道有多少手下多少手段，妈妈她一个人，能撑住吗？」


    「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夏泽渊轻轻揽着眼前的青年，「放心，这么重要的女士，又是……」


    他稍稍卡了一下，陈星瑜却忍不住笑了：「还是什么？」


    淡淡月光下，男人的耳廓有些发红，却还是低低道：「还是你的妈妈，那就是我的亲人。」


    没想到他真的会说出来，陈星瑜也跟着红了脸。


    半晌后，他看向夏泽渊：「哥哥，我怎么感觉……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夏泽渊的手臂收紧了些：「你也知道，我来到地球以后，虽然一直在寻找我的阿星老师，但我一直也知道，你出现的那个瞬间，一定在很靠后的时间里。」


    他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如果可以选择，我当然希望，能够直接来到你生活的时代，但我却刚好去到了那样远古的时期。」


    「一开始，我也期盼着，让自己带着希望生活，但，时间太漫长了。」


    那嘆息声幽幽，让听的人也感觉到了那无限的孤独，陈星瑜伸出手，回抱住夏泽渊。


    别人口中说千万年，不过是一千、一万年，但夏泽渊的等待，却真的是用千万来计算。


    「一开始真的很难熬，所以我做出了小狗，但他终究不是你，相反的，听到它的声音，反而让人更加难以忍耐。」


    「还好那个时候混沌也不强，我俩打了个天昏地暗之后，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眠。」


    夏泽渊轻轻抚了抚陈星瑜的脸颊：「再后来我们睡睡醒醒，却谁也奈何不了谁。太长时间的磋磨，让我几乎变得麻木，你也知道，在某个时间，我干脆直接把这一部分从身体中剔除，这才熬过了这漫长的岁月。」


    「所以，当我的身体数据復原，把所有的记忆和情绪找回，我才明白，那十年里，你经过了多少煎熬，而我，做了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


    他轻轻吻了吻陈星瑜的额头：「进入到这里的三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有时，我也会想，这也许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让我也感受一下你那十年的辛苦。」


    「谢谢你，」他轻声道，「只让我痛苦了九百九十八个日夜，就来到了我身边。」


    月上中天的时候，两人才回到医院的宿舍。


    宿舍简单，只有一张小小的行军床，一床薄被。


    洗漱过后躺在行军床上，陈星瑜好久都没能睡着。


    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他沉默半晌，抱着枕头走到了对面的门前。


    叩门声才响起三声，门就被快速拉开，夏泽渊一把将门口的青年拉进门，目光警惕地在外面的走廊上扫了个来回。


    「嗯……没事，我就是睡不着。」陈星瑜站在他身后，小小声地辩解，「你也没睡？」


    温暖的室内，夏泽渊换了套家常衣服，宽松的睡衣款式让陈星瑜想起了在摘星苑的时候。


    「你是不是有很多套这样的睡衣？」他抱着枕头眯了眯眼睛，仔细看着夏泽渊黑色睡衣上浅浅的图案。


    夏泽渊有点不自在地转回身：「睡不着？我过去你那边陪你？」


    一闻到夏泽渊身上的沉香味道，陈星瑜就打了个呵欠，一边往里走一边嘟囔着：「不要，那边没有这边暖和，你快把门关上，风好冷。」


    「星瑜……」夏泽渊关好门走进房间的时候，陈星瑜已经站在了他的行军床前，也不管位置够不够，就把自己的枕头和他的并排放在了一起。


    听到他的叫声，陈星瑜转身伸手：「这里还真是挺冷的，你看，我手都冻凉了。」


    夏泽渊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先找了件厚衣服给他披上，又回身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罐牛奶，放在炉子上隔水煮着，问他：「还在担心妈妈的事情？」


    「多少还是担心的，」陈星瑜也凑过来，白皙的手指在炉火边轻轻屈伸，「我打算明天就去找她。方大哥那边的队伍，一般都在哪一带活动？」


    夏泽渊眼睛盯着温着牛奶的小锅：「城中灵力抽离后，怪物的刷新点越往内越密集，也更加机动，常常会出现在料想不到的位置。他们为了研究内城结界，距离中心很近，因此行踪也不是太确定。」


    他把温好的牛奶拿出来，递给陈星瑜：「我让沈助理转交的那只信号接收器，去到内城附近的时候，就可以探测到他们的位置，明天记得带上。」


    「好，」陈星瑜喝了一口牛奶，又往夏泽渊的身边靠了靠，「你明天陪我去吗？」


    夏泽渊轻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明天会丢下你，让你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不是吗？」陈星瑜继续走近一步，「你现在不就是在躲我？」


    他手里拿着喝了一半的牛奶罐，轻轻站到夏泽渊的面前，小巧的牛奶罐靠上夏泽渊的胸膛。


    夏泽渊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向后退了一小步。


    只可惜他已经退到了流理台前，身后再无空间。


    陈星瑜向前探了探身子：「为什么躲我？」


    他比夏泽渊要矮上十来厘米，距离近的时候，想要看到他的眼睛，只能高高地仰起头。


    青年的眸子里闪耀着房间的灯光，嘴角边还有一点未完全吞下的白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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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扯了扯嘴角：「刚才不是还说想我，这会儿又躲我。看样子得不到的才让人惦记，等我来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腰间突然一紧，转眼间，他已经被夏泽渊掐着腰，放在了流理台上。


    手中的牛奶从瓶中漾出，洒了一些在夏泽渊黑色的睡衣上。


    「啊，对不起！」他忙忙用手去擦，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指尖抚上男人胸前的肌肤，感觉到了他急促的心跳和唿吸。


    他微微抬起眼来。


    青年的目光亮得如初升的朝阳。


    「不要抗拒我，」他低声说，手指轻轻戳在男人胸前，「也不要抗拒你自己。」


    下一秒，他微微偏头，含住了夏泽渊的嘴唇。


    第178章 决战时刻


    亲吻在继续，原本主动的陈星瑜却渐渐失了力气，手中的牛奶罐歪歪斜斜，牛奶泼了两人一身。


    甜美的奶香被两人炙热的体温蒸发开来，瀰漫在狭小的房间中。


    粉色的铃兰在牛奶的浇灌下越发艷丽，险些红过男人的双唇。


    纤细的花枝在男人略微粗糙的指腹下颤抖着，婉转起伏。


    坐在流理台上的陈星瑜轻轻抓住夏泽渊的短髮，下一秒，他惊唿一声，整个人被高高抱了起来。


    枕头终于派上了用场，却在接下来的震动中被挤下狭小的空间，摔落在地上。


    待到全身上下的奶香都被清甜的沉香味道替代，陈星瑜懒懒地靠进夏泽渊的怀里，抹了抹他汗湿的鬓角。


    「所以说咪宝那个时候还没发挥出真正的实力？」他轻轻笑着，促狭地把手伸向夏泽渊的后脑，好像是要去抚摸咪宝脑后的肉须。


    「喜欢那个样子？」夏泽渊轻轻喘着气，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下。


    接着，他捉住陈星瑜调皮乱动的手臂，偏头亲了一口，低声道，「等事情做完，我们可以去定一套模拟发生器……」


    「模拟……」重复了几个字，陈星瑜才突然反应过来，脑海中瞬间出现了无数限制级的场景。


    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双手捧住夏泽渊的脸，仔细地看了又看：「你真的是夏泽渊吗？我没睡错人吧！」


    夏泽渊一愣，随即一翻而起，将青年禁锢在自己的双臂之间：「你错一个试试？」


    两人的目光纠缠，陈星瑜笑了笑，双手搂住夏泽渊的颈脖：「这位先生，你可以假扮我的爱人吗？」


    回答他的，是男人愤恨的吻，和更加兇勐的掠夺。


    调皮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陈星瑜差点就起不来床。


    等到夏泽渊忙完医院的事情回来，他才磨磨蹭蹭地洗漱完，早饭也不想吃。


    夏泽渊嘆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小小的一块欣达砬石。


    「总是靠着能量来恢復身体可不行。」他轻轻拈着石头，犹豫着要把它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陈星瑜抓住他的手，慢慢把能量石贴在自己的后腰上。


    感受着一股暖流从能量石中流入身体，他舒服得轻哼一声道：「怪我吗？昨晚是谁不理我，哭都不理？」


    想起自己昨晚到了最后，一边哭一边嚷嚷着「不要了不要了」，他又觉得怪丢脸的，干脆扭头不再理人。


    夏泽渊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场景，俊脸通红，手心里也像是燃着了火一样，低声道：「是我错了，下不为例。」


    可怀中的青年却瞪了他一眼，显然对这句话更不满意。


    微微的尴尬在房间里浮动，夏泽渊沉默，陈星瑜却不会放过他。


    他懒洋洋地靠在夏泽渊身上，感受着身体中的酸痛慢慢消失，仰着脖子道：「哥哥，如果用模拟场景呢？是不是可以像生息之地一样，可以快速復原？」


    他眼中闪着危险的火花，兴奋道：「我们不是还要给路易培训的吗？到时候试试？」


    能量石终于消失殆尽，夏泽渊忙不迭地起身，轻轻敲了敲他的头：「快点吃早饭，这种事情想那么长远做什么？」


    看着他通红的耳尖，陈星瑜偷笑了好久。


    饭后，两人去和彭乐、方欣告别。


    彭乐一脸疲惫：「昨晚后半夜，精灵公主果然来找洛林了，本来想告诉你们的，现在看起来，幸亏没打扰，师叔你是不是身体没完全痊癒就进来了，这一早上看你就像是昨晚没睡觉似的，吓我一跳。」


    方欣原本静静地坐在一旁，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昨晚只顾着做运动根本没睡几个小时的人目光飘了飘，轻咳一声道：「不是，我就是有点不习惯，你还不是顶着对熊猫眼，等会儿也去补个眠吧。」


    彭乐点了点头，却根本没时间睡觉，安排好了一个三人小队跟着陈星瑜和夏泽渊去往内城，又去忙其他的事情去了。


    和两人一起去内城的，正好是昨天收拾螃蟹怪的三人，队长齐衡，狙击手齐浩和侦察兵张野，都是和他们年龄差不多的青年。


    这两年多来，夏泽渊一直忙于对内对外的各种事物，本身也并不爱说话，三人见了他都有些拘谨，却对陈星瑜十分感兴趣，一路上都拉着他说话。


    「以前我们一直都很好奇啊，听说有个特别厉害的游戏主播，生着病都能把别人落下好远。」齐浩凑在陈星瑜身旁叽叽喳喳，「那会儿我还以为是小破站上面的up主，用空余时间几乎刷完了所有了游戏视频，都没能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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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瑜听得有趣，偏头问他：「那后来呢？」


    「后来被我哥骂了一顿，不让我再找来着。」齐浩悄悄指了指走在前面的齐衡，「他那会儿可凶了，还没收了我的手机、电脑，就差没把我关进小黑屋了。」


    齐衡无奈地转头看了眼弟弟，没有说什么。


    陈星瑜却点了点头：「哥哥也是主播吧，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自己经歷也就罢了，身为主播，谁也不愿自己的亲人也过自己这样的生活，为了保护家人，甚至会矫枉过正。


    齐衡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


    「但是后来，我们一起来到这个地方，经歷了这些怪物、战斗，我才知道，哥哥其实一直都在保护我。」


    齐浩上前两步，搂上齐衡的肩膀：「哥，我那个时候太不懂事了，甚至想要跟着你进来，实在是有点浪费你的苦心。」


    前方两兄弟在表白心情，后方陈星瑜也悄悄拉起夏泽渊的手。


    阳光从破旧的大厦间隙间找过来，洒在青年的脸上，他垂下羽睫：「我也很明白你当年的心情，但是……」


    他仰起脸，直直看向夏泽渊的眼睛：「我不后悔。」


    他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夏泽渊的指缝，两人十指交握：「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绝对，绝对不会放弃！」


    夏泽渊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回握。


    「注意！前面有点不对劲，从能量波动上来看，是我们的作战单位正在对抗怪物！」侦察兵张野刚才去了前方，此刻正蹲在一处残破的围墙上，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大厦。


    那里原本是一个很大的商业广场，已经荒废了这么些年，众人依然能从它色彩艷丽的外墙和玻璃上，想像出当年的繁华。


    张野手上的能量波动探测仪是方氏集团新出的产品，当初还请了彭言言小朋友做顾问，据说对灵力波动的探测细微到了人力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平，在十次测试中，竟然打败了彭言言八次，把小孩气哭了，回到归云山就一通修炼，花楹拿着最新的steam游戏都没能把他再骗出来。


    此刻，探测仪却十分奇怪，数值忽上忽下，极不稳定。


    「怎么回事？」齐衡看了眼仪器上的数据，「刚才我还检测到标准的作战单位能量坐标，一会儿竟然全都不见了，难道里面是个大怪？还是个可以吞噬能量的大怪？」


    齐浩听得心惊：「你不是说有作战单位？难不成，被怪物吞了？」


    「不管怎么样，小心为上。」夏泽渊看了眼齐衡，「你们三个按照平时的配合来，我和陈星瑜一起行动，各自小心。」


    夏泽渊的战斗力在这两年中早已让所有的战士服气，齐衡点了点头，低声和自己的队员商量了一下对策，三人立刻分散开来。


    陈星瑜一直没有说话，乖乖站在原地，见夏泽渊向他看过来，轻轻一笑：「哥哥，怎么办？」


    夏泽渊伸手：「来，我们进去看看。」


    一道轻微的波动在空气中荡漾，把陈星瑜包裹进一片温暖之中。


    「隐形？」他偏头去看夏泽渊，「嘶——那不是可以……」


    他的目光在周围的大厦上打了个转，还剩下一半的床垫gg在微风中飘扬。


    「想什么呢！」夏泽渊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只是个小结界而已，外城的灵力这么稀薄，只是隔绝一下我们的气息，让怪物发现不了我们。」


    他朝着大厦的玻璃橱窗看了一眼，指了指反光中的陈星瑜：「喏，皇帝的新装。」


    脏兮兮的玻璃橱窗上映出陈星瑜偷笑的脸，他轻咳一身：「我说什么了吗？我只是告诉你，那个地方的窗子有个大洞，我们可以从那里进去看看。」


    橱窗的反光里，陈星瑜大大方方地向夏泽渊靠过去：「哥哥，你在想什么？」


    夏泽渊不说话了，直接拉着人进了大厦。


    最后倒是没有从床垫的gg旁边进去，夏泽渊拉着陈星瑜直奔对面的gg牌，从一个书吧被打烂的门中走了进去。


    在一堆书籍中艰难跋涉的时候，陈星瑜觉得，夏泽渊一定是故意的。


    大厦内其实很安静，根本察觉不到危险的存在。


    这是一座装修豪华的大厦。


    一楼大厅直通七楼顶层，四周环绕着各层商铺的走廊。


    自动扶梯斜斜交织，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空间的上方，虽然已经落满了灰尘，却依然在阳光下反射着梦幻般的光芒。


    飞舞的灰尘让光线变得丝丝分明，但就在这分明的光照下，大厦的大厅里空白了一块。


    那是一种十分玄妙的感觉，大厅里乱糟糟的货架、货品、碎玻璃都在，看起来就是一个被破坏被遗弃了的商场，可两人盯着中间的地方看时，直觉上就觉得，那里缺了一块。


    「是什么空间异能吗？」陈星瑜皱了皱眉头，「张野说的作战单位也没看见，真的被什么东西给吞掉了？」


    夏泽渊面色凝重：「之前的战斗中，还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小心——」


    他声音未落，大厦中心的空气突然波动了一下，立刻，一阵狂风从两人的背后颳了过来。


    西北的风虽然一直都很凛冽，却从未像这样，如刀刃一般，直来直去。


    两人只觉得一阵大力从后面狠狠推过来，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几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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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人都是在副本中出生入死习惯的，即便是在极为平静的环境里都会提高警惕。


    后方大风颳来的时候，两人默契地微微转身，陈星瑜伸手抓住了身旁的钢架，而夏泽渊则将他整个揽在怀中。


    两人本来就在隔绝灵力的结界之中，倒是没受太大的影响。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唿，大厦的二楼平台上，原本在高处境界的狙击手齐浩，此刻竟被那大风给卷了起来。


    狙击枪还在手中，他却捨不得用枪去钩住栏杆，眼看着就要滑出二楼的走廊。


    齐衡不知从什么地方勐地扑了过来，一手拉着栏杆的铁条，另一只手拉上弟弟的手腕。


    只是那风实在是太大了，在商场的大厅中，几乎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周围尚未固定的东西，全都飞舞着向它飞去。


    而那个被感觉到的「空白之处」，也像是一个无底洞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陈星瑜与夏泽渊对视一眼。


    这样的空间系怪物，几乎是无法对抗的，如今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撤走。


    但刚才齐衡他们说的作战小组让两人十分在意，若真的有人被吞噬，不到没有希望，谁也不愿意放弃。


    陈星瑜一推夏泽渊：「你用结界把他们拉回来，我有办法搞定这个吞噬怪。」


    夏泽渊微微点了点头：「好，你小心一点。」


    陈星瑜一翻身，仗着身上有夏泽渊的隔绝结界不会被怪物吸走，径直扑向一旁的首饰柜檯。


    刚进门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边的柜檯中，有一个转运水晶专柜。


    相对于旁边的钻石和黄金，水晶的价值并不算高，柜檯里面摆放的都是真的水晶。


    甚至于，有人将大大小小的晶体、晶柱都堆在了中间的玻璃橱窗中，堆成了一座晶山，当作了装饰品。


    小小的水晶，其实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就如攀岩人祖祠崖中的那间晶室，不仅能将一点点光亮都扩大成为耀眼光柱，其中蕴含的能量，还能记住当年在那里发生的一切，并一遍一遍重演。


    陈星瑜打开橱窗后侧的玻璃门，小心地挪动了几块晶石，将整个晶山的尖锐部分，都对准了中央的那块空白之地。


    接着，他从作战服的口袋中掏出一颗欣达砬石。


    这是夏泽渊的珍藏之一，早上才刚刚交到陈星瑜手中。


    自从陈星瑜从矿山小镇回来，楚韵就特意找了方家的专家，希望能研究一下，是否能将欣达砬石的能量压缩，以便于在合适的时候，能用更小体积的欣达砬石，带入更多的能量。


    方家的专家不负所望，在他们进入结界之前，已经做出了一比三千的压缩版。


    也就是说，陈星瑜手上这枚鸡蛋大小的欣达砬石，所蕴含的能量，抵得上原本矿区里的一整条矿脉。


    他抬头看了一眼夏泽渊的救援情况，把欣达砬石放在了那堆水晶山的背后。


    二楼的走廊上，夏泽渊已经把三人作战小组都集中在了一起，把他们放在安全的结界之中，男人毫不迟疑地朝着他的方向奔来。


    陈星瑜轻笑：「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又跑来做什么？」


    夏泽渊看了一眼，便知道陈星瑜要做什么。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把人揽在身后，把自己的手心放在欣达砬石上。


    陈星瑜撇了撇嘴，站在他身后，双手贴上男人的后腰。


    蓦然，夏泽渊的手心里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这是身具灵血的天师才能使用的爆发招数，于当年彭远致引燃离火的情况差不多。


    而他身后的陈星瑜，立刻运转自己身体中的灵力，在夏泽渊面前搭起了一个小小的屏障，在晶石能量运转的时候给他保驾护航。


    明亮的光芒从夏泽渊的手心中射出，狠狠击打在欣达砬石上，立刻激活了石头中压缩的灵力。


    而爆发的力量经过眼前的那座水晶山时，在晶石之间来回反射。


    每一次反射，都激起了晶石中原本蕴藏的灵力，又将那些灵力融合在一起。


    汇集了一整条矿脉的能量，又在水晶山中被层层放大，最终，巨大的能量变成了一个辉煌的火球，带着狂暴的能量，在两人身前熊熊燃烧着。


    极高的温度几乎将玻璃橱窗都融化，夏泽渊身前，薄薄的一层结界几乎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灵压。


    在能量到达顶峰的时刻，陈星瑜口中一声轻叱，另一颗小巧的欣达砬石激射而出，瞬间将橱窗前方的玻璃打碎。


    小巧的石块如同子弹，引领着巨大的火焰之球，唿啸着奔向中央的那块空白之地。


    这一头的陈星瑜和夏泽渊，被火球飞出的后坐力震得坐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火球飞到大厦中央，突然，像是被啃了一口似的，少了一大块。


    紧接着，火球像是被巨人握住的苹果，很快就被一口口吞噬殆尽。


    大厦里勐然安静了下来。


    楼上的三人趁机也下到了地面，快步跑到两人身边。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三分钟……


    大厦里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微风吹过，只能听到上方水晶灯碰撞的轻响。


    「夏队，这……怎么了？那个怪物是消失了吗？」


    陈星瑜噗呲一声笑了，回头去看问话的齐浩：「看过《让子弹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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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浩一愣，试探着重复那句着名的台词：「让子弹飞一会儿？」


    他瞬间又有了精神，兴致勃勃地盯住了中间的那块空白。


    可情况并没有多少变化，就在他第二次快要失去信心的时候，张野的探测器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声。


    錶盘之上，指针先是晃了晃，接着竟然不管不顾地，直接转起了圈。


    指针飞快地旋转，整个测量仪几乎变成了一个小风扇，速度快到模煳。


    而大厦中央，那块空白之地，终于显示出了异样。


    原本凌乱的地面失去了掩盖和伪装，大厦的中部干干净净，却躺着一个巨大的乳白色气球。


    气球本身已经占据了巨量的空间，可就像是还有人不满意，依然在给它打气似的，气球还在不断变得越来越大，球壁也越来越薄。


    而在那渐渐变得薄如蝉翼的球壁之内，几个人的身影快速地闪动起来。


    「天啊，那里面真的有人！」齐浩惊讶地盯着那只越来越大的「气球」，端起了手中的狙击枪。


    害怕误伤「气球」中的队友，他不敢射击，但很快把手中的雷射指示器打开，点在「气球」最薄弱的一点上。


    并非像影视剧里那样射出个红点，但军用的雷射指示器射出的能量不可目视，对于灵力探测仪来说，却能够起到指示的作用。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在大气球中挣扎的真的是友方战友，就一定会试图攻击这个地方。


    果然，几乎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一柄能量光剑就从刚才齐浩指示的地方一噼而下，生生将气球破了个大口子。


    能量施虐，巨大的能量从气球中勐然挣脱出来，带起了一阵狂风。


    陈星瑜立刻调动灵气，原地建立起一道闪着幽蓝光芒的坚固结界，把五个人都笼罩其中。


    旋风唿啸着在大厦里乱闯乱撞，大厦中央的位置上，光剑的主人支起了同款结界，只是微微发着粉色的幽光。


    幽光之中，是一支标准的五人作战小队。


    大概是经歷了极为兇险的战斗，五人之中，个个挂彩，其中一个全身浴血，还有一个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只能靠队友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立。


    狂风在唿啸，橱柜中晶亮的细碎水晶如同砂石被旋风捲入空中，和人们头顶的水晶吊灯一起，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星星点点的光电，很快变被那柄光剑吸收，光芒照亮了光剑主人的脸。


    那竟然是个小女孩！


    女孩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身体刚刚抽条转变为少女的优雅纤细，还带着儿童时期的柔软憨甜。


    不像这个时期的其他女孩那样留着柔顺的长髮，女孩头髮只比一般的男孩子长了一点，但很心机地在发尾处打出了细细的层次。


    手中光剑还在闪亮，将她脸颊边的汗珠照得晶亮。汗水打湿了她的短髮，却让她让看起来更加机灵可爱。


    而那双眼睛，清澈而明亮，抿着嘴的时候，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风暴在粉色结界边唿啸旋转，巨大的能量在几人周围拼命碰撞，女孩却坚定如磐石，一直维持着对队友的防御。


    过了好一会儿，大厦中的风暴才渐渐停歇，中央的粉色结界被解除，那个纤细的身影从结界中跑了出来，飞快地向一旁的五人小队冲去。


    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个身影就一跃而起，扑进了陈星瑜的怀里。


    「小鱼哥哥，我好想你啊！」


    第179章 决战时刻


    所有的视线都投向陈星瑜，青年伸出手，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小妹妹，你这是……」


    怀里的小姑娘却使劲蹭了蹭他的颈窝，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脸来：「不会吧，你居然不记得我了？」


    不仅齐衡的三人小队，那女孩所在的作战小组成员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在夏泽渊身上打了个转，才挪到陈星瑜的身上。


    陈星瑜愣了几秒，突然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背：「快下来，让我看看你！」


    女孩扭了一下，过了半晌才从他身上跳下来。


    陈星瑜终于和女孩拉开了一点距离，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自己脸上的笑容却也来越大：「原来是花灵啊，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一身黑色作战服的女孩嗔怪地锤了他的肩膀一拳：「你才知道啊，我都十二岁了！」


    陈星瑜开心地用手比着她的个头：「不错嘛，我十二岁的时候还没你高。」


    花灵俏皮地翻了个白眼：「那是，我可比你身体好多了。」


    说到身体，花灵吐了吐舌头，扭头看向夏泽渊：「夏哥哥，你那儿还有能量石吗？借我一块，我有点急用。」


    夏泽渊一拍作战腰带，目光却投向了陈星瑜。


    花灵一拍脑门：「对不起我太习惯了。」


    她冲着陈星瑜一伸手：「哥哥，你家的能量石，借我两颗。」


    陈星瑜啼笑皆非：「我家的能量石？」


    「嗯！」花灵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小手指向夏泽渊，「他的，不就是你的？」


    她又指向陈星瑜：「你家当然是你管钱。」


    小朋友的理论一套一套的，陈星瑜干脆放弃了思考，从作战腰带中拿出一块拇指大的欣达砬石：「这个行么？」


    花灵甜甜一笑：「谢谢小鱼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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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拿着能量石一蹦一跳地回到场地中间，微微深唿吸一下，把能量石轻轻贴在了一个队员的额头上。


    温暖的光从花灵手中溢出，透过那块欣达砬石，进入到那名队员的体内。


    缓缓的，那名队员慢慢站直了身子，冲着花灵腼腆地笑了笑。


    「哥哥，」陈星瑜有点纳闷地靠向夏泽渊，「改良后的欣达砬石可以帮助一般人恢復身体吗？」


    夏泽渊轻轻摇了摇头：「不会，据我所知，只有身具灵血的人，才可能从欣达砬石里获得能量，但身体的修復也不是靠能量，而是自身的修復能力。」


    他又仔细看了看那名队员：「我记得这个人，似乎是有点异能的，战斗力很强，但并不是天师灵血的传人。」


    两人低声交谈的时间里，花灵的五人小队已经向他们走了过来。


    那名被救起的队员直直走向了陈星瑜，抬眼看着他。


    那眼神有些怪异，似乎见到他很激动，却又好像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花灵偏头看了他两眼，直截了当地问道：「是不是他有什么话要说？让他说。」


    那人的目光迷离了一下，眼神再度清明时，不知为什么，脸上的表情立刻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那人神情激动，连声音都有些颤抖：「陈哥，我是铁臂！」


    陈星瑜露出个惊讶的表情，伸手比了比对方的身高：「你怎么……」


    要知道，当初在电影副本中碰到的铁臂，可是个身高一米九的大汉，而此刻这名队员，瘦瘦小小，几乎只比花灵高出一点。


    铁臂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我现在……并不是人，只是魂体。」


    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多谢这位大哥，他的身体可以容纳两个灵魂，所以他现在带上了我。」


    陈星瑜皱起了眉头：「你当时……没从副本出来吗？」


    铁臂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没有，我最后回到了那部大劫案的电影里，后来就一直和鑫哥在一起。」


    「那鑫哥……」


    陈星瑜还想问下去，夏泽渊却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他身上还有其他的伤，欣达砬石撑不了多久，回去再说。」


    花灵也开心一笑：「嗯，我还有好多话要跟小鱼哥哥说，对了，你进来以后，还没见过妈妈吧？」


    陈星瑜点点头：「是啊，昨天才进来。」


    「那正好！」小女孩一甩头，短髮在风中轻轻晃动，「我们一起回基地去。」


    花灵他们来时开的车就在商场后面的停车场，居然是当年平衡车的改装版，内里扩大了空间，十个人坐进去一点儿也不觉得挤。


    听花灵叽叽喳喳了一阵子，他们才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花灵她们并不是为了那只怪物而来。


    在夏泽渊向所有作战单位通报了有关幽灵正在为混沌收集食物的情况后，分布在宁城中的各个小队都开始在城内搜索幽灵。


    花灵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开心了，抬眼就对那名叫做孟尤的队员说：「正好，你不是说缺个伴？咱们去给你找一个！」


    孟尤其实并不是孤独或者什么，只是体质原因，一具身体中需要进驻两个灵魂，才能爆发出最强的战斗力。


    至于这个灵魂，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单纯做个提供能量的工具人而已。


    小队配发的灵力探测仪响起的时候，这个五人小队正开着车，在上场前的大街上无聊地晃着。


    而进入大厦之后，却看见一批不知从哪里来的平民，正被一只巨大的怪物威胁。


    「所以就直接上呗！」花灵撇了撇嘴，那柄闪亮的光剑被她收了起来，挂在腰间一晃一晃的。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些居民与怪物之间，有一个奇怪的幽灵，正拼命抵抗着自己的伙伴，而给那些吓得半死的居民制造逃跑的机会。


    「等我们一去，刚把怪物的战力牵住，那帮居民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花灵不屑的眯了眯眼睛，「但是我就觉得这个幽灵很有意思，刚好孟尤也缺个工具人，可没先到那个怪物，居然跟我们抢人！」


    于是双方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怪物被五个人压着打，实在是没法逃脱了，就突然发了大招。


    陈星瑜有些新鲜地看着身边叽叽喳喳的少女，笑眯眯地听她讲到一个段落，一模自己的作战腰带，却摸了个空。


    再抬眼，夏泽渊含着笑，把他的水壶递了过来。


    他这才想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嫌水壶重，没走两步就捡回了自己的病弱人设，硬赖着把水壶挂在了夏泽渊的腰带上。


    花灵倒是不管是谁的水壶，口渴了拿过来就喝。


    陈星瑜摸了摸鼻子，笑眯眯问道：「那你们怎么被怪物吞了？」


    「我们是故意的啊！」花灵偏头看向陈星瑜，「你们送能量进来的时候，我们正在怪物身体里当拆迁队呢！不过它也太大了点，我已经拆烦了，正好你们送能量进来，就顺便用了一下。」


    她笑眯眯地拉着陈星瑜的胳膊：「我就知道小鱼哥哥会跟我想到一起，这种贪得无厌的吞噬怪，就应该用巨量的能量把他撑死。你看，最后不就直接炸了哈哈哈。」


    她说完了自己的事情，坐下来喝水休息，铁臂这才插上了两句话：「倒也没别的什么，测试副本里的大部分幽灵都在副本被炸的时候随副本消失了，我是因为和你曾有签约，所以被直接拉到了生息之地。至于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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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垂下眼睫：「幽灵不会因为副本的关闭而消失，最多是困在里面，我和他约好了，等混沌这边的事情了了，我会去找他。」


    他看了眼依偎在一起的陈星瑜和夏泽渊：「你们当初那么难都能找到彼此，我和鑫哥也可以的。」


    陈星瑜眸光轻轻闪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被夏泽渊轻轻捉住，放在了手心里。


    商场距离方成钢所在的基地有七八个街区的距离，这里的怪物刷新点更多，几乎每隔一两百米就能看见被刷出的怪物，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战斗小组的成员们都警惕起来。


    花灵身子轻，直接上到了平衡车的车体外，过了一会儿她缩回车子，皱了皱细细的眉。


    「怎么了？」陈星瑜伸手抹了抹她的眉间，「小孩子皱什么眉？」


    花灵愣了愣，似乎是很长时间没人把她当小孩子了，还有点不习惯。


    随即她抹了把脸，说道：「外面的怪物密度有点不对劲，不知道混沌又在搞什么么蛾子。」


    陈星瑜从车窗里看出去，在强悍记忆力的帮助下，他清楚地发现，方才已经刷新出怪物的地点，现在正在源源不断地产出着各式各样的怪兽，而前几分钟还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大街上，居然聚集起了一堆怪物，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正在行进的车辆。


    十分钟前，方成钢正在内城边的作战指挥部里听取汇报，他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


    「检测到巨大的能量波动，」赛冷思的声音传来，「疑似外城的怪物刷新点都活跃起来了，现在刷新的频率很高，按照这个速度，外城将在一个小时后被怪物占领。」


    方成钢立刻看向自己的作战秘书：「启动二级警报，外城所有作战单位掩护平民下掩体，不能移动的单位准备升起防护罩。」


    在座的几人都是跟着方成钢已久，身经百战的主播，很快就安排好了各项工作，而这个时候，外面街道上的怪物数量已经达到了空前的地步。


    「各单位组织作战，」防尘槓沉稳下令，「不能等着它们围攻过来，突击队先试探一下火力。」


    内城这边刚开始接触，远城区的街道上已经开火了。


    从方成钢所在的大厦看过去，宁城的街道被人为划分成了近二十个联合街区，每个联合街区中，都有一只战斗小队驻扎，也都有平民收容点和治疗点。


    他本来不打算将武力如此分散，就是因为怕有大规模的怪物袭击。


    但在第一次灵力潮中变异的居民太多了，内城又十分靠近混沌的势力范围，在没有办法攻破内城结界的情况下，把那么多居民集中在内城附近及那只就是拿人命去冒险。


    「方婷，」他唿叫妹妹，「你随时准备带着楚姨撤退。大规模的怪物刷新，我们基地肯定是首选的攻击目标，这个时候，外城结界旁边反而是它们的薄弱点。」


    「好，可是……」赛冷思只说了一半，对讲机里传来了楚韵的声音：\"小方，我不能转移，外面怪物大量刷新必然会影响到混沌的灵力分配，这是攻破内城结界最好的机会，我一定要试一试。\"


    「楚姨……」方成钢开了个头，却没有再说下去。


    他们进来已经快五年的时间，楚韵在内城结界上的探索也有两年多，如果这一次不抓住机会，下次还真不知道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好，让方婷陪着您，」他沉声道，「您放心探索，我会保护您的安全。」


    外间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方成钢按下墙面的按钮，从办公室的武器库中拿出合适的装备，朝着秘书招了招手：「走，去前面看看。」


    黑暗的夜空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怪物刷新所带来的阵阵雾气遮天蔽日，无数的怪物如丧尸围城般，把基地包围得严严实实。


    方成钢的基地实是一座大厦，宁城沦陷之前是一座银行的高楼，建筑十分坚固。


    战斗部队在这里驻扎后，更是对大厦的外墙进行了加固，又增加了不少防御装置。


    此刻，墙外的怪物已经挤挤挨挨地冲到了墙边，无数手臂在挥舞，无数巨口在张合。


    指甲如同刀刃，利齿反射着冰凉的月光，大厦的外墙在他们的吼叫声中微微震动。


    而高墙之上，一排排子弹从枪口中怒吼着宣洩，撒入怪兽堆中。


    血花四溅，一排排怪物被打翻在地，却有更多的怪物冲上来。


    怒吼与嘶喊在宁城的夜空中迴荡。


    方成钢带着人上到高墙上的时候，庄勐正站在墙头，看着战士们作战部队，将一桶桶汽油架上弹射装置。


    那是作战小队闲暇时发明出的攻击武器，类似于古代的攻城机，被笑称为復古大炮。


    此刻一桶汽油被弹射装置弹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


    就在汽油桶快要落入怪物之中的时候，庄勐一压枪口，火光勐然喷射而出，子弹后发先至，正正击中那汽油桶。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汽油桶在半空中勐然炸开，绚烂的火花将一整片怪物点燃，空气中瞬间瀰漫起汽油燃烧与烤肉的混合味道。


    方成钢朝着庄勐点了点头，紧接着，一个个汽油桶接连抛出，爆炸声不绝于耳，基地高墙陷入一片火海。


    方成钢皱了皱眉头：「不太好，外面堆积的怪物尸体太多了，再这么烧下去，后面的怪物如果够多，很容易直接踩着前者的尸体冲进高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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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勐点了点头，右臂挥下：「铲车，清理现场！」


    一片火海之中，基地的大门缓缓打开，三辆巨大的铲雪车从大厦的停车场沖了出来。


    外面的怪物尸体早已被烧得焦脆，铲雪车开过去的时候，直接将那些焦黑的尸体推到了远方。


    而就在此时，一大波如同蜘蛛一般的八脚怪物突然涌了出来。


    它们来得太过突然，不知从那个黑暗的角落出来，一拥而上，瞬间便把一辆铲车围在了中央。


    铲车仗着自己车重马力大，狠狠沖入到蜘蛛群中，不知撞翻了多少蜘蛛。


    可涌上来的蜘蛛太多了，细长的蜘蛛腿和坚固的甲壳给铲雪车造成了极大的阻碍，那辆车几番冲刺，竟没能摆脱蜘蛛的包围。


    很快，铲雪车停了下来，车窗里伸出几只枪桿，驾驶铲雪车的战士开始了自救。


    「装甲车！还有装甲车在家吗？」庄勐勐地向高墙内吼道。


    而就在此刻，那片火海之外，一辆军用吉普如同一道利刃，破开燃烧的怪物大军，向着高墙疾沖而来。


    方成钢眯了眯眼睛：「那是……」


    庄勐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快速前进的军用吉普冲进怪物群之后，子弹便如瀑布般倾泻而出。


    吉普的司机显然也看到了铲雪车的险境，立刻一个转弯，冲进蜘蛛群中。


    新的一轮厮杀开始了，蜘蛛纷纷倒地，铲雪车也趁机重新打火，一举将车旁的所有蜘蛛压成肉饼，冲出了包围。


    「嘿，这下好了！」庄勐一拍大腿，冲着门口喊着，「准备，等他们过来给他们开门！」


    他身旁的基地秘书却笑了一下：「那估计还有点早。」


    「什么啊？」庄勐一头雾水地朝战场上看去，就见那辆雪地车和吉普车，并未开向基地大门，反而向着怪物密集的地方冲去。


    「卧槽，他们干嘛啊！」庄勐脱口叫了出来，才想起来方成钢就在身边，忙住了口，讪讪道，「啊，我不是故意……」


    方成钢却似乎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眯着眼睛紧紧盯着那辆吉普。


    庄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过了半晌，他挠了挠头髮：「那个……好像是花灵和……陈星瑜？还有夏队！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啊？」


    铲雪车在前方开道，撞飞一大批怪物，吉普车则紧跟在后。


    军用吉普的顶盖被打开，花灵早就爬了上去，半跪在车顶。


    冷风拂动她的短髮，小女孩的手却十分稳定。


    机枪被拨到单发的模式，她几乎是一枪一个怪物，枪枪爆头。


    陈星瑜则朝着夏泽渊勾了勾手指。


    「哥哥，」他小声说，「我也想去玩。」


    夏泽渊挑了挑眉：「你想玩什么？」


    陈星瑜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不行！」夏泽渊断然拒绝，「你这才好了多久？身体再好也搁不住你这么造！」


    陈星瑜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车顶上稳定射击的花灵：「那我跟她一样，待在车上不下去，总行了吧？」


    夏泽渊看着他渴求的目光，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真的不下去？」


    「嗯嗯嗯！」陈星瑜使劲点头，「保证不下去！」


    夏泽渊看了眼两车旁虎视眈眈的怪物门，突然笑了一下，从陈星瑜腰带里拿出一包欣达砬石碎片：「好，那你可要站稳了。」


    说着，他率先上了车顶，几步便从车顶跨到前引擎盖，再跳到了前方的铲雪车上。


    「小鱼哥哥，夏哥要干嘛？」花灵百忙之中踢了踢身边的陈星瑜。


    「他……」


    陈星瑜的话音未落，却突然端起了手中的机枪。


    前方，一点晶亮在半空中闪耀，速度快到几乎带着风雷之声，流星般向怪物堆中飞去。


    陈星瑜不假思索地扣下扳机。


    子弹疾驰，将那一点晶亮击得粉碎。


    巨大的能量从那场小小的爆炸中爆发开来，幽蓝的光芒变成了刺眼的白，几乎将整个战场照亮。


    以那一点为圆心，怪物们东倒西歪，被能量炸得身首分离，倒了一大片。


    而能量传来之时，巨大而沉重的铲雪车也被狠狠震撼了一下，差点翻倒。


    后方的吉普却因为铲雪车的阻挡，没有受到一丁点的冲击。


    陈星瑜抬首看向夏泽渊。


    风流倜傥的男人此刻正斜倚在铲雪车的车头边，右手探入左手手心，又拈起了一小块欣达砬石的碎片。


    「哈哈哈，」陈星瑜笑得极为畅快，「再来！」


    铲雪车和军用吉普在基地的高墙外飞驰，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一片片能量的爆破如花朵般在战场上绽放，半空中传来青年快乐的笑声。


    而那个闲闲靠在铲雪车车头旁的男人，手里抓着一把闪亮的晶石，眼中却全是火光中青年肆意的笑脸。


    吉普车里，花灵郁闷地看了眼站在上方射击的陈星瑜，突然拍了一下铁臂的胳膊：「我支持你去找你的鑫哥。」


    铁臂正一脸羡慕地看着夏、陈二人的合作，闻言伸手，揉了揉花灵的短髮：「你还小，以后也会找到那个对的人。」


    在怪物堆里盘旋了十几圈，陈星瑜终于玩够了，甩了甩因为射击而酸痛的胳膊。


    基地也派出了好几辆装甲车，直接使用了铲雪车和装甲车的组合，铲雪车投出汽油桶，装甲车则负责射击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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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刷新极快，这样硬核的战斗方式，也很快将怪物的这一波袭击挡在了基地一公里外。


    「好了，给花灵小队发信息，玩够了就回来。」方成钢稍稍放了心，匆匆从高墙上下来，开始和秘书一起整合整个宁城的战斗信息。


    基地大厦的大门大开，立了头功的军用吉普轰轰地开了进来。


    陈星瑜一脸兴奋，拉着花灵下了车，又去拉夏泽渊的手。


    只是，才踏出一步，他就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大厦大厅的灯光之中。


    「妈妈！」


    第180章 决战时刻


    来到宁城五年，楚韵却几乎没有变化。


    身材依旧纤细，面孔还是那么年轻，向着陈星瑜张开双臂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依然甜美温柔。


    只是，在陈星瑜紧紧抱住妈妈的时候，感受到了她体内灵力与气息的不稳。


    「妈妈，您——」


    没等他把话说完，楚韵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朝她使了个眼色。


    陈星瑜点点头，回头向夏泽渊招了招手，又看向花灵：「你带着铁臂一起来。」


    「怎么了？」楚韵笑着挽起他的手臂，「有新朋友要向我介绍？」


    「嗯，」陈星瑜开心点头，「还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告诉你。」


    一进入内部的指挥室，陈星瑜立刻给花灵打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挽住了楚韵的手，同时发动灵血的灵力。


    早在鑫盛大厦的时候，两人便在灵血疗伤的事情上达成了默契，此刻虽然没有事先商量，但两人不约而同地用上了红姨的灵血调理术。


    两股灵力分别从楚韵的两臂输入，到了胸部，陈星瑜护住楚韵心脉，花灵四处探索，将楚韵体内分散的灵力聚拢起来。


    两股灵力终于汇合，温柔地将楚韵原本的灵力聚拢在一起。


    然后，大量的能量勐然沖刷经脉，将之前的淤堵一举冲破。


    不一会儿，楚韵的脸色就好转了不少，终于可以开口说话：「谢谢宝贝，我感觉好多了。」


    「妈妈，您到底做了什么啊，怎么身体也不好好保养。」陈星瑜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楚韵却没有回答，只是沖她笑笑：「不是要介绍朋友给我认识？」


    陈星瑜眨了眨眼，放弃了之前的话题，拉过铁臂：「这是我之前的朋友铁臂，现在在替混沌做事。」


    铁臂一惊，心中惶然。


    按照身份，他们可是敌对的两方，陈星瑜介绍起他来就像是介绍隔壁家邻居一样，这帮人该不会立刻把他拉出来干掉吧？


    眼前的楚韵却眼睛一亮：「你是幽灵？而且替混沌做事？太好了！」


    她招唿着大家来到指挥室的一座屏幕前。


    屏幕之上，就像是没有通电似的一片黑暗，干干净净，连根线条都没有。


    但如果仔细去看，就能看到那些黑暗的深处，似乎有深深浅浅的雾气在浮动。只是黑与黑的叠加，让人看不真切。


    「你看，这是我们正在探索的内城结界。」楚姨向铁臂介绍着。


    她指着一处特别浓厚的黑雾：「在前几天的接触中，我似乎能感觉到这一处的灵力有所不同，似乎……是有人想要和我沟通。」


    楚韵的长睫落下又扬起：「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那是一种类似于灵魂的能量，我也需要一个能够解读灵魂的人。」


    她笑了起来：「正好你来了，可以请你试一试吗？」


    铁臂有些惊讶，但看看陈星瑜和楚韵如出一辙的笑容，忍不住嘆道：「你们……还真是一家人。」


    花灵哈哈笑了起来：「那是当然啊，不过呢……」


    她偏头看了铁臂一眼，目光中竟带着点点森然：「别忘了还有我和夏哥哥在这里，如果你任何一点图谋不轨，我可不像楚姨那么好说话！」


    楚韵在花灵的短髮上拍了一把：「小女孩抖什么狠？今天跑出去不回来我还没说什么呢，课本上的古诗背完了吗？数学的动点问题研究清楚没有？」


    花灵：……哥哥救命！


    陈星瑜忍着笑把花灵拉到自己身旁：「今天是我拖慢了她的进度，我们这里还需要她，铁臂这个要怎么做？」


    楚韵瞪了他一眼，看向众人：「大家跟我来。」


    轻轻按下屏幕旁的按钮，屏幕向着一边滑开，露出一条简单的隧道，陈星瑜忙跑上去搀住妈妈。


    楚韵：……？？


    陈星瑜摸了摸鼻子：「咳，副本过多了，见到这种隧道就觉得有埋伏。」


    后面的一众主播都在偷笑，陈星瑜红着脸把妈妈的胳膊抱得紧紧的，楚韵笑得不行，偏头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谢谢宝贝。」


    短短的隧道里并没有异常发生，另一边连接的，是一个宽阔的空间。


    复杂的巨型法阵被绘制在地板中央，而主法阵的四周，还有很多个小小的法阵，如同群星，拱卫着自己的主将。


    法阵的半空中，如同在空气中悬挂了一面屏幕，一个小小的空间通道被开闢出来，显示出另一侧的内城结界。


    无数仪器监视着结界的灵力流转，各色灯光微微闪烁，带着有规律的小小蜂鸣。


    楚韵朝着孟尤招了招手：「这间房间里里可以放心显形，不会被混沌知道，出来吧。」


    装载着铁臂的孟尤点了点头，轻轻闭上眼，晃动了一下，一个幽幽白影从他的身上缓缓分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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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那个重情重义的花臂大汉，再一次出现在人们面前。


    陈星瑜悄悄看了夏泽渊一眼，正巧对方也正向他看过来，两人视线纠缠。


    想当初，陈星瑜和铁臂一起经歷了三部电影，亲眼看着他因为鑫哥的死悲痛欲绝，又一心想要回到那部电影之中，他有点难过地想：如果当初和白原说话，铁臂没有听到就好了……


    夏泽渊轻轻牵起他的手，握在手心里，轻声道：「一切都是他的选择，他现在也是幸福的不是吗？」


    陈星瑜点了点头。


    相比铁臂和鑫哥，他是幸运的，至少夏泽渊现在就在他身边。


    法阵之中，楚韵已站在了主位上。


    「你们来之前，我一直监视着内城的结界，之前就发现，内城结界在某些时候是会有强弱区别的，但因为怪物刷新的时间随机，无法好好地验证，所以刚才他们说今晚出现了怪物潮……」


    赛冷思手指轻轻拍着胸前：「你们来之前，楚姨尽全力试过一次，差一点就突破了内城的结界，我手上的所有仪器都爆表了，这里的法阵跟烟花爆炸一样，吓死我了。」


    楚韵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就爱夸张，哪有那么可怕，但我只是试出了内城结界的强弱，却不能理解结界里的那些声音。」


    她柔声嘱咐铁臂：「我会尽力把你送到结界之中去，你试试看能不能和他们沟通。需要我的时候，只管叫我。」


    铁臂有点紧张地点了点头。


    楚韵温柔一笑，盘腿坐在巨型法阵的中央。


    这是陈星瑜第一次看见母亲施法。


    房间中间的法阵很大，楚韵坐在中间，就像是一朵洁白的花中，正中心的一点红色花蕊。


    但就是那一点鲜艷的红，就是整朵花的中心。


    也就是那一点鲜艷的红，让整朵花都生动了起来。


    楚韵的手臂在半空中做出一连串优雅的手印，巨大的法阵立刻发动起来。


    光晕在整个空间中流转，一束白色的幽光缓缓将铁臂的魂体包裹起来。


    铁臂的视野中，光晕变幻莫测，突然，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忙集中了精力。


    三分钟后，结界上一道白光亮起，铁臂的魂体被弹了出来。


    楚韵法阵的白光接住了他的魂体，短暂的收束之后，楚韵快速站了起来：「抱歉，伤到了吗？」


    铁臂却是满脸泪痕。


    「你没事吧？」楚韵有点担心。


    铁臂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没事，谢谢楚姨，我……我见到他了。」


    陈星瑜轻轻上前来，简单向楚韵讲了铁臂的事情。


    楚韵听得感动，也抹了抹眼角：「那真是太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再送你进去，你拉他出来可好？」


    铁臂点了点头：「谢谢楚姨，不过，您说得对，组成内城结界的，的确是灵魂，很多很多的灵魂。」


    他的眼神有些放空：「我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人，有一些之前还见过，是在副本中曾经碰到过的别的主播。」


    他转向陈星瑜：「我还看到了上次在影厅中庭里，找我们换饮料的潜伏流女孩。」


    陈星瑜点了点头：「若不是她给我的空间探测器，我说不定就会栽在儿童厅的淘气堡上，只是没想到，那么聪明的女孩子，竟然也没能逃过最后的那部电影。」


    场面一度安静，夏泽渊轻轻揉了揉陈星瑜的头髮：「那就更应该努力，把这个女孩救出来。安多米尔那边，应该可以容纳很多鬼魂，他们，或许以后会有好的归属。」


    陈星瑜点了点头，再次看向铁臂：「对于今晚的怪物潮，它们有说什么吗？」


    铁臂的神情变得有些迷茫：「我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刚才在和他们沟通的时候，突然有很多灵魂高喊起来，然后，身边的灵魂好像突然少了很多，鑫哥匆匆忙忙说了一句……『去找红姨』，然后就不见了。」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可还没等他们说话，方成钢手中的通讯器就尖叫起来：


    「总指挥，第二次怪物潮开始了！」


    方成钢朝大家点了点头：「你们先忙，我出去一下。」


    楚韵却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把刚才铁臂的经歷联繫起来，今晚的怪兽潮就可以解释了。」


    她轻轻咳了一声：「从铁臂所说的情况来看，内城结界的力量的确是和怪物所消耗的灵力成反比。也就是说，刚才幽灵们的能量被大量消耗，就是混沌将他们用来释放这一波怪物潮。」


    「可……」花灵皱着细细的眉，有点担心地看了眼铁臂，「幽灵的能量被消耗以后，会不会……」


    「应该不至于完全消耗掉，」夏泽渊解释道，「 不论是在帝国还是这里，生命的形成都是十分玄妙的，而灵魂的产生和发展，会聚集极大的能量。但生命何其坚韧，灵魂即使破裂，都可以聚集力量重新变得强大。当然，灵魂的湮灭会放出巨大的能量，但若是直接使用湮灭的能量，混沌手中的牌只会越来越少。他需要这些灵魂给他做屏障，绝不会无缘无故消耗他们。但危险的是，在最后孤注一掷的时刻，他有可能会湮灭巨量的灵魂以给我们打击，那是谁也不想看到的。」


    「可是……他们的能量被抽除以后，要去哪里补充能量呢？」铁臂担心地问。


    「红姨……」陈星瑜似乎在自言自语，「鑫哥让你去找红姨，说不定就是因为红姨知道灵魂们补充能量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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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向赛冷思：「你们有监测外城结界的情况吗？大概今天凌晨三四点，我的另一个签约灵魂向外界传递了消息，外面应该会大量派人进入宁城，这样有可能是混沌发动怪物潮的原因之一。」


    赛冷思手里拿着作战平板：「你进入结界的事情，彭乐昨天已经告诉我们了，经过计算，宁城与外界的时间差大概是360比1，也就是，外面一天对应城内一年，那么从昨晚到现在，外面才过去大约五分钟？」


    陈星瑜点头：「的确，就算知道了内外的时间差，外面调动军队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我们还是需要自己扛着。」


    「外面调动军队的确是需要时间，但灵魂和灵魂的交流，可就不是这样了哦！」


    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在耳边响起，陈星瑜勐然一愣，随即惊喜道：「红姨！」


    楚韵早就笑容满面：「前辈来了有一会儿了，就听见你们叽叽喳喳，居然都没有感觉到？」


    花灵高高举起了手：「我有！可老祖不让我说话呀！」


    大家都笑了起来，而铁臂此刻才反应过来，惊讶道：「红姨？是鑫哥说的红姨吗？」


    花寄容的身影出现在法阵上的半空中，仔细看了看法阵，点头道：「我说你怎么不设屏障，原来这个法阵自带转化，今日我若不是善意前来，就会直接被法阵转化为攻击内城结界的力量，楚家的女娃，果然心思细密。」


    楚韵对着红姨做了一个优雅的古礼：「前辈过奖了。」


    红姨笑着点头，又看向陈星瑜：「你妈妈很厉害哦！」


    陈星瑜立刻做出一个十分庆幸的样子：「我今天才知道，我以前那么调皮捣蛋居然没被赶出家门，都是妈妈手下留情了。」


    饶是气氛紧张，他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


    红姨伸手在他额头上轻点一下：「就你嘴最贫。」


    她正了正脸色道：「之前铁臂说的幽灵们要求找我，大概是因为，我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


    她轻轻飘到法阵中间，对楚韵道：「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间，你们现在就要跟我走，路上我会向你们解释。」


    楚韵干脆利落地点头，带着大家向密室外走去：「需要调动多少人？」


    红姨挥了挥手：「人数并不需要太多，但车一定要快，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赛冷思领命而去，在等待战士集结的空档里，红姨向大家解释道：「你们刚才的推测是对的，安多米尔在得到内外时间差的情报之后，几乎以光速的形式传给了我，我使用方家的数据联络法，给沈助理传递了消息，然后立刻进了结界。」


    「红姨，您这么着急，是要抢在混沌之前做什么吗？」陈星瑜问道。


    「我能提示你的是，幽灵们恢復能量，靠的是一种装置，是的，你们没有听错，就是让人感觉很割裂的，幽灵恢復能量需要科学的装置。」红姨说道，「如果你是混沌，你会怎么做？」


    陈星瑜皱起了眉：「刚才夏哥哥说了，灵魂的湮灭会释放出破坏性的能量，如果我是混沌，我会在幽灵们集结恢復能量的时候，直接将他们湮灭，用这个能量来消灭我的敌人。」


    他的目光里现出一丝锐利：「但要用这招，必须是我的敌人大量进入的时候，才好斩草除根。」


    他的眼睛投降城市远处的地平线：「红姨，外面的大部队，是不是很快就要进来了？」


    铁臂突然明白了过来：「那也就是说，混沌已经知道或者早就布置好了，等外面的大部队进入结界，尤其是大家还在和怪物们厮杀的当头，引爆那些灵魂！」


    此刻赛冷思已带着战斗小队来到他们身边，红姨悬浮在半空中，轻轻闭上眼睛。


    几秒钟后，她睁开了眼睛：「这座城中，至少有十处灵力波动点，我们要加紧了。」


    大厦之外，无数的怪物再一次涌来，空气中还瀰漫着方才战斗中的焦土味道，却又再一次被怪物的嘶吼占据。


    结合了前面战斗的经验，五个小队的装甲车直接由铲雪车开路，如尖锐的刀锋，从拥挤的怪物潮中直插出去。


    装甲车中，花灵坐在副驾的位置，跪在椅子上转过头来，看着红姨：「老祖，我们去哪里？」


    红姨冲着她一笑：「考考你，你仔细感觉一下，这一片街区的灵力分布有什么不同。」


    「又考试啊……」花灵可怜兮兮地点点头，闭目感受。


    红姨笑眯眯地看向大家：「其实这也算是意外。当年德康医院一战，混沌占尽上风，直接把德康医院变成了副本，而我和那几个孩子灵血暴动之后，都出现了能量衰竭的情况。」


    花寄容虽然一直带着几个存在了千年之久的孩子灵魂，自己却没有过成为鬼魂的经验，一切只能从头摸索。


    而那个时候，小琪的情况最为危急，一次副本开启之后，他的魂体几乎已经变得透明，快要消失了。


    「所以那个时候，我铤而走险，进入了幼儿园小礼堂的法阵。」


    花寄容本身就是法阵天才，一番研究后，硬是从结构严谨的法阵中找到了漏洞，并顺着漏洞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老祖……」前排的花灵皱着眉头，细白的手指指向前方一处居民区，「那个地方，好像不太对劲，我感觉……」


    她犹豫了一下：「我感觉那里好像有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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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世界？」陈星瑜眉头一跳，看向夏泽渊，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初在明德中学的梧桐树上，那盏小小的灯。


    那是一个联通两个位面的仪器，而那个时候，陈星瑜正是用灵魂的力量，毁掉仪器而摧毁了整个副本。


    红姨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样子你们已经明白过来了，我们的世界看起来唯一，但实际上，可能有多个位面的重叠。或许是你们所说的平行宇宙，从一个点出发走向的数条岔路；或许就像是山林查星上一样，是各个位面对时间与空间的共享。」


    红姨撩了撩柔顺的长髮：「你们也明白，和地球的大自然一样，有强就必定有弱，混沌在开启位面之后，便会找到其中最弱的那一个，开始偷窃和掠夺。那个世界里所有的生灵、矿产、星球的原始能量，都会被他偷取，而作为自身能量的补充。」


    她摇了摇头，长发随之轻轻晃动：「幸亏混沌只有一个，力量也有限，不能够支持它大规模地掠夺。否则，这个不事创造，只知道抢夺别人的种族，真的会在宇宙中称王称霸。」


    花灵继续举手：「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去找联通位面的仪器对吗？」


    「是，但不要把它称之为仪器，」红姨的表情有点无奈，「也不知道混沌是在哪里搞到的这些，位面的联通可以是各种各样的东西。我之所以要让你们来帮忙寻找，就是因为你们的天师灵血，在能量的感应上比常人都要敏感很多。而在找到所谓的仪器之后，还要判断出到底哪一样才是最终起到作用的那个。」


    她有些无奈地看向车中的孩子们：「这么说却是有点不清不楚的，但只有到了现场，你们才能理解那究竟是什么。」


    说话间，装甲车已经到达了那片老旧的小区。


    和其他地方一样，小区的房子破败而残损，灰色的水泥墙上布满水渍和不知名的液体痕迹，早就已经无人居住。


    小队四散开来。


    作战小队在四周警戒，花灵和红姨站在了小区的中央。


    灵力以红姨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延展开来。


    站在红姨身旁的陈星瑜，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副奇妙的画面。


    红姨的灵力如丝，如同她这个人一样，带着火焰般鲜明的热情。


    鲜红的灵丝带着锐利的光芒，剎那间将整个小区铺满。


    小区中灵力的分布立刻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个普普通通的破旧小区，内里竟然有三个怪物刷新点。


    刷新点犹如深渊，无尽黑暗之中，源源不断有怪物爬上来，加入战场。


    而深渊上方，几个疲惫的人形已经几乎耗尽了能量，摇摇晃晃地，走向小区中心的观赏水池。


    水池边上，一团柔软散发着幽幽的白光，将能量注入到每一个疲惫的幽灵之中。


    灵觉的画面结束，小队人马不约而同地向着小区中心走去。


    破败的观赏水池早已枯涸，池底积累着一层厚厚的淤泥。


    被打碎而崩塌了一半的假山无可奈何地支棱着，寒风吹过，带起一阵灰尘。


    花灵对着池底的淤泥皱了皱眉头：「那东西看起来软软的啊，该不会在淤泥下面？」


    「也许不是？」陈星瑜偏头想了想，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铁盒，拉开上面的封口。


    军粮罐头髮出香喷喷的味道。


    水池的假山中突然有了动静，战斗小队立刻警惕起来。


    在一排晃眼的瞄准红点中，一个小脑袋缓缓伸了出来。


    「喵——」


    第181章 决战时刻


    那是一只看起来脏兮兮的小猫。


    原本雪白的毛色看起来灰扑扑的，还一绺一绺打着卷。


    不知是受到过怎样的挫折，小猫的左耳缺了半只，一条腿也有点跛。


    只是稍稍探出头来叫了一声，见到这么多人站在水池旁，那小猫立刻又缩回了头去。


    陈星瑜上前两步，把手中的罐头朝着小猫的方向又推了推。


    警惕终于还是没能战胜食物的香味，一分钟后，小猫再次探出头。


    陈星瑜直接伸手，一把将小猫薅在了自己的怀中。


    小猫「咪呜」一声，想要扬起爪子，站在一边的夏泽渊已快速伸出手，抓住了猫脖子上的一根塑料绳。


    那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包装绳，不知被谁拴在了小猫的脖子上。


    时间长了，边缘都毛毛糙糙，却深深地陷入到小猫的皮毛之中。


    「嘘——别怕啊，」陈星瑜轻轻抚摸着小猫的头顶，「我们来帮你，乖一点哦。」


    小猫的身体颤抖着，但似乎察觉到了两人的好意，慢慢安静下来。


    夏泽渊趁机掏出匕首，割断了那根塑料绳。


    在塑料绳脱离小猫脖子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能量突然从夏泽渊手中爆发开来。


    红姨早已在一旁严阵以待，一直在积攒的灵魂之力瞬间收缩，将能量狠狠压制回去。


    而首当其冲的陈星瑜，此刻已经置身于一片灿烂的白光之中。


    那是一个十分奇妙的世界，似乎从他所站立的这一点开始，无数的可能放射开来。


    白色的幽灵在他身边飞舞，前方的道路上，一座喷泉水池正沐浴着阳光。


    幽灵们突然飞到了陈星瑜面前，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未能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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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无数的幽灵突然全部消失在水池之中。


    陈星瑜上前两步，仔细去看那水池。


    那座水池，与他身体所在的小区水池一模一样，却全无此刻的破败。


    大理石围栏在温暖的阳光下，呈现出纯洁的雪白颜色，内里水流清澈，几尾色彩鲜艷的锦鲤在水中欢快地游动。


    音乐喷泉的律动下，几个三四岁的孩子在喷泉边欢乐地你追我赶，嘻嘻哈哈地撞成一堆，又约着一块去餵鱼。


    「等等我啊！」一个矮矮胖胖的小捲毛跟在哥哥姐姐后面，可惜腿短跑不快，情急之下「啪嗒」一声，摔在了水池不远处。


    明明摔得并不重，眼泪却立刻溢满了小捲毛的眼眶。陈星瑜忍不住微笑，那一脸委屈的样子，和当年在炎星上的夏泽渊如出一辙。


    年轻的妈妈们原本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此刻，看着那个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小捲毛，妈妈们都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小捲毛的妈妈上前去把摔倒哭泣的孩子抱起来，轻言细语地安慰着，又指向水中的锦鲤：「看，小鱼都在笑你哦！」


    胖嘟嘟的小孩撇了撇嘴，泪眼汪汪地看着水中的游鱼，肉乎乎的小手指指着其中的一条金色锦鲤，奶声奶气地辩解：「没有，那条小鱼没有笑。」


    突然间，金色的锦鲤发出一道巨大的光芒，真箇喷泉池中电光闪闪，一股巨大的吸力在池底形成了可怕的漩涡，勐地将水池中所有的小鱼全都吸了进去。


    血肉瞬间转化为能量，被强行注入到池底的幽灵之中。


    不等外面的人们想出任何应对，那股吸力已经将水池扫荡干净，将力量延续到了外面的空间之中。


    母亲们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却敌不过那巨大的力量。


    白色的幽灵在池水中焦急地飞舞，抵抗着，拒绝着能量的输入，却无济于事。


    母亲们哭喊着，祈求着，他们怀中的孩子也在挣扎尖叫，陈星瑜深深吸入一口气，跳入水池之中。


    池水在密集的能量下变得粘稠，像是一大块果冻，让人难以前进。


    而那条闪着光的锦鲤就静静地躺在水底，还在源源不断地吸入能量。


    陈星瑜屏住唿吸，奋力伸出手臂，向那只金色的小鱼够去。


    巨大的吸力依然存在，身边无数人影掠过，越过他被吸入小鱼之中，又注入到幽灵体内。


    被注入能量的幽灵渐渐变得狂暴，冰冷的魂体缠上陈星瑜的身体，寒冷刻骨。


    他依然咬着牙，一寸一寸地摸向那条小鱼。


    突然间，小鱼再度爆发出更加明亮的光，一阵唿喊突然出现在他的耳边。


    那是外界，无数战士与怪物们狭路相逢时的怒吼，是人类大军进入结界后厮杀的声音。


    陈星瑜心中一凛，再顾不得慢悠悠去对抗眼前的巨大阻力，狠狠咬住舌尖，就要将灵魂之力聚集起来，从指尖冲出。


    一只手温柔地拉住了他，手指顺着他的手臂缓缓下滑，与他一同刺入混沌的池水之中。


    沉香的清甜之中，两只手慢慢交握起来，体内的灵血能量被调动，灵魂与灵魂碰撞在一起。


    夏泽渊的灵魂缓缓将他包裹，两人一同，将灵魂的力量放出。


    「轰——」


    一声巨响，整个小世界像是被打开了一个洞，巨大的能量喷薄而出，把刚才攫取的如数归还。


    被迫接受能量的鬼魂露出微笑，轻轻碰了碰陈星瑜的脸颊。


    「别走，」陈星瑜轻声道，「红姨和我们一起来了，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和你的伙伴復原。」


    灵魂们轻轻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狂喜。


    转眼间，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两人和灵魂们被狠狠抽离，再一次回到末世般的宁城之中。


    而此刻的宁城，早已陷入一片狂热的纷争。


    无数的军队源源不断地从结界开口处进入，无数的怪物从灵力的刷新点爬出，两股巨大的浪潮，在大街小巷里狠狠.碰撞，厮杀之声响彻天际。


    但慢慢的，一个地方的刷新变慢了。


    能量的缺失让怪物爬出的深渊变得不稳定起来。


    如同接触不良的画面，深渊的出口不断地闪烁着，在能量耗尽的那一刻，深渊如同一只闭上的眼睛，无数尚未爬出的怪物，被牢牢阻隔在了另一侧。


    「走！去下一个地方！」


    这一场战斗，从黑夜打到白天，又从白天打到黑夜。


    第二天入夜的时候，陈星瑜他们终于拔除了城内所有的灵力补充点，封闭了所有刷新怪物的深渊。


    再也没有怪物能从深渊中爬出，人类终于夺回了宁城的外城！


    而当那只战斗小队返回指挥部大厦的时候，身后跟随的，却是一只庞大的灵魂大军。


    幽灵们跟着红姨进入到密室深处，楚韵早已准备好了法阵，召集了全城所有能与灵血唿应的天师、主播和战士，而城外搬来的数吨欣达砬石，也在混战之后，被送到了指挥部的密室里。


    虽然每个魂体都因为没能得到异世界能量的补充而脆弱单薄，但所有的魂体脸上都带着期望和笑容。


    「让我们回去，我们会说服更多的灵魂加入你。」


    无数的魂体进入法阵之中，楚韵向着红姨点了点头，抬手捏出优雅的手印，将大阵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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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达砬石放出光明，给法阵注入能量。


    无数的魂灵如同天上的星星，进入大阵、融入大阵，又在大阵的作用下，沖向内城的结界。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连密室内的仪器都没了声音，内城的黑色结界像是凝固了一般，探测不到任何灵力的变化。


    突然，结界如同水波一般晃动起来，回归的灵魂们发出的耀眼白光，穿透原本朦胧的黑雾，蓦然将黑暗驱散。


    那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变成了一个耀眼的光球。


    「轰——」


    一声巨响，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整个宁城的大地都震动起来。


    指挥部的大厦在震动中摇摇晃晃，差点发生第二次坍塌。


    等到所有人终于站稳，睁开眼睛看向前方，这才发现，宁城内外的结界都消失了！


    暂时的寂静过后，热烈的欢唿声蓦然爆发开来。


    在宁城浴血奋战了五年的战士们，激动地拥抱着前来支援的战友。


    法阵中的天师们终于也露出笑容。


    夏泽渊早已来到陈星瑜身边，轻轻扶着他的手臂：「感觉还好吗？」


    陈星瑜之前一次次进入其他位面，使用了不少灵魂之力，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到内城结界的瓦解之中，此刻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像是有回到了当年身体不好的时候。


    可当他抬起眼来，毫无病气的脸庞上，目光却比星子还亮：「我没事，快，我们要集结队伍，赶紧进入内城！」


    夏泽渊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却无从反驳。


    的确，这个时候，时间就是一切。


    要组织混沌跑路，在结界突破的此时，真是一刻也不能耽误。


    队伍很快集结起来。


    陈星瑜作为领队，被大家推上了大厦的高墙。


    看着那一队队无比熟悉的面孔，陈星瑜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天是主播大联欢吗？」


    「哈哈哈哈哈！」他面前的战士们开怀大笑。


    曾几何时，他们是被迫进入直播平台的主播，每日为了自己的生命提心弔胆，在生死一线挣扎。


    那时的他们，脸上只有无奈与愤怒。


    而此刻，每一个人的眼中都包含着希望，即便面对的仍然是生死一线，这一刻，他们终于能够为自己而战，为希望而战！


    大厦之上，位高权重的老人来到窗前，看着下方朝气蓬勃的队伍，忍不住发出感嘆：「果然英雄出少年，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他们的。」


    楚韵转过身来，对他尊敬一笑：「伯伯。」


    「你辛苦啦，」老人对她点点头，「早知道你进来要受好几年的苦，我就应该早点把大部队都派进来。」


    楚韵摇摇头：「当时谁都不知道会这样，您能够在得到消息的几分钟内就派人进来，已经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了。」


    「人类生死存亡之际，谁敢掉以轻心？」老人的声调沉郁，「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让我们这些老傢伙上，把世界留给你们年轻人。你还有什么需要我来做的吗？」


    楚韵笑了起来：「倒是还真有一件事请您帮忙！而且这件事，我们年轻人还真是做不到。」


    -


    夜晚的宁城被分割成了两个十分明显的部分。


    外城里灯火辉煌。


    后勤部队正忙碌地打扫战场，无数怪物的尸体要处理，他们体内的内丹和血肉，将成为治疗病人的良药。


    而无数躺倒在医院的人们，被送上了救护车，送到新建立的方舱医院集中治疗。


    劫后余生的人们在救援人员的搀扶下，坐上大巴车，缓缓开出宁城。


    在跨越外城结界的那一刻，很多人都回过头来，看向那个折磨了他们近五年的恐惧之城。


    没有人想要回忆那噩梦般的经歷，但他们也知道，救他们于水火的那些人，此刻依然留在城内，要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消灭。


    陈星瑜拉着夏泽渊的手，走在方成钢的身后。


    他方才婉拒了队长的职位，安安心心跟在方成钢身后偷懒。


    内城里一片黑暗，小队干脆也放弃了隐匿行踪，直接配发了红外头盔，在黑暗中快速前进。


    说是内城，其实就是几国联合建设的飞船研发基地。


    外面一圈是研究人员的宿舍，花园、绿道、各类消费场所配备齐全，若是在正常的时间，是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居住环境。


    住宿区的正中，穿过一座铁桥，便会来到研发基地的核心地带。


    那是一座矗立在湖水中心的大岛。


    而研究基地，就在那座岛上。


    「各单位注意，准备登岛，一二小队上桥，其他小队准备水路过去，注意水中可能出现的危险。」方成钢使用无线电发布了命令。


    队伍立刻分散开来，两只小队踏上了桥面，小心翼翼地向着小岛进发。


    只是，预想中的危险并未到来，来到研究基地大门口的时候，所有人毫髮无伤，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该不会我们一进去，就跟《生化危机》里一样，见到一大群殭尸吧。」有人半猜半开着玩笑。


    大家都捧场地笑了笑，却都更加提高了警惕。


    谁知道呢，有混沌在的地方，似乎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基地的大门是电子锁，几个高手立刻上前，不一会儿，大门就被打开，露出内里黑黢黢的走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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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成钢打开红外扫描仪，向队员们做了个手势。


    队伍有条不紊地向着基地内部前进，可一路上，所有的房间，所有的走廊，全部空空如也，别说原来在里面的人，就连研究的设备，也都不见踪影。


    「有点不太对劲，」夏泽渊拉着陈星瑜停了下来。


    陈星瑜点了点头，轻声去问方成钢：「有基地的结构图吗？」


    前方是一个小小的开阔空间，长桌歪歪扭扭，横竖翻倒，设备都不知去向，纸张却洒了一地。


    队伍迅速安排好了警戒，方成钢拿出三维投影仪，放在其中一张桌子上。


    绿色的幽光照亮了混乱的房间，研究所的地形图投影在半空之中。


    陈星瑜只看了几眼，便确定了大家所在的位置：「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发射指挥中心。」


    「这是发射中心？」


    环顾四周，根本就没有人能把这样的破败与先进的发射中心联繫起来。


    「你们来看看这个！」花灵在门口轻轻招唿大家。


    隔壁的房间里，是一台大型的控制设备，只是，这台设备不知出了什么故障，中间的屏幕整个被炸开，黑乎乎地露出中间被炸得乱七八糟的电路板与电线，而屏幕后侧的墙壁，也在爆炸中遭到了破坏。


    墙砖破裂，显示出一个大洞。


    夜视仪的视野中，露出外侧模模煳煳的月光。


    而那面墙的外侧，广阔的发射基地上，发射架早已歪倒在地，原本应当矗立着星舰的位置上，影影绰绰不知有些什么。


    等到大家来到发射场地中才发现，宽大的发射场中，到处都是飞船的残骸。


    金属碎片落得整个场地都是，而发射塔架的旁边，原本星舰所在的位置，变成了一个深深的大坑。


    「什么意思？」庄勐抓了抓头髮，「这是发射失败了？那混沌呢？」


    所有人无语地环视着一片混乱的场地，技术人员默默地掏出了有机探测仪。


    「按照探测数据来看，现场的确有有机物质残留，可以初步认定是飞船上的操作人员，」技术人员报告着，「而根据大家提供的混沌生命特徵，是需要附身在有机体上的。」


    他困惑地抬头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混沌因为附身于飞船操作人员，也在这一次发射失败中坠落了？」


    一个小时后，后方的搜查部队进驻发射基地，在基地中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


    但基地中确实没有任何生命存在。


    最后，连探索灵力的法阵都画下了，幽灵们将整个基地都感应了一番，整个内城，安安静静，似乎在结界破灭的那一刻，所有的灵力都消失了。


    方成钢沉吟不语。


    兴沖沖而来，甚至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却什么也没找到，就像用尽全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团上，让人极其憋闷不爽。


    但没有冲突，就不会有伤害和牺牲，对于要负责整个队伍生命的人来说，又何其不是一种幸运？


    在请示上级说明自己的判断之后，方成钢留下了一个小队在内城监视，组织其他人员撤离。


    已经在宁城战斗了五年之久，很多人都归心似箭，急于回到正常的世界中去。


    陈星瑜默默地走在夏泽渊身旁，眉头却一直都没有舒展过。


    「别担心，小狗修好了飞船，正在赶来的路上，提前给我发了通讯，」夏泽渊轻声道，「路易那边已经截下了前来支援混沌的节目组成员，就算混沌没死，他也是孤立无援。」


    他停下了脚步，轻轻托起陈星瑜的下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只要它在地球上有露脸的迹象，我就一定能抓到他。」


    陈星瑜垂着眼睫，轻轻依偎进夏泽渊的怀里：「但这对你不公平，对抗混沌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已经花了千万年的时间，却得到这样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


    「乖，那又怎么样？」夏泽渊笑着亲亲他的额头，「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追寻你，现在终于等到你了，生活有点波折又算得了什么？」


    艰苦的战斗被他说成了生活的小波折，陈星瑜忍不住笑了起来：「在炎星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这么不怕挫折的人呢？当初学个游泳都那么困难。」


    夏泽渊学习游泳时的场景又一次涌上心头，那湿漉漉的小捲毛，还有当初那一脸委屈的小表情……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一般，突然刺入心中。


    陈星瑜勐地转回身，跑向方才那间混乱的发射指挥室。


    指挥室的墙角里，一个矮小的资料柜歪歪扭扭，玻璃碎了一地，一大沓资料被胡乱地塞在里面。


    方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柜子，似乎与发射指挥室的氛围格格不入。


    远远看过去的时候，似乎还有些红头文件夹在资料之中。


    小时后他也经常跟着楚韵出入各个部门，见到的这种东西很多，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直觉，这些文件里说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小事。


    但在刚才，大部队搜索的时候，却似乎根本没有人去查看这个柜子，他在方成钢身边听完了所有的报告，也没有任何人提到有关文件的内容。


    陈星瑜皱着眉，从柜子中抽出一沓资料。


    手电筒的光照亮了两个人的眉眼，陈星瑜紧紧皱起了眉。


    《关于关闭宁城星际飞船研究基地项目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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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大的红色字体在文件的上方，占绝了几乎一半的空间，而下方的文字就更加让人不解：


    「自812事故以来，经各国相关商议、讨论，一致认为，宁城星际飞船研究基地已不再具备星际飞船研究的条件，于此同时，各国也认识到，在星际飞船的动力研究方面，还存在目前不可逾越的技术难题。经研究讨论决定，撤销宁城星际飞船研究项目，原项目研究人员，併入xxx火星探索计划项目小组，并于2023年12月24日前完成所有技术资料的交接工作……」


    「原来如此。」


    「怎么了？」方成钢安排好了各小队的任务，此刻走了过来，「花灵说你们到这边来了，是有什么发现吗？」


    陈星瑜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文件：「我们上当了，这里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宁城研究中心，只是这个地点上的千万个位面之一。」


    「不是……」方成钢勐地明白过来，「你是说，当我们进入内城的时候，进入的并非我们自己的位面？」


    陈星瑜轻轻点头：「没错，在这个位面里，宁城的研究中心因为三年前的事故被关闭了，不知混沌花了多少能量，才找到了这个位面，还将两个位面交换，它玩的好一出空城计！」


    方成钢的手狠狠拍上了桌子：「这个混沌，太狡猾了。我立刻让搜查队再搜一遍，一定要找到联通位面的那个东西，我现在去请红姨过来！」


    「不用了。」


    「星瑜！」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方成钢愕然看向两人的方向。


    不知什么时候，陈星瑜的右胸位置上，一点幽蓝的光开始闪亮。


    蓝光透过他的作战服，照亮了青年白皙的下颚，也照亮了他漂亮的双眼。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陈星瑜的话语中带着无奈，却轻轻笑了起来。


    「天啊！是萤光蝶！」一个声音大叫着冲进了室内，小巧的无人机直至沖向陈星瑜，「哥哥，快把它取出来！」


    「来不及的，」陈星瑜安抚地拍了拍小狗的脑袋，转头看向夏泽渊，「怎么办，我好像要被抓走了。」


    青年的脸上并没有恐惧，那是一种经歷过多次的豁达，仿佛开着玩笑一般，还带着笑容。


    「星瑜……」夏泽渊的眼中满是担心，「你……」


    他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的重重焦虑。


    「好好保重自己，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他轻轻把青年抱在怀里，手指抚上他胸前的那点蓝光，「别忘了，你的心还在我这里。」


    露出最后一点笑容，陈星瑜的身形闪了闪，蓦然消失在空气之中。


    第182章 决战时刻


    喧闹……


    陈星瑜的第一感觉便是，这里好吵。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依然站在指挥室的一角，只是，这里灯光明亮，一排排长桌上放满了电脑和仪器，一群白髮苍苍的工作人员正坐在仪器之前，紧张地核对着数据。


    「尹教授！」陈星瑜突然出声，「原来您真的有上班时间带酒的习惯啊！」


    尹良箟，宁城特邀研究专家，飞船建造计划的总设计师，相传爱酒如命，酒壶从不离手，但工作时间从不饮酒，只偶尔闻一闻以解馋。


    身穿夹克，手中捏着酒瓶的老人蓦然转过头来。


    眼前的青年却十分自来熟地来到他身边，仔细看看那个小小的扁平酒壶，还凑过去轻轻闻了闻，夸赞道：「好酒！」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陈星瑜，有些条件反射地拧上瓶盖把酒瓶放进了口袋，诧异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外面，」陈星瑜微笑，「我从宁城外面来。」


    老人蓦然激动起来：「外面，外面……」


    「我让你来，可不是让你来跟他们叙旧的！」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大脑中震盪开来，陈星瑜只觉得太阳穴上，刺痛像一把利剑，狠狠插入到脑海之中。


    黑色的雾气在眼前盘旋，却与之前所有的感觉都大不相同。


    眩晕、绝望、疯狂……


    无数的情绪在大脑中疯狂地碰撞，无法直视，无法探寻。


    古老的巨吼在脑海中盘旋，搅得大脑一片混乱。


    那种感觉，比剧痛更可怕，似乎落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


    时间被无限拉长，痛苦永远在加剧，围绕着他的，是无尽的绝望。


    挣扎着，陈星瑜狠狠咬上自己的舌尖，用聚集起全身灵血的力量，来抵抗那压倒性的压迫。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只剩下一片刺痛与麻木，陈星瑜才终于重新看清眼前的一切。


    控制室中的老人趴倒了一片，他面前的尹良箟几乎跪倒在地，显然也被这种无形的力量所震慑。


    陈星瑜连忙上前扶起老教授，将他小心安置在一旁的座椅上。


    他脸色已经煞白，冷汗浸透全身，却依然勾着嘴角笑了起来：「感觉还不错，要不要再来一轮？」


    黑雾中发出了一声冷哼，雾气收缩，剎那间进入到门前一个高大的守卫体内。


    强壮的男人阔步向青年的方向走来，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抓住了陈星瑜的肩膀。


    「如果不是还需要这帮老不死的给我发射飞船，我倒是不介意在这里多陪你玩一会儿！」


    陈星瑜被他拉得踉跄，跌跌撞撞走向控制室外，还不忘回头看了眼满室的白髮：「大家辛苦了，很快就有人来救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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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被拉走的时候，他还冲着尹教授笑了笑：「别忘了备份数据哦！」


    白髮苍苍的教授尚带着剧烈的喘息，茫然地看着被拉出控制室的青年，习惯性地去摸夹克口袋中的酒壶。


    突然，他动作一顿。


    酒壶不见了，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入手光滑的黑色小盒。


    小黑盒子设计简单，黑色表面上只有一个圆圆的按钮。


    他心中一动，按照自己的设计习惯，摸到黑盒一角，微微用力。


    侧面的盒盖弹开，露出一个特殊的数据接口，可以与控制中心的设备完美接驳。


    久远的记忆缓缓涌上心头，五十年前，某个秋日的午后，有人急匆匆地来到他这里，请求借用他的实验室，想要做出一个信号发射力极强的通讯器。


    「年轻人，」尹教授抽空看了眼青年正在调校的数据，「没必要把功率做得这么大吧，就现在这个强度，就是上了太空，也能收到对方的信息啊！」


    那个英俊阳刚的青年抬头一笑：「嗯，就算是在太空，也希望能很快见到他。」


    看着被混沌挟持而去的陈星瑜，老教授恍然大悟，此刻，可不就是这个发射器能够使用的时刻吗？


    他勐地扑向自己的工作檯，连通同通讯器，将通讯器内的代码，一点一点融入到飞船的通讯系统之中。


    星际飞船中空空荡荡，陈星瑜被牢牢束缚在一张空座椅上，看着那个大汉在控制台前忙碌。


    「哎我说你行不行啊，」青年懒洋洋地开口，「这么大的飞船，你一个人驾驶得了吗？」


    见对方不理他，他又不甘寂寞地叨叨：「其实呢，我还是很想到太空去玩一玩的，只是不大想跟你去。要不你再去抓几个人来陪我？」


    这一次，他获得了大汉的一个白眼。


    「你知道吗？」陈星瑜兴致勃勃地说，「你翻白眼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那个便宜哥哥陈振豪，你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吗？」


    「你这算是在向我炫耀？」混沌百忙之中瞥了他一眼。


    「不不不，我是真心想知道他最后到底怎么样了。」陈星瑜一脸好奇，「我上天梯崖的时候，他还被绑在大门口的柱子上呢。」


    他懒洋洋地一笑：「你不是副本的缔造者吗？最终系统的结局你肯定知道的，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大汉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被拖进副本的主播，我为什么要关心他的结局？」


    陈星瑜露出一脸轻蔑的表情。


    飞船一时间陷入了寂静，混沌又忙了好一会儿，动作却越来越慢。


    最后，它终于停下手，看了眼陈星瑜脸上的表情：「在你的设计之下，他最终渴死在蛊庄大门口的柱子上，是不是很得意？」


    「这有什么得意的，」陈星瑜恢復了先前懒洋洋的样子，「诶，你发现没有，在地球上久了，其实你也和地球人一样，喜欢狗血八卦什么的。我就是好奇，每一次副本开启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是不是和那些直播观众一样乐滋滋地吃瓜？」


    大汉打开一个小巧的监视器，看了眼发射中心那边的图像：「我可不像你们地球人，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利益，而总是忘记自己的目标在哪里。」


    他走到座椅旁坐下，陈星瑜扭头去看他：「那你的目标在哪里？去侵占别人的身体和家园，来满足自己的需要吗？」


    他没有得到回答，在下一秒中的时间里，飞船狠狠震动了一下，接着，一阵重压袭来，他已经被8个g的重力加速度直接压进了座椅之中。


    好在这艘飞船的座椅兼有抗荷作用，他才没有在这极端的压力下失去知觉。


    那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三分钟，沉重的压力让人唿吸不畅，心跳也变得慌乱，陈星瑜微微挣扎了一下，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


    终于，飞船闯入太空之中，失重的感觉突然出现。


    一声冷笑从身边传来，在进入太空的第一时间，那名大汉便起身操纵着仪器，开启了飞船的星际发动机。


    只是，未等发动机的跃迁充能完毕，飞船前方的太空里，突然出现了一排光亮。


    一万艘巨大的恆星级战舰在小小的星际飞船前排成了一个巨大的方形矩阵，一万个聚变发动机如同耀眼的太阳，在它的前方发出灿烂的光芒。


    这座巨大的方阵，堵死了混沌飞船加速的所有方向，不论它从什么方向突围，都只会在加速的初期就狠狠撞上其中的一艘飞船。


    那就真的是鱼死网破，绝无逃脱的可能。


    眼前的全息通讯屏幕晃动两下，帝国三皇子路易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撤去了之前的机器人面具，皇子看起来风流倜傥。


    他看了眼飞船中的两人，「啧」了一声：「我说你怎么这么倒霉，有你在，副本强度都会提高不少吧！」


    陈星瑜还被绑在座椅上，瞧了眼前方的全息屏幕，忍不住感嘆：「你还真是有英雄情结，让你抓个人而已，非要搞这么大阵仗。」


    他笑咪咪地看向混沌：「我们有句话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可以尝试一下，不过我觉得是逃不出去的。」


    「为什么……」混沌发出低吼，「为什么他们能找到这个位面，为什么他们能如此精准地拦截我们，你做了什么？」


    愤怒的混沌操纵着大汉，勐然把陈星瑜从座椅上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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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它才发现，青年黑色的作战服上，竟浸泡着血迹。


    而青年的左手早已挣脱了束缚。


    闪电般的，获得了自由的双手勐然闪现出强烈的电光，陈星瑜指尖挥动，尖刀阵化作一柄锐利的尖刀，狠狠划向大汉的颈侧。


    鲜血爆出，大汉后退几步，按住了自己的颈脖。


    鲜血依旧缓缓从指缝中溢出，滴在飞船洁净的地板上。


    一击得手，陈星瑜一手扶住身前的控制台，微微地喘着气：「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让你的位面连通器失效了而已。」


    青年的右胸上，赫然是一条长长的刀口，浑身上下，伴随着强烈血腥味的，还有一股醇厚的酒香。


    「啧，我这酒量实在是太差，」陈星瑜缓缓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眩晕，「不过酒量差有酒量差的好处，你种在我身上的虫子，估计比我的酒量更差。」


    魂力所化的尖锐刀锋上，一只胖乎乎的萤光蝶幼虫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没了性命。


    「我之前还担心来着，要是把虫子捏死了，两个位面交换的力量会不会把这艘飞船给炸了，没想到它喝了点酒就醉死了，这要怎么算？」


    「哈哈哈，」路易的声音从眼前的大屏幕中传了出来，「这就是挑选活物做位面连通器的坏处，活物死去的时候，往往会把能量引导到自己渴望或者痛恨的地方。不知道这只虫子爱着或者恨着谁呢，不过好像都不在飞船里，你运气不错。」


    陈星瑜耸了耸肩，指尖朝向混沌：「我本来以为能报復在它身上，可惜了。」


    路易又哈哈笑了半天，终于正色道：「混沌，你跑不了了。」


    飞船一隅，大汉的脖子山的伤口已经快速癒合，他挑着那对三角眼，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庞大舰队。


    「你们为什么就认定我会跑？」他随手打开大屏幕旁的通讯小屏，「这位皇子，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背后？」


    通讯小屏上，密密麻麻的光点缓缓亮起，路易那边，侦察官大声汇报：「报告舰长，发现不明星舰正向我们的方向跃迁，推测跃迁目的地为太阳系边缘，我们……被包围了？」


    路易恨恨地看向混沌：「那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混沌笑了起来。


    大汉受伤的咽喉让他的嗓音格外嘶哑：「让我想想啊，星盗第三军团？拾荒者的黑鳞部落？帝国叛星联盟……哦，好像还有那位星际最大的军火头子。」


    他转向陈星瑜：「你知道他们都为何而来吗？」


    陈星瑜的脸沉了下来：「欣达砬石，是你告诉他们地球上有欣达砬石？」


    「bingo！」大汉打了个响指，「你知道吗？星际大开发之后，拥有纯粹欣达砬石的星球已经很少很少了，拾荒者们浪迹全宇宙，也没能找到几颗。而你们的地球上，欣达砬石的矿藏丰富到，能让宇宙里所有这些组织都脸红心跳，以至于我随便一开口，他们就忙不迭地为我送上了庇护的约定。」


    他沾着血的手指捏住了陈星瑜的下巴：「你们这些低等种族，坐拥财富而不自知，不如让我这个识货的人，来换取一点利益，嗯？」


    「呸！」陈星瑜一把打掉他的手指，「资源是我们的，凭什么让你说了算？」


    「就凭现在你们已经逃不掉了！」


    混沌斜眼看向路易，成功在这位皇子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慌乱：「你是背着你父亲借兵来的吧？想像一下，你的这一万艘星舰，能打过星盗第三军团吗？小皇子，我直接灭了你，然后搞搞谣言，说你私自拥兵自重却在遭遇星盗的时候不小心被全灭，你觉得，你的父亲会不会相信？」


    路易的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不要小看我父亲，他……」


    「他偏心二皇子，本就想把皇位传给他，不是吗？」混沌放肆地大笑起来，「若不是你母族力量强大，他早就下定决心了。我现在帮他找个藉口，既解决了传位问题，还能狠狠打击一下日益威胁他的辛达桑齐族，你说，他会不会感谢我？」


    路易气得说不出话来，而他身后，舰桥中的几位战略专家都露出不自然的神情来。


    小屏幕上，光亮星星点点，突然，一个大鬍子星盗的面孔占据了屏幕。


    一声响亮的口哨之后，大鬍子贱兮兮地笑了起来：「哟，是路易小朋友啊！怎么，不打算和你哥哥争王位，打算直接军变？」


    「你胡说什么！」路易身后的参谋忍不住大骂出声，「皇子！」


    路易看了眼陈星瑜，却见青年目光柔和，左手轻轻抬起，放在自己的胸口。


    剎那间，矿山小镇副本中，美丽女孩的话浮上心头：「你要从设计者的角度去考虑这个问题。」


    路易强打起精神：「桑切斯，你干嘛来了？」


    大鬍子眼中升起玩味的表情：「有人告诉我，这里有一颗无主的三级行星，矿石倒是挺多，既然无主嘛，过来瞧瞧也不无不可。」


    他看着路易，笑得不怀好意：「难道我被骗了，这星球是有主的？」


    混沌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得意。


    皇子拥兵本来就是大忌，此刻若路易一口承认地球就是他的领地，就更加坐实了有可能军变的名头。


    「如果说，这地方是我的呢？」


    混沌飞船的背后，一道光影流星赶月，蓦然出现在地球与众多星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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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夏泽渊的当年坠落地球的飞船，只是此刻已经修缮一新，飞船外侧，莱诺依家族的徽章闪闪发光。


    「哟，莱诺依家的少爷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这颗星球的主人？」


    「我早在近一亿年前就发现了这颗星球，我记得很清楚，星际大开发时的法令曾经强调，一旦你在某个无人的星球上种植了庄稼，那里就是你的殖民地了。」【1】


    夏泽渊微微一笑：「我来到地球的时候，该法令仍在执行，而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个星球上的第一片庄稼一定是我种的。」


    「哦哟，莱诺依家的世子不错啊！」大鬍子打了个响指，「我喜欢。」


    路易瞪了他一眼。


    可接下来，夏泽渊又将话题抛了出来：「至于殖民地的合法性，我想，我已经得到了帝国的初步认可。」


    他抬起手，屏幕上，一颗绿色的宝石戒指闪闪发光。


    路易的目光勐然投向陈星瑜。


    那是矿山小镇副本里，他送给欣欣的那枚戒指。


    而此刻，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位皇子身上。


    路易轻咳一声：「帝国宪法规定，殖民地的申报，因为路途遥远不能在一个月内取得授权证明的，皇家有权使用皇室信物暂定归属，形同册封。早在几个月前，我就用皇家之物与莱诺依家世子做了信物交换，那枚戒指是御赐之物，地球不是我路易的，但却是帝国的准领土！等我这次回去，就会请皇帝陛下颁发认证文书。」


    看着星盗们犹豫的眼神，混沌不顾一切地叫了起来：「你说谎！交换戒指的根本不是你，是陈星瑜！」


    大鬍子「嘶」了一声，看向路易：「这哥们居然比你还缺根筋！」


    路易瞪他：「我什么时候缺根筋？！」


    夏泽渊大笑，看向陈星瑜的眼神却柔软：「和他交换与和我交换，有区别吗？」


    大鬍子：……怎么来抢个矿都能吃一嘴狗粮？


    他冲着路易邪邪一笑：「你们皇家的事我不参与，走了，过段时间找你玩！」


    包围路易的星星点点瞬间撤去了大半，路易悄悄舒出一口气。


    「那又如何？」混沌恶毒的声音响起，「今天，我就是要强攻，你们又能怎么样？」


    他冲着剩下的掠夺者们一声大吼：「都他妈是亡命之徒，抢了就走，谁能拦得住我们？」


    小小的屏幕中，无数光影在闪动，果真还是有人铤而走险，为了欣达砬矿石的巨大利益，不管不顾地向地球飞来。


    「备战！」路易高声下达命令，他身后的战略参谋却突然上前，关掉了通讯屏幕。


    「看样子，你的援军靠不住啊！」黑色的触手从大汉体内伸出，将陈星瑜紧紧绑缚。


    触手抬起了他的脸，强迫他看向眼前的屏幕：「你不是总想要知道结果？来，我就让你亲眼看看，自己家园的灭亡。」


    无数的光点逼近，很快便能看到，那是一艘艘来势汹汹的星舰，而路易的方阵，此刻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在他自己的利益和生命面前，你以为，他真的会选择帮你？」混沌放肆地笑着，「你们地球上引以为豪的所谓亲情、友情，在哪里？」


    陈星瑜没有回答，目光却一直盯着屏幕外那颗蓝色的星球。


    心在砰砰直跳，额角也快要渗出冷汗来。


    陈星瑜在心中祈祷：哥哥，你一定要想办法，不要硬抗！


    巨大的星球缓缓转动，蔚蓝的海洋上点缀着朵朵白云，在阳光下静静闪亮。


    星球前端，孤零零地停着一艘飞船，飞船之前，夏泽渊一身金甲，傲然面对来犯的所有光点。


    金身放出，灵力支持之下，那金甲将军变得无比高大，手中长戟在身前缓缓旋转，尖端闪起锐利的光。


    蓦然，金甲将军的身后，亮起了一片幽幽的白光。


    无数的光点在跳跃，无数地球人的形象在幽暗的太空中出现。


    一张张面孔从那白光中闪过，古代的将领、现代的青年、柔弱的女孩、坚强的老人……


    一张张，一个个，地球千万年来无数的生命，在那片白光上飞快地呈现。


    进犯的光点缓缓减速，谨慎地停在路易舰队的攻击范围边缘。


    「什么东西？」混沌烦躁地自言自语。


    「那是灵魂，混沌，」陈星瑜轻轻说，「你来到地球上千万年，都不曾拥有的东西。」


    寂静的宇宙中没有声音，但不知为什么，所有人的耳边都响起了一个旋律。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白光蓦然缩成极小的一团，能量的急剧压缩让它发出了极为明亮的光。


    那光刺痛视野，像一把楔子，瞬间掠过遥远的距离，狠狠插入敌阵之中。


    那光亮在幽暗的宇宙中划出一道清晰的痕迹，原本待命的敌阵不明就里，慌忙避让开来。。


    而就在这个时刻，白光所行的路线上，无数幽蓝的光点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那是一艘艘人类的飞船，在无数灵魂开闢和联通的道路上，从另一个位面，来到这片空间之中。


    船身相接，闪着蓝光的飞船联结起来，前端是尖刺，直指敌阵；后方是巨网，将地球牢牢护卫在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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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第183章 决战时刻（正文完结）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混沌尖叫着，「地球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科技！你们，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那些飞船？」


    他蓦然醒悟过来，冲着通讯器大喊：「幻影！那些都是幻影！」


    夏泽渊的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下一秒，长戟击出，所有人类舰队的能量炮齐射。


    明亮的蓝色光芒照亮了宇宙，掠夺者的队伍蓦然消失了一块，显露出宇宙本身幽暗的黑色。


    紧接着，沿着那道突兀的痕迹，一艘艘星舰爆炸开来，红热的聚变发动机爆发出巨量的能量，百万吨金属尽数融化，星舰碎片如烟花四散，又再一次击穿它们身边的其他星舰。


    爆炸带来的连锁反应照亮了这片原本寂寥的空间，就连在地球表面的人们，都能看到天空中爆裂的四散光亮。


    「你们他妈的还在等什么！」帝国星舰中，路易愤怒地推开了围着他苦谏的几个战术参谋，大声地喊着，「帝国的军人，还要等一个低等星的舰队来保护吗？」


    巨大的星舰方阵终于有了动静。


    原本四方的队形开始向两翼延伸，整个舰队迅速变换为u型，如同迎面而来的海浪，将掠夺者的炮舰纳入射程。


    主炮快速充能再发射，一片光亮闪过，一艘艘掠夺者的星舰化为乌有。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一半的掠夺者已经变成了宇宙中冰冷的灰烬，剩下的一半见势不妙，慌忙开启了曲速发动机，试图逃离战场。


    但经歷方才的打击，星舰与星舰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根本无法拉出跃迁所需要的安全距离。


    曲速发动机喷出的蓝色火焰，喷出的能量直接点燃了后方的战舰，再度引发了爆炸的连锁反应。


    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如致命的花朵，盛开在黑暗冰冷的宇宙之中。


    最终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掠夺者逃出了战场，而其他的星舰，都永远地沉寂了。


    化为大汉的混沌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捆缚陈星瑜的触手：「为什么？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陈星瑜笑道，「你开启过位于地球的不同位面，怎么就能肯定，我们是技术最先进的那一支？」


    陈星瑜深情地回望着那颗巨大的蓝色星球：「在这么美丽的星球上，一定会有一个或无数个位面，有着先进的科技。」


    「可你们怎么可能联繫上他们？」


    战场沉寂下来，点点星光亮起，缓缓掠过舷窗。


    「是灵魂，纯粹的灵魂之力，可以穿越时空，」陈星瑜低声道，「混沌，那是你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路易的舰队已经重新编队，所有的炮口都对准了混沌的飞船。


    全息屏幕闪了闪，路易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陈星瑜，你没事吧！」他脸上一片焦躁，在看清舱内的情况时又蓦然一惊。


    「放开他！」路易命令道。


    「如果我说不呢？」混沌恨恨地眯着眼，触手更加收紧，几乎将陈星瑜勒得喘不上气。


    「别以为你能用人质威胁我们，黑雾族。」路易身旁的战术参谋开口，「方才我们可以见死不救，现在一样可以把你和这个地球人一起消灭。」


    「不，我们可以直接消灭他！」路易愤怒地看了那人一眼，转头看向自己的大副，「直接用磁力跑干掉它！」


    大副经迅速地执行了命令，但磁力炮刚刚充能30%，他身边的一名助手就抢先按下了发射按钮。


    「啊——」挟持着陈星瑜的大汉痛叫起来，他人类的身体并未受到任何上海，但特殊的磁力却直直击向混沌，将他的精神体搅了个乱七八糟。


    大汉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恶毒的眼神紧紧盯着前方的全息屏幕，半晌之后，竟然再度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帝国居然对黑雾族还有兴趣……你们……需要我。」


    方才的打击让他放松了对大汉身体的控制，此刻他干脆直接收回了触手，将陈星瑜往旁边一推。


    「我投降！」他挑着眼角看向那名战术参谋，「我愿意成为你的战利品，和你们一同回帝星。」


    路易大惊失色：「埃索斯，你不能！」


    「殿下，」战术参谋朝着路易鞠了一躬，「我的确不能自己做主决定什么，但您别忘了，我从属于帝国军政部，而殿下您，在前线所做的所有决定，都需要经过军政部的批准。」


    他慢悠悠地看了路易一眼：「我会立刻请示上级，让他们来定夺。」


    「他们一定会选择抓我而不是杀我，」混沌关闭了星舰的麦克风，懒洋洋地坐在舰长的座椅中，看着一脸沉默的陈星瑜，「宇宙迄今为止的所有歷史中，没有谁曾经抓到过黑雾族，你猜帝国的军政部会怎么对待我？你猜有多少人想要通过研究黑雾族，把精神控制用在军队上？」


    他的眼中闪着得意的光：「所以，他们会把我当宝贝，也许会有研究，也许会有合作，谁知道呢？但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不会死。」


    他微微凑近了陈星瑜：「但是你们……可就不一定了。你猜猜，如果我和帝国合作，什么时候可以以自由人的身份再回来？嘶——说不定我多让点步，他们会把地球送给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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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混沌得意的笑声中，帝国军舰上传来了最后的结果。


    「帝国接受你的投降，请立刻释放人质，并自觉带上精神控制器，以便我方人员监管。」


    「哟，那可不行。」混沌的触手再次伸向陈星瑜，将青年绑了个结实，「我要是放他走了，你们突然反悔直接把我干掉怎么办？」


    「你他妈——」屏幕的另一边，路易忍不住破口大骂，「那你想怎么样？」


    「别生气啊，就是保证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混沌将陈星瑜拉到身边，「我带着他去你们飞船上，这一路都让他待在我身边。等保证了我的安全，我当然会把他完好无损地交给你们。」


    他回头看着陈星瑜：「怎么样？小美人？」


    「可以！没问题！」没等愤怒的路易大骂出声，战术参谋爱索斯已经抢先答应了下来。


    事情进展得很快，对面星舰上很快派来一艘无人驾驶的小艇，为了让混沌放心，那名极力主张抓捕混沌的战术参谋也跟了过来，机器人驾驶员极为精准地将两艘飞船接驳在一起。


    密封舱门开启，混沌拖起了陈星瑜。


    「好了，走吧，」混沌挑了挑眉，「让我们去见见那位懂事的战术参谋。」


    他回头从小艇的舷窗中看了眼依旧站在虚空中的夏泽渊，得意地向他竖了个中指：「你看看，这就是投鼠忌器，他现在一刀砍下来，我就算不死也会重伤，不过你是肯定活不了的了。」


    陈星瑜瞪了他一眼。


    「别伤心啊美人，」大概是生命安全得到了保证，混沌看起来心情挺好，「我跟你打赌，等我们出发，他一定会乖乖跟上来。回头你们俩隔着牢笼还是能见一见的，可别撒太多狗粮啊，哈哈哈哈哈！」


    两人顺着飞船的接驳之处，顺利到达了小艇之中。


    「黑雾族混沌，你被铺了，具体罪名军政部会在仔细核定后向全帝国通告。现在，请你放开人质，接受我们的精神监管。」


    「好啊，」混沌松开了一根触手，却快速地释放出一阵黑雾。


    黑雾如同巨蟒，将陈星瑜、埃索斯和小艇上所有的人都缠绕在他的身体之间。


    一段幽黑的触手轻轻捏住了埃索斯的脖子，混沌的声音在小艇内响起，「不要想任何花招，你们现在都在我的控制之下。」


    体会着埃索斯的颤抖，触手在他的颈脖处抚摸良久：「参谋先生，你是不是看我一直没有使用他的身体，就以为我不会入侵别的身体？」


    触手的尖端向陈星瑜点了点：「其实我也想啊，但他身上又是地球法师的玉璜，又是瑶木星的铠甲，还有碧霄那个毒藤子留下来的神光，要控制他好难的……不过，你就不同了。」


    它亲亲热热地摸了摸埃索斯的脸：「你呢，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防护，想要操控你，太简单了。但是你看，我本可以侵入你的身体，但我并没有这么做，也算是表达一下我的诚意？。你记着，我可以自愿留下来，但谁也不能控制……」


    他的声音蓦然停了下来，十分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背后。


    不知什么时候，那名一直低着头操作着飞船的机器人驾驶员，手中握着一把闪着幽白光线的短刀，无声无息地插入了他的后心。


    剧痛从后背处传来，他眼睁睁看着那幽白的刀尖戳穿了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尖锐的刀刃很快涣散开来，那把刀就像是融化了一般，消失在那具身体之中。


    黑雾的精神体却蓦然感到了紧张。


    明亮的白光开始在身体中游走，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将控制身体的黑雾割得支离破碎。


    混沌大吼一声，试图从那具身体中脱出，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控制住了。


    尖刀的白光将他牢牢束缚在了那具身体里！


    「怎么回事？」身体里的剧痛还在继续，混沌忍者头痛看向陈星瑜，「你又做了什么？」


    他再没耐心和这个地球人斗下去，黑雾形成的触手变幻出锋利的刀刃，狠狠向陈星瑜的脖子上挥去！


    刀刃横过青年修长的颈脖，却像是碰到了什么坚固之物，瞬间被打得粉碎。


    陈星瑜微笑着，轻轻松松拨开缠绕着他的触手，退到了小艇的逃生舱口。


    「不好意思呢，这只是我那个聪明的徒弟，跟你开了个小玩笑而已。」


    帝国军舰的战术研究室中，高级战术参谋埃索斯一脸铁青地看着眼前模拟场景的直播屏幕。


    屏幕里的自己发着抖，完全被黑雾压制着，那怂样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但如果刚才三皇子没有提出先用模拟场景试一试，这个被威胁到无可奈何的人就会是自己！


    他默默看了眼空荡荡的战术研究室，心下庆幸三皇子刚才没有直接在舰桥把影像放出来。


    说起来，这个皇子也并非像是旁人说的那样鲁莽冲动啊……


    偷偷看了眼皱着眉的路易皇子，埃索斯把目光再次投向屏幕。


    黑雾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拉开密封舱的们，就那么走了出去，自己却被死死限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另一个频幕上，混沌的飞船旁，一个小小的救生艇弹射出来，并迅速远离。


    下一秒，蔚蓝星球的背景下，金甲将军蓦然挥出长戟。


    一道闪亮的白光喷薄而出，混沌的飞船在瞬间被噼为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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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烈的爆炸，将飞船的金属变成了液态，如同喷涌的热烈岩浆，让背后的星河黯然失色。


    就在那一片悽美的灿烂中，一个小白点漂浮了起来，镜头拉近放大，那是混沌附身的人体，早已因暴露在太空中而变得僵硬肿胀。


    黑色的雾气缠绕在那具身体之上，剎那间便膨胀了数百倍。


    几乎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出现了混沌的怒吼：


    「你们，你们竟然骗我——」


    「黑雾族在太空里能活吗？」埃索斯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知道……」路易也有些傻眼，他也没想到，飞船都炸了，混沌居然还能发出声音。


    可是，纯属精神维度的黑雾族，到底要怎么才能消灭？


    「看，那是什么？」舰桥里，侦察官发出惊讶的声音。


    在星舰方阵的对面，那颗美丽的蔚蓝色星球上，华国广大国土的中央，一点星芒在归云山的上空闪烁。


    镜头拉近。


    成千上万的地球人类都聚集在了这里，那是这十年来，无数被拉入副本浴血奋战的主播；那是这个星球上，无数为了对抗混沌而四处奔走的勇士们；那是所有关心和同情他们的善良之人……


    所有的人都在默默祈祷，所有人的心愿，被归云山上空巨大的法阵收集，伴随着一道闪亮的蓝光，升上天空，掠过护卫的星舰，流星般向黑雾扑去。


    但奇怪的是，它们并未直接与黑雾厮杀，而是围绕在黑雾身旁，快速地飞行。


    那点蓝光飞得越来越快，越来越亮，曾收看过陈星瑜直播的帝国将士们，此刻已睁大了双眼。


    「天啊……」路易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那是……法阵？！」


    三束强光分别从归云山、夏泽渊与陈星瑜的方向发出，汇聚在混沌身前，与蓝光勐然相撞。


    如同一颗种子冲出了泥土，却瞬间盛开出万丈芳华，蓝光勐然爆发开来，繁复的花纹剎那间成型。


    巨大的法阵在黑暗的宇宙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将混沌的黑影束缚其中。


    那一刻，所有在场的人都如闻黄钟大吕，整个地球都和那法阵一起，闪烁起光芒！


    强光穿透黑暗，无数幽灵从法阵中冲出，那是在各个副本中死亡的主播，那是宁城无数被异能折磨的居民，那是从古至今，因混沌而死的地球人的幽灵！


    「啊——」


    不可一世的黑雾族发出悽厉的惨叫，被那群发疯般的蓝色光点一点点啃食殆尽！


    最后的时刻，大阵勐地爆炸开来，幽灵光点化作漫天繁星，永久地守护者自己的家园。


    时间仿佛静止，帝国星舰上，所有人都傻傻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地球，果然是神奇的地方，他们居然真的杀死了黑雾族……」


    「可是——」通讯官为难地皱眉，「帝国那边怎么办？他们还在询问收监黑雾族的进展……」


    一群人面面相觑，看向刚刚进入舰桥的路易皇子。


    「这有什么难的？」路易瞪了通讯官一眼，「黑雾族在收监途中意图反抗逃跑，被莱诺依少爷歼灭。回头我带他回帝国去解释，至于地球……」


    他敬畏地看了眼那颗美丽的星球：「他们已经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让他们过过平静的日子吧。」


    太空中的舰队很快撤退，只留下了一艘小艇，载着路易皇子和他的随从们，前去地球临时成立的外星系事务联合委员会，商讨该星系併入帝国领土的事宜。


    而此次事件最主要的当事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


    地球上，华国，夜幕降临。


    摘星苑里，陈家沉寂已久的别墅亮起了灯，两个身影出现在小阳台上，如光中的剪影。


    陈星瑜靠在夏泽渊的怀里，静静看着满天繁星。


    熟悉的星空中，增加了无数幽蓝的光电，微微闪烁着温柔的光。


    「哥哥，」陈星瑜低语，「红姨、小琪、小雅，还有铁臂他们，都在上面吗？」


    男人轻轻低下头，在青年的额上轻吻：


    「在，他们会永远守护你，守护我们的家园。」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