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第1页 《破晓》作者:于书沅【完结】 文案: 顾郁復读高考前,曾两度被卷进一场连环谋杀案。 第一次是在六岁时,他的母亲被杀害。 第二次是在十九岁,他最爱的人的母亲死在了他的面前,事后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 面对陆焕的咄咄逼问,二人终不欢而散。 七年光阴弹指一挥间。 顾郁再次站在津京市局门口时,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唯有陆焕像一个永远停留的『恆等号』 一如既往的怨恨着。 曾经那个深爱自己的陆焕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 脸皮薄闷骚的爹系男友刑侦副支队攻&犯罪心理学高材生八卦俏皮交际花受 1、年上,双洁,互为初恋 2、练文笔、练剧情、练节奏,有问题可以提,但请不要说脏话,谢谢~~~ 内容标籤: 强强天作之合 悬疑推理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郁,陆焕 ┃ 配角:裴映川,楚樨,卫云殇 ┃ 其它:年上,破镜重圆 一句话简介:黎明之前,黑暗至深 立意:正义至上 第1章 霹雳一声,兰海市灼热的盛夏久违的迎来了一场暴雨,闪电撕裂了灰濛的苍穹,快步游走于耸立的金融区高楼间的人们显得忙碌而渺小,仿佛随时都会融入大地的尘埃。 「小顾啊,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你还这么年轻,省厅能给你带来更好的发展啊。」 白厅看着办公桌前面容精緻的少年,年纪轻轻就已经在省厅犯罪学顾问团队牢牢地占据着一席之地,要放他去下面的市局,他还真是有些捨不得。 顾郁笑着摇了摇头。 「白厅,非常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您知道的,我有非回津京不可的理由。」 白厅嘆了一口气,眼底思绪万千。 「8·15的案子横跨近十年的时间,最后一次犯案也是在十一年前了,之前就已经有犯罪心理学专家分析过,他很有可能已经不在国内了。」 「那也不妨碍我找出他不是吗?」 顾郁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露出了不同于工作环境里的亲和表情,眼里疏离而亲和的笑意罕见的被阴郁所替代。 「可……」白厅欲言又止,看着顾郁眼里少有的偏执,嘆了口气,冲着顾郁摆了摆手,「走走走,周一拿着调令去津京市市局报导吧。」 「谢谢白厅。」 一路沉默着回到办公室,顾郁神色淡漠地收拾着办公桌上的私人物品,周围路过的同事仿佛没看见顾郁一般,没有人关心他要去哪里,只有临走时,看门的大爷和他简单的寒暄了几句。 白厅看着楼下顾郁离开的背影嘆了口气,顾郁的性子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的儒雅温柔,像是个能游走于各种社交场合的交际花,但实际上,顾郁骨子里的性格其实十分的孤僻寡言,从不和任何人保持工作之外的关系。 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牵挂,仿佛随时都能与犯罪分子同归于尽架势,令人胆寒。 叮铃—— 门上的风铃随着开门的动作清脆的响了起来,「老闆,一束向日葵。」 女店员僵笑了一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明媚笑容。 「顾先生,又来买花追女朋友啊?」 顾郁微笑着点头,环视了一圈。 「沈苑不在?」 「老闆最近去津京选新店地址了。」 顾郁接过花,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那你帮我和沈苑说一声,从明天起,我就不会每天到这里买花了。」 店员有些意外的看着顾郁,「追到手了?」 「并没有,我调去津京上班了,明天就走。」 不能每天都看到这样一个养眼的帅哥,店员表示十分遗憾。 「好的,那就祝您工作一切顺利。」 回到家,顾郁一进门便把纸箱放在了玄关,拽下禁锢了自己头皮一天的发圈,微卷的头髮铺洒下来,轻搭在肩膀上。 夕阳的余光透过落地窗映射在顾郁几乎白的几乎病态的肌肤上。 客厅简陋得连沙发都没有,只有一张饭桌和一把椅子,没有丝毫的人烟气。 看着空旷的室内,顾郁脸上随和的笑容渐渐褪去,安静地换上拖鞋,抱着花向书房走去。 卸下因工作原因而练出来的假笑与温和,他在奔向书房时,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满赋少年感的期待。 推开书房的门,完全不同于客厅的穷酸风格,书房是轻法式的装修,虽然金属的轻奢风家具极具硬朗,但几何框架和方形矩阵的造型又平添了一丝柔和。 满墙都挂着一个少年的身影,从青葱岁月到而立之年,照片上的男人脸上未见一丝岁月流逝的痕迹,只是平添了些不同于年少轻狂的沉稳。 顾郁笑着把花插在花瓶里,又悉心地在上面掸了一些水以保持花期更长。 「我回来了。」 …… 月色朦胧,华灯初上,昏暗的小巷里玄猫悄无声息地走向一个黑影,突然地上的黑影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 「喵嗷——」 玄猫吓得拱起嵴背,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 「好黑啊,我有点害怕……」 第2页 女生的声音里带着些颤抖,不动声色的攥紧了身边男孩的衣袖。 「别怕,学校已经报修了,过两天就修好了。」 男生安慰女生,默默地把女生揽进了怀里。 巷子里微弱的手机电筒光扫来扫去。 「诶,那是什么?」 女生眼尖,看见了不远处地上的黑影,像一件破败的大衣般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衣摆时不时地随风翻动着。 「谁不要的衣服吧……」 男生大着胆子上前查看,突然一声悽厉的惨叫响彻新建还未完工的西城区大学城。 陆焕打开浴室门,无语地看着在浴室门外不停扒门的猫崽子,十分无奈。 「我洗个澡还能让水淹死不成?」 「喵~」 几个月大的小猫崽抬头用水光粼粼的大眼睛瞪着陆焕,脚下还踩着陆焕误落在地板的手机。 陆焕低头拎起小猫的后颈,顺手轻轻丢在沙发的软枕上。 「爸爸的手机你也敢踩,不要命了?」 陆焕捡起手机发现有四个未接电话,立刻拨了回去。 「喂,映川。」 「陆焕,西城区大学城南面废弃街巷发现一具男尸,我已经在路上了,速度过来!」 「马上!」 陆焕干脆利落地从衣柜里随意抽出一身黑色的便装,抓上钥匙夺门而出。 急促的警笛声划破静谧的夜空,往日漆黑的旧巷此刻灯火通明。 「我哪儿知道那是死人啊,我还以为是谁不要的破衣服……」 男生十分晦气地嘆了口气。 裴映川眉头一挑,视线在面前的男生和旁边已经被吓傻了的女生来回审视了一番,像是看出了点什么。 陆焕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围上了两圈警戒线,虽然已经午夜十二点多了,但周围还是围着一些闻风来看热闹的学生。 「现在什么情况?」 「副队,已经确定死者身份了,死者叫陈余华,二十一岁,本地人,是津京美术学院城西校区大三油画系的学生。」 武陆快步迎上去。 「裴队呢?」 武陆指了指尸体旁边,陆焕利落地接过武陆手里的鞋套口罩手套,熟练地穿戴。 「来了。」 裴映川朝陆焕点点头,面色凝重地看向陆焕。 「这案子不好查。」 陆焕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带出奇的黑,虽说是还未建完的新城区,可马路上一盏路灯都不亮就很奇怪了。 「没有监控?」 裴映川摇了摇头,「本来美术学院正门和理工大学的侧门口的路口是有监控的,但是前几天这一片儿的电缆出了问题,据说还在抢修。」 陆焕眉头一皱,看向案发现场。 楚樨看见陆焕,没停下手里地动作。 「死者身上共二十七处刀伤,致命伤有十三处,分别在心脏、股动脉和颈动脉。枕部、背部、腰部臀部有明显的尸斑,根据尸僵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四到五小时之间,也就是七点半到八点半之间。」 楚樨小心翼翼地扒开尸体的颈部。 「死因是心脏破损和破裂性出血,颈部血管损伤造成的失血过多,口鼻处有明显皮下压伤,非常规生活反应,尸体表面切割伤痕主要集中在颈动脉,股动脉,除颈部为切割伤口外,其他部位为刺切伤口,部分创缘捲缩,创壁粗糙,另外颈部有多皮瓣创口,系反覆切割所导致。脸部右侧和右手有明显擦伤,系打斗中跌倒造成的。」 「现场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陈余华的半张脸映在灯光下,灰白无色,二十一岁的花样年华就停滞在了这样一条昏暗破旧的巷子里。 陆焕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尽管进入这个行业这么多年,他依旧不能坦然地面对生命的流逝。 楚樨摇了摇头,「干净到让人不敢相信。」 陆焕问,「报案人查过了吗?」 「报案人没有嫌疑,」裴映川走到尸体旁边,「他们是在附近商场兼职的学生,今天刚好是晚班,才在回来的路上撞见了,我刚也让小武去调了商场监控,没有作案时间。」 陆焕有些不理解,「不对啊,大半夜地走这条路?我刚来的时候看见地铁站下来有大路,只是会多绕个十分钟的路,而且骑单车的话三四分钟就到了。」 裴映川眉头一挑,凑到陆焕耳边小声地咬耳朵,「泡妞儿。」 「啊?」 陆焕颇为不解地皱眉,转头看着裴映川。 「你大学没谈过恋爱啊?他领女生走这条路无非是想装逼,显示一下他有多有男人味儿,」 裴映川斜了一眼楚樨,凑到陆焕耳边小声说,「顺便占女生的便宜……」 楚樨凉凉地看了一眼咬耳朵的刑侦队正副队长,「看来裴队大学的时候经验丰富啊。」 裴映川噎了一下,脸色瞬间尴尬了起来,连忙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岔开了话题,「对了,等下省厅调来的犯罪学专家也会过来,本来应该是是明天报导,今晚有案子就让他提前过来了。」 「刑侦并不能依赖于犯罪心理学,还是要靠传统刑侦手段才行。」 陆焕对即将到来的新同事并不感冒,只是默默地走向了痕检。 「副队,现场既没有鞋印、指纹、也没有毛髮和其他有效的生物痕迹,这完全不合理啊!」 第3页 这种废旧街巷里,到处都是经年累月积攒的飞灰与尘土,按理来说就算是只猫进来也得留一串小梅花,怎么可能毫无痕迹呢? 巷子外围警戒线将案发现场层层包围,看着不停闪烁的警灯,顾郁一下车就条件反射深吸了一口气。 「小伙子,这儿不能随便进。」 顾郁一愣,露出了一个极具亲和力的微笑,把武陆看得一愣。 「我是省厅调来的犯罪学专家,十五分钟之前刑侦队的裴映川队长给我打了电话,你可以去找他核实一下。」 武陆看着正在询问两名证人的裴映川,小步快跑到陆焕身边。 「副队,外面有一个小男生,说是省厅调来的犯罪学专家,您要不要过去核实一下?」 陆焕面无表情,他对所谓的心理专家都没有什么好感,比起心理侧写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相信自己。 「让他进来吧,给他拿一套傢伙事儿。」 但毕竟是省厅派来的人,面子还是要给的。 顾郁在原地对着地上破旧到几乎已经褪色的地砖格子跳来跳去,后脑扎起的长髮小丸子跟着顾郁的节奏摆动,看着武陆拿着鞋套手套跑来。 「谢谢。」 武陆被看得不好意思,舌头绊着嘴磕磕巴巴的。 「那、那个,我带你进去吧。」 陆焕回头远远看见一抹小小的身影,目测肯定不到一米八,眉头一皱,这男的怎么又瘦又矮? 「这是我们陆副队,陆队,这就是省厅调来的心理专家。」 陆焕的视线在对上顾郁双眼的那一剎那,霎时心头一震,令他手脚发寒的凉意瞬间冲上了嵴椎。 陆焕的思绪仿佛一下就被拉扯回到了七年前那个晚上。 「谁杀了我妈妈?你看见了对不对!」 十八岁的顾郁坐在血泊里,神色呆滞面无表情,身旁面容隽秀的女人已经失去了唿吸,脸上没有一丝血迹,却难掩死亡时的痛苦。 男生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恐惧与惊慌,有的只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平静。 二十岁的陆焕不顾民警的拉扯挣脱出来抓着顾郁的肩膀。 「我知道你看见了,你一直在这儿!到底是谁杀了她!你说啊——」 「fantasia」 顾郁鲜红的薄唇轻启,和地上的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陆焕不明所以地看着双眼空洞看向自己的顾郁。 「8·15 fantasia连环杀人案。」 陆焕后来进了市局,翻看了档案才知道,顾郁的母亲是8·15 fantasia连环杀人案的第一名受害者,而顾郁之所以那么平静,或许是因为他母亲死后一个星期才被人发现,而年仅6岁的顾郁和一具腐烂的尸体在同一间屋子里生活了一个星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不报警,只知道报警后警察到达的时候,屋子里的女人面容已经腐烂到快要无法辨认了。 「你好,陆队长,」顾郁只是愣了一瞬,很快就伸出手面色如常的和陆焕打招唿,「好久不见。」 陆焕缓缓伸出手,「好久不见。」 「不知道陆队还有看到尸体就精神紧张的毛病吗?」 顾郁有些玩味的看着陆焕,实际上,从他刚刚见到陆焕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到陆焕的精神属于高度紧绷状态。 「那不知道顾大专家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自私自利,冷血无情。」 陆焕丝毫不退让,呛了顾郁一声。 「你这样没有同理心的人怎么会当犯罪学专家呢?」陆焕面上毫不掩饰的嘲讽,「我以为,你更适合当兇手呢。」 顾郁笑着抽回了手,「那还真是抱歉,看来我没成为犯罪嫌疑人,陆队真的很遗憾呢……」 「诶,顾郁来了?!」 裴映川主动伸手热情地跟顾郁握了握手,「这么晚还要打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这个案子比较没有头绪,所以想请你过来加个班,帮个忙,」 顾郁摆了摆手。 「没关系,这是我的本职工作,现在是什么情况?」 「跟我来吧。」 裴映川领着顾郁往犯罪现场走,「现在正在清理现场,等清理完就回市局整理一下,明天开始走访调查。」 「现在的难点是附近一整片都没有监控,而且犯罪现场没有提取到任何有效的生物痕迹,除了两名证人的脚印外,也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顾郁和在地上收集可疑物品的楚樨打了声招唿,就四处环视了起来。 死者所在的位置是一个『丁』字型的死胡同,所处对面就是一片废旧厂房,厂房前面是条通向大学城的小路,一般不会有学生走这里,因为实在荒僻。 顾郁站在路口左右环视着犯罪现场,现场这么多尘土,没有任何有效生物痕迹实在是太夸张了,就算没有嫌疑人的痕迹也应该会有死者的生物痕迹,否则嫌疑人和死者总不能飘进来再飘着出去吧! 「疑点确实很多,还是要回去整理一下再看看。」 顾郁低下头查看着尸体的情况,习惯性地先瞟了一眼死者的鞋和裤脚。 普通的菱形鞋底花纹,裤腿朝上的那面没有沾上一丝灰尘。 地上长年累月积攒的尘土上没有鞋印,甚至无法辨认死者是从哪一个方向进来的。 顾郁眉头一皱,轻轻地在死者裤脚上摸了一把,一撮黑色的绒毛粘在了手套上。 第4页 「是猫毛。」 楚樨看着顾郁手里的猫毛,「死者的手里也有猫毛,估计是死后附近的流浪猫曾经到过这里。」 「流浪猫?」 顾郁手上一顿,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猫毛放进了物证袋。 第2章 「老闆,麻烦来六个煎饼果子,两个不加葱花,多放点果篦。」 顾郁站在市局旁边的煎饼果子摊位前伸着懒腰,抻了抻僵硬的肩颈。 昨夜回市局,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闲着,又不好意思回家,只好在临时办公室的桌子上睡了一觉,结果一觉醒来,发现把脖子睡歪了。 「您是新来的警察同志吧。」煎饼摊的老闆热情地打着招唿。 「诶?您怎么知道?」 顾郁饶有兴趣的看着笑眯眯的老闆。 「您是不知道,咱市局的同志总上我这儿买煎饼,我都眼熟。」 顾郁也低头笑笑点了点头,倒也不意外。 「那您和我说说他们都喜欢吃什么吧。」 市局四楼的走廊忙碌非常,涉及命案人人不敢懈怠。 裴映川十分头疼地看着各方询问出来的信息。 根据这一晚上的询问与排查,没有丝毫进展。 「映川,验尸报告出来了。」 楚樨揉着眉心,敲了敲裴映川办公室的门玻璃。 裴映川诧异地望着墙上的挂钟。 「这么快,才六点!你是不是一点儿都没休息?」 昨夜忙完回来时就已经快两点了,顾念着是命案,大家都不敢懈怠,一晚上都在整理证据、梳理案情。 楚樨又尸检又写报告,怕是彻夜没合眼。 「案子没破,我怎么睡得着?再说了,陈余华的父母已经在接待室哭了一个晚上了,我哪儿还有心情小憩。」 楚樨坐到裴映川的桌子上,疲惫的揉了揉眉头。 「初步判定兇器是单面开刃的匕首,二十七处刀伤,刀刀见骨,死因是失血过多,我还在他身上提取了一些疑似不是他本人的dna,已经拿去化验了,下午就能出结果。」 「嗯,等下开一个会,总结一下我们现有手上所有的线索。」 裴映川看着楚樨憔悴的脸色,犹豫着想上手给他揉揉头,缓解一下通宵熬夜的疲倦。 「亲爱的们,要不要吃个早饭呀?」 「我去!」 裴映川吓得手一激灵,连忙缩了回去。 楚樨疑惑地回头看着一脸尴尬的裴映川,奇怪地皱了皱眉头。 顾郁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脑袋伸进了裴映川的办公室,摇了摇手上的煎饼袋子。 「我要吃。」 楚樨面无表情地跟着顾郁身后走了出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刚刚即将碰到自己太阳穴的手。 裴映川幽怨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他刚刚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了!这个顾郁—— 「来来来,喜欢吃什么拿什么,不知道你们都喜欢吃什么,就每样都买了点。」 大家都忙了一夜,武陆和刑侦队一帮年轻的小警员们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谢谢顾博士。」 顾郁攥了攥手指,拿起单独包装的煎饼、甜酥饼和甜豆浆,敲响了陆焕办公室的门。 咚咚咚—— 「进!」 顾郁小心翼翼的把门推开,脸上的笑就仿佛微风拂面般让人心旷神怡,但眼底却流露出一抹隐晦的讨好意味。 「陆焕,我给你买了一份早餐,不知道你具体喜欢吃什么,就给你买了两样,你看看你要吃哪一种……」 话还没说完,顾郁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陆焕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仿佛此刻站在他办公室内的不是同事,而是兇手。 「吃什么吃?昨晚死了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到现在连兇手的线索都没有,你还吃得下去饭?」 「你是不是永远都这么冷血?谁死在你面前都无所谓是吗?」 陆焕一声一声冰冷的质问刺的顾郁遍体生寒。 陆焕看着拎着早餐笑地满脸灿烂的顾郁,就说不出的火大。面色也是意外的难看到了极点。 陆焕只要看见顾郁那张脸就会想起母亲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他至今仍然不相信,顾郁会和母亲的死毫无关系。 顾郁拿着手上还热气腾腾的早餐愣在了原地,罕见的出现了短暂的表情失控。 早餐轻轻地被放在了桌子上,顾郁迅速调整情绪,熟悉又疏离的微笑又出现在脸上。 「不管多忙,早饭要吃,我们都饿倒了就没人为他伸冤争辩了。」 「不需要。」 陆焕当着顾郁的面一把把桌上的早餐扫进了办公室的垃圾桶里。 顾郁眼里划过一抹难过,却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去。 陆焕看着顾郁落寞的身形,心下不由分说地一软,心里说不出的焦灼与无厘头的躁意。 是不是太过分了。 偏头颇为纠结地看着垃圾桶里的早餐。 半晌,陆焕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根据我们手里现有的一些物证来看,兇手是预谋杀人。」 陆焕转动着手里的钢笔指着大屏幕上犯罪现场的照片,「现场非常的干净,经年累月留下的灰尘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而且还是在当天无风的情况下。」 第5页 「现场除了死者的血迹外,暂时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dna样本的残留,说明兇手心思缜密,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否则不会把现场清理的不留一丝痕迹。」 「兇手向死者捅了二十七刀以发泄愤恨,我个人偏向仇杀或情杀的方向,他父母昨晚说,他很乖,也很和善,从来不在学校里惹是生非,所以我个人更偏向于情杀的可能性,应该从死者的社会关系情感关系入手。」 「抱歉,我有疑问。」 顾郁礼貌的举手打断了陆焕的陈述,「我觉得你的思路错了。」 陆焕眉头一皱,「哪里。」 「首先,我觉得情杀的可能性并不大,大学是个青年们从早恋的禁锢中逃离出来的第一个时期,这个时期的恋爱就算不轰轰烈烈也会喜欢留下一些彼此相爱的证据。比如,一些情侣款的东西,表象的,项鍊手錶戒指一类的,深层次的,也有类似与情侣纹身这样的,但我们完全没有在死者身上发现任何情侣款的饰品,这是小武昨天修復死者的手机,结果刚刚才到我手里。」 顾郁微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而据我所知,里面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照片、消息、以及联繫人,对吧?」 顾郁微笑着看向武陆。 陆焕震惊的踩了一脚武陆,你有消息居然不先给我? 武陆无辜摊了摊双手,是顾博士先拿去看的!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顾郁从始至终就没打开过夹子。 「还有,有一个巨大的疑点。」 顾郁走到陆焕身旁,示意他别挡道。 「这个,」顾郁拿起装着猫毛的物证袋,「陆队说,现场是兇手清理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陆焕一噎,「那你有证据证明现场不是兇手清理的?」 「当然,这就是证据。」顾郁俏皮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陆焕坐在会议桌上,表情严肃认真地聆听者顾郁的讲述。 「昨晚我们通过陈余华的父母了解到,陈余华有比较严重的哮喘,」 顾郁调出陈余华上衣口袋中翻出的沙丁胺醇的照片。 「我们也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沙丁胺醇,而且他有非常严重的猫毛过敏,如果这猫毛是在死之前沾上他的,他就一定会有过敏反应,而据我所知,楚法医并没有在陈余华的唿吸道内发现任何气管支气管气道黏膜小血管扩张充血,对吗?」 楚樨眉头一挑,眼底的惊艷不言而喻,赞赏的点了点头。 「所以,这猫毛并不是死者生前粘上的,而是死后!也就是我们所谓的流浪猫。」 「所以说兇手是二次回来清理的现场?」 武陆看着顾郁,有些头脑发懵的问。 「有这种可能性,但我更偏向于案发现场,有第二个人。」 裴映川翻看着手中的信息,仔细的听着顾郁的分析,虽然有些云里雾里,但他听明白了。 「你是说……清理现场的不是兇手?」,陆焕不得不承认,顾郁的想法太大胆了。 「bingo!」 顾郁打了个响指,冲着陆焕挑了下眉头,「不过陆队有一点是对的,就是泄愤。」 「如果他只是想杀死陈余华大可以不用捅这么多刀,很明显,在杀人过程中陈余华一定是说了什么,让他失控、发疯了。」 「依我来看仇杀的可能性更大,虽然陈余华的父母说陈余华很乖、很和善、从不与人交恶,但我们忽略了一个点,那就是家庭关系。」 顾郁拿起陈余华一家的个人资料,摊开放在桌上。 「昨晚我给陈余华父母送水的时候聊了几句,陈余华从小就生活在寄宿学校和放假了就去奶奶家,他们夫妻两人常年在外务工,陈余华高三那年才刚刚回来。」 陆焕看着顾郁站在大屏幕前认真的梳理案情,侃侃而谈游刃有余的样子,有些困惑。 这时的顾郁仿佛撕掉了在外面与人虚与委蛇的皮囊,露出了工作中也是陆焕印象中不一样的一面。 「所以陈余华的父母在说谎?」 武陆越来越搞不懂了,儿子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在这件事情上撒谎? 「不见得是撒谎,」 顾郁若有所思的看着大屏幕上陈余华的照片,「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不了解他的儿子。」 「好,那就先走访排查,最主要的是先询问他的大学室友,关系比较密切的同学,老师。」 墙上的钟表指向七点半,裴映川腾地一下站起,「小武,杨子跟我去津京美术学院了解情况。」 「阿樨你再检查一下,有什么新消息电话通知我。」 「是。」楚樨点了点头,抱着尸检报告回到了解剖室。 「队长,我申请再去案发现场看一下。」 顾郁总觉得昨晚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案发现场疑点太多,必须要仔细查一下。 「行吧,那你就……」裴映川看了一眼陆焕,「跟着陆焕一起去,顺便找找线索。」 「唉,我……」 陆焕刚想拒绝,就被裴映川按了回去。 「顾郁一个人去不安全,你跟着点,顺便也找找昨晚有没有遗漏什么线索。」 「谢谢队长。」 顾郁笑着跟裴映川道谢,顺便伸出手指戳了戳陆焕的上臂。 陆焕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 第6页 「笑什么,走吧矮子!」 顾郁心情颇好地跟了出去,也没计较陆焕叫自己矮子,后脑扎着的小丸子一晃一晃,示意着主人的心情颇佳。 「对了,你吃早饭了吗?你饿不饿啊?」 顾郁从身后拿出自己的那份早餐,递到陆焕面前,「你吃这个吧。」 陆焕一愣,面色突然有些不自然,挥开顾郁的手,干巴巴地说,「不用!」 「没放葱花的,」 顾郁以为是因为陆焕不想吃葱花。 「我吃过了。」 顾郁眉头一皱,「你吃什么了啊?你明明没吃!你办公室里没有吃的,我早上给你带的早餐不是被你扫到垃圾……」 突然,顾郁勐的脸色一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仰头看向陆焕。 「你翻垃圾桶里的早餐吃了?!你这么不讲干净的吗?」 正好要出门的裴映川带着武陆和杨子听到顿时愣在了原地。 陆焕一脸尴尬地看着走廊上来迴路过的同事们,百口莫辩。 「我不是……我没有……」 裴映出一脸痛心的走到陆焕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缺钱了和哥说啊,以后你的早餐哥都包了。」 「滚。」 看着裴映川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陆焕没好气地拍开了裴映川的手。 顾郁一脸憋笑的看着脸已经发绿的陆焕,神清气爽地挑了挑眉,扬着下巴傲娇的说。 「缺钱也可以和我说,我可以包养你。」 陆焕咬牙切齿地看着顾郁,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垃圾袋是我今早新换的干净袋子!」 第3章 「这里怎么这么……」 顾郁一下车就站在了巷子口,眉心微蹙,审视着巷子给他带来的感觉。 陆焕有些奇怪地看着顾郁,没有理会,戴着鞋套口罩手套径直走进了小巷深处。 昨夜人多,又是夜晚,顾郁并没有多么仔细地审视周边环境,可白天再一看就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荒僻的院子、幽暗的废弃厂房、破旧废弃居民区、怪异的建筑布局,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这里死过人的缘故,顾郁总觉得这个地方阴揣揣的。 走进巷子扑面而来的尘土的味道让戴着口罩的顾郁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咳咳……这里怎么这么呛啊……」 悠悠的小风在荒僻的巷子里轻轻拂过,炎炎盛夏都抵挡不住这阵入骨的凉意,来的路上顾郁的后背出了些汗,被风一吹,竟是一个激灵。 「你为什么来津京?」 陆焕不知什么时候回头看着顾郁,眼中晦暗不明。 「来追求你啊。」 顾郁毫不掩饰眼底的挑逗之意,冲着陆焕抛去了一个媚眼。 「啧。」 陆焕翻了个白眼,他最烦顾郁身上这股子劲儿,无论多么严肃的话题,只要他不想回答,就会用最玩世不恭的态度一笔带过,令人心焦。 「昨晚我没留意,这巷子的格局怎么这么奇怪?」 顾郁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 「昨晚我让杨子查了一下,这一片是一个废弃的钢厂和家属区,上世纪八十,津京市在周边引进了一批工业产业进行发展,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工厂倒闭了,这一片也荒了,直到五年前津京市把这一片正式划进了发展区,才有了今天的大学城。」 陆焕把横在路中间的一块废弃旧钢扔向墙角,以防不慎会被绊倒。 「你说兇手为什么要选择在这儿杀人呢?」 顾郁左手捏着自己的耳垂陷入了沉思,「这里虽然荒僻,但就在津京美术学院旁边,来来回回也总有胆大的学生敢走这条路,这说明他不怕被人发现,甚至希望被人发现。」 顾郁原地转了几圈,审视着周围的环境与地面上的尘土,皱了皱眉。 「他在杀陈余华的时候失控了,一个情绪失控的人怎么会这么冷静地清理现场做到一丝痕迹不留的呢?所以现场一定还有第二个人在观察着这场『视觉盛宴』,甚至临走时贴心的为他清理了现场的痕迹,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陆焕看着顾郁站在墙角神神叨叨的样子,凑近身后轻轻地拍了一下顾郁的肩膀,想叫他一起往里面去看看,却不想顾郁身躯勐地一颤,一回头骤然跌坐在地,小臂条件反射的就挡在了脸前。 陆焕一头雾水,顾郁面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俨然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你怎么了?!」 陆焕看着顾郁涣散的双眼,仿佛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般。 「顾郁!顾郁!」 陆焕有些紧张,抓着顾郁的双肩大声的唤着顾郁的名字, 顾郁瞳孔方才聚焦,如大梦初醒般看着他,「是你啊……」 「什么?」 陆焕没听清顾郁嘴里的喃喃自语。 「我没事。」 顾郁有些失神的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的尘土,脸色虽苍白,但神色已经恢復了正常。 「这里有问题。」 顾郁揉了揉鼻子,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但却什么都没吸到。 「什么有问题?」 陆焕随着顾郁的视线落在了地上。 地上有问题? 顾郁扯下堪堪搭在鼻子上的口罩,勐地打了一个喷嚏。 第7页 「土有问题。」 陆焕听着顾郁迅速浓重了起来的鼻音,意识到了不对。 「你过敏了?」 「嗯。」顾郁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转过头对上了陆焕的视线。 「花土过敏。」 陆焕捏了一点地上的尘土,轻轻的凑到鼻下嗅了嗅。 「确实不太一样,」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顾郁,「可是你昨天也来了这里,没戴口罩,也没有过敏反应。」 「因为我昨天搬新家,怕粉尘过敏吃了氯雷他定,所以并没有什么反应,加上是晚上,我并没有留意地上的土。」 顾郁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才戴回了口罩,递给陆焕一个物证袋。 「走吧,去学校找裴队他们。」 盛夏的艺术大学充满了青春与浪漫的气息,快步穿梭于学校之间的学生们身上无不洋溢着独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气息,青春而活力,怀抱着对未来艺术生涯的憧憬与希望,奔赴独属于他们青春的,一场又一场时光之约。 顾郁望着宿舍区大门两侧的银杏树有一瞬间地出神,他记得公大宿舍门口也有这样的银杏树。 「出什么神呢矮子,快跟上。」 顾郁望着站在银杏树下的陆焕,忽的生出了一种重回大学开学的错觉。 陆焕大顾郁三岁,当十八岁的顾郁追随着陆焕的脚步考上了津公大的时候,陆焕已经离开津公大国家安全学院去实习了,顾郁报到那天,在宿舍区门口的银杏树下远远的望了一眼穿着警服的陆焕。 眼前的场景仿佛跨越八年的时光重合在了一起。 唯独不同的是, 彼时的他们,是仇人, 但如今的他们,是同事。 总还算是有进步的吧…… 陆焕忍无可忍地看着顾郁对着自己的脸发呆,快步上前狠狠敲在顾郁脑袋上。 「嘶——」 顾郁吃痛地捂着额头。 「再看把你脑壳敲掉,快走。」 陆焕像提着鸡崽子般提着顾郁的衣领,往宿舍区走去。 「陈余华他……平常不怎么爱说话,人挺酷的,除了和寝室的熟一点,其他没什么朋友的。」 「那他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你们有没有看到他和谁发生了冲突?」 杨子拿着本子认真的闻着眼前叫严旭的男孩。 「没有,他最近都在忙一个省级的比赛,一直在画画,没怎么出去过。」 「能带我去看看他的画吗?」 顾郁从门口悄然出现,「我想看一下他的一些作品。」 「好,他的画都在他的桌子下面,最近画的那一幅应该还在美术教室,我去取来。」 「好,谢谢。」 看着严旭出门的背影,顾郁才正眼审视起屋子来。 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四人寝,虽然是男舍,但是出乎意料的干净。 「杨子,什么情况,他的室友都已经走访完了吗?」 杨子把笔记小心地放在上衣的口袋里。 「是的,顾博士,没问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的室友除了刚出去的那个叫严旭的,其他的有点怪怪的,说话支支吾吾,总感觉他们还有所隐瞒。」 「这个是陈余华的床位吧。」 「是。」 顾郁从兜里掏出一副手套戴在手上,小心翼翼的翻动着陈余华柜子下平常练笔的画作。 「啧,资质平平。」 顾郁作为一个学习了专业学习十几年,加上业余画了二十几年画的业余选手都不得不感嘆一句,陈余华实在不是画油画这块料子,虽然从技巧上没什么毛病可以挑剔,但就是缺少一股灵气,画面并不生动,死气沉沉,甚至还透着一丝压抑与焦躁。 「陈余华的心理有问题,他可能长期伴有失眠和轻中度抑郁,心情长期处于压抑状态,他的生活并不如意,甚至他想拼命地证明自己是这块料子。」 陆焕一进屋就看见顾郁蹲在地上,拿着一副油画在那儿细细品鑑,颇有些嫌弃的意味。 「顾博士,你怎么看出他资质平平,还有心理有问题的。」 武陆有些好奇地看着顾郁。 「从这幅画啊,不信问你们陆队。」 顾郁拿起画对着门口的陆焕。 「陆焕,这幅画画怎么样?」 陆焕眉头一挑,摇了摇头,「资质平平,而且他生活应该蛮压抑。」 顾郁笑着拍了拍武陆的肩膀,「还是要多学习啊。」 「我这边差不多了,你们这里呢?」 裴映川走进寝室,给陆焕递了一个眼神。 「马上,等严旭送画回来,我们就可以走了。」 严旭拎着一个画布匆匆跑进来。 「来了,这是他最近准备参加比赛的那一幅画。」 顾郁盯着严旭看了半晌,临走前递给严旭一张自己的名片。 「好的谢谢,那我们就先走了,如果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记的及时联繫我。」 陆焕侧头看着顾郁。 「你怎么看?」 顾郁罕见的面色凝重,靠在陆焕的副驾位上,摸着立在后面的画。 「我大概知道了,但是现在的线索太零碎了,还要回警局看一下裴队他们手里的询问资料,然后我会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心理分析。」 「这个兇手,一定会再次犯案。」 第8页 「可他的目标人群究竟是谁?」 陆焕默默的打了一个哈欠,顾郁看着陆焕眉眼间无一不透露着疲惫。 从昨晚开始大家已经有两天一夜没有休息了,只有顾郁自己将将睡了两个小时。 「你累不累,要不还是我来开车吧。」 陆焕摇了摇头,「没事,再说了,」陆焕侧头看了一眼顾呦,「矮子开车,我怕你腿够不到油门。」 「我178.6!四捨五入就是179,再入就是180!我不矮好吗?是你太大只了,大个儿!」 顾郁终于忍无可忍地回怼,这是陆焕第三次叫他矮子了,顾郁虽然不得不承认他的个头不算高,但也绝对不能算矮! 看着顾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陆焕冷了整整两天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给,把这个送去检测一下。」 陆焕回到局里第一件事就是把从现场收集回来的尘土送到技术科进行检测 「走吧,开个小会,然后你们统统回家休息,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了,杨子刚刚站着都快睡着了。」 裴映川冲着走廊里喊了一声,「所有人,会议室集合!」 「今天我们询问了陈余华的大学室友和辅导员甚至是他的社团同学,都说陈余华没什么朋友,平常人也不爱说话,整个人人很阴郁,他的室友除了严旭,其他人都支支吾吾,仿佛有什么顾虑一般。」 裴映川有些头疼地看着手里凌乱的资料和零碎的线索,完全没有方向,唯一和兇手有关的就是案发现场附近地上的花土了,可这东西遍地都是,全市有成百上千家花卉店,一家一家去查,这范围太大了。 「有线索了!」 楚樨快步拿着刚从检验科新鲜出炉的结果单闯进了会议室。 「从死者上衣胸前口袋里检测出了花粉!」楚樨脸上毫不掩饰的兴奋,每多发现一个线索,就证明他们离兇手更进一步。 「鸢尾花花粉是吗?」 顾郁连忙去接楚樨手中的检测结果。 「你怎么知道?」 楚樨有些意外的看着顾郁,这结果刚刚出来,他也是刚拿到手。 「因为这幅画。」 顾郁从身后拿出画包里的油画,陈余华放在美术教室预备参加比赛的那一幅画。 揭开上面的保护画布的塑料膜,一幅巨大的鸢尾花少年映入众人眼帘。 「这是……」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画面带来的震撼感太过于强烈了。 一束巨大的紫色鸢尾花与少年生长在一起,根茎穿过筋骨皮肉,与少年的身躯紧紧地共生在一起,胸前撕裂的衬衫口子里,露出了水晶原石般凹凸不平的心脏,一半鲜红一般妖紫。 那滴落的点点鲜血就像附着魔力的钥匙,点缀着这个苍白美丽却又脆弱纤细的少年,妖艷诡异而又极致美丽。 第4章 会议室众人看着那幅画久久没有说话,顾郁出口打断了这短暂的沉默。 「各位,据陈余华的室友严旭说这幅画是陈余华用来参加半个月后的比赛用的,但现在来看,这幅画并不是他画的。」 「没错。」 陆焕点了点头,第一次的没有反驳顾郁的观点。 「笔触不一样,每个人的绘画习惯笔触风格都不一样,陈余华是一个右撇子,但这幅画的笔触与陈余华完全相反,也就是说,画这幅画的人是个左撇子。」 「陈余华的室友没有左撇子。」 裴映川仔细地观察了今天在学校询问的每一个人,没有一个是左撇子。 「所以这幅画的主人有可能就是兇手。」 顾郁摇了摇头,「不一定,但兇手一定和这幅画的主人脱不了干系。」 「楚法医在死者的口袋里了发现了鸢尾花花粉,这就是我一直要找的『标志』,兇手的『标志』。」 顾郁拿起白板笔在白板上写出『画的主人』、『陈余华』、『兇手』以及一个神秘的问号。 「那个问号是?」 裴映川眯了眯眼睛。 「那个在暗处观赏『盛宴』,顺手还『贴心』帮兇手清理了现场的神秘人,这个兇手选择在津美院附近犯案,说明他不怕被发现,甚至是为了警醒那些他接下来的目标。」 「而这个问号,」顾郁在上面狠狠的画了一个圈,「就是为了不让我们警方找到兇手,帮助兇手继续完成犯罪的关键,也是横隔在这个案件中最大的阻碍。」 「所以我们接下来首先,就是要找到这幅画的主人,才能解开后面所有的谜团,我总觉得陈余华同寝室的那几个孩子有所隐瞒。」 「这个好办,」陆焕靠在桌角低头摸了摸耳朵,「明天叫过来询问,一定会有其他消息告诉我们的。」 顾郁的手轻轻地放在哪个问号上,「接下来我们可以来梳理一下案发过程。」 「陈余华出了地铁站,没有选择有路灯的大路,而是选择了这条荒僻的近路,就在他行走在这条窄巷中间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顾郁伸手将陆焕拽到中间,示意他配合一下。 「然后他们二人发生了口角或是争执,最后陈余华忍无可忍的选择了动手。陈余华在与兇手缠斗的过程中不慎跌倒,这就是他手侧擦伤的形成。」 顾郁指了指白板上陈余华手侧的挫伤照片。 第9页 「就在陈余华不打算多言想离开或者说是逃离这块地方时,兇手掏出了兇器,一把长十厘米的单面开刃匕首,径直捅向了陈余华的腹部。」 顾郁纤细的两指直直的顶在了脾脏的位置,模拟匕首。 「兇手质问着陈余华,」 顾郁的指尖轻轻的地贴着陆焕的腹部,抬脚凑近陆焕的脸,清冷的声音像是迷幻剂,陆焕的手不自觉地扶上了顾郁的腰。 「反覆地逼问下,陈余华孤僻阴蛰的性子终于彻底爆发,锐利的言语疯狂地刺激着兇手,所以兇手才会有接下来的二十六刀,包括颈部反覆切割的伤痕,」 顾郁又将手轻轻的放在了陆焕的喉结处,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证明兇手处于一个完全失控的状态。」 「兇手在最后确定陈余华已经基本上没有生命体徵了之后,在死者陈余华的胸口放上了一朵鸢尾花,然后离开了小巷。而那个神秘人一直躲在暗处窥视着一切,在他清理现场之前的这段时间,有流浪猫经过,所以才会在陈余华的裤脚手中都发现猫毛,而神秘人清理现场时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猫毛,他只清理掉了兇手留下的一些生物痕迹,这才让我们拿到这缕猫毛,从而以确定杀人者和清理现场的人是两个。」 「唯一说不通的就是,我们没有在现场找到那朵鸢尾花。」 顾郁皱着眉头看着白板上那个问号,「我们究竟在现场漏掉了什么?那朵鸢尾花按理来说就应该在现场啊……」 武陆勐地一个打盹儿不小心磕到了桌子上。 「哎呦……」 武陆捂着下巴,晃了晃头,企图保持清醒。 「行了行了,」裴映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敲敲桌面,「今天先到这里吧,大家都连轴转了三十六小时没有休息了,开完会全部给我回家睡觉,明天七点半集合,准备二次询问走访。」 裴映川靠在背倚上疲惫地揉着头,楚樨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困得目光都有些呆滞了,杨子、武陆一帮小年轻刑警更是已经站着都能睡着了。 顾郁打了个哈欠,头隐隐开始犯晕了,这是严重缺觉的表现。 「等下杨子武陆跟我一起走,我回家正好顺路把你们捎回去。」 陆焕拍了拍趴在桌子上神志不清的武陆和杨子, 陆焕抓起拿起车钥匙晃了晃,「楚樨和小郑他们就交给裴队了,我们先走了。」 「不用,我开了车。」 楚樨晃晃悠悠地刚站起身就被裴映川拽住。 「开什么车,困得都眼冒金星了还开车,我送你回家,明早我去接你上班。」 不由分说地拽着楚樨走出了会议室。 众人散去,会议室只剩下了顾郁一个人。 顾郁左看看右看看,没人带自己,走到陆焕身边,露出一个微笑,讨好地说。 「陆队方便捎我一程吗?我没开车。」 「不方便。」 陆焕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顾郁,他现在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个……『前男友』。 「把我送到附近地铁站也可以……」 顾郁一把抓住陆焕的车门,陆焕冷冷的瞟了顾郁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用力一拽。 顾郁躲闪不及,车门径直夹住了顾郁的三根手指。 「嘶——」 顾郁闷哼一声,从外侧打开车门,将手抽出。 陆焕直到顾郁打开车门才反应过来夹到手了。 「夹手了?你怎么不躲啊!」 陆焕慌忙地想抓顾郁的手看看伤处,却被顾郁一把甩开,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去。 顾郁转身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指关节痛得厉害,顾郁的身子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阵阵不可忽视的疼痛让顾郁忍不住挑了挑眉头,径直到路边打车。 繁荣的城市被灰暗的夜色渐渐笼罩,街边霓灯初上,点缀着这个在夜晚依旧熠熠生辉的城市。 「小伙子,云杉雅苑到了。」 司机轻轻地回头拍了拍后座昏昏欲睡的顾郁。 「嗯?到了?」 「到了,一共54块钱。」 顾郁用左手扫码转帐,下车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昨天晚上匆匆搬到这个小区,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周边配套设施。 余光向东边的商铺一扫,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花卉店。 叮铃—— 「欢迎光临,需要什么自己看看,上面都有明码标价。」 一个白净帅气,唇红齿白的男生低着头坐在角落里有条不紊地修理着手中的黄玫瑰。 脖子上一抹淡紫色十分亮眼。 「一束向日葵。」 男生勐地抬起头来,「顾郁哥?」 顾郁笑着上前摸了摸男生的头。 「沈苑,前天刚听说你来津京发展了,没想到就在这边。」 沈苑憨笑着挠了挠头髮,「还和以前一样吗?」 「一样。」 沈苑像在兰海市一样,悉心地包好八枝向日葵。 「他还没有原谅你吗?」 顾郁落寞地摇了摇头,勉强一笑。 沈苑没有说话,默默地替顾郁解下了后脑的发圈。 「哥,当年的事情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喜欢就要勇敢说出来,你这么喜欢他,错过了不觉得很可惜吗?」 第10页 顾郁接过沈苑手里的发圈,套在了纤细的手腕上。 「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感情不过是这世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它不能掩盖任何矛盾与分歧,只会给彼此或自己,徒增难堪而已。」 顾郁接过花,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 「那我就先走了。」 顾郁刚出门就跟迎面走来的陆焕撞了个满怀。 「诶——」 顾郁紧张地抱着怀里的花,看有没有被碰坏。 「你怎么在这儿?」 陆焕面无表情地看着顾郁,近一米九的身高极具压迫感,言语中毫不掩饰质问之意,陆焕简直不能想像顾郁竟然会跟踪到自家小区来。 顾郁低着头,也不辩驳。 「我来买花。」 沈苑看着门口气氛有些不对的两人,连忙上去打圆场,不动声色的把顾郁护在自己身后。 「请问这位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陆焕掏出证件,「市局的,想问一些事情,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工作。」 「好。」 「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来买花土或是鸢尾花?」 沈苑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这是新开的店,才开张了四天,我的店里暂时没有花土,因为订的货还没到,鸢尾花倒是有卖,每天都卖个几百朵,多的时候可能上千朵。」 「还记得卖花的人都长什么样子吗?」 沈苑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记不得了,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而且现在也不全都是到店来取,一般都是跑腿送花,所以我和买花的买家一般不怎么能打照面。」 陆焕环视着屋子的天花板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 「不用找了,」顾郁打断了陆焕即将开口的话,「他这是新店,暂时监控还没有装好。」 「哦,对。」沈苑点头解释道,「我约的施工队明天才排到我家店面,所以他们可能明天下午才会到。」 陆焕冲着沈苑礼貌地点了点头,「谢谢。」 又斜眼看了看躲在沈苑背后的顾郁,「还不走?」 「走了,这就走。」 顾郁被陆焕一进门的质问和冷漠弄得有些不想多说话,手指隐隐作痛的骨节让他无暇和陆焕耍嘴皮子。 看都没看陆焕一眼,径直擦肩而过。 陆焕转身跟在顾郁身后,二人谁也不说话,只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一前一后。 直到上了同一部电梯,陆焕才吃惊地发现顾郁住在自家隔壁。 「我没有跟踪你,我也不知道你住在这儿,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我明天就找房子搬走,绝不打扰你。」 顾郁抱着怀里的花束站在陆焕身边,陆焕一侧头就能看见顾郁高挺的鼻樑,散下捲髮的顾郁平添了一丝柔软和苍白,手上的伤已经从鲜红变成了青紫色,陆焕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 顾郁抬起头看着陆焕,这是时隔七年他们第二次单独相处,本应该是令人高兴的,可如今顾郁只觉得上不来气,在来津京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陆焕会对自己抱有偏见到这种地步。 「姜老师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我再次向你道歉,但是我没有想害死她,我真的不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了,你相信我。」 陆焕冷笑一声,提起母亲,他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眼中尽是无尽的嘲讽与冰冷。 「你让我相信你什么?你这种人有什么值得别人信任的吗?你明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还去找我妈上课,难道不是你故意的吗?」 陆焕的声音骤然变大,语气急促,显然是动气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如果我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我打死都不会去找姜老师上课!」 顾郁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哽咽和颤抖,顾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焕,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出兇手给你一个交代。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对我抱有偏见,虽然当初我们的分开很不愉快,但我们现在是同事,我们将来还要在一起共事,我们之间要有最基本的信任,就像你和裴队一样。」 叮—— 电梯到达二十七楼的一瞬间,陆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电梯。 「我从来都不想和你这样的人共事。」 第5章 顾郁积攒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在陆焕踏出电梯的那一刻起,全线崩溃。 铺天盖地的委屈席捲而来,双眼几乎瞬间就红了,垂着目光在怀中的花上。 陆焕关门的一瞬间忍无可忍的地踹向门口的玄关柜,一声巨响吓得客厅的小猫一声惊叫,急忙躲到了沙发底下。 明明不是这样的,陆焕烦躁的搓了搓头髮,他明明只是想问手上的伤严不严重,可顾郁再次提起二人之间的禁忌,他就遏制不住地口不择言。 以前上学的时候性格就那么敏感,现在估计在哭吧。 陆焕把手搭在门把手上,额头轻轻地靠在门板上。 一墙之隔的顾郁背倚着门低头坐在玄关处,手上的疼痛更加剧烈了,不能弯曲的手指已经让顾郁开始怀疑自己的指骨是不是骨折了。 顾郁的眼泪像断了线一样接连涌出,静谧的屋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地抽泣声。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响,顾郁忙抹了一把眼睛,沙哑着声音问。 第11页 「哪位?」 「是我,」一个沉稳浑厚的声音响起,「我听到你哭了,没事吧小郁。」 顾郁听见男人的声音,心中的委屈更加压抑不住,红着眼睛打开了门。 「卫叔叔。」 男人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灰色西装搭配着白色衬衫,精緻的面容上透着歷经岁月沉淀的成熟,但完美的身材和高挑的身躯完全看不出男人已经年过不惑。 卫云殇191的身高低头抱了抱顾郁,他温柔的摸了摸顾郁散下的长髮,温润如玉的声音轻声的哄着顾郁。 「怎么了?这是谁给我们家小少爷委屈受了,告诉卫叔叔,叔叔帮你教训他。」 顾郁轻轻地摇了摇头,毫不客气的把眼泪鼻涕全部蹭在了卫云殇价值昂贵的西装上。 「好了乖了,别在这儿站着了,先进屋吧。」 陆焕攥着手里的云南白药一出门就撞见了这让他觉得无比刺眼的一幕,顾郁窝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怀里在撒娇,男人温声细语的哄着怀里的人。 陆焕自嘲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两瓶药,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顾郁的房子里依旧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其余的家具都让房东拉走了。 卫云殇皱着眉头看着屋里的陈设,房东装得还不错,电视背景墙包括一些轻法式的线条花纹与法式吊灯。 「你就住在这儿?也不添点家具?」 顾郁平復了心绪,勾着唇角看向卫云殇,「我一个人住,平常也不会有人过来,没必要摆那么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而已。」 「那也不行,这么简陋怎么住人啊,明天卫叔叔给你添点东西来。」 顾郁看着卫云殇,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就只好点了点头。 「刚刚怎么了?为什么在哭?」 卫云殇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带大的男孩通红的双眼,鼻尖也红红的,心疼不已。 顾郁的成长中很少有掉眼泪的时候,在卫云殇的印象里顾郁上一次哭还是在高中的时候。 「是不是又因为陆家那个臭小子。」 顾郁摇了摇头,转身去给卫云殇倒水, 「不怪他,毕竟当年是因为我,姜老师才会遇害,不然陆焕现在的生活,一定是另一番光景。」 顾郁沖了一杯咖啡放在了卫云殇手中。 「其实他不原谅我也是意料之中,只是这次回津京我不仅仅是为了祈求他的原谅,重修旧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顾郁微笑着看着卫云殇。 「卫叔叔,您在省厅当过心理学顾问对吧?」 卫云殇点了点头,「没错,回大学任教前,我一直都是省厅的心理学顾问。」 「那您有没有发现,本省近十年的职场女性失踪被杀案件中,设计师或者说是设计相关专业女性占大多数,她们年龄大都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 卫云殇思索一下,「确实是这样,好像这类案件中,职场女性占大多数,怎么了?」 「我怀疑8·15案件的杀人兇手没有离开过本市或者说本省。」 顾郁坐在桌子上,双脚里离地荡来荡去,微卷的头髮搭在侧脸,看不出面上表情。 「虽然省厅里那帮老傢伙一口咬定当年8·15的兇手已经不在国内了,但我不这样觉得,在来津京之前,我特地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调阅了省厅近十年所有的女性失踪被杀案的档案,虽然跟当年8·15的手法不一样,但我还是在里面发现了很多疑点。」 卫云殇点了点头,看着顾郁的眼神无限温柔,如慈父一般骄傲自豪。 「小郁,我知道你心心念念8·15的案子,但省厅有专案组专门跟着这个案子,你妈妈更希望你能健康快乐地活着,而不是被仇恨驱使着浑浑噩噩的过你接下来的下半生。」 卫云殇抬手摸了摸顾郁毛茸茸的发顶,「听叔叔一句话吧,别查了。」 「卫叔叔……您喜欢我母亲是吗?」顾郁抬头看着卫云殇,「他们都说我和我母亲长得很像,是因为这个您才愿意在我母亲死后当我的监护人的吧。」 卫云殇的手一顿,目光顿时晦暗了下来。 「大人的事,你不需要考虑,叔叔从来不是因为你和你母亲长得像才收养你,在我心里,你早就和我的亲生儿子没有任何区别了。」 「那您为什么不让我查?您难道就不想找出杀死我母亲的那个人,替她报仇吗?」 顾郁非常不解,既然卫云殇和自己一样都深爱着母亲,为什么频频不让自己插手这件事呢? 「你以后会明白的,有些事一旦牵涉其中,就会被盯上,他这么多年频频犯案却毫无线索是有原因的,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 顾郁不动声色地偏过了头,并不想就此罢手。 卫云殇摇了摇头,知道劝不住,「那你一旦有什么危险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遇到困难了就给叔叔打电话。」 「嗯。」 顾郁把受伤的手一直背在背后,卫云殇把他拉起来才发现顾郁奇怪的举动。 「手怎么了?」 顾郁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慌乱,摇了摇头。 卫云殇不是傻的,硬是掰着才把手抽了过来。 「怎么成这样了?」卫云殇皱着眉头,有些心疼的看着顾郁的手指。 第12页 原本白嫩纤细的手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节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上面满是青紫痕迹。 顾郁想动一动手指证明自己没事,却发现手指已经不能回弯了,一回弯就是一阵剧痛。 「我好像……动不了了。」 「谁弄的?」 卫云殇锐利的眼睛盯着顾郁,「你可别说是自己摔得,摔伤和夹伤我还是分得清的。」 看着顾郁沉默不语的模样卫云殇心里就已经猜到个七七八八了,从高中到现在,能让顾郁沉默的除了陆焕就没有其他人了。 可现在卫云殇无暇去追究到底是谁弄的。 「不行这太严重了,快走,我送你去医院。」 卫云殇拉着顾郁就往门口走,一出门就看见了倚靠在自家门上的陆焕,满脸嘲讽地看着顾郁。 「这就是你的新男朋友?这么快就完事儿了,你的眼光很一般么……」 嘲讽的话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字字句句都往顾郁心窝子上戳,他已经不敢想像在陆焕眼里自己究竟是一个多么不堪的人。 卫云殇看见陆焕这个毛头小子就冒火儿,几步上前就想要教训。 「你看你把他的手弄……」 「卫叔叔!」 顾郁低头没有看陆焕,只是连忙拉着卫云殇走向了电梯间。 「我们先走吧,不用管他。」 顾郁太了解卫云殇的脾性了,极度护短,再待下去陆焕可能要挨揍。 陆焕红着眼睛看着两人亲亲密密地挽着胳膊走了,恨恨的咬了咬后槽牙。 什么喜欢、祈求原谅的鬼话,都是骗人的。 「……真是可笑。」 上了年纪的主任凑近片子推了推脸上的老花镜。 「呦,怎么这么严重啊,您这得开刀做手术了。」 医生拿着片子看了又看,还时不时地推一推鼻樑上不停滑落的镜框。 「什么?手术?」 顾郁有些惊诧地看着自己已经肿的跟萝蔔一样的手指,他完全不能接受,居然要开刀。 「我这不是第一次夹手了,我十几年前小时候也夹过的,肿了几天自己就好了,这次怎么这么严重啊。」 医生有些无奈地看着顾郁,「顾先生,十几年前夹您手的那是三蹦子吧,您这可不成啊,我得尽快给您安排手术。」 「可是,手指骨折不是都打个石膏就好了吗?我这骨头又没断,只是裂了。不用做手术的吧。」 顾郁还抱着侥倖心理。 医生深深地嘆了一口气,「顾先生,首先,并不是所有的骨折都是打石膏就可以了,其次,您这骨头噼了,还有碎渣呢,还有两块卡在了关节里。您这骨渣不清理出来,将来是个麻烦事儿,不是什么大手术,您不用太担心。」 「可我明天要去上班,我手术完能直接去上班吗?」 「啊?这怎么行,您这做完手术怎么也得住院一周休养观察一下啊,先别想着工作了,身体要紧。」 「不行。」顾郁果断拒绝,「我明天一定要回去,什么时候可以做术前检查?我需要尽早做手术。」 「今天太晚了,常规门诊数术前检查最快也得半天,可能得明天了。」 卫云殇看着顾郁坐立不安的样子,嘆了口气,「你就不能休息几天再去?」 「不能,我明天一定要去,明天的审讯非常重要,我一定要到场。」 顾郁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幅视觉冲击极强的油画,他很敏感的察觉到了这次的案件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那幅画一定有问题。 「那跟我走吧。」 卫云殇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崽子,拼命工作起来还真跟当年的自己有的一拼,忍不住笑了笑。 陆焕坐在地板上,手上不停地揉弄着还没满五个月的猫崽子。 明明回来之前还困得不行,回了家,倒是睡不着了。 「when i m with you……」 陆焕有些失神的接起电话,「餵。」 电话那头想起裴映川还没怎么睡醒的声音。 「喂,陆焕,你知道顾郁怎么了吗?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要请假,说是明天要做一个手术。」 「手术?!」 陆焕勐地站起,把怀里的猫主子吓了一跳。 「是啊,说是骨折了,有两块骨渣还卡在关节里了,明天要做手术取出来。我走了之后是发生什么了吗?」 陆焕沉默了半天,半晌, 「我的车门不小心夹到了他的手指。」 「不是,老陆,昨天晚上我就看出来了,你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看你好像一直都对他成见挺大的。」 裴映川也没了睡觉的心思了,靠在床头,打算关注一下下属的私人生活,顺便八卦一下。 「你还记得我妈么?8·15案的最后一个受害者。」 「记得。」 「顾郁的母亲是8·15案的第一个受害者,警方怀疑那时候兇手应该是盯上了顾郁,因为我妈的死和其他七个受害者的死不一样,像是一个非常意料之外的作案,与之前几起案件手法非常不一样,警方也考虑过我妈不是死于8·15连环杀手之手,但当时顾郁一口咬定我妈死于8·15的兇手之手,警方才把我妈的案子划进了8·15连环杀人案的档案里。所以警方确定兇手当时的目标应该是顾郁,而他去找我母亲上课,这中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最后我回家的时候我妈的尸体就躺在地上,顾郁就坐在我妈身边。」 第13页 「那他看见那个兇手了?」 裴映川皱着眉头问。 「他说不记得了。」 陆焕眸色暗淡,不停捏着手里的小狐狸摆件,仔细看能看到边角的微微褪色,一看就是老物件儿了。 「那容我再冒昧的问一句,你不想答可以不答,」裴映川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俩是什么关系?」 「恋人。」 陆焕说完突然自嘲的一笑, 「哦不对,应该是前男友才对。」 第6章 「所以你刚考到市局,澜歆追你的时候你一直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其实是说顾郁?」 「是,但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妈过世之后我们大吵了一架,就分手了……」 听出陆焕声音里罕见的落寞,裴映川淡淡地说,「那现在呢,他回来了,你什么打算?」 「他有男朋友了。」 陆焕的声音依旧沉稳,仔细听却能听出微微地颤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映川,我们没有可能了。」 「不是,你怎么知道他有男朋友了?」 裴映川听着陆焕的丧气话一头雾水。 「我看到了。」 一滴泪落在手中的小狐狸摆件上,静谧无声。 微蒙的乌云遮住了清晨的朝阳,几缕阳光奋力穿透乌云的缝隙照耀着大地,却依旧不敌风云变幻,不消片刻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陆焕看着墙上缓缓指向六点的时钟,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看着躺在联繫人角落里的顾郁的联繫方式,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问问在哪里做手术。 可是那个男人陪在顾郁身边,想来也是不需要他。 几番犹豫之下,陆焕还没来得及拨号,就被杨子的电话打断了。 「陆副,刚指挥中心接到报警,津美院城西校区旧巷又发现了一具男尸,裴队说咱们直接城西校区集合。」 「好,我马上到。」 陆焕严肃地转头望着外面的倾盆大雨,担忧之色溢于言表,毕竟雨水能沖刷的不止城市的大地,还有现场丝丝缕缕的线索。 「现在什么情况?」 陆焕撑着一把黑伞迅速套上鞋套冲进窄巷,几个年轻的刑警和痕检的兄弟撑着一把巨大的伞遮在尸体上方。 裴映川快步跑到陆焕身边,「这雨,该沖的都已经被沖的差不多了,痕检的兄弟说,提取到有效生物痕迹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雨已经断断续续的下了一夜了,阿樨说死亡时间和上次一样,在昨晚的七点半到八点半之间。」 陆焕偏头望向案发现场躺在地上的尸体,「死者是陈余华的室友吗?」 「是,昨天我们询问的时候见到过这孩子,叫赵萧然。」 陆焕的拳头攥了又攥,短短两天死了两个大学生,再不破案,就会引发大面积恐慌的。 「看来顾郁分析的没错,这个兇手不是随机杀人,而是仇杀,他的目标是同一人群,现在必须找出陈余华和赵萧然生活中重合的轨迹才好。」 裴映川有些头疼的看着赵萧然的尸体,「这帮孩子到底在隐瞒什么呢?」 楚樨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就把尸体放进了收殓袋,冲着裴映川和陆焕摆了摆手。 「死亡原因是头部的钝器击打伤,颈部的伤口是死者死后才被切开的,作案手法跟杀害陈余华的兇手基本一致,身上有五处刺切伤口,而且还在胸前的口袋里放上了这个。」 楚樨用带着手套的手轻轻的从死者胸前的口袋里捏出了一朵鸢尾花。 「基本可以确定系同一兇手作案。」 楚樨眼里是罕见的严肃,津京市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过系列杀手了,虽然这个兇手还没有达到认定为系列杀手的标准,但楚樨心里隐隐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还不抓到他,一定会有更多人会死于他手。 「先回局里,这……可能是个大案。」 一进门就看见津京市公安局局长林侑表情肃穆地站在门口。 「这次的案子我都听说了,恶性杀人案件,现在有什么进展了?」 陆焕看着林局摇了摇头,「还没有,学校附近一片电缆的损坏,导致这几天整个西城区大学城津美院,津理工附近所有监控都不能使用,案发现场附近又是一大片未经开发的荒地,旁边就是高架,我前天夜里把以西城区大学城为中心周边所有能调的监控视频都调了,七点半到八点半之间车流正多,根本没有办法确定嫌疑人,而且那一片的监控坏了,他有无数种方法逃离现场不被人发现。」 「林局,您放心,今晚我们轮班守在津美院附近,会争取尽快将案抓获的。」 「好,这起案子一定要引起重视,发生在大学城,性质又那么恶劣,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恐慌,所以一定要尽快侦破。」 林局的眼睛在裴映川和陆焕身上扫来扫去,裴映川突然打了个寒颤,陆焕淡定不已,心下已经预料到林局接下来的话了 「给你们限时十天,十天要是破不了案,映川吶……」林局慈爱的看着裴映川。 「诶,在呢,您吩咐。」 裴映川心里苦啊,不会又要擦整栋大楼的玻璃吧。 「市局保洁部欢迎你。」 陆焕脸上不禁一抽,又要做义务劳动了。 第14页 「对了,咱们局新调来的犯罪学顾问呢?我怎么没有看见啊?」 林局前几天在省厅开会,一直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传说中的『高材生』。 「哦,顾郁啊,前天跟我们忙了一天一宿,昨天不小心手骨折了,今天做手术,就跟我请了个假。」 裴映川望着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陆焕,连忙接话。 「怎么还骨折了?」 林局有些疑惑。 「你觉得怎么样,那个小专家?」 「嗯,年纪轻轻的非常厉害,能提供很多我们平常没有注意过的思路,也会侧面做一些心理分析,让我们破案的手法能够更多元化。」 裴映川言语间丝毫不掩饰的赞赏。 「那就好,这可是省厅调下来的专家,可要好好待人家。」 津京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陆焕,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陆焕坐在裴映川的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卷宗里尸体的照片。 「我觉得顾郁说得对,这朵鸢尾花肯定是一个关键,跟那幅画也脱不了干系,等下让杨子和小郑去津美院打听那幅画。」 裴映川冲着手机群里喊了一声,「扬子小郑,你俩等下拿着从陈余华那儿拿到的那幅画的照片去津美院打听一下。记得,就算把津美院翻个底儿掉,也得把这幅画的出处找出来。」 裴映川看着陆焕呆呆地坐在桌子上,对着死者血肉模煳的颈部创口照片失神不已。 「我把陈余华另外两个室友陈霖和严旭叫到局里来了,审讯的事情交给我,你如果担心就去医院看看吧,我问过了,在海德私立医院。」 陆焕沉默着摇了摇头,「有人陪他,轮不到我。」 把照片塞进卷宗,放在了裴映川的办公桌上。 「走吧,去跟那两个小傢伙聊聊。」 「警察同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我其实跟他们两个不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这次兇手的目标就是701宿舍的学生,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你了!你还不说吗?」 裴映川又急又气,语气都掺上了些许火气。 陈霖坐在椅子前紧张地扣着手指,瞳孔不停地颤抖着,时不时还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在说谎。」 陆焕听见熟悉的声音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在门口吊着一只手的顾郁。 顾郁一张五官深邃的小脸上透着病态的苍白,往日干干净净扎着的长髮此刻披散在肩上,瘦弱的身躯显得更弱不禁风,给人一种瓷娃娃的感觉。 仿佛随时都会碎裂消失。 顾郁大眼睛滴熘熘地盯着陆焕,脸上还没心没肺地笑着,虽然还很痛,但所幸的是麻药劲儿还没怎么过,还感觉不到太明显的疼痛。 陆焕看着顾郁,面上突然变得严肃。 「受伤了不知道好好养伤吗?他也不管管你?就让你这么出来了?」 顾郁虽然不懂陆焕嘴里说的他是谁,但还是调笑着抬起手臂晃了晃,仿佛昨天两人之间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回来工作啊,审人这种东西虽然你们比较在行,但毕竟有我在旁边辅助更好。」 陆焕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顾郁轻轻地按住了胳膊,指了指陆焕左耳上的耳机,凑到没带耳机的那侧说。 「别忘了裴队能听见,有什么事情出去再说。」 顾郁隔着单面玻璃望着审讯室里的陈霖,「陈霖他们一定知道一些内情,住在同一个宿舍三年说是不熟你觉得可能吗?」 顾郁自顾自的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陆焕的旁边,「我觉得他不想说无非是怕连累自己,」 「他们几个的生活轨迹一定是相交在同一件事情或者说事故中,他不说是为了保全自身或者是被迫隐瞒。」 顾郁拿起另一只耳机对着审讯室里的裴映川说,「裴队,接下来我问什么问题你就传达给他什么问题,我现在要摸摸他的底了。」 裴映川微微侧头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陈霖,我们已经知道了,包括陈余华手中的那幅画,你真的没什么想说?」 裴映川听着耳机里传来清冷的声音,虽然不带任何情绪却极具压迫感,他突然觉得顾郁来干审讯可能也会不错。 「陈霖,我已经知道你们的事情了,包括陈余华手中的那幅画是怎么得来的,你真的没什么想说?」 果然不出顾郁所料,一提起那幅画陈霖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 「警察叔叔!我真的不知道啊——」 陈霖满脸慌张,脸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滴落 「我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的,陈余华和赵萧然又不是我杀的,你们现在应该去调查兇手,而不是找什么画!」 陈霖情绪越说越激动,双手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发抖了。 「你们伤害过那幅画的主人对不对?」 裴映川眉头一挑,有些没想到接下来的走势。 「我不认识,我没见过那幅什么见鬼的鸢尾花!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到底还是毛头小子啊,都不用逼,随便一诈都能吓得口不择言。 他这还没开始下套呢,就自己招了。 裴映川点了点头,舌头顶了顶腮帮,冷笑一声。 第15页 「你怎么知道那幅画上画的是鸢尾花,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第7章 「陈霖,你虽然是一个学生,但也是一个成年人!你得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任,我再问你一遍,那幅画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在陈余华手上?」 陈霖颤抖着摇了摇头,死活也不肯开口了。 咚咚—— 武陆打开门冲着裴映川比了个手势。 裴映川回头看了陈霖一眼,跟着走出审讯室,「怎么了?」 「裴队,陈霖的父母带着律师过来了。」 「唉……」 裴映川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干了这么些年警察,最讨厌的就是和律师扯嘴皮。 「多长时间了。」 武陆看了看手上的表,「从陈霖进咱们市局到现在已经有四个小时了。」 「放人吧,他有不在场证明,连嫌疑人都算不上,我们没有理由扣住他。」 裴映川转身进到旁边的监控室看见顾郁靠在墙边,关心地问。 「诶,你刚做完手术就来了,怎么不好好休息休息啊?」 「案子没破,我没心情休息。」 顾郁的脸色更白了,手上的麻药劲儿已经渐渐过了,十指连心,手指伤的疼痛时刻拉扯着顾郁本就不太清醒的神智。 「对了,还有一个叫严旭的孩子没问呢吧?」 「嗯,那孩子倒是挺冷静的,听说是配合我们警方工作,也很配合,和陈霖的反应完全是两个极端,我越来越觉得这个陈霖有问题了。」 顾郁点了点头,「叫严旭那孩子让我来吧,您和陆队在监控室。」 「行,你注意身体啊,不舒服了就打声招唿。」 顾郁无所谓的摆了摆好使的左手,「放心,这都是小问题,我身体倍儿棒!」 出门就看见严旭站在走廊上,身边跟着武陆。 「顾警官,你好。」 严旭非常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唿,顾郁极具亲和力地笑着和严旭一起走进了审讯室。 陆焕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眉头一皱。 「警察同志,我是这个学期才搬来701宿舍的,这才相处了一个多月,真的不太熟,所有了解的情况我上次就已经和那位姓武的警官说过了。」 顾郁用左手熟练地转动着手里的钢笔,没有给予任何压力,而是像朋友一样坐在了严旭的对面,还给他递了一杯水。 「我知道,今天找你来不是问你陈余华的事情,是想了解一下你的三位室友。」 顾郁左手立起抵着下巴,唇角一勾看着严旭。 「他们平常都很阴郁,其实也不能说是阴郁吧,就是……」 严旭思索了一下,似乎是想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三个室友的奇怪关系。 「就好像……他们达成了某种默契,彼此都不说话,看上去好像不熟的样子,但他们时不时就会说悄悄话,还特别防着我那种。」 严旭特别无辜地摊了摊手,「我之前休学一年,这学期才来上课,刚住了一个月,我想他们跟我不熟我也就没多想。」 「你也是油画系的吗?」 顾郁看着严旭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是标准的漫画手,非常好看,但是照陆焕还是差了一点,陆焕的冷白皮可以秒杀一切肤色。 「顾警官?顾警官?怎么了吗?」 顾郁勐地回过神,没忍住笑了一声,「抱歉,那你跟我来吧,我们去看一样东西。」 陆焕看着顾郁把耳机摘下来放在桌子上,还笑咪咪的带着严旭去了市局分的临时办公室,摘下耳机往桌上一甩,深吸了一口气。 裴映川一脸『我懂』的表情拍了拍陆焕的胳膊,满屋子的酸味儿都快给裴映川熏个半死了。 「走吧,一起去看看。」 「你看这幅画。」 顾郁从自己临时的办公桌后面取出那幅『鸢尾花少年』立在桌子上。 「这不是陈余华的参赛作品吗?」 「是的,但是我想请你再看看这一幅,」顾郁又从桌后拿出了一幅陈余华桌子下面的油画摆在了『鸢尾花少年』的旁边。 「这下你再看看,有什么不同?」 严旭认真地审视着面前的这两幅画,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顾郁,「这不是同一个人画的吧……这幅鸢尾花看笔触好像是一个左撇子画的……」 「没错,我留意到了,你也是一个左撇子对吧。」 严旭点了点头,「没错,我是左撇子。」 「你们系里还有没有用左手画画,成绩特别优异的学生?」 严旭眉头一皱,摇了摇头,「我平常不怎么社交,除了我原来那届班里的同学只有我一个用左手画画的以外,没有左撇子。现在这个班也是我一个左撇子。」 「那你是说,这幅画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画的?」 严旭模稜两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个我不能确定,因为我毕竟不是这届的学生,而且我刚刚休学一年回来,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怎么清楚。」 顾郁皱起了眉头,陈霖他们不说。严旭休学一年不知道。 「那在此之前,就是你休学之前,有没有发现过你们系里比较优秀的学生,你好好想一想,这个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严旭努力地回想着,甚至拿出了手机里的图片来帮助回忆。 第16页 「找到了……这个这个,」 严旭兴奋地指着一张新生社团活动照片里一个长相清纯的男孩说,「他是左撇子!」 顾郁连忙凑上去看,看见那张脸的瞬间,顾郁就知道, 对了。 「这个像了……」 严旭指着照片上的男孩子说,「我记得他叫……岁穗,安岁穗!岁月的岁和稻穗的穗。」 顾郁连忙拿出手机「把照片传给我,你现在还能联繫上他吗?」 严旭摇了摇头,「听说他去年退学了,好像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陆焕、裴队,有发现——」顾郁快走到门口冲着走廊喊道。 「什么?」 陆焕快步从办公室走出来, 「这个,这个男孩很有可能是那幅『鸢尾花少年』的原作者,叫安岁穗,去年不明原因退学了,快查!」 「交给我!」 顾郁把照片传到了刑侦大队群里一份,「要尽快,然后吩咐小武和杨子守在津美院附近,一定要盯紧陈霖和严旭,一定不能再出事了,尤其是陈霖。」 「我总觉得兇手报復的目标里没有严旭,但以防万一,毕竟已经杀了两个人了,兇手的心境很有可能发生了变化,从目的性杀人转变为无差别杀人。」 「好。」 「警官,我可以走了吗?」 严旭站在顾郁的办公室门口看着顾郁,轻声问道。 「当然,」顾郁走到严旭面前,面色凝重,他希望接下来的一番话能够引起严旭的重视。 「严旭,你宿舍的人接连出事,虽然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但请一定保护好自己,最近尽量就不要出校门了。」 「您放心,我会乖乖的不乱跑的。」 严旭像一只听话的大狗狗,昂着头摇着尾巴等待主人地夸奖般看着顾郁。 顾郁看着严旭一副没长大的样子,不禁被逗笑了。 「行了,尽早回去吧,注意安全。」 「裴队、陆队、顾博士——」 小郑匆忙的到跑廊上,上气不接下气。 「指挥中心接到报警,西城区繁花路有一名女设计师死在自己工作室了,西城区派出所高度重视,怀疑与津美院的案子有关,已经把现场保护起来了,就等咱们过去了。」 「你说什么?」 顾郁的脸色骤然一变,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现在对所有女设计师死亡案件都极其的敏感,从鸢尾花少年案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顾不得身上逐渐浓重的不适感,顾郁连忙拉着陆焕奔向车库。 「你别急,不一定是他。」 陆焕看着顾郁的脸色越来越差,尤其是在听到『女设计师』这四个字时。 当年8·15案的所有受害者除了陆焕的母亲之外,其余的全部都是年轻的女设计师,年龄甚至一度统一到了25岁到30岁之间。 「不会的,一定是他。」顾郁的眼神骤然变得阴郁和肯定,「我能感觉到,这些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就算他短暂的出国国,但也一定长期就生活在津京!」 身后裴队带着楚樨和小郑匆匆跟了出来。 「我让武陆和杨子那边盯死津美院,你放心。」裴映川对着顾郁说。 顾郁松了一口气,脸色依旧非常难看,「先去现场吧。」 陆焕侧头看着副驾驶上愈发没精神的顾郁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顾郁用没有受伤的左臂默默抱紧了自己,早上没吃饭几口东西就做了手术,做完手术就马不停蹄的急急忙忙赶到市局,现在不只手上的疼痛,连头也昏昏沉沉的跟着痛了起来。 陆焕低头从手套箱里掏出了一块白巧克力扔进了顾郁怀里。 「吃,万一低血糖了,没人扛你回去!」 虽然话说得非常不好听,还冷冰冰的,但顾郁还是从里面听出了关心的意味,攥着巧克力笑了出来。 死者的工作室开在新开发的西城区,就位于津京美术学院不远处,很巧的是,也是位于电缆损坏范围内。 一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楚樨闻着屋内的味道有些不对,回头对着几人说, 「痕检先进,我进,最后你们再进。」 顾郁头还是控制不住的晕了起来,他极其努力地压制着眩晕所带来的不适感,脸色越发难看。 「呕——」 屋内痕检们的干呕声此起彼伏,楚樨在他们进屋前对着他们淡淡的说了一句, 「死亡时间起码三天以上了,室内这么高的气温,已经高腐了。」 顾郁条件反射的又带了一层口罩。 一进屋子就看见墙上黑压压的到处都是苍蝇,一股腐败的味道瀰漫在整间工作室中,顾郁压紧了口罩就还是忍不过从胃里涌出来的呕意。 尸体周围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死者由北朝南躺在地上,手里拿着兇器,像是自杀。 「死因是颈动脉出血造成的失血过多,无任何打斗痕迹,目前怀疑是自杀。」 顾郁没有围着尸体看,而是第一时间沖向了工作室的办公桌。 死者平常很爱干净,文件摆件有条不紊的收拾在桌子两侧,顾郁带着手套轻轻地翻动着摆在正中间的一张服装设计图,轻轻翻开,后面赫然掉出一张奶白色便利贴。 第17页 上面是一句花体英文, i’m back. 落款赫然是一个「f」 第8章 顾郁脸上仅存的血色瞬间消失,眼前一黑勐地跌坐在地上。终于支撑不住持续不断地眩晕感和窒息感,胸膛剧烈起伏着。 陆焕听见屋内传来一声闷响,脸色一变,迅速地奔向书房, 「阿郁——」 陆焕急切地把顾郁抱在怀里扶起身,「阿郁,怎么了——」 顾郁迷迷煳煳抓着陆焕的袖子,「是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陆焕看着顾郁手里攥的纸条,脸色一变。 「先别管这个,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让我靠一会儿,眩晕症,一会儿就能过去了。」 顾郁的脸靠在陆焕的颈窝处静静地嗅着陆焕身上好闻的木质香水的味道。 「陆焕……我一定会抓到他的,你相信我……」 「这屋有没有什么新发……」 裴映川一进屋就看到陆焕跪坐在地上,顾郁面色苍白的靠在陆焕怀里闭着眼睛。 「怎么了这是?不舒服了?」 陆焕的下巴紧紧地贴在顾郁的额头。 「眩晕症。」 「对了,能确定自杀还是他杀吗?」 裴映川点了点头,非常肯定地说,「是自杀,我们在死者的卧室里发现了抑郁症确诊病例,她已经患病五年了,十几次自杀未遂。」 「最主要的是,她的邻居在死者死亡的前几天没有看见过任何人到过这里,一直都是死者自己一个人上下班,加之最近死者生意上遭受了一些挫折,所以导致了自杀。」 「你看这个。」 陆焕把便利贴递给了裴映川。 「我回来了……」 裴映川面色凝重了起来,「可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就是8·15连环杀人案兇手留下的字条,它可能只属于死者。」 「我知道,所以这只能是一个怀疑,但这个案子来的太是时候了。」 叮—— 裴映川掏出手机,面上一喜,「赵萧然的手机修復完成了,里面发现了一个陌生号码,曾在赵萧然死亡当天晚上六点半左右通过电话。」 「走吧回局里。」 陆焕右手穿过顾郁的膝下,一把将人抱起。 攥在陆焕胸前衣角的手瞬间收紧了。 「你慢点……」 顾郁皱了皱眉头,尽力压住胸腔中的噁心。 「晕,想吐。」 「吐吧,吐了就把你丢出去不要你了。」 陆焕嘴上冷冰冰地说着,但脚下的动作变得轻柔缓慢,尽量走得稳一些。 顾郁乖乖地窝在陆焕的怀里,伸手抱着陆焕的脖子,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那我不吐了,你别不要我。」 陆焕没由来地鼻子一酸,嘆了一口气。 「裴队,你们回来了,这是从死者手机里调出来的一些我觉得有用的信息,我还恢復了一部分数据。」 信息部的王廉把手上的数据全部交给了郑淮阳。 「小郑,去把消息整理一下,等会儿咱们开会。」 「嗯,对了裴队,那个叫安岁穗的男孩信息也查出来了。」 郑淮阳把手上列印出来的安岁穗的个人信息递给了裴映川。 顾郁迷迷煳煳的已经可以走路了,拍了拍郑淮阳的肩膀,「干得漂亮小郑。」 郑淮阳腼腆的一笑,挠了挠头,「其实我也没出啥力,就是查个资料而已,比不得您和正副队费心费力。」 「不能这么说,我们费心费力你也是费心费力啊。」 郑淮阳看着顾郁披散的头髮,把手上套着的发圈拿下来递给顾郁。 「顾博士您要不要把头髮绑起来,现在天气挺热的,我这儿有发圈。」 顾郁调笑着接过发圈,笑着看向郑淮阳,「这是你女朋友的吧,给了我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吧。」 陆焕面无表情听着顾郁的『绿茶言论』忍无可忍,一把夺过发圈扔进郑淮阳手里,揪着顾郁的脖领往办公室拖。 「别墨迹,要什么发圈,你就别去搅和人家的情侣关系了。」 「两名死者都死在西城区废弃街巷,从陈余华死亡现场的毫无痕迹到赵萧然死亡现场的瓢泼大雨,导致这两件案子的线索非常的少,我们现在已知从陈余华手里拿到那幅鸢尾花的油画的主人叫安岁穗,」 陆焕指着大屏幕上一个面容清秀清纯的男孩,「安岁穗,二十一岁,兰海市人,高二的时候父母遇车祸双双身亡,自此就生活在在奶奶于桂芬家,今年三月,安岁穗办理了退学,他的奶奶于桂芬也在三月中旬左右去世,自此,安岁穗就失联了。」 「两名死者很明显,都与安岁穗这个人都有牵扯,他们中间一定发生过矛盾。」 顾郁接话,「而且我刚刚看了赵萧然的手机聊天记录,他和陈余华陈霖有一个群,这个群里没有新来的室友严旭,而且我们也没有在陈余华的这个手机中发现那个群,所以陈余华应该是有两部手机的,就了解赵萧然的家境并不好,他没有多余的钱再来买一个手机,但陈余华和陈霖不一样,他们家境优渥,我们到宿舍走访的时候和陈霖来局里询问的时候陈霖手里拿的就不是同一部手机。」 「所以他们三个一定是与安岁穗的退学有关,可能是校园暴力之类的。」 第18页 裴映川眉头一皱「可是我们与他们班同学辅导员接触的时候没有人提过这个安岁穗,也没有任何人提过相关的事情。按理来说他们三个校园暴力安岁穗,班里不可能没人知道的。」 「校方。」 陆焕看着裴映川点了点头,「这种消息对于学校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丑闻,会影响学校的口碑及名誉,学校自然会竭力压制。」 「怪不得,」郑淮阳小声地说,「当时在学校里我们一问到701宿舍的陈余华赵萧然就有人窃窃私语,一个一个面上都怪怪的,合着是学校封口了。」 「赵萧然的尸检报告我能看看吗?」 顾郁因为手术,并没有跟着队里去赵萧然的死亡现场。 「给,」楚樨把手面前的报告翻开递给了对面的顾郁。 「致命伤是头部钝器击打伤,身上有五处刺切伤口,颈部有三到四刀反覆切割,是在死者死亡后添上去的,犯案手法与杀害陈余华的基本一致,最主要的是,还有一朵鸢尾花在赵萧然的胸口上。」 「现在可以做心理侧写了。」 顾郁点了点头,「犯罪嫌疑人男性,年龄在20到25岁之间,身高在185到190左右,体重75公斤重左右,上过大学,受过高等教育,工作环境相对较为自由,青少年期间应该生活得很幸福,后期遭遇了重大打击或家庭变故。」 顾郁看着白板上安岁穗的照片,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曾经应该是个很阳光的孩子……」 「兇手不是安岁穗,但一定是安岁穗从所熟识的人,尽全力排查安岁穗的社会关系,找出其中符合条件的人选。」 顾郁满眼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我能感觉到,他又快动手了。」 「今晚我们轮流换人守在津美院和废弃街巷,务必严防死守,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裴映川布置任务,「小郑,你去查安岁穗的社会关系,尽最快的速度排查清楚。」 「是。」 「其余的人整理一下,准备轮换。」 顾郁靠在背椅上揉了揉头,眩晕症带来的不适感依旧强烈。 「给。」 顾郁有些意外地看着陆焕递上来的温水。 「谢谢。」 相顾无言,半晌陆焕才别扭的从兜里掏出了一盒西比灵和一根纯黑色发圈。 「给,治眩晕症的,头髮绑起来吧,天气太热,散着难受。」 顾郁看着陆焕别别扭扭的脸红,『郁皮皮』属性又上线了。 顾郁飞速凑到陆焕耳边暧昧的吹了一口气,陆焕勐地往后一躲。 「陆队害羞了?」 顾郁一旦皮起来,一般人是招架不住的,这点陆焕上大学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每次顾郁皮起来他就恨不得一巴掌把顾郁拍到墙里扣都扣不出来。 「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把女设计师案的结案报告给写了吧。」 「啊?」 「我是病人,你看我的手都这样了。」 顾郁可怜巴巴地举起右手在陆焕面前晃了晃。 「我记得顾大博士是个左撇子吧,」陆焕无语地看着顾郁戏精附体。 「右手坏了跟左手写字不冲突。」 说完一把夺过顾郁手里的杯子,自己喝了一口。 「别喝了,我看你也不渴。」 「小心眼儿的摩羯男……」 「你说什么?」 陆焕勐地回头,顾郁吓得一哆嗦,像只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 「没什么……」 「哈——」顾郁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死陆焕,王八蛋陆焕,一天天跟来大姨夫了一样,就知道盯着我欺负。」 顾郁坐在电脑前用仅七根好使的手指笨拙的打着字,写繁花路女设计师自杀案的结案报告。 叮—— 顾郁侧头一看,是严旭。 『顾警官,我联繫上了安岁穗之前的一个学长也是好朋友,他已经毕业了,他说关于安岁穗的事情想和你聊一聊。』 顾郁一下来了精神,「他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 『他在兰海市,说是明天一早就来津京,到时候我带他去警局找您吧。』 「好,谢谢。」 顾郁连忙起身跑向裴映川的办公室。 「裴队?」 「诶,是顾郁啊,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发现什么新线索了?」 「嗯,」顾郁点了点头,「陈余华和赵萧然的室友严旭找到了安岁穗之前关系特别好的一个学长,在兰海市,听说我们想了解安岁穗的情况,决定明天一早从兰海市来咱们局协助调查。」 「好啊,这可是好事儿,我听小郑说,安岁穗的亲人死的都差不多了,平常在学校也孤僻,根本没什么朋友,我还愁呢。」 「那、那个裴队我有个事儿求您宽限一天,繁花路自杀案的结案报告我能晚一点给您吗,您看我这手……」 顾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在是写不完啊。 「结案报告?陆焕刚刚已经写完交给我了啊。」 裴映川拿着手里列印的a4纸说。 「啥?!」 第9章 九月份的津京还沉浸在余夏的热浪中,直到傍晚才压下了深灰色的乌云,空气中瀰漫着浓重的湿腥味。 陆焕将车停在地下车库,转头看着坐在副驾驶位上昏睡着的顾郁,心下一阵柔软。 第19页 他轻轻的伸手将顾郁额头上的几缕碎发抚到耳侧,顾郁也只是皱了皱眉头,砸了几下嘴,转过头又睡了过去。 陆焕勾了勾顾郁的浓密的睫毛。 「你为什么回来?为什么明明有男朋友了还来招惹我……」 陆焕想起那天站在顾郁门口的那个高大的男人,长相儒雅,声音温柔,看起来对顾郁也是百般维护宠溺。 想来是个非常值得託付的人,虽然年纪大了点。 「年纪大有什么好的!」 陆焕越想越气,干脆转过头去不看顾郁,满嘴嘟嘟囔囔。 顾郁迷濛地睁开双眼,听着陆焕仿佛念经一般的,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你说什么呢……」 顾郁慵懒地蹭了蹭副驾驶的靠座,转头看着脖子抻得老长,偏头看向窗外的陆焕,不明所以。 「你干嘛呢?」 陆焕浑身一个激灵,没有预料到顾郁会醒,心虚的没有回头。 陆焕不知道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顾郁有没有听到,听到了多少。 顾郁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用手戳了戳一言不发的陆焕。 「怎么到了不叫我啊?」 「睡的跟猪一样,叫的醒么你……」 陆焕毫不留情地开口嘲讽。 顾郁的确有些意外,一向浅眠的自己居然会睡得这么死,居然连车什么时候停的都不知道。 许是吃了西比灵的缘故。 显然已经无比熟悉陆焕日常嘲讽的顾郁也没恼,只是毫不留情地回怼。 「陆队,你不行啊。」 「也是,毕竟陆队您也这么大年纪了,有气无力体虚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顾郁阴阳怪气地转头对上陆焕的双眼。 「不过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认识一位非常不错的中医,补肾补心补肝都没什么问题,要不要我推荐给你?」 陆焕气地冷笑一声,一把抓住顾郁的后脖颈,勐地将人拉向自己。 顾郁猝不及防被直接抓了个正着。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顾郁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脸,唿吸瞬间一滞,满脸无措。 陆焕满意地看着顾郁的反应,另一只手悄然按上了顾郁刚刚做完手术的右手,控制着力度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嘶——」 顾郁痛地浑身一抖。 「你干嘛?」 「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陆焕眉头一挑,顾郁脑海中瞬间涌入了多年前一些不可言说的记忆,面上瞬间爆红。 匆匆推开陆焕。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家。」 顾郁果断打开车门下了车。 陆焕哼笑一声,慢慢悠悠的锁了车,跟着顾郁的脚步走了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 顾郁羞愤交加,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屁颠屁颠跟进电梯的陆焕,陆焕倒是一脸理所当然。 「谁跟着你了,我就住在这儿。」 密闭的电梯间此刻静谧非常,空气中瀰漫着一丝尴尬。 突然一声来电铃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尴尬局面。 顾郁瞟了一眼,接起了电话。 「喂,顾警官,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严旭温柔的声音顺着传声筒落在顾郁耳边,这对于一个声控来说,真的是一个极大的享受。 顾郁低头笑了笑。 「没有,怎么了吗?」 陆焕看着一跟别人说话就轻声细语顾郁,面色不善的挑眉。 「哦,是这样的,安岁穗那个朋友明早六点会到津京站,我们已经说好了我过去接他,要不要明早接上你,咱们……」 电话那头的严旭显然犹豫了一下。 「一起过去吧,我给你买早饭。」 「好啊,那我们……」 顾郁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焕一把夺过了手机。 「不用,明天早上我会送他过去,我们津京站碰面。」 说完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顾郁手中。 顾郁一脸懵,瞪大眼睛疑惑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我还没和严旭说完话呢,你干嘛?」 叮—— 电梯到了。 陆焕黑着一张脸迅速走出电梯,顾郁愣了一瞬,连忙按住要合上的电梯门,追了出去。 「喂!陆焕!」 顾郁小跑追上去一把拉住了陆焕的衣角。 「诶,我说你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人长了一张嘴就是要说话的,不是让你怼人当摆设的!」 陆焕勐地转身一把将顾郁抵在墙边,一只手轻轻的抓着顾郁修长的脖颈,咬牙切齿地说。 「我真恨不得好好修理你一顿。」 「你要我好好说什么?说你为什么明明有男朋友还要来招惹我?还是说你是不是要准备噼腿老男友红杏出墙找小奶狗大学生?」 顾郁看着抓着自己脖子的手,一阵怔楞。 这信息量一时间未免有些太大…… 什么老男朋友,什么噼腿,还红杏出墙小奶狗?这种虎狼之词究竟是怎么和他沾上边的? 顾郁抓着陆焕抓在自己脖上的手,一阵无语。 「陆焕,你抓疼我了……」 陆焕回过神,本就没用力的手骤然一松。 「陆焕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没有男朋友。」 第20页 「与我无关。」 陆焕沉默着转身,快步走向走廊另一端,开门回到了自己的家。 「男朋友?」 顾郁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究竟是哪里冒来的男朋友?能把陆焕气成这个样子? 陆焕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在沙发上抓真皮沙发的猫主子给抱下来。 陆焕看着怀里四仰八叉的小短腿,指着它的鼻子严厉批评。 「这沙发可是你爸爸我一年的工资了,你要再这样,咱俩就要一起断粮了我告诉你。」 米努特的小矮脚晃来晃去,企图矇混过关。 陆焕盯着怀里的小东西看了半天,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倒是隐约看出了某人的影子。 「你们一个个就气我吧,迟早让你们气死。」 陆焕抓起手机拨给了郑淮阳。 顾郁回到房中,第一件事就是给严旭回电话。 「实在是不好意思,刚刚陆队闹着玩来着,你别介意。」 严旭也只是一笑而过。 「严旭,安岁穗的那个朋友,你了解吗?」 严旭小心翼翼的躲在厕所里,捂着话筒低声的说着。 「了解不多,他是大我们三届的一个学长了,据说当年他和安岁穗是在学生会认识的,两个人性子比较合得来,所以关系一直不错。直到去年,不知道为什么,安岁穗突然与他失去了联繫,他担心出事曾经多方联繫,可是等他处理完手上的工作了,安岁穗却不声不响的退学了。」 「这件事情很奇怪,听他说安岁穗曾经是系里非常优秀的学生,可去年退学后,居然在没有人提过他,就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学校一般。」 顾郁眉心微蹙,「好,我知道了,我们明天早上见面细聊,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顾警官你放心,宿舍现在就陈霖跟我两个人,一楼还有两位警察守着呢,不会有事的。」 「嗯。」 严旭打电话时特地打开了水头,挂掉电话后,草草洗了个手,出门就撞上了守在门口等他的陈霖。 陈霖满脸阴蛰地看着严旭。 「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安岁穗的事情那帮警察是查不出来的,不要白费力气了。」 严旭丝毫不惧,上前一步平视陈霖的双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没有证据。」 「你有证据又怎样?这所学校,所有人的记忆中,都不会再有安岁穗这个人。」 严旭哼笑出声,「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轻撞了一下陈霖的肩膀擦身而过。 陈霖双手颤抖,看着爬向上铺的严旭,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 凌晨三点,一向浅眠从顾郁勐地听到了敲门声。 顾郁警惕地起身问。 「谁」 「我,快收拾一下,津美院出事儿了。」 顾郁打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陆焕。 「怎么了?」 陆焕穿着一身白色套装,面色凝重地看着顾郁。 「严旭出事儿了。」 顾郁心瞬间漏跳了一拍,顾不得换衣服,只是匆匆套上一双鞋就拉着陆焕下了楼。 「怎么回事!他晚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顾郁焦急不已。 严旭出事儿了,说明他们找对人了,明天那个男人一定是关键。 可在这整件事情里严旭是无辜的,如果为了他们搭上性命,那就真的犯不上了。 陆焕压着限速边缘一路飞驰,面色说不出的沉重。 「你也先别急,人还活着。据说是被劫持了,裴队他们在路上了,我们也调了狙击手,一旦兇手出现任何偏激的情况,就地击毙。」 一道刺耳的剎车声响彻津美院b区宿舍区的大门外。 陆焕和顾郁飞快地下车,转头就撞上了众人的眼神。顾郁穿着一身小白鸭睡衣,凌乱的头髮也没有打理,此时此刻看起来格外滑稽。 可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 扬子跑出来气喘吁吁地说。 「我们十二点多的时候上楼巡视过一回,我们还特地确认了一下,当时的陈霖和严旭都已经在睡觉了。可是两点多的时候,六楼的走廊里突然传出了打斗和争吵的声音,我们和宿管急忙上楼去看,没想就看到严旭被挟持在水房里。」 「挟持他的人是陈霖?」 顾郁又些奇怪的问。 「不是,是六楼的一个学生,叫卜川。」 第10章 顾郁拉着陆焕连忙上楼。 六楼楼梯口右转第一间就是宿舍六层的公共水房。 所有警察几乎都堵在了六楼楼梯口不敢上前,前排站着裴映川和宿管。 「他的辅导员来了没有?」 「已经打了电话,快要到了。」 郑淮阳凑上来小声地说。 顾郁快步上前,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裴映川拉住。 顾郁疑惑地回头,裴映川摇了摇头。 「他情绪特别激动,看见人就会立马进入防御状态,严旭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经不得他再动一分一毫了。」 顾郁沉默地思索着营救方案。 楼下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辅导员来了。」 陆焕身后跟着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看着感觉就和顾郁差不多大,应该是研究生毕业就过来当辅导员了。 第21页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女孩满眼焦急,「我已经打电话给他父母了,他父母在外地,估计明天才能到。」 裴映川看着手机,侧头了一眼陆焕。 陆焕走到顾郁身边,倾身轻声说、 「狙击手已经就位了。」 顾郁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走到女孩面前,「现在我问你什么,你一定要如实的答。」 「卜川平常的心理状态怎么样?」 女孩眼神有些闪躲,「一直……一直都还蛮正常的,他就是、就是有点不爱说话,有点孤僻。」 「你带大几的学生?」 「油、油画系大三。」 女孩有些磕磕巴巴。 顾郁和陆焕交换了一个眼神,陆焕轻轻点了点头。 「油画系退学的安岁穗究竟是怎么回事?陈霖卜川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女孩尴尬的笑笑,「实在是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 顾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直守在津美院的扬子和武陆。 「陈霖呢?!有谁看见陈霖了吗?」 「刚刚还在这。」 武陆连忙跑出去找。 顾郁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满是卡通图案,决定要进去会一会这个卜川。 虽然狙击手已经在外面了,但那是万不得已的措施,能保则保。 陆焕走在前面,刚走到水房门口,就听见水房中撕心裂肺的吼声。 「出去!都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 顾郁一把抓住陆焕的手腕,冲着窗户外面使了个眼色。 陆焕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转身朝着楼梯走去。 裴映川看着从六楼楼道窗户一跃而出的陆焕心下一跳,连忙拽住陆焕的胳膊。 「你疯了?!」 津美院宿舍楼每一层的外侧有一个三十公分宽的平台,是做装饰用的。 「没事,水房的窗户开着呢,看看顾郁能不能稳定卜川的情绪,控制住卜川。」 郑淮阳连忙拿着一根绳子跑了上来。 「陆队,这绳子您套上吧,起码算个安全措施。」 陆焕点了点头。 顾郁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放在扎在后脑的长髮放了下来。 静谧无声的出现在了水房门口。 「你好?请问我能进去吗?」 顾郁身穿一身睡衣,头髮慵懒的放下来,装作一个刚刚惊醒的学生一般。 「你要做什么!滚出去——」 顾郁的眼睛快速扫了一遍水房,在卜川右侧的台子上发现了一部手机。 「我手机不小心落在这里了。」 顾郁无辜的抬手指了指卜川身边的池子边。 「我着急给我对象打电话呢,可以把手机递给我吗?」 严旭看见顾郁的一瞬,瞳孔骤缩,担心的看着他。 顾郁瞟了一眼严旭,几乎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关我屁事!滚出去,不然我杀了他!」 卜川满脸通红,额头青筋暴起,手上十几公分的水果刀死死地抵在严旭已经布满血痕的脖颈上。 他的双眼还时不时的瞟着四周的墙壁,仿佛在畏惧着什么东西随时从墙壁的白色瓷砖中破墙而出。 顾郁也没有更进一步,而是随机应变直接坐在了六楼水房门口的地上。 「你有对象吗?」 卜川只是死死的盯着顾郁的双眼。 顾郁也没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 「我对象也是咱们年级的,叫安岁穗,你知道吗?」 顾郁试探性的说出了安岁穗这个名字,不想卜川像是见鬼了一般开始浑身颤抖。 「安岁穗……安岁穗……他回来了?」 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惊恐,架在严旭脖颈上的刀也是松了一分力气。 卜川开始拿着刀尖四面挥舞,冲着白色的瓷砖大声怒吼着。 「滚出来,我知道你在这看着,滚出来——」 明显已经不正常的心理状态让顾郁眉心一蹙。 「你认识安岁穗吧,他和我说,你们之前关系都很好,是好朋友。」 顾郁看着出现在六楼水房窗外的陆焕,又看了看卜川手上的尖刀。 此时此刻如果冲进来,刀子很有可能会因为惯性划伤严旭。 「他怎么可能和你说!他不是死了吗——」 卜川双眼猩红的看着顾郁。 「他、他来索命了,他来索命了……」 死了?! 顾郁瞳孔骤缩,安岁穗死了? 顾郁面无表情的抚了抚胸前的太阳形状的项鍊,拿下来抓在手里。 左手指尖一下一下的敲击着瓷砖地面。 静谧的半晌。 在水滴声都震耳欲聋的里,卜川精神紧张的看着顾郁缠在手上的项鍊,以及一下一下敲击着瓷砖的指尖。 「卜川,岁穗来找你了,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卜川的情绪突然平稳了下来,目光呆滞的盯着顾郁。 「上学期……开学。」 顾郁双眼泛着寒光,又开口问。 「安岁穗……他现在在哪里?」 「洛碛山,那天晚上,下着大雪,我们把他埋在了洛碛山……」 卜川的表情突然变成了惊恐,「他来……索命了……来索命了……」 第22页 「卜川,过来,我保护你,他不能来索你的命。」 顾郁言语间满是温柔,像一个非常知心的朋友。 卜川的手渐渐放了下去。 顾郁看了一眼窗外的陆焕,陆焕心领神会,直接跳进窗户将卜川按在了地上。 一脚将刀踢飞到顾郁脚下。 「顾郁——」 严旭嗓子已经近乎失声,只是合着气声轻轻地说了一句。 顾郁连忙扶过上身一大片血迹的严旭。 裴映川连忙将手中的纱布递了过去,几人也迅速制服了卜川。 顾郁看着地面上面容呆滞已经被铐上的卜川,直接俯身打了一声响指。 卜川方才如梦初醒般看着顾郁,又开始狂躁起来。 「送他回去做一个精神鑑定,我感觉他精神状态不大对劲。」 「嗯。」陆焕点了点头,三名反恐才勉强压制住不住发狂的卜川,走出了b区的宿舍楼。 顾郁扶着严旭下楼时,面无表情的在满脸手足无措的辅导员面前停了下来。 「我姑且相信你有苦衷,一切等我们找到安岁穗,就会真相大白了。」 女孩的头又低了些,完全不敢对上顾郁的双眼。双手紧紧的绞着衣摆。 顾郁拉着严旭走了出去。 陆焕站在楼下看着姗姗来迟的两人,面无表情。 「跟我回警局。」 顾郁摇了摇头,转头看了一眼严旭。 「你们先回去吧,我陪严旭去医院处理伤口。」 「郑淮阳——」 「在,陆队。」 陆焕一把拽过顾郁,「陪这位严先生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医药费我报销。」 「是。」 郑淮阳礼貌的冲着严旭笑了笑,「严先生,这边走吧,我送您去医院。」 严旭深深的望了顾郁一眼,顾郁笑着沖他点了点头,严旭这才乖乖离去。 「安岁穗死了。」 陆焕看着远去的警车 ,神色悲戚。 「嗯,卜川在刚刚那个状态下不会说谎,安岁穗已经过世了。」 顾郁低着头面无表情的说。 「明天一早我去车站接安岁穗的那位熟人,你们去洛碛山,搜一搜尸体吧。」 顾郁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手上挂着的项鍊也没有挂回去。 陆焕看着顾郁包着的一只手,默默地接过他的项鍊,在顾郁的脖子上轻轻扣上。 「我先送你回家,」陆焕看了看手上已经指向四的时针。 「换身衣服去车站接那个人吧,送完你我回市局,和老裴安排明天搜山的事宜。」 车上顾郁只是默默的望着已经开始天亮的城市,沉默不语。 陆焕侧头,「在想什么?」 「我在想,安岁穗的死,校方到底知道多少?」 顾郁脸上满是凝重。 「如果一旦确定校方知道这件事并且压了下来。曝出这桩丑闻,津京美院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陆焕也有些感慨,这件事情,牵扯的不止一家学校那么简单。 影响恶劣的话甚至会影响整个地区的招生。 这件案子就算哪一天真相大白也不能公之于众,因为会涉及到多方因素。 「对了,陈霖?陈霖找到了吗?」 「武陆他们已经去……」 陆焕的手机十分突兀的响了起来。 武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顾郁感慨了一声。 陆焕双手把着方向盘,示意顾郁接起手机。 「接一下,直接放免提。」 顾郁轻轻划过接听键,刚桉开免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武陆打断。 「不好了,陈霖失踪了。」 第11章 「失踪?」 顾郁眉头一皱。 「是啊,严旭被挟持的时候,陈霖就在六楼楼梯口,因为那个时候惊动了好多学生,大家堵在六楼,我们上去的时候陈霖还在的,后来趁乱就不见了。」 「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排查过了吗?」 陆焕偏头过来问。 「已经把陈霖可能去的地方全部搜了一遍了,没有任何踪迹。」 「我记得,这几天附近的电缆修好了,你们去调了监控吗」 顾郁出声提醒。 「调了,只看到陈霖出了宿舍楼,往男生宿舍楼区后面走了,男生宿舍楼区尽头是一片林子,属于监控盲区。」 顾郁突然灵光一闪。 「那陈余华和赵萧然死亡的那个废弃工厂区找了吗?」 「扬子已经在那边搜寻了。我还在津京美院的北面,因为陈霖失踪时是往男宿舍楼区尽头走的,与西城区南面的那个废弃工厂区是完全相反的方向,所以我和扬子分开找了。」 陆焕看着面前路口的红灯,双手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方向盘,沉吟了半晌。 「向各辖区派出所发布协查通告,扩大搜索范围,就算把整个津京翻个底儿掉,也要把陈霖给我找出来。」 「是。」 挂掉电话后,顾郁眉头紧皱,开始陷入了莫名的焦虑。 「嫌疑人的目标不是杀光701宿舍的人。」 陆焕紧握方向盘突然开口。 「没错,」顾郁转头看着陆焕的侧脸,「他仿佛只是想引我们去追查无故失踪安岁穗。」 「嗯,」陆焕贊同的点了点头,「他杀陈余华,只是为了让我们查到他手里安岁穗的那幅鸢尾花少年。」 第23页 顾郁若有所思,「那他杀赵萧然就是为了让我们把目光引向陈余华、赵萧然、陈霖他们三个与安岁穗的关系。」 「没错,这个人只是想借我们的手,让安岁穗的尸体重见天日而已。」 陆焕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的路边。 窗外的朝霞染红了东边的整片天空,蔓延至天际。 陆焕深深地看着疲惫不堪的顾郁,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心疼。 几次试图抬手抚一抚顾郁的脸,却都缩了回去。 「这段日子你辛苦了。」 顾郁一怔,有些意外的看着陆焕,小心翼翼凑到陆焕脸旁,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你中邪了?」顾郁的大眼睛瞪得滴熘圆,活像陆焕家里的那只糰子。 陆焕脸上那一丝温情瞬间消失。 面无表情地看着顾郁。 「……」 果然没有一顿怼是白挨的。 「回去先吃点东西垫肚子,把药吃了,再去车站接人。」 陆焕冷冰冰地扭过头去,「再晕倒了就直接把你丢出去。」 「哦,知道了。」 顾郁乖乖地下车目送陆焕离开,看着消失的车尾灯,顾郁惊讶的发现陆焕今天的车是库里南。 陆焕一个工薪阶层,居然有钱买库里南? 难不成贪污了? 「阿嚏——」 陆焕吸了吸鼻子,有些疑惑,自己最近也没感冒啊。 还没等陆焕给裴映川打电话,裴映川的电话反而先打过来了。 「喂,老裴,怎么样了?」 裴映川此时站在审讯室里,看着各种发疯怒吼、神神叨叨的卜川头疼不已。 「顾郁呢?快来救救我吧,这个卜川要把审讯室拆了。」 陆焕眉头一锁,「他还在闹?」 「何止啊,那都不叫闹,他把审讯室的椅子都给拆了,两个人都按不住。」 裴映川看着鼻青脸肿的郑淮阳,十分头疼的按了按眉心。 「让顾郁来做一个心理评估吧,如果确定了他的精神问题,就要把他送去治疗了。」 「嗯,」陆焕看着前面因早高峰堵死的路,心力交瘁。 「对了,安岁穗……的尸体,可能在洛碛山,今天派人去搜山吧。」 「我马上安排。」 陆焕挂了电话,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车流,有些疑惑地伸出了头。 发现几百米外的一个十字路口发生了车祸,交警正在处理疏通。 叮—— 电梯打开。 顾郁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了房门。 凌晨两点被人从床上揪起来,又穿着睡衣在那脏乱冰凉的地上坐了一个多小时,让顾郁在这九月的艷阳天里生出了一丝寒意。 顾郁进门后脱下了身上已经脏了的睡衣扔进洗衣机,走进浴室别扭地沖了个澡。 出来时指针已经指向了五点。 顾郁所住的云杉雅苑虽说在市中心,但是偏南,津京站在北面。 赶上早高峰,还是要早些出门。 顾郁也没顾得上吹头髮,只是匆匆擦了擦头髮。草草换上了一套休闲装。 浅色收腿牛仔裤配上一身纯白的t恤,外面套了一件蓝灰色衬衫,衬得本就长的显小的顾郁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大学生。 顾郁拿起手机匆匆跑向小区门口的地铁站。 在等车的间隙,顾郁接到了陆焕的一通电话。 「什么事?」 陆焕看着闹累了在发呆的卜川,终于理解了裴映川刚刚为什么头疼。 「这个卜川在局里闹得厉害,精神不太正常了,你什么时候方便回来,想让你联繫心理研究所做一个精神鑑定。」 顾郁看着已经停在站口的地铁,刚想转身等下一班,却发现身后已经站了好些人,顺带着就被挤上了地铁。 「哎……别挤呀……」 陆焕脸色一变,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怎么了?你在哪儿?」 顾郁小心翼翼的举着尚在恢復期的手,被挤到了对侧地铁门的角落中。 「没事,我在地铁上,我现在过不去,那个安岁穗的学长马上就要到了,得有人去接应。」 顾郁想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我认识一个专家,我可以叫他帮忙。」 「你安排就好。」 陆焕听着顾郁那边嘈杂的声音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小心点。」 顾郁听着没了声音的手机,点开屏幕一看发现没有信号了。 津京作为一线城市,车站和机场永远都是人声鼎沸,不分昼夜。 顾郁跟随着人群走出地铁站,远远就看见脖子上缠着绷带的严旭,身边还站着一个风尘僕僕的男人。 「严旭——」 严旭回头惊喜地看着顾郁,连忙带着男人走了过来。 「顾……顾警官,你怎么样了,我还以为您今天不来了呢。」 顾郁笑着摇摇头,「没事,」 又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剃着一头干净利落的寸头,眉宇间英气十足。 「这位是魏羌,我们学校18级油画系的一位学长。」 又转头对着魏羌介绍,「这位是津京市局的顾警官。」 「您好。」 顾郁主动伸手打了个招唿,男人有些犹豫地看着顾郁。 第24页 「顾警官,你们查到岁穗的消息了吗?」 顾郁沉默这点点头。 「那他在哪儿?他还好吗?」 顾郁再三犹豫,没有开口。 倒不是他不想说,只是眼下仅凭着催眠状态下卜川的一句话,没有任何证据,还没有找到尸体,一切不能过早地下定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市局说吧。」 严旭看出了顾郁的犹豫,开口解围。 男人似是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说这不好意思。 顾郁摆摆手示意不打紧。 「去停车场吧,我开车来的。」 顾郁看着严旭手中的车钥匙,他不认识标志,但一看就不便宜。 现在富二代都这么多吗? 墙上的指针缓缓指向七点三十,市局里刚刚才歇了一场大战。 闹累了的卜川终于体力不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裴映川摊坐在椅子上,内心百感交集。 「顾郁有没有说他请的心理专家什么时候过来?」 「快了,顾郁说他已经到市局门口了。」 陆焕看着微信上顾郁刚刚发来的消息。 「走吧,下去接一下那个专家。」 陆焕拍了拍筋疲力尽的裴映川。 「来了来了……你先去,我马上来……」 陆焕下楼时看见了缓缓开进市局的黑车。 想来就是那个心理专家的车的了。 卫云殇从车上下来,刚锁上车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陆焕。 脸色瞬间黑了。 陆焕怔楞了一瞬,也没有想到会是他。 顾郁所谓的那个心理专家居然会是他的那个老男友?! 卫云殇穿着一身裁剪合身的黑灰色撞色西装,优雅的从陆焕身边走过,完全没有理会陆焕的意思。 倒是见到后下楼的裴映川,十分礼貌地上前打了招唿。 裴映川有些受宠若惊,看着卫云殇身后面无表情的陆焕,有些迷茫。 卫云殇进入审讯室做精神鑑定的时候,裴映川和陆焕都被从监控室请了出来。 裴映川看着从上楼开始就一句话都没说,脸色还奇差的陆焕,有些不解。 「你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陆焕摇了摇头,低下头打电话给郑淮阳。 「喂,陆队。」 「卜川和安岁穗的关系查出来了吗?」 郑淮阳十分抓马的挠了挠头。 「他们是同一届同一个班的,但我问过他们的几个同学,要么是闭口不谈,要不就说不熟。」 郑淮阳怎么都不理解,他们现在的案情推进举步维艰,要是没有线索也就罢了,可偏偏现在是校方一直在阻碍着调查。 「继续查,想办法在宿管那里找找试试,也许会有线索。」 「是。」 裴映川听完也是恼怒不已。 「这津京美院究竟在搞什么鬼,上到校长老师,下到学生宿管,没有一个配合调查的。不知道这样是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的么?」 「走吧。」 陆焕突然抬起头,把手机揣进了口袋。 「去哪儿?」 「洛碛山。」 「那里面那个怎么办?」裴映川指了指里面的卫云殇。 「要不我带着痕检和楚樨去搜洛碛山吧,你在这儿守着,有什么消息随时沟通。」 陆焕点了点头。 「when i m with you……」 陆焕看着手机上顾郁的名字,深吸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怎么样?人接到了吗?」 「阿焕,卜川也是曾经安岁穗的室友!」 陆焕心下一跳,「什么意思?安岁穗的室友不是只有陈余华、赵萧然和陈霖三个人吗?」 「不是啊,他们寝室出过一次事,安岁穗原来住的是一个六人寝。」 「而除了陈余华、赵萧然和陈霖以外。还有卜川和一个叫徐元腨的学生。」 第12章 魏羌坐在后座,与顾郁并排而坐。 顾郁遵循着流程,打开了录音笔。 严旭十分自觉地靠在驾驶位的车门外,并不打算去听。 「听说,您和安岁穗的关系比较好?」 魏羌笑着点头,「是啊,那个时候我是学生会主席,岁穗是新大一,进学生会的时候怯生生的。后来迎新会我手把手带着他办,发现他其实想法以及各方面能力都不差,就是有点儿社恐,特别不爱交朋友。」 「是这样的,我们呢,想跟您了解一下安岁穗的情况。」 顾郁微笑着说。 「没问题啊。」 「安岁穗……他是一个特别特别阳光的大男孩儿,而且他是他们那一届里最优秀最有灵气的学生之一。」 魏羌望着窗外,仿佛少年的脸就在眼前。 「就是家境一直不太好。其实也不能说是不好了,是特别特别差。」 魏羌看着顾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您也知道,美术学院是一个钞票焚烧炉,像岁穗这样完全凭着好几份兼职来勉强维持生活的学生,真的太少了,几年都不见得有一个。」 「所以他遭受到了很多排挤。」 顾郁十分熟悉,原来在兰海市,他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接到各种各样的学生心理疏导。 而且大学生的数量是高于中学生的。 第25页 魏羌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起初,他和他宿舍的那些个舍友不说相处的不错吧,起码也是面子上能过得去。后来大二下学期,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突然就跟我说,想要换宿舍。」 顾郁眉头一皱。 「是被孤立了吗?」 魏羌落寞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要毕业了,忙着毕业展,所以并没有去了解。再加之岁穗也很不愿意提及各种原因,所以我出于尊重,也就没有打听。」 顾郁拿出笔记本,做了一些笔录。 「那您是什么时候和他失联的呢?」 魏羌想了想,掏出手机翻了翻聊天记录,停滞在了二月二十七。 「他失联之前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魏羌又摇了摇头、 「岁穗的性格是属于那种很隐忍但很善良的人。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他最后一次和我说,他要在下半年参加比赛,拿到奖金,给他奶奶治病。」 「安岁穗的奶奶已经过世了。」 「什么?」 魏羌不可置信的抬头。 顾郁十分遗憾的点了点头。 「我们查到安岁穗的奶奶是三月份过世的,紧接着安岁穗也退了学。」 「那你们找到岁穗了吗?!」 魏羌有些急切地问。 顾郁深吸了一口气,「目前还没有找到,但据昨晚一个叫卜川的学生说,安岁穗已经遇害了。」 魏羌身形勐的一颤,红了眼眶。 「确定了是吗?」 「还没有,市局的同事已经在安排搜山了。」 车内的气氛瞬间低了下来。 「劳烦你们,一定要找到他,这孩子前半生过的实在是太苦了,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看着魏羌十分哀伤的抹着眼泪,顾郁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眼下找到岁穗,找到杀害他的兇手才是重中之重。」 魏羌用力的点了点头,「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安岁穗的人际关系您知道多少?他有没有特别较好的朋友,或者特别相爱的恋人?」 顾郁分析了一下,这个替安岁穗抱不平的人,一定是一个他身边最熟悉的人。 据魏羌所说,安岁穗社恐,不愿交朋友。 那就说明安岁穗的社交圈子其实特别小。 那能替他报仇的,除了朋友就是恋人了。 魏羌思索着点了点头。 「有,我听他说过,他有一个对象。但是大学的时候出国了,所以我也就一直都没有见过。」 恋人? 果不其然。 只怕也只有恋人才会这样偏激的报復了。 「那他有没有和您提起过他这个对象叫什么名字?或者一些其他的细节?」 魏羌摇了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岁穗把他的对象保护的很好。」 「好像是姓……沈。」 「沈?」 顾郁眉头紧皱。 晌午的阳光温暖非常,大街上车水马龙,喧嚣不已。而市局内却是一片寂静。 显然顾郁找来的这个心理专家很靠谱。 自打他进去之后卜川就再没闹过。 裴映川领着痕检和法医浩浩荡荡的从出了门,顺便还调了几条警犬。 陆焕只是静静的守在审讯室外。 吱呀—— 审讯室的门被卫云殇轻轻推开。 「小郁说的没错,卜川有严重的精神分裂。不能再放在你们这儿了,等下精神鑑定报告我会发给你,联繫医院接走吧。」 陆焕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卫云殇朝着陆焕的方向瞟了几眼,最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自家养大的白菜就被这么头蠢猪给拱了。 真是让人格外不爽。 「你就是小郁说的那个整天来『大姨夫』的上司?」 卫云殇调笑地看着陆焕,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陆焕脸色一黑,面无表情地对上卫云殇的双眼。 两人身高不相上下,站在一起几乎可以平视。 「『大姨夫』也比更年期好,我看卫先生已经上了年纪了,还是多多保养为好,免得在有些事上有心无力,让顾郁难做。」 卫云殇眉头一皱,这厮是在暗讽他不行?可是他行不行干小郁屁事? 「小郁是个很善良的孩子,我不奢求陆副队能够多加照拂,但是还请陆副队能够给他应有的尊重与信任。」 卫云殇看着陆焕认真地说。 「如果再出现一次小郁手伤那样的情况,就别怪我跟你算帐。」 说完不顾陆焕的反应,径直离去。 「陆队——陆队——」 郑淮阳慌慌忙忙的从七楼跑下来,满嘴叫着陆焕。 「怎么了?」 陆焕看着脸色十分难看的郑淮阳,有些意外。 郑淮阳是刑侦队年轻一批里最稳重的一个,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大惊失色的。 「市局的、市局的邮箱刚刚收到了一份匿名举报,并附上了一段视频,那视频……」 郑淮阳眼睛都红了,「陆队您先看了再说吧。」 陆焕匆匆接过郑淮阳手里的u盘,走进会议室,落下了所有的百叶帘,投影在了大屏幕上。 「啊——」 第26页 开屏就是怼脸拍的一阵暴击,陆焕吓得一激灵,大荧幕上长相俊秀的一张脸已然扭曲,但勉强还能看出原来的样子。 是安岁穗! 「别、我求你们了——」 「放过我吧……」 视频里安岁穗的头髮被赵萧然狠狠的拽着,额头上不知什么缘故已经是见了血。 一、二、三、四…… 视频里一共出现了四个人。 四张非常熟悉的面孔! 陆焕的手瞬间收紧,紧紧的抓着扶手。 「这是一个……霸凌的视频?」 陆焕侧头询问着郑淮阳,郑淮阳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眼圈红了。 「远远不止。」 声音里满是哽咽。 画面上几个男生开始扒安岁穗身上的衣服,嘴里吹着轻浮的口哨,满嘴的污言秽语。 拿着镜头的男生更是狠狠的扇了安岁穗一巴掌。 清脆响亮。 视频中的安岁穗几乎瞬间就没了声音,青红的眼角划过一滴泪,紧接着像被抽去全身力气般头沉沉的低了下去。 然而这场『盛宴』还远远没有结束。 二十一段视频,长达两个小时三十七分钟。 最后一个镜头,落在被按在地上剃光了一半头髮的安岁穗。 陆焕看完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桌子上。 「妈的。」 郑淮阳也是偷偷的摸了摸眼泪。 脑海中似是还在反覆迴响着刚刚是视频中悽厉的哀求与痛苦。 这二十一段视频的主角,正是已经消失了六个月的安岁穗。 而视频中那四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陈余华、赵萧然、陈霖和卜川。 再加上那个录像的人,徐元腨。 眼下这陈余华赵萧然已经死了,陈霖失踪,卜川还疯疯癫癫的坐在审讯室里。 陆焕回想着几次去津京美院,老师学生地反应。 仿佛一切早已有迹可循。 百年名校出现了这样巨大的丑闻,身为校领导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遮盖丑闻。 就像处理学生跳楼那样,给钱封口。 而安岁穗就更好处理了,唯一的奶奶在他死前的一个礼拜就已经病逝了。 校方甚至不需要出一分钱,只要给校内各方足够大的压力,这件事就几乎没有曝光的可能。 安岁穗没有家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办完退学,也不会有人追究他究竟去看了哪里。 「真是打得好一手算盘!」 陆焕突然起身,「郑淮阳!」 「到!」 「通知下去,即刻逮捕徐元腨,追捕陈霖。」 「把津京美院的校领导都给我一个一个叫来,但凡有可能涉及到安岁穗霸凌案的。一个都不要给我放过!」 「尤其是他的辅导员和院长。」 「是!」 郑淮阳立马起身。 「对了还有,通知武陆和扬子,加大搜索力度,扩大搜索范围,务必把陈霖给我活捉回来!」 「是!」 郑淮阳迅速跑了出去,陆焕拷下视频,分别转发给了顾郁和正在搜山的裴映川。 铃——铃—— 陆焕立刻接起桌上的电话。 「餵?」 「陆队!」 是扬子。 「陈霖死了!」 第13章 「死了?」 陆焕瞳孔骤缩。 「是,我们是在距离津京美院西边一公里左右的一片未开发的荒地上找到了陈霖的遗体。」 陆焕从椅子上抓起外套就向外跑去。 「定位发我,马上到。」 顾郁将魏羌送到酒店大堂,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会尽力的,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如果还能想起什么关键线索,记得打给我。」 顾郁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名片。 叮——叮—— 顾郁看到陆焕分享的连结,抱歉的和魏羌打招唿。 「抱歉,局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顾郁知道陆焕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发视频连结。 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郁回到车上的时候敏锐的选择了后座,连接蓝牙耳机,点开了视频。 刺破耳膜的尖叫声瞬间席捲了顾郁的大脑。 顾郁怔楞了一瞬,连忙按住了暂停键。 开车的严旭明显感觉到了顾郁的情绪不对劲。 「顾警官,你没事吧?」 顾郁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没事。」 「那我送您回市局?」 严旭从后视镜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郁的神情。 「有劳。」 严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上车之后的顾郁连声音都冷了几度。 严旭刚刚打算掉头,顾郁就收到了陆焕的定位和信息。 『陈霖遇害,速来——』 顾郁眉心一跳,连忙按住严旭的肩膀。 「不去市局了,回津京美院。」 严肃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西城开发区那一片,几乎都是荒地,平常少有人烟,而此刻却几乎被四五辆警车团团围住。 陆焕下车后迅速戴上口罩手套,再套上鞋套。飞速穿过隔离带。 武陆和扬子看着痕检和法医接管了接下来的工作,十分沮丧地低着头。 第27页 看见陆焕从远处过来,武陆径直起身走到陆焕身边。 「抱歉陆队,是我的疏忽,没有看住陈霖。」 武陆万分愧疚,昨夜严旭被劫持,整个男生宿舍b区宿舍楼内几乎是一片混乱。 扬子在冲上去阻止卜川的时候,交代他要看好陈霖。 却不想一个疏忽,居然让陈霖趁乱消失在了视野里。 还死在了这个荒郊野岭。 「您罚我吧。」 武陆急切的需要一个惩罚来压制自己内心无限升起的愧疚。 陆焕深深地看了红着眼眶的武陆一眼。 武陆是去年刚刚考进市局的,虽然是新人,更方面能力都还有所欠缺。 但对于任务案情也一直兢兢业业。 昨夜的事情也是因为现场太乱,在他们赶到之前能维持秩序已经是非常不易了。 陆焕冷着脸唿噜了一把武陆有点扎手的寸头。 「当然要罚,能让被保护对象从你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是你的失职!」 不知道为什么,武陆听完这厉风呵斥,心里反而好受了些。 但陆焕的语气随即软了下来。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这一片的电缆已经抢修完成了,把这附近所有路口的监控都调出来,一定要确定陈霖失踪前的路线。」 「是!」 陆焕走到临时调班来的法医身旁,低声询问着。 「怎么样?」 杨友天抬头看着陆焕,摇了摇头。 「颈动脉破裂引发的失血过多身亡。身体上有多处挫伤,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而且这里没有足够的血迹。」 「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杨友天点了点头,「而且楚樨经手的那两个死者,陈余华和赵萧然,我也看过尸检报告,虽然都是刀伤,但手法却略微有一些不一样。」 陆焕低下头来看了看陈霖身上的伤口。 「相反的。」 杨友天看着陆焕,「什么意思。」 「伤口的方向相反。」 陆焕回忆着陈余华和赵萧然死亡现场的尸体。 陈余华和赵萧然身上的伤口除了刺切伤口外,其他所有刀伤都是从右向左划的,而且伤口深可见骨。 可陈霖颈间的伤痕却没有陈余华和赵萧然手上那么深,而且刀口方向是从左向右划的。 证明杀陈余华和赵萧然的人是一个左撇子。 而杀害陈霖的是一个右撇子。 正午的阳光灼热难耐,而此刻坐在坐在车里的顾郁却遍体生寒。 津京站那边开到西城开发区大学城要两个小时左右。 这两个小时顾郁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窝在后座看着手机上的视频。 顾郁此刻胃里翻江倒海,十分噁心。 这录像一出,仿佛扯下了津京美术学院欲盖弥彰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一切真相都已明了。 从录像中寥寥无几的正常对话中,顾郁得到了关键信息。 就是安岁穗的性向。 他们一直在调查安岁穗身边的异性,却没有想过,他所谓的爱人可能也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视频中赵萧然不止一次骑在支离破碎的安岁穗身上,嘴里不停地叫嚣着。 『你居然喜欢男生啊,真噁心……』 『反正都是男生,又不会怀孕……』 『既然你喜欢男生,那也伺候伺候我们吧,毕竟我们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我们可以给你钱……』 『真tm热啊……』 他们会□□安岁穗到他说不出话,甚至没有力气求饶。 视频中记录的侵犯足足有二十一次! 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他们失手摺磨死了安岁穗。 而院方知道这件事情后也并没有选择报警,而是看安岁穗无亲无故,不会有麻烦的情况下,而随手压下了这桩丑闻。 顾郁此时此刻竟然觉得陈余华、赵萧然、陈霖三个人死不足惜。 虽然他是追寻正义公平的人之一,但顾郁知道,如果他们三个活着,顶多就是有期徒刑,除主谋外不可能全判死刑。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安岁穗的那个所谓的『恋人』才会忍无可忍的选择自己出手。 真是禽兽不如、不可原谅。 顾郁看完视频端着手机愣了好久的神。 严旭拍了拍顾郁。 「顾警官,咱们已经到学校门口了,您要去这附近吗?我送您过去吧。」 顾郁定了定神,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拿着手机下了车。 「你们院长今天在吗?」 顾郁神色毫无波澜地看着严旭。 严旭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们院长最近在市教委开会,下周才会回来。」 「那辅导员在吧。」 「在。」 顾郁面无表情地说,「带我去见她。」 九月份的津京美院正是忙碌的时候,各学院都忙着迎新,各社团都忙着招生。 所以即使出了这样的案子,校园里仿佛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 学生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步履匆匆的穿梭在人群中,绘写着他们独一无二的青春。 咚咚咚—— 「进——」 「刘老师,津京市局的警官找您。」 坐在办公桌前的年轻女生勐地抬头,看见顾郁铁青的脸色时,脸色骤然一变。 第28页 办公室里其他两位辅导员也面面相觑的看着。 顾郁露出了一个十分公式化的微笑,看着另外两位老师,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抱歉两位,我是津京市市局刑侦大队的,有些事情要找这位刘老师好好了解一下。」 顾郁瞟了一眼满脸惊恐已经开始浑身发抖的刘樰。 「还要劳烦您二位迴避一下。」 两个老师也是十分有眼色的收拾东西走了出去。 严旭看着顾郁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顾郁看着严旭出去关上门的瞬间就反锁了办公室的门。 刘樰的脸色此刻不能比墙纸的颜色好看多少,白的有些吓人。 「您、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顾郁优雅地拉了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不急不慢的说。 「刘老师,还记得我那天在楼道里和您说的话吗?」 刘樰颤抖着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有不方便开口的苦衷,毕竟你才刚刚硕士毕业,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得罪校方,毁了自己的前途,这些我都可以理解。」 顾郁捏了捏刘樰桌上的一盆一盆多肉。 「所以,你是要自己坦白,还是要我来帮你坦白?」 刘樰一直低着不敢正视顾郁的头突然抬了起来。 眼中满是犹豫惊恐和无助。 「这是给你机会,你自己说,和我帮你说,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顾郁没有丝毫压力,只是微笑的拄着下颚。 「我……我去年十二月份收到过安岁穗的换宿舍申请。」 刘樰突然泄了气一般,小声的说了起来。 「后来因为调宿舍太麻烦,再加之我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大矛盾,或许只是平常的闹闹别扭,就以没有空宿舍为由拒绝了安岁穗的换宿舍申请,没有放在心上。」 顾郁脸色渐渐凌冽了起来。 或许当时刘樰稍稍留意,或者稍微上心一点,给安岁穗换了宿舍,也许安岁穗就不会死了。 「之后呢?」 刘樰勐然注意到顾郁的声音和刚刚进屋时说话不一样了,没有了疏离的亲和力,余下的只有无尽的寒意。 「之后没多久就放寒假了,我也就忘了他们宿舍之间还有矛盾的事情了。再后来……」 刘樰回想着大二下学期二月末开学的时候。 「刘老师,我真的需要换宿舍,能不能劳烦您通融一下?」 安岁穗满眼希冀地看着刘樰。 刘樰有些烦躁地抬头看着安岁穗,「又怎么了?」 「他们……他们……排挤我,孤立我,我想换个环境。」 安岁穗地欲言又止在刘樰眼里无非就是瞎矫情。 「他们怎么只孤立你不鼓励别人呢?凡事要多在自己身上找毛病,不要每天想方设法的来告状!」 安岁穗绝望地低下了头,还是扯起一个笑脸跟刘樰道了谢。 「谢谢,那麻烦您了老师……」 刘樰抬头无助看着顾郁,满眼皆是悔意。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安岁穗会跳楼,否则我绝对不会拒绝给他换宿舍……」 顾郁却抓到了话中的重点。 「你说安岁穗是自杀?」 第14章 (回忆章节,不喜勿看) 「看啊,崇夫楼楼顶好像有一个人——」 一个刚刚下课准备去往食堂吃午饭的女生突然侧头,仿佛在学校的教学楼崇夫楼上看见了一个身影。 女生的声音引来了不少人驻足观望。 逆着阳光仔细辨别过后,发现真的是一个人站在楼顶! 「啊——有人要跳楼,快去找老师!」 几个女生匆匆跑进教学楼。 正午的时分,学生们大都下了课准备吃午饭,所以崇夫楼下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有趣。 越来越多的学生驻足不前,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系主任匆匆跑出来,看着楼顶的身影只觉得眼前一黑,急忙联繫学校的心理老师上去劝阻。 赵萧然领着608的五个室友慢慢悠悠地从教学楼中走出,看着崇夫楼下人头攒动,好奇的上前拍了拍一位学长的肩膀。 「学长您好,请问一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热闹?」 背着卡其色背包的男生回头看了赵萧然一眼,指了指崇夫楼的楼顶。 「有人要跳楼。」 赵萧然心头一惊,又瞬间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 韩翀回头皱着眉头,面色不善的看着赵萧然和身后的几个人窃窃私语,还调笑的指着楼顶,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 赵萧然笑地捂着肚子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韩翀这才听清了几人在讨论什么。 陈余华勾着陈霖的肩膀,十分不屑地说。 「这年头还真有人跳楼,真是智障。」 陈霖无所谓地四处张望。 「放心吧,他才不跳呢,要跳早跳了,还会等到现在?」 「行了,不凑这没用的热闹了,反正也没意思,」赵萧然打了个哈欠,率先离开了人群,冲着身后的几人招手。 「他要真跳下来血肉模煳,还耽误我吃饭的胃口呢……」 韩翀眉头一皱,望了一眼几人就背着背包,向楼里走去。 「诶——那是什么——」 第29页 赵萧然一抬头,突然看见天上散落的飞这无数张四四方方的纸,密密麻麻一大片,而楼上的人还执着地继续撒着。 「卧槽——这不是赵萧然他们舍吗?!」 赵萧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勐然回头,面色不善地看着拿到纸张的人,发现众人纷纷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陈余华见状率先跑出几步,随便捡起了一张地上的纸。 这才发现,这不是纸张,而是相片! 陈余华在看清照片的一瞬,脸上霎时没了血色,满脸惊恐地看着赵萧然。 赵萧然看着陈余华脸色不对,满脸嫌弃地看着他,「什么东西大惊小怪!真是废物!」 赵萧然接过照片,瞳孔骤然一缩。 照片上赫然是自己一行人侵犯安岁穗的相片。 内容十分的详尽,没有一丝马赛克,甚至连□□都十分清晰。 赵萧然瞬间知道楼顶的人是谁了。 「安岁穗,这个贱货!」 赵萧然怒火中烧,径直跑进了崇夫楼,陈余华几人想拦却根本拦不住。 卜川看着冲进崇文楼的几人,颤颤巍巍地捡起了自己的照片。 照片上的卜川几乎都在最后面,照的也不是很清晰,但却还是能依稀看得出自己的轮廓。 卜川看着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群,脸色瞬间爆红,慌乱地企图捡起所有照片。 可照片的印刷量实在是太多了,且大多都被站在楼下的学生接了个正着。 抢夺照片不成,卜川就十分惊恐羞愧地逃离了人群。 安岁穗安静的坐在天台外侧的台子上,身上穿着一身洁白的纯白色衬衫,下面穿着一个松松垮垮的阔腿裤。 领口的扣子打开了三四颗,露出了附满牙印,满是青紫痕迹的胸膛,迎着十二楼楼顶的风,仿佛刚刚逃离了让他无法喘息的牢笼。 「同学,那里很危险,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下来慢慢说,不要坐在那儿,太危险了——」 韩翀坐上电梯后,又顺着外侧的安全梯爬上了楼顶。 一上来就看见一个十分纤细,薄的像纸一样的背影。 坐在天台边的人,头上的头髮已经没了一半,左半侧脑袋的头髮似是被推子推得干干净净,右半边脑袋的短髮还凌乱的支棱着。 安岁穗听见声音,礼貌的回头,灿烂的笑着和韩翀打招唿。 「您好,谢谢您的关心,但是您说得对,这里真的很危险,您还是先下去吧。」 韩翀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劝人的事情,心里十分焦急,却又不知道该劝慰些什么。 他拿出手机刚想要拨打报警电话,就被安岁穗阻止了。 「你别报警,不然我马上跳下去。」 韩翀拨打着报警电话的手瞬间顿住了。 「生命这么可贵,不要随随便便的放弃你的生命,不管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不值得你赔上性命啊——」 迎着天台的风,一张照片刮向了韩翀的身上。 韩翀狐疑的接过照片,瞬间被满眼的污秽震惊的一塌煳涂。 「这是……」 韩翀哑然失声,他突然想抽自己两个大耳瓜子,他刚刚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你……」 再三思索,竟是无言以对了。 「您知道吗?我当年是专业课第一考进来的。」 安岁穗突然侧过身,双手抱着膝盖,侧头看着韩翀。 韩翀这才发现,安岁穗的脸上还有这青紫不一的痕迹,显然是遭受过凌虐。 安岁穗似是没有看到韩翀惊诧的目光,双眼追逐着风的方向,自顾自地说着。 「两年前我满怀着梦想,追逐着我的毕生都想到实现的东西来到了这里,只因为这里是全国最好的美院之一。」 「治学严谨,教书育人,共筑绘梦,飞天翱翔。」 安岁穗满眼盛满了泪水,却没有一颗落下来。 「当这十六个字牢牢的刻在正门,被所有来这里追逐梦想的人视为校训。何其讽刺啊?」 「那我们可以去告诉老师,我们可以报警啊——」 韩翀心中百感交集。 「没用的,赵萧然的爸爸是校董,还是学院最大的资助人,他们有一万种方法可以保下他。甚至随便开具一张精神鑑定报告就可以息事宁人!」 安岁穗突然笑着侧头,对上韩翀的双眼。 「你以为我没有告诉老师校长吗?我甚至不求别的,我只求他们给我换一个宿舍他们都不肯。他们只会要我闭嘴。」 「我需要毕业,我需要找工作,我需要钱去给我奶奶看病!我不能说,因为这件事情一旦说出来,我就再也别想拿到毕业证了……」 「毕业证不重要!」 韩翀紧皱着眉头。 他不懂,为什么安岁穗宁可长时间遭受着欺负不吭声,也要那么去在意那一纸证书。 「很重要!」 安岁穗掷地有声的说,「我跟你们这些中产家庭甚至上流社会的人都不一样!我奶奶用卖了老房子的那一点点钱,把我从小养到大,即使家里条件再不好,她也会想尽办法支撑着我学美术,集训,艺考。」 「我不像你们,一条路行不通,你的父母可以为你踏出了千万条道路,而我不一样,我没得选……」 安岁穗的声音有些哽咽。 第30页 「你知道一个没有拳头大的馒头要分三顿吃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初中只是因为嘴馋而干嚼了一包榨菜,就害我的奶奶两天只能吃馒头!连咸菜都没得配。」 一滴泪悄然划过安岁穗的脸颊,滴落在衬衫上,悄然无声。 韩翀有些怔楞,安岁穗嘴里的生活他无法想像,也无法接受。 安岁穗吼完瞬间一愣,十分抱歉地看着韩翀, 「对不起啊,我不应该大声说话,这些东西和你没关系,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我就是……太久没人和我说话了,既然你来了,就听到再叨叨两句吧……」 安岁穗似乎坐的有些冷了,韩翀看准时机刚准备上前,就被安岁穗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你别过来。」 韩翀只得停下了脚步。 安岁穗看着天上洁白的云,又笑了。 韩翀发现,安岁穗似乎很爱笑。 「我原本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所以生活才会夺去我的父母、亲人,一切……所以我渐渐的学会了懂事,帮着家里分担一切。」 「我考上津京美院那天,是我奶奶最开心的一天,她跟我说『好好读书,好好学画画,大学毕业你就能出人头地了!』。」 安岁穗的脸渐渐的冷了下来,面无表情。 「所以我自从考上了津京美术学院,一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我知道这个地方有很多富家子弟,所以我从不得罪人,小心翼翼的学习,小心翼翼的生活,尽力去做不去打扰任何人的小透明,可就算是这样,赵萧然他们几个还是盯上了我。」 安岁穗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十分不愿意回想这两年如同地狱般的生活。 赵萧然指挥着徐元腨录像,将每一次施暴过程都记录下来,来满足他们变态的欲望。 甚至还会发给其他关系好的男生看。 今早赵萧然早起,又对着他实施了侵犯,甚至非常变态的剃掉了他的一半头髮。 「他为什么这么做?」 韩翀十分不理解赵萧然的行为甚至是动机。 「因为我是同性恋。」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觉得我噁心。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觉得我是变态。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觉得我和谁睡都一样。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不会像女人一样怀孕,可以随意侵犯。 韩翀眉头一皱,「就因为这个?」 安岁穗有些意外地看着韩翀。 「你不觉得我是变态吗?「 「这跟变态有什么关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安岁穗双眸一亮,突然笑出了声,十分感激地看了韩翀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韩翀。」 安岁穗突然摇摇晃晃地起身,韩翀这才发现安岁穗没有穿鞋。 「听说鞋飞了很难看,我就不穿了。」 他转过身对着韩翀笑了一下。 「谢谢你,韩翀。」 安岁穗逆着阳光灿然一笑,随即纵身一跃,根本不容韩翀上前。 「餵——」 韩翀勐然扑过去,却是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抓住。 第15章 「当时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学生失恋想不开。」 刘樰低着头,泪水一滴一滴滴落在手上。 声音有些颤抖。 「没想到我们出教学楼的时候正好看见从崇夫楼上散落下来的照片。现场几乎是一片混乱。赵萧然的父亲也在,我们才知道不是一起简单的自杀。」 顾郁面无表情的听着。 「所以?你们仅仅就为了保赵萧然而选择了默不作声?不报警,不作为。」 「不是的!」 刘樰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 「我们没有来得及,我们还在楼下讨论照片怎么处理的时候,安岁穗就已经跳下楼了……」 顾郁还没说话,就听见外面郑淮阳的声音。 「您好,津京市局刑侦队,请问刘樰在吗?我们需要您协助调查。」 顾郁深深的看了刘樰一眼。 他着实已经失去了耐心,完全没有兴致和心情听下去了。 他不想听刘樰替自己以及校方处理方式的狡辩。 不报警私自处理安岁穗尸首,对外宣称安岁穗退学。不外乎只是为了当时正处美术艺考招生阶段。 既然能动干戈就能处理掉这么一桩丑闻,他们也自然不会大肆宣扬。 安岁穗短暂的不到二十年的生命就这样停留在了崇夫楼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这风景如画,书香浓郁的百年学府。 顾郁面无表情地起身旋转门锁。 郑淮阳看见顾郁的一瞬间,有些诧异。 「顾博士,您怎么在这儿?」 顾郁摇了摇头,「刘樰就在里面,去吧。」 郑淮阳点了点头,越过顾郁进入了办公室。 「顾警官。」 刘樰突然起身叫住顾郁。 「我这样……算犯法吗?」 顾郁并不了解安岁穗跳楼自杀当天的情况,也不知道当时刘樰究竟参与有多深。 「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算。」 顾郁的一句话,打破了刘樰的最后一丝幻想,她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顾郁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本不想说什么。但身为一个男人,女生哭的时候总想说些什么安慰。 第31页 「但具体如何量刑,就不归我管了。好自为之。」 顾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学楼。 顺着刘樰说的路线,顾郁特地选择了从教学楼的东侧门出来。 迎着九月的艷阳,抬头望向崇夫楼的楼顶。 心中百感交集。 他漫步在津京美术学院中,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时常到这里来上课。 陆焕的母亲姜洛,是津京美术学院的一名副教授,顾郁从小就跟着陆焕的母亲学习油画。 对于自幼丧母的顾郁来说,一向温柔贤良的姜洛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拥有着重要的意义。 几乎是如师如母。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 估计顾郁很早就会从事自己一生钟爱的油画事业……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 陆焕也许会爱他到如今…… 如果能回到从前…… 顾郁在津京美术学院里慢慢悠悠的走着,远远就看见了站在围栏外的陆焕。 陆焕双眼望向顾郁,冲着他招了招手。 顾郁突然有些释怀了,笑着挥了挥手。 「陆焕——」 顾郁踏出大门,看到陆焕身后的警车。 「你们这是刚从陈霖的死亡现场回来?」 陆焕点了点头,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 顾郁刚要上车,却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徘徊在路边,满眼纠结的看着自己。 「等等。」 顾郁跟陆焕摆了一个手势,快步走到男生面前。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男生看见顾郁主动找上来,有些意外。 「你们是……来查陈余华他们的吗?还是……」 男生有些犹豫,「来查安岁穗的。」 顾郁有些意外,面上却也没显。 「你认识安岁穗?」 男生点了点头。 「那我想请你协助调查,帮我们一起找安岁穗。你愿意吗?」 男孩看着顾郁的微笑,有些脸红。 「好啊,没有问题,我跟你们走。」 顾郁拉着男孩的手,打开了后左车门。 男孩听话的上了车。 陆焕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坐上副驾的顾郁,开口询问。 「这位是?」 顾郁这才想起来,还没有问男孩的名字。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郁又开始有意无意散发那无处安放的魅力,和公式化的微笑。 陆焕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一脚油门狠狠踩了出去。 顾郁没有理会陆焕的间歇性发疯,只是回头看着男孩。 「韩翀。」 「你和安岁穗是朋友?」 韩翀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朋友,我们只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而已……」 「那你找我们是?」 韩翀思索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铁盒子,盒子上面还有一个锁。 「这个是学校清理安岁穗的东西的时候,我偷偷偷出来的。」 顾郁看着铁盒子眼前一亮,连忙接过。 可是盒子上面挂着一个锁着的金色小锁头,没有钥匙,看来只能回局里找人帮忙了。 陆焕瞟了一眼因为打不开锁而满脸不高兴的顾郁,冷冷地说。 「把前面打开,里面有铁丝。」 顾郁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陆焕。 陆焕直接将车靠边停下,干脆利落地摸出一根铁丝,接过顾郁手里的盒子。 咔—— 不到十秒,干脆利落! 顾郁看着眼前发现的一切惊呆了,满眼复杂地看着陆焕。 「陆副,你这熘门儿撬锁的功力比之当年咱们在一起的时候,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顾郁想起,陆焕上大二那年暑假,刚回家没一个礼拜两人就因为陆焕手机上的一条告白简讯大吵了一架。 顾郁一气之下把陆焕连人带包扔了出去,没想到半个小时后陆焕仅凭着一根铁丝,不费吹灰之力就撬开了自家的防盗门,还特别开傲娇看地向顾郁,气的顾郁差点没把拖鞋甩他脸上。 还阴阳怪气地嘲讽陆焕,说他将来从事开锁行业,估计会非常赚钱。 陆焕无语地看着顾郁,示意他后座还有一位未婚男青年。 顾郁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冲着韩翀笑笑。 韩翀一动不动的坐着,有些不敢相信他刚刚听到了一句信息量巨大的话。 顾郁套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不大,是一个长三十公分,宽二十公分,高十五公分的一个盒子。 里面有一个纯白色的笔记本,还有一些老照片。 「这盒子你打开看过吗?」 韩翀摇摇头,「随便翻死者的东西,是不尊敬。」 顾郁这才看了起来。 照片不多,上面无非是一些儿时照片,上面有多年前安岁穗故去的父母,也有年初猝然离世的奶奶。 唯独没有安岁穗自己的。 顾郁又拿出白色的笔记本,他直觉锁在盒子里的本子,应该是日记一类的东西。 果不其然,翻开本子的一瞬间,就掉出了一张拍立得。 上面是北城区的一处花田景点,两个青涩的少年依偎着,拍下了照片。 因为可能是时间比较久,当照片看着有些煳。 第32页 但顾郁很明显的感觉到,照片上的这个除了安岁穗以外的另一个男人他见过。 否则不会眼熟到这个地步。 顾郁拿起相片,靠近眼前,仔细辨认。 陆焕等红灯的间隙侧头看了一眼顾郁,凉凉地开口。 「这么早就老花眼了,过两年干脆跟你家那位一起去住养老院得了。」 顾郁满脸嫌弃地抬头,「你吃枪/子儿了,怎么说话跟喷火似的,不会好好说话!」 陆焕一想到卫云殇那老傢伙是顾郁现在的男人就浑身冒火儿。 「哼,敢找那么个老东西还不敢认了?」 顾郁刚想反驳些什么,忽然从后视镜里看到面无表情端坐,脖子缩的跟鹌鹑一样的韩翀。 韩翀:「……」 我什么都听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我是透明的,战火不要蔓延到我身上…… 顾郁顾念着面子,没有继续呛声。 怎么会这么熟悉呢? 顾郁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在照片里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紫。 顾郁瞬间唿吸一滞。 陆焕将车停在市局前的车位上,打电话让人把韩翀领进去做笔录。 回过头看着顾郁刚想说些什么,就发现顾郁的脸色极差,没有一丝血色,拿着那张拍立得的手抖得厉害。 陆焕以为顾郁又低血糖了,连忙低头看着他。 「你怎么了?没事吧?」 顾郁勐然回过神来。 「这照片上有什么吗?」 陆焕接过照片,却只看见两张不太看得清脸的男孩。 「这个可以让技术科的同事看看能不能修復一下。」 顾郁轻轻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是谁。」 陆焕眉头一挑,「你认识?」 顾郁抬起头,看着车外扶着车窗低头的陆焕。 」这个,你还有印象吗?」 顾郁指着拍立得上,一个身高比安岁穗高上半头的男孩的脖子上挂着的一串项鍊。 虽然画质不好,但陆焕还是看出了淡淡的一抹紫色,隐隐约约是一朵花的形状。 「有。」 陆焕的记忆里一向极好,虽然说没有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只要接触过,都还是会有印象的。 顾郁神色复杂的看着陆焕。 「咱家小区门口的那个花店。」 陆换勐然想起,他俩吵架那天进过的那家新开的花店。 店长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脖子上挂着一串鸢尾花项鍊! 「他就是照片上这个人,也是安岁穗日记里的那个『哥』。」 「沈苑。」 第16章 「怎么会是他呢?」 顾郁喃喃自语间,这才惊诧发现,那天自己做的嫌疑人心理特写,和沈苑究竟有多么的相符。 男性, 年龄在20到25岁之间, 身高在185到190左右, 体重75公斤重左右, 上过大学,受过高等教育,工作环境相对较为自由,青少年期间生活得很幸福,后期遭遇了重大打击或家庭变故。 沈苑是顶尖的设计学院毕业的,原本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回国后没多久父母就出了车祸,双双命陨当场。 沈苑也从此一蹶不振。 顾郁和沈苑相识已经有些年头了,当年陆焕一气之下和顾郁分手时,顾郁大病了一场,连做了三四场手术。 卫云殇看着顾郁身体状况迟迟没有什么好转 ,性子也越来越沉闷,就把顾郁送到英国呆了两个月。 名为休养,实则是想让他避开那些触景生情的场景。 顾郁就是那个时候与沈苑相识的。 后来顾郁身体好转回国高考,考上了津公大,二人之间也奇蹟般的没有失联。 沈苑父母出车祸那段日子,他正在兰海市市局上班。 身在同一个城市,陪伴他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沈苑真的曾是自己一个手都能掰出来的朋友之一。 后来的沈苑似乎是突然看开了一般,只是在兰海市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自在的维持着自己的生计。 今年生意渐好,陆陆续续又开了几家分店,眼看着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却…… 顾郁默默地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扬子,给我查一个人。」 「好,您说。」 顾郁看着照片上的人,神色复杂。 「沈苑,查他从小到大所有和安岁穗生活轨迹重叠的地方,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陆焕看着顾郁惨白的脸色,有些难受。 他没有忍住轻轻地抚了抚顾郁的发顶。 二人皆是一愣。 顾郁还没反应过来,陆焕就不自然地掩面咳了一声。 「去门口的小吃摊对付一口吧,一天没吃东西了。」 顾郁看了看右手腕上的腕錶,竟然已经下午两点了。 确实是饿了,可顾郁却没什么胃口。 「你去吃吧,我去办公室休息一下……」 陆焕不放心地拉住了顾郁,「不行,不吃饭的话你身体受不了,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呢,别逞强。」 顾郁轻轻地拂下了陆焕的手,「对不住,我真的有些累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陆焕看着走进大楼的顾郁脚步凌乱,有些不解。 第33页 看着对面的街的小吃摊,陆焕犹豫了一下,还是小跑过了马路。 顾郁走进市局给自己安排的临时办公室,重重地把自己摔进了并不柔软的椅子。 他突然觉得好累,就连从前在兰海市参加特大连环绑架案都没有这么累过。 来津京仅仅几天,可似乎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占据了他的大脑。 陈余华、赵萧然等一行人的死亡是真的。 安岁穗的尖叫,屈辱,绝望是真的。 沈苑的阴蛰,杀人动机也是真的。 学校的隐瞒,威胁,封口更是真的。 还有那个女设计师的自杀案和那张便利贴纸条…… 顾郁揉了揉眉心,突然觉得头痛欲裂。 咚咚咚—— 「进。」 顾郁连忙坐起身子搓了把脸,让自己精神一点。 没想到开门的是陆焕。 陆焕手里抱着一碗红油凉面和一根草莓糖葫芦,轻轻地放在顾郁的桌子上。 顾郁看着陆焕手里的糖葫芦,倏地愣住了。 陆焕手忙脚乱别扭地扭头解释,「别多想,是你说没胃口。糖葫芦吃了能开胃,赶紧吃吧。」 顾郁有些无语地看着耳根子红到脖子根的陆焕,笑出了声。 「山楂开胃,草莓开哪门子的胃啊?」 「没有山楂,有的吃就不错了,」陆焕偷偷瞄了顾郁一眼,有些不自在。 「吃不吃,不吃我可拿走了。」 说着就拿起糖葫芦转身。 顾郁连忙起身隔着桌子勾住了陆焕的皮带,「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啊?」 陆焕这才不自在地坐下来,掏出了两个餐盒。 两碗红油凉面,细细的粉上裹着红油,上面还撒了葱花芝麻。 顾郁仔细看了看两碗的不同,自己这碗有葱花但没有香菜。 陆焕手里那碗却是有香菜没有葱花。 说来两个人的口味也是不合,从前在一起时便是常常因为调味放香菜还是放葱花而争吵不已。 陆焕自小不吃葱,大葱小葱生葱熟葱都不吃,只要葱花进口,便会引起生理性的呕吐。 而顾郁不同,他觉得葱有甜味,过油葱更是有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香味。顾郁不挑食,唯独是看到香菜就头痛,闻到香菜就上头。 两人曾几何时几次的分手边缘都是因为做饭时的分歧。 「沈苑……你很熟?」 陆焕发现顾郁自从看完那几张照片后,状态就非产不对劲。 顾郁虽然不是一个乐观活泼的人,但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笑脸,这么罕见的情绪失控除了当年母亲的事情,他是第一次见。 「嗯,他是一个非常善良,也非常阳光的人……」 顾郁闷头吃着嘴里的面,他是真的有些饿了。 「当年我在英国,他救过我一命。」 陆焕突然有些吃惊地抬起头。 「救你一命?」 顾郁沉默地点了点头,对什么事情显然不愿意多谈,陆焕也就没有追问。 虽然他真的很想知道,但每个人都有拥有自己小秘密的权利,哪怕是父母爱人之间都不会无话不谈,更何况他们现在只是同事关系。 扬子敲了敲门,拿着一份资料就探进头来。 「安岁穗和沈苑的所有生活轨迹都查过了,重合的地方我已经标註出来了,顾博士您现在要看看吗?」 顾郁抽出一张纸巾,优雅的擦了擦嘴边的红油。 「拿来吧。」顾郁接过文件夹的一瞬间,突然抬头。 「你们是不是也没吃呢?我给你们叫个外卖吧。」 扬子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顾博士,陆队刚刚已经给我们带了午饭回来了,我们已经吃完了。」 顾郁有些意外地看着陆焕。 「看什么?」 陆焕拿过顾郁手里的文件夹翻看了起来。 顾郁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收起了两人吃剩的餐盒,又拿纸巾仔细擦了擦桌子。 「怎么样?」 顾郁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陆焕身边。 「他们都是兰海市人,都曾在同一个美术老师手下学习过,二人在兰海市的老宅在同一个小区,二人初中高中皆毕业于兰大附属中学,沈苑比安岁穗大两岁,安岁穗考上津京美院的时候,沈苑已经在英国上大三了,以及安岁穗失联于沈苑回国的前一天。」 顾郁沉默地看着,「申请逮捕令吧。」 陆焕看着顾郁走到办公室窗口,背影格外落寞。 「你很看重他?」 顾郁微微侧头,声音有些飘忽。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陆焕拿出手机,拨给了裴映川。 「餵?怎么样了?」 裴映川已经被晒的几乎要褪一层皮了,他顶着烈日,看着漫山遍野的坑,有些心力交瘁。 「不行,这洛碛山范围太大了,我们只能一点一点挖。」 楚樨正拿着大铲子刨着警犬停下的地方。 「映川,你们再坚持一下,我马上跟上面申请,再调一些人手过去,等这边弄完了我去帮你们。」 「先不说这个了,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裴映川招唿人上车休息一下喝口,大半天过去了,警犬都蔫儿了。 第34页 「徐元腨还在追捕,陈霖死了,但跟杀死陈余华赵萧然的手法不一样,可以肯定非同一人作案。现在有两个兇手,杀害陈余华赵萧然的和杀害陈霖的。」 陆焕看了顾郁一眼,「杀害陈余华赵萧然的我们已经锁定目标了,是安岁穗的恋人沈苑,已经申请逮捕令了,我们即刻就可以将其抓获。」 「好,等我这边忙完今晚回去开个会。」 裴映川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三点了。 「对了,我给你发的连结你看了吗?」 裴映川眉头一挑,「你给我发连结了?我还没来得及看,等下看。」 「嗯,那就先这样。」 陆焕挂了电话,拍了拍顾郁的肩头。 「走吧,扬子已经去申请逮捕令了。」 「嗯。」 顾郁点了点头,「津京美院那群老东西抓了吗?」 虽然抓捕犯人天经地义,义不容辞。 可要把这起蓄意谋杀这件事一味地加注在沈苑身上,却又有些不太对。 当所有骯脏腐烂的真相浮于水面时,人们的目光只会放于表面那骇人的丑陋,几乎不会有人去探查深究水底那不见天日的黑暗与骯脏。 「当然,归根究底,如果不是他们放任赵萧然几人,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你放心,一个都别想跑。」 顾郁回头看着陆焕坚定的双眼,有些释然。 两人迅速下楼,带上几个人,飞速驶向云杉雅苑外的那一条商业街。 顾郁坐在副驾驶,给沈苑打了一个电话。 「喂,哥。」 顾郁听着沈苑不同于平常的声音,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权衡。 「你在哪儿?我有话问你。」 沈苑沉思了一下,平静地说。 「我就在店里,你放心,我哪里都不会去,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第17章 顾郁透过玻璃门,看着在里面修剪向日葵的沈苑,神色晦暗不明。 陆焕抓住顾郁冰凉的指尖。 「进去吗?」 顾郁知道陆焕在问什么,他怕自己看到这样的场面会难过。 「不用,走吧。」 顾郁轻轻推开店门,门上的风铃一如往昔一般清脆悦耳。 然而时移世易,心境却是截然相反了。 「哥,你来了……」 沈苑抬起头,脸上依旧是单纯的笑容,沈苑放下手中的向日葵,拿起一张米色和黄色的雾面纸,熟练的包了起来。 顾郁草草扫了一眼,柜檯前竟是已经有二十多束包过的向日葵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 沈苑没有抬头,只是低头一边包花一边平静地说。 「我在给你包花啊,以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你都收不到我包的花了,但你放心,我把小何从兰海市调过来了,以后你买花,还是由她来包,她也知道你的喜好。」 顾郁面无表情的看着沈苑,冰冷地说。 「九月十二号晚上,你在哪儿?」 沈苑包完最后一束花,强迫症般地理了理边角,满意地笑了笑。 抬起头看着顾郁,认真地说。 「不用问了,就是我杀了陈余华和赵萧然。」 沈苑说完又看了看顾郁身后的陆焕,突然开口。 「你就是陆警官吧。」 陆焕微微颔首,手里拿着一抹在阳光下格外亮眼的银色。 沈苑的眼神在两人毫无交流的眼神和肢体动作里,看出了什么。 「郁哥很喜欢你,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误会,但无论如何,我都请求你不要抱有偏见地去看待郁哥,他是一个很孤独也很善良的人,这些年他身边没什么朋友,我走了,还希望陆警官您,多多照拂。」 陆焕侧头看了看身边的顾郁,点了点头。 「市局的匿名邮件也是你发的。」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沈苑直截了当的认下了所有罪行。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好,我都会一一回答你们。」 陆焕勐然察觉到了空气中有些不大对的气息。 沈苑一直站在柜檯旁,他们也没有敢贸然上前,因为沈苑手里一直拿着一把黑色的大剪刀。 陆焕侧着身子对身后的武陆轻声说,「叫辆救护车以备不时之需。」 沈苑仿佛像个没事人一样在整理着柜檯,唯一不妥的是,手里的那把锋利的大剪刀一直没有放下。 扬子举着执法记录仪站在店内一角。 顾郁上前几步却被沈苑叫在了原地。 「别过来,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问吧,我不会跑的。」 顾郁心里却是打起了鼓,强烈地不安涌上心头。 「九月十二号晚上,你是如何杀了陈余华的?」 沈苑站在原地,看着顾郁,平静地说。 「我用匿名邮件约他到废弃工厂,告诉他我手里有录像。」 沈苑耸了耸肩膀,「可谁知道这傢伙不信,以为当年的录像都被赵家给处理干净了。」 「直到我拿出录像,他才跟我翻脸问我想干什么。我起先没想杀他的,我只是想威胁他让他去自首。」 沈苑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似乎一提到陈余华和赵萧然,他身上的戾气就会无处躲藏。 「谁知道他竟然敢辱骂阿穗,那话难听的我都说不出口,我一气之下,就杀了。」 第35页 语气轻松的仿佛踩死了只蚂蚁一样。 沈苑冷笑了一声。 「赵萧然就更不用提了,他都不用我吓唬,自己就跪下求饶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顾郁眼尾通红的看着云淡风轻的沈苑,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 沈苑突然笑出了声,「跪下求饶了就该原谅吗?犯了错误只要承认错误并改正就完了?不用付出一点代价?!」 「他会付出代价!」顾郁气急,「你拿着录像来市局找我们,我们会帮助你,法律会制裁他们!你为什么不来报警?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一定要以这样的方式去解决这一切呢?」 「报警?」沈苑突然冷笑了一声,「有用吗?你们会把赵萧然他们五个通通都判死刑吗?!」 沈苑眼眶湿润地摇摇头,「不会。」 「所以既然你们做不到,我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顾郁唿吸都在颤抖着,「我再问你,陈余华的死亡现场为什么那么干净?你是用什么方法清理了现场?」 顾郁至今都印象深刻,那个他们查了几天几夜,想破了头都没有合理解释出的干净的犯罪现场。 沈苑却是有些迷茫地看向顾郁和陆焕。 「清理现场?我没有清理现场啊。我杀了陈余华就是为了给津京美院那群老东西和赵萧然他们一个警醒,我还巴不得你们找到我呢,我怎么会清理现场?」 陆焕心下一惊,想起了顾郁的推断。 当时几人都以为杀人者和清理现场的是一个人。 可顾郁却提出了现场有两个人的看法,当时只是随意一听,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顾郁心下瞭然,清理现场的人,多半就是交给沈苑录像,教唆沈苑的人。 「他是谁?」 沈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什么他?」 「交给你安岁穗被侵犯视频的人。」 沈苑也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是收到了匿名邮件,我杀人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顾郁痛心疾首,侧头看了一眼陆焕,陆焕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顾郁不忍心看,只能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沈苑看着顾郁的背影,心道还是给顾郁添麻烦了。 轻轻地把颈间的鸢尾花项鍊拽了下来。 这条项鍊,是安岁穗考上津京美院那年,专门为沈苑设计的。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材质,可沈苑却保留至今。 这条项鍊承载着十八岁的安岁穗对于阳光背面爱情的美好嚮往, 承载着他对于未来幸福生活的无限渴望, 承载着全心全意奔向未来的希望, 承载着有朝一日能在阳光下与沈苑相拥的梦想。 …… 「对不起,郁哥。」 顾郁回头的瞬间,沈苑毅然决然的用那把锋利的剪刀狠狠的擦过了左侧脖颈。 「不要——」顾郁和陆焕扑向沈苑的瞬间,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沈苑几乎倒地的瞬间身体就出现了轻微地抽动。 几人惊慌失措地扑上前,顾郁死死地按着沈苑的颈动脉,却收效甚微。 顾郁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苑的双眼,喷出的血迹溅到了顾郁的脸上,又滴进沈苑的眼中。 仿佛血泪。 顾郁看着沈苑的嘴唇轻轻的蠕动着,急切的俯下身去听。 「找、找到……阿穗……」 「好、好……」顾郁双眼猩红,滚烫的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沈苑的脸上,「哥给你找到他,哥一定给你找到他……你别死,你还没有见到阿穗呢……」 陆焕迅速脱了外套按压在了沈苑脖颈上,在不影响唿吸的情况下尽力止血。 「武陆,救护车呢?」 武陆匆匆从店外跑进来,「到了已经在路口了,马上就到了!」 「我……看见……阿穗了……」 顾郁看着沈苑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好看的一双杏眼逐渐失焦。 七年前满地是血的案发现场仿佛又出现在顾郁眼前。 一股足以击溃顾郁意志力的恐惧瞬间袭来。 「没有!你的阿穗还没找到,他还在洛碛山等着你去找他呢——」 顾郁瞬间失控,冲着沈苑大吼。 「别信你看到的那个,他是假的……」 顾郁双耳出现了严重的耳鸣,他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 直到陆焕把满身是血顾郁从沈苑身上拖了下来,顾郁才反应过来救护车到了。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跟上了救护车。 陆焕不放心,跟上了车,把现场交给扬子他们处理。 顾郁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血迹,动完手术没两天的手指石膏上也尽是血痕。 陆焕试探性的蹭了蹭顾郁的胳膊,才发现顾郁的身上热的可怕。 「你发烧了?」 顾郁没有理会,其实从他动完手术起就一直断断续续在发烧了。 不过他没有在意,术后发烧很正常,反正也死不了人。 「没事。」 顾郁静静地看着被三名医生手忙脚乱抢救止血的沈苑,精神有些恍惚。 「陆焕,他会死吗?」 陆焕看着不容乐观的出血量,只能轻声安慰。 「虽然颈动脉破裂的存活率不高,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你先不要急。」 第36页 顾郁默默地点了点头。 「陈霖的死你怎么看?」 陆焕闻言一愣,他没想到上一秒还恍恍惚惚六神无主的人,下一秒却冷静地跟他谈论起了案情。 「徐元腨的嫌疑最大,卜川现在已经送往精神病院,陈霖遇害当晚,他一直在水房,后来被我们带回局里,他一直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没有作案时间。」 顾郁沉默着点了点头,「而且现在跟安岁穗被霸凌性侵一案还有关系还活着的只有他了,找到他一切问题就都有答案了。」 「已经派人追捕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 救护车到达津京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急诊科,一下车沈苑就被一群医护人员一窝蜂地推了进去。 陆焕看着顾郁刚做完手术没多久的手指,又开始不自然地颤抖着,就知道刚才顾郁不顾一切扑上去的时候,又弄伤了手指。 「手指要不要处理一下?」 顾郁只是摇了摇头,默默地坐在抢救室外面。 「我要等他的消息。」 陆焕起身出去处理后续的相关事宜,只留下顾郁一个人守在抢救室门口。 顾郁呆呆的望着自己手上的手錶,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顾郁踉跄着站了起来,满眼希冀的抓着医生的手。 「怎么样了?」 医生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抱歉,我们尽力了。」 第18章 顾郁攥着医生袖子的手渐渐松开。 陆焕打完电话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扶住。 「怎么了?」 陆焕探究的目光看向医生,医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陆焕心下瞭然。 「顾郁,你去处理一下手上的伤,你还在发烧。」 陆焕摸着顾郁明显不正常的体温轻声说。 盖着白色床单的床从抢救室推出,顾郁面无表情的上前,却没有勇气掀开。 陆焕从后面搀着顾郁,顾郁忽然感觉鼻腔里涌进了浓重的血腥气,低头看向自己双手上一片鲜红,突然涌起一阵噁心。 「唔——」 顾郁还没来得及捂嘴,就眼前一黑。 「阿郁——」 陆焕抱起顾郁就往抢救室跑。 洛碛山残阳似血,裴映川看着体力不支累倒在车上的十几只警犬陷入了沉思。 难道是自己的思路出错了? 洛碛山是津京市境内最大的一座5a级风景区,六年前开发,主要开放的就是东边跟北面的两座主峰,西南面几乎还处于未开发阶段,鲜少有人烟。 所以这一下午他们几乎是围着西南方向的荒山在搜查。 因为假定安岁穗死于三月中旬,被抛尸或者埋在了洛碛山两座主峰。 那歷经这几个旅游高峰,被人发现的概率应该很高才对,可是歷经五一、端午、暑假,却从没接到任何一起报警。 八月份,洛碛山景区甚至在东面的主峰下盖起了别墅区,动工动土这么久,也没有接到报警。 所以理论上嫌疑最大的可能就是西南的未开发区。 楚樨拿着一瓶矿泉水递给了拿着掀站在夕阳下发呆的刑侦队长。 「喝口水吧,马上入夜了,这边不好走,明天我们再继续搜。」 裴映川接过水,望着山头火红的霞云。 「看样子,明天是个好天气,不会耽误我们的进度。」 楚樨点点头,「我们排查完这片了,明天加派点人手过来,预计有个三四天,就会有结果了。 裴映川看着楚樨,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有些失望。 「我感觉是我的判断失误了。」 裴映川总觉得哪里不对,西南方向的未开发区没有,就只有可能在东北的主峰方向了。 楚樨从包里掏出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了裴映川。 「先擦擦汗吧,休息十分钟,我们开车往回走。」 裴映川点点头。 赶上晚高峰的裴映川一行人,花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回到市局。 裴映川一进市局就张罗几人开会。 「诶,裴队你回来了!」 郑淮阳兴奋地抱着文件迎了上去。 裴映川点点头,张望着四处寻找陆焕的身影。 「你们陆副呢?」 郑淮阳眼神一暗,低下头说。 「本来陆副他们下午去抓杀害陈余华和赵萧然的嫌疑人了,但一个小时之前小武师兄打电话来说,嫌疑人拒捕,当场自杀了。」 「什么?自杀了?」 裴映川有些震惊,犯罪后自戕他是见过的,但多半是杀完人后当场选择了结自己,但事情败露,当着警察面自杀的,这还是头一个。 郑淮阳点了点头,「据说陆副队发现嫌疑人有拒捕情绪时就叫小武师兄叫了辆救护车,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听说颈动脉破裂出了好多血,已经送去医院抢救了,但目前还没有消息。」 「有消息了。」 陆焕浑身是血的走了进来,脸上的喷溅型血迹都还没来得及擦拭。 裴映川看见陆焕的情状,震惊不已,连忙上面上下其手的摸了摸。 「你受伤了?!」 陆焕拍了拍裴映川的肩膀,摇了摇头。 「没事,不用担心。」 「嫌疑人怎么样了?」 第37页 裴映川心下有些不安地看着陆焕。 陆焕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几人。 「过世了。」 几人之间霎时一片寂静。 裴映川率先打破从沉静,招唿几人进会议室开会。 杨友天敲了敲门,把手里的化验报告交给了裴映川。 「陈霖携带hiv病毒。」 陆焕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安岁穗被侵犯的录像一边一边在陆焕脑海中回放,对于陈霖几人,他真的施捨不出一丝同情。 陆焕结果报告,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这帮混蛋还真是劣迹斑斑。」 裴映川不明所以地看着几人。 郑淮阳突然想起裴映川早上就出门,怕是刨了一天的坑,还没来得及看。 陆焕示意郑淮阳打开视频。 「裴队,你有个心理准备。」 裴映川不明的所以的看着他们点了点头。 开头依旧是那一声悽厉的惨叫。 陆焕闭上眼转头,他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一遍。 裴映川惊诧的看着大屏幕,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这是……」 陆焕看着满眼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裴映川,点了点头。 「这就是安岁穗自杀的诱因。」 裴映川深吸了一口气,视频里一声一声污言秽语冲击着他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怒上心头。 「他妈的,一群混蛋。」 陆焕示意郑淮阳关掉录像,「这个录像我今天全程看完了,时长一共是两个小时三十七分钟,是由不同阶段的二十一份视频拼凑起来的,时间从去年的十月初一直到今年的三月中旬。」 郑淮阳拿出本子,对着几人说。 「裴队,陆副,今天跟着顾博士回来的那个叫韩翀的男生,提供了一些线索,我们现在已经基本掌握陈余华、赵萧然和犯罪嫌疑人沈苑的恩怨了。」 「我做了基本的案情梳理,时间线基本已经串起来了。」 郑淮阳是考进市局刑侦队不久的新人,现在刚刚转正。 从一开始地手忙脚乱,畏畏缩缩。到现在地勤勤恳恳,胆大心细。裴映川和陆焕一直很欣赏他,尤其是陆焕,十分享受看着新人在自己手里成长起来的感觉,就好像弟弟一样。 郑淮阳点了点头,扯过透明板。 「时间上我基本已经梳理清楚了,三月中旬安岁穗失联,四月初的时候一直联繫不上安岁穗的沈苑就来过津京美院,但因为校长及股东给的压力,没有学生敢吐露,只能含煳其辞的说不知道。」 「后来四月中旬的时候,沈苑得到了安岁穗退学的消息,以为安岁穗回到了兰海市,所以他启程回兰海市寻找安岁穗。」 郑淮阳在时间线下接着写下了韩翀的名字。 「后来五一的时候,去兰海市旅游的韩翀陪着女朋友去沈苑的花店里去买花,沈苑随口问了一句韩翀是哪里毕业的。」 「据韩翀的口供说,沈苑当时得知他是津京美术学院的大四生,情绪非常激动。当即就抓着他问认不认识一个叫安岁穗的男孩。韩翀就把安岁穗自杀那天在天台的实情全部告诉了沈苑,我大概估摸着,沈苑就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计划谋杀赵萧然陈余华他们几个了。」 裴映川眉头一皱,「那这视频是怎么回事,也是韩翀给他的?」 郑淮阳摇了摇头。 「不是,我刚打电话问过小武师兄,说视频的来源是沈苑收到的一封匿名邮件,那个邮件我查过了,是跳板,查不到。」 陆焕敲了敲桌子,「而且当时在店里,顾郁在问沈苑是如何清理陈余华犯案现场的时候,沈苑否认了。」 裴映川眉头一挑, 「所以顾郁的推测是对的,沈苑真的没有清理现场,清理现场的是另外一个人,陈余华案发现场有第二个人!」 「嗯,」陆焕点了点头,「我和顾郁推测,这个人就是给沈苑发邮件的那个人,而且我怀疑,有教唆犯罪的成分。」 说道顾郁,裴映川勐然发现顾郁不在。 「诶,小顾呢?开会怎么不在啊?」 陆焕十分头疼的摸了摸后脑勺。 「顾郁今天帮沈苑止血的时候弄伤了手指,骨裂严重了,医生处理完安排了住院,我等下下班去看看他。」 「陈霖呢?」 郑淮阳把透明板推回原地,推测说。 「陈霖的死,我和陆副都一致认为和徐元腨有关系,但徐元腨现在处于失踪阶段,正在全力追捕。」 裴映川一时之间有些失语,他之前不是没有办过有关校园很暴力和侵犯的案子,但性质这么恶劣,全校或隐瞒或包庇的真的头一次见。 「津京美术学院的校长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让他们闭的嘴,我真的很好奇。」 陆焕向后一仰,靠在背倚上。 「韩翀说,保研,加分推荐信,交换生名额学费生活费全免,再者就是不给毕业证书,记大过。」 「那这样,明天继续协调各区外勤,去洛碛山搜山,小郑。」 「在!」 郑淮阳看着分配任务的裴映川,腰杆挺地笔直。 「明天查一下车站机场的进出记录,看看能不能找到徐元腨的消息,目前来看,他流窜的可能性比较大。」 第38页 郑淮阳点了点头,「裴队,放心,我早上就发协查通告,一旦有消息我立刻汇报给您。」 「好。」 「对了,你那边怎么样?」 陆焕看着裴映川,许是晒了一天的缘故,一向不怎么白净的裴映川,都愣生生黑了一个度。 「别提了——」 裴映川说起来就是一阵头疼。 「因为洛碛山主峰在东北面,常年游客不断,所以我根据这个,推断在洛碛山西南面的未开发区抛尸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我们今天就把整个西南边的未开发区都摸遍了,没有任何不对劲。」 陆焕眉头一皱,「那不对啊,抛尸如果抛在东北面的主峰,以洛碛山的知名度和巨大的客流量,不可能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消息。」 「就是说啊,主峰山脚东面还有个别墅开发区呢,都动工一个多月了,有尸体早就挖出来了,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裴映川靠着椅子,回想着自己的推断,十分头疼。 「等等,你说什么?别墅开发区?」 陆焕心下勐地一跳,看向了裴映川。 第19章 (从12月13号起本章倒v,谢谢。) 「对啊, 怎么了?」 裴映川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陆焕。 陆焕突然起身,「小郑,快去查一下, 洛碛山主峰山脚下的别墅园区开发项目是哪家公司,负责人是谁?法人是谁?」 「好, 给我十分钟, 马上。」 郑淮阳跑去工位拿出了笔记本电脑。 时钟的指针一点一点划过錶盘, 留下时间的痕迹。 陆焕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裴映川翻看着案件资料,忽然发现赵萧然的父亲是学校的大股东。 裴映川勐然坐直了身体,转头看着陆焕。 「你是怀疑……「 陆焕点了点头,「只是猜测, 还需要证据。」 「查到了!」 郑淮阳飞快的把电脑界面投影到了身后大屏幕上。 「洛碛山山下的别墅区是一家叫凤阳的房地产公司开发的,ceo是赵铉, 赵萧然的父亲。」 裴映川犹如醍醐灌顶, 赵萧然的父亲既然能蹿腾学校压下安岁穗被侵犯霸凌自杀的消息, 那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帮儿子擦屁股埋尸也是理所应当。 「果然啊, 有这样的父亲,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陆焕眼神冰冷,「明天一早去跟林局申请搜查令, 这毕竟是市里的项目,有些流程是必须要走的。」 「行, 那就到这里, 时间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裴映川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抖了抖身上的尘土。 「不行了,我得回去换身衣服, 全是土,真是受不了了。」 陆焕贊同的看着裴映川点了点头,还皱着眉头略有些嫌弃地説。 「确实,裴队,你都馊了。」 裴映川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一头扎进了陆焕的怀里,把头上的土和喊全部蹭在了陆焕的外套上。 陆焕紧皱着眉头却没有推开,只是默默地看向门口。 「裴队,你回头,有美人。」 裴映川哪顾得回头,继续在陆焕身上蹭蹭蹭,恨不得把全身的土全都蹭到陆焕身上。 「什么美人,咱们队里全是糙汉子,连个小姑娘都没有一个,哪来的美人,可别吹牛皮了。」 陆焕突然笑意盈盈地看着门口打了声招唿。 「楚樨,来了?你也要下班了吗?」 裴映川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的身体勐地一僵,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楚樨。 「阿、阿樨,你怎么来了?」 楚樨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 裴映川突然勐地一个激灵。 「我来的不是时候,耽误裴队交流感情了?」 「不不不不、不是。」 裴映川勐地坐直了身体,咳了两声。 「行了,已经十点半了,都回去休息。」 郑淮阳几人红着眼睛打了几个哈欠,跟陆焕裴映川一行人告别。 裴映川凑到楚樨跟前,讨好地说。 「你来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楚樨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有,但不是你。」 楚樨转头看向陆焕,「顾郁呢?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他。」 陆焕有些遗憾地看着从楚樨。 「顾郁可能要休息两天。那个沈苑是顾郁的至交好友,今天这件事情对他打击很大,再加上手术后没有休息烧了两天,体力不支直接晕倒了。」 「那你要去医院照顾他吗?」 陆焕点了点头,「嗯,没有人陪床,我不放心,去瞧瞧。」 「那带上我一起吧,我也去看看他,没见到人总是有些不放心。」 说着楚樨就跟着陆焕走了出去。 裴映川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连忙关了会议室的灯,跑了出去。 「诶——等等我呀,我也要去!」 楚樨拽着车门看着亦步亦趋跟上来的裴映川有些无语。 「你跟过来干嘛?」 裴映川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关心下属了,我的下属病了我去慰问一下,不妨碍吧。」 楚樨眉头一挑,「随便。」 楚樨自觉地坐了后座,把副驾驶留给了裴映川,没想到裴映川直接上了后座。 第39页 「来来来。阿樨,往里坐,给我留个位置。」 楚樨皱着眉头有些嫌弃地看着裴映川。 「你怎么不去坐副驾,你让陆焕一个人坐前面合适吗?弄得好像人家是我俩的司机一样。」 陆焕倒是没所谓地伸了伸手,「没事没事,我不介意,你们开心就好。」 夜晚的霓虹灯点缀着这个入夜仍车水马龙的城市,金融区大楼的灯光亮着,那是年轻人对于未来的奋斗与期望。 而小区的万家灯火,点燃着每一位旅人的归程。 或明或暗。 将近十一点的市中心街道上,早已没了晚高峰时地拥挤。 楚樨的目光有些呆滞,陆焕从后视镜里看到,给裴映川使了个眼色。 裴映川小心翼翼地转头,他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点,每次楚樨只要是犯困,就会反应迟钝开始发呆。 「困了?」 楚樨嘴硬,摇了摇头。 「没有。」 裴映川上前点了首萧邦的夜曲出来,没多久楚樨就开始频繁地『小鸡啄米』。 裴映川忍着笑,把已经困得七荤八素的人轻轻地按在自己肩头。 楚樨或是没反抗,或是真的困迷煳了,竟是径直靠在裴映川肩上昏睡了过去。 陆焕调高了车里的空调温度。 「映川,我刚空调开得有点低,后面有毯子,你给他裹一下吧,别睡感冒了。」 裴映川小心翼翼的动着,别扭地给楚樨盖上了毯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焕透过后视镜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有些好笑却又有些羡慕。 不知道顾郁怎么样了。 陆焕不声不响的加快了速度。 停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后,看着后面睡的四仰八叉的两人,陆焕有些无奈。 今天他和顾郁倒是没出什么力,可是苦了裴映川和楚樨几人,在山上刨了一天,怎么可能不累。 陆焕轻轻地拍了拍裴映川, 「老裴?老裴?」 还没叫醒裴映川倒是先叫醒了楚樨。 楚樨刚醒是眼神有些迷茫,看见陆焕的脸,理智才慢慢回笼。 「到了?」 「嗯。」 陆焕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没事,你叫一下老裴吧,我刚叫了好几声他都不醒。」 楚樨把自己身上的毯子拿下来,叠的整整齐齐地放在后座上。 转头拍了拍裴映川的胳膊。 「裴映川,裴映川?我们到医院了,快醒醒!」 陆焕看着后视镜,十分期待着楚樨会上去给他一下,把人直接拍醒。 裴映川哼哼唧唧地蹭了蹭,直接抱上的楚樨的腰,又摸又捏,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嘟囔着写什么。 楚樨看着陆焕,脸有些红了。 他凑到裴映川嘴边,想听清楚他在嘟囔些什么。 「美女……腰真细啊……真像、」 啪———— 裴映川勐然惊醒,摸着自己的脸,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脸黑成锅底的楚樨。 陆焕实在是憋不住笑了,率先打开车门下了车。 「你们慢慢解决,我先上去了,住院部704,记得锁车。」 裴映川捂着脸无辜地看着楚樨。 「你打我干嘛?」 楚樨冷冷地盯着裴映川看,半晌没说一句话,直接下了车。 裴映川连忙下车,锁了车后踉踉跄跄地跟上了楚樨。 陆焕乘着电梯上了七楼,手里拎着从医院门口买来的盒饭和两盒草莓。 走到门口时,却透过病房门窗看见了一个男人高大的背影。 是卫云殇。 陆焕面色瞬间冷了下来,看着里面顾郁手里端着的汤,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盒饭,有些失落。 咚咚咚———— 「进来吧。」 陆焕拎着廉价的便利店袋子,走进了病房。 顾郁看见陆焕,眼睛一亮。 「陆焕?你怎么过来了?忙了一天不回家休息?」 陆焕把草莓放到桌子上,就这塑料盒子打算拿去水房洗一洗。 「不用了,我不放心,晚上我陪着你吧。」 卫云殇从陆焕进来就有些不满的盯着他看,他是真搞不懂自己的小儿子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傢伙。 手里拎着街边摊买来的廉价草莓,廉价盒饭,那东西给顾郁吃真的不怕闹肚子? 陆焕洗完草莓,坐在床的另一侧,递给了顾郁。 这草莓不像超市里卖的那样大,都是小小的。 顾郁有些欣喜尝地了一个,「嗯,好甜,你是在哪里买的?」 陆焕看着顾郁又开始没心没肺地笑,这才放下心。 「门口的一个奶奶卖的,说是自家小园子里种的,我看太晚了,就都买了。」 卫云殇看着顾郁没出息的样子,两盆草莓就收买了,不禁白眼翻到了天上。 「小郁,那我就先走了,我明天还有课。」 顾郁点了点头,「嗯,路上注意安全啊卫叔叔。」 卫云殇摆了摆手,「放心。」 陆焕这才反应过来,顾郁叫卫云殇什么。 「叔叔?」 顾郁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啊,这是我养父,我妈妈死后一直都是他在抚养我。」 陆焕突然背过身去长舒了一口气。 第40页 不是男朋友就好……不是男朋友就好…… 顾郁有些奇怪地戳了戳陆焕,「喂,你怎么了?」 陆焕转过身来,面色如常地摇了摇头。 「没事。」 顾郁看着桌上的盒饭,有些好奇。 「那是什么?」 陆焕有些窘迫的用手盖着。 「这个、这个是盒饭,我还……没有吃晚饭。」 「那你快吃啊,这都几点了!」 顾郁听到陆焕没吃饭有些急了,连声催促着, 「快吃啊,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饭!。」 陆焕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开了盒饭。 出乎意料的,有些好吃。 虽然都是一些家常的菜,但味道是真的不错,看的顾郁都有些馋了。 顾郁抻着脖子看着陆焕,小声地问。 「我可以尝一口吗?」 陆焕点了点头,刚想把筷子递给顾郁,却又突然想起自己用过,抽了张纸巾仔细擦了擦。 「哎呦,那么讲究干什么,我又不会嫌弃你。」 顾郁有些幽怨地说。 陆焕看着一手石膏一手针头的顾郁,端着饭小心翼翼地餵了过去。 顾郁有些受宠若惊,勾着唇笑了笑,一口接一口的吃着。 「太好吃了我天啊,这比咱家小区门口那人均四百的饭店好吃太多了,这多少钱啊?」 陆焕有些尴尬地说,「十二。」 顾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推门而入的楚樨和裴映川。 楚樨走在前面,面色有些难看。 而楚樨身后的裴映川脸上,明晃晃的印着一个大大的巴掌印,十分醒目。 顾郁勐地一下呛到,嘴里的饭径直喷到了陆焕脸上。 第20章 「咳咳咳咳————」 顾郁瞬间呛地满脸通红, 陆焕面无表情地拍了拍顾郁的后背,给他顺气。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顾郁没看着被自己喷了一脸的陆焕,瞬间僵住。 陆焕这个人说来也是很奇怪, 你说他有洁癖吧,这么多年盒饭泡面路边摊来者不拒。 但你说他没有洁癖吧, 这人一天洗三遍澡!不洗就睡不着觉。 顾郁有些怕怕地缩了缩脖子, 小心翼翼地抽出纸巾递给面无表情的陆焕。 「那个……要不你擦一下?」 陆焕意外地没有说什么, 只是拿起纸巾擦了擦, 「我去洗个脸,你们先聊。」 顾郁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微笑着打了招唿。 「裴队,楚哥, 你们怎么来了?」 楚樨有些担心地看着顾郁,「听说你病了, 不放心, 过来看看你。」 顾郁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 就只是普通感冒而已,明天就能出院了。」 裴映川有些尴尬地捂着自己的脸站在楚樨身后。 顾郁有些好奇, 「裴队, 你这脸……是怎么搞的?」 「呃……」 裴映川还没想好措辞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被楚樨冷声打断。 「刚刚裴队脸上有一只大蚊子, 对吧?」 楚樨回头看着裴映川, 裴映川心领神会,连忙点了点头。 「哦, 对对对,刚刚阿樨帮我打虫子来着。」 顾郁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确实哈,这津京的蚊子可比兰海的厉害多了。」 楚樨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顾郁。 「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你应该会喜欢。」 顾郁好奇的接过蓝色的丝绒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一只蓝宝石吊坠,足有十几克拉,品相极好。 「这是……」 顾郁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楚樨。 「我听说你母亲是este,刚好我父亲从拍卖行拍下了这颗『幻灭』,我母亲一向也不爱戴这些首饰,她听说你是este的儿子,吩咐我一定要物归原主。」 顾郁小心翼翼地捧着这颗吊坠,十分郑重地跟楚樨说了一声谢谢。 楚樨也只是摇了摇头。 「8·15的案子,至今都是悬案,上次映川跟我说了那个繁花路自杀的女设计师书房里放着的那张便利贴。虽然非常可疑,但还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就是8·15案连环杀手做的,你不要太紧绷了。」 顾郁只是沉默着点点头。 陆焕洗完脸出来,看着顾郁眼尾的红,眉头一皱。 「你们怎么了?」 顾郁率先开口,打断了楚樨地解释。 「没事。」 楚樨的眼睛来回在陆焕和顾郁身上游走着,心领神会的捏了一把身后裴映川的大腿。 「我靠——」 裴映川一声痛唿还没喊完,就被楚樨拽着走出去了。 「我们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吧,明天见。」 顾郁小心翼翼把蓝色的丝绒盒攥在手心。 陆焕看着顾郁落寞地抹着眼泪,默不作声地递了一张纸。 「怎么了?楚樨给你什么了?」 顾郁打开盒子,递给陆焕。 「这是我母亲和我父亲离婚时设计出来的一个项鍊,叫『幻灭』。这颗吊坠一开始被一个欧洲财阀的夫人买了去,后来听说那位夫人过世了,几经辗转,『幻灭』也没有了消息。」 顾郁的母亲este,是一位中法混血,在二十三年前以一颗『幻灭』直接跻身一线珠宝设计师的行列,不料两年后惨遭8·15连环杀手谋杀,兇手至今杳无音讯。 第41页 陆浑摸了摸顾郁的发顶,将盒子放在顾郁枕下。 「时间不早了,快睡觉。」 陆焕关掉了屋子里的灯,静静地合衣躺在了顾郁的身边。 止疼的药物或许有安眠的效果,或许是身旁躺着陆焕的缘故。 这一夜的觉,顾郁睡的格外舒适。 四点,窗外初升的朝阳调皮的穿过医院轻薄的窗帘,轻柔的落在了两人身上。 陆焕迷濛的睁开双眼,只一瞬,就瞬间恢復了清醒。 摺叠床有些硬,陆焕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颈,望向了床上的人。 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及肩的长髮凌乱的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眉心紧紧地皱着,仿佛这一觉睡的格外不安。 陆焕小心翼翼地下床,一个吻轻轻地落在顾郁头上,随后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顾郁醒来时,病房内早已没了陆焕的身影。 墙上的指针缓缓指向了七。 顾郁叫来护士拔了滞留针,准备去办出院。 「顾先生,你的情况真的还是再观察两天比较好。」 护士有些为难地站在床边。 顾郁坚决摇头。 「没关系,我已经没事了,办出院吧。」 陆焕拎着早餐进来时就看见顾郁在拔滞留针,脸色一变。 「你要干嘛?」 「出院,我已经没事了,今天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搜山。」 护士抽走针的一瞬间,顾郁死死按住了手背。 「你能不能爱惜一下你自己的身体,你现在就像是个瓷娃娃,今天这里不舒服,明天那里不舒服,你能不能好好养一养?世界缺你一个不会不转的。」 陆焕气急,顾郁的身体状况可真不比当年了,当年的顾郁虽然脾性有些娇纵,但身体素质一向是一流。 这七年也不知道是经歷了什么,身体状况差成这个样子。 昨天主治医师站在陆焕面前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差点把陆焕吓出心脏病。 低血压、低血糖、眩晕症、贫血、骨质疏松,胆结石等等等等。 陆焕险些都记不住。 「我不需要,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而且找到安岁穗是我答应沈苑的,我一定要去。」 陆焕对峙似地看向顾郁,顾郁也是毫不畏惧地看着陆焕的双眼。 终是陆焕嘆了一口气,败下阵来。 「给,换洗衣服,没有你家的密码,我就拿了一套我的,你穿上应该不会很大。」 顾郁拿起衣服比对了一下,有些震惊。 「你确定不会很大?」 陆焕摊了摊手,「这是我最小的衣服了。」 顾郁不禁感嘆这几年陆焕的块头真是越来越大了,衣服照着七年前大了不少。 两人匆匆收收拾完就赶往了市局。 裴映川站在楼下,远远看见陆焕的车招了招手。 「搜查令,搞定了,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了洛碛山东面的别墅开发区。 负责人见到警车脸色一变,支支吾吾地挡着门前不让进门。 裴映川冷着一张脸上前,将搜查令攥在手里。 「我们现在予以警告,你若是再敢阻拦执行公务,我们将会以涉嫌妨害公务罪将你逮捕。」 负责人看到搜查令勐地犹豫了起来。 裴映川只是轻轻地将人推到一边,带着一行人走了进去。 同时跟进的还有十只警犬。 陆焕刚进园区就接到了郑淮阳的电话。 「喂,陆副,抓到徐元腨了,他承认是他杀害了陈霖。」 「动机呢?」 「陈霖因为陈余华和赵萧然的死,早已经猜到了兇手一定和安岁穗有关系,再加上沈苑也给陈霖发了录像,所以陈霖找到徐元腨,商量着想去自首,毕竟还能保一条性命。但徐元腨不同意,他不想坐牢,两人就起了争执,后来徐元腨失手用水果刀杀害了陈霖。」 陆焕冷哼一声,失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顾郁拿着园区的建筑设计图,发现了一个西面的空地,还没有开始打地基。 按图上来看那边应该也是规划了一栋边户,但问过建筑工人后,发现那边的图纸临时做了改动,那边原本的边户改成了一座雕塑水池。 「先查这里。」 顾郁指给裴映川看,裴映川立马带着警犬和外勤跑向了园区最西面的雕塑水池。 陆焕接完电话回来时,顾郁正在询问园区的工人。 「你们先从那边开始打的地基?」 工人思索了一下,指了指东边。 「我们是从东边开始打的地基,到现在还没铺到西侧。」 「那为什么西边的雕塑水池先建起来了?」 顾郁眉头一皱,有些疑惑。 「水池不是我们修的,我们进来开工的时候,水池就已经修好了。经理说,是园区自带的。」 陆焕简直都想笑出声了,一片山脚下的未开发园区,哪来的雕塑水池? 顾郁转头使了一个眼色给陆焕,陆焕点了点头。 打发了工人,顾郁走到陆焕跟前,确定的说。 「徐元腨抓到了。」 陆焕点了点头。 顾郁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虽然安岁穗的尸体还没找到,但所幸所有嫌疑人已经全部归案了。 第42页 就在顾郁松一口气时,裴映川的电话火急火燎地打了过来。 「快来,找到了!」 陆焕抓着顾郁的手,飞速照着园区最西侧的雕塑水池奔去。 几辆车都先开了过去,这个别墅园区格外的大,以陆焕的速度,都足足跑了十分钟。 顾郁踉踉跄跄喘着粗气跟来时,只见十只警犬团团围着水池,在还未注水的池子里坐着,开始狂叫。 「怎么了?在这个池子底下?」 顾郁抓着楚樨的胳膊。 「只怕未必。」 楚樨抬头看了看高大的美人鱼雕塑,面色凝重。 裴映川脸色也十分难看,「找个吊机把这个雕塑给我拆下来。」 顾郁勐地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陆焕,陆焕点了下头,顾郁瞬间毛骨悚然。 安岁穗不在水池下…… 而是在雕塑里! 第21章 (本卷完) 顾郁抬头望着足有三米高的高大人鱼像, 嵴背发凉。 警犬围着雕塑,仰着头狂吠。 裴映川立马叫负责人调一架吊机来。 顾郁上前抚摸着人鱼雕像的尾巴。 赵萧然和其家人既然把安岁穗埋在了这里,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件事埋在地下, 永不见天日。 可将尸体裹在雕塑里,实在是太过惊悚了。 如果沈苑没有收到视频, 没有选择杀害陈余华和赵萧然, 没有津京美院的九·一二谋杀案。 或许安岁穗的尸体会一直储存在这里, 沉睡在蓝天烈日之下, 静静等待着一个解脱。 而这里的住户,将会与这座雕像,这具尸体共同生活在一个园区。 朝夕相见。 陆焕看着裴映川脸色十分难看,如果可以, 他真的不希望安岁穗的尸体在这座雕像里。 哪怕是埋在地下,陆焕都可以接受。 如果真的在安岁穗死后的几个月被挖出腐烂的尸骨, 再由匠人一点一点嵌进雕塑, 这太屈辱了。 「安岁穗究竟是犯了什么样的罪行, 要让他生前死后都要遭到这样的侮辱……」 顾郁放在雕塑尾巴上的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愤怒不已。 「裴队,吊机来了——」 扬子坐在一辆车载吊机的副驾驶,冲着几人招了招手。 水泥雕塑并不牢固, 且易碎易磨碎,裴映川打电话请求了消防的协助。 九月份的洛碛山正是游玩的好时节, 远远望去东边的主峰上依旧是人头攒动, 丝毫没有意识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陆焕看着顾郁一言不发地坐在水池的台子上,也不知道是身体还没有痊癒, 还是因为没有从沈苑的死中走出来,今天的顾郁格外的安静。 不消多 时, 两辆消防浩浩荡荡开进了园区。 水泥雕塑高三米,而且十分沉重,众人合力才勉强做好了保护措施,指挥吊机小心翼翼地将水泥雕像弄了下来。 虽然已经非常小心了,但还是不幸磕掉了尾巴。 啪—— 大大的鱼尾部砸在了地上,碎片残渣洒落一地。 楚樨条件反射的带了两层手套,拎着两个箱子走到雕塑旁。 果不其然,在雕塑的尾部的残渣里,摸到了一块脚骨。 「找到了,是右脚。」 楚樨的话几乎是瞬间击垮了所有人内心仅存的侥倖。 「死亡时间大概在六个月内。」 楚樨小心翼翼地将一块看不清是什么的组织装进物证袋。 「至于身份么,得回去对比dna。」 顾郁戴着口罩手套想要上前帮忙,「需要我帮忙么?」 楚樨看着顾郁,拿出小锤子和小刷子。 「去敲那个雕塑吧,一点一点敲,尽量保证他的完整。」 顾郁点点头,陆焕在身后也默默跟了上去。 裴映川拿着小锤子在人鱼雕塑的头上敲敲打打。 楚樨看着毫无章法的裴映川,感觉血压都飙到了一百六。 「裴队,根据鱼尾的位置找到的脚骨,安岁穗的头部基本可以锁定在中部了,这个雕塑足有三米好几,你觉得安岁穗是巨人么?」 裴映川有些尴尬的看着手里的锤子,默默地走到了断裂的鱼尾处,和几人一起敲敲打打。 由于在这种条件下清理遗体的工作实在是太过繁琐,众人几乎是一路顶着大太阳清理到了下午。 才将安岁穗的尸骨完整的清理了出来。 顾郁看着一块一块装进袋子里的组织与白骨,沉默不语。 沈苑的遗体还躺在市医院的太平间里,等待着他失踪多时的年少的爱人。 顾郁看着黑色的尸袋敞开的一条小口子,他恍然间好像看见了一个紫色的东西。 他低头轻轻扒开尸袋,发现是一条鸢尾花项鍊,跟沈苑脖子上的应该是情侣款。 陆焕回头从车上拿下来一个袋子,里面同样装着一条鸢尾花项鍊。 但项鍊几乎被/干涸的血迹包裹着,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 沉默的递到顾郁眼前。 「这是今天早上你出院的时候,急诊的护士交给我的。你来处理。」 顾郁沉默的点头, 「谢谢。」 顾郁把安岁穗脖子上的项鍊装进了物证袋。 「走吧。」 一行人赶在天黑前回到了局里,顾郁经过裴映川的同意后,进入了审讯室。 第43页 陆焕和郑淮阳坐在里面,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子,长相十分干净。 软软的头髮搭在额前尽显幼态。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顾郁怎么都不会把看起来这样天真的一个人和强/奸犯联繫在一起。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徐元腨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什么惊恐的表情,也没有什么悔过的神色。 陆焕和上面前的文件夹,面无表情的看着徐元腨。 「我能不能好奇一下,你们究竟为什么会选中安穗岁?」 陆焕的声音本就有些冷,今日更是寒气逼人。 徐元腨有些无所谓地看着陆焕,眼睛里竟闪过一丝单纯和天真。 「因为他好玩儿啊。」 徐元腨无所谓地语气瞬间让审讯室内外的人都变了脸色。 顾郁的脸色尤为难看。 「好玩儿?你知不知道那是一条人命。」 徐元腨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没有杀死他,是他自己自杀的,关我什么事,我们只是玩儿了他几次,谁让他心里素质那么差。」 顾郁几乎要冲出监控室,被裴映川牢牢地按住了肩膀。 「别冲动。」 顾郁冷冷的看着徐元腨。 「所以你觉得安穗岁的死是他咎由自取?」 陆焕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要脸的男孩儿。 「本来就是,男人嘛,玩一下怎么了?又不会怀孕。反正他是同性恋,跟谁玩不是玩?一个大男人还学女人立贞洁牌坊……」 徐元腨有些扫兴地说。 「他要是不反抗,我们也不至于打他。」 陆焕的拳头握地咯咯做响,死死地咬了咬后槽牙。 「你们学校还有谁知道安穗岁的性取向?」 徐元腨思索了一下,「全校师生都知道啊。」 「所以他不止遭遇过你们宿舍的霸凌吧。」 徐元腨点了点头,「看他不顺眼的人可太多了,因为他本来就穷,然后长得还好看,跟小姑娘似的,最主要的是成绩还好,不过他那个专业课老师知道他性取向之后,好像就不怎么喜欢他了。」 顾郁攥着拳头,狠狠的砸在了监控室的桌子上。 是了,小众罕见的性取向被公之于众。 每天在校园里都要忍受各种异样的白眼,背后的议论,老师同学的不屑及厌恶…… 还有回到宿舍之后等待着他的侵犯。 安穗岁在第一次被侵犯后,或许想过搬出宿舍,可是被辅导员刘樰以不安分为由驳回了申请,又被赵萧然几人用侵犯录像用作威胁。 安穗岁不得不认命地接受着。 因为他怕。 怕沈苑会嫌弃他脏。 陆焕看着徐元腨毫无悔意的双眼,冷声说。 「徐元腨,你知道你下半生要在监狱里度过了吗?」 徐元腨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陆焕调查过,徐元腨的家庭条件和赵萧然的家庭条件十分相像。 就算判了刑,估计他的父母也可以找关系用一些非正常手段保住他。 所以此刻的徐元腨毫无畏惧。 陆焕冷冷的笑了一声。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只要我在津京一天,我敢保证,没有人可以保你。」 「不信你可以试试。」 陆焕面若寒霜的看着徐子腨。 徐元腨的神色开始有了细微的裂痕。 「强\奸,抛尸,故意杀人。够你吃木仓子儿了你知不知道?」 陆焕讥讽地看着徐元腨。 徐元腨终于有些急了。 「你胡说,我爸不会同意的!我的律师呢?我要找律师!我要见我爸——」 陆焕没有理会徐元腨地慌张与嘶吼,只是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九·一二谋杀案正式告破。 整理完结案报告后,陆焕楚樨裴映川一行人陪着顾郁去处理安穗岁和沈苑的后事。 几人去凤山公墓询问双人合葬墓的价格,却得知要购买津京市内的双人合葬墓需要结婚证明。 因为国内还不承认同性之间的关系,所以没有办法合葬在同一墓穴中。 生不能同衾,死亦不能同穴。 顾郁红着眼眶看着窗外,有些心酸。 他们的今天,会不会就是自己的明天? 最终陆焕和楚樨替顾郁做出了选择,选了一处风景极好的地方。 骨灰盒选了最简单的白色款式,顾郁从后备箱的包里掏出自己已经几年没用的画具,坐在殡仪馆门口,小心翼翼的画着。 盛开的紫色鸢尾花包裹着钻石般纯净而又闪耀的矿石心脏,一半鲜红一半妖紫。 一如安穗岁亲手画出的那副『鸢尾花少年』。 顾郁把两人的骨灰分别装进骨灰盒中,将两条清洗干净过后的鸢尾花项鍊物归原主的放进了两人的骨灰盒中。 陆焕几人只是担心的看着全程一言不发的顾郁。 却不知道如何劝慰。 几人前往公墓,工作人员将两人的骨灰盒放了进去。 墓碑上两人天真的笑,在此时此刻看来格外的温暖柔和。 沈苑一直是一个非常温暖的人,一直都是。 楚樨手里抱着两束鸢尾花,裴映川的怀里则抱着向日葵还有白菊。 第44页 顾郁拿出手帕轻轻的擦了擦墓碑上的细灰,有些抱歉地说。 「对不起啊,我本来是想把你们葬在一起,可是他们说没有结婚证明不能购买双人合葬墓穴。」 「在那边要好好的,记得,」 顾郁顿了一下,看了看旁边安穗岁墓碑上那张隽秀的脸。 「要抓紧穗岁的手,下辈子别再分开了。」 顾郁细细的抚摸着照片上沈苑的脸,他想哭,却哭不出来。 陆焕扶着顾郁站了起来。 楚樨的眼眶也有些红了,将花放在墓碑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裴映川放下花鞠完躬后,从怀中抽出了纸巾递给楚樨,放在他掌心。 楚樨点点头,「谢谢。」 天上的白云无休无止地飘向远方,一如漂泊无依的人生。 漫天的阳光与微风裹挟着淡淡的花香,见证着两个相知相爱的少年携手走出世人眼中对于『正常人』认知的桎梏,飞向了远方。 或许在不久后的将来,他们还会再见。 相信在那之前,少年一定会牢牢抓着爱人的手,奔向属于他们的时光尽头。 第22章 自从沈苑和安岁穗下葬后, 市局上下都开始忙着九·一二收尾,学校从校长开始,前前后后牵涉出了十几个人。 罢官免职, 锒铛入狱。 顾郁也被卫云殇和陆焕压着去医院休养了整整一个月。 即便最开始顾郁再三申辩了自己身体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却还是被陆焕强行按在了医院。 窗外阳光明媚, 带着秋天独有的凉爽, 让人忍不住浸入其中。 可顾郁躺在病床上几乎要发霉了。 他幽怨地翻身看着在单人病房里勤勤恳恳做饭的『陆·田螺姑娘·焕。』 「陆焕, 我还要住到什么时候啊, 我感觉都已经要长蘑菇了。」 陆焕穿着粉色的小猫围裙站在灶台前,没有回头搭话,只是贤惠地煲着汤。 顾郁忍无可忍地翻身下床,看着锅里发出浓香的补汤, 眉心一皱,胃里不由自主的一阵翻腾。 鬼知道, 喝一个月这种东西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他调笑着上前勾住陆焕围在腰间的围裙带子, 从陆焕身后探出了头。 「陆副, 怎么又是汤啊, 昨天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喝汤了吗?」 他暧昧地在陆焕的腰窝上画着圈,「还是陆副想把我餵肥了,好图谋不轨啊?」 陆焕感受到腰间作乱的手, 深吸了一口气。 回头看着顾郁红润的脸色,暗道营养师给的补汤真的很有效果。 顾郁这几天的检查, 连贫血都好了不少。 「这汤是补血的, 你贫血严重,时间长了不行的。」 陆焕苦口婆心地劝着, 盛出一碗来递给顾郁。 「今天再喝两碗。」 顾郁瞬间掉脸,一言不发地回到床上, 大被蒙过头,一副誓死不屈的架势。 陆焕嘆了一口气,这已经是这一个月以来第n次发生这种情况了。 他熟练的把人抱起来,扒拉开紧紧被团住的被子,熟练地给顾郁扎上头髮。 凑在他面前哄着。 「乖了,你今天喝完这两碗,我下午就去给你办出院。」 顾郁眯着眼睛看着今天突然大发善心的田螺姑娘,表示有些怀疑。 「真的?」 陆焕挑眉,抬手给了顾郁一个爆栗,点了点头。 「嘶——」 顾郁吃痛地揉搓着额头,抬眼看着笑意盈盈的陆焕。 该说不说的, 陆焕有时候真的很贱。 陆焕倒是不以为意,顾郁的脾性他早在七年前就摸透了,这会儿八成在心里臭骂他。 不过无所谓,他在就好。 这段时间,陆焕每逢周末就会全天陪在这里,工作日白天就让护工来照料,晚上自己来陪。 虽然说顾郁的行动没什么问题,但右手上的石膏还没有拆掉。 做有些事情总归是不方便的。 陆焕这段时间也已经摸透了顾郁所有的小脾气,其实和当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油嘴滑舌说骚话更明显了以外,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顾郁皱着眉头,死死地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了一碗。 陆焕看着顾郁这幅仿佛是受了什么酷刑的样子,突然间觉得有些好笑。 「好歹我也倾注了心血熬了两个小时,不置于这么难喝吧。」 顾郁嘴角一抽,满脸写着『高兴』地喝下了第二碗,紧接着一个嗝上来,差点没yue出来。 「不,这跟你做没什么关系。」 就照这一天三顿地喝十全大补汤,哥斯拉也扛不住啊。 陆焕看着顾郁喝完汤,又端上来了几道清粥小菜。 顾郁略微绝望地看着一桌子草,恍惚间感觉仿佛自己是那牛棚里的牛。 虽然他不是肉吃主义者吧,但这天天烧油少盐的,真赶上和尚庙了。 「不是、你这、唉呀……」 顾郁看着一动不动,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刚想说些什么。 可抬头看见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陆焕,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嗯嗯嗯,长得好看了不起。 顾郁愤恨的咬着娃娃菜,一边吃一边面无表情的吐槽。 「好淡,你不能多放点盐?」 「你这个菜没熟,这么劲道。」 第45页 「连油水都没有,难吃死了。」 陆焕看着坐在床上一边疯狂吐槽,一边大口吃菜的顾郁,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郁翻了个白眼,无奈的看着陆焕。 「笑什么笑。」 「这段日子,九·一二的案子忙完了,市局给你收拾出了一间新办公室,就在我的办公室隔壁。」 之前因为顾郁来的匆忙,又恰巧赶上了大案,大家都忙,就暂时把顾郁安排在了临时办公室。 说起九·一二,顾郁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侧头看着陆焕。 「说到九·一二谋杀案,有一个疑点一直没有攻破。」 陆焕看着顾郁,心下瞭然。 「那个清理现场的人?」 顾郁点了点头,眉心微蹙。 「按理来说,那样干净的现场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顾郁指节轻轻蹭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等你出院了,我们可以再去现场看看。」 顾郁点了点头。 正午的阳光划过天空,陆焕中午回家取了一身顾郁的衣服,下午来紧接着办了出院。 顾郁穿着一身白色的狗狗t恤,搭配一条浅蓝色牛仔裤,活像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 陆焕看着换完衣服的顾郁眸光闪烁,轻柔的上前替他理了理头髮。 「等下映川和楚樨来接我们,今晚为了庆祝你出院,顺便补上你的欢迎仪式,我们在藤院订了一间包房。」 顾郁有些震惊的看着陆焕,「嚯,陆副真是大手笔啊,藤院人均消费可不低。」 陆焕挑了挑眉,打趣地看着顾郁。 「我家名下的产业,不用花钱。」 顾郁伸出手指勾住陆焕的皮带,勐地向前一带。 「那陆队缺暖床的吗?」 …… 「啊————」 一声嘹亮的哭声划破了一栋群租楼内晚上的寂静。 男人反覆在被窝里翻腾着,被婴儿的哭声吵得睡不着觉。 十月中旬的津京正在逐渐转凉,忙碌的九月裹挟着恼人的热浪离开了这座城市,一路向南。 男人合租的室友也是骂骂咧咧地起了身,一边上厕所一边嘀咕着父母大晚上的为什么不哄孩子。 男人的理智渐渐回笼,揉了揉睡的发昏的脑袋,打开了房门。 跟刚上完厕所出来的赵文撞了个正着。 「诶?张哥,你也被吵醒了?」 男人烦躁的点了点头。 「赵文,我记得咱们这层楼好像没有养小孩的吧?」 赵文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新搬的吧。」 住在新四区开发区群租房的人,多半都是外地务工人士,因为开发区虽然地处偏僻,但租金格外便宜,交通也非便利,有公交专线。 幼儿的哭声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赵文看着张垚脸色不太好看,想着左右也睡不着,就提议下楼吃个烧烤。 张垚回屋套了一条大裤衩,出门就看见赵文牵着一条拉布拉多。 赵文有些无奈地挠挠头,「汤包也被吵醒了。」 这栋楼是两梯十几户的老楼,质量不好,隔音也是极差。 张垚和赵文住在最里面的一户,出门时要路过四户人家的门口。 路过右手边第一间房门,608号住宅的时候,汤包敏锐地上前嗅了嗅。 婴儿的哭声还未停止,已经撕心裂肺地哭了将近一个小时,张垚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汤包勐然上前刨着608的防盗门,狗爪挠在门上发出刺耳的杂音。 嘴上也开始狂吠。 张垚有些不放心地看着赵文。 「要不找消防吧,万一出事儿了怎么办?」 「好。」 …… 陆焕带着顾郁几人到达藤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四楼的包房内早已上好了菜,静静等待着贵客。 郑淮阳跟在武陆扬子的后面,感嘆的望着这干净雅致的藤院。 藤院是津京市最出名的会员制度假村,非会员是不得入内的。 「这地方不错啊!」 顾郁抬头打量着,偏新中式的建筑,装饰多用蓝白,显得格外淡雅。 陆焕走在前面给几人带路。 「来吧,来点酒。」 裴映川坐下后,招唿着服务生。 陆焕直接给前台打了个电话,「拿两瓶45年的罗曼尼康帝上来。」 「咳咳……」顾郁一口茶呛在嗓子里,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1945年的罗曼尼康帝一瓶的市价大概在六位数美金。 「陆副真是大手笔,你这是要两瓶酒喝掉一套房子首付啊……」 几个小年轻还懵懵懂懂地看着陆焕和顾郁。 「这个酒很贵吗?」 郑淮阳摸着筷子,小心翼翼地问。 楚樨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看着郑淮阳,淡定地说。 「前几年纽约的苏富比拍卖会上,一瓶罗曼尼·康帝葡萄酒拍出了55.8万美元的价格,还是不太便宜的。」 郑淮阳一口茶呛在嗓子里,咳了半天。 「咳咳咳咳咳、」 服务生端着两瓶葡萄酒上来的时候,郑淮阳几人都下意识地后退。 ,碰坏了就是几百万,谁敢碰啊。 「陆副……其实不用这么破费的,我们喝普通的就可以了……」 第46页 「是啊是啊……」 武陆连忙跟着附和。 一口酒要喝掉几年的工资,想想都好可怕。 顾郁倒是面色自若地倒了一杯,细细地品尝起来。 「嗯,不错,确实是好酒。」 陆焕一回头就看见顾郁在偷酒喝,脸色瞬间一变。 「谁让你喝酒的?」 顾郁无辜的抱紧了自己的杯子,生怕陆焕一怒之下给抢走。 「我都吃了一个月清汤寡水了,好不容易有好酒,陆队还不让我喝了?」 陆焕无奈的看着顾郁,「你的骨头还没癒合,不能喝酒,快给我。」 「不给。」 「你给不给?」 顾郁眼神有些迷濛地摇了摇头。 「不给……」 楚樨不可思议地看着顾郁,裴映川已经在旁边笑开了花。 「这才半杯,这顾博士也是个小趴菜啊?」 陆焕还没抢下杯子,就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 是市局值班室打来的。 「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有些沉重。 「陆副,裴队的手机打不通,我就打您的了,新四区的辖区派出所接到报案,说是新四区开发区的一间群租房里死了一个女设计师,现场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陆焕心头一紧,「孩子还活着吗?」 「活着,她的邻居就是因为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才发现的异常,一开始拨通了消防的电话进行了破门,打开门后才发现人已经没了。」 「好,叫辖区派出所把案件信息发过来,我们马上到。」 裴映川几人也听见了,迅速拿起衣服往外走。 「回市局拿东西,马上去新四区开发区。」 陆焕揽过站都站不稳的顾郁,飞快地下了楼。 第23章 呲———— 刺耳的剎车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打破了深夜市局的宁静。 楚樨飞速下车去解剖室拿上两个勘察箱,所有人都迅速下车去取配枪。 陆焕看着坐在副驾驶目光呆滞的顾郁,犹豫着是把他放在市局休息还是带在身边。 「顾郁, 醒了吗?」 此醒非彼醒。 顾郁木木地转头看着陆焕,呆地点了点头。 裴映川将配枪丢给陆焕, 「让他在车上睡, 没时间耽误了, 快走。」 陆焕利落地将武器别在腰间, 跟着裴映川的车,一脚油门驶了出去。 「淮阳,让辖区派出所把现场情况汇报一下。」 「是。」 郑淮阳坐在陆焕的后座,开始对接消息。 新四区在六个主城区的南侧, 非常偏远,属于郊区, 就算此时此刻不堵车, 打开警笛, 开过去也得一个多小时。 顾郁双眼有些迷濛地看着陆焕, 又回头看了看打电话的郑淮阳,突然坐直了身体。 「是不是又发生命案了?」 陆焕点了点头,心里有纷乱。 他现在和顾郁一样, 只要听到死者是女设计师就会心头一跳。 其实仔细想想,从今年三月份开始, 津京市的自杀率明显要比望年要高。 九月份那个繁花路女设计师自杀案过后, 陆焕趁着顾郁休养,整理了一下本市今年所有的自杀案。 陆焕心惊的发现其中女设计师的自杀竟然达到了六成, 并且年龄一度统一到了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 这个就很匪夷所思了,因为当年8·15连环杀人案的受害群体, 年龄也是一度统一到了二十五岁至三十岁之间。 不同的是,犯案手法的不一样。 当年8·15连环杀人案的所有受害者,都被摆成了一个姿势,并且收拾的极其整齐,身体四肢上都绑了鱼线来维持动作,如同牵线木偶一般。 现场一度就是完美的犯罪现场。 当年的监控覆盖范围远不如今天,案件进度也一度维持在走访调查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兇手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幸而他在杀死陆焕的母亲后就人间蒸发了,再没有犯过案。 这七年来相安无事,可是繁花路自杀的女设计师书房桌上的那张便签上的一句『 i’m back.』 让陆焕再次感到不详。 因为8·15的案子,整个津京的公安系统都对女设计师非意外死亡案件格外重视,所以但凡涉及年轻女设计师的,一般都会上报市局来处理。 「你想什么呢?」 顾郁凑到郑淮阳面前,整个身子都从副驾驶位探了过去。 郑淮阳正在看辖区派出所整理过来的案件信息以及被害人信息,还有一些现场的情况。 一抬头顾郁的手就伸了过来。 顾郁轻轻的捏着郑淮阳的脸, 「你皮肤好细啊,一个痘痘都没有,就是黑了点,」 顾郁皱了皱眉头,又捏了捏郑淮阳的脸, 「不过真软。」 郑淮阳慌乱地扒着顾郁恨不得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的『魔爪』, 「顾博士您别……您喝多了……」 逃脱不了的郑淮阳无助地叫着陆焕。 「陆副!陆副!」 陆焕面色铁青地看着撒酒疯的顾郁,右手轻轻地放在他后颈一掐,顾郁整个人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顾郁回过头,可怜巴巴的望着陆焕,没有说话。 陆焕眉头一挑,「我们的约定,忘了?」 第47页 顾郁摇摇头,安静的坐回座位,闭上了眼睛。 郑淮阳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顾博士是人造人? 陆副是按到顾博士的什么开关了吗?怎么瞬间就乖了。 控制不住地向前探头。 陆焕面无表情地从后视镜淡淡地看了一眼郑淮阳,郑淮阳瞬间感觉嵴背一凉,登时缩了缩脖子。 「他喝醉了就这样,你别介意。」 郑淮阳哪里敢介意,连忙摇头。 「不不不、不介意。」 一路鸣着警笛几乎是畅通无阻的就抵达了案发现场。 陆焕下车时没有叫顾郁,只是把窗户留了缝,让顾郁在车里睡觉。 裴映川下车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陆焕和郑淮阳,有些疑惑地问。 「小顾呢?」 「还没醒酒,先让他睡吧,我们先上去看看。」 陆焕率先走了进去。 楼内的环境格外的差,看得出住这在这里的人,都是一些经济不大宽裕的人。 一楼的两个绿色的垃圾桶内垃圾堆积如山,各种生活垃圾溢出了垃圾桶,撒发着令人作呕的阵阵恶臭。 楼道里听着各种各样的自行车与小电驴,甚至还有撬了锁的几辆共享单车。 凌乱地停在里面,几乎遮挡了整个安全通道出口和电梯一侧。 安全隐患非常的大。 裴映川上电梯时皱着眉头审视着凌乱的一楼大厅, 「这安全隐患啊,得让消防过来处理一下了,这要是有个火灾,安全通道堵成这样,得害死多少人。」 「嗯,等下上去让辖区的联合消防处理一下这片儿。」 老旧缓慢的电梯慢慢爬到了六楼。 六楼的楼道里拉着警戒线,凑热闹的几家邻居也都围在警戒线外看。 「裴队,你们来了。」 裴映川点点头,几人带上鞋套口罩帽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现场情况咋么样?」 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摇了摇头。 「因为是邻居发现不对的,所以没有先报警,而是先找了消防,消防过来破门,进屋查看情况,现场几乎是没有受到什么保护的。」 「死亡原因是什么?」 陆焕看着屋里昏暗的环境,按动了玄关灯,发现灯泡已经坏了。 「缢吊身亡,初步判断大概率是自杀。」 裴映川看了一眼陆焕,陆焕则是十分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自杀,又是自杀。 「哇————」 一声刺耳的哭声吓得裴映川和陆焕一个激灵,回头就看见两个大男人在客厅内手足无措地抱着一个婴儿。 「这怎么还有个孩子?」 辖区派出所民警十分头疼地说。 「消防说进来时这孩子就在这儿了。」 「这里是死者本人的房子吗?」 陆焕检查了一下屋子里,看了一眼陈设,屋子的简装与死者的风格大不相符。 「不是,这一层楼是一个房东,这个房东现在还在兰海市,我们一个小时前联繫了他,他承诺明早会坐最早一班飞机回来。但是,」 辖区民警挠了挠后脑勺,皱着眉头说。 「这个房东说他这栋房子根本就没有出租,这个房子一直都是空着的,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死了人。」 陆焕眉头一挑,「不是租客?」 辖区民警点了点头。 陆焕思索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那起案子暂时就先移交给市局了,你们先撤吧。」 「好,」 「哦对了,」陆焕突然回头,「一楼的安全通道被堵死了,并且还有电动车停在了楼道里,安全隐患太大,你们这两天联合消防整改一下。」 「是。」 民警说完把手上的资料和郑淮阳做了个简单地对接。 楚樨从死者自缢的浴室走出,看着站在客厅的裴映川和陆焕,肯定地说。 「是自杀。」 楚樨拿出了从洗手台下面捡起来的小纸条。 「这是遗书。」 陆焕翻开纸条,上面只是凌乱地写着一些扭曲的字。 大致的意思是, 家庭工作生活的种种不幸,让她对未来失去了信心,希望能找个好心人□□。 「孩子……」 陆焕突然想起了客厅的的那个孩子,连忙向外喊了一声。 「刚刚那个孩子呢?」 郑淮阳浑身僵硬,面色惨白的抱着一个软软的婴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陆副,他们说现在案子归我们,这个孩子也让我们带走。」 陆焕有些头疼的看着婴儿,他们整个刑侦队都没有一个性别女,这孩子今晚怎么办? 「给我吧。」 顾郁呆呆地站在门口,冲着郑淮阳伸出双手。 郑淮阳十分感激地将孩子递了出去。 「受害人身份信息查到了吗?」 陆焕瞟了一眼抱着孩子出去的顾郁,转头看着郑淮阳问。 「查到了。」 郑淮阳拿出电脑。 「死者名叫张春遥,是冯氏的一名室内设计师,家住在北城区丰山路的龙湖。丈夫是卢远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出纳,叫王双,刚刚那个小孩子是她的儿子王凡。」 陆焕看了看腕錶上指向十一的指针,摘下手套揉了揉眉心。 第48页 「通知她的丈夫去市局认领一下尸体。」 裴映川嘱咐武陆。 痕检的赵凯检查了整间屋子,除了消防员闯入的痕迹,就再没有任何其他有效的生物痕迹了。 「裴队,陆副,是自杀。」 陆焕点头,「我知道。」 「那这就是,结案了?」 郑淮阳有些犹豫地说。 「结什么案?」陆焕严肃地看着郑淮阳,「这间房子是有主的,并且刚刚房东证实了这间房子并没有出租,那死者是怎么进来的,她又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自杀?」 「没错,」裴映川贊同地说。 「而且死者家住在北城区,咱们可是在南郊,从这里开车去北城区,不堵车还要三个小时,选在这里,一个离家这么远又这么偏的地方,一定是有原因的。」 裴映川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陆焕的肩膀。 「处理一下这里,我们先回市局。」 几人一出门,就看见顾郁盘腿坐在陆焕库里南的车头,两只手直直将孩子举在空中,上下悠荡着。 「飞高高————」 方才还哭闹不止的婴儿,此刻在顾郁的手上笑的正欢。 白白的小胳膊如同藕节一般,高兴地挥动着。 裴映川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小顾跟小孩子这么玩得来。」 陆焕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柔和的状态。 转着车钥匙正要去开门,郑淮阳慌乱的从楼上跑了下来,气喘吁吁地看着几人说。 「刚刚接到报警,张春遥的丈夫王双死了。」 第24章 今晚註定又是个无眠之夜。 裴映川思索了一下, 当即决定兵分两路与陆焕分开行动。 陆焕留下来处理这个现场,把孩子和死者带回市局,再过去与他们会和。 而裴映川则带着楚樨和痕检先去处理王双的现场。 顾郁看着手里的孩子的笑脸, 突然有些难过。 此刻他无忧无虑的笑着,殊不知, 他的父母已然都不在人世了。 看着裴映川他们离去的身影, 陆焕抚了抚顾郁的头顶。 深秋的寒风萧瑟刺骨, 顾郁喝完酒又坐在车头吹了风, 陆焕怕他生病。 「我们也走吧,安顿了这孩子和他母亲的尸体,我们去得去追上裴队他们。 顾郁默默地点点头,抬起头看着陆焕乌黑的双眸, 低哑着声音说。 「他没有爸爸妈妈了……」 陆焕才发现顾郁的眼睛红的似要滴出血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满脸落寞寂寥。 「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陆焕心头一震, 看着顾郁小心翼翼的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仿佛抱着的不是别人, 正是年少时被抛弃的自己。 对于顾郁的过去,陆焕其实并没有了解很多,即使是在与顾郁在一起的那一段时间里, 顾郁也是对自己的家庭情况闭口不谈。 只知道顾郁的父亲似是抛弃了他,五岁时又丧母, 之后顾郁几乎就变成了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甚至被邻居派出所送进了院, 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才被卫云殇收养。 陆焕脱下外套披在了顾郁身上, 「天凉,先回车里吧, 孩子这么小容易感冒。」 顾郁抬眼看了陆焕一眼,把衣服拽下来紧紧的包裹在孩子身上。 「走吧。」 路上顾郁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的看着怀里的孩子。 孩子只有十四个月,小小的一团窝在顾郁怀里,软的让他有些恍惚。 孩子的小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甚至塞进嘴里吸吮着。 「他是不是饿了?」 顾郁有些疑惑的看着陆焕。 陆焕侧头看了一下,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梅姨,是这样,我们这边办案,有一个一岁零两个月的婴儿,父母都不在了。」 梅姨有些惊讶,「啊?这么小就父母都没了?」 「是啊,您是知道的,我们刑侦队没有女同志,所以我这一时间也不知道找谁了,劳烦您买点婴儿的吃的用的,过来替我们看一下这孩子呗。」 梅姨是陆焕外婆家里的管家,从小看着陆焕长大,十分疼爱,自然也是有求必应。 「没问题,我半个小时就能到市局。」 「谢了,梅姨。」 陆焕挂断电话就接到了裴映川的电话。 「映川,怎么样?」 裴映川站在城区一片未开发的荒地里,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的惨状。 「在绥山路别墅园区后面的未开发和荒地里,死了有一个多月了。」 陆焕心头一跳, 「什么?一个多月?」 楚樨凑到手机旁,「没错,死亡时间在四十到四十五天左右。」 陆焕隐约想起张春遥的遗书上似乎涉及了争吵。 连忙回头唤了一声坐在后座的郑淮阳。 「小郑,念一下那份遗书。」 郑淮阳有些不明所以的戴上手套,打开物证袋拿出了那份书写颇为凌乱的遗书。 因为在洗手台下,被洗手台下渗出的水模煳了一些字迹。 「这上面写,」 『我不想再被生活孩子婚姻绑架,我受够了每日与丈夫无休无止的争吵与肢体冲突,我也受够了他每天带不同的女人回家。我只想做回我自己,我只想要一份自由,或许我很自私,但在今天最后一次被打与争吵后,我明白了老师说过的那句话,我本想把孩子一起带走,可我实在是不忍心。如果有人发现了我们,我希望你们能帮这个孩子找一个好人家,不要再让他回到我丈夫的手里。』 第49页 郑淮阳读着读着就感觉到了不对。 看着后视镜里陆焕复杂的目光,瞬间一股凉意直冲嵴背,浑身都打了一个冷战,瞬间毛骨悚然。 张春遥说最后一次争吵与被家暴是今天,可是刚刚裴队在电话里明明说…… 张春遥的丈夫王双已经在绥山路别墅园区后的荒地上死了一个多月了! 顾郁也是死死皱着眉头。 他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回头看着郑淮阳手里的『遗书』。 「明天走访时,去张春遥家里和工作单位,找出她之前的字迹做一下对比。 郑淮阳点忙点头。 顾郁想,这两夫妻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尸体不会说谎,那说谎的, 就只能是张春遥了。 陆焕听着电话那头也沉默的裴映川和楚樨。 「先处理完现场把尸体带回来吧。」 裴映川声音明显严肃了不少。 「行,你们不用过来了,我们这边处理完直接回去。你们先回去把张春遥和王双的社会关系排查一下。」 「没问题。」 陆焕挂了电话,踩着限速的边缘急速行驶,回到了市局。 车刚停下,就看见市局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女人,长相十分温柔和蔼,穿着也十分的干净淡雅,一身蓝白色的国风元素套装。 远远就沖陆焕几人招手。 「梅姨——」 陆焕十分高兴的招了招手。 顾郁小心翼翼的用陆焕的外套抱着孩子的脑袋,孩子十分乖巧的熟睡在顾郁怀里。嘬着顾郁前胸的衣服。 梅姨看见孩子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 「哎呀,这孩子好可爱啊。」 顾郁知道自己照顾不好孩子,再不舍也将怀里的小糰子轻手轻脚的送进了梅姨怀里。 梅姨抱孩子的动作明显熟练了很多。 「你们去忙吧,这孩子我暂时先照顾着。」 顾郁的眼睛依依不捨的望着梅姨怀里的小糰子。 陆焕瞟了一眼顾郁,心领神会。 「梅姨,等下还得核实一下这孩子的身份,您先把孩子抱去我办公室吧,今晚辛苦您了。」 梅姨笑着摆了摆手,「没事,这孩子交给我,放心。」 陆焕把梅姨和孩子带到了自己办公室,随即就进了会议室开始整理资料。 「小郑,死者的社会关系查的怎么样了?联繫上死者的亲属了吗?」 郑淮阳苦恼的摇了摇头。 「我查过了,王双和张春遥都是独女,张春遥的父母是因病去世的,母亲是尿毒症过世的,父亲是癌症。王双就更复杂了一点,王双的父母是离异的状态,他从小一直跟着父亲长大,他父亲再两年多,一次家暴时被继妻反抗,失手杀死了,王双的母亲是死于心衰。」 陆焕眉头一皱,「那父母的兄弟呢?没有什么其他人能联繫上的了?」 「没有,张春遥父辈好像是有遗传还是怎么的,都是癌症过世的,她的两位叔叔都是癌症过世的。母亲那边查到了她小姨以前的联繫号码,但是显示是空号,联繫不上。」 顾郁一张一张翻看着张春遥死亡现场的照片,他现在是满头问号。 张春遥是冯氏装饰设计工程的一名室内设计师。 顾郁还特地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冯氏装饰设计工程有限公司,就在两环内的市中心。 一名家在北城区,公司在二环内市中心的室内设计师,为什要跑到南郊别人的房子里去自杀? 口口声声控诉着自己的丈夫。 可丈夫却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就已经失踪离世了。 到底是谁在撒谎? 几人还在查资料调查两名死者的社会关系,裴映川等一行人就已经乌泱泱的回来了。 裴映川掸了掸身上的土,直接走进了会议室。 楚樨忙着去给两具尸体做尸检,忙不停蹄的奔向了技术科。 「怎么样?」 陆焕看着满脸皱成一团的裴映川,有些疑惑。 「现场已经确定了,是他杀,死因是机械性窒息,也就是勒死的。后脑有钝器击打过的痕迹,但不是致命伤。」 裴映川脱下外套挂在椅子上。 「我跟你说,我刚开始接到报案的时候,我以为王双是死在了北城区自己家里,结果接线员跟我说是三环绥山路的别墅区。」 陆焕眉头一皱,恍然想起绥山路的别墅区好像是自家的项目。 「绥山路的别墅区,绥山路不是有三个别墅区吗?」 绥山路是市中心别墅区最聚集的地方之一。 地价寸土寸金,入住的一般最起码都是中产家庭。 「是,越衿联排,绥宣联排和越昙独栋。」 裴映川点开了地图。 「东边两片分别是越衿和绥宣,西边是越昙独栋,最南边还有一个河景别墅区的位置,」 裴映川着重在南边尚未开发的荒地最南边画了一个圈。 「据说梦檀河景别墅区是鸿轩房地产的项目,明年就要动工了,王双就是死在了这片荒地上。」 陆焕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餵?小焕?还没睡?」 姜青鸢睏倦的坐起身。 「外婆,梦檀是不是姜氏的项目?」 「是啊,怎么了?」 第50页 陆焕嘆了一口气,「我们在那边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一名捡垃圾的大爷发现的。」 姜青鸾面上一凛,瞬间坐直了身子。 「需要配合调查是吗?」 「暂时还不用,我只是确认一下。」 姜青鸾兀自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有什么需要配合的直说,我全力配合。」 陆焕笑了,「没事了,外婆您睡吧,有需要我会找您的。」 「好。」 裴映川愁眉苦脸的看着这满桌凌乱无序的资料。 这案子完全没有线索,现场也没发现什么指向性的证据。 就连勒死王双的那条绳子,都在埋尸地旁找到了。 顾郁没有插嘴裴映川和陆焕的交谈,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手里张春遥和王双的社会关系资料。 郑淮阳看着一言不发的顾郁,有些好奇的问。 「顾博士,您看出来什么了吗?」 顾郁抬起头神秘兮兮的看着郑淮阳,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谎。」 陆焕勐地抬头看着顾郁。 第25章 「什么意思?」 顾郁拿起张春遥遗书的照片, 粘在透明板上。 「看这份遗书,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裴映川凝视着照片,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但就是感觉不像是死者本人写的。 或许是字里行间的吐露出的信息让他感觉不对劲。 「你是怀疑,这不是张春遥自己写的?」 顾郁摇头, 肯定的说。 「不, 这一定是张春遥写的, 因为只有是张春遥写的, 这个所谓『灵异』的案子才会成立。但是不是张春遥自主意愿就很难说了。」 顾郁指了指几乎在每一句断句前的『我』。 「这是在强调,现实当中很少有人会这样写。」 顾郁用笔在『我』字上面画了一道叉, 「除了第一个『我』,你们会发现, 把后面的每一句前面的『我』划掉,都不影响其含义。」 几人重新读了一下, 发现果然是这样。 「还真是。」 裴映川感嘆。 「再看这个。」 顾郁圈出了遗书中的那个『老师』。 「淮阳, 明天去查一下张春遥最近有没有上什么培训课之类的。」 「是。」 顾郁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墙上的指针缓缓指向了一点。 现在已经是周日的凌晨了。 原本打算周六聚餐, 就是为了能有多的时间大家聚一聚。所以大傢伙都是空着肚子留着晚上一起吃的, 没想到周六晚上临时出了这样的事情。 几人的肚子都已经飢肠辘辘了。 就连顾郁都罕见地感觉到了饿。 「今晚就先到这儿,市局对面餐馆去对付一口吧,我请客。吃完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明早走访调查。」 裴映川拿着自己的衣服回了办公室。 陆焕看着顾郁蔫蔫坐着,就知道酒精的作用还没有退完。 「困了?」 顾郁摇了摇头, 转头看着陆焕, 直白的说。 「饿了。」 顾郁的语气软的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沉醉了一个月的梦恍惚随着今晚的一杯酒一起清醒了。 陆焕心绪纷乱的看着顾郁, 说不出两人现在是什么关系走向。 在顾郁住院休养的这一个月里,陆焕陪了顾郁住在医院整整一个月, 工作日自己上班时,请护工照料。 晚上则是自己亲自陪床。 事无巨细,都是亲自安排。 虽然不是一张床,但两人却都是感觉到了莫名的安心。 陆焕不怎么做噩梦了。 顾郁的睡眠质量也是好了许多。 可就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谁也没有提复合。 顾郁看着陆焕,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这一个月,他隐隐约约记起了一些姜洛犯罪现场的片段,但都是片段的。 不连贯也不清晰,但他看清了姜洛倒在地上时,自己就在她面前。 或许是这一个月的温暖让顾郁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能感觉到,陆焕对自己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但顾郁就是张不开那个口主动提复合。 姜老师的案子一天没有查明真像,他就没有资格心安理得的站在陆焕身边。 顾郁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这些年的暗查,他基本可以确定,姜老师的死或许真的与自己有关。 他现在如果提了复合,然后理所当然的享受着陆焕给予的爱。 万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所有证据真的都指向了自己。 那陆焕又该如何自处? 顾郁淡然的冲着陆焕露出了一个微笑,一如今年初见时的冷淡疏离。 顾郁,住手吧,止损吧,管住自己的心,离陆焕远一点。 这样,就算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真的和自己有关,陆焕也不会太过于挣扎和彷徨。 这一个月的温情与呵护就当是今秋的一场梦, 到此为止。 陆焕看着顾郁的笑,心里咯噔一下,他很确定已经好久没见到顾郁用这样的笑对着自己了。 「你……」 陆焕还没说什么,顾郁就站起身,淡淡的开口。 「抱歉。」 第51页 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陆焕径直抓住了顾郁的胳膊,双眸染上了一层薄雾,猩红的看着顾郁。 「你什么意思?」 顾郁微笑着看向陆焕,「没什么,陆副不饿么?裴队请客,不去好好搓一顿?」 「我问你什么意思,你又在耍我是吗?这一个月?」 陆焕满眼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顾郁又会对自己露出这样让人厌恶的笑。 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顾郁抬手,用力的掰开了攥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这一个月是我越界了,我道歉。」 顾郁抬起头平静的看着陆焕。 「但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顾郁转身走出了会议室,陆焕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一个月的陪伴,换来了一句『到此为止』。 陆焕站在原地良久,静静的关上会议室的灯,平静的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看着梅姨怀里的孩子,颓然坐在了办公位上。 梅姨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陆焕情绪的滴落,将孩子轻手轻脚的放进了婴儿车。 「小焕,这是怎么了?」 陆焕将右臂挡在眼前,向后仰靠在椅子上。 「梅姨,我妈妈的忌日快到了吧。」 梅姨眸色一暗,有些心疼的看着陆焕。 「是,半个月后。」 「我本来,是想带他一起去的……」 梅姨不明所以的看着陆焕。 「谁啊?」 陆焕摇了摇头,「没什么。」 顾郁走出市局大门,回头望着陆焕办公室的灯,微微点了个头。 「对不起。」 随即低头拿出手机,拨通了自己在英国时的教授的电话。 裴映川拉扯楚樨出去吃饭的时候,看着陆焕疲惫的靠在关了灯的会议室椅子上,闭着眼睛仿佛睡了过去。 「老陆?老陆?」 陆焕挣开双眼看着裴映川和楚樨,神色有些颓废。 「怎么不回去睡?你吃饭了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去吃?顾郁呢?」 楚樨看着陆焕的样子,嘆了一口气。 「吵架了吧。」 陆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有,他说要跟我到此为止。」 裴映川一惊,「你跟他表白了?」 陆焕摇了摇头,自嘲的笑。 「没什么,算了。」 陆焕换了个姿势,继续趴在桌子上。 「你们去吃吧,不用管我,我真的不饿。」 裴映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楚樨拉了出去。 「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这两个人这一个月恨不能天天黏在一起,这怎么说散就散了?」 裴映川不解的看着外面。 楚樨嘆了口气,暗道裴映川的缺心眼。 「证明他俩之前分手的心结没解开呗,白痴。」 说完不顾裴映川,径直走向了市局对面的重庆小面。 裴映川莫名被diss,有些委屈,但还是快步跟上。 …… 清晨的阳光洒在市局的彩色玻璃上,显得光彩熠熠。 陆焕半夜实在睡不着,整理情绪开始打电话调查张春遥和王双的家庭情况来。 陆焕发现张春遥和王双在北城区的房子已经租了出去。 租给了一家外地人。 而他们则是租了越昙的一栋独栋别墅。 越昙13号。 可以越昙的地段面积来说,整租一个月至少要五六万。 可张春遥和王双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三万,而且这三万里还有一万是要还北城区房子的房贷的。 裴映川一进门就看见陆焕坐在会议室的桌子上,在白板上画着什么。 还打着电话给别人,试图是在确认些什么。 陆焕看见裴映川,对着人招了招手。 裴映川一进门就看见透明板上密密麻麻的字和照片。 「这是什么情况。」 陆焕指了指越昙独栋的地图。 「我早上打电话核实了一下,张春遥和王双在北城区的房子租了出去,他们自己则是租了一条越昙的独栋别墅,而且价格超级便宜,一个月八千的租金。」 裴映川眉头一皱,「为什么?越昙的独栋租金不都是六万起吗?」 陆焕也有些不明白,他给越昙13栋的房东打了电话,却显示一直在占线。 「房东的电话打不通。」 咚咚咚———— 顾郁敲了敲会议室的门。 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放在桌子上。 「不用问了,越昙13号的情况我知道,是我的一位叔叔的房子。」 陆焕看见顾郁,眸光瞬间一暗,有些别扭的转过了头。 顾郁也悄悄看了陆焕一眼,在对方对上眼神的瞬间就扭过了头。 裴映川没有看出什么,只是接过顾郁手里的文件夹翻看了起来。 「越昙的独栋怎么会以八千的价格租出去呢?你叔叔做慈善啊?」 顾郁神色严肃的看着裴映川。 「不是,这栋房子死过七个人,而且死因都不明,据小区的人说。」 顾郁看了一眼陆焕,「这栋房子,闹鬼。」 裴映川瞬间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这是栋凶宅。」 第26章 第52页 」嗯, 我叔叔已经在赶去越昙的路上了,我们也过去吧。」 裴映川十分贊同的点头,拿出手机直接在群里分了一下任务。 「武陆和扬子去走访调查一下张春遥和王双的社会关系, 小郑跟我们走。」 几人出门的时候,正赶上郑淮阳在门口和一个小姑娘相拥, 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 似乎是小姑娘的闺蜜。 裴映川眉头一挑, 表情颇为精彩的看着一言不发的陆焕。 「呵, 你养的猪都会拱白菜了?」 陆焕罕见的没有回怼裴映川,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能在一起就好。」 「小郑——」 裴映川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大喇喇的叫了一声。 郑淮阳浑身触电一样松开了手,回头满脸通红的看着几人。 这一幕像极了早恋的学生被教导主任抓包。 「裴队、陆副、顾博士……早啊。」 尴尬的问候让顾郁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女孩倒是没说什么, 还开心的笑着沖几人招手。 「淮阳,这就是你们队的那两个队长吧, 好帅啊, 看那肩!看那腰!」 还不等小姑娘感嘆完, 郑淮阳就慌乱的捂上了她的嘴。 「砚玥, 别胡说。」 戚砚玥妥协的比了个ok的手势,郑淮阳才有些不放心的放开了手。 戚砚玥满眼贼光的拉过旁边的女生。 「顾霭,你看见了吗, 他们好帅啊,那后面还有一个长头髮的小哥哥, 眼睛颜色和你一样诶, 都是浅灰色。」 顾霭有些吃惊的抬头,还没对上顾郁的眼睛, 顾郁就侧身躲在了裴映川身后。 「诶,怎么躲起来了?」 戚砚玥有些不解, 顾霭只当是她们盯着别人看太没有礼貌了,微笑的拉着戚砚玥走了。 「好了,郑淮阳要工作了,咱们也该回去上课了,今天还要去研究所呢。」 戚砚玥回头依依不捨的和郑淮阳告了别,上车前还来了个热情的隔空飞吻。 搞的郑淮阳简直满脸羞涩,脸红的恨不得直接原地熟了。 陆焕斜眼看着面色苍白躲在裴映川身后的顾郁,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那女孩虽然五官没有特别像,但周身气质和那一颦一笑,都能让陆焕联想起顾郁。 毕竟浅灰色的瞳孔在亚洲人面孔中,并不很常见。 顾郁慌乱地回过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庆幸着自己的反应足够快。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市局门碰见她。 顾郁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些模煳的片段,一个小小的糰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后面拽着自己的衣摆,嘴里含煳不清的叫着『哥哥』。 顾郁回过神松了一口气,万幸没有被发现。 「走吧,你不是说你叔叔在越昙等我们么?」 裴映川揽着郑淮阳的肩膀就上了车。 陆焕条件反射的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却发现顾郁径直坐上了裴映川的车,甚至连头都没回。 陆焕抓着车门的手骤然收紧,面无表情地甩上门,坐进了驾驶位。 那头裴映川有些意外的看着上了自己车的顾郁。 「你……没坐陆焕的车?」 说完裴映川才想起来昨晚的事情,连忙闭上嘴切入了正题。 「顾郁,你说你叔叔的房子死过七个人,那那七个人是怎么死的?」 顾郁坐在后座看着后视镜里裴映川的双眸,淡淡的说。 「一开始这房子我叔叔本来没打算出租,只是想找个人看房子。他的朋友就把亲戚推荐给了我小叔叔。大概八个月前,那看房子的一家三口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身亡了。后来这房子我小叔叔嫌有点晦气,想找个身体好的人进来住,压一压。而且他出租之前会跟人说房子的情况,包括死过人,那些人能接受就会组。」 顾郁捏了捏手指,「第二家是洗澡时触电意外身亡的,是一个私立中学的物理老师。后来住进来的第三家是一家宗教徒,他们进门前甚至还做了一些类似于法事似的仪式,没想到住进去没到一个月,一家三口就在高速上被货车追尾,意外身亡了。」 裴映川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也太邪乎了。 顾郁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接着说。 「这张春遥和王双就是住进越昙13号的第四户租户,也意外身亡了。我直觉这件事情不对,所以联繫了我小叔叔。」 郑淮阳坐在副驾驶,会有有些疑惑的看着顾郁。 「所以顾博士您是觉得,之前那三家的意外身亡,很有可能也不是意外,是吗?」 顾郁点了点头,严肃的看着郑淮阳,「不排除这样的可能,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如果那七个人的死是人为,也和杀害张春遥的王双的人不是同一批。」 郑淮阳眼睛一亮,「是因为作案手法吗?」 「不全是。」 顾郁整理着手中的资料,没有抬头。 「如果杀害张春遥和王双的兇手,和杀害那三家人的兇手是同一批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做下王双的案子,自露马脚。王双的案子摆明了就是谋杀,但那七个人却是意外身亡。如果真是同一人犯案,那大可再用一起意外解决了这一家三口。」 裴映川饶有兴趣的透过后视镜看着顾郁。 「你怎么确定,他们的死一定不是意外呢?」 第53页 顾郁微笑着看向裴映川,「意外、频率、谣言。如果不是有人故意为之,难道裴队你真的相信是『灵异事件』?」 开到津京三环的别墅区并没有需要很久,进了一小区大门顾郁就一路指路,在最靠近河边的荒地旁,看见了这座『越昙13号』。 十分高大华丽的白色欧式建筑,院子足有一千二百平。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身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休闲服站在门口,眼睛笑眯眯的盯着顾郁。 顾郁一下车就飞奔向男人,男人身高比顾郁高上一头不止,很轻松的就将顾郁圈在了怀里。 顾伯谦轻轻地拍了拍顾郁的后脑勺。 「臭小子,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我都说过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你叔叔。」 顾郁鼻子一酸,抬起头来浑笑着。 「哎呀,这不是一直上课都在忙吗?」 回头跟裴映川和陆焕几人介绍。 「裴队,陆副,这是我的一位叔叔顾伯谦。小叔,这是我们市局的裴队长和陆副队长,后面那个也是我的同事。」 顾伯谦露出了一个顾家祖传微笑,引着几人进院。 陆焕有些恍惚,今早已经是在第三个姓顾的人脸上看到这个笑了,还真的是一家人啊…… 顾郁站在庄园的双开大门前,就感觉到了这个院子奇怪的风水格局。 满院欧式建筑,种的居然是槐树,而且密集非常,大多都种在落地窗外,十分阴森。 「叔叔,这院子里的槐树是你种的?」 顾伯谦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还真不是,这房子我买的时候就这样,院子里这几棵树据说不是后来才种上的,而是打地基时就在这里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锯掉。」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本就没有太阳的上午衬的院子房子都越发阴森了。 「我也是今儿早上听你说,才知道租户出事儿了,这房子里的东西我都没动,他们才搬过来不到一个月,没想到,唉。」 顾伯谦也是有些头疼的看着这院子,虽然不差钱,但手底下有这么个糟心的房子,也很闹心。 「等等,小叔,你说他们搬过来多久了?」 顾伯谦回忆了一下,十分确定的说。 「不到一个月。」 「那他们签合同的时候,夫妻两个人都在吗?」 顾郁面若寒霜。 顾伯谦拿出手机,「这个我问问我助理,这房子一直是他打理的。」 「小刘,这次的租户签合同的时候,夫妻两个人都来了吗?」 小刘回忆了一下,肯定地说,「都来了,二十七天前交的房租,我记得很清楚。」 几人面色一凛。 王双已经死了一个半月了,那二十七天前来签合同的,又是谁? 第27章 「那请问, 您和王双张春遥是在哪里签的合同?」 陆焕凑上前问。 顾伯谦看着凑上前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陆焕,有些惊讶。 助理思索了一下,「稍等, 我去找一下聊天记录。」 「有劳。」 顾郁知道陆焕要干什么。 一般商铺的监控,如果没有备份特意保存的习惯, 一般只能查到一个月以内的监控。 而王双和张春遥在和顾伯谦的助理签订租房合同是在二十七天以前。 如果幸运的话, 是可以查到那家的监控的。 片刻后, 手机那头传出了助理的声音。 「北城区丰山路米莫斯咖啡馆。」 裴映川立马转头招唿郑淮阳。 「小郑, 去米莫斯咖啡馆调一下王双和张春遥签租房合同那一天的监控。」 「是。」 顾郁早就甩开几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了。 一、二、三、四、五……十一、十二、十三…… 十三课槐树,聚集在别墅的窗子前和西面的院墙下。 挡住了一二楼整个西南侧的阳光。 走在南门前,一个五合一的指纹密码锁映入顾郁的眼帘。 「小叔,密码——」 顾伯谦把手机递给了顾郁。 「这是租给他们的时候的密码, 不知道他们后来有没有换掉,你试试?」 陆焕跟在最后面, 看着顾郁的背影, 有些不自在的撇开了眼。 跟顾伯谦扯了个话题。 「不是道顾先生为什么会买下这栋独栋别墅?」 顾伯谦抽出一根烟, 刚想放进嘴里, 突然转头看了看正在输密码的顾郁,又默默的把烟插了回去。 顾伯谦也有些烦闷,陆焕看得出来, 这房子真的让他很不顺心。 「不是我买的,因为按理来说, 我就算买房我也不用在这边买, 我在市中心有的是房子,怎么可能在这边买?这房子是我一个合作商破产以后抵帐抵给我的。」 顾郁试探性的输了密码, 原本没想着会开,没想到直接开了。 「开了!」顾郁兴奋之余还有些不解, 他一般租房子后都会改一次密码以求保险,「这张春遥和王双也太实在了,这怎么连密码都不换一个……」 裴映川一如既往的拿出手套、鞋套、无菌帽和口罩递给几人。 一进屋,迎面一阵凉风袭来,吹得人几人一个激灵。 就连陆焕都跟着打了一个冷战。 方方正正的房子,四面窗户都大开,白灰色的窗帘吹得四处纷飞。 第54页 顾郁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的目光犀利的看见了壁炉角上的一抹红色。 说来这房子的格局奇怪得很。 从没见过一进门正对着房子中间的厕所的房子,而且厕所亦是方方正正的伫立在这间房子的正中央,更匪夷所思的是,三十多平的厕所居然有两个门一南一北,厕所的东西墙上还有两扇大窗户。 而个让人感到不解的是,这房子东南西北方向各有一扇门。 这房子让顾郁感到了诡异的四通八达。 两颗最粗壮的槐树挡在房子西边会客厅的窗前,远远望去显得十分幽暗,有一种中世纪的味道。 几名痕检人员开始在屋子里搜索着有没有一些可疑的东西。 陆焕看着四处张望,闲逛的顾郁,有些摸不着头脑。 再三犹豫之下还是跟了上去。 顾郁在一楼转了一圈,是很奇怪的一种转法,围着靠墙的第三块瓷砖边方方正正的绕了一个圈。 陆焕不明所以,但还是一边观察着屋内陈设,一边观察着顾郁走向。 别墅一楼只有会客厅,餐厅,厨房和一个开放式书房。 顾郁几乎没到十五分钟就快步绕了一圈。 随后又随着旋转楼梯上了二楼,二楼又是一间厕所在正中央的格局。 顾郁眉头一皱,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怎么了?」 陆焕跟在顾郁身后,轻声问着。 自从昨夜说开了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微妙。 顾郁倒是没什么,只是如往常一般跟陆焕打了招唿,只是话语神色中,在没有从前那样亲近了。 「我在看房子的一些格局,现场的东西我不能随便动,痕检的兄弟要忙,我不能添乱,就来四处看看。」 顾郁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现场的东西谁先动手检查清理,都轮不到自己一个心理顾问先动手。 「对不起。」 顾郁一惊,回头不明所以的看着陆焕。 「昨天是我太着急了,我不该那样和你说话,对不起。」 陆焕低着头,态度十分谦卑,但顾郁对陆焕的示好却视若无睹。 只是淡淡的对上陆焕示弱的眼神,轻声说。 「不妨事,只要陆副以后注意和我保持距离就好。」 说完也不顾陆焕是什么反应,直接往三楼去。 顾伯谦站在门口一支又一支的抽着烟,满脑子都想不通。 到底是抵房子的那个兄弟不地道,还是有什么对家要搞他。 「唉,这一天,这都什么事儿啊……」 顾伯谦把菸头在自家门口台阶上桉灭后,打算起身扔到垃圾桶里。 起身的一瞬间望向门口身体忽的一僵。 一个长相十分英气的男生靠着一辆宾利,冷眼抬眉面无表情的看向顾伯谦。 顾伯谦承认, 那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把那菸头吃下去! 白樾嫌弃的看着顾伯谦,进院时余光扫到了对面园区门口蹲着的一个清洁工。 裴映川跟着痕检检测到了几处血迹,採集回去送检验科。 陆焕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鲁米诺。 「只有主卧有几处零星的血迹被清理掉了,主要呈现滴落和喷溅状,但出血量很小,估计是家暴时形成的。」 裴映川看时间差不多了,张罗着收队。 顾郁默默计算着什么,他总觉得这房子哪里不对劲,可是就是说不上来。 出门时,裴映川看见门口的两人愣了一下。 只看见一个长相十分高冷的男生站在顾伯谦跟前,顾伯谦尴尬的看着他们笑着。 他记得来的时候只有顾伯谦一个人。 顾郁紧跟着陆焕走出门,看见顾伯谦的那一刻,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 居然有个男人在揪小叔的耳朵! 顾伯谦龇牙咧嘴的看着比自己矮上半头的男孩,脸上十分讨好的笑着。 「给点面子啊,小白……」 男人这才松开了手,顾伯谦尴尬的打着哈哈。 「那个,这就完事儿了?」 裴映川点了点头,「嗯,感谢您配合调查,如果后续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繫您的。」 顾伯谦没所谓的摆摆手,「没事,密码我都给小郁了,你们有需要直接过来就好,如果需要我配合帮忙,随叫随到。」 裴映川点头致谢,领着一行人走了出去。 顾郁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好奇的凑过来看着顾伯谦旁边的小男生。 白樾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慄的气息,让顾郁看着就很不舒服。 顾郁皱了皱眉,手捏着顾伯谦的衣角把他拽到一边,小声的问着。 「小叔叔,这个人是谁啊?」 顾伯谦有些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他是、他是那个……你婶……」 「咳——」 白樾轻咳了一声,眼睛瞟了一眼说悄悄话的叔侄二人。 「你小叔父。」 顾伯谦腰一直,立马改口。 顾郁一下子呛了口水,咳得停不下来。 「咳咳咳咳咳咳——你说什么?小叔父?」 顾郁不可置信的看着顾伯谦,「可是他看上去,没比我大多少吧……」 顾伯谦勉强的笑着, 「也没有,比你大不少,只是看起来比较年轻。」 第55页 顾郁的眼睛在白樾和顾伯谦之间来迴转换。 怎么都想不到这么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居然会在一起。 「走了,回家做饭。」 白樾说完朝着顾郁微微点头示意,薅着顾伯谦的领子就往车上拖。 「唉,别介啊,我也开了车的,咱们自己开自己的不好么?」 白樾把顾伯谦甩上副驾,冷冷地说, 「不用,我让助理来取。」 顾伯谦连忙赔笑,「别介,我真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抽菸了!我保证!」 白樾冷笑一声, 「你的保证跟放屁有什么区别。」 说完翻了个白眼,迅速坐上驾驶位便扬长而去。 留顾郁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裴映川看着拉拉扯扯离开的两人,也是满脸八卦。 「诶,小顾,那男的跟你小叔叔什么关系啊?」 裴映川八卦的搭上了顾郁的肩膀,调笑着说。 顾郁转头看着一脸八卦的裴映川,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假笑。 「你猜?」 几人回到市局,武陆和扬子已经走访完回来了。 郑淮阳也调完了米莫斯咖啡馆的监控和王双与顾伯谦助理的聊天记录。 裴映川把几人叫到会议室开会。 顾郁一进市局便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跟裴映川打招唿不参加会议了。 「裴队,我已经查出来了,您看——」 郑淮阳调出监控片段,投到大屏幕。 「你们看,这就是二十七天前,也就是上个月十八号,王双和张春遥的与助理签约时的监控画面。」 陆焕皱着眉头看着监控上捂得严严实实的王双,很不正常,与他旁边大大方方连口罩都没有带的张春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郑淮阳看着陆焕的表情就知道。 「我做过比对,监控中这个女人是张春遥没错,但我们无法确定这个男人是不是王双,他包裹的太严实了。」 「那那个助理是怎么确定,他见到的一定是王双呢?」 裴映川挑眉,「或许是他用了王双的身份证和名字签约吧,毕竟这样一个烫手山芋,我觉得助理也不会太上心去核实他的身份。」 裴映川敲了敲桌子,「而且还有一个疑点,我们无论是在王双的死亡现场还是在张春遥的死亡现场,我们都没有找到二人的手机。」 陆焕点了点头,「这就基本可以排除张春遥是自杀的可能性了。」 扬子拿出笔记,「裴队,陆副,我们今天走访调查的时候也发现了,王双其实大概两个月以前就被公司裁掉了,因为对赔偿金不满意,所以一直挂职也没走,没有去办离职手续。」 「那王双什么时候开始不去公司的?」 「据说被辞退后连着去了一个多礼拜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公司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同事也一直联繫不上他。」 陆焕点了点头,「那就对了,王双很有可能离开公司后就遇害了。王双有没有什么仇家,性格怎么样?」 「据王双的好友回忆说,王双一直以来比较暴躁,脾性有点冲动,但对兄弟很不错,几乎是有求必应的。而且也没有听说他和谁起过冲突,有什么仇家。但关于王双家暴张春遥,他说他不知情。」 裴映川疑惑的说,「会不会是张春遥杀害了王双然后畏罪自杀?」 但很快就又被否定了。 这样说来也不合理,如果是杀人畏罪自杀,那张春遥遗书里的那位『老师』又是谁呢? 「张春遥口中的那位老师,你们走访有什么线索吗?」 武陆十分头疼的摇了摇头。 「完全没有,我们甚至问了张春遥最好的女性朋友,都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位老师。而且张春遥这个人,平常很闷很宅,除了工作以外从不和人交流,也不和别人交朋友。」 没有社交圈子,没有朋友,没有仇家,那会是谁呢? 咚咚咚咚———— 陆焕勐地回过神来,转头就看见顾郁在玻璃门外敲门,手里还举着一张a4纸。 「进!」 裴映川不明所以的看着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顾郁。 「怎么了这是,小顾。」 顾郁举起拿张纸,上面是两套平面草图。 「越昙13那栋别墅的格局有问题,上下建筑面积不对,我怀疑有隐藏空间!」 第28章 会议匆匆中断, 几人飞快跑下楼上车奔着越昙13号奔去。 陆焕坐在后座,看着顾郁手中的图纸,伸手问道。 「可以给我看看么?」 顾郁点点头, 将手里的三张a4纸递了过去。 「你仔细看那三张平面图,我早上仔细丈量过那屋子的面积。但当我回来作出平面图的时候, 一算面积, 才发现不大对。」 厕所旁, 壁炉旁, 都有莫名其妙不正常的过厚墙体。 这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解释不通的。 陆焕看着手里的几张纸,看着几组顾郁估算出来的数据。 是了,第一层第二层的建筑面积要小于第三层。 缺一个角。 顾郁一进门就直奔一楼西侧的壁橱。 「就是这里了。」 陆焕敲了敲壁炉左右的两侧的墙壁。 左侧没什么异常, 是实墙,而右侧则是有空音。 第56页 陆焕仔细敲了两下, 确认是空的。 「这墙是空的, 后面应该是有一个空间。」 顾郁看着雕刻着花纹的壁炉, 试探性的在上面摸了摸。 「找一找, 是不是哪里可以开这个东西,最好是不破坏打开这个通道,不然强行破壁证据会被破坏。」 顾郁摸索挪动着壁橱上的花纹, 期望着能在这上面摸到个什么开关的。 「这年头了,既然还有人搞这种暗门, 赶上拍盗/墓片儿了……」 裴映川一边找一边感嘆着挖洞的人。 顾郁轻笑了一声, 调笑的看着裴映川。 「裴队经常看?」 裴映川一挑眉,「当然, 摸金/校尉,但是只是看看娱乐哈, 我可是遵纪守法的人民公僕。」 顾郁笑着转身,蹲下身检查壁炉内侧的时候,突然感觉什么东西滴在了地上。 顾郁低头一看,是几滴鲜血。 陆焕看着地上的血,惊恐的蹲下身扶起顾郁。 顾郁这才反应过来,流血的好像是自己。 手轻轻的摸向口鼻处,一片湿润。 拿下来一看竟是满手鲜血。 「别动,你流血了……」 陆焕连忙摸着兜,却没翻出一包纸来。 裴映川在旁边连忙递上一包。 顾郁怕弄脏房子,抽出一张纸胡乱捂着鼻子就走出了入户门。 陆焕不放心的跟上来,小心翼翼的问。 「你没事吧。」 顾郁看着陆焕有些小题大做的神经兮兮,有些好笑。 「只是普通的流鼻血而已,紧张什么?」 陆焕拿出副驾驶坐旁的开矿泉水给顾郁冲着手上和脸上残留的血迹。 「怎么好端端的流鼻血了。」 顾郁挑了挑眉,「可能是津京太干了,我之前一直待在兰海,那里比这里要潮湿很多。」 象徵性的堵上一个鼻孔,就转身进了屋子。 又拿剩下的纸将地板上残余的血迹擦了个干干净净。 「还好是瓷砖,这要是地毯,可就洗不干净了。」 顾郁用力擦拭地板的时候,瓷砖突然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陆焕看着突然僵住的顾郁,以为他又身体不舒服。 「怎么了?」 顾郁没有说话,只是凑近瓷砖后,用带着白手套的指节轻轻敲击了一下瓷砖。 「这里也是空的。」 整个一楼大厅其实没什么陈设,除了华丽的硬装之外,就只有一些家具。 按理说摸得差不多了,怎么可能没有呢开关呢?那兇手是怎么进出的? 裴映川从二楼走下来,扶着扶手说。 「我觉得顾郁发现的那个瓷砖可能是通向一楼的入口,而壁炉右侧的通道是通向二楼的。」 「那现在怎么办?」 顾郁看着裴映川,陷入了沉思。 其实此时此刻,按理来说,他们破开这个口子无可厚非。 但一旦开凿,就会打草惊蛇。 这栋房子持续死人,很难说是不是冲着他小叔叔来的。 顾伯谦接手一年,房子里就死了七个人。 现在又多了房子正北面不足一千米的地方发现的王双。 和莫名在新四区开发区自杀的张春遥。 这栋房子的住户已经莫名死了九个人了。 顾郁有些郁闷的扫了一眼室内,目光突然落到壁炉上方的一副雷雨油画。 方方正正,边长大概四十到四十五公分的样子。 那幅画挂的很高,正常人家按理来说肯定是不会把画挂的这样高的。 但由于别墅的举架高,挂的往上一点也有格调。 顾郁踮起脚尖忽然发现有些够不到。 「陆副,帮我把这幅画拿下来。」 陆焕直接伸手将画勾了下来。 「找到了!」 油画后面出现了一个类似于小壁龛一样的东西,里面有一个灰色的神像雕塑摆件。 裴映川低头看着壁炉里,给陆焕使了一个眼色。 陆焕轻轻的挪动着雕塑摆件,但雕塑摆件的底部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地黏住了。 陆焕心领神会的顺势左右一转。 直接向右边拧开了。 轰—— 果然壁橱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甬道。 「漂亮!」 裴映川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有线索和门路了。 陆焕低头看着甬道,又窄又黑,直直的通往地下,通道壁上,甚至有简易的手扶梯。 「我下去吧。」 顾郁沉默了片刻,自告奋勇的提出了方案。 「这条通道太窄了,最多也就有四十五公分的样子,你们进去可能会很费劲,我虽然肩不窄,但是我瘦啊,我缩着点,是可以进去一探究竟的。」 「不行——」 陆焕直接出声拒绝。 裴映川也不贊同的看着顾郁。 这一去,不知道地底下有什么,通向哪里。 顾郁又没有受过太多的近身格斗和散打的训练。 一旦在下面碰上了什么人,根本应付不来,没准还会遇到危险。 为了一条通道让顾郁去冒险,这太草率了。 「我也同意陆焕的看法,我也不同意,这太冒险了,你下去一旦撞上兇手或者兇手在通道另一端等着你,以小顾你的自保能力,百分之百没有能力逃脱。」 第57页 顾郁看着坚定的两人,只好应承下,退而求其次。 「那我就在这个入口处看看,顺便看看去二楼的通道,不深入,总可以吧。」 陆焕看了裴映川一眼,勉强点了点头。 顾郁开着手机的手电筒装在胸前的口语里,缓缓在陆焕和裴映川的搀扶下,勉强扶着下去了。 其实四周都黑漆漆的,也看不出什么,甬道像是不太像是金属质的,但却散发着弄弄的铁锈味。 四周的甬道壁上时不时就出现一摊什么深色的东西。 顾郁向上喊了一句。 「裴队,有鲁米诺么,给我弄下来点。」 「有,马上。」 裴映川连忙去后备箱取鲁米诺。 顾郁往上窜了窜,勉强伸手够到了鲁米诺,对着四周黑漆漆的甬道壁一喷。 四周开始涌现大片大片的萤光色,顾郁唿吸一滞,双手瞬间有些颤抖,寒意不受控的涌向了嵴背。 顾郁看着自己手扶的栏杆上都是萤光色。 他正在被大片的血迹包围着。 没有堵上的鼻孔中,涌进浓重的铁锈味。 一如七年前的那个噩梦一般的夏天。 陆焕听着忽然没了动静的顾郁,有些焦急的喊着他的名字。 「顾郁——顾郁——」 裴映川神色严肃的凑上来问,「怎么了,没有声音了?」 陆焕抬头面色十分难看的看着裴映川。 「他好像已经下到很下面去了,我看不见他了!」 陆焕用手电筒照着窄小的甬道口,却没有发现顾郁的身影。 「顾郁!听到没有,说话!」 陆焕直觉不好,这个甬道虽然窄小,但传声性特别好,顾郁下去也没有几分钟,不至于走出特别远以至于完全听不见他的唿喊。 顾郁双手颤抖着抓住了自己,瞬间跌坐了下去。 嘭—— 落地的一声闷响,摔得顾郁有些说不出来话。 满鼻腔的血凝味,让他眼前浮现了七年前陆焕的母亲姜洛死亡时的片段。 血——满地的血。 一双皮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是一双义大利手工皮鞋,价值不菲。 穿着一条黑色的西服裤子。 男人单膝跪在地上,用一条灰色的手帕擦了擦手,嘴里仿佛在说着些什么。 顾郁看着地板上不停不停蔓延的鲜红色血迹,头晕不已。 仿佛有什么东西死死地压在胸口,让他发不出声音。 「嗯——」 听到甬道下一声闷哼,陆焕再也无法保持理智。 裴映川从库房里匆匆找出一条绳子。 陆焕直接脱下了外套,穿着最贴身的一层短袖,将绳子绑在身上,藉助屋子的格局与家具,做了一个简单的装置。 直接倒挂了下去。 真的很窄。 陆焕下去第一反应就是有些憋闷,四周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儿。 拿出口袋里装着的鲁米诺,喷试在四周。 顷刻间,陆焕周身一片萤光。 这个甬道里,全部都是血! 顺着弯曲的管道下道平面,他的身体也已经开始微微倾斜。 他闻到顾郁身上檀香的味道了。 顾郁看着男人的手抓上自己的脸颊,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什么东西。 救命——救我——陆焕! 「阿郁——」 陆焕看见顾郁昏死在甬道角落的时候,心脏骤然一紧,根本就顾不上其他,又拽了拽身上的绳子。 「阿郁……」 顾郁勐然睁开双眼的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径直抱上了陆焕的双肩。 双唇颤抖着,在陆焕耳边不停地呢喃着。 「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看不清他……」 「不要抛下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会乖乖听话,我可以吃香菜,我以后做饭再也不放葱了……」 第29章 「对不起……」 顾郁的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借着手上的电筒,陆焕看见了顾郁的脸。 白的吓人。 陆焕的手轻轻抚摸着顾郁的后颈,一如当年。 或许是陆焕身上的温度, 又或许是熟悉的安抚,让顾郁很快冷静了下来。 陆焕感觉肩上的衣服一湿, 心疼的抱紧了顾郁。 「好点了吗?」 倒挂的时间太长, 陆焕忍着头部充血的不适, 摸了摸顾郁的头。 顾郁头死死埋在陆焕的肩膀上, 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那抓紧我。」 陆焕拽着顾郁,顾郁也踩着甬道壁上的手扶梯,为陆焕减轻手臂上的负担。 裴映川看着满身狼狈的两人出来,揪着的心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打电话调人过来帮忙了。 「哎呦喂, 两位祖宗,你们可算是出来了。」 裴映川看着陆焕因充血而变红的面部, 连忙扶着他坐下。 「你没事吧, 有没有伤到哪里?」 陆焕狼狈的坐在地上摆了摆手, 努力的摇了摇头保持清醒, 靠着壁炉边恢復清醒。 顾郁默默的爬到陆焕身边,双手忽然缠上陆焕的脖颈。 陆焕怀里一软,连忙反手抱住。 裴映川一脸八卦的摸着下巴看好戏, 被陆换一个刀眼甩了过去。 裴映川尴尬的咳了咳。 第58页 「咳——,那个, 我刚调了人来, 估计一会儿就到了。」 顾郁没有抬头,只是紧紧的抱着陆焕, 嘴里轻声说。 「让他们都回去,不用过来。」 「什么?」 裴映川有些不解的看着顾郁。 顾郁回过头抬眼看着裴映川, 眼尾的一抹红显得此刻的顾郁格外的脆弱、温柔甚至是魅惑。 「我想到办法了,现在来人会打草惊蛇,让他们先回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裴映川有些惊艷的看着顾郁,他突然理解为什么顾郁能让陆焕惦记这么多年都依然念念不忘了。 陆焕看着裴映川点了点头。 裴映川突然心领神会,对这两人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出去打起了电话。 「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陆焕直直的盯着顾郁,像是要在顾郁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他不是傻的,一次是惊吓,两次可就不一定了。 上次在津京美院旁的废弃旧巷里,陆焕无意间从背后拍了一下顾郁的左肩,当时顾郁的反应就令他很疑惑。 陆焕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确认而已。 可就是刚刚顾郁的反应,基本就已经让陆焕确定,顾郁有ptsd了。 顾郁轻轻的摇了摇头,又紧紧的抱住了陆焕。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我们分开时的不开心,不过都已经过去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顾郁特地把手上的黑灰抹在了陆焕的脸上,陆焕立刻嫌弃的皱眉。 其实现在凭谁来看,都不会认出狼狈的两人。 顾郁来着不明所以的陆焕起身,让他站在了自己身畔的东侧。 陆焕不明所以的看着顾郁,顾郁拿起刚刚下甬道前脱下的外套,干脆利落的将壁炉旁收拾干净。 又掏出兜里的湿纸巾拉着陆焕的手擦干净,将挡在壁龛前的油画又挂了回去。 顾郁拉着仍迷迷濛蒙不知所以的陆焕向门口走去。 陆焕走到玄关处还特地回头看了看。 这座空旷,阴暗,诡异的房子。 一转头,突然看见顾郁凑近的脸,瞬间唿吸一滞。 顾郁闭上眼,抬脚轻轻的吻在了陆焕的唇上。 没有深入,只有浅浅的触碰。 陆焕反应不及,惊诧的看着顾郁。 「老公,我小叔说这房子左右也是空着,这案子既然已经认定是张春遥杀害丈夫畏罪自杀,就说明这房子没什么问题。他把这房子送给我们当礼物,我们这两天就搬进来吧,好不好?」 陆焕看着顾郁抓着自己的手轻轻晃着,满头问号,一脸见鬼。 这是在撒娇吗? 顾郁温柔的笑了笑,摸了摸陆焕脸上的灰。 「好啦,你看你这脸脏的,咱们今天把碳弄好,明晚就可以找朋友来烤肉了!我已经约了小叔叔的助理,咱们明天就去米莫斯咖啡馆去办过户。」 顾郁的脸色一变,眼睛瞬间往身后一撇。 陆焕立刻凑上去轻吻了顾郁的侧脸。 「那咱们等下去买肉,走吧。」 两人十指紧扣,微笑着锁了门走了出去。 陆焕坐上驾驶位,把裴映川赶去了后座。 顾郁笑眯眯看着打闹的两人,坐上车的一瞬间脸色一变,瞬间面若寒霜。 陆焕侧头看了顾郁一眼。 「你想怎么做?」 顾郁唇角一勾,歪头看着陆焕。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问什么?」 裴映川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打哑谜的两人,扒在顾郁的肩头问。 「怎么了这是?你俩打什么哑谜呢?」 顾郁摸了摸左手腕上的手錶,淡淡的说。 「入户门外悬挂的壁灯下,有一个针孔摄像头。」 裴映川惊讶的看着顾郁。 「什么?!你怎么发现的?」 裴映川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也看到过门口玄关那盏灯,可是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啊。 「因为那种手法我见过,比较隐秘,我就在……」 顾郁突然瞟了一眼陆焕。 「只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在老师的犯罪研究所见过几次。」 「是因为屋子里太干净了。」 陆焕插话。 顾郁贊同的看向陆焕。 「那天我们在别墅了搜了个底朝天,并没有发现什么,我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合理。」 顾郁皱了皱眉,「直到我发现了建筑面积不对,有隐藏空间的时候我才想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合理。既然他是通过秘密通道实行犯罪的,那就一定会有监视的行为,可是我们又没有在室内发现任何一个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我就估摸着在院子里了。」 顾郁掏出手机,那是他刚刚和陆焕接吻的时候拍下的门口的灯。 顾郁给裴映川指了指悬挂在墙上的花朵形壁灯外壳下的一个螺丝口。 「就是这个。」 「嚯,这不仔细看是真的看不出来。」 裴映川发现伪装成螺丝扣的针孔摄像头。 「是,而且越昙13号的格局四通八达,非常奇怪,我怀疑不止这一个正门有针孔摄像头,其他门应该也有。」 「所以你刚刚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陆焕眸色一暗,脸瞬间黑了。 顾郁转头看着陆焕的侧脸,缓缓点了点头。 第59页 「所以顾郁你的计划是什么?」 裴映川好奇地问。 「当然是做戏了,我已经让小郑查过了之前越昙13号死过的那七个人,三个家庭。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繫,互相也并不相识,也不存在债务关系或纠纷。」 顾郁思索着望向路口的红绿灯。 「正好趁这个空档,看看能不能引出他来。如果是奔着我小叔来的,我是我小叔的侄子,他们应该也不会放过我,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是可以引出他的。只是……」 顾郁歪了歪头,「要劳烦陆副队配合我演一场戏了。」 陆焕愤怒的抓着方向盘,手上青筋暴起。 裴映川看着突然又陷入诡异的沉默间的两人,默默地缩起了脖子。 他现在真的好想楚樨,因为如果楚樨在,起码他不用吃着异常沉默的狗粮。 顾郁打电话给顾伯谦,打算商量一下这件事情的配合。 嘟——嘟——嘟—— 连着打了两个都没接,顾郁有些疑惑,这还没到中午呢,怎么就没人接电话了呢? 难道还在赖床? 顾郁契而不舍的又打了一个,在即将自动挂断之际,电话突然被接通了。 「喂,小、小郁么?怎么了?」 那边的顾伯谦气息有些不稳,顾郁没有当回事,只是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希望通知他的助理可以配合一下,顺便大肆散布一下越昙13号凶宅易主的消息。 「可以……可以啊,你看着办就好,我等下去通知小刘,我、我们全权配合……」 顾伯谦看着白樾,无奈的宠着。 低声哄了一句,「别闹,说正事儿呢……」 顾郁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当他意识到顾伯谦可能在忙什么事情,白皙的脸颊瞬间爆红。 「那个,小叔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忙,你们接着忙,别忘了就好,再见,你们继续!」 顾郁从没感觉自己的嘴皮这么顺熘过,一口气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顾伯谦将白樾揽在怀里。 「小郁都误会了……嗯?」 白樾低头用纤细的指尖轻挑开睡衣扣子,凑在顾伯谦耳边轻声说, 「我吃醋了……」 顾伯谦有些无奈。 「小郁的醋你都吃…………」 顾郁尴尬的看着手机,恨不得原地去世。 「怎么了?」 陆焕看着顾郁脸色,可谓是精彩纷呈,五彩缤纷。 顾郁迟钝的摇了摇头,「没,没事。」 车内一时相顾无言,知道楚樨大一通电话打破了车上的宁静。 「喂,阿樨,怎么了?」 楚樨看着解剖台上的张春瑶,神色复杂不已。 「我尸检发现了一些东西,我需要再核验一下。你们尽快回来一趟吧。」 裴映川看着再转一个路口就到了。 「我们到大门口了,马上来。」 几人等完红灯过完路口后,一进市局大门就看见了灯在外面的楚樨,面色凝重异常。 「怎么了这是?」 裴映川看着楚樨脸色不好,连忙迎上去问。 楚樨将手里的报告拍在裴映川的胸口,有些复杂的说。 「张春瑶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不到一个月的孩子。」 第30章 「等等!孩子?不到一个月的孩子?」 裴映川脑子突然有些转不过来弯, 这算术题怎么好像算不太明白呢? 「张春遥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王双的?」 陆焕眉头一皱,王双家暴张春遥,会不会也是因为张春遥出轨呢? 顾郁似乎看出了陆焕在想什么, 坚定地摇了摇头。 「王双的家暴行为绝对不是近期才开始的,通过他身边人的口供, 王双这个人大男子主义, 胆小装逼要面子, 这种人在家里是一定拥有绝对权威的。这两件事没有必然关系。」 顾郁勾唇讥讽的一笑, 「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在外面唯唯诺诺装孙子,回家大打出手向妻儿。」 楚樨有递给了顾郁一个夹子。 「这里面是张春遥的验尸报告,死因是机械性窒息, 结合现场情况,可以确定是自杀。但她身上有长期遭受家暴虐待的痕迹, 有些伤痕十分陈旧, 但有些伤痕却十分新, 最新的伤痕可以追溯到她自杀的前一天。」 顾郁接过验尸报告翻了翻。 「有没有可能, 她笔下所谓的家暴她的不止一个人。」 郑淮阳跟在后面拿着小本记录着,有些好奇的探头问顾郁。 「顾博士,那难不成张春遥还有两个老公?」 顾郁也有些奇怪, 他们从同事口供中得到的张春遥的性格,脾气, 秉性来看。 张春遥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 老实巴交,以孩子家庭为中心。 她出轨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而且她没有什么社交活动,家和单位几乎是两点一线。 家?孩子? 顾郁勐地想起, 抬头看向几人。 「张春遥家没有保姆吗?」 陆焕摇了摇头。 「没听说,去查一下吧。」 「好。」 郑淮阳抱着本子小跑进了楼里。 「得,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去吧。」 裴映川招唿了几人回会议室,好商量一下明天的计划。 第60页 「咕——」 「咕——」 两声尴尬的声音,让裴映川和陆焕不由得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人。 楚樨和顾郁有些不自在的对视了一下。 「没吃早饭?」 陆焕看着沉默不语对眼神的两人。 裴映川也是一脸严肃看了看腕錶。 「两点半了,阿樨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没吃早饭。」 对上裴映川有些凌冽的目光,楚樨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好傢伙,默认了这是! 裴映川一肚子火,凉凉的看了楚樨一眼,在群里喊了一声休息吃饭。 转头拉着西楚樨一言不发的快步走向办公室。 顾郁从没见过裴映川生气的样子,顿时有些怔住了。 裴映川在外表现得一直都是聪明睿智,吃苦耐劳,能说会道,十分和善的样子。与上级能周旋,与下级能谈心。 俨然一副好领导,刑侦队大家长的派头。 今天这么低气压的样子真是把顾郁吓了一跳。 「吓到了?」 陆焕看顾郁盯着裴映川和楚樨离去的背影出神,心领神会的问了一声。 顾郁微笑着摇头,「只是没想到裴队还有这样的一面。」 「其实老裴脾气特别不好,大学跟他一个宿舍的时候就发现了。后来进入工作岗位以后,慢慢的就变了,或者说是学会伪装了。」 陆焕笑了笑。 「他现在很少这样了,除了碰到一些特别恶劣的案子以及所有和楚樨有关的不好的事情,基本都不会出现刚刚这种情况。」 顾郁有些好奇的看着陆焕。 「裴队和楚法医是恋人关系么?」 陆焕摇头,脸上有些幸灾乐祸。 「没有,喜欢,又不敢说,他们两个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就是所谓的,暧昧期吧。」 顾郁淡淡的笑了,随即又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我们去看看那个孩子吧……」 陆焕看着顾郁的背影,欲言又止。 默默拿出手机点了个外卖。 推开陆焕办公室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独属于婴幼儿的奶味。 说不上好闻但也算不上难闻,只是有些不习惯。 梅姨看见两人进门,热情地打着招唿,手里还晃动着奶瓶。 「阿焕,你们回来了,这案子结了吗?」 陆焕苦笑着摇头,「还没有。」 顾郁蹑手蹑脚的走近婴儿车,坐在婴儿车里王凡白的跟面粉糰子似的,看见人就咿咿呀呀的说话。 「梅姨,您可以教我怎么抱孩子吗?」 梅姨笑着把奶瓶递给陆焕,抱起王凡就放在了顾郁的怀中。 「对,手要这样拖着他的屁股……」 顾郁轻车熟路的抱起了王凡,一手托着王凡的屁股让他仰躺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接过陆焕手中的奶瓶,放在了王凡嘴边。 看到奶瓶的那一瞬间,王凡的大眼睛瞬间发亮,手脚并用的抱住了奶瓶,用力的吸吮着。 是不是还会发出咂嘴的声音。 陆焕看着这幅样子也是有些好笑的笑出了声。 「这孩子将来怎么办?」 「如果没有亲属的话,那就只能送到福利院等待领养了。」 陆焕客观地说。 顾郁满眼心疼的看着怀中的王凡。 「那地方,唉……」 梅姨十分有眼色的出去上了个洗手间,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陆焕一早就想问了,从顾郁第一次在新四区现场抱到这个孩子以后,就表现出了不同于年龄和经验的老道。 会抱孩子,会哄娃。 俨然一副好爸爸的样子。 「你……很喜欢小孩子?」 顾郁摇头,矢口否认。 「没有,只是心疼这孩子,年纪这么小就要被送去福利院。」 一滴鲜红落在王双手中的奶瓶上,顾郁瞬间反应过来,连忙抬头捂着鼻子,慌忙将孩子递给了陆焕。 陆焕亦是脸色一变。 「你怎么了?怎么又流鼻血了?」 顾郁摇摇头,拿起纸抽堵住了鼻子。 「你看好他,我去洗个脸。」 顾郁捂着鼻子出门,正对上了从洗手间出来的梅姨。 梅姨看见顾郁,温柔地笑了一下。 「顾郁?还记得我吗?」 顾郁瞬间回忆起眼前这个人。 这不就是当年撞破自己和陆焕在一起的那个阿姨么? 说起这个顾郁就无比社死,当年两人确定关系没多久正是热恋期。时不时就干柴烈火,擦枪走火。 有一次大学暑假放两人见面,陆焕不顾时间场合的发/情,两人直接滚到了沙发上,衣衫凌乱。没想到被进门做饭的梅姨给碰了个正着。 当时场面一度尴尬到顾郁想一头撞死在梅姨手里拎的新鲜猪蹄上。 顾郁尴尬的打着哈哈,「好久不见啊,梅姨。」 顾郁恨不能给自己俩大嘴巴,干嘛闲着没事进陆焕的办公室啊。 梅姨有些关心的指了指顾郁的鼻子。 「你怎么了?这是碰着了?没事儿吧……」 顾郁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一脸血,怕是吓着人了。 连忙摆手。 「没事没事,可能津京的秋天有点干,所以流了点鼻血。」 第61页 梅姨站在原地,微笑地看着顾郁。把顾郁看的浑身发毛,忐忑不安的问。 「梅姨,我是怎么了吗?」 梅姨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欲言又止。 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下下周日,是阿焕母亲的忌日,在暮山公墓。」 顾郁一愣,有些意外的看着梅姨。 「梅姨,您是希望,我去看姜老师?」 其实没人知道,顾郁每年都会去看姜洛,只是挑着陆焕不在的时候去看而已。 梅姨点了点头,「虽然当初因为姜洛小姐的事情,你们闹翻了,但这些年我能感觉到,阿焕他还是想着你的。」 顾郁自嘲的一笑,「或许吧,」 或许还想着。 但,是爱还是恨,恐怕连陆焕自己都搞不明白。 顾郁不想和梅姨就有关陆焕的问题聊下去,藉口要去洗脸直接进了男洗手间。 小心翼翼的拿下纸巾,鲜血瞬间就流出来滴在了洗手池里。 顾郁皱眉,捂了好一会儿了,按理说也不应该一点作用都没有啊。 又拿出纸堵在了鼻子里。 陆焕从外面敲了敲门框,「你怎么样,裴队叫我们先去开个会,商量一下明天计划的事情。」 顾郁洗净了手上最后一抹粉红,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明天的计划你们有什么打算?」 裴映川拎着两个白色的购物袋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 陆焕指了指桌上十分突兀的购物袋。 裴映川瞬间满面红光,十分骄傲的把东西从购物袋里拿了出来。 「情侣装啊!」 裴映川拎着两件粉红色小猫t恤站了起来,十分兴奋的给顾郁和陆焕演示。 「你穿这件,小顾穿这件。这样嫌疑人通过门口的监控一看!他不就知道你们是情侣了!」 顾郁看着那令人髮指的萤光粉情侣衫,眉头一跳,瞬间感觉鼻血又要喷出来了。 他求助的踹了陆焕一脚。 这破衣服爱谁穿谁穿,他肯定是不会穿出去的。 哪怕是浅粉色他或许都能接受,这萤光粉实在是太炸裂了。 陆焕咳了咳,「映川,我觉得情侣衫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抓住嫌疑人,我们只要周密部署演好戏就好了,没必要……穿成这样吧……」 「是啊是啊,更何况昨天我们都亲过了,穿不穿情侣衫真的不重要了。」 顾郁连忙附和着。 裴映川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楚樨就拎着一份外面走进了会议室。 「你们谁订的外卖?」 转头一看裴映川拎着两件萤光粉,瞬间一脸震惊。 「你拿的什么破玩意儿!」 第31章 裴映川看到楚樨, 兴奋地分享着自己买来的情侣衫。 「这是我给他俩买的情侣衫,好看么?」 楚樨面无表情的眼角一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年头怎么会有人买萤光粉的衣服? 「呃……」 扫了一眼顾郁和裴映川两人一脸嫌弃的表情, 又转头看了看裴映川跟大狗狗一样亮闪闪望着自己祈求认同的眼睛。 「还、还可以……」 楚樨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裴映川,十分配合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让楚樨恨不得时光倒流抽自己大嘴巴。 裴映川得到认同后十分的开心, 又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件萤光绿的衣服递给了楚樨。 楚樨不明所以的接过衣服, 有些不明所以的开口问。 「这是什么?」 裴映川笑着把两件萤光粉的衣服丢到陆焕头上, 上前帮楚樨打开了包装袋。 「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啊,你不是喜欢绿色么?我看着这个颜色不错,就给你也带了一件,好看吧!」 楚樨心态炸裂的看着裴映川手里萤光浅绿色的t恤, 颤抖着手指了指自己。 「你这……是给我的?」 「对啊,多好看啊, 这颜色衬得你白。」 裴映川比在楚樨身上, 心情大好。 「白你个鬼啊!」, 楚樨一把把衣服怼到裴映川脸上, 「那是老子本来就很白!你究竟是从哪儿买的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裴映川有些意外,「不好看吗?金夜批发城买的,二十五块钱一件。」 顾郁小心翼翼的拎起衣服, 面上一抽, 「二十五块钱, 裴队您可真会勤俭持家啊。」 「那是, 我还攒着钱娶媳妇儿呢……」 裴映川一说娶媳妇儿,笑的满脸花枝招展, 眼睛还时不时地瞟向楚樨。 楚樨脸上一红,一把抓过顾郁手中的衣服扔在了裴映川脸上。 「滚!别满嘴跑火车。」 陆焕及时出口打断了这场闹剧。 「不说这些, 咱们现在要商量一下明天怎么办了?」 顾郁斜眼看了一眼会议室外,起身将百叶帘拉了下来。 「其实现在的情况很简单,关于这个案子我们没有更多的头绪了。所以只能一试。」 顾郁打开大屏幕,点开了越昙独栋别墅区的地图。 「越昙整个园区呈t形,而13号宅子就在东南边,紧邻着河岸边的一片待开发荒地。」 陆焕点头,「没错,那片地是我家长辈开发的项目,预计明年春天就会动工,昨天我外婆特地派公司的人去查了一下那一片的情况,除了发现王双尸体的地方,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第62页 顾郁望着地图,又点开了越昙13号的布局图。 「这栋房子的门太多,正对着院子四周,四个门外都有监视器,我们要派人盯着院子也有很大暴露的风险。」 裴映川画出了园区的几个点。 「这三个地方可以派人守着,一旦你们发信号,我们过去只需要两分钟。」 郑淮阳看着裴映川画出的几个点,提出了一个漏洞。 「裴队,陆副,顾博士,我觉得别墅南边那片荒地也应该守着。既然他来回杀过这么多人了,还能在悄无声息的逃走,说明他未必是走园区的路。」 郑淮阳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那片园区的摄像头不少,扬子甚至还去调过那个园区的监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所以他极有可能是顺着待开发区荒地的河流沿岸逃窜的。 顾郁贊同的点头,「淮阳说的有道理,那就这几个点派人蹲守吧,你们明天晚上都穿着便装去越昙13号聚餐,然后佯装喝醉后就离开。」 陆焕看着若有所思的顾郁,皱了皱眉。 「我觉得他应该回来……」 顾郁还未转身,就陆焕直接揪着脖领子按在了椅子上。 陆焕十分严肃的看着顾郁,轻轻地将已经被血浸透的塞鼻子的纸拿下里,递了一张新的。 顾郁有些意外的看着被血浸透的面巾纸,「这怎么还没干呢?这么流鼻血我会不会贫血啊……」 顾郁开玩笑的看着桌上的几人。 皆是一脸担心。 「哎呀,不就是流个鼻血么,你们怎么搞得我好像得了什么绝症一样。」 陆焕用纸巾沾了点水,擦了擦顾郁脸上的血痕。 「明天跟我去医院检查。」 「唉,真没事儿,你不用担心的,」顾郁看着有些小题大做,如临大敌的陆焕,有些无奈。 「我这就是天气太干,太干燥就会流鼻血。不要大惊小怪,明天哪儿都不能去,我们还要去演戏呢。」 顾郁重新堵上了鼻子,摆了摆手。 「我现在需要那个假王双和张春遥,在米莫斯咖啡馆和我小叔助理签合同时的监控录像。」 郑淮阳示意,「我这里有,顾博士您稍等。」 顾郁看着监控里的几人,默默的记着什么。 「好了,可以关掉了。」 「啊?」 郑淮阳有些疑惑的看向顾郁。 「记住了,可以关了。」 顾郁笑着看向有些萌的郑淮阳。 陆焕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申请上级的指示,调配人手。 「好了,时候不早了,都先回去吧,答案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顾郁说完拉着陆焕走出了会议室。 「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焕抬起被顾郁拉着的手,刻意的摇了摇,双眼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 顾郁不卑不亢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彩排,你需要适应一下。」 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陆焕上了那辆库里 南。 说来真不怪顾郁多虑,陆焕这个人随机应变的能力实在是有些差。 这个不是指在工作方面的,而是在感情方面的。 或许是恋爱经验太少的缘故。 陆焕脸皮薄,性子沉闷,在感情里一向十分被动,只要顾郁稍微主动一点,他就会不受控制的害羞脸红,出神。 这一晚上得让他适应一下。 不然明天晚上自己要是不小心动作大了点,铁定要露馅儿。 顾郁默不作声的从拉手变成了十指相扣,他能感受到陆焕的身体一僵。 侧头一看,果然脸红了。 顾郁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谁能想到当年他死气白咧的追在陆焕后面,只是因为单纯地喜欢看陆焕害羞呢? 一路上顾郁的手几次摸上了陆焕的侧腰,勾的陆焕浑身冒火儿。 咬牙切齿的踩着油门。 压着限速边缘一路飞驰到了家。 顾郁看着满脸通红,仿佛熟了一般的陆焕,神清气爽的解开了安全带。 下车时调笑的看着默默把冷气开到最大的陆焕,凑在他耳边说。 「记得收拾好行李和洗漱用品,明早八点出发,明天见。」 陆焕没有回话顾郁也不恼,只是简单的轻笑了一声就上了楼。 陆焕低头了一眼,瞬间羞愤欲死的趴在了方向盘上自我冷静。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早,穿着小鸭子睡衣早起下楼买早餐的顾郁在早餐摊前看见了一身灰色运动服的陆焕。 「嚯,你起这么早啊?」 陆焕把蓝牙耳机摘下来放在桌子上,头脑无比清明。 「我有晨跑的习惯,所以不会睡懒觉。」 顾郁听完不禁感嘆一声世界的参差。 自己虽然醒得也早,但只要没什么正经事儿要做,自己会毫不犹豫的在被窝里躺上一天。 「你跑多远啊?」 顾郁喝了一口甜牛奶,随口问道。 「十公里。」 「噗——」 顾郁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陆焕,他实在不敢相信大早上会有人跑一万米。 「你每天都跑?」 陆焕优雅的把油条放进嘴里。 「是。」 「嗯哼哼哼——,你厉害……」 第63页 两人吃完早饭,一起回了家。 「我今天要穿灰色系,您看着回头再衣柜里找一身能和我的衣服配上的。」 顾郁大大咧咧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伯谦的助理刘恆一早就给顾郁发了消息。 上午九点半,米莫斯咖啡馆见。 顾郁特地让他约好,要坐在当天假王双和张春遥签合同时坐的座位上。 八点零五分,顾郁风风火火的拎着黄色的箱子出了门。 看着对面同样大包小包的陆焕,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这才像样子嘛。」 今天不需要别的,今天的他们只需要表现出恩爱,真诚,和捡到一套大房子的喜悦。 陆焕一言不发的上前拎起了顾郁的箱子上了电梯。 八点多的津京正是早高峰的时期,平常不堵车三十分钟,这一堵最起码得一个多小时。 等两人到达米莫斯咖啡馆的时候,刘恆已经坐在了西面靠窗的第三个座位。 正对着外面的步行街。 陆焕自然地牵起顾郁的手,顾郁另一只手也十分自然的挽上了陆焕的胳膊。 进咖啡店门前,顾郁伸手理了理陆焕的衣领,直接垫脚吻上了陆焕的唇上。 陆焕眸色一深,强势的夺回了主动权,掠夺者顾郁的鼻息间凌乱的唿吸。 两人就这么腻腻歪歪的走进了大厅。 顾郁远远就冲着刘恆兴奋地招手,「刘助理,我们来啦……」 声音之大让整个咖啡馆都望向了两人。 陆焕的净身高189公分,穿鞋就是190+,加上那张极度冷着的脸十分夺人眼球。 咖啡馆里大多数姑娘都或多或少的打量着陆焕。 顾郁就更不用说了,一头自来卷的中长发披在肩上,矮陆焕十几公分的个子站在他身边,竟一点也不违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两个十分好看的人身上。 顾郁勾唇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松开陆焕的胳膊去点咖啡师,小心的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 直到在角落里看见了一个身形极其瘦小,又有些驼背的身影。 顾郁满意地笑了。 找到了啊…… 第32章 「您好, 两杯美式。」 顾郁甜甜的冲着柜檯小姐姐笑,活像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小姑娘许是脸皮薄,有些脸红。 「热的么?」 「嗯, 加奶加糖。」 顾郁掏出手机给陆焕发了个信息。 『咖啡馆西北角,男, 四十五岁左右, 举止怪异。身材矮小瘦弱, 符合在通道中来去自如的特徵。』 陆焕瞟了一眼手机屏幕, 依旧笑着和刘恆扯皮,扯一些没有什么用的家常。 眼神却瞧瞧装作不经意的打量起屋子里的人。 他起身走到柜檯前,从身后把顾郁拢在怀里,温柔的说。 「还没好么?」 顾郁有些意外, 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 「马上了,你急什么啊……」 小姑娘表示没眼看没眼看! 顾郁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陆焕却握住顾郁的手, 有节奏的敲着什么。 『监控可疑人员出现, 没有证据, 无法逮捕。』 顾郁脸色一变,食指轻轻地敲在陆焕的手心。 是的,眼下没有任何证据, 这个人只是行为举止奇怪了一点,不足以作为证明。 这家咖啡店大多都是常客, 所以即使是怀疑也不能对他实施逮捕。 警察不能凭直觉办事, 需要证据。 陆焕细细感受着顾郁的指尖点在自己掌心。 『等今晚,抓现行。』 陆焕低头在顾郁侧脸上轻蹭了一下。 小姑娘飞快将两杯咖啡递给两人, 再秀下去她就要瞎了。 顾伯谦的助理刘恆也是十分的配合。 三人在寒暄交谈时,声音也是格外大了些。 仅两桌之隔, 顾郁相信他一定听得到。 刘恆也是做足了准备,甚至叫了一位律师来。 「顾郁先生,房产赠与需要公正,我特地带了峰汇律所的赵律师来。」 陆焕笑着抚了抚顾郁的发顶,「我还跟着你捡了个大便宜呢。」 「是啊,」顾郁脸上也满是欣喜,「没想到小叔一送就是这么贵重的礼物,咱俩都不用在津京买房了,少奋斗三十年呢……」 角落的男人突然站起身,压了压鸭舌帽擦着顾郁的桌子走了出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顾郁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顺着玻璃杯的反光,看见男人出去后上了一辆计程车,看方向大致能推断出大概是往北城区走的。 「走了。」 顾郁转过头看向陆焕,「你怎么看?」 「至少现在看来行迹非常可疑,而且那条甬道我们都下去过,空间十分有限,而刚刚那个男人的身形,窄肩,瘦小,非常符合在那条甬道里来去自如的特点。」 陆焕喝了一口咖啡,压着开口向刘助理和赵律师道谢。 「非常感谢二位的配合,这几天还希望两位小心,如果遇到什么事情,记得马上联繫我们。」 刘助理也是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有些不自然的笑着。 「没事没事,就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有点紧张。」 万万没想到小说电视剧里的情节成了真。 第64页 赵律师倒是十分淡定的冲着两人笑了笑。 「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顾郁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了。」 赵律师理了理驼色长风衣上的褶皱,站起身。 「那回见。」 赵律师拉着刘助理的领子,向外走去。 「诶,赵珂,你别扯我领子啊 顾郁八卦的从背倚后探出头,看着赵律师的手放在刘助理的臀上。 「我去……」 顾郁小声的感嘆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正在喝咖啡的陆焕。 「怎么了?」 顾郁兴奋的坐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陆焕。 「他俩有一腿诶,我刚看见赵律师摸刘助理的屁股了!」 陆焕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的看着顾郁。 「你怎么这么八卦,他爱摸谁的屁股就摸谁的屁股,只要被他摸的人,人家是自愿,那就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顾郁摆了摆手,「算了,你不懂。磕cp是种快乐,真人cp就更是难得了。」 陆焕优雅的擦了擦嘴,笑着说。 「好好好,是我不懂!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顾郁脸上一懵,「干什么?」 陆焕一个脑嘣儿弹在顾郁头上,「买食材啊,要不然今天晚上喝叫上大家一起来和西北风啊。」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还得买个烤炉和碳呢!那快走吧,去沃尔玛买东西去。」 顾郁连忙把面前依然有些凉了的咖啡一口气喝了下去,陆焕都没来得及阻拦。 就被顾郁风风火火的拉进了隔壁街区的沃尔玛。 「这边应该有卖烤炉的吧……诶,那边还有碳,等下买几袋回去。」 顾郁推着车在家电区穿梭着。 陆焕拽着车子就走出了家电区。 「诶你干什么?我们不买了吗?」 顾郁不明所以的看着陆焕。 陆焕无语的看着记性极差的顾郁。 「你忘了,那天我们在摄像下说的话,你说我们是搞碳才脏成那样的,现在我们这么明目张胆的买碳买烤炉回去,他会起疑的。」 「那我们没有烧烤的炉子和碳怎么办?」 陆焕神秘一笑,「我有,跟我走。」 走到一处角落,实在是挡不住顾郁的好奇心,陆焕拿出给顾郁看了两张照片。 「这是我在你叔叔的储物间里找到的,还能用,所以我们只需要买菜就行。」 顾郁这才恍然大悟,搜查越昙13号那天自己光顾着看上下格局空间计算面积,根本就没有注意过其他任何事情。 「那我们买什么肉呢?牛肉还是羊肉?」 陆焕站在柜檯前犹豫了一下。 「楚樨羊肉过敏,其他人也不怎么喜欢吃羊肉。但是小郑爱吃羊肉。」 陆焕给切肉的工作人员比了比大小。 「麻烦来六斤牛肉,麻烦来上里嵴肉,羊肉再来一斤半,要后腿肉。」 「嚯,这么多啊,咱们能吃的完么?」 顾郁看着一堆肉不禁有些惊讶,这些肉够他吃一年的了。 「七个大老爷们,这才哪到哪,等下再去买点肠,蔬菜和蘑菇。」 两人兜兜转转到了计生用品区,顾郁看着货架上的小四方盒子,犹豫着攥了两个在手里。 陆焕一心计算着七个人买多少才够,根本就没有注意顾郁的小动作。 毕竟吃完饭还要在那里守上一夜,不吃饱一点怎么扛得住。 「不行,我感觉肉没买够,扬子小郑他们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陆焕絮絮叨叨的掉头回去买肉,嘱咐顾郁待在原地不要动,在这里等他。 顾郁看着陆焕走远,这才悄悄摸摸的又熘进了计生用品专区。 在柜檯前转了几个来回,才又偷偷摸摸的拿了一个粉色的小瓶子。 做戏用,这些东西大概够了。 两圈下来陆焕几乎已经买好了所有的食材,甚至手上还拎着两袋馒头。推车里还装着各种各样的调味料。 「走了。」 陆焕站在不远处冲着顾郁招了招手,「结帐去。」 顾郁有些心虚的跟了上去。 收银员一件一件的扫着货码,直到陆焕看着购物车清空准备拿出收款码的时候,才看见了顾郁手上的两样东西。 大为震惊。 陆焕手足无措的看着顾郁,顾郁极其僵硬扭过头去看风景,虽然并没有什么可看的。 「一共是982.3 。」 陆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收款码递了过去。 气氛微妙。 两人十分尴尬的走出了沃尔玛,陆焕把买的东西都放在了后备箱。 轻咳了一声。 「那个,回去?」 顾郁点了点头,「直接回越昙。」 叮———— 不知谁的手机响了一下,顾郁低头一看,发现是顾伯谦。 『怕耽误你们做事,今儿一大早给你们请了个钟点工阿姨收拾卫生,储物间里的烤炉也已经收拾完了,床上用品都是新换的,我实在是不放心,今晚我和你小叔父也去守着。』 下面还附了几张打扫完屋子的图片。 确实是干净了不少。 「怎么了?」 陆焕从地下车库拐了出去,余光扫了一眼顾郁。 第65页 「哦,没什么,是小叔,说不放心我们,晚上想守在这里,顺便带他爱人来蹭个饭。」 陆焕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我折回去多买了四斤牛肉,不然铁定不够吃。」 两人到达别墅时,打扫卫生的阿姨已经收拾完屋子离开了宅子。 一进门就能发现,属于的採光还是无法弥补,但屋子却亮堂了不少。 顾郁脱下鞋子拿出购物袋里买的新拖鞋,一双小狮子的递给陆焕,一双小猫咪的自己穿上了。 抬头的瞬间,顾郁眸光一闪,直接把陆焕扑在了玄关柜上。 垫脚吻了上去。 虽然来这栋房子之前做了心理准备,要随时面对顾郁的突然袭击。 但这毫无预兆的,真的很难不让人错愕。 顾郁却只是蹭了一下就埋头在陆焕的脖颈。 极小声的说。 「屋子里有人动过了,摄像,抱我,放松警惕……」 陆焕心领神会的托起顾郁顶在了另一面,顾郁兜里的计生用品十分合时宜的掉了出来。 顾郁推开陆焕,笑着勾开陆焕的衬衫扣子。 「别闹,等下他们来吃饭,晚上随你处置。」 陆焕装作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了顾郁,拎起袋子进了厨房。 顾郁楼上楼下转了好几圈,装作在熟悉房间,其实是在观察着摄像头。 顾伯谦找的阿姨素质是极好的,传过来清理完的照片里,东西都是放在原位的。 但顾郁一进门,就看见了正对着门口的厕所外墙上的一面小镜子。 那面镜子是单面镜,痕检的同志曾经提过一嘴,但因为并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所以也没有当一回事。 屋中所有角落都焕然一新,尤其是厨房,瓷砖都擦得发亮。 根据发过来的图片,保洁阿姨离开的时候正是他们刚刚到咖啡馆的时候。 从那个瘦小的男人离开咖啡馆起,到现在两人回到越昙13号。 足足四个多小时。 足够他回来做任何事情了。 顾郁拿出手机,站在二楼的阳台外,确认了没有隐形摄像头后,给郑淮阳打了个电话。 「喂,小郑,查一下今天越昙园区的所有监控,有没有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进来。」 「是。」 「通知所有人,三点半陆陆续续到这里集合,带点处理过的酒水,今晚部署行动。」 顾郁挂掉电话后回忆了一下。 这四百多平的房子里,有足足五个针孔摄像头。 顾郁暗自感嘆,虽然还不知道犯罪动机是什么,但这人是个变态绝对没错。 又默默掏出手机把屋子里的摄像头装置地点发了一份到市局刑侦队小群里。 顾郁下楼时,看见陆焕围着素色围裙,任劳任怨的处理着肉。 「呦,田螺姑娘这么勤快,看来是不需要我帮忙了?」 「哼……」 陆焕冷笑一声,「就一个能把鸡蛋打到自己脸上的人,我能指望你做什么?」 顾郁面上一僵,突然想起了那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 虚十九岁那年暑假,陆焕给他做西红柿炒蛋,顾郁当时跃跃欲试的帮忙。 但奈何陆焕实在不放心,最后连锅边儿都没有摸到。 在顾郁的软磨硬泡下,陆焕只好把最简单的敲鸡蛋的任务交给了他。 当年电视上说,打鸡蛋前摇一摇,可以打的更干净。 但意料之外的是,那次买的鸡蛋有些不新鲜了,里面本来就松,晃得咕噜咕噜向。 顾郁还作死一般的放在面前摇了摇。 一个不留神,蛋壳碎了,摇出的鸡蛋直接飞到了顾郁的脸上。 场面一度狼狈不堪。 「喂,怎么还爆黑料的,一把年纪不讲武德!」 顾郁面上一红,羞愤不已。 陆焕有些无语的回过头,「什么就一把年纪,你只比我小三岁,我要是老了,你也没比我差到哪儿去。」 陆焕的语气有些幽怨。 顾郁笑出了声,从后面揽住陆焕的窄腰,圈了圈。 「你壮了,比大学那会儿结实好多啊……」 「那是,谁像你似的,下楼扔个垃圾都能扔出三千米长跑的气势。」 顾郁皱了皱眉,捏了一把陆焕腰间的软肉。、 疼的陆焕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你这个动不动就怼人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小心我哪天不要你了 !」 陆焕脱下一次性塑料手套,抓起顾郁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就咬了一口。、 力道不轻。 疼的顾郁一个激灵。 「你敢走我就咬你。」 忙碌的时光过得飞快,即使顾郁再三要求,陆焕还是没有给顾郁分配任何活。 只是把人赶去了客厅看动物世界,顺便还塞了一包薯片和虾条给顾郁。 「小狮子被族群抛弃……」 裴映川几人开着车带着酒水风风火火的进来的时候,陆焕才刚刚架起烤炉。 顾郁放下手中的虾条,快步迎了过去。 只见裴映川背着一箱红星二锅头,笑着放在了玄关处。 顾郁拉着楚樨小声的问。 「怎么搞了一箱白酒?」 楚樨嘴角一抽,想笑没有笑出来,只是凑在顾郁耳边轻声说。 第66页 「葡萄酒得应葡萄汁替代,裴队说白开水免费,省点儿是点儿……」 顾郁无奈的笑了笑,看来裴队是跟自己一样的工薪阶层啊。 「哇,陆副您还准备了羊肉?」 郑淮阳顺着味道熘进了厨房。 他知道刑侦队众人没人吃羊肉,还以为陆焕不会准备。 陆焕笑着抬头,「狗鼻子啊,这么灵。」 郑淮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没有……」 「别傻站着了,来,帮我抬一下烤炉。」 几人合力才将大烤炉从储物间里搬了出来。 「对了,听小武说你求婚了?」 陆焕打趣的看着郑淮阳,把郑淮阳看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有些害羞的说。 「没呢,但我已经把房间都布置好了,明天是砚玥的生日,我打算跟她求婚。」 陆焕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小子看着闷闷的,还挺会搞。 「看样子我应该能很快就喝上喜酒了?」 郑淮阳挠了挠头,傻傻的笑着,「尽量在年前就给办了,砚玥很想结婚……」 顾郁和楚樨在厨房调着蘸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喇叭声。 顾郁一探头,发现顾伯谦揽着白樾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几个礼品盒子。 「小叔——」 顾郁顾不得手上的油,直接扑进了顾伯谦怀里。 白樾突然掩面轻咳了一声,顾郁这才意识到失礼了。 恭恭敬敬的冲着白樾叫了一声小叔父。 白樾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就是莫名能看得出心情很不错。 拿出一个蓝色的盒子递给顾郁。 「乔迁礼。」 「谢谢。」 顾郁开心的拆开,发现是一个足有两个手掌大的翡翠摆件。 成色极好,没有裂甚至连棉都很少。 一看就价值连城。 「这也太贵重了……小叔父。」 顾郁刚想出声拒绝,就被顾伯谦打断。 「收着吧,你小叔父给你挑了好久呢,前两天才从拍卖会上拍下来。」 陆焕穿着围裙从身后环住了顾郁的腰。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裴映川看着堵在玄关的几人,招唿说。 「别都站在门口说话呀,都进来聊吧。」 顾伯谦一进屋就看见了站在厨房门口的楚樨,有些意外。 「小樨?你怎么在这儿?」 楚樨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顾叔好,我在刑侦队上班,跟小郁是同事。」 几人商量了一下,有陆焕、裴映川和顾伯谦烤肉。 其余几人等着吃就好了。 晚餐席上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桌上年轻人多,自然也就更放的开一点。 不消多时就将买的东西吃了个七七八八。 一群人醉得东倒西歪的靠在一起。 陆焕看着尚还存在理智的裴映川和顾伯谦,无奈的将人一个一个抬到车上。 顾郁面色有些发红的趴在桌子上。 跟几人打了招唿,就送走了一行人。 陆焕打算放着明天叫钟点工,所以洗了洗手,直接抱着顾郁上了楼 陆焕上楼前特地关掉了楼里的所有主灯。 昏暗的壁灯下,一唿一吸间都带着暧昧。 零乱的衣服,和k/y散落一地。 房间里尽是些暧昧不清的声音。 一楼昏暗的壁炉下突然发出了声音,幽暗的出口倏地钻出了一个脑袋。 身形十分瘦削,面颊凹陷,活像地狱中钻出的骷髅,只是外面裹着一层皮。 或者说从某种程度上来看,真的很接近干尸。 男人穿着一身黑灰色破破烂烂的衣衫。 瞧瞧的上了楼。 脚步轻到微不可查,但陆焕还是耳尖的听见了。 他按住在被里子乱滚,扯着嗓子□□的人。 「嘘——来了……」 卧室里没有开灯,陆焕两人装作筋疲力竭的睡着,顾郁甚至还十分配合的打上了小唿噜。 男人的手靠近陆焕脖颈的那一剎那,突然起身抓住了男人拿刀的手腕。 不想男人另一只手忽然从腰侧抽出一把刀,顾郁甚至都来不及开口说一声小心,陆焕的胳膊就被画了一道大口子。 那男人身材瘦小,但速度极快。 顾郁直接从二楼的甬道通道爬到了一楼。 堵上了通道。 男人看着锁上的通道口慌忙之下直接从南面的另一扇入户门直接跑了出去。 翻出墙的一瞬间,陆焕忽然发现院子侧面似乎还有一个高大的黑影一身而过。 速度快到陆焕一时间不能确定他究竟是真人还是幻影。 裴映川几人从指定点迅速向越昙13号聚拢。 裴映川几乎是瞬间翻过院墙,将那一抹瘦小的身影按在了那里。 「不许动!」 裴映川抽出自己腰间的手铐十分娴熟的拷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可裴映川惊讶的发现,男人的手瘦到掰一下大拇指就可以从手铐中抽出来。 警车迅速赶到了越昙13号的门口。 陆焕用睡衣随随便便缠在了胳膊上止血。 「你怎么样?还好吗?」 顾郁连忙出来捂着陆焕的胳膊。 扬子几人收拾残局,楚樨拿着干净的纱布检查了一下陆焕的伤口,二十几公分的伤口,而且伤口还十分的深,看样子像是刀尖扎进肉里后划开的皮肤。 第67页 手肘处甚至可以依稀看见白骨。 陆焕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郑淮阳呢?有人看见他了吗?!」 武陆匆匆从东面的埋伏点跑过来,喘着粗气。 「没看见,我也是刚过来。」 众人纷纷拿出手机联繫,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陆焕放心不下,又把睡衣缠了回去,飞快跑向南侧的那一大片未开发荒地。 按照原计划,郑淮阳应该就守在院墙外和未开发荒地的交界处。 可是几人喊遍了郑淮阳的名字也没有人应答。 顾郁眼睛一眯,顺着陆焕手电筒照射的方向忽然看到了什么。 顾郁看清的那一瞬间,心脏几乎瞬间停跳。 「那是……郑淮阳么……」 顾郁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忽然飞快的跑向两千多米以外的河边、 顾郁不确定他看到的是不是人,但他看到的东西一定不属于河边。 陆焕裴映川几人紧随其后。 楚樨看着几人跑员的身影立即拨打了120急救电话,随后跟上了几人的脚步。 裴映川和陆焕身体素质最,几乎是迅速超越了顾郁,跑在最前边。 陆焕忽然停下脚步,站在五百米外陆焕就可以确定。 那件黑色的冲锋衣…… 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就是郑淮阳。 「淮阳————」 顾郁听着陆焕撕心裂肺的唿喊,残存的希望几乎瞬间破灭。 陆焕慌乱的摸着郑淮阳还微微泛着温度的身体,颤抖的探着他的鼻息,摸着他的颈动脉。 顾郁紧随其后,只看到陆焕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面色惨白满脸是血的郑淮阳,嘴里吼着。 「救护车!快去叫救护车——」 第33章 楚樨跑过来时, 陆焕正按着郑淮阳腹部的伤口。 「来,让我看看——」 楚樨跪在地上,检查了一下郑淮阳的生命体徵, 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顾郁有些心慌,还是强压着声音冷静的问。 「怎么样?」 楚樨的眼眶有些红了, 轻轻的摇了摇头。 就出血量来看, 身上肯定不止一处伤口, 且伤的都是动脉要害。 顾郁看着不知所措的陆焕, 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远处亮起了救护车的车灯,离这里不远处就是津京大学从第一附属医院,所以没到十五分钟就到了这里。 这一片荒地坑坑洼洼,中间还有一条将近两米深的水沟, 救护车根本开不过来。 陆焕颤抖着将郑淮阳抱起奔向救护车,几人也紧随其后。 顾伯谦站在救护车旁, 给熟识的医生打电话求助。 「老钟啊, 我侄子他们单位有一个刑警受了重伤, 很严重, 你在医院吗?我估计我们十几分钟后就能到。」 白樾紧紧的攥着顾伯谦的手,两人掌心都汗津津的。 陆焕面无表情的抱着郑淮阳疯跑,医护人员也快步上前, 迅速接过陆焕手中的郑淮阳。 顾伯谦和白樾坐在车上等待,陆焕跳上车就关闭了车门, 救护车拉响警笛, 箭矢一样飞速开了出去。 裴映川带着几人去园区取车,也紧随其后。 「得给小郑的家里人消息, 你们谁来打?」 裴映川双手把着方向盘,没有时间打电话。 顾郁拿出手机, 条件反射的就要在群里@郑淮阳查号码,要发送时才突然想起。 「你们谁有淮阳家里人的电话号码?」 「我有,」 裴映川使了个眼色,楚樨拿起裴映川的手机,熟练的打开了通讯录。 「97608345759。」 顾郁深吸了一口气,拨出了电话。 电话那头并没有立刻接起,毕竟现在已经是十二点多了,老人大概都睡了。 在即将自动挂断时,电话那头想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微微带着点口音。 「餵?请问您找谁呀?」 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困意。 顾郁犹豫了一下,怎么说才能不让这位母亲那么难受。 「您好,我是津京市市局的心理学顾问,也是淮阳的同事。」 女人那头似乎是清醒了一下,坐起了身。 「哦,有什么事儿吗?是不是淮阳出什么事儿了?」 顾郁沉默了一瞬,这非常短暂的停顿让电话那头的女人瞬间清醒了过来,慌乱的拍醒身旁还在睡着的丈夫。 「快醒醒……」 「郑夫人,郑淮阳在今晚的一次抓捕行动中受了重伤,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希望您和您丈夫能尽快赶过来。」 顾郁的声音有些公式化的冷静,让二老慌乱不已。 「阳阳怎么了?!伤的重不重?有生命危险吗?我们……我们马上买票过去……」 「好,请您一定要在注意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快,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联繫您。」 「好、好……」 郑淮阳母亲的声音已经戴上了哭腔。 顾郁心头说不出的难受,郑淮阳的父母远在一千多公里外伤的城市,依刚刚楚樨的反应,不容乐观。 「对了,要不要通知一下小郑的女朋友?」 顾郁觉得有必要告诉,毕竟除了父母,他们几乎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了。 「我给武陆打电话,他们应该知道。」 第68页 楚樨拨通了武陆的电话。 刚刚发生的那一瞬间,裴映川果断让武陆和扬子带着犯罪嫌疑人回市局先进行审讯。 联络完几人,车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我一直觉得这个案子奇奇怪怪,到现在都没有太捋清。」 顾郁皱着眉。 首先是吸引市局目光的女设计师自杀,又在一座『凶宅』后面的荒地发现了已经死了一个半月的王双。 女设计师的案子毋庸置疑,是冲着市局甚至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王双的案子就是冲着顾伯谦去的。 合作伙伴把房子抵给顾伯谦一年不到,就死了七个人。 还没有算死在外面的张春遥和王双。 如今所有的千头万绪全在那个瘦小的男人身上了,希望能在他的身上得到解答。 裴映川目视前放思索着。 「张春遥的死跟上次繁花路女设计师自杀案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都是自杀,只是还没有找到张春遥的自杀动机,毕竟繁花路死的那个女设计师是有精神类疾病。所以她的自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合理的。」 「至于王双的死,我不理解的一点是,假如这个男人就是杀害前七个人的兇手,他完全可以将王双的尸体留在室内,伪装成意外身亡,而不是将他的尸体拖出去,反而暴露了故意杀人的事实,这从一个制造『诡宅案』的兇手的逻辑上来说行不通啊。」 楚樨坐在副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喂,老杨,快,把扬子他们带回去的那个男人和张春遥肚子里的胚胎做dna检测。」 老杨从宿舍床上爬起,利落的穿上了衣服。 「好,你们那边怎么样?」 「小郑在抢救,暂时还没有消息。」 裴映川调了个头,停在了津京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顾郁迅速下车奔向急诊大楼。 一进门就看见站在诊室外的陆焕白樾和顾伯谦正在和医生交流着什么。 顾伯谦面色沉重的接过了医生手中的死亡通知书。 晚上吃饭那会聊上头了,郑淮阳还说想邀请他们一起去为他求婚加油助威,捧场子。 却没想到倒在了河边那片满是淤泥的荒地里,再也没能起来。 白樾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顾郁,冲着他招了招手。 「小叔父……」 白樾抓了抓顾郁冰凉的手,冷淡的说。 「今天你们抓的那个人,我见过。」 顾郁一惊,「什么时候?」 「你们第一天去越昙13号那天,我来接伯谦,停车的时候看见他穿着清洁工的衣服从我身后走过。因为我本身很很介意别人靠近我,他那天离我很近,我就记住他了。」 顾郁拿出手机打回局里,让他们着意调查一下越昙物业的保洁人员。 医生一脸遗憾的对着几人点了点头,嘆了口气。 「节哀吧。」 顾郁瞬间如遭雷击,抓住医生的衣袖。 「什么意思?淮阳……没了?」 医生点了点头,「颈动脉股动脉破裂,脾脏出血,心脏破裂。太严重了,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徵了。」 「……谢谢。」 顾郁转头看着一言不发站在门口,像一尊雕塑一样笔挺的站在抢救室门口的陆焕,平常本就严肃的脸上面无表情。 甚至看不出悲喜。 顾郁从后面轻轻的抓住了陆焕满是鲜血冰凉的手。 「陆焕。」 「我没事。」 裴映川和楚樨交代完审讯和技术科的工作后跑上来时,正好撞见郑淮阳的尸体被医护从抢救室里推出。 盖着一张白布。 裴映川浑身一僵,眼眶瞬间红了。 陆焕面无表情的走到几人面前,「留一个人等淮阳的家属,其他人回局里。审讯。」 说话不等众人反应,直接走了出去。 陆焕冷静的不像个正常人,仿佛刚才河边失态的并不是他。 几人面面相觑。 「我留下来吧,我安抚人心比较有经验,你们先回局里,一定要让他把知道的东西都吐出来,淮阳绝不能白白牺牲。」 裴映川和楚樨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没问题,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繫。」 顾郁点头。 送走两人后,顾郁走到陪跑了半天加大半宿的顾伯谦和白樾身边,轻声说。 「小叔,小叔父,你们也忙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顾郁看着顾伯谦,知道他专门找熟识的专家教授,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 但尽人事,听天命。 命运这个东西很神奇,素来由不得任何人左右。 「对不起,我没能帮上忙。」 顾伯谦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多少是有些遗憾和愧疚。 顾郁摇了摇头,「谢谢您,我知道您尽力了。回去休息吧。」 顾伯谦看着白樾有些发白的脸色,点了点头。 「你小叔父身体一直都不大好,我们就先回去了,有困难记得随时联繫我。」 二人刚出门,一辆计程车擦肩而过。 戚砚玥一下计程车就飞快地跑进急诊大厅。 顾霭在后面帮她拿着外套和包飞快的跟上。 「砚玥——」 第69页 戚砚玥看见顾郁等在抢救室门口,她飞快上前无助的握紧了顾郁的胳膊。 「淮阳呢?啊?」 戚砚玥哭的双眼通红,满眼希冀的望着顾郁的双浅灰色的眸子。 顾郁看着那个在市局门口满脸洋溢着笑意的姑娘变成了这副模样,也有些崩不住了。 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你一定要坚强。」 这句话一出,戚砚玥瞬间双脚发软跌坐在地。 顾霭追上来连忙环住戚砚玥。 「玥玥……」 「他,没了?」 戚砚玥的手还紧紧的抓着顾郁的袖口。 顾郁点了点头,「一点二十六分,过世了。」 戚砚玥瞬间捂着嘴失声痛哭。 「他说好的……今天晚上要给我一个惊喜……」 戚砚玥看着手上的情侣对戒。 「我明明都准备好了……」 第34章 陆焕目视着前方的信号灯,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裴映川坐在副驾驶忧心的看着陆焕。 郑淮阳是陆焕一手带过来的,当年津公大的年级主任以及校方亲自写了推荐信,推荐郑淮阳到市局实习。 当时裴映川和陆焕就发现这个孩子有点老实, 太实在了。 但就是这个老实到有点憨憨的孩子唯独在案件的敏锐度上格外出彩。 陆焕也就顺手带了带他。 没想到三个月毕业后,郑淮阳十分争气的考上了津京市局。 自此开始了他的刑警生涯, 截止到今日已经两年多了。 「陆焕, 你还好吧。」 陆焕点点头, 「我没事。」 楚樨轻轻的从后面拍了拍裴映川的肩膀, 示意他让陆焕自己静一静。 暗灰色墙面上的指针缓缓指向了两点半,一个身材瘦小,看上去十分恐怖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坐在审讯室里。 对面是武陆。 「全锦隆是吧。」 武陆看着扬子递过来的身份信息资料。 全锦隆 男, 54岁,津京市北城区蔡家村人。 前北城分局工作人员, 后辞职。 本科学歷, 妻子于27岁时去世, 有一名22岁的儿子因患癌症, 就在津京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接受治疗。 全锦隆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灯光打在他的头顶,低着的脸上看不清神色。 「全锦隆, 你现在已经被捕了,你以为不开口就万事大吉了?」 全锦隆摇了摇头, 轻轻的说了一声。 「我要见顾郁。」 武陆一惊, 没有料到全锦隆会提出见顾郁。 呲———— 刺耳的急剎在津京市局门外响起。 陆焕大力的关上车门,浑身散发着戾气朝着楼上的审讯室走去。 裴映川怕他一时冲动, 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在后面连忙跟上。 「映川, 你们先去审讯,我要去技术科去确定一件事情。」 说完就匆匆跑向了技术科。 陆焕面若寒霜的推开审讯室的门,冲着武陆招了招手。 「审讯暂停,你先出来。」 医院的消息还没传来,武陆和扬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陆焕变成这幅样子。 浑身散发这活阎王一般的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咬碎人的喉管。 「老陆——,别冲动!」 裴映川看着陆焕要自己进审讯室,连忙按住他的肩膀。 陆焕拂下裴映川的手,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裴映川连忙走进旁边的监控室。 「我要见顾郁。」 全锦隆嘴里还是喃喃着这句话。 「是不是你杀了郑淮阳?」 陆焕拳头咯咯作响。 「我要见顾郁。」 陆焕忍无可忍的隔着桌子一把抓起全锦隆的领子,几乎要将他拎起。 「你他妈——」 裴映川连忙扔下监听耳机,闯进了隔壁审讯室,抓紧了陆焕的手腕。 「老陆——」 全锦隆终于抬起头看着两个人,目光淡淡的。 没有一丝波澜、恐惧、悔意。 如同一潭平静的死水。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但我要见顾郁。」 裴映川看了一眼监控,冷冷的扫了一眼全锦隆,拉着陆焕走了出去。 「你冷静一点,小郑的身手很好,你是跟全锦隆交过手的。即使他是警队出身,小郑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的被他杀掉。」 陆焕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转头看着审讯室里低头沉默不语的瘦小男人,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裴队,怎么了这是?」 扬子扔下监听耳机走了出来。 裴映川眼眶发红,深吸了一口气。 「收押全锦隆,然后你们跟我去趟津大附属一院。」 扬子有些不解的看着身后出来的武陆。 「津大附属一院?怎么了裴队?」 武陆神色一变,瞬间冲到了裴映川面前。 「是不是小郑受伤了?!」 裴映川落寞的摇了摇头,轻声说。 「人没了。」 武陆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缓不过来。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腕錶, 「今天就是他女朋友的生日了……怎么可能?「 第70页 「我先去给林局汇报案件最新进展,你们先去,我等会儿就到。」 两道身影飞速蹿了出去。 都说庙宇的院墙四壁,承载着芸芸众生的祈愿、期盼、祝福。 而医院的四壁如果能有记载,则会满满的篆刻着人生所有的离别与重逢。 有人在这里新生,有人在这里消散。 这里的砖石与长椅无一例外的记载着所有亲朋好友或可憎或悲伤的真实面目。 顾郁看着医生从郑淮阳攥紧的左手里拿出的一个驼色纽扣,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 「这颗扣子,刚刚那位小警官一直攥在手里的,我怕是什么重要证据,就一直没碰。还有这个小盒子。」 一个小护士把扣子装在无菌袋里,和染了鲜血的蓝色丝绒的戒指盒递给了顾郁。 顾郁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对着护士道了声谢。 转头看着瘫软在顾霭身上的戚砚玥,心头一颤。 「你要去看看他吗?」 顾郁小心翼翼的看着戚砚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触碰到这个小姑娘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 戚砚玥的眼泪似乎是已经哭干了,只是红着一双眼睛紧紧地靠在好友身上。 顾郁的话拉回了她的一丝神智。 戚砚玥满眼绝望,顾郁纵使已经见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但戚砚玥这一眼看的让顾郁都不禁动容。 「好。」 戚砚玥条件反射的抓住了顾霭的衣袖,捋了捋自己的头髮。 「我好看吗?」 顾霭红着眼睛温柔一笑,点了点头。 「很好看。」 戚砚玥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分针缓缓指向六。 「我23岁了……」 顾郁走在前面,给顾霭使了一个眼神。 顾霭搀着戚砚玥缓缓走向地下二层。 电梯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或许是心理作用。 在白布掀开的那一剎那,戚砚玥出乎意料的平静。 郑淮阳身中数刀死于失血过多,又在救护车和医院经歷了长达半个多小时的抢救。脸上的神色看得出,是十分痛苦的。 戚砚玥的手细细的描绘着郑淮阳的轮廓,似是要将他的模样印刻在脑海中。 顾郁掏出口袋里的戒指盒,放在了郑淮阳身边。 「戚姑娘,这个是抢救的时候,从淮阳身上掉下来的,应该是他为你准备的。」 戚砚玥小声的道了声谢谢。 小心翼翼的打开戒指盒,里面躺着一枚耀眼的粉钻钻戒,旁边还有一枚素圈戒指。 钻戒克拉不大,但已经是郑淮阳所能承受的最优选择。 郑淮阳的手上满是血污,戚砚玥却没有丝毫犹豫的吻上了郑淮阳的指尖。 滚烫的泪再一次滴落,无声无息的落在了郑淮阳已经没有温度的手上。 陆焕裴映川几人站在太平间的门口,却默契的没有去打扰。 戚砚玥默默将手上的情侣对戒拿了下来,放进兜里。 将那枚素圈戒指小心翼翼的戴在了郑淮阳左手的无名指上,自己则拿着那枚粉色的钻戒戴在了自己手上。 戚砚玥轻轻的吻在郑淮阳已经发青的唇上,近距离的看着郑淮阳浓密的眼睫毛。 这双漂亮的眼睛永远都不会再望向她了。 「我答应你的求婚了……」 戚砚玥哽咽了一声,「安心的走吧,我会替你照顾好父母,也会找出杀害你的兇手。」 陆焕胸口难以抑制的一阵疼痛,走了进去。 武陆和扬子也是抹着眼泪。 「找到了吗?是谁杀了他?」 戚砚玥回头看着裴映川和陆焕。 「很抱歉,还没有,但我们保证,会尽全力将兇手缉拿归案,请节哀。」 陆焕异常冷静,就连顾郁都感受到了不同。 陆焕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好相处,不苟言笑。 但其实他的内心是个非常柔软的人。 对于离别死亡,有着不可遏制的悲观情绪。 陆焕冲着顾郁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顾郁率先拿出了那枚郑淮阳紧紧攥在手里,沾着血迹的驼色纽扣。 「这个是抢救室的医生在抢救淮阳的时候,在他手里发现的纽扣。据我分析应该是兇手的。」 顾郁回想着郑淮阳的身手,又回想了一下别墅里那个袭击陆焕的瘦小男人。 那个男人的身手虽然不差,但力气不大。 郑淮阳再警校的格斗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那瘦小的男人显然以年过半百。 所以他在河边杀害郑淮阳再进屋行兇的可能性着实在不成立。 而且那么近距离的接触,顾郁没有在那个瘦小男人的身上闻到一丝一毫的血腥气。 再者,郑淮阳身上满是喷涌的鲜血,如果真是那个瘦小的男人杀害了郑淮阳,那怎么可能在制服郑淮阳并且行兇的过程中坐到滴血不沾的呢? 而且那个男人之所以能够伤到陆焕,完全是因为猝不及防的突然袭击。 伤? 顾郁突然反应过来,抓起陆焕的胳膊。 「你的胳膊怎么样?还没处理?」 解开缠绕在陆焕胳膊上的衣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跃然映在了顾郁眼前。 第71页 陆焕摇摇头,示意问题不大。 顾郁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直接将人拽去了急诊室。 缝针的过程中陆焕面无表情,顾郁把玩着那枚驼色纽扣,看着陆焕。 「那个小个子男人问出什么了吗?有没有查到身份信息?王双是不是他杀的?」 陆焕突然想起那个男人口口声声的说着腰间顾郁。 他神色复杂的看向顾郁,试探着问。 「你认识全锦隆吗?」 顾郁脸色骤然一变。 第35章 (一更) 「你说谁?」 顾郁一脸震惊的看着陆焕。 陆焕瞟了一眼已经缝完针正在包扎的胳膊, 看着顾郁说。 「全锦隆,我们夜里逮捕的那个男人。」 顾郁手里沾着血的驼色纽扣被勐然攥紧,双目有些失神的看着陆焕。 「怎么会是他?」 陆焕敏锐的感觉到, 全锦隆对于顾郁的意义或许十分不一样。 而顾郁此刻却陷入了沉思。 不正常,一股很诡异的感觉环绕着顾郁。 他说不上来, 但仿佛能感觉到, 有一双无形的双眼正在不远处监视着自己。 「他怎么说?」 陆焕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只说见你, 其他什么都没说。」 顾郁突然站起身,陆焕一愣,条件反射的拽住了顾郁的衣袖。 「去哪?」 顾郁死死的捏着手里装着纽扣的袋子。 「回局里,送技术科, 如果这颗纽扣上沾着兇手的dna,那这就可能是找到是谁杀害淮阳的最有利证据。」 「我陪你一起。」 陆焕有些不放心, 更怕顾郁有什么瞒着自己。 顾郁轻轻拍开抓着自己袖口的手, 「放心, 我很快就回来, 我不会现在去找全锦隆,等处理完这边,我们一起审问。」 顾郁俯身用力的吻在陆焕的鬓角,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处理室。 陆焕感受到一瞬,顾郁身上的檀香钻进了自己的鼻腔, 掺杂着些许消毒水的味道, 让他有些眩晕。 医生看陆焕情况有些不对,退下手套探了探陆焕的额头, 眉头一皱。 「陆先生,你在发烧。」 即便是凌晨, 医院外的马路上依旧是灯火通明。 不停地有救护车送至急诊。 顾郁看着不停忙碌的急诊,不禁感嘆着自己的博导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不去医院,你永远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又有多少人正处在与亲人爱人的生离死别。』 『这世上每天都上演着离别与重逢,不要沉溺在离别的悲伤之中,你失去的,或许都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你身边。』 顾郁站在路边没用多久就达到了计程车。 「先生,到哪里?」 司机从后视镜瞟了一眼顾郁,翻了空车的牌子。 「市公安局。」 顾郁坐在后座,凝视着外面车水马龙,满街霓虹。 唇上忽然一热。 顾郁皱了皱眉,十分熟练的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堵在鼻子下。 最近这鼻血流的也太过频繁,总是无缘无故的。就连打个喷嚏都能流鼻血。 嗡——嗡—— 顾郁连忙擦了擦手上干涸的血迹,掏出了手机。 是自己在国外上学时的导师的越洋电话。 「yu.」 「professor……」 计程车一路风驰电掣,飞速抵达了市局。 顾郁付完钱下车就直奔技术科而去。 楚樨正跟着杨法医一起焦头烂额的忙着。 看见顾郁又堵着个鼻子进来,眉心一蹙。 「你怎么了?怎么又搞得满脸血?」 顾郁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连忙掏出兜里装在无菌袋里的驼色纽扣。 「这个纽扣是医生抢救时,从淮阳的手里拿出来的。」 楚樨心领神会,连忙拿着纽扣去了隔壁化验。 杨友天瞟了一眼顾郁,递了一张湿纸巾给他擦脸。 顾郁隐隐约约觉得身上不知道哪里有些疼痛。 「小顾,听说你最近总是流鼻血,我建议你尽快去医院看一看,你需要排查。」 顾郁有些不解的看着杨友天,只是流鼻血有什么可排查的。 杨友天挑了挑眉,「你需要排查一下血液病。」 「我只是有些贫血,没事的。」 顾郁动了动有些酸疼的肩胛骨,而杨友天的脸色却是非常难看。 他拿着纸抽包递给了顾郁,面色凝重的说。 「你堵鼻子的纸透了,在滴血呢。」 顾郁听闻连忙抬头。 「谢谢啊。」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杨友天很突兀的问了顾郁一句,「你最近有没有发烧?或者骨头疼的症状。」 顾郁先是摇了摇头,随即有点了点头。 「发烧倒是没有,就是身上有些疼,可能是不小心抻到了。」 杨友天忽然站起身,递给顾郁一瓶水,就去了隔壁的化验室。 顾郁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水。 陆焕看着护士给自己吊上的水,用没有打针的那只手给顾郁打去了电话。 「餵?怎么了?」 顾郁有些奇怪,不是刚分开,打的哪门子电话? 陆焕透过灯光看着药瓶,脑袋有些遏制不住的晕。 第72页 「到了怎么也不发消息报个平安啊?」 顾郁瞬间有些哭笑不得,「你打电话来就为了这个?」 「一方面。」 顾郁会心一笑,他能不知道陆焕在想什么么? 「你是想问全锦隆?」 「嗯。」 顾郁脸上的神色淡了下来,看了一下技术科的办公室,起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不记得他了?」 顾郁的话反倒让陆焕一懵,不明所以的问。 「我见过他?」 「是我们一起见的他,在七年前的夏天。」 陆焕瞬间醍醐灌顶,他就说怎么看全锦隆那张脸怎么怪异。 那张脸分明在七年前就已经见过了啊。 「是我母亲的案子。」 陆焕嵴背一凉。 顾郁面色有些阴沉的把玩着桌上的美洲狮摆件。 「你觉不觉得,从我落地津京开始,你,我,市局,都像是在被牵着鼻子走。」 从顾郁落地津京当夜,西城区大学城南就发生了命案。 清理现场的神秘人,莫名的视频来源,恰好出现在大学门口撞上顾郁和陆焕的校友,而这个校友有十分贴心的送上了安岁穗的遗物盒。 仅仅只靠一个盒子就锁定了兇手。 仿佛是有一个无形的人将证据怼在了他们面前。 而且这其中还掺杂着一个繁花路女设计师自杀案,和一张署名签署『f』的便利签。 将顾郁的视线拉回了十几年前的那场连环杀人案。 这一切巧合的过分诡异,他能感受到,他们在被监视着。 顾郁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这个在暗处盯着自己的人,就是那天在漆黑下载的甬道里恍惚间想起的记忆碎片里的那个男人。 会是谁呢? 顾郁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挂打断电话,而是拿出另外一部手机,给自己的博导发了一个消息。 『请您回国的第一时间联繫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请您帮忙。』 陆焕强压着高烧带来的不适感,强捋着思路。 「你是说,那个兇手在监视着我们。」 「只怕是我。」 顾郁十分肯定地说,「他是沖我来的。」 「沈苑,全锦隆……他在动我身边的人,所有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侵袭着顾郁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 他甚至在后悔,是不是如果自己没有毅然决然的决定回津京,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你不要自责。」 或许是多年的默契,或许是熟知顾郁的性子,陆焕很清楚顾郁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事的毛病。 「你仔细想一想,你回津京虽然不是一时起意,但也没有大张旗鼓。系统内的事情是很难传到系统外的,尤其是没有公开的调动。你在档案还没有转入津京系统的时候就已经出了沈苑的事情,说明这个人很有可能……」 陆焕欲言又止。 「是系统内的人,」 顾郁冷静的接话。 「甚至可能是兰海市系统里的人,是我之前上班时身边的人。」 陆焕嘆了口气,「但这只是猜测,我们没有办法申请内查。」 顾郁若有所思, 「让我想想。「 咚咚咚———— 深夜的办公区敲门声都是格外空旷的。 楚樨面色凝重的站在门口举了举手里单子。 「重大发现。」 顾郁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在桌子上。 「进来吧,我正跟陆焕通着电话呢。」 楚樨拉过椅子,把单子放到了顾郁面前。 「今天全锦隆被抓回来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用他的dna对比了张春遥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这是结果。」 顾郁接过报告,果不其然不是。 「全锦隆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这样做。」 楚樨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的身份,但出于细微的可能性,他还是做了。 毕竟张春遥住在那栋别墅里不足一个月,那孩子的时间也几乎是掐的整整好好。 除了张春遥的丈夫王双,能自由出入那栋别墅的就只有全锦隆了。 并且根据他们入住不到一个月的园区监控来看,全锦隆曾经冒充保洁人员接近过那栋房子之外,并没有陌生人进入。 所以楚樨不得不怀疑。 顾郁出神之际,楚樨有拿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顾郁,然后对着手机说。 「但我在资料库对比到了这个孩子在生物学上的父亲,是一个叫冯袁军的个体户,也就是商人。」 陆焕瞬间清醒了过来,「快,查这个人的住址,让他回局里协助调!」 楚樨对着电话那头的陆焕说,「放心陆副,裴队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那就好,找到了告诉我一声,我马上回局里。」 楚樨点了点头,「放心,你先休息吧。」 说完不由分说的挂了电话,顾郁有些不明所以。 楚樨的脸在挂掉电话的那一刻瞬间黑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顾郁,脸上还带着些微不可查的气急败坏。 「顾郁你真是能耐了!听说你贫血、频繁流鼻血、身上疼?还不听话去医院做检查?」 第36章 顾郁有些无辜的看着楚樨。 「我没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啊, 可能只是这几天累到了。」 第73页 楚樨作为一个医学生,对疾病前兆的一些症状,一向是非常敏感的。 这几天他也是看在眼里, 鼻血流的确实是太过于频繁了。 当一个从不流鼻血的人在短时间内频繁的流鼻血,并却出现了血流不止的情况, 首先第一个要排查的就是血液类疾病和鼻腔内疾病。 他严肃的看着顾郁, 十分担心的说。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顾郁, 你要很清楚,不能讳疾忌医。」 顾郁的脸上的表情瞬间淡了下来,「楚樨,说实话, 我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管这些事情。」 虽然相识时间并不久,但楚樨了解顾郁的性格。 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爱笑爱闹, 十分和顺。但实际上骨子里倔的很。 楚樨嘆了口气, 拉了顾郁的袖子。 「那你答应我等这案子结了, 你马上跟我去医院检查, 我亲自带着你去。」 「好好好,我答应你。」 时光赋予人类储藏爱意与回忆的能力,却也不知道究竟是恩赐还是诅咒。 顾郁赶回医院的时候, 郑淮阳从千里之外风尘僕僕赶过来的父母,正在医院里放声大哭。 那位母亲看上去年岁很大了, 她头髮凌乱的挂在陆焕身上, 撕心裂肺的叫着郑淮阳的小名。 相反郑淮阳的那位恋人倒是冷静异常,安慰着逝世男朋友的父母。 戚砚玥抬头看见顾郁的那一刻, 她抬头看了看身边的顾霭,随即起身走向顾郁。 顾郁倒是有些意外。 「戚姑娘, 您找我有事吧。」 戚砚玥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我知道越昙13号里面别墅的那条密道。」 顾郁瞬间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戚砚玥自嘲的一笑, 「别担心,淮阳没有跟我透漏任何不该吐露的信息,我是在他身上随身带着的本子里看见的。」 随即抬头,坚毅的看着顾郁的双眸。 「我可以下那条密道。」 顾郁有些惊讶,那条密道实在是太过于狭窄,而且几乎是越往外面那个不知名的方向走,越狭窄。 顾郁当时下去那次,停下来除了勾起了一些不美好的回忆之外,也有里面越来越狭窄,无法前进的原因。 不得不承认,女孩子的身形确实比男人的身形要比男人的身影更纤细一些,下去也不失为是好选择。 但密道里的一些情况实在是无法预料,戚砚玥没有受到过专业训练,他不能让眼前这个女孩子冒着这样的风险去,更何况这是郑淮阳的爱人。 他不能冒险。 「你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有些情况怕你下去了也是无法应对,还是算了,我们会有合适的人选下去的。」 顾郁委婉的拒绝了戚砚玥的请求。 戚砚玥勐地抓住了顾郁的手,也顾不得失礼。 「顾警官!我请求你,我想亲自抓出杀害淮阳的人,下去之后要注意什么,你们可以告诉我。」 陆焕远远看着两人是神色不对,安慰完老人家就走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 顾郁犹豫了一下。 「戚姑娘想下去探那条通道。「 顾郁本以为陆焕会毅然决然的拒绝,却没想到陆焕只是犹豫了片刻,就点了点头。 「可以,我马上去打报告。」 「唉——」 顾郁诧异的对着戚砚玥点了个头,匆匆追上了陆焕的脚步。 因为死亡原因郑淮阳的尸体需要送到市局去做尸检,楚樨就跟着车一起回了市局。 安顿好郑淮阳的父母,几人就匆匆前往越昙13号。 戚砚玥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服,及腰的棕灰色捲髮干净利落的绑在后脑,在胸前的口袋上绑了一个监视器。 顾郁十分不放心的检查了一下安全绳,啰啰嗦嗦的嘱咐。 「戚姑娘,有什么危险就拉绳子,而且你胸前的监视器也可以试试监察情况,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你不舒服,你一定要及时沟通,不要硬扛,知道了吗?」 戚砚玥淡淡的点了点头,「您放心,这种情况我应付的来。」 在周全的计划与部署下,戚砚玥进行了第一次下探。 陆焕与守在河边郑淮阳遇害地点附近的警察进行视讯。 最大范围限度的保障戚砚玥的安全。 戚砚玥小心翼翼的扶着扶梯,胸前的摄像头可以清晰地看见甬道内的情况。 事实证明顾郁的判断是对的,当初他陆焕进去的位置还不足这条甬道的十分之一。 且越来越窄。 黑暗压抑的氛围压在每个坐在监视器前的民警身上,但真正能感受到压抑恐惧的戚砚玥却冷静异常。 「这里有一股非常奇怪的味道,像是,枯叶腐烂的味道……」 戚砚玥头上绑着一个光筒,因为空间狭窄,摄像头照的倒是十分清晰。 戚砚玥忽然伸出带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摸了一下内壁,一手铁锈一般的红色,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戚砚玥熟练地掏出物证袋收集着一切可能用到的证据。 「戚姑娘,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戚砚玥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没有,就是,感觉越来越挤了。」 很快,戚砚玥就已经被挤到有些动弹不得了。 第74页 摄像头也早已抵在四壁上看不见东西。 只能听见戚砚玥有些粗喘的唿吸声。 此刻距离戚砚玥下去已经有近二十五分钟了。 「我看到光了!」 顾郁心里一紧,连忙出声。 「你小心,我们之前推测这条甬道可能是通往河边某的地方的,河边有我们的人守着。你要是推不开,就用力敲。」 说完拍了拍陆焕的胳膊,向河边走去。 戚砚玥望着眼前堵着的通道口,四周却透着微微的淡黄色光芒。 那是阳光,想必就是地面了。 戚砚玥用力推了推,确实没有推开。 随即拆下头上的光筒,用力的敲击着出口那块厚重的铁片。 在河边守着的武陆侧耳一听,声音是从大桥脚下的一大片杂草丛中发出的。 很微弱,但他很确定,他听见了。 「快————」 一行人奋力撬开黑色的大锁,将灰头土脸开始有些缺氧的戚砚玥拽了上来。 「怎么样?没事吧…………」 武陆连忙脱下衣服垫在草地上,扶着戚砚玥坐下。 短短的半个小时,却让戚砚玥仿佛度过了一生那般漫长。 在里面闻惯了血腥气和奇怪的腐烂气,乍然出现在阳光之下,戚砚玥后知后觉的有些犯噁心。 「呕——」 武陆和扬子几人手忙脚乱的给戚砚玥递水递毛巾,却都默契的不敢上前安慰。 戚砚玥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险些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顾郁和陆焕匆匆赶到的时候,戚砚玥面色惨白,面无表情的坐在地上。 看见顾郁,戚砚玥才动手从口袋中掏出了十数个物证袋。 「我尽量多收集了一些管道壁上和扶手上的东西,希望能帮上你们。」 顾郁感激的看着戚砚玥,不料戚砚玥只是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顾郁的道谢。 「不用谢我,找到是谁杀了郑淮阳,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说完自顾自的起身,几人均想上前搀扶却都被戚砚玥伸手拒绝,自己费力的站起身颤颤巍巍的走了。 陆焕结果顾郁手中的物证袋,大声招唿。 「所有人,回局里,提审全锦隆!」 「是。」 岁月长河的流逝中,身边的过客仿佛灿眼的流星。 虽一闪而过,却亘古永存。 陆焕母亲遇害那年,顾郁与全锦隆匆匆一见。 结案之后,不知道是津京城太大还是命运使然。 两人再未见过面。 顾郁看着审讯室内的男人,有些出神。 这么瘦小的身影怎么可能是曾经那个曾经挡在自己身前保护过自己的英雄呢? 「全叔,好久不见。」 全锦隆听见顾郁的声音才勐然抬头。 那双病态瘦弱的脸上,突出的眼球有些可怖,但看向顾郁的眼神却又有些希冀。 「小郁……」 顾郁没有丝毫面对犯罪嫌疑人的凌冽,反而是十分亲和的看着全锦隆。 「全叔,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全锦隆突然坐着低了低头,对着顾郁轻声说。 「对不起……越昙……」 顾郁知道全锦隆在说顾伯谦。 顾郁还是心有不忍的嘆了一口气。 「他们说你要见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全锦隆抬起头,有些羞愧的看着顾郁。 「我想,请你帮我照顾一下封年好么?」 全锦隆的声音有些急切。 事到如今已然这样了,他已经註定活不了多久,倒是无所谓了。 可在医院化疗的儿子怎么办?他还在眼巴巴的盼着自己赚钱回去救他的命呢…… 「封年?」 「全封年是全锦隆的儿子,去年五月份因为血癌入院,经歷过一次骨髓移植,但两个月后就復发了,现在还在医院治。」 陆焕在监控室拿着麦对着顾郁说。 顾郁感激的按了按耳机。 「好,我答应您。」 顾郁点了点头,痛快的答应了他。 「但您得告诉我,那条密道是怎么回事?王双和郑淮阳是不是你杀的?」 全锦隆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没有杀郑淮阳,也没有杀王双……」 几人瞬间意外,陆焕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道玻璃之隔的全锦隆。 顾郁也有些意外,郑淮阳不是全锦隆杀害的,这是他们可以肯定的。 但王双竟然也不是?那究竟是谁? 全锦隆没有理会顾郁脸上惊诧的表情,自顾自的说。 「我也不知道那条通道多久了,我接手的时候,它就已经是那样了……」 顾郁眸光一紧,锐利的看着全锦隆。 「什么叫你接手的时候。」 全锦隆淡淡的一笑,「小郁,你知道越昙开发之前,越昙13号那里是什么地方么?」 「那是一个收容所,罪犯收容所。」 第37章 「我们在那里死亡, 重生,改变……」 全锦隆颓然靠在椅子上,双眼失神的盯着顾郁手中的钢笔。 「这几年天眼的覆盖范围越来越大, 城市的死角也越来越少。但在十几年前,可不是这样的。」 第75页 顾郁默然点头, 他很清楚, 当年就是因为监控覆盖范围屈指可数的问题, 母亲的死才会查不到一点线索。 当年那样一个完美的犯罪现场, 让当时几方介入调查的民警都毫无头绪。 仅凭走访,破案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越昙那块地方,原来是一个叫槐源的旧城区胡同儿,未开发之前, 那片儿一直比较乱。」 原旧时期的大宅被拆成了大杂院儿,而又不似市中心的大杂院儿那般昂贵, 租金一致较为便宜。 所以当年吸引了很多外来务工人员来到津京这座还处于起步阶段的城市, 建设发展。 「那年我刚从警院毕业, 就被分到了西城汾阳社区旁的派出所, 走基层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全锦隆说起那段还生活在阳光下的岁月,凸出的眼睛闪耀着微光。 「那时候因为津京还处于发展阶段,所以周边省市外来务工的工作人员很多。槐源胡同儿就显得格外的乱。时常会有摩擦、纠纷、冲突。」 「我们那时候就每天调解着各种社区矛盾, 那一片流动人口多,经常会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联, 也不知道究竟是回老家了, 还是去其他地方务工了,总之就是很多人都莫名其妙的没了消息。」 「直到一年后我在派出所门口的邮筒里接到一份匿名举报信, 还是手写的那种,说槐源胡同儿273号经常出没一些很奇怪的人。因为当时的失踪人口案数量较多。所以我们派出了一队去查这个槐源胡同儿, 却一直也没查到什么可疑的地方,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后来……」 全锦隆突然没了声音,似是在回忆。 又似乎是在忏悔。 「我儿子在六岁那年,」全锦隆突然抬头看了看顾郁,「也就是我们遇到的那年。」 「确诊了白血病,我辞了工作出去找了一个高薪的工作,也就是那段时间,我收到了他抛来的橄榄枝。」 顾郁没忍住冷笑出声,头一次觉得『橄榄枝』这个词这么的刺耳。 全锦隆似乎看出了顾郁的想法,释然的一笑, 「或许你不理解,但对于我来说,那就是我儿子的命。」 「所以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你知不知道,你每杀害一个人,都是在毁掉一个家庭甚至更多?他们也有父母孩子……」 顾郁十分不理解,这种沾了血的脏钱,用着难道真的就那么心安理得吗? 全锦隆也不恼,脸上带着愧色。 「因为我不能看着他去死,人都是自私的,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儿子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等死,我做不到。」 全锦隆十分坦然的看着顾郁,微笑着感慨道。 「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没高考呢,没想到再转眼,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顾郁亦是心绪复杂难言,全锦隆救过他的命。 可事到如今,此时此刻,顾郁除了心痛,却也再说不出什么了。 「……对于我犯下的罪行,我供认不讳。但同样的,我也并不后悔。」 顾郁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问道。 「指使你的那个人是谁?」 全锦隆沉默着摇了摇头,打定了主意不会松口。 「我不知道。」 「事到如今你还要维护他不成?你知不知道——,只要他还在外面一天,就会有更多的人命丧他手!」 「全叔——」 顾郁双手紧握,痛心疾首。全锦隆算是为数不多,仅有的几个在他最落寞时给予他温暖与帮助的人。 可全锦隆此刻就像哑了声一样,沉默不语。 「冷静,问他那条甬道的问题。」 耳机里传来陆焕的冷不丁的一句话,瞬间拉回了顾郁逐渐走向感性的思想。 顾郁闭眼皱了皱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是冰冷的询问。 「那你所说的『犯罪收容所』又是怎么回事?」 全锦隆沉思了半晌,对上顾郁的瞳孔,终是败下阵来。 「就是我们这样的人,或是因为逼不得已,或是因为无处可去,再或者是因为某以生计……去替他剷除异己或其他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情。」 顾郁心中一惊,自从他们分别已经有七年了。 这七年里,全锦隆的双手究竟沾染过多少条人命,无人知晓。 「那条甬道呢?是谁修建的?」 全锦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去找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所以你昨夜也是受了『他』的指使,来杀我和陆焕,是吧。」 顾郁低头冷笑,「因为什么?因为我们发现了他的秘密?还是因为我啊……」 顾郁狠狠的咬着那个『我』字。 「全叔,你很清楚,郑淮阳和王双都是枉死的,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借着这两个人的死,将你推到我们面前。」 「即便是这样,你还要维护他吗?」 审讯室内,两个人无声的对峙着。 而监控室内,裴映川却是直接破门而入。 陆焕有些意外的回头,「抓到了?」 裴映川有些松了一口气的点点头。 「抓到了,已经在隔壁的审讯室里了。」 裴映川接过耳机对着顾郁说,「冯袁军已经在隔壁了,你或许应该来看看。」 顾郁冷着脸站起身,「全叔,我们已经抓到他了,或许你也可以冷静的想一想。」 第76页 顾郁的指关节敲了敲审讯室的桌子, 「主动交代与我们查出来的分别,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全锦隆看着顾郁的背影,有些踌躇。 顾郁出来就看见陆焕和裴映川都站在门口。 「那个冯袁军是怎么回事?」 裴映川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逮捕他只是因为张春遥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所以请他来配合调查。」 「你们是在哪里抓到他的?」 裴映川冷笑一声,「抓这孙子的时候,他正在津京边界的收费站,准备出市呢!」 「我们还能扣留他多久?」 「最多二十四小时,没有证据,就要放人。」 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冯袁军若是不承认,而是一口咬定与张春遥有私情。 他们就只能无奈放人了。 这只属于感情纠纷,并不触犯法律底线。 「怎么没有?这就是证据!」 楚樨面若寒霜的举着一张化验报告单,同时还捏着从郑淮阳手心里救出来的那颗沾满血迹的纽扣。 「经鑑定,张春遥肚子里一个月的孩子是冯袁军的。而这颗纽扣上的血迹——」 楚樨的手有些颤抖,「除了郑淮阳的,还留有冯袁军的dna。」 几人几乎是瞬间就将整件事情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陆焕现在十分确定,他在抓捕全锦隆的时候看到的那道黑影,就是冯袁军。 他在那么显眼的地方杀害了王双,又在他们布置任务,将所有目光放在越昙13号的地下甬道之际,添了一把火。 原本目的是将郑淮阳的死,一併嫁祸给全锦隆,可却是掩耳盗铃,自露马脚。 叮———— 裴映川的手机响起,他拿起手机的一瞬间,面色突然有些激动。 「找到了,小武找到了!冯袁军在北城区有一间心理谘询所,但是挂的是手下员工的名字。」 「所以,张春遥是真的有病?」 顾郁拿出手机打给了武陆。 此刻的武陆早已带人查封了心理研究所,掉出了所有的病例。 「顾博士,这里所有的病人都有两份病歷,且放在外面的那一摞与里面的一摞名字是不相符的,想必是为了隐藏受害者身份。」 「张春瑶的病歷上写的什么?」 武陆拿着照片一张一张比对着,终于在一张名叫「芳瑶」的病歷上,看到了张春瑶的照片。 双相情感障碍,早期精神分裂。 「顾博士,这上面写着双相情感障碍,恶化成了早期精神分裂。」 顾郁一挑眉,有些无语的扶额。 「这个冯袁军就算要骗人也拜託专业点,双相情感障碍和精神分裂症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精神疾病。双相怎么会发展成精分呢?」 「怎么说?」 陆焕看着顾郁,不明所以。 顾郁挂了电话,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双相情感障碍,多由遗传,生理和社会等因素造成的一种精神障碍。而精神分裂症是因为大脑结构,遗传或者环境等因素造成的一种慢性精神障碍。这两者虽然都是精神疾病,但由于症状和发展方向不同,双相情感障碍是很难发展成精神分裂症的。」 顾郁钻进另一件监控室看着里面坐着一个文质彬彬,周身气质非常儒雅的一个男人。 长相也很干净,鼻樑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冯袁军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与害怕,多得是从容与不迫。 「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顾郁看着冯袁军受伤的一些小动作,有些不安的说。 顾郁拿着楚樨递来的报告与那颗沾血的纽扣,正准备进入审讯室,却突然被身后的林局叫住了。 「等等——」 几人皆是讶异的回头,只见邻居身后跟着一个十分张扬的男人。 警服都压不住他那一身的桀骜与极具攻击性的长相。 陆焕条件反射的挡在了顾郁身前。 「林局。」 几人打过招唿后,林局面色阴沉的看着几人,对着裴映川和陆焕使了个眼色。 「这位是兰海市市局的刑侦大队长,江牧川。」 几人伸出手客气的打了个招唿。 江牧川还十分好奇的往陆焕身后探了几眼。 「你们刑侦队门面担当?这眼睛可真漂亮。」 江牧川十分不收敛,大剌剌的说。 陆焕皱了皱眉,没有接话,反而转头看向林局。 「不知道江队这次过来,所谓何事。」 江牧川拿出了省厅的一份调令。 「冯袁军牵扯跨国大案,有重大嫌疑。请裴队和陆副,将犯罪嫌疑人转交省厅与兰海市局,多谢配合。」 江牧川虽是笑着说话,但口中的不容拒绝无法忽视。 叮——顾郁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躲在陆焕身后仔细查看,是一份床照相册。 十分精细的放在冯袁军心理谘询所的保险柜里。 其中有几页正是张春瑶。 且在保险箱的笔记本电脑中,发现了给全锦龙下达指令的邮件。 全都说得通了。 冯袁军就是那个幕后的推手,将全锦龙推到市局面前的那双手。 第77页 也是他杀害了王双,目的就是为了暴露越昙13号的秘密。 杀害郑淮阳,意图嫁祸全锦龙,却忘记了两人身手的差距。 而张春瑶,或许只是他玩腻了随手清理掉的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物』。 可这中间又仿佛缺少了什么必然的联繫。 会是什么呢? 顾郁还没想通,江牧川就带着人往审讯室走去,意图带走冯袁军。 陆焕连忙阻拦,却被林局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林局无奈的看着陆焕,摇了摇头。 不管冯袁军牵扯什么大案,一旦转交省厅,他们便再不能插手了。 冯袁军或许会得到审判,但绝对不会在他们手上接受审判了。 陆焕面色凝重,江牧川出来时,左手直直的按住了江牧川的肩膀。 「昨晚我们市局的一个二十五岁的小孩死在他手上。还有一对年轻的夫妻也死在他手上,只留下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陆焕抬起头看着与自己身高不相上下的江牧川的眼睛,坚毅地说。 「我相信省厅会秉公办理,稍后我会将所有证据移交兰海市局和省厅。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们了。」 江牧川有些意外的看着陆焕,这段话,是责任,亦是一种威压。 他拍了拍陆焕的肩膀,难得的严肃了一回。 「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第38章 几人目送着江牧川一行人带着冯袁军匆匆离去, 心有不甘。 武陆不满的望着一群人的背影,咬着牙说。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林局直到看着几人消失在电梯口,才回头对着裴映川说。 「立即整理本案所有相关资料, 上报给省厅和兰海市局。」 林局说完严肃的看这几人,警告道。 「冯袁军的事情到此为止, 谁也不准插手。」 陆焕不情不愿的回了声好, 就转身进了全锦隆的监听室。 顾郁站在灰色走廊上, 望着林局离去的背影, 若有所思。 一只手从身后悄然拍在顾郁的肩膀上,顾郁的身形勐的一抖。 裴映川有些意外的抬起了手,满眼歉意的看着顾郁。 「对不起,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顾郁晃神, 脸色苍白的看着裴映川,神情恍惚的摇了摇头。 「我没事, 进去吧。」 监控室内, 几人或站或坐, 一片沉寂。 现在冯袁军被带走, 所有的线索中断。 张春遥在被『治疗』过程中与冯袁军发生了关系,是否处于自愿现在已经无从考证。 但郑淮阳和王双的死,很显然是冯袁军为了暴露全锦隆身份而犯下的案子。 原本冯袁军落网, 大伙都兴奋着能从他嘴里得到案件的来龙去脉,可江牧川的到来打破了市局刑侦队的所有幻想。 目前唯一能获取消息的就只剩一个全锦隆了, 可他又不愿意开口。 着实难搞。 陆焕看着一脸平静坐在审讯室内的全锦隆, 闹心的揉了揉眉头。 武陆忍无可忍的拍了一下桌子。 「现在怎么办?难道就由着他这样不开口?冯袁军我们不能审也就罢了,现在这个也死咬着不开口!王双和张春遥就这样白死了?小郑也白死了?」 毋庸置疑, 郑淮阳的死是所有人心中的痛。 顾郁沉默的看着全锦隆,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裴队, 我申请关闭监控。给我五分钟,我只要五分钟。」 裴映川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你是想……」 「不行。」 陆焕修长的中指敲了敲桌面,警告似的看向沉默不语的顾郁。 「这不符合规定。」 顾郁笑了笑,转头看着陆焕,笑意却未达眼底。 陆焕眉心微蹙,那种令人生厌的疏离的眼神又出现了。 「陆队以为我要干什么?」 顾郁自嘲的一笑,「不是催眠,五分钟能做什么?我只是想和他聊聊一些私事。」 裴映川沉默了一下,再三确定了顾郁不会催眠的意图之后,做主关闭了审讯室的监控五分钟。 顾郁进审讯室前,回头交代了几人一声。 「去查全锦隆的儿子在哪家医院治疗,以及一些相关信息。儿子是他的软肋,抓住这个痛处,他不会不交代。」 顾郁关上审讯室的门后,回头冲着审讯室看了一眼。 陆焕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的起身走出了监控室。 全锦隆毫不意外的看着再次进门的顾郁,微笑着打招唿。 「我不会说的。」 顾郁嘲讽的一笑,「全叔,其实你现在说不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你的主子,现在就在你的隔壁,他可没有你这么心志坚定啊。」 不说别的,单论全锦隆的毅力就没有人能比。 他坐在这里被强光照射一夜,除了略显疲惫,没有一点点其他的表情。 这是一般罪犯所不能做到的。 就算他知道冯袁军被逮捕进市局, 也没有所谓心里防线上的崩溃。 有的只是平静,死一般的沉寂。 全锦隆微微一愣,转而一笑,其实冯袁军说了什么,有没有把他供出来,此刻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不会反驳,也不会否认。」 第78页 顾郁还是不太明白,这冯袁军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全锦隆这样一个曾经十分有原则和底线的人,如此维护。 且观察交谈间,顾郁并没有发现全锦隆有被催眠的痕迹。 而且就顾郁对冯袁军资料的了解,他是半路出家学的心理学,连执照都是假的。 他不能,也没有这个本事催眠全锦隆。 「全叔,讲实话,我真的很好奇。冯袁军这样一个阴险,狡诈,极度自负却又极度自卑的人,你究竟为什么这样维护他。」 全锦隆却只是动了动肩膀。 「我有些热了,想把外套脱了。」 顾郁起身帮助全锦隆扒外套时,触在他肩膀的手勐地一顿。 瞬间汗毛倒立的看着全锦隆微笑的侧脸,不可置信的又按了按全锦隆的双肩。 「你这是?」 顾郁总算明白为什么在戚砚玥来去都十分费力的甬道中,全锦隆却可以来去自如了。 他的肩膀似乎是曾经被人打碎过,两个肩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内弯折着。 就像是故意打碎,然后人为让他这样生长一般。 全锦隆的双手铐着手铐,其实并不能脱外套,只能脱掉肩膀那部分而已。 他是故意的。 顾郁意识到,他可能已经诈到了全锦隆。 「我自己弄碎的,然后拿一根绳子绑着碎掉的两个肩膀,让它们长成这样。」 顾郁眉头紧皱的看着十分可怖的双肩,不能想像这样的剧痛改如何忍耐。 全锦隆却向后一仰,靠在背椅上,双眼望着头顶刺眼的白炽灯,双眼失焦。 「我这一辈子,杀了好多好多人,已经回不去了。」 顾郁板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回到座位上,望着监控。 五分钟马上到了。 其实关闭监控没有什么其它的目的,他只是需要排除一下,全锦隆有没有被催眠。 冯袁军被捕的消息仿佛卸下了全锦隆身上的最后一道枷锁。 他自顾自的叨叨了起来。 「其实我儿子的白血病不是去年才发现的,而是他小时候就有了,他已经经歷过三次骨髓移植了。」 顾郁意外的看着全锦隆。 「我的爱人,他妈妈也是这个病没的。」 全锦隆苦笑一声。 「癌症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有的人移植了一辈子不復发,有的人移植了却可以在两个月内復发转移。」 「我的工资承担不起高昂的手术费,我只能去杀人,替冯袁军卖命。」 顾郁眸色一痛,冷冷的问。 「你是哪一年开始替冯袁军『办事』的?」 全锦隆思索了一下,「大概七年了。」 顾郁记录的手一顿,算算时间,自从他遇见全锦隆再到分开,可能就是全锦隆这辈子最后的职业生涯了。 「杀了有多少人,你还记得吗?」 全锦隆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要说他这辈子救过几个人,他已然不记得了。 可要说他杀了几个人,他却记忆犹新。 「大概二十六个。」 这个数字让顾郁倒吸了一口凉气。 全锦隆不是第一个为冯袁军『卖命』的人,很显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可光全锦隆一个人就杀害了这么多人。由此可见冯袁军所犯下的血案累累。 他背后的利益链条究竟是什么? 「这些人究竟是跟冯袁军有什么纠纷?你知道吗?」 全锦隆摇了摇头,「组织里有严格的等级制度,想要赚钱是不能随意打听老闆和任务对象的。」 「而且,这些人也不全是我们的『猎物』,还有很多是给『新人』用来『开手』的。」 「开手?」 「嗯,」,全锦隆点点头,「就是教我们如何不动声色的,快速杀死『猎物』,这种东西没有做过是完全没有经验的,所以在下甬道之前,我们都要『学习』。」 「用活人?」 顾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全锦隆点点头。 「那那些被你们『开手』处理掉的尸体呢?」 全锦隆深深的看着顾郁一眼, 「我们有一个统一的『清理场』,把他们拉到那里处理掉就可以。」 顾郁灵光一闪,越昙13号后的那片荒地! 「是那片待开发区?」 全锦隆点了点头。 「你亲手处理过吗?」 又是沉默的点头。 顾郁的心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冯袁军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他不知道,但全锦隆的量刑,必是最高量刑了。 故意杀人,抛尸。 身上背着二十六条人命,这二十六条人命的背后是多少家庭的支离破碎。 非亲身经歷不能体会。 「我只知道这些,其余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顾郁盖上笔盖,沉默着点点头,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已经完全脱了像的全锦隆。 「全封年那里,你想怎么解释?」 全锦隆忽然低下头,红了眼眶。 「别和他说我坐牢了,就说我死了吧。」 「这怎么可能?将来他无论是考研还是考编考公,考任何体制内单位,都过不了政/审您知道吗?」 「直系!三代!不只是他,还有他的儿子!」 第79页 顾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全锦隆。 一滴泪悄然滴落在冰冷的银色手铐上。 「对不起,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顾郁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审讯室的门却被敲响了。 顾郁看了全锦隆一眼,起身开了门。 陆焕站在门口,冲着顾郁使了个眼色。 楚樨和裴映川几人面色凝重的看着顾郁。 顾郁心领神会的关上审讯室的门,几人快步走向会议室。 「怎么了这是?」 楚樨把厚厚的报告单子放在会议室的长桌上。 「根据戚砚玥带出来的一些dna样本,对比到了好多失踪人口,足足有十几个。」 顾郁迅速翻了一遍。 「全锦隆说他们会用一些流浪人口作为练手,估计就是这些了。他们还有一个统一的埋尸地,就在发现王双尸体的那片待开发土地上,明天我们带着全锦隆进行现场指认。」 「可以。」 陆焕贊同道。 几人刚松了一口气,武陆却突然闯进了会议室,气喘吁吁的说。 「全封年失踪了。」 第39章 「怎么会?人不是在医院吗?」 裴映川勐地站起身, 眼前一黑,身形不受控制的摇晃了一下。 「映川——」 楚樨连忙扔下文件夹,从身后扶住了有些站不稳的裴映川。 裴映川摆了摆手, 狠狠的揉了揉眉心。 「我没事,继续说。」 武陆详细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大致就是根据全锦隆交代的信息和系统内所查出的信息都没有在中心医院找到全封年这个人。 甚至都没有入院记录。 顾郁摸了摸不知道究竟怎么开始痛的肩胛骨和锁骨, 皱着眉活动了一下。 「根据全锦隆交代的,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儿子面前露面了, 一直都是冯袁军派人在照顾。全锦隆之所以对冯袁军这样敬重, 就是因为冯袁军的『救命之恩』。」 陆焕不由得冷哼一声,一把将手中的笔按在桌子上。 「『救命之恩』?何其荒谬——」 他口中所谓的『救命之恩』是用二十多条无辜的人命换来的。 裴映川思索了片刻,当机立断的分配任务。 「分成三组,走访, 查询,查监控。」 陆焕看了看腕錶, 已经很接近七点了。 「我给你们订饭, 都稍微休息一下, 今晚估计是要加班了。」 楚樨扶着身形晃动的裴映川回办公室。 顾郁捂着自己左边的锁骨缓缓趴在了桌子上。 陆焕点外卖的间隙瞟了一眼顾郁, 就发现了不对劲。 顾郁脸色苍白,捂着胸前和肩膀,缩成了一团。 「怎么了?哪里痛?」 陆焕条件反射的探了探顾郁的额头。 滚烫—— 「你发烧了……」 陆焕手忙脚乱的切换应用叫120, 却被顾郁按住。 「我没事,帮我买点吃的和药吧……退烧的, 止疼的, 都可以……」 「不行,」, 陆焕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绝了,不容拒绝的说。 「我送你去医院。」 说完不由分说的抱起顾郁就走出了会议室。 出来给裴映川沖咖啡的楚樨看见这一幕瞬间一愣, 连忙冲上前。 「这是怎么了?」 「高烧,不知道哪里痛。」 楚樨的神色他越来越凝重,心里隐隐约约的猜测似乎正在清晰地浮现出水面。 「快去医院,我陪你们一起。」 楚樨匆匆把杯子交给路过的扬子。 两人一直自顾自的聊着,完全没有注意一直插不上话干着急的顾郁。 顾郁忍无可忍的在不听自己讲话的陆焕胸前某一点狠狠一拧。 「嗯——」 陆焕吃痛的闷哼一声,不可思议的看着怀里的人。 「放我下来。」 顾郁沙哑着嗓音说。 「不用去医院,我没事,就是累着了,吃点药就行,今晚还要查监控,本来人手就不够,别再添乱了。」 说完摆了摆手示意谁都别碰自己,晃着身形走回了办公室。 陆焕和楚樨眼中的担心都不言而喻。 楚樨看着顾郁瘦削的背影,嘆了一口气。 「算了,我去给他买药吧,你也不知道买什么最好。」 两人明确分工,陆焕负责填饱众人的五脏庙,出席负责去给顾郁买药。 顾郁一进办公室就瘫在了沙发上,拿出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出了一个号码。 几乎是瞬间,电话那头几乎是瞬间就接起了电话。 「小顾?」 白勍十分意外,顾郁会主动给自己致电。 反倒是顾郁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尴尬的打了声招唿。 「白厅您好,好久不见了,您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白勍笑着抿了一口茶,「不错不错,你在那边发展做那么样?还顺利吗?」 顾郁苦涩的笑了笑,「我这边也不错,津京市局这边还是很照顾我的,办公室都比原来大了一倍呢。」 白勍哼了一声,「说得好像你在省厅的时候,我亏待了你似的。」 「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么……」 第80页 简单的寒暄之后,顾郁直奔正题。 「对了,我有一个案子要向您打听一下,您知道冯袁军么?兰海市局的江牧川队长今天带走了他。」 电话那头的白勍顿了一瞬,随即清了清嗓子。 「小顾啊,出于保密条例,这个案子我暂时还不能向你吐露,冯袁军在津京犯下了什么性质的案子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对于冯袁军的指控和审判只会重不会轻。」 「……谢谢您,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的顾郁浑身疲惫的闭上眼,脑海中不断回闪着郑淮阳的和王凡的稚嫩的面孔。 一帧一帧清晰无比。 那个头一天晚上还在一起吃饭憧憬着婚礼的,爱笑的大男孩转瞬间,死在了午夜骯脏漆黑的河边,无声无息。 一周岁多一点的王凡,在一个最纯真无邪的年纪,失去了父母。 为了就患病儿子的全锦隆,手染二十多条却仍丝毫不悔。 这一切的根源全部都在冯袁军身上。 如果这个犯人在他们手中,顾郁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能让冯袁军把知道的东西全部吐干净。 不惜一切手段代价。 可事到如今,冯袁军在津京市局审讯室里的从容不迫,被江牧川带走时的趾高气昂。 仿佛在兰海市局等待他的不是审判,而是自由。 这种感觉在随着全锦隆揭开这个案子的面纱时越发强烈。 尘封的线索与案情,仿佛细沙逝于掌心,越想留,越难留。 咚咚咚—— 顾郁懒懒的抬起眼皮,喊了一声。 「进——」 陆焕端着一碗花生粥和楚樨买回来的药走了进来,扶起在沙发上瘫坐的顾郁,考在自己怀里。 顾郁身上难受的厉害,也就没有理会这种『吃豆腐』的行径。 「楚樨说吃完粥把这个吃了,退烧还止痛,省的吃两样药乐了。」 顾郁蔫蔫的点了点头,端着粥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你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说呢?」 陆焕在走廊里蹲着的时候,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发现顾郁的脸色不是晚上才开始难看的,是一直都很难看。 面色惨白,没精神,右手一直捂着肩膀处。 「小毛病,或许是拎重东西抻着了,没事儿。」 陆焕看见顾郁这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就浑身冒火。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接到了裴映川打来的电话。 陆焕奇怪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疑惑为什么同在一层办公室还要打电话。 点开接通直接按了免提。 裴映川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声筒中穿出, 「省厅出具了冯袁军的精神鑑定报告,以证据链不足为理由,把冯袁军无罪释放了!」 第40章 「精神鑑定报告?谁签署的?」 顾郁难以置信, 以他的经验和与冯袁军短暂的接触,他十分笃定冯袁军的没有任何精神方面的问题。 省厅的专家学识经验都远在自己之上,怎么可能会有人签署这份精神鑑定报告呢? 裴映川看着林局手上传过来的精神鑑定报告, 气不打一处来。 暗暗啐着这帮坐在办公室不食人间烟火的,所谓的『专家』。 「卫云殇, 冯褶以及其他六个心理学专家联名签署的精神鑑定报告。」 陆焕心里一惊, 抬头对上了顾郁同样震惊的双眸。 「我知道了, 我来问清楚。」 顾郁面色阴沉, 默不作声的拨通了卫云殇的号码。 他不相信,就连阅歷不深的自己都能看出的问题,卫云殇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喂,小郁, 怎么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喉咙喑哑着, 像是极度疲惫。 「卫叔叔, 您参与了冯袁军的精神报告联名签署?」 顾郁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气急了, 也不能接受, 卫云殇会参与这件事。 电话那头传来了卫云殇短暂的沉默,随即便是一声深深的嘆息。 「小郁, 冯袁军既然已经移送市局了,这件事情跟你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的情况非常复杂, 不是任何人能左右的。」 顾郁嗤笑出声,怒极反问。 「好, 移交了省厅,津京市局就没有权利过问了。那那份省厅的心理学顾问组联名签署的精神鑑定报告是怎么回事?冯袁军雇兇杀人, □□,教唆他人自杀,诈骗,您知道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有多少吗?您明知道冯袁军没有任何精神问题却依旧带头联名签署了那份精神鑑定报告,究竟是为什么?」 卫云殇站在落地窗前,夹在指间的一抹火星忽明忽暗,空气中瀰漫着朦胧的烟雾,眼神不悲不喜的俯瞰着万家灯火。 一只黑色的小猫蜷缩在卫云殇脚边,小声的舔食着放在面前的罐头。 「顾郁,你过界了,注意分寸。」 卫云殇话语中疾速转变的情绪让顾郁一怔。 这句话里没有平日的和蔼,宽厚,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与疏离。 「卫叔叔,您……」 顾郁沉默了半晌,默不作声的挂掉了电话。 「顾郁。」 陆焕有些担心的望着顾郁,他知道这个从小把他养大的叔叔在顾郁心里是拥有着什么样的地位。 这次恐怕是真的要伤心了。 第81页 「我没事。」 顾郁放下手机,异常平静的端起粥,小口的喝着,仿佛刚才据理力争的人不是他一般。 「冯袁军的事很大概率要不了了之了,我们也要有心理准备。」 陆焕沉重的点了点头,即便他们再不甘心,但超出权限范围的事情,他们也无能为力。 抬眼看着因为发烧满脸通红的顾郁,陆焕心头一抽。他们都卯足了劲想将这个案子侦破,不仅仅是因为郑淮阳的死,而是冯袁军背后的巨大灰色链条。 全锦隆的证词已经足够证明冯袁军的绝大多数财产都来自灰色产业,可也仅此而已。全锦隆只是冰山一角,可这冰山的面目却不是他们所能揭开的了。 「你也别太焦虑,总会有办法的。」 他踌躇着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想去触碰顾郁乌黑的发顶,却终究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收了手。 顾郁抬头看着陆焕,双眸在只开了桌面檯灯昏暗的办公室中映的波光粼粼。 「你先去忙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陆焕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将退烧药向顾郁推了推。 「别忘了吃……」 嗡嗡——嗡嗡—— 话音未落,陆焕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陆焕有些抱歉的看了顾郁一眼,拿出手机看清来电人姓名时一愣,随即转身出了顾郁的办公室。 顾郁看着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连忙起身狼狈的落下办公室的百叶窗,下一秒直接跪倒在办公桌旁抱着垃圾桶呕出了声。 「咳咳——咳咳咳咳呕……」 刚刚垫进肚子里的那点东西,转眼间就进了垃圾桶。 顾郁撑着有些发软的腿坐到了办公桌前,看着自己邮箱中刚刚收到的邮件,苍白的脸上浅浅勾起了唇。 陆焕出了办公室便快速走向会议室,随即关上了会议室所有的百叶帘。 「喂,刘叔,有消息了是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兴奋的声音,「找到了!当年你母亲出事的时候对门的邻居都去上班了,家里只有一个小孩,还是那孩子报的警。」 「好,」陆焕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和日期,「那这样,等我手头的案子解决完了,约个时间吧。」 「好,没问题,就由我来联繫。」 挂了电话,陆焕整个人脱力般的靠在了会议室的座椅上。 七年了,他找这一家人已经找了七年了,当年在辖区警方的供词里找到了那个孩子的只言片语,没想到案子搁置没几天的功夫,一家人就飞速搬离了津京市。 虽然希望渺茫,但是陆焕还是抱有一丝侥倖,能得到只言片语的蛛丝马迹。 裴映川推开漆黑的会议室门,条件反射伸手开灯的那一瞬间,整个楼层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 昏昏欲睡的顾郁勐地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就蹿了出去。 陆焕捂住双耳,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会议室墙角地上惊魂未定的裴映川。 楚樨和顾郁等人听到惨叫匆匆赶来时,裴映川正站在会议桌前对着陆焕口吐芬芳。 后者则气定神闲坐在那里,翻看着从裴映川手里散落的调查资料。 「怎么了这是?」 顾郁用手指点了点陆焕的肩头,看着裴映川逐渐上头,嘴里仿佛随时会喷出火来一般。 陆焕看见顾郁,脸色一变,抓着人的手试探手心的温度。 「还烧着呢怎么就出来了,快回去休息。」 顾郁有些无奈,「我倒是想休息,您老这儿也不消停啊……」 另一头楚樨早就堵上了裴映川的嘴,用手里的早上吃剩的茶叶蛋。 裴映川一脸委屈的看向楚樨,楚樨才发现裴映川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你没事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裴映川连忙接过楚樨递过来的矿泉水,才把那噎人的蛋黄给咽了下去。 气儿顺畅了之后,一只手微微颤抖的指着陆焕。 「他不开灯在会议室躺尸!吓死老子了——」 第41章 鬼知道半夜三更的会议室会瘫着一个大活人, 裴映川敢发誓,转身那一瞬间,他都看见他太奶的花衬衫了。 楚樨娴熟的给裴映川顺毛, 抬手轻抚裴映川的发顶,嘴里哄小孩儿般念叨。 「摸摸毛儿, 吓不着, 摸摸耳儿, 吓一会儿, 摸摸手,魂不走……」 裴映川有些意外地看着楚樨,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但言语间的温柔却是前所未见。 楚樨看着怔楞的裴映川, 轻轻在人眼前挥了挥手。 「怎么,真吓坏了?」 裴映川受宠若惊的看着楚樨, 试探着勾了勾人的袖子, 「那个、我还有点害怕、要不你再摸摸?」 「咳咳——」 陆焕和顾郁没脸看的清了清嗓子, 裴映川有些尴尬的松开手。 「怎么样?还没有全封年的消息?」 裴映川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有些头疼。 「完全没有,我刚出去和小扬调了本市所有三甲医院以及所有有能力接收全封年这类病人的私人医院近五年所有的病歷档案,根本就没有全封年这个人。」 「按理来说不应该, 全锦隆没有理由骗我们,冯袁军被捕, 现在唯一能保证全封年安全的只有我们。」 陆焕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第82页 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疲惫过了, 这次案子牵扯出的信息实在是太过庞大,加上郑淮阳的牺牲如同阴霾一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让人心力交瘁。 顾郁翻看着陆焕看完的各种资料档案,皱起了眉头。 「全锦隆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全封年了, 全靠冯袁军定时给他看全封年的图片及一些生活照。可依照冯袁军本人自私且狡诈的性格,他可不像是一个重诺的人。」 「你是说……」 裴映川恍然大悟,欲言又止。 顾郁轻轻的放下资料,靠在背椅上,抬起右臂遮在眼前抵挡着发热带来的阵阵眩晕。 「不好说。」 「明天一早先带全锦隆指认抛尸现场,同时下发各辖区协助调查,全封年的事情等有消息了再通知全锦隆。」 陆焕侧头看着顾郁在灯光下越显苍白的脸,默不作声的起身一把将人抱起。 「诶……」 顾郁轻轻挣扎了一下,发现挣脱不开,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隔着一层布料陆焕都能感觉到顾郁外衣下单薄的身体和体温的严重失常。 「回家?还是在局里休息?」 顾郁闭着眼轻轻靠在陆焕的颈窝,没有香水味,只有淡淡的留香珠的味道涌进鼻腔,莫名的令人心安。 「局里。」 「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陆焕细细掂量着怀里的人,有些挫败,自己辛辛苦苦一个月餵出来的那点肉,几天就恢復原状了。 「我一直这样,你知道的。」 许是退烧药的药劲上来了,顾郁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变得更加迟缓。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名叫陆焕的气息缠绕中。 感受到怀里逐渐平稳的唿吸,陆焕心里软得一塌煳涂。 这个人上一次这样毫无防备的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七年时光飞逝,陆焕原以为心上那个空洞早已癒合。 可此情此景,这个人真真切切的在自己身侧时,几近失而復得的酸涩与满足感,瞬间瓦解了陆焕多年来所有的伪装与自欺欺人的不在意。 疯狂的思念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 昏暗的办公室内,坐在沙发上的陆焕眸光闪烁,紧紧的把人揽在怀中,格外怜惜。 他知道顾郁在意什么,他知道顾郁为什么要那么刻意与不自然的要与自己划清界限。 他都知道。 顾郁在拒绝他的时候,何尝不是在剥离自己的心。 那件事情没有一个终结,顾郁始终不会放下内心的芥蒂。 是时候该申请重查8·15的案子了。 顾郁缓缓睁开眼睛,洁白的天花板上沾染着几滴喷溅状的血迹,格外刺眼。 几乎在一瞬之间,顾郁就已经确定这是哪里了。 眼前这个场景这七年一直循环往復的 出现在顾郁的梦里, 从未改变。 他向左微微侧头,就能看见陆焕的母亲姜洛倒在血泊当中,姜洛的眼睛瞪的老大,诡异的凸起,像是受到了什么剧烈惊吓。 再侧过头望向正前方,眼前依旧是一双沾着鲜血的皮鞋。 目测四十六码,手工皮鞋,价格非常昂贵。 可就他想抬头,望一望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容时,却如以往每一次那般。 抬不起头。 仿佛有什么重物紧紧地压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挣脱不开。 无力做任何挣扎的顾郁只能如同待宰的羔羊般, 静静看着男人单膝跪在了自己面前,一双修长的手缓缓落在自己眼前,做出了什么手势。 瞬间,熟悉的疼痛感再一次如期而至。 剧烈的头痛让顾郁几乎痛唿出声,瞬间睁开了双眼。 清晨的一缕阳光钻过百叶窗,轻柔的洒在了顾郁脸上。 顾郁一瞬间晃神,鼻腔中涌进了熟悉的留香珠味。 环顾四周,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只有身上的一件外套。 走出办公室就看见走廊中的裴映川指间转着车钥匙,哼着小曲儿,左手还提着一包早餐。 「呦,裴队这么勤快,一大清早就出去买早餐了。」 纵然脸色十分难看,顾郁还是习惯性的出言调侃,调和气氛。 裴映川看着顾郁苍白的脸色,像是一个随时会碎的瓷娃娃。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听老陆说你昨晚上烧了半宿,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要不要回去休息两天?」 顾郁笑着摇摇头,「没事了裴队,小感冒而已,不用小题大做。」 裴映川伸出手上的袋子,递给了顾郁。 「饿了吧,拿点早餐垫垫肚子,等下咱们就出发了。」 顾郁调笑的看着满袋子的甜食,一看就全都是楚樨喜欢吃的东西。 「不用了裴队……」 「不用了。」 二人一惊,回头一看,陆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走廊拐角处,手里还提着早餐。 裴映川识趣的打了声招唿,转头去了技术科。 不就是媳妇儿么,谁没有啊? 顾郁看着默不作声站在面前的身影,有些尴尬。 刚想说些什么,未曾想陆焕也开口了。 「感冒好点没?」 「昨晚麻烦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 第83页 「买了什么?是不是豆浆油条?」 飢肠辘辘的顾郁低头打量着陆焕手中的袋子。 「海鲜粥,咸菜,小笼包。」 「哦。」 一个字的回答带着难掩的刻意和故弄玄虚的失落,陆焕知道顾郁这是好了,戏瘾又犯了。 「别装了,等你好了带你去吃,刚退烧先吃点清淡的。」 顾郁忍着笑点了点头, 海鲜粥,小笼包,怎么看都不像是清淡的样子。 匆匆吃完早餐,还不到七点,市局一队人马就要浩浩荡荡上了车,押送全锦隆的车跟在队伍中间。往越昙附近那座未开发区驶去。 也就是陆焕外祖母预备明年开发的那块地。 一路上陆焕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只有在偶尔侧头望向顾郁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柔和。 陆焕通过后视镜望着空荡荡的后座,心里五味杂陈。 原本那个应该坐在后座的男孩现在躺在市局的法医室,等待着一个结果。 他的父母正眼巴巴的坐在接待室等待着一个公道。 可冯袁军却要被无罪释放了。 顾郁似乎是看出了陆焕在想什么,没有说话,只是趁着红灯的间隙,轻轻的抓住了陆焕的手腕。 「你太紧绷了,放松一点,我们都在。」 「嗯,为避免造成恐慌,我外婆已经让人把那块地方围起来了,希望能顺利。」 十月末的津京已经有了深秋的寒冷,顾郁披着陆焕的驼色长风衣下了车,路上尽是凋落的银杏叶。 一地金黄。 居住在附近的小情侣踩着秋天即将熘走的尾巴,站在大树下拍着各种拍照姿势,准备记录下这震撼的金色海洋。 而裴映川一行人便没有这样的好心思,他们知道即将在这边发生什么。 楚樨面色凝重的拎着箱子走了下来,跟在了裴映川和押送全锦隆的警察身后。 这一片荒地没有办法行车,都是原旧城区拆迁的平房,遍地的砖瓦。 顾郁裹着大衣跟在队伍最后,有些心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抛尸地点具体在哪儿?你还记得吗?」 裴映川厉声问道。 全锦隆没有抬头,手却指向了正对着西边的方向。 「在那边,从这里走大概一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摞着五块石头的地皮,掀开那块地皮就是我的抛尸点了。」 「什么叫你的抛尸点?」 陆焕眉头紧蹙。 全锦隆诡异曲折的肩膀显得他此时格外佝偻。 「冯老师手底下不止我一个这样的人,我们的抛尸地点都是分开的。」 全锦隆苦涩的一笑。 「自己杀的自己埋,冯老师说这是因果。」 裴映川近乎嘲讽嗤笑一声,一个杀人犯给另一个杀人犯讲杀人的因果。 真是讽刺至极。 顾郁看着这一大片未开发的荒地,忧虑着很有可能不止这一个抛尸点。 「裴队,陆副,我建议调几条警犬过来。」 「怎么说?」 裴映川正在发愁如何找其他的抛尸点。 「首先,我觉得能选择作为抛尸的地点并没有那么好找,现在城区内已经很少有这种大片的荒地了。其次,如果我假设,其他抛尸地在郊区或者城市周边。那么运输也会成为一个大问题,要无声无息的运到城市周边并处理,太过频繁会引起别人怀疑,所以我在想,全锦隆所谓的『自己的区域』,会不会是指这一片荒地的不同的区域。」 「我也觉得。」 陆焕放慢脚步走在两人跟前。 「毕竟越昙13号那条通道只能通往这边的大桥底下。」 第42章 (本卷完) 地毯式搜寻了一段时间, 终于找到了全锦隆说的那块地皮,其实就是一张伪装的草垫子,上面盖了些散软的泥土与杂乱的砖石。 可是这伪装的草垫子上却没有看见全锦隆所说的摞着的五块石头。 全锦隆看见脸色也是一变, 这块地方只有他和冯袁军知道。 堆摞的石块被无故挪动,证明有人来过这里, 冯袁军一定将什么来不及处理的『东西』。 处理在了这里。 顾郁穿着鞋套站在一旁, 不经意的盯着全锦隆的神色, 知道事情有变。 「全叔, 」 正在思索出神的全锦隆身形勐的一颤,惊魂未定的抬起头看着顾郁,眼神有些躲闪。 全锦隆比任何人都清楚。 冯袁军这个时候把东西处理在这里,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他是真的碰到了棘手的问题不得已处理在这里。 二, 栽赃嫁祸, 坐实自己的罪名。 以全锦隆多年的经验来看, 此时此刻, 栽赃嫁祸的嫌疑更大。 但他已然不准备开口,冯袁军再罪大恶极,依旧是他的救命恩人。 自己走到这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 没有任何人胁迫,如果没有冯袁军当年及时伸出援手垫付手术费, 全封年的第一次移植手术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 左右都已经背上了人命官司, 也不差在多这么一笔了。 「那石碓呢?」 顾郁看着全锦隆丰富的神色,就知道此事有古怪了。 「不知道, 或许是被流浪猫狗碰倒了……」 顾郁笑笑没有说话,也没有追问, 而是转身接过一把铁杴,加入了刨坑大队。 第84页 裴映川和陆焕一队人马已是满头大汗,外套甩在一旁,挽起袖口,卖力的翻动着。 十几名刑警一个直径大约五十米的地方进行挖掘, 一时间,尘土乱石,四处纷飞。 果然不多时,就看见楚樨脸色一变,瞬间抬手带着技术部喊了停。 宽阔的大坑里,露出了一节深蓝色的衣服。 众人心里落了一块大石,终于找到了。 楚樨拿起小铲子细细的翻动着,怕造成破坏。 顾郁感受到兜里手机一震,放下铁杴,忘了一眼围在一起的众人,默默走到一旁空地接起了电话。 「教授,您到津京了吗?」 手机那头传来了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用带着些许蹩脚的中文温柔的说。 「是的,我刚刚落地,等下我把酒店信息发你,这两天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 顾郁会心一笑,眸光带着亮望向天边, 「好,那您先休息,等下把酒店信息发给我,我给您点些地道的中国小吃,保证让您入口难忘。」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要一点点辣。」 「好,没有问题。」 看着技术科在细扣,迎面吹来的风让出了一身汗的陆焕后知后觉德感到了寒冷。 回头寻衣服的空挡看见了远远站在一块断墙上的顾郁,索性断墙并不高,陆焕披上衣服后,轻轻地拍了拍顾郁的肩。 这一手正好拍在顾郁隐隐作痛多日的肩膀上,疼的顾郁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 陆焕不知所措的抬起了手,「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我是不是碰痛你了?」 顾郁挂断了电话,摇了摇头,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没事,你怎么过来了?那边有结果了?」 「还没有,」 陆焕拽着顾郁的胳膊将人拽了下来,轻轻地替人合上敞开的大衣,「也不系上扣子,刚退烧,着凉了怎么办?」 顾郁把手机揣进兜里,嘴里碎碎念般叨咕着。 「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过去时正巧碰到楚樨蹲在地上严肃的抬头盯着眼神飘忽的全锦隆。 「你最后一次杀人在这里抛尸是什么时候?」 「几,几天前吧。」 全锦隆磕磕巴巴的说。 因为他并不知道冯袁军究竟在什么时候,具体都在这里埋过什么。 只能靠蒙。 「哼,」,戴着口罩的楚樨突然冷笑一声,「一个死了一个多月的尸体,你说是在几天前被杀的?」 错了。 全锦隆认命的闭上了双眼。 「三个多月前。」 「那这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全锦隆盯着自己的鞋尖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或许是冯老师……」 楚樨的脸色异常的难看,顾郁瞬间就发现了,他快步走到楚樨身旁,盯着楚樨与全锦隆说话时挡着的那具尸体。 脸上已经开始腐烂了,模样十分骇人。 只依稀的能看清,脖子上挂着一颗长命锁,上面隐隐约约刻着一个年字。 顾郁瞬间只感觉耳边一阵轰鸣,下意识的去寻找楚樨的反馈。 楚樨神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这具年轻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辛辛苦苦,大街小巷找寻了几天的人, 全封年。 少年的头部有被重物明显击打过的痕迹,额头处的头骨已经完全碎了下去,甚至连眉骨都碎了一半,可想其死状的惨烈程度。 「全锦隆,即使是这样,即使冯袁军陷害你,你也想替他背下这个黑锅是吗?」 见全锦隆不开口的默认。 楚樨言语间已经是越来越冰冷,就在顾郁感觉到大事不妙正欲开口阻拦打算从长计议的时候。 楚樨却抢先一步和盘托出,咬着牙厉声开口。 「那你的这位『冯老师』有没有告诉你,你亲爱的儿子就被埋在这里……」 一瞬间在场的人皆是一阵惊愕,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裴映川和陆焕,也是被惊的不轻。 全锦隆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的头抬的前所未有的高,急切的张望着楚樨背后的身影。 楚樨红着眼睛起身的那一刻,全锦隆终于望见了那一抹已经溃烂的身躯,全封年身上还穿着他过年时给买的新衣裳,脖子上一跟长长的银链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长命锁。 腐烂的面部组织刺激着全锦隆全身的神经。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搀着全锦隆的两名警员就感受到了他身形的剧烈颤抖,喉咙里不停地发出什么声音, 急切剧烈的唿吸带出的声响,仿佛承受着剧烈的痛苦而无处发泄。 「啊……唿唿——」 瞬间他用尽全力挣脱两边的桎梏跪倒在了坑前双脚间的脚链连连作响,戴着手铐的双手撑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向前爬上一步,就被警员搀了回去。 下一秒他双手剧烈的捶打着自己的头部放声大哭。 「啊————」 悽厉的哀嚎听的人心尖直颤,在场的人无不。 楚樨没有理会全锦隆的哀嚎,只是默默的转身将全封年的遗体装进了尸袋。 裴映川给陆焕武陆使了个眼色,将几乎晕厥的全锦隆先送回市局。 第85页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挖掘,共清理出完整的尸骨共二十四具。 散落不全的尸骨还有五具。 以全锦隆的抛尸点为中心,方园公里以内,共发现了五处不同的抛尸地点。 共计尸体七十多具,其中死亡时间从数月到数十年。 案情年限跨度极大, 作案手法全然不同,可以断定非同一人作案。 林局接到电话后高度重视,立刻决定将所有相关证据移交省厅,接下来就由兰海市局全权接手冯袁军一案。 再次回到审讯室,顾郁已经是全然不同的心境了。 全锦隆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兰海市局将他带走。 顾郁泡了一杯热茶放在了全锦隆跟前。 短短一夜的时间,全锦隆仿佛苍老了十岁。 眼睛红肿着,嘴唇和脸仿佛比刮大白的墙皮还白。 他倏地一笑,带着些许释然。 「封年走的时候,痛苦吗?」 此刻的他无比的平静也无比的清醒。 他很清楚他将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很痛苦,他的头骨几乎被整块敲碎了。」 全锦隆眼神涣散的望着顾郁身后的玻璃,思绪渐渐飘远。 「他最怕痛了,化疗输液的时候都会瑟瑟发抖,抓着我的胳膊。」 「他才十三岁……」 「后悔吗?」 全锦隆恍然间回过神来,神色复杂的看着顾郁。 或许在今天之前,他还说得出『不后悔』。 可事到如今,他不知道了。 顾郁看着已经失去所有精神支柱的全锦隆,难以想像他这些年都经歷了些什么。 或许他也曾经像裴映川陆焕他们一样,穿着制服,靠着一腔热血,去实现着自己心中的理想。 守护自己心中的那一份正义。 可当妻儿相继患上白血病时,他别无选择的认清了事实。 或许他哪一刻终于明白了老一辈嘴里的『钱是好东西』这一句话。 他曾经是一个人民公僕,可他更是妻子的丈夫,儿子的父亲。 当家里的亲戚已经借无可借,债台高筑, 当妻子明明已经等到合适的配型,却因没钱手术而惨死家中的时候。 任任何一个人或许都不能再接受儿子即将死在自己怀里。 冯袁军的出现于全锦隆来说,无疑是唯一的一棵救命稻草。 可天堂地狱,不过一念之间。 『铤而走险』 就好似一把双刃剑,它在给你带来你所期望之时,你永远都不知道,它会回馈给你怎样的大礼。 顾郁拿出了在现场全封年尸体上找到的巴掌大的小笔记本。 递给了全锦隆。 「我希望你去兰海市局能够如实交待所有你所知道的事情。」 全锦隆不明所以的接过,小心翼翼的翻看着。 『今天冯叔叔又没让人给我买饭,但我不打算告诉爸爸,希望爸爸平安。』 『今天生日,爸爸还是没有回来开看我。冯叔叔说爸爸在国外分部工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今年的生日愿望,希望明年爸爸可以回来陪我过生日。』 …… 『我今天偷偷跑出去看见了,他们杀了人,他们说爸爸也在杀人。不会的,我爸爸曾经是警察,他永远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们说爸爸在市中心,我要报警,我要去找他。』 『冯叔叔收了我的手机,但我已经知道路线了,我要去找爸爸。』 『我要去阻止他,他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即使我死了,也不能用沾了血的脏钱。』 最后一页的日期,停留在了一个半月前。 『他们发现我了,我估计已经跑不掉了。我爱你,爸。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爱你,』 …… 寂夜逢微光, 冯袁军之于全锦隆,就好似无尽黑夜中的一点萤火。 可那束光,真的是为你而亮? 或许那只是更黑暗的无底的深渊。 …… 一行人看着被押送走的全锦隆,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兰海市局那边的消息了。 裴映川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乌云,黑压压的沉了下来,下一秒雨滴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下雨了……」 下一秒一把深蓝色的伞就挡在了裴映川头顶。 他回头看着一袭黑色西装的楚樨,眼中却没了平日的爽朗与乐观。 楚樨勾了勾唇角,挽上了他的胳膊。 「淮阳的葬礼,前面一起去吧。」 裴映川鼻子一酸,眼睛突然红了,哽咽着点了点头。 他们到时,刑侦大队的人几乎已经来齐了,一个都没少。 顾郁站在已经抱着郑淮阳警服哭晕的郑母身边紧紧的搀扶着。 戚砚月一袭黑衣,扎着一个低马尾,面无表情的抱着骨灰盒。 已经全然没有了初见时的活泼与天真。 她侧头看着陆焕,开口问道。 「兇手抓到了?」 陆焕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兰海市局已经全权接手了这个案子,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她回头拿起身边的一个黑色纸袋,掏出一个黑色包装纸的盒子,上面盖繫着蝴蝶结。 第86页 陆焕不明所以的接过。 戚砚月摸着手里的骨灰盒,笑着说。 「这是我在他要求婚的那间屋子里找到的,应该是给你们的伴手礼。现在他走了,我就代为转交了。」 陆焕轻轻打开盖子,里面有一张纸,一包黑色发圈和一张扎小辫大全。 翻开纸条, 陆副,这把发圈送给你,顾博士总是忘记带发圈,你带着这个就可以随时给他扎头髮了。 祝你俩百年好合! 郑淮阳 「谢谢。」 陆焕抹了一把眼睛,看着戚砚月怀里的骨灰盒笑着说道。 抬手轻柔的摸了摸骨灰盒的盖子,就像往常拍他的肩膀那样。 就像往常, 他从未离开那样。 第43章 「好, 在洛菲斯等我,我马上出门,大概一个小时就到, 等我啊。」 指针指向五点三十那一刻。顾郁准时踩点下班。 「诶,顾郁, 下班一起去吃饭啊?老陆请客, 还在藤院。」 裴映川看着拎着大衣匆匆赶往电梯口的顾郁, 连忙喊道。 「啊?」 顾郁愣了一下, 低头瞟了一眼手錶,随即不好意思的看着裴映川。 「抱歉裴队,我今晚约了人,不能爽约。你们去吧, 祝你们玩得开心,再见。」 打完招唿随即钻进了刚好抵达的电梯, 下了楼。 陆焕一出办公室就看见裴映川站在电梯旁, 喃喃自语。 「嘛呢这是, 赶紧收拾东西叫上楚樨他们一起去吃饭啊。」 陆焕一把勾住裴映川的肩膀, 把裴映川活活吓了个激灵。 裴映川转过头没好气的看着他。 「我说你这不出声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迟早给我吓得英年早逝。」 「您老可得长命百岁,不然你家小法医就要跟着别人跑了。」 「去你的,」裴映川没好气的怼了一下陆焕, 「我家阿樨那是内敛,他喜欢我喜欢的要命, 就算我英年早逝他也不会跟别人跑。」 「那你搁这发什么愣呢?」 裴映川神秘一笑, 向陆焕耳边凑了凑。 「我家小法医是跑不了了,可您家哪位呀, 可不好说喽。」 陆焕满眼疑惑的看着裴映川。 「你什么意思?」 「你家小专家可是刚刚下楼,我听着啊, 是在洛菲斯酒店约了人。」 陆焕脸瞬间黑了下来,迅速转身到窗口看着,只见顾郁在市局门口搭了一辆橘色计程车。 「不是我说,老陆你这行动力不行啊,你要真想跟人家和好就拿出态度来,别老这么闷骚,回头人要是真跟着别人跑了,你哭都没处哭去。」 陆焕有些糟心的揉了揉眉心。 「在8·15的案子真相大白之前,他不会跟我复合。」 裴映川险些忘了他俩还有那一茬,一拍脑门。 「那你怎么想?」 「他想要真相大白,那我就给他真相大白。」 陆焕看着计程车渐消失在街角,转身按下了电梯。 「诶你去哪儿啊?不是一会儿还要去吃饭吗?」 陆焕摆了摆手,「我还有点事,你们去吧,我都打点好了,想吃什么随便点,记我帐上就行。」 「啧啧啧,这吃醋的男人啊,真可怕。」 裴映川暧昧的看着陆焕的背影,随即潇洒转身,准备喊一群猴孩子们去蹭饭,就看见电梯间门口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楚樨饶有兴趣的看着裴映川生动形象的变脸,开口调侃。 裴映川满脸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 「额……那个,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饿了,去吃饭吧。」 楚雄仿佛对裴映川接下来的解释并没有什么兴趣,转身就消失在了电梯间门口。 裴映川却愣在了原地,大脑飞速旋转着。 楚樨刚才的反应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愣着看什么?回办公室拿东西,你不去吃饭了?」 楚樨突然探出头来,疑惑的看着他。 「来了来了。」 津京的晚高峰堵的人心焦气燥,置身车流中心的顾郁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心里却没有丝毫的起伏。 他现在迫切的需要见到威廉教授来验证他的所有猜测。 顾郁掏出手机给自己曾经常去的餐厅打去电话。 「您好,这里是蓬山雅居。」 「您好,我是蓬山雅居的会员,我刚刚已经在网上下了的单,但是忘写备註了。」 「好,395号单,那请问您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打包,所有菜不放辣椒,不要放香菜,谢谢。」 陆焕焦躁的看着窗外,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内心无比焦灼。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跟来是要干什么, 虽然顾郁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与他无关,但他依旧控制不住下意识的关心。 现在这种僵持的局面必须要打破。 六点钟的蓬山雅居正是晚餐高峰期,顾郁走进店内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晃得人有些头晕。 「您好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一个长相十分清纯的女孩走到了顾郁面前,看着年纪非常的小。 顾郁细细打量了一下,随即说了订餐码。 第87页 女孩很快从后厨内拎出了几个袋子,上面画着蓬山雅居自己的logo。 一副诗情画意的简易山水图。 「先生这是您的餐。」 顾郁接过包装纸袋,抬眼一看,那姑娘正望着自己脸颊通红。 「好,谢谢。」 礼貌道谢后,小姑娘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小声地说。 「可以留个联繫方式吗?」 顾郁腼腆一笑,「抱歉,我有爱人了。」 女孩似是有些失落,红着眼睛说了声抱歉,就走开了。 顾郁看着袋子里写着号码的纸条,哑然失笑。 「师傅,到洛菲斯酒店还有多久?」 司机师傅翻看着手机,头也没抬的说。 「小伙子,咱们等下得绕个路。」 「怎么了吗?」 顾郁好奇的向前抻着脖子。 「中山南路那边出了一起交通事故,现在还堵着呢。咱要是从建国路北绕过去,可能得多走上个二十分钟,您看怎么样?」 「就啊您说的走吧。」 顾郁看着司机手机里一闪而过的事故图,总觉得有些眼熟,却也没想起什么。 早冬的天五点多就已经要黑透了,商业街上的霓虹灯逐渐亮了起来,在夜幕中显得熠熠生辉。 事实证明司机的选择是对的,这一路几乎畅通无阻。 到了酒店大堂远远就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中年男人身形高挑,带着一副非常迷惑人心的金边眼镜,身上黑色的风衣显得无比的高贵优雅,仿佛从书中走出的学者一般。 「小郁,好久不见。」 男人敞开怀抱,顾郁礼貌的轻轻贴了一下。 「好久不见,师哥。」 顾郁开心的看着萧徵,有些意料之外。 「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我记得你不是一毕业就去边境了吗??」 萧徵握着顾郁顾郁有冰凉的手,接过了袋子。 「是啊,但这次津公大的学术交流蛮重要的,毕竟是我的母校。再加上威廉教授又来参与这次学术讨论,我怎么能不来呢?」 「津公大学术交流确实很难得,而且这次还赶上了百年校庆。」 「走吧,上楼说,教授可是眼巴巴的望着你呢。」 顾郁突然感觉有人看着自己,可一回头却没有看到什么。 「看什么呢?」 萧徵有些奇怪的看着顾郁,顾郁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走吧。」 陆焕坐在车里,额角已经有些干涸的鲜血被他用外套死死的捂着。 陆焕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了。 「餵?小陆?」 「林局,我要申请重启8·15。」 「小焕,快去医院吧,你头上这伤口不能再拖了。」 前排的司机焦灼的看着头破血流的陆焕。 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陆焕深吸了一口气, 「走吧。」 威廉一早就站在套间门口翘首以盼了。 顾郁一上楼就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白鬍子老头站在门口张望着自己的方向。 两人眼神碰撞的那一剎那,老头的眼睛都亮了。 「郁,好久不见了。」 老顽童般蹦蹦跳跳的扑在了顾郁身上,一米九几的块头险些把顾郁压垮。 「我非常想念您,教授。」 顾郁还没来得及发挥一下自己精湛的演技,老头的目光就被顾郁手里的中国菜吸引去了目光。 「吃完再说。」 顾郁和萧徵相视一笑,老头还提着中国菜对着他俩抛媚眼。 陆焕一进急诊就被医生拉去拍片、缝针,打破伤风。 索性伤的并不严重。 裴映川几人赶到的时候,陆焕的额角已经缝完针,坐在处置室发呆。 「老陆,听说你出车祸了?没事儿吧?」 「没事,就是破了点皮,连脑震盪都没有。」 裴映川满脑袋问号?陆焕这话仿佛没脑震盪是一种损失一样。 楚樨翻看着陆焕手里各类单子,「缝了七针,还叫擦破点皮?」 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顾郁的身影。 「小郁呢?你们没通知他吗?」 裴映川摇了摇头,「听见消息光往这儿赶了,没顾得上……」 楚樨瞟了浑身散发着失恋气息的陆焕,还是试图施以援手。 可顾郁并没有接通电话。 「郁,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了。」 顾郁脸色惨白的点了点头,威廉教授也有些不放心。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看上去不太好,这样强度的催眠,不能再重复。」 「我可以的教授,我真的可以的。」 顾郁再一次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同往常的梦境一般, 鲜血,尸体,警察的询问,陆焕的质疑…… 唯独望不清的就是那个男人的身影了。 就仿佛记忆中的东西,被什么橡皮擦抹去了一般,没有一丝痕迹。 「唔……」 顾郁勐地痛唿出声,额头不停的钻着冷汗。 「痛……」 顾郁的双眼没有睁开,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威廉瞬间感觉情况不对,连忙拨通了急救电话。 第44章 「什么?辞职?」 第88页 「嗯。」 林局放下手里的保温杯, 诧异的看着顾郁。 他总觉得今天的顾郁,有哪里不一样了。 没有了五颜六色的西装,而是穿着一身灰色呢子大衣, 平日松松垮垮散下的长髮,今天正正经经的梳了起来。 显得格外正式, 格外疏离。 「咳咳, 小顾啊, 是受什么委屈了吗?这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辞职了?」 顾郁温和的笑了, 双手交叉平放在办公桌上。 「并没有,裴队和陆副,还有大家,都待我很好。我纯粹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 有一些私人安排,包括后面的一些规划。」 林局看着顾郁苍白的脸色, 抿着嘴沉思了一下, 将手机放到一边, 接过了辞职信。 「这封辞职信呢, 我先替你暂收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先回去休息几天吧。」 顾郁有些意外, 显然是没有预料到林局没有直接答应他的辞职申请。 「如果您怕耽误工作的话,请放心, 我已经向上级申请, 再调一个驻组顾问来。」 「这个……你毕竟是省厅派来的人才,这段时间你的实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 林局顿了一下,不解看着顾郁。 「更何况你的母亲是8·15连环杀人案的第一个遇害者, 我以为你会等这个案子的结果,毕竟这个案子刚刚重新启动。」 顾郁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勐地站起身。 「重新启动?为什么?当年这个案子的所有线索不是全部中断,查无可查了吗?」 看着林局一脸懵的神情,顾郁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 「抱歉,这份辞职报告还是希望您能答应你,我后期可能要离开……」 嘭———— 顾郁吓得一个激灵,回头只看见气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陆焕。 陆焕带着一个兜帽扶着门,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跑过来的。 「抱歉林局,」 陆焕冷着脸几步上前从林局手里拿回了顾郁的辞职信。 「他不辞职。」 他侧头看着顾郁。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陆焕伸手扯过顾郁的手腕大步走出了林局的办公室。 「你干什么——」 顾郁用力试图挣脱陆焕的禁锢的手,却只是徒劳。 陆焕并不说话,只是拉着顾郁穿过走廊。 一路上同事纷纷侧目。 虽然陆焕平时也不爱笑,但也很少露出这种神情,像是要生吞活剥了谁似的。 「诶,老陆……」 裴映川从洗手间出来刚想打个招唿,却发现陆焕步履匆匆,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陆焕拉着人径直回了自己办公室, 一进门就反锁了办公室门,落下了百叶帘。 手上力道一松,顾郁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陆焕,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焕看着顾郁不停揉搓手腕,心下后悔不已。 「我弄痛你了是不是?对不起。」 顾郁连忙甩开陆焕的手。 「别碰我。」 陆焕捏住顾郁的双肩俯身平视,看着顾郁毫无波澜的双眸,心下无比焦躁。 这种死水一般的寂静真的让人害怕。 「你要辞职?为什么?」 顾郁眸光一暗。 但不过一瞬就微笑的抬头,眯着双眼疑惑的看着他。 「我的个人规划,我想我没有义务一字不差的告诉陆副,毕竟您不是我的职业规划师。」 「那我呢?」 陆焕面色铁青的看着顾郁。 「你要抛下我?」 顾郁嗤笑,摇了摇头。 「抛下?那是你,不是我。当年是你抛弃了我。需要我提醒你吗?陆焕?」 陆焕喉间一哽,「我没有抛下你,那是个误会!我回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出国了。」 顾郁也是一愣,怒极反笑,紧紧扯住了陆焕的衣角, 「那那半个月你去哪儿了?能让你忙到一个电话都不接,一条简讯都不回。」 「我自己一个人躺在救护车上被推进医院,诊台的护士一次一次向我确认有没有打错号码!你在哪儿啊?」 顾郁浅灰色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水雾,举起双手示意。 「过去的事情我无意追究,说到底也是我对不起你在先,如果不是我,或许姜老师也不会遇害。」 对于两人的过去,顾郁对陆焕没有任何怨言,唯独那一份信任。 是他心中的一个无法抚平的伤疤。 那时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抵死缠绵交付身心的那几个月,竟然没让陆焕对自己产生一丝信任。 陆焕想说什么,听着外面同事清晰的脚步声,还是咽了回去。 「我没有怨你,我相信你,自始至终。」 「我知道8·15的案子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已经申请重启,根据最近的一些失踪自杀案成立专案组了,这件事情我尽我最大的努力,一定还你清白。」 顾郁脸色瞬间一凛,不可置信的盯着陆焕。 「是你申请重启8·15连环杀人案的?」 陆焕沉默着点了头。 顾郁突然急燥起来,勐地推开了陆焕。 「这个案子不会重启!永远不会。」 陆焕向后踉跄了几步,勐地撞上了身后的桌子。 第89页 顾郁拍了拍被陆焕抓出褶皱的袖子,深吸了一口气, 面对着这张脸,他永远只会剩下心软。 短暂的沉默后,顾郁忽然转身转动门把手,才发现反锁了。 他现在需要迅速离开这个房间,但凡后退一步,所有的事情都将会脱离掌控。 刚想拧开门锁,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 顾郁被身后的人一把扯回,惊慌失措间只来得及听见水杯掉在瓷砖上碎裂的声音。 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陆焕一手护住顾郁的后脑上,将人死死抵在墙上。 还不等顾郁作反应,灼热的唿吸交接的一瞬,顾郁大脑一片空白。 陆焕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右手紧紧掐着他的腰往上提,只剩脚尖点着地。 顾郁几乎真箇人被罩在陆焕的怀里。 尽管这个吻来的如此不合时宜,急躁粗暴,但顾郁不得不承认。 太对味儿了。 「唔……」 陆焕的牙齿把顾郁的唇撞的生痛,听到了怀里人的痛唿,却依旧没有停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一股苦涩的咸味在两人口腔中瀰漫开来。 昨晚在洛菲斯酒店大堂里的那一幕不停地刺激着陆焕的神经,尽管他并不想承认。 他嫉妒地发疯。 他急切地需要什么来证明,眼前这个人还属于他。 顾郁渐渐体力不支,肺里的空气即将消耗殆尽,求生的本能让他控制不住的挣扎。 两人撕扯的瞬间,顾郁不知道手挥到了哪里,只听见一声闷哼。 陆焕捂着头后退了两步,满眼失落。 又上前一步捧着顾郁的脸在鼻侧落下一个轻吻,小心翼翼的将额头抵住顾郁的额头。 「别再丢下我了……」 说完像是等待审判般低头将脸埋在了顾郁的颈窝里蹭了又蹭。 感受着怀里的人轻微的啜泣声,顾郁才知道方才那一抹苦涩是什么。 「对不起,我知道不是你,但我那个时候急疯了……」 顾郁心软的一塌煳涂,顿时有些进退两难。 抚摸着兜帽的时候,顾郁才发现不对劲。 「你头怎么了!」 摸了一手鲜红湿热的液体,顾郁瞬间浑身汗毛乍起,连忙捧起陆焕的头摘下了兜帽。 左侧额角处刺眼的白纱布已经被染得通红。 「怎么弄的?」 陆焕看见顾郁领口处的血迹,有些愧疚。 「你的领口……」 顾郁连忙把陆焕按在桌子上,转身想去茶水间拿医药箱。 陆焕以为顾郁又要离开,连忙惊慌失措的拽着顾郁的袖口。 「你去哪儿?」 顾郁看着跟大狗狗似的某人,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刚才强吻的气势去哪儿了? 搞得好像是自己强吻了他又要逃跑的负心汉一样。 「去拿医药箱。」 顾郁好笑的用食指挠了挠陆焕的手心,「马上回来,放心,我不走。」 陆焕的到了保证,才不情不愿的放了手。 「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郁皱着眉头处理着陆焕头上的伤口。 左侧额头上的一部分头髮已经剃掉了,长长的伤口渗着鲜血,看着触目惊心。 还有一些细碎的剐蹭伤已经结了痂。 「车祸。」 陆焕皱着眉头忍着伤口传来的细细碎碎痛。 「车祸?」 顾郁突然想起昨夜司机的话,「中山南路?」 陆焕疑惑的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昨晚司机举起手机的时候,顾郁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只隐约看见一个小型货车。 「谁的责任?」 「他全责,闯红灯,据说是突发疾病短暂失去意识造成的车祸。」 这理由听着虽然没什么毛病,但也太巧了吧,一辆车停在那里等红灯,一直都没有出现失控,怎么偏偏陆焕拐弯时出现了失控? 幸好陆焕的车好,没有受太严重的伤。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顾郁不得不多心。 小心翼翼的给陆焕换上了干净的纱布。 饶是这伤不重,陆焕还是疼出了一脑门汗。 顾郁扯出纸巾小心翼翼的擦着,眼里皆是探究。 「你怎么,突然想起重启8·15的案子了?」 陆焕的眸光里同样有着看不清的情绪。 「你呢?你辞职,又是想做些什么?」 顾郁勐然避开陆焕探究的目光,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顾郁出了办公室快速走向安全通道。 「喂,您好。」 「是顾郁先生吗?」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这里是津京医科大附属一院,您的骨髓穿刺结果已经出来了,有些问题,我们需要您尽快到医院商量治疗方案。」 第45章 「急性髓系白血病……」 顾郁看着诊断书上的结果, 短暂的出现了大脑空白。 医生看着顾郁苍白失神的模样,出口安慰。 「顾先生,您先不要着急。急性髓系白血病m3, 又叫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分化程度较低, 是属于所有分型里预后较好的一类。」 第90页 「我, 还能活多久?」 顾郁很快平復了心绪, 将单子放在诊疗桌上。 「m3的治癒率一般在80%以上, 所以只要您尽快配合接受治疗,五年生存率是可以达到90%以上的。」 「那如果,我就不治了呢?还能有多久?」 顾郁冷静的可怕,医生也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大对, 岔开话题。 「您有家属陪同吗?」 顾郁勾着唇摇了摇头,眼尾有些红。 「我没有直系亲属了, 您直说就好, 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不干预的话, 生存期大概只有三个月到半年左右。我觉得您也不要太早泄气, 您还这么年轻,只要尽快配合化疗,是有希望痊癒的。如果您是因为经济上有什么困难, 我们也可以共同去寻求一些社会援助。」 林医生不动声色的看着顾郁的脸色。 很奇怪,在他这里拿到诊断书情绪失控嚎啕大哭的患者比比皆是, 可他没在顾郁脸上看到一丝畏惧与惊慌。 仿佛对于这个二十多岁的男孩来说, 这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结果。 相比较治疗及预后,对于他来说时间仿佛比这些还重要。 「三个月, 恐怕是来不及。」 顾郁细细盘算了一下时间,冷静的做出了决定。 「我治, 您这里还有床位吗?」 林医生这才松了一口气,「有,那您决定好了的话,我给您开住院条。」 顾郁不停地在桌下搓着自己的手指。 「我可能得……去工作单位交接一下,再回去收拾一点东西,明后天吧,行吗?」 医生定了点头,「可以,那您尽快。」 「那个,我还想问……」 顾郁还想开口问些什么,走廊里却突然传出了一阵骚乱。 「快来人吶!……晕倒了!」 出于职业敏感性林医生和顾郁立刻站起身沖向了走廊。 只见几名以后人员围着一个满脸是泪晕厥过去的年长的护士。 林医生连忙指挥急救,顾郁的目光却被诊台角落散落的几张相片吸引了去。 顾郁走近蹲下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让他觉得心头一颤。 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躺在一片脏污的水泥地板上,身上的衣服全部不翼而飞,而下/体仿佛有被什么东西撕咬过的痕迹。 身上还有多出于伤,像是被钝器击打剐蹭时所致,但顾郁不能确定。 还有几处明显的拖拽痕迹。 顾郁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餵您好,这里是……」 「您好,我是津京市局刑侦队驻组顾问顾郁,我现在在津京医科大附属一院7楼的问诊台,这里一位护士的丈夫疑似遇害,被兇手寄来了照片。目前据我个人肉眼判断,照片没有合成过的痕迹,被害人死相极惨,尸体目前下落不明,被害人的妻子晕倒在抢救室。需要尽快派人过来。」 「是!」 顾郁问问诊台的护士要了一双无菌手套和无菌袋,小心翼翼的将照片装了起来。 林桦稚回办公室时看见顾郁靠在问诊台上手里把玩着什么,突然想起来顾郁那个没问完的问题。主动上前询问。 「顾先生,不好意思,刚刚突然发审了一些意外……」 林桦稚有些抱歉的看着顾郁,「您刚刚是不是问我什么问题来着?」 顾郁看见林桦稚走近,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照片倒扣在了手心上,露出一个笑容。 「哦,其实没什么,我只是想问您,化疗的话,头髮是不是会掉光?」 林桦稚一愣,看着顾郁扎在后脑勺下的小丸子头,随后笑着说,「化疗是会引发掉发,但您不要太紧张。这只是正常药物反应。停止化疗之后是可能会长出来的。」 「那就好。」 顾郁打着哈哈,不经意的看向刚才护士消失的地方。 「刚刚那位是——」 林烨稚看向顾郁所看的方向,才恍然大悟他在问什么。 「刚刚那位是护士长,不知道什么缘故晕倒了,不过生平体徵平稳,没什么大事儿。」 「林教授,我们来办住院了。」 一个中年妇人推着轮椅山的孩子走到了诊室门口,身后还跟着她的丈夫。 三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拎着大包小包看起来格外疲惫。 林烨稚跟顾郁打了个招唿就去接待患者了。 「顾郁——」 陆焕一出电梯,双眼疯狂巡视着7楼大厅,警官证明晃晃卡在胸前。 护士连忙上前询问。 「请问你们找谁?」 裴映川拿出了相关证件,「警察。」 「听说你们这里刚刚有一位护士长晕倒了,请问现在怎么样了?」 「哦,您说廖护士长啊,她已经醒了,正在值班室呢。」 小护士指了指走廊尽头。 陆焕遥遥看见顾郁的那一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 「那请您带个路,我们有些事情要谘询她一下。」 小护士有些神神秘秘的看着他们,小声的凑上前问。 「你们是不是因为廖护士长的丈夫过来的?」 裴映川双眼一眯,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问?」 小护士凑近了小声说,「廖护士长的丈夫长期家暴,两次起诉离婚都失败了,廖护士长报过几次警了,但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 第91页 陆焕看着顾郁走过来,不动声色的伸手接过顾郁手里的东西,转头递给了楚樨。 「你怎么在这儿?你身体不舒服吗?」 陆焕抓着顾郁的胳膊有些紧张的打量着顾郁,发现他的脸色格外的难看。 顾郁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一个同学生病了,过来看看。」 几人跟着小护士的脚步迅速回到了值班室,见到了正在值班室无声哭泣的廖雪。 楚樨没有跟进值班室,而是跟顾郁两人站在门外分析起了照片。 「这是某种动物的撕咬伤吧。」 顾郁指着男人的下/体。 楚樨的脸色有些凝重,「是,很明显的撕咬伤,应该是……某种大型犬类。」 「这几处,」 顾郁指了指男人上身胸膛的位置,「这个应该是钝器伤吧。」 楚樨用食指指尖在男人胸膛的位置画了一个圈,「他的肋骨全折了,钝器击打伤所致。」 照片里显示出的环境部分其实没有多少,实在是无法根据环境去判断实地。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裴映川几人从值班室走了出来。 「走吧。」 裴映川使了个眼色,几人默契的没有说话,离开了医院。 十一月份的津京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银装素裹。 鹅毛般大小的雪花伴随的寒风吹进袖口,恍若想一尝瞬间的温暖。 这场大雪意味着流浪的拾荒者一年中最难以度过的季节来了。 一位老者拎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穿梭在北城车站的桥洞下捡着瓶子。 忽然他模煳地双眼仿佛看见了什么白花花的东西。 他大着胆子上前查看,走近看清的那一瞬间瞬间瘫倒在地,失声尖叫着。 紧接着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爬起身瞬间飞奔出去。 嘴里不停的唿喊着什么。 …… 几人一出医院也是被眼前的景色镇住了,津京很少下这么大的雪。 陆焕站在前面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寒风,转身抿着唇脱下衣服披在了顾郁身上。 「以后这些薄薄的东西都给我收起来,什么季节了还穿这种东西,以后老了有你受的。」 顾郁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地裹紧了衣服,调笑着说。 「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好个屁,谁前段时间感冒发烧的。」 几人顶着寒风匆匆跑上了车。 顾郁坐在后座昏昏欲睡,他感觉可能又发烧了,身上不正常乍起的寒意他已经无比熟悉了。 顾郁尽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调整着唿吸,抵抗着身上带来的种种不适。嗅着身上带有陆焕气息的外套,略微能平復身体上难受所带来的焦虑。 「对了,那个廖护士长过怎么说?」 裴映川开着车念叨着,「她说她丈夫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因为夫妻俩平时关系并不好,所以她也没有刻意去找,直到今天收到了跑腿送的这个信封,里面装着她丈夫遇害的照片。医院的监控和跑腿的信息我已经叫人去查了。」 「廖雪没有嫌疑么?」 「目前还不好说,」陆焕侧头看着顾郁缩成一团,眉心微蹙,「毕竟还没有找到尸体,没有办法确定死亡时间,就没有办法锁定嫌疑人。」 顾郁撑着眼皮点了点头,「我看她看到照片时的惊吓不像是假的,不太可能是她。」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扩大搜索范围,寻找尸体。」 「等下回局里好好分析一下照片,这上面的地方不一定难找,可能还有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顾郁疲惫的闭上双眼靠在座椅上,「我有点不舒服,先眯一会儿,等到了你们叫我。」 「好。」 陆焕不放心的摸上顾郁的额头,果然是一片滚烫。 「映川,等下路过药店停一下,顾郁在发烧,我去给他买点退烧药。」 裴映川和楚樨也是担忧的向后望了一眼。 开车的裴映川口袋种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裴映川侧头看了一眼副驾的楚樨,示意楚樨接电话。 「裴队,出事儿了,津京北站北侧的高架桥下发现了两具尸体。」 第46章 裴映川听到随即拉响警笛, 直接掉头。 「定位发我手机,我们马上到。」 裴映川撇了一眼楚樨前面的储物箱,「阿樨, 我记得储物箱里好像有退烧药,你找找。」 陆焕把顾郁昏昏欲睡的头轻柔按在自己肩头, 把顾郁整个揽在怀里。 「不能拖了, 明天就带他去医院检查, 这都断断续续烧了好几天了, 一直都不好。」 楚樨立马低头开始联繫自己熟识的医生。 「血液科,先要排除他血液科的疾病。我在津京医科大有同学,我先联繫一下,看能不能挂上他的号。」 「血液科?为什么要先排除血液科的疾病?血液科有什么疾病是会引发高烧的吗?」 陆焕在这方面几乎是一无所知, 他的身体素质一向是极好的,从小到大除了执行任务时受过几次伤, 几乎是没有怎么进过医院的。 在他身上除了外伤, 最严重的病也不过就是伤风感冒。 楚樨犹豫了一下, 他不想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让顾郁和陆焕白白担心,毕竟在没有正式的诊断结果之前,所有都只能是疑似。 第92页 但楚樨就是有一种感觉。 「你先看看, 顾郁的身上有没有皮肤出血点。」 陆焕小心翼翼的翻看着顾郁裸露在外的脖颈锁骨处和手腕小臂。 果然,有大小分布不一的红点。 「你看, 这个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出血点吗?」 楚樨立刻回身, 看着顾郁小臂上和后脖颈处分布的出血点,面色瞬间凝重下来了。 顾郁受高烧的困扰, 此刻的睡眠格外的深。 陆焕看着楚樨的神色,有些抑制不住的慌张。 「怎么了?这是什么病吗?很严重吗?」 「陆焕, 我接下来的话不一定准确,还需要去医院准确的诊断,你听听就好。」 楚樨压低了声音侧头,裴映川看着楚樨的神色也是有些心慌。 「阿樨,到底怎么了?」 「他的症状,很像血癌。」 陆焕抱着顾郁的手勐地一颤,难以置信的望着楚樨,瞬间失声的问。 「你说什么?」 楚樨突然有些后悔,「当然你也别紧张。这都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结合他之前到现在的所有情况,在我有限的知识里是能对得上这样一个疾病的,也有很多其他的可能性。」 陆焕掏出手机开始联繫医院。 「你先别太紧张,我刚刚已经问了我的朋友,他的老师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血液科教授,我们先去检查,说不定不是呢。」 「好,你跟他说,尽量帮我们联繫什么代价都可以,我付得起。」 陆焕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抖,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 楚樨拿出储物箱里的退热贴和退烧药回身递给陆焕。 「先吃上吧,无论如何,不能再烧下去了。」 …… 几人不到四十分钟就抵达了北站,只见辖区派出所的几名同志围着一位老人家。 寒冬腊月老人家穿着破洞的棉服,手里还拎着个大大的编制袋子,里面都是一些塑料瓶子一类的东西,还有一些别人不要的衣服和鞋子。 「现在是什么情况?」 裴映川立刻和负责人打招唿。 辖区派出所的所长连忙走到裴映川跟前。 「事情是这样的裴队,这老爷子是我们这一片的一个五保户,无儿无女的,身体也不太好,他就经常在这一片收一下瓶子纸壳什么的,今儿个好巧不巧的,走错了路,就走到那个铁道北面一个废弃铁路的高架桥下面去了,然后直接撞到了那两具尸体。」 派出所所长面色十分难看,「说实话裴队,我从业这么多年,几乎没见过这么惨烈的场面。索性那一片没有人,我已经让人把现场封锁起来了,等着您跟市局的同志们来。」 裴映川和陆焕也是废话不多说,直接跟着辖区派出所的同志往外走。 被留在车上休息的顾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披着陆焕的大衣围巾下了车。 「你们们要去现场?一起吧。」 陆焕连忙跑过去,把帽子扣上。 「你刚出汗了,外面冷,你现在车里休息吧,等下我把信息带给你。」 派出所所长连忙上前询问。 「这位同志是?」 「这位是我们市局的犯罪心理学顾问,顾博士,今天有点不舒服发烧了。」 楚樨开口解释,派出所所长连忙招唿所里的女同志。 「小刘,去弄点热水来,」 顾郁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换季感冒而已,没什么大事。」 「那可不成,那桥洞子底下阴冷阴冷的。要不您先在这儿休息休息。」 「不用了,一起去吧,没事的。」 顾郁走在了队伍最前面。 陆焕跟上给他把帽子拉了拉。 「真没事?」 顾郁睡一觉感觉好多了,好像也不怎么发烧了,皮皮本质又开始疯狂蹦迪。 「要不要我现在给您来套十六式太极拳?」 眼看着顾郁笑眯眯的摆出一套打太极的样子。 「我大学体育选修课拿了九十分呢。」 看着顾郁臭屁的样子,陆焕无奈的摇摇头,但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能说能笑,起码证明不太难受了。 「少来了,你身板子有多硬,四肢有多不协调我还能不知道?」 陆焕好笑的瞥了一眼顾郁, 只见后者脸唰的一下红了个透。 被掀了老底的顾郁恼羞成怒,瞬间与陆焕拉开了距离,大步向前走去。 然而这一路并不好走,甚至可以说有些难走。 在这边的同志一边走一边介绍着。 早年间,铁路两旁还没有围安全网的时候,铁路两方的居民都能够来去自如。 后来为了避免安全隐患,两旁围上了铁丝网,导致另一方居民不得不绕远从另一旁的高架绕过来,足足多上半个小时的路程。 而一些没有交通工具的老人,绕路不便的时候就选择了冒险从桥下越过。 长年累月,久而久之就踩出了一条路。 但十分险陡。 至于有多险陡,顾郁站在上面双脚微微颤抖的时候才感受到。 「怎么?害怕了?」 陆焕踩在光滑陡峭的坡度上,回头冲着顾郁伸出了手。 「害怕牵着我。」 「谁说我害怕了?」 第93页 顾郁硬着头皮,侧头一看,楚樨已经牵着裴映川下去了。 他真的不懂,这种坡怎么会有人站上去稳稳的?脚丫子上都长钩子了? 「快点,要不等下跟不上了。」 顾郁抓上陆焕手心的那一刻,陆焕就感受到了顾郁的恐惧。 手心满是冷汗,还冰凉。 「身体向后仰,不要紧张,深唿吸,跟着我的脚步往下走,别慌。」 可无论顾郁怎么放松,他的双脚还是抖得的筛子一样。 「你还不如扬子呢。」 顾郁回头一看,扬子双脚也疯狂打颤,但他依旧快速的向下走着。 陆焕看着顾郁的脸色,往上移了几步。 「来,转过去,」 「啊?」 顾郁疑惑地看着陆焕,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的转过了身。 下一秒顾郁直接双脚离地,被陆换抱上了肩膀。 「诶——」 顾郁吓得急忙攥紧了陆焕的帽子。 「你干嘛?!快放我下去,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顾郁坐在陆焕左侧的肩膀上,小腿膝盖被陆焕紧紧揽着, 下一秒陆焕唇角一勾,飞奔了下去。 「啊————」 顾郁的惨叫几乎响彻了天际,安稳落地的那一刻,他几乎连滚带爬的从陆焕身上滚了下来。 气急败坏的看了一眼陆焕,快步跟进了桥洞。 桥洞下果然如同派出所的同志所说那样阴风阵阵。 看到现场的那一剎那,顾郁几乎要忍不住呕出来。 楚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穿戴整齐的走上前。 「两名死者男性,死亡时间不一致,左面这具死亡时间大概在一星期左右,」 楚樨仔细查看着尸斑创口。 「右面这具大概是十到十三天,死亡原因初步判断都是□□断裂造成的失血。两名死者身上多处钝器击打伤,手法一致,系同一人作案,至于剩下的得等回到局里进行尸检才能知道。」 顾郁压下噁心,深吸了几口气,带上鞋套走了过去。 顾郁眉头一皱,环视了一圈现场以及他们来的方向。 「主谋者兇手女性,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左右,有原生家庭创伤,家里养有大型犬类,对抛尸地极其熟悉,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陆焕看着辖区派出所所长,指了指铁道的另一边。 「那边是哪里?还有人住吗?」 所长指了指那边,「那边原来是机关大院儿的家属区,后来机关单位搬迁了,那边就剩一些老人了,渐渐的也就没有人住了。」 「等一下把那边的人口户籍信息发到市局一份。」 「好。」 裴映川远远绕了一圈回来,眉头紧皱。 「真是见鬼了,这么大两具尸体抛在这儿,现场还有这么多血迹,下来的路上居然没有提取到任何有效的生物痕迹。」 「所以说这个人的反侦察意识太强了,这个案子不好搞。」 顾郁有些担心,自己一旦请假化疗,估计得有一段时间回不来,市局又出了这样的案子,还是得想办法调个人来。 「怎么样?是不是廖雪的丈夫?」 裴映川看着楚樨问。 楚樨把尸体装进尸袋,起身摇了摇头。 「这两个人,都不是廖雪的丈夫。」 第47章 顾郁伸手接过廖雪收到的那几张照片, 一张一张仔细翻看着。 「真的不是,」 顾郁伸出食指揉了揉眉心,「那这就是三条人命了。」 陆焕抽过顾郁手中的照片, 「先上车,技术科的同事会在这边收尾。」 说罢顾郁默契的闭上了眼张开了双臂, 陆焕看着顾郁俨然一副摆烂的模样, 有些憋不住笑。 「这会儿倒是不嘴硬了?」 顾郁闭着眼睛释然一笑。 「事实证明, 嘴硬没用。」 陆焕挑眉, 点了点头,「不错,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说罢几步上前掐住那仅一掌就能握住的腰,单手将人抱了上去。 「冷要不你就先回所里, 」 可陆焕一想来时的那一路的碎石还是摆了摆手,「算了, 在这儿等我。」 随即回身直接顺着高坡跳了下去, 顾郁瞬间瞪大了双眼。 把两具尸体拉上来颇费了些力气, 毕竟不是小姑娘, 而是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这也几人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测。 兇手一定不是一个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市局时,在医院调完监控的扬子已经回来了。 「裴队,监控视频调出来了, 跑腿小哥没有嫌疑,他是越昙的一家业主家门口取的信封。」 扬子的脸色有些古怪, 欲言又止。 「越昙?」 裴映川都快对这个园区应激了。 「哪一家?」 扬子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顾郁。 「13号, 也就是,顾博士的小叔家。」 顾郁一愣, 随即轻轻推开挡在前面的陆焕上前。 「越昙13号?那栋房子不是正在拆吗?」 随着全锦隆的落网,那条隐藏在地下进行了十数年非法交易的通道, 也随之暴露在阳光之下。 全锦隆被押往兰海市后,经过顾伯谦的同意,对越昙十三号的那条地下通道进行了处理。 第94页 越昙十三号内部已经拆的面目全非了,怎么会有人从那里递东西呢。 「他见到货主了?」 扬子摇了摇头,「没有,据说是包好了放在门口花坛上的,通过平台实名认证,我查到了那个叫跑腿的那个人的身份证号,认证的那个身份本人已经有两年没有回过津京了,估计是被盗用了身份信息。」 顾郁眸色逐渐变暗,陆焕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将人揽在怀里。 「越昙的监控调来了吗?」 「调来了,可除了施工队每天进出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廖雪收到的跑腿快件这条线索所指向的所有信息都戛然而止。 顾郁低头默不作声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几人对视一眼,这些事情摆明了就是冲着顾郁,甚至是说顾家来的。 裴映川推了陆焕一把。 「还不快去。」 …… 顾郁一进办公室就将门反锁,靠在门口思索着什么。 冯袁军的案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产业链,但其实是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 全锦隆承认了杀人事实,但没有承认杀害张春遥的丈夫王双。 张春遥的死也一直是一个谜。 虽然有了初步的判断多半与冯袁军有关,但始终没有实质性证据,也没有得到冯袁军的任何口供。 但越昙十三号自从过户到了顾伯谦手中之后,就接连开始发生各种『意外』。 很显然,可能性无非两种。 一、有人想用这个迫使顾伯谦尽量快速地低价出售这栋别墅。 二、就是奔着顾伯谦来的。 顾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脑子就是转不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的缘故,顾郁总觉得从知道确诊结果之后,就总觉得浑身无力。 顾郁也是自嘲的勾了勾嘴角,部分癌症患者是被自己吓死的这种说法果然不错。 饶是再不在乎,也会对死亡有本能的恐惧。 可以告诉陆焕吗? 大概会把他吓死吧。 咚咚咚—— 顾郁勐地回过神来,拧开了门锁。 陆焕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顾郁的脸。 苍白、病态、瘦削。 仿佛一切都往他们所猜测的那个方向发展。 「怎么了?是受害者的身份查到了?」 顾郁看着陆焕不出声,就伸手将人给拽进了屋子。 陆焕坐在沙发上有些烦躁的扯了扯领口。 顾郁坐到一旁给陆焕倒了杯水。 「别太焦虑,总会有线索的。」 「武陆还在比对,」陆焕侧头看着顾郁,「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好不好?你这样发烧有好一段时间了,必须去医院查一查才行。」 顾郁和喝水的手一顿,但只一瞬,就神色如常的放下了杯子。 「不用了,我今天就是去拿检查报告的,没什么事,都是一些小毛病。」 「那你的检查报告呢?」 陆焕直直的盯着顾郁,像是看出了什么。 「我今天在医院看见你的时候,你没有拿检查报告。」 「检查报告我放在护士台忘拿了,等下我找电子版的给你。」 顾郁抬眼一看,指针已经指向五点了。 「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技术科看看楚樨他们从现场带回来的东西。」 陆焕不放心想起身跟上,却直接被顾郁轻轻的按了回去。 陆焕有些疑惑的看着顾郁,顾郁俯下身轻抚了一下陆焕头上的纱布。 「你先休息一下吧,今天也很累了,我等下就回来,我们一起回家。」 陆焕感受着额头上那轻擦而过的柔软,心里软的一塌煳涂。 他忽然抬手抓住了顾郁的手腕,莫名的不安在心底疯长,几乎要从双眸中溢了出来。 「小郁,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顾郁低头看着陆焕喉间一哽,那满眼寻求安全感的墨模样让他鼻子有些发酸。 「嗯,我不会离开你,我保证。」 顾郁伸出食指勾了勾陆焕的掌心,「走了啊。」 …… 技术科这边已然忙疯了。 楚樨一到局里便马不停蹄的进行了尸检。 两名死者的死因与在现场时判断的不一样。 因桥下是风道且有杂物裹挟着寒风漫天飞舞,楚樨并没有进行细緻的检查,只是匆匆扫了一眼。 而现下发现的玫瑰齿,无不证明着两名死者皆是死于机械性窒息。 「死者伤口处与头髮上沾有的泥土貌似与现场不太一样,立即去送检。」 楚樨摘下口罩闻了又闻,除了淡淡的血腥味外,还有一个特别熟悉的味道。 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顾郁问技术科要了头套和口罩手套走了进来。 「阿樨,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楚樨皱着眉头摇摇头,「目前还没有,得等化验结果。」 看着楚樨似是在嗅什么东西,顾郁也凑上前。 「怎么了这是?」 楚樨耸了耸鼻子,「这个味道很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了。」 「我看看?」 楚樨小心翼翼的放在顾郁面前,「你试一试,看能不能闻出来什么。」 第95页 顾郁凑到跟前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勐地转头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楚樨连忙收回了手,紧张的看着顾郁。 「没事儿吧你。」 顾郁揉了揉还在发痒的鼻子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这不就是珍珠岩和腐叶土的味道吗?」 楚樨瞬间醍醐灌顶,「是花土!」 「对啊,这就是花土,怎么了?」 顾郁看着楚樨双眼发光的样有些发愣。 「宝贝我爱你,你太棒了。」 楚樨小心翼翼的装起那一捏土,冲着顾郁竖了个大拇指,随后沖了出去。 「花土……」 顾郁随即也跟了出去,径直走到了小型会议室。 武陆坐在里面检索着资料库。 「武陆。」 武陆抬头就看见顾郁的,连忙扯过旁边的椅子。 「顾博士要一起吗?」 顾郁点点头,披着衣服坐到了武陆身边。 「你是在根据照画像师的画像检索吗?」 「嗯,」 武陆点点头,「两名死者的dna结果还没出来,我想先用画像尽力搜寻一下,再不济也能排除一部分数据。」 顾郁看着还原出来的画像只觉得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这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武陆有些意外的看着顾郁,连忙将死者的画像放大。 「那顾博士您仔细想想,看能不能想起来?」 顾郁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向后一靠,闭上眼睛回忆起来。 这段时间所有记忆行云流水般划过眼前。 他的记性并没有那么好,能让他记住的,多半是半年之内就打过照面的。 时间越近他的记忆越清晰,模煳就说明时间已经较为久远了。 在津京市市局没有什么记忆,那就是在—— 兰海市。 顾郁勐地睁开眼,凑在电脑前。 「小武,你帮我查一下近年来兰海市发布的在逃通缉犯的悬赏令。」 武陆双眼一亮,瞬间明白了顾郁的意思。 「是。」 武陆翻出兰海市局在网上公布的在逃犯悬的赏令,跨时渝二十年,共四十七份悬赏令。 两人率先剃掉了里面的十二名女性。 针对三十五名男性展开了一一对比。 果不其然,顾郁和武陆在其中发现了神似两名死者的证件照。 「找到了,是不是这个?」 顾郁仔细对比了五官与骨骼关系,虽然这不是他的专业,但对于没有整过容的人来说,这并不难辨认。 「是。」 两份明晃晃的a级通缉令。 林政峰,王晓力。 第48章 顾郁没顾得上看时间, 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省厅白厅的电话。 「餵?小顾?」 「白厅,找到林政峰和王晓力了。」 白勍打卡下班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顾郁盯着屏幕平静的重复了一遍。 「我们找到林政峰和王晓力了。」 电话那头骤然安静, 顾郁也不急,示意武陆把会议室的门关上。 「正好我有件事情有求于您, 不如合作一下?」 白勍沉默了半晌, 林政峰和王晓力是七年前兰海市发生的一起非常臭名昭着的一桩强/姦杀人案的两名主犯, 犯下十几起恶性案件, 甚至当年兰海市市长的独女也惨死在这两人手上。 当年兰海市警方调用了大量警力,锁定了嫌疑人,但就在进行抓捕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走露了风声,最终让让林政峰和王晓力仓皇而逃。 兰海市警方抵达两人所住的小二层自建楼后, 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这件案子也成了兰海市警方的一块心病,索性二人在逃的这些年并没有发生什么恶性案件。 白厅似是忽的嘆了一口气。 「猴崽子, 你想干什么, 不妨直说。」 顾郁还没说话, 勐地打了一个寒战, 随即浅笑出声。 「首先,我想申请再调一个省厅的顾问。其次,目前津京市内大案频发, 牵扯出了冯袁军、越昙秘密通道,以及全锦隆所谓的『罪犯收容所』。但我们只抓到了全锦隆。冯袁军的多半产业都在津京, 但也有一部分分布在兰海。」 「我怀疑林政峰和王晓力这七年的藏身之所与全锦隆口中的那个罪犯收容所有关, 」 顾郁盯着会议室侧台上刑侦队的小组合照,随着武陆摆了摆手, 示意他先出去。 听着武陆渐远的脚步声,轻声说。 「所以, 我想申请,把冯袁军的案子调回津京,交由我们全权负责,如果您不放心,兰海市市局可以协助。」 「正好帮您顺道探一探省厅顾问组的『内奸』,您觉得怎么样?」 顾郁的指尖轻轻的敲击着桌面,胸有成竹的笑着。 「你早就察觉了是不是?」 白勍敏锐的察觉到了顾郁的心思。 「你是故意的。」 顾郁扯了扯嘴角。 「所以你离开省厅是为了把自己摘干净?」 「是,省厅兰海市局不是在查冯袁军涉外的集团吗?这个我可以帮您,但您也需要配合我。」 「你用这么有诱惑力的一个条件,就为了给津京市局换一个省厅的心理学顾问?那你呢?要回兰海吗?」 第96页 顾郁眸光瞬间黯淡了下去,「暂时不了,我想请几天假,给自己放松放松。」 「好,你想要谁?」 白勍顺手翻了翻省厅顾问组的名单。 「卫云殇。」 「嚯,小崽子,你这一要就把省厅最厉害的挑走了。」 「您知道的,他是我的养父,在这方面造诣又很高,我不在了的话,津京市局需要他。」 白勍当即拍板,「可以,明天打申请报告给我。」 「谢谢。」 顾郁这头刚挂了电话,裴映川就推门走了进来,急吼吼的看向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的顾郁。 「听武陆说你们查到两名死者的身份了?」 「嗯哼,一起来看一下。」 顾郁把电脑显示器推向了裴映川所坐的方向。 「林政峰,王晓力,七年前兰海市清水街9·24强/奸碎尸的两名在逃主犯,虽然那时候你和陆焕还没有毕业,但也应该听说过这个案子吧。」 裴映川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这案子当年太出名了,那可是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又都是二十出头,花一样的年纪。」 当年的网络并没有如今这样发达,网上只有一些零碎的消息。 可印着案件的报纸却以各个报刊亭为中心,以难以想像的速度迅速地传播了出去。 引发了兰海市以及周边一些省市大面积的民众恐慌,直至几年后才渐渐没有人提起。 「可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遇害呢?」 两个逃窜多年,犯下滔天血案的强/姦杀人犯,七年后突然死在另一个城市的火车高架桥下的桥洞子,还是以□□被兽类撕咬的血肉模煳这样的方式。 「还记得吗?全锦隆说的,冯袁军曾在这边建立过一个『罪犯收容所』,就在越昙的前址。」 顾郁敲了敲桌面。 「但实际上我们只抓到了全锦隆一个人。」 裴映川恍然大悟,「 哦。所以你想说他们内讧了。」 「嗯,一定是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 裴映川还想说些什么,楚樨穿着白大褂匆匆赶来敲了敲门。 「阿樨,怎么了?」 楚樨拿着单子走了过来,「dna检测结果出来了,可以查身份了。」 「不用了,已经查到了。」 裴映川调笑着把电脑转过去。 顾郁裹紧了衣服越来越冷,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抚了抚衣服。 「我先走了,你们先聊。」 顾郁出门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楚樨裴映川在说什么土质的问题。 轻轻打开办公室的门,陆焕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眼下的乌青十分的明显。 脸上的几处擦伤还在微微泛红,额头包着的纱布显得格外刺眼。 顾郁小心翼翼的撕开陆焕头上粘着的胶布,却被陆焕的手直接抓住。 「嘶——」 陆焕双眼迷濛的看着他,听到痛唿才勐然清醒,连忙松开了顾郁的胳膊。 「是不是我抓痛你了?」 陆焕紧张的抓着顾郁的手翻看着,看到红印时满眼心疼。 顾郁倒是有些好笑的看着陆焕。 「行了,我又不是纸煳的,只是红了,又不痛。」 伸手挠了挠陆焕的下巴,像撸猫那样。 「怎么,还要掉金豆子了?」 陆焕有些难为情的别开脸。 「没有,回家吧。」 陆焕刚要起身就被顾郁给按了回去,陆焕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等等,先换药。」 顾郁看着被血渗透的纱布,心疼的皱起了眉。 一层一层的拆开,虽然之前已经见过了,但看见这么大个口子开在陆焕的脑袋上,还是会止不住地心疼。 「疼吗?」 陆欢仰着头看着顾郁的下巴傻乐,摇了摇头。 「一点儿都不疼。」 匆匆换完药,已经下班快一个小时了。 「走吧,回家吃饭。」 陆焕飞快套上外套,又把脖子上的围巾帽子一一套在顾郁身上,出门时还不忘紧紧地揽着。 「你穿的太薄了,快走快走,别冻坏了。」 顾郁面无表情的看着陆焕,几欲开口回怼,但始终没狠下心来。 只能被迫捂得跟抢劫犯一般,就差脑袋上套个丝袜了。 上车后陆焕立刻打开了空调,「等下去楼下超市买点菜,你都好久没回家了吧。」 顾郁这才勐然意识到有多久没回家了。 自从越昙的案子开始,市局高度重视,几乎是不分昼夜的查,仔细算来,在市局前前后后已经住了小半个月了。 「是啊,家里都不知道落了多少灰了。」 顾郁有些头疼的望着窗外,他有洁癖,房子不干净,他是绝对睡不着的。 可是如果要收拾完再睡觉,那估计今晚就甭睡了。 陆焕瞧瞧的斜眼看着顾郁的神色,不动声色的开口。 「要不你去我那儿睡一宿吧,我明天找钟点工把你的房间收拾干净。」 陆焕的手抓在方向盘上紧了又紧,目不斜视不敢侧头,手心都攥出汗来了。 车里瞬间安静了片刻,陆焕觉得奇怪,侧头一看,只见顾郁披散着长发,侧头满脸暧昧的看着陆焕,满眼调侃。 「陆队是想要约我共度良宵吗?」 第97页 黑夜中顾郁因混血而呈现灰的瞳孔显得格外流光潋滟。 顾郁的手轻轻的顺着车座摸了过去,最终指尖停在了陆焕的大腿上。 「咳咳——」 陆焕深吸一口气,一身正气的拨开了顾郁的手。 「别闹,开车呢。」 顾郁耸了耸肩,左手迅速略过某处,逼得陆焕倒吸一口凉气。 直接变道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 「你——」 顾郁笑的停不下来,嘴都快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陆焕只是一脸无语的看着顾郁, 顾郁笑了半晌总算是缓过劲来了,脸上还留着长时间笑留下的红晕。 红扑扑的。 「怎么了陆队,不是说回家吗?」 陆焕面无表情的直接解了安全带靠了过去。 光顾着笑,顾郁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靠近,直到陆焕的鼻尖蹭上他的鼻尖的时候,顾郁才有些犯憷。 黑夜中陆焕的双眼仿佛盯上猎物的野兽,散发着寒光,似是要随时将猎物活剥了吞进肚子。 「你别招惹我,我怕我忍不了太久。」 七年了, 这七年里诉说不尽的思念与爱意随着陆焕的炙热的温度传递到了顾郁身上。 心上那个自以为癒合已久的伤口再次崩裂。 黑暗中不知是谁先主动,唇舌纠缠在一起的那一刻,顾郁感到了无比的心痛。 心中腾然升起的烈火几乎烧毁了他。 不得不承认,即使时隔七年,他依然爱着陆焕。 深入骨髓。 胸膛中空气被抽走的那一刻,顾郁闭上眼睛, 似乎再飞蛾扑火一次也无妨。 陆焕顾念着顾郁身体不舒服,意犹未尽非松开了怀里的人,舔了舔唇。 而顾郁几乎要在这一吻里窒息而死了。 陆焕还凑上前想浅啄一下,却被顾郁双手推开。 「不行,下次绝对不能跟你接吻了,不然第二天的头版头条绝对是某心理学家因接吻当街窒息而亡了。」 陆焕还是凑过去吻了吻顾郁的侧脸,「睡一会儿吧,到家了叫你。」 一路到小区门口顾郁都昏昏欲睡,看着陆焕将车停在了小区门口有些不解。 「不直接停到停车场吗?」 「不,还有事儿办,在车上等我,我很快回来。」 顾郁欲闭眼休息时,忽然瞥见了沈苑的那家花卉店。 思索再三,顾郁还是裹紧衣服下了车。 门上的风铃清脆的响了起来,顾郁剎那间恍惚了一下。 这个店面干干净净,一如沈苑还在的时候。 「您好,来一束向日葵、」 「好。」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笑着从里屋走了出来。 顾郁环视着店面摆设,和沈苑在时没有太大区别。 一入门的柜子底架上放着一排花土。 顾郁凑近想仔细看看时勐地打了一个喷嚏。 揉鼻子的瞬间,顾郁的手忽然僵住了。 等等,花土? 第49章 怔愣了半晌后,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顾郁才想起下车时没有和陆焕打招唿。 顾郁连忙接起电话,「餵, 陆焕。」 电话那头传来了陆焕焦急的声音。 「你在哪儿?」 顾郁看着门上的风铃,轻声说, 「 沈苑的花店。」 「站在原地等我, 不要乱跑。」 挂掉电话没到一分钟, 顾郁就看到陆焕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飞奔了过来。 平日里微长的头髮有些狼狈的散落在额前, 显得焦急不已。 顾郁刚想伸手示意自己在这里,就被陆焕先一步看见了。 陆焕几步上前推开店门,门上的风铃还在清脆作响,顾郁就被紧紧的揽进了一个带着寒意的怀抱。 贴在陆焕的胸膛处, 顾郁能清楚的听到陆焕急促的心跳。 或许是来的路上跑的,或许是找不到自己急的, 顾郁想。 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顾郁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的摸了摸陆焕的背, 似是在安抚。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突然消失很吓人?下次去哪里有一定要记得先和我说, 别让我找不到你。」 顾郁拍了拍陆焕的肩膀,从他的怀里钻出来。 「抱歉,我忘记了, 我只是想给你买一束花,下次我一定记得和你打招唿。」 陆焕这才放下心来, 抬头看着店员拿着花束暧昧的看着两人, 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这束花多少钱?」 看着陆焕走过去要自掏腰包, 顾郁连忙按住陆焕要扫码的双手,诧异的抬头。 「你干嘛?这是我买给你的, 当然是我来付钱。」 「咱俩之间还用分这个?更何况,」 陆焕低头凑近顾郁的耳畔, 「我都是你的了,我的不都是你的?你这样算一下,是不是你买了这束花?」 顾郁竟觉得有些反驳不了的合理,无奈的笑出了声。 「说来也有道理,可是我貌似没有管陆队的钱包吧。」 顾郁还没打趣完,陆焕就掏出钱包塞进了顾郁手里,对着店员说。 「这下他付钱。」 顾郁装模作样的拿出了卡递给小姑娘,「应该可以刷卡吧。」 第98页 「可以的,您稍等。」 陆焕一手拎着肉菜调料,一手抱着向日葵,莫名带着种喜感。 顾郁接回卡放进钱包,然后不经意的问。 「哦对了,请问您这边有没有花土?我家的蟹脚兰正好要换盆,需要点花土。」 陆焕有些尴尬的补充道, 「他说的是蟹爪兰。」 店员点了点头,冲着门口指了过去。 「有的,就在门口,您看看您需要多大袋子的?」 顾郁给陆焕使了个眼色,陆焕跟了上去,装模作样的挑选了起来。 顾郁站在原地仔细打量起店面,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又问, 「这边离花鸟鱼虫市场好近,卖花土生意还好吗?不会有影响吗?」 小姑娘笑着说,「肯定会有影响,但我个人觉得还好,我这里主要卖鲜花,我进这花土只是顺带,我接手以来还没有卖过花土呢,就进了这么一批,一直在这货架子上堆着呢。」 陆焕在门口挑了一袋一千克的,拎在手里,对着顾郁抬了抬下巴。 「结帐吧老婆。」 店员和顾郁皆是一愣。 店员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这袋十元。」 顾郁勐地回过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拿出手机扫了码。 「对了先生,本店新店开业一个月内,开放了情侣认证vip,以后买花可以享受七折优惠,节假日还有额外赠礼,今天是最后一天,二位,要不要註册一下?」 「谢谢,不了……」 「可以啊,要什么手续吗?」 「留一下二位的手机号,然后在那面墙上籤一个名字就好了。」 陆焕兴致沖沖的走到柜檯,顾郁连忙拽了拽陆焕的衣角,摇了摇头。 两人工作性质较为特殊,顾郁怕被人知道了后会影响陆焕的声誉。 陆焕倒是很无所谓的,直接报起了两人的手机号。 「喂,让人看见了不好。」,顾郁有些急了。 陆焕看着顾郁认真地说,「没有什么不好。顾郁,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我们没有违法乱纪,我们没有影响他人,就算我们将来不能合葬在一个墓里,我也要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 顾郁看着陆焕,突然发觉其实这七年陆焕的变化很大。 七年前的陆焕是个十分在意的自己名声的人,因为父亲是牺牲烈士,所以那时的陆焕很怕因为自己的不足从而玷污他父亲的名声,各方面都成绩都优异非常。 或许那时候和自己在一起,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情了。 顾郁也以为那是他的极限了。 「怎么样?」 陆焕开口诱哄,摸了摸顾郁耳垂上的蓝钻耳钉,「要不要,跟老公一起签个名?」 「好啊。」 两人走到花店的右墙上面,挂着一张不算太大的渔网,上面挂着十几个小木牌,每个木牌上都签着一对情侣的名字。 顾郁吃惊地在最下面角落的位置上看到了沈苑和安岁穗的名字,有些差异的回头问。 「姑娘,这个是你弄的吗?」 正在填写信息的小姑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郁在问什么。 「不是,这个是上一任店主留下来的,我看寓意很好很浪漫我就留着了。」 顾郁突然想起那天沈苑说的话, 『我在给你包花啊,以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你都收不到我包的花了,但你放心,我把小何从兰海市调过来了,以后你买花,还是由她来包,她也知道你的喜好。』 「你就是小何?沈苑找来的那个小女孩?」 女孩终于反应过来,探究似的仔细看了看顾郁,才忽然认出来。 「您是顾先生?」 顾郁笑着点了点头。 他想起来了,年初在兰海市上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因为学术研究特别的忙,订花就改为了电话,一直是一个小姑娘接的。 「我是。」 小姑娘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收银台里翻找。 「沈苑哥去世之后,我在店里找到了一个优盘,上面贴着您的名字,是这个。」 何蕊从收银台里翻出一个粉白色的猫爪u盘,递给了顾郁。 顾郁珍重的双手接过,说了一声谢谢。 随后笑着拿出手机,对着何蕊说,「加个微信吧,我以后每天都会订一束向日葵,基本上都是这个时候,你给我包好就行。」 「好。」 陆焕默不作声的看着两人加完微信,淡淡的说了一声、 「走吧。」 「嗯。」 顾郁点头示意,跟在陆焕身后两人出了花店。 顾郁这才发现陆焕身上大包小包满手东西,快步上前想伸手分担几件,却被陆焕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 「不重,快上车吧,外面冷。」 顾郁一开车门,发现副驾上放着一个猫包,里面还有一个半大猫崽在叫。 「你从哪儿拐来的小东西?」 顾郁惊喜的抱着小猫,丝毫没有注意陆焕面无表情的把东西都放到后座,上了车。 顾郁丝毫没有察觉陆焕的不对劲,还在举着小猫自言自语。 「叫一个~」 小猫配合的仰脖叫了一声,丝毫没有一丝不耐。 顾郁直接将脸埋在小猫胸膛上,放肆的吸着。 第99页 半大的小猫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羊奶味。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顾郁的嗓音已经是夹的不能再夹了,跟平常说话完全不是一个动静。 陆焕还没启动车就已经忍无可忍,一把揪过小猫的后脖颈,放在了自己腿上。 骤然失去小猫的顾郁有些不明所以,「你干嘛?开车不能玩猫。」 陆焕转头恶狠狠的看了顾郁一眼,「你等到家了的。」 「啊?」 直到在地下车库停好车陆焕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最后陆焕一人背着猫包,拎着在超市买的东西和那一袋花土,率先踏进了电梯。 生气了? 顾郁虽然没有猜透陆焕因为什么而生气,但经验告诉他此时此刻还是少说话为妙。 毕竟说多错多。 直到上了楼上,顾郁也没有转头回自己家,而是乖乖的跟在了陆焕身后。 一进屋陆焕就将手里的东西全部放在了玄关的地上,没有开灯。 转身将顾郁一把扯进屋内关上了门。 一个转身就抱着顾郁的腰身抵在了门上。 把头埋在顾郁的颈窝里。 顾郁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安抚了一下陆焕,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陆焕后脑的碎发,温柔的说。 「怎么了?跟我说说?」 「你给了她联繫方式,还加了好友,你为什么要跟她要联繫方式。」 陆焕言语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委屈和醋意。 总而言之潜台词就一句话—— 生气了,要哄。 顾郁这才反应过来陆焕为什么在花店时还好好的,出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顾郁无奈至极又觉得有些好笑,但不敢笑出声,只能一边安抚一边解释。 「她只是个小姑娘,你跟她计较什么?我的取向你是知道的,我只有你一个人,我怎么会和她有什么呢?」 「你还亲了那臭崽子……」 陆焕泄愤是似的叼起顾郁的侧颈轻轻地磨了磨牙。 顾郁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后背紧贴着墙,让他退无可退。陆焕的手还紧紧的攥着他的腰。 「嘶,你别咬我。」 陆焕的唿吸慢慢的喷在顾郁的恻颈,有些令人心猿意马。 「什么崽子?除了你我哪有亲别的人啊……」 「喵~」 猫包里的小东西适时的发出一声叫声,紧接着就从陆焕的脚边就传来了一阵猫爪挠拉链的声音。 「你连猫的醋也吃?!更何况我哪有亲它,我只是吸了一口而已。」 脖子上的痛骤然加重,疼的顾郁直接一个激灵。 陆焕抬头蹭了蹭顾郁的鼻尖,吃味的说。 「那小兔崽子有什么好吸的?吸我吧。」 还不等顾郁解释什么,铺天盖地的吻就瞬间夺走了顾郁所有的唿吸。 黑暗中两人紧紧的拥抱着对方,顾郁没有任何抵抗,只有温柔的纵容和回应。 他知道陆焕想在自己身上寻求什么。 安全感而已。 看来今天不打招唿就走把他吓坏了。 鼻息间溢满了顾郁的味道,直到此,陆焕才有了一丝心落到实处的安全感, 这个人在自己怀里,在自己家里。 他真的抓住了。 顾郁实在是喘不上气,肺里的空气也即将消耗殆尽,才轻轻地拍了拍陆焕的肩头。 两人恋恋不捨的分开,顾郁腿软的瞬间就靠在了陆焕怀里。 陆焕意犹未尽的在顾郁唇上啄了又啄,弄得顾郁心焦不已,嫌弃的一把推开。 「别亲了,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陆焕凑上前又亲了一口。 「你身体素质太差了,以后跟着我练练吧。」 「滚。」 陆焕按开了客厅的灯,晃得两人一时睁不开眼。 「饿了吧,先去洗澡吧,我去做饭。」 陆焕看着顾郁微红的眼尾,又没忍住上前啄了一口。 「去吧。」 陆焕做饭的水平一如当年,顾郁洗完澡擦着头髮出来时桌上早已摆好了四菜一汤,全是顾郁爱吃的菜。 「洗完了?来吃饭吧。」 很久没在陆焕的脸上看到这么明媚的笑容了。灰白条纹的围裙衬得陆焕的比例更好,腰细腿长,完美的倒三角身形。 顾郁坐在饭桌旁有些伤感的看着他,百感交集。 跟陆焕和好其实是他都没有预料到的,只那一瞬的心软,事情就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明天就要请假去化疗了,这该怎么办。 陆焕一回头就看见顾郁在发呆,拿着锅铲在他面前晃了晃,顾郁勐地缓过神来。 「我再给你做一个西红柿炒蛋,稍等啊。」 顾郁连忙叫住陆焕,「别做了,咱俩吃不完这么多,这些就够了。」 顾郁穿着陆焕的浴袍站在身后帮他解掉了身上的围裙。 随后从身后一把揽住了陆焕的腰。 陆焕有些诧异,握住了环在腰间的双手。 顾郁很少这样主动,让陆焕有些受宠若惊。 「怎么了?宝贝?嗯?」 顾郁眼睛骤然红了,额头轻轻抵在陆焕结实的嵴背。 「我后天可能有点事情,要请个十天假,去外地参加一个学术讨论。」 周围的空气骤然凝固了起来。 第100页 只剩两人的清浅的唿吸声。 「非去不可吗?」 陆焕轻轻的说,没有什么其他的,但顾郁就是从里面听出了弄弄的失落。 「嗯。」 陆焕眸光一暗,眼底暗流的情绪疯狂滋长,最后只得提起嘴角勉强笑了笑,「那我明天帮你收拾行李。」 没有撒泼耍赖,没有严厉制止,只有妥协。 陆焕就是这样一个人,小事上喜欢斤斤计较,大事上从不干涉。 顾郁有些心疼,拉着陆焕转过身,「还有,我打报告申请了,后天我离开之后,卫叔叔会来市局顶替我一段时间,直到我那边结束。」 陆焕蹭了蹭顾郁的脸,「我保证不跟他起冲突,乖乖等着你回来。」 顾郁欣慰的点了点头,「好,那吃饭吧。」 扑通—— 两人刚吃了两口就听见门口一声巨响。 迅速起身去看,只见只挂了两件大衣的艺术立式衣架倒在地上,猫咪躲在了角落。 陆焕头疼的拍了拍脑门,「这小崽子,一天不惹事都不消停。」 顾郁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情绪稳定的扶起了衣架,又掸了掸两人大衣上的灰尘。 「你吃什么呢?」 突然,陆焕脸色一变,迅速冲上去掰开了小猫的嘴。 掏出了一个小猫爪的u盘。 陆焕气急,不轻不重的给了一下子。 「兔崽子,啥都敢往嘴里扔,吃死了怎么办!」 嘴上叨了着,身体诚实的去客厅开了一罐猫罐头。 顾郁捡起u盘,冲着客厅喊。 「哥,你的电脑呢?我想借用一下。」 陆焕安顿好猫主子,领着顾郁去了北面卧室改的书房。 「这是沈苑留给你的那个?」 「嗯。」 顾郁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插上了u盘。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 点开之后是几张类似废弃工厂内的照片,照片上满是血迹。 像极了兇案现场,但没法确定位置。 直到顾郁翻到最后一张照片,瞳孔骤然一缩。 一个死路口的丁字路建筑平面图。 「这个不是……」 陆焕勐地想起, 这是陈余华遇害的那个胡同,地点就在西城区津京美术学院附近的那个废弃厂房居民区! 第50章 「给裴队打电话, 快!」 顾郁迅速把几张相片下到手机上,发进了群里。 然后拨通了楚樨的电话。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闻到花土打喷嚏时为什么会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因为在发现陈余华尸体的第二天, 他和陆焕曾单独到过陈余华的死亡现场,因为那天没有吃抗过敏药, 所以发生了过敏现象, 才发现现场有花土。 「餵?」 电话那头传来了裴映川慵懒的声音, 顾郁疑惑地看了看联繫人, 屏幕显示的明明是楚樨。 「裴队?你跟楚樨在一起吗?」 看了一眼陆焕那边,两人默契地把手机打开免提,放在了桌子上。 「阿樨在睡,你们有什么事, 说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默契地看到了精彩纷呈的心路歷程。 「咳咳, 没打扰你们吧。」 顾郁有些尴尬, 为什么撞破这档子事儿的总是自己。 「没事, 有什么事就说吧。」 「老裴, 是这样的,」 陆焕挂掉了自己的电话凑到顾郁身边。 「今天下班回来,我们去了沈苑的花店, 接手的小姑娘交给了我们一个沈苑留下的u盘,里面有些东西, 小郁已经发到群里了, 你先看一下。」 裴映川坐在沙发上疑惑的点开群文件,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我没记错的话, 最后这张这好像是陈余华的死亡现场平面图。」 「没错,前面那几张我怀疑也是西城区津美院附近的那片废弃工厂家属房内的照片, 否则沈苑不会把他们故意放在一起。」 顾郁放大检索着照片的每一个角落,突然在第三张照片的角落里看到了什么。 「等等,哥,你过来看!」 陆焕立刻偏头,「怎么了?」 顾郁指着角落里放大的一抹浅紫色,抬头看着陆焕。 「记得吗?沈苑杀害陈余华和赵萧然的时候,我们在赵萧然的尸体上发现了一朵鸢尾花,但是陈余华的死亡现场并没有任何痕迹,被人清理的干干净净。」 「你看这个像不像我们没有找到的那朵鸢尾花。」 角落里那一抹蓝紫色让二人瞬间兴奋了起来。 原本还没有办法确定照片上地点的位置,现在基本就可以确定, 照片上鲜血淋漓如同屠宰场一样的地方,就在那片废弃的厂区家属房。 裴映川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缓缓指向八点半的挂钟, 「现在立刻出发,通知扬子他们回局里加班。」 「好。」 裴映川迅速起身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套在身上,有些犹豫的看向了卧室的方向。 轻轻推开房门看着床上裹着被子还在昏睡的楚樨,裴映川放轻脚步凑上前拨开散乱落在楚樨额前的发,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隔着被子拍了拍他。 「阿樨,阿樨?」 楚樨鼻腔里哼唧着,迷迷煳煳的就被裴映川裹着抱了起来。 第101页 「怎么了?」 楚樨目光呆滞,神智还在慢慢回笼。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们要去出现场,你去吗?你要身上不舒服,我就叫老杨。」 「我能去……」 楚樨皱着眉头自己爬起来,步履蹒跚的往洗手间走,吓得裴映川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你看你这样,要不还是别去了。」 楚樨侧头幽怨的瞪着裴映川,「还不是因为你,技术太差了。」 裴映川简直要气笑了,提起裤子不认人是吧。 一把拍在楚樨的腰上,疼的楚樨眼前一黑,连忙扶住了洗手台,差点没直接跪坐在地上。 「你的身体也太差了。」 「是吗?」,楚樨嘴硬的凑上前勾住裴映川的下巴,「那下次让你试试我的技术,我保证让你心服口服,三天都下不来床。」 裴映川调笑着上下打量着楚樨,满眼的挑衅,看的楚樨心烦,直接伸手关上了卫生间门。 「喵——」 看着两人穿上衣服要出门的样子,米努特奋力迈动着小腿从客厅跑过来扒着两人的裤腿,嘴里不停地嚎叫着。 「乖了,很快就回来了。」 顾郁穿好衣服蹲下身,摸了摸小猫的嵴背。 「对了,还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呢?」 「八千一。」 陆焕一边抽出门口玄关吊柜里放的两条围巾,一边说。 「八千一?这是名字?」 顾郁有些嫌弃的抬头,陆焕伸手把他拉起来,拿着厚的羊绒围巾围在了顾郁的颈间。 「我把它刚买回来第三天,宠物店老闆就给我打电话说跟它一窝的小猫得了猫瘟,让我留意,结果当晚它就发病了,进了宠物医院十天,前前后后花了我八千一,所以就叫它八千一。」 陆焕迅速在自己脖子上也缠了一条,「好了,走吧。」 初冬夜晚的街上,已经没有了那么多饭后悠闲散步的老人,大街上多数都是乘着夜色下班回家的上班族。 顾郁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总是莫名的想感慨两句,最终还是嘆了口气压了下来。 「怎么了?好端端的嘆什么气?」 顾郁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在想,沈苑到底是想提醒我什么,我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对了,这个给你。」 陆焕从顾郁前面的储物箱里掏出了抗过敏药,递给了顾郁。 「以防万一,吃一粒吧,总比到了现场难受强。」 陆焕顾郁两人住的地方距离西城区开发区最远,等二人抵达废弃厂房居民区时,市局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裴映川和楚樨早陆焕他们一步,停在了陆焕车前。 「到了。」 裴映川下车跟顾郁两人打了个招唿,随即走到副驾驶扶出了楚樨。 楚樨有些不好意思的甩开裴映川的手,自己下了车。 「走吧,什么情况得进去看了才知道。」 顾郁走到跟前撞了一下楚樨的肩膀,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楚樨脸倏地红了,不自然的摸了摸后颈, 「走吧走吧。」 这一片居民区的民房都已经废旧不堪,窗户都是老式里外两层窗的设计。 玻璃随着时间的流逝岁月的侵蚀而破损蒙尘,门也如此,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什么。 要找,就得一间一间的进去找。 几人戴上鞋套口罩帽子后,拿着手电筒,再一次小心翼翼的踏进了这片厂区居民家属房。 看着陆焕等人从西面一间一间的进去翻找,顾郁没有跟上,而是自己一路向东,独自走到了陈余华的死亡现场。 顾郁面沖向死胡同,凝视着什么。 毫无痕迹。 究竟怎样才能做到在这样满是灰尘细土的地方毫无痕迹的清理现场,不留下一痕迹。 除非,这个地方属一个风口,前后贯通时会通风,吹平这些带有痕迹的细小的尘土。 这堵墙有问题? 可这墙足有四米高左右,怎么可能随意搬开? 除非它不是墙。 顾郁果断上前敲了敲所谓的『高墙』, 果不其然,是空的。 只是上面故意做成了老旧破损墙等样子。 顾郁在墙面两端与房屋的连接处摸索着,既然是道门,总会有开关的地方。 在摸到角落墙面上一个手掌大的铁栓后,顾郁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但这么高的墙肯定不止一处铁栓,顾郁四处张望着, 最终从旁边废旧的房屋里找到了一张木椅垫脚,摸到了上面那处。 打开后顾郁使劲一推,宽不到四米的『墙』骤然被推开,后面则是一大片空地。 顾郁站在推开的大门处回头看,正对着一家东西两户的平房。 「阿嚏——咳咳,太呛了这也。」 扬子捂着打喷嚏的鼻子,甩了甩头。 裴映川和陆焕皱着眉头一间一间的推开房门,都没有什么可以的地方。 陆焕以为自己动错了脑筋。 「难道是我想多了?」 「未必。」 裴映川指着一处墙角摇了摇头,「看,那是什么?」 陆焕上前用戴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的捏起了一撮毛髮。 「是狗毛,猫毛没有这么粗。」 第102页 陆焕仔细端详了片刻,得出了结论。 随后拿出兜里携带的物证袋装了进去。 「记得吗?林政峰和王晓力的下/体全部被不明生物撕咬掉了。」 裴映川又拿出手机里的照片看了看,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些可以帮助他们迅速找到案发现场的线索, 可是一不知道照片拍摄的时间段,二现在是黑夜,就算找到了现下也没有办法做对比。 就在两人有些丧气之际,在西边搜寻的扬子急吼吼的打来了电话。 裴映川接起电话。 「说。」 「找到了裴队!我和楚哥找到了照片上的案发现场了,楚哥正在提取有效的生物痕迹做对比,你们在哪边,我去找你们。」 裴映川和陆焕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东边数第七间。」 两人脚步匆匆网西面走,迎面就撞上了跑来的扬子, 「裴队,陆副,这边。」 几人路过一个岔路口时,忽然觉得一阵凉风袭卷而过,吹的三人皆是一个激灵。 「是我的错觉吗?我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冷。」 扬子挫了挫胳膊,有些纳闷的说。 陆焕皱着眉头没有吱声,他觉得这种感觉不是冷,而是过堂风。 路过陈余华死亡现场时,停到头顶传来了顾郁的声音。 「裴队,哥,我找到了。」 三人抬头一看,顾郁站在一间平房的房顶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你怎么上去的?别摔了!」 陆焕没心紧蹙,心惊肉跳的看着在上面招手的顾郁。 「你找到什么了?」 裴映川好奇地问。 「上来,你们就知道了。」 顾郁指了指旁边的木梯。 几人站上房顶后,陆焕才诧异的发现,『死胡同』的那堵墙没了! 「所以这是……」 顾郁扬起下巴自信的一笑,「陈余华死亡现场那个无法解释的现象。」 看着地上几人来时的脚步渐渐被风吹平,整个过程不足五分钟。 便已看不见他们来时的脚印。 「这样方便不留痕迹的环境条件,可是最佳的选择。」 第51章 「这是什么原理?」 扬子好奇的看着顾郁。 「应该是类似于气象学中一种空气流动的现象, 也就是类似于我们所谓的『过堂风』,但过堂风是一种流动与建筑物内部空间的风,这个应该不算, 只是差不多原理。」 顾郁指着这一片民房,「其实这里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因为我不是学建筑的, 所以我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心中一直有一个猜想没有证实。」 裴映川有些钦佩地看着顾郁, 其实他很早发现顾郁观察问题的角度与他们有些不同。 在他们接受的教育和这些年从业经验的经验里,是证据线索决定一切调查方向。 有时候确实会受到一些错误信息的干扰,但顾郁不会,顾郁更擅长于揣摩当下环境死者的心理或是兇手的心理。 所以常常会有意外收穫。 陆焕眯了眯眼, 所有所思的看着一个方向。 「扬子,你刚才说你和楚樨找到了照片上的现场, 确定是全部找到了吗?」 六张照片上起码有三间朝向摆设不同的废弃房屋, 所以不一定全找到了。 「那间带鸢尾花的也找到了?」 陆焕转头看着扬子, 扬子摸了摸脑袋, 摇了摇头。 「我们只找到了一间,至于有没有鸢尾花,这黑灯瞎火的我也没仔细看, 楚哥在那边呢,要不咱打个电话问问? 」 说着拨通了楚樨的电话, 却迟迟没有人接。 裴映川额角勐地一跳, 突然抓住了扬子的胳膊。 「等等!楚樨一个人在那间杀过人的厂房里?身边没有痕检的同志吗?」 扬子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裴映川,手足无措的说。 「我打完电话就、就来找你们了, 痕检那边我还没来得及通知……」 越来越下小的声音让裴映川心里一沉。 「糟了!」 「不好!」 扬子还没反应过来,裴映川和顾郁就暗道一声坏了, 裴映川握着手电筒冲出去直接一个跨步直接从房顶跳了下去,黑色的夹克在黑夜中猎猎飞扬。 落地的一瞬想跑却一时间没有方向,焦急的抬头看着已经愣住的扬子。 「哪一间!」 顾郁面色凝重的顺着侧面的梯子飞快的踩了下来。 陆焕拍了拍他的肩膀,扬子才反应过来出了事,连忙踉跄着跳了下来。 陆焕紧随其后,看了一眼身后的顾郁。 顾郁压低了声音。 「不用等我,你们快去,罪犯的精神状态不一定稳定,记住千万不要大声的叫喊着找,尽量放轻脚步,否则很有可能会激怒他。快去告诉裴队和扬子!」 「那你跟紧。」 裴映川沖在最前面,扬子都险些跟不上, 蓝牙耳机里迟迟没有接通的电话让裴映川内心焦灼不安。 楚樨今晚本就是强撑着身体来的,平常健康状态下都手无缚鸡之力,这时候如果遇到了那个兇手,后果会是怎样他想都不敢想。 一想到那无数种可能,裴映川就一阵腿软。 第103页 事情已然朝着不可预料的局面发展了。 这一通电话几乎证明了这里除了市局的人,还有『其他』人在场。 「裴队!」 扬子勐地叫住了裴映川,指了指右手边的一间破旧房屋,发出了静音的手势。 裴映川勐地抬手,身后的陆焕和远处跑来的顾郁瞬间关掉手电筒停住脚步禁了声。 裴映川将武器拿在手上,小心翼翼的向门走去,没发出一点动静。 踹门前,裴映川站在门口在一次拨出了电话,里面倏地传来了一阵电话铃声,却迟迟没有人接。 裴映川心一横,对着后面几人比了个手势,直接踹门而入。 房子是中间一条外走廊,两面东西屋的格局。 几人冲进去的一瞬间,只见一个亮着屏幕的手机孤零零的在地上响,连楚樨随身带的两个勘察箱都没有了踪影 屋子里已然没有了楚樨的踪影。 顾郁跟进来时,只见裴映川呆愣在原地,握着武器的手微微颤抖着,望着地上那一抹刺眼的红色。 那一滩血迹静静的躺在满是灰尘的地中间,仿佛夺去了裴映川所有的感官。 唿吸间仿佛满是楚樨的血腥味,让他浑身发软。 「通知下去,立刻下发协查令,让各辖区派出所进行搜寻。没有多久,他们应该还没有跑太远。」 裴映川抬手摇了摇头,「先等等,我看见脚印了。」 因为几人进来时都穿着鞋套,所以花纹底的鞋印就一定不是他们的。 裴映川小心翼翼的蹲下不敢唿吸,生怕吹散了那一抹尘土上的浅印。 方向往东边去了! 裴映川站起身吗,望着漆黑的方向,轻声问了一句。 「前面是什么地方?」 顾郁拿出手机定位,走到裴映川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前面大概三千米的地方有一个湖或是一个水塘。这个地方往东边一去基本就是一片荒地,没有什么人烟。」 「我能感觉到,他就在那里。」 说完裴映川自顾自的向着荒地树丛中跑去,没有理会众人。 顾郁看着裴映川走远的身影,当机立断回头看着扬子, 「扬子,给林局打电话申请支援,然后把痕检的兄弟带到那个现场去,去细查一下现场有没有嫌疑人留下的dna,我跟陆副去追裴队。」 然后和陆焕对视了一眼,两人转身去追那抹丛林深处的身影去了。 「你不用等我,快去追裴队,他的情绪不太对,我怕他冲动。」 陆焕侧头看了一眼顾郁,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是加快了速度。 「那你自己小心,随时保持联络。」 「嗯。」 看着陆焕远去的身影,顾郁渐渐力不从心,停了下来。 喉头剧烈的跳动让他眼前发黑,浑身乏力,他的身体素质一向没有这么差,想来多半是病的缘故。 顾郁蹲下身喘气的瞬间,鼻下一热。 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让他无所适从。 摸到一手鲜血时有些无奈的自嘲,「还真是不中用了 ……」 随即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前,顾郁隐约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靠近了自己。 陆焕飞速越过路上的一些树墩乱石,飞快的穿梭在林子中,却依旧追不上裴映川的脚步。 两人在警校时,各方面成绩一直不相上下。可此时即使陆焕拼尽了全力也依旧没有追上裴映川,只能远远的看见一个背影。 陆焕内心焦灼不安,裴映川这个人平时看上去没脸没皮大大咧咧,仿佛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样子。 但实际上敏感又偏执。 他没有家人了,除了法律道德条例外,楚樨几乎是他唯一的底线了,谁触了这片逆鳞,后果都会不堪设想。 裴映川按着手机导航上的路线奔跑着,一唿一吸间满是寒风带来的湿气。 他知道。那片湖应该就在前面了。 不动声色的加快了步伐。 终于在导航在耳机里提示距离终点还有五百米时候,裴映川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哀嚎,心口骤然一缩。 远远只看见两个人躺在水边,一个翻滚哀嚎着,一个如同失去了意识一般静静躺在水边。 裴映川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让人无法唿吸。 那哀嚎声很明显不是楚樨的,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就是楚樨了…… 裴映川腿登时一软,瞬间跌坐在地上。 陆焕追上来时只见裴映川跌坐在地上,脸上已经不知何时被树枝划出了血,手被地上锋利的碎石划得满是血迹。 「怎么了?!」 「那个躺在地上的,是阿樨吗?」 天太黑,即使陆焕视力再好也依旧无法准确辨认,但认得散落在变塘边两人中间的手电筒,那个型号一定是他们刑侦队的。 这批手电是陆焕自掏腰包去定制回来的,跟一般的手电筒有很大的区别。 陆焕扶起裴映川的时候,毫不夸张,裴映川的腿抖得比筛子都严重。 两人几乎都跑脱了力,一停下来都感觉疲惫不已。 互相搀扶着走到水塘边时,看着楚樨躺在水塘边,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异常,身上手上还带有明显的血迹。 裴映川眼前一黑,突然梅开二度,腿一软跪在了楚樨头旁,颤抖着手去探楚樨的鼻息。 第104页 地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双眼,吓得裴映川和陆焕一个激灵。 「你要干嘛?」 虽然气若游丝,但异常真实。 裴映川这才像突然回魂了一般,连忙将人扶起靠在自己怀里。 「你怎么样啊?哪里受伤了?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裴映川鼻子一酸罕见的红了眼眶,双手迅速摸索着楚樨身上鲜血染红处。 看着魂不守舍,双手剧烈颤抖的裴映川,楚樨有些心疼的笑了。 「没有,我没受伤,受伤的是他。」 裴映川看着旁边躺在地上的男人疯狂按着自己的大腿哀嚎着。 「你伤的?」 陆焕查看着嫌疑人的大腿,上面还绑了一件外套,看颜色是楚樨的,有些好奇地抬头问。 楚樨无辜的摇了摇头,看向了滚在地上的男人,表情精彩纷呈。 「没有,是他想杀我。」 「那为什么受伤的是他?」 裴映川不解的低头看向嫌疑人。 「他想杀我的时候,被旁边的窜出来的小老鼠吓了一跳,然后刀就扎到自己腿上了。」 第52章 陆焕劫后余生般笑起来, 真不是他幸灾乐祸,从业这么多年,拿刀扎自己大腿的真的是罕见。 「他是怎么做到的?」 陆焕按着还在挣扎的男人, 实在是好奇的不行。 楚樨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裴映川身上。 「扬子一走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我对声音的感知一向很敏感, 那么静谧的空间里平白多出了一个活物的唿吸声我怎么会听不到。」 楚樨看向躺在地上的男人时, 双眼闪着寒光。 「我身手没有你们好, 这种亡命之徒一旦正面冲突, 我没有什么胜算。他来截我就证明了他知道我们进来,把人往你们那边引未必会成功,但我又不想轻易这样放过他,所以我自己出来了。」 「所以你不是被劫走的。」 楚樨点点头, 轻声哼出了一个气音。 「嗯,他跟到丛林里的时候有些按捺不住性子, 我们就打起来了, 不过索性有一点就是, 他有点轻微的夜盲症, 打掉我们两个人的电筒后,他跑起来就没有我快。我体力到达极限的时候就倒在这儿了,之后的事情你们也知道, 他被老鼠吓到扎到了自己的大腿,我还爬起来给他包扎了一下。」 楚樨也有些无语。 「对了, 怎么就被你们两个来了?顾郁呢?」 陆焕回头望了一眼, 顺手用手铐铐住了嫌疑人的双手。 「他在后面,我担心映川冲动, 就先跟过来了。」 裴映川或许是刚经歷了这样一个大起大落的一个过程,有些敏感。 「你还是去看看吧, 按理说应该是到了啊。」 「我去接他。」 陆焕把嫌疑人交给裴映川看管,「你看好了,我已经打电话找林局要支援了,这里的定位发给扬子让他们来接你。」 说完陆焕回身顺着自己来的方向,大步跑向林子里。 …… 『你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顾郁睁开双眼,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的恶魔像,戴着大大的兜帽低着头,看不清脸。 「一尊,雕塑……」 周围一片灰濛濛的雾气,十分嘈杂。而兜帽下那一片黑暗里,貌似有什么东西在死死地盯着他。 「他在盯着我……」 顾郁深吸一口气,四肢完全使不上力气。 但他知道,这是梦。 可是他依旧控制不住的回话。 周围嘈杂的声音让他喘不过气来,他隐隐约约听到了熟悉的人的声音。 看着周围渐渐涌现的脸呆滞的盯着自己,顾郁瞳孔一缩,心瞬间像是被人死死攥紧,一唿一吸间皆是割裂胸膛的刺痛。 那是全身腐烂到满身是蛆,看不清面容的—— 母亲。 「妈妈?」 顾郁声音颤抖着,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没有后退一步,只是踉跄着爬向了女人拖在地上的深灰色长裙。 「妈妈……」 在即将抓住的一瞬间,裙摆从自己手中转瞬即逝,女人后退了一步,顾郁慌乱着向前扑。 「你还有脸叫她?」 顾郁狼狈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形,朦胧的泪眼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少年的身影。 「你是谁?」 空旷的空地回想着顾郁的声音,少年一步一步走向自己,蹲下身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你怎么还有脸叫她?这么多年连个兇手都抓不住,你怎么还有脸见她?」 顾郁一时无言,只是羞愧的偏了头。 「我在努力了,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少年掐着顾郁的脖子,冷笑着凑近他耳畔。 「顾郁,看啊,有多少人死不瞑目的盯着你。」 浓烈的窒息感让他感到头部充血,浑身发热脱力。 他微微侧头,母亲,姜洛,沈苑……他甚至看见了全锦隆。 和胸口满是鲜红的陆焕。 「哥……」 顾郁瞪大了眼睛,满眼充血的看向陆焕,内心几近崩溃, 他活着究竟在干什么?他这二十六年究竟都在干些什么! 这么多年来让身边的这么多人都没有好日子过。 如果没有他,父亲就不会和母亲闹翻。 第105页 如果没有他,姜老师就不会惨死在连环杀人案的手中。 如果没有他,陆焕还会有母亲,还会有一个家,就不会孑然一身。 如果没有他,卫云殇或许会娶上一位优秀的妻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和家。 沈苑也不会被人盯上,最终惨死在他眼前。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对不起。」 顾郁几乎是失声痛哭,却还是贪恋的望向了母亲的身影。 少年手上力道一松,突然靠近,鼻尖相触的瞬间,顾郁才看清眼前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想起来了吗?」 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点了点顾郁的额头。 「你真的忘了吗?」 …… 「妈妈……」 身形高大的男人眉头紧锁的低头看着靠在树干上昏迷不醒的顾郁,口鼻前满是一片骇人的血迹。 蹲下身将顾郁小心翼翼的揽在了怀里,用下巴轻轻蹭了蹭顾郁滚烫的额头。 「妈妈,卫叔叔……」 顾郁紧紧抓住男人的衣领,嘴里不住的呢喃着。 男人伸手顺着腿弯一勾,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顺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陆焕折返的路上远远就看见扬子武陆带着大批的人跑了进来。 「陆副——」 陆焕回到和顾郁分开的地方,只看到了几滴血迹,瞬间如坠冰窟般浑身冰凉。 连忙抓着扬子问。 「看见顾郁了吗?」 「顾博士吗?刚刚被省厅新派来的心理顾问给接走了。」 扬子指了指外面。 「心理顾问?」 陆焕这才想起顾郁晚饭时说的,他外出参加学术交流期间,卫云殇会来暂代他的职务一阵子,直到他忙完出差的事情。 知道是卫云殇接走顾郁后,陆焕心里勉强松了一口气。 卫云殇对于顾郁的保护有目共睹,所以顾郁和卫云殇在一起他可以放心。 只是不知道运动量这么大,顾郁的身体怎么样了。 「刚才顾博士出去的时候脸色还好吗?」 扬子摇了摇头,「没有看到他们,他们好像怕毁坏咱们的线索,特地从旁边绕出去了。」 陆焕有些忧心,但还是拍了拍扬子的肩膀, 「把那边现场处理一下,嫌疑人受了伤,看样子不轻,叫救护车吧。」 说完还是拿出手机拨给了顾郁,但是没有人接。 陆焕只好发消息给顾郁。 『你没事吧,听说卫云殇带你走了,有空的时候给我回个信息,我这边要处理嫌疑人暂时走不开,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陆焕深吸一口气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然后揣进大衣口袋里,想着厂房区走去。 天边的云已经冒起了火红色的霞光,经过一晚上的排查,终于找到了照片上的那三间屋子,并在现场提取到了大量物证。 同时,津京北站附近的辖区派出所传来消息,所有曾在那座高架桥对面居住的人的户籍信息已经统计完毕,发到了市局邮箱。 市局众人浩浩荡荡的『满载而归』,回到单位开始整理线索。 …… 滴——滴——滴—— 医疗仪器的响声冰冷而又刺耳,顾郁眉心微蹙,缓缓睁开了双眼。 入眼便是一片雪白,鼻子里插着氧气管,鼻腔间满是医院独有的一股味道,让人身心俱疲。 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坐在床头的卫云殇挣开了乌青的双眼,复杂的看着顾郁。 顾郁缓了缓神,才慢慢醒了过来,挣扎着想起身。 被卫云殇一把按住,按动床边的按钮,升起了床板。 顾郁看见卫云殇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惊喜的看着他。 「卫叔叔,您怎么来了?」 卫云殇脸上没有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是满脸凝重。 「我怕我再不来,就要给你收尸了。」 卫云殇貌似是气得不轻,顾郁眸光闪烁,随即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脖子。 「顾郁你长大了是不是?真是能耐了,白血病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和我打一声招唿,你准备什么时候通知我?签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吗?」 顾郁笑着打哈哈,「这不是还没事嘛,而且我问过医生了,这个病只要积极配合治疗,五年生存率还是很高的,不想让您跟着我担心。」 卫云殇双手抱臂,气得不轻。 「我告诉你,要不是我昨天晚上把你抱回来,市局刑侦队就该给你收尸了你知道吗?」 顾郁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激动地起身。 「您抱我到医院来的?那被人看见了没有?被陆换看见了吗?」 卫云殇神色颇为复杂的看了顾郁一眼,「你跟他和好了?」 顾郁摇了摇头,「没有。」 卫云殇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拿出手机来拨通了私家厨房的电话。 「我跟你说,以后少跟那小子一起混,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郁看见卫云殇打电话才想起自己已经和陆焕失联一夜了。 「卫叔叔,您看见我的手机了吗?」 卫云殇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递给了顾郁,转身出去接了电话。 顾郁悄悄看了看卫云殇走远的背影,才打开了手机。 第106页 看着陆焕满屏的未接来电和信息,顾郁心疼不已。 案子有了那样重大的发现,他和裴映川是万万离不开,也不知道楚樨怎么样了。 顾郁没有犹豫,直接回拨了回去。 陆焕这在排查津京北站那片的户籍信息,手机一响看都没看就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 「是我。」 陆焕勐地站起身,「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一直不回我信息?」 「哦,学术讨论提前了,昨晚我在飞机上,到酒店又太困,就忘了给你回信息了。」 顾郁面不改色的扯着慌。 陆焕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碎碎念的叮嘱着。 「嗯,那一个人在那边要多注意身体,衣服没带够就去买,别亏待了自己,我等下给你打钱、」 陆焕又突然摇了摇头,「还是别了,恆源商场全是姜氏的产业,你进去报我的名字就行,随便花不用有负担。」 顾郁有些好笑的开口调侃着,「陆队这是要包养我了?」 「那不知道顾博士愿不愿意被我『包养』呢?」 两人还没调侃完,就被闯进办公室的裴映川给打断了。 「老陆,庞雪丈夫的尸体找到了,就在西城区的河流下游。」 第53章 顾郁看见卫云殇打完电话走进来, 轻声说。 「那行,哥,那你那边先忙, 等下卫叔叔应该就会到市局了。」 「好,那你自己在外边注意安全,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陆焕挂掉电话, 看着裴映川难看的脸色, 没有废话直接抓上外套就跟着向外走去。 「现场现在是什么情况?」 裴映川摇了摇头, 「具体还不太清楚,但是听辖区派出所的同志描述,是一个钓鱼的大爷发现的,在河里。辖区派出所上报的时候我把廖雪丈夫的照片给他们发了过去, 根据面部特徵他们确定了受害人就是廖雪的丈夫徐岩。」 同时抵达的两台电梯,技术科痕检和刑侦队分别从里面走了出来, 众人迅速在一楼大厅集合。 「定位发到你们手机上了, 出发。」 …… 卫云殇接完电话就被顾郁催着尽快去市局报导。 「你这个样子你让我走?你让我怎么放心?」 顾郁笑着打趣, 「卫叔叔您放心, 找您来给我顶班我就是想化疗的,我这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随即敛起笑容。 「这次的案子性质非常恶劣,不能再拖了。一旦被传到媒体嘴里会引发大面积的恐慌, 于市局省厅的名誉也有损。」 「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卫云殇坐在顾郁床头边的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们现在掌握多少信息?」 顾郁笑了笑, 「其实也没有多少, 只是初步判断是女性,应该是有比较惨烈的原生家庭创伤。」 卫云殇点了点头, 「那好,我先去市局, 你这边我等下让助手过来帮你安排出院化疗的事情。」 「不用了,我和林主任已经打过招唿了,手续我自己来办就好。」 卫云殇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我还是让小赵过来一趟吧……」 「真的不用了,您去忙吧。」 在顾郁再三推诿之下,卫云殇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起身离开了。 出门前顾郁特地叫住了卫云殇, 「卫叔叔,我这次请假是以学术交流讨论的名义出来的,还希望您可以帮我保守秘密。」 卫云殇有些不解,「你不想让陆焕知道?」 顾郁勉强勾了勾嘴角,「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卫云殇浅浅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 看着卫云殇关上了单人病房的房门后,顾郁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起身拿着输液杆下地将门反锁上。 随即走向阳台向,迎着寒风,顾郁拨通了萧徵的电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卫云殇离开医院。 「餵?小郁?」 萧徵接通电话只听到了大风吹刮话筒的嘈杂声。 「师兄,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 十一月中旬的河面上迎面吹来一阵寒风,吹得裴映川一个激灵。 金黄的落叶和草地远远望去像是被撒了一层金粉,众多钓友都围在现场附近等待着事情的结果。 「小武,去把周围群众疏散一下,这里人太多了。」 陆焕皱着眉,这件案子目前还没有眉目,一旦散播出去就会引发大面积的恐慌。 到时候反而不好处理。 辖区派出所分局早已在方圆百米内拉上了警戒线等待着他们到来。 「裴队,陆副,」 西城区分局杜昊看面他们到了,迎面走了过来。 「杜局,好久不见了,」 裴映川上前跟杜昊握了握手,「现在是什么情况?」 杜昊也是十分头疼地摸了摸光滑的头顶。 他昨天刚听说市局出了这么一个案子还在感慨,没想到今天就在自己这片城区出现了。 还不偏不倚的撞到了一个人最多的时候。 他只好封锁现场连忙向市局汇报。 「哎,是这样的,今天早上几个钓友到这边钓鱼,结果坐在这边以一早上,愣是没有一个人中鱼的。按理来说这不正常,我们这一片生态环境是非常好的,这条河也是很有名的野钓地点。」 第107页 「大傢伙儿看钓不到鱼,就嚷嚷着要走。然后有一老大爷说什么都要下了最后一桿再走,这杆子刚甩出去他就勾着东西了,一开始他们以为勾到了底部的石头,那么重,后来大伙儿一拽发现能拽得动,就以为钓到什么稀罕的大鱼了,结果捞上来之后发现是个人。」 「那那位大爷呢?没事吧?」 裴映川目光快速略过岸边接受询问的人,发现没有年纪大的。 「您听我说完吶,这大爷一看见那尸体当场就撅过去了,救护车刚拉走。」 杜昊也有些无奈。 楚樨侧身穿过几人,走到了岸边尸体刚刚打捞上来的地方。 分局的法医是个小姑娘,看见楚樨眼睛一亮,「学长您来了!你快看这个。」 楚樨看了小姑娘一眼,他有印象,是小他两届的一个小学妹。 「怎么样?」 小姑娘皱了皱眉,在尸体旁蹲了下去。 「上半身尤其是胸膛,有大面积钝器伤,肋骨我摸过了,全断。死因应该是失血过多,」 小姑娘瞟了一眼男人被咬的血肉模煳,不翼而飞的下/体。 「下/体破裂分割所造成的。」 有些不忍心的移开了双眼。 「嗯,说的不错,装起来吧。」 裴映川和陆焕跟过去时周围痕检的兄弟也摇了摇头,「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没有任何有效的生物痕迹。」 陆焕环视着四周,发现旁边一棵树上绑着一根红色的布条,上面还挂着一个粉红色的发圈。 「扬子,物证袋。」 陆焕接过物证袋,带着手套将打死的绳结慢慢打开。 把布条和发圈分别装在两个物证袋中。 「这是什么?」 裴映川接过来疑惑地打量着。 「不知道,先收着吧。」 陆焕的第六感一直很强,他相信所有出现在现场不合时宜的东西都是兇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处理完现场回到局里时,还没进大楼就看见站在大厅中央等着他们的林局。 「林局,」 裴映川跑上前打着招唿。 林局的脸色很是严肃,目光威严地扫视着众人。 「这两天的案子我听说了,影响非常恶劣。」 林局拿出手机,将在河边打捞出尸体的视频举到众人眼前。 「这段视频目前已经在民众之间、社会上快速传播流传开来,媒体已经快把市局的电话打爆了。」 「抱歉林局,我们一定尽全力,尽快侦破这起命案。」、 「这次的事情影响是相当恶劣的,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要重视,绝不能让负面消息再度扩大。刑侦队全体都有,」 「在!」 「我限你们四十八小时之内,必须侦破此案,不惜一切代价。」 「是!」 看着林局转身离去的背影,几人面面相觑,十分头疼。 「四十八小时?两天两夜?」 武陆有些崩溃地看着陆焕和裴映川。 陆焕和裴映川倒是神色自若。 「裴队,陆副,你俩都不慌的吗?」 裴映川嘆了口气,看着林局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的身影,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慌有用吗?以后都把没骨气那出给我憋回去!」 裴映川看着除了陆焕外,一群六神无主、丧眉耷眼的小年轻,气不打一处来。 「接下来这话我只说一次!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你们是人民警察,是挡在民众身前的第一线,出了任何事情,你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解决问题,而不是慌!慌有用吗?人民纳税养着我们,我们就有义务和责任守着这一方水土的平安。有那慌的功夫,去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去走访,去排查,把那没骨气的话都给我咽回去!」 裴映川面色严肃的看着他们,「看看你们左臂上的警徽,还记得当初毕业宣誓时说的话吗?忘了就给我背一百!遍刻在脑子里,刻在心里!」 陆焕看着一群脑袋都要插到地上的一群小年轻,上去拍了拍裴映川的肩膀。 「裴队说的对,今天的话希望你们都往心里去,不要再有任何抱怨,我们从穿上这身警服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我们一生都要与这个社会上的阴暗面打交道,与各种穷兇恶极的罪犯纠缠,不死不休。如果你们没有这个承受能力和抗压能力,不如趁早改行,把这身警服脱下来,这行不适合你们。」 裴映川嘆了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陆焕,转身上了楼。 几人也红着眼睛跟在后面上了楼,陆焕要上楼时忽然发现了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的武陆。 陆焕上去拍了拍武陆的肩膀。 「怎么了?被裴队吓到了?」 武陆红着眼睛摇了摇头,抹了抹眼角的眼泪。 「我是不是做得很有问题啊陆副,让裴队生了这么大的气。」 「问题肯定是有,但谁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你们还小,许多事情上还需要慢慢成长。所以你不用太伤心。但裴队的话一定要往心里去,我们穿上这身衣服,就没有抱怨的权力,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的义务。自己好好想想吧。」 楚樨从伸手拍了拍武陆的肩膀,武陆一回头就看见楚樨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赛给了他。 「他没有生气,去吧,裴队等下估计要开会了。」 第108页 武陆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谢谢楚哥,那我先上去了。」 「嗯,去吧。」 陆焕看着楚樨,走上前调侃地笑着。 「哎呀呀,这么快就一副师娘的状态了,你俩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的不错啊。」 楚樨看着武陆跑上楼的背影,勾唇笑着。 「倒不是什么配合吧,只是这些孩子总得长大。」 楚樨又递给陆焕两支棒棒糖,「顾郁出差了,把他那份也给你吧。」 …… 「林医生,一期化疗是多久啊?」 顾郁穿着病号服,坐在林烨稚的办公室中,不停地搓着手指。 林烨稚看出顾郁的紧张和慌张,笑着安慰道。 「你先别太紧张。」 「正常化疗大概上是需要二十一天的,但具体时间我们还是要根据患者本身的一些情况,包括病情,身体情况等因素进行一个综合判断的。在化疗期间如果病情比较严重,出现了一些严重的併发症,比如胸腔积液,那就可能会延长化疗时间,最长可能会到达二十八天左右。反之如果你的病情较轻。没有出现严重的併发症,且身体恢復速度较快的话是可以缩短化疗时间的。」 「那,我的头髮会掉光的吧。」 顾郁苦笑着低头,犹豫着要不要去剃个板寸。 「顾郁先生,您要知道,头髮可以再长,可我们的生命只有一次,和命相比较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顾郁笑着点点头,「嗯,谢谢林主任,希望未来的二十天里,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 林烨稚有些意外顾郁的用词,一般在他耳边的话都是『主任听您的』,没想到今天变成了合作关系。 「对啊,」 顾郁故作轻松地笑着,「您指挥,我配合嘛,这不就是合作吗?」 林烨稚开完单子递给顾郁。 「让您的家属下楼帮您缴下费吧。」 顾郁接过单子,「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林烨稚有些意外的看着顾郁,「你没有亲人陪床吗?」 「嗯,不需要。我自己可以的。」 顾郁站起身拿着手机要去一楼缴费,林烨稚再三犹豫还是叫住了顾郁。 「顾先生,」 顾郁回头看着林烨稚。 「化疗的副作用很不好受,您又这么瘦,您一个人可能会扛不住,如果可以,还是希望您可以联繫一下方便联繫的家人朋友,再不济如果他们实在是不方便,你也可以僱佣一个护工来照料您的生活起居。」 「谢谢。」 顾郁排队交往费用后,就被护士通知要放置p管。 「p管?那是什么?」 护士听说顾郁一个人化疗没有亲人,也有些感慨心疼。 「化疗的药物具有一定的毒性,静脉应用可能会造成静脉炎或者血管坏死,p可以保护您的血管。」 看着护士那出那所谓的p,顾郁几乎吓得手脚发软。 「这么长一根,都要顺着我的血管放进去?」 看着顾郁吓得煞白的脸色,护士忙出声安慰。 「顾先生,您先别紧张,置入p的时候我们是有局部麻醉,不会太痛的。」 顾郁躺在床上,手脚发凉,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甚至双手都有一点点微微颤抖。 护士看他抖得实在是厉害,暖心的上前搀扶了一下, 顾郁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白炽灯隐约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羔羊。 局部麻醉的针扎在手上,传来细微的刺痛,疼的顾郁一个激灵。 放置p的过程其实并不漫长,但顾郁内心无尽的恐惧却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即使打了局部麻醉,细细密密的痛还是侵蚀着他的身体。 让他忍不住浑身发抖。 「顾先生,您还好吧。」 顾郁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应该快了吧。」 护士低头说,「就好。」 …… 会议室内,裴映川几人聚在一起,低头排查着津京北站废弃高架桥另一端的所有户籍人员信息。 武陆用笔记本一张一张扫描。 裴映川有些头疼的晃了晃头,「我们先来梳理一下,11月11号,跑腿小哥在越昙别墅区13号的门口的摆设邮箱里拿到了照片,然后把照片送到正在上班的廖雪手中,让廖雪知道他丈夫已经遇害,我们抵达医院没到二十分钟就收到了北城区的下辖区派出所的报案。其实从某个时间点来说,我觉得这个过程很不自然。」 陆焕放下手里的一摞a4纸,揉了揉险些看瞎的眼睛。 「我也觉的。兇手这样的举动其实是矛盾的 ,我感觉如果他寄廖雪丈夫的照片是想给我们指向的方向。那北站铁路的废弃高架桥下的尸体被发现,应该是一个意外。」 「我觉得陆副说的有道理,」 正在查资料的武陆勐然插声,陆焕和裴映川的目光同时都有些吃惊地落在他身上。 武陆一向是没有什么话,只是听着领导指挥,也几乎没有主动发表过看法。 裴映川有些欣慰的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武陆有些不好意思的把目光从裴映川脸上挪开,看着电脑屏幕。 「我觉得陆副说得对,那个高架桥我们当天走访的时候周围的人就说过,那一片没有人去,是一个可能一年都不见得有人去一次的地方。而且那边路难走,抛尸的桥洞又是在最里面,我觉得不是十分熟悉地形的人是做不到的。所以这个兇手几乎可以确定,就是曾经住在这一片的居民。」 第109页 「并且我们发现高架桥下的尸体的时机是一个意外,但你们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今天廖雪丈夫徐岩的尸体出现的时机也是个很有趣的时机,那里距离高架桥下抛尸的地方足足有三个小时车程,且尸体没有任何被折放或者摺叠存放的痕迹,说明那具尸体就是这样直直的被运到了这个地方抛在了河里。」 众人鸦雀无声,武陆有些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陆焕和裴映川,陆焕挑了挑眉, 「继续。」 武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随后坚定地说。 「所以我觉得,兇手把徐岩的尸体抛在那里就是为了让我们转移目标,把调查嫌疑人的视线从津京北站废弃高架桥那一片扩大至整个西城区。」 啪啪啪—— 楚樨穿着白大褂倚在门框上,将文件夹夹在腋下,满脸欣慰的看向武陆。 裴映川和陆焕也紧随其后加入其中,屋子里瞬间响满了鼓掌声。 扬子一边鼓掌一边鼓励似的撞了武陆一下。 会议室内压抑的气氛瞬间变得欢快起来。 「你看,这不是很好吗?」 楚樨笑着拍了拍武陆的肩膀。 裴映川抬头看了眼楚樨,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楚樨脸上的笑意没有退却,只是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了裴映川。 「检测的结果出来了,这份结果对我们,是一个实质性的进展。」 裴映川正在翻检验结果,陆焕抬头看着楚樨。 「怎么说?」 「这是从沈苑u盘里那几张照片上的地点採回来的一些dna检验结果。」 楚樨有些抑制不住的开心,嘴角不停地上扬。 「果不其然,那几个现场分别有廖雪老公徐岩、林政峰,王晓力三个人的血迹,甚至还有一些别的。」 裴映川瞪大了眼睛,他居然在检测结果上还看到了全封年的dna。 「全封年也是死在那片厂房区?」 楚樨点了点头,「还有一些和在全锦隆抛尸地点的无名尸符合的。还有你们带回来的动物毛髮,经鑑定是犬类毛髮,目测是类似于獒。」 「这下对了。」 裴映川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应该是冯袁军藏匿逃犯或者手下僱佣过的那些人发生了一些内部的争斗,自相残杀了。」 陆焕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样一来,其他的都可以解释,可廖雪老公徐岩的事情又怎么解释呢?」 陆焕拿出徐岩的个人资料放在桌子上。 「根据我们目前手上已经掌握的资料,廖雪的丈夫徐岩除了道德品质不怎么样以外,其实并没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楚樨眉头一皱。「道德品质不怎么样?什么意思。」 裴映川放下检验报告,揉了揉太阳穴。 「包括但不限于家暴、婚外情、合法赌博、酗酒、网瘾等一些列恶行。」 「一个男人居然能活成这样?」 楚樨表示不理解也尊重不了。 「对了,昨晚抓的那个犯人呢?」 「在津京医科大学附属一院,咱们的同志看着呢,等忙完这边得抽个时间去审问一下。」 楚樨若有所思地盯着裴映川,就在裴映川以为楚樨是在故意勾引自己的时候,楚樨突然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吓得裴映川连忙起身抓住他的手腕。 「你怎么了?昨晚没休息累傻了?」 楚樨一掌拍在裴映川脸上,恨铁不成钢地问。 「你刚才说了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裴映川一脸困惑地看着楚樨,「我说什么了?我说『等咱们忙这边就去审问一下』啊。」 「啧,不是这个,是婚外情啊!」 陆焕勐地拍了一下桌子。 「对了,婚外情,所以徐岩的婚外情情人可能和冯袁军有关系,那徐岩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让他们灭了口。」 裴映川也才反应过来,「这样,小武和扬子去走访调查一下徐岩的社会关系,至于他老婆廖雪那里,明天我和你们陆副亲自去问。」 「是!」 武陆利落的合上笔记本动身。 出门前陆焕不放心的多嘱咐了一句。 「不要逞强,遇到任何事情都要记得注意安全,第一时间汇报,知道了吗?」 武陆转过身,将笔记本电脑抱在左臂中,笔直的挺起胸膛朝陆焕和裴映川的方向敬了一个礼。 「是。」 咚咚咚—— 顾郁迷濛的睁开双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 「小郁!」 萧徵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身后还闪进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是威廉教授。 因为约了人,顾郁特地没有让护工把床调平。 他有些意外的看着萧徵。 「哦,宝贝,你受苦了!」 威廉走到顾郁身旁,怜爱又心疼地抚摸着顾郁柔软的发顶。 「师兄,我不是让你帮我保密的吗?你怎么把威廉教授都带来了?」 萧徵有些无奈的笑着,「不巧的是,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威廉教授就在旁边,我没开免提他都听见了,鬼知道他这么大年纪,耳朵为什么还这么好使。」 威廉教授一巴掌挥在萧徵的后脑勺上。 「我才六十四岁。」 威廉用蹩脚的中文说着。 第110页 「是是是,六十四岁的青壮年嘛,我知道了。」 萧徵嘲讽完威廉朝着顾郁抛了个媚眼。 威廉气急败坏地抓起旁边沙发上的枕头对着萧徵就丢了过去。 萧徵眼疾手快地接下了抱枕。 「看吧,这才叫年轻。」 「好了你们两个。」 顾郁头疼的厉害,看见他们两个斗嘴后想笑又不敢笑,憋的实在是辛苦。 威廉低头看着顾郁苍白变得毫无血色的脸,心疼地说。 「你又瘦了孩子,脸都小了一圈。你已经活的这么疲惫这么辛苦了。为什么上帝要再让你受这些罪啊。」 萧徵也有些心疼,「你说有事情要让我帮忙,什么事?」 顾郁浅笑了一声,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你都把威廉带来了,你觉得我还需要你吗?萧妈妈?」 萧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你要催眠?」 顾郁点了点头,「我希望你们能在这里多呆一会儿,等我吊完这一袋我们再试一下。」 「绝对不可以。」 「我反对。」 两人都持了反对意见,顾郁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他们不能去冒险。 顾郁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但还是没有放弃。 「你们应该很清楚的知道,我这个病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绝症,就算我接受治疗,我也很有可能在之后的化疗里因为出现严重的併发症而随时死亡。」 顾郁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我现在感觉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因为就算我化疗之后成功康復出院,我余生也要背负着它随时都会復发的可能性提心弔胆的过一辈子。人类目前还没有办法攻克癌症,你我都很清楚,有些事情再不做就真的来不及了。」 顾郁很清楚,他可能是唯一一个见过8·15连环杀人案兇手还活着的人了。 他死后所有的往事都将随之归于大地飞向远方。 这件案子或许就要彻底随之埋在黑暗中,再不会见天日。 逝者已逝,可就算为了还活着的人,他都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抓住这个变态的机会。 这样自恋又极度自负的兇手,是绝对不能留存在世上的,否则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会命丧他手。 「william,」 顾郁抬眸看着威廉,浅灰色的眸子带着真切地恳求。 「please.」 威廉有些不忍地偏过了头。 「可以,但我需要和你的主治医生交流,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拿你生命去做任何冒险的事情。」 顾郁感激地点点头,「当然可以。」 顾郁抬手按响了床头的铃,立马有护士敲门走了进来。 「顾先生,怎么了吗?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郁摇了摇头,微笑着说, 「是这样的 ,我的药挂完了。还有,如果林主任有时间的话,我的家人想见他一面,能麻烦他过来一下吗?」 护士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会转达的,您也可以让您的家人朋友到林主任的办公室外等候。」 「好,有劳。」 护士摆了摆手。「不客气,您有事记得按铃。」 「好。」 …… 走廊的挂钟缓缓指向下午三点,市局的走廊里依旧是人来人往,反而比往日更热闹了些。 因为冯袁军的案子重新调回了津京市局看,兰海市过来监督跟组的两位队长也到了。 「呦!你们着办公环境不错啊,这摆件都是联名的,电器都是名牌儿的,矿泉水都是三块五的百岁山,我们局还在喝两块钱的怡宝呢!」 江牧川拿出了『江姥姥进大观园』的气势,在技术科小女警的带领下,牵着兰海市刑侦队副队把津京市刑侦大队的都逛了个遍,还时不时『授予』一些评价。 主打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行,回头得跟老白说,我们市局也要喝三块五的百岁山,这可不能厚此薄彼。」 孟徊在小女警频频震惊偷笑地回头下,终于维持不住面上的微笑,忍无可忍地拍在了江牧川脸上。 「闭嘴。」 小女警以为说自己,回头有些无措地看着两人。 孟徊笑着看向她,「没事,没说你。」 江牧川倒也听话,只是眉头一挑,拍了拍小女警的胳膊。 「看见了吗?他有多爱我。」 啪—— 小女警震惊地张着嘴看着孟徊一巴掌拍在江牧川后脑勺。 江牧川起来揉了揉后脑勺,面不改色地继续说。 「打是亲骂是爱嘛!」 「呵!」 孟徊懒得搭理江牧川犯病,拍了拍小女警的肩膀, 「带我去见你们队长吧。」 小女警微微后仰,小心翼翼地看向江牧川,「那江队呢?」 「不用管他,让他骚去。」 此时会议室里陆焕和裴映川的心情都逐渐开始暴躁了起来。 几百户人家一一排查真的是一个十分考验耐力的活。 索性顾郁之前给出了嫌疑人的侧写,能帮他们大致上筛掉一部分人。 女性,二十五到三十岁,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间。 他们先把年龄相符的女性挑出来,再逐一排查。 尽管顾郁的心里侧写尽量的帮他们缩小了范围,但还是剩下了六十几个年龄相符合的女孩。 第111页 再在资料库中筛掉那些已经常年定居邻市外省的,最终剩下了二十七人。 陆焕有些心力交瘁地揉了揉眉心,拍了拍裴映川的肩膀。 「先休息一下吧,歇歇眼睛,我去给你拿点水。」 陆焕还没起身就看见技术科的小何敲开了会议室的门。 「裴队,陆副你们在忙吗?」 陆焕摇了摇头,「没事,怎么?有事吗?」 小何笑着说,「兰海市局的江队和孟副队长过来了,想跟你们打个招唿。」 裴映川抬头看着小何,连忙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资料,倒扣在了桌面上。 「快请吧。」 身高一米九四的江牧川一出现在门口,就吸引住了在场所有的目光。 江牧川是那种张扬到极致性格,跟他的外表一样,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停留在两人身上。 身后又走出一个男人。 警服下包裹的双腿显得格外修长,十分抢眼,优秀的身形比例给人一种脖子以下全是腿的错觉。 再向上看,男人的五官端正俊秀,带着一些严肃和清冷。可周身的气质却带着一种经歷时光沉淀式的岁月静好。鼻樑上还挂着一副金丝眼镜, 像只清冷又高贵的白猫。 孟徊率先伸手打招唿。 「你们好,兰海市局,孟徊。」 江牧川从后面不动声色地揽住了孟徊的腰,伸出了右手。 「江牧川。」 陆焕连忙招唿何瑶,「小何,去我办公室泡壶茶来,办公桌上那盒就行。」 「不用麻烦了陆队,我们就是过来给你们打个招唿,知道你们最近忙,估计没有什么时间招待我们,等这件案子结束了,我请客,大家一起去搓一顿吧。」 江牧川笑着看向两人。 陆焕笑着说,「在津京怎么能让你们请客呢?等我们局的心理顾问出差回来,我做东,藤院。」 「好,陆副这么坚持那我就不推辞了。」 孟徊看了江牧川一眼,江牧川心领神会的敛起笑容将门关上。 陆焕和裴映川对视了一眼。 孟徊微笑地看着两人,「我们这次来没有监视和刁难二位的意思,白厅说了,有些场面功夫咱们不得不走,所以我们只是来做场面功夫的。贵局的事情我们不好奇也不会插手,你们只管放手去查。」 「好了,我的话带到了,再见。」 孟徊随机站起身牵着江牧川的衣袖走了出去。 江牧川还不忘回头打招唿。 「回头有空聚一聚啊。」 裴映川脸上的扬起笑意。 回头看着陆焕,「该说不说,这江队挺有意思的。」 陆焕挑了挑眉,「他是明骚,不信你可以去问小何,我都能猜到她一路经歷了些什么。」 随即关上会议室的门,又翻动着已经筛选完的资料。 他随手一翻就看见了一个名字。 陈玥瑶。 「等等映川,你看这个。」 陆焕把女孩的资料摆在前面。 「陈玥瑶,年龄二十六岁,身高一米六九,餐厅服务员,xx19年曾获得高级训犬师资格证书。」 裴映川立刻放下手里的资料,接过陆焕递来的资料。 「而且她没有父亲,根据原来住在那边的民警说,陈玥瑶的母亲叫陈艷娟,十六岁那年生下了陈玥瑶,随后便因涉嫌卖/淫,赌/博被捕入狱,二十六岁前共入狱三次,二十六岁那年七月份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性别、身高、年龄、原生家庭几乎都对上了,而且这二十多个人里面她是唯一一个有训犬师资格证的人。」 「是,还记的阿樨说的吗?现场找到的是犬类毛髮。」 种种巧合凑在一起,那就不叫巧合。 陆焕立马坐到电脑前查起了陈玥瑶的全部信息。 「她现在在蓬山雅居做迎宾和前厅服务员,名下还有一家训犬机构,註册地点在西城区北侧的郊区。」 裴映川立马起身穿衣服,却被陆焕拉住了。 「先别急,我们现在手里没有证据,如果不能直接将她抓获的话,反而会打草惊蛇。」 「对了,」 裴映川勐地想起,如果陈玥瑶就是给廖雪送信的人,那她一定会出现在越昙附近。 「现在立刻派人去把廖雪收到照片的当天和前三天的监控全部调出来,对比廖雪现住址的监控,推测她每天的大致路线。然后再去她的训犬机构去摸摸底。」 陆焕点了点头,将陈玥瑶训犬机构的地址拍到了手机上。 「我来安排,放心。」 …… 「不行,我个人不建议。」 林烨稚看着顾郁苍白消瘦的状态,很严肃的拒绝了顾郁的请求。 「你现在的身体亏损的太严重了,完全不能经歷这样的一个唤醒记忆的过程,你的脏器都未必承受得住。」 顾郁有些急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栽在林烨稚这里。 威廉有些遗憾地看着顾郁,顾郁在他身边求学这三年,让他看透了这个看似开朗阳光的男孩内心里所有不堪入目脆弱的一面。 他母亲的死,他爱人母亲的死,成为了困魇他的噩梦。 如今又得了这样的病,轻弩之末般的想要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力来求取一个真相。 第112页 他真的忍心拒绝吗?不,他做不到。 顾郁拉着林烨稚的袖子再三保证。 「我保证!我保证我不会有事,因为有人还在等我会家,为了他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任何事情 ,虽然我不能告诉你我为什么必须要这么做,但我一定要做。」 「烨稚,帮帮我吧。」 林烨稚面色难看,几欲开口,却还是没能狠下心说些什么,只是一甩袖子。 「你自己看着办吧。」 随后就快步走出了病房。 萧徵随即跟上将门反锁。关掉了刺眼的白炽灯。 威廉拿出水晶球,看着顾郁的双眼,再一次确认。 「郁,你准备好了吗?」 顾郁点了点头,目光坚定的看向威廉。 「我准备好了。」 第54章 再一次坠入梦境, 顾郁没有一丝恐惧。 寻求真相的念头已经近乎将他逼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还能活多久, 死没有关系, 但他怕的是这样稀里煳涂的死。 如果没有找到这个兇手,要怎么去地下面对他的母亲este和姜洛, 更无法面对可能惨死在那个男人手中的更多女孩。 顾郁再次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欧式装修风格的平层, 桌面上磨砂玻璃復古纹饰的花瓶里, 插着几支桔梗和水仙。 屋里宽阔的阳台上放着她平时最爱的贵妃椅,和艺术小桌,上面还放着一个白瓷的咖啡杯和一本插着书籤的书。 很符合他母亲的审美。 自从母亲este遇害之后,顾郁对于这段记忆就已经处于完全丧失的状态, 虽然很不合理。 但他真的记不起来案发当天的任何细节了。 也不知道在este死后尸体逐渐腐烂发臭的那七天里究竟都干了什么,才会毫无知觉。 「……你知道的, 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 就算我和伯渊分开了又能怎样?这并不代表着什么, 这只能证明我们感情的破裂和对彼此的信任不够充足, 并不能意味着你可以随意诋毁污衊他,可以对我动手动脚!」 顾郁悄悄凑近书房的门缝,只看见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一个男人的身影和正对着自己的este。 事态的发展似乎并没有向着男人所期待的那样发展, 男人有些气急败坏。 「医院检测报告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顾郁不是顾伯渊的儿子你还有什么好和他辩解的我是爱你的!」 男人突然焦急地上前抓住este的肩膀, 努力的承诺着。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顾伯渊他薄情寡性他不是什么好人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este, 我不介意的,我不介意你离过婚我也不介意你带着顾郁, 甚至你将来不想再生孩子我都可以接受,我会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他,我会尽我所能将他培养成才!」 este只是冷静地摇了摇头,「首先,郁是伯渊的儿子,这一点我最清楚,我只有过他一个人,所以一定是那份亲子鑑定报告有问题。其次,我对你从来就没有爱情,我们只是朋友,我很早就结婚了你知道的。我这辈子除了他,没有对任何男人动过心。再者,虽然我离婚了,但我们永远只能是朋友关系,如果你介意,我们可以断交。」 男人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松开了双手。 「即使顾伯渊抛弃了你,抛弃了顾郁,你也不恨他?」 「恨,当然恨,」 este的眼眶倏地红了,「我恨他对我的不信任,恨他不听我一句解释就把我和郁赶出了家门,还夺走了霭霭的抚养权。」 「但是我很清楚,我们之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误会,这件事不光他有错,我也有错,如果我不那么骄傲,少一点在外面奔走应酬,如果我经常对他说我爱他,或许他就不会那么没有安全感,那么多疑。」 este的低下头抹了一下眼角,「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我会调查清楚。」 男人突然愣住了。 「什么叫你会调查清楚?你派人去查这件事情了!」 男人的话语里难言慌乱,顾郁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正当两人对峙的时候,桌上的电脑突然发出了一声突兀的提示音,este不想再和男人多说什么,只是有些焦急地回身去看电脑上传来的邮件。 在打开邮件的瞬间,este的震惊溢于言表,她戒备的抬头看着男人。 「是你做的,亲子鑑定是你做的手脚?」 顾郁有些不忍的闭上了双眼。 虽然那时他真的很小,但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突然命令佣人把自己和母亲的行李全部丢出门的时候,他天真的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还拽着妹妹去给父亲道歉。 结果没想到父亲将自己狠狠推到在地,抱起妹妹转身消失在了别墅门口。 那个背影顾郁至今记忆犹新。 后来还是母亲心疼地将他抱起,从那时候起,顾郁就知道,他的家就只剩下他和母亲两个人了。 顾郁再睁眼时,面前的两人忽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este身高179,是标准的模特身高,但站在男人面前还是矮上了一截。 男人突然右手抓住este的脖颈死死地将人抵在桌子上 ,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注射针管狠狠的扎在了este的后颈上,整个动作流畅的仿佛提前彩排过一般。 第113页 顾郁呲目欲裂,刚想冲进去,面前的门就已经被一个不到他腰高的小男孩推开,上前径直咬住了男人的大腿。 顾郁失神地那男孩后脑扎着一个低马尾,头髮带着大大的自来卷,和este如出一辙。 原来自己反抗了。 「你放开我妈妈!你是坏人!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男人吃痛的从兜里抽出另一只手,抓着男孩的头就狠狠朝桌边撞去。 只听一声闷响。 男孩吃痛的抱着头瘫倒在地,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男人松开手的一瞬间,este浑身一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妈妈——」 男孩不顾自己手上的头顶,惊慌失措的爬过去抚摸着女人的鼻子和嘴巴,却发现女人轻微的抽搐了两下,嘴里不停地涌着白沫。 「妈妈你醒醒——」 五岁的顾郁已经方寸大乱,而二十六的顾郁站在门外, 重新目睹这一切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酷刑。 「她死了,你的妈妈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男人的话语中夹杂着疯狂、痛苦,还有解脱般的释然。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五岁的顾郁疯狂地盯着男人的脸,像是要将他的样貌刻画在脑海中。男人轻笑着忍下手中的针筒,单膝跪在地上,掰开男孩的嘴硬是塞下去了什么东西。 「我等着你,我也期待着,我们决一生死的那一天。」 男人似是嘲讽的笑了一声,「如果你还能记得我。」 男人微微偏了一下头,似是在看着门外。 这一次男人的脸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覆盖着薄雾,而是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顾郁唿吸一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是你…… 「是你。」 萧徵立刻和威廉交换了一个眼神,已经将近四个小时了。 顾郁的病号服早已被冷汗浸透,脸色煞白满头冷汗。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马上唤醒他。」 威廉连忙坐在顾郁身边。 「郁,不要沉迷,你知道的,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它并不能决定什么,不要让它掌控你。」 顾郁瞬间睁开了双眼,勐地坐了起来。 萧徵和威廉都吓了一跳,连忙给他递水。 顾郁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滴落在锁骨处,顺着锁骨流进早已被冷汗浸湿的衣服中。 「郁,你还好吗?」 顾郁双眼猩红,溢满了泪水。 他迷茫的看着威廉,像是还未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快,先喝口水补充一下水分,你出了太多的汗了。」 顾郁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喝的水还没咽下去,顾郁就捂着嘴呕了出来。 「呕——」 顾郁挥开两人的手,径直冲进了卫生间。 威廉和萧徵连忙跟了进去,只见顾郁跪在马桶前扶着马桶吐得一塌煳涂。 威廉连忙抱起顾郁,「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竟然是他……」 顾郁死死地抓着威廉的袖子,崩溃的啜泣着。 萧徵诧异的看着如此失态的顾郁,「你看清了?这次你看清他的脸了?」 「为什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顾郁抓着威廉的腰,窝在威廉怀里,崩溃地抽泣着。 仿佛这些年来一直支撑着他意志力的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一般。 威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拍着顾郁的背。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悲戚的哀鸣触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萧徵摸着顾郁的后脑勺红了眼睛,连威廉眼里也盛满了痛心。 只一瞬,顾郁就浑身脱力般的软在了威廉怀里。 「郁!」 林烨稚看着外面已经黑了的天,静静地坐在办公室椅子上。 廖雪值夜班路过他的办公室,探头看了一眼。 「还没下班吗林主任。」 林烨稚勐地回过神,看着廖雪笑着摇了摇头,「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等下就走了。」 「行,那我先下班了哈。」 廖雪还没走,就被身后冲进来的萧徵撞了个正着。 萧徵看着廖雪低头说了声抱歉,连忙挤了进去。 「林医生,顾郁晕倒了。」 林烨稚脸色一黑,径直站起身跑向顾郁的单人病房。 廖雪反应过来,把包往护士台一甩就跟着林烨稚冲进了顾郁的病房。 「嘶——」 陆焕坐在会议室查询陈玥瑶的人际关系时胸口肋下忽然传出的疼痛,陆焕勐然躬下身捂着胸口。 裴映川看着陆焕脸色不对,连忙上前搀扶。 「你没事儿吧——怎么了这是?」 陆焕闭着眼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可能是神经痛了一下。」 话还没说完,陆焕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什么?知道了,不用追究了,让他走吧,我自己找保险就好。」 说完将手机甩在桌子上,头痛的揉了揉眉心。 「怎么了?什么玩意儿要走保险,你车又被撞了?」 「我家地下停车场的车,又被人颳了。」 裴映川无语的看着陆焕。 第114页 「你这最近的运气背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要不你找个庙拜拜吧。」 陆焕面色凝重的摆了摆手, 「我不信这个。」 第55章 陆焕看着手上的东西, 沉思着。 「越昙那段监控太诡异了。」 裴映川皱着眉说,「那封信不可能凭空出现在那里。可那封邮件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陆焕打了个电话,「餵?陈凯, 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正在组装电脑的陈凯疑惑地说。 「陆副也有找我帮忙的时候?」 陆焕没有闲心扯瞎话,按着太阳穴说、 「我们这边有一段监控视频有点古怪, 我感觉像是被人为调换过的, 但我不能确认。」 「没问题, 交给我, 你在局里吗?」 「在,刑侦组会议室。」 陈凯把机箱装好后,满意的笑了笑。 「视频传过来,我等下拿下去找你。」 陆焕正在传视频的时候, 扬子突然沖了进来,吓了两人一大跳。 「武陆刚刚给我打电话, 廖雪的丈夫徐岩找的那个小三我们已经查到了, 叫许佳琪, 已经死了, 两个月前,因为怀孕逼婚和徐岩大吵了一架,然后跳楼死了, 就在西城区,一尸两命。」 「那徐岩的死就是蓄意谋杀了。」 陆焕总觉的他们忽视了什么, 侧头想说话时才反应过来顾郁不在。 看着挂钟上的时间已经接近深夜, 陆焕没由来的有些担心。 「我下去给你们买点东西吃,先休息一下吧。」 陆焕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初冬夜晚的风已经凉的刺骨, 陆焕一出门便开始担心。 「也不知道顾郁的衣服带够了没有。」 陆焕站在市局门口拿着手机拨通了电话,却迟迟没有人接。 萧徵拿着手机看着病床上情况刚刚稳定下来的顾郁, 有些头疼, 这电话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只能这样一直放着了。 「谁的电话?」 顾郁闭着眼睛出了声,萧徵连忙凑上前。 「闷骚大白兔,接吗?」 顾郁瞬间睁开了双眼,尽管脸色十分难看,还是十分焦急地示意萧徵把手机拿到自己跟前来。 「拿来,不要出声,我来说话就好。」 萧徵点点头,接起了电话。 「喂,哥,怎么了?」 尽管顾郁努力的维持着声音正常,但话语间的有气无力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只一句话陆焕就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了?说话声音怎么这么轻?」 顾郁面不改色的扯着慌。 「哦,我睡着了,刚醒,」 顾郁假装打了一个哈欠。 「在外面忙了一天,回酒店跟老师简单吃了一点就睡觉了。」 。 陆焕突然有些内疚,「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也该起来刷牙睡觉了,你怎么样?我走了一天你有没有想我啊?」 顾郁调笑着问。 「想你了,我现在就想飞到兰海去找你。」 顾郁脸上的笑暗淡了下去,看着自己输液的左手。 「不行的,陆副队长,你不能把这个重任全都交给裴队去扛啊,我们是一个整体,你和裴队呢就是主心骨,缺一不可。」 陆焕笑着说,「你还是我们的智囊团呢,也是不可或缺的。」 顾郁被突然涌上来的噁心打断了想说的话,发出了一声闷哼。 萧徵连忙拿着垃圾桶递给了顾郁,顾郁接过垃圾桶忍了回去。 「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陆焕看着路灯下轻飘的几片雪花,「没什么,津京下雪了,不知道兰海降温了没有,想问问你衣服有没有带够。」 「放心吧,我都带着呢,对了,案子怎么样了?卫叔叔说了什么?」 「卫云殇?」 陆焕眉头一皱,「他今天没来市局,我以为他明天才会来。」 顾郁眉头一皱,「没去?连报到都没有?」 「嗯。」 陆焕给顾郁大致讲了案子的经过与几处零零碎碎的线索。 「林局限我们四十八小时内侦破,有点头大。」 顾郁却几乎已经将案子串了起来。 「陆焕,你试着,去联繫那个徐岩的情人,许佳琪的母亲,看看。」 陆焕有些疑惑,「为什么?」 「一个原生家庭创伤极大,极度痛恨男人的女人,和一个女儿被渣男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寻短见的少女的母亲,他们之中一定是有所关联的。」 顾郁忍着生理上的难受理智的分析着,「而且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廖雪的丈夫和林政峰王晓力就是同一个人杀害的。」 「而陈玥瑶的杀人地点定在西区那片废弃工厂家属房,里面验出的dna和全锦隆杀过的人重合上一部分了,也和全封年重合上了,那就证明陈玥瑶或者陈玥瑶的母亲和冯袁军关系匪浅,抓到许佳琪的母亲就抓到陈玥瑶,抓到陈玥瑶,我们也就有了指向冯袁军的有力证人和证据。」 陆焕瞬间茅塞顿开,「我知道了。」 「什么?」 陆焕有些兴奋地说,「还记得吗?之前我们讨论过,越昙13号的问题。」 「嗯。」 「越昙十三号下的通道这么多年还在使用,说明上一任房主多半知道这件事情,他一定是因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急于脱手才会把这口锅甩在你小叔身上。」 第115页 顾郁有些意外,他故意忍着没有告诉陆焕,因为毕竟是一个猜想,他还不想做无用功。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眼下先要把陈玥瑶解决掉,抓到她,冯袁军就一定跑不了了。」 「嗯,」 陆焕看了看腕錶,已经九点四十了。 「那你早点洗漱休息吧,最近兰海市也在降温,记得多添衣服,不要生病了。」 「好。」 陆焕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 「我爱你。」 顾郁鼻子瞬间一酸,想起了几天前在办公室陆焕拉着他说的话。 『小郁,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嗯,我不会离开你,我保证。』 「嗯,我也爱你。」 听到了想听到的,陆焕心情瞬间晴朗了起来,就差原地起飞了。 「那我挂了,得去给他们买点晚饭,晚安宝贝。」 「晚安。」 顾郁挂断电话后将手机往身上一撇,四处寻找着垃圾桶。 「桶子……」 萧徵连忙又递了过去。 顾郁抱着垃圾桶特地背对着萧徵,吐了个昏天黑地。 眼泪顺着刺激流了出来,顾郁抱着垃圾桶苦笑,无比庆幸现在这个状态陆焕没有看到。 鼻涕眼泪控制不住的横飞,一定特别难看。 萧徵没有丝毫嫌弃的站起身拍着顾郁的后背,递了一杯水给他。 「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还能嫌弃你啊。」 萧徵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其实顾郁现在顶多吐一些水而已,他今天吃的那点儿东西,催眠完就已经吐了个干干净净了。 「这是怎么了,又吐了?」 威廉拎着海鲜粥和一份意面一份沙拉还有几只打包的黑虎虾。 刚走进来就看见顾郁伏在垃圾桶旁边。 「没事没事。」 顾郁故作轻松的摆了摆手。 「你们先吃吧,我等下出去散散步,躺的腿都麻了。」 顾郁脚落地时才发现自己脚软的厉害。 威廉连忙揽住他的肩膀,「别,还给你也买了吃的,林医生说你的身体太差了,要多多补充营养。」 顾郁感激的看着威廉,只是他现在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他也不想因为自己坐在这里呕吐而影响了两人吃饭的胃口。 顾郁站起身回头的那一刻,看见了枕头上远比平常自然脱落要多上几倍的头髮,脸上的假笑瞬间维持不住了。 「我出去一趟,你们先吃。」 饶是两人再阻拦,也没能拦住顾郁出门的决心。 顾郁一出病房门就看见一个老奶奶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戴着帽子。 「奶奶,您也是白血病吗?」 老太太看见顾郁眼前一亮,这么帅的帅小伙她见得可不多。可顺着顾郁的手看去,顾郁推着输液杆,老太太的眼睛又瞬间黯淡了下来。 「是啊,m2中危,你呢小伙子?」 顾郁笑着坐在了老太旁边,「我是m3。」 「唉,年纪轻轻得了这样的病,真是遭罪。」 顾郁若有所思的看着老太太的帽子。 「奶奶,您的头髮也掉了吗?」 老太太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随即笑着摘下了帽子,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是啊,整天一大把一大把地掉,我嫌麻烦,索性就找护士借了个推子,自己就剃了,好看吧。」 老太太似乎对于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满意。 「奶奶您今年多大了?」 老太太把三根手指捏在一起,「我今年七十六了。」 顾郁有些惊讶的看着老奶奶,除了头髮花白之外,精神状态还真的不像七十多岁的人。 老太太看着顾郁的眼睛,「你是外国人吧?」 顾郁一笑,随即否认,「我是国人,我妈妈是混血,所以我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 老太太看着他浓密的捲髮感慨道,「怪不得,头髮都自来卷。」 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看着顾郁,「你刚刚,是担心你的头髮是吗?」 顾郁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说,「我确实也在想,但是我还没有和我爱人打招唿,我怕我贸贸然的决定剪短剃光,他可能接受不了。」 「那你自己呢?」 顾郁看着老太太的光头,又想起下午催眠时见到的那张噁心的脸,他现在十分需要做一件什么事情来抒发心结。 「我想替成板寸。」 老太太无所谓的笑了笑,「想做什么就去做,得了咱们这个病啊,明天和意外永远都不知道哪一个先来临,你的女朋友要是真的爱你,就算你没了这一头小捲毛,她也照样爱你,要是你剪个头髮就能把你俩剪分了,倒是好事儿,说明了她并没有那么爱你。」 顾郁也释然的笑了笑,「奶奶,您那儿有推子么?」 老太太把帽子戴上看着他,笑着说。 「有啊,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你这一头头髮留的可是不容易。」 顾郁站起身,无畏地笑着点了点头。 「想好了,剃吧。」 第56章 「扬子, 吃完饭去查一下许佳琪的母亲最近半个月的行动轨迹和个人信息。」 陆焕把外卖放在桌子上,对着几人嘱咐道。 「许佳琪的母亲?为什么这么说?」 第116页 裴映川有些不解,疑惑的看向正在分餐盒的陆焕。 「先把楚樨叫过来吃个饭, 之前现场带回来那些东西,估计技术科已经忙疯了。」 「嗯。」 裴映川点了点头给楚樨打了一个视频通话。 刚刚洗完手的楚樨看着办公桌上的视频通话请求有些无语。 抽纸擦了擦手上的水, 拿起了手机。 「不是, 咱俩在一层楼里, 你怎么还打上视频电话了?」 裴映川看着楚樨疲惫的脸, 有些心疼,「行了阿樨,先别忙了,老陆带了饭来, 先来吃一口,你一天都没正经吃东西了, 小心胃病。」 楚樨不动声色的浅勾了一下唇角, 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随手脱掉了白大褂。 「马上来。」 楚樨赶到的时候, 扬子已经吃完了正在调查许佳琪及其母亲的社会关系。 「今天吃什么?」 裴映川牵着楚樨的手将人拉到身边坐下,把陆焕买回来的外卖往楚樨面前推了两份。 「西班牙海鲜烩饭和意面,你想吃那个?」 楚樨侧头看着裴映川, 他知道裴映川爱吃海鲜。 「所以你是让我先挑?」 「嗯。」 裴映川点了点头,「我下午垫了一点面包, 还不太饿, 你想吃哪份那就拿哪份。」 楚樨拿走了那份海鲜烩饭。 裴映川二话不说接过另一份意面就狼吞虎咽了起来,丝毫没有『已经垫过肚子』的模样。 楚樨忽的漏出了一个笑容, 把自己碗里的虾和北极贝夹到裴映川碗里。 裴映川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裴映川一脸贱贱的表情, 刚想开口说什么骚话就被楚樨一个刀眼吓了回去。 「闭嘴,食不言寝不语。」 陆焕挑眉看着对面秀恩爱秀的碰若无人的两人,满脸黑线。 他感觉自己现在和扬子两个人格外的发光发热。 看着两人亲亲热热的互相投食,陆焕心底忽的生出一股羡慕, 名叫顾郁的思念在心中疯狂肆虐生长,几乎要撕裂了他。 陆焕拍下自己空空如也的饭盒,发给了顾郁。 『晚饭。』 顾郁秒回了一个表情包。 『亲亲jpg』 老太太看着顾郁拿着手机笑的开心,笑着问。 「你对象啊?」 顾郁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在给跟我报备晚上吃饭呢。」 老太太看了看镜子里的顾郁,「最后在问你一次,真的想好了,我这一推子下去,你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顾郁看着镜子里比往日脸色更加苍白的自己,明明确诊没几天,可自己就是感觉自己变了。 更加苍白、病态、死气沉沉。 「奶奶,您能先剪下一缕留给我吗?」 「好。」 老太太拿着剪刀干脆利落的剪掉了一缕长发,递给了顾郁。 顾郁接过自己的头髮整齐地捋在手里。 「退吧。」 推子震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嘴上虽然说着不在乎,可当第一缕头髮落到地上时,顾郁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现在真的好想陆焕,想的要命。 推短髮并不需要很久,老太太还是留给了他不短,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高中生。 老太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就算是剪短了头髮也会很好看。」 「你现在看起来更像一个高中生了,反而显小,你对象应该很喜欢。」 顾郁泪眼朦胧地看着镜子里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开始头疼了起来。 这次化疗回去要怎么和陆焕解释成了一个大问题。 「谢谢奶奶。」 老太太悉心的收拾着顾郁身上的附着的长髮,「好了,去洗个头髮吧。」 顾郁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头。 摸着自己圆润的头型,无比庆幸自己的脸长得不是那么的灾难。 微硬的头髮摸着有些扎手,这对他来说倒是一个比较奇妙的体验,毕竟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都没有尝试着留过短髮。 他从洗手间出来时老太太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 顾郁看着时间也不好再打扰,礼貌的和老奶奶道了个别。 「你叫什么啊,孩子?」 老奶奶抓着顾郁的手,有些高兴的问。 「顾郁,郁郁葱葱的郁。」 市局会议室, 众人正在挑灯夜战时,陈凯终于拿着视频摇摇晃晃地从九楼走了下来。 「亲爱的宝贝们!」 扬子险些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陈凯吓得撅过去。 陆焕头都没抬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陈凯撇了撇嘴,将自己的笔记本放在陆焕面前。 「有你这样求人的吗?」 「怎么样了?」 陈凯敛去了笑容,正色说,「越昙的监控确实被动过手脚了。」 「你看。」 陆焕看着画面上不和谐的光影,心中已经有了定夺。 「马上派人去越昙保安室,问清楚怎么回事。」 保安室的监控不会被无缘无故的调换,保安一定知道些什么。 「裴队,陆副,查到了!」 扬子的声音兴奋的在会议室响了起来,他迅速打开大屏幕,将自己的电脑桌面投屏了上去。 第117页 「许佳琪的母亲叫王琴,今年五十二岁,初中学歷。早年丧夫,跟许佳琪两人一直是相依为命的状态,现在王琴在越昙别墅区做园区保洁!」 「那那封信……」 裴映川这才反应过来,这其中的联繫。 「快,立刻传唤王琴到市局配合调查。」 几人迅速分工合作,裴映川和扬子去寻王琴,而陆焕则带着陈凯去越昙别墅园区的监控室。 「陈凯,调换监控需要很复杂的步骤吗?」 陈凯摇了摇头,「并不,只要熟悉计算机,保安自己都可以。但没有什么事保安一般不会这样做,毕竟砸自己的饭碗。」 保安可以操作…… 是了,毕竟监控室一定是二十四小时不离人的,更何况是越昙这样的中高档小区,所以只有保安能动那里的监控。 会不会是…… 「陈凯,打电话回局里,让小何查一下几个人的个人信息。」 何诗接到电话后立马坐到电脑旁,「陆副,查谁?」 「张裕,冯宽,王国英,赵贺。」 陆焕在一个红灯处停了下来,结果陈凯手里的手机。 「查这四个人和王琴的关系,尤其是王国英。」 「是!」 咚咚咚—— 裴映川试探性的敲了敲王琴的房门。 楼梯间的声控灯年久失修,早已不亮了。 敲了几声没有动静,裴映川也不敢强闯进去,怕刺激到王琴。 正在裴映川两难一筹莫展之际,陆焕打来了电话。 「老裴,立刻逮捕王琴,我们在越昙已经扣下保安王国英了,他已经亲口承认了调换监控视频。而且我查了王国英的户籍信息,他是王琴的亲弟弟,许佳琪的亲舅舅!」 裴映川脸色一变,理解吩咐破门。 破门而入的一瞬间,裴映川在黑暗中只看见一个女人安静的后仰在沙发上,胸膛没有一丝起伏。 嘴边残留着呕吐物地痕迹。 平静得仿佛睡着了一般,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手边放着一个草莓熊玩偶和一张相片。 照片上的女孩子在迪士尼门口抱着草莓熊,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是许佳琪。 裴映川没有挂断电话,陆焕听着破门后的沉默已经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裴映川戴上手套简单的去探了一下王琴的生命体徵,却发现了脖子上的尸僵。 「陆焕,王琴死了。」 几乎不用判定,现场没有硬性闯入的痕迹,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 死者的手边散落着药盒,是地西/泮。 王琴握着女儿的照片和女儿最爱的草莓熊,决然离开了这个对她来说痛苦万分的世界。 陆焕沉默了半晌,开口说。 「去看一下死者屋内是不是有红色布条和粉色发圈。」 楚樨很快就带着技术科和痕检的兄弟到了现场。 果不其然,在背面的小卧室里发现了一大盒粉丝髮圈和几根长长的红色布条。 跟陆焕在打捞起徐岩的那条河边大树上解下来的布条和发圈一摸一样。 几乎可以确定,王琴与徐岩的死有直接的关系,甚至可能是其中的一员。 陆焕带着陈凯赶来的时候,现场已经几乎处理的差不多了。 只有王琴的手机还没有解开。 「这个交给我。」 陈凯接过手机,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电脑,开始进行数据的恢復。 楚樨检查完后,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 「自杀,初步判断是服用药物过量致死的。」 裴映川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徐岩和许佳琪他们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人可以评判了。 可是看着一个深爱女儿的母亲倒在这里,心里难免还是会有触动。 对于王琴这样的单亲妈妈来说,孩子就是命,是她生活的一切。 女儿是她的软肋,亦会是她的盔甲。 或许她杀了徐岩是她能为女儿做到的最后一件事了。 「唉。」 裴映川刚想说些什么,陈凯那边就传来了动静。 「来看,是另一个女人。」 陈凯恢復数据后,几人迅速聚拢在了陈凯身后。 王琴的手机里恢復了几张徐岩被折磨致死时的照片,上面清晰的可以看到一只藏獒和一个女人的脸。 陈玥瑶。 第57章 「还有这些, 你看。」 陈凯面色凝重地打开了王琴的浏览记录,是一个论坛贴。 陆焕小心翼翼避开沙发上可能存留的一些痕迹,蹲在了沙发旁。 「论坛贴的名字是什么?」 裴映川拿出自己的手机, 登录上论坛,找到了那篇还在热论的帖子。 『家暴三年, 我逃无可逃, 退无可退。』 陆焕粗略向下一翻, 基本上都是一些同病相怜的女人, 还有各种各样的控诉谩骂与受伤照片。 轻则鼻青脸肿、重则血肉模煳。 里面的人似乎都在论坛中发泄着自己生活的不满和抱怨,更有甚者还在认真地商讨杀人好一些还是同归于尽更好一些。 很快,陆焕就在各个楼层里发现了一个名叫『天使』的在发回一些帖子。 但基本上都是,『你想报仇吗?』『你想不想让他付出代价?』等等, 诸如此类。 第118页 裴映川此时已经翻出了许佳琪母亲王琴的发帖记录。 看的出来,王琴的学歷并不高, 也不是很玩得来这些网络上的东西。 字里行间满是错别字不说, 甚至还有拼音。 但不偏不倚, 那个名叫『天使』的那个人在王琴的评论下留了言。 王琴也秒回了一个字, 『想。』 随后就看见那个名叫『天使』的人回给了她一个字。 『私。』 随后陆焕翻开王琴与那位『天使』的聊天记录,发现了这位『天使』一直以一个同病相怜,同样因家暴丧亲的女人的形象与王琴聊着天。 字里行间满是对王琴中年丧女的遗憾惋惜和对徐岩渣男行径的控诉。 『同病相怜』的两人越走越近, 直到一周前,『天使』管王琴要了联繫方式。 通过王琴手机里的几个频繁地电话之后, 就没有了任何信息。 两人没有文字聊天记录, 估计是陈玥瑶怕留下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陈凯,帮我定位一下陈玥瑶的手机。」 「在蓬山雅居。」 「映川, 你和楚樨留下来处理这边,我去抓陈玥瑶。通知武陆去陈玥瑶在郊区的训狗机构处去调查一下登记一下犬只情况, 看看有没有符合那天从西城区厂房区带回来的犬毛样本,实在不行就每只剪下来一小撮拿回市局化验。」 「没问题,记得随时保持联繫。」 顾郁摸着自己的光头回到屋子里,威廉和萧徵抬起头看向他的会后皆是一愣。 「你这是?怎么了?」 顾郁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说,「每天都要掉一把头髮实在是太难打理了,我有洁癖,索性就剃了吧。」 威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起身将顾郁揽在了怀里。 「一切都会好的孩子,上帝会保佑你。」 顾郁没有说话,只是安慰似地拍了拍威廉的后背。 萧徵给顾郁拿出了放在微波炉里里热着的海鲜粥。 「吃点东西吧。」 顾郁望着桌上的粥,终于感觉到了饿,可胃里不断翻腾的感觉让他无法下咽。 「不用了,我有点噁心,吃不下。」 萧徵看着碗里的粥,突然反应了过来,噁心的时候吃带腥味的东西可能比平常还难以下咽。 「抱歉,这个可能太腥了,你吃不惯,要不我去给你买碗白粥吧。」 「不用了,我可以的。」 顾郁十分清楚,他现在的身体有多需要营养,所以即使是吐,也要吃。 难受,但不能倒下。 他还要留着这条命给陆焕一个家。 所以他不能死。 一口下去,往日鲜美的味道,此刻却是腥的难以下咽。顾郁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萧徵紧张的看着他,「噁心的厉害吗?没事吧。」 顾郁冷笑一声, 「比起这碗粥,至亲的背叛更让我噁心。」 威廉和萧徵对视了一眼,没有多问。 他们知道顾郁说的是谁,看顾郁催眠醒来后剧烈的反应,他们就已经猜到了可能是身边顾郁的至亲之人。 可顾郁没有父亲,母亲又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所以现在顾郁身边的至亲是谁,他们都很清楚。 毕竟都是一个圈子的,那位的大名他们也是听说过的。 只是现在顾郁是津京市局的人,案子是国内津京市局的案子,所以他们不方便讨论,也就没有开口问下去。 「你现在想怎么办?你跟你们局里说了吗?」 顾郁摇了摇头,「只有我的记忆远远不够,没有实质性证据,他就有可能会因为罪名不成立而被无罪释放。」 威廉皱起了眉头,「这种案子我们犯罪学研究所的时候也处理过类似的,确实是相当的棘手。除非犯人自述,否则时隔这么多年,根本就不会有可能有完整的证据链。」 顾郁若有所思的喝着粥,望着窗外的圆月。 「那就让他亲口来说。」 蓬山雅居外,陆焕和几人坐在两辆车里,观察着店内的情况。 「裴队,我进去看看。」 扬子主动提议,他们坐在这里没有什么办法确定。 在这种人多的地方,一旦陈玥瑶情绪失控,很有可能会伤及无辜的人。 陆焕严肃的看着还在蓬山雅居内走来走去的小孩子。 今天正好是周末,客流量远比往日要多的多。 「好,你进去后小心行事,有什么不对立刻叫增援。」 「是。」 扬子捋了捋自己散乱的头髮,把蓝牙耳机摘下来放进了外套口袋中,走下了车。 一进蓬山雅居,迎面扑来一阵热浪,大堂内的暖气开的很足。 扬子一进门便在屋内所搜着屋内所有服务人员的脸,企图找到陈玥瑶。 根据查到的消息,陈玥瑶一直在这里做迎宾,可是迎面走来的却不是陈玥瑶。 「您好,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扬子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忘记打电话预约了,还有空余的位子吗?等下几个朋友要在这里聚一下。」 「有的先生,只是很抱歉,没有包厢了。是在大厅的七号桌位,您看可以吗?。」 扬子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看着女生。 第119页 「没事没事,是我没有提前预约,有位子就很不错了。」 扬子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幸运的是,七号桌正对着大堂门口,这对于扬子来说是一件非常非常有利的地形。 如果陆焕他们进来抓捕,他这个地方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周围的顾客。 扬子坐下后,看着递过来的菜单,傻了眼。 他这才意识到这地方不是什么低端消费的苍蝇馆,随随便便就是一道素炒就要二百块钱,这不是要他工薪阶层的命吗? 看着扬子发愣,小姑娘有些不解的叫了声。 「先生?您是要现在点菜还是等人齐了再点?」 「等人齐了再点菜,先给我来被水吧。」 「好。」 扬子拿出兜里的纸巾擦了擦手,顺手十分自然的挠了挠头,将耳机塞到了耳朵里。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扬子自然的扫视着周围。 「没看到,」 扬子的目光落在了一处,有些意外。 「但看到了别人。」 「谁?」 陆焕顺口问了一句,再次跟陈凯确认陈玥瑶的手机定位是否在这边。 「越昙十三号的那位房主,顾博士的小叔叔和一个男人。进了714包厢。」 陆焕眉头一皱,「还没有看见陈玥瑶吗?」 「还没、」 扬子还没说完,就看见陈玥瑶从714 包厢里走了出来,脸色十分难看。 紧接着那个顾伯谦带着的那个男人也走了出来,黑着一张脸,面色十分难看。 后面紧跟着顾伯谦狼狈的追了出来。 「不是,小白,你听我解释……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给我塞号码,我没勾引她真的!」 引得众人的目光风纷纷落在了他们身上。 陈玥瑶倒是一脸无所谓,挑衅的望着白樾笑着。 白樾冷笑一声,走到陈玥瑶跟前。 「这么喜欢吃别人吃剩的东西,我建议你可以去隔壁洗脚城,那里可是你的天堂。」 陈玥瑶脸色倏地一变,变得特别难看。 白樾随即冷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顾伯谦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陈玥瑶,追了出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的一进门就倒在了自己身上,更不理解这看上去年纪小小的女孩,实际上是个老手呢?各种暗示似的摸来摸去,甚至起身后还在顾伯谦胸前的口袋里塞了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陈玥瑶站在门口,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看样子气得不轻。 「陆副,可以准备抓捕了。」 说完扬子起身不动声色的往门口走去。 陈玥瑶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似乎是想什么出神了。 陆焕带着人进来时,陈玥瑶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陆焕带人按在了门口。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不明所以的群众已经开始拿起手机拍照了。 扬子连忙跑出去维持秩序。 「放开我——」 陈玥瑶的脸突然扭曲了起来,挣扎着想要挣脱陆焕等人的桎梏。 「不许动!叫什么名字!」 陆焕厉声呵道。 陈玥瑶突然开始发疯,一遍疯狂挣扎着,一边嘴里疯狂地喊着。 「你敢出卖我——你对得起我妈吗!冯袁军——」 陆焕听到这个名字一愣,意料之外的收穫来了。 他暗示压着陈玥瑶脖子的警察将手松开一点。 只见陈玥瑶感觉到脖子上压力的减轻,迅速四处张望着,仿佛是在找冯袁军。 陆焕基本上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后,就抬手亲自将陈玥瑶铐上带到了车里。 扬子则留下来负责给店里的一些与陈玥瑶关系好的员工录一些口供。 上了车的陈玥瑶还在发疯,陆焕有些招架不住,耳膜几乎都要被陈玥瑶喊穿。 穿插着来电铃声让陆焕头痛不已,下车接起了电话。 「喂,陈凯,怎么了?」 没想到电话那头想起的是裴映川的声音。 「记得廖雪吗?徐岩的妻子。」 裴映川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个人信息。「她也在这个论坛贴下留了评论,且和陈玥瑶有过联繫。」 陆焕眉头一皱,「你是说,徐岩的死,廖雪也有份参与?」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那要传唤吗?」 裴映川点了点头,「明天是最后一天了,今晚加个班,这件事情明天必须有一个了结,我们明天需要发通告了。」 陆焕敲了敲副驾驶的窗子。 「你们先带着陈玥瑶回去,压到审讯室让他冷静冷静。」 陆焕招唿了一下后面的车。 「来两个人跟我去津京医科大附属一院。」 …… 「抱歉,我们这里有规定,只能留一个人陪床。」 廖雪看着苦苦哀求的萧徵和威廉两人,有些头疼。 「而且顾先生。」 廖雪严肃的看向顾郁的方向。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需要休息,明天您还要继续化疗呢。」 「亲爱的南丁格尔……」 廖雪举了举手,「打住,我觉得这位先生比您看上去要会照顾人一些,今晚就让这位先生陪护吧,来来来,我送您出去。」 第120页 说完就拉着威廉向外走去。 威廉十分不舍的回头,做作地挥泪告别。 「哦,郁。我会十分想念你的,亲爱的……」 廖雪嫌弃的看了威廉一眼,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快走吧。」 看着关上的房门,顾郁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今晚委屈你了师哥,在陪护床上睡一宿。」 萧徵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放心,没事,我这人睡眠质量好,在哪里睡觉都没有问题。」 顾郁有些愧疚的看着萧徵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窝在小小的床上。 看着萧徵躺下后不到两分钟传来的唿吸声,顾郁有些哭笑不得。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他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把这件事情告诉陆焕,但绝对不能是现在。 姜老师的死是陆焕这些年身上为数不多的逆鳞,如果现在让他知道了,他未必会沉得住气不去找卫云殇。 而对于顾郁来说,这件事情的源头,或许就是自己。 如果说卫云殇杀自己的母亲是因为对父亲的嫉妒和对母亲的求而不得,那他杀害姜老师的原因或许就是为了自己。 仔细想来。这些年来,卫云殇好像一直致力于夺走自己身边的所亲所爱。 然后由他自己来顶替他们的位置。 顾郁隐隐感觉他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联繫了起来。 这也就能够解释了,为什么卫云殇会在上次冯袁军一案被调回兰海市局和省厅的时候,带头联名签署了冯袁军的精神鑑定报告。 这个在省厅里一直走漏风声,阻碍办案的人或许就是卫云殇。 当年林政峰和王晓力接到的通知八成也是卫云殇散播出去的。 卫云殇跟冯袁军一定有什么合作或者交易关系。 能让卫云殇主动牵头一众顾问组,说明他一定有什么要命的把柄被冯袁军捏在了手里。 只要抓到冯袁军,这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了。 顾郁悄悄起身走进卫生间,拨通了陆焕的电话。 陆焕在路上接到顾郁的电话有些意外,毕竟已经是深夜了,陆焕担心顾郁是不是身体出现了状况或者有什么急事,连忙接起了电话。 「怎么这么完了还不睡?有心事?」 听到陆焕哼引得一瞬间,顾郁看向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 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说了一句、 「我想你了。」 陆焕一愣,看着驾驶位和后座的几个小崽子看着自己调笑,陆焕有些不好意思,忙往窗边缩了缩。 「我也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顾郁喉头一哽,连忙扯开了话题。 「还不知道呢,对了,你们抓到陈玥瑶了吗?」 陆焕点了点头,「抓到了,刚刚抓到的,她被捕时嘴里喊着冯袁军的名字,我估计这中间还有什么事情使我们没有查到的。」 顾郁思索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吧,你先忙着,记得别太累了。」 「所以你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 「关心一下案情嘛。」 「那你不关心关心我?」 顾郁有些好笑地说,「陆副,关心案情就是在关心你啊,案子破了,你也可以回家休息了。」 陆焕看着窗外的霓虹灯,虽然已是深夜,但马路上依旧有小情侣在牵手压马路。 陆焕看着十分眼热,有些忍不住的说,「那等这个案子结案了,我去兰海找你好不好?」 顾郁脸上的笑容勐地一僵,随即开始搪塞起来。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去了,这边估计也快完事儿了,你不用过来了,案子结束了你就回家好好休息两天,等我回来。」 陆焕有些失落,「好,那我等你回来。」 「拜拜。」 顾郁挂断电话后,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他实在是睡不着想要出去逛逛,看着睡得正香,开始打小唿噜的萧徵,有些庆幸,有些心疼。 庆幸自己不是什么要命得病,不然就以萧徵现在的睡眠状态,自己半夜死在病床上,萧徵都不一定会醒。 心疼今天萧徵为自己忙前忙后跑了一天,哪有什么沾枕头就着,不过是白天累的太厉害了而已。 顾郁拿上自己的长呢子大衣挂在臂弯,悄悄出了房门。 廖雪坐在护士台看着他,有些无奈。 「顾先生,您怎么还没休息啊?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您必须要休息,否则让明天的化疗您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顾郁刚想开口就看见了瞥见了站在电梯口楼梯间那一抹瞬间消失的身影。 顾郁内心瞬间警铃大作,是卫云殇。 将呢子大衣甩在护士台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顾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了出去,那人直接顺着安全通道消失在了漆黑的楼梯间。 顾郁没有一丝犹豫,直接顺着楼梯间追了下去。 声控灯忽明忽暗的亮着,晃得顾郁眼晕。 「卫云殇——你站住——」 顾郁一边下楼一边喊着,声音凌冽的响彻在安全通道里。 他没有看见人,但他听得到脚下的声音。 直到顾郁追到一楼冲出了住院部大门,都没有看到卫云殇的身影。 顾郁穿着单薄的病号服无助的站在住院部门口,身上宽大的病号服飞凤吹得唿唿作响。 第121页 他感觉不到冷,此时此刻他觉得心寒大过于身上的寒冷。 今晚卫云殇出现在这里说明了一件事情,他知道威廉来过了,他是来确认自己的记忆是否恢復了的。 顾郁有些懊恼的锤了锤头,他中计了。 失落的转身望向马路,却让他瞬间浑身僵硬。 陆焕震惊的站在附属一院住院部的门口看着顾郁。 车远远开过来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瘦弱的小光头站在门口,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孩不睡觉跑出来了,没想到居然是…… 顾郁瞬间浑身僵硬发抖,不知道是不是冻着了的缘故,他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的打颤。 「顾郁——」 陆焕看着剃着光头,穿着病号服的顾郁,失声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顾郁回神过来的瞬间,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瞬间转身跑了出去。 他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陆焕,他还没有准备好让这样的自己面对陆焕。 顾郁眼瞎就只有一个念头, 逃走,逃到一个陆焕找不见的地方。 看着顾郁向大马路跑去,陆焕呲目欲裂,「顾郁——」 顾郁刚刚追下十六楼就几乎已经花光了所有的体力,哪里跑的过陆焕。 陆焕在顾郁沖向人行道的瞬间一把将人扯回了自己怀里,跌坐在地上。 顾郁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头不敢看陆焕。 看着顾郁的样子,陆焕心中已经有了最不好的打算。 陆焕掰着顾郁的头将他的脸抬起来对着自己,轻声哄着。 「怎么了?这是?」 两天没见,顾郁的脸就憔悴了不少,白里透着灰,看着都不像活人。 陆焕心疼不已。 顾郁看着陆焕的脸,积攒了几天的害怕与恐惧瞬间涌上心头,鼻子一酸。 陆焕猝不及防的被顾郁抱了个满怀,力道大的仿佛要将自己融入骨血。 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人瑟瑟发抖,陆焕才反应过来顾郁没有穿衣服。 想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顾郁披上,却挣脱不开。 只好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轻轻的搓着后背。 声音里是微不可查的颤抖。 「怎么了宝贝?」 顾郁单薄的身板在陆焕的怀里剧烈的颤抖着,陆焕感受到颈窝的一片湿润,耳边传来怀里人不住的抽泣声。 颤颤巍巍说了一句, 「哥,我好想你。」 第58章 (大结局倒计时3) 周围凌冽的寒风让陆焕很快意识到不能再这样失控下去了。 他揽着顾郁奋力地站起身, 将顾郁直接裹在自己宽大的大衣里,站在顶风处为顾郁挡风。 没有质问,没有争吵, 陆焕只是静静地抱着顾郁任他发泄。 在医院门口看见顾郁的那一剎那,他就知道了这几天顾郁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他病了, 病在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剃掉了自己最喜欢的头髮, 陆焕不知道顾郁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他这几天一定是害怕极了。 顾郁抱着陆焕,拼命地汲取着陆焕身上熟悉的味道和令他无比心安的安全感。 这两天他在医院里,经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崩溃、濒死与重生。 无数个精神崩溃的时刻。他都想陆焕想到崩溃发疯。 「哥……」 「嗯,我在呢。」 陆焕迅速抹了自己的眼角, 拍了拍顾郁的后背。 「宝贝儿,你穿的太薄了, 咱们回去好不好, 不然明天你会感冒的。」 顾郁没有抬起头, 只是默默地说了一句。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陆焕苦笑出声, 「你现在这样的情况你让我怎么忍心跟你发脾气啊?嗯?」 顾郁红着眼睛抬起头,轻轻踮脚吻上了陆焕冰冷的唇角。 「我爱你,所以不要生气了好吗?」 陆焕低头浅啄了一下顾郁已经冻到冰冷的鼻尖, 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顾郁身上。 「看你表现。」 陆焕看着堪堪拖地的衣服,无比庆幸今天自己穿了长外套, 顾郁不用冻腿。 「本来是来找廖雪回局里配合一下调查的, 他们估计以已经上去了,咱们也上去吧。」 陆焕牵着顾郁的手朝着医院方向走去。 刚刚顾郁一时失控, 竟然从住院部大门口跑出了一千多米,跑进了人家的教学楼区域内。 顾郁有些心疼地低头看着陆焕拖着地的大衣。 「哥, 你要不还是把大衣穿上吧。」 陆焕倒是没所谓,低头给车上的几个小同志发去了信息询问情况。 「怎么了?」 陆焕有些疑惑地侧头看着顾郁。 顾郁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提了提拖在地上的衣服。 「衣服脏了。」 陆焕笑着看他,「衣服而已,又不值钱,脏了拿回去洗一下就好了,洗不干净就丢了。」 「哥,你们为什么来抓廖雪?」 顾郁有些奇怪地问。 「因为我们在陈玥瑶和许佳琪母亲王琴联繫的论坛里,找到了廖雪的帖子。她也曾经和陈玥瑶有过接触,所以徐岩的死和她有没有关系暂时还不能下定论。」 「其实廖雪也很可怜的。」 顾郁嘆了一口气,这两天在医院也没少听到那些护士三三两两的扎堆讨论廖雪死了丈夫的事情。 第122页 叫好的占大多数,但只有他看得出来,其实廖雪对于徐岩的死是非常非常复杂的 。 有伤心、有解脱、但更多的或许是压力。 「徐岩一死,意味着家里的两个孩子的重担全部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廖雪的婆婆本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只怕是不会给他们娘三个什么好脸色看。」 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生下两个女儿的压力,只有女人才知道。 廖雪又不是个太厉害的狠角色,只怕徐岩死后她们娘三个连徐岩的房子都拿不到。 走到医院大厅之后,顾郁发现廖雪焦急地拿着他的外套站在门口等他。 一开口就是焦急地斥责,「顾先生!您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您的身体还很虚弱,你需要休息而不是这样死命的折腾。」 目光落到顾郁身边的陆焕时脸色一变。 「陆警官?」 廖雪的记性很好,即使只见过一面,她也清晰地记得陆焕的警官证上写着什么。 陆焕点了点头,「我们上去聊吧 。」 三人进了电梯,顾郁站在中间有些忐忑,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和陆焕说自己患病的事情。 果不其然,按完楼层陆焕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廖雪。 「廖护士,我爱人的病情怎么样?目前还稳定吗?」 廖雪震惊地打量了两人一眼,「你们是……」 顾郁正犹豫着怎么回答,没想到陆焕却直接开口承认了。 「没错,顾郁是我爱人。」 「哦,」 廖雪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有一点失态。 「顾先生的病,算是白血病分型里较轻的一类,也是治癒率相较来说最高的一类。顾先生的检查报告情况还都算比较稳定,所以只要按部就班化疗,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听见廖雪说出白血病三个字的时候,陆焕的心勐地一颤。 顾郁感觉到陆焕的反常,没有看他的脸,只是默默的攥紧了陆焕冰凉还有些发颤的手。 「只是顾郁先生的身体状况不大好,今天化疗反应也是比较强烈的。」 「他今天都出现了什么反应?」 陆焕侧头看向廖雪。 廖雪看了一眼顾郁的光头,轻声说。 「其实也还好,都是一些比较正常的反应,例如噁心呕吐脱髮一类的。」 陆焕心疼的看着顾郁苍白的脸。 「他一期化疗要做多久?」 「正常的话是二十一天,但具体天数要根据他的个人情况来定,明天您可以问问他的主治医生。」 几人上楼时才看见站在护士台的几名警察。 陆焕也亮出了警官证。 「廖雪,我们找到你的丈夫徐岩了,现在需要您去市局配合我们调查。」 廖雪忽然愣住了,声音颤抖着说。 「你们真的找到他了?」 陆焕点了点头,「所以现在我们需要你去市局认领一下你丈夫徐岩的尸体,顺便配合 一下我们的调查。 」 「……好,等我交接一下工作。」 廖雪转身叮嘱两个小护士,并打电话招唿自己熟识的护士来替班。 「请再等一等,我们这边的护士晚上都要看着的病人都不是轻症病人,要随时应付突发状况,人手本来就不够,替班护士等下就来了。」 陆焕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廖雪嘱咐他们安静,就转身进到了顾郁对面的病房。 顾郁拉着陆焕的手走向了自己的病房。 「找椅子让他们休息一下,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陆焕点了点头,随机跟着顾郁朝病房走去。 顾郁进屋点开灯的一瞬间,睡在架子床上陪床的萧徵倏地坐起了身,睡眼惺忪的看着门口的两人。 「嗯?小郁,你怎么在那儿啊?你没睡觉吗?」 陆焕脸瞬间黑了个透,不顾顾郁的抓拦,快步走进屋里巡视着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像只巡视自己地盘的狼。 萧徵头脑发懵的看着站在他面前跟个电线桿似的陆焕,「请问您找谁?」 「你又是谁?为什么睡在我爱人的房间里?」 顾郁连忙拉住快要扑上去的陆焕,把人往自己身后扯。 「他是我师兄,刚从英国回来没多久,我还没来得及介绍你们认识。」 陆焕面色铁青地看着顾郁。 「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萧徵缩了缩脖子,虽然大脑尚未清醒,但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此刻好像并不适合留在这里。 「啊,那个、你们先聊,我突然想起我的手机没电了,充电器在车里,我去取一下哈。」 说完不顾顾郁地阻拦,披上衣服急吼吼的出了门。 陆焕有些嫌弃的把萧徵用过的被子枕头扔给在沙发上,有把顾郁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自始至终陆焕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顾郁有些不安地看着他,伸手抓住了给自己掖被子的手。 「陆焕,你别生气了,刚刚那个真是我师兄,他是今天下午过来看我,见我没有人陪床才留下来照顾我的。」 陆焕神色复杂、满眼失望地看着顾郁,「所以你宁愿告诉一个外人你生病了,你都不愿意告诉我。」 「顾郁,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今天这件事情必须要讲清楚,这一晚上接连的冲击已经让他身心俱疲。 第123页 即便两人之间已经恢復了如恋人般我亲密的关系,但他始终没有的等到顾郁的一句承诺。 顾郁捏着陆焕冰冷地指尖,犹豫着说, 「我把你当成我这一辈子最爱的人。」 顾郁跪在床上紧紧地抱住陆焕。 「陆焕,这一辈子我如果要选择一个人跟我走到老,这个人一定会是你,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的怀疑,」 「所以呢?你现在已经选择我了吗?」 陆焕忐忑不安的感受着耳畔的唿吸声。 「是,我已经选择了你,我们复合吧。」 陆焕反手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后怕的红了眼眶。 「所以你以后无论任何事情都不要瞒着我了好不好,你不要吓我。」 顾郁笑着点点头,起身看着他,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医生说我的病不太严重,按部就班化疗的治癒率是很高的。」 陆焕环视着病房,起身给顾郁烧了一壶热水。 「你到底是什么病?」 「急性髓系白血病m3。」 「要让老裴他们知道吗?楚樨很担心你,他之前就看出你的不对劲了,还商量着给你找他的大学同学。」 顾郁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说吧,记得跟他们说不是太严重,让他们别太担心。」 走廊路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顾郁听着像是在门口,就好奇起身拉开了房门。 一开门就看见隔壁病房的老太满脸通红地躺在急救床上,廖雪和几个护士推着病床就往外走,穿着便装匆匆赶来的林烨稚从走廊另一侧飞奔而来。 「这是怎么了?」 顾郁焦急的看向廖雪。 「心衰,快,转抢救室,去问问icu还有没有床位。」 陆焕看着被推着走人事不省的老太太,脸上血色逐渐褪去。 顾郁关上门,转身看着陆焕,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任何话语,只是紧紧的抱住了彼此。 「等下替班的护士来了,你就把廖雪带回去吧,这个案子或许今晚就回有结果了。」 陆焕点了点头,用冒出胡碴的下巴蹭了蹭顾郁的脸。 「嗯,那我出去守着了,你照顾好自己,明天查完这个案子,我就请假过来陪你。」 「好,注意安全,还有……注意卫叔叔。」 陆焕疑惑地看了顾郁一眼。 「什么意思,你不是很信任卫云殇吗?」 顾郁眸光闪烁,片刻后摇了摇头, 「现在省厅内部有些问题,可能跟冯袁军有关系,有些事情还是尽量先不要和卫叔叔说了。」 陆焕点了点头,有些疑惑。 「说来也奇怪,卫云殇的调令昨天就到市局了,可是他到现都没有到市局去报导。」 「这个你先不用管了,我来处理,你们先需要帮我一件事情。」 「什么。」 顾郁双眸闪着寒光,眼神里早已没了往日的崇拜与温情。 「帮我去查卫云殇在津京市所有的地产,根据之前他联名签署冯袁军精神鑑定报告的行为来看,他是值得怀疑的。」 陆焕看向顾郁的双眸,有些意外。 「你怀疑卫云殇和冯袁军的事情有关。」 「不止,我怀疑当年给林政峰和王晓力也是他做主放走的,你不知道,那时候卫叔叔还不在省厅,而是在兰海市局。」 顾郁抓着陆焕的手,「兰海市局有没有传来全锦隆更详细的口供,关于冯袁军的。」 「有,江队和孟副队来这边的时候,把所有相关资料全部都调来了。」 陆焕看着外面的动静,「你想要我等下发给你,我得先去抢救室那边等廖雪了。」 顾郁沉默了一瞬,抬头看着陆焕。 「我跟你一起回市局,天亮之前,一切都会有结果了。」 第59章 (大结局倒计时2) 「不行。」 陆焕想都没想, 就拒绝了顾郁的提议。 「你的身体还没好,案子交给我。」 顾郁摇了摇头,「我一定要回市局, 我有把握,天亮之前, 会让所有真相浮出水面。」 说完自顾自的穿上了自己的大衣, 拉着陆焕走出了病房, 直冲抢救室走去。 两人走到门口时, 正巧撞见廖雪脸色十分难看的从抢救室走出来。 走到几人旁边轻声说。 「好了,我们走吧。」 陆焕下楼时遇见了正巧上来的萧徵。 萧徵看着顾郁整装待发的架势,有些担心地问。 「你是有什么事吗好?大晚上的出去。」 「我们需要去趟市局,」 顾郁还没开口, 陆焕就接过了话茬,尊敬地看着萧徵, 伸出了手。 「陆焕, 顾郁的爱人。刚才很抱歉, 我对你的态度不太好。」 萧徵调笑地看着两人, 随意地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不打紧的。」 顾郁突然转头看着陆焕问。 「你来的时候开几辆车来的?」 陆焕疑惑地望向顾郁,有点不明白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一辆啊, 怎么了?」 顾郁转头看向萧徵,「师哥, 你能不能把车借给我们一下, 我们帮你打车离开这里。」 萧徵把钥匙递给了顾郁,「没问题, 我在附近找个酒店休息就好。」 第124页 陆焕掏出手机发了个消息,随即转头对萧徵说。 「师哥, 这里往东不到一千米是洛菲斯,报我的名字就好,直接去那里吧,离得近也更方便一些。」 「没问题,你们忙,我先撤了。」 萧徵摆了摆手转身顺着安全通道慢慢悠悠地下了楼。 「洛菲斯酒店是你的?」 顾郁有些好奇地看着陆焕。 「以前不是,自从那晚你在洛菲斯『私会』师兄的那一刻起,它就是我的了。」 陆焕无所谓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机屏幕,「话说你要车干什么?」 「让他们带着廖雪先走,我们路上谈谈,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你。」 看着警车渐渐消失在地下车库地尽头,顾郁也转身上了萧徵的车。 陆焕看着顾郁坐进驾驶位,皱了皱眉。 「你会开车?」 顾郁有些好笑的看着陆焕,「我都二十六岁了,驾照考完都两年了,我为什么不会开车?」 陆焕始终持怀疑的态度,坐在副驾默默勒紧了安全带。 「诶,这车怎么打不着火啊?」 「哪个是油门来着?」 车勐的向前一个急剎,陆焕的脑袋差点撞到前玻璃上。 顾郁有些尴尬的握着方向盘笑着。 「这是个意外你信么?」 陆焕抱臂满脸黑线地看着顾郁。 「你给我下来。」 顾郁为了路上所有人民生命安全,果断的下了车把驾驶位让给了陆焕。 陆焕上车后熟悉地点着了火。 「你不认车的吗?我一换别人的车就不会开了。」 「这车我开过几次,在地下车库落灰呢。」 萧徵开的是一辆牧马人,顾郁没想到陆焕还会买这个价位的车。 「你们大少爷还会买这么便宜的车。」 「便宜?那你买一辆试试。」 想想自己单薄的钱包,顾郁果断地闭上了嘴。 「陆焕。」 「嗯?」 「我要说正事了。」 顾郁敛起脸上轻松打趣的笑容。 「第一件,当年姜老师遇害前的一段时间里,她有没有和什么陌生人接触?」 陆焕转头看着顾郁,「你是什么意思?」 「回答我。」 「我好像没有听说过什么……」 陆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速突然快了起来。 「不对,那段时间因为学校里她班上的一个小男孩闹抑郁症,所以我妈那段时间经常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因为那个小男孩是外地人,父母不在本地,所以我妈极其的重视,就怕他在学校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一直都有积极带他去治疗这个疾病。」 顾郁眸光闪烁的看着陆焕,有些着急地问。 「那你知道当时姜老师找的是哪个医院的心理医生吗?」 陆焕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那段时间在学校住校,只有周末才会偶尔回家,你知道的。只是隐约听我妈提起,好像是个什么心理谘询室……」 顾郁心一沉。 「第二件事情,我们在越昙十三号抓捕全锦隆的那个晚上,郑淮阳遇害前,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其他的东西。」 陆焕想起了那个抓捕全锦隆时,角落里那个若有若无一闪而过的身影。 「我——」 陆焕有些犹豫,他不敢说自己看到的一定是个人,毕竟那天状况实在是太复杂了。 天色又那么暗,他是不是眼花了都未可知。 「我不确定,我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了个人影。」 顾郁看着路口的红绿灯,沉思了半晌,还是决定跟陆焕坦白。 今晚要查到卫云殇的信息,他还需要市局的帮助,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恐怕很多事情都不能有结果。 「陆焕。」 「嗯?」 陆焕将车停在路口,看了一眼红灯,转头看着今晚有些奇奇怪怪的顾郁。 「你今晚到底怎么了?」 「我想起8·15连环杀人案兇手的样子了。」 陆焕瞳孔骤缩,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郁,喃喃说。 「什么?」 顾郁抬起头正视着陆焕的双眸。 「我全都想起来了,包括姜老师的遇害现场。」 「我也知道了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是卫云殇。」 陆焕紧紧抓着反向盘,脸色铁青。 顾郁突然有些不敢转头看陆焕。 「卫云殇当年在我父母之间挑拨伪造了一份亲子鑑定,并成功利用那份亲子鑑定将我和我母亲玻璃出顾家。」 「顾家?」 陆焕心头一跳,不会是那个顾家吧。 「你父亲是……恆旭集团的顾伯渊?」 顾郁点了点头,「但我父亲并不知道那份亲子鑑定是伪造的,所以我和我母亲就扫地出门了。自那之后卫云殇疯狂的追求我妈,企图和她在一起。」 「但我母亲是一个性格蛮刚烈的人,即便他做出了终身不要孩子只把我养大成才的承诺,我母亲也没有选择他。」 「最后恼羞成怒,用□□杀了我母亲。」 顾郁有些自嘲地靠在背倚上笑着 ,愧疚的看着陆焕。 「姜老师的死或许真的与我有关系,哥……」 顾郁的声音里带着忐忑、害怕、以及惴惴不安的心情。 第125页 「这件事你没有错,是卫云殇伤害了你骗了你,我不怪你。」 陆焕趁着等车间隙侧头看了一眼顾郁。 他怎么捨得怪他,自己敬爱多年视若生父的养父转眼间就变成了自己的杀母仇人。他都不敢相像顾郁恢復记忆的瞬间有多么的崩溃和难以接受。 「别怕。」 陆焕安慰似的摸了摸顾郁有些扎手的发顶,没有长发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不习惯。 但无论怎样,人还在他身边就好。 顾郁泪眼婆娑地看着陆焕,愧疚的说。 「对不起,如果我当时没有追你,或者我再小心一点,姜老师就不会死了。」 陆焕摇了摇头,「你追了我,可也是我自己同意我们才在一起的,这件事情赖不到你头上。」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顾郁抽出储物箱的抽纸擦了擦眼角。 「查,陈玥瑶被抓了,就意味着冯袁军暴露了。卫云殇有把柄被抓在冯袁军手里,所以一定会想尽办法地处理掉他。卫云殇的手机早就关机了。」 顾郁拿出手机拨通了裴映川的电话。 裴映川此时正看着陈玥瑶在审讯室里发疯,对着所有人张牙舞爪,对冯袁军破口大骂。 「餵顾郁?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裴队,我现在正和陆焕赶往市局的路上,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帮忙。」 裴映川有些疑惑,顾郁明明去出差了,这会儿怎么又在陆焕车上了。 「你说,」 顾郁和陆焕对视了一眼, 「首先,我需要您帮我查一下省厅心理顾问卫云殇的所有个人资料和他在津京市所有的房产。」 「其次,我需要您帮我查一下越昙十三号上一任房主的所有的个人信息以及名下不动产。」 「再者,我需要您将全锦隆在兰海市局所提供的所有口供都交给我。」 「最后,请全力追捕冯袁军的行踪,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 裴映川瞬间感觉不对劲,「顾郁,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焕拐了个弯将车停在了路边,「告诉映川吧,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顾郁点了点头。 「裴队,我想起8·15连环杀人案的兇手了,是卫云殇。」 「什么?省厅的那个心理专家,你的养父,是制造8·15连环杀人案的兇手?」 裴映川简直惊掉了下巴。 「没错,且他一直与冯袁军有联繫,所以我怀疑,冯袁军一案中或许会与他有牵扯,甚至是这么多年暗中的推波助澜。」 裴映川非常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这件事情需要上报林局。」 「没问题,但请您尽快帮我查一下卫云殇的行程记录和在他名下在津京的所有不动产居所。卫云殇和冯袁军有勾结,现在陈玥瑶被抓,冯袁军已经暴露了,难保卫云殇不会为了自保而对冯袁军动手,所以我们要尽快抓到他。」 「好。」 陆焕侧头看着顾郁,从顾郁跟他坦白的那一刻开始,他能够从顾郁的一字一句里听出小心翼翼和安全感缺失。 他知道的,顾郁在害怕,害怕自己会因为卫云殇和他的关系而与他疏远甚至分手。 可这件事情,理论上来说最大的受害者其实是顾郁。 他从小到大的生活里一直都充满了背叛和失去。 就连自己也曾因为一时之怒放开过他的手,以至于两人七年的时光就这样虚掷。 陆焕伸手将缩在副驾驶仿佛等待被宣判的顾郁轻轻揽在怀里。 「别怕,我在呢。」 顾郁靠在陆焕的颈窝里点了点头,再三犹豫,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陆焕有些好笑,低头用下巴从顾郁的鼻子。 「这件事情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的是生病了不告诉我,欺骗我,甚至是想瞒着我独自去处理卫云殇的事情,我说的没错吧。」 顾郁倏地抬头,有些意外的看着陆焕。 「你怎么知道。」 「你要辞职那天,你知道是我重启了8·15的案子以后的反应,足以说明问题。」 陆焕胸有成竹的看着顾郁,「你很早就开始怀疑卫云殇了吧。」 顾郁释然一笑,点点头看着陆焕。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从卫云殇带头联名签署冯袁军的精神鑑定报告的时候,我就怀疑他有问题了。」 顾郁双眼闪着寒光看向窗外, 「那天晚上楚樨被劫,你和裴队去找他的时候,我突然发病,鼻血流了一地,后来我就失去了意识,但仅仅过了几分钟我就清醒了过来,只是头晕的厉害没有什么力气,所以我就打算闭目养神等你回来,」 陆焕心疼地看着顾郁,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结果没到五分钟卫云殇就从林子的深处走了出来,不是我们来的方向,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在林子里有另外一条可以穿梭的路。」 「然后呢?」 顾郁忽的咽了下口水,似是有些后怕。 「然后卫云殇蹲下身,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猜他想一了百了解决了我然后装作姗姗来迟,这样既解决了我,这个世上唯一见过8·15连环杀人案兇手脸的人。还可以把我的死推到陈玥瑶的身上,然后洗脱自己的嫌疑。」 第126页 「只是他没有料到,陈玥瑶已经和冯袁军闹翻决裂了。」 陆焕听的心惊肉跳,「他掐住了你的脖子,然后呢?」 顾郁摇了摇头,「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就在我忍不住开始想要反击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我母亲,然后我当着他的面叫了一声妈妈,可能是出于对我母亲的愧疚或者是他一时的心软,他并没有杀了我,而是放了我。」 陆焕忽然扒开顾郁的领口查看着,发现了几道青紫的手印。 「疼吗?」 顾郁笑着碰了碰,「没事儿的,早就不疼了。青青紫紫的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再说了我就是这样的体质你还不知道吗?」 叮—— 陆焕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顾郁直起身拿过陆焕的手机,「密码。」 看着顾郁有些可爱的模样,陆焕没有忍住低头凑过去讨了个香 。 「我们在一起的那天。」 顾郁没有任何犹豫的输入了一个数字,手机瞬间解锁。 陆焕满意的看着他,「记得这么清楚。」 「和你有关的事情,我一件都不会忘。」 顾郁有些骄傲的扬起头,「你刚刚为什么不亲嘴?」 「啊?」 陆焕一瞬间空耳,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问你为什么不亲我的嘴,你是嫌弃我晚上没刷牙吗?」 陆焕连忙摆手解释,「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那你为什么不亲我的嘴。」 陆焕无奈的在顾郁唇边浅啄了一下,就是没有深入。 「祖宗,你在生病,还是白血病,你现在可经不得任何感染,不是我嫌弃你,我是嫌我自己不够干净。」 顾郁听完解释似乎是好受了一点。 「老裴说什么了?」 顾郁点开陆焕和裴映川的聊天框。 『陈玥瑶情绪失控,招架不住,快把顾郁带来。』 「陈玥瑶的情绪不大对劲,我们快去瞧瞧。」 陆焕却没有开车,只是突然回头看着顾郁,抓着他的手。 「你跟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一个人去找卫云殇,我可以陪着你,但你绝对不能一个人出去找他,知道吗?」 顾郁思索了一瞬,点了点头, 「好,我和你保证。」 …… 「放开我——」 「冯袁军你个杂碎!有本事你出来啊!你就是这么对我们母女的是吗——」 「混帐!」 顾郁和陆焕匆匆赶到市局审讯室时,裴映川正头疼不已的扶额。 「现在是什么情况?」 裴映川看见顾郁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宛若看到救命稻草一般。 「顾郁,你可算来了,她已经要把天花板都喊破了,我和预审的兄弟都已经进去几轮了,根本就不让我们说话也不配合,嘴里就骂着冯袁军,也不知道冯袁军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顾郁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拿起监听耳机赛道耳朵里,对着陆焕摆了一个手势。 「知道了,放心,你去吧。」 裴映川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 「顾郁刚才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说的那些正在查了吗?」 陆焕看着慢慢推开门进去的顾郁,在监听室内开了公放。 陈玥瑶看见顾郁的一瞬安静了下来,忽然又有些兴奋的看着顾郁。 「我见过你。」 顾郁也笑了笑,「是啊,我们见过,我去蓬山雅居订餐的时候,你还往我的外卖袋子里塞过电话号码呢。」 审讯室的两人一头雾水,但好歹陈玥瑶冷静下来了,可以沟通了。 顾郁抬头看了看审讯室里的监控,「今天坐在这里,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玥瑶突然诡异的笑了一声, 「有啊,好多,而且多数与你有关。」 顾郁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陈玥瑶笑了笑, 「我以为你当初会给我打电话呢……不然我们可以私下好好聊一聊。」 「现在聊也不迟,」 顾郁冷笑一声,「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知道啊,我不过是杀了几个人渣而已,怎么你们警察不管,我还不能伸出正义之手吗?」 陈玥瑶无畏的看着顾郁。 「你是想说你在见义勇为?」 「不然呢?报了警你们警察不管,上法院打官司法院不判,那我们只能别无选择的选择自己动手啊。」 「冯袁军和你是什么关系?」 顾郁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腕錶上的数字,食指指尖有些不耐的敲了敲桌面。 看着对面陈玥瑶依旧衣服无所畏惧的样子。 顾郁冷哼一声。 「你不说,那我来说。」 顾郁把脖子上的项鍊轻轻扯下缠在自己手上,将太阳花纹露搭在手背上露在外面。 「冯袁军是你的父亲,而是你母亲陈艷娟是冯袁军的情人吧。」 顾郁探究的目光落在陈玥瑶脸上,陈玥瑶此刻脸色大变。 「你知道?」 顾郁眉头一挑,知道自己猜对了。 「所以呢?接下来是要你自己说给我们听,还是我来讲给你听。」 顾郁站起身,靠近陈玥瑶后低下身。 第127页 「这两种性质,可完全不一样啊。」 顾郁贴近陈玥瑶的耳边,「你要清楚,此时此刻你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你在这里坐着他却要在外面逍遥法外,你就不恨?」 陈玥瑶抬起双眸看着顾郁,僵直的身体瞬间弯了下去。 「冯袁军和我母亲是毒友,他们在一起做过一段时间炮友后生下了我。」 陈玥瑶悲戚的看着顾郁,双眼猩红。 「你知道吗,冯袁军就是个骗子,他玩儿过的女人不计其数!死在他手上的女人更不计其数!」 「我妈怀了我之后就想安定下来,那时候冯袁军才刚刚开始修建那条通道,你们知道吧,越昙十三号。」 「他骗我妈说,生下我后就会和她结婚,然后他那段时间联合兰海市局的犯罪心理学顾问卫云殇扩建自己的队伍,将众多通缉犯通过各种渠道安置在越昙十三号的原址上,也就是槐花胡同。」 「他们要这些通缉犯干什么?」 顾郁皱眉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冯袁军那时候缺钱,他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替一些有权势的人剷除异己,收取高额佣金。然后再分成给下面的人。后来又开始涉及境外的一些人口贩卖生意,他也装模作样的镀了层身份,说是什么心理学专家还开了个心理诊所,其实那就是他俘获女人玩儿女人的地方,去过那里的大多数女人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遭受了侵犯,后来大多都变得神神叨叨,疯疯癫癫。」 「那个张春瑶,就是血淋淋到例子!」 「我帮廖雪,帮王琴,帮过那么多女人。我就在想,凭什么女人的生死要握在男人手里,我们难道就不能做回自己的主?我们是独立的个人,而不是依附在某男人身边的附属品!」 「那你也不能杀人!」 顾郁看着眼前二十多岁的女孩儿,有些无奈与焦心。 陈玥瑶不解的看着顾郁,后又释然。 好像她放弃了试图与一个男人讲清保护女人是为了什么。 陈玥瑶仰天大笑, 眼里仿佛带着能够烧毁一切的復仇火焰。 「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们?顾警官,你知道吗?那些女人们哪怕被家暴致死,她们的老公才判过失杀人罪!」 「凭什么?」 陈玥瑶红着眼眶看着顾郁,大声地嘶吼着。 「凭什么——」 「我妈那样爱着冯袁军,事事顺从,唯他马首是瞻,可最后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因为管理罪犯居住的地方不善被人玷污,最后冯袁军亲手杀了她!」 「那你也不能杀人。」 顾郁认真地看着陈玥瑶, 「你知道,你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我相信她这辈子最希望的事情就是你活得开心,而不是坐在这里。」 「陈玥瑶,你要很清楚的知道,你是一个成年人了,一个成年人最需要的就是要学会趋利避害,你因为别人的错惩罚了你自己,你真的觉得开心吗?」 提到陈艷娟,陈玥瑶落寞的摇了摇头, 「我对不起我妈,但我从不后悔做这件事情。」 陈玥瑶抬起头坚定的看着顾郁。 「或许法律还需要健全对家暴方面的定性量刑。但我此时此刻,已经解救了三十多名受过家暴的女人了,」 听到这个数字几人心里皆是一惊。 看着陈玥瑶露出的疯狂的笑,几人心中百感交集。 咚咚咚—— 楚樨敲了敲监听室的门,举着手中的报告走了进来。 「鑑定完了,这小姑娘养的那只藏獒,就是咬掉林政峰,王晓力和徐岩下/体的那只。」 楚樨看着审讯室内的人先是一愣,随即有些疑惑的看向陆焕。 「你不是说顾郁出差了吗?」 陆焕回头看着两人,将监听室的门关了。也将连接的蓝牙拽掉了, 「我是今晚在去抓廖雪的时候找到的他。」 陆焕红着眼眶看着顾郁的背影。 「他患了血癌,正在化疗,他怕我们担心,一直没敢跟我们说。」 「什么?真的是白血病?」 楚樨瞬间肉眼可见的急了。 「哪种分型你知道吗?」 「m3」 楚樨稍稍松了一口气,可眉宇间的悲伤还是没有散。 「裴队?哥?开个门呗?」 顾郁有些奇怪好端端的锁什么门,当打开门看见楚樨通红的双眼和几人关心的眼神时,才反应了过来。 「诶,不至于吧,我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呢。」 裴映川打着哈哈缓和了一下气氛。 「对了,怎么样?」 「事情很简单,就像我之前做的心理分析一样,原生家庭问题导致的,她母亲被冯袁军家暴而死,她亲眼看见,这是她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后来她每遇到一个被家暴过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将自己带入视角,她每次在杀人的时候其实想的都是冯袁军。」 「她在迷恋这种重复杀害『冯袁军』的感觉,也疯狂迷恋每次杀完人后对于那些女性的,她在把自己想像成一个『神』,一个可以『拯救众生』的神。」 「裴队,陆副有结果了——」 扬子抱着笔记本电脑和资料疯狂跑了进来。 「你们看,这是越昙十三号的上一任房主蒋鹭,同时我还有一个发现,他就是张春瑶自杀时的那个房主。」 第128页 顾郁瞬间明白了。 「对了,那这就连上了。」 陆焕看着顾郁醍醐灌顶的样子,连忙问。 顾郁倒是十分兴奋。 「蒋鹭,冯袁军,卫云殇本来是三人合作,后来可能是因为蒋鹭想退出就将房子匆匆转手,很不幸这个房子转到了我们顾家人掉手里。」 「因为失去了越昙十三号,冯袁军行事总是不方便,所以怀恨在心,让张春瑶死在了蒋鹭的房子里。将我们的目光吸引到了那里。」 「那张春瑶丈夫王双的死呢?」 裴映川看着顾郁问。 「是卫云殇动的手。」 顾郁眼神冰冷完全不復往日的温柔。 「他们三个在互相陷害。」 「蒋鹭忌讳这件事想金盆洗手,所以举家逃到了兰海市,冯袁军不满蒋鹭的种种行为,所以将张春瑶在催眠状态或精神恍惚的情况下,让她死到了蒋鹭的房子当中,可他没料到我们并没有往那个方向查。至于卫云殇,」 顾郁冷笑了一声,「他是个很会权衡利弊的人。很显然,他不想保冯袁军,但冯袁军手上有他的把柄,所以他偶尔也愿意给我们指一指路,比如王双。」 「现在陈玥瑶被抓,冯袁军已然保不住了,我担心卫云殇狗急跳墙会直接直接处理掉冯袁军。」 陆焕点了点头,「所以当务之急,我们现在要找到卫云殇。」 扬子举手看着顾郁,「顾博士,卫云殇在津京市有六处房产,三处别墅,一处位于半山别墅,一处位于繁花园,一处位于龙山合苑。另外市中心还有两套公寓一套住宅。」 「快,让辖区派出所去确定一下房屋是否有人居住。」 「是。」 顾郁的心跳得有些快。他十分难受的捂住了胸口。 陆焕脸色一变,瞬间上前扶住了顾郁。 「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就是太累了……」 顾郁还没来得及坐下,兜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你帮我接一下吧,」 顾郁捂着胸口闭目养神。 陆焕看着屏幕上『顾伯谦』的名字,毫不犹豫的接起了电话。 「顾先生您好,我是小郁的爱人。请问您找他现在有什么事吗?」 顾伯谦有些焦急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把手机给顾郁,我有急事找他。」 顾郁接过电话后,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头, 「小叔叔,这深更半夜的,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顾伯谦抓着白樾的手神色复杂。 「顾郁,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应不应该打给你,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顾郁瞬间有种不详的预感,「怎么了?」 「你爸爸失踪了。现在所有人都联繫不上他,最后的监控断在了北城区的商场,之后我发动再多人去找也没有了。」 「失踪!」 顾郁本就昏昏欲睡掉脑袋瓜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说什么?!你说我爸爸失踪了?」 陆焕脸色也是一变,不动声色地让扬子去查津京所有交通工具的出入名单中有没有卫云殇。 顾郁倏地站起身。 「顾郁,我知道你很恨你爸爸,但当年的事我是不信的,这些年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非常关心你的,一直暗暗地在打听你的消息。」 顾伯谦虽然和顾伯渊关系非常不好,但顾伯渊终究是他的哥哥,他不能坐视不理。 「好,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尽全力。」 顾郁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缓缓指向凌晨两点半了。 「怎么演扬子,查到了吗?」 扬子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出入记录,除非他是开车走的。」 顾郁一言不发到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大街, 静谧的夜晚,往往都伴随着罪恶与野心。 顾郁倒了一杯咖啡搅了搅,他还不能急,一般失踪案不到二十四小时,是不能受理的。 他手上也没有直接证据表明顾伯渊遇到了危险。 陆焕端着小蛋糕进来的时候,顾郁正背对着他坐在露台前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 顾郁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在想,卫云殇究竟会躲在哪里?是不是他劫走了父亲?」 事实上,他或许应该换个思路来理解卫云殇的行为。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他一定会躲在一个能给他安全感,对他意义极其重大的地方。 在这个地方即便是死,也是了无遗憾的, 会有一个这样的地方吗? 满脑子思绪纷飞的顾郁十分头疼的皱着眉头,揉了揉鼻樑。 脑中一闪而过恢復记忆时的梦境, 是那栋房子里! 察觉到顾郁情绪的转变,陆焕有些担心的揽住了他。 「你怎么了?」 顾郁只是抬起头摇了摇头,深深的看着陆焕。 「你看你嘴角都起皮了,我去帮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真的不渴。」 顾郁自顾自的起身去倒了一杯水 ,转身递到了陆焕手中。 「喝点吧,我现在可不能给你润唇。」 看着顾郁还能若无其事的开黄腔,陆焕这才松了一口气,握着杯子喝了一大口。 第129页 「陆焕,」 顾郁站在办公桌前看着陆焕,神色复杂却又带着无限的愧疚。 「对不起。」 陆焕眼前一晕,迅速扶住了旁边的座椅靠背。 「你要干什么……」 浑身脱力的感觉让陆焕直觉不好。 顾郁驾着陆焕走到了沙发旁,看着陆焕的眼皮渐渐的沉了下去。 「你对我做了什么……」 顾郁疼惜的吻了吻陆焕的唇,轻轻地舔舐了一下。 「这一切因我而起的因,就由我来亲手接下这个果。」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随你怎么罚我,好不好?」 看着陆焕渐渐失去了意识,顾郁一滴泪滑落在了陆焕的睫毛上,晶莹剔透。 顾郁贴心的给陆焕盖上了办公室的毯子。 出门前顾郁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又一眼,终还是狠心关上了门。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 如果我没能活着回来,那就是倒数第二次。 第60章 (大结局·终) 顾郁走到陆焕的办公室, 推开了门。 陆焕有在市局留几套备用衣服的习惯,顾郁打开陆焕办公室的小柜子,里面放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 和两条裤子,还有两顶帽子。 顾郁不死心的对比了一下陆焕的裤子, 苦笑着摇摇头, 确实是太大了, 穿不上。 顾郁脱下外套默默地套上了陆焕的冲锋衣, 对他来说衣服也有些大,盖过了屁股。 拿出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戴上,还从办公桌下的抽屉里抽出了一袋独立包装的黑色口罩。 顾郁一出门就撞见了裴映川,裴映川看着顾郁的打扮先是一愣, 「顾郁,你这是?」 顾郁笑着将口罩勾在下巴上。 「没什么, 有东西落在医院了, 得回去取一下。」 「哦, 老陆呢?」 顾郁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 「陆焕刚刚头晕的厉害,我让他先在我办公室休息一会儿,他有点不舒服, 让他睡一会儿吧,等一下再叫他。」 「头晕?没事吧?」 「没事, 吃过药了, 睡一会儿就好。」 顾郁看着裴映川迅速扯开了话题。 「对了,廖雪怎么样?这件事情没有她的参与吧。」 裴映川摇了摇头, 「没有,她只是在论坛发一发牢骚, 从来没有和陈玥瑶联繫过,陈玥瑶曾主动联繫过廖雪,但被廖雪拒绝了。所以眼下这个抛尸案算是破了,」 「置于冯袁军,我们正在权利搜捕他和卫云殇的行踪,只是我怕会晚。」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如果卫云殇真的有心要杀冯袁军,此刻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还有,那个蒋鹭,我们又查到了一些别的。」 「什么?」 顾郁眉头一皱, 「沈苑的父母,是蒋鹭酒后驾驶撞死的。」 「等等,」 顾郁脸色大变,「你说什么?蒋鹭是撞死沈苑逃逸的那个肇事司机?」 裴映川点了点头。 顾郁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对了,楚樨呢?我有点事情要和他说。」 「在技术科呢。」 顾郁点点头和裴映川告了别,走了几步后又回头喊住了裴映川。 裴映川疑惑的回头看着顾郁,「怎么了吗?」 「好好待楚樨,不许欺负他啊。拜拜。」 裴映川一头雾水的看着顾郁远去的背影。 「怎么今天神神叨叨的。」 顾郁看着技术科正在疯狂整理报告的楚樨,笑着敲了敲玻璃门。 「楚樨,有时间吗?」 楚樨抬起头看见顾郁眼睛一亮, 「今天碰上面也没来得及好好聊聊,快进来坐。」 楚樨拉过顾郁的手上下打量着,「开始化疗了?身体反应怎么样?检查结果怎么样?对化疗的耐受怎么样?」 「没事没事,一切都好,放心吧。」 顾郁拍了拍楚樨的手,「我这次来,是想问你要点东西。」 「什么?」 「几样物证,有些东西我想要去求证一下。」 「可以。」 顾郁看和楚樨,突然从兜里掏出了蓝色丝绒盒子递到了楚樨面前。 「楚樨,我现在留着这个也没什么用。所以我想借花献佛,就当给你和裴队的份子钱了。」 楚樨接过盒子有些疑惑,「这不是你妈妈的吗?你自己不留着吗?」 顾郁拍了拍楚樨的肩膀,「我不配拿着这条项鍊,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卫云殇就不会钻了空子,我父母也就不会分开了。」 「顾郁……」 楚樨想张口安慰,却被顾郁按了回去。 「没事,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给你了就好好拿着,我妈可是着名设计师,这条『幻灭』能卖好多钱呢。」 顾郁转身进去找自己想要的物证。 出了市局大门之后,天上飘起了雪花。 顾郁脑子里忽的蹦出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復还』。 可转念一想,这句话自己又配不上。 「希望我不会一去不復还。」 顾郁看了看腕錶, 三点十三分。 顾郁把手机从兜里掏出丢在了市局门口。 招唿到了一辆计程车。 第130页 …… 拾月府苑 顾郁站定在小区门口,身后的计程车缓缓开走。 这个地方顾郁有二十年没有来过了,自己的抚养权归给了卫云殇之后,他就自作主张的买了这套房子。 美名其曰『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现在想来恐怕只是怕顾郁触景生情恢復记忆,毕竟当年卫云殇第一次催眠自己时失败了。 最后不得不强行给自己灌下药物,辅助催眠。 才有了这么多年的『父慈子孝』。 当年津京市顶尖的住宅,歷经二十多年的风吹雨打,即便维护的再好,也显得有些破旧。 顺着幼时最熟悉的路走进了南边的那栋楼里,因为电梯要刷卡,所以顾郁没有选择坐电梯,而是顺着安全通道慢慢走了上去。 在接近走到七楼,顾郁就听到了一阵钢琴声,弹着的不是别的,真是卫云殇亲手教给他的舒曼的幻想曲。 顾郁在七楼拐角处听了下俩,仔细的聆听着。 该说不说,卫云殇在钢琴方面的造诣也非常的高。 当年如果不是他选择了研习心理学,或许也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演奏家。 顾郁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一梯一户的户型,一上楼就看见了大敞的房门。 屋里的钢琴声还没有停下来,顾郁一进客厅就看见卫云殇那个坐在客厅的三角钢琴前,头也不抬。 「卫叔叔,大半夜的您在这儿弹琴,不怕扰民?」 顾郁自顾自的走进屋,没有看卫云殇,只是自顾自的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跟母亲死亡时几乎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只是客厅各种花瓶中的鲜花从水仙和桔梗变成了红玫瑰而已。 「这栋楼都是我的,我有什么不能弹的?」 顾郁地眼睛落在北向右边书房的门口,门口似乎若隐若现的能看到一抹鲜红。 卫云殇转身看着顾郁,此时此刻的顾郁用冲锋衣的领子遮住下巴,口罩和鸭舌帽几乎是将脸挡的严严实实。 卫云殇嗤笑一声。 「怎么?这么不想让我看见你的脸?」 顾郁眼神冰冷的看着卫云殇,「怎么,卫叔叔这么喜欢看我的脸,是因为我长得很像我妈妈吗?」 顾郁摘下口罩勐地垫脚凑近了卫云殇的脸,看见卫云殇瞬间来不及遮掩的一怔,顾郁嘲讽的说。 「可惜我不是她。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卫云殇脸上的云淡风轻瞬间凝固,抬手掐住了顾郁的下颌,低下头凑近仔细地看着。 「不然你以为我留着你是为了什么?要不是你这张脸,我会留你到今天?」 「冯袁军呢?我父亲呢?」 顾郁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心里隐隐感觉不详。 卫云殇皱起眉头,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哦,你说冯袁军那个废物啊,他正在楼顶享受着月光浴呢。」 说罢勐地低头贴在了顾郁的侧脸。 「至于你父亲顾伯渊,要把他不声不响地搞来这里还真是有些困难,这还要多多感谢你,」 顾郁瞳孔骤缩,厉声问。 「你什么意思。」 「顾伯渊一听说你得了白血病在我手里,想都没想就孤身前来了。」 顾郁冷笑一声,「顾家还有顾霭,还有我小叔,你以为他们会查不到这里吗?你以为我真的是一个人单枪匹马过来的?」 卫云殇胸有成竹的摇了摇头。 「你不会告诉他们的,尤其是你那个心上人陆焕。」 「我太了解你了小郁,我们之间的恩怨你不会牵扯上别人。哪怕今天你明知道我们两个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你也不会带上他们一起来送死。」 顾郁目光向右一撇,看到茶几上的一把手木仓。 「呵,冯袁军还算有本事,这种东西也能帮你搞来。」 卫云殇耸了耸肩,「他可没有打算帮我,但我倒是可以用这东西送他上路。」 顾郁此刻站在这里,神色晦暗不明。 他摸了摸冲锋衣领口的拉链头,将领子拽下来了一点。 「我今天来还有其他事问你。」 卫云殇走到咖啡机前,倒了两杯咖啡。 屋里昏黄的落地檯灯点着,顾郁接过卫云殇递来的咖啡。 「喝点,放心没毒。」 卫云殇自己先喝了一口,挑眉示意顾郁接过。 顾郁才接过他送来的咖啡,坐在了卫云殇对面。 「你要问我什么?」 卫云殇眼里逐渐蔓延起的疯狂让顾郁有些不寒而慄。 …… 楚樨整理完报告后,看着桌上的蓝色丝绒盒子,轻轻伸手将盒子拽了过来,轻轻地打开了。 一颗成色非常好的蓝宝石映入眼帘。 楚樨不止一次看见过这个『幻灭』,不得不承认,顾郁的母亲真的是一位非常有灵气的设计师。 如果不是天妒英才,早早死在了卫云殇手里,或许今天顶级设计师当中就会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楚樨还没来得及感慨完,走廊上就传来了一阵骚乱,他隐隐约约听见了陆焕与林局的名字。 楚樨关上盒子,匆匆走出了技术科。 「怎么了这是?」 楚樨一拐弯就看见陆焕浑身发软的单手撑着门跪倒在顾郁的办公室门口。 第131页 裴映川和林局两人连忙搀扶着。 「小陆,怎么了这是?」 陆焕连忙抓着裴映川的胳膊平,「快叫陈凯、和扬子定位顾郁的手机,查监控,顾郁去找卫云殇了!」 楚樨站在旁边唿吸一滞,「你说什么?」 「卫云殇,他应该是知道卫云殇会在哪里了,快去查监控!」 楚樨连忙倒了一杯水来餵到陆焕的嘴边, 「快,把水喝了,顾郁给你弄的药估计用量不会太大,多喝水能尽快代谢掉。」 陆焕二话不说就仰头闷掉了一大杯。 「顾郁走的时候穿的什么,你看到了吗?」 「冲锋衣,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还有一顶黑色的帽子。」 陆焕抓住楚樨的手,「你看见了?那他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有,是他母亲留下来了的一条项鍊,你要那个吗?」 「我不要那条项鍊,我要那个盒子!把那个盒子给我!」 楚樨连忙进屋将项鍊取出来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将盒子拿给了陆焕。 陆焕晃了晃盒子,连忙扣出底下的底托,掉出了一个小的接收器。 「走,去会议室。」 陆焕搀着裴映川几人迅速走向会议室,打开了接收器。 「这个是我从国外一个黑客的工作室定制以防万一的,顾郁穿走的那件冲锋衣的拉链头是一个微型监控。」 陆焕将接收器连上电脑。 「只要有这个接收器,我们随时随时看见顾郁那边的情况。」 扬子敲了敲门,手里拿着顾郁手机,焦急地看向几人。 「陆副,顾博士的手机,我定位的时候在市局门口发现的,」 陆焕接过已经冻得冰凉的手机,熟练地解开了锁屏密码,翻看着顾郁的在最后一笔交易记录。 「去查一下他最后这笔转帐记录的收款方,我要是没猜错,他应该是打了一辆计程车车。查到之后联繫司机,问他顾郁是在哪里下的车。」 陆焕的话语间都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咚咚咚——— 裴映川转身看着来敲门的武陆,身后还带着一个女孩子。 同样是浅灰色的瞳孔,大大的自来卷,跟顾郁十分神似的长相瞬间让几人想起了那个在郑淮阳女朋友戚砚玥身边的那个女孩。 「我哥呢?」 女孩个头十分高挑,一进门就盯着陆焕。 「他给我发了一条消息之后就我一直都联繫不上他。」 「他给你发了什么?」 顾霭把手机递给陆焕, 『父亲那边,放心,天亮之后就会安全回家。』 墙上的大屏幕忽然连接上了顾郁那边。 几人的目光瞬间被大屏幕上的人与声音吸引走。 卫云殇正端着一杯咖啡望向窗外。 顾郁感受到拉链头轻轻地一震,不动声色的将衣服敞开了一点,以便能更好地对准卫云殇。 「安岁穗被□□的视频,是你匿名发给沈苑的吧。」 卫云殇点了点头,「我没有做其他的什么,只是告诉他真相而已。」 「只是告诉他真相?」 顾郁死死咬住后槽牙,一字一句的说。 「那他的父母呢?」 卫云殇突然有些意外的看着顾郁,眼里带着些意外地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一丝欣慰。 「你怎么知道?」 卫云殇饶有兴趣的看着顾郁。 「沈苑自从他父母离世后就一蹶不振,我听他的店员说,因为这个他还曾去做过心理疏导。我猜在那个时候,你就盯上沈苑了吧。」 卫云殇没有反驳,只是坦然地点了点头。 他这样骄傲的人,从来不屑于去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 他做过的事情一件都不后悔。 「我一直很纳闷,你为什么找上沈苑?」 「因为你,」 卫云殇毫不避讳的对上顾郁的双眼。 「这些年我把你养大,你也很争气,不仅长得越来越像este,就连性格也越来越像她。」 「可说句实话,我把你这样养在身边,你要说我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我甚至有时候甚至会想,占有你。」 顾郁眉头一皱,胃里倏地掀起一震翻腾,险些呕出来。 会议室众人听着卫云殇惊世骇俗的言论也是一愣。 陆焕眸光一暗, 他第一次见卫云殇时就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敌意,他是男人,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卫云殇对顾郁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 顾霭撑着桌子,隐隐向前探身辨认着屋里的摆件。 「等等!我知道这是哪里了!」 顾霭勐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是我妈妈被害时的居所,在拾月府苑,七栋九楼。」 「留下一个人看着顾郁那边的情况,其他人跟我去拾月府苑。」 陆焕立刻带着一众人出了市局。 「扬子,顺便叫上救护车,顾郁的父亲和冯袁军多半可能在冯袁军手上。」 「是!」 顾郁第一次正视这样的卫云殇,和他从小到大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曾经让顾郁无比心安与敬仰的高贵、优雅、温柔…… 此刻尽数变成偏执的疯狂。 「你利用沈苑父母的死,与他接触给他安慰,让他渐渐重拾了对于生活的信心。然后又利用安岁穗的死亲手把他送入地狱,沈苑是有哪里得罪你了吗?」 第132页 顾郁十分不解, 其他人或许或多或少都与案子有牵扯,可只有沈苑是与这些恩怨毫无关系,却最先身陨的。 「还是说你要夺走我身边所有的所爱你才满意——」 顾郁胸口的积压的怒火似乎要喷涌而出。 「顾郁,你应该很清楚,我一直对夺走你身边所爱有些执念。虽然我很矛盾,但每次只要想到顾伯谦,我就想毁了你身边的一切。」 「凭什么我痛失所爱,你却能享受亲人爱人的关心。」 「其实我没有告诉过你,este死后,顾伯谦曾不止一次的向我要过你的抚养权。」 卫云殇有些舒心的笑了,「只是都被我扯谎堵了回去,其实顾伯渊比谁都爱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只可惜你发现的太快了,不然我下一个目标其实是陆焕,真是太遗憾了。」 卫云殇万分可惜的看着顾郁,「不然陆焕应该也在我这次给你的大礼中,」 顾郁嗤笑一声,「有我在,你动不了他。」、 「还有,郑淮阳的死,是你做的吧。」 卫云殇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顾郁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物证袋,里面装着一颗带血的口子。 目光落在了卫云殇缺了一颗扣子的衣服上。 「这件衣服是我妈送给你的吧,你最大的失误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去杀郑淮阳。郑淮阳虽然年轻,但他绝对不是束手就擒的孩子。」 「那天你担心全锦隆暴露,不放心去越昙十三号暗中观察,陆焕看见的那个黑影就是你吧。你以为闪的快陆焕就不会起疑,但其实郑淮阳早就守好了所有可能的后路。你们两个发生冲突时,你杀了他。」 卫云殇年轻时散打、近身格斗都找老师单独学过。 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放弃保持练习,再加上身高优势,郑淮阳那种经验较浅、实战经验较少的,不一定打的过。 「最后,」顾郁掏出了另一个物证袋。 是在陈余华死亡现场找到的那一撮猫毛。 「这只猫,你捡回来养了吧。陈余华死亡现场清理现场的人其实也是你吧。」 「与蒋鹭设计杀害沈苑的父母,教唆沈苑杀害陈余华、赵萧然。」 「因蒋鹭想退出你们之间的合作,私自将越昙十三号抵给了我小叔,你们之间起了内讧。冯袁军为报復蒋鹭,教唆张春遥去蒋鹭的合租房里去自杀。而你为了保护越昙十三号那条地下通道的秘密,将张春遥的丈夫王双杀害后抛尸在外。意图引开我们的视线,将我们调查的方向从越昙十三号引开,结果没想到被我意外发现了。我们抓捕行动中你不死心想来保下全锦隆不让他落在我们手里,不像你还是来晚了一步。被郑淮阳抓了个正着,为了不暴露自己,所以你杀了郑淮阳。」 「没错吧?」 顾郁笑着看向卫云殇,卫云殇看着顾郁,心中某名升起了一阵骄傲与欣慰。 他亲手养大的小玫瑰,终于还是变成了他最想要他变成的样子。 「把你一手调教成这样,我也算对得起este了。」 顾郁没有理会他的感慨, 「陈玥瑶也是你暴露的吧,陈玥瑶不会傻到那么明显的抛尸在自己的地盘,那个发现林政峰和王晓力的老乞丐也是你安排的吧。陈艷娟死后,管理『罪犯收容所』这件事情就落在了陈玥瑶手上,陈玥瑶因为对冯袁军杀了陈艷娟而怀恨在心,开始对他们下手。」 「据我猜测,陈玥瑶杀掉的不止他们两个吧,全锦隆那块抛尸地挖出来的,应该也有他们的不少『同僚』,是不是?」 卫云殇看着顾郁一点一点揭开真相的样子让他痴迷不已。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este。 卫云殇恍惚间,起身走向顾郁,抬着顾郁的下颚,迷恋的望着那双和este生的一样的双眼。 与este不同的是,顾郁的双眸中,没有一丝温柔。 卫云殇轻轻低下头,在即将触碰到顾郁双唇的时候,锋亮的刀尖轻轻地抵在了卫云殇的颈间。 「别碰我,你真让我噁心。」 「哈哈哈哈……」 顾郁抬眼,望见卫云殇眼中闪烁着什么,隐隐蒙上了一层水雾。 「小郁,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害你,我只是……只是有点不甘心。」 「我们在心理学方面的天赋明明那么像,可你却是顾伯渊的儿子。」 顾郁嗤笑一声,「我对你的自我感慨不感兴趣,我只问你一句,你认不认罪。」 卫云殇笑着起身。 「认啊,我当然认。我做过的事情一件都不后悔。」 「我父亲和冯袁军到底在哪儿?」 一声刺耳的警笛声在小区里响起。 顾郁刺头看着远远开来的警车,露出了一抹笑意。 「陆家那个臭小子真的很讨人厌,跟他爸爸一样讨人厌。」 卫云殇感慨的看向楼下,「走吧,你不是想见他们吗?」 顾郁防备的看着卫云殇,死死地攥紧刚刚从卫云殇客厅茶几地下顺出来的水果刀。 卫云殇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不是不怕死吗?攥那么紧干什么?」 「我不怕死,但我有必须活着的理由。」 顾郁嘲讽的看着他,「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回家。」 第133页 两人慢慢上了楼,顾郁跟在卫云殇身后,摘下勾在下巴上的口罩,放在了九楼上楼的拐角处。 一上天台,顾郁就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寒风吹的一个激灵。 待他反应过来看清眼前的情景时,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郁快步跑到天台的栏杆旁,冯袁军被扒的精光挂在楼顶的墙外。 栏杆的另一头挂着顾伯渊。 顾伯渊的额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 「爸——」 顾郁用力的向上拽着顾伯渊的衣角。 「卫云殇——,你马上把人弄上来,你身上已经背了这么多人命了!你收手吧。」 卫云殇那边有两个绳子头,还打着活结。 简直不敢想像,一旦绑的不紧会发生什么。 「错?顾郁,我很清楚我犯了什么罪,即使我现在认错,落到警察手里我也必死无疑。」 「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狼狈的境况,你知道我的。」 顾郁看着站在天台边轻松笑着的卫云殇,终是红了眼眶。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卫云殇的性格,今天他怕是离不开这里了。 对于卫云殇这种人来说,向人低头俯首,比杀了他还痛苦。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刚刚你说的,我全部认罪。」 卫云殇点了点自己的领口处,顾郁下意识的就捂住了自己的拉链头。 「那个工作室我有出资,我的东西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8·15连环杀人案,津美院的抛尸案,以及杀害刑警郑淮阳等一系列案件。」 「我全都认。」 …… 陆焕一下车就发现了楼顶的异常,眯着眼睛不敢确认。 他向后跑向更空旷的地方。 在小区中央一转身就看见了悬在楼外的两个人。 还有楼顶站着的两个人。 陆焕拨通了扬子的电话。 「顾郁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扬子看着眼前让人心惊肉跳的一幕。 「冯袁军以及顾博士的父亲顾伯渊先生被吊在楼顶的外墙。」 「卫云殇似乎想畏罪自杀,顾博士在他身边,似乎是想稳住他的情绪。」 陆焕担心地望向楼顶,卫云殇现在情绪不稳定,这样危险的位置随时可能会把顾郁带下来。 「立刻通知消防过来增援。」 陆焕带着人看向楼上跑去。 顾霭紧紧的跟在陆焕身后,爬楼速度丝毫不逊警察。 …… 「顾郁,即使事到如今,我依然还是想说。」 「把你养大我真的不后悔,即使你时时刻刻都能让我想起顾伯渊,我也从来都没有动过想杀你的念头。」 卫云殇释然的望向已经泛白的天边, 「天亮了。」 「顾郁,二十七岁生日快乐。」 卫云殇在转身看着顾郁一笑,奋力一步跃出天台。 「卫叔叔——」 顾郁勐地上前一步抓住了卫云殇的衣领,死死的拽着不肯放手。 单薄的胸膛牢牢地卡在冰冷的铁栏杆上。 卫云殇给没有反握住顾郁的手,只是浑身脱力地抬头看着顾郁。 「放手吧,这栏杆不牢固,你会一起死的。」 「不放——,卫云殇你凭什么死!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轻易的死!你知道你杀了多少人吗——」 顾郁的双手抓的生疼,胸口抵着栏杆压得剧痛。 「你就应该让法律审判,让受害者家属亲眼看着你伏诛,你凭什么死——」 …… 「陆队,顾博士也挂在天台外了,你们快点。」 陆焕一步几个台阶飞速奔跑着。 「顾郁——」 陆焕一遍向上爬一边大喊着。 顾郁隐约听见陆焕的声音,回头带着哭腔嘶哑的喊着。 「陆焕——,救命啊!」 陆焕心头一紧,上楼时看见顾郁几乎整个人都挂在栏杆外面,死死的拽着卫云殇。 栏杆不堪重负崩开的那一刻,卫云殇闭上眼睛勐地挣开了顾郁的手,跌了下去。 「顾郁——」 「哥哥——」 陆焕和顾霭几乎是同时抓住了差点跌下楼的顾郁,将人拉了回来。 「顾郁,顾郁——」 胸口剧烈的疼痛疼的顾郁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一口鲜血直接呛了出来。 陆焕惊慌失措的抓着顾郁,「救护车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快,这边。」 几人迅速拉上了冯袁军和顾伯渊两人,一併拉上了救护车。 有些失温的顾伯渊坐在顾郁的救护车里,看和紧紧抓住顾郁手的陆焕。 「你是什么人?」 陆焕头也不抬的看着顾郁,「我是他爱人。」 「看症状很像消化道出血,病人有什么病史吗?」 「他、他有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 急救人员的手瞬间一顿,白血病大出血可是随时会要命的。 「给院里打电话,准备好血浆。」 陆焕紧紧的抓着顾郁冰冷的手,看着嘴角不停呕出鲜血的顾郁,害怕的放在嘴边想给予他一些温度。 「别死……」 朝阳初升,漫天霞云鲜红如血。 二十七岁生日的这一天,顾郁卸下了扣在身上二十多年的枷锁。 第134页 卫云殇跌下天台的那一刻,顾郁心中依旧奇怪的升起了不舍。 但也知道这场分别不可避免。 在救护车上失去意识前,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三个人都在他的身边。 父亲、妹妹、 还有, 陆焕。 「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了。」 第61章 (番外一) 「恢復得不错, 下次化疗是三周后,注意饮食的营养搭配,你太瘦了。「 林烨稚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 抬头看向扶着顾郁的陆焕。 「家属,好好给他补充点营养。」 「好。」 「还有, 」 林烨稚叫住了陆焕, 「顾先生刚做完化疗, 免疫力可能比较差, 建议居住环境要保持舒适干净,条件允许的话,尽量备上一台空气净化器。室外活动的话尽量选择空气品质好一点的地方。」 陆焕点了点头。 「谢谢医生。」 出了主任办公室时,顾郁傲娇的抬起脖子看着陆焕。 「怎么样?是不是没事?」 陆焕无奈的点了点他的额头。 「你以后可别再吓我了。」 看着顾郁现在虽然瘦弱, 但仍就可以生龙活虎的样子,陆焕的心才渐渐安了下来。 顾郁送进医院的那天抢救了六个多小时, 随即转进icu一住就是半个月, 陆焕险些都被吓得一起进了icu。 「顾郁——」 楚樨站在病房门口冲着两人招了招手, 后面裴映川拎着大包小包看着他俩。 「行了, 你们两个别站那儿调情了,快来收拾东西,搬家公司的车还在下面等着呢。」 顾郁眉头一挑,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不就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吗?」 他疑惑的看向旁边摸鼻子的陆焕。 「你是住了一个多月,老陆差点儿没把家都搬过来, 整个厨房用具就整整拉了半车厢!」 裴映川累的整个人从身后挂在了楚樨身上。 「阿樨, 我好累。」 楚樨用右手摸了摸架在自己左肩上的脑袋,温柔地笑着。 「没事, 晚上陆副做东。」 陆焕红着脸点了点头,「没问题。」 「快搬吧, 还有好些东西呢。」 顾郁一进病房惊的一个激灵,后退一步直接撞在了陆焕的胸口。 零零散散三十好几个箱子! 「我居然用了这么多东西吗?」 陆焕抱起两个叠起的箱子。 「还好,不多。」 「还不多呢,你上到十一口锅下到三个泡脚桶,你哪个不是从家里搬来的?」 裴映川搬着箱子出门时默默吐槽,而后突然满脸奸笑的凑到顾郁身旁。 「顾郁你都不知道,你送进医院那天,老陆抱着你的外套哭了一夜呢,我认识他这么多年都没见他哭过。」 「啧。」 陆焕皱着眉头一脚踹在裴映川屁股上,「你哪儿那么多话,快走了。」 顾郁有些意外的看向陆焕,陆焕不自然地避开顾郁的视线,匆匆下了楼。 顾郁想帮忙抬箱子,被楚樨心惊胆战的拦了下来。 「诶,别动,不用你动手,我们来就好。」 说着楚樨搬了一个箱子。 顾郁有些哭笑不得,「哪儿就这么娇贵了?」 楚樨郑重其事的看着顾郁。 「当然娇贵,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是很好,这只是第一期化疗。」 「你现在就是我们所有人的重点保护对象。」 楚樨走到顾郁身旁, 「不止我们,陆焕也经不起再来这么一遭了,你在icu那半个月,除了回家洗澡换衣服,他几乎是一直坐在icu外面,因为医生说你的情况很不好,随时都会走。」 「他吓得连家都不敢回,后来你爸爸都看不下去了,让他回去休息一晚。」 「然后呢?」 顾郁皱着眉头,满眼心疼。 「他不走,最后还是他外婆亲自来劝,他才回了一趟家,但也只是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回来了。」 「他说怕你醒了看不见他会害怕。」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所以顾郁,你现在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就是对陆焕最好的回馈。」 楚樨看着乘电梯上来的两人,拍了拍顾郁的肩膀。 「诶,阿樨,你怎么搬东西了?」 裴映川几步上前接过楚樨手里的箱子。 「给我给我,你俩先下去回车里等我们吧,这点儿东西,很快就完事儿了。」 楚樨也没推辞,跟这裴映川走了下去。 「陆焕。」 顾郁站在门口围着陆焕的浅色羊毛围巾,几步上前抱住了他。 「怎么了?」 「我爱你。」 陆焕有些意外,但还是抱紧了顾郁。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顾郁从陆焕怀里抬起头,看着他的下巴。 「什么?」 「咳、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陆焕有些别扭的移开视线,顾郁只觉得好笑。 「陆副是在邀我同居吗?」 「是,来不来?」 陆焕两手揽着顾郁的腰。 「可我的租约还没有到期,搬去跟你住岂不是浪费了。」 顾郁有些苦恼的算着帐,他本身就没有多少钱,还没有多少存款。 第135页 这次生病前前后后六位数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出去了。 卡里实在也没剩几个钱了。 「你现在租的那个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你把常用的东西搬过来了就好,那边就留着做杂物室吧。」 「啊?」 顾郁勐地从陆焕怀里钻了出来。 「你刚刚说什么?」 陆焕有些不解的看着顾郁,难道他刚才没说清楚? 「我说我把你现在住的那个房子买下来了。」 顾郁震惊的看着陆焕,这一言不合就花钱的毛病究竟是哪里来的? 钱再多也不能这么嚯嚯吧。 市中心,三百八十多平的大平层,随随便便一千多万就出去了。 顾郁想想都肉疼。 「你有病啊,那房子退掉就好了,你买一千多万的房子做杂物室?」 「你不怕被上头查啊。」 陆焕摊了摊手,「我一不偷二不抢,我怕什么,我又不是贪官。」 顾郁狠狠的拍在了陆焕的胸口。 「二傻子。」 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林烨稚的办公室。 「你去哪儿?」 陆焕眉头一皱就要跟上。 顾郁回头瞪着他,「你快去搬,我去问问下次化疗的事情,马上就回来。」 顾郁转头后无奈的笑了笑。 「怎么越来越粘人了。」 …… 顾郁下楼时看见迎接他出院的阵仗又是一惊。 裴映川带着楚樨和刑侦队一众、 顾伯谦和白樾、顾霭、 还有, 顾伯渊。 「哥——」 顾霭飞奔过来扑进顾郁的怀里。抱着一束向日葵递到了顾郁手里。 「我好想你。」 顾郁摸着顾霭的发顶,感慨着小姑娘长大了。 「我也好想你。」 顾伯谦牵着白樾走到了顾郁身边,没好气地拍了拍顾郁的肩膀。 「小兔崽子,胆儿挺大啊,这么大的事儿你连小叔都瞒着?」 顾郁笑着打哈哈,「这不是没来得及吗?刚化疗一两天就赶上这事儿了。我错了小叔,下次不敢了。」 顾伯渊远远看着顾郁和顾伯谦的互动与亲近,心里止不住的发酸。 可他又不敢上前,他害怕顾郁的抗拒的眼神。 顾霭埋在顾郁怀里蹭了又蹭,悄咪咪的抬起头,小声地说。 「哥,你不去看看爸吗?」 顾郁有些矛盾的抬起头,对上顾伯渊小心翼翼颇带些讨好意味的视线的那一刻,顾郁突然有些释怀。 重要吗?或许不那么重要了。 卫云殇已经畏罪自杀。 他也是时候放下芥蒂, 一家团圆或许才是妈妈想看到的。 「爸。」 顾伯渊自带威严的面庞有了一丝松动,红了眼圈。 「小郁,来。」 顾伯渊从este带着顾郁离开后就开始后悔。 但那时家族里的事情缠身,他也无法抽身。 等他冷静过来发现事情有些不对时,este已经死在了卫云殇手中。 接下来抚养权的问题就成了难题,那张亲子鑑定如同铁证般的隔开了他们父子,顾伯渊连争取抚养权的机会都没有了。 顾郁在走向顾伯谦,轻轻地抱住了这个与之分别二十多年的父亲。 「好了好了,十二月份的大冷天,就不要站在这里吹冷风了。」 顾霭走到两人身旁,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了顾郁。 顾郁有些懵的接过了红包,顾伯渊也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红包。 顾伯谦,白樾,楚樨。 红包一个挨一个送进顾郁手里。 「不是,这是什么意思?」 顾伯渊给顾郁拢了拢大衣 「拿彩头,去霉运。」 顾郁虽然不是第一次住院,但没想到出院还有这样的说道。 「好了,我们先回去了,晚上我做东,咱们藤院见。」 「好,没有问题。」 几人在医院门口匆匆告别,顾郁知道上车时脑子都还有些缓不过来,只是呆呆的摸着手里的红包。 陆焕看顾郁不说话,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顾郁用手轻轻搓着手里的红包,有些不知所措, 「哥,这就是有家人的感觉吗?」 「我好高兴。」 「从我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多人给过我红包。」 陆焕摸了摸顾郁因为化疗已经没有一根头髮的脑袋,心疼又宠溺的说。 「对,这就是有家人的感觉,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我们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顾郁感动的看着陆焕,瘪了瘪嘴,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亲亲……」 顾郁伸着手刚凑上去就被陆焕的手给堵了回来。 「不行,不卫生。」 顾郁感觉酝酿的情绪瞬间消失不见,一掌推在陆焕凑过来想讲道理的脸上。 「滚,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