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又被疯狗陛下缠上了》 第1页 《重生后又被疯狗陛下缠上了》作者:君子辞【完结】 简介: 曾经在前朝翻云覆雨的楚相如今被新即位的皇帝囚入后宫成为被迫夜夜承欢的男宠,世人无不惋惜这样一代天之骄子落得这样的悲惨下场。 被折了一身傲骨的楚相绝望求死:「求你…求你杀了我吧。」 君晏抱着他,在他耳边吐出残忍的话语:「哥哥,我怎么捨得杀了你,你要陪我一辈子的,你这辈子都别想逃离我…」 残忍无情的言辞将他最后一丝傲骨碾碎,临死之际上苍好似又和他开了个玩笑,给了他重生的机会,让他又直面那段痛苦的日子。 重活一世的他决心改变前世那样悲惨又痛苦的结局。 初遇前世的还未成为皇帝的君晏,他救他性命却又对他冷言冷语,态度恶劣。 君晏想喊他哥哥,他冷漠拒了他的要求,只准他同那些奴僕一般喊他公子。 君晏冒着风雪来找他,将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也得不到他的半点怜惜,只能换来一顿训斥。 哪怕是他态度那么的恶劣,君晏还是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半分怨言都没有。 渐渐地他卸下心防,准备好好对君晏时,却不想他还是被君晏外表的乖巧骗了,直到熟悉宫殿落在他面前,他才明白,君晏骨子里疯根本就改不掉。 「哥哥,我爱你,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排雷:双洁,强强 第1章 重生 华丽的宫殿里,低低压抑着痛苦的呻吟从鹅黄色的暖帐里传了出来,一只布满红痕的手用力地扯着床头边的暖帐。 那只手没能坚持多久就无力地滑落了,殿中的红烛被风吹得险些要熄灭。 殿外的雷雨声掩盖了殿内的一室旖旎…… 最终只能听到帐内传出微弱而决绝的声音:「那年冬天我就不应该救你,要是让你冻死在街边就好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他再次醒过来时,身上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褒衣。 他自嘲般地看了头顶的明黄色,眼里满是嘲讽的神色。 本该属于前太子的帝位,君晏根本就不配坐上这个位置。可如今他不仅狠心把前太子杀害,还坐上了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越想越气,最终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当他艰难地从床上下来时,双腿的无力让他砰的一声从床边跌落了下去。 膝盖骨敲击着地面的声音格外的响,他的面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好像是习惯了这种疼痛一般。 他伸手抓着床沿,努力想让自己站起来。 「哎呦,我的祖宗您怎么又摔了,这要是被陛下知道我们这些奴才又要遭殃了。」跑进来的婢女太监面上都是惶恐的神色。 他们连忙把他扶回床上,还给他盖上了厚重的被子,为的就是防止他再次跑下床。 毕竟宫里谁不知道,陛下把得了失心疯的前太博之子楚云暮关在了宸殿里。 要说这位楚云暮当年可是惊艷大宸王朝中最年纪小拿了文武双状元的才子。 甚至连先皇都对这位楚云暮另眼相看,不惜让他早早地入朝做事,为的就是给前太子培养一个好的帮手。 可惜最后谁都没有想到坐上帝王位置的人会是当初那个不受待见的六皇子。 只道是世事难料,可惜了楚公子这么好的人才。 「楚公子您就安分一点,您要是出了一点意外,奴才们小命就不保了。」一名年纪稍长的太监苦口婆心地劝说他。 当今圣上残暴不仁,性子更是喜怒无常。这一个月拉去乱葬岗的太监婢女都有上百人,宫里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就搬家了。 楚云暮抓紧被子,他直直地看向站在床头的老太监:「君晏他疯了,你们难道也跟着他疯了吗?」 老太监吓得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哎呦,祖宗您可别说了。你这话可是大逆不道的,虽说陛下对您好,但保不齐哪天陛下心情不好了,您也是要跟着遭殃的。」 楚云暮听到这话倒是笑了:「我早就不想活了,你把君晏给我叫过来,让他把我杀了。」 楚云暮瞧着跪在地上不敢吭声的老太监,他脸上的笑转变成了愤怒:「我不是让你去叫他吗,你去啊,你跪在这里干什么,我还没死你跪什么跪,滚出去。」 老太监还是笔直地跪着,他早就习惯了楚公子时而正常时而发疯的模样了。 楚云暮神情忽的又变得悲伤:「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想好好地活着,为什么我连想好好活着都这么难,为什么……」 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沿着脸颊染湿了明黄色的枕头。他眼里空洞的什么都没有,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傀儡娃娃。 过了很久,久到跪着的老太监都以为床榻上的人已经睡着时,楚云暮轻喃地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春天到了吗……」 老太监连忙答道:「回楚公子,如今还是冬天,要再过半旬才到初春。」 楚云暮又问他:「那我怎得没看到落雪,冬天不该是寒冷的吗?」 「楚公子,殿里烧了地龙自是不会冷,外头早就落满了雪。」老太监为了证实下雪,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了窗边,把窗户打开了一半。 「楚公子您看,外边的雪下得可大了。」 第2页 楚云暮顺着老太监开窗户的方向看去,外边都是白茫茫一片,除了白色他眼里看不到其他的颜色。 「这雪下得真大……」他眼前的景象似乎轻晃了下,窗外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煳不清。 他眼前好似浮现了那年的冬天,在大雪纷飞的角巷里,他救下了一个让他后悔一生的恶人…… 不知是何原因从那天后,君晏似乎很忙,忙到有时候好几天也不会过来。 他的精神状况也时好时坏,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有人告诉他陛下带着大军出征月国。 那段时间他过得还算好,没了君晏在他身边,他倒是活得像个人样了。 战事不过半年时间,边疆就传来了噩耗,说是陛下遇险已经仙去了,运送遗体的官兵还在路上。 老太监拿着圣旨悲戚地走了进来,他走到楚云暮面前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太博之子楚云暮聪慧机敏,温润宽和……特封为亲王。」 他没有听清楚老太监念的是什么,他只知道他好像获得了自由。 「楚王爷,老奴这就送您出宫,往后的日子您都无需担忧了。」 出宫后,他自己寻了个僻静的小院子住下了,每日种种菜浇浇水,或者是坐在院子里看着远方的天边。 这样的宁静的生活没有持续很久,直到某天来了位不速之客后,他宁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那人是他以前的老师,他看着白髮苍苍的老师,没忍住红了眼眶。 「老师…」 年过半百的老人看他红了眼眶,强忍着自己的激动的情绪安抚他:「子玉,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楚云暮直摇头说自己过得不苦。 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枚羽毛形状的令牌递给楚云暮:「子玉,你别恨陛下,是陛下不让我们告诉你,他不想你因前太子的事伤心,让我们都不许同你说出实情……」 那天,他从老师的口中得知了所有的真相,以及一枚羽令,那枚羽令是君晏私下养的一支人数不少的死士。 在那天他不仅知道了很多他颠覆他认知的真相,甚至连他自认为最憎恨的人却是默默为他铺好了所有的后路,让他一生无忧。 很久以后有传言说在边疆看到了一位披头散髮的白衣公子,他逢人便问,当年的主战场在何处。 老师告诉过他,那场战争中陛下被数支箭羽射中,掉落了深不见底悬崖,所以遗体并未找到,送进皇陵的棺是空的。 再后来有人告诉了他主战场在何处,传言中那位白衣公子去了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 「公子,这大雪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了。我们找间客栈歇脚,等雪小了再赶路吧。」 坐在马车里的少年伸出手撩起了车帘,从车窗外只能看到少年那半张精緻漂亮的侧脸,他似乎被窗外的冷风冻了下,红艷的唇微动,他唿出了的白气就像一团团云雾在空中缭绕,又慢慢地消失在空气中。 「那便按你说的来。」少年的音色温润苏软,听着像是被春风沐浴了一般,让人心生愉悦。 放下车帘,马车又被车夫赶了起来。 车内少年穿着厚实的狐裘一手捧着汤婆子,一手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在看。 没多久马车停下,车外响起了车夫的声音:「公子,歇脚的客栈已经到了。」 楚云暮放下书籍,抱着汤婆子从马车上下来。 站在车边的车夫想扶他,楚云暮没让他扶。 「公子,地上雪厚您小心些。」一旁的车夫恭敬地候在一边。 他低头扫了一眼地上厚厚的积雪,今年的雪似乎是下得比晚年大,气温也比晚年要冷一些。 「无事。」楚云暮平稳地下了马车,地上积雪被他踩出了一个浅坑。 店小二这才急急地拿着木板走出来:「客官,雪厚难行走,您踩着木板进去。」 楚云暮摆手没要,他虽出生名门望族,但从小是跟着外公习武,底子也是要比常人好上许多的。 只是他肤色过于白皙,其他人看着总会把他当成羸弱矜贵的小公子来对待。再者他又总喜欢拿着书籍阅读,更加像是个只会读书的世家公子了。 楚云暮避开店小二拿来的木板,三两步走进了客栈。 「麻烦你给我们准备一桶热水,送到天字一号房就行。」 「好嘞,客官。」店小二抱着木板连忙跑进客栈里面。 进了房间里,楚云暮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把汤婆子放到桌子上,快步走到窗户边,拉开木栓把窗户打开。 果不其然他在窗户下面看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他整个人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好似被冻死了一般。 楚云暮知道他还活着,甚至他还知道这人命有多硬。 只是命再硬的人最终还是死在了战场上,若是他不知道真相,或许他也会和那些憎恨他的人一样觉得他死不足惜。 可偏偏他什么都知道了,又偏偏对这人心怀愧疚。上天让他重来一次或许就是让他弥补上一世的对那人的愧疚。 思索片刻,他单手撑着窗沿从窗台上一跃而下,平稳地落在雪地上。 他俯下身如上一世那样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那人立马抬起头警惕地看着他,那小孩的眼神兇狠地仿佛像是一只被盯上的狼狗。 第3页 楚云暮本就生的好看,当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笑时。就像是冬日里升起的暖阳,好看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小乞丐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不是被冻死了,不然他怎么看到了散发着金光的神仙。 只是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像神仙一样好看的人给拎到了二楼房间。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店小二的声音响了起来。 「客官,热水给您送来了。」 楚云暮低头扫了小乞丐一眼,眼里含着警告:「别出声。」 第2章 名字 打开门,店小二领着两个人把木桶抬了进去。 「客官,您要是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喊我。」店小二是个人精,他看得出来楚云暮身上的布料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像这种贵客,必须得好好伺候着。 「嗯。」 「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说完,店小二就带着人离开了。 等人走后,楚云暮绕到屏风后面,看着小乞丐缩在角落里不敢动。 他看着倒是觉得有些好笑,要是这人长大后也能像现在这般乖巧就好了。 楚云暮喊他:「去,把自己洗干净。」 他声音一出,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动了动,他缓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带着试探,仿佛在确定他喊的人是不是自己。 楚云暮看着他怯生生的模样,倒是有些好笑。 要不是他知这人以后会有多狠,大概就真的被他这副可怜的小模样给骗了去。 楚云暮冷下脸:「怎么,还得我抱你去?」 他似乎生怕眼前似神仙般好看的人生气,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浴桶在屏风后边,衣服我去给你寻,洗干净再出来。」楚云暮没再看他,一挥袖子就往门口走去。 出了房间,他转身便往楼下走去。 要说他现在对还是小孩的君晏是什么样的心情,恐怕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前一世的记忆太过深刻,让他不知道该抱着什么样态度去面对年幼的君晏。 「公子?」车夫打扮的随从搬运着一些重要的物件时看到自家公子出来。 「你先忙,我拿套衣服。」他记着陈婶子有给他小弟楚云熙备了好几套保暖的冬衣。 「公子,装衣服的箱子还在车上,您等着,外头雪大,属下去给您拿。」随从说着就要往客栈外走。 「不必。」楚云暮拦住他,「我自己去取。」 他冒着大雪出了客栈,马车就停在客栈外,距离不算远。他很轻易地就取了衣物回来。 「马车让店小二拉进棚子里,」前世便是马车落满了雪,导致又他们延期了几日才回府。 随从:「是,公子。」 取了衣物回到楼上,他一推开门,里边的水声就停了。 他将衣物都挂到屏风上,淡道:「衣物给你寻来了,新的,穿好出来。」 比起前一世的温和态度,他现在的态度倒是冷淡了许多。 或许他对这人态度冷淡些,往后也不会再发生那些让他糟心的事情。 外头的风雪似乎更大了,窗户被风雪打得咯吱作响。 店小二送来的茶水早就凉了,他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现在需要冷静,从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马车里开始,他就怀疑是不是自己临死前做的一场梦。 可他又想着,他都从那么高的悬崖失足落下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做梦的机会。 直到外头的雪花飘进马车里,落到他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感觉到真实。 得知自己重生了后第一时间他是欣喜的,这样他就可以改变楚家的结局。可欣喜过后,更多是惧怕,对神的敬畏。 他怕这是神对他的考验,他努力回想了前世的种种。 其中他最愧疚的大抵就是君晏了,他从未想过君晏会瞒着他,瞒着所有人做下那些事情,甚至不惜背负骂名,只为给大宸人留下一个安定的盛世王朝。 老师同他说过,真正的暴君不会亲自到战场前线为保卫国家而上阵杀敌。 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三步之外的君晏。 洗干净后的君晏,脸上,脖子上布满了伤痕,哪怕他身高比他小弟要高上一些,衣服穿在他身上仍旧是松松垮垮。 他招手让对方过来坐下,下意识想给对方倒一杯热茶,一碰茶壶,他才想起茶水是冷的。 「你等等。」他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让店小二送一壶热茶过来。 门再次关上后,他回头看到君晏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他假意什么都不知道,开始问他的名字年龄。 君晏似乎不习惯自己身上的新衣服,他不停地扯着自己的衣服袖子,听到楚云暮问他,他马上就不敢乱动了。 「我在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见君晏不答话,他又坐到君晏对面问他。 君晏抬头看了看他,那双眼里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兇狠,反而显得有点乖顺。 「我…」君晏刚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楚云暮这才想起,这人在大雪天里被冻了很久,此时大概又渴又饿。 门外响起了店小二敲门声:「客官,热茶给您送来了。」 第4页 他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接过店小二手里的热茶:「备些饭菜送来,菜色清淡些。」君晏饿了太久不适合吃油腻的食物。 店小二热情道:「好嘞客官,马上给你送来。」 他拿着茶壶走到桌前给君晏倒了一杯热茶,白色的雾气顺着杯沿往上飘去,又慢慢地变得透明,直至消散。 「喝几口热茶暖暖身子。」虽说是泡了个热水澡,但他在雪地里待得久了,不喝点热的很难让身体暖起来。 君晏乖巧地双手捧着茶杯,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 他看得想笑,转念又想到君晏从小就被他那个疯癫的娘亲天天辱骂毒打,甚至在他娘亲过世后还得被他母亲那些亲戚赶了出去。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这样跟着一个老乞丐一直流浪乞讨,后来老乞丐在大雪的寒冷下冻死了。 他心疼君晏命苦,可君晏带给他的伤害却永远地刻在了记忆深处。 虽知道君晏是为了护他,可那日日夜夜的折磨终是把他揉的稀碎。 欠君晏的他会一一还清,只是这一世他不会再让君晏对他生出那种想法了。 他们之间不能也不该是那样的。 君晏不知道眼前似神仙般好看的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他给自己倒的热茶很甜也很暖。 从爷爷死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暖了。 「想喝自己倒,也别喝太饱,等会有饭菜送来。」 君晏一听有饭菜送来,眼睛都亮了。天知道他多久没有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了。 「现在说说你叫什么?」他要把人带回去总要有个名字称唿。 第3章 留下 君晏一听到他说话连忙把茶杯放下,立马规规矩矩地坐好。 「君,君晏,海晏河清的晏…」君晏是有些紧张,说出来的话语都是磕磕碰碰的。 「海晏河清…这是谁给你取的。」上一世他并没有过问君晏名字的缘由,因他只当对方是个身世坎坷的苦命孩子。 「娘说是个路过的道士给我取的。」君晏说这话时,眼里浮现了痛苦的神色。 他在六岁以前是没有名字的,那时所有人都喊他小野种。在他不懂小野种这三个字意思时,每当别人这么喊他,他还会傻傻的朝着对方笑。 后来有个头髮花白的道士路过他们家时,看到了坐在门口被母亲训斥的他。 道士给了他娘亲一笔钱财,也给了他一个新名字。 「……」楚云暮压下心里的震惊,面上仍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看来给君晏取名的道士定然不是个普通人,他也预料到了长大后的君晏会成为平定天下之人。 「年岁几何?」楚云暮再度问他。 君晏乖巧地回道:「今年刚满十岁。」 可能是太瘦了又营养不良的缘故,君晏给他的感觉更像个六七岁的孩子。 「你先用饭吧!」 他刚一站起来,君晏小心翼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你不吃吗?」 「……」楚云暮看着他怯生生的模样,轻嘆了一口气。 「我也吃。」 一顿饭吃完,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风雪依旧还在肆虐唿啸。 在尝过热腾腾的饭菜后,他不想再回到冰天雪地的街上,他不想为了抢一个冻得发硬的馒头和兇恶的大狗打架。 他心里甚至还生出了妄念,他想跟着眼前这个给他吃喝的好人。 君晏起身,走到他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楚云暮被他举动吓了一跳,他可不敢让一个未来的帝王给他下跪,那是要折寿的。 「你……」他想让对方起来,君晏却打断了他的话。 「我已经无处可去,今年的冬天很冷,我大概率是活不到春天的。我想请您收留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只要您愿意给我一口吃的就行。」 君晏给他磕了一个响头:「我真的什么都能干,只求您能收留我。」 「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做些什么,做我随从力气就得大,你能搬得动箱子吗?」楚云暮好笑地看着他。 「我能,我力气很大的。」君晏坚定的回答。 楚云暮取下自己腰间的一枚玉佩递给他:「拿着去二楼第三个房间,他看到后会给你安排好的。」 君晏激动地再次给他磕了一个头:「多谢哥哥收留我。」君晏本能地不想喊他公子或是少爷,他私心地想要与别人不同。 他听到哥哥两字,愣了一瞬,也懒得去纠正他的称唿,只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等门再度关上,他才卸下了一身的疲惫坐在了椅子上。 每每看到君晏那怯生生的模样,他总会想起端坐于高位之上暴虐的帝王。 那时的君晏会不会怨恨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做法,明明他想要给大宸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可所有人对他都是咒骂,只因他太过残暴。 楚云暮苦笑,前世的他愿意跟着太子不过是觉得他是良善之辈,会是一代明君。 他终是没想到,那良善的模样皆是太子戴上假面罢了。只有他傻傻地被蒙在鼓里,可笑至极。 「子玉,你若有朝一日能入朝,你想做什么?」 「想让百姓安居乐业,想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他记得他那时是这样回答老师的,老师只是笑看着他,那笑里蕴含着情绪他那时没看懂。 第5页 直到后来,他被自己曾经帮助过的百姓指着他编出那些莫须有的罪行时他才明白,他曾经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你是当官的,你最多就是被关押几年就没事了,我们不一样啊,我们要是被抓肯定要被处死的,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出事的。」 「对啊对啊,你就当帮帮我们,你以前也帮过我们,这次就再帮我们一次,我们会念着你的好的。」 「我回去就让村长给你立碑,你以后就是我们村的大恩人。」 楚云暮好笑地听着他们为自己开脱,他们怎么会那么天真,天真到以为他能活下来。 直到后来,老师告诉他,君晏放了一把火烧了那个村子,村子里的没有伤亡,只是房子都被烧没了。 「殿下的做法未免太过极端。」 「那是哥哥给他们建造的房子,他们不配住在里面。」 「殿下何不告诉子玉您为他所做的事情。」 「哥哥只要做他想做的事就好了,他不需要知道我为他做过什么,我不想让他对我有愧疚。」 「你啊……」 大火过后的村子传出了很多流言,其中最多人说的是他们冤枉了楚大人才遭到了报应,心生害怕的村民跑到大理寺说楚大人是清白的。 至此案件得到了重新审理,楚云暮也被无罪释放。 被久远的记忆扰了心神的楚云暮神情有些冷然。 这一世,他没有那么伟大的志向了,他太累了。现如今他唯一的精力便是辅佐君晏登基为帝,往后他便云游四方。 风雪肆虐了一夜,炭火烧了一晚上,屋里还是有冷风灌进来。 楚云暮早早地起来,洗漱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哥哥,我给你送早膳来了。」 「进。」楚云暮是知道君晏有多勤快的,最少在前世给他当随从那段时间是真的很得他的心。 门在下一瞬被推开,君晏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套衣服,只是他腰间挂了一枚玉佩,那枚玉佩正是昨夜他送给对方的。 君晏手脚勤快地打开食盒,一一拿出摆放到桌子上。 楚云暮盯着他脸上的伤痕,微微皱眉:「你去找楚二拿药涂涂,当我的随从不能满脸伤痕。」 君晏眼里划过一抹欣喜,抬头朝着楚云暮道谢:「谢谢哥哥赐药。」 「公子,昨夜下的雪太大了,今日怕是走不了。」 楚云暮早料到行程会推迟:「那便缓两天再回去。」 楚二点头称是。 楚云暮正欲转身离开时,楚二又开口了:「公子收的那孩子做随从可有查清底细,属下见他眼神狠厉,恐不是良善之辈。」 「我自有分寸,你无需担心。」君晏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是清楚明白了。 楚二见此也不再多言。 楚云暮转身准备回上楼回房间,一楼大厅的门勐得被推开,几名背着剑的少年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第4章 结识 「掌柜,我们要住店,给我们开三间房。」为首的少年率先走到柜檯前。 继几名少年后面又走进了一名白衣少爷,那少年倒是没有背着剑,而是手上拿了个酒壶。 「师兄,你不是说要打酒吗,客栈里应该有好酒。」为首的少年转身看向拿着酒壶的少年。 楚云暮前世也遇到了这几个人,只是那时的他不愿与江湖人打交道。 这一世若他要云游四方的话,结识几个江湖朋友倒是也不错。 想自此,楚云暮往大厅走去,脸上挂上了和善的笑容。 「想必几位应该就是江湖中侠客吧,我素来敬仰你们这些大侠。若不嫌弃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些的陈年佳酿……」 楚云暮话还没说完,那名拿着酒壶的少年就走到了他面前,迫不及待道:「不嫌弃不嫌弃,好酒在哪,你要是有好酒,我顾北必交你这个朋友。」 许是楚云暮长相又或许是年纪相仿,那几名少年并没有怀疑他的用意,反而是真诚相待。 楚云暮朝着楚二点了下头,让他去拿酒过来。 为首的少年冲着楚云暮拱了拱手:「我等是长生门的弟子,在下唤洛山青,谢谢你给顾北师兄送酒。」 楚云暮也拱手道:「无需言谢,能结识各位也是我的缘分。」 顾北沖他笑道:「少侠好气阔,你这个朋友我顾某交定了。」顾北最是喜爱广交朋友。 楚二拿酒过来时,楚云暮已经被那几位江湖少年拉着坐一桌聊天了。 「公子,酒拿来了。」楚二把三壶酒放到桌子上。 顾北一看到酒就迫不及待拿了一壶过来,一打开,酒香就飘了出来,浓醇的酒香散发在空气中。 顾北眼睛立马亮了:「好香,楚兄的这酒好。」 「顾兄既然喜欢,这三壶都拿走吧。」 楚云暮的豪爽让顾北对他好感又多了几分:「楚兄不混江湖真的太可惜了,要是来我们长生门我必定罩着你。」 洛山青扫了一眼楚云暮手上的薄茧:「或许师兄以后能在江湖中碰到楚兄也说不定。」 「也许吧。」楚云暮笑了笑,比起朝堂,他如今更嚮往江湖那样潇洒的生活。 涂完药从房间出来的君晏去三楼敲门,里面并没有人应。 楼下传来的欢声笑语吸引了他,君晏转身下楼,楼下大厅楚云暮被一群少年围在中间。 第6页 君晏极力压下自己嫉妒的情绪,他不能让哥哥讨厌他。 「哥哥。」远远地君晏喊这一声足以让大厅里所有人都听见。 顾北先回头,看了一眼君晏,眼里浮现了疑惑:「这谁家的小孩?」 楚云暮在听到哥哥那一刻就听出了是君晏的声音。 楚云暮脸上挂上温和的笑容,转头朝君晏招手。 「过来。」 君晏听话地走了过去,乖得不可思议。楚云暮待他走身边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家弟弟小晏,年纪小不懂什么规矩,惊扰了各位。」 「不打紧不打紧。」顾北倒是落落大方,「既是楚兄的弟弟,那也是我顾某的弟弟。」 「楚兄无需和我们太客气。」洛山青浅浅笑道。 大厅没有炭火取暖,众人也没有留太久就都回房了。 「刚刚怎的不说话。」刚一回房间,楚云暮自顾自地坐下。 君晏双手搭在腿侧,头微微低着,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这副样子看得他有些无奈,一时间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 「以后见着人了不能再沉默,要说话,免得以后再丢我的脸。」 楚云暮不想以后有人说他没教养,虽说君晏未来的身份无需讨好别人,可如今的他还是个孩子,他还需处处小心行事。 君晏认错态度很认真:「我听哥哥的,以后不会再犯了。」 楚云暮见他这副乖巧的模样也不忍在说什么,只挥了挥手让他回自己房间休息。 白天停了大雪一到入夜又开始唿啸,风雪敲击着窗户的声音格外扰人清梦。 睡不着的楚云暮点了一支蜡烛找了本古籍翻看。 二楼房间的君晏窝在被窝里,手里小心翼翼地拿着楚云暮送他的玉佩。他看着那枚玉佩像在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看得格外认真。 「哥哥,我想一直一直留在你身边……」 哥哥是除他爷爷以外对他最好的人,也是他遇到过最温暖的人。他不想失去这份温暖,也不想离开哥哥的身边。 如果可以,他想一辈子留在哥哥身边,哪怕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 第二日雪小了,住店的几位江湖少年同楚云暮告别后离开了客栈。 楚云暮抬头望了眼外面,天还是灰濛濛的,雪虽然小了。可地上的积雪厚重,此番要赶路回京的路程又得拖上一拖了。 「明日要是雪停了就赶路。」 大雪天客栈的生意也不好,店小二坐在大厅的角落里无聊地嗑瓜子,掌柜抱着汤婆子在打算盘。 「客官明日要赶路一定不要走夜路,前边山头据说是有山匪。他们不仅劫财劫色还伤人性命,几位可要小心些。」 店小二对楚云暮这个彬彬有礼的小公子印象还不错,便也多嘴提醒了一句。 楚云暮前世并未遇到山匪,故而也并不知道有山匪出没。 「多谢提醒。」楚云暮拱手道谢。 店小二见他拱手,吓得连忙站了起来摆手道:「小事小事,客官您太客气了。」 他就是个给人干活的,可不敢受贵人的礼。 楚二也是有些担心自家公子,这是他家公子第一次出远门可不能出意外。 「公子,不如属下传信……」 楚二话还没说完,楚云暮就打断了他:「不必,我们快些赶路少在路上耽搁应当无事。」 要等府里再派人过来又得耽搁几日,要是又下大雪,马车就难行走了,怕是容易生变数。 他们明日早些出发,天黑之前应当能过那片山头。 思自此,楚云暮转头看向楚二:「今夜要是没下雪,明早天一亮就整顿出发。」 楚二:「是,公子。」 「小晏那边你也告知他一声。」楚云暮没告诉楚二君晏的姓氏。 君姓是国姓,一般老百姓是不可以和皇室同姓的,甚至连同音字都不许用。 入了楚府的家奴都姓楚,楚二也只当君晏是叫楚晏。 第5章 遇匪 第二日天还未亮,楚云暮已经收拾妥当。他拉开木栓打开窗户,外面天还灰濛濛的,但雪已经停了。 他拿上汤婆子推门下了一楼大厅,昏昏欲睡的店小二听到有声响,抬头往楼梯口看去,看到是楚云暮,他立马站了起来。 「客官是要离店吗?」 楚云暮点头:「嗯,麻烦给我们备一份早膳。」 「好嘞,客官。」店小二连忙往厨房跑去。 客栈外,楚二和君晏已经把所有物品都收拾妥当了。 客栈外的积雪比来的那日要厚实得多,好在马车能行驶。 为了安全他们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只是前面有一段山路。 当马车驶入山道,积雪压倒树枝的嘎吱声时不时响起,在寂静的山里显得格外的唐突。 楚云暮抱着汤婆子坐在马车里表面上闭目养神,实际上在听四周的声响。 店小二说的山匪他记在了心上,前世虽说没遇到,这一世却不一定了。 「公子,前方有一棵倒了大树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楚云暮蓦地睁开眼睛,他伸手撩开车帘看向外面。前面厚重的积雪上压了一棵倒了大树,倒的倒是巧了,倒在了他们必经之路。 君晏自告奋勇:「我力气大,我去搬开它。」 第7页 楚云暮被他的话逗笑了:「等你搬开天都黑了。」 君晏自知自己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了。 楚云暮转头看了眼四周,很轻的踩雪声入了耳。 「搬树的来了。」楚云暮脸上又挂上了温润的笑容。 楚二一看到他家公子脸上的笑容就知道有人又要倒霉了。 君晏眼里染上了警惕,他挡在楚云暮身前戒备着。 很快几个扛着大刀的粗矿汉子把他们围了起来。 为首的汉子把大刀插进雪里,一脸兇狠地看向他们,在看到楚云暮时愣了一下,很快眼里浮现了贪慾。 看那小公子衣服布料是极好的,看来今天劫的是一条大鱼。 「咳咳,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 为首的汉子话还没说完,楚二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手上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处,锋利划破了他表层的皮肤,血丝顺着伤口冒了出来。 为首的汉子人都傻了,腿都吓软了。周围的汉子也一样傻了,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为首的汉子连忙认怂:「诶诶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就是想劫个财,不伤人性命的,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不劫你们了,真的…」 为首的汉子就差给他们跪下了,比起劫财,他还是更惜命。 周围的汉子一见大哥都认怂了,他们也都连忙放下了刀,生怕那人真的把他们大哥杀了。 楚云暮拍了拍君晏示意他让开,君晏心里是不肯的,面上还是不敢违抗楚云暮的命令。 他面上警惕地跟在楚云暮身边,防止那些人突然的偷袭。 楚云暮走到为首的汉子面前,朝着他笑了笑,看起来温和无害。 「这样吧,你们把那棵树搬开,我就考虑放过你们。」 为首的汉子一听只要搬树这么简单,连忙点头:「搬搬搬,我们马上就给您搬开。」 楚云暮示意楚二放开他。 为首的汉子一见楚二放开了他,对着几个兄弟使眼神,准备偷熘。 然而楚云暮温和的声音响起了:「你猜猜是你跑得快还是我飞刀快。」 为首的汉子看到楚云暮手上不止何时多了一把飞刀。 楚云暮面上还是那样温和无害,手上却在熟练地把玩着飞刀,看得为首的汉子心一颤一颤的,生怕他一个失手就往自己的方向飞过来。 为首的汉子忙讨好道:「我,我们怎么可能跑呢,我们这一行人最讲诚信了。」 其余几人连连点头:「大哥说得对,我们最讲诚信了。」 楚云暮:「……」 楚二:「……」 君晏:「……」 「快去搬,耽误了我们行程饶不了你们。」楚二兇狠对着为首的汉子比划了一下脖子。 山匪表示第一次遇到比他们还像山匪的人,有点害怕。 「我们马上就去。」 见他们乖乖地去搬树了,楚云暮才收起了那把飞刀。 他们不愧有一具魁梧的身体,几人合力没一会儿就把树干挪开了。 为首的汉子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走到他们面前刚想说话,楚二一把给他拍昏了过去。 「大哥!」其他几人一看到自家大哥被人拍昏了,纷纷都愤怒了。 「不想你们大哥出事都给我乖乖地放下刀,不然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山匪们虽坏了点,内里却是极为团结的。 最后的结果是他们全被绑了起来连同他们的大哥一起。 楚云暮只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官府的人很快就到,你们的罪行自有人审判。」 在那日店小二说了有山匪后,他就让楚二找到了当地的县官,派人进山剿匪。 算着时间他们也快搜查到这块地了。 被绑树桩上的几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马车逐渐远去。 「找到了。」 山匪们还未从悲伤中缓过来,他们已经带刀的官兵围了起来。 紧赶慢赶他们终于在天黑前下了山,山下是一座小镇。 他们在小镇上找了间客栈住了一晚,第二日清早又继续赶路。 好在天公作美,连着三天都没再下雪,行程也顺利了很多。 一直到第五天他们终于到了离上京最近的一座小镇上。 楚云暮刚一下马车,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冲到他面前向他讨要吃食。 「公子求求您赏我点吃的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楚云暮低头看着穿着满是补丁春衣的小孩,他瘦弱不堪,却还是为了讨一口吃的跪在冰天雪地上。 「楚二,拿一盒糕点给他。」 「是,公子。」楚二转身去马车上拿糕点。 君晏盯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孩,眼里满是嫉妒,他的哥哥太善良了,他不想让哥哥因为心疼就收留那个孩子。 哥哥身边有他一个就足够了。 那孩子收到糕点后,连连对着楚云暮千谢万谢。 他本以为像小男孩那样的只是少数,直到入夜后,他看到很多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都窝在角落里。 楚云暮这才想起,前世他就是遇到了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才心生了想要救世的想法,他想让百姓们都能吃饱穿暖,安居乐业。 只是可惜他最后救的那些人不但心生感恩,甚至还将他推入万丈深渊。 第8页 有时候他会在想,他是不是做错了,那些人是不是不该救。 可心里的答案还是他不后悔救了那些人,他只是在最后心冷罢了。 第6章 回府 「入了楚府别人问起你就说你叫楚晏,万不可向人说起你的姓。」 前世他也这样提醒过君晏,上京不比其他地方。城里权贵众多,又是离天子脚下,君姓难免会给他带来麻烦。 除非等陛下亲自派人寻找他遗落在外的皇子,不然君晏的身份是要保密的。 「我记着了哥哥。」君晏在他面前总是格外的乖巧懂事。 虽然他不懂他为什么不能说他的姓,可既然是哥哥说保密他就相信哥哥,哥哥总归不会害他。 楚云暮对于君晏喊他哥哥还是有些头疼的,要是被府里那些人听见,只怕又会寻着由头说他不会管教下人。 他自是不怕那些人,只是嫌麻烦罢了。 「进府后要喊我大公子。」 君晏勐得抬头看向他,脸上满是委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喊哥哥?」那副委屈的模样就差要哭了。 楚云暮没心软:「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如果你不能接受,那么也不必跟着我。」 带着他本就是带着一个累赘,楚云暮是最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君晏一听不能跟着他立马妥协了,只是那副模样颇为委屈:「我接受,我接受,只要哥哥别丢下我就好。」 「又不是不让你喊了,私下没人时还是喊。」他还不至于欺负还是孩子的君晏。 君晏眼里迸发出了光亮,好像是拿到了心爱的糖果的孩子。 果然哥哥最是心软了。 因着离上京不远,楚云暮让楚二等天完全亮了再启程。 上京的繁华从城门就能看出来,高耸坚固的城门,城墙上还有好多守卫军在巡逻。 城门口早已排了一条长长的进城队伍,他们排在靠后的位置。 上一世,在楚府覆灭后他被君晏带入了宫里,他不知君晏是用了理由才让那些官员同意他一个罪臣活下来。 后来老师告诉他,君晏一直在查楚府的案子,最后也只查到与当时的废太子有关便急急地御驾亲征去了战场。 这一世他绝不能让楚府重蹈覆辙。 「马车上的是什么人。」 听到守卫问话,楚云暮才回过神来,他刚刚发了这么久的呆。 「马车上的是楚府楚云暮公子。」楚二拿出楚府的令牌亮出给守卫看。 守卫立马变得恭敬:「原是楚大公子,快放行。」 马车很快往城里驶去,街道上热闹的声音也传入了马车里。 楚云暮有些紧张,他已经好几年不曾看过上京的街道了。 楚府在内城,内城大多都是一些高级官员,皇家权贵居住,地处幽静,同时也是距离皇宫最近的地方。 内城往外分东南西北,城东是距离内城最近的,也是一些低阶官员,皇商居住之地。同时也是最繁华之地,各种珍贵的物品,上好的布料,最好的酒楼都在这一带。 同时也是最能看到贵人们的地方。 城南建有国子监,有学府,有书局,大理寺等,是文人墨客最爱居住之地,那处的茶楼画馆尤其多。 城西大多都是商人富贾和平民百姓居住之地,是地处东城外,第二热闹繁华之地。这里同时是上京通货最多的地方,不管是便宜的还是昂贵的在这里都能找到。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夜市,这里的夜市是上京人最爱去逛的。 城北则是是穷人居住的地方,于其他三城最远也最偏,同时也是地方最小的一处。由于穷苦人家太多,这里的治安并不好,盗窃案频发。 他们的马车从城门一路往城东行驶,最后驶入内城,热闹的声音也渐渐地消失,回归于宁静。 直到马车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府邸前,府门前的两头高大的石狮子足以彰显主人家的地位。 「公子,到府门口了。」 楚云暮撩起车帘下了马车,看着大门上印着的『楚府』二字门匾,他才有了那么一点真实感。 楚府还在,他失去的家人也还健康的活着。 君晏呆呆地看着这座气势恢宏的府邸,从他出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房子。 楚二早就上前去敲门了,很快里面有人开了门,那人见是楚二,连忙把门打开一边。 「大公子回来了。」 下人连忙把楚云暮迎进来:「大公子您辛苦了,奴已经让人去禀告老爷了。」 走进熟悉的府邸,楚云暮晃神了一瞬。很快一个小孩飞快地往他怀里撞。 「兄长!」楚云熙身高只到楚云暮的腰部,双手环抱也只能到大腿。 楚云暮看到鲜活的楚云熙眼眶红了,他的弟弟还好好的。 楚云熙见抱不到兄长就开始撒娇:「兄长是不是不喜欢安安了,都不抱抱安安。」 「兄长怎么可能不喜欢安安。」楚云暮连忙弯下腰身把楚云熙抱进怀里。 「兄长,安安好想你。」楚云熙最喜欢这个最宠他的兄长了。 「兄长这次给安安带了很多好吃好玩的。兄长先去找父亲,一会兄长陪你去拆礼物好不好。」楚云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髮。 楚云熙一听有礼物,眼睛都亮了:「嗯嗯,兄长一定来找安安拆礼物。」 第9页 「好。」楚云暮这才站起来,他看向弟弟的贴身小厮,吩咐他好生把楚云熙送回去。 楚云熙还一步三回头,满是不舍。 君晏发现自己竟对哥哥的亲生弟弟心生了嫉妒,如果哥哥能像对楚云熙那样对他就好了。 送走了弟弟,楚云暮才转身吩咐楚二:「你不用跟着我了,先去把小晏安顿好。」 楚二:「是,大公子。」 「哥…大公子,我想跟着你。」他不想离开哥哥,他只想跟在哥哥身边。 楚云暮皱眉:「我要去找父亲,你跟着不方便,再说你总要先有个住处。」 「楚二教教他楚府的规矩。」楚云暮没想对君晏特例。 楚二闻言,转头看向君晏,严肃道:「你以后在楚府不可自称我,要称奴。身为奴才不可越了主子,要谨记,在楚府不受规矩是挨罚的。」 「刚刚你看到五公子应该要低头颌首,喊五公子,以后不可再坏了规矩。」 听着这些所谓的规矩君晏只觉得自己与哥哥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好似他这辈子不管怎么都都触及不到对方。 他不甘心,他第一次恨极自己为何是贱民出生。如果他也出生官宦人家是不是就有资格站在哥哥身边,他也想被哥哥摸头,他也想看到哥哥对着他笑。 【作者有话说】:现在的君晏就像是一个需要关爱的孩子,他只想哥哥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第7章 哑巴 从书房出来后,楚云暮径直往楚云熙的院子里走去。 他刚走到院门口,楚云熙唰的一下沖了出来:「兄长快和我去拆礼物。」 楚云熙拉着他的手往院子里跑,楚云暮脸上满是无奈地笑。 「走慢些,礼物又不会跑。」 守在门口的婢女看到他们走进来,纷纷弯腰行礼。 「五公子,大公子。」 楚云熙兴奋地围着那堆礼物转圈圈:「兄长,我们先拆哪个?」 「先从大的拆起。」 「好好好,我听兄长的。」楚云熙兴奋地从礼物堆里抱了个大盒子出来。 玉竹院里,众人看着楚二领着个面生的小孩进来,一时间周围都是小声的讨论声。 直到楚二咳了一声,周遭的人才安静下来。 「这是大公子带回来的随从,唤楚晏,以后也跟在公子身边做事。」 介绍完了君晏后,众人神色各异。君晏也不出声,沉默不语。 楚二也没管他,而是领着他去了他要住的地方。 公子身边的下人不多,所以下人房间两人一间,房间中间还隔了一块屏风做格挡。 加上君晏也不过六人,他运气还算好,他这间房里并没有住人,只是麻烦的是,太久没人住,需要打扫一番。 「你以后就住这里,等公子回来就去公子房里等候公子安排。」 楚二属于护院类型,他一般晚上都睡在正房旁的小房子里,以便有事能及时出现在公子身边。 楚二走后,他房间迎来了两个人,那两个人先是看了一眼他的住处,然后掩了掩口鼻。 「你打哪来的?怎么被公子带回来的?」高个子的年轻男人问他。 他们公子的性格他们伺候了许多年的下人都算是了解一点,别看公子表面温和,实际上对每个人都很疏离。 公子院里之所以这么少人,就是因为公子不喜生人,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公子从外面带人回来。 君晏没应他,而是开始动手整理自己要住的房间。 「啧,看来公子带回来的是一个哑巴。」高个子男人也没多纠缠,公子最不喜他们私下相斗。 矮个子年轻男人拉着高个子男人往外走:「我们先去干活,一会公子回来了要是看到我们偷懒定要训斥。」 楚云暮从楚云熙院里离开时天已经快黑了,他刚想回自己院里,母亲贴身的婢女又来请他过去。 「夫人院里已经备好了晚饭,正等着大公子过去用膳。」 「那便过去吧。」 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明明前世母亲是第二日才叫他去的院里,这次却提早了时间。 或许是因为他导致了这些变数。 刚到母亲院里,里面就传来了欢声笑语,他皱了皱眉还是走了进去。 进入正厅,里面坐着他母亲,身旁还坐了个看着年岁尚小的女子。 楚云暮喊了声:「母亲。」 楚夫人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楚云暮,她脸上立马浮现笑意:「子玉来了,快坐快坐,我让厨房做了好几道你喜欢的菜,这些天你在外面奔波辛苦了。」 楚云暮迈步走向餐桌,下人需要给他拉开椅子被他制止了。 他一坐下,楚夫人就开始给他介绍她身旁坐着的女子。 「子玉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常带你去程茵表妹家玩,你那时候还特别喜欢和你程茵表妹一块玩。」 「这就是你程茵表妹,快喊人。」 楚云暮礼貌性喊了句表妹。 程茵羞涩地笑了笑:「云暮表哥好。」 楚夫人一看程茵害羞的模样,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大:「子玉,你看看你表妹出落地越发好看了,这些年提亲的也是有增无减。我啊,倒是想有个这么乖巧的闺女,可惜生了你们两个小子,没那个福分。」 第10页 程茵笑道:「姑母要是喜欢茵茵,茵茵便常来陪姑母解解闷。」 楚夫人心里对程茵越发的满意,恨不得她就是自己的闺女。 楚云暮对她们的话充耳不闻,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他哪里还不明白。母亲想让他与表妹结亲,可惜他没那个心思。 「表妹说得对,既是母亲喜欢,那就让她来多陪陪母亲解闷也是极好的。」 楚夫人的笑容淡了下来,子玉这是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吗? 她哪里是需要人陪,她是想要让两个孩子先定个亲,将来也好成为亲家。 楚云暮随意吃了两口便放下碗筷:「我吃好了,母亲若是无事儿子想先回去休息,这几日在外奔波未曾休息好。」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楚夫人也不好继续留自家儿子下来。 「看母亲老煳涂了,子玉今日刚刚回府自是好好好休息的。」 「那儿子先回去了。」楚云暮起身拜别母亲。 「去吧去吧。」楚夫人挥手让他离开。 楚云暮行至玉竹院前,一个小小的人坐在石阶上,见他回来了,连忙喊他:「哥…大公子。」昏暗烛火还是照清了君晏的脸。 「这么冷的天等在外头做什么,是嫌自己年纪小便可不顾着身体。」楚云暮不喜欢君晏为他做这些事情,这样只会他心生更多的愧疚。 君晏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任他训斥。 婢女见他回来了,连忙推开屋门:「大公子可用膳了,厨房温着有饭菜。」 在母亲那只匆匆吃了两口,这会早就消化完了。 「摆。」 「是,奴这就去备膳。」婢女弯了弯腰转身出了屋子。 另一名婢女给他上了茶:「大公子先用茶暖暖身子。」 楚云暮点头,又摆手让她退出去。 婢女出门带上门后,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楚二都给你安排好了吗?」楚云暮拿起茶杯,吹了两口,喝了一口热茶。 「他安排好了我的住处,我想留在哥哥身边伺候。」这里的环境对于他而言太陌生了,他唯一想要靠近的人只有哥哥。 楚云暮没答应他:「我身边不缺人伺候,我收你进来也不是让你来伺候我的。你暂时就在院子扫扫地,过后我看看给你安排什么活适合你。」 这一世他不想在把君晏留在身边,或许他们距离远一些,君晏便不会对他产生那些莫须有的想法。 「可我只想留在哥哥身边伺候。」君晏也倔,眼里满是坚定。 【作者有话说】:楚云暮年十四,是可以定亲的年纪了。 第8章 老师 楚云暮看着他毫不退让的模样,嘆了口气:「你既然这么想跟在我身边,那就跟在楚二身边学习,他会教你。」 君晏显然不满意,抿唇不说话。 「怎么,不满意?」楚云暮冷了脸色,「你要是不满意收拾包袱出府去,府里不白养着不听话的人。」 前世他一直念着君晏是个苦命的孩子,所以处处对他纵容。他想要跟着自己,他就让对方睡在外间,很多时候都把他带身边,把他当成了弟弟一般来对待。 他不想纵着君晏,前世血一般的教训一直在警醒他,他决不能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他们之间只能是君臣,也只能是君臣。 君晏心里百般不愿,还是咬牙同意了:「我跟着楚二大哥学习,哥哥别赶我走。」 那副可怜兮兮的小狗模样并不能引得楚云暮心软,他太清楚君晏的性子了。要他心软了,君晏必会得寸进尺。 楚云暮忙了一天也累了,正打算让他回去时,一道咕叽声响了起来,屋子里本就安静,这道声音格外清晰。 楚云暮皱眉看向站着的人:「没吃饭?」 君晏连忙捂住肚子,他不想再惹得哥哥不快:「打扫屋子误了吃饭的时辰。」 他以前经常饿肚子,早就习惯了。今日只是饿一天于他言并不算什么,若能惹得哥哥心疼他就好了。 「楚二没告诉你可以去小厨房拿吃的吗?」 他的玉竹院里没有那么规矩,对吃饭的时辰也没有那么严苛。小厨房也一直有温着的馒头,饿了自己去小厨房领一个。 君晏沉默。 楚云暮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楚二没把事情交代清楚。 恰在此时,婢女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她们开始一一布菜。 「彩兰,再多备一副碗筷。」 婢女彩兰听到这话,愣了一瞬,随后恭敬应道:「是。」 等到饭菜一一摆好,婢女们退出了屋子。 楚云暮起身的同时看向还站着的君晏:「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用膳。」 君晏眸子亮了一瞬,他连忙楚云暮拘个礼:「谢谢哥哥赐膳。」 哥哥心疼他饿肚子了,有点开心。 小厨房都是依着他的口味做出的饭菜,好在他饮食清淡,君晏饿了一天若是重油重盐反倒是对肠胃不好。 「真想谢我就好好跟着楚二学。」不止是规矩,还有其他的方面,这些都是君晏所要知道的。 他不可能永远是一个下人,未来他所要遵守的规矩更多。 君晏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前,楚云暮见此用公筷给他夹了一些菜。 「夜里时辰长,多吃些。」 「嗯嗯。」君晏大口大口地吃哥哥给他夹的菜。 第11页 楚云暮看他吃得起劲也没再管他,而是自己用起了饭。 …… 楚云暮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从小就被大儒收了做学生,所以他并未在国子监读书。 他的老师是大宸最有名的大儒,连当今陛下都曾请过他当老师,可惜当初老师回绝了他,他说他收学生不仅要看天赋,还要合眼缘。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老师也只收了他一个学生。 「大公子,礼已经备好了。」楚二把礼单呈到楚云暮面前。 楚云暮拿过礼单,一边看一边问:「老师喜爱的雪雾银针可有多备两份?」 「备了八盒。」 楚云暮点了点头,看了一遍礼单没有什么遗漏后,起身准备出发。 君晏不知何时站在了楚二身边,语气有些恳求道:「大公子,奴也跟着一起去。」 突然听到君晏那么规矩地说话,楚云暮还愣了一下。 他眼前似乎浮现了为帝时的君晏,他嚣张肆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所有人看着他时眼里都是恐惧,他们哪里还能知道如今年纪尚小的君晏规矩得要命。 这么说来他应当也是古往今来把未来帝王当下人使唤的第一人了。 楚云暮随意扫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既是说了让楚二带着你,你便跟在他身边,他跟着我时,你也一同。」 楚二私心里不想带着这个来路不明沉默寡言的孩子,公子的命令他又不能违抗。 楚二转头看向站着的君晏:「你一会跟着我在前头赶马车。」 破天荒的君晏不再装哑巴,而是点头称是。 楚二也惊讶于他的转变,不过只要对方听话,他也少操点心。 「那便出发吧。」楚云暮先一步跨出了门槛。 马车一路往城南行驶,城南这边学术氛围浓厚,路上处处可见身着各种院服的书生,他们手上或多或少都拿了书本。 随处可见的亭台楼阁,装饰精美的茶楼,以及隐在树丛中的园林,三两好友聚在园林里的亭子里品茶聊天。 哪怕是在大冬天也不会显得寂寥,反而让人心生宁静。 楚云暮每回烦闷时总会来这边散心。 马车过了拱桥,一路沿着石板路往里走,直到马车来到一座府邸前,府邸前不似别的府门口那样立着石狮子,而是种了两棵长势良好的梅树。 楚云暮一下马车就看到了梅树,看来他老师又把梅树移栽出来了。也是苦了梅树,年年冬天被迫搬家到府门口。 他亲自上了石阶,伸手拉动铁环,朱红色的大门很快发出响动。 身着青袍的小童打开了门,一看是楚云暮脸上立马绽放了笑容。 「主人昨夜还念着楚公子为何这么多日都未曾来,想是被大雪绊住了脚。没想到楚公子今日就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小童想领着他去见主人,楚云暮侧开身体,温声道:「这几日出了趟远门,从外头带了不少东西回来,今日来拜访老师也带了些礼物,麻烦你帮着抬进府里吧。」 楚云暮说着把礼单也给了小童。 「楚公子也太客气了,主人要是知道楚公子您给他带了这么多礼物定会很开心。」小童人虽然不大,胜在嘴甜。 小童拿着礼单高高兴兴地去找站在马车旁边的楚二了。 「楚大哥我来帮你,你们跟着我从侧门进去。」 「麻烦了。」 楚云暮先一步进了府里,他绕过迴廊一路往书阁走去。他老师一天大部分时间都会在书阁研究古籍。 【作者有话说】:雪雾银针是我瞎编的茶名。 第9章 热茶 书阁一共建了三层,书阁门前照旧栽了两棵梅树,梅树与白雪相辉映,倒不失为是一番雅致的美景。 推门前,他先是整理了一番自己,发现自己并无不妥后才推门而入。 书阁里面点了蜡烛,蜡烛被罩在灯笼里防止有风吹动烛火烧坏书籍。 一排排的书架放满了各种书籍,楚云暮看了一圈并未在一楼找到老师,他走到木梯前上了二楼。二楼的书架要少很多,倒是多了几张案桌,桌子上放了笔墨纸砚。 墙上挂的画大多也是景图,淡淡的药草香蕉飘荡在空气中。 他正欲去三楼找人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没一会儿他就看到了抱着一本古籍的老师从楼上下来。 两人的视线就那样突然的对上,徐墨之还愣了好几下,确定自己没眼花后,才快步下了楼梯。 「老师。」楚云暮朝着老师行了个礼。 徐墨之用一只手扶正他:「何时回来的?」 「昨日,本可早几日回城的,大雪耽搁了行程。」 「无碍无碍,平安回来就好。」徐墨之不怪他耽搁了行程,今年的大雪来得早又勐,能平安回来已经很好了。 楚云暮又把自己带的课业交到徐墨之手里:「这是学生写完的策论,请老师查阅。」 徐墨之拿着策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本就连日赶路辛苦,现在还把他先前布置的课业也写完了。 这孩子不愧是他看好的苗子,天赋极高未来前途定是一片光明。 徐墨之看了他写的策论,眼里满是赞赏之色:「子玉的这篇策论写得比之前的好太多,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写的?」 楚云暮如今的学问水平自是不比从前,他好歹在前世也是当了好几年官的人,阅歷经验也是现在他这个年纪不能比的。 第12页 老师自然会觉得他写的策论有很大的进步。 后院,小童领着他们帮忙把礼物一件一件的对着礼单搬进库房里。 「你们一会搬完去前边的屋子休息,里面有炭火可以暖身子。」小童伸手指了指前边的小房子。 冬天外面太过寒冷,他也不好让他们一直在外边等着。 楚二来得次数多了,对小童也认识:「小鱼,你再给我们备些热茶。」 被换作小鱼的小童笑着答应:「肯定会给你们备好,我还让他们备些糕点过去,楚大哥你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 小鱼瞅了瞅在搬运东西的君晏,小声地问了楚二一句:「我看着他眼生,以前从未见过楚公子带过来。」 「他是公子新收的随从楚晏,目前在我手下学习。」 小鱼又看了一眼君晏,看到他面黄肌瘦的,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也不知道走什么好运了被楚公子收了。 君晏注意到有人在看他,回头瞪了小鱼一眼。 小鱼被他瞪得身体一抖,楚公子新收的随从好兇啊,还是楚大哥好。 一直半晚时分,楚云暮才从书阁出来,他手上捧了几本书。 小鱼远远看到他,连忙去喊在屋子休息的两人。 楚云暮走到放马车的棚里时,楚二和君晏已经候在那里了。 楚二:「大公子。」 君晏也跟着喊:「大公子。」 楚云暮摆手,让楚二去驾驶马车:「回府吧。」 冬日的天总是暗得格外的早,他们刚出城南,天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城西的夜市哪怕是在冬日也热闹非凡,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没用晚膳的三人闻着香味肚子也饿了。 楚云暮倒也不亏待他们,吩咐楚二去摊贩买几个肉馅的油饼填肚子。 楚二领命去买了几个饼子回来,分给了君晏两个饼子。 「不给哥…公子吗?」君晏拿着手上的油饼发愣。 「公子不食油腻的食物,况且公子胃不好,不能随意吃外面的吃食。」 楚二话音刚落,楚云暮就接上了他的话:「楚二说得没错,你们自己吃不必顾及我。」 君晏默默记下了哥哥的胃不好,不能吃油腻之物。 马车驶离城西,一路往城东而去。 …… 停了几日的雪又开始下,好在有炭火取暖,倒也不是太难熬。 楚云暮转念又想他曾在宫里有地龙供暖,殿里暖得他都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如今换了炭火确是能感觉到冷,他还有些不适应。 倒是越活越回去了,那样没有盼头的日子他是不想再经歷了。 他平静的日子等过了年便会打破了,楚云暮算了算自己还有多少悠闲的时间,最后发现竟是不过两个月。 若不是要补偿君晏,他是真的不想再和皇室的人有接触。拥有权力固然是好,可也得有那个命去享受。 活了两辈子的他对很多东西都已经看淡了,什么都比不过自由自在来的舒坦。 老师曾经说过,人啊,不能活得太清醒,该煳涂的时候煳涂一点也好。 有时候装傻充愣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往往能活下来的大多都是这类人。 只是有一件事他还是得查,他得查清楚倒底是楚府哪个人与太子有关联。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将他从前世的记忆拉了出来。 「进。」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君晏提着一壶热茶进来。 「哥哥,喝点热茶暖暖。」君晏说着,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楚云暮微微皱眉:「楚二让你来的?」他在书房时最忌讳有人进来打扰,这点楚二应当同他说过。 君晏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来的。我觉得哥哥待在书房久了应该会冷,就想着给哥哥送一壶热茶进来。」 楚云暮:「……」 楚云暮想训他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或许楚二是真的没有告诉过他。君晏也是一片好心,若他再训斥显得不近人情。 莫名背锅的楚二打了喷嚏。 「以后若无我吩咐不必送热茶过来。」 君晏看到楚云暮微冷的神色明白是自己做错了事情。 「请哥哥罚我吧。」君晏乖乖地把手心伸出去,一副任由楚云暮处置的模样。 他看得好笑,没由得笑骂了他一句:「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我是那种因为一点不顺心的事就打骂下人的主子吗?就你这手瘦的皮包骨能挨几下打?」 君晏连连摇头:「哥哥对我最是好了,是我笨做错了事。」 楚云暮倒也没真生气:「你还知道你笨,规矩都学哪去了,私下也不许这么放肆。」一口一个哥哥叫的他头皮发麻。 第10章 学字 君晏这回真委屈了,眼眶都红了:「明明,明明是哥哥许的,哥哥说话怎能不作数。」说着说着,语气染上了哭腔。 楚云暮最是怕人哭,只得被迫妥协:「好好好,私下许你喊,这样总成了吧。」 「那哥哥说话作数吗?」君晏眼里满是怀疑,仿佛不相信他的话。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楚云暮只觉得有苦说不出。 「…作数。」 君晏脸上这才有了笑容:「我相信哥哥说的每一句话。」 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楚云暮四周看了看,无意间看到了桌子上的毛笔。 第13页 「你会写字吗?」 他记得前世的君晏在回到皇宫里时是会写字的,他也不清楚现在的君晏会写多少字。 君晏一听写字,摇头:「不会,我没上过学堂。」 「?」这回轮到楚云暮疑惑了,那前世的君晏是从哪里学的字? 这一世他改变了很多事情,说不定君晏之后也不一定学会写字,等他回了皇宫定会被人耻笑。 「我教你写字如何?」一句未过他大脑的话脱口而出,等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愣了。 君晏眸子一下子就亮了,他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带着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的语气确认:「哥哥是真的要…要教我写字吗?」 有点想反悔的楚云暮默默地保持了沉默,他实在是怕君晏等会又哭。 「你过来」楚云暮朝他招手。 君晏小跑到了他身边,楚云暮从椅子上站起来,让他坐下。 「想学字,首先要学会怎么拿笔。」楚云暮把一支毛笔递给他。 君晏小心翼翼地接过毛笔,他还是第一次拿笔,以前他只看过村里的小孩抱着笔筒去上课。 「看着我。」楚云暮也拿了一支毛笔,亲自给他示范了一遍。 君晏很努力在模仿,可是拿笔的姿势始终不规范。 楚云暮无奈只能亲自握着他的手,固定他手指的位置:「看到了吗,就是这样拿笔,你自己找找感觉。」 君晏感受着哥哥手掌的温度,第一次觉得原来被人握着手,心情会是这样的愉悦。 楚云暮倒是不习惯和他有这种亲密的举动,总会让他想起前世那些糟糕的回忆。 前世的君晏将他囚禁宫里那段时日对他心里阴影太大了,他实在是没办法接受那样的感情,君晏于他而已就像是弟弟。 他身为哥哥怎么可以和弟弟做那种事情,这简直是有违常论。 君晏试了好几次,终于拿笔姿势规范了些。 「哥哥你看我会拿笔了。」君晏急于向表现自己会拿笔了。 楚云暮瞧了一眼,确实拿得规范了。 「接下来先学写你的名字。」楚云暮拿起毛笔沾了墨,在宣纸上写下了君晏两字。 「你照着写,写得与纸上的差不多就算过关了。」楚云暮不打算一笔一划教他写字,只让他照着写。 君晏的名字本就不是坚定的几个笔画就能写出来的,他写好几次愣是一个君字都写得不成样子。 「学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需要的是日积月累的练习才能把字写好。」 「下笔写字时要静心,耐心,要沉下心来才能把字写好。」 楚云暮想起自己学字的时候还是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学的很快,并在后来有了属于自己的笔风。 学字还是得从小就开始比较好,君晏这个年纪学字已经是晚了。 君晏练得认真,到了午膳时间都没察觉到。还是楚云暮提醒他去吃饭,君晏才放下了毛笔。 只是那神情还有些意犹未尽,似乎还想继续练习写字。 楚云暮也没有教一半的想法:「你先去用膳,用膳后来书房继续练字。」 君晏眸子一亮:「真的吗?真的可以再来吗?」他没想到哥哥还许他来书房继续练字。 「我看着像是说假话的人吗?」楚云暮无奈,他好像在君晏面前没什么信任度了。 君晏连连摆手:「不像不像,哥哥说的话都是作数的。」 莫名觉得这句话像是反讽的楚云暮沉默了。 「……」 等君晏离开后,楚云暮才转身从暗格拿出楚一帮他查到一些线索。 只是这些线索并无太多作用,应当是还未到时候,府里那人还未与太子勾结上。 「公子,该用膳了。」门外响起楚二的声音。 楚云暮把东西放回暗格,起身出了书房。外面的雪还在下,他只在门口站了一下衣服上就已经沾了许多雪花。 楚二撑了一把油纸伞,他把伞遮到了楚云暮身上。 「今日让院里人无事就回房里取暖。」下着雪总在外面定然会冻感冒。 「是,属下一会就去告知他们。」楚二将伞一大半都撑在了楚云暮那边。 他们习武之人能抗冻,公子和他们暗卫出生不一样,公子身体金贵自是不能受冻受凉。 步入饭厅,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公子请用膳。」彩兰给楚云暮行了个礼,转身便退了出去。 只是他饭还没吃两口,下人匆匆来报,说是五公子受了风寒,正难受得紧叫唤着大公子过去。 「我要兄长…」楚云熙难受得躺在床上,面色发红俨然有了发热的徵兆。 「府医怎地还不来。」楚夫人满脸着急,看着小儿子难受她也心疼。 「回夫人,已经在来的路上,只是外面下了雪怕是有些耽搁了。」 「母亲,我要兄长……」他现在好难受,他想要兄长安慰他,他想要兄长抱抱他。 「安安不急不急,母亲已经命人去喊你兄长过来了。」楚夫人安抚着自己的小儿子。 等楚云暮赶到时,府医已经诊治完了。他走进内间,看到母亲正在拿湿布给睡着的安安敷额头。 「母亲,安安如何了。」 楚夫人看到自己大儿子来了,给他让了一个位置:「染了风寒加上有些发热,府医说只要温度能降下来就没什么大碍。」 第14页 楚云暮看着烧得满脸通红的安安,心里止不住的担忧。前世并没有这一遭,看来是他的行事方式改变了前世的轨迹。 这一世他一定保护好他的家人,保住他前世葬身火海的弟弟。 第11章 风寒 「公子不在书房。」楚二伸手拦住了想要进入书房的君晏。 君晏盯着楚二:「公子说了我可以来书房练字。」 「我没有接到公子的指令,书房重地无公子许可谁都不许进。」楚二依旧不给他进去。 两人僵持了一会,楚二坚决不给他进。 君晏只得返回去扫院子,返回的途中,两名婢女谈话声传入了他耳里。 「咱们大公子果然是最疼五公子了,一听五公子染了风寒饭都来不及就赶了过去。」 「你来得晚不知道,五公子很小的时候还在玉竹院住过一段时间,大公子对五公子照料可仔细了,吃的喝的用的都得先检查一遍。」 「那他们兄弟关系真好,有这么好的兄长上辈子定是做了大善事。」 「可不是,私下不少人羡慕着呢,可惜大公子也只对五公子一人好,对其他人看着温和,实际上冷漠着。」 「你说大公子是不是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了。」 「都不干活在背后嚼主子的舌根。」彩兰大声呵斥那两个在偷偷聊天的婢女。 两婢女一见是彩兰,连忙住嘴了。 彩兰正欲离开,看到了站着的君晏,她本就对这个新来的印象不怎么好。 「你过来,厨房还缺个卸货的,你去把那些食材卸下来。」 君晏这才回神,他听着她们说哥哥对五公子多好多好,他心里既是羡慕又嫉妒。 甚至他还生出了阴暗的想法,他想让五公子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这样哥哥就只会看到他一个人了。 可他又不想看到哥哥不开心,哥哥不开心他也不会高兴,这样一想,他只能努力压下自己心里那些阴暗的想法。 熙合院里,气氛很压抑,楚夫人守了两个时辰,湿布不知换过多少次,楚云熙额头上的温度还是没有降下来。 「母亲您歇歇,我来罢。」楚云暮接过楚夫人手上的湿布。 「安安的烧降不下来,我心里担心。」楚夫人满脸担忧地看着睡着的楚云熙。 楚云暮将湿布搭在楚云熙额头上,安抚楚夫人:「安安会没事的,母亲您累了一天先去休息,这里有我照看着就好。」 「我不累。」楚夫人不放心离开,最少也要等到安安降温了再说。 「那您也要先去用膳,别等安安这边还病着您又倒下了。」 「你啊,我知你疼爱弟弟,可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你才从外头回来两天精神头都没缓过来,反倒来劝我。」 楚夫人对这个懂事的大儿子一直都是很心疼的,他身为嫡长子从小便要比别人辛苦,一直顶着他父亲的压力长大。 好在她这个儿子也争气,做了大儒徐摩之先生的学生,这可是别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我年纪小恢復快,不碍事。」楚云暮对自己的身体了解,他没那么容易倒下。 「瞎逞强。」一道浑厚的男声传了进来。 屋里的下人纷纷行礼:「老爷。」 「父亲。」楚云暮正欲起身,楚烨摆手制止了他。 「安安怎么样了。」楚烨迈步走进了屋里,走到床前,看到脸色通红的儿子,眼里浮现了担忧。 他本可以早点回府的,奈何最近大雪不断,已有很多城镇受灾严重,他们都在商讨如何解决民生受灾问题。 一谈便谈到了现在,他一回府听到安安染了风寒就赶了过来。 「府医说只要烧能退下来就没事,可现在安安还烧着。」楚夫人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越看越难受,眼眶就湿了。 楚烨见状,温声安抚楚夫人:「夫人别担心,安安会没事的。」 「母亲陪着父亲去用晚膳罢,这里有我照看安安。」 楚夫人瞪他一眼:「那你就饿着?」 「我等会让人送些饭菜过来,母亲总要养好精力,不然等安安醒来会愧疚的。」 楚云暮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楚夫人心知她这个儿子是铁了心要她去用膳。 「子玉说得对,你总不能不吃不喝一直扛着,身体会遭不住的。」楚烨也跟着劝她。 楚夫人无奈只能答应。 楚夫人离开后,一旁的婢女问他是否要用膳。 楚云暮摇头,「无需。」安安烧降不下来,他没心思吃饭。 一直到入夜,楚夫人来过一趟又被楚云暮劝回去了。 外边的雪又不知何时下了起来,婢女们连忙添炭火,生怕屋里太冷惹得五公子病情加重。 玉竹院很安静,静到能听到落雪的声音。 君晏拿着灯笼站在院门口,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可他仍旧不知寒冷似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彩兰准备去关院门,走到院门口时被一道黑影吓了一跳。 等她看清是君晏,心里顿时有些不满,大晚上站在这里吓人做什么。 她没好生气道:「公子今晚不回来了,你再不进来,我就关院门了。」 君晏拿着灯笼的手一紧,他脑中只迴荡了几个字,哥哥不回来了。 「诶诶诶,你去哪,快回来!」彩兰正等着他进来,没想到看到他拿着灯笼一下子就跑走了。 第15页 彩兰喊了好久都没能喊回他,只能先把院门锁上。 反正是他自己跑走的,出了什么事可怨不到她头上。 君晏跑了一会就迷失了方向,他对府内的情形不熟悉,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哥哥。 他提着灯笼漫无边际地往前一直走,七拐八拐过了好几道拱门,直到巡逻的护院看到了他。 「那边是什么人,都宵禁了这么还不回去。」 见君晏不说话,护院队长皱眉走到他面前:「哪个院的,怎的不说话?」 「五五公子院里的。」君晏低着头,一副很害怕的模样。 护院队长一听,眉头皱得更深了:「五公子院里的怎么跑这里来了,这里和熙合院是两个方向,你不会是迷路了?」 君晏顺着他的话道:「风雪大,走煳涂了。」 风雪确实大,护院队长倒也没有怀疑:「那你快些回去,宵禁了不可在外逗留。」 「是。」君晏提着灯笼往反方向离开。 熙合院院里灯火通明,下人们纷纷守在正屋里。 「公子,夜深了,您先去歇一会,这里奴帮您看着。」 楚云暮摇头拒绝:「我等安安烧退了再去休息。」安安烧一刻不退,他就一刻不能安心。 第12章 雪夜 雪越下越大,地上的积雪也越积越厚,被积雪覆盖的阶梯君晏没能看到,等他走过去时踩空了从阶梯上摔了下来,灯笼也被摔破了,滚落出来的蜡烛遇到冰雪瞬时灭了。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雪花落在身上的感觉格外真实。 摔懵了君晏费力都从雪地上爬起来,摔破了的手心在雪地里留下了几滴格外显眼的红色。 他草草地用衣服擦了擦血迹,一瘸一拐地在雪夜里前行。 这样的寒冷的雪夜他不是第一次经歷,他跟着爷爷生活时,住过最好的地方就是能遮风挡雨的破庙。 饿肚子和寒冷在他以前的生活里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他习惯受伤,习惯忍耐,因为不会有人在他喊疼时安慰他,也不会有人在他喊冷时抱住他。 他从出生就是不被喜欢的野种,没人喜欢他,所有人都驱赶他,辱骂他。 只有哥哥,哥哥在他要冻死时救了他,哥哥给了他很甜的热茶,给了他很温暖的屋子,也给了他好吃的饭菜。 哥哥不嫌弃他是个小乞丐,愿意朝着他伸出手。 他想被哥哥关心,想被哥哥注视。 熙合院的烛火很亮,君晏远远地就看见了,他加快了脚步,却忘了自己的腿还瘸着,速度一快,又险些摔倒。 走到院门口,他却犹豫了,明明知道哥哥就在里面守着五公子,他害怕了,害怕哥哥会训斥他为何到这来。 哥哥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守规矩的下人,自己这样匆匆跑过来,哥哥会愿意见他吗? 他伸手想敲门的手又缩了回去。 院里,楚云暮正打算换湿布,发现睡着的安安醒来了。 楚云熙睁开眼睛看到是自己的兄长,委委屈屈地开始撒娇:「兄,兄长,安安难受…」 楚云暮给他搭上湿布,温柔的安抚他:「没事的,有兄长,兄长陪着安安,很快很快安安就不难受了。」 楚云熙伸出一只手抓住楚云暮的手指,软声道:「想要兄长抱,兄长抱安安好不好。」 「你现在还烧着不能着凉,等你烧退了,想要兄长抱多久都可以。」楚云暮握着他的手,笑得温柔。 「那我渴了想喝水……」 楚云暮转头吩咐一旁站着的婢女:「去给五公子倒一杯温水过来。」 「是。」 等婢女倒了一杯温水过来,楚云暮亲自那勺子一勺地一勺地餵给他喝。 「去把熬好的药端过来。」楚云暮想了想又吩咐,「再拿一碟蜜饯。」 「是。」婢女转身离去。 楚云熙一听要喝药,立马开始撒娇:「兄长,安安不要喝药。」 楚云暮耐心地哄着他:「不行,不喝药病不会好的,安安乖一点好不好,等你好了,兄长去欢喜斋给你带糖糕回来。」 听到有欢喜斋的糖糕,楚云熙有些心动了,可一想到药苦,他又觉得难过心里那关。 「我让人备了蜜饯,都是最大最甜的,安安不想吃吗?」 屋里的下人听着大公子温柔耐心地哄着五公子,心下只觉得羡慕,羡慕五公子命好,生一场病有那么多人担心。 婢女将药端了过来,药的苦味楚云熙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 「兄长,我可以不可以只喝一口。」楚云熙试图和他兄长打商量。 「可以。」楚云暮从婢女手上拿过药碗,「知道你不爱喝药,我特意吩咐他们少放些水,就一口的量。」 楚云熙眼里闪过惊恐,这这这,这肯定会苦,他不要喝! 他又试图撒娇:「兄长,我可不可以先吃蜜饯再喝药。」 楚云暮见他不愿意喝药,只得温声哄着:「安安你不喝药就会一直难受,你难受兄长也会跟着你难受,母亲父亲也会担心你,安安最乖了,肯定不愿意看到这么多人不开心对不对。」 楚云暮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苦着一张脸张开了嘴。 楚云暮见状,连忙拿勺子给他舀了一勺餵到他嘴里。 「唔…」一口下去,楚云熙苦得想吐出来,楚云暮眼疾手快给他塞了一块蜜饯进去压住了口腔里的苦味。 第16页 「苦,兄长好苦…」楚云熙委屈极了,眼圈红红地看着他。 楚云暮看得一阵心疼:「安安乖,很快就不苦了,这里还有碟蜜饯。」 喝了药的楚云熙很快又困了,楚云暮见他睡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或许是药的作用,温度倒是降了一些。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不必陪着我彻夜守着。」 「是,公子也请早些歇息。」婢女行了个礼转身退下了。 楚云暮又将湿布拧干搭在安安额头上,只希望安安的烧能早些退下来。 外面风雪肆虐,积雪越积越厚,靠在外面门口的君晏都快冻成了一个雪人,雪花将他的头髮都染白了。 冷,好冷,他缩了缩自己的身体,试图给自己取暖,然而冬日夜风刺骨的冷,隔着衣服冷到了骨子里。 君晏无意识低喃着:「哥哥,我冷…」 猫似的声音在雪夜里很快又被落雪的声音覆盖。 一直到半夜,楚云熙的烧总算是退了下来,楚云暮心也能放下来了。 他细心给安安盖好被子,起身将水盆准备拿到外面将水倒掉。 他一推门,外面的寒风就颳了进来,他连忙将门带上,自己走到外面倒水。 哪怕是风雪再大,他仍旧能察觉到院子里有人,他寻着那点微弱的唿吸寻找,最终走到了院门口。 楚云暮心生警惕,按理来说这个时辰了外边是不会有人的,再说了今晚雪下得这么大,早早就该歇息了才对。 他放下水盆,借着墙面,运用轻功跃上了墙头,他从墙头跳下时,声音极轻,几乎是听不到任何响动。 雪夜里并没有月光,他只能凭藉自己视力去查看躲在门口的人到底是谁。 然而等他走近,看到的是被一层薄雪覆盖的雪人,他腰间的玉佩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曾经送给君晏的玉佩,之后君晏一直随身携带着。 楚云暮疑惑,君晏这会不是应该在玉竹院吗?为什么会来熙合院,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他心里有太多的疑惑。 君晏强撑着精神睁开眼睛,看到是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他面前,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哥哥。 「哥哥,我冷…」他声音颤抖中又染着丝丝委屈。 第13章 生气 「谁让你来熙合院的?」 说实话,楚云暮有那么一刻是有点生气的,大雪天的在外面受冻,是真的觉得自己身体好能抵挡冬日的寒冷。 为了照顾安安,他强打了一天的精神,现在是真的没有精力再去照顾另一个人了。 「还不快起来,坐在门口准备冻成冰雕吗?」楚云暮语气冷淡。 被冻僵了君晏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可他害怕哥哥生气,只得努力站起来,然而他站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楚云暮看不过去,跃过墙头,进到院内给他开了门,亲自上手把他拽起来往院里拖。 他现在很生气,他气君晏不顾自己的身体。 他没把君晏带去正屋,而是带去侧屋,侧屋里没有炭火,很冷。 他只得拿一床被子给他盖上:「裹好,我去找人烧热水。」 楚云暮没等君晏说话直接出了屋子,他去找了两个下人,一个烧热水,一个烧炭火。 他又去找了一壶热茶,倒了一杯让君晏喝下去。 「你今晚要是受寒发烧了,我就让人给你丢郊外的乱葬岗。」 明明知道今晚下大雪还跑出来,就是想把他气死。 「大公子炭火烧好了。」下人把一盆炭火搬了进来。 「放那吧,你再去厨房熬一碗姜汤。」 「是。」 下人离开后,楚云暮也起身准备离开,君晏以为他要丢下自己离开,连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楚云暮回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放手。」 君晏不肯,他眼眶泛红地看着楚云暮:「哥哥别丢下我,我错了,我知错了…」 楚云暮挥开他的手,脸色稍稍缓了一些:「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你真是厉害,大雪天的坐在门口是嫌自己命长还是觉得大雪冻不死你,要知道你这么不想活,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君晏听到最后一句话脸都吓白了:「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大雪天跑出来,我应该乖乖地在玉竹院等着哥哥回来,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哥哥话的,哥哥求你别丢下我。」 「下次再这样我真的会把你赶出府去。」楚云暮神情严肃,丝毫不带玩笑的成分。 「我去给你拿件安安没穿过的衣服。」 君晏身上那套衣服显然是不能穿了,熙合院唯一能稍微合适他穿的衣服也就是和他差不多高的安安。 等君晏洗完热水澡,喝完姜汤歇息休息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看了君晏没烧起来,稍微放下了心,他一个人可照顾不了两个病人。 天微微亮时,楚云暮命人提前熬粥,他怕安安醒来想肚子饿。 等天完全亮起来时,君晏低着头走了进来。 「公子。」有人在时他是不能喊哥哥的,不然哥哥是要生气的。 「既然起来就回玉竹院去,熙合院不该是你来的地方。」楚云暮只顾着照看安安,根本就没转头看君晏。 君晏偷偷抬头看向躺在柔软暖和被窝里的楚云熙,他面色红润,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第17页 「是,公子。」君晏失落地转身离开了正屋。 他几乎要快要压抑不住自己心里嫉妒,他真的太嫉妒楚云熙了,嫉妒他能夺走哥哥全部的目光。 只要有他在,哥哥就永远都看不到他。 楚夫人一醒来听到身边的人说五公子的烧退了,担忧了一晚上的心也落了下来。 「快,随我去熙合院看看安安。」 「是,夫人。」 楚云熙醒来看到兄长还在,脸上挂上了笑容:「兄长,安安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 楚云暮给他压好被子,笑着探了探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再烧后吩咐下人备粥上来。 「你病刚好,这几日都只能待在屋子里不许出去,要是再受冻,可就没有糖糕吃了。」 一听没有糖糕吃,楚云熙立刻就乖了:「我一定好好养病,不让兄长担心。」 白粥里加了糖,饿极了楚云熙喝了大半碗。 楚夫人一进来看到面色红润的安安,脸上也有了笑容。 「你倒好病一场如今好了,你兄长为了照顾你,整整一天一夜都没离开,就怕你的烧退不下来。」 楚夫人欣慰小儿子病癒的同时也心疼大儿子操劳了这么久。 「子玉你先回去歇息,安安这里有我照顾着。」楚夫人从楚云暮手里接过粥碗,坐在了床边。 楚云熙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孩,心知兄长照顾自己辛苦,此时也是跟着母亲一块劝他。 「兄长你快去歇息吧,安安已经不难受了,兄长不用忧心安安,有母亲在呢!」 楚云暮见他一个二个都劝他回去,也明白他是心疼自己的身体。 「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有什么事只管差人去喊我。」 楚云熙连连点头:「嗯嗯,兄长快回去吧,一定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外边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院里厚厚的积雪也被下人扫到了一边,留出了一条供人行走的小道。 楚云暮沿着小道一路回了玉竹院,他刚走近院里就看到君晏站在屋子门前。 白日里光线足,他很轻易看到了君晏脸上有一道划痕,看伤口很新。 楚云暮快步上前,他拉起他的手心翻看,果不其然在手心看到了一道被划破的口子。伤口并没有被处理过,很显然受伤的主人并不在意。 「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君晏抽回了自己的手背在后面,他不想让哥哥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问你话,受伤了为什么不说。」楚云暮最讨厌地就是他这沉默寡言的性子,每次总要逼问才肯说。 「只是小伤,过几日就好了。」受伤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以前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没人管他,他就只能自己等着伤口癒合。 楚云暮简直要被他不在乎的语气死:「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身体的?」 越是被哥哥训斥,他心里越发的愉悦,这就说明哥哥也是在乎他的。 君晏微低着头,故作可怜的模样:「我没有药可以涂,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没有药,等伤口自己长好。」或许他把自己说得可怜些,能博得哥哥更多的怜惜。 第14章 嫉妒 楚云暮听着他的话一时哑口无言,确实,君晏没有银钱可以去药铺买药。他受伤了也不会有人给送药,毕竟谁会对一个不讨喜的乞丐示好。 有时候他总会分不清,分不清如今的君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他只是一个求着他收留的小可怜罢了。 楚云暮嘆了口气:「你跟我来。」 君晏眼里染上了欣喜,哥哥终于是对他产生怜惜之心了吗。 楚云暮领着他进了屋子,屋里的炭火烧得足,驱散了身上的寒冷。 彩兰端着热茶进来,摆到楚云暮手边的桌子上。 她无意间扫到屋里站着的君晏,心里划过一丝诧异。昨夜下那么大的雪竟没有把他冻死,也是奇了怪。 她退了两步,朝楚云暮行了个礼,柔声道:「公子,昨夜奴去关门时看到楚晏站在门口不肯进来,奴喊他进来,他非但不听还私自跑了出去,奴无奈只得按府里规矩先关了院门。」 提起昨夜的事情,楚云暮就一阵头疼:「此事你无错,先退下吧。」 彩兰见公子不怪罪自己,放下了心:「是,奴告退。」 她退出出去刚关好门就听到了公子似乎在关心他身上的伤,公子竟不怪罪他坏了府里规矩? 她掩下心里疑惑,离开了正屋。 「把手伸出来。」楚云暮拿了一瓶金疮药。 君晏哪里用过这么好的药,哪怕是他曾经伤得站不起来也没有用过这么金贵的药。 「哥哥,我不用这个药。」 「伸手。」楚云暮现在本就强打精神,见君晏还推三阻四的,语气冷了几分。 君晏一听他冷下了声音,心知哥哥生气了,他吓得连忙把手伸出来。 楚云暮瞧了眼他的伤口,还好不是太深:「可能有点疼,忍着些。」 君晏的忍耐力比一般人强,楚云暮上药的整个过程,他愣是吭都没吭一声。 「把裤脚捲起来。」他之前就注意到了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怕是昨夜风雪大摔得狠了。 君晏听话的捲起裤脚,一直卷到膝盖处,膝盖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了。 「以后夜里不许再出去。」只出去一次就摔成这个样子,再多出去几次还了得。 第18页 君晏今日很乖巧:「我听哥哥,以后夜里都不出去了。」 给他上完药,楚云暮正欲让他回去休息,君晏却开口了。 「哥哥说过要教我写字的,许我进书房的,可我去书房楚二不让我进去,说是没得哥哥的命令。」 楚云暮这才想起他昨天好像是说过让君晏用完膳后去书房练字,只是安安突染风寒让他一时间顾及不到这边。 他好像是忽视了君晏。 「你先回去,这事我会跟楚二说,下午你便可去书房练字。」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疲惫感让他心情也很差。 「那哥哥好好休息。」君晏也不敢再多打扰,他也知哥哥劳累了一夜,如今只是强打精神应付他。 君晏离开后,楚云暮揉了揉眉心,转头朝着窗口喊了一句楚二。 楚二快速推门而入:「公子有何吩咐?」 「以后楚晏要去书房你只管放他进去,不必拦着他。」 楚二听到这话,惊了下:「公子是否对楚晏太过纵容了,他来路不明,万一是别人派来刺探情报的,公子此举无疑引狼入室。」 楚云暮神情冷了下来:「楚二,你似乎对他诸多不满?」 楚二一撩衣袍跪在地上,语气担忧:「楚晏他惯会在公子前面卖乖,属下是担心公子为楚晏表象所骗。」 「若他真是探子,我会亲手解决他。」 此后几日,君晏经常进出书房且无人阻拦,引得院里的下人都不由得对他多关注了几分。 在院里伺候了十几年的下人都谨记公子书房是不得随意进去的地方,就连打扫书房的都是跟在公子身边的楚二。 如今君晏能自由进出,如何不引得院里伺候的下人惊讶。 这个才来了没几天的君晏就如此得公子的宠爱,惹得几个婢女心生嫉妒。 「彩兰姐姐那个楚晏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公子对他这么好?」 「是啊是啊,还让他进出书房,咱们院除了楚二,就独他一份。」 「明明彩兰姐姐才是院里资歷最老的,怎可让一个新来的欺负到头上。」 几个婢女你一言我一语的惹得彩兰心里越发的烦躁。 「一个两个不干活就知道编排主子,公子的决定岂是你们能猜疑的。」彩兰狠狠地呵斥了她们。 几个婢女被她吓住了,低着头纷纷散了。 彩兰死死地抓紧帕子,努力压下自己心里的嫉妒。她们说得对,她努力这么久才成为了一等丫鬟,才得以能留在公子身边伺候。 书房仍旧是她不能进去的地方,她曾经试图进去送吃食,最后被公子训斥了一顿,此后她再没敢踏入书房。 她不甘心,不甘心一个新来的能得公子如此宠爱,不过是命好被公子捡了回来,他怎么那晚不冻死在外头。 不止是婢女对他不满,院里的小厮也同样看不惯他,凭什么他能天天坐书房练字,他们就要天天干苦力,明明都是下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哄骗了公子。 院里下人的纷争楚云暮是不知道的,他现在忙着写老师布置给他的课业。 君晏坐在另一边小桌子上,他拿着笔认真的一笔一划地写『君晏』两字,晏字笔画太多,他总是写不好。 他看着那张哥哥写的纸,上面的两字写得极为好看,是他怎么也模仿不出来的笔风。 他再看看自己写废了的几张,那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发什么呆?这么快就累了?」楚云暮一抬头就看到他看着纸张发呆。 君晏连忙摇头:「没有,我没有累,我只是觉得自己的字难看。」 楚云暮听到这话笑了下:「你才刚刚学字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等以后练得多了你的字自然就好看了。」 君晏听到这话又有了信心,并暗暗定目标:「我一定会好好练,我要写和哥哥一样好看的字。」 楚云暮只笑了笑,没说话。 第15章 糖糕 「兄长,糖糕糖糕,安安要吃糖糕。」跟着老远就听到了楚云熙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楚云暮打开门,楚云熙一下子冲进了他倒了他面前。楚云暮怕他摔倒,连忙弯腰扶住了他,楚云熙顺势抱住了他的脖子。 楚云熙趴他肩膀处撒娇:「兄长,安安病好了可以吃糖糕了,我们一起去买糖糕吧。」 跟着楚云熙的婢女站在一旁笑道:「五公子今早一起来就念着要来玉竹院找大公子去买糖糕,奴们好不容易才劝着五公子用完早膳后过来。」 楚云暮一听,皱眉:「不是说了要乖乖用膳吗?」 「我有乖乖用膳啊,我是用了膳才过来的,兄长,我们快去买糖糕吧。」他想糖糕想了好多天了。 好不容易等到病好才能出来,他一定要很多很多的糖糕。 楚云暮被他磨得无法,只得应下:「好好好,带你去买糖糕。」 「安安最喜欢兄长了。」得到了准话,楚云熙开心极了,说得话也格外的好听。 楚云暮抱着他往外走,看到楚二过来便吩咐他去备马车出府。 楚二点头称是,转身正欲离开时,楚云暮又叫住了他:「把楚晏也叫上。」 省的一会君晏找不到自己又到处乱跑。 对于兄长院里的人楚云熙都认识,唯独对他口中的楚晏不知道是谁。 第19页 「兄长,楚晏是什么人?」他实在是好奇,平日里兄长出门都只带楚二一人。 「新入院的小厮。」楚云暮不愿太多人知道君晏的来歷,不然等到他恢復皇子身份时又会惹一些麻烦。 楚云熙一听是新的下人也没多大兴趣了,他心心念念的还是糖糕。 等他们走到马车前,楚二和君晏已经站在了马车旁边。 楚云暮越过他们,将楚云熙放到马车上,等楚云熙进去后,他才上了马车。 目睹了全过程的君晏,暗暗咬牙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他一点都不想看到哥哥对楚云熙好。 「愣着做什么,还不坐上来。」楚二看着他站着不动,面色有些不耐烦。 街道外面的雪都被扫到了两边,留出中间供马车行人行走。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的楚云熙撩开车帘左看看右看看。 「小心又受凉。」楚云暮将汤婆子递给他。 楚云熙乖乖地接了过去,抱在了怀里。 马车驶出内城,从城东往城西而去,楚云熙喜欢的那家欢喜斋开在了城西。 许是大雪停了,路上的行人很多,越往城西越是热闹,各种叫卖声不断。 楚云熙年纪小,闻着空气中飘着的食物香气,便着急想要下马车去买。 「兄长,我想吃那个?」楚云熙指着一个摊贩上的形状可爱的年糕,转头朝着楚云暮说道。 楚云暮倒也纵着他:「我让楚二去给你买。」 比起坐在马车里,楚云熙孩子心性更想下车到处跑。 楚云熙犹犹豫豫道:「楚二他不知道我想要那个。」 楚云暮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他喊楚二找个没人角落停车。 「兄长陪你去可好?」 「好好好。」楚云熙勐点头,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楚二很快找到了一个角落停了车,楚云暮先撩开车帘下车,随后伸手想扶楚云熙下车,哪知楚云熙一下扑到他怀里。 楚云暮将他放下地上时点了点他的头:「下次说一声再抱兄长。」 还好他站稳了,要是没站稳两人都得摔跤。 「嗯嗯,兄长我们快去买。」楚云熙敷衍地点了点头。 楚云暮无奈一笑,只得牵好他的手:「你要是读书有这么积极就好了。」 楚云熙一听读书二字苦了脸:「兄长,安安笨,读不好书。」 「你哪是读不好书,你就是心思不在读书上。」 两人聊着聊着,正准备迈步走,他的衣角被人拉住了。 他回头一看发现是君晏,他用一双委屈的眼睛看着他。 「公子不带奴一起吗?」 楚云暮还没开口,楚云熙先皱了眉:「你这个下人好生不懂规矩,怎可直接用手抓我兄长的衣服,还不快放开。」 在楚云熙观念里,尊卑有别,下人没有经过主人同意是不可以随意触碰主人的,这在府里是挨罚的。 况且他抓的还是自己的兄长,这点最是让他生气的,哥哥是府里的嫡长子身份最是尊贵,怎是这种下人可以随意触碰的。 君晏不搭理楚云熙,他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哥哥,他企图唤起哥哥的一点怜惜。 然而楚云暮只是拂开他的手,冷道:「楚二教你的规矩学哪去了?」 楚云熙得意地站在楚云暮看着被训斥的君晏,活该这个下人不懂规矩,他兄长哪里能是随便触碰的。 君晏听到哥哥冷声训斥他,眼眶泛红了,他很委屈。凭什么楚云熙犯错哥哥就那么温柔,到他就是那么冷的声音。 楚二站在马车旁看戏,他早看不惯君晏,巴不得公子把他赶出府。 楚云暮见他一副要哭的模样,训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我还没骂你就委屈上了,想跟着就自己过来。」 「兄长,我不要他跟着。」楚云熙不开心了,他不要一个下人跟着,他只想跟哥哥两个人。 君晏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副他不带自己就哭给他看的模样。 楚云暮心累,他第一次觉得孩子那么难带。 「安安不闹好不好,他跟着我们可以帮忙拿东西。」楚云暮试图劝自己弟弟。 楚云熙撅着嘴不肯让步:「我不喜欢他,我不要他跟着我们。」 小小年纪的楚云熙莫名有一种预感,他感觉这个下人好像想和他抢兄长。 他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劝不动楚云熙,楚云暮又把视线转向了君晏:「我叫楚二带着你去买吃的,你想吃什么就买。」他说着从钱袋拿了几淀银子给他。 君晏不接。 他这样,楚云暮也有些火大,一边是他的亲弟弟,一边是他未来要扶持的君主。 「兄长,我们快走吧,安安饿了。」楚云熙拉着楚云暮的手想把他拉走,他不想看到兄长对一个下人这么好。 君晏在等,他想知道哥哥在楚云熙和他之间会选择谁。 【作者有话说】:来自两个孩子的争宠记 第16章 选择 当楚云暮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时,君晏就知道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在楚云熙面前他毫无胜算,哥哥永远不会选择他。 他本来就是个没人要的小乞丐,可他不想被哥哥抛弃。 「那我们走吧。」楚云暮没再多看君晏一眼,他牵着楚云熙的手往年糕摊贩走去。 第20页 楚云熙还回头朝君晏做了个鬼脸,还想和他抢哥哥,想都不要想。 偏偏楚二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全府上下都知道公子最宠弟弟,你不过仗着公子几分纵容便想和五公子争宠,结果可想而知。」 君晏恶狠狠地瞪了楚二一眼,他第一次萌生想要杀人的冲动,他想见血,只有血能安抚他体内的暴虐因子。 楚二被他突然一瞪,吓了一跳,骂了他一句:「狗崽子。」 君晏只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街道外面的人来人往,他试图在人群中找哥哥的身影。 楚云熙买到了心仪的年糕,脸上满是笑容:「兄长这个好好吃,甜甜的。」 「喜欢的话下回兄长再带你来买。」楚云暮牵着他走在热闹的街道上。 「兄长对安安最好了。」楚云熙高兴得就差蹦起来了。 他们一路慢悠悠地走到欢喜斋前,掌柜对常来买糖糕的楚云暮印象深刻。 「楚公子又来买糖糕了。」掌柜热情地走上去招待,注意到了他身边有一个小孩,「想必这位就是楚公子的令弟吧。」 楚云暮礼貌性一笑:「嗯,是我弟弟,今日等他自己去挑选。」 「楚公子真宠弟弟,来来来,里面请,我们店里出了很多新品,令弟喜欢的话可以试吃。」掌柜热情地领着他们进铺子里。 楚云熙目标明确,他直接冲到摆放糖糕的柜子前指着糖糕:「都给我包起来。」 楚云暮见此无奈一笑:「买这么多糖糕你牙还要不要了,欢喜斋在这里又不会跑,你要想吃,下回我再带你来。」 「那我要一半,求求兄长了,你答应安安的。」楚云熙又开始撒娇。 楚云暮只得转头看向掌柜:「按他说的,包一半。」 楚云熙一听能有一半开心了,他跟着包糖糕的店里小二,看他一个一个都放进去。 「再给我包点梅花糕。」他记得前世君晏似乎格外爱吃梅花糕,宫里做梅花糕的厨子都有好几个。 「兄长买梅花糕做什么?」楚云熙不记得母亲爱吃这个,兄长不喜甜从不吃这些糕点。 「买回去给院里下人吃。」楚云暮未明说,他要是说买给君晏吃的,安安定然又要闹别扭。 楚云熙哦了一声又去看糖糕了,他只当哥哥是买给那几个婢女吃的。 等店里小二包好,楚云熙亲自上手把糖糕抱在怀里。 楚云暮走到柜檯付了银钱,提着梅花糕牵着楚云熙出了欢喜斋。 掌柜在店门口送他们:「楚公子下次再来。」 出了欢喜斋,楚云熙陪着他往回走,楚云熙看到糖葫芦又闹着想买。 「只许吃一根。」楚云暮真怕他吃多糖把牙齿吃坏了,倒时候牙疼又得折腾一番。 楚云熙点头:「就一根。」他就是馋了想吃。 等他们回到马车前时,楚云暮手上提好几样吃食。 楚二见状连忙上前从他手里接过吃食:「公子都给属下拿着吧。」 「我的自己拿着。」楚云熙抱着自己的糖糕不肯撒手。 「你的拿着拿着。」楚云暮被他孩子气的举动弄得很无奈。 「启程回府吧。」楚云暮抱着楚云熙上了马车。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君晏,心里嘆了一口气,上了马车。 「把汤婆子抱好,别着凉。」楚云暮将汤婆子递给他。 楚云熙这才依依不捨把糖糕放到一边,一脸不情愿地抱着汤婆子。 楚云暮看得想笑:「糖糕又不会跑,这么宝贝做什么。」 楚云熙期期艾艾道:「因为是兄长给安安买的。」 楚云暮愣了一下,而后失笑,他伸手揉了揉楚云熙的头髮。 这一世,他一定会保护好他的弟弟。 回到了府里,楚云暮亲自送他回了熙合院再返回自己的院里。 「梅花糕都给楚晏。」楚云暮转身嘱咐楚二。 楚二心里虽不情愿,还是领命而去。 楚云暮心知楚二对君晏误解颇深,只是他没办法如实告知君晏的来歷,只能任由他们误解下去。 楚二提着梅花糕走到君晏的屋里,他将梅花糕放在桌子上。 「梅花糕是公子给你的。」说完,他也不欲多留,转身离去。 君晏看着桌子上的梅花糕看愣了,隔着油纸他都能闻到梅花糕的香甜味道。 以前母亲不会给他买糕点,母亲只会咒骂他,骂他是扫把星,骂他是没人要的野种,说都是他,她才会落魄成这个样子的。 后来他跟着爷爷在外乞讨,他们只能讨到硬邦邦冷冰冰的粗粮馒头,糕点铺里的糕点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哥哥却给他买了,他本以为哥哥是不会想到他的,原来哥哥还是有记得他的。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油纸,像是对待什么珍惜的宝物一般,生怕一不小心就把糕点弄碎了。 直到拆开油纸,里面红白相间梅花形状的糕点出现在了他眼前。这么好看的糕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甚至都不敢拿来吃。 奈何梅花糕的香甜味道太诱人,他还是没忍住诱惑伸手拿了一块梅花糕咬了一口,甜甜的糯糯的,还带着梅花味道在口腔散发了开来。 好吃,好好吃,除了好吃他想不出别的。 君晏深深地记下了他第一次吃梅花糕的味道。 第21页 …… 「想要约子玉出来可真是不易」柳辰彦从他回京就递帖约他来茶楼相聚,一直递了好几回楚云暮都称有事。 楚云暮也很无奈,他也没料到回去两天安安就染了风寒:「这次算我请明煦的。」 「不行不行,说了是我请你的,怎么能算你的。」柳辰彦连忙制止他。 楚云暮转头看了一眼街道下面行色匆匆的书生,柳辰彦也跟着往下看。 「城南这边学术氛围就是浓厚。」柳辰彦感慨了一番。 「于他们而言科举是唯一能进入朝堂的路途,怎能不努力。」 柳辰彦深有同感:「他们努力学习时,我还天天在国子监被夫子训斥。」 【作者有话说】:主角都不是好人,性格都是有缺陷的,君晏疯批属性慢慢地萌芽了。 第17章 友人 柳辰彦说着嘆了一口气:「要是我有子玉的天资就好了,最少我父亲不会天天查我课业。」 楚云暮听见他这话,倒是笑了,他是知柳辰彦不爱读书的。前世他就在他父亲的举荐下做了清闲的小官,日子过得倒是潇洒。 只是后来因他而得罪了当时为帝的君晏,被贬官遣回原籍了。 那时的君晏疯得很,朝堂上经常能见血,每个人都活在心惊胆战下,都怕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等你从国子监结业了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官也不是那么好当。」他不想好友陷入朝堂那些纷纷扰扰。 「我也想啊,我父亲是个老古板,非觉得读书才有出息。」柳辰彦其实更喜欢学医,他闲余时间总会翻看医书。 「诶,不说这个了,今天叫你来是给你看看这个。」柳辰彦从袖口掏出一个绿色的布包。 他把布包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揭开布包,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方形檀木盒子。 「子玉我和你说这可是个好东西。」柳辰彦一边打开盒子,一边给楚云暮解释。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通体绿色的圆形的玉,只是这块玉似乎和平常的玉不一样。 「这是一块药玉,这可不是个简单的药玉,它对中毒者有缓解的作用,可以说是救命的玩意了。」 柳辰彦只把盒子打开了一下又盖上,推到楚云暮面前:「我一个共得了五块,其中四块我们自己用了,这块药玉送给你子玉你戴着。」 楚云暮微微讶异,这太珍贵了,他没收:「这我不能收,你可以留着给你以后孩子戴着。」 「那得什么时候去了,等以后我给他寻更好的,这个你就收着吧。」 「送我药玉的老者还说我有学医的天资,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徒弟,我当时就想答应了。」柳辰彦一想到这个脸上满是后悔,「最后我还是婉拒了,老者说以后有缘再见就离京了。」 楚云暮心知柳辰彦是真的把他当好友才会有什么好东西想着他,他当年不过随时救下的柳辰彦,换来了他这样的真心。 「等你从国子监结业,我替你去和柳尚书谈谈,让他许你学医。」楚云暮想他也该替好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柳辰彦一听激动了:「子玉你太好了,要是你去谈定然能成。」子玉可是徐大儒的学生,那是多少人都得不来的。 他父亲总会把子玉挂嘴上,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子玉才是他的儿子。 「子玉以后可要为官?」 「若科举能中,自当入朝堂替父亲分担。」楚云暮对于未来并没有太多的期望,他不想捲入朝堂的尔虞我诈。 柳辰彦惊讶:「子玉你还考科举啊,你是徐大儒的学生想要入朝堂还不容易。」 明明有捷径可以走,为什么还要那么辛苦去科举,柳辰彦想不明白。 楚云暮摇了摇头:「捷径虽好走,却容易遭人诟病,倒不如我用真才实学告诉他们,以我的才学能当此任。」 他未来要做的事太多,他只能靠着自己的真才实学才能堵住那些老顽固的嘴,也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柳辰彦眼里染上了敬佩,不愧是徐大儒收的学生,这思想,这格局就是和他们这些普通的官家子弟不一样。 在大宸像他们这样的官家公子,或是权贵少爷世子,想要入朝堂为官都会找人托关系买官,从而一步一步地往上升,基本上没有人会那么费力不讨好地去科举。 科举别的不说,就是考场的环境,吃食,以及长时间的考试时间就足够劝退很多人了。 柳辰彦朝着他拱手:「那我就在此祝子玉早日高中。」 「承你吉言。」楚云暮微微一笑。 两人在茶楼坐了一会,柳辰彦提议到下面去走走。 茶楼的对面就是一个不小的花园,只是下了好几天的大雪,水面结冰,假山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唯有梅树在冬日开得红艷,算是在这白茫茫中添了点颜色。 「明年开春,这儿定当热闹闹的。」柳辰彦是知道那些学子就喜欢在春日里办各种宴会。 什么流水宴,什么赏花宴,什么赋春宴,总之就是各种宴会层出不穷。 楚云暮扫了一眼前方的八角亭,那里坐着两个聊得正投入的书生。 所有学子努力读书,考科举入朝堂为官,以为这样便是终点了,殊不知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开始。 稍有不慎,轻则入狱,重则殒命。 第22页 像他们在真正的位高权重的人眼里不过是颗棋子,一颗能给他们带来多大利益的棋子罢了。 「子玉,明年春天我们也来这儿亭子喝酒,到了春天这的景色一定很美。」年少的柳辰彦最大的压力就是读书,除此之外他活得也是很快活恣意。 楚云暮笑着应下:「好。」 明年春天希望他还能这样惬意的时光能与好友喝酒谈天。 …… 「哥哥你看,我写好了自己的名字。」君晏像献宝似的,把写好的纸张拿到楚云暮面前,展示给他看。 楚云暮放下毛笔,拿过他写的字,宣纸上写的『君晏』两字已经是与他写得不差了,看来这些天他也是有进步的。 楚云暮夸了一句:「写的不错。」 君晏脸上满是欣喜,终于被哥哥夸了了,好开心啊。 楚云暮侧头看他满脸欣喜的模样,好似看到了他身后有一条小尾巴,一直在摇啊摇。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本字帖:「以后你练这本字帖上的字,练得与字帖分毫不差了,便算你过关。」 君晏伸手就想接过字帖,楚云暮又拿了一本千字文出来。 「学写字少不得要认字,以后你早上和下午来书房报导,我教你认字。」他不想以后以后君晏只会写字而不认得字。 再者他也只是给他打个基础,未来能得什么造化全看他自己。 君晏惊喜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谢谢哥哥,我一定一定会好学认字,绝不让哥哥失望。」 他一定会好好学认字,这样哥哥就不会觉得他笨了。哥哥那么聪明,他也要加倍努力才行。 楚云暮叮嘱他:「你要记住,学认字是给自己学的,受益的最终都是你自己。」 第18章 冬至 等君晏继续练字后,楚云暮又思考了起来。先前他本是想让楚二带着君晏熟悉府内事物,奈何楚二对他警惕心太强,根本不愿意教他。 那不如他再寻个人好好教教君晏,如今君晏在自己院里还好,若冲撞到其他人的院里的,只怕又是少不了一番麻烦。 他现在只想过清闲的日子,不想生是非。 午后,楚云暮把彩兰叫了过来。 彩兰先是规矩地行了个礼:「公子。」 楚云暮瞧了一眼,彩兰算是府里的老人了,对府里的规矩应当也是熟悉的,有她带着君晏,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彩兰,你来府里多年了,对府内的规矩也是熟知的,我想给你安排个差事。」 彩兰面上一喜,她以为是自己的努力被公子看到了,公子这是要提拔她。 彩兰低头认真道:「公子有事只管吩咐,奴定当给公子办好。」 楚云暮对彩兰这份认真的态度也是很满意:「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带着楚晏熟悉熟悉府内的规矩,顺便教教他,府里哪些人是不能随意冲撞的。」 彩兰面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她怎么也想不到公子竟然会将楚晏交给她带。 哪怕彩兰心里再怎么不情愿,面上还是得恭恭敬敬地接下这份差事。 「奴定当好好教楚晏规矩。」她『好好教』这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辛苦你了。」 彩兰恭敬道:「为公子分忧是奴的职责。」 楚云暮这才看向一旁站着的君晏:「以后你就跟着彩兰学规矩,要是学不好,便罚你一日不得进书房练字。」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君晏明白哥哥将规矩看得极重,他若是不配合必然会惹得哥哥的不悦,他不想和哥哥才亲密没多久的关系再次拉远。 于是这次的君晏格外配合,他不仅答应了,还说会好好学。 楚云暮倒是有些意外,见多了他闹小孩脾气,第一次看他这么听话还有点不适应。 「以后你早上来书房练字,下午便跟着彩兰学规矩。」 「都下去吧。」 出了正屋,彩兰脸上恭敬收了起来,她不耐烦地转头看着跟着她的君晏。 「刚刚你也听到了公子说以后你归我管,在我手下做事,必须听话,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 彩兰领着他去了厨房,厨房里两个小厮正在卸食材。 「你去帮忙。」 君晏迈步走了过去,两个小厮见他一来,两人对视一眼。干活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甚至他们两个还故意躲懒,然而彩兰选择了无视。 君晏瘦弱的身体一袋一袋把食材扛到角落里放着。 彩兰见食材快搬完了,又吩咐他:「搬完记得去把后院的柴砍了,傍晚做饭要用的。」 躲懒的两个小厮看彩兰那么欺负君晏,心里也有了计较。 其中一人笑着走到彩兰面前,讨好笑道:「彩兰姐姐,我昨天干活干重了,今儿提水的活是不是可以…」 彩兰哪里不知道他的小九九,只是她有意折磨君晏,自然选择了装傻。 「楚晏,你等会砍完柴,顺道把水缸的水装满了,要是没水耽误了晚膳,公子怪罪下来可怪不得我没有提醒你。」 「是。」君晏咬牙切齿应道,彩兰有意为难他,从他看到那两个小厮躲懒开始就清楚了。 「你们两个看着他,等他干完活才许吃晚饭。」彩兰吩咐完得意地转身出了厨房。 得了吩咐的两个小厮靠着墙,悠闲地看着他干活。 第23页 「搬快点,没吃饭吗?」 「就是就是,搬这么慢,一会可就来不及干别的活了。」 厨房的掌厨大娘怜悯地看了君晏一眼,这么瘦弱的孩子被这么欺负,可真是造孽啊。 可惜她人微言轻,什么都帮不了对方,一会多给他留两个馒头吧。 等天完全黑了,君晏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厨房出来。他看着远处房屋亮起的烛火,有那一刻他想去找哥哥,他想找哥哥告状,说这些人都欺负他。 可他也知道哥哥不会那么纵容他,甚至可能会因此觉得他吃不了苦而送他出府。 那么他只能靠自己,他不能任由那些人再这么欺负他。 正屋里,楚云暮拿着一册书简在看,楚二站在他面前禀告下午君晏的情况。 楚二有意隐瞒,他只说了一半,说君晏下午在厨房帮忙卸食材,帮忙砍柴,没说提水的事情,也没说那些事情都是君晏一个人完成的。 楚云暮听着,觉着还算正常,平日里院里的小厮都是要干这些活的。 「明日你继续跟着。」楚云暮让楚二跟着只是怕院里的下人欺负他。 「是,公子。」 「退下吧。」楚云暮又拿起书简继续看。 大雪过去,冬至也将至,府内开始忙活过冬至。 楚云暮看着来来往往打扫的下人,才想起冬至已经到了,那么离过年节也就不远了。 时间过得太快,明年的春天也即将要到来了。 彩兰看公子站在外面,没忍住上前提醒了一句:「公子,天冷您先回府里。」 楚云暮摆手:「无妨。」 而后他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她:「楚晏最近表现如何,规矩学得如何了。」 彩兰一想起这个,就想到了前几日他们集体腹泻的事情,她很怀疑是君晏故意在报復他们。 只是这件事没有证据,她也不能直接向公子说。 「楚晏规矩学得不甚好,估模着还得学一段时日。」她不打算这么快放过君晏,最少腹泻的仇她要报回来。 「那就辛苦你继续教他了。」楚云暮也没想君晏能这么快学会规矩。 在外面站了好一会的楚云暮正打算回屋,看到了在树后面站着偷看他的君晏。 「站那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君晏这才从树后面走到他面前,朝着他行礼:「公子。」 楚云暮愣了一瞬,而后笑了:「如今倒是懂规矩了,看来早该让你跟着彩兰学的。」 君晏忍着心里的委屈,说道:「奴这么乖,公子可不可以不要让奴跟着彩兰了。」 第19章 出头 楚云暮脸上的笑容一凝,他看到了脖颈处似乎有淤青。 「为何不想跟着彩兰了?」楚云暮一边问他,一边观察他身上的衣服,很多地方似乎都被磨破了。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楚云暮不等他回答,伸手把他拉进了屋里。 「告诉我,都是谁欺负了你?」楚云暮虽不想纵着他,可也不容许有人欺负他。 他带君晏回来不是给人欺负的。 听着哥哥愿意为他出头,君晏扬起了笑容:「哥哥,我没事的,我自己能解决的。」他不会任由那些人欺负他。 「你能解决什么,不许瞒我。」 其实君晏不说他也大致清楚,他院里就那么几个人。君晏又在厨房干重活,干重活的只有他和那个两个小厮。 「把楚雨楚风叫过来。」楚云暮朝着门口吩咐了一声。 楚二的声音很快响起:「是,公子。」 此时在厨房里偷懒的两个小厮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大娘给加块肉呗。」 「没肉。」掌厨大娘看都不看他,自顾自的处理手上的食材。 这两人什么事都不做还想吃肉,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公子喊你们两个过去。」楚二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正屋里,楚云暮拿着金疮药给他上药,上了药才知道他手上脚上都有伤痕,他越看,表情越冷。 「平日里也不见你这么乖顺,怎么到厨房去什么活都干了,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一个人做三个人的活。」 君晏看着哥哥给他上药,心里暖暖的,哥哥果然还是在乎他的。 「哥哥说了我要听彩兰的话,我不想惹哥哥不开心。」 听着他委屈的声音,楚云暮心里有些无奈,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问题。 「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好了,规矩什么的明白就好,有我在,你大抵也惹不出什么大祸。」 人不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总是这里受伤那里受伤的。 「哥哥说的是真的吗?」君晏问得小心翼翼,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哥哥…哥哥居然愿意让他跟在身边了,他是不是在做梦? 楚云暮瞧着他脸上的喜悦,心里却是很无奈:「自然是真的。」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把君晏放在身边,他不想让君晏对他再产生依赖。只是他总不能一直看着君晏受伤而坐视不管,好歹这个年纪的君晏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哥哥说话要作数,以后不许再把我推给旁人了。」君晏眼睛洋溢着的都是喜悦,他现在很开心,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 楚云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髮,笑骂了句:「得寸进尺。」 第24页 被摸头的君晏怔住了,原来,原来被哥哥摸头是这样的感觉,好舒服啊,好想再被摸摸。 那一瞬他觉得他和楚云熙是一样的,他也被哥哥摸头了,这份特例不止楚云熙一个人独有。 楚云暮不清楚他心里的想法,当他看到远远走来的两个小厮,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 他让君晏坐到一边的椅子,而他自己居于上首坐下,脸上的表情又冷又严肃。 两个小厮走近屋里便向楚云暮行礼:「公子。」 楚云暮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那眼里含着的威严让他们两人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跪下。」 冷冷地两字一出,两个小厮吓得直接跪下了。 「既是规矩学不好,那么也不必留在府里了,我院里不需要不遵守规矩的下人。」 「楚二,将他们送去打二十大板,打完后发卖了吧。」 两个小厮人都傻了,其中高个子给楚云暮磕了个头。 「公子,奴明明没有做错事,公子为何要这样对待奴们?」 听到他的话,楚云暮倒是温和的笑了,只是那笑看起来一点都不温和。 「我罚你们需要理由吗?看来你是一点规矩都没学会,我说没说过不得欺负他人,你们倒是厉害了,自己的活全给一个孩子干。」 楚云暮最厌恶的就是偷懒,投机取巧,心术不正,还欺负他人的人。 他们两个恰好踩在了他的底线上,看来是他平日里太过温和,以至于让他们忘了院里的规矩是什么了。 矮个子显然没有高个子硬气,他连连磕了两个头,求饶道:「请公子饶过奴,奴以后再也不敢了,奴会好好记着院里规矩的,求公子再奴一次机会。」 楚云暮听到这话,侧头看向君晏,语气温和:「你要给他一次机会吗?」 矮个子一听有事情还有迴旋之地,连忙朝着君晏讨好道:「楚晏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才做出那些对你不好的事情。只要你愿意帮我,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干那么多活了。真的,以后我帮你干活,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君晏根本就没想搭理他,从他们欺负自己开始,他就没打算原谅,他可不是大善人,他们自作自受凭什么要他原谅。 君晏摇头:「不要。」 楚云暮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楚晏不想给你机会,所以你没得选择了。」 矮个子脸色变得颓然,他自知没有希望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再和楚风一起欺负楚晏。 楚云暮脸色瞬时冷了下来:「楚二,带走。」 「是,公子。」楚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条绳子,给他们两个绑上,打了死结。 等他们离开后,楚云暮脸色又恢復了如常,他侧头看向君晏,笑了下:「帮你报仇了。」 君晏也扬起了笑容:「嗯嗯,哥哥帮我报仇了,我很开心。」 他确实很开心,从他出生以来这是第一次被人欺负后,有人帮他出头。 这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只觉得心里很暖很暖。 院里发卖了两个小厮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玉竹院。 然而其中最让震惊的是,楚二也被公子罚了,罚了五十大板。 「楚二,你以后再敢私自隐瞒我,就不必跟着我了,我身边不留不听话的属下。」 这次要不是他发现了君晏的伤,指不定君晏还要被那两个小厮欺负多久。 楚二拖着受伤的身体跪在地上:「属下已知错,以后万不敢再犯。」 楚二是什么样的性子他自然知道,他不过就是忧心他,所以想给君晏苦头吃,想警告君晏,可这也不是他违抗自己命令的藉口。 「记住你今天的话,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对君晏再抱有敌意。」 「是,公子。」 第20章 饺子 发卖了两个小厮后,玉竹院又进了三个新人,两个小厮,一个一等丫鬟。 彩兰不再是院里唯一的一等丫鬟,其他人心里都暗自明白,彩兰在公子前面失了宠。 「彩兰姐姐,公子说院里的事宜就由我说了算。」彩月笑着道。 彩兰几乎要揉碎手里的帕子,面上仍旧是和善的笑意:「彩月妹妹有所不知,我伺候公子多年,公子对下人规矩甚是看重。彩月妹妹又初来乍到怕是会手忙脚乱,我怕彩月妹妹到时惹得公子不满,倒不如彩月妹妹同公子提提,你从旁协助我,也能快些熟悉院里事物。」 彩月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她哪里不知道彩兰就是不愿意放权给她。到如今都还看不清形势,难怪公子会让她入玉竹院,这院里的人怕是都要教教了。 「那倒无需彩兰姐姐担忧了,公子已将院里的规矩都告知于我,以后彩兰姐姐就能清闲一些了。」彩月笑了笑,转身离开。 彩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是掩饰不住地怒意。等以后彩月主管了院里,那里还有她的一席之地,说不定连玉竹院都留不得。 一定要楚晏,一定是他,是他向公子告状了,不然彩月怎么可能进来玉竹院。 好你个楚晏,上回的仇她还没找他,如今还害的她在公子面前失去了信任,毁了她的前程,她绝不会就这样作罢。 既然不让她好过,那么楚晏也别想好过,要死大家一起死。 第25页 新来的小厮,一个高高壮壮的,一个有些微胖矮一点,但人看着精神。他们来之前已经记好了玉竹院的规矩,便提着一壶酒想去同隔壁的打好关系。 「楚喜,我们去隔壁打个招唿。」高高壮壮的楚横手上已经提了一壶酒。 「诶,好好好。」楚喜连忙起身跟着他出了屋子。 哪知他们去敲门,敲了半天都没听到里面有人来开门的动静。 「或许他不在,要不我们晚上再来。」楚喜提议道。 楚横看了眼没动静的门,同意了他的提议:「也好,我们晚上再来。」 君晏自从跟在楚云暮身边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了书房里。 楚云暮早上教他念千字文,下午让他练习字帖。 不知不觉间冬至悄然而至,厨房一大早就擀起了面皮,准备包饺子。 楚云熙穿着厚实的冬衣一大早就跑了过来。 「兄长,安安来了。」 楚云暮翻页的动作顿了下,彩月反应极快地伸手推开了门。 「五公子。」 楚云暮放下书,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接住从外面跑进来的楚云熙。 「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楚云熙心满意足地抱住了兄长:「安安来陪兄长过冬至啊。」 「正好厨房在包饺子,你想吃什么馅同彩月说说。」 「我想吃甜甜的馅。」楚云熙对甜的食物。 彩月极快反应:「那奴吩咐厨房给五公子做猪肉马蹄馅。」马蹄甜的,正好符合了五公子的口味。 「去吩咐吧。」 「是。」彩月转身离开。 守在一边的彩兰眼里闪过一抹狠毒的神色。 「你也退下吧。」楚云暮语气冷淡,似乎是很不喜她站在这里。 彩兰愕然,她没想到公子竟会赶她出去,「是,奴告退。」 只是在她转身后,公子冷淡的声音传了出来。 「玉竹院有彩月足够,你明日收拾东西去全叔那里,看他如何给你安排。」 一般这种被主人驱赶出院里的婢女,运气好的还能在后院里做粗使丫鬟,是最低等的婢女。 若是运气不好便会给些银钱赶出府里去,奴籍的她们被赶出去后也无法找到好的活做,那样的日子并不好过。 彩兰哪种都不想要,她不想再回到要做粗活的日子。 她转身正欲讨饶,想求公子不要赶她走,然而当她触及公子那冷淡的眼神,所有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公子从来都不是温和性子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要冷漠。哪怕她在院里伺候了好几年,公子依旧不会顾念旧情。 彩兰只得哑着嗓子,朝着楚云暮行礼:「奴以后不能伺候公子了,愿公子往后平安顺遂,前程似锦,奴告退。」 楚云熙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尚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不明白彩兰怎么突然就被兄长赶出了院里。 彩兰眼眶微红地转身离去,走出正屋看到从迴廊走来的君晏,她眼里闪过了一抹恶毒。 她绝不会放过这个害的她落得如此下场的楚晏。 到了午膳,彩月吩咐婢女把各种馅料的饺子摆上了桌,其中五公子爱吃的猪肉马蹄馅的被摆在了楚云熙面前。 「公子,请用膳。」 楚云暮刚坐下,转头吩咐彩月:「厨房剩下的饺子你让他们都分了吃。」 「公子仁德,奴替他们谢谢公子。」彩月礼数极为周全。 楚云暮又看了君晏一眼:「你也坐下吃吧。」 自从君晏跟在他身边后,他为了让他不奔波于厨房拿吃食,索性就让君晏同他一起吃。 彩月也是备了三副碗筷,她知公子看重楚晏,心里对楚晏也有了几分关注。 楚云熙夹饺子一顿,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兄长:「兄长你怎么能让他坐下同我们一起吃?」 他楚云熙眼里,君晏就是个下人,是没有资格上桌的。 「兄长就是再宠他也不能坏了规矩啊。」楚云熙不开心了。 「安安…」楚云暮正欲开口,只是他话还没说出口,楚云熙就红了眼眶。 「兄长,你是不是想让他给你当弟弟,不喜欢安安了。」楚云熙抹了把眼泪,他瞪了君晏一眼。 如今的君晏被养的身上的肉多了些,皮肤也变白了些,不再像以前那样面黄肌瘦,看着倒是像个世家小公子了。 楚云暮无奈:「兄长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你这个小脑袋瓜乱想些什么。」 「那我不要和他同桌用膳。」楚云熙对君晏很是排斥。 他直觉君晏就是来和他抢兄长的。 「公子,奴同他们一起去厨房吃。」君晏礼数周全,不再像以前那样与楚云熙僵持。 他自知在他和楚云熙之间,哥哥不会选他,他不想再经歷一次那样的难过。 只要他退一步,哥哥也不会为难。只是他心里很不甘心,暴虐的因子席捲着他的理智,他极力克制着想要见血的冲动。 话落,他不等楚云暮说话,转身走出了屋外。 第21章 中毒 楚云熙看着他礼数周全地离开,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紧。 楚云暮只当君晏是懂事了,侧头朝着楚云熙笑道:「好了,不是说了陪兄长用膳,快吃吧。」 第26页 楚云熙气闷地咬了一口饺子,马蹄清甜的味道溢满了他的口腔。 他眼睛一下亮了,甩去先前的不开心,专心吃饺子。 厨房里,君晏从掌厨大娘手里接过他的一碗饺子,沉默地找了角落坐下刚吃了一个饺子。彩兰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碗。 她像是没吃过饭似的,一边落泪一边疯狂地吃着碗里的饺子。 君晏冷眼看着她像个疯子一样的举动。 一碗饺子很快被吃完,彩兰抹了一把嘴巴,她诡异地朝着君晏笑了。 「有人要害你,给你下了毒。」 君晏再怎么样也还是个孩子,第一次距离死亡如此近,眼里浮现了慌乱的神色。 他上前两步,一把推倒彩兰,掐住她的脖子逼问他:「是谁?你知道是谁对不对,是谁给我下毒,下的是什么毒?」 彩兰哪怕被他掐地喘不过气仍旧还笑着,那笑刺激了君晏,他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然而肚子传来的疼痛让他松了力道,他捂住肚子。喉咙有些痒,他一咳,竟是咳了一摊血。 求生的意志让他费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不想死,他好不容易才感受到了温暖,他要找哥哥救他,他要去找哥哥。 彩兰在他离开后,同样的捂住肚子缩在地上,嘴角,鼻子,眼睛,耳朵慢慢地渗出了鲜血,落在雪地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正屋的温情被突然冲进来的君晏打破了,他满脸的鲜血吓到了楚云熙。 「兄长!」楚云熙忙躲在了楚云暮身后。 「哥哥,救我…」能跑到这里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楚云暮面前。 「小晏——」 楚云暮连忙起身上前抱住了君晏,丝毫不管君晏脸上的鲜血是否会蹭到他身上。 「楚二快去请府医过来,快!」 「是,公子。」楚二知公子着急,立马用轻功快速往府医居住的地方去 他着急地将戴在脖子上的药玉解了下来,用自己的衣服给他擦拭脖子处的鲜血,随后将药玉戴了上去。 楚云暮抱起君晏往内间走去:「安安,你快去找彩月,叫她打一盆热水过来。」 楚云熙虽不喜欢君晏,可也知道如今楚晏危在旦夕不是他耍性子的时候,他刚跑出门口就和迎面走来的彩月撞上了。 彩月面色慌乱地扶起楚云熙:「五公子您没事吧,可有哪里伤着?」 楚云熙摇头,他谨记兄长的吩咐:「兄长说让你去打一盆热水过来。」 彩月脸上有了为难:「奴有要紧事要同公子说,打水的事情可否等会。」 楚云熙清楚兄长的着急,要是因为热水送迟了,那个楚晏出事了,兄长定然会生气的。 「那我去找别人。」楚云熙越过她去找别的下人。 彩月见他跑走了,连忙转身喊:「五公子千万别去厨房,彩兰在那中毒了。」 楚云暮冷到极致的声音从内间传了出来:「去府外请大夫,务必把彩兰救活,救不活吊着一口气能说话也行。」 他院里两人同时中毒,这事他一定要查清楚。 彩月应道:「是,公子。」 有了楚二的轻功加持,府医很快被请了过来。 府医一进内间,正想给楚云暮行礼,楚云暮制止了他。 「先救人。」 「好好好。」府医连忙走到床前,他伸手给君晏把脉。 楚云暮面色担忧,他不知道药玉能缓解多少毒素,他只希望君晏不要出事。 明明上一世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情,这一世有太多的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 府医把了会脉,皱了皱眉:「他虽中了毒,但毒素并未进入他的心脉,想来是有什么东西缓解了毒素的蔓延。」 「能救吗?」楚云暮只关心能不能救的问题。 「救倒是能救,他摄入的毒素不多,又缓解了毒素的蔓延。只是我手里缺少了一支千年人参,若有千年人参入药,他的身体才不会才能完全康健,不然以后只能是一副病弱的体质。」 千年人参本就是珍贵的药材,就连偌大的楚府也不过才十支千年人参。千年人参在很多时候都是救命之物,不是至亲之人绝不会捨得拿出来用。 楚云暮想也不想道:「库房里的千年人参你只管拿去入药,母亲那边我去交代。」 府医倒是有点惊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公子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候,救一个小厮居然愿意拿出千年人参。 因此他也不由得看重了几分床上的楚晏:「老夫定然尽全力治好这位公子。」随后他拿出小刀,准备给他放毒血。 「请大公子到外间等候。」他不敢让大公子看到给人放血,万一给大公子留下心里阴影就不好了。 然而府医多虑了,楚云暮根本不惧血腥的场面。只是他想到还有彩兰,他要保证彩兰能吊着最后一个口气,他还有事要询问。 与能在暖和的床上躺着的君晏不同,彩兰还躺在厨房那条路的地上,她的出血量太吓人,没人敢去动她。 只是他一走出门口,看到了缩着身体蹲在门口的楚云熙。 他上前抱住了他:「安安不要怕,你先回去母亲院里,等事情解决了兄长会去找你。」 楚云熙还是被吓得没回过神:「兄,兄长,那个楚晏他,他会死吗?」 第27页 其实他是有点愧疚,如果不是他不愿同楚晏同桌用膳,说不定楚晏也就不会中毒了,兄长也不会那么疲惫了。 「不会,府医说了能救他。」楚云暮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着他。 楚云熙抱紧了兄长,别别扭扭道:「我我以后再也不同他作对了…」 他年纪还小,根本承受不了这种事情,特别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倒下,最主要的是这个人倒下还和他有点关系。 「兄长,你一定要让府医好好的治他,把他治好。」 楚云暮摸了摸他的头,笑得温柔:「我们安安长大了,懂得关心人了,兄长一定会让府医治好他的。」 第22章 救治 楚云暮赶到时,大夫还在施针,其余下人都躲地远远地看着。 大夫冲着周围的人喊道:「来个人搬她去房里,继续放在冰天雪地的地上,就是神仙都救不活了。」 楚云暮侧头看了楚二一眼,楚二上前一步喊了楚喜,楚横把人抬去房里。 抬去房里后,大夫继续施针,然而还是没能止住血。 大夫嘆了口气:「毒素已入五脏六腑,怕是难救活了。」 不是他不想救,实在是没办法,以他的医术来说,最多只能吊一口气。 「能吊一口气,让她能开口说话就行。」楚云暮早已料到这种结果。 「那我就继续施针了。」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片人参给她吊命,他手里的人参只有百年年份。 「把府里所有人喊去正屋。」他怀疑所有人,就连躺在那里生死不知的彩兰也不能解除怀疑。 府里一片惨澹,所有人都忧心忡忡,谁也没想到会在冬至当日发生这种事情。 正屋里,楚云暮端坐于上首,楚二守在他身边。 他冷冷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下人,看着他们瑟瑟发抖。 良久,楚云暮才冷声说道:「说说吧,今日你们都做了什么,可有旁人替你们做证。」 彩月第一个说了:「奴今日早上在院子里安排婢女们打扫屋子,打扫院子。后一直留在正屋伺候。五公子来时,奴去了一趟厨房吩咐厨娘包猪肉马蹄馅的饺子,随后又回正屋伺候,一直到午膳,奴得公子吩咐去了厨房告知厨娘分发饺子,奴领了饺子便回屋用膳,饺子还没吃完,就听到了婢女来传,彩兰姐姐中毒了。」 「可有人作证她说的是真的?」楚云暮抬头看了眼其他人。 「奴可作证」 「奴也可作证。」 两个婢女,厨娘,小厮都表示她说的都是真的。 「下一个。」楚云暮暗暗记下了彩月所说的话。 跪在彩月身旁的婢女抖着声音开口了:「奴奴今早起来就在彩月姐姐的吩咐下打扫屋子,打扫院子。一直打扫到屋膳时辰,午膳奴照旧去厨房领膳食,得了一碗饺子后,奴就在厨房里用膳。随后听到尖叫声,奴出去一看,就看到了彩兰姐姐倒在地上满是鲜血。」 楚云暮问:「可有人作证她说的是真的?」 「奴可作证」 「奴也可作证。」 彩月,厨娘,都表示她说的都是真的。 下一位婢女同上,只是她是最先领了膳食,也是最快吃完离开厨房的,她离开厨房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彩兰。 后院里干重活的小厮一直都在砍柴,卸食材,提水,搬重物,况且厨房一直有厨娘在。 厨娘所有动作都暴露在小厮的眼下,所有他们能相互作证。 「我记得,午膳前,彩兰来了厨房一趟,她说前院说不上她,便道到后院帮我的忙,还帮我洗了碗筷。」 厨娘还能回忆起当时彩兰的表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彩兰同她这个厨娘如此亲近,虽有怀疑,但她脸上的笑容也让她打消疑虑。 况且彩兰也不可能下毒还把自己给毒了,没人会这么傻,所以大家基本上自然而然地排除了她。 听完了他们说的话,楚云暮心里有了猜测。 「大理寺的人请来了吗?」 楚二回道「楚三去请了。」 他们这边话还没说完,楚烨带着大理寺少卿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寺正以及一众官兵。 楚云暮连忙起身朝着父亲躬身道:「父亲。」紧接着又朝着大理寺少卿,寺正行礼,「少卿大人,寺正大人。」 少卿见他一行礼,连连制止他:「楚大公子不必如此多礼,我等是过来查案的,还请楚大公子同我们说说事情始末。」 有楚太傅在旁,他们自得尽心尽力。 「这些下人应该找间屋子看管起来。」楚烨抬头看了少卿一眼。 少卿立刻会意:「来人,把他们都带到空置的屋子里去。」 跪着的下人瑟瑟发抖,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楚烨神情严肃,玉竹院是子玉的,出现这样的事情必须重视起来。 府医也在此时走了出来,他朝着楚云暮,楚烨一礼。 「他的毒逼出来了大半,还有些余毒需要用药慢慢地排出来。」 楚云暮总算能松一口气,还好君晏没出事,不然他这辈子怕是偿还不清了,欠君晏越多,他心里越是愧疚。 楚云暮转头继续同少卿说他们每个人今日都做了什么。 厨房是重点区域,少卿已经派人封锁了现场。 第28页 楚二从外头进来,他走到楚云暮身边小声道:「彩兰还没醒过来。」 「等,她一醒来你就来报。」彩兰那里很关键,他急需从彩兰那里问话。 「是。」楚二又转身离去。 寺正带着人搜查了厨房,下人居住的房子都没能搜查到什么,连毒药的痕迹都找不到。 下人屋里也没搜出什么东西,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时,有官兵来报。 「寺正大人,属下搜出了这个。」官兵拿出一条沾紫色药粉的帕子。 寺正面色严肃,小心地从他手里拿过帕子:「你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一个叫彩月的婢女身上。」当时他们让那些下人把身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没想到那个叫彩月的婢女拿出的帕子被他们发现了异常。 「把她带去正屋。」寺正吩咐完他,自己先拿着帕子去正屋。 「少卿大人,毒药搜到了。」 这话一出,屋里众人纷纷站起来,寺正把帕子上的毒药呈给所有人看。 「这是从一个叫彩月婢女身上搜出来的,只有她身上有带着药粉的帕子。」 少卿看了几眼,表情严肃:「喊大夫来验验看是否是同一种毒药。」只要能确定他们就能发出逮捕令。 楚云暮看着帕子上的药粉,心里却在思索,下毒者会有这么粗心的时候吗?会将带毒粉的帕子藏在身上?放在身上根本就不保险,只要一搜身,必然露馅。 这么蠢的做法他不相信下毒者会做,除非是她故意用这种方法让人觉得是别人栽赃嫁祸给她的,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别的。 【作者有话说】:突然开始破案(o o) 第23章 问话 彩月跪在地上朝着楚云暮一拜,神情坦荡:「奴是被人陷害的,那条手帕不是奴的。」 「从你身上收出来的为何不是你的,这种私密之物别人塞给你,你还能不发觉。」少卿将帕子展示在她面前。 「少卿大人,属下从别的婢女听说得知,中毒的彩兰与她同是一等丫鬟,这其中难保她不会是为了抢夺而下毒杀害彩兰,里面那位或许是误伤。」寺正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种种迹象表明彩月与彩兰有矛盾,她要真是想下毒杀害彩兰,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暂时关押起来。」楚烨从椅子站起来,扫了一眼明显不服的彩月。 楚云暮朝着楚烨拱手道:「父亲,此事或许另有隐情,还需再查。」他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楚烨严肃:「子玉,查案的事交给大理寺,你对待下人要有分寸。」言下之意就是说他把下人看得太重了。 楚烨不经意间扫了眼被门挡住的内间:「醒了就送回去,别坏了规矩。」 楚云暮忍着心里的不满,温声答道:「是,子玉知错。」 彩月最终还是被带走了,查案还在继续,玉竹院里没有一个人睡得着。 「楚一,楚三去当铺查查有没有从楚府流出去的东西。」 他不信毒药能凭空而来,总会有人为这事铤而走险,而愿意做这种事情的人往往都是极需钱财。 他只要能查到是谁把毒药带进府里的,也就能追查到下毒者。 「是,公子。」 楚一,楚三领命而去。 楚云暮转身走向内间,他刚走到床榻前,昏迷沉睡中的君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朦胧间映入眼帘的是浅青色的纱帐。 「醒了。」 温柔的嗓音落在他的耳边,让他混沌的思绪瞬间清醒。 君晏下意识想喊哥哥,却发现他嗓子干得说不出话来。 「喝些水,润润嗓子。」 楚云暮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床榻前,蹲下身体,慢慢地给他餵水喝。 待一杯温水下去,他才能哑着声音喊了句哥哥。 「哥哥,彩兰她,知道是谁下毒。」君晏迫不及待想要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哥哥。 听到他的话楚云暮眼里闪过一抹寒芒,很快又恢復成温柔的模样。 「小晏别怕,彩兰我让大夫吊着命,我定不会放过行兇之人。」 君晏听着哥哥温柔的语气,第一次觉得哪怕是离死亡那么近,他也不觉得害怕,因为哥哥会救他,还会对他温柔。 君晏故作害怕的模样,他语调颤抖:「哥哥,我害怕,我好怕我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楚云暮看着他害怕地止不住颤抖的模样,心里有了一丝动容。 君晏现在还是个孩子,他不该对成年君晏的态度对他。 念至此,他伸手摸了摸君晏的头,安慰他:「有我在,你会好好活着的。」他尽全力护着他登上那个位置。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安心养病,我会替你摆平一切的。」 或许是楚云暮太过温柔,又或许是他真的经歷了生死。他的私慾越来越浓烈,他想让哥哥只对他一个人温柔,只对他一个好,他想哥哥身边除了他再无旁人。 君晏从被窝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楚云暮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收紧。 楚云暮今晚似乎是格外的纵容他,任由他的小动作。 「我陪着你。」楚云暮只当他是有了心理阴影。 烛火摇曳,暖黄的光亮溢满了整间屋子,淡淡安神香味道同楚云暮身上的玉兰香混在一起,竟是好闻的要命。 第29页 君晏侧目看到了哥哥眼里的温柔,心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哥哥,我可不可以一辈子跟着你。」脱口而出的话语,让楚云暮眼里的温柔散了下去。 「……」 楚云暮只愣了一瞬,很快恢復如常,笑得:「一辈子跟着我做个下人做甚,以后你总要娶妻的。」 君晏是未来的帝王,他将来是娶皇后为皇室延续子嗣的。他有他的人生该过,他怎能许空口诺言哄骗他。 君晏眼里的光黯淡了:「……」他知道哥哥没打算一直留他在身边。 可他是真的真的只想一辈子跟着哥哥,他不想娶妻生子,他不想过上没有哥哥的日子。 「好了,年纪小小想那么多做什么,我现下又不会赶你走。」楚云暮笑着抽回了手,他虽心疼君晏的遭遇,可仍旧不愿与他太亲近。 他不想再走上前世的老路,君晏也该是有一个温柔贤惠的皇后陪伴在身侧。 楚云暮没有听从父亲的话把醒来的君晏送回去,而是依旧留他在正屋里养病。 天刚微微亮,楚二进入书房告知他,彩兰醒了。 楚云暮推门进去,里面浓烈的药味让他皱了皱眉。 床上躺着的彩兰此时意识还朦胧,她尚不知自己是已经死了还是被救回来了。 直到楚云暮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恢復了些意识。 「公,公子…」 「下毒的是谁。」楚云暮不打算同她兜圈子。 毒一字刺激了她,彩兰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奴不知道,奴什么都不知道。」 楚云暮看着她疯癫的样子,神情依旧冷淡:「你知道,因为你想要楚晏死,你恨他让你失去了继续留在玉竹院,所以你想拉着他一起死对吧。」 楚云暮每说一句话,彩兰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件事其实不难想通,君晏被下毒,彩月身上搜出了毒药,而其中彩兰抢了君晏的吃食,三人之间唯一能和其中两人都有牵扯的只有彩兰。 他手上只是缺少了证据,只要能找到证据,他才能将自己的想法证实。 「毒药你让谁去帮你买的。」 彩兰决定装死,只要她咬死不承认,没人能定她的罪。 「不是奴下的毒,公子若要逼奴承认,那奴只能以死明志。」彩兰眼眶通红,一副被人冤枉屈辱的模样。 「想死?」楚云暮冷笑了下,「等你的罪行定了,你想怎么死都与我无关。」 活了两辈子的他对彩兰的拙劣的谎言早就看穿,她那双眼睛早就将所有情绪表露,还是没学会如何收敛情绪。 「公子,有眉目了。」楚二匆匆走到了楚云暮身旁,轻声道。 【作者有话说】:主角团全员恶人(˙︶˙) 第24章 真相 「说吧。」楚云暮冷冷地扫了眼跪在他面前的年轻小厮。 小厮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头在厚重地地毯上磕了好几下。 「是彩兰,她说只要奴帮她买毒药,就能帮奴还清欠的银子。」 「求大公子饶命,奴奴实在没办法了才会答应彩兰帮她买毒药,求求公子饶了奴一命,奴以后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轻轻飘飘三个字一出,明明是那样温和的语气,可他眼眸里的冷意足以让屋里的人不敢说话。 跪在地上的小厮更是怕的全身发抖。 楚二守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不知为何自从回府后,公子的性子似乎更难以捉摸不透。 以往公子性子虽冷淡,可处事方式还是温和的,现如今公子行事方式就好像是看到了楚太博的影子。 「公子,奴知错了,奴真的知错了,求公子…」小厮求饶的话还没说完,茶杯叩桌的响声吓得他一抖。 楚云暮看着他发抖的样子,唇边勾了抹温和的笑:「求我,不如去求神拜佛,看能不能给你留个全尸。」 隔间的彩兰听到那名小厮的声音时,脸色瞬间白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真相大白后,彩月从大理寺被放了回来。那名小厮和彩兰以杀人的罪行入了狱,也不知道以彩兰那副残败的身体能不能等到行刑的那一日。 彩兰敲了敲内间的门,恭敬道:「公子,夫人院里来人说,请您过去一趟。」 楚云暮接过君晏喝完的药碗,递了张帕子给他:「喝完就好好休息。」 君晏靠在床头,双手接过了帕子:「哥哥有事就快去吧,我会好好休息的。」 君晏乖巧懂事的样子落在他眼里,一时间让他难以与未来那个暴虐的帝王重合。 如果,君晏能一直这么乖巧懂事就好了,如果他不是那么暴虐是不是就能改变结局。 楚夫人院里,楚云熙正坐在椅子吃着糕点。 楚云暮进门就喊了句母亲。 楚云熙一见是兄长来了,连忙丢下糕点飞奔着往楚云暮身前跑去。 「兄长!」 楚云暮弯腰扶住他,领着他进了屋。 倒是楚夫人脸上没多少笑容:「我听说,你把库房里的一支千年人参拿去救个下人。」 千年人参有多珍贵是个人都知道,这种东西那都是有价无市的,运气好碰上了才能买上那么一支。 楚云暮放开楚云熙,走到母亲面前跪下,吓到了一屋子的人。 第30页 「子玉…」楚夫人被他这举动吓到了,连忙起身想扶他。 「兄长!」楚云熙连跑到兄长身边,想要拉他起来。 楚云暮制止了他的动作,跪得笔直:「此事错在子玉,子玉愿受家法伺候。」 是他没经过母亲同意私自拿了库房里的东西,坏了规矩,他认罚。 楚夫人简直要被他气死,那有人上赶着受罚的。 「先给我起来,不过一支千年人参,你用了便用了,母亲又不是不明事理。母亲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个下人。」楚夫人是知道他是拿去救人的。 「兄长,你快起来,母亲都说不怪你了。」楚云熙看不得他兄长跪着。 楚云暮这才起身,道了君晏的身世:「他是我在大雪里捡到的……」 他没说君晏的姓氏,只说他是从小跟着老乞丐生活,过得如何如何的艰苦。 楚夫人听着,心里也是颇多感慨:「既是这样,若他忠心于你便留下吧。」 冬至过去,年节将至,街上瀰漫着浓郁过年的气息。 楚云暮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人间烟火,才惊觉今年的冬天快要过去了。 突然马车勐然停下,楚云暮的思绪被打断。 「公子,外头有人沖了出来。」 楚云暮蹙了蹙眉,撩开车帘,外面热闹的谈论声包围了他。 他没去管那些声音,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楚二。 「公子,这人突然沖了出来,躺在地上不肯离开。」 楚云暮这才将视线放在马车前,躺在地上衣衫褴褛的女子,她披头散髮低着头似乎在哭。 他下了马车,走到离女子三步前停下:「敢问姑娘因何原因拦了在下的马车。」 温润的声音让女子勐得一抬头,她看到楚云暮那张脸时,眼里闪过了一抹惊艷。又看向他身上穿的锦袍,那料子不是普通人能穿的起的。 她眼里又落了下了泪水,配上她未施胭脂水粉绝美的小脸,哭那叫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的。 「公子,救救我,我不想被卖到青楼里去,公子你收我做丫鬟吧,我什么都能做的,洗衣做饭打扫院子,我都能干的。」 她不能再被抓回去了,只要这个公子能带她回府,她一定能靠着自己的美貌在府里混得好的。 周边的男人看到女子这么可怜纷纷起了怜惜之心。 「这位小公子你就收了吧。」 「对啊,你看她这么可怜,可不能进那种地方被人糟蹋。」 「反正你们少爷公子都是需要丫鬟的,多个漂亮的在身边伺候着岂不美哉。」 君晏握紧了拳头,他怒视那些说话的男人:「你们那么可怜她何不自己收了,做什么要逼我家公子。」 一群假仁假义的傢伙看着就令人生厌。 女子本就奔着赖上富家少爷的念头冲出来的,岂能让别人坏了她的计划。 「公子…」女子眼尾挂泪,看着楚云暮的眼神带着丝丝缠绵。 企图用这种方式让他心软。 然而她千不该万不该撞上楚云暮的马车。 楚云暮眼神冷淡,丝毫不为她的可怜动容:「姑娘若再不离开,在下可就要报官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惊住了,地上的女子更是傻住了。 平民百姓最怕的那就是官府,那地方进去不脱一层皮都难出来。 「楚公子未免太不怜香惜玉。」 人群走进了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拿着一把绘着山水画的扇子笑着走了过来。 楚云暮一眼就认出了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张修宁。 此人一直与他不对付,前世他入国子监读书,他就总喜欢在自己面前冷嘲热讽,言语里无不讽刺他自持清高。 【作者有话说】:上京碰瓷事件 第25章 让让 「阿元把人姑娘扶起来。」张修宁转头吩咐站在他身后的随从。 被唤作阿元的随从立马上前扶起了地上的姑娘。 张修宁这才把视线放在楚云暮身上,看他一如既往冷清的模样,眼里闪过了一抹厌恶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 「楚公子可不能因自己鲜少出门就对这些穷苦人家姑娘如此冷漠,人家也是被逼无奈才拦了你的马车,本想求温饱生活,却不想楚公子这般不近人情。」 「那不成徐大儒没教过楚公子民生,也是像楚公子这般的天资又岂能感同人间疾苦。」 张修宁总喜欢带笑说话,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带笑时,像只狐狸。 他嫉妒楚云暮的天资,嫉妒他从小就被徐大儒收为学生。最让他难以接受是,每当他在国子监取得好成绩时,夫子总会让拿楚云暮同他们比较。 好像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周围的人也只会说楚云暮乃是上京第一才子。 他不过运气好被徐大儒收了学生,要他也被徐大儒收为学生,定比楚云暮强上一倍。 楚云暮好似没听到他那些嘲讽,面色依旧淡然,就好似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 「楚公子怎的不说话了,莫不是被……」 「麻烦让让,我要回府。」话落,楚云暮转身就要上马车。 张修宁:「……」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真的难受。 阿元无措地看着自家公子:「公子……」 第31页 张修宁拿着扇子的手狠狠地摇了几下,最后让阿元带着那位姑娘退到了一边。 楚二见此,招唿君晏上马车,一抽皮鞭赶起了马车。 马车路过欢喜斋时,楚云暮喊了楚二停车。 楚云暮领着君晏进了欢喜斋,欢喜斋掌柜一如既往地热情。 「楚公子又来了,来来来,里面请。」掌柜热情地领着他们进去。 「给我称些糖糕,再称些梅花糕。」 楚云暮这话一出,君晏本低着头瞬间抬起,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哥哥,哥哥竟然还愿意给他买糕点。 楚云暮自是注意到了他眼里的欣喜:「这么喜欢梅花糕?」 他是真的不知道君晏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梅花糕,明明是一种很常见的糕点,独独君晏就是喜欢。 君晏对上哥哥那双清清浅浅的双眸,心里似乎涌上了一股不知名的热切,让他抓握紧了袖下的手。 「喜欢。」 喜欢的,怎么会不喜欢,那香甜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在口腔里,那是他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也是哥哥第一次给他买东西。 「喜欢就给你多称些。」楚云暮在他中毒后总会格外的纵容,他总想弥补。 君晏却扯着他的衣角,摇头:「那些就够了,哥哥不用给我花那么多银子的。」 楚云暮听着他这话,哑然失笑:「怎么,还给我省银子?」 君晏点头,他自小过的就是苦日子,平日里都是能省就省,哪能肆意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能填饱肚子都已经很满足了。 楚云暮终是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大手一挥,给他买了多一倍梅花糕。 掌柜瞧了瞧君晏,看他身上穿着的是棉衣,心里感慨,楚公子还真是心善,对一个人下人都这么好。 「别省着吃,你多吃甜的有利身体恢復。」 君晏虽被他养了些肉,但整体上还是很瘦弱。 小二将他梅花糕放到他手上时,属于梅花糕的香甜味道隔着油纸飘了出来,甜甜的香味席捲着他的味蕾。 那道甜似乎沿着喉间一直甜到了心底,让他再也忘不掉。 「不错,都能认出来了。」楚云暮满意的合上千字文。 君晏学习能力这块还是很可观的,别人需要一年半载学完的千字文,他却只有半月便已然认全。 「明日开始,我教你四书五经,你学多少看你自己。」 楚云暮起身走到书架前,拿了一本厚厚的书籍放到君晏面前:「你不需科考,也不必有压力,先自己看,看不懂的找我。」 「嗯,我一定会好好学的。」君晏答得认真,他知哥哥每天是挤出的时间来教他的。 楚云暮这才欣慰的笑了,起身又走回他的案桌前,继续写老师给他留的课业。 书房安安静静的,偶有沙沙的翻动书页声音响起。楚云暮不但不觉得烦躁,甚至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一瞬间好似回到了前世,那时的他为了照顾这个苦命的孩子,总会给予他关爱。 「给你的。」楚云暮笑着将一块漂亮的玉佩递给他。 君晏看着手里颜色和哥哥腰间的玉佩是一样的,眼里满是喜悦:「谢谢哥哥赏赐,我很喜欢这块玉佩。」 楚云暮习惯性摸他的头,笑着教他如何系在腰间。 「果然还是要身上带着些饰品才好看些,下回我再想想给你送些什么。」楚云暮俨然已经把君晏当成了弟弟,一心只想着要这么给他打扮得好看些。 「哥哥送的,我都喜欢。」君晏大胆地抱住他的腰身。 楚云暮看着这个只到他胸口的小孩,默许了他撒娇的做法。 「这么容易满足啊。」 「嗯嗯,就算哥哥不送,我还是最喜欢哥哥。」 「那不成,我既然把你带回了府里,就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楚云暮似乎讲到了兴头上,「不对,还得高高壮壮的,这样将来你才能找个漂亮媳妇成家。」 君晏听到这话,僵了一瞬,很快又似小孩一般蹭了蹭:「我不要漂亮媳妇,我要一辈子都跟着哥哥。」 「那不行,怎么能不娶妻。」 「不要不要不要。」 「…行吧,你不娶,那跟着我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 思绪被拉回,楚云暮嘆了口气,前世他就不该不设防的,应该早点发现君晏的不对劲,说不定他还能给他掰正回来。 这般想着,他抬眸看了眼坐在矮桌上认真看书的君晏,他一页总会看很久,看到不太明白的,他会托着下巴思考。 楚云暮想了想,似乎现在把他掰正回来也不晚,君晏这会应该还没有长歪。 【作者有话说】:上一世君晏喜欢吃梅花糕是因为楚云暮第一次给他的糕点就是梅花糕,所以就成了君晏最爱的糕点,只是楚云暮不记得这些小细节了。 第26章 灯笼 「当真想好了。」徐墨之一般斟茶一边问着坐在他对面的楚云暮。 楚云暮拂袖起身,躬身给徐墨之行了学生礼,抬头郑重道:「学生已经想好了,三年的时间,学生必会给老师一个满意的答卷。」 他心知老师想他不负自身的天资,不希望他埋没自身的才华。 前世他太过年少轻狂,不懂藏锋,将自身的底牌全亮出。 第32页 今生他不会再文武兼得,只取文科前三甲便可。 徐墨之眼里闪过赞赏:「不愧是我看中的学生,你只管去考,为师看好你。」 「学生定不会给老师丢脸。」楚云暮再拘一礼,再次坐下。 「年后为师要去南下游学,国子监温祭酒已给你留好了静室,就往年那间。」 「学生知晓。」楚云暮知道老师每三年总要出去游学三到六个月。 「若有不懂的,只管去找文夫子解答,他在策论上很有见解。」 「明年二月便以国子监的学子参加童生考试,你还年少,一次考不上也不要紧。」 哪怕是楚云暮天资过人,想要一次高中也不会太容易。 「学生明白。」 前世他也是以国子监的学生身份参加的科考,同样的,也是在那里遇到了太子殿下。 今生他断然不会再被太子温良的假象所蒙蔽,他不想再傻傻的给人当棋子使。 随着年节将至,府里挂上了大红灯笼,来来往往的下人聚集在各处打扫,往日里安静的府邸也热闹了起来。 楚云暮去母亲院里请安的途中,瞧见了后院里二姨娘的生的孩子,府里的四小姐楚思玥。 前世他对府里的庶子庶女不怎么在意,母亲管家时也不会随意剋扣他们的份例,只是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不安分的主。 父亲一个纳了四个姨娘,其中大姨娘生了二小姐楚思敏。二姨娘生了四小姐楚思玥,三姨娘无所出,四姨娘生了三公子楚云辙。 楚云辙因早产的原因落了病根,常年需要喝药,身体过于虚弱以至于父亲特意请了夫子来府里给他单独教学。 前世他只知道楚思敏早早嫁了人,而楚思玥好似后来入了尼姑庵,楚云辙似乎是没挺过二十岁便撒手人寰。 而他的父亲母亲,弟弟,等府里一众人都葬身火海。 唯独他被君晏困于宫中生不如死的活着。 「大哥。」清脆的孩童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楚云暮低头一看,发现是楚思玥走到了他面前,她穿着粉红的袄裙朝着他行礼。 楚思玥行完礼又怯生生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好奇。在看到楚云暮那张脸时,不由自主说了句『大哥真好看』。 说完后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眼里满是惊恐。 她听娘说过,府里嫡庶有别,特别是在看到大公子时一定要守礼,因为他将来会是楚家下一任家主。 楚云暮少有与他们接触,此番听到楚思玥这么一句话倒也没有太生气。 「不算你冒犯,以后见着也不必特地过来见礼。」楚云暮对那种见着人就要上去行礼的规矩不太喜欢,所以也不想强加在小辈身上。 可在话听在楚思玥的耳朵里就是大哥在讨厌她了,眼里的惊恐刚散去,眼泪又溢满了眼眶。 「思玥知错了,大哥不要讨厌思玥好不好。」她怕自己让大哥讨厌了,主母知道以后的份例说不定还会变少。 楚云暮看着她眼眶通红就一阵头疼,他最是怕小孩哭了。 「大哥没讨厌你,只是想让你不用大老远跑过来见礼。」 楚云暮声音一旦软和了下来,楚思玥就没再哭了,反而是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甚至还大胆的扯着了他的衣袍:「思玥一个人好无趣,大哥可以陪思玥玩一会吗?」 她是真的很无趣,每日只能和娘待在那个小小的院里,今日还是她趁着下人不注意偷偷熘出来的。 「今日不行,我还得去母亲院里请安,你找几个丫鬟陪你玩会。」楚云暮婉拒了她。 楚思玥听到大哥拒绝了,心里一阵失落,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大哥的衣袍。 「那以后大哥要是有空一定要带思玥玩。」楚思玥仍旧不死心地问他。 赶着去母亲院里请安的楚云暮只得应承下来:「好,以后若有空便陪你玩。」 「大哥说话要作数,不能骗思玥。」楚思玥听他答应了,脸上开心的笑了。 楚云暮看到她开心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君晏小心翼翼问他作不作数时,听到他答作数后开心的模样。 「作数的。」楚云暮没忍住上手摸了摸她扎着小辫的头髮,「外边天寒地冻的,早些回院里。」 「嗯嗯。」楚思玥用力的点点头。 许是年节将至,玉竹院也挂上了大红灯笼,樑上还挂了红绸,平日素雅的小院此时也变得喜庆起来。 君晏盯着门前的大红灯笼盯得目不转睛,他以前看过别人府外挂的后灯笼,只是那些都没有哥哥院里的大红灯笼好看。 「看什么,看这么入神?」楚云暮远远瞧见他站在廊下,头往上抬,似乎在看什么。 他顺着对方的目光往上一看,竟是挂着的大红灯笼。 大红灯笼有什么好看的,每年过年总要挂上那么一次,他都习以为常了。 君晏一听到哥哥的声音,连忙收回看灯笼的视线,小跑着往楚云暮的方向去。 「公子。」 「喜欢红灯笼?」楚云暮也收回看灯笼的视线,低头看了眼站在他面前的君晏。 君晏紧张地抓了抓衣袖,如实回答:「哥哥院里红灯笼好看。」 楚云暮听后一笑:「这种还不是最好看的,等年节过去,上元节上的花灯更是好看,你若能背出十首诗词,我就送你一盏。」 第33页 君晏被他话里的送灯笼吸引住了,眼里染上了几分认真:「我现在就回去背诗词,哥哥说话要作数。」 「自然作数,到时不管你想要什么样式的花灯,我都送你。」 不过是一盏小小的花灯,若能换得君晏发奋图强,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第27章 宫宴 彩月迈步走进正屋,躬身行礼:「公子,老爷派人来说,让您今晚跟着一同进宫赴宴。」 楚云暮拿书的手一顿,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彩月身后送礼服过来的丫鬟。 瞧了玉盘上的华丽的礼服,眼底淡然无波。 一切的事情的开头便是他在宫宴上大放异彩,让有些人把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公子,礼服也是老爷让人送过来的。」彩月转身从丫鬟手上接过玉盘。 「回父亲说我已知晓。」楚云暮说完又拿起书继续阅读,好似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 「是,公子。」丫鬟弯身行礼,而后转身离去。 彩月极有眼色地捧着玉盘转身进了内间,放好后,轻手轻脚退出了正屋。 傍晚时分,楚云暮换上了繁重又华丽的礼服,青色的外衫上绣着玉兰花,一朵朵洁白无瑕的玉兰衬得他如玉的容颜更盛。 少年人未及冠的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 彩月拿起一个青色玉制的发扣,扣在了楚云暮的发尾,代替了平日里束髮的玉带。 彩月低着头,道:「公子,好了。」 楚云暮只嗯了一声,迈步便要走出正屋,君晏却在此时走了进来。 只是他一抬头,看到与平日里素雅不同的哥哥,看愣了。 哥哥平日里总是一袭白袍着身,好似来自九天之上的仙人,清冷不可近。今日这一身青色的礼服许是过于华丽,愣是将哥哥身上清冷的气息散了七八分,看着好似温润了几分。 哥哥面容如玉,通身世家公子的气质,他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棉衣,又看了看哥哥身上的锦衣,忽然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云泥之别...... 「发什么呆?」 在他发愣的时间,楚云暮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君晏回神,再度看向哥哥,此时哥哥眸子里再无清冷的神色,反而是染上了些许笑意,回到了平日里温和的模样。 君晏忽的有些紧张:「公子今晚还…回来吗?」他不知道哥哥突然穿着的这么好看是去做什么。 「去宫里赴宴,今晚不必等我。」楚云暮没瞒他。 君晏愣住了,皇宫这个字眼与他而言太过陌生。他流浪之时,接触过最大的官也只是县令,那还是县令嫌弃他们在城里碍眼,派人将他们驱赶了出去,从那之后他对当官的再无好感。 而皇宫里头的据说是住着的当今皇上,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掌权者,那样的大人物他也只是听说书的讲过。 哥哥要去那样的地方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遇到像先前那样坏透了县令。 他不想哥哥有危险,也不想哥哥被人欺负。 他正欲开口:「公子…」 「乖乖待在院里,早些歇息。」楚云暮抢他一步嘱咐了这一句。 君晏再准备说什么时,楚云暮一拂袖走了,他只能看到那道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楚府门口,一辆马车停在门前,侯在马车旁的小厮看到楚云暮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前。 「大公子,老爷已经在马车里等着了。」 楚云暮嗯了一声,撩起车帘上了马车,一进马车里面,他朝着楚烨道了句父亲。 「坐下吧。」楚烨身上穿着的大红色的官服,头戴官帽,神情冷然。 「是。」楚云暮规矩地坐在一旁。 哪怕是重活一世,他对父亲还是有敬畏之心,毕竟父亲能在这个年纪爬到太博职位,绝不是常人能极的。 「我听徐大儒说你有意科考,你想进翰林院?」 「子玉只是想以科考证明自己所学不负老师这些年来的栽培。」 楚烨对于自己这个儿子一直很放心,从小才学出众,让他很是省心。 「你若想去考便去考,考不上也不打紧,户部右参议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以你的才学,当任户部右参议不会有人有异议的。」就算是有,看在他太博的面子上也没人敢说什么。 那是正四品的官职。 楚云暮压下心里的震惊,面上依旧如常:「子玉定当竭力考上,不给父亲丢人。」 「你最是让我省心。」如果子玉能凭实力考上更好,他更能把他安排到更好的职位上。 马车从内城一路往皇宫行驶,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宫门口,马车不可入宫,他们只得下车步行入宫。 楚云暮紧随父亲身后下了马车,见着宫门口的侍卫瞧了眼帖子便恭敬地放了行。 「楚太博,楚公子请。」 刚入宫,身后便有官员瞧见了他们,喊了好几声楚太博。 「楚太博。」户部尚书挺着个大肚子气喘吁吁地赶到他们俩前,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他转头又看向站在楚烨身边的楚云暮,笑容更盛:「想必这位就是令公子吧,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楚烨淡淡开口介绍:「这是户部尚书刘迁。」 「刘尚书。」楚云暮拱手行礼。 第34页 刘迁笑着摆手道:「楚公子太客气了。」 后面赶上的蓝裙少女,迈着小步子走到了刘迁身边:「父亲。」 刘迁笑着介绍了自己的女儿:「只是我的小女,刘琪儿,琪儿快和楚太博,楚公子见礼。」 刘琪儿微微一笑,朝着楚烨行礼:「琪儿见过太博大人。」 行完礼后,她才看到了站在楚太博后半步的楚云暮,触及到对方那张脸时,她眼里闪过一抹惊艷。 她脑子浮现一句诗词,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对方的容颜太过出色,令她一时竟难以移开目光。 楚云暮见对方盯着自己看,微微颌首,就算是打招唿了。 刘琪儿见他点头,脸立即红了起来,连忙躲到了父亲身后。 一路上不止刘尚书这样的官员,还有更多的官员看到楚烨也纷纷过来打招唿。 楚云暮默默跟在父亲身后看着那些前世就已经打过交道的官员。 「那是谁?」 「回世子,那是楚太博的长公子楚云暮。」 「哦,就是那个从小就拜入徐大儒门下的学生。」 被唤做世子的年轻男人看着不远处清清冷冷的少年,竟是缓缓勾唇笑了,他靠着柱子的身体勐的站直。 「走,我们也过去打个招唿。」 第28章 比试 「楚太博,」 略带笑意的嗓音远远地传来,原本在讲话的几人纷纷转头。看到是南翎世子,纷纷拱手行礼。 「南翎世子。」 「哎呀,各位大臣不用那么客气的,本世子就是过来给楚太博打声招唿的。」君翎笑吟吟地看了眼这场的大臣,随后状似无意地将视线放在了楚云暮身上,「这位小公子瞧着眼生啊。」 楚云暮见状,拱手行礼:「子玉见过南翎世子。」 楚太博顺势介绍了自己的儿子:「这是臣的长子,楚云暮。」 「原来是楚太博的长子,难怪本世子说怎么生得这么一表人才,直接就让本世子在人群中一眼瞧见了。」 君翎不着调的话语让在场的大臣心思各异,反倒是楚云暮面色淡然,一派沉稳之色。 「世子缪贊。」楚烨脸上同样是没什么表情。 自讨没趣的君翎只得摇了摇扇子:「那本世子就不打扰各位大臣叙旧了。」 只是他将要转身离开时,特意多瞧了楚云暮一眼,眼里染着轻佻的笑意。 「子玉小公子,再会。」 素昧平生喊人表字本就不礼貌,但碍于君翎世子身份也没人敢说他的不是。 楚云暮压下心里的不愉,面上仍旧如常:「送世子。」 对于他而言,南翎世子这个人就是个不着调的风流世子,他身上的桃花债能绕上京一圈,偏偏又因他那张好看的脸愣是惹得姑娘们前赴后继。 前世,他们也见过,只是每次见面南翎必然要调侃他,他不厌其烦只得躲着这人一些。直到后来,他入狱,南翎世子来见他,说愿意救他出去。 而条件是,他需得抛弃楚云暮这个身份,再到南翎世子府里当侍君,以男宠的身份活下去。 他记得他当时一口拒绝了南翎世子,说自己愿死也不愿以男宠身份苟活。后南翎再未来寻过他,最终他还是成了君晏囚禁于深宫中的男宠。 折了他一身傲骨,将他揉得稀碎。 若没有后来老师告知他的真相,他想他大抵还会一直恨着君晏。 长信宫灯落满整座宫殿,楚云暮抬头看着远处的亭台楼阁,华丽精美,匆匆而过的宫人,无不彰显皇宫的华贵。 「子玉随我去落座。」 楚烨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楚云暮收回视线,跟在父亲身后进了大殿。 一进殿,楚云暮就底下了头,低调地落座于父亲后面一个位置。 宫婢站于他身侧,见他落座,弯腰便要为他倒酒。 「无需,我自己来便可。」楚云暮制止了宫婢的倒酒的动作。 「是。」宫婢站直了身体。 大殿内热闹在一声陛下驾到的高喊声中安静了下来。 直到一道明黄出现在大殿门口,众人纷纷站起又跪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云暮一直低着头,对于居于上首的皇帝他并好奇,前世他在朝堂上已见过太多回。 「都平身吧。」属于帝王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 众人又是一拜:「谢皇上。」 这场宫宴是给那些来上供的藩王举办的,之所以让大臣带着公子前来,便是为一会的比试准备的。 前世他自荐上场,大放异彩,出尽了风头,等来的却是不断的麻烦。 歌舞昇平,觥筹交错,官员们互相敬着酒,就连父亲也免不了被拉着喝酒。 楚云暮低头看着玉碟上的食物,精美好看,他却没胃口。 殊不知还有人在瞧他,那人居于皇子首位。他看着一直低头看着玉碟的楚云暮,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那就是楚太傅之子楚云暮吧。」君敛状似无意一般问了句。 身侧的太监立马恭敬道:「回殿下,那确是楚大公子,可要请过来?」 「不必,贸然请过来不妥当,别唐突了人家。」君敛温和地笑了笑。 「殿下心慈,楚大公子才学出众,殿下若与之结交,也是一件好事。」太监恭敬道。 第35页 君敛笑意渐深:「好事…」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不到最后谁又能知道呢? 不知何时歌舞散了,藩王们一一送礼,其中的奇珍异宝惹得在场的人大饱眼福。 直到比试开始,楚云暮才来了些兴趣,也不知道这次的比试会不会与前世一样。 他抬头看向前方,场上的少年正提笔作画,前方的沙漏在计时。沙漏最后一粒沙子落完,少年正好画完。 两宫婢上前将画作拿起,展示在人前,画上所绘正是殿上的宫宴,大殿上的所有人一字不落的绘在了画上。 「好,不愧是岭南第一少年画师,赏。」皇帝显然很满意,脸上都有了笑意。 「谢陛下赏赐。」 有了第一个打头阵,其余人也纷纷自荐上场,大家都想在皇帝前面博得青睐。 楚云暮看了好些,发觉与前世无异后也失了兴趣,他并非是觉得人家才学不好,而是一样的比试他实在不想重复看两次。 「听闻楚太博带了令公子前来,令公子师从徐大儒,想必才学极为出众,何不趁今日比试给我等开开眼。」 此言一出,大殿上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楚太博身后坐着的少年。 抱着看戏的心态的楚云暮听到这话,脸色冷了几分,他听得出说话人的声音,就是那日遇到的张修宁。 居于上首皇帝也看向了他:「楚太博,朕也好奇徐大儒收的学生才学如何,展示给众人看看吧。」 皇帝这一话一出,楚云暮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越过桌台站到了殿中,朝着大殿上的皇帝一拜:「子玉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摆手:「无需多礼,展示你的才学吧。」 「是。」楚云暮转身去吩咐一旁的宫婢准备自己要的东西。 宫婢们很快将他要的东西准备了上来,一张竖着放的宣纸架,四周被木头框住了,像是一张空白的屏风。 楚云暮提着一桶墨水走到宣纸前,又从宫婢手上拿过一条黑色的玉带,没有丝毫犹豫遮住了自己的双眸。 第29章 新衣 众人还来不及疑惑,只见一段悠扬的琴音响起,楚云暮拿起木桶里的毛笔,开始在宣纸不停的画着。 宣纸被墨水渲染很快染上了一大片的黑色,而楚云暮拿着毛笔一刻不停地在宣纸画着。 直至琴声收尾,楚云暮也巧好收笔,大殿内响起了好几声惊唿声。 「这这这……」 「不愧是徐大儒收的学生,令我等大开眼界。」 「画中字,字中画,绝…」 宣纸上画了一副山水画,但细看下能看到山水画中藏着一副诗词,词写的是今晚的宫晏。 连居于上首的皇帝也是满目赞赏之色:「好好好,重赏。」 楚云暮伸手摘了玉带,迈步走到大殿中间,再度恭敬一拜:「谢陛下赏赐。」 礼数周全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一举一动皆是大家公子风范。 皇帝又看向楚烨,笑道:「楚太博,你这个长子当真是令朕大开眼界,不错不错,有你以前的风姿。」 楚烨站起,拱手行礼:「陛下过誉,犬子不过运气好得了徐大儒指点才地如此造化。」 「楚太傅何必谦虚,在场的各家公子要多多向楚家长子学习才能更好的造福我大宸。」 楚云暮低着头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今晚他出了这个风头,明日关于他的传言怕是要满城皆知了。 「蒙眼作画,还作出了如此画作,看来楚云暮还真不负他上京才学第一的美名。」君敛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深,「这样的人物若不结识岂不可惜。」 「那可要奴才请楚公子来东宫一叙。」 君敛摆手:「不必。」直接将人请来东宫反而会坏了第一眼的印象。 他要的是无意间的遇见,只有这样的相遇才会让对方对他卸下心房。 南翎世子摩挲着酒杯,视线却有意无意地看向楚云暮。 他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宝贝,不仅容颜绝色,才学也是令他惊嘆,这样的美人若能屈服于他身下该有多好。 张修宁气得连喝了三杯酒,又让他出风头了,气死他了!! 比试过后,宫宴很快就散了,楚云暮跟着父亲出了宫。 在大殿中,他能轻易发觉有好几个人在看他,其中南翎世子的目光最露骨也最让他觉得厌恶。 要说南翎世子他只是厌恶,那么太子他就是恨了。他一腔真情尽数就是餵了狗,不,狗还会对他摇尾巴。而太子是真的想要置他,置楚府于死地。 太子殿下如今盯上了他,怕是不久后的国子监就得遇上了。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太子得逞。 回到府里已是深夜,好在这些日子没再下雪,他步伐平稳地回到了玉竹院里。 彩月见他回来,连忙上前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楚云暮喝了一杯热茶才缓了过来,转头吩咐彩月去备些粥食。 他在宫宴上压根就没吃什么,这会肚子饿得不行了。 「是,奴马上去。」彩月转身离开。 他正欲再给自己倒一杯热茶,门口走进了一个人。 「哥哥,我来给你倒。」君晏说着就去拿茶壶,走到楚云暮身边的桌子前,给他倒满了一杯热茶。 楚云暮没管热茶,反而是问他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第36页 「哥哥没回来,我睡不着。」这话不假,哥哥一刻未归。他心里就担心哥哥在宫里会不会受欺负,一听哥哥回来了,他立马就跑了过来。 不知是杯中的热气往上飘模煳了他的视线,还是今夜的烛火太暗。有那么一刻,他好似看到了当了帝王的君晏。 在那座囚禁他的宫殿里,君晏总会在事后抱着他说很多情话,其中最多就是,他说自己身上有香味,他需要闻着这种味道才能入眠。 那时他的只觉得君晏有病,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些话来。 如今回想,君晏大抵是爱他爱得疯魔了才会如此,他断不能让君晏变得如前世一般。 思自此,他脸上的温色冷了几分:「又不是小孩子了,怎的还要我回来才睡,若是我今晚不回来了,你岂不是一夜不睡。」 君晏听着哥哥冷淡的语气,抓着茶壶的手紧了几分。哥哥总不让他走进半分,哪怕是平日里再温和,也总是隔着距离。 他只是,只是想离哥哥近一点,哪怕一点点也好。 「算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在宫里应付那些人已经够疲惫,他现在也没心情继续应付君晏。 「是…」君晏失落地将茶壶放回了原位,转身离开了屋子。 君晏离开后,彩月领着婢女给公子布膳。 「公子,粥食已备好。」 楚云暮揉了揉眉心,正欲起身,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吩咐彩月:「你去我院里库房里拿一批布,拿去布坊给楚晏做一套新衣。」 彩月知公子看重楚晏,当下也是恭敬道:「奴定会办好公子吩咐的差事。」 不出他所料,第二日上京关于他的传言遍布了全城。恰巧又是年节,来楚府送礼的人不在少数。 更多的是给他递帖子的世家公子,想与他交好的人大多都是官员之子。楚云暮不愿参加那些所谓的宴会,自是一一回绝了。 此时某间酒楼包间里。 「那个楚云暮他不就是仗着得了陛下夸奖这么目中无人,咱们这么多人还请不动他。」 「人家有个好爹自然是可以嚣张,怎么在坐的哪位敢得罪楚太傅?」 这话一出,包间里的世家公子就都安静了下来。 张修宁扫了众人一眼,开口道:「有太博爹又怎么样,你可是太子的表弟,他这可是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他根本就不将你放在眼里。」 被指名那位太子表弟的公子此时脸色异常难看。 成功给楚云暮拉了一波仇恨的张修宁掩下眼底的恨意。 他就看看,楚云暮是不是厉害到敢与皇室叫板。 大年三十这日,府里所有人的姨娘,小姐,公子都被请到了正厅用膳,下人们也得了一份丰盛的晚餐。 一顿团圆晚饭用完,众人又去看府里请来的戏班子,楚云暮只看了一会便离席了。 赶回玉竹院,君晏果然坐在门口等着他,他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第30章 守岁 君晏看到哥哥回来了,眼睛一下亮了。 「怎么不和他们去前头看戏?」楚云暮越过他推开了院门,院里的下人基本上都去了看戏,里面安安静静的。 君晏连忙站起来,跟在哥哥身后进了院子:「不想看戏。」 楚云暮知他是想守在门口等他回来,语气温和了下来:「既然不想看戏,那就跟我来看看你的新衣服吧。」 君晏一愣,新,新衣服? 楚云暮推开正屋的门,走进内间拿了一套红色的衣袍出来。 「过来,试试。」 听到哥哥喊他的声音,君晏这才敢把视线放在那套衣服上,衣服料子是锦缎的,他只在那些贵人身上看过这么好的料子。 楚云暮见他傻了般盯着衣服,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试衣服。」 君晏动了动步子,小心翼翼地从哥哥手里接过了衣服,摸到了衣服才感觉到,衣服里面填了棉花进去。 他没有过新衣服,小时候他穿的衣服都是别人不要的,娘就捡回来给他穿。自从跟着哥哥以后,他的衣服再也没有补丁,哪怕是冬天也不会冷。 君晏把衣服换上,竟意外的合身,柔软顺滑的料子让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楚云暮有些意外他穿红色还怪好看的,前世的君晏大多都是穿着玄色的衣袍,哪怕是当了皇帝,他衣袍也是玄色打底,图案用就是金色丝线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养得太好的缘故,如今倒是一点都看不出当时的面黄肌瘦了。红色的衣服一穿,将他衬得越发的唇红齿白。 君晏扯着袖子,不太好意思地抬头瞧了一眼哥哥,眼里的欣喜被楚云暮看得清清楚楚。 楚云暮笑了:「今晚就穿着它守岁吧。」 外边的唱戏声隐隐约约听不真切,楚云暮不在意。 此时他更想做另一件事:「想不想去看烟火。」 大宸的年三十夜里是会有烟火的,那是礼部安排的新年庆典,同在上京的百姓也是能一同观赏的。 君晏没看过烟火,听到哥哥说到烟火,他还愣住了。 只是不等他反应过来,楚云暮拽着他的手腕出了正屋,他瞧了夜空,今晚看来是不会下雪了。 他转头看向君晏:「怕不怕高?」 君晏刚沉浸在哥哥拉他手的欣喜里,勐然听到哥哥问他这句,呆了一会才缓缓摇了头。 第37页 「不怕…」 他话音刚落,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重影,紧接着他就发现哥哥揽着他腰快速的在屋顶上起起落落。 速度快得他只能听到耳边的风声,这也是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他与哥哥之间的差距。 他们之间不止身份有差距,才学上,武学上,他都远不及对方。 他的哥哥太优秀了,优秀到了他难以企及的地步。 他好像,好像这辈子都追不上对方了。 楚云暮最后停在一处三层楼高的屋顶,从这里可以看到最好角度的焰火。 他侧头看君晏沉默还以为他是被刚刚吓到了。 「你若是怕高,等会我们走回去。」他其实是不想走回去的,这个点要是在路上被什么人看到又是一桩麻烦事。 「我不是怕高。」君晏连忙出声,他知哥哥是偷偷带他出来的,不然也不会大晚上不走正门,反而是走屋顶。 听到君晏说不怕高,他才放下心来,他拉着对方坐在了屋顶上。 「烟火应该快放了。」 他算着时辰来的,只要一会他们就能看到烟火了。 果然他们坐下没一会,天边炸开了一道烟火,一瞬间将上京染得亮如白昼。 君晏还是第一次看烟火,眼里满是惊奇,惊奇过后是欣喜。 原来烟火这么好看,这么漂亮,那一朵朵开在夜空中的花印进了他的瞳孔里。 楚云暮看烟火的空隙侧头看了一眼君晏,看到他专注于烟火,那眼里闪着的欣喜让他看得心里泛酸。 这孩子命虽然苦了点,但好歹在最后的夺嫡中活了下来。 而这一世有他护着,大抵不会再向前世那般辛苦了。 他只求最后君晏能念着他的好,放他自由便好。 「哥哥,我好开心。」君晏笑着得很开心,他眼睛亮极了。 楚云暮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恍了一下神,原来这个时候的君晏这么容易满足。 「开心就好。」 君晏眼里满是期待:「哥哥,你明年还能带我来看吗?」 「……」楚云暮望着他眼里的期待,想扯句慌,却发现根本说不出口。 明年,他们之间的缘分没有明年了,今年春天已是到头了。 「小晏不能太贪心,今年的才看完怎么就想着明年了。」 君晏没听懂哥哥话里的意思,只当是哥哥明年不愿再带他看烟火了。 也是,哥哥带他看一次已是天大的恩赐了,他怎么能再求明年的。 只是,他真的很想每年都像今年这样,瞒着所有人,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烟火,这是独属于他和哥哥的共同秘密。 「看完烟火该回府里守岁了。」 刚回到熟悉的玉竹院里,楚云熙抱着一堆糕点跑了进来。 「兄长兄长,安安来陪你守岁了。」 楚云熙迈着小短腿沖沖沖的往楚云暮跟前跑,楚云暮怕他摔跤,只得伸手将他抱进怀里。 「不是说了夜里不许跑这么快,摔了怎么办?」 楚云熙一见兄长板着脸教训他,立马开启他撒娇技能:「我这不是着急来找兄长嘛,你看,我拿了好多糕点,都是好吃的。」 他怀里的每一样他都试过了,都是好吃的他才全卷了出来的。 楚云暮看着他怀里鼓鼓的,眼里闪过无奈,转头吩咐彩月拿碟子过来。 楚云熙傻兮兮的笑了笑,他笑完一转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君晏,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说实话,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君晏相处,身为府里公子的楚云熙很难拉下脸面去和一个下人道歉。 思来想去,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糕点,朝着君晏道:「喂,本公子赏你的。」 然而君晏并不搭理他,楚云熙也来了脾气,他都先低头了,那个下人一点都不会看脸色。 不要就不要,他留着给兄长吃!! 第31章 走散 楚云熙说是来陪着守岁,最后还是没能熬住便睡了过去。 楚云暮抱起昏昏欲睡的楚云熙往偏屋去,放他到床榻上时,楚云熙还醒了过来,他抓了抓楚云暮的衣服试图让自己清醒。 「兄,兄长…」 「睡吧,兄长替你守着。」楚云暮笑着替他盖好被子。 等楚云熙彻底睡过去,他才拉下了床帐。 回到正屋,君晏还坐在椅子上,眼里没有一丝困意。 「若困了就去睡,不必特地陪着我。」楚云暮刚坐下,彩月上前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君晏摇头:「不困。」他是真的不困,这是他和哥哥过得第一个年,他正兴奋着呢。 夜渐深,楚云暮撑着手臂,正拿着一本游记在看。 「公子,子时到了。」彩月轻声提醒正在看书的楚云暮。 「那便都去睡吧,明日无事无需早起。」楚云暮放下了游记,眼角余光扫到端坐在椅子上的君晏。 「小晏,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晚些起吧。」 明日忙的只是母亲院里的人,并不需要他院里的人手,索性就给他们放了假。 天未亮,府里亮了一夜的灯笼还没灭,下人们匆匆忙忙的准备祭祖的物品。 楚云暮换了一身素雅的衣服往正屋走去,祭祖前,他得先前给父亲母亲拜辞岁礼。 等弄完这些,天已然大亮,回到院里他给起床了的下人发赏钱。 第38页 过年这几天他都很忙,身为府里的长子,他得随着父亲迎前来府里拜年的亲人,官员。 直到年初六,他才得空去了一趟老师家和外公府里。 「你小子还知道来看外公。」 他外公是前镇远大将军郑泱,如今被封了个国公悠闲在府里养老。 外公早年同外婆恩爱,未纳过妾。又常年在边疆杀敌,与外婆聚少离多,故而只有他的母亲和早年生女难产过世的两个女儿。 诺大的国公府里冷冷清清,他从小便常常被母亲送来陪外公。 因此同外公感情深厚,外公见他是个好苗子便亲手教他武艺。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外公在成为大将军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圣,只因遇到了外婆,一眼便落了红尘。 外婆是世家之女,他想要求娶只能拥有与之相配的身份,一代江湖大侠捨弃了自由投身于战场上杀敌。 好在最后他打了胜仗,被陛下封了将军,才得以娶到了外婆。 「是子玉的不是,应当早些来看望外公的。」楚云暮拱手,一副认错的模样。 郑泱看不得他这样:「不过一段时日未见就同外公这么生分了,走,进屋聊。」 楚云暮抬头见外公那副硬朗的样子,眼里染上了笑意。 还好,这一世的外公还健健康康的,并没有如前世那般重病缠身。 「哥哥,我背完了。」 十首诗词他一次性背了出来,中间没有念错一个字。 忙碌了好几天让他差点忘记了他许诺过君晏的花灯。 「换上新衣,今晚便带你去买花灯。」就当是送君晏的最后一件礼物吧。 上元节又称元宵节,不同于年节家家户户都在家里过节。上元节这天,很多人都会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出来逛街,毕竟要是遇到心仪的人便可将手里的花灯送给对方。 夜幕降临,城西的夜市上热闹非凡,穿着好看的年轻男女三两结伴而行。 楚云暮让楚二将马车停在人少的角落,便带着君晏上了街。 楚云暮也是第一次上元节出来,以往他都是在府里看书度过的。哪怕是前世他也没出来过,他不喜太喧嚣的地方。 这次出来他才知道原来上元节这么热闹,沿街两边的商贩卖力的叫卖,一路过去,什么新奇的小玩意都有。 其中卖花灯的最是多,街上的人基本上都提了一盏花灯。 「有看到喜欢的吗?」因着人多,他伸手抓住了君晏的手腕。 君晏被街上的热闹迷了眼,一时间看什么都新鲜,直到哥哥问他,他才回了神。 意识到哥哥带他出来是给他买花灯的,而他却被别的扰了心神。 「哥哥,对不…」 「你说什么?」楚云暮蹙眉,不知是不是人太多了,他有些听不清君晏的声音。 「哥哥…」君晏大了声音喊他,只是还未等他说实话,原本拉着他的哥哥不知何时松开了。 本就人群拥挤的街道,他们松开了手很快被人潮冲散了。 楚云暮正躲着人,一低头看到原本站在他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君晏? 君晏什么时候不见的? 为什么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人就不见了。 楚云暮眸子里浮现出着急,他一边躲避人潮,一边往回走。 「公子在找什么,可需要在下的帮忙?」略带笑意的语调从他身后传来。 楚云暮正想说不用,那人自顾自地走到了他身旁,一只手正欲搭在他肩膀处,楚云暮微一侧身躲开了。 「不劳烦。」 他清冷的语调与他眼里的着急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那人眼里笑意越发的大,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小公子了。 「你要要找的小孩是不是穿着红色的衣服。」 楚云暮的步子勐得一停,转头看向说话的人,那人笑吟吟地任由他看。 楚云暮看到那一身道袍的年轻男人,怔住了。 是他。 是前世君晏的师父,君晏所学的武艺全出自这位道袍男人之手。 江湖从不缺武学天才,可真的能把武功练到极致的人却屈指可数。而他眼前这位就是一个低调的隐世高手,他虽穿道袍但与道教无关,单纯只是他个人喜欢给人算命,偏偏又算不准。 可因着他武功高强,哪怕是有人察觉到自己被骗也打不过这位。 「你好像识得我,看你我有缘,不如我来为你算一卦如何,看你这个年纪,想算姻缘还是算前途。」 易珏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木籤盒,笑着让楚云暮抽一支。 「我想算那个孩子在哪里。」 易珏的笑容一顿,怎么这位小公子不按常理出牌,真是让他很难接话啊。 楚云暮瞧着他面色窘迫,眼里的着急散了几分:「莫非道长连这都算不出来,既是这样,那道长就别拦着我找人了。」 第32章 花灯 易珏拿着木籤盒一紧,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带刀子,真是一点都不懂尊重长辈。 于是他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谁说我算不出来,他此时就在西南角的一家面馆旁边的小巷子里。」 他话音刚落,眼前站着的小公子就不见人影了。 楚云暮顺着那道人的话去找果然在面馆旁边的小巷子找到了缩在阴暗处的君晏。 第39页 他身上的红色衣服上面落了泥,有好几处都黑了。 「小晏。」 楚云暮的声音如同一道救命稻草,君晏似乎下意识抬头,眼里的绝望看得他心惊。 他心里的愧疚又涌了出来,没忍住往前走了几步,将他拉起来,音色温柔:「没事了,这次哥哥不会松手了,我们去买花灯吧。」 君晏心里的害怕还在延续,他太害怕了,他怕再也找不到哥哥了。 他不敢想像如果哥哥彻底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他不敢想,只要他一想,他体内的暴虐因子就会一点点的侵蚀他的理智。 「小晏,你要是很害怕,那我们就回府。」楚云暮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髮,安抚道。 君晏抓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只有真正真实触摸到哥哥,他心里的害怕才能慢慢减退。 君晏抬头,他眼里的绝望已然不见,瞳孔里倒映着都是哥哥那张脸:「哥哥,我没事,我们去买花灯。」 楚云暮望着那双眼睛,此时的君晏眼里的情绪一眼就能看透,那么明晃晃地满目都是他。 他被君晏抓着的手下意识就想挣开,转念想到他说的,不松手的话语,最终还是任由他抓着。 重新走出街道,外面的热闹还在延续,没人注意到小巷子走出的两人。 这次楚云暮直接走到一个看着花灯种类挺多的商贩前。 「你看看喜欢哪个?」 君晏抬头看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眼里闪过了茫然。 「还是哥哥给我挑一个吧。」君晏实在是不知道选哪个。 于他而言,他不在乎花灯好不好看,他在乎的是花灯是哥哥送给他的。 「那就这个吧。」楚云暮给他选个小老虎的花灯,他想小孩应该都喜欢这个。 就刚刚在街上他还看到了好几个小孩手里提着小老虎的花灯。 「公子不给自己买一盏吗,今日若是遇上心仪的小姐没有花灯可就要错过了。」商贩老闆笑了笑,利落点把那个小老虎拿了下来,递到楚云暮手里。 「若不是正缘,又怎是一盏花灯能留住的。」楚云暮将手里的花灯递给一旁的君晏。 商贩老闆倒是意外前面的小公子会说出这番言论:「还是小公子看得通透,是我拙言了。」 楚云暮只礼貌性笑笑,付了银子牵着君晏离开。 倒是君晏拿着花灯发呆,他脑中沖斥想商贩老闆说的那句心仪的小姐。 以后哥哥也会遇到心仪的小姐吗?会待她很好吗?他们会成亲吗? 那是不是哥哥就不会再对他这么好了,可是他不想娶妻啊,哥哥如果也能和他一样不娶妻就好了。 只要哥哥不娶妻,哥哥就会永远对他这么好。 对啊,只要哥哥不娶妻就好了。 他这般想着,又觉得自己奇怪,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不让哥哥娶妻呢,哥哥这么好的人就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不行不行不行,只要一想到哥哥和别的女子幸福的模样,他心里的暴虐因子又席捲而来。 他好想好想见血,他疯狂地想做些什么来平復心里的暴虐。 直到哥哥的声音响起,他心里的暴虐因子一下子消失了。 「你想不想去放河灯。」楚云暮也是不知不觉和他走到了河边,看到了河边有很多人在放河灯祈福。 河面上一个个荷花模样的河灯承载着无数人的心愿飘向远方。 君晏顺着哥哥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河面上飘着很多荷花灯。 「用那个可以向上天许愿。」重生一次的楚云暮很相信神明的存在,所以他对神是很敬畏的。 许愿? 君晏眼睛亮了,他想许愿,他许一个永远和哥哥在一起的愿望。 「我想许愿。」君晏很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染着雀跃。 楚云暮买了两个河灯,一只递给了君晏,两人走到河边,楚云暮拿着河灯的手一松,河灯顺着河水飘了出去。 他闭眼许了个愿,他希望楚府安好,希望不要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君晏学着他的动作放了河灯,闭眼许了愿,他的愿望只有一个,他想要永远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如果真的有神明,请您一定要倾听我的心愿,我想陪在身边这人的身侧,陪伴他一辈子。 不远处穿着道服的男子看着提着小老虎花灯的君晏,眼里亮着光。 他的徒弟找到了。 上元一过,过年的氛围也慢慢消了下去,街上重回了往日的热闹。 「公子,府外有一道士说是认识您。」彩月有些不解,公子怎么会认识道士。 楚云暮听到道士两字,神色一顿。他凝神算了算日子,竟是与前世无差。 不多不少就是今天,连来的时辰都一样。 「请进来吧。」 「是,公子。」 彩月离开后,楚云暮瞧了眼窗户的方向,喊了句楚二。 「属下在,公子有何事吩咐?」 「去书房告诉楚晏练了五页字后便来正屋。」 「是。」 不多时,彩月就将易珏请了进来。 「啧啧啧,小公子你这府邸可真大,一圈又一圈,富贵人家就是不一样。」易珏左看看右看看。 「先生请坐。」与先前的态度不同,此时的楚云暮礼数周全。 第40页 易珏乍然见他这么客气,一时间还有些错愕。 「你这突然客气的,我都不习惯了。」易珏说是这样说,举动上可没有一点不客气。 彩月给易珏上了茶后,识趣的退下了。 「今日我来不是为别的,我是为你那个那夜领在身边的小孩。我看小公子你身边身边也不缺伺候的下人,不如让他跟着我学武如何?」 楚云暮唇角勾了一抹笑:「先生又怎知他是下人而不是我的弟弟?」 第33章 收徒 易珏哑然,难道他又猜错了。虽然那孩子身上的衣服是锦锻,可面容与眼前这位公子可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只是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有眼缘的徒弟,他不想错过:「小公子你既然请我进来了,必然也是相信我的身份,我寻找多年一直没有找到和眼缘的徒弟,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我自是想将我毕生所学都传授于他。」 「我看小公子也不像是不会武的,自然明白我所说的话。」 楚云暮的笑容真了几分:「先生说得有道理。」他本就没打算拦着,相反他巴不得君晏能跟着易珏学武艺。 「那就让他跟着先生你学武吧。」 准备了一箩筐说辞的易珏:「……」这小公子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富贵人家都喜欢养暗卫吗?就这院里最少有五人藏在暗处。 君晏带着自己抄完的五页字欢欢喜喜来正屋找哥哥,只是他刚迈步走进正屋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坐着喝茶。 易珏一看到君晏立马喜笑颜开,这身子骨就是练武的好料子,定能把他的衣钵发扬光大。 「哎呀,好徒弟快到师父面前来,让为师好好看看你。」易珏已经迫不及待想给他摸骨了。 然而君晏并不搭理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他径直走到楚云暮面前,面上带着笑,双手奉上自己的抄写。 「请公子查阅。」君晏没有忘记在有人的时候要唤公子。 楚云暮拿过他手上的抄写,上面的字已像最初那样不成样,反而是与他的字迹有了几分相似。 楚云暮眼里闪过了满意之色:「不错,有进步,以后你自己练字时不必再特意模仿我的字迹,你需得有自己的笔风。」 每个人的字迹都不一样,而正是不一样,如果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字迹才是最致命的。 以后君晏会是皇子,他的字迹必然不能和自己的相似,若被有心人做文章,他就是想喊冤都没地方喊。 被夸了的君晏的内心有些雀跃:「我会继续努力的。」 「书房里那四本书我就送你了,以后你有时间就多看看。当然光看那四本也不行,空闲时也要多看看书。」 楚云暮嘱咐完这些,又看了坐在椅子上的易珏:「小晏过去吧,那是位很厉害的先生,以后你就好好的跟着他学武。」 听到这里君晏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哥哥要把他送走。 他心里那点欢喜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眼里燃起了愤怒,他不敢反驳哥哥,但他敢去骂那个年轻男人。 他回头,眼里不知何时卒了冰雪,仿佛能把人瞬间冻住:「我不会离开这里的,我不管你多厉害都和我没关系,我只想留在公子身边,请你立刻马上消失。」 易珏有那么一刻被他的眼神吓住,他居然在一个小孩眼里看到了杀意,这个孩子有点危险了。 不过再危险又如何,他又打不过自己,只要一招他就能把眼前的小孩制服。 于是他脸上又挂了笑容:「可是你的小公子已经同意让我把你带走了,你不会连你家主人的话都不听吧?」 楚云暮正欲说话,君晏转头眼眶通红的看着他,仿佛只要他说送他走,他就能立马哭出来给他看。 「……」 楚云暮的沉默让他心更难受,他抹了把眼泪:「哥哥,我求你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乖乖地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你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 楚云暮:「……」说实在的这种情形他前世也遇到过。 前世他心软不愿送走君晏,结果差点害了君晏的性命,最终他只能把昏迷中的交给了易珏。 君晏的出生就註定了他不能过得和普通百姓那样,他的人生必然是充满艰难险阻的。他虽能护君晏,却也不能时时刻刻将他护在身边。 他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而教他的那个人不能是自己。 皇帝生性多疑,若被他发现自己遗落在外的皇子与当朝太傅之子有了牵扯,楚家的辉煌将因他毁于一旦,而君晏也会沦落被监禁的下场。 他们谁也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局面。 楚云暮抓着他的手,一用力将他推了出去,君晏一下子撞在了门框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君晏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向哥哥,他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突然就把自己推了出去。 楚云暮收回自己的手,神色清冷:「你说要留在我身边,你拿着什么留在我身边。现在的你连我一招都接不了,留在我身边只是拖累。」 「我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楚云暮冷淡地扫了一眼狼狈的君晏,「你走吧。」 易珏:「……」突然觉得周围的冷了下来。 小公子激将法用得妙啊,这不一下子打击地他未来的小徒弟都伤心欲绝了。 第41页 君晏盯着哥哥眼里的冷漠,又抹了把眼泪:「公子明明说过了再也不把我推给旁人的,怎能说话不算数。」 「我不走,我就算要拜师父也只拜公子,绝不可能拜他。」 君晏此时想杀了易珏的心都有了,要不是他突然出现,哥哥根本就不可能把他送走,都是他,他不该出现。 他体内的暴虐因子又在肆虐,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理智。 易珏听到他的话不服了:「诶诶诶,我可比你家公子还厉害啊,不如你让我们俩比……」 他话还没说完,君晏狠狠地瞪着他,仿佛只要他再说一个字,他就能冲上去弄死对方。 「楚晏不许胡闹。」楚云暮是真的头疼,看来只能打晕他才能让易珏带走他了。 思自此,他脸上的冷淡缓和了一些「你过来。」 君晏看到哥哥缓和了表情,还以为此事有了婉转的余地。 他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哥哥面前。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后颈一痛,下一刻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消散。 楚云暮伸手扶住他,抬眸瞧了眼易珏:「麻烦先生以后替我照顾好他。」他又伸手封住了君晏身上的穴道,这样确保君晏醒来也没有能力逃跑。 易珏笑着起身:「这是自然。」 将人交给他时,楚云暮轻声又说了一句:「望先生记好,他姓君。他从娘亲死后就一直在流浪,是先生看他可怜收留了他…」 【作者有话说】:君晏终于要长大了,可以正大光明追老婆了(*︶*)..:* 有没有在看的小可爱,冒个泡康康!! 第34章 雅集 外边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了正在午歇的楚云暮,他将压在身下的书籍抽出来放到一旁放好。 听到动静的彩月连忙推门进来,站在屏风后轻声问:「公子可要洗漱。」 「嗯。」冷冷清清的声音至屏风后传出。 「那奴马上去安排。」彩月已经习惯了公子这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以往楚晏在时,公子偶尔还会笑,如今楚晏不在了。公子除了五公子来时会笑,其余时候都是冷淡的模样。 明明是初春了,这玉竹院反倒是比去年冬天还要冷。 「公子,南翎世子又派人送了礼过来,可要收?」 「照着先前的话回绝了他。」楚云暮现在没空应付君翎。 童生考试在即,哪怕他曾经考过一次,他也不能就此掉以轻心。 「是。」彩月转身离去。 连日来的濛濛细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终于放了晴。 楚云暮拿了自己写的文章,乘坐马车来到了城南的国子监。 国子监不同于普通的书院,光是大门就把附近几所学院比了下去。 门口早就站来接他们的任助教,他一看到楚公子的马车,连忙带着笑迎了上去。 楚云暮一下马车就看到了任助教,他拱手行礼:「任大人。」 「楚公子客气了,你都两三年没来国子监了,几位老师都时常念着你。」任助教笑着道。 楚云暮带着歉意道:「子玉应当早些来拜访老师们的。」 任助教领着他进去:「他们也就是说说,哪能让你整日往国子监跑,你要是跑得勤了,徐大儒就该来找祭酒大人了。」 许是天气好,也许是恰好休息时间,身穿白色衣袍的少年们有坐在廊下的,也有三三两两坐在亭子里,手中都拿着书卷在朗读,透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楚云暮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曾经也有过那样的时光。 他们一路沿着迴廊往里面走去,沿途有遇到了学生,他们都奇怪地看着被任助教领着的少年。 「那是谁啊,怎么被任助教领着?」 「你不认识他?他可是被徐大儒收为学生的楚府大公子楚云暮。」 「哇,难怪了。」 「他看起来好冷漠啊,看着就不好相处的样子。」 「人家年少成名高傲些正常,你要是有他这么厉害,你也可以目中无人。」 「算了算了,我没那天赋。」 越到里面,越是安静,直到任助教领着走到了一间熟悉的屋子前。 「你的静室一直有安排小童在打扫。」任助教推开门,内间瞬间亮了起来。 楚云暮看着与前世一模一样的静室,心下有些感慨。 「辛苦任助教了。」他本不是国子监的学生,能分得一间静室读书已是祭酒大人看在老师的面上。 「这倒是不辛苦。」任助教说的倒是实话,国子监的老师们巴不得楚公子过来读书。 「你想以国子监的身份考童生,祭酒大人那边已经给你安排妥当了。」 楚云暮拱手又是一礼:「劳烦任大人替子玉谢过祭酒大人。」 任助教看着他礼数周全,一点架子都没有的模样,真是越看越满意,要是这人是他们国子监的学生就好了。 那几个老傢伙估计做梦都得笑醒。 自那以后,楚云暮在国子监的静室住了下来。 偶有写好的文章也会送去给那些国子监老师们查阅,每每得到的答覆都是夸他文采斐然的。 楚云暮嘆了口气,看来还得等老师游学回来才能看出自己是否有进步了。 楚二推门进来,将手上的书卷放到公子身前的案桌上。 第42页 「今日国子监里似乎有雅集,连东宫那位也来了。」楚二轻声道。 楚云暮拿书卷的手顿了下又恢復如常,拿了最上面那捲书。 前世的今日便是他和东宫那位太子殿下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前世他本在静室里读书,听到楚二说东宫那位来了,他起了兴趣,这一看便看出了一段孽缘。 今生若能避着那再好不过了,他无意与太子打交道,最少现在他不想与太子扯上什么关系。 只是他再怎么避着,任助教还是来了静室寻他。 「楚公子,今日国子监有雅集,太子殿下也亲临了。太子殿下偶然听得楚公子也在,便想请公子一同讨论学问。」 任助教将姿态放得很低,楚云暮不好回绝,只得赴约。 国子监的雅集开在一处景色优美的迎春园,恰逢春日间,园子里的花竟是陆陆续续地开得红艷,倒是不负迎春园这名字。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楚公子来了」引得满院的学生往园口看来。 楚云暮惯穿素雅的衣服,平日不是白袍就是青袍,衬得整个人仿佛是那不染尘世的嫡仙,平白生了清冷疏离之感。 一时间不知感嘆是花好看还是楚公子更让人惊艷了。 他跟随任助教穿过花丛,一路来到了举办雅集的八角亭子里。 步入亭子,他没先看坐于上首之人,而是低头拱手行礼「子玉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 坐于上首的君敛抬眸瞧了眼躬身行礼的楚云暮,眼里染上了笑意。 语气也是极为温和:「楚公子同本宫何须多礼,快入座吧。」 楚云暮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君敛又开口说话了。 「你才名本宫在宫里就听到过,那时本宫便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此聪慧。直到宫宴里看到楚公子年岁尚小,还以为会不会是传言有误。没想到楚公子以一场蒙眼作画证明了自身才学,当真令本宫刮目相看。」 君敛笑得温和,仿佛是真的很敬佩楚云暮的才学。 众人见太子殿下这么平易近人,心底都对太子殿下生了好感。 只有楚云暮面色依旧如常,他声音清冷疏离:「太子殿下缪贊,子玉自知学无止境。自身才学不比在座的学子们优秀多少,不过是占了先机得了徐大儒青睐。」 君敛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楚公子当真谦虚,又不骄不躁,确实不负你在上京的才名。」 「本宫前几日学了篇文章,有几处不太明白,楚公子可否替本宫解惑。」 【作者有话说】:雅集,源自于古代,专指文人雅士吟咏诗文,议论学问的集会。 第35章 科举 众学子安静地看着坐于前面的两人一问一答,心下满是羡慕,羡慕楚云暮一露脸就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睐。 「今日与子玉相谈甚欢,本宫竟是想留在这国子监了。」君敛好似玩笑一般说着,周身的温润气息衬得他如翩翩佳公子。 一句子玉好似他们有多么的熟稔似的。 若是前世的楚云暮大抵就会被他这副平易近人的模样给哄骗了。 今生的他笑着疏离,隔了一层淡淡的距离:「国子监学生众多,其中不乏优秀之辈,太子殿下何不也给他们一个机会。」 君敛笑着道:「子玉言之有理,任助教你瞧瞧有哪个优秀的学子,把人请上来让本宫看看。」 任助教笑着答了一句是,又不经意间瞧了一眼楚云暮,眼里带着感激,感谢给了其他学子露脸的机会。 此后君敛又来了一回,打着讨论学问的藉口愣是拉着楚云暮聊了一下午。 只是楚云暮始终淡淡的态度让君敛捉摸不透,他不确定楚云暮是不是对他产生了好感,是否愿意为他效力。 二月童试开考,楚云暮不出意外的拿了头名。四月楚云暮又去考了院试,取得了案首。 今年他恰巧没能赶上三年一次的乡试,只得等来年的八月参加秋闱。 「真不再留久一点,徐大儒游学还未回,还是留在静室好读书。」任助教私心还是想要楚云暮留下来的。 毕竟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学生在国子监,太子殿下也能多来几回不是。 楚云暮摆手婉拒了:「离家太久,母亲思念得紧,我若再不回去岂不要背上不孝的骂名。」 任助教也不敢再多留他:「也是,还望楚公子多回国子监看看。」 「自然。」楚云暮拱手一礼,「感谢任大人多日来的照顾,子玉就此辞别了。」 话落,他转身上了马车,任助教看着马车远去了才转身回国子监。 楚云暮刚回府就被楚夫人拉着去喝了好几碗补汤。 「你看看你又瘦了,母亲知你想早日取得功名,可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才是。」楚夫人满脸的心疼。 她不求自己的儿子有多厉害多优秀,只求孩子们都能健健康康的。 「快喝这个,大补的。」楚夫人把鸽子汤推到了他面前。 被迫喝了三碗汤的楚云暮看着面前的鸽子汤,神情复杂。 楚夫人催促他:「子玉快趁热喝了,晚膳我还让他们熬了别的补汤。」 「……」 为了躲避楚夫人的投喂,第二日他又藉口去了外公府上躲了一阵。 春去秋来,徐大儒游学回了京,楚云暮恢復了以前的每隔三日去一次老师府上。 第43页 冬日的第一场雪染白了整个上京,楚云暮站在院子里看着落雪,好似又看到了去年那个小小的人偷偷躲在树后看他。 「公子,添件衣物吧。」彩月将手里的披风递给了公子。 「我就站一会,不碍事的。」楚云暮没接过披风。 彩月还想再劝,只是触及到公子那张清冷的侧脸,还是止了话头。 公子又想楚晏了吧。 其实她也不太知道公子为什么要将楚晏送走,明明公子看着很喜爱他来着。 没几日,玉竹院里多了一棵移栽过来的梅树,给素雅的小院平添了一抹艷色。 楚云暮折了一支梅花放在了书房窗台上。 来年的八月秋闱,楚云暮再次一举夺得了头名,成了解元。 他三次考试均为头名,在上京掀起了一阵热潮。 甚至还有人开赌局,赌今年的状元郎会是楚太傅之子楚云暮。 「我也下注,一百两赌楚云暮。」柳辰彦笑着压了一张银票上前。 「小公子你赌这么大就不怕输得血本无归。」身边的人惊讶他砸这么多银子。 柳辰彦摇着扇子,一脸自信道:「我信他会是魁首。」 「柳公子好大口气。」张修宁同样拿着一把扇子,只是他扇子与柳辰彦不太一样。 一个是画的花花草草,一个是题满了诗词。 「你又怎知楚云暮能拿魁首,说不定他就是运气好拿了解元。」 张修宁这话一出,周遭的人都安静了。 谁人不知道,科举考试凭藉的就是自身的才学得了那些考官的青睐。 其中不乏有运气好的,只是运气再好也不可能好到一举拿了解元。 张修宁今日这话就是在赤裸裸的说评卷的考官不严谨。 「张公子你这话可不兴说。」柳辰彦就是再不学无术也知道有些话说不得。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张修宁,一瞬间白了脸:「我,我可没说考官不严谨啊,我只是说…只是说…」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也说出来,好在阿元此时跑了过来。 「公子,酒楼有包间了。」 张修宁这才一摇扇子,掩饰自己的尴尬:「本公子可没有说楚公子的不是,你别乱传言。」 柳辰彦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他,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不过他向来不搭理张修宁,张修宁看不惯子玉,他同样也看不惯张修宁那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明明自己学业不怎么样,偏偏还总是看不得子玉的好,每每遇见总要嘴贱一番。 张修宁一走,众人又开始了下注。柳辰彦看着,竟是又拿了一张银票。 「我再赌一百两楚云暮夺魁首。」 庄家看着柳辰彦自信满满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钱多烧的慌,还是说他对楚公子太过自信。 又是一年的冬季,院里的梅树长得高大,开得红艷。 楚云暮坐在廊下看着梅树,明年春闱一过,他就要步入了。 想到前世的他,眼神黯淡了下来。他出生清流世家,他一心想要实现自己为国为民的抱负。 只是官场终究是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前世他不懂父亲为何早早辞了官,不明白父亲为何会愿意留在府里养花逗鸟。 后来他才明白,父亲是聪明的,他早早地从那一趟浑水里脱了身。而他却没有父亲那般悟性,在那一趟浑水里将自己撕得遍体鳞伤,万劫不復。 甚至还搭上了楚府的一众人,那些无辜的人为他的无知买了单。 他是罪人啊… 楚云暮唇角勾起了一抹苦笑,他该赎罪的,哪怕是付出性命,他也要保住楚府。 【作者有话说】:大概还有一章他们就能见面了,长大后的君晏要开始追老婆了(*︶*) 第36章 为官 转眼到了春闱,春季多雨,楚云暮推开木窗,看到外面又下起了濛濛细雨,丝丝缕缕犹如烟雾。 「走吧。」 他撑开油纸伞,步入绵绵细雨的雨雾中,楚二跟在后面。 钟声响起,会试开始。 春日里的细雨最是磨人,又阴又冷,偏偏又是百花盛开的季节。 会试结束后十多天,贴榜官差拿着红纸贴了上去,上榜三百名贡士都有资格参加最后的殿试。 敲锣打鼓的官差早早拿着铜锣欢欢喜喜一家一户给上榜的贡士报喜。 楚府是最早有人来报喜的。 「楚贡生楚云暮在不在,小人来给楚贡士报喜了。」 门口的小厮一听急忙跑进去给自家公子报喜。 等楚云暮再次出现在门口,报喜的官差对着他敲了好几下锣鼓。 「恭喜楚贡生,贺喜楚贡生,您拿了本次会试的头名,是会元。」 「打赏。」楚云暮不意外这个名次,考试时他已经预估到了结果。 「谢谢楚贡生。」官差接过赏钱后又欢欢喜喜去下一家报喜了。 「公子,杨大人递了帖子,说想请您去参加曲水宴。」楚二将一张红色的拜帖递到了楚云暮面前。 楚云暮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转身进了府,冷淡的声音缓缓地传了出来:「就说我要准备殿试,无法分心去参加曲水宴。」 「是。」 殿试当天,一众贡士被领进了宫里,在皇宫的大殿上已经摆放好了桌椅,贡生们按照自己排名一一入座。 第44页 楚云暮坐到了最前面,他前面的高台上,皇帝坐于上首。 此次的殿试由皇帝出题,他们按照题目写一篇文章,等时辰一到便可交卷到一旁的宫殿里等待检阅。 偏殿里,楚云暮淡定地坐在一旁,其余贡生或多或少都会偷偷看他。 今年考生最大的亮点就是楚云暮了,从童生考试开始便一直是头名,在很多人心里甚至都潜移默化楚云暮会是状元郎无疑了。 楚云暮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甚至还能淡定喝茶。 评卷的考官一份一份的严谨的看试卷,一人看完又递给下一个人。 最后选出了三份优秀的考卷呈到了陛下面前,由陛下来定一二三名。 「这份考卷答得甚是出彩,可知是谁的。」皇帝很喜欢这份考卷的观点。 底下的大臣回道:「这份考卷是楚云暮楚贡生的。」 皇帝听到楚云暮这个名字,记起了在宫宴比试中以蒙眼作画博得出彩的楚太傅长子楚云暮。 「原来是他。」皇帝又看了其他两份试卷。 「楚云暮这份试卷拿魁首当之无愧,只是另外两个长相方面不如楚云暮,探花需得容貌出色。」皇帝很犹豫。 两个时辰后,太监来偏殿宣旨了,身后还跟着三个捧着玉盘的小太监。 太监扬声道:「楚云暮,洛宣明,兰溪听旨。」 三人纷纷跪下听旨。 太监当众宣布了,楚云暮为状元,兰溪为探花,洛宣明为榜眼。 他们三人可即刻换上大红袍,披红戴花,骑着高头大马,敲锣打鼓的在京城逛一圈。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上京花」,好不风光。 城外早已聚集了一波百姓,他们等着看今年的状元,探花,榜眼。 其中更多的女子手中拿着花,拿着香囊等着一会游街时,掷到他们身上,若是运气好被收了香囊,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佳话。 吉时到,宫门大开,敲锣打鼓的声音先传了出来,随之骑着高头大马的殿试前三明出现在了人前。 其中打头阵的是今年的状元郎,楚云暮一出现就引起了一众惊唿,姑娘小姐们手里的花,香囊仿佛往他身上砸。 莫名被砸了一身的楚云暮内心很无奈,只得小心避开那些砸过来的东西,少让自己被砸得太惨。 而跟着状元郎身后的探花榜眼在楚云暮出色的容貌下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 虽然也有些姑娘砸他们,但是比起前面的状元郎来说,就有点悽惨了。 之后好几天上京讨论的还是那位年纪极轻的又容貌出色的状元郎,说书先生也是讲着这位。 而在上京城里姑娘小姐最想嫁的人稳升到了第一名,并且稳居不下。 拿了功名,自然也得了官位。楚云暮被安排进了翰林院当一名修撰,是从六品的官职。 上任前十天可自由支配,若本家不在上京的,还可以申请三个月的休假,休假完了再回京上任。 楚府里接受了楚夫人好一顿投餵的楚云暮在饭后被父亲叫进了书房。 「你如今考取了功名,陛下赐了你官职,你也算是一只脚踏进了官场。翰林院虽说官职清闲,但也不可太过松懈。」 楚云暮拱手道:「子玉谨遵父亲的教诲,入翰林院后,定谨言慎行。」 他知道父亲是在提点他官场的复杂,他知父亲是为他好,自是会听劝。 「你有这份心就好,若遇到什么困难也不必羞于启齿,只管同我说就是。」楚烨这话就是在赤裸裸的偏袒自家人。 楚云暮眼里染了一抹笑意,温声道:「只望以后父亲不要嫌弃子玉烦才好。」 楚烨轻哼一声:「怎会嫌你烦,只管来找我就是。」 翰林院的差事确实清闲,楚云暮每日整理书籍,抄写抄写东西,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老师的问题,翰林院大多人都不敢太为难他,少数看他不顺眼也只是背地里说说罢了。 总得来说,他在翰林院待得还算不错。 唯一的就是他每月初一十五要去宫里上早朝,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需要每日上朝。 「子玉今年可是出尽了风头,好不风光,三元及第又是新科状元郎。」柳辰彦笑得开怀。 他能不开心吗,他的友人拿了状元,他也跟着沾了光。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拿出十几张银票:「子玉你看,这是我赌你高中状元郎赢来的。」 楚云暮看着他掏出来的十几张银票,眼里的笑意淡了一些:「那今日这顿饭的帐单便由明煦结了吧。」 第37章 寻回 柳辰彦高兴得很,压根就没听出他话外之意:「自然得是我来请,子玉想吃什么就点吃,放开了吃。」 楚云暮见傻乎乎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染上了无奈:「你果真不适合待在官场。」 柳辰彦眼睛一亮:「子玉你说得对,我也觉得我不适合待在官场,明年我就结业了,你帮我去说说,我想学医。」 楚云暮想也是时候帮他这位好友实现学医的心愿了。 「等你生辰时,我上柳府借为你贺辰同柳尚书谈谈。」 「子玉你太好了。」柳辰彦激动都想越过桌子抱住楚云暮了。 翰林院里,楚云暮游走于书架之间整理陈年旧书,将他们按年份归类摆放好。 第45页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阳光瞬时溢满了整间屋子,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书架上。 「子玉,本宫来看看你。」 熟悉的声音落在身后,楚云暮握着书一紧,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转身之际面色淡然,躬身行礼。 「臣参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声音冷淡恭敬,让人挑不出毛病。 君敛瞧着躬身弯腰的楚云暮,一袭绯色的官袍衬得他的后颈白如雪。 为及冠的楚云暮虽束了玉冠,但头髮仍旧未曾全盘起。 年轻的少年聪颖,一举躲得三元及第魁首,这样聪明的人才若能为他所用,那么定当是一大助力。 霎时,他眼里染了笑意,温和道:「子玉同本宫如此生分做什么,本宫今日来寻你只是想同你讨论学问,我们之间当友人相处便可。」 「礼不可废,臣自当如此。」 与君敛温和的语气相比,他的声音要冷淡许多。 哪怕是溢满了阳光的屋子也不温暖,楚云暮隐在阴暗处,阳光落不到他身上。君敛站在门口,阳光落满在了他身上,将他染得如同神袛。 可楚云暮却觉得,那些温暖的阳光仿佛随时能化为冬日的冰刃,一刀一刀地往他身上扎。 君敛笑得无奈,一脸不知道该拿他如何的表情:「子玉你啊,算了,本宫也不逼你,等时间久了你也能慢慢习惯。」 他这句话很明显地就是将楚云暮拉入了自己的阵营中。 楚云暮握紧了袖下的手:「……」 「本宫来了这么久,你也不请本宫喝杯茶,莫不是不欢迎本宫来?」君敛状似玩笑道。 「太子殿下误会了,您来得匆忙,臣还未来得及让下面的人去备茶水。」楚云暮又是拱手道。 「你礼数周全得让本宫倒是不自在,今日本就是打着来看友人的目的来寻你,你也不必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喊本宫……」 君敛话还没说完就被楚云暮打断了。 「不可,臣还是喊您太子吧。」楚云暮私心里不想与君敛关系太近。 「…行吧,你想这么喊也行,本宫来时路上看到了有个亭子,我们去拿喝茶如何?」君敛温声询问他的意见。 「依太子所言。」 天宸五十年,楚云暮年满十八,正式及冠成为了大人。 那日楚府的门槛就没断过人,来来往往送礼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想要结亲的高门世家也不在少数。 闻名于世的徐大儒亲自为他束髮,东宫的太子殿下也早早到了楚府。 茶楼说书人都在说这位年少成名的惊世公子如何如何的出彩。 上京第一公子的称号也慢慢地落满了整个上京城。 而此时这位惊世公子却在柳府里同柳尚书打着太极,游说着柳尚书同样自己的长子去学医。 柳辰彦在外面等的着急,他怕他父亲太倔连子玉的面子都不给。 直到,门被推开,他父亲同子玉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 柳尚书一看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脸上的笑容都浅了。 「咳咳,刚刚子玉都和我说了,我给你三年的时间,你要是学不出一点成绩出来,就只能听从我的安排入朝为官。」 柳辰彦一听父亲松口了,也不顾三年时间是不是太短了,连忙保证道:「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学有所成的。」 有楚云暮在场,柳尚书也不好打击自家儿子的自信心:「等你学好了再说。」 柳府门口,柳辰彦激动地拉着楚云暮的手,眼里满是的感激。 「子玉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真的太开心了。」他终于能学医术了,终于能去研究自己看医术里的那些药草了。 楚云暮笑得温和:「若真要谢我就好好的学医术,证明给他们看,你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柳辰彦激动地点头:「嗯嗯,我会的。」 楚云暮也不会知道今日之举竟会在日后救他一命。 天宸五十二年,皇帝说自己做梦想起自己有一皇子还遗落在外,命兵部派人去梦里的镇子寻找。 同年,三年之期任满的楚云暮高升到了吏部,为吏部郎中,正五品的官职。 升官以后,楚云暮日日都要上朝,距离天子越近,他得知的信息也就更多。 终于在入夏前,关于那位遗落在外的皇子有了消息。 楚云暮听着其他同僚说着新皇子的事情,神情越发的冷然。 他不知道今生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原本他该继续留在翰林院的,可这一世却是早早地入了吏部。 他不认为是自己的能力被皇帝看到了,该是太子那边做了些什么才会让他进了吏部。 他根本不可能站队到太子那边,只要他装傻充愣,应当也能唿弄过去。 八月,上京城门大开,一辆被军队围着的马车高调地驶入了城内。 好奇皇子的百姓仿佛挤在街道两侧观看,想要看到传说中遗落在外的皇子。 一窗之隔,楚云暮坐在窗边,听着下面的马蹄声,脸上却是一片淡然,仿佛一点都不感兴趣外面的热闹。 「子玉不好奇本宫被寻回的皇弟吗?」坐在楚云暮对面的君敛笑得温和,仿佛真的是一位温柔的公子。 楚云暮不好奇,他可是好奇得紧,好不容易又多了一个皇弟,宫里好久没有热闹了,正好皇弟回来了,说不定能让宫里热闹一番。 第46页 第38章 殿下 「新皇子是真龙血脉,此番回城陛下定当是要将他公布在人前的,臣又何须去好奇新皇子是何许人也。」楚云暮淡淡的语气好似只是在说一件公事一般。 君敛听后笑了:「子玉说得是,皇弟为皇子,总要见人的不是。」见楚云暮当真不关心,他才放了心。 他可是听说了,那位素未谋面的皇弟可是一块硬骨头,比起那些常年呆在宫里的皇子更要难以掌控。 「那便不叨扰子玉了,本宫还需回去亲自迎迎那位皇弟。」君敛拂袖起身。 楚云暮跟着起身,躬身行礼:「臣恭送太子殿下。」 门被推开,又被关上。 窗外的热闹还在继续,他回头瞧了一眼外面,底下的街道除了百姓再无别的。 看来应该是进宫了,希望他能防着些君敛。 果真没几天,皇帝为新回宫的六皇子殿下举办了一场宫宴。 他身为五品的官员自是要出席。 通往皇宫的路途灯火通明,楚云暮坐在马车里却是心事重重。 「你别想这么多,新皇子回宫与你无关,只要你别牵扯进去就没事。」楚烨只当他是忧心新皇子的事情。 宫里的几位皇子殿下都到了知事的年纪,隐在人后的斗争早以开始。 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早早站了队,最好是谁都不要沾上,明哲保身才最为妥当。 「子玉知晓。」 夜里的皇宫被长明宫灯照亮,金碧辉煌的宫殿一座接着一座,华丽又虚幻,让人瞧不真切。 如今人们口里挂着的再也不是楚太博长子楚云暮,而是称唿他一句楚郎中,或是楚大人。 宫宴上,楚云暮自始至终没敢抬起头看向皇子们的方向,他现在并不想与君晏对上视线,他怕被其他人看出异样。 若被人看出他们相识,那么惹来的麻烦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宫宴进行到了一半,楚云暮藉口醒酒出了殿。 殿外的夜风吹散了殿里的热意,被酒染了思绪也慢慢地清明了。 如今已是盛夏,蝉鸣声隐在树梢中,竟是难得的带来了一丝宁静。 一丝熟悉的冷梅香随着夏风拂了过来,楚云暮面色一凝,不动声色将收缩进了袖子里。 那人似乎就是冲着他来的,脚步声一点也不掩盖,就那么轻易地来到了他身后。 他正欲转身,那人却是先开了口,熟悉的嗓音落在幽静的宫道上,让楚云暮下意识想要逃走。 「哥哥。」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了他的身体本能帮他做出了反应,袖下的手握得极紧。 他暗暗咬牙,不再犹豫,转身之际面色已恢復了淡然,他未抬头看那人,只是躬身行礼。 「臣参见六皇子殿下,殿下万安。」 一句话活生生地将他们的过往散得一干二净,就好似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蓦地,楚云暮似乎听到一声轻噗,好似是君晏笑了。 「这么多年不见,哥哥竟是将我忘了,也是,我在哥哥心里本就不占分量。」言语里的自嘲似乎又染了悲伤。 楚云暮听到他这些话,心里大惊:「请殿下慎言。」 若是被人听了去,他们两个都得玩完。 然而君晏并不听他的话,反而还朝前走了几步,走到了他面前:「哥哥为什么不抬头看看我。」 楚云暮终是忍不住维持自己淡然的表情,他抬头冷冷的盯着君晏,只是在触及他那双委屈的眼神时愣住了。 怎么还就委屈上了,他都还没说话呢。 长大后的君晏与前世无异,依旧继承了他母亲那副好样貌,生的高大俊美,玄色绣着金丝的锦袍穿在他身上无形间散发着矜贵的气质。 只是半束的长髮显示着他并未及冠,他还是少年人罢了。 这个年纪的君晏是他不常见的,他见过最多的君晏还是他及冠后的样子。 君晏也盯着哥哥看愣了,少年时的哥哥就生得极为好看,如今长开了后更是让他难以移开目光。 身上那身绯色的官袍衬得他的肤色更白皙,在昏暗的宫灯下好似白到发光,本就绝美的五官更是惹人心动。 君晏看着哥哥的眼眸,那里面似乎揉进了点点星光,哪怕是清清冷冷的眼神也能让人感到温柔。 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脸第一次那么清晰的出现在了他面前,让他更是心动难持。 他很卑劣,第一次梦遗的就是哥哥同他在梦里做那种事情。他知道哥哥是高挂天空的月光,是他的神明,可他却那样卑劣的亵渎了自己的月光。 他有罪,他该死,可他仍旧不悔,他甚至还想将月光摘下来珍藏。 楚云暮移开视线不看他,声音依旧冷清:「请殿下注意言行,有些事还是忘了好,臣与您只是萍水相逢,再无其他关系。」 话落,他没再等君晏说话,准备越过他回殿里,他出来太久难免会惹人生疑。 君晏委委屈屈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哥哥又打算不要我了吗?」 楚云暮脚步顿了一下,但却没回头,也没再说话,而是快步往殿内走去。 君晏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哥哥,手里握着的玉佩紧了紧。 当年刚离开哥哥时他总想逃跑,他想回去找哥哥,每当逃跑失败被抓回去时,他就会拿着玉佩看着窗外的月光,这样就好似哥哥也陪在他身边。 第47页 只是,哥哥好像真的不要他了。 他不要小晏了… 殿内还是一片热闹,他装作不经意抬头随意扫了一眼,君晏果然还没有从外面回来。 「楚大人喝一杯。」 君翎拿着酒杯笑吟吟地走到楚云暮桌子前,朝他举了举酒杯。 「楚大人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本世子吧?」 楚云暮忍着心里的厌恶,毫无诚意地与他碰了碰杯,只是那杯中的酒他却没喝。 他不是不喝,而是今日宫宴到达了他的酒量,若再喝,他只怕真的要醉过去。 君翎自然看到了他把酒杯搁在桌子上,脸色的笑意终究还是淡了下来。 「楚大人莫不是不想喝本世子给你的酒。」 第39章 自重 楚云暮面色淡然,语气更是冷淡疏离:「臣不胜酒力,这杯酒下去若失了态还望南翎世子谅解。」 话落,他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准备一饮而尽,而此时有人强硬地从他手里抢过了酒杯。 楚云暮眼睁睁的看着君晏一口喝完了那杯酒,有些反应不过来。 君翎看着君晏的举动,眼里闪过不解:「六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君晏喝完酒,眉头一皱,似乎是杯中的酒不合他的心意。君翎同他说话,他压根就没打算搭理对方。 还是楚云暮难以言喻地看了他几眼,最终还是说了话:「殿下,那是臣的酒杯。」 他不知道君晏是不是故意过来替他解围的,但这种方法一点都不妥。君晏才刚刚回宫,如果得罪了盘踞上京已久的君翎必然会给他自己惹是许多麻烦。 眼下不是可以任性的时候,他正欲再说话却被君晏抢先了:「我渴了,怎么,喝不得?」 君晏明明是回答楚云暮的话,站在一边的君翎蓦然对上君晏冰冷的视线,后背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居然在那双眼里看到了杀意。他本以为新回宫的皇子不过是一个乡野粗鄙的泥腿子,肯定会是那种懦弱无能的野小子。 「殿下说哪的话,您要是想喝只管喝就是了。」君翎笑道,转头又示意一旁站着的宫婢倒酒。 他虽看不起这个从外头回来的野小子,可皇子还摆在那,他哪怕是心里再怎么不屑,面上也还是要带着恭敬。 「不必,难喝。」君晏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转身就走了。 场面一度很尴尬,周边的大臣默默的远离了。唯有君敛笑得无奈,一副拿弟弟没有办法的样子。 君翎笑容难看,捏紧酒杯。看向楚云暮那张如玉的容颜,语气温和了些:「六殿下孩子心性,还望楚郎中勿放在心上。」 「自然。」 君晏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是生怕没有大臣给他参一本是吗? 明明前世他身为皇子的时候还算内敛,只是在登基后才开始暴虐。 宫宴结束时,他还算清醒,一路坐着马车回了府里。 夏末秋初的夜风带着些许凉意,吹醒了他微醉的思绪,静悄悄的小院里只余他与月光相伴。 宫宴中与君晏的相见总是乱了他的心绪,明明前世他们没有这么早见面的。今生怎会变成这样,让他始料未及。 若太多的事情脱离掌控,他预判错误那么后面那些事情也无法进行。 他不能让前世那样的结局再次上演,最少,最少也要让他把楚府保住。 风中似乎夹带着若有若无冷梅香随风飘在空气里,楚云暮神色瞬间冷凝。 「殿下大半夜来臣的院里可有事?」 楚云暮冷淡的声音一出,藏于暗处的暗卫警惕地盯着院子,只要那人赶对公子动手,那么他们就会毫不留情的出手将那人击杀。 玄色的衣袍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上面的金色丝线在月光下泛着金色的冷光。君晏消无声息地落在了楚云暮身后。 「哥哥。」 熟悉低沉的嗓音落在安静的院里,楚云暮悄悄地握紧了拳头让自己显得镇定。 君晏的师父不愧是隐世高手,仅仅是六年时间就让君晏从一个一招都接不住的普通人,变成了如今他什么时候落在了自己身后他都没能察觉。 「殿下可知深夜闯入大臣的府邸,被人知道了后会是什么罪行吗?」 楚云暮的声音如他冷清的神情一致,冷得如同置身于寒冷的雪地上,令人遍体生寒。 「哥哥好无情,从前许诺过小晏说再也不把我推给旁人,却将我打晕了让师父带走。」 君晏一字一句的控诉着他的罪行,眼里的委屈落在站在对面的楚云暮眼里,他暗暗咬牙,让自己不露出异样。 哪怕楚云暮不说话,他也不在意,只是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 一直走到他面前,走到他六年前他们相处时的距离,此时他再不用抬头就能看到哥哥脸上所有的表情。 「哥哥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是信的,哪怕是哥哥骗了我一次又一次。我也还是相信哥哥,相信哥哥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哥哥那么疼爱小晏怎么捨得丢掉我呢…」 君晏说的每一个字如同冰锥一下又一下地扎进了他的身体里,好似要把他那些虚假的好意全都暴露在人前。 他狠心移开了视线,他不想再看那双让他有罪恶感的双眸。 「殿下说的话臣一句都听不懂。」 空气似乎凝固了,染着初秋的夜风似乎消失了,周遭安静的可怕。 第48页 楚云暮感受到了空气里冷意,还有薄弱的杀意。他下意识抬头,看到的就是君晏那双似乎染上了血色的眸子。 君晏不会是…想杀他吧? 隐匿在暗处的暗卫握紧手里的刀准备伺机而动。 然而只是一瞬,君晏周身的杀意收了回去,又恢復成乖巧听话的模样。 他捨不得,捨不得伤哥哥分毫。 「哥哥,我想你了。」 楚云暮还未反应,君晏已经将他拉进了怀里。熟悉的冷梅香充斥着他嗅觉,让他恍然间好似回到了那座华丽的大殿里。 「哥哥你好香。」穿着龙袍的君晏好似个孩子一般抱着楚云暮,贪婪得闻着他身上的香味。 被抱着的楚云暮面无表情好像个木偶,眼神空洞地看不到一丝生气,若不是唇上有血色,只怕不会觉得他是个活人。 忽的楚云暮面无表情的脸色染上了薄红,原本空洞的眼神浮现了羞怒。 君晏不知何时扯开了他的衣领将脸埋了进去,手下却动作不断,顺着他的腰身慢慢里探去… 「哥哥你身上好香。」 耳边传来的声音勐得把他从遥远的思绪里拉了回来,他用力一挣,脱离了君晏的怀抱。 「请殿下自重。」楚云暮面色冷淡,袖下握紧的手却暴露了他慌乱的内心。 楚云暮不欲再与他周旋:「殿下请回吧。」话落,转身往正屋走去。 「哥哥,对不起…」 楚云暮推门的动作一顿,染着愧疚的声音像是被风带过来,轻飘飘的听不真切。 一如从前,他没回头径直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很快门又再度被关上。 第40章 良配 「诶,你们听说没,新回宫的那位六殿下据说脾气很是残暴,就拿这半个月来说,六殿下殿里死了好几个宫人。」 说话的那人像是怕被人听见似的,拼命把声音压低。 「真假?陛下也不管管?」 「陛下哪会管那些奴才的死活,那些大臣愣是参了好几本上去,你看陛下可管过半分。」 「说得不错,只怕有些人还巴不得六殿下闹得越大越好。」 「嘘,这话可说不得,说不得。」 一门之隔楚云暮批阅的手久久未动,任由墨水滴在宣纸晕开了原本的字迹。 君晏当真这么疯了吗? 如今宫里几个皇子斗得正盛,他此举无疑是将自己往火上烤。别人正愁没有靶子,他倒是乖乖地给人送了上去。 握着毛笔的手一紧,指尖划过皮肉的微痛让他醒了神,低头看到毁了宣纸,眼里闪过了一抹冷色。 门外声音突然停了,随后是有人推开门的声音。 楚云暮放下笔,看向来人。 来人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一位近侍,他笑着朝楚云暮行了礼。 「楚郎中,这是太子殿下交与您的。」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张放到楚云暮面前的桌子前。 「太子殿下还说了,若楚郎中这事办好了,吏部侍郎的位置可就是楚郎中您了。」他这话说得极为小声。 楚云暮看着那张折好的纸张,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过就是一些名单。 他虽只是个小小的郎中,但只要他愿意在官员考评上写上几句好的,那么对于有些官员的升迁之路将大有裨益。 太子想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党羽,那么必然要让那些人最好能被调入上京,接触朝堂越近,于太子来说也有益。 前世他奉太子为主,自是愿意帮他做这些事情,甚至还会帮太子出谋划策,只为让太子顺利登上大统。 如今,他自然也不可能明面上与太子撕破脸皮,毕竟他还没有揪出当年与太子勾结的楚府叛徒。 不过这些名单,楚云暮将桌子上的纸张拿了起来,展开,里面罗列好些前世他见过的同僚。 其中两个还在他遇难后落井下石,只是后来在君晏上位后,他们两倒是结伴最先上了断头台。 想到君晏,又想到他如今的性情,难道真的是他今生一些举动才让君晏性情提前暴露了出来吗? …… 楚夫人拉着程茵笑着着说话,楚云暮刚进院子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母亲,表妹。」 他的声音一响起,院里说说笑笑的两人同时看向了他。 比起好几年前还是小姑娘的程茵,如今的程茵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 「子玉来了,我们正说着你,快过来坐。」楚夫人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程茵温婉朝他一笑:「暮云表哥。」 恰时,楚云熙大大咧咧摇着扇子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喊着母亲兄长。 走到院里瞅见程茵表姐在,连忙把扇子合上:「表姐也在啊,表姐好。」 「表弟。」程茵笑着。 楚夫人却是没有好脸色,她最是看不得小儿子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又疯跑哪去了,课业不写就天天和他们出去瞎胡闹。你看看你兄长,再看看你。」 楚夫人一头噼头盖脸的训斥并不能让楚云熙害怕,他悄咪咪地躲在兄长身后。 楚夫人看着他没出息的模样又是想骂,好在楚云暮及时开口。 「安安就交给我教导,我今日沐休可监督他写课业。」 楚夫人见自己大儿子说话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第49页 她又想起正事,转头看向自己的大儿子:「茵茵她要定亲了,说是定亲的是杨学士的二公子杨清,你可识得此人?」 茵茵娘亲生她时过世,家里能为她操心的亲人不多,她本想着若是能撮合自己大儿子与茵茵那是再好不过,毕竟怎么也不过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护着妥当。 可惜子玉无意,她又不能强行撮合。 「儿子虽不识得此人,却也听人说过,杨清为人清正,性情温良,若表妹嫁过去也能与之相敬如宾。」 楚云暮这话不假,在前世杨清可是接了他的父亲的担子成了新一代大学士。 他虽没接触过杨清,也是听说过他为人清正,富有才学,连老师也说此人为人处世不错。 他记得前世,杨清好像娶的是刘尚书的女儿刘琪儿。在他死前,杨清好像也没纳过妾。 「如此说来,倒也是个良配。」楚夫人这才算是放了心。 只要品行好就好。 一旁听着的程茵只是羞涩地笑了笑,要说她真正属意的还是云暮表哥,只是她这样的姿色终究是入不得云暮表哥的眼。 以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伴云暮表哥左右,不过她想,那一定是很姿色绝艷的女子。 出了院门,楚云熙这才敢笑嘻嘻地拉着兄长的衣袖。 「兄长,你可不知道国子监那些老头子有多难搞,天天就知道布置课业。兄长你也知道的,我最是不会写策论了,每每要下笔都头疼。」 「好兄长,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别监督我写策论了。」他是真的不想写那玩意了,写得他头疼。 「不读书你想做什么。」楚云暮伸手扯过他腰间插着的扇子。 楚云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兄长拿扇炳敲了好几下头,虽然不疼,但他还是嗷嗷大叫。 「疼疼疼…」楚云熙捂着头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楚云暮看得好笑,故作严肃:「惯的你,再多说一句,就罚你多写一篇。」 楚云熙眼见撒娇不管用,顿时真委屈了,眼眶一下就红了:「兄长是不是不疼安安了。」 楚云暮最是拿这个弟弟没办法,明明知道他如今这般模样都是自己惯的,却也是不想严厉对待他。 「又说什么胡话,我要是不疼你就不会管你了,你要真不想我管你,明日我就送你到母亲……」 楚云暮话还没说完,楚云熙就急急地打断了他:「我要兄长管,要兄长管。」 楚云熙是真的怕兄长来真的,要是兄长真不管他了,他就真的该哭了。 「不就是策论吗,我写,我今天就给它写出来。」 第41章 棋子 楚云暮这才缓了脸色:「那还不快回熙合院。」 楚云熙委屈巴巴的捂着头跟在兄长身后,一脸不情愿的往自个院里走。 走了一段路,楚云熙又好似忘了自己先前被兄长训了,走快一步凑到兄长身边找话聊。 「兄长,你知道最近陛下那个流落在外的六殿下长什么样嘛,我听人说他长得青面獠牙可吓人了,还暴虐,动不动就打死人。兄长,你见着他可得走远一些。」 他兄长看着柔柔弱弱的,要是被那个暴虐的六殿下误伤了怎么办。 不过外面来的就是外面来的,一点皇子的样子的模样都没有。 楚云暮步子一顿,抬手拿着扇子又是一敲,冷声训斥:「好好在国子监读书,少打听殿下们之间的事情。还有,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 楚云熙捂着头更委屈了,他兄长怎么今日格外的凶。 「兄长定是不疼我了…」 楚云熙话还没说完,迎面走了个穿着粉裙的少女,她手里还拿着几朵花。 「思玥见过大哥,五弟。」楚思玥抱着花朝着他们俩见礼。 年满十五岁的楚思玥已经生得亭亭玉立,那张小脸像极了她的姨娘,艷丽极了,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甚是勾人,仿佛能勾人心魄,偏偏她声音又是那样的甜腻,魅与纯的结合。 楚云熙连连看了好几眼,他不常见到后院那几个庶子庶女,也自知嫡庶区别,平日里根本就不会去刻意和他们打交道。 明明都是连着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愣是没交流过几次。 楚思玥见楚云熙看她,她抬头朝着对方一笑。 楚云熙:「嗯。」他这个三姐还真是生了一副好样貌。 他差点的要夸对方好看了。 不过要是说好看,还是得他兄长,他兄长的模样才真真是绝色。 楚云暮倒是没太多表情,只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礼貌性的问了句:「四妹这是准备去做什么?」 「院里的花没有姨娘喜欢的,我就想着到花园里再去摘些,大哥不会怪我糟蹋花草吧。」楚思玥俏皮一笑,用甜甜的声音打着趣。 一副天真无邪的小模样。 「怎么会,你只管去摘就是。」楚云暮温和一笑。 「那思玥就不客气啦!」楚思玥识趣,也不缠着他们,「那我继续去摘花了,大哥,五弟,我走了。」 楚思玥笑着绕过他们离去。 待她离去,楚云熙才出声:「四姐是不是也要定亲了。」他记得二姐十七就嫁出去了。 「那是母亲该操心的事情,你现在就回去给我好好写策论。」 楚云熙小脸又垮了。 第50页 明阳楼里,楚云暮一边翻看帐本一边听着面前人的汇报。 「公子,属下已按您说的将他们几个的事情爆了出来,现下都已入狱,无进京的可能。」 楚云暮又翻了一页帐本,站着的黑衣男子仍旧低着头静等公子吩咐。 良久,楚云暮似乎看完了帐本,才开口:「做的不错,记得把尾巴处理干净。」 「是,公子。」黑衣男子话落,悄声消失在了屋子里。 屋子里又恢復了安静,这里只是一处酒馆,也是他私人的产业之一,用来作为情报点。 忽的楼下传来了暴动,楚云暮微一皱眉,抬手合上帐本。门外很快有人推门进来。 「公子,楼下有一个喝醉了的富家子弟在闹事,掌柜已经在处理了。」 楚二说着又抬头看了公子一眼,才又道:「东宫那位来了,他在隔间等公子。」 楚云暮好似没听到楚二后面那句话,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只是那茶水已经冷却了,他毫不在意,举杯一饮而尽。 「将帐本送去给掌柜吧。」 隔间,君敛斜躺在软榻上,一只手拿着茶杯,视线却落在了来的人身上,眼里慢慢染上了笑意。 「子玉来了就过来坐着吧。」他语气熟稔,好似在感情十分好的友人相处一般。 楚云暮依言坐在了他对面,君敛放下自己手上的差别,执手拿起茶壶想给楚云暮倒茶。 楚云暮微恐,出声制止:「太子殿下不可,这不合礼数。」 君敛想是没听见似的,仍旧给他倒了一杯茶,倒完才笑着看向他:「子玉总是这般守规矩,看来本宫说的话,子玉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和本宫无需那么多规矩,子玉随意些就好。」 君敛语气温和,态度亲和,可楚云暮一点都不会当真。 他心知君敛对他态度亲和不过是他现在有用处罢了,折了那么多棋子,他这颗棋子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是,臣明白。」 「子玉可有议亲,楚夫人可有给你定下哪家小姐?」君敛状似无意问了句。 「并无议亲对象。」 君敛好似有些意外:「这样啊…那子玉心属什么性子的女子?」 楚云暮袖下的手微微收紧,面上仍旧如常:「臣想再过两年再谈婚事,现下自当以立业为重。」 他不知道太子是不是想插手他的婚事,想安插一枚棋子留在他身边监视他,亦或者是彻底将他捆绑在一条船上。 不管是哪种可能,他都不会允许。 君敛倒是笑了:「子玉这番话落是被京中小姐们听到了,可是又要惹哭一众佳人了。」 气氛似乎一些,但君晏下一句话又将气氛变得沉重。 「子玉可有听说本宫那位六皇弟的趣事?」 楚云暮心一沉:「皇室之事臣不敢议论。」 「无妨,你不敢说,本宫给你说,也让子玉出出主意。」君敛盯着楚云暮身前那杯未被人动过的茶水,眼里的笑意淡了。 「本宫的那位六皇弟啊,性子可谓是孩子气,竟是一点不顺心就斩杀宫人。听说原本是拨了二十个宫人过去,如今也只余六七人,本宫也是头疼的很。子玉不如给本宫想个法子,该怎么改改六皇弟的性子?」 楚云暮:「……」 君敛笑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 楚云暮起身,给君敛行了个礼:「臣不敢。」 君敛眼里的笑意散了:「子玉总这般不近人情,该让本宫如何是好…」 「子玉那么聪明,不会让本宫失望的对不对。」 「……」 明明是夏末秋初,可仍旧让他遍体生寒。 【作者有话说】:会更新的,只是最近在忙,请小可爱们面见谅 第42章 雅兴 悠扬的曲调自阳明楼阁传出,丝丝缠绵如高挂于九天之上的明月,让人心神动盪。楼下路过的百姓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只为多听一会琴音。 「楚公子好雅兴。」 一道轻佻的嗓音打断了琴声,那人一袭华服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楚云暮的对面。 君翎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楚云暮那张绝色的容貌,那张脸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是那么的完美,都勾得他心痒痒。 「啧,楚公子这般姿色当个官员可真是埋没了。要本世子说,就是那上京里的花魁都比不上楚公子半分。」 「楚公子努力了这么久也还真是个五品官员,倒不如让本世子帮帮你,你就是要那吏部尚书的位置本世子也给你,省的你还给太子当牛做马。」 「太子不懂得心疼美人,本世子可怜香惜玉了,最是看不得美人辛苦了。」 君翎句句染着轻佻,一字一句在教他如何以色侍人。 要换了以往的君翎哪有这种近距离接触到楚云暮的时候。今日他得知楚云暮的相邀,自是以为楚云暮是想通了,想要做他的入幕之宾。 曾经求而不得的美人如今近在咫尺,他早已按耐不住心里的渴望了。 楚云暮收了奏琴的手,仿佛是没有听到他那些轻佻之语,面色冷淡抬头看向坐于他对面的君翎。 「南翎世子这话不妨去同太子说。」 「楚公子这是在给本世子下套啊,你想拿本世子当枪使也得给点好处不是。说来楚公子也还没尝过男女欢爱,倒不如本世子亲自教教你,省的你以后成亲……」 第51页 「南翎世子慎言。」君翎话还没说完,楚云暮就冷冷都打断了他。 床榻之事带给他的都是糟糕的回忆,他厌极别人提起那种事。 君翎看着他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反而更来劲了,那双眼睛恨不得透过那件青色的衣袍看到里面如玉的肌肤。 这样玉一样的人生来就该是雌伏于人下,要不是他有一个太博爹,他早就把人抢回府里好好疼爱了,哪会像现在这样有所顾忌。 君翎越想越不得劲,他忽的伸手想要抚摸对面楚云暮的脸。 然而他还没碰到对方,只感觉面前似乎模煳了一瞬,而后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楚云暮几乎是瞬间站起来,转身不再看趴在桌子昏睡过去的人。 「将那人带进来,后面的事按计划进行。」 「是。」 踏着月色步入了玉竹院,此时早以过了宵禁,下人早早回屋歇下了。 而当他推开正屋的门,看到里间似乎坐了一个人,他脸色一冷,袖下的匕首紧紧的握在手里。 绕过屏风,他手中的匕首就要刺向那人,只是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急急的停住了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 按理来说,君晏这会不应该在宫里吗? 君晏看到了他手里的匕首,但他没有躲闪,反而是站起来往他面前走去,一直走到他面前。 楚云暮怕手里的匕首伤到他,连忙将匕首丢到一边。 好在君晏也有分寸,没有如上回那般冲动抱住了他。 楚云暮闻到了他身上的冷梅香,又想到了他院里似乎栽了一棵。看来改天得移走,省的被君晏误解。 「殿下来臣这里做什么?」 「哥哥,我中毒了,有人给我下毒了。」君晏委屈地看向他,语气好似个孩子一般。 楚云暮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扯下自己的药玉给他带上:「你中毒不找太医来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 君晏顺从地低头方便哥哥给他带上:「那些人都想杀我,我不信他们,我只相信哥哥,哥哥你救救小晏好不好。」 「……」不是,你是未来皇帝啊,上一世也没见你这么不相信人啊?? 楚云暮忽的又想起了那些传闻:「所以你杀人也是因为你不相信他们?」 「他们都想杀我,每每趁我睡觉时就想刺我一刀,今天他们还给我饭菜里下毒,哥哥,我不想住宫里了,我想回玉竹院里。」 要不是他有上一世的记忆估计就信了君晏说的这些话,上辈子以强势的手段坐上了皇位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人害死。 但他也不了解这个时期的君晏到底有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他所熟知的君晏是当了皇帝的君晏,而不是现在这个还是个皇子的君晏。 楚云暮嘆了一口气,本想与君晏保持距离的,现下看来还是得帮上一帮。 看着眼前委屈的人,楚云暮卸下了脸上的冷色,换上了从前那般温和的模样。 「你还能用轻功吗?」现在这个人高马大的君晏他可带不了。 君晏见哥哥脸色温和了,心里一喜,面上是乖巧听话的样子,他点头:「可以用。」 「行,你跟上我,我带你去拿解药。」他手上没解药,而且他也不清楚君晏到底中了什么毒,只得去找刚刚学医回京的柳辰彦。 出门前,他给君晏找了个面具。不是他不相信柳辰彦,现在这个节骨眼,决不能被人发现他和君晏认识。 刚准备睡下的柳辰彦,听到窗边有人在敲,一共敲了三声。 柳辰彦连忙穿好衣服,疾步去开门,门外站的是他的好友楚云暮,以及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高大男子。 「快进来快进来。」柳辰彦连忙侧身让他们进来,又左右看看外面有没有其他人才把门关上。 「子玉你怎的大晚上来寻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的一个随从中毒了,只得来叨扰明煦替他看看是中了什么毒。」楚云暮面不改色地胡诌了君晏的身份。 柳辰彦一听是中毒,连忙去拿自己的医包:「什么叨扰不叨扰,来来来,我先把脉看看。」 「对了,沾染毒物的器皿有没有带过来,要是带过来了,我能更快配药。」 柳辰彦拿过医包,坐到君晏对面,想让他伸手把脉,奈何君晏的手一直不伸出来。 「麻烦配合一下好不好。」柳辰彦还是第一次碰到中毒都不慌张还扭扭捏捏的病人。 楚云暮见状也是温声劝道:「把手伸出来让明煦给你把脉。」 第43章 废物 君晏这才不情不愿地伸手,柳辰彦拿过一旁的白布覆上对方的手腕。 「放心,碰不着你。」柳辰彦语气很不好,他真的很不能理解一个随从还那么洁癖,也不知道子玉是哪找来的。 把脉过后,他心里大致有了猜测,不是什么严重的毒药,死不了人。 「我去配药,要熬好端过来吗?」柳辰彦一边收拾药包,一边问。 「麻烦明煦了。」眼下的情形不适合再奔波,恰好明煦这里有药房,只得拜託友人。 柳辰彦倒是不在意,他笑了笑:「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我之间何须这么生分,一会我把药给你端过来。」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察觉到一道视线扫了过来,他下意识看过去,恰好触及到了那人阴冷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对方对他起了杀意。 第52页 「……」这个人有点危险啊。 他担忧地看向子玉,正欲说话,子玉冷淡的声音就响起了:「你敢动他,我就让你毒发身亡。」 这话一落,那人周身的气息一收,咋一看还有委屈巴巴的样子。 柳辰彦吃惊于那人变脸之快,不过呗友人护着的感觉还是让他心情美了起来。 看来子玉是能治住那人的,那他就放心了。 他转身离开了屋子,往自己的药房走去。 见明煦离开了,楚云暮才冷淡地看向一旁君晏,语气冷得仿佛裹上了冰渣:「是你来求我救你的,你要是不满意我的朋友医术,你大可现在回去宫找那些太医给你解毒。」 君晏委屈地看向他:「哥哥…」 「别叫我哥哥,我只是一个臣子担不起殿下的兄长,还望殿下记好了,你的哥哥可都住宫里。」 楚云暮只要一想到他刚刚那些举动就来气,他凭什么那么不尊重他的友人,人家不仅给他配药还熬药,他倒好,居然还对他的友人动了杀念。 这让他很容易就想起了关于上一世君晏做的那些事,上一世的君晏杀孽太重,几乎每天的会发生死人。 最让他难忘是君晏带着军队回京的那日,整个皇宫几乎血流成河。他跟在太子身后,看着前面不断有人倒下,那些鲜血把白玉石板染得通红。 那一瞬间仿佛把曾经金碧辉煌的皇宫染成了恐怖的炼狱,他都觉得自己好似到了阴曹地府。 直到太子死在了他面前,他以为他也要死了,却没想到他最后竟是被当成男宠囚禁于深宫,此后再无自由。 他绝不能再让君晏成为那个样子,他必须要矫正他暴虐的性子。 若矫正不了,那他只能亲手解决了君晏,只是此后他就只能再扶持别的皇子登位。 「那些人不配当我兄长,我只认哥哥你一人。」 楚云暮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好笑:「那不好意思,我也只认安安一个弟弟。」 楚云暮见他又想装可怜,出声制止了他:「殿下你已经不是孩子了,装可怜博同情这一招已经不管用了。你与其花心思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身上,倒不如想想你再这样毫无顾忌肆意妄为下去会落得什么下场。」 「你以为皇子是这么好当的吗,你明不明白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又有多少人想要置你于死地。」楚云暮句句残忍又带着恨铁不成钢。 「你要是在这样下去以后也不必再来见我,六年的时间都没能让你长进,实在是废物。」 他说这些话不是觉得君晏这样下去会被人搞死,而是他不想君晏未来和上一世那样踏上鲜血坐那个位置。 他为什么就不能学学太子,哪怕是学一点都好,最少得人心的帝王才能让一个国家稳定。 他要君晏干干净净,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他要天宸百姓都心悦诚服君晏这个皇帝。 楚云暮拂袖起身想去透透气,却不曾君晏以为他是要丢下自己走,连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袍。 「哥哥你别走,小晏知错了,我以后一定对哥哥身边的人尊重,哥哥原谅小晏这一次好不好。至于哥哥说的那些,小晏都会照做的,一定不会再让哥哥失望的。」 「哥哥,别丢下小晏好吗……」 听着君晏小心翼翼的语调终是让楚云暮心里头没有那么气了。 看来还有救。 他只得又坐下,眼角余光督见君晏还抓着自己衣袍的手,还是心软了。 「松手,我不走。」要是他们这副样子被明煦进来看到多不好。 君晏看了他好几眼,确定他不会走后才依依不捨的松开了手。 柳辰彦熬好要端过来时,见室内两人还保持着他刚刚离去是的样子。 「赶紧把药喝了。」本就深夜扰了明煦的睡觉时间,他们再耽搁下去,都要到早朝时间了。 这次君晏没在磨叽,拿起药碗一口气喝完。 柳辰彦都看呆了,他本来还以为这个人还要扭扭捏捏一下,没想到这么干脆,看来是被子玉教育了一番。 楚云暮见他喝完,也不再耽搁下去,起身给明煦道别:「今日麻烦了明煦,改日请明煦到合轩酒楼一聚。」 柳辰彦一听合轩酒楼脸上也有了笑意:「那可就说定了啊。」 回到玉竹院,楚云暮没让君晏跟着他进屋子。 「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君晏捏着手里的面具,看了眼哥哥身后点着烛火的屋子,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空气里冷梅香随风消散,楚云暮眼里渐渐泛起冷意,他只看了院里的一角,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院里。 「请公子责罚。」那人单膝跪地。 楚云暮虚靠在门框上,语气冷淡:「他在你们武功之上,察觉不到也正常,以后他再来无需拦着。」 反正也拦不住,正好他也想看看君晏到底有没有把他今晚的话听进去。 「是,公子。」黑衣人恭敬应道。 楚云暮抬头瞧了一眼夜空,明月皎洁,星星点点的预示着明日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 明日该是好天的,这样的明日戏才能唱得更精彩些…… 【作者有话说】:君晏哭唧唧:老婆居然想杀了我,还要找别的狗子呜呜呜 第44章 花魁 第53页 「诶,你们听说了吗,南翎世子把青楼里的清烟带回府了。」 「清烟?那不是个只卖艺不卖身的头牌乐妓,听说就是太子殿下都没能把人带回去,又怎么会愿意南翎世子走?」 「哈哈哈,说不准人花魁就爱看脸,你瞧瞧南翎世子可不俊着。」 「我可知内情,是从阳明楼带出来的,话说昨夜那琴是不是也是清烟弹的,弹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也难搞南翎世子急急把人带回府了。」 「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太子殿下知道此事会不会气得杀到南翎世子府里,毕竟太子殿下可是清烟座下的常客啊。」 「这可说不好,太子殿下毕竟娶了太子妃,明面上不会闹出风波的。」 「……」 东宫里安静如鸡,在君敛砸了一个茶杯后,姗姗来迟的楚云暮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楚云暮躬身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君敛全无往日的温和笑意,他甚至都没看进来的楚云暮。 「听说昨夜你邀约了南翎世子去阳明楼,本宫怎么不知道你何时与南翎世子这么熟识了?」君敛最后这句熟识念得极重。 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凝重,然而楚云暮好似并未察觉一样,不卑不亢,眼神坦荡地看向案桌前的太子殿下。 「臣与南翎世子并不熟识,是南翎世子同臣他知道说是有关太子的事。臣怕是不利于太子的事才邀约了南翎世子一聚,只是在阳明楼,南翎世子并未提及太子,而是怂恿臣背叛太子殿下,让臣效力于他。臣拒绝了南翎世子的提议,南翎世子便气着喊臣滚,臣离去后回了府。」 许是楚云暮眼神太过坦荡,又或许是他昨夜派出去的人确实看到楚云暮离开阳明楼后直接回了府。君敛竟是信了他这番言辞,甚至因为他话里的拒绝而让糟糕的心情好了一点。 看来他也不是全无收穫,最少得到了楚云暮对他的忠心。 只是清烟仍旧是他的心头之痒,他捧了这么久的角儿就这样让君翎抢了让多少人看了他的笑话。 这笔帐他必须算在君翎身上,既然敢公然撬他的人,还抢了他捧的角儿,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世子也敢他面前如此嚣张,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得敲打敲打了。 君敛脸色挂了温和的笑意,他安抚道:「子玉,你且放心,本宫绝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谢太子。」楚云暮拱手低头行礼。 出了东宫,他看着周围高高的红墙,只时觉得像个巨大又华丽的笼子把人囚禁了里面,冰冷,让他只想逃离。 领路的太监恭敬地带着他一路往宫门口走去,只是在路过宫殿他竟然听到笛声,笛声缠绵悱恻,他能听出是一曲思念情郎的曲子。 领路太监显然也听到了,他向楚云暮解释道:「楚大人,离这不远就是六殿下的宫殿,笛声应当是从那传出来的。也是奇了怪,往日只能听到宫人们的惨叫,许是转了性子。」 楚云暮能听出太监语气里的害怕,看来君晏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给这些宫人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他没去好奇那位六殿下,领路太监见他不语,也歇了话头不再多言。 朝宣殿,君晏坐在屋顶上,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宫道上,笛子也被他从唇边拿下,随意丢在了琉璃瓦上。 「哥哥…」 极轻的又眷念的两字自他唇边溢出又随着微风飘散在空气里。 屋顶下跪着一众宫人,他们都在求着君晏从屋顶上下来。 君晏眼底冰冷一片,笛子顺着琉璃瓦滚落,惊吓到了跪着的宫人,尖叫声一声接着一声,让他心生厌烦。 他抬头看向某个方向,眼底的冰冷瞬间消融,痴缠又情深的眼神仿佛要把人淹没。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把小晏带走,小晏想回玉竹院了,想吃哥哥买的梅花糕,想陪在哥哥身侧…… 八月十五中秋夜,皇帝又办了宫宴,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与。 恰巧楚云暮只是五品,故而无需参加宫宴,在府里同母亲弟弟用过晚膳后,他回了玉竹院准备赏月。 彩月早早吩咐下人布置好了,平日里冷清的院子此时挂满了莲花形状的花灯,院子中间也摆放好了桌椅,桌子上放了糕点水果,椅子是躺椅,上面还垫着厚厚的毯子。 「今夜你们不必守着,想出府玩只需在宵禁前赶回来就行。」 「是,公子。」彩月领着所有人下人退下。 安静了下来的院子仿佛又染上了冷清,楚云暮走到躺椅前坐下,躺靠在椅子上的他一眼就看到了高挂的明月。 六年的时间,他忙忙碌碌从未停歇,都快记不清他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下来看看皎洁的明月了。 好在,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只要再过不久,他就能暂时休息一段时日了,也能把宫里那人带出来。 看着月光,他的思绪又被扯远,恍惚间好似回到了那座华丽的宫殿…… 「楚公子夜深了,若您染了风寒,陛下定又要恼怒,您就当心疼心疼奴才们。」年过半百的老太监跪在他面前,恳求着他。 楚云暮听着只觉得好笑,他们求着自己可怜他们,那又有谁来可怜自己。 他什么都没有了,他的父亲母亲弟弟都在大火中丧生,他连追随他们而去的资格都没有。 第54页 他连求死都不能,他只能这样痛苦又屈辱的活着。 许是他犯下的错就该就这样受尽折磨,这就该是他的磨难。 老太监见劝不动他,只得回殿里去拿大氅。 楚云暮听到老太监走了,他才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月光,冷清的银光洒落在他身上,竟将他染得好似九天之上的谪仙。 他很少有这样精神头好的时候,也很少会出来看月光,看着落在自己手上的银光,他脸上麻木的神情终是柔和了下来。 君晏处理完朝政回来看到刚好就是哥哥露出柔和神情的一幕,他步子就那样停下了。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看到哥哥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久到他以为他这辈子再也会看不到了。 他就那样专注的看着,唿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哥哥。 「陛下。」 一道惊唿声终是打破这短暂的美好。 第45章 玉牌 几乎是瞬间楚云暮脸上那点柔和消失地无影无踪,他不再赏月,而是转身往内殿走去。 「奴才该死惊扰了圣驾。」那名出声的宫人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 「你确实该死。」 君晏抬腿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宫人的胸口,宫人被踹得往后滑行了一米,最后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倒地昏死了过去。 殿里,老太监把拿来的大氅披在楚云暮身上,他没动,只是盯着殿里的一盏宫灯看得出神。 良久,没有听到殿外有人进来,楚云暮才移开了目光。 「他,死了么?」 楚云暮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老太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问的是什么。 「还留着一口气,能不能活下来要看命。」老太监语气淡凉,他这些年在宫里看过太多这种事情。 奴才的命如草芥,没有人会心疼。 楚云暮从腰间拿了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一个『君』字,足以彰显这块玉牌的贵重。 他本欲永不用这块玉牌的,奈何那宫人受他牵连才糟此横祸。 「拿着这块玉牌去太医院请人救治吧。」他将玉牌放到桌面上,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又看向了原先的宫灯。 老太监大惊,随即跪地谢恩:「奴才替他谢过楚公子的救命之恩。」 楚云暮听着只觉得心下悲凉,明明事情因他而起,最后他们却对他感恩戴德,何其讽刺。 老太监离去后,殿外又响起了脚步声,一声又一声,像是来索命的鬼差。 「哥哥你为什么要救他,你是对他心疼了吗?」 君晏的明明是那样温柔,宛如情人间的低语,可楚云暮顷刻间白了脸色,他知道君晏又要发疯了。 他总这样折磨他,他想把自己也变成和他一样的疯子。 楚云暮知道君晏恨他,从他站在太子身后开始,他们就是敌对的关系。 他闭了闭眼,眼前的烛火似乎变得模煳不清,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落在空旷的大殿里。 「陛下,臣罪孽深重,只是想做一桩善事盼来日下去有颜面见家人也不行吗?」 「陛下也少杀些人吧,免得因杀孽太重连轮迴的机会都没有。」 话落,楚云暮闭上了眼睛,似是不愿再搭理他。 「哥哥,你恨我,你恨我对吧。没关系,你恨我吧,最好恨我一辈子。」我不怕你恨我,我只怕你连恨都不愿恨我,那我就在你心里再也占不到半分了。 「哥哥,我爱你,我爱极了你…」君晏温柔地将他抱进自己的怀里。 楚云暮神情麻木,他任由君晏动作,任由君晏将自己撕碎。 直到疼痛袭来,他才有那么片刻的清明,但随即又被捲入更深的漩涡里,混沌地下沉,最后的一丝烛火被黑暗席捲,他再看不到一点亮光…… 微凉的秋风佛过脸颊,惊醒了他陷入久远的思绪。眼前又有了光亮,满院的花灯将院子照得明亮,染上了温度的烛火渐渐抚平了他复杂的情绪。 他隐隐只觉得许是上一世的折磨还没结束,不然这一世怎的总是回忆起那些糟糕的事情。 好好的中秋夜平白坏了心情。 他拿过一旁冷了的茶水正欲喝,一只手从他手里夺过了茶杯。 「我去哥哥换热的。」君晏将冷了的茶水倒回茶壶里,连同茶壶拿起准备去装热水。 楚云暮没管他,任由他拿着茶壶去小厨房。 直到他再度回来,茶杯里已经换上了温热的茶水。 楚云暮看着茶水没动:「殿下不在宫里会宴,跑到臣这里做什么?」 君晏不在意哥哥语气里的冷淡,他一如六年前在玉竹院那样,安静地站在哥哥身后。 「我想陪哥哥过中秋,我还没和哥哥一起过过中秋。」 楚云暮听到却是笑了:「那还真是臣的荣幸,幸得殿下记挂。」 君晏却看不得他这样的笑,那笑太刺眼,刺得他心口疼。 「哥哥,在玉竹院里我们就还如从前那般好不好,我还是哥哥小晏,哥哥也别把我当成六殿下。」 「殿下你怎能如此天真,现在不是六年前了,我也不是你的主子,你也不是我下人。我们回不去了,以后还望殿下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楚云暮一字一句地将他的真心一点点碾碎,不管君晏会不会难过,他毫不留情不给他留下希望。 第55页 「你回去吧,以后无事不要过来了。」 楚云暮起身,他低头看了一眼周围的花灯,迈步走了过去,走到一盏花灯下,伸手拿下了花灯。 他看着花灯,忽的就笑了:「说来,我六年前好像送过你一盏老虎样式的花灯,今日没得选择,只有莲花花灯,你若要便拿走吧。」 君晏失落的神情立马迸发出了喜悦,他哪敢嫌弃哥哥送的礼物。 「我要的,哥哥送给我的都是最好的,我都喜欢的。」 楚云暮提着花灯转身走到君晏面前,脸上是客套疏离的笑容:「中秋快乐,殿下。」 哪怕楚云暮可能是只是心情好随手给他的礼物也足够让他欢喜至极,他小心翼翼地从哥哥手里接过花灯。 「哥哥,这是我过过最开心的一个中秋了。」君晏眼里染了笑意。 楚云暮看着他眼里染笑意,怔了一瞬。上一世他从未见君晏笑过,前世的君晏总是用一副很悲伤的眼神看着他。 前世他们就算是在做着最亲密的事情都好似是折磨,从身到心的折磨。 今生幸好,幸好君晏还没有变成前世那样的疯子。 …… 「恭喜楚侍郎。」 「楚侍郎年纪轻轻未来不可限量啊。」 「楚侍郎升职可不能忘了我们。」 吏部的同僚纷纷向他道喜,其中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楚云暮年满二十就已经到正四品的官职,这可别的人升官快多了,只怕不过几年官居一品都有可能。 「好了,你们都别围在这了,楚侍郎还得去接任工作。」吏部尚书冷着脸呵斥他们。 楚侍郎是东宫那位亲自吩咐过的,他自是要好好关照着。 吏部尚书暗暗羡慕,羡慕东宫那位对楚侍郎如此关心。连带着他也要小心伺候着,毕竟谁也不知道未来哪天楚侍郎就站得比他还高了呢。 「谢尚书大人替臣解围。」楚云暮礼数周全,一点架子都不摆。 吏部尚书看着心里暗生欣慰,难怪能被太子看中,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 【作者有话说】:前世是有那么一点点虐哈 第46章 小馆 「难得你这个大忙人还记得欠了我一顿饭。」 柳辰彦说得是大实话,距离子玉说他请吃饭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楚云暮也有些愧疚,自打他升官后要忙得事情太多,这还没到年底,要到了年底怕是要更忙一些了。 「今日明煦想吃什么只管点就是。」 柳辰彦自然不会客气,当即点了一桌菜。 「可要再点一坛桂花酿?」 「点吧。」 柳辰彦点了两坛桂花酿,便让小二下去上菜了。 「真真好久不曾与子玉这样吃一顿饭了,当年我还约你说想去赏春,结果开春你就跑到国子监读书备考去了,后来再想约你,我又同师父学医去了。如今好不容易学成回来,你又成了大官,成了个大忙人。」 柳辰彦说起这些话还一阵感慨,明明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见面的次数却寥寥无几,只道世事无常。 「我准备开春后去义诊,大抵又会游歷几年。」 柳辰彦其实也还没想好到底要去做什么,只是他一身医术总不能空废。 「你不如在上京开间医馆,等攒些经验再去游歷或许会更好。」 「子玉你想我留在上京吗?」柳辰彦心里忽然有一种直觉,他觉得子玉这句话就是想让他留在上京。 楚云暮摇头:「开春你依然可以去义诊,在此之前你最好的博些好名声,对你以后义诊总有好处的。」 柳辰彦想了想,还是相信子玉,他觉得子玉应该是为自己好:「好,我听你的,过几日我就看铺子。」 「话说,那个张修宁他有没有再欺负你。」柳辰彦一直以来对那个张修宁印象就不好。 楚云暮愣了下,他已经好久没听到过修宁这个名字了。 他对于那个人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六年前的那场宫宴上,毕竟若不是他,自己就不用在那场宫宴里比试。 「他没来找过我麻烦。」 柳辰彦一听这话就放心了:「那就好,我可是听说了张修宁现在跟着那些世家公子世子天天花天酒地。当初他还嫉妒你的才学,结果他自己到倒是成了一个纨绔子弟。」 「我还听说,那个张修宁玩上小馆了。」柳辰彦说这话时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他爹知道他玩小馆后愣是将他关了一个月,后来他还是耐不住寂寞又跑去南风馆找小馆玩,他这样以后结亲肯定没有高家小姐看上他的。」 「子玉这种的话我本不想同你说,实在是怕脏了你耳朵。但是我一想以前张修宁老挤兑你,就想给你说,让你当乐子看。」 其实玩男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在上京好多富贵人家里都或多或少会养那些十来岁的漂亮少年。 只不过大家都是养在家里,从不暴露人前。而张修宁就不一样了,他光明正大的玩男人。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名声,一个人名声要是不好了,还能有什么好前途。 所以柳辰彦才拿这个当乐子说给子玉听,毕竟张修宁过的不好,他就越开心。 楚云暮面色淡然,好似并不为这些话所动,只是在听到小馆两字时,微微皱了下眉。 他当然知道南风馆是什么地方,也知道南风馆是干什么勾当的。 第56页 只是一想到那里面的男人如女子一般雌伏于男子身下,他就总想起上一世同君晏厮混与床榻的画面。 这么一想他好似也那些人并无不同,只不过上他的是当皇帝的君晏罢了,总归都是在男子身下承欢。 楚云暮只觉得胃里翻腾,有些噁心想吐,他努力压制住胃里的难受,伸手那个过桌子上的茶杯,一口饮尽。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间划下流到胃里,他才觉得胃里的难受好了一些。 楚云暮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坐在他对面的柳辰彦并没有察觉到异常。 「子玉,我听说要举办秋猎了,你是不是也要随行。」 柳辰彦是知道每年都有皇家秋猎的,他老爹就年年陪同皇帝去。 「还没确定名单,要等名单下来才知道。」楚云暮对于秋猎这种活动没有什么兴趣。 但他知道太子一定会把他带上的,上一世他就在秋猎上给太子出个主意,让太子在皇帝面前得了头赏。 这次他依然会让太子出风头,还得是让众人难得一忘的风头。 …… 楚云暮这朝刚刚下朝,就被匆匆而来的杨清喊住了。 「楚侍郎留步。」 杨清匆匆走到他面前,朝他拱手一礼。 楚云暮回礼:「杨宗正。」 「楚侍郎太客气了,」杨清立马制止他,楚云暮官职本就比他高。 「杨宗正喊住臣可是有什么事?」楚云暮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俊秀的男人是程茵未来的夫君。 杨清一听他问自己,立马就变得不好意思了,毕竟楚云暮是他未来妻子的表哥,以后也是他表哥,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亲和友好。 总不能在未来表哥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不是。 「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母亲前些时候去相国寺里求了平安福,她求了两枚,一枚在我身上,令一枚可否麻烦楚侍郎交给程小姐。」 按理来说他们都是过了下聘礼的,送些小玩意也不会惹人闲话,只是他总归还是在乎未来妻子的名声,就想让委託别人替他送过去。 他打听过程家的情况,知道楚夫人待程茵极好,所以他对着楚府一家也是态度亲和起来。 杨清将一枚平安福拿出来,双手递到了楚云暮面前。 「好,我会亲自送到程茵表妹手上。」楚云暮笑着接过了那枚平安福。 杨清满脸感激:「谢谢楚侍郎了。」 果然老师说得不错,杨清为人确实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于程茵也是良配。 楚云暮没想到在回府的路途中还能遇到南翎世子的马车。 原本该是相安无事擦肩而过的,可偏偏南翎世子的马车受了惊,竟是直直地往他的马车撞来,好在车夫奋力拉住了缰绳,最终只造成了一场惊吓。 楚云暮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外头南翎哄着受到惊吓女子,那女子似乎吓得不轻,正低低地哭泣。 他也不好继续坐在马车里,只得下了马车。 「烟儿别哭了,没事了,有本世子在呢,别哭了好不好。」 「只要你不哭,你要什么本世子就给你买什么,买到你尽兴为止好不好。」 正低头哄着女子的君翎并没有注意到对面马车上下来了什么人。 而楚云暮一下马车就看到正窝在君翎怀里哭泣的清烟,看她满身的金银珠宝,想来在君翎身边过得还不错。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赶马车的楚二立在一边没说话。 直到君翎哄好了怀里的清烟,才得空抬头看向差点撞上马车的主人。 只一眼,君翎整个人就怔住了。 第47章 秋猎 楚云暮面色冷淡见礼:「臣见过南翎世子。」语气堪称冷淡至极。 君翎看到那张魂牵梦绕的脸,连身边的美人都顾不上了,快步上前,语气关切:「楚公子没事吧,没受伤吧,要不本世子陪楚公子去医馆看看。」 「臣无事。」楚云暮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周围围观的百姓一听到世子名号,纷纷散了,毕竟他们平头百姓遇见这种贵人能躲多远还是躲多远的好,免得被治个不敬的罪行,那就完了。 君翎注意他的动作,掩下心里的不悦,扭头教训去车夫:「你怎么赶车的?要是把楚公子撞伤了,本世子定要你的命来偿。」 那车夫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奴才也不知道那马怎么就发疯了,求世子开恩饶奴才一命吧。」 楚云暮见这场面微微皱眉,但他无暇去管南翎世子府的私事。此次事情很明显就是有人对马车动了手脚,这车夫不过就是个被殃及的池鱼。 「既无事,臣就不打扰南翎世子处理私事了。」楚云暮转身就要上马车,君翎急急喊住了他。 「既然是遇上了,不如本世子做个东,请楚公子吃个饭聊表歉意如何?」君翎私心里还是要多和楚云暮多相处。 奈何楚云暮根本就不领情:「不必麻烦了。」 君翎还想说什么,但楚云暮已经上马车了。 直到对面的马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才想起那晚在阳明楼的事情。他记得他一开始见的人是楚云暮,后来不知怎么的似乎是惹了对方事生气。 那晚的记忆及其混乱,他完全不记得和对方争论了什么,他只记得楚云暮走了后,他似乎在喝酒,一杯一杯地喝,后来清烟误入了阳明楼,他见对方样貌绝艷,拉着对方就在阳明楼厮混了一夜。 第57页 到第二日他才知道清烟是青楼里卖艺不卖身的头牌,他起了怜香惜玉的心就把对方收入了府里。 他后来喜欢宠着清烟不是因为她容貌绝艷,而是他知道清烟是太子求而不得的美人,这让他想起了楚云暮。 他想,总有一日,楚云暮也会和清烟一样心甘情愿投入他的怀抱。 皇家秋猎安排在了金秋十月,秋高气爽的天气,皇家队伍浩浩荡荡地往皇家猎场而去。 楚云暮默默地跟在队伍里,他坐在差不多对方最末尾的马车里,与他同座的都是吏部的官员。 他们负责本次官员表现的记录。 队伍走了大半天才到了皇家猎场,一到地便开始安营扎寨。 不过无需他们亲自动手,跟来的侍卫全部在各处安营扎寨。 楚云暮不是第一次来皇家猎场,所以他也没跟着吏部的其他官员坐在原地休息,而是一个人步行到不远处的小溪边。 走到溪边,他看了一眼清澈的溪水,里面游得正欢的小鱼压根就不知道危险即将到来。 他记得上一世,这里溪水被人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那些毒药会残留在鱼的身体里。而皇帝有恰好爱吃鱼,宫人把鱼抓了回去,烤熟后送到皇帝那边后,被试出了毒药。 最后被揪出来下毒的兇手是三皇子,谁都没想到平日里乖乖巧巧的三皇子居然会胆子这么大下毒谋害皇上。 皇帝震怒,将三皇子打入了大牢,后三皇子被毒死在了牢里。 前世他一心辅佐太子并不关心其他皇子的死活,如今一深想,这不就是夺嫡之战的开端。 这场陷害里到底有没有太子的手笔在里面,他目前还不知道。 不过他目前还不想让三皇子这么快被打入大牢,最好让他们反目成仇。 他要把这场浑水搅得越乱越好,最好让太子无暇顾及到君晏。 楚云暮袖下的手微微挥动,一些入眼看不见的粉末慢慢的飘入溪水里,溪里的鱼好似吃到了什么好吃的食物一样仿佛往这边游过来。 远处守着的侍卫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楚云暮的举动,再者溪水边也不止楚云暮一个人,自然不会发现他在做手脚。 楚云暮再次回到营地,营地里已经燃起了篝火,食物的香味飘荡在空气里。 「楚侍郎是去哪里回来?」吏部尚书见他回来了,好奇一问。 楚云暮找了位置坐下:「去了附近走走。」 「还是年轻人精力好,哪里像我们这种老傢伙,坐了半天马车就腰酸背痛,老喽老喽。」 「尚书大人正值壮年,不老。」 吏部尚书一听这话就乐了:「想不到楚侍郎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也会说好话哄我们这些老傢伙开心。」 周围几个和吏部尚书的官员闻言都纷纷大笑。 「楚侍郎可不止话说得好,办事也是一等一的好,不愧是徐大儒的学生。」 「楚侍郎要样貌也样貌,带人也礼数周全,可比那些同辈好太多了。」 「不知楚侍郎可有婚配,老夫有个小女样貌上佳,恰好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不知楚侍郎可有意愿。」 「诶,你公然抢人做女婿可不成,楚侍郎你可别答应他,要我说,还是我家的大女儿合适…」 「嘿,你这个老匹夫,你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起了心思。」 「……」 楚云暮沉默,他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实在是不配插上话。 为了明日的狩猎,大家很早就睡了。他们官员不比皇家子弟,没有单人单帐。 他们一个帐里住了四个人,不过还好有屏风隔断,倒也不算太窘迫。 楚云暮听着隔壁吏部尚书的唿噜声难以入眠,索性他闭着眼听着周围的动静。 夜很静,除了走来走去巡逻的侍卫再无别的声音。 天一亮,官员们陆陆续续起来了,他们是文官可以不参加狩猎。 他们只需到论功行赏时记录下来就行了,毕竟这些也关系官员们的政绩里,关乎升迁。 楚云暮跟着吏部官员们一起到了营地中间,要狩猎的武馆,皇子,世子们都换上了窄袖适合狩猎的衣袍。 楚云暮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间的君晏,他的头髮不再是半束这的,而是绑了个高高的马尾。 君晏似有所感,状似不经意回头,精准地对上了楚云暮的视线。 两人的目光相撞的瞬间,楚云暮先移开了视线,他迅速低头,不让人发现他们有交集。 「六弟你在看什么?」 第48章 刺客 站在君晏身旁的二皇子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而只看到了一群穿着官服老头子。 「你看那群老头子做什么。」二皇子君亦不解。 君晏没搭理他。 君亦也不在意他的冷漠,反正在他的意识里,他觉得这位喜怒无常的六弟和他差不多,都是被父皇讨厌不受重视的一类。 君亦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大志向,他平生最爱吃喝玩乐和美人。 「六弟你这算是第一次参加狩猎吧,一会你要不要跟着我,我带着的人里有会骑射,一会我分两个猎物给你。」 君亦觉得他这个外面回来的六弟肯定是没见过这个大场面的,而且像骑射这种肯定也没有学过。 看在同为不受重视皇子行列里,他觉得还是不能让这位六弟空手而归,惹得别人笑话。 第58页 然而君晏并领他的情:「不必。」 「行吧行吧。」大不了等会结束的时候他偷偷让人送两个猎物过去。 唉,他这个六弟就是爱逞强。 随着皇帝开弓,狩猎也随之开始。 没事可做的文官们坐在一边聊天,皇帝早就陪着他的宫妃在皇帐里嬉笑玩乐了。 当然要是有无聊的文官也可以在猎场外围猎猎小兔子什么的。 上了年纪的文官不想折腾,但是年纪轻轻文官耐不住无聊,三五人一伙去外围猎小动物。 楚云暮自是没兴趣去猎小动物的,这一世他不准备暴露自己有武功傍身,他还是当个文弱的文官降低别人对自己的威胁。 最好让所有人都觉得他除了脑子好一点,没别的优势了。 然而他想摆烂,偏偏有人不想他摆烂。 「楚侍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外围狩猎。」杨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对这个未来表哥印象还是很好的。 楚云暮正想拒绝,吏部尚书比他快一步替他答应了,还美名其曰,年轻人还是要多点活力才好。 只想养老的楚云暮:「……」 「楚侍郎,你会骑马吗?」杨清问他。 杨清觉得楚云暮看起来很瘦弱的样子,完全就不像是会骑射这种需要体力的技能。 「……」楚云暮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他看起来真的像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的样子吗? 杨清尽量表现出自己的热情:「你要是不会骑马也没事,我寻个侍卫给你牵马。」 「不用,我会一点骑术。」他虽然想表现得柔弱,但也不想让人给他牵马,他还不想那么丢脸。 杨清听他说会,心下仍旧担忧:「我们不必他们武官,不需要比赛,我们慢慢骑就好,猎不猎物都没关系。」 外围确实很安全,除了几只蹦哒的小兔子外他看不到别的小动物。 文官确实不适合狩猎,从杨清射出去三箭都没能射中小兔子,他深信了这一点。 杨清自己射不中也不懊恼,反而是鼓励着楚云暮也射一箭。 「你就试试。」 「……」楚云暮瞧了一眼远处躲在草丛的兔子,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树干,心里有了主意。 杨清射不中,那他也不能射中,但他们两个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楚云暮伸手从袖筒里抽出一支箭,他搭弓蓄力,瞄准的准头偏了偏。 他一松手,箭瞬间往草丛射去,带着力道的箭穿过草丛,掀起一道凌厉的风,兔子为了躲开那道箭风,连忙往前一蹦,直直撞在了前面的树干上,撞晕了过去。 杨清本来看到楚云暮没射中还想安慰一句,然而下一刻就看到那只笨兔子逃跑时撞在树干上。 他面上大喜,还好碰上了一只傻兔子,他们总算不是空手了。 「楚侍郎你看,虽然我们文官箭术不怎么样,但是我们运气好啊。」 杨清高高兴兴下马去捡那只撞树撞晕过去的兔子。 「……」楚云暮看着杨清高兴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告诉他真相。 他开心就好。 杨清白捡了一只兔子心情大好,拉着楚云暮在外围继续猎兔子。 楚云暮慢悠悠骑着马跟着对方,悠闲得不像是来狩猎的,反而像是来踏青的。 直到有好几个侍卫急匆匆地骑马出来,并且告诉他们内围里有刺客,让他们两个赶紧回营地里面去。 内围怎么会有刺客? 楚云暮心下一惊,正想多询问一句,一个受了伤的侍卫从内围跑了出来。 「六殿下,六殿下有危险,快告知陛下派人营救。」 「楚侍郎我们赶紧回营地,营地里安全。」 杨清话音刚落,就看到楚云暮的马受了惊,竟直直往内围冲去。 杨清人都吓傻了。 过后连忙喊人去追楚云暮,楚云暮一个文官怎么控制得了发疯的马。 受惊的马跑了一段距离后,楚云暮快速拔掉了刺在马身上的银针,马儿很快就温顺了下来。 他知肯定会有人追来,他大致看了周围的方向,他不确定君晏到底在哪个位置。 忽得他注意到了地上的点点血迹,应该是刚刚那个受了伤的侍卫身上的。 他顺着血迹快速前行,骑得飞快。要是有人看到,一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毕竟楚云暮给人的印象就是柔弱的样子。 越进到里面,树木就越密集,路上他还遇到拦路的动物,为了不耽搁,他都是搭弓射箭,一击毙命。 好在他们不是比赛的武官,箭上没有设有标记,不让又是一堆麻烦。 很快他就看到了路上有尸体,身上都是插着箭。 箭羽上的标记很容易认出,就是君晏射出去的箭。 他骑着马,看了周围猜测着君晏会往哪个发现走。 几乎不用多久,他选定了一个方向,骑着马快速前行。 越往前,树林里的阳光就越暗,他停了下了马,他听到了前面有脚步声,还不是一个人的。 他借马背助力越上了树干,手中也随之出现了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 他轻功极好,几乎是无声穿梭在树干之间,很快他就看到了前面十几个正在找什么的黑衣刺客。 那些人拿着长剑谨慎的前进,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第59页 楚云暮正欲动手,身后突然贴上了一个人,他条件反射往后刺去,然而那人竟让拽紧了他的手腕,将他按在了树干上。 楚云暮眼里涌现杀意,藏在手里的一枚银针就要刺下,一道淡淡的冷梅香让他生生的停住了动作。 一道熟悉的嗓音随之在他耳畔响起。 「哥哥你是来救小晏的吗?」 【作者有话说】:君晏:老婆来救我了,开心!!! 第49章 陷害 楚云暮没先回答他的话,而是将人推开了一点,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君晏乖乖地任由哥哥检查,检查完他又附到哥哥耳边,轻声道:「哥哥我没事,你也先别动手,我在等那个买兇杀我的幕后主使出现。」 楚云暮微微皱眉,他不习惯和君晏靠得这么近,可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他选择。 他只得低头小声回对方:「我来的路上听到东边的那边林子里有动静,那边你知道是谁在打猎吗?」 「是君彻。」 君彻? 楚云暮心中微惊,他对那位三皇子不太了解,他只知道三皇子同四皇子两人在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三皇子又怎么会把目标放在君晏身上? 然而还没等楚云暮想明白,前面有了动静,三皇子骑着马过来了。 他一见着那些黑衣刺客,急道:「我不是让你们去劫杀君褚吗?你们在这瞎找什么?」 那些黑衣刺客几人对视一眼,瞬间插着君彻刺了过去。 君彻一看不对劲,连忙抓紧缰绳连忙策马往回跑,那些黑衣刺客也追着他而去。 隔着老远,他们还能听到君彻唿救的声音。 「……」楚云暮第一次对自己的猜测感到了后悔,这人估计以后对君晏也没什么威胁。 楚云暮把君晏推开了:「看来是四皇子想利用你来陷害三皇子。」 君晏初回宫没有什么威胁,最是适合拿来当棋子使用了。 君晏不傻,他一下就明白了哥哥的话:「他们都想杀我,哥哥你带我回玉竹院吧。」 君晏偷偷拽住了哥哥的袖子,语气委委屈屈的。 然而楚云暮只是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是你自己刺一刀还是我动手?」 君晏弯腰低下了身体,乖顺道:「哥哥来吧。」 楚云暮握紧匕首,接着昏暗的阳光找到了君晏的肩膀处。 他刺下去的时候留了几分力道,让伤口看起来吓人,但实际上刺得不深。 君晏只闷哼了一声,此外再没有发出其他的声音,好似被刺的根本不是他。 「你等会顺着原路返回,最好早一点与前来的侍卫碰头。」 「回去之后,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受害者,尽力表现自己的惨状,最好让陛下派人去细查。」 楚云暮这厢说着话,君晏那头举着没有受伤那边的手臂,用自己的袖子细细地给哥哥手里的沾了血的匕首擦拭干净。 楚云暮看着他动作,怔了一瞬。视线划过君晏受伤的肩膀,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下手重了些,应该再轻一点。 君晏根本不知道哥哥心里的想法,他把匕首擦干净后,抬头笑看着他:「哥哥我擦干净了,你可以把它收起来了。」 楚云暮迅速把匕首收好,他看了眼君晏的伤口,想了想还是掏了个小药瓶出来,拔开塞子从里面倒了一粒药丸出来。 「把它吃了。」 君晏拿过药丸直接就吃了下去,过程没有一点犹豫,也不问这到底是什么药。 倒是楚云暮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你就不问问这是什么药丸?万一我给你的是毒药怎么办?」 君晏却是扬唇一笑,眼里的信任的就那样暴露在楚云暮眼前:「不问,就算是毒药,哥哥最后也会救我的。」 「……」 楚云暮逃避似的移开了视线,转而越下了树干。也不管树干上的君晏如何,他沿着原路找到马儿。 重新策马奔腾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楚侍郎,楚侍郎你在哪里」 「楚侍郎,楚侍郎…」 杨清带着一大群侍卫一边地毯式搜查,一边大声唿喊。 直到他们越过一处高高的灌木丛,一道身影从树丛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杨清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是楚云暮:「你们快快去扶楚侍郎,快快快…」 杨清语气急要得命,他是真的怕楚云暮出意外。 是他拉着对方去狩猎的,要是楚云暮有三长两短,他与未来妻子岂不是要成为一对怨偶了,毕竟他害了人家表哥。 楚云暮身上的衣服沾满了土灰,衣服上还有好多道口子,手上脸色似乎也有擦伤。 杨清看得心跳都快要跳停了,楚云暮皮肤太白了,像是暖玉,哪怕只是一道小小的擦伤都显得触目惊心。 「楚侍郎。」 有侍卫想过来扶他,但被楚云暮躲开了。 「我身上都是擦伤,一碰就疼,我能撑住。」 杨清听着楚云暮气若游丝的语调,心下只觉得楚云暮可能走几步就要倒下了。 「撑住什么撑住,你都伤成这样了,坐马车回去。」杨清早让人备好了马车。 赶车的侍卫很有眼力见的把马车赶到了楚云暮面前,还贴心的给楚云暮搬了张小凳子。 杨清想下马来扶,奈何楚云暮自力更生扶着马车边缘上了马车,杨清见此只得让侍卫快些赶马车回去。 第60页 坐在马车里的楚云暮感受着体内的气息似乎一点点在变虚弱,看来是药起了作用,等到了太医前面也不怕露馅。 他们回到营地时,皇帝正在发火,一众官员老老实实在外面挨训。 杨清不敢去触皇帝的霉头,但又忧心楚云暮的伤,只得拉下脸面去求皇帝身边德公公。 德公公这会正守在皇帝的帐外,看到杨清过来还有点意外。 德公公劝他:「杨宗正您来得不是时候,陛下正会正心烦呢,您还是过些时候再来吧。」 杨清又不是不知道陛下这会心情不好,他就是想过来借个太医。 毕竟这会的太医都在六殿下那边,他实在是没办法了。 「公公,我不是来找陛下的,我是来找你的。这不是楚侍郎骑马时马儿受了惊把楚侍郎摔了一身伤。你看楚侍郎身子骨柔柔弱弱的,要再不医治怕是要撑不住了,我就想借个太医过去,不知公公…」 杨清笑着偷偷将一块金元宝递到了德公公的手里。 德公公将手里的金元宝收好,假意咳了一声:「老奴就进去帮你问问陛下,此事不一定能成。」 「麻烦公公了。」 德公公转身进了帐里,皇帐里面传言还在震怒的皇帝此时正在享受着两个宫妃的水果投餵。 德公公巧妙地将刚刚杨清的话说了出来,其中把楚侍郎的伤描述的很严重。 「你说谁受伤了?」皇帝勐得坐直了身体。 「吏部侍郎楚云暮。」 第50章 落雪 太医细细把了脉后收回了手:「楚侍郎身上的外伤倒是不打紧,倒是他身上的内伤需要好好将养着,此番伤了根基若不好好养着只怕以后体质会越发的虚弱。」 「您只管开药,不用管药材的贵重。」杨清愧疚得要命,自然是想着拿最好的药材给楚云暮疗养。 「行,我现在就给你写张方子。」 杨清跟着太医出了大帐,楚云暮才收回了手。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擦伤,眼底划过一道晦暗不明的神色。 楚云暮伸手敲了敲放置在一旁的小木桌,很快有个侍卫的年轻男子低头走了进来。 「楚侍郎有何吩咐?」 「给我打一盆凉水过来,记得要附近溪里的水。」楚云暮声音仍旧虚弱,但仍旧语调冷得让让心颤。 「是。」 夜晚,皇帝还是如常举办了篝火宴,对今日参与狩猎比赛都开始进行赏赐。 其中狩猎最多的是太子君敛,他猎了一只老虎。 「赏,将朕的剑拿过来。」皇帝显然是很开心。 君敛仍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形象:「儿臣谢父皇赏赐。」 此时宫人将烤好的鱼端了上来,德公公先一步拿银针试毒。 君敛接过赏赐,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温润,好似是喜欢极了这份赏赐。 皇帝心下也得到了极大的愉悦,正欲开口,德公公那边却传来了骚动。 「吵吵闹闹怎么回事?」 德公公面色惊恐,连忙走到皇帝面前请罪:「回陛下,送来的鱼有毒。」 此言一出,满座譁然。 「戏开场了。」 楚云暮轻轻地靠着床头,神色冷淡地瞧着前边桌子上的烛火,看着烛火被风吹得一颤一颤的,烛火几次要被风吹得熄灭却还是能復燃。 帐外忽的传来脚步声,杨清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这药我亲自看着煎好的,你放心喝就是了。」杨清将药碗递到他面前。 楚云暮道了声谢便接过药碗,没多过犹豫一口气喝完了。 杨清看他这么莽,生怕他被呛着:「你喝,喝慢一点,你要是怕苦,我这里还有蜜饯。」 「我不怕苦。」楚云暮将喝完的药碗放到床边的矮桌上。 杨清又把一瓶药膏拿了出来:「这个是涂你身上那些伤口的,一会你擦拭干净后可以上药,你要是没力气,我可以……」 杨清代劳两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楚云暮拒绝了:「我自己可以。」 「那好,正好趁着他们在参加篝火宴,你先擦拭,我替你在外面守着。」杨清时刻牢记是他害得楚云暮变成这样的,所以他得好好照顾好人。 杨清这么热情,楚云暮也不好推脱,索性就随了他的意:「麻烦了。」 杨清挠头嘿嘿一笑:「不麻烦不麻烦,这就该是我做的。」 夜渐深,参加篝火宴的官员面色凝重地回了营帐。 吏部尚书一进营帐就先去看望带伤的楚云暮。 「楚侍郎,你还好吗?」 「还好,喝过了药没什么大事了。」 吏部尚书一听就放心了:「那就好,不过我们估摸着明天就得回程了,陛下今日着实发了好大一场火。」 楚云暮装作不知:「不是定了五日?」 吏部尚书一说起这个就唉声嘆气:「唉,别说了,往年那是五日。今年不同往日了,先不说六殿下遇刺受伤这回事,就今晚太子手下的门客因个人恩怨竟对陛下的膳食下毒。」 「三殿下也被牵连在其中,那门客居然还诬陷毒药是从三殿下派人下的,从三殿下那收罗出来的毒药经过太医对比,两种不是一种毒药,三殿下解释说那是用来毒野兽的毒药。」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解释了,没想到三殿下又爆出来说刺客是四殿下派来的。」 第61页 「陛下为了查清这些事只得提前回宫。」 吏部尚书到现在都还心惊惊的,他一晚上受到的惊吓太多了。 谁能想到接二连三的事情牵扯出来的,有太子的门客,有三殿下,四殿下,以及被牵连受伤的六殿下。 「明日就要回程,你身上还有伤,可能撑得住?」 「谢尚书大人关心,我已无大碍。」 他的目的早以达成,接下来就是看陛下会怎么处置这些事了。 杨清为了履行自己好好照顾楚云暮的职责愣是把楚云暮亲自送到了府门口。 得知消息的楚府管家带着随从早早扛着轿子来到了府门口。 「大公子您慢点上来。」管家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去扶住楚云暮。 楚云暮不着痕迹地躲开了管家伸来的手,自己径直上了轿子。 「大夫人已经在院里等您了,府医也在候着了。」 楚云暮极少受伤,可以说几乎是没有过,这一次突然的受伤惹得府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楚夫人心急的不行,她从别人口中听到子玉这次受伤似乎是伤得极重。 好不容易看到轿子往这边来,楚夫人连忙从椅子站起来,不等人搀扶就急急往外走。 楚云熙更是直接沖了过去。 秋去冬来,楚云暮因着伤了根本养伤就养了两个月,从秋天养到了腊月寒冬。 他的公务由吏部的官员送来府上,陛下也因他受伤免了他的早朝。 远离了朝堂中心,他从别的官员口中得知了朝堂上的几件大事。 其中一件自然就是四殿下僱佣刺客试图杀害六殿下,陛下怒将四殿下革去皇子身份改为庶民贬去西北流放。 楚云暮觉得陛下罚得轻了,就一个残害手足怎么也得进个大牢关一辈子。 第二件便是太子门客那件事,虽说此事是那门客一人所为,但总还是与太子有关系,谁让太子自己识人不清给自己惹了这么个麻烦。 陛下罚了太子禁闭思过两个月,还罢免了他三个月不得上朝。 三殿下本无事,奈何太子添油加火惹得三殿下当场大怒,陛下连着三殿下也罚了两个月的禁闭。 这一下惹得朝堂动盪,那些早早站队的大臣可就有得愁了,毕竟能在朝堂崭露头角的几个殿下基本上都被罚了。 现在还能蹦哒的就是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殿下,以及那个从宫外回来的六殿下,其余皇子都还没到能上朝的年纪。 楚云暮抬眸瞧了一眼檐上落下的雪花,伸手接住了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纯白而洁净,只可惜,再漂亮总终也会化成一滩水。 「上京是该下一场大雪来洗刷那些骯脏了…」 【作者有话说】:要过年了,大概还有两章主角两个人就要开始甜甜的蜜月旅行了。 第51章 补品 「你说会谁在搅动这趟浑水,竟是连本宫都被算计了进去。」 君敛脸上仍旧挂着温润的笑,可那双眼里隐隐露出来的狠意倒让他脸上的笑意失了温度。 立在一旁的暗卫不敢搭话。 「给本宫去查,查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算计皇室皇子,查不到你也不用回来了。」 君敛声音冷得似冰,暗卫恭敬领命而去。 窗外还在落雪,鹅毛似的大雪将外面的景色染得白茫茫一片。 君敛却厌极了这抹白色,这抹白色太过干净,干净得仿佛在嘲笑沾满鲜血的他。 红色才最好看不是吗? 忽的,一张绝色的容颜浮现在眼前,他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他记得楚侍郎似乎受了伤,也不知道好了没。 他还记得初见那人若即若离的冷淡态度,他向来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在驯服楚云暮的过程中他很有耐心。 直到阳明楼一事,他发现曾经对他冷淡的人对他毕恭毕敬后,那种感觉真的特别好,好得他乐意多纵容对方几分。 前提是,不能背叛他。 「来人。」 东宫大太监躬身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去库房里捡些补品给楚侍郎送过去,顺道问问楚侍郎的伤好得如何了。」 「是。」 「……」 「公子,东宫送来了补品。」楚二领着一个太监走近了玉竹院正屋。 坐于软榻上看书的楚云暮闻言放下了手里的书,视线转而看向楚二身后的太监。不过片刻,楚云暮淡然的神色染了客气疏离的笑。 「楚二还不快给公公上杯热茶,外头雪这般大,辛苦公公来一趟了。」 太监被楚云暮这番热情倒是弄得有些无措,连连说不用。 「奴才送完礼就该回宫了,谢楚侍郎的招待。」太监谢绝了楚云暮的好意,「太子殿下还托奴才问楚侍郎的伤好得如何了。」 「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底子太差,又赶上了大雪,怕是暂时去不了吏部处理公务,还请公公替臣向太子殿下告罪。」 太监:「奴才一定会如实告知太子殿下的。」 楚云暮抬眸看了眼楚二,楚二立马会意,他拿出一个钱袋走到太监面前,塞到了他手里。 太监笑着接过了钱袋,又冲着楚云暮一礼:「那奴才就先回宫了,楚侍郎好好养伤吧。」 楚云暮也没留他:「送送公公。」 「是。」楚二转身跟着公公出去了。 第62页 彩月等他们走后才进门:「公子,那些补品…」 「每日熬着给我喝吧,总归是太子的心意。」 「是。」彩月转身关门出去处理那些补品了。 「你真要吃他给你送的?」 听着身后不悦的声音,楚云暮倒是笑了:「那不然你帮我吃了吗?」 「我吃就我吃,反正我不能让哥哥吃他的东西,说不定他就在补品里下了毒。」君晏对宫里那些人没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厌恶。 楚云暮听着他这话,唇角的笑意更深:「他要是真的下毒就好了。」这样还能给他省下不少事。 君晏盯着楚云暮脸上的笑,心里越发的烦躁:「哥哥就那么喜欢他的东西?」 「殿下你可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和太子一条船上的人。我与太子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然不能辜负了他心意不是。」 「再说了,他是太子,未来就是一国之君,来日他登基,我的官途自是青云直上,我巴结他都来不及,又怎会糟蹋太子的赏赐。」 君晏眼里的烦躁越来越盛,他听不得哥哥说这样的话。 年幼时他争不过楚云熙,那是因为楚云熙是哥哥的亲弟弟。如今他不想再争不过太子,如果一定要登到那个位置才能博得哥哥的正眼,那么他也是皇子,他有资格去争。 「哥哥,如果我有机会,你会看我吗?」君晏这番话说得极为郑重。 然而楚云暮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重新拿起了书籍继续翻看。 君晏低垂着眼帘,痴痴地看着哥哥的侧颜。楚云暮好似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翻书的手微微一顿。 不过片刻,冷淡的声音响起:「殿下,你该回宫了。」 果然又是这样,君晏闷闷不乐地同哥哥告辞,正欲跳窗离去,哥哥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他不配和你争…」 君晏整个人愣住了,他脑子似乎快要反应不过来,但他还来不及转身,身后响起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他转身一看,屋里早已没有了哥哥的身影。 楚云暮一病竟是拖到十二月中旬才回了吏部处理公务。 十二月一过,年节又将至,楚云暮忙得得要命,常常早出晚归。 好在吏部尚书知他伤痊癒不久,终是给他放了一天假休息。 楚云暮乐得清闲,一大早便带着老师喜欢的雪雾银针去老师府上拜访。 他们的马车刚到府门口,小鱼早早等在了石阶上,一看到他们都马车立马迎了过来。 「楚公子快进府吧,主人一听您要来高兴得不得了,这会在书阁等着楚公子您呢,那些礼品我一会搬进去就行。」 楚云暮下了马车,看到小鱼高高兴兴地站在他们面前说话,没忍住笑了下:「让楚二帮你一起,里面也给你带了三盒糕点。」 小鱼一听还有自己的份,更高兴了,嘴就越发的甜:「谢谢楚公子还记挂着小鱼,小鱼一定会好好享用那些糕点的。」 进了府,楚云暮顺着迴廊一路往书阁的方向而去。 府外,小鱼想要去帮忙,奈何楚二把所有的礼品的拿上了。 「楚大哥你给点我拿吧,你一个人抱着太多了。」小鱼伸手想要帮分担,楚二侧身躲开了他的手。 「你去把马车赶进府里,这些我拿着就够了。」 「那行吧,你记得帮我把那三盒糕点分开放。」小鱼在他身后道。 「嗯。」 小鱼听到他回答后,又高高兴兴去赶马车了。 楚云暮推开书阁的大门,看到老师坐在前面的书案前不知在写些什么。 他只得伸手在门上敲了敲,待书案前的老师抬头,他才上前几步,拱手一礼。 「老师。」 第52章 苦头 「楚大哥你再尝尝这个酥饼,真的很好吃。」 「我跟你说,我每回领了月钱都会……」 小鱼正极力推荐着自己喜欢的糕点,坐在他对面的楚二突然站起来,说他要走了。 小鱼拿着的酥饼呆呆地看着他离开,待他出门,小鱼又忍不住追了出去,看到楚二走到楚公子面前不知是说了句什么。 楚二将手里的油纸伞打开,撑在了楚云暮上方,替他遮了漫天大雪。 两人在雪中渐行渐远。 小鱼一口咬掉了酥饼,嘴里还嘀嘀咕咕:「果然是块木头…」 十二月一过,年节将至,楚云暮越发的繁忙,直到年前最后一天下朝,他才算是终于闲了下来。 楚云暮正欲同往常一般离宫去吏部处理最后收尾的公务,陛下身边的德公公喊住了他。 「楚侍郎,陛下请您到御书房议事。」德公公的姿态放得很低,像是在讨好他。 楚云暮假意没听到德公公语气的恭敬,面上仍旧挂着疏离冷淡地笑意:「劳烦公公带路了。」 德公公被他脸上的笑意怔了一瞬,很快低头掩盖眼里的惊艷神色:「楚侍郎不必同奴才这么客气,楚侍郎年纪轻轻有如此成就说不定往后奴才还得仰仗楚侍郎。」 楚云暮唇角的笑容淡了下来,宫里的都是人精,这位公公更是眼光独到,难怪能伺候陛下跟前,果真有几分实力。 只是可惜,德公公还是看走眼了。 冬季的大雪说下就下,向来没有预兆,他们才走到一半,漫天的鹅毛大雪落了下来。 第63页 楚云暮上朝穿的正红官袍飘落了不少的雪花,平白染了一身清冷。除却上朝他不爱穿这样明艷的衣服,他五官本就精緻漂亮艷绝,偏偏那双眸子颜色浅淡,笑着的时候总能让人惊艷,勾得人心乱。不笑的时候,那双眸子里好似含了冰,让人不敢靠近半分。 好看的人总是赏心悦目的,何况是楚云暮这样的绝色,如九天之上的仙,越是难以靠近,越是让人想要将他囚禁只供自己独享。 德公公领着他到了御书房门前,先进去禀报。 楚云暮伸手将自己身上的雪花拍落,就听到了面前传来了让他进去的声音。 他低头进去,先是行了个君臣礼。 「微臣参见陛下。」 坐于上首的皇帝抬眼看着站在殿中的年轻臣子,这人冷冷清清的声音让他想起了六年前那场比试。 「爱卿不必多礼。」 「谢陛下。」楚云暮仍旧低着头。 皇帝不满他一直低着头,自己又不是什么暴君,他何至于这般怕自己:「抬起头来看朕。」 「……」楚云暮依言抬头,不卑不亢地站直了身体。 皇帝被眼前的绝色晃了眼,往常上朝楚云暮站得很后面,也不会主动上前提问题,很多时候他总是注意不到,就算是看到了也只是远远地瞧,看不真切。 除去六年前,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楚云暮这张脸。 竟比六年前还要出色,若他是个女子,只怕会是引得天下人争相抢夺的祸国殃民的妖姬。 楚云暮厌极皇帝盯着他的眼神,令他心生恶寒。 「陛下唤微臣是有何事相商?」楚云暮语气恭敬,只是眉宇间一片冷意。 皇帝被他冷淡的语调一扰,本该生气他突然的出言,但触及他那张脸,还是缓了神色。 「咳,朕想让你开春去一趟青州。」 听到青州两字,楚云暮心下松了一口气,不枉费他谋划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离开上京一阵子了。 皇帝说到最后,再度看了楚云暮一眼:「这趟行程辛苦爱卿,等你回来朕定给你重赏。」 究竟是什么重赏楚云暮不在意,不管升官还是赏赐于他言都无关紧要。 出了御书房,等候在外面德公公连忙迎了上来。 「奴才送楚侍郎出宫。」他示意一旁的小太监过来撑伞。 「雪大,不劳烦公公了。」楚云暮伸手从小太监手里拿过伞,迈步离开了。 德公公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楚侍郎虽聪明,可惜不会迂迴,这样的性子只怕是要吃苦头的。 白茫茫一片的皇宫,蓦然出现的一抹红色格外惹人注意。 「他就是你那个哥哥,哎,可惜太远看不清脸。」牧染懒懒散散地半躺在屋顶,任由雪花落满身。 君晏不搭理他,他只痴痴地盯着那抹红色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你既然那么喜欢他,干嘛不出宫去找他,你是皇帝的儿子诶,你直接把他抢来宫里不就完事了,不对,他好像穿着官服,你们律法里抢官员犯法吗?」 「闭嘴。」君晏带着杀意的眼神扫过来,牧染立马恢復正经。 「诶诶诶,我错了,六殿下你可别动气。」牧染说完,立马消失在了屋顶。 生怕慢了一步就要被君晏这个疯子弄死。 也不知道他义父什么毛病,非要他来给他徒弟保驾护航,说什么宫里危险,他要保护好师弟。 笑死,他虽然从小就练武,但是不知道他师弟是什么妖孽天赋,硬是短短六年时间把他义父毕生所学了个干净。 他还记得,师弟最后一次和义父比武时好像还是平手来着。 他到现在也只是把义父毕生所学学了堪堪,反正是打不过他义父,也打不过那个变态天赋的师弟。 这么一想,牧染觉得他身为师兄还挺失败的。 除夕夜,楚云暮习惯性守岁,楚云熙坐在一旁陪着他。 「少吃甜食。」 楚云熙刚拿起一块糖糕就被他兄长训了,瞬间委屈浮上心头。 「兄长,大过年的你都不让我多吃一块糖糕,你太过分了。」 「你要吃也行,蛀牙别喊疼。」 楚云熙看着哥哥脸色似非似笑的表情,一下子就怂了,手里的糖糕不情愿的放回了碟子里。 「不吃就不吃。」楚云熙气唿唿地把头转向一边。 楚云暮没管他闹脾气,反而还拿了一块糕点细细品味,说着甜,味道不错之类的,惹得楚云熙更气了。 兄长真的太过分了,哪有这样对待自己弟弟,委屈死他了… 【作者有话说】:我想知道有人在看嘛,评论区好冷,感觉在单机π_π 第53章 青州 夜渐深,楚云熙抱着手炉开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站在一旁的彩月迈步上前扶住了要从椅子上栽倒到地上的楚云熙。 「困了就回去睡吧。」楚云暮并不强求着楚云熙陪着他守到子时。 楚云熙张口正欲开口,又想起自己年年都没熬到子时就困得睡着了,要是自己睡着又得劳烦兄长。 他起身道:「那兄长我就先回去了,兄长也早点休息。」 楚云暮摆手让他离去:「去吧。」 楚云熙离去后,他让院里其他的下人也都去休息了。 第64页 忽的外边似乎响起了烟火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似乎在预祝着新的一年到来。 楚云暮微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到院里,看着被烟火染亮了夜色。他悄然运起轻功,轻松跃上屋顶,又是几个起落,已是出了楚府。 夜色下,一抹白色格外惹眼,奈何那道身影还未看清便已然远去,好似一阵风,无声无息,只余一道玉兰香飘散在空气里。 不出多久,楚云暮来到了上京最高的建筑群上,他无声地落在屋顶上,看着前面正专注欣赏烟火的君晏。 楚云暮还未走近,便看到君晏朝他看来,眼里染着笑,似乎是很高兴。 「哥哥你来了。」 远处的烟火还在放,一朵接着一朵开在夜空,漂亮又夺目,砰砰砰的声音落在耳侧,明明是那样的喧闹,他还是很清楚地听到君晏语气的欣喜与期待。 明明还是未及冠的年纪,可身量还是超过了他,生得高大,需要他仰头才能看到。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会惹得君晏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放在心上,他到底是哪点值得他这样做。 说来可笑,他饱读诗书,却从未参透过情爱,他素来不喜束缚,所以他不愿有人牵动他的心绪。 偏偏君晏那样强势又不可控的将他牢牢抓在手心不许他逃脱。 前世他恨君晏将他当男宠肆意玩弄,他出生书香门第,一身傲骨哪里又愿意雌伏于人下,所以他恨君晏,恨他折辱自己。 哪怕是重活一世,哪怕是知道了君晏为他做的那些事,他也不愿意继续与君晏那样苟合下去,他不想再被困于深宫。 他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告诫自己,可他心里还是知道,他没办法看着君晏陷入危险而不救,他为对方一遍又一遍地放低底线。 甚至今夜,他竟还荒唐的想到了六年前,想到了六年前那个夜晚,想到君晏带着期许问他以后的除夕夜还能不能一起看烟火。 果不其然的,君晏如他所愿那样出现在了这里,在这里等着他,哪怕知道可能等不来他也这么等下去。 他想,君晏大抵就是个疯子,连着他也疯了。 收起复杂的思绪,他面色淡然地看向君晏,亦或者看着他身后的烟火。 「怎么突然来看烟火了,按理来说今夜是有家宴的,你又怎的出了宫。」楚云暮明知故问,他想要压下心里那些扰他心神的心绪。 君晏仍旧在笑着:「我在等哥哥,等哥哥陪我一起看烟火。」 「若我不来呢?」楚云暮没再看他,找了合适的位置坐下。 君晏也跟着坐在了他身边:「那我就一直等,今年等不到,那就明年继续等,一直等到哥哥来。」 楚云暮:「……」疯子。 「哥哥,皇帝许了我开春后上朝,你说我要去吗?」君晏没喊父皇,他喊皇帝两字时,语气的厌恶毫不掩饰。 楚云暮没答,反问他:「你想去吗?」 「若我去了,哥哥会保护我吗?」君晏答非所问,他固执的像个孩子。 烟火不知何时燃放完了,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空气里只余刺骨寒冷的风声。 良久,楚云暮似乎笑了一下:「殿下,我早同你说过,我已经和太子在同一条船上了,我们在朝堂上只能站在对立面。」 楚云暮永远都知道怎么戳他的痛处,他毫不留情地撕碎那些虚幻的美好,将最残酷的现实呈在他面前。 告诉他,现在已经不是六年前了,他们之间的那点情谊早随着时间推移已慢慢消散。 「那我不去了,我不想和哥哥敌对。」君晏只朝着他笑,好似没听到他那些伤人的话。 楚云暮侧头看向他,眼神柔和:「你不该陷在上京这团烂泥里。」 他该去的地方是西北,在那里才是属于他的天地,君晏生来就该厮杀在战场上的,上京这样骯脏的地方不适合他。 「开春后,陪我去青州吧。」 此时的君晏还不知道这句话的意义,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哥哥这句话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好,我陪哥哥去。」此时的他只觉得高兴,他高兴能陪伴在哥哥身边。 年节过后,程茵同杨清的亲事要办了,正好赶在了开春。 年后的第一桩喜事自是办得隆重又盛大,楚夫人疼爱程茵,嫁妆又是多了好几十车,看得让人羡慕。 楚云暮不喜这种热闹,寻了角落的位置坐着,慢慢饮茶。 只是他再躲着,总归还是被楚夫人拉着去见了几个她闺中好友,惹得那些夫人争相给他介绍家中的闺中小姐。 逼着他不得不装病躲了过去,楚夫人怕他去年秋天的伤復发便让他早早回了府。 楚云暮出杨府后,没回楚府,反而是往外公府上跑。 他一来就看到外公坐在廊下逗鸟,那鸟儿乖乖地啄着他手里的吃食。 「外公。」楚云暮缓步走近。 「来了。」 郑泱将手里的鸟食放回碟子里,旁边守着的下人拿走了碟子和鸟笼,很快又有人添了热茶。 楚云暮过去坐下:「外公今日心情不错。」 郑泱挥退下人,这才笑吟吟地看向自家外孙:「我这大早起来就听到小青在叫唤,就猜到了今日我的外孙要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说说,今日来看外公是想要什么?」 第65页 楚云暮也不拐弯抹角:「我想要外公的手令。」 这话一出,郑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忽的严肃了起来:「你要手令做什么,你要去西北?」 「陛下命我开春后去青州,六殿下会随行。」 楚云暮话音刚落,郑泱神情凝重几分,道:「子玉,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该这么莽撞的,你知不知道一旦沾上了就再也脱不了身了,那之后的后果你想过吗?」 第54章 退路 「答应外公别参与进去好不好。」郑泱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孙子。 楚云暮只摇头轻笑,那抹笑极淡,淡得好似桌前茶杯里正冒着的热气,淡而浅,让人瞧不真切。 「外公,我早就没有退路了。」 从他参加科举开始,不,或许从他成为老师的学生开始,那些人就已经盯上了他。 他从来就没有退路,前世没有,今生也没有。 他可以有无数的头衔,他可以是楚太傅之子,可以是徐大儒学生,可以是吏部侍郎,独独他不可以是楚云暮。 「外公,您信我。」 「你要我怎么信你?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上交兵符吗?哪怕是我没有异心,陛下仍旧不信我。你该知道的,自古帝王薄情多疑,将来你以为等来的会是高升吗,我告诉你,不是,你只会成为他手里杀鸡儆猴里的鸡,你赌得起吗?」 郑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这个看着长大的外孙,明明从小看着还是个聪明的,如今却做出这么鲁莽的事情。 简直是要气死他。 「我知道,可他是不一样的。」楚云暮抬头眸色认真道。 那样的后果他前世就已经经歷过了,太痛了,痛得他没办法再去相信除了君晏以外的任何一个皇子。 君晏没有的,就由他来给,他要让那些人连争的机会都没有。 「外公,你信我,后果我一人承担,我保证绝不牵连其他人。」 那天,郑泱听着向来克己守礼,稳重的外孙在他面前说那么信誓旦旦,他才发现他看着长大的外孙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决心了。 三月的上京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粉嫩漂亮的桃花开满了上京。 楚府门口,楚夫人捂着帕子哭得眼眶通红,楚云熙抱着他的腰哭得稀里哗啦,一旁站着的楚烨十分嫌弃地拉开了他。 「别把鼻涕弄你兄长身上。」 「呜哇呜哇…父亲你放开我,我呜哇捨不得兄长呜呜呜…」楚云熙挣扎着想要从父亲手里挣脱,奈何挣了半天都没挣脱。 楚云暮看着无奈一笑:「好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最多三个月就能回来了,我不在家,你要好好读书。」 「三个月也好久了呜哇……我都没有和兄长分开这么久过呜呜呜…」 柳辰彦站在马车旁看着楚云熙哭得那么可怜,脸上满是幸灾乐祸:「我竟还不知道子玉的弟弟还是个小哭包。」 楚云暮还没说话,楚云熙先瞪了他一眼:「你才是哭包。」 「啊,也不知道是谁哭得像只小兔子似的,那眼睛红得我都不忍心看。」柳辰彦假意扭开了头。 楚云熙气炸了,连忙找自家兄长告状:「你你你,兄长他欺负我,他欺负你弟弟,你管不管。」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小会的打闹,离别的悲伤氛围倒是淡了一些。 「你记得,无论发生什么,楚府都是你的倚仗。」楚烨在朝多年,出过不少的门生,那些人知道子玉是他的儿子多少会给几分薄面。 楚夫人也关切道:「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好好吃饭要好好休息,遇到危险就跑,别自己强撑着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拜别父母,楚云暮转身上了第一辆马车。 此次出行,皇帝念及不能大肆宣扬,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去荣亲王爷管辖的州城。皇帝要他们去查,查荣亲王爷是否在私养军队,又是否与江湖人士勾结妄图谋反。 本来这些消息是传不到上京来的,只是他在暗中助力让那些消息传到了陛下耳朵里。 其中消息真假存疑,可他不在乎,他的目的是靠近青州的西北边境。 因得要低调出行,带的人也尽量得少。皇帝为了补偿他,让他自己选带随行人员,这正和他的意。 他便让在上京开医馆的明煦陪他一道,顺道完成他义诊的心愿,其中他身边伺候的人,带侍女多有不便。老师便将小鱼送了过来,说是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而且小鱼也不完全是手无寸铁的小童,他小时候学过了骑射,在射箭方面准头尚且不错,能自保。 楚二自然继续担任他的车夫。 车里,柳辰彦摆弄着他的药草,小鱼在一旁看得极为认真,时不时还称赞一句。 柳辰彦心情也是大好:「子玉你带的这个小厮嘴还真甜。」 楚云暮翻了一页书,笑道:「他是老师送过来的,叫小鱼。」 「嗯嗯,我叫小鱼。」小鱼甜甜的朝着柳辰彦一笑。 「小鱼你好啊。」柳辰彦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可爱的人。 马车一路往城门行驶,直到出了城门,又行了十里路,马车停了下来。 楚云暮放下书,撩起车帘,正欲下马车,一道清朗的嗓音响了起来。 第66页 「你们总算是来了,我同六殿下都在等一个时辰了,站得腰酸…」 牧染话还未完,眼睛触及到马车上的转头的瞬间,他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 此刻他只恨自己读书的时候满山跑了,早知道就多看几本书了,这样他最少也用言语来描述那人的容貌。 而不是只有一句,真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就是看着有点清冷,看着好像不太好接触的样子。 他师弟了不得,一看就看上这种大美人,还是这种矜贵冷淡的,默默替他师弟嘆口气。 难怪他师弟怂,这换他他也怂啊,这要上去讨好,人家直接给你甩冷脸怎么办? 那场面太尴尬了。 然而牧染这边还在想着,那头君晏已经大步走了过去,细心将大美人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诶,还是个柔弱娇贵的美人,牧染看着对方瘦弱的样子,觉得他们此行估计还得担任护卫。 「哥哥,你去我的马车,我的马车宽敞舒适,上面还有可以休息的小床,路上也可以好好休息。」 楚云暮自觉自己还没有娇贵到那种地步,就算是一路上骑马他也可以。 收到了来自师弟眼神的牧染主动上前跟着劝:「对啊,六殿下马车特别宽敞,我这等粗人享受不了那玩意,我就借你马车了,你就跟着六殿下一起吧。」 牧染不等他拒绝,径直上了马车,完全不给楚云暮选择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青州之行开始了 第55章 不许 君晏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哥哥的脸色,生怕牧染此举惹得他不高兴,然而楚云暮只愣了一瞬,眼底染了丝笑意。 「殿下身边什么时候收了个这么机灵的人。」 望着哥哥眼里的笑意,君晏看痴了,连哥哥的问话都忘了答。 「……」 楚云暮敛了笑意,转身往后面的马车走去,声音一如既往冷清:「殿下该启程了。」 冷清的嗓音一落,砸醒了他的如梦初醒,他抬步慌乱地跟了上去。 楚云暮刚进马车,身后牧染着急忙慌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忘了六殿下没带马夫,我还是过来给你们赶马车吧。」牧染清朗的嗓音如山泉般,哪怕是这样大喊大叫也不会让人生厌。 楚云暮本欲直接进马车,但想了想还是转头叮嘱牧染:「此行不可暴露身份,在外还是不要称唿殿下为好。」 蓦然听到美人同他说话,牧染还是小小的惊了一下,美人不仅看着清清冷冷,声音也是这样冷淡疏离。 君晏恰在此时走了过来,挡住了牧染看向哥哥的视线:「你以后称唿他公子。」 牧染看着师弟占有欲,心里默默无语了一番,面色还是老老实实道:「行吧,那我也喊你师弟行吧。」 谁让他实在是太害怕这个一言不合就发疯大开杀戒的师弟。 「嗯。」 楚云暮眼里划过一抹异色,他本以为那人是宫里的,原来他们是师兄弟。 不与上京那些人也牵扯,也能少一桩麻烦,他冷淡的脸色也缓了缓,换上了平日里的温和。 上了马车,他寻了个矮榻坐下,想找本书看,发现他先前看的那本落在前面那辆马车里。 跟在后面上来的君晏仿佛能感知他心中所想,他不知从那里拿了一箱书出来放到了他面前。 「都是哥哥喜欢的。」 他看着那些书,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随手拿了一本,随意翻看了几页,眼里划过惊讶,君晏找的还真是他感兴趣的书籍。 他合上书本,抬眼看向坐在对面正期待地看着他的君晏,他眼里又染了笑意:「难得你费心了。」 君晏这才松了一口气:「哥哥喜欢就好。」 楚云暮懒懒散散地靠车壁,语调一改在上京时的冷淡疏离,语气变得温和了起来。 「你这样大胆地邀我同乘是真的不怕被那些人知道我们私下有私交吗?」他语气温和的如同在讨论着今天吃什么一样。 可君晏知道哥哥生气了,他气自己此番举动过于不稳重。 他欲开口解释,楚云暮又截了他的话头:「算了,我早料到你有此举,所以我回绝了陛下安排侍卫伴行。」 此番出行本就要低调,带的人自然的也不能过多。再者,陛下赐了他个令牌,是可以调动当地官兵的兵令,必要时他还可以凭此兵令先斩后奏。 况且此时的上京也不太平,太子自从去年的禁闭思过后在朝堂上不如从前风光,三皇子又恨着太子给他使绊子,估计这会正和南翎世子一块憋着坏招对付太子。 朝堂风波,后院又起火。太子妃因得花魁清烟的事情落了名声,太子妃母家自然地不会轻易让这件事揭过,非得让太子给个交代。 底下几个儿子不成器,陛下自然烦心,朝中站队的大臣也终日惶惶不安,自然也不会有人再分出心思来对付君晏这个离了上京的皇子。 如此一看,他们这趟青州之行倒像是真的出来游山玩水的。 「我可以保护哥哥的。」君晏不傻,他听懂了哥哥话里的意思。 从那夜哥哥提出要让他去青州,他就明白哥哥是想把他带离上京这个是非之地。他不可能真的会傻到以为自己一个刚刚回宫的皇子能有实力让皇帝记住他,甚至还在那么皇子中偏偏挑中了他一同出行。 第67页 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想应该会有哥哥的手笔在里面。 「好啊,那这一路上就靠殿下了。」楚云暮笑了下,而后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面上笑意更深,「殿下以后就要委屈了,你既唤我哥哥,那我就只能把你当弟弟了。」 在楚云暮说到弟弟两字时,君晏眸色亮了几分,里面的欢喜怎么也藏不住。 楚云暮见他这样,脸上的笑意倒是真了几分:「就这么想当我弟弟啊?」 君晏眸色又亮了几分,隐隐带着期许:「那其他的哥哥许吗?」 「不许。」楚云暮笑着回绝了他。 「好了,我要看书了,你不许再扰我分神。」言罢,他重新翻开了书本,认真的翻阅了起来。 「……」隐在眸子里的情愫就那样不为人知的独留君晏一人品尝。 哥哥那么聪明,他心里那些骯脏的心思哥哥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哥哥太温柔了,连拒绝他都那么温柔不让他难堪,可是,他真的真的好像喜欢哥哥,喜欢得不得了。 春日多雨,夜晚赶路湿冷容易风寒,因此太阳落山没多久,他们便在远离上京的下一座城池找了个落脚的客栈。 「赶了一天路,累死了。」柳辰彦伸了伸懒腰,正准备去找好友,一转头看到子玉正被六殿下扶着下马车。 「!!!」 一瞬间,柳辰彦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擦了擦眼睛又看,看到六殿下像个随从一样小心地跟在子玉身旁,震惊了。 「习惯就好,我这个师弟对他哥哥特别好,以后你还能看到更多。」牧染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柳辰彦的肩膀。 柳辰彦还在懵逼:「不是,什么情况啊?!」 牧染哥俩好地揽着他往客栈走去:「我听说你和那位楚公子是多年好友,我偷偷给你讲一个秘密,你不许告诉别人啊。」 柳辰彦刚走两步又想起了小鱼小可爱,他转头喊上正在拿行囊的小鱼:「小鱼你别忙活了,快进来。」 牧染这才注意到还有个瘦瘦小小的少年,一看就是那种乖巧听话的,连忙招手:「你叫小鱼是吧,快过来,我给你讲个小秘密。」 小鱼不愿意让楚二一个人忙活,甜甜笑道:「我很快就收拾好了,你们先进去吧。」出门在外,楚公子不让他自称奴。 「诶,这也太乖了吧。」从来没有体验过带弟弟的牧染瞬间把小鱼当弟弟看了。 「我来吧,你进去。」楚二拿过他手上的行囊。 小鱼看着手上的东西被拿走,有些着急:「我可以的,这些本来就是该我做的。」 第56章 一间 「放开我吧。」楚云暮轻轻挣脱了他的手,迈步便往客栈走去。 只是还未走进客栈就听到了柳辰彦的惊唿声,他似乎在同柜檯前的掌柜在争论着什么。 他走近几步才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有三间空着的了,你要不要住。」 「不是,我们六个人,就没有再多一间吗?」 掌柜摊手:「没有。」 柳辰彦还想说加钱,只是他话还没说出口,肩膀便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发现是楚云暮,他安静不说话了。 「三间就三间,别为难人家掌柜了。」楚云暮示意一旁的小鱼付银子。 「好嘞,我让小二领你们上去。」掌柜一看到银子,脸上笑开了花,热情地不行。 小二也是机灵:「各位客官楼上请。」 柳辰彦扫了扫周围几人,小心翼翼的发表意见:「那我们四人挤一间?」 「不,我同他一间。」楚云暮抬头看了眼跟在他身边的君晏,后者心领神会附和点了点头。 「嗯,你们自行分配。」 牧染望着他俩笑了下:「行吧,那谁要和我一间?」 柳辰彦回头想寻找小鱼的身影,他对这个乖乖巧巧的少年还是很有好感的,还能帮他摆弄药草,简直就是深得他心。 哪曾想小鱼居然默默跑到了楚二身边。 「小鱼你过来,我俩一间。」要说这么多人里,除了子玉,他还算熟悉的就是一路帮他摆弄药材的小鱼了。 小鱼慌忙拒绝:「啊,我,我和楚大哥一间就可以了。」他不过是个下人,哪里能和柳公子住一间屋子。 况且,他还有私心在里面。 牧染:「……」敢情他是被所有人嫌弃了。 「柳兄柳兄,我俩一间呗,我睡觉很安静,不磨牙,睡姿特别好。」 柳辰彦:「……」并不想和牧染一间。 然而牧染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硬带着他上楼。 「……」 「客官里面请,这三间都是我们这里顶好的上房,保准你们住得舒适。」小二热情地给他打开房门,热情的给他们做介绍。 「客官们需要什么,尽管喊小的。」 楚云暮瞧了眼屋内设置,屋内採用了屏风隔断,内间被一层薄薄的白纱掩在了后面,隐约可以看到模煳床的影子,还是个能睡下两人的大床。 外间有靠着窗台边的软榻,榻上摆放的茶具,透过窗台可以看到外边的景致,染着春意的柳条垂落在小河边,伴着河水将春日融进了窗台间。 倒真如小二说的那样,是一间顶好的上房。 「麻烦备热水。」 第68页 「好的,小的这就去给客官备上。」小二识趣地给他们关上了房门。 楚云暮随意扯了张椅子坐下,桌台上的茶水是刚刚小二拿上来的,壶嘴还冒着热气,如烟般的白色丝雾瀰漫在空气中。 君晏在他伸手之际,先一步拿了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动作流畅的让他还未反应过来。 楚云暮掩下眸中神色:「…我自己能倒。」如今君晏身份不同于六年前,他怎能让对方继续做着这种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出门在外,哥哥不是说了我不是六殿下,我只是哥哥的弟弟,弟弟给哥哥倒茶难道不行吗?」君晏茶杯放到哥哥面前。 楚云暮:「……」这话确是他说的不假。 「你想倒就倒吧。」 「哥哥为何总是将我推开,明明我们已经离开了上京,难道哥哥还顾及着太子吗?」君晏好似随意问了一句,可眼底的阴霾沉得让人心惊。 楚云暮拿茶杯的动作一顿,好像很意外他会问这句话。 空气仿佛都染上了冷意,良久,楚云暮好似轻笑了一下。 「殿下,你回上京多久了?」 莫名的,他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语,君晏似乎怔了下。 好在楚云暮也不并需要他回答:「我记得你是八月的回的京,算起来也算是在宫里待了半年多,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他的声音渐渐泛起冷意,染着初春的寒,竟是像回到了腊月寒冬,令人遍体生寒。 「哥哥我…」君晏试图辩解。 然而楚云暮并不想听他的辩解,他垂眸望着逐渐冷却的茶水,语气渐渐失了温:「那你可知我是主动搭上太子这条船的,从始至终,你就一直记恨错了人。」 「你该明白,我从来不是好人,别将我想得太好,说不定哪天我觉得你没用了,你也不过是我棋盘里的一颗弃子罢了。」 「我喜欢聪明的人,所以,你该明白的,不要再问我这种愚蠢的话。」 他故意将话说得极为难听,本以为君晏会气愤离去。 然而他只是垂着头,像一只被抛弃的大哥哥,可怜兮兮的。 「……」莫名觉得刚刚那一番话白说了的楚云暮心情很复杂。 好在这时,小二敲了敲门。 「客官,您要的热水已经送上来了。」 打散了一室的冷意…… 君晏起身去开了门,小二喊人将浴桶搬到了屏风后。 「哥哥,我去外边守着。」君晏跟随小二一同出了门。 屋子里留下了楚云暮一人,桌上的茶水已经冷却了,唯有茶壶放壶嘴里还冒着微微白气。 春日夜间的温度急剧下降,小二机灵能看出他们身上穿着料子非富即贵,特地给他们备了两床厚厚的棉被。 君晏看着两床被子沉默了许久。 「你睡里面还是外面?」楚云暮没他想得多,反正床大,他们两个睡着了也挨不着对方。 再说,就算挨着他也不会觉得多别扭,或许是前世他们两同床共枕次数多了,他倒也不牴触就是了。 「外面。」 「行。」 楚云暮先一步爬上了床,挪到里面,扯过一床被子盖上。 「一会你把烛火熄了。」话落,楚云暮就闭上了眼睛。 「……」还期望着能发生点什么的君晏站在床边呆了良久才转身去吹灭蜡烛。 「哎呦喂,我的腰——」 一大早,牧染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直接将隔壁浅眠的楚云暮吵醒了。 「喊个屁,大男人的你不嫌弃丢人啊。」柳辰彦没好生气的白了他一眼。 他也是服气,昨夜牧染和他保证过多次睡觉极其安分,他便让对方睡外间,结果没想到这厮能自己睡着睡着从床上滚下去。 把他给吓醒了,素来有起床气的他直接开骂。 第57章 乱思 「我摔了,你不安慰我?」牧染揉着腰,用眼神控诉他。 柳辰彦白了他一眼,被迫吵醒的他现在心情极度暴躁:「就这点高度还能把你腰摔断了不成,喊什么,大清早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才不信牧染真能摔伤,练武的人体质就比一般人强壮,皮糙肉厚的青都不会带青一块的。 牧染一脸震惊,一副我看错了你的模样:「你们大夫都这么冷漠没有怜悯心的吗?」 柳辰彦冷漠脸:「是的,所以麻烦您滚出去嚎好吗?」 牧染:「……」上京人都没有心吗? 门外面突然响起了小鱼的声音。 「是牧公子出什么事了吗?」小鱼问得有些着急。 柳辰彦脸色更冷漠了,居然还把可爱的小鱼给吵醒了,心里的怒意更甚一分。 「别管他,暂时死不了。」柳辰彦冷漠的声音从屋内传到了屋外。 小鱼想再询问的语气停住了,正纠结着要不要再敲门问问情况。 「怎么站在门口。」 「楚公子。」小鱼被吓了一跳,一转头看到楚公子已经穿戴整齐,心下满是懊悔。 他应该早点起来服侍楚公子洗漱,穿衣的。 「我,我起晚了,请公子责罚。」小鱼低垂着头,主动认罚的姿态。 楚云暮看了眼天色,天才刚刚亮透,天色明明还早。 「我不需要人贴身服侍,出门在外不必拘守太多规矩。」 第69页 上京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不止是朝堂上的纷争,还有来源那些所谓的规矩。 他身为楚府嫡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楚府,所以他不能举止言谈上有错。 长久的压抑让他渐渐麻木,他的喜怒哀乐都不能随意表露。 规矩仿佛是一道枷锁一道又一道地扣在他的身上,将他牢牢的锁进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再无法逃出。 上京繁华又虚无,用华丽的外在掩盖着骯脏不堪的内里,让人逐渐沉沦最终跌落进无尽的地狱之中。 耳边似乎还响着那些肆意的嘲弄语调,他们高兴又迫不及待地将他狠狠地撕烂在腐臭遍地白骨的乱葬岗里。 「大名鼎鼎的楚相怎么有朝一日也会跪在我们面前哈哈哈哈哈。」 被打折的双腿的他毫无生气都被人随意丢在尸体堆上。 「你看他还喘气,谁来给我递把刀,我再给他划上一道。」 也有于心不忍的想劝解:「这不好吧,毕竟楚相以前也救济过我们……」 「怎么你被他给的两碗破粥感动了,还是觉得那些发硬的馒头能抵得上我们被烧毁的村子。」 「我们现在流落街头到底是拜谁所赐,还不是他报復我们,找人把我们的房子都烧了。」 「再说了,他跟着的前太子早就倒了,新皇怎么可能放过他,还不如我们把他给弄死,说不定新皇高兴了还给我们赏钱。」 「说的是,反正他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原来他身上的鲜血真的能把白色的衣袍染的通红,好似变成了一件喜服。 那把长刀泛着的冷光,他垂眸看着,若是那最后一刀能给他解脱,倒了省去了他煎熬的苟且偷生。 他早该死去的。 他释然一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疼痛袭来。 然而疼痛并未袭来他便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久远的记忆纷涌袭来,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维持的淡然。 小鱼触及他神色变化,以为他不舒服,担忧上前了两步:「楚公子,要我去喊柳公子给你看看吗?」 小鱼清脆带着少年音色将他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楚云暮稳了稳心神,语气一如往常温和:「无事,你喊他们用早膳,今日要早些赶路。」 小鱼望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了声是。 楚云暮隐在袖下的手微微收紧,指尖划过皮肉,泛了一丝疼痛,让他脸上缓缓回了几分血色。 前世的回忆还是无法让他深埋心底,每每触及,总是难以克制心绪。 「疼么?」 忽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他混沌的思绪倏然一停,下一刻,袖下拽紧的手被人强硬地拨开,原本带着凉意的手指被温暖的另一只手覆盖。 「哥哥总这样伤害自己,是想起什么难过的事情了吗?」他语气极为温柔,话语见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好似怕对方会生气。 「……」 楚云暮下意识想要挣开对方的手,只是他还未有所动作,君晏的手指插进了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哥哥,我很难过,你纵容我一下好不好。」他似的孩子般抵在他颈边,亲昵的撒娇。 冷梅香缠绕着兰香,竟融合得缠绵又悱恻,让人上瘾。 过于亲密的举动,混着冷梅香竟让他神似有一瞬的恍惚。满园的春色仿佛在一剎那褪了颜色,白茫茫的雪花模煳了双眸,只余身后温热又熟悉的怀抱。 「夙煊。」 「哥哥,你喊我夙煊好不好,我想听你喊我的表字。」 混乱的记忆拉扯着他的思绪,一时间他分不清此时此刻拥着他的人到底是君晏还是那个皇帝夙煊。 良久,纷乱的思绪慢慢归于平静,眼前渐渐清明,满园春色又浮现在了眼前。 「放开吧。」 楚云暮微微一挣,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好似两人刚刚的亲密举动只是一场幻觉。 楚云暮回头,面色温和,吐出的话语却入腊月寒冬,令人遍体生寒:「等此事了却回京,大抵你就该要娶妻了,平日还是注意分寸,莫要让人误解。」 「落了名声总归不利于你娶妻。」 错了一次就不该再错一次,他们总归只能是君臣。 「那哥哥你会娶妻吗?」君晏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可他语气里隐忍的怒意仍旧能听出来。 「……」 他不会,有了前世那样的经歷他怎么可能再娶妻生子,只是这些他不愿意让君晏知道。 「会,我是楚家的嫡长子,为楚家延续香火,繁衍后代是我的职责。」 「是吗,可我和哥哥不一样,我不想娶妻,我对女子根本没有感觉,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君晏忽的抬起头,望着他笑了。 「哥哥,你说我是不是病了,你帮我治病好不好。」 第58章 醉酒 春季多雨,连绵的细雨沿着青瓦蜿蜒而下,拍打着娇嫩艷丽的花瓣,直到一滴雨水意外落进了迴廊,染湿了白色绣着青线兰花的袍角。 小鱼见状,轻声提醒:「公子雨大了,进屋避避吧。」 本欲早膳过后就该启程的,哪想突然想着突然就下起了雨,行程又不得不往后延了些。 「不…」 「子玉,外头来了一群躲雨的,看着行头像是走镖的队伍。」 第70页 楚云暮话还没说,柳辰彦沿着另一边迴廊走了过来,手上还拎着一坛酒。 「有何异常?」明煦特意提起,总归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我看着不像是寻常走镖的。」走近了,柳辰彦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小鱼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柳辰彦瞅见他这个动作,没好生气身上拉了他过来。 「出门在外还把你在上京那套带着啊。」柳辰彦又把小鱼往身边拉了拉,「既然子玉此行愿意带着你,说明就是把你当自己人。」 小鱼惊住了:「公…公子。」一瞬间只觉得惶恐。 他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一份信任。 从被主人捡回府后,他一直将自己的很认清自己的身份,他只是一个小侍童,他的职责就给主人打扫书房。 自然地他从主人口中听过关于他学生的很多事迹,心底就越发的敬仰楚公子,对楚公子他也是诚惶诚恐的,生怕有怠慢到一分。 柳辰彦看得好笑:「小鱼你真的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 楚云暮也缓了神色,语气温和:「明煦说得没错,你将上京的规矩暂且搁置一旁。」 小鱼缓了心底的汹涌,语气郑重地答了句是。 柳辰彦瞧着他还是绷着心神,扬了扬了手上的桂花酿问小鱼 「会喝酒吗?这是桂花酿,你闻闻香不香。」 柳辰彦将手里的酒罈往小鱼一举,小鱼傻傻地凑上前去闻了一下,一股浓郁的桂花的香味飘了出来。 「好…好香。」就好像闻到了桂花的花香的香味。 明明还是细雨绵绵的春季,鼻尖的味道却好似将他带到了金秋十月,带到开满了桂花的园子里。 柳辰彦瞧着他傻傻地模样,没忍住蛊惑他:「要不要试试,这酒喝起来非但辛辣反而很香甜,入口柔顺,口感十分地醇厚,那是越喝越上瘾。」 果然,小鱼一听到这酒香甜,便下意识以为这酒是寻常的果酒。 小鱼试探着询问道:「可以吗?」他还是第一次喝酒。 柳辰彦见他心动了,一伸手揽过他:「当然可以,来来来,跟着我们进去喝两杯。」 楚云暮看着明煦又拐带别人陪他喝酒,无奈地摇了摇头,跟在后头一起进了屋。 屋里,柳辰彦已经给小鱼倒了一杯桂花酿,淡淡的金黄色看着就不像酒,倒像是寻常的花茶。 小鱼端起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入口柔顺,淡淡的甜味融着桂花的香味迴荡在口腔里。许是桂花的花香味浓郁,小鱼没忍住又喝了一口。 「好喝吧。」 小鱼点头:「好喝!」真的好喝,他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酒。 柳辰彦看到他酒杯见底,问他:「还要吗?」 小鱼正欲点头,后头走进来的楚云暮制止了他想要继续喝的念头:「桂花酿和寻常的酒不同,味道虽绵甜,看着与果酒相似,喝的过量易醉。」 这话一出,小鱼脸颊两边泛起了红,他脑子也有些晕晕的,好像真的有点醉了。 偏偏他还意识不到,他抬起清澈又有些醉意的双眸看着柳辰彦。 「我,我是不是醉了…」他乖乖巧巧坐着,像是在私塾里读书的学生端坐着。 柳辰彦被他的举动可爱到了,心里又有些愧疚不该诱骗这么乖巧的小孩喝酒。 「咳…等酒劲过去就好了。」柳辰彦心里也没底,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只喝了一小杯桂花酿就醉了的。 往常他同子玉总是要喝上一坛,桂花酿随好喝,却也不可贪多。 楚云暮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酿,在小鱼摇摇晃晃要倒下时,顺手扶了一把,让他趴着桌子上。 一觉过后,酒劲也就慢慢下去了。 只是他们这酒还没喝多久,一道响声打断了他们。 「出去看看出了何事?」 柳辰彦先站了起来,又顺手拿了一张毯子给小鱼盖上。 外面的小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雨声混杂着吵闹的粗矿的叫骂声。 楚云暮眼底泛起了冷色,他能大概猜出来闹事的是什么人。 行至到前厅大堂,此时的大堂一片狼藉,原本摆放好的座椅变得东倒西歪,还要好几坛酒被摔碎在了地上,撒落在地上的酒液泛着浓郁的酒香。 「可惜了这几坛好酒。」柳辰彦靠着墙角,闻着空气里飘荡的酒香,只觉得可惜。 前头的大堂,掌柜和几个小二被十几个体型高大威勐的壮汉围在了角落,依稀间还能听到壮汉粗矿的骂声。 「娘的,你敢说不是你的拿?我们兄弟就在你歇脚才多久,不是你们偷了,还能是谁。」 「大哥说得是,明明就是你们小二带我们去放马车的,你们赶紧把东西交出来,不然老子把你这破店拆了不可。」 掌柜唯唯诺诺地求饶:「客…客官真的不是我们拿的,我们店里还住了好多人,说不定是谁顺走了也说不定。」 「那你把他们都给老子叫下来,今天要是找不到货物,我们兄弟几个就把你的店都砸了,还要你们拿命来偿。」 「真要找不到,大家都一起死,横竖都活不成了。」 镖师们运送货物大多都是值钱的贵重物品,就算真出了意外把东西弄丢了,或者没能送到,一般都是按三倍赔偿就是,总归不会要人性命。 第71页 柳辰彦同楚云暮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 莫非运送的物品是什么不同寻常的货物,能搭上人性命的东西可不寻常。 只是还未等他们想明白,那些壮汉已经招唿着小二去喊那些住店的客人出来了。 「糟了。」柳辰彦突然想起来还在醉酒昏睡的小鱼,「我回去叫醒他。」 第59章 江湖 「哥哥…」 「嘘。」楚云暮打断了他要询问的话语。 此时的大堂站满了住客栈的客人,有神情惶恐不安的,有抱着手淡然看戏的,也有被被吓哭了被同伴安抚的。 大多人都是一头雾水,神情茫然,他们不明白怎么突然把他们全都叫出来了。 其中两个抱着剑的江湖人士走到人群最前面,他们两个丝毫不惧地看向那几个魁梧吃壮汉。 其中一个白衣打扮的青年剑客扬了扬下巴,开口:「敢问阁下为何将我们都聚到此处?」 「自然是你们有人手脚不干净顺走我们的东西。」为首的壮汉语气极为不耐的回答他,随后他又扫了一眼其他人,「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我劝你们拿了东西人能马上交出来,这样我可以既往不咎,不然的话,今天大家都别想走出这间客栈。」 他这话一出,白衣剑客身旁的黑衣剑客想拔剑,被白衣剑客伸手按住了。 「老三老四过去一个一个搜身,老五老六上楼去搜他们的房间,给我仔仔细细地搜。」 为首的壮汉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声。 「你凭什么搜我们?」 「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不许上去翻我的东西。」 「你们东西丢了就去找啊,牵连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做什么。」 「我要报官,你们这样草菅人命朝廷不会不管的。」 「不许碰我娘子,你们要是敢碰我娘子我就和你们拼命。」 黑衣剑客挥快白衣剑客的手直接拔出了剑,泛着冷光的剑身一出鞘,剑尖直指着为首的壮汉。 一瞬间周围立马安静了下来。 「我劝阁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刀剑无眼。」黑衣剑客的声音很冷。 「挑衅我?」为首的壮汉根本就不怕,他们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而且他们身手也不是吃素的。 「说不定就是他们两个偷了我们的东西,把他们两个给我抓起来。」 话落,六个壮汉掏出大弯刀,齐刷刷地指着两个剑客。 周围站着的人一看要动刀,被吓得连忙往后退,中间的位置瞬间被空了一大块出来。 「你们怎么这么蛮不讲理,谁偷拿你们东西了?」白衣剑客也跟着拔剑。 「把他们拿下,生死不论。」为首的壮汉发号施令。 很快刀剑声响彻大堂,有胆小已经吓得哭着浑身发抖,还有女子尖叫声不断,场面俨然是一片杂乱。 隐在人群后的楚云暮一行人谁都没开口,小鱼偷偷拽紧了楚二的袖子,强忍着镇定。 直到见了血,其中一名壮汉被剑划了一刀,但他们皮糙肉厚这样的伤口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多少影响。他们身手虽没有两个剑客那么灵活,但他们胜在力气大,每一刀砍下去的力道都十分吓人。 这边还在打着,隐在人群中的楚云暮也没闲着,他正打量着周围站着的人,虽说这件事与他们并无关系,但非必要他暂时不想惹出事端让上京的那些人知晓。 「哥哥右边第六个。」 君晏极低的声音响在他耳畔,楚云暮瞬间看向他说得那个方向,那里站着一对夫妻,其中男的正抱着怀里的妻子似乎在安慰着。 粗粗一看并无异常,但细看之下,能看到那女子手似乎似寻常那般白皙细腻,反而粗糙有薄茧。 不像是干农活出来,更像是常年握着某种兵器造成的。 确定了人,楚云暮收回了视线,袖下的手微微一动,一枚特制的银针瞬间往女子身上射去。 银针刺进女子皮肤的瞬间便融化成了无色无味的液体,女子只觉得身上某处剧痛无比,她没忍住大声尖叫着喊疼。 「疼啊…好疼啊啊。」 甚至还推开了抱着她的男人,往地上一躺,开始打滚,试图减轻身上的疼痛。 藏在她身上的黑色小盒子也随着掉了出来,男人看到脸上一变,连忙想要上前捡起来,奈何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是不是这个,你们的东西是不是这个。」 这声音一出,打斗的声音瞬间停下了,为首的壮汉推开人群沖了过来,直接拿过那个盒子,眼里满身欣喜。 「是这个,就是这个。」 「是从这个女子身上掉出来的。」又有人开口,指着地上打滚的女子。 那阵疼痛并没有持续很久,等女子恢復正常时,她同那个男子已经被绑起来了。 「人我们就带走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得了这句话的众人连忙逃离了大堂,甚至有人上楼拿了包袱急匆匆地就离开了客栈。 只有那两个剑客还站在大堂,他们似乎能认出那个盒子里的东西。 「两位还不走吗?」 「阁下押送的宝物可是长生门的?」白衣剑客抱着剑道。 为首的壮汉眼睛一眯,警惕地看向他:「不该打听的别打听,今日的行为我们就不和你们计较了,赶紧走。」 第72页 一墙之隔,楚云暮同君晏靠墙站着,大堂那头的谈话声音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长生门好耳熟,好像在那里听过? 楚云暮垂眸回忆着他到底在那里听过长生门。 忽的,他想起了六年前他在回上京的路途间好似在一间客栈里结识过几个江湖少年,他们好像就是来自长生门的。 看来应该是江湖里的事情了,那就与他们无甚关系了,毕竟朝廷同江湖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江湖里的事情自然有江湖里的人来解决,他们有他们的一套江湖规矩。 第二日,总算是没下雨了,他们一早就赶路继续往青州的方向赶路。 之后的一路上再没有遇到什么突发事件,经歷了十几日的路程他们总算快要赶到青州了。青州位于西北方向,离边塞很近,只要走上三四日的路程就能到边塞城。 在快要天黑之际,他们巧好是赶到了青州的城门口,守在门口的官兵检查了他们的马车后给他们放了行。 外边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丝毫不比上京的街市冷清,反而吆喝更加的大声。 马车一路沿着主路大道往里走,走了好一会拐弯进了一条安静的小道,走了没一会,马车停在了一座三进小院子前。 他们几行人不宜太过招摇,所以选择居住的房屋也是一个足够他们六人居住的小院子。 「到了。」 第60章 医馆 众人陆陆续续从马车上下来,坐了太久的马车众人都身心俱疲,此时到了目的地只想快点进行好好修整一番。 此时所有人都看着楚云暮,这一路上,基本上所有人都默认了由楚云暮来做主。主要是君晏虽贵为皇子,但是一路上他对楚云暮殷勤的模样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简直比楚二小鱼还要尽职尽责。 「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你们自行选择居住,缺什么只需同楚二说一声,他会去帮你们安排妥当。」 楚云暮一发话,众人才迈步走进了院子里,推开院子的大门,里面的院落错落有致,中间两边还有小池塘,池塘旁还栽种着柳树,一派勃勃生机盎然的景致,院落间还连接着迴廊。 「外面看着平平无奇,没想到里面这么好。」牧染是真没想到里面还别有洞天。 「精緻确实不错。」柳辰彦也相当满意。 夜色染着灯笼的暖光,将小院子照得极了,弯曲的迴廊拐角开着艷丽的花朵,让人心生愉悦。 牧染再次感嘆:「楚公子安排的还真是细緻,简直是没有一处不满意的。」 「那是自然,子玉安排自然是最好的。」柳辰彦力挺自己的好友。 他们俩还在这边看景色,那头的小鱼在大喊他们过来吃饭了。 小鱼的厨艺是最让他们惊喜的,烧出来的菜完全可以和酒楼的大厨有得一比了。 牧染连连添了两碗饭才吃尽兴:「小鱼你厨艺真的好,真的绝了!」 小鱼被他夸得脸红:「没有那么夸张啦,我其实最会是糕点的。」 这回轮到柳辰彦惊了:「你还会做糕心?」 小鱼点了点头:「我会做好多的糕点。」 「你可真是个宝啊。」柳辰彦本来觉得他是小可爱,没想到还是个厨艺糕点技能点满的。 饭后,小鱼去了厨房收拾碗筷,剩下的几人都坐正屋讨论日后的计划。 「我准备在这边盘一间铺子给你开医馆。」 楚云暮这话说一落,柳辰彦眼里迸发了出了亮光。 「真开医馆?」 「嗯,以后你就是医馆的大夫,医治病人的所有事情你无需过问我,全由你来决定就好。」 「那我免费给人义诊也行?」 楚云暮点头:「可以,你自己决定就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柳辰彦心情很愉快了。 安排好柳辰彦之后,楚云暮又转头看向牧染和君晏。 只是他还未说话,君晏抢先开了口:「我听哥哥的,铺子全由哥哥说了算。」言下之意就是他只要一个大杂的身份就好。 「我也是。」牧染表示也听楚云暮的。 「那行,医馆的掌柜由我暂当,牧染你做帐房先生,平日里算算帐即可。」 牧染表示没有异议。 其余人,小鱼在医馆负责给柳辰彦配药材,楚二偶尔打打杂,偶尔有闹事可以充当打手,而君晏则和他同时当掌柜,负责整个医馆的事宜安排。 「还有一事需要谨记,此番出行不得暴露身份,往后不得真实姓名暴露于人前,在外人面前不可随意提起上京事宜。」 所有人都点头表示明白。 唯有牧染好奇:「那我们以后以什么身份在青州营生?」 楚云暮勾唇一笑:「自然是江南颜家人,往后我们都姓颜。」 江南确实有一个颜家,颜家开有医馆,他们家世代为治病救人,奈何后来被病人家属放火一把烧了干净。 这是陛下给他们伪造的身份,不管什么人去查都只能查到颜家被烧了个干净,而颜家最后存活了几个人这些都没人知道。 反正最后只要能骗过荣亲王爷就够了。 没两日,一间名为春生堂的医馆在青州热闹地开了起来,春生堂的坐堂大夫还免费给人义诊,一时间引得青州百姓纷纷去排队。 第73页 而在人群外,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穿着细棉质地衣袍的年轻的男子,哪怕他们衣袍普通,但极为出众的外貌还是引得其他人频频回头去看。 其中矮一点的青袍男子最是惹人注目,那是比女子还要更盛的容貌,叫人一眼惊艷。 而高一点的玄袍男子面色冷漠地回瞪那些看青袍男子的人。 楚云暮也不喜被这么多人看着,当下迈步离开了回春堂的门口。 「哥哥,我们现在去哪?」 楚云暮拍打着手中的扇子:「去外城,我们去乡下收购药草。」 收购药草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去顺道查看荣亲王爷在乡下的庄子,如今他们只能一点点慢慢查,且不能打草惊蛇。 他们想要从青州去往乡下还需要租借马车,而他们再次打算去位于青州最近的一个县城的村里,那里有一间荣亲王爷的庄子。 找到租借马车的地方,他们同车夫谈好了价钱,车夫便载着他们往青县赶去。 「这次我们要在青县最少要呆上三日。」 「哥哥要做什么只管喊我就是。」 楚云暮听到这一笑,正欲说什么,外边赶车的车夫便扬声道。 「两位公子是去青县走亲戚吗?」不怪车夫这样想,实在是他们两个外貌太出众了,一点都不像是小地方出来的人。 楚云暮笑意淡了下来,回答了外边车夫的话:「我们是过去採购药草的?」 「你们是开医馆的,那你们还是大夫了?」 「不是,我只是医馆的掌柜,负责给医馆里採购药草药材。」 「厉害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掌柜了。」车夫语气里满是羡慕。 「我告诉你们,你们去青县採购药草药材要去罗洋村,他们那里有药田,他们村里还有很多採药人,专门去山里寻珍贵的药材,我建议你们去那里最好。」 正好他们要去的村子正是罗洋村,楚云暮同君晏对视一眼,而后他谢过了车夫的提议。 不过半日的路程就到了青县,青县比起清洲来说不仅小了很多,也不太热闹,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格外的多,甚至还有很多衣着破旧的老人提着篓子在卖东西。 进城后,车夫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了马车。他们一下马车,很快就引起了周围过路人的注意。 「好,好看。」一道极为小声的声音落在了楚云暮耳侧。 第61章 徐念 他顺着声音转头看过去,看到一个穿着补丁粗布衣裳的十来岁的小少年正呆呆地看着他。 徐念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公子,他本来是在卖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药草的,结果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不远处的客栈门口。 他本来以为又是来青县做生意的商人,没想到看到下马车的人,一眼就看呆了。 明明那位年轻的公子穿着最普通的棉布衣裳,偏偏他那张极盛的容貌衬得他这个人矜贵无比。 他一时没忍住惊唿出了声,察觉到了那位公子看过来的视线,他一下子慌了神,生怕自己惊扰了贵人。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徐念赶紧赔罪。 他是真的怕得罪贵人,他们家只是个农家子,根本得罪不起。 「无事,你别怕。」 温和的声音落下,徐念惶恐慌乱的的心突然定了下来。 楚云暮扫了一眼他面前装着药草的篓子,语气温和的问他:「我们初来乍到,想问问你知不知道罗洋村如何走?」 听到罗洋村,徐念一下子抬起了头,奈何他年纪小,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们去罗洋村做什么?」 「我们是开医馆的,想过来採购药材,载我们来的车夫说採购药材去罗洋村最是好,所以我想问问路。」 楚云暮语气温和又配上他那张出色的容颜很容易地就获取了徐念的信任。 「罗洋村我知道,我家就是罗洋村的,我可以带你们过去,我还可以带你们去找村长,村长为人公正肯定不会坑你们银子的。」 年纪小的少年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不知该说村里的少年为人太过纯朴,还是他们遇到坏人太少。 楚云暮从钱袋里拿出一两银钱递给他:「麻烦你明天清早到客栈门口给我们带路,这是路费。」 徐念看到一两银子都惊呆了,他还真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钱,他以前买药草都没卖这么多银钱,就是带过路拿这么多银钱,他有点不敢接。 「公子你会不会给太多了,你给我十文钱就够了的。」 「不,这是你应得的,拿着吧。」楚云暮笑着将手里的银子放到他手里。 徐念捧着手里的银子只觉得烫手,这一两银子都快够他们家里过好几个月了。 「谢谢谢谢公子,我明天一定早早到客栈门口等你们。」徐念说得极为郑重。 「好。」楚云暮转身进了客栈。 君晏只冷冷地看了一眼徐念,见他满脸欢喜的捧着银子在想放哪里妥当后,转身跟着哥哥后面进了客栈。 青县的客栈不同于青州的宽敞舒适,楚云暮只得把窗户打开了些,屋里的光线才好了许多。 「哥哥为什么要找那个少年带路?」君晏给哥哥倒了一杯热茶。 楚云暮看着手边的热茶笑了:「有人带路才好,毕竟我们是人生地不熟的商人,最好是有当地人带着,这样罗洋村的人也会对我们少几分警惕。」 第74页 一个村子里的人最是提防外来人,而要获取他们的信任就要有当地人的带领,这样才能减轻那些村民对他们的警惕。 「明天我们就要去罗洋村了,或许还要住上两三日,你能行吗?」楚云暮怕君晏不太适应村里的生活。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上一世他也是到山里隐居过一段时间,过着田园般的生活。 「哥哥莫不是忘了我就是在村里出生的,哥哥遇到我时候我还是个小乞丐,我又怎么会不适应。」君晏说起这段日子的时候一脸平静。 君晏明明生来就该是矜贵的,应该过着最好的生活,可他偏偏过得连普通人都不如。 「我不该问的。」他不该让君晏又想起那段不堪的回去。 「哥哥可以问的,那些过往在遇到哥哥以后我都不在意了,哥哥不必怕顾及我的心情。」 「……」楚云暮拿起茶杯,低头饮了一口热茶,茶水的温度刚刚好,温热的茶水冲散了他那些莫须有的情绪。 他放下茶杯,抬头看向君晏:「今夜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君晏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那哥哥早些歇息。」 君晏走后,楚云暮才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杂乱的记忆扰得他心烦意乱,重生这么久以来,他都快分不清前世君晏和今生的君晏了。 或许是他改变的轨迹太多,如今太多的事情都不会按照前世那样发生,那么前世那个发疯的君晏还会出现吗? 他得不出答案。 君晏或许会是他计划里最多的变数。 清晨,天微微亮起,楚云暮已经洗漱完毕准备下楼等那名少年过来,哪知他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君晏正守在他门前。 「走吧,先用早饭。」楚云暮只意外了一瞬,而后恢復如常。 待他们下楼,客栈门口已经站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楚云暮一眼就认出了是昨天他喊来带路的少年,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来得这么早。 徐念显然也看到了他们,眼里闪过欣喜,小跑到了他们面前。 「公子我过来给你们带路了。」 楚云暮看着他高兴的样子,问他:「吃过早饭了吗?」 「没,我跟着村里最早的牛车过来的。」他们村里最早的牛车都是送那些来县城卖东西的。 楚云暮招手叫小二上三份一样的早饭。 徐念受宠若惊,满是感激:「谢谢公子。」心里对这个好看的公子又是信任了几分。 这么好的公子,他一定不能让他被村里那些人坑了去,一定要让他们买到最便宜的药材。 用完了早饭,徐念领着他们到城外去坐牛车,快到城外他才想起这两位公子身份尊贵说不定不乐意坐牛车。 徐念提议道:「要不我们给你找马车行,就是只能到村口,村里的路过不了马车。」 「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坐牛车进村吧。」 到了城外停放牛车的棚子里,徐念熟练地找了个老大爷聊了起来。 「张大爷,这位两位公子是去我们村里採购药材的。」徐念说着,还给张大爷指了指他身后的两人。 第62章 进村 张大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一眼就傻眼了。这两个看着就像是哪个大家族里面的小少爷,虽然衣裳是绵布的,但仍旧能看出他们不是普通百姓家里出来的。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楚云暮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我们是从青州过来的,开了个医馆需要药材,我们两个是出来採购药材的,恰巧听载我们来的车夫说罗洋村药材种类很多,还有药田,我们是慕名而来。」 张大爷听到他们这么说才明白了他们是来他们村里买药草的。 「那你们上车吧,一人两文钱。」 楚云暮正想拿钱,结果徐念抢先给他们两个付了。 「公子你昨天给我太多了,今天的车钱你要是不让我付,我心里过意不去的。」 他拿着那笔钱回去,他爹娘还以为他从哪里偷来的,毕竟谁会相信带个路就有这么多的银钱。后来还是他解释了好久,他爹娘才勉强相信了他。 他们村几乎都是种植药草的,所以能赚到钱的也不多,毕竟除了青县,其他地方要他们药草的地方不多,他们要那些珍贵的药材更多,那些珍贵的药材往往要去深山里找,危险性太高了。 一年到头靠着药草的收入最高也不过十两银子,收益不好的时候甚至连五两银子都挣不到。 像他这样带个路就能赚一两银子的放他们整个县里那都是独一份的,这牛车的钱说什么都不能再让人公子付了。 楚云暮也没同他争着付钱,只点了下头,同君晏一起上了牛车坐着。 牛车不必马车,摇摇晃晃的还很慢,好在今日天气没雨。只是楚云暮总归是第一次坐牛车,总觉得这车坐着不太舒服。 好在路程不久,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村口,村口的空地上有一颗极大的榕树,树下还坐着一两个老人。 张大爷一到村口就停了车,徐念先下来牛车,他沖榕树下的两个老人招手。 「村长爷爷,我把人带来了。」 楚云暮刚下一下马车就看到两个鬍子花白的老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手上还拿了一本不知是什么的书。 第75页 老村长走近看到徐念说的买药材的两位公子,一看到对方的周身气质,心里有了计较。 而和他同来的老人看到楚云暮的一刻,连连说着:「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啊,你们是打哪来的?」 「青州过来的。」楚云暮温声答道。 老村长这才说话:「你们是现在跟着我去看药田,还是我召集村民带着药草来供你们挑选。」 「不知我们可否在村里住上几日,我们想多了解罗洋村的药材种类,以及以后是否长期採购你们村子的药材。」 「你们要在这里住?」老村长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我们村里可不比城里,只怕你这样的贵公子会住不惯。」 楚云暮不慌不忙的拿出一两银子:「我们会给你们所需的房钱和饭钱,一共一两银子可够?」 楚云暮这话一出,村长脸上有了笑容:「你们想住只管住就是,就住我那里,我老婆子给你们烧菜。」 「我那里也可以住,我把主屋让给你们。」另一位老人听到有钱拿,忙不慌开口,「我老婆子烧菜拿是村里最好吃的。」 徐念也想挣那一两银子,但是他们家没有多余的空房间可以供他们居住。 「你们家就那点地方也好意思让别人去住,还是住我那清静。」老村长怼完身旁的老人,又看向他们两个,「那我现在带你们进村,先带你们去我家里修整喝口茶。」 「那就麻烦村长了。」楚云暮将手里的一两银子放到村长手里。 旁边的老人看得眼红,但又不敢得罪村长。 从村口往村里走,路上铺着的都是石子,石子路不宽,大概就供三四人通过这样的宽度。村口往村子里这条路上,能看到两边种植着大片大片的药田。 村长一边走还一边给他们介绍着:「这两边就是我们村里一部分药田,更多的还在山脚那边,到时候我领着你们上那头去看看。」 「我们村里世代都是以种植药草为生,你可以看到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是存放着很多的药草。」 「你们来我们罗洋村就是来对了,我们这里你需要的大部分药草都有,甚至那些罕见的也有。」 路过药田,他们往村子里走去,村长建房每一户都隔不近,几乎家家户户都修了大院子,估计就是原来晒药草的。 村长家里在村子中间位置,也修了个大院子,这会大部分人都田里干农活去了,一路上他们也没遇到什么人,反倒是遇到好几个小孩子。 他们偷偷摸摸地看楚云暮,但也只敢偷偷地看着,不敢靠近。 徐念在他们进村后就和他们道别了,有村长带着,他也不好继续跟着。 村长的房子修的是青砖瓦房子,和村里大部分泥土茅草房子都不一样。推开院门,能看到是一间两进的房子。 「老婆子快出来给客人上热茶。」一进门,村长就高声大喊。 很快里面房子里走出来一个年老的妇人,她手上还沾着水渍,显然刚刚在屋里清洗着什么东西。 「这两位公子是来我们村里採购药草的,要这咱们家里住几天,这几天饭你也要给他们烧。」 老妇人连声应道:「我会给他们先把屋子打扫好的。」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两个客人,结果看到是两个长得特别俊的年轻公子,神情就更加的拘谨了。 「我现在就给你们烧热水去。」老妇人说完就往厨房走去。 老村长又领着他们往正屋里去,屋里摆放了一张桌子。 他们刚坐下,老妇人端着一碟瓜子花生过来了,放到桌子上后又出去了。 聊了没两句,楚云暮提出要自己去村里走走,想看看村子风貌。 老村长也没反对,只告诉他们要是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他,他会过去解决的。 趁着天色好,楚云暮同君晏一起出了村长家,出了村长家后,他们按着村长大致介绍的村子分布准备往山脚那边走。 只是他们还没走几步,徐念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村子我熟,你们要去那里,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第63章 药田 楚云暮没拒绝他的好意:「我们要去山脚那边转转。」 徐念兴奋道:「山脚我熟啊,你们是要去看那边的药田是不是,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 「有劳带路。」 徐念高兴地一蹦一跳地走在最前面给他们带路。 偶有遇到好奇的村民问他们是打哪来的外乡人,徐念也抢着回答,说他们是外地过来他们村里採购药草的。 那些村民一听,脸上的笑意更热情了,还有甚者想要邀请他们去自己家里看有没有合适的药材。 好不容易来这么个商人,大家都想抓紧机会给自己盈利。 好在徐念替他们拒绝了,只说要去山脚那片药田转转。 「转转好啊,我的药田就在那块。」 「我的也是,两位公子随意看,我那种类最是多,也最是长得好。」 「也看看我的,我的就在山脚最前面那一块。」 几人七嘴八舌地介绍自己的药田,最后好不容易才打发了他们。 徐念也知刚刚那些村民太难缠了:「其实我们村里来的商人很少,像两位公子亲自来的就更少了,他们都想抓着机会把自己的药草都卖出去。」 第76页 楚云暮嗯了一声表示理解。 越往山脚,房屋也就越发的少,只是在那大片药田中间,一座青砖瓦房的大庄院显得格外的注目。 这座庄子很明显就与普通的村民家很不一样,与整个村庄格格不入。 楚云暮伸手指了那座庄子的方向:「那是什么地方?」 徐念伸长脖子往前看,看到是荣亲王爷的庄子后,脸上有了一丝畏惧:「那里是青州的荣亲王爷建在我们村里的房子,这里有一半的药田都是那个庄子里的,咱们就在这附近看看,那个庄子不能靠近的,会有很兇的护院出来打人的。」 「我小时候不小心到过那边,就被那里的护院拿着棍子驱赶过。」徐念说起这件事还有些后怕。 那根棍子是真的又粗又长,要是真的被一棍子打下去,他估计能被打死。 楚云暮再度看了那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冷热。 「那你就带我们在这附近转转。」至于那边的庄子,等夜深了他们再去一探究竟。 「好,你们跟我来。」徐念带着他们转了个弯,往另一边进了药田。 只是他们刚走进药田就听到一声极为小声的抽泣声。 好像有人在哭? 徐念拨开杂草,很快露出了里面一个正蹲在地上哭泣的男孩子:「夏琅你怎么又在哭了,是不是他们又打你了。」 被叫做夏琅的男孩子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了头,哭着喊徐念:「婶婶她说我没干完活不让我吃饭,还赶我出来,徐念哥我好饿…」 徐念蹲下去给他擦了擦眼泪:「你先别哭了,等会我带你去我家,我给你拿馍馍吃好不好。」 夏琅一听到徐念要给他吃的,很快就不哭了,随后他注意到了站在徐念哥后面的两个男子。 夏琅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其中那个高个子男子看着好可怕的样子。他又看向那个矮一点的青袍男子,只一眼他就呆住了,他从来还没看过这么好看的人。 怎么会有人这么白,比他家里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姐姐还要白。 这个男子不会是天上来的神仙吧,怎么会生的这么好看。 「那个好看的公子是谁啊?」夏琅本来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了,但还是被耳力极强的他们两个听到了。 楚云暮朝他温和的笑了笑:「在下姓颜,单字玉,身后这位是我的弟弟,唤颜晏。」 「颜,颜玉…」夏琅没忍住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他只觉得这名字好好听。 「夏琅你不能无礼,要喊颜公子。」徐念生怕他冒犯了那两位公子。 夏琅立马乖乖巧巧地喊了颜公子。 「无妨,你先带着他去吃点东西吧,剩下的我们自己转转就行了。」 「那,那好吧,你们要是有需要可以去村子东边的第三间院子找我,我家就在那。」徐念说着还转身往东边指了指。 看着人走远后,楚云暮才把视线继续放在前面的庄子。 「你说他在罗洋村专门找人种植药草是为了赚钱吗?」 「哥哥觉得有异常?」 楚云暮摇头否认:「这么看过去他们所种植的药草与村民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毕竟再怎么也不能放到明面不是,还是得晚上夜探一次。 「走吧,我们先回去。」 往回走的路途中,他们路过了一家极为破烂的房屋,里面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衣裳的少年正在围着院子里的小鸡仔。 他们路过时,那名男子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在看到楚云暮身后的君晏时,似乎愣了一下。 楚云暮从他眼里扑捉到了惊艷,欣赏,甚至里面还有一丝心悦。 果不其然待他们快要路过时,那名少年追了出来。 「诶,你们等等。」少年小跑着跑到了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随即他又把视线看向高大俊美的君晏身上:「你们是从外面来我们村子里的吗?我可以问问他叫什么吗?」少年直勾勾地盯着君晏。 「……」 楚云暮淡淡地扫了一眼少年,少年触及到他打量的眼睛,很快就红了脸,本就清秀的脸庞,泛了红晕后竟有那么一丝小女人家的含羞带怯。 楚云暮好笑地回头看向一脸冷漠的君晏,笑道:「人问你呢。」 面对少年期待的眼神,君晏只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不可以。」 「为什么,我我虽然比不上村里刘叔家女儿漂亮好看,但是我烧饭可好吃了,我干活也很勤快的,你能不能带我走啊。」少年仍旧不死心。 「而且我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只要给我一口饭吃就行,你不给我名分也可以的。」少年似乎很希望能被君晏带走,「你把我收了好不好。」 少年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偏偏院子里还传来了妇人尖锐的叫骂声。 「罗漾你死哪去了,鸡你不餵了?我就不该留你在我家白吃白喝,白吃白喝还不干活偷懒,别被我逮到,不然我非得打死你。」 被叫做罗漾的少年听到叫卖声吓得缩起了身体,好似特别怕听到这个声音。 待院子里的叫骂声停下了后,罗漾已经哭得泪流满面了,他抬头看向君晏眼里满是祈求:「求求你,求求你把我带走好不好。」 第77页 第64章 夙煊 「你身为一个男子何必依附男人而活。」楚云暮微微皱眉,他实在是不理解少年这样的行为。 少年听到这话,擦了擦眼泪,又撩开自己的袖子,手臂上有一道月牙胎记,只是那道月牙胎记不同于普通人的胎记,而是黑色的。 「我母亲是异族人,他们部落里只要有这个胎记的男子都同女子一般,可以生下孩子。生下孩子后胎记就可消失,便可同寻常男子一样。」 「我看上他了,我想给他生孩子。」少年言行极为大胆。 「……」 楚云暮还是第一次听到男的也可以生孩子,真的完全是颠覆了他的一直以来的认知。 一时之间他完全语塞。 而站在他身后的君晏表情自始至终没有变动一份,哪怕是听到对方能生孩子也没有引起他一丝情绪。 反而觉得那名少年聒噪得烦人。 「……」楚云暮没忍住感嘆这名少年看人眼光真好,一选就选了个未来的皇帝,要是真的给君晏生下了孩子,那可都是皇子公主的身份。 楚云暮这边还抱着看戏的态度,那头君晏已经待得不耐烦了,要不是哥哥不许他动手伤人,他早就打晕对方走人了。 「哥哥,我们该回去了。」 楚云暮意识到了君晏大抵是不耐了,只得替他拒绝了罗漾:「不好意思,我弟弟还小,暂不谈儿女私情。」 罗漾反驳他:「他明明不小了!」 「他还未及冠。」楚云暮确实也没说错,君晏要等一个月后过生辰才年满十八。 但其实及冠不及冠的也不影响他娶妻生子,大部分富家子弟十三十四岁就已经有通房丫头了。 按理来说,像他这种二十好几了还没娶妻生子的,着实少见了。 「我今年也才满十六,我可以等他及冠的。」罗漾仍旧不放弃。 楚云暮:「……」还真是油盐不进。 过了一会,罗漾又红着脸看了他一眼:「其实你也可以,但我担心你看不上我。」主要是楚云暮容貌太盛,他根本就不敢对对方生出心思。 楚云暮:「……」这人就是个看脸的吧。 「你不许觊觎他。」君晏语气极凶,就像一只护食的小狼崽一样。 罗漾被他突然瞪了一眼,直接就被吓到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怕的眼神,他都担心那人想把他杀了。 心生害怕的罗漾不敢再招惹他们,虽然他确实很心悦那位公子。 「你们不愿意就算了,总有人愿意的。」罗漾放下这句狠话后就跑回了院子里。 「……」楚云暮扶额,这罗洋村还真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 不过说到男的生子,他记得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书里描述过,说是在很久以前有个女神医研制出了生子药,主要是为了报復那些负心的男人,让那些男人也体验寄人篱下生孩子的痛苦。 那个故事他本来也只当个神话故事看看就过了,没想到还真遇到了能生孩子的男人。 看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还是见识得太少了。 「有人求着给你生孩子你怎的还不愿。」 楚云暮还是挺好奇,他就真的那么喜欢自己,喜欢到连子嗣不在意吗? 「如果是哥哥,我愿的。」 这话一出,楚云暮脸上淡然的表情瞬间凝固,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 君晏侧头看向沉默的哥哥,虽意料之中,却还是很难过。 「哥哥那么聪明应当早看出我的心思了,我可以一直等哥哥,哥哥想要我做的,我也会努力去做,我不会让哥哥失望的。」 「只要哥哥别丢掉我就好。」被任何人抛弃他都可以不在意,可唯独他不想被哥哥抛弃,他不想远离哥哥身边。 春日里的微风带着丝丝凉意,带动了发尾微微飘起,好似在与风戏舞。楚云暮身上的青色的衣袍与春的绿色融在一起,一时间好像春的颜色都落在了他衣袍上。 君晏看着哥哥身后那飘动的发尾,想伸手触碰,却又在即将碰到时缩回了手。 「你下个月就要过生辰了,他们给你取的表字了吗?」 他们取表字都不需要等到及冠,只要有大儒或者学识渊博的老者都可以提前请他们赐表字。 楚云暮就是拜徐大儒为师时取的子玉两字。 「夙煊,我的表字。」 君晏对自己的表字不太在意,他还是喜欢哥哥叫他小晏。 「…夙煊。」楚云暮轻念了这两个字,忽然笑了,只是那笑让人看不真切。 「哥哥…」君晏望着哥哥的笑,终是没忍住出声。 「怎么了?」楚云暮侧头看他。 君晏只是看着他,他很不喜欢刚刚哥哥的笑,他本能不想看到哥哥这样笑,哥哥越是这样的笑,他心里就越发的难过。 「哥哥还是喊我小晏吧。」 楚云暮微怔:「啊?你不喜欢我喊你夙煊吗?」 明明前世总在他耳边念着要他喊表字来着,怎么今生反而牴触了。 比起君晏两字,他喊夙煊次数要更多,每当他喊夙煊时,君晏才会停止发疯,他也才能得以喘息。 喊这两字时,总能将他带回那个让他窒息的宫殿里,总能将他带进到最慌乱不堪的记忆里。 「……」君晏没敢说的,他听到哥哥喊他夙煊时,感觉像他喊别人似的。 第78页 他厌极那种感觉。 夜色渐深,村子除了几声狗吠声再无别的,漆黑一片的药田小道,两名身穿着黑色劲装看不清的男子飞快得跑过,直到他们越过药田,来到庄子附近。 只见他们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夜色里,而此时庄子里也安安静静的,只有几个巡逻的护院提着灯笼在巡视。 靠近墙沿的一棵大树杈间躲着两个人黑衣男人,他们看着巡逻的护院从底下走过。 待那些护院走远了后,楚云暮才小声询问身旁的君晏有没有把庄子院落布局记住。 君晏点头说自己记住了。 楚云暮不疑有他,君晏从小记忆力就特别的好,基本上能到过目不忘。 「我们现在去库房。」他想知道那里面到底都藏了些什么东西,会不会有证明荣亲王爷谋反的物品。 【作者有话说】:君晏生日在五月 楚云暮生日在十月 目前君晏17,楚云暮21 受受不生子不生子不生子 第65章 库房 库房位于庄子的最里端,外间还有几个护院在守着,忽明忽亮的烛火将夜色照的不真切。 而身穿着黑色劲装的两人成功的融进了夜色里,几名护院只觉得今夜的风有些大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 直到一丝冷风拂过后背,有人没忍住打了哆嗦。 他还来不及感嘆今夜怎么这么冷时,只觉得思绪有些涣散,眼前的景象瞬间变成了一间金碧辉煌的温香暖帐,一名忽隐忽现的美人躲在重重帐帘后诱人深入。 「走吧,他们已经陷入幻觉了。」楚云暮手里的迷药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快速进入库房。 君晏只看了那几名东倒西歪,笑得猥琐的男人一眼,转身步入了库房。 库房里上了锁,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选择从屋顶上进入,揭开瓦片,只留容一个人进出的后,他们趁着夜色进了那间严密把守的库房。 火摺子被点燃,屋子里瞬间明亮了起来,屋里堆放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箱一箱被盖得严实的木箱子。 封闭的空间里,楚云暮一靠近就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药材味道。 楚云暮脸色一变,瞬间远离那些箱子:「屏住唿吸,我们先出去。」 君晏不疑有他,借物跃出了库房,站到了外面的屋瓦上,他看到哥哥面色极为凝重。 「哥哥发现了什么?」 「那些药材的味道和紫素花的味道几乎是与一模一样,这种药草能用来入药,可用来治疗严重外伤口,但紫素花和另一种花入药,可做成毒药,只要触碰到便可全身皮肤溃烂而死。」 楚云暮忍着心里的怒意继续解释:「紫素花能做毒药知道的人非常少,很多大夫都只用它来制作外伤药,多由于战场上。」 因为比起昂贵的金疮药,这种制作简易的又便宜的外伤药更适合大量的制作用于稀缺物资的战场上。 当然普通的百姓,穷人也会优先选择这种外伤药,但这种用紫素花入药制作的外伤药虽然能治疗伤口,治疗的过程很慢,上药时伤口也极痛,癒合了后伤口也极为丑陋。 因此富贵人家还是会选择疗效好效果好的金疮药。 「所以哥哥是觉得…」后面的话再不用多说。 「先回去再说。」 村长家的厢房里,微凉的烛火被夜风吹得一颤一颤,几番险些熄灭。 楚云暮起身将窗户关上,转身道:「明日再去那片药田看看。」 「我听哥哥的。」 其实楚云暮还是觉得很不对劲,按理来说荣亲王爷不该把东西放得这么显眼的,还是说他根本就没觉得有人会发现他藏在罗洋村的东西。 而且这种毒药也要接触到才能发挥作用,虽然闻久了也会产生微量毒素,但也不致死。 要是想靠着这个毒药就赶谋反的话,他只能说荣亲王爷太没脑子了。 那么现在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不是用来谋反的,可能他是和谁达成了共识,他出售这批毒药,换取其他的利益。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那日客栈的意外。为什么一个门派的宝物会交给镖师来运送,以及那两名剑客又是什么门派的。 他是不太想看到荣亲王爷和江湖有勾结的,因为朝廷和江湖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要真干涉起江湖事情来总归是一大麻烦。 看来还是等得回去青州才能搞清楚一些事情。 春季里的气候变化无常,天还未亮起,外边就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雨声拍打着瓦片的声音扰着屋里人的睡眠。 楚云暮披了件外衣走到木窗前,伸手拉开木栓,将木窗打开,外边昏暗的光线只照亮了屋里一小部分。 窗台外,潮湿的水汽顺着窗户慢慢飘了进来,染着泥土味道的空气并不难闻。 他这边的窗户对着的是一面墙,墙上有绿色的植物依附在上面,随着雨水的敲打摇头晃脑的,好似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孩。 直到门外的敲门响起,他才移开了视线,将那抹春色留在外面。 「哥哥,村长说今天下雨没法出门。」 君晏落在门外的声音被雨声干扰有些不太真切。 楚云暮只顿了一下,抬手将披着的衣物穿好,整理了好仪容。确定并无不妥后,才迈步过去开门。 第79页 门外的君晏站得笔直,目光恰好因为开门的他撞在了一起。 不过片刻,楚云暮先移开了视线。 「怎么等在门口?」楚云暮越过他往外走。 「我在等哥哥一起去吃早饭。」君晏跟着他一起走,穿过和厢房相连着挡雨的木板走廊的正屋。 他们刚进正屋,老妇人正好把碗筷摆放好,见他们进来,连忙招唿着他们坐下。 「都是刚做好的,你们凑合着吃。」 村里人家大多早上都是馍馍或者粥食配咸菜,今天为了他们,老妇人还炸了油饼,切了点熏过的腊肉让他们拌着粥吃。 早饭过后,雨还是没停。村长就给他们讲了他们村主要都种植了那些药草,又有哪些人家的药草是毕竟好的。 这么一讲下来,到了该烧午饭的时辰了,而这个时候一个生的有些肥胖的妇人打着伞急匆匆的跑来,鞋子沾了好些泥土。 「村长,我家的阿漾昨天下午出去割猪草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困在山了。」 妇人虽然语气着急,但语气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村长一听当即变了脸色:「你们,你们真是怎么能现在才说,现在下雨进山也危险啊,当时是你们说能照顾好那孩子的,现在你们怎么照顾的啊??」 村长的呵斥声音极大,妇人心有不满也不敢说出来。 「我哪知道他一晚上都没回来,我以为他是偷懒躲着不干活才…才没管的。」妇人说到最后也没什么底气。 「现在还不快出去找人,我找几个汉子去帮忙找。」村长拿过伞急匆匆地出了门。 妇人嘀嘀咕咕不知道骂了句什么,拿着伞跟在后面也离开了。 老妇人看着急匆匆地出门的两个人,只道了一句造孽。 第66章 讨厌 临近傍晚十分,村长一身狼狈的回来,脸上没有一点喜色。 老妇人匆匆上前问:「人找到了没?」 村长只摇头:「明天我再带人进山里找找看,老罗家当年帮了我们村子那么多,我们怎么也要把他们的孩子给找回来。」 老妇人又是念着造孽。 村长放好伞转身恰好看到两位借住他这里的公子正站在门口。 他这才想起他们今日是要去看药田的,抬头看了眼外面,天色渐晚,要再去山脚那边的药田肯定是不行了。 外面雨虽然停了,但天色还是昏沉沉的。 村长:「要不我明日再带两位去看药田。」 「好。」楚云暮点头同意了村长的提议。 「老头子你明天不是还要去找人,怎么带他们去看,要我看叫徐家小子带着他们过去也成。」老妇人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进来。 村长一拍头:「瞧我煳涂了。」他又看向那两位公子,「明日我叫徐家小子带着你们过去看看,就那天给你们带路的小孩。」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村里现在有点事情,怕是要照顾不周。」 「无事,你们忙你们的。」楚云暮本来也不是奔着採购药草来的,自然的不会在意由谁来带路。 或者说,他们并不需要有人带路。 相较于第一天的雨天,第二日的天气阴天中还带了些阳光,春风吹得宜人,不冷不热刚刚好的温度。 药田的药草随风起舞,像是在与春风共舞。 徐念叼了根狗尾巴草惬意地给他们带路,路过药田时还给他们讲这一片种植的都是些什么药草。 直到一大片紫色的花映入眼帘,徐念停止了步伐。 「那一片都是荣亲王爷庄子里的,我们是不能过去的。」 楚云暮神色微冷地看着那片种植的紫素花,装作不经意问:「除了这一片,还有哪是荣亲王爷的?」 「还有,还有靠近他们庄子后面那片,我以前跑去偷偷看过,他们还种植了红色的花,那个花特别特别的红,它的花瓣有好多片,不过它根部没有绿叶。」 徐念说起这件事就觉得自己的屁屁疼,那次他偷跑过去结果被护院发现了,那些护院拿着大棍子追着他跑了好久。 整得他现在一来这边就害怕那些护院拿着大棍子出现。 楚云暮:「……」果然如此。 「那个花你们知道吧,是紫素花,是可以用来制作外伤药的,我听说它的作用可以和那个富贵人家的金疮药相比了。但是荣亲王爷那边管事的人警告过我们不许我们种植,不然就剥夺我们种植药草的权利。」 徐念说起这个就好气,荣亲王爷明明的那么有钱有权了,还和他们这平头百姓争着挣这点药草钱。 徐念毕竟还年少,只觉得那些皇亲贵族真霸道,小声嘀咕自己的不满:「真讨厌皇亲贵族…」 楚云暮听到他满的小声嘀咕,没忍住侧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君晏,笑着道:「我也讨厌。」 楚云暮话一出口,徐念吓得捂住了嘴,他是真的怕被治一个不敬皇室贵族的罪。 楚云暮看到他的举动只觉得好笑:「你怕什么,这除了我们又没别人。」 「对哦!」徐念这才松开了手,转念他又想起刚刚颜玉公子的话,好奇道:「诶,颜公子你也讨厌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吗?」 楚云暮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 徐念嘿嘿一笑:「我也是。」 而某位君姓人员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80页 观察了一圈,又结合了徐念所讲,楚云暮算是基本上能确定荣亲王爷在有在偷偷制作那种毒药。但具体用在什么地方,又和谁达成了交易,这些还需要继续深入调查。 「你们家的药草有多少,我们全要了。」 「我家吗?」徐念呆住了,他没想到还有这种好运砸在他身上。 楚云暮点头:「不止你家,你再给我介绍个两三家,明日我们就要离开村子了。」 「这么快?」徐念下意识道。 经过这两三日的相处,徐念还是有点捨不得颜公子的。 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到这么好看又良善的颜公子了。 「我们原定行程就是明日,麻烦你明日叫张大爷送我们进城。」 「好,我肯定帮你们办好。」徐念拍拍自己胸脯道。 等他们跟着徐念收购了几家药草后赶在天黑回了村长家。 而出门寻人的村长最后是迎着夜色回来的,他刚进门就看到两位公子刚用完饭准备回厢房。 回来的路上他听到有人说今天下午村里有两个年轻的公子大量收购了他们好多的药草。 村长问:「我听说你们已经收购了药草。」 楚云暮点头:「我们已经收购了足量的药草,以后有需要我们可能还会再来,多谢村长的招待,明日我们便离开了。」 村长连忙摆手表示:「我是很乐意你们再来的,你们下次再来直接来寻我就是。」 「好。」 楚云暮与君晏出门往侧边厢房走去时,还能依稀听到村长和老妇人在说着那个失踪少年的事情。 他并没有多管别人村子闲事的想法,自然地步子不停地往厢房而去。 夜深人静,两道黑色的身影飞快的消失在村长家的院子里。莫约半个时辰,两道黑色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村长家的院子,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又消失在了院子里,只余一道微弱的关门声。 楚云暮将手里的木盒子又包裹了几张手帕,最后将它藏进了药草堆里。 「你刚刚手没有沾上吧?」 「没有。」君晏摇头,他是用布隔着取出来的。 楚云暮放下了心:「那就好。」没有触碰就行。 今晚他们不仅採摘了新鲜的两种花,还取了一小点库房里已经制作完成的毒药。他准备拿着这些回去给明煦,看他能不能看出毒药里面还参杂了其他什么。 如果能制出解药自然更好了,这样也能从根源上解决那些隐患。 「好了,夜深了,你早点歇息吧。」处理好事情,楚云暮开始赶人。 【作者有话说】:君.工具人.晏 第67章 蝶烬 「你们以后一定要再来啊。」徐念远远地朝他们挥手,语气里满是不舍。 站在他身边的夏琅只是呆呆地看着远去的牛车,愣愣地问了句:「徐念哥哥,颜公子他们是要去哪啊?」 「青州。」 「青州在哪里?很远吗?」 「很远的,等以后我们长大了,我就带你去青州找颜公子他们。」 「好啊,徐念哥哥说活一定要算数。」 「你放心,我骗谁也不会骗你的。」 「徐念哥哥最是好了。」 「……」 稚嫩的童言随着春风飘散,慢慢行驶的牛车将那座开满春色的村子留在了原地。 不过半个时辰,牛车将他们载到了青县的城外。 张大爷将牛车停下:「两位公子到了,你们进城找到马车行就能租到马车。」 「多谢。」楚云暮道了声谢,「可否麻烦你帮我们看着药草,等我们租到马车,再来拿走。」 楚云暮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铜板,那还是在村里採购药草的时候,村民找给他的。 张大爷一看到铜板,脸上赫然有了笑容:「小事小事,我傍晚前都会在这,你们只要傍晚前过来就行。」 「好。」 清早进城的村民很多,大多都背着各种东西到城里来贩卖。像他们这样两手空空,又气质不凡的实在是罕见。 检查的侍卫看他们不似普通百姓,生怕是是城里哪家公子哥,愣是连盘问都没盘问就让他们过去了。 角落里坐着的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偷偷起了身,他们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清早的城里很是热闹,早餐摊子摆满了一条街,烟火气浓重。 而楚云暮同君晏却往一处幽静的小巷子走去,巷子里大多都是一些狭小破旧的房屋,甚至还有一股臭水沟的味道飘荡在空气里。 听着后面跟着的脚步声,楚云暮袖下的匕首出现在了手里,面上仍旧是淡然的表情,好似根本就不知道后面跟了人。 走到巷子尽头,君晏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哥哥,我来就好。」 不过几个杂碎,别脏了他哥哥的手。 楚云暮倒也没有非得要出手,闻言,收了匕首,算是同意了君晏的话。 他们刚转过身,身后的那些人就恶狠狠的开口了:「两位小公子,识相地就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不然可别怪我们下手狠了伤了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公子。」 在他们转身后,那些人当中有人看到楚云暮的脸后,盯着他猥琐的笑了:「你们要不想给钱也行,让这个小公子陪我们玩玩,我们就…」 第81页 那个人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君晏一脚踹地直接飞了出去,连唿痛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了就狠狠砸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老,老大,他好像会武。」 这时那些人才感觉到了害怕,然而他们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片刻,原本还在叫嚣的几人都全被打昏了过去。 「走吧。」楚云暮甚至都没有地上昏死过去的几人,绕过他们往巷口走去。 巷口外面还是热闹非凡,站在远处放风的人看到他们两人完好无损地出来,脸色勐然一变,趁着他们走远,赶紧钻进巷子。 租到马车到城外,已经临近午后,张大爷正低头扒拉着大饼。 见他们过来,连忙放下饼子,热情道:「你们过来了,我帮你们搬上去吧。」 楚云暮颌首:「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不顺手的事嘛。」张大爷连连摆手。 张大爷同车夫两人来回几趟就把几大袋药草搬完了。 青县与青州不算远,车夫赶得快,在入夜不久进了青州城。 入了夜的青州城仍旧热闹非凡,一盏盏灯笼将长街照得明亮。 此时春生堂还没打烊,仍旧能看到有来看病的百姓。 楚云暮让车夫将马车赶去了后门,早早守在后门的楚二一听到马车的声音,伸手将木门打开。 「公子。」 楚云暮抚顺了皱了衣角,朝楚二说道:「将马车里的药草都搬进去吧。」 「是。」 等楚二搬完进去,车夫得了银子高高兴兴的离去了。 医馆里,柳辰彦送走病人后,伸了伸懒腰,正想喊小鱼,问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哪知他一回头就看到了从青县回来的子玉,眼里瞬间迸发欣喜:「子玉你回来了!」 「刚到。」 楚云暮笑着走向他,走到他面前时,将一个用布包裹着的盒子放到了他面前:「明煦,这是我从青县带回来的,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紫素花和红曳花所制成的毒药。」 「蝶烬?」柳辰彦几乎是一下子就猜出了毒药的名字。 楚云暮若有所思地看了桌子上盒子:「原来它叫这个名字,应该就是你说的蝶烬了。」 柳辰彦却是一脸凝重:「你们怎么还在青县找到了这个蝶烬,按理来说这种毒药不该出现在西北之地的,红曳花多产于西南之地,是西南巫族常用的毒药之一。」 「曾经我和师父学习的时候,师父和我讲过这种毒药,不过这种毒药毒发速度极快,且无药可解。」 「这蝶烬也不是什么很绝密的毒药,它就是毒发速度太快了,巫族向来就喜欢搞这种阴邪的毒药。我师父说没事最好不要招惹巫族人,要碰他们了也要离得远远的,谁知道万一他们一个不开心就要你命怎么办。」柳辰彦语气满满的都是对巫族的不喜欢。 柳辰彦突然想起什么,又问:「诶,你们拿蝶的时候没有长时间去闻吧。」 楚云暮解释:「我曾在书上看过紫素花同红曳花可以制成毒药,书上详细的描述了这种毒药。」 柳辰彦惊住了:「子玉你看的是什么书?」 「制毒与毒药全解。」 「……」柳辰彦默默在心里再次感嘆他好友的知识储备量真的太全了。 「这东西就留给你了,你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什么。」 「交给我吧。」正好他也想看看巫族搞出来的东西。 「对了,你们刚回来也没吃晚饭吧,要不一会我们上酒楼去吃饭,再叫上一壶好酒。」 「好,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门外,君晏笔直地靠着墙站着,看到哥哥出来,他立马迈步跟上。 【作者有话说】:有小可爱在看吗?有的可以在评论在看嘛,不然我总感觉我在单机π_π 第68章 酒楼 青州城的夜是热闹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的异族人。或许又位于西北边塞,来往通商的商人也是络绎不绝,稀奇古怪的玩意看得人眼花缭乱。 其中最兴奋地莫过于牧染,他从小就住在山上,后来来了个师弟也是沉默寡言,从不给他说山下外面的世界。 直到后来,他奉命下山,却也只是疲于赶路往上京而去,一路上根本来不及欣赏沿途的风景。 到了上京,成日住在那个森严的皇宫,每天都无聊得要命,还不如他在山上时来得快乐自在。 好在此次青州之行总算是让他感受到了山下世界的热闹。 「青州城的异族人也太多了吧。」柳辰彦看到身旁路过好几个穿着奇怪服饰的男男女女。 楚云暮解释:「青州接壤边塞,周边的小国很多,来青州城大多都是过来通商的商人。」 柳辰彦瞭然点点头:「我以前以为这种靠近边塞城池都是那种很萧条的,倒是没想到这么热闹,而且还多了好多在上京都看不到的物件。」 「我们等会在哪家酒楼吃饭?」 柳辰彦虽说是在青州城待了几天,但是一整天都在医馆给人看诊,基本上就没出去逛过,自然地也就不知道哪家酒楼好吃不好吃之类的。 走在前面的牧染突然回头:「我昨天给人算钱的时候,听到他们在说凤仙居的菜品好吃,说什么一定要去尝尝之类的。」 「子玉,那我们去凤仙居如何?」 第82页 「那就凤仙居。」 敲定地方后,他们一众人往凤仙居走去。 凤仙居酒楼占地很大,铺面整整占了三层楼,坐落的位置也是最热闹的街市,他们基本上不用怎么找就能看到凤仙居那座高高的建筑。 他们几人还未走近,门口迎客的小二面带笑容地跑了过来。 「几位公子可是要进楼吃饭,咱们凤仙居是青州城最大的酒楼,味道那是一绝,几位公子可一定要进来尝尝啊。」 柳辰彦瞧了子玉没有要说话的样子,他假意咳了几声,让小二看向他。 「我们一行六个人,你给我们整个雅致点包间。」 「好嘞,几位公子请跟我进来。」小二热情地给他们领路。 凤仙居不愧是青州城最大的酒楼,一楼大堂基本上都快坐满了。 相比于一楼热闹的大堂,二楼显得安静了许多,只有步伐匆忙的小二穿梭于各包间送菜。 「几位公子,前面那间就是了。」 小二笑着正要带着他们过去,恰好前面有一间包间打开了门,有吃完的客人从里面走出来。 小二一看到出来的人,脸上的笑意一顿,连忙让了路,还转头小声提醒他们:「麻烦几位公子靠边站一点。」 小二语气里俨然染上了敬畏,像是在惧怕着迎面走来的几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哥。 楚云暮微微皱眉,不动声色扫了眼走在最前面那人的衣袍,而那人腰上的玉牌让他神色变了变。 那人原本在和旁边的人说说笑笑,不经意的转头看到了着一身白袍的楚云暮,只一眼就已让他惊艷于对方的容颜。 甚至连身旁人说了什么他都没再听清。 「丞世子?」 直到身旁的人喊了他的名号,他才倏然回神。 待他再度回头去看,那人已经在小二带领下进了包间里。 「丞世子您刚刚在看什么,看得如此入神?」身旁的公子看他失神的模样只觉得惊奇。 君丞回想刚刚那人的容颜,暗道可惜,没能上去问问名字。 他在青州城什么样的美人小馆没见过,他自认为阅美人无数,却也在刚刚那一眼中失神。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白袍穿得如仙人般出尘,配上那张清冷如玉的绝色容颜,宛如落入凡尘的嫡仙。 这样的绝色只怕天下少有,他不可抑制地动了心思,他想要将那抹绝色带入府里供他一人欣赏。 只是对方看着气质不凡,不似女子好哄骗,只怕是要废上些许心思才能抱得美人归。 包间里,楚云暮按着君晏的手背安抚他,示意他不要冲动。 在君丞明晃晃地盯着他哥哥开始,他就想动手了。 奈何被哥哥阻止了,他也只能暗暗压下这股怒火,只等来日有机会再下手。 小二:「请问几位公子要点些什么菜?」 「先点些你们喜欢的,再上些你们酒楼的招牌菜。」 楚云暮一发话,牧染先不客气地给自己点了一道香酥鸡。 柳辰彦后面跟上,他自己点完还问坐在桌子前拘谨的小鱼:「你想吃什么?」 小鱼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乖巧的说都可以,他什么都吃。 楚二同上。 君晏不发表任何意见,哥哥点什么他就吃什么。 「请你们稍等片刻,菜很快就上来。」 小二一离开,小鱼就下意识想站起来给楚云暮倒茶水,然而他还没来及站起来,坐在楚云暮身旁的君晏已经给楚云暮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小鱼你就安安心心坐这里等着吃饭。」柳辰彦看小鱼呆呆地模样心里直唿好可爱。 「六殿…」 小鱼刚一开口,柳辰彦就打断了他的话:「你可别乱喊,我们现在可都姓颜。你家公子有颜公子照顾着,你就别瞎操心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从最初的震惊已经到现在的习以为常。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六殿下对子玉那么听话,但是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而且他也不想天天看人脸色,现在六殿下天天围着他友人,他也乐得自由,希望六殿下一直保持住。 「对啊对啊,有我师弟在,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他保证把你家公子照顾得好好的。」牧染也凑过来搭话。 唯独楚二不敢出声,从他见到六殿下那一刻,他就认出了那人是曾经公子收留过的随从楚晏。 那双似狼般兇狠的眼神他到现在都记得,想起自己以前对对方做过的事情做过事情,他就下意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倒不怕六殿下会报復自己,他只担心六殿下会迁怒到公子身上。 这样他真的就算死一万次都不够赎罪的。 楚云暮将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耳力太好也不行,对面他们议论自己与君晏的话语他听得一清二楚。 偏偏君晏听得很愉快,他巴不得他们多说一些。 第69章 松手 「来干。」 「来来来,我千杯不倒。」 柳辰彦和牧染两人一杯接着一杯两个人互相给对方灌酒灌得不亦乐乎。 小鱼眼巴巴地看着桌子上的酒罈,每当他想伸手去拿,楚二总会给他夹一筷子菜让他吃。 楚云暮侧头看着靠在他肩膀处的君晏,又扫了一眼他手边的酒罈:「怎的才一坛酒你就醉了?」 第83页 君晏的酒量这么低的吗? 前世他也没有刻意去了解过,君晏同他在一处基本上不喝酒,偶有醉了也是从宫宴里喝醉了来寻他。 难道君晏的酒量真的很浅?说来他那六年里都住山里练功应当是没有什么机会喝酒的。 「哥哥,我头疼。」 染着委屈的嗓音的语调落下,楚云暮想推开他的动作一顿。混杂着酒气的冷梅香飘散在他的鼻尖,似是要比那桌上的酒还要醉人。 楚云暮心一软,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酒量不好做什么喝这么多,头疼也先忍着。」 似乎醉了的君晏少了平日里的沉默寡言,好似又回到了六年前,回到了玉竹院里,回到那个闲暇的午后,回到他时常还冲着自己撒娇卖乖的模样。 无数次他告诫自己,要守君臣之道,他们本不该如此亲密,也不该如此没有界限。 可他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随着时间推移他总是没办法抱着最初的想法看待君晏。 如果他们不是这样的身份,如果君晏没有对他存有心思,他们或许会成为一对很好的知己好友。 可是,他们之间隔着真的只是身份之别吗? 若是有哪一天,君晏又如前世那样发疯他又该如何? 他还能像前世那样憎恨着君晏吗? 心里没有答案。 君晏在他这里就是一道无解的题,他明知不该放任自流,可偏偏又心软,让这一切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 他曾经在史书看过,在往前几任皇帝里,有一位叫君衍的皇帝,他在位时期不长,后宫里也只有一位男皇后。 史书里描述那对帝后极为恩爱,在那位皇帝的治理下,当时的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只是那位皇帝在位没多久变将皇位传给了舒王之子君子敖,后据史书记载说是那对帝后两人携手云游四海了。 或许是娶男后这事不光彩,史书关于那对帝后之间的相处描述极为匮乏,大多都是在歌颂那位皇帝丰功伟绩。 他看这段时还年少并未放在心上,只觉得荒诞,身为男子却要似女子般被困于深宫里,白白折了一身的才华。 如今歷经两世,经歷过许多的磨难,每每做下一件事,他总要想上许多,他害怕前世那样的场景再次重现。 他不愿再看到那样的场景,可君晏确是他计划里的变数。 前世君晏为他做了这么多,为了让他活着,甚至不惜让自己憎恨着他。 他以为只有自己是痛苦的,可君晏却也不比他好受半分。 前世的阴差阳错让他们之间互相折磨着对方。 有时候他想过,前世的君晏怎么就不恨他,他为自己铺后路时有没有后悔过。他当初毅然决然御驾亲征时,是不是还在想着他死了,自己就能解脱了。 温热的气息扑在他颈间,断了他的思绪。 楚云暮侧头看过去,发现君晏不知何时越靠越近,一双手也不知何时缠在他了腰间,环住了他的腰身。 君晏将脸埋在他的颈间,轻轻蹭了蹭,嘀咕了了一句好香之类的。 楚云暮下意识就想推开他,却在动手之际听到君晏声音低低的喊了哥哥。 「喝醉就可以耍酒疯了?」楚云暮只得好笑地把他的脸往远推了一点。 哐当一声酒杯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极响,柳辰彦看着对面抱着友人的六殿下,都看傻了。 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眼花了,于是揉了揉眼睛继续看,结果还是同样的场景。 「我一定是喝醉了。」 楚云暮:「……」 「这才几杯就醉了,你行不行啊,接着继续喝啊。」牧染自己喝红了脸还推搡着柳辰彦继续喝。 「不行不行,我醉了不能再喝了。」柳辰彦自觉自己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为避免他们真的喝多走不回去,楚云暮喊来小二结帐。 「一共二十两。」 小二这边刚说完,那头蹭在楚云暮身上的君晏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小二看着那张大面额的银票提醒道:「公子您给得多了。」 楚云暮拿出二十两银子给小二结帐,转而不慌不忙地把那张一百两银票塞回到君晏身上。 「楚二,你看着点他们两个。」楚云暮一个人顾不上三个喝醉的人。 酒馆外面还是灯火通明,迎着微凉的夜风步行回小院。 期间喝醉的牧染还嚷嚷着要给他们唱曲,后来被吵得头疼的柳辰彦按头骂了一通,才算是安分了下来。 被楚云暮扶着的君晏隐在夜色下的眼眸一片清明,哪还有一丝醉酒的模样。 好不容易回到小院,楚云暮先是将君晏送回了厢房里。 原本一路安分的人不知为何回到了屋里却开始缠着他不让走。 「哥哥别走,别丢下小晏…」 楚云暮:「……」 「我不走,你先松开我。」楚云暮试图哄骗他松手。 然而此时的君晏聪明得很,压根不上套:「我不松,松开哥哥就会不见了,以前哥哥就是这样丢下小晏的,小晏不想离开哥哥…」 君晏一字一句刺着他的良知,他六年前做的事情确实不地道。 可那时除了这个办法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让君晏乖乖跟着易钰走了。 第84页 理亏的楚云暮冷不下脸色,只得试图说别的:「我真的不走,我去给你拿帕子,你喝了这么多酒总要擦擦才能睡。」 君晏不为所动。 楚云暮:「……」怎么喝醉的君晏那么难搞。 楚云暮再次编出新藉口:「那你松手让我去喝口水。」 「我去给哥哥倒。」君晏熟练地从床上坐起来,下床往桌子走去。 被迫拽着走的楚云暮感到了深深的无奈,要换了其他人,他早一掌打晕过去了。 君晏单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哥哥你喝。」 楚云暮看着那杯茶水沉默了。 君晏见他没有动作,单手拿起茶杯递到了他唇边:「那我餵哥哥喝。」 【作者有话说】:君衍和他的男后的故事,小可爱们可以去看我的《重生后拿了宠妻剧本》完结文,这本里面就是写他们两个人的。 第70章 醉吻 楚云暮头一偏,躲开了他餵过来的茶杯。 「你先松开我。」 楚云暮试图挣脱,但他动作一大,君晏手里的茶杯晃动得厉害,茶水被晃得洒了些许在楚云暮的衣领处,染湿了他白色的衣袍。 君晏望着那处被沾湿的地方,眸色渐深,忽的,他低头饮了一口茶杯里的茶水,温热的茶水早就冷了,但茶香还是极为浓郁。 楚云暮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挣扎的动作更大,只是他还未挣脱,君晏将他按在了桌沿。 「你放…」 楚云暮话还没说完,眼睁睁地看着君晏附下身来直直地亲在了他的唇上。 半关着的木窗,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屋内的烛火似乎也被夜风惊了,火星子忽明忽暗的,将室内旖旎的氛围染得更为暧昧不清。 君晏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给他餵水,奈何楚云暮不张开嘴,他渡过去的水都顺着嘴角流下。 楚云暮愣在了当场,哪怕是前世他们亲的次数也只是寥寥无几,因为他不愿,他可以忍受身体上的折磨,却无法与君晏做这种只有相爱的人才会有的亲密缠绵。 直到,唇上传来刺痛,他下意识微张了嘴,直到有温热的茶水划过他的舌尖,他才恍然回了神。 可还是晚了,落入口中不止茶水,还有扰乱他心神的冷梅香,让他思绪慢慢地涣散,最终沦陷进这痴缠的亲密里,再分不出心思想别的。 耳边只余沙沙作响的风声,楚云暮想他大抵是被君晏传染了酒气,不然他怎么也会跟着醉了。 飘散在空气里的冷梅香与玉兰香交缠在一起,散着出醉人的香气…… 良久,大抵是君晏觉得水餵完了,才缓缓离了他的唇瓣,给了他喘息的时间。 楚云暮靠着桌沿低低地喘息着,他努力平復着自己急促的唿吸。 肇事者却仿佛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般,竟还问他还要喝水吗? 楚云暮心里涌上一股无名怒火,他狠狠将君晏推开,眼尾的泛着红,神色却极冷然。 只是君晏微低头盯着他那被吻得过于红艷的唇,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他极力将心底的欲望压制。 「哥哥是生我气了吗?」 听着君晏无辜委屈的嗓音,楚云暮第一次没有心软,反而神色越发的冷然。 「你逾矩了,六殿下。」 六殿下一出,君晏再装不住委屈可怜了,他察觉到哥哥似乎真的生他气了。 「哥哥…」 「别喊我哥哥。」君晏刚一喊他,楚云暮就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今晚我就当你醉了,往后再如此,我们六年前那点情分也该断了。」 君晏这下是真的惊了,他没想到哥哥居然看破了他的装醉。 楚云暮被他今晚的举动搞得头疼,他本以为只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们之间最少还能维繫表面的君臣关系。 如今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 「哥哥当真对我一点情意也没有吗?」君晏不再遮遮掩掩,索性直截了当地问他。 楚云暮转身不再看他,迈步往门口走去,只是在伸手开门之际,回答了他的话。 「没有。」 随着楚云暮落下话语的同时,开门关门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窗外的风声还在继续,烛火被风吹的几次险些熄灭,还余半杯的茶水被放在桌子上,却无人去管。 迴廊的灯笼明亮,将楚云暮的影子照的极长。抬头看了一眼月上中天的月光,才发觉夜已深。 穿过迴廊,回到自己的厢房里,楚云暮才好似卸了全身力气坐在了椅子上,只是桌子上的茶壶落入他眼中,让他又想起了刚刚发生的荒诞一幕。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可为何,为何还是失了控。 他深知错不全是君晏,他本是可以避开的。若他心狠了一些,他有无数种方法让君晏碰不到他分毫。 可他还是心软了,前世老师的话仿佛是一道烙印狠狠地印在了他的心底,让他对君晏没办法心狠。 或许,他们真的需要保持距离,不能,不能再失控了。 第二日用早饭时,牧染同柳辰彦对视一眼,看了眼不再坐在一块的楚云暮和君晏,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然而他们谁也没那个胆子去问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默默把早饭吃完。 第85页 早饭刚一吃完,楚云暮抬头看了一眼他们,说道:「今天楚二跟着我出门。」 这话一出,很明显地感觉某个君姓人身上散发着极为低迷又压抑的气息。 气氛莫名地变得微妙。 小鱼收拾碗筷的时候都不敢太大动作,生怕六殿下一气之下会拍碎桌子。 白天的青州城依旧热闹,络绎不绝的叫卖声一路上就没断过。 躲开热闹的街市,楚云暮带着楚二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小巷子里布落着密密的房屋。 他们走到小巷子尽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巷子尽头已经没有了他们俩人影。 巷子的另一边是青州城的地下黑市,楚云暮同楚二早早戴上了面具,他们熟练地穿过一间又一间贩卖着精美器皿,丹药,毒药的店铺。 最后走进了一家写着典当的店铺,原本在柜檯前打瞌睡的掌柜一看到楚云暮身后亮出玉牌的楚二,脸上立马浮现了惶恐的神色。 「大人里面请。」他连忙将人请进了内间。 与外面普普通通的店铺不同,开启内间的机关,一道隐藏的暗道被打开。穿过暗道能看到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院子,院子里穿梭的人都是统一穿着黑色的劲装。 掌柜一脸恭敬地领着他们两个往里面走,只是他们还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拿着酒壶喝酒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看到掌柜领着两个人,酒也不喝了,冷声问他:「我不是下过命令,不许把人往里面带来吗?」 掌柜连声解释:「是是楚二大人来了。」 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楚云暮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脸的同时,那男子立马单膝跪地。 「主子。」 掌柜也连忙跟着跪下,周围来往的人纷纷跪下。 楚云暮扫了一眼跪了满院的人,唇角勾了一抹笑:「看来,你们在青州过得也挺惬意的。」 第71章 茶馆 喝酒的男子和打瞌睡的掌柜默默地把头低更下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请主子责罚。」 楚云暮倒也没有真的生气,他也不是那种动不动就罚的人,只是有些规矩该立的还是得立。 「过后去找楚二练三场。」 喝酒的男子一听这个惩罚只觉得还不如人他去惩戒堂领罚来得舒坦。 只道今日不宜饮酒。 「年妤在不在?」 楚云暮一问,喝酒的男子立马回答:「姐姐她在密阁。」 「你去把她喊来,我有事要问她。」楚云暮吩咐完,又低头扫了眼喝酒的男子,「少喝点。」 喝酒的男子把酒壶往掌柜身边一丢:「我不喝了。」 「……」 楚云暮坐软榻上,侧头欣赏着外面打理地极好的绿植,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我还以为主子你会早些来,怎么今日才过来。」 清脆悦耳的声音刚一落下,穿着一身大红色劲装绑着马尾的女子清丽绝美的脸上满是笑意地走了进来。 「处理了点事情。」 「荣亲王爷那事?」年妤顺势坐在他对面的软榻上,自顾自地自己倒了一杯茶。 楚云暮闻言笑了:「还是你消息灵通,我在罗洋村发现点有趣的东西。」 年妤来了兴趣:「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平日里没什么乐趣,所以没事的时候最是喜欢探究别人的秘密了,她知道的秘密多得数不胜数。 「此事怕是同江湖有些牵连,我在他的庄子上发现了蝶烬,他应该是在拿蝶烬与别人在做某种交易。」 「蝶烬?那不是西南巫族最喜欢搞的阴邪毒药吗?」年妤说起这个就一脸恶寒。 曾经她执行任务时有去过西南,那地方真的很邪乎,其中最邪乎的还是那边的巫族人,专门研究巫蛊之术,没事就喜欢给人下蛊。 「所以才奇怪不是,我需要你派人去查查到底他到底是在和谁做交易,以及他到底是如何得知蝶烬的。」 年妤认真道:「主子放心,我肯定给你查明白。」 说完正事,年妤又想到她刚刚那个焉头巴脑的弟弟,没忍住笑道:「主子你怎的总吓唬年书,他来找我时都快要哭了哈哈哈。」 「那臭小子好不容易趁着我不在偷了点酒喝还被主子你看到了,心里可劲愁,估计段时间他不敢喝酒了。」 「那我岂不是帮了你。」楚云暮同她开起了玩笑。 「哈哈哈,那就属下就谢谢主子了。」年妤夸张地朝他拱手行礼。 年妤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一收:「不过主子你刚刚说起江湖,最近青州要举办十年一次武林盟主大比,说是要选出新的武林盟主。」 「大比?」楚云暮神色一凝,「这么会选在了青州?」 「那就要问问现任盟主了,估计不出十日,就会有陆陆续续的江湖人士往青州来了,各大门派也都会到场。」 「人一多容易出乱子,主子你在青州这些时日还是得小心些。」 「我会注意的。」 「……」 穿过暗道,楚云暮重新把面具戴上,姿态自然地从当铺走出。 回到正街上,楚云暮随意找了间茶馆坐着喝茶,从二楼往下看去,能看到青州城的商人还是很多的。 忽的,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厮往他们上边看了一眼,而后又匆匆忙忙跑走了。 第86页 楚二不等楚云暮示意,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一杯茶还没喝完的功夫,楚二回来了,他弯腰附在楚云暮耳边说了几句话,楚云暮眼里闪过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有人把戏台子摆好了,他总得过去看一眼,看唱戏的人要如何唱完这一出。 「小二,结帐。」 他才出茶馆门口就被几个人围住了,那几个高大的壮汉兇恶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其中一个看着像是他们头头的男人兇狠地朝着楚云暮道:「我看公子衣着不凡,身上应该有不少银子,我劝你识相一点把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下手重了伤了你那张好脸。」 他们本以为楚云暮回吓得发抖然后把钱交出来,这样他们世子就可以出来英雄救美了。 哪知楚云暮直接把钱袋拿出来了,抬手一抛,丢给了他。 「银子给了,能麻烦你们让个路吗?」 楚云暮并没有他们想得那样吓得发抖,反而淡定地好像只是买个东西给对方付银子那般自然。 就在他们想着怎么把戏唱下去时,君丞终于出场了。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居然敢当街抢人钱财,居然敢如此藐视视大宸的律法。」 「来人,将他们给我抓起来。」君丞也不知道从哪里喊来的一群官差。 刚刚还兇狠的壮汉瞬间就跪地求饶,求着世子饶过他们。 君丞从壮汉手里拿过楚云暮刚刚抛过去的钱袋,走到他面前,递给他:「公子你钱袋。」 楚云暮拿过钱袋并没有系回到腰间,而是丢给了身后的楚二。 「多谢世子出手相助。」 君丞近距离看着他,只觉得对方更好看了,脸上的笑意越发得大:「不过小事一桩,本世子最是看不得这种当街抢人钱财的勾当了。」 君丞看了他几眼,突然意外道:「我瞧着公子眼生,公子是从外地来青州城的吗?」 「从江南过来青州的。」楚云暮假意听不出他试探,「我近日在城里开了间医馆,叫春生堂,往后世子有头疼脑热的可以来,春生堂免费为世子诊治开药。」 君丞找人查过,自然知道他们在城里开了家医馆,只是他面上仍旧是惊讶的表情。 「想不到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家医馆的东家了。」 「世子过谦了,我不过拿着父母留下的钱财给自己寻了生计。」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我瞧着你我有缘,不如交个朋友,你姓甚名何?」 「颜玉。」 「好名字。」君丞只觉得这名字当真配他。 君丞发现越是和颜玉交流,他就觉得颜玉的言谈举止简直就是深得他的心。颜玉那周身的气度已经是比青州城的那些少爷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怎么会有人生得这么好看就算了,言谈举止都那么地让人赏心悦目。 明明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可还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向他靠近,君丞觉得自己对颜玉的喜欢又多几分。 第72章 心惊 「颜公子这是要回医馆?」君丞朝身旁的小厮使眼色,「恰好我有马车,我送颜公子你回去吧。」 君丞话音刚落,小厮就牵着马车过来了。 楚云暮神色淡淡,细看之下能看出他眼底划过一抹不耐:「多谢世子好意,只是春生堂就在前头的那条街,几步路就到了。」 君丞丝毫不在意他的婉拒:「那本世子陪你过去,正巧我今天就想走走路。」 「今日天气甚好,就适合出来散步。」君丞一边走一边还找话题。 楚云暮神色始终淡淡,一如他外表看起来那样冷冷清清的模样。 「说起来,我还没去过江南,江南是不是真的四季如春,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颜公子生的如此好看也只能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 「你是怎么想到来青州这西北之地来开医馆的,按理来说你应该会不适应这里的恶劣天气才对。」 君丞可谓是真的健谈,一开口就是不停地问他各种问题,压根就不怕冷场。 面对君丞抛出来的问题,他只能编瞎话煳弄他:「家父早年义诊时曾来过青州,说起青州的通商繁荣,故而就想循着家父的足迹来青州看看。」 「原是这样。」君丞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他又问,「那医馆那些人也是?」 「是颜家大火下倖存的,他们愿跟着我,我便带着他们一起到青州谋生。」楚云暮说起这段往事时,语气忽的低落了下来。 君丞自知自己问到了人家的伤心处,连忙转移话题:「那你们来青州算是来对了,往后我带你到青州城各处好玩的地方逛逛,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楚云暮听到他这句话,唇角勾了一抹浅笑:「那颜玉就先谢过世子了。」 君丞一看到他笑了,本来要说的话都忘了,只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 果然清冷的美人笑起来就是那么地夺目,让人根本就移不开目光。 反正他是已经被迷住了。 直到几声咳嗽声响起,君丞才勐然回了神,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只能用尴尬的笑容缓解。 「咳咳咳,颜公子实在容颜太盛,本世子忍不住失神了。」 楚云暮看着疯狂摇扇子的君丞,强压下心底的不耐,面上仍旧神色淡淡。 第87页 「前面就是了,世子不必再送了。」楚云暮声音俨然冷了下来。 君丞也意识到了对方的不愉,自然不会上赶着惹人不快,只得笑着道:「那颜公子快进去,我看你进去了就走。」 楚云暮拱手一礼,便迈步往前面的春生堂而去。 比起往日热闹的春生堂门口,今日的春生堂的门口俨然冷清了许多。 待他再走近一看,看到杵在门口黑着一张脸的君晏,一下子就明白了原因。 坐在大堂无聊的柳辰彦一看他回来了,连忙站起来:「子玉你总算是回来了。」 楚云暮提步走过门槛,进到大堂,柳辰彦就把他拉到了角落里。 小声地和他说悄悄话:「子玉你快把六殿下喊走吧,他要是不走,我那些病人都不敢进来找我看病。」 楚云暮心知是自己的问题,自然应允。 他转身看向还站着门口的君晏,只得迈步过去。 「你同我去后院。」 君晏哪怕是心里很生气还是乖乖地和哥哥往后院走了。 柳辰彦一看到六殿下走了,瞬间感觉空气都香甜了起来。 后院是一间带着三间小房子的小院子,在空地上还晒着药草。 楚云暮本来想叫他在后院这里看着药草就行,只是他话还没出口。君晏就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往后一拉,按在了门框上。 「哥哥是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了吗?」君晏声音压的极低,但仍旧能听出他的难过。 「哥哥今天让那人送回来,是觉得他比我好吗?」君晏一想到他在门口看到场面,只觉得心底的暴虐快要压抑不住。 如果哥哥真的对那个人有好感,他真的会不顾一切把那人杀了的。 「哥哥我真的不想让你不开心,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哥哥我真的好爱你,我爱你哥哥…」 楚云暮神色冷淡地看着他宣洩自己的感情,末了他还要添上一句:「你发泄够了吗?」 这样的发疯似的君晏他在前世看过太多次,以至于他差点就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回到那无数个混乱不堪的夜晚。 「君晏你记住,不是你爱我我就非要回应你的感情,你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你该明白我在拒绝你,我不愿意与你苟合,我不愿意成为在后院里等着被你宠幸的男宠。」 剩下楚云暮没说的是,等君晏登上那个位置后他就会离开上京。天下之大,他嚮往自由,只有离了上京他才能得到自由。 既然他们两个註定要分道扬镳,又何必纠缠不清。再说他今生有太多事要做,情情爱爱这些东西于他而言总归是件麻烦事。 「若你再处理不好自己的感情,我会向陛下提出换其他官员来青州协助你调查。」 楚云暮伸手抓着他的手臂用力推,竟生生将君晏推得后退了三步。 他不再看君晏,转身欲走。 身后的君晏却好似才反应过来似的,他大步上前,拽住哥哥的手臂将他拦腰抱起。 楚云暮一惊,正欲挣扎。君晏已经抱着他进了旁边一间用来临时休息的屋子,一进到屋里,君晏将他放在床上。 接着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锋利的匕首,他拉过哥哥的手,让他握着匕首对着自己的心口位置。 「哥哥你说的那些都不会发生,我很早就和哥哥说过,只要能陪在哥哥身边,哪怕是做一辈子的随从我都愿意,只要哥哥不抛弃我。」 「哥哥,你大概不知道你救我的那天,我其实可以找地方躲雪的,可我不想活了,我想死的。可是哥哥却在那天出现救了我,是哥哥给了我生的念头,从那以后我只为哥哥而活,哥哥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既然哥哥不想要我了,那么我这条哥哥救的命也该由哥哥亲手了结。」 君晏抬头看向他,眼底的眷念情深令楚云暮心惊,而君晏握着他的手毫不犹豫的往自己心口刺去。 【作者有话说】:有小可爱在看嘛!!! 第73章 疯子 直到匕首触碰到衣料,楚云暮才勐得收回了手,匕首落在地上的声音格外的刺耳。 楚云暮气极反笑:「君晏你这个疯子。」 他哪能不知道君晏就是在用这种方式逼他,他在用他那条命换他的选择。 君晏彻头彻尾就是个疯子,从他遇到君晏的那一刻,他就该明白,君晏的疯是刻在骨子里。 可笑的他本以为能改变这一切,原来不过是徒劳。 「哥哥,我也不想逼你的,可你偏偏不要我了。」君晏眼里的偏执阴郁此刻再不遮掩。 忽的,君晏眼里的偏执阴郁消散,换回了那个乖巧听话的模样,他痴念地望着哥哥:「哥哥,我的命在你手里,你想要我死就杀了我,可你想要我活着就不能抛下我。」 君晏捡起匕首重新递到他手里。 楚云暮握紧匕首不过片刻又松了手,匕首再次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君晏怔然地看着匕首落地,随后眼里浮现了不可置信:「哥哥你…」 楚云暮气的一脚狠狠地将他踹倒在地,看到君晏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他心里那股郁气才好似散了几分。 君晏也不管自己摔得有多狼狈,跪膝过去,一副要认错的模样。 「……」楚云暮看得来气。 「你刚刚不是很嚣张,还学会用上威胁了,能耐多大。」 第88页 「你别跪我前面,要跪滚出去跪。」 楚云暮话音刚落,君晏就起身往外面走,似乎真的去外面跪着。 楚云暮看得又是好气:「回来。」 君晏又乖乖地跪在哥哥面前,半点没有刚刚威胁人的气势。 楚云暮也没再管他,他自己纷乱的思绪还没理清,暂时还不想理这个疯子。 只是一想到刚刚的场面他又想再给君晏两脚,也就他敢这么威胁自己。 这要是换任何一个人敢这样威胁他,他保证能冷眼且无动于衷地看着对方自裁。 可偏偏君晏他下不去手,他心里清楚不过,最好的结果就是除掉君晏这个极其不稳定的变数。 只是他最终还是过于小看了感情,那些个相处的日日夜夜,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记忆,那些东西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甚至开始左右他的情绪。 只是今日君晏的话语让他想透了一些事,君晏说不能失去他。 那么前世他将自己困于深宫任由自己憎恨着他是不是也是想要自己靠着这些恨活下去。 后来他连恨都懒得恨了,精神越来越不好时,君晏是不是想过他留不住自己。所以他才亲自御驾亲征,他把选择又丢给了自己。 他又想到那老太监跪着给他念圣旨,又会不会是老太监代君晏跪他。 前世的老师给他讲了好多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还觉得老师惋惜的语气。 「六殿下他很不容易,他本就是个半路被寻回来的皇子,在上京没有一点根基,只要那些人想,人人都可以踩上他一脚。」 「子玉你可知道,你入狱那日,大半夜六殿下翻墙进来跪在我房门前,求我想办法救你。后来他按着我说的办法只身一人出城烧了那个村子,后来谣言满天飞,你被放出来前夜,六殿下又来我房前求我保密这件事。」 「再后来他来寻我,说要怎么才能保护好你,我只告诉他,想要护住人只有手里掌握权力,才能让别人忌惮你。那天他沉默离去,我以为他想放弃。」 「只是我总归没想到他会自请去西北边塞平乱,临行前,他又求我护好你。我有愧他,没能护好你。」 「谁能想到三年的时间能改变这么多,那时前太子察觉到我与六殿下相识,竟是将我软禁到了外城的庄子上,等我被解救出来,六殿下已然称帝。」 「我听闻你在宫里,想着有六殿下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再有危险,只是我总归没想到他狼子野心竟是觊觎你,将你当成男宠养在后宫。」 毕生都在学而不止路上的徐大儒还以为当时的六殿下是欣赏子玉的才华将他当成知己好友。 徐大儒又将一个盒子拿出来:「这些都是陛下留给你的东西,说是能保你一世无忧。」 「如今陛下已世,你们之间那些纠葛爱恨也该放下了。你还年轻,就将那些过往放下朝前看吧,再拘泥于过去也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 前世所有人都在劝他活下去,可偏偏只有君晏知道他不想活,他用尽各种办法也只是将他留在世上多些日子。 其实直到今日他还是没想通自己当时为何会跑去当年与月国发生战争的战场,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去找什么。 他在那边战场上辗转多日,最后在一处悬崖边上看到了一枚玉佩。玉佩陷在湿滑的石头缝里,只余那条红绳在悬崖边上被风吹得飘起又落下。 下过雨的土地本就湿滑,他那时偏又神智不清,迷迷煳煳地要走过去捡那块玉佩,悬崖边无路又风大。 他弯腰捡玉佩时发现玉佩卡在了石头缝里,他一用力,玉佩被拽出来的同时他也因为身体重心不稳往侧倒去,竟是直直地跌落下了悬崖。 回忆起他这么憋屈的死法,楚云暮只觉得丢人。 不过一想到玉佩,他勐然记起他在六年前好像随手赏了一块他当时待在身上用来装饰衣袍的玉佩。 从思绪里脱离的楚云暮,抬眸去看还在跪着的君晏:「我送你的玉佩你留着吗?」 「在的,在我身上。」君晏拉开自己的衣领,掏出自己随身带在脖子上玉佩。 楚云暮看着他胸前的玉佩,赫然与回忆里的那枚玉佩重合在了一起。 他当时真的想找这枚玉佩,还是他本能地觉得君晏还活着,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当时根本就还没接受君晏已经死去的消息。 不管是哪种结果,现如今他都已经没有了选择。 他突然伸手一把拽住君晏的衣领将他往自己跟前拉,君晏被拉得整个人往他身上扑过来。 距离一下子被拉近,近得他能闻到哥哥身上淡淡的玉兰香。 君晏下意识抬头,视线恰好与低头看他的楚云暮对视,不过片刻,他就听到了哥哥轻飘飘地声音落在了他的耳侧。 「君晏,既然你要疯,那我便陪你疯……」 【作者有话说】:其实楚云暮完全就是爱而不自知,他只是一直用理智压制他的那些情感。 要走感情线了,终于要走感情线了(*︶*)..:* 第74章 心软 柳辰彦默默地看着走在前头的友人和六殿下,怎么感觉一个下午的时间这两人的关系好像恢復如初了。 不对,好像还有一点怪怪的,但具体是哪里怪他又找不出原因。 第89页 「牧兄,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柳辰彦把视线放在叼着草哼着小曲的牧染。 「嗯?」牧染停下哼曲,转头看他,「什么不对劲?」 柳辰彦用眼神示意他看前面两人,牧染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俩不一直这样吗,虽然早上可能有点矛盾,但是应该不是什么大矛盾,你看这不是就和好了。」 「……」他就不该问牧染这个心大的。 督到柳辰彦秒变的神色,他倒是觉得好笑了起来:「你们学医都和你一样奇奇怪怪吗,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当大夫的。」 牧染继续叼着他的草哼着小曲,一路悠闲惬意地走着。 「小鱼你上来,我不要和他并排走。」柳辰彦转头喊落在后面的小鱼。 小鱼乖乖地跑了上来:「柳公子我来了。」 柳辰一脸彦欣慰地看着小鱼,看看,还是乖巧听话小鱼深得他心。 只是当一黑一白的剑客路过他们时,楚云暮原本淡淡地神色微变,步子甚至慢了下来。 如果他刚刚没看错,那名黑衣剑客胸前抱着的剑应该就是他们在那间客栈遇到那两个剑客。 他记得那两人比他们还早离开了客栈,若是来青州应当要比他们快到才对,而他们走来的方向却是从城门口来的,那个方向和他们来青州的路线是一样的。 楚云暮不疑心他们只是来参加武林盟主大比的,只是荣亲王爷同江湖有往来总归让容易想多。 而楚云暮也不知道,那名白衣剑客也认出了他,无其他原因,只因楚云暮的容貌太过夺目,想让他不记住都难。 毕竟他也难得再见到比楚云暮容貌更盛的人。 「你看到了吗,那个漂亮的公子也在青州,倒是巧了。」白衣剑客抱着剑笑问一旁黑衣剑客。 「他身边那个玄衣男子不简单。」 「那公子一看就是哪个大家族里出来的,身边配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倒也正常,只是这个时候来青州,也不知道是哪个武学世家的公子哥过来开开眼。」 「只要不碍我们事就行。」 比起白衣剑客的喋喋不休,黑衣剑客显得有些冷淡。 「你说那个公子哥会武吗?我看着他文文弱弱的怕是连剑都拿不稳,看着倒像是要去上京赶考的书生。」 「不要以貌取人。」 …… 「公子,有请帖。」楚二将帖子双手奉上,「是丞世子身边的小厮送过来的,说是想今夜请公子去看他们这里最出名的舞姬跳的飞天。」 楚云暮拿过帖子,打开看到了里面的内容,确实是邀约他今晚看飞天舞。 「你去替我回,说我今晚一定准时到。」 「是。」楚二转身离开。 待楚二离开,君晏面上再也维持不住面无表情,他从楚云暮手里夺过请帖就要将它撕烂。 「诶,别撕。」楚云暮伸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奈何还是晚了一步,请帖被君晏撕烂了。 「哥哥难道真的想和他出去?」君晏语气委屈极了,看着他眼神也是委委屈屈的。 楚云暮无奈地看着他:「你这又是做什么,我不是同你说了,我只是利用他得知关于荣亲王爷的事情。」 「再说了,谁说只有我,今晚你也得去。」留下楚二留守在家里比留下君晏更好。 最少楚二会听他的命令,不会违抗他。但君晏就不一样了,他要把人丢家里,明煦又得来找他抱怨。 君晏听到这句话果然脸上的委屈没有了,变回那个乖巧听话的小晏。 楚云暮惊嘆于他的变脸之快。 「哥哥,我能不能抱抱你。」半晌,君晏小心翼翼的出声了。 楚云暮本还在思索今晚如何应付君丞,勐然听到他这句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见哥哥不说话,君晏继续说着:「其实我昨夜就想抱哥哥了,不止想抱哥哥,我还想…」 楚云暮还不等他说完,连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只许了你留在我身边,其他的暂时不许想。」 果不其然君晏面色又变了,脸上浮现了可怜兮兮神情的君晏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狗。 楚云暮:「……」 他这该死的心软。 「抱,给你抱。」楚云暮无奈地张开了手臂。 君晏一下子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楚云暮差点被他的力道勒死。 「哥哥…」君晏温柔眷念的嗓音落在他耳边,令他平静的心变得混乱。 楚云暮默默靠在他肩膀处,鼻尖萦绕着冷梅淡香,竟是让他紧绷的神经了些许的放松。 要换了往日君晏靠他这么近,他只会想要逃。 或许是和他父亲的教育有关,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会同人保持合适的距离,只因他觉得亲密的举动只能是和未来要共度一生的人做。 然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君晏都是唯一一个例外,他打破了自己一直以来固守的规矩。 君晏用他强势不许他拒绝的姿态狠狠地侵占了他的领地,最终给将自己打上了属于他的烙印。 时至今日楚云暮还会在想,如果当初登上皇位的人不是君晏,而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如果那个也做了和君晏同意的事情,他也会像对待君晏那样,任由那人折辱自己吗? 而心底给出的答案也很果决,他不会,甚至会在那人想要触碰他时,他不管对方是不是皇帝,哪怕是拼上性命他也会将对方击杀。 第90页 君晏总归是不一样的,前世他救下君晏把他当弟弟照顾着。只是世事无常,后来太多的变数让他们只能处在不同的阵营敌对着。 前世他恨君晏,恨他折辱自己,恨他忘了自己救他照顾他的那些日子,恨他怎么能恩将仇报。 所以哪怕是君晏总向他诉说爱意,他要只是觉得这只是君晏羞辱他的一种方式罢了。 只是心里再怎么恨,他也从没下手伤君晏分毫。 第75章 春梦 要说青州夜里最受欢迎的地方那必然是位于青州城内河边的轻舞坊。里面都是一群身段优美,面容姣好的美艷舞姬,其中名声在外的是轻舞坊的头牌若翩仙子,她的飞天乃是一绝。 不过堪堪天黑,轻舞坊门口已经门庭若市,所有都是嚷嚷着要看若翩仙子的飞天,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若翩仙子的飞天,想要看飞天的只能提前一天交上五十两银子作为入场邀请帖。 楚云暮同君晏刚一到轻舞坊门口就看到了站在马车外面君丞的小厮。 那小厮一看到他,连忙转身和马车里面的说话,不过片刻的功夫,君丞从马车上下来,直直地往他这边看过来。 「颜公子你来了。」君丞脸色满是笑容,似乎是很开心他能赴约。 楚云暮拱手一礼,道了声世子。 君丞连声制止了他:「以你我的关系用不着这些虚礼,以后不许在我前面行礼了。」 楚云暮又道了声好。 「那我们现在进去吧,我选了最前面的位置,我同你说,你在看到这舞时一定也会感到震撼的。」 君丞一边同他说着一边领着他往门口走去,站在门口迎客的女子一看到君丞,脸上有了笑意。 「丞世子可是好久都没来了,里面的姐姐们可都在念着丞世子莫不是看腻了她们的舞曲。」 女子这话一说完,发觉君丞竟是没有像往日那样同她说上几句玩笑话,反而是面露不虞。 她还来不及思考是那里出了错,就看到了落在丞世子身后的年轻公子,只是在督见他那张脸时还是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男子生的这般绝色,甚至比她们坊里的若翩仙子还要漂亮上好几分。 若翩仙子的美是魅惑勾人,宛如一朵娇艷的花朵任由人观赏它的美。而这位公子的绝色容颜却好似从九天之上落入凡尘的嫡仙,不染尘世,清冷如玉。 连她身为女子看到都忍不住心神微动,难怪被丞世子带在了身边。 若她得了这么个绝色美人,她只会藏着掖着不让其他人偷窥到半分。 于是她故意给自己扇了一巴掌赔罪:「诶瞧我这嘴,那些只不过都是奴家胡乱说的,丞世子向来大方,奴家是怕丞世子忘了轻舞坊。」 她只讨好地笑着:「若翩仙子的飞天要跳了,丞世子你们快些进去吧,莫要错过最精彩的开头。」 果然一听到飞天要演出了,君丞也懒得同她计较了,只警告了一句:「往后不许再编排本世子。」 「是,奴家知错了。」 楚云暮不动声色地扫了那女子一样,看她服饰应当只是轻舞坊里打杂的丫鬟。 比起轻舞坊外面的吵闹,里面悠扬的琵笆倒是有些雅致。 他精通的乐器也不过是古琴,还是为了陶冶情操他老师让他学的。 轻舞坊里别有通天,朦胧的轻纱遮掩着视线,空气里飘来淡淡地香气泛着香甜,好似误入了一场春梦。 丝丝入扣的曲调染着缠绵悱恻,缓缓地勾着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楚云暮神色仍旧淡然,私下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这里每隔几米就有一间关着的门,门里的娇笑声,调笑声,跳舞的演奏声混杂在一起。 几乎不难想像里面是一番怎样奢靡的场景。 君丞领着他们来到了最后一道门前,这到门与其他门都不同,不仅大了一倍,甚至门上还用上了红颜色。 君丞伸手敲了敲门,门里有人问了句话。 「外头的可是来看飞天的,麻烦报上名字?」 「君丞。」 君丞话一落,门里的人立刻就开了门,恭敬地请他们进来。 楚云暮这才看到了里面的场景,里面同样用了薄纱,只是那薄纱是从屋顶上悬落下来的,垂落下了的薄纱将低矮的台子遮掩了大半。 而台子前摆放了八张矮桌子,并列两排,每一排四张桌子,桌子上摆放了精緻的糕点和瓜果。 其中六张桌子都坐了人,而他们身边都有漂亮的侍女跪坐在旁边给他们倒酒。 不知到底是洒了什么香料,空气里过于浓郁的甜腻味道让楚云暮有些不适。 「颜公子随我去落座吧。」君丞面上没有一点不适,好像是习惯了轻舞坊这种甜腻的香气。 位于第一排中间的两个位置,君丞刚一坐下,就有漂亮的侍女拿着酒壶过来给他倒酒。 要是换了往日他肯定得让美人陪伴身边,只是今日他是讨好颜公子过来的,自然不能同其他女子过于亲密。 他摆手拒了侍女的陪侍,转头想要去看看颜公子时,才注意到颜公子居然把他的随从带了进来。 「颜公子你怎么把家奴带进来了?」君丞是不太乐意的。 他总共就订了两个位置,他坐一个,颜公子坐一个就没了,那家奴要坐就只能坐在颜公子身旁。 第91页 桌子不大,他们要坐在一起,那必然是比他还要和颜公子亲密的距离,在他眼里家奴这种低贱的奴才根本就不配和主人平起平坐。 再说了,那家奴生的高大,看着年纪也不大,要说他心里没有一点觊觎颜公子的,他是不信的。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想让他们俩坐一块。 「颜公子你该让他去外面等着,纵容下人容易让他们坏了规矩。」君丞语气都是满满的嫌弃。 楚云暮压下心里的不虞,对上君丞的眼神,他只轻勾了个极冷淡的浅笑:「颜晏他不是下人,他是我弟弟,还望世子莫要出言羞辱我弟弟。」 楚云暮声音温和,看着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君晏却能听出来哥哥不开心了,他在护着自己。 君丞面上一惊,似是没想到今日跟着颜公子的高大俊美的年轻男子居然会是颜公子的弟弟。 于是他立马摒弃刚刚那些想法,赶紧补救:「我不知他是你弟弟,颜玉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这样我能给令弟多订一个位置,现如今就只能委屈一下你弟弟了。」 「无事,让他坐我身边就行。」 「那我让他们多备一份糕点和瓜果,怎么说也不能委屈了令弟才是。」在知道了颜晏是颜玉的弟弟,君丞一改刚刚的嫌弃,变得殷切了起来。 他朝角落站着的侍女招手,侍女过来后,他低声吩咐让她再上一份糕点和瓜果。 而就在此时,一道高昂的琴音响起,原本遮掩人视线的薄纱也缓缓地被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风给吹开了…… 第76章 飞天 伴着高昂的琴音,鼓声也随之密密麻麻地落下,淡淡花香气从上方飘落下来,随着香气飘落的还有穿着粉色轻纱舞衣的绝美女子。 在场的不知是谁惊唿了一声,只见那舞女的长袖一挥,粉色的花瓣如天女散花一般,散落了一地。 舞女的手腕轻扯着薄纱,在半空中完成着高难度的舞蹈动作。 一举一动尽显优美,好似真的仙女一般,美得令人震撼。 来到舞蹈最精彩的部分,只见舞女轻蹬身后的柱子,抓着薄纱在半空中从台子前飞到了他们面前,又借着柱子,愣是围绕着他们飞了一圈。 那淡淡花香香气四溢,好似带着蛊惑人心的仙法,令人沉醉其中。 「……」排除外在的东西,若翩仙子的飞天确实一绝。 直到一舞毕,若翩仙子才缓缓地拿下了她的面纱。 「今日的舞已完,若还意犹未尽的客人可移步去看其他姐妹的舞曲。」 若翩生的就和她人外形一样,不仅面容绝美魅惑,声音也好似带着小勾子,简直就恨不得人溺死在她的温柔乡里。 「其他的哪有若翩仙子你半分的好看,我加一百两,你再给我跳一小段。」 有第一个客人的带头,其他有钱的公子哥也都是纷纷扬言要加钱。 奈何若翩仙子并不为钱所动摇,反而是遗憾地告诉他们,今日的表演已经解释了,想看只能等明日。 若翩仙子是轻舞坊的头牌,那些客人哪怕是真的想要看也不敢强制把人留下来。 楚云暮手执着茶杯,接着低头饮茶的功夫,视线却落在了若翩仙子的步伐,她步伐轻盈,轻功底子决然不差。 练舞的技巧同练武是不一样的,若翩仙子的轻功绝不是练飞天练出来的。 看来通商繁荣的青州城竟是卧虎藏龙。 君丞曾经也为若翩仙子倾心,奈何轻舞坊怎么也不肯同意他把若翩仙子带走,他本想动用自己世子身份,却被自家父王警告不许轻舞坊幕后的东家。 君丞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害怕他那个严肃的父王。 无奈他只能歇了心思,但如今他遇到了个比若翩仙子还要绝色的美人,自然的也就对若翩仙子没什么感觉了。 「颜玉你觉着如何?」君丞下意识转头想要询问楚云暮。 看到的却是楚云暮低头含了一块君晏餵的糕点。 莫名觉得这一幕过于亲密的君丞压下了心里那点微微地不爽。 并且不停的安慰自己,他们是兄弟,亲密一点也正常,他们因为一点小事就坏颜玉对他的好印象。 楚云暮咽下了糕点才回他的问话:「如世子所说,确实是令人震撼。」 「是吧是吧,我就说你会觉得震撼的,若同你们江南的舞姬比如何?」 「各有各的好,我不擅这方面,不好断言。」 「无妨,能让你看得开心就行。」君丞不在意那些,「等过两日我再带你去看别的,一定是你没去过的地方。」 君丞本意就是想多和对方相处,然后再一点点把人拐回他的家里。 而他不知道的,楚云暮打得主意与他虽然不一样,但最终目的是借着君丞对他的心思,让他能顺利进入荣亲王府里。 最好还是有那种不让怀疑的名头能正大光明地进去。 「……」 君丞果不负他所说的两日,两日后又有小厮来递了邀请帖,说是外头已经备好了马车。 「走吧,去看看又是什么新鲜的表演。」 楚云暮走时还拿了把扇子,扇子一面画了一副水墨江南水乡之景,而在外人看来也不过就是一把普通的扇子,却是用玄铁打造的,而上面的画都是用一种特制布料嵌入进去。 第92页 肉眼根本看不出异常,只有上手才会发现不对劲,因为普通的扇子不可能这么沉。 别问他师承有剑圣之称的外公之下为什么不用剑,因为他还没有遇到要出剑的场面。若他哪天真要用上剑了,那必然会是一场极为血腥的屠杀炼狱。 所以他一般不会配剑在身上,反正也他还没遇到过能近他身的敌人。 院子门口果然停放了一辆马车,小厮恭敬地给他们撩开了车帘。 里面过于奢华的布置彰显着荣亲王爷的财力不俗。 「两位公子请吧。」 楚云暮也不管小厮会带他们去哪里,反而是神态自若地上了马车,君晏紧随其后。 马车从热闹的集市到了极为的安静地一座占地极广的场所。 楚云暮一下马车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君晏,他身边还跟了个身穿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 小厮先是小跑过去告诉人他已经带过来了。 君丞顾不得和身旁的人说话,急忙转头往马车的方向看过去,恰巧看到了手执着扇子一身绣着玉兰花青袍的楚云暮。 比起白袍的不染尘世宛如嫡仙,青袍却好似将他带回了人间,沾染上了人间烟火气。 一时间君丞都不知道该赞嘆春景迷人还是比春景颜色更盛的颜玉更令人动心。 而君丞身边的男子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直到被君丞踹了一脚才回神。 「丞世子您踢我做什么?」男子捂着自己的腿委屈道。 然而君丞只是地撇了他一眼:「那是你能看的?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睛都挖下来。」 听着君丞的警告,男子自然没那个胆子再看了,再怎么他也不敢和世子抢人不是。 待楚云暮走近,君丞上前两步同他打招唿:「颜玉你这一路上可有不适?」 「世子的马车自然是极好。」楚云暮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客气话。 听着颜玉夸他马车好,君丞脸色满是笑容:「也不算太好,我家里还有一辆大的,那个更舒适,等日后我就让你试一试。」 「那就先谢过世子了。」 「什么谢不谢的,以你我之间的关系用不着那些。」 君丞感觉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后背突然凉飕飕的,好像被什么盯上了一样。 楚云暮手执着扇子假装不经意地敲了一下君晏的手背。 君丞感觉有点瘆人的,他想找出这种古怪的视线,然而不等他找寻,后背那种凉飕飕突然就消失了。 第77章 奴隶 直到进了里面才会有发现有一个圆形的斗兽场,只不过这个斗兽场里斗不是兽而是从别国卖过来的奴隶。 上面的看台已经坐了不少身穿锦缎华服的公子哥,他们手上都有拿一张牌子,可以用来加钱指定自己选的奴隶上场的。 每开场前,他们手上的牌子上有写着正反,根据自己的选择正反来选择那边的奴隶输赢,每下注一次五十两银子,由专门的记录好,直到结束后可以领取自己获得的钱财,反之,输得太多也要去把欠的银钱补齐。 君丞大方得很,拿了三张牌子都署了自己的名字,也就是说输赢都用他来承担。 面对楚云暮的道谢,君丞倒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只要颜玉和令弟看得开心就行。」 花点钱就能赢的美人的好感倒也不是一桩亏本的买卖。 君丞世子身份在青州到哪都能获得优待,他们直接被领到了视野最好的位置上。 刚坐下没多久,下面就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只见几名高大的汉子抓着铁链和皮鞭领着两个只穿了裤子满是伤痕的男人出来。 那两人的面容一看就知道不是大宸人,反而像是某种部落那边的人,特别是那双浅灰色的双眸。 其中一个高大一点的奴隶居然不同于另一个不敢抬头的奴隶,他勐得抬头往看台上看过去,一一扫过那些看他们取乐的大宸人。 直到他在扫到楚云暮时,眼眸里的浅灰色的瞳孔似乎变深了一些。 像是狼在锁定了自己的猎物后才有的反应。 只是他还没能看几眼,一道带着凌厉杀意的视线扫向了他。 他竟被道目光惊得浑身一抖,那是一种遇到危险身体发出的本能反应。 「……」 楚云暮啪的一下打开了扇子遮了自己的半张脸,他倒是没想到底下的那个奴隶胆子那么大,敢那么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顾着君丞注意不到他们这边,楚云暮微微倾身往君晏那边而去,压低了声音同他讲话。 「那人应该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我瞧着他的眼睛颜色,像是靠近北方雪山那边部落里出来。」 北方有雪狼,他们信仰雪狼神,所以那个部落自称是雪狼族,那边的人眼睛颜色都是浅灰色。 「第一场他会赢。」 「我想要他输,我不喜他看哥哥的眼神。」君晏巴不得他第一场就被打倒。 听着君晏类似于孩子气的语气,楚云暮没忍住笑了下:「那你希望要落空了。」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落下,君晏表情更冷漠了,他死死地盯着那下面那个奴隶。 等到要选择时,君丞随口问了他们一句选那个下注。 楚云暮故作随意般翻到了正面:「个高个看着应该好像强壮一点。」 君丞一听高兴了:「诶,我也觉得那个高的能赢,我们果然心有灵犀。」 第93页 「……」楚云暮感觉身边的君晏发出杀气似乎更强了。 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只得合了扇子,用扇头轻轻敲了君晏的手臂,提示他收敛一点。 两世以来楚云暮也是第一次看到奴隶相斗,他本以为一般打输就算结束了,直到他看到那个高个的奴隶把那个矮个子奴隶的脑袋一下一下往地上磕的时候他才明白根本没有什么输不输。 只有当其中一个奴隶被打死了才算结束,不然就仍旧继续。 当下面被按着打的奴隶没了气息后,敲锣打鼓的声音又响起了。 而那名被打死的奴隶被一个汉子拖下场后又换了新的一个奴隶上来和赢了的奴隶继续相斗。 没人会觉得这样的场面血腥残忍,奴隶的命从来都不值钱,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们生死,仿佛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这些公子哥们取乐而已。 君丞也一样,他兴致勃勃地问楚云暮这一场选哪个奴隶。 「世子来选吧。」楚云暮看了一场后便没了兴趣。 虽说他前世曾怀有救世的心,但在心冷之后他也不喜欢看这种草菅人命的场面。 奴隶的命虽说低贱,但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 君丞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变化,忽然想到他家以前是开医馆的,想到大夫们都好像怀有慈悲之心,以救人性命为责任。 他本来想着带对方来开开眼界的,这一下他好像触到了对方的不开心上了。 「怪我,你应该是不喜欢这种场面的,你若是不想看,我现在就带你离场。」反正他是世子也没人敢拦他。 「不碍事,不要因我扰了你的兴致。」 楚云暮越发的善解人意,君丞心里的愧疚就更大,甚至都在想着要怎么补偿他了。 突然他眼睛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这才都怪我没安排好,还有几日就下月了,五月立夏那日,我父王要在城外的椿香园里办个宴会,那日说是有来自很远地方产出的瓜果,你肯定没吃过。」 「听说那种瓜果圆熘熘的,外面的瓜皮是绿色的,里面的瓜肉是红色的还有黑仔,不过里面的瓜肉既生津止渴又甘甜可口。」 「我父王许我带几个友人,颜玉你就同令弟一块过来尝尝吧。」 君丞抛出了橄榄枝,楚云暮自然会接下,况且这还是能接触到荣亲王爷的机会,他是不可能放过的。 楚云暮唇角勾了抹极浅的笑:「那就先谢过世子的邀约了。」 君丞看他笑了,心里也同样开心:「只要你不怪我这次的安排不妥就行。」 君丞是真怕颜玉被这场景搞得以后都不和他来往怎么办。 越是和颜玉相处,他就越没了以前那种强取豪夺的心思,相反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颜玉。 不然他这么会那么在意对方喜怒哀乐,要搁以前他哪会这么花心思讨好人。 虽说初见是见色起意,如今他虽还痴迷于对方的绝色容颜,但心里总归还是有了几分心悦在里面。 「自然不会怪世子。」 相比于君丞的情感变化,楚云暮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 能牵动楚云暮心神的有且仅有一人,那便是努力了两世才成功的君晏。 第78章 小狗 在他们谈话间,看台上突然爆发出一声声喝彩,他们嘴里还在喊着『打他,狠狠地打倒他』之类。 楚云暮低头往场下看去,只见上一场获胜的男人此时高举着他的对手狠狠地往地上砸。 他对手已经躺在地上不会动弹了,却仍旧被男人狠狠一脚踩断了一只手臂。 男人动作粗暴残忍,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却在获胜时锁定着楚云暮。 「……」 楚云暮握着扇子的手微微收紧,眸色冰冷地落在男人的脖颈处,微微泄露地不虞神情是他想要动手的前奏。 他很讨厌这种露骨染着贪慾的目光,这种眼神是一种极为冒犯的行为,他不管男人在想什么,但不该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好在君丞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场面,见这场结束了就要带着他们离开。 待他们起身离开看台时,下面原本还在享受胜利的男人忽然暴躁了起来,他的突然暴动,引得场下的大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他打了几下。 最后男人还是寡不敌众又被铁链锁了起来,并且被带进了惩罚奴隶的地牢里,接受着非人的折磨。 而这些都是离开后他们所不知道的,即使知道了,楚云暮也不会在意,他还没有博爱到要去体谅一个奴隶的处境。 回到小院的厢房,君晏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楚云暮按压在了软榻上,一只手环着他的腰身,一只手扣着他的后脑勺,俯下身覆上了身下人的唇瓣。 不同于上一回染着酒意情意绵绵的柔吻,今日君晏的吻要粗暴得多,微微撬开他的唇瓣便开始攻略城池。 楚云暮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对方咬了口唇角,紧接着便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对方更加粗暴的吻。 思绪涣散之际,楚云暮还在想着君晏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直到君晏的吻落在了他的脖颈,楚云暮才勐得清醒,抬起手推开了他还想继续的动作。 「不不能继续了…」楚云暮努力平復着自己的唿吸,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抖。 第94页 君晏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听到他这句话竟是一口咬住了他的锁骨,用自己的牙齿一点点磨着。 楚云暮看到他的动作只觉得好笑:「你是小狗吗,还不松口?」 君晏不情不愿地松了口,脑袋仍旧埋他的颈间,委屈的声音闷闷地从他颈间响起。 「哥哥一点也不心疼我。」 「……」楚云暮只觉得他这话着实冤枉了自己。 他要连对自己的亲弟弟都没有纵容,一想到安安,他又想起六年前自己为了安安似乎是冷落了他不少次。 「在玉竹院时你可有恨过我?」 楚云暮问出这句话时连自己都觉得好笑,若君晏真的恨他又怎会像现在这样痴念爱慕着他。 「我怎么会恨哥哥,哥哥待我极好,若不是哥哥,我只怕早以成为世间的一抹孤魂。」 楚云暮忽然想起来他好像还不知道君晏到底是怎么心悦他的:「你是什么时候生的心思?」 说起这个,君晏才从他颈间抬起了头,眼里的情深似乎要将他淹没,紧接着他又看到君晏露出脖颈处戴着的玉佩。 「在山上的夜里总会想起哥哥,想哥哥为什么就不要我了,每当我想哥哥便会将玉佩拿出来借物思人。」 「时间一久我觉得哥哥大概是嫌弃我没用,于是我练武练得更勤奋,只为能早点回到哥哥身边。后来某个夜里我梦里梦见了哥哥,梦里的哥哥对我笑得很温柔,我只觉得哥哥的笑太过好看,笑得我心神都乱了。」 「我看着梦里的自己对哥哥做……」 楚云暮见他还要讲细节,连声制止了他:「后面你不必细说了。」 「所以就因为那个梦?」 「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来确认对哥哥的心意,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哥哥,所以我不敢亵渎哥哥,只是情难自禁,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想要留在哥哥身边,哪怕只是个随从我也甘愿。」 不知道是君晏表述自己的感情过程太过温柔,还是外边的落雨声扰乱着他的心绪。 此时他好似把前世的种种都忘了,忘了那个将他困于深宫的疯子陛下,他只觉得此时的君晏让他心软,让他想要怜惜对方。 好半晌,楚云暮轻嘆了一口气:「…你不该如此的。」 他只觉得同君晏在青州避着所有人厮混当真荒唐,可他心底也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以前那么地牴触君晏。 他待君晏总归还是不同的。 「也不知陪着你疯是好还是坏…」 「那哥哥是后悔了吗?」君晏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环着他腰间的手紧了几分。 看着君晏紧张的模样,楚云暮忽然就想逗逗他:「倘若我后悔了,你当如何?」 「那哥哥便将我杀了吧。」若没有了哥哥,他或者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楚云暮闻言笑了:「你好没出息,为了点情爱便要捨弃自己的性命。」 「那哥哥呢,哥哥对我可有半分情意?」 只余外边的落雨声,淅淅沥沥地似乎要将屋里沉闷的气氛给打散。 君晏眼里的光慢慢地黯淡了,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 「哥哥就当我……」 楚云暮还是开了口:「小晏,我不愿骗你,但你同旁人总归是不同的。」 哪怕他天资过人,可要明白自己的感情也需要一个过程,他不想那么草草地给出一个那么不认真的回答。 「你再等等我。」楚云暮抬头看向他,唇角轻扯了一抹笑容,比君晏看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温柔。 「待你生辰那日,我再给你回答。」 「好,我等着哥哥。」 这么多年他都等过来了,他不在意再等几日的。 楚云暮想了想,决定还是补偿一下他:「生辰那日,我再许你一个心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同我提。」 君晏眸色渐深:「当真什么都可以提?」 「只要我能给的行。。」此时的楚云暮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君晏生辰那日,他才后悔他做什么心软补偿,他就不该被那天的落雨声给扰乱了神智。 【作者有话说】:猜猜君晏提了什么心愿? 第79章 药膏 君晏低头盯着哥哥被亲得红艷的唇,唇瓣泛着晶莹的水光,他没忍住凑上去亲了哥哥的唇角,继而往上,吻落在了哥哥那双漂亮的眼睛上。 楚云暮被他突如其来地举动弄得懵了一下,这样眷念情深,又缠绵悱恻的轻吻极容易勾起心底最深的欲望。 他伸出手拽紧君晏的衣领,想将他从自己身上扯开,却在用力之际。君晏原本扣着他后脑勺的手不知何时滑到了他的腰间。 明明君晏只是轻轻揉了一下,他只觉得有一股陌生的感觉从腰间窜了上来,酥酥麻麻的,不太难受却也令他极不习惯。 「你…嘶。」楚云暮本想让他将手拿开,可君晏覆在他脖颈间,咬了他一口。 「说你是小狗,你当真还咬我,你属狗的?」 楚云暮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伸手就要推开对方,哪知君晏却是极为大胆,一下子握到了他的要命处。 楚云暮的命脉被拿捏,眼里的怒意初现:「…你给我滚下去。」 「哥哥我帮你好不好。」 如果忽略君晏手上的动作,只听他的声音只会觉得这真是个为哥哥分担的好弟弟。 第95页 外边的小雨不知何时转了大雨,大雨拍打着青瓦的声音更是吵闹,甚至将屋里暧昧的轻喘声都掩盖了下去…… 晚饭时,柳辰彦眼尖看到子玉脖颈处的一抹暗红痕迹,以为是快要到立夏了,他们这小院花草多,有蚊虫叮咬。 「子玉,等会我给你拿个药膏涂涂,你看脖子被叮了个这么大块的红印。」 楚云暮本来在喝汤的,突然听到他这句话,差点被一口汤给呛到。 柳辰彦还非常热心:「我就着这两日给你们每个人做个驱蚊虫叮咬的药囊,你们平日里就待在身上,可以免受叮咬的困扰。」 「柳兄要不你再多做些拿去医馆卖,受困扰肯定不止我们。」当了几天帐房,牧染已经彻底将自己代入进这个身份了。 柳辰彦试想了一下,觉得可行:「要做的话,只能辛苦小鱼陪我一起配药了。」 小鱼乖乖举手道:「我可以胜任的。」 「哎呀,小鱼真的是好勤快,以后谁要和小鱼过日子那得多舒心。」 柳辰彦这边感慨着,那头的小鱼突然就开始低头扒饭,愣是把碗里白米饭扒了好几大口,坐在他旁边的楚二默默地拿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肉菜。 小鱼盯着碗里多出来的肉菜,脸颊两边更红了。 晚饭过后,柳辰彦还真的给他拿了一盒药膏过来。 「我给你说这个药膏药效特别好,我亲自调配的,连师父都夸我这个做得好。」 楚云暮掩下心里的复杂,向他道了句谢便接过了那盒飘着清香的药膏。 「你今夜涂上一回,明日再涂上一回应当就好得差不多了。」柳辰彦对自己研制的药膏还是很有信心的。 「…好。」楚云暮只觉得手里的药膏怎么拿怎么不舒服。 不过还是要感谢他友人替他费这个心了。 待柳辰彦离开后,楚云暮转身看向屋里某处,气道:「说了不许咬,你还非得咬。」 君晏从里间走出来:「我替哥哥涂药。」他认错态度特别熟练。 「不用,你现在回你自己屋里。」楚云暮直接无视他的认错,越过他往里间走去。 末了还要添上一句:「记得轻轻地把门带上。」 「……」 「主子您住的这地方看着挺雅致,就是有点小了。」年妤刚翻进小院就没忍住打量了四周的环境。 楚云暮执手给她斟了杯茶,茶香随着杯里飘出,淡淡地茶香气溢满了四周。 「地方小才清静。」要地方大了去,只怕盯他的人只多不少。 「说得倒是,不过主子青州城也算是有我们的人在,您何必如此小心?」 楚云暮没接她这个话茬,而是说了别的:「你查得如何了?」 一说到正事,年妤表情立即变得认真:「如主子您所预料,是与江湖的某个门派有关,那个门派在江湖上算是人人避之不及又憎恨着魔教。」 「荣亲王爷将蝶烬卖给他们教主,而他们则将一些毒辣的武功秘籍与之交换。」 「但属下还查到,荣亲王爷不止卖给魔教一家,而是与其他小国也有交易,目前已经派人去追查了,过不久应当就有消息了。」 「这次的武林盟主大比是由荣亲王爷提供场地,客栈供他们使用。」 「……」 楚云暮沉思了片刻,只觉得荣亲王爷当真胆子大,竟是把能利用上都用上了。 楚云暮低头瞧了眼清亮的茶水,眼底的泛过一丝冷光:「你可知荣亲王爷立夏要在椿香园办宴会。」 年妤当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属下会派人去探查。」 「最好寻份名册给我。」他想要知道荣亲王爷到底是邀请哪些人去品尝那稀有的瓜果。 「是,三日后属下再来。」年妤领命就要离去。 楚云暮看她急匆匆的样子,没忍住喊了她:「此事不急,先把茶喝了再走。」 年妤也觉得有点渴了,拿起茶杯,一口咕噜地喝完了,喝完还夸了一句主子手艺好,泡的茶好喝。 楚云暮闻言无奈笑了:「茶得细品,方能品尝其中的韵味。」 「主子你也晓得属下这个性子,要真慢慢品,那属下不如喝白水来得痛快。」她从小就是被当成男的来培养的,早就养成了一副粗性子。 年妤见茶水也喝完了,应该是没什么事了:「那属下先行离去了。」 只是她转身刚踏出门框,身后的楚云暮淡淡地开口了:「轻舞坊若翩仙子的飞天跳得不错,你得闲也去看看吧。」 年妤身形一僵,回神后转身单膝跪地请罪:「请主子责罚。」 「你与她识得不是大事,只是你得细心分辨她到底值不值得你的信任。」 年妤总算明白主子为何偏偏要留她喝那杯茶,原来是想要提醒她。 「主子…」年妤抬头,眼眶微红似乎想说什么,但被楚云暮摆手打断了。 「我不会干预你的私事,只是她来头神秘又怀有一身极好的轻功,你要当心。」 年妤武功上乘,一般人伤不到她,只是明箭易躲暗箭难防,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属下被人暗害。 「是,属下定当谨记主子的提醒。」 【作者有话说】:就是个互帮互助,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审 全是单身狗的团体愣是没有一个人看出楚云暮脖子上的是一枚吻痕。 第96页 第80章 少年 牧染一边无聊地打着算盘珠子,一边盯着从门口走过的路人。 只是近几日路过医馆江湖打扮的人多了不少,还来不及疑惑,他就从来看病的百姓里得知了青州城最近要举办武林盟主大比。 牧染侧头看向已经没有病人正在休息的柳辰彦:「柳兄,我刚听他们说最近要举办武林盟主大比,咱们也抽空去凑凑热闹呗。」 柳辰彦惊讶:「武林盟主大比?」 这种江湖事他向来只在书里看到过,虽说他的志向是学医,但他还是很好奇江湖那些大侠的英雄故事。 「我听他们说得就是这个,你没发现青州城多了好多携带兵器的江湖人士吗?」 「……」别说他还真没发现,他一来医馆基本上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接诊病人,哪有时间观察。 牧染再度问他:「你去不去,你要去的话我们正好结伴。」 「自然要去,这种热闹怎么能错过。」 柳辰彦刚一说完,小鱼抱着药草出来了,听到热闹两字没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于是他们的两人行变成四人行,别问为什么不是三个人而是四个人,因为楚二是顺带保护他和小鱼的。 而就在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武林盟主大比的时候,医馆的另外两个掌柜此时正在青州城最大的茶楼喝茶。 沿主街而建的茶楼,一共有三层,他们选了第二层靠窗的位置。 从这个位置往下看,能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自然也能看到混迹在百姓里携带着各类兵器的江湖人士。 其中最令人注目的还是穿着蓝色劲装背着剑的一群年轻人。 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他其实都没怎么接触过江湖中人,他们自己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 直到熟悉的一黑一白的剑客从下面路过,他们似乎察觉到了楼上有人在看,白衣剑客拉住了要继续走的黑衣剑客。 白衣剑客抬头朝楼上扬起了笑容:「咱们去会会那位公子哥。」 楚云暮神色冷淡,一点也没有被人发现的窘迫。 他招手叫小二再上一壶茶。 没多久那两位剑客走了上来,直直地往他们这一桌走过来。 只是在走近时,白衣剑客明显感觉到了一个强烈的杀气,他笑着看了一眼君晏,如同玩笑道:「这位公子有点凶啊。」 「他不喜生人,两位请坐吧。」楚云暮慢条斯理地给他们倒了茶水。 好在他们两个人也不扭捏,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还是白衣剑客先开了口:「话说这是我们第三回遇见了吧,如此说来我们倒是很有缘分。」 楚云暮敛了神色,假装听不出他的试探:「只是巧合罢了,我们到青州是来做生意的。」 白衣剑客仍旧笑着:「跑这么远做生意,公子也不怕亏损。」 「本家遭遇了大难,不得不背井离乡到青州寻生计,倒是你们又怎会来偏远的青州城?」楚云暮将主动权重新掌握到自己的手里。 「啊?你没听说吗?新一轮的武林盟主大比要在青州城举办,我们是奔着过来看比试的,十年一次很难得的。」 楚云暮轻摇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初到青州城,怎会知道这些。」 白衣剑客心下疑惑,莫非是他想错了,这公子哥说不定就真的只是个家道中落的落魄少爷。 如此,他只能放弃试探:「公子你在青州做的是什么生意,有空我们也去关顾。」 「春生堂,我那的坐堂大夫免费看诊。」 白衣剑客:「……」那他就不必去关顾了。 忽然黑衣剑客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人,脸色一变,紧接着就站起来,喊了还在聊天的白衣剑客。 「走,长生门的人来了。」 白衣剑客也收了笑容,只转头同楚云暮告辞:「我们有点事要先行离去,有缘再会。」 楚云暮也道了句:「有缘再会。」 出了茶楼,白衣剑客同黑衣剑客追着那几个青年而去。 其中一名白袍青年手里还提着几坛酒,而跟在他身边的白袍男子则时不时推开走路摇摇晃晃时不时撞到他的白袍青年。 透过背影,楚云暮大致能认出那两个人,六年前他还给顾北送了好几坛陈年佳酿。 他倒是没想到一个武林盟主大比竟然是把他们两人都吸引来了。 而且这两名剑客,他一想到剑,他想到长生门的弟子似乎也是主擅剑。 难道他们都是出自长生门? 还不等楚云暮想明白这个难题,待他回到医馆时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难题。 医馆里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他乱糟糟的头髮几乎把他整张脸都遮住了,只能看到他破了口子的衣服,看到里面皮肤上的伤痕。 「这人是突然出现在医馆的,他说自己中毒了要大夫救他,结果死活不肯把手伸出来。」牧染抱着手靠在墙边解释。 柳辰彦那边还在轻声安抚他,奈何那人似乎是受惊过度,死活不肯让人触碰到他。 小鱼还特地端了一碗水过来,看那人不喝,他只得自己先喝一口。 「你看,我都喝了,水没问题的,你先喝几口解解渴。」小鱼又把碗递过去。 那人像是在确定什么一般,隔了好久才慢慢地伸出手接过了碗。 第97页 小鱼细声细语:「你别怕哦,柳大夫是好大夫,青州城好多人都来找他看病的,他医术超高的,一定能解你身上的毒。」 似乎是喝了水,那人终于没有那么抗拒了,在小鱼的劝说下伸出了自己的手,声音沙哑道:「麻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是我身为大夫应该做的。」柳辰彦感觉没什么,反正他之前还遇到过子玉身边那个随从那种扭捏的性格的人。 已经算是有经验应对这些了。 待柳辰彦把脉过后,确定了他应该是饿极了服用了某种有毒的果子,好在吃得不多,果子的毒素也不强。 就是可能要喝上十来天的药来慢慢排除体内的毒素,只要把毒素都排出来了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你这个毒能解,以后我给你写张方子,银子我就不收你的了。」 【作者有话说】:猜猜这个少年是谁? 第81章 收留 楚云暮一回到医馆就看到柳辰彦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 还是牧染看不下去,放下算盘道:「他收留了个无家可归的病人,这会人在还后院被小鱼照顾着。」 「我看他年纪还小,身上有还有余毒未解,身为医者我做不到看着他这样流落街头。」 柳辰彦知道以他们如今的处境确实不好收留来路不明的外人。 然而楚云暮听完只觉得头疼,但也知道眼下他将人请走,也总归是让明煦有心结罢了。 「说了医馆由你做主,既是将他收留在医馆,那么便不可暴露身份。」 柳辰彦保证道:「自然不会,待他毒解了后我亲自送他离开。」 「那便随你处置。」楚云暮本也没想要管理医馆,开来也不过是为了有更正当的理由了罢了。 「你领我去看看那人。」 后院,小鱼刚好把他的脏衣服拿出来,看到他们进来,低声道了句,那人正在里面用饭食。 楚云暮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触到那人面容的瞬间,他神色微动,迈步走了进去。 柳辰彦还跟在旁边给他说:「他说他叫罗漾,是从其他地方逃亡过来的。」 楚云暮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他说什么你都信?」 「?」柳辰彦惊了。 「你再问问他,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楚云暮这话一落下,正在吃饭的罗漾听到声音刚好抬头,只一眼他咀嚼的动作就顿住了。 下一秒他连声咳嗽,似乎是被饭食呛得厉害,咳嗽声都不带停的。 柳辰彦再傻也明白了,子玉他们应该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叫罗漾的。 一想到他被人骗了,怒意从心底涌起,他三两步上前质问他:「你为什么骗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罗漾似乎被柳辰彦质问的语气吓到了,眼眶一红就要落泪:「我我我是逼不得已的,我不想被送回去,我一点也不想待在那里,他们天天骂我打我,还使唤我干各种活,我没办法,我只能逃走的…」 「我也不想骗你的,但是我怕你知道了后会把我送回去…」罗漾说着说着就哭了。 柳辰彦看到他哭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严厉教育他:「那你也不能骗人,我到时候给你开够足量的药,你自行离去吧。」 归根结底他还是怕罗漾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罗漾的一听到他这话,哭得更厉害了:「你不要送我走好不好,我就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要是,要是我再被他们找回去,他们会打死我的,我不想回去,求求你收留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见柳辰彦还是不为所动,罗漾一咬牙把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我我可以给你生孩子的,我可以卖身偿还的。」 罗漾似乎是真的太害怕被送回去,连卖身这种话都敢说出来。 「!」 柳辰彦震惊,他博览医书还是第一次听说男人还能生孩子的。 「你刚刚说什么?」 「我可以给你生孩子,我身体与常人不一样,可以同女子一般怀孕生子,只是我可能只能给你生一个。」罗漾说到这些时还有点害羞。 「?」 柳辰彦再次震惊,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不是,男的怎么能生孩子? 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难道这人还是什么神秘部落里出来的? 或者是西南巫族人?毕竟巫族人啥都喜欢研制,要是能让的男的生孩子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眼下,他更好奇的是想要研究研究这个能生孩子神奇的罗漾。 他思考时发现跟着他一起来的子玉和六殿下似乎过于淡定了。 不是,他们听到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都不表现一下震惊的神情? 这样显得他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楚云暮仿佛有读心术,回答了他的疑惑:「在罗洋村遇到他时,他就是这样拦着我们,说是要给我弟弟颜晏生孩子。」 「!」 他今天受到震惊有点多,但还是没忍住惊住了。 不得不夸一下这个罗漾眼光不错,看上了他们这里身份最尊贵的六殿下。 其实柳辰彦好想问一句,六殿下听到这人可以生孩子就没心动吗? 好歹罗漾生得也算是清秀可人,虽然和他家子玉是没得比,但放在常人里也算是较为出色的容貌了。 第98页 只是当他偷偷往六殿下瞄一眼时,发现六殿下压根就没看罗漾,而是全身心都在看着他家子玉。 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 言归正传,出于柳辰彦对于人体构造的研究,他还是想把罗漾留下来,想看看他到底与普通人到底有什么不同,或者他是否能生孩子。 楚云暮表示随便他。 离开前,楚云暮抬眸扫了罗漾一眼,语气淡淡:「你要如何选择我不干涉你,只是罗洋村的村长一直寻你,你自己看看要不要报个平安。还有,既然留在医馆就安分些,不该问的不该听都别好奇。」 话落后,他转身迈步离去。 罗漾盯着他的背影道了一声谢。 柳辰彦看他们都走了,自然也不好继续留着:「你继续用饭吧,记住我们掌柜的话,不然要是被赶出去了可不能怪我没提醒你。」 柳辰彦知道子玉是看在他的面子才答应罗漾留下,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能让罗漾闯祸。 罗漾乖乖地点头:「我记住了,谢谢柳大夫收留我,此恩情我自当铭记于心。」 柳辰彦看他乖乖巧巧的模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这样子和小鱼差不多,应该不会是个闯祸的主。 果然没两天,罗漾就跟着小鱼在医馆里面干着摆弄药草配药的活,勤快地连牧染都没忍住夸了他一句能吃苦。 罗漾只害羞地笑着:「都是小鱼教得好,他比我厉害多了。」 小鱼一听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你才厉害,我好多药草都不认识,你一下子就能认出来,你比我厉害多了。」 「我自小就接触药草,算不到不得厉害,你才是……」 「你们两个别互夸了,先去帮我给这两个病人配药。」柳辰彦远远地喊了一句。 罗漾赶紧跑过去拿起柳辰彦写好的方子,转身就往内间走去。 没活干的小鱼只得继续去后院晒药草,偶尔偷偷去找站岗的楚大哥搭话。 第82章 三娘 绕过主街往右边走上一段距离便能看到这条街上路过的都是江湖打扮的人士。 像楚云暮这样穿着长袍手执着扇子像个柔弱的少爷的人几乎看不到,大多人手里身上都携带着兵器。 楚云暮无视那些打量的目光,缓步走向他今日要去的客栈。 来之前他打听清楚了,这间客栈的掌柜原来据说是某个山庄的少主,后来山庄败落了就来到青州城开了家接待江湖人士的客栈。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最重要的是这间客栈的掌柜还做着收集各种江湖秘闻的事情。 若想要了解江湖秘闻,来找这位掌柜最是便捷,只是相对来说,一件秘闻的的价钱也是相当的昂贵。 楚云暮虽有自己的情报网,但再怎么神通广大也难查到关于江湖上一些过于久远的秘闻。 不过,他今日也不是来做交易的,他要了解的事情也不过是想要知道这场武林盟主大比都来了那些人。 当他迈入秋寂客栈,就有店小二上前来招唿他:「两位客官住店还是吃饭?」 「吃饭。」 「好嘞,两位客官往这边来。」店小二领着他们往大堂里面的一张空桌子走去。 随着他们落坐,周围的目光或多或少有意无意地落在了他们身上。 「客官你们你们想点些什么?」 楚云暮无视那些目光,神色淡淡:「上几个你们这里的招牌。」 「那要上一壶酒吗?我们客栈的酒那都是好酒。」店小二热情地推荐自己客栈的酒。 「那便来一坛。」 「好嘞,两位客官稍等片刻。」 店小二一走,坐在他们隔壁一桌的几个男人直直地往他们这边看看来。 「看公子衣着不凡,吃饭不去酒楼跑来客栈吃也是稀罕。」 这男人的话刚说完,一道豪爽的女声从二楼传了下来。 「你们霄凌山庄的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爱管我客栈里的客人吃饭了?」 随着声音落下,那女子也从二楼下楼了,一身紫色配上她那张风情万种的脸,竟是将她衬得更绝艷了。 那男人似乎很惧怕这个女子:「秋三娘我就是好奇,没想吓着那位公子的。」 被叫做秋三娘的女子横了他一眼:「我刚听你话里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我开门做生意,自然什么人的生意都做。」 「秋三娘你说得对,今日倒是我的不是了,我赔罪,我自罚三杯。」那男人说着就勐得给自己灌了三杯酒。 秋三娘这才哼了一声,不再同他计较,而是转身往楚云暮他们那桌走去。 与刚刚咄咄逼人的样子不一样,此时的秋三娘脸上满是笑容:「刚刚不好意思啊,你们今日点的酒我就不算钱了,他们就是粗人,说话总归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 「无妨。」楚云暮摇头表示没什么,接着又装作懵懂的语气问着,「我看着他们似乎很奇怪我们进来吃饭,这客栈与别的客栈有什么不同吗?」 「没什么不同的,以前在江湖上混过,认识一些江湖人士,后来开了客栈,来的江湖人士多了,倒是像你们这样的普通百姓来得少,他们只是觉得好奇罢了,没什么恶意的,没吓到你们就行。」 秋三娘也不觉得他们两个和江湖有什么牵连,大抵就是误入了这里。 第99页 「是同最近在青州城举办的武林盟主大比有关系吗?」 「诶,你也知道这个事情?」秋三娘倒是有点惊讶,不过惊讶过后也觉得正常。 最近青州城的江湖人士多了,各大门派山庄都派来了弟子过来,知道这件事倒也不是不可能。 「来春生堂看诊时偶然听到有人谈论了这个事情。」 「春生堂?」 「你开医馆的,你是大夫吗?」秋三娘看了他两眼,觉得他这副夺目绝色的外貌如果是个医者倒还是很符合的。 「家父是,我愚钝学不来,也只是继承了父亲留下的钱财开了春生堂,春生堂如今的坐堂大夫是家父的弟子。」 「那确实可惜。」秋三娘本看他生得如此好,若有医术精湛倒也不负他这齣尘的样子。 哪怕是神医谷的弟子都没有哪个有他这般出尘的气质。 秋三娘安慰他:「或许你只是在医术上不精通,也许你做别的说不定能得心应手。」 「能将你爹的春生堂延续下去倒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毕竟秋三娘看他这么年轻,总归还是要多经歷些事情。 楚云暮缓缓地勾了一抹浅笑:「你说得对。」 秋三娘刚被他的笑容给惊艷,那头上菜的小二过来了。 「那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秋三娘说着要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说,「我叫秋三娘,你喊我三娘就行,反正你也在青州城做生意,有空可以多来我这里坐坐,我这的酒都是上好的烈酒。」 楚云暮点头,算是应下了她的邀约。 周围客人有嫉妒,也羡慕的目光看过来,能和秋寂客栈的掌柜秋三娘打好关系,不知有多少好处。 楚云暮尝了酒,果不其然烈得很,若不是他两世练就的酒量,只怕三杯就得晕乎乎了。 有喝大的客人说话的也就有些肆无忌惮了,音量也不控制。 「那长生门首席大弟子顾北听说今年要参与武林盟主大比,你们可知这件事?」 「那要比剑只怕没人能胜顾北。」 「那不是还有霄凌山庄少主的双刀,他的刀法那也是一绝。」 「哈哈哈哈,如今都是这些后辈的江湖了,我们这些傢伙老了老了。」 「能年少成名的也不过就几个,要说起当年的郑剑圣,他的剑法那才是无人能超越,只可惜后来销声匿迹了。」 「我听家里说过有幸看过郑剑圣当年比试,出剑快得压根就看不清,一场下来竟是没人能学到半分招式。」 「当真这么传神?」 「那当然,那时不止有郑剑圣,还有四位隐世大侠武功那也是无人能及的,在当年都是大家敬仰的一代大侠。」 「如今顾北的师父在当年还是郑剑圣的同门师弟,后来郑剑圣不知所踪,他才继任了长生门的掌门。」 「现在的长生门可没再出那样一位剑圣了,他顾北也就只能算是这一辈出彩,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傢伙哪个不怀念郑剑圣的剑法,就是没能传承下来。」 「那么好的剑法没能传承下来,倒也是一大遗憾。」 第83章 死局 「……」 楚云暮倒是没听说过外公说起自己出自何门派,原来竟是从长生门出来的,也难怪外公剑法如此之好。 好似在外边大家都很忌讳谈论到魔教中人。 没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他也不想多留,问了句君晏吃好了吗,便喊来小二结帐。 「掌柜的说了,酒钱不算客官你的。」 楚云暮闻言一笑,将银子放到桌台上:「那便我替我谢过掌柜。」 「一定一定,客官你慢走。」 出了秋寂客栈,楚云暮轻轻舒了一口气。 若不是为荣亲王爷一事,他其实也不太远沾染江湖琐事。 君晏上前一步,靠近他的同时,微一低头在他耳边轻语:「哥哥可是累了?」 楚云暮摇头:「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他不只是在尽心尽力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更是为了以后的君晏扫除障碍。 「哥哥不妨同我说说,许我也能给哥哥出主意。」 楚云暮闻言,想到君晏过目不忘的本事,说不定君晏在六年间也学习了良多。 「待我想清了再同你说。」目前他自己都还理清楚一条明确的思路。 话锋一转,楚云暮又问起了他几日后的生辰那日要在外面过还是在小院里过。 「只要同哥哥一起,在哪里过都可以。」 「……」楚云暮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微动的神色,「按理来说,应当由年长学识渊博的老者给你主持及冠礼的,如今在青州城,只怕…」 「那便由哥哥给我束髮。」君晏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这如何行?」他如何有资格给皇子束髮,那不合礼制。 「行的,只要是哥哥都可以的。」 「……」楚云暮刷地一下打开了扇子,他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得用扇子假意扇风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请问,颜玉颜公子在吗?」 春生堂门前忽然来了抱着长礼盒的小厮,他站在门口不停地往里面张望。 算帐的牧染先听到那人的喊声,放下算盘朝他招手:「你找我们掌柜何事?」 小厮这才小跑着进来,脸上满是恭维的笑:「我是过来给颜玉公子送礼的,这个礼是我们世子特地给颜玉公子挑的,不知道颜玉公子可在?」 第100页 牧染一时间还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听到世子两字才好似明白了什么,应该是楚美人在外面认识的人。 「我们掌柜暂时不在。」 「那可否请你代为收下,待颜玉公子回来了,你再把这礼给颜玉公子。」 「行,你把东西放这吧。」 小厮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长礼盒放到了柜面上,再三嘱咐:「你可一定要把礼交到颜玉公子手里。」 「会的会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 小厮刚一离开,站在一旁听了这一段对话的罗漾好奇地看着柜面上的长礼盒。 「掌柜他还认识世子啊?」 听到罗漾问,牧染倒是没怎么在意那个什么世子,毕竟他师弟还是个皇子呢。 「可能是碰巧认识的吧。」 「怎么了?」柳辰彦趁着没病人起身活动一下,恰好看到他们在这里聊天,也走了过来。 「咦,这个长礼盒是送的答谢礼物?」柳辰彦还以为是他医术精湛,获得了百姓的好评,人家特地送礼过来。 只是他还没上手碰到,牧染就打破了他美好的幻想:「不是答谢礼,是青州城的世子送给咱们颜玉掌柜的礼。」 「世子?」柳辰彦呆住了。 青州城的世子不就是荣亲王爷的嫡子吗? 他记得子玉来青州城似乎就是为了查某个权贵的事,青州城的权贵除了荣亲王爷还有谁敢这么称。 难道子玉还和荣亲王爷的嫡子成为了好友? 「来的小厮是这么说的。」牧染表示自己只是实话实说。 柳辰彦琢磨了一下:「那还是等掌柜回来再说吧。」 相比于春生堂的奇怪氛围,此时正在逛街的楚云暮正给君晏找买梅花糕的店铺。 逛了一圈下来,只有桃花酥还在卖,西北之地难寻得梅花来制作糕点。 「看来只能回京后再给你买了。」楚云暮本想在他生辰前给他买上一些他爱吃的糕点。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或者你想吃什么,我提前同小鱼说说,让他给你备上。」 「有哥哥陪着我就足够了。」 措不及防的一句话让楚云暮险些没维持住表面的淡定。 但随着君晏越发表达自己的感情,也逼得他不得不去思考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以及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 或许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他还在逃避着,不想面对也不愿面对。 楚云暮忽然想起前世,他满心求死时,是君晏命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全力救治他,甚至还不惜一掷千金向天下招医术精湛的医者入宫。 各种珍贵的药材全跟不要钱似的都用在了他的身上,只为将他从昏睡中唤醒。 他那时其实能听到那些人在他耳边说话,只是他求生意志薄弱,潜意识不愿醒来。 每个夜里他的都听到君晏在他床前说很多的话,那些带着爱意的词太沉重,以至于让他觉得君晏只是想羞辱他,他不想自己那么痛快的死去。 如今回想只觉得可笑,他们前世之间的误会太多,一个又一个的结将他们纠缠得死死的,却也无法解开。 就像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那么今生他们的结局还会是死局吗? 楚云暮捏紧手里的扇子,眼里闪过冷光。 不,不会是死局的,他谋划了这么久,又如何甘愿失败。 「哥哥。」 低沉的嗓音落下,竟是将他混乱的心绪安抚了下来。 「怎么了?」楚云暮再次抬头时,面色已恢復淡然。 君晏示意他看前面,楚云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他刚刚本该是往春生堂的方向走的,现在却走错了方向。 「咳,我刚在想事情。」楚云暮用扇面掩饰自己的尴尬。 「哥哥在想什么,竟是出神地连路走错了都没感觉。」 「……」楚云暮听到这话只觉得更尴尬了,但又怕君晏继续追问,只得胡乱扯了谎话,「在想你生辰应该备什么礼。」 「我不要礼,我只要哥哥陪着我。」君晏往前走一步,借着身形的遮挡,他快速低头在哥哥颈间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第84章 赴宴 君丞派人送礼后一天将邀请他们去椿香园的请帖也一同送了过来。 椿香园它的名字一般,诺大的园子栽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又因健在城外,竟是占了整个山脚。 楚云暮刚下马车,各式各样花朵的香气扑鼻而来,混杂在一起竟也不难闻。 他扶好自己的帷帽,轻薄的白纱将他掩盖了起来。 君丞远远看见他,本想过来问问他脸上的麻子可好些了,但被身边的人绊住了脚步,只得喊身边的小厮过去。 「你过去将颜玉公子安排妥当。」 「是,世子。」 小厮小跑过去亲自领着他们两人往园口走去,园口两侧还有查请帖的护院。 待进去后,小厮领着他们穿过小道,来到一条小河前面。 「颜公子,前面就是宴会了。」 楚云暮抬眸看向前面,穿过小河上的木桥,前面建了一栋精美的三层小楼,小楼中间就是镂空的,中间是一层接着一层往上递增,最上层的离主位更近。 而中间还留了高台,高台上已经有舞姬在跳舞,悠扬的琴音缓缓流泻,当真是奢靡至极。 第101页 帷帽后的楚云暮轻勾了抹冷笑,不得不说荣亲王爷还真是会享受。 过了桥,小厮领着他们坐在了最下层的位置,此处距离主坐极远,但恰好如他的意。 「颜公子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人喊奴。」小厮安排好他们后,急匆匆地去回禀自家世子了。 小厮一走,他们两趁着人不注意离开了座位。 楚云暮让君晏留在这附近看来的都是那些客人,而他自己往更里面的走去,他要去看看山脚深处有什么。 步行到一处无人之地,他闪身躲进一间空屋子里,将帷帽拿下,他脸上已经戴了一张假的面皮。 哪怕是近距离看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将帷帽和外袍藏在房樑上,等他再出来已经是个普通江湖人的打扮。 再配上他那张极不出众的面皮,根本不会引人注目。 他将腰间的扇子拿出来,用特制药粉一抹,原本还是绘制着精美画作的扇子变成了纯黑色。 他一路上避着人往山脚深处走去,这里不同于前面种植了很多散发着香味的花朵,而是种植了密密麻麻的竹子。 这些竹子连着错综复杂的小道,似乎是故意扰乱着人的方向,也有些像某种迷宫阵法,为了防止误入。 他只得在入口处刻上记号,随便选了条路进去,待他往那条小道走完,前面又是分叉口,他只得继续往前走,走过六七个分叉口,他看到了自己刻的记号。 他竟然又走回了原地。 楚云暮闭眼回想着自己刚刚走过的路线,连起来发现他居然是绕了一个圈又回来了。 他想起自己看过的某种阵法与目前这种极为相似,如果是那种阵法的话,那么真正的入口不在这里。 这里只是用来迷惑敌人的假象。 楚云暮又开始观察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座高大的假山,那座山体极大,中间还有一条小河挡在了前面。 粗看只会觉得只是个普通的景物。 楚云暮细听周围的声音,确定没有人后才往小河边走去。 想要从小河过去那边,要么游过去,要么用轻功飞过去。 他没着急过河,而是折了一根竹子,投掷到小河里,看到没有异动后才运用轻功几个起落过了小河。 假山粗略一看看不出什么,但当他抬手按向某处时,原本一体的假山竟是从中间开了一条小缝,还只能是一人通过的宽度。 他闪身进去,里面不同于外面的竹子,而是建筑了一个错落有致的庭院,他还未细看便他们前方远远传来谈话声音,声音很远,若不是他耳力好都听不到。 楚云暮放轻自己的脚步声,压底唿吸声,一点点往声音源头走去。 穿过两间屋子,躲在房梁间他才看到前面的小亭子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荣亲王爷,他曾看过画像能认出来,而另一个稍微年轻的一点的男人,穿着不同于大宸的服饰。 他穿着的服饰是一件长及膝盖的黑色上衣,外面套着宽袖的虎皮,腰间束着一条宽边的黑金色腰带,上面绣着的花纹精美而复杂。 头髮採用的是辫子式扎发,男子辫子扎发的只有北方的月国。月国人常年居于大草原上,擅骑射。 而前世君晏曾就丧命于月国人手里。 楚云暮眼里慢慢地泛起了冷意,他对曾经杀了君晏的月国人可提不起一点友善。 荣亲王爷怎么会这么早就与月国人有联繫,难道前世的战争也有荣亲王爷的手笔在里面。 他来不及多想,那边的谈话声似乎渐渐大声起来。 「当初明明说好的,本王给你们提供蝶烬,你们给我送马匹和草料,现在你们是要毁约吗?」 「王爷莫急,本王并没有要毁约,你也要知道,你给我们的蝶烬虽好,但我们要培育优良的马儿也不容易,本王只是想要多讨些好处。」 「沧玦王爷,当初是你自己定下的交易怎么能说改就改,你现在提的这个条件本王是不可能答应的。」 「当初本王以为我那个哥哥不过是个草包,没想到他还有几分聪明,竟是耗费了我大量的蝶烬,本王也是逼不得已,只要你愿答应这个条件,本王向你保证,待本王登上可汗的位置,必将双倍偿还,意下如何?」 「哼,那是你自己没本事夺不了位。」 荣亲王爷嘲讽的话语并未惹怒那个男人。 「王爷你也要好好想想,若是我那个哥哥继续当可汗,将来你想要做那件事时,可就难以得到月国的援助了。」 「你在威胁本王?」 「只有我登上了可汗的位置才能真的帮到你不是吗,王爷你想了这么久的甘愿失败吗?」 谈话到这里基本上有了结果,荣亲王爷咬牙切齿地答应了他的要求,但要他白纸黑字地写下承诺。 「……」 楚云暮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意,原来,原来源头竟是在这里。 前世那场战争似乎也渐渐地清明了起来,那时候的君晏会知道荣亲王爷有反心吗? 也许君晏是知道的,他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所以他提前安排了一切。 君晏武功那么高强怎么可能躲不过那么多剑羽,可要是中了蝶烬呢…… 楚云暮不敢再深想下去,他怕他会忍不住出手杀了那个男人。 第102页 【作者有话说】:椿香园情节一过就是生辰了(*︶*)..:* 第85章 松口 回到宴会,隔着帷帽没人能看清帷帽下楚云暮那双泛冷意的眼眸。 恰好此时君丞跟着几个公子哥一块走了进来,看到坐在位置上的颜玉,笑着过去打了声招唿。 君丞又看了他这个靠后又角落位置:「颜玉,你这个位置似乎有些靠后了,你要不要跟我去上层坐着。」 楚云暮谢绝了他的好意:「多谢世子好意,我坐这里就好。」 跟着君丞的几个公子哥看着带着帷帽看不清脸的楚云暮有些好奇。 「丞世子,这位是从哪里来的少爷,青州城可没有颜家的大族。」 「丞世子认识了新人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这颜少爷出门怎么还带着帷帽?」 君丞瞪了他们一眼:「就你们话多,颜公子是本世子的人,都不许打听。」 这话一出,在场的公子哥都听明白了,合着是世子的新宠儿。 「是我等怠慢了,还望颜公子不要怪我们无礼。」 「……」楚云暮没说话。 君丞以为颜玉是因为他们那些话生气了,便将他们几个拉走,想着等宴会散了再过来寻颜玉。 「都给本世子去前面坐着,别在围着了。」 待君丞一走,楚云暮眼里的冷意才散了些。 君晏一回来靠着他坐下,本就挨的近,压下声音说话在本就嘈杂的场景下就更小声了。 「哥哥,来的人大多都不是大宸人。」 今日来的一部分应该都是来和荣亲王爷做交易的,剩下的那些不重要的世家公子少爷便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而目前他需要拿到那些和荣亲王爷做交易的字据,还有那一笔笔的记录。 这些东西不知是在荣亲王府还是会在椿香园那个庭院里。 往后还得来椿香园夜探一番。 宴会开始时,美丽的舞姬在高台上尽情的舞蹈,而台下的侍女正在一碟接着一碟将瓜果送到每一位宴客桌前。 一曲舞毕,本以为会换新的舞姬上来,谁知此时从台下飞上一名穿着像花瓣一样的薄纱舞衣,带着面纱的女子。 她落在高台上时,高昂的琴音极速落下随着鼓点一起,女子接着台柱跃上半空抓住中间那跟绑着的绸布,随着她手一扯,漫天的花瓣落下,花香气也瀰漫着整座小楼。 「是若翩仙子的飞天。」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现场的气氛瞬间热闹了起来,为了能更好地看到若翩仙子的飞天,他们都往上层挤。 若翩仙子怎么会在这里? 楚云暮握着茶杯的手摩挲着杯身,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轻舞坊连君丞的面子都不卖,但却偏偏卖了荣亲王爷的面子,甚至还专门让若翩仙子到这里跳飞天。 那么就是轻舞坊同荣亲王爷有关系,那么就是若翩仙子背后的主人是荣亲王爷。 不管是哪种都不会是好的结果。 不过,他还是要谢谢荣亲王爷有那么个好色的嫡子,不然他也不能这么顺利地看到那么多的惊喜。 随着飞天的落幕,宴会持续到了下午便散了。 楚云暮还未离开,君丞就急匆匆地往他这边过来。 「颜玉你别走先,椿香园有一处花草特别好看的小花园,本世子带你去赏花如何?」 君丞本意是想着借赏花两人单独一起,要是他说些甜言蜜语,再偷偷占点便宜,颜玉怕不会太生他的气。 哪知他是想得很美好,却没想到颜玉会直接拒绝了他的邀约。 「世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脸上的麻子过于吓人,要按时换药才能好全不留下痕迹。」 君丞本就是见色起意,最是看中颜玉那张脸,如今听说他要回去换药自然以他的脸为重,那么绝色的一张脸要真的留下什么痕迹,他可就罪过了。 「那本世子现在差人将你送回去。」 不等楚云暮拒绝,君丞喊来了他的小厮。 「务必要把颜公子安全送到春水堂。」 「是,世子。」 楚云暮拱手一礼:「如此便多谢世子了。」 君丞最是喜欢他这副温顺的样子,大手一挥:「什么谢不谢的,你我之间哪需要这么客气,你回城就坐我那辆马车,我那马车坐着不会颠簸得那么厉害。」 君丞的马车确实奢华宽大,行驶时也不会颠簸得厉害,甚至厚重的帘子一合上,将外面吵闹的声音隔绝在外。 哪怕是马车外边坐着小厮和车夫两人,也不会听到里面两人说话声音。 而此时马车里,楚云暮的帷帽的薄纱被人撩起,那张面皮早已被君晏卸了下来,露出了他原本绝色的容颜。 楚云暮被君晏圈在怀里,下巴微微往上抬,似乎是在躲避着君晏埋在他颈间的亲吻,但不管他怎么躲避,君晏的吻还是都落在他的颈间。 直到一丝疼痛袭来,他才发觉君晏居然又开始咬他的脖子。 「…不是说了不许咬,松口。」 楚云暮怕被车外的两人发现异常,声音也压得极轻,落在君晏耳边像是在撒娇,于是他咬得更起劲了。 「…嘶。」 拦不住君晏要发疯,他只能无奈妥协:「…你轻点咬。」 不知是了解的越多,还是如今的心境不一样。不管君晏如何放肆,他心里都不会有牴触,也不会生气。 第103页 要放在以前,他定然冷着脸将人打晕丢出去。 今日在听到荣亲王爷与那月国的王爷交谈,触及到君晏时,他才发觉自己的情绪居然会失控。 若他再冲动一些,只怕那月国的王爷会成为他的剑下魂。 他心里的那个答案似乎也越发的清明,容不得他再想逃避。 他们之间不能再怎么稀里煳涂的厮混了。 他想,他也该给自己,给君晏一个交代。 咬了半天的君晏忽然停下了动作,他从哥哥颈间抬起头,眼神落在哥哥那微微泛红的眼尾。 「哥哥的眼睛很漂亮。」 君晏的吻温柔地落在了他的眼睛上,那双眼睛里全然没了往日的清冷,此时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像懵懂无知小鹿一般,勾得人心乱。 「哥哥,生辰那日,我想好要什么了。」 「……」 楚云暮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避开了君晏那双满是占有欲的眼神。 第86章 心意 君晏生辰这日清早,楚云暮先是沐浴焚香以表郑重,待一切做完后他才拿着一个沉木制成的木盒迈步前往君晏居住的厢房里。 他一推开门,看到君晏早已在屋里等着他了。 「我来给你戴冠。」 楚云暮将手里的木盒打开,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一个玉制的发冠。 「这是我能找到最上乘的玉制成的发冠,待你回宫,陛下应当会给你补上冠礼。」他边说着边从木盒里拿出发冠。 「哥哥给我过的冠礼就是最好的。」君晏微低头与哥哥的目光对上,眼里满含的情意不再掩饰。 楚云暮拿着发冠的手微紧,只是这次却没有再避开他的目光。 楚云暮望着他缓缓笑道:「坐下吧,我给你戴发冠。」 君晏听话地坐下,楚云暮绕他身后,看着他后背的墨发,眼里的温柔笑意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伸手轻抚过君晏的髮丝,丝滑柔顺与他冷硬的性格一点也不搭。 楚云暮拿过放置在桌面上的木梳,细细地给他梳顺,把他头髮挽好后便将发冠扣上。 「好了。」 楚云暮松开手,让他自己去看铜镜。 君晏站在铜镜前看了很久,似乎要仔仔细细地看哥哥给自己戴的发冠。 这是哥哥第一次给他梳发,他的冠礼是由哥哥给他完成的。 如果可以,他想永远不取下这枚发冠。 楚云暮只当他第一次冠发,觉得新奇想要看得久一点点。 楚云暮轻咳一声,出言提醒:「想看可以等用完早膳回来再看,小鱼已经给你备上了长寿面。」 饭厅里,小鱼已经将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放到平时君晏的位置面前。 他们一出现,牧染先站起来给君晏道了句生辰吉乐。 「师弟,生辰吉乐。」 柳辰彦也跟着道:「六殿下,生辰吉乐。」 小鱼也跟上:「六殿下,生辰吉乐。」 楚二:「六殿下,生辰吉乐。」 大家本以为会接收到君晏的冷脸,没想到罕见的第一次看到君晏向他们言谢。 用完早膳,牧染先提着说给准备了礼物。 他送了一把短刀给君晏:「这个刀虽然表面上看着不怎么样,但是它削铁如泥,用它来防身绝对顺手。」 柳辰彦送了自己研制出来的解毒丸:「这个解毒丸和普通的解毒丸不一样,它这个能解大部分的毒,还是我最近研制出来的呢。」 小鱼没啥能拿出手的,就听从楚公子的建议,做了一些梅花糕。 「这是我同楚大哥的心意,希望六殿下不要嫌弃。」 好在这些礼物君晏都收下了。 楚云暮看着他满手的礼物,笑道:「我的礼物要晚些才能给你看。」 「哥哥能陪着我,已是最好的礼物。」 柳辰彦:「……」 怎么感觉他们俩之间氛围怪怪的。 牧染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两眼,他师弟不会真的抱得美人归了吧? 中午小鱼又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饭,柳辰彦为了应这个好日子,提了好几坛的烈酒上桌。 喝到中途,牧染和柳辰彦成功又开始拼酒了。 「柳兄,再来喝一杯。」 「拿杯子喝不舒坦,我们来拿酒罈喝。」 「好,就按你说的,咱们一坛一坛来。」 小鱼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们两个,生怕他们两个喝高了闹出什么事。 「别管他们,你快吃饭。」楚二拿公筷给他夹了好些菜。 「啊,楚大哥你不要给我夹那么多肉。」和公子们同桌,他身为一个下人不能吃那么多肉的。 楚二瞧了他瘦弱的身躯,默默地又给他添了一筷子肉:「你太瘦了,要多吃点肉。」 小鱼看着自己碗里小山一样的菜:「……」 算了,他还是接受来自楚大哥极少数的关心。 楚云暮看着那两个拼酒的傢伙,想了想还是嘱咐了楚二一句多照看他们两个一些。 入夜后,楚云暮带着君晏来到了凤仙酒楼,君晏本以为哥哥是带自己来酒楼吃饭的。 哪知楚云暮自己寻找到掌柜说要预订三楼的包间,上了三楼包间后,他才听到哥哥说什么够高之类的。 楚云暮将窗子大打开,窗外的视野正好是一片布满繁星的夜空。 第104页 「你过来。」楚云暮回头朝他招手。 君晏依言过去,只是他刚走到窗前站定,只听到外面传来砰的一声,绚烂的烟火瞬间绽放在眼前。 君晏震惊,他侧头想要去看哥哥,却听到耳边传来极温柔的祝福。 「小晏,生辰吉乐。」 楚云暮眼眸染着温柔的笑意,对上君晏那双满是震惊的眼睛,眼里笑意更加浓郁。 君晏只觉得眼前哥哥的笑比外边的烟火还要绚烂,还要令他心动痴迷。 「哥哥,我…」 「嘘,你先听我说。」楚云暮笑着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君晏第一次看到哥哥的笑容那么的温柔,不再像以前那样总带着距离感,好似不管他怎么靠近都触碰不到。 他隐隐约约的察觉到哥哥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外面的烟火还在绽放,烟火绽放的砰砰砰声落在耳侧也仿佛听不真切。 楚云暮的笑容慢慢地淡了下来,他转头看向外面的烟火,好似看到了六年前他第一次带着君晏看烟火的场景。 那时候君晏眼神里泛着喜悦,欣喜,他很少能看到那么情绪波动的君晏。 大多时候他对于君晏的记忆还停留在前世的宫里,停留在那个时不时发疯为帝的君晏。 可前世的君晏与如今的君晏也是不一样,两世的经歷不同,他也不能将他们两人混为一谈。 很多时候他自我矛盾都是分不清是他到底是带着上一世的愧疚对君晏心软,还是这一世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不同中,他心境不一样了。 才生了这么多的变故。 他忽然想起玉竹院里移植的梅花树,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对君晏的关心也不那么地单纯了。 再后来,看着院里的梅花树,他总会想起君晏身上那淡淡的冷梅香。 原来在那么多地不知不觉间君晏早就已经无处不在,只是他一直都在逃避。 他用前世那些痛苦的回忆一遍又一遍地将心里萌发的种子拔除,只是感情这种东西最是难以控制。 他再怎么欺骗自己,却没有办法真的对君晏放任不管。 他不愿重复一遍前世的结局,他不想他们之间继续折磨着对方。 所以他想顺着自己的心意,哪怕前面是万劫不復的深渊,他也不想再逃避了。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互通心意了,然后就可以嘿嘿嘿 第87章 心悦 绚烂的烟火似乎要燃放到尾声,直到最后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楚云暮染着温柔的语调才缓缓响起。 「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以前,我曾经预想是我会父亲那样优秀的人,再娶一个心意相通的妻子,美满幸福地过完一生。」 「可是,在遇到你以后,我所有规划的未来似乎变成了一个笑话,我不再期望成为父亲那样优秀的人,也不想去费心思和另一个人一起生活…」 楚云暮余下没说的是他重生后最初的规划,他曾经想要把君晏送上高位就离开上京,他想去做一些他没做过的事情,他想去过他曾经想要过的生活。 他嚮往自由的江湖,他讨厌规矩的束缚。 所以他想抛下一切,他想要成为楚云暮,他不再是楚太傅的嫡子,他不再是老师的学生,他更不是楚侍郎。 他只是楚云暮,一个什么头衔都没有的楚云暮,他可以肆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可以不用活得那么地累。 他真的太累了。 前世的种种压在他身上,今生他为所有人都谋好未来,所以他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很多时候他坐在窗前望着明月,期盼着天亮可以来得再迟一些吗? 天一亮,他片刻也得不到喘息。 不能打乱的计划,君晏总是那个变数,每次他总要用无数的藉口理由说服自己,必须按着计划走。 所以他用着他们是君臣的理由一次又一次地说服自己。 可他心里明白,从他们之间厮混于床榻的那一刻,他们就再不能是君臣。 上了龙床的臣子如何再能单纯地当帝王底下的一名忠心的官员。 所以他刻意远离君晏,将他与自己的距离一点点地推远。 他似乎用这种方式将乱了套的计划板正。 只是再怎么理智,感情终究是不可控的,从君晏的醉酒试探开始,他就知道他的心早以沦陷。 可他不愿,他不想相信自己的心居然就这样沦陷,所以他逃避,他冷落君晏,他又用着最初笨拙的方法推远对方。 直到君晏将匕首放在他手上,逼得他不得不去面对。 没有准备的开场,他思绪很乱。 他不想因为仅仅的喜欢而草率的开始,可是当他发现自己的心绪竟会被君晏所扰,他才明白,原来不仅仅只是喜欢。 他可以失去很多东西,独独没办法失去君晏。 爱一个人应当就是这样的吧,只有爱一个人才会事事都会先想到对方,爱一个人连他曾经嚮往的自由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他不想让君晏难过。 「只是,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我还是想试试,试试和你共度余生,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将来你想要娶妻生子,那你这条命我可不会再心软了。」 楚云暮威胁的话语说完,眼里又染上了温柔的笑意:「我想说,我也心悦你……」 第105页 楚云暮话音刚落,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君晏抱进了怀里。 迎着初夏的夜风,楚云暮第一次主动伸手回抱了君晏。 「哥哥,我现在可以想你要我想要的东西吗?」君晏的声音似乎有些急促,像是非常想要他的东西。 楚云暮察觉了异常,他没忍住微微拉开了一点他们之间的距离,抬头看去,才发现君晏眼眶通红,被泪水沾湿的眼角泛了一道红痕。 他好像第一次看到这样脆弱的君晏,仿佛轻轻一戳就会破了。 「怎么还哭了?」 君晏似乎也不愿意自己这个样子被哥哥看到,可他还是乖乖回答了哥哥每一次的问话:「我怕是在做梦,梦醒后哥哥会变成冷漠的样子再不让我靠近。」 楚云暮哑然:「……」他从不知道君晏会这么害怕,害怕到不敢相信自己也心悦他。 他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往下拉,一直拉到他们距离不过半寸,他便踮起脚尖亲上了君晏的唇。 温热的触感在唇瓣蔓延开来,一点点地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梦。 君晏反客为主,将楚云暮按在窗前,一遍又一遍地亲着他,直到楚云暮被他亲得眼眸泛起了雨雾,他再控制不住俯身在哥哥的锁骨处咬了一口,打上了属于他的烙印。 「哥哥,我想要你,我想要东西只有哥哥,我想要哥哥,哥哥愿意给我吗?」 月色渐浓,刚刚及冠的青年用着浓情缠绵的语调錶露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 楚云暮抬眸看向他的眼睛,那里面的情深浓郁到似乎要将他淹没,可那些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欲望也掩藏在其中。 明明他可以选择拒绝,他不该为了这个承诺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奉献出去。 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不是同你说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尽力满足你。」 「这个,自然也是。」楚云暮在说出这句话时候,觉得自己的尾音都颤了颤。 最后话落完,他只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的疯了。 夜晚的青州城里,一道速度快到不行的黑影从屋顶飞过,一直到某间小院子,那道黑影才停下。 开门关门的细微声响起,随后归于宁静。 「轻点…」 屋子里微微泄露出来的声音染着暧昧的低喘,衣料摩擦着声音,床榻咯吱咯吱摇晃的声音似乎都带上了缠绵旖旎。 悬于云层中的月光也不知何时躲进来云层里,似乎是被旖旎风光染得娇羞地躲藏了起来。 这一夜,註定绵长…… 第二日早膳,罕见地没看到楚云暮出现在饭厅。 只见君晏一人领了两人份的饭菜就要离开,柳辰彦还是没忍住大胆地问了一句子玉怎么没来饭厅。 「哥哥今日起迟了,我给哥哥送过去。」君晏说完就要走。 柳辰彦还懵着,一向自律的子玉怎么会赖床? 然而他还没想明白,牧染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哎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说不定就是起来迟了,这很正常啊,谁规定天天早起的人就不能睡一回懒觉了。」 柳辰彦居然就这样被牧染说服了,甚至还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君晏端着早膳走到厢房门前,抬一只手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别问为什么没有车,审核不让,不过总算是可以好好谈恋爱了嘿嘿嘿 第88章 印子 穿过用做隔断的屏风,内间的床榻被浅色的薄纱遮掩住了,透过肉眼只能朦胧地看到床上隐约人影。 君晏将早饭搁置在桌面上,放缓脚步往床榻的方向走去,路过薄纱,他伸手佛开,床榻间的旖旎风光尽数露于眼前。 楚云暮在他出门时就醒了,只是昨夜被折腾得太久,哪怕是他有武功底子傍身,也难免会感到浑身酸痛。 身体不适他也就偷了懒,索性多躺一会,只是没想到君晏会给他带早饭回来。 「哥哥。」君晏见他醒了,走到床前蹲下身子,趴在床沿看着他,一副事后认错的模样。 一看到君晏这个样子,昨夜的记忆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昏暗的烛火被掩在了薄薄的床帘后,床榻上,楚云暮仰躺在柔软的被子上任由君晏动作。 衣带被一件件的解开,他只觉得思绪涣散,好似乘坐在波涛汹涌的海上的小船,摇摇晃晃地,将他晃得再无法想别的。 冷梅香似乎要将他身上的玉兰香覆盖,交融缠绵,又合为一体。 前世他总觉得是折磨,每每都恨不得能赶紧结束。 所以他会闭着眼睛从不去看对方,他不想让自己更痛苦。 如今,他却还能分神去看他们纠缠在一起的青丝,甚至还伸手去触碰他们交缠在一处的髮丝。 只是在抓住髮丝的片刻,君晏似乎被他这个举动触动了,让他本就混沌地思绪越发的涣散。 极致的愉悦是身与心的相通,他还是第一次没有觉得这种事情是折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君晏的爱意。 「哥哥,我爱你。」 君晏将头埋在他颈间,用着低沉沙哑地声音向他诉说爱意。 楚云暮忍着满身的疲惫,伸手抚摸着他的发顶,似乎带着哄:「嗯,我也爱你。」 话音刚落,他察觉到了颈间的异常,温热的液体划过皮肤,极低压抑着的抽泣声音。 第106页 君晏这是又哭了? 他不认为君晏会是爱哭的人,相反君晏根本就不会在人前示弱。 而就是这样的君晏却在今夜两次为他落泪,他再如何铁石心肠也会忍不住心疼。 「我这满身的印子都是你的,怎得还这么不自信。」 埋在他颈间的君晏没有说话。 楚云暮大概不会知道得偿所愿这四个字有多么地不容易,也不会知道君晏从没想过他会这么快地拥有他的哥哥。 九天之上的嫡仙终于落在了他的怀里。此后他的世界里不再是一片黑暗。 他毕生所求只哥哥一人。 他不知道君晏埋在他颈间哭了多久,他只记得他哄了对方几句便忍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便是君晏出门,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似乎被换过了,应当是君晏给他擦拭过。 这些细緻入微的举动让他心里那点因为君晏动作粗暴的不悦散了七八分。 如今再看君晏认错的模样,他的心情都愉悦了几分,便故沉着脸色逗他。 「咳,你还知道认错?」 君晏一看哥哥这个表情就知道他生气,拿出他一贯装乖巧听话的态度:「我错了哥哥,哥哥有气都可以往我身上撒,只要哥哥能解气。」 「现在怎么这么听话了,昨夜我让你轻点,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说起这个,他还真有些生气的。 不管是前世的君晏还是如今的君晏似乎在床榻间都学不会温柔,要不是他从小练武有底子在,只怕能被君晏折腾到散架在床榻上好几天起不来。 君晏继续装乖巧认错:「第一次触碰到哥哥我控制不住,下一次我一定会听哥哥的话轻点的。」 楚云暮:「……」要不是他有两世的记忆估计就信了。 继续纠结床榻之事似乎也无用,而且君晏都那么爱他了,稍微在床榻之事上纵容他一下也无妨。 他身为年长者总还是要包容后辈一些的。 「替我去拿套衣物过来。」 君晏一听这话立马起身,去找衣服,只是在拿衣服时才发觉这是他自己的屋子,哥哥的衣物都在哥哥的屋子里。 楚云暮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他还来不及说话,君晏就迈步往外面走去。 看到君晏离去,他从床上坐起来,宽大的里衣露出了他皮肤上星星点点的痕迹。 楚云暮下意识拢住了自己的衣领,知道是一回事,但是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微微泛红的耳尖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楚云暮自己还是会觉得有点羞耻的。 待君晏拿衣物过来,楚云暮想伸手接过,却被君晏躲开。 「我替哥哥穿衣。」 有人给愿意伺候他,楚云暮乐得清闲,反正他腰酸背痛也不想动弹。 穿好衣袍,君晏又抱着他往桌子前走去,将他放在垫了一张软垫的椅子上。 楚云暮暗道君晏还挺贴心细緻的。 早饭也是极为清淡,一碗肉粥配着一碟小青菜。 而君晏老老实实地给他拿漱口,洗脸的用具,这些过后又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楚云暮撑着脸笑着打趣他:「你这般倒是把小鱼的活都抢了。」 「我喜欢伺候哥哥。」君晏简直恨不得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 他压根就不想别人近距离接触到哥哥,也不想哥哥这副模样被其他人看了去。 这样不一样的哥哥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过两日带你见个人,往后说不定你还得需要她的帮忙。」 君晏给他轻轻地搅拌着肉粥,让粥更快凉些:「我不愿哥哥这么累,若哥哥真的想要我登上那个位置,我可以靠自己,我也想保护哥哥。」 君晏不是傻子,他知道哥哥一直在给他铺路,只是他不想让哥哥为他这么劳心劳力。 虽说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但他可以去争取,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会用尽所有保护好哥哥。 「靠你自己是可以,只是你可想过时间不等人,没人会等你强大起来再对付你,而我不过是让你走得更快更顺罢了,其他的还是要靠你自己。」 还有这是前世他欠君晏的,若不能弥补,他心里的愧疚便不能消散。 第89章 小亭 小院里其他人已经都去医馆了,楚云暮身体不适索性犯了懒,拿了几本书籍到后院池中小亭坐着看书品茶。 五月的初夏还不太热,夏风拂过涟漪的水面,泛起阵阵水纹。清澈见底的池水里锦鲤欢快地游来游去,垂落在水边的杨柳被风拂得微微飘动好似在与鱼儿戏耍。 楚云暮落座于亭中,望着外面的景色,身体的不适似乎都减少了一些。 而坐于他身侧的君晏正动作熟练又认真地在泡茶,茶香经过夏风的洗礼溢满了整座亭子。 楚云暮都快记不清了他有多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放松自己。 他总是想得太远,想要把事事都提前安排好,却忘了他该停下脚步给自己喘息的时间。 一壶茶泡好,君晏习惯性将第一杯茶摆放于哥哥前面。 楚云暮垂眸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水,浅浅勾唇一笑:「你什么时候将我的泡茶的手艺学了去的?」 他记得他在君晏面前亲手泡茶的次数不多,而今日他多看了几眼,看到君晏泡茶的每一步都与他分毫不差。 第107页 「哥哥莫不是忘了,我过目不忘。」只要他看过一次的东西大多都能记得,特别是关于哥哥的,他全记在了心里。 「……」楚云暮第一次嫉妒他过目不忘的本领。 像他虽说有些天赋,但该付出的努力一点都比别人少,甚至还有比别人更刻苦才行。 「你六年间除了练武,你师父还教了你什么。」楚云暮忽然想了解他不知晓的那六年。 以前不问只是他不想过界,如今他们的关系不比从前,自然地就该了解对方多一些。 「师父还请了教书先生,只是他教得还不如哥哥,我不愿和他学,就一个人去了藏书阁看书,练字,我用着哥哥教的方法在学习,书阁里的书我都看完了。」 楚云暮微惊:「所以这些年你都是在自学?」 君晏点头:「只是我文章应当入不了哥哥的眼。」 「你不用科举写不好文字倒也无妨,你可看过兵书?」 楚云暮想起他前世从一个小兵到成为一个将领带兵打了胜仗,应该是触及到了这方面的。 「有看过,师父从山下带过一些书籍回来,说是于我以后有用处。」君晏那时候不明白师父的用意。 如今想来师父应该是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他未来回到宫里。 听到这话,楚云暮唇角的笑意淡了些,他难得心虚了:「那你可怪过我?」怪我隐瞒了你的身世。 「我缘何要怪哥哥?」 君晏的反问倒让楚云暮愣了下,而后他才笑自己又说了胡话。 「哥哥不必觉得愧疚,我的命是哥哥救的,如今的我不是六殿下,我只是哥哥一人的小晏。」 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当哥哥的小晏,只要要能留在哥哥身边。 君晏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前一步单膝跪地,抬起头以一种臣服的姿态轻轻地握住了楚云暮放在膝间的手。 不知是夏风太温柔,还是茶香沁人心脾,楚云暮低头与他对视间,触及到君晏眼里的情深,竟觉得心跳的频率乱得不成样子。 右手拿着书的手微松,书籍从指尖滑落,啪一下掉在石板地上。 而他顾不上捡书,君晏已经伸手牵着他的右手往下一拉,楚云暮从椅子上跌落进君晏的怀里。 髮丝扬起带了一阵风,拂动着茶水的平静的水纹泛起了涟漪。 「哥哥,我真的好爱你…」君晏深情的声音落在楚云暮耳边,乱了他的心绪。 楚云暮本想挣脱的手一顿,最终还是温顺地靠在了君晏的怀里。 「嗯,我知道。」楚云暮伸手环过他的脖颈,笑着落了一枚吻在他唇角。 染着玉兰香的味道格外醉人,君晏不再压抑自己的占有欲,眼底的浓郁的情愫似乎要将楚云暮淹没。 染着夏风的缠吻,痴缠又眷念,原本还有些微苦的茶香,似乎都泛上了丝丝缕缕香甜的香味。 大抵没有人会想到平日里恪守规矩的楚云暮会在青天白日间与人在亭子里缠绵的拥吻。 下午时楚云暮才来到了医馆,他一走进春生堂,柳辰彦倏地一下站起来,几步跑到子玉面前。 「子玉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虽说有牧染给他开导,说子玉偶尔睡一次懒觉没什么。但是他还是觉得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好友,万一子玉真的有哪里不舒服呢。 「……」 楚云暮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好友解释这个事情,总不能直接和明煦说他和君晏好上了吧。 此事在君晏还没手握大权以前他都不打算告知其他人,不是他不信任明煦,只是他不想将好友拉进这趟浑水。 柳辰彦看子玉不说话,心里更急:「子玉你要是有哪里不适一定要说啊,可不能忌讳就医啊。」 牧染一边打算盘,一边看他们那边的动静,猜他师弟到底有没有成功把楚美人拿下。 楚云暮故作平常的样子解释:「我无事,今日晚起了些只是昨夜看书看得误了时辰,才贪了眠。」 柳辰彦听到他这话才松了一口气,没生病就好。 「子玉你以后看书别看那么晚了,不仅对眼睛不好,还会影响身体健康。」 罗漾恰好此时拿着一包药草出来,看到楚云暮喊了一句:「颜掌柜。」 楚云暮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问好。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咋唿,如今的罗漾似乎性子更安静了,倒是与小鱼越来越像了。 「你们忙吧,我去后院看看。」 楚云暮不欲在前堂影响他们做事,便迈步往后院走去。 后面的院子里,小鱼正在晒药草,而楚二在一边给他打下手。 楚云暮要往前走的步子一停,看着前面的场景唇角扬了笑意:「看来今日我们得去别的地方了。」 「哥哥想去哪里?」 「我带你去看一场戏吧。」 算算时间,今夜应当就有动静了,正好他今日无事可做,便去看场戏解闷。 其他人对于楚云暮和君晏的时不时出门早已习以为常,但罗漾却是有些疑惑,颜掌柜才来医馆没多久这么就又走了。 「柳大夫,颜掌柜他们不用打理医馆吗?」 柳辰彦脸色一冷:「颜掌柜不是和你说过了,不该问的不该说的都别好奇吗?」 柳辰彦很多时候格外平易近人,罗漾看到柳大夫冷脸,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第108页 罗漾想认错:「我……」 只是他话还没说出口,柳辰彦便将一张药方递给他:「去配药吧。」 「…是。」罗漾拿过药方,转身去给病人配药了。 第90章 抓贼 「抓贼啊,快来人啊……」 女子尖叫声打破了原本热闹的集市,只见一个女子在人群里跌跌撞撞地跑着,前面还有一个披着头髮的乞丐一边推开人群一边往昏暗的角巷而去。 「谁来帮帮我,他把我的东西都抢走了。」 女子体力明显不如前面的乞丐,跑了没一会女子就停下了步子,哭着向周围的百姓求助 平常的百姓不愿意惹麻烦上身,都纷纷摆手躲开女子,唯有一个背着弯刀的青年上前安抚了女子两声,迈步朝乞丐逃离的方向追去。 乞丐似乎是非常熟悉地形,他专门往昏暗的角巷子里跑,巷子里面没有灯火,漆黑一片十分不利于追踪。 那青年男子利落从背后抽出弯刀,借着墙跃上了房顶,利用月光微弱的光亮追踪那名逃离的乞丐。 最终在一处破旧的房屋前,青年男子男子将弯刀往前一甩,直接吓得乞丐跪地求饶。 「求求大侠饶我一命,我以后不敢再行窃了…」 「把你偷来的东西交出来。」 那乞丐把自己偷来的钱袋掏出来,双手奉上:「都,都在这里了,一个子都没有少。」 青年男子伸手拿过他的钱袋,又把自己的弯刀拔出来。 「你是要我送你去衙门还是你自己去投案自首。」 乞丐跪地哭着求饶:「我我我自己去,明天一亮我就去投案自首,求求大侠饶命。」 「要是我明日没看到,小心你这条命。」 青年男子警告了他一声后,拿着钱袋转身离去了。 乞丐看着那男子的背影,眼里泛起了狠毒的光芒。 青年男子还没走出巷口,他手里的钱袋就被人打落了在地。 「什么人?」青年男子立马拿起弯刀警觉地扫向四周。 「那钱袋你再拿上一会,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如春风般沐浴过的温润语调至上方落下,青年男子立即抬头往屋顶看过去。 背着月光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依稀间看到对方袍角绣着的玉兰花。 而在这男子身后还站着一名高大的男子,那人隐在后面,但能感受到空气里的冷意。 「你是何人?为何说那钱袋有问题?」 「你仔细闻闻钱袋的味道。」 青年男子依言,上前两步去闻那钱袋的味道,果然原本钱袋的香甜味混着一股极淡的花香味道。 青年男子脸色几乎是秒变,钱袋里被人放了少量的蝶烬。 这要是他把钱袋还给了那个女子,不止他长时间接触蝶烬会中毒,那名女子的死也会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初来青州城,到底是谁要这么陷害他? 「这是怎么回事?」 青年男子瞬间警惕地看向屋顶上的两人,他们怎么会知道钱袋里面有蝶烬。 「你们到底是谁?」 「你只要记得,我们不是你的敌人就行。」 「还望阁下配合一下演一齣戏。」 青年男子还未反应过来,屋顶上的两人就已然消失不见。 夜色渐深,热闹的夜市已然落幕,唯有月光依旧柔和。 此时某间客栈里爆发除了一句惊恐的惨叫声,只见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子从屋子里跑出来。 哪怕是见惯大场面的江湖人士也都惊在了原地,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男子跑了没两步,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怎么了,竟从楼梯间滚落了下去,这下不止脸上有血,连身上都冒出了大量的血液。 「蝶,蝶烬…」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蝶烬,原本还算镇定的一众人瞬间慌乱了起来。 「客栈里怎么会有这种阴邪的毒物,莫非有巫族人隐藏在其中?」 「巫族人?」 「谁是巫族人,快给老子站出来。」 「娘的,你们巫族人惯会使用这种阴邪的毒药,还滥杀无辜的人。」 「都死人了,还不快喊你们掌柜去报官。」 众人你一言我一言,基本上将此次下毒者定为了巫族人。 还不等衙门来人,就有人把躲在客栈里的两个披着黑斗篷的女子逮了出来。 「就是这两个巫族人。」 「我说了不是我们下的毒,我们早就不随身带这种毒药了。」其中一名女子嫌弃地甩开了那人的手。 「我姐姐说得对,蝶烬是我们用来处罚罪大恶极囚犯的,我们是不会对无辜的人下这种毒药的。」 然而并没有人信他们,在大部分人眼里她们巫族人就是靠用这种阴邪的手段对付别人。 「你们说没下毒就没下毒,谁信你们啊。」 「对啊,等会衙门来人了,你们就等着蹲大牢吧。」 「你们也是,在西南之地这样就算了,来了青州你们还如此肆无忌惮,是视我大宸的律法为无物吗?」 「把她们两个人看好了,别让她们又掏出什么毒药害人。」 女子试图辩解:「我都说了不是我们下的毒,你们怎么还平白无故冤枉人?」 而其中一位女子却是蹲下了身体,观察起了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男人。 第109页 「姑娘,你可别乱动尸体。」 一道温润声音从她上方落下,女子一抬头,看到是一名穿着青袍,面容普通年轻男子,只是那男子面容虽普通但那双眼睛却是极为地漂亮。 女子想解释地上这个人没有中蝶烬,也没有死,然而触及到了年轻男子眼眸里的笑意,她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女子第一反应,这个人不简单,不是她能得罪的对象。 于是她选择了闭嘴。 只是在她起身至极,男子似无意般从她身边走过,她脸色微微变了变。 良久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制止了要继续解释的妹妹。 衙门的人来得很快,看到地上满身鲜血的男子,仵作只看了一眼,又去探了探鼻息,而后摇了摇头。 「犯人是哪两位?」带队的铺头扫了一眼四周站着的人。 「就是她们两个人,她们是巫族人,最擅长下毒杀害人性命。」 那两个女子很快被众人推了出来。 铺头显然也对巫族人没什么好感,甚至都没看她们,就招手喊人抓起来:「那就带回衙门审问吧。」 第91章 知州 「且慢。」 铺头寻声望去,看到是一个穿着青袍的年轻男子开口。 铺头眉头一皱:「你想阻挠衙门办案?」 只见穿着青袍的男子往前走了两步,扫了一样站在大堂看戏的众人,微微扬唇一笑:「既然人是在客栈里出事的,那么也不该只有两个巫族女子有嫌疑,在场的各位也可能是兇手之一。」 他这话一落,原本还在看戏的众人脸色瞬间变了。 「蝶烬只有巫族才有的,我们怎么可能用这个毒药杀人。」 「你帮着阴险狡诈的巫族,你不会也是巫族人吧。」 「对啊,你肯定是巫族人,铺头大人你快把他也抓起来。」 铺头刚想说话,却对视了青袍男子的眼神,青袍男子眼里的笑意似乎泛着冷,好似在嘲笑他没有主见,是非不分。 铺头一咬牙,大手一挥:「把客栈里的人都带去衙门审问。」 深夜的衙门极为安静冷清,知州似乎刚刚从温香暖玉里赶来,身上的白色里衣还染了一抹胭脂。 「发生了何事?」知州脸色极为不耐,看着堂下密密麻麻的人,只觉得头疼。 铺头上前回话:「回禀知州大人,于今夜在来居客栈发生了一件下毒杀人事件,下面站着的都是本案的嫌疑人。」 「且据他们所说,毒药名为蝶烬,中毒者会全身溃烂,鲜血流尽而亡,是巫族特有的秘制毒药。」 「客栈搜查一番并未发现蝶烬,此事怕还是要细查。」 知州不耐烦地打断铺头的话:「查什么,直接把巫族人找出来,下面站着的有没有巫族的。」 铺头示意手下把那两个女子拉出来:「回禀大人,这两名女子正是巫族人。」 知州狠狠一拍惊堂木:「大胆,你们巫族人竟敢在本官的地界滥杀无辜,来人把她们关去大牢等候发落。」 「不是我们下的毒…」其中一个女子刚要喊冤枉,另一名女子制止了她。 「我竟还不知知州大人原来是这么处理案子的。」 「大胆,不许对知州大人不敬。」还不等知州开口,铺头先呵斥了青袍男子。 然而青袍男子并不惧铺头的呵斥,反而是继续说话:「知州大人为官这么多年又怎会不知,蝶烬里所用的紫素花在青州也有种植,紫素花可以入药成为外伤药,因此并不是只有巫族才特有。」 「本官怎么会不知道,但是我们青州只种植了紫素花,单凭紫素花如何能制作毒药。」 「那知州大人又怎么确定只种植了紫素花呢?」 青袍男子这话一出,下面站着的江湖人士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不不止巫族人,还有魔教,魔教中人他们也会使用这种毒药。」 「我还记得,当时毒发时就是和蝶烬一模一样。」 「巫族从不参与江湖纷争又怎么会突然就下毒,下毒应该是魔教中人。」 「魔教中人近年来为非作歹,到处屠杀名门正派人士。」 「是不是你们巫族人把毒药卖给了魔教。」 女子辩解:「你们不要冤枉人,我们远在西南怎么可能同魔教中人有交易。」 「那你们来青州城做什么,什么时候不来,偏偏在外面举办武林盟主大比的时候来。」 「我和姐姐是来找我们失踪的族人的。」 「知州大人此案要细查啊。」 知州只觉得头疼,他哪里不晓得荣亲王爷在罗洋村村里就种植了紫素花。他本想大事化了,草草结案的。 哪种突然冒出个年轻男子愣是要把事情闹大。 只是荣亲王爷在青州城盘踞的势力太大了,哪是他一个小小的知州可以得罪的。 「传本官命令,明日天一亮彻查城中的魔教中人,看到可疑人士立即逮捕审问。」 没办法,知州不敢得罪荣亲王爷,只能拿魔教开刀,谁让他们在青州城。 铺头:「知州大人,那这些人如何处置?」 「既然没有在客栈搜查到毒药,那就先将人放回去。」 大半夜闹了这一通,大部分都不是很愉快,甚至还有人当场和客栈掌柜赔付银子。 第110页 唯一易容后的楚云暮站着角落看着离去的知州,眼底泛起了冷意。 他没想到青州城的知州竟会涉及到荣亲王爷的事情上如此畏惧,竟是如此荒诞的结束了案子。 看来荣亲王爷是彻底地把青州城牢牢地控制在了手中,单凭浅显的种植紫素花和红曳花并不能定死荣亲王爷的罪行。 而他也不想留有隐患,最少要把青州城荣亲王爷的势力全都拔除,往后君晏也能更安稳一些。 虽说知州的办案确实让人失望,但他今夜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半。 能把魔教藏在青州城的人揪出来,也足够让荣亲王爷烦恼一阵了。 「今夜多谢公子的相助。」其中一名巫族女子走到楚云暮面前道谢。 另一名女子疑惑不解:「姐姐你为什么要谢他?」 「今夜若不是他,我们只怕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今晚的事情很明显就是有人针对着她们巫族而来的。 「两位姑娘在青州要小心谨慎。」楚云暮道完这句,便转身离去了。 走出衙门没多久,楚云暮看到有两人站在巷口等着他,其中穿着玄衣的是君晏,而另一个正在擦拭着脸上血迹的人是扮演尸体的男子。 「按哥哥的吩咐,已经换了那名乞丐的尸体在停尸房。」 君晏话音刚落,那男子就急急开口了:「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那个乞丐和那女子当真是魔教中人?」 「你若不信,便自己去查。」楚云暮说完这句便不再看他,而是换了温和的神色看向了君晏。 「辛苦你了。」 君晏摇头说不辛苦。 男子:「……」总感觉我有点多余是怎么回事? 楚云暮转头看他,淡道:「魔教在大比前使用蝶烬杀害年轻的参比者,只怕后面有更大的阴谋,你们江湖里的事情还是要尽早解决的为好。」 男子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今夜多谢两位相助,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来霄凌山庄找我就是。」 第92章 名册 「王爷,现在全城都搜查魔教中人,听说是有人在青州城用了蝶烬。」 听着属下的话,沧玦侧头看向沉下了脸色的荣亲王爷,笑了:「王爷,你的交易对象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啊。」 「此事不是魔教所为,这么拙劣的手段应该是有人想要搅乱青州城的势力。」 「哦?看来这次的事情于王爷来说不过是件小事。」 荣亲王爷一听这话,脸色更阴沉了:「你也别幸灾乐祸,那人的利用魔教做引子,只怕是上京来的人,到最后事情败露,你我都逃不了。」 「只可惜我那个嫡子没用,成天只沉迷于美色,废物一个。」 「我听闻世子曾痴迷于若翩仙子,甚至还想强来。怎么,青州城什么时候又出了个比若翩仙子还要漂亮的美人?」 荣亲王爷脸色显然不想提这种话题:「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看。」 「哎呀,王爷你也是知道的,你们大宸的美人美则美,但还是没有我们月国的女子更主动热情,太含蓄反而让人失了兴致。」 「王爷若是有心,我送几个美人给你尝尝鲜,试试不一样的。」 「……」 厢房里,透过层层薄纱,依稀间能看到床榻上交叠的人影。 君晏靠在床头,伸手揽住坐在他怀里的哥哥,温柔又缠绵的与对方的唇舌交缠,只余低低的喘息声落在耳侧,旖旎的气息围绕着床榻。 长长的一吻结束,君晏继续往下轻吻着他的脖颈,锁骨…… 楚云暮被这一吻亲得有些思绪混乱,只觉得身体有一团火在燃烧,而君晏的动作让这团火越烧越旺。 直到里衣被褪至手腕处,楚云暮思绪彻底涣散了。 楚云暮肤色是同暖玉一个色调,白的发光,在暖黄色的烛火下渲染下,更是诱人,君晏忍不住在上面留下了属于他的痕迹,一点点地彻底打上属于他的烙印。 楚云暮向来纵着君晏,哪怕是在床榻之事上也一样,只是他纵容的后果换来的是君晏更加的放肆。 粗暴又勐烈的动作让楚云暮再维持不住淡定,眼眸泛起的水雾染着眼尾的红痕,竟是比女子抹的胭脂还要美艷勾人。 「哥哥,你真好看。」君晏痴痴地看着哥哥那张染着情慾含泪的脸,终是没忍住低头又亲了上去。 随着君晏地低头,两人的髮丝纠缠在一起,像是两根红线被缠在了一处,不分你我。 不知过了多久,楚云暮昏昏沉沉间察觉到君晏动作似乎停了下来。 「哥哥…」 楚云暮还没开口回应,君晏抱住他来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楚云暮只来得及看一眼窗户纸外微微亮起的天色,又被打散了思绪。 他再次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君晏刚好端着早饭进来。 楚云暮:「……」他又没能早起。 果然不能过度纵慾。 楚云暮撑着床坐起来时,能感觉到自己的腰酸痛,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今晚你回自己的厢房去。」 再这么厮混下去,他就是有再好的武功底子也经不住这么造。 前世君晏也没这么频繁,经常都是好几天一次,久一点就一个月。 第111页 楚云暮思考,难道是因为年轻气盛,那方面旺盛? 可他像君晏这个年纪的时候天天都翰林院整理书籍,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哥哥是生我气了?」 君晏放下早饭,迈步往床榻间走去,越走近,他就更能清楚地看到哥哥身上的痕迹,那些痕迹都是他留下的。 想到这些,他眸色暗了暗,似乎在压制着什么。 楚云暮刚想说有点生气,但触及到君晏那双委屈泛红的眼睛,他忽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这该死的心软。 「我没生气,就是你不该天天待在我这里,别人其他人生疑。」楚云暮寻了个藉口。 但这个藉口也确实实话,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目前还不能暴露于人前。 上京那群人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若跟君晏太亲近,招来的麻烦只怕是更难解决。 他不想前世的场景再上演,不想府再出事,也不想君晏像前世那样踏着无数条人命坐上那个位置。 他的君晏该是名正言顺,被万民敬仰的登上位置。 「我不会让他们发现的,哥哥我不想一个人睡觉。」君晏装起可怜来可谓是熟练至极。 「没有哥哥在身边,我会睡不着。」 楚云暮:「……」 他怎么不知道他自己还有安神香的作用? 可是他看着委屈巴巴的君晏又捨不得说重话。 「那你夜里过来安分些,这几天不许扰乱我的作息。」 君晏答应得很快:「我听哥哥的话。」 楚云暮:「……」答应这么快,可信度有多少估计就只有君晏本人知道了。 年妤刚进小院,就看到了主子身旁站了个从没见过的男子。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上前给主子禀报事情。 「主子您之前要的名册已经整理出来了,请您过目。」 年妤双手奉上名册,楚云暮伸手拿过,缓缓翻开名册。 里面的名字大多都是青州城各大世家的公子少爷,而极少数都是魔教中人,外族人,异国人。 与他料想的相差无几,那日果然是打着宴会的名头在暗地里进行交易。 「主子,属下还查到荣亲王爷似乎同月国某位王室有交易,目前那位的身份还未查到,不过听说人已经来了青州城,属下会继续派人…」 楚云暮声音微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不必查了,那人我已经见到了。」 年妤:「是,主子。」 谈完正事,楚云暮转头介绍起了君晏的身份:「他是六殿下,你只需记得,他对你们下的任何命令,你们务必要全力配合。」 年妤闻言震惊,似乎消化不了她刚刚听到的话语。 这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皇室能得主子这般看重,甚至给了这么大的权利。 不止年妤震惊,君晏也不敢相信哥哥居然会让他的属下听命于自己。 反倒是楚云暮没什么表情,仿佛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不是正好没有可用的人,有了他们在,你往后想做些什么也不会太难。」 「可是…」 第93章 认可 楚云暮温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心中有数,小晏把你的玉佩拿出来。」 君晏依言把挂于脖颈间的玉佩从衣襟里掏出来。 「年妤你看着这枚玉佩,见它如见我,不管是什么命令都不得违抗。」 年妤虽不知道眼前这位六殿下到底于主子是什么关系,但她知道主子信他,既然主子信六殿下,那她也不能不能敬。 「年妤拜见六殿下,往后六殿下有任何命令只管差遣青羽阁的青羽卫。」 年妤恭敬给君晏行了个礼,这礼一下便是认可他的身份。 青羽阁同其他的派系不一样,他们不但是收集天下秘闻,拥有着最全的情报网,甚至还可以帮你拿到你想要的消息或者宝物,亦或者是毒药,兵器等买卖。 是以在黑市青羽阁的典当铺里,很多人会带着很多的钱财来来换取自己想要东西。 由于青羽阁掌握的秘闻太多,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廷都不愿意得罪,毕竟谁也不想哪天自己的秘密就被暴露在天下人眼前。 而且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是忌惮青羽阁的存在,青羽阁至此在人前也是一个很神秘又令人畏惧的存在。 但任谁也不会想到青羽阁的阁主会是一位在朝廷的任职侍郎的年轻人。 君晏只知道他的哥哥很厉害,却也震惊他居然会是青羽阁那位神秘的阁主。 「那主子没其他事我就先撤了。」 年妤正欲离开,楚云暮喊住了她:「若翩仙子曾在荣亲王爷的宴会出现,我想你去查查轻舞坊。」 「这事若翩和我说过,她说是荣亲王爷亲自吩咐轻舞坊主要她去跳一出。坊主曾于若翩有恩,所以那日她便出席了荣亲王爷的宴会。」 楚云暮还记得名册从没出现过魔教,而魔教与荣亲王爷是有交易存在的,轻舞坊又与荣亲王爷有牵连。 那么轻舞坊身后的人是荣亲王爷,要么轻舞坊其实是魔教用来掩人耳目的场所。 不管是哪种,于他们而言都没有好处。 「坊主或许也是荣亲王爷的交易对象之一。」 年妤压下心里的慌乱,她知道主子是什么意思,主子是觉得若翩会是他们的敌人。 第112页 可每当她想起若翩的笑容,想起她悲惨的过去,想到她如今惊艷众人的飞天曾经要了她半条命。 若翩她不过是想要好好活着罢了。 若是若翩真的是荣亲王爷的人,或者是魔教中人,她又该当如何。 年妤第一次有了想逃避的想法,她不想,不想去探究那份残忍的真相。 年妤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楚云暮的眼睛:「此事无需你去,交由年书吧。」 年妤震惊抬头:「主子…」 「我知你心中想法,但此事你不适合,回去好好歇几天吧。」 年妤眼眶微红,犹豫了半天才道:「若…若是她真的是,可否由我亲手处置…」 「我不会要她的性命。」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动手伤害若翩。 年妤眼眶更红了,几乎是哽咽道:「谢…谢主子。」 「回去吧。」 「是,属下告退。」 待年妤离开后,楚云暮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哥哥可是累了?」君晏上前一步,伸手将哥哥揽进怀里,让哥哥靠着自己。 楚云暮没说话,他不是累,他只是觉得世事无常罢了。 青州之行比他想还要复杂多了,只盼此行能顺利,希望他还能有时间去完成那件事。 …… 时隔几日没出现的君丞领着好几个小厮,带着一大堆礼物上门了。 「你们颜玉掌柜可在?」 牧染停下打算盘的手,懒懒地抬眸看了门口站着的君丞:「掌柜在后院,你找掌柜有何事?」 「你直接去告诉你们掌柜,就说本世子来找他了。」 「世…世子,您是世子?」 君丞刚说完话就听到了一句小心翼翼软音,寻声望去,看到一个年轻清秀好看的少年正呆呆地看着他。 君丞觉得他有趣,没忍住逗了他一句:「怎么,本世子看着像个普通百姓?」 罗漾一听这话立即慌了,连忙摆手:「不,不是,我没有这样说,您一看,一看就有世子之风,而且您还…还生如此玉树临风…」 这样的夸词君丞听得太多,瞬间觉得无趣,又把关注点转回了颜玉。 牧染从后院走回来,告知君丞:「掌柜在后院,说是请世子过去喝杯茶。」 君丞转头吩咐他那些小厮「你们把礼品摆放好,在外面等本世子就行。。」 他说完径直往后院走去,恰巧看到正坐在院中树下品茶的颜玉。 此时院里阳光正好,郁郁葱葱的树木遮了大半的阳光,剩下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星星点点地撒下来,落在了楚云暮的身上,将他本就极盛的容颜染得更是夺目绝色。 君丞又没忍住看痴了,颜玉真的生得太好看了,不管看多少次,他总会看呆。 他以前从不信有看不腻的美人,不管是多漂亮绝艷的美人,只要看得久了总会腻的,可是这些在颜玉身上通通没有,颜玉每一次的出现总是那么让人惊艷。 他的一举一动,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表情总是牵动人心,那是在别人身上看不到的一直独特的气质。 气质出尘,清冷,行为上礼数周全,言谈举止更是让人挑不出毛病,这样的人就像是大家族里精心培养出来的世家公子。 哪里有一点落魄少爷的样子,要不是他特地安排人去查了江南颜家,只怕也不相信颜玉竟然只是一个小小医馆家族里出来的少爷。 这样的人只怕是上京那样权贵世家云集的地方都找不出来。 他想过要不要用手段先将人留在身边,可相处间他能感觉颜玉似乎不是表面那么温和,他骨子里只怕决不能接受被人强迫。 他不愿玉碎。 「颜玉。」君丞笑着就要走过去。 「世子请。」 楚云暮起身请他入座,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虚假,仿佛带着一层假面。 君丞毫不客气地坐下:「颜玉你竟会泡茶那本世子可要好好尝尝了。」 「那可惜了,今日负责泡茶的是我弟弟。」 君丞一惊:「啊?令弟也会泡茶,你们兄弟两还真是令本世子惊喜。」 「小晏他手艺极佳,世子今日算是有口福了。」 楚云暮一边说着,一边用隔着桌子的格挡,拉了一下君晏的手指,示意他收敛一下周身要溢出来的杀意。 君丞于他们还有用,暂时还不能动。 第94章 邀约 楚云暮示意君晏泡茶时,君晏不如之前每一下的动作都细緻入微,而且随手捏了把茶叶放进茶杯里,再往上面冲上热水就算是完成了。 君丞一门心思全在楚云暮身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君晏敷衍潦草的动作。 待楚云暮做了个请的手势,君丞才注意到茶已经泡好了。 他虽怪于对方泡茶的速度,但碍于对方是颜玉的弟弟,他还是伸手拿起茶杯,品尝了一口。 君丞沉默了:「……」 茶是好茶,就是这泡茶的手艺似乎不怎么好,完全没有把茶泡好。 偏偏楚云暮还要问他:「世子觉着如何?」 君丞第一次昧着良心说违心的话:「令弟的手艺尚佳,用的茶叶也是上乘,味道自是极好。」 楚云暮心知君晏的敷衍,知道那茶水自然难喝,但他今日的目的便是这个:「那世子便多喝上几杯吧。」 第113页 君丞「……」倒也不必。 这真的是他有史以来喝最难喝的茶水了,但当着颜玉的面他不好说难喝,毕竟是人家弟弟亲手泡的。 为了不再喝那难喝的茶水,他转移了话题:「颜玉既然会泡茶,想来也是对茶叶有诸多的了解,恰好我府上有珍藏品质极好的茶叶,不如颜玉来我府上品品茶?」 君丞这样说自然有他的目的,讨好了这么久,他们之间也该有更近一步的接触了。 正好借着品茶又在他府上无人打扰,要是能占点便宜倒也不亏。 楚云暮本以为还需周旋一番,倒是没想到君丞会这么上道。 「既是世子邀约,颜玉自是愿欣然前往。」 「哥哥,我也要去。」 君晏的突然出声,让君丞欣喜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楚云暮朝着君丞惭愧一笑:「抱歉世子,我弟弟对茶的热爱并不少于我,不知世子可愿我带着弟弟一同前往。」 君丞自然不愿意了,有弟弟在,那他想干点什么都干不了。 只是看到颜玉脸上的笑,他还是违心地答应了下来。 原因无他,他真的做不到面对这么漂亮的美人时候拒绝对方的请求。 「如此,颜玉先谢过世子了。」 「那过两日,我派马车过来接你们到我府上。」 荣亲王府没有名贴是进不去的,所以只能由他派府里的下人将颜玉他们带进来。 夜里,楚云暮沐浴完,拿着帕子一边擦拭头髮,一边从格挡的屏风后面走出来时,君晏起身从他手里接过了帕子。 楚云暮倒也随他,任由君晏给自己擦拭着头髮。 「君丞请我们去的那日必然会选在荣亲王爷不在府里的时辰,君丞也不会愿意你在一直旁边打扰他同我独处,定然会寻藉口让你去别处,而你则去荣亲王爷的书房里看能不能找到交易帐本。」 「切记要把翻动过的东西摆回原位,不能让荣亲王爷发现异常。」 「如果书房里寻不到,你就找找看有没有暗格。」 「若书房周围有人守着,你动作便隐秘些,不要让那些暗处的暗卫发现你。」 他想过了,以君晏的武功要偷偷潜进书房不成问题,如果书房寻不到他要的东西,那么椿香园就得再去一次了。 荣亲王爷的书房在白天应当不会太严守,一般刺客都会在夜晚潜入,绝不会有人大白天就潜入王府的。 他们走的是正门进,恰好躲开了第一批守在暗处的暗卫。 「我不想哥哥同他独处。」 说实话,要不是有哥哥命令不能动手,他是不可能容忍君丞老是到哥哥面前献殷勤的。 楚云暮听着他不开心的语气,顿时有些好笑:「那你动作快些,我便不用同他周旋那么久。 「你再忍忍,待交易帐本到手,我便可向陛下申请调取附近驻守的军队用武力镇压。」 「荣亲王爷必须要除,若不除等到将来也是一大祸根。」 他不想让前世那样的场面再次上演,这一世君晏应当要长命百岁,而不是被人陷害死在战场。 「哥哥总为我做太多事,我太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君晏第一次恨极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有。 哪怕他尊贵为皇子,可他也只是空有皇子的身份,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单靠武力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哥哥知道他手上没有可用的人,便将自己的手下借给他用。 可他不能做那个总被哥哥保护的人,他不想看到哥哥总是那么累。 他也想要保护哥哥的,他也想让哥哥能依靠着自己。 「你怎会没用。」楚云暮伸手抓住了他拿着帕子的手,让他停下了擦拭头髮的动作,「这些日子以来,你跟在我身边帮我解决了很多的事情,而且你现在也只是暂时的,待日后你总有机会去到展现你才能的地方。」 「我从不会看错人,能得我认可的只有你一人。」 偌大的皇室君氏,也唯有君晏一人让他甘愿俯首称臣。 「哥哥…」 君晏将哥哥抱进自己的怀里,用力将对方紧紧抱住。 他真的满足了,能得哥哥一句认可胜过千万句情话。 「以后不许再说这样贬低自己的话,我的小晏是最优秀的。」 耳边听着哥哥温柔的话语,他心里的感情再克制不住,微微松开抱着的哥哥的距离,伸手抬起哥哥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温柔的吻染着浓烈的爱意,楚云暮被他亲得意乱情迷,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抱着坐在了桌子上,身上仅有的一件里衣也被褪下了肩头。 半干的头髮散发着淡淡玉兰花,同君晏身上的冷梅香混杂在一起,难捨难分,如角落放置的烛台,亮着暧昧的暖色,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 烛火还没燃尽,楚云暮就将身上的人推开,不许他再继续下去了。 「哥哥…」君晏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明早我要出门,不能闹得太过。」楚云暮也不知道君晏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一晚上不睡觉第二日还精神特别好。 「可是哥哥,我还…」君晏话说到一半,示意他往下看去。 楚云暮因为自己是年长,不愿在君晏面前害羞,可当他往下看时,还是没忍住红了脸。 「……」 第114页 「…那那你快些。」楚云暮终究还是心软了。 第95章 桑念 「阁下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我。」 一把长剑突然横在了年书脖颈处,只差一毫米就能划破他的皮肤。 年书脸色一凝,隐在面具下的眼神泛着杀意,一枚银针悄然出现在指间,只需轻轻一动,银针无声地扎进身后人的身体里。 不过片刻,身后人的剑便已然拿不稳,年书趁着此刻一把打掉身后人的剑身,反手出剑将对方制裁于剑下。 那人咬牙隐忍着身体里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抬头看着指着自己的剑尖,语气间染了怒意。 「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年书没出声,而是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动,锋利的剑身瞬间将那人脖颈划出了一道致命的血痕。 那人看着年书转身要往最里面走去,哪怕是临死之际,也要极力阻止他:「那…那里你不能不能进…」 年书无视他的话,伸手就推开了眼前的木门,然而里面的景象却让他惊在了原地。 荣亲王府里,一名死士匆匆来报,说是藏于轻舞坊的禁地被人闯进去了。 荣亲王爷闻言勃然大怒:「本王养你们干什么吃的,现在来报有什么用,还不快给本王去追杀,追到人给本王格杀勿论。」 死士应下,当即要走,荣亲王爷又喊住他:「制毒师不能动,务必要将他安稳带回来,若他出了意外,你们也不用回来见本王了。」 「是,属下领命。」 荣亲王爷恨不能将闯进禁地的刺客碎尸万段,却也失望于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死士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没有。 驻扎于青州城的青羽阁分阁里,年书盯着眼前狂吃了三大碗的少年再次震惊。 「你几天没吃饭了?」 少年咀嚼完嘴里的鸡肉,再得空回答他的问题:「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他们要我在这两天里炼制两百份蝶烬,不炼制完就不给我吃饭。」 少年说到这里就难过:「想我在族里好歹也是一个少主,结果不甚被歹人劫持,还得给他们日日夜夜的炼制蝶烬,我不给他们炼制他们要杀我,我年纪轻轻不想死,就只能给他们做事了。」 「不过,谢谢阁下救我出来,这份恩情我定当会铭记在心的,待我回了族里,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年书看着眼前单纯的少年,想他被人劫持属实也正常。 年书倒也没有相信他嘴里所说的话,而是问了他的身份:「你叫什么。」 「桑念,我爹是巫族的族长,将来也会继承我爹的位置,以后你来巫族我就可以罩着你。」 年书:「……」 说他单纯还真是没有一点心眼,连他爹都卖了出来。 就这还下一任族长,他很为以后的巫族走向担忧。 但当桑念说出他年岁时,年书又惊了:「你当真已年满二十了?」 年书再次上下打量了桑念一眼,看着他矮小瘦弱的身体,再次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谎报年岁。 说他有十六都觉得说多了。 而且桑念长着一张娃娃脸,看着就像个十来岁未长开的少年。 桑念不忿地反驳:「我明年都要二十一了,我不过就是矮了些,但我真的是一个大人了。」 他就是比普通男子矮了一些罢了,可是他爹爹也不高啊,所以也不能怪他长不高吧。 「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年书真的很怀疑他到底是在什么环境下才能养出这样一副单纯天真的性子。 他族长爹难道就没想过这样养出来的儿子分分钟能被人骗走啊。 「就就那样长大呗,爹爹说我年岁小不让我接触族中事物,待我及冠后,爹爹说让我出去游歷一番,长长见识。」 桑念说到心里就心虚了:「可是谁知道,我刚来青州城就遇到了坏人,他们不说分由就把我劫持了。」 「而且他们还好兇,老是骂我,不给我饭吃,动不动就说要杀我。」 「你这里安全吗,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把我抓回去啊。」桑念太害怕了,他真的快要被关在那间小房子关疯了。 那些人还不许他睡懒觉,每天一大早就把他抓起来让他炼制蝶烬。 「只要你不乱跑就不会。」年书起身,回头看了眼朝他笑着的桑念,心底仍旧对他有疑心。 「我不会乱跑的,你这里好,在这里我可以不用炼制蝶烬还可以吃这么多好吃的饭菜。」 「……」 年书再次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不要过于猜测这人在演戏,感觉看着就没脑子的样子。 年书走出屋子,守在门口的下属把门关上了。 「看好他,他要吃什么,要用什么尽量给他,但是一定不能让他走出这间屋子。」 「是,年大人。」 …… 「你是说你抓到了给荣亲王爷制毒的人。」 「是,他现在被关在了阁里。」 楚云暮细细地摩挲着杯身,垂眸思考着。 他还记得那两名来青州城寻人的巫族女子,只怕寻的正是被荣亲王爷抓起来关着制毒的巫族少主桑念。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抵是荣亲王爷并没有掌握蝶烬的制作方法,桑念在他们手里,只怕荣亲王爷真的要慌乱了。 没了蝶烬,荣亲王爷的交易便只能停止,月国那位王爷可就不会那么乐意了,若能藉此机会让他们内部矛盾,说不定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也能浮现出来。 第115页 「既然人在我们手里,那就好吃好喝供着,到了关键时刻才能发挥他的用处。」 「是,主子。」 「除了找到桑念,可还有其他发现?」 年书将自己找到一本小册子双手奉上:「这是在若翩仙子厢房暗格里寻到的一本小册子。」 楚云暮接过,翻开后发现一本记录青州城贵族世家的名单,上面记录了所有来观赏她飞天表演的宾客名字。 只是上面却没有君丞的名字,看来轻舞坊果然同荣亲王爷脱不开干系。 翻册子时,他注意到册子右下角印了一朵红色的花,像是开在墓地周围的曼陀罗。 这种象徵死亡意义的花,他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魔教:「曼陀罗花与魔教可有关系?」 第96章 大礼 年书常年同姐姐管理阁里的密阁,知道的东西也多:「曼陀罗是魔教的代表花,他们喜欢带着画着曼陀罗的面具出现在人前。」 楚云暮眸色一冷:「原是如此。」 难怪荣亲王爷不许君丞招惹轻舞坊,难怪若翩仙子一个舞姬却能拥这么好的轻功。 只怕轻舞坊是魔教留在青州城的秘密据点,那本册子上的记录估计也是在收集青州城贵族世家的名单,为的就是更好的渗透进青州城。 荣亲王爷王爷胆子可真大,不仅勾结魔教,还与别国通敌叛国,只怕西北那些小部落也会同荣亲王爷有关系。 荣亲王爷向魔教索要的武功秘籍,大抵养着的不止有死士,可能还有一支人数不少的私军。 养私军开销极大,靠着那些蝶烬也不一定能满足,轻舞坊的收益荣亲王爷会不会也有一半。 「主子,我还发现了轻舞坊的卖出的酒水有问题,他们下了一种能让人上瘾的药,让宾客觉得只有他们轻舞坊的酒水最好喝。」 「以及他们表演时散发的香味都会与酒水发生反应,让客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从而花上更多钱财。」 「……」 难怪他觉着轻舞坊的香味过于甜腻了,原来是会与酒水里的药发生反应。 好在那日他谨慎,只喝了没有掺药的茶水。 想来是荣亲王爷想赚取更多的钱财,毕竟养一支私军开销极大,没有足够的钱财便难已支撑。 只少了桑念这个制毒师,还不至于让荣亲王爷方寸大乱。 想要荣亲王爷失去钱财养军队,那么轻舞坊必然不能再继续开下去了。 知州派人抓了这么多日的魔教中人也没有一点进展,不如他来帮帮对方好了。 「你最近留在阁里看着桑念,尽量多从他嘴套些话出来。」 「是,主子。」 如今年书把人劫走,荣亲王爷是必会派人搜查,黑市鱼龙混杂,就算他荣亲王爷想要找人也不会太容易。 而且就算他找人也不敢明面上找上青羽阁,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青羽阁手里会不会掌握着他的秘密。 他们留在青州城的时间不多,是必要早日找到荣亲王爷的交易帐本,以及他藏私军的地点。 知州畏惧荣亲王爷的样子想必也不敢真的去搜查轻舞坊,既然知州不敢,那么就让他来帮上一帮,让知州不得不将那些人抓起来。 只要知州抓人,荣亲王爷想要继续靠轻舞坊赚钱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他记得还有个月国王爷,他怎么说也要给对方送一份大礼才是。 …… 「若翩姐姐,你在找什么?」 「你看到有人进我屋子没?」若翩一看到站在门口的舞姬,沉着脸问她。 那舞姬故作苦恼的样子:「这人来人往,我哪能记得那么多,不过昨日来了个叫什么沧玦的王爷,他好似醉酒误闯了咱们这里,还是我和几个姐妹把他哄了下去。」 「沧玦王爷?」若翩若有所思,似乎是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他自己喝醉酒说的,他说他来自月国呢。」舞姬说完又佯扮很忙的样子,「我得准备准备今夜的表演了。」 「那妹妹快去表演吧。」 待那舞姬一走,若翩面色更冷,眼里蕴含着杀意。 那本册子上面印有他们魔教的曼陀罗花样式,若真的被那月国王爷偷了去,只怕他们的身份怕是要暴露了。 若此事被教主知道,教主定然不会饶过她。 那么就只能把知道这件事的人杀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好秘密。 踏着月色,楚云暮同君晏易容后出现在了城里的某间府邸里。 府邸里守卫森严,但好在他们武艺高超,成功潜入了进去。 而在他们前脚刚进去,后脚又有一批带着曼陀罗面具穿着红衣的人从府邸不同位置直接杀了进去。 正准备入睡的沧玦王爷听到屋外的动静,迅速穿好外衣,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一把长剑直直往他心口的位置刺来。 「你是何人?」 「来杀你的人。」 沧玦躲闪期间,把他随身带的长弯刀拿了起来,与眼前的面具人打了起来。 一时间府里乱成一团,鲜血染了一地,在月光微弱的照耀下显得各外触目惊心。 而在屋顶上站着两人,他们身上都穿着黑衣,仿佛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不等这场暗杀持续太久,府邸门口就传来了官兵的砸门声音。 「里面的魔教中人快快束手就擒。」 第116页 楚云暮看着从门外闯进来的官兵,勾了勾唇角:「来得倒也不算慢。」 正与沧玦王爷缠斗的若翩听到官兵的声音,知道不能再留下去了,若她的身份暴露了,只怕更麻烦。 当即若翩将身旁的花瓶踢倒在地下,趁着沧玦王爷注意力被转移,转身用轻功快速往府外离去。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刚出府邸,逃进一个小巷子就被两个黑色衣服的男子拦住了去路。 「姑娘这么晚还出来游街,当真好兴致。」楚云暮朝她缓缓笑道。 若翩握紧手里的长剑:「阁下若不让路可别怪刀剑无眼。」 「姑娘声音听着耳熟,与若翩仙子倒是有些相似。」 若翩眼底起了杀意:「……」 只是她的剑还没挨到那说话的男子,便另一名男子用踢落了剑。 长剑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格外的刺耳。 若翩想弯腰捡剑,却被一柄扇子抵住了脖子。 「说说,你为什么接近年妤?」 若翩眼里的杀意瞬间被震惊代替,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男子,只见男子面上仍旧有笑意,但那笑确是泛着冷意。 「你到底是谁?」 「现在是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接近年妤?」 若翩移开视线,不回答楚云暮的问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来猜猜,你接近年妤是因为青羽阁,你们魔教想打青羽阁的主意,还是说青羽阁掌握着你们的秘密让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来接近驻守在青州城的青羽阁掌管者。」 若翩再次震惊:「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云暮眼神冰冷,说出的话也格外的残忍:「是来剿灭你们魔教的人。」 第97章 欺骗 若翩听到这话,顾不得自己还被人牵制,仰头笑了:「我们魔教岂是你想灭就能灭的,阁下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不试试谁知道能不能灭呢?」楚云暮不在意她的笑话。 若翩察觉到这人似乎没有想想杀她的想法,毕竟这扇子抵着她半天也没有往前动一下。 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她故意往扇子方向挪动,果然看到那人的扇子往回收了一些。 既然如此,她极快伸手一把捡起自己的长剑,下一瞬间就往楚云暮心口处刺去。 楚云暮早料到她的动作,正欲用扇子格挡她的剑尖,一把长剑从若翩后肩膀刺穿了过来。 若翩的瞳孔瞬间放大,似乎没料到还有人藏在暗处偷袭。 若翩右手撑着剑柄没让自己倒地,而在剑被拔出她的身体时,她再也站不住,摇摇晃晃地就要倒地。 「小翩,你千不该万不该伤害我的主子。」 年妤从暗处走出来,一身大红的劲装在月色下显得的格外惹眼。 「年…年妤姐姐。」 「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年妤的冷漠终是让若翩表面的平静破碎了开来。 「原来你所有的话都是骗我的,可笑我还全都相信了,你看着我傻傻的被你骗是不是还在心里笑我,笑我怎么这么好骗。」 年妤明明在笑,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年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感情:「罢了,算是我识人不清,是我活该,既然你对我主子起了杀心,那么我不能留你。」 若翩看着曾经总把她当小孩哄的年妤姐姐此时一脸冷漠的拿着剑指向她。 若翩再忍不住落了泪:「年妤姐姐,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有目的的,但是后来,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想与你交好的。」 「事到如今你还想哄骗我,你们魔教是不是都像你一样惯会演戏骗人。」 「年妤姐姐你…不信我?」若翩睁大了眼睛,任由眼泪滑落,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年妤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只觉得自己大概要疯了,可她要知道她不能心软。 「是你满口胡言要我如何信你,你接近我,为的不过是青羽阁里掌握的秘密,你从头到尾都在演戏骗我,你现在装可怜装无辜是想薄得谁的怜惜。」 「这里可没有那些追捧你的男人,不会有人会为你的眼泪而护着你。」 若翩哭着摇头:「我不要他们,我只要年妤姐姐你疼惜我,年妤姐姐我知我错了,可我能怎么办,教主救我性命,赐我武艺,我不能背叛他,我不能做那等忘恩负义之事。」 「年妤姐姐我真的不想骗你的,我没想骗你拿青羽阁的秘密,我从未遇到过像年妤姐姐这样好这样温柔的人,我想留住你的,我有想过要去和教主说,让他放过青羽阁的。」 年妤听到这话笑了,那笑着染着讽刺:「你求他放过青羽阁,你是觉得青羽阁会怕区区一个江湖魔教吗?」 「你知道青羽阁前身是做什么的吗?哦,你肯定不知道,你那个自大的教主也不知道,你们要是知道怎么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年妤姐姐…」 「我曾请求过主子把你交由我处置,既然你对主子起了杀心,那我再留你不得。」 年妤还未动剑,若翩抬头朝她露出了初遇时惊艷了她好久的笑容。 恍惚间好似回到初遇的那个春天,她出门找不知道跑哪喝酒未归的年书。 在路过轻舞坊旁边的拱桥时,看到了抱着一大束鲜花的若翩,那时的若翩穿着一袭粉衫,本就艷丽的样貌愣是被染上了俏皮可爱。 第117页 年妤没忍住就多看了这个好看的女子几眼,对方还以为她是看上她怀里的鲜花,便在她们要路过时,若翩开口喊住了她。 「你是不是想要花,这些都是我刚刚採摘的,都是最漂亮的。」 年妤闻言转头看过去,刚好看到了若翩朝她露出了笑容,本就艷绝又俏皮的样貌,这一笑,仿佛看到了春天。 她从未见过有那个女子能笑着那么好看,让她觉得青州城原来也是有春天的。 再次回忆这些,年妤只觉得可笑,只怕初遇也是若翩设计好的,只等她入套罢了。 「年妤姐姐,杀我只会脏了你的手。」 若翩眼神忽然变得眷念,痴痴地看着年妤,似乎要把她的模样刻在骨子里,哪怕是下了地府也不能忘却。 「你要…」 年妤还来不及说什么,只见若翩极快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粉就往嘴里灌。 是蝶烬! 楚云暮几乎是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当即抛出扇子想要打落她手里的药粉,只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还是有一小点药粉落入了她的口里。 「年妤姐姐,你别看我,我不想你看到我那么难看的样子,我死后你嫁祸给沧玦王爷,让魔教追杀他们。」 这是我能为年妤姐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她不能背叛魔教,但她能帮年妤姐姐解决一个麻烦,能抵消一些罪行也好。 「为什么?」年妤的剑再也拿不稳,长剑落地,与若翩的长剑交叠在一起,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年妤好似疯了一般,上前两步,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我问你为什么要做,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所做的事情吗?,我告诉你,根本不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若翩忍着身体里传来刺骨的疼痛,仍旧朝她笑着:「我知道年妤姐姐不会原谅我的,所以我不会奢求下一世再遇到年妤姐姐,年妤姐姐…」 若翩还想再说什么,奈何蝶烬毒发太快,几乎是瞬间,她身上原本还白皙的皮肤此刻被渗透出来的鲜血染红了。 她的脸也慢慢地被蝶烬腐蚀,最后变成了一个血人。 空气里鲜血味道浓烈,这样浓烈的血腥气味很快就会吸引衙门的官兵过来。 年妤只呆呆地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血人,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会是曾经惊艷整个青州城的若翩仙子。 「她死了么…」年妤问得小心翼翼,好似怕声音大了,会被什么人发现似的。 楚云暮看着年妤那失了神智的样子,嘆口气,正欲安慰她两句,哪想看到年妤勐地咳出了一口鲜血,身形一歪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之前问年妤和若翩是不是be的,她们确实be了,因为若翩是被魔教中人所救,所以她不可能背叛魔教,哪怕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她们之间的相遇从一开始就错了,自然无法圆满。 第98章 朝雪 「姐姐她现在如何,什么时候能醒?」 「说不好,她体内被下了一种毒,这种毒是慢性毒,按理来说应当是没那么快毒发的,许是她情绪上受到的刺激太多,促使毒发提前。」 「这种毒在魔教是专门原来控制人用的,因为每次毒发都会对身体造成损害,而且也不能强行用武功,若没有解药要靠硬撑最多能活十年,而且每次毒发会比上次更要痛苦。」 年书听到这话,只恨不得现在就提剑去屠了魔教。 而楚云暮要比他冷静得多:「你可有法子压制?」 「我只能调补她毒发后的身体,尽量让她下次毒发能挺过去。」白丹摊手表示无奈。 她虽为毒医,却也不是什么毒都解,特别像是巫族,魔教这样地方制作出来的毒物大多药材都是极为少有的。 而且她拿不到原毒,也不能精细地研制出解药,唯一能做的就是延缓她的毒发速度以及减少她毒发时的痛苦。 「不过主子,您可以让那个巫族少主试试,说不定他们族奇怪的方子能解毒。」 白丹这话刚说完,年书就匆匆往外跑:「我现在就去把他带过来。」 正窝在被窝里睡觉的桑念突然被人掀开被子,紧接着他感觉有人将他抗了起来,不过一会他就到了一间新的屋子里。 屋子里的床上躺着一个毫无血色昏睡的女子,床旁边还站了个穿着黑紫衣袍的女子。 「你就是那个巫族少主?」白丹看着眼前这个矮瘦的少年,若不是他身上穿着男袍,她还以为是。 桑念惊于对方认识他:「你认识我?」 还不等白丹说话,年书抓着桑念的手要他给床上的女子诊治。 「她是你娘子吗?」桑念看着年书脸上的担忧,心里有些不开心。 原来他成亲了啊。 「她是我姐姐。」 「啊…」 意识到了自己误会了后,桑念不好意思继续问了,而是专心诊脉。 不过片刻,桑念就皱起了眉头:「她中毒了,而是还不是最近的,而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一点点积累的。」 「就算是有解药也难以根除,毒已经渗透到她的血液里了,除非能有东西可以把她血液里的毒稀释,吸收。」 桑念说到这里,嘆了一口气:「可惜我手上的蛊虫都被那些坏人收罗走了,要是青州城有我的族人,许我还能向他们借借蛊虫。」 第118页 「别的不说,我培养的蛊虫那绝对是我们族里最厉害的,连我阿爹都夸我有天赋。」 「你能解姐姐身上的毒?」年书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盯着桑念。 「如果是我的蛊虫能从那些坏人手里拿回来的,能解,如果是我族里其他人的蛊虫就不能保证了。」 毕竟培养也是要耗费很多时间精力,还要很多珍贵药材,而且到最后还不一定能成功。 品质自然地也会参差不齐,有差的有好的。 要说最好的还是他培养出来的,也是他最宝贝的蛊虫王。 「倒是小看了你,不愧是巫族的少主。」白丹终于语气不那么随意了。 桑念一被夸就脸红了:「嘿嘿嘿,我就是天赋好啦。」 「我现在去给你拿回来。」年书提起剑又要往外跑。 站在屏风后面的楚云暮开口制止了他:「你留在阁里照看年妤,明日我会去王府,他要的蛊虫我替你带回来。」 年书心里一震,但仍旧不愿主子为他们涉险:「主子,还是让…」 「王府不比轻舞坊守卫松懈,你贸然前去只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听我的,先把年妤照看好。」 年书最终还是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心里却是知道主子是在保护他们,不愿意他以身犯险。 「那主子您一定要小心。」 好一会,后边的屏风没再传来声音,桑念才没忍住嘀咕了一句。 「你们主子人很好诶。」 就像他阿爹一样,遇到什么事情总是会先挡在族人面前,保护他们不受到伤害。 白丹听到他的话,笑道:「主子他啊,护短,看不得自己人出事。」 若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那么忠心心甘情愿跟随主子。 只怕这回魔教怕是要承受主子的怒火了,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上青羽阁。 从黑市出来一直到回小院,楚云暮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天微微亮,一名黑衣人抱着长沉香木打造的木盒送到了楚云暮面前。 「主子,您要的朝雪送来了。」 木盒很长,楚云暮看着木盒上勾刻的玉兰花纹案眼里浮现了一丝怀念。 他还记得,当时外公问他想要什么图纹时,他恰巧看到开得正好的玉兰,便说了要玉兰花。 后来他才知道外公亲手给他做了个剑盒,只是他一直不曾使用朝雪,朝雪也被放置于木盒里不见天日。 朝雪是他的第一把佩剑,也是他的本命佩剑,此剑与它的名字一样,剑身白似雪,而且是用最好的玄铁制作,由最好的铸剑大师花费几年炼制,才炼制出了这把独一无二的朝雪。 别看剑身轻薄,似乎同软剑无异,但它的坚固程度堪比那些重剑还要刚硬,其锋利可斩断一切坚硬的东西,乃是真正的削铁如泥。 用铸剑大师的话来说,这把朝雪是他毕生所炼制出最好的一把剑。 楚云暮揭开盒盖,里面通体雪白的剑鞘刻着精緻漂亮的玉兰图纹,剑柄处还挂着一枚玉坠,玉坠被雕刻成了一朵玉兰花,细看又能看出似乎与玉兰花不太一样,但能看出玉的质地极佳。 楚云暮握住剑柄,朝雪并不轻反而极沉,一般人根本无法单手拿起剑。 太久没有摸过剑的楚云暮此时拿着朝雪,一点也没有陌生之感,反而好像很久没见的搭档终于聚在了一起。 楚云暮拿起朝雪起身,示意属下退到一边。 久未见光的朝雪一出鞘,将昏暗的屋子染了一道银色的冷光。 朝雪剑刃也极为漂亮,白金的剑刃在微弱的晨曦间泛着冷冷的剑光,漂亮又致命。 而在剑柄下方还刻着朝雪两字,那两字还是当时楚云暮自己刻上去的。 「三日内将魔教的老巢找到。」楚云暮本欲不愿与江湖有牵扯,所以他尽量避开与江湖的纷争。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给年妤下毒,青羽阁既归他掌控,那么他就有义务保护好青羽阁。 「是,主子。」 【作者有话说】:当年孙控外公一听自家孙子喜欢玉兰花,于是剑盒,剑鞘,玉坠都给他搞了玉兰花(*︶*) 第99章 宠坏 晨间,君晏步入哥哥厢房,发现房间里面没人,正欲去前厅找人,蓦地听到有剑划过空气的破风声。 他面色一冷,以为是有刺客,寻声往厢房小后院而去,刚一伸手打开门,只见纷纷扬扬的绿叶直空中飘落。 而院中着一身青袍的楚云暮正握着剑柄,缓缓收了剑招,被剑气扫过的绿叶在半空中变成了两半。 君晏从未见过哥哥拿剑,甚至连兵器都极少拿在身上,大多时候哥哥总端着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以至于他都快忘了,哥哥从小武艺就极好,根本就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毫无攻击性。 染着肃杀之气的哥哥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的眸色不再温柔,而是冰冷又令人畏惧。 绿叶落尽,楚云暮收了浑身的肃杀之气,眼里冷色缓缓回暖。 楚云暮拿着剑走向君晏:「这是我配剑,唤朝雪。」 君晏看着通体雪白的剑刃,宛如白如暖玉哥哥,一样的那么白,但也泛着清冷。 「你可要试试?」楚云暮将剑柄递向他。 君晏微惊,似乎不敢相信哥哥居然会将自己的佩剑交与自己。 第119页 楚云暮能感受到君晏的惊讶,唇角勾了抹笑意:「我的佩剑唯你可碰。」 像这种本命佩剑就像是自己的一部分,是很忌讳外人触碰的,有些极端的甚至会剑在人在,剑毁人也亡。 楚云暮的朝雪至打造炼制出来,除了他的外公触碰过,此外再无人触碰,除去青羽阁也再无人知晓他还有一把朝雪。 而如今君晏是第二个能触碰到他本命佩剑的人。 君晏不再矫情,郑重地伸出手从哥哥手里接过朝雪,朝雪一入手他就感觉到了极沉的重量。 明明那么轻薄的剑刃,握在手里却极有份量,足以见得铸剑师技艺高超。 「朝雪虽比其他的剑重了许多,但它的手感,锋利程度都是其他剑无法比拟的,不管是多坚固的东西都不能使朝雪断裂。」 君晏握着剑柄,手腕微微一转,随着他的动作,剑刃泛着一道冷冷的寒光。 「哥哥的朝雪乃是绝世宝剑。」 君晏将朝雪还给哥哥,楚云暮笑着从他手里接过朝雪,放入剑鞘。 「走吧,该去用早饭了。」 楚云暮迈步往前面厢房走去,将朝雪放回沉香木盒里,放置于床旁的暗格里。 「哥哥怎么把朝雪拿出来了?」 说到这个,楚云暮脸上的笑容散了:「魔教怎么说也在江湖里掀起了风浪,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视,有朝雪在手,倒能多几分胜算。」 「这几日也该让那些江湖里的名门正派意识到魔教存在的危害,最好也能派些人替我们打头阵。」 楚云暮从来不是大善人,这本就是他们那些江湖名门正派没有处理好魔教,自然也该让他们多出些力。 他要魔教自此再不復存在。 「哥哥有我,无需你出手。」 君晏最不怕的就是拿命相搏,他出手向来都是直接下死手,每一招都是带着将对方杀死的想法下手的。 所以他师父说他现如今不适合携带他的长枪,说待他性子沉稳些再将长枪交与他。 楚云暮回绝了他:「他伤了我的人,我要亲手回报。」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楚云暮知君晏的担忧,笑着抬手想抚摸君晏的发顶,君晏主动弯腰低下了头。 这样乖巧的模样惹得楚云暮心里微微发软,原本想抚摸的动作改环上了他的脖颈,微抬头亲上了君晏的唇角。 君晏眼底染上了暗色,反手将哥哥按进自己的怀里,原本只是浅浅的贴着唇瓣,在君晏的攻势下,变成了炽热缠绵的深吻。 若不是今日要出门,只怕他要被君晏吃抹干净。 君晏伸手擦拭着哥哥唇角残留的水渍,语调暧昧:「今夜我再满足哥哥。」 楚云暮耳尖泛了一层浅浅的薄红,面上仍旧装的淡定:「今夜你不许来我房里。」 君晏盯着他耳尖的薄红,笑问:「若我来了,哥哥会赶我出去吗?」 楚云暮发觉君晏怎么越来越会玩这种小心机了,但能怎么办,只能纵着:「明知故问。」 希望他的老腰能经得起折腾。 君晏伸手把他抱进,将脸埋在他的脖间,痴迷地闻着哥哥身上淡淡的玉兰花:「哥哥这样纵着我,会把我宠坏的。」 楚云暮大抵是真的不知道怎么爱人,无底线地纵容只会让人的贪慾越来越大,也容易将自己置于不利的境地。 比起纵容,君晏更想要哥哥同他耍些小性子,而不是总端着长者的姿态像纵容小孩子一样纵容他。 但他知道这些都要慢慢来,哥哥能愿意与他心意相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其他的有或没有都不那么重要。 楚云暮笑道:「那就宠坏好了。」 楚云暮对君晏的纵容大多源于前世的补偿,前世他从没好好对待过君晏,若没有君晏在背后的相助,最后的结局大抵会是被以莫须有的罪行斩首。 大抵是对君晏不好的时候太多,如今心意相通,他反倒捨不得让君晏有一点的不开心。 他不怕君晏会利用他的爱意背叛他,所以愿意在君晏面前暴露他所有的底牌。 因为他知道君晏会一直爱他,而他也一样,他们之间从来就不需要留有秘密。 正午过后,君丞派了马车来接他们,来的小厮对楚云暮极为殷勤。 「颜公子,请上车,世子在府里等你的到来。」 上了马车后,楚云暮将手里玉石递给君晏,低声在他耳边道:「此玉上面有特殊的药引,若你发现玉颜色变红了,那么蛊虫就藏在附近,若玉颜色无变化,那你便不必浪费时间。」 这玉石是一个时辰前年书送过来的,说是能感知蛊虫的所在。 他不了解巫族秘术,觉得惊奇之余,心里也松了口气,有玉石在,最少不必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搜寻。 君晏小心将玉石收好:「哥哥放心,我定会将蛊虫找到。」 「尽力而为,自身安危为重。」 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他就派人去找那两个巫族女子,总能有解决的办法。 马车从热闹的街市驶过,又慢慢驶入安静的小路,一直行驶到王府的侧门,小厮亮了牌子,守卫放了他们进去,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外面小厮的声音响起:「颜公子,到了。」 第100章 说笑 「世子在雅溪湖等颜公子。」 第120页 早早等着的婢女一看到他们下马车立马就迎了上去。 「两位请随奴来。」 雅溪建造于王府的居中的位置,是一个极大圆形的小湖,湖边倒垂着杨柳,湖中修建了一座带着木梯的两层小亭,从二层随风飘动的轻纱,绣着金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华贵的金光。 整个府邸的修建也都透着奢华精美,其规格已经超越了亲王该有的。 从府邸的修建就能看出来荣亲王爷的野心,他不甘心守着一座小小的青州城。 婢女领着他们一路往亭子走去,一直走到亭子前。 「世子,奴将两位颜公子带到了。」 君丞本在低头查看着婢女们送来的的茶叶,勐然听到颜玉来了,立即抬起了头,脸上满是欣喜。 「颜玉你来了,快坐快坐,令弟也坐下吧。」 君丞连忙招唿着他们坐下。 「这是我让婢女们拿来的茶叶,一会都给你们泡上一壶,看看我府中的茶味道如何?」 君丞话音刚落,身旁的婢女便蹲下身子,动作熟练地开始泡茶。 君丞拿出的茶叶确实是珍品,光是飘出的茶香就能确定此茶不会差到哪里去。 婢女将泡好的茶缓缓倒入茶杯里,正欲将茶杯递到他们前面时,君丞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颜玉你尝尝。」君丞笑着将茶杯递到了楚云暮面前。 楚云暮垂眸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杯,掩下心里微微地不愉,抬手拿起茶杯,要饮时,君晏伸手夺过了他的手里的茶杯。 「小心…」楚云暮一句烫还没说出口,君晏竟然是一口闷了。 然而茶水还是太烫了,茶水又被他吐了出来,吐出来的茶水没能全落回茶杯里,还有一部分染湿了他的衣袍。 君丞震惊:「!」 楚云暮:「……」要不是顾忌在王府,他指定要骂上君晏几句。 刚泡出来的茶有多烫,他又不是不知道,舌头八成被烫伤了,回去还得去找明煦拿药。 「令弟没烫伤吧。」被震惊了一把的君丞,还是秉承着东道主的礼貌问候了一下,「我这有府医,要不我差人来看看。」 「可有烫伤?」在外人面前,楚云暮不能表现得太过亲密,但语气间仍旧夹带着担忧。 君晏摇头,说没有。 楚云暮也不知道他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但眼下不是继续追问的时候。 他又转头看向君丞,歉意道:「让世子看笑话了,我这弟弟爱茶如痴,看到好茶就忍不住想要品尝。」 君丞倒是不在意这些:「无妨,只是令弟这衣服都湿了,可要换一身?」 「让他在太阳底下晒晒就好,来时我弟弟瞧着王府景致极美,他跟着我颠沛流离没见过那么华丽的府邸,今日也是幸得世子相邀才能窥得这样华贵大气的王府。」 难得听颜玉说这么多的话,而且句句都是夸着王府的漂亮,他心里自然也听得高兴。 更何况他早就想找机会支开颜玉弟弟,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此时正好。 「今日我父王不在,倒也不必担心冲撞,只要不往西苑女眷居住的那边去就行,其余的地方你看着逛,若遇到我那些弟弟,你只管说是我请来的客人,他们不会为难你。」 君丞说完又示意一旁的婢女:「你陪着颜玉的弟弟赏赏景,切记不能让那些不长眼的奴才扰了兴致。」 婢女刚想答是,楚云暮截了她的话头:「我弟弟不喜与生人相处,还是让他一个人在附近转转吧。」 君丞一想,这个园子也挺大的,要转也只能出了亭子,到湖外边。这样一来也算是有些距离,自然也不会打扰到他和颜玉了。 「那就按颜玉你说来,如果找不到路就问那些奴才。」 楚云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去吧,好好转转。」 君晏心底是不愿离开的,他实在是讨极君丞看着哥哥的眼神,让他萌发了想杀人的冲动。 「哥哥等我回来。」 落下这句,君晏起身离开了,他要快点找到那两样东西,他不能让哥哥和君丞待太久。 见颜玉弟弟离开了,君丞心里的小九九就打了起来。 君丞想借着倒茶的功夫,想要起身坐到刚刚君丞坐的位置上,然而被楚云暮看破了意图。 「怎能让世子亲自倒茶,倒是我的失礼了。」 楚云暮起身,先一步拿起了茶壶,缓缓倒入摆放在君丞面前的茶杯,疏离地朝着君丞一笑。 「世子请。」 颜玉亲手给他倒茶就足够让他惊喜了,没想到美人还朝着他笑,于是乎君丞晕乎乎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颜玉给他倒的茶。 「颜玉你倒的茶比我平日里喝的都要香甜。」君丞握着茶杯,细细地闻了一口飘出的茶香。 楚云暮不再给他倒茶,坐回椅子上:「世子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颜玉,你也不是愚钝之人,你应该知道我这么讨好你是为了什么吧。」 楚云暮:「……」 君丞也不喝茶了,放下茶杯,直勾勾地盯着颜玉:「在遇到你以前,我从未见过男子也可以生得比女子还要绝色,当真是一眼就将本世子的心都勾了去。」 「颜玉,我虽有世子妃,但我可以许你平妻的身份,你可与世子妃平起平坐,往后在府里有我护着你,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第121页 「你虽以前也是个少爷,可如今无父无母,靠着自己一人在青州城里开医馆也不是长久之计。青州城临近边塞,来往的人鱼龙混杂,你需要有一个靠山才能保得你能安稳在青州城生存下去。」 「颜玉我知你身为男子定然是不甘屈于人下,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颜玉,我能保证我会一直宠着你,甚至以后有出生的孩子,我也会过继到你名下。」 「只要颜玉你愿意入王府嫁我,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良久,楚云暮忽然笑了,但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世子怎么喝茶都能把自己喝迷煳,都开始说胡话了。」 「看来世子的茶也不是我能喝的,今日很感谢世子的相邀。」楚云暮说着就要起身,「我去找找弟弟,可别让他在王府迷了路,寻不着我。」 君丞握着茶杯的手松开,茶杯落在桌子上,发出极大的声响:「颜玉,你是不是不愿?」 第101章 大气 一旁的婢女早就吓得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世子是逼迫我吗?」 楚云暮明明还在笑,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他伸手将茶杯拨正,转身就要离去。 而亭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护院,他们站在亭子入口处挡住了去路。 「颜玉,本世子不想逼你的,像你这样绝色又富有才情的,世间难得寻,我不愿意便宜别人。」 君丞换了他平日里世子的做派,起身走到楚云暮身前,伸手就要抚上他的脸颊,楚云暮后退一步,不让他碰到。 「世子说喜欢我,却又不顾我的意愿逼迫我,难道这就是世子说的喜欢吗?」 「可你总得给本世子些好处,本世子对你可是够好了,要换了别的人早就把你抢回府里了,哪里还会像本世子这样许你平妻的位置。」 君丞痴迷地盯着楚云暮那张脸,眼里的贪慾毫不掩饰。 「给本世子摸摸也不算过分吧。」 君丞说着又要上手,楚云暮再次后退。 君丞脸色瞬间变了:「颜玉,你别逼我。」 楚云暮神色冷淡,眼神冰冷,一如君丞初见他那时的浑身清冷的模样。 「世子倘若当真要逼迫我,雅溪湖便是我最后的归属。」 这话一出,君丞不敢再动了,他虽然是不甘心这么久连碰都没到颜玉,但也不想把颜玉往死里逼。 这样的绝世美人当真要死了,损失最大的还是他。 毕竟要再去寻这样一个绝世美人,只怕花上再多的时间都难寻。 君丞又换了一副表情,良善地笑着:「颜玉你把本世子想成什么人了,本世子怎么可能逼迫你,本世子疼惜你还来不及,你要是现在还不愿,本世子给你时间想清楚。」 「但是你不要让我等太久了,七月初是本世子的生辰,本世子希望那日你能给出让我惊喜的答案。」 「……」 楚云暮垂眸思考,一个月多时间,差不多也足够了。 那他就在那日给君丞乃至整个荣亲王府一个意想不到又能铭记终生的惊喜吧。 君丞转头吩咐跪在地上的婢女:「去,把颜公子的弟弟请回来。」 婢女忍着害怕站起来,答了句是后匆匆离去。 「既然颜玉不想喝茶,那本世子就带你在雅溪湖周围转转,早些熟悉,往后也不会迷路。」 「……」 这次楚云暮没有再拒绝,君丞高兴于他的识趣。 只是他们还没走出亭子,一群婢女拥簇着一名穿着粉色华服的女子走了过来。 女主看着年龄不大,长相十分地清丽秀美,只是眉宇间染着与生俱来的傲气,抬着下巴高傲地打量着楚云暮,眼里满是轻蔑。 「长得倒是绝色,难怪能把世子勾得鬼迷心窍,竟是要你一个小馆和本世子妃平起平坐。」 「你一个下贱之人如何敢有这样的痴心妄想,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几分姿色,本世子妃真为你身为男子还以色侍人感到羞耻。」 君丞大声呵斥她:「茗淑你说够了没,一点身为世子妃的当家主母的大气都没有,倒像是市井泼妇一般粗鄙。」 世子妃听到君丞这话,非但不怕,反而更是怒目相对:「世子你说妾身没有当家主母的大气,你都要这小馆踩到妾身头上去了,你还要妾身怎么大气,你这样做,到底是要将妾身的娘家置于何地。」 「当初你们来府上提亲可是说好了的,不管你纳多少人进府,妾身都永远是府里世子妃,不会有人撼动妾身的位置。」 「而你现在却要宠一个男人,宠到要让他与妾身平起平坐,你是要置妾身于何地,你是想要青州城的夫人们都笑话妾身被一个人男人踩在了头上作威作福吗?」 君丞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好笑:「你现在是在质疑本世子的决定吗?还是说你觉得本世子要听你一个后院妇人的妄言。」 「提亲时那是父王许你的,再说你觉得你的娘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后院纷争跑来质问荣亲王府吗?」 「茗淑啊,现在青州城是荣亲王府的地盘,你要是不想当你的世子妃,本世子现在就可以给你写一纸休书,成全你如何?」 世子妃睁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不敢相信世子为了一个男人居然要休了她。 「王爷是不会同意你休了我的。」 第122页 君丞看着世子妃,眼里满是不耐:「你怎么知道父王不会同意,那是只是以前父王需要和茗家合作,但是现在不是以前了,你看看父王是要捨弃你还是捨弃本世子。」 「茗淑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趁着本世子还没生气,你乖点回自己的小院子去待着别出来碍眼,你就还是身份尊贵的世子妃,不然别怪我不念旧情。」 「还有你刚刚出言辱骂颜玉,给他赔礼道歉。」 世子妃气的浑身发抖,眼眶通红,她怒视楚云暮,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怕世子生气要把她休了。 大抵也是没有人会想到,身份尊贵的世子妃会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被世子逼着给一个没有身份的普通男人低头道歉。 「请…请公子原谅妾身的……」 还不等世子妃说完,楚云暮出言打断了她:「世子妃说的倒是也无错,是我不该破坏了你们和睦的感情。今日世子便陪陪世子妃吧,我一人去寻弟弟便可。」 「……」 世子妃本以为有世子出头,这小馆怎么说也该得意耀武扬威的向她示威,却是没想到对方的一言一行端着大家公子之派。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那种混迹于风月场里的小馆。 她先前被怒火沖昏了头,只是粗粗看一眼便怒骂,如今细看下来,发现对方身上毫无风尘之气,反而浑身泛着清冷气质,如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难怪世子会被这样的人迷地神魂颠倒,世子妃苦笑,对上这样的人她没有一丝胜算。 但同时也心底也有些同病相怜,能培养出这样气质的家里怕是也不凡,如今沦落为风流世子的男宠,同她一般被拘养在后院里等着施捨的宠爱。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气也散了些,况且再得宠又如何,反正是个不能生育的,将来待她的孩子继承世子身份,她就永远是府里最尊贵的。 君丞才不想陪着世子妃,正欲再说话,那头婢女领着君晏过来了。 楚云暮心下一松:「既然我弟弟回来了,那么就先告辞了,今日谢世子的款待。」 不待君丞说话,楚云暮迈步向前走,朝着君晏的方向走去。 第102章 温柔 「主子…」 「你要的蛊虫寻到了。」楚云暮将小瓷瓶递给他。 年书神色明显激动了,他没先接过瓷瓶,而是单膝下跪向楚云暮言谢:「属下谢谢主子,属下以后定当全心全意替主子守好青州城的青羽阁。」 「少喝些酒,年妤也能少操心。」楚云暮笑着又把瓷瓶往递了递,「拿着,我这还有一事还需你派人去查查。」 年书双手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而后郑重道:「主子只管吩咐就是。」 「查查茗家到底在做什么生意,和荣亲王爷又达成了什么交易,若能寻得他们之间的交易记录速来交与我。」 此行倒是要感谢突然出现的世子妃,若不是她闹上一番,他怕是都不会想到荣亲王爷与茗家有合作。 能和这样的老狐狸合作,甚至还许诺了世子妃的位置,怕是不会是什么见得光的生意。 「是。」年书领命而去。 楚云暮回头看着还站着的君晏,招手让他过来,笑着安慰他:「找不到他与别国的交易帐本倒也正常,毕竟荣亲王爷为人谨慎小心,那东西说不定他就没往书房里藏。」 「改日我们再去椿香园看看,只是再此之前要先乱了荣亲王爷的视线。」 「哥哥要做什么喊我就是。」他本就因这事没办好,心里觉得对不起哥哥。 楚云暮抬头看着他一副很想要为他做事的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你再过来些。」 君晏听话地又往前走了,一直快要贴到坐着的楚云暮才停了步子。 楚云暮却是伸手拽着他的腰带将他往前一拉,让他们腿贴着腿,他手一松,改环上了君晏的腰身。 君晏只觉得心勐地颤了颤,下一秒就看到哥哥的头轻轻靠上了他。 这样温顺依赖他的哥哥,君晏从未见过,眼里满是震惊:「哥哥…」 「你又不是我的属下,没必要把我交代的事办完美。」 「小晏,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厉害,好像不管什么事都能做到。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如那天上挂着的明月,而你只敢抬头仰望。」 君晏心底大惊,震惊于哥哥居然能猜透他心里的想法。 「你怕我不要你,你怕我觉得你没用会捨弃你,所以你总想在我面前证明自己。可有你有没有想过,以我们如今的关系早不是从前那样了。」 「我不是谁都可以,我的真心只许你一个,既许了你,你便无需害怕我会抛弃你,不管你将来如何,只要你不离我便不弃。」 只要你不离我便不弃。 这句话不停地响在君晏耳侧,似乎要将他所有的害怕,自卑都冲散。 他的哥哥怎么会这么温柔,温柔得都让他都不知该怎么继续更爱哥哥才好。 若有轮迴,他只盼生生世世都能遇上哥哥,哪怕不能相爱,只要能陪在哥哥身边也足够了。 …… 「你们可都听说了,听说昨夜若翩仙子被蝶烬毒死了,那死状极为吓人,全身都溃烂了。」 「什么?若翩仙子死了??」 此言一出,瞬间引得茶馆的客人纷纷震惊。 第123页 「昨夜宵禁后死的,衙门还派了人去抓人,抓了个说是别国的王爷。」 「蝶烬是什么?」 「抓了别国王爷,别国的王爷进我们大宸不应该要上报吗?」 「不就是偷偷入境吗?偷偷进来地肯定不干好事,让知州大人将他赶出去。」 「蝶烬就是个毒药,具体我也不知道,这要看官府那边如何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那就要抓兇手啊,那人也太歹毒了,怎么就把若翩仙子害死了,我都还没能去看过她的飞天。」 「我也是还没看过,此事必要一个说法,害死了若翩仙子的兇手绝对不能放过。」 「你们先别激动,且听我细细说。」最先挑起话题的人安抚着大家,「我从小道消息听说,此事与那别国的王爷有关系,若翩仙子丧命之地与那王爷的府邸不远,而且啊,官府的人冲进去时,还看到那个王爷拿着剑呢,院子里还死了好几个人。」 「只是今日也不知为何,衙门也没开审,我看不得若翩仙子就这样无辜惨死,若是没有歹人谋害她,我们怎么会再也看不了飞天这样精绝的舞曲。」 茶馆里的人也感同身受,心里也就越发的愤怒。 「知州大人他身为大宸的官员怎么能包庇别国的王爷。」 「就是就是,若他不愿意开审,我便找我在上京的表哥,让他上报给陛下。」 「我们要去给若翩仙子讨回公道,让兇手绳之以法。」 「走,我们现在就去衙门。」 痴迷于若翩仙子的看客太多,其中不乏都是富家子弟,甚至还有些是大家族下面的分支,自然不会同普通百姓那样害怕官府。 而茶馆传播消息的速度太快,几乎是一顿饭的时间,半个青州城的人都知道若翩仙子被一个别国的王爷下毒害死了。 知州听到下属来报说衙门外挤满了要为若翩仙子讨公道的人,惊得直接从坐着的椅子站起来。 「你们都是一群酒囊饭桶吗?本官说没说此事不能传出去,不能传出去,现在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州大人,此事不是从属下们这里传出去的,据他们所说是在茶馆里听到一个男子说的,那男子我们派人去追查,但是没查到他的踪迹。」 知州听到这话,气的将手里杯子砸了出去,怒道:「没追查到就继续追查,务必这个人找出来,必须让他改口,快去找。」 「是,大人。」 知州气得又砸了一个茶杯,他本想将此事压下去的。 毕竟是荣亲王爷特地过来交代他,此事由他们接管,且叮嘱他万不能将此事传出去。 这才不过短短半天功夫,居然就要传得满城皆知了,这要他如何和荣亲王爷交代。 要是荣亲王爷怪罪下来,只怕他全家都难逃过一劫。 他曾经也想过他要忠心于陛下,可青州城里上京太远了,远到陛下根本就不愿意管理他们这里。 他要将知州这个位置坐稳就只能投靠荣亲王爷,哪怕他心里知道荣亲王爷在密谋着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第103章 走水 晚风徐徐,高悬于云层之上的明月照亮了被竹林遮挡的两道黑色人影。 不同于上回无人看守,这次楚云暮能清晰地看到假山周围最少有十名守卫在来回巡视。 看来是轻舞坊的事情让荣亲王爷生了警惕之心,但今日城里的流出的流言却也无法让荣亲王爷顾及这里,只能加强人手。 那么那本交易帐本十有八九也藏在这里。 楚云暮握紧手里的扇子,朝君晏看了一眼,示意行动。 来过一次的楚云暮显然记下了地形,借着夜色的遮掩,竹林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掩盖了他们运用轻功轻踏水面跃至对面的微弱响动。 站在队伍的守卫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扇尖划破了脖颈,连声音都没发出便断了气息。 倒地的声音还是引起了前面守卫的注意,他们瞬间往四处散开,警惕地看向周围。 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从阴暗处走出,那人手上不知从哪里折断了一段竹子,墨绿色的竹子被他握在手里,平白添了一丝杀气。 「杀。」 不知是谁高喊一声,其余的守卫提刀就沖了上去。 楚云暮隐在暗处,看到有人试图偷袭,扬起手中的扇子朝着那人的方向甩去,玄铁制作的扇骨坚硬无比,扇尖更是在力道下像是一把刀刃锋利地划破了那人脖颈。 划破脖颈的瞬间,扇子顺着惯性的方向打了旋,回到了楚云暮手里,竟是半点血迹都未沾染上。 那人连唿救声都喊不出来,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瞧了眼君晏那边解决得差不多了,楚云暮啪的一下打开了扇子,往假山方向走去,步伐悠闲地好似在散步。 守在假山前面的两名死士,亮出了短刃,他们短刃微微弯曲,一看就是擅长近身厮杀。 「擅闯禁地者杀无赦。」 话落,两名死士同时向他袭来,楚云暮侧身躲开,抬起手中的扇子挡住了死士刺过来的剑刃。 两名死士近身缠斗的能力是不差,要换了别的人只怕还要与他们对上好些回合,可他们今日偏偏对上的楚云暮。 楚云暮出招的动作极快,快到他们只能看到扇子的残影,而他们的短刃半分都碰不到眼前的人。 第124页 不过三个回合,两名死士身上衣服已经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直到其中一名死士被扇尖划破了手腕,短刃随之也掉落在地。 而他再来不及捡起短刃,扇尖在他脖颈处浅浅划过一道残影,气息已然消散。 另一面死士想藉此机会偷袭,只是他的断刃还没碰到楚云暮的后背,楚云暮手里的扇子已然脱手,速度极快地划破了那名死士的脖颈。 那名死士死前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被一把扇子给杀死了。 楚云暮神色冷淡地闭合扇子,迈步往假山前面走去,找到上回开启密室门的开关。 但当他抬手按向某处时,原本一体的假山是从中间慢慢地开了一条小缝,阔开了差不多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宽度。 楚云暮转头想看君晏那边状况如何,只是他刚转过头,就看到君晏已经往他这边走过来了。 「哥哥,你让我先进去探查一番。」君晏几步走到了哥哥身旁。 楚云暮沖他摇头:「我们一起进去。」 就算里面真的埋伏有人,他也不能让君晏一人以身试险。 君晏听出哥哥语气里的坚定,也不再说话,只想着一会有危险就先挡在哥哥面前。 里面错落有致的庭院里并没有点灯,漆黑一片的,只能依靠着月色微薄的光芒照亮。 他们没有拖延时间,搜查了一番,发现并没有埋伏着有人。便不再顾忌,分开两个方向找寻交易帐本。 楚云暮去了东边的院子,东边的院子大多都是一些库房,库房里放置着装有金银珠宝箱子,以及各种冷兵器。 而在后面几间库房里放着的都是已经装盒密封的蝶烬。 看来这里就是荣亲王爷用来私藏他罪证的一个地方。 查看完所有库房,楚云暮眼神落在那几间用来放蝶烬的库房,那些蝶烬绝对不能再流出去害人。 楚云暮刚准备去找君晏回合,就察觉到了空气里的杀意。 兵刃划破空气的破风声落在楚云暮耳边,他眸色一冷,手中的扇子飞快掷出,他身形一闪,接回扇子。 很快十几道人影落了下来,他们将楚云暮包围在中间。 楚云暮扫了眼围着他的死士,唇角勾了抹笑意,语调嚣张:「一起上吧。」 围着他的死士纷涌而上,只是他们还未碰到楚云暮衣角半分,楚云暮已然跃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楚云暮出招的速度太快,快得他们几乎还未反应过来就断了气息。 死伤过半,他手中的扇子仍旧未沾染半分血迹,干净得好似刚刚杀了好些死士的人不是他。 剩下的一半的死士被赶来的君晏全杀了干净。 「哥哥,帐本拿到了。」君晏本想将帐本拿给哥哥,却被楚云暮制止了。 「回去再说,先离开。」 一地的死尸,楚云暮没去管,而是拉上君晏快速离开。 在他们离开不过一会儿时间,那几间放着蝶烬的库房冒出了浓浓的黑烟,俨然是走水了。 荣亲王府书房里,荣亲王爷阴沉着一张脸看着悠闲坐着的沧玦王爷。 「若不能平息下来,荣亲王爷你找个人易容成本王的模样,草草结案就好了,何须你这么大动干戈。」 「哼,你说的倒是简单,你看看这几件事哪样不是针对我们而来的,藏在暗处那人大抵是已经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了,连我们之间交易的蝶烬怕是也泄露了。」 「本王原本猜想是上京来的人,但轻舞坊一事牵扯魔教,上京那些官员根本就不可能同江湖有纷争,背后那人想要让你与魔教互生矛盾,想要你们相互残杀。」 「只怕背后有两波人想对付我们,一波是朝廷想要调查本王,一波怕就是那些名门正派,他们想剷除魔教。」 沧玦王爷指了指自己:「那我岂不是被你们牵连的无辜人。」 荣亲王爷冷冷的看着他:「你要想安稳回去月国,最好安分些,不然你会是他们拿来献祭的第一颗棋子。」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黑衣死士匆匆来报。 「王爷,椿香园禁地里放置蝶烬的库房走水了。」 【作者有话说】:走水:失火 第104章 年轮 「此次剿灭魔教的行动全靠自愿,若有伤亡也是在所难免的,所以我希望诸位同门都能考虑清楚。」 站在人群中最前面的长生门的首席大弟子顾北在发言。 比起六年前,如今的顾北少了少年时期的张扬,反倒多了些沉稳。 楚云暮同君晏易容后混迹在人群里,楚云暮罕见地没有再穿青色的衣袍,而是换了墨灰色长袍。 易容后他容貌变得平平无奇,甚至很多人还不会特意注意到他,加之他的又穿了不打眼的墨灰长袍,丢在人堆都是不会被人多看一眼的对象。 然而他的衣着再如何低调,他手里拿着的佩剑仍旧引人注目。光是剑鞘的选材用料,雕刻的手法,以及剑柄和那枚玉佩,哪怕再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来,此剑是一把绝顶宝剑。 而站在他身边的君晏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袍,手上同样拿了佩剑,只是他手里的佩剑通体黑色,以肉眼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顾北说完后虽然有几个人临时退出了,但绝大部分人对魔教深恶痛绝,毕竟他们有些同门师兄弟就丧命于魔教之手。 第125页 顾北一挥手:「出发。」 一群人分批从城中各地出了青州城,青州城外早有人备好马匹。 楚云暮他们分在了后面,临到出城时,都已经过了午时。 许是椿香园禁地走水的缘故,城中的谣言仍旧还在传播,以至于他们才能如此顺利都出了城。 「小兄弟你的佩剑不错啊,来自哪个门派。」 正欲上马的楚云暮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回头看去,发现是那两个一黑一白的剑客,而他们俩身边还站了顾北洛长青。 楚云暮没打算与他们相认,压低声音道:「无门无派。」 白衣剑客显然对他手里的佩剑很感兴趣:「那你总有师父吧,你师承何人?能赠予你这样的佩剑,怕也是个隐世高手。」 「家师不便告知。」 顾北无奈出声制止:「师叔,你就别为难人家了,咱们还得赶路。」 楚云暮心道,他们两个人果然是出至长生门。 「我这不是好不容易看着这么把绝顶好剑,要是我的佩剑也能…诶诶诶你别拽我。」 白衣剑客话还没说完,黑衣剑客面无表情把他拽走了。 顾北回头歉意道:「抱歉,师叔他没有恶意的。」 「不碍事。」 洛山青盯着楚云暮的眼睛看,他总觉得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看过,这样漂亮的眼睛怎么会长在一张普通的脸上。 一行几人骑马跑了一公里与大部队汇合,汇合后浩浩荡荡往魔教驻扎的魔窟殿进发。 魔窟殿距离青州城不是太远的距离,大抵就是因为近的缘故,才会和荣亲王爷私下做起了交易。 赶路到日落,一行人便停下了赶路,夜里赶路危险性太高,为了大家的安全还是停下来修整。 楚云暮没打算和他围坐在一起,可白衣剑客实在是对他好奇,愣是将他请到了长生门一众人里围坐。 「小兄弟,你既无门无派怎么会愿意趟这趟浑水?」 楚云暮摆了一半手里的饼子递给了君晏才道:「魔教滥杀无辜,我自是要遵守家师的嘱咐,除尽这种邪魔外道。」 「好,小兄弟说得好,咱们江湖就需要你们这样一身正气的后辈。」 「我看小兄弟应该也是来青州城参加大比的吧,我看你用的也是剑,不知小兄弟擅用什么剑法?」 顾北实在没忍住打断道:「师叔这个你就别问人家了,你再这么刨根问底小心把人吓跑。」 「哎,我是真好奇他的师父,能锻造这样的佩剑,想必其剑术也是绝顶。你想想咱们长生门靠什么扬名,那定然是剑术,可是你看掌门的赠你的佩剑都没有他的好,」 「师叔你不会是想抢人家的佩剑吧?」顾北眼神怀疑的看着白衣剑客。 「我能是这种人?」白衣剑客简直要被顾北气死,而后小声道:「我那是想把他忽悠进我们长生门,他现在也是无门无派,倒不如我们给他一个庇护所。」 顾北无奈:「人家有师父的…」 「我又不要他拜师,就是进来挂名,要是他剑术厉害,说不定还能给我们长生门扬个名。」 长生门首席大弟子顾北脸黑了:「你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 「别一直啃饼子,吃点肉吧。」洛山青将考好的一块鸡腿举到了楚云暮面前。 「多谢。」楚云暮接过,但转手递给了君晏。 洛山青有些讶异:「你不吃吗?」 「饼子就够了。」 楚云暮的胃因在幼时常常因废寝忘食,落下了胃疾,导致后来在饮食上要格外注意,所幸他也没有太多的口腹之慾,日常的清淡饮食也足够。 而楚云暮携带的饼子也不是用油炸,或者干巴巴烤制出来的,而是通过蒸出来的,没什么味道但也足够饱腹,唯一的缺点就是只能储存两三天。 洛山青问:「你们是第一次下山吗?」越是相处,他越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楚云暮点头「嗯。」 洛山青默了声没再问。 夜里留了人守夜,天一亮大家又骑马出发往魔窟殿而去。 魔窟殿建造于一座极为险峻的山里,想要上山必须躲过山下设的机关,他们一入山里便被机关阻挠了去路。 「这魔教老贼倒是精明谨慎。」 好在队伍里有对机关术精通之人,只是他们没想到,机关后面居然还设了迷宫阵法,迷雾缭绕的树林里很快将众人分散了开来。 原本君晏还跟在他身后,走过迷雾丛林,他才惊觉君晏似乎没跟在他身后了。 楚云暮停住步子,迷雾缭绕阻挠了视线,让他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他环顾四周,回想他们上山的路线,这里一定有一条正确的上山路,不然哪怕是他们魔教中人也不可能在迷雾里辨别方向。 他忽然想到有一种方法可以辨别方向,他抽出朝雪剑刃,往最近的一棵树干横砍断,被砍断的树木轰然倒塌,他上前去查看横切面的年轮。 一般来说,年轮稀疏的一面是南面,而年轮密集的一面是北面。 透过对年轮的观察,他很容易分出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而据他搜查到的消息,魔教的魔窟殿建造于山的南面,也就是年轮稀疏的这个方向。 或许是他砍断树木的声响太大,不止君晏找了过来,连长生门那四人也寻声而来。 第126页 第105章 死期 「哥哥…」 君晏刚想说什么,楚云暮沖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白衣剑客看到他砍断的树干,明白了他在做什么:「小兄弟你还挺厉害,知道靠年轮辨别方向。」 楚云暮也不打算隐藏自己找到了方向:「根据年轮所指方向,南面是我们上山的路线。」 顾北点头:「好,我现在就发信号让他们都过来。」 迷雾缭绕的山林哪怕是有正确的方向还是还是行进的十分困难。 行至半山腰时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建筑与山顶都房屋的顶部。 顾北让大家停止了前进,白天贸然前去进攻与他们没有半分有利,只能等夜深人静放松警惕的时候潜入一举拿下。 此时离日落不久了,大家找了一处地方坐下修整吃些干粮补充体力。 为了防止被山上的人发觉,他们只能吃些干巴巴的饼子充飢。 为了更好保障大家的生存率,顾北与大家相商分成几个小队,每个队伍由两人统领,负责自己小队的人安全。 这个提议一提出,顿时收到了一致贊同,两百人的队伍被分城十个小队,每个小队二十个人。 楚云暮本想随意找个不起眼的小队待着,却被白衣剑客热情地邀约进了他们的小队。 「你们俩跟着我们吧。」 楚云暮:「……」 夜深很快到来,时辰一到,被分成的不同小队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慢慢地包围了上去。 夜里巡视的人并没有发现危险的到来,仍旧当成之前那些平静的夜晚。 直到第一滴鲜血染红了月色,魔窟殿里才传来了骚乱。 趁着混乱的场面,楚云暮同君晏悄悄退了出去。 「你去烧了他们存放蝶烬的库房。」 楚云暮低声嘱咐完,不待君晏回话,飞身跃直直地往那座建筑最华丽的房屋而去。 同时手里的朝雪在月色下出鞘,泛着冰冷的银光,漂亮夺目却也致命。 手握着朝雪的楚云暮身上的清冷一散,浑身散发着嗜血的杀意,宛如从地府而来索命的阎王。 门前负责守们的魔教守卫看到突然闯入的刺客,刚要提剑,只觉一道身影从眼前飘过,而脖颈一凉,无声断了气息。 院里数十人竟无一人看清楚云暮是什么时候出剑,待看到剑时,脖颈已经被划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刺客的背影渐渐断了气息。 殿里又冲出了数十人,而在那些人后是穿着一身黑袍的魔教教主。 「阁下倒是大胆,敢只身一人擅闯魔窟殿,看来是不要命了。」 楚云暮盯着说话的男人,看着他眼里的轻视与不屑,周身嗜血的杀意更甚。 楚云暮用剑尖指向了教主,唇角勾了抹嗜血的笑意:「你与我单挑。」 「你不过就是将死之人,不配与本教主亲自交手。」教主压根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仗着自己有几分武艺便开始妄自菲薄。 「是么…」 这话落下的同时,挡在教主身前的数十人一下子倒下去了好几个,剩下的就算反应过来了也总是没能在楚云暮剑下撑过一招。 原因无他,楚云暮出剑的速度太快了,而且他的剑招根本让人无法抵挡。 就在楚云暮的剑要刺向教主时,教主拉过一旁貌美的女子替他挡下了这一剑。 「啊——」 女人尖锐的叫声划破了夜色下的宁静。 楚云暮抽回剑,神色虽冷漠,但唇角仍勾着笑意:「现在我配与你交手了吗?」 看着他唇角的笑意,教主没克制住后退了一步,这笑落在一地的死尸前面显得那么地诡异又惊悚。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那你不妨等会下去问问若翩,或许她会给你答案。」 「青羽阁,你是青羽阁的人。」教主几乎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你是来给那个姓年的报仇的,所以你是…」 「你是…青羽阁阁主。」 教主说出这句话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毕竟谁会相信青羽阁阁主会是这样一个看着就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楚云暮又笑了:「既然你猜到了,那也知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你口气未免也太过狂妄。」 教主好歹也是居于高位多年,又称霸魔教,其自身的武功自然也不会低。 「请赐教。」 楚云暮握紧手里的朝雪,周身气息浑然一变,唇角的笑意也不知何时散了。 漆黑的夜色下只有几盏灯笼勉强照亮,青色的地砖满地的鲜血宛如地狱盛开的彼岸花,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气味更是增添了一丝寒慄的气息。 破风声划破空气的一瞬间,一黑一墨灰的身影缠斗了起来。 宁静的空地上只余兵器相交的声音,楚云暮握着手里的朝雪不慌不忙地抵挡了教主的进攻。 「你的剑招怎会与长生门的招式有些相似?」 楚云暮没回他。 「不对,你的剑招明显比长生门那些弟子要更好。」 十几个回合过去,楚云暮不再抵挡,而是开始出剑。 极快又精湛的剑招让教主一下子晃了神,晃神的瞬间,手臂被划了一道大口子,透过血淋淋的伤口几乎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第127页 教主心知对方的剑法他抵挡不过,一吹哨子,屋顶飞落下了十几个人拿着剑,还有在暗处举着弓箭的弓箭手。 「原来教主也喜欢耍赖。」楚云暮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 「你先活着出来再说吧。」教主站在人群后,似乎不管自己受伤的手臂。 这群人明显是教主特意培养出来的,武功底子都不差,只是那又如何。 越是有挑战才不负他将朝雪拿出来。 教主在人后看着楚云暮杀了一波又波靠近他的人,甚至还能利用空隙躲开暗处想要偷袭的弓箭手。 越看教主越心惊,越是不敢相信,明明看着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样子,武功底子怎么会怎么地深厚。 楚云暮当然不会告诉他,他重生而来,拥有了比别人多一世人生,武功自然也比前世更外上乘,加之他根骨极佳,将剑招练到极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是车轮战在楚云暮面前也没有太大的用处,而且今晚还有其他人攻了上来,人手也没有那么多。 思至此,教主后退了一步,伸手想从怀里掏出蝶烬,却被楚云暮发现,他极快出剑,朝雪从他手里脱手,直直地往教主身前飞去。 随着而来是暗处的一枚剑羽向楚云暮刺来。 第106章 小友 楚云暮眸色一冷,侧身躲闪,那枚剑羽随之刺了后面的人身体里。 而那头的朝雪竟然是将教主那受伤的只手臂生生地砍断了。 教主忍着断手的剧痛,重新拿起刀,眼里染着恨意提刀飞身要向楚云暮砍去。 没了兵器的楚云暮只得躲闪,教主完全是被断手的恨意沖昏的头脑,一时间出刀的速度都要比平时快上一倍。 楚云暮只得找机会去拿插在柱子上的朝雪,恰好此时有人想要藉此偷袭他,他索性成全这人,让他上前去抵挡已经杀疯了的教主。 趁着这一点空隙,在那人被刀砍断头颅的同一时间,他已经抽出了插在柱子上的朝雪。 有了朝雪在手,楚云暮不再躲闪,反而是正面对上了教主。 那些想要上前帮忙的魔教下属主要一靠近,就会被发疯的教主错杀。 很快,那片空地只余楚云暮与教主两人在缠斗。 前边的混乱不止何时慢慢地蔓延到了教主殿前,最先赶到的是顾北洛长青,以及两位剑客。 他们先把周围埋伏着准备偷袭的人杀了干净才看向空地上缠斗的两人。 朝雪通体雪白的剑身在夜色很是夺目,漂亮的剑影配着精湛的剑招,竟是让出置长生门的几人都看呆了。 「这小子不会是偷了我们长生门的剑谱秘籍吧?」 「不对,师叔你再看看,他的剑招虽与长生门相似,却是更外精妙,而且他剑招的速度的太快,根本就看不清他所使用的剑法。」 洛山青好似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震惊:「这人的剑法不会是郑剑圣所授吧?」 此言一出,其余人都沉默了。 「是他,那就是师兄的剑法…」 一道苍老又激动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顾北最先转身,果然是他师父来了。 「师父。」 「掌门。」 然而掌门并没有回应他们,而是专注地看着与教主缠斗的年轻人。 不止掌门,还有其他门派的长老掌门也都来了,他们本来是听说这群孩子要去剿灭魔教什么的,怕他们都丧命在魔窟殿。 于是连夜赶路,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待他们赶到已经有不少受伤的弟子,但好在没有丧命的弟子,已是万幸。 「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再看到郑剑圣的剑法。」 「看那孩子的出招,我就好像是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郑剑圣。」 「那孩子是郑剑圣的传人吧,那是不是郑剑圣还在世,我此生就想再见一面郑剑圣。」 「哈哈哈,老夫的缺憾圆满了。」 「果然不管看几次,郑剑圣的剑法还是那么令人惊嘆。」 几个老傢伙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几个年轻人听得满脸震惊。 白衣剑客感慨道:「你看,我说得没错吧,那小子有那样佩剑,剑法定然也绝顶。」 顾北努力想要看清楚云暮一招一式,奈何真的太快了,最终也只能看清一点点。 「师兄当年剑法是他自己领悟后又创了新招式,与长生门的剑法不同,你无需学会。」 且他师兄的剑法也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要学不仅要极高的天赋,还要绝佳的根骨,再配上极快的领悟力。 那年轻人的一招一式俨然不输当年的师兄,倒不负被师兄挑中传授武艺。 他们这边看得聚精会神,那头的楚云暮却不打算继续被人围观。 他抬眸看了眼教主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握着手里的朝雪不再保留实力,抬剑狠狠一挑,教主手里的刀勐地一震,直接从他手里被震飞了出去。 没了兵器的教主宛如鱼肉任人宰割,楚云暮不再浪费时间,剑刃就那么直直地刺穿了教主的心脏。 剑尖的沾染的血液,形成了一个小小血珠顺着剑刃边缘落下到地上。 教主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不过片刻,楚云暮神色淡漠地抽出了剑身,喷薄而出的鲜血随着剑身的抽出就要落在楚云暮的衣袍上。 第128页 恰在此时,一把油纸伞被撑开挡在了他身前,替他挡住那些喷薄而出的鲜血。 淡淡的冷梅香拂过鼻尖,楚云暮面色淡漠的神情渐渐变得柔和,浑身散发的嗜血气息也散了,好似又变回了那个温文尔雅的公子。 「哥哥,库房蝶烬已经全销毁了。」君晏说话时,还从怀里掏出帕子,「我替哥哥把剑擦拭干净。」 楚云暮将朝雪递给他,笑道:「随意擦擦就好,晚些还得用特制的药水清洗。」 楚云暮又转头看向那群看好久戏的一群人,唇角的笑容微敛:「回去的路程就不与诸位一起了,魔教既已覆灭,那么就告辞了。」 「小友留步。」 长生门掌门出声喊住了要离开的楚云暮。 「我是长生门的掌门,你的师父应该也和你提过他曾经过去的往事,我想问问,你师父他如今可还康健?」掌门问这话时,眼眶似乎都红了,语气间染着小心翼翼。 「康健。」楚云暮不清楚外公与长生门之间的关系,便也没暴露自己身份。 「康健好,他还活着就好。」掌门听到师兄还康健,心里很是开心。 掌门得到了师兄近况,又慈爱地看向楚云暮:「小友你既然是师兄的弟子,以后也是我们长生门的一员,往后遇到什么难事,只管来我长生门寻我。」 楚云暮神色微动,倒是没想到长生门的掌门会给出这样的承诺:「多谢掌门的好意,为了答谢您的承诺,我再免费送你们一个消息。」 「魔教虽然被灭,但青州城的武林盟主手里也握有蝶烬,而且他似乎与朝廷某位大官有牵扯。」 「你们要想江湖安稳,最好还是去查查,早日消除隐患。」 话落,楚云暮不再多留,运起轻功快速地离开了教主殿。 君晏紧随其后。 「你们怎么不把他留下?」 「他不愿与我们一路,你难道还要强逼人家,而且那不是他的真容,他身边的那男子武功也不差。」 洛山青听到不是真容这几个字时,心道果然如此,他就说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怎么可能容貌平平。 「山青,我本以为我剑法在同辈里算是无人能敌,没想到天外有人,我还是自负了。」 洛山青安慰他:「师兄你剑法已是练到极致了。」 顾北摇头:「还不够。」与郑剑圣的弟子相比,他差得太远了。 第107章 谣言 青州城忽然的戒严和没有结果的若翩仙子被杀案导致青州城里人心惶惶。 「王爷,若翩的案子引起的轰动快要压不住了。」 「既然找不到当初散播谣言的那人,那就随便找个证人换一番证词。总之这件事你若办不好,要传到了上头,可就不止你的乌纱帽保不住,还有你全家的性命,明白吗?」 知州惶恐道:「是,臣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那还不速去办?」 「臣这就去。」知州说完赶紧退了出去。 荣亲王爷看着知州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只觉得来气,他身边竟然全是这种废物,没一个有用的。 想到他唯一保存的那些蝶烬被毁了个干净,心里的怒意更甚。 没了蝶烬做交易,轻舞坊也衰败了,他私养的军队也没有了粮草的供应。 还有那本记录了他一直来交易的帐本也不知是于火中烧了,还是被人偷了去,若是前者倒还好,可若是后者,他部署多年谋划将会毁于一旦。 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在一切,那人到底是那皇帝派来的人,还是…… 他想到被他抓住的巫族少主被人救走了,不会是巫族在向他寻仇? 巫族虽用毒厉害,但不擅冷兵器,椿香园大部分死于被利器划破脖颈,那样力道精准的一击毙命,只有最近来参加大比的江湖人士。 会是江湖中人吗? 荣亲王爷微眯眼睛,眼里闪过狠毒,不过小小江湖,既然也敢碍他的事。 同时他又有点庆幸只要不是被上京来的人拿走许还能瞒上一阵,不过也是时候该去敲打敲打那位武林盟主了。 很快又有下属来报。 「报,王爷,魔教于前夜被数百位江湖人士攻上山,魔窟殿里的魔教中人同教主皆惨死,全教无一人存活。」 「其他地方的魔教分殿也被陆续捣毁。」 荣亲王爷现在恨不得将青州城里所有的江湖人士全都杀死:「果然是那群多管闲事的江湖人士,给本王传信武林盟主,要他速来王府。」 不过就是些会拳脚功夫的莽夫,也敢同皇亲贵族作对,他倒要看看是他们单打独斗的武功厉害还是他专门培养出来的军队更强悍。 「是。」 上京,太子君敛看着属下呈上来关于青州城境况。 「不过是小小的青州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魔教,别国王爷,蝶烬,荣亲王他这是要造反啊。」 「回太子殿下,楚侍郎收集到关于荣亲王通敌叛国意图造反的证据于今日午时送到了陛下跟前。」 「陛下许了楚侍郎调动军队镇压活抓荣亲王一家回京的权力,消息传回青州城大抵要十日。」 听到这话,君敛勾了抹温润的笑:「那看来是要收尾了,六弟他和楚侍郎搭配得倒是好,让本宫都有些心妒了。」 「六弟他啊总归还年轻,还是要得让他多磨练磨练。」 第129页 …… 年妤的毒虽然解了,性情却大变,变得沉默寡言。年书想要同她说话,年妤也只是敷衍的应和一句。 直到楚云暮来看她,年妤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请主子降下惩罚。」 楚云暮上前将她扶起来,温声道:「此事过错不再你,若你放不下,那便替我去南海取一样东西回来。」 「许你归期不定。」 「主子你……」年妤整个人震惊在原地,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 「青州城困住你太久了,年书总不能一直躲你身后,是时候该放手了。」 青羽阁前身其实是外公亲属的一支郑家军,当年很大一部分也靠着郑家军才能那么快取得了大获全胜。 后来兵权被陛下收回去,郑家军不愿归属朝廷,在明面上整个郑家军解体归隐田园,实际上在暗地里组建了青羽阁。 自此郑家军消失了,而神秘又令人忌惮的青羽阁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天下各处,他们不停的收集各种消息,逐渐成为让江湖,朝廷都不愿招惹的存在。 前世外公要将青羽阁交与他时,他却陷入了朝廷的纷争当中无法脱身,自然不愿接手青羽阁。 几代人的心血不能毁在他手里。 青羽阁明面上是卖消息的组织,可真要到了关键时刻,随时都可以成为一支训练有素的郑家军。 但他却不希望会有那么一天,也不希望青羽阁的后代们为此丧命。 「姐姐,我已经长大了,你就听主子的出去散散心吧。」 「年书你…」 「姐姐,你放一白个心好了,不信你问主子,我哪次任务不是完成得特别好。」 年妤眼眶一红,竟是落了泪,年书一看到姐姐眼角的泪水慌了,他姐姐那么要强是一个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哭的。 年书给她递帕子:「姐姐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慌。」 年妤接过帕子,道:「我不是放不下,若翩她的下场是她应得,我只是恨自己这么容易就受人蒙蔽,若不是主子发现,只怕要酿成大祸。」 楚云暮也不点破她:「青州城的秋寂客栈的烈酒我去尝过一回,很是不错,你可以去尝尝,酒够烈才能让人忘却前尘。」 年妤总压抑着自己,若不能好好的发泄出来只怕要落下心结,心结不除总归不利于身体康健。 大醉一场,才能无所顾忌地发泄。 「年书,将那巫族少主送到他族人身边去吧,算是谢他出手救了年妤。」 楚云暮这话一落,外边闯进一少年,他满脸慌张:「我不走,你们不能将我利用完就把我送走。」 在桑念说话间,楚云暮闪身进了屏风后面,如今的他还不能暴露身份。 「桑念我不是让你好好待着,你乱跑什么,看着你的人呢?」年书面露不愉。 桑念鼓起腮帮子,委屈道:「你又凶我,我就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你就是想把我送走,我都那么尽心尽力帮你救姐姐了,你居然还要赶我走,你太过分了。」 年书无奈扶额,尽量压制自己的怒意:「你是巫族少主,你的族人在找你,我们把你送回去那是看在你救姐姐的份上,不然你以为来这里是来做客的吗,你能不能不要总表现得天真无邪,以为所有人都是好人。」 「我们和荣亲王爷抓你的目的不同,他抓你是为了蝶烬,我们抓你只是因为你对我们调查荣亲王爷有用而已。」 第108章 释怀 「所以你执意要送我走对吗?」桑念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泪水。 年书不再看他,冷声回答:「我们会联繫你的族人,往后别再这么天真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好人。」 「来人,将巫族少主带回去。」 外边的人还没进来,桑念抬头看向年书,却发现对方不再看他,他一赌气,自己往外走了。 「我自己能走。」 待桑念离开后,楚云暮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让主子看笑话了。」 「无妨,还是尽早将送人回去吧。」 毕竟是巫族少主,本就不是一路人,若牵扯太深,只怕双方都讨不着好。 年妤抓着弟弟的手,告诫他:「你不要再步姐姐的后尘。」 年妤虽感谢于巫族少主出手救她,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太害怕了。 且弟弟刚接过她的担子若是不能履行这份职责,该如何愧对他们的父母亲从小到大对他们的教导。 年书向她保证:「姐姐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听到弟弟的保证,年妤才安了心。 楚云暮看了眼他们姐弟俩,轻轻嘆了口气,感情之事最为复杂,就是他现如今也未能全数参透。 回首两世,只有待在青州这段时日才是他最自由的时候,不必墨守上京那套成规。 若说最疯的举动大抵就是他同君晏之间的感情,是他计划里之外的变数,却也是他心甘情愿接纳的变数。 等回上京又该是怎样的光景,楚云暮不愿再深想。 …… 「青州城最近很乱啊,不是戒严就是抓小偷的,这些事是不是都同那荣亲王爷有关?」 「不是都在传若翩仙子那件事,本来都要平息了,不知道从哪来的乞丐愣是把那人脸上的面皮撕了下来,这才发现知州居然找人易容作假犯人。」 第130页 牧染说起这事就觉得好笑:「现在民愤更大了,有人想要去上京鸣冤,知州就将城门戒严,现在都不让随意进出了,有闹事的也直接抓起来。」 「荣亲王爷他是不是真的要…」柳辰彦说这话时,转头看向楚云暮,想像他求证。 楚云暮朝他摇头道:「短时间内城里不会乱,只是武林大比那日,你们注意些,找个茶馆二楼远远看就好。」 牧染疑惑不解:「江湖不是和朝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吗,他们这么做无异是要点燃朝廷和江湖之间的矛盾。」 「他都要造反了哪还管什么矛盾不矛盾的,只怕他巴不得乱起来才好。」柳辰彦没好生气道。 「子玉你要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只管开口就是,总不能来一趟青州什么忙都帮不上吧。」 「你们在医馆替我掩人耳目已是帮了我的大忙。」 要没有他们在春生堂掩人耳目,他们也不能这般顺利,且有正当不被怀疑的理由。 忽的,楚云暮又想到一人,问柳辰彦:「罗漾他可有异常?」 柳辰彦回忆了一下,摇头:「他在医馆一直挺安分的,和小鱼相处得倒是不错,暂时没有异常。」 楚云暮思索一番,道:「若他当真安分,待我们回京,便将春生堂交由他打理。」 柳辰彦一笑:「我也正有此意。」 小鱼在一旁听到这话也是没忍住开心道:「公子当真心善,罗漾他一定会很感激公子的。」 他同罗漾相处得好,自然也知道他悲惨的过去,知道他从小没了双亲又在亲戚家日日被打骂,如今也算是好过了一些。 小鱼自己也是从小被抛弃的,但好在有主人将他带回了家,虽说没有双亲,但从小也算是衣食无忧,过得无忧无虑。 自然的也就更心疼罗漾的遭遇,如今听到公子要将春生堂交由罗漾,心里也是跟着开心,那最少以后罗漾也不用再到处流浪了。 秋三娘本意如往常一样下楼看一圈,那知看到穿着一身大红衣袍的女子站在门口,她眼里无悲无喜,一看就是为情所伤的女子。 「姑娘,可要进来尝尝我们秋寂客栈的烈酒,包你能大醉一场。」 秋三娘手上拿着一坛酒朝着她晃了晃,脸上明媚的笑容与她艷丽魅惑的面容像是两个反差。 年妤怔了片刻,才迈步走了进去。秋三娘见她进来了,喊小二收拾一张干净的桌子出来。 秋三娘靠在桌边问她:「姑娘是第一次来?」 年妤点头:「嗯,我想点你们这最烈的酒。」 「最烈的酒啊…」秋三娘笑了笑,「我怕姑娘一杯就倒。」 「来我这里喝酒的人很多,像姑娘你这样的我也见得多了,我给你拿坛忘情吧,慢慢醉的过程才是遗忘的开始。」 秋三娘说完,转身去给她拿了酒。 不多会,秋三娘拿了三坛酒出来,放到桌子上的同时,也坐在了她旁边。 「这个时辰也没什么人,索性我就陪陪你这位失意人。」 秋三娘拔开了酒塞,一坛移到了年妤面前,朝她做了个请的点头:「想要喝醉就要大口大口的喝,喝它个昏天地黑。」 年妤似乎受到了秋三娘的鼓舞,拿起酒罈就是一大口,冰冷的酒液划过喉咙,让她混沌的思绪似乎清明了一些。 「这酒怎么是甜的?」一口下去,年妤发现这酒不仅不辣喉咙还泛着一丝甘甜。 秋三娘笑道:「就是甜的才好,甜的才能让你们这些失意人不难受。」 年妤忽然觉得秋寂客栈的掌柜似乎是一位很有趣的人,有了倾述欲:「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很天真漂亮的少女,她很喜欢花,各种漂亮的花她都喜欢,我遇见她也是在春天,百花齐放的季节。」 「她很会泡花茶,每回我们分开时,她总会笑着和我约好,约好下一次来她给我泡新的花茶,她总喊我姐姐,我也一直将她当成最珍惜的妹妹。」 「你说那样天真漂亮的会笑着喊你姐姐人怎么会从头到尾一直骗我,甚至还想害死我。」 「她后来告诉我她后悔了,可是又有什么用,一句后悔就可以把骗我这件事轻飘飘接过吗,我不想原谅她,她却用死让我这辈子都无法释怀。」 「她好狠的心,她连死都不愿放过我…」 第109章 大比 秋三娘听过很多人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她不是没听过,只是以死结尾的结局未免太过残忍。 「与其成死结不如放下往前看,这段缘是你的劫数,你若执意陷在其中自会痛苦一生,为了一段孽缘不值当。」 年妤又是喝了好几大口酒,大笑:「孽缘哈哈哈,你说得对,她确实是我的孽缘…」 一坛酒不过就一会便被年妤喝了半坛去,酒意慢慢蔓延开来,被酒劲麻痹的神经拉扯着她的清明的思绪。 「既是孽缘,那当断则断。」秋三娘又推了一坛酒过去。 年妤看着推过来的酒罈:「掌柜你好像懂很多。」 秋三娘一笑:「别喊我掌柜,叫我秋三娘就好。」 年妤不解地问她:「为什么是秋三娘?」 「秋是我娘的姓,三娘只是我在家中排行老三。」秋三娘淡淡解释,「至于我为什么懂这么多,来秋寂客栈喝忘情的人多了,我自然也听了不少故事。」 第131页 「你的故事不算是最悲惨的,最惨的是隔着血海深仇的,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到最后却发现彼此是隔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荒唐事情,对吧」秋三娘喝了一口酒继续笑着说,「这世上最难解的便是感情了,若你走不出来,只会痛苦一生。」 「放下过去好好朝前看吧,你就会发现如今的痛苦也会随着时间的消磨而殆尽……」 许久,年妤垂眸轻笑:「你们客栈的酒果真烈。」 …… 武林大比时日将至,大擂台搭起,隔着数石阶下站了许多因好奇前来观看的青州城百姓。 高擂台前面的三层小阁楼坐着武林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参加大比的年轻弟子全在擂台周围坐着观看。 距离擂台前不远的茶楼二楼,柳辰彦几人正坐在窗前观看。 楚二仍被留下来保护他们的安全,只是这些时日是不是相处时间太多,小鱼竟是大胆地给楚二餵了一块茶点。 「楚大哥你尝尝,是不是没有我做的味道好。」 楚二面无表情的嚼碎了茶点,带着淡淡茶香的糕点不甜,但也说不上好吃。 「嗯,你做的好吃。」 小鱼一听,开心地笑了:「真的吗,那以后我多做糕点给你吃吧。」 楚二听后也没反对,算是默许了。 小鱼更是开心了。 柳辰彦在一边看得牙酸:「小鱼你眼里就只有你家楚大哥是不是,亏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 小鱼被柳辰彦说得小脸红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看不过去的牧染直接给柳辰彦塞了一块茶点:「欺负人小鱼,小心一会楚二找你秋后算帐。」 柳辰彦被突如其来的茶点塞嘴里,只能囫囵嚼碎后给自己辩解:「我哪里能欺负小鱼,小鱼那么可爱…」 柳辰彦说着说着感觉后背一凉,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 街上满是人潮比过节还要热闹,楚云暮同君晏跟在人群后,一点点往擂台靠近。 他们两人出众的外表在一众百姓里很显眼,连茶楼上的柳辰彦几人都看到了。 「子玉他们怎么下去了?」 「公子吩咐,不管发生什么骚乱都不要出茶楼。」 听到楚二的声音,众人原本观看大比愉悦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 能在这样的场合里发生的骚乱只能是在青州城里一手遮天的荣亲王爷。 擂台周围坐着的洛山青随意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一抹青色入眼,他抬头看过去,在看到楚云暮那张脸时,六年前的记忆纷涌而出。 他终于明白那双眼睛为何如此眼熟了,原来是六年前在客栈遇到那位给他们送酒的少年。 倒是真没想到他来头这么大,会是郑剑圣的弟子。 他对于楚云暮的记忆很深,不单单是他出众的外表,而是他给人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在别人身上感受不到的。 他想到对方易容同他们一起去剿灭魔教,想起他六年前说得在江湖相遇,如今倒是真的兑现了。 既然楚兄不愿意以真容示人想必是有身份上的难处。 洛山青没喊正在准备的师兄,而是自己一个人趁着还没开场偷偷离开了座位,往下面人群而去。 「有熟人来叙旧了。」楚云暮手执着扇子一笑,转身往人少的角落而去。 君晏跟在哥哥身后看着往他们这边走来的洛山青,眼里浮现了警惕。 远离人群,洛山青快步走来过来,笑着朝他道:「公子手中扇子看着不错,我瞧着也想买一把。」 「扇子只一把,你若真想要可来春生堂,报颜玉名字即可。」 「原是春生堂颜玉颜公子。」 一番交谈下来,洛山青算是明白,楚兄应当是隐瞒身份在青州城,那他也不能将楚兄身份暴露了。 楚云暮故作感慨道:「今日武林大比来的百姓太多,人多便易乱,还是要注意些为好。」 「颜公子说的是,这人一多,发生点什么受伤的还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洛山青嘆了口气,「要是能下一场雨就好了,人或许能少些,也能不用那么拥挤。」 洛山青故意大声道:「今日买不上扇子了,那改日我再去春生堂拜访颜公子。」 洛山青不再多留,转身离开。 楚云暮随意扫了眼某处,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看来上京那些麻烦都解决完了,君敛竟是又盯上他们这边,不,准确来说是盯上了君晏。 「走吧,我们继续去看大比。」 擂台上已经开始了第一轮,随着台上的比试越发焦灼,台下的百姓的叫喊声就越发的大。 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知何时慢慢染了一层厚厚的乌云,还在喝彩的百姓们并不知道危险已经在慢慢降临了。 随着台上的被分出了胜负,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勐地噼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要下大雨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原本还在看比试的百姓纷纷跑去避雨,擂台石阶下瞬间空了一片空地出来。 阁楼上的武林盟主正悠闲的品茶,好似一点也没有被这糟糕的天气影响。 直到有人上来问,比试可要继续。 「自然要继续。」 不继续后边的戏可就唱不了了。 第132页 第110章 杀戮 不多时,豆点大的雨从天空落下,伴随着雷鸣电闪,原本还兴致勃勃看大比的百姓都躲在廊下抱怨。 君晏侧身替他遮挡飘落进来的雨丝,楚云暮抓着他的手握轻轻摇头。 「总归是要湿的,不用替我挡着。」 而且周围还有眼线在盯着他们,他们不能相处得太过密切。 远处的一声尖叫引起了骚乱,一个人从擂台上掉了下来,落在满是雨水的地板上,他身上冒出的血水顺着雨水将石阶染了一抹暗红。 越来越多的血水顺着石阶流下,躲着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不再顾忌是不是还在下大雨,纷纷开始想要逃离。 洛山青紧张地看着擂台上的师兄,看到对方无恙地的跳下来,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师兄…」 「我没事。」顾北回头朝他安心一笑。 阁楼上早已乱了起来,原本还在悠闲坐着喝茶的武林盟主此刻被几把剑直指着,只要他敢有异动,就地格杀。 盟主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几位掌门,庄主,阁主是想要做什么,比试还未分出胜负,你们便迫不及待想要除了我这位武林盟主吗?」 「比试你都用上蝶烬了,你根本就不怕当武林盟主。」 「你明知江湖不该同朝廷有牵扯,你身为武林盟主不会不知道这点。」 「魔教用蝶烬害了我们众多弟子,已是惹得江湖人士的憎恨,你真是太令老夫失望了。」 「江湖好不容易才安稳了这么些年,你是想把整个江湖都毁了吗?」 「你盟主的位置从即刻起便不再是了,现在我们以江湖同盟的名头抓捕你。」 武林盟主听着他们的话,原是震惊而后哈哈大笑,笑完了才再次抬头看向那些围着的老傢伙。 「你们以为抓住了我就算是成功了,知道比试我为什么用蝶烬吗?那是你们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他想要你们死,他要你们全死。」 「你们一个人都跑不了的,都得死在这里。」 武林盟主说完后又是哈哈大笑。 众人还反应不过来,只见一群蒙面的黑衣人从各处沖了出来,他们目的很明确,全是往擂台方向冲过来的,而他们手里还拿着黑色的小瓶子。 武林盟主从阁楼上显然也看到了下面出现的黑衣人,笑声更大了。 「你们都给我一起陪葬吧。」 话音刚落,下面一声声哀嚎不断,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痛苦。 四处逃散的百姓也被守在各个出口的黑衣人一刀斩杀。 楚二手快的将窗户关好,好在他们这里距离比试现场不近,楼下的掌柜显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赶紧喊小二去把门锁上。 「各位客官不要惊慌,现在外面有些乱,等平息了我再让各位出去。」 那些黑衣人杀的也是那些在现场的百姓,并没有大肆全城杀戮。 「都疯了吗?」柳辰彦整个人都傻了,「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在杀无辜的老百姓啊。」 牧染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听到柳辰彦的话也只是沉默。 「公公子他们还没回……」小鱼吓得脸色发白,手死死抓着楚二的胳膊。 楚二看得心疼,低声安抚他:「别怕,公子他们不会出事的。」 大雨还在下,擂台周围到处流着血水,不断倒在地上断了气息的百姓或者被蝶烬腐蚀痛苦死去的江湖人士,活像是一片人间炼狱。 「娘亲,爹爹,甜儿害怕呜呜呜……」 「不要杀我啊啊啊…」 「娘子,娘子你在哪…」 「好疼啊,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救命啊,我不要死,我不啊——」 「……」 楚云暮握紧袖下的手,眸底一片冰冷,他刷的一下看向盯着他们的眼线,再顾不得暴露的可能,手里的银针瞬间射出,暗处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就没气息。 楚云暮将一张面具递到他手里:「小晏,把出口的人都解决了,先把百姓们带出去。」 君晏接过面具担忧地看向哥哥:「哥哥那你呢?」 「你不必担心我,解决完了,去先前说好的地方等我。」 说罢,楚云暮快速戴上面具,迎着大雨往擂台那边而去。 擂台这边除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被黑衣人用蝶烬偷袭死了不少人,现在基本都在隔着距离缠斗。 黑衣人手里有蝶烬,他们不敢靠近,只能不停都躲闪,大部分人都处于下风的状态。 阁楼上,原本被压制的武林盟主此时站在了黑衣人的身后,而其他人都软瘫在地上,浑身发抖提不起一丝力气。 「你居然在香里下毒。」 「你简直妄为武林盟主,死都不能洗脱你的罪行。」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竟是会被自己选出的武林盟主所残害。」 「你疯了,你没人性了吗,你听不见下面无辜百姓的唿救吗?」 「你简直不配为人。」 武林盟主不怕他们的辱骂,甚至还笑得开怀:「你们骂吧,反正也骂不了多久了,很快大家都会死的哈哈哈。」 「盟主这话是不是说得太早了一点。」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出来,随之而来的是被他扇子划破脖颈的黑衣人,不过片刻,已是死了好几个人。 第133页 离得远的想拿出蝶烬,可惜蝶烬还没掏出来,胸口就被一枚毒针刺了进去,瞬间毒素蔓延至全身。 几下功夫,阁楼上的黑衣人死了一大半,剩下的看情况不对想要逃走,然而还没来得及离开,被守在门口的顾北洛山青解决了。 「师父。」 「掌门。」 顾北洛山青连忙跑过去,楚云暮见状,掏出一个小白瓶喊了洛山青。 「给他们服下可恢復正常。」 洛山青感激地接过小白瓶,他知道是面具后面楚兄,同时也知道不能暴露楚兄的身份。 「谢谢阁下。」 见没有人注意的武林盟主想要逃走,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不知何时沾染上了蝶烬,眼神瞬间变得惊恐。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谁来救救我……」 武林盟主竟是从二楼跳了下去,似乎是去找什么人救他,然而毒发的速度更快,他最终还是倒在了离擂台不远的地方。 一场荒诞的杀戮似乎到了尾声,被鲜血染红的擂台周围居然出现了穿着盔甲装备齐全的士兵。 第111章 对峙 「这…这不是普通的官兵。」 这话音刚落,知州就从士兵中走了出来,沖擂台这边大喊:「借着比试的名头滥杀无辜,残害百姓性命,本官以知州的下令逮捕你们。」 阁楼上的洛山青听着下面知州的话语,只觉得荒唐:「他们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我们哪里残害百姓了?」 楚云暮握紧手里的扇子,真正的幕后之人一直都没露面。 「此事与你们无关,这座阁楼后面有一条密道,你们从里面离开青州城,青州城一日戒严你们就一日不要回来。」 楚云暮快速叮嘱完,转头看向洛山青:「密道在一口枯井里,进去后,记得将机关捣毁,不要让他们发现密道的存在,等会我会为你们拖延时间,你们要快速撤离。」 「劝住他们不要正面对上官府。」 顾北不贊同道:「我们不能让你一人冒险,我们有数百人,对上他们杀出一条血路也不是不行。」 「还有无数弓箭手藏在暗处,哪怕你们再厉害也不可能躲过箭雨,与其死守丧命倒不如多跑出去几个,好好活着才有机会。」 话落,楚云暮转身从二楼跃了下去,落到了擂台上。大雨还在下,知州只看到一个穿着青袍的男子飞了出来。 「知州大人你才是残害百姓性命的兇手吧,你身为一届官员,却能在无招令的情况下派出军队,陛下若知晓此事,只怕知州九族的性命都难保。」 清冷的声音落下,掷地有声,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知州眼里明显闪过慌乱,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若他不帮着荣亲王爷他也要死,反正横竖都是要死的,倒不如赌一把,万一荣亲王爷就造反成功了呢。 「你在胡说什么,本官岂会私自调动军队,本官是有应许,才能调动驻守附近的军队。」 「本官看你在这妖言惑众,看来你就是这次的主谋,还不快速速束手就擒。」 楚云暮借着眼角余光看到阁楼上洛山青看向他眼神,好似在和他说要保重。 看来应该是撤离得差不多了,楚云暮索性也不浪费时间。 一枚银针自他手里射出,站在知州身边的士兵突然地倒地引起了慌乱。 守在暗处的弓箭手箭尖全指向他,一瞬间箭雨向他袭来,楚云暮借着手里扇子挡下了一部分箭雨,但仍旧有躲闪不及时的箭尖划破了他的手臂的皮肤。 被雨水打湿的衣袍很快渗出了血迹,楚云暮没去管,而是借着这一下功夫,往阁楼右边的小道运起轻功,几个起落间,已是远远地把那群军队甩在后面。 「给本官追,追到格杀勿论。」知州被这么一吓,喊了一大半的士兵去追。 剩下一些士兵冲进阁楼时,已是人去楼空了,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了。 楚云暮逃离的方向是西城门距离最近的,西城门这边靠近山林悬崖,因此来往的行人并不多,守卫自然也宽松。 他赶到时,君晏已经解决了城门守卫,正在城门口等着他。 后面那些追来的士兵速度根本就赶不上楚云暮,哪怕他到了城门口,那些士兵也还没追过来。 君晏似乎眼就看到了他袖子上渗出的血迹:「哥哥,你受伤了。」 楚云暮下意识将手臂往身后藏:「无事,只是皮外伤,我们先走。」 君晏视线仍旧盯着他受伤的手臂,眼里蔓延着杀意:「是荣亲王的人伤的哥哥吗?」 楚云暮知道君晏生气了,但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要保仇也只能等回来再说。 楚云暮伸手握住他的手,温声道:「小晏,你先冷静,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荣亲王爷不能死,他要是死了,陛下会细查。」 哪怕荣亲王爷真的造反也不能是他们能动手杀死的,荣亲王爷要是在青州城死了,陛下一定会派人来细查。 这一查要查出什么事,只怕他们俩个人都在劫难逃。 君敛已经在盯着青州了,他们行事只能更加的谨慎。 见君晏仍旧不肯妥协,楚云暮只能软下语调:「我受了伤,伤口不能一直被雨淋,我们先离开这里,等到了地方你给我包扎伤口好不好。」 第134页 君晏压了压心里翻涌的杀意,在哥哥劝说下,最终还是以哥哥的身体为重,先把伤口处理了。 等士兵追到城门口,他们看到被杀了城门守卫,又顺着脚印往山林追去。 青县,易容后的两人骑着马进了县城里,小城里一到夜里就显得格外萧条。他们找了间客栈,楚云暮让君晏替他处理了伤口。 本以为是擦伤,没想到解下衣服,看到白皙的皮肤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伤口处还在渗血。 可能是楚云暮的肤色太白了,反而衬得那道伤口更加的触目惊心吓人。 楚云暮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倒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是在把我当瓷娃娃吗?」 「是我没保护好哥哥。」君晏语气里满是自责。 「怎么又把过错往你身上揽了,面对刀光剑影难有不受伤的,况且这也不过是皮外伤。」 这伤比起他前世来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他曾经全身都是伤口,手筋脚筋被挑断,又被打骨折奄奄一息只差一口气还在吊着,是君晏把他从鬼门关生生拉了回来。 那时候也不知道君晏找了多少大夫,竟是将他全身的伤口连同他手筋脚筋治癒了,只是他再也拿不了剑了。 朝雪跟着他倒也是委屈,到他至死也没能见天日。 好在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好在一切都还可以改变。 待伤口包扎好,君晏将他抱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楚云暮能感知到他的情绪,只温声一遍遍的告诉他,自己没事。 第二日天还未亮,他们买了两匹马准备往西北军队驻扎的边城而去。 君晏顾及他手臂的伤,说什么都不让他自己独自骑马。 于是最后只得两人同骑,楚云暮坐在君晏怀里沉思自己真的看着很脆弱吗? 骑马总归还是快,不过两日的路程,他们赶到了边城的城门口。 第112章 信任 守城的守卫盘问了几句便让他们进城了,城里街道上的百姓很少,大部分都是巡逻的士兵。 在外巡视完的刘应正打算回城里,哪知他的亲卫匆匆来寻他。 「将军,有位自称楚的年轻公子来府上寻您,说是有一位你的故人邓老先生送了封信来。」 刘应闻言一惊:「你说谁,姓什么来着?」 亲卫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他还没说完,刘应就大步往回赶。 将军府门口,刘应远远地就看到了有两个人等在府门口。 「将军。」楚云暮拱手一礼。 「不用这些虚礼,我们进去说。」刘应连忙拦下他的动作,招唿着他能进去。 刘应显然知道这件事不宜暴露,安排着他们进了书房,还不许其他人进来。 「你们是主帅派来的人?」 刘应这话刚问出口,楚云暮就将自己脸上易容的面皮扯了下来,露出了原本的面容。 「晚辈是前镇远大将军郑泱的孙辈楚云暮,」 刘应看着楚云暮与主帅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才相信他是主帅的外孙。 楚云暮又将信递上:「这是外公托我给将军送的信。」 刘应郑重地接过信,打开看到里面的字迹那刻,他眼眶就湿了。 「是主帅的字迹…」刘应语气里都是遮掩不住的颤音。 一行一行看下来,刘应神情慢慢变得沉重,他将信纸收好,重新抬头看向主帅的外孙。 楚云暮不惧他的打量,而是温声介绍君晏的身份:「将军应当知道我此行的目的,站我身边的正是陛下从民间寻回的六皇子殿下。」 君晏先是一低头,再抬头恢復了原本的样貌。 说罢,楚云暮又将手令拿出来:「这是外公交我的手令,若将军还念旧情,希望您能在关键时刻帮一帮六殿下。」 此时君晏才明白哥哥为何一定冒险出城,甚至为了早些到,他们连夜里都在赶路。 心里的震惊无以復加。 刘应没有过多犹豫接过了手令:「当年主帅救我性命又将我当干儿子对待,在我心里主帅早已是我父亲那样的存在,你又是主帅的外孙,也算是我干外甥。」 「既主帅都将手令给了你,我自是和主帅想法一致,只是…」刘应说罢,转头打量了君晏一眼,眼里都是不信任,「你当真要奉他为主?」 刘应这话算是很直白了,毕竟他要是站在了六殿下身后,那就相当于六殿下有了整个西北军坐镇。 他们这虽山高皇帝远的,但也足够让上京其他皇子不敢轻举妄动。 楚云暮答得很果决:「是。」 「那好,既你信他,那我也信他,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的,大不了我到时候一个人去顶罪,倒也不算亏什么。」 「将军…」 楚云暮神色微动,他没想到刘应居然会这样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 「主帅在信上写了,说你才华横溢,还未及冠就夺得三元及第,拿了状元,你既聪慧定然也不是胡来,我自然信你。」 「当年主帅主动上交虎符,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希望他日殿下荣登高位,能善待西北军。」 楚云暮递了个眼神给君晏,君晏看明白后,学着哥哥那样拱手:「将军信我,我也不会让将军后悔和失望,因为我永远也不会背叛哥哥,自然也不会伤害他身边的人。」 第135页 他的主人永远都是哥哥,不管什么时候,能让他低头称奴的,只能是哥哥。 刘应听到哥哥那两句,有些没听明白。 看到刘应傻了表情,楚云暮只得解释:「我们此次来青州城是奉陛下的召令而来,为隐瞒身份,殿下与我互称兄弟。」 刘应这才算是明白了,他常年在外杀敌,见过无数人,自然也能看出六殿下眼里的信任不作假。 「如此甚好。」 刘应不想再看到第二个主帅了,当年明明立那么多功,最后却还是为了消除帝王的猜忌,将虎符交了上去,自此没了兵权的主帅只能守着一个空有头衔的国公封号。 要不是当年主帅不许他离开西北之地,只怕他也不会是将军了。 夺嫡之战里选择站队就意味着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了上去,若最后的结果输了,他们都逃不了一死。 「将军无需过早选择,根据我收集到的消息,西北周围的小国在明年开春时会选择联合进犯我朝边境,届时,陛下定会派人前来。」 「等到那时将军再看看六殿下他是否有资格取得西北军的认可。」 楚云暮这句话已是说得很明白了,他不要刘应因为相信他而去无脑支持君晏,他要的是刘应因为看到了君晏的实力后心悦诚服。 「今日将六殿下带过来,就是想往后六殿下当真再来了西北,将军能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保他的命。」 前世君晏死在战场上留给他的心里阴影太大,一想到往后君晏还要上战场,哪怕是知道他会活着回来,他心里仍旧止不住的害怕。 他怕会因为自己的重生会让这一切发生改变。 究其最根本的原因,他不想失去君晏,他承受不住再一次听闻君晏的死讯。 刘应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哪里看不透楚云暮这些话的意思,这句里行间全是在给这位殿下铺一条最稳妥的路。 他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怕不是简单的君臣,或许是跟亲密知己好友的关系,不然怎么会这么替对方着想。 他心里只盼着六殿下不要辜负楚云暮的这番信任才好。 刘应给出承诺:「我自然给你把六殿下安安稳稳护好了。」 楚云暮这次是郑重地向刘应道谢:「多谢将军。」 刘应笑呵呵地收下他的道谢。 反倒是站在一旁的君晏一言不发地红了眼眶,他从未想过哥哥居然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甚至不惜为他求人,只为护他周全。 这要放以前,他哪里敢想,生来就尊贵的楚家嫡长子,合该就是被所有人阿谀奉承讨好的存在,而不是为了他低头求人。 楚云暮像是感应到了他心中所想,趁着刘应去放信的功夫,侧头看向君晏,眸光温柔,朝他安抚性笑道。 「情绪要收好,可不能让将军看了笑话。」 第113章 深陷 刘应自己一个人活得糙,府里下人也就几个打扫收拾煮饭府邸的老婆子,外加三个搬运重物的小厮,其余都是他的亲卫在守卫着府邸的安全。 「西北这地方想要种植果蔬不容易,特别是边城这一带常年受外部侵扰,百姓们想要种植粮食不仅得看天吃饭,还得防着外敌的侵扰。」 刘应说起来就是一阵感慨,现如今还是好的,最少能种植出木薯,土豆等能果腹能长时间储存的粮食。 要换了早几十年前那就是民不聊生,城里到处都是瘦骨嶙峋的渴求着能有一顿饱饭的百姓。 那场面至今都令刘应难忘。 「不过牛羊猪肉这种肉食你们只管敞开了肚皮吃就是。」 「要不我让他们烤个全羊宴吧,你们肯定没吃过全羊宴。」 刘应说着就吩咐下人去准备烤全羊。 楚云暮笑道:「多谢将军的款待。」 刘应摆手道:「什么款待不款待的,我这别的没有,就是肉食多,也就是只能是拿些这些来招待你们了。」 虽说全羊宴听着稀奇,但比起上京精緻美味的食物来说,倒真不能算些什么了。 但比起几十年前的民不聊生,如今的边城已是好是太多,最少家家户户都能不挨饿,能有粮食果腹。 「我现在就只盼着能这边城能早日安稳下来,也学学青州那样通商,最少能富裕起来,让当地百姓过得更好。」 楚云暮垂眸认真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哈哈哈,承你这句话,若边城能安稳,就是我死也无憾了。」 刘应看过太多生离死别,也经歷了多年战场的厮杀,早已对生死看淡,现如今他唯一的执念也只是能保得边境安稳。 经歷过战场的人更是不愿意看到生灵涂炭的场面。 天色渐暗,门外传来下人说是烤全羊已经烤好了,请他们到院子里用饭。 听到外面下人的声音,刘应的视线落在楚云暮手里拿着的面皮,心下瞭然他们此番前来不能暴露身份,便开口解释。 「你们不必担心会暴露身份,府里的都是跟着我多年的老人,那几个孩子也是,从小就跟着我。」 「你们此番要回了京,记得给我替主帅问声好,说我在边境替他守得好好的,叫他安心。」 「我一定会将将军的话带到。」 刘应这才带着他们出了书房,此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挂着的灯笼都被点亮了,将院子照得明亮。 第136页 而在院子中间架着一个烤得金黄的烤全羊,阵阵香味散发开来溢满院子,足以能见得烤得有多么的好吃。 烤全羊前边放置了一张圆桌,上面摆放了各种精緻的小菜,其中肉食最为丰富。 刘应招唿着他们坐下:「都坐下吧。」 刘应显然是对他们的到来很开心,一顿饭上拉着他们喝了不少酒,其中君晏更是怕哥哥伤胃,自己承下了大部分的酒。 最后刘应自己喝倒下了,楚云暮便喊来人扶将军去歇息,这顿饭才算是结束了。 「小晏,你还清醒吗?」 楚云暮转头看向坐在桌前没什么表情的君晏,光从外表也看不出他到底醉没醉。 直到君晏抬头看向他,眼里似乎染上了异样的情愫,这样情绪外泄的君晏只痴痴地盯着他,似乎要将他看得天荒地老。 楚云暮被他看得心底微微泛软,目光也渐渐变得温柔:「我扶你回房歇息。」 君晏先站起身,后很听话地伸出手,楚云暮以为他是要拉自己起身,想也没想就伸手了。结果君晏将他拉起来后,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身,竟是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楚云暮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而后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院子里。 他抬头看向四周,也不知道是不是都去照顾将军去了,本就人少的府邸,此时院子里竟是没有一个下人。 他刚好庆幸还好没被人看见,下一刻一名小厮匆匆跑来,楚云暮直接把脑袋往君晏怀里藏,要被人发现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他不是不愿承认他和君晏的关系,只是如今不是可以公开的时候。 小厮愣愣地看着君晏抱着人:「公子…」 「他醉了走不了路,我送他回房。」 楚云暮听到君晏这句话,差点要气笑,到底是谁喝醉在耍酒疯? 「哦好…那公子可需要醒酒汤,一会可送到房里去?」 「无需。」 君晏丢下这句话,抱着哥哥大步离开。 小厮还在呆原地,心里感嘆着两位公子感情真好,喝醉了还贴心抱着对方去歇息的。 刘应给他们安排的厢房算是府里最好客人住的屋子里,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点了上好闻的香。 进了屋子,楚云暮也不再躲着了,抬头看向君晏,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哥哥太轻了,我再餵哥哥吃点可好。」君晏将他放置在铺好的柔软的大床上。 听到他的话,楚云暮没好生气地推开他:「不许说混话,别想着装醉就可以胡来说胡话。」 他已经能确定君晏没醉,而且还很清醒。 「而且我手可还伤着,你想欺负伤患?」楚云暮拉下一截袖子,让君晏看到他手臂缠着的纱布。 君晏的视线落在哥哥缠绕着纱布的手臂上,眼里的心疼自责尽数浮现。 「我怎么捨得欺负哥哥。」君晏小心翼翼地低头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臂上落下了一个珍而重的吻。 「我珍惜,疼惜哥哥都来不及。」 静谧的夜里,只余烛火燃烧的微弱声响,以及君晏那满含着无限深情温柔的嗓音落在屋里,也落在他的耳边。 「哥哥就是我的命…」 「……」 很久以前楚云暮理解不了怎么会有人爱一个人爱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真的会有人这样毫无保留的将自己全奉献出去吗? 甚至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完全就是孤注一掷,献祭式的去爱一个人。 如今,他深陷其中才明白,他和君晏爱人的方式没有太多的区别,不止君晏没给自己留后路,甚至是他自己也在赌。 一旦赌输了,结局不会比前世好上半点,怕是会更悽惨万分。 【作者有话说】:恋爱脑谈恋爱就是甜嘿嘿嘿 第114章 病了 青州城因大比那日的屠杀闹得人心惶惶,原本热闹的街市变得冷清,街道上偶有几个行人都是步伐匆匆,生怕走了就会被杀。 这样的后果导致了商户们的怨声载道,毕竟没有客人他就没有生意,没有生意就没有收入来源。 有人想告官府,来到衙门前发现衙门大门紧闭。 求助无门时,恰巧荣亲王爷的世子要过生辰,准备在青州最大的一座园林里举办生辰宴。 有钱有势的人家开始把主意打到了荣亲王爷世子的生辰宴上,既然青州已经乱了,那么讨得荣亲王府的庇护才是最主要的。 于是为了保命大家族家纷纷开始准备贺礼只为能在宴席上薄得世子欢心。 官府也在这期间贴出告示,说大比那日的那些暴徒已经尽数被抓捕,让青州城的百姓放心出行。 原本戒严的城门也开放了,可以允许百姓们随意进出。 不明真相的百姓以为危机过去了,纷纷歌颂知州大人是好官,把那些暴徒全都抓起来了。 「他们想瓮中捉鳖,想以此放松他们警惕让那些人以为青州安全了,可他们不会知道,那些人就等着他们进城。」秋三娘恨道。 陆续传来江湖人士被无辜杀害的消息让她感到心寒。 她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那些皇亲贵族会这样滥杀他们这些江湖人士。 「秋三娘你别急。」年妤出声安抚她,「你看能不能传递消息出去让他们暂时别进城了。」 第137页 「我现在就去。」秋三娘也是着急,听着这话立马起身就要往二楼去。 年妤起身拉住她:「我这有一种特制药水,可以让字隐去,减少暴露的风险。」 她说着将一个小黑瓷瓶递到了秋三娘的手里:「算是谢你这些日子陪我喝酒。」 秋三娘看着手里小黑瓷瓶愣了下,再抬头时,年妤已经转身走出了客栈的大门。 回到阁里,年妤看到黑着一张脸从她对面走来的年书,出声问了句怎么了。 「巫族少主染了风寒,我现在去寻白丹。」 「怎么好好就染了风寒?」年妤有些惊讶,按理来说现在夏季怎么也不容易着凉啊。 莫非他昨夜把自己泡冷水了一夜。 本来看青州城稳定了些,说是今日把巫族少主送到他族人所在的客栈里的,如今看来还得延些日子。 「他说他昨夜坐在窗户边睡着了,醒来就病了。」年书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无奈。 他也不是很懂明明也是那么的人了,怎么还能随便在窗户边就睡着了。 就这样还能继承他爹的位置,成为带领族人前行的族长? 他现在严重怀疑他族长爹是不是就是为了不让他继承才哄骗他出去歷练的。 年妤也不耽搁他:「那你快些去找白丹。」 白丹看到虚弱的某巫族少主,伸手替他把了脉,心下瞭然了几分。 「你还挺能折腾的。」白丹笑了笑,转身去给他配药了。 桑念心里正心虚着,偷偷看到年书坐在一旁似乎在盯着白丹配药。 「他风寒严重吗?」 白丹配药的动作一顿,又笑了:「我看你夜里也得盯着他,省的连热水冷水都分不清让风寒更严重。」 桑念心更虚了,他就知道瞒不过,可是他真的不想被送走啊。 直到现在他只知道这个地方似乎是一个叫青羽阁的地方,要是他被送走了,以后怕是连年书在哪都找不到。 那日赌气虽赌气,气过后他更是难过,可心里也知道,他身为巫族少主是不可能一直留在青州城的,总有一天他要回族里的。 而年书肯定不会和他一起走的,既然註定要分别,那么他还是想自私一点,最少也让他多求些日子陪着年书。 哪怕多一日也好,他想多看看年书,这样以后分别才不会忘记年书的模样。 「还难受?」 不知何时,白丹已经离开了,年书端着一杯温水走到了他床边。 桑念轻轻摇头,脸色仍旧苍白,特别是那双眼睛红彤彤的,看着着实可怜。 「再等等,药已经在熬了。」年书蹲下身体,想给他餵水。 而桑念双眼直直地盯着他,那样的视线太过炽热直白,让年书微微有些不适应。 半晌,桑念才轻轻开口道:「我…我不会缠你的,等病一好我就离开,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也好久没回去看爹爹了…」 年书拿着杯子的手微一抖,面上仍旧淡定:「也好,你回去了以后别再出来歷练了,省的再给人骗了去。」 听到这话,桑念气不过想反驳:「我才没有那么好骗,都说是他们强行掳我走的,我是打不过他们才被抓住的。」 能骗他的,能让他心甘情愿愿意跟着走的就是眼前不解风情的年书。 桑念还记得初见年书时,那时候他饿得头晕眼花,突然听到门开的声音,还以为是送饭的来了,结果他高高兴兴回头看去,看到是包裹严实的蒙面黑衣人。 就在他以为对方是刺客要杀他时,没想到对方站在门口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你…」 桑念以为对方要动手,吓得连忙求饶:「别杀我别杀我,我是被他们抓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蓦得,桑念似乎听到那刺客的笑声,他忍下害怕,再次抬头看过去。 只见那人走到他面前,向他伸手:「要不要跟我走,我能救你出去。」 桑念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温柔的声音蛊惑,居然呆呆地伸出了手,丝毫不管对方是不是坏人,会不会把他带去一个更危险的地方。 他只是本能觉得眼前这个黑衣人不会伤害他。 没想到这伸手竟是把自己的心也一起交了出去,桑念想骂自己不争气,可他仍旧不悔。 他只难过,难过他们身份悬殊,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责任背负在身上。 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他不能奢求事事如意的。 想着想着,桑念只觉得心里难过极了,不愿再喝水的他转过身背对着年书。 年书拿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站起身:「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一会,等药熬好了,我再送过来。」 言罢,年书转身离开,他不是没有听到桑念极力压抑的抽泣声,他知道桑念很难过,他在哭泣。 可他没法给出桑念想要的承诺,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交集的,再继续纠缠下去也不过是徒增悲伤罢了。 第115章 请帖 「请帖送去了吗?」 「回世子,请帖已经送到春生堂了,颜公子说那日会亲自到场给您贺生的。」 君丞听到这里心情才算是好上了几分,原本他父王就不想他要办这么个生辰宴,说是青州城今日乱,怕混进不法之徒。 他堂堂一个世子要是生辰宴都不大办岂不是惹青州世家公子少爷的笑话。 第138页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倒最近他父王又同意他大办,但于他而来总归是好事。 「那日记得安排人亲自把颜公子迎进来,要是怠慢本世子饶不了你。」 「是,世子。」 他心里想得美好,觉得颜玉既然愿意来他的生辰宴了,八成是心里想通了。 想到即将能抱得美人归,君丞心里就按耐不住的激动。 「你现在安排婢女去将雪春院打扫一番,将物件都按着世子妃的规格添置,再空出一间茶室,速去办。」 「是,奴马上去。」 不过半日的功夫,荣亲王府的下人都知道世子雪春院要进新的夫人了,而且还是特别得宠的新夫人。 看看同世子妃同等的规格,还有特别打造的茶室,下人们都好奇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能世子这么倾心对待。 春生堂里,世子派人送来的请帖被随意丢在了桌子上,而世子心心念念的美人此时被人按在桌沿欺负着。 衣领被扯开,里面白皙的皮肤渐渐变粉,染上了情慾,精緻漂亮的锁骨被君晏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牙印。 暧昧又色情…… 君晏的手一路往下,当他的手触碰到对方滑嫩的大腿根时,楚云暮身子微微一颤,伸手制止了他动作。 「不许继续了…」 虽说春生堂里的休息间在后院,但总归还是有人进出,要被人从门外听到些什么不该听的,不仅丢人还容易惹麻烦。 他能容许君晏亲他,但不能太过火失了控。 还是要有分寸。 「你明知道我那日到场是去做什么的,怎得就还醋上了?」 君晏垂眸盯着哥哥锁骨上的牙印,心底翻涌的情绪才平復了些,只是语气仍旧低落:「我不想哥哥去见他,他看哥哥的眼神让我想杀了他。」 君丞的眼神太过露骨,每次看哥哥时眼里毫不掩饰的贪慾都让他心生杀意。 「他若不沉迷于美色,只怕我们还没那么容易找到突破口。」 楚云暮说着,抬头看向君晏朝他笑道:「况且他只是能看几眼罢了,你得到的可比他多得多了,怎么还总像小狗似的给我留印记。」 也不知道君晏这个习惯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每每总要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才能安心。 楚云暮笑笑,正准备好好安抚这只低落的小狗狗。 忽的察觉到外面有人过来了,君晏显然也发觉了,神色一变,低头快速给哥哥整理被扯开的衣领。 待门被人从外面推了推,那人似乎发觉门被锁了,将手上动作放轻,似乎是在听里面有没有人。 听了一会,好似是发现了没人,嘀嘀咕咕了句,说掌柜在里面什么的,后面又快步离开了。 楚云暮:「……」 罗漾跑来后院来做什么? 刻意放气轻的动作,试图偷听的举动都透着可疑。 看来得查查他近日都接触了什么人,他自然不希望罗漾被人收买,但他要是真的被人收买了,那么也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世子生辰这日,络绎不绝的马车往举办生辰宴的园林而去。 这座青州城最大的园林自然漂亮,又恰巧是夏季,满园的鲜花娇艷欲滴,争相斗艷,错落有致的小阁楼沿着迴廊而建,穿一道又一道的拱门,郁郁葱葱的树木坐落在园林的各处,假山,小池,亭子,欢快游着的锦鲤,无不彰显着园林的美景。 来贺生的宾客们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纷纷感嘆荣亲王爷这是在青州城里造了个小江南。 宾客们陆续到场,貌美的婢女为他们斟茶,乐姬们为他们演奏着悠扬的曲子,一时间大家都放松谈笑风生。 唯有今日的主人公世子一脸烦躁,他不停地问者身边的小厮,而身边的小厮始终摇头。 距离园林的隔壁街道酒楼里,楚云暮观察着周围。 据他所查,荣亲王爷在园林里安排了很多的死士在埋伏,似乎是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情。 「主子,城外来信。」 楚云暮关上窗户,转身拿过信,展开一看是刘将军派来的军队找到了荣亲王爷私养军队的地方,已经将他们全拿下。 而且他们已经往青州城来了,此时正在城外,等待里面接应的人开城门后直往园林这边直接抓捕。 「喊他们把城门打开吧。」 这件事总算是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是。」 宴席上,姗姗来迟的荣亲王爷携着的王妃到场,众人恭维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而送上来的生辰礼也是一件比一件珍贵。 世子妃看着世子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虽气,面上仍旧还是笑着:「世子莫不是没等到想等的人来?」 世子妃这话直接引爆了世子烦躁的情绪:「闭嘴,你没资格提他。」 「呵,世子当真是痴情种。」世子妃嘲讽得看看他,「你痴情,人家未必当一回事。」 君丞脸色沉了下来:「你今日非要跟我闹是吧。」 「妾身怎么敢同世子闹,妾身得乖乖听话才能讨喜。」 世子妃说完,低头拿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沧玦看着上面貌合神离的世子世子妃,又想起荣亲王爷说的世子追求的那位绝色美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 一曲歌舞毕,舞姬纷纷离场,而就在众宾客以为会上新的表演时,只看到一角青袍出现在门口。 第139页 突然间,不知是谁的酒杯没拿稳掉在了桌子上,白白浪费了好酒。 世子更是惊喜地站了起来,喊了句『颜玉』。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门口看去,沧玦也跟着回头去,一眼足以让他惊艷。 楚云暮手执着一把摺扇,着一袭青袍站在中央,青袍看似素雅,但上面绣着的玉兰花针脚极密看着栩栩如生,衬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如玉一般。 周身清冷的气质反衬得他容颜更是绝色,举手投足透着的贵气显示着他身份的不凡,可他那张容颜太过夺目,让人下意识模煳了他的性别。 在场的众多宾客或多或少都玩过小馆,南风馆里有不少漂亮的少年,但都不及眼前这人的半分。 不说容颜,单单就是气质出尘,清冷的气质就已是让人赏心悦目。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这样气质出尘,清冷,宛如嫡仙般的绝色美人出现在眼前,心里免不了萌生想要将这抹绝色囚禁起来只供自己独享欣赏。 第116章 抓捕 「颜玉,本世子给你安排了位置,你快入座吧。」君丞不愿意那么多人盯着颜玉看,便出声让他去落座。 沧玦倒是没想到原来这绝色美人居然是世子的新欢,他本不喜男色,可在看到这人出现后,他才觉得清冷美人也格外的吸引人。 想想那张清清冷冷的脸上被欺负得眼角含泪,哭着讨饶的时候该有多美。 楚云暮没理会世子,而是抬头看向荣亲王爷,礼数周全的拱手行了个礼。 「荣亲王爷。」 冷冷清清的声音落下,荣亲王爷听着这四个字只觉得心里莫名一慌,只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下一秒,楚云暮掏出一块令牌,上面那张令牌正是能调兵遣将的陛下御赐兵牌。 「臣奉陛下御令,抓拿通敌叛国者荣亲王等一众亲眷回京候审。」 这话一下,门口涌入了许多士兵,原本还在喝酒谈笑的宾客瞬间被吓得不敢动弹了。 只有君丞傻呆呆的好似没反应过来:「什么陛下御令?你不是江南颜家的落魄少爷吗?」 荣亲王爷恨不得把自己这个蠢透了嫡子弄死。 「你还看不明白,那就是人家伪造的身份。」 君丞仍旧不肯相信现实:「不会的,不会的,我查过的,江南颜家确实有这么一位少爷啊,他怎么可能是陛下派来的人,而且他还有个弟弟的…」 「颜玉,你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你怎么可能是陛下派来的…」 君丞话还没说完,楚云暮就残忍的打破了他的幻想:「臣就是陛下派来的钦差大臣。」 「将他们全部抓起来。」 「是,楚大人。」 那些士兵立马上前将他们都用绳子捆绑起来,只有荣亲王爷一直往外面看,好似在等什么。 楚云暮冷道:「别等了,你那些死士都已经被处理了,现在没有人来救你。」 荣亲王爷转头神色阴沉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你以为这样凭着这些就可以抓本王?」 「通敌叛国就足以死罪了你说是吧,沧玦王爷?」 沧玦听到美人喊自己的名字,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浑身寒粟。 他下意识想逃,而周围的士兵早已经将刀尖指在了他脖颈间,只要他敢动,就地诛杀。 「本王只是来大宸赏景的,并不知道荣亲王爷私下的事情。」沧玦极力撇开关系。 楚云暮勾唇浅笑:「我已经传信月国可汗,过几日他应当就会在边境等着接你回去了。」 「你应当很高兴见到亲人。」 明明楚云暮笑起来那么好看,可沧玦却只心生恐惧。 这根本就不是个清冷无害的美人,他什么都知道,他布了那么大一个局只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 受了大打击的世子瘫坐在椅子上,一旁的世子妃见状,心里只觉得快意极了。 随着君晏一起走进来的还有杨清,杨清一见到楚云暮,脸上瞬间有了笑容,快步上前。 「楚侍郎好久不见啊,你在青州过得可还好?」 看到杨清,楚云暮还有些惊讶:「杨宗正怎么是你来了?」他倒是没想到陛下居然把杨清派了过来。 「还不是大家都不愿意走这趟辛苦路,我就自请过来了,茵茵姑妈也就是你的娘亲很担忧你,我就当是替他们过来接你回京。」 「看到你无恙我就安心了。」 杨清笑了笑,转头看向一屋子被绑起来的人,当看到荣亲王爷时,杨清脸色严肃了起来。 他拿出圣旨,把上面的旨意朗声念了一遍,最后就是将他们一一压去衙门。 君丞被压着走过他们身边时,他停止了脚步,眼神恨恨地看着楚云暮,质问他:「你不是颜玉,那你到底是谁,他又是谁?」君丞又指向君晏。 楚云暮还没说话,杨清先呵斥了他:「放肆,不得对六殿下无礼。」 君丞彻底呆住了:「他是皇子?」 「臣乃正四品吏部侍郎,楚云暮。」楚云暮索性让他死个明白。 「楚云暮…」君丞轻念着这个名字,而后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浮现了震惊,「你就是那个名满上京的第一公子楚云暮。」 楚云暮不就是当年一举拿下三元夺得状元头衔,天资聪颖的绝世少年。 第140页 当年关于他的传言满天飞,不仅在读书人里流传,就是在他们公子哥里也是很有名的,原因无他。 一是楚云暮从小就被大儒收入门下,又不过二十便拿了状元,本就是高官世家出身的公子又如此天资。二是关于他样貌的绝色,很多说是见过楚云暮的人都说他样貌比女子还要绝色,一眼就再难忘。 当初君晏听着传言不屑一顾,只觉得是他们美化了的成分在。 而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就是哪位传言中的人,他不是江南颜家的落魄公子,他是名满上京的绝世公子。 以前总觉得他这样的气质出生在那样的小家中族里的不合理,好像都能解释了,当是他是楚云暮那一刻开始,一切似乎都合理了。 君丞忽然又想到什么,刚想张口,只见楚云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一眼含着警告,警告他别乱说话。 「押下去。」 官府衙门,知州已经被按在地上,跟着那些宾客一起等候审问。 「六殿下请上座。」杨清虽然带着圣旨来,但这里身份最尊贵的还是六殿下。 「你来审。」君晏找了下面的椅子,坐在了哥哥身边。 杨清听到六殿下不想审,他又看了楚云暮一眼,问他要不要审,看楚云暮摇头,他才坐了上去。 惊堂木一敲,开堂。 杨清一一罗列他们的罪行,特别是知州的罪行已经足够诛九族了。 「臣愿认罪。」知州面如死灰。 「那就于三日后问斩。」 随着知州的入狱,这个衙门都被换了一遍,原本热闹的衙门变得萧条了起来。 「这青州可不好善后啊,来来往往都被荣亲王这伙人败透了,我一会还得写信传回京让陛下派新的知州来管理。」 杨清一想自己这几天估计是有得忙就一阵心累。 刚想开口喊楚云暮一起帮帮自己,就有人来报。 「大人不好了,青州奴隶场的奴隶不知道被谁放了出来,现在在主街上到处打杀百姓,急需派人前去镇压。」 第117章 觊觎 「快去知会将领,让他速带人去镇压。」杨清严肃吩咐完,又转头看向楚云暮,「楚侍郎,你同六殿下留在这里,等外面平息了再出去。」 杨清说完又匆匆去忙了。 楚云暮忽然想到什么,步伐匆匆往衙门外面走去。 「哥哥。」君晏追上他。 「他们的要去的地方春生堂。」 楚云暮匆匆说说完,出门牵了一匹马正要骑上去,君晏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与哥哥同去。」 此时外面的街道乱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哀嚎不断的惨叫声,好似回到了那日大比时的屠杀。 楚云暮随意抓了士兵让他去找秋寂客栈的掌柜,请她寻城外江湖人士的相助,一同平息城内的动乱。 「属下一定会办好楚大人交代的事。」士兵说完,转身往秋寂客栈的方向跑去。 楚云暮转身看了一眼乱起来的街道,只希望能快点平息下来,减少伤亡人数。 春生堂里,意识不对劲的楚二从后院冲出来,将大门锁上。 众人疑惑不解的看向楚二。 楚二面色沉重的解释:「外边乱起来了,我闻到了很浓重血腥的味道。」 柳辰彦面色一慌:「难道是子玉他们失败了?」 而后又意识到了罗漾还在后院和小鱼一起晒药材,声音慢慢压低下来。 「他们难道是准备像上次那样将整个青州城的百姓都杀光吗?」柳辰彦简直不敢想这样血腥又残忍的屠杀还会发生第二次。 「不好,血腥味越来越浓了,他们往这边过来了。」 血腥味浓郁到连牧染都发觉到了,而且伴随着血腥味还有瘆人的哀嚎声,他们在喊救命。 「疯了,他们都是一群疯子。」柳辰彦听着外面的哀嚎声,吓得差点要站不住脚。 牧染丢下算盘,上前扶住柳辰彦:「你先去后院,同小雨他们找一间房间进去躲起来,前边有我和楚二守着。」 柳辰彦自知自己留下来也只会碍事,便同意了先去后院躲起来。 「你们也要小心。」 「放心吧。」 待柳辰彦去了后院,门外的哀嚎声也越来越大,甚至能听到那些杀人者肆无忌惮的笑声。 「救命啊……」 「哈哈哈哈哈哈,我追上你了哦,把你的命留下吧。」 「啊啊啊——」 「娘亲爹爹你们在哪里,我好害……」 「还是小孩好砍,一刀就咽气了。」 「叫你们拿我们当奴隶取乐,还天天打老子,现在你们落到老子手里看你们还能狂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大宸人都该死。」 「大宸人你们被奴隶杀死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不可置信哈哈哈哈。」 「叫吧,你们叫得越惨我就越开心。」 「……」 听着外面的声音,楚二神情更凝重了:「他们好像不是大宸人。」 牧染沉思:「我听到他们自称自己是奴隶,青州也有奴隶买卖吗?」 「黑市一直都有这种交易。」 楚二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人在砸门,不止砸,还有人在试图用刀在砍,一下一下地听着很吓人。 楚二同牧染对视一眼,牧染先走向了柜檯,从里面拿出了两把剑,其中一把丢给了楚二。 第141页 很快大门被他砸出了一条裂缝,紧接着这个门被砸出了一个大洞,不堪重负的门轰然倒塌。 外面站着一群光着膀子的大汉,他们面容全然不是大宸人的样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全是各种利器的所伤。 其中站在最前面的高大男人,他身上的伤痕密密麻麻遍布都是,甚至还有被铁烙印烫出来的疤痕。 他身上的伤倒是不是最令关注的,最令人忌惮的是他那双似狼一样的浅灰色眸子,被那双眼睛盯着时会有一种被恶狼盯上的猎物的寒慄感。 「那人说我要找的人就在春生堂,你们把他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们性命。」 那人似乎好久不曾正常说过话,说出的话又慢又沙哑。 「你要找谁?」牧染试图用对话拖延时间。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拿过一把摺扇,穿青袍,青袍上绣着玉兰,容貌绝色…」 摺扇,青袍绣着玉兰,容貌绝色的,几乎不用猜,楚二同牧染都知道他要找的人是谁。 好了,这下都不用拖延时间了,楚二是不可能让对方伤害到公子的,而牧染更是知道师弟那傢伙有多宝贝他的哥哥。 牧染握紧剑柄:「我们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你们把他藏起来了,对吗。」 那男人浅灰色的眸子渐渐变深:「那你们就去死吧,任何阻挡我找到他的人都该死。」 男人举起手里的大刀生生地将柜檯噼成两半,而后将刀尖指向他们两人:「杀了他们。」 医馆里面堆积的东西太多,牧染同楚云暮想将他们引到外面,哪知那些人一点点将他们往后院逼近。 他们人数太多,力气大举着大刀就是一顿砍,特别是浅灰色眸子的男人,他挥刀的速度很快,好似这样一把笨重的大刀在他手里如一片羽毛一般轻便。 不过一会,牧染同楚二被逼到了后院,眼见那些就要冲向那道紧锁的房门。 一把打开的摺扇从墙头飞了下来,将那个准备砸门大汉的一只手臂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那人手里的大刀也怦然落地。 随之而来是一袭青袍从墙头跃下,楚云暮接住迴旋而来的摺扇,神色冰冷地扫向那群魁梧异族大汉。 「你们伤我大宸百姓,其恶行不可饶恕。」 牧染还没从楚美人怎么就从一个矜贵且柔弱的公子变成了一个有武功的清冷美人里反应过来。 浅灰色眸子的男人在看到楚云暮时,眼睛就紧紧地锁在他身上,神色是难掩的欣喜。 「我找到你了。」 「只要你和我走,我就放过他们。」 「……」 楚云暮认出了是之前在看场里看到的那个奴隶,那日那男人的目光就够让他很不耐,没想到还痴心妄想在杀了他大宸百姓后奢望能得到他。 他该说对方确实有那么几分蛮力以及在奴隶场里常年积攒的经验,也许对上别人还能靠着蛮力以及熟练的刀法能有几分胜算。 总归还是太过自大狂妄,要是不以人数太多,光是楚二都能将那男人斩杀于剑下。 「哥哥,他就让我亲手解决。」君晏早就忍不住了,敢觊觎他的哥哥也不看有没有那个命。 楚云暮这次不再阻拦他。 第118章 背叛 楚云暮顺手将手里的摺扇丢给他,抬眸轻笑:「别沾了血。」 他手中的摺扇不比朝雪,若真染上了血迹,只怕要毁了好不容易嵌入进去用天蚕丝制作而成的丹青图。 君晏接过摺扇,小心翼翼地拿着,动作轻柔得似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见识过被扇子划破手臂的大汉们不敢轻视,唯有浅灰色眸子的男人紧握着手里的大刀,目露凶光盯着君晏手里的摺扇。 「我要杀了你。」 浅灰色眸子的男人紧握着手里的大刀,直直地往君晏砍去。 君晏拿着扇子的手往身后一藏,侧身躲开了男人砍过来的大刀,男人没砍到快速回身又是一砍,而他这次的刀还没落下,被君晏抬腿狠狠一踢,大刀从男人手里脱手飞落到一米远的地上。 「不可能…」男人似乎不相信就在一招之内就被人打落了的武器。 接下来似乎就是单方面挨揍了,男人想像以前那样使用蛮力压制,可惜他低估错了对象,他几乎连碰都碰不到君晏的衣角就挨了一下打。 跟着他那群大汉注意到了男人被单方面挨揍,纷纷举刀往他们这里沖了过来。 楚二下意识将公子护在了身后,举着剑应对冲过来的大汉。 随着大汉人数的减少,男人也被君晏揍得全身是伤,在腿骨碎裂的瞬间,男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而君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服的眼神,一脚狠狠踩在他的嵴背上,又是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男人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只剩奄奄一息。 「他我我…我的…」男人喃喃地念着。 「他不是你的。」 君晏脚上的力道加重,一点点碾碎男人仅存的一丝的生息,最终男人头一歪,头垂在地上没了生息。 就在院子里的暴乱快要平息时,一支箭羽从远处射进了屋子里,顿时屋子里响起一声尖叫,随着而来就是紧锁的屋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门被打开的瞬间,更多的箭羽射了过来,小鱼连忙将罗漾拽进屋里关门。 第142页 罗漾却狠狠挣脱了他的手,屋外的四人在极力打落射来的箭羽,根本就估计不到他们这边。 「关门。」 楚云大喊一声,他话音刚落,无数的黑衣人从墙头跃进来,提着长剑就朝他们冲过来。 「罗漾,你快和我进去,外面为危险…」 小鱼拉不住他,柳辰彦也顾不得安危,一同上前想要拉住罗漾。 罗漾见自己被他们拉住,挣扎的力度更是大,小鱼身量小,被罗漾挣扎的动作一推,被推出了门外。 狠狠摔了一下小鱼着急忙慌想要爬起来,就在他爬起来刚站直的瞬间,一把长剑从他后背贯穿了前胸。 「小鱼——」 小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长剑刺穿了,他甚至还低头看了一眼被鲜血染红的剑刃。 而不等他再反应,长剑又从他身体里抽出,小鱼再也站不住脚,身体一歪就要往地上倒去。 楚二不知何时冲过那些黑衣人,丢了手里的长剑,将要倒地的小鱼抱入怀中。 懵了的柳辰彦也忘了要去拉住罗漾,而罗漾看到小鱼胸前的血窟窿傻眼了。 「不是我,我没想害他的,我没想害他的…」罗漾一点点往后退,而被他藏在袖子里的蝶烬也掉落了出来。 院里的黑衣人意识到情况不妙,想要撤离,然而楚云暮没有给他们机会,他随手捡了把剑,将想要逃离的黑衣人全斩杀于剑下。 「哥哥,我去追那些弓箭手。」那些人要是活着回去见幕后之人,只怕要暴露哥哥身怀功夫的秘密。 「我也去。」牧染连忙跟上。 楚云暮提着血淋淋的长剑转身冷冷地扫了罗漾一眼,罗漾被他的眼神一下,腿脚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我真的不想害小鱼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推他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罗漾还在辩解。 而没人再去在意他苍白无力的辩解,楚云暮抓紧剑柄,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楚二,将他带去青羽阁,若是小鱼有一点意外,罗漾随你处置。」 楚二抱着小鱼没动,但能看出来他微微颤抖的身体。 柳辰彦快步走过去,慢慢几步的路程,他愣是绊倒好几次,来到小鱼跟前时,小鱼双眼紧闭,唇角源源不断有鲜血流出来。 柳辰彦第一次不敢探人鼻息,因为他看到小鱼胸口没有起伏,怕探过去的结果会让他接受不了。 待柳辰彦手指探过去,楚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动作。 「小鱼他还有一丝气息,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柳辰彦欣喜到无语伦次,恨不得现在就给小鱼治疗。 楚云暮快速道:「楚二你先将小鱼带去青羽阁,那里有救命的雪莲。」 楚二这次不再犹豫,抱起小鱼快速往青羽阁赶去。 「我是大夫,你要把他带去哪?」柳辰彦连忙想要去阻拦楚二,但他一个没有武功人根本追不上楚二。 楚云暮试图安抚他,想让他冷静一些:「明煦,你先别急。」 「我能不急,不是你们到底要把小鱼带去哪里,除了我还能有谁能救小鱼。」柳辰彦平日里都将小鱼当亲弟弟看待的,他如今心繫小鱼的安危,根本冷静不了。 找不回小鱼,柳辰彦又将矛头指向了罪魁祸首罗漾。 「我们好心收留你最后却换来你的背叛,甚至还害得小鱼生命垂危,你到底是受谁指使?」 罗漾却像是受到莫大惊吓似的,不停摇头辩解:「我没有,我没有要害小鱼,我真的不想害他的,我都叫他不要拉我了,他为什么要拉我,他要是不拉我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楚云暮看着地上的蝶烬,眼神渐渐变得冰冷:「你想害的人是我还是颜晏,不对,你应该是知道我们身份了对吗?」 「让我来猜猜,是不是有人许诺了要娶你,那人是当朝太子吗?」 楚云暮这话一落下,罗漾脸上的慌乱褪去,眼里染上了害怕,似乎是不敢相信楚云暮怎么就猜到了。 「他想让你用蝶烬杀了六殿下是吗?」 第119章 崩溃 忽然一支箭羽射过来,直直地往楚云暮心口方向而来,楚云暮挥剑一档,反将箭羽打回射来的方向,很快隔壁的屋顶上滚落下来了一个人。 罗漾在看到那人的面容时,情绪瞬间崩溃:「他死了我就进不了宫了,你为什么要杀他,我再也没机会进宫了……」 「太子殿下说了要娶我的,我明明可以进宫里享受荣华富贵的,我不要,不要回到那个落魄贫穷的村子里,我也不要再被他们打骂…」 「我要权势,我要让他们就会这么对待我,我要所有人都不敢看不起我,这一切都是你,都是你毁了。」 「你和六殿下是一伙的,我要去告诉太子殿下,你们想害他…」 罗漾宛如疯魔一般连滚带爬地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往外跑。 楚云暮直接将剑刃横在他脖颈前,只要他敢往前走一步,锋利的剑刃就能将他的脖颈割破。 「你不能杀我,我是太子殿下的人,你要是杀了我,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楚云暮听着他的话语却是缓缓地笑了,只是那笑没有一点温度,甚至还染着一丝冷意:「没关系,太子也会下去陪你的。」 罗漾面色瞬间失了血色,身体摇摇晃晃竟又是栽倒在了地上。 第143页 这次他再也不敢大声嚷嚷了,他眼里的害怕再不做假,他是真的怕楚云暮将他一剑斩杀了。 「主子。」 年书领着两人来到了院里,在看到地上害怕得不停发抖的罗漾,挥挥手让人上去将他绑了,又给眼睛蒙上了黑布。 「明煦你恐高吗?」 楚云暮看到被抗起来带走的罗漾转头问柳辰彦。 「啊…」柳辰彦愣了两秒,而后才摇头,「不不恐高吧…」 「怕就闭上眼睛。」 楚云暮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在柳辰彦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落在屋顶上了,后知后觉的柳辰彦才发觉子玉居然用轻功带他飞。 习惯了这么多年好友是个文弱弱的聪慧公子,现在看到子玉武功这么高强,他还有点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 不过几个起落间来到一处幽静的巷子里,楚云暮递给他一具面具。 「黑市鱼龙混杂,露出真面目容易被盯上。」楚云暮解释道。 柳辰彦自然是相信子玉,当下也没有多问,拿起面具就带上。 走进黑市里,柳辰彦就像是打开新大陆一样,看什么都好奇,在看到那些珍贵稀有的药材时,眼睛更是明晃晃的盯着看。 直到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当铺前,楚云暮领着他从密道进去,从密道出来后,柳辰彦在看到里面的大院子,修建精美的亭台楼阁露出了惊讶的目光。 毕竟谁能想到不起眼的当铺后面居然修建了一座那么大的院子,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黑色劲装的身量挺拔的男子或者女子。 只是路过楚云暮面前时都会停下步子,恭敬地喊上一声主子。 柳辰彦暗暗压下自己的好奇心,他知道子玉是信他才将这些呈现他在眼前,所以绝不会多言。 直到楚云暮将他带到他一间屋子前:「小鱼就在里面,白丹应该给他用了雪莲,你进去同她一起救治小鱼吧。」 从春生堂到这里,柳辰彦其实已经冷静地差不多了,也明白了子玉的用意。 「子玉,谢谢你。」 楚云暮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道:「去吧,里面东西都备齐全了。」 柳辰彦重重地点头,接着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待门再次关上,楚云暮面色又恢復冷然,转身往关押着罗漾的地牢走去。 地牢里,罗漾仍旧是被捆绑起来的模样,只是在牢门被打开时,蒙在罗漾眼睛上的黑布被扯了下来。 楚云暮侧头吩咐一旁的人:「去将楚二喊来,怎么处置他,由楚二全权负责。」 「是,主子。」 罗漾面露惊恐,似乎是十分害怕楚云暮的靠近,身体仍旧控制不住的颤抖。 楚云暮看着他害怕的样子,只觉得可笑:「你怕死,那你想过你将小鱼推出去,他被剑贯穿的时候又怕不怕。」 小鱼一词似乎触动了罗漾最敏感的神经,一瞬间他突然激动了起来:「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害他的,我真没想害他,我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的…」 「如果不是他拦着我,如果我成功杀了六殿下,小鱼就不会死了,我还可以把他带进宫里,让他一同和我享受荣华富贵,一切本来可以很美好的……」 「他为什么,为什么要上来拦我,不要拦我就好了…」说到后面,罗漾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崩溃大哭起来。 楚云暮眼神渐渐变得冰冷,他迈步前往走了一步,弯下身子,伸手一把掐住了罗漾的脖子,将他微微往上一提。 罗漾被迫抬头看向楚云暮眼含杀意的眼眸,他被吓得连唿吸都不敢,身体颤抖得比之前还要剧烈,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极致恐惧。 楚云暮倾沈俯在他耳侧轻道:「你怎么觉得你害死六殿下能全身而退,他要是出事了,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活在这世上。」 话落,楚云暮像是丢一件垃圾似的将他随手丢在地上,也不管他摔得疼不疼。 身后的人给楚云暮递上一张帕子,楚云暮接过,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罗漾似乎很害怕他,身体不停地往角落里缩,楚云暮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好笑。 「你这样的胆子也敢为了虚无的承诺杀害皇室皇子,富贵当真迷人眼。你以为上京又是什么好地方,你以为进了东宫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那不过就是被无数人命堆积出来的华丽殿宇罢了,你想要的荣华富贵也得看你有没有命拿。」 楚云暮不仅笑罗漾的愚蠢,他也在笑前世的自己,哪怕他是世人口中的惊世之才,也不能逃过被算计,被利用,最后被再丢弃。 若没有君晏,只怕他早就死在了太子的算计之下。 「你最好祈祷小鱼能活下来,他要是有事,别说楚二不放过你,我也绝不会饶你。」 话音刚落,楚二刚好走进来,看到楚云暮喊了句公子。 「你看着办。」 楚云暮说完转身走出了牢房,他刚走出地牢的出口,里面就传来了罗漾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他脚步没停,走出地牢,楚云暮抬头就看到了站在离他不远的君晏。 君晏看到他的瞬间,急急迈步往他这边走回来,一直走到他身前邀功似的说道。 「哥哥你放心没留活口,不会有人回去通风报信暴露哥哥身怀武功。」 第120章 心疼 第144页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楚云暮转身扑进了君晏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抓着君晏的腰侧,力道之大似乎要将他的衣袍抓破。 「小晏,我该怎么办…」 因着身份楚云暮不愿在人前示弱,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是那个最冷静的,哪怕是冷静不了也要强撑着冷静。 没人知道他也会怕,他怕愧对老师的嘱託,老师将小鱼完好的交给他,他却不能完好无损地将人带回去。 明明他知道罗漾有异,却还是以为以自己的计划能保护好他们。 「哥哥,这不是你的错…」君晏低头想要安抚他,却在看到眼眶微红的哥哥时怔住了。 哥哥在他前面无疑都是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模样,他也一直觉得哥哥强大到不会去依赖任何人。 直到这一刻,看到露出脆弱模样的哥哥,他首先感到的不是开心,而是心疼,心疼到埋怨自己怎么会让哥哥这样难过。 曾经他想要哥哥试着依赖自己,如今真的看到了哥哥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他前面时,他后悔了,他不希望哥哥变成这样,他的哥哥该是永远高高在上,他就该让所有人仰视。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楚云暮面色恢復了如常,从面上看不出异常,但君晏能感觉到哥哥的情绪还是很不好。 「哥哥累了可以靠靠我。」 楚云暮听到这话,心里蓦然一软,不知从何时起,鼻尖飘入的冷梅香渐渐成为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味道。 从小到大,他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他是楚府的嫡长子,他肩上扛着楚府往后的荣辱,他的一切都代表着楚府。 所以他不能在人前示弱,不管遇到什么都要从容应对,这是他身为嫡子必须遵守的规则。 他们只会看到他的优秀,看到他所拥有的一切,但没人看到他为了这些放弃了多少的东西。 连人最基本的喜怒哀乐他都不能随意展现,更别提他的喜好,兴趣。 要说他过得有多苦倒不至于,从小衣食无忧,只是从小他背负的东西要比常人多得多,为了不看到父亲失望的眼神,他废寝忘食努力读书。后来为了成为父亲眼中的嫡子,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一点点地将他困住,最总将他变成一个完美的人偶。 渐渐地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后来一步错步步错,一脚踏进万丈深渊,万劫不復。 重活一世,他想为自己而活,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可以保护好身边的人,却还是出了意外。 似乎不管他逃到哪里,都不能安稳过悠闲的日子。 太子不死,他们永远不能摆脱危险。 夜色渐渐暗下来,可谁都没有心思用晚膳,直到被里面的人推开,白丹满脸疲惫地走出来。 楚云暮上前问了句,如何了? 白丹摇头:「好在刀锋偏了一寸,命是靠着雪莲保住了,只是他本身体质弱,又受如此重伤,哪怕是保住了命也不能保证能醒过来。」 「柳大夫还在试图诊治,但效果甚微,醒来的机率不大,我想要不要把巫族的少主叫来,说不定他们巫术有奇效也说不定。」 「年书还没把人送走吧?」白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巫族少主闹得那出。 楚云暮道:「我去请他。」 「主子还是我去吧,你不宜暴露身份。」白丹说完就匆匆往巫族少主居住的地方而去。 白丹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巫族少主一个人对着他的蛊虫碎碎念。 「少主好兴致。」 「白毒医。」桑念连忙起身。 白丹倒是笑笑:「叫什么白毒医,叫我白姐姐,你风寒可好了?」 一说到风寒这事,桑念瞬间变得心虚了起来,他努力掩饰自己的心虚:「好,好了…」 「既然好了,少主可否帮个忙?」 桑念这下子乖了:「白姐姐要我帮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帮我救醒个人。」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桑念看着床上沉睡的面容毫无血色的瘦弱少年,嘆了口气,将蛊虫收回了自己的瓶子里。 「我尽力了…」 「我去找师父,师父他一定有办法让小鱼醒过来的。」 柳辰彦说着就要往外走,白丹伸手抓住了他:「与其去找你师父,不如去神医谷求谷主出手,传言神医谷谷主的医术精湛,能有让人起死回生。」 柳辰彦闻言道:「神医谷在何处?」 他听过师父说起过神医谷,师父说他曾经在谷中拜师学艺过,只是后来他犯错被当时的谷主赶出了谷。 师父的医术都如此厉害,那谷里的谷主医术肯定更是高超。 「往东边一直走,走上半月你就会到神医谷,只是你一定记住放低姿态,态度好些谷主不会见死不救的。」 白丹还给他画上了一副路线图。 月上中天,阁里仍旧烛火通明,楚云暮看着柳辰彦,楚二,终是没忍住嘆了口气。 「既是找到了能救治小鱼的办法,你们要去我不拦你们,只是路途遥远,此去不知结果如何,我再派两人跟着保护你们。」 楚云暮说完又看向楚二:「去之前,先将罗漾处理干净,老师那里你无需担心,一切交给我。」 楚二明白这是公子想让自己给小鱼报仇:「是,属下明白。」 他也明白,公子知道小鱼同他亲近,所以公子他不插手这件事。 第145页 楚云暮又示意一旁的白丹将几瓶毒药交到了柳辰彦手里:「这些毒药怎么用我都写好了,你放心用就是,见效绝对快。」 「谢谢。」柳辰彦接过了那些瓶子。 「客气什么,你是主子的朋友应当的。」 听闻这话,柳辰彦看向楚云暮,郑重道:「子玉,你放心,出了这门,我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柳辰彦不是傻的,今日他看到的种种都在述说着一件事,那就是他知己好友一直以来都隐藏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经过青州好几次的动乱,那些冲着他们而来的杀手,都让他明白为何子玉要隐瞒自己会武。 「子玉,你回京一定要当心,不管发生什么,保全自身最重要。」 楚云暮面色渐缓,温道:「嗯,我会的,你此去也要注重自身安危。」 事情谈完了,白丹先离开了,楚二则是继续去照看小鱼。 楚云暮正准备领着柳辰彦去歇息的厢房时,君晏忽得推门进来了。 「哥哥,牧染传信来说,青州城里的暴徒都被军队镇压了。」 柳辰彦震惊地看着走进来的君晏:「六殿下怎么会在这?」 第121章 睡过 柳辰彦在脱口而出这句话时好似想到了什么,用手蒙住了自己的嘴巴。 「明煦可在路上多看些风景,不必急着回京。」 此话一出,柳辰彦更是验正了自己心中那个想法。 上京要变天了。 一个夜晚的时间,青州城满地的尸体被处理了干净,那些无辜被杀害的百姓也都抬到了义庄,看看有没有亲人来认领,认领的会发放一份补偿款。 只是来来去去那么多次的屠杀闹得青州城人心惶惶,不少商人在城门打开时,纷纷拖家带口地离开了。 城门口,一辆低调的黑色马车停在了官道边,马车后面跟着两名骑马身着黑色劲装的青年。 马车前,楚二负责赶马车,柳辰彦负责在马车里时时照看小鱼。 牧染罕见地很沉默,他抱着剑站在一边,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马车帘子。 直到马车帘子被人撩开,柳辰彦不舍地同子玉道别。 「你回上京后一定要谨慎小心,等我回去找你一起再喝桂花酿。」 楚云暮点头:「嗯,你路上也要当下。」 牧染磨磨蹭蹭地往前走了几步,看向柳辰彦,故作矜持道:「咳,柳兄你就没有要和我说的吗?」 「我要和你说什么?」柳辰彦有些懵。 牧染听到这话,宛如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般睁大了眼睛:「柳兄你这就不够厚道了,好歹我们也是睡过的关系,都要分别了,你就没有话要留给我吗?」 「谁和你睡过啊,你不要乱讲!」柳辰彦慌忙解释,「我们充其量就是在一张床上同床共枕而已。」 牧染不服地小声嘀咕:「同床共枕不算睡过啊…」 「不算。」柳辰彦才不想和这傻子扯上关系。 「果然你们大夫都是没有心的。」 柳辰彦恨不得下车把他暴打一顿,愣是忍住脾气:「你们不能不要把我们的关系描述得那么暧昧,别搞坏我的名声,要是我以后找不到娘子怎么办。」 「找娘子做什么,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又没用,你还不如跟着我,有我在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终于忍无可忍的柳辰彦耗尽了他的好脾气,沖牧染大喊:「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谢谢。」 明明是很伤感的离别场面,偏偏给牧染搞得差点单方面挨揍场面。 君晏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牧染丢人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希望哥哥不要觉得他丢人。 直到启程,牧染也没能等来柳辰彦给他留话。 马车刚走两步,牧染又急匆匆地跑到了车帘前,撩开车帘往里面丢了一枚类似于平安符的东西进去。 柳辰彦从车帘探出头:「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保平安的,反正以我自己的实力自保足够了,就给你用了,别谢我啊。」 牧染笑着说完就停住了脚步,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柳辰彦看着手里的平安符,呆了呆,转头沖后面喊:「谁要谢你,我才不稀罕你的平安符保护。」 很久以后柳辰彦才知道他手里的平安符是牧染他父母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牧染才收了笑,回头朝楚云暮,君晏的方向往回走。 「楚公子,此番回京你可是要干一番大事?」牧染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觉得楚美人是柔弱娇贵的美人了。 如今的楚美人一只手能把他脖子扭断,勐还是他师弟勐,这种美人都敢惦记。 楚云暮好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大事,我只是一介小小的朝廷官员,只需办好陛下交代的事情。」 「……」 牧染再次在心里暗暗惊了一下,这装傻充愣都功夫绝了。 「楚大人说的是。」牧染也陪他装傻。 春生堂被毁得不成样子,楚云暮也没有再回去,而是往秋寂客栈而去。 行至半路,楚云暮侧头看向牧染:「我去见故人,你要不觉着无趣也可同去。」 「柳兄不在,我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趣,还不如跟着你们一起。」 楚云暮没再多说。 第146页 秋寂客栈不同于于其他萧条的酒楼,反而是热热闹闹的。江湖人本就不拘小节,豪爽的声音从客栈外就能听到。 楚云暮迈步进去,秋三娘一看到他便笑着上前招待他:「公子可是好久都没来了,二楼请。」 二楼包间里的门被秋三娘推开,里面坐着的人在看到楚云暮时,纷纷站了起来。 顾北笑道:「楚兄,别来无恙。」 「楚兄你可不知道,当我说要带着师兄来见你,师兄都不敢相信你就一直在青州城。」 顾北歉意一笑:「怪我,竟是没认出楚兄,擂台比试那日多谢楚兄出手相助,若不是楚兄,只怕我们大多数人都要丧命于此。」 「无需言谢,此事本就与你们无关,你们也只是被牵连进来的。」 「都坐着说话吧,我去给你们拿上几坛好酒。」秋三娘笑着招唿他们。 秋三娘说完,转身出门,又转身给他们将包间的门关上。 待都坐下后,楚云暮给他们介绍牧染同君晏。 顾北对君晏小时候印象深刻:「想当年你弟弟还是那么小小一个,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都这么高大了,当真是时光易逝。」 楚云暮温道:「今年刚及冠。」 顾北感慨:「那也算是个独当一面的小大人了。」 「楚兄打算何时启程离开青州城?」 「三日后,我们走后会有新派遣下来的知州重新接管青州城。」 听到这话,顾北同洛山青对视一眼,还是说了此次见面要说的一件大事。 「楚兄可还记得我那两位师叔,本来我那两位师叔是奉掌门的命令寻找被门内奸细偷送出去的一枚回魂丹,那本来是我派歷来掌门用来保命的丹药,五十年才能炼制一枚。」 「哪知被偷潜进来的奸细偷走,两位师叔便奉命寻回,后在镖师队伍里拿了回来,从那些人口中得知这枚丹药是要送往上京的,但具体是什么大人物他们不知道,只知道他们要将这枚丹药送到一间花羽阁的铺子里。」 「师叔他们去了上京的花羽阁,并没有发现异常,又根据那些人所讲,他们是在青州城接到的送镖任务,师叔他们这才往青州城而来。」 「此番也是想求楚兄回京时能不能帮我们查查花羽阁,我们本想自己去的,只是如今大比重新换了江南为比试地,我们得往江南赶去,抽不出空闲时间。」 「比试完后,我同山青也会赶往上京。」 第122章 道别 楚云暮垂眸思考,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微沉:「花羽阁?」 洛山青见他面色有变:「楚兄可是知道这个地方?」 「花羽阁在上京是专门给女子打造首饰的铺子,其中还曾给过当今皇后打造过一对耳饰,因此在京中享誉盛名。」 楚云暮能那么清楚不过就是他母亲也极爱花羽阁里的头面。 这种专门卖女子头面的铺子怎么会接受来自长生门的丹药。 除非是花羽阁背后之人想要回魂丹,如此一来,按送镖队伍这么正大光明的运送,被人发现的机率极大,那人是故意要暴露自己身份? 还有一种可能,如顾北所说,花羽阁没有异常,那么就是有人在拿花羽阁做挡箭牌,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花羽阁。 不管如何,还是得细查花羽阁的掌权者。 「待我回京,细查一番再做定夺。」 顾北真诚道谢:「如此,多谢楚兄了。」 毕竟这也不是一件小事,若是处理不当还容易惹上祸端。 聊完正事,顾北又说起了这几年在外的游歷,最后他们又约好将来上京再好好聚上一聚。 青州城虽不似以前那般热闹,但日常生活总归也是恢復了正常。 只是那几次的血腥场面仿佛浮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街道上大多百姓面色凝重,行至步伐极快。 唯有桑念步伐极慢,恨不得一步掰成两步来走。 一直步行到城门口,桑念再也忍不住回头看向一直跟着他的年书。 「你当真不留我?」 年书上前两步,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桑念面上一喜,以为年书是要留他,结果没想到年书抓着他的手臂就往城门外走去。 城门外的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两个巫族女子。 她们一看到桑念,欣喜地喊了声少主。 年书松开抓着他手臂的手,将他轻轻往前一推:「去吧,她们在等你。」 「我知道她们在等我,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说些什么吗?」桑念转身抬头看向年书,视线直直地看向他,似乎想等他说什么。 年书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你想我说什么,嘱咐你路上注意自身安危,还是不要急着赶夜路…」 「你明知我想听的不是这些。」桑念生气地打断他,「我知这一别可能再无相见的可能,那你不能给我留些念想吗?」 哪怕是骗骗他也好。 年书摇头轻道:「桑念,我不能这么自私,这对你来说太过残忍。」 「你这样说话更残忍,年大人我真讨厌你。」桑念不愿再等虚无缥缈的希望,转身往马车而去不再看向年书。 年书看着桑念走远的背影,努力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面上仍旧面无表情。 走了也好,好好回去当他的少主,最少还有他的族人保护这个单纯的小傻子。 第147页 桑念站在马车前不知同那两个女子说了些什么,很快他撩开车帘上了马车。 那两名女子远远地朝着年书拱手道别,而后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行驶起来,年书才惊觉他心底翻涌的情绪似乎快要克制不住,他紧紧抓紧剑柄,努力让自己不迈出步伐做出后悔的事情。 马车行驶了没几步,马车的帘上忽然被人掀开,桑念冒出头往后看年书所站的方向,眼眶通红,似乎已经哭过了。 年书只恨自己的视力太好,轻易就将桑念眼里的悲伤情绪收入眼底,连带着他的心口似乎也泛着疼。 原来他也这么地不舍,不过短短几十日的相处,那些点滴仿佛要刻入骨髓,让他再也忘不掉。 「年书,我会回来的,你不要喜欢别人,等我回来找你…」 迎着风声,缓缓地将桑念染着哭腔的声音送了过来。 最终,桑念还是没忍住留下了虚无又缥缈的承诺,但他们谁都知道,他们隔着太远的距离,又各自背负着使命,根本就不会再有相见的可能。 哪怕是有相见的可能,只是那时也以物是人非,再见,也不过道一句年少轻狂罢了。 可,年书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清,恍然若失,他只觉得世事怎么会如此无常。 耳边似乎还迴荡少年清脆明朗的嗓音,聒噪得好似一只小麻雀…… 「年大人,他们都叫你年大人,你是这里的头头吗?」 「只是个称唿罢了。」 「可是我感觉你好厉害啊,不过你为什么总不笑啊,老闆着个脸一点也不可爱。」 「……」 「年大人,今日饭菜怎么这么素啊,我想吃肉,晚饭可以给我加两个大鸡腿嘛!」 「年大人,你好忙哦,一连几日都不来看看我吗,你就不怕我被他们虐待吗?」 「他们不会虐待你的。」 「啊啊啊…年大人你好无趣哦,你这样子是不会有人喜欢的。」 「……」 「不玩了,你下棋就不能让让我吗,你这样子会让对手很不开心的,比如我现在就不开心了,你哄哄我呗。」 「你还是个孩子吗?」 「怎么,大人就不配被哄了吗,我告诉你,我现在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生气。」 「……」 「年书,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你一点也不讨人厌。」 「年大人,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反正喜欢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只是告诉你而已,才才不需要你的回应…」 「……」 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恍然回神,一滴眼泪悄然从眼角滑过脸颊,年书伸手擦去,面上神情仍旧毫无表情。 只是他自己知道,他栽在了一个小傻子的身上,这一栽便是一辈子…… 「杨大人,不好了,六殿下和楚大人因争吵还动手了,六殿下将楚大人刺伤了。」 「什么!」 杨清连忙起身往外跑,怎么好端端地就吵起来还动手了。 此时官衙后院里,楚云暮左手手臂处被刺了一刀,伤口深不深暂不清楚,但能看到出血量惊人,白色的袖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片,被血染湿袖口处血珠还顺着手指间往下一滴连着一滴落到地上。 第123章 抱我 杨清匆匆跑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看到楚云暮染血的衣袖他顾不得君臣礼仪,越过呆呆地站着的六殿下,快步走到楚云暮面前。 「传大夫了吗?」杨清想伸手扶他,可又怕触及他的伤口,愣是手足无措地干着急。 一旁站着的奴僕忙道:「已经派人去找大夫了。」 「怎么人还没到?」 听着杨清着急的语气,楚云暮忍着伤口的疼痛,温声安抚他:「我无事,不是什么致命伤。」 「都流那么多血了,还没事,你又不知道你这个柔弱的身体,我先扶你进去坐着。」 杨清说着,又转头神色不虞地看向君晏:「六殿下,臣虽不知您与楚侍郎发生了什么冲突,但您也不该出手伤了楚侍郎,怎么说楚侍郎也与殿下您在青州共事这么久,你就是不念旧情也请念着楚云暮的苦劳。」 「……」 大夫来看过后,说只是伤口看着吓人,未伤及筋骨,包扎过后,嘱咐了一些不能沾水等注意事项。 「你说好端端的,六殿下怎么就动手了。」杨清说这话时,还回头看了一眼门关好了没,才转头继续小声谴责。 「往日他在宫里发疯就算了,如今连朝廷官员都敢动手,当真是太肆无忌惮了些。」 「你好歹也与他共事这么久,他就一点旧情也不念,你放心,这委屈我定然不会让你白受,等回京,我一定向陛下禀明情况。」 「……」 夜里,楚云暮将所有人伺候的下人都赶去了歇息,只余一盏微亮的烛火还在燃烧。 「哥哥。」 不知何时,屏风后面走出了一道高大的人影,君晏身上穿的还是白日里那件玄色的衣袍。 楚云暮原本靠在床头看书,听到声响,原本清冷的眸子染了笑意,他转头往屏风的方向看去。 第148页 「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平白无故让君晏背了条动手伤朝廷官员的罪责。 君晏几步走到床前,想看看他受伤的手臂,楚云暮却朝着君晏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 「抱我。」 楚云暮刻意软下的语调好似在撒娇,君晏几乎是本能反应,自己都还没能反应过来就已经将哥哥抱进了怀里。 「我自己有分寸的,不过是皮外伤,养些日子就好了,你不许生气。」 他还能记得白日里,他向君晏说这个提议时,君晏当时脸都黑了,死活不不同意,还是他先下手为强,自己给自己来了一刀。 要不是他说了,若君晏不肯配合他,这伤就白受了,君晏也不可能夜里偷偷过来看他。 楚云暮自己也心虚,毕竟这事他做得确实不地道。 但也没办法,若他不在明面上同君晏决裂,等回京,只怕不止太子会针对君晏,还会有更多的人盯上君晏和楚家。 青州这么大的功劳谁看着不眼红。 「我怎么捨得生哥哥的气,我只恨自己不够强大,如果我够强大,哥哥也不会再忌惮那些人。」 「也不会为了我受伤…」 君晏从前在乎除哥哥以外的任何事和人,在他的心里没有任何事鹤人是比哥哥还要重要的。 哪怕是他从孤儿变成了皇子,他也没有太多的欢喜或期待,他愿回宫,只是因为他想回来上京,他想见哥哥。 他的生命里似乎就只有哥哥,以至于他都忘了,他所处的身份不再是哥哥的随从了,哪怕他什么也不做,他如今的身份也会给哥哥带来危险。 他太弱小了,靠着一身的武功也不能时时刻刻的保护好哥哥,他要变强大,他不想哥哥再因为他而受伤。 「哥哥带我去见刘将军是为了来年开春的开战做准备对吧。」 蓦然听到君晏说到刘应,楚云暮明白了他是想通了什么。 「那你也该明白我今日之举了,待我们回京也不过九月,而这之前,你不能出现朝堂上,只有你越不起眼,惹得陛下厌弃,等往后将你送往西北驻军时,才不会惹得他们的猜忌。」 楚云暮不想再经歷上一世的悲剧了,如今他改变的轨迹太多,他只有确保君晏日后去西北驻军时是安全的,才能安心。 「你没有显赫的母家,而如今唯一能握在手里的便是兵权,有了兵权,他们便会忌惮你。」 「到那时你便无需我护着了,你也就能保护我了。」 「我会如哥哥所愿的。」 君晏对于皇位并无兴趣,但如今他只知道他只有坐上了那个位置才能护得哥哥无恙,他要天下无人再敢伤害哥哥。 回京之前,楚云暮去牢房见了君丞一面,他身上仍旧穿着那日生辰的华服,只是经过这么多日的关押,那身华服也脏乱得不成样子。 君丞再不负往日那般的意气风发翩翩公子模样,此时的他坐在牢房的干草上,头髮乱糟糟,双眼无神地盯着他眼前馊了饭菜。 听到脚步声,君丞以为是来收碗筷的狱卒,他没抬头,只是将冷硬的馒头拿在了手里。 然而他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开锁的声音,心觉不对的他抬头往牢门看去。 一身青袍的楚云暮站在牢门外,神色淡漠,宛如初见般让他惊艷。 哪怕是恨极了楚云暮的欺骗,却仍旧让他失神,他不得不承认楚云暮那张脸生得太好,足够蛊惑人心。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楚云暮这般绝色的容貌让他显得格格不入,明明只隔了一道牢门,却好似相隔了两个世界。 忽的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盯着楚云暮雪白的脖颈笑了:「六殿下他在床上待你好吗?」 「应该所有人都想不到上京第一公子私下会这么淫乱吧,我说你当初怎么死活不让我碰,原来是早就爬上了六殿下的床榻。」 「你这张脸这么漂亮,六殿下应该是捨不得在床上折磨你吧,不过我听闻他性格残暴,只怕再怜惜也会弄疼你吧。你说等回京,我将这事告诉陛下说你以色侍六殿下,你说你的下场会不会比我还惨。」 「六殿下玩了你这么久,只怕也会腻味,等到时他可还会护你,只怕恨不得把所有的罪行都按在你身上吧。」 「真嫉妒,早知道你被六殿下玩弄过了,我当初就不该怜香惜玉的,应该直接霸王硬上弓的。」 以前不知真相时,他们两人相处亲密他也只觉得是亲兄弟关系好,如今得知真相,那么那些过分的亲密就足够惹人猜疑了。 君丞一字一句地用着最侮辱人的话语刺着楚云暮,他太想看到楚云暮情绪失控的样子了。 第124章 利用 然而楚云暮还是让他失望了,他并没有露出失控或者愤怒的表情,神色依旧淡漠好似没有听到那些侮辱的话语。 「你那日要说就是这些吗?」 清冷的嗓音落下,语气冷淡地好似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你不怕我将此事告诉陛下?」君丞不相信他不怕这些事情败露。 楚家在上京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世家,相反因得楚太傅在朝中的势力,当真与某位皇子牵扯在一起,陛下不可能不管。 此去上京必然没有活路,倒不如多拉几个人陪他一道,反正他得不到的美人也不想被人其他占有。 第149页 「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哪怕陛下不相信我的话,他心里有会有对你们有所怀疑,你以为你们在青州做的勾搭陛下的人查不到,到那时,你还以为六殿下能保住你。」 「不过就是一个无用的皇子,你攀附太子的比攀附他有用,就算荣亲王府倒台了,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楚云暮听闻这话只觉得好笑,垂眸冷道:「你也知道荣亲王府倒台了,既然是通敌叛国想要谋逆的罪人,你如今也不过是阶下囚,却妄想空口无凭无据污衊朝廷官员,你觉得你的话有几人能信。」 「或者说有人信了,可臣与六殿下扮做兄弟的身份是陛下允的,你这话无疑是在质疑陛下的安排。」 「再者有一点你说对了,臣确实攀附了太子,目前当属太子一党,太子殿下对臣很满意。」 「最后你说的六殿下,臣和六殿下只是奉陛下命前往青州调查的互相协助关系罢了,对了,你在狱里大抵消息不灵通,前两日,臣与六殿下因口角纷争,六殿下出手伤了臣的手臂。」 「臣与六殿下关系不合的消息想来也快要传回上京了,你说的那些你觉得陛下还会信吗?」 楚云暮还有一层原因没和君晏说,那就是为了防止像君丞这种乱说说话引得陛下猜忌之辈。 君丞这才看到楚云暮宽大的袖口里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白色的纱布。 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不相信楚云暮同六殿下不合,明明他看过他们两人相处,那根本就不是关系不好的模样。 难道是六殿下提前腻了楚云暮,想要自己一人揽下那些功劳,所以他们才发生了口角。 可这样一来,他那些话再说出去等于笑话一般没有会相信的,甚至还会有人觉得他是为了污衊楚云暮故意编造的瞎话。 「六殿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君丞不相信,他不相信六殿下会这么冲动,白白将自己至于不利之地。 忽然,君丞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了惊恐的神色:「是你,你早知道我要揭露你,所以你故意激怒六殿下,你利用六殿下为自己开脱。」 君丞越想越觉得这个表面看起来绝色清冷美人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无害蠢笨之辈,相反他善于算计,他很聪明。 他故意表现在外人面前好似他才是受害被胁迫的可怜人,但其实所有人都在他的算计之下,每个人好似都从他手里讨到了好处,根本就没人知道,那点好处足以让他们把命搭上。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他刚刚那番侮辱威胁的话语有多们可笑,楚云暮根本就不怕他把那些话都说出去。 或者说那些就是他故意给他看的,哪怕他知道他们私下有染,也无用。 楚云暮的心计城府太深了,深得让君丞心底生了害怕。 六殿下只怕也是他棋盘上一颗棋子,如今那颗棋子也成无用的弃子。 楚云暮语气冷淡:「你现在还觉得我需要六殿下保护吗?」 最后的筹码已经没用了,君丞也不想继续辩驳了:「你都是太子的人了,不管我说什么都会被当成笑话。」 「你又说错了,臣不是太子的人,臣效忠的是大宸,是当今陛下,太子殿下贵为储君,将来也会继承大统,臣自当也忠未来的君王。」 楚云暮这番话说得可谓是忠君之言,换任何人听来都会觉得他当真是一位效忠大宸的好官员。 君丞坐在地上,手里的馒头滚落到了干草上都没有发觉,只因他心里的恐惧一直在延续。 他后悔了,当初他就不该招惹楚云暮的。 可惜他醒悟得太晚了。 越是漂亮的花儿越是染着剧毒,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轻易夺人性命。 回京前一日,月国的可汗派了一支军队过来,用一张条约换了沧玦王爷。 带队的将军看着被押送的沧玦王爷,没忍住怒骂了他一句。 「皇室的叛徒。」 他们可汗为了把这逆贼抓回来,愣是和大宸签订了和平共处一百年内不发动战争的条约。 年妤启程往南边去的那一日,本来是一人一马的,哪知到了城门口看到了站在马旁等着她的秋三娘。 「听说你要去南边,我恰好顺路要去看望故人,一人难免有些无趣,你不介意我同你一道吧。」 「怎么会。」 「那我就当你是同意了。」秋三娘一笑,果断上马。 年妤也笑道:「求之不得。」 经过几次在秋寂客栈的喝酒谈笑,她对这为掌柜还是很有好感的。 「那就启程吧。」 「……」 两人两马往南下,而有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缓缓地往上京的方向而去。 上京东宫书房。 君敛看着属下呈上来的密报,越看神色越冰冷,看到最后竟是被气笑了。 「果然是个废物,竟是让本宫折损了那么多死士。」 「那个会生孩子的怪物死了吗?」君敛在说到了生孩子三个字时眼里闪过一抹嫌恶。 死士道:「回太子殿下,那日派去的人无活口。」 「死了就好。」君敛不在乎死了多少人,最好全都死了,这样也不会有人追查到源头。 君敛将密报放到烛火上燃烧殆尽,烧干净了,才再次看向死士。 第150页 「你是亲眼看到楚侍郎受伤了吗?」 死士道:「回太子殿下,属下亲眼看到楚侍郎手臂被刺一刀,在他们动手前,发生过争吵,属下听到内容,好似是六殿下怀疑不信任楚侍郎。」 君敛听闻这话,倒是笑了:「六皇弟他不信楚侍郎,也是,六皇弟那性子确实是喜怒无常了些,倒是难为楚侍郎了。」 【作者有话说】:青州度蜜月篇结束了,现在上京夺嫡篇了 第125章 述职 回京的路途不再像来时那般慢悠悠,为了预防变故,一路能不浪费时间就都用在赶路上。 当马车驶入上京那一刻,不过堪堪几个月,从春到秋,楚云暮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马车一路往宫门行驶,宫门口早以等着来接他们的人。 皇帝身旁的德公公见到他们下马车,便高声传陛下口谕,让他们几人去御书房述职。 而荣亲王府一众人则被带往了天牢等会发落。 他同杨清述职完,退出御书房,而君晏则一人被单独留在了里面。 楚云暮大约能猜到,哪怕此次的事情完成得很好也不能让陛下对君晏出手伤朝廷官员的冲动做法抵消。 而君晏想要进入朝堂一事上估计得往后拖延了。 这恰恰如他所愿,他不愿君晏去沾染朝堂那趟浑水,君晏他现在没有任何人可用,进入朝堂也只会成为所有人的活靶子。 与其这么危机四伏的活着,倒不如不引人注目蛰伏在角落,等着属于他的机缘,明明地发展属于自己势力。 同杨清在宫门口道别后,楚云暮回去见了爹娘。 楚夫人一见到他就忍不住落泪:「你在外受苦了…」 楚夫人虽在内宅也听说他同六殿下发生了争吵,甚至六殿下还动手伤了她的大儿子,言语间都是对那位六殿下的不满。 「……」 楚云暮心虚听着母亲说着对六殿下不满的话语,有心想替君晏说句好话,但如今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只希望将来君晏来见他母亲时不会被赶出去。 陪着爹娘用了晚膳,楚夫人怜惜他连日赶路辛苦,早早的就赶他回玉竹院歇息了。 彩月提着灯笼早早地站在院门口,看到公子的身影就连忙小跑过去。 「公子,您的寝屋一直都奴安排人打扫,您不在府里这段日子,五公子时不时会来院里待上一小会。」 彩月一边说着,一边用灯笼替公子照明前方的路,给他讲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五公子还说等您回来,他要当第一个接您的人,恰是不巧赶上五公子刚好在上学的日子,怕是也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见您了。」 楚云暮笑道:「只怕等他回来又要闹了。」 彩月也笑道:「五公子最是听公子的话,公子拿糖糕哄哄,五公子哪里还能闹。」 「倒也是。」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走到了院门口,玉竹院在彩月的打理下还保持着他未去青州之前的样子。 唯一变化的便是,院里原本娇嫩的绿叶慢慢泛了黄,落在地上带起一阵属于秋的萧条。 「公子,热水已经备好了。」 彩月伸手推开了正屋的门,但她却没有迈步进去。 公子不喜人近身伺候,像这种沐浴都是公子自己独自完成的。 楚云暮迈步进去,彩月又伸手把门关上,提着灯笼站在廊下等候公子的吩咐。 夜色渐深,沐浴完准备去歇息的楚云暮一走进内间,就察觉到了有人在他的床榻上。 他步子一顿,空气淡淡的冷梅香让他猜到了内间的人是谁,眼里的冷意一散,他故意放慢脚步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床榻上那人嫌弃他走得太慢,在他刚走到床榻边时,便伸手将他一把拽入床榻之上。 楚云暮心知他委屈着,没挣扎,顺着他的力道倒在了君晏的怀里。 「哥哥…」 楚云暮听到他染着浓情的嗓音,正欲抬头安抚他,哪知君晏在他抬头的瞬间,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久违的亲密让两人都有些失控,原本就松松垮垮的寝衣此时更是被人扯落得只堪堪遮掩着腰部。 上半身的春光乍泄,白胜雪的肌肤,宛如一块暖玉,却又娇嫩无比,轻轻摩挲几下都能留下红印。 君晏好似在发泄情绪一般,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红印,本就白皙的皮肤落着那些暧昧不清的印子,配着他那副满面潮红,眼含春水,更是诱人心魄。 楚云暮只虚虚环住对方,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甚至为了安抚这只委屈的小狗狗,他还主动的贴近对方。 君晏本就爱极了他,难得见哥哥这么主动,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慢,慢些……」 床榻上终是传出了楚云暮压抑着哭腔破碎的求饶声。 只是这样的求饶声更是惹得身上那人的兴奋,随即楚云暮求饶声变成一声声呜咽的呻吟…… 直到第一缕晨曦来临,楚云暮才得以沉沉睡去。 等他再次醒来,已日上三竿,外边的阳光将室内照得明亮。 楚云暮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全身酸痛无力,昨夜真的是闹得太过了。 好在陛下念及他们初回京,又因他被君晏死伤伤,许了半月的假期让他好好在府上修养。 第151页 反正也起晚了,他随性就再赖会床,今日起迟些也不会惹人生疑。 「哥哥,我替你揉揉。」 楚云暮本想闭目养神继续睡会,哪知突然听到君晏的声音。 他侧头看去,刚好看到君晏浑身穿戴整齐向他走来。 楚云暮还以为他会趁着天未亮回宫:「你没走?」 君晏走到床边,将手伸进被子里替他揉腰,看向楚云暮时,好似在看一个负心汉似的,委屈道:「哥哥想赶我走。」 「……」 楚云暮默默移开了视线,他不要再心软,心软的后果就是他昨晚被折腾得差点英年早逝。 「哥哥是在生我昨夜的气的吗?」 「昨夜明明是哥哥主动,哥哥明明也知道我对你情谊,你那样,我如何克制得住自己。」 「我对哥哥最是没有抵抗力了。」 「哥哥若是还气,那不若往后我都让哥哥在上面。」 「哥哥,你就别气了好不好。」 「……」 楚云暮算是明白这厮事后认错那真是太会抓他心软了。 不过他倒没生气,昨夜本也是补偿他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 「别揉了,先抱我起来。」 楚云暮伸手示意他抱自己,不是他自己不想起来,他实在是起不来… 他现在倒真成了娇贵柔弱的公子了,腰酸腿软,全身无力,全拜君晏所赐。 随着被子滑落,他身上新换的寝衣系得松松垮垮的,一大片红紫的印子全泄露了出来。 君晏看着那些印子,眼里闪过心疼,似是也知道自己昨夜似乎真的有些过分。 「也不知要几日才能消。」 楚云暮低头看了一眼,心下有些惆怅,要是消不了,他都不能出去见人。 第126章 因果 门外突然敲门声,随后传来了了彩月的声音:「公子,您可是醒了。」 彩月问得不大声,刚好是内间能听到距离。 楚云暮闻声当即拉好自己的寝衣,示意君晏不许出声。 「醒了。」 彩月听到这话,才稍微放大了些声音:「公子,太子殿下命人送了好些补品来,这些补品可要收下?」 君敛会送补品过来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他可是被君晏所伤,君敛为了维持表面的良善,肯定会有一番举动。 毕竟太子殿下仁德,温良那都是为人所知的。 「送去库房吧。」 彩月没有听到公子要洗漱的吩咐,也没让进去打扰,道了句是,便离去了。 「你还不回宫?」楚云暮转头看向他,见他还不慌不忙的样子,没忍住催促。 君晏抱紧他,低喃:「不想离开哥哥…」 楚云暮笑他孩子气的举动,心知他不喜待在宫里,但如今也没办法,他没有被封王,自然也没法出宫建府。 「你若想见我,可夜里来。」 要换了前几个月的楚云暮打死都不会想到他会这般纵容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步。 刻在他骨子里的规矩在君晏面前仿佛全然瓦解了一般,一次次的破例,一次次的降低的底线。 楚云暮不知道这样的发展是好还是坏,但眼下他不想将君晏推开。 「我又不是不让你见我,只是白日里总归有人进出,哪怕是玉竹院的人也不是都可信。」 「京中不比青州,在你没有手握实权前,我们之间的关系都不能暴露入人前,你可明白?」 「你在京中除了牧染无可信之人,需要做些什么也不方便,我将星午星流交与你,往后他们两人听命于你,他们轻功上乘,善于追踪隐匿,你若想若想查些什么只管安排他们去做就是。」 歇好一会,楚云暮发觉自己的腿不那么无力了,从他身上下来,然而他脚刚触地,君晏又将他抱回了床上。 楚云暮明白他要做什么,他也任由着君晏给自己穿衣。 穿戴完毕后,星午星流出现在了房内,他们两人低着头喊了句主子。 「往后你们两人听命于六殿下,不得违抗他的命令,要将他当成主子看待。」 「是,属下领命。」 「去见过你们的新主子吧。」楚云暮示意他们去见过君晏。 星午星流当即转头看向君晏,恭敬道:「属下拜见六殿下,往后六殿下就是属下的新主子。」 「你就带着他们一起回宫,再不走一会彩月可要带人进来了。」 楚云暮将还想给他梳发的君晏赶走了,再不走,怕是一会就难离开了。 「那我晚上再来看哥哥。」 星午星流识趣的假装自己啥都听不到,啥也没看到。 果然没过一会,彩月就领着人候在了门口。 「公子,可要洗漱?」 「进来吧。」 得到公子的许可,彩月才敢伸手推开门,心里虽怀疑公子今日怎么会起这么晚,但又想到公子连日的赶路,怕也是累及了才会如此。 午后,楚云暮还是忍着身上的不适出了趟门,他需要去给老师请罪。 少了楚二的随身跟随,新来的小厮赶马车的技术真心不行,让他本就不适的身体被马车颠簸了一番,更是酸痛不已。 刚走到书阁门口,他就看到老师站在树下,见他来了,朝他招了招手:「子玉,过来。」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离老师三步之遥停下,低头拱手请罪:「学生愧对老师嘱託,没能将小鱼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第152页 徐大儒似是嘆了口气,自己往前走了几步,将楚云暮扶正:「此事的经过我通过你送回的信里知晓清楚了,你不必将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 「小鱼那孩子是自愿前去的,我告知过他此行恐会危及自身,但他仍旧要前往,我先前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看到你的信,我才算是明白了因果。」 「你说的楚二那孩子既然愿意为救小鱼甦醒前往遥远的神医谷,相必也不是什么薄情寡义之人。」 「小鱼他生来命苦,一出生就被丢弃,后来跟着我也是没能得到几分亲情关爱,即使是这样小鱼这孩子还是性子纯良,他很少会像我提出什么要求,只那次,他要同你们一起去青州,他求了我三日。」 「我那时尚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后来我也只当他想要去见识外面的天地,心软允了他,没想到这孩子长大了,知道去追求自己的心上人了。」 「你也别自责,这些都是小鱼的命数,你已经尽力在护着他了,而且楚二那孩子不是也带着小鱼去神医谷了,小鱼他是个有福气的,会好好的回来。」 徐大儒说完又看向面前站着楚云暮,清清冷冷的青年端着君子之姿,好似不管什么时候都临危不乱,冷静自持,从未有过失态的模样。 明明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活生生被逼得比他这个老头子还要老成。 这孩子什么都好,唯独就是将自己逼得太紧了,什么事情都爱自己扛着,也不考虑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陪我去走走吧。」 「好。」 楚云暮忍着身下的不适,迈步跟上老师。 徐大儒领着他去园子里转了一圈,他本意是想让楚云暮看看景色,放松放松心情。 「子玉,你老实同我说说,你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朝中事情我虽不想沾染,可你是我的学生,我不想你将来出事。」 原本朝堂上是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三人对立,如今四皇子被贬为庶民流放。朝堂之中便分为了太子党,三皇子党。 按理来说,从青州有功回来的流殿下是可以进入朝堂的,可偏偏他冲动伤了楚云暮,惹得陛下不满。 二皇子又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陛下在两个月前给二皇子封了个王赶出了皇宫。 太子和三皇子,聪明点的都知道要站太子才是最稳妥的,可偏偏七殿下的母妃突然得了陛下的宠爱,连着母家也升了官,七殿下还有一月也该及冠了,到时候必然会进朝堂。 七殿下性子沉稳,说是课业十分的优秀,陛下考过他好几个问题都能答出来,且在最近的一次提议中,七殿下说出的法子竟然见效甚好。 陛下自是更宠爱七殿下的母妃,也更看重这个横空出世的七儿子。 本来稳定了朝堂,现如今出来了个七殿下,赫然分出了三股势力。 第127章 喜宴 皇帝有意看他们相争,意图用这种方法让他们互相牵制。 「老师您且放心,学生心中有数。」 他虽被太子强制拉拢,暂时归于太子党,老师担心他安危,他不愿用假话哄骗敷衍老师。 徐大儒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言:「你心里有数就行,只是切记要记得,如今这大宸还是陛下的大宸。」 「学生知晓。」 他自然清楚,如今有陛下在前,这些皇子再怎么争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老师觉着六殿下性子如何?」 楚云暮忽然想到前世老师对君晏评价不错,还很惋惜他的身世。 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一世老师对君晏的评价又是如何的。 他这话一落下,徐大儒脸色难看了起来:「他伤了你你还问他做甚,性子残暴,冲动,喜怒无常,这样的人註定成不了大事,就算成了大事,行事作风如此也只会是个危害一方的祸害。」 「……」 「只因他伤了我?」楚云暮默默抓了抓手心,再次觉得对不起君晏,怪他坏了君晏的名声。 「倒不全是,他没伤你以前就是如此行事作风,你往后看到他能避则避,能不打交道还是别打交道了。」 身为品相高洁的文人雅士,徐大儒自然是看不上六殿下这样行事毫无分寸之人。 「……」 看来往后在名声这一块,君晏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由于那位小厮赶马车技术真的不行,他便让楚三乔装随从被他招入玉竹院。 楚三性子不同于楚二沉默寡言,沉闷,反而格外的健谈,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将玉竹院的下人都了解了个遍。 「公子,您要查的茗家有了消息。」楚三将手里的密封的信纸递给了楚云暮。 楚云暮接过信纸拆开,垂眸看向信纸上的内容。 与他想的不差,果然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难怪荣亲王爷会用亲事与之合作,原是茗家掌管的商路极为广。 青州的茗家不过是个分支,真正的茗家在上京,如今还是被冠为皇商。 而花羽阁也所属茗家名下的分铺,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不难猜了。 上京茗家主家到底与青州茗家是否有关系,那枚被偷运来上京的长生门的丹药到底是上京茗家要的,还是青州茗家为讨好上供的。 亦或者,身为商贾的茗家也捲入了朝堂上的纷争。 是太子党还是三皇子或者是七皇子,不管是谁,有了皇商的支持,都会是一大助力。 第153页 他记得前世君晏抄了很多世家,商贾,其中就不知道有没有茗家在内。 可惜那会他一心求死,不关注身外事,他只知道君晏杀了很多大臣,并不清楚到底是那些人。 若是他能知道,如今倒也不必再费心神去查。 「对了,公子,过几日是八公主的大婚,苟府送来了喜帖。」楚三又将一封烫金的大红喜帖递到公子手里。 「苟府?」 楚云暮接过喜帖,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成亲正是三日后。 才回京两日的楚云暮并不清楚八公主的婚事。 「苟府的苟修撰是今年的状元,本来是要六月大婚的,奈何苟修撰的母亲突染疾病,到近些日子才好全,好了自然不能再拖着婚期,便定了最近的黄道吉日。」 「原是如此。」 既然是喜帖,楚云暮也不打算推辞,索性就去一趟。 八公主大婚那日,上京极为热闹,苟修撰是今年的状元,很多大臣都乐意给面子,因此来的宾客也众多。 楚府马车一出现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青州的那件大案还是让许多对这个年轻的侍郎有更深的敬佩。 再者楚云暮的名声在文人堆里那都是人人钦佩的对象,好些读书人都将他视为自己的榜样。 除去他外在的才华横溢,还有一半那都是想一睹楚侍郎的风采,集才华与绝世容貌于一身的楚侍郎那就是上京独一份。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撩开,随着而来是绣着玉兰花的青色袍角。 楚三提着礼品候在马车一旁,静等公子下来。 待马车上的人下来,那张仍旧令人惊艷的绝色容貌落于人前,还是有人小小声地发出了惊嘆。 今日来的不止官员,还有各家的公子,少爷,很多年轻的公子,少爷都未亲眼目睹过楚侍郎的容貌。 毕竟楚侍郎除了上朝,在吏部处理公务,宫宴外,从不参加他们这些世家公子少爷组织的宴席。 也就造成很多人只能从他人口中得知这位惊世之才,没有机会亲眼目睹。 明明都是一身锦衣华服,而且楚侍郎身上所穿的还是极为素雅的青袍,袍上也只有绣的玉兰做点缀。 按理来说这样素雅的华服穿在任何人一个人身上都不会太起眼,可偏偏穿在了楚侍郎身上,配着他那副倾世之姿,周身泛着清冷之感,愣是将他衬得宛如沾染了仙气的谪仙。 他就那样地站在那里,身旁普通的马车也因他添了几分颜色,像是一副由名士倾注所有心血所作的绝世画作。 楚云暮习惯了周围人的打量,也不在意他们的目光,拿着喜帖往苟府门口迈步而去,楚三提着礼品跟随。 门口收礼的小厮似乎也看呆了,直到楚云暮走到身前,将喜帖递他,小厮才恍然回神。 小厮立即恭敬道:「楚侍郎,里边请。」 待那道青色的背影消失在府门口,原本安静的府门又热闹了起来。 「小侯爷好看吧,我早就和你说了楚府楚大公子才华与容貌都绝世,可你偏偏不信。」 被叫做小侯爷的年轻小公子轻哼一声:「当初又没亲眼所见自然不信,如今倒是与你说的无差。」 「你就傲娇吧你。」 「谁傲娇了,信不信我揍你啊。」自小在军大营摸爬滚打长大的小侯爷最喜欢用打架来解决问题。 那人一见他动怒了,连声服软:「好了,我的错我的错,小侯爷你今日可别闹出事,好歹也是八公主的大婚。」 小侯爷又哼了一声,不再与他计较,迈步往府门口走去。 今日要不是他那个老爹不得闲非要他来走个过场,他才不愿意来这种虚与委蛇,表面恭维的喜宴,还不如在军大营待得自在。 第128章 闹事 被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府邸,入目全是被装点着的红绸,下人门也身穿着红色的衣袍,面带笑容地游走于宾客之间。 拜堂的正堂外站满了宾客,正堂里,一身着紫色华服的老妇人端坐在高堂,她面色端正,俨然是摆上了主母的姿态。 楚云暮没去凑热闹,他随意寻了个清净的廊下坐着。 待吉时一到,新郎同新娘牵着红绸的一头,迈步往正堂走来。 拜堂要开始了,楚云暮起身打算前去观礼。 只是他还没走几步,人群中传来了骚动,很快就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 楚三见势不对,准备随时护在公子身前。 随着走近,楚云暮才算是看到了里面在发生什么。 此时的正堂遇见乱成了一团,原本头戴红盖头的八公主被人推倒在地上,似乎被吓到了,盖头被掀开丢弃在一旁。 而苟修撰面色阴沉地拽住那名披头散髮,衣裳脏乱疯狂挣扎的女子。 那女子也不惧她被拽住,反而癫狂地大笑,随后转头看向站的远远的宾客。 「今日我便要揭露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你们好好看看他到底有多狠心。」 「我是他的结髮妻子,他当年同他那老母亲在街上给人作画写文章来维持生活,我看他可怜,买了他好几副的画作,多给他了钱财,让他好好读书,不至于如此辛苦清贫。」 「他那时可知感恩了,中秀才后,说是要报恩,来我家铺子做了帐房先生,还不要月银,可惜我那时被猪油蒙了心,觉得他品行好,便时时对他关照。」 第154页 「一来二去,他便向我父亲提亲,说要我娶我,且此生唯我一人为他的妻,可笑我那时以为他是真心爱我,那知他不过就是想要我们家供他继续读书,读书要花钱想必大家的知道,这几年为了供他读书,打点,路上盘缠,我父亲为他花了上千两,」 「去上京前他说得诚恳,说若能高中,必会将我们一家带来上京,他满口谎言又哄得我父亲给他了一大笔银钱。」 「他夺得了状元,我们一家知道都很为他高兴,他从上京回来,我父亲为庆祝他夺得了状元,大办了酒席,后来我父亲问他什么时候待我们一同前往上京,而他含煳其辞,只说上京那边他官职尚不稳妥,又借着他老母亲想要治病为由,他们两人先去了上京。」 「等他们走了之后,他被陛下赐婚八公主的消息才传到了我们那里,我父亲不相信他如此忘恩负义,便写信想要问问是合原因,那知回信的是他无情的一纸休书。」 「我父亲就我一个女儿,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便要带着我们一起前往上京去讨个公道,只是我们还未到上京,便被我的好夫君半路劫道,他买通了亡命之徒,竟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女子说到这里,再也克制不住情绪哭了:「我的父母亲,陪我从小长大的侍女都被他们杀了,我运气好,滚下山坡被路过打猎的一家人救了,上天觉得我命不该绝,所以我要来揭露你的恶行。」 「八公主你好好看看的要嫁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无情的魔鬼,他为了前程连曾经有恩他的人都能赶尽杀绝,你就不害怕半夜醒来被他杀…」 「够了,这些不过就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就是不甘心,想模煳事实以此来陷害我,你以为在场的大人们会因为你的疯言疯语而相信你胡编乱造的鬼话。」苟修撰冷静的话语反而衬得女子激动的言辞更像是疯话。 苟修撰喊人将女子牵制住,转头换了一副温柔的的模样小心地去扶起八公主。 女子仍旧挣扎,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苟修撰,眼底的恨意似要将他杀死。 「哈哈哈哈哈哈,我是说的是疯话,你以为杀了我一家就没人知道你的过往了吗,你是不是忘了我父亲是个爱炫耀的主,你有本事将那一城的人都杀了。」 「你做出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你会遭到报应的,我会在地府等着你,等着你来向我们一家赎罪。」 「你就好好当的驸马吧,我看你能笑多久,看你能哄骗世人多久。」 「把人拉下去。」苟修撰不欲再听她的疯话。 「等等。」 人群后面走出来一个高大俊美少年郎,只是少年看着就一副桀骜不驯,不好惹的模样。 「小侯爷,你又要做什么,不是说了别…」后面追出来的年轻公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侯爷打断了。 「我自然是想要帮苟修撰,大婚被人闹事,闹事的人岂能被轻易放过,要我说,应该把她送到大理寺才对,查查她到底受何人指使敢来闹事。」 小侯爷这话一落下,苟修撰的脸色似乎变了,但很快又被他掩饰了过去。 「此事自然不用劳烦大理寺,本官自行解决就好。」 「那哪行,好歹她也伤了八公主不是,怎么能就这样草草放过她。」 苟修撰正欲再说话,而此时观望的楚云暮截了他的话:「我也贊成送往大理寺,皇家的威严岂是她一介草民能挑衅的。」 小侯爷看到说话的人,倒是愣了愣,似是没想到楚侍郎会为这件事出头。 有了楚云暮的发话,在场的文官也都纷纷发话,都是扬言要送女子去大理寺的。 女子最终被押往了大理寺,而婚礼也继续举行,只是比起先前的欢喜场面,众人面上虽在笑着,心里却是各种心思。 拜堂过后,楚云暮打算提前离去,只是他还没走几步,就被一道声音喊住了。 「楚侍郎留步。」 他闻声回头,看到是先前出声的小侯爷,正快步走过来。 「今日感谢楚侍郎出言。」 楚云暮闻言,温和道:「小侯爷无需言谢,此事本存疑,真假尚不知,还是要查清楚为好。」 「那楚侍郎可要跟我去大理寺。」小侯爷提出邀约,然而楚云暮却是摇头拒绝了。 「我相信小侯爷能处理好。」 小侯爷听到他这话,微怔了下,他算是明白京中人士为何对他评价那么高了。 「那就不叨扰楚侍郎了。」 小侯爷话落,也不欲多留,转身往府外而去,他要去大理寺,免得让此案件成为冤案。 楚云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垂眸沉思,越侯府的小侯爷似乎是个不错的苗子,为人正直良善,是个可用之才。 第129章 奉命 「太子殿下到。」 楚云暮要离开的脚步一顿,顺着声音传出的发现看过去,只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府外走进来。 原本正在喝酒谈笑的众人纷纷站起来行礼。 来的不止有太子,还有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等四位殿下。 「本宫奉父皇的命令,彻查苟修撰谋害结髮妻子一案,请苟修撰随本宫到大理寺一趟。」 太子殿下的话语一落下,在场的官员都变了脸色。 本以为不过就是个疯婆子闹事,没想到这事居然还闹到了陛下跟前。 第155页 三皇子扫了眼在场的人,最后视线落在了苟修撰身上,噗笑道:「希望苟修撰最后是清白的,不然别是失了公主,还搭上欺君罪名,那可就是要诛九族的。」 「三皇兄说话何必这么咄咄逼人,事情还未查明之前,不要妄下定论。」七皇子君渝略带警告的声音缓缓落下。 君彻不惧反笑道:「七皇弟这是开始着急了吗,毕竟当初你可是最看好苟修撰了啊。」 只有站在最后面的君晏面色冷漠,一言不发地盯着某处的花草看。 君敛不管他们两之间的口舌之争,挥手让跟着来的侍卫上去将苟修撰逮捕。 侍卫刚将苟修撰抓住,一位年老的妇人从人群里冲出来,她跑到苟修撰身前,动作兇狠地将那两名侍卫推开。 「你们不许碰我儿子,他是状元,是大宸的官员,谁允许你们抓我的儿子,我叫陛下治你们的罪。」 「本宫许的,你一介妇人阻挠办案,是想被一同治罪吗?」君敛忍着心里的烦躁,尽量心平气和道。 老妇人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是几个年轻的公子,见识浅薄的她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几人身份有多尊贵。 「你又是什么人,我儿子是陛下亲封的官,我看你们谁敢动他,你们要是敢伤我儿子,我就去宫门口喊冤。」 向来听母亲的话孝子苟修撰终于忍不住出声呵斥了他的母亲:「娘,那是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殿下,您不要再闹了,先让下人扶您回去休息,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回来。」 老妇人该傻的的时候不傻,她很快想到了先前来闹事的女人,当即明白了什么:「是不是那个贱人找来的人,我当时就说了那个贱人对我们这么好就是当状元夫人,你还不信。」 「她不过就是个商贾下贱女子如何能配着得上我的儿子,只有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才能相配。那个贱人她还敢找人,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老妇人左一句贱人又一句贱人的粗鄙之语令在场的人都微微变了神色。 君敛想维持自己的良善,三皇子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而且他看七皇弟不顺眼,自然乐得给他添堵。 「太子,既然她怎么想维护自己的宝贝儿子,那就一同带往大理寺如何?」 「那就一併带走吧。」 唯有七皇子君渝神色晦暗地看了一眼苟修撰,眼里尽是失望之色。 不堪大用,不过就是弃子一枚。 楚云暮隐在花草后,注意到君晏一直往这边看来的视线,怕被其他人看出端倪,当即想移步往另一侧走。 只是他还未走几步,原本准备离开的君敛恰好在转身之际看到了他。 楚云暮哪怕是隐在角落也格外惹人注意,因着他那副过盛的容貌足矣让人一眼就认出。 「子玉。」 听着君敛当着众人的面喊他表字,他藏在袖下的手微微收紧,似是在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楚云暮心知,君敛是故意在众人面前宣扬他们之间的关系密切,哪怕他还未站队,但在众人眼里,他已然是太子一党。 如今暂不能撕破脸皮,很多事情还没解决,他还不能轻举妄动。 正了正身姿,楚云暮转身朝着君敛就是拱手一礼:「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各位皇子殿下。」 君敛不在意他的刻意拉开的距离,反而是笑着朝他说道:「子玉你虽为吏部侍郎,但你聪慧机敏,此案你也来帮帮本宫吧。」 君敛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楚云暮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答应下来。 七皇子君渝在楚云暮转身时,视线就落在了他身上,他不是没听过这位的传言,只是没想到本人看起来那么年少。 若不是知道他是吏部侍郎,单看他这副容貌绝色,清冷出尘的模样,只会觉得是哪个府邸里万千宠爱着娇养出来的矜贵娇弱公子。 哪有一点官场上老狐狸的精明,君渝都难以想像这样的人是怎么混迹在官场里的。 从表面上看着,他只看到对方神色温和,语气间虽带着疏离清冷,但还是看不到攻击性,温和无害得像只绵羊似的。 可他知道,太子从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这么看重,能得他这么看重,楚云暮必然有过人之处。 不管是那副过人的姿色,还是自身的才华横溢,他不可否认地承认他动了想要从太子手里抢人的冲动。 他喜欢聪明的人,更喜欢聪明的美人,而楚云暮显然两样都占了。 人活着无非就是求财求名,只要他能坐上那个位置,这些东西他都能给,所以他相信只要他给出的筹码够多,楚云暮不可能不倒戈他这边的。 好好的一场大婚谁也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收场。 平日冷清的大理寺,今日格外的热闹,大理寺少卿本在审案的,审到一半突然浩浩荡荡进来了一群人。 「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各位皇子殿下。」 君敛摆手让他们起来,又让侍卫将苟修撰和老妇人带上来。 「你接着审,本宫给你多带了两位与本案相关的人,需要查什么,本宫会着手安排人查。」 这副语气就是在说今日这个案子必须审理出来。 少卿当即坐回主位,安排了下属给几位皇子,官员搬来了椅子。 「小侯爷也在啊?」三皇子君彻看到了站在堂下的身姿挺拔的少年。 第156页 「太子殿下,三殿下,六殿下,七殿下,楚侍郎。」小侯爷越清熠一一向他们问了声好。 只是在看到楚侍郎时,他还是有点惊讶,转而又想到以他的聪慧说不定是被叫来协助办案的。 少卿适时开口:「林姑娘就是小侯爷押送过来的,说是闹了八公主的大婚,臣还在询问她闹事的原因。」 第130章 公道 君彻意味深长地笑道:「小侯爷还挺热心肠的。」 「公主大婚,有人闹事,我自然要出面维护大宸皇室的威严。」越清熠说得认真,好似是真的为了皇室威严才出面的。 君彻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眼下他还不想得罪越侯府。 「小侯爷也留下吧。」 君敛一发话,在场的三皇子,七皇子心里都有了计较。 「是。」 越清熠也不用那些搬椅子,他自己随意拿上刚坐的椅子,走到楚云暮身旁,将椅子放地上,坐在了他旁边。 大理寺少卿又开始审案了,堂下原本跪着的一人变成了三人。 「林姑娘你继续说。」 「草民状告苟远买兇杀杀害我林府一众三十多条人命……」 林姑娘话还说完,原本安静的老妇人突然激动了起来,她对着林姑娘就是破口大骂:「你个贱人怎敢污衊我儿,我儿自小就为人正直,怎么可能买兇杀人,你们林府自己惹了人,还想将罪责揽到我儿身上,你想都别想。」 「大人,请不要听这个贱人的胡言乱语,她就是心有不甘,想以此纠缠我儿,他们林府自己没本事就想赖上我儿,请大人为我儿作主。」 林姑娘这个时候不像在苟府闹事时那么疯了,她眼神死死地盯着苟远:「苟远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自己清楚,到底为什么推延的婚期,你娘到底有没有染病,你自己清楚。」 「没能杀了我让你很不甘心吧。」 「你休要污衊我。」苟远面色冷静,腰板挺得很直,好似在无声的证明自己的清白。 「哈哈哈,我污衊你,苟远你要不要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到底有没有污衊你。」林姑娘从怀里掏出一纸休书,「这就是苟远他给我的休书。」 「呈上来。」 下面站着的侍卫将林姑娘手里的休书拿到了少卿面前。 少卿细细看了一番后,侧头看向太子殿下,点了头。 「苟远你作何解释?」 苟远还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我确实与林姑娘曾经成过亲,但那是她父亲当时所逼迫,他看我有望科举,便逼着我娶他女儿,还拿我娘威胁我,无奈之下我只能答应娶她。」 「后来我考了状元才得以摆脱林府,本就是逼迫的姻缘,我想着好聚好散,想和离,奈何林府不愿,我只能一纸休书送去林府。」 「从此之后我便在京中好好任职,对于林姑娘口中的买兇杀人一事,我连他们来上京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买兇。」 「曾经我借的银子,往后我会一一还清的,你还要什么补偿我都会给你的,只求你不要再无故污衊我买兇杀人。」 苟远语气恳切,句句诚恳,让人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假。 「子玉怎么看?」君敛忽然看向楚云暮,问了这么一句话。 「单凭一面之词臣无法断言看法。」 「说得也是,派去查的人也快回来了,很快事情的真假也会浮出水面的。」 堂下林姑娘没想到他会说出在番话,当即怒不可斥:「好你个苟远,你良心被狗吃了,当初明明是你上门要求娶我的,我父亲本还不愿意我嫁你,要不是我心悦你,向父亲保证你会一直爱我,我父亲怎么会同意你的求娶。」 「现如今反到成了我缠着你了,你要不要点脸,我林府世代为商,我又是林府嫡女,有的是世家公子想要提亲,我又怎么可能逼迫你一个还没考上状元的寒门学子,将一生搭在你身上。」 「我要是早知道你是狼心狗肺,薄情寡义的东西,当初我绝不会多看你一眼,嫁给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还有你那个老母亲,她当初在我林府好吃好喝时对我那个叫一个热切,如今攀附上了公主,就对我一口一个贱人了,你们不愧是母子,都一样忘恩负义。」 「可怜我爹娘居然就被你们这样的人害死了,我今日就算死也要替我爹娘讨回公道。」林姑娘说着抹了把脸上的泪水。 「你个贱人,你休要再胡说。」老妇人不管不顾地维护自己的儿子,「你就是没当上状元夫人看不得我儿的好,你父母亲的死与我儿有何干系,你就等着污衊我儿蹲大牢吧」 不多时,救了林姑娘的一对猎户夫妇被带了进来。 少卿当即问他们认不认识林姑娘。 「回大人,认识的,当初草民与娘子就是在山里救了浑身是伤的林姑娘。」 得到了猎户的证言,基本上能证实林姑娘所说的一部分的话是真的。 少卿又问:「你们当时救林姑娘时还有没有注意到其他的端倪?」 猎户回忆,而后想是想到了什么:「草民那日救林姑娘前进山时有看到一些可疑的汉子在找寻什么人,我与娘子为求保妥,避开他们从小路离开的。」 猎户娘子还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转头看向林姑娘:「林姑娘这是那日掉落在你身旁的册子,本想还你的,奈何那日你离去太着急了,今日便物归原主吧。」 第157页 林姑娘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爹爹随身携带的册子,她爹爹当年科考落榜便继承家里的生意,但他一直以来习惯将重要的小事记录的习惯。 林姑娘接过册子,满是怀念地翻开,看到上面爹爹的笔迹又红了眼眶,她来不及擦拭眼泪,一张薄薄的纸张从夹层里掉了出来。 苟远只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个老匹夫会把这张纸带在身上。 他本想趁着人不注意,想藏住那张纸,可惜他没来得及动作,那张纸就被林姑娘捡起来了。 林姑娘捡起来展开一看,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忽然笑了。 「大人,请查阅这封信。」 少卿示意人拿上来,带呈上来后,少卿才真的上面写了什么。 随后这封信又被呈到太子殿下面前。 「苟远你可知罪?」 惊堂木一敲,足以见识到少卿此刻有多么地不悦。 「你说林府逼迫你,那你又为何写下这份诺言,上面字字句句诚恳,全是你要求娶林姑娘的决心,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待他日金榜题名时,会许林姑娘一身凤冠霞帔,她会是你唯一的妻。」 三皇子倒是像看戏似的,看得心满意足,事后还得点评一下:「这不就是戏本里唱的金榜题名后捨弃结髮妻子的负心人吗,苟修撰倒是有情趣,竟也效仿戏本。」 「七皇弟你看走眼了啊,这般负心人可是最容易背刺的。」 与三皇子幸灾乐祸不同,七皇子君渝面色不虞,面对君彻的冷嘲热讽也不搭腔。 第131章 欺负 苟远握紧袖子里的手,知道自己算是前程无望了,但为保娘亲的性命,将罪责全揽自己身上:「此事我负了林姑娘,我愿辞去修撰之职,甘愿受罚,只求能让我娘安享晚年,全是我一人之错。」 「虽说我负了林姑娘的情谊,但我在与公主定下婚事时,已休书与她,公主入我苟府还是正妻。」 苟远这话就是在说,他就是薄情寡义了些,是个负心人,但他是给了休书后才与公主定下婚事的,公主仍旧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不存在欺骗。 少卿算是被他这段说辞所惊,没想到在人还能将自己薄情寡义之事说得那么坦荡荡,其品行不敢恭维。 「你说谎,你根本就不是在与公主定亲前写的休书。」林姑娘恨声反驳他的话,「你接你娘回京之前,陛下就赐了婚,休书是在你接你娘会京后给送来府上的。」 老妇人见不得自己的儿子被林姑娘指责,当即破口大骂大骂她:「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儿子早就不想要你了,要不是为了接我回京,我儿子根本就不会回去,不然你以为你当时还能沾到我儿子状元夫人的名头。」 「果然上不得台面的下贱商贾之女,我儿子当初能娶你,你就该知足了,现如今你还敢污衊他,一点为人女子的端庄贤淑都没有,连女子的三从四德都不遵守,哪家愿意要你这样的疯女人。」 「不怪我儿子不要你。」 哪怕老妇人言辞粗鄙,苟远也从不反驳,更像是默认了老妇人的话。 楚云暮微微皱眉,这一路听下来,那老妇人的话语最是让他感到不适。 身为高门世家出身的嫡长子,他受到教育里虽有尊卑之分,可他在待人处事时,不管是何出身的男女,他都保持着一视同仁的态度,不恭维也不看低,更不会出言侮辱。 商贾虽地位不高,可也不会沦为被人看不起,低贱的存在,随着近年来的通商往来,商人在大宸占据着一定的份量,更别说林姑娘家的生意似乎也不是小门小户。 苟远没考取功名前也只是一介寒门,为求温饱甚至要摆摊卖画,按理来说他也该知道钱财的重要,没有钱财哪怕他天资聪颖也到不了上京考试。 而就是这样的人在考取了功名,便自觉自己高人一等,未免也太过看得起自己了,可上京从不缺有天赋的才子。 哪怕是娶了公主也不能保的一世无忧,只怕最后还是会沦为别人的一颗棋子。 倒是苦了林姑娘一番真情所託非人,不过早早看清这人的真面目也能早些脱离苦海。 越清熠早就听不下去了,活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负心人,要不是碍于几位殿下在场,他早就上去给他几脚让他清醒清醒。 果然最讨厌这些爱装的文官了,天天装的那么清高良善,骨子里只怕更是噁心人的存在。 突然越清熠想到他旁边坐着的楚侍郎好像也是文官,他有些心虚地默默把他刚刚讨厌文官里加上了一句楚侍郎除外。 毕竟楚侍郎还帮了他,楚侍郎这样风光霁月的人物应该就是不屑于做那些事的,可能还会是被欺负的对象。 越清熠脑补一下楚侍郎因为年轻被那些年长的大臣排挤的画面,这么一想,楚侍郎好像还挺可怜的。 这不,还被抓来了被迫听审,估计就是看楚侍郎好欺负。 他又想到从前听到那些世家子弟有嫉妒楚侍郎的,说他根本就不是靠自己得来的成就,而是靠着他那个太傅爹。 甚至还有阴暗者说他是利用自己那张脸蛊惑考官,才次次取得头名,说他靠着自己的绝色容貌私下周旋与各个官员之间,或许那些官员还与他有染。 总之就是将他说成一个靠姿色弄权的才能在短短的时间连升的四品侍郎,说他要不是有太傅爹,要不是有一副好样貌,哪能有这样的成就。 第158页 那些世家子弟生来富贵,不愿努力只贪享受,却还是看不得别人的好,甚至还要用恶毒的话语去重伤别人。 越清熠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坐得端正的楚侍郎,越觉得这人的修养真好,只怕被人欺负了也不会骂人。 小侯爷自我脑补期间,对楚侍郎的好感蹭蹭蹭地往上涨。 不得不说,楚云暮所表现出来的温和无害,平易近人,周身却又带着些微清冷疏离,将他衬得好似一轮明月,撒下的月光虽清冷,却也带着柔和。 让人不由自主地卸下戒备,心甘情愿选择信任他表面所呈现的假象。 更别说越清熠这样混迹一群毫无心机算计的武夫群里长大的,根本就分辨不了。 为了等到派出来的人回来,一直到夕阳西下,才有人来禀报,说是抓到了那日杀害林姑娘一家的歹徒。 那些本就是混迹在山上的山匪,此时被官差一抓,自然自己没有好下场。 为了保命,一到堂下就开始求饶,自己就是劫财,从不伤人性命。 偶有眼尖地看到了苟远,当即明白了什么。 他们没有苟远那般满腹算计,凭直觉觉得是他向官府告密,他们才被抓的。 山匪本就不守信也不讲义气,既然对方过河拆桥也别怪他们心狠,反正要死大家一起死。 苟远来不及制止他们,那些山匪就将苟远做的那些事全都抖落了个干净。 「这小子可比我们心狠多了,说要杀干净时可是一脸的冷漠,没想到居然是杀自己的结髮妻子。」 「我虽然不是好人,但是我现在更看不起你,连自己的娘子都能下手的,太他娘的不是个东西了。」 那些山匪原来并不知道他要杀的人是他的结髮妻子一家,如今知道了都对他十分的唾弃。 他们虽然不做好事不是好人,干着劫财杀人的勾当,但起码不会没良心到连自己的娘子都杀了。 「苟远,你可认罪?」 「我儿没罪啊大人,您别听他们的胡言乱语,他们都是那个贱人找来诬陷我儿的,我儿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买兇杀人,大人你要辨明是非啊,不能受那贱人矇骗啊。」 老妇人哭求的声音格外刺耳:「大人,你应该把他们抓起来,给我儿辩清白啊,我儿他是状元,他有大好的前程,他还是公主的驸马,你们不能抓我儿…」 第132章 玉环 「娘你再别说了。」 苟远终是忍不住出声呵斥了母亲,老妇人似是不敢相信自己一向乖巧的儿子居然会凶自己。 就在苟远想说出认罪时,有人进来报,说外面有人要状告苟远科考舞弊。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了变化,科举舞弊可不是一件小事。 「苟远你好大的胆子。」君敛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苟远。 「不可能,我儿怎么可能舞弊,定是他们污衊,大人,你要相信我儿啊…」 然而此时没人搭理老妇人的话语,苟远更是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这齣戏精彩,当真精彩。」只有三皇子君彻仿佛是来看热闹的。 以及一言不发仿佛置身事外的君晏。 很快宫里就传来了陛下的口谕,得公公亲自前来,足以说明此事事关重大。 「传陛下口谕,命太子殿下,三皇子,六殿下,七皇子各自在七日内查清苟远科考舞弊一事。」 这不单单是口谕,更是陛下考验这几位皇子能力的一项挑战。 苟远同他母亲被关押在大理寺,等候科举舞弊一事查清后,再行发落。 夕阳早已西下,大理寺外天色早就暗了下来,楚云暮同少卿,小侯爷目送着各位皇子殿下离去。 吵闹的大理寺恢復了安静,林姑娘的案件得到了审理,少卿告诉她,不管科举舞弊一事到底真假,他杀害林府一众人的罪行是定了的。 「谢谢少卿大人,谢谢小侯爷,谢谢楚大人。」林姑娘红着眼眶一一向他们道谢。 楚云暮回了她一礼,温和笑道:「无需言谢,你本就是受害者。」 林姑娘从前听闻权贵人家都看不起他们这样的普通的商人,倒是没想到会遇到出手相助的小侯爷,以及温文尔雅的楚大人。 「天色已晚,林姑娘若要离京还是等明日。」楚云暮说着拿出钱袋,递到她面前:「回去路途遥远,就当是我借给姑娘的,往后有缘再见姑娘再还我即可。」 她一个姑娘家的,要离京肯定要坐马车走官道要安全些,但这些免不了都要花钱打点。 林姑娘看着前面的钱袋,没想到他会想到那么的细緻入微,怕她不接,便说是借她的,温柔又贴心,这样的人成了亲,他的娘子该有多幸福。 可惜她福薄,只能遇到苟远那样薄情寡义之人,白白蹉跎了自己大好的年华。 「谢楚大人。」林姑娘没矫情,伸手结过了钱袋。 待林姑娘离去,楚云暮也不欲多留,转身想同小侯爷道别,却发现对方的视线一直留他身上。 「你与传言果真不一样。」小侯爷说这话时,眼中还带着一丝怜悯。 「……」楚云暮看到他眸中的怜悯,微微不解,他为什么要怜悯自己? 「我叫越清熠,你以后有事可找我。」小侯爷说完这句,也不等他回答直接往大理寺大门外走去。 第159页 「……」 楚云暮愣了愣,而后失笑,倒是没想到越侯爷养出来的嫡子会是个这么别扭傲娇的性子。 但好在心底善良,为人也正直,若能好好培养,将来说不定也会是保卫一方的大将军。 回到府中,楚烨喊他去书房问了今日的事情,念及他还未用晚膳,便只问了些重点就让他回去了。 走出书房,他抬头看向满天星辰,繁星点点,清冷的月光洒落,泄了他一身,泛着冷色的月光将他青色的外袍染了一圈淡淡的光晕,宛如月下仙人。 卸了平日里温和的假面,此时拒人千里之外,不近人情,冰冷的模样好似才是真正的他,同样也是活了两辈子,经歷各种苦难的他。 没有人生来就是强大,坚不可摧的,他也不会例外,前世他在这个年纪也会犯错,也会受人蒙蔽,被人利用。 他厌恶上京,不只是厌恶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还有其中的尔虞我诈,各种噁心的手段层出不穷。 每个人都说上京繁华,说上京很大很热闹,只有他觉得上京周围的城墙就像是一座牢笼将他们困在虚幻的美梦里。 他也自知他逃离不了,上京有他所有的牵挂的人,他无法割捨,那么就只能将那些潜在的危险都除去。 哪怕这条路再难,再危险,他也义无反顾,为了护住他所爱之人,他不能回头也不能退缩。 …… 近几日,上京百姓只觉得官差搜查得有些频繁了,每天都有人被抓。 休假的楚云暮站在窗沿边,悠然地扫了眼下面步伐匆匆的官差,转而又回头看向屋里正在给他认真泡茶的君晏。 也不知道皇帝知道他这么敷衍这次的考验会不会气死。 索性他也不想关注窗外的动静了,迈步往屋里走去。 只是他刚坐下,君晏就拿出了一条用红绳圈着玉环,玉环不大,却是通体雪白,足以看出玉的质地不错。 楚云暮本以为是戴手上的,他不是那么乐意戴什么手环,哪怕是红绳,在他的观念里,那是女子会喜欢的饰品。 「我…」 他刚想出言说什么,君晏却蹲下身体,撩开他的衣袍,脱掉他的靴袜,将红绳系在了他的脚踝。 纤细白皙脚踝被红绳衬得更是雪白如瓷,红色本就夺人目光,与白交融在一起,平白染了欲,引诱着人内心深处的最浓重的想要占有的私慾。 当冰冷的玉环触到他的皮肤,才让楚云暮清醒过来,当即红了脸,戴脚踝上比戴在他手腕上还要令他难以接受。 「你,你给我解下来。」 「哥哥戴着好看。」平日里听话的君晏今日却是有些不太乖。 「我攒了很久的月银却也只够给哥哥买一枚小小的玉环,哥哥真的不愿收小晏的礼物吗?」 从楚云暮这个角度往下看君晏那副失落难过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 君晏在宫里的处境有多难他是知道的,一个乡野回来不受宠的皇子待遇能有多好,连温饱都不知道能不能维持却还是攒下这么多银钱给他买玉。 楚云暮真想骂他是不是傻,他又不缺这些身外之物。 但也不忍心说他乱花钱,毕竟这也是今生君晏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一份难得可贵的心意,他不愿辜负,戴脚踝上就戴脚踝上吧,反正也没人能看到他脱鞋袜。 「…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楚楚子摊手:自己选的夫君只能宠着,又不能离!! 第133章 馆主 谁也没想到一桩苟状元大婚闹事初始会牵扯出科考舞弊的大案,而泄露试题的竟然还是礼部张尚书之子张修宁。 张修宁素来爱玩弄小馆,哪怕是被罚了好些次的禁闭也不肯悔改。 苟远能被陛下看中选为公主驸马也因他俊美的外表,而这样富有书生意气,又清高自持的性格,比起那些小馆的乖顺,听话更要有征服欲。 苟远一心想要出人头地,而张修宁只要丢出一点筹码足够让苟远心甘情愿上钩。 礼部又负责科考,要说单靠张修宁一人就能拿到试题肯定不可能,那么就只能是整个礼部都出了问题。 皇帝知道此事后大怒,又下令彻查了礼部一番,以张尚书为首的几人全被抓拿归案。 礼部尚书位置空出来后,七皇子竟在朝堂提出楚侍郎能胜任礼部尚书一职,有了七皇子的带头,陆续有大臣附议。 「……」 太子君敛微低的头遮掩了他眸中的狠意,君渝敢公然抢他的人。 但他也不想想,楚太傅在朝堂上已身居高位,父皇怎么可能再放任楚家的壮大。 楚云暮聪明,是个好用的棋子,但也是颗危险的棋子,他自己用着都要防着,何谈父皇。 果然不等皇帝说话,楚太傅出列直言,以楚云暮资质尚浅不可居礼部尚书的位置,否决了七皇子的提议。 休假在府邸的楚云暮自然不知道朝堂上因他差点闹出的风波。 「继续说。」 「是,公子。」楚三继续说道,「据青羽卫搜查到,上京茗家同七皇子的母家任氏有关系,茗家有一女嫁给了任家的嫡次子。」 「他们要回魂丹似乎是听说长生门的回魂丹也起死回生,延长寿命的效果,他们大概是怕七皇子在夺嫡的过程中性命不保,故而盗取回魂丹用来自保。」 第160页 「但七皇子同茗家牵扯不多,似乎是因为茗家想要七皇子侧妃的位置,七皇子不愿意,两方现在的关系很僵持。」 楚云暮心下瞭然,难怪明面上看不出茗家与君渝有牵扯,原来是茗家胃口太大了,君渝那种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做亏本的买卖,还是这种胁迫的要求。 君渝天资是不错,但总归还是经歷太少,野心太甚,都无需他出手,君敛就能让他尝到挫败的滋味。 锋芒毕露得太早,成为活靶子的机率也就越大,正好替君晏挡挡。 回魂丹也并不能用来起死回生,既然是长生门的秘药,那么别人用了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效果甚至还不如吊命的人参。 不然早就成为江湖人人都抢夺的丹药了,哪还能留到给茗家偷盗。 「关于苟远,青羽卫只查到他在南风馆似乎是与馆主相识,苟远是被馆主引荐给张修宁的。」 「听闻馆主爱财,只要有钱便能同他谈交易。」 爱财,爱财就好办了。 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夜晚,位于城西一条繁华,纸醉金迷的街上,衣着暴露,举止魅惑的女子朝着来往的男人,娇笑邀请。 来此的男子大多都是为了寻欢作乐,看着貌美的女子主动邀约,眼里无不闪着贪慾。 而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位穿着一身紫色锦袍的男子面色淡然的穿梭在这条街上,挂于他腰间的玉饰,一看就是上乘的品质,而他衣袍上的暗纹全是用金丝所绣,落在灯火下,隐隐泛着光。 男子不止衣着华贵,他手里摺扇,扇柄也是玉制,摺扇上的画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上名家所作。 全身上下都透着华贵,权贵世家子弟的有钱,可与那些世家子弟不同的是,哪怕有这么多价格不菲的物品做点缀也挡不住他与生俱来的矜贵的气质。 面容俊美,神色冷淡,不似那些男子掩饰不住的贪慾,那男子就好像是误入了烟花之地。 不少女子都看入了迷,想要上去邀约,但都被男人淡淡婉拒。 有男子看不过眼,骂他装。 楚云暮不在意,但伪装成普通家僕的楚三面色冷了一瞬,思考着要不要给他一个教训。 楚云暮转头制止了他的想法:「无需管他。」 「是,公子。」 他此行的目的是南风馆,若不是为了那爱财的馆主,他不会穿如此显眼的紫色锦袍。 比起寻常的青楼,南风馆门口来往的客人也不少,站在门口迎客的小童,唇红齿白,面容清秀,音色甜腻地欢迎每一位进来的客人。 偶有喜欢占便宜的客人也会趁机在小童腰间摸上一把,小童不但不抵抗,反而是主动地往客人身上贴近,客人一旦高兴了也会赏他们小费。 楚云暮一走近,门口小童看到他,眼里似乎泛着光,笑容更是诱人。 「公子可是要进来玩玩。」小童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想要靠近他。 楚云暮用摺扇挡住了他要伸向自己的手,不让他触碰到自己。 小童瞧着他的动作,脸上的笑意更甜:「公子是第一次来?来这地方不就是为了寻欢作乐,您不让人碰,如何能体会到其中的愉悦。」 「我要找你们的馆主。」楚云暮不欲与他周旋,示意楚三给了他一块银子。 小童看到五十两眼睛都亮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大方的客人。 「去给你们馆主传话,说我愿用一千两换见他一面。」 小童听到一千两,惊得连话都忘了回,当即不敢再放肆,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只怕身份更是尊贵。 「您稍等片刻。」小童转身就往馆里跑去。 果真没一会儿,小童跑了出来,向他做了请的动作。 「馆主在三楼等您,请您跟我来。」 小童恭敬地领着他们进去,一进去,扑鼻而来的脂粉香味令人楚云暮感到不适,各种香味浓郁到刺鼻。 有不知情的小馆看到他周身的华贵,笑着想要贴上来。 「公子可要同我去玩玩,我会玩的花样可多了。」 「公子看我,我听话,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保证让您感到愉悦。」 「公子可要听听我的琴音。」 「我会跳舞,身段也软,能满足公子您想要的姿势。」 「我床上伺候人功夫好,公子可要试试?」 「……」 好在小童收了银子,看到有人缠上来,当即开口道:「这位公子是馆主的客人,还请各位小郎君不要纠缠。」 第134章 交易 一听是馆主的客人,那些小馆当即就散开了,小童也得以顺利得带他们上了三楼。 三楼不对外开放,廊间极为安静,空气里瀰漫着淡淡的花香,楚云暮这才发现那些香烛用料特殊,才能发出这样的香味。 不多时,小童领着他们到一间用薄纱轻掩的门前。 「请。」 楚三先公子一步将门推开,小童制止了他的动作,解释道:「馆主只允了这位公子进去,还请公子的侍从还门外等候。」 楚三面露担忧:「公子…」 「无事,你就在门外等我。」 楚云暮伸手推开门,那股花香味扑面而来,令他有些不适。 迈步进去,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他抬头望去,房间里挂满了轻纱,正红的薄纱透过隐隐约约的烛火,将整个房间染得朦胧暧昧,好似新人的婚房。 第161页 楚云暮微蹙眉,伸手拨开薄纱,往房间里面走起,只是越走近,混迹在花香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 果不其然,挑开最后的薄纱,只见一张用纯金打造的床榻上侧躺着一位穿着松松垮垮大红衣袍的男人。 他一手撑着头,一手轻晃着手里的玉制的酒杯,好似根本就不在意屋里多出来的陌生人。 「……」 男人眼尾描了红,眼神迷离地盯着酒杯的模样都透着勾人的韵味。 楚云暮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身上也可以用妖媚,魅惑这种词,但眼前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除去那身松垮的衣袍,手腕,脚踝,脖颈,腰间,耳垂,甚至连头髮上都挂上了金饰,比女子身上的饰品还要多。 看到他脚踝上金鍊子,楚云暮还是极快移开了视线,贴在脚踝玉环不似刚刚带上去那样冰凉,如今同他身上的温度到成了一致,若不刻意想起,根本就不会觉得脚踝上多了枚玉环。 「今日前来是想同馆主谈一桩交易。」 楚云暮一开口,男人似是笑了下,手里的酒杯被随意搁置在小桌上,他才算是真正正眼去瞧了来人。 看到楚云暮周身的华贵,脸上笑意更妩媚惑人了。 「公子一掷千金,只为见奴家一面,只谈交易未免太不值,不如让奴家侍候公子。」馆主的声音苏软中带着媚,刻意拉长的尾音好似一把小勾子,试图将人心底下的欲望唤起。 当馆主从床榻上坐起来,本就松垮的衣袍,将他胸前的一大片肌肤都暴露在空气里,染上暧昧的旖旎。 楚云暮面色仍旧淡然,眼神更是清明,好似在他眼前不过就是普通的人。 馆主似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见到他美色不为所动的,当下对这位俊美的公子更感兴趣了。 「公子当真不试试,要知道外边不知多少人想买奴家一夜,可都在排着队呢。」馆主靠在床边,朝他笑得妩媚。 「今日前来只为谈交易。」楚云暮声音冷了下来。 「真无趣。」馆主收了笑,站起来,又随手拿了一支金钗将长发束起。 随着馆主的走动,楚云暮出扇挡住了他要碰自己的手。 「还请馆主自重。」 馆主收回了手,似有些不高兴:「你还是个小姑娘吗,这么为自己守贞,连碰都不许,还是说你对男子提不起兴致?」 「……」 楚云暮回答,馆主也不在意,他伸手按了个机关,布满屋子的红纱缓缓的卷了上去,露出了房间的全貌。 「既然公子要谈交易,那公子能给我多少筹码?」馆主走到矮榻前坐下,带笑地看向他。 「你想要多少?」 「公子要我开口,那就别怪我出价高了,最少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对于常人来说确实是价高了,甚至是狮子大开口。 但对于楚云暮来说,他最不缺的就是钱财,这些钱财,青羽阁卖一两情报消息就能赚回来。 为了掩人耳目,青羽阁有自己的钱庄,而当铺则是用来流通那些宝物的,或者卖到拍卖行里。 没人知道,青羽阁的钱庄里面流通钱财有多少,只知道比那些所谓的皇商还要富有。 楚云暮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可以。」 馆主罕见的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看着这么年轻的公子居然出手那么大方,连一千两黄金都能说给就给。 就是京中那些权贵世家子弟,甚至皇室子弟都没有能这么大手笔的。 混迹上京多年,他实在是想不到京中有哪个家族那么富有的,哪怕是皇商茗家出来玩的小少爷,花费上千两的次数也很少,甚至是寥寥无几。 难道这个公子谈的交易不同寻常? 「公子要谈交易是什么?」 馆主开门见山的问,楚云暮也不打算遮遮掩掩,直接问他:「你还记得苟远吗?」 「苟远?」 「我记得他,他不是今年的状元吗,你问他做什么?」 「要你引荐苟远给张修宁的人是谁?」 楚云暮这话一落下,馆主当即变了神色,想要说什么煳弄过去。 「馆主你爱财,苟远来上京身上的盘缠不会够馆主所需,没有足够多的钱财,你又怎么会尽心尽力地为他引荐?」 「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我给你两倍,且不会暴露你透露过消息给我,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 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楚三当即站直了身体,低声喊了句公子。 「走吧。」 一身脂粉香味,回到玉竹院他就先去沐浴了一番,洗净了身上的味道才舒了心。 张修宁,苟远,整个礼部,有人借着科考舞弊一事拉开帷幕,想藉机扰乱,让几位皇子斗得更激烈。 一切似乎同前世不一样了,原本没有出头的七皇子,这一世却早早的锋芒毕露,但总归还是年纪尚轻,不会是君敛的对手。 烛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安静的屋里出现了一身玄衣的君晏。 「哥哥。」 熟悉的冷梅香靠近,楚云暮缓了眼底的冷色,周身清冷也因沾染了冷梅香散了七八分。 君晏喜欢从背后抱他,将他整个人按入怀里,楚云暮也不挣扎,以放松的姿态顺从地被他抱住。 直到君晏将手伸向他的脚踝,露出了他戴着的玉环,在朦胧的烛火下,白皙漂亮的肌肤透着诱人的暧昧。 第162页 楚云暮大概就是受女娲眷顾的,身上的每一处都恰当好处的漂亮,白如瓷的肌肤堪比美玉,却又不似玉那么冷硬,反而柔软滑顺,触感极好。 第135章 调笑 楚云暮顺着他视线看到了脚踝上的玉环,本就通体雪白的玉环不知是被红绳衬得还是烛火的渲染,竟好似泛起了淡淡的粉。 楚云暮只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只是耳尖微红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羞涩。 「玉果然很适合哥哥。」 君晏的手轻轻地在他脚踝处摩挲,动作很轻柔,却还是惹得楚云暮身子微微发颤。 「小,小晏…」 楚云暮似是想要他停手,可话一出口,君晏另一只环着他腰身的手却不安分了起来,惹得楚云暮身子颤得更厉害了。 昏暗的室内,清冷美人公子衣裳堪堪挂在腕处,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也透着淡淡粉,在粉上又落着一点点如梅般的艷红。 如墨的长髮似锦缎般泄满了他的整个后背,平白染了一身的欲。 烛火隐隐约约的光,落在楚云暮脸上,照亮了他那张绝色如画的容颜,那张脸不负往日那般温和冷淡,染上了情慾后反而越发地漂亮勾人。 这样春色无人能克制,只会让人心生施虐,想要把这样绝色美人的欺负到哭泣求饶。可这样的美人哪怕是哭泣也是美得惊心动魄。 君晏低头轻柔地吻去他眼角的泪珠,本该是咸的,他却觉得掺杂了几分甜,让他连哥哥流下的眼泪也是爱极。 哥哥太心软了,也太纵容着他,哪怕被他欺负到哭泣也不喊他停下,哥哥他这样只会让自己愈加的得寸进尺。 「哥哥,你现在身上都是我的味道了。」 君晏含笑的一句调笑让楚云暮脸更红了,他攀着君晏的肩膀,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似是不愿回应他这句调笑。 君晏爱极了他副模样,就好像是在依赖着自己,让他有了那么片刻的满足感。 他视线落在哥哥的脚踝处,想着下回送给哥哥带着铃铛的脚链,一步一响。 思绪涣散的楚云暮并不知道君晏心里那么恶劣的想法,哪怕他就算真的知道了,也没法真的拒了君晏送的礼物。 …… 「公子,郑国公猜差人请您过去一趟,国公他还说,说让您将六殿下也带上。」 楚三不太清楚他家公子同六殿下什么关系,但看六殿下来往玉竹院自如,应该是同公子关系极好,只是不知为何,外头都在传公子与六殿下不合。 「……」 楚云暮难得有些头疼,他就知道瞒不过外公,青羽阁虽然现如今归他管,但外公想要知道什么也轻而易举。 瞒肯定是瞒不过去的,而他也不后悔让君晏用青羽阁的人。 只是不知道外公要是知道他与君晏如今的关系会不会气的拔剑。 但若是再瞒着,外公也不会信任君晏,今日他让自己带着君晏一起去,估计就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头疼,倒不是怕外公知道这些事,而是怕外公一气之下对君晏下杀手。 他外公哪怕是到了这个年纪,也还是能拿剑,他担心君晏有性命之忧。 想了想,他看向楚三,吩咐道:「你去拿一套软甲。」 楚三不明白公子要软甲做什么,但是还是去取了来。 「公子您要软甲做甚?」楚三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将软甲送去给六殿下,要他务必穿好,再告知他入夜前来寻我。」 楚三一头雾水,六殿下去见国公为什么要穿软甲,难道还有性命之忧? 「是,公子。」心里满是疑惑的楚三还是拿着软甲往皇宫而去。 楚云暮心底还是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软甲能不能抵挡他外公的剑。 夕阳渐落,楚云暮坐在院子里等着君晏前来,为了掩人耳目,君晏出来时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等君晏到时,夕阳已落尽,天边的最后一丝霞光被黑夜覆盖。 「哥哥,我来了。」 君晏迈步走到他跟前,楚云暮看到一如既往的玄衣,看不出他穿了软甲没,便问了他。 「穿了。」君晏撩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里面的软甲。 楚云暮这才放下了心,又叮嘱他今日要说话要嘴甜一点,不知道怎么说就沉默等他来说。 君晏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哥哥是要带我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吗?」 「嗯,很重要的人,所以你要乖点,别冷着一张脸。」楚云暮语气极其认真,他是真不想看到君晏受伤。 君晏听到哥哥说是很重要的人,眸色暗了一瞬,他错过了哥哥的六年,这六年间是出现了对哥哥很重要的人吗? 重要到要反覆叮嘱他,重视的程度让他心生嫉妒。 直到楚云暮领着他进了郑国公府,君晏心里那点嫉妒全变成了紧张。 他们一到就有人领着他们往会客厅走去。 楚云暮心下微沉,外公连鸟都不逗了,看来今日是铁了心要问个清楚了。 平日里他觉得不短的路程,今日却觉得有点短了,短到他还没完全组织好一会要说的言辞。 会客厅里摆了一张案桌,郑国公坐在主位上,低着头,认真细緻地擦拭他着他那把陪伴多年的佩剑。 第163页 楚云暮:「……」 「外公…」 楚云暮刚开口,郑国公就抬头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还知道我是你外公,我给你用来保命的青羽阁不是让你拿来保护一个皇室子弟的。」 「我本以为你帮他打点西北军就已是够有诚意了,你现在是还要把青羽阁送给他,那你不如把我的命也给他算了。」 郑国公是真的气急了,连带着看君晏都是杀气腾腾,好似下一刻就会拔剑。 「我瞧着他除了一副皮囊还能看,其他的还能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倾心相护,只怕到头来这小崽子不知感恩,将之赶尽杀绝。」 「我不会,我不会背叛亦伤害哥哥。」 哪怕是君晏语气认真诚恳,郑国公仍旧不信他:「你现在说不会那是因为你现在需要子玉,等哪天你不需要子玉了,你难道还会放任这样的威胁在身边。」 楚云暮上前一步,郑重道:「外公,他不会,他不会那样做。」 郑国公恨铁不成钢:「你怎知他不会?」 楚云暮的神色忽得柔和了下来:「因为他将我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比起坐上那个位置,他更愿意跟在我身边,是我…逼他去争的。」 【作者有话说】:见家长了哈哈哈 第136章 引诱 郑国公脸上的怒意一顿,似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这个最沉稳的外孙嘴里说出的。 「什么叫你逼他去争的?」 楚云暮只得将他们六年前的相遇说起,郑国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太子表面良善,实则冷漠无情,为了保住楚家我别无他法,我只能将六殿下推上去,只有他上去了,楚家才有一线生机。」楚云暮每每想起那场烧了一夜的大火,心就久不能平静。 郑国公经歷的事情太多,早年的见过太多人和事,也经歷过帝王的猜忌。 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帝王的猜忌多疑随着权力的收拢,会无限放大,到那时,所有的誓言承诺都成了笑话。 「虽你们早就相识,可六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你怎知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信任你,说不定这是他为了骗取你的信任而演出来的一场戏。」 郑国公言辞对君晏十分不友好,也不因为他是皇子就对他尊敬。 「依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杀了他,反正也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杀了他,青羽阁将来也不会受到威胁。」 郑国公擦拭剑身的手停了,剑刃在阳光泛着银光,无形之中染了杀气。 「要保住楚家不是只有一个办法,你将来扶一个傀儡皇帝上去,不比他更好。」郑国公显然是动了杀意,看着君晏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 楚云暮知道外公还没完全信任的君晏,但他不可能将重生的事情拿出来讲,先不说这件事有多玄幻,甚至连他都会被外公怀疑。 他不想被当成一个妖怪。 在楚云暮思索对策时,郑国公拍台而起,剑尖直指君晏的心口而去。 「小晏——」 楚云暮想都没想快步闪身到君晏身前,想替他挡下那一剑,但君晏却抱着他的腰身一转,用自己的后背对上了刺来的剑刃。 剑刃刺破衣料的声音并没有响起,楚云暮心底虽有疑惑,但还是急急地挣脱君晏的怀抱,想去看他后背的伤。 然而当他转身看到是外公收了剑,眼神疑惑不解地盯着他们两人之间打量。 六殿下是什么性格的人他不了解,但他孙子是什么性格的人,他是了解的,他孙子虽看着温和有礼,但实则淡漠,不喜与人亲密,更不会这样冲动不顾自身危险去救一个皇子。 而且,他不是瞎子,他们之间的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特别是他孙子挣脱对方的怀抱,第一反应是去看伤。 早年他走南闯北,看过很多奇人异事,他心里隐隐冒出了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哥哥,我没事,你以后不要冲过来替我挡剑了,郑国公不会真的杀我的」君晏心有余悸地说道。 比起那把剑刺向他,他更怕哥哥为了救他而受伤,看到哥哥冲过来拿一刻,他吓得心跳都要跳停了。 而且他还有哥哥给的软甲,就算真的刺中了,也不会死。 楚云暮能听出君晏话里的害怕,但他看到君晏有危险,几乎是本能反应,哪怕是他明知道君晏身穿软甲。 如今看到外公收了剑,他知道有些事瞒不了。 郑国公面色沉了下来,连带着看自家外孙都隐隐带着怒意:「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君晏挡在了哥哥面前:「是我引诱的哥哥,哥哥他是被我逼迫的。」君晏似乎想将所有的罪都揽到自己身上。 要是说刚刚郑国公还没想下死手,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想一剑刺死这个带坏他的外孙的混蛋。 「他没有逼迫我,我们是两情相悦,已经私定终身。」 楚云暮轻缓的声音从君晏身后传出来,接着君晏就感觉到哥哥似乎握住了他的手,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请外公原谅子玉的不孝,子玉愧对您的教诲,任外公责罚。」 楚云暮说着松开了握着君晏的手,一撩衣袍,干脆利落地跪在了地板上。 君晏见哥哥跪了下去,也撩起袍角跪在了哥哥身旁:「此事我亦有错,任郑国公责罚。」 第164页 看着两人跪在自己面前,郑国公差点没气得一口气背过去。 他那么优秀的外孙,楚家的嫡长子,本该前途无量,却被一个半路回来的皇子拐走了。 「子玉你疯了不成,将来他坐上高位,后宫佳丽三千,你难道还要和那些女人一起争宠,你前途光明,何苦要自断前程。」 「我只要哥哥一人,也只爱哥哥,不会再有他人。」君晏言辞诚恳,「我的命是哥哥的,哥哥可以随时收回它。」 郑国公冷哼一声:「你现在说得再好听我也不会信你,你现在是爱他,将来你不爱了,想毁诺,子玉还能手刃君主不成。」 郑国公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黑瓶,丢到了君晏面前,冷笑道:「你说你爱子玉,那你敢不敢吃下致命的毒药。」 「外公…」 楚云暮开口欲要阻止,却被郑国公断了话头:「他要是不吃这颗毒药,那这颗毒药就由来我服下,比起将来看到你悲惨的下场,我更愿此刻死去。」 「……」 楚云暮明白外公是在保护他,他要君晏服下毒药也是为了防止将来君晏后悔了,会迫于毒药而不敢轻易动他。 「我吃。」 君晏没有过多犹豫,拿起小瓶子打开,从里面倒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直接吞服了下去。 郑国公看到他吃下了毒药,脸色稍缓了些:「这颗毒药是慢性毒药,不会立刻毒发,但十年一过,若没有解药,你则会在三次的毒发里痛苦死去。」 郑国公又将视线移到楚云暮身上:「你也别想着给他解毒,他的毒只有我手里的解药才能解,只要他不负你,我不会让他毒发身亡的。」 「六殿下,你也别觉得吃了这颗毒药我就认可你了,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不想子玉伤心。」 「子玉你起来出去,我要同他谈谈。」 楚云暮闻言起身,只是离开之前还是嘱咐了外公别伤他。 出了门的楚云暮转身便往后院的药阁而去,他要去找制毒的阁老,哪怕不能解毒,也想知道外公到底给君晏服用了什么毒药。 「你如今靠着子玉给你的助力外你还有什么能争的筹码?到了危急时刻,你难道还要靠着子玉来保护你吗?」 郑国公一字一句说着他如今的无用,就像前头的话,他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要没了子玉的相帮,能不能好好活到最后的未知。 「倘若你真是个废物,哪怕是子玉会伤心,我也会杀了你,你也该知道,以你现如今的实力根本就配不上子玉。」 第137章 药阁 「大公子怎么来老夫这里了。」药阁阁老提着笼子从后边药田回来,刚一回来就迎面看到快步走来的楚云暮。 「阁老爷爷。」楚云暮停下步子,拱手一礼道。 「先进去,先进去。」阁老摆了摆手,招唿着他进去。 楚云暮跟在他后面进了药阁,药阁占地不大,就一间院子外加一栋用来存放医书,毒书,以及炼制药的五层小阁楼。 走进药阁,楚云暮就道明了来意:「阁老爷爷我想借阅阁楼里的毒书。」 「你随意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老夫。」阁老拎着笼子就往屋子里走。 入夜了阁楼显得有些昏暗,楚云暮刚打开门,阁老就从后面拿了烛台过来,递给他。 「楼上书籍太多,没有点上灯,你拿着烛台上去要小心些,别烧坏了书。」 「好。」 走上木制的楼梯,楚云暮小心地绕过一排排的书架,走到毒书这一排,他仔细地看看着书名,取了几本后往案桌走去。 十年毒发的毒药,他寻着毒药毒发的年份一页一页的翻看,以至于看得太入迷,烛火都燃了一半都未发觉。 直到木制的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郑国公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入口处,看到挑灯阅书的楚云暮,嘆了一口气。 「别看了,你找不到的。」 楚云暮翻书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去,看到站在入口的外公,忙站起了身:「外公…」 「你告诉外公,你到底看上那小子什么了,论才能他不如太子七皇子,论母家势力他更是什么都没有,要谋略也没有,只是空有一身武功的莽夫。」郑国公不理解自己这么优秀的孙子就看上了这么个没用的皇子。 「他不是什么都没有,他很聪明,只要看过一遍,不管是人还是物品他都能记住,他过目不忘,且他在领军上很有天赋,他只是被困在了上京。」 楚云暮说着,抬头对上外公的眼眸,认真道:「是上京限制了他的天赋,他翱翔于边关的雄鹰。」 「他性子虽偏执,但我可以压制他的性子。若换了其他人,可不会向他那样听从我的话,我父亲位居高位,不管是谁上位都不会放过强盛的楚家。」 郑国公沉默半晌,眉宇间透露着疲惫,,似是妥协道:「你就那么信他会一直听你的话。」 楚云暮语气坚定,没有半分犹豫:「我信他。」 大抵外公不会理解他的信任,正如他前世不相信君晏会爱他,爱到连性命都可以放在他之后。 若不是重来一世,他又怎么会知道世上还就有这样的傻子,只因他随手的一救,便将性命都交于了他。 他要是再不信君晏,那他和苟远也没什么两样,将人的真心践踏。 第165页 「你就不怕八公主……」 「他不是苟远,我也不会是林姑娘。」 对视片刻,郑国公最终还是向着自己的孙子,选择了妥协。 「他服用的那颗不是毒药,是清心丹,但你不许告知他真相,他只有心里忌惮着才不敢伤你。」 楚云暮闻言大惊:「外公!」 清心丹不仅不是毒药,还是一枚可以调节经脉,增强体质,还可以清火的丹药。 「我不会伤你所爱之人,但那小子我真的很不满意,他将来要是完不成他所承诺的,我不许你同他成婚。」 郑国公当年经歷过这些,自知情爱这种东西克制不住,若他强行放开他们也没有意义,反而徒生悲伤。 他不想当拆散有情人的恶人。 「那现在小…六殿下他做什么?」 郑国公哼了一声:「自然在写他将来能给你的承诺,要是他有一样没做到,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楚云暮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看来外公是暂时不会反对他们了。 「嗯,我听外公的。」 听到楚云暮这句话,郑国公心里才没有那么气了,好在他这孙子没真昏了头。 「走吧,看了这么久不知饿,小时候你就总看书看得忘了吃饭,现在也还不改。」 听着外公的训斥,楚云暮没反驳,反而是乖乖的全都受下。 走出药阁,楚云暮忽而想起在青州遇到的长生门。 「外公,您是不是师承长生门,我用朝雪使了您教的剑法,长生门掌门看到后似是认出了是你的剑招,长生门掌门还过问您是否安好。」 郑国公的脚步似顿了一下,而后状似无常继续走着。 路过湖边,郑国公才缓缓开了口:「我是被长生门前掌门捡回去的孤儿,师父他扶养我长大,传授我剑法,而我愧对他的厚望,为了心上人毅然决然离开了长生门。」 「这些年我有意无意地隐藏踪迹,切断与长生门的联繫,江湖与朝堂从来都互不干涉,我不能连累到长生门,所以也没告诉你。」 「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是发现了你,依着我师弟的性子,怕是迟早要寻到上京来见我一面。」 流年似水,再回首已物是人非,但他们都不是当年那个执剑扬言要闯荡江湖的潇洒恣意少年郎了。 他还记得,当年他离开长生门那夜也是这样的秋夜,满地的枯叶将离别的思绪拉得更悲凉。 跟着他一起长大的师弟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袖,哭得满眼泪水,那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没心没肺的师弟哭得那么伤心。 「师兄当真要离开长生门,离开师父,离开我,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长生门有你,我相信你会带领长生门走向更好的,我有我要去做的事,你也知道,我要娶她就要捨弃江湖……」 「师弟,等你以后遇到心动的女子,你就会知道,有些东西是可以捨弃的,但唯独她,我舍不下。」 「若不能和所爱之人在一起,那就算活得再恣意也没有意义。」 「如此,那我放师兄去追爱…」师弟缓缓地松开了手,明明是一副哭得稀里哗啦的一张脸,却还是扬起了笑容。 「师兄,你一定要幸福。」 那晚他离开得决然,从那之后他再未去关注关于长生门的消息。 一晃这么多年了,郑国公再回想从前,心底总有遗憾,遗憾没能回去见师父最后一面,也没去见那个已经变得沉稳的师弟。 「他不知我真面目,我也没告诉他外公在上京,他想来寻您怕是有些难。」 楚云暮察觉到了外公语气里的遗憾,便道:「不过他有一个徒弟叫顾北,在剑术上很有天赋,他可能会来上京,您可要见上一见?」 「…有缘自会相见。」言下之意就是,若没有缘分遇到,那就不见了。 第138章 承诺 廊下的挂着的灯笼,被夜风一吹,轻轻晃动,暖黄的灯火落在门外站着穿着一身青袍男子身上。 站于门外的男子面容绝美如画,眸底微微泄露一丝温柔,将清冷的月色都染上了几分柔和。 不过片刻,楚云暮伸手推开门,里面是一间空置的书屋,而他的视线落在了坐在案桌前认真书写的君晏。 君晏神色异常认真,一笔一划慢慢地写着,好似六年前刚学字那般,唯恐错了一笔,便毁了一张纸张。 楚云暮也不打扰他,就那样站靠在门框边上,神色温柔地看着他。 明明是深秋,徐徐吹来的夜风带着凉意,可屋里烛火明亮,暖黄的光线下透着淡淡的温馨。 楚云暮有那么一刻在想,若时间就这样停止好似也不错。 他喜欢这样平淡温馨的生活,哪怕两人什么都不说,就这样安静地待着。 只是这样的生活终究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怪着怪他们出生在了上京,註定了宿命。 但好在,这样看不到光亮的日子有人在陪着他,陪着他走向重新光明的那一日。 「哥哥你来了?」 不知何时,君晏停了笔,眸子里染着欣喜,似乎是欣喜于他的出现。 楚云暮的思绪被打断,望向君晏时,唇边勾了抹浅笑:「写得这么认真,连来人都没发觉。」 他迈步走过去,想看君晏都写了什么,哪知君晏突然就把纸张折了起来,脸上竟浮了一抹薄薄的浅红。 第166页 楚云暮心下微惊,君晏在他前面很少会害羞,大多都是卖乖装可怜,看来那里写得内容怕是他看不得啊。 只是这样他就更好奇了,好奇君晏这沉默寡言的性子到底能写些什么东西出来。 「你给我写的承诺,我还不能过目,拿来我瞧瞧。楚云暮笑着伸出手,本以为按着君晏听他话的性子怎么也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哪知君晏竟是将纸又折了几下,最后塞入怀中,似为难地向他解释:「现如今还,还不能给哥哥看…」 楚云暮闻言,敛了笑意,手也收了回去:「怎么,你是怕你做不到你所承诺之事,不想让我空欢喜还是怕我会对你失望?」 君晏抿唇,沉默不语。 他一看君晏这副样子就明白了,君晏总是将他看得太重,又将他捧得太高,将他视若神袛。 楚云暮嘆了口气,越过案桌,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动作轻柔,眸底泄露的温柔似要比屋内明亮的烛火还要温暖。 「小晏,不管你最后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对你失望的。」 「你若不想我看,我便不看,不管你写的承诺能不能做到,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外公他也不能阻拦我们。」 楚云暮一字一句抚平他内心的自卑不安:「要相伴余生的是你和我,只要我们还在一起,那就没人能分开我们,我说了,现如今我们是平等的,除去身份上的枷锁,我们也只是芸芸众生下,一对相爱的伴侣。」 话音刚落,他就被君晏拉入了怀里,君晏抱他抱得很紧,他看不到君晏的表情,但通过紧贴的身体传来的心跳声,他能感受到君晏此时的心情。 良久,君晏坚定又郑重的声音落他耳畔:「哥哥你放心,那些承诺给哥哥的我都会做到。我知道哥哥这些做什么是为了保护家人,只要是哥哥想保护,守护的我亦会帮哥哥完成。」 「哥哥想要的,我尽全力都会帮哥哥实现的。」 哪怕是奉上他性命也在所不惜。 要是换了他们未表明心迹那时君晏说这些话,他大概会觉得很欣慰,觉得自己没有信错人。 只是如今,楚云暮微抬头,笑看着君晏,说出的话含着无限柔情。 「我捨不得你为我卖命,你得好好地活着,不然独留我孤家寡人,未免太过寂寥。」 楚云暮是含着笑说出这句话的,但其中有多少悲伤就只有他自己知道,毕竟他曾经失去过君晏。 「外公给你服用的毒药,我……」 楚云暮话刚说到一半,君晏便抢了他的话头:「哥哥不必替我求解药,这是郑国公给我的考验,若我连这都不能接受,又怎能让郑国公认可我对哥哥的一片真心。」 「……」 也罢,楚云暮本想告诉他,那不是毒药而是解药,但眼下看君晏一副要得到外公认可的模样,他昧着良心没将真话说出来。 等以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再给他服用一枚清心丹,再告诉他毒解了吧。 他靠在君晏怀里,淡淡的冷梅香令他身心放松,心头也渐渐察觉到君晏太过安分,要换了往日,他早就对自己不规矩了,今日却是安分守己地抱着自己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楚云暮当然不相信是君晏在外公府上不敢放肆,只怕是服用了清心丹,这丹药有一个败火的妙处,也会让人清心寡欲。 他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手指轻点着在君晏喉结处,君晏倒也听话,刻意低了低,让他把玩得更顺手。 楚云暮眼里闪过狡黠,点着他喉结手指往下滑,触到他衣襟时,勐得往前一扯,倾身上前,温软的唇覆在他的喉结处。 他清晰的感觉到,君晏似乎吞咽了一下,喉结随着他的吞咽滑动了一下,就在楚云暮准备放开手时,君晏抱着他的手勐然收紧。 下一秒他就被君晏抱起来,放到案桌上,不等他反应,君晏就俯身上前吻上了他的唇,汹涌又疯狂的深吻很快将他的思绪搅得混乱。 昏昏沉沉间,楚云暮想清心丹好似效果也不大,他外公失算了… 离开国公府前,郑国公视线一直盯着楚云暮过分红艷微肿的唇,脸色沉得吓人,但看到他楚云暮暗暗给自己使眼神,最终还是忍了没动手揍那臭小子一顿。 郑国公警告了君晏一句:「子玉和你虽为男子,但没成婚前,不许做出逾矩之事。」 君晏:「……」 楚云暮:「……」 什么都做过了的两人同时沉默心虚不敢回话,郑国公又是气得差点想拔剑刀了君晏。 「外公,夜已深,我们就不扰您歇息了。」为了避免他外公真的一气之下拔剑,楚云暮拉起君晏就起身告辞。 「……」看到他们拉手的郑国公面色又沉了几分。 「快走快走。」郑国公是真不想看到他们糟心,挥手就让他们离开。 【作者有话说】:美人公子是恋爱脑(/w\) 第139章 立业 中秋,宫里照旧举办了宫宴,五品以上的官员都需入宫参宴。 哪怕是尚在休假的楚云暮亦收到了帖子。 今年的宫宴与往年又有些不一样,往年没有诰命的女眷是不能随宴的,但今年,家中夫人,子女都可入宫,特别是适龄的女子年轻公子可以参加白日里在百花园举办赏秋宴。 宫里三年一次的选秀在即,而赏秋宴便是披着选秀的虚头,不止给皇帝选秀女,也给各位皇子殿下和那些世家子弟赐婚。 第167页 一来可以彰显皇室的亲和,二来也算是各位皇子殿下为自己选党羽。 楚夫人得知有赏秋宴便鼓动着自己的大儿子去参加:「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看看你这个年纪的哪个不是娶妻生子,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偏偏就你旁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娘也不晓得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正好赏秋宴上会来各世家的小姐,你且看看有没有心仪的,若有,告诉娘,娘替你去提亲。」 楚云暮有意避开这个话题,便说自己当下只想立业。 「立业,你都官从四品了还不够你立业的,你爹当年这个年纪时,我都怀上你了,你莫不是有了心仪的女子?」 楚夫人觉得她这个大儿子不对劲,每每提到娶妻时总会岔开话题,这让她怀疑是不是大儿子早就有了心仪的人,不然怎么会这么逃避娶妻。 「你要真有了心仪的女子就告诉娘,娘又不是老古板,哪怕那姑娘是个平民孩子我也不会嫌弃她,你也别白白蹉跎人家姑娘的年华。」 楚夫人对门第观念没那么重,毕竟当年楚烨也是从寒门出来的,最后考取了状元才慢慢在上京站稳了脚跟。 「娘还是希望你能早早成家,成家了也有人在身旁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娘也能放心。」 楚云暮想说他自己也能照顾自己,但知这话母亲定不爱听,便只能沉默。 「母亲,兄长,我下学回来了。」 还未见其人便闻其声,楚云熙兴高采烈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他兄长,更是喜上加上喜,一把冲过去抱住了他。 楚夫人看到他这样,没忍住轻呵了一句:「都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楚云熙不在意楚夫人的呵斥:「娘你就别说我了,我都多久没见到兄长了,好不容易见到我能不激动嘛。」 「就你歪理多。」 「嘿嘿嘿,兄长,我真的好想你啊,真好,你回来了。」楚云熙扒拉着兄长都不捨得放开。 楚云暮倒也随着他,笑道:「既是许久不见,想来你的功课也应当有进步,随我去书房,我考考你功课。」 楚云熙一听他要考功课,脸上的不舍变成震惊和痛心:「兄长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楚夫人也道:「该,子玉你需得好好查他功课,这小子混得很,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娘,您就可劲嫌弃我,小时候明明你们都不是这样的,我是真不爱读书,再说了,有兄长在,兄长那么厉害,肯定能把楚家发扬光大的。」 楚夫人差点被他这番言辞气死:「什么都丢给你兄长,你是想把他累死,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没有志气的儿子。」 楚云熙怂得往兄长身后躲了躲,嘴里还嘀嘀咕咕都小声反驳:「可我就是觉得兄长很厉害啊……」 「……」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府里重担已经压在了他身上,看着为他心疼的母亲,看着为以他为荣的弟弟,他忽觉心底的责任更重了。 中秋当日,楚夫人早早就让去请四小姐过来,而三公子楚云澈照常因身子虚弱没法乘坐马车进宫。 楚夫人嘆气,只吩咐人多送些补品过去。 「云澈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因得早产体质虚弱,长年要吃药,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二十岁。」 楚云暮知道楚云澈大概是没能活过二十的,前世他忙于公务,极少关注府里的事情,只知道楚云澈似乎在二十岁的冬天没能挺过去。 办那场丧事时,他被诬陷关押,恰好是楚府覆灭前夕最后的平静。 一行人进了宫,楚云熙同楚思玥第一次进宫看什么都好奇,楚夫人也是极少进宫,看着他们惊讶的样子也是忍俊不禁。 宫婢领着他们往百花园而去,楚云暮不想去什么百花园,但被楚云熙扒拉着进去了。 「……」 楚云暮一出现,周遭喧闹似乎安静了一瞬,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了他身上。 楚云熙哪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就傻了,怂怂地往兄长身后躲,还傻傻地问:「兄,兄长,他们是不是在看我们?」 楚云暮正欲安抚他,小侯爷越清熠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楚侍郎,别来无恙。」 楚云暮拱手道:「越小侯爷。」 两人互相打了招唿,周围又有世家公子上前问好,女眷们则是站得远远,目光羞涩地盯着这边。 楚云暮看出楚云熙的不适应:「安安,你去跟着母亲。」 楚云熙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不自在,特别是那么多目光盯着这边,便转身往楚夫人那边走去。 「那兄长我走了,你一会记得来找我们。」 楚云熙虽与楚云暮一母同胞,但在容貌上却是有着极大的差异。 楚云熙完全就是继承了楚烨的模样,面容虽然俊美,但不足以让人惊艷。而楚云暮却好似结合了楚郑两家人的遗传,毕竟郑国公夫人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绝色佳人。 楚云暮在这些基础上青出于蓝胜于蓝,加之他自身的清冷出尘气质,更是增添了几分颜色,让他的本就绝色的容貌更是夺人目光。 天下那么大,美人层出不穷,但很多美人的美是只美在皮相,只适合用来欣赏,若是过深的接触,再漂亮的美人也会有被厌弃的时候。 第168页 但楚云暮他不一样,他单单就站在那里就好似一副名家的巨作,举手投足间的自然举动都令人赏心悦目。 或许很多人第一眼会被他过盛的容貌惊艷,但更多的是被他周身气质所吸引。 在女子眼里,他就是气质儒雅,风度翩翩,清风霁月的世家公子,像是画本里仙君一般,如何能不春心萌动。 而在有某些癖好的男子眼里,他这样清冷疏离的又生得绝色,会让人会下意识忽略他的性别,心底涌现的征服欲和施虐欲会让他们看向楚云暮更加的直白炽热。 楚云暮压下心底的不耐,面上仍旧温和疏离:「越小侯爷若要叙旧,可否移步?」 越清熠自然感受到身后那些目光,当即点头同意:「去里边的凉亭,那人少。」 第140章 生路 越过前头的人群,步行到林间深处,一座小亭慢慢显露了出来。 「这儿够清净吧。」 越清熠也是来得早才发现了这么个地方,他本是约了友人躲这后头下棋,奈何左等右等都没能等到人,无奈只能出去看看人来了没,却没想到刚好看到了楚侍郎。 想到他那个不靠谱的友人,那人怕是不知道到哪撒欢去了,便想将楚侍郎带来这,陪他下会棋。 楚云暮心底的不耐散去,这里确实是安静,周边全是栽种高大的树木,将外面的喧闹遮了一大半。 走进小亭,他才看到石桌上摆放了一副棋盘,棋盘上还未落子。 「楚侍郎可要与我手谈一局?」越清熠先一步坐在了黑子这边。 「请指教。」 楚云暮坐在了越清熠对面,自他重生以来,他忙于谋划,极少静下心来与人对弈,偶有的几回也都是与老师对弈。 林间的秋风徐徐拂过,落叶随风飘落,轻飘飘地落在亭外,似是怕惊扰亭中对弈的两人。 越清熠眉头越皱越紧,似是被逼得无路可退,手里的黑子迟迟落不下。 半晌,越清熠将棋子丢回了棋盒里:「我输了。」 越清熠与人对弈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快就落败的,楚云暮的棋风不似他外表所表现的那样温和。 反而是在他不知不觉见就堵死了他所有的生路,明明前面还觉得对方处于下风,但一回合过后,他已无路可走。 越清熠第一次认识到眼前这人似乎不是他所表现出来那般温和软弱,这样的人谁要是与他为敌,只怕到死都不会知道,害死自己的人会是他认为最不可能的人。 按理来说,他最不喜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可他心底却没有生出半分讨厌楚侍郎的厌恶。 他甚至还有些庆幸,楚侍郎最少还有自保的能力,这样也不会在尔虞我诈的官场被当成牺牲品。 「不,你还有生路。」楚云暮站起向他这边倾身,伸手拿了他棋盒里的黑子。 宽大的袖子随着动作浮动,一丝淡淡的玉兰香飘了出来,越清熠不喜欢那些甜腻腻的花香味,但这淡淡清香的玉兰香却让他忍不住想多闻上一闻。 越清熠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身上的香味会这样的好闻。 只要一点,就足够令人上瘾。 黑子落在棋盘上的轻响拉回了越清熠飘远的思绪。 「这便是生路。」 随着楚云暮声音的落下,越清熠的的视线也扫向了棋盘,只一眼,他便惊住了。 原本无路可走的黑子,却随着楚云暮落下的棋子瞬间扭转了局势,虽黑子还是处于下风,但却有了生路。 「你,你是怎么做到?」 越清熠是真的维持不了面上的淡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布局的同时,还能帮对方破局的。 而楚云暮只是淡淡的解释:「我曾自己与自己对弈过,所以会考虑两方局势。」 前世他排解情绪时,会在深夜自己同自己对弈,也会用在某些事情上,这样他也提防对方所用的破局办法。 现如今,他谋划很多事情,都要考虑两方会出现的可能性。 若只是考虑自身,极容易发生变故。 越清熠心里有了敬畏,他想谣言一点都不可信,那些人只会夸大他的容貌,却极少人会去关注他的才华。 越清熠只能想到一个词,多智而近妖。 「越小侯爷是想到什么了,面色这样凝重?」楚云暮不怕他发现什么,他所表现出来的智谋,也是有目共睹的。 他是老师座下的学生,他聪明点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就算越清熠怀疑他是满腹心计的人也无妨。 要真没点心计,早就被那些官场上的老狐狸撕得渣都不剩。 越清熠不敢说瞎话,老老实实说实话:「我只是没想到楚侍郎比传闻还要聪慧,一局对弈就足以将我折服。」 「越小侯爷年纪尚小,能与我对弈到这一步已是不凡,又何故自谦?」 「不若越小侯爷将黑子白子当成两方军队,你用兵法再来与我对弈一局。」 别的不说,打他混迹于军大营这么多年,对排兵布阵那都是相当于熟练的,兵书他更是从小就钻研。 越清熠这边自信满满,却不知善于算计的楚云暮只是想借着对弈试探。 所以越清熠原来坚信不和文官打交道是有道理的,文官都是藏着尾巴的狐狸。 他们在这头在悠然地下棋,前边可热闹得不得了,只因太子,皇子们都到场了。 第169页 直到有宫婢来请,对弈的两人才停了手,只是越清熠看着未分出胜负的棋局,还有些意犹未尽。 「以后我还能与你对弈吗?」 「自然可以。」 得了这句话,越清熠也就不执着于那局未完的棋局。 两人回到宴席时,皇后,宫妃们,太子,皇子都已经到场落座。 越清熠不想给楚侍郎惹麻烦,便走到了世家子弟那边落座。 楚云暮对这场赏秋宴无意,也就选了靠近后面角落的落座。 只是他忘了自己有多引人注目,从他出现的那一刻,无数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哪怕他坐在了角落,还是有人在看他。 皇帝来时,宴席才算是真的开始,各家小姐纷纷拿出自己的才艺,有为自己博好姻缘的,也有为了家族繁荣想入皇帝眼的。 男子们面前的桌前摆放着一支用金线制成的绒花,这支绒花一旦送出去便表示你心仪那女子,而女子一旦接花,皇帝就会当场给他们赐婚。 而这其中不包括皇帝和皇子们,他们可以选择多名,只要有心仪的便可送花,表意自己的求娶之心。 当然女子也可自荐,可以将自己的香囊赠给对方,若对方收了,也就是表示愿意娶她为妻。 「楚公子,你可愿收小女子的香囊?」 忽然一道娇羞的女声响起,那女子含羞带怯地看着他,眼中似有期待。 「……」 他是真没算到还有女子这么大胆向他求娶。 随着女子羞涩的眼神,还有一道带着醋意的视线也一同落在他身上。 被感压力的楚云暮只能婉拒女子的求娶:「恐负小姐的情意,我现下无娶妻之意。」 那女子一听这话,眼里染了泪意,抓着香囊匆匆下了场。 「楚公子都满二十了怎么还没娶妻之意,莫不是不喜女色?也是,楚公子自己本就生得绝色,自然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落下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作者有话说】:『多智而近妖』一词取自《中国小说史略》 第141章 断袖 说话的是皇后母家,刘家刘相的嫡次子刘贤,是一个不学无术,好色成性的纨绔子弟。 他仗着家世背景经常干些强迫人的勾搭,风评极为不好,但因着有皇后太子这一层关系在,也没人敢惹他。 刘贤得意地看向楚云暮,似是能羞辱到他很兴奋。 但楚云暮只是抬手抚顺了袖子,语气平淡地像是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般:「本官从未说过在场的小姐们是庸脂俗粉,刘公子此番言辞是要置本官于不义?」 「皇后娘娘办赏秋宴本意是让有意男女喜结良缘,刘公子难道是要强逼凑成一对怨偶不成?」 「再者本官样貌受之父母,刘公子字字句句辱本官样貌,也是辱本官的父母,请问,是楚府哪里得罪了刘公子吗?」 楚云暮的三问一出来,满座的人都变了神色,女子们看向刘贤带上了嫌弃,皇后眼里有了不满之色。 皇帝更是沉了脸,楚云暮怎么说也是朝廷官员,他的父亲更是位居高位。连刘相面上都对楚太傅和和气气的。 而一个小小的刘贤公然出言攻击人家的样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侮辱楚府,这是要置他皇家颜面于何地。 刘贤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哪里知道在这种宴席根本就不是他可以嚣张的地方。 「哼,刘相平日里忙得连自己的儿子的管教不好,皇宫重地岂是他能放肆的地方。」 皇帝不满的声音一落下,皇后连忙起身告罪,心里却是恨死这个刘贤了。 「臣妾愿代兄长管教刘贤,请陛下不要为他气伤了身子。」 刘贤当即明白自己闯了祸,忙从桌位上出来,跪在了皇帝跟前。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人此时抖着身体一句话都不敢说。 皇后一狠心叫来侍卫将他绑走了,宴会又得以重新继续。 「……」 有人拿他当棋子使,楚云暮心底明白刘贤这种人若没有人怂恿,是不可能在这种场合里肆无忌惮地说这些话。 苟府那日,太子一句子玉既是表明了他的站位,有人想对付太子,也想让他和太子离心。 那么由他和刘贤矛盾的开端,刘贤这一做法可以让陛下对刘相心生不满,皇后,太子也会被间接影响。 今日他一番言辞让刘贤被陛下心生厌恶,难保不会让太子怀疑他的忠心。 虽然他本就对太子没忠心,但眼下也不想多生变故。 楚云暮想到,父亲曾和他说过,七皇子在早朝上提议让他接任礼部尚书位置,但被父亲制止了。 君渝… 七皇子还是不如太子成熟,手段也不高明,野心暴露得太早。 但算计到了他的头上,那他也要以礼相待。 皇帝赐了几朵绒花后搂着宠妃离了宴会,剩皇后留下来主持大局。 宴会快要结束时,皇后忽得将目光转向了皇子座位这边,视线落在了君晏身上。 「夙煊,你年少丧母,如今及冠也没个长辈帮着看你的婚事,本宫看你宴席上也没选个心仪的女子,莫不是害羞不敢选,这样,本宫帮你选个家世好的,性子乖巧贤惠的如何?」 皇后此番看似好意,实则是插手他的婚事,不让他自己有选择的机会,而她也可以选个家世背景低的,往后想争什么也没有助力可以用。 第170页 楚云暮藏在袖下的手下意识握紧,视线似不经意般地扫向君晏。 君晏面色冷漠,连抬头看一眼皇后的意思都都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冷冷地丢下一句。 「我是断袖。」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满座的人都惊了一番,似乎没人想到会有人把断袖一词说得那么随意,就好似在点评这道菜不好吃一般。 皇后也没想到他会这般直接,虽有震惊,但震惊过后面上有了笑容,断袖好,这样就失去了争夺的资格。 这无异于就是自寻死路,将自己争夺的资格断送了。 皇后自然乐得开心,少了一个威胁的对象,她儿子将来继承大统的路才更顺利。 皇后象徵性安慰了君晏几句便转移了别的话题。 天色渐暗,皇后也不耽误其他人去参加晚上的中秋宫宴,便散了宴。 宫宴不必赏秋宴随意,觥筹交错的官员们虚与委蛇交谈着。 楚云暮向同桌的吏部同僚互相问好了一番,便想静等歌舞表演开始时,寻藉口去外边透透气。 只是还没等他有机会出去透气,便有太监来报,说是任家二公子似是醉酒闯进了后宫,惊扰到了某位妃子。 皇帝一听,当即大怒,命人将任家二公子带到大殿上来。 可怜任太尉一大把年纪还哭着向陛下告罪,说自己没有教育好府里的小辈。 「私闯后宫那是可是死罪。」君敛明明是向跪在殿中的任太尉说话,视线却落在了七皇子君渝身上。 三皇子君彻也抱着看戏添把火:「太子说得不错,任二公子在宫里醉酒本就不妥,不去找太监醒酒,反而往后宫而去,怕是将父皇的后宫当成了自家的后院了。」 君渝强压心底的怒意,面色冷静道:「任二公子他是第一次进宫对宫里根本就不熟悉,又怎么可能在醉酒的情况下跑到后宫去。」 「说不定他就是知道,你又怎么知道他不知道呢,你是不是还想说有人怂恿,他醉酒了谁还能怂恿他。」 几位皇子你一言我一语的,直到皇帝一声呵斥才作罢。 任二公子被押来大殿上还晕晕乎乎,嘴里说着胡话。 「美人嘿嘿嘿…美人,我来了,美人别跑……」 任太尉气急一巴掌拍过去,任二公子直接被扇倒在地上。 「给他醒酒。」皇帝脸色已经沉得不能再沉了。 太监提着一桶冷水全倒在任二公子身上,生生将他泼得清醒过来。 醒来过后的任二公子脸色煞白,显然他对自己醉酒做的那些事是有印象的。 「陛下饶命,我不是故意闯进去的,请陛下饶命…」 「任太尉你说朕要怎么处置才妥当?」 皇帝这话一落,任太尉明白皇帝不打算轻易放过了。 「请陛下按大宸律法处置。」 为了保全任家,任太尉只能选择捨弃家中小辈。 三皇子君彻只觉得今晚的酒格外的好喝,今日的戏也格外的好看。 前段时间被换洗了礼部,又惹了陛下不喜的任家,七皇子君渝算是被太子殿下打得元气大伤。 第142章 许诺 好好的一场宫宴最后落得败兴的收场,其中为首的任太尉与刘相两人脸色最为难看。 宴散后,楚云暮等候在马车旁,静等母亲她们的到来。 楚夫人神情不如来时那般紧张拘谨,反而染着淡淡的担忧,而走一旁的楚思玥难掩眸中的喜悦。 楚云暮心下一沉,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回到府里后,楚夫人才缓缓道了实情,言语间不乏是担心。 原来在赏秋宴散后,太子殿下身边的太监将一只绒花送了过来,还亲自送到了楚思玥手里。 楚烨沉默了良久,最终嘆息了一声。 楚思玥不理解夫人,父亲怎么都是不高兴的模样,明明她被太子看上好事啊,而且她也好喜欢太子殿下。 「我被太子看上不是一件好事吗,你们为什么都不替我开心,难道夫人你不想我嫁入东宫吗?」 楚夫人听着她的话,蹙起了眉:「你可知一旦你嫁入东宫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太子如今是储君,我们跟着太子殿下才能安安稳稳啊,而且太子殿下也曾许诺我,会帮着楚家的。」 「我心悦太子殿下,非太子殿下不嫁。」 楚思玥俨然一副不嫁太子殿下不罢休的架势。 楚烨冷了脸色:「太子他要真有心娶你为侧妃,何不在宴席上求娶,非要等到宴散,掩人耳目地给你,只怕太子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娶你意思。」 楚思玥摇头,根本就不信楚烨的话:「不,父亲你骗我,太子都给我花了怎么可能不娶我,我知道你就是不想帮太子殿下,所以你不许我嫁他。」 楚思玥眼角染着泪珠:「父亲我是真的喜欢太子殿下,求您成全我吧。」她说得声泪泣下。 楚烨对这个女儿心生了失望,不明白她怎么就被太子迷了心智,明知是深渊却还是义无反顾往里跳。 「你要嫁便嫁。」楚烨丢下这句话,拂袖离去。 楚夫人似也面露疲惫,唤来侍女:「送四小姐回去。」 站一旁一直未出声的楚云暮,喊了母亲身旁伺候的贴身侍女:「劳烦姑姑今夜给母亲点上安神香。」 第171页 「是,公子。」 楚夫人这才注意到她的大儿子还没走,只是还不待她说话,楚云暮便向她道了句安。 「母亲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离了母亲院子,楚云暮面上的温和淡了下来,慢慢换上了冷然。 楚思玥深居后院到底是怎么见到太子的,那些女眷的宴会上见到太子的机率几乎没有。 就算有,那楚思玥又怎会在那寥寥几面里对太子情根深种,太子那般薄情的人又怎么轻易对一个世家女子许诺。 要真喜欢又怎会到如今都不来求娶,反而掩人耳目送花。 如果不是喜欢楚思玥,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太子想用楚思玥将楚家置于被动之地,有送花在前,不管太子是不是真心要求娶楚思玥。 楚家都不能将楚思玥嫁与其他人,也不能站在其他皇子身后,毕竟万一哪天太子忽然求娶了,于楚府而言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只怕父亲也想到了这一层。 楚云暮神情渐渐变得冰冷,他想到了前世府里的叛徒,想到楚思玥的情根深种。 他等了那么久,那人终于按耐不住开始出手了。 前世并没有赏秋宴,但楚思玥也没有再嫁,甚至后来剃度进了尼姑庵,长伴青灯古佛。 只怕前世那人就利用了楚思玥,利用楚思玥同太子搭上线,一点点地将楚府推入万劫不復之地。 他不明白那人何故这么恨楚府,父亲为官这么多年,虽然算不上是好官,但最少行事公正,也从不与人结怨。 母亲更是心慈,与人和善,将后院搭理得和睦,也从不苛待那些姨娘,份例也从不会少她们的,而府里的庶出也都是和嫡出一个待遇。 哪怕是楚云澈天生体弱多病,也给他单独安排了府医单独照看,药材也是不曾少的。 要换了其他府里的后院哪有怎般和睦,只怕不闹得鸡飞狗跳不罢休。 要说府里的下人更是,每月银钱都是要比别的府里的奴僕要多上一倍。 这份恨意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楚云暮想要迫切都弄明白。 是什么样的恨意要让整个楚府来陪葬,赔上那么多无辜的人命。 回了玉竹院,他唤来楚三,让他派人去密切关注楚思玥的一举一动。 楚三领命刚要走,楚云暮又喊住他:「那几个姨娘和三公子也都看着一点,若有异动速来报我。」 想到那个深居后院的病弱三弟,他没想过要怀疑一个病得连吹个风都要躺上好几天的人。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刻意关注过这个弟弟,甚至记忆里都记不起他的面容。 他想,他该去看看这个病弱的三弟了,正好借着中秋的由头送礼过去。 好不容易整理完思绪准备歇息的楚云暮看到自己房里多了一个人。 一天的坏心情好似都这一刻消散了。 楚云暮勾起笑走向他,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好听:「你今日可出尽了风头,当着皇后的面就敢说断袖,你就不怕陛下知道了这事,让你彻底失了争夺的资格?」 「那哥哥可是生气了?」君晏伸手揽过他的腰身,将他抱入怀里。 勐然被他抱住,他君晏的气息包裹着,他心底哪里还有气。 况且他本也没生气,若君晏不说断袖,只怕这样的婚事不会少,他不乐意看到君晏和别的女子有婚约。 「你这夜夜跑出来,倒是难为牧染替你打掩护了。」 「我想哥哥。」君晏埋在他脖颈间,痴迷地闻着他身上散发的玉兰香。 这样直白的话语惹得楚云暮心底一软,任由他埋在自己颈间亲吻。 烛火灼灼,一对璧人相拥在隐隐绰绰的薄薄地纱帘后,染着暧昧旖旎的气息。 直到一件白色的寝衣滑落到地上,轻喘难耐的呻吟慢慢地从帘后泄露出来,伴着床榻轻轻晃动的响动,空气里的玉兰香伴着冷梅香越发的浓郁…… 「…我看你不是想我,是想欺负我吧。」 「我自然是想哥哥,哥哥感受不到我的思念吗?」 「有你这么想的吗,还不轻些……」 「那哥哥是不喜欢小晏这样吗?」 「……」 夜还很漫长,而楚云暮为他的腰深深地担着,但又不忍坏了兴致。 第143章 西苑 后院分东苑和西苑,东苑是府里老爷和主母,以及嫡子女所居住的,西苑则住着府里的姨娘庶子女,中间相隔着一条人工建造的小湖。 楚云暮偶会来湖中的小亭看书,但从不会过桥踏足西苑。 而今日他借着给三弟楚云澈送中秋礼,亲自塔上西苑这片地。 比起东苑大气华丽,西苑种植的花草更多,带着一种宁静的氛围。 来往的侍女侍从看到府里的大公子罕见地来了西苑,心底大惊,面上还是还是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踏着青石子路,一路往里走。据说是为了给楚云澈更好的养病,父亲特地挑了一块僻静的小院。 穿过迴廊,几棵大树将头顶的阳光都遮掩了,泛黄的树叶落在小道中间,平白了添了几分萧条之意。 小道的尽头就是楚云澈所居住的落云院,小院的墙上爬满了青藤,又好似在这萧条的深秋染了一抹生机。 一阵秋风拂来,捲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将此处宁静悄然打破。 第172页 楚云暮迈步走过去,身后的楚三紧紧地跟随着。 走到院门前,迈步上台阶,他本以为门锁了,正欲抬手敲门,却发现门缝间不一致,伸手一推,门就被推开了。 里边的前庭被改成了池塘,池塘建于两边,中间一条平坦的石板路供人行走。 看到院里没有僕从出来,楚三只能高声喊了一句:「大公子来访,可有人出来相迎?」 好一会才有一名侍女匆匆忙忙从屋里走出来,她似是没想到久未来人的落云院会迎来府里的嫡长公子。 「奴见过大公子,请大公子恕罪?」侍女当即跪地认错。 楚云暮视线落在瑟瑟发抖的侍女身上,心底有些疑惑,他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我只是过来替母亲送中秋礼的,你无需请罪,起来吧。」 温和疏离的声音让侍女发抖身子没有那么颤了,她连忙谢大公子不治罪之恩。 大公子是府里最尊贵的嫡长子,他们这些深居西苑的奴僕只能从从东苑来的侍女侍从口中听到关于大公子的只言片语。 毕竟大公子从不来西苑,哪怕是在一个府里他们也没有机会见上东苑里的贵人。 早听说过大公子才貌双全,从小就名动上京,更是在第一次科举就夺得状元,还未及冠便已是人中龙凤,在一众世家子弟里脱颖而出成为了上京人人钦佩羡慕的对象。 出身好,才智更是过人,又是大儒的学生,如今年纪轻轻便官居侍郎,样貌更是绝色,好似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一点的缺点。 她们这些侍女哪个不是暗想着能见见这样似神仙般厉害的人物。 如今当传言中的大公子真的站到了她面前,她反而满心的惶恐,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会惹得大公子的不满。 侍女站起来,似是不敢抬头看大公子,只语气恭敬惶恐地请他进去。 「大公子请,三公子服药后会小歇一会,要等三公子醒,怕是还要等上一会,您将礼交于奴便好。」 侍女哪敢让大公子等,但三公子歇息时不喜有人打扰。 楚云暮随着她进屋,落座:「无妨,此番前来,母亲还交代我看看三弟如今的身体情况,我左右无事,这儿也安静,便在这等三弟醒来。」 侍女连忙上茶,心底又被大公子温和的话语所惊,她没想到大公子性子会这么温和,平易近人。 她本看着大公子周身清冷疏离,以为会是不好说话的主,谁知大公子对着她这个下人语气也不曾看轻。 侍女对大公子的好感也慢慢地上升,语气间不似刚刚那般惶恐:「大公子您喜什么茶点,奴去命小厨房给您安排。」 「有茶水便可,不必麻烦。」 「那您有需要吩咐奴便可。」侍女也知分寸,退到一旁候着。 站着的她算是看到了大公子的全貌,一袭青色素雅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比那些华丽的锦袍还要好看,许是大公子的样貌太盛,就那样坐着,都好似给屋里添了一道春色。 她从没见过有人好看到一举一动都那么让移不开目光,像是话本里的神仙,生来就是万众瞩目,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 她心底连爱慕都不敢生,只怕那些心思会玷污大公子,只敢低低的仰望。 好一会,有侍女快步走来,一进门就是就是说三公子醒了。 「萤姐姐,三公子醒了,正唤…」那侍女话说到一半就发现屋里还坐着有人。 侧目看过去,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了,一张小脸渐渐泛起了红。 萤儿一见,连忙扯了她手臂:「不得无礼,快向大公子行礼。」 「大公子好。」那侍女这才回了神,只是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看大公子。 萤儿只得将她拉了出去,免得惹出事端。 「大公子,奴现在就去告知三公子,请您再等片刻。」萤儿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楚云暮手边的茶凉了,楚三见状要给他续上。 「无需。」 楚三又退到了后面。 直到外边传来咳嗽的声音响起,以及侍女们的轻声细语,楚云暮才抬头往门外看去,恰巧萤儿扶着三公子出现在门口。 明明还是深秋,楚云澈已经穿上了厚实的冬衣,身上还披了一件挡风的斗篷,穿了那么多的衣服还是能看出他身形消瘦。 特别是那张脸几乎看不到肉,面色似乎有些苍白,眉宇间透露着一丝病气,唇色极为浅淡,一看便知是体弱多病。 哪怕是这样的病态,他面容仍旧清秀好看,或许是长年不出门的缘故,他的肤色偏白,似乎又因养得细緻,若不是他喉间的喉结明显,只怕会被错认为女子。 「…大哥。」楚云澈声音软绵绵,好似大声说话会耗费他的精力。 「先坐下吧。」楚云暮看他那样,也不欲让他一直站在门口。 萤儿扶着三公子坐在了他对面,又将屋里的门关上了。 「三公子不能长时间受风。」 「无妨。」楚云暮理解楚云澈体弱多病。 楚云澈抬袖掩咳几声,等气顺了才细声细语地开口:「中秋礼派下人送来就行,哪还能劳烦大哥亲自来一趟。」 第144章 看望 楚云暮将先前那一套说辞拿了出来:「母亲听闻你又病了,心里担忧但忙不开,便派我来看望三弟如今可有好些。」 第173页 楚云澈面上似有受宠若惊:「怪我贪玩落了病,大哥那么忙还得抽空来看我,实在是我的过错。」 楚云澈字字句句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那样敬小慎微的模样让楚云暮有些不适,落云院的人似乎都很惧怕自己。 可他明明才第一次过来,他们到底在怕什么,若因他的身份,那楚云澈又为何这样小心翼翼。 「怎会是你的错,你是我三弟,我来看望你合情合理,你不必这样小心翼翼。」 楚云澈垂眸低声答道:「是,大哥。」 「……」 「咳咳咳…」楚云澈又轻声咳了起来,一旁的侍女见状,想要上前,却被楚云澈制止了。 「咳,我没事…」 楚云暮瞧着他脸上苍白,没忍住提议:「我看你也不是见好的样子,可需我请宫里的太医替你看看。」 楚云澈浅淡一笑,婉拒:「何故让大哥如此费心,我有专门的府医,我身子弱,好得也慢,不碍事的,过上些日子才能好全。」 「大哥今日能来,我很开心,落云院已经很久没有来人了。」楚云澈眼里似有一闪而逝的落寞。 楚云暮看向他:「三姨娘也没来看你吗?」 这话一落下,空气似有一瞬的凝固。 「我娘她…前月染病去了……」楚云澈声音很轻,但仍旧能听出里头压抑的颤音。 楚云暮愕然,而后语气染上了歉意:「抱歉,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前月他还没从青州回来,回来后府里也没人刻意与他提前这件事。 楚云澈摇头一笑:「无事,娘的后事有夫人打理,劳夫人费心,还得你替我向她道声谢,辛苦夫人了。」 剩下试探的话语也淡了下去,楚云暮没再问他是否与楚思玥相熟。 「我会的,扰了你这么久,你也该要去歇息了。」楚云暮起身向他拜别。 楚云澈也想起身,但楚云暮制止了他:「你无需相送,将病养好为重。」 「是,谢大哥牵挂。」 楚云暮没再多留,转身推开门离开了落云院,只是刚出大门口,他仍能听到身后间断的轻咳声。 「……」 他心底对楚云澈的怀疑又散了几分,这样久病缠身的人应该没有精力做那些事。 不过两日,楚三将收集到的情报一一禀报。 「四小姐她前月里经常夜里出去,听院里的所说,是四小姐最近心悦上了丹青,喜欢在夜里出去寻灵感。」 「她夜里出去也不许人跟着,每次出去都差不多两个时辰,回来时面色红润,似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但自从中秋宫宴回来后,四小姐便再没夜里出去过,每天躲在房里盯着那支绒花痴痴地看。」 「东宫那边,太子夜里虽也有出宫,但都是去那些酒楼,青楼里,并未来过楚府与四小姐私会。」 「四姨娘母家只是个小小的商贾之家,并未同东宫有牵扯。」 「……」 楚云暮沉思良久,最终嘆息一声,看来想要引蛇出洞还是得要让他们放松警惕。 「将茗家的消息透露给东宫吧。」 他要借太子的手先将七皇子君渝的羽翼折了。 置于那三皇子君彻,不过就是和君翎与虎为皮,君翎不是善茬,君彻到后面有得他受了。 「是,公子。」 半月休假结束,楚云暮又回到了吏部,开始日日处理公务。 十月一过,气温骤降,上京更甚,只怕再冷上几日就要下雪了。 天色将亮起,外边就响起了侍女压低喜悦的声音,似是在说什么下雪。 披上厚厚的外衣,他走出内间,外间的炭火还在烧着,屋里很暖和。 楚云暮转身往窗沿走去,伸手推开了窗子,只开了一点,便有一片晶莹的雪花飘了进来,落在他的墨发间。 原来是初雪来了,难怪院里大清早就这样热闹。 连日来的疲惫好似都在一刻消散,纯白无暇的雪花一点点将周遭的景色都染上了一片的白。 相较于玉竹院的安宁祥和,此时宫里宫人行色匆匆,根本无暇顾及初雪的来临。 昔日热闹的贵妃宫里,哭闹求饶声不止,比外边的冰雪天还要令人心惊胆寒。 这便是君怒,哪管你有多风光无限,有多么受君宠,也不过就是镜花水月。 一时间太子党春风得意,没人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公子,四小姐最近又开始夜里出去了。」 直到楚三来报,楚云暮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蛇出洞了。 「盯着,别让她发现。」 「是,公子。」 楚三刚退下,彩月在外面敲门,说越小侯爷来访,可要见。 他突然想起之前的约棋,便让彩月将人请了进来。 越清熠来时,楚云暮已经摆好了棋盘,正垂眸摆弄着茶具。 「楚侍郎。」 听到声音的楚云暮一抬头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边抖落身上的雪花,一边往里走来。 楚云暮清浅一笑:「越小侯爷,请上座。」 越清熠蓦然看到他唇角的笑,又见他一身白色的衣袍,那头墨发也随意被髮带绑着,松松垮垮的,好些髮丝落在他脸侧。 明明是这样的随性,却好似比往日在外面看到的还要昳丽,白色的衣袍将他衬得白皙如瓷,平白染了一丝清冷出尘的气质。 第174页 那些垂落脸侧的髮丝又将他的清冷散了一些,好似将他拉回了尘世间。 屋里虽烧着炭火,但不知是点了什么香将那些炭火味道掩盖了,只余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兰花香飘在空气里。 「越小侯爷可喝过梅花泡的茶?」 越清熠被这道声音拉回了思绪,几步过去坐在了楚云暮对面。 坐近了他才看到杯中的茶水竟然还落着梅花花瓣,随着冒着的热气,鼻尖拂过淡淡的花香。 楚云暮朝他做个请的动作:「请。」 越清熠不再犹豫,茶水入口的一瞬间,花香瀰漫梅花香在舌尖四溢,清雅芬芳。 腊梅的清冽幽香,配上茶叶的微苦清甜,使得茶幽而不洌,清香甘甜。 「梅花茶竟比一般的茶叶丝毫不差。」越清熠没想到花茶也会这样的好喝。 「我院里侍女见梅花开得好,便取了些入茶,越小侯爷今日倒是赶巧了。」 越清熠听闻这话,心间有一瞬的欣喜,暗嘆自己今日来对了。 第145章 坦然 今日越清熠仍旧执的黑子,开始落子时,他有意无意地回想那日同楚云暮对弈,不知不觉棋盘的布局同那日未下完的一模一样。 「小侯爷兵法理解得不差,只是理论与实战经验总归有差异。」 随着楚云暮话落,一条生路便被他截断了。 越清熠没想到这么快现了劣势,心底有些懊恼。 「我从小就在军大营长大,虽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但我也参与过模拟的小型两军对垒。」 「真正的战场上,天时地利人和差一点都无法稳胜,正如这棋局,你无法算到置之死地后如何开闢一条新的生路。」 「你以为的死局也只是你以为,没有真正的死局,只要你想,总会有生路。」 「棋局如此,战场亦如此。」 越清熠越听越骇然,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武夫,楚云暮这些话不止在说棋局,更是在教他谋略。 楚云暮看他神情便知他是明白了:「小侯爷为人正直良善,又有一腔热血,委实不该拘泥于小小的上京。」 「若有机会上战场,小侯爷可想去?」 「自然想去。」越清熠想都没想就答了出来。 他年少轻狂,自然想要挣一番丰功伟绩,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 「可你今日为何要与我说这些?」越清熠不解,他们越侯府可不站队,且他们武将与文官向来不和。 他是听说过楚侍郎似乎同太子是一党,莫不是他是想拉自己进太子阵营。 「我只是欣赏像小侯爷这样少有的正直良善,若小侯爷不嫌,子玉想结交小侯爷这个朋友。」楚云暮似勾唇笑了一下,「我们私交,与太子无关。」 他故意添上的这句,便是在告诉越清熠,他没有想要将他拉入太子阵营。 越清熠最先欣赏他的品行外貌,后来又惊于他的棋艺,越是深交他就越发现楚侍郎这个人看着温和却又将人心玩得明白。 他太聪明了,聪明得轻易就能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按他交友的原则,他是不愿意结交这样聪明善心计的文官,可今日梅花茶,棋局上的点拨,让他心生了犹豫。 一局对弈最终又是以黑子输了,外边的雪不知何时又下大了。 「再来一局。」 每一局楚云暮都将他的弊端说了出来,一局局下去,虽没赢过,却像是被上一堂课,让他受益匪浅。 天色渐暗,雪小了一些,越清熠便起身告辞,只是在走前,回应了楚云暮那句交友的话语。 「既为友人,往后我再来可还要递拜贴?」 「自然无需。」 越清熠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楚府。 不过几日,楚三就来报说看到四小姐夜里偷偷往了落云院那边而去。 落云院极偏僻,差不多已经是府里最里面了,所以除了落云院的奴僕,基本上不会有人往那儿去。 更别说是大晚上的跑那里去看景。 他忽然想到既是靠近最里面,那么有没有可能有暗门可以通过那里出府,楚府建府位置不算僻,后面是一条小河,夜里也不会有人经过,从后面出去倒也不无可能。 「去查查有没有暗门密道可以出府,切记不要被他们发觉。」 「是,公子。」 「公子,这是江南送来的信。」楚三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公子。 江南? 楚云暮伸手接过,看到上面潇洒的字迹,勐然想到认识的江湖友人。 拆开一看,果然是顾北送来的信。 信上所说,他们比武大会延期到了明年开春,他们怕是短时间内赶不去上京了,要他不必着急去查。 信后面还留着几句祝福的话语,以及他们从江南寄过来的一些特产还在路上之类的。 他拿着信去了书房,当即写了一封回信,将查到的事情一一告知,又告诉他们茗家已经入狱了,事情算是了结了,让他们不必特意赶来。 明年之后上京怕是要乱起来了,他们来了上京,自己怕是也难顾及。 在这样的深冬之际,杨清喜当爹了,楚夫人很是高兴,备上众多礼品就赶往杨府去看望表妹程茵。 楚云暮怕楚夫人高兴劲过了,又要逮着他询问娶妻之事,便想着去外公府上躲上几日。 第175页 哪知刚出院门就看到楚云熙恰巧来寻他。 「兄长,我来找你玩了。」楚云熙刚一走近,就看到兄长收拾妥当,好似要出门,「哥哥你这是要去哪?」 「去看外公,安安可要去?」楚云暮笑着问他,他知道楚云熙不爱去外公府上。 果然楚云熙被吓得后退了两步,满脸都是拒绝:「不,我不要去,外公他太兇了,我才不要去给他骂。」 很小的时候,楚夫人带着他去父亲那么住几天,楚云熙从小就是被娇养着长大的,被外公凶了几句娇气,又说要给他练武,去去他的娇生惯养。 没两天,楚云熙就哭着闹着说要回府,自从那次过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给楚云熙留下了阴影,之后他更是一步都不愿再踏足外公府上了。 这些年来,他都是躲着,要么就是撒娇煳弄过去。 楚云熙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了。 「兄长,我忽然想到我还有功课还没写完,我先回去了。」楚云熙说完转身就跑走了,生怕慢一步会被兄长抓去外公府里。 楚云暮早猜到他会跑,也不在意他的谎话,自己迈步往府外走去。 郑国公看到他来,又看了眼他身后,看到君晏没在,脸上才有了笑容。 「怎么想到过来了。」 楚云暮笑道:「程茵表妹有喜了,母亲今日去看她。」 「这是好事啊。」郑国公也跟着高兴。 「我这不就马上来告诉外公这个好消息了。」楚云暮笑着坐在了外公对面。 「只怕还不止这个消息。」郑国公哪里猜不透他心里的小九九,「我听闻那六殿下在赏秋宴上说自己是断袖,算他对你还有几分真心。」 「你今日怕是也与娶妻之事脱不了干系吧,你娘催你娶妻了?」 「我年岁也不小了,娘难免着急,只是如今我又不能同她说实情,只能借外公府里躲上一躲。」 他身为楚府嫡长子背负的东西太多,连与心爱之人相爱都只能偷偷摸摸的,他又何尝不想像君晏那样,坦然承认自己断袖。 但总归不会太久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们便可正大光明,到那时也不怕有人阻拦他们在一起。 第146章 流民 夜凉如水,连日来的雪虽停了,寒冷的天气还是很多人不愿出门。 但在纸醉金迷的花街柳巷仍旧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马车占满了道路,衣着暴露的青楼女子好似不怕冷似的,站在门口娇笑着卖弄风姿,吸引客人入内。 而在这样热闹街道某条阴暗的小巷子里,上演一场无声的厮杀。 刀光剑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冽,刺红的鲜血将地上未化的白雪染红了一片。 第二日清早,有路过的乞丐看到这样触目惊心的场面,失声尖叫。 三皇子遇刺的消息瞬间传满了整个上京,引得满朝官员譁然。 三皇子君彻腹部中了一刀,但好在被太医院尽力救治了回来,目前暂无性命之忧。 皇帝大怒,命刑部,大理寺彻查此案,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幕后兇手。 而三皇子君彻原本接手的安置受雪灾百姓的事宜落到了楚云暮手上。 这样的差事办得好便是大功一件,若办得不好保不准就有牢狱之灾。 三皇子一党的官员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楚云暮办好,自然会百帮刁难。 城外密密麻麻排着队等着领粥食的受灾百姓,里头大多人都是从其他地方逃难而来,身上的衣服大多轻薄破烂,脏污将他们的皮肤染得哟黑。 披头散髮,衣衫褴褛,瘦柴如骨的模样比城里的乞丐还要悽惨。 坐在马车里的楚云暮将车帘放下,轻嘆了一口气。 「楚大人准备如何安置他们,先前三殿下所做的部署都会全暂停,从明日开始,便要全由大人主里了。」 「楚大人可要下车去看看?」 被选做楚云暮副手的年轻官员是今年的榜眼叶桥。 叶桥说是年轻,但年岁却比楚云暮还要大上一岁,也早以娶妻,还有了个一岁的儿子。 叶桥早就听闻过楚大人的事迹,一直很敬仰,这次能在楚大人手下做事,他感到很荣幸。 「……」 「…回城吧。」 前世的记忆蜂拥而来,将他拖回了第一次被捕进大理寺的情形。 他不愿再去接触那些人,看到那些人总会让他想起,他们哭着求他,求他替他们挡下罪责。 马车进了城里,楚云暮抬头询问叶桥朝廷拨下来的款项。 「拨了十万两,但先前三殿下已经用了三万两用于购置粮食,棉被等,如今到我们手里还有七万两。」 「如今城外受灾的百姓已达到千人,每日还会增加从别处来的,数量太多,每日用在粮食的花销也是日渐巨增。」 楚云暮垂眸沉思片刻:「将帐本支出明细一併要过来,明日交于我。」 「是,大人。」 前世就是帐上出了问题,加上那些百姓受到钱财的引诱便用谎言将所有的过错的泼到他身上。 这一世绝不能再出差错。 叶桥做事很细緻,很快将帐本要了过来,还亲自去粮铺,衣铺等要了一份帐单明细。 楚云暮细细看了一遍帐本,又对了帐单,明面上并无问题。 他又命去叶桥去查布粥的粮食存放地,去看那些棉被分发的情况。 第176页 这么一通查下来,果然查出了问题,有人私下贪了一部分的物资。 「大人当真厉害,还好您提前查了出来,要是往后再被人构陷,只怕难以善终。」 楚云暮将提前写好安置受灾百姓的计划书给了叶桥。 「你按着上面来办,若有人不服便不必救济他。」 叶桥粗略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眼里闪过惊讶,但还是照着去办。 城外布粥还在继续,比起先前的汤多米少,如今一餐中还能有一个大馒头,已经是好上不知多少。 官差贴上公告,命他们前去看。 上面先是写了朝廷对他们遭遇深感同情,而后又道朝廷心系受灾百姓,做出了以下的举措。 布粥还会继续半个月,但半月后便要用劳作来兑换粥食。 朝廷会提供木材给他们建造抵御寒冬的木屋,而建造房子的工人却要从他们当中的青年壮力里出人。 参于房屋建造的人每天可以多领一个大馒头,而老弱妇孺则可以参与缝制御寒衣服来得到食物。 布粥会在开春后结束,开春后朝廷会派人教他们种植农作物,自食其力。 这一举措一出,有人欢喜这个冬天有救济粮食可以食用,也有人气恼,气恼朝廷还要他们这些灾民干活。 那些喜欢偷懒滑头的想要带头抗议,然而听到闹事的连这个月的粥食都没有时,很多人打了退堂鼓。 毕竟没有吃的真的会饿死,能逃亡到这里的都是想要活着的。 也有性子爆的不怕事的,在官差亮剑时也不敢在多说什么了。 几天过后,城外的灾民都没人再敢说什么,在粮食面前,还是温饱最重要。 当官差拿着工牌来时,来报名的青壮年都很积极。 城外的灾民也被转移到了一处地方,在那里他们开始建造房屋,老弱妇孺则认真缝制衣服棉被。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 三皇子一党的官员有想搞事的,在如此井然有序的情况也翻不出浪花。 想忙里偷闲喘口气的楚云暮接到楚三来报,四小姐那事有眉目了。 「经过几次的探查,发现四小姐从小门进了落云院,那道小门极为隐蔽,隐藏在那些花丛里,有花藤遮掩。」 「落云院?」 楚云暮眸色一冷,看来他倒是小看了那位病弱的三弟了。 「是,四小姐就是从那处消失的,而四小姐再次出现是在百米之外的空宅外,那处有暗卫,属下们不敢暴露,只能远远地观察,四小姐上了马车后,马车行驶的方向是城西最大的逍遥酒楼。」 「那处酒楼人太多,无法近身探查,酒楼外也有暗卫在暗处守着,至今无法确定四小姐面见的人。」 楚思玥要面见的人不难猜,只是落云院有暗门密道这件事让楚云暮更感兴趣。 他倒是想知道楚云澈到底是真病弱还是假病弱。 敢私下同太子勾结谋害楚府,他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恨楚府。 扪心自问,府里从来没有亏待他,甚至花在他身上的珍贵药材数不胜数。 转念想到南风馆主说描述那个人的模样,他查了许久都没有头绪,但如今让他不得不怀疑那样消瘦的身形是楚云澈。 第147章 寿宴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将张修宁算计了进去,让他毁了半个礼部。 这样狠辣的手段确实会是太子君敛喜欢用的棋子。 而楚思玥不过就是楚云澈当筹码的物品,可怜她还以为太子是真的喜欢她。 「盯紧落云院,尤其是三公子。」 「是。」 楚云暮眸底冰冷一片,前世那场大火将楚府的一切吞噬殆尽。 这次他不会再让楚云澈如愿了。 …… 是夜,昏暗幽静的巷道,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不出片刻,有一人似是凭空出现,低着头,步子极快地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就行驶了起来,缓缓地消失在了昏暗的巷道里。 隐藏在暗处的暗卫隐去身形,似要离开此地,却被另一黑衣人一剑封喉。 很快与先前暗卫身形一致的黑衣人再现后,他施展轻功快速往马车离去方向而去。 坐于书房里的楚云暮认真地看着手里的帐本,这些都是他每日要叶桥记录的,一分一毫都不能差。 每日查帐已经成了他必须做的事情,他不敢懈怠,若处理不妥当,容易落人话柄。 随着城外的房屋陆续完工,年节也将至,街上又开始热闹起来。 太子一党在朝中风光无限,刘家也跟着水涨船高。 这不,刘相往年生辰都没有像今年这样大办,连东宫的太子都在受邀之列,其余接到邀贴的官员都不敢不去。 楚云暮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城外的百姓为度过漫长的冬季一日只一餐,挨着饿活下去。而城内的世家大族却在大办寿宴,好不讽刺。 冬季寒冷,刘相将宴席的地点选在了暖阁,刘相家的暖阁不似别家那样只一间小屋子,而是建造得极为宽敞,周围用着最好的材料装点。 屋里用上了地龙,一走进去,浑身的寒气都似乎散了去。 刘贤似乎还记着上次的仇,一看到楚云暮便笑着走上去。 「楚侍郎别来无恙。」 楚云暮面色淡了下来,道了句刘公子。 第177页 「楚侍郎今日怎么这样客气,那日你在宴上可没有这么客气,我不过就是过问了句楚侍郎为何不娶妻,楚侍郎便咄咄逼人,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刘贤眼里染上了恶意,语气轻蔑之极。 「也是,楚侍郎这般好颜色,自是有人愿意护着,你以为有太子护着你就无忧了吗,你不过就是他手下的一条狗。」 「我们刘家才是太子的靠山,太子需要刘家,所以你得罪了我,我就是要报復你,太子也不会护着你的。」 「你现在不如求求我,或许今日趁着父亲生辰,我开心就放过你了。」 刘贤本以为能靠着这些话威胁到楚云暮,哪知对方面色都没有变一分。 「刘公子可是说完了,本官要入宴了。」 刘贤气结:「你没听到我刚刚要说的话,我说要报復你。」 楚云暮面色仍旧淡然:「嗯,所以刘公子要怎么报复本官。」 「……」被问到哑口无声的刘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日宴上人多,还请刘公子谨言慎行。」 楚云暮说完,没再搭理他,转身走进了宴席。 随着楚云暮的走动淡淡的兰花香飘散在空气里,刘贤闻到这股味道,先是狠狠地嫌弃了他身上的香味。 但这股香味好似会上瘾一般,他步入宴席看到楚云暮落座,触及到他那张绝色的容貌,很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楚云暮的容貌在他们一群纨绔子弟里一直都是用来调笑的话语。 其实不乏有有着异样心思的人,用最下贱的言辞去评论楚云暮的容貌,好似这样就能更接近到那样遥不可及的人物。 刘贤最初也是看不起楚云暮,觉得他不就是有一副好容貌,要是没有这副容貌怎么可能这样有这样的成就。 所以他鄙夷不屑,觉得楚云暮同那些青楼女子无不同。 自那日在赏秋宴后,他更是记恨上了楚云暮,但到底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对方。 不知是今日近距离接触了,还是那道香味的蛊惑,他素来只对女子感兴趣的,但刚刚竟然差点起了反应。 果然是个蛊惑人心的妖精。 刘贤越看越觉得口干舌燥,他那张脸真生得太好,轻易就能勾人心弦。 远处的楚云暮似有所感,抬头朝着望来的视线看过来。 那一眼抬眸,似是要将刘贤的魂都勾了去。 被色心驱使的刘贤狠狠地做下了一个决定,他唤了一名侍女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楚云暮虽在饮茶,但将对面的小动作收尽眼底。 宴席进行到了中途,忽然有侍女走来,告诉他,太子请他到客间,有事相议。 楚云暮心下疑惑,但还是起身跟着侍女离开了暖阁。 侍女一路将他带到了一座偏僻的小院子。 「楚侍郎,太子就在里面等您。」 他抬头看向前面的院子,外面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周围安静是真的安静。 他迈步上前,走到门前,伸手将门推开,一股淡淡的香甜的香味扑面而来。 只一瞬,楚云暮便冷了脸色,眼里极快闪过一抹杀意,随即又被温润的神色掩饰。 「太子殿下,臣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 暖阁这边,刚刚来到宴席上的太子君敛就听到了一声惊唿。 「太子殿下您不是,不是见楚侍郎去了吗?」 坐在楚云暮身旁的官员刚刚一直在同他交谈,自然也知道楚侍郎被叫走了。 此时看到太子出现在这里,更是惊讶。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脸色都变了。 君敛温和的神色冷了下来:「你刚刚说,有人假借本宫的名头叫走了楚侍郎?」 「回太子殿下,就刚刚楚侍郎被那个侍女叫走的。」那个官员说着,又刚好看到一个侍女走进来,指着她说,「就是她,就是她叫走了楚侍郎。」 那侍女当即脸色一慌,下意识就想往外跑,但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侍卫扣住了。 「带本宫去找楚侍郎。」 太子起身,其余官员也跟着起身,一旁的刘相看到自家的儿子不在,更是着急,生怕是那位惹事。 今日来的不止太子党,还有其他党派的官员,而且他还请了三皇子,南翎世子,楚侍郎要真出了什么事,只怕难以善终。 毕竟楚侍郎怎么说也是楚太傅之子,轻易得罪不得。 果不其然他们刚走出暖阁就看到了来参加宴席的三皇子和南翎世子。 第148章 欺辱 「宴席这么快就结束了?」三皇子君彻看到门口出来这么多人,还以为他们来迟了。 「有人假借本宫的名头将楚侍郎骗离了宴席。」 君翎视线瞬间落在了太子身后的刘相身上,眼底划过了一抹冷意:「楚侍郎乃太傅之子,要真出了事,只怕刘相难辞其罪。」 他都还没得弄到手的美人就这样被人害了去,岂能甘心。 刘相抹了把虚汗:「现下多说无益,当务之急先确认楚侍郎的安危。」 「……」君敛向来温和的面容下布了一层淡淡的冷漠。 他现在就希望不是刘贤那个蠢货在搞事。 楚太傅为人低调,与人和善不争不抢但不代表可以任人欺辱。 第178页 楚侍郎现如今能力出众,皇帝每每安排下的任务都完成得极好,要不是顾忌楚家的壮大,只怕楚侍郎就不是一个小小的侍郎了。 少了任家的牵制,楚家现如今差不多可以同刘家抗衡,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当下这个风口要讨好楚家。 就算真有什么仇什么恨也该等到楚家犯错失势之时再动手。 …… 「太子殿下?」 越往里走,香味就越发的浓郁,他正欲绕过屏风时,门不知何时被人关上了。 几乎是一瞬间,楚云暮转身往后看去,只见空无一人的屋子,出现了原本应该在宴席上的刘贤。 刘贤靠在门前,贪婪的视线肆意地落在他那张脸上。 「他们都说你聪明绝顶,现下看来也不过如此,就一句太子就能将你骗过来。」 刘贤又触及到他白皙如雪的脖颈,心里的躁动更甚,真白,比他玩过的青楼头牌还要白。 楚云暮声音极冷:「你想做什么?」 刘贤听到这话笑了:「聪明绝顶的楚侍郎你要不要猜猜我到底想对你做什么,你说你一个男人生得这么好看做什么,还是说你生来就是雌伏于人下承欢的。」 「我还真没玩过男人,但我想滋味定然也不会比女人差哪去。」 刘贤笑着就要走近,楚云暮却是往后退了好几步,警惕地看向他。 「你今日若动了我,楚家不会放过你的。」 刘贤听到楚家两字当真停下了步子,不过片刻又不屑地笑道:「你要是愿意让这等丑事公之于众,我也是不介意的。」 空气里飘着的淡淡催情香勾着刘贤的色心大起,此刻他的全然不顾后果,真想把眼前的美人按在身下狠狠地欺辱。 「反正你也和那么人厮混过了,也不多本公子一人,我可比那些老头子能让你舒服得多。」 「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不会弄伤你。」刘贤笑道像一只引诱小白兔的大灰狼。 「是吗?」 楚云暮神情忽得一变,不再同先前那样警惕冷淡,反而勾了抹浅笑。 没人知道那是他想要杀人前的笑容。 刘贤看到他笑着模样,只觉得魂魄都被勾了去,身下的反应也格外明显。 「你还是笑起来漂亮,我怎么捨得弄伤你这样的漂亮美人。」 「我就知道你只是假借冷淡,骨子里只怕恨不得有人来疼爱你吧」刘贤看着他这样,越发确定楚云暮生性放浪,言语也越发下流。 在他要伸手触及到对方的肌肤时,忽得全身无力瘫倒在了地上。 全身无力伴随着而来还有说不清道不明难受,他趴在地上缓慢地摩擦着,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下流之词。 楚云暮冷眼看着地上噁心姿态的刘贤,绕过他,进了内间。 僻静的小院响起了许多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女发抖指着前面的院子,屋门便被人一脚踢开了。 铺面而来的催情香惹得在场的人面色各异。 而眼前的景象让刘相的面色瞬间惨白。 屋里的楚侍郎靠着屏风,外衫微微有些凌乱,面色染着薄红,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身子还在缓慢地往后挪。 而刘贤正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发出令人噁心的笑声,伸着手似乎想要扑过去抓住要逃走的楚侍郎。 君翎想也没想,大步上去一脚踹开刘贤。 被踹的刘贤,面露愤怒,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君翎打去。 「谁也不能,不能抢走我的美人,他是我的,我的…」 君敛心底已经起了杀意:「来人,将刘贤给本宫绑起来。」 君翎又一脚踹开的刘贤后,转头看向楚云暮极力忍耐的模样,心生怜惜,正想上前将人扶起来时。 跟在楚云暮身边的楚三屋外跑了进来,贴心地给他家公子披上了一件披风,又将他家公子扶起来。 「劳烦给我家公子一间空房间,再请大夫医治。」 楚三的言辞虽然直接,但眼下谁不敢招办。 君敛当即道:「按他说的去办,务必安置好楚侍郎。」 三皇子看到从屋里走出来的楚侍郎,看到他面色染着薄红,心下暗嘆他的当真是漂亮。 难怪刘贤这样的纨绔子弟会克制不住心底的色心。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自然也怜惜美人,楚侍郎被这样欺辱,怎么也不能草草了事。 所以他好心地派人去告知楚太傅这件事了。 客房里,经由大夫把脉后,好在吸入的催情香不多,吃了缓解的药丸便可解。 大夫留下药丸便退了出去,不敢再做打扰。 楚三将那枚药丸碾碎,又拿出了一个小药瓶,递给了公子。 楚云暮拿过瓶子,打开,从里面倒出来一颗小白丸,服下。 不过片刻,他脸上的薄红便消散。 原本喜气洋洋的寿宴,此时却鸦雀无声,刘贤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做什么事情,心里忍不住后怕。 为了给自己脱罪,他想要将脏水泼给楚云暮:「太子殿下,是楚侍郎勾引的我,是他故意引诱我…」 「逆子,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刘相气得将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 君敛头疼得按着眉心,他怎么也没想到刘贤这样一个蠢货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他怎么不想想,楚侍郎是生得好看,觊觎他的人必然不少,可为什么不想想到现在都没有人敢动他。 第179页 他怎么不用脑子想想,楚云暮身后还站着楚太傅,他身为楚家嫡子,身份尊贵,能是他能欺辱的对象吗。 在赏秋宴吃的教训都没让他长记性。 他自己作死还好,可这事若是闹大,只怕连他都会受到牵连。 君敛想着怎么把这件事私下了结时,外边来了宫里的传旨太监。 「传陛下口谕,现命在场众人进宫,楚侍郎可等身体恢復后再进宫。」 第149章 沐浴 太监传完口谕,笑着看向坐在上首的太子殿下:「陛下说了,请各位即刻进宫,特别是刘贤刘公子。」 刘贤一听到进宫,面色瞬间惊恐:「爹,救我,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进宫他哪里还能有活路可走。 刘相此时只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儿子,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他就该在出生把他掐死。 热闹的相府瞬间冷清了下来。 得到消息的楚云暮不意外这件事会闹大。 毕竟这件事的主谋是他。 刘贤有一点没有说错,确实是他故意引诱他入局,只是他没想到刘贤这么轻易就上钩了。 这一计他还是仿照楚云澈给太子出的计谋,那一出状元案那么出彩,给太子博了多少好名声。 那今日这一计,他便要将太子博的好名声都散了去。 大低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楚云暮会以身入局,以受害者的姿态。 「走吧。」 楚云暮起身,神情冷漠得不近人情,好似九天之上薄情的神仙。 …… 谁也不会想到平日为人随和的楚太薄会在御书房里,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地将刘贤的罪行无限放大。 哪怕有太子,刘相在一旁周旋,楚太傅言辞仍旧不留情面。 「我楚家嫡子岂能遭人欺辱,请陛下为臣作主。」 楚太傅门生众多,要真闹起来,最头疼的还是皇帝。 但皇帝更不满的是刘家行事作风太嚣张,虽然他目前对太子的能力还认可,可这也不是太子能纵容刘家的由头。 他乐意看到几个皇子争斗,看他们互相制衡,但绝不会乐意看到一家独大的场景。 他还坐在这个位置上就绝不容许有人挑战皇帝的权威。 太子目前风头太过,看来是时候要去去他的焰气了。 这样也能给楚太傅一个交代。 有了想法的皇帝很快就下了旨意。 刘贤打入天牢,等年后问斩。刘相则因被降职,接任礼部尚书一职,要他多空闲时间好好教导家中小辈。 太子被皇帝安排去抄写佛经半月,为大宸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楚太傅心有不满皇帝这样的处置,但也知道,现如今朝堂上不能只有三皇子一党独大,还需要太子压制。 皇帝又赏了许多东西给楚侍郎作为补偿,还亲自安排宫里马车送他们回府。 回到府里,楚夫人抹着眼泪,怜声安抚着他,语气间不乏对那刘贤的憎恨。 「娘,我无事,陛下已经处置他了。」 「处置了他又如何,他这番行径不就是不将我们楚家看在眼里,可怜我儿还要遭这样的罪。」 楚云暮只得又是好一番安抚母亲,等她情绪平復了些才迈步往书房而去。 进到书房,楚烨让他先坐下。 「今日之事谢父亲为子玉出头。」 「我岂能容忍别人欺辱你,你是我的嫡子,身份尊贵,那刘贤是熊心豹子胆了敢动你,若不是陛下顾及太子,我定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们。」 楚烨愤慨地说完,又道:「你在朝中如何行事我不干涉你,只是今日刘家敢这般看轻你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陛下如今稳坐帝王,一切都尚未有定数,你可要想好未来的路。」 楚云暮垂眸,他知晓父亲是在提醒他,劝他不要过早的站队。 半晌,楚云暮才试探道:「父亲觉得…六殿下如何?」 楚烨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了在宫里没有存在感的皇子。 「好端端地你提他做什么。」楚烨皱眉,「他虽贵为皇子,但到底是乡野里长大的,行事作风都与那些野蛮的村夫般上不得台面,且不说他性子粗暴,还伤过你。」 「就拿近日传他是断袖,喜男子的流言,你还是要离他远远的,最好别与他扯上干系,要不了两年陛下应该会给他封王赐封地。」 「……」 楚云暮的沉默落在楚烨眼中便以为他是因为今日的事累了。 「你先回去歇息,这几日好好待在府里修养身子。」 楚云暮起身道了句是,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回到玉竹院第一件事就是喊彩月备了热水沐浴。 哪怕是过了大半天,衣服上还残留着极淡的催情香。 他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正欲解腰带时,一只从他身后环住了他。 熟悉的冷梅香萦绕,楚云暮周身放松了下来,微微向后靠。 「怎么过来了?」 哪知君晏并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慢慢地解下了他的腰带。 没有了腰封的固定,衣袍变得宽宽松松,脖颈前大片白皙如雪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 「我帮哥哥沐浴。」 哪怕是君晏刻意将声音放得温柔,他还是听出了里面压抑的怒意。 第180页 君晏在生气。 楚云暮握着他放在自己腰侧的手,旋即转身同他面对面。 「今日的事你都知道了?」 这话一出,君晏眼里似乎闪过一抹杀意,但被他极快掩了去。 「哥哥,我可以杀了他吗?」 「……」 楚云暮握紧他的手,试图让他的平静下来:「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我谋划的局,刘贤他不过就是被我选上的可怜虫,陛下已经判了他罪行,你若动手,会让我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你放心,他没碰到我,就是身上沾了些不好闻的味道。」楚云暮说着笑了笑,「你不是说要帮我沐浴,你帮我把这难闻的味道洗净好吗」 君晏又一次恨极自己不够强大,若是自己足够强大,哥哥又怎么会谋划这样的局委屈自己。 开始萌芽的野心迅速生长,君晏不再是被哥哥推着去争夺那个位置,而是他自己想要,他需要那个位置来保护他的挚爱。 他不想让哥哥再为他以身犯险。 「好,我帮哥哥洗净。」 听到君晏妥协,楚云暮一颗心才安了下来。 他清楚君晏的心情,只是如今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行事的时候。 很多事情他们只能忍耐,但不会一直忍耐的,总有一天可以回报给对方。 只是在这些之前,他们需要忍耐,等待,藏锋。 等到时机成熟,再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作者有话说】:主角团都不是好人,这里面也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第150章 战事 年节将近,城外的流民自行建造的房屋也都陆陆续续住了进去。 皇帝就此事又大肆嘉奖了楚云暮一番,朝中有人眼红的,但也不敢明面上出言不逊。 愈近年底,忙了一阵子的楚云暮终于能开始放年假了。 年节的喜气在一道从边城传来的信报减淡了。 边城遭遇到了周边几个小国的骚扰,但这些小打小闹的背后或许是更大的阴谋,于是边城留守的将军便修信上书陛下。 希望能给予粮草的援助。 国有难,皇家自然要以身作则,不仅要派粮草援助,还要派皇子作为监军赶往战场。 赶往战场难免要接触到战事,危极性命之事不是谁都乐意去的。 皇帝还在为难派何人时,德公公在门外恭敬禀告。 「陛下,六殿下求见。」 皇帝一时间还没想起六殿下是哪位,片刻后才想起是谁。 皇帝蹙眉道:「他来做什么?」 「回陛下,六殿下为边城战事而来。」 「……」 皇帝还在愁人选,没想到就来了个送上门来的。 同一时间,某间茶楼里,越清熠正犹豫着该怎么落下这一子。 「小侯爷心似不静。」 越清熠见被人看穿了心事,将手里的黑子丢回棋盒,认了输。 「你那日说的战场,是否预料了今日的战事。」越清熠不傻。 「我早说过,你有天资,不该拘泥于上京埋没。」楚云暮伸手给他斟茶,「我相信侯爷也是这样想的,身为武将之家却不能在战场上发挥,平白浪费了一身好武艺。」 越清熠确实一直想上战场,他想证明自己,证明他们武将。 「…谢谢。」 向来不善言谢的小侯爷将这句谢谢说得磕磕绊绊。 「我期待来日再见,能喊一句小侯爷将军。」 「定不负你期望。」 后来,越清熠自己大概也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成为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为了早日将粮草送到,皇帝命他们年节一过便离京。 牧染年前离宫了一趟,再回宫时,还带回来了一桿长枪。 长枪由黑红两种颜色渲染,上面的暗纹极为精美,能看出此枪出品不凡。 「这枪还没名字,你看着取一个。」 牧染将长枪交给君晏时,嘱咐他记得取个名字。 「取完,我找人给你刻上去。」 「思暮。」 牧染这边还在等着他取个什么霸气侧漏的名字,结果就听到了这个两个字。 莫名觉得被秀了一把牧染心很累。 「这么霸气的长枪,你就取这名?」你敢说你没有私心。 取名都不忘记楚美人是吧。 「嗯。」 「……」 「行吧行吧,把思暮给我,我给你刻字去。」 牧染极其不愿意接过长枪,别看这枪与普通的枪没什么太大的外形区别,但论锋利,论重量,目前没有一把长枪可以媲美。 这把长枪打造的时间也就要用上好几年。 不过他师弟一手长枪耍得出神入化,反正他有幸看过一回,从那之后他就再没敢找师弟比武了。 别人比武是切磋,他师弟比武那是真的下死手。 为了小命要紧,他还是不作死比较好。 其实这一回回去,义父问过他是否还要留着君晏身边。 毕竟师弟他都要上战场去了,离了皇宫,靠着师弟那一身武功自保是没问题了。 咳,主要他武功还没师弟好。 牧染扛着长枪出宫,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路人,忽然就自嘲地笑了。 他可能是真的天生和大夫气场不和,不然怎么会放弃江湖自由,去那危险的战场上九死一生。 第181页 肯定是柳辰彦那厮给自己下蛊了,等他将来挣了军功,得了官位,第一件事就是把柳辰彦扛回去,问他为什么给自己下蛊。 还得罚他看兵书,不许他看医书,气死他。 想着这些,牧染心情莫名变好了。 远在神医谷里的柳辰彦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柳公子您是不是着凉了?」 柳辰彦摇头,他着没着凉他自己清楚:「应该是有人在骂我。」 唯一能想到骂他的人,柳辰彦又将怀里的平安符拿出来,像是发泄般狠狠地捏了几下,接着又收回怀里。 …… 热闹的除夕当晚,上京最高的一栋建筑上面,坐着两道身影。 两人看着天边亮起的绚烂烟火,却都相顾无言。 他们都清楚,过完大年初一,君晏就要领军去往西北了。 「你还记得六年前我带你看的第一场烟火吗,你满怀期待地问我来年还能不能再带你来看。」 「我不想骗你,可是你眼里期待让我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六年的时间很长,我知道你过得很难,现如今我又要送走你一次。」 「这一次,不舍的不止有你……」 楚云暮说着似乎苦笑了一下,他其实很少会把情绪这种表露。 「…我也会捨不得你。」 这次的分别不同于六年前,六年前他可以预支结果,所以他可以心得安里等着君晏的回归。 可这一次,哪怕是他也无法预料最后的结果。 战场上发生的事瞬息万变,游走于刀光剑影。 「有哥哥这句话就足够了。」 君晏好似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他不再像从前那边用委屈可怜的模样企图得到他的怜惜,关注。 他会说哥哥,你安心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就能保护好你了。 他像大人一样学着让自己依靠他。 「哥哥你等我,我会很快就回来的,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君晏他清楚等待的痛苦,他捨不得让哥哥也经歷这样的痛苦。 楚云暮笑看向他:「好,我等你回来。」 「今夜天色已晚,你不如就留宿在玉竹院,我许你天亮再离开。」楚云暮声音刻意放软,隐约间透着些引诱的意味。 面对这样主动的哥哥,君晏不可避免地上了钩。 烟火燃尽,上京最高的楼阁上已经没有了人影,停了雪又慢慢从天空飘落,好似要洗刷离别的悲意。 玉竹院的下人早早地被赶去歇息了,安静的院里,只剩主屋的烛火燃了一整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烛火才缓缓燃尽…… 【作者有话说】:距离君晏成为皇帝倒计时开始 第151章 思暮 大年初一这日,楚云暮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父亲接见来拜访的客人。 好在冬衣能将他脖颈处的痕迹遮掩,但楚夫人仍旧看出他眼底的乌青,便喊着他回去歇息。 为了不惊动过年节的百姓,天不亮军队便要启程。 本就一夜未眠的楚云暮,为了送君晏最后一程,迎着夜色,换了一身夜行衣悄然出了城。 找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隐蔽之处,他便开始等着军队动身。 冬日的夜间寒冷,楚三几次想开口,最还是没出声,只是默默地陪着公子等着。 他身为公子的近身青羽卫,自然多多少少能猜到公子同六殿下的关系。他没去过青州,不知道在青州发生了什么,才让公子对六殿下另眼相看。 但他也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将近卯时,城门被打开了,先出来的守卫用火把照亮了道路,随后就能看到骑马领军的将领露了头。 「此番祝殿下,小侯爷一帆风顺,得胜归来。」 骑在马上的君晏忽然看向一从树木繁多的荒野。 远远地,借着火把的光亮,楚云暮读懂了他无声的唇语。 他在说『我的长枪,思暮』。 楚三看着原本还面色淡然的公子突然勾唇笑了。 「?」他是错过了什么吗? 「六殿下,我们该启程了。」越清熠在一旁小声提醒。 「出发。」 迎着君晏高声的一句出发,队伍开始缓缓前行,一路往西北而去。 看着队伍远去,楚云暮唇角的笑容也跟着淡了下来。 极力压下心底的不舍,他最后看了一眼队伍消失的方向,转身,毅然决然地往反方向而去。 他也该继续完成他的事情了。 他会上京等着君晏回来,等着他登上那个位置。 年后刘贤被问斩,太子也跟着安分了一段时间。 杨清的父亲接替了刘相的位置,成为新一任的杨相。 朝堂上又形成了新的制衡,只是杨楚两家难免沾亲带故,皇帝又提拔了三皇子的母家石家,石家家主继任太尉一职,用来制衡杨楚两家。 太子失势,最高兴的莫过于三皇子党,从前常常被太子一党打压的三皇子党终于也能扬眉吐气了。 而身为楚家嫡长子的楚云暮成了朝堂上很多人讨好的对象。 就连曾经想陷害楚云暮的三皇子党也散发了出了和善的邀请。 太子一党哪能容许楚云暮被三皇子党抢走,因此两方人员见面必骂架。 坐在马车里小歇的楚云暮被马车突然的停下惊醒了。 第182页 车外很快响起了楚三无奈的语气:「公子,司家小姐拦了马车,说想约您一叙。」 「说我没空。」 楚云暮揉了揉眉心,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六个在街上拦他马车的世家小姐了。 也不知道是谁放出的谣言,说他喜欢主动邀约的女子,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各种拦他马车,约他一叙。 他也不清楚平日里矜持的小姐怎么突然会这么主动,甚至不怕被人看笑话。 其原因或许和如今楚家的地位有关,毕竟他还没娶妻,不管哪家的小姐嫁进来那妥妥就是正妻的身份。 且还能同时搭上杨楚两家的关系,有着这两家做靠山,在上京谁还敢看不起。 「公子,她不肯走,说您要是不见她,她就一直站这里不走。」楚三无奈的声音又响起了。 「……」 「去通知司家将人领走。」 楚云暮这话刚落,外边女子的声音就响起了。 「楚公子你当真连见都不出来见我一面。」那语气似乎含着无限的哀怨。 「我知您无意娶妻,可自去年赏秋宴一见,我对楚公子情根深种,如今为了等见你一面,我抛却矜持,你连露面都不愿,你当真要这般无情。」 「你就算真对我无意,也请你亲口拒我,而不是让侍从驱赶我离开。」 「……」 楚云暮觉得头疼,他向来疲于应付这种麻烦事,况且真当街拒了她,真正让人看笑话的是司家。 他是真不明白,这司家小姐怎么不为家族颜面想想。 好在司家最后来了人,赔礼道歉后将司家小姐带了回去。 回了府,他一头扎进了书房,开始出来各种青羽卫收集的情报。 只是在整理情报时,发现了一封未署名的书信。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君晏,他走了那么久,现在应该也在边城安顿下来了吧。 现在这封书信会不会是他通过青羽卫送来的信。 一想到是君晏送来的,他再克制不住,拿起书信拆开,将里面的信纸拿出来展开。 里面的字迹依稀间能看出与他的字迹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完全相似。 最上面果然是哥哥两字,在两个字他似乎写得极为认真,笔墨点得极重。 前半部分过问他的近况,又叮嘱他多添衣,少劳累,后半部分全是君晏对他的思念,以及一路来看到的风景与他分享。 『已到边城,适应良好,哥哥勿挂念。』 边城他只用了适应良好四字,但楚云暮知道他是不想把其中的艰辛说出来让他也跟着担忧。 还真是长大了,知道体谅他的心情了。 楚云暮看着信上的内容,没忍住提笔写了一封回信。 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言了几句京中的春景,回应了君晏信里的想念。 不知是不是思念得到了缓解,连日来的疲惫好似在一刻都散去了。 …… 茶楼里,说书人说得恰好是年少成名的楚云暮。 平日里男客人多,今日却是来了一大半的女客人。 而在其中还有一位年轻的小公子不像其他人那样津津有味地听着,反而是打起了瞌睡。 『啪』的一声,一道五指印出现那位公子的脸上。 那位小公子直接被打蒙了,捂着自己被打的侧脸,可怜兮兮的被迫继续听。 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座,那小公子好像看到了主心骨一样,开始告状。 「大哥,二姐她又打我,你看打得可用力了,我迟早要被她打毁容。」小公子哭诉自己的惨状。 「我打你是应该的,谁让你听楚公子的事迹听打瞌睡的。」被叫二姐的女子磕着瓜子,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我才不要听什么楚公子,明明是你喜欢人家,你干嘛拉着我来听,而且你怎么就知道说书人就说的就是真的,说不定楚公子本人是个丑八怪呢。」 「陶小南,你别逼我扇你。」 第152章 商会 陶小南吓得一下子躲到了大哥的身后:「大哥,你看她,你看她那么暴力,那个楚公子肯定看不上他。」 女子停下了磕瓜子,从腰间摸出了一条鞭子:「你别仗着有大哥在我就不敢揍你了,再乱说一句,我保证让你今日哭着回家。」 一直没出声的俊美男子,将陶小南从身后拉出来,无奈道:「别招惹你二姐了,真把她惹火了,我也护不住你。」 陶小南这才乖乖地不敢嘴贱了。 俊美男子又看向女子:「陶桃,你也少欺负小南,看都委屈成什么样了。」 被叫做陶桃的女子这才收起了鞭子:「谁让他说话那么讨人厌。」 「你们两个人还真是不对盘。」俊美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上面说书人正好说到楚公子一举夺状元的事迹。 「楚公子真厉害,他拿状元那年都还没及冠。」陶桃满眼都是对那位素未谋面楚公子崇拜。 陶桃说着又转身看向她家大哥:「大哥你初次去行商那年好像是才十六岁,那时候他们可劲得夸你来着,大哥你都这么玉树临风,那楚公子肯定不能差哪里去。」 这话被别座的女子听了去,那女子当即回头反驳她的话:「你这话可就是贬低楚公子了,楚公子容貌那是胜似神仙般的人物,哪是你大哥这样能比的。」 第183页 陶小南不乐意听到别人贬低自家大哥的话:「我大哥怎么了,我大哥怎么当年也是荆城第一公子,多少女子争着抢着要嫁给我大哥。」 那女子再度看了他大哥一眼,见其容貌确实不错:「但和楚公子比还是差远了,不信的话,等你们以后见了楚公子就知道了。」 「不过你们怕是见不上了,现如今楚公子任职吏部侍郎,普通百姓根本就见不到他一面。」那女子说完就不再搭理他们了。 「我才不信那个什么楚公子真的有比我大哥还好看。」陶小南只觉得上京人就爱夸大事实。 说不定本人还真是个丑八怪,毕竟普通百姓也见不着。 陶桃磕着瓜子,心底却在暗暗想着怎么偷偷摸摸潜入楚府去看一眼传说中的楚公子。 俊美男子看出了她心底的小九九:「不许在上京惹事,我们初来乍到,万事要低调。」 他们是从荆城来上京做生意的,如今还没站稳脚跟,绝对不能惹了上京的贵人们。 陶桃撇了撇嘴,没好生气道:「知道了知道了。」 她大哥就是老古板,无趣,和家里那些烦人的长辈一样。 陶锦也就是她大哥在二十五岁的年纪继承了家主的位置,也是蛮厉害的。 这此要是能在上京站稳脚跟,那些家族里老傢伙就不敢再说大哥什么了。 而他们不知道,茶楼楼下一辆马车经过,而那辆马车里坐着的人正是他们口中的楚公子。 暮色四合,说书人下了场,陶桃才停下了磕瓜子,伸了伸懒腰。 「听了一天,我发现我对那个楚公子更感兴趣了,要是能见上一面就好了。」 「楚公子确实有点意思。」跟着听了半天的陶锦,心底也对那个年少成名的楚公子有了那么点好奇。 按着说书人说的年份,那个楚公子现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二岁,比他还小上几岁,在这个年纪能担任四品官员,倒是不能小看。 其他说书人讲的他倒是不太相信,哪里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陶锦归功于那位楚公子出身好,毕竟出生就是楚太傅的嫡长子,就註定了他的不凡,后被大儒收为学生,只怕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尊贵。 这样的高门大户最是复杂,有些拿着当乐子听听就完了,怎么可能全是真的。 不过,他还挺好奇生于这样的高门世家,怎么到这个年纪还没娶妻,不会是有什么隐疾? 若是这样,他可不能让陶桃继续对这位楚公子心生爱慕。 …… 玉竹院里,楚云暮坐在书房里,看着手里的帐本。 楚三忽然拿着一张贴子进来:「公子,这是有人给上京商会递的帖子,听那边掌事的来报,说是从荆城来了一个商队,是荆城陶家的。」 「他们好像是想在上京做生意,所以给商会的各位主事都递了帖子。」 「陶家?」楚云暮仔细想了一下,好想想起前世是有那么一个陶家的商队来了上京。 他对陶家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不过想来上京做生意确实要知会商会主事。 毕竟这是商界的规矩,当年外公也是这样一点点渗透进来的,花了好多年才在商会里头有了地位,成为了主事之一。 不过现在商会的事情是楚五在管,他倒没有对上京里的商会了解太多。 「陶家在荆城生意做得极大,所以这次应该也是想来上京继续发展壮大的。」 「既然递了帖子,那便回帖,让他们安心在上京做生意就是了。」楚云暮在帖子上写了允字。 「是。」楚三拿着帖子退下了。 楚三退下后,楚云暮又继续看帐本。 夜里没有了君晏的来扰,他只能找点事情做来填补自己的孤寂。 次日休沐,放假在府里的楚云熙不想写功课,便跑来玉竹院找兄长出去玩。 「兄长,兄长,我听闻语澜楼来了一位特别厉害的琴师,我那些同窗都说那琴师弹得特别好,听之难忘。」 「兄长,你就陪我去听听吧。」 楚云暮磨不过楚云熙的撒娇,只能同意随他出门去语澜楼听琴。 「我就知道兄长最好了。」楚云熙高高兴兴拉着兄长出门。 语澜楼不远,建于城东,算是达官贵人爱去的高雅之地。 楚云暮很少有时间来这些地方消遣,来到城东,还没楚云熙熟门熟路。 进到语澜楼,便更能感受到语澜楼文雅,周围的装点极为精美,让人感到很舒心。 楚云熙找掌柜的要了那位折音琴师的雅间,掌柜也是人精,看他们衣着华贵,不似普通人,立马给他们安排了靠前的位置。 楚云熙拿着两张木牌高高兴兴走了过来:「掌柜说了给我们前头的位置,还说我们要是再来晚一些,就没座了。」 楚云暮接过他递过来的木牌,笑道:「平日也不见你对读书这么上心。」 楚云熙赶紧制止他:「都出来听曲了,兄长你就别说读书了,你一说读书我头疼。」 第153章 听琴 楚云熙扯着他的袖子往里走:「兄长,我们快些进去吧。」 楚云暮无奈一笑,任由他扯着自己的衣袖,只是他们还没走上两步,后边便传来了吵闹声。 「这位小姐是真的没座了,你们要听折音的琴,可明日早些来。」 第184页 「我们已经来得够早了,你是不是故意不卖我们座,我刚刚可听见了,前头那人你可是给他卖了座的。」 「你们上京人怎么还欺负外地人呢?」 「就是就是,二姐他就是看不起我们。」 「这破曲我们就还不听了。」 「兄长?」楚云熙侧头看着站着不动的兄长,没忍住轻扯了他衣袖。 谁料,他兄长转身喊住了那两人。 「两位请留步。」 如春风般悦耳的嗓音落下,陶桃下意识回了头,只一眼便呆在了原地。 哪怕她阅人无数,此时也不知该用什么词来描述眼前人的容颜。 忽而她想到那日茶楼女子说的神仙般的楚人物,那么眼前这人当真好似下凡的嫡仙,清冷出尘的气质将他染得不似凡人。 这么会有人生得这样绝色,只一眼便叫人再难遗忘。 陶桃面上泛了羞涩,语气也不似刚刚那般与掌柜对峙直接,而是染了小女儿家的轻柔。 「公子唤我们是有何事?」 陶小南罕见地听见自家二姐这样羞答答的语气,眼里闪过惊恐。 他二姐到底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像是被混穿了一样吓人。 陶小南跟着回头,只是他太矮,入目的第一眼是那人袍角绣着的玉兰纹绣,他又往上看去,当视线落在那人精緻如画的容颜上,他也和二姐一样呆住了。 「仙,仙人…」陶小南惊唿,这人生得就好像他看话本里描述的仙人模样。 楚云暮从袖里拿出一枚玉牌,亮在掌柜面前,语气极淡:「掌柜,可还有座?」 掌柜在看到那枚玉牌时,哪还敢说什么没座的藉口,当即从柜檯拿了两张木牌。 「回楚公子,有座的。」 像折音这样的场子,一般都会留一些座给那些来迟的贵人。 掌柜也没想到今日会撞到楚府大公子的面前,如今上京哪有敢得罪楚家的人。 「今日就算是给两位赔罪的,还请小姐公子别怪罪。」掌柜讨好地将木牌递到了陶桃面前。 「明明就有座的,你们语澜楼简直欺人太甚,今日看在那位公子面上,我们就不计较了。」陶桃没好生气地接过木牌。 掌柜哪里还敢说什么:「是是是,谢小姐不怪罪,小姐里边请。」 陶桃越过掌柜,走到楚云暮面前,走近看时陶桃觉得眼前的公子更好看了。 「今日谢公子出言相帮,我叫陶桃,这是我小弟陶小南。」 陶小南脸红地躲在二姐身后。 楚云暮温和浅道:「在下楚云暮。」 身旁的楚云熙也跟着说了自己的名字。 「!」 陶桃又呆在了原地。 楚什么暮? 楚云暮不是她那日在茶楼里听说书人讲过的那个年少成名的楚公子? 原来传言是真的,楚公子当真盛世容颜,品行也极好,就是看着有些清冷,不怎么好接近的样子。 陶桃心底对楚公子的好感蹭蹭蹭地往上涨。 陶小南惊得睁大了眼睛,他他那日好像还说楚公子是丑八怪来着。 楚公子一点也不丑,也比他大哥好看太多,他那天说得全是胡话。 「此事不过举手之劳,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楚云暮说完便不再多留,跟着楚云熙进了语澜楼里面。 陶桃盯着他的背影痴痴地看,直到人走过拐角看不见了才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她终于明白上京的女子为何那般痴迷于楚公子了,换她她也不能倖免。 楚公子真的好温柔,要是能嫁给楚公子为妻,那得多幸福啊。 哪怕不能为妻,为妾也可以啊,每日能看到那样的绝世容颜,心情都好美丽。 「二姐,楚公子他…」 「我眼光怎么样,我就说楚公子好,你偏偏还不信。」 陶小南这次输得心服口服:「…你赢了。」 「走走走,我们也快进去,没准还能挨着楚公子坐。」 陶桃步子极快,陶小南小短腿跟着后面追得极为艰难。 「二姐你慢点…」 折音不愧为语澜楼的首席琴师,他的场子在一间两层高的小楼里。 步入小楼,一层是大堂座,而楼则是包间,中间採用镂空,条条薄纱垂落,将中间的高台遮掩了下来。 他们来得迟,又没有提前约包间,便落座于大堂靠前的位置。 琴师还没到,楚云暮的出现引起了轰动,在坐的客人或多或少要么是富家子弟,要么是朝堂官员。 但更多人惊于他那副绝色容貌,只不过有色心没有贼胆,现如今没有人敢有胆子招惹上楚家。 楚云暮不在意那些目光,或者说他懒得在意那些人的目光。 落座不久,一道人影出现在薄纱后,不多时,悠扬的琴音便响了起来,迴荡在小楼里,令听者如痴如醉。 楚云暮心下嘆服,难怪折音场子一座难求,折音的琴艺当真绝顶,曲调悠扬婉转,好似坐落在林间,身心都得到了洗涤。 折音演奏时间不长,每日只奏三曲便不再演奏。 很多人还没细细感受,琴音缓缓地收了尾。 「兄长,你觉得如何?」楚云熙只觉得好听,没白来。 楚云暮抬眸扫了眼薄纱后消失的人影,淡道:「当得首席琴师。」 第185页 「连兄长你都觉得好,那就是真的好,我听着都还意犹未尽。」 「下次可再来,眼下你需回府补功课。」 楚云熙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兄长你好无趣,三句不离功课。」 楚云暮无奈一笑:「那还要不要去欢喜斋。」 「要去!」楚云熙虽年岁在长,但对糖糕的喜爱一直没变过。 一提到糖糕,楚云熙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兄长往外走。 陶桃本想离场时去找楚公子,报答他出手相帮,想吃他们吃饭来着,结果,看到前边早已经没有了楚公子的身影。 陶桃满脸失落:「唉,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碰见。」 第154章 半价 上京新起的阙玉阁,专门制作各种精美玉制首饰,且风格同上京时新的不一样,反而是更加的简约大气,一时间在世家小姐夫人里风靡。 楚夫人也在阙玉阁打造了一副玉制耳饰,嘱咐楚云暮下朝时帮忙取回来。 阙玉阁听说是新来上京的陶家所开,且一开就开在了城东,城东铺面极为贵,还需走上关系才能买下来。 能在上京这么快站稳脚跟,陶家的家主倒也算是个能人。 楚三将马车停在了阙玉阁铺面前,他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门前站着的小厮一见,眼里闪过惊艷,又看到他的官服,机灵地上前请客人入内。 「大人里边请。」 走进铺子,里面极为宽敞,错落有致的架子放着精緻漂亮的玉制品。 他将小票拿出来:「我来取之前预订的一副耳饰。」 小厮连忙双手接过:「请大人到前面坐等一会,我去给您取来。」 小厮说着,还上前给楚云暮倒了一杯茶水:「您稍等片刻就好。」 小厮走后,他没去动那杯茶水,而是细细地看着架子上的玉制品。 阙玉阁的玉制品确实同上京的形式很不一样,陶家是荆城来的,想来这些都是荆城那边的样式。 新颖,独特,陶家主的选择这种方式进入上京,倒也是有些生意头脑在里面。 看着琳琅满目的玉制品,他想到程茵表妹即将要出生的孩子,想着要不要买一块上好的玉佩。 「大人是没有看到满意的吗?」 一道带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楚云暮眸色微微淡了下来,转身想要去看说话的是何人。 他转身后,看到一位身形高大,着蓝色锦袍的俊逸男子,那人手里摇着一把写满诗词的摺扇,腰间挂了玉佩。 当楚云暮在打量他时,对方也在打量他,只不过比起楚云暮随意扫几眼,对方看他显然看得极为认真。 楚云暮的脸色冷了下来,对方眼里的惊艷,以及那一闪而逝的痴迷,这样的眼神他看得太多,让他很不喜。 「公子自重。」 直到楚云暮出言提醒,男子怔愣的表情才变了变,好似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失礼。 「抱歉。」男子稍稍往后退了两步,神色恢復如常。 「为表歉意,大人购入的玉制品我给您半价。」 看到男子退开了距离,他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又听到对方给他半价。 楚云暮心下便猜出了眼前这人的身份,倒是意外,能遇到陶家主。 能在这么年轻坐上家主的位置,行事进退有度,楚云暮不欲这样的人结怨。 「那便先谢过了。」 他本就想购玉,能半价买入倒是他赚了。 陶锦温和一笑:「大人何须言谢,本就是我失礼在先。」 「大人若有不懂可问我,陶某对玉也算有些研究。」 「……」 楚云暮没理会他的套近乎,走到一处架子前,取下了一枚男女都适宜佩戴的玉佩,玉的质地看着上乘,成色不错。 「大人眼光不错,这算是铺里最好的一批玉制品,本是五千两,今日大人入手便算两千两。」 「既是半价,断没有再让价。」楚云暮不接他这番好意,转身往柜檯走去。 「……」 陶锦看着他的背影,轻嘆了口气。 没想到人看着清冷,性子也是那么的冷淡,半点不近人情。 柜檯后装木头人的掌柜见楚云暮走过来,满扬起笑容。 「家主说了半价,您给两千五百两便可。」 楚云暮拿出几张银票,交给掌柜,恰在此时,小厮也拿着装耳饰的木盒走了出来。 「大人给您取来了。」 楚云暮接过木盒,没有过多停留地离开了阙玉阁。 「家主,那大人看着不像好接近的,您这一番怕是要白费了。」掌柜懒懒靠着柜檯。 陶锦眼里似有无奈:「确实不好接近。」 陶锦本以为自己此生都遇不到心仪的人,却是没想到在看那大人面容的一瞬,惊艷心动随之而来。 在荆州他见过太多的美人,不管男女,只在皮相上的漂亮终究难以勾起他的兴致。 可今日的这位大人,不仅容貌绝色,气质清冷出尘,宛如嫡仙,就那样站着都好似一副春景图,让人不由自主陷入他那双漂亮浅眸里。 绯红的官服衬得他白皙如雪,却也将他的眉眼染得更加冷艷,比雪中的梅花还要孤傲清冷。 但也更美的惊心动魄,像是能勾人魂魄的妖精。 陶锦侧头问小厮:「那小票上定耳饰可有留姓?」 第186页 小厮立马道:「回家主,小的看到上面留了楚的字样。」 「楚?」一旁的掌柜闻言大惊,「该不会是上京楚家吧?」 他们店铺开在城东,时常会有世家小姐,夫人来订制首饰,其中不乏有权贵贵妇,也有那些大臣的夫人。 今日掌柜看那公子穿着官服进来取物,便以为他不过是小官员,毕竟身旁也没个下人陪着。 谁能想到,会是楚家来的人。 楚家,杨家,石家并称上京三大家,也是高门世家里最不能招惹的存在之一。 掌柜又想到什么,眼里的震惊越发的大:「家主,我看刚刚那位大人很像上京人人传言的楚太傅嫡长子,楚云暮。」 陶锦也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偶然来看店铺一趟,竟是碰到了那位传言的楚公子。 想到那日茶楼陶桃的言辞,陶锦好似认命一般,又嘆了口气。 「这楚公子还真是名不虚传,当真和传闻一致。」 「家主,楚府门第太高了,咱们怕是攀不上。」别说他们还是商贾之家,商人如何能和手握权力的世家相比。 「……」 陶锦没答话,心下却在思索,那楚家公子虽言辞冷淡,疏离淡漠,但眼里没有半分看不起商人。 他私心里却不甘缘分就这样断了,那楚公子如今年岁也没娶妻,说不定他不近女色,近男色。 或许他试试,有一线机会也说不定。 「大哥,二姐又欺负我了。」 人未到,声先到,陶小南一头扎进正在沉思的陶锦腰上。 「陶小南,你给我过来,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你都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被打断思绪的陶锦:「……」 【作者有话说】:猜猜陶锦是好人阵营还是坏人阵营? 第155章 纸条 书本掉落的轻微响动惊醒了伏在案桌不小心随着的楚云暮。 被惊醒的楚云暮从案桌前抬起头,才发觉屋内的阳光已经变得暗黄。 他竟然一觉睡到了下午。 揉着酸痛的脖颈,弯腰将掉落的书本捡起来,却发现里面轻飘飘地掉了一张泛黄的纸张出来。 这本书是一本游记,讲的是江南之景,他不常翻看这类书籍,今日也是偶然想放松便一道拿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书没看几页,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他伸手又将那张泛黄的纸张捡起来,本想夹回书页里,目光触及上面稚嫩的笔迹时愣住了。 『想陪哥哥去看遍江南盛景。』 喊他哥哥,又曾进过他书房的,几乎不需要他去费心猜。 他捏着那张纸,只觉得心底强压的思念似乎要翻滚出来将他淹没。 楚云暮从不觉得自己会是被儿女情长牵绊住的人,可这些一旦和君晏相比,都变得可笑了起来。 他骗不了自己,他是真的很想很想君晏。 但更担心君晏的安危,每每只有收到青州那边传来的信件,才能安心几分。 他记得前世,君晏用三年不仅大获全胜还收復了周边的小国家。 明明六年都等过来了,为何还会觉得三年难熬。 若不是他离不得上京,他又如何甘愿独守在上京等着。 他将纸张反覆看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将它夹回书里。 合上游记的一瞬,他想到君晏不会只看了这一本的,那他会不会又在其他的游记里藏了纸条。 想到这,他急忙起身往书架走去,走到游记那一排,一本本地翻看。 终于又在一本关于海上走商的游记里找到了君晏留下的纸条。 『不知道哥哥喜不喜欢一望无际的大海。』 楚云暮看着纸条,轻喃道:「怎会不喜欢…」 他素来不喜束缚,又怎么会不喜欢无边无际的大海。 将纸条放回书里,他又翻看别的游记,陆续翻看了好几本之后才看到了纸条。 是一本写游牧部落的游记,大多记录了游牧部落在草原上的生活。 『哥哥会骑马,应该也喜欢在草原上骑马,想陪哥哥一起去大草原上骑马。』 君晏写的每一张纸条都关于他,似乎在很早很早以前,君晏他就想要跟着自己一辈子了。 楚云暮看着纸条,心底泛起酸涩,这些纸条都是君晏六年前写的。 他忽觉自己太过冷漠,他当初怎么就将这样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忽视的。 前世,当君晏知道自己站在他对立面时会很难过吧,可即使那么难过了也还是傻傻地在背后帮他。 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会去做。 君晏当皇帝时会那样行事,也是从来没有人教他,没有人教他要如何当好一个皇帝,他只会用最简捷粗暴的手段镇压,这样也只会让他落得一个暴君的名声。 真是个傻子。 如今,他又好似明白重生的意义,或许上天就是要他来爱君晏的。 这一世有他在,他不会再君晏变成前世那样,他会好好地爱他,也会好好地教他如何当好一个皇帝。 ……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半年,前边的战事还在继续。 程茵表妹在上月中旬诞下了男婴,不止杨家高兴添丁,楚夫人也常常往杨府去送补品。 这日,楚夫人又念着要去给即将满月侄外孙求平安符。 第187页 相国寺建在城外一座风景秀丽的山上,又因是皇家寺庙,因此香火也格外的鼎盛,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楚夫人又心念自家长子的婚姻大事,便特地选在了楚云暮休沐日出行。 马车上,楚夫人对楚云暮千叮万嘱,要他去给自己求姻缘签。 「你看看,程茵比你还小一岁,现如今孩子都有了,你再看看,王大人他家嫡长子孩子都两了,他们可都要比你小上一岁,你也是日日忙于公务,像你爹一样,连自己的人生大事也不操心。」 「娘先前就和你说了,我们家不在乎门第,只要是你喜欢的,都可以娶进门,上京那么多家小姐你就真没有一个心仪的?」 「我看那何家的小姐就不错,听说她不仅丹青妙笔生花,写起诗来也是不错,最重要的是人性子温和贤良,你若与她结亲,聊诗词,书画都能说得上,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寂寥。」 「你好好和娘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有了大概我才能好给你相看。」楚夫人是真着急。 哪有到她长子这个年纪还没娶妻生子的,再过两年她都要催安安娶妻了。 楚云暮无奈道:「母亲,我现下无意娶妻之意。」 「无意娶妻,你都二十二还不急着娶妻,你是准备什么时候再娶妻?」 「你也别听你爹说什么立业,他当年娶我的时候还没满二十,也还没你今日官职高,你可比他要优秀得多了。」 「……」 楚云暮很苦恼,他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告诉母亲,他心仪的人是一个男子。 但他真要说了,只怕他母亲得当场昏过去。 「今日我不管你有没有意娶妻,都得去求姻缘签。」 「…是。」 马车到了山脚下便停下了,接下来他们需要步行爬阶梯。 拜佛心要虔诚,长长的石阶便是第一道考验。 石阶上有很多来往来参拜的香客,楚云暮扶着楚夫人慢慢走过长长的石阶,一路往上,走到最顶上,便看到了坐落于眼前宏伟的相国寺。 相国寺歷经了数百年的风吹雨打,整体建造宏大,占据了整个山头,寺中屋瓦廊檐,穿着袈裟的僧人,处处散发着肃穆之气。 向两边大开的正红高门前,立着一尊插了许多长香的香炉,门内高立的佛像慈悲地俯瞰来往香客,淡淡香火味道瀰漫在寺庙周围。 楚云暮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在这一刻静了下来。 「跟我去领香。」 楚夫人信佛,对佛主虔诚,而楚云暮有重生这样的机遇更是对神佛敬畏。 烧了香拜了佛,楚夫人又命一旁的侍女将带来的香火钱拿出来,她要拿去捐赠给寺庙。 「你快去求姻缘签。」 「……」 无奈,楚云暮只能转身往求籤的大殿走去。 求籤的地方站着很多人,大多都是女子为求姻缘而来。 蓦然看到这样好看的公子来求籤,站着的小姐们纷纷让了路,面色泛红地偷偷看着这位来求籤的公子。 【作者有话说】:楚楚子:二十二岁很老吗??? 第156章 圆满 坐着的是一位年轻的僧人,他手边似乎拿了一本佛经在看,而摆放在他面前的木桌放着有签盒,红绸条,穿着红绳的木牌,还有同心锁。 顶着周围女子们的目光,他伸手从签盒里抽了一支姻缘签。 那僧人见有人抽了签,目光从佛经里移到眼前的男子身上,触及他那张极盛的容貌,微愣了一下。 那僧人又极快回神:「施主进殿可解签。」 楚云暮微颌首,离开面前的木桌往后边的打殿走去。 大殿里坐着一位年纪稍长的僧人,他一看到有人进殿,露出了和善的的笑容。 「施主可是要解签?」 「嗯,麻烦了。」楚云暮将手里的木籤递给僧人。 僧人接过木籤,低头看了一眼签文,看到上面写的签文似是怔愣了一瞬,而后又皱起了眉。 好半晌,僧人才放下了木籤,抬头看向楚云暮,脸上已经没有了适才的笑容。 「…施主可是已经遇上了正缘?」 这次换成了楚云暮愣住了,他没想到抽个姻缘签会这样准。 「大师为何这样说?」 僧人又低头看了一眼签文:「据签文所述,施主的正缘乃是续的前世之缘。」 「但施主前世的情缘并不圆满,好好的正缘成了一段孽缘,而这样一段孽缘在今世却成了正缘,按理来说你们应当是遇上才是。」 楚云暮心底微惊,相国寺不愧是皇家寺庙,算得会这样准,连前世他与君晏的缘都算了出来。 「大师说得不错,我与他遇上了,如今已互通了情意。」 「既是互通了情意,那施主又为何来求姻缘签?」僧人似有不解,来之求籤的大多都是还没遇到正缘的。 「……」 楚云暮哪里敢说他与君晏的情缘不能为外人所道,只能慌口扯了别的:「…我想知道,我与他的缘最后可能圆满?」 僧人轻嘆了口气,缓道:「施主这段缘极贵却也极为坎坷,看似情缘浅薄,却又纠缠不休。」 「至于能不能圆满,全看施主你的一念之差。」 「看我?」 僧人点头,復而又露出和善的笑容:「签文已解,施主可自行离去。」 第188页 拜别僧人,走出大殿,他又去拿了块保平安的红绸带。 一求楚府能安然度过此劫。 二求君晏在边塞能平安归来。 三求小鱼能早日醒来归京。 当红绸带高悬挂树枝上,随风飘扬,好似将他心中所求也一同飘散了出去。 楚云暮站在树前定定地看了好久才转身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这条青石子路不多香客,算是寺庙里难得幽静之地,走过青石子里,前边是一条小河,小河中间立着拱桥。 河岸有一条沿着而建的长迴廊,迴廊间飘着写满经文的流苏,河水清澈见底,鱼儿们在水里欢快地游着。 夏季的炎热好似这在这一刻凉快了下来,他没忍住迈步往长廊里走去,走进迴廊里,河岸的微风拂面。 耳边似乎又迴荡着僧人说的话,『至于能不能圆满,全看施主你的一念之差。』 他的一念…之差? 他自认为自己不会做那等薄情寡义之人,既是互通了情意,自然会同君晏相守一生,那又怎么可能不圆满。 他们这一世定然会圆满。 不管往后有多少劫数,他都不会再将君晏丢下。 前世的悲剧上演一次已是刻苦铭心,他又如何,如何捨得再辜负君晏。 古老的寺庙里有人满腹思念难解,遥远的边关有人为了守护心上人拼尽全力只为求一个圆满的结局。 『哥哥,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回来。』 「……」 刚陷入回忆的楚云暮被一道叫喊声扰断了思绪,眼底的思念勐然被压下,再抬眸已是染了冷意。 哒哒哒的脚步声逐渐愈近,他本意离开此地,刚好转身之际,一道夏风轻拂过他的长髮。 随风飞扬的长髮如锦缎般在空中飘起漂亮的弧度,身后挂于廊下的佛经流苏垂下来的带子飘到他肩膀处,染得他好似下凡普渡众生的清冷佛子。 可他眉宇间透露着的冷意好似又将他染得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近人情的九天上神,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陶小南的步子急急停住,他虽然年纪不大,但面对这样漂亮的仙人公子,也是不敢轻易冒犯的。 后头追赶而来的陶桃一把拽紧陶小南的后衣领,提着他的领子就想开骂:「陶小南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不是和你说了,不许再庙里乱跑吗?」 骂完,看到陶小南没吭声,察觉不对劲的陶桃下意识抬头,触及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时,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楚…楚公子。」陶桃紧张地都有些结巴了。 刚刚楚公子应该没看到她那么不大家闺秀的模样吧? 想到这,她又想把陶小南揍一顿了,要不是他,她要不至于在楚公子面前这样失礼。 楚云暮出于教养,微一颌首道:「陶小姐。」 陶桃听见他喊自己陶小姐,心下惊喜,没想到楚这个还记得她,但又看到楚公子身旁没有随从,有些疑惑:「楚公子你独自一人来寺庙敬香的?」 「同家母一道来的,我现下要去寻家母了。」 楚云暮不欲与她多加纠缠,当下就想迈步离开。 陶桃哪里能楚公子就这样走掉,正想出声喊住他,但一道声音比她还快。 「大人?」 陶锦还是那一套蓝色的衣袍,只是手里的扇子的扇面换了一副画着玉兰花的丹青。 他眼里似有欣喜,好似很惊喜能这里看到他。 「大哥,你也认得楚公子?」陶桃惊讶大哥怎么会同楚公子相识。 「先前在阙玉阁同楚公子有过一面之缘,楚公子应当没有将陶某忘了吧?」 陶锦说着又将视线落在楚云暮身上,面上仍旧染着温和笑意。 比起初次见面的眼神冒犯,这次的陶锦显然收敛了许多。 「……」 楚云暮冷淡道:「…没忘。」 「既是有缘遇见,不如一起去尝尝相国寺的斋饭,我们初来乍到上京,还是第一次到访相国寺,楚公子可愿意赏脸?」 陶锦不愧是商人,一张嘴极为会说,不过三言两语便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 陶小南想去拉楚公子的袍角,但他气质太冷了不敢碰,只能软声撒娇:「想,想和仙人公子一起吃饭。」 【作者有话说】:情敌出没 第157章 折梅 陶桃也同样想留下楚公子:「上回你在语澜楼的出手相助,我们都还来得及感谢。」 陶锦闻言回头:「楚公子帮过你们怎么没同我说起,若真是这样,那我先前不该收楚公子买玉的银钱。」 陶桃抓了抓手心:「我以为没机会再见楚公子了,所以也就没提。」 「二姐她就是害羞了。」陶小南说着又转头看向楚公子,「我二姐一直想和你吃饭来着,她可期待着见你一面。」 陶桃羞恼地拍了一下陶小南的头顶:「陶小南你瞎说什么。」 陶小南机灵地躲到了大哥身后:「大哥你看她。」 「……」 陶桃刚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面上根本就藏不住情意。 「家母在等,只怕要辜负诸位好意了。」 楚云暮婉转地拒绝了他们邀请,哪怕知他们是好意,他也不想与他们牵扯太多。 陶小姐的情意他消受不起。 第189页 话落,楚云暮也不等他们出声,迈步便离开了长廊。 半晌,陶桃失落地靠着边上的柱子,喃喃自语:「我,是不是被楚公子拒绝了……」 「也是,那么多世家小姐都没入楚公子的,我这样平平之姿又怎么可能奢望能求得那样的缘分,终究是我妄想了。」 她也不是死缠烂打之辈,既然楚公子对她无意,那她也会放弃的。 「二姐,楚公子又没真的拒了你,说不定你们再相处相处熟悉了,楚公子他就对你有好感了。」 「你没看他连下次都没说,俨然就是不期待下次的相见。」陶桃看过那么多话本子,这种话已经算上是拒绝了。 「到底要怎么样的绝色佳人才能入楚公子的眼啊。」 陶锦看着自家二妹垂头丧气的模样,将自己心底的猜测同她说了:「或许他本身就不近女色。」 「!」 「?」 一道惊讶的视线和一道茫然不解的视线同时向陶锦看过去。 陶桃看话本子多,反应了好一会,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睛睁得更大了。 「楚公子他不会是,不会是……」不会是话本里写的断袖吧? 那她就彻底没一点机会了。 「不会是什么啊?」陶小南懵懵地看着好像受到了惊吓的二姐。 陶桃撇了他一眼:「小孩子别好奇。」 「……」 夏去冬来,不知不觉今年的初雪悄然来临了,玉竹院的梅树开得极好,但身上带着冷梅香的故人却已然不在身旁。 楚云暮折了一支梅花枝与信件放在了一起,他要给远在西北的君晏看看上京的梅花枝。 信件落笔的最后一段,恰巧外边下起了初雪,他心念一转,在信上写下了『上京的初雪很美,折梅相赠,盼君早日归京』。 也不知道西北的冬天有没有下雪,他们的粮草是否足够。 …… 「又坐城门上看上京的方向了。」牧染像是习以为常一般,提了两坛酒,一坛抛给君晏。 君晏抬手将酒罈接住,拔开酒塞,勐地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你喝酒这么不要命,不怕被楚公子知道后训你吗?」牧染笑笑,抬头看向远方。 西北这地方真什么可看的景色,除了黄沙就是一些光秃秃的树木。 夏天热得要命,冬天又冷得厉害,下得也不是鹅毛大雪,而是能砸死人石头大小的冰雹。 真不是个人能待的地方。 牧染就希望能早点打完仗,他再也不来西北这破地方受苦了。 不过他师弟还是蛮厉害的,哪怕条件那么艰苦也没见他眨一下眉,就好似习惯了这种恶劣的生存环境。 君晏听到他这话,喝酒的速度慢了下来,牧染看到,只觉得他真的完全就被楚美人治得死死的。 也就在楚美人前面装乖,在西北这几个月,他的凶名都快要传遍整个西北军营了。 现在哪个敢不服他,况且他领军作战确实赢得漂亮。 他算是知道师弟为什么非要自请来西北,敢情战场才是他的主场。 「师弟啊,你说,去年上京这个时候是不是要下初雪了…」 牧染这话一落就看到君晏突然站起来:「你干嘛去?」 「写信。」君晏丢下这两个字便下了城门。 牧染跟着起身,他也要去写信,问问神医谷那边下雪了没,最好把柳辰彦那厮冷死,省得他一个人在西北受罪。 神医谷的柳辰彦把牧染寄来的每一封信都丢进了盒子里。 他才没兴趣看牧染的热潮冷讽。 也不知道那厮是不是脑子有病,在青州还挺正常一人,去了西北后,每回写信总要阴阳怪气他。 柳辰彦本还担心他上前线危险,看到他的信后,他已经完全不想担心了。 …… 语澜楼首席琴师折音的名声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地广为人知。 不知何时传到了宫里,传到了陛下的跟前,当即大手一挥,派人请语澜楼的折音琴师进宫为皇后生辰演奏。 但上京听过折音曲子的看客都知道,折音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一直都是只闻琴音不闻其人的。 进宫是不可能再掩面的,在陛下跟前,那必然要以真面目出现在人前。 有真欣赏折琴音的看客觉得这是一场无妄之灾,但更多的人都好奇薄纱后面弹奏那样曲调的折音到底是何模样。 不管那些人如何猜测,当传陛下的口谕太监出现在语澜楼门口出来时,折音进宫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了。 楚三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随后又将门关上:「公子,三公子还未归府。」 「他今日得了陛下口谕哪能这么早回来,此时只怕要去逍遥酒楼找太子帮忙了。」 没错,语澜楼一直不在人前露面的折音就是楚云澈伪造的身份。 那日若不是安安邀他去听曲,只怕他都不会知道,楚云澈琴奏得这样好。 他刻意抬高自己的身价不过就是想给太子造势。 毕竟如今太子可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了,少了任家的砥柱,又在陛下跟前不得宠,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博人心。 他又怎么可能看着太子重新起来,自然要将楚云澈这枚不定的棋子拔出来,他可不想再让楚云澈有机会毁了楚家。 第190页 「将折音要入宫的消息散出去。」 他要太子亲手将楚云澈捨弃。 第158章 折音 逍遥酒楼里,一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推门而入,进门的瞬间又极快将门关上。 「太子殿下,您此次要帮我,我不能进宫,一旦进宫,我伪造的身份就全暴露了。」 楚云澈拿下帷帽,面色仍旧苍白,但却不是染着病气苍白,而是受到惊吓后的苍白。 「我是为了帮您才去了语澜楼当琴师,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去送死。」 君敛缓缓坐直身子,面色温和,好似温柔翩翩佳公子,只是眼底却没有一丝暖意。 「父皇下的口谕,本宫帮不了你。」君敛语气随意地好似在谈论今日天气甚好一般。 「况且外边都已经传遍你要进宫了,你要本宫怎么帮你?」 楚云澈暗暗抓紧袖子,最总眼里透露残忍之色:「那便让折音意外身亡。」 他想过了,反正也没人见过折音本人是什么样子,找个替死鬼冒名顶替过去。 君敛听到这话倒是笑了:「你还真是果决,也罢,就按你所说让折音从此消失在上京。」 「但此后你可得想新的法子,若你没有用处了,你所希望之事也不会有结果的。」 楚云澈答得坚决:「自然。」 「也不知道楚太傅会不会想到,有生之年竟然会被自己的亲子恨到起杀心,那样的场面大抵也会是本宫想看到的。」 君敛曾经想拉拢楚云暮,但楚云暮此人太过聪慧,若是重用,等它日身居高位,只怕要反过来牵制他。 这样的人他又怎么敢重用,既然用不了,那么也不能留给别人。 君敛是想过,等他将来即位,一定要寻个由头将楚云暮此人除去的。 只是没想到楚府还有个这么恨楚家的楚云澈。 楚云澈当场找上他,他是不信的,毕竟都是姓楚的,再恨又能恨到哪里去。 直到后来,楚云澈将楚思玥送到他床上,说供他享用后,他才发现楚云澈行事有多么的残忍。 甚至比他还要残忍几分,自此他才相信楚云澈会说到做到,他会将楚府一众人都弄死。 只是君敛还是不会太信任他,所以他们达成了合作关系,他替自己出法子,而自己则出几个暗卫供他驱使。 他不得不承认楚云澈有几分聪明,若他不是被这副病体牵连,只怕也不会这样被遗忘在府里的角落无人提起。 不过有那样优秀的楚云暮在前,难怪楚云澈性子会变得这样阴暗残忍。 他是乐得看楚家倒台,这样将来才能少一大威胁。 …… 没几日,语澜楼传来了折音意外身亡的消息,一时间引得上京众人纷纷谈论。 有人说折音是为了不愿进宫才故意选择了寻死。 也有人说语澜楼有人看不惯折音进宫从此飞上枝头变将他害死了。 还有人说,折音为了不进宫想和相好的私奔后被发现,便一气之下选择了自杀身亡。 总之传什么的都有,语澜楼门前更是汇聚了众多以往的听客想要知道折音的死因。 宫里的皇帝听闻此事下令细查,但因为折音死前的面容血肉模煳,根本分辨不出来原本的容貌。 这件案子最终也没能查清,为了安抚上京百姓,便说折音被歹人所害,现已将犯人抓拿归案。 直到年节来临才将这件事慢慢地压了下去,最后也没有几个人再提起了。 春去秋来,黄金十月是每年秋猎的日子,而此次秋猎却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陛下遇刺了。 匕首带着剧毒,哪怕是没有刺中要害,那些残留体内的剧毒也险些要了皇帝的命。 陛下本就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哪里能抵抗得了这样的剧毒。 身体竟是一日比一日要虚弱,太医便道要陛下先静心养病,先疗养好身体,再慢慢逼出体内的残留的毒素。 皇帝哪里肯让权,但虚弱的身体还是让他不得不选择了让太子暂时监国。 朝堂上风波巨变,谁也没想到一场秋猎居然会让太子一党又重新站了起来。 原本威风的三皇子党自然就遭到了打压。 很多有大臣已经默默地选择站在了太子这边,任家又被太子委以重任。 玉竹院里,楚云暮悠然喝茶,好似根本就知道朝堂发生了什么巨大的风波。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太子监国,太子监国后不久父亲就辞了官。 而他也是在那个时候慢慢地升了官职,一路坐到了丞相的位置。 以前他只当父亲看清了形势,不愿沾染这一趟浑水,如今看来他升官或许与父亲辞官有关。 这一世他不会再让父亲为了自己放弃官职,只有父亲稳坐太博的位置,太子才不敢轻易动楚家。 还有那个躲在后院里的楚云澈不能再留了,他要让楚云澈为他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只是楚云暮没想到会这之前,他会收到来自明煦的信。 信上所说,说小鱼已经醒过来了,但还需要在神医谷里静养一段时间。 看到这好消息的楚云暮马不停蹄地赶往了老师府上。 走进书阁,楚云暮便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老师。 徐大儒显然也很惊喜:「醒了就好,那孩子生来良善,就该是个有福气的。」 第191页 「嗯,明煦说小鱼还要修养一段时间,明年您大抵就能看到小鱼痊癒回来了。」 「我一老头子倒也不需要他急急赶回来看我,他慢慢养就是了,现如今上京也不太平,他回来也是遭罪。」 说到上京如今的形势气氛浓重了下来,原本的喜悦也被冲散了。 「子玉,你同我来。」 徐大儒领着他上了三楼,上了三楼,楚云暮便看到那些书架上的书全是往朝那些皇帝的治国之道。 走到书架前,徐大儒转身看向他:「眼下太子即位的可能性很大,陛下虽说在修养,可大家都心知肚明,陛下身体哪还能恢復如前。」 「我还记得你曾说过,为官后想让百姓安居乐业,想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但这些前提是,你要辅佐君王成为一代明君才有可能实现。」 「这里书你有时间就翻阅看看,说不定往后也能用得上。」 楚云暮心底明白老师对他的良苦用心,又怎么能辜负老师的一番苦心。 「学生会翻阅的。」 第159章 从心 「公子,陶府的帖子,来的小厮说,他们家主想邀您一叙。」 「放那吧。」楚云暮头都没抬,继续看从老师那里拿来的书籍。 楚三将帖子放置于桌上后,便轻声退了出去。 直到外边天色渐暗,他才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将其放进底下的柜子里。 这才空闲去看楚三拿来的帖子,他伸手拿过帖子,翻开,扫了一眼,又合上。 他是知道陶锦为什么给他递帖子,无非就是楚云澈想帮太子拉拢陶家。 陶家虽来上京的时间不长,但却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从众多商贾之家里面脱颖而出,足以说明他的经商头脑很厉害。 太子如今不缺世家的站队,他缺的是钱财,而要从中选择一个有潜力的商贾,那么无疑陶家必然会被他们挑上。 毕竟陶家来上京的时间不长,在京没有稳定的根基,而陶家想要站稳上京必然要有权贵在后面替他们保驾护航。 太子用这个做筹码想要同陶家合作,却没想到陶锦会不心动这样的互惠互利的共赢的好生意。 这帖子的背后不管是什么他都需要去一趟,他想知道陶锦到底在想做什么。 隔日,楚云暮去了陶家开的茶馆见了陶锦。 陶锦好似早早地就在等着他的到来了,他一进门,陶锦刚好倒了一杯茶水。 陶锦抬头朝他笑道:「楚公子来得很准时。」 楚云暮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是陶家主来早了。」 陶锦将茶杯放到他面前,温柔道:「荆城的茶,很柔和,你应该会喜欢。」 「自那相国寺一别后,再见楚公子已是一年之久了,难怪上京人都说要见楚公子一面很难,陶某还以为楚公子不会来赴约了。」 楚云暮语气淡淡:「我若不来,你的茶水岂不是白备了。」 听闻这话,陶锦神色更温柔:「不管楚公子来或不来,茶陶某都会备上的,因为,陶某是真的很想见上楚公子一面。」 他从未这样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哪怕是一年都没见面,心底对楚云暮的喜欢还是不减半分。 如今再见,他心底那些爱恋似要藏不住般涌现出来。 他也知道,眼前这人一如往昔那般冷淡,若他知道自己心底的那些感情,只怕会将茶水泼到他面上再摔门而去吧。 可是如今不说,等下次的机会只怕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面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他,第一次这样纠结摇摆不定。 楚公子是他的劫。 楚云暮神色仍旧淡淡,好似看不到陶锦脸上的温柔:「陶家主还是说正事吧。」 「楚公子进门连口茶都不喝便急着谈正事,莫非还有其他人也约了楚公子不成?」陶锦似打趣道。 楚云暮心底有了不耐,他向来不喜欢不熟的人同他套近乎亦或者好似老友一般打趣。 「陶家主约我难道只是单纯的喝茶吗?」楚云暮声音微微冷了下来。 「……」 陶锦看着他冷下来的脸色,明白自己已是惹得他不悦了。 陶锦嘆了口气,道:「昨日太子派人来寻我,但我来上京不久,尚无根基,我不懂你们朝堂上的风波,眼下这个时候我也知道,一旦做出选择便要承担最后的结果。」 这个选择一旦错了,那么牵连不止是他,甚至连整个陶家都会被拉进深渊。 他只是个生意人,只想踏踏实实做事,不想为了那虚无的富贵将自己的命亦或者整个陶家都搭上。 在整个上京,要说他想选择相信的人,那么久只有眼前这个乱他心神的楚云暮。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陶锦温柔笑道:「对,我信楚公子你。」 楚云暮神情微顿,似是没料到陶锦会当着他的面说信他。 「我们不过只见过两面,话也不过十句,陶家主缘何信我?」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就谈信任,这可不是一个生意人该有精明,或者,你想要楚家在背后保陶家?」 陶锦仍旧勾着笑意:「来上京那几日,我在茶楼听很多关于楚公子的事迹,那说书人将你的生平说得很仔细。」 「这一年来在上京做生意,总会遇上有些客人说起楚公子,听得多了,再怎么也该知道楚公子品行高洁,为人处事皆端得君子风范。」 第192页 「我信楚公子不会害我也不会害陶家。」 楚云暮向来淡然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唇角勾了抹浅笑,那笑似染着嘲弄:「品行高洁?君子风范?」 「很可惜,陶家主你了解的只是世人眼里的我。我没有那么良善,也不喜欢麻烦,陶家的死活又与我何干?」楚云暮唇角的笑随着话落消散。 陶锦还没来得及好好看那令人他心动的笑便已然消失。 但耳边听到眼前人冷漠无情的话语,心底那些心动也慢慢变成了惊讶,似是不相信眼前这人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语。 明明陶桃曾说过这人还在语澜楼出言帮过她,连不认识的人都能相帮的人,又怎么可能是这样残忍无情的性子。 但楚公子他也说得对,他们也不过匆匆两面之缘,楚公子又凭什么在意陶家的安危。 想到这,陶锦苦笑道:「那陶某今日还能在楚公子面前求一个答案吗?」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陶锦微怔:「?」 他若是有答案又怎么可能还要求。 楚云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见他仍旧没有想通,也不想再多言,只提点了两字。 「从心。」 陶锦勐然听到这两个字,还未细细思索,楚云暮已然起身,准备离去。 「你要离开了?」陶锦也跟着起身,随之又看了未动的茶水,心底泛起微微苦涩,「楚公子你…真不试试荆城的茶?」 「我这人喝茶很专一,不止是不喝你的。」 楚云暮这话不止在说茶,但他想陶家主这么聪明,应该很快就能想明白。 陶锦还想再说什么,但楚云暮没让他有机会说话,直接道了句告辞。 听到关门声响起,陶锦才好似回了神,茶水冷却了还散发着淡淡的茶香,一点点地拂过他的鼻尖。 陶锦的轻喃声轻得好似一道风:「那你又喝谁泡的茶呢?」 可惜无人能给他答案…… 【作者有话说】:晏狗狗疯狂冒头:我老婆当然喝我泡的茶(得意脸) 第160章 揭穿 热闹喧嚣的逍遥酒楼里,一道马车从酒楼不起眼的后院进去,那辆马车进去后,停在了一处昏暗的角落,很快,从里面出来一个包裹严实的黑袍男子,他极快离开马车,从一旁的暗门进去。 楼上包间里,烛火燃着,淡淡的香味从香炉里飘出来,落满了整间屋子。 忽得,传来门被推开的吱呀声,走起来一个黑袍男子,他走进屋子下意识反手将门关上,又往前走了几步,绕过屏风,却没有看到榻上的人。 他面色一变,察觉到不对劲,转身就想往门外逃去。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剑刃落在了他脖颈间,只要他敢动,下一秒就会被剑划破脖颈。 「来都来了,走这么急做什么?」 楚云澈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 下一刻,楚云暮从他身后走到前面,坐在了君敛经常坐的软榻,只不过今日的软榻多垫了一层薄毯。 楚云澈声音都发颤了:「大,大哥…」 楚云暮看一眼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逐笑道:「你应该很想知道今日为何来的不是太子吧。」 楚云澈哪里敢说太子,当即想否认,可楚云暮没有给他否认的机会。 「陛下如今身子虚弱,需要有人在跟前侍疾,不巧,今日刚好轮到了太子,他这会正忙在陛下跟前自然没法来见你。」 「你若是有什么好的法子不若同我说说。」 听到法子两字,楚云澈脸色更苍白了。 「怎么,是不能和大哥说吗?」楚云暮笑意微敛,声音泛着冷意:「还是说,你不信大哥我?」 「我怎么可能不信大哥,我我没有什么法子。」楚云澈声音染着颤音,连唇上的颜色都淡了一些。 「……」 楚云暮看着他这副慌张的模样,只觉得可笑,他演戏的天赋倒是不错,眼下这个场面还想矇混过关。 若他没有重生,只怕也不会这样看看柔弱胆小的三弟背地心思居然会这样狠毒。 今日若是来的太子,楚云澈便会献计对付他的父亲,楚太傅。 若楚云澈的计策成功了,那么后面的楚家灭门惨案也会重新上演。 楚云澈到底恨楚家什么? 他抬眸看向楚云澈,眼里满是冷意:「我也懒得和你周旋了,说说吧,楚家欠了你什么,以至于你不惜与太子合谋。」 「你将四妹送到太子榻上时,可有想过她这一生就毁了。」 可怜楚思玥还妄想着有一天太子会娶她,殊不知,她就只是用来交易的一件物品罢了。 楚云澈满眼骇然,似是没想到楚云暮会知道这些事。 明明这些事他做的极为隐蔽,楚云暮怎么可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又或者,他与太子的交易,楚云暮都知道。 楚云澈心底生出了害怕,他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都在楚云暮的眼皮底下。 「大,大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楚云澈还是选择了装傻。 可惜,楚云暮根本就不给他装傻的机会,一字一句戳破他最后的坚持:「该从哪里说起,从我离京去青州时,你便开始为搭上太子这条线做好了准备。」 第193页 「开始太子不信你,你就利用四妹攀高枝的心思骗她爬上了太子的床,取得太子同你合作后,你开始为他献计。」 「状元案用得不错,不仅让太子破了案子获取了陛下的好感,也扳倒了初露锋芒的七皇子,那时我就在想,你这番才智不用在朝堂上都可惜了。」 「你的琴也不错,若你好好当你的折音琴师说不定也会有一番大造诣,只是太可惜,你还是没有用在正道上。」 「你若是就此止步或许还能有生路,可你太着急了,一脚踏进了深渊。」 「刺杀陛下这样的法子你都敢献,你是觉得自己有几条命可以搭上,还是说,你就是想拉着楚家和你一起陪葬。」 「你,你怎么会……」楚云澈再也站不住了,跌滑到地上,借着地板的冰冷给自己一丝清醒。 楚云暮看着他失神的模样,勾了笑意,笑得残忍:「我怎么会知道,你想问这个对吧。」 「你不可能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明明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刺客,刺客也是死士,连陛下都查不到来歷,你怎么可能…」 楚云澈还是不敢相信,为什么楚云暮什么都知道,就好像在看着他们似的。 这个想法一出,他只觉得浑身寒毛竖栗。 他突然就发现,他好像根本就不了解大哥,他以为楚云暮不过就是比常人聪明一些又遇到了大儒做老师,加之他嫡长子身份加持才会这样名声享誉上京。 直到这一刻,他才察觉到楚云暮根本就没有他表面表现出来那样温文儒雅,翩翩公子。 楚云暮他就那样坐在软榻上,神情冷淡,却让他觉得比面对太子时还要害怕,还要令他心生畏惧。 半晌,楚云澈咬牙想给自己某一条生路:「…你若杀了我,太子会生疑。」 楚云暮听到他这话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唇角笑容越发嘲弄:「我说,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你死了,太子不但不会为你报仇还会高兴少了一个知情他弒父的人。」 「……」楚云澈瞬间变得惨白。 楚云暮好似耐心耗尽了似的,懒懒地往后靠:「我说了,你如今没有生路,你怎么就不听人话?」 「趁我现在还不想杀你,说说你对楚家的恨意,不然你就只能把这些都带进地府里去和你死去的三姨娘说了。」 不知道是哪个字忽然触动了楚云澈的神经,他忽然大喊了一声:「不许你提她,你们都不配提我娘亲。」 楚云暮倒没有被他忽然大喊吓到,反而是一旁的楚三出声警告:「不许对公子大唿小叫。」 楚云澈眼里的畏惧不知何时散了去,看向楚云暮时,像是在看什么深仇大恨的仇人似的。 「看来与你那娘有关了。」楚云暮倒是有些好奇。 「我说了你不许提她。」楚云澈再次失控地大喊道。 楚云暮好笑地看着他:「你这副模样好似是我害死她的一样。」 楚云澈恨道:「就是你们害死她的,如果不是你们她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撒手人寰。」 「……」 楚云暮神情冷然了下来:「那你说说,我们怎么害她了?」 第161章 往事 僻静的小院里,一位貌美的妇人倚在软榻上,右手用帕子掩着唇,低低咳着,咳嗽声不断,将里间睡着的楚云澈都吵醒了。 醒了楚云澈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外间,看到妇人在低声咳嗽,连忙想快步走过去,只是他自己身子本就虚弱,走快几步,反而腿一软,倒在了妇人膝前。 妇人忙将他抱进怀里,眼里泛红似染着心疼:「大夫说了你要好好养病,你怎么独自下床也不喊娘亲帮你。」 「娘亲你自己都病了,儿子怎么可能让您还为我劳累。」 妇人听到这话,几欲落泪:「你怎得这样懂事,该让娘拿你怎么办才好。」 「若是当初没有发生那样事情,你也不会生来就体弱多病,以我儿的才智,就是连你大哥都比得。」 楚云澈知道母亲说得那件事,他娘亲因为家世低微,又受老爷宠爱,夫人便对他娘亲心存不满,在他娘亲怀他的时候,还要他娘亲去正院请安,西苑去东苑本就远。 娘亲怀他本就辛苦,走一趟已经极限,可谁知道,夫人嫌她来得慢,竟是没见人就将他娘亲匆匆打发了。 回去的路途,走过小桥时,小桥上竟被人撒了油,他娘亲本就累极,一时不察便滑倒在地上。 那次的滑倒导致她娘亲被迫提前生产,受了惊吓,又早产,生出来的孩子也瘦弱不堪,若不好好精养,只怕都养不活。 他娘亲为了养好他,几乎是日夜不休,娘亲她为了生产伤了身体又日夜不休的照料孩子,身子也是日渐消瘦。 可恨的那次事情,老爷只处置那个不小心撒了油的奴僕,只字不提夫人要他娘亲请安的事情。 他娘亲夜夜看着他落泪,说她不争气只是个姨娘,生得他也只是个不受人重视的庶子,连生父也不曾来看过几次。 楚云澈抱紧娘亲:「娘亲,您等我长大,我也会变得和大哥那样优秀的。」 妇人听着这话眼泪掉了下来:「我一直知道你聪明,若你是府里的嫡子,又怎么可能这样被人忽视,可如今你只是庶子,你父亲是不会让你比过你大哥的。」 第194页 「他是府里的嫡长子,将来也会未来的家主,夫人那边是不会让你夺了她儿子风头的,都怪娘亲没用,给了你这样一个身份,又让你拖着这样体弱多病的身体。」 「娘亲不是您的错,要怪就怪夫人善妒看不得您好,还要怪父亲是非不分,偏袒夫人,让娘亲您这样受苦。」 楚云澈是真的恨夫人和父亲,若不是当初,他娘亲怎么可能长年疾病缠身。 但他更恨那个风光无限的嫡长子楚云暮,同样都是父亲的孩子,为何他和娘亲就只能终日在后院里蹉跎岁月。 不就是欺负他娘亲家世低微,有个国公的外公又如何,总有一天,他会变得更优秀,他要看着楚云暮在他面前惨败的落魄样子。 可这些想法在他娘亲死后演变了更深的恨意,恨到他要楚家所有人都死光,他要他们所有人都为娘亲陪葬。 他们都该死。 楚云澈眼里满是恨意:「如果不是你母亲,我娘亲也不会早产,若不是早产,她又怎么会伤了身体,我也不会体弱多病连后院都出不得。」 「论才智我不比你差,如果父亲也给我找大儒做老师,我也会是名满上京的楚三公子,而是寂寂无名只能终年屈居后院。」 「都是你们害死了我娘亲,我哪怕是死了也会一直恨你们这些刽子手。」 「……」 楚云暮沉默了,他倒是没想到楚云澈恨的理由会是这个。 确实有点出乎他预料。 不过… 「害你娘亲早产确实与我母亲无关,三姨娘难道没告诉你,当初是她自己要去寻我母亲的吗?」 楚云澈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我娘亲怀着我怎么可能还走这么远去寻夫人?」 楚云看着他的反应倒是觉得他好像被三姨娘蒙在了鼓里。 无奈之下,他只能解释当年的那件往事,这还是他去特意去查了的。 「当年三姨娘母家出了事,恰好就是在坏你的时候,出事的是三姨娘的弟弟,他因贪污受贿入狱。你娘的母家就一个独子,自然不能看着入狱,便找到你娘让她去求父亲帮忙。」 「父亲为人正直,自然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你娘求的次数多了,父亲又不能对那时怀孕的你娘生气,便时常藉口不见,你娘见求父亲不行,又想到了我母亲,我母亲平日为人和善,她就想着去求我母亲帮忙,可刚好那日,我母亲带着我去了外公府上,不在府里,根本就不知道你娘来过。」 「直到回府才知道你娘早产了,当时情况很危极,我母亲为了救你娘,去找父亲让他去宫里请太医,好在最后母子平安。」 「你娘生育你后虚弱至极,母亲她不仅将府里的珍贵药材拿出来,还经常去外边医馆里搜罗药材,才让你娘得以续了十几年的命。」 「父亲也并没有不重视你,若他不在意你,也不会派教书先生亲自教导你,你们院子僻静那也是为了让你更好的养病,吃穿用度上也从没有剋扣过你们。」 「徐大儒他也不是父亲请的,而是老师当年看到了我文章,又来府上考我,才收我做学生的。」 楚云暮没说的,当时如果不是老师早一天来寻他,他父亲是准备他送去国子监读书的。 当时没人会想到,徐大儒会看上他还收他做学生。 楚云澈几乎是哭喊出声:「不可能,我不信,娘亲她不会骗我的。」 「当年你娘母家的事闹得挺大的,你只要一查便知,我想你娘大概是记恨父亲母亲不出手相帮,最终害得她母家被发配流放。」 「你骗我,娘亲她怎么可能骗我,你就是为了开脱故意编造的谎话,你在骗我,就是你们害死的母亲。」 楚云暮看着他疯魔的模样,眼里染上了不耐:「若不是我母亲,三姨娘在你生那年就该死了,哪还能苟活这么多年,你娘不知感恩就算了,还构陷我母亲,当真是狼心狗肺。」 楚云暮还是觉得他母亲为人太过和善了,那个后院夫人会像她这样对那些姨娘那么照顾的,那些人受着他母亲的照顾还倒打一耙。 真真是令人寒心。 第162章 闭朝 他只要一想到楚家因为这种莫须有的理由被灭门就觉得可笑。 他们楚家到底是怎么养出这样狼心狗肺的玩意。 「你是有几分聪明,但你性子太偏激了,这份聪明显得你更愚蠢,但凡你出去打听一下当年的事也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你既然那么依赖你那个娘,不如就早些下去陪她吧,省得她一个人在下面孤独,你最孝顺了不是吗?」 从今日来到逍遥酒楼,他就没打算放过楚云澈,此人性格偏激极端,为了将来楚家安稳的日子,他只能下杀手。 那些真相说出来也不是为了让楚云澈醒悟,他不过就是让楚云澈死个明白罢了。 况且他现在不死,等他要扳倒太子时,楚云澈就会成为一颗定时炸弹,楚家甚至都会因他的所作所为陪葬。 毕竟弒君这种事情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前世他或许还想着救世,但如今,他只想保护好他的家人朋友。 所以,楚云澈必须死。 楚云澈眼底的恨意还没完全消散:「…你要杀我?」 「是你身体虚弱,抗不过去病死了,和你娘一个死法,你应该会喜欢。」 第195页 楚云澈眼里浮现惊恐,似乎不敢相信楚云暮这么绝情。 「你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楚三一手刀将他打晕了。 「将他带回落云院。」 楚云暮似疲惫般闭了闭眼睛,揉着眉心站起来,递了一瓶药给楚三。 「带回去后,给他服下。」 不待楚三答话,眼前已经没有了公子的身影。 上京最高的建筑屋顶上,楚云暮提着一坛桂花酿坐在黑瓦上,望着天边的那一轮明月。 那场如梦魇般折磨了他这么久的大火,终于不会在今世上演了。 「今年的初雪会洗刷所有的罪恶。」 打开酒塞,淡淡的桂花香伴着酒香一起飘散了出来。 恍惚间,他好似回到了少年时期,回到了那段最恣意的日子。 欠明煦那场亭下煮酒也不知何时才能补上。 今夜,他自能独饮。 …… 又是一年初雪来临,而这一天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直在修养的陛下在新进宫的神医医治下得到了好转,体内的毒素得以排出来,身体得到极大的好转。 监国了这么久的太子怎么可能拱手将权力交回,于是便怂恿大臣们去进言,让皇帝好好继续修养,等身体完全康健。 大臣还没来得及去拜见皇帝,三皇子比他们更早去面见了皇帝。 等大臣们赶过去时,皇帝已经下令近日不见任何人,要安心养病。 等到第二日上朝,大臣看到太子没来上朝,心下疑惑。 德公公带着陛下口谕来到大殿。 「闭朝七日,有急件可交于奴才,奴才会呈到陛下面前。」 此言一出,满朝譁然。 只有三皇子君彻面笑容满面,还道声德公公辛苦了。 德公公也笑道:「三殿下福气还在后头。」 「那便承公公吉言。」 君彻心情别提多好了,过不了多久,太子肯定会被废。 他还要感谢那个暗中送他把柄的神秘人,要不是那人,他还不知道太子居然敢大胆到弒父。 看来天意如此,他才是那个要坐上皇位的人。 想到这些,他视线触及到绝色的容貌,楚侍郎的姿容还是那么夺目。 只可惜被君翎看上了。 当初他与君翎谈合作,君翎帮他夺位,而等他登基以后要把楚云暮送到南翎世子府上。 君彻本就没想重用楚云暮,他太聪明了,他不想用这么聪明的人。 正好君翎要,那他就将楚云暮送去给君翎当男宠,让他们之间互相伤害去。 闭朝七日间,同太子有牵连的陆陆续续地入了狱。 再怎么迟钝的也都知道,太子殿下怕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闭朝七日后,几个月没露面的皇帝出现了在朝堂上。 而在这一天,皇帝宣布了君敛不再为太子,一月后压入大牢等候发落。 除了楚云暮,三皇子,其他人都不知道皇帝怎么好端端地就要废太子。 当即有忠臣出来进言:「陛下,废太子此事兹大,还需细细商议再行定夺。」 皇帝听闻此话,大怒:「这个逆子都安排刺客来行刺朕了,你还有朕怎么定夺,你说说,要怎么定夺?」 那忠臣吓得跪在大殿上,连声告罪。 更多的大臣心底震惊,太子殿下居然敢弒君。 太子是疯了吗? 连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敢做出来。 不管殿下大臣心思如何,但没人敢出声为太子说话,就连太子一党的那些大臣也纷纷装死,不吭声。 …… 某夜大雪纷飞的夜晚,大牢传来走水的消息,一时间大牢变得极为混乱,也就没有人发现,关押的废太子不知何时消失了。 第二日一早,发现废太子不见后,皇帝下令全城戒备搜捕废太子踪迹。 然而废太子还没抓到,三皇子在花楼被刺身亡的消息传到了宫里。 兇手是谁几乎不用去猜测。 皇帝悲愤之下更是大怒:「给朕找,就算掘地三尺都要将那个逆子找到,若他不肯配合就地诛杀。」 谁都没有想到,皇帝大悲大怒之后又病了一场,闭了小半月的朝才又重新上朝。 而被皇帝下令抓捕的废太子被人关在了一间昏暗的地下室。 而他身上布满了数不清的伤痕,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手筋脚筋都被人挑断了。 膝盖间从皮肉间露出的骨头,昭显着他的腿已经断了。 不知过了多久,上边传来了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被绑着的君敛忍着痛苦费力地抬起头,看到是楚云暮,眼里似乎闪过惊恐。 楚云暮在他三步之遥停下,看着他的惨状,神情毫无波澜。 「去给他餵一口水。」 身旁的楚三拿着一碗水走过去,动作粗暴地抓着君敛的后颈,逼他喝下这一碗水。 君敛被水呛得咳了好几声,有了水的滋润,他也能开口说话了。 「咳你…是来杀我的?」 受了好几天的折磨,他也知道楚云暮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你恨我?」 第163章 报仇 蓦然听到他这句恨,楚云暮淡然的脸上染了笑意,好似在笑他这句问话。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最初接近我的人是你,最后在青州派人杀我的也是你。」楚云暮的笑容慢慢变得冷然,「君敛,我是做什么,你要这样赶尽杀绝?」 第196页 君敛面色一变:「你知道我派人杀你?」 这件事他做得极为隐蔽,楚云暮怎么可能知道。 如果他这么早就知道自己要杀他,那他和六弟的关系…… 慢慢地他想到自青州回来后,六弟被父皇厌弃,转念又到,现在宫里还有两位年幼的皇弟,那两人现在都还没满十岁。 若是,六弟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了,那么他那两个皇弟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皇位会落在谁的头上,不言而喻。 楚云暮看着他变化的神情,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看来你是想到什么了。」 君敛本还不确定,现如今听到这句话更相信了自己的猜测。 「你在本宫派人杀你后就倒戈了君晏?」 楚云暮的沉默让君敛更加坚信不疑:「从青州回来后,是你教君晏藏锋的吧,父皇本就想让他入朝的,如果不是他犯错太多,根本就活不到出征那日。」 如果不是君晏表现得太废物,他根本就不可能放过对方。 「本宫当初就该杀了他。」 楚云暮冷声打断他的话:「你杀不了他。」 「你还真是护着他,你帮着他又有什么好处,他不过就是半路从乡野里回来的皇子,连皇室规矩都学不好的人怎么可能当好一个皇帝。」 君敛眼里染着狠毒的神色:「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性格有多残暴,他那宫里死的宫人不知有多少,你知道宫人私底下都叫他什么,他们都叫他索命的魔鬼,谁碰上他都得死。」 「他在战场上杀人无数,身上染满了血腥,等他坐上皇位后,你觉得他还会听你的吗?」 「你扶一个暴君即位,就是害大宸百姓,也是在自寻死路。」 听着君敛这些话,楚云暮神色仍旧没有什么变化。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君敛闻言愣了一下:「?」 楚云暮只得好心给他解释:「给你那碗水里面掺了毒药,还有半刻钟,你嗓子就会说不出话了。」 君敛骇然:「你要毒哑我?」 楚云暮点了头:「当然,毕竟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但把你交出去之前,得保证你不会乱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看着楚云暮这副淡然地好似和友人交谈的语气,君敛只觉得楚云暮心计城府深得可怕。 楚云暮又问他:「所以你还想问什么,趁着现在还能说话。」 「……」 「你到底为什么要选君晏?」 「还是你觉得他更好利用,那你不如试着利用我。」 君敛接连的两个问题,楚云暮只思考了一瞬,便都回答了他。 「他比你乖,比你听话。」 楚云暮说着说着勾唇笑了,那笑染着君敛看不懂的情意。 「他也是我余生相伴一生的爱人。」 此言一落下,君敛表情凝固了,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而等君敛再想说话时,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只能发出啊啊难听的嘶哑声。 楚云暮朝着他笑道:「上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坟头草都已经挺高了,所以,前太子一路走好。」 「……」 开春后,废太子在一处山洞里被发现,被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 皇帝看他半死不活的模样只觉得心底更气,想把他关回大牢,又怕他像上回那样逃跑。 「即刻处斩。」 皇帝冷漠无情的声音落下,废太子君敛的命数便在此终结。 没了皇子们结党营私,朝堂上和平了一段时间。 就在这样平和的日子里,在夏天到来之际,南翎世子府举办的宴会上,君翎突然在宴会上倒下了。 谁也没想到,君翎这一倒下就直接断了气。 那日喝的酒也没有检测出毒物,但根据太医诊治得知,南翎世子是受毒药一点点渗透,最后暴毙身亡的。 搜查整个世子府发现,南翎世子屋子里的香里惨了毒药,但毒药很微量,根本就不会致人死亡。 但如果是闻个两三年,毒便明明渗入五脏六腑,最终蔓延到心脏,便再无药可治。 且这香还有致人上瘾的功效,闻久了这种香便再也闻不到别种香了。 「公子,清烟姑娘给你留的绝笔。」楚三将信件递到了楚云暮面前。 楚云暮接过信,却没有着急打开,而是问楚三:「她放弃了生路?」 「清烟姑娘说您已经帮她很多了,她不想连累您,她还说,当初她姐姐被南翎世子害死的那一刻,她就没想要活着了,她能活这么久也是为了给姐姐报仇。」 「大仇得报,她也不想再活着了。」 「……」 他当初了解清烟的生平也不过是偶然,若不是她同太子走的近,他也不会费心去查清烟。 只是没想到他一查,便查到了清烟接近太子是为了找机会报仇。 她的姐姐,也可以说是她爱人,她们当初从家里私奔出来,却没想到遇上人贩子,那些人贩子见她们两个女子貌美,便想抓她们拿去青楼里卖个好价钱。 她的姐姐为了让她不被抓走,便自己独自去绊住那些人,好让她逃走。 她后来去报官,官差抓住了那些人贩子,可她的姐姐却已经被转手卖到了上京的青楼里。 于是她一路北上,匆匆赶来上京,还没等她去打听姐姐的行踪,便听到有人说,青楼有人从三楼跳下来,摔死了。 第197页 她似心有所感,她跟着人群跑去看,挤过围观的百姓,她看到地上被鲜血染红的人后,终是没忍住崩溃大哭。 后来,她几经周折,终于知道姐姐跳楼的真相,姐姐本在青楼只做那卖艺不卖身,因得她舞跳得好,管事也由着她。 只是没想到南翎世子不管姐姐的意愿,威胁管事,又逼迫姐姐将她去拉进房里强要了她。 为了报仇,她入了姐姐那个青楼日夜等待机会报仇。 而楚云暮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他告诉清烟,他可以帮她报仇。 清烟问他:「您为什么愿意帮我?」 楚云暮笑道:「你就当我日行一善吧。」 第164章 恩赐 清烟留给他的绝笔信里还夹杂着南翎世子府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君彻是死了,可他的母妃还养育有一子,是如今的九殿下,尚不足十岁,若是陛下还能撑几年,又有石家的支持,九殿下未必不能争上一争。 而清烟留给他的绝笔信里就提到了有关石家在私下做的勾当。 这些留着等将来君晏即位再行处理,毕竟现在若是贸然打破了皇帝特地留下的制衡,恐怕会生祸端。 楚云暮低声吩咐楚三:「找机会将她的尸首偷换出来,安葬到城外山腰的桃花林里。」 既然清烟给他留了这些秘密,那他索性再帮帮她,将她与她的姐姐安葬在一处,有桃花林做伴,倒也不错。 君翎死在后宅女人手里这事并不光彩,因此皇帝下令不许将此事外传。 外人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只知道南翎世子在自己的宴席上喝酒被毒死了。 接连死了两位皇子,又死了一位世子,大臣们都心下暗怕,怕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 一时间人人惶恐,行事作风都有所收敛,朝堂上又太平了一段时间。 上京是太平了,却因皇子们死的死,还没及冠的两个皇子不足为惧,还有一个在战场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那些拥有封地的亲王开始蠢蠢欲动,往年只派人送年礼过来就算了事,而今年,来了三个封地的世子,他们打着送礼的名义来暗探皇帝的虚实。 皇帝知晓这事自然怒不可斥,可他早就伤了根基的身体根本就不能有过激动的情绪,精力也是日渐消退。 皇帝在怎么怒也只能忍下,宫里的两位皇子尚小根本就不能为他分担。 然而在宫宴上,那三位世子出彩的表现还是惹得皇帝的不满。 于是皇帝将他们留在了上京,明面上让他们体验上京的风土人情,实际上是暗暗将人扣在上京,不让他们回封地。 如今朝堂上的形势很严峻,若他再不立太子,若再没有优秀的皇子镇压那些蠢蠢欲动的傢伙,就算他扣着那些世子,也无济于事。 就在皇帝苦恼之际,边关传来了捷报。 据传来的捷报所述,六殿下不仅领着军队打退了敌人,现如今在乘胜追击收腹周边的小国家和部落。 基本上大局已定。 皇帝一颗心落了地,心底开始审视起那被自己刻意忽视的六子。 老实说,他是很不喜欢那个出生乡野的皇子,若不是他是自己的血脉,他甚至都不想将他接回宫里。 他不希望自己将来的继承人是个卑贱女子所生的皇子。 不等皇帝有多少考虑的时间,入冬后,天气的寒冷,直接让皇帝又病了,这次的病不比先前的几次。 太医颤抖地道了句,陛下可能有中风瘫痪的前兆。 这样的话一出,皇帝哪里能接受,当即喊人把太医拉出去斩了。 可不管换了多少个太医都无用,最好的结果就是延缓发病的时间,但最后还是会发病,一旦发病便无药可治。 延缓的时间也不定,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一个月。 皇帝闭朝了几日,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命德公公宣了楚侍郎进宫。 德公公还记得他几年前也领过楚侍郎去见陛下,那时候的青年孤傲清冷,对他的主动示好无动于衷。 而在同样大雪纷飞下,穿着绯红官服的青年一如往昔那般孤傲清冷,撑着一把油纸伞,身姿玉立,还是那般夺人目光。 「楚侍郎,请吧。」德公公止步于御书房门前,微微弯了身子。 楚云暮合起油纸伞,交于一旁的小太监,道一句劳烦了。 一旁的小太监受宠若惊,连忙道不劳烦不劳烦。 拂散身上的雪花,理了理衣襟,他才推门而入,一打开门,里面烧着地龙,将他满身的风雪染了一丝暖意。 他微低头踏入门框,门在他进去后被人轻声关上。 步行到殿中,他行了个君臣礼:「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皇帝却好似心情极好似的,摆手让他平身:「楚侍郎来时一路下着雪,怕是要冻着,正好桌上备了热茶,你自己去倒一杯喝下暖暖身子吧。」 皇帝语气温和甚至带着笑意,可落在楚云暮眼前比外边的风雪还要令人心寒。 君令不能违抗,他只能低声谢恩,转身去旁边的小桌上倒一杯热茶。 热茶一倒出来,飘散在空气里的淡淡香甜,令楚云暮面色微变。 皇帝看到楚云暮动作顿住,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楚侍郎是看不上朕这里的茶水吗?」 第198页 「这茶是上好的珍品,朕体谅楚侍郎你迎着风雪赶来怕冻坏,特赐你一杯热茶。」 楚云暮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哪怕茶水滚烫也没他有所动容。 「陛下恩赐臣怎敢拒,只是臣闻着茶里似乎混了花香的味道,臣自小就喝不得染了花香的茶水,恐负陛下美意。」 皇帝盯着他那张极漂亮的脸蛋,其实他也不想让这样的美人消逝,可谁让他太聪明了,让他不得不防。 皇帝的声音泛着冷意:「你若喝不得,那朕现在就宣楚太傅替你饮下。」 皇帝连周旋都不愿意了,明言就是告诉他,他和楚太傅之间只能取捨一个。 楚云暮抬头直视皇帝,不卑不亢:「父亲为官多年从未站队,也没有错处,陛下为何仍不肯相信楚家的忠君之心。」 皇帝神情渐渐阴沉:「楚侍郎你是在质疑朕?」 「臣不敢。」 「不敢?」皇帝冷笑一声,「朕看你敢得很,你知道为什么多年来你还只是个小小的侍郎,那是因为朕不让你升迁,朕深知一旦让楚家壮大,将来大宸还能姓君吗?」 「你们这些清流世家心思缜密,但这天下永远只能是君家的天下。」 「你若不喝,今日今日喝的便只能是楚太傅,楚太傅年纪大了,这一杯下去,可就没命回府了。」皇帝铁了心要逼他。 沉默了半晌,楚云暮握着杯子松了一分,好似想通了皇帝今日的相逼。 「陛下是要立储了吗?」 第165章 为相 皇帝听闻他这话,心底微微一惊,惊于他的聪明:「你是如何猜到的?」 「陛下若不是为了立储君又何必急急拿楚家开刀。」 「你果然聪明,朕确实是要立储,朕的六子在边关打了胜仗,朕深以他为荣,自然属意他接下朕的担子。」 皇帝忽然话风一转:「他出生乡野,没有可以依靠的世家,朕自然要为他铺路,而楚侍郎你既然如此忠君,就当是为了大宸下一任君王奉献吧。」 「……」 原来是为了给君晏铺路,楚云暮觉得可笑的同时又为自己感到悲凉。 皇帝疑心太重了,不管他怎么解释皇帝都不会相信的,但他不可能为了自己苟活,让父亲替他受罪。 上京还扣着三位世子,不能动乱,皇帝必须好好地坐镇在宫里,最少也要等君晏回来。 那么这杯毒茶,他是非饮不可了。 「臣谢陛下恩赐。」楚云暮再次谢恩。 皇帝看着他一口饮下那杯毒茶,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毒还能让你活一阵子,这段时间就辛苦楚侍郎接替杨相的位置了。」 果然皇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世家,楚家是第一个,而杨家就是第二个。 该说杨清重心不在朝堂上,好运躲过了一劫。 皇帝摆手道:「退下吧,朕乏了。」 「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冷冽的风雪拂面,将他那颗心染得更寒冷。 一旁的小太监见状,连忙撑开油纸伞,垫着脚撑过楚云暮的头顶。 楚云暮注意到他笨拙的动作,没忍住扯了一抹笑意。 小太监看到他的笑,先是被惊艷得红了脸,随后又好似怕冒犯楚云暮,慌忙低下了头。 德公公在一旁道:「小荞子,送楚侍郎出宫。」 小太监慌慌忙忙地答话:「奴,奴才送大人您出宫…」 这次楚云暮没有再回绝:「劳烦了。」 「不劳烦的,大人您太客气了。」小太监努力撑着伞,心下却觉得楚大人为人真好。 为了不让小太监撑得太艰难,他刻意放慢了脚步。 只是在将要出宫时,他回头看了某处宫殿方向,若是小太监抬头的话,就会发现楚大人看的是六殿下所住的朝宣殿。 又走了几步,楚云暮从小太监手里拿过伞柄:「就送到这吧。」 小太监看着离宫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犹豫了一下说道:「奴才要送您到宫门口的,如今还差些距离。」 他这样似有些委屈的倔强模样让楚云暮想起了年少的君晏。 这小太监看着不怎么聪明的样子是怎么做到陛下跟前侍奉的。 但笨点也好,最少能活得长久。 远远看到楚三撑油纸伞走来,楚云暮便将自己手里递给了小太监,小太监还以为楚大人是要自己继续撑着,便将油纸伞高高举起。 楚云暮将伞推到他头上,笑道:「我的侍从来了,这伞就给你遮雪了。」 小太监呆呆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楚大人快步走向前面那个黑衣男人的身旁,那男人很高大,一把油纸伞撑得很稳,不像他那么费力。 小太监拿着油纸伞看着前面走远的人,心底缓缓地泛起了暖意,眼角似乎泛了湿意。 他太久太久没有在这座宫里感受到温暖了,若不是遇到楚大人,他怕还不知道原来被人温柔对待是这样幸福。 楚云暮或许不会知道,他不过是随手送了一把油纸伞,就能惹得那小太监铭记一生。 …… 第二日早朝,杨相在大殿说要辞官回去带孙子,皇帝怜他劳苦一生,便许了他的辞官,当即又在朝堂上,大肆嘉奖楚侍郎的功劳,不顾大臣们都反对,执意要要他接替杨相的位置。 楚云暮心如止水,冷眼看着陛下在大臣们面前的表演,也不在意那些向他投来的羡慕嫉妒的目光。 第199页 众人只看到他官至丞相,没人知道那是他用命换来的,而且换来的也不过短短这个冬天。 皇帝给他下的毒是皇室的密毒,这种毒会一点点渗入五脏六腑,一点点蚕食他的生机,最后落得七窍流血的死状。 但不管什么毒总能找到解药,只要不是蝶烬那种极快毒发的毒药,都可能有一线生机。 皇帝早料到这种结果,所以用丞相的位置将他强按在上京,慢慢地耗尽他的最后一丝生命力。 楚家被捧得这样高,他父亲根本就不敢妄动,生怕行错一步,等来就是满门抄斩。 表面看似风光,暗里那些人都在等着楚家从高处狠狠地摔下来。 被任职丞相后,楚云暮变得很忙,那些同僚看不惯他,便事事都要他过手,忙完公务,他又要安排青羽阁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夜里也会被毒侵扰疼到睡不着觉。 他便会披上外衣起来,借着的烛火,给君晏写他当皇帝以后要做的事情,他怕他死了以后,没人教君晏当好一个皇帝。 笔尖触纸,他想到先前那些信里写的盼君归京,心底只剩苦涩。 果然该留着君敛一条命的,若是像前世那样,皇帝或许还不会这样忌惮楚家。 想到皇帝杀他只是为了给君晏铺路,他好像又没有可怨的。 思来想去,果然应了相国寺大师的话,他们之间缘薄,能不能相守一生也看他能不能活下去。 全在他一念之差,这四个字,他直到今日才算是明白。 但眼下,他好像等不到君晏回来了,连这个冬天他都不一定能熬过去。 明煦的那场酒他也要失约了。 他好似又不知道他重生的意义了,难道真的只是助君晏登上那个位置吗? 可动了的心,那些缠绵的夜,那些诉不尽的情意,让他怎么捨得独留君晏一人在世间痛苦。 他说过不会抛弃他,不会丢下他,说过他不离他不弃,可如今他又要成为六年那样,再一次将君晏抛下吗? 楚云暮忽得轻喃出声,像是在问人,又像是自问。 「若我食言了,你可会恨我?」 一滴泪落在纸上,晕染了上面的墨,但依稀能看出上面写的君晏两字…… 【作者有话说】:距离君晏成为皇帝倒计时 第166章 元节 边关传来军队准备班师回朝消息后,皇帝在早朝上宣布六皇子君晏为储君。 满朝文武譁然,谁都没想到,最后从半路回宫的皇子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 但如今谁都不敢有意见,毕竟六皇子是打了胜仗回来的,实力摆在众人眼前。 听到君晏成为了太子,楚云暮才觉得自己这毒没白受。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君晏回朝的那一日。 下朝途中,楚烨注意到自家嫡子面色过于苍白了些,眼底乌青也很重,像是好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子玉,你再忙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楚烨知道他如今身上的压力有多大。 皇帝有心磋磨楚家,连他如今行事都要大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生怕行错。 何谈子玉这样年纪轻轻就官至丞相,所背负的压力更是常人虽不能想像。 楚云暮忍了忍有些眩晕的脑袋,尽量语气镇定自若:「谢父亲关怀,我会注意自己的身体的。」 「过几日是元节,这次有几位世子在京,大抵会摆三日宴,你就寻着这个时间好好歇息。」 「是,子玉会的。」楚云暮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缓道「…父亲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这个元节应该就是他生前过得最后的一个节了吧。 连年节都不能陪伴在父母身侧,他愧对父母对他的生养之恩。 …… 元节当晚,楚云暮第一次放肆自己,求着父亲同自己多喝上几杯,一旁的母亲笑他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楚云熙也跟着胡闹,说他也要喝酒,最后被母亲训了一顿就老老实实吃菜了。 这样热热闹闹的饭桌让楚云暮觉得怀念,心底越发地不舍,不捨得他们会为自己的离去而悲伤。 第二日清早,他带着十几盒雪雾银针赶往了老师府上。 老师看出他精神不好,以为他是没有休息好,便赶着他回府歇息。 却不知道他体内的毒素已经渗入了五脏六腑,如今也不过拖着一副残破不堪的身体强撑罢了。 摆别老师,他又赶往了外公府上。 楚三见公子这样不停歇,没忍住开口劝他回府歇息。 「不必劝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郑国公很高兴他的到来,拉着他下了两句棋,又聊了君晏这次的胜仗。 郑国公言辞里还是嫌弃:「那小子也算是说到做到,没让老夫失望。」 「外公怎还对他有意见啊,他如今贵为太子,将来就是天子,他已经算是很好了。」 郑国公显然不喜欢自家孙子夸君晏:「太子又如何,你看看前太子下场,还没到最后,一切都不能下定论。」 「那外公且看以后吧。」楚云暮努力扯下一抹笑,「他会是个好君王的,所以外公你看要好好看着他。」 替我看着他如何成为一个好皇帝。 「今日来外公府上,也是想请外公帮我瞒着,我想去城外相国寺住两天,替楚家祈福,也想求君晏他平安归京。」 第200页 郑国公一听到他这话,脸色就不好了:「你好不容易休息,跑去相国寺做什么。」 「所以才要外公替我瞒着,不然母亲知道肯定不会让我去的。」 楚云暮语气恳切,郑国公又哪里能拒绝他的请求,只得同意他去了。 「随意求求就是了,别一根筋一天都跪那,听到没。」 「知道了…」 出了国公府,又出了城,马车一直到相国寺山脚下,他没再让楚三跟着了。 「你不必跟着我了,去做我安排你的事。」 楚三不想留公子一人,正想说什么,楚云暮却没给他机会。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我的身手在上京没人能近身,快去。」 公子的武功确实高超,楚三犹豫了一下,最终让公子小心,便离开了。 楚云暮看着高耸入云的阶梯,虔诚地拜了拜,三拜过后,他转身回到马车上,亲自赶起了马车。 马车一路山路而去,在他中毒后,他便在离相国寺不远的另一座的山上建造了一间木屋小院。 前世他就住过那间木屋小院,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世,他还是回到了小院里。 木屋建在了半山腰,待他赶到时,已经精疲力尽,靠着马车歇了好久才恢復了一点体力。 木屋小院很小,外边建了围墙,从正门进去,里面是一块不大的前院,前院还有一口井,穿过前庭,中间是正屋,两侧是耳屋,一间是杂物房,一间是厨房。 后院还有田地,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看了,他直接坐在前庭廊下摆放的摇椅,看着远处的天边。 恍然间,他好似梦回了前世,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躺在摇椅上,看着远处的天边。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只能慢慢地消磨时间。 而如今他却是争分夺秒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看多久,身体传来的疼痛让他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样的折磨他已经忍了半个月,只是每次疼痛都会加倍,好似在试探他的忍耐力,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生机。 他不知道疼痛持续了多久,只知道他再次醒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他随意擦拭了唇边的血迹,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扶着墙走进了里屋,屋里没有点烛火,也没有烧炭火,很冷很冷,刺骨的冷。 他摸索到床榻边时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床上,昏了过去。 第二日,他再次醒来,看到外边大亮的天色,心底暗暗侥倖,他又活了一天。 他不希望自己的丑陋死状被人看到,所以他选择藏起来,他不想被人知道他的死状那么难看。 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无意中看到他带着的药玉,那药玉的颜色似乎暗淡了几分。 他还能苟延残喘到如今,怕是这药玉功不可没。 若没了这药玉,他可能都撑不到今天,还真是多亏了明煦。 他扶着床柱站起来,侧头看到一旁放着一把古琴。 看到古琴的瞬间,他想到君晏班师回朝,算算消息传来的时间,他们大抵没几日就能回到上京。 只是,他没法亲自去迎接君晏,也看不到君晏回朝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三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可那些积攒的思念却还是让他悲伤得想要落泪。 怎会这样,为何他们就註定不能相守一生。 第167章 念君 为何他们之间不能圆满,君晏爱了他两世,如今还是求不来圆满。 上天何其残忍。 他忍了忍要落下的泪,费力抱起古琴,一步一步扶着墙走得极慢,等走到前院,已是耗费了他大半的精力。 慢慢等死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那种无力感让他倍受折磨。 将古琴摆放好,他撩起睡得满是褶皱衣袍,席地而坐。 平日里连一道褶子都要拂平的楚云暮,如今却丝毫不在意自己外形。 半晌,他试了几个音,好似喃喃自语般。 「小晏,恭贺你得胜归京,这首《念君》就算是我送你归京礼。」 前有思暮,后有念君。 他将所有的思念,所有想说的话都融进了这首格外痴缠的曲调里。 忽得一片雪花落在琴弦上,痴缠的曲调里又染上了悲意。 他抬头看着漫天飞雪,忽然想起一句『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既然他们註定走不到最后,这场他们同淋的大雪就算抵了曾经许诺的白头到老吧。 这样,也不算是他失言了…… 一曲琴音未完,一道破风声隐在漫天雪花里袭来。 楚云暮眸底染了杀意,手中的古琴被他用来挡住了远处射来的箭羽。 他没想到皇帝为了不让他逃离上京,竟还派了暗卫来杀他。 当真是一刻也不愿让他活着了。 还不待他喘口气,又有箭羽射来,不过不是射向他,而是射向他的木屋,那些箭羽绑着火种,一接触他的木屋便燃了起来。 很快火势大了起来,连满天雪花都扑灭不了。 看着木屋被烧毁,他咬牙施展轻功,往林子里逃去。 被毒死是一回事,但被人杀死又是另一回事。 那几个暗卫看见他逃跑,立马握着长剑追了上去。 他忍着浑身疼痛一路往跑,却没想到路的尽头会是一处悬崖。 第201页 他停下了步子,看来今日横竖都是死,倒不如与那几人同归于尽。 那些暗卫见他停下了,便不再客气,纷纷握着剑朝他刺去。 身体里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让他脑子变得异常清醒,为了躲避那些刺来剑,他几乎将舌头咬断。 那些人似是没想到他身手如此敏捷,几招过去,就有人手里的长剑被楚云暮夺了过去,有了兵器傍身,他杀起人来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他青色的衣袍已经被鲜血染红,身上也不知道被划破了多少道口子,可他仍旧像是没有察觉到似的。 那些暗卫死伤过半,知道在这样下去,他们怕是要全死在这里。 剩下的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便逼着楚云暮往悬崖边退去,想把他斩下崖底。 楚云暮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强撑最后一点力气,他不顾自身安危,冲上去杀了两人,再想杀最后一人时,他的手再也握不住剑柄了。 浑身的力气用尽,他倒在了悬崖边。 最后的暗卫看着他一动不动,以为他断了气,慢步过去查看,却在探楚云暮鼻息之时,一把短刃极快地穿过了暗卫的心口。 楚云暮艰难地喘着气,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再也忍受不住昏死了过去。 他知道,他体内的毒发了,他的命数已尽。 暗卫睁着眼睛缓慢倒下,似是不敢相信楚云暮的偷袭让自己就这样丧了命。 但他或许不甘心任务就这样失败,在倒下的瞬间,他费力地伸手将倒在崖边的楚云暮推了下去。 漫天雪花还在纷飞,刺目的鲜血掩盖在了白雪之下,好似这样就能洗刷掉那些灰暗的罪恶。 …… 华丽的宫殿,正在批改奏摺的皇帝忽然发现他的手动不了,毛笔掉落的瞬间,德公公吓得连忙去喊太医。 远在数百里之外归京的军队,领军走在前头的君晏,原本喜悦的心情随着他佩戴的玉佩红绳断开而消散。 牧染不解地看着他突然变脸色:「你突然怎么了?」 「我要先一步回京。」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将玉佩收好,骑着马一个人走在了前头。 哥哥送他的玉佩上红绳不会无缘无故断开,一定是哥哥出事了,他要回去找哥哥,现在的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哥哥了。 「哥哥,你等等我。」 他很快很快就可以回到上京了。 …… 等了两天察觉到不对劲的郑国公派人去相国寺寻子玉,可得到的消息就是子玉并没有去相国寺。 郑国公又派人去沿路搜查,最终在相国寺临近的山腰间看到了被烧毁的木屋,木屋虽然被烧没了。 但被丢在院中的古琴似是被雨雪染湿,只有几根琴弦被箭羽划断,而古琴右下角刻着的玉兰花,似乎在述说他的主人身份。 郑国公忍着悲腔,小心翼翼地将那古琴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 寻着踪迹,众人还是来到了悬崖边,那些被大雪覆盖了一半的尸体,以及楚云暮用来保命的匕首,都在向众人说着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样的激烈刀光剑影的场面。 郑国公征战半辈子,在看到那把匕首时终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没人知道那把匕首是楚云暮用来保命的武器,是楚云暮从来不离身的武器。 郑国公还记得子玉对他说过,这把匕首他只要活着就不会丢弃。 若是哪天这把匕首他用了没有收回,那就应该就是他命数已尽。 「我只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用上它。」 年少的楚云暮看着手里的匕首,眼里闪着欣喜:「为何不用?这么好的短刃用来防身最是方便了。」 「这把匕首是给你自保用的,特别是危极性命时,用它最是好,不需要多少力气就可以一击毙命。」 「那我得时时带在身上了?」 「自然,这就是你保命的武器,断不可离身,也不可丢弃。」 「我记着了外公。」楚云暮将匕首收好,语气认真,「除非我哪天不幸丧命,不然这把匕首我是不会让它离身的。」 「呸呸呸,瞎说什么不讨喜的话,你武功承我,若连自保都不能,那就是在丢我的脸。」 楚云暮无奈地笑了,哄着外公道:「那外公和我都要长命百岁。」 蓦然从回忆里抽离,郑国公颤抖着从那名不知死了多久的暗卫心口里将那把匕首拔了出来。 染了血迹的匕首深深地刺着郑国公的眼睛,他从未想到,到这个年纪,他还会白髮人送黑髮人。 「给我查,仔仔细细地查,悬崖下也派人去寻,找到后,不管是死是活都要将小公子第一时间带回来。」 「是。」 第168章 新皇 一年的时间上京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从楚相坠崖生死不明到皇帝中风瘫痪,再到太子殿下君晏即位成为大宸的新皇。 而这位新皇令朝堂的大臣都心惊胆战,每天上朝前都要提前写上一份遗书,生怕自己此去便再也没命回来。 而更多的大臣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新皇刚即位那段时间,那时的新皇像是个疯子似的到处抓人逼问,是不是他害死了楚相。 若是回答得慢了,便会被新皇一剑斩杀。 做官这么多年,那些大臣还是第一次看到大殿上,日日都有洗刷不净的血迹,那些血迹就像是催命的鬼符,预兆着他们日后的下场。 第202页 不是没人不想骂新皇是暴君,可有牧将军和越将军在前,他们根本就不敢动一下,更别说不怕死出言不逊。 慢慢地,楚云暮楚相就成了大臣们的谁都不敢提起的禁忌,新皇发疯最多的源头都是来自楚相。 即便有人察觉新皇对楚相感情不一般也只敢放在心里想想,谁要说敢多嘴,那就可以准备准备遗书了。 后来还是郑国公进了宫一趟,那时候大家都以为郑国公此去必死无疑,谁也没想到郑国公不仅安安稳稳地出来了,连带着后来的新皇也没有那么疯了,最少不会动不动就提剑杀人。 于是大家都自发地去讨好郑国公和楚太博,毕竟当初楚太傅还当着众大臣的面骂过新皇,最后新皇居然还乖乖地听训了。 楚太傅骂完了,还让一旁的太监给楚太傅倒茶水润润喉。 这待遇可是不要太对比,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大家也都悟出了一个真相,那就是只要是与楚相生前交好的,新皇都不会动手伤害他们,甚至还以礼相待。 许多大臣都暗暗后悔,早知道当初死皮赖脸也要和楚相扯上关系了,这样最少还能保住性命。 他们新皇性格虽然是残暴了一点,还动不动就喜欢动手不动口,但处理起朝政非常的快速,很多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就是每天上朝上是煎熬,新皇最讨厌说废话长篇大论的大臣,最好能在三言两语之间说清楚,这样可以在新皇变得暴躁之前,果断退回队伍里。 要是有人问起太上皇,那就是太上皇自从中风瘫痪后,听说是被新皇送去行宫辽养了,至于那些宫妃全被送去了尼姑庵常伴青灯古佛去了。 剩下的皇子公主,公主都被定下了婚约,全送离了上京,而两个皇子听说也一起被送去了行宫,但去没去没人知道,反正没有再见到人了。 现在皇宫里只有新皇一个主人,别问他们为什么不提议让新皇选秀,就新皇为楚相发疯的样子,哪个敢不要命地在新皇提议。 有些胆小的大臣都已经将楚相当成君后来对待了。 对了,他们现在也没有丞相,因为新皇不相信楚相死了,一直派人在寻找,所以他们的丞相还是那位生死不明的楚相。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敢写新皇和楚相相爱相杀的话本子,果然我朝能人辈出。 …… 远在上京千里之外的一座山清水秀的山谷,穿着白衣的小童背着篓子走了进去,不过片刻,那小童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山谷间。 「师父,你要的话本我都给你买回来了。」 小童小跑着进了一间雅静的小院,他一跑进去就看到他师父坐在廊下,低着头在看池底游来游去的锦鲤。 「师父你怎么又在看鱼了,就那几条鱼你看了那么久还看不腻啊。」 他师父没抬头,只是将手里的鱼饲撒了进去,而后他温润如春风沐浴般的声音落入小童耳朵里。 「说了几次不许叫我师父,我不收你这么没天赋的弟子,还有,池里的是锦鲤,别总说鱼。」 那小童撇了撇嘴:「明明就是鱼啊,上回我还想烤来吃,你还凶我。那些鱼就是你的宝贝,我就是根草了。」 不等他师父开口,从小童身后又传来一道笑声:「难怪我说上回子玉怎么罚你抄书,原来你还想烤他的锦鲤来吃,那些可都是曾经给他治病的,你也是胆子大。」 小童闻言立马就不敢放肆了:「谷主您又没说那些鱼是给师父治病的,要是您说了,我肯定不敢啊。」 「你可没有什么不敢的,将书给我。」原本坐在廊下的楚云暮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朝着小童身后的男子微微颌首。 小童只得乖乖地将书都递到楚云暮手里,然后又背着篓子跑出了小院。 楚云暮拿着书,朝着楼雪清笑道:「来了就陪我手谈一局吧。」 楼雪清看着他笑,也跟着笑了,一袭白袍衬得他容貌俊美,温文如玉,而他本身就极为温柔的性子,更显得他温文儒雅。 「能同子玉对弈,自然求之不得。」 「这话该是我对溪泽你说。」能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于他而言也是一大幸事,更别提眼前这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道悬崖下是一处江河,不知该说他命不该绝,还是说他运气好遇上了走水路回程的楼雪清,也是神医谷谷主。 楼雪清做不到见死不救,便将他打捞上船,带回了神医谷。 那时多亏了有明煦的药玉保命,毒素虽然渗入了五脏六腑,但是没有渗入他的心脉,所以楼雪清便拼尽毕生医术将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他至甦醒也不过才半年,后又陆陆续续疗养了好几个月,直到如今才算是能活动自如,为了早日康復,他便用树枝练起了剑招。 谁知被小童也就是楼雪清身边的小药童禾枫看见了,便一直喊他师父,求他教自己剑招。 神医谷别看只是个谷,谷外位置隐蔽,一般人根本进不来,而谷内大得像一座城,里面住着的几乎都是曾经谷里弟子繁衍下来的后代们,他们也一直以学医为生,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大夫。 通过楼雪清了解,他才知道原来明煦的师父曾经还是老几代谷主的亲传弟子,只是后来犯了错,便被赶出了神医谷。 第203页 但其实,后辈里很多人还是会去学明煦师父留下来的医书。 说起明煦,他来神医谷时,他们一行人已经离开了神医谷,毕竟身为外人也不好在谷里一直住下。 【作者有话说】:君晏黑化开始 第169章 知己 对弈几局又是输赢对半,直到最后一局平局才算作罢。 「是子玉让我了。」楼雪清轻笑着将棋子放回棋盒里。 楚云暮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他面前:「溪泽棋艺日益见长,又怎会是我让棋。」 楼雪清最是喜欢来他这里讨茶喝,子玉泡得茶不知为何就是要好喝上许多。 他问子玉,子玉也只道,熟手罢了,并无什么秘诀。 喝完茶,楼雪清又替他把了把脉,见其恢復尚好,又收回了手。 「再养一个月便能恢復如常了。」 楚云暮闻言也松了口气,笑着打趣:「喝了这么久的药,总算是能停了。」 楼雪清略一思索:「药膳倒是可以停了,日后我便让小枫给你送正常的饭菜。」 「谷里的灵植都受天地滋养,味道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我吃着还挺喜欢的。」 楼雪清失笑道:「也就你吃不腻那些药膳。」 「明日我要去一趟后山,你先前不是那景致极好,可惜那回没能带画具,这次你可提前备上了。」 楚云暮听后一喜,他上回确实可惜没能画上:「那就先谢过溪泽了。」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我当你知己,你便无需同我这样客气。」 楚云暮改口道:「是我失言,溪泽莫怪。」 楼雪清无奈一笑:「你啊…」 两人又在这样的好春景下,赏景饮茶,好一番闲情雅致。 有时候,楚云暮会在想,若是他在上京了无牵挂,只怕恨不得在神医谷里赖着住上一辈子。 没了束缚,没了规矩,不必担心有人谋害,也不必日日算计着的日子,让他渐渐地沉迷于这样生活。 迎着夜色阑珊,楚云暮随手拿了一本话本走到窗台旁坐下,窗外的桃花开的正好。 轻柔泛着冷意的春风袭来,那一株白中透着粉嫩,身躯挺拔的桃花,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 侧头看去,看到开满了无数幽柔的粉白色花朵,在皎白的月光下似乎还闪耀着萤火般靓丽的光泽。 他只看了一会似是静下了心,将视线移回了手中的话本。 刚甦醒那段时间,他精力极差,时不时就会睡过去,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无事可做难免无趣,他又废不了精力去做些别的,便只能看看话本消磨时间。 只是没想到话本看多了,他倒是也从中得了趣,有些写得很精彩,但有些缠绵悱恻的爱情却又让他看得心累。 他嘆了口气,将手中的话本翻开,只是没看几页,便让他惊得又去看话本名字,话本名字写着《帝宠》,转而他又去看写书人的署名。 那人似也怕死,没敢署名。 「……」 楚云暮哑然失笑,这叫什么事,没想到如今竟会人编排他同君晏的话本。 内容写得极为大胆,算是将他在世人眼里的形象描写得极为贴切,说他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的姿态将一代暴君治得心服口服。 后面的内容他没看,但看着书名所写,怕是少不得感情方面的牵扯。 他在谷里待的久了,除了话本,他接触不到外界的消息,再说,上京里这里隔着千里迢迢,他自然也不知道上京发生了什么。 看话本这样写着,只怕君晏得知他身死后,少不得要疯上一阵,君晏为他发疯,那些大臣又如何察觉不到异常,只怕他同君晏有染这事,连父亲都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写的那些信件君晏有没有看,若是看了,照着上面写的做,也不算辜负他那些夜夜的辛劳。 他只希望君晏不要辜负他的期望,一定要成为一个大宸百姓所敬仰的明君。 …… 远在千里之外的上京玉竹院里,夜风染着凉意,缓缓吹动着廊下的挂着灯笼,萧条寂静院中的正屋却亮着昏暗的烛火。 屋里的床榻边坐着一道玄色的身影,那道身影似虔诚的信徒垂着头,珍视又郑重地捻起一角床被,似在闻着上面床被主人留下淡淡玉兰香。 眷念又染着无限情深的声音落在屋里,显得那样悲凉又孤寂。 「哥哥,我好想你…」 「哥哥,你说的永远不会丢下我的,你说的要陪我一辈子的,你为什么又丢下了我一个人…」 「哥哥,我会很乖很听话的,你说的我做到了,那些害你的人我也没放过他们,你想守护的人,我也在帮你保护着他们,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他们…也看看我……」 「哥哥你一定在怪我对不对,如果我早回来几日,你就不会离开我了,我明明说了不然哥哥等太久,却还是让哥哥等了我三年,是我害了我哥哥。」 「哥哥,别生气了好不好,小晏知道错了,你别在躲着小晏了,求求你,求求你回来见见小晏好不好…」 似孩子般无措的语气落满了屋子,没人知道上京人人惧怕的暴君会这样夜里像个孩子似地哭诉着自己思念。 玉竹院门口,楚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看着门内正院的烛火明亮,又没忍住红了眼眶。 一旁的侍女的连忙安抚道:「夫人你现在可不能再情绪激动。」 第204页 「陛下夜夜来子玉院里独守,他比我们还盼着子玉回来,都是苦命人…」楚夫人说着又要落泪。 她以前不懂子玉为何不愿娶妻,如今看着陛下这样痴情,看着陛下代子玉照顾着他们,她才明白,子玉同陛下情深意重。 若是以前她定然看不懂这样他们相爱,可如今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她只想等着子玉回来,只要子玉回来,只要子玉还活着就好。 可谁都知道,这不过都是他们自欺欺人罢了,那悬崖下边是一处江河,生还的可能几乎没有,更别说子玉还遭人追杀。 明知子玉再也回不来了,却还是留着一分妄想,妄想着哪天就被上天眷顾了。 熙合院里,楚云熙一边擦眼泪一边认真地写着功课,半点也没有了以前那边吊儿郎当的模样。 「兄长,我这次小考又拿了第一,夫子也夸我课业完成得很好,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考我功课……」 第170章 后山 上京酒楼里,柳辰彦喝得酩酊大醉,却还是不忘给子玉留一坛桂花酿,一旁的牧染见他这样,心底也生出悲意。 「还是和子玉喝酒有意思,看着你就烦。」 「是是是,我烦人,你家子玉最好了。」牧染哪敢惹喝醉的柳辰彦,只能应和着他。 「不许你提子玉,你一提我又想哭了。」 柳辰彦说哭就哭,牧染还没反应过来,柳辰彦就抓着他袖子大哭。 「……」牧染嘆了口气,似习惯了一般,熟练地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 越侯府里,越清熠坐在棋盘前,看着上面未落一子的棋盘,眼底划过一抹怀念。 「小侯爷,夜深该歇了。」一旁的侍女轻声提醒他。 越清熠摇头:「我还不困,你们先下去吧。」 侍女们无奈,只能退下。 待屋里静了下来,他才从棋盒拿出一枚黑子,犹豫几下将黑子放了上去。 他在学着自己同自己对弈。 可没下多久,他便停了手,将棋子一股脑地丢回了棋盒了。 「我还是学不会自己对弈,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陪我再手谈一局。」 「我也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成为了将军,你欠我的一句将军,何时还…」 只是他落寞的话语无人应答…… 陶府,陶桃看着挑灯抄写佛经的大哥,实在没忍住开口道。 「大哥你都写了快一年的佛经,去相国寺去得比阙玉阁还要勤快,你不会是想出家当和尚吧。」 陶小南一听他大哥要去当和尚下了一大跳:「大哥你千万别想不开,咱们陶家的生意还得靠着你发扬壮大呢。」 陶锦无奈停笔,抬头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人,解释道:「就是替一友人祈福,若他能安然归来,我这些也不算白费。」 陶小南放了心:「不是要去当和尚就好。」 只有陶桃悄悄红了眼眶,她大抵知道大哥是在为谁祈福,上京的不归人只有那个生死不明的楚公子。 那样风光无限的人为何不能长命百岁,为何偏偏在这样大好的年华里遭受了这样的劫难。 国公府里,郑国公曾经想把那副古琴修好,只是再如何修,每回一调音,总能发现不同。 于是他又操刀准备制作一副新的一模一样的古琴。 今夜他又迎着夜色,仔细地雕刻着暗纹,一朵还未成形的玉兰花落在古琴上,漂亮又栩栩如生。 遥远的长生门里,顾北同洛山青坐在屋顶一人一坛酒对饮。 「师兄,你说楚兄他还活着吗?」他们得知楚云暮出事是在半年前,还是从说书人那里听来的。 那日他们碰巧下山便得到了这样一个噩耗,他们反覆向说书人确认,那说书人惋惜地告知他们,就是从上京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楚公子如今生死不明。 「他这样的好人老天怎么捨得让他死。」顾北想起楚云暮一次次的出手相助,这样的应该长命百岁才对。 洛山青仰头喝了一口酒,半晌才轻道:「师兄,我想去上京…」 顾北哪里能放心让洛山青一人前往,况且他也知道洛山青去上京是为何,与其听人说,倒不如亲自去上京确认真假。 「我陪你一起。」 洛山青闻言一笑:「好,有师兄陪我,一路也不会太寂寥。」 顾北看着他的笑容,微微红了耳尖,咳了一声,便移开了视线。 …… 又是一日好春色,楚云暮背着画具同楼雪清上了后山。 他们现在爬的山虽不高耸,却郁郁葱葱,山青水秀,满地都是开得娇艷的野花同那些隐在绿草下的姿态各异的药草。 而远处连绵起伏,嵯峨黛绿的群山,满山蓊郁荫翳的树木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缥缈的几缕云恰好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 这副景象落在楚云暮眼前,美极了,他再等不及,寻了一块空地,将画具拿出来。 楼雪清看到他的动作,心知他要作画,便放轻了动作,唯恐扰了他。 不知不觉,日上枝头,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树林撒下来,林间斑驳细碎阳光顺着茂密的树叶,星星点点地落在了楚云暮身上,将他染上了一层暖色。 楼雪清找完药草回身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那一瞬间,他还是不得不感慨,子玉是他见过这么多病人里生得最绝色,最有才气的一个。 第205页 可他也知道,子玉不属于神医谷,总有一天他会离开,不会再回来。 只是难得遇上一知己,他纵容心中再如何不舍,也不会出言强留。 「溪泽你过来看看。」 听到前方传来子玉的声音,他抬头看去,只见青年逆着阳光朝着他笑着,楼雪清愣了一瞬,便提步往前走去,唇边也落下了笑意。 「子玉喊我,可是画作好了?」 楚云暮让开了身体,将画作完全展现在楼雪清面前。 「劳烦溪泽给我题字。」 楼雪清看着上面的画的远方群山,心底只嘆子玉的画工太扎实,竟真那些景色全收入了画里,一笔一墨都那么恰当,画得栩栩如生像是真的一般。 这样的佳作他又怎配在上面题字,他怕他的字坏了这样一副好丹青。 楚云暮看出他心中所想,便笑着解释道:「这本身就是我要送你的画作,若你不题字,可不要后悔。」 「送…送我?」楼雪清闻言大惊。 楚云暮将毛笔递到他面前:「溪泽救我性命,又收留我住下,这么长久以来的照顾,我无以为报,也只能画副丹青聊表谢意,还望溪泽不要嫌弃礼寒酸才是。」 楼雪清似不认同他的话,纠正道:「我救人又不为回报,何况你我以知己相称。」 楚云暮又将毛笔往前递了递:「那知己送的礼,溪泽可愿收?」 楼雪清接过毛笔,神情认真道:「自然愿收,只是我题字怕会坏了你的画作。」 楚云暮语气轻松道:「无妨,写坏了,我再给溪泽画一副就是。」 子玉都这样说了,楼雪清自然不会再矫情,当即认真思索要题什么字。 楚云暮站在一旁,安静地等他落笔。 半晌,楼雪清才提笔在画上写下『青山黛绿壮澜阔,水天一色倾山河。』 提完字,又在一旁题了名《春山图》。 「该子玉留名了。」楼雪清将毛笔还给了他。 「本该留印的,如今只能署名了。」楚云暮笑笑,在画下写了子玉赠友。 第171章 离谷 「师父,你就教我几招吧,我也想成为可以挥剑救人的大侠,师父…」禾枫扯着他的袖子啐啐念。 楚云暮无奈从他手里将自己被扯得满是褶皱的袖子拉回来,抚平。 「师父,你就教教我嘛,我不贪心的,就学点自保的就够了,师父教我好不好……」 「……」 楚云暮被他闹得有些烦了,无奈道:「你早已经过了学武的年纪,如今再打根基需要花费时间很多,若你不打好根基,只怕连剑都拿不稳,何谈剑招。」 「那我现在打根基。」 楚云暮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心知他不吃苦头是不会放弃的。 「既然你诚心要学,那从明日开始,天不亮就围着山谷跑上五圈,跑完回来,再扎一天马步。」 「!!」 禾枫震惊脸,不可置信道:「师父你说什么?跑山谷五圈这不是要我命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山谷有多大,我一早上都不一定跑完一圈。」 「扎一天马步我还有命活吗?师父你不会是骗我的吧,故意吓唬我的吧?」 楚云暮淡道:「练武本不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若是嫌辛苦,便不许再闹我要学了。」 「嗷,我再想想吧,等我想好了,我再来找师父你。」 从小就没受什么苦的禾枫心底打起了退堂鼓,他是想学武,但不想把命搭上。 「那不许再闹我。」 「好的,师父我不闹你了。」 见禾枫不再闹他,楚云暮也松了一口气,终于能清净一会儿了。 楚云暮喜静,所以小院除了禾枫来送吃食,基本上不会有别人来打扰。 楼雪清身为谷主很忙,管理那么大一个神医谷不是一件易事。 所以常常都是楚云暮一个人坐在廊下看看锦鲤,看看书本解闷。 外界的消息基本上传不进来,再者楚云暮也不会给谷里惹麻烦,刻意去打听外界的消息。 但好在有一个每月下一次山的禾枫会给他讲讲山外的趣事。 只是山下也不过只是个小镇,禾枫给他讲得最多的就是那些百姓家里的家长里短。 比如谁家的鸡被人偷了,其实是隔壁邻居宰来吃了,又比如那个书生被青楼女子所迷,最后走上了不归路,再者员外家的小姐同人私奔,结果小镇还没走出去就被家里抓回去了。 这些都是以前楚云暮不曾关注过的百姓生活,偶然听听这样的民间趣事,他还觉得不错。 似乎脱离了上京,脱去了楚家嫡长子这个身份,没了那些规矩束缚,他反而觉得这样生活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若他真沉迷了这样的生活,上京那些牵挂他的人怕是得难过一辈子,特别是喊他哥哥的君晏,也不知道会哭成怎样。 怎么一想,上京也不是令他那么的厌恶了。 毕竟还有他爱的人在等着他回去。 一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楼雪清最后一次给他把脉,得知他身体已经无碍了。 楼雪清收回手,似要掩饰自己眼底的悲意,拿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子玉可有决定哪日启程?」 楚云暮思索了良久,道「三日后吧,走之前,我想约溪泽手谈一局,溪泽可能空出时间?」 第206页 「既是你邀约,不管再忙我也会空出时间。」 楚云暮似玩笑般笑道:「溪泽待友人这样好,我反倒不想走了。」 楼雪清明知他是玩笑,却还是忍不住道挽留:「山中好些景色子玉都未曾欣赏,若是子玉留下,说不准我还能得你多几副丹青。」 楚云暮闻言倒真笑了:「上回送你你还不想收,如今倒是把主意打得这样长远。」 「那子玉可愿留下,多画几副画作?」楼雪清温润的语调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悲伤。 「山水画多了不值钱了,如今只一副,溪泽才会好好珍藏。」 「不管多少副,只要是子玉相赠,我都会好好珍藏的。」 楼雪清这样的一片真心令楚云暮动容,若不是神医谷离上京太过遥远,他定然每年要来见一次他,同他煮茶下棋。 人生能得这样一知己,该是他人生中的一大幸事。 离开神医谷那日,风和日丽,算是春日里难得晴朗的好日子。 楼雪清给了他备了很多盘缠和干粮,说给他路上用的,楚云暮推拒不得,便只能接下溪泽这样的一番好意。 「师父,你可不可以不走啊…」禾枫抹着眼泪,一脸的不舍,「我我不怕辛苦,我可以每天天不亮绕谷里跑五圈的,我还可以扎马步一天的,师父,你留下来好不好。」 「我真的捨不得师父你呜呜呜……」 楼雪清看禾枫哭得那样伤心,从怀里拿出帕子给他擦眼里。 禾枫接过帕子又继续哭:「谷,谷主你也劝劝师父嘛,他平日里跟你最要好了。」 楚云暮无奈地看向楼雪清:「看他哭成这样,倒像是在磋磨着我愧疚心。」 「小枫他一直跟着我生活,很少会同其他病人太相熟,你该是他除我以外,他愿意亲近的人,如今你突然离开,他一时间怕是难以接受。」 楚云暮闻言无奈一笑:「那便让他哭上几日…」 这话还说完,禾枫就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师父你你你,你果然一点都不心疼我和谷主。」 楼雪清沉声道:「小枫注意言辞。」 被这么一呵斥,禾枫就怂了,缩在一旁继续抹眼泪,那委屈的小模样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楚云暮转头又看向楼雪清:「有溪泽这样的友人,往后说不定我还会回来找你们,到那时候,你们可别嫌我烦就好。」 楼雪清几乎是下意识道:「怎会觉得你烦,不管你什么时候来,神医谷的大门都为你敞开。」 「那我们便不道离别,只道后会有期。」 话落,楚云暮没有再留,干脆利落地转身往山谷外走去。 没有离别的离开,就好像在说,我只是出去一会,很快就会回来一样。 楼雪清心底明白,子玉他只是不想让这场离别的氛围太悲伤沉重。 「望相见亦有期。」 他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也期待着友人会如约而至…… 【作者有话说】:回京了,主角们终于要相见了 第172章 回京 时隔一年再回到尘世间,楚云暮有种恍然如世的错觉。 从山间到山脚用轻功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山脚下果然坐落着一座小镇子。 小镇并不大,但对于许久未见这样热闹的街景的楚云暮来说,竟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那些镇民看到他也是一脸惊讶,似乎惊于他们小小的镇里怎么来了这样貌若神仙般好看的男子。 但他没有在小镇上多过停留,找到马行,买了一匹好马,便一路往北而去。 一路路过很多的城镇,看过很多的风土人情,但因归心似箭,他都没有能好好停留下来去感受。 赶了半个月的路,距离上京还有数百里的路程,他便停留在了一座小城歇了两日,又换了一匹善跑的好马继续赶路。 只是他的容貌还是太过出众,加之他又没有刻意掩饰,越接近上京,越发容易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终于在距离上京的前一座城池,楚三出现在了他面前。 楚三潜入他住的客栈房间那一刻,楚云暮就发现了他,而楚三在看他的那一刻,眼眶就湿了,直接跪在了地上请罪。 「请…请公子罚属下,当初若属下跟着您,您就不会,不会…」楚三说着说着还哽咽了。 「还好,还好公子平安回来了,不然就是,就是属下万死都难其咎…」 时隔一年再见到楚三,楚云暮心下也是颇多感慨,当初的事情本就与楚三无关,他那时本就活不了几日。 楚云暮提醒他:「你先把眼泪擦擦。」 楚三赶紧把眼泪擦干净。 楚云暮又叫他:「好了,先起来吧。」 楚三却不肯站起来了。 楚云暮:「……」 「不过一年,你就不听我的命令了?」楚云暮故意沉下了声音。 楚三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又请罪:「公子你罚我吧。」 楚云暮听着他的话觉得好笑:「我为何要罚你,当初本就是我安排你去做那些事的,又不是你玩忽职守,当初的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必觉得愧疚。」 「公子…」 楚三还欲再说些什么,但楚云暮打断了他要继续请罪的话:「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回来了?」 第207页 「就属下,和发现你的青羽卫,据那青羽卫所说,说发现有一容貌极盛的男子往上京而来,不确定是不是公子你。属下听闻此事,便只身一人来探虚实。」 说到此处,楚三语气又激动了起来:「没想到真的是公子您回来了,这一路您受苦了。」 「此事你先不要声张。」回去见亲人之前,他要进宫一趟。 楚三不问原因,当即答应保密:「是,公子。」 「好了,你先回上京去,我明日再进京。」 楚三不愿离开。 楚云暮:「……」 果然是一年没见了,都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我给公子守夜,就在外边守着。」楚三说着,当即翻出了窗外。 「……」 他看起来有那么需要保护吗? 第二日一早,楚三很殷勤地给他备好了洗漱用具,又将早餐端到了房里。 「……」 好久没有这样被人贴心照顾的楚云暮感觉有那么一点的不习惯。 用过了早膳,楚云暮戴上楚三寻来的帷帽,帷帽垂落下的白纱遮掩了他那张夺人目光的容颜。 他本想一个人赶路,但楚三不肯,愣是易容都要跟着他。 见他这样坚持,楚云暮也随他了。 等他们赶到上京的城门前时,已经暮色四合,最后一点残阳也落尽了。 到了夜晚,查人入城倒也不算太严,守卫看到戴着帷帽的楚云暮,本想叫他撩起白纱露出真颜的。 但跟在楚云暮身后的楚三亮了一块令牌:「前边的公子是国公请来的贵客,他面上生了些麻子,如今不便见人。」 那些守卫一看令牌,又听到是国公的贵客,赶忙让了路,生怕慢一步就会被降罪。 只不过当那位贵客经过时,飘出淡淡的玉兰香让守卫忍不住想凑上前多闻上几口,只是他他还没有这个动作,便被楚三的警告的眼神吓到了,立马安分了。 进了城,楚云随意找了一间酒楼先填饱肚子,而楚三还是守在他身旁。 「你先回玉竹院用膳,我今晚要先进宫,你跟着不便。」 楚三下意识就想说要跟着公子,但楚云暮没给他这个机会:「若是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那往后你也不必跟着我了。」 这话一出,楚三哪里还敢说不,只能极不情愿的离开了酒楼。 看到楚三走了,楚云暮便喊来小二结帐,结果小二说他这桌已经有人结过了。 「……」 离开酒楼,他看着时间还早,便想着去茶楼里坐坐,顺便了解一下如今的上京是何种情形。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了今日说书人说得正是他,只不过没敢说他的真名,而是用了楚公子做代替。 他看着满座的听客,不知道该感慨他的事迹可以吸引那么多人,还是该嘆气他连个空座都找不到。 听自己的事迹连位置都没有,谁有他这样悽惨。 或许是戴着帷帽在一众露出真容的听客里格外瞩目,但也没人觉得他装扮奇怪,只当他是异国人。 当楚云暮正想着要不要找个柱子靠着听时,一位年轻的男子喊了他。 「公子若不嫌弃,可以过来拼个位置。」那男子看着很年轻,言行举止像个读书人。 楚云暮当即走了过去,道了句谢便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公子可是第一次来上京?」 楚云暮听着他这样问,略一思索,便想到他戴着帷帽让眼前这个读书人误会了。 「正是,初到上京不久,今日还是第一次来茶楼听书。」楚云暮索性就装个外乡人打听消息。 那书生瞭然的点头:「难怪了。」 楚云暮问他:「茶馆平日里也是这么多人吗?」 书生摇头:「不是,平日里人只有一半,今日因为说的是那楚公子的事迹才惹得那么多人来听的。」 楚云暮假装好奇:「那位楚公子是何人,为何这么多人来听他的事迹?」 这次还不等书生回答,一旁穿着富贵的公子抢了话头:「你是哪里来的乡巴佬,楚公子都不知道,还有你提到楚公子时语气要尊重一点,若是被有心人告你一状,你就可以准备遗书了。」 第173章 刑部 「……」 他怎么不知道别人要提起他还得恭恭敬敬的。 正当他疑惑之际,一旁的书生帮他说话了:「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上京,对上京不了解,请您不要计较他的失言。」 那富贵的公子听到这话,哼了一声,便转头继续听书人说楚公子的事迹。 书生又转头小声的提醒他:「这位公子,你要记好,在上京不得随意提起楚公子,一旦要提起一定语气恭敬一点,不然真的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楚云暮也跟着他放低了声音,确保其他人听不到:「为何?」 书生眼里浮现了惶恐,声音更低了:「楚公子是陛下的忌讳,是任何人都不能去触霉头的,所以你不想死的话,最好少提楚公子。」 「那楚公子又在何处,他可知道自己是上京不能被提及的忌讳?」 楚云暮这话一出,书生神情更惶恐了。 那书生不敢说,就点了点茶水写在桌子上,水迹干得很快,但楚云暮还是看清了他所写的话。 『听说楚公子一年前坠崖生死不明。』 第208页 楚云暮也学着他点了茶水,在桌子上写着。 『都一年了,怕是尸骨无存了。』 书生看着他写的大逆不道的话,连忙用手把水渍擦干净。 「公子你要慎言啊,那位在陛下心里就是还活着的,而且我朝至今无相,看着是要等那位回来的。」书生小声且快速地说完这句话。 「……」 若不是怕这个书生吓得晕过去,他还挺想说一句,他都生死不明一年了,丞相的位置就该留给有能力的人担任,而不是这样白白浪费一个重要的官职。 果然那厮还是没有把他信中所写一一执行,只是白费他那些夜夜挑灯的辛劳。 上面的说书人说得很隐晦,像是生怕说错哪句就要被拉去处斩了。 楚云暮听得无趣,正想找个机会离开,却没想到茶楼门口传来了骚动。 然后走进来一群官兵,他们目的很明确,直接上去将说书人抓了起来。 「官爷草民知错了,草民不该一时迷了心讲楚公子的事迹,求求你们饶我一命。」 看着说书人因为将他的事迹被牵连,楚云暮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人就这样因他而丧命。 那些官兵要押着说书人离开时,楚云暮冷声出言制止了他们。 「且慢。」 他一出声,茶楼的听客都看向了他,目光里无一例外都是震惊外加觉得他是个不怕死的。 「你想阻挠本官抓人?」为首的官差目光危险地看向他。 楚云暮根本就不惧他的目光,或者说,反正别人也看不到他真容:「不是阻挠,根据大宸律法,你们算是无故抓人,且他职业本就是个说书的,不讲人生平要靠什么维持生计,还是说,别人的事迹说得,偏偏就那所谓的楚公子事迹说不得。」 他这话一出,满座的听客再次震惊,这人是真的不怕死啊。 偏偏楚云暮还不收敛:「再说他都生死不明一年了,说不定连尸骨都找不到了,这样的人怎么就还成了上京人人不能提的忌讳。」 平生第一次自己咒自己,还真是觉得哪哪都不怎么爽快。 那说书人满眼感激地看着他出言相帮,但更不想那人为了帮自己也丧命:「公子你别说了,楚公子他一定还活着,求你别再说了,今日确实是我鬼迷心窍,我甘愿受罚…」 「你觉得他今日这翻言辞还能活着吗?」那为首的官差一挥手,让身旁的官差去抓他。 「公子快跑啊…」 说书人这话一落,就看到那位想要抓楚云暮的官差被一茶杯砸到了脑袋上,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楚云暮扶稳帷帽:「天色已晚,各位还是早些回家吧。」 那些听客还不明白是意思,而下一刻,他们只闻到淡淡飘散在空气里的玉兰香,还没来得及感嘆这个味道真好闻,那些官差便东倒西歪地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楚云暮一如先前那般,身姿玉立地站着,青色的衣袍衬得他身形更提拔,好似一道玉立的青竹。 「诸位还不归家吗?」 勐然听到这句话,那些听客才反应过来茶楼里发生了什么,当即都跑了,生怕慢跑一步,就没命了。 只有说书人瘫坐在地上还傻傻地没有反应过来,楚云暮看着他这个样子,没忍住踢了他一脚。 「你还不走,真不怕死?」 那说书人这才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想了想又说道:「公公子,你也赶紧跑吧,你打了官差,刑部那些人不会放过你的。」 楚云暮蓦然听到他提刑部,没忍住勾唇笑了:「你还知道刑部?」 一说起老本行,说书人话就多了:「自然,我早年还是百晓生呢,这上京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这些留着以后有机会再说,现如今你还是赶紧回家去躲着,那些人我替你摆平。」 「…公子,你真不走吗?」说书人回头看他一眼。 楚云暮催促他:「赶紧走。」 那说书人这才跑走了。 等所有人都跑了以后,楚云暮看着那些东倒西歪的官差,冷笑了下,也没管他们的死活,一转身消失在了茶楼里。 只余一道淡淡玉兰香飘散在空气里。 一道青色的身影在刑部的大院里出现,楚云暮径直走近了刑部侍郎的办公屋子,里面烛火没亮,也没人。 而他随手将一张纸条放在上面,上面写着今夜的茶楼的事情乃是他一人所为,不可牵连他人,而下面落款署名,他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办好了这些,他才离开了刑部。 借着夜色,楚云暮轻车熟路地潜入了宫里,只不过比起一年前,如今的皇宫显得更萧条寂静。 不对,是比一年前守卫更森严了,不算那些巡视的,光是藏在暗处的暗卫就不下几十人。 他不仅得躲着那些巡视的,还得防着那些藏在暗处的暗卫发现他的踪迹,进趟宫真是不容易。 在宫里绕了好几圈,他才发现他对皇宫的地形压根就不了解,前世他也是一直待在宫殿里没有出去过,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君晏的宫殿要怎么走。 这个点估计也不能在御书房,那他还得往后宫方向走,只是后宫在哪个方向来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宫里就一个主子来着,大部分宫殿没灯,弄得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什么地方。 第209页 直到一个小太监提着灯笼迷迷煳煳地撞上了他。 「哎呀——」 第174章 见面 楚云暮也没想到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的地方还能遇到走夜路的太监。 那小太监摔倒后,很快捡起灯笼又爬了起来,那灯笼的烛光照亮了面前的小太监,他照亮了楚云暮青色的衣袍以及他垂落着白纱的帷帽。 那小太监一看到白纱吓得尖叫了起来,不停地喊着鬼啊鬼啊什么的。 「……」 楚云暮真怕他被自己吓晕过去,便出言:「我是人。」 「鬼说话了,啊啊啊啊……」 那小太监吓得面色惨白,慌乱间又摔倒在了地上。 楚云暮先被他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便笑了,宫里怎么会这么可爱的小太监,就像他当初送伞的那位,一样傻傻笨笨的。 为了不把小太监吓死,他将帷帽拿了下来,露出了真容:「我真是人。」 那小太监这次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只一眼便红了眼眶,不负先前害怕的模样,连滚带爬的凑到他面前,拜了好几下。 「楚大人,奴才何德何能能有幸看到你的魂魄,您送奴才的油纸伞,奴才都有好好保存着的,您放心,明日我就去给你烧纸钱,一定给你烧得多多,绝不会让您没钱用的……」 听着小太监的碎碎念,楚云暮头疼的同时又发现这小太监居然是他送伞的那位。 难怪看着傻里傻气的。 不过看着他现如今还能活得好好的,也能说他傻人有傻福。 楚云暮忍了忍,还是心平气和道:「…我真的是人。」 为求真实,他准备将那小太监拉起来,结果那小太监一见他伸手,又极快后退了几步。 抓了个空的楚云暮:「……」 怎么感觉时隔一年再回来上京,感觉哪哪都不顺心。 「楚大人,小人卑贱之躯怎能玷污你的玉手,奴才可以自己起来的。」小太监极快从地上爬起来,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奴才想问问您,楚大人您的魂魄可以维持多久。」 「……」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魂魄大概还能维持几十年。 看着认定了自己是魂魄的小太监,楚云暮也懒得再费心解释了。 「你叫什么?」 小太监恭敬道:「奴才叫小荞子。」 楚云暮在心里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便笑道:「好,小荞子是吧,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楚大人能记下奴才的名字,是奴才莫大的荣幸。」 小太监眼里满是欣喜,连忙跪下朝着他拜了拜。 楚云暮:「……」 倒也不必这么虔诚,主要是他也还活着。 只是还不等楚云暮找机会问路,那些藏在暗处的暗卫发现了他的踪迹。 一道冷光闪过,楚云暮下意识去护着那个傻傻地的小太监,从他手里抢过灯笼,往前面丢去,下一瞬,那灯笼便被刺成了两半。 「赶紧跑。」 楚云暮只来得及提醒那个小太监一句,便不得不迎上袭来的暗卫。 「楚大人,奴才,奴才去给你搬救兵。」 趁着打斗的空闲,他回头扫了一眼跑远的小太监,又想到他喊的那句话。 差点又想笑,这小太监怎么就不好好想想,若他真是魂魄,又怎么会被暗卫看到。 果真是小傻子。 只是他来不及多想,抬手间迎上暗卫袭来剑刃,那暗卫以为自己即将给对方一剑毙命。 却没想到,眼前这人动作极快,几乎在他还没有看清对方到底是怎么来到他身侧的,下一瞬,他手里的剑便被夺了过去。 兵器被夺,也就意味着对方的实力在他之上。 那暗卫想发信号,可泛着冷光的剑刃直指他的咽喉,只要再往前半寸,便能刺穿他的喉咙。 「你出剑的速度太慢了,你这样的,我可以空手一人对十个。」 面前容貌绝色的青年语调散漫,好似在嘲讽他不会用剑。 暗卫只觉得格外受辱,当即想迎上剑刃一死了之。 但楚云暮却收了剑,没让他自裁。 「不过指出你的不足,回去好好练就是了,寻死的做法可不是一个合格暗卫该有的。」 暗卫似是不相信他居然收了手还教育自己:「你…」 「带我去见你们的陛下吧。」楚云暮将剑丢回给他。 想着反正也被暗卫发现了,他也就懒得大晚上继续瞎转。 暗卫当即拒绝:「你身份不明,不可带你去见主人。」 楚云暮问他:「我是他故人也不能见吗?」 要不是他不熟悉宫中的路线,他何至于还要求助。 暗卫:「不能。」 暗卫:「请你速离皇宫,不然我会发信号让其他人来抓你。」 楚云暮:「……」 这暗卫还挺实诚的。 「那你发信号找人来抓我吧。」楚云暮破罐子破摔,不想折腾了。 那暗卫真是一根筋,他这话刚落,那暗卫就发射了信号。 烟花在上空炸开的同时,他能感觉到有很多人在往这边跑来。 楚云暮:「……」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没有错,来的不止那些暗卫,还有宫里巡视的禁军。 「大胆刺客还不快速速束手就擒。」一道呵斥声音落下。 第210页 那些火把也照亮了楚云暮的面容,他容貌很有辨识度。 那禁军头领看到他那张脸的瞬间,差点腿一软就要跪下。 这这这不就是那个生死不明的楚相吗? 「您您您……」他您了半天也没您个理所当然出来。 「带我去见你们陛下吧。」 禁军头领哪里敢说不,当即狗腿地领着人往宸龙殿而去。 只不过走到一半,禁军头领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勐得一拍自己的头:「瞧属下都煳涂了,陛下他夜里不在宫里宿的。」 楚云暮闻言也是一愣:「他好好地不在宫里睡跑哪里睡去了?」 禁军头领犹豫了几下,才道:「好像是去去您…府上了。」 楚云暮:「……」 所以他今晚为什么要进宫? 「随他去,今夜我就宿在宸龙殿。」闹了一晚上,他也懒得继续折腾了。 禁军头领简直是殷勤到了极点:「好好好,属下这就带您过去。」 不过皇宫这些暗卫传达消息的速度也是挺快的,他人还没到宸龙殿,就看到一道玄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楚云暮只一眼就认出了眼前高大俊美的男子是君晏。 时隔一年,不对,是时隔四年再见这人,他发现君晏生得更高大,眉眼间比以前还要凌厉,渐渐与前世的君晏重合。 只是他还未得及开口,君晏便冷冷地看着他,眼里似乎染着杀意。 「你是谁,为何假扮他?」 【作者有话说】:见面了 第175章 思念 楚云暮:「……」 楚云暮刚想准备说自己不是假扮的,谁知君晏又抢了他的话头。 「朕也没兴趣知道你名字,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楚云暮:「……」 折腾了一晚上就为了来宫里见他的楚云暮怒了,从一旁禁军头领腰间抽出剑身,指向君晏。 「既如此,那就看看谁才是将死之人。」 真气人,四年后第一次见面就拔刀相向,不对,是他单方面教育这个叛逆的君晏。 今晚他不好好教育一下,真的是对不起他这一个月来的赶路艰辛。 周围站着的禁军都惊得睁大了眼睛,纷纷看向禁军头领,不是你说那人是楚相的吗?现在这样,咱们要不要保护陛下? 禁军头领赶紧大喊:「你们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护着陛下。」 楚云暮扫了眼那些挡在前面的禁军,还是好心地提醒他们:「我执剑没分寸,若不小心丧命了找你们陛下去。」 话落,他不等那些人反应过来,身形极快地沖向那些挡在前面的禁军,他们身上的盔甲虽然坚固,但还是留下了好几道剑痕。 那剑痕里渗出的鲜血足以说明他出手的每一剑的极重极狠,招招要人命。 很快,楚云暮便越过他们,来到了君晏面前,楚云暮也没给他反应机会,剑刃直直往他脖颈而去。 而在那剑刃要碰到他脖颈时,君晏身形一闪,拿出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长剑,他们俩便开始缠斗了起来。 还没开始过两招,淡淡玉兰香拂过君晏的鼻尖,令他神色勐然一变,几乎是下意识收了剑。 「收剑做什么,继续,今夜必须分出胜负。」楚云暮才不管他是不是认出自己了,他现在很生气,不打一架难以平息。 听闻哥哥染着怒意的话,君晏把手里的剑丢了,立马摆出一副乖乖认错的怂样:「哥哥,我错了,我不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哥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哥哥你才回来,别气伤了身子…」 「……」 楚云暮拿着剑,丝毫不为君晏的认错而作罢:「我说,继续打,今晚分不出胜负,谁也别想离开。」 那些一看到陛下认错场面想偷偷熘走的禁军立马不敢动了。 禁军们欲哭无泪,所以陛下自己作死为什么还要带上他们。 而且为什么楚相武力值那么高,一手剑法精湛又高超,楚相他不是文官吗? 君晏哪里敢和哥哥动手,他现在都好似在梦里似的,不然哥哥怎么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哥哥,我真的错了,哥哥你消消气,我带你进殿里先喝口热茶,喝完我再任你打好不好。」 楚云暮:「……」 他果然就不该先进宫的,白白浪费了他一天的好心情。 「谁要进你殿里,我要回自己玉竹院去。」楚云暮将剑丢回给禁军头领,当即就想离开皇宫。 君晏哪里能让好不容易才盼回来的人离开,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上前将哥哥抱起施展轻功往殿内掠去。 禁军们又睁大了眼睛,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陛下居然当着他们的面将楚相抱进了殿里。 只有禁军头领暗暗感慨,有了楚相,他们陛下终于不会再发疯了。 殿内,大概是因为君晏不常住的缘故,殿里的烛火还是君晏自己去点上的。 烛火亮起来的一瞬间,楚云暮看到了大殿里的陈设,几乎同前世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少了点人气。 君晏走到他面前,扑通一下跪下了:「哥哥,我错了。」 楚云暮被他的举动给惊了一下,连忙伸手将人拉起来:「你都当皇帝了还跪我,是想让我折寿吗?」 君晏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似是怕一场梦,一旦他触碰便会消失:「那哥哥可愿意原谅我?」 第211页 想到刚刚的场面,楚云暮面色又冷了下来:「你现在认错倒积极了,一开始还想要我的命,几年不见,你胆子渐长啊。」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们再遇的场面会是拔刀相见的场景。 「我以为是别人假扮哥哥,以前也有人扮做哥哥的样子来骗我。」只不过那个人还未近他身,便被他斩于剑下。 「……」 楚云暮一听他这话,心里那点怒火也消了。 「那你现在来碰碰我,看是不是真的。」 楚云暮眼里染着笑意,抓着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脸,让他感受到自己脸上并没有带着面皮。 当他的手指一触及到温热滑顺的皮肤,君晏再也克制不住伸手将哥哥紧紧地抱进自己的怀里。 「哥哥,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那些积攒已久的思念终于可以宣洩出口,那一道又一道缠绵的思念染着得楚云暮心尖泛软。 楚云暮伸手回抱他:「我也想你,小晏。」 四年的时间太漫长,他们之间堆积如山的思念似乎要将人溺毙。 而要缓解这些思念唯有抵死缠绵,只有身与心的极致接触,才能一点点地化开那些诉不尽的情深爱意。 鹅黄色的暖帐下是两道隐隐绰绰交叠的人影,隔着暖帐都能感受到缠绵悱恻的爱意,淡淡的玉兰香慢慢地缠上了冷梅香,就像是迁徙的侯鸟终于又回到了自己巢。 四年的思念太过浓重,而经歷失而復得的君晏更是将这份思念散发到了极致,恨不得将身下的人融为一体,从此这人再也不会从自己眼前消失。 许久没经歷过情事的身体,一时间难以承受这样粗暴激烈的动作,一直以来都是纵容着君晏的楚云暮终于忍不住似求饶,喊他停下来。 「停…停下,我受不…」 求饶的话语还未诉完又被一记深吻堵了回去,只余下破碎不成调的呻吟… 浮沉间,他昏昏沉沉似又听到君晏在他耳边说着爱他,想他,念他… 只是他再也没有力气再回应他的情意,只能随波逐流陷入更深的情慾里,再也逃脱不得。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楚云暮才沉沉睡下。 殊不知君晏一直盯着他那张被情慾染得满是春潮的昳容,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他的哥哥回来了,不是梦,他的哥哥真的活着出现在他面前了…… 向来冷漠无情的君王此时却像个孩子似的,又是哭又是笑的。 若是被其他宫人看见,只怕要觉得大白天撞鬼了,不然他们皇帝怎么会这样满含爱意又温柔似水地盯着熟睡的楚相。 「哥哥,以后别再离开我了,你说过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的。」 第176章 锁链 日上三竿,楚云暮终于悠悠转醒,厚重的帘子替他遮了外边刺目的日光,内间的昏暗让他又泛起了困意。 他欲抬手揉揉眼睛,却发现他浑身酸痛无力,连抬手都费劲。 「……」 果然,他昨晚就不该先急着进宫的,应该养好精神再来,不然也不至于被折腾得起不来的地步。 外间似有人听到了响动,很快有脚步声响起,不过片刻,他将看到了穿戴整齐向他走来的君晏。 「哥哥,你醒了。」君晏习惯性地坐在床边,动作温柔又小心翼翼帮他揉腰,减缓那处的酸痛。 揉了好一会,君晏又起身去给他端了一杯温茶,亲手餵他喝了好几口。 喝了几口茶后,他终于能开口说话了:「…扶我起来。」 君晏连忙将茶杯搁置在一旁,动作轻柔得将他扶了起来。 被这样小心翼翼对待的楚云暮忽觉自己好脆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感觉到君晏对待他太小心了,他心底正要泛起怜惜,就看到他脚踝处的玉环不知何时被换成玉铃,玉制的圆镯,周边挂着小小的金制的铃铛,而铃铛的某一处还有一条细小的链子。 楚云暮顺着链子看过去,那链子很长,在地上围了好几圈,而链子的另一头死死地卡在了纯金打造的床柱上。 「……」 前世他只是被囚禁在宫里,而如今他居然还被链子限制了自由。 「君晏你疯了,敢锁我?」 君晏不答他的话,反而将他抱了起来,抱到软榻上,又去寻衣袍给他穿。 但楚云暮拒绝了他的穿衣,眉眼冷然:「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准备把我锁在你的宫殿里藏一辈子吗?」 「…我只是怕哥哥再次消失不见,我也想时时刻刻看着哥哥,可总有我不在的时候,我再也承受不住哥哥的消失…」 君晏言辞间含着无尽的悲意与绝望,那眼里的偏执让他心惊。 「我既然回来了自然就不会再离开了,一年前那是意外,我当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被人所救,所幸捡了一条命回来。」 楚云暮试图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离他而去的,但君晏仍旧不为所动。 自顾自地给他穿衣,天青色衣袍上的暗纹绣着皇后才能穿的凤纹,而在凤的周围又绣着一朵朵玉兰,与之相映。 这怎么都于理不合。 「…你给我换一件。」 君晏认真地给他穿好衣袍:「尚衣局只赶制了这一件,若哥哥不喜欢,我便让他们加急多制几件,明日哥哥就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 第212页 换不了衣袍,他又将话题转到了最开始:「你想锁我到什么时候?」 说句实话,这样的链子锁不住他,只是他想知道君晏为何要这样做。 楚云暮能理解失而復而产生的患得患失,只是这患得患失的地步似乎有些严重了,严重疯到病态了。 他回京的消息再过不久就会被传开,若是他父亲,他外公知道他被锁在宫里被囚禁,只怕要提剑来砍君晏。 到时候场面乱起来,为难的又是他,想到这些楚云暮又是一阵头疼。 君晏只是轻轻地抱着他,好像在抱着什么稀世珍宝般珍重:「哥哥留在宫里陪着我好不好,我只有哥哥了,若哥哥不愿留在宫里,天南海北,我都可以陪哥哥去,只要哥哥不要离开我。」 「……」 楚云暮大致能确定了,君晏现在确实有点不正常,或者说是他出现后,那些积压已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让他变得这样疯魔,甚至不惜这样锁着他。 怕是他真说要离开皇宫,君晏就能丢下皇帝的位置陪他天南海北。 楚云暮安慰自己,君晏现在不太正常,自己得有一点长辈的包容心,毕竟他也是消失了一年,还是要体谅一下失落小狗狗的心情。 他也不纠结江脚链这玩意了,继续纠结君晏现在也不会给他解开。 「你想锁就锁吧,只是我回京的消息肯定瞒不住,到时候我家人要来看我,你要如何?」 君晏似沉默了,没答话。 但楚云暮能感觉到他的纠结:「最多一个月,一个月后不管如何,你都要还我自由,你给我留着的丞相位置我还得回去继任。」 总不能真的把一个重要的官职荒废在那里。 好半晌,君晏抱着他的手紧了几分,似是不情愿地妥协了。 之后,楚云暮好似又回到了神医谷的小院,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无聊地时候便让君晏拿几本游记来看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君晏不想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诺大的宸龙殿里看不到一个伺候的宫人,大多时候都是君晏亲力亲为。 若不是这座宫殿太过华丽,他还会错觉他们已经过上了隐居的悠闲日子。 夜晚,楚云暮看游记时想到了他书房里君晏留的那些纸条,所幸他也闲,便好似不经意间提到一般,说起了那些纸条。 只是他一提纸条的事情,君晏面色似乎染上了薄红,楚云暮看得有趣,没想到君晏还会为这件事害羞。 于是他笑着问君晏:「你那时偷偷藏纸条就没想过我会发现吗?」 君晏泡茶的手似乎抖了一下,隔了一会才低声道:「我以为哥哥不会看那些游记…」所以才敢上面留下那些隐晦的秘密。 楚云暮听到他这话又笑了一下:「既然都收藏在书房里了,我自然会翻看,不然放着占位置吗?」 「你当初是抱着什么心情写的?」 君晏神情似乎愣了一下,像是在回忆:「那时候,我大概想着一辈子在哥哥身旁做个随从,所以天南地北都想陪在哥哥身旁。」 「哥哥果然也如我以前猜测的那般,你在上京过得很不开心,所以哥哥才不喜欢笑的…」 这话一落下,倒是轮到楚云暮愣住了:「你为何会这样觉得?」 君晏抬头看向他,那双眼藏了太多的情绪,而其中满满地装着都是他的面容。 「因为哥哥这次回来后,不再像以前那样压抑自己的情绪了。」 「若是不是哥哥身上熟悉的玉兰香,我大概会觉得哥哥是被别人假扮的,因为从前的哥哥总是端着,从不轻易展露自己的情绪。」 第177章 闯入 「而这几日的相处,哥哥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情绪不再压抑,会看以前从来不翻看的游记,性子也变得更明朗了,笑时也是真的在笑,还会打趣……」 君晏一点点罗列着他的变化,那些都是楚云暮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那是属于他前世少年时期才有的少年恣意。 原来在神医谷那段无拘无束的时间里,他也在不知不觉间放下名为楚府嫡长子的束缚,不用再过得那样守规矩,也不用小心谨慎地伪装真实的自己。 要换了以前,他断然不会让自己这样悠闲虚度年华,可如今,他却对这样的生活一点也不排斥。 楚云暮察觉到自己心态上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但这样变化于而言不是什么坏结果,相反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活得很轻松恣意。 不必忧愁明日,就这样悠闲快意的人生是他一直想要追求的自由生活。 只是想到一个月后又要回归官场,他又觉得心累,不想和那些人打交道。 楚云暮这边还在思索着要不要再晚点上任时,君晏不知何时坐在到了他身旁,手不规矩地摸向他的腰间。 「……」 楚云暮盯着桌子上那杯还在冒热气的茶水,出声制止了他的举动:「我茶还没喝…」 哪知君晏抬手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还不等楚云暮反应过来,便侧头压下了他的唇,不过片刻,温热的茶水便渡到了的他口中,淡淡的茶香溢满了口腔。 君晏他果然是疯了,竟敢白日宣淫…… 他躺懒了身子根本就无力反抗君晏的进攻,直到耳边响起悦耳的铃铛声,楚云暮再也维持不住冷静,一张绝美的容貌染上了艷丽的绯红。 第213页 漂亮又妖治,像是勾人心魄的妖精。 铃铛声响伴着破碎的呻吟好似在谱一曲缠绵悱恻的旖旎情曲,美妙又摄人心魂,比那海妖的歌声还要令人上瘾几分。 楚云暮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迟早要被君晏折腾没。 这样混乱又荒诞的日子陆续过了半个月后,安静得根本没有人来的宸龙殿外居然响起了吵闹声,不过片刻又响起兵器打斗的声音。 楚云暮果断放下看了一半的游记,好奇地走出殿外,只是他刚走出殿外,脚底便传来一阵凉意。 该死,殿里铺着地毯走得多了,他一时间忘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规矩地穿过鞋子了。 果然日子还是不能过得像他这样荒诞,于是当他打算转身回殿里去穿鞋时,外面墙头突然掉下来了一个人,听着声音摔得挺重。 楚云暮想着自己也没有那么娇弱,索性也懒得回去穿鞋了,这条链子能够维持他走到院子中间的,君晏倒也没真想把他禁锢在殿里面。 最少还给他晒太阳的机会。 只是他还没走两步,那人就从地上爬起来了,连身上脸上的灰都不拍,便直直地往他这边冲来。 走近了,楚云暮才看到那人居然是明煦。 柳辰彦看到他的瞬间,眼眶就红了,紧接着小跑着往他的方向冲来,大有一种要撞进他怀里的势头。 楚云暮有点嫌弃他身上的泥巴,但看到他那泪流满面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躲开。 柳辰彦果然一把抱住他的腰,然后趴在他肩膀上大哭:「子玉,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还好你没事,你知道我一回京听说你出事了,我好怕,好怕你再也回不来了……」 「陛下他好过分,他明明早就知道你回来了,还瞒着,要不是牧染那傢伙说漏嘴,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他们真的太过分了,还不让我见你。」 楚云暮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他:「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先平静一下。」 柳辰彦又哭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也就发现自己把子玉的肩膀的哭湿了,他想到子玉有洁癖,连忙掏出帕子就要给他擦。 楚云暮笑着制止了他的动作:「你还是给你脸上擦擦吧。」 柳辰彦这次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自己沾着泥巴的脸,一边擦还一边吐槽:「若不是有牧染在外面帮我,我现在都进不来见你,陛下他怎么样也不能将你藏在宫里啊,你好歹也是…」 柳辰彦话还没说完,视线又落在楚云暮身后的一条链子上,那条链子是纯金打造,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显目。 「他他他,他居然把你锁起来了,他有病吧他。」柳辰彦激动起来连陛下都不喊了,满心的怒火让柳辰彦恨不得现在就找君晏理论一番。 「不行不行,我得去找你爹,还要找你外公,我再找牧染把你救出来,咱不能被他这样欺负,他就算是陛下也不能把你锁在宫里。」 楚云暮听闻他的话,没忍住勾唇笑了。 柳辰彦看到他笑,更是震惊:「你是不是被他关到不正常了,你还笑,你都被他锁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楚云暮拍拍他的肩,让他先进殿里,柳辰彦虽然不想进去,但还是顺着他。 进去后,柳辰彦才发现地上都铺着柔软的毛毯,殿里摆得每一件陈设都极为精緻漂亮,绕是他见过无数珍宝,还是没忍住惊嘆,皇室真有钱。 楚云暮走到软榻边,将他看到一半的游记收到一边,将茶具拿出来。 「明煦你先坐下吧,你等我慢慢给你解释。」 柳辰彦这才走过去坐下,时隔多年再次看到子玉泡茶,他又是一阵热泪盈眶。 「我以为我再也没机会这样和你煮茶对谈了。」 楚云暮闻言一笑:「怎会,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还欠你的一场酒,等今年秋天再给你补上。」 柳辰彦盯着他时不时露出的笑容,愣愣地道了一句:「子玉,你,你现在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许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又或许是过了一段闲云野鹤的日子,心态发生了变化,心里装的事少了,自然而然就变了吧。」 柳辰彦又道:「但我感觉这样的你似乎比以前过得更自在了。」 楚云暮淡淡地笑着,将倒好的茶水放到了明煦面前:「那不是更好。」 第178章 情意 一壶茶饮了一半,柳辰彦听着他说的一年前的惊险,心下庆幸还好当初神医谷谷主路过了,若不是如此,只怕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子玉了。 说起神医谷,柳辰彦也没忍住谈了当年他们去神医谷的时候:「当初我们跟着地图走到神医谷时,因为找不到入口在周围徘徊了三日,偶然遇到回谷的弟子才得以顺利进去。」 「那谷主来诊治时,居然只把了一下脉就说能治,果然还是我医术浅薄了,不过那谷主大抵也能看出我是医者,便将治疗的方法交给我了,从那之后一月谷主他会来一次诊脉,若有好转,便会教我新的方子。」 「他人确实挺好的,也不藏着掖着,小鱼体质太差,治疗的过程很慢,但谷主也从没放弃一月来一次。」 楚云暮笑道:「溪泽他为人确实好。」 「子玉你还真是在哪都受欢迎,当时我们在那住了差不多三年,也只知道谷主姓楼,名雪清。」 第214页 「不过就是一年你便与他表字相称,还互为了知己。」柳辰彦才不承认他就是酸了,酸子玉有了更好友人。 楚云暮听闻他这话,失笑道:「与他成为知己起因是棋,他是个棋痴,难遇对手,偶然遇了我,自然就熟稔了。」 「况且他如今还是我救命恩人,若无他的悉心照料,我怕也不能这么快就回京。」 「若有机会,我还想回去赴一场棋约。」 柳辰彦觉得自己更酸了,子玉很少会这样这么主动许约,能得这样约定的,说明那谷主真的和子玉关系很好。 可惜他不会下棋,只会喝酒。 楚云暮又好似想起什么,笑道:「说来,还要谢明煦你,若不是你赠药玉延缓了毒素的蔓延,只怕就是溪泽也无力回天,是你的药玉让我有了一线生机。」 柳辰彦一听自己的药玉还救了子玉一命,当即激动了起来:「真的吗,还好我当初送你了,当时我的真的太有先见之明了,还好送你了,也幸好送你了。」 聊完往事,话题又回到了最初的锁他的链子。 楚云暮只道了一句:「他锁着我,只是怕我又像一年前那样消失,他现在很不安,情绪上也不太稳定,他需要确定我不会再离开他身边。」 「而且这链子也锁不住我,我若想走随时都可以走,只是小晏他现在需要我,需要我安抚他的不安。」 「明煦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帮我再瞒半个月好吗?」 柳辰彦是见过子玉会武的,所以他也相信子玉的话,若子玉不想留在这里,那么谁也困不住他。 「既然子玉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帮你保守秘密,不过,若是他对你不好,你可千万不要忍着,就算他现在是皇帝了也不能欺负你。」 楚云暮应下他:「好…」 处理完事情回来的君晏并没有提及下午有人闯进殿的事情。 君晏不提,楚云暮却不打算什么都不说:「明煦来过了。」 君晏抱着他的动作一顿,而后恢復如常:「哥哥若是想见他,我可以允他常来看哥哥,陪哥哥解闷。」 楚云暮知这些不过都是君晏哄他开心的话,若他真想让明煦常来,便不会还将他困在宫里,还把消息封锁起来。 现如今还是要消除君晏的不安。 「你这里可有琴?」 「哥哥想弹自然是有的。」 君晏起身往外殿走去,不过一会,手里就抱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古琴。 君晏将古琴放到他面前,解释道:「在把琴目前是宫里最好的一把,若哥哥用得不顺手,我便去找更好的。」 「不用了,就这把琴吧。」 不过哪把古琴于他而已都没有什么区别,当然除了那把他外公给他制作的,那把是他从小用到大的,要说顺手,还得是那把古琴。 但那把古琴估计跟着那间木屋一起被烧没了。 他试了音,音色极好,不愧是宫里的好琴,如此,他便再没有犹豫,将那曲《念君》弹奏了出来。 那曲他将所有的思念,所有想说的话都融进了这首格外痴缠的曲调,就这样又演奏了出来。 曲调太过婉转,又凝着太多的思念,爱恋,轻易就能勾动人心底的满腔爱意。 直到琴声余音慢慢落尽,映着隐隐绰绰的宫灯,奏琴的人眉眼柔和,听琴的人侧目回望,眼里的温柔情深似海,比那痴缠的曲调还要动人。 「这本是我想等你归来那日送你的《念君》,所有我对你的思念和情意都含在曲子里了,你可有听出来。」 楚云暮侧头看他,眉眼温柔含笑,这样温柔的笑容比外边的月色还要夺人目光,又似水般柔和,慢慢地,一点点地抚平他那些藏着的不安,害怕。 君晏如何不明白,哥哥今夜就是在告诉他,他很爱自己,他不会离开自己,他希望自己不要不安。 「哥哥,为何你总这样温柔。」 明明他做得那么过分,哥哥也不曾对他生气,甚至还试图安抚他内心的不安。 「因为,你不只是我的小晏,还是要和我相伴一生的爱人,我又如何捨得看你这样不安,爱是相互的,你全心全意爱我,我亦如此,我们谁也不会比谁少。」 那夜君晏抱着他很久很久,久到他能感觉到君晏在他身上微微颤动,像似在无声哭泣,好似要发泄那一年来的难过。 第二日,楚云暮再醒来,从床上坐起来时发现他脚上的链子没了,铃铛也换回了他戴了许久的玉环。 他垂眸看着那玉环,看着看着就笑了。 不过就算没了链子他还是没有离开宸龙殿,依旧还是同以前那样看看游记,或者到院子里走几圈晒晒太阳。 日子过得舒心,他也乐得清闲,甚至还想研究如何种植花草。 只是这些在月底将近时都打破了,君晏没有刻意再去封锁他的消息,很快便有一堆人找上了门,将他清净的日子给提早结束了。 说实话,他还挺捨不得这样的日子,不过等他以后老了,一定要学学如何种植花草。 第179章 疼惜 这几日楚云暮过得匆忙,楚夫人拉着他哭了好久,他想喊安安哄哄母亲,却没想到楚云熙眼眶一红,也跟着哭了半天。 就连平日里最不苟言笑的楚烨也跟着一旁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像是在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第215页 他转头又看到小鱼扶着的老师,不过一年的时间,老师头髮几乎全白了,一瞬间好似老了好几岁。 徐大儒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语,只是拉着他的手一个劲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其中最令人他感动是外公,他抱着一把古琴来了,那把古琴他一眼就认出了,是一年前被烧坏的那把。 楚云暮双手接过古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叫看到外公拿出了那把他从不离身的匕首。 这把匕首言于他的意义,如性命般重。 「这次别再弄丢了。」 楚云暮看到那把匕首,终是没忍住红了眼,珍而重地接了过来:「外公放心,这次我不会再弄丢了。」 他以后不会再让自己置于险境,让那么多人为他伤心。 而站于人群很远的地方,越清熠看着人群被包围的人,确认了那人安好后,像放下了什么似的,轻轻地笑了。 「你回来了,以后我就不用再学着自己对弈了。」 皇宫外,陶府,陶桃兴沖沖地跑进了书房,刚一进门,便冲着坐在书桌前的大哥大喊道。 「大哥,你听说了吗,他们都说楚公子回来了,大哥,楚公子活着回来了,他还活着,真好,他还活着哈哈哈……」陶桃说着说着就笑出了眼泪。 陶锦停了笔,看着陶桃笑道:「是啊,他回来了。」 「……」 一天不到的时间,楚公子活着回来的消息几乎传遍了上京的大街小巷,其中最高兴莫过于深受其害的大宸官员。 皇帝终于可以正常一点点了。 他们也不用天天准备去上朝像是去上刑场似的还要备遗书。 「我就说楚兄不可能出事。」 来到上京的洛山青和顾北两人先是听到楚兄坠崖生死不明的消息,而后没两日又听到楚兄平安归京的好消息。 顾北也道:「楚兄武功那么高,寻常人根本就伤不了他,这次坠崖定然是遭人所害。」 洛山青看着师兄笑道:「师兄,我们都来上京了,要不要去拜访一下楚兄?」 「自然要,不过楚府怎么走?」 一旁的小二听到他们两人的话,热情地插话道:「两位客官,你们就往这里大街一直走,记得走东边,过了那富贵人堆里的城东再往城内走去,楚府门楣很好找的。」 小二笑容更热切了:「两位可是楚公子的友人?」 顾北道:「我们正是来上京寻楚兄的。」 后边的掌柜扬声道:「那你们这一顿,我们就不收钱了,你们可要记着我们酒楼的好啊。」 洛山青震惊,身为楚兄的友人还能吃霸王餐啊? 顾北接受良好,甚至还多要了一壶酒:「那就多谢掌柜了。」 「不必不必。」 「……」 不同于热闹的上京城,此时的皇宫陷入了僵局。 楚烨高声道:「求陛下放子玉回府,如今他还是我楚府嫡长子,于情于理都该回府住。」 郑国公也道:「确实不合适,还请陛下守礼。」 楚夫人拉着楚云暮的手不肯松开,俨然是一副要带他走的架势。 看着君晏被他几个长辈逼迫,楚云暮还是开口说话了:「我许久没有回府了,等我过两日再回来。」 楚云暮说这话时不停得给君晏使眼色,他虽然回府了,但是君晏不是以前天天住他的玉竹院吗? 他可以来玉竹院找自己啊。 要是现在闹僵了,往后他们之之间的事情可就麻烦了。 良久,君晏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委屈,好像被抛弃的小狗狗,看得楚云暮很是愧疚。 「乖啊,我过两天再回来住?」 楚太傅:「……」 郑国公:「……」 徐大儒:「!!」 一不小心用了他们平日相处的态度,周围看向他们的目光各异,有惊讶,也不可置信,还有震惊,以及惶恐。 他们的目光好似在说,他是陛下啊,不是什么三岁的小孩,你用这个语气是认真的吗??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句话还真是有用,君晏不情不愿地点头同意了。 「但哥哥你两日后一定回来。」要是不按时回来,他会亲自去带哥哥回来的。 楚云暮承诺他:「两日后就回。」 就这样回来上京一个月的他终于踏进了楚府,一年的时间,楚府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想起前世的残璧断瓦,到处都是被大火烧毁的模样。 如今他只觉得庆幸,庆幸一切都还能补救回来,楚府依然如故,他的家人也都好好的。 楚夫人像是要把这一年都补回来似的,饭桌上不停地给他夹菜,好不容易逃离了饭桌的楚云暮又被父亲带去了书房。 从书房出来,楚云熙又眼巴巴地求他给自己考他功课。 「……」 好不容易习惯了悠闲日子的楚云暮第一次觉得太过繁忙的生活也挺累的。 不过弟弟变得爱学习也是一件好事,最少楚府也不是无人可继。 忙到夜深,楚云暮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玉竹院,院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萧条。 彩月提着灯笼从里面走出,勐然看到院门口站着的人影,没忍住颤声喊了句公子。 彩月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咽:「公子,您回来了。」 第216页 楚云暮看着她笑道:「嗯,我回来了。」 「那那您快进来,外边风大,容易着凉。」 楚云暮这才迈步进去,一踏入玉竹院,他才好似真的感觉自己是回了京,回到了自己的家。 玉竹院里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有他正屋里的那张床铺,床上的被子即使被铺得整齐,但仍旧能看出,这不是出自彩月的手。 果不其然,他走近,一股淡淡的冷梅香袭来,味道还留着,说明君晏昨夜就是在他的房里。 楚云暮眉眼柔和了下来,迈步走近,走到床铺旁边,弯下腰,那上面的味道只有一处的最为浓郁。 一想到这,他心里泛起疼惜,君晏竟是连他的床都不敢躺,看来那些日日夜夜都是靠坐在床边挨过去的。 君晏他真的将自己捧得太高了,这样小心翼翼的爱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他想他们之间应该是平等的。 第180章 再见 一大清早顾北同洛山青在昨日那位小二的指路下,一路慢慢地寻找楚府的大门,进入内城后,楚府果然如所说占地很大,府邸十分的雄伟。 以前他们只知道楚兄京中的世家的子弟,但却不知道楚兄身份这样尊贵。 若不是年少的相遇,只怕他们这样的江湖人士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认识楚兄这样的人物。 缘分可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走到楚府面前,踏上白玉阶梯,门口守着的护院便拦了他们的路。 「请问两位可有拜贴?」 洛山青客气解释他们的来意:「我们是楚兄的好友,也就是你们的大公子,此番来京是来看望楚兄的,还请你们进去通报一下,就说长生门洛山青同顾北来访。」 楚府的护院也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的,只道了一句等着,便让一人进去通报大公子了。 等那人再次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名貌美的侍女,那侍女见了他们,微微一笑,语气恭敬地请了他们进来。 「两位公子请跟奴来,公子已经在院里备上茶水等着两位公子了。」 一进去,洛山青同顾北还是被府内的精緻惊了下,侍女见状,柔声地同他们解释着。 哪怕是见过了江南的园林,他们还是觉得楚府的建筑低调而奢华,透着一股大气雅致的美感。 来到玉竹院,再次看到院中坐着低头摆弄茶具的楚云暮,他们只觉得恍如隔世。 那些传言亦真亦假,总归还是亲眼目睹才是能确认。 楚云暮听到脚步声,抬头,朝他们笑道:「别来无恙,洛兄,顾兄。」 洛山青同顾北也笑道:「别来无恙,楚兄。」 彩月悄然无声退了下去。 楚云暮又招唿着他们坐下:「今日无酒,只能让两位尝尝我的煮的茶了。」 他们一坐下,便闻到了飘散在空气里的淡淡茶香。 顾北爽朗一笑:「我们这等粗人喝惯了那些开水沖泡的茶叶,今日喝你这样金贵的茶叶,也别是一番滋味。」 洛山青也跟着笑:「师兄说的是,我们向来不讲究这些,只怕要糟蹋楚兄的好茶。」 楚云暮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只要你们喝得惯便不算糟蹋。」 「说来,你们怎么突然来上京了,长生门离上京可是不近啊。」 顾北喝了一口茶,只觉得回味甘甜,果然是好茶,听到楚云暮的话,笑道:「还不是山青偶然下山,在茶楼听了楚兄你的消息,心里着急楚兄出事,便想来上京确认楚兄你的安危,如今见你安好,我们也能放心了。」 「能看到楚兄安好,也不算白来一趟上京。」洛山青补充道。 楚云暮心下有些感动,他没想到偶然结识的江湖友人会这样讲情义,担忧他出事,竟不远千里来上京找他。 这番心意着实让人动容。 「当真是让你们为我费心了,你们既然来了便在上京多留些日子,让我也能好好招待你们。」 洛山青知楚兄身居官职,不想让他忙里还要抽空照看他们,便想婉拒,但楚兄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婉拒怎么说说不出口。 「你们既然好不容易来了,那我带你们去见见我外公,也是江湖人称的郑剑圣。」 顾北闻言大惊:「郑剑圣是你外公!!」 洛山青亦是惊讶,似是没想到楚兄的外公会是郑剑圣:「你之前不是说,你是郑剑圣的弟子吗?」 楚云暮笑道:「是弟子,外公也算是我的师父。」 洛山青:「这话倒是没错。」 「正巧我今日无事,外公如今也日日闲的逗鸟,我便带你们去见见他,外公他其实也很想念长生门,只是自古以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外公舍不下外婆,但心中依然念着培育他多年的长生门。」 听得楚兄这些话,洛山心中也满是感慨:「郑剑圣哪怕成为那样闻名江湖的大侠也亦会面临这样抉择,但能决然选择自己心爱的人,也未曾不是一种勇气。」 「毕竟从此便要放弃剑圣的名头,只能隐于尘世里过着平凡和美的日子。」 或许于其他人来说这样的生活很好,但当年郑剑圣名声享誉江湖,几乎是坐在神坛上受人人崇拜的,却为一人从此消失在神坛之上,未曾不是一种为爱的牺牲。 这样的取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第217页 「人生在世若能与心爱之人相守,或许比名誉满身更来得快意。」顾北似喝酒一般,一口便将茶杯的茶水饮尽。 洛山青似没想到师兄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在他心里,师兄除了酒和练剑外,不会在意其他的事,更别提那些情情爱爱。 难道…师兄是想娶妻了吗? 也是,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怎么会不想娶妻生子的事情,哪怕是他,也不能自私的霸占着师兄一辈子。 楚云暮闻言一笑:「顾兄这番话倒是性情中人。」 这世间都是如此,哪怕是绝世高手也会想要遇到旗鼓相当的对象,只因一个人在高处站得久了,难免会觉孤独。 人生漫漫长路,若有人一起结伴同行,倒也不枉此生。 饮茶过后,楚云暮带着他们去了外公府上,顾北同洛山青进门前还特意整理了衣襟,又摆正了腰间挂着的剑。 他们刚到会客厅,就看到郑国公匆匆而来,只是在看到他身后两名青年,似是愣了一下。 「你们是?」 顾北同洛山青同时抱拳:「晚辈长生门顾北拜见郑剑圣。」 「晚辈长生门洛山青拜见郑剑圣。」 听到长生门,郑国公神情变得晦涩,好似回忆起来那一段少年恣意的日子。 「都先进来坐着吧,子玉你也来。」郑国公招唿着他们坐下。 待他们坐下后,郑国公想问他们掌门近况,只是经年良久,他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洛山青看出了郑剑圣的纠结,便出声道:「掌门他常在门内说着您的事迹,也很珍视您留下来的剑谱。青州一行中掌门他见到楚兄使用您的剑法,心下对您的更是想念。」 顾北也接话道:「师父他其实想来见您一面,只是又怕您不愿再同长生门有牵连,长生门上下都有记着您的,您永远是我们长生门的郑剑圣。」 郑国公一听到顾北喊师父,便看向了他:「…你是他弟子?」 第181章 夙愿 顾北恭敬地回道:「回郑剑圣,掌门他正是晚辈的师父。」 郑国公突然起身,喊了他:「随我去外面,我看看你武艺如何?」 顾北面色一喜,立即站起来,跟着郑国公身后走出去。 洛山青看着师兄的背影,眼里染了笑意:「师兄他应当很高兴。」 「师兄他一直很敬重郑剑圣,经常翻阅郑剑圣留下的剑谱,哪怕是师父说他学不会,他也不曾放弃。」 「如今倒也算是达成夙愿了。」 楚云暮心知外公在江湖上的地位,知道有很多像顾北这样的人在追随着。 「你们来上京一趟也不易,便多待些日子,正好外公他也闲着,你们也可以多找外公指点剑招。」 他能看出来外公还是很在乎长生门的人,从他叫着顾北出去就能知道。 他有心指点顾北。 等顾北再回来,脸色似乎有些惨然,垂头丧气地坐回了位置上。 「师兄如何了?」 「郑剑圣说我有点天赋,但是剑招还是不够看,要真遇到厉害的,估计能被对面打得哭爹喊娘。」 郑国公正好走进来,一听到他这话,当即哼了一声。 「难道老夫说得不对?」 顾北立马乖巧道:「对对对,您说得对极了,晚辈确实还需要继续磨砺。」 「知道就好。」郑国公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你们在上京准备留多久?」 「原本计划是半个月的。」 「那就待上一个月,以后每天来老夫府上两个时辰。」郑国公放下茶杯,看了一眼顾北身旁坐着的洛山青,「你小子也一起来。」 洛山青当即一喜,连忙应下。 他们两人都明白,郑剑圣这是准备给他们指点剑招。 这可是求而不得的机遇。 顾北心下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多说一个月了,他还想学郑剑圣创造的剑招呢。 楚云暮笑道:「外公既有心指点,倒不如让他们住在府上,省得来回奔波,客栈住这么久也不便宜。」 郑国公一想子玉说得有道理,住一个月的客栈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那就依你所言。」 三言两语之间便定下了,顾北同洛山青还有些云里雾里的。 楚云暮看着他们呆呆的模样,笑了:「你们就安心住下吧,不必担心,外公他人还是随和的。」 郑国公很快招来管家,让他带着顾北同洛山青去看房间。 待他们离开后,郑国公面色正了正,看向楚云暮:「你如今是如何想的?」 那日在皇宫人太多,很多话都不好细说。 「外公不是早知道了吗?」 楚云暮望着外边郁郁葱葱的树木,眼睫轻颤,良久唇角扯了一抹笑意。 「我与他是註定的宿命,您也看到他的真心了吧。」 「他留了我丞相的位置就说明他没想将我拘于后宫,哪怕我真与他成婚了,丞相也还会是我。」 郑国公问他:「你真能确定他的心意能始终如一吗?」 「我不能,但我知道,他会爱我一辈子。」 「……」 郑国公嘆了一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认可他们这段不为世人所接受的关系。 「你失踪的一年里,他来过我府上几回,说是替你来看看我。」 第218页 「你爹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最是看不得他那样残暴的做法,经常在朝上训斥他的行为不妥。」 「他本就不是好脾性的人,我活了这么多年哪里看不透他卖乖的外表下隐藏一颗残暴又嗜血的一面。」 「我当初就是怕你被他外表所蒙蔽,才不同意你同他继续相处下去。」 「这一年里我也看到了他为了你压抑自己的性子,他是真的很听你的话,也很看重你。」 「只是他身为帝王,要同你一个男子在一起总会惹得人心不满,我只希望你们能承受住那些流言蜚语。」 「……」 从外公府上一回去,楚云暮刚进府门就看到急急走来的侍女。 「越将军来了,他在会客厅等您。」 他倒是没想到越清熠会这样急急地赶来。 当初说等他成为大将军,没想到一语成谶,他如今真的成为了将军。 楚云暮当下也不再耽搁,信步往会客厅而去。 会客厅里原本坐在椅子等人的越清熠一听到脚步声,当即转头往门口看去。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越清熠,同一年前相比,他如今多几分肃杀之气。 「越将军,别来无恙。」 楚云暮站在门边望着他浅笑,一如当年。 越清熠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晃了下心神,哪怕是隔了一年,他还是无法抵挡楚云暮朝他笑。 但他也明白,楚云暮言于陛下的重要性。 一年的时间足够让他学会放弃,他不该贪念不属于自己的人。 他该庆幸,他的心思藏得太深,就是连他自己都骗了过去,其他人又如何能看得出来呢。 越清熠回以一笑:「楚相,别来无恙。」 「如你所言,我成为将军了。」 越清熠语气微微有点得意,还带着点少年人的意气。 「要来手谈一局吗?」楚云暮朝他走来了几步,终究还是隔着三步之遥停下了,没有再逾矩半分。 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最终只能止步于友人的关系,不能,也不该再往前。 初见越清熠时,他只觉得这人心存善念,为人正直,是个可塑之才。 他不想这样的好苗子被埋没,所以他一步一步的试探,又一步一步将他带上他该走的康庄大道。 越清熠欣然应允:「好啊,我等了你一年,如今终于能再次与你对弈了。」 只要他们还能对弈就好了,这样就很好了。 「……」 一局过半,一如往昔,他还是败在了楚云暮的手下。 「我输了。」 楚云暮看着棋局,笑道:「比起一年前,越将军的进步很大,若是是以前你定然坚持不到现在。」 越清熠微惊:「真的吗?」 「自然,你成长了很多,以后也会是好将军,大宸安宁可都靠着你们。」 「比起打仗,你比我厉害多了。」 「所以,你不必让赢棋成为执念,在其他方面你不比任何人差。」 越清熠听着他的话,想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说话这样抚慰人心,这样的让他心生暖意。 「楚相…」越清熠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温柔?」 楚云暮罕见地愣了一瞬,不过片刻,他又勾起了笑意。 「陛下他说过。」 第182章 上朝 楚云暮罕见地愣了一瞬,不过片刻,他又勾起了笑意。 「陛下他说过。」 不再掩饰两人之间的关系,用这种方式将他与君晏之间的关系坐实。 越清熠知趣得没有再问,他知道再问下去,就是他失礼了。 默了半晌,越清熠扬起了一抹似释然又似祝福的笑容。 「陛下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日头渐斜,守在门口的越候府的小厮看到自家的小侯爷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小候爷是直接回府吗?」 「去一趟欢喜斋。」 小厮心底明白小侯爷这是要给府里那位小公子买甜食。 说来也奇怪,那位小公子当初跟着小侯爷一起回来的,在府里住了一年,愣是没有人知道那位小公子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小侯爷也不许那位小公子出府,只让他在院子里天天读书。 …… 府里谁也没提他和君晏的关系,但楚云暮知道,他的父亲母亲应该都知道了他与君晏之间的私情。 只是他们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们私心里还是不希望他同君晏扯上关系。 再怎么逃避总归是要面对的,他在府里住两日就要回宫的事情父亲母亲都心知肚明。 没有那个臣子可以长住宫里的。 他住在宫里就坐实了他同君晏的关系,坐实了他们之前存在私情。 是夜,晚饭过后,侍女将桌上的碗碟撤下去,换了茶水上来。 桌子上坐了四个人,但谁都没有先开口。 楚云暮起身给他们每人沏了一杯茶,而后才坐下。 「明日我就要回宫里住了。」 他这话一落下,楚夫人先忍不住红了眼眶。 楚云熙见状,连忙拿出帕子递给楚夫人:「母亲你别伤心,兄长他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宫里离咱们楚府也不远啊,而且我们想看他也可以去宫里。」 第219页 「你懂什么。」楚夫人接了他帕子,细细擦了眼角的泪珠,「宫里哪里能是我们想去能去的,没有陛下的允许,我们又哪里能进宫去看子玉。」 「为何不可?」 楚云暮看着楚夫人,朝她安抚地笑了笑:「母亲你想来看我直接来看就是,再说,我也能出宫。」 楚云暮将一块令牌拿了出来,上面刻着君的字样。 「这块令牌无论我去哪都不会受到阻拦,小晏他从来就没有想要把我困在宫里,若他只是想把拘于后宫,那便也不会留着丞相的位置。」 「我此去不是去给他当妃子的,明日我还要继任丞相的,所以,你们不必为我担忧。」 楚烨冷笑了一声:「他现在是稀罕你,拿你当宝,给你许下一堆的承诺,你能保证他会一直如此吗?」 「他比起先皇更加的喜怒无常,残暴无情,当初他即位杀了多少人,他这样从战场上回来的人,沾满了血腥。」 「将来吃亏的肯定是你。」 楚云暮没想到一年的时间都没能让父亲对君晏改观。 「那父亲可能不知道,他当初为了与我厮守,服下了外公给予的毒药。」 「他为了让外公认可他,完成了他所有对我的承诺。他性格上面是有缺陷,但他在这一年间对楚府关照,难道还不够父亲去尝试改变对他的看法吗?」 楚云暮说着说着,忽然一笑:「还有更荒唐的,父亲大抵也不会相信,他当皇帝是为了我,为了保护我。」 「若有哪一天,我说想离开上京了,他会毫不犹豫地放弃皇位,只为留在我身边。」 「我曾经为了楚府放弃过他一次,父亲,这一次我想选他。」 当初他可以不服下前皇帝给的毒药,但他做不到放弃楚府,他做不到让父亲替他挨这一遭。 那时的君晏满怀期待地从西北赶回来却只能听闻他失踪,生死不明的消息。 他不愿意去深想那时的君晏该有多么难过,他又是怀着什么样心情按着他所期望的那样坐上皇位。 一年时间不长,可楚云暮却觉得太长了,那些日日夜夜君晏靠着他们之间的回忆一点点支撑下去。 甚至连他回来都不敢相信,怕只是一场梦。 君晏的患得患失,他一直都懂的,所以他愿意包容他所做的那些事情。 既然那些危险都已经除去了,那么他也不愿意再遮遮掩掩同君晏的这一份感情。 他爱君晏爱得坦坦荡荡,光明正大,他不畏惧世俗的眼光。 他只想用余下的时间好好的爱君晏。 …… 楚云暮第二日换上朝服,早早地去了宫里上早朝。 时隔一年再次回到朝堂上,楚云暮还是有点不习惯。 毕竟过惯了悠闲自由的日子,对于这样沉闷的场所他还是有点不适应。 更多的是那些曾经看他不过眼的大臣都似乎消失在了朝堂上。 他这厢刚进大殿,那些大臣就像是饿狼看到肉一样,纷纷往他这个方向冲过来。 「楚相,您来上朝了。」 「楚相,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楚相,你身子现如今还好吧,要不要搬张椅子坐着。」 「楚相,您该在府里多休息的,这大早上的,你受累了。」 「楚相,我是礼部的尚书,您眼熟眼熟我。」 「起开你这个老匹夫,楚相您先看我,我是户部尚书。」 眼看着几位大臣为了争他眼熟都急眼要动手当场打起来了。 好在此时,有太监高喊陛下来了。 众臣立马分两列站好,文臣一边,武臣一边。 楚云暮刚想走到丞相的位置站好,一旁的大臣偷偷提醒他,示意他去看皇座下面的一张看着极为舒坦的软榻,软榻前面还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茶水和茶点。 楚云暮:「……」倒也不必。 楚太傅:「……」还算他体谅子玉。 「楚相,您的位置在这里。」太监朝他笑的讨好又恭敬。 君晏一身皇帝朝服出现在了大殿上,而他也不似往日那样随意靠坐在王座上,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今日的皇帝格外的乖巧的,他就那样站在大殿的台阶上,乖乖地看着底下的楚云暮。 楚云暮被他看得一阵无奈,只能迈步走上台阶,坐上了君晏给他准备的软榻。 君晏这才坐了下来,而他坐着也是规规矩矩的,坐得很端正,完全没有往日的懒散,不耐。 底下的大臣偷偷在心里吐槽,陛下真的宠极了楚相,那副模样恨不得把帝王都拱手相让。 不过,今日的朝是他们这一年来上得最轻松的。 有楚相在,陛下屁都不敢放一个,他们想说什么就什么,想说多久就说多久。 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自由味道的大臣心底对楚相的好感蹭蹭蹭往上涨。 【作者有话说】:猜猜小公子身份? 第183章 浴池 下朝后,大臣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三三两两地讨论着今日的朝政。 但更多的还是感慨今日的上朝氛围太好。 「楚相提出的减赋税,推进农业的发展也是极好的。」 「正是,百姓安居乐业,国才能昌盛。」 「还有楚相说的各国商人通商往来,连年来的战争,如今得以平息,通商确实能让边城繁荣起来。」 第220页 「本以为楚相年纪尚轻当担不起丞相之位,没想到是我狭隘了。」 「楚相怎么说当年也是三元及第,还未及冠便入翰林院为官了。」 「那还真是少有的天才。」 「你多去茶楼听听,茶楼里最爱说的就是楚相的事迹了,每每说说楚相,听客总要比以往多上一倍。」 老臣们的几句话引得新臣对那位楚相事迹更是好奇了。 御书房。 楚云暮坐在一旁品茶,悠闲地看着君晏处理奏摺。 「今日朝上的几个属国来上贡,你还需早早让礼部做好准备,总得彰显我大宸的礼仪。」 当年君晏领兵不止打退了那些侵扰的各小国和部落,甚至还要他们年年来大宸上贡,以表臣服大宸之心。 去年开春君晏刚登皇位又忙着寻他,自然无暇顾及那些属国来访。 今年倒算是正正经经的第一次来访。 君晏听从哥哥的建议:「明日我便下令让他们做准备。」 楚云暮笑了下,又看了眼那些成堆的摺子:「你且慢慢批,我去内阁处理公务。」 他身为丞相,手头上也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他过目的。 总不能真噹噹甩手掌柜。 君晏批阅摺子的手一顿,抬头委屈地看向哥哥:「哥哥就不陪陪我吗?」 「你要做个好皇帝,要学会自己批改摺子。」楚云暮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髮,笑着起身。 君晏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向了自己。 楚云暮一时不察,被拉着往前,失去重心的他跌落在了君晏的怀里。 「哥哥都将我丢下两日了,现如今都不能多陪陪我吗?」君晏卖乖装可怜可谓是练得如火纯青。 楚云暮:「……」 确实把人丢下两日的他,理亏在先。 「……那我陪你批阅摺子。」楚云暮最终还是心软了。 两个人批阅摺子的速度比一个人要快多了,快到午膳的点时,一大半的摺子都批阅完了。 楚云暮揉了揉泛酸的手腕,将毛笔放下。 「我看摺子上大多的奏的都是小事,近来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楚云暮倒是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各城各县那么多,不该只有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有按着我给你写的那些来做吗?」 「太上皇可还在?」 太上皇也就是先皇帝,他记得那位在他死前似乎还活得好好的。 但如今宫里空置,先皇帝要么被安排到了行宫里密养着,要么就是不在了。 提起先皇帝,君晏眼里浮现一抹杀意:「他还没死,但活着也不必死了好受。」 「你做了什么?」 「我将他给你下的毒药用在了他身上,但他不会死,因为我会给他解药,他只会一遍又一遍体验哥哥你承受过的痛苦。」 君晏说这话时语气蕴含的杀意让楚云暮微微一愣。 「你知道他给我下的毒?」 「刺杀你的暗卫我查出来了,而且我一回宫,他便说给我扫除了障碍。」 楚云暮:「……」 他一直知道君晏很聪明,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地查到了先皇帝给他下毒。 「那你既然知道我中了毒,又坠崖,怎么还相信我还活着。」 若只是坠崖或许还能活着,可当时他还身中剧毒,就算没坠崖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君晏没答,只是抱着他的手越发的紧。 「……」楚云暮明白,他根本就不能接受他已经死去的现实。 所以不管他是否还活着,只有没有找到他尸首的那一天,君晏就还是相信他活着。 「我曾经去相国寺求过签,大师说我们的情缘坎坷,但歷经此难后,我们必将圆满。」 「小晏,有空我们再去一趟相国寺吧。」 「…好。」 夜里,宸龙殿里还是很寂静,半个宫人都看不到。 但楚云暮知道那些宫人只能躲在暗处,他们似是很怕君晏,每每在他们出现之前就会把所有事情做好。 楚云暮披着里衣走向浴池,浴池里被撒上了花瓣,淡淡的薰香飘在空气里。 他脱下最后一件衣服,白皙如雪的肌肤在昏暗的烛火下散发着点点光晕,纤细的腰身将他的曲线勾勒得更是诱人。 迈入浴池,温热的池水将他如墨的长髮打湿,被打湿的发尾散开在水面上,粉嫩的花瓣点缀在发间,漂亮得宛如吸食人魂魄的妖精。 楚云暮头靠着浴池边缘闭目养神,被热气染得微红的脸颊像是含了春色,本就绝色的容颜此时美得更是不可方物。 忽得,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楚云暮面色一凝,直到熟悉的冷梅味道飘入鼻尖,他才缓了神色,继续闭目养神。 很快,水声响起,楚云暮刚睁开眼睛,便落入了君晏的怀里。 水下,他们肌肤相贴,不过片刻间,楚云暮眼里染上了水色。 水面上波纹荡漾,丝毫看不出他们在做什么,但楚云暮抱着君晏脖颈的手渐渐收紧。 不知君晏做了什么,楚云暮低低的喘息了一声,而后软了身体靠在君晏的怀里,平日里清冷的脸上布满了春潮,白皙如雪的肌肤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粉。 「别,别在这…」 楚云暮攀着君晏的脖颈,似乎想要制止他。 第221页 可君晏此时却并听他的话,反而抱着他的腰身往上一托。 楚云暮瞳孔微微睁大,像是受到了什么让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下一瞬,水声突然地大了起来,像是平静的海面上突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点点地将楚云暮拉入深不见底的海底。 水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再次安静下来时,楚云暮已经没了力气,只能被君晏抱着走了出来。 透过隐隐约约的烛火,可以看到楚云暮白皙的肌肤上落满了点点红梅,比浴池里飘着的花瓣还要漂亮诱人…… 第184章 命贱 好不容易趁着君晏同几个武将议事的空闲,楚云暮出了御书房。 春末初夏的宫里百花齐放,哪怕是宫里的主子只有一位,宫人们还是将那些花花草草打理得极好。 他以前很不喜欢宫里的氛围,除了几次去太子的东宫,他极少在宫里行走。 很多时候他都是在前边大殿上朝,下朝后他也不会在宫里多停留。 哪怕是前世,于他记忆里也只有宸龙殿,宫里其他地方于他而言都很陌生。 如今,不知是不是少了那些让他不喜的人,又或者因为君晏将宫里清理了一遍的缘故。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可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他一路沿着宫道走去,本想去御花园走走,只是他对于诺大的宫里还是小看了,他又一次在宫里迷了路。 不过他并不着急,反而是慢悠悠地将错就错继续走着。 一路上他遇不到什么宫人,每每路过一些宫殿便能看到里面的大门紧闭,门栓上落满的灰,说明这些宫殿已经许久没有住人了。 楚云暮想想也能理解,宫里那些妃子,公主,皇子都被送了出去,如今诺大的宫里除了君晏一个主子,也再没别人了。 除去歷史上那位皇帝,君晏大概是第二个空置后宫的皇帝了。 要是大臣们都知道君晏是因他才空置后宫的,会不会气的追着他骂。 不过他转念一想,君晏待他的态度都那么明目张胆了,只怕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只是迫于君晏威严不敢言罢了。 他自己也没想到,有那么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地步入这座宫里。 倒也不算太坏。 最少他如今心情算是明朗的,不是被迫着留在这里。 楚云暮保持着好心情继续往前走。 只是当他走到一处开着殿门,看着像是有人气的宫殿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骂骂咧咧训斥声音。 「你好歹曾经也是在德公公手下做活的,如今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您可别提德公公了,现在可不兴提。」 「啧,他这个蠢笨的模样估计也是被运气好得了眼才去了殿前,你看他如今还不是跟着咱们在这里打杂。」 「就是连打杂的活计都做不好,今日罚你不许吃饭,在这里好好跪着,不跪上一天不能起来。」 「听见没,旭公公要你好好跪着。」 「真是废物一个,什么都做不好。」 「他就是个傻的,先前还大半夜的跑回来让我们去救楚相,楚相这样的贵公子又岂是他这样卑贱之人能见到的。」 「咱们这偏僻的殿宇里,楚相怎么会走来,要也只会在前殿,这小子怕不是癔症了。」 「要不说他怎么是个傻的,亏得旭公公将人拉去关了一晚上才老实了下来。」 「要奴才说他也没傻透,知道陛下最是看重楚相,所以想借着这法子去楚相跟前伺候着,你们都没听说吧,楚相如今可就住宸龙殿里。」 「宸龙殿那是陛下的寝殿,能到那里去伺候的宫人哪个不是机灵的,他这样傻笨去了怕也要冲撞楚相的。」 「奴才听闻楚相乃楚府嫡长子,那真就是清流世家公子,出身尊贵,又身负才名,连陛下都敬着,这样的贵公子怕是看不得底下人没规矩的。」 「所以宸龙殿里伺候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到楚相跟前的。」 「小荞子你可听到了,往后也别白日做梦了,你命贱,没那个福气去伺候那样的贵人。」 那些似是羞辱骂够了,当即也再没留下,几人转眼就要走出来。 楚云暮神色微冷,在那些人走出来之前,跃上了红墙,又轻松地落在了殿内。 靠着墙的位置栽种了半人高的花草,他站在花草后轻易地看到了前方的空地跪着一个人小小的人。 那人穿着太监的服饰,低着头安静地跪在地上。 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太监是那日他夜里遇到把他当成鬼的小荞子。 先前在殿外听着那些太监的话语他还不确定,如今倒是能确定了。 明明一年前好歹也是在前殿,在皇跟前伺候着,怎么也不该变成人人可欺的地步。 笨成这样实在不适合在宫讨生活,连反击都不会。 换了以前,像小荞子这样的人是他最不会关注到的。 若不是那晚的偶遇,他怕也不会关注到这样一个小太监。 想起那晚小荞子对他随意赠的伞都那样珍藏,这样一份真心难得可贵。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他出身尊贵,从小就锦衣玉食,哪怕是前世那几次的牢狱之灾,也没让他学会卑躬屈膝去讨好别人。 所以他共情不了小太监的卑微,他也不会明白有些人过得太苦,只需要一点点的温暖就能将性命都奉上。 第222页 楚云暮嘆了一口气,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那小太监听到声音也没抬头。 楚云暮:「……」 难怪会被人欺负。 「小荞子。」楚云暮出声喊了他。 小太监身体一抖,随后不可置信地抬头,片刻又像是怕冲撞了他,连忙低下了头。 「奴,奴才见过楚大人。」 楚云暮听着惶恐的声音,轻笑一声:「今日不怕是我鬼了。」 小太监身体又是一抖,几乎是将头磕在了地板上:「奴,奴才有罪,那日都是奴才胡言乱语冲撞了楚大人,还请楚大人饶奴才一条贱命…」 「……」 楚云暮不说话,小太监更是害怕。 半晌,他又嘆了一口气:「站起来说话,把你头也抬起来。」 他见过宫里的太监,但都没有像小荞子这样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 这是被欺负得什么样才会这样卑微。 小太监惶恐道:「奴才还在被罚跪,请楚大人恕罪。」 楚云暮神色冷淡:「那你是听他们的话还是听我的?」 小太监又是惶恐道:「自然是楚大人的…」 宫里谁人不知,如今陛下待楚大人情深意重,楚大人的话同圣旨无异,宫里谁人敢不听。 「那我让你站起来。」 小太监犹豫了一番才慢慢地站了起来,但头仍旧不敢抬起于楚云暮对视。 楚云暮看了眼他单薄的身体,温声道:「你可想去宸龙殿伺候?」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就是个过渡,小荞子以后会是宸龙殿专门伺候楚楚子的。 第185章 主动 楚云暮看了眼他单薄的身体,温声道:「你可想去宸龙殿伺候?」 小太监身子勐然一抖,随即又重新跪地:「奴低贱,脑子蠢笨,做事不如其他人那样利落,怕是伺候不好楚大人。」 「……」 「没有人天生就是蠢笨的,我也不需要多机灵的人。」 或者说,他看上了小太监心思简单,不需要他废心思去探究他会不会有异心。 「你只说,你想不想去。」 他想帮这个小太监脱离苦海,只是因为他在小太监身上看到了小鱼的影子,只是小雨虽胆子小,但嘴甜惯会讨人开心。 而眼前的小太监不止胆子小,更是将自己贬到了尘埃里,连尊严都没有的这样活着。 诺大的皇宫里其他地方或许也会有小太监这样被人欺辱的对象,这样的事情只会多而不会少。 出身既然没得选择,那么面对出现的机会也要及时抓住,因为这将会是他们唯一能够改变现状的机遇。 他希望小太监能抓住他抛出去的橄榄枝,若他没有抓住,楚云暮也不会替他做选择。 只会遗憾他连送上门来的机遇都不懂把握。 这样的人他不会想要去将对方拉出泥潭。 微风拂过树梢,微微吹起楚云暮的袍角,栩栩如生的玉兰绣纹在阳光映照下粼粼泛光。 良久,久到楚云暮要放弃离去时,小太监磕磕碰碰的声音响起了。 「…奴,奴才愿意去宸龙殿伺候楚大人。」 小太监抬头,眼里泛着泪光:「奴才愿意去,奴才想去…」 他不想再被旭公公和那些太监打骂了,他不想放弃眼前的这个机遇。 他想,想离楚大人大人近一点,他想用一辈子去报答楚大人的恩情。 楚云暮听着他的话,终于笑了:「那你跟我走吧。」 索性小太监还不算太笨,知道抓住机遇。 跟着楚大人走出殿门的瞬间,小荞子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他的命运似乎在一刻后就要发生改变了。 …… 君晏进殿里,扫了一眼给哥哥奉茶水的小太监。 小荞子被陛下的眼神吓得差点没拿稳手里的茶杯。 楚云暮伸手拿过茶杯,挥手让小荞子退下,省得他继续被君晏吓。 待小荞子退下后,楚云暮才笑着看向君晏,打趣道:「你差点把我新收的小太监吓跑了。」 君晏走过去,直接坐在了哥哥身旁,习惯性地揽住哥哥纤细的腰身,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 闻到了熟悉的玉兰香,他满身的疲惫好似在一刻都消散了。 「哥哥什么时候新收的太监,是那些伺候的人不合哥哥心意吗,还是他们不够机灵?」 仿佛只要楚云暮说不合心意或者不够机灵,君晏就会将那些宫人全都处理了。 「你安排的那人宫人平日里我一个都没见着,何来的不合心意?」 楚云暮轻飘飘地扫了君晏一眼,微微脱离了他的怀抱:「你到底是如何想我不想知道,你不许那些宫人出现在我面前,还不许我找个给我奉茶的太监。」 君晏又将他拉回了自己怀里:「哥哥生我气了?」 「生气?」楚云暮闻言一笑,「我为什么要生气,你不爱他们出现在我面前,那就不让他们出现就是了,只是不许动我新收的小太监。」 有没有宫人随时伺候这件事对于楚云暮来说并不影响什么。 他也不需要宫人时时刻刻贴身伺候着。 君晏眸色微沉,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哥哥与他是如何识得的?」 「迷路,初次来宫里寻你的那晚,我迷路恰巧遇到了他。」 第223页 「宫里太大了,我总想要找个人给我带路。」 楚云暮说着,转头看向君晏,眼神柔和:「小晏,别不安,任何人都抢不走我,我留在宫里也只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不会愿意住在宫里。」 君晏永远都抵挡不了哥哥的温柔,他似挫败一般将脸埋在了楚云暮的颈侧。 「既然哥哥愿留着他,那就留在殿里伺候哥哥吧。」 感受着脖颈间来自君晏的气息,同君晏亲密惯了身体霎时软了下来。 直到君晏伸出舌尖想要去品尝那令人他痴迷上瘾的玉兰香,楚云暮再无法维持表面的淡定。 他微微咬唇,似要将唿之欲出的喘息锁在喉间,只是,伴随着腰间的轻抚,敏感地带被一一的侍弄。 眼尾泛红,眼睫覆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唇瓣被咬出了齿痕,染着淡淡暧昧的水光,引诱着人去品尝。 冒着热气的茶水被搁置在一旁,飘散的白色热气隐约间给榻上的两人染上了一层暧昧旖旎的气息。 绣着玉兰花的外袍悄然落地,戴着玉环的脚踝被人握在手里,白皙如雪肌肤不知不觉中染上了淡淡的粉红,比那上好的玉还要漂亮几分。 他的哥哥太漂亮了,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让他惊艷。 君晏将他抱起来,楚云暮下意识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两人肌肤勐然相贴,更是难以自持。 「今日,哥哥主动好不好?」 楚云暮埋在他肩膀处的脸瞬间染上了绯红,他俨然是不想主动。 只是他不主动,君晏也迟迟没有动作,似乎在同他耗着。 受不了这样折磨的楚云暮只能一咬牙,忍着内心的羞耻,答应了君晏的主动。 茶水表面泛起微微的水纹,一圈又一圈的,直到茶水慢慢地冷却…… 宿在宫里半月后,他又挑了一日休沐回了楚府一趟,同家人吃了一顿午饭。 午后,他拿了几盒雪雾银针去了老师府上,看望老师的同时,也想去看望从神医谷回来了一年的小鱼。 他寻着老师说的走到了厨房外,还未走进去就看到了小鱼正在案板上似乎在揉着面粉,动作熟练却吃力。 不过一会,身穿黑色劲装的高大男子走了上前,从小鱼的手里接过面粉。 小鱼不知说了什么,楚二素来沉默寡言的性子罕见地笑了,他眸色温柔地注视着同他说话的小鱼。 看着他们相处得很好,楚云暮也不会那么没眼力见地进去打扰。 况且如今楚二也不算是他的贴身青羽卫了,他有资格去享受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楚云暮没有再多留下,看到他们过得安好,便转身离去了。 一阵清风徐来,楚二心有所感地抬头看向厨房外面,却也只来得及看到一片青色的袍角。 「你在看什么,有人来了?」小鱼也跟着往厨房外面看去。 楚二看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转头朝小鱼轻笑着摇头。 公子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他来过,那他也不会往外说。 「那我们快点了,不然要赶不上晚饭了。」 「好…」 【作者有话说】:我发现我好爱写他们的亲密戏哈哈哈,不会被锁吧,不会被锁吧,不会被锁吧!!! 第186章 逼疯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白砖黛瓦或者那眼色鲜艷的楼阁飞檐之上。 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上京街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一眼日暮之下的上京街景了。 那些连日来处理公务的疲劳好似在这样的美景下渐渐消散了。 唯一的遗憾的大概就是君晏没能陪着他一起出宫,也没能同他一道欣赏这样的美景。 不知不觉,他竟是又走到了当初回京那一晚听书的茶楼。 茶楼里仍旧人来人往,那一晚的意外好似也随着时间的淡去,慢慢地遗忘了在过去。 他步子一转,转身走进了茶楼,茶楼的店小二热情地招唿着他。 「客官里面请,您来得巧了,今日我们说书先生讲得可是那楚相的事迹,这会还有一些空座呢。」 楚云暮面色一凝,似是被店小二所说的话震惊。 又见小二音量没有刻意压低,丝毫不怕被人听了去。 不由得心生疑惑。 「先前不是不许私下讲楚大人的事迹吗?」 店小二一脸你是从山里跑出来的神情看向楚云暮,语气如旧热切,毕竟眼前这位公子看着衣着华贵,面容俊美不似普通百姓。 「嗐,你有所不知,先前那是楚相大人生死不明,所以是上京不能提的忌讳。现如今,咱们楚相大人那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自然地也就不似先前那般半点都不能提了。」 「而且啊,现在好多茶楼就靠着说楚相大人的事迹为揽客招牌呢。」 「一旦是说楚相大人事迹的茶楼那可都是座无虚席,像那些好位置可都是要提前预订,一票难求啊。」 「……」 得知自己这样受欢迎,楚云暮还是有些稍微的侷促,他从未想过他在百姓里会这样受欢迎。 一路跟着店小二来到了二楼,说书先生还没出场,场下已经满满当当都快把大堂坐满了。 他寻了个空位,小二给他上了一壶热茶,又拿了几碟糕点放到桌上。 第224页 小二道:「你在等上一会就开始了。」 他这个位置靠得很后面,前边还一块半米高的绣屏。 前方的高台上面很快上来了一道人影,随着帷幕被拉开,说书先生已经端坐了在案台前。 台下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唯有说书先生响亮的声音落在大堂里。 楚云暮抬头看向高台上的说书人,多瞧了几眼后,发现上面那人似乎有些眼熟。 他回京那夜,正是这人偷偷说他的事迹险些被官兵逮捕。 想到那件事情,楚云暮才惊觉,他原来已经回京这么久了。 听了没一会,他准备起身离开时,一道少年音落在他耳侧。 「请问,我能和您拼个座位吗?」 他闻声抬头,看向出声的少年。 少年身量不高,身着水蓝色的锦袍,面容清秀俊逸,他的眼眸,明亮而清澈,没有一丝杂质,恰如熠熠生辉的星辰。 当得一句翩翩少年郎。 少年在触及他的面容时,似乎也愣了一瞬,但很快就收起了那有些冒犯的目光。 「坐吧。」 楚云暮也收回了目光,只不过他瞧着那少年的眉目总有些眼熟,却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多谢。」 少年向他拘了一礼后才拉开椅子坐下。 坐下后,少年目光便落在了高台上的说书人身上,似乎对说书先生讲的事迹听得很入迷。 楚云暮不打算久留,听了两句便打算起身。 只是他刚一起身,少年似被他的动作所扰,目光又落在了他身上。 「是我扰了你听书吗?」少年的语气似有些无措。 「不是,我本就要离开的。」楚云暮温声安抚他,「你安心坐着就是。」 少年又道:「可,可说书先生讲得正精彩…你要错过这一段吗?」 「后头的故事我都知道,再听也是无趣。」他自己的经歷可比上面的说书人更要曲折离奇。 而且… 「他说的楚相被美化了太多,被那些华丽语言包裹的楚相总归不真实,拿来当个乐子听听还行,委实当不得真。」 故事里的他端得君子之风,品行高洁,明月之姿,将他描述得宛如神仙下凡。 从徐大儒到三元及第,再到他位极丞相,以及他那些功绩,当今陛下的器重,无不再说着他这半生的传奇。 只是无人知晓,现实里的他早已经活过一遭,经歷了牢狱之灾,家破人亡,经歷过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 最初的他满怀期许,一心为民为国尽自己的一份力,他以为能换来君臣和睦,百姓安居乐业,大宸一派欣欣向荣。 却不曾想到,最终迎接他的是无间地狱,无尽的折磨最终将他那些抱负理想碾压得一丝都不剩。 对于一个曾经被逼疯过的人来说,他怎么可能还能是明月,他满身的罪孽怎么配得是那样皎洁的月光。 他不过是用温和的外表掩饰他的那些阴暗冷血的一面罢了。 真正的君子不会双手沾满鲜血,也不会满腹心计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其中,更不会躲在黑暗里借他人的手来杀人。 他只是擅伪装罢了。 看似温和待人的他,其实最是冷血薄情。 唯有君晏是他人生的意外,君晏的爱永远是那样直白热烈又强势不容他拒绝,让他不得不去直面那样全心全意的爱。 无疑君晏成功了,他成功让自己沦陷在了这样的爱意里。 那些喜欢堆积如山慢慢地变成了爱,亦如君晏无法割捨,他亦是无法割捨君晏,他们之间就该这样纠缠不休,哪怕生生世世都无妨。 想到君晏还在宫里等着他回去,楚云暮眼里似泛了一层浅浅的笑意。 无意间触及他眼底笑意的少年神情似乎又怔愣了一下。 他看得懂这样的笑意,曾经他的父亲就对母亲常常这样笑。 他是想到他家中的妻子了吗? 这样好看的公子,家中的妻子定然也是一代绝色佳人,大概就像他父母那样恩爱吧。 忽而他又想到这位公子说的话,开口道:「我的父亲很敬佩他,他常常教导我要向楚相学习,我还看过楚相写的文章,他写得很好,是我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所以我也很敬佩他。」 「我知道说书先生会夸大,会用华丽的辞藻堆砌,但是我也知道,楚相大抵会比说书先生讲得要更厉害。」 「如果,如果有机会,我很想见他一面,想和他说几句话,哪怕不说话也没关系,只要能远远见一面……」少年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发地低落。 曾经他的父亲总说有机会定要带他来上京见见楚相,让他得到楚相的指点。 可惜最终他来了上京也还是没能见楚相一面。 连父亲的遗愿都无法做到,他真的是太没用了,什么都做不好…… 【作者有话说】:是不是大家都不喜欢正剧风啊,感觉大家还是喜欢快节奏的恋爱(╥﹏╥) 第187章 夜话 高台之上的说书先生还在继续讲着他的事迹,而耳边少年恳切的声音落在他耳畔。 楚云暮不怕有人诋毁他亦或者怒骂他,将他贬得一无是处。 相反他更怕有人将他抬上神坛,将他视为神袛。 少年的话语不仅没有让他感到欣喜,反而让他更是惶恐。 第225页 「为何一定要见他?」 楚云暮听着自己漠然的声音:「见了他也许会让你的多年来的信念幻灭,倒不如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这样你也不算是愧对父母。」 「哪怕幻灭我也想见他。」少年声音坚定,掷地有声地反驳着他的话语。 「那不仅是我父亲的遗愿,也是我从小到大想要见的人。」 「……」 楚云暮第一次被人堵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少年总是这样的冲动,含着一股热血,哪怕是南墙也要撞上一撞才肯罢休。 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了曾经十四五岁的自己。 那时的自己也像少年这般,只是可惜最终将自己撞了个头破血流。 「你真想见他吗?」 「想」 少年的声音是那样的坚定。 楚云暮被他这股冲劲所动容,他不想让少年抱憾。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牌,玉牌上写着楚的字样。 「若你当真想见楚相,这块玉牌可帮你实现夙愿。」 「不过最好选在休沐时间,提前一日递上拜贴。」 少年看着他手上的玉牌,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盼了这么久的心愿居然就实现了。 半晌,他又看向眼前气质不凡的公子:「…您同楚相是同僚吗?」 楚云暮没否认:「算是。」 少年郑重的接过了玉牌,又朝着楚云暮重重一礼:「您的这份恩情我会铭记在心的。」 楚云暮没动,接下了他这一礼。 茶楼一事过后没多久,他又忙起了各国来访的事宜。 虽说这些都是礼部该要做好的事宜,但是他身为丞相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大多事宜还是得由他过目。 多雨时节将过,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让上京的集市更为的热闹。 随着陆陆续续各国使节的到来,上京也是空前的热闹。 楚云暮这会正陪着晋升为大学士的杨清讨论着事宜, 忽然接到下面人来报,说有两个小国的皇子间发生了争吵,激烈到要打起来的地步了。 两个使臣都在劝,但劝不动,只能派来求我们替他们主持公道。 「这是什么理?」杨清显然对他们互相打起来这事很不愉快,「他们要打便打,又不是不让他们打,打完再给他们叫太医就是。」 还什么主持公道,他们之间定然都惹了对方才能打起来,不管偏帮哪一方都不好。 倒不如就让他们打,反正太医院的太医医术也精湛,肯定能确保他们四肢健全地回去。 「叫两位太医过去候着,切记,打完再救人。」 杨清显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楚云暮多问了一句,他们打起来是所为何事? 「他们两个小国挨得很近,经常有小摩擦,这次咱们给他们安排的驿站又都相近,这不,说是因为那皇子多嘴了一句,骂了他们的公主不好看,那公主的兄长又是个护妹妹的,这不就是打起来了吗?」 杨清为人正直,最是厌恶这种嘴上不积德的傢伙:「那还确实该打。」 「公主?」 楚云暮眸色一冷,安排接待事宜皆由礼部一手打理,他倒是没想到一个进贡的来访,倒是让他们把公主都送来了。 「回楚相大人,带了公主来的有两个小国,其余都是皇子或者王子带队前来。」 「将他们的贡礼记下来,随后交于我。」 「是,楚相大人。」 晚间,用完晚膳过后,楚云暮提议去花园里走走。 君晏自然应允。 月明风清,银辉满地,晚风轻轻吹拂,夜色如水,花树随风摇曳,层层叠叠的枝叶在粉墙上投落交错的墨影。 连绵的殿宇掩映在一片繁盛的花树之间,殿宇的琉璃瓦在月华的映照下粼粼泛光。 路上的宫灯照亮了昏暗的地面,让本就冰冷寂寥的宫道显现出一道暖意。 夜里来御花园同白日里来不一样,他月辉的流淌着的各色鲜花泛着一层淡淡晶莹的冷光。 他看着地上交织在一起的影子,良久后,启唇说了第一句话。 「今日听了一件好笑的事情,我想同你分享。」 他也不等君晏应答,自顾自地将下午听来的事情都说与了君晏。 君晏听完后并没有表态,而是握住了哥哥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哥哥,待此事过后,我们就举办大婚好不好。」 「朝堂上那些人早已知晓我同哥哥非比寻常的关系,不会有人再阻拦我们了。」 他已经有资格可以保护哥哥了。 他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还要靠着哥哥为他牺牲才能换得安稳。 现如今没有人可以再阻拦他们,兵权他一手在握,文官皆在哥哥之下。 若是有大胆的言官只怕要说,这天下就差冠上一个楚字了。 歷任来只怕没有那个皇帝会像君晏这样疯狂的,任其楚家的壮大,丝毫不怕楚家反水后将他取而代之。 君晏也不玩什么制衡之术,他坦坦荡荡的告诉所有人,他就是要让楚家压在所有世家之上。 若不是君晏前一年行事太过暴虐,说杀就杀,说灭九族就灭九族,给各大世家,朝堂官员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加之他手握兵权,这让那些权贵,宗亲氏族压根就不敢说一句反对的话语。 第226页 只是,楚云暮还是不太贊同他这种做法,他不希望楚家一家独大,这样会留下隐患。 或许这一代的楚家不会有异心,可谁又能保证,过了两三代以后,楚家难保不会生出楚云澈那样性格极端,野心勃勃的人。 他的父亲也有这样的顾虑,他从不让楚家那些沾亲带故的旁系或者同楚家结过亲的世家借势。 他父亲一生廉明,哪怕是身居高位已久,他还是保存着他那颗最初为官时的心。 可若是他同君晏当真大婚了,那他定然也不能再霸占着丞相的位置。 「再等等吧,等我物色新的接班人再说好吗?」 第188章 盯上 夜风吹起了一地的落叶,满树的繁花静静地绽放,在枝头簇簇丛立,散发着隐约的芬芳,花香在空中悠然飘散。 隐隐绰绰的长信宫灯在枝叶间的细缝里泄露出了细碎的一抹暖色。 楚云暮能轻易感觉到,君晏握着自己的手在收紧,却还是像怕弄疼他似的,力道还是松了一些。 感受着君晏这些细緻入微的体贴,他心下泛软。 「我不是不想同你成婚,只是你该明白的,楚家不能再如此壮大下去了。」 「我若与你成婚岂能继续担任丞相,往前细数也没有过那样的先例。」 「我不想你被天下百姓妄议你是昏君…」 「那就要让哥哥受委屈吗?」 君晏的声音在月光下似乎染上了一层悲意,那是一种无力的悲哀。 「我做了这么多,我将所有的障碍都扫平,我就是不想让哥哥再为我牺牲,再为我放弃什么。」 「就是昏君又如何,我不在乎名声,我也不在乎他们说什么,我只要哥哥再不用为我委屈自己。」 「若哥哥嫁我会受委屈,那不若就让我嫁给哥哥好了,我为哥哥的妻,哥哥便再无需顾虑。」 楚云暮听得他这话勐然大惊,似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 「你疯了,你要是真嫁我,只怕天下人的唾沫都要将楚府淹了。」 他抬头触及到君晏那双极为认真的眸色,他眼里的认真在告诉他,这话不是作假。 楚云暮心知这件事不能再讨论下去了,今夜必然也出不来结果,倒不如往后推延。 「眼下还是先忙着各国来访的事宜,等忙完了再说吧。」 「……」 只是随着而来的就是君晏夜里越发的疯狂,有一回还差点误了早朝。 他知君晏的心结,只是眼下俨然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时机。 上京街道上多了许多奇装异服的异国人,百姓们都知道他们是来访的使节,便将价格故意抬高。 谁他们以前老在他们边境搞事,现在不报復他们一下,实属对不起自己身为大宸人。 各国使节对上京物价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当冤大头坑了。 驿站也渐渐的住满了各国的使节,虽说平日里的小摩擦还有的,但都是小打小闹。 礼部官员便也没有多加搭理,反正只要不搞出人命就行。 楚云暮逮着君晏去军部巡防的时间,回了一趟楚府,趁着还有空闲的时间同家里人吃顿便饭。 「兄长,你回来的时间是越发的短了。」楚云熙抱怨道。 楚云暮心知自己待在宫里的时间长,有些忽略了安安:「这些日子忙,等忙完这一阵,我再来校考你功课。」 「行吧,我还想让你帮我看看策论呢。」楚云熙比起以前算是成熟了一些,不会再有那些无理取闹的举动了。 「你撰写一份,让楚三带进宫给我,我趁着空隙帮你瞧瞧。」 楚云熙好学,他自然也不能忽略了他安安的功课。 「这样会不会让兄长你更累啊,我不想兄长你太累了。」他以前年纪小不知道做官是很辛苦的,所以经常磨着兄长陪他玩。 「看你的策论倒也不会太累,我心里有数的。」 楚夫人心疼大儿子:「子玉你也别太顾着安安,要多休息知不知道,别什么都亲力亲为,同你爹一样不晓得变通。」 楚云暮笑着答应:「嗯,我会的。」 楚夫人见他答应的得这么快,眼里闪过一丝恼意:「答应得这么快,你也就嘴上煳弄我。」 「怎会,子玉自然将母亲的话铭记在心。」 「……」 从出府出来后,他打算去看看暂住在外公府上的两位江湖友人。 如今已过去半个多月,他怎么也该去瞧瞧他们。 楚三立在马车旁边:「公子。」 「去一趟郑国公府上。」 「是。」 待公子上马车后,楚三才缓慢平稳地赶起了马车。 许是多了异国人,上京的街市比以往的要更为的热闹。 他正感慨着上京的街道,忽得马车一停,外边很快响起了楚三的声音。 「公子,前方有马车挡了路,他们似是不愿让路。」 楚云暮不想多生事端,便让楚三先给他们让了路,总不能大家都僵持在路中间。 马车移动了一下位置,他本以为等对方过去就好了。 只是不曾想,居然会是一个车队。 那车队很长,行驶得又极慢,哪怕是楚云暮耐心再好,可他还得赶在宫门落锁前回去。 无奈只能让楚三往边上停停,索性剩下的路程也不算太长,他就当散散步。 第227页 撩开车帘,他从马车上下来,一袭青色锦袍落在吵杂热闹的街市里。 队伍里骑着马的高大挺拔的青年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惹眼的存在。 眼里闪过一丝惊艷。 青袍上的玉兰差点让他错认了那人的性别,直至看到他侧目扫过,看到白皙如雪的脖颈处一道凸起的喉结。 他才震惊,怎么会有男子生得这样绝色,生得比那女子还要漂亮,眉目如画,唇色如樱,肤色如雪。 偏生男子气质清冷,眼眸间一片冷淡,只是那青色锦袍还是给他添了一道春日的温意。 仿佛散了些他周身的清冷。 男子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迟迟难以收回。 若不是碍于不能随意离开队伍,只怕他会立即跳马而下,去询问那美人的姓甚名谁。 他来自草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束缚,只要他足够强大,哪怕他娶个男人也没有人敢说句不是。 楚云暮并不知道他已经被异国王子盯上的事情,他下了马车后,便一路郑国公府而去。 国公府里,顾北同洛山青倒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反倒是每日跟着郑国公学习剑术学得极为认真。 顾北道:「我们估摸着还得住上一月,我师父他老人家收到我们信后,也说想来见见郑剑圣一面。」 洛山青也接道:「目前门内也没什么事,我们应该会同掌门一块回去。」 「也好,有你们陪着外公,他也不至于天天逗鸟。」楚云暮笑着打了个趣。 洛山青认真道:「该是我们要谢楚兄给了我们这么一个机会。」 「对啊,有了郑剑圣的指点,我才发现我有那么多的不足之处。」顾北最是能感受到自己这半个月来的变化。 「……」 见他们这样高兴,楚云暮心底也划过一抹愉悦。 第189章 帮忙 「楚大人,礼部侍郎求见。」 楚云暮同杨清互看了一眼,最后楚云暮发话,把人请了进来。 礼部侍郎一进来就给两位大人行礼:「杨大人,楚大人。」 杨清问他:「你们礼部不是正忙着布置会场和接待那些使节吗?」 礼部侍郎连忙恭敬答道:「礼部是在忙着,只是尚书大人他年纪大了,熬了个通宵便染风寒病倒了。」 「下官因着忙着布置会场,实在是抽不开身去接待那些使节,因得那些来的使节有些是皇亲贵族,他们向来居高位久了,需得要能压得住他们的官员才行。」 礼部侍郎话到了这已经很明了了。 杨清思索片刻,无奈道:「要从其他部借人确实可以解燃眉之急,只是如今都在忙着,若是让兵部,刑部去,他们说话不圆滑,怕也是不行的。」 「你瞧着,诺大的内阁公务也就我们几个大臣在打理着。」 楚云暮放下公本,抬头看向殿中站着的礼部侍郎:「正经的接待应当都接待完了吧。」 「回楚大人,城门外迎接的基本上已经接完了,驿站也都住满了,如今也算是去慰问一番。」 楚云暮垂眸思考片刻,便有了主意:「那明日便空出半天时间,早些将重要的公务处理完,午后本官去看看他们。」 礼部侍郎闻言大惊,他似是没想到楚大人居然会亲自前去。 「你派个机灵的礼部官员过来跟着,有些流程还是你们礼部较为清楚一些。」 「是,下官马上给楚大人您办好。」 待礼部侍郎离去后,杨清才回过神来。 「你明日当真要亲自前去?」 楚云暮点头:「嗯,只是明日你可能要累些了。」 杨清连忙摆手:「累什么累,反正每天处理这么多公务我都已经习惯了,你就放心去吧,公务我会处理好的。」 「那就辛苦你了。」 「……」 晚间楚云暮本想同君晏说起这件事的,只是还没等他说出来,君晏就又将他按倒在了床榻上。 他知道君晏一旦患得患失就会这样,想通过这样的亲密接触来确认他不会离开。 只是在衣袍将要脱尽时他还是努力握住了君晏的手腕。 「今夜不许闹得太过,最多三次……」 要是再来个半夜,他只怕又要耽搁早朝时间。 君晏似小狗般用头蹭了蹭他的脖颈,楚云暮被他蹭得有些情动。 君晏在他情动时,突然发狠,一口咬在了他雪白的脖颈间。 楚云暮没忍住低吟了一声,眼尾霎时染了一抹诱人的红色,似要引诱着人施虐。 陷入情慾之时,楚云暮还是想不通君晏这个爱咬人的坏习惯到底是同谁学来的。 只是还不等他想明白,便被拉入更深的情慾里,再也分不出心神去想别的。 第二日早朝他差点又没能起来,好在他扛住了困意以及他那酸软的腰身。 束髮时,他透过镜面看到了自己脖颈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个明显的牙印。 许是他皮肤太过白皙,那道牙印格外醒目,落在白皙的肌肤上莫名染着几分暧昧旖旎。 「……」 果然不该任由着君晏胡闹的。 君晏却是同他截然相反的反应,他爱惜地抚摸着那道牙印。 「哥哥身上有了我的印记。」 楚云暮真想回他一句,他身上属于君晏多得他都不忍去看,那些青紫的痕迹从最初的觉得羞耻,到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第228页 「所以你能安心了吗?」 他这话一出,君晏又抱着他不说话了。 楚云暮:「……」 算了算了,自己选的爱人只能宠着。 好在如今官服的衣领能够完全遮掩那道牙印,不然他只怕是真没脸跑去上朝。 平日里他觉着不怎么自在的软榻,如今只觉得君晏当真是有先见之明,最少让他的腰好受了许多。 歇了半日,他坐上了出宫的马车,跟着他一起的还有礼部侍郎的官员。 说是平日里经常跟着礼部侍郎作记录,对流程算是很清楚。 「说说流程。」楚云暮想提前了解一下。 那官员连忙道:「是大人,这次主要就是了解他们的居住情况,统计他们上报的实际人数登记,以便到时候安排席位时不会出现不够的情况。」 「其次就是统计他们上贡的礼单,再者询问他们居住的情况,如有问题的可以及时更换。」 「下官会在楚大人身旁帮着做记录的,您无需担心。」 「好,辛苦你了。」不用他做记录就行,处理了那么多公务的他实在是不想再动笔写字了。 那官员惶恐道:「不辛苦的,该是礼部要谢楚大人的恩情,若不是您出面,只怕礼部一时间也难以借到人帮忙。」 说话间,马车已经来到了驿站。 礼部官员先下了马车,随后跟在马车旁边候着楚大人下来。 赶马车的侍卫想要扶他,楚云暮摆手没让他扶自己下马车。 驿站外已经站了驻守在这里的守卫,那些人看到楚云暮,纷纷行礼。 「下官给楚大人您带路。」那官员早就将驿站内的布置摸清了,自然地也知道那些院落住了哪个的使节。 楚云暮颌首,让他在前头带路。 而在他们后头跟着两个侍卫,那两人算是保护他们两个文官的,也是给他们涨气势的。 步入驿站,最前头有一个很大的空地,而在前边有六条小道,分别通向不同的院落。 那官员领着他从左往右一一走,他们先去了最左边的院落。 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一扇大红门,透过开着的后门能看到里面有一个五进的大院落。 门外驻守着两名魁梧的汉子,门内是步伐匆匆的僕从。 礼部官员先上前同那守门的汉子交涉了一番。 很快那汉子点头,算是请了他们进去。 「楚大人,咱们可以进去了。」 楚云暮觉得这礼部官员处事稳重,都不用他出声相帮。 楚云暮跟着他进了院子,守门的大汉看到穿着正红官服的楚云暮,眼睛都看直了。 待楚云暮从他们身旁走过,一道淡淡玉兰香更是惹得那两个大汉心猿意马。 第190章 接待 院子中的奴僕皆是低着头,丝毫不敢抬头看走进来的大宸官员。 接待人的正殿不算太远,越过前庭院子,穿过迴廊,便能看到正殿大厅。 殿内已经站着了几个看着年岁渐长,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 而在其中最中间却站着一位年轻,衣袍间挂满了金饰的年轻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本不算厚的小册子。 礼部官员在进殿前便提醒他,他们现在要接待的是徐国使臣,带队而来的徐国太子,徐盈。 徐国同月国接壤,两国常常有着贸易往来,关系密切。 当君晏攻破其他的小国时,徐国国主便早早将求和书递了上去,表示愿同大宸交好,并且愿意同其他番国那般上贡,为大宸皇帝马首是瞻。 这般表态自然就免了战火的侵扰,也让徐国在其他小国千疮百孔时,还能顺畅地同月国,大宸进行友好的贸易往来。 「盈太子。」礼部官员先是友好地拱手一礼。 徐盈也回了他们国家的礼仪,随后将视线落在了楚云暮身上。 只一眼,徐盈便愣住了,他还记得先前老城门前迎接他们时,并没有这名官员。 他记忆力不算过目不忘,却也不会将容貌这样出色的青年给忘了的。 那穿着正红官服的青年看着年岁似乎比他还要小一些,看着不像是老成的官员,更像被府里千娇万宠的矜贵小少爷。 只是他眉宇间的冷淡让他看着就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像是九天之上的神仙,不染尘世,亦不近人情。 徐盈语气恭敬有礼:「不知后面那位大人如何称唿?」 「你唤他楚大人就是了。」 礼部官员并未道出楚云暮的实际官职,这也是楚云暮提前叮嘱过的。 徐盈能听出礼部官员语气里的恭敬,心底大抵能猜到眼前这位年轻昳丽的官员怕是官位不小。 「楚大人。」 楚云暮微一颌首,算是回应了:「盈太子有礼了。」 几番招唿过后,徐盈又请着他们坐下,随后便听着礼部官员要他们统计随行人数,贡礼礼单等。 一盏茶的时间便基本上都记录好了,贡礼礼单则是徐国已经事先备好了一番,倒是无需一一过目。 楚云暮见事情已经谈完了,道:「你们所备的贡礼不能是礼单上没有的,若是要私加需要上报礼部,不管是人或物都一样,需得批准后,方可添上。」 礼部之后还得交于他过目一遍,所以那些想送公主的小国,他会一一不给他们批准的。 第229页 想送公主,也得能过他这一关才行。 徐盈道:「我们自然会遵守大宸的规矩,不会私自加礼或减礼的。」 离开时,徐盈还亲自送他们到了小院门口。 第二个前往的是月国,月国派了一位王爷过来,那王爷同徐盈一般,待他们友好客气。 毕竟月国如今能安定下来,还得是当初楚云暮帮着他们讲沧玦王爷遣送了回去。 现在不能叫沧玦王爷了,毕竟他已经被可汗关进了大牢,生不如死地活着。 第三个第四个则是当年侵扰过大宸边境的小国,被君晏打得节节败退,最后不得投了降书,说愿意归属大宸,成为了真正的附属番国,算是被大宸管辖的范围。 这两小国自然得恭敬得不能再恭敬了,只是他们再恭敬,礼部官员也对他们没有什么好脸色。 特别还是其中一个王子的身份的年轻的男子一个劲地盯着他们楚相,那目光毫不掩饰,就差明晃晃地写着『觊觎楚相』这几个大字。 第五个国家来着沙漠,他们围着头巾,皮肤很黑黄,但那双眼睛却又极为的黑亮。 他们就比较纯朴了,不过他们不太懂大宸话,所以还是靠着身旁会大宸话的使臣同他们聊。 最后一个是来着大草原的一个小国,原本他们是一个一个的小部落,后来被其中一个大部落给统一了,所以他们也就成立了一个小国。 不过这个小国也不能小看,他们是骑在马备上的小国,基本上每个人都会骑马,马术极好,骑射更是一绝。 加上他们部落人高大魁梧,若不是现如今人少,只怕大宸也不能小看了这个小国。 「楚大人,下官曾接待过燕国使臣,他们来的是一位将军,这位将军可谓是他们那的第一高手,他脾气也比较暴,极易不耐。」 「……」 要真说起来,脾气暴,容易不耐烦倒还好,反正君晏那样难搞的性子他都搞定了,也不差眼前这一关。 况且他也想知道,第一高手到底有多厉害。 走向小院,门口就站着两个穿着短打,绑着辫子的魁梧大汉。 礼部官员一如既往,上前道明了来意。 很快便有人出来领了他们进去,还未进大厅,便听到男人不耐的声音。 「他们怎么日日来,来就算了,你们迎着就好了,拉本将军出来做什么?」 身旁很快有人劝着他:「就一会,燕将军您就稍微忍耐一会吧,他们问完您就可以继续去练拳了。」 听到练拳两字,楚云暮抬头看了眼已经染了晚霞的天空,这个点练拳倒是清奇。 领着他们的人很机灵,当即高声道:「礼部官员到。」 他们这才走了进去。 一进去,原本还不耐的燕将军一看到他心心念念好几天的美人公子居然穿着官服出现在了他眼前。 红色官服穿在他身上更好看了,衬得他的容貌愈发的昳丽,先前看着来清清冷冷不染尘世,如今倒是染了几分丽色。 他本还以为是上京里面哪家的小公子,还想着托人出去找找,若是寻到了,他就去求大宸皇帝给他同美人公子赐婚。 若是大宸皇帝不愿,他就拿一些条款来换,反正他总有办法让大宸皇帝松口。 毕竟一个公子能换那么多,他相信大宸皇帝不会不懂的。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美人公子居然不是简简单单的小公子,如今看他是官员,怕是有点难办了。 可他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心动一次,不想就此错过这样的绝色的美人公子。 礼部官员先拘一礼,以表客气:「燕将军。」 燕将军这才回了神,眼底的不耐也瞬间消失殆尽,随即唇角扬起笑容。 「两位大人客气了,都快请坐吧。」 第191章 燕黎 待他们入座后,燕将军又叫人来奉茶,态度热切仿佛刚刚不耐烦的人不是他一样。 一旁的燕国官员也是看傻了,他们脾气暴躁的燕将军什么时候待人这样客气了? 礼部官员直接道明了来意,忙了一下午,他就是再有耐心也不想再浪费精力搞得虚的。 楚相更是一句抱怨都没有,礼部官员感慨难怪楚相年纪轻轻就这样得到这么多老臣的赞许。 人数的话,他们倒是统计得挺快,就是到了礼单的时候,他们说在来的路上不小心损坏了几件,如今还没来得及去对。 燕将军将视线落在了楚云暮身上:「不如,让那位大人陪着本将军去记录一番,这样也不怕记错。」 礼部官员面露犹豫:「这…」 楚云暮起身:「无妨,本官陪你去一趟就是了。」 「张大人你就留着这。」他们俩不能同时都去,毕竟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过问。 现在天色不早了,他也不想再拖着时间,早些弄完就能早点回去。 「那还是让其中一个侍卫跟着楚大人您吧。」礼部官员可不敢真的放楚大人一个人陪着那燕将军。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陛下怕是第一个就能拿他来献祭。 楚云暮没拒绝他的好意:「也好。」 燕将军听着那礼部官员言辞里的恭敬,心底想着这美人公子官职怕是不小啊。 他要人的难度更高了。 楚云暮语气淡淡:「燕将军请吧。」 第230页 哪怕是美人公子语气冷淡,可声音听起来还是十分得悦耳。 「楚大人这边来。」他学着那个官员喊美人公子。 楚云暮没靠他太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差不多是两人间的宽度。 燕将军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心底有点不满,离这么远做什么,他难道还会吃人不成? 于是他故意往楚云暮那般靠过去,又假装不介意起了个话题:「楚大人看着不过弱冠的年纪,官职倒是不小。」 楚云暮微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燕将军也不逞多让。」 「叫什么燕将军,听着怪别扭的,你叫我燕黎吧,你又叫什么名字?」 燕黎这番自来熟的举动惹得楚云暮心下有些不悦。 说句话,他真不喜欢不熟的故意同他套近乎。 「礼不可废,本官还是唤燕将军合规矩。」 「什么规矩啊,你们大宸的规矩吗,那你们大宸规矩可真多,还是我们草原好,自由自在没什么束缚,只要你够强大,你就算是横着走都没敢说你的不是。」 燕黎兴致勃勃地说完,侧头去看楚云暮,见他似乎有一丝动容之色,于是继续说道:「你没去过草原吧。」 「虽然你们大宸很大,上京也很繁华漂亮,但是总感觉像被大笼子给罩住了一样,无形间就把人束缚住了。」 「你要不同你们大宸皇帝辞官,我可以带去你大草原玩玩,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没人会不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在燕国没人敢惹我,你若是跟着我,在燕国横着走都行。」 「说真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草原很大的,晚上我们还有篝火宴,而且夜晚的星星也很漂亮。」 「……」 楚云暮确实被他所说的话动容,他也很去看看那样的地方,但是不会是和眼前这个燕将军去。 若是有机会,他想,他想和君晏一起去。 「燕将军,你的国家很好,但上京也没有你说的那样不堪。」 这里有他的家人,有他的朋友,也有他的爱人,他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所以他不会轻易离开。 燕黎被他的话噎住:「…所以你不愿离开上京?」 「那燕将军你会一辈子留在上京吗?」楚云暮反问他。 「不会。」燕黎几乎是下意识道。 「那就是了。」 言至此,便再无需多言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燕黎憋不住,又起了话题。 「楚大人你可有婚配?」 「…不曾。」 「你还没娶妻啊。」燕黎几乎要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 楚云暮不明白他为什么关注自己娶没娶妻:「……」 「没娶妻好啊,你现在还年纪轻轻,还是要多相看相看,太早成亲了也不好,你看我,我也还没娶妻呢。」 楚云暮不想搭理他:「……」所以不娶妻是什么很自豪的事情吗? 「我来上京这两日也看了你们街上的小姐,姑娘什么的,看着就娇娇弱弱的,感觉一阵风就能吹跑。」 「依我看还得找个身高体壮的,这样遇到事情还能保护你不是,而且还得会骑马射箭,武功也要好。」 「可惜你们大宸的女子都太弱了,我们燕国女子可都从小习武,遇到事情自己就能解决了,不会干等着喊救命的。」 楚云暮:「……」 「库房到了。」楚云暮不想和他扯什么成亲要找什么女子的话题了。 「啊,这么快?」 燕黎抬头一看,看到前面果然写着库房两字。 「开门记录吧。」 他是一分钟都不想浪费了。 燕黎倒也识趣,拿着钥匙去开了门。 记录的时候,燕黎没有机会再说什么废话,一一地盯着礼单对着。 对了大半天,他们才对完了,然后把那几样已经损坏不能再当贡礼送的划掉了,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不对后他才将礼单递给了楚云暮。 「应该没错了,你要不要再对一遍。」 「不必了。」 楚云暮没有再对,刚刚燕将军对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旁边看着了。 回去的路上,燕黎有意无意想要搭话,只是楚云暮态度太冷淡,一般他说好几句,楚云暮可能才回那么一句。 回到大厅,礼部官员已经在等着他了,楚云暮将礼单递给他。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礼部官员见礼单拿到了,也不再多留。 「我送送你们吧。」燕黎还是不捨得这么快就和美人公子分开。 燕国大臣:他们燕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好客了?? 燕黎厚着脸皮送他们到了小院外面,目光中带着依依不捨,看得两旁的大汉起了鸡皮疙瘩。 他们燕将军看着好像不太对的样子。 第192章 帖子 他倒是没想到那日在茶楼里遇到的小公子会选在他休沐的前一日递了帖子。 看来他那日说的话,那小公子应当是仔细地记在了心里。 心下暗嘆少年心细,也让他心里对少年的印象深了几分。 他让楚三去给他回了帖子,约在了城南的一座小院茶楼里。 这座小院茶楼不同于其他的茶楼,说是茶楼,更多的还是文人墨客,书生们谈论学问,吟诗作对的场所。 第231页 一到科考年,小院茶楼里必然要聚集一番的书生才子们吟诗作对,讨论学问。 每年都有会有一些人从这里名声大噪,甚至运气好的还能被偶来这里坐坐的文官,大儒们所知晓。 这样将来想要拜入门下也是极为可能的。 正因为如此,小院茶楼一度成为上京学子必去之地,特别是要参加科举的书生们更是不能错过。 他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当年明煦同他所说,还是他当年居然没去小院茶楼作几首诗词,语气颇为遗憾。 楚云暮到茶楼时,守在院门外的小厮一看到眼睛就亮了,赶忙走到他身前热切道:「楚大人您来了,楼上那位公子早早地就在等着您了,说是等您来了,要将您好生的迎进去。」 小厮领着他走进了小院茶楼,小院茶楼说是茶楼,实际是倒更像是一座园林,小厮领着他一路左拐又拐的,才算是到了他们定下的独立雅间。 屋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不等小厮伸手给他开门,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剎那,四目相对间,那名小公子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连手都忘了从门上拿开,只直直地盯着楚云暮,好似想不明白为何眼前的人会是他。 小厮极为有眼色,见此情景,不动声色地退下了。 「您……」 少年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楚云暮知要给他反应的时间。「先进去吧。」 少年连忙侧身将他请了进去。 进去后,他看到了桌上正在煮沸的茶水,茶煮起来要花上一些时间,看来这人同小厮说得那般,早早地就到了。 坐下间,他又触及到了茶底的梅花花瓣,只是在梅花花瓣已然晒干,成了干花。 少年似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也跟着看了过去,见他正在盯着梅花花瓣看,便以为他是不满意干花。 「冬季过去得太久了,我寻不到新鲜开着的梅花花瓣,只能将冬天存积下来的干花拿来,您若是不喜欢,我便换些别的。」 哪怕他没承认,少年也已然认定他就是楚云暮楚大人了。 「你同越小侯爷认识?」 知晓他用梅花花瓣泡茶的没几个人,而被他用梅花花瓣泡茶招待过的更是寥寥无几。 除去君晏,那么只剩下了越清熠。 若是越清熠倒也说得通。 少年坦然承认。 少年本以为他还会继续追问,问及他用越小侯爷的关系。 但楚云暮却没有再提,反而提醒他茶煮好了。 少年熟练地将茶倒好,仿佛这样的动作他已经做了无数次,才能如此的自然。 「楚大人,请用茶。」少年言语间恭敬,眼神更是不敢直直地看向他。 「今日来见你本也是挤出来的时间,你也不必如此谨小慎微,有什么便问,我都可以给你解答。」 少年这才将几张写满字的纸张拿了出来,双手奉到了他面前。 「请楚大人指点。」 楚云暮伸手接过,先是瞧了眼上头的字迹,字倒是写得不错。 待一盏茶泛凉,他从中指出了一些不足,不妥的地方,而后又细细地给他讲明。 少年听得极为认真,似乎要将他说得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可都明白了?」 少年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了,今日谢楚大人指点,若不是您,我只怕要废上许多的功夫才能发现自己存在的错误。」 少年说着又起身,朝着楚云暮见了一礼。 「你很有天赋,若是要科举,稍加努力要中进士也不会太难。」 楚云暮这话不是夸大,而是这名少年天赋确实可以,单从他那几篇策论来看,他所掌握的学识足以让他这科举上大放异彩。 优秀人才越来越多,于大宸而言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走出茶楼时,他最后也没有问那名少年姓甚名谁,哪怕知道他同越清熠有牵连,他也不会多加去细查那少年。 或许就如那少年所说,他的心愿便是能见上自己一面,既然只为一面,又何必去探究太多牵扯。 若是有缘,未来或许他还能在朝堂上看见这名少年。 城南读书人多,大多建筑都极为风雅,他难得放松自己,漫步在这样悠闲的街道。 路过一道小筑,里面推推搡搡都走出了几人,嘴上似乎还在抱怨着什么。 「那人是哪来的蛮子,什么都不懂还瞎说。」 「文和兄你别气了,为那种人气坏了身体可不好。」 「你就别和那种小国来的人计较了,说不定他们那地方都不读书。」 「忍一忍就过去了。」 「今日也是运气不好,偏生碰到那样蛮横无理之人。」 随着那些声音渐渐远去,他又看到小筑里又走处一人。 那人一看到他,脸色的烦躁瞬间消散,几走走到了他跟前。 「楚大人,咱们还挺巧的。」燕黎似乎对于遇见他特别开心。 楚云暮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而后淡淡道:「燕将军。」 燕黎一听他叫这个就不开心了:「不是和你说了不必同我这般的疏离,你每回一叫我燕将军我,我就总觉得你在刻意同我拉开距离,你还是叫我燕黎吧。」 「……」 第232页 确实在刻意拉开距离的楚云暮保持了沉默。 楚云暮不说话,燕黎也能一个人说个不停:「你今日休沐是吧,你们大宸官员休沐应该是一天都不用去处理公务的,那你陪陪我呗,我初来上京,啥也不懂的,今日还被你们大宸的书生郎给说了。」 「你可不知道他们骂得有多难听,他们骂就算了,还文绉绉,咬文嚼字的骂,搞得我不好回骂他们。」 燕黎觉得自己可憋屈了,他在燕国时哪里有人敢骂他,也就是来了大宸,他又不好动手伤人。 「……」 第193章 宴请 「楚大人你就陪陪我呗,就当是带我领略一下你们上京的景色,或者带我尝尝你们上京的。」 「你放心,所有的费用都我来出,你只管带我玩就是了。」 燕黎自顾自地说着时,没有发现楚云暮渐渐变冷的神色。 「燕将军若想玩,礼部自会安排人给你。」 燕黎下意识反问:「你不也是礼部的吗?」 「你既是礼部的……」 「本官不是礼部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时,燕黎先傻住了。 「你你怎么可能不是礼部的?」明明那日那个礼部官员还对着他毕恭毕敬来着。 楚云暮心下已经有了不耐,若不是为了两国面上的友好,他只怕早就走了。 「礼部尚书染了风寒,本官只是被借调过去帮忙的。」 「燕将军既然来了大宸,最好还是按着规矩来,有什么问题直接找礼部官员。」 燕黎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平辈这样狠狠训斥的。 若是换了他在燕国,敢有人这样对他,他早就一脚过去送他下地府了。 只是面对的是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公子,他还是暗暗地忍下了。 「那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无需」 「顺路的事情,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抗拒我的好意,我明明这样邀请了你。」 燕黎总归还是常年居上位者习惯了,哪怕他有耐心放低姿态去讨好别人,可若是得不到回应,他还是会很不由自主将他本性暴露出来。 「我从来都没有对别人样子殷勤过,你就不能接受一次我的好意吗?」 「……」 楚云暮哪怕是再迟钝也明白了眼前这人对他存在的心思。 他眼里泛起了冷意,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想装了。 「燕将军还是歇了那些心思的好。」 话落,楚云暮不再多留。 燕黎下意识想要伸手拉住他,只是手还没触碰到楚云暮,便被一道阴冷染着杀意的目光扫了过来。 燕黎浑身勐得一颤,似乎是被那道目光震慑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想要去探查到底是何人有这样的震慑力。 他已经太久不曾遇到这样的人了。 隔着人流,他只看到心心念念的美人公子走到了街边停着马车前,忽然,那马车里伸出一只手臂,将美人公子拉了进去。 而他很清楚地看到了,对他从来都是冷淡的美人公子竟在那一刻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他不知道哪个拉着美人公子的是何人,但一定是一个男人。 想到美人公子曾经说的不曾婚配,那他们两人肯定还没有正在在一块,他一定要提前下手,将美人公子抢过来。 燕黎满脸烦躁地往回走,他要好好想想要拿出什么筹码才能让大宸皇帝愿意放人。 「……」 马车里,君晏身着着玄色的衣袍,而楚云暮则被他按在怀里深吻。 直到一吻毕,他才发现自己的外袍不知何时被剥落,那些打散的思绪一下子回笼,马车的颠簸在提醒他,他们现在在外面。 「小晏,停…不许乱来。」他可不想在外面做这种事情,特别是外面还有来来往往的新人。 君晏忍着想要将哥哥按在马车上的冲动,强忍着内心暴虐:「哥哥不是说只是来见一名少年吗?」 楚云暮哪里不知道他心底的想法,自然知道他心底的不安:「我是来见那少年的,燕将军不过是碰巧遇上,左右他也在上京待不了多久,你不会连他的醋也要吃吧。」 他刻意打趣了一句想要让君晏安心,但君晏听后反而更是不安。 「哥哥会同他走吗?」 君晏这话一出,楚云暮便愣住了。 君晏将头埋在他脖颈间,语调似有些发颤:「哥哥不喜欢待在上京对吧,若不是我强留着哥哥,哥哥怕是早就离开上京了。」 「……」 君晏果然了解他,只是他从来不愿意将这些话同他说,所以楚云暮有时候也不喜欢他的沉默寡言。 君晏总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说,若是他耐心但凡少一些,只怕上一世那样的情景还会上演。 他确实不喜欢上京,但那也只是从前的上京,如今少了那些讨厌的人,他倒是对上京也没有那么的想要逃离了。 况且,他是心甘情愿留下的,又怎么会是君晏强迫的他呢? 他晓得,君晏怕又是因为不安,胡思乱想了许多,他只得温声安抚道:「以前我确实想过要辞官离京,只是那些想法是在心悦你之前,同你表明心迹过后,我便散了这些想法。」 第233页 「如今我不是委屈自己留在上京,我是心甘情愿留下的,就像你心甘情愿为了我去往西北一样,我从来就没有半点觉得委屈。」 「不好的不是上京,是曾经上京的那些人,如今的上京早以不是我曾经想要逃离的上京了。」 「我这样说,你可能明白?」 「小晏,你发现没有,你自始至终爱我的方式就不对,你不该这样仰头看我,你该平视我。」 君晏似乎永远都改不了,改不了他骨子里对他的那股自卑。 他不想让君晏一直这样,他们之间还要相伴那么多年,若一直这样下去,哪怕君晏不觉得累,他也会累的。 …… 宴请各国使节那日,宫里格外的热闹,礼部官员忙个不停,生怕遗漏了那个重要的细节。 一直到暮色四合,宫门口便来了各式各样的马车,宫道上的宫灯被点得极亮,将宫道照得明亮。 直到宾客们纷纷落座,礼部官员们才能歇下一口气。 由于宫里没有后妃皇子等人,楚云暮的位置被安排得很靠前,几乎就在皇帝下边不远的位置。 而那些小国使节则被安排在了相对的位置,方便同皇帝交流。 直到一句陛下驾到,宫宴便缓缓地拉开了序幕。 众人看着大殿上的金漆雕龙宝座,坐上一位睥睨天下的帝王。 而底下,歌舞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第194章 献礼 随着一曲歌舞落幕,舞姬们纷纷退下。 这个时候便是各国使节献礼的环节,楚云暮对于他们要献的礼在那日礼单上就已经看完了,眼下也没有太多的兴致。 皇帝显然也没有什么心情,甚至连敷衍都不想敷衍,直接摆摆手就让人拿下去了。 那些小国见送物并不能引起皇帝的兴致,想了想便到了要送其他的。 其中一个小国便想着让他们的公主献舞一曲,若是能博得皇帝青睐就更好了。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坐于上首的皇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差点那名使节腿一软就想跪下。 他真的感觉大宸皇帝对他动了杀意。 他哪里还敢继续说献舞的事情,只能自己打圆场自己给自己圆回去。 燕黎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大宸皇帝拘礼道:「我们燕国有一种比试极为精彩,就是在三招之内若能将人打倒,便能守擂,等着下一位挑战者继续,一直到没有人再上来,最后站在台上的便是赢家。」 「不知大家可想要一试。」 燕黎可是知道的,大宸皇帝曾经亲自带兵在西北那块打个仗,肯定对这种比试感兴趣的。 比较这种比试在他们燕国可是极为流行,用途及广,特别是迎亲上面,若是被女方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打败了,那可是要被笑话一辈子的。 甚至还可能因此娶不上媳妇。 所以在他们那要是是有排名的高手,或者是排名靠前的高手,一般都会有很多人家想要上门做媒。 燕黎说完,目光一下子又落在了楚云暮身上,看见他的位置这么靠前,他心里惆怅了。 怎么美人公子的官职好像很高的样子,看美人公子周围都是老头子,就美人公子一人坐得那么靠前。 也不知道大宸皇帝愿不愿意放人。 他此番言辞也是有私心的,他想赢这个彩头,顺便看能不能加上一点筹码什么的,或许他的要人的机率就大一点了。 大宸官员本以为他们皇帝肯定会拒绝这种提议,倒是没想到,他们皇帝居然点头同意了。 礼部官员立马开始干活了。 只是这样的场合终究不适合见血,所以所有的兵器的改成了木制的,尖头也被削得平滑,确保不会要人性命。 既然大宸皇帝都发话了,其他小国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 每个小国都派了三人出列,到大宸这一边,牧染同越清熠自然主动地站了出来,还不等另一名武将出来时,某个小国的皇子突然就说话了。 「大宸的武将自然厉害无比,若都派武将出来,我们这些小国可那还有胜算可言,所以陛下可否换一名文官上场,也不会让我们输得太难看不是。」 这话一落,宫宴上众人面色各异,大宸的文官们更是被那人话所震惊。 只是他这话也确实不怎么好反驳,毕竟人家先夸了你大宸武将厉害。 文官们只盼着陛下的逆反心理,千万别答应这种要求,他们可不想上去挨打啊。 哪知陛下还没开口,他们楚相先站了起来,然后就自荐了。 文官们又震惊了,让他们上去挨打也不能让楚相上去挨打啊,要是楚相出点啥事,陛下怕不是要大开杀戒。 晏黎也惊住了,他是想赢没错,但是他不想对美人公子动手啊。 所有人都以为陛下不可能同意楚相上场,结果陛下又出乎他们意料了。 陛下他居然,居然点头同意了? 难道他们楚相大人这么快就失宠了吗?? 还不等文官们回神,礼部那般已经把擂台搭好了。 擂台搭好后,按照规矩,他们採取的是抽籤模式,以抽籤的方式进行比试。 楚云暮换上了套衣服后,整个人显得利落,只是劲装将他的腰线勾勒得更为纤细。 第234页 抽籤开始后,第一轮他被轮空了。 文官们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第二轮他还是被轮空了。 文官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直到第三轮,他抽到了牧染,牧染直接就认输了。 笑死,他要是敢动手,他保证君晏会让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第四轮,他抽到了燕黎这个草原第一高手,场场精彩绝伦的第一高手,暗自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直接认输了。 第五轮轮空,直到第六轮,抽到了越清熠,越清熠同前面两人一样,举手认输。 此时前面还剩下三个人,而楚云暮不知道是手气太好还是怎么的,他又轮空了。 只是再怎么轮空,他还是要对最后一个人。 文官们松下的气又纷纷提了起来,只盼着那人识趣一点,最好学着其他三个人一样认输。 谁懂,他们真的只是想活着出宫啊。 可偏偏那最后一人被胜利沖昏了头脑,对上楚云暮这个文官时,非但不认输,还故意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文官们面如死灰: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还是认输吧,我可不想真伤了你,省得他们说我欺负一个柔弱的文官。」 然而楚云暮面色仍旧淡淡仿佛没有听到他这般阴阳怪气人的话语。 「既然你不愿意认输那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那魁梧大汉提着木刀就要朝楚云暮砍去,文官们甚至都不敢去看这样残忍的画面。 那刀快要落到楚云暮身上时,只见他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扇子,竟然挡下了对方的木刀。 那大汉显然也没有反应过来,他往下压了压,发现根本动不了半分。 不可能啊,对方看着不过就是柔弱的文官,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这时,众人只看到楚云暮握着扇子的手臂微微往上一扬,那大汉居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勐得推了一下,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而下一刻,楚云暮不等那大汉反应过来,手中的扇子离手的瞬间,那扇尖直直地往大汉刀柄打去。 大汉被震得手一抖,木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在场众人只有牧染和君晏知道,若不是不能见血,只怕那大汉手臂要保不住。 文官们纷纷傻住了,到底是大汉在演戏,还是他们楚相真的会武功啊??? 第195章 名分 场上胜负分明,场下鸦雀无声。 大汉仍在呆愣着,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他怎么就被一个柔弱的文官轻而易举地给挑飞了兵器。 楚云暮握着扇子,足尖一点,从擂台之上飘然落下。 这下所有人都不再有疑惑,楚相是凭着实力三招之内挑飞了对方的兵器。 顷刻间恭维的声音陆续响起。 「楚相好武艺。」 「楚相深藏不露啊。」 「想不到大宸的文官竟也文武双全,我等佩服。」 「楚相不愧为大宸丞相,实力并存啊。」 「楚相厉害。」 「楚相赢得我等心服口服。」 一场宴席终究由着楚云暮赢下比试为终结。 文官们直到宴席结束都还感觉到不真实,他们楚相真的是深藏不露啊。 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又文武双全,真真是所有的好处都被他占了去。 若只是楚云暮有点优秀或许会遭很多的嫉妒,可当他优秀到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地步时,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羡慕了。 宫宴过后,君晏越发地忙碌,忙着接见各国的使节。 楚云暮一如既往地同杨清一起处理公务。 繁忙之际,杨清总会同他聊些闲杂事情缓和枯燥乏味的时光。 「今年倒是个好年,农家们播种的小麦都长势良好,秋天大概会是一个丰收年。」 「少了战争的侵害,边城的百姓们也生计也不是那么艰难了。」 楚云暮放下册子,闻言一笑:「今年只是个开始,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杨清:「只要那些小国心思少一些,百姓们也不至于遭那么多苦难。」 「所以大宸要不断的强盛,强盛的前提要保证百姓们安居乐业,能够吃饱饭。」 这些他相信君晏都会做得很好的。 在同各国洽谈中又发生了一件啼笑皆非的事情。 楚云暮也是听着小荞子匆匆跑来告知他的。 「听闻那燕国的燕将军公然在陛下面前讨要您,还说愿意奉上许多的金银财宝和美人同陛下换呢。」 「陛下当即就同燕将军打起来了,守卫们都不敢上去拦呢。」 楚云暮放下茶杯,不慌不忙地擦拭染湿袖口的茶渍。 「该让他吃一顿教训的。」 正好也让君晏松松骨,教育这个自大的燕国将军。 小荞子一愣,看着楚相大人淡定的模样:「您不过去看看吗?」 「过去做什么?」楚云暮闻言一笑,「我若是过去了,只怕那燕国将军没命再回故国了。」 君晏醋劲大,他若是过去制止,难保君晏不会被怒意冲上头,一个失手将那燕国将军打死了。 所说是臣服大宸的小国,但总归还是不要闹出人命才好。 他不愿让君晏再背负暴君这个名头。 「你去吩咐御膳房,多备些败火的菜色。」 第235页 小荞子不理解楚相大人怎么突然要败火的菜色,但是还是听话地下去安排了。 小荞子走后不久,门口又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没有刻意放轻,但楚云暮仍旧听出了是谁。 他唇角溢出了笑意,在来人走近时,抬头对上了君晏的视线。 「来得匆匆,可要喝杯茶水。」 君晏本意要走过去像往常那样抱他的,听到哥哥要他喝茶水,他停住了脚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一口饮尽。 「哥哥可知今日发生了什么?」 「你要同我说说吗?」 君晏看着哥哥笑着的模样,眸色一暗,似乎刚刚那燕国将军说的话又浮上了心头。 他俯下身,抬起哥哥的下巴,吻了下去,吻得不如往日里那般情意绵绵,轻易便叫人沉溺。 今日的吻带着些急促,又染着些许的疯狂,似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楚云暮抓住他的衣襟,在他越发疯狂的深吻里渐渐抓紧。 直到一声呻吟落下,君晏不再克制与亲吻,而是向着更深的地方而去。 小荞子刚走到门前,正欲走近伸手推开门,勐然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 他连忙收回了手,匆匆地离开了。 最终这顿晚膳在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后,才有宫人一一端上了桌子。 楚云暮眼尾染着一抹浅红,髮丝半干,整个人呈现出慵懒之姿,像是一只泛了困意的小猫。 微开的领口隐隐约约能看到红色的印子,只是宫人们都低着头,没人敢不要命地抬头去看那一抹艷丽的春色。 进行了某种运动后,楚云暮饿得狠,没去管那些奇奇怪怪的氛围。 「你还没同我说,今日发生了什么。」 下午他们俩聊着聊着就滚在了一起,话题没了下落。 虽说他知道是何事,但他要引出这个话题才好说自己想说的。 君晏神色似乎含了一丝委屈:「哥哥可知那燕黎对你仍旧贼心不死,今日竟是在我面前讨要哥哥。」 楚云暮故作不知:「所以你拒绝他了。」 「没,我同他打了一架,废了他一只手。」 「你下手倒是收敛了。」 他倒是没想到君晏如今轻易地就放过了燕黎。 「我让他留下来观看我们大婚。」 这话一出,楚云暮唇角的笑意敛了几分。 「哥哥说等此时过后再谈,可我不想再等了,太多人觊觎哥哥了。」 「哥哥给我一个名分可好?」 「……」 杨清看着他拿着一本册子久久没有动作,忍不住喊了他一句。 「这册子上写了什么,竟是让你这般失神。」 楚云暮这才恍然回神,将手中的册子放下,揉了揉眉心。 「…是我在想别的事。」 那夜谈论话语还令他记忆犹新,他知道这件事没办法逃避。 若他一直拖着,君晏便一直患得患失,总担心他是不是会离开。 他想放下丞相的位置,可君晏也不愿。 若一直没个结果,倒不如等再过几年安稳下来,寻到了合适的人选过后,他再卸任吧。 想通的楚云暮也算是不再被这件事所困扰了。 「你再与我说说南方发大水的事情。」 杨清见着他不再失神,便也正了神色,同他谈论起了正事。 「南方夏季多雨,尤其这段时间降雨量更是迅勐,好多村子都遭了难。」 【作者有话说】:要大婚了,也差不多要结局了 第196章 昭告 各国使节离开大宸过后,皇帝在早朝上宣布了一件满朝譁然的大事。 「朕要同楚相大婚,此事就交于礼部承办吧。」 别说礼部,满朝的官员都傻住了。 某些古板的大臣想跳出来反对,勐然间又想起了一年前陛下疯狂的举动。 朝中超过一半的大臣已经默默地将楚相与陛下看作一对了,此时听到这种话除了有些震惊,还有一些本该如此的意料之中。 最后跳出来反对的居然是楚太傅。 「臣认为此时不妥,犬子已是朝中官员又位高丞相,如何还能再入后宫?」楚太傅还是担心自己嫡子满腹才华就这样被扼杀在后宫之中。 面对自己未来的岳父,君晏还是留了几分耐心:「楚相只是同朕大婚,大他依旧还是丞相。」 「……」 「陛下这是何意?」 别说楚太傅不理解了,其他官员也都不理解了。 这大婚了怎么还能是丞相呢? 这不得直接就君后了吗? 自古以来可没有哪个人是可以同时担任丞相君后的。 不过他们陛下向来不听人劝,坐在软榻上的楚相也罕见的没有出声,俨然就是默认了陛下的做法。 「朕只是想同楚相有个名分罢了,省得某些不长眼地缠着楚相。」 满朝的官员:「……」 这莫名委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大婚这件事很快就拉上了章程,过程中也有宗亲氏族想要反对,奈何他们的意见皇帝并不採纳。 大婚圣旨昭告天下时,上京百姓们还被在这消息震惊了一番。 最震惊的还是柳辰彦,他虽然之前觉得子玉同陛下奇奇怪怪的,可也只当他们感情好,没往那方面想。 第236页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圣旨上不是写了吗?」牧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啊不是,我是说他干嘛要娶子玉,子玉他可是丞相啊,而且他们两个不是都是男子吗?」 「当皇帝的不都是要开枝散叶,陛下他不要后代了吗?」 柳辰彦不是很能理解,他当年回京时可是听说陛下为了坐上那个位置做了多少的事情。 「子玉他怎么可能愿意被困在后宫里蹉跎一生。」柳辰彦觉得一定是陛下逼迫的。 牧染喝完了茶水,才给他慢慢解释:「你可真是够迟钝的,他们两个早在青州城就好上了,也就你以为他们两个还是清白的。」 柳辰彦惊唿:「什么??」 「青州???」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是青州,不然你以为陛下当年能疯成那个样子,谁会为一个普通友人花费这么多的心思。」 「况且就是大婚了,你家子玉也不会被困在后宫的,后宫哪能困住他,再说了,如今的后宫形同虚设,有和没有什么区别。」 「陛下他估摸着就是要名分罢了,毕竟那燕黎可是大胆地在陛下面前要人呢。」 「你是没看到,燕黎被陛下打得有多惨,我听说,当天还是被抬着出宫的。」 那天他不在场,不过他也听了在场的侍卫所说,那场面震惊了大家。 柳辰彦听了这么多,脑子还转不过弯来。 牧染看他一时半会也消化不了,索性就继续喝茶等他慢慢反应。 好一会,柳辰彦才腾得一下站起来,急忙地往外走去。 牧染连忙放下茶杯,跟上去:「你干嘛去?」 「我要去找子玉,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从没有同我说过。」柳辰彦说这话时委屈得不得了。 「你现在去也没用,不是休沐他都会在宫里的内阁处理公务,宫里又不是随便都能进去的」 柳辰彦朝他伸出了手:「你给我令牌。」 牧染后退一步:「不给。」 「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回府去,反正你这里的医书我都看得七七八八了。」大不了他找他老爹要牌子。 「不行,你不能离开,我会去收更多的医书,你必须得留在我府上。」 柳辰彦来了脾气:「凭什么啊,我就不待了。」 牧染见他要走,连忙上前将人打横抱起,不顾柳辰彦的挣扎,直直抱着他往书阁而去。 「你有病吧牧染,快点把我放下来!!」 「再不放我喊人了,救命啊,有人强抢民男啦!!」 然而府里的下人都习惯他们这样三天一小闹,七天一大闹了。 最终,牧染的令牌还是给到了柳辰彦的手里,当然前提是他还得继续留在府里看医书。 柳辰彦不知道他啥毛病,但是有医书看他也乐得开心就是了。 …… 礼部速度很快,哪怕是时间很紧急还是有条不紊的将每一个流程都弄得井井有条。 皇帝下聘这一天,很多百姓都守在街道两旁看着一排排的车队运送着一个个沉木大箱子,一眼都看不到头。 「嚯,皇家果然大气啊。」 「这聘礼怕不是都能绕着咱们上京一圈了。」 「我都快喝完一壶茶了,这车队还没走完。」 「就是前皇后都没有盛大的聘礼吧。」 「能娶到楚相,有这么多的聘礼倒也不出奇。」 「确实是,楚相可不是一般人呢。」 「好羡慕啊。」 「现在下聘就这样盛大了,也不知道大婚那天该是怎样一番盛景。 与百姓们议论纷纷不同,此时的楚府众人看着一箱箱的聘礼,面色各异。 「事到如今,你就是在反对也没有意义了。」楚夫人宽慰自己的同时也宽慰自己的夫君。 哪知楚太傅哼了一声:「哼,都要大婚了还不将人送回来,一点礼数都不懂。」 「确实是,该是要让子玉回来的,大婚前是不该见面。」楚夫人说道,「只是子玉仍旧位居着丞相一职,怕是每日上朝也是免不了要见面。」 「就算不见面,也不该一直住在宫里,总归是不好的。」 楚夫人提议:「那不如等子玉休沐回来,我同他好好说道这件事。」 毕竟他们俩身为男子,怕是有很多的东西都不太明白,还是有人给他们说道说道才是。 楚太傅点头:「行,此事就交给夫人你了。」 楚夫人一笑:「那夫君你也该缓些脸色了,你看看那些宫人可都在等着你收聘礼呢。」 第197章 大婚 婚期前三天,楚云暮留在了府里,本以为坐着等婚礼那一天就好。 倒是没想到楚夫人安排了两个嬷嬷给他讲各种成亲的事宜,听得他头大。 寻着嬷嬷出门的空隙,他逃出了府邸,准备去外公那里躲清静。 只是他刚一到外公府上,便听到了外公爽朗的笑声。 走近一看,就看到了当时在青州遇到长生门掌门。 他们俩似乎是在对弈。 楚云暮本不欲打扰,想着随意找个地方歇息,没想到他还没走,外公的声音就想起了。 「既然来了,就过来吧。」 楚云暮只得迈步过去,刚一走近,外公便向长生门掌门介绍自己的身份。 第237页 「这是我的外孙,楚云暮,字子玉,从小就承我的武艺,如今也算是有几分造诣。」 长生门掌门抬头细细地看着楚云暮,看着了他眼眸看了许久,才笑道:「那日遇到的小友不曾想就是师兄的外孙。」 外公道:「你喊他魏爷爷吧。」 楚云暮闻言,拱手一礼:「魏爷爷。」 魏掌门摆手:「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多礼,按着同你外公这般相处就行。」 魏掌门说着又好似想起来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听闻你要成亲了,此次来得匆忙也只备了见面礼,待日后再给你补上成婚礼。」 楚云暮连忙双手接过,语气谦恭:「魏爷爷这份礼已是足够了,不需再补上了。」 魏掌门:「哈哈哈,不够不够的。」 外公:「他要给你你收着就是了,我这师弟就爱给人送礼,你若不收,他怕是还要在我耳便念叨着。」 「如此,便谢过魏爷爷的心意了。」 魏掌门满意的笑了笑:「你这外孙倒是教导得极好。」 外公眼里闪过得意之色:「自然,我外孙自然是极好的。」 楚云暮也没有再打扰他们下棋,在他们俩斗嘴期间,便悄然离开了。 楚云暮这边还没躲上一日,楚夫人便派人来将逮回了府里。 不知不觉间,时间到了大婚前的一日,府里挂满了红灯笼,贴满了喜字,就连玉竹院里都挂满了红绸。 楚云暮这才有些实感,他是真的要和君晏大婚了。 回想从前的点点滴滴,两世的纠葛,缠绕在他们之间的斩不断的缘分,最终还是将他们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这便是他重生的意义吗? 楚云暮忽然想到,重生的意义便是让他来圆了他们前世未了的缘分。 若是如此,他还真是要感谢上天,让他没有再辜负君晏的情意。 从此以后,他们便是一体了。 清晨的曙光还未点燃,四周仍然被深沉的夜色所笼罩。 但此时的楚府却已经是热闹了起来,下人们步伐匆匆地准备着。 而身为大婚主角之一的他也早早被叫了起来沐浴更衣。 或许是因为他是男子的缘故,倒是不用同女子那般还要上妆黛。 只是他得去祠堂拜各位列祖列宗。 沐浴更衣后,他推开门,瞧了一眼外边,天色微明,一片静谧,远方尚未唤醒,寂静中透着神秘的美。 不等他多看上几眼,彩月便匆匆喊去他祠堂了。 待再次回到小院里,天色已然大亮,府里众人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上京街道早已经围满了来观礼的百姓,只是街道中间被铺上了红绸,那是一条从宫门到楚府大门的红绸。 红绸两旁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侍卫站岗,维持秩序,防止也不长眼的误入街道中间,挡了路。 吉时到,宫门从两边被人推开,紧接着百姓就看到打头阵的开路的禁卫军。 而后是皇帝身着大红喜袍,骑在高大的马上缓缓出现了宫门前。 皇帝后面则是由着八匹马牵着的华丽轿子,轿子周围穿着喜庆的宫女提着篮子,向两边撒着金叶子。 轿子后面的宫女一路挥洒着花瓣,花瓣随风飘散,落在观礼的百姓身上。 后面还跟着敲敲打打的太监,礼官们,可谓是热闹非凡。 一直到楚府门口,不同于女子出嫁,楚云暮不需要带上红盖头,也不需要那些奇奇怪怪的流程的。 他就那样站着府门口,一袭红袍衬得他本就绝色的容颜更是艷丽,仿佛能让周遭的一切景色都黯然失色。 君晏就这样看着他的哥哥,好似一辈子也看不够似的。 这样风华绝代的人从此以后就属于他了。 楚云暮不等他下马,便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拉我上去,我同你一起骑马。」 「好。」 帝后同骑一匹马的事情很快就传得整个上京都知道了。 拜过了皇庙,楚云暮就算是正正经经的皇家人了。 剩下的宫宴流程陛下交由了礼部。 礼部当着众大臣的面,宣读圣旨。 圣旨内容很简单,就是楚相哪怕是成为了君后仍旧在朝中任职丞相一职,其权力同皇帝一致。 最后将凤印交到了楚云暮的手里。 众大臣纷纷下跪。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君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宽阔的皇宫中,红毯铺陈,灯笼高挂,烛光熠熠生辉,显得热闹而喜庆。 宸龙殿更是基本上都换成了红色红烛熠熠,满室生辉。 殿内布置得精美绝伦,大红的喜字在烛光下散发出暖暖的红光。一张雕刻精美的龙凤呈祥的床上,一对鸳鸯抱枕显得格外的注目。 殿里的红烛微微摇曳,淡淡的龙涎香在空气中瀰漫,让人心神舒畅。 龙凤红烛摇曳,殿内,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微微作响,似乎在静静等待着红烛的燃烧。 楚云暮坐下没片刻,小荞子便提了食盒进来。 「君后殿下,陛下说让您先吃垫垫肚子。」 楚云暮倒也没拒绝,让小荞子一一摆上桌子。 许是白天流程太多,楚云暮只匆匆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撤了吧。」 第238页 小荞子依言称是,领着众人退出了殿内。 坐了片刻,他想喊宫人打些热水进来,却没想到君晏在此时推门而入。 楚云暮一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眸,君晏眼眸清亮,一丝醉意都没有。 看来没人敢灌皇帝酒。 君晏站在殿门口片刻,似有些踌躇,他将自己的衣袍抚平,整理得当后才再次迈步进来。 殿里的红烛微微摇曳,君晏只觉得红烛下的哥哥格外漂亮惑人。 紧张了好半天,他倒了两杯酒,走到哥哥面前,刚要说话,楚云暮便笑着从他手里接过酒杯…… 第198章 相伴 不同于龙宸殿的旖旎的气氛,前殿更因为皇帝离开后,众人不再拘谨,放开了吃吃喝喝。 柳辰彦撑着下巴,眼神似有些迷离地盯着桌前的酒杯。 「你发什么呆,继续喝。」 牧染勐得一拍桌子,酒杯的酒液似乎被震了几下,洒落了一些出来。 「不喝。」柳辰彦一扭头,不去看牧染。 哪怕是已经接受了子玉同陛下的感情,他还是难以置信这满殿的大红,好似这一道仪式将他们拉开到了两个世界。 「你瞎想什么呢,你家子玉就算同陛下成婚不也还是子玉吗?」 柳辰彦垂下了头,喃喃低语:「不一样的。」 牧染显然没懂他:「哪不一样?」 「……」柳辰彦自己也说不清,他就是心里难受。 「想不通就喝酒呗,喝完睡一觉,明天就什么事都过去了。」 「说了不喝,别烦我。」柳辰彦气得差点想把酒杯砸他脑袋上。 牧染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见柳辰彦这态度,也不顾他挣扎,强硬地把他拽出了殿内。 「你要带我——」 柳辰彦话还没说完,牧染揽着他的腰身,足尖轻点,跃上了屋顶。 春末初夏的夜带着微凉,此时的夜色却极为的漂亮,繁星点点,薄云轻轻掩盖着皎洁的月色。 「躺下。」 牧染将他推倒在琉璃瓦上,自己也随之躺在了他身旁。 良久,柳辰彦才慢慢开口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想不通吗?」牧染双手枕在脑后,「我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想不通烦心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躺在屋顶,看着夜色,就是还差了一壶酒。」 「其实这事你就是还没适应,等时间久了就好了,还是说你不能接受两个男子在一起?」 柳辰彦下意识反驳他:「你说什么屁话?」 牧染这就有点不理解他了:「那你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不想和你说话。」柳辰彦觉得和他说话能把自己气死。 牧染忽然侧头去看身旁的人,柳辰彦很认真地盯着夜空,那张侧颜在月色渲染下变得朦胧,恍然间,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声快了一瞬。 「明煦…」 「啊?」 柳辰彦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牧染喊了什么。 「你喊我表字干什么?」 「喊喊不行吗?」牧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喊了。 柳辰彦拒绝他:「不行。」 「真小气。」 「我就小气。」 「……」牧染咬牙,看来还得多收罗一些医书,他要柳辰彦看到哭为止。 殿内,心情不好的还有楚太博,他看着同僚们左一句又一句的贺词,心情就更差了。 「师兄,皇宫真大。」喝得有些多的洛山青不似往日那般冷静,反而还有些孩子气。 酒量极好的顾北扶着他到一处廊下靠坐,此处距离正殿有些远,周围幽静,却因为今日帝后大婚,宫灯全换上了红色的,添几分旖旎。 被夜风一吹,洛山青眼底的醉意又深了几分,似含着别的什么情愫。 「师兄,来上京以前,我从未想过我还能进到皇宫。」洛山青声音很轻很柔和,「我小时候看话本,话本都说皇宫都是用金子堆砌出来的,到处都发着金光,我就想着要看看金子做成的屋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顾北眼神落在眼前人身上,神色温柔:「那你现在看到了,觉得如何?」 洛山青忽而一笑:「觉得话本都是骗人的,就是华丽了些,我还是觉得长生门更好一些。」 长生门很多弟子基本上都是要么孤儿,要么被家人抛弃的,真正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孩子早早送到山里生活的。 「那就一直留在长生门吧。」一直陪着我吧。 最后这半句话顾北还是没敢说出口。 洛山青是他同师父捡回来的,他们相伴了太多年,时间的长河将他们牢牢的锁在一起。 顾北无法想像有那么一天,洛山青不再他身旁,他第一次想留住一个人。 「师兄呢。」洛山青忽然看向他,「师兄可会一直留在长生门?」 顾北一笑:「师父还等我继承师门呢,自然会一直留下的。」 顾北靠近洛山青几分,语气沉了几分:「山青,江湖人不讲那么多门道,我呢,自小无父无母,师父除授我武艺,也不会过多管束我的其他事。」 「你看如今的陛下同楚兄,你可觉得有违常理?」 洛山青神色似怔了一下:「怎会…」 不知是月色太撩人,还是那悬挂廊下的红灯笼误人心,看着洛山青染着薄红的脸颊,有些话似乎要藏不住。 第239页 「…那你可想过娶妻生子?」 夜风似乎渐渐大了,树叶迎着风发出沙沙的声响,两旁的树丛间传出阵阵夜虫的鸣叫。 洛山青藏于袖下的手悄然握紧,浅藏着着他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师兄呢?」 闻言,顾北忽而一笑「你今夜怎么总喜欢反问我?」 「我要说我不娶,你是不是也不娶?」 似玩笑般的话语响起,洛山青却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言辞认真:「有何不可,我本也没打算娶妻…」 廊下的红灯笼被风吹的轻晃,层层叠叠的枝叶在白墙上投落交错的墨影,光怪陆离,令人目眩神迷。 顾北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缓缓凑近,他本以为洛山青会躲开,却没想到,洛山青会乖乖地任由着他动作。 终究,顾北还是在只有一寸距离间,停住了,语气似有些无奈:「你到底醉了还是没醉?」 洛山青微抬下巴,倾身上前,眼底的醉意似乎散了几分:「我的酒量,师兄不是最清楚了吗?」 温热的唇瓣触及,顾北唇角的笑意一顿,似乎不敢相信洛山青会这样大胆主动。 浅薄的窗户纸在这一晚终于破了,那些深藏的感情倾薄而出。 顾北揽着他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吻。 他想,今晚的月色真美,夜风也温柔,他从此刻起,往后余生都将有人相伴。 龙宸殿,烛火隐隐绰绰,投过帷幔,能看到床榻上交叠得难捨难分的人影。 【作者有话说】:柳辰彦就是觉得子玉很优秀,将来肯定娶一个很漂亮的妻子,生几个优秀的孩子,一生都圆满,而且他觉得,子玉那么优秀的人不该同陛下在一起,从此断子绝孙。(就是直男想法,过一段时间适应了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牧染在路上还需要努力哈哈哈 第199章 前梦 大红喜服被随意丢在地上,床榻间,冷梅香环绕着玉兰香,两种香味相交融在一起,比那香炉里飘散的龙延香还要令人闻着上瘾。 万千青丝洒落在大红喜被上,额间沁出薄薄的细汗沾湿了额前的细发,一双素来清冷的眼眸此时泛着水光,染了春色,比那院中的桃花还要动人。 喉间溢出的呻吟更是诱人心神,勾人心魄,引得那床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红被翻浪,春光无限。 帷幔轻轻晃动,一只雪白如瓷的玉足偶然从穿过边滑落,那脚踝处漂亮精緻的玉环衬着染着淡淡薄粉的肌肤,无端透着一股旖旎风光。 不过片刻,那只玉环便被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随即又消失在帷幔间。 烛火似要燃尽,君晏抱着身下的人,动作极尽温柔。 「哥哥,你终于是我的了。」 往后他们的关系再不用遮掩,他也不怕哥哥再从他身边离去了。 …… 「陛下,夜深了。」 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似惶恐又似害怕到极致。 君晏皱眉睁开眼睛,似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扰他睡眠。 睁开眼却看到他此时不在龙宸殿,而是站在了御书房,让他惊异的是,御书房里面已经坐在一个人,那人同他一样一样。 不同的是,那人眉宇间萦绕着阴郁烦躁,他随手将摺子一丢,看也不看那太监一眼,径直走出了御书房。 君晏此时还在疑惑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刚同哥哥度过了洞房花烛夜吗? 不等他想明白,画面忽然一转,来到了视线的宸龙殿里。 里面似乎传出痛苦的呻吟声,君晏神色一变,眼底染了杀意。 那是哥哥的声音。 他大步走了进去,然而里面的画面却让他更是愤怒。 哥哥被人压着案桌前,而那与他一模一样的人正覆在哥哥身上,那人好似看不到哥哥的神色间的痛苦,仍旧动作着。 他愤怒至极,几步上前就想要将那人掀开,将哥哥解救出来。 只是他伸手过去,却发现他根本就触不到眼前的人半分。 「陛下如此折辱臣便能让你尽兴吗?」 哥哥的声音是君晏从未听到过的冷漠,那冷到骨子里的语气似乎还藏着一丝恨意。 「哥哥,我只想要你留在我身边,好好的陪着我。」 那人的声音明明是那样的强硬却还是透着一股子无力的悲伤。 君晏尚还分不清他是不是在梦里,很快画面又是一转,这次换了被鲜血染红的宫殿。 那些痛苦的哀嚎声,以及身染着鲜血的哥哥,那身正红的官服硬生生被鲜血染成了深红色。 他们之间隔着无数的人,但他仍旧能看看到哥哥眼里冷漠无情,以及他提着长剑肃杀的模样。 「抓拿反叛逆贼六皇子君晏。」 那是他第一次在哥哥眼里看到杀意。 不等他冲到哥哥面前,画面很快一转,他看到了倒在乱葬岗里,浑身鲜血的哥哥,那人身上每一处都好像在流血,那些鲜血让哥哥的气息一点点消失。 他再克制不住心底的那些翻涌的情绪,怎么会,哥哥怎么会经歷这么多的磨难。 画面一点点浮现,好像在告诉他,那是他们的另一种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画面停在了深冬的巷子里,那快要被冻死的乞丐被一个天仙般的公子救了。 君晏看着那画面看了很久很久,最终走上前,走到了相同的位置,缓缓坐下,漫天的雪花飘落。 第240页 一道踩雪声响起,君晏顺着出声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巷子深处,一道白色的身影撑着伞似乎在朝他走来。 君晏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哥哥…」 那人似乎脚步一顿,而后走得更快了,直到走到了他面前,他才看到哥哥眼底染着笑意,朝他伸出了手。 「小晏,我来接你回家了。」 他却好似胆怯一般,生怕那些画面再度上演,他不敢,也害怕哥哥最终会变成那样。 「小晏,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哥哥的声音太过温柔,温柔地让他忘了看到的那些画面。 直到他缓慢地伸出手,画面瞬间撕裂,眼前一片黑暗,再无哥哥的影子。 君晏慌及了,他惊慌失措地大喊着哥哥,一声比一声绝望。 「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温柔染着担心的语调落在耳侧,君晏勐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红帐,空气里飘散淡淡的玉兰香似乎在一瞬间将他从那无力的梦境里拉了出来。 他想也没多想便将身旁的人抱紧,感知到了对方的温度,他确定了哥哥是真实且鲜活着,那颗心才勐然放了下来。 楚云暮伸手回抱,温柔安抚:「别怕,梦都是假的。」 良久,君晏似有些悲伤的语调落在寂静的殿内:「哥哥,我梦到你浑身都是血,我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我梦到哥哥被我囚禁在了宫里,梦里哥哥很不开心,也不喜欢说话,我好怕,好怕哥哥就这样离我而去。」 那种无力感他到现在都没办法脱离。 楚云暮眼底的温柔笑意瞬间消失,红烛还在燃烧,大红的喜字在烛光下散发出暖暖的红光。 「还好那只是梦,还好那不是真的……」 听着君晏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那只是梦,不是真的,可只有楚云暮知道,那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那是他不愿回忆的前世记忆。 半晌,楚云暮压抑自己的苦涩,声音极力温和:「…那都是假的。」 既然已经更改了结局,那他不愿再多一个人同他一般痛苦。 毕竟这一世,他们得到了圆满。 那些前世的过往就让它随时间淡去吧,顾好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释然了的楚云暮感觉自己似乎轻松了许多,他眼底又染了笑意。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所以梦里的那些都不会发生的。」 楚云暮的声音太过温柔,轻易地就安抚了君晏心底那些慌乱绝望,他感受怀里人的温度,一点点驱散着噩梦带来的阴霾。 「哥哥,我爱你,我会很爱很爱你的,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我不会让哥哥不开心的,也不会再让哥哥受伤。」君晏一字一句的承诺,珍重而认真。 楚云暮笑了,他微微退开君晏的怀抱,忍着满身的疲惫,亲上了对方的唇角。 「我知道,我也爱你。」 他知道君晏是在说梦里那些过往,他知道君晏很爱他,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爱自己胜过一切。 他庆幸能有从来一世的机遇,庆幸还能有机会同君晏相守一生。 【作者有话说】:尾声了,梦起前世也是为了让君晏要更加珍惜现在的楚云暮。 第200章 结局 帝后大婚过后,君后乃楚相发布了许多利国利民的政策,一时间,农业,商贸往来,水利都得到了发展。 百姓们的生活也慢慢地变得更好了,从吃不饱穿不暖到如今能达到温饱的日子了,冬日里也少了冻死的穷人。 由于各国之间达成了和平,来往的通商也变得更加的频繁,边城不再萧条,商业的发展让边城百姓的生活也变得富足了起来。 过了几年悠哉悠哉日子的大宸官员显然都忘了他们现在顶头上的皇帝有多么喜怒无常,手段残忍了。 也许是在楚相的压制下,皇帝这几年都十分的安分,没整什么么蛾子。 保皇派开始思索着皇帝子嗣的问题了,毕竟楚云暮再厉害也不能生孩子啊。 于是在某个早朝上,某位抱着赴死的决心的老臣提出了皇帝子嗣问题。 老臣其中心意思也很明显,就是你不想选秀,纳妃可以,但是你的造出一个继承人来,总不能把皇位拱手让给其他人吧。 那老臣还觉得他们皇帝就是太拗,和女人睡觉又不一定要感情,不喜欢的话,就吹灭烛火,反正黑漆漆地也看不出是谁,实在不行就把对方当成楚相也可以啊。 很可惜,他这话还没说完,皇帝一把抽过太监的拂尘,毫不留情地自己往那大臣的脑门丢去。 众目睽睽之下,那老臣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还是楚相反应过来,差人去喊了太医。 兵荒马乱过后,早朝也就提前结束了,众大臣心有余悸地快步出了宫。 「你太冲动了。」 楚云暮虽这样说着,但语气里也没有多少责怪,毕竟他也挺生气的。 任谁听到这种话都不可能心平气和,他与君晏成亲几年了,居然还有人想要打这种注意。 只是不该这样冲动,最少也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逃麻袋打一顿,这样也不会有人知晓。 君晏神情委屈地将他圈进怀里:「我太生气了,他怎么敢,怎么敢说出那种话。」 第241页 什么叫把对方当成哥哥,他的哥哥就是独一无二的,谁都代替不了。 要不是顾及着哥哥在场,他早就让对方去见阎王了。 「好了,知道你受委屈了。」楚云暮抬头看他,语气间带着些安抚,「只是他说得也没错,你什么时候公布太子人选,总一直藏着也不妥。」 「哥哥知道了?」君晏语气没有多少意外。 楚云暮伸手抱住他的腰身,轻轻地贴着他:「一开始不知道,只是他的样貌总归还是太熟悉了,况且他还住在越侯府里,不用我费力去查,他的身份也很明显了。」 「那孩子天赋极佳,加之培养也能当大任,你将他带回来也是抱着这个心思的吧。」 君晏没否认,坦然承认:「哥哥说的都没错,我想等他及冠后就将皇位传给他,他是祁王的嫡子,从血脉上来说,他也有资格继承大统。」 当初,太子被逼得太急,便开始了不择手段,暗中派人劫杀各地的亲王,祁王本是个没有多大野心的亲王。 他只想守着自己的妻子,孩子过好自己的日子,只是总归没想到,还是惹上了杀身之祸,两个大人为了保住唯一的血脉,连同祁王府都遭受了灭门惨案。 祁王之子君钦,一路逃亡到了西北之地,被越清熠捡到了,堪堪保住了一条命。 那孩子很聪明,知道抱住当时君晏,寻求对方的庇护。 后来太子死了,君钦悲戚无法为自己的父母报仇,但也知道,太子死了,他有活的机会,所以他很感激君晏的庇佑。 在上京这几年,他一直很努力的读书,甚至还想着要曾经科举,因为他也想像楚相那样成为一个能造福百姓的好官。 这天他读着书,越清熠走了进来,告诉他,陛下准备将他当初储君培养,从此以后他不必居住在越侯府了,而是要搬去东宫。 「从今往后你就是大宸的太子了。」越清熠拱手朝他行了个礼。 君钦神情有些慌乱,他看着这样的越清熠,好像他们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清熠哥,就算是我身份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变的,对吗?」君钦语气似乎带着些祈求。 越清熠:「……」 君钦上前一步,眼眶泛着红:「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我没有家人了,我孑然一身,若是连你也要抛弃我而去,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在上京这么久,这几年的相处足以让他对越清熠产生依赖,也让他将越清熠看得更重要,他无法想像,越清熠不再他身边的日子。 越清熠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成为储君之后,他们之间就是君臣关系了,如何还能再像从前那样。 「时候不早了,先进宫吧。」 越清熠说完便先一步转身离去,君钦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清熠哥,你真的要抛弃我吗?」 越清熠步子一顿,他想说什么,只是想到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后,他还是迈步离开了。 储君身份宣布之后,君钦也成为了大宸尊贵的太子殿下。 没两年,君钦及冠那日,皇帝当即宣布传位给太子君钦,自从君钦成为新皇。 越清熠被封为一品大将军,辅佐皇帝左右,也是同样是负责贴身保护皇帝安危。 看奏摺看累的小皇帝委屈地冲着一旁悠然喝茶的某大将军抱怨。 「朕才刚及冠啊,他们当真这般忍心丢下我跑了,我真的最惨的太子没有之一了。」 越清熠慢慢纠正:「你现在是皇帝了。」 「哦,当皇帝还不如当太子好。」最少当初楚相还会照顾他,不至于让他太过劳累,哪里像现在啊。 越清熠似是笑了一声:「你不是一个人惨,还有我陪着你。」 君钦心情这才好了一点:「那你可不许再跑了,你要是敢跑,我也跑路,这皇帝谁爱当谁当去。」 他才不要变成孤家寡人呢。 越清熠无奈道:「为了大宸,不会跑。」 君钦又不高兴了:「就不能是为了我吗?」 越清熠低头饮了一口茶,避而不答。 但他们谁都清楚,就算没有明确的回答,他们之间关系也差一道窗户纸了。 毕竟,越清熠若是真想避着小皇帝,自然地也不会甘愿留在上京陪着他了。 某座小城里,两位相貌出众的公子还是引起了不少百姓的注视。 楚云暮一袭青袍,手执着扇子,眉宇间染着温柔笑意,只是走在他旁边的玄袍男子面色冷然,一只手牵着马匹。 他们只听到那青袍男子笑着同身旁的男子说着话。 「再走下一座城池应该就到了青州附近了吧。」 「时隔多年,也不知道年书管理得如何了,去看了他们,我再带你去见见我的一位故人,欠他的一局棋也该去赴约了。」 「好,都听哥哥的。」 「走吧,先找间客栈住着,天黑了不好赶路。」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哥哥可以慢慢沿途欣赏美景。」 「是啊,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 他们的余生还很长,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携手看遍天下美景。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属于他们故事还没有结束,只是我们只能陪他们走到这里了。 第242页 另外,随即掉落番外哦!另外,随即掉落番外哦!另外,随即掉落番外哦! 有想看的番外也可以评论区告知。 小可爱们江湖再见,也可以点进我的主页,看看我的其他完结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