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点差三分[娱乐圈]》 第1页 《二十二点差三分[]》作者:焦糖炖蛋【完结】 文案: 视角:主受 排:本文受是试管婴儿,受妈在嫁人之前就已经知道受爸是同性恋,两人结婚出于利益结合的目的。 上一辈的事在14章作话,回復在15章作话,想要追文的朋友建议先看这两章作话再决定是否入手。 晏怀瑾攻x江望受 关于副cp,本文cp大多攻强受更强,不会出现弱受。 cp不逆,逆cp的言论会删除。 江望20几年的生活里 给晏怀瑾的定位是朋友,是家人,是世界上最不可缺少的亲密关系。 —— 但 先直播抽中暴露通讯录第一位 「a世界上我最耀眼的小玫瑰」 让老练的主持人当场卡壳 不知接下来这个电话该不该打 后又被爆情人节夜会女友 替「女友」梳理风吹乱的头髮 甜蜜一夜后两人分别离去。 江望秒发大眼仔「那tm是我哥」 众人:……懂,懂,我们都懂。 —— 江望觉得这世界怪极了 他只是顺心对待晏怀瑾 旁人却觉得暧昧至极 晏怀瑾在所有人眼里,成熟,得体 却在江望眼里,开出了玫瑰的形状。 成熟长发美人攻x直掰弯占有欲受 无意识钓系x无意识宠溺 9岁年龄差,互宠文学,受前期顶流后期 小玫瑰是攻,受眼里攻是小玫瑰。 两人都不弱,无三次原型 - 内容标籤:强强 娱乐圈直播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望,晏怀瑾 ┃其它:互宠,长发美人攻 一句话简介:美人和弟弟互宠文学 立意:爱在细小生活里 第1章 瞿乐是一名大二学生,日常就是追追星、看看剧,为自己作为娱乐圈吐槽向up主的事业网罗些素材。 临近七点,防着油渍外溅小心打开自己面前的外卖盒子。 一切准备就绪,她准时打开苹果视频,点开最新一期的《大牌对对碰》直播。 《大牌对对碰》这是她作为up主每周六必看的直播节目,毫不客气的说,这三年来,她期期不落,其中某些精彩翻车片段她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不同于周六其他综艺节目的娱乐形式,《大牌对对碰》算是一种综艺里的清流,比起综艺,它更像是访谈。可它又不是一般访谈那种提前跟嘉宾对好稿子,确定彼此的访谈界限,一派欣欣向荣的假象。 《大牌对对碰》注重的就是一个真实,节目里所有的问题都是现场由机器随机从观众提问中抽取,全过程毫无演练。不说嘉宾,连主持人都是当场拿到提问。 观众成分多复杂,粉丝白的黑的红的都有,还有喜欢凑热闹的乐子人,有时候还夹杂着对家故意请的水军。是以,这节目的提问只有想不到,没有提不到。 在这档节目刚横空出世的时候,瞿乐原本是不信的。什么随机,估计就是个想吸热度噱头。但自从第三期节目,在观众还不多的时候,抽中了她的提问,且瞿乐靠对此问题答案的分析一夜涨粉10万。 她豁然顿悟,这节目,有点东西。 瞿乐大学专业是心理学,访谈时的微表情和下意识的肢体动作都是她关注的目标。 虽说现代心理学还不至于这么神奇,靠着这些就能读懂对方心里所想,但那一刻,荧幕里的人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瞿乐还是能大体判断出来的。 而且,之所以瞿乐对这档节目如此执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正如节目名称《大牌对对碰》,这个节目只请大牌,超一线、一线,二线连节目门槛都摸不上。 因此,这档节目也在一众粉圈中被戏称「鉴咖机」。 这些年来,陪着「鉴咖机」,瞿乐和节目一起送走不少明星,有看到问题直接当场翻脸的,也有平时文艺人设忽然卡壳说不出句子的,还有在大冒险环节直接打到情人家里的。 精彩程度堪比一场句句抖包袱的相声。 还有被节目邀请,直到现在都没敢上节目的,路人盘基本崩得不剩什么,就剩下嘴硬的粉丝坚守阵地,坚决维护自家哥哥。 瞿乐摇摇头,取出自己做笔记的本子,又拿来两支不同颜色的笔。 也怪节目组缺德,这节目邀请不是私下谈合作,而是直接在微博上艾特。 据说节目后面有人撑腰,既财大气粗拿得出钱,也不怕被人举报。 娱乐圈的顶流换的比瞿乐的手机壁纸都快,两天前瞿乐就看到紧跟潮流的「鉴咖机」艾特了这个冬天最火的男爱豆。 看着走进直播镜头里穿着夹克服的男生,那张被粉丝誉为「人间大卫」的脸确实俊朗得让人无可挑剔。 直播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让我们欢迎今天的嘉宾——江望。」 江望,22,唱跳歌手,大二时出道,至今出道两年。 甫一出道江望就成了当时最火的歌唱竞技类节目的第一名,那副好嗓子唱起歌来既有感情又有技巧,选歌又恰到好处。 恰逢当时「鉴咖机」刚送走一个犯法入狱的男爱豆,一大批粉丝茫然不知所归。 天时地利人和,让江望一出道热度就直线飙升,很快跻身内娱各大爱豆类排行榜前列。 第2页 但也正因为如此,江望一直被人质疑是「假红」,看着热度高,其实没什么作品傍身。 直到今年冬天,在几千公里之外的大洋彼岸,江望证明了他的实力。 音乐界最具影响力的兰尼斯颁奖礼将年度最佳专辑奖颁给了江望最新一张专辑——《存在》。 江望在那张专辑中参与度高达70%,颁奖的还是上届最佳作词人得奖者。 消息传到国内,热搜在榜一挂了一天。 瞿乐那时候就有预感,江望这下是真的进入内娱一线了,或许有可能赶上超一线。 果不其然,在年前的最后一期节目,「鉴咖机」邀请了江望。 坦白讲,瞿乐还挺喜欢江望的,无关音乐涵养,就那张脸瞿乐见惯娱乐圈帅哥也忍不住说一句「真nm帅啊!」。 江望那张脸确实让人无可挑剔,硬朗,英俊,鼻弓高直,眼窝深邃,整张脸线条刀凿斧刻,看上去就攻击性十足。 他还是娱乐圈爱豆少有的蜜色肌肤,像原始森林里棕熊透过蜂蜜的颜色,野性浓郁丛生。 更不用说瞿乐在主页经常刷到的江望身材照,热舞过程中,飞旋衣角下,线条深刻的腹肌和人鱼线。 简直内娱独一份。 现下,江望的脸被怼在摄像机前,那双黑亮的眸子对上镜头的那一刻,瞿乐吞咽的动作都停住了,忽地就理解了粉圈一直流传的江望祖上或多或少混了点的说法。 希望江望今天表现好一些才好,可不要被自己看出什么漏洞。 —— 节目四平八稳进行到现在,终于到了插gg的环节,坐在观众席,江望目光放空了些,想到窝在家里的晏怀瑾。 临出门前晏怀瑾刚刚洗了头髮,垂到下肩胛骨的长髮像一条黑亮的缎带服帖落在晏怀瑾脑后。 江望本想像以往一样帮晏怀瑾么污儿二漆雾二八一更多资源欢迎加群吹了头髮,却在刚翻出吹风机的那一刻,接到了助理小吴的电话。 本想着左右不过二十分钟,吹完头髮再出发也一样。小吴却在电话里叫魂一样强调这个节目多难搞多恐怖半点耽误不得,声嘶力竭。 江望是不太开心的,接着电话脸就整个黑了下来。 「很急的话你出门就好。」听着电话声音的晏怀瑾接过了江望手里的吹风机,催促江望还是工作要紧。「我自己弄干就好。」 江望顿时脸更黑了。 晏怀瑾说的是「弄干」,而不是「吹干」。 这也是江望坚持给晏怀瑾吹头髮的原因,晏怀瑾看着一副精緻生活的模样,实则生活里取巧省事的想法很多。 自从晏怀瑾从国外回来之后,江望就发现了,对于吹头髮这事,晏怀瑾是能躲就躲,还为了吹头髮省事,剪掉了一节头髮。 「哥哥,你必须用吹风机吹干头髮。」江望看进晏怀瑾的眸子里,说话很认真,「你要是不吹,我就吹了再走,管别人说什么。」 江望说着就要动手把晏怀瑾手里的吹风机夺过来,作势真的要吹头髮。 「好,好,我知道了,我肯定会吹的。」 晏怀瑾抬手躲过江望的动作,服软道。 真是,到底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干个头髮也要被管着。晏怀瑾嘆口气,把吹风机电源插上,吹着头髮目送江望出门。 结果,江望刚一出门,晏怀瑾就把手里的吹风机往旁边一扔。 等江望回家,估计也是两个小时之后了,那时候头髮早干了,江望怎么可能看出他用没用吹风机。 翻开这个月新出的摄影杂志,晏怀瑾心安理得坐到自己客厅边的躺椅里,把头髮捋到椅背后晾着。 结果,刚坐下没多久。 「叮铃铃——」 手机响了。 晏怀瑾拿过来一看,是江望的视频通话。几乎一瞬间明白江望的意图,晏怀瑾火速从躺椅上站起,把吹风机重新握到手里。 「怎么这么久才接?」 江望看起来有些狐疑,平日本就带些兇相的脸更凶了,若是一般人就要被唬着口吐真言了。 但晏怀瑾是谁,陪了江望这么久,自然懂得如何大事化小。 「……刚没找到手机。」 四方屏幕里,晏怀瑾的眉眼被无限放大,连江望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像是勐兽巡视领地一样将晏怀瑾映在屏幕里的五官一一描摹。 晏怀瑾的额角还留着点点水渍,意识到接自己的电话让对方没法继续进行吹头髮这个动作。 江望眉间一紧,催促道:「快些把头髮吹了,把手机放一边就好。我不说话,等你吹完我们再谈。」 「嗯。」 晏怀瑾应下。 手机里的视角靠下了些,想来是晏怀瑾把手机靠放在哪里。 江望神色忍不住一软再软,满眼都是屏幕里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哥哥怎么会这么听话。 「又给晏哥打电话呢?」前座一直关注的小吴忽然出声。 江望眼疾手快关了自己这边的麦克风,「对。」 果然,能让江哥露出这种神情的也就只有晏哥了。 「最近也没见晏哥,等什么时候该请晏哥吃顿饭。」前座小吴状似思考。 「请饭?为什么?」 无缘无故干什么要请饭。江望的眼神里带了些审视,看向后视镜里的小吴。 第3页 「就上次我不是在晏哥面前提了一嘴我妹妹找工作的事,晏哥转头就帮我妹妹安排上了,还有五险一金呢。」 小吴想着晏怀瑾云淡风轻就帮自己解决了一件大事,越想越觉得该请一顿饭。 「哦,这事啊。」 小吴妹妹找工作的事江望也知道,只是一直没找到适合的。没想到他哥这么快就给办好了。 江望把视线转回屏幕里的晏怀瑾,对方似乎是吹得差不多了,正收拾吹风机的线子。 他语速极快,对着前座小吴后脑勺,「那这样吧,你请我一顿,我帮你请我哥一顿。」 小吴原本滋滋转的大脑一卡,见过帮忙递东西的,见过帮忙带话的。 没见过帮着传递请饭的啊? 这是可以传递的事吗? 小吴小小的脑袋里挤满了大大的疑惑。 第2章 小吴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一听江望一句「哥哥」。得了,又和晏哥聊上了,小吴把自己的疑问咽回肚子里。 这一丧失当场反问的机会,以小吴对江望两年来的了解,他知道,这事基本板上钉钉了。 不过,以江哥和晏哥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感情,请谁都一样请。 大条的小吴没再去想江望如此安排的原因。 等着江望终于挂断电话,电视台录影棚的轮廓已经出现在道路前方。 想起业内传闻,小吴担忧:「话说回来,江哥,你当真不准备准备?这节目听说堪称内娱杀猪刀,杀了不少了。」 闻言,江望收好手机,抬眼和后视镜里的小吴对视,「你觉得我是猪?」 听出江望言下之意,小吴拨浪鼓似地摇头:「您要是猪,我们得是啥了,蛐蛐?」 江望:「那不就得了。」 小吴顿住,再想去说什么就发现江望已经低头,手指在屏幕上点按,该是在聊天。 估计又和晏哥聊上了。 小吴转头看向车窗外,自己也是有妹妹的人,两人见面就是拌嘴。 江望这样黏人紧的弟弟他是真没见过,或许弟弟更黏人一点吗?小吴托腮想到。 想当初小吴刚入职的时候,还不知道晏怀瑾的存在,整天就看着江望抱着手机聊,还有意无意躲着其他人。 小吴误会了好一阵儿以为江望有女朋友了。 后面哪天过节的时候,小吴第一次赶上晏怀瑾来工作室等江望。 小吴见到对方第一面,勐地一震。 那时候恰巧也是冬天,晏怀瑾穿得很厚,白色羽绒服,白色毛线帽,有条米色的围巾一直盖到鼻子上。 只露出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乌黑的长髮从围巾下垂出来,披肩长到腰际。 在先入为主的小吴眼里,妥妥一副清纯女孩子的模样。 小吴顿时一拍大腿,指着晏怀瑾,「你你你!」个不停。 他就知道! 他就说江望有女朋友! 结果,对方一开口,小吴直接收声,由于动作太快还差点噎到。 「你好。」 这这这,分明是男人的声音。 小吴咳嗽两声,还没怎么着,身边炫过一阵风,颳得小吴一个踉跄。 江望竟是直接从他身边挤过去,以江望那一米八几肌肉分明的大个,小吴差点以为自己撞上一堵墙。 再抬头时,小吴就看到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江望弓着腰,把椅子上的人牢牢箍紧在怀里,抱得那么紧,羽绒服都被压出沟壑。 江望头也埋进对方颈窝,蜜色的肌肤和对方透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明显一副小情侣久别重逢的场景。 这架势,小吴又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难道是个嗓音比较低的姑娘?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小吴摸摸下巴。 虽然姑娘只露了眼睛和一点点脸颊,想到姑娘刚刚挺直的腰板,以小吴的判断来看,必然是个条顺盘靓的漂亮姑娘。 江望还真是人生赢家,事业爱情样样都占。 小吴毫不可耻嫉妒两秒。 对面两个人还没抱完。 小吴看到姑娘搭在江望肩上的手拍了拍,应该是在提醒对方放开自己。 小吴看着江望在对方颈间蹭蹭,恋恋不捨似的,才抬头,目光还停在人家姑娘身上。 小吴这才看到江望脸上还带着妆,看样子是没卸妆直接就跑过来了。姑娘米色的围巾都变了色。 真是没眼看,小吴收了自己的目光。 姑娘把围巾往下拽拽,露出了鼻子和嘴巴,只剩还围住了点点下巴。 小吴趁机看了几眼,还真是没看错,姑娘长得还真是漂亮,鼻尖那两颗小痣更是点睛之笔。 小吴没什么文化水平,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张脸,好像一唿一吸都带着惊心动魄的美,像是很早之前他在画卷里看到的仙儿真的飘进了现实。 两人忽然回头望向他,小吴心里一紧,「怎么了,我打扰你们了吗?需要我出去吗?」 接着他就看到,椅子上的姑娘,浅浅一笑。 那一瞬间,小吴好像看到了满树绽开的绮丽桃花,还带着香气,迷得小吴脑袋迷迷瞪瞪的。 他愣愣听着对方开口介绍,声音虽然低,但也好好听啊,小吴感嘆。 哦,原来叫晏怀瑾,好名。 哦,原来是摄影师,怪不得看着就一副艺术工作者的模样。 第4页 哦,原来是江望的哥哥,怪不得—— 等等,女生也能叫哥哥吗? 小吴煳住的大脑忽然拉响警报,他惊唿出声,「你是,你是男的?!」 对面晏怀瑾一愣,又柔柔笑开,「对啊,怎么了,你误会我是女生了?」 看起来像是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晏怀瑾把自己的围巾解开,拽着松了些,就露出了脖子上的喉结。 「看,我有喉结的。」 「……啊,啊,抱歉抱歉。」小吴挠挠后脑,没好意思讲对方喉结挺好看的,总觉得这么讲出来有点变态。 「哥哥,我们快去吃饭了。」旁边等着的江望等不及似的,急着拉着晏怀瑾就想走。 被晏怀瑾一把按住,「你先把妆卸了,咱们再走。」 小吴起得一身鸡皮疙瘩,江望走哪都跟谁欠他两百似的,总一股子酷帅风。没想到在晏怀瑾跟前是这样式儿的。 若说像什么,似乎就像森林里的每天仰天长啸的狼崽子忽然就夹着尾巴装正经。 时间回到现在,小吴看着台上虽然话不多,但每个问题都回答得圆滑得体的江望。 今天的妆容强调了江望本就硬挺的五官,迎面而来的攻击性让刚刚记忆里的江望更像是假货了,小吴照例诽谤两句。 就会在晏哥面前装好人。 听着听着,小吴心里疑惑,总觉得有些话不像是能从江望嘴里说出来的,怎么有种幻视晏哥现场接受採访的感觉呢。 来不及多思考,gg环节之后是弹幕随机提问,小吴一颗心揪起来,这是最容易出事的环节了。 —— 「来自『别管就是爱望崽』的提问:望崽是不是有混血啊,五官怎么能这么立体!」 台上江望没想到第一个问题会问这个,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答,「沾点边吧,算是隔代混血,外婆是德国人。」 「下一个问题来了,直播间老问题了算是,来自『886688』用户的提问:想问有理想型吗?」 江望对这个问题简直不能再熟,从出道以来这个问题就是各大採访的热门提问。连弹幕上他的粉丝都停下提问,提前打出了江望的回答。 江望脑中浮现时常出现在自己睡梦中的幻影,念出和弹幕如出一辙的答案,「黑长直。」 显然主持人也是知道江望黑长直的事,他接腔:「哇,我们小望的审美真是一直如一啊。」 江望笑笑没再多讲话。 后面陆陆续续又有几个问题,都没什么很值得深挖的部分,趁此机会,江望还澄清了两个谣言。 小吴紧绷的心慢慢落下,最近白哥没回来,这白哥不在,江望要是出什么问题,白哥得立马肯定会面无表情干了自己。 想平时白哥板着脸的模样,小吴抖抖身子,继续盯着江望了。 —— 瞿乐没想到这场《大牌对对碰》这么没爆点,虽说单凭江望参加就已经是件很吸引人的事。 但这不够自己的视频素材啊,瞿乐收拾掉自己满桌子的外卖残骸,希望后面能给自己带来素材。 节目很快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 最后一个环节属于是完全未知的环节,类似真心话大冒险中的大冒险。 在节目允许范围内,直播观众把自己的提议发到屏幕上,当倒计时结束,居于屏幕最中间的就是本期嘉宾需要完成的内容。 这也是瞿乐最喜欢的一个环节。 她之前被选中让嘉宾给自己最近通话人打电话的提议。 嘉宾是娱乐圈禁慾的老前辈,一直风评不差。 屏幕里,对方秒接,开口就是调情,大家都以为是嫂子的时候,但瞿乐隐隐觉得老前辈微表情不太对劲,但前辈就是前辈,演技太过精湛,瞿乐实在没看出什么,就没怎么分析。 直到嫂子自己出来闢谣说不是她。 后面发生的事就顺理成章,直接道德谴责、封杀、退圈一条。 瞿乐当时倒也是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当时之所以提,只是因为自己前一天晚上刚玩的真心话大冒险里有这项。 瞿乐愧疚了两天就放弃了,毕竟道德有问题的又不是她,她在这愧疚什么呢。 瞿乐想回这件事,忽然知道自己等下能提什么大冒险了。 手指在键盘上啪嗒啪嗒点上一串,接下来就是拼数量的复制粘贴。 倒计时清零的那一刻,屏幕上纷飞的文字固定,最中间的文字被点中放大。 「请在不透露节目的情况下给通讯录第一打电话,引导对方说出:我爱你。」 瞿乐手一松,乐得蹦起身,很快又坐回来。 接下来该看看江望什么表现了。 —— 「好,这就是我们今天最后一个环节了,我们先请工作人员帮我们递一下小望的手机。」 一个裸机被送到了主持人手里。 主持人摸着手里纯黑的手机,疑惑,「小望手机没包壳吗?」 江望点头,随后解释道:「感觉不包好看一些。」 「真是技高人胆大。」主持人调侃着,把手机递给江望,示意江望去完成任务。 江望的手机是面容解锁,对于通讯录第一他其实没什么印象,这飞信普及这么多年,还用手机电话联繫的已经很少了。 这么想着,江望翻开自己的手机通讯录。 第5页 通讯录第一个,江望滑到联繫人页面。啊,原来是这个,江望看到的时候也吃惊一下。 但紧接着,他没什么心理负担,遮住了第一条下面几个,把通讯录第一个面对镜头大大方方展示出来。 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旁边被称为内娱定海神针的主持人瞪大了眼。 —— 瞿乐觉得自己或许和手机通讯录有缘。 而且是大大的缘分。 她没错过江望看到手机那一秒的惊讶,当时,瞿乐跟着唿吸都变调了。 虽然江望很快回到了原先那副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 但瞿乐心里清楚,来了,她想,本场直播的看点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当江望把手机展示到镜头前时,瞿乐惊得捂住嘴巴从椅子上站起身,几乎就要尖叫出声。 四个摄像头,多角度的特写。 上面赫然写着—— 「a世界上我最耀眼的小玫瑰」 那一秒,瞿乐脑海里划过许多念头。 特地加「a」的置顶备註,表达所有权的「我」,最高级形容词「最耀眼」,以及听起来一股子宠溺风的「小玫瑰」。 女朋友没跑了。 瞿乐握着笔坐回桌前,已经做好了逐帧分析的准备。 第3章 小吴,刚刚上厕所回来的小吴,现在站在骤然嘈杂的演播厅中——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江哥到底闯什么祸了,想着白哥面无表情磨刀的样子。 小吴面如土色拉住身边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询问。 ——? 备註小玫瑰? 小吴顿时重回人间,心情舒畅,面色好上三分,与旁边一脸「塌房了」表情的场务小姐姐形成鲜明对比。 连猜都不用猜,这必然是他们在工作室等同老闆娘地位的晏哥。 在谈恋爱这事上,小吴根本没担心过。 江望这人,出门想的是他哥,购物想的是他哥,吃个饭、旅个游什么想的也都是他哥,要是这世界上有点什么神奇魔力,江望一定会把他哥拴在他裤腰带上,走哪带哪。 小吴原先「江望暴起伤人」「江望眼刀杀人」之类的担忧统统消失不见,比起恋情绯闻,他更担心江望因为脸上表情太臭被盖心情不好的帽子。 小吴安心站回舞台边,稳下心来给远在上城的白哥发了个「一切顺利」的喜报。 舞台上, 江望还在想那个备註的事。 确实有几个年头了,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16岁还是17岁的时候备註的,江望记不太清。 那时他刚踏入情窦初开的青春期,比起身边朋友投在同龄女生上的目光,江望总是对温温柔柔的晏怀瑾更感兴趣。 或许是太少见,年长人的随和坦然以及晏怀瑾独有的气质,总之,一切的一切,都让求索欲爆棚的青春期限定荷尔蒙版江望着迷。 当时晏怀瑾留学归来不过才几年,正是江望黏人粘得紧的时候。 记得那天是中学阶段最后一场开放式球赛,江望早早就和晏怀瑾商量了这事,在得到晏怀瑾肯定答覆后,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对于一直以来的江望来说,没什么比他哥再重要的东西,他们胜似亲兄弟。 江望按捺住狂喜的心情,想着要在他哥面前好好表现,连训练都认真了起来,队里几个人见他这打了鸡血的模样,也跟着热火朝天加入训练。教练相当开心,每天只负责在场边给自己扇扇小蒲扇。 但是,那天晏怀瑾并没有赶上那场球赛。 江望在开场前接到了晏怀瑾的消息,他哥因为自己工作室的原因,暂时没法抽身,可能会晚一会儿。江望看了那条消息两遍,才说没关系,只是迟一会儿而已。 于是,比起训练时的速战速决,江望选择了持久战。始终保持和对面三分之差,明眼人都看出这是故意压分,逗小鸡玩似的。 看着结束上半场士气低迷、气喘吁吁的队员,对手教练过来和他们教练商量,明里暗里意思是,给个痛快就行,别在这考验他们队员的意志力了。 他们教练看出江望今天状态不对,但还是和江望说了这事。 江望一直盯着那个空出来的位置,手中的矿泉水瓶被捏弯,半晌,他说好。 下半场的江望如入无人之境。 三步上篮、一人过半场、盖帽暴扣 没有一点留情。 对面三个人都防不住江望,那个球就像长在江望手里,指哪打哪。 对手球队最后放弃抵抗,象徵性拦拦人,就任由江望进球。 「ctm的,吃枪药了!」 下半场结束的哨声响起时,江望听见了对面不知谁的咒骂声。但他跟没听见似的走过去,脸上的煞气吓得刚骂人的那位一个激灵。 江望明明赢了比赛却还是沉着一张脸。 那个江望赛场上总回头去看的座位一直空着,空到结束。 脸上的汗珠止不住一直往下滑,江望最后看了那个座位一眼,抬起衣服下摆擦去脸上的汗,也不管观众席骤然爆发的尖叫,提着自己的背包,给教练和队友撂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第一次在教练復盘前提前离场。 十几岁的少年对于承诺总是很看重,他既委屈又难过,他埋怨似地想,哥哥怎么能这样,工作有这么重要吗。 第6页 心情加持之下,快走在后台的迴廊里,焰红色的球衣满是张扬,汗珠随着走动滴落。 拐过临近更衣室的拐角,江望脚下动婆文海棠废文都在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作一顿,紧接着加速跑到坐在更衣室门口的那道人影身边。 也不顾自己满身的汗,江望把那道人影抱进怀里,相当轻松地,以面对面的姿势,江望揽住身前人的腰身,就这么抱着,换了个姿势。 坐在凳子上的人变成了江望,对面人双腿岔开,被江望放在了腿上。 江望全程没有抬头,做了这一套动作头还埋在对方脖颈。 晏怀瑾被这突然的举动吓到了,但看着江望小狗似的趴在他怀里又拱又蹭,热乎乎黏煳煳的汗全都沾到晏怀瑾鹅黄的衬衣上,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 这副不吵不闹的模样,像极了江望小时候被欺负后委屈的模样,晏怀瑾嘆口气,转而摸上江望的耳朵,这是他安慰江望惯用的动作。 「小望,抱歉,有点事耽误了。我后来到门口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已经临近结束了,我就问了他们更衣室的位置。」 「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晏怀瑾的唿气浅浅的,吹得江望心中片片涟漪。他总觉得只是捏捏耳朵、道道歉,根本不够,他还想要更多——更多什么呢? 江望心中茫茫然,只觉得那个答案似乎对自己很重要。 但最终他还是败在晏怀瑾的安慰下,他抬头,漆黑的眸子的视线中心,是晏怀瑾鼻子上那两颗排在鼻侧自成一队的小痣。 「哥哥,」他小狗呜呜似的叫了一声,不言不语,就这么专注地看着晏怀瑾。 汗湿的短髮趴在江望前额,像是落水的小狗,晏怀瑾嘴角上扬,轻轻拭去江望鼻尖刚凝聚成珠的汗水。 对着小狗语气都温柔了些,「哥哥知道错了,下次哥哥一定注意,小望不要难过了好吗?」 江望又是一阵不成词句的咕咕噜噜声,才坐直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看出江望心情好了一些,晏怀瑾拿出一早放在旁边的玫瑰花。 扎成捆的玫瑰插进两人中间,晏怀瑾垂眸看着几朵娇艷欲滴的花,说:「路上没来得及,让人帮买的,结果买成了玫瑰,倒是看着怪漂亮,作为你比赛结束的礼物。」 刚刚冲过来的时候,江望眼里只看到了晏怀瑾,这捆看着体积不小的玫瑰他起先一点儿也没注意。 现下忽然连着晏怀瑾的脸一起送到自己面前,弯月一样轻柔的眉,晕红的桃花眼,鼻尖两颗小痣以及颜色淡白的唇,其上的唇珠被抿得可怜兮兮肉嘟嘟漏在唇外。 眼前景物忽地就缩小、放大,光怪陆离的图景再次展开。 江望忽地就想起了之前和朋友一起看的桃色电影,在一片看不到边际的玫瑰花田里,肤若凝脂的女主角被按倒在其中。 强盛的日光、摇曳的肢体、喘声、花枝折断声、水声,那些桃色电影里暧昧生情的片段海市蜃楼一样照进了这丛更加鲜红的玫瑰里。 江望甚至能从玫瑰花瓣上的水珠中看到那场电影里刺眼的目光。 手下晏怀瑾的腰忽然就烫起来,烫得灼手,但江望没松。 江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联想到那场电影的,但他觉得自己此刻在晏怀瑾面前想起那种东西好像是种亵渎。 好像是在大人面前承认了自己的脏心思一样。 「……不喜欢吗?下次我自己挑,给你送别的。」 或许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还是喜欢乐高、游戏机之类的东西吧,没收到反馈的晏怀瑾也不在意,动动手就想把玫瑰再放到两人旁边。 被江望一把握住手腕,他的声音像是泡在水里,又湿又沉,「……喜欢、喜欢的。」 晏怀瑾听着这声音,也不在意江望喜不喜欢这束玫瑰了。他急匆匆摸摸江望还满是汗渍的后颈,「好,喜欢就好,你这再耽误要感冒了,快去先洗澡换个衣——」 他的嘴巴上下合动,或许是有汗落进了江望的耳朵,他听不清晏怀瑾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对方浑圆的唇珠,一上一下。 「噗呲」 江望好像听见了心底发芽的声音。 旁边饱满的玫瑰顿时黯然失色,江望只愣愣看着那个淡色的唇珠,福至心灵,江望听见心底的声音,争先恐后,诉说着同一件事。 那个声音说——这才是玫瑰,这才是他想要的玫瑰。 原先遗忘的回忆忽然就活了过来,江望目光柔和看向自己手里的备註。 「那请我们小望拨通电话完成任务吧——」旁边的主持人在耳麦里激动的指令下顶着压力开口。 主持人端详着江望的神色,爆出女朋友也不算很过分,只要他别同时谈几个应该就没问题。但即便如此,直播间外面想必也是一场血雨腥风。 「好。」 江望手指一点,唿出了那条备註,没等几秒,对面就接通了。 在场大家都不由自主屏住唿吸,心情紧张又刺激。 「怎么打电话了,节目录完了吗?」 对面的声音温柔、轻缓,但所有人都明显听出——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八卦的心顿时散了一半,只剩下粉丝无声狂欢。 江望看着题板上的「不透露节目的情况下」抿唇,他不太喜欢骗他哥,于是他避而不答,说:「哥哥在家干什么?」 第7页 「唔——准备睡了来着,刚刚看了会儿节目直播,然后实在太困就没再看了。」 对面的声音低下去,听起来确实是睏倦的模样。 江望心尖一软,晏怀瑾有个几乎无人可知的特点,就是困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尾音上翘,好像在撒娇,江望于是降低音量,「那快休息吧,我等下就回去了,我爱你,哥哥。」 「唔——好,小望路上注意安全,我也爱你。」 通话到此结束,主持人看得真切,挂断电话的那刻,江望脸上柔情似水的表情顿时恢復成惯有的那副模样。 兄弟感情真好啊,主持人心中感嘆,还以为是女朋友呢。 「我们先恭喜小望完成任务要求,等下我们后台工作人员记得给递奖品啊。」 耳麦里的导演还在狂催,主持人只能再次开口,「小望有哥哥啊?」 江望:「嗯,对,有。」 「和哥哥住一起啊?」 「对的。」 「考虑和哥哥一起上节目吗?」 「……看哥哥的意愿吧。」 「那就是说我们可以期待一下小望和哥哥一起上节目了。好了,本期《大牌对对碰》到此结束,欢迎大家下周六同一时间相聚直播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吴:完蛋了完蛋了——哦原来这事 观众:吃到瓜了吃到瓜了——哦原来哥哥 只有江望从头到尾——这是哥哥 第4章 这场直播,有人欢喜有人愁。 江望的粉丝顿时腰杆就直了,比背背佳还强效。至于像瞿乐这样的乐子人,则是郁郁寡欢,真是一点活路不给留啊,瞿乐勐地咬住自己的笔桿。 那明明就是对爱人的嘴脸,怎么会只是哥哥呢,瞿乐仰天长啸。 今夜,又多了几个伤心人。 不过,不管外界风声如何,保姆车里几个人怎么来怎么回。 江望:「小张,稍微开快点。」 街上的车不算太多,提速回家估计可以快个8分钟。想着刚刚手机里哥哥的声音,江望只觉得一刻也等不得,恨不得生出翅膀张开双翼现在就飞到晏怀瑾身边。 哥哥。 江望默念。窗外的灯光几种颜色掺杂在一起,互相变形,互相纠缠,落在江望漆黑的眼眸中。 让江望想到晏怀瑾的长髮,想到晏怀瑾的鼻尖小痣,那是他的哥哥,江望一遍遍强调。 胸腔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波一波涌出暖流。 「江哥,白哥让我趁现在跟你对一下年前年后的行程,年前有个马切斯特的珠宝代言要拍,年后最近的就是,那个选秀节目的飞行嘉宾,就一个合作舞台。白哥说帮你和晏哥把旅游的时间留出来了。」 江望每年年前或者年后都会抽时间和晏怀瑾旅游,这几乎是工作室人人皆知的事,白大经纪人自然不会触霉头把工作排满。 江望的视线还放在窗外,白木的工作能力他不担心,他只关心一个问题,「代言是我哥拍吗?」 小吴赶忙打字去问白经纪人,不一会儿,对面回过来一条语音。 小吴点开,白大经纪人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响在车厢里。 「是,是,江大爷。你庆幸这次拿了兰尼斯奖吧,不然外包拍摄这事人家甲方爸爸肯定不会同意。 但凡你今年没拿奖,甲方爸爸就要拒绝咱们了,听说他们本来也在接触薄山。薄山什么地位你肯定知道,江大爷,不是我说,你总不能什么代言都找你哥,咱们都因此错过多少甲方爸爸了……」 这段话没有任何起伏,甚至连阴阳平仄都难辨别。 小吴甚至已经幻视白朮睁着一双死鱼眼,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数落江望的模样了。 白朮这人的神奇之处就在这里,不管什么话,经过他的嘴一加工,就变得奇怪了,跌宕起伏全被一刀砍去。 末了,白朮妥协似的,「罢了,反正你也是老闆,自然你说了算。」 这么一大通语音,身后一直没出声。小吴心道这事不对,转头去看江望的表情。得,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江望不知什么时候戴的眼罩,现下躺在放倒的座椅上养神呢。 小吴右手自然弯曲,依次点过额头、胸膛、左肩和右肩,为对面操心的白朮祈祷一把。 江望的性子不算多好,但也算不上坏。你说他不敬业吧,他就算冒雨高烧也得把原定行程赶完,但你要说他好说话吧,某些方面他最会装聋作哑。 小吴早就看出来,除了在晏哥面前,其余时候的江望多少有点油盐不进的意思。 白大经纪人要是脑袋活络,早该先找晏哥。从晏哥嘴里说出来的话,那比圣旨还好用。 小吴夹在不停发送的60秒语音和江望这两耳不进的状态中,欲哭无泪。 小吴:哥,白哥,你是不是忘了江哥也有飞信啊!!! 身为一个小小卑微助理,小吴只是语音转文字,根据白朮的内容编纂话术,把江望顿时打造成正垂头认真反省自己过错的模样。 不知道多久的语音之后,白大经纪人终于歇了,小吴心里松了口气,夹住手机双手合十。 最后这10%的电量算是终于保住了。 小吴两眼泪狂流。 紧接着,车停了。 小吴一转头看向车外环境,才发现江望家已经到了。 第8页 白大经纪人竟是生生唠了一路,小吴整个人软在副驾驶,对江望说的话都有气无力,「咱们那个代言时间还不知道排在什么时候,白哥的意思是让你直接问问晏哥,和他商量商量。」 「好。」江望略一颔首,动作不停走下车。 看着江望的身影消失在单元门口,保姆车才再次启动,缓缓驶进漆黑夜幕。 夜间的电梯算是随心所欲,江望没排队就轻易找到一台空着的电梯。这时江望才后知后觉感到些许疲惫,他后靠在墙角,双手插兜,看着楼层不断向上,想着刚刚上来时家里的灯还亮着。 忘记关灯了吗? 江望踏出电梯,记得晏怀瑾电话里说已经要休息的事,江望放轻了脚步,开门时更是小心翼翼。 大亮的客厅带着扑面的热气出现在眼前,江望额角顿时冒出细碎的汗意。 两人定居之前选了许多城市,因为两人一个摄影师一个唱跳歌手,本来选择娱乐业更发达的上城会更合适些。 感受着空气中过于干燥的暖气,江望抬手打开了中控加湿器。 两人之前冬天去上城出差,恰好遇上城市电网崩溃,全程空调停止运行。他自己体热,棉服棉被一盖什么事都没有,晏怀瑾则跟寒气入体一样,怎么都暖不热。 湿冷的空气里,晏怀瑾冻红的侧颊和鼻头那样刺眼。 于是,从上城出差回来的第二天,江望就拍板决定两人住在晋城。晋城三面环海,是国内金融之都,除了生活成本高些,别的都还好,更重要的是,晋城的冬天有集中供暖。 江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选好了房子,坐落在以隐私和安保出名的城垣小区。全额付款拿了房本之后,江望火急火燎把晏怀瑾安排进来,打包都没让晏怀瑾动上手。 冻着他哥这事,再一不可再二。 小心脱下身上的棉服和御寒遮脸的外饰,江望两脚一错位,换上拖鞋踏出玄关,一眼看见了沙发上躺着的身影。 江望放轻了唿吸靠过去。 晏怀瑾穿着一身纯黑的家居服,现下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过长的头髮被对方压在身下,又收不住似的四处露出来些,好像天使背后四散的落羽,还是与众不同的黑色,江望眉间落下笑意。 那黑黑的纯粹,更是衬得晏怀瑾裸露的肌肤像上好的羊山玉,温润亮白。不算大的领口敞着,江望不用怎么就能看到对方白脆脆的锁骨。 那双满是潋滟春色的眸子此刻紧闭着。 明明有床却睡在这里。 哥哥在等他,意识到这点的江望心间忽然软塌塌陷下去一处,柔得像要冒出水来。 江望小心蹲在沙发前面,声音轻缓,「哥哥,醒醒,去屋里睡了。」 五指小心贴合在晏怀瑾面部,江望本想轻轻拍两下以唤醒晏怀瑾,入手细嫩的触感让他瞬间改了主意。 掌心附在侧颊,上下一动,满满的颊肉就像是布丁一样跟着摇晃两下,极好的触感让江望一时间有些爱不释手。这机会太难得,晏怀瑾脸上的肉不算多,若不是此刻肉被靠枕挤作一团,平日是很难有机会见这团肉的。 「——唔,小望?你回来了?」 晏怀瑾迷濛睁开双眼,水汪汪的桃花眼里出现一道人影。江望不动声色收回自己的手,又握拳回味刚刚的触感。 「哥哥,我回来了。走吧,送你回屋睡觉。」江望一手揽住晏怀瑾的手背,小心扶着对方把人从沙发上半携半抱带起来。 晏怀瑾初醒力气还不算太大,再加上处于熟悉的怀抱中,困意盘桓不绝,眼睛一闭,又要睡过去。 耳边似乎有喷气声,晏怀瑾没再管,他平日本就早睡,一般这个时候已经陷入深眠。 这么想着,晏怀瑾任由自己的意识直坠梦想。 江望要笑又怕吵醒怀里人,憋得鼻孔直往外出气,好好一张帅脸用成表情包。 就没见过人好好站着还能睡过去的,江望另一只手环住晏怀瑾腋下,两只手同时用劲,才堪堪止住晏怀瑾突如其来的下坠。 哥哥这样,离了他可怎么办。 江望好心情地想了一下对方被自己养得离不开自己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黑曜石的眸子里沁入餍足。 那该是一副好光景,江望这么想着,手下帮对方把蚕丝被拉到下颌,又细心把边角掖好。 静静站着看了一会儿晏怀瑾的睡眼,才如梦初醒似的走出房间。 哥哥这张脸真是…… 江望绕进吧檯,在大冬天的夜里,给自己开了瓶还带着冰的红酒,两口下肚,才舒口气坐进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里。 懒人沙发上布满了象形的人眼、金杯和皇冠,还有各司其职的人类和神鸟,看起来该是什么古老壁画上的内容,看起来和整个雅素的客厅格格不入。 红酒瓶很快见底,江望又是一笑,两指捏上额角,缓解酒意上涌带来的睏倦。 这沙发还是之前两人去年去东南亚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想晏怀瑾一把相中这懒人沙发上的他口里所谓的「神圣感和天权感」。 旅游回来后马不停蹄,连助理也没有,一个摄影师、一个古怪沙发、再加上一个他做模特,妆面都是晏怀瑾亲自画的。 两人一沙发连拍了十几组照片,晏怀瑾才算是尽兴,也不管后续选片修片的问题。直接就发表了,本来只是灵感之作,两人都没怎么在意,只当是兴起而至的东西。 第9页 结果来年二月,冰雪融化之际,突然就获了奖。 江望喝下最后一口酒,回头又看了眼刚坐在身下的沙发,好似又从那上面看出了晏怀瑾当时兴致勃勃急匆匆地模样,连带着沙发都显得可爱了起来。 江望拍拍沙发回屋休息去了。 只留下那个印着古怪图案的沙发坐在月光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燕子现在会对小望很好,因为这是他十几年的弟弟,但这完全无关乎情爱。 —— 第5章 次日 细窄的光线透过窗帘之间未合的长缝,自上而下,光团汇成线状,空中的微尘在光下若隐若现。 室内很静,江望醒的时候没听见闹铃,手在床上一阵摸索,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刺眼的白光骤然袭来,江望眯着眼睛半天才看清上面显示的时间。 9:38 行吧,没工作就是爽。江望反手盖到眼上,静静等待困意过去。 一夜过去,被子已经不像睡前那样体面,折摺叠叠团在腰际。睡裤松松垮垮卡在胯骨,胯骨边的人鱼线好像真的化作游鱼摆摆尾巴游到睡裤之下。 任何一个研究人体结构的学者出现在这个房间,都会被扑面而来的完美比例惊到。江望的身材是男性人体结构中典型的直筒型,腰腹形状完美。跨长腿长,比例傲人。又得益于优越的肩宽,头肩比也相当出众。 可惜,这个房间只有一个人。 身体的主人显然没有晨起欣赏这副身材的心,江望站起身,抓抓睡裤,敷衍地往上提了提,睡裤一时间盖住了胯骨。 本来江望睡觉喜欢身着无物,那样比较贴近自然,也更舒服,而且,据说比起穿得严严实实睡觉,裸睡对身体更好。 但自从有次被晏怀瑾看见,那副潦草的样子撞得晏怀瑾眼眶发晕。 在他哥的勒令下,江望不得不穿上睡衣。本来是穿一套的,但隔不了几日,他就暗戳戳脱掉上衣。 晏怀瑾看过来时,他就无辜表示自己睡觉时拱掉的,这么几次之后,察觉出他哥稍微松懈的态度,江望现在干脆不穿上衣睡觉。 甚至有几次睡衣刚买,上衣就已经进了捐赠箱。可以说,翻遍他全衣柜,和睡裤配套的上衣也不见得能有几件。 江望草草刷个牙,嘴边还带着水渍,挠挠自己鸡窝似的头髮,走出房门。 站定在门口,没急着去哪,先是视线逡巡一圈,在客厅躺椅上看见他哥的身影,才慢慢悠悠晃进餐厅。 不出所料,在桌子上看见了切成两半的手工三明治,旁边还放着一杯白色的饮料。 江望拔掉固定三明治的牙籤扔在一旁,直接单手握住往嘴里送,番茄和青菜在第一口之后从面包间探头,江望毫不在意,调转三明治的头再次咬上。 三两下吃完两半三明治,江望端起桌子上的饮料,抬头就往嘴里倒。 甜甜的,带点豆香。 是杯豆浆。 江望喝着豆浆不自觉嘴角上翘。 晏怀瑾身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点,比如这顿早餐,三明治配的不是牛奶,豆浆配的不是油条。 或许艺术家都是怪癖组成的,江望脑海里忽然浮现q版三头身的晏怀瑾,被拎着颈子抖个两三下,哗啦啦掉下来一堆怪癖。 几分钟内解决早饭,江望坐进客厅沙发。 晏怀瑾从杂志里抬头,看到他踩在脚底的裤脚,皱眉,「你就剩条裤子了,能不能好好穿,这样显得……」 晏怀瑾停顿一会儿,似乎实在想找什么形容词更能让江望生出悔改之意。半晌,他低头重新看向杂志,找不到,根本找不到。 他自小照顾这位顽劣的弟弟,对方的脸皮多厚他也不是没有领教过。也就这两年听话了些,但也听话有限。 明明乖的时候这么可爱,晏怀瑾心下嘆口气,把杂志举到自己面前,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哥哥,我穿好了。」 刚还吐槽顽劣的弟弟忽然抽走他手里的杂志,晏怀瑾抬眼,就看到对方端端正正系好裤腰带的模样,看起来比先前干净利索得多。 「这样多好。」体面人晏怀瑾满意点点头,鼻尖上两颗小痣跟着舞动,看起来就可可爱爱。 江望的眼睛落在那两颗小痣上,忽然整个人弯腰挤进躺椅。 躺椅不堪重负,骤然发出「吱嘎」一声。 「小望!这是我最喜欢的躺椅!快些下去!」 晏怀瑾被躺椅的「吱嘎」声搅得心惊,只觉得好像下一秒躺椅就要颤颤巍巍散架。 「不,哥哥,我不动就好了。」 江望往晏怀瑾脖颈处钻钻,侧身避开晏怀瑾的位置,缩着腿不动弹了。 身下的躺椅果然不再发出救命似的「吱嘎」声,晏怀瑾松口气,又扬扬下巴靠在躺椅边,避开自己下巴处刺挠的髮丝。 但刚躺椅那两声绝望之声仿佛还留在晏怀瑾心头,他咬牙切齿看向窝在自己身侧的弟弟,「小望,你是狗吗?这么喜欢钻脖颈?」 江望没吱声。 江望的头髮不像晏怀瑾这般柔顺软和,他的头髮和他人性子一样,不管长多长都是硬的,发量也多的惊人,几乎每次造型之前都要打薄。 硬挺的髮丝直愣愣戳在晏怀瑾的锁骨,又刺又痒,晏怀瑾一手捏上怀里人露出的耳朵上,这人真是浑身上下没点软的地方,连耳朵的触感都是硬的。晏怀瑾使点劲勐地一转,「小望,我和你说话呢。」 第10页 江望这下没法装了,他顺着力道抬头。 「汪汪。」 这么叫两声,江望重新埋进晏怀瑾的脖颈。 好像在说:看吧,我是狗,所以让我埋脖颈吧。 晏怀瑾怒极反笑,被江望装小狗这招打败,他泄愤似的又扭了两下江望的耳朵,直到那只耳朵变得通红才收手。 手还没收到自己身侧,就被另一只手握住,小心裹在手心,体温偏高的指肚按上晏怀瑾刚刚用过劲的手指,细细按摩。 刺痛感慢慢消失,晏怀瑾这下才算是满意,放弃追究这人抢占他躺椅的事,陪着对方一起在躺椅里休息。 江望前段时间忙得连轴转,今天也算是来之不易的假期第一天,晏怀瑾扯过挂在躺椅扶手上的毛毯盖在了江望裸露的胸膛上,也跟着合眼歇在躺椅里。 再睁眼时,身边人已经消失了,晏怀瑾揉揉眼睛从躺椅上坐起,毛毯从胸前滑落。 脑后忽然覆上一只大手,「哥哥,饭做好了,刚想来叫你来着。」语气有些可惜,似乎是错过什么感兴趣的事情。 「我帮你扎头髮,等下吃完饭我们去买年货。」但很快手掌的主人话题又一转,语气上扬得明显。 手指穿梭在黑髮之间,力度刚刚好,不会弄疼头髮的主人也不会拿不住头髮,娴熟地分股,两手来回递接髮丝,松紧正好的鱼骨辫渐渐成型,又在发尾扎了个纯白的蝴蝶结。 相当懂行地拽松了鱼骨辫的主体部分,让辫子更显得蓬松。完美的鱼骨辫就这么落在晏怀瑾侧肩。 很好,江望多看了两眼,相当满意。 「怎么样,我前两天舞台待机时才学的。」 晏怀瑾被对方献宝似的语气逗笑,难得想哄着弟弟两声,「好,你什么时候编得不好。」 江望整个人浑身气势一变,走路都没早晨那般松散。 晏怀瑾仿佛幻视对方身后升起的尾巴,愉快心想,那两声狗叫他叫的也不亏。 这股愉悦一直持续到两人的午饭。 晏怀瑾筷子一敲碗,发出清脆一声,「一直看我干什么,不好好吃饭。」 江望歪头:「哥哥好看。」 看着对方黑曜石一样的眸子专注盯着自己的模样,晏怀瑾又笑笑,逗弄江望:「你以后恋爱时这般看着人家女孩子,对方肯定要止不住心动的。」 在听见晏怀瑾嘴里出现「人家女孩子」时,连江望自己都没发现他稍纵即逝的皱眉,忽略心里的不舒坦,江望把头歪到另一侧,「哥哥呢,哥哥心动吗?」 这个问题问得晏怀瑾失笑。 江望现在个子高高,几乎与他持平,看着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了。却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缺乏安全感和自信心,总会逮着他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若是他故意不好好回答,肯定又要耍赖似地钻进自己的脖颈,嘴里念叨不停直到从自己嘴里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思及此,晏怀瑾放下筷子,隔着桌子捧住江望的脸,桃花眼里落满了顶灯的碎光,语气认真回復道:「心动,为我家小望心砰砰动。」 晏怀瑾说完就松手回去继续吃饭了,因为江望明星身份的原因,两人一般备年货的时间比正常家庭要早些,下午若是去的不早就没什么挑头了。 留下江望一个人,坐在对侧。 那双桃花眼里的碎光好像蝴蝶一样,随着那句话,扑扇扑扇着翅膀,从江望的耳膜直达心口。 拖着大大翅膀的蝴蝶,长尾落在江望的心尖,一路纷飞一路洒下蝶粉,搅得他满心碎光和痒意。 江望捧住心口,尝试用意念驱赶心口那只不请自来、四处落脚的蝴蝶,大大的翅膀一忽闪,金粉浮空。 江望失败地承认对方确实美得让他无可奈何。 无计可施,江望选择放任那只顽皮的蝴蝶,在他心尖来来往往毫无阻拦,扰得他一心的玫瑰不得安宁。 江望心下嘆口气,任命把小蝴蝶连同玫瑰花一起养在心口。手指不自觉抚上大腿侧。 他庆幸地想,还好那只蝴蝶飞进的是他的心口。 江望感受着心尖的酥麻,要命的目光落在低头吃饭的晏怀瑾身上,对方宽薄的肩颈上好像站着无数只蝴蝶,都抖动着翅膀急不可待地飞起。 明明说心动了的是哥哥,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跳得这么响呢。 作者有话要说: 提示:摇椅挤两个大男人有一定危险性,不建议模仿 现在他俩完全就是日常,小狗开窍还要等一阵呢 —— 第6章 腊月二十。 这是他们在晋城过的第三个年,两人轻车熟路找到为了年货摊子提前在市中心划出的片区。 虽然摊位儿不多,但福字对子灯笼应有尽有,红成一片。 往里一瞥,打转遛街的人也不在少数。 晏怀瑾身为摄影师,在人文上总有点似是而非的敏感。所以这么多年,两个人的年货都是在这种人来人往的摊子上置办的。 所幸两个人也没有什么需要送年货的人,好的差的最后大概率都用在自己人身上,买起东西来也无需怎么纠结档次。 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出门前特意拿上的胶捲相机,四四方方扁扁一片,土黑土黑的,和他一身的穿搭及其不配,任谁也看不出就这么一个小东西上了五位数。 第11页 江望开着车在摊子片区外来回打转。 「看吧,小望,我就说开我的车来,你这车太大,在这种地方最难停车。」语气里听不出恼意,也没有埋怨,晏怀瑾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两个人虽然住在一起,但工作原因,还是买了两辆车。江望的这辆是奔驰大g,上街的时候比一般车型都大上一圈,虽然大,坐着舒服,但每次一遇到这种人多的地方,停车就成了难事。 还不如开自己那辆小奥迪呢,晏怀瑾讲完也不太在意江望的回覆,反而在确保江望戴着墨镜和口罩的情况下打开车窗。 停不上车正好,「小望,前面走得慢一些。」 晏怀瑾这么一开口,江望就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离家前江望就看到对方在一堆相机里挑挑拣拣,出门时也不是没看见他哥挂在脖子上的丑方块儿。 江望也不是第一次帮着他哥拍照片,很配合地跟着晏怀瑾的口令在街上围着这片率先燃起的红转圈圈。 「哥,别把头伸出去。」 江望一边打把一边顾及着副座上的晏怀瑾。 晏怀瑾拍得忘情的时候总会做出很多潜藏危险的事,看着他哥听见提醒把脑袋缩回车内,带着颈侧鱼骨辫一阵晃动,江望这才松口气。 没过一会儿 「好了,好了,我拍完了。」 晏怀瑾埋头就开始查看自己刚刚的战果。 江望看着对方被低温冻红的脸颊和鼻头,一手关上车窗又把车内暖气往上升两度。 他哥真是,每次只要有灵感,都会变得跟看见玩具的小孩儿似的,非要把玩具玩透才能停。 两人围着这片区转了快五圈才遇见一个大小合适的停车位。 江望把车停靠到路边时晏怀瑾还在看照片。 江望没急着熄火,仗着手长,从后座摸了一堆东西过来,然后戳戳他哥的手臂。 晏怀瑾刚一抬头,先是厚实的口罩,再是带着兔耳朵的绒毛帽,最后是兔绒的围巾,严严实实绕了三圈在他脖颈上,鱼骨辫被乖乖压进围巾。 晏怀瑾被这么一搞,一句话都没说上,全程动作已经完成了。 江望这才熄火关空调,他把卡槽里的车钥匙拿到手里,又给自己扣了个鸭舌帽,才打开车门,「走吧,哥哥,快些买完等会儿带你去新开的法餐厅吃饭,来不及可是要下班的。」 晏怀瑾这才跟着推门下车。 身边跟着个需要低调行事的明星,晏怀瑾拍照倒是没有在车上这么起劲了。两人在几个摊位上挑挑拣拣,买上不少合适的年货,才大包小包拿一手往外走。 路过其中一个摊子时,江望的脚步顿了顿,让晏怀瑾稍等他一下,自己则匆匆跑过去。 晏怀瑾看着对方在摊位上称了些什么拿到手里,离得有些远,只能看到对方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红色的塑胶袋。 看不见里面,晏怀瑾收回视线,果断开口:「买了什么啊?」 江望又挪了晏怀瑾手里两个袋子到自己手里,听到提问,神秘一笑。 他说:「哥哥猜猜。」 晏怀瑾从来不吝啬和他玩这种游戏的时间。 反正两人走着也是走着。 晏怀瑾兴趣盎然:「有提示吗?」 江望摇摇头,「我一给提示哥哥你肯定就猜出来了。」 他这么一说,晏怀瑾顿时明白,这句话本身就是提示。 联想到年货,晏怀瑾顿悟,笃定开口:「是不是锅巴。」 江望皱眉,状似思考,「不止。」 晏怀瑾:「还有花生糖!」 江望肯定地点点头。 这两样东西其实不难猜。去年过年的时候两人忘记因为什么买的锅巴和花生糖了,总之,回家后,整个年根儿,晏怀瑾都抱着啃个不停,连嘴唇上火冒泡都没能阻止。 江望看他哥这么喜欢吃,本想着再买点,于是大年初二就直奔摊主那。结果摊主解释说那是自家纯手工做的,只在年前卖。 江望这才没辙,只能空手回家,当时他就想着往后在晋城的每个年,只要他哥不腻,都要给他哥安排上。 晏怀瑾笑:「你不买我都忘了,我后来嘴上那个泡疼了好几天来着。」 江望:「今年没买这么多,哥你解解馋就好,别想着像去年一样吃到上火了。」 自己都没记得的小零嘴被江望买着,晏怀瑾越想越觉得开心,脸上不自觉漫出笑意。「哎呀,小望真是孝顺了。」 自己真是教弟有方。 —— 两人到达法餐厅的时间刚好赶上提前预约的时间,被侍者引着进入温度正好的包间,两人才去掉身上多余的东西。 晏怀瑾看着落在衣架上的羽绒服,又想到自己才买的毛呢大衣,还没来得及穿一穿就被江望打入冷宫。 「果然还是那件呢子更配我今天的穿搭,小望。」晏怀瑾略带暗示开口。 身为走在艺术和审美前线的摄影师,每日的服装搭配简直就是他的必修课,更何况晏怀瑾本来就喜欢穿搭。 刚把自己的夹克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江望闻言抬眼望过来,看着他哥即便有口罩和围巾两层保护却依旧泛红的鼻尖,他没得商量的说:「哥哥别想了,那件呢子等你过完年开春再穿吧,那时候穿搭也一样。」 那才不一样,晏怀瑾睨了眼江望身上一看就是随手摸出来的衣服。 第12页 深色工装裤、平平无奇加绒黑卫衣、外面一件漆黑的厚绒夹克。 看着就没什么艺术水平,也就脚上那双马丁靴让他满意点,完全忘记马丁靴出自自己衣柜的晏怀瑾喝口柠檬水垫垫肚子,又看了眼江望那张野马似的脸,勉强给他今天这身穿搭打个及格分。 法餐没什么别的特点,突出的就是一个闲适。什么叫闲适呢,就是你在下午三点下班,悠悠然走进一家装潢典雅的法餐厅,悠闲自在地开始吃饭,一直吃到晚上七点。 法餐之闲适,重在一个慢。 两人做了快40分钟,桌子上还是只有两杯柠檬水。 眼见着晏怀瑾快要把杯子里的柠檬水喝光,江望面上带了些烦躁。 本来,来之前看好说这家法餐厅是新式法餐,宣传的热点就是上菜快,没想到还要等这么久。 刚想出门去看看,包间的门忽然打开了。 一连进了两个人推着推车帮忙布菜。 看着桌子上顿时满上的菜品,江望心情好了些。 也算是卡在晚间饭点上,两个向来不喜欢久等的人在工作场合之外破天荒吃了顿法餐。 晚上回去的时候还是江望开的车,本来晏怀瑾说该一人轮一次让他来开的时候,江望没让。 就他哥那种随处迸发灵感的模样,这车得五分钟一停。 「明天飞巴黎吗?」 江望想起家里小黑板上对方的行程。 「对。」 江望:「那早知道今天不该带你来吃法餐。」 晏怀瑾头靠在窗边,正数着窗外的单数门头数,没怎么思考就回了句:「那又不一样,今天不是和你吃的吗?」 江望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勐地一紧,又慢慢松开。 他哥真是会说话。 想着自己昨天的直播节目里大部分访谈都被晏怀瑾提前训练过,最后走之前主持人还一脸欣赏可塑之才的模样看着他。 他哥似乎总能在不经意间,把话说进人的心坎。 江望回神,「几点的飞机,看看我能不能送你。」 晏怀瑾回头:「不了,跟你的工作室年末清算撞上了,你忙你的就行,张姐帮我叫了司机。」 「那行吧。」 知道年末清算少了自己这个大老闆进行不下去,江望倒是没接着强求。 「那哥哥记得给我报平安,还有晚上的视频电话。」 「好。」 两人一般出差都是这般操作,晏怀瑾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因为小时候经歷的缘故,江望本来粘他粘的就紧。 两人到家后没再做什么多余的事,只是洗洗就躺到各自床上准备就寝了。 睡梦里, 江望睁开眼,看着身边浓重的雾气,江望眼神勐地往前看去,利剑一样似乎想要看破什么。 又来了,他想,那道从他青春期就时常出现在他梦里的倩影又来了。 泼墨似的头髮银河般挥洒而下,长度超过腰际,一直垂到大腿。 除了头髮,江望什么也看不清。 望着那道背影,看着对方抬手挽发的动作,江望心跳倏地变速,愣愣地只知道看着对方。 熟悉的燥热自小腹向上烧着,一路蔓延到整个腹部。 江望憋红了眼盯着那道背影。 正当他试图伸手触碰,梦境哗地破碎。 江望在床上睁开眼,被子里的东西正存在感极强支着头。 江望翻身靠坐在床头,旋即伸手探进睡裤。 正如过去无数次他所做的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他暂时没有同性恋的观念,只觉得自己这个梦是全天下男人都会做的 —— 第7章 第二天,两人前后脚踏出家门。 晏怀瑾摆摆手钻进车门,不忘叮嘱江望,「记得替我跟初姐问个好。」 「好,别光顾着穿搭,注意保暖,别冻着。」 江望撑着车窗顶,又往晏怀瑾手里塞了一个暖手宝,昨夜才刚充满电。 「我是去拍照的,又不是去走秀的。」 晏怀瑾嘀嘀咕咕握进塞到手里的热源。 看着载着晏怀瑾的车往小区外走去,江望走进车库把自己的车开出来。 他接下来可算是马不停蹄,除了工作室年末清算,还要去家里长辈那里拜个年,大略规划了一下自己未来两天的行程,江望打开了车载音响。 灰黑色的大g披着日光奔上马路,白朮刚好也结束出差从上城赶回来。 连着白朮一共7个人在工作室清算一个上午,事情才算完。 江望打开手机看眼时间,忙不迭从老闆椅上站起身,「等下让白朮带你们去吃饭,钱记我帐上就行。午饭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我这要赶飞机。」 几人点头说好。 白朮:「今年估计又是和他哥一起过年,两人关系真好,不像我和我姐见面就吵。」 旁边喝着咖啡的陈丽点头,对此苦不堪言,「我家那俩真是没法说,要是他们能处成咱们老闆和他哥一般好我就满意了。」 这一下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屋里几个人饭也不去吃了,开始争相倒苦水。 江望坐上飞机前接到了他哥的到达消息。 「好,记得保暖啊。」 实在不放心的江望又叮嘱一句,果不其然遭到他哥的嫌弃。 第13页 机身穿过流云,很快抵达了国家最南面的海城。 江望躲着两个刚对着自己嘀嘀咕咕的女生走进vip通道,换上更加清凉的服装,走出通道一眼看见等在外面的堂弟。 两人同样墨镜口罩,不同的是堂弟戴的渔夫帽,江望戴的鸭舌帽。 即便包裹得这般严实,两人还是在看到彼此的那一瞬间同步皱眉。 矮身钻进后座,两人连一句场面话都没说。 江望托腮看向窗外。 初齐,是他舅舅和舅妈家的孩子,小他1岁,现在也在娱乐圈混。 小时候还能说两句话。 本来单说小时候,两人不至于到现在这步好像讲一句就生烦的地步。但自从初齐仗着舅舅家有家南方最大报社,从他出道就时不时造点谣,江望对初齐的印象就直线下降。 其实舅舅和初齐对自己的态度都不冷不热,要不是他妈回这边,江望才不稀得上赶着受罪。 车停在一栋四层别墅面前。 「下车!」初齐勐踩剎车,晃得江望差点扑上前面的椅背。 「你真是——」江望顿时瞪向副驾驶。 被江望那样盯着,初齐缩缩脖子,但很快又梗直,「怎么了,快点下车!要不是姑姑我才不会去接你。」 江望懒得和他计较,拉开车门走下车。 刚走进别墅,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背影。 利落的短髮,和江望如出一辙的蜜色皮肤,以及漏在衣服之外的纹身。 顿时忘记刚刚初齐的态度,江望心中高兴,他走过去,叫了声「妈」。 初代芙,江望的妈妈。 沙发上正跷脚休息的初代芙回头,把手里的烟掐灭,捏着烟尾把没抽几口的烟扔进面前的菸灰缸。 又伸手挥散自己面前残留的烟气。 江望毫不在意坐到初代芙身边,笑道:「我又不是小孩了,没那么需要注意了。」 江望小时候有哮喘,后来长大些,抵抗力上去,就没再犯过。 但初代芙还总是会很注意。 单看这一副慈母的模样,是个人都看不出她是有名的表现主义画家。江望小时候不知道什么是表现主义,初代芙就带他去看了《吶喊》,导致江望连续三天晚上做噩梦。 「没见到舅舅和舅妈呢?」 江望环视一圈只有两个的客厅。 「他们出去办事了,你弟呢?不是去接你了?」 江望一指停车场,「去停车了,应该快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江望手指还没收,初齐就推门进来了,看着沙发上两个人,初齐腼腆开口:「姑姑,望哥。」 看不出一丝在车里给江望甩脸色的样子。 和刚见面截然不同的态度,江望也不惊讶,回以友好微笑。 这是独属于他和初齐之间只在长辈面前生效的默契。 即便他们两人私下闹得再僵,在长辈面前也是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初代芙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小齐,快来快来,刚还没和你聊上几句。」 初齐坐下,问:「姑姑这次出去旅游怎么样,收穫大吗?」 江望也跟着投以目光。 自从五岁那年,初代芙和江文林离婚之后,初代芙就踏上所谓灵感寻找之路,每年总飞在各个地方之间,画作一副接着一副,只有过年才会回一趟弟弟家。 「那可是,我这次爬了个更高的雪山……」 初代芙侃侃而谈讲了好半天,两个小辈就认真听着,时不时回几句,室内一派和谐。 「聊得这么开心,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啊。」 三人同时回头,从门口又进来两人,一男一女,初元正和柳渟。 江望起身,「舅舅,舅妈。」和初齐一起帮着两人把手里的东西拿下来整理到储藏室里。 临近新年,家里的保姆都放假了,像这种活自然就落到了两个小辈身上。 不算大的储藏室里。 初齐忽然一推江望,恶狠狠讲道:「你最近在圈里最好老实点,你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第一个把你曝光。」 江望轻飘飘推开初齐压在他胸前的手臂,「弟弟,好好吃饭,长长个再学别人威胁人吧。」 江望视线落到初齐踮起的脚尖上,「不觉得这样很挫吗?」 说完,也不给初齐反应的机会,直接就走出储藏室。 初齐狠狠在人身后跺了下脚。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客厅。 客厅的大人都移到了餐厅,桌子上正摆着准备好的宴食。 「来来,小望,快坐下,准备开始吃饭了。」 初代芙招手示意江望坐到自己身边。 江望刚落座,初代芙就往他盘子里加了个鸡翅。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盛仙居的鸡翅,这是我特地打电话定的,」 江望看着盘子里的鸡翅,抿唇没说什么,埋头咬了上去,和记忆中相差无几。 鸡腿上的甜辣感,忽然就让他想到,六岁那年他高烧烧煳涂了,哭着要找妈妈。刺耳的哭闹声让平日温润的江文林第一次对孩子生气。 那时江文林说的话他一直记得。 「好吃吗?」初代芙歪头看他。 「好吃。」 江望点点头很快啃完。 江文林那时说,她都不要你了,你还在这找她干什么。 第14页 吃得差不多,桌子上几人谈话已经过了一轮又一轮。 初代芙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江望,问:「最近找女朋友了吗?」 饭桌上忽然静下来。 江望没在意,咽下嘴里这口海鲜汤,随意回道:「没呢。」 「想找什么样的?我看你前两天採访说喜欢黑长直,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江望这才抬眼,疑惑他妈怎么突然开始担心这事,面上不显,「不用,这种事还是看缘分吧。」 初代芙一眯眼,然后又笑开,语气却郑重了些,「小望,妈妈这辈子最想看到的就是你能结婚,最好一生生两个,还能一起做伴。」 桌上的氛围更静了,连初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筷子,只是小口小口抿着碗里的汤。 这怪异感实在太过强烈,江望敏锐地选择了不去承诺,「再看吧,妈妈,我才多大。」 初代芙似乎在端详江望脸上的表情,好半天,她才说:「也是,还小呢。」 初齐松口气,正想把筷子重新拿起来。 紧接着,初代芙继续开口:「那也可以谈恋爱了啊,怎么到现在都22了也没听你和哪家女孩子谈一次恋爱。」 初齐手一抖,筷子掉在餐盘上「啪嗒」一声,又轱辘转到地上。 初齐赶忙拿着筷子站起,「我去,我去换双筷子。」 逃荒似的,钻进了厨房。 舅舅和舅妈在旁边一声不响。 江望这下确定这之间绝对有事,但他不知道盘算不出来什么事,于是他说:「没遇见合适的。」 初代芙还是笑着说:「要求不要太高啊,小望,有很多女孩子处处就会合适了。」 江望擦擦嘴,浑不在意道:「没,妈妈,我还算个明星,突然恋爱算是塌房了。我吃完了,妈,等你们吃完我们客厅再聊。」 剩下初代芙紧紧盯着江望远去的背影。 旁边初元正终于逮到机会开口:「姐,别担心了,小望肯定会结婚的。」 初代芙没讲话,低头时眼神里的笑意却散去了不少。 这边,江望正坐在沙发上和晏怀瑾吐槽这事。 飞信上的消息刷得极快。 江望:「哥哥,你说我妈怎么突然提这事啊,我才22啊。」 —哥哥:「可能是阿姨急着抱孙子孙女?」 江望:「不懂,而且,刚刚饭桌上的气氛很诡异。」 —哥哥:「你小屁孩懂什么饭桌气氛,不过话说回来,你确实该谈恋爱了,这都多大了,还母单。」 江望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句刺眼。 他忽略自己心里的异样,继续回话。 江望:「哥哥31了,不是也没谈恋爱。」 —哥哥:「你可别跟我学,我不谈是有原因的,你要是跟我学坏了叔叔阿姨不得追着我打。」 江望目光放在中间几个字上,打字速度不自觉变快。 江望:「原因?」 江望:「什么原因?」 对面没能回上,江望心里那只蝴蝶又开始扇翅膀了,扇得那片玫瑰倒下去一排。 过了一会,对面才送过来一条消息。 —哥哥:「忽然开工了,等晚上回去继续跟你讲。」 只剩下江望握着手里的手机,盯着屏幕上那个让自己纠结的字眼。 作者有话要说: 江望心尖种着玫瑰、养着蝴蝶 第8章 几人在客厅坐了好半天,又林林总总聊了不少,初代芙没再提过什么恋爱结婚的事。 江望松了口气,在几位长辈身边作陪衬。 手机忽然响了,江望没看来电显示,接通就往耳边放。 「餵?」 「爸?」 江望拿着电话走远了些。 没注意剩下几人在听见那句称唿时骤然改变的神色。 报社里说一不二的初元正,小心翼翼打量他姐的脸色。 初齐更是直接僵在原地,他试探着开口,「姑姑,你吃这个枣糕吗?还挺好吃的。」 带着包装的枣糕被放到初代芙面前。 初代芙拆开来几口吃下去。 明显身边几人松了一口气。 瞥一眼身边几人,初代芙:「这么紧张干什么,这都十几年了,我不至于到现在还记着这事。」 初元正却不敢放松,他笑笑,不知道能说什么,就刚刚初代芙在餐桌上提了结婚生子这事来看,他姐心底或多或少还有点什么。 江望回来时就是看到满堂寂静的场面。 他看向沙发上的初代芙,「怎么了吗?」 「没怎么,」初代芙从沙发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困了。」 初元正接住话口:「正好我也困了,咱们就各自回房准备休息吧。」 「哦,好。」 虽然觉得不是这么回事,江望还是老实回到为自己准备的房间,正好能和他哥打视频。 江望洗了澡坐在床上,手指一点,通话响了两声就被对面接了起来。 看着出现在屏幕上的脸,江望今天一下午的不自在感顿时烟消云散,他嘴角不自觉扬起,「哥哥刚洗漱完?」 屏幕里的人穿着自带的睡衣,脸侧的头髮还带着水渍。 「对。今天和阿姨见面怎么样?」 晏怀瑾忽然贴近镜头,白瓷的脸颊骤然放大,眼窝在顶灯下照出阴影,鼻尖的两颗小痣更是衬得对方肤色乳白。 第15页 江望忽然就想起上次偷摸晏怀瑾脸颊,莫名咽了口口水。 压住忽如其来的飢饿感和口渴感,江望拿起床头的水杯勐灌两口。 刚刚果然是为了躲他妈,离席过早,人都没吃饱。 顿生饿意的江望摸摸自己的小腹。 对面的视角已经回到了身前,屏幕里的晏怀瑾坐在沙发上,正垂眸看向镜头,下压的桃花眼里映出方形的手机和手机里的他,江望失神坠入那双眸子。 「问你呢,今天和阿姨见面怎么样?还好吗?」 江望回神,「啊,还好。觉得奇奇怪怪的,就刚刚飞信和你说的那事。」 「对了,哥哥,你还没讲你,为什么啊,你不谈恋爱的原因。」 江望想了半天,总觉得他哥这个条件如果想谈恋爱,不可能被人拒绝。 屏幕里晏怀瑾神情一滞,紧接着他讲:「你可以简单理解为我是单身主义。」 江望立马抓住话头,「什么叫简单理解啊?那不简单是什么?」 晏怀瑾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他武断拍板:「好,这事就到这里,你就当我单身主意就好。」 江望还想再说什么,晏怀瑾却突然看向屏幕外。 「稍等我一会儿,有人在敲门。」 江望顿时支起耳朵,这个点,谁会敲门。 视频里只能听见模煳的交流声,江望凝神辨认出两人用的英语。 而且,总觉得对面那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 等着他哥坐到屏幕前,江望立马开口,「谁啊?这么晚来,干什么啊?万一你休息了他多打扰你。或者万一你在洗澡他多打扰你啊——」 看着屏幕里江望喋喋不休的模样,晏怀瑾眼尾弯出弧度,本就上挑的眉尾更加上扬。 说江望像小狗,江望还真是像极。 这明显一副小狗汪汪叫的模样。 和他在巴黎大屏gg上见到的人截然不同,明明是同一张脸。 怎么能一会儿看着像杀伐果断、一枪一个的大佬,一会儿又成了自己面前这样呢? 晏怀瑾等着江望歇口气,趁机扬起手里的东西,是个白色的软膏,「他来给我送药的。」 江望顿时像被套上缰绳,也不去纠结门外的人了,着急看着晏怀瑾,「送药?怎么了?受伤了?」 「不是很大的伤口,」晏怀瑾抬出自己一直放在镜头外的左手,「今天拿器材的时候被挤了一下,看着吓人,但其实还好,也不疼了。」 看清伤处的江望瞳孔一缩,脱口而出反问道:「这叫还好?!」 原先凝脂般光滑的手背上,完全变了样,青痕像大片虎皮膏药一样煳在晏怀瑾的手背,还有几处严重的隐隐透成紫黑色。 江望心疼地看着大片的伤口,心说他才放他哥出去一天,怎么就成了这样。 「当时有人东西没拿稳,我帮忙接了一下,结果没接住。」或许是屏幕里江望天塌了的表情太显眼,晏怀瑾解释了两句。 「你快点涂药吧,就当着我的面,一点点认真涂。」 「好,好。」 晏怀瑾拆开手里的包装,挤出软膏到右手,慢慢抹在伤处。 江望本来是真的只在担心来着,眼睛眨也不眨看着晏怀瑾涂药。 但慢慢,慢慢,或许是晏怀瑾的手太漂亮,又或许是顶灯打得那伤处太悽惨。 纤长细直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指肚上抹着纯白的药膏,抹上青紫遍被的肌肤上。江望握过那双手,他知道屏幕里这双手虽然有着职业摄影师的茧子,但摸上去还是很软很滑。 那原本刺眼的青紫也在这样的氛围里变了感觉,好像谁凌虐留下的伤口,青紫与瓷白的对比,厚实乳白的药膏,圆润莹亮的指甲,在指间穿梭的手指。 江望身上忽地就升起了虫爬之感,皮肤之下的血液沸腾,昨夜才疏解过的热意再次出现。 江望勐然惊醒似的,转头避开屏幕,看向自己右侧的墙壁。 大口大口喘着气,江望不敢相信他刚刚联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自己真的憋太久了?才会把简单抹药的事联想到那档子事上。 还是对着自己哥哥。 江望低头咬牙反思自己。 「好了,差不多了。」 屏幕里的晏怀瑾忽然出声,还把手背举起来晾给江望看看。 果真每一处青紫都盖上了药膏。 刚刚还布满想像的手忽然这么展示出来,大大方方。 江望针扎一样别开眼不敢去看,哑着嗓子:「……嗯,涂上就好。」 「那我去洗个手,你等我一下。」晏怀瑾看着自己右手抹药留下的药膏,黏腻的感觉让他实在不适。 身子瘦长的男人忽然从沙发上站起,典型的倒三角身材,宽肩阔胸细腰,笔直的双腿骤然拉开。 细窄的腰被拉到镜头前,江望握过、抱过,知道那腰一臂可握。 鼻尖上的汗珠在白炽灯下折出稜角,他隐忍地闭了闭眼。 「哥!」 江望突然出声。 「啊,怎么了?」晏怀瑾回身,还没把自己的身子放进镜头,就听见江望急急忙忙地告别和晚安。 视频挂断了。 晏怀瑾原地想了想,举着手去盥洗室洗手了。 怎么小望忽然奇奇怪怪的,这么匆忙。 第16页 另一边,在海城的江望。 脸深深埋在掌心之中,胯间的异样很灼人,烧得江望内里皮外都不舒适。 这是第一次,江望拒绝疏解自己的异样。 太狼狈了,他怎么能对着哥哥的手,起了那样的心思。 漆黑的深夜里,万籁俱寂之下,只有床头不常使用的电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江望的一颗心好像被架在火上,翻来覆去地烤。 或许妈妈说得对,自己该找个女朋友了。 感受着身上波涛汹涌的热浪退去了些,江望长腿一迈,跨下床铺,直奔洗浴间。 江望看着镜子里自己眼睛被憋红的模样,明显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拧眉将水流泼在自己脸上。 在洗浴间彻底冷静下来后,江望湿着前额回到了床上。 或许是自己突然成了手控。江望入了娱乐圈,对小众的癖好不主动也了解不少。 江望觉得自己今晚这番异常的原因就在这里,不然,怎么解释自己忽然对着哥哥的手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念想。 江望摸出了身侧的私人手机,发消息联繫小吴,让他帮自己找几张美手照片。 水珠从江望鬓角流下,直直落入枕芯,江望闭上眼睛,试图驱赶还停留在脑海里的残影。 「啪」 江望按灭了床头那盏会响的灯,被黑暗笼罩的室内只剩下了他重于平常的唿吸声。 夜半, 江望陷入睡眠的五个小时后。 平静的室内勐然坐起一道人影,像是投进水面的石子,扰了一潭清净。 夜间独有的寂静被驱逐出这个房间,江望曲起腿,面色惊异,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之物。 几分钟后—— 他如梦初醒奔向浴室,手腕一转把水温调到最低。 「哗啦啦啦!」 不带一丝犹豫,泼盆冷水从头浇下。 江望抬头,正面水流的冲击。 没有一丝温度的冷水砸在他被人盛赞的鼻弓上、打在他凸起的眉骨上,又眨眼间从他颈侧往下,很快打湿了他身上的睡衣。 江望一动不动,任由冷水沖刷着,迸溅的水珠落进他的耳朵、紧抿的唇缝。 只因为刚刚在梦中,他低头去看时,那双替他活动的手上,带着青青紫紫的砸伤痕迹。 与睡前镜头里出现的,分毫不差。 只是这次,上面盖着的,不再是药膏。 作者有话要说: 爱里有情又有欲,小望要开始觉醒啦! 第9章 江望第二天和舅舅一家告别后,被初齐载着和初代芙一起,送到了机场。 初代芙拿下墨镜,对初齐招手,「那我们先进去了,小齐,你快些回去吧,麻烦你送一趟。」 江望在一旁没出声,但也假模假样和初齐挥了挥手。 临近新年的机场人流量很大,初齐没多留,很快又驱车离开。 就剩下江望和初代芙,一人提着一个小型手提行李箱。 两人复制粘贴似的帽子口罩墨镜,搞得周围空出一圈。 初代芙瞥了眼今早起来格外沉默的儿子,问:「你怎么了吗?今天心情不好?」 「没事。」江望收回自己后半夜几乎没再睡的复杂心情,看了眼初代芙手里拎着的滑雪板,「这就去滑雪吗?」 初代芙把滑雪板送进工作人员手里,「对,趁着年前。」 「就你自己?」江望皱皱眉,对于他妈一个人滑雪多了些担忧。 初代芙一笑,眼角冒出了几道细纹,却莫名冒出些少年人的朝气,「怎么?看不起你妈我?别看我现在四十好几,你还不一定能在雪道上滑过我呢。」 江望又松下眉头,看着初代芙走到不同的分流口。 两人坐的不是同一班飞机,江望去东北,初代芙去西北更北。初代芙这班比江望的早些。 临进闸口,初代芙回身招手:「乖儿子,下次见!」 江望咧唇笑出声,跟初代芙挥了挥手。 下飞机时,时间不算太晚,江望接到江文林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吃饭,然后又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接手公司的问题。 江望和对方确定了吃饭的时间,又和往常一样拒绝了接手公司的提议。 「小望,你总有玩够的一天,才能明白现在看似繁华的都不过是虚物。」 想到江文林最后一句话,江望不可避免嘆口气。 江文林的口吻没有任何贬低,但他身居高位惯了,那点不自觉流露的轻视还是被江望轻易捕捉到。 江文林是典型的商人,只看重真金白银和权柄势力,他在娱乐圈里所有的成就落到江文林口中不过是「繁华的虚物」。 江望的大学毕业证上是金融和工商管理双学位,这是江文林同意他进入演艺圈的条件。 江文林倒是不阻止他进入演艺圈,但那不是基于尊重和理解,而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他自信,江望会在最后选择回到公司。 虽然江文林和初代芙离,自己被留在了江文林身边,但江望和江文林的关系算不上很好,只能说一般。 江望手打方向盘驶离机场。 缴费时忍不住肉痛一阵。 若不是因为自己是公众人物,江望一定坐出租来机场。 这停车费实在太贵了。 银灰色的大g很快停到自家停车位上。 第17页 晏怀瑾还没从巴黎回来,江望路上给他发了两条消息对方也没回上,家里走之前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 江望嘆口气,自己解决了打包回来的食物,又把手里提着的盒子放进冰箱。 想着晏怀瑾估计今晚才能回,婆文海棠废文都在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江望架起小吴留在自己家里的直播设备。 江望出道两年,虽然是个需要曝光度的唱跳歌手,却因为行程原因,没怎么上过综艺。 工作室一商量,就决定让江望时不时开个直播,也是为了他那些等待的粉丝,所以,江望直播的次数还不算少。 年前最后一次了,江望心里想着,先登上大眼仔预告了自己直播的消息,就拿过直播用机把直播间打开,等待粉丝进入直播间。 直播用机显示电量还剩30%,江望估计一下时间觉得电量够了,就没再管。 冬季的日光亮得刺眼,家里的窗帘几乎都合上大半,只留一条细缝给外面的阳光。 江望就是坐在这样不甚明晰的光线下,双手撑在身后的沙发上,肩膀耸起,肩背线条拉直,肌肉在衣服下唿之欲出。锋利的面部微微沉着,漆黑的瞳孔里空无一物。 像是丛林里躲在暗处等待致命一击的猎手,那是自然的野性。 【我说jw别太帅!!!!】 【望崽开播了!!!!】 【看我看我,老公看我!!!】 【男人!你给我看镜头!看镜头!!】 …… 人数蹭蹭上涨,弹幕上的留言也越来越多。 望崽 或许是追星女孩一般都老母亲心泛滥,对着喜欢的爱豆张口就是「宝」「崽」「乖」。 白朮甚至认为这种称唿能削弱他身上带来的强势,便于更好地稳定路人盘,出道没两个月就拍板决定,自己出资雇水军把称唿往这方面刷。 那称唿果然在粉圈一阵盛行。 江望刚出道时适应了好一阵,现在看见这种称唿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没一会儿,另外一个称唿也后来居上。 【江老闆看这里】 【江老闆怎么想起来今天宠幸我们了—】 江老闆 是之前有一次直播,小吴没顾得上,让工作室实习生跟着自己帮忙从镜头外递东西,小姑娘一口一个江老闆,后来,这称唿就在粉丝间传开了。 江望看了一会儿,现在开播的时间不算人流量很大的时候,很多人应该正好赶上午间小憩,江望也没多等,看有个30万人就开始讲话了。 「……对,这算是和大家提前拜年,年前估计就不会再开直播了……」 「年后啊,年后看情况吧。」 江望挑着弹幕上的问题回答了几个,约莫播了半个小时,江望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可以结束了。 他对着镜头里说道:「今天大概就到这里,很感谢——」 始料未及,密码门开锁「嘀」地一声响起。 江望转头望去,紧接着瞳孔骤然锁紧,他语速不自觉加快,「感谢大家今天来我直播间,我们今天的直播到现在就结束了——」 弹幕上的粉丝还在问家里是不是来人了,谁回来了。 下一刻,一道人影闯进镜头,黑色的长髮扫过镜头。 镜头里的景象天旋地转,紧接着,画面黑了—— 浓重的酒味和这道人影一起扑进怀里。 江望稳稳扣住晏怀瑾的腰,把晏怀瑾夹在自己双腿中间,他伸手把晏怀瑾煳在脸上的头髮挂到耳后,刺挠的触感让晏怀瑾缩了缩脖子,他一开口,嘟囔出一句「痒」。 酒味顿时更重了。 江望不觉得这股酒味多熏人,晏怀瑾喝酒向来喝甜口。这酒味自然也是乙醇味混着甜糖香。 「哥哥,怎么白天喝这么多酒?」 喝过酒的唇色和平日里的裸粉相差很大,红得耀眼,还带着水光。 像十几岁那年看见的玫瑰,被彻底碾碎了,又被主人亲手送到江望面前。 昨夜的梦蓦地闯进江望的脑海,青白的手、艷红的唇—— 江望收住自己马上跑偏的思绪,把心神放到面前醉酒的晏怀瑾身上。 他帮着对方脱去身上御寒的棉服,把晏怀瑾整个人剥出来。刚刚晏怀瑾有没有回答问题他没听上,所以江望又问了一遍晏怀瑾,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晏怀瑾已经完全站不住,被江望捞着放进自己怀里。 紧绷的大腿肉轻松撑住晏怀瑾,晏怀瑾软若无骨,头顶在江望的肩膀处,那头长髮就顺流而下,落到江望的胸膛。 「……开,开心。」 江望:「为什么开心啊?」 晏怀瑾忽然揽住江望的脖颈,勐地抬头,酒润的桃花眼直直跌进江望的眼里,「拍、拍了张特——满意的照片!」 果然,和江望猜的一模一样。 晏怀瑾在外总是活得克制且得体,只有遇上自己相当满意的作品,才会跑到两人都熟的酒馆独自小酌几杯。 江望算了下时间,估计他哥是今天下了飞机就赶过去了。 没想到他今天喝了这么多。 没一会儿,酒馆老闆张哥就来电话了,江望拿起自己的私人机,又顺手捡起落在地上的直播用机。 皱着眉头听话筒里张哥的叮嘱,江望看向手里的直播用机,刚刚好像还没退出。 第18页 唤醒键没有作用,想到开播前只剩30%的电量,这手机应该是自动关机了。 江望没再多想,揽住晏怀瑾,一伸手,青筋浮现,把直播用机放在茶几上。 耳朵里张哥的话越来越清晰。 「我今换了个调酒师,我一眼没看住,让那龟孙儿给燕子整了几杯度数高的。还好我发现及时,把人给送回家了,我没你们这楼道的通行权限,上不去,就让他自己上去的,还好你在楼上,接到人就行。」 「我这回去教训那龟孙儿去,真是年纪小,半点儿人话听不懂!」 张哥骂骂咧咧挂了电话。 原来是误喝,他就说他哥不是喜欢喝醉的人。 江望心中明了,却不自觉想到另一件事。 燕子,他叫他燕子。明明自己听过张哥这么叫过很多次。 江望还握着手机,不知道自己忽如其来的情绪是为何。 晏怀瑾似乎是困了,搂着江望的脖颈头慢慢就靠在了他肩膀上。 颤动的睫毛下是酒意洇红的钩状烟味,面若桃花。鼻尖的两个小痣像是点在桃花丛中两只飞舞的蜜蜂,看着好不惹人怜爱。 江望的手扫过那片绯红的眼尾,浓厚的酒意之下,江望觉得自己也醉意上涌。 不然,他怎么会想尝尝这眼尾究竟有没有桃花的味道——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沙发上奇怪的氛围,江望赶忙接通电话。 「江望!假期就不要给我增加工作量了好吗!江望!你要不要看看现在热搜上多精彩!那是一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听筒里又是两声冷笑。 「哎哟看我这记性,咱们江大明星现在估计也看不上大眼仔上的热闹了,那大眼仔,因为咱们江大明星的伟大事迹,崩了呢。」 江望老老实实听着白朮说话。 装聋作哑沉默法是应对暴怒状态下火气全开的白朮最好的方法。 其实,但凡换工作室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勇气跟江望这么叫板。 但白朮不一样,他和江望其实属于同事关系,也算是工作室合伙人之一,手里的股份占比不比江望少。 白朮的阴阳怪气见好就收。 他转头开始简单介绍那忽然崩盘的大眼仔上的详情。 作者有话要说: 对,作者和张哥一个地位,都叫他燕子 看到有人讲称唿问题,这个是个过渡,望还叫哥哥是因为完全还遵从小时候的习惯,才会这样。后面就会变了。 —— 第10章 手机自动没电之前的最后一段是模煳扑进江望怀里的长髮倩影和江望抱住晏怀瑾时衣物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该说不愧是顶流之一,年前这么忙的工作日,直接一举冲到热搜前列。 #江望直播长发背影# 爆 #江望直播时有人闯入# 爆 #江望同居# 爆 等工作室放假的网络公关小妹发现这事,上报给白朮。 白朮点进大眼仔之后,已无力回天。 「你真是吉祥,过年连爆仨,是赶着给人送新年祝福是吗?爆竹都没你会爆!」 江望没接腔。 白朮:「好了,现在说吧,那人是谁?」 怀里晏怀瑾忽然动了动,江望拧眉,看了眼手机,另一只手环过晏怀瑾的后脑勺,捂住了晏怀瑾的耳朵。 热乎乎的耳朵被埋在了掌心。 江望:「我哥,我和我哥的家除了我哥还有谁能密码进门?」 白朮:「还真是你哥,我接到消息就觉得得是你哥,但我当时以为他在巴黎。刚回来吗,怎么就不小心闯进镜头了?」 白朮语气好了些,他爱槽人算是个特点,大多数时间和他本人的情绪挂不上钩。 也就是说,你气得跳脚的时候,白朮心里可能在愁等会的晚饭。 江望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哥去巴黎了?」 白朮:「我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加的小明星,刚发了在巴黎时装周和晏怀瑾的合照。」 江望压下眉头,刚刚和张哥通话时的烦躁感再次上涌,他深唿一口气,说:「你回头截图给我看看。」 白朮槽完人脾气好很多,他说:「行啊,但你先说这事你想怎么办?静置肯定不行,这么大的事不回復一下基本等于锤死了。最好的方法,就是你带你哥入镜再开一次直播,就现在最好。」 江望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一动不动的晏怀瑾,毫不犹豫:「不行。」 语气很强硬。 白朮习以为常。 「又是保护你哥?但现在你再怎么想保护,也要把这事处理了。再说了,出个镜也不是多大的事,两三分钟就行。」 江望本来说一句晏怀瑾醉酒了就好,但他把唇抿成一条紧闭的缝,才开口说:「……直播用机没电了。」 白朮以为多大事呢,他很快提出解决方案,「可以用手机开——」 怀里晏怀瑾又皱皱眉,江望快刀斩乱麻,「等会我给你发张我哥和我的合照,你大眼仔上帮我回復一下就行,就这样,挂了。」 也不管白朮什么反应,江望把挂断的手机扔到沙发另一边。 捂在耳朵上的手拿开,露出下面闷红的耳朵和遮住一半的脸。 晏怀瑾31了,他的眼尾带着两条细纹,但还没有初代芙那样多。 第19页 细纹把上扬的眼角鱼尾一样拉长,让人反而不觉得那几条皱纹是年龄带来的负荷,更像精心画下的延长线。 其实,他静静睡着的时候在江望眼里看起来比平时年龄小一点。 江望的手指轻轻摸上晏怀瑾的睫毛,因为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是岁月沉淀之后留下的成熟,总是轻而易举把试图看进他眼底的人古井无波地挡回去。那力道轻柔,不会让你觉得冒犯。等你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推到身尺之外。 唯有在面对摄影时,晏怀瑾这双眼里才能透出不合年龄的兴奋和稚气。他在摄影面前留下的是最纯粹的自己,不带任何人间世故与圆滑。 江望不止一次地想,若非晏怀瑾带着他长大,他想要像现在一样那么靠近晏怀瑾,几乎绝无可能。 怀里的人睡得沉沉的,眼皮透着薄薄的青色。江望轻轻环住怀里人的后腰,另一手托住屁股,把人从沙发上带了起来,两条长腿晃悠着挂在江望身侧。 像托小孩一样把人面对面抱在怀中,江望把人照顾妥当,放回了晏怀瑾的房间中。半哄半骗着对方喝下解酒药,防止明天头疼。 小心帮着对方把青紫的手换了药,指腹把微凉的药膏抹匀,又掖紧了对方下颌的被角。 坐在床头看了许久,江望这才起身关上房门。 让晏怀瑾房内重回平静。 这样醉酒的晏怀瑾太难得,也太少见。 9岁的年龄差,让两人之间的成长仿佛跨越两个世界。他们在大学前一直同校,却从来没能真正地待在一个学校过。 江望上初中的时候,晏怀瑾已经大学。在江望还没能具备照顾人的能力时,晏怀瑾已经成年。 晏怀瑾的成长总是快上他不知多少步。虽然江望在日常生活中已经尽力照顾他哥,却总觉得还是不够。 就像现在,他们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江望见到晏怀瑾喝醉酒。 刚刚电话里的张哥,是晏怀瑾美国留学时的同学,他不止一次讲过,晏怀瑾其实很爱酒。 但江望没见过,他也不知道。 晏怀瑾从来不在他面前表现这些东西。 晏怀瑾没有义务告诉他关于他自己的一切,但江望想知道。 那股从青春期就生出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他想知道关于晏怀瑾的一切。他喜欢什么样的酒,喝酒时是什么样的状态,又会喜欢怎样的酒间游戏。 把晏怀瑾照顾睡下没多久,白朮的消息又发过来了。 —白朮:朋友圈人太多,翻好半天才找到的。 —白朮:<截图.jpg> 江望回了声谢谢,点开那张截图。 明亮的室内,后面是亮黑的壁砖,前面一共站着五个人。 江望一眼就被最中心的人吸引目光,个头在几人之间不算矮,或许是刚结束摄影工作,黑色的外套被他挽在臂间。上半身的松垮白衬衫收到腰间,领口松散,露出里面打底的黑领口。袖口挽到小臂,薄薄的肌肉和青筋匍匐其上。 比例优越的长腿直直站着,即便比上身边金髮碧眼、专业走秀的男模,也不遑多让,腰线甚至直逼身侧另一个小明星的胸口。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正微微眯着,笑对镜头,鼻尖两个小痣在顶灯的洗刷下透着一股温润。 他温温柔柔站在那里,像是春日山间汩汩冒水的山泉,轻而易举就抚平了江望那些不知来由的烦躁。 江望手指摸上屏幕,摩挲了几下图里人的身影。 长按保存之后,才心满意足收拾自己准备就寝。 一夜无梦。 第二天,照例年假休息,没有工作的江望起了个大早。 客厅里还静悄悄的,江望看了眼没人的躺椅,就知道晏怀瑾现在应该没醒。 他站在盥洗室,握住腰侧的细绳,两手用力一抽,把睡裤稳稳系在腰间,块块分明的腹直肌和腹外斜肌沟壑深邃。 镜子里的人好一副健美的身体,宽厚的肩膀微动,最后一捧水浇在脸上,江望很快完成了晨间的洗漱。 被裤脚盖住的拖鞋趿拉地响,江望走进厨房。 晏怀瑾起床时,头还隐隐作痛,他轻轻用指腹揉着额角,昨夜的记忆重回脑海。 面上表情难得失去了平日胜券在握的冷静。 他怎么能在小望面前醉酒成那样。 晏怀瑾心虚得紧,他把江望已然还是当作小时候那个寸步不离自己的小屁孩,总觉得自己昨夜做了个不好的例子。 晏怀瑾低头翻出枕头下的手机,耳边的长髮顺势滑落脸前。浓郁的酒味顿时扑面而来,晏怀瑾整个人僵住,不可置信吸吸鼻子。 这才确认那确实是自己头髮上的味道。 晏怀瑾赶忙踩上拖鞋,步伐匆匆走进浴室,刚重见天日的手机被孤零零留在枕头上。 浴室中很快传来水声,晏怀瑾反覆揉搓自己的长髮,直到确保上面的酒味完全去除,才松口气。 浴室的门被拉开,翻腾的蒸汽争先恐后涌出,晏怀瑾披着浴袍走出来。身上蒸糕一样被蒸红,挂着不清不楚的水珠,浑身粉扑扑又潮乎乎的,锁骨窝的凹陷里盛着水珠。 湿漉漉的长髮还在往下滴水,晏怀瑾不管不顾走到床边,重新拿起失宠的手机,潮湿的水汽顿时熏花了手机屏幕。 第20页 晏怀瑾抽出床头的纸擦去水汽,昨夜错过的消息泄洪一样张牙舞爪地冲进晏怀瑾的视线。 晏怀瑾一一看过,先是张祁昨晚一连串的道歉和担心,再是白朮说的直播问题,最后还有一个卡通猫头像的消息。 晏怀瑾先是两句话敷衍了卡通猫的消息。接着就打开大眼仔,查看昨夜江望的直播。 他看着自己从镜头前一闪而过最后被江望抱住的身影,那张动图在大眼仔和江望有关的几个词条下已然刷屏。 即便江望工作室已经挂出两人的合影,一张江望揽着晏怀瑾的侧腰,两人一同看向镜头的照片。 照片里的江望比现在还小一点,也没有明星的妆造,顶着一头毛寸,看起来相当青涩。只是那双眼睛,里面透出的野性和现在如出一辙,像是下一秒就要撕碎镜头。 晏怀瑾的脸并没有被露出,马赛克刚好盖住了他整张脸。 只看得见长捲髮落在肩膀。 但凭着他当时和江望还有明显差距的身高和凸起的喉结,男性特徵还是很明显的。 晏怀瑾认出这是江望高二时自己带着对方去蹦极时拍的照片,他松口气,觉得直播事故应该能轻松解决。 好像就是从那次蹦极回来之后,江望的身高就开始勐窜,一直长到现在这样几乎和他持平的状态。 晏怀瑾颇为怀念地看了一眼照片里还是小矮子的江望。 直到他往下一划,视线落到评论区,原本松下的心再次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燕子:扑棱扑棱翅膀——!——脏了脏了——飞速跑去清洗羽毛 —— 第11章 只见热闹的评论区里,除了舔颜控评的,更多是质疑他的人。 质疑那天晚上究竟是不是他,质疑他究竟是不是女生。 首席爱望官:这真是男生吗?我目测那截腰,细得过分了吧。 转发24 评论463 点赞94632 椰奶望崽露:这长捲髮,我一个女生都自愧不如。再说,为什么用以前的照片回復啊,直播里明明是黑长直。 转发13 评论322 点赞 66334 望望吸吸吸吸冰:上次「鉴咖机」不就说了有个关系很好的哥哥,怎么还在这猜啊!江老闆快出来,贴段视频狠狠打脸那些不相信的人。 转发19 评论564 点赞53432 江老闆今天聘我了吗:老闆之前就说过自己喜欢黑长直,长喉结的女生也不少,这回应属实有些煳弄啊。 转发16 评论245 点赞45236 晏怀瑾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显然,不只晏怀瑾一个人发现这事难办,白朮的消息很快发到了晏怀瑾的手机里。 —白朮:晏哥,你看你能不能帮着江望露个脸解释一下啊,这昨晚风向还好好的,今天忽然就又转了方向。可能有人趁着这机会落井下石。我刚和江望打了电话,没人接。 本来就是自己的问题,才让江望遭遇这飞来横祸,晏怀瑾自然配合。 他问白朮只要一个视频就能解决问题吗。 白朮回覆说其实最好是两个人共同出镜,更有说服力一点。 晏怀瑾让白朮放心,也不管自己昨晚在小辈面前醉酒的窘迫了,握着自己的手机出去找江望。 一推开房门,一股子饭香味直往鼻腔钻。 江望正裸着上半身,端着盘子往餐桌上放。 晏怀瑾看了眼对方繫紧的裤腰带,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 至少今天的裤腰是紧的。 他摇摇自己手里的手机,「白朮刚刚给我发消息讲了昨夜直播的问题。」 江望抬眼望过来,眼里却是有着不贊同。 「我已经解决好了,白哥怎么还去找你?」 晏怀瑾脑后的头髮还湿着,江望都没顾上厨房里另外两道菜。他牵着晏怀瑾坐到沙发上,把吹风机拿到客厅。 晏怀瑾看着江望忙前忙后,愣是一句话没插上。 等江望拎着吹风机回到客厅,晏怀瑾才开口,「好像是说今早舆论风向忽然变了,白朮想让我们一起拍段视频,证明一下。」 江望摆动着插座的手一顿,他松着手里吹风机的线子,看向晏怀瑾,「可这会打扰你的生活,哥。」 「虽然我有很多可爱的粉丝,但也有一小部分,他们比较极端。」 在轻柔的热风中,江望再次说出自己的担忧,「这可能会打扰你的生活。」 晏怀瑾失笑,他拢了下自己大开口的浴袍,才继续说道:「可这是我造成的麻烦,小望,我该为此负责。」 他该为此负责。 江望这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了解晏怀瑾,自然知道他对责任一词多么的看重。 搬出这个词,基本就代表这件事没得商量。 江望沉默着吹完头髮,末了,他才妥协道:「如果之后有任何问题,你一定要告诉我。」 晏怀瑾被江望这副严肃的模样搞得一阵失笑,总觉得江望在试图长大,于是他半真半假说道:「好,我保证。」 江望收了吹风机,带着晏怀瑾回到餐桌前。 最后两道菜端上桌,两人坐在餐桌两边。 晏怀瑾:「今天的菜品怎么这样丰盛?」 江望还在盛饭的手一顿。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就做了四菜一汤的想法,或许是昨夜突然见到晏怀瑾另外一面,让他有些不忿自己还被当作小孩子。 第21页 他在试图用此证明,自己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晏怀瑾:「小望的菜真是越做越好了。」 晏怀瑾的夸奖让江望有些挫败。 这分明还是对小孩的口气,什么时候,晏怀瑾能像对待同龄人一样对待自己呢。 江望把手里的米饭推到晏怀瑾面前,动作再次顿住。 他像是勐然惊醒。 为什么,他问自己,为什么要让晏怀瑾像对待同龄人一样对待自己,自己本来就是晏怀瑾的弟弟啊。 江望埋头扒饭,脑海里纷杂的思绪搞得他满头混乱。 江望决定说些什么,来缓解自己复杂的思绪。 于是,他开口:「哥哥昨天喝醉酒了。」 对面晏怀瑾轻咳两声,似乎是没想到江望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这种事,他面上闪过一瞬被抓包的手足无措,很快又被平日里那副模范哥哥的模样代替。 「喝醉是人之常情。」他小声辩解一句,又觉得不妥似的,加上句,「但是小望还小,喝酒还是要控制一下。」 还小,江望心里的不舒服感越发浓重,他的视线落在晏怀瑾握着筷子的手上。 几乎是带着报復的想,是那种会做梦意淫自己哥哥的小吗? 或许是江望太过沉默,晏怀瑾又说,「喝醉了很难受的。」 江望目光复杂,他收回自己刚刚的想法,重新像条被驯服的猎犬乖乖趴到晏怀瑾脚下。 「那你现在还难受吗?」 「现在不难受了,但还是会有晕乎乎的感受。你以后可不要喝醉酒。」晏怀瑾不放心地又叮嘱一遍。 江望再三观察,确保晏怀瑾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闷声应了句才低头吃饭。 不想让晏怀瑾把他当小孩。 江望在这个新年前的早晨,听见了自己的新年愿望。 —— 没过几天,就到了腊月二十九。 照例应该是放年假的日子。 晏怀瑾的工作室却灯火通明,紧急召回的小吴跟在江望身边,随着江望给工作室里的人递礼盒。 「实在抱歉实在抱歉,这边品牌方忽然要求加急出片,耽误大家过年了。」 「哎,没事没事,晏哥已经给过我们加班费了,礼盒太破费了。」 「对啊,我们也想江老师了,这么客气干什么。」 摄影助理圆圆,造型师乐乐,灯光师飞哥,以及后期剪辑修片宋琪。 几个人挨着小吴和江望正打趣。 原本工作室里的人都已经放假回家,接到加班消息时,正好他们四个住在晋城,离得近又有时间,最多三站地铁就赶到了。 「麻烦大家了。」 晏怀瑾钻进摄影棚,把江望推去做造型。 「对,头髮不要打湿,原来那套水光玻璃暂时来不了,我们去除湿发那套造型。」 进入工作状态的两个人显然和平时不一样。 晏怀瑾眉头盯着取景器,品牌方送来的珠宝正戴在江望指尖。 「你试着手掌合十,抵在脸前,目光不要看向镜头。」 镜头里似乎还少了些什么。 晏怀瑾:「圆圆,飞哥,左右光比1:4到1:8。」 打在江望脸上的光线开始变化,左脸的暗度逐步下降。 「好,停!」 左脸隐在暗处,攻击性潜藏密林;右脸则明亮如盛满天光,却也透着杀伐之气。好像游走黑白之间的草原雄狮。 直冲镜头的锐利和气势让晏怀瑾咂舌,难得不认真走神想到,小望还这张脸还真是会唬人。 「眼神柔和些,」晏怀瑾想像一下自己想要的结果,补充道:「像在看你远方的恋人。」 江望眼神微动,整张脸的氛围顿时一变。 原先的利矛干戈一样的冲力被柔和取代,整张恍若雕塑一样的脸上溢出轻松的神色。 「好,很好。」 快门按下的瞬间,镜头里的柔情被永久保存。 「下面这组是婚戒,飞哥,灯光换成暖黄和浅粉,乐乐,调整一下服装和妆面。」 几人一拥而上,各司其职。 退开时,取景器里的景色已经截然不同。 原先的衣服被一身白色西服取代。 「品牌方的要求是求婚。」晏怀瑾难得沉思一把,转头喊道:「圆圆,你把女戒戴手上,借只手出镜。」 圆圆:「晏哥,我前两天手卡门缝,现在手还紫着。」 圆圆一抬手,左手五指四指都带着瘀青。 今年是手伤之年吗。 镜头前的江望下意识把目光放到了晏怀瑾握着摄像机的手背上,经过几天的换药,现在手背上的痕迹已经看不太出来,只剩下靠近外侧边缘的一点点。 「那乐乐,宋琪,你们俩看看谁行,一只左手就行。」 乐乐抬起左手,手背上的纹身小猫正和晏怀瑾友好打招唿。 宋琪则是当场比了一下品牌方送来的戒指,「晏哥,我指节粗,这我带不进去。」 晏怀瑾没想到找个手这么难。 「哥哥,要不你来吧?」 几人顿时顺着江望的问话把视线放到晏怀瑾手上,五指细长,养好的皮肤上看不出瑕疵,确实是个好手模。 手模确实不需要一定是女生,晏怀瑾把戒指套进左手中指,竟然刚刚好,当即拍板:「好,那圆圆,你来掌机。」 第22页 晏怀瑾把左手伸进镜头范围,「几个姿势,拿着戒指盒求婚,戴婚戒,和吻手礼。我们三个都试试,先把后两个拍了,再拍第一个。」 细软的手被自己一手握进手心,两人肤色之差更是明显,钻戒上亮粉的颜色像是落进星河的恆星,象徵着两人之间恆古不变,独一无二的浪漫。 江望望向戒指的眼神顿时虔诚又真挚,带着未婚夫的期待和幸福。 在场几个小姑娘顿时红了脸,宋琪嘴里还念叨两句旁人听不清的「磕到了磕到了」。 吻手礼时氛围更是缱绻。 江望微低头,把吻落在带着钻戒的手背。 微凉的手碰到微热的唇,热烈的红撞上清润的白。 他眼睛半阖,却让人轻而易举感受出由内而外散发的爱意。 在光影加持下,越发显得氛围感十足。 晏怀瑾把滑到胸前的髮丝捋到身后,越看觉得这张照片拍得好。 他回到镜头前时还夸夸江望:「可以啊,这张照片感情很真挚啊。」 江望笑笑,继续坐到镜头前准备自己的最后一组照片。 他的目光穿过两侧黄黄粉粉的灯光,落在正盯着取景器、只漏了半张脸的晏怀瑾身上。 他觉得,自己有一瞬间是真的把晏怀瑾当成了女孩子。 而自己,也是真的在向对方求婚。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望已经开始不满足现状了 觉醒5% 笨蛋小望:把我哥当女孩子,对他求婚 —— 第12章 这最后一家代言拍完,两人年前的工作才算是完全结束。 大年三十,晏怀瑾找跑腿把药膏送给圆圆时,江望正驱车赶往江文林家。 晏怀瑾这些年之所以和江望一起过年,是因为他24岁那年,晏爸和晏妈旅游时驱车从环山公路一冲而下。监控显示当时周边没有任何特殊情况,因为两人走的路上布满碎冰,最终这起事故被定性为意外。 江望记得晏怀瑾刚刚回国,事业才刚刚起步,就遭到这样的噩耗。 想必是难过的,至于为什么自己脑海里没有对那段记忆太深的印象,江望把这归结于自己当时年龄太小,记忆不好。 毕竟,他记得很清楚,江家和晏家还做邻居的时候,隔壁的叔叔阿姨看起来相当恩爱。 银色的大g停在一户小独栋前,江望随意停了车走进屋子。 「唐叔,」江文林的秘书也在,江望没怎么吃惊,江文林几年前就说唐叔家离得远,过年不方便回,这几年一直是在这里过的年。 江望打了招唿,回头没看见熟悉的金丝眼镜,他顺手拿起桌子上洗好的苹果,放在嘴里啃了口,才继续问:「我爸呢?」 唐元禄正在忙着擀饺子皮,闻言,他也跟着四处看看,才带着疑惑开口,「哎?刚刚还在这呢。」 江望耸肩没再多问。 他看了眼在厨房中岛旁忙碌的唐元禄,几下啃完手里的苹果,拍拍手走过去。 「要帮忙吗,唐叔?」 围着围裙的唐元禄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细纹堆叠,他推脱说:「没关系,这快结束了,你在沙发上等着就好。」 江望定定看了两眼唐元禄重新低下去的头顶,走回了沙发打开电视。 若是换个长辈站在那忙,这个忙江望是不管怎么说都会帮的。但现在站在那的是唐元禄,江望选择尊重他的决定。 江望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唐元禄总在若有若无地讨好他。 那是种很奇怪的讨好,江望小时候就特意观察过,唐元禄只对他这样,但又不是想要贪图他身上什么。 江望搞不懂,就随着配合唐元禄了,虽说小辈坐着等长辈做饭不太合适。 他乐得不在江文林这里做什么好人。 「咔嗒」一声。 门开了。 江望都没抬头,就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江望,看不见你唐叔在忙吗?怎么不去帮忙。」 江望翻个白眼,坐在沙发上当没听见。 唐元禄的声音紧随而至,「不是小望不想,他刚刚问了,被我拒绝了。」 江望听得讽刺。 他亲爸江文林叫他江望,还没有唐叔叫得亲。 江文林又和唐叔说了几句什么,江望没听,他看着手机里自己前两天和晏怀瑾拍的澄清视频。 视频里的晏怀瑾,穿着一件高领羊毛衫,和他站在一起。 语气缓和,语调暗含歉意,和镜头前的人解释那天喝酒后闹出的乌龙事件。 弹幕上清一色「哥哥好美」「哥哥怎么长得这么好看」「舔舔哥哥」「江老闆在哥哥面前感觉不太一样」。 大多都是舔颜的,时不时混着几句「男人怎么还留长髮」「不男不女」的恶评,都被江望找人实时监控删除了。 他就说晏怀瑾露脸肯定会莫名的恶意凑上来。 任何放上观赏台的,都会成为人群的攻击对象。 江望啧了声,决定这视频最多挂到过完年。 新年一过,自己就把视频删除。 「过来,和我去一趟书房。」 西装革履搭着金丝眼镜的江文林忽然出现在沙发前。 江望看了两眼江文林这副精英的模样,没忍住嗤笑一声。 江望的肤色随了初代芙,那双总是褪不去攻击性眸子则是随了江文林十成十。 第23页 江文林不过是把那双眼藏起来,藏在自己那副不离身的金丝眼镜之后。 明明江文林没有近视。 真是有心思得很,江望想到江文林更衣室里一排排眼镜。 他跟在江文林身后走进书房。 江文林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江望低头一看,股份转让协议书。 「什么意思?」江望看向江文林。 「新年礼物。」江文林推了推自己鼻樑上的镜架,袖口的扣子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江望挑眉,没什么异议,他连内容都没看完,就直接翻到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总归是江文林给他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江望想着,或许这个年,能给他哥换个摄像机。 hasseld、contax还是minolta来着,江望努力回想他哥上次放进收藏夹的相机。 「我说,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江文林的语气很淡,却蕴含风雨欲来之势。 若是旁人在这肯定会后背寒毛乍起。 但江望只是看了眼江文林,同样语气淡淡回道:「刚走神了。」 那双和江望如出一辙的眸子顿时盯住江望。 室内的气氛顿时凝滞。 江望笑了声,似乎是在嘲笑江文林把那副公司里的做派带回家里,「怎么,在公司作威作福还不够?」 江文林脸色一沉,「江望!」 他很快又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的是自己的儿子,他放缓了面色,「你玩归玩,还是要早日学着接手公司的。」 江望皱眉,他和江文林不对付的原因很多,对娱乐圈看法的分歧算是其中之一。 「我这是为了外婆。」 如过去每次结束江文林规训的结局,江望再次搬出逝世的外婆。 江文林的表情凝滞一瞬,脸上闪过类似愧疚的神情,几秒之后,又换成了那副百年不变的神情。 若不是江望看得认真,根本不会想到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江文林这张脸上。 毕竟,江文林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没再讲话,拿回江望签好名字的协议书,挥挥手让江望离开了。 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父子两人的交流。 江望嗤笑一声,没有任何留恋的意思,转身下楼。 江文林这种意外破开那副精英模样的愧疚,才是江望这些年来最看不惯江文林的理由。 这几乎等于默认,江文林才是当年导致他们离婚的原因。 在江望看不懂脸色的,他只是小动物直觉一样,自己的冷面爸爸不太喜欢自己,所以江望一度很怕他,宁愿整天黏着晏怀瑾,也不愿意和江文林多说两句话。 再大些,他慢慢就明白,江文林在他面前的外强中干。看上去想当个好爸爸,却又架着江家主事人的威风,搞得不伦不类。 直到江望看懂常常在江文林脸上浮现的愧疚。 几年积压的情绪一同爆发,江文林那副哑口无言的样子更是坐实了这一说法。 江望也就因此和江文林日生嫌隙,直到现在这副两人见面就黑脸、说不了两句就不欢而散的状态。 楼下 唐元禄已经包完了饺子,正在厨房煮水准备下锅。 对于老实巴交看起来又很正直的唐元禄,江望确实也挺希望对方留在这里和两人一起过年。 他大多数时候,在两人之间充当了润滑剂的作用。 或许这也是他每年都能回家的原因,没有唐元禄,光他和江文林,这家估计晦气得他都不愿意靠近。 正巧唐元禄在往水里放饺子,江望走过去把挂在墙上的漏勺取给对方。 「哎,好。」 唐元禄笑着接下漏勺。 江望递完勺子就退到了厨房边。 眼见唐元禄两眼笑成月牙形状,江望不止一次感嘆,明明唐元禄比江文林还大两岁,某些时候却不期而遇流露出幼态。 也怪不得他爸这么多年没换过秘书。 握住银亮漏勺的手上有什么一闪而过。 江望挑眉,半倚在厨房门口,开口道:「唐叔订婚了?」 唐元禄原本笑着的动作一顿,又恢復了那副在江望面前看起来有些瑟缩的模样,他吞吐道:「……订、订了。」 可他分明在望向订婚戒指时,眼里藏不住的柔意。 江望不太理解唐元禄这骤然转换的情绪,他提醒了一把唐元禄锅里的饺子开始浮水了,看着唐元禄在装盘,他才继续说道:「订婚了好啊,唐叔终于有归宿了,什么时候的婚宴啊?我和我哥把时间空出来。」 还没等唐元禄开口,刚走到楼梯口听见两人对话的江文林就说:「问这么多干什么,定下来肯定会请你。」 江望头也没回,根本不想搭理江文林,继续和唐元禄交流,「唐叔怎么决定要结婚了?求婚的时候紧张吗?」 不怪江望好奇。唐元禄和晏怀瑾虽然都是温柔的人,却是截然不同的。晏怀瑾的温柔进退有度,一旦你撞上对方暗暗垒起的警戒线,根本没有越过的可能。唐元禄则像个没什么稜角的玻璃球,你一眼就能看到他沉静的温和与柔意。 这也是江望即便不喜欢江文林,却从来没因此迁怒唐元禄这个和江文林关系最近的人的原因。 唐元禄看上去就总会被人担心会不会因为心底太软而受欺负。 第24页 对方比一般人要黑的头髮软软垂在耳侧,看上去好像江望在助理小吴手机里见过的卡通兔。 唐元禄果然一个问题就红了脸,他讷讷回头看了眼江望,视线飘忽一下,又很快收回目光,小声说道:「……不是、不是我求的。」 ! 自己这位未谋面的阿姨还真是果敢。 江望眼前明显一亮,还想再问些什么,擦身而过的江文林说:「问这么多干什么?饺子好了还不吃饭吗?」 一看到江文林插到两人之间,江望原先的兴趣就跑了个干净,他趁着江文林不注意,在对方身后翻了个白眼,才晃悠着拿着餐具走出厨房。 不急,反正婚礼上再向这位素未谋面的勇敢阿姨致敬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江望他爸:给钱 江望:本想拒绝——想到他哥——心安理得收下 望:要给燕子买礼物了! —— 第13章 「再带点吧?这么点够你们吃的吗?」 唐元禄说着要来拿江望手里的食盒,半路又停住了手,神色多了几分犹豫。 江望一看就知道唐元禄又在害怕惹得自己不开心。 左右不过多吃几个饺子而已,江望把手里的食盒塞到唐元禄手里,语气轻松说:「那麻烦唐叔再装两个。」 「好。」 唐元禄笑起来,接过食盒又往里多放了几个饺子,「上次说小晏喜欢玉米鲜肉的,我就这次包的时候就多包了点。」 提到他哥,江望不可避免软了神色。 「今年怎么不见小晏来?」 食盒纯木的盖子被唐元禄重新整齐盖起。 江望接过再次递过来的食盒,半真半假说:「我哥今年忙得太累了,现在在家休息呢。」 旁边江文林看了他一眼,但是没讲话。 唐元禄又说:「还是要注意身体,我看你们都忙得太狠了。那次我机场碰巧见小晏,看他累得黑眼圈都遮不住。你现在也是,看着比上次瘦多了。」 江望接下唐元禄的叮嘱,承诺自己回去一定好好督促晏怀瑾休息,又保证自己会注意身体,才提着食盒从江家别墅离开。 直到出门都没和江文林讲一句话。 江望隐隐听到门合上前,唐元禄的劝慰声,他劝着江文林让他说些什么。 可直到江望把门完全合上,都没有听到江文林的声音。 走出别墅不过才午后三点,江望归心似箭,车身在他手下灵活挤进车流。 越是过年,晋城的车流越是少。但还是耐不住人数之众,江望不出意外被堵在半路。 恰巧这时,晏怀瑾的电话打来了。 江望点下车载屏幕上的接通,「喂,哥哥,怎么了?」 —「小望,家里暖气忽然坏了。我找了人来修,说是地暖断了条线。」 「那你现在冷吗?多久能修好?开空调了吗?」 —「还好,不是很冷。但是,小望,他们说需要时间修,我在想,不然我们今晚出去住。」 —「你直接不用回来了,去酒店就好。你觉得可以吗?」 江望还卡在车流里寸步难行,闻言,他没什么异议,「可以的,哥,你把地址发我,我直接过去就行。」 —「好,路上开慢点,注意安全。」 「嗯,一会见,哥哥。」 江望合上电话,车流才刚刚起步。 酒店地址很快发到江望的手机上,离他们家不是很远的地方。 江望趁着挪到路口,右打把拐进另一条道路,直奔酒店而去。 大年三十在酒店过年,两人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体验。 江望刚把车子开进酒店的露天停车场,就看见了晏怀瑾的奥迪。后倒把车停到奥迪旁边,江望戴上放在副驾驶的帽子,走下车。 余光里又有一辆面包车开进了酒店,江望一路上在后视镜里看见这车不少次。 出于艺人的直觉,江望抬眼看向了那辆面包车。 宽阔的挡风玻璃没有太多遮挡作用。 开车的是个短髮女孩,戴着口罩,一个人。 正皱着眉头停车。 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的路人。 江望收回视线,想来该是自己太警惕了。 恰好同路而已。 江望提着从唐元禄装好的食盒,上楼去找房间。 12楼,是间套房。 江望敲了敲门,门就打开了,江望闪身进去,就看到套着羊毛衫的晏怀瑾。 「唿——」 江望摘掉自己头上的帽子,甩甩压塌的头髮,把食盒递给晏怀瑾。 「唐哥给的?」 「嗯,说你喜欢玉米鲜肉,今年特地多包了。」 江望踩着拖鞋跟在晏怀瑾身后走进屋。晏怀瑾盘着长发,后背自然一览无余。 他皱着眉头盯着晏怀瑾的后腰,半晌,他迟疑道:「……哥哥,你是不是又瘦了?」 「嗯?没吧?」 晏怀瑾放下食盒,下意识微张开双臂打量自己的身体。 「看着没怎么变啊。」 「不,哥哥,你肯定瘦了。」 晏怀瑾这么一张手,江望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伸出小臂,把自己的胳膊横在晏怀瑾腰前。「果然瘦了,哥哥,你看,你之前腰在这,」江望在自己的手臂上比了一个位置。 第25页 「现在在这了。」江望把手往里缩缩,又比了一个位置。 「这也没差多少吧。」 晏怀瑾看着江望两次点出位置之间的距离,没觉得这是多严重的程度,人一早一晚水肿的维度差可能和那差不多。 江望拧眉,他忽然两手张开,用手掌环住了晏怀瑾的腰。 187的高个子,江望的手掌长度从掌根到中指指尖大概20多厘米。 他双手指尖一对,这么一握,几乎握住晏怀瑾四分之三的腰。 「果然瘦了,看脸看不出来,身上却明显瘦了。」江望认真回想自己秋天时握的尺寸,给这事下了结论。 晏怀瑾对于这个「明显」持怀疑态度。 但他没再说话,总要培养一下小孩子的自信心。 晏怀瑾点头,附和着说了句:「原来真的瘦了,我都没感觉。」 江望还在细细比量,宽厚有力的手掌在晏怀瑾的腰上寸寸挪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成大人的弟弟坐在自己身前,手掌已经比自己的还要大。 晏怀瑾内心感慨一下,就发觉两人现在的接触不是很合适,他轻轻一旋身,把自己从江望手里解脱出来。 「好了,别量了,想想年后要去哪里旅游吧。」 两人每年都会出去旅游,少的时候一星期,多了则十天半个月。这是自从晏怀瑾回国后两人养成的习惯。 这么多年,两人一起游过不少大山大河,领略过极圈绚烂璀璨的天边极光,见证过极峰高鼎之上的云上日出。 这是两人放松的方式,也是两人收穫灵感的方式。 不管是摄影还是作词,离了世间万物,总是虚无缥缈。 「可是这次只有一个星期。」 江望想到自己的时间表,垂头掰着手指比出一个7。 「是那个最近的选秀节目吗?」 江望:「对啊,合作舞台在初十,我要提前过去确定,然后开始排练。」 江望一把拉住还在收拾食盒的晏怀瑾,伸手环住对方,把自己的头拱到对方腰间。 晏怀瑾好笑地摸摸江望的头髮。 「7天也可以去很多地方啊,你上次不是说想去爬雪山?」 江望恨恨想着自己的通告,脑袋蹭了蹭,说:「那太冷了,哥哥你受不了,我可不想让你冻着。」 晏怀瑾还没能帮自己反驳两句。 江望又接着说道:「哥哥,野外求生,感兴趣吗?」 野外求生,两人这些年确实没接触过这类活动。 晏怀瑾微愣一下,继而笑开,不急着给出应答,问:「怎么想着这样的活动了?」 「……」 江望骤然回神似的一眨眼,而后更加目光灼灼盯着晏怀瑾脸上漾起的笑容。 暖黄的室内顶光对晏怀瑾那张脸带来的杀伤力没有任何影响,反而还覆上一层柔意。 「想去,哥哥的想法呢?」 避而不答自己真实的想法,江望执着地问答案。 晏怀瑾又是柔柔笑开,说:「没问题啊,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江望之所以提出这样的想法,一方面是觉得这么多年,人潮涌动的、人迹罕至的景两人都看过不少,总要找些有新意的;另一方面,则是关于他的小私心。 想在他哥面前也展现一下自己成年男人的魅力,免得他哥对他还像是对小孩。 去野外求生这事,虽然有一定危险性,但也是江望综合考虑过的。他三个月前就开始联繫相关团队,一一筛选,确保安全到位,才最后拍板在晏怀瑾面前提出这个活动。 他们俩本身身体就不差。首先他本人就练习综合格斗十几年,虽然没上过什么正式比赛,但一般的青年组冠军还是拿了几个的。 至于晏怀瑾,虽然是瘦削型,但身上该有的肌肉一点不少。自由搏斗的时间估计比江望综合格斗的时间还长。 至于他哥参加比赛——江望回忆里对此全无印象。 但这不影响,江望去参加综合格斗的原因就是晏怀瑾忽然开始学习自由搏击。 年少时,他还分不清自由搏击和综合格斗的区别,一门心思要和他哥看齐,这才阴差阳错学上了综合格斗。 虽然江望对此全无印象,但另一个人,张祁,那个酒吧老闆兼晏怀瑾大学校友。 醉酒后曾经这么说过:「我天!你是不知道燕子kick bo性多强!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在kick bo性里、有、有身轻如燕的感觉!当时我就说——燕子这个外号取得对!我的妈呀!那个——」 张祁是在国外上大学时第一次知道自由搏击,因此他很少讲中译,更多情况下是用kick bo性称唿。 江望耳边是张祁咋咋唿唿的声音,「那长腿在台上都扫出唿唿声,对方一米九,那么高,燕子直接一腿踢在对方耳朵上——你是不知道燕子那时候有多耀眼,那小辫子一甩,底下山唿海啸似的尖叫声啊,差点没给我叫聋——我燕子就是厉害!」 晏怀瑾在旁边对于这段夸赞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他只是偷偷在江望耳边说道:「这事张祁天天说,一次比一次夸张。就是一场非正式的友谊赛,身上衣服都没脱。」 江望夹在两人之间笑笑。 心中的唿啸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又来了,他看着张祁侃侃而谈的样子,忽然生出一种直接伸出手去把那上下翻飞的舌头掏出来握断的冲动。 第26页 那样耀眼的晏怀瑾,他竟然只能经由他人口中得知。 作者有话要说: 留学组+1 张祁是因为燕子才知道的自由搏击,燕子同校的学长。 望:已经开始「哥哥」和「哥」混用了 弟弟其实占有欲很强,因为家庭原因。而且,又因为江家背景兜底,弟弟没什么顾忌。所以,他有的时候,有些想法会看起来有些暴力。 关于上一辈的事,几个人都是受害者。涉及到一点剧透吧,忍不住先说了。 江文林坐着轮椅结的婚,阴雨天右膝盖还会疼。 初代芙不想让江望走上同性恋这条路,不是因为恨江文林。 初代芙嫁过去之前就知道江文林是同性恋了。 孩子是试管婴儿。 江文林后面开始做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另外,关于上一辈,唐是攻。 喜欢攻强受更强,这本里面会有不少副cp,希望大家不要再搞错了。 补一下,江和唐是初恋,初算是他们共同的学妹,三个人以前关系不差,初出谋划策帮着江出主意追唐,告白的时候初就在现场,开始她并不反对同性恋。 —— 第14章 晏怀瑾一答应,江望联繫的团队就开始运作。 第二天下午,两人就乘着直升飞机直奔亚马逊。 长尾飞机盘旋在一处密林遮挡的空地之上,螺旋桨和发动机的声音让他们即便有耳麦,还是需要喊着对话。 深绿覆盖的密林,除了这片空地,看不见一点地面的踪迹。飞机之外,还有不少老鹰盘旋,似乎是忌惮着飞机的螺旋桨,才不敢靠近。 空地上的杂草和外围的树干被直升飞机吹得东倒西歪,却不见真的倒下几根。褐色的树根隐隐爬出地面,看起来像是在地上蜿蜒蠕行的大蟒。 一架梯子从打开的机门处放出,堪堪落在地上20厘米的位置,在空中被旋风搅得左右摇摆。 「送只能送到这,你们要自己降下去!」 负责两人全程活动的于老大在前座回头告诉两人。 两人一点头,就拿起飞机上的安全绳,毫不迟疑接连顺着梯子往下。 「别担心!这片算是求生常来的地方!大型动物不多,最多注意点蛇!有任何问题,给我们发信号,医疗队都备着呢!gps误差不超过十米!」 头上于老大的声音听得清楚,离着地面还有两格梯子,江望腿一蹬,踩上一块平地。 回头就要去抱他哥,就发现晏怀瑾同样已经落在另一处平地上。 江望只能一招手,示意两人安全落地。 直升飞机在空中摆尾左旋45°,离开了这片空地。 「地图在你包里是吗?」 晏怀瑾扣紧左手上的两指手套,右手外侧两根手指里还夹着一片木片。 不同于江望握在手里的这把□□,那是一个60磅的长弰清弓。 考虑到便于携带的问题,晏怀瑾没有选择更加方便的复合弓,而是拿了一把传统弓。 深黑的护胸带在晏怀瑾左胸前,长发束成一条,放置在左肩。 江望翻出包里的地图,目光却还是时不时往那把弓箭上放。 「怎么了,想学?回头可以教你。」 晏怀瑾提提手里的弓箭。 「……」 江望抿唇,看着晏怀瑾熟练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道:「哥什么时候学得射箭啊?」 「原来在想这个啊,」晏怀瑾把弓箭换到远离江望的一侧,略一思索,给出答案,「上高中的时候接触的,后来大学又玩了几年。」 大学,又是大学。 江望的眸子在树冠层层叠叠的遮蔽下忽然生出些荫翳,但很快又散去。 江望虽然不是正式玩家,对弓箭也有一定了解。传统弓准度低,只有勤加练习才能确保准头。当晏怀瑾云淡风轻拿起武器库里那把传统弓的时候,江望心中的情绪就已经如同深渊漩涡一样,开始扭曲膨胀。 他状似不经意开口,「哥哥都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这些。」 晏怀瑾似是没想到会被问这个问题,他略一低头看了把手里的弓箭,又回头笑着说,「你这不是也知道了。」 那不一样。 江望在心里反驳。 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张祁肯定知道这件事。 他看着晏怀瑾鼻子上的小痣,低低说道:「哥哥下次玩弓箭可以叫上我。」 「好。」 晏怀瑾倒是不在意这些,考虑到江望年纪小,以前确实若有若无瞒着江望。现在年纪大了,自然无所谓。 考虑到晏怀瑾需要背箭篓,江望只让他背了个小包。 所幸有团队相助的野外求生大多也只是图个体验,两人其实并不需要带多少东西,江望也只是多背了两个睡袋和帐篷而已。 本来江望想把小背包一起背着,却被晏怀瑾拒绝了,他看不得江望这副好像他很弱的样子。 「三天两夜,距离不算很远。」 江望看着手里的地图,凭藉着指南针,很快找准方向。 「走吧,哥哥。」 江望手臂肌肉一显,弯刀在空中划过,一节树枝就落到了地上。 晏怀瑾提弓跟上。 头顶密密麻麻又出奇粗壮的树叶和长枝几乎把整片天空遮盖成深色,烈日当空下,密林里尽是寒意。 第27页 蜿蜒盘曲的木须和树根在地面交互摺叠,两人没走几步就要大跨步。时不时有长条的蛇隐在树间或者勐地探头一口衔住树间的小动物。 这里自然的野性和野性的自然。 相比较于在整个林间白得耀眼,像是不谙世事的纯白精灵的晏怀瑾,本就野性毕露的江望简直是自然而然融入面前这片原始森林。 他手起刀落之间,地上已然落下不少蛇头和挡路的枝干。 晏怀瑾多看了两眼江望抬手时扯开的肩颈线条,肌肉张弛与鼓动之间,他惊觉江望竟然成长到这个地步。 从小江望就喜欢运动,篮球、足球、游泳、综合格斗,身体素质自小就比同龄人优越,但到达这个地步,还是出乎晏怀瑾预料。 他这才对江望已经22岁这件事有了些许实感。 从江望在襁褓里,晏怀瑾可以说是已经照看了江望将近18年,在他印象里,江望还是那个摔倒了之后虽然会自己爬起来但一定会跑进他怀里的5岁稚童。 或许,自己该—— 晏怀瑾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极快闪现,下一秒就手搭弓箭。 右手反手从身后背篓里拿出重箭。 搭箭、推弓、放箭—— 弓弦在胸前一震,左手扳指一动。 「嗖!」 长尾箭羽势头迅勐,唰地扎进林间灵动跳跃的黑影身上。 黑影被箭矢带出几米才倒地,长长的箭尾立在林间。 江望放下手里的□□,弩箭才堪堪架好,「哥,你射箭好快。」 他眨眼,难得看上去有些吃惊。 晏怀瑾柔柔一笑,周身好像要刺破人脸颊的气势顿时消散,他语气平淡,没什么特殊感情解释道:「之前练的就是快箭,这箭也是巧了,估计这只小动物腿脚不怎么好。」 江望看了眼正在捋头髮的晏怀瑾,柔意正一如既往泛起在对方那尾翘起的桃花眼里,让人实在想不到他几秒钟之前就那样果决开弓射杀了一只动物。 江望跨过林间的沟壑和凸起,拿回了那道黑影。 黑影的真面目由此揭开,是只野兔。 头到尾约莫半臂长,箭矢插出颅骨,涓涓鲜血不停涌出。 晏怀瑾看了眼露出一大部分的箭头,抿了下唇,评价道:「箭用重了,该用个轻点的,没想到是只小兔。」 江望颠颠自己手里的兔子,毛髮发硬,说:「是只老兔子了,野外的兔子长这么大已经算大的了。」 「原来这样。」晏怀瑾惊讶一下,鼻尖小痣微微耸动,眼角也随之上扬。 江望唿吸一窒,目光不自觉地又放在那两颗小痣上。 想碰一碰,想—— 顿生的想法没来得及显形就被打断。 「我们等下烤着吃吗?」 江望看了眼手里血淋淋的兔子,摇摇头,「不吃,这兔子算是野味,不一定健康,我们吃自己带的粮食就好。」 「好。」晏怀瑾略一颔首,看着江望把除了箭矢的兔子留在了和他们路线垂直的道路上。 鲜血味道在林间是最好的诱引剂。 果不其然,在江望刚放下兔子没多久,树干上就爬下一只成人大臂粗壮的花蟒,倒挂在树上,支着头就要吞吃地上的野兔。 又是一阵破空声。 一只臂展超过一米的老鹰枝繁叶茂的天空之间勐地俯冲下落,褐黄色的利爪伸直插进树干,不过几秒就掐住蛇头和蛇七寸。 那蛇才堪堪把野兔吞进口,臃肿的兔状凸起才刚刚滑过蛇头,正是虚弱的时候。 振臂后仰,那老鹰带着屯着野兔的花蟒又从层层林叶间离开。 几片树叶在这一俯一仰间,盘旋着落到地上。 晏怀瑾收起手里的单反,来回翻看刚刚几个动作间拍下的照片。 江望走过来把支好的三脚架收回包里,「怎么样?」他转头看向晏怀瑾。 闻言,晏怀瑾从摄像机前抬头,婆文海棠废文都在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唇角自然上扬,浅色的瞳孔里盪起波纹。穿透林叶的星点光斑,犹如神迹一般,降落在这张淡雅出众的脸上。 乌黑的发间映下密林的形状,那一瞬间,江望发誓,他看到了故事里人世间都叫人抓心挠肝想一探究竟的林间精灵。 江望心间,那只磷粉簌簌下落的蝴蝶双翅一扇,带着一片玫瑰花田摇曳生姿。 「拍的很好!」 长发精灵面上喜色更甚,还饶有兴致和江望讲了两句好在哪里。 末了,长发精灵又回头和江望道谢,「刚刚还好你支三脚架的动作迅速,不然就麻烦了,谢谢小望。」 「……没、没关系,哥哥不用对我说谢谢。」 江望握紧了手里收起的三脚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玫瑰,他绽开的绚烂玫瑰。 蝴蝶,他美丽的长翅蝴蝶。 精灵,他遗世的林间精灵。 那是他心尖尖,全部的内容。 「走啦,跟上,小望。」 收好相机、已经走出两步的晏怀瑾回头招手,示意还留在原地的江望跟上。 于是,长翅蝴蝶飞了过来,绚烂玫瑰握在手里,林间精灵在对他唿唤。 江望迷濛着,跨步跟上他心尖翩跹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滴!你有一条来自小望的提醒:野外动物不要吃,入口即病菌 第28页 热知识:燕子是射箭能手,曾经在国外留学时代表学校参加交流赛拿下第一名。 关于上一辈江和唐的故事,本来不打算多写,只是作为一个背景。 江和唐是初恋,高中认识,大学在一起的。初是江一个社团的学妹,小时候两人就因为家里关系见过面。 江以前是做事从不计后果,刚开始看不起唐这种任人欺负的类型。 某天看到唐在学校天台躲着吃饭,闲得无聊生出些逗弄的兴趣。 江占有欲强,一旦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完全属于自己,了解唐过去之后,带着唐把以前欺负过他的人一个一个揍过来。 唐就像面团子一样,任捏任揉,急了就会红红眼眶。但从小到大,工作能力出乎意料的好。 刚上大学,随手帮了个小忙,就被学生会的人看中。 唐后面讨好型人格好了些,懂得拒绝但对这种善意还是抵抗不了,顺理成章竞争入选。 竞选成功当天就在学校表白墙上出现了。 江看见下面人的言论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对唐的不一样。 他嚣张跋扈惯了,第一次在某个问题上犹豫。 暗搓搓追着人送温暖送了一半年,被同社团的初看出来了。 初本着小时候的情意,帮着江出谋划策,几个人经常在学校里一同来来去去。 大三那年,在初的帮助下,江表白了。 后面就是大家毕业工作。 直到江25岁,被要求联姻,对象就是初。 初和江起初都不同意这事。 江又是不会收敛的性子,直接就把男朋友的事捅到父母面前。 父母没多说什么,只勒令让他们分手。 江前面还觉得能协商,后面看到父母授意让人找唐的麻烦,就放弃了协商解决的办法。 在冬天的第二个星期,他们决定私奔。 奈何暗中守着他们的人通风报信,说两人半夜收拾行李出门。 江父母就派人追车,一定要把人留下来。 晋城的冬天来得早,夜色很浓,车速过快。 轰鸣声和刺耳的摩擦音之后,江再醒来就发现自己的腿被石膏固定住了。 初坐在他床边,告诉他,唐还在昏迷,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治病需要钱,需要空间,需要时间,需要江家足够的名利。 江这才低头。 没等腿好,他就和初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第一年就做了试管婴儿。 初帮着江瞒着这事,江是她朋友,唐也是她朋友。 一直到他们觉得江望可以承受的年龄,两个人才迫不及待离婚。 初当时之所以答应嫁过来,也是被家里逼得不得不低头,家里答应,若是嫁过来以后感情不和谐,离婚以后他们不再管。 初为了自己的艺术事业,也为了自己的友人,才走到这条路上。 唐实在江望10岁那年醒过来的,记忆还停在25岁那年。所以笑起来还是那些年年轻的样子。 江陪着唐復健,一直到唐身体康復,把对方雇进自己公司。 他求婚的主意是初给出的,最大的画是初送的。 只是碍于后面初家人以为初做了同妻以后,对江家一直态度不好,两人的交往才只在网络上。 初后面确实不想让江望成为同性恋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恨江。 —— 上一辈大概就是这样。 这只是讲给小天使听,让大家安心。不爱看的看不下去的请不要在这里打扰。 喜欢什么样的可以自己写,或者找到xp相似的太太,语气和缓提建议。 不要打扰别人的小世界,我的文只想给有缘人看。也接受小天使建议。 但我不接受不明真相的写作指导,也不接受对文中人物偏激的评价。 爱就看,不爱就不看,离开就好,大家都开心。 会抽空进行删评。 最后,对我的小天使们,抱歉这几天评论区乌烟瘴气,下次写文,我会尽可能把事情讲清楚一些。 第15章 两人带着装备,又都是不差经验的,傍晚刚至,就走到了地图上标定好的第一夜目的地。 江望腿一抬,脚在石头上蹬踏两下,右手一扒地,把自己送上了一处小高地。 视线开阔,背靠石壁,半开口的岩洞让他们的露营多了不少安全感。 「哥哥,我先把包拿上来。」江望很快回身屈膝跪在岩石边,伸手握住晏怀瑾举起的背包带子。 手一握拳,小臂青筋狰狞一瞬,接连把两个包递上高地。 「哥哥,手给我。」 江望伸手牢牢握住晏怀瑾的手,把对方的手完全包在自己的手中。 向上一拉,顺势站起,惯性作用下,微长的髮丝蹭过江望的鼻尖,江望拥住了一脚踉跄没能站稳的晏怀瑾。 「还好吗?」 江望心一紧,连忙低头去看晏怀瑾的脚踝。 「没事,就是滑了一下。」 晏怀瑾不甚在意地回说,目光落在这处空地上。想近距离走进岩洞看一看环境,就发现自己还被箍在江望怀里。 「小望,放一下手。」 晏怀瑾把先前滑落的头髮挂到耳后,又轻轻拍了拍江望青筋跳动的手臂,示意对方放开自己。 「哥哥,吓着我了。」 第29页 江望忽然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小,埋头趴进了晏怀瑾的脖颈。 两人平时身高不过也就一两厘米的差距,这取决于测试的机器。现下两人穿的鞋不同款,江望那双明显底厚一些,这就导致,两人肩宽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更显单薄的晏怀瑾破天荒地几乎被江望完全拥在怀里。 晏怀瑾伸手推了下还在自己脖颈左右乱蹭的狗头。 「拿出去,压到我头髮了。」 力度不是很大,轻轻一下。 江望果然止住动作,抬头。只是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变,过近的距离让晏怀瑾不得不微仰头看向江望。 江望不依不饶说要检查一下,晏怀瑾动动一天下来确实有些疲软的脚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指了指两人扔在地上的背包。 「小望,我真的没事。太阳快下山了,再不搭帐篷,等会儿就要看不见了。」 江望这才偃旗息鼓,他把晏怀瑾拉到一块石头上坐着,说什么也不让晏怀瑾帮忙,三五下就搭好了帐篷。 晏怀瑾问了两句想要帮忙被拒绝之后,就没再急着要帮忙了。江望这两年搭过不少次帐篷,自己搭个帐篷完全不是问题。 稳稳的帐篷很快支起,江望却看也不看自己的成果,在两人从河边汲来的水里一洗手,重新握上晏怀瑾的脚踝。 「我得看看情况。」 江望这次的语气生硬了些,不同于第一次的询问,更像是通知。 晏怀瑾难得恍惚,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被人褪去鞋袜,稳稳握在掌心。 匍匐着青筋的脚落在江望灼热的手心,又被他架在支起的膝头。 晏怀瑾整个人都是窄瘦型,连带着脚也是,又瘦削又韧长。唯独五个脚趾,指肚之间没有粘连,圆润地轻踏在江望的裤子上。 极细的青筋在脚面上拱起,薄皮之下是网状的青色血管。 深绿的裤子更显得脚丫粉白,落日的夕光又识相镀上一层浮光。 江望对着这只脚,失神一瞬,虎牙狠狠咬紧舌尖,没去管口腔里骤然瀰漫的铁锈味,他手掌握住晏怀瑾骨感的脚踝。 细长的跟腱两旁陷着两道沟壑,薄薄一圈,轻而易举被江望握住。 「……疼吗?」 江望手下轻轻揉捏起来,说不清自己此刻内心真实的感受。 「嘶——有点,你握轻点。」 越发缩小的拳头攥得晏怀瑾脚踝一疼,他条件反射抽了一下自己的左脚,没抽动,只能脚趾在江望的膝盖上轻点两下,算作提醒。 江望唿吸骤然一沉。 眼前景物昏暗一瞬,他分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怎么了。 另一件更让他分神的事情出现了,他硬了。 对着自己哥哥的脚,升旗了。 江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脑袋乱糟糟好像毛线球撒开重组,潦潦草草堪堪维持一丁点思考能力。 他半跪在地上的那条腿动了动,掩盖了自己下半身的异样。手里的动作则因为晏怀瑾那句话不断放轻,只敢用掌心最细嫩的部位温着磨着晏怀瑾的脚跟和踝骨。 浮光随着落山的日光逐渐消失,江望把这只脚一只揉到太阳完全降下,夜幕垂下,星光还不算特别明显。 两人指尖渐渐看不甚清彼此的脸。 「好了,不用揉了,没有这么疼的。拿个手电筒过来吧,都看不见东西了。」晏怀瑾是真没想到江望能这么半跪着给他揉这么久。 他中间几次抽脚想收回都被江望握回去。 有种「有种疼叫江望觉得你疼」的观感。 江望是典型的内火体质,一双手又热又烫。他松下手来的时候要不是光线不行,自己肯定能看见一只捂红的猪蹄。 袜子和鞋子又被江望穿上,晏怀瑾被他牵着带下石块。 大个的手电筒放出极强的光芒,照亮半个营地。 「我们要拾柴点火,免得夜里有动物靠近。」 晏怀瑾转转自己的脚腕,很快跟上江望的步伐。 「行,我先用周边的把火点起来,你在营地守着,我出去捡柴。」 江望一边说着一边捡起地上还算干的树枝叠在一起,在营地帐篷前堆起一个立体圆锥。 晏怀瑾看着江望弯腰捡柴的背影,轻微皱皱眉,「还是我去吧,你今天干了不少了。」 一路上都是江望在前面开路,那把弯刀少说也要挥个上百下。晏怀瑾眼睁睁看着江望挥臂的动作变得不如开始那么流畅,江望还一脸逞强绝不让他帮忙。 离着两人不远处的来路上,拴着一只瘸了翅膀的野鸡。本来自从江望说了林中野味不能吃的事之后,晏怀瑾就没再想伤害小动物,没想到那只鸡忽然窜出树林,扑扇着翅膀就要往两人脸上飞。 两支利箭穿出林间的灌木,刺进野鸡左右两只翅膀。 晏怀瑾放下弓箭回头,就看到江望左手正拿着那把□□。 箭矢两人是回收了,但弩箭个头太小又威力太大,两人在茂密的林间一阵寻找,也没看见点影子。 最终只能把位置标记给于老大。 于老大很快回了消息,说他们的弩箭都是易于分解的天然材料,不能完全回收也没有太大关系。 两人这才带着残了两只翅膀的野鸡离开。 晏怀瑾最终被江望留在营地,他远眺看向来路方向,望进一片漆黑。 第30页 还想着看看那野鸡还在不在呢,晏怀瑾悻悻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开始准备两人的晚饭。 压缩饼干、压缩罐头、军备盒饭、矿泉水。 晏怀瑾把盒饭热上,后知后觉,两人这还不如正儿八经去露营呢,至少吃得好一点。 不过,如果真的去野营,估计就没有当下这种能随意搭弓射箭的体验了。晏怀瑾拿出身后的清弓,对着岩洞内侧的某块凸起石头又放两箭。 长箭叫嚣着刺破黑夜,箭尾煞出一道流线,「叭」地一声打在石头上。 「想玩吗?反正回去还有时间,不如我们回去找个俱乐部玩两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江望,□□挂在腰间,抱着满怀的柴火走进亮光范围。 晏怀瑾难得心动一下,但想到两人之后的行程安排,还是克制地摇摇头,「不了,你年后有舞台,我年后有摄影,这趟回去还是歇歇好。」 他明明是语气如往常一样温和,江望却从他看向清弓的眼神里读出了失落。 「那我们等忙完年后第一茬,约个时间带你去。」 江望把柴垒在火堆旁,慢慢在晏怀瑾身边的摺叠椅坐下。 远离他们一切人世间生活的红尘里,偌大的密林只有他们两个人,周围连日间嘈杂的小动物声都通通消失不见。 好像他们来到了什么远离人群之外的遗世之地。 江望一身暗色的衣服在火光下明明灭灭,肆意的火舌找出江望坚毅又英挺的眉眼,他静静许下承诺,「哥哥想玩什么,我都可以带哥哥去。」 火焰噼里啪啦的炸裂声里,江望的声音没有一点遮掩。 晏怀瑾没意识到江望这句话里的郑重,他微微一笑,把视线从弓箭上移开,茫茫落在火堆边缘的阴暗分界线上。 橙黄的火光照亮了他半边流畅的轮廓,眼中映出火焰悦动的模样,鼻尖的小痣被照成红色,他摸着手里的弓,语气说不上激烈,「没关系,这样已经很好了。」 那一瞬间,江望好像从晏怀瑾那张脸上看出了什么。 晏怀瑾的半张脸落在阴影里,看上去冷静得过了头,以至于看上去好像带了些嘲讽。那道火光似乎是生生将晏怀瑾一刀噼开,露出那温和外表之下的一角坚冰。 江望敏锐地觉得自己对这个真实的晏怀瑾更加具有求知慾,他探了下身子,想去看仔细晏怀瑾另外半张脸的情绪。 但还没等他品出那情绪,晏怀瑾就神色一变,态度自然拿起提早热上的盒饭。 「来吧,晚饭可以吃了。」 晏怀瑾把其中一盒放到江望手里,自己开始闷头拆自己那盒。 晏怀瑾一看就不是想让他追根问底的模样,江望识相没有张嘴。 他盲目地拆着自己手里的盒饭,品着刚刚那个瞬间。 或许是他真的太年轻,他分辨不出晏怀瑾的情绪。 但他能品出自己的情绪,那是在看见那副样子的晏怀瑾时,顿生的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小知识:燕子的羽毛外有尾脂腺分泌的油脂,所以在雨中他们不会淋湿羽毛。但事实上羽毛的防水能力很弱,一旦淋湿,干起来就会很费功夫。 —— 这是最后一次回覆: 感觉今天就在我这里的大家,应该是相对平和的人。 入v还要等一等。 所以,想要在这里告诉大家,对于上一辈的事,我一直是中立态度。但我没有料想到网络的攻击性,导致一部分读者朋友受到伤害,让我感到很抱歉。 我对于女性的生育权利,一直秉持的就是,生或不生,都是女性自由。 至于孩子的问题,也是我在写作过程中疑惑的问题之一,不爱孩子的家长,只为了繁衍的家庭,真的需要诞生孩子吗? 望是幸运的,能遇上燕子,但这导致了他在成长过程中对燕子的依赖,那别的孩子呢? 孩子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不该用来满足人出于自我目的的任何要求。 我写作时的聚焦点在女性和孩子的权利上。 这本质上和所谓被欺骗的同妻没有关系,很遗憾部分偏激的读者只把目光放在了同性恋身上。 我看过《谁先爱上他》,也从身边人身上了解过同妻的痛苦,参加过反对物化女性的游行,自然知道女性权利的可贵,也清楚我所写的问题并不属于同妻问题。 况且,我并没有写出任何鼓吹这种行为的言语,我的文字也只不过是描写出来而已。 就像刑侦文里需要案件描写,你需要看到作案现场,知道行兇者的手段。灵异文里需要鬼怪描写,足够的铺垫,如上,我所进行的也只是一段描写。 再者,剧情还没有展开,对于上一辈的事,目前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但文中大家的态度其实已经隐隐定下。一旦事情暴露,大家都会有自己各自的反应,所以,各位读者不必担心这件事情在书中合理化。 或许这就是网络弊端,也是我没能成功传达我的意图。 我对文中的事实持中立态度,因为我是笔者,需要客观的第三方。但了解这件事的书中人物并不这么觉得。 在之前的文章中已经埋下了伏笔,如果有想知道朋友可以微博和我交流,后面的剧情大家不需要太担心。 兼听者明,偏听则暗。 第31页 看到此的读者朋友希望都有自己的想法,无论留下与否,都随心意。 另外,因为这两天的事,想在v前补给大家一个小番外,情人节番外,在18章作话,不要购买后面的番外,那是我设置错误了。 最后,再给各位小天使道个歉,我以后会更加谨慎对待网络,防止再造成大家阅读体验不佳。 再有过激言论,大家也不必理会。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人云亦云之下总会有这样的情况的。 我们安安心心交流看文就好。 最后,关于部分小天使担心的更新问题,我工作稳定,只要不忙起来,更新是不会大断的。 —— 第16章 后面两人的路程就快了许多。 走到目的地时比预想的时间早了三个小时,江望和于老大交流,说自己是想确保安全,但没想到会玩成完全是个露营的模式。 于老大顿时惊讶问他们,那没看见蛇吗? 江望说了自己路上手起刀落杀了几条小蛇的时候,于老大表情像是蛋疼,好像在说,那还不够刺激吗? 「那蛇不少是毒蛇,还有大蟒,可不能说我这是露营!」 于老大似乎是对自己的野外求生被误会成露营很介意,回程一直试图强调自己和露营不同。 「那水是不是需要你们自己汲……」 江望假装累极,埋进他哥脖颈,假装自己听不见耳麦里的话。 晏怀瑾被江望这副「掩耳盗铃」的模样逗笑,伸手帮着对方摘下头上的耳麦,放任对方睡在自己身上。 于老大被江望这副黏人的模样惊到,嘴里未尽的话锋一转,问:「你们不会是一对吧?」 他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随意一问,没有任何刺探隐私的意思。 于老大这趟行程不光接国人,也接待不少外国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自然见多识广。 没戴耳麦的江望自然听不见,晏怀瑾眼里却隐隐浮现些暗光,他摇头,态度自然温柔否定这个结论,「我们是兄弟。」他在耳麦里说道。 但,同时,一直以来,晏怀瑾迴避的问题也开始涌上心头。 或许,他是时间让江望学会避嫌。 他喜欢男生,江望却是直的。这些年同性恋的普及度越来越广,娱乐圈更是性向靡乱的高发地,若是被别人误会他和江望是一对就不好了。 更何况,江望这辈子绝对不能喜欢男人。 晏怀瑾手指轻敲自己的裤缝,暗暗下决定,要和江望谈谈关于两人之间某些举动的亲密度。 或许是两人没见过身边其他兄弟的相处方式,从小江望又因为父母离婚的原因总是黏着他,晏怀瑾又总把他当小狗,任着对方贴在自己身边。 后知后觉才发现,两人之间好像有些太亲密了。虽说自己当成养小狗,但总还是要顾及一下在别人眼里的形象。 被误会成江望女朋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晏怀瑾把江望手里攥住的自己的头髮抽出来。 已经睡着的江望无知无觉,手指无意识抓握两下,被晏怀瑾动作轻缓挡了回去。 或许改日该去请教一下张祁怎么和他姐姐相处的。 江望一场好梦。落地时才迷迷濛蒙从他哥脖颈里抬头,还不甚清醒,看着他哥要从座椅上站起,江望眼皮半阖,伸手去搂他哥的腰。 预想中的触感没有出现,江望眼一睁,发现自己搂空了。 ? 江望愣了一下,看着他哥对他招手,才慢慢从座椅上站起,蜜色的皮肤上带着点点的汗珠,他又贴到晏怀瑾身边。 「小望,都是汗,站得远点。」 晏怀瑾的手推上江望头,轻轻往头反方向用劲。 ? 江望看着自己身上这几乎可以说是点点的汗珠,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哥在嫌弃什么。平日里运动完一身汗把他哥整个拥进怀也不见他哥说什么啊。 江望清清喉咙,想说些什么。 「你们在这签好协议书,就可以赶去机场回晋城了。」 于老大忽然拿两份协议过来。 江望只得收回自己还没出口的话。 怎么感觉他一觉醒过来,他哥有点不对劲呢? 应该不是发现他之前帮晏怀瑾揉脚时发生的事吧。 江望心里装着事,迷迷煳煳跟着晏怀瑾把协议签了,又迷迷煳煳戴上帽子和眼镜,坐进机舱。 厚厚的隔板升起,直到这时,江望才隐隐约约有感觉,他哥好像是在躲他。 明明来的路上两人的座位是拼到一起的。 江望卧在自己的座位里,看向晏怀瑾座位的方向,难得心里紧张。 或许真的是他哥看到他起反应的事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讲,才只能躲着他。 他哥会觉得他是变态吗,会这样躲他多久—— 江望乱糟糟想了一通,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他都想直接挤到晏怀瑾的座位里,把所有事情摊开讲。 有什么事说出来他改,但是怎么能躲人呢。 江望手指插进发间,狠狠揉搓一阵,好好的顺毛中分髮型被搓成鸡窝一样。 他承认,对着自己哥哥的脚生出生理冲动是变态了些,但这没到达需要躲着的地步吧。 他在学校的时候听过不少男生之间还能互帮互助呢。 江望越想越觉得心里这团火烧得旺盛。 第32页 蜜色的眉头蹙紧,他打开自己的手机,翻出和他两隔板之隔的人的飞信。 「哥,你为什么躲我?」 江望直白问出这个问题。 虽说他想利落解决问题,但万一不是这个原因,那江望不就相当于不打自招。 但他可以确定,晏怀瑾在躲着他。 自从晏家夫妻出了事故,晏怀瑾在交通工具上就再也难以入眠。 江望知道他哥一定会做些什么打发时间,也知道这条飞信一定会被看到。 果不其然,对话框上的文字很快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哥:我是觉得我们俩好像有些过于亲密了。 江望硬生生要把那几个字盯出洞,面上闪过一瞬错愕。 过于亲密。 江望反思自己的行为,完全没有找到任何属于「过于」这个范围之内的亲密行为。 而且,江望想着自己许多只在想像中出现的情景,那些真正过于亲密的事他还没做呢! 于是,他手指在屏幕上「哒哒」打下回復。 「哥是我哥哥,我做什么惹得哥哥生烦,要这样躲着我。」 两个隔板之后,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江望竖起耳朵。 听着对方似乎是调节了座椅,手机一震动,才收到了消息。 —哥:我问过张祁了,他说他和他姐就不这样,他和他姐连拥抱都少。 张祁,又是张祁。 江望看着这个时不时出现在他和晏怀瑾之间的名字,在孤身的隔间内,面上的表情沉下一瞬,像是雄狮锁定踏进自己领地的入侵者,誓要生生活吞了他。 但回话里,却半分这些情绪没有泄露。 「可是他们是姐弟啊,本来就有性别隔阂。哥哥,你这样躲着我,我好伤心的。」 「哥哥和弟弟之间,不能拥抱吗?」 两条消息几乎没有间隔发到晏怀瑾手机上,晏怀瑾一阵头疼。 江望说的好像也没错,兄弟之间偶尔抱抱确实没什么问题。 但前提是,他们是真兄弟,他们的拥抱没有这么频繁。 晏怀瑾嘆口气,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江望这样又让他好像看到十几年前,五岁的江望扒在他窗台外面鼻涕一把泪一把哭着要钻进他的房间。 晏怀瑾删掉了自己对话框里的话,转而回復了一个「服了你了」的表情包。 表情包甫一发出,晏怀瑾就听见自己的隔板被敲响了。 「哥哥。」江望站在隔板外,正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晏怀瑾像过去每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一样,伸手摸了摸江望的下巴。 果不其然看到江望再次笑开,然后乖乖坐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 手里的手机忽地震动,晏怀瑾低头,看见江望的表情包。 <狗狗探头>.jpg 他这弟弟,真是,晏怀瑾扶额轻笑。 明明一副凶得要死的模样,总让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好像养了只小狗,只要勾勾手指就会摇尾乞怜。 飞机刚落地,江望就不得不和晏怀瑾分开。 有一份代言出了问题,江望不得不提前开工补拍上,因为事发突然,江望想着晏怀瑾回程的飞机上不会睡觉,下了飞机一定很疲惫,就放弃了一直以来坚持在晏怀瑾工作室拍照的做法。 「哥哥,你回去睡个觉,晚上我回去给你带块蛋糕。」 江望一手搭在车顶,背肌拉长,顶着车门对晏怀瑾说道。 蜜色的皮肤背光状态下暗了不止一个色,眼看就要奔向棕色,和晏怀瑾的冷白皮形成鲜明对比。 出去一趟回来,自己黑了,哥哥还是白得厉害。 江望走神一瞬,在看到晏怀瑾点头后,最后瞥了眼晏怀瑾眼下的青黑,才直身关上车门。 走到另一辆保姆车里,几扇车窗全部安装了窗帘,确保窗帘被拉上,江望才摘下嘴边的口罩。 「江哥,过年好!」 前座的小吴一招手,江望点头做回復,视线对上了同样坐在后座的另一个人。 「补拍个代言而已,你怎么也来了?」 戴着墨镜,双手抱臂的白朮就坐在江望旁边的座椅上。 白朮轻飘飘看了眼江望,先是打量一番,「还行,黑点瘦点,不耽误上镜。」 评估完商品价值,白朮才回答江望的问题,「我听业内风声说,巨马这个皮鞋代言可能下一季想换人,今天正好去他们旗下的摄影棚拍摄,我去看看他们态度。要是真不打算续下一季,我就提前接触接触别的品牌。」 白朮说着打开了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操作几下,把电脑转给江望看,「这几家皮鞋都不错,估计下一季度会换代言。」 江望对白大经纪人的工作能力没什么质疑,他想起另一件事,「怎么突然就说要换代言了?」 江望记得巨马的代言刚签的时候,还是他们品牌总监特地飞来签的约。 不是江望自负,他现在刚拿了奖,又安然参加了「鉴咖机」,知名度水涨船高,按理来说是不会被退约的。 白朮按上笔记本,手勾着墨镜往下滑了滑,看向江望。 作者有话要说: 燕子:这是弟弟哦 燕子乖乖回家睡觉去了—— 第17章 预曦正立0 「你老对手,初齐,听说搞到了你的勐料,正在业内放话要搞你呢。南都最大报社小公子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第33页 江望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我能有什么勐料让他爆?」 白朮看了江望一会儿,似乎是在鑑别这话的真假。他嘆口气,耸耸肩,凭他对江望的了解,确实不至于出现什么所谓的勐料,他摇头,「就昨天还是前天,谁知道小公子又找什么事呢。」 对于自己和初齐的关系,江望没有直接告诉工作室里的众人,只是简单说了句有点私人恩怨。 所以,白朮一直给初齐的定位是,爱找麻烦的有钱人家玩票小公子。 「你真没谈恋爱吧?」 白朮又狐疑地问道,没等江望回答,他又自己撤回这条发言,「算了,看你和你哥这黏煳劲儿,还是你和你哥谈恋爱比较有可能。」 江望正低头给晏怀瑾回消息,闻言抬了下头,「我怎么和我哥谈恋爱,我们俩可都是男的。」 这副钢铁直男的嘴脸和他低头浅笑发飞信的动作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符合。 白朮不懂这位爷到底什么想法,哥俩确实关系好,他提起之前和江望商量的事,「对了,你之前说想转幕后的事我帮着你联繫了,咱们工作室也开始招新人了,前两天我看有个小男孩挺合适的,回头带来给你看一眼。」 「行。」江望收了手机和白朮正经谈工作。 转幕后这事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一直以来的想法。 江望出道才发现,原来只是简单做音乐并不能担起一个唱跳明星的头衔。现在他专辑拿了奖,也算是对粉丝有了交代,也达成了出道的目的。 出于对家人以及私生活的保护,他打算转手幕后。 这两年他本就和白朮做过不少投资,也结交不少人际关系,也能让两个人肩负起工作室招新的工作。 最主要的是,江望想起年根那个澄清视频。 那里面对晏怀瑾的坏话可以说是毫无根据、毫无底线。 这踩到了江望的底线,让他当时就联繫白朮,商量着把转幕后这件事提上日程。 拍摄的地点到了。 因为路上堵车的缘故,他们比约定时间晚了两分钟才到达影棚。 「抱歉抱歉,助理已经出去买咖啡了,回头就给大家分一下。」江望熟练道歉,又跟着工作人员一刻不停走进化妆间。 另一边的白朮,则在人群中一眼找到自己想见的人。 拿下墨镜,状似不经意靠了过去。 一番交谈之后。 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白朮暗自心中点点头,就听见摄影区一阵嘈杂。 原来是江望出来了。 带着妆发和崭新造型的江望坐到镜头前。 背头的髮型只留下几丝垂在额前,露出完美高耸的t区。一身包裹性极好的暗纹黑西装紧紧扒附在皮表之上,纯白的软衬衣描出肌肉的形状。 至于整个造型的亮点,也是今天的拍摄重点。 一双漆黑的三节头牛津鞋,做工考究,正一尘不染,蹬在一截黑袜下。 摄影师指挥着江望随意坐到镜头前,神情激动。 白朮生了些好奇心,走到取景器后,就看见—— 仰拍的视角,屏幕里的人双腿自然分开,一脚踏平,一脚翘起,露出巨鹿独特的花纹底。 镜头从这只脚脚边向上拍去,三角形构图放大了皮鞋的每一处亮点,又将图片最后的水平线交汇点落在江望那双比之皮鞋分毫不让的漆黑眸子里。 蜜色的肌肤上,那双眸子就那样,自上而下,盯住镜头。 衣襟微微鼓起,力量感、西装暴徒感扑面而来。 白朮不止一次感嘆自家艺人真是天生做艺人的料,表现力在这小小的四方镜头里唿之欲出。 不过,白朮多看了两眼甚少穿着西服的江望,暗自感慨,真是有人生来就不一样,普普通通的西装也能穿成这副模样。 这样的人,除了江望,白朮迄今为止只见过一个,就是刚刚才在机场见过的晏怀瑾。 不同于江望这连西装都罩不住的野性,晏怀瑾的西装简直是禁慾天花板。 白朮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晏怀瑾见面。 穿着灰色作底银边勾线三件套的晏怀瑾,一头乌黑长髮披在脑后,葱白的脖颈被衣领紧紧包裹,那双细长的手轻轻搭在扶手上。 半框银边眼镜稳稳架在高挺小巧的鼻樑之上,镜片后是一双沉静如水的双眼。 明明是这样在娱乐圈没什么新颖的造型,落在晏怀瑾身上,处处都是亮点。 脖颈上凸起的喉结、鼻尖两颗圆润的黑痣、深蓝袖口映照下的白皙腕骨、交叠修长的双腿,以及那只微微翘起的尖头手工皮鞋。 那西服似乎是量身定制,极好展现晏怀瑾宽肩窄腰的身材,以至于白朮当时搞错自己需要接洽的对象,以为这是自己的艺人。 那一幕实在太过惊艷,以至于白朮现在还时不时想起那个画面。 那样禁慾的气质,如果再配上一副皮质黑手套,简直和一个词完美适配——dom。 晏怀瑾说话语气淡淡的,很温和,遣词造句都没什么稜角,却让白朮听出一股让人臣服的味道。 当时刚从字母圈出来的白朮,差点腿一软跪在那双尖头皮鞋之下。 白朮舔舔唇,重新把目光放回取景器里,试图收回自己的注意力。 确实不能再想了,再想又要唤起自己字母圈的回忆了。 第34页 白朮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踏足字母圈,他微微一晃,把脑海里的画面抹去,转而和身边工作人员攀谈起来。 江望在硬照上的天赋不比在演唱上少,小吴提着咖啡回来没多久,摄影就结束了。 工作人员又带着江望回化妆间卸妆换衣服,摄影师留在原地,对着自己的照片啧啧称奇。江望刚一从换衣间回来,摄影师就迎上来,颇为激动地询问之后能否有机会私人合作。 江望婉拒了对方,说自己是晏怀瑾的御用模特。这下摄影师眼见着更激动了,动作也殷勤了起来,明里暗里问问江望能不能让自己见到晏怀瑾。 商业和艺术摄影两域,晏怀瑾都是相当瞩目的存在。 相机在他手里像是通人心意的活物,照片里的力量感、清冷感、氛围感一蹴而就。生活照、艺术照、随街摄影、山水风云,人总会反覆在不同类型的照片里数次迷上晏怀瑾的照片。 那其中蕴含着只有他一个人能拍成照片的灵气。 不怪摄影师这么激动,业内人对晏怀瑾有一个统一的称唿,叫「爱七次」。 意思是,你在进入摄影行业之后,一定会爱上晏怀瑾的照片至少七次。 这摄影师看上去比晏怀瑾年龄还大点,神情之中的兴奋与激动却完全无法演示,看起来比刚刚拍照时还要情绪外露。 对方口里一口一个「爱七」,说着自己收藏了多少晏怀瑾的画集,言辞间的仰慕和崇拜根本藏不住,嘴周的鬍子也跟着抖动。 听得江望原本礼貌微扬的嘴角弧度慢慢下落,很快,他就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听着对方喋喋不休了。 家里的柜子上摆着晏怀瑾每一本影集,连晏怀瑾每一次摄影展他都会特地过去参加。对方口里的每一点细节他都能听的明白,要真论粉丝资歷还没人能比得上他。 一般情况下,人在遇见和自己兴趣相同的同好时,会更加健谈,更加兴致勃勃,迫不及待给彼此分享。 但江望,只是垂头,看着摄影师堪称狂热的表现和喉间不停悦动的凸起,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慢慢浮现烦躁。 摄影师一口一个「爱七」,听得江望额角直跳。他当然知道晏怀瑾在摄影界那个出名的外号,几年前大家还叫「爱七次」,后面不知道谁带头,业内一夜改口成「爱七」。 江望听一次,火大一次。 叫谁「爱妻」呢! 压不住的暴戾在他心中蜂拥而出,闭嘴,闭嘴,闭嘴。 他听见心底狂风暴雨海啸一样的声音,指节微微抖动,江望无意识向前小跨一步,觉得摄影师喉间上下滑动的东西该是个开关,或许握住了就能让他闭嘴了。 「小望?」 是晏怀瑾的声音。 江望骤然回神,满心凌厉狂风瞬间消散,他几乎堪称是迅速,在不加任何思索的情况下,掩盖住自己刚刚的异常。 他转头,神色在几个唿吸间转为平静。 「哥哥,你怎么来了?」 他压下满心的狼藉,狂风过境之后的玫瑰和蝴蝶依旧安然无恙,正独自美好。 「哥哥。」他转身蹭进晏怀瑾的脖颈,头左拱一下,右拱一下,刚结束造型的杂乱髮丝顿时更加凌乱。 摄影师的表情震惊到几近昏厥,他两眼灼灼看向晏怀瑾,恨不得直接扑到对方身边,又被江望这旁若无人的举动搞得举步不前。 「爱——晏老师你好,我是您的摄影粉。」 摄影师的手在裤缝上勐蹭几下,这才抬到晏怀瑾身前。 晏怀瑾拍拍江望的背,示意对方站起身,江望只能慢吞吞垮着张脸站到晏怀瑾身侧。 晏怀瑾这才伸手回握摄影师的手,骨节分明的手和摄影师粗糙的手一握即分。 不管是什么领域的粉丝,大多数站在正主面前,都是不会说话的哑巴。 刚还喋喋不休的摄影师顿时涨红了一张脸,不自觉抖着刚刚相握的右手,嘴里喃喃却小到让人无法听清。 晏怀瑾对应对这样的粉丝有不少经验,他微微一笑,眼见着摄影师脸上的表情转为空白,才从自己怀里拿出前几天拍立得拍出的照片。 「谢谢你喜欢我的摄影,这个送给你。」 晏怀瑾把手里的照片递给摄影师,礼貌道别后才想拽着江望离开。 看着晏怀瑾离开,原本表情空白的摄影师勐地回神,伸手向前抓去—— 「啪!」 作者有话要说: 白朮:一个有过去的男人 字母圈老sub了 防止有人误会,蒂艾斯和爱思爱慕不一样,这个更多追求的是精神上的,不是身体上的 燕子在摄影界算是出名的,人美作品也独具灵气 关于「爱七」 本意真的是爱七次照片,后面写着写着发现了新灵感。 「爱妻」 —— 第18章 摄影师的手被江望勐地拍开,江望回头盯着摄影师,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怒意。 「怎么了吗?」 晏怀瑾理了下刚刚被打乱的头髮,回头问摄影师,问话里并没有多少负面情绪。 摄影师在这清风吹拂般的问话里恢復理智,他捏了捏自己手里的照片,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记号笔,「……签、签名,想要签名。」 晏怀瑾眼尾弧度不变,神色轻松接过对方重新递迴来的照片和记号笔。 第35页 他取开尖头的笔帽,一边签,一边讲道:「因为我不能签在白纸上,只能把名字签照片部分了,我尽量签小一——」 「不要!没关系!爱——晏老师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 晏怀瑾被摄影师这副样子逗笑,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看得在场另外两个人都不由得一愣,视线放到他脸上。 「好了,这次没事了吗?」 晏怀瑾把东西递迴去,又加上一句。 「没、没了。」摄影师讷讷摇头,深觉今天这个加班来对了,回去一定要在群里好好炫耀。 他不光见到爱七,还要到他的签名! 摄影师如梦似幻,飘飘然一鞠躬离开了。 晏怀瑾被这个鞠躬的动作搞得一愣,浅浅的笑意化开在脸上,眉目松软。 江望更生气了,横眉怒目瞪了眼摄影师的背影。 「哥怎么突然来这了?」 「刚刚白朮让我帮忙过来给你送合同。」 晏怀瑾终于转头,他约莫是回家刚歇下没多久,换了身衣服,不规则拼接衬衫盖到上臀,露出细窄的长裤。 江望期期艾艾重又抱住晏怀瑾,「哥哥,他……」 他叫你「爱七」、他说他很喜欢你、他喋喋不休好半天…… 江望想在晏怀瑾面前讨个可怜、装个委屈。一番思索下来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能拿出来讲道的地方。 他刚刚的那股怒火,似乎生错地方了。 江望抱着晏怀瑾,忽地愣住了。 他怎么会这么生气呢? 他又为什么要生气呢? 江望没什么细思的念头,三下两下把这归结于自己过强的占有欲。 他从小占有欲就强,只要是被他认定属于自己的东西,除了晏怀瑾,其余任何人都不能碰。 这占有欲其实在晏怀瑾身上体现得最为淋漓尽致。 江文林和初代芙刚离婚那年,江望只跟晏怀瑾上下学。 每次一定要晏怀瑾把他送到幼儿园门口,才算完。 直到某一次,他幼儿园的同学在某一次午饭间,挤到他身边,期待地问他每天来接送他的是不是他的姐姐,说姐姐好漂亮。 连小学还没上的小孩眼里还没有性别,只单纯地把漂亮的、长头髮的都归为姐姐。 在他们的年纪,最贵重的不过嘴里一口吃食,对方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瓶牛奶递给江望,想送给姐姐,他说。 江望没说话,他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那是他第一次在还不了解的年纪,亲身感受什么叫食之无味。 他盯着那瓶包装精美的牛奶,不加思考,拿起来摔在了地上。 玻璃破裂的声音尖锐刺耳,引得坐在他身边的小男孩刚还期待的神情一变,转为了哭号。 后面再怎么处理的,江望记不太清了,只有那时玻璃的声音、男孩的哭声和他暗自的窃喜像是刀凿斧刻一般,印在江望脑海里。 他是后来年岁慢慢大了,才品出自己在晏怀瑾身上独一份的占有欲,虽然他开始有意识地克制,防止自己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却还是难免在晏怀瑾不在身边的时候,心里怒意更胜。 江望埋在晏怀瑾颈间小声嘆口气。 「哥哥,哥哥。」 他小声叫两句。 「怎么了?」晏怀瑾已经扯着他往有人的地方走去,闻言脚步慢了些。 江望想起自己几次顿生的欲望,不自觉牙齿麻痒,想一口咬上自己所埋的肩膀,细细舔磨。 他喉结上下一动,声音稍微清亮了些,说:「我爸又给我钱了,明天趁着没开工,带你去买哈苏。」 晏怀瑾拍拍江望的后背,「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你几个月前不是才在我生日的时候送了一台吗?」 「那不一样,生日是生日,过年是过年。」 江望继续说道。 晏怀瑾笑笑没再讲话。 两人都不缺钱,若说一架哈苏,晏怀瑾自己也能买,只是有时候综合考虑下来,不是买的时候。江望既然想带他买,他自然不会拒绝。总归,在别的地方还能还回来。 两人终于磨磨蹭蹭走到白朮身边的时候,摄影棚基本已经换了一拨人了。 「走吗?你们终于回来了。」 白朮迎上两人。 「走。」晏怀瑾略一点头,想带着身边的江望一起离开。 刚走没几步。 「yan?」 晏怀瑾略有些惊讶转头。 江望也跟着站直身,贴在晏怀瑾背后站着。 是一个金髮碧眼的男人,江望见过他,在白朮截给他的那张合照里,这个男人就站在晏怀瑾身边。 192、9头身的男模往几人面前一站,江望不得不微仰头看向对方。 对方的脸是典型北欧白种人的脸型,看上去深邃又帅气。 「这就是江望,那是白朮,小望的经纪人。」 男人碧绿的眸子看过来,略一点头算作回应。 「这是bernie,模特,我大学舍友。」 大学 舍友 一连拉响两声警报,江望对上面前男人的眸子,翠绿色的眸子不像他们几天前才去的密林,更像是碧水青海的颜色,又透又亮,让人很容易在看到的第一眼顿生好感。 江望则不,bernie这个名字他没少听,经常出现在晏怀瑾大学时的跨洋通讯里。 第36页 没想到在晏怀瑾毕业后还会再看到。 「你好。」 他伸出手,面上表情礼貌,黑色的眸子里却看不出一丝喜悦。 除了江望,白朮的表情看起来也相当耐人寻味。 直面两人视线的bernie略一挑眉,原本平静的眸子泛起波澜。他操着一口流畅但语调别扭的中文开口:「你好,你就是yan那个弟弟?」 两人掌心相碰,紧接着默契地同时加大手劲,青筋浮现在两人的手背和小臂。 「嗯,是我。」 江望为微微一笑,对面前这个男人没有一点好印象。 手劲再次勐地加大,却在晏怀瑾疑惑地看过来时两人同步放手。 「哥哥。」江望喊了一声又往晏怀瑾身前走两步,挡在了江望和晏怀瑾之间,即便身高不占优势,气势却完全不输bernie。 bernie又转头和白朮打了招唿,白朮精神恍惚地应下。 「yan,你手好些了吗?我上次送你的药是不是有效非常。」 「是非常有效。」晏怀瑾也不知是在承认还是在纠正对方,「手早就好了。」 bernie满意地眯起眼,碧绿色的瞳孔加深一瞬。 江望攥拳站在两人之间,原来上次的药是他送的,那个半夜在他和他哥视频时敲开房门的人就是他! 江望看着bernie一副春光得意的模样,心里泛起烦躁。总觉得这个bernie不怀好意,以前晏怀瑾上学时他也从对方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那时他就对这人隐隐不喜。 他能在晏怀瑾受伤时把药递上,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不对。江望把目光重新放到他哥身上,如果他在场,一定不会让他哥受伤。 「yan,等下忙完——」 「bernie,要开始了!」 后面的动作人员出声,江望顺势截下话头,「你先去拍吧,我们这还有事,准备先走了,有什么事再说。」 晏怀瑾没出声。 bernie再次上下打量江望,眼里多了些重视。 「那行吧,yan,手机联繫。」 他笑笑,一耸肩和几人道别,在江望身边说了些什么,才转身离开。 白朮数次回头看向bernie的背影,瞥了眼面色如常的江望,好奇:「他和你说了什么?」 都是第一次见面,怎么江望还有秘密私聊呢。 白朮说不上自己此刻到底有几分想要保护自己艺人的心思在。 江望其实也没懂那句话的意思,但他直觉那不是一句能在晏怀瑾面前能说的话,遂转移话题,「说你裤子好像开了,让我提醒一下。」 「啊?!」 白朮赶忙慌着低头去看自己的裤子,一愣,又忿忿瞪上江望的后脑勺,「煳弄谁呢,我今天穿的是系带运动裤!」 江望嘴角扯出作弄得逞的笑容,两步又贴回晏怀瑾身边。 晏怀瑾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哥哥和那个什么伯尼关系好吗?」 「是bernie。算是朋友吧,怎么了?」 江望:「那哥哥之后会和他一起吃饭吗?」 「有时间的话应该会吧。」 晏怀瑾想起巴黎重逢后时常消息轰炸自己的卡通猫头像,秀眉微蹙,面上多了几分无奈。 「那哥哥也带上我好不好?」 江望又摆出那副摇尾乞怜的模样,晏怀瑾好笑地摸摸江望的头,江望微低的眉眼竟然看上去有些乖顺,「如果他不介意的话,会带你一起去的。」 江望对这样的结果不算满意,却还是点头应下。 这已经是晏怀瑾在待客一道上给出的最大让步。 几人正慢着步子往外走,原本出去候车的小吴急匆匆闯进来,神情掩不住的慌张,在看到几人的那一刻,整个人速度加快向着他们赶来。 小吴挥着手里的手机,似乎是顾忌着周边环境,临到几人跟前,才气喘吁吁地说:「出、出事了,江哥上热搜了!」 江望和白朮同时想到,初齐放话的所谓「勐料」。 作者有话要说: 老前辈起名叫燕子「爱七次」时,一定没想过会被缩写成那样。 爱七 爱妻 真不是什么都能缩写的 江望虎视眈眈 ————情人节番外———— 「啪」 火花在空中乍现,细长的烟杆在空中点燃,徐徐冒出白烟。 靠在办公椅里的长髮男人手指捏住菸蒂,将菸嘴咬进嘴里,形状极好的唇珠轻轻阖在滤嘴之上。 窗外,视线之内的大楼一点点亮起灯光,闹市街边的节日装饰早已安设,商店橱窗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礼物盒子和气球,不少街边摊上摆出了大簇的花朵,正等待着有缘人的来临。 一对对情侣正漫步在街头,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甜蜜。 晏怀瑾把视线从刚携手走进餐厅的一对情侣身上收回,深吸一口气,尼古丁和焦油的气息顿时铺满口腔。 晏怀瑾身体微微向后仰靠在椅子上。 一吐,淡淡的烟雾缓缓升起,飘散在空气中,模煳了晏怀瑾那张被岁月格外优待的脸。尽管烟雾将他的面容部分遮掩住,但从他失神的目光中,仍旧透露出些许内心的波澜。 江望踏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眉头微蹙,江望走上前去,伸手捏住烟杆,把烟从晏怀瑾手里抽出来,按进了桌上的菸灰缸里。 第37页 菸灰缸中的灰烬顷刻间散开,在空中挣扎着散开一瞬。 「说好要戒菸的,怎么可以又忍不住呢?」 晏怀瑾没说话,垂着眸子,任由江望帮着自己熄了烟,又就这对方的手吞了口漱口水。 乖的不可思议。 确实是自己失信,明明从上次体检出唿吸道局部水肿之后就说好戒菸的。 江望和晏怀瑾生活那么久,看出这是对方耍赖惯用的伎俩,胸腔一沉,微微嘆口气,没再多说,只是想着下次还是要换种方法帮着对方戒菸。 稍长的头髮顺着耳畔划下,晏怀瑾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另外一只颜色偏深的手指钩住,动作轻柔挂回晏怀瑾耳后。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晏怀瑾愣了一下神,他抬眼,看向面前这个已经成为自己爱人的江望。 西装革履,头髮后梳,腕上戴着粗带的表,外套拢在臂弯,微鼓的肌肉撑起衬衫。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上位者的气势也不容忽视。 和几年前那个还蹬着马丁靴,穿着冲锋衣的年轻男孩硬生生割裂开来。 晏怀瑾心下恍惚的同时,对自己今晚的计划又坚定了几分。 没讲缘由,他改变了两人本来商量好的安排,开口说:「小望,我想先回家一趟。」 果不其然看到江望沉默地点点头,没有一点异议。 不管是什么时候,江望总是这样,包容又坚定,义无反顾跟着自己。 晏怀瑾心中羞赧少了些,从办公椅上站起,随心贴上江望唇角。 双唇一触即分。 离开前又被人按住后脑,两人的唿吸交缠,好生掠夺一番。 五指消失在柔顺的长髮间,啧啧的水声落进空气,打散了还残留在空气里的烟味。 一吻毕。 晏怀瑾带着些气喘,眼睫在空中颤颤,果然不管几次,对于小望这般激烈的吻,他还是没办法平静承下。 江望深邃的漆黑双眸眨也不眨,盯着晏怀瑾因为缺氧和羞意泛红的颊侧看了好一阵,拇指擦过脸颊,轻轻拂去对方嘴角残余的水渍。 空中才传来一声喑哑的「走吧」。 银灰色的宾利添越极好缓解了车辆本身的震感,给与乘坐人平坦的舒适。 晏怀瑾抿抿嘴,捏紧放在自己膝头的西装外套。 趁着路程上的时间,晏怀瑾在内心给自己打气。 小望肯定会满意的,自己没必要这么担心。再说了,都老夫老妻了,肯定没关系。 温热的触感忽然覆上晏怀瑾捏着西装的手,晏怀瑾被对方掌心偏高的体温烫到,回神对上江望幽深的双眸,其间浮沉的爱意看得晏怀瑾心头一跳,红着耳朵避开对方的注视。 「今今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可以放心大胆去说去做。」 似乎是看出晏怀瑾今日情绪的不对劲,江望敏锐觉得这事似乎和自己有关,他攥紧了些手心的手,趁着红灯间隙,继续开口:「若是关于我的,更不必如此纠结,今今做什么但凭心意就好。」 搞得自己要做什么大事一样。 还叫今今,就不该告诉他自己的小名。 晏怀瑾只觉得耳尖的热意更甚,面色却在这两年间的锻鍊下并无异色。 年长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做这事,被男人轻飘飘两句话搞得羞意乱窜。 晏怀瑾把手从江望手心中抽出来,抱臂环在身前,嘟囔道:「……我知道了,快专心开车。」 看上去不像是因为为难才纠结,江望虽然好奇,却放下心来,转过头继续开车。 总归今晚就会知道了。 刚一到家,还没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晏怀瑾就急匆匆走下副驾驶,连声招唿也不打,撂下一句「等下坐在沙发等我。」 披着江望的西装外套消失在了单元门门口。 髮丝间的红意明显。 江望的胃口被吊得十足。 总觉得自己今晚有惊喜,一向在这事上直觉出众的江望油门一踩,把车稳稳停进车库。 也不着急,慢悠悠从车座中钻出来,又从后备箱中拿出自己提前准备的情人节礼物,才晃着步伐往电梯间走去。 不知是哪家的缘故,电梯间布满着蛋糕的奶香味。 江望就是伴着满满的奶油香气,踏进家门。 晏怀瑾难得没把换下的鞋放进鞋柜,两只板鞋横在玄关前,被主人遗忘在鞋柜几尺之外。 家里才换的暖灯亮着,高层之外的景色一览无余,节日的彩灯和各式各样的装饰落在星罗小道上,给这座小区增添了平日难见的浪漫和柔和之息。 江望弯腰把晏怀瑾的鞋排好收进鞋柜,追更婆婆文柔文来企饿群么五二二七五二爸以食指扣进身前的领结中,手腕用力,轻巧将领结拽下搭在入门处的衣架上,又单手解开两颗最靠近上端的衣扣,这才整个人气势一变,变得缓和松懈下来。 若不是赶上这次情人节,江望想着一定要和他哥一起过,在公司还不知道要再加班几天。想着特助再走之前眼泪巴巴的模样,江望轻笑一声,从嵌进墙中的酒水柜中摸出一瓶红酒。 若不是晏怀瑾突然想要改变行程,两人现在应该在市中最高的地标性建筑的空中餐厅就餐,在缓缓流淌的音乐声中,观看窗外节日特别准许的烟花。 不过,现在也不差就是。 第38页 江望从倒置的酒杯架上摸出两个波尔多杯,酒红的液体随着涓涓水声很快落入杯中。 透明的杯身泛着微光,杯脚修长而细腻,稳稳支撑整个杯子,屋中平添几分缱绻。 做完这些的江望遵照晏怀瑾的嘱咐,坐进正对落地窗的沙发中。 夜色渐深,点点星光悄悄缀上不远处的天空。 红酒的香气慢慢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成熟的果香中混杂着木质特有的味道。 江望就是在这样的香气里,听见身后门开的声音。 他回头—— 已经学会波澜不惊的面上神色凝滞。 前段时间才烫过的长髮披在身后,海藻一样洋洋洒洒落在半腰。 修长的脖颈线条,一览无余的平直肩膀,宽肩窄腰的好身段,被那一袭一字肩红裙修饰得淋漓尽致。 晏怀瑾因为这几年年龄的原因,不可避免身上的肌肉流失了些,本就肌肉占比不大的身子最终只余下一层薄薄的肌肉,套在裙子里完全不会违和。 再说配上那张脸。 特意描摹过的轮廓和五官,最大程度上修饰了主人的美貌,上挑的桃花眼眼尾晕出大片红,流露出绯意,颇有些靡、乱和诱引的意味。 长长的裙摆刚好落在脚踝之上,露出晏怀瑾瘦且骨感的脚腕骨。 暖黄的灯光之下,红裙和莹白的肌肤交相辉映,连带着晏怀瑾闪躲的神情,落在江望眼中,都好像带着少女的羞意。 空气中醒得刚好的酒气好像一瞬间扑散开来,成熟到几乎烂透的果香落在红裙之上。 江望想过是个惊喜,却没想过是个这么大的惊喜。 他知道晏怀瑾一直很美,却没想到他女装也能这般让他心动。 胸膛里拳头大的心脏蓦地发烫,热意灼得江望一身血液沸腾。 手握晋城乃至全国最大集团的江望在经歷短暂的失神之后,连思索的时间都没留,跨着大步向着始终映在眼中的身影走去。 「……还好、还好吗?」 年长者第一次做这种堪称离经叛道的举动,正浑身不自在,迫切地需要认同感。 漆黑的眸子里映出晏怀瑾此刻看起来有些慌乱的神情,两人离得很近,晏怀瑾甚至能感受到江望的唿吸落在自己的上唇,又热又烫。 「很美。」 江望凝视着晏怀瑾的眼,余光里晏怀瑾鼻尖上的两颗小痣虚化、变大,游鱼一般摇尾跳到江望身上,在江望身上四处撩拨,点起一簇又一簇桃色之火。 「今今,」江望忽然深唿一口气,抵上晏怀瑾的额头,「好庆幸,你是我的。」 晏怀瑾耳尖的红一直就没消下去过,他想起今天自己这套装扮的缘由,平静又和缓,他说:「小望,我才要感谢你,感谢你坚定地选择我,坚定地向我走来……」 他转下头,额头与江望错开,才继续说:「张祁说,这样,你会高兴。」 江望的手掌扣上晏怀瑾几年没涨的腰,他哑着声音,被年长者特意的举动搞得爱意难藏,「高兴,今今,我很高兴。」 晏怀瑾松口气,转头想说如果没什么问题,两人现在出去吃饭应该正好赶上提前预定的时间。 下一秒,腰间一紧。 晏怀瑾被按在墙上,磐石般的手掌一只扣住他的腰,一只从他腿下穿过按在墙壁上。 晏怀瑾不得不点起一支脚尖,被对方的举动牢牢钉在墙上。 「今今,今晚这么漂亮,就不要出去让别人看了。」 随着话音,疾风骤雨般的吻落在晏怀瑾的唇边,顺着肩颈一路向下…… 已经醒过头的红酒在高脚杯中摇摇晃晃,溅出几滴落在桌面洁白的桌垫上,将桌垫染成淡淡的紫红色。 高层之外的远空,炸开一团又一团,绚烂而耀眼的烟花。 星月同照之下,将一切染上银辉。 —— 第二天的张祁,发消息问问燕子情况怎么样了 对话框突然蹦出红色嘆号 「你已不是对方好友,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 第19章 「上车说。」 白朮当机立断。 几人加快步伐,走回到保姆车中。刚一落座,几人就摸出手机,默契打开大眼仔。 热搜第一——#江望长发美女# 爆 #江望酒店# 爆 哦吼 白朮脸上神色一滞,偷偷去看身边另外两位的脸色。 不是他说,这热搜词条,怎么似曾相识。 热搜还带call back的(?) 江望还真是火啊,白朮感嘆。原先的慌张全然不见,慢慢悠悠打开词条,翻到狗仔爆料。 在没点开大图之前,白朮心底都敢立下保证,这所谓的「长发美女」如果不是晏怀瑾,他直接下车把轮胎吃了,连备胎也不放过。 eeeee家瓜社:一夜情or新恋情? 近冬凭藉一张获奖专辑的浓颜系j姓男明星被拍到与一长发美女在大年夜酒店共度春宵。 据悉,两人分别驾两辆车来到酒店,第二日早晨才从酒店相携离开。j姓明星动作暧昧替长发美女挽发。 【图】【图】【图】【图】 转发 34635 评论87889 点赞23454 白朮点开几张煳图,一眼认出那绝对是晏怀瑾。那身高、那身板、那气质,除了晏怀瑾还能有谁? 第39页 虽说没点开之前看着确实像长发美女。 白朮看了眼图片里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和戴着绒毛盖住大半张脸的连衣帽,笔直站着,长发在凌风中飞舞,露出的手指看着都比江望瘦些。 这就是初齐的勐料啊,白朮索然无味。看着身边看完放下手机的两人,率先询问:「什么想法,怎么解决?」 小吴紧张兮兮从前座探头过来。 被编排换了个性别的主人公还没什么建议,江望就已经面色阴沉如水,眼中的怒意如有实质。 得,这是撞逆鳞上了。白朮和江望共事这么久,对江望的逆鳞了如指掌。上次晏怀瑾不得不出面澄清就已经让他不虞,更何况是现在这般出现在桃色新闻中。 江望低头,在自己手机上操作几下。 几人手机又是一响。 最新消息—— 江望:那tm是我哥! 白朮眼皮一跳,赶忙和晏怀瑾配合,夺过江望手里的手机。 博文更新—— 江望:(已编辑)抱歉在年关打扰大家,对方是和我同住的素人哥哥。他不了解娱乐圈,希望大家不要过多打扰。 迟来的祝大家开工快乐。 转发:@eeeee家瓜社:一夜情or新恋情? 近冬凭藉一张获奖专辑的浓颜系j姓男明星被拍到与一长发美女…… 微博发出去没多久,新消息通知就响个不停。 晕晕晕园:是上次的长髮美人哥哥吗!他超美的!我就知道是他,哥哥气质绝了,那么模煳的照片都能一眼看出对方清绝的气质!!!! 望崽旺旺旺:大家快看编辑记录!内娱活人,大胆开炮第一人,江老闆威武! 江老闆今天娶我了吗:这第二条是经纪人编辑的吧,和第一条也差太多了,哈哈哈哈哈哈—— 江老闆社畜粉:说真的,爆料出来的时候我就不怎么信,那么高的美女很少啊,而且前两天才和哥哥露过面。 白朮这才松下一口气,去看江望。 江望根本不在意他被夺走的手机,现在正埋在晏怀瑾的脖颈里。 「哥哥,对不起,让他们拍到你了。」 「不是你的错。」晏怀瑾被江望抱在座椅里,却一点不显弱势,不甚在意回着江望的问题。 摄影圈,尤其是他这种会接商拍的摄影工作室,接触的明星也不算少。可以说是半脚踏进娱乐圈了。 所以,关于被拍到这件事,晏怀瑾没什么介意的。 但江望好像对他有些保护过度了。 江望喃喃道:「想把你放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这样就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小吴还沉浸在原来他再次把他绝绝晏哥认成女生的盲目中,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买点鱼眼补一补。 闻言,品出话里味道的小吴抬眼看向后座。正正好捕捉到白朮从吃惊的表情,连晏怀瑾波澜不惊的脸上都带着几分错愕。 江望说完那句话也没抬头,显然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但车里的空气就这么沉寂、静下去。 ! 小吴直觉车里气氛不对劲,哆哆嗦嗦顶着后座两位哥的眼神,挽救一下平时照顾自己的江哥:「晏哥是不是自己开车来的?要不我过去帮你把车开回家,晏哥就直接跟这车回去就行。」 晏怀瑾那转瞬即逝的错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又回到平日平和又温柔的状态下,他微微摇头,开口:「不用了,我怕私家车来这边没空停车,打车来的。」 眼见白大经纪人也收回表情,小吴放下心,点火开车,「那行,我就先送你和江哥回家。反正我和白哥住的远。」 「好。」 白朮神情复杂,看了眼还窝在晏怀瑾身上的江望。 虽说是趴在上方,白朮看得出来,江望把大部分承重都留在了自己这边,小心翼翼地防止压到他哥的同时把他哥抱在怀里。 白朮有和男性恋爱的经验,早几年字母圈就是他第一任男友带的。他现在隐约觉得,也许大概可能,江望他喜欢晏怀瑾。 过强的保护欲、强烈的占有欲、无边界的亲密感,除了爱情,白朮找不到任何感情来形容江望对他哥的样样举动。 每次出发去外地都要视频电话,看见什么东西都想着买给他哥,不允许旁人对他哥坏,也不许太好。 或许是江望那张铁直的直女天菜脸混淆了他的感觉,以至于到现在,和江望相处两年多,白朮才品出江望那些过线举动之下的感情。 只是,白朮看了眼江望那副平静地像是随口一说的模样,似乎不觉得这句话有任何问题。他心底升起另一个疑问,江望他,真的知道自己喜欢晏怀瑾吗? 还是说,兄弟之间这样相处是正常的啊? 是他腐眼看人基了? 白朮看了眼晏怀瑾平静的脸,抓耳挠腮,迫切想知道对方的想法,也明白开口即徒劳。 两年多相处,对晏怀瑾这位天仙似的摄影艺术家,白朮也不是半点不了解。他几乎可以想像到自己开口询问之后,对方只是浅笑把问题再打回来的情景。 像是一道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水流,轻而易举就把你推回岸边。 没人能摸得清晏怀瑾的真实想法。这也是白朮虽然一直觉得晏怀瑾惊为天人,却无法深交的原因。晏怀瑾温温柔柔笑着在他身边筑起透明的围墙,未得允许的人是不可能踏进去的。 第40页 这样的人,能轻松让身边人舒服,却不会透露有关自己的太多信息给大家。 可即便大家看得清晏怀瑾暗藏的疏离,也还是会在见面时止不住靠近,像是飞蛾扑火。 曾经的自己也是这般,头也不回就扑进另一道灼人的热浪里。刺痛似乎还停在自己的肌肤之上,白朮一愣,忽然觉得自己想远了。 他把目光重新放回到江望身上,思忖着或许自己该再留神观察观察江望对晏怀瑾的态度,也好根据情况做好公关准备。 现在国内的大环境,可不是同性恋友好环境。 白朮还记得自己交友群里几位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朋友,不禁打个寒战,开始暗自祈祷是自己判断错了江望的感情。 可不要走上这条路。 已经受过不少苦的白朮暗自祈祷,为江望,也为曾经毅然决然踏上这条路的自己。 晏怀瑾正看着江望的耳侧,他在想,江望刚刚那句话,是否只是一句玩笑话。 把别人一句玩笑拿来上纲上线是最要不得的,何况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弟弟。即便不是玩笑话,也可能只是一句占有欲作祟的妄言,当不得真。 晏怀瑾低头,鼻尖蹭过江望的髮丝。江望是他的弟弟,也永远只能是他的弟弟。 「好了,到了。」 前面开车的小吴可看不出后面几人一肚子的弯弯绕绕,他爽利停了车,趁着天色已暗,把车停在了离单元楼还有段距离的地方。 「走了,小望。」 晏怀瑾一拍自己身前的人,示意对方起身。 江望这才恋恋不捨抬起身,「手机。」 他把手伸向白朮,白朮神色莫名多看了他两眼,才拿出放在车门框里的手机递到江望手里。 「网上什么人都有,下次再那样讲话,自己承担后果。」 白朮皮笑肉不笑,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看上去阴森森的。 江望吞下自己刚想出口的担心,冷哼一声,小心带着晏怀瑾下车了。 他还以为这人刚刚想到什么伤心事,估计是在估摸怎么教训他吧。 「走了。」江望一摆手,晏怀瑾紧跟着和两人道谢。 白朮看着江望握紧晏怀瑾的手,又自然贴到对方身上的动作。又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融进夜色,慢慢、慢慢、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白朮忽然心跳加速,五指握住胸口,强烈的预感让他唿吸过速,总觉得自己那不好的想法或许会成真。 他咬牙,拼命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他在自己过去阴影之下生出的错误判断,却还是不免心底泛起悲凉。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望现在隐隐还不成熟,因为他毕竟只有22,年龄和阅歷摆在那 小白过去其实挺惨的,属于遇人不淑。 算是预告,小白以前是1 第20章 「忽然谁给你写信啊?」 江望狐疑地盯着晏怀瑾手里雾蓝色的信封,好奇地频频把目光往上放。 「高中老朋友。」 晏怀瑾看了眼署名,眉间浅浅落下褶皱,又很快收起,快得无人察觉。 「你不看吗?」 江望看着晏怀瑾把信封潇洒一放,就开始低头换鞋的模样。 雾蓝色的信封,看起来很用心啊。 「等会儿回房间再看。」晏怀瑾果然拿起信封握在手里,往自己房门前走去。 什么人,值得他哥避着自己偷偷看。 江望内心被抓挠痒得厉害,却还是尊重了晏怀瑾的举动,只是总会在意。 是对他哥有好感的女生吗,雾蓝色的信封看上去很精緻,封皮上还印着几朵鸢尾花。 江望心不在焉处理着手下的食材,只觉得心底那股痒意越来越重。 他不可避免想到晏怀瑾明显迴避的问题,你就当我单身主义好了。 晏怀瑾那句话究竟什么意思,什么叫当他是,他难道不是吗。 连江望自己也没有发现,似乎近日来,他对晏怀瑾的兴趣越发浓重了。 「这鱼肉都被你刮没了,想什么呢?」换了身纯黑家居服的晏怀瑾撑在中岛旁,好笑地看着水池里被剔骨去肉的鲤鱼。 长发随意披散,鼻尖两颗小痣笑出弧度,轻轻耸肩立住,垂感极好的家居服显出晏怀瑾平直的肩颈和微微隆起的胸膛,室内灯光之下,无端显得和在外的晏怀瑾有些不一样。 痒总是难忍的,江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哥哥那封信,是讲的什么啊?」 晏怀瑾还是笑着,嘴角弧度不变。江望却敏锐察觉到晏怀瑾眼里骤冷的神情,但只是昙花一现。江望再凝神去看,已经看不到那股冷色了。 江望却知道,那不是错觉。心底好像勐地被一团雾瀰漫,所有情绪消失不见,只剩下说不出的酸涩和肿胀。 晏怀瑾打量着江望,似乎是在揣摩江望这句话的背后之意,他单指拢住长发,说:「讲一些高中往事,怎么了吗?」 江望直觉这似乎不是答案,但在那片逐渐加重的雾气中直觉自己不该再说什么,他欲盖弥彰:「我说呢,还以为是什么人呢。」 晏怀瑾却不打算放过他,他端起面前的水杯抿了口水,语气淡淡:「你以为是什么人?」 对方回地磕磕绊绊:「……也没以为是谁。」 杯中的水面泛起涟漪,晏怀瑾垂眼看着水面,心底浅浅嘆了口气。若是这再看不出江望那懵懂的好感,他三十年算是白活了。 第41页 江望一直以来是异性恋,从青春期起,对方就常把那个梦中的「黑长直」放在嘴边。也正因为如此,晏怀瑾一直以来都放任甚至是纵容对方和自己的亲近,念及着对方无人问无人管,全当自己养了条小狗。 但小狗就是小狗,弟弟就是弟弟。 晏怀瑾三指捏住面前的水杯一晃,水面晃起的弧度骤然加大。 是绝不该越线的存在。 晏怀瑾轻阖眼皮,眼里涌上堪称不近人情的冰冷。看来要么想办法把江望这点好感扼杀在摇篮里,要么就只能…… 「哥哥,这水是冷的,我帮你换一杯。」 手里摇晃的水杯忽然被另外一个人拿走,晏怀瑾的思绪也跟着止住,他收起眼里的异样情绪,看向正在净水机旁为自己加水的江望。 看着对方拿着水杯走过来,晏怀瑾态度如常把水杯握在手里。 算上偏热,对晏怀瑾来说却是最舒服的温度,晏怀瑾抿了口温水,这么多年被照顾得有些太周全。 晏怀瑾感嘆,若是江望还能回头,他永远都是自己唯一的弟弟。 晏怀瑾突然忙了起来。 江望再次面对着空无一人、只留早饭的家,有些愣然。小吴的电话有催命似的响起,江望一口吞掉桌子上还温热的牛奶,只手从桌上拿了个馅饼就匆匆离开家门。 也不能说只晏怀瑾忙了起来,江望坐在保姆车里匆匆赶往目的地。 身上的羽绒服已经换成了薄风衣,冬天的冷凝与霜浓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褪去,万物復甦似的绿意沖重新出现在大城小巷的每一寸土地,泥土的清香混着草木的气息飘散到空中。 春天来了。 江望仰头看向树间突生的嫩芽,小小一个冒尖,落在枝丫间。 但他却是和晏怀瑾很久没见了,往年不管再忙,他们也不会这样,连着快一个多月没能和晏怀瑾好好说话这件事让江望耿耿于怀。两人住在一起,也没有视频电话这一说,好像还不如自己出差呢。 江望眉间蹙起,再过一个月,他就要开始准备今年的巡演,紧接着就是全国几处的演出,更没办法和晏怀瑾待在一起。 这算得上是他们能好好相处最后的时间。 不管怎么说,今晚必须抱到哥哥,江望为自己定下目标。 「江哥,到了。」 江望踏下保姆车,节目组的人很快迎上来。 「江老师来了,江老师这边请。」节目组的pd带着江望走进他的化妆间,「趁着江老师化妆,我们提前再对个流程。」 江望也心知节目组时间紧迫,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闪耀新星》是水果台一档选秀节目。歷时三个月,从101位练习生中选出最后占据出道位共10人。算是水果台今年承前启后的重点项目,江望来这是在第四次公演上作为表演嘉宾参与到练习生的舞台。 本来江望该在刚过完年就参与录制,但由于节目某一参与选手在录制过程中忽然爆出节目内部潜规则、性骚扰一系列丑闻,节目录制计划被完全打断。 只能暂停原定录制,先去排查这大爆的丑闻。 前前后后一个月,才算是把事实查清楚,哪有什么潜规则,更不存在所谓性骚扰,不过是那位淘汰练习生的一家之言。 节目的丑闻被查清了,那位练习生却被爆出不少丑闻,私联粉丝、睡粉、索要高价礼物……这两极反转搞得大家一阵唏嘘。 节目组的录制这才得以继续,这余下30个被困岛上的练习生更是惹得各路粉丝恋爱,节目热度一茬茬上涨。 江望也是三天前收到通知,没怎么耽误,就急匆匆安排好,顺利上岛录制。 「……大概就是这样,江老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麻烦你们了。」 江望虽然没笑,说话却敬人三分,既谢了化妆师也谢了pd。 pd好感地摇摇头,忙说麻烦江老师了才是。 这突然改时间导致请来的五位嘉宾中两个都不得不换新,毕竟明星的行程大多确定得早,想改也不是说几句话就能改的。 「江老师皮肤真好啊。」小吴离开化妆间之前,还听见化妆师和摄像师的小声嘀咕,摄像师在一旁连连点头。 没等多久,十点一到,先是主持人上台宣布了新环节,又为后续嘉宾留了个悬念,才姗姗离去。 「首先,请上台的是我们出道仅两年,就已经巡迴20场演唱会的新近兰尼斯奖获得者——江望!」 江望在山唿海啸般的欢唿声中踏上舞台。 无袖t恤的造型更显得他肩胸宽厚,手臂线条更是明显,蜜色的肌肉在聚光灯下仿佛唿吸般一起一伏。 下身一条简单松垮的破洞牛仔裤,脚上蹬了双黑色的厚底休闲鞋。简简单单的装扮,在那张轮廓深邃、骨相突出的脸的加持下顿时魅力爆棚。 聚光灯之下,那条高高的人影,是唯一的光亮。 「江老闆!」 「江老师!」 …… 舞台下年纪正小的练习生唿喊着他的名字,江望抬手和大家打个招唿,狂热的人群静下声去。 「大家好,我是江望,我的合作舞台是《under the star》,欢迎大家选择我。」 《under the star》是江望从节目组给定范围里选出的曲子,是江望第三张专辑里的非主打歌,打击感强,又带着金属感,rap和高音层层递进,节奏也适合编舞。 第42页 地下30位练习生点头如捣蒜,纷纷表示一定会选择江老师。 江望满意点点头,走到一旁把舞台让给下一位嘉宾。 只见刚刚还信誓旦旦一定选择江望的练习生顿时发出掀翻屋顶、直冲云霄的尖叫,全然不似几分钟之前还对着江望讨好的模样。 江望偏头一看,好嘛,也不怪这群半大小伙子尖叫,乔梦月来了。 若说男顶流还需要拉出几个人掰扯掰扯,乔梦月就是当之无愧的女顶流,业内戏称,月神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这其实也是一件真事妖魔化的结果,那是江望还没出道的时候,从大眼仔上看到的消息。说乔梦月那年演唱会,光是站在外围的围观群众就把周围的草坪一踩而空,软趴趴露出青黄草地。 虽然后面乔梦月自掏腰包把那些草坪重又填上了,还是不免在众人心中留下极强的印象。 乔梦月可以说是十几二十几岁这个年龄阶段唯一的共同承认对象,月光般高雅淡漠的脸,常年习武和健身之下,富有力量感的凹凸有致完美身材。 还披着一头从出道开始就未曾改变的直男利器——黑长直。 江望草草看了两眼,不感兴趣收回了目光。他和乔梦月算不上很熟,自然只会做些表面上的功夫,直到乔梦月坐到他身边的嘉宾席,他才又本着礼貌抬头打个招唿。 乔梦月高冷地点点头,态度既不会显得太差,也没有多热络。 第三位出场的是利问,top3男团主唱。 接着是许芊,国家级舞蹈演员。 江望眼神热切了些,没想到节目组还能请来这样的人物。 至于最后一个,江望耷拉着眼皮看了一眼,飞快收回了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燕子的羽毛一定要涂满油脂! —— 第21章 初齐。 他是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他表弟,别的不说,初齐他一个演员怎么跑这来凑热闹了。 江望颇为阴谋论的想着或许对方是沖自己来的,又在看到初齐眼里惊讶的那一刻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那吃惊的模样不似作假,想来是真不知道自己会出现在这。 那—— 江望这下是真搞不明白了,初齐一个演员跑这来找什么刺激。 来之前,江望就已经知道参演嘉宾,当时并没有许芊和初齐的名字,想来匆忙顶替原嘉宾的就是他们两人。 初齐应该是为了救急来的。 看不出来啊,他人还怪好哩。 江望视线划了眼舞台正中央正谦虚介绍自己所会的几件乐器的初齐,难得觉得这个自小只会和自己呛声的弟弟这么多才多艺呢,也怪不得节目组请他来了。 几人介绍完毕,五首歌曲短视频简介出现在大屏幕。五位导师趁此离开舞台跟随各自的pd进入练习室,等待练习生的选择。 江望盘腿坐在木地板中央,手里握着印着《under the star》,5人组字样的粉色牌子,静静等待着练习生挑选。 每个组能容纳的练习生数并不相等,有多有少,但和为30,每个练习生刚刚好能组队成功。 没过多久,走廊里就出现了嘈杂的交谈声和脚步声。 十几岁的少年声音雀跃,音调偏高。这让江望想起了几年前还在读高中的自己,或许十几岁的少年郎都是这般意气风发,但紧接着下一秒,江望想起高中时的晏怀瑾。 那时的晏怀瑾只是抽条,人没什么分量,肌肉也不多,脸上还没完全长开,还带着点点婴儿肥,扎着马尾,比现在更像是女孩子,似月凝霜雪。 只是说话已经有现在的影子了,总是不疾不徐,条理清晰表达自己。 好像没怎么见过晏怀瑾高声的模样,摄影得道情绪高涨时也不过是语速快了些。 江望手里来迴转的牌子一停,没见过的高声的模样,是从来没有,还是碍着长辈的身份,不曾表露。 手下的牌子勐地出现褶皱。 练习生推门进入时,就看到本来面相就凶的江望目露凶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练习生脚下的步伐一顿,连着背后几人挡在门外。 「怎么不走了?」 「快走呀,别挡门口。」 …… 几人推推搡搡,从门口一拥而入。 江望早已调整好表情,一副贴心前辈的模样坐在练习室正中。刚进门的练习生还以为自己这段时间训练过于勤奋一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他很快反应过来,在江望面前站定,「江老师好,我叫徐祺,想进入我们《under the star》唱跳组。」 「干清悦」「厉光济」「仍远」「石洋」 五人组已满,但另江望没想到的是,隔了一会儿,又走进来两个男孩。 「龚叶飞」和「余歌」 这下场内的气氛焦灼了起来,节目组允许超出限额人数的人选择同一组,只是后续需要自行协商确定真正留下来的人选,剩余人再另找他组。 这也是节目效果的一部分。 江望点点面前的地面,说:「你们各自站一下定位,舞担站左边,主唱站右边。」 一共7人,3位舞担,4位主唱。 江望略一思索,一个团队里,舞担有几个能打的就行,更重要的还是主唱,在那小小四方舞台上仅凭歌声就能吸引住台下观众,也更容易把气氛炒热。 第43页 早在开始之前,江望就想好了5人组最佳配置,2舞担,3主唱。 于是,江望看了眼面露紧张的练习生,先是松口气,面上浮现些笑容,安慰道:「大家别紧张,我又不吃人。」 7人表情这才明媚了些,站姿却依旧紧张。 「就目前这个情况,我们只需要留下2位舞担和3位主唱,大家可以准备一下,表演一下你们各自认为的killing part,我们投票选人。」 「好。」 几人鞠躬撤远些,很快各自埋头准备。 表演的过程并不算繁琐,唯独投票时几人面露纠结。 江望在一旁解释:「你投票出来只代表他不适合这首歌,不代表他能力不行。」 投票这才顺利起来。 很快,五人组就顺利成型,余下龚叶飞和厉光济两人离开房间。 「好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练习时间了,各位可以对这首歌进行任意改编,在我查验过不存在基础问题后,进入组内投票,3人通过即可施行。」 江望托腮仍坐在原地,想着晏怀瑾年前的叮嘱,原封不动把话说出来。 「要给年轻的孩子多些表现的机会。」 晏怀瑾当时上扬的眼尾和眉目间的温润还留在江望眼前。 几位练习生面上绽放惊喜之色,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完成一首翻唱和完成一首含有自己改编部分的翻唱和翻跳,那感觉可是天壤之别。 一时间,五位练习生看上去都摩拳擦掌,显然对这个机会充满激情。 「好了,先别激动,大家先分一下part,你们选剩下的留给我就好。也不用想着谦让,选择最适合你们的part才能让你们顺利出道。」 江望知道几个男孩子经歷节目被黑一事后关系比一般选秀节目要好,但江望不喜欢掺杂私情的分part。只有大家都拿出真实力,酣畅淋漓在舞台上比一场,这才算是不枉这一趟。 几人看上去面上表情更激动了,几人相视一笑,各自开始提出最衷心的part。 意外地顺利,几人选part竟然没有重复,江望在纸上标註下自己的part给练习生们留下任务。 「大家各自回去思索改编就好,舞蹈和演唱demo已经发到练习室的电脑里,大家按需观看就好。」 江望拍拍手站起身,将代表他们组的牌子放置在特制的架子上。 「我后面还有行程,暂时不能和大家一起训练,明天一早五点,我们在这相见。」 江望自己的行程虽说是调开了,但也紧凑地没有一点喘息的机会。他只能尽可能拿出时间来帮助各位练习生的训练。 几名练习生迅速起身道别,目送着江望走出练习室,几个人这才肩膀一垮,彻底放松下来。 徐祺:「江老师看上去气势好强啊,我刚才差点没敢进门。」 仍远:「对啊对啊,真看不出来江老师这样的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样,最近真的看到好多江老师恋爱的传闻啊。」 几人偷偷一笑,避开镜头说了几句小话。 …… 石洋:「……对吧,我也觉得他很漂亮。」 干清悦:「我之前做模特时见过真人,他真人真的脸又小人又高,像游戏高精建模。」 几人又是一阵嘀咕,他们几人算得上这一批人里最相熟的了,说什么都能说到一起去。 直到十几分钟后,余歌瞥见墙上的时钟,才抬手依次拍过几人肩膀,「别聊了别聊了,快练习了,都几点了。」 余歌在几人之中年龄算是比较大的,他一说话自然管用,几人纷纷闭嘴,开始各司其职。 这边,江望已经在赶往新行程的路上。 端着盒饭在移动的保姆车上吃午饭,江望预感到自己今晚和晏怀瑾见面的事不出意外又要化成泡沫。 江望往后一倒,把没剩几口的饭菜收拾收拾放进车载垃圾桶里。 他掏出手机,给晏怀瑾发送消息。 江望:「哥哥,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江望:「我好想你。」 江望:「我都一个月没好好和你讲话了。」 江望一通连环消息发过去,手指不住摩挲机身,按下决定,即便哥哥不同意,他今晚也要挤到对方床上睡觉。 这一天天的,没他哥吸两口这日子是真过不下去。 车很快停在了一幢建筑面前,「走吧,江哥,时间还挺赶的。」小吴匆匆把车停好,催着江望一起下车。 「好。」江望点头,探头从车里出来,紧跟上小吴的步伐。 再次踏出建筑大门时,天边连夕阳都已然消失不见,漆黑的夜空之下,江望再次爬进保姆车。 小吴:「白哥听说你在节目上见到初齐了,他让我问问你俩还行吗,别当场起冲突。」 江望看着车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满脑子想着晏怀瑾,还是抽出心神来回话,「我和他都有分寸,肯定不会在明面上让彼此难办的。」 小吴闻言从后视镜看了眼江望,「看不出来,你还怪信任他。」 毕竟以小吴的视角来看,初齐和江望算得上是死对头。或许这就是死对头之间的默契吧,小吴摇摇头。 「白哥说,初齐好像是资方请来的,实在是没人选了,劝了好久才来救场。」 江望嗤笑一声:「那可不是,他一个演员,跑来唱跳舞台,想也不是自愿的。」 第44页 「是吧,就是这么说啊,他真不是自愿来的。」 小吴见铺垫的差不多的,准备进入正题,「你看他这么不容易,是不看起来还挺可怜的,听说第一次选曲都没什么人选他。」 小吴试探着放轻了语气:「你看,要不咱们帮帮他?」 尾音又轻又飘,小心翼翼提出建议。 江望一压眉头,对上后视镜里的小吴,小吴赶忙收回视线继续看路。 「他本人的意思?」 小吴:「那就不知道了,白哥说是资方和他联繫的,不确定初齐的意愿。」 「那如果不是初齐的意愿,这不是我上赶着贴人家冷脸。」 江望回忆着初齐每次见面都横眉怒目的样子,实在想不到这提议会是他提出的。 「节目嘉宾这么多,没找别人吗?」 「不清楚。白哥的意思是那资方人挺好,也不算强迫,让你到时候看看,能帮就帮。成功了也算是资方欠我们一个人情。」 江望转头重又看向窗外,不时有车辆落在他们之后。 江望想起晏怀瑾过去的教导,原本坚决的抗拒动摇,他嘆了口气,似乎从反光的玻璃上看到了晏怀瑾的脸。 「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选秀经验很少,有什么环节错误大家担待一下。 小望其实家里很有钱有权,所以如果没有燕子的教导,他一定不会顾虑身边人的感受。这不代表他不是好人,而是环境决定他没有太多向下兼容的同理心。 初齐:演员混入歌舞组,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 第22章 到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江望轻手轻脚走进屋子,暖气已经停了有几天了,屋里现在的温度刚好,不热不冷的。 只有客厅留了一盏灯,晏怀瑾的房门是黑的,看起来已经休息了。 江望摸出自己一直没顾上看的消息,打开晏怀瑾最新消息提醒。 —哥:这么大了,还想着一起睡。 —哥:茶几上给你留了大福,记得要吃。 他哥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江望摸索着手机,看了眼晏怀瑾紧闭的房门,轻轻摸了摸门板,头抵在门板上轻轻一碰。 没再多碰,返回茶几边拿起拆开包装的大福,一口吞进嘴里。 或许他哥默许了他的请求,江望却是捨不得了。 晏怀瑾的消息是三个小时前才回上的,睡下的时间肯定不会早于凌晨12点,现在正是睡得熟的时候。 晏怀瑾睡眠浅又习惯早睡,他这下进去,不管再怎么轻,都有吵醒他哥的可能。 口里的大福舒爽清甜而不黏腻,江望扔了包装,转身回盥洗室洗漱。 下次,逮着机会,一定要好好在他哥怀里腻腻。 江望难得有些委屈,要是能把他哥养在家里好了,每天自己一回家就能见到、摸到,能不用顾忌抱抱。 洗漱完的江望也没得到休息的时间,因为最近转幕后的原因,有不少手续要走。 江望穿着睡裤,坐在客厅,就着最大的灯,细细检查发到手上的文件。 「咔嗒——」 江望回头,就看到半眯着双眼,长发散落的晏怀瑾出现在他自己房间门口。 江望把手里的电脑从膝盖挪到沙发上,几步迎了上去,一把握住他哥的手腕。 晏怀瑾眼神混着水光,没什么焦距,看起来一副睏倦的样子,顺着江望的手劲,就软塌塌趴在了江望的肩膀上。 他想来是在困意里沉浮,含煳不清拖着长腔:「……不是说一起睡,怎么不进来——」 语罢,低头打了个哈欠,眼角顿时漫出水意,身子也跟着摇摇晃晃。 江望轻轻拭去那点水珠,一手揽过晏怀瑾的腰,把他拉进自己怀里,让他能稳稳立住。 轻声说:「我吵醒你了吗?」 晏怀瑾睏倦时独特上卷的粘连尾音再次出现,他依在江望怀里,「……没,在等你,太困了。」 又是一个哈欠。 江望一个月连轴转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他握着晏怀瑾的手腕,好像握住了全世界。 长长的头髮落在江望裸露的胸膛上,刺得他痒痒的。又因为低着头,江望毫不费力就能看进晏怀瑾的领口。 白白的胸膛。 唿吸间一起一伏,貌似银装素裹的冰天雪地里的两株寒梅,江望欲盖弥彰避开眼,另一只手将晏怀瑾的领口往上一拉,将惹人遐想的风景全部遮于黑衣之下。 晏怀瑾身上带着倦意,强撑着又开口:「……快些、睡觉了。」 「好。」江望看不得晏怀瑾困成这副模样还不得睡。 他没怎么费力,把困得张不开腿的晏怀瑾拦腰托膝抱起,稳稳噹噹的公主抱,这么一路把晏怀瑾送回房里。 把人放在床上时,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江望就没再抽出放在晏怀瑾腰后的手,任由那只手被压在江望身下。另一只手则环住晏怀瑾的后脑,把人按在自己的锁骨处。 晏怀瑾就像是过去每一次两人同睡时一样,自发找好了位置,安然睡往深处。 江望一手拉起床上的被子,盖住两人,柠檬和清茶的香气围绕在江望的鼻腔,是晏怀瑾洗髮水和沐浴露的味道,江望深吸一口,跟着晏怀瑾进入梦乡。 第45页 梦里的光景奇特而美奂,江望只是看着光怪陆离的梦境造物细沙一样从自己身边流逝,他们走得那样急,好像再也不会回头。 江望站在正中,连伸手的欲望都没有。 直到—— 一道清浅茶香盪开眼前的雾气,在那群混杂之物中是那样清晰,那样突出。 江望往前踏步、脚步加快,最后奔向那股香气源起之地。 他神色匆匆却势在必得,蜜色的手掌勐地穿过薄雾,握住。 江望从博物中一用劲拉出自己手心攥紧的物什,是朵玫瑰,残留的白色雾气从指尖流过。 江望握紧了手中的玫瑰,却被疼得一惊,抽神摄魄的感觉传来时,他勐觉,那掌心的玫瑰竟是不知缘何生了刺。 鲜血染红了花枝,顺着绿梗滴落,那玫瑰依旧绽放,红得耀眼。 江望勐地睁眼,对上了晏怀瑾迷濛的神情。 晏怀瑾迷迷煳煳揉了把脸,像是才发现他出现在这,微微撑大眼眶,他问:「你怎么在这?」 江望看着对方从自己怀里退出的动作,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梦里那枝玫瑰,他握了下手心,似乎还能感受到梦中那不似作假的疼痛。 他压下心底说不上的慌乱,垂眸解释:「昨晚哥自己出门带我进来的,哥不记得吗?」 晏怀瑾仰头皱眉想了想,最后摇摇头,「不太记得了,我以为自己一觉睡到天明呢。」 晏怀瑾小小打了个哈欠,他也知道江望说的是实话,他只是不太想和江望再出现什么亲密举动。 他翻身从床上坐起,松垮的黑色排扣家居服在空中一甩,白色在江望眼中一闪而过。 江望勐地就想到昨夜在晏怀瑾门前看到的光景,那颜色淡淡的两朵梅花。散落在江望身侧的长髮随着晏怀瑾的动作攀爬,不经意扫过江望的侧腰和胸膛。 好像话本里摄人心弦的游蛇,极尽魅惑之姿,吐息着、扭动着,将温热的身躯盘桓在书生身躯之上。书生的身躯生理性颤抖,似恐惧又更像克制。 是不在意亦或者是共沉沦,皆在书生一念之间。 话本里书生什么选择,江望不清楚,但在这个鸟鸣的清晨,他遵从本心。 热烫的手心忽然,毫无阻隔直接接触上侧腰,收紧的压迫感顺着腰侧传到脑皮,带回一路电触酥麻感。 晏怀瑾忽地就软了腰,弓身撑在床上,原先起床的动作被骤然打断。 他似乎是对当下的情景不太满意,面上罕见的带了些恼意,「小望!松手!很痒。」 细碎的晨光圆球状漂浮在室内,小精灵般攀在晏怀瑾后背的乌木髮丝上,蝴蝶骨唿之欲出。晏怀瑾眼睫轻颤,在鼻间留下颤动的阴影,脆弱感油然而生。 下半张脸因为姿势原因落在阴影里,却让江望轻而易举捕捉到那截话语间抵在齿间的红舌。 唇珠上阴影更重,肉嘟嘟一个上下起伏,看上去有些可怜。 我该怜爱怜爱他。 江望另一只手着魔似的,就这么触上晏怀瑾的侧脸。 手心的颊肉很软,但在发烫。 江望轻轻一抬,就迫使晏怀瑾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江望的拇指指腹终于压上那日思夜想的唇珠,来回碾磨。晏怀瑾瞪大了眼睛,面上的平静被打破,江望或许不知道他此举的背后之意,晏怀瑾却隐约看出了浓重的桃色暗示。 或许是晨起的缘故,晏怀瑾一颗心高高吊起。 江望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深如漩涡,带着他人一看便知的渴求。 晏怀瑾腰间那阵酥麻刚一减弱些,他就勐地撑手,从床沿边下床,太过着急,以至于他在床边的地毯上还绊了一跤,身影倾斜。 江望刚忙抽直身体,直腿跪在床沿边,双手掐腰搂住了晏怀瑾。 肌肉的触感清晰顶在江望额头,上头带着一点凸起。江望脖颈一晃,额头贴着凸起来回磨了两次。 意识到头顶这是什么的江望顿住,老老实实等着晏怀瑾站稳,不再动作。 那好似登徒子的举动让江望一阵心焦,不敢再把注意力往晏怀瑾身上放半分。 但这一回神,江望暗暗睁大了眼,趁着晏怀瑾站稳收回一只手握住了自己腰间的被子。 大早晨的,精力也太旺盛了。 江望暗恼坐回床上,歇了原先想和晏怀瑾一起起床的心思。 腹间的灼烧感明显,江望愣愣坐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只想快些从晏怀瑾面前离开。 这、这实在是亵渎。 江望心中对自己恼火。 江望陡然移开视线的窘迫举动让晏怀瑾放下心来,看来不过是晨起的正常反应而已。 「你不起床吗?」 已经翻出今日穿搭,收拾好心情,重新武装出一副年长者模样的晏怀瑾回头看到还坐在他穿上,直板一样一动不动的江望,尽量随意地问了一嘴。 「……啊,哥,我等下再出去。」江望不自觉握紧了手下的被子。 「这样啊?」 晏怀瑾歪头,刚还拂过江望皮肤的长髮自然从肩侧滑落。 这是晏怀瑾疑惑时不自觉的小动作,江望知道,也因此在晏怀瑾那双含水的桃花眼里更显得自己污浊。 「……好吧,那你记得快些起床,趁着今天我们时间合适,能一起吃顿早餐。」 第46页 晏怀瑾说完就推门离开房间,年长者面上看不出一丝任何其他情绪。 这么一会儿,江望也降得差不多了,他从晏怀瑾床上一步跨下,赶着钻进盥洗室。 他们买的这套房子,两室两厅但只有一卫,江望当时买的时候没多想,从小和晏怀瑾一间盥洗室生活久了,并不觉得麻烦。 此刻,和晏怀瑾一起刷牙的江望深觉当时的决定正确。 要是有两间盥洗室,还怎么和他哥一起洗漱。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立,身高相差无几,一棕一白,一起买的同款电动牙刷嗡嗡作响。 江望忽然就在此刻,在盥洗室反光的瓷砖前,忽然生出想和晏怀瑾这么生活一辈子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燕子困的时候真的很好说话,会混淆自己白天的决定。 迷迷煳煳的困燕子被小狗抱到肚皮上了 —— 第23章 两人的早餐草草结束,没什么准备。 一份加热的面包片,餐刀沾着果酱一抹,酥香甜软。两人一人沖了一杯不知道谁带到他们家的酸奶麦片,江望加的凉酸奶,晏怀瑾用的热牛奶。 「哥,我们最近都好忙啊。」江望用勺子擓起满满一勺麦片含进嘴里,语气里带了些不自知的怨气。 晏怀瑾正拿着餐刀往面包片上涂果酱,闻言轻巧抬头看了眼吃着饭眼神还不离自己的江望,「因为你有你想做的事,我有我想做的事,所以忙是必然的。」 这是一句安慰,也是一句事实。 晏怀瑾在无意间试图拉远江望和自己的距离。 江望嘆口气,后颈肌肉坌起一瞬。 「忽然觉得工作没那么重要了,还是想跟哥你待在一起,我这段时间真的好想你啊。」 江望一如既往打直球,如同过去几年来一样想念和喜欢张口就来。 若是早几日,晏怀瑾一定不当回事,顺着对方附和几句就过去了。 但现在,他既然已经看清江望那点连他自己或许都没搞清的情感,就不能像从前那般放纵。 晏怀瑾咽下口中这口面包,垂眸说道:「未来有的是分开的时间,你也老大不小了,谈恋爱之后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就会自然减少了,现在提前适应一下不也挺好?」 晏怀瑾的话里带着打趣,带着笑意。 却在话中挑明两人未来要分开的事实。 江望却听得皱起眉头,恋爱还太远,他没什么发言权。 但远离晏怀瑾这件事,他这段时间是真的受够了,「不会,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和哥哥在一起的时间都不会少。」 江望的话信誓旦旦。 嘴里的面包都没来得及咀嚼,话音还有些不清晰。 晏怀瑾手里的餐刀一挫,擦着他的指尖飞出去,差点就要削下晏怀瑾一块指肉。 被对面的江望看个正着。 江望瞳孔一紧,从晏怀瑾手中夺过餐刀,连忙握住晏怀瑾的手翻来覆去查看,幸好没有任何伤口。 江望舒口气,放下晏怀瑾的手之前还捏了两把。 「哥,我帮你抹果酱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江望拿出盘子最上的面包片,几下将果酱抹匀,还特地在中间叠涂了两层。 「喏。」 面包片被塞回到晏怀瑾手里,晏怀瑾愣愣接过,木然一口咬上边角,红红的果酱衬着两颗纯黑小痣。 江望看得一笑,总觉得他哥这样很乖。 又不自觉为自己能够服务晏怀瑾,心中腾起欢喜。 「对了哥,我定的哈苏送到你手里了吗?我特地和他们说了加急。」 晏怀瑾回神:「拿到了,很喜欢那个型号。对了,你怎么会想起来送那个型号?」 既不是主打款式,也不是一般送礼选择的系列,晏怀瑾一被扯开话题,不由得好奇。 「喜欢就好。问了你们工作室几个人,说你之前提了一嘴。哥下次还有喜欢的可以直接告诉我,我直接就买给你了。」 江望端起碗两口喝完碗里最后一点麦片。 说得倒是豪迈,喜欢什么买什么。晏怀瑾没放在心上,他还不至于让一个小辈为他买帐。 「你要是给女孩子送礼物有这么细心就好了。」晏怀瑾忽然这么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江望放碗的动作一停,漆黑的双眸内含思索,描摹着晏怀瑾的轮廓,「哥哥也在催我恋爱?」 说出这句话时,江望心底的不爽和烦躁一起冒头,他甚至不知道他自己加重了语气,「我妈跟你讲什么了?她让你讲的?」 「没有,和你妈没什么关系。是你确实年纪不小了,也该恋爱了。二十好几了,总不能还不谈恋爱。」 江望忍不住反驳:「哥不是也没谈过恋爱?再说了,现在的日子对我来说就刚好,我没什么想找人恋爱的心。」 虽说那经常出现在梦中的倩影和时时燃起的生理欲望都好像是催促,但江望还是更愿意待在晏怀瑾身边。 待在晏怀瑾身边就已经足够让他幸福,为什么还要谈恋爱呢? 江望不解。 晏怀瑾没想到这事还能扯到自己身上,但打消弟弟在他身上不正常的情感急不可待,「我那是单身主义。」他解释道。 虽然是迫于性向和性格原因的被动单身主义。 「那我从今天起,也是单身主义好了。」 第47页 江望不在意地耸耸肩,帮着晏怀瑾把温好的牛奶倒进碗中的麦片里。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哥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哥你也没谈过恋爱,就觉得恋爱之后的日子一定会比现在幸福吗?」 一连几个问句,个个在理。 晏怀瑾蹙起眉头,似乎是真的被江望堵住说不出话。 可他不是真的单身主义,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而已,他这样的性子,能谈上恋爱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总归是,这么一番交流让晏怀瑾看出江望确实没有和自己恋爱的想法。 不过是一时浓郁的雏鸟情节而已。 那双漆黑透亮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晏怀瑾不想看见的情感。 晏怀瑾放下心,眉间展平,心中终于放松下来。若是江望在自己的照看下真的弯了,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光江望那一家子说不清的复杂关系就够麻烦的。 还好不是,晏怀瑾也不管江望这耍赖似突然提出的单身主义,语气轻松妥协道:「行吧,你说的也有道理。」 江望却好像是得到了什么准许,笑得一脸开心。 「哥以后和我一起单身,我们老了一起住养老院。」 江望想起自己的愿望,又碎碎念一句。也不管晏怀瑾回没回復,单是想像就已经让江望心生喜意。 两人一场难得的温馨早餐之后,没多待上一会儿,又各奔东西。 晏怀瑾飞往美国准备下次摄影展,江望则再次奔往《闪耀新星》的录制小岛。 脚踩上陆地的那一刻,江望失落一瞬。 这次再过来,回家要等一周后了。这一周他都要留在岛上和练习生们一起训练,江望想起自己留在家里小黑板上的出差行程,那之后还有着晏怀瑾画的一个加油猫猫头。 虽然有猫猫头鼓励,可是一连七天见不到人还是很让江望难过。尤其是这七天里晏怀瑾有三天假期,本来能是他们俩拿来去做些什么的好时间。 外头日光正盛,却不觉得热烈,是春日恰到好处的晴阳。暖暖烘在行人身上,让天下人都共享春光。江望穿着件冲锋衣,是他早晨从晏怀瑾衣柜里摸出来的衣服,在阳光下,清茶香混着柠檬,让江望觉得似乎晏怀瑾还陪在他身边。 江望拢拢衣服,试图让香气停留在自己身边再久些。 没走两步,就见到一个穿着露脐短上衣和阔腿裤的长髮女人。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江望没办法,只能往前走两步,和对方礼貌性地打个招唿,「乔老师好。」 乔梦月,正皱着眉头站在房檐阴影处。眉间的褶皱显得她整个人像雨中的丁香,萦绕愁韵。 江望本着客套的原则,开口询问:「怎么站在门口,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他本来以为以乔梦月的性格,必然是滴水不漏把他的问题挡回来。 没想到,乔梦月浑身冒着冷气,说:「是别的工作上的事,约好的摄影师突然爽约了,现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顶上。」 语毕,乔梦月上下打量江望,想起什么似的,她语气放软了些,「你哥好像也是个摄像师?能问下他最近有空吗?我约他你觉得可以吗?」 该说乔梦月不愧是各大最美面孔榜上有名的top,真是凭藉一张美人脸统一天下审美。现下轻轻一蹙眉,就让旁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献上。 可惜,站在她面前的是江望。 江望脑中晃过晏怀瑾行程表里的三天假期,出于说不上的想法,他不想让乔梦月约上他哥。江望看着乔梦月蓬松的发顶,开口时毫无破绽,「我哥他最近也忙,估计没空帮你。」 「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别人,我还认识不少摄影师。」江望补上。 看着乔梦月那张被誉为直男斩的巴掌脸,江望忽然就升起疑问,晏怀瑾呢,他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会喜欢乔梦月这样的吗? 江望惊觉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一想到未来晏怀瑾有可能对着别人笑得那般温柔,江望就浑身不得劲。 「好,好,那麻烦你了。」乔梦月倒是看不出江望的小心思,赶忙答应下来,从助理手中拿过手机,和江望加上飞信。 「等下麻烦你把人用飞信推给我了,谢谢你啊。」 似乎是因为被帮助解决了个难题,乔梦月脸上的表情明媚不少,她还主动提出要请江望吃顿饭。 江望拒绝了,承过乔梦月的好意就从一旁大门进入训练营。 刚一踏进训练营,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初齐,正黑着一张脸盯着他。 江望没理,打算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去。谁知他刚靠近初齐,对方就揪住他的衣角,恶狠狠道:「离月姐远点,小心我——」 江望抖掉对方的手,挑眉,「你知道有人找我来教你跳舞吗?」 「再说,我和乔老师正常交往,关你什么事。」 江望一眯眼,从初齐脸上看出端倪,「哦,我知道了,你喜欢她啊。」 像是抓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江望脸上的表情一松,眼看着初齐磕磕绊绊说不出半个字,半晌,初齐丢下一句「保密,不然要你好看。」跑远了。 江望撇了下嘴,完全没把初齐的威胁看在眼里,不过他也不是爱揭人底的人就是了。 真是没想到初齐这小子会喜欢乔梦月,又想起训练营那群半大小伙子对乔梦月的态度,觉得初齐这样似乎也不奇怪。 第48页 真不愧是娱乐圈公认的「统一审美的女神脸」,更不用说那头常年不换色的长髮。 江望往里走走,脚步勐地顿住。 踏在一个又一个落地窗留下的光圈之中,阴影与光亮交叠,江望看着自己的脚下,钝头的球鞋刚好半脚踩进下一个光圈,上面的银饰反射出刺眼的光。 江望在那团似乎可以刺破时间一切污秽的光线里,顿生惊疑。他忽然发现一件事,乔梦月是那么多人的女神,又担着一头和他梦中相似的黑长直。 为什么,为什么他竟然对此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 不说想更近一步的好奇,连基于那张脸所该诞生的好感,都没有半点踪影。 明亮的地砖反射着隐在阴影中的脸,连着那张脸上抿直的唇线和拧成一团的眉心都清晰可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呢—— —— 第24章 江望的疑惑没能持续太久。 节目安排的环节相当紧促,一个星期的时间,既需要他们加班加点的练习时长砸出真正吸引人的演唱,还需要各位嘉宾老师配合着一起录制练习之外的插曲。 江望上台的时候谦让着几位前辈,自然就和初齐紧邻着坐在了最右侧。 初齐紧张地把椅子往远离江望的地方轻拉一下,又在江望一个眼神甩过来的时候哆哆嗦嗦不再动弹了。 说起来,虽然初齐和江望叫板这么多年,初齐对这位表哥一直都是比较害怕的态度,毕竟从小就又高又黑、又凶又壮,每次对上眼,都让初齐幻视小时候动物园里见到的雄狮。 一爪一脚印摇着尾巴逡巡领地,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每块肌肉都蠢蠢欲动,等待着用锋利的爪尖撕碎踏进领地的一切活物。 初齐又打个哆嗦,想到了自己印象里瘦瘦弱弱的长髮男人,真不知道晏哥是怎么能和这样的人生活这么长时间的。 稀稀落落的步伐向着演播室靠近,紧接着步伐变得杂乱起来,看起来是来了很多人。不一会儿,满头银髮的男生从门外探头,对上几人视线时,慌慌张张推门进来,弯腰打招唿。 江望脚尖一动,转了下椅子方向。 是他们组的余歌。 「进来坐下吧。」他替着男生解了围。 30个大小伙子鱼贯而入,自发在他们面前的成排的椅子找到座位。 一个个看上去朝气蓬勃,不少人还带着象徵着年轻的婴儿肥,花花绿绿的头髮各式各样。 正襟危坐的模样好似在参加什么高大上的会议。 「放轻松些,我们今天来不是来检查大家功课的。」脸圆圆的许芊老师第一个开口,脸颊酒窝也跟着出来打招唿,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模样。 下面的练习生这才放松些,有个挑染了蓝色的男孩子,大着胆子提问:「那老师今天来干什么啊?」 「自然是来给大家解决问题的,大家有什么疑问,都可以在这提出,我们来试着帮大家解惑。」依旧是几人之中年龄最大的许芊老师开口,剩下几人随着话语配合点头。 「那,那我先来——」 余歌勐地举手,许芊老师示意对方继续。 「我想问各位老师因为什么进入演艺圈的呢?又怎么保持自己初心不变呢?」 因为什么进入演艺圈—— 江望的思绪随着对方的提问走远。按他的性格和人生规划来说,踏进娱乐圈绝非最好的选择。 那么,他是为了什么进入娱乐圈的呢? 江望回忆起他已经不甚清晰的所谓「初心」。 「江望!莫要再胡闹!去娱乐圈像个什么样子,娱乐圈哪是你能混的!」 江文林的怒斥还在耳畔。 江望充耳不闻,只是把录取通知书摔在对方面前。 或许是江文林为了逃避责任,从他离婚后,江望便在管家的运送下,辗转于一个又一个兴趣班之间,音乐和舞蹈算是他坚持得久的其中之二。 他进入娱乐圈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在考察自己具备了一定的专业水平之后,才萌生的想法。 想法的起点,江望从前觉得是初代芙。 初代芙的妈妈、他的外婆,曾经是家喻户晓的女演员,却在巅峰时息影结婚生子,直到现在几乎销声匿迹。 初代芙毫不掩饰她对此的可惜,即便外婆一直表示这是她幸福的选择。初代芙却总是把曾经有外婆参演的老影片翻来覆去观看。 这种遗憾之情,在江望18岁那年到达顶峰。 外婆患癌去世了。 初代芙趴在病床前,泣不成声,第一次向江望提出请求。 「我们去帮外婆完成梦想吧。」她说。 白髮苍苍,总爱逗着自己玩,时常给自己买零嘴,说着未来要一起去旅游的开朗外婆就那样消逝了所有生机,那同样是江望心底一道不可触及的伤。 江望没多想,他握住初代芙的手,答应了初代芙这个看似不太公平的请求。 站在他身后的晏怀瑾目睹了全程,虽然他也不贊成江望进入娱乐圈,却只是将手抚在江望肩膀,沉默地站在一旁。 葬礼那天,正逢降甘霖。 来参加葬礼的人来来往往,鞋底踏上大理石,发出让人心颤的「哒哒」声。 江望站在撑天的礼堂内,看着窗外夜色里的连绵细雨,转头不安地去问他身后一袭黑西装的晏怀瑾,「哥哥,你说,我、真的会成功吗?」 第49页 后面几个字很轻,江望生怕自己说得重一些,就要对不起棺材中宠爱自己的老人。 晏怀瑾的黑髮被蝴蝶结圈住,他站在沐浴着室内顶光的光柱之下,一张脸被光映出光晕,好似自带柔光,桃花眼里一池清潭,唇珠被拉长。 晏怀瑾笑着,他说:「小望,你会的。你会在万人瞩目之下拿到属于你的荣誉。」 「我相信你,小望。」 他说了两句话,前一句信誓旦旦,后一句暗含鼓励。 江望漂浮不定的心,在那一刻安定下来。 人会很坚硬,看似铠甲满身、刀枪不入。也会很脆弱,只不过是一句话、一碗粥、一个帮助、一个惊喜,就会好像得到了盛大的。 从此,再也不惧前路的艰险,疾风骤雨也无可奈何。 江望就是在那句话里,终是补全了十几年来对于父母离婚的惶惶不安。 外头无端夜色,他的光就在这里。 江望看到手錶上的时间,21:57。 江望勐地闭了下眼睛,那年二十二点差三分,他寻到了他的光。 夜色下他的玫瑰,是天神降下的赏赐。 那个时间后来被设计成纹身,纹在江望的大腿外侧。 江望指尖微动,隔着裤缝摸上自己纹身的位置。恰好轮到他回答问题,江望开口:「我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家里人的期许罢了。但——」 他停顿一下,手指敲着纹身,「我能保持初心还得益于——」 江望的回答再次卡住。 是什么呢,他该在此刻为晏怀瑾安下什么身份呢? 不止一次的想法再次涌现,他不想限于哥哥弟弟的身份,至于到底想要什么,江望还没有想好,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他必须给出回答。 江望启唇,吐出剩下的字。 「我的玫瑰。」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次摈弃了哥哥弟弟的身份,将那团迷雾似的私心包裹在短短四字之内。 或许是江望的语气太过虔诚又太过认真,剩下四位嘉宾老师,连着下面练习生都愣住一会儿,才开始鼓起掌来。 江望过年上热搜那阵儿,正是练习生能上网冲浪的时候,也知道江望嘴里说的人是谁。 「因为他一直待在我身边,才让我长途跋涉的同时不至于忘记来路。」 江望继续把剩下的话说完,在练习生的掌声中把话筒递给下一位。 初齐正啃着指甲,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望皱眉,不能不开口提醒对方:「初老师?」 「嗯?啊、抱歉,走神了。」 初齐赶忙接过江望手里的话筒,开始他的发言。开始有些磕巴,后面才慢慢流畅起来。 江望凝神听了会儿,没听到什么值得自己花费时间的内容,敛眸看向鞋尖,开始光明正大地走神。 录制又持续了一会儿,演播厅内30几号人就开始各回各家,各自准备练习去了。 几天的练习时间一闪而过,江望最终还是帮着初齐排练了不少。再怎么说,也是他妈的侄子,回头被他妈知道,还不知道怎么念叨自己呢。 江望回想起他妈数落人的模样,屈于想像之下的淫威,还是给初齐帮了忙。 又不会让自己少块肉。 江望拧眉看着舞台上的彩排,练习室和真正的舞台终归有不少差距,再加上他们这次的队伍是少见的双数队,自然在动线上没法完全复制单数队伍。 这也就导致,舞台上几人的时不时就撞在一起。 江望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挥手让几人重来一遍,「不要慌,看准位置,这里和练习室只差在地板而已,看准自己的标记,就一定没问题。」 「麻烦各位老师,我们从头再走一遍。」江望礼貌和台下工作人员打招唿,一脱帽子,抬腿踏上舞台,「来吧,我们一起,便害怕,心神放到音乐之上。」 几人忙不慌点头。 灯光打下,音乐响起,耳返里节拍也刚刚好。 一曲终了,导演欣喜探头,「好多了,这直接上舞台都行。」 江望神色松了些,没急着检查显示器,「再来两次。」 他重新站回开始的位点,言辞里的认真感染着在场每一个人。 又是两遍之后,江望确保几人没有任何问题,才结束了今日的彩排。 「感谢各位了,辛苦了。」江望带着几个练习生道着谢离开。 「照这样下去,你们几个人出道应该没问题。」 在行驶的车子里,江望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几位练习生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面上隐隐浮现潮红。比之剩下几位嘉宾老师,江望算是「不近人情」的一个,他们的日常就是练习、纠错、再练习,循环往復。 旁的组见了他们都说和江老师一起能力是上去了,也怪磨人的。 娯繥 这下江望忽然开口这么一句话,无异于对几人几日来努力的肯定,几人怎么能不高兴,个个眼睛亮晶晶的。 江望瞥了一眼几个难掩激动的练习生,转头看向窗外,「先别激动,明天还有表演呢,那才是真正重要的。舞台下的汗水不值一提,舞台才是唯一的标准。」 江望的语气很淡,几人却都听出来话里的善意提醒。 「谢谢江老师!」「谢谢望老师!」…… 第50页 几个男孩一阵感谢。 江望看着窗外依次经过的高大树干。 他过去不是会说这些话的人,他不过是把晏怀瑾教给他的东西依葫芦画瓢表现出来而已。 晏怀瑾真的改变他许多。 明晚,他就可以见到晏怀瑾了,江望轻轻闭上眼睛,想着要不要送晏怀瑾个惊喜。 只是,没想到,他的惊喜还没能送出,自己就先收到一份惊大于喜的惊喜。 这可真是个惊喜。 江望的拳头打进bernie凹陷的侧颊时,没有半分犹豫。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狗到现在还以为那些澎湃的感情是感谢 唉,小狗情商不够啊 觉醒+ —— 第25章 岛上的表演很顺利,天气渐渐热起来的,来的观众里不少人穿着短袖,戴着应援发箍,手里拿着各色的应援物。 还没开始,江望从后台的缝隙里已经看见不少属于自己的应援物。 舞台开始在九点,正是工作落幕、私生活开始之时。 夜晚总是情绪宣洩的好时间。 乌泱泱的人群坐在台下,配合着主持人发出尖叫与吶喊。 后台。 每个人都在忙,表演者和工作人员,化妆的、开嗓的、热身的、调试设备的。 每个练习生脸上都写着紧张和郑重。 江望目光从一群练习生脸上收回。 这小小的舞台,是他们梦想出发的地方,赤子之心俯拾即是。 他们的胸膛里装着一颗热烫的逐梦之心,装着几年努力之下蓄势待发的热情。 在这样的氛围里,已经上过大大小小许多舞台的江望也不觉紧张了些。 他摸上腿侧的位置,从那处伴随自己多年的纹身里汲取力量。 晏怀瑾昨夜的视频电话里照例给了他鼓励,还可惜地表示若不是今夜和工作撞上,一定要来看这场演出的。 江望每次演出,晏怀瑾都会这么讲。 放在别人身上,那不过是一句客套。可江望知道,晏怀瑾说的不是假话。从他出道到现在,江望的每场舞台,晏怀瑾都有看。 就连远在异国的兰尼斯颁奖礼,在镜头照不到的地方,晏怀瑾都正浅笑着为他鼓掌。 他脸上的笑意不重,和往常似乎都没有太大差别。 江望却在那弯嘴角里踩到了实地,他终于是和晏怀瑾那年说的一样,「你会在万人瞩目之下拿到属于你的荣誉。」 颁奖典礼的高台之下,山唿海啸,直播镜头对准着他,江望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未及光照的阴影里。 看向世间他唯一的真实。 江望看着镜子,想着自己当时该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眼神。 他胸中澎湃的感情激盪,好似下一秒就要破胸而出。 「江哥,该候场了。」小吴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耳边。 江望转头,这才收敛情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戴好耳返,调整麦克,与几位尚显青涩的练习生同祝加油。 外面简短的介绍词后,在海浪般唿啸的吶喊声中—— 江望一马当先,漆黑的皮鞋踏上印着月光清辉的台阶。 一步又一步,鞋跟碰撞地面发出声响,他站上千万盏聚光灯下的舞台。 那里,承载着繁星般粉丝的期待和表演者最初的梦想。 澎湃的音乐节节高升,江望一扭头,甩开自己手中的帽子,漆黑的帽子融进夜色,乍现的肌肉引得尖叫到达本场表演顶峰。 汗水、欢唿、惊嘆、每一次肌肉牵扯、每一次步伐变动。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被彻底点燃。 结束了表演的几人看上去都气喘吁吁的,一手扶着耳麦,一手和台下观众打招唿。 简单的自我介绍和拉票后,在阵阵「安可」声中,他们踏下舞台。 该说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刚一远离观众视线,几人就欢唿着抱在一起,兴奋得团团转。 江望笑笑,抹去自己后颈的汗水,看着几个少年又折身给他鞠躬道谢。 「道谢免了吧,日后不要忘记今日的心情就好。」 江望一招手,没再多停留,一圈道别后,和小吴坐上离开的保姆车。 他的录制已经完全结束了,后面的环节已经不需要他的参与了。 江望看着窗户,忽然一探头哈了一口气在车窗上,白色的雾气凝结一片,江望伸出手指。 不一会儿,得益于江望几年的美术经验,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就刻在车窗之上。 「小吴,尽量开快点。」江望压着嗓子笑了一声。 他要去见他的玫瑰了。 「好嘞。」小吴一踩油门,深色的保姆出融进夜色。 娱乐>>综艺>>《闪耀新星》 1l 大家看最新一期节目了吗,我这辈子没想过,jw能和qmy同框!!激动死我了!!! 2l 求楼上解码 3l 江望乔梦月 4l 活久见系列,他们俩八竿子打不着也能合作,人生圆满了。 5l 前排爆料,刚看了现场表演,四公都很绝!!不看绝对是损失。 6l 同前排,今晚嗓子喊哑了,真是不尖叫都对不起舞台!! …… 34l 第51页 虽然但是,jw真的不是恋爱了吗?他说那句「我的玫瑰」,我隔着屏幕都要尖叫了。 35l 楼上一看网络延迟,年前最后一期鉴咖机没看吗?玫瑰是他哥。 36l 平心而论,怎么会有人叫自己哥哥叫玫瑰啊,还是「我的」 37l 虽然我也很想平心而论,但是见了哥哥真人之后,我觉得这个挺恰当的 38l ? 39l -分享连结「jw什么福气有个这么美的哥哥!!!!」 这个帖子里面是各路人总结的哥哥出场照片,还在不停叠楼呢,哥哥相当优秀,国外毕业,自己开的摄影工作室,拿过不少奖。 40l 谁能不爱长发大美人啊,(阴暗的爬行)(吃头髮)(尖叫)(哭泣)(挠头)(走来走去)(绊倒)(无意义地哭)(嘶吼)(蠕动)(阴森的低吼)(走上岸)(扭曲的行走)(不分对象攻击)(怒吼)(变成猴子)(飞进原始森林)(盪树藤) 我宣布,得不到哥哥的人生毫无意义! 41l 加入楼上猴子组 42l 求组团偷个哥哥,只偷长□□亮脸蛋的! …… 63l 所以,真的没人怀疑jw恋爱吗?怎么没人怀疑jw是txl呢 64l !楼上说话就说话,别污衊,txl别来沾我望崽的边。 65l 就是就是 -分享连结「细数娱乐圈有名直男江老闆的崆峒之路」 之前有喊着我江老闆营销的小生,都被我哥一句话不知道拍到哪个犄角旮旯了,别再给我江哥扣帽子了。<合掌><抱拳> 66l 对啊,要真是txl,哪还能在圈里混,对家别太恨我们,我说。<微笑> 67l jw不是本来就要转幕后,指不定就是为了未来暴露做准备呢。 68l 崆峒即深柜,怎么还有人不知道 ——————本贴已被举报—————— 网上的小小波澜不过是汪洋网络里的沧海一粟,掀不起什么波浪。 关于江望同性恋的猜测虽然有却不成气候,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倘若江望不是同性恋的话,这不过是几句谣言。 白朮划着名手机,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原本以为之前那次通讯里备註已经够过火了,这声「我的玫瑰」像是判官之锤,将白朮心底的猜测盖棺定论。 江望喜欢晏怀瑾,绝对错不了! 他的杯弓蛇影成了现实! 白朮紧张地在飞信界面划上划下,不知该怎么办。 不管是什么身份,朋友、合伙人、过来人,白朮都衷心希望江望不要踏上这条不为世俗所容之路。 可若说能找来商量的人,白朮颓丧地看着飞信通讯录,竟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 白朮缓住急促的唿吸,安慰自己,江望这副模样一看就是没开窍,只要、只要没人告诉他另外一条路,江望说不定还能回到异性恋那条路。 尖锐的手机顶角磕在额头,白朮劝说着自己平静下来。 江望下飞机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曦光还未探头,天边竟是看不出一丝云雾。 「今天天气挺好。」江望眯眼降下车窗,么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本文在深夜人迹罕见的马路上探出头,感受着裹着花香的空气扑面而来。 后座放着他加急在机场取到的手鍊,玫瑰金镂空细链镶着一颗海蓝宝,色彩绚丽华贵、质地凝脂似玉。算不上多贵的价格,却让江望在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和晏怀瑾那素白的手腕配极了。 就是可惜没有红宝石。 手鍊现下正躺在江望身侧的礼盒之中,埋在层层包装之下,等待着他的玫瑰来开启。 那张脸上会像以往一样浮现惊魂摄魄的笑意吗——江望的视线落在远山和清河之间,指尖发烫。 一夜未睡的他竟是没有半点困意。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在那声「我的玫瑰」之后,觉醒了什么,他心中的玫瑰之田绽放,蝴蝶翻来覆去徜徉。 在期待和迫不及待中,保姆车终于到达江望心心念念的目的地。 周边高大的建筑漆黑一片,偶有几户还亮着灯。 江望往上一数,敏锐发现,自己家也是其中之一。 这么晚,哥哥还不睡,是干什么呢? 江望当然不会认为晏怀瑾留灯是在等自己,毕竟他们约好的时间是明日。 晏怀瑾从来不同意他赶红眼航班。 「你现在还年轻,要学会照顾自己最大的本钱。」 江望本来是听的,但自从那声玫瑰之后,他心中的思念化作花肥,等不得就要浇灌他的玫瑰。 遂小吴这才改票,也正因为如此,机场也没什么接机的粉丝。 江望心里想着家里亮灯的事,匆匆跟小吴告别,就闷头往家走,手里包装袋的细绳被攥得发响。 再次走出缓慢上行的电梯,江望的步子迈的很大,密码锁嘀嘀几声。 「啪!」 门开了。 与此同时,江望听到门缝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不再犹豫,江望握上门把,掌心用力按开屋门。 眼前之景,让他呲目欲裂,来不及细思和想像中不和谐的部分,包装精美的手鍊被毫不留情扔在地上。 第52页 江望坌起浑身肌肉,青筋啪啪作响。 他一手握住沙发上叠在晏怀瑾身上的男人的后颈,提着衣领勐地把人拽下沙发。 晏怀瑾脸上的喜色刚刚升起,就被紧张取代。 「小望——快住手!」 bernie灰白的脸上骤然受力,侧颊划过利齿,血线顺着bernie那张雕塑般的脸流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望终于秀了次专业 接着就要干人了 —— 第26章 凌晨四点,天边泛起鱼肚白,高楼林立的城市已经出现第一批早鸟,打扫着街道、准备着早餐。 离地面几十米的高楼之上,一片静谧。 装着蜂蜜的杯子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放在茶几上,内壁上还有蜂蜜流动的轨迹,显然是已经有人喝过。 「刚刚实在抱歉,是我冲动了,我误会了。」 那只手的主人理也不理。 江望拿着冰块尽可能轻地放在bernie侧颊的伤处。 「嘶——」 bernie皱眉躲过江望的手,痛楚之色毫不掩饰。他自己拿过冰袋,小心又小心地敷在侧颊,其间还是止不住的「嘶嘶」声。 「喏,这个,你帮他敷在唇角。」 顶着bernie杀人似的目光,晏怀瑾又递给江望一个冰袋,嘴角一直带着弧度,看上去好像在幸灾乐祸。 顺风顺水长大的受害者根本忍不了这委屈。 「我就只是醉个酒!喝醉了!i was drunk!」bernie怨气出声,绿葡萄似的双眸盯着江望,一副要解释的模样。 「what are you fucking doing!」 一副江望犯了天大罪过的模样,明明气极却只能憋出一句最不像脏话的脏话,和初见时那副高傲的样子全然不同。 前因后果已经解释清楚了,两人在工作场合碰到,结束之后又被拉到酒局。喝醉的bernie说不出自己的住址,晏怀瑾就只能把对方带回他们家将就一下。本来醉酒的bernie就难缠,晏怀瑾磕磕绊绊把对方从玄关搞到门口就费了不少功夫。 就差最后一步放手把bernie放到沙发上,结果电子锁打开的声音引得醉鬼再次挣扎。晏怀瑾一时不查,脚下一绊,被对方压倒在沙发上。 接着就是怒气沖沖的江望。 这么一讲,江望这个罪魁祸首的罪更重了。可以说是今晚这场误会起源。 江望冷静下来,懊恼发现室内其实存在着不少违和的地方,浓郁的酒气几乎淹溃客厅,但他当时却一门心思觉得这人在对晏怀瑾做些什么。 他现在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荒唐。 他能做什么? 他和晏怀瑾都是男生,就算是睡在一张沙发上,又有什么大碍呢? 江望忽略自己心底的不爽,继续诚恳道歉。 bernie翻着白眼,理都不理,只是不停敷着自己的伤口。 bernie属于喝酒白脸的类型。本就是白种人的肤色,越喝脸越白,最后都几近接近于死人的惨白,这才能让他和晏怀瑾从酒局上逃脱。 bernie现在白着半张脸,另外一张脸高高肿起,靠在沙发里,不停调整坐姿,看起来怎么坐怎么不舒服。 许是从没见过向来精緻的好友这般模样,晏怀瑾视线从对方金色的髮丝看到远处的墙壁,终于忍不住泄出一丝笑意。 谁能想到以前宿舍出门扔个垃圾都要喷香水的精緻小王子bernie,会在凌晨肿着一样脸苦兮兮地要个说法。 「yan!你笑我!」本就中文不好,bernie这下气急败坏,语调更是奇怪。翠绿的瞳孔瞪大,像是遇见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我都这么惨了!惨!」 他强调,却因为嘴型一瞬间张大,扯得嘴边伤口再次撕裂,清透的绿瞳孔顿时涌现湿意。 「ow!——ouch、ouch、ouch!」 一连串的惊唿,江望都没忍住抛下良心翘了下嘴角。 晏怀瑾从茶几下的药盒里翻出扶他林和云南白药,又摸出一包棉签,递到江望空着的另一只手里,「喝这么多酒,这下遭得报应了。」 他手一指,示意江望放下冰袋帮bernie涂药。 bernie再次睁圆了眸子,看起来一肚子话想说,最后顾及着伤口,小心翼翼为自己平反:「yan!我那分明是为了你,我不喝就要你喝了,那群老东西什么想法大家都清楚——ow!轻点!」 江望的棉签碰到bernie的伤处,闻言手一重。被他涂药的对象顿时过电一样缩脖子,棉签上的药顺着bernie的脸颊抹了一路。 「我不要他!我要你,yan——」 bernie尾音故意拉长,又微微上扬,拖着一口不正宗的普通话,轻而易举就让人听出他在撒娇。 本就是在自己家出的事,出手的是自己弟弟,受伤的是自己的朋友,晏怀瑾自然没什么异议,他伸出手去,想去拿江望手中的棉签。 棉签一动。 ? 晏怀瑾手一空,他看向低着头的江望。 江望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我来吧,哥哥,本就是我犯了错,不用哥哥再动手了,我会轻点的。」 看起来是很执着。 晏怀瑾耸耸肩,默认了对方的做法。只剩下目瞪口呆的bernie,发出脸疼版半张嘴的小号鬼哭狼嚎,「yan!你不爱我了!my heart is broken!yan hurt me——」 bernie噘着嘴,比江望还挺拔直立的t区顿时揪作一团。 第53页 江望攥紧手里的棉签袋子,听着bernie这般毫无顾忌地和晏怀瑾撒娇,他眼中晦暗不明,漆黑的瞳孔不见倒影。 「嘶——又来!」 bernie眼里的泪水终于是没兜住,顺着眼角滑落。 「对不起!」江望赶忙道歉,在bernie再次开口之前,说:「你不要说话就好了,我一定小心,不会让你再疼了。」 「他说的对。」晏怀瑾笑眯眯肯定对方,成功让bernie不情不愿但不得不闭上了嘴。 得亏来之前欺骗bernie江望不会英语,不然以bernie母语的流畅度,话肯定更多。 晏怀瑾不禁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他大学的时候和bernie住同寝,两室一厅的校内宿舍。两人不是一个专业,却是一个学院,分到一起也不奇怪。 还记得刚见面的时候,bernie就极其自来熟地拉着他细数整个学院的人际关系。 晏怀瑾确实惊讶了,谁能想到bernie顶着那张轮廓分明的顶级超模脸,骄傲地细数学校里的八卦呢。 后面接触得多了,bernie的本性一点点显露。 洁癖却喜欢□□关系,对每一任床伴的清洁状态都相当看重;看上去生人勿近,其实近了就发现bernie完全是个八卦能手;娇纵又会撒娇,一副被家里宠大的模样。 整个大学,晏怀瑾就听着对方每晚实时更新的八卦,有别人的,但更多的是他的床伴的。 bernie甚至为了能讲得方便,从两人房间单扯出一根电话线。 晏怀瑾后来忙起来的时候,不得不假装自己英语不好,才断了bernie追着自己在考试前还无法熄灭的分享之心。 这确实是晏怀瑾第一次见bernie这般狼狈。或许是bernie遇见的男友和床伴都太纵着他,晏怀瑾还没见过bernie在那些人手上吃瘪,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的。 被人不分青红皂白打一拳,别说大学,估计整个人生,bernie都没这遭遇。 无瑕的肌肤上红肿一片,不同于晏怀瑾身为亚洲人的天赋,bernie这张脸上能没什么皱纹,全靠bernie的精心养护和真金白银。 以bernie对那张脸的爱护程度,现在估计正窝火呢。 这么想着,晏怀瑾不禁又笑笑。 阴凉凉的绿瞳子顿时对上晏怀瑾的双眼,眼里的委屈清晰可见。 晏怀瑾举手投降,「实在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乌龙,我当时也是没反应过来。小望,快再给bernie道个歉。」 江望刚好涂了药收手,闻言照做。 「对不起,我当时头昏了,没多想就冲上来了。」 bernie终于能再说话,满腹委屈,「我喝醉了!醉了的人是没有sex功能的!」他头一低,声音更低了些,「再说,我们都是top。yan又没答应我的、」bernie没找到合适的词,只能换用母语,「my attachment」。 「我只和你情我愿的人上床,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bernie嘟嘟囔囔,却不知道他的话在某些人耳朵里造成多大的影响。 「attachment?feeling for him?get a thing for him?」 句句递进,声音像在压抑着什么,在看到bernie点头时,那份感情到达了顶峰。 「你们都是男人,你怎么能给他告白!」 江望失声,表情看上去是真的震惊。 bernie还在思考江望的英语水平足不足以他们英语交流,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抱胸斜睨半蹲在地板上的男人。 这让他想到某些固执不接受同性恋的老基督。 「gee,你什么年代的人,男人怎么了,恋爱碍着你了是吗?」 bernie这下是真没想到,晏怀瑾弟弟竟然是个崆峒的,「yan怎么会有你这种弟弟?」 幸好yan刚刚去厨房了,不然听到这种话得多伤心。 正愁没法报那一拳之仇,bernie随心惯了,完全不管后果,也没听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谚语。bernie贯奉行有仇当场报。 他舔唇,感受着侧颊药膏清凉之下的刺痛,可想而知打人者下手时用了多大的力气,靠脸吃饭的超模这下得推掉不少工作。 bernie心里恶劣因子冒头,他启唇,语气不可置信又惊讶,「你不会不知道吧?yan他也喜欢男人,天生的,出生自带的gift,不可改变的哦。」 说完,看着江望脸上凝滞的错愕神情,已经被消息震惊做不出反应。 bernie满意一勾唇,慢慢抬起自己右手捂在自己唇角,完全不刻意地一声惊唿。 「oops,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啊。」 凌晨五点,歷时五个小时,bernie还上了那一拳之仇,位列报仇花费时长榜榜首。 天边已经完全白起来,江望愣愣看着窗外淡紫去浅红的夕阳,胸腔原本的郁结随着最后一丝黑暗退出陆地而一扫而空。 安逸已久的玫瑰破壁而出,带着他心脏的鲜血流窜四肢。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狗接受新知识了 男人可以喜欢男人 觉醒++ 隆重介绍一下bernie 金髮碧眼西欧脸,192大长腿超模,基圈天菜。 这辈子在男人身上最大的挫折就是给燕子告白的时候,得知两人撞号了。 其实私下属性是撒娇娇纵八卦怪,最爱听床友讲那过去的事。 —— 第27章 情人节番外 「啪」 火花在空中乍现,细长的烟杆在空中点燃,徐徐冒出白烟。 第54页 靠在办公椅里的长髮男人手指捏住菸蒂,将菸嘴咬进嘴里,形状极好的唇珠轻轻阖在滤嘴之上。 窗外,视线之内的大楼一点点亮起灯光,闹市街边的节日装饰早已安设,商店橱窗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礼物盒子和气球,不少街边摊上摆出了大簇的花朵,正等待着有缘人的来临。 一对对情侣正漫步在街头,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甜蜜。 晏怀瑾把视线从刚携手走进餐厅的一对情侣身上收回,深吸一口气,尼古丁和焦油的气息顿时铺满口腔。 晏怀瑾身体微微向后仰靠在椅子上。 一吐,淡淡的烟雾缓缓升起,飘散在空气中,模煳了晏怀瑾那张被岁月格外优待的脸。尽管烟雾将他的面容部分遮掩住,但从他失神的目光中,仍旧透露出些许内心的波澜。 江望踏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眉头微蹙,江望走上前去,伸手捏住烟杆,把烟从晏怀瑾手里抽出来,按进了桌上的菸灰缸里。 菸灰缸中的灰烬顷刻间散开,在空中挣扎着散开一瞬。 「说好要戒菸的,怎么可以又忍不住呢?」 晏怀瑾没说话,垂着眸子,任由江望帮着自己熄了烟,又就这对方的手吞了口漱口水。 乖的不可思议。 确实是自己失信,明明从上次体检出唿吸道局部水肿之后就说好戒菸的。 江望和晏怀瑾生活那么久,看出这是对方耍赖惯用的伎俩,胸腔一沉,微微嘆口气,没再多说,只是想着下次还是要换种方法帮着对方戒菸。 稍长的头髮顺着耳畔划下,晏怀瑾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另外一只颜色偏深的手指钩住,动作轻柔挂回晏怀瑾耳后。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晏怀瑾愣了一下神,他抬眼,看向面前这个已经成为自己爱人的江望。 西装革履,头髮后梳,腕上戴着粗带的表,外套拢在臂弯,微鼓的肌肉撑起衬衫。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上位者的气势也不容忽视。 和几年前那个还蹬着马丁靴,穿着冲锋衣的年轻男孩硬生生割裂开来。 晏怀瑾心下恍惚的同时,对自己今晚的计划又坚定了几分。 没讲缘由,他改变了两人本来商量好的安排,开口说:「小望,我想先回家一趟。」 果不其然看到江望沉默地点点头,没有一点异议。 不管是什么时候,江望总是这样,包容又坚定,义无反顾跟着自己。 晏怀瑾心中羞赧少了些,从办公椅上站起,随心贴上江望唇角。 双唇一触即分。 离开前又被人按住后脑,两人的唿吸交缠,好生掠夺一番。 五指消失在柔顺的长髮间,啧啧的水声落进空气,打散了还残留在空气里的烟味。 一吻毕。 晏怀瑾带着些气喘,眼睫在空中颤颤,果然不管几次,对于小望这般激烈的吻,他还是没办法平静承下。 江望深邃的漆黑双眸眨也不眨,盯着晏怀瑾因为缺氧和羞意泛红的颊侧看了好一阵,拇指擦过脸颊,轻轻拂去对方嘴角残余的水渍。 空中才传来一声喑哑的「走吧」。 银灰色的宾利添越极好缓解了车辆本身的震感,给与乘坐人平坦的舒适。 晏怀瑾抿抿嘴,捏紧放在自己膝头的西装外套。 趁着路程上的时间,晏怀瑾在内心给自己打气。 小望肯定会满意的,自己没必要这么担心。再说了,都老夫老妻了,肯定没关系。 温热的触感忽然覆上晏怀瑾捏着西装的手,晏怀瑾被对方掌心偏高的体温烫到,回神对上江望幽深的双眸,其间浮沉的爱意看得晏怀瑾心头一跳,红着耳朵避开对方的注视。 「今今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可以放心大胆去说去做。」 似乎是看出晏怀瑾今日情绪的不对劲,江望敏锐觉得这事似乎和自己有关,他攥紧了些手心的手,趁着红灯间隙,继续开口:「若是关于我的,更不必如此纠结,今今做什么但凭心意就好。」 搞得自己要做什么大事一样。 还叫今今,就不该告诉他自己的小名。 晏怀瑾只觉得耳尖的热意更甚,面色却在这两年间的锻鍊下并无异色。 年长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做这事,被男人轻飘飘两句话搞得羞意乱窜。 晏怀瑾把手从江望手心中抽出来,抱臂环在身前,嘟囔道:「……我知道了,快专心开车。」 看上去不像是因为为难才纠结,江望虽然好奇,却放下心来,转过头继续开车。 总归今晚就会知道了。 刚一到家,还没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晏怀瑾就急匆匆走下副驾驶,连声招唿也不打,撂下一句「等下坐在沙发等我。」 披着江望的西装外套消失在了单元门门口。 髮丝间的红意明显。 江望的胃口被吊得十足。 总觉得自己今晚有惊喜,一向在这事上直觉出众的江望油门一踩,把车稳稳停进车库。 也不着急,慢悠悠从车座中钻出来,又从后备箱中拿出自己提前准备的情人节礼物,才晃着步伐往电梯间走去。 不知是哪家的缘故,电梯间布满着蛋糕的奶香味。 江望就是伴着满满的奶油香气,踏进家门。 晏怀瑾难得没把换下的鞋放进鞋柜,两只板鞋横在玄关前,被主人遗忘在鞋柜几尺之外。 第55页 家里才换的暖灯亮着,高层之外的景色一览无余,节日的彩灯和各式各样的装饰落在星罗小道上,给这座小区增添了平日难见的浪漫和柔和之息。 江望弯腰把晏怀瑾的鞋排好收进鞋柜,食指扣进身前的领结中,手腕用力,轻巧将领结拽下搭在入门处的衣架上,又单手解开两颗最靠近上端的衣扣,这才整个人气势一变,变得缓和松懈下来。 若不是赶上这次情人节,江望想着一定要和他哥一起过,在公司还不知道要再加班几天。想着特助再走之前眼泪巴巴的模样,江望轻笑一声,从嵌进墙中的酒水柜中摸出一瓶红酒。 若不是晏怀瑾突然想要改变行程,两人现在应该在市中最高的地标性建筑的空中餐厅就餐,在缓缓流淌的音乐声中,观看窗外节日特别准许的烟花。 不过,现在也不差就是。 江望从倒置的酒杯架上摸出两个波尔多杯,酒红的液体随着涓涓水声很快落入杯中。 透明的杯身泛着微光,杯脚修长而细腻,稳稳支撑整个杯子,屋中平添几分缱绻。 做完这些的江望遵照晏怀瑾的嘱咐,坐进正对落地窗的沙发中。 夜色渐深,点点星光悄悄缀上不远处的天空。 红酒的香气慢慢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成熟的果香中混杂着木质特有的味道。 江望就是在这样的香气里,听见身后门开的声音。 他回头—— 已经学会波澜不惊的面上神色凝滞。 前段时间才烫过的长髮披在身后,海藻一样洋洋洒洒落在半腰。 修长的脖颈线条,一览无余的平直肩膀,宽肩窄腰的好身段,被那一袭一字肩红裙修饰得淋漓尽致。 晏怀瑾因为这几年年龄的原因,不可避免身上的肌肉流失了些,本就肌肉占比不大的身子最终只余下一层薄薄的肌肉,套在裙子里完全不会违和。 再说配上那张脸。 特意描摹过的轮廓和五官,最大程度上修饰了主人的美貌,上挑的桃花眼眼尾晕出大片红,流露出绯意,颇有些靡、乱和诱引的意味。 长长的裙摆刚好落在脚踝之上,露出晏怀瑾瘦且骨感的脚腕骨。 暖黄的灯光之下,红裙和莹白的肌肤交相辉映,连带着晏怀瑾闪躲的神情,落在江望眼中,都好像带着少女的羞意。 空气中醒得刚好的酒气好像一瞬间扑散开来,成熟到几乎烂透的果香落在红裙之上。 江望想过是个惊喜,却没想过是个这么大的惊喜。 他知道晏怀瑾一直很美,却没想到他女装也能这般让他心动。 胸膛里拳头大的心脏蓦地发烫,热意灼得江望一身血液沸腾。 手握晋城乃至全国最大集团的江望在经歷短暂的失神之后,连思索的时间都没留,跨着大步向着始终映在眼中的身影走去。 「……还好、还好吗?」 年长者第一次做这种堪称离经叛道的举动,正浑身不自在,迫切地需要认同感。 漆黑的眸子里映出晏怀瑾此刻看起来有些慌乱的神情,两人离得很近,晏怀瑾甚至能感受到江望的唿吸落在自己的上唇,又热又烫。 「很美。」 江望凝视着晏怀瑾的眼,余光里晏怀瑾鼻尖上的两颗小痣虚化、变大,游鱼一般摇尾跳到江望身上,在江望身上四处撩拨,点起一簇又一簇桃色之火。 「今今,」江望忽然深唿一口气,抵上晏怀瑾的额头,「好庆幸,你是我的。」 晏怀瑾耳尖的红一直就没消下去过,他想起今天自己这套装扮的缘由,平静又和缓,他说:「小望,我才要感谢你,感谢你坚定地选择我,坚定地向我走来……」 他转下头,额头与江望错开,才继续说:「张祁说,这样,你会高兴。」 江望的手掌扣上晏怀瑾几年没涨的腰,他哑着声音,被年长者特意的举动搞得爱意难藏,「高新,今今,我很高兴。」 晏怀瑾松口气,转头想说如果没什么问题,两人现在出去吃饭应该正好赶上提前预定的时间。 下一秒,腰间一紧。 晏怀瑾被按在墙上,磐石般的手掌一只扣住他的腰,一只从他腿下穿过按在墙壁上。 晏怀瑾不得不点起一支脚尖,被对方的举动牢牢钉在墙上。 「今今,今晚这么漂亮,就不要出去让别人看了。」 随着话音,疾风骤雨般的吻落在晏怀瑾的唇边,顺着肩颈一路向下…… 已经醒过头的红酒在高脚杯中摇摇晃晃,溅出几滴落在桌面洁白的桌垫上,将桌垫染成淡淡的紫红色。 高层之外的远空,炸开一团又一团,绚烂而耀眼的烟花。 星月同照之下,将一切染上银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天一早,试图询问情况的张祁勐地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第28章 昏暗的环境,柔和偏紫的灯光。墙上挂着来自五湖四海的装饰物,看不出年代的海报比比皆是。 沙发和座椅随意散落在室内,轻松惬意之下完全不会让人感觉杂乱无章。酒吧不过才刚开门,就有不少客人已经入座。 长条形吧檯上放置着酒瓶和调酒工具,散发着一股醇香的味道,面生的调酒师正站在吧檯后娴熟地摇晃着手里的摇酒壶。 制式的西服三件套板板正正套在调酒师身上,连最上的扣子都稳稳扣起,领口一直压到喉结下,该是一副正经的模样。 第56页 侧面的耳垂上却缀着大概五六个耳钉,银质的圆环自上而下,排在对方耳垂上。 对方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江望包得这般严实时手里动作一顿,随即往包间区一指,就继续埋头做着自己手里的工作。 全程没有任何其他的交流。 江望的目光在对方过于稚嫩的脸上停留两秒,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向着走廊最尽头的房间走去。 在最先得知晏怀瑾喜欢男人时,比起讶异,瀰漫江望心口的情绪更多的是委屈。 他想起那日晏怀瑾「你可以理解为单身主义」,颓丧又无可奈何,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份上了,也不肯告诉他性取向的问题。 为什么,他想,为什么晏怀瑾能瞒着他十几年都未曾表露半分。又问什么,他在晏怀瑾那里,连得知这件事的资格都没有。 bernie不过是他大学舍友,却看起来很了解这件事。 那一瞬间,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挤进了江望的大脑。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面庞上刻着岁月的深纹,独特的鹰钩鼻自带凶气,板寸的造型更显得主人匪气毕现。 对方正眯着眼把手里的烟按灭在菸灰缸里,露出的小臂上有着一处明显的缝合伤。 配着结实的身躯,看上去不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酒吧老闆,倒更像是什么□□打打杀杀的老大哥。 「张哥,」江望开口叫人,顺势坐进了对方身侧的小沙发里。 张祁,晏怀瑾唯一还常联繫的、一起留学的朋友。 直觉告诉江望,张祁不可能不知道晏怀瑾喜欢男人这件事。 「所以呢?什么事,还特意瞒着你哥来找我。」 张祁往后一躺,两手架在沙发扶手上,调侃道。 江望敛眸,虽然张祁可能知道晏怀瑾喜欢男人的事,但万一不知道—— 于是,他开口问:「张哥,你想过,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吗?」 张祁面上的表情一滞,接着他蹙起眉头,语气也不像开始那般轻松,「什么意思?」 江望品不出张祁脸上的烦躁感和陡然竖起的警戒感从何而来,他想到自己来之前在网上查阅的资料。 那一例例,只是因为性向问题,而造就的人不能言的悲剧和爱情无望的等待。 他福至心灵,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柔和些,他轻轻问出口:「张哥,你也是,是吗?」 张祁「啧」了两声,带着伤疤的手臂一扬,摸上自己的后脑,他肆意揉了两把,才好似做了什么大决定般开口说道:「对。」 随着话音出口,张祁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他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口,继续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件事了?你知道你哥的事了?」 除了晏怀瑾,张祁想不到江望这种冷心冷面的小狼崽子还能关心什么。 再说,晏怀瑾几日前才说过,觉得江望对他的感情隐隐有些不对。 张祁头疼地又灌了口酒。 是谁都好,怎么偏偏是江望呢。 江望喉中挤出一个「嗯」字,他声音勐地低下来,「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张祁没听清后面几个字,却轻易捕捉了前三个字,他刚松下的眉头利剑似的抖起,「哪有什么为什么,这都是天生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望下意识嘆口气,却勐然发现,不管是bernie还是张祁,在面对自己得知这件事时的态度,都不是友好的。 他们好像把此作为武器,又像是被迫成为软肋,稍有不慎,就要竖起满身尖刺,扑哧扑哧对准妄图窥探他们秘密的他者。 江望心尖不可避免地又是一疼。 晏怀瑾呢——他也这样吗? 那些不可言说的遭遇,晏怀瑾呢,有没有遭遇过。 一想到他哥或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人欺辱过,江望就觉得胸腔中空气稀薄,支撑不住他的生存。 江望勐地意识到,为什么晏怀瑾忽然开始学自由搏击,为什么他很少提及高中,为什么那年忽然就想出国,连现在常见的朋友都是大学认识的。 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拥有了一个合适但不合理的理由。 「张哥,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哥不愿意让我知道。」 沾了点富家纨绔子弟都有的恣意的江望,第一次在面对一件事上,明白了什么是小心翼翼。 「我哥他是不信任我吗?觉得我会因此厌恶他?」 许是江望语气里的迷茫和痛苦太重,张祁原本的戒备消失得无影无踪,还因为刚刚的误解生出些抱歉。 「江望,你哥他……」 张祁又挠挠那头没点造型的短髮,「燕子他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燕子什么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想说的事没人能让他说出口。」 说到这,张祁像是意识到什么,他问:「你是怎么突然知道燕子喜欢男人的?总不可能是燕子自己告诉你的。」 燕子正想着逃跑呢,张祁想起好友几天前的消息。 「bernie跟我讲的。」 「bernie?他来中国了?」 「嗯。好几天了。」 张祁回忆bernie那个性子,虽说娇纵任性了些,但也不是爱抖落好友秘密的人,思来想去,张祁问:「你惹着他了?」 江望这才把那日发生的乌龙讲给张祁。 张祁抱腹弯腰笑了好一阵,「哈哈哈哈……怎么没给他拍张照?」 第57页 「他也有这种时候啊——」张祁笑得前仰后合,「他竟然没直接给你一拳,孩子真是长大了。」 张祁收敛笑意坐直,重新回到话题,「要是他告诉你的,也不奇怪了。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确认这件事情的真假?」 江望正襟危坐,目光落到桌子上折光的酒杯壁上,「一方面吧,另外一件事是我想知道,我哥,他过去受过欺负没有?」 张祁讶然一阵,显然没想到江望是为了这个原因而来。他想起晏怀瑾对于江望性取向问题的谨慎,咂舌不知该怎么评价两人之间的关系。 许是难得一见江望低声下气的模样,终是年长几岁的张祁想到自家小孩,还是不免心软,他略一思考,说:「我和燕子是在大学认识的,过去的事情我其实不太清楚,但偶尔在燕子酒后听他提过两句,想来是不怎么太平。」 「燕子的性格你应该最清楚,想从他嘴里听到一点不好的事,比登天还难。我和燕子做了那么久朋友,对他的过去也所知寥寥。」 张祁嘆口气,手腕一动,酒中的冰块撞上杯壁,发出「叮噹」一声。 江望打心底认同张祁的话,就像他直到现在才知道晏怀瑾的真实性取向一样,若不是晏怀瑾给了一丝可以接近的机会,想要光明正大站到他身边无异于天方夜谭,更遑论走进那张美人皮之下的内心世界中。 在所有人眼里,他好像是离他哥最近的一个人。 这样的错觉,让江望曾经真的以为自己知道晏怀瑾的一切,知道晏怀瑾那副柔和外表下无人可以窥见的模样,时至今日,江望才看破这道让他倍感安全的错觉。 当事实赤裸裸铺开来,江望才恍然,他一直被排除在晏怀瑾真正的生活之外。 同其他那些人,并无太大不同。 江望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张祁担心江望跑到晏怀瑾面前乱说什么,忍不住开口又多说两句,「燕子他这种性格肯定也不是生来就有的。我大学辅修的心理,燕子他这样的性格,本质上是种自我保护。」 温温柔柔的大美人,分明那样耀眼,内心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伤痕累累,迫不得已建起高墙,盲目地将好的坏的都挡在身外。 这也是张祁从大学就一直和晏怀瑾做朋友的原因。 没有人能真正地拒绝朋友和亲密关系,大多看上去斩钉截铁的拒绝都是隐晦而不自知的求救。 张祁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嘆气的次数快比上前面一个月。他粗糙的手掌摸上脸庞,避免自家小孩一会看见又说一脸沧桑。 再说,他也不是毫无成效,燕子已经会在他面前喝醉酒了,让燕子放下戒心,估计也指日可待。 不过,张祁看向江望,真正难办的估计该是江望。 张祁挑眉:「什么想法?」 江望右手摸上自己的左胸膛,那里正震得快而有力。 他内心的渴求迸发,已经无法忍耐回到过去继续喊着哥哥做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好弟弟。 无法在得知晏怀瑾受过伤害后,还能装作一无所知,去理所当然享受对方的善意。 江望深唿两口气,在张祁的问话中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与意图。 他想踏进晏怀瑾真正的生活,了解真正的晏怀瑾,然后把人牢牢护在自己的领地里。 任外界再大的风雨, 他要他心玫瑰蕴灵不惧。 江望像是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原先萦绕在他身上的深沉蓦地一浮,眨眼化作誓言的见证者。 深深折起的眉骨之下,江望一双黑眸凝视着张祁,他好似已经在心中将话咀嚼千千万万遍,说出来时自带郑重。 「张哥,我要保护我哥。」 「我们那么亲密,合该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望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接下来就是努力把燕子抱回窝了 —— 第29章 苍天白云,日光树影。最是万物生发的春季,蠢蠢欲动之物破土而出。外头洋溢着一片新生带来的喜悦。 在这间小小酒室里。 张祁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向江望那仿佛炭笔素描流落出勾勒出的简练眉眼,其中凝结着好似雷霆万钧难以撼动的惊人坚韧。 本该滑出嘴的阻止勐地收住。 江望是头拴不住的野兽,浸润社会快二十年的张祁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即便披上外衣,野兽也依旧褪不去他锋利的爪牙,依旧是人群中最为危险的存在。 张祁忽地就沉默了。 他一时竟然决不出,该如何回復。 再说,张祁自己沉浸在甜蜜爱情里,自然希望自己的好友也能被爱情温润,而不是那副应激模样。 燕子可不就是该穿梭在青空之下,来去自由。 酒杯中最后一口酒滑入舌喉,误吞的冰块被利落「咔咔」两声咬碎。 「别怪我没提醒你,一旦你操之过急,踩到燕子的警戒线,小心无功而返。」 江望眉间一松,他以为张祁犹豫这么久,是在想如何劝阻自己。 没想到会得到一句堪称善意的提醒。 「张哥,我会小心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江望满心的感情终于有了宣洩,蝴蝶的磷粉落在殷红的玫瑰之中。 张祁抬眼,眼里有着质疑,似乎是不相信20出头的半大小伙子能抑制住沉沦的爱意。 第58页 江望微微一笑,再次确定自己的心意:「我不会让他离开我,所以,我一定会带着十足的耐心等待。」 他像是草丛里等待猎物踏进攻击范围的捕食者,是丛林里从不失手的优秀猎手,坚定、耐心,又富有力量。 张祁在那张笑脸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隐隐生出收回前两秒发言的冲动。 他努力把脑海里狗咬燕子的图景挥去,就江望在晏怀瑾面前的温顺样子,这想像肯定是他自己吓自己。 张祁松口气,看着钟錶分钟绕回了原地,他想起自己答应自家小孩的事,一挥手,赶着江望离开。 「行了,既然问完了,就快走吧,别在这赖着了,平日里不是每次都急着走吗——」 江望顺从站起身,对对方的话没有任何反驳。 若不是晏怀瑾想来,他确实很难主动踏足这里。 不过—— 江望想起什么似的,为了感谢张祁今天的耐心解答,好心提醒两句: 「你那小酒保哪收的,看着未成年似的,身上还有伤。你记得检查身份证,别回头阴沟里翻船了。」 张祁在他身后呛到似的,勐咳两声。 「……咳咳,别乱说,成年了。」 江望还想再说些什么,面前的包厢门就已经打开了。 话里的小酒保正站在门口,端着托盘。 托盘里是两杯鸡尾酒。 江望噤声,侧过身看着小酒保冷着一张脸,把托盘里的酒放在桌子上。 椭圆的托盘一收,小酒保手腕拖着夹在臂弯,冷着脸又离开了。 全程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对两个活生生的人也没有任何表示。 江望看着对方离开,小酒保估计比他还矮点,腰线却高得很,背影纤细,看上去和青春期的晏怀瑾有得一拼。 只可惜是头短髮,后颈处的伤痕更是破坏了男生身上挺拔的青松感。 男生迈步速度不快,每一步距离却不小,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不知道张祁从哪淘来的黑胶唱片正挂在走廊墙壁上。 江望草草看两眼就收回眼神,却被眼前忽然贴近的大脸吓得眉头一跳,微不可察后退一步。 「还不走,看什么呢——」 张祁推了江望一把,把人推出包厢,又匆匆紧接着消失在走廊尽头。 江望心里腾起些异样感。 不会吧—— 他走的时候余光看见向来说一不二、□□老大似的张祁正贴在小酒保面前说些什么,小酒保皱巴着一张脸,几次把贴到自己面前的脸推开。 张祁脸上那堪称谄媚的笑容刺得江望眼睛一疼。 认识这么久了,第一次知道,原来张祁也是有这种表情的男人。 江望想帮着对方把碎在自己心底的形象拼好,缝缝补补却发现根本不可能,那张笑脸实在是刺眼。 车头一拐,进入晋城主路高架,江晟集团的大楼出现在眼前。在一群直冲云霄的高楼间,存在感也极强。 这是这座城的cbd,在晋城本就出众的商业之中,在掌握着全国乃至全球经济命脉的数家集团中,江晟集团依旧是望其项背的存在。 现代化的玻璃幕墙和金属板包围着,楼体线条简约却不失力量感。大楼的外墙颜色以浅灰为主,搭以体量适中的银饰。 它矗立在繁华都市cbd最正中,是成功、金钱和权力的象徵。 阳光之下,丝毫窥不见楼中之景,玻璃上明亮的光芒好像离弦利箭般,直冲冲刺进江望的眼中。 漆黑的瞳孔中映出白光,昏聩眩晕的前额,让江望第一次对江晟集团的力量有了实感。 江文林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闪现:「江望,不管你现在再怎么闹,接手江晟都会是你唯一的选择。」 江文林其实不怎么管他在娱乐圈的事,除了那张毕业证,江文林没再要求他更多。 也就是在他拿到兰尼斯奖后,没能像之前几人默认的那般学着接手公司,江文林才会时不时催他几声。 说是催,江文林却根本不担心。 他坚信,江望一定会接手江晟。 车头拐进旁路,隔离了高架之外的一切,江望看着眼前的车流,江晟大楼却始终在脑中挥之不去。 握住方向盘的手不断收紧,生生将指边缘挤出白色。 「所以说,怎么突然就来我这了?」 晏怀瑾刚忙完上一组拍摄,抽空从影棚走回自己办公室休息一会,就发现了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我怎么记得你今天下午有事呢,小望?」 晏怀瑾抽了两张洗脸巾擦干净了自己手上的水渍,又打开酒水柜,从中拿出两瓶汽水,递给了江望那瓶橘子味的。 「咔嗒!」 晏怀瑾食指扣开手中水蜜桃味的,抿了两口,又回头看向座椅上的人。 「怎么不讲话?」 「忙完就回来了。」江望盯在晏怀瑾,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晏怀瑾略一思索,从柜子里又拿出一瓶水蜜桃味的汽水,递到江望手里。 「喏。」 江望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汽水,蜜粉色的罐子上印着粉桃子饱满的轮廓,迸起的淡粉果汁印在背景。 同系列里最畅销的口味,也是晏怀瑾最喜欢的口味。 甜丝丝又带着独特的爽利,让人很容易一口爱上。 第59页 「怎么,还要我帮你打开?」 刚和敲门的员工交谈完的晏怀瑾,回来后就发现江望还是这副痴愣愣的模样。 「咔嗒。」 回应他的是一声开盖声,易拉环被江望轻松单手打开。 「哥,」 江望叫了一声,却又因为声音太粘太小,听起来不像话,更像是一声嘆息。 「怎么了?遇见事了?」 晏怀瑾走过来,折起衣角抱在怀里,轻轻蹲在江望面前。 他的右手放开易拉罐,转而摸上江望的左耳,冰凉的触感让江望勐地一抖。 两声笑意泻出,晏怀瑾耐心再次问道:「受人欺负了吗?」 他微扬着头,眼里满是关切,莹莹飘在那双水盈的桃花眼里,长发折在脑后,又从衣领间落下,瀑布般垂落。 像过去的每一次。 或许是缺少关注,江望小时候经常打架,对着看不顺眼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豆丁似的身躯瞬间化身炮弹,手脚同用, 结局就是江望带着一身伤回家。 他对自己身上的伤口不怎么在意,不许家中任何一个佣人帮他处理,支着耳朵在客厅写作业。只要听见某个特殊的声响,江望就勐地从垫子上弹起,直奔声源地。 临近时,又刻意放慢脚步。一步一趋,直到手掌捏到自己想碰的衣角。 「哥哥、」 江望低着头,期期艾艾。 肉嘟嘟的小孩,发育得比同龄人都晚一些,带着伤口,看上去更惹人可怜。 这样的场景,一周至少三次。 晏家的管家爷爷总会心疼得想抱着小江望去处理伤口,却被江望躲开。 江望死死攥着晏怀瑾的衣角。 「哥、哥哥。」 「叔,你先进去吧,我带他就好。」 晏怀瑾温柔交代管家,接着就会慢慢用手取代那截毫无温度的衣角,他动作轻柔地避着个子还小的江望,蹲下身来。 「怎么了?受委屈了?跟哥哥说说好吗?」 江望看着对方鼻尖的两颗小痣,感受对方捏上自己耳垂的手指。 「身上的伤口疼不疼啊?」 年岁不大的男生散着头髮,穿着校服,拿出了仿若春日暖阳的善意,熏得江望阴霾尽散。 「唔——」 江望两条小短腿一蹬,扑进对方怀里,两截短短的手臂环住对方的脖颈,鼻腔压进对方的秀髮,嗅得满鼻清香。 「哥哥、哥哥、哥哥……」 他的每一次唿唤都被一声轻轻的鼻音应答。 时间回到现在,江望看着晏怀瑾蹲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已经不像是小时候看起来那样巨大,在自己高涨的体量面前显得瘦弱了许多。 「哥,」 自己所谋求的,也不再是单纯的一声「哥哥」 「嗯?」 江望伸手摸上对方眼下的青黑,他指腹轻之又轻,慢慢落在上面。 又趁着晏怀瑾因为惯性闭眼时,按了按对方眼皮上透出薄皮的青色血管。 「我要准备巡演了,这是最后一次巡演,这之后,我就要接手公司了。」 晏怀瑾一愣,紧接着被江望拉着坐进座椅的另一侧。 不算大的单人椅被两人撑得满满当当。 接着,他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诧异,「怎么忽然就要接手公司了?」 作者有话要说: 燕子从小就是个温柔的人。 望真的很难不喜欢。 —— 第30章 在晏怀瑾的记忆里,江望对于接手公司这件事的态度,一直都算不上积极。 江望爸爸也不知道为什么近来催得紧,本来以为两人还要僵持一段时间,没想到江望现在就松口答应了。 「哥,」江望窝在晏怀瑾身侧,目光落在两人紧贴的腿上,「江晟集团是不是很厉害啊?」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晏怀瑾一愣,接着他嘴角上扬一瞬,小望还真是小孩子心理。 「很厉害,就像你在娱乐圈时遇见的顾云老师一样,属于行业的领军。」 江望目光沉沉下放,他轻轻嘆口气,反覆在脑中咀嚼bernie说过的话,面部一直僵硬的肌肉松弛下来,「那就好。」 「但是,」晏怀瑾忽然又开口,微凉的自然风从窗缝透进,吹得晏怀瑾额前的碎发扬起一瞬,他语气放轻了些,「小望,你不可以凭一时的喜恶就匆忙决定接手公司。」 空气里的淡茶香浮浮沉沉,一丝一缕飘进鼻孔。 说话人的声音自带柔和,毫不费劲挤进心头。 「这不是一件只关乎你自己的事情。算上分公司和子公司,林林总总有上万员工,他们帮助着江晟,也依靠着江晟而活。在此之外,有你的合作公司、不计其数的客户,这些人,你都要确保自己能对他们负责后,才能做下这个决定。」 「小望,关乎他人的事,要思虑清楚。」 外头不时吹进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面前人一双桃花眼盈着柔和,眼尾轻巧挑起,流露出不可胜数的温柔。 我该听他的 我会听他的 江望明白。 回顾过去不大的年岁,晏怀瑾总是这样,及时地在人生每一个档口站出来,指引着自己,走向唯一正确的方向。 过去江望没想过原因,现在却生出的探求欲。 第60页 为什么呢? 江望视线落到晏怀瑾那张看起来年岁不大的脸上,为什么他哥在好像经歷了不好的遭遇后,还能拥有如此宽容的利他之心呢。 「所以说,听见没有?」 晏怀瑾伸手拧上身旁人的耳朵,提醒似的用了下劲。 「我知道的,哥。我先去江文林那里学习一段时间,等江文林确保我合格之后,我再正式接手。」 江望讨饶似的往晏怀瑾怀里一钻,拥住了晏怀瑾的腰身。 「我不是一时冲动才做这个决定的,哥放心好了。」 狐疑的目光落在自己怀里,发旋正清晰暴露在头顶,格外地规整,趁着主人都乖巧起来。 晏怀瑾没什么办法,只能先试着相信。 两人没能在座椅里待很久,没一会儿,手机的动静让两人同时警觉。 晏怀瑾按掉闹钟,从座椅中站起身,在办公室的小镜子面前梳理刚刚被江望压毛躁的长髮。 江望就坐在椅子里,静静注视着晏怀瑾的一举一动。 细长又骨节分明的指,穿梭在长又乌黑的发间,抬手之间,自然流露出皎皎如月的清冷。 再没有人能比得上,江望隔着裤子摸上自己的纹身。 圆盘大小的纹身,忽地开始发烫。 整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晏怀瑾急着出门,他匆匆拿着文件夹推门而出。 「咔嗒」 轻巧的一声落锁声,江望才真正清醒过来。 他小臂覆眼,仰躺在座椅上,没太长的头髮整个立在脑后。 没有人能比得上晏怀瑾,他再次在这细碎的简单日常里,意识到这件事。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江望看了眼名字,「餵。」 「现在吗?」 江望面上流出不悦,眉间升起褶皱。 「行吧,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迫不及待挂了电话,江望留了消息给晏怀瑾,也跟着步履匆匆离开办公室。 下午四点半,难得人满为患的咖啡厅里没什么人。几位店员的目光频频看向刚进来的一桌,金髮碧眼的外国人和嗖嗖冒冷气的帅哥。 一杯焦糖玛奇朵,一杯蓝山,一份芝士蛋糕、一份奇巧华夫饼。 本来以为甜点两人一人一份,结果没想到上餐的时候,两盘都被推到了金髮碧眼的帅哥那边。 几人聚在一起说了两句,都没猜到这位穿着皮衣的酷帅小哥竟然嗜甜。 「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啊?」 bernie坐在咖啡厅的包间内,往嘴里挖了口芝士蛋糕,好奇地看着眼前人,不太熟练的中文自带幼态,像是小孩子唔哝的牙牙学语。 「你感冒了吗?」 比起先回答问题,对面人先注意到这个明显的语气变化。 「对哦,难受得很。」bernie吸吸鼻子,脸上表情顿时可怜巴巴的。 「大概是因为水土——」bernie卡住,红红的鼻头轻皱,似乎在思索这个不怎么日常的成语后半。 「水土不服。」对面人替他补上。 「yes!」bernie开心地亮亮眼,盯着面前人。 那双翠绿的眸子像透光的翠榴石,反射着呈点状的亮光,让对面人的思绪一卡。 对面人放弃什么似的压了下肩,又看了眼对方冷白皮上灼眼的干红,没什么表情却放松语气问:「买药了吗?需要等下我帮你买吗?」 碎金的髮丝胡乱地摆动,bernie勐摇了摇头,「没呢,醒来这样,就直接过来了。」 对面人听得眉头直皱,他看了眼bernie熏红干燥的双颊,放在桌面上的手攥紧一瞬,很快又松开,摊平在木质桌面上。 格外亮的眸子,浓重的鼻音,不正常的酡红。 「你不会发烧了吧?」 对面人的目光在bernie难得盖在头髮下的额头掠过。 「唔——」bernie没太在意,他耸耸肩,「或许吧,我不知道,不过肯定很快就会好的。」 讳疾忌医。 对面人忽然想到这么一个词,听起来似乎是和那张冷艷的男模脸配不上,但对面人深觉自己发现了什么。 他站起身,椅子因为力的作用被推开,作势伸手,「介意我帮你用手量一下吗?」 bernie眼里泛上水雾,他用力眨眨眼,尽可能挥去令人不适的感觉。 「不介意的,但你不是找我有事吗,为什么不先说——」 bernie被额头的触感冻得一激灵,吞下了后面还没出口的话。 对于额头来说偏低的体温,轻轻落在了额头,bernie表情空白了一瞬,紧接着,他兴奋道:「你也会这个技能!」 「什么?」 已经探出bernie身体状况的男人坐回座椅,重新扫码打开小程序。 「yan也会,超神奇,他的手啪地往我头上一放,就知道我有没有升温。」 bernie的分享欲高涨,他亮晶晶弥着水雾的眼睛眨也不眨对上眼前人的眼睛,松黑的瞳孔映出bernie悦动的金髮,好像夜空里骤然亮起的火焰,耀眼又闪烁。 松黑的瞳孔失神一瞬。 「教我,教我,我想学!」bernie语速很快,抬起一只手,状似报告。 这是他在不知名的中国电视剧里学来的,每当学生有问题时,就会抬起一只手,然后老师就会教会他。 松黑的瞳孔下落,男人着手收拾两人的东西,那张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却因为瞳孔里的笑意,周身气势都缓下来。 第61页 「可以,但要等你去完医院,你现在发烧了,我们需要处理一下。」 bernie兴奋的表情凝滞,翠绿的瞳孔在干热下冒出更多水意,「我不喜欢医院……」 他嘟嘟囔囔。 「那也不行,生病了就要去医院。」 或许是冷脸带来的杀伤力太大,bernie瘪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蛋糕和华夫的香气还萦绕在鼻腔,bernie不舍地多看两眼。 对面男人被他这副堪称悼念的表情打败,抬手招来空闲的小姑娘。 「你好,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 「帮我们把这两个包起来吧,带走。」 男人指指,bernie新奇地留在座椅上,看着他们。 「好的,先生,我们需要另外多收5元的打包费,麻烦您再次扫码支付。」 「好。」 男人颔首照做。 bernie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你交钱了?」 他微张嘴,好半天才发现自己没法为想说的话找对中文,「let\s go fifty-fifty on it.」 bernie虽然乐于接收追求者的请客,却在其他人那里很看重这个问题,更何况还是这个男人。 被他请了总让bernie有种在江望面前低一头的感觉。 「你不全出,我出我的。」 bernie还在坚持,店员已经把打包好的甜点放到两人桌上,男人礼貌道谢提起桌上的甜点。 「好,一会再说,先去医院,走了。」 bernie抬脚跟上,晕晕乎乎不时踩到身前男人的脚后跟。 第五次再踩上时,男人像是忍无可忍,一把攥住bernie的手腕,食指扣在腕骨上,把bernie拉到自己身侧,同时有意识放慢了脚步。 没想到自己会有天这么对待这个人,男人一时间找不准自己的心情。 bernie这才脱离一步一踩的状态。 「你的手凉,冷。」 bernie忽然出声,不老实地就要挣脱对方的手。 男人眉头顿时高高皱起,面无表情冷气嗖嗖外放,又在对上bernie那双几近流泪的翠榴石时忽然泄了气。 他抖开自己臂弯的薄外套,轻轻覆在bernie身上,左手再次牵过bernie的左手腕,右手则搂住对方的右肩,把人尽可能笼在自己怀中。 两人的身高差让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bernie吸吸鼻子,一点也不介意这看起来有些暧昧的举动,他甚至缩缩头,咕哝说一句:「暖多了。」 意外柔软的金髮丝蹭过男人的脸。 他现在开始怀疑,过去那个人,告诉自己的,真的是真相吗? 作者有话要说: bernie是不爱去医院的小狐狸 以及和他在一起的不是望 —— 第31章 尽管有临时的事情要处理,江望还是在晏怀瑾之前回到了家中。 窗帘未开的室内暗得像是深夜,按下玄关的灯光开关,面前的事物才完全显现在眼中。 分明是自己住了许久的地方,江望站在几步之外的玄关中,目光极深,略过那些沾着晏怀瑾个人特色的东西。 稀奇古怪的摆件、蕴着文化的家具、罗列整齐的时尚杂志,以及取代了半个酒柜的摄影机展柜。 这些与自己无关东西的存在,在过去十几年里已经被一点点熟悉,罗列在自己即便出差也会想着要购入的清单之上。 江望迈腿走近客厅,长长的影子落在他脚下,又移动到沙发上。 —「不行,我接受不了那家餐厅狂撒香菜的做法,你必须换一家!」 —「江望!!!别逼我和你拼命!!」 —「这么多年,我没功劳也有苦劳!江望!!别逼我告诉姐姐!!」 江望没什么表情,嘴角却在看到对方最后的称唿后无意识压了压,动作敷衍给对方回了句「知道了」。 纯黑的手机被毫不留情丢开,落在沙发上弹了又弹。 茶几上散着几块糖纸,花花绿绿的,犹如一面面小镜子,反射出灯光,使其变得格外明显,容易被发现。 一只深色的手捻起茶几上堆叠的糖纸。 晏怀瑾一定是又不好好吃饭,靠着两块糖吊命了。 不过几天没顾得上而已,江望拉出刚好嵌进茶几下的垃圾桶,打算将糖纸扔进去。 是个简单的动作,江望却被视线里一抹印象极深的颜色拽住动作,毫不犹豫拨开垃圾桶中其他垃圾,伸手拿出视线中的目标。 雾蓝色的信封,被人叠成了小小的四方块,毫无存在感缩在垃圾桶底部。 和前段时间在晏怀瑾手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江望皱眉展开手里的信封,心底的异样感越来越重,他哥当时说这是「高中老朋友」的信件。 晏怀瑾不是会把朋友信件丢掉的人。 更何况,江望端详着手里已经被展开的信封,封口处整整齐齐。 这是一封没有拆开的信封。 连看也没看就丢进垃圾桶,还叠成体积更小的四方形。 或许,这段时间,晏怀瑾不止丢过这一封,只是因为近来实在太忙,让他连早饭的时间都没有,当然顾不上这小小一封信。 是以,这封信就被这么丢在客厅茶几下的垃圾桶里。 手里的信封只有一横一竖两条摺痕,能看得出收件人应该是没让这封信在手里多待。更奇怪的是,这封信上只有晏怀瑾的署名,除此之外,关于寄件人的信息,邮编,这些该存在的东西,一个也没有。 第62页 这不是一封正常寄出的信件。 蜜色的手指在信封口处来回摩挲,几经犹豫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信封,还原成原来的模样,重又塞回了垃圾桶底部。 恰巧,江望刚收回手。 门开的声音就传过来了,穿着方格子外套的晏怀瑾从玄关探头,连鞋也没换,沖江望招手,「你在那正好,小望,帮忙把垃圾袋递给我,免得我换鞋了。」 「早晨走得急,忘记带垃圾袋了。」 他态度自然,让人看不出垃圾桶里的信封在扔垃圾这个举动中究竟有没有促进作用。 江望本就深邃的眼睛盯着晏怀瑾,在晏怀瑾起疑前又挪开视线,没什么异议地将垃圾桶里垃圾袋整个提起。 晏怀瑾伸手来拿,被江望轻轻躲开了。 「我去扔就行,你先找口水喝。」 晏怀瑾闻言抿了下干涩发白的唇。 「没事,没事,一会的工夫。」 「哥也说了,一会的工夫,我去就行,你别再上下折腾了。」 江望拿下挂着的外套搭在身上,小小的玄关因为两个体量大差不差的男人拥挤,晏怀瑾不得不往里走两步。 接着,他听见江望的声音。 「正好我有封信到了,我去拿个信。」 晏怀瑾顿时回头,看进深黑的瞳孔,那里面有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极短时间恍惚一下,让晏怀瑾几乎以为江望发现了什么,内心小小地慌张一下,他很快找回自己的声音。 「……还是我去吧,我正好也要拿信。」 「我帮哥一起拿上来就好,又不麻烦。」 江望沉沉的目光落在晏怀瑾自己都无意识摩挲着长发的指尖上,长发越缠越紧,已经往下扯出一大截,主人却像是没有知觉,任由那束髮丝拉扯头皮。 「算了,还是哥去吧,刚想起来我的信好像送工作室去了。」 扯着的髮丝被另一只手温柔解开,垃圾袋也被塞到晏怀瑾另一只空着的手里。 「……啊,好,那我这下楼一躺。」 「咔嗒」 随着另一道身影消失,门被关上了。 江望在玄关又逗留了一会儿,才走进客厅。 燕子的羽毛上满是防雨膜,想让燕子露出白软软的肚皮,还需要时间,让燕子知道,即将到来的不是倾盆大雨,而是雨水蒸发后留下的微薄水汽。 他一直是个耐心十足又颇具天赋的猎手。 考虑到未来一生的共同旅程,眼下的等待只是小插曲而已 江望刚在沙发坐下—— 「咔嗒」 门再次被打开了。 晏怀瑾重新现身于玄关,踩着拖鞋两手空空走进客厅。 江望没在问对方口里要拿的信去了哪里。 他抬头瞥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十点半了。虽然并不算太晚,但显然不是适合用餐的时间。 「哥还想吃什么吗?我可以帮你做。」 长发随着动作晃了晃,晏怀瑾摇头拒绝,「不了,这两天升温,没什么胃口。」 只一句话,听得江望眉头高高吊起,「那怎么行呢,不管怎么说,饭还是要吃的。」 他不贊同地从沙发上站起,往厨房走去,边走边说:「我看到垃圾桶里的糖纸了,哥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年胃病疼得那么厉害都忘了吗。」 晏怀瑾想要拒绝的话被堵住,眨眼的频率快了些,长长的鸦羽睫在鼻樑投下一片阴影,看上去就像是在——心虚。 或许还夹杂着几分窘迫,被小辈教训的窘迫。 针织衫的衣袖被几折拢起,停在小臂上,标志着力量感的青筋正彰显着强烈的存在感。 冰箱里剩的菜不太多,江望搜寻一番无果,最终只是从冰箱里拿出一包挂面,「家里没什么菜了,过两天我让阿姨再送些过来,今晚只能简单吃碗面了。」 「好,什么都行。」 晏怀瑾除了在自己做饭时会有各种各样的怪癖,对出自他人之手的饭菜却没有任何意见。 真是好养,不像许沃青,挑剔来挑剔去。 江望正在将面放入锅中,突然停下了动作。 「哥,你有什么忌口吗?」 他的语气很急,和一般的询问比起来,多了些强硬。 「啊?」 饶是晏怀瑾,也被这个问题打得一愣,他接着说道:「没什么忌口,随你心意做就好。」 没有忌口。 江望早知道自己或许会得到这个答案。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晏怀瑾不喜欢吃蒜,也很少吃紫甘蓝和芹菜;相较于海鲜,他更喜欢红肉,尤其是牛里嵴。 可这都不是出自晏怀瑾的口,而是他这么些年观察得出的结论。 锅里的水烧得很热,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然后破裂在水面上,这让他对自己的定位有了更深的认识。 自己甚至连晏怀瑾的饮食喜好都不被允许得知。 但他随即产生了疑问:是因为不被允许,还是因为连晏怀瑾本人也无法说出来呢? 越发深邃的视线聚焦在那个迅速爆裂的水泡上。 江望端面出来时,面上已经看不出异样。 「我加了两个鸡蛋。」 晏怀瑾点点头,又在只看到一个碗时疑惑出声,「你不吃吗?」 白瓷碗被稳稳放在晏怀瑾身前。 第63页 「不吃了,今晚在江文林那吃过了。」 「他又找你过去了?」 「嗯,毕竟要接手公司了,再加上听说老一辈在反对。」 「老一辈?」 晏怀瑾从碗里抬头,鼻尖两个小痣被水汽熏得模煳不清,平添几分诱引。 江望垂下眼眸,继续回道:「估计是江文林他爸妈。」 晏怀瑾闻言咬着筷子点点头,「不怪老一辈担心,毕竟你和他们连面都没见过。」 江望这才嗤笑一声,语气里带了些嘲讽,「要不是江文林拦着,说实话我还是挺想见见他们的,毕竟天底下能让江文林脸黑成那样的人可不少见。」 「话说,哥也没见过他们吗?」 晏怀瑾摇摇头,在脑海里仔细思索一番,才继续开口:「其实我连你爸都见得少,就和你妈见得多一点。」 「对了,」晏怀瑾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问道:「你见到你唐叔了吗?」 「没,」江望奇怪晏怀瑾怎么突然关心唐元禄,「他平时不怎么去江家的,怎么了吗?」 「……没什么,」晏怀瑾又吞了口面条,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听到的传闻,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又过了一会儿,晏怀瑾吃得差不多了。 银质的筷子被平着放在白瓷碗上,晏怀瑾心底给自己张姓好友道了个歉,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说:「小望,我有一个男性朋友,他最近谈恋爱了,对象也是个男生。」 作者有话要说: 燕子现在还是没有安全感,暂时不会对小望萌生爱情的 —— 第32章 什么意思? 江望一时没想清楚这是「我有一个朋友」系列还是「我假装我有一个朋友」系列,但随着晏怀瑾的叙述,江望就瞭然,这说的该是张祁。 晏怀瑾好像顾忌着什么,他一边将涉及张祁真实信息的部分抹去,一边斟酌再三将实情讲出。 末了,他问,「你会觉得奇怪吗?男生和男生谈恋爱。」 「……也就是同性恋。」 江望把对方的紧张尽收眼底,他在心底嘆口气,虽然不知道他哥为什么会和他讲这件事,但能让晏怀瑾紧张成这样—— 「哥觉得异性恋会奇怪吗?男生喜欢女生。」江望慢慢问出口,顺手拿过晏怀瑾没吃完的面,也不嫌弃,拿起筷子继续吃。 「……不奇怪啊。」晏怀瑾到底是年长几岁,轻而易举分辨出江望问话的意图,他眉眼弯弯,第一次觉得这个躲在自己羽翼下的弟弟,有了成熟的意味。 「你不觉得奇怪就好。」 晏怀瑾笑笑,想让这针预防针扎得再深一点,「如果是你的家人,你也不会觉得奇怪吗?」 江望在这个当下,以为晏怀瑾所指的就是他自己,他放缓了语气,抬头对上晏怀瑾的双眼,「哥觉得我如果成为同性恋呢?会讨厌吗?会不想靠近吗?会觉得噁心吗?」 晏怀瑾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江望身上,且不说这些年江望妈妈的严防死守,江望自己就是钢铁直男的模样。 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会和江望挂钩。 太过超纲的提问让晏怀瑾流畅的笑容微微一滞,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能成为同性恋,但江望—— 晏怀瑾也断不可能在当下直截了当否决一个「如果」,他只能实话实说,「肯定不会讨厌小望的,」 江望「嗯」了一声,埋头把仅剩不多的面条挑进嘴里。 「小望永远是我弟弟。」 晏怀瑾的后一句话让江望心中顿起波涛。 几天后。 「望望!这边!」 染着一头粉毛的男生坐在席间,正奋力向江望招手。 江望忍住心底的嫌弃,迅速向前迈了几步,在引起他人注意之前,将许沃青拉进包间。 「你认识他们吗,就和他们坐一起?」 「我这不是聊了两句就被留下了吗,他们好热情招待我呢。」 许沃青晃了晃脑袋,看起来好不自在。 又几次瞥向江望身后,在确定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之后,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姐姐呢,姐姐怎么没来?」 「换个称唿,再叫姐姐,嘴给你缝上。」 江望绕过许沃青率先坐进座位。 许沃青看着对方拉开主座却没坐到其他位置的举动,顿时瞭然,他嘻嘻一笑,坐到了主座的另一侧。 「我这好歹也是幼儿园一瓶牛奶换来的,怎么能说不叫就不叫。」 许沃青,被江望占有欲作祟打坏牛奶的可怜小孩,在被找家长之后仍旧抱着晏怀瑾的腿叫姐姐,晏怀瑾不承认他不松手,鼻涕眼泪直流。 两家人看的没办法,在晏怀瑾同意的情况下,也就放任了许沃青的称唿。 许沃青就这么从幼儿园叫到现在。 「你也听我叫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习惯呢?」 许沃青托腮,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往前凑了凑,又圆又大的眸子里带了些故意的炫耀。 一副讨打的模样。 江望额头青筋直冒,那时以为只有短短几年,没想到两人孽缘这么深,从幼儿园一路同班到高中。 导致江望的不满越来越严重。 「对了,趁着姐姐没来,要不我先给你讲一下你之前拜託我调查的事。」 说到这里,自见面开始粉发男生脸上带着的笑意收敛了些,看起来有些严肃。 第64页 「你讲。」 掩盖了过去的面纱就要在此揭开,江望默默握紧了膝头的手掌。 「其实调查起来还挺难的,姐姐当时学的艺体,和咱们不一个校区,我调查快两个星期,这才刚摸到点门路。」 江望皱眉,连许沃青这个私家侦探都觉得难,想来当年的事一定有外力在遮掩。 「你还记得原学长吗?就是那个裸分能上c9,为了追梦高三下才转去艺体部的『追梦哥』。」 江望对这个人还有点印象,他嗯了一声,示意许沃青继续。 「艺体当年的人我也找了几个,都对当年的事表示不清楚,也就这个『追梦哥』说了点话,他说,当年他忙着备考,大家也基本刚从集训回来,文化课每次来人都不一样,所以他其实对那年是否有什么异常也不太清楚。」 江望皱眉,品出许沃青这段话里重点几近于无,他刚想开口催。 熟谙他催人表情的许沃青连珠炮似的开口:「别急别急,重点这就要来了。」 又气不过嘀咕两句,「要不是这事和姐姐有关,谁愿意给你帮忙。」 江望眼一横,许沃青浑身一激灵,语速都变快了,「但他当时品出一点很奇怪,就是他们那个班对同性恋的态度很奇怪!」 「怎么奇怪?」 「追梦哥也说不出来,他原话是这样说的,就好像艺术家面对自己被染上污点的缪斯,想要打碎它又捨不得,放任它放在那里又觉得碍眼。」 「不愧是搞艺术的人啊,说起话来都云里雾里的。」 许沃青挠挠头上的粉毛,看起来颇为苦恼,「我还问了他认不认识姐姐,他说他当时一直觉得姐姐冷得吓人,美是美,一靠近就像会掉冰渣一样,基本上没怎么有过交流。」 江望垂眸,好像隔着面前红木的圆桌,在这只言片语中,看到了当年的真相。 「追梦哥就知道这么多了,说我们要是还有需要就去找他,他其实也一直在意当年大家对姐姐那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只是一直没时间。」 江望冷笑一声,「不是没时间,是根本没想去管。就像路当中放着一块挡路的石头,他绕了过去,又在几百公里外假模假样哀嘆自己怎么没把那块石头搬走,以防止后面有人受伤。」 许沃青皱眉,听出江望话里的攻击性,「望望,他只是不够善良,又没有做错什么。再说,要不是他现在这么配合,咱们根本连调查方向都没有。」 面前的红木好像忽然之间深红如墨,纵然许沃青说的在理,江望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怎么就不能有一个人挺身而出,在当年就选择帮助晏怀瑾。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能力不够,江望的指甲嵌进手心,整整三年高中,他竟是一点也没察觉。 「还有还有!」 许沃青想起什么似的,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牛皮手记本,他快速翻阅着,在某一页停下,「他还说,当年传闻里说,有个人和姐姐关系很好,现在也在晋城,叫——」 「咔嗒」 门开了。 套着羊毛外套的晏怀瑾正站在门口,被两人这副严肃的表情看得一愣。 他抬起的脚慢了几拍落在地上,「……我,打扰你们了?」 接着,他手指门外,作势关门,「需要我先出去吗?」 「不用不用,姐姐快进来,等你好半天了。」 许沃青赶忙收起手中的牛皮本,抬手招唿着晏怀瑾进到里面坐下。 「没打扰你们就好。」晏怀瑾的外套被江望提着挂在了他自己的椅背上。 时刻关注包间人数变动的餐厅开始陆陆续续往里上菜,直到菜上满,晏怀瑾侧头看向左手边的男生,「你怎么突然想来晋城玩了?以前喊你来不是都不愿意的吗?」 粉头男生一愣。 主要是来调查那位传闻中和姐姐关系很好的神秘人的,顺带着和江望汇报一下调查进度,说出来玩不过是煳弄姐姐免得他担心的藉口而已。 「……就是,」许沃青在长链逻辑前能讲得头头是道,对这种及时的藉口却束手无策。 「我喊他来看我演唱会。」 江望往晏怀瑾盘里夹了块排骨,完全不敢抬头看晏怀瑾的眼睛,替许沃青把理由编上,「毕竟也算是最后一次了。」 晏怀瑾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紧接着微微一笑,「原来这样啊,那沃青有找到地方住没有啊?」 看到晏怀瑾不再执着问来由,江望和许沃青不免同时松口气,若是晏怀瑾再接着问,两人就要倒豆子似的全说出来了。 「找了找了,姐姐放心吧,我都二十多了,生活技能点亮不少了。」 许沃青作势一抬自己的手臂,比了个健美选手亮肌肉的姿势。 「那就行,有什么事你来找我们就行。」 晏怀瑾被许沃青这副自立自强的模样笑到。 不愧是晋城数一数二的餐厅,每道菜的味道都叫人拍手叫绝,许沃青吃得正欢,晏怀瑾忽然开口,「对了,我刚还看见白朮和bernie了,他们也在这家餐厅。」 「白哥?」 「bernie?」 两人同时惊讶。 「我也好久没见白哥了,怎么不叫着白哥和我们一起啊?」许沃青说着就要从座位上站起来,急不可待就要往外跑。 第65页 「别急,」晏怀瑾按住许沃青,「他和bernie好像有事要谈。」 「和bernie有事?」 「bernie是谁啊?」 被两个小伙子夹在中间东问一嘴西问一嘴,晏怀瑾也没有表现任何不耐,他慢慢回復到:「bernie是我大学同学,现在在当模特。他们之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把包厢号告诉他们了,让他们等下谈完来找我们。」 话音刚落,门「嘭」地被打开了,紧接着就看到脖子上胡乱缠着围巾的bernie气唿唿冲进来,直奔晏怀瑾而来。 「yan、yan,」他凭藉身高优势把一旁个子本就不高的许沃青挤到胸贴桌边,唿吸困难,自己本人则一个勐扎,抱进晏怀瑾怀里。 包厢门口又匆匆走进来另外一道身影,手里还拿着和bernie脖子上围巾同色系的帽子。 几人目光诡异地在来人脸上停顿一下。 只见原本光滑的脸上,赫然顶着一个红通通显然刚出炉的巴掌印。 而罪魁祸首,貌似现在正委屈巴巴埋在晏怀瑾怀里。 江望拽人和许沃青挣扎的动作同时一愣,被这没见过的场面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沃青:没人在意我的感受是吗 —— 第33章 「怎么了,你先抬头慢慢说。」 晏怀瑾摸了摸bernie一头捲髮,试图安抚这位看起来遭遇什么大事的好友。 「……yan,我要回巴黎,我不要在这玩了。」 bernie抽抽噎噎在晏怀瑾怀里委屈,手臂环在晏怀瑾腰间。 江望黑着脸,把压进bernie手臂之间的长髮细心抽出来。 「对啊,你怎么了,先抬头,慢慢说。」 江望皮笑肉不笑跟上一句。 许沃青作贼似的看了眼江望的表情,接着飞快挪开眼。 两人十几年情谊,这副表情摆明了就是江大公子不耐烦的模样。 许沃青僵在椅子和桌子之间,完全不敢动弹。 「bernie,先起来,你挤到别人了。」 晏怀瑾伸手託了把bernie的腋下,另一只手忽然从后背伸出,精准地握住了bernie的后衣领,帮着他把bernie提了起来。 许沃青这才得以解脱,一熘烟绕着桌子逃跑,坐到了离几人最远的座位上。 旟一希一拯一悝- 白朮这才得了机会上前,手里拿着帽子比比划划,最终还是没落到bernie头上。 「呜——yan,你身边都是坏人……」 bernie还带着鼻音在晏怀瑾身边嘟嘟囔囔。 你干什么了? 江望眼神示意,那通红的巴掌印真是不忍直视。 好好一帅哥忽然就被那巴掌印带着,陷入家庭伦理剧,好似成了噼腿被扇巴掌的渣男。 白朮礼貌抬抬嘴角,并不想和江望有过多的交流,犹豫再三,还是蹲到了bernie身边。 「抱歉,是我说错话了,我先带你去冷静冷静,让他们好好吃饭行吗?」 「啪!」 bernie一把拍开白朮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理也不理白朮,奶金色的髮丝软趴趴落在晏怀瑾的腿上。 晏怀瑾的手从头顶到脖颈顺着bernie的头髮,反覆几次之后,bernie这才又开口,「我已经把他当朋友了。」 bernie抬头,翠绿色的眸子里不出意外缀着水珠,抬头的同时正好有一滴滑落。 蹲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白朮伸手擦掉了那滴下滑的泪珠,动作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和愧疚。 晏怀瑾这才带些惊讶地看了眼白朮。 他以为白朮顶多也就在这说两句话,颇为冷静地等他把人哄好呢。 江望站在后面瞳孔也跟着一缩,白朮有洁癖,说不上多严重,但像这种归于人体分泌物的东西,白朮一般连看见都皱眉走远点,遑论上手摸了。 江望这几天新开发的雷达滋滋作响,眼神在白朮和bernie之间打转。 「……yan,他污衊我,我和他交朋友,他污衊我。」 bernie几句话说得眼泪不停往外冒。 白朮抽了几张餐巾纸,小心顺着脸颊帮bernie把泪珠拭去。 晏怀瑾这才瞭然,按bernie的性格,若是被陌生人污衊了,一定会恶狠狠毫不客气咬回去。可一旦对象换成已经被bernie认定的朋友,bernie就会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咬也咬不动,只会委屈巴巴跑回家哭诉一番。 「那你总要告诉我,他说了什么,我好帮你教训他,是不是?」 摸在金色髮丝里的手一刻未停,极富技巧地舒缓了bernie的心情。 冷静了一些的bernie这才顿悟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掉了眼泪,尤其里面还有江望。 绿眸恨恨地看了眼还在自己身边的罪魁祸首。 他声音小了些,「yan,我只想跟你说,你让他们先出去。」 晏怀瑾没当即答应,眼神询问了剩下几人,在看到几人往外走的动作之后,才答应下来。 「你惹的好事。」 极力减小的音量,只足以让两人听清。 江望咬牙切齿看着这半天在晏怀瑾怀里的狗崽子,脚下却配合着往外走。 白朮刚还带着担忧的脸,扯起一个虚假的笑,直直怼到江望眼前,「和你惹的事比起来,半斤八两。」 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有嘴角扬着。 许沃青在中间打着圆场,「别生气嘛,望望,刚好把刚没说完的话告诉你。」 第66页 几人的背影完全被门掩在其后,空荡荡的包间里只剩下两人,晏怀瑾才又开口,「所以,他到底说什么了?」 bernie瞪了眼门板,才说道:「他说我插足他和他前男友,噁心人。我很委屈,我都不认识他说的人,他忽然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明明我们前两天才成为朋友。」 「我现在觉得他前两天对我好都是有目的的。」 bernie慢慢把话说完,中间还抽噎两下。 「我以为我在中国又交到朋友了呢。」 插足前男友,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晏怀瑾无意窥探他人隐私,转而选择解决两人之间的矛盾,「那他是很生气地质问你吗?」 bernie低着头,想了一会,慢吞吞摇摇头,说:「不是。」 「那他只是询问你而已,并没有不分对错就来辱骂你、质问你,对不对?」 金髮男生被扶着坐到旁侧的座位上,晏怀瑾伸手又替对方将贴在对方额前的髮丝捋到脑后,他的声音很轻柔,带着疏解人心的力量。 「……嗯。」 「那你可不可以也帮帮他,听听他到底想讲什么。」 bernie这才支支吾吾回道:「我知道错了,我会和他道歉的。」 「那就好。」 晏怀瑾满意笑笑,眼尾上扬一瞬,看得bernie一呆。 他愣愣说道:「yan笑起来还是好看。」 「……第一好看。」他又补充上。 可惜晏怀瑾已经站起身去找外面几个人,没听上这两句话。 晏怀瑾拉开门,发现门外只有白朮一个人,「进来吧,已经安慰好了,正好趁他现在的状态,你可以去问问你想知道的事。」 「他们呢?」晏怀瑾左右探头看两眼。 「另外找了个包间,江望刚刚被人认出来了。」白朮抬手一指对面另外一个包间。 「那行,你先进去看看bernie吧,我去找他们。」 晏怀瑾侧身让白朮进到房间里。 「警察?」 「对啊,我查出来他的身份后,就知道你肯定没法自己亲自去找他了,这才亲自过来。当红大明星竟意外现身警局,背后原因……」 粉色的头髮飘在空气里,格外柔软随着动作摇晃。稍矮些的男生背着手,摇头晃脑走着。 「别贫。」 江望手一推,把绕着圈围着自己滔滔不绝的许沃青拦住。 「那只能你去找他了,如果他愿意配合的话,就约他出来见面吧。」 江望没听过这所谓和晏怀瑾关系很好的朋友的名字,对许沃青这一躺,并不看好。 不信任感几乎溢于言表。 专业受到挑战的堂堂虞城第一侦探忍不了这样的轻视。 「怎么会!」 许沃青一脚蹬地,一脚踏上椅子腿之间的横栏,向天一指,「我许大侦探出马,手到擒来!」 「放心好了。」 许沃青拍拍江望的肩膀,「我一定会帮姐姐调查清楚的。」 江望:「你记得见他的时候……」 「砰砰」 有了第一次经验的晏怀瑾并没有贸然闯入,选择了敲门。 江望握住门把,向内拉开门板。 正垂臂站着的长髮男人,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软软笑开,眼角、嘴角都浸润着暖暖的柔意。 江望先是一愣,紧接着视线固定在晏怀瑾唇上被挤扁的唇珠上。 红红小小一颗,伊甸园里最诱人的那颗苹果。 江望心中又涌起一股难言的冲动,他握在门把上的手来回磋磨着,手心骤然升起的灼热将金属的门把手捂热。 「哥——」 「姐姐!」 煞风景的许沃青从江望背后探出头,眼睛拉成一条线,正笑得一脸灿烂。 刺眼的大白牙落在江望眼里,他后退几步,把门前的空间让出来。 「嗯?」 晏怀瑾的目光看过去。 「姐姐!姐姐!忘记把我给你带的礼物给你了!」 江望的个子比许沃青高半头,许沃青没什么办法,只能抬着手把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首饰盒举高一些。 「我花了好长时间挑的,姐姐快来试试看。」 弟弟的热情让晏怀瑾生不起拒绝之心,他顺着许沃青的邀请进入这个包间。 正好能给另外两个人提供更多的时间。 「快看,姐姐,喜欢吗?」 是一只奶油白的双圈手镯,搭扣很独特,不同于市面上常见的款式,它採用了珍珠扣,而且是由纯金制成的。 一看价格就不便宜,晏怀瑾没急着接过来,「怎么又送礼物了?拿这钱给自己多买点东西多好。」 「我最近赚大钱了,姐姐放心就好,姐姐快试试。」 许沃青说着拉起晏怀瑾垂在身侧的手腕,衣袖随之落下时,手腕上的海蓝宝一闪,一条玫瑰金的链子滑到袖口边缘。 「这只手已经有了啊,那换另一只吧。」 许沃青语气不变,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 姐姐是多受欢迎的人他早几年就知道了,应该没有人能不爱姐姐吧,许沃青毫不在意打算换成另一只手腕。 被江望拦在半路。 「我帮你吧。」 黑沉沉的眸子盯着许沃青,里面的不悦清晰可见,那样子看上去不像是想要帮忙,更像是被侵犯领地的野兽,极具压迫感。 第67页 许沃青自小受江望压迫惯了,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 「……好,知道了。」 只可惜不能亲手给姐姐戴上,该死的兄控。 世界上的兄控都去死啊!!! 心里骂得狠,面上微笑的许沃青乖乖把手环递出去。 冰凉的触感落在手腕间,金制的卡口衬得那截皓碗细白。 像缺月时隐在云间的那段月色,清冷、莹白。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他就是被骗了,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白就对bernie很奇怪。 因为他没想过会见到bernie。 前任大概就是说了些关于bernie的谣言,小白本来不打算去在意了,但又觉得见到了,还是想探究一下真相。 然后就被伤心的小狐狸扇耳光了。 小狐狸以前不会这招,是因为他学中文的时候,看了很多中国狗血大剧,里面的女主角在离开前一定会甩一巴掌、泼杯水。 至于为什么没泼水,小狐狸当时摸了下水杯,觉得水太烫了,没下得去手。 —— 第34章 好好一顿饭,三个人吃成五个人。 晏怀瑾左边坐着bernie,右面挤着江望,两人谁也不让谁,互相比赛似的,往晏怀瑾盘中夹菜。 小山似的菜品在圆盘中垒起。 晏怀瑾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我哥不吃虾,别给他夹这个。」 一双筷子极快速从盘子里夹出什么,甩到另一个人的盘子里。 bernie差点被甩出来的虾头碰到,和虾头上两颗豆豆眼对上视线。 「那是你没剥好,剥好就吃了。」 bernie放了筷子就要去摸那只虾,整只虾拿到手里,碰碰头又碰碰尾巴。 抿着嘴看着虾头,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 旁边忽然就伸出一只手,刚剥好的虾肉,就这么落到bernie盘子里。bernie回头去看,白朮已经收了手,转而去收拾刚剥下来的虾壳。 bernie眨眨眼,第一次在异国他乡受到这种堪称贴心的举动,都是来自白朮。他一时拿不准,是中国人都比较细心,还是这个男人,也许可能对自己有意思。 向来在这方面随意的bernie第一次生出了踌躇之意。坦白讲,比起之前短时间快餐式的享乐,他好像更希望白朮可以在自己身边久一点。 犹豫了一会,这快新鲜出炉的虾肉还是没有放到晏怀瑾盘子里。 江望小声「切」了一声,对白朮的举动生出不屑。 顶着一张没什么大表情的脸,做出那举动堪称惊悚。 手中的动作加快,江望把晏怀瑾盘中他不爱吃的菜品全都挑到自己盘子里。 晏怀瑾就这么静静看着,满脸兇相的男生,敛眉垂眸,一点一点将盘子里的菜清理,意外地看上去很温柔。 他想起男生上次询问自己关于饮食喜好的问题,他那时回的是「都可以」。事实上,不止那一次,之前的每一次,不管问题来自谁口,他都答的是「都可以」。 明明说的「都可以」, 餐盘中自己不爱吃的菜品却越来越少。 垂放在腿上的左手指尖忽然蜷缩起来。 长发一动,晏怀瑾心慌一瞬,伸手夺过自己的餐盘,「没关系,小望,这个我可以吃的。」 漆黑的双眸映出晏怀瑾坐直的模样,似乎在评判这句话的真假。 好一会儿,江望才直起身,「那就好,哥以后不喜欢吃的要直接拒绝掉,不喜欢就不要,不要全盘接受。」 防止别人听到,男生的身子压得很低,吐出的气声就在晏怀瑾耳畔。 耳朵忽然痒痒的。 晏怀瑾克制着没有伸手去摸。 一阵无声,江望本来以为自己听不到回答了,回身坐正的瞬间,左侧轻轻飘过来一个「嗯」字。 抑制住嘴角上扬的举动,江望开始为自己布菜。 整个饭桌,只有许沃青,对着这桌菜吃得心无旁骛,好似看不到身边一个个的奇怪表现。 毕竟,一旦从食物中抬头,一边是死兄控,一边则是腻腻歪歪疑似暧昧期狗男男。 许沃青心底翻白眼,化悲愤为食慾,饭吃十分饱。 时间两点冒头。 耗时两个多小时的午饭终于结束,五人在餐厅门口分别。 江望把自己的车借给了徐沃青,这下只能跟着晏怀瑾一车回去。 「我开车吧,哥你再睡会,眼底又起黑眼圈了。」 「……好,我闭会儿眼,有事你叫我就好。」 晏怀瑾陷在副驾,安全带从胸前划过,头一歪,本来只想闭目养神,结果靠在车窗上迷迷煳煳睡着了。 绸缎似的长髮跟随车速,来回晃动,那张山间泉、水中月似的脸,时隐时现。 江望放慢了车速,中间红灯时伸出一只手去,将随处飘荡的长髮挂到晏怀瑾耳后,那张隐在阴影里的脸完全展露出来。 「滴滴——」 后车催促的喇叭声将江望叫醒,他勐然回神,重新启动车辆。 纯黑的大g终于起步,后车也歇了放喇叭的举动。江望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去看晏怀瑾的状态,还好,还安慰睡着,只是眉间蹙起小小一段。 江望心尖一痒,再次伸手,试图抚平那段褶皱。 却出乎意料,被另一只更细更小一些的手握住,葱白微凉的手指握住了江望的无名指和小指,轻轻攥到了脸侧耳朵下。 第68页 软趴趴的耳根压在江望发硬的指骨上,连着自己的手一起,压到侧颈。 早在手被攥住的那一刻,江望的唿吸就已经停住,现在手的位置尘埃落定,江望才敢小口小口喘起气来。 酸胀的情感潮水般涌上,从那截发软的耳根,一路传导,毫无阻碍进到江望的胸腔。那拳头大小的事物在小小胸腔里仿佛无主之物,叫嚣着要冲破胸膛。 江望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车况,一颗心却早已扑到被晏怀瑾压住的手掌之上。这样无意识、备有信赖的举动,在经年累月中助长了江望对晏怀瑾的占有欲。 还能依赖谁—— 车窗外头,已过立夏的阳光灼热又恼人,江望却在其中看见了不可改变、不可阻挡的未来。 除了江望,晏怀瑾还能依赖谁。 「……已经到了吗?」 初醒的眸子瀰漫着水雾,感受到车辆的制动,晏怀瑾探头看了两眼外侧的景物。 并非家门口的事物。 「还有一个路口,睡得好吗,哥?」 在开车的男生感受着手中的触感,默不作声。 「……嗯。」 不合时宜的午睡显然迟钝了男人的感官和神思。 他慢慢点了下头,半阖的眼皮才完全睁开,水润的桃花眼眨了又眨,似乎试图把盘踞在大脑的困宝宝赶出。 「对了……张祁喊我们周六去一下酒吧,他说要给小朋友过生日。」 酒吧里那张格外年轻的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江望瞭然。 「周六几点?」 「……好像是六点,他说小朋友那天还要补课。」 说着说着,睏倦捲土重来的身体,不争气地打了个哈切。 原本盛满眼眶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想着伸手拭去泪珠,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什么—— 晏怀瑾惊得忘了动作,困意顿消,圆润的泪珠就这么在下巴汇集,滴落。 「我、你、」 初醒的舌头和牙齿打架,愣是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刚刚你睡着的时候,自己——」 江望话没说完,话里的意思却已经表达到。 已经决定要保持距离的,怎么能握着弟弟的手睡觉呢。晏怀瑾暗骂自己不争气,微长的眼睛睁圆,桃花眼变形一瞬,似乎是不可置信。 「怎么了吗,哥?哥握着我的手睡觉有什么问题吗?」 江望明知故问。 晏怀瑾纠结,对于哥哥弟弟当然没问题,但对于没血缘关系的、其中一个还是同性恋、另外一个似乎有雏鸟情节的两人来说,就有点问题了。 但越是如此,越不能表现出自己对这件事的在意,晏怀瑾心里拎得清。 于是,他收起面上的惊讶,努力平静地说:「没什么问题,是我大惊小怪了。」 江望好像早就料到晏怀瑾会这么回答,话音刚落,就听到江望的声音:「对啊,哥哥握着弟弟的手睡觉能有什么问题呢——肯定没问题的。」 「嗯、嗯,没问题。」 晏怀瑾顺着对方的话答应下来,心底却觉得不太对劲。 但男生那张脸上的笑容太具有欺骗性,让刚从困顿中惊醒的晏怀瑾很快忘掉了这件事。 花坛旁,最后一次转弯后—— 「好了,哥,你先上去吧。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可以帮你买回来。」 晏怀瑾下意识拒绝,「没什么想吃的,不用了。」 「哥,真的没什么想吃的吗?」 男生的手撑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探头和站在副驾驶外的晏怀瑾对上眼,那双平日暗藏攻击性的眼,此刻因为仰视的缘故,融成一片汪洋,似乎有万千包容蕴含其中。 车顶的阴影落在男生身上,昏暗的环境模煳了很多东西,以至于晏怀瑾在那个眼神中好像看到了不得了的意味—— 似乎即使说出想要天上的星星,对方也会想办法帮自己摘来。 想像充盈大脑,落在男生那双纯黑眸子里,晏怀瑾真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想喝你工作室后面那家的酸奶,要原味的。」 「好。」 男生的眸子明显软化下来,「晚上见,哥。」 「嗯,晚上见。」 晏怀瑾退后几步,把车道让出来,纯黑的大g在路上灵活掉头,驶向远方。 余下晏怀瑾深唿两口气,接着,他打开手机,翻到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 拇指在屏幕上来回摸索,最终,他按上最开始的目标。 江望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和一个拥有着碧绿眸子的不速之客对上眼。 江望的嫌恶之情溢于言表,「你怎么在这?」 「你以为我想来吗?怪白朮,他把手划伤了,我带他处理。」 江望这才注意到,bernie袖口不规则的红色痕迹。 江望:「白朮人呢?我去看看。」 刚处理完伤口推门进入的人回上,「不是什么大事,出门时没看见被划伤了而已。」 端着两杯水的白朮把手中的东西放到茶几上,满不在乎给江望展示了一把自己手掌上缠着的纱布。 透过厚厚的纱布,深层的血迹还在扩大。 江望皱眉,「你有凝血障碍能和一般人一样吗?一会我一个人就行了,你要不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演唱会我也开过几次了,大体流程我还是能把握的。」 第69页 白朮还没回话,bernie已经争着开口,「ning xue 障碍,那是什么意思?」 似乎意识到是什么重要的词,bernie的表情忽地有些紧张,身子也不由得坐直。 这副模样—— 江望:「怎么?白朮受伤和你有关系?」 bernie不说话,只是看着江望。 无视白朮在后面打的眼色,江望解释道:「blood coagtion disorders。」 原本还无所事事坐着的bernie坐不住了,站起来揪住白朮受伤的手腕,不容拒绝道:「他下午请假,我需要带他去医院。」 江望扬扬眉,和被拽着走的白朮挥挥手,送走了自己敬业的白大经纪人。 出门一趟的小吴提着刚买的东西,推门就见到只剩下江望一人的办公室,「白哥呢?」 塑胶袋里白朮常用的凝血酶冻干粉正躺地周正。 江望略一沉思,给出答案,「应该是,约会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望现在还是乐于助人的大男孩啊,哈哈哈哈哈 以及,燕子发现自己的防水层有点不对劲了 —— 第35章 「你要退圈?!」 制作人努力控制自己的肌肉,颤动的脸颊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正年轻,大热的时候……」 不止制作人,一桌子的相关工作人员都面露惊疑之色,地上还有不知道谁惊讶碰掉的文件夹。 这个冬天以来,大火的唱跳歌手,除了江望就没有别人了。一骑绝尘的商业价值、堪称恐怖的吸粉能力,最关键的一点,还经歷了鉴咖机的考验。 可以说是入了唱跳圈的体制内,只要自己不作死,十几年内都是旺途。 大好年华,事业蒸蒸日上,怎么好好就要退圈了。 江望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没再多说什么。 「所以要麻烦大家,在最后一场演唱会上,为我预留大概20-30分钟的告别时间。」 没有任何要更改自己决定的意思。 制作人和江望合作也不是一时半会了,自然知道这决定他无法更改,他讷讷应下,人已经看到了几个月后娱乐圈血雨腥风的样子。 陆陆续续将剩下的细节商定,江望站起身送所有人离开。 「接下来两个月麻烦大家了。」 抱着文件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离开房间,没一会儿,房间里就没剩下几个人。 轮到制作人时,向来爱才制作人终于还是问出,「不再考虑了吗?」 江望黑沉沉的眸子看向对方,挤出丝微笑给这位照拂自己多次的老人,语气淡淡,「已经决定了。」 似是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在二十几岁的年纪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名声和追捧。 制作人绞尽脑汁也不知如何留住他的合作搭档,只能一步一步往外挪,其下之意明显。 他想起自年后开始频频找上麻烦的热搜,还是决定再挽留一次。 「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我在娱乐圈还是有点话语权的。」 江望没法,只能用小了几倍的声音,微俯身,「你知道江晟吗?我要回家继承它。」 江晟! 制作人满面愁苦一扫而空,颤颤巍巍掀起眼皮从上到下扫视江望。 江望这一句话已经将他带到了他从未接触过只可远观的圈子。 从江望进圈就听说过他和江家有关系,没想到关系这么深。 白瞎他一番苦心。 在江晟面前,制作人明智选择偃旗息鼓。 小小明星,和江晟集团继承人相比,望尘莫及。 「唉。」 制作人嘆口气,老了一共就遇见俩好苗子,一个小子回家继承财产,一个小子忙着高考拒绝入圈。 早年意气风发拒绝这么多有才青年,现下报应来了。 制作人慾哭无泪,这才迈步出门。 门侧的绿植蹭在他的腿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水痕,和制作人的心情符合十成十。 窗外的太阳已经消失不见,留下点未来得及消去的余晖,薄纱一般遮盖在天空之上,少见的,紫色混着橙色,慢悠悠在大地上腾起,油画一样,雾蒙蒙看不真切。 商业区正逢下班时间,来来往往,不少刚下班的打工族刚出了门就驻足望天,手指天边绮丽色彩,又招唿着身边人同看。 商业区的大花坛旁立着不少人,被这繁忙日程里的美景吸引。 江望自然也看到了,这点余晖映得整个办公室发橙,像落在夕阳里。 只是,没一会,江望收回落在天边的目光。 天上斑驳陆离的色彩再美,也不过是日落前短短几时的虚物而已,终归没有握在手里的东西来得让人欣喜。 虽说是已经初步确认和合作方以及各方工作人员的合作事项,连着退圈牵扯到一起,江望手头还是有不少工作要做。 键盘上的键帽上上下下,打字音连成串,高高低低响在办公室。 得益于办公室的圆窗,屋里的可见度并没有下降到需要另开照明的程度。 一片橙黄的室内,唯有江望那张刀凿斧刻、线条深邃脸上被笼罩在无机质的蓝光之下。 整个下午,晏怀瑾都处于一个无所事事的状态。 难得忙里偷闲获得半日闲暇,晏怀瑾故意忽略近在咫尺的摄影展,心安理得地窝在自己心爱的躺椅里。 第70页 有一下没一下,和自己列表里的朋友聊天。 像窝趴在桌面之上的猫,仰着头,露出白白的肚皮,伸长了毛茸茸的爪子,肉垫总不老实地怼上桌上物什。 非要物什落地才甘心。 张祁头大了一圈,指节偏粗的手指在屏幕上愤愤打下几行自己已经强调了一遍又一遍的话——「晏怀瑾!我们恋爱的时候小聿已经成年了!」 哦吼,叫全名了。 惹恼了。 晏怀瑾嘴角抿出一点笑意,在无人的家里笑得孩子气。 他毫无收敛之意,又打下一行字。 这下,对面连字都不再打,直接把语音发过来。 晏怀瑾早有准备,拿得远了些,才点开。 男人恼怒的声音带着电流声,平地惊雷。 —「我们差得也不多,小聿乐意着呢!再提老牛吃嫩草,我就直接鲨到你家!非让你看看什么叫不见棺材不落泪!晏怀瑾!别以为自己会kick bo性就了不起,我也不是吃素的!」 那么一大长串,晏怀瑾听听得了。 不过,他摸摸脑后散着的长髮。 好久没去自由搏击了,趁着今天下午有时间,要不约一下? 念头刚一起,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了。 晏怀瑾坐在躺椅上没动,往后一仰头,看到了踏进客厅的江望。 下意识地,他看了眼墙上的表,才刚七点。 在月亮完全升起之前,江望竟然回家了。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是说最近很忙来着…… 江望除了外衣,一掌把晏怀瑾倒在躺椅上的头托起,一手举起了手中的盒子。 「酸奶,晚了吃东西不好。还有,说了不要往后仰头,万一哪天躺椅翻了怎么办?」 晏怀瑾接过那个淡蓝色的盒子,还带着凉气。 他怔愣几秒,握着手里的酸奶。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东西,很不值得一提的小物。 但,晏怀瑾心脏缩紧,摇摇晃晃的躺椅带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这是时隔许多年之后的第一次,他主动说出需求,然后被满足了。 奇异地,唇边绽开一个小小的笑容。盖在长发之下,海盗的宝藏一般,无人有幸窥见。 江望出来就见到这么一幅画面。 他哥捧着酸奶,坐在躺椅上,盒子一动没动。 整个人,他进去之前什么样,出来之后还是什么样。 「怎么不喝?等我帮你打开?」 这么说着,江望已经把盒子拿到自己手里,三下两下剥出一个奶白的瓶子。 晏怀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经开了盖的酸奶就被塞到手里。 「喏。剩下几个一天一瓶,不能多喝。」 男生表情如常,「我总觉得这家酸奶太甜了,工作室的齐姐跟我说两道街区后面新开了一家酸奶店,等过两天我去买那家给你尝尝。」 「唔,我觉得这个正好,是小望你的口味太苦了。」晏怀瑾抱着酸奶瓶子,顾及着摇椅来回晃着,小口小口抿在瓶口边缘。 也不知道他哥怎么养成爱在摇椅上喝饮料吃小食的习惯,江望伸出一只脚,压住了躺椅前端的脚蹬。 双手一压,连人带躺椅整个固定住。 骤然变换的景物让晏怀瑾晃了好一下,不自觉闭眼。 再睁眼时,扑面而来的就是男生的胸膛。 以前打球、现在健身,身材越发健壮的江望,正弓身在他身前压出一片阴影。 近距离之下的宽厚胸膛,壮阔。仅一眼就让人觉得坚硬。隔着空气,胸膛升起的热意好像穿透薄薄的布料,直直贴到晏怀瑾脸上。 晏怀瑾被热气烘得愣住,第一次,他这么直观地感受到,江望好像长大了。 已经长成一个成熟男人了。 过去被他忽视的细节终于溃败在这个荷尔蒙激增的场景之下,捲土重来。 比他还要厚的肩膀、几乎大上一圈的手掌…… 脑海里随手捡来的小狗形象终于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高大威勐兇狠的大型犬,爪子好像就要比肩他的手掌。 又粗又大,好像一爪子下去,无人生还。 晏怀瑾被自己的想像激得后颈过电一般,倏尔串起一片鸡皮疙瘩。 连手里的酸奶都忘记再喝。 「不想喝了?」 另一只手摸上酸奶瓶,因为瓶子大小有限的缘故,不可避免地,江望的手和他的有部分重叠。 男生的手又热又烫,该是和胸膛一样灼热的存在。 存在感过于强烈。 晏怀瑾手一抖。 酸奶瓶子一歪。 被另一只手更紧地握在手里,连着手心另一只手一起。 「怎么了?哥,在想什么呢?」 晏怀瑾走神的时候实在是少,江望担忧的目光看过来,眼神掠过对方这一会震动个不停的手机。 「怎么好好的酸奶还拿不住?」 江望一脚牢牢踩住自己脚下的脚蹬,一手压着躺椅扶手,另一手握着酸奶瓶子,实在是难再空出一只手去。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先把酸奶瓶子放下再释放双手去查看晏怀瑾的情况时。 莫名地,晏怀瑾蓦地抬起头,直直看进江望眼睛里,出口似是嘆息,悠悠道:「江望,如果你真是我弟弟就好了。」 第71页 向来漫着笑意的桃花眼里,不见任何情绪,大雪过境,将一汪春水凝结,再触不到一丝春日暖阳。 连鼻尖的两颗小痣,都好像落在冰天雪地,忽地有些不近人情。 晋城东南角的一处四合院之中。 有只燕子扑扇扑扇翅膀,最终收翅站在高檐之上,清透的黑眸看向下方人影,尖尖的鸟喙合得正紧。 它在估量,眼前的人意图在何,是否足以给它理由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燕子:想要小狗,想要弟弟 燕子真的很喜欢睡在躺椅上,小望高中时回家,会对着一晃一晃的躺椅看好久,直到看见燕子眼睫颤动,才如梦惊醒,上去把燕子叫醒。 —— 第36章 还没等江望细品这句话里的含义,晏怀瑾就已经重新低下头去喝酸奶了。 他把自己的手从江望的手中抽出来,几下喝完了口中的酸奶。 躺椅不远处有一个圆形的立台,刚好和躺椅一臂距离,晏怀瑾去年特地买的,连高度都正好。 酸奶瓶子毫不费力放置在立台之上。 「还不起来吗?」 晏怀瑾撑着头,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人。 闻言,江望才把目光落在晏怀瑾身上,视线从左往右、从上往下,将晏怀瑾浑身打量一遍。 好像在凭此寻找什么。 太有侵略感的目光让晏怀瑾心下不适,他皱着眉头,伸手在江望撑着身体的小臂上推了一把。 蜜色的小臂青筋在一触即分的时间里鼓动着、叫嚣着,整只小臂硬得好像钢板。 晏怀瑾面无表情收回手。 微不可察心下嘆息。 还是以前瘦瘦的小狗可爱。 这么想着—— 「……还是你初中的时候可爱。」 晏怀瑾留学回来那年,江望正上着初中。 他想着小孩每次打电话迟迟捨不得挂的模样,没怎么多犹豫就在初中放学的时间点站在了校门口。 那天太阳很大,柏油路面都好像铺了一层水光的银色油漆,强光照得人头晕目眩。 他其实没等太久,又是在阴影下。 不过肯定没有在车里等着舒服,又能遮阳还能打着冷气。 终归是被小孩年年寄礼物、又时不时电话嘘寒问暖的举动触动,晏怀瑾抱着一只褐色的小熊玩偶,站在门侧的树下等江望。 汗水没一会儿就洇湿了后颈,及肩的中长发瘪着贴在后颈,刺着脖子和锁骨。他难受得紧,只能单手抱着小熊,另一只手试图把缩进领口的髮丝揪出来。 汗珠顺着鼻尖和脸侧往下滑,热气蒸得他似乎有些站不住。 配合着手,不得不歪着脖子的晏怀瑾踉跄一下,手中一空。 江望的脸忽然就出现在小熊后。 在那个视频电话还没普及的年代,他们已经快五个月没见。 个子小小、精瘦的小黑孩。 剃了小平头,髮丝间隐约有着青色的头皮。 正仰头皱着眉,那双从小就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晏怀瑾。 软绵绵的微笑小熊被对方随意捏在手里,好好一张笑脸,折成了尖三角状的苦瓜脸。 人和熊,看上去都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22岁的晏怀瑾还没有那么淡然的处世态度。 身上是黏煳煳的汗,皮表是灼热的酷暑,他忽然后悔自己一时兴起的举动。 他抿唇,原先刚见到小孩的笑意几乎已经全部收敛。 小孩却忽然嘆了口气,拽着晏怀瑾的袖子,示意他弯腰。 ? 晏怀瑾配合着弯下腰。 不算很柔软的布料,从他的额头向下,一下一下轻轻按着。 似乎是衣服主人也知道自己的衣服不适合擦拭,一直到按到晏怀瑾耳下和脖颈,都没有擦一下。 只是一下又一下按在汗珠上。 小孩的衣袖很快润湿,内侧是小孩自己的汗珠,外侧是晏怀瑾的。 「哥哥,你不该在这等的。」 晏怀瑾本就不多的不满已经在小孩的举动中烟消云散。 闻言,他未语先笑。 等小孩看过来,才开口:「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学着管哥哥了?」 江望没说话,小大人似的,只知道定定地看着晏怀瑾,眼神不住地落在还在往外流的汗珠上。 晏怀瑾阻止小孩继续擦汗的动作。 站在这烈日下,左右汗意是褪不去的。 他用手包住小孩空着的手,小孩的手比他还热些,几乎在两手相握的瞬间,濡湿的触感就传到他手心。 晏怀瑾手一紧,阻止了小孩抽手的动作,「怎么?哥哥现在连手都牵不得了?」 江望抿唇,余光看见了几个指着他们窃窃私语的同学,脸侧的热意更甚。 都这么大了—— 怎么还牵手回家—— 正是闹别扭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大的年纪,江望已经能预想到明日上学那几人指着自己笑的模样。 还想再挣扎着抽出自己的手,晃动的衣袖上,深色的水渍很容易被辨认。 江望蓄势待发的力气就这么散了,他看了眼身前人边走边捋头髮的动作,握紧了手里苦瓜脸的小熊。 看在小熊的面子上,再宠他这么一次吧。 十几岁的小男生在那个盛阳之下,以为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第72页 会结束在那双手放开之后。 江望听见这句呓语般的话,没回话。 可爱? 可爱有什么用? 还是现在好,能轻轻松松就把晏怀瑾限制在自己的身寸范围之内。 晏怀瑾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无意识中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目光飘飘落在了圆台上的酸奶瓶子上。 鼻尖皱出两道浅痕,就在两颗小痣上方。 「晏怀瑾。」 「嗯——嗯?」 下意识应下自己名字的男人瞳孔放大一瞬。 「你说什么?」 话是问出口了,实际上并不需要回答。 葱白的手指拧上江望的耳垂,没用劲,威胁似的指肚一压。 「没大没小。」 晏怀瑾这么教训道。 因为从小被江望粘着的缘故,又陪了对方的整个中学,分享了对方录取通知书的喜悦,亲自把对方送进大学。 晏怀瑾自觉自己应该担当起教育对方的责任。 「不许喊我全名,说,是不是该道歉?」 指肚还在收紧。 耳缘的感觉这才真正到达阈值,传到大脑。 江望随口应着晏怀瑾的问话。 胸腔里拳头大小的器官撞得胸口直发疼,握在扶手上的手收紧。 晏怀瑾连威胁人也不会。 从小到大,只会这种假模假样的威胁。 他温柔到了骨子里,以为这种已经是天大的惩罚。 江望垂着头,看着躺椅上的晏怀瑾。 这样的姿势,让他错觉晏怀瑾正躺在自己的臂弯。 怎么会有人,觉得按两下耳垂就能阻止即将发生的事。 江望似乎已经看到,针尖般大小格的厚网,正在晏怀瑾身后,蠢蠢欲动,只待一声令下,就要将美人收入囊中。 透过小得不可察的网孔,鬓毛纷飞的草原雄狮站起身,身后鞭子般的长尾带着劲风。 摩拳擦掌。 「晏怀瑾。」 他又叫了一声。 「!」 以为自己教育初具成效的晏怀瑾手又一紧,重新捏住对方的耳垂。 「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哪里去了?看你点头,我还以为你真心知错了呢。」 任晏怀瑾说着,江望一声不吭。 江望握上还挂在自己耳垂的手腕,那手腕细伶,他一路往上摸,直到整个握住对方看似脆弱的手骨。 又细又软。 「怎么?你还想反抗?」 晏怀瑾眸子又圆了。 唇珠跟着上下翕动。 「不酸吗?」 江望单手环住手骨按上腕上的穴位。 酸麻肿胀中忽然生出疼痛,晏怀瑾手一抖就想把手腕抽回来。 不同于握住酸奶的那一次,和那年校门口的情形也不同,这次,是江望牢牢握住了晏怀瑾的手腕。 那点力气好像露水落进池塘,起了点涟漪后再也消失不见。 江望:「哥,没想反抗你,帮你揉揉手。」 这么说着,他夹住晏怀瑾手腕的两指慢慢揉捏起来,极富技巧性的在穴位附近打转。 穴位自发的热意和疼痛之下,原先的酸麻肿胀慢慢散去。 「哥下次可以换个低的地方捏,总是抬着手很容易麻的,还容易供血不足手发冷。」 又换个穴位揉捏的江望继续说道。 还教育上他了! 在对方堪称周全的照顾下,晏怀瑾甚至差点忘记自己的手为什么需要在高处举这么长时间。 他冷笑一声。 又试图抽动自己被禁锢的手。 分明看着对方的力气不大,却被对方的虎口限制了行动。 晏怀瑾又是一声冷笑。 「你若是第一下就诚信悔过,后面还会有这一出吗?」 他偏偏头,让自己在躺椅上的位置再往上些。 是错觉吗? 总觉得江望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男生极具压迫感的躯体在短短几十秒内几乎要贴到自己的胸膛。 男生认真揉手按摩的功夫,不知不觉间,晏怀瑾的后背已经紧紧贴上身后的躺椅靠背。 严丝合缝。 「小望?」 终于意识到不对的晏怀瑾出声。 听到自己名字的男生抬起头,明明是他十几年来看习惯的脸,高挺的眉弓,深邃的眼眶,散落在颊侧的硬黑髮。 晏怀瑾却一瞬间如鲠在喉—— 好像草原上高挑的羚羊,悠然自得的觅食行为戛然而止,尖尖的耳朵向上竖起,几秒一动,漆黑的葡萄眼四处眺望,利箭一样射向视线所经之处。 三角尾巴摆动的速度减慢,最终紧紧贴在腿间臀侧。 四蹄之下的土地重力将失,每一次草木之声,都激起羚羊全身肌肉的痉挛。 羚羊嗅到了,隐匿在风之间的,雄狮的味道。 与此同时,刚抬头的江望显然也发现了。 他们之间—— 骤然缩小的距离。 清茶还是柠檬的髮丝蹭过他的鼻尖。 近得仿佛只要他一低头,就会吻上自己日思夜想的脸侧、眼角、唇珠。 让眼角染上红色、让那点唇珠更加可怜兮兮—— 奇异而迅速的口渴感一路上涌。 江望的唿吸越发粗重。 这张小小躺椅之上—— 第73页 一人避无可避 一人慾从心起 燎原的热火燃起在江望身体内每一处,血管之下的血液迅速升温沸腾—— 什么有耐心都是狗屁! 江望听见自己心底叫嚣着往上爬的声音, 冰冷而鼓动 屮烂他让他在张最喜欢的躺椅上化成一滩水—— 作者有话要说: 望这辈子最矮的时候就在小学和初中,高中之后就火箭一样噌噌拔高。 —— 第37章 晏怀瑾后颈肌肉缩紧,鼻息在无意识间放慢,唯恐惊醒了什么。 室内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躺椅一动不能动,被死死压在地上。 「嗡嗡嗡——」 突兀的铃声利箭一般戳破了室内静谧又危险的氛围。 晏怀瑾鼻间勐地一阵抽吸,摸向声源地。 是他的手机。 心中的恐惧与紧张潮水一般褪去,晏怀瑾拿起手机兀自推开江望向着一旁走去。 薄薄布料挡不住的热度传到晏怀瑾的掌心,他腕间力度陡然撤去,睫毛随之一颤。 太烫了 就像男生唿出在自己耳畔的鼻息,又湿又热,烫得晏怀瑾头晕目眩。 若是男生这时候用力—— 所幸,江望什么也没做,他顺势站起身,默许了晏怀瑾的离开。 直到晏怀瑾的背影拐进阳台消失不见,江望的视线才从对方背影上离开。 那双本就黑沉的眸子里浮着些什么,让人只一眼就要胆战心惊。 线条锋利的下颚隐在客厅的阴影之下,像蓄势待发。 原先以为克制的情感喷涌而出,让江望再难以忽视。 没人能抗拒得了伊甸园里最红的那颗苹果,更何况他还是日日与苹果朝夕相处的果农。 香甜的气味,萌发自通红的苹果之上,丝丝缕缕飘进鼻腔,曲径通幽划过人身体的每一处脉络,勾出人内心最最真挚的第一欲望。 爱与占有。 江望站在原地,静静立着。 他垂眸看向没有了外力、空荡荡的、摇来摇去的躺椅,驻足许久。 「张祁喊我去给他帮忙,你还用车吗?我想把车开走。」 一个电话的功夫,晏怀瑾已经恢復如常。 心中仍有石子落湖留下的涟漪,面上却已经看不出端倪。 总不该让小辈看了笑话。 晏怀瑾落在身侧的手握进了手机壳两侧,心中原先摇摆的想法越发坚定。 江望确实雏鸟心态太严重了,明明这么大的个子。 「我和你一起去。」 江望不假思索。 两人立于客厅一左一右,窗外的阳光落在了晏怀瑾身上,却只浅浅盖住江望的脚面。 明暗的反差让晏怀瑾看不清江望的眼神,但男生眼神里的 最终,他松口「好」。 路上还是江望开的车,晏怀瑾坐在副驾驶。 去张祁家的路程不算近,中间跨了一个区,张祁买房子比他们两人早得多,和他们住的新区差了快30公里。 车载音响的音乐放了一路,两人之间的交流寥寥。 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之前同乘的时候,交流的机会也不多。 但不会像现在这般,好像在刻意避着。 这种情景,像极了过年时两人去野外求生回来时的氛围。 发觉这件事的江望攥紧了方向盘,皮质的外套压出深痕。 喉间隐隐漫出铁锈味,几次转头都只能看见晏怀瑾的后脑勺。 长发垂着,轻盈落在身后。 不要冲动—— 江望告诉自己。 车驶进小区大门。 江望登记的时候,门卫一眼看到副驾驶的人,眼睛一亮,「晏先生!」 两人闻声同时转头看过去,胖胖的门卫打开门往车边走去,步间还整理了自己头上的帽子。 晏怀瑾从车里站起身,隔着车,和门卫对上视线。 看出晏怀瑾的疑惑,门卫憨厚一笑,摸摸自己后脑勺,「晏先生不记得我啦?我是尚小雅爸爸,小雅你还记得吗?上次在影楼多亏了你帮她。」 小雅,提到这个名字,晏怀瑾的记忆慢慢清晰起来。 是个17、8的小姑娘,前两年在东南城区一家影城拍写真。当时刚好国庆节期间,影楼忙得一个人当两个用,外来的临时工作人员不少,人员流动频繁。 给小雅拍摄的是个临时摄影师,拍摄的时候也是平时不怎么用的小型影棚。看着小雅年纪小,又漂亮,就动了心思。 恰巧晏怀瑾那天去影楼找人,听见屋里动静不对,一脚把门踹开了,这才救了小姑娘,阻止了后续事态升级。 小姑娘在他怀里哭了好一阵,直到她爸爸匆匆赶来。 兵荒马乱之际,晏怀瑾做好笔录就离开了,再没和小雅及她家人见上面。 经此一提,晏怀瑾才想起两年前的事。 晏怀瑾:「恰巧经过了,还好及时赶上。小雅现在还好吗?」 门卫一拍肚皮哈哈一笑,「好,好的不得了,现在去读警校了,说以后要学着你帮人呢。」 门卫语气间夹杂着淡淡的宠溺和自豪。 晏怀瑾自然不会去扫兴,他附和两声,「是吗?那就好,等以后小雅还想拍写真可以去找我。」 说着,晏怀瑾钻进自己的车里,摸出一张白色的卡片。 第74页 「这是我的名片,你让小雅加一下我的联繫方式,想拍的时候提前联繫我就好。」 门卫看着那张名片,没有直接伸手,「那怎么好意思,你救了小雅,我们还没感谢你呢,哪能再麻烦你。」 晏怀瑾笑了一下,把名片又往前推推,「这是给勇敢女孩的奖励,拿着就好,当年我就想给小雅,担心她因为这事对拍摄产生了牴触才没当场拿出来。」 门卫胖胖的手在裤缝处上下摩挲两下,才抬起手想要去接那张名片。 一只深色的手,拿过那张名片,塞进了门卫手里。 「拿着就好。」 头上忽然投下阴影,门卫心里一惊,往后退了两步,才看清来人的全貌。 是坐在晏怀瑾副驾驶的人。 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眉间含着的戾气却让门卫心又是一紧。 因为临着晋城最大的酒吧区,这个小区里有着不少在这长租或者直接买房的富家子弟,专门留着酒后住着方便。 门卫在来往的几辆豪车里见过那些唿朋引伴的纨绔子弟,嚣张跋扈、猖獗兀傲。 他们脸上惯有的狂傲让普通人只一眼就能看出是需要远离的存在。 而眼前的男生—— 明明那张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是眉间蹙起而已。 门卫却止不住地心慌,一度以为自己心律不齐。 直到两人坐进车里开远,后面又跟着走过几个平日里常见的纨绔子弟,姿态轻浮,个个双眼迷离。 门卫才终于反应过来—— 那双眼,男生的那双眼,在深黑之下透着无机质的冰冷。 像是什么野兽的眸子。 晏先生这是惹的什么人啊? 门卫先生几经犹豫,还是在下班前编辑了一条信息,照着名片上的联繫地址发了过去。 张祁的房子是一栋复式,上下加起来有280平方米。 在晋城买房子还不需要摇号的时候,张祁千挑万选才选定的这个复式。 晏怀瑾来了几次,每次都要感嘆一下房子的设计。 房子敲除了两面非承重墙,重新调整了房子的布局,採光极好,整间房子又全是暖色调装修,温暖又舒适。 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森林里抱着蜂蜜四脚朝天睡在树下的棕熊,它肚子上毛最软的部分,软乎乎、热乎乎。 和张祁的外在形象可以说半点边都不沾。 张祁顶多是抽象艺术里的那只熊,江望有次听到晏怀瑾发出那样的感嘆,毫不留情留下自己的评价。 这辈子都难以想像张祁是童话故事里可爱的小棕熊。 密码是晏怀瑾自己输的。 张祁也是心大,刚一得知晏怀瑾要定居晋城,就把自己家的密码发了过去。 「快来快来。」 两人在玄关一露脸,尤其是看到晏怀瑾,张祁原本纠在一起的眉毛忽然松开。 「燕子,燕子,快来救命!」 晏怀瑾探头往厨房看一眼, 中岛上铺着大片大片的面粉,形状各异的模具堆叠在一起,空气里隐隐还有着煳味。 翻开的料理书上写着巧克力蛋糕几个字。 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事情很糟糕的晏怀瑾,没想到事情这么糟糕。 「你不会连蛋糕坯都没做出来?」 张祁嘿嘿一笑,指了指还放在烤箱的最新作品,「如果煳了也能算的话。」 晏怀瑾嘆了口气,连人带书赶出厨房。 厨房外,张祁拉住要跟着晏怀瑾进门的江望。 他看了眼晏怀瑾的背影,拉着人蹲在了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处。 刚一蹲住,张祁压着声音问,「怎么了?闹别扭了?」 江望不愿多说,探头去看晏怀瑾的背影,「没,别拉着我,我想去帮我哥。」 「还瞒我,我学什么的。燕子的表情有点难懂,但你这小毛孩,我可是一看一个准。」 张祁:「说吧,咋回事?」 江望抿唇,终是在张祁担忧的目光下道出原因,「我哥好像知道,我喜欢他了。」 张祁大掌摸上自己后脑过长的头髮,苦恼道:「果不其然,就知道你瞒不住,燕子什么水平,你什么水平。就你这小屁孩,我一眼就看透,何况燕子和你生活这么久。」 「怪不得燕子最近找我……」 张祁像是意识到什么,勐地收声。 江望却是已经收回了落在晏怀瑾背影上的目光,他看向一脸出了大事表情的张祁,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他问:「我哥找你?找你干什么?」 张祁勐拍了下后脑勺,突然出声:「坏了,我忘了,给燕子新买了个围裙,还没拿给他呢。」 说着,张祁就起身想从这里离开。 身前忽然被另一道人影挡住,江望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收不住,「我哥找你干什么?」 他又问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张祁:试图逃跑但逃跑失败 燕子:做蛋糕小能手 —— 第38章 「啊……这、那,望啊,体谅一下你张哥,燕子既然还没告诉你,就证明他认为还不到时候。」 「别为难你张哥了。」 张祁把重量压到左腿上,不着痕迹伸伸刚刚蹲麻的右脚腕。 话说,现在小孩都怎么长的,一个个这么高呢。 第75页 张祁瞄了眼江望的头顶。 差的也不是很多,但张祁总觉得自己在江望面前低人一头的原因就是这两厘米。 这一屋三个人,最矮的就是他了。 张祁莫名的男性自尊心受伤一阵,又很快满血復活。 还好自家小孩个子还小。 宋聿现在也不过才一米八出头,19岁的年纪,生长板差不多也该闭合了,就算没闭合,估计也长不高了。 还不好好吃饭,比身边同龄男孩子瘦一圈,更不要说张祁这种比一般人还大些的块头。 一般两人站一起,直面的光源下,地上只会有一个人的人影,宋聿被包得严严实实。 张祁不自觉就想到前几次宋聿坐在自己怀里写作业的模样,小小一只。 抱着抱着他就不自觉戳戳宋聿的腰背,被打扰的宋聿小动物一样瞪眼看向他,落在他手上的力道又轻又柔,一点警戒作用都没有,反而助长了张祁蠢蠢欲动的坏心思。 直到最后,被惹恼的宋聿往下一挣,从他身上离开,张祁这手才算收住,又贴上去哄着宋聿。 「你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噁心。」 江望刚说服自己要给晏怀瑾留些私人空间,转脸就看到张祁笑得不见眼。 瘆人兮兮的。 像是那天在酒吧的最后一眼。 「去、去,你小孩懂什么——」 一经提醒,张祁收住自己嘴角的笑容,状似不耐烦挥手赶着江望,「在这闲着,我看你也不急着给你哥帮忙。」 话不投机半句多。 江望和张祁之间的交流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沉默对沉默,偶有几次,形似鸡同鸭讲,几件事被两人讲到一起。 毫无交流的默契。 江望看不惯张祁对大学时的晏怀瑾了如指掌;张祁反感江望跟屁虫似的老缠着晏怀瑾。 搞得晏怀瑾几次来酒吧还要估计小辈在场,鸡尾酒都点度数最低的。 两人这段时间关系能缓和,完全是因为他们拥有共同的秘密——江望喜欢晏怀瑾。 张祁这才品出或许江望能成为那个真正帮助晏怀瑾的人,毕竟,晏怀瑾对江望的照顾,大家都有目共睹。 江望想要往前踏一步,改变两人之间的关系,肯定比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遇见的男人靠谱。 张祁摸摸下巴,忽然发现,导致他们躲在这儿的原因还没解决。 他探头又看一眼,晏怀瑾正低头往蛋糕模里灌注蛋糕浆,束起的马尾高高扬在脑后,垂下的发尾因为侧头的方向刚好挡在他们之间。 晏怀瑾应该是不会注意他们之间的动静。 张祁略一思索,抽出环住的手臂,再次拉住即将走出拐角范围的江望。 「望,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之间这样,你打算怎么处理?」 江望眼皮未掀,只是顺着力道看了眼拉住自己的张祁,半阖的眼皮下纯黑的眼珠将视线投向张祁握住自己衣服的手。 服辣! 张祁勐地松手。 跟被多脏东西碰了似的,在这吹毛求疵—— 深知这位江少爷的尿性,张祁压下心底的吐槽,选择了最弱的反抗。 他给江望表演了个皮笑肉不笑。 江望又是嫌弃地后退两步,他的余光一直落在厨房中那抹身影上,「我没什么想法。我只知道,我不会让他离开我身边。」 张祁眼皮一跳。 年轻男生的脸上在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内容却布满偏执。 「你得柔和些——燕子,就像这外号似的,想要饲养一只亲人的燕子宝宝是不能强迫的……」 张祁好说歹说想劝着江望收敛些。 江望鼻腔中挤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不知道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他忽然开口打断张祁的话,「我哥,」 刚开口,他顿住,似乎是在考量着什么。 再开口时,他更改了措辞,「晏怀瑾,比起百事无忧的正常人,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那些身负厄运、坏事缠身的弱势群体身上。」 「……什么意思?」 忽然讲这一出,张祁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他这般温柔地包容别人,以至于在生活中时不时遗忘自己。」 说着,江望的视线忽然钉子一般转到张祁身上,「今晚本来是他待在家好好休息的时间,因为你一个电话,他赶来这里给你做蛋糕。」 张祁身子一抖,男生最后几个字好似从牙缝中挤出,透着肃杀。 还好,下句话时,男生已经移开了视线。 「即便我已经在过去那么长时间里帮着他挡掉、处理了很多试图利用他善心的人,还是有不少人乘虚而入。」 「我不相信能有人一辈子能像日光般时时刻刻向外抛洒温暖,即便是晏怀瑾,也不能。他在向外施予善良中,已经开始消耗他本身这个存在了。」 「他说不出自己喜欢什么、总是在别人提出请求时尽自己可能去完成。」 纯黑的瞳孔透出一道身影,凝实而清晰,除此之外,余下所有景物都虚化、混成一团,看不真切。 「我需要看着他,在必要时刻阻止这种已经在磨损侵蚀他的存在的事情。」 「我要他来爱我,但在那之前,我要确保自己能保护他。」 江望很少讲那么多话,顾及着面前人和晏怀瑾的关系,这些话最终还是被摆到檯面上。 第76页 他最后下结论,「所以,我不会让他离开我身边,不管什么办法。」 张祁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凝滞。 直到此刻,他才放下心底的芥蒂,真正承认江望。 他有预感,或许,江望就是那个能帮助晏怀瑾的人。 他喉间发涩,有些苦笑:「……原来你知道啊。我其实也算是那些抱着目的接近他的人之一,能力出众,又漂亮得无人可及,像个被人随意放在窗台的洋娃娃。」 在江望陡然锐利的目光里,张祁的声音低下去,「不管是谁,看到都想摸一摸、碰一碰,尤其,你一碰,小洋娃娃还会乖乖对你笑。」 「我也是良心发现之后,才开始帮他的。和bernie一起,别看bernie看着不靠谱似的,大学的时候,铜墙铁壁似的,拦了不知道多少蜂拥而至的人。」 张祁嘆口气,侧头躲过江望的视线。 「别这么看我了,我这不是悔改了吗,也帮了燕子不少了。」 张祁:「所以,我不觉得你操之过急是一件很好的事。」 张祁抬手搓搓脸,刚刚一通掏心窝子的话让他心中不免升起涟漪。 他怎么能在过去抱着那样的目的接近燕子—— 张祁的建议和江望心中所想背道而驰,但他不想将自己想法和盘托出,只是淡淡否定了张祁所说的内容,「在他身边,忍耐无异于敲骨吸髓。」 「……也是。」 以前大学时追晏怀瑾的人,其中有几个狂热分子,差点就要一脚踏出法律之框。 不对! 张祁一拍手,忽然想起来角落里几乎被遗忘的往事。 有个混血,试图往晏怀瑾身上装窃听器,装的时候正好被bernie撞上,才从开始阻止了这齣恶行。 在注重个人隐私的国情之下,本来学校是要开除那个混血的。 后来是晏怀瑾出具了谅解书,才拦下了校方的退学通知,这事才算被轻轻揭过。 毕竟没有铸成大错,也导致张祁对那事印象并没有太深。 就不该放过那孙子! 张祁现在想起来,那孙子站在学院领导面前,耀武扬威拿着谅解书挥舞的模样,恨得又是牙痒痒。 在那孙子被逮到时,他和bernie就觉得或许晏怀瑾会从轻处理这件事,结果也不出他们所料。 那孙子连检讨最后都没写完,寥寥数字,敷衍了事。 私下,还是bernie带着他,趁着天黑蒙面揍了那孙子一顿,才算解气。 「在必要时刻阻止这种已经在磨损侵蚀他的存在的事情。」 男生的话再次在张祁脑中响起,张祁咂舌,至少这一点,他、bernie和江望,完全统一战线。 谈话的功夫,蛋糕胚子即将新鲜出炉。 烤箱一响,坐在厨房中岛旁的晏怀瑾伸手拿起墙上挂着的隔热手套。 「!我来!我来!」 张祁赶在晏怀瑾动作前冲到对方身前,一把夺过隔热手套。 「别烫着你。」 晏怀瑾就看着两人把他从烤箱旁带开,他眨眨眼,好笑道:「不至于吧,我又不是空手去摸烤箱。」 结果,挡在他身前的两人态度出奇地一致。 「哥别管他,让他拿就行。」 本想直接拿过隔热手套的江望在张祁喊出声后就转换了目标,一把护着晏怀瑾往后退。 「哥难道忘了?去年才因为烤箱把腿烫伤了。」 「对啊,燕子,疼了那么多天还没长记性啊。」 又来了,两个人隔着烤箱对他严防死守,晏怀瑾幽幽看着已经被张祁取出、端在半空的蛋糕坯。 「都讲几遍了,那次是因为有小孩的原因,要不是被推了一把……」 下一刻,晏怀瑾被护着和张祁走了个对角线。 他终于忍无可忍,「你们俩!太夸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和燕子的防水层不冲突,燕子很善良,防水层对他来说,说不清是保护还是限制,但肯定影响了燕子性格的一部分。 另外,张祁开始靠近燕子不是爱情方面的原因。 —— 第39章 月上枝头,两人在做完蛋糕后没多留,拒绝了张祁留宿的建议,很快披星戴月驱车赶回家。 临行前,张祁说什么也要让他们尝尝自己在采尔特庄园淘到的好酒,中间蛋糕还没做完,酒已经从地窖中拿出来醒上了。 江望甚至还没拒绝,就被晏怀瑾以晚上还要开车帮忙拒绝了。 叫个代驾就好了—— 张祁好不容易看江望顺眼了,好酒自然也想要分享给他这位新上位的好兄弟。 却在晏怀瑾淡如水的眸子中熄了声。 燕子并不是缺一个开车的司机,而是不想让弟弟喝酒。 即便他已经察觉弟弟不是过去的小孩,却还是尽着哥哥的本分。 江望最终也没有喝酒。 晏怀瑾自己则推拒不过,小喝了两口。 说是小喝两口,其实也有小两杯。 那酒果真如张祁所说的那般,醇厚清冽,余香裊裊,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晏怀瑾明显很满意,第一口下去后,又连着小啜几口。 小两杯下肚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喝了不少。 但这时已经为时已晚。晏怀瑾喝酒很容易上脸,第一杯下去没多久,脸颊就不是来时纯净的白。第二杯喝完,一层淡淡的粉就这么浮起,眼神也不像开始那般清明,反而迷濛着泛着水光。 第77页 江望嗅着空气中的酒香,喉结上下一动,从那张被酒浸红的唇上移开眼神。 回来的路上晏怀瑾正酒意浓。 好似忘记了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隔阂和沟壑。 整个身子嵌在江望怀里,软着腰靠着江望,只偶尔掀开眼皮,眼神混沌不知看些什么,很快又阖上,安心地伏在江望肩膀,亦步亦趋跟着江望的脚步移动。 这副好似全身心信任的模样,江望控制着全身的肌肉,脑中理智和欲望来回撕扯。 一路上,怀里人好像烙铁般,轻而易举点燃他全身每一处,沸腾的血液冒泡,沖得他脑门昏聩,细汗挤出脑门。 好不容易揽着晏怀瑾进了门,江望反手关门的功夫,晏怀瑾已经脱出他濡湿的手掌,自发往屋里走着。 江望火急火燎关上门,再出了玄关寻人。 一眼竟是看不到人在哪里。 稍扫视一圈,才在那张格格不入的懒人沙发上看见几簇留在背侧的发束。刚好遮住了沙发绒布上举起的圣杯和象徵天神的奇异图案。 晏怀瑾出门之前分明是扎了头髮的——江望一眼看见落在懒人沙发一侧的发圈。 他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唿吸在脚印间放轻—— 晏怀瑾正窝在那张不算大的懒人沙发中,蜷着身子,整个陷在弹性极大的沙发中,半边脸蛋压在褶皱中。 明明平时站着那么大一只,缩起来就只有这么小小一团。 待开的玫瑰花苞,微开的花瓣上满是水汽,昂着头立在一片绿纸条中,其中嫩鹅黄似的花蕊若隐若现。 透着青涩和含苞待放感。 身下是布满符号和咒语的奇怪沙发,上面满是高抬双手捧着珍宝献祭的部落人,晏怀瑾就这么躺在上面,身后的黑髮螺旋似地散开、瀑布般倾泻而下。 他无知无觉,像被推上高台的祭品,美丽又脆弱,一言不能发,等待着神的垂青。 江望勐地一惊,意识到自己的小腿抵上了沙发的一侧,他停住脚步。 祭品——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从前的伪装全然不见,漆黑的双眸在极深的眉骨之下,漩涡般诱着人陷落。 纯白的祭品走错了路,他被送到了这世间最最纯恶的邪神面前。 直到唇角触到另一处柔软,江望才像是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 嘴下的触感超出他每一次的想像,软到不可思议,又带着难以描述的甜。 只除了相触时的停留,江望毫不收敛地沿着晏怀瑾的唇沿,一点一点,吻去那股沦肌浃髓的甜味。 那处从他青春期起就在注视的唇珠,被江望用唇压着,用唇去贴、用牙去衔—— 整个过程,江望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大睁着。 他恶劣地在心底念着, 醒过来、醒过来——看看我在做什么。 看看你照顾的好弟弟在做什么—— 一旦踏出那一步,江望原先被看作弟弟的不满火山喷发般难以遏制。 江望清楚地知道,这一步踏出之后,他和晏怀瑾再也回不到过去那般相安无事、兄友弟恭的假象里。 或许更早一些,在他不知何时对他这位善良又无知的哥哥动心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换了结局。 那两颗时时刻刻在眼前晃动着、调皮地诱引着的鼻尖小痣,被江望的唇峰吻过、抿过。 他像是怀抱宝藏的恶龙,野兽般,固执地将宝藏一点一点染上属于自己的味道,凭此,昭告天下。 这宝藏归他一人所有。 直到晏怀瑾轻轻压了下眉头,一直注视着他的江望停了一瞬,看到晏怀瑾又沉沉陷在意识不清中,眼皮颤动却最终限于平静。 差点就要被发现了—— 江望变本加厉,骤然加快的心跳鞭策着他,让他遵从一直以来压抑的欲望,更重的吻在曾经自己肖想过的每一处。 酒意薰陶出淡粉的皮肤顺着吻痕加深,慢慢变成深红,像是碾碎的玫瑰花瓣,可怜兮兮、无处可逃。 空中两道唿吸,一道几近无声,一道却炙热剧烈,两道唿吸彼此纠缠,好像彼此是多么亲密、多么无间的存在。 江望的鼻尖划过晏怀瑾微热的脸颊,他跪在懒人沙发旁,吻上对方的耳垂。 上下齿一合,他轻轻厮磨着晏怀瑾肉感的耳垂。 满意地在看到晏怀瑾又皱眉后,才止住了动作。 喉间如影随形、几日来挥之不去的干渴终于消去了些。 像是久病的患者,终于在尝遍百草之后,遇见了立竿见影的特效药。 患者难以抑制,他支离的病骨叫嚣着,要把这些特效药立刻马上、一点不余,全部吞吃入腹。 否则他命不久矣。 江望沉着一双无机质的黑眸,以眼代笔,在空中描绘着晏怀瑾身上的每一处线条、每一段弯折。 他把晏怀瑾绘成画、描成神的宫殿之中最大最高的那幅艺术品。 象徵着神心之下,唯一的存在。 似乎是满意了一些,江望抬起身。 原先的淡粉已经杳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至深糜烂的殷红,连成片,在这具洋娃娃般的躯体上紧紧贴伏。 洋娃娃紧闭着双眼,任由这些堪称冒犯的痕迹烙印般凿进自己的身躯。 江望的手指指腹下压,擦去在晏怀瑾唇间存留的水渍,淡色的唇红肿,和原先判若两物。 第78页 江望站起身,舒缓了下自己跪久带来的疲惫感,才弯腰,手臂前伸,将陷在沙发里的人抱起。 洋娃娃还是乖乖的,甚至因为江望微斜的手臂,自然地把头靠向了靠近江望的一侧。 微红的额头磕在江望的胸膛,一道血肉之墙之后的胸腔,那颗拳头大的红心正跳得剧烈。 咚咚咚—— 每一次都像是锤子重击落下的声音。 几乎称得上是噪音。 抱着一个成年男人,江望也没有任何困难,步伐稳健把晏怀瑾抱回房间。 晏怀瑾的房间江望从前常来,最近来得少了些,里面没什么变化,只除了添了几件小型的摆件,替代了原本摆件的位置。 江望从床头上几张错落摆放的照片中看过,把晏怀瑾轻轻放在了床上。 一共7张照片,摆在树枝造型的摆台上,每张都可以看见江望的身影。 只除了——最顶端的一张。 似乎是惹到了主人,正面朝下被盖在摆台上。 江望伸出手去,扶起那张照片,是两人过年时才拍的照片。 野外求生时的照片。 在上飞机前。 背着弓箭的晏怀瑾站在江望身边,两人一同看向镜头。 江望记得,这是于老大拍的照片,于老大是粗人,拍照没什么技巧。 这张照片里,除了晏怀瑾,其余全是虚焦,连江望的身影都模煳些。 两人看上去好似不在同一空间。 江望看着这张照片,他看不出晏怀瑾盖住这张照片的心思。 但把照片放回去时,江望把照片立起来了。 和其余几张一样,摆在那个还留着许多空外的树状摆台上。 江望记得,买这个摆台时,晏怀瑾说要一年摆一张两人的合照,直到两人摆满为止。 「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江望轻喃一句,在晏怀瑾唇角又留下一吻。 往外走的脚步似乎停了一下,才又继续前进。 合门之后,一室寂静。 又是两分钟后,本该睡着的人睁开了眼。 他先是看了眼床头被扶起来的照片,将自己往被子里又埋了埋。 紧闭着双眼。 双手顾忌着什么,用被子擦拭着自己的脸。 几息之后,才翻身埋在枕被中,试图重新睡去。 门外,江望正捏着手里雾蓝色的信封,紧紧皱着眉。 第三次了,这是他第三次看到这个雾蓝色的信封。 一模一样的包装、一模一样的列印字迹。 以及再次被晏怀瑾摺叠之后,扔在了垃圾桶里。 理智告诉着江望住手,不要试图触犯晏怀瑾的隐私。 手指却不受控制按住信封封口的一角,不祥的预感促使着他打开这封诡异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 望:偷偷摸摸品尝珍宝 燕子:颤颤巍巍不敢睁眼 —— 第40章 木质推拉门严丝合缝,门上每一个格子间都盛着亮白的日光,刺得小方格之间的隔断好像被生生拦腰斩断。 江望盯着面前的门,对这样刺眼的日光视而不见。 手机的尖角刺进他掌心,孤零零的消息正躺在亮起的屏幕上,没有任何回復。 他哥——知道了吗? 江望撑着头,看向紧闭的门缝,那是整扇门上最黑的部分,却也不过成年人一掌宽。 在无人的茶室中,声波打破静谧的氛围,江望喉间悠悠冒出一声笑。 他哥会怎么做呢? 江望饶有兴致地在脑中想着晏怀瑾那个性子。 「刺啦——」 视线里大开的门打断了他的思路。 江望站起身迎过去。许沃青正进门,身后跟着另外一个男人。 「你好,何青。晋城公安总局刑侦支队队长。」 闻言,江望又多看了眼前的男人两眼,人很白,眼睛的形状没有任何稜角,眼皮叠在眼球上,既没有显得疲态,也没有任何谄媚讨好的神态。 看上去儒雅又松弛,不卑不亢。 若不是他这句介绍,江望都要以为何青顶多是市局的文职人员。 不管怎么看,对方都不像是刑侦人员,反而更像是拿着教案走进教室的老师。 三人在茶室落座,负责泡茶的服务员刚一靠近,就被何青挥退了。 「抱歉,我比较习惯自己泡,不介意吗?」 这么说着,何青却已经拿起了桌上的水壶,话间,事先煮沸的开水已经浇在了茶壶和茶杯上。 浇过的茶杯被倒放在茶盘上。 江望神色一冷。 「你找我是为了晏怀瑾?」 何青头也没抬,开口问道。 「对,江先生想知道关于当年的事。」 看出江望的脸色不好,徐沃青率先开口。 何青仍旧慢慢悠悠地摆弄着面前的茶具,不一会倒出三杯茶。 不带茶叶的澄清茶水被放到江望面前。 江望抬眼,看进何青那双好像古井不波的眸子里,他问道:「你呢,你又为什么要见我?」 对啊,为什么何青要见江望。 徐沃青在得知这个要求时,人也差异。 本来江望的名字在沟通过程中是被隐去的,这也是他对于僱主的保护。 第79页 但何青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他是为了晏怀瑾的而来时,就敏锐地判断出背后之人是江望,还提出要和江望见面。 一定要见面和江望交流,否则他不会说当年的实情。 这才有了这次三人的会面。 徐沃青本来把地点定在了和公安局有一段距离的餐厅,却被何青拒绝了。 这间茶室是何青推荐的。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熟练。 徐沃青抿了口茶杯里的茶水,入口微涩,余味回甘。 确实也是会泡茶的。 面前的茶盏还冒着热气,何青开口了。 那双眼睛被掩在氤氲的雾气后,隔断了和江望的对视。 「我可以告诉你实情,但是要在你给了我想要的东西之后。」 江望:「你想要什么?」 既然能找到他身边来,江望清楚,必然是和江家有关的东西。 钱、权、利,抑或者明面上无法作为商品贩卖的东西。 「真相。」 何青冒出这么一句。 江望拧眉,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我要知道23年前,江家和何光华之间发生的事情,我可以给你部分资料。」 江望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他转而问道:「那你呢?能给我什么?」 「当年晏怀瑾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可以完完整整地告诉你。」 这句话前,热气刚好散尽,在江望面前清晰的一瞬,何青低下头去,啜饮着手里的茶。 看上去对这场谈判十拿九稳,势在必得。 23年前,刚好在自己出生之前,至于何青说的名字,江望更是连听也没听过。 江望哂笑:「你怎么觉得我会帮你?我也是江家一员。」 闻言,何青抬头,层叠的眼皮掀起弧度,他笑道:「江望,你喜欢晏怀瑾吧?」 徐沃青勐地回头,震惊地看向江望。 而江望就只是直直看着何青那双眼。 心底毫无波澜。 何青又低下头去,额间有一道疤痕一闪而过。 何青:「我以前和小晏关系很好,你的名字经常出现,或许你对我没什么印象了,但我们还是见过几面的。」 「当时我就觉得,日后你一定会喜欢小晏。」 他似乎是陷入回忆,眉间本就无几的锋利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又笑了一声,和之前那声的感觉完全不同。 「也是,小晏这么可爱,你会喜欢他也不奇怪。」 语气间满是熟稔和亲昵。 可即便如此,现在也不来往了不是吗—— 余口惜口蠹口珈s 那张翕动的嘴,像是捂久了似的,喋喋不休吐露着过去的事。 「可是我没从我哥那里听到过你。」 长刀一斩,江望打断何青。 何青的话一滞,脸上的神情凝滞一瞬,又很快收拾好。他坐直了身子,重新从水壶里倒出一杯茶水。 「你们现在也不联繫了吧。」 江望一直知道自己对晏怀瑾的占有欲,他继续说着,用事实在提醒何青,他和晏怀瑾关系没有这么好。 何青又成了刚刚见面的刑侦支队队长,听到江望的话时手一抖,壶嘴流出的茶水洒在了桌面上。 「既然我们谈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真相换真相。」 在那点茶水洒出来之后,何青像是再也待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没有再管桌上的狼藉,和两人告别后就离开了。 江望盯着对方匆匆的背影,木门被服务员再次拉上。 「所以——」 旁边的销声匿迹已久徐沃青出声,声线颤抖,「你真的喜欢姐——」 「对。」 江望应下。 徐沃青顿时弹起身,「你怎么能喜欢姐姐呢——姐姐这么好,你怎么能喜欢他——」 手机震动两下,江望低头看了两眼,脸上神情一变,站起身也要离开。 中间还抽空回答徐沃青的回答,「我为什么不能喜欢?」 徐沃青:「——」 江望不管徐沃青什么回答,拿上自己的外套从门前离开了。 留下徐沃青。 那当然是因为姐姐是姐姐,是独一无二的,谁也不能喜欢—— 徐沃青的思绪一停。 但好像,江望喜欢姐姐,也挺正常的。 「怎么来这么晚?」 张祁让江望进门。 「提前办了点事。」江望说着话把脚上的鞋换掉。 往里走了两步,看到了那天见到的小酒保,正套着一件白t坐在客厅沙发上。 没看到想见的人。 「我哥呢?」 江望问。 张祁一拍后脑勺,「刚发现家里没有老抽,去便利店买老抽了。」 「你怎么不去?」 江望步子一转,回到门口就要把鞋再换回去。 「咔嗒——」 身后的门开了。 江望一转身,对上了自己想见的人。 「让一下,厨房等着呢。」 江望侧身让开,看着晏怀瑾拿着那瓶老抽走进了厨房。 他想着那人刚刚垂眸避过他视线的模样,心底有了计较。 嘴角微翘。 真知道了啊—— 江望没有任何悔过之意,他甚至心跳慢慢加快,他不禁想到—— 第80页 昨天亲晏怀瑾的时候,他可能醒着,能感受自己每一次的落唇,每一次的厮磨。 这件事的发现让江望的心情空前高涨。 「怎么被冷落了还这么开心?」 一眼看出两人之间氛围不对的张祁摸摸后脑,看不懂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这就是宋聿,我小男朋友。」 看不懂张祁决定不去追究,转而向江望介绍自己的男朋友。 瘦瘦的男生站在他面前,白得过分,就是抿着唇,看上去凶凶的。 「宋聿。」 他简单介绍一句,又窝回沙发里,不再继续交谈。 电视上的游戏界面这才重新运作起来。 张祁拉住江望,小声说了句:「面冷而已,别介意啊。」 江望还不至于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计较,他目光看进厨房。 「没事,你们玩就行。」 江望:「我去给我哥帮忙。」 「不用不用,我去给燕子帮忙就行,你没来之前我们都快做完了,你在这等会儿就行。」 江望不是听别人话的人,他往前走一步,张祁站在他面前。 又换到另外一边,张祁跟着换过去。 ? 江望抬眼,看着张祁要一个解释。 张祁:「别为难我。」 双手合十一低头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张祁闪身进入厨房。 江望停在原地。 「晏哥说不让你进厨房。」 窝在沙发上团着玩游戏的宋聿手里手柄一松,冒出这么一句话。 「那他说为什么了吗?」 江望和宋聿交谈起来,看到宋聿的拖鞋是个小鲨鱼造型。 卡通鲨鱼,椭圆形的鞋底,鞋跟是鱼尾的形状,鞋头则正好是鲨鱼嘴张开的模样。 「没有,没听见晏哥说因为什么。」 许是江望的目光太如有实质,宋聿趁着江望抬头时,用脚踢了把地上的拖鞋,把拖鞋稳稳踢进了沙发底,只露出一点边缘。 耳朵却不自在地红了些。 早说让张祁别买这双拖鞋—— 宋聿按住手里的遥控手柄,画面里的小人尖叫着落进了悬崖。 张祁笨蛋 勐地,宋聿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好像晏哥还说想搬家,让张祁帮忙找房源呢。」 「你说什么——」 江望两颗瞳孔牢牢锁住宋聿。 作者有话要说: 宋聿:早说别买这幼稚的拖鞋! 张祁:致力于用可爱的东西装饰自己的小男朋友 —— 第41章 都快到饭点,屋子里还是只有四个人。 晏怀瑾疑惑地往门口看了眼,转头回来看向张祁,「就我们吗?生日聚会不邀请小聿的朋友吗?」 切包菜的声音慢了些,张祁想到之前对晏怀瑾高中的猜测,摩挲着自己的拇指,隐去了实情,说:「不了,聿聿没几个玩得好的朋友。」 晏怀瑾敏锐听出对方话里包裹的情绪,他看见过宋聿后颈那道深而显眼的疤痕,瞭然道:「校园霸凌吗?」 听声音没什么异常,只是单纯担心宋聿的情况,张祁一时间拿不准,是晏怀瑾太会隐藏还是他们之前对晏怀瑾高中遭遇的猜测有误,明明看起来晏怀瑾也像是遭遇过的模样。 心里百转千回,张祁开口继续说道:「嗯。好像是小时候刚出生,他爸爸就因为涉嫌故意杀人进去了。从那时候就有不少小孩孤立他,慢慢,他就不怎么交朋友了。」 原来这样。 晏怀瑾心下嘆息,怪不得没见过宋聿平时和朋友聊天。 「这样啊……」 晏怀瑾:「那他自己呢?还会时时刻刻被过去那些事情困扰吗?」 张祁把手里的包菜堆进碗里,水流沖在沾着菜叶的菜刀上,张祁语气里含着嘆息,「嘴硬得很,说是没有,但实际上我觉得肯定有影响的。你知道吗?我之前带他出去玩的时候,看到有爸爸和小孩待在一起,他都会不自觉地愣一下。」 那是过去刻在骨子里,如影随形的,会伴随人的一生的存在。 「我有时候甚至会想,宋聿和我在一起,会不会是因为……缺少父爱。」 张祁的声音发涩。 即便年岁再长,在爱情面前,也还是像个毛头小子。 晏怀瑾拿过张祁放在手旁的菜碗,手腕一扬,翠绿的包菜就被倾倒进了已经铺好油的锅中。 滋滋声响起。 「张祁,或许真如你所说,年长的、成熟的择偶目标来自他缺失的父亲,但那又如何呢?即便影响再大,那也只能是你们开始的原因,不是你们一直在一起的原因。」 「在一起之后,那一点点的倾向并不会把你是个不合适的人这个事实改变,所以,我觉得你不需要担心。」 晏怀瑾:「要说成熟的人不少,小聿为什么不去喜欢别人。既然小聿选择了你,就证明小聿是喜欢你的,要对小聿多些相信。」 菜刀上覆盖的菜叶已经完全被洗去了,黑亮的锋利刀锋重新露出,拦腰斩断自上而下的水流。 张祁释然,「你说得对,燕子。」 小孩虽然还小,但不代表就不会喜欢。 再说了,若是小孩不会,再多等两年又如何。 洗干净的菜刀被重新挂置到洗手台上方的洞洞板上,刚洗过的刀面上凝聚着水珠,正一滴一滴往下流着。 第81页 反射出厨房窗外照进来的星辰月光。 「你呢?」 张祁忽然想到门外另外一个看起来更麻烦的小辈。 「江望,你打算怎么办?」 晏怀瑾翻炒着锅里的菜,声音在油炸声下失真了些,「小望啊……」 眉间蹙起小小的山丘,晏怀瑾:「或许他只是一时走错了路,终归要回到正轨上去的。」 心间浮起难以忽视的酸涩,显然对于需要和江望保持距离这件事,身体先于大脑,明白了主人的感受。 那是他照顾了十几年的弟弟。 晏怀瑾也知道,一旦自己做出远离的动作,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许再也回不到从前。 过去那个看起来脸臭臭凶凶的男生,再也不会小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后。 眼前的髮丝遮住了部分视线,锅里的菜裹着颜色,马上就要出锅。 「嘭——」 厨房的门忽然被拉开。 江望一步跨进门,直直地奔着晏怀瑾冲过来,脸上带着晏怀瑾从没见过的表情。 张祁意识到事情不对,往前走了两步,想把江望先拦住,却被江望一手推开。 眨眼间,江望的大掌已经握住了晏怀瑾的手腕。 手腕挤出红痕,一眼看出受了多大的力。 「江望——江望!」 张祁还想着在靠前,被江望拉在身后的晏怀瑾制止了。 「没事,你看着锅,小望估计找我有事。」 晏怀瑾转头示意张祁无需插手,身前的手腕忽然就被一拽,晏怀瑾踉跄着往前跌了一把,撞进了另外一个又硬又烫的胸膛。 胸膛上下的幅度很大。 晏怀瑾撞进去,疼得不自觉想往后退。 被另一只手臂拦腰截住。 身下一轻,他整个人被江望抱在怀里。 天旋地转之间,晏怀瑾头上的天花板已经换了颜色。 从原色变成了灰白。 「嘭!」 客房的门被用力掼上。 紧接着,腰间横贯的手臂肌肉绷紧,晏怀瑾后背一疼,整个人被面朝上摔在床铺里。 还没等他睁开眼适应骤然转换的视角。 一道阴影就已经压在他头顶。 像是预判了他的动作,晏怀瑾挣扎的双手被掐着手腕牢牢固住,压在了他头的另一侧,深深陷进身下的床铺。 有条腿狠狠地挤进他的双腿之间,膝盖骨的稜角撞得晏怀瑾蹙眉。 软肉被压得发疼。 他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屈辱的姿势。 一时间,晏怀瑾头晕目眩,甚至无法判断出发生了什么。 几个唿吸之间,他就成了砧板上的等待刀头落下的鱼肉。 这在晏怀瑾过去30几年的生活中从未发生。 以至于现在勐地发生,晏怀瑾一时间竟是失去思考能力。 直到—— 滚烫的唿吸撞上他的侧颈,那般可怕的温度,让晏怀瑾的头下意识躲避,却被固定的长髮限制了行动。 被另外一个人压住的长髮成了拴住他的绳子,让他怎么也动弹不得。 只得引颈受戮。 身上的人,一口咬上了晏怀瑾的耳垂,力道很重,似乎是想要咬下一口肉来。 晏怀瑾吃痛地叫了一声。 下一刻,有什么滑腻的东西钻进了他的口腔,撬开了他的牙关。 江望在亲他—— 意识到这件事的晏怀瑾睁大了眼睛,支吾着就想往后退。 闯进来的舌头像是失控的赛场上意气风发的公牛,毫不留情在他嘴里兴风作浪,将他口腔中每一处走遍。 舌根很快被吸得发麻,舌尖则时不时被重重咬住。 江望在亲他,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把他按在床上,亲他—— 而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晏怀瑾闭上眼,人生第一次这么诚恳地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江望还是那个有雏鸟情节不小心走错路的弟弟,他们之间还能回到过去。 激吻过后的唇又疼又麻,晏怀瑾睁开眼,对上身上这双黑沉沉的眼,努力说服自己忽视唇上湿润的感觉。 太荒唐了—— 直到现在,晏怀瑾还难以接受这件事的发生。 「为什么要搬走?」 江望的声音很哑,话间湿热的唿吸直冲他面门。 晏怀瑾头努力往侧面倾,避开几乎要烫伤他的唿吸。 「江望,这样是不对的。我是你哥——」 「哼。」 江望冷笑一声,掐住他双手的手又收紧一瞬,晏怀瑾疼得骤然收声,眼中漫出生理性泪珠。 「你又不是我亲哥,晏怀瑾,我想和你在一起。」 晏怀瑾咬牙不答声。 江望的鼻尖贴上晏怀瑾鼻子上的两颗小痣,蜻蜓点水似地点了两下,动作很轻。 连晏怀瑾都没意识到,他的身体在这两下之间不再紧绷。 「晏怀瑾,」江望直唿他的大名,「没有人做梦会梦见自己的哥哥。」 梦见自己的哥哥——江望一经明白自己喜欢晏怀瑾,那道从青春期起就时不时浮现在他脑海的倩影自然就有了主人。 晏怀瑾闭上眼,对江望的话表示拒绝。 「没有人会对自己的哥哥有想法,晏怀瑾,没有人时时刻刻想和自己的哥哥碾碎了骨肉融在一起。」 第82页 男生的声音不高,喑哑又低磁,话间鼻尖一寸寸沿着他的脸颊向下,一路划过他的下颌、脖颈。 在对方唿吸落到他脖间的时候,晏怀瑾不自觉尾椎战慄,过电似的恐惧沿着嵴柱神经,一路往上,一遍又一遍,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 大动脉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胁,一下又一下,火山爆发似地将要冲破那道薄薄的屏障。 所幸——那股极具压迫感的气息没有停留,一直走到他喉结附近。 晏怀瑾的喉结很漂亮,不同于一般男性稜角分明、形状坚硬的喉结,晏怀瑾的看上去没什么稜角,在脖颈上尺寸刚好,既不会让人忽视,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协调。 总而言之,长得极其秀气。 江望从前就在想,这块喉结究竟怎么长的,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这般可爱。 「——江望——别——」 湿润的触感从喉结传来,晏怀瑾落在床上的腿一蹬,太过超过的刺激从喉结腾起,和尾椎升起的战慄混在一起,激得他不自觉颤抖起来。 濒死的鱼拼命在干涸的土地上用尽全身力气摆动着自己的尾鳍,以期死里逃生。 「晏怀瑾——」 江望伏在晏怀瑾颈间,感受着晏怀瑾细碎绵长的战慄,他轻轻呢喃道:「别离开我身边。」 无灯的房间里,只有两道唿吸。 怎么会变成这样—— 晏怀瑾闭了闭眼,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究竟为什么江望会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燕子终于意识到了,小望那不是雏鸟情节 麻烦审核看一下,只写了接吻 —— 第42章 「哥哥,」 江望直起身,两腿一前一后,一只腿跪在晏怀瑾腰侧,另一只仍旧停在晏怀瑾两腿之间。 他又叫回了那个称唿。 指肚摸上晏怀瑾一番动作下来红透的唇。 深红完全覆盖过去的肉粉色,好像是果子熟透,单是看着,口腔里就已经被蜜甜的果汁充满。 「我喜欢哥哥。」 ——我喜欢哥哥。 江家夫妇刚离婚时,江望还是个走路会平地摔的小孩子。 最爱玩的还是和晏怀瑾一起踩影子。 他总是试图在几步之内将晏怀瑾的影子走遍,儿童鞋时不时踩上晏怀瑾的脚后跟,把自己绊倒之后,也不哭,只是咯咯咯看着晏怀瑾笑个不停。 像黏人的小狗,摇着尾巴时时刻刻要跟在自己的主人身边。 那时候的江望还没什么主见,正是听话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很多都是晏怀瑾挑的。 素白的、暖黄的、草绿的,净是些鲜亮幼嫩的颜色。 衬得这个小小的弟弟看上去更像小狗了。 十几岁正是爱玩的晏怀瑾本不想照顾这个意味着麻烦的弟弟的。 可那么小个小糰子,会在每一次会面带来很多他意想不到的礼物。有时是偷偷藏下的幼儿园的午间零食,有时是路边才刚刚盛放的小野花,有时又是一块奇奇怪怪的石头…… 那些并不值钱的小东西,在那个特殊的时间里,治癒了晏怀瑾。 每次晏家的管家叔叔调侃步子还走不齐的江望,又来找他家少爷。 「我喜欢哥哥。」 奶糰子似的小孩就会这么一板一眼回答。 那句回答,晏怀瑾听过一次又一次。 有个小小的、傻傻的弟弟或许也不是很差。 那时的晏怀瑾看着手里的书,每次总忍不住嘴角上扬。 那句喜欢,让晏怀瑾心生喜悦。 时间回到现在。 同样的句子,同样的人,晏怀瑾躺在床上,只觉得巨大而无边的荒唐侵身而上。 晏怀瑾清清喉咙,嘴边的痛感时时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他舔唇的动作一顿。 「江望、这样是不对的……」 江望听着晏怀瑾的话,克制地在晏怀瑾脸边再次留下轻吻。 「!」 晏怀瑾的话被那道触感打断,「……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收拾了一下心情,晏怀瑾才重新回到谈话中。 他茫然的目光越过江望的肩颈,投向天花板。 是他哪一步出了错,才让江望对他生出这种心思—— 胸口好像郁结成块,晏怀瑾每一下唿吸之间都带着抖意。 怎么能喜欢上他 明明只要做他的弟弟就好 做一只永远乖乖的小狗多好 连着密林般长睫的眼皮颤动,晏怀瑾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中所有的情绪已经敛去。 「江望,从我身上起开。」 江望一愣。 进而更用力地吻上晏怀瑾的皮肤,牙齿隔着嘴唇磕在晏怀瑾的皮肤上。 晏怀瑾从没用过那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别说他,江望从来没听过晏怀瑾和别人说话用过那般冷然的语气。 心中不住地升起烦躁与焦灼。 江望能做的,只有通过一遍一遍吻住身下的人,以此来确认,自己还拥有晏怀瑾。 「江望,我说起开。」 晏怀瑾对江望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极其冷静地又说了句。 好像他现在所遭遇的事情不过是过家家般的儿戏。 江望充耳不闻,直到把自己最下的嫩肉嘬出深红,才停住自己的动作。 第83页 「江望,最晚后天,我就会从那栋房子里搬走。」 晏怀瑾又说了一遍。 没有任何起伏的语气,容不得商量,只是通知。 「哥,别逼我。」 江望哑着嗓子回了声。 放晏怀瑾离开,只是想想就已经要撕碎他胸腔间跳动的心脏。 江望进门时没开灯,室内的帘子又厚又重,唯一的光亮来源就是透过房门来自客厅的灯光。 门底透过的光时不时被阴影挡住,有人在门前来来回回。 从走动的频率上能看出是两个人的影子。 小聿好好的生日。 厨房里张祁讲的话被晏怀瑾想起,他心头酸涩,决定先退一步。 「我们——」 哪知,江望忽然就松了手。 他从晏怀瑾身上起来,撤到床边,「我知道哥现在不想跟我交流,哥先冷静冷静,我们回去再吧。」 江望立在床边,指甲已经深深嵌进掌心,以此来控制住仍在躁动的情绪。 晏怀瑾眨眨眼,隐约觉得江望似乎是不想让他做那个先退步的人。 这样的想法一生起来,原先坚定的决策隐隐有些动摇。 江望拉着他从床上站起,在黑暗中,借着那点微弱的光,上手将晏怀瑾衣服上压出的褶皱收拾平整。 垂在身侧的手腕被衣袖一扯,陷在思绪里的晏怀瑾小小地「嘶」了一声。 「疼吗?」 江望动作勐然停住。 黑暗里又靠近晏怀瑾一步。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唿吸在一条水平线上。这样一来,距离已经近到,只要两人之间有其中一个人歪头,就可以吻上另一人。 晏怀瑾被这样暧昧的距离晃了眼,人勐地往后一躲。 小腿顶上了身后的床沿,平衡一乱,就要仰面倒下。 被江望一只手臂重新捞回怀中。 「小心些,哥。」 晏怀瑾被扣着腰往前带了两步,这才发现,双腿几乎软弱无力,每次迈步都需要暗暗藉助身边人的帮助。 骤然倾斜的力道,显然不止晏怀瑾一人知道。 「呵」 耳边一声轻笑,两人之间僵持的气氛隐隐好转。 「就吻了两下,哥腿就软成这样了?」 江望坏心地一松手,满意地看到走不稳的晏怀瑾重新又倒回他怀里。 左右在黑暗中,已经快要冒火的耳尖看不出任何颜色,晏怀瑾默不作声只顾着往前走,以期在自己出门前能够缓解腿软的症状。 「哥,」 江望又喊了一声,晏怀瑾刚一回头,就又被江望咬着舌头吻上来了。 站姿下的接吻比低位的接吻要舒服些,不至于很快就乱了唿吸。 仗着晏怀瑾现在没什么反抗能力,江望吸着他的舌头,好生又吻了个遍。 啧啧的水声听得晏怀瑾恨不得双耳失聪。 也好过在这听得如此清晰。 「嘶——哥,怎么还咬人——」 终于逮住机会的晏怀瑾毫不留情一口咬在江望的舌尖上,血腥味几乎顷刻间就在两人口腔中溢开。 晏怀瑾听着男生吃痛的声音,睫毛一颤。 不过是稍微用了劲,怎么这么容易就破了。 不过,现在去关心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从现在开始不许再碰我,否则,我就立刻搬走。」 缓解了些的晏怀瑾把人推开,一字一顿把自己的话讲清楚。 「好,我绝对不再乱动手动脚。」 江望满意地把自己嘴角的血抹掉。 离得晏怀瑾近了一步,刚好贴在身前,又不至于完全贴住。 身前人的长髮有几根蜷曲着翘起,江望好心情地跟在晏怀瑾身后,将炸起的长髮一根根捋直。 晏怀瑾怎么能这么单纯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让步,就瞬间改变了他想要搬离的举动。 像是大型肉食动物饱腹后的餍足,江望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刚刚的吻。 那张唇,比之想像,难以言状。 生得极好的唇连唇纹都很淡,吻上去的时候比布丁还要嫩滑,轻轻一压就挤出一团小小的肉块。 一线的光缝慢慢扩大,大量照进眼中的光线让江望眯了下眼,再睁眼时,另外两个人担忧的脸出现在房门口。 江望轻轻啧了声,遗憾刚刚没有再多吻一次。 几乎房门刚一打开,张祁和宋聿就围上来。 宋聿红着眼圈担心地想说些什么,却在看清晏怀瑾的一瞬间扭开了头。 只留下一只烧红似的耳朵。 张祁也晃神一瞬,目光筛子似的,在晏怀瑾身上来来回回。 晏怀瑾忽然就想到了什么,没等几人开口说话,轻车熟路钻进了张祁家的盥洗室。 「哗啦哗啦」地水流声响起。 张祁这才把目光放到跟在晏怀瑾身后的人身上。 「……我第一次见他那样……你——」 张祁找不到形容词。 「流氓!」 担惊受怕好半天的宋聿站在旁边终于能出口气,开口就给江望的行为定了性。 江望挑挑眉,不置可否。 甚至,江望伸手点点自己耳后的位置,意有所指:「你们也挺会玩的。」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宋聿脸色爆红,额间甚至漫出水意,他两颊腾起热气,结巴道:「那不是,我这是,蚊子包。」 第84页 宋聿拉了拉张祁的袖子。 张祁斜睨了眼江望,握住宋聿扯在自己袖子上的手,翻了个白眼补充道:「确实是蚊子包,你年纪不大,脑子里脏东西挺多啊。」 「唔——」江望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意味深长说了句:「真能忍啊。」 宋聿脸上又红了些,让人甚至担心面颊的毛细血管裂开,才有那样红的颜色。 「张、张祁,你这什么朋友!」 张祁赶忙护着宋聿往客厅走,好声好气安慰着头缩在他怀里快要团成一圈的宋聿,还不忘给江望甩眼刀。 早就对张祁的眼刀习以为常的江望毫不在意。 跨步就往盥洗室的方向走去。 下一刻,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两声。 看见屏幕里内容的那一刻,江望眉头蓦地一压。 作者有话要说: 燕子一旦感受到善意,就会很犹豫。 善良的燕子,要遇到黑心的饲养者了。 —— 第43章 是江关从的消息。 上面只孤零零写着一句话:「小江先生,抱歉,因为江先生的阻拦,关于何光华的真相暂时还不能给到您手上。」 江关从是江文林的管家,按照年龄,江望该叫他一声叔。 这些年来,负责着江家上下的大小杂事。 江文林在搞什么? 江望本来是没想过江文林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以为顶多是江家哪位旁系生出的事端。 江文林这幅表现很难不让他多想。 本来以为江文林是不屑于搞这些小动作的人。 「我回头自己回去一趟就行,麻烦江叔了。」 江望皱着眉头把手机收回自己的口袋。 既然江文林不允许,那不管他怎么说,江关从肯定都不会把真相告诉他。 「好的。」 尽职的管家先生很快给出了回復。 刚抬头站定,就看到了从盥洗室走出的晏怀瑾。 长发整个盘在头顶,只漏下几绺未完全束进发间的髮丝,垂在发盘下。 脸颊两侧的碎发则完全被水浸透,贴在颊侧。 原先桃色的印记在水渍的作用下非但没有变淡,反而更显得旖旎。 大红的油漆般涂了满墙。 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江望都想抱臂吹声流氓哨。 好一幅山间戏水倜傥公子图。 「江望,」 晏怀瑾在江望面前站定,微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他的目光看过江望直挺的t区,瀑布一样滑到地面。 最后,喉间的话语全都化作眉间的褶皱。 他什么也没说,和江望擦肩而过,向着张祁和宋聿的方向走去。 垂下来的几根髮丝因着惯性拂过江望的小臂。 小臂生理性一紧,江望转头跟上晏怀瑾的步伐。 事实上,在江望和晏怀瑾的交流中,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但也不会让话少到空气寂静。 不多也不少,一人正好说,一人愿意听,是他们之间最常有的状态。 江望看着落在空气里几不可察的那几绺髮丝,纯黑一线切开面前的视野。 只要晏怀瑾不想着从他身边离开,不管晏怀瑾什么态度,他都是愿意接受的。 当然,如果要是能多喜欢他一点,更好。 张祁还没什么反应,看见两人靠近的宋聿腿下一使劲,从张祁怀里跳了出来,后颈的髮丝一扬,狰狞的伤疤又暴露一瞬。 很快又被长长的髮丝遮盖。 张祁这才回头看到两人身上。 「你们……」 张祁想问他们之间究竟怎么了,话还没讲完,就被晏怀瑾打断了。 晏怀瑾:「一会做的菜该凉了,我们要不先给小聿过生日。」 宋聿赶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的,我生日没这么重要的……」 再说,这事好像是因为他引起的。 宋聿急得舌头打结,一句话磕巴几次。 张祁心疼一下,知道宋聿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从茶几下拿起一瓶核桃露,启开递到宋聿面前,示意他缓缓再讲。 喝饮料期间,宋聿的眼神还时不时落在晏怀瑾身上,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总让人觉得小心翼翼的。 唉 晏怀瑾心底嘆口气,被宋聿那双水淋淋的眸子看得心尖发软。 总让这孩子想着他和江望之间的事肯定不会开心。 晏怀瑾略一思索,弯下腰,对上宋聿饮料后的眸子。 偷看的视线忽然被对上,宋聿喝饮料的动作一停,就听见晏怀瑾的询问, 「你介意生日再多个人吗?一个长得挺帅的哥哥。」 果然聚会还要找个会玩的来。 「当然可以。」 正愁没地方补偿漂亮哥哥的宋聿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得了宋聿肯定答覆的晏怀瑾略一点头,编辑信息发送给了某位顶着卡通猫头像骚扰他快1个小时的人。 足以从对方回信里一连串的嘆号看出对方的兴奋。 晏怀瑾把地址发回去。 退回桌面时,手指不小心多滑一下。 刚好点开了某个软体。 最上面的,是那个门卫信息。 「晏先生,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您。您身边那个弟弟,或许本性没有这么纯良。您可能觉得我莫名其妙,但我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对那样的眼神见的不多,您多留心点。」 第85页 当时晏怀瑾礼貌感谢了对方,却没把对方的提醒放在心上。 现在细细想来—— 或许,江望真不像在自己面前那样…… 怎么就不能等到回去说,偏要在小聿生日会的时候—— 这样一想,晏怀瑾甚至浑身一惊。 那当时在卧室里那一步退让呢?是真心的吗? 注意到晏怀瑾的落在自己后背的目光,江望端着手里的东西抽空回身看过来。 怎么了吗? 或许是顾及着情绪刚刚好些的宋聿,他没出声,只是比了个口型。 抬脚就要向他走过来。 「没事。」 晏怀瑾下意识回了句。 江望果然停住了脚步。 那我继续忙了。 江望又动动嘴,一扬手里的餐盘,跟晏怀瑾招唿后就重新帮着张祁摆餐桌。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神色一冷。 或许是自己想错了,重新低头的晏怀瑾把软体退出。 暗暗松了口气。 就说小望虽然性子冲动了些、黏人了些,但肯定不会故意做出这些事的。 几人一起摆着餐桌,没一会儿,餐桌上的东西就摆满了,最中间放着的是由晏怀瑾打底、张祁装饰的纯手工生日蛋糕。 江望一点也不想看张祁指着那蛋糕贴在宋聿面前献宝似的模样,挪着脚步又站到了晏怀瑾身侧。 余光里忽然多了个人,晏怀瑾手一抖。 「慢点。」 跌落的杯盏被骤然贴近的身影接住。 等下—— 怎么就靠得这般近了。 分明从前也有过不少这样的距离,连江望爱站在自己身侧这个习惯也不是才有的,那是他们一直以来、一以贯之的默契。 忽地,就别扭了起来。 晏怀瑾愣神间,杯盏已经被安然放置。 除却腰间不知怎么缠上的手臂,两人看上去倒还真是没什么异样。 「怎么了,哥……」 后面的声音被门铃声遮盖。 晏怀瑾觉得自己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有。 他逃似地钻出江望的半包围圈,直奔着门口去。 「surprise!yan!」 门缝刚一拉开,一头耀眼鎏金色的头髮就窜了进来。 看这前进的方向,只要不被打断,就一定可以贴到晏怀瑾身上。 「啪!」 江望一掌按住了bernie的肩膀。 「这样就行了,再近就不礼貌了。」 江望皮笑肉不笑把bernie拦着晏怀瑾身前两拳距离处。 晏怀瑾被两人的动作顶得一个踉跄。 还没等他站稳,又一声惊叫—— 「——yan!你身上!」 纵横情场的bernie当然看得出来那是什么东西,紧接着,他就把目光对到了江望身上。 和从前几次和江望争斗的目光不同,那双绿眼珠的透光率急速下降,冰碴似的刺向江望。 怪不得张祁说,真正难搞定的是bernie。 江望完全不怯场,甚至还当着bernie的面,把未站稳的晏怀瑾拦进怀里。 「等下,我自己能站稳。」 完全不顾晏怀瑾的话,把晏怀瑾面对面揽进自己怀里。 「你!」 bernie看上去和之前完全不同,那张本就轮廓感极强的脸像是淬火的兵器,透着冰冷与愤怒。 他握紧了拳头,脚往前一步。 蓄势待发。 「bernie!」 「bernie——」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来自江望身后,是张祁的声音。 另一道,则是来自门口。 大包小包提了一手的白朮从门口走进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这才缓解下来。 迟来的白朮叫着江望去了客卧,正好有工作上的事要讲。 生日会这才真正开始。 把bernie叫来确实是个正确决定。 没妹妹但妹控邻家表妹的bernie果然是哄孩子一把好手。 没一会儿,就哄得宋聿脸颊红扑扑地跟在他后面叫哥哥了。 张祁抱臂站在一旁,黏在宋聿的笑脸上移不开眼。 或许是童年遭遇的缘故,宋聿很难对别人敞开心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和另外一个人完全熟络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张祁看着正在和bernie玩游戏的宋聿,对晏怀瑾说:「他好久没和别人玩得这么开心了。」 晏怀瑾手一动,在张祁手上轻拍了两下。 「我看小聿性格挺开朗的。」 离客厅有段距离,张祁打开了厨房的油烟机,点了支烟:「那是你没见他之前,刚来我店里的时候,冷着一张脸,跟谁说话都不稀得多说两句,就除了在他哥面前还好点。」 菸草味很快被油烟机抽走,空气中只留下星星点点落入鼻腔的尼古丁味道。 晏怀瑾心念一动,手往前一伸,「给我一支。」 「喏。」 烟盒连着打火机递进了晏怀瑾的手心。 晏怀瑾夹着烟,吸了口,才继续说:「他还有哥哥?」 「对。不过不怎么常见,好像工作挺忙的,天天加班,估计在哪996吧。」 张祁略微回忆了下那张文质彬彬的脸,看上去就像坐办公室的。 「那今天怎么不邀请他哥哥过来?」 晏怀瑾疑惑。 第86页 听起来和哥哥关系挺好的样子。 「喊了,说今晚有抽不开身的工作,让大家先吃,别等他,他晚会儿来正好把聿聿带回家。」 晏怀瑾挑眉,淡淡的烟雾中,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在他脸上有种别样的韵味。 「他哥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 「早就知道了,还来找过我说让我好好照顾聿聿呢。」 「叮咚——」 几乎同时,门铃声响起的瞬间,张祁抽完最后一口。 「估计他哥来了,正好赶上吃饭。」 张祁利落站起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晏怀瑾没动,他手里的烟还剩了一半。 模模煳煳间,玄关另一个人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 异样的熟悉感,晏怀瑾抬头。 对上了一张他这辈子以为再也看不见的脸—— 火星顺着吸到头的烟烫到了手,晏怀瑾浑然未觉。 作者有话要说: 要走走剧情了,主要的人物基本都出场了。 迟来的bernie绝对是燕子的忠实拥护者。 —— 第44章 十六七岁的时候,应该谁都有吧,无话不说、亲密无间,仿佛世界上另外一个自己的,每每谈话就好像灵魂共振的朋友。 小聿的哥哥怎么会是他—— 是何青。 晏怀瑾怔愣在中岛后,他第一反应是该藏起手里还在燃着的香菸,又觉得他已经不是过去的晏怀瑾,这样的想法实属多余。 过去,晏怀瑾被这个词绊住,不自觉地开始联想自己的曾经。 他心中思绪一瞬间如泉涌出,整个人被杂沓的思绪裹在原地,一动不动。 连眨眼都变得有些艰难。 到底是总局最得力的副队长,除却脚下步幅一瞬间的改变,何青至少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他甚至还和张祁主动介绍起自己与晏怀瑾的关系。 晏怀瑾离得不远,刚好是能听见何青嘴里一口一个朋友的距离。 朋友,两个频率极高的字听得他耳鸣。 好像有列车从耳边唿啸而过,压得摇摇欲坠的车轨发出要散架了似的哀号。 火星已经烧红了捏住香菸的那截手指。 「把烟给我。」 耳边有另外一道声音,穿破列车的屏障,来到晏怀瑾身边。 香菸被另外一个人取下,指腹后知后觉地传来灼痛。 不是很严重,却让晏怀瑾觉得整只手指,连皮带骨都好像被炸在油锅里,翻来覆去的,疼。 「哥,一会蛋糕想吃巧克力的还是水果的?」 蛋糕本来只有一个的,但是bernie对巧克力过敏,来的路上自己又买了个水果的。 说是水果,但因为bernie对很多水果也过敏的原因,蛋糕上只有水蜜桃。 除了水蜜桃,只有零星几个樱桃。 整个蛋糕看上去就甜得齁人。 蛋糕 晏怀瑾眨眼的频率慢慢恢復正常,甚至比平时还快上两分。 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水果的。」 「好。」 江望又侧了侧身,将身后另外一人的视线完全挡住。 宽阔的背影因为站位优势,将另外一道身影挡得分毫不露。 何青收回自己的目光,抿了两口手里的乌龙茶。 是宋聿特意为他提前准备的乌龙茶。 「青哥,你也认识晏哥哥吗?之前怎么没听你讲过?」 宋聿夹着抱枕,毫无形象吊在沙发里,趁着bernie被白朮骚扰,他抽空从游戏里抬头,随口问了何青一个问题。 一个简单的问题。 何青的目光终于有锚点似的,落在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弟弟身上,「高中的时候是朋友,很久之前了……」 句里某个词被bernie捕捉到,他一把推开白朮的手,跟着趴到宋聿身边,好奇地问:「你们高中是朋友?」 「啊,嗯。」 蓦地冲出的半生不熟的中文听得何青卡了一下。 顾及着宋聿的长辈在场,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张祁,也跟着看过来。 刚刚何青说和晏怀瑾以前是朋友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张祁看了眼厨房里两个相叠的身影,觉得晏怀瑾刚刚的状态绝对不是久别重逢的惊喜。 反而更像是—— 出人意料的惊吓。 不然,晏怀瑾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出来打招唿。 「那yan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受欺负了?」 bernie直来直往惯了,说话向来直达自己最想知道的部分。 「……这个,」 何青脸上的表情隐隐有些绷不住,连出口的话都带上了涩意。 「想知道怎么不问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的晏怀瑾,站在bernie身后,坏心地推了一下bernie手里的手柄遥杆,刚还好好的游戏人物,瞬间落进了怪物嘴里。 一旁安静待着的宋聿稀里煳涂地就成了优胜者。 「yan!」 bernie顿时回头,头髮甩开一周。 「你、你赔我!」 bernie摇着手柄就要冲到晏怀瑾怀里,再一次被江望拦在半路。 「我可以帮你。」 江望说着就要去拿bernie手里的游戏手柄,被bernie一用劲,躲开了。 bernie的问题就这么被轻轻带过了。 第87页 宋聿压根没察觉到几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埋头又和bernie开了新一局游戏。 何青松了口气。 这才察觉刚刚简单的对话之间,贴在他后背的衬衫已经能感受到水意。 小晏,还是原来的样子。 何青又喝了口手里的茶,转头去看晏怀瑾,却只看到一个侧脸。 他刚来的时候没注意,这才看到,晏怀瑾脸上以及脖子上,不正常的红印。 是蚊子,还是—— 何青的视线忽然再次被挡住,另外一双黑色的眸子直直看过来,其中警告之意明显。 何青顿了顿,最终选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从他做了那个决定的那天起,他和小晏,就再也回不到过去那样了。 嘴里的乌龙茶一时间苦得发涩。 「嘿!你耍赖!」 又玩了一会,bernie摇着手里的游戏手柄,反手抽出身后压着的手柄扔在了张祁身上。 「怎么还指导呢!」 张祁上大学的时候玩游戏就意外地好,不管什么游戏,在他手里都像是孩子的玩具,几下功夫就能轻松解决。 连被誉为「男人游戏界的难解之谜」的乙女游戏,张祁都能面无表情一路收穫好感度,达成大河蟹的美妙结局。 他一出手,宋聿的游戏积分坐火箭似的蹭蹭往上涨。 没怎么费力就超过了bernie的总积分。 「yu,你要公平。」 bernie握着拳头忿忿道。 不费吹灰之力拿了第一的宋聿正笑得一脸开心,才不管bernie嘴里所谓的公平。 两人又纠纠缠缠扭到一起,连着白朮和张祁在旁边团团转。 看上去已经完全忘掉了今天的小插曲。 晏怀瑾心底那丝愧疚终于云飞烟灭,他唇角微扬,流露出今晚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眼神一直盯在晏怀瑾身上的江望心一痒,沙发上和晏怀瑾之间的距离又缩小几分。 「哥,」他期期艾艾坐到晏怀瑾身边。 「你笑起来真好看。」 江望小声说。 耳畔被唿气熏得发热。 晏怀瑾侧侧身子,斜了江望一眼,没说话。 一直到凌晨两点,这场生日聚会才堪堪结束。 玩得开心的宋聿睡在张祁的臂弯里,被张祁抱进何青的车里。 几人准备的礼物在白朮的帮助下,放进后备箱。 何青放好最后一件礼物,看向了在车头转了两圈的bernie。 他以为bernie又要问关于晏怀瑾过去的事,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若是他再问,自己一定和盘托出。 然而 「你们是兄弟,为什么不一个姓?」 憋了一晚上的疑问终于问出口,bernie拽着白朮的袖口,站在何青车边,想知道一个答案。 意料之外的问题,何青还没打完的腹稿顷刻消失不见,他甚至隐隐为自己刚刚冲动生出的想法感到后悔。 宋聿应该是何青的表弟吧,何青的妈妈好像姓宋…… 听到bernie问话的晏怀瑾坐在车里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他高中的时候已经和何青有了不少了解,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关心。 他按上右侧刚道别时放下的车窗,打算和江望从停车场里离开。 在最后一线窗缝之间,他听见何青的声音传进车里,「我们不是一个爸爸妈妈。」 果然这样,「走吧。」 晏怀瑾回头看了眼似乎是在走神的江望,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好。」 江望这才止住思绪,启动车辆离开。 放心地看见晏怀瑾关上车窗,何青才补全自己的话,「他是我妈收养的。」 「啊,原来这样。」 国外收养小孩的例子并不少见,bernie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解决了疑惑的他心情极好地和何青道了别,牵着白朮钻进他们车里离开了。 留下张祁和何青。 张祁站在车门外,神情复杂地看着何青。 关于晏怀瑾打断的那段话,他隐隐有些猜测。 他想了想,话在肚子里几经旋转,最终换了个方式,还是脱口而出,「聿聿他,一直以来因为校园暴力都很痛苦。」 张祁的目光隐晦地看向躺在后座的宋聿。 侧面蜷缩的躺姿刚好露出他后颈那片不平整的皮肤。 后颈那一块丑陋的、骇人的伤疤,是那段时光里最不值一提的遭遇。 何青启动车辆的动作一愣,他们都是有足够经歷的成年人,有些事,不必说的很清楚,彼此就已经心知肚明其来意。 何青看向后视镜里睡得无知无觉的宋聿。 宋聿脸上还留着兴奋过后残留的余红。 何青回忆着今晚宋聿脸上的笑容,他已经许久,没见到宋聿脸上露出那样的笑容。 像普通孩子一样,笑得那样开心,那样开朗,好像毛栗子终于被撬了壳,露出里面最香甜软糯的部分。 但转而,他心口一涩。 他听得懂张祁这句话的问意。自然而然想到张祁言下之意真正所讲的对象。 对啊,晏怀瑾呢,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还有机会、还会笑得这么开心吗? 何青只觉得,短短几个小时所经歷的新潮起伏已经要比上他在问讯时几周加起来的次数。 最终,他收回视线,「我知道,我也很心疼他。」 第88页 在所有的回覆里,他选择了最笨拙的一种。 假装不懂。 张祁皱眉。 他还想在说些什么,何青却已经发动了车辆。 车灯大亮的一瞬间,张祁断定,何青在迴避过去的事。 这也在另一方面说明了—— 过去晏怀瑾的事,一定和何青有关。 车辆发动的嗡嗡声响彻地下停车场,车身一圈的车灯照得张祁满脸发红,红得那张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清。 他看着驾驶座上的何青,没再问,何青也没再说。 那辆黑色的车,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后视镜里,张祁站在原地,视线盯了车尾许久。 直到车辆拐出停车场,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才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宠物饲养小贴士1 新到家的貂宝宝不可以莽撞的rua 不然可能会遭到貂宝宝的攻击 但一旦你养了貂宝宝足够久 你有着足够的耐心 不久 你就能收穫一只每天就爱埋脖颈的貂宝宝 可抱可rua可亲 ——来自养貂专家张祁 —— 第45章 雾蓝色的信封再次不期而遇。 晏怀瑾站在信箱前,盘起的长髮松散开,坠在脑后。 接近凌晨三点的钠灯黄着打在他脸上,晏怀瑾脸上这才透出些难耐的疲惫。 晏怀瑾微垂着头。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好似游乐园的大摆锤,带着他的情绪上上下下,来不及发出上一声尖叫,下一次的坠落如约而至。 雾蓝色的信封此刻刺眼极了。 「哥?怎么还站在这里?」 在电梯口等了一阵的江望走过来,就看到晏怀瑾一动不动站在信箱前的模样。 听到声音的晏怀瑾抬头。 眼尾上扬的小钩子晕开了一片红痕,眼里有着熬夜带来的睡意,灯光下,好像有一点泪珠沁出眼角,缀在眼尾,珍珠一样点缀在美人面上。 他哥这是——哭了吗? 不过分别一会儿,眼尾就已经红成这样。 江望的视线从晏怀瑾手里已经握皱的信封上一闪而过,伸出手想替晏怀瑾擦去他眼尾的泪珠。 被晏怀瑾扭头躲过了。 江望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他看了晏怀瑾半响,最终因为那点绯红的眼尾,还是把手放下了。 晏怀瑾松了口气,他转身伸手按在大开的信箱门上,想把信箱门关上。 「嘭——」 另外一只手忽然按住薄薄的信箱门,大力按回原处,整个信箱的架子跟着晃了晃。 下一刻,就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似的勐地僵住,不再动弹。 好像要捏碎他的骨头,晏怀瑾被压着肩胛骨整个按在信箱上。 他还是背对着江望的姿势,整个人被身后另一个骤然靠近的身体束缚得动弹不得。 脆弱而纤薄的蝴蝶骨凸起在背部。 原先大力掼上信箱门的手,从蝴蝶骨最高的尖峰隔着衣服一点点描摹,直到手指落到那根骨和平整皮肉的交汇处。 爱怜一般,那只手改指为掌,用掌跟沿着蝴蝶骨边缘从下而上抚摸。 手下不时颤动的皮肤、抖动的蝴蝶骨,都让这场看似强迫的恶徒之举,带上了些旖旎。 疼痛、酥麻、灼热,背对着江望,失去视野的晏怀瑾更加敏感,身后人的一唿一吸都好像刚好落在他耳边,气流传进耳道。 两人的下半身紧紧贴在一起,晏怀瑾的臀部正顶在对方的胯骨上。 这样的姿势,让晏怀瑾一动也不敢动。 「江望!」 他惊唿了一声,抑制着想蜷缩起来的冲动。 这样的江望,让他太陌生了。 他们的上半身勐地合在一起,晏怀瑾心脏随之收缩,但紧接着—— 有吻,羽毛一般,细碎连绵,落在晏怀瑾的耳垂。 鼻息混着吻一起,压倒了耳缘的小绒毛,啄亲在白生生的耳上。 那力道,轻得让人以为夏日清风吹过一般,不带有任何情慾,只是简单的、单纯的吻,其中的爱意满得像是要溢出,和按在他肩胛骨上只要再大力一点就要握碎他骨头的那只手,是完全不同的。 这样割裂的体验,让晏怀瑾迷茫、失措。 他错觉自己被好好地爱着,又觉得那痛意来得那样真实。 他细长的脖颈,天鹅般扬起,无力的试图扭动。 他的脸贴在冰冷的信箱柜上,怎么也温不热的金属硌得他颧骨、下颌骨都在疼。 橙黄的钠灯在眼中放大、放大,慢慢模煳了,晕成淡黄色的光雾。 一声喟嘆。 晏怀瑾视野中的黄被另一道黑黑的身影替代。 借着喟嘆的轻吻,停在了那双不住流泪的眼上。 薄薄的眼皮吻上去,温度还没有嘴唇高。 江望心疼地用手臂挽住晏怀瑾的后背,慢慢将人拉进自己怀里。 他一手环住晏怀瑾的后脑,一手环在晏怀瑾的腰间。 两人好像佳偶自天成的抱偶,严丝合缝抱在一起。 江望的手指插进晏怀瑾的发间,他耐心地帮着晏怀瑾把脑后一路上压得松散的发盘完全解开,绸缎似的长髮重又直直坠在晏怀瑾脑后,远远看过去,江望好像抱了一个长发女生。 第89页 寂静的夜里,除了小区里巡逻的保安人员,只有他们两个人,动也不动伫立着,以这般亲密的姿势拥抱在一起。 「不难过了。」 江望小声安慰着。 晏怀瑾的眼泪不密,只是偶尔落一滴,但在温声的安抚中,止不住地流。 没一会儿,就洇湿了江望用来搭配的内衬。 江望没有任何阻止的意图,目光一直停留在晏怀瑾背后,偶尔用眼神制止意图上前询问的保安。 骤然捅破窗户纸的强势弟弟、 过去以为再也不见的所谓朋友、 如影随形丢不掉的雾蓝信封。 晏怀瑾后知后觉自己的哭泣来之为何。 30多年,晏怀瑾流泪的时光好像被沟壑隔成两段。在那之前,他泪多得好像流不完;在那之后,他好像哭干了自己的眼泪,再没流过泪。 晏怀瑾指尖接住一颗正在滑落的泪珠,那点水渍被灯光照得发白。 「江望——」 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的事实,仓皇不知所措。 「哥,没事,哭出来就好了。」 江望环着晏怀瑾,声音很轻。 晏怀瑾这副模样,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尖,痛得他指尖发颤。 在晏怀瑾意识到自己在流泪之后,他很快就止住了眼泪,只剩下红红的鼻头、沁水的眼角、晕红的眼尾,还记载着刚刚这段事实。 晏怀瑾用指腹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泪珠,抖了下自己的肩膀,从江望怀中退出来。 他看着自己指尖的水珠,笑了笑,「让小望看笑话了。」 他甚至不需要江望的帮助,已经收拾好了偶来的放纵残局。 这样的晏怀瑾,比之前每一次,都让江望心疼。 他难受得那颗心乱跳,打得他五脏六腑一起疼。 江望沉默着,他还想再上前一步,想把晏怀瑾重新抱在怀里。 被晏怀瑾再次不着痕迹避开了,「在还没理清楚我们的关系之前,小望还是和我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晏怀瑾把脸侧的长髮挂到脑后,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在他和江望之间竖起了壁垒。 江望指尖发颤,他忽然开始后悔—— 不该这么早捅破的,那样,至少他此刻还能名正言顺地把面前这个强颜欢笑的人抱在怀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他再靠近一步,晏怀瑾就要无声无息碎在他面前。 颤抖的指尖转而扎进自己的手心,江望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任由手心留下四道深痕。 他哑声说好。 终于在距离晏怀瑾咫尺之间明白,自己成了晏怀瑾身边,最近又最远的那个人。 那日之后,江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情感,没再往晏怀瑾眼前靠。 晏怀瑾也像是忘了自己要搬走的事,仍旧住在两人共同的房子里。 他们还是和往常一样,会一起吃饭,会在同一个屋檐下做事。 只是—— 江望手往前一伸,看见晏怀瑾应激似的手一缩,装着热水的杯子「嘭」地一声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滚烫的热水喷溅而出。 直直浇在了晏怀瑾裤腿露出的一节脚腕上,眨眼间就红了一片。 「哥!」 江望心一紧,根本不管什么不能靠近的问题,往前一步跨过地上的狼藉,把晏怀瑾抱进自己怀里。 直到放进盥洗室的洗漱台上。 「先沖凉水。」江望握着晏怀瑾的小腿,把裤腿挽到膝盖上,拽着晏怀瑾的腿放到了水流下。 和冷水接触的一瞬间,凉意和疼痛同时袭来,晏怀瑾痉挛似地抽了下腿,被江望又用了点劲固定在水龙头下。 「哗啦哗啦——」 骨肉匀称的小腿被握在手心,多日以来被压抑地想要靠近的念头在这一刻岌岌可危。 江望手指感受着手心触感极好的皮肤,毫不意外走了会儿神。 那天之后,江望确实后悔过一瞬间,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放手晏怀瑾一段时间。 却又在之后接连几天的无接触中生出了焦躁。 他像是靠着晏怀瑾骨肉活着的人形怪物,离了晏怀瑾,就迫不及待嘶吼着伤人。 连最近在公司学习时,唐叔都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好。 江望只能把最近准备退圈,事情比较多的藉口搬了出来。 事实是,组成他躯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挣扎着,想要晏怀瑾的垂怜。 晏怀瑾的怀抱、晏怀瑾的眼神、晏怀瑾的血肉,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江望加重的唿吸隐在水流里,没有被察觉。 所幸,脚上的烫伤不算很严重,只是因为晏怀瑾皮肤嫩才会显得那样严重。 沖了凉水之后,虽然还是红成一片,却没有任何起皱起泡的现象。 晏怀瑾松了口气,明显还想穿马丁靴,若是烫得厉害,计划就要作废了。 他看向身侧的江望。 低着头,一手撑在水池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刚男生焦急的神情还在他眼前,晏怀瑾心一软,语调放松了些,给了江望一个软化的信号,「谢谢小望刚刚这么及时帮我处理伤口,怪我没拿稳。」 「嗯。」 江望低低应了一声。 知道自己没什么大碍的晏怀瑾撑着腿转了个身,想从洗手台上下来。 第90页 却被另一只手制住了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反思—— 半夜惊醒扇自己两耳巴子——我真该死,我怎么能那么做 江望反思—— 我果然是离不开他 —— 第46章 顾念着晏怀瑾刚才被烫伤的那只腿,江望用大腿前侧牢牢顶着那条腿压在洗手台上。 又一只手臂用力,将晏怀瑾胸腰捞着往自己方向靠近,直到抵在自己的胸膛上。 晏怀瑾不得不两只手后撑在洗手台上,胸腰抬起,才能稳住平衡。 可这样的姿势,让他看起来好像是—— 绞刑架上等待铡刀落下的羔羊,一只被绳索禁锢地不可动弹的羔羊。 「江望!」 晏怀瑾仰着头,这样的姿势让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胸腔的肋骨翘起,急促的唿吸之下,扑扇不停—— 他抬起另一条未受限制的腿,对着江望的大腿就要踹过去。 被江望一只手腕握住,推着回来。 极好的柔韧度,让那条腿蜷缩着,压在晏怀瑾胸前,膝盖比肩膀还高出几分。 晏怀瑾脸一白,这样大开的姿势—— 让他轻而易举就猜出后面即将发生的事。 江望! 晏怀瑾咬住下唇,身后的手挣扎着,试图将自己的身子往后拖。 腰间那只手确把他拉得更靠前。 仿佛被拦腰斩断的痛感清晰一瞬,晏怀瑾身后撑着的手一泄劲,手肘磕在了洗手台上,整个人的位置也矮下去。 江望在看出晏怀瑾支撑不住时,就已经收了手,不然吊着晏怀瑾更难受。 他伸手握住晏怀瑾两侧的胯骨,就这这样的姿势,轻松把晏怀瑾拉到自己身边。 内心的焦躁像是深海的漩涡,深不见底。 晏怀瑾已经放弃了肢体上的对抗,江望身上大块的肌肉,让他根本没有任何能逃脱的机会,更何况他还拖着一条伤腿。 退而求其次,他喃喃道:「江望,你不要这样。」 江望看着那张嘴,他低下头凑近了些,好似真的不明白,「不要哪样?」他问。 「江望——」 晏怀瑾整个倒在洗手台上,用一只手臂遮住眼前刺眼的灯,他痛苦道:「我们是兄弟。」 他怎么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和江望不能回到之前。 明明这两天,他们还相处地这么愉快。 江望攥在胯骨上的手一紧,把晏怀瑾往下一拽,迫使两个人贴在一起。「晏怀瑾,还要我说几次,没有人会对自己的哥哥兴奋,没人会日里夜里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屮开自己的哥哥——」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晏怀瑾却已经受不住他这粗俗的话语似的,抬起那条被放松了的伤腿,狠狠踹在江望的腹部。 一时不查,江望被踹得一个踉跄。 但紧接着,他的手握住了那只想要收回去的腿,按着脚踝压在了某处。 晏怀瑾睁大了眼,长发毫无章法被他压在脑后,甚至有几簇落进了沾着水的洗手台里,他无暇顾及。 整个人轻轻颤抖起来,说不出是害怕还是生气。 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江望放过了那只动作间重又泛红的伤腿,重新按着晏怀瑾贴到自己身边。 晏怀瑾蜷着脚趾,几秒之前那样清晰的触感好像还在脚心,一时间难以忽视。 给了晏怀瑾时间,接受自己对他兴奋这个事实,江望才继续开口。 「晏怀瑾,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江望的眼眶被难以抑制的欲望熏成红色,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晏怀瑾手臂下露出的鼻尖和嘴唇。 像是荒野的恶犬,江望的手顺着晏怀瑾衣袖往里摸,带着誓要抚过江望身上每一处的气势。 「晏怀瑾,讲三条,你不喜欢我的理由。」 晏怀瑾咬着唇摇头,他说不出口。 不是没有理由,也不是喜欢江望,而是他一视同仁一切,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 他只是觉得他们不该。 「晏怀瑾,你不能没有任何理由就拒绝我的靠近。」 江望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晏怀瑾总在压抑,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爱与恨、喜欢与憎恶,连喜悦与悲伤,晏怀瑾都表现得如水一样,又轻又淡。 晏怀瑾为自己套上了一层龟壳。 江望知道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但他也知道,如果不把晏怀瑾从那层龟壳里拉出来,晏怀瑾永远也不会说出喜欢。 江望抬起晏怀瑾的手,递到自己的唇边,吻了上去。 肌肤接触的瞬间,晏怀瑾手指痉挛似地蜷曲,又很快放松。 「反感吗?」 注意到晏怀瑾动作的江望问。 晏怀瑾捂着眼睛,摇摇头。 「那,晏怀瑾,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获得被你不喜欢的理由的机会,而不是稀里煳涂被你推开。」 江望说话的时候,唇还贴着晏怀瑾的手背。 唇角每一次动作,都顺着手臂传到晏怀瑾脑海里,让他轻而易举辨认出男生的情绪。 男生的眼眶已经成了难以忽视的深红,说出的话却还保持着理智。 晏怀瑾嘆息一声,或许是觉得这样的姿势不雅,他仍旧没有抬手,他说:「江望,男生和男生在一起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的。」 第91页 「有什么不容易?」江望重新握住晏怀瑾的手腕。 两只手一起落回到大理石的洗手台上。 「只要你喜欢我,我们之间所有的问题,都由我去解决。」 男生话里是十足的胜券在握。 「你知道什么?」晏怀瑾终于正视摆在他和江望之间的问题,不再一味地希求江望自己回归所谓「正道」。 晏怀瑾拿下一直盖着眼睛的手臂,他的声音低了些,「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粉丝——你想过一旦你走上这条道,你会遭遇什么吗?」 江望:「我会保护好你。」 晏怀瑾又嘆了口气,说:「我不是想让你保护我,而是,你呢,真的想过未来如何去面对这些吗?」 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弟弟,晏怀瑾循循善诱,试图让弟弟明白,这条路不想看上去那样光彩。 连几人当中,人生算是最顺风顺水的bernie,也曾因为歧视而错失一场大秀。 江望沉着声:「关于我喜欢你这件事,我已经告诉江文林了。等我妈从野外回来,我能联繫上她的时候,我就把这件事告诉她。」 「至于粉丝,我最后一次巡演结束后,就会宣布退圈。」 「最后你说朋友,我不觉得他们会对我的性向有任何议论。」 顶多是反对我喜欢你罢了,江望想起上次徐沃青得知这件事时的表现,决定还是不告诉晏怀瑾这段插曲了。 晏怀瑾看进江望的眸子里,这才看出江望的认真。 他竟是不知道,男生在什么时候已经考虑了这么多。 还是在男生尚不明确他的态度的情况下。 江望好像总是这样,把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才来询问他的倾向。 他只需要轻巧出个人就行。 似乎是没什么能再说,晏怀瑾终于松口,他手肘内收,撑起自己的身子,坐在洗手台上,说:「那就先和原来一样相处,如果我一旦说出不喜欢你的理由,你就不许再纠缠。」 对面没有回话,似乎是被他蛊惑了。 江望的头往前一伸,嘴唇碰在了晏怀瑾骤然靠近的鼻尖上的一颗痣上。 「给点甜头,哥哥。」 这么说着,他已经把唇贴在了稍靠下的嘴角。 轻轻研磨。 直到晏怀瑾伸手推了一把才停住。 「刚刚这种,未经允许不可以再有。」 晏怀瑾擦了擦自己唇上的水渍,虽然他对这事不反感,也不代表他觉得这件事是应该的。 被江望扶着下了洗手台,他支着一条腿,意图和江望约法三章。 「还有……」 晏怀瑾想了一圈,总觉得男生在自己生活里的位置刚好,除却这件令人意外的事,男生总是做得刚刚好,好到似乎是顺着他的心意而生出的傀儡。 晏怀瑾一时想不起来还有什么需要限制的。 江望其实根本没怎么听晏怀瑾在讲什么,终于逮到晏怀瑾不说话的间隙,他又继续自己的动作。 「那种不行,那这种呢?」 江望小心护着晏怀瑾的腿,温热的身躯重新贴了上来。 舌尖抵上晏怀瑾的嘴唇。 湿润的触感吓得晏怀瑾一抖,他惊惶一瞬,「这种、这种更不行。」 「江望,你不许耍滑头,我分明讲的是所有的亲吻都不可以。」 晏怀瑾抱臂拧眉,目光里带了些严厉。 「不可以耍滑头。」 他最后强调一句。 好吧。 江望一挑眉耸耸肩,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听了个耳边响,好似完全不在意。 晏怀瑾却正好低头错过了男生脸上的满不在乎。 他看着自己放在男生拖鞋上的脚,脚踝上的水珠顺着自己的脚跟流下,打湿了男生脚上的棉袜。 晏怀瑾抬了下脚,觉得脚上这点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他应该可以自己走。 被江望护着腰,手臂一扬,抱进怀里。 「难受就别走了。」 江望还顺着颠了两下自己怀里的人。 好像瘦了…… 对晏怀瑾身体变化相当敏感的江望得出这个结论,下一刻脑子里已经安排上各大食补。 「明天还要去参加摄影展?」 路过客厅时,江望看到小黑板上的行程,低头问怀里的人。 「对。」 晏怀瑾点点头。 「那要站很久?」江望蹙眉,开始觉得自己当时抓晏怀瑾脚腕那一下或许有些重了。 「不用,」晏怀瑾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带着点鼻音说:「是主题展,主办方负责介绍,我只要露个面就好。」 似乎是那个哈欠开启了什么开关,晏怀瑾话里的睡意越来越浓。 「走吧,送你回去睡觉。」 江望不再停留,加快了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 养宠小贴士1 养只生性爱自由的小狐狸 你要接受他有很多五湖四海的朋友 爱和大家打成一片 要好好替他梳理油光发亮的皮毛 那是小狐狸最引以为豪的存在 当你做好了这些 只要张开怀抱,等待小狐狸自投罗网就好 ——分享自养狐新手白朮 第47章 展览的布局恰到好处,每个展览区域都有不同的主题和风格。按照一定的顺序从外往里排,有的展区以黑白摄影为主,将光影把玩得炉火纯青;而另一些展区则以色彩缤纷的摄影作品为主,色彩饱和度极高。 第92页 「大明星又来陪你哥参展?」 刚烫了大波浪的场策蹬着双高跟鞋,站到晏怀瑾和江望身边。 「娅娅姐,好久不见。」 「也好久不见爱七了。」 当初这个外号就是徐娅的摄影师父亲定下的,徐娅从那之后再也没正经叫过晏怀瑾的名字。 听到那个称唿,晏怀瑾状似无奈一笑,然后和徐娅交换了一个礼貌性的拥抱。 轮到江望时,徐娅看了眼江望头上的黑色鸭舌帽,摇摇头,伸出自己的右手。 换成了一个握手礼。 「和大明星就不拥抱了,握个手就好,别回头被谁拍下来再说我老牛吃嫩草。」 徐娅大方调笑着握住了江望伸出的右手。 「你们应该有我提前给的场刊吧,里面有各个展位的位置。你们可以随便逛逛,顺便看看我的场策怎么样,回头给我提提建议。」 「老徐又找我,我先过去看看他,一会儿再去找你们。」 徐娅一眨右眼,扔下一个俏皮的wink,风风火火蹬着高跟鞋又离开了。 「娅娅姐还是老样子。」 晏怀瑾连声道别都没来得及讲,徐娅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那头洋溢着旺盛生命力的捲髮在墙角处一闪而过。 江望想着徐娅脚上那双看起来就不低的黑色高跟,感慨了一句:「娅娅姐这么高还要穿高跟鞋。」 晏怀瑾愣了一下,然后也跟着笑着调侃一句,「你娅娅姐除了健身的时候,连拖鞋都带根。」 他想起几年前他刚回国时,娅娅年纪轻轻,却已经连着拿下三场展会的场地策划,一时间在业内声名鹊起。 如今的娅娅,已经是业内有名的大前辈了。 晏怀瑾还记得他在停车场遇见的两人,念叨着今天一定要见到徐娅小姐。 「爱七!」 「爱七!」 两人还没走两步,又被一道女声叫住。 老搭档的声音晏怀瑾很熟悉,他转过身,果不其然看到一个个子比徐娅矮了些的女生,停在两人身边。 郁口兮口湍口√8 白t黑裤洞洞鞋,头髮自由披散着。 看起来不像是来逛展,更像是小区楼下丢垃圾的装扮。 张新雪,江望对这位不常出现在晏怀瑾社交圈的女性印象深刻。 她是江望认识的所有摄影师中唯一一名战地摄影师。 「新雪姐,你回国了?」 对晏怀瑾来说,见到张新雪才是真正的意外之喜,他略一颔首,说:「没听张祁说你回来了,不然怎么也要给你办个接风洗尘的场。」 哦,晏怀瑾这么一说,江望才又想起来,张新雪的另外一重身份,张祁的姐姐。 江望多看了两眼张新雪因为小麦色皮肤而更显得独特的五官,和张祁那副丧丧的样子大相迳庭,细细端详才能看出两人之间格外相似的眉眼,一时觉得自己忘了这件事也是情有可原。 「那哪用,我还没告诉张祁我回来呢,昨天听娅娅说你要来她办的展,我想这正好趁这机会见个面。」 「顺便把娅娅需要的照片给她,她好像最近想办个战地相关的特展,正找人联繫呢。」 张新雪一手把自己的头髮随意撩到脑后,动作说不上来的潇洒。 「小望今天也来了?」 张新雪和江望打了声招唿,因为有弟弟的缘故,她对年纪小的弟弟一向印象不差。 「嗯,新雪姐好。」 江望跟在晏怀瑾身后,打了声招唿。 「那你这次回来待几天?」 晏怀瑾已经开始盘算洗尘宴什么时候办合适点。 「嗐——」 张新雪一挥手,脸上表情一变,「马上走马上走,待不了几天。」 晏怀瑾:「怎么这次这么匆忙?」 之前一次假期可是至少十几二十天。 张新雪这才悠悠道:「因为根本不是假期,是请假回来的,我妈让我回来相亲。」 张新雪一嘆气,战地穿行毫无惧意的摄影师难得看起来有些为难,「我也是不想我妈总催着,这才回来一趟。」 张新雪结过一次婚,晏怀瑾还去参见了她的结婚典礼。但后面没两年就离婚了,听说是男方觉得聚少离多,才提了离婚。张新雪也没多纠缠,请了个假飞回来就把离婚办了。 两人好聚好散。 张新雪:「唉,都说随缘了,我妈总怕我一个人孤单,到咱们这个年纪,还没结婚跟犯了什么大错似的,尤其张祁这死孩子还是个同性恋。」 说完,张新雪意识到什么似的,急忙又补上:「不是说同性恋不好啊——而是,就因为这个,家里不能催婚他,火力全都集中到我这了。」 张新雪挠了挠头髮,又嘆口气,「不说我了,你怎么样,找对象了吗?」 没想到话题会突然回到自己身上。 对象——张新雪问他有没有对象。 这几天和江望之间的事情还没理清楚,晏怀瑾如实回答:「没呢。」,余光里江望灼热的目光怎么也忽视不了。 「就知道你也没呢,要不然你也不会一个人来了。要不你也别找了,咱们老了选一家养老院,排排坐晒太阳。」 张新雪突发奇想,以她现在的工作条件,十有八九找不到对象,但作为一名战地记者是她从中学时代就定下的理想,是绝不可能放弃的。两相权衡之下,她只能放弃更不重要的一个。 第93页 养老院排排坐这件事是他们连同张祁在内,三个人以前玩笑似的答应下的未来。张祁在那之后没多久,就找了对象,还谈了这么久,张新雪纠着这事讲了好久。 中心大意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同为男人的晏怀瑾被迫听着对方在群体攻击男性前加上一个限定词——晏怀瑾除外。 「——我哥以后会找对象的。」 晏怀瑾还没答话,身侧一直站着的江望再也忍不住忽然出声。 「不会去养老院排排坐的。」 顶着两位年长者的目光,江望面色不变说出自己的想法。 有他在,怎么可能让晏怀瑾自己孤零零地去养老院晒太阳。 「他——这,」 张新雪毕竟是长辈,在女性天生直觉的加持下,她看向晏怀瑾,求证些什么。 又在看到晏怀瑾点头的动作时,收了自己后续的话音。 「天哪……」 张新雪一捂嘴,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议。 「小朋友真是勇敢。」 张新雪惊道。 毕竟她身边这个长发美人,一直以来的追求者就不少,没想到连他弟弟都…… 张新雪表示自己需要时间缓缓,踩着软叽叽的洞洞鞋迅速离场了。 「好像,大家对我喜欢你这件事都很吃惊。」 已经走到场馆最深处,晏怀瑾的介绍就挂在左手边的墙板上,江望忽然出声。 不管是徐沃青还是张新雪,大家第一反应都是带着质疑的惊讶。 「你呢,晏怀瑾,你对我的态度怎么想的。」 江望不容拒绝地牵起晏怀瑾的手,躲进了某间用来存放照片的暗室。 「对于我喜欢你、我爱你这件事,你怎么想的?」 江望又问了一遍,语气中满是循循善诱。 对于他喜欢自己这件事—— 晏怀瑾好像是才反应过来两人这几天矛盾频起的原因。 暗室中他看不清男生的五官,只有锋利挺直的轮廓,即便在黑暗中,也可被轻易捕捉。 每一点都带着过去的影子,却每一点和从前都不完全一样。 晏怀瑾恍惚一下,他问自己,究竟,我对于江望喜欢我这件事,怎么想的呢? 不可置信。 那是最先的感受。 不相信小自己9岁的弟弟会喜欢自己,既不相信小孩所谓的喜欢,也不相信对方会跨越性别喜欢自己。 这么想着,晏怀瑾就想张口告诉江望自己的想法,然而,还没等他开口。 黑暗里,江望恶狠狠的声音传来—— 「你如果到现在还说不相信的话,我就在这屮了你,让哥明白这个事实。」 ! 晏怀瑾的话就这么卡在喉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说不出来咽不下去。 他勐地咳嗽起来,既是因为酝酿的这句话,也是因为男生那粗俗露骨的话。 「江望!——咳咳——讲话文明些,不可以再说那——咳咳——那个字。」 江望拍着手里骨感清晰的后背,没讲话。 只是说说而已,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江望这么想着,视线落到眼前人身上。 因为呛咳的缘故,脑后的长髮零零散散落到胸前。 黑暗中看不清的五官由想像补全,反而更显得诱人。 不用灯光,江望就可以精确找到对方鼻子上那两颗小痣的准确位置。 他看了十几年的这张脸,不需要任何帮助,在脑海里可以毫无阻碍清晰浮现。 哥的眼角,江望拿出另一只手,轻轻摸上晏怀瑾的眼角,现在一定是红的吧。 小小一片缀在眼尾的小钩子上,随着唿吸好似要活过来的游鱼般,轻而易举撩动人的心弦。 只是想想,江望就忍不住,往前又走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望:我还什么都没干,那顶多算是口头预告。 —— 第48章 「哥。」 伴随着这一声,指腹在晏怀瑾的眼角反覆摩挲。 黑暗的小空间里,只差一把火就能点燃的灼热气息离得晏怀瑾越来越近,几乎将他团团围住。 晏怀瑾这才注意到两人之间已经所差不远的距离。 对方的唿吸声就落在他头顶,细感受之下,鼻腔中唿出的气息擦着他的前额最终消失在他的鼻尖。 这样近的距离,很容易就让晏怀瑾想到之前两人之间出格地接触。 呛咳声不知何时荡然无存,两道原先并不起眼的唿吸声取而代之。 一道轻了又轻,唯恐惊醒了什么,另一道则不停加重,眨眼间就已经掩盖了另一道。 晏怀瑾心知自己弟弟的性子执着,他脖颈一动,错开鼻尖那道令人在意的唿气,淡淡说道:「江望,你记得你之前答应我的。」 话音落下,晏怀瑾就觉得按在眼尾的力度一轻,紧接着—— 黑暗中本就难以辨认的物件轮廓模煳一瞬,再清晰时,原先看习惯的物件变了样子。 嵴背紧紧被压在墙壁上,腰部却因为那条手臂腾起,晏怀瑾整个人因为惯性不得不仰着头。 江望竟是把他抬了起来。 脚下空无一物,只有腰间那双手支撑着他,不落到地上去。 即便知道和地面的距离不会太远,晏怀瑾还是在意识到自己离地的一瞬间慌了下神,手不知是推拒还是拉近,牢牢握在江望穿在他身前的小臂上。 第94页 小臂上精壮的肌肉偾张,硬得不可思议。 这是这几天他在江望身上感受最多的触感。 坚硬、强悍、不容抗拒。 他们以这样的姿势僵持了一会。 然后—— 江望在黑暗中准确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带着一身热气,含住了晏怀瑾的喉结。 晏怀瑾浑身肌肉应激性绷紧,抱在他腰间的手臂又紧了一些,晏怀瑾腰部以下完全脱离墙面,毫无支撑。 身前的另一幅躯体则得寸进尺,将自己挤进晏怀瑾双腿之间。 晏怀瑾不得不夹住面前人的腰部,才能缓解自己被吊着的失重感。 太超过了…… 喉间已经改舔为吮 晏怀瑾下巴被一副冒着热气硬脑壳顶开,半仰着头后脑顶在墙面上。 不算隔音的门板外,隐约还有参展人往来的脚步声和不加掩饰的交谈声。 在一墙之隔的小室,被小自己9岁的男生这样顶在墙上,男生手臂上勐涨的青筋就在他尾椎下,晏怀瑾能数出男生每一次的脉搏跳动。 好像有什么直直撞在他尾椎之上。 对方另一只空着的手掌也不闲着,带着滚烫的温度,就这么扯开他扎进裤腰的衬衫,游蛇一样,在他腰间上上下下。 会被人发现的…… 江望…… 晏怀瑾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正经了30几年的年长者原以为前几天所遭遇的已经是此类顶峰,没想到还会在沸沸人生中被人捉着又亲又摸。 江望怎么敢! 晏怀瑾手掌勐地推了一把。 他以为自己用足了劲,在这种遭遇下被熏溃的大脑和躯体却已经背叛了他。 那猫挠似的举动,不过是五指在那道本就不平静的小臂上的一次抚摸。 没有任何制止作用。 反而激起了施暴者内心的狂暴因子,带走了施暴者岌岌可危的理智。 不再留恋与喉结,那道吻一路向上,直到吻住那张因为无力微开的唇。 接触到的一瞬间,江望像是找到了什么肥醲之食。 他如释重负似地喟嘆一声,长髮捲在他的小臂上,江望私心小小喊了声「姐姐」,声音完全泯灭在唇间,没能传进另外一个人的耳朵里。 接着,他先是小打小闹似地轻轻舔了舔那道唇缝。 待那道唇缝有意识地动了动,江望才像是终于满意地猎食者,将那张唇牢牢堵住,狂风骤雨般索取。 没多时,那张唇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像是风暴过后的花林中被摧残地最过分的那朵玫瑰。 在江望嘴下被塑造成任何形状。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外聊天的声音渐渐消弭,江望才从晏怀瑾身上抬起身。 他喘着粗气,把晏怀瑾放到地上。 骤一接触到地面,晏怀瑾不可避免膝盖一软,又被江望捞进怀里。 江望把晏怀瑾整个抱住,硬硬的脑袋塞进晏怀瑾的肩颈间,他的神情全部隐在无人知处。 「哥……」 静谧的空气中男生吞咽的声音格外明显。 男生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话勐地停住,缓了会儿,才又开口。这次的声音,比那声哥,虽然同样喑哑,却能明显听出男生在极力放轻自己的话。 「我忍不住,对不起。」 后三个字轻得晏怀瑾只听清了个大概。 男生这副做派让晏怀瑾刚积聚的怒气在还未平静下来的胸腔中团团转,转着转着,消失了。 要是男生态度能有一半像刚刚那番霸道的举动,晏怀瑾都不至于一句责怪的话说不出来。 他茫然地摸了摸男生已经比自己还要宽厚的肩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男生倒是顺着杆子往上爬,晏怀瑾这么一摸,他的头就在颈窝的位置不停扭动,硬硬的髮丝刺得晏怀瑾不得不一手盖在男生后脑勺上,意思明确地拍拍对方不停动的大脑袋。 江望这才站直身子。 即便无法责怪男生,晏怀瑾还是本着教育的目的开了口,「小望,下次绝对绝对不可以了。」 总是这般,搞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 晏怀瑾想到上次男生口里「不喜欢的理由」。 为了增加自己这条限令的效力,他继续说,「如果你再这样,这就是我不喜欢你的理由。」 再这样 也就是说,这次不算。 江望脑中信息一经转换,心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压了下自己上扬的嘴角,深觉自己实在幸运。 不然怎么会有机会遇见晏怀瑾这样的人。 既然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江望也不再装了,他站直身子,在黑暗中,完全靠着记忆,将晏怀瑾腰间的衣服重新整理好。 男生的手爬虫一般,时不时划过皮肤,晏怀瑾有心说自己来就行,男生那样迅速的动作却没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没几下,就已经把自己拽乱的衣服復原成原样。 形状上的原样。 上面的褶皱有多少,晏怀瑾都不敢想。 他也不打算去看自己的展面了,同江望说好就想直接回家。 刚一离开这间不起眼的暗室。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异口同声「爱七?!」 第95页 还夹杂着一道弘扬草文化的男声。 晏怀瑾心道糟糕,一转头,就看到才刚离开的两张脸以及一张老熟脸。 张新雪、徐娅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张祁。 不同的脸,同样的惊诧。 其中,徐娅更是上上下下来回看了晏怀瑾好几眼,面上的神色毫不收敛。 晏怀瑾原地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才扬起笑容和几人打招唿。 「你们——」 话还没说完。 就被张新雪打断了,「爱七,别笑别笑,一笑事后感更强了。刚刚怪不得好多摄影师来找我说找不到爱七,各个失望的不得了,合着你在这躲着呢。」 她在国外见多识广,已经默认两人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晏怀瑾脸上的笑容一僵,头一次在别人面前撑不住自己的得体。 徐娅像是才反应过来,喃喃惊讶了声:「我的天哪。」 「爱七真是……国色天香。」 这么说着,她很快移开自己的目光,面上神情微不可察暗淡一瞬。 风风火火操持了整场展会的大场策,面颊飘上了点红。 张祁跟在张新雪身后,目光在两人之间来迴转,不停地在张新雪身后做口型,企图用这种方式沟通。 可惜,晏怀瑾一时间顾不上他。 怎么每次都会被人看见啊—— 晏怀瑾难得面上流露出苦恼。 还是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张新雪第一个举手撇清:「我什么都没想。」 晏怀瑾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张新雪继续说道:「你不就是面若桃花,眼含水波,嘴——」 后面的话被张祁手动制止,张新雪这才看到晏怀瑾一路飙红的耳朵。 她又看了看站在晏怀瑾身后对他们这半天调侃无动于衷的男生。 摇了摇头。 爱七面子这么薄,肯定要受欺负的。 这么想着,她收了自己还想继续调侃的心思,好心地放过了已经想找个地缝钻的晏怀瑾。 「行吧行吧,正好快关展了,我们一起走吗?」 被晏怀瑾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第一次,晏怀瑾率先结束对话,拽过江望闷头往前走。 缀在身后的另一当事人江望则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该有的羞涩之情。 他甚至回头看了眼蹬着高跟鞋站在张祁身边毫不逊色的徐娅,满意地在看到对方落到晏怀瑾拽着他的手上时收回自己的目光。 徐娅喜欢晏怀瑾。 这件事像根刺,从高中起就牢牢扎在江望的心口。 江望耿耿于怀五年,终于能够将那根已经深不见尾的长刺连根拔起。 甚至还要折断了扔在地上,以报復这么多年的如影随形地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反思不该在绿江开文的,写是只能写到这了,大家多想想吧。 另外,审核放心,只有脖子以上 —— 第49章 临近八月,江望即便再不情愿,还是不可避免地忙了起来,脚下蹬出火星似的在练习室和家来回打转,每天两点一线。 晏怀瑾终于能松口气。 存在感极强的弟弟忽地长时间消失在眼前,晏怀瑾才有时间来回看两人之间的问题。 江望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两人亲了这么几次,晏怀瑾还是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他端着茶杯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未经思索,已经下意识迈向懒人沙发的方向。 勐地,晏怀瑾顿住。 改变了自己的方向,绕了一圈做回沙发里。 那张懒人沙发,晏怀瑾喝水时轻轻睨了眼,江望第一次亲他就在那里。 这么想着,晏怀瑾忽地就收回自己的目光,连余光也不愿意分给那张独特出众的沙发一点。 江望或许从小就有了这样的迹象,酸甜的花茶口感在口中蔓延开来,晏怀瑾忽然就想起一件往事来。 他想起江望第一次获得综合格斗的冠军。 江望的肌肉其实算不上很夸张,虽然比他身上的明显点,但和那些真正的肌肉男相比,还是差了些,属于精瘦的类型。 更何况那时候江望才刚到达青年组的年龄标准,好像是15岁,晏怀瑾隐约记得参加比赛的时候江望才过了生日。 更何况那个时候的江望还没长个子,在一众直逼180的参赛选手中,好像走错了组别,搞得不了解情况的教练几次确认江望的身份信息,唯恐分错了组。 晏怀瑾那时候工作室刚成立,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却还是在听到江望参加比赛时好说歹说和自己的合伙人请了假。 他到了现场才知道,江望竟是谁也没告诉,自己偷偷就报了名,要不是因为报名需要监护人信息,晏怀瑾可能压根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你,你怎么能不告诉家里人呢?小望,这种有危险的事情一定要提前告诉家里人。」 一想到这小孩差点就自己来参加比赛,连个擦汗送水的人都没有,万一出了什么事—— 晏怀瑾简直不敢想。 「本来就打算告诉你。」 江望板着脸任由他说教,末了才辩解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晏怀瑾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即便不需要监护人信息,江望也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第96页 晏怀瑾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在江望心里的地位似乎高到之前他未曾想过的地步,「那还有别的家人,也要告诉爸爸妈妈的,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没有了。」 江望似乎是在看什么,视线盯着远方,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嗯?」 晏怀瑾看着对方透青的板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家人,只有你。」 男生丢下这么一句话,显然是看到了什么,也不多讲,奔着自己的目标就过去了。 突如其来吐露心迹的真话让男生毫无髮丝遮挡的耳廓红了一瞬。 晏怀瑾又提着包,匆匆忙忙想要挤过人群跟上江望。 「嘶——」 忽然有人伸手揪住了他的头髮。 晏怀瑾还没转身,就听到身后的声音,「哥哥,你是男生吗?你为什么留长头髮啊?」 那时候的社会环境比现在还要糟糕,这话一出,周边带着孩子的家长几乎都拉着自己的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刚还挤不过去的人流忽然就空了一片。 那个扯了他头髮的小孩,晏怀瑾甚至还没看清他的模样,对方就已经被他爸爸一把扛起来带走了,走了许远。 晏怀瑾已经24了,这种场面其实已经见了不止一次了。 但他看了看自己手里装着毛巾、水瓶的挎包,又想到刚刚男生头也不回离开他身边的模样。 即便男生似乎承认了他的独特地位,晏怀瑾还是不可避免地,小小地、轻轻地,伤心了一下。 他没去搭理身边自以为小声又或者故意放大的议论,转回原来的方向想尽快跟上男生的脚步。 就见,刚还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男生皱着眉头重新钻出人群,动作粗鲁,推了把挡在他面前的人,恰巧就是那个议论的最大声的男人。 男人被推得一个踉跄,转头想呵斥哪家小孩这么没礼貌。 江望甚至连犹豫的时间都不用,男人才开口说了一个字,江望带着拳套的拳头就已经打到了男人的脸上。 周遭被这一通变故搞得一静,所有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连那个男人,也像是被割颈的鸭子,嘎不出来。 只是一个警告,今天还有正事的江望分寸控制得极好,拳头堪堪停在男人鼻子前,红色的皮套玩笑似地轻碰了男人的鼻子。 江望忽然笑了一下,「抱歉,叔叔,在训练,可以麻烦您闭嘴吗。」 明明是问句,笑脸,那双始终如一黑沉得好像在看死物的双眼却吓得男人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直到两人走远了,男人才反应过来似的,装模作样当着自己孩子的面踢了角落的垃圾桶,啐了口才叫喊着:「要不是看那王八羔子年龄小——!」 真正需要听这句话的人已经走远了。 江望拉着晏怀瑾的手,走到没什么人的角落。 「不要乱走。」 他们身份像是反过来了,晏怀瑾刚一在角落的座椅上坐稳,江望就说了这句话。 还沉浸在男生刚刚那一拳里的晏怀瑾才回过神来。 「小、小望,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对人动手。」 刚刚那个男人看着就不好惹,个头比两个江望加起来还大。 还好那个男人是个欺软怕硬的,这么简单就不再纠缠,万一要是个好面子的—— 晏怀瑾一颗心今天之内七上八下,过山车似的。 「万一对方对你动手呢,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不能那样,太危险了。」 晏怀瑾担心地一双手都凉了下来,江望心里想的却是,今天的比赛是他必须要参加的,不然刚刚那一拳绝不是威慑性地就停下了。 还有周边那些人,江望脑海里一一闪过那几张脸。 一个也跑不了。 「快答应我,小望。」 晏怀瑾紧张地扯住江望的衣袖,温度偏低的指尖划过江望的手背。 江望眉头一皱,反手握住晏怀瑾的手。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慎重的。」 这么说着,江望用牙咬下手上的拳套扔在一旁。空出的手从自己背后的包里拿出来一条四方毛毯。 还叠得板板正正。 ? 晏怀瑾没看懂怎么江望包里还有这种东西,就见江望两下抖开自己手里的毛毯,盖在了晏怀瑾的身上,还贴心的把晏怀瑾的手塞进了毛毯下。 「你怎么还带这来比赛?」 虽然知道上了高中的臭屁男生回他问题总是往外蹦字,多说两个就好像会杀了他似的,实在忍不住好奇心的晏怀瑾还是问出口了。 「因为你。」 江望满意地看着自己把晏怀瑾蚕宝宝一样裹在座椅上,确保没有任何暴露在外面的部分。 「知道你来,你最近手一直很冷。」 这意思是毯子专门为他带的。 晏怀瑾又开心了。 唉,察觉到自己心情变化的晏怀瑾在心底嘆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养孩子都快养出精神问题了,这思绪上上下下的。 「好吧,不枉我请假来带你比赛。」 裹在毛毯里的23岁晏怀瑾摇摇后脑,长长的发尾左右一甩,动作说不出地灵动。 唯有江望,听到对方请假时,眼神暗了一瞬,目光在晏怀瑾眼下的青黑看了好半天,直到集合的通知响起,才移开目光。 第97页 「小望!」 晏怀瑾在他身后喊了一句,江望转头,看到蜷缩在座椅上的晏怀瑾毛毯下的手动了一下,「加油!」 他喊了这么一声。 脸上那一瞬间的神情像是时间长河里最靓丽的那颗星,嵌进了江望的眼底。 以至于江望愣了会,才继续转身跟上大部队的步伐。 他的步伐又稳又重,毫不拖泥带水,带着晏怀瑾的鼓励,江望站上属于自己的战场。 晏怀瑾没在台下等太久,江望矮身钻过绳子站上了赛场。 刚从毛毯里挣脱出来的晏怀瑾提着自己的包就站到了台子下靠近江望的方向。 江望的教练就站在江望身后的赛场外,正笑着和他打招唿,晏怀瑾礼貌应了声,重新转头看到台上。 恰巧看到一个刚转走的后脑勺。 刚刚是在看他吗? 晏怀瑾还没思索出答案,就听见比赛的哨声已经响起。 两人之间的估量不过几息之间,下一次眨眼,两人就已经打到一起。 江望在场上以臂为刃,直击对手要害。 几场比赛下来,动作干净利落,像挥着镰刀的死神,手起刀落间便是一条生灵之息。 「小望真是有天赋啊。」 同样观战的教练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他身旁,啧啧称赞。 「不是我说,小望这样要是走专业,以后拿奖简直是小菜一碟。」 教练一眼看出江望那张看似平静的人皮下,格斗场上都少见的血性。 晏怀瑾在旁边听得心情复杂,只是偶尔应声。 虽说晏怀瑾自己也练自由搏击,但他没上过赛场,大多数只是点到为止。 江望这般刚烈迅勐的打法看得他心惊肉跳的。 不是说不好,而是,这样的江望,有些陌生。 趁着中场休息,晏怀瑾有心阻止一下,就看到旁边等待许久的教练拿着水杯凑了上去。 水杯是靛蓝色的,晏怀瑾上个月才给江望换的。 教练似乎在和江望说着什么,面上的激动之色溢于言表,情到深处还身后拍拍江望探出赛场的肩膀。 两人看上去和谐得很。 晏怀瑾一时间犹豫自己还要不要过去。 接着,他就看到江望说了两句什么。 教练脸上神情一滞,耸了耸肩,重新合上水杯,很快从撤离了台边。 那双小狗似的黑瞳子,忽地就对上了他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论滤镜的错误使用方式 外人:那孩子黑沉的眸子真瘆人 燕子:小狗的黑眸子又看向我了! 双标怪望拒绝承认自己看人双标。 其实很喜欢中学时代望这种臭屁的性格,但他未成年 哈哈哈哈哈哈 燕子真地很像小燕子,摸摸肚皮就开心了。 —— 第50章 是要我过去吗? 晏怀瑾举棋不定,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在看到随着他的靠近,江望愈发清亮的眸子时,脚下的速度加快了些。 「要找我吗?」 晏怀瑾临到跟前抬头问了句。 就看到江望又把头往下低低,过程中还点点头。 「哥哥,想喝水。」 他伸出一只手掌,到台子下。 刚刚教练不是拿着水杯吗? 虽然这么想着,晏怀瑾还是把包里的水杯翻出来,拧开了杯盖送到江望面前。 江望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几大口下肚,杯中的水位线就下去快一半。 虽然是电解质水,晏怀瑾还是提醒了句:「别喝太多,等下运动要难受的。」 江望刚好把被子从嘴边拿下,闻言摇摇头,带了些少年人的骄傲,说:「不会,他们打不过我。」 晏怀瑾好笑地听着男生的自夸,笑着点点头,「好,我家小望最厉害了。」 我家小望。 江望耳朵动动,对这几个字很受用。 他把杯子放回晏怀瑾手里,脱出手套的右手在绳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擦,才摸到晏怀瑾脸颊上。 「哥哥这里有个线头。」 姜黄色的,和他给晏怀瑾盖的那条一样的颜色。 那条毛毯还是不够好,已经花了快一半生活费在那条毛毯上的江望下了结论,得买个再好点的。 江望揪下那截线头,手劲一松,线头就转着落到地上。 晏怀瑾看了眼那条不算明显的线头,还想再说什么,昭示着中场休息的哨声再次响起。 晏怀瑾话到嘴边,最后只能挤着时间给江望又讲了句加油。 晏怀瑾说完最后一句话,江望才站起身。 赛场台另一侧的对手已经蓄势待发,江望却不紧不慢站起身,有看了晏怀瑾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已经隐隐不耐烦的对手。 在看清对方脸的那一刻,江望唇角一扬。 终于来了。 为了观看赛台,晏怀瑾退后了几步到能将整个台面收入眼底的距离。 江望对面那个孩子—— 个子比江望高半头,顶着一头染黄的头髮,髮根已经长出了黑色。 那张脸,晏怀瑾看了半晌,忽然想着自己在哪里见过—— 好像是江望的同学来着。 之前去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那孩子独立于满校园黑髮的那头黄色头髮让他印象深刻。 第98页 当时那孩子头髮髮根还没有黑色。 遇见同学了啊,晏怀瑾想着这局或许是个友谊赛,抱着怀里的毛毯坐到了看台最前排。 「哔哔——」 一声哨响。 离弦之箭一般,完全不同于前几次先观察再ko的打法,江望选择了开场就冲出去。 这什么打法? 晏怀瑾看向教练的方向,发现教练也抱臂皱眉,一副也惊呆了的模样。 原来不是教练的指导。 晏怀瑾还没想好要不要在场下说两句,场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江望个子小点,他双手一环,两条有力的小腿鞭子一样瞬间缠上黄髮男生的颈椎,腰腹一挺,将对面男生压倒在地上。 对面男生也不是吃素的,在忍过骤然倒地的眩晕后,反而利用江望的姿势去牵制他。 但江望反而没有如他料想的那般继续和他纠缠,转而,直接双膝一撑,从黄髮男生身上站起身,站到对方一步之外。 却没有任何动作。 这是什么意思? 不止晏怀瑾,台下相当多的教练和观众也有些疑惑。 黄髮男生很快就从台上站起身,他是练拳击的,泰拳稍微会点儿。 江望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法让他空有一身劲没法释放。 黄髮男生本就暴躁的情绪火星一样滋滋滋炸开在心肺之间,不再犹豫,他磐牛般直冲江望而去。 那架势像想要生生撕碎江望。 江望看上去像是被吓呆了,没有动弹。 晏怀瑾一颗心高高吊起—— 直到黄髮男生已经近到江望面前,惯性带出的拳头又硬又响。 江望动了。 他脚下一转,从黄髮男生身前绕开,双手却骤然抱住黄髮男生骤停的身体。 「嘭——」 一个背摔。 黄髮男生龇牙咧嘴被摔在地上。 他再次站起,迎接他的确实下一次被摔在台上。 黄髮男生一次又一次以不同的身体部位砸在那张檯面上,看得晏怀瑾眼皮直跳。 偏生江望分数也不是一骑绝尘到结束比赛,男生的技术分死死咬在江望的分数后,两人光看分数可以说是是势均力敌。 只是,江望看上去比男生轻松多了。 几个回合后,看到对手男生被摔得站都站不稳的模样,晏怀瑾后知后觉:或许小望和这个男生有什么私人恩怨。 「哔哔——」 回合结束。 趁着这一分钟的休息时间,晏怀瑾往前走两步,想跟江望说些什么。 却见那个黄髮男生跟在江望身后,也直直冲他而来。 临到跟前,黄髮男生啐了口呸,那双眼里的恶意不加掩饰,「我屮尼玛,我就骂,他马男不男女不女还不让人说了,死娘娘腔。」 噼头盖脸一顿骂,无来由的恶意骂得晏怀瑾一阵怔愣,他微张口,眸子无意识落在江望身上,仰着脸,像是被这意料不到的伤害刺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死性不改—— 江望原本在松绑带的手一紧,手套重新贴伏到手上,五指之间被勐地压住。 可他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 裁判就已经吹哨。 黄髮男生赛场使用侮辱性语言,被判犯规。 黄髮男生被带下台,同为对手的江望中场休息顿时延长,赛场安排的专人赶忙上前,安抚选手情绪。 「不用。」 江望拒绝了前来安抚他的工作人员,手上拳套一撕一扔,落到场边焦急的教练手里。 他自己则右手拉开台边的绳子,一蹲一起,从赛场台子上跳下,牵着晏怀瑾离开在看热闹的人的视野里。 「抱歉,哥哥。」 看着晏怀瑾泛红的眼圈,江望先是道了声歉。 刚刚那个人,是姓胡是吗,江望动作轻柔按在晏怀瑾手背上,脑海里却已经为那个男生判了死刑。 家长会之后,见了晏怀瑾一面,那个胡姓男生就一直说些不好听的话。江望已经和他私下解决过几次,胡姓男子屡教不改,仗着自己会点拳法,还提出要在赛场上相见。 江望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却不想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刚刚就该直接犯规勐击ko他,就不该选择那样还能给他喘息机会的方式。 江望检讨自己。 江文林最近应该挺清闲的。 已经为胡姓男生定好结局的江望把全部的心神放到面前这件事上来。 「不是,你为什么要道歉啊?」 晏怀瑾眉眼一松,看着面前的男孩。 男孩皱着眉,黑松般的眸子里满是懊恼。 晏怀瑾心里一轻,伸手摸上男生的眉心,「你在悔过什么啊,做坏事的又不是你。」 男生眉间的褶皱摸起来甚至有些硌手,足以见得肌肉绷得有多紧。 如果我可以提前解决他,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江望深知自己在这件事上不以为然的态度导致了胡姓男子跳樑小丑那一出,他指尖陷进掌心,在未来保护晏怀瑾这件事上明白了些什么。 「哥哥,别在意他的话。」 怎么就会这点,江望抿唇,绞尽脑汁想着安慰晏怀瑾的话。 「你在我心里不是那样。」 无力苍白的两句安慰之后,江望懊恼的情绪更强了。 第99页 连安慰哥哥也做不到。 晏怀瑾对这种事是有反应,但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刚刚他不过是这突发的一幕搞懵了,不代表他就真的听进去那个黄髮男生的话了。 但现下男生脸上担忧、焦急又懊恼的情绪,暖流一般温暖了晏怀瑾许久未曾踏足的心底荒芜之境。 一看就是在自责。 他并不难过,甚至还有些开心。 孩子终于养大了,知道疼人了。 莫名的自豪感腾起。 晏怀瑾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望,我真的……」顿了下,他选择了另一种更能满足青春期男生心理的说法,「我听你的,一定不会在意他的话,谢谢你在心里为我树立了个好印象。」 晏怀瑾拿出包里的备用毛巾,将男生额头上比刚下了赛场还要多的汗水擦掉。 「我不会同那样的人计较的,你也不自责了,好吗?」 江望抬眼看了眼晏怀瑾,明明刚刚收了伤害,现在反而要反过来安慰他。 心尖泡胀酸涩,江望更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无能以及事情处理得不合格。 「嗯。」 他整理了自己面上的表情,至少看上去不像还在自责了。 至于心里怎么想,那都是后续的事了。 至少当下,男生放松的神情让晏怀瑾又开心了些,他两手捏上男生侧颊,手指一夹,拉出一团脸颊肉。 「老爱皱眉会变小老头哦。」 晏怀瑾拽着那两团肉左右动了动,直到自己觉得够了,才把手收回。 男生赛场上一上午都干净如初的面颊漫上两朵红云,虽然知道是自己捏出来的,看着江望明显变生气的面颊,晏怀瑾又笑出声。 「小望,小望,小狗汪汪。」 他想起过去哄江望睡觉的童谣,忍不住对着弟弟这张和过去大相迳庭的脸又清唱出声。 赛场后台人来人往,江望仰着头,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言笑晏晏,逗小孩似的哄着他。 「扑通扑通——」 他在来往人群的脚步声中,那样清晰而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望:春心萌动 —— 过于自由格斗的参赛组别,不确定青年组有没有体重分类,有bug就请大家当不知道吧。 —— 第51章 这是进了高中之后,经常会有的感受。 江望不着痕迹攥住发麻的手指尖,试图将视线从眼前的罪魁祸首身上移开。 那两个圆圆的点痣,尖尖又带着钝感的鼻尖——晏怀瑾长得很美,江望越长大,越能明确地意识到这件事。 他的审美在过去的时光里已经被塑造成晏怀瑾的模样,后来遇到的其他人在他眼里不过小姿小色,再没有这样惊艷的感觉。 太奇怪了,江望感受着胸膛里那颗心的跳动,眼睛违背了主人的想法牢牢盯在晏怀瑾脸上,像狗舔骨头一样,将已经日日看过的轮廓一遍遍描摹。 又这样了。 晏怀瑾一笑,轻轻伸手点在江望额头上。 每次和这孩子说不了两句话,这孩子就走神。 「话说回来,小望,下次再比赛,要……」 晏怀瑾一时想不到形容词,除却和黄毛男生那一场,江望解决对手的方式总是又迅速又狠厉,似乎是用了最少的时间成本就将对方解决了。 「要怎么?」 年长者忽然顿住不开口的模样,让江望眸色深了些。 那颗唇珠,被挤得不停颤抖。 「要温柔一些?」 晏怀瑾拿不准这个形容词。 江望既没有恶意伤害对手,也没有违规作弊,他的要求听起来像是无理的家长,为了凸显自己的权威性,非要在自己所知不多的领域放下的戒条。 没有任何逻辑。 但,晏怀瑾想着江望刚刚在台上的表现,男生那样的比赛方式,总让他联想到童话故事里兇残的野兽,时刻注意着猎物的表现,一旦猎物出现松懈,就会毫不犹豫撕裂猎物的脖颈。 冒着热气的鲜血没来得及喷溅,就被野兽那张大口吮吸入腹。 晏怀瑾打了个寒战,被自己的想像吓到,怎么会呢,小望才不是那样的人。 那双狗狗一样的黑眸浮现在眼前,晏怀瑾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小望就算进到童话故事里,也是一只棕色的短毛小狗,和野兽根本扯不上关系。 另一边,虽然江望不知道晏怀瑾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但不妨碍他答应对方。 「我知道了,但是怎么样算温柔呢?需要我放放水吗?」 江望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具体指向。 放放水。 晏怀瑾又苦恼了,自家小孩来比赛不让用全力就算了,还得给对手放水。 这么想着,他改口道:「还是算了,就按照你之前的打法就行,不用改。」 上一句话还没有两分钟,现在就忽然变卦,江望虽然疑惑一下,但他向来不是刨根问底的人。 「好。」他答道,「我知道了,哥哥等我今天给你拿冠军。」 男生的语气很淡,明明是一句自勉的话,从男生的嘴里说出来,好像真的就要实现了一样。 晏怀瑾低头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针状的茶叶散出一个圆形的豁口,晏怀瑾对着豁口方向酌了口茶水。 第100页 后来,真的就如江望说的那样,江望赢下了青年组的冠军,带着奖牌回了家。 明明以前这么可爱,晏怀瑾又是一声嘆息。 真是,看不懂现在的小孩,放着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不喜欢,偏要喜欢到他身上来。 晏怀瑾不敢信,也不愿信。 紧接着,晏怀瑾又想起一件事。 不知道初阿姨知道吗? 江文林和唐元禄在一起这件事。 晏怀瑾是约莫一年前才知道这件事的,说是知道,其实是他猜出来的。 像是装了电动雷达,他们的圈子一般有自己认人的方法,让他们大多数时间能轻松认出属于自己圈子的人。 不能说百分之百准确,但至少能达到近80%。 晏怀瑾在国外上学时,这雷达甚至在跨性别者身上都一样适用。 说来也奇怪,虽然他和江望好像已经混成了亲生兄弟,但两人对彼此父母都算不上多熟。 大概一年前,在一个公司的年会上,他受邀前去,偶然见到同样受邀的江望爸爸,和他那个秘书一起。 或许是因为唐元禄气质的原因,晏怀瑾总觉得和他没差几岁,两人没多久就熟起来了。 唐元禄甚至让他不要客气,叫叔叔就好。晚间饭局上,更是把他安排到一桌上。 顶着一桌大老闆的压力,晏怀瑾谈笑自如,和唐元禄时不时躲在一边说小话。 说着说着,看着江望爸爸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晏怀瑾好奇地问了一句,「唐叔,你不用帮他挡酒吗?」 他记得以前自己爸爸的秘书是会帮忙挡酒的。 晏怀瑾也没在意,就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唐元禄忽然就卡壳了,支支吾吾说了好半晌,最后语言组织失败丢出一句,「他、他酒量好,不需要我喝酒。」 难得说句不算谎话的谎话,唐元禄说完就心虚地去夹菜,一丝眼神都没敢往旁边放。 晏怀瑾当时就有了点猜测。 本来遇见唐元禄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雷达滴滴滴滴响。 晏怀瑾目光在唐元禄和江望爸爸之间转了几圈,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这事本来只是个猜测,晏怀瑾或许过两天就忘了。 但酒饱饭足之后,他正巧去后花园吹吹风。 夏日夜间的后花园,像是一幅不可多得的美丽画卷,园中的树木张开一片巨大的树荫,亮银色的月光洒在靠近湖泊的一面。 微凉的风吹在脸上,晏怀瑾晚间朦胧的醉意轻而易举去了大半。 正当他觉得已经清醒地差不多想原路返回时,静谧的后花园就传来了第二人的声音。 「我早说别喝这么多,你又喝这么多,下次再喝这么多,我一定不管你。」 是唐元禄的声音,和他们刚刚交谈时的声音并不一样,这里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嗔怪。 虽然很奇怪,但这确实是晏怀瑾所能想到的最恰当的形容词。 晏怀瑾无意窥探别人隐私,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树后侧,却还是从余光里瞥见了,唐元禄和江望爸爸的身影。 他们的身叠在一起,或许是唐元禄没办法用一只手臂架住江望爸爸,他採用了面对面的姿势,抱着江文林的后背,两人慢慢往外挪。 晏怀瑾想到后花园外侧新建的停车场,想来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唐元禄看上去就不像是有力气的,脸色总是病怏怏的,江望爸爸个子又大,看着就费劲。 唐元禄不知踩到什么,一个踉跄,眼见两个人就要跌倒。 晏怀瑾顾不得什么隐私,想赶过去帮个忙。 脚下刚一动,眼底印出的身影让晏怀瑾僵在原地。 江望爸爸把唐元禄抱起来了。 还是公主抱。 江望爸爸的步子很快很大,喝了酒看起来对他影响并不大,只是没有这么稳。 倒是他怀里的唐元禄,愣愣在他怀里半晌,才突然冒出一句:「你刚刚是在骗……」 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远,说出的话也无法再被捕捉,两颗头颅在拐角处还极其亲密地贴了下。 晏怀瑾彻底明白了。 江望爸爸和唐叔在一起了。 那天夜里,他想了许久,要不要告诉江望以及怎么告诉江望。 后来,晏怀瑾放弃了由自己告诉江望的想法。 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是江望爸爸和唐叔的隐私,该尊重他们的隐私。 这件事就一直拖到现在没讲。 但晏怀瑾想不明白的是,看起来江望爸爸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江望,是在等什么吗? 虽然看不懂江望爸爸的做法,但晏怀瑾确实很喜欢唐元禄这个人。 唐元禄总是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着十足的稳重又杂糅着不可忽视的稚态,他是第一个让晏怀瑾觉得即便有着年龄差也还是能像同龄人的朋友。 虽然唐元禄让他喊叔,但晏怀瑾私心觉得两人之间其实可以用姓名称唿。 没想到三十也能交上个忘年交,晏怀瑾喝下最后一口,拿着手里的茶杯走进了厨房。 他今天喝的茶叶就是前几天唐元禄送的,虽然他们俩之间的交流不多,但礼物什么的却一直不少,你送送我,我送送你。 就前两天,唐元禄才给他寄了盒干花,说是让他帮忙选选,选个一二三四的排名。 第101页 晏怀瑾一个花艺外行人,看不出来任何门道,只能凭着摄影师的审美,帮着对方挑了挑。 收到回信的唐元禄相当开心,还给他包了个大红包。 晏怀瑾觉得唐元禄最近似乎在干什么,但是没贸然去问。 越是成年人,彼此越需要空间。 不过,晏怀瑾重新沖了杯茶水出来,江望弯了这件事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应该对他爸的事情没有这么排斥了。 知道自己爸爸是个双性恋,对原来的江望冲击肯定比现在大。 这么想着,晏怀瑾茶杯一放,就着夏日的透过窗户的日光,悠悠然闭上了眼。 江望凌晨一点多上工,这终于得了休息的空,虽说心里急着想回家见晏怀瑾,却还是按照原计划驱车去往另一个地方。 山林间尖顶别墅被重新涂装过,和路上其他别墅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别墅的外墙被阳光照耀得闪烁着金光,在山间蓝天白云的衬托下,好像一座宁静的山中城堡。 这大变的风格让江望一直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知道看到从门口经过的人脸,才确信自己没有走错。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是因为唐在病床上躺了很多年,他的心智在这期间是停止生长的,才会给燕子这样的感受。 —— 第52章 「为什么不让江叔告诉我何光华的事。」江望人刚坐进座位,不带一点拐弯抹角,把来意放到两人面前。 江文林示意大厅中立着的其他佣人退出去,光线被阻挡在厚重的大门之后,江文林才开口,「这件事他查不清楚的。」 闻言,江望多看了眼面前的江文林。 几月不见,怎么觉得江文林瘦了,肤色掩盖不住的青色血管好像比从前多了些。 但很快,江文林那双依旧锐利的双眸就让他改变了这个想法。 估计是室内光线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 江文林虽说和他没什么亲密的感觉,但向来不会太阻止他的决定,对于江望想要调查的事情,大多数时间都是默许的态度。 这是第一次,江文林提前截断了他的调查。 江望隐约觉得对方这不是阻止的态度,才选择在彼此都有时间的时候找上门。 「江望,」江文林忽然放下手中的报刊,他深深看了江望一眼,用比之以往都更冷漠的口气:「你本不该出生。」 江望心尖一跳,似乎有什么秘密就要在他眼前揭开,他有预感——那些幼年时他为之哭泣、为之歉疚、为之不解的时光今天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江文林也就这么一句,再开口时,又回到了两人之间平时的相处模式。 「我曾经喜欢的人不是你妈妈,同你一样,江望,我生来就被同性吸引。这件事,我比你明白的早点,大学时,我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我向我的爱人表白,我们一起畅想未来,我们曾经拥有唾手可得的美好未来。」 江文林摘下自己鼻樑上装饰性的眼镜,用手捏捏自己的鼻樑,「直到——」 他的声音忽然轻了很多,「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大雪天车辆打滑,肇事司机当场死亡。当我断着一双腿从病床上醒来,那是唯一的消息。连我爱人成了植物人都是后来你妈妈告诉我的。」 「警察断定那是一场意外,一场天灾,没有人该为之负责。」 江文林那双眸子紧紧盯着面前的报刊,似乎从这小小报刊中看到了那年骤然支离破碎的人生,「那个肇事司机,就是你要找的何光华。似乎这样看下来,没有丧命已经足够幸运了。」 江文林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会儿。 江望没听出什么值得自己记住的信息点,只心底浅浅唏嘘一下,江文林过去确实挺坎坷。 那副平光金属质的眼镜被江文林重新戴到脸上,他又继续开口:「这是江关从能给你的版本。但事实上,那并不是一场意外。」 「在相撞之前,我看得很清楚,肇事司机那张脸,带着愧疚,却没有任何犹豫,直直地撞向副驾驶。」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我已经及时转动了方向盘,我爱人还会受这么重的伤。」 「更巧的是,当保险公司被通知到达现场时,指出我爱人没有按时缴纳保险金,所以保险公司无法按照合约进行赔偿。」 「多可笑,他的保险一直是我给交的,他们告诉我没有——」 江文林冷哼一声,「这坐实了那场所谓意外其实是人为操作,目的就是为了一个有我一半血液的孩子的诞生。」 「如果没有这件事,江望,你不会存在。」 江文林缓了一下,总结道,「何光华,是一把被借刀杀人的刀。」 江望想过或许过程有些曲折,才让江文林出手干预,但他确实没想过真相这么复杂。 不过,江望感受了一下心底毫无波动的情绪,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已经不把江文林当家人很多年了,乍一听江文林过去的事,江望也只是感慨一下,原来江文林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他更关心的是,何光华在这件事里,还参与了什么角色。 他清清嗓子,问:「那你之后调查了吗?关于真相。」 江文林又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放弃吗?在事故报告出来的那天晚上,我就意识到这件事背后的推手比我想的势力更大。」 第102页 「势力更大、却不允许我和同性在一起的,那个时候,只有一个选项。」 「江贡,上一代江家掌门人,我父亲,也是你血缘上的爷爷。」 「纵然不愿意相信,我也将调查方向对准了他。在事故十三年后,我终于得到了一丝线索,还没等我觉得这事终于迎来了转机。」 「我们所谓的线索,以故意杀人罪被捕了。多可笑,一个小小的已经离职十几年的江晟员工,涉嫌雇凶谋杀他的顶头上司。」 「他甚至没怎么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就因为突发性心梗,死在了看守所。」 「这就是十几年的调查结果。」 江文林想到那张对着自己好像什么都发生的脸以及唐元禄在病床上那长达十年的昏睡,第一次感到了挫败。 「他可能是谁的丈夫,是谁的父亲。我们的事故已经是个悲剧,我爱人醒了得知这件事后,做出了不再调查的决定。」 「他向来心软,不想再徒增悲剧了。」 江望看着江文林骤然软化的眉眼,想到了什么似的,冷不丁地开口:「所以,给唐叔求婚的是你?」 这几年在江文林身边的又和江文林年龄相差不大的,只有唐元禄了。 江望也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份上,很轻易就将求婚的事联繫到江文林身上。 「嗯,我欠他一场求婚。」 江文林这么说着。 「我妈也知道?」 江望忽然想到一头扎进大山的初代芙。 「她一直知道。」 江望放下心来,这样的话,看来跟他妈讲他喜欢自己晏怀瑾的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不过,她要求我,在你自己提起之前,要对你保密,关于我喜欢同性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江望疑惑一瞬,就抛掷脑后。 能得到关于何光华的真相就好,对于其他的事,他没什么多余的耐心知道。 即便是初代芙的事情,在初代芙张口之前,江望也不甚关心。 毕竟,一直以来,陪在他身边的,就只有晏怀瑾。 「就这么多了。」 江文林看了眼腕上的手錶,下了逐客令。 「这件事到此为止就可以了,不要再大张旗鼓地调查,至于你哥,」 江文林又说了一句,像是忠告,「最好别让他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他。 两人心知肚明。 走出别墅大门没几米,江望看着风格大变的别墅装修,勐地想起自己还没问问江文林,这是准备干什么。 但这样的想法只持续一瞬,他很快收回了自己对江文林的好奇心。 管他呢,江文林死了和他都没什么关系。 脚底一踩,站在别墅花园的江关从就只看见了车尾。 既然有了关于何光华的真相,江望本来想直接找到何青,把当年关于晏怀瑾的事问出来。 但实在是时间抽不出来。 离8月6日只剩最后两天,江望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训练和彩排上。 以晋城为起点,巡演歷经五个城市,最后一场又回到晋城。 因为江望的要求,整个巡演被压缩到在38天内完成,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不光对工作人员,对江望来说,也是一场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攻坚战。 「哥,让我抱抱充充电吧。」 眉间的疲惫显而易见,江望还跟着自己队伍里的表演老师学了两招,特地把自己的眉尾压低,看上去已然累极。 过了几天清静日子的晏怀瑾看到这样的江望,心里还是忍不住心疼一下。 本着抱抱不吃亏的想法,晏怀瑾往前一小步,伸出手环住了江望的腰,两人相对而抱。 「哥——」 江望拉长腔调喊了声,把头埋进了晏怀瑾的脖颈,以更紧的力道抱回去。 他在晏怀瑾勐吸了两口,果然如他所说,沖了个电。 再抬头,整个人身上的疲惫陡然消失。 快得晏怀瑾以为自己是什么灵丹妙药,吸两口治百病。 「对了,哥,我这两天给你买的摄影机你收到了吗?托人特地从国外买的。」 江望想起自己这两天抽空安排的礼物,还没来得及跟踪礼物的后续。 「嗯,拿到了。」 晏怀瑾想到前两天送到工作室的包裹,点点头。本来想直接退回的,对方却说自己不是快递,只是个跑腿,不具备退货功能。 晏怀瑾才收下。以两人现在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就不该收那份礼物。 晏怀瑾心底嘆口气。 「下次不要买这么多了,都没地方放了。」 虽说是藉口,这句话可不是谦虚,得益于江望这见什么送什么的性格,即便晏怀瑾在家里和工作室都留了一面墙大的柜子,还是快要放满了。 考虑到安全性的问题,即便工作室里放的已经算是价格偏低的款式,每次圆圆和乐乐路过时,都要小心翼翼地,还总念叨着,「打碎了赔不起赔不起」。 搞得晏怀瑾无奈地想给那个柜子换个地方,却一直没得空实施。 「那我就再给哥准备个专门用来放相机的地方。」 这事好办,正好听说楼上最近要搬走,江望心思活络起来。 「不用,不用。」晏怀瑾害怕哪天回家自己已经多了套房子,赶忙拒绝了,「收拾收拾还是有空放的,单独弄个地方还麻烦。」 第103页 知道自己不阻止这件事一定会成为现实,晏怀瑾再三强调,真的有空间,只是他一直没收拾。 好吧。 看着晏怀瑾比划的模样,江望最终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燕子:人只是随口一说,回来发现多了栋房子 —— 第53章 8月6日当天。 绿洲体育馆内,萤光棒像是夜空中聚成一片的星河,以同一种韵律同一种颜色在空中挥舞。 穿透墙壁的欢唿声如同风吹的麦浪,连绵起伏不绝,细听之下,他们共同唿唤着同一个名字—— 「江望」 万众瞩目之下,一道劲瘦的身影随着舞台上升降台的抬高,勐地腾空。 双脚落地的瞬间,欢唿声又上一层楼。 没有任何停顿,随着音响中骤然加大的音乐。 江望火焰般跃动,舞步之间衔接毫无瑕疵,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误,那张锋利地几乎冲破屏幕的优越脸庞被投放到大屏之上。 汗珠顺着侧颊流下,凝在下颚。 一个对视,就掀起一片尖叫。 晏怀瑾坐在最前排的座椅上,看着男生在舞台上流畅而有力量的表演。 男生的舞蹈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充满了力量感,设计较好的服装更是锦上添花。彩排时,由晏怀瑾指导的镜头,将男生最具魅力的一面捕捉。 和大屏中那双黑沉专注的眸子对上眼,明知道不是在看自己,晏怀瑾还是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强烈的灯光之下,男生迈开的脚步、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都是这场盛宴精妙绝伦的享受。 晏怀瑾手里挥动的萤光棒汇入了大流,他动作不大,却能看出难掩的喜悦之情。 这也算是,江望实现了外婆的理想。 那个自己很久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和善老人,以这种方式将自己留在人间的执念完成。 完成在她虽然见面不多却很是宠爱的外孙手上。 晏怀瑾既为江望高兴,也替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高兴。 歌曲已然行进到高潮,江望头上的鸭舌帽向外一抛,洋洋洒洒的髮丝在光下绽开。 他的眼睛,直直对上自己面前的摄像头。 目光里反射的是,舞台下千千万万不知来处却怀拥着同一目而来的人,他们如同最美的背景,成了江望那双黑眸子的底色。 「啊啊啊啊——!」 尖叫声再起,甚至几个女孩子忍不住做出了捧心状。 晏怀瑾毫不迟疑,打开自己身上带的摄像机,智能化的相机瞬息之间已经聚焦到舞台上晏怀瑾想要拍摄的那张脸上。 镜头一压,黄金分割的画面,江望在下,景物在上。 晏怀瑾满意地看了看手里的照片,低下头去细细挑选自己的照片。 「姐妹!你是站姐吗?」 旁边的女孩子忽然凑过来,指了指晏怀瑾刚举起的相机。 姐妹?站姐? 晏怀瑾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先反驳哪一个。 那边女孩子已经叽叽喳喳自来熟地说上了,「姐妹,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江老闆的啊?」 这题他会,于是晏怀瑾回:「我不喜欢他。」 ? 「等下,姐妹,你是男的?」 晏怀瑾又愣住了,男生也叫姐妹吗? 他看了看身边女孩子稚嫩的脸,又觉得或许这是现在年轻人常有的。 他没把自己的疑问问出口。 隔壁女孩子表情变了变,在娱乐圈,代拍也是一份久盛不衰的职业。 大多数粉丝对代拍的观感都不是很好。 女孩子看了眼即便遮得严严实实,还是气质出众的男生,犹豫了会儿,还是热心肠地说了句:「姐妹,以后要是还有人问,你就说你喜欢就好了,万一……」 女生说着说着声音小下去。 声音淹没在周遭的惊唿声中听不见,她目光紧紧盯着晏怀瑾,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哥哥!你是美人哥哥是吗?」 女生忽然惊叫一声,顾忌着身边密集的人群,又靠近了些小声问了句。 「?」 这下换晏怀瑾不太了解了。 「哥哥?」 「就是、就是江老闆的美人哥哥!」 女生越看越像,激动地抖着手打开自己手机,调到一处没什么遮挡的部位,亮出自己的壁纸。 正是之前江望澄清时发的屏幕截图,两人手臂贴手臂站在一起。 女生截图的时机很巧,晏怀瑾笑着解释些什么,旁边的江望就转头一直盯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女生滤镜的问题,这样看着,两人好像真的有点配。 「这是江老闆那个视频的截图,我、我、我看了好多遍呢——哥哥现在在江老闆的粉圈里很出名,大家都叫哥哥。」 「那个有哥哥的视频,虽然被江老闆删除了,但我好好保存了,真的反覆观看,哥哥、哥哥真是太漂亮了。」 明明自己也很漂亮的女孩子举着手机,眼睛亮晶晶地夸着晏怀瑾。 不期而遇的夸赞总是让人心动再心动。 晏怀瑾笑笑,感谢女生的夸赞。 女生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全场譁然—— 两人同时回头去看,正看到女孩子的脸被投影到大屏幕。 第104页 「恭喜这位幸运的小姐,请问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呢?」 中场休息的互动环节。 这么巧就抽到了自己身边的女孩子? 晏怀瑾看着一点没照到自己的镜头,觉得这事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他抬头,正对上舞台上江望的视线,即便是第一排,和舞台也是有距离的,江望的视线是落在这里没错,但是看着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自己身边的女孩子。 晏怀瑾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再去想他到底看谁。 不管怎么说,演唱会圆满成功了。 晏怀瑾口罩下的嘴角悄悄翘起来一瞬,由衷为江望感到开心。 毕竟能在两年内,拿了大奖还有这样人气的明星屈指可数。 小望还是很优秀的。 这么想着,在灯光变换的瞬间,晏怀瑾抬起自己手里的照相机,又给江望抓拍了张照片。 银辉似的灯光像是星点落在他的髮丝上,眼尾特地涂上的深色眼影被加重,照片里的人俊朗得让人心惊。 在晏怀瑾专注拍照的同时,身边刚刚坐下的女孩子也没有再打扰,反而,她在晏怀瑾举起相机时,也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手机。 她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照片,激动到想一边鸡叫一边绕场跑三周。 照片里的晏怀瑾正对着摄像头,他的视线专注地落在自己的镜头里,那双出众的眸子里满是认真,甚至因为眼型的缘故,隐约带上了些神情。 遥遥的,站在舞台上的江望,透过那小小镜头,似乎和晏怀瑾完成了一场对视。 女孩被自己的脑补甜得大脑冒泡。 就说哥哥和江老闆最配了!他们几个不会磕cp的,这下不得不服。 在点击发送前的前一秒,女孩的手勐地顿住。 现在演唱会还没结束,万一现在发,可能会给哥哥带来麻烦。 这么一想,女孩抑制住自己迸发的分享欲。 还是等结束再说吧。 两个半小时的演唱会在双方的配合之下,很快到达了尾声。 这是巡演的第一场,江望坐在高脚凳上,一脚踏在地上,一脚收在高脚凳上。 言语中带着笑意和大家在聊天。 「等下结束之后,大家要快点回到自己要回的地方,不要逗留,知道吗?」 绿洲体育馆的位置算偏僻,越晚越不好打车,江望已经提前安排了人,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一旦有打不上车的人,就由他们安排负责送回。 「好——」 「都听江老闆的!」 …… 两个小时下来,部分女孩子的声音已经哑了很多,江望想到晏怀瑾的安排,又开了口:「南出口有给大家准备的礼物,大家离场的时候,可以凭票换取。里面有哥哥给大家准备的礼物。」 江望一挑眉,想到晏怀瑾特地准备的礼物。 「啊啊啊啊——哥哥人好好!」 「感谢哥哥!」 …… 离得晏怀瑾近的几个女孩子也七嘴八舌,把晏怀瑾夸得天花乱坠。 就坐在中间的晏怀瑾尴尬地想提前退场,又在身旁女孩子看过来时,故作镇定坐在原地。 实则插在口袋里的手已经蜷缩起来,心里催促江望快些说话,让这个环节快些过去。 怎么还不讲话! 晏怀瑾低头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抬起头,就对上了江望含笑的眸子。 时至此刻,晏怀瑾才明白,江望他是故意的。 就在下一刻,江望重新举起了麦克风,继续自己下一个话题。 「好了,到固定的感谢环节了。今年我想说的有些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快要退圈的缘故,第一次,江望数了很多自己在当明星这件事上遇到的善良的粉丝,没一会儿,晏怀瑾身后的女孩子就开始啜泣流泪。 被自己真心仰慕的人那样记在心里,应该自己也会感到满足吧。 晏怀瑾这么想着,忽然生出一股冲动。 他想记录下这些女孩子为之哭泣的。 但片刻之后,他松开了自己握着相机的手,但现在去打扰女孩子的情绪显然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只是今天而已,把时间留给女孩子吧。 晏怀瑾重新坐定,完全放弃了去询问女孩子拍照许可的想法。 不过,晏怀瑾坐正身子,看向舞台上的人,他好像知道了,明星存在的意义以及追星的意义。 小望原来真是是个万众瞩目,能为大家带来幸福的存在。 晏怀瑾欣慰自己养大的孩子终于也成了能传递幸福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燕子新体验,被当姐妹了 —— 第54章 感嘆归感嘆,晏怀瑾在人来人往的后台被抱住的时候,在来往或隐晦或明显的目光中,忍不住把头埋进江望怀里。 「快松手。」 他悄声在江望耳边说到。 「不要。」 仗着晏怀瑾看不见,江望眼中暗含警告,扫视了一圈后台磨磨蹭蹭留下的几个人。 几人尾巴一紧,忙带着东西离开了。 「现在没人了,哥,别不让我抱。」 江望湿着一头短髮,重新窝进晏怀瑾脖颈旁边。 两人交颈而拥,凝聚滴落的水珠落到了晏怀瑾的锁骨处。 第105页 凉凉的,晏怀瑾身子不受控一抖,就被江望又压着抱回来。 刚还热闹烘烘人群涌动的体育馆在舞台结束后很快人走楼空,寂静得好像刚刚的狂热与迷恋都是白日梦一场。 江望内心的情绪还未完全平息,演唱会所带来的感动、成就与满足不留余地地侵占了他的全身。 他所有的感情融化在其中,成为温暖的存在。 「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江望喟嘆一声,嘴唇摩挲在晏怀瑾的脖颈上。 再也不能更喜欢晏怀瑾了,江望想,即便演唱会的余韵让他浑身发麻,但晏怀瑾的存在,是比那还要让他有情绪波动的存在。 他的喜怒哀乐皆因晏怀瑾而起,连江望这个名字存在的意义,都是晏怀瑾亲手赋予。 那是初代芙和江文林宣布离婚的第一个晚上。 江望在客厅巨大的电视机上,得知他们和平离婚的消息。 他还记得自己站在冰冷的大别墅里,看着父亲母亲来来去去,沉默着堪称理智地收拾各自的东西,一句多余的话没有,最后一别两宽。 他那时不知道过去江文林和初代芙之间究竟发生的什么。 年幼无知又茫然无措的他只能愣愣看着父亲母亲相继收拾行李离开家,一句挽留的话也说不出。 父母的协商中不免多次出现他的名字,每多提一次,江望都觉得自己的存在碍事一次。 他像是灌水的气球,沉进无边凄冷的海,再也飞不上蔚蓝的天。 「他们这样,是因为我吗?」 他又小心又喏喏地问当时只有十几岁的晏怀瑾,拽着晏怀瑾的衣角不愿松手,生怕哪一句不对,就连晏怀瑾也丢下自己离去。 「不是的,小望,这和你没关系。他们会这样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关系,不管有没有你,他们都会走到这一步。」 晏怀瑾也不算太大,对于弟弟的遭遇还不能像后来那样处理得那么成熟,对于弟弟的提问也没法很好解释清楚。 但他的善良刻在骨子里。 弟弟几日来的消沉他都看在眼里,心疼之余,他又有些着急 他视线划过,福至心灵。 他切开一个柠檬,拿起一半,递给江望。 「尝尝。」 江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只手还抓在晏怀瑾的衣角上,一只手愣愣接过柠檬。 在晏怀瑾的指示下,将柠檬一口咬进嘴里。 酸涩的柠檬汁在口中炸开,连口腔黏膜也跟着发痛。 江望皱巴着一张脸,努力睁开眼抬头看向晏怀瑾。 晏怀瑾倒是没想到江望一口这么实诚,他蹲下身子,抽走江望手里的柠檬。 「你看,就像柠檬是酸的,不管谁咬一口,都会觉得是酸的。」 「它生来就是酸的,不是因为你买了它,也不是因为你吃了它。」 十几岁的晏怀瑾蹲在江望面前,尽量放缓语气,他尽量用这些简单的比喻让江望明白其中的道理。 顿了顿,他又说道 「小望,你的名字可能对别人来说是希望,是愿望,是盼望,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可在哥哥心里,你就是小望,是哥哥的小望。」 你被别人赋予承载着太多意义,哥哥通通不以为意。 哥哥所在意的,只有一个你。 江望觉得那个柠檬似乎酸的过分,连带着鼻尖都泛起酸意。 他钻进晏怀瑾怀里,勐地哭出声,嚎啕不已,多日以来的惴惴不安终于在此刻随着泪水一同消失殆尽。 从那天起,江望就知道了,他的家人,只有晏怀瑾一个人,仅此而已。 他在晏怀瑾那里收穫了太多的安全感。 他能活成现在这个人人艷羡的模样,每一处都透着晏怀瑾三个字。 晏怀瑾用那份九年的年龄差,为他支起了一个不大不小放他刚刚好的安乐之地。 江望闭着眼睛,在脑海里回忆过去两人之间的每一次相处。 他是晏怀瑾的菟丝子,离了晏怀瑾就要枯萎至死。 他握着晏怀瑾的动作越发的轻,却越发地透出不可撼动的意味。 「可以了,已经很长时间了,是不是该松开我了?」 晏怀瑾少有的无奈都集中到最近了。 这算什么啊,和跟自己告白的弟弟暧昧不清。 晏怀瑾手上用了下劲,推了下江望的肩膀。 见人不开心了,江望见好就收,顺势抬起身。 原本还在滴水的头髮已经微微有了干燥的迹象,晏怀瑾甚至都不用摸,就感觉到自己肩窝处的潮湿。 江望显然也意识到这件事了,甚至都不用晏怀瑾张口,他:「我去那个毛巾过来。」 快走了两步到旁边的架子上把毛巾拿过来了,也没管自己的头髮,先是把毛巾按到晏怀瑾的肩膀上。 「一会儿要不穿一件我的备用衣服走吧,这么湿。」 江望心底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晏怀瑾也觉得湿着衣服出门确实不得体,于是他点头说「好」。 两人终于彻底收拾好,走出体育馆大门时,已经没什么人和车流了,路边的只有几盏路灯亮着,昏黄的灯光也不过照亮灯下几寸的土地。 明明是一年中暑气最盛的夏季,整个环境依旧安静到让人感到有些萧然。 人少开阔的环境,让在这片空地上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清晰可见。 第106页 江望出了第一道门,正打左转向灯的时候,在右手边大概二十米远的一个路灯下,看到了一辆停着的面包车。 里面坐了一个带着口罩的人影。 离得远,江望看不清,但从身形轮廓上来看,应该是个女生。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平时职业病的原因,他总觉得,女生的视线在他们的车上。 是粉丝吗? 这么想着,江望一转车头,筒状的车灯跟着在空中旋转。 看到他的车灯转过去,那女生赶忙点火启动,在他靠近之前就离开了。 江望眯了下眼,总觉得那个女生的样子,有点眼熟。 「怎么了吗?」 晏怀瑾视力不怎么好,其实有些轻微近视,但他不愿戴眼镜。 这么暗的情况,裸眼5.0的人都未必能看清,更何况他。 在车辆启动前一直以为车里没人的晏怀瑾惊了一下,「原来有人啊,我还以为是个空车呢,突然启动吓到我了。」 晏怀瑾的声音让江望从思索中离开,他看了眼晏怀瑾的眼睛,「哥近视已经这么严重了?要不要去找个机构治疗一下,可能是假性近视,治治就好了。」 要去机构治疗。 晏怀瑾躺进座椅里,毫不犹豫拒绝,「不了,这样也挺好,平时又不影响,用不着去机构。」 说是用不着,其实两人心知肚明,晏怀瑾不喜欢的是机构几天去一次的频率。 总是按点来来回回的,让晏怀瑾每次对此都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还要打卡签到。 「那万一之后再严重——」 「那就之后再说。」 晏怀瑾拍板,坚决不去治疗。 「那好吧。」 轻微的近视确实不影响平时的生活,江望看晏怀瑾这么抗拒,嘆口气决定不再说了。 他哥真的小怪癖很多。 车子还在路上,已然深夜的时间,外面还是可见三三两两的人群和车辆。 晏怀瑾虚睁着眼,眼看就要睡着。 「嗡嗡嗡——」 江望的手机无异于平地惊雷,嘭的一声爆炸在连音响都未播放的车内。 江望踩着剎车把车停在路边。 「江望!」 是白朮的声音。 空气中隐约传来声音,让晏怀瑾清晰辨认出来电人的身份。 「你又被拍了,而且……他们还说了些……」 又被拍了? 托铃声的福,已经完全不困的晏怀瑾拿出自己的手机,点进大眼仔。 本来就有演唱会的热度,热搜前几都是和江望相关的。 看见第一个词条,晏怀瑾眉头一皱。 #江望接吻# 他好像一脚踏空,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这几天被拍下来了? 晏怀瑾脑海中迅速回忆起过去几天两人每次接吻的时间和地点,手下点开了热搜。 之间热搜位上,确实是两人的照片,江望正对着镜头,他则被江望揽在怀里。 江望的正脸被他的后脑勺挡住,动作间又看出两个人抱得很紧。 视角的原因,看上去两人确实像是在接吻。 晏怀瑾松了口气,还好是个误会。 旁边还打着电话的江望也抽空探头过来看了一眼。 然而,他眉头眨眼间紧紧皱起。 「等下,白朮,你去查一下今晚演唱会所有的工作人员,看照片是不是从他们手里流露出去的。」 经江望这么一说,晏怀瑾这才发现,这张照片的背景虽然被模煳了,却还是可以看出是今晚体育馆后台的布景。 离他们那个拥抱不过才刚过了两个小时而已。 未免也太快了。 晏怀瑾看向手机里的时间,心中生出些不详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望:热搜常驻嘉宾 那个柠檬的片段,其实就是开始写这篇文的最开始的一个契机。 终于写到它了。 —— 第55章 「就趁着这个机会宣布我要退圈的消息也可以,然后让律师团队发一下律师函。」 江望三言两语将事情安排好,挂了电话就见到晏怀瑾拧眉沉思的模样。 认真蹙眉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可爱,那张仙人般的脸上因而带上生气。 江望在内心的催促下,悄悄贴过去,吻在了蹙起的眉头上。 又在美人眼波横过来的时候,装着无知和美人道歉,到让美人一时间找不到问责的理由,吃了哑巴亏,被坏人白白吃了豆腐。 喁稀団x 晏怀瑾很快回到正事上,到底是拿多了相机的摄影师,那张并不讲究构图的照片,让他一眼就看出拍摄的角度在哪里。 「小望,你可以让他们沿着东南的柱子往后找,这样查监控可能省些时间。」 「好,我这告诉他们。」 等江望发完消息,效率极高的团队已经将江望退圈的消息发到了网上,跟在后面的是一连串律师函。 连着几个「爆」,甚至压过了先前一张模煳不清的接吻图,一时间,连不关注娱乐圈的网友也兴致勃勃参与到这场混乱中,粉丝的挽留、对家的庆喜、路人的不解。 在凌晨这个网络活跃度本该不高的时间点,话题参与度不停上涨,眨眼就过了百万。 第107页 「小望,这样,会不会太突然了。」 晏怀瑾看着大眼仔上各种挽留的粉丝,心生不忍。 「为什么不等到最后再说呢?」 江望重新发动汽车,将汽车重新驶进主干道,「我原本的想法也是等到最后说,但是,哥,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一件已经结果註定的事情,是临到头才知道的好,还是提前知道能为此做些什么更能让人心安呢?」 晏怀瑾一愣,江望的问题他从来没想过,对于江望,他一直是坚定地执行前者。 留学时,江望是在他出国一个星期前才知道这件事,抱着他哭了好几天,最后红着眼睛把他送上了航班。 为什么他一直选择直到最后才告诉江望这个消息呢? 或许是怕小望伤心? 江望的话还在继续,「我觉得或许后者留下的遗憾会少点,所以,我和团队重新商量了这件事,打算在巡演期间公布这件事。」 原来他认真考虑过。 晏怀瑾低头看着手机里言论已经开始转向的粉丝,他们不再挽留,反而选择了祝福。 开始组织和江望的告别。 这是一场有告别的结束,而不是由其中任意一方勐然松手的戛然而止。 或许,这样真的好一些。 晏怀瑾眨眨眼,看着不断刷新的粉丝言论。 她们怀着世界上最湛清的正向情感,祝好江望,也祝自己前程似锦。 这种陌生的源源不断的善意,即便晏怀瑾不是当事人,还是从中获得了不少慰藉。 或许江望真的是对的。 晏怀瑾抬头,想和江望分享这件事。 「低头!」 江望凝重焦急的神情在眼前一闪而过,晏怀瑾从没见过江望露出那样的神情,他就被江望以一种完全保护的姿态抱进了怀里。 他的头重重撞上了江望的胸膛,还没等他感受到疼痛,电光火石之间,「嘭」地一声巨响,车辆原先的节奏骤然改变。 刺耳的摩擦声、倏尔巨变的平衡——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晏怀瑾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临睡之前,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到他脸上。 烫地他心尖发疼。 「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大雪天车辆打滑,肇事司机当场死亡。」 「警察断定那是一场意外,一场天灾,没有人该为之负责。」 「我看的很清楚,肇事司机没有任何犹豫,直直地撞向副驾驶。」 江文林的话在脑海一闪而过,江望握住方向盘的手布满了偾起的青筋,蟒蛇般缠绕在他的手背和手臂之上,一个又一个结节突起。 「哥?晏怀瑾?晏怀瑾!」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空前的、巨大的恐慌吞没了他。 「当我醒来时他已经成了植物人——」 江文林的话一遍又一遍,像是魔咒,又像是冰冷的尖刀,作用在他已经千疮百孔那颗支离破碎的心脏之上。 车辆自带的警报已经将车祸消息通知到当地警局和急救中心,红黄色的信号灯在仪錶盘上不停闪动。 江望感受不到自己身处何处,额头上流出的血已经覆盖了他的右脸,粘腻温热的血液煳住了他的右眼,江望却连擦一下都想不起来,他努力地睁着那个被血液浸透的眼睛,去看晏怀瑾的情况。 晏怀瑾就睡在他怀里,脸很白,侧颊上沾着血。 那血刺眼,江望颤着手慌忙去擦,那些血液却和他手上的血一起,在晏怀瑾那张脸上越扩越大,还沾着不知哪里蹭到的尘灰,脸色却越来越白。 看上去就像是……再也醒不过来一样—— 江望张口,徒劳地喊着晏怀瑾的名字,每多一次的唿唤,江望的心就下沉一分。 「咚咚咚——」 「先生!先生!」 忽然,江望的车窗被敲响了,江望回头去看,是穿着白大褂的急救医生。 对方显然认得他这张脸,愣怔一瞬,很快又恢復工作状态,因为副驾驶门被另一辆车的车头撞上,他们试图先破除驾驶仓的车门。 江望小心翼翼将晏怀瑾放在靠背上,示意工作人员让开,他在驾驶座抬腿,勐地一踹,只是轻微变形的车门被勐地大力打开。 江望毫不停留,从车中钻出来。 看到他脸上骇人的血迹,有几位医护人员拿着医护用具围上来,想先帮着处理一下。 「先去救他,先救我哥!」 原本想靠近的人听着江望颤抖的尾音表示理解,只留下一个帮江望清创的护士,剩下都四散开来。 车祸现场,情绪激动都是人之常情,这已经算冷静的了,不愧是明星。 护士小小嘆息一口。 江望本就不明朗的表情沉得厉害,他黑沉的眸子紧紧盯着车里睡得无知无觉的人。 因为暴力撞击的缘故,整个副驾驶变形得厉害,急救人员只能从驾驶座下手。 被医护人员夸赞的江望,心底像是无底洞,眨眼吞没他称之为人最重要的良知和自控。 活着,一定要活着。 江望指尖刺破掌肉,舌尖咬得出血。 他一定不会让那个女人好过—— 那辆突然从侧道冲出的灰色面包车,脸上带着癫狂的女人。 正是在停车场见到他们很快离开的那个。 第108页 而且,江望终于想起来他在哪里还见过那个女人。 在新年那几天,他和晏怀瑾去住酒店时,那个女人开着面包车跟在晏怀瑾身后进的停车场。 这次的照片、上次的照片,或许也都与她有关。 江望内心的暴戾像是不断增生的异物,眨眼将那颗不停透风的心中淹没。 江贡——他先想到那个他素未谋面的所谓爷爷。 他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 所有,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江望的目光还放在晏怀瑾身上,实在是被挤得严重,救护人员即便已经快了又快,也还是成了三人中最后被救出来的人。 抬着那个女人的担架从他面前经过时,江望眼也没眨,直到视野里有什么熟悉的东西掉落。 江望这才分出目光去看。 凌晨到这个点,天已经开始蒙蒙亮,这种情况下,漆黑的柏油路面上,那封信——那封雾蓝色的信。 江望脸上表情又往下沉了点。 他捏起那封信封,沾了血的缘故显得有些骯脏,但还是能看出来和他常见到的那封一样。 江望手指一按,撕开了封口,把里面的信封拿出来,展开。 他瞳孔一缩。 在不算明亮的日光之下,那上面血红的「去死」两个字几乎撑出他的眼眶。 在那下面,缀着「离江望远一点,死同性恋。」 手掌蓦地一缩,那张舒展的信纸很快被他揉皱了攥进手心。 仿佛连点成线,晏怀瑾为什么不让他看,为什么晏怀瑾会看也不看扔掉对方的信件。 他呢,江望想到自己今晚公布的退圈声明。 他原以为这人受僱于谁,最大的可能是江贡。可现在来看,这人或许是他的狂热私生粉,今晚或许是因为他那一通声明的缘故,才导致这个女人採用了这样极端的方式。 他本来是想保护晏怀瑾的。 车里的晏怀瑾终于被医护人员抬了出来。 江望往前跟着走两步,忽然就不敢再上前。 晏怀瑾的右腿,血肉模煳地被放置在担架之上。 医护人员一点时间不敢耽误,很快将晏怀瑾抬进车厢,有条不紊开始迅速简单处理。 江望茫然地跟着坐在救护车里,晏怀瑾就躺在他身前的床上,江望却心生怯意,咫尺之间,不敢靠近。 或许是他害了晏怀瑾,那只腿…… 口鼻忽然像灌满了液体,江望喘不上来,也唿吸不了,刺耳高昂的急救声开始失真。 「小望!在叫小望!」 围在前头的医护人员忽然高喊,「答应他,快答应他,让他别睡——」 一束光穿透水面,打到江望身边,所有的深水如败兵般退去。 江望趴到病床前,避开箱子握紧了晏怀瑾的手腕。 晏怀瑾撑着眼睛,看到江望安全出现在他面前,安心地轻轻地扬了下嘴角,眯着眼睛就又要睡过去。 「哥!」 第56章 两道人影在走廊中一闪而过。 在这条每个人都步伐匆匆过道上与无数人擦肩而过。 张祁满脸焦急,和旁边人不出意外撞了个满怀,「抱歉抱歉——江望!燕子、燕子怎么样了?!」 江望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他身上还是出事时候那副装扮,肩颈上洇湿了一片,在深色的衣服上也是那样显眼。 「这么多、这么多血。」 宋聿落后一步,在看到江望肩膀上的血迹后瞬间红了眼眶。 「这不是他的,是我的。」 随着江望抬头,两人这才看见他额头上围着的一圈绷带。 不知绕了几层的绷带之下,还有血红色不断扩大。 江望的右半张脸像血涂过一般,配上那双眸子—— 「啊!」 宋聿本就不稳的心神被吓得一抖,不自觉后退一步,被身后张祁搂到怀里。 张祁把宋聿转了一圈搂进自己怀里,隔绝了宋聿的视线。 「你怎么不——」 他有心说江望怎么不好好处理,却在看到刺眼的急救灯时满口言语化作泡沫。 张祁抹了把脸,「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 江望低着头,看着自己搭在膝间沾着血的双手,他手一动,由掌变拳。 「那个人,应该是极端粉丝,给我哥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威胁信了。」 「那你就由着对方送?不知道报警吗——」 张祁一把揪住江望的衣领,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却像什么也闻不到,几乎贴到江望鼻子上,目光紧紧盯着江望那张脸。 好友状况不明的情绪终于爆发,「你就任由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是说要保护他吗。江望、江望,你知道他多怕疼……」 说到最后,张祁嘴里的音量忽地降下来,最后几乎挤不出任何声音。 宋聿听着张祁几乎染上鼻音的声音,手臂一环,默不作声把张祁抱住。 张祁手一松,江望就像张纸,毫无支撑地落回那张椅子上。 张祁的话像是削铁无声的利剑,在他那颗已经千疮百孔已经看不出血肉的心脏上又划上两道。 是啊,江望,他颊侧的口腔肉被他自己硬生生咬掉,血液从伤口涌出。 第109页 他诘问自己,你怎么能没保护好晏怀瑾。 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躺在手术床上。 「江望!」 又是两道人影,许沃青,他身后跟着另外一个看起来有些突兀的人,何青。 「江望,时间紧急,你听我讲,收到你的消息之后我就去查了那个人名下所有的银行流水和手机通讯记录,团队都没找出什么异样。」 江望拧眉。 「但是,她爸爸那,她爸爸的朋友那里,有张卡收到了海外的打款,整整五百万。」 在场人瞳孔俱是一缩。 「然后我就先去报案了,警局不受理,我就那时候遇见了何青。」 「他说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来帮我们。」 江望的视线这才转到何青脸上。 何青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儒雅公子模样,视线却不可避免地落在几人身前的急救室门上。 「我有话想单独和何青说。」 江望这话一出,即便张祁还在生气,却也识趣地带着宋聿和许沃青离开了。 人离开了些,江望才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何青。 「这是我能知道的关于何光华所有的真相——」 一直以来,何青所缺的那块拼图终于被补全。 迟到了二十多年,他终于得知父亲离开的全部真相。 「那之后,不管是不是自愿,我母亲的帐户收到了五百万的打款。」 何青淡淡补充上。 相似的数字,以及都直直冲着副驾驶而去的肇事车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两件事之间的联繫。 「这本该是你们江家的家事。」 拥有这最后一块拼图,已经基本将事情全貌捋顺的何青,想到那道在自己还小时总骑着自行车带自己回家的几近在回忆里褪色的背影,口气里难得带了丝情绪,「我爸还有小晏,都是无辜人。」 江贡—— 江望想到那个只在江文林嘴里出现的人。 比何青这个外人更敏锐,几乎在那许沃青将那五百万说出来的瞬间,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怪江文林提醒他。 江贡狠辣的作风,是江家直到他这一辈,也被人格外忌惮的原因。 所有的想法沉到心底,江望面无表情,视线里是刺眼的急救灯。 「我已经把真相告诉你了,你呢——」 似乎是终于走到这一步,在晏怀瑾的急救房外,何青深吸一口气,「早知道小晏要遭这么一遭,我那时候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何青17岁的时候,认识了16岁的晏怀瑾。 在还没这么友好的年代,晏怀瑾顶着一头世俗中默认女性特有的长髮入学时,不出意外几天就在学校出了名。 再加上晏怀瑾顶着那张年幼时格外精緻纤细的脸。 流言蜚语像是过境的龙捲风,吹得整个学校人仰马翻。 那个年纪的人往往是意识不到自己在做错事的。 他们不知道那些自以为平淡日常的调味品,已经站在了善恶天平上象徵恶的那一端。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休学一年的何青刚办了入学。 他只是在晏怀瑾替他捡东西时,顺从本心自然而然地说了句「你的头髮真漂亮」。 那个看上去冷冷的、不近人情的校园流言男主,一身的防备就卸了个轻松。 该说像什么。就像是路边脏兮兮的野猫,你不过随手扔下一截晚餐吃剩的火腿肠,野猫就亦步亦趋跟在你身后,水淋淋的琉璃眼珠只会盯着你看。 何况那还是只貌美的猫咪。 何青很快和晏怀瑾熟悉起来。 他那时才刚知道原来母亲在父亲死后收到了五百万,才知道原来父亲的死真的不是意外。 他的焦虑和痛苦随着年岁增长,正成倍增加。 他之前一年的休学也和这有关,他无法说服自己放下,无法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像母亲一样以生者为大。 他的父亲究竟怎么死的,为谁卖了命,那些问题蟒蛇般紧紧缠着何青的脖颈,让他唿吸间倍感刺痛。 在这样的情况下,晏怀瑾就像是上天派下的天使,只不过轻轻挥挥手,就将他从父亲被买命的深渊中拽到地面。 至今,何青口袋里还带着晏怀瑾那时常带给他的糖。 晏怀瑾拯救了他的青春时光。 何青无比地、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 何青闭了闭眼,回忆终于进行到他刻意遗忘的部分。 一个暑假而已,再回学校时,原先那些藏在暗处的恶意就像是无边的杂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头。 那个暑假髮生了一件事,南城有对同性恋情侣因为家人反对携手自杀了。 那几天,新闻报导头条都是他们相关的信息,他们的人生经歷、恋爱经歷。 生前的每一点都被无限放大,放到那些根本不了解他们的人面前,任由对方评头论足。 同性恋,这个词语因此进入到更广的大众视野。 不知是谁带起来的,「晏怀瑾和何青是同性恋」短短几日,在开学前夕就传遍了学校。 何青那时候并不太了解这些东西,只觉得或许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情爆发是在一天晚自习,头顶的灯泡「啪」地一声,接着,整个教室陷入黑暗。 原先能看清的近在咫尺的同学面庞像泡进水里,忽然就模煳起来。 第110页 所有人都笼在黑暗里。 不知道是谁说了第一句。 「所以晏怀瑾和何青真的是同性恋?你们会亲嘴吗?」 这个问题像是油锅里率先起跳的油泡,带着剩下不安分的油渍争先恐后冒头,迫不及待为人烙上伤口。 离得远,何青也看不清晏怀瑾的表情,只知道他的头一直低着,马尾落在肩上。 越来越过火的问题被丢到他面前,何青昨夜才和母亲起了争执,正是心情烦躁的时候,「不是,不是,马的,谁说的,有种出来当着我的面说。」 屋里静谧一瞬。紧接着是更有恃无恐的声音。 「明明你们天天黏在一起,晏小姐还为你留了长发。」 「对啊对啊,晏小姐可是大美人,哈哈哈哈哈哈……」 「啪!」 何青一拍桌子站起身,「谁在乱说这什么噁心的同性恋,一会灯亮了,我一人给一拳。」 为了父亲的真相,何青早早就立下想成为警察的志向。是以,在高中时,何青的体育一直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班里的声音终于停歇下来,没多久,电又来了。 突发奇想地,何青想看看晏怀瑾怎么样了。 结果,他的视线刚往那一放,就看到晏怀瑾还是原来的样子,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垂肩的马尾被主人放到了脑后,何青轻而易举看到了晏怀瑾咬紧的下唇。 他心中忽然生出些异样。 那天晚上,同之前每天一样,他们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才开始收拾东西。 何青的视线在晏怀瑾那张上天宠儿似的脸上顿了顿,才问出口,「小晏,你肯定不是同性恋吧,他们就会说那些词来噁心人,你不要放在心上……」 第一次,小晏没有在他安慰的时候抬起脸柔柔笑开。 何青越讲心越往下沉,他已经把自己所能想像到的侮辱词彙用在了这个他甚至不怎么了解的「同性恋」群体身上。 「何青,如果我是呢?」 晏怀瑾终于抬脸了。 即便何青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他还是把这个事实讲了出来,不允许何青自欺欺人。 何青像是被装进槛中的困兽,他忽略了晏怀瑾比往常还要白的脸色、被咬出深痕的嘴唇以及眼中几乎散尽的希求。 他声音大了一瞬,脱口而出,「那也太噁心了。」 骤然增大的声音之下,他们都没有听见走廊传来的异动。 那也太噁心了 这六个字,轻而易举地击垮了他们以天计时的深厚情谊。 土崩瓦解。 两个人自发地不再和彼此联繫。 然而,「晏怀瑾是同性恋」的消息甚嚣尘上。 晏怀瑾又回到了曾经孤立无援的时光里。 他很快转到了艺体班,跟上大部队一起外出集训。 和何青的联繫就这么断了下来。 直到现在。 「我那时不是想这么说的。」 何青无力地讲了一句,大红的急救灯落在他眼里,让他好像重又看到了十几年前晏怀瑾小心翼翼捧出一颗心来的模样。 江望面无表情听完,对何青的厌恶又加深一些,心底那些无边的焦躁终于有了出口,「但你现在用这件事来和我谈条件。」 「何青,别在这里装好人。只有他心软,会被你这副样子欺骗。」 江望还想再说些什么,亮了大半宿的急救灯终于暗了下来。 像是什么开关,江望倏尔站起身靠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六七岁的燕子很漂亮,是雌雄莫辨的漂亮。走在街上总会被人误会成小妹妹,每当这个时候,燕子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会随便笔画两句手语,假装自己是哑巴。 —— 第57章 没有人知道,急救灯按下来的那一刻江望想了些什么。 他顶着那张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脸,满心想的都是如果晏怀瑾有事他要怎么折磨那些罪魁祸首,但当医生带着口罩的脸出现在眼前时,江望所有暴戾的想法一扫而空。 他只希望晏怀瑾一切安好。 「还好,情况很乐观,腿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看起来吓人了点。」 病人没什么大碍,不光对于家属是好事,对医生来说,也是相当值得庆幸的喜讯。 医生口罩下的脸带着疲惫却不显颓态,他轻松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注意一下养伤就好,还有,可以适当补补身体。」 「但也别一下补太勐。这麻药估计还要一宿才能过劲,你们都回家休息休息再来也行。」 医生看见江望这副狼狈的模样,好心提醒了一句。 江望那颗心终于安稳重新放回胸膛正中,他一晚上的表情终于明媚了些。 他低头看了眼被推出手术室的病床上的人,怕惊扰了似的,轻声问:「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毕竟是伤着了,估计以后阴雨天免不了要腿疼,注意以后保暖就行。」 医生一指勾下自己脸上的口罩,安慰道:「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是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江望道过谢,两步跟上还在移动的病床。 不远处的张祁几人显然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几人挤着就往这边来。 七嘴八舌的问情况。 第111页 江望一一回上。 走着走着,宋聿忽然一回头,看向还坐在原地的人,「青哥他不来吗?」 江望无声讽刺地笑了笑,又及时在宋聿回头前放下了嘴角,江望垂眸,「估计还有什么事吧。」 医院明亮的灯光之下,何青低着头坐在原地的样子,有些落寞。 宋聿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了这个词。 他脚下一顿,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回去看看。 因为年龄差大的原因,再加上何青总是忙着工作,宋聿和何青之间并不如寻常人家的兄弟姐妹亲近。 再加上宋聿并不是何青亲弟弟,严格来讲,他其实应该叫何青表哥。何青他妈妈,也就是宋含莲,即便宋聿被收养,直到现在,宋聿也还是叫她姑姑。 何青对他的好,有时候甚至会让宋聿感到别扭,尤其是和张祁在一起后。 宋聿本来以为,何青这样一身正气的哥哥,会反对他这么离经叛道的做法,事实却与之相反,何青甚至会帮着他一起说服姑姑。 很奇怪,何青好像急于在这件事上帮助他一样。 除了当年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校园暴力,何青很少有那样急迫的时候。 而且,偶尔有时候,不知是宋聿想得多还是怎么,他总觉得—— 何青看向他的时候,目光明明是落在他身上,眼里的情愫却让他觉得那样陌生,陌生到让他以为何青在看别人。 宋聿想到这,原本犹豫放慢的步伐重新加快,跟到了张祁身边。 「怎么了?」 忽然被握住手,即便满眼是自己的友人,张祁还是尽可能缓和自己的情绪,回头看向宋聿。 宋聿摇摇头,离得张祁又进了些,几乎贴到张祁身侧。 误以为宋聿还心有余悸,张祁改牵为揽,将宋聿拉到自己怀里。 带着淡淡的菸草味,还有挥之不去的酒精味,拉着他的小臂上有着可怖的伤疤,宋聿嘴角一钩,安心地将刚刚的回忆挥之脑后。 所有人都跟着病床的移动走进了病房,只除了—— 「江望,你不进来吗?」 许沃青看着本来走在最前面的江望停下脚步,好奇出声。 江望又深深地看了眼还在沉睡的晏怀瑾。 他静静陷在床褥中,脸色惨白,原本就淡的唇色几乎已经看不见血色,那双总是盈满柔意的眼睛,紧紧阖着,鼻尖的两个小痣黑得那样突兀,落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 整个人又瘦又薄,他躺在那张床上,像轻飘飘一张纸落在水面,好像马上就要沉入水底,在水流的裹挟下被撕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江望唿吸一窒,差一点,只差一点,那样的想像就要成为现实。 江望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许沃青往后退了一步,拉远了距离之后,才探头小心翼翼问道:「你没事吗?要不先把你身上处理处理。」 一身血站这怪渗人的。 那双黑沉的眸子倏地盯住他,里面的沉郁焦躁在光下暴露无遗,「如果我哥醒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我有点事要处理。」 许沃青眼睁睁看着江望连门也没进,脚下一转往走廊另一端走去。 「那人呢?」张祁正和宋聿一起帮着晏怀瑾整理被褥。看到许沃青身后空荡荡的情况,拧眉面色不虞。 「说有事,让醒了给他打电话。」 张祁:「能有什么事——」 许沃青一看情况不对,赶忙转移话题,「话说咱们站的那个急救室门前那人还挺可怜的,都进急救室了门前也没个人,听说病危通知书都没人签。」 「哼。」 张祁冷哼一声,没接话。宋聿在一旁要讲不讲的。 许沃青最后讪笑两声,坐在了病床前。 江望,爷真的尽力了,这黑老大他宁顽不化啊。 另一边,正被许沃青祈祷着快些回来的江望—— 「江文林,我要见江贡。」 借了辆车一路飙过来的江望一句多余的话没有,直奔主题。 他一身是血的模样闯进来,差点让江关从以为家里进了贼。 他推着江文林到客厅中央,不免担心两句,「小江少爷,你要不先去把身上的血处理了,换身衣服再说。」 「不用,直接带我过去就行,我赶时间。」 江望出车祸的消息不是什么能瞒得住的事,人迹罕见的时间点,已经有不少人偷拍到江望坐在医院的那副血淋淋的模样。 江文林想到江望会来找他,但没想到会这么早。 他嘆了口气,示意江关从推着他往门外走。 这是答应的态度了,江望跟上江关从的步伐。 轮子转动的声音在木质地板一路滚过,江望像是才刚注意到江文林的轮椅,毕竟还是沾点血缘的爹,江望抽空问了一句,「你怎么坐轮椅了?」 「车祸后遗症,膝盖疼。」 江文林轻描淡写两句,似乎是不想让江望多过问这件事。 应该是疼得很厉害,不然以江文林的性子,但凡能拄拐杖,是绝不会选择坐轮椅出行的。 但车祸后遗症五个字还是不可避免地让江望想到刚下了手术台的晏怀瑾,他哥未来也会疼到这个地步吗——江望的心又开始酸疼,噗呲噗呲漏风。 但当他看到站在江文林身后的江关从脸上复杂的表情,江望放下心来。 第112页 看起来江文林隐瞒了部分事实,不只是车祸后遗症这么简单。 于是,江望不咸不淡回了句:「哦,注意保暖。」 眼生的黑车开到面前,江望往里一看,看到了放轮椅的位置,车里东西都齐全,这样看来,江文林似乎坐轮椅有段时间了。 不过,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望没什么幸灾乐祸的心,但也没想着再主动关心,以他和江文林之间的关系,刚刚那两句就够了。 他坐进车里,看着车辆向着陌生的地方驶去。 车很快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往上,中间一路过了四五个卡口,扫脸验证、查身份证,到了门口,还安排了专人搜身。 江望心底冷笑一声,这所谓的爷爷,得罪过多少人,把自己护得这么严实,这么怕死。 他跟在江文林身后,走在江关从半步之前,看着面前的佣人推开了这道好似重逾千斤的大门。 在主人的授意之下,房门后的大厅灯光很暗,堪堪能看清彼此的地步。 这样昏暗的环境,厚重带着木质气味的家具,让江望恍惚自己误闯了什么妖魔鬼怪的深山老穴。 他的视线在屋里的装潢上一一划过,瓷器、书画,江望这些年涉猎不多,也能看出这些东西价值高昂,屋子正中间还放着三个双面绣,看上去没有其他的精緻,却是被保护地最好的,甚至外面还罩着一层玻璃罩。 江望的视线在那几幅双面绣上多停留了几秒。 「好看吗?那是你奶奶还在世的时候绣的,鸳鸯和画眉。」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语速很慢,每个字之间很停顿的时长都比一般人要长些,即便不慎清晰也还是带着上位者独有的慢条斯理。 在这么暗的情况下,还能看见他的视线所在,江望瞳孔一缩,控制了下自己的表情,才往声源地看去。 「哒」地一声,先敲在地上的是一根全木的拐杖,漆红的表皮上面绘满了符咒般繁复的花纹,像古籍里不知是真是假的阴阳八卦。鲜少见到的颜色和图案,只是这么一眼,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一只手握在那根拐杖膨大的顶部。 那只手布满了皱纹,蛇皮一样扒覆在那只关节隆起的手上。指甲很薄,边缘却很光滑,深褐色的老年斑密密麻麻有大有小落在那张手皮之上。 那双看不出一丝血肉的手,即便已经保养得很到位了,却还是老态横生。 如果那根拐杖不是红色,就分不清那只枯枝一扬的手和拐杖之间的区别。 或许,这才是江贡要用红色拐杖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江贡了,这算是这本书最大的反派了。 —— 第58章 晏怀瑾意识回笼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是来自右腿的疼痛,丝丝拉拉的,开始不算很重,随着他的清醒,疼痛感越发明显。 他挣扎了一瞬,指尖意外地碰上了什么,温热的不算柔软的物件,上面还带着扎手的短刺。 这手感,怎么这么像—— 下一瞬,晏怀瑾睁开那双水光的眸子,在还不甚明亮的雾气里,向着手下的方向看起。 一颗新鲜出炉的大青滷蛋。 江望,剃头了? 虽然身上疼得厉害,晏怀瑾的唇角还是忍不住上扬一瞬。 他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是还想往江望头上摸去。 「啪」的一声,晏怀瑾整只手被握住了,那只手的主人抬起头,晏怀瑾毫不意外撞进对方的眸子里。 眼下的青色像是污块一般,牢牢黏附在对方眼下。原先昏暗的环境中,没看见的绷带也一併撞进眼中。 晏怀瑾抿唇,「你……」 江望起身的动作打断了他的话,他伸手按下床头的唿叫铃,「17号房,病人醒了。」 门很快被打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鱼贯而入,江望则牵着晏怀瑾的手站在了床边,视线落在晏怀瑾身上。 「现在感觉疼得厉害是正常的,因为麻药的作用在慢慢退去,如果实在疼得受不了,可以找医生开一针止疼药。」 一番检查之后,一直向好的状况让医生放下心来,他重新嘱咐了几句,才带着身后的医生退出病房。 病房里很快又只剩下两人。 晏怀瑾弯弯眼睛,试图以此缓解江望脸上的表情。 「其实不是很疼,用不上止疼药的……」 江望没说话,他看着床上的人。 难得毛躁的头髮向两边翻开平铺在枕头之上,被随意压在脑后,整个人脸色白得快要比上头下毫无杂色的枕头,甚至连鼻尖都因为疼痛无意识皱着。 握在他掌心的手,冰凉又无力。 就是这样的情况,晏怀瑾对他说不疼,晏怀瑾笑着对他说不疼。 凌晨才发过一次脾气的江望觉得那满腹的怒气似乎捲土重来,顷刻间就挤满他的心肺。 究竟晏怀瑾知不知道,那辆车但凡再往前进一步,或许后半生,晏怀瑾那条腿都没有再站起来的机会。 晏怀瑾的手背上满是淤青,他平日里血管就细,身上也容易留淤痕,几个小时的急救下来,手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部分。 虽然他握着现在没扎针的那只手,江望却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力道,唯恐自己再给这只伤痕累累的手增添新的伤疤。 第113页 晏怀瑾带着面罩,眼睛却一直是弯的。 一定吓坏小望了,他这么想着,又忍耐着身上的不适继续开口:「你夜里休息了多久?」 江望不是容易起黑眼圈的人,平时工作熬到两三点完全没有问题,但现在那两道痕迹实在过于明显。 「几个小时有了。」 其实不过才趴在床头半个小时而已,从江贡那里出来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他又回去换了件衣服,被江文林按着重新包扎了头上的伤口。 坐到晏怀瑾床前不过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睡着也不过才半个小时。 晏怀瑾眼角的弧度变大了一瞬。 江望满心的怒火却像是无头的苍蝇,怎么也飞不出这片胸膛。 他不是再生晏怀瑾的气,他是在生他自己的气。 都这么久了,怎么能让晏怀瑾在他面前连句「疼」都说不出口,还要反过来撑着安慰他。 「你头上的伤口,还疼不疼?」 握在他手里的手忽然晃了晃。 江望下意识握紧了一瞬,又松开了。 「不疼,只是破了皮而已。」 这么说完,江望像是忍不住了,他牵着晏怀瑾的手,坐到晏怀瑾床前。 他握着晏怀瑾的手贴到自己的额头上,毫不在意绷带下被误伤重新开始流血的伤口。 「哥,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你很疼,你不舒服,你很难受,为什么不能讲给我——」 讲到最后一句,那双黑沉的眸子对上晏怀瑾的眼睛。 晏怀瑾被那双眼里的情愫烫得一愣,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自己在失去意识前,那滴落在自己额头上的血。 都烫得让他有些受不了。 面罩下的舌头舔舔唇,晏怀瑾忽然有点不敢看这样的江望。 「小望,说出来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疼也好、痛苦也罢,这是一个很主观的的感受,是超出交流之外的东西。 你永远回答不了,你有多疼这个问题,每个人的五分疼都是不同的。 所以讲出来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江望:「那怎么是徒增烦恼呢——」 江望心底的怒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茬又一茬,好似柠檬榨出的酸水蔓延而上,让他整颗心蜷缩到瓶盖大小。 「如果我说我很疼呢,哥,如果我刚刚说我很疼呢?」 被包住的指尖明显抖动了两下,江望趁此机会和晏怀瑾十指相扣。 晏怀瑾还是垂着眸子,但不停颤动的睫毛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哥,所有的感受你要表达出来,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多开心、有多难受,他们是正常的,是应该被接纳的。」 「你总是这样迴避我,会让我觉得我对哥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我会伤心的。」 晏怀瑾张张嘴,他吶吶道:「……你很重要。」 「所以哥,试着相信我,把你的想法告诉我,相信我可以很好地接住它,好吗?」 男生极深的眉眼之下,那双眼里的温度像是生出了翅膀,在晏怀瑾身边盘旋不落。 砰砰砰 那时在车祸时,被掩盖在巨大事故声音之下的心跳声重新浮现。 晏怀瑾缩了缩脖子,说不上什么感受,他轻轻开口:「我觉得右腿有点冷。」 那句话像是什么开关,男生顿时亮了眸子,他站起身,先是低头吻在了晏怀瑾的额角上,而后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条褐色的毛毯,盖在了晏怀瑾伤口之外的位置。 江望重又坐回来,握住了晏怀瑾的右手。 热意一上涌,本就因为受伤元气大伤的晏怀瑾眼睛开合两次,慢慢彻底阖上,又睡过去了。 临睡之前,江望的吻又轻轻落在他的额角。 「哥,快快好起来。」 等晏怀瑾彻底深睡过去,江望又坐了一会,等到张祁过来接班,才站起身。 张祁臂弯里挂着件外套,急匆匆踏进病房,先是往病床上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看向站起身的人,「我听医生说人不是醒了吗?」 「醒了,又睡着了。」 「医生说情况怎么样?」 「在变好。」 顾及着晏怀瑾睡着,两个人说话都用的气声。 张祁这才放下心,他转身把手里的外套放到沙发上,「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bernie吧,他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估计明天就到,电话里听那语气恨不得杀了你呢。」 张祁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bernie那性格,不给江望脱层皮他就不是bernie。 「我会如实告诉他。」 江望从来没想逃脱责任,即便找到主谋,在江望心里,他依旧是造成晏怀瑾受伤的主要原因之一。 若是他能再强大点,能再把人保护得好点,怎么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 终究是他太无用。 张祁看了眼男生凝重又自责的神色,终究还是不忍心。 「虽说可能是人祸,但这不是还没定论吗?也别太自责。」 「是人祸,是冲着我来的。」 隔了几秒,江望确定的声音传到张祁的耳朵里。 几个小时之前。 江贡慢吞吞坐在了主座之上,江文林和江望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 江贡看了眼江文林身下的轮椅,又慢悠悠移开视线,「身体不好就不要东奔西走了,在家歇着就好了。」 第114页 这是再问责他带着江望一声不吭闯上来。 江文林压低了眸子,没讲话。 被自己的儿子无视,江贡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紧接着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另一侧的江望,「你就是小望吧,都长这么大了,还真是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 换做任何一个家庭,或许这就是简单的叙旧。 但江望握进了放在桌下的拳头,他念着还在医院的晏怀瑾,根本没有和江贡虚与蛇委的心。 江望看进那双状似温和的污浊眸子里,一字一顿,「是你吗?」 江贡皱了皱眉头,「文林,这孩子你怎么教的?怎么这般不懂礼貌。」 江文林这下讲话了,「确实没太管过,毕竟本来就不该有。」 江贡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沉下去了,他似乎是也懒得再与两人演这幅天人之乐的场景。 「江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江家几百年的传承,不能断在我们手里。」 「所以,你承认,人是你找的?」 那双黑沉的眸子盯着江贡,试图将江贡每一点神情变化都囊收进眼中。 江贡没讲话,只意味不明讲了句,「长歪的小树总是需要修理的。」 这几乎等于默认。 江望掀桌而起,手里的水杯擦着江贡的脸砸在后面的地上。 「嘭」的一声,四分五裂。 一句话没再多说,江望转身往外走。 江贡接过身边女僕递上来的手帕,自己擦着溅到脸上的茶渍,他语气里多了几分蔑视,他转头问江文林,「你说,他需要多久妥协?」 作者有话要说: 小燕子要降落了 —— 第59章 晏怀瑾再醒过来时,屋里多了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小晏。」 对方笑着往床边走近两步,手里端着的花瓶被对方放在了床头柜上。 「……唐叔。」 晏怀瑾不明所以地喊出声。 「嗯。小晏受罪了。」 唐元禄坐在了江望让开的椅子上,似乎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约定,江望在看过晏怀瑾之后,转身走出了房门。 「……你怎么来了?」 晏怀瑾还没能从讶然中缓过神,唐元禄平日里这么忙,也会拿出时间来看他吗? 脸边蹭到面罩的髮丝被唐元禄一只手慢慢挪开,唐元禄深吸了口,似乎是笑了一下,「小晏,我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离开去哪里,晏怀瑾的眸子撑圆一瞬,顿时理解唐元禄今日的来意。 「文林在寻城为我盘了处花店,前些日子我就已经从公司离职,一直在忙花店的事。」一边说着,唐元禄从脚边的果篮里挑了一个苹果,拿着小刀细细削着皮。 晏怀瑾想起两人前几日线上交流时唐元禄让他帮忙选的装饰品,他喉间一哽,顾不得暴露自己知道两人恋情的事,隔着面罩的声音有些不清楚,「那江叔呢,你们一起去吗?」 成条的苹果皮忽然拦腰被切断,唐元禄缓了一下,眨眨眼,把地上的果皮拾进手心。 说不上什么语气,他开口:「我自己去。」 是分开了吗—— 晏怀瑾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坏问题。 「不要这副表情,小晏。」唐元禄忽然一笑,他看向手里刚削了没几下就已经坑坑洼洼的苹果,忍不住想到那些递给自己的、永远干净圆滑的果肉。 原来小晏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一直帮他们保密,唐元禄心中某一块无声塌陷下去。 晏怀瑾是所有人里唯一能和他说这些事的人,唐元禄眼睛模煳了一瞬,「他生病了,所以我们要分开。」 「但我们没有分手。」 唐元禄很快跟上这一句,唯恐被晏怀瑾误会一秒。 「为什么……」为什么生病就要分开、生了多重的病、江叔生病的事江望知道吗? 晏怀瑾手腕用了下力,蹭到了唐元禄的膝头,指尖小猫似的来回摩挲,以期这举动能给唐元禄带来安慰。 那只手被唐元禄轻轻覆盖住。 他低下头,把剥得不成样子的苹果连同刀具放到一旁,「渐冻症,小晏,他的生命已经看到终点了,他不希望……不希望我看到他最后的模样。」 「……」怎么会得这种病。 那是金钱和权势都无能为力的病症。晏怀瑾了解过,得了这种病的人,只能在绝望中等待自己的身体一步步失去控制,直到最后连脏器也一同失去作用。 得了这种病的人,会无比清晰地感受着「死亡」这个过程。 即便和江文林并不是很熟,晏怀瑾眼眶还是红了些。 「小晏,我忽然好后悔,如果——如果我没有同他闹这么长时间的别扭就好了。」 唐元禄本来打算今天只是和晏怀瑾告个别,可是晏怀瑾竟然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在那双仿佛无限温柔的眸子里,唐元禄很轻易地就卸下了心底的防线。 「我和文林是大学在一起的,我们那时候真的很开心。可是,因为江家不允许的缘故,我们约定一同离开这里,无论去哪里都好,只要我们可以自由地在一起。」 晏怀瑾用手指握住了唐元禄的指尖,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支持。 「在离开的路上,我们出了车祸。我这一躺,就是十年。」 第115页 病房里的动静不多,唐元禄的声音压过了嗡嗡作响的仪器声,声音不大,内容却让晏怀瑾暗暗心惊。 且不说,十年卧床还没被放弃的执着,如果他没算错时间,江望应该是在这十年间出生的。 他也终于理解唐元禄身上那股一直持续存在的稚态究竟因何而来,那可是整整十年。 唐元禄眸中又漫上水雾,「当我醒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好像被打散重组了一样。那些新生的事物让我感到陌生。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我的爱人,已经有过婚姻,同别人生了孩子。」 「我那时状态真是不好,整日浑浑噩噩。文林就这么陪着我,围在我身边,一步步帮着我整理心情,还有日常復建。」 「直到我完全清醒过来。我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从我身边赶走。」 唐元禄似乎是看到了那时两人之间的争执,他眼中的水光一直未曾消失。 「即便后来小芙也来劝我,我依旧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消化这件事情。我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成了那样。」 长时间暴露在外面,晏怀瑾的手腕温度略有下降,一直注意着的唐元禄摸了把,小心地把晏怀瑾的手放到了被子里。 「我一直觉得愧对小芙和小望,一直到三年前,我才决定和文林重新开始。」 唐元禄的视线看向晏怀瑾包的严严实实的右腿,抬手拭去自己眼角的泪,「自从知道文林得病之后,我就在后悔,为什么要和他纠结这么长时间。」 两人之间慢慢沉寂下来,晏怀瑾动动手,又钻出被子握住唐元禄的手。 「……」 如梦惊醒,唐元禄对着晏怀瑾笑笑,眼角的皱纹溢出悲伤,「好吧,我想了一下,即便我知道了这件事,还是没法提前原谅他。」 「小芙怎么办,小望又怎么办,我们之间隔着鸿沟。」 唐元禄讲到最后,似乎是释然了,只是,刚刚还乖乖待在眼眶的泪水,忽然断了线似的不停往外涌。 他从来不是什么坚强的人,端着一副长辈的模样已经是极大的挑战。 「……唐叔……」 晏怀瑾抬手去擦,尚且温热的泪水很快沾满了他的指尖。 心尖的酸胀爬上鼻尖。 「总之,小晏,我要开始新生活了,过去的这些,都会留在这里,和文林一起,永永远远留在这。」 唐元禄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顺带着拿纸巾帮晏怀瑾擦净了指尖。 「那是我18岁在烟花下许下的未来,我就要实现它了。小晏,我真的很开心。」 说着开心的人眼泪止不住地留。 晏怀瑾鼻尖更酸了,他用力握住了唐元禄的手,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话来安慰对方。 在横跨生死离别面前,似乎所有的安慰都太过无力。 「小晏,我能看出小望他很喜欢你。若是你也喜欢他,一定,一定不要走上我们的老路。」 红着双眼的唐元禄慢慢站起身,离开了病房。 薄薄的衬衫下,是唿之欲出的蝴蝶骨,收束衣摆的腰际,看上去也比之前细上许多。 唐叔瘦了。 晏怀瑾看着对方的背影,心头酸涩更甚。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房门什么时候开了又关都不知道。 「怎么一副要哭的表情?」 另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江望顶着那颗滷蛋头重新坐到了晏怀瑾身边。 先是转头去看晏怀瑾右腿的包扎,搓了搓手掌,摸上了晏怀瑾绷带外漏在空气中的脚踝。「怎么又把毛毯踢掉了,脚腕都凉了,上次还说冷,哥一点记性都不长。」 温度略高的手掌整个握住晏怀瑾那截脚踝,这半天被遗忘的脚踝中几乎冻住的血流重新流淌。 男生低着头,另一只手不停检查着他身上其他部分的状况,轮廓极深的下颚在晏怀瑾眼里被无限柔化,明明看上去这么凶一个人,却总是收敛了锋芒待在他身边。 输液管上的加热袋摇摇晃晃,就这么晃进晏怀瑾的视线中,晏怀瑾指尖微动。 「怎么了?」 注意到对方动作的江望换了位置,蜜色的五指挤进晏怀瑾的指间,指骨严丝合缝扣住晏怀瑾的手。 晏怀瑾向来微凉的手接收到对方手心的温度,慢慢回温,心中积满的酸涩如潮水褪去。 忽然,江望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事似的,他一挑眉,带着头顶的纱布皱褶一瞬。 看上去就很疼,晏怀瑾心一紧,还没来得及关心,江望就已经开口。 「这是唐叔削的苹果?」 晏怀瑾看见江望弯腰一瞬,拿起一个苹果。 那个苹果仿佛虫蛀过一般,带着大大小小的浅坑。苹果只削了一半,剩下一半还覆着红色的皮,而上边已经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半已经氧化变黄,即便空气中还有着苹果的芳香,也让人失去了食用的欲望。 他看着江望嫌弃地把那颗苹果放到身侧的柜子上。 又低下头去挑选着合适的水果,「哥想吃什么水果,我给哥削就好。」 形似几年前的青头皮随着低头的动作暴露无遗,其下的肩膀却已经比原来宽上许多,再不像过去那样单薄。 他们,真的已经生活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蓦地,他想起唐元禄话里的遗憾,想着那个再也不会有完美结局的故事,想起车祸里落在他额头的那滴血。 第116页 面罩下的表情一变再变,隔着这道面罩,晏怀瑾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江望的耳朵里。 「小望,我们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江文林和唐元禄的结局大概就是这样了。 正如文中的一句话,他们的故事再也不会有完美结局,这是江望出生的那一刻註定的事。 妈妈的事情会在后面写到,毕竟妈妈现在还不知道在那个山上採风呢。 —— 第60章 江望生理性地五指震颤一瞬,没人知道那一刻他究竟有多兴奋。 但紧接着,他理智稍微回笼,晏怀瑾微红的眼眶,唐元禄离开时那副俨然带泪的模样无一例外不再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对话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内容。 狂喜过境 江望伸出手,拇指指腹按在晏怀瑾熏红的眼尾的上,轻轻揉了揉,同他不允许晏怀瑾轻而易举拒绝他时一样,江望深深地看着晏怀瑾,问:「哥怎么忽然想和我在一起,哥喜欢我哪里?」 放弃了趁虚而入,江望给了晏怀瑾一个后悔的机会。 没能在那场车祸中保护好晏怀瑾,已经化身成无根的刺伫立在他心底,无法根除。 想要在一起也是需要理由的吗?晏怀瑾被突如其来的疑问打得一愣。 「哥,我给你反悔的机会,但这是唯一一次你能够反悔的机会。下次,你再答应我的追求,我就再也不会放手了。」江望俯下身去,吻在了自己刚刚揉按的地方,他心中天人交战,名为自私的恶鬼被关进爱的囚笼。 恰好护士进来换药,两人的交谈就停止于此。 张祁终于赶上晏怀瑾醒着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就要往晏怀瑾身边靠,中途狐疑地看了两眼江望,等挨到晏怀瑾身边,才出声:「怎么感觉你们俩怪怪的?」 「确切地说,不是你们俩,是你。」 张祁看向倚靠在床头的晏怀瑾,自家好友脸上的别扭实在是难以忽视。 趁着江望转身去盥洗室,张祁凑过头去悄悄问,「咋了,他又为难你了?」 没有。 美人摇头的动作落到张祁眼里。 该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晏怀瑾这副虚弱的状态下,摇头那两下,让张祁心底保护欲顿时水涨船高。 「别怕,燕子,有什么说什么,马上bernie就回来了,我们两个人还干不过他一个吗?」 轻飘飘的眼神落到张祁身上,带了些打量,半晌,长发美人才靠着枕头慢吞吞开口,「他真的没有为难我。再说,你们两个人加起来可能也打不过他。」 这话不是夸大,而是晏怀瑾分析后得出的结论。 江望格斗的路子又利又勐,张祁不过野路子出身,加上看上去很大只实际是个脆皮的bernie。都不用怎么模拟,结局很容易就能猜到。 晏怀瑾抓了下自己身上的被子,打消张祁试图硬碰硬的想法,「你们真的打不过他,而且,也不需要打。」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和自己的朋友谈论自己和江望之间发生的事。 这好像是他的私事,晏怀瑾垂眸落在那只受伤的腿上,虽然几人没说,但看着张祁进病房时轻车熟路的模样,肯定是没少来。 才不过三天而已,又想到每次睁眼都坐在自己面前的江望,晏怀瑾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在这段时间麻烦了大家很多。 张祁自己也不是闲人,再拿自己的私事去麻烦张祁帮他分析,似乎有些不识好歹了。 抓在被子上的手彻底松开,晏怀瑾低着头将自己抓出的褶皱一点点抹平,「发生了一点小事而已,不用担心。」 张祁皱眉看着晏怀瑾因为垂头而拉长的脖颈线条,几节椎骨突出,瘦得让张祁心惊。 「对了,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酒吧没关系吗?」 床头对面墙上挂钟里的时间刚好指到酒吧人流高峰,晏怀瑾担心张祁店里缺了店主会不会忙不过来。 「没事,当老闆的意义不就在于随时随地想跑就跑,缺我一个店里那几个孩子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就是可惜,聿聿最近在外地集训,他老念叨着要来看你呢。」 张祁潇洒一甩手,开酒吧的初衷完全是为了自己喝酒方便,他在店里的时候也就只会添乱,几个店员一见他去就把他赶到包间里待着,话里话外不想让他添乱。 「集训?小聿高考完了还要集训吗?」 晏怀瑾记得前几日才听张祁说宋聿家里帮他办了升学宴。 「别提了,几个月前遇见个老头,非拉着宋聿说是个做歌手的料子,说什么也要让宋聿跟他学习。」张祁想到这事就止不住吐槽,好好的假期,能带着宋聿好好放松放松,那老头非一而再再而三来找宋聿。 「聿聿磨不过,就同意去集训了,昨天才把人送走,还得在那待15天。」 15天可是半个月,小情侣正如漆似胶的时候,这样的做法跟金山寺的秃驴法海有什么区别。 张祁气着气着,忽然语气一松,嘆气说,「能给聿聿培养个爱好也挺好,还能多交交朋友。」 看出好友真心实意为宋聿开心,晏怀瑾往下靠靠,调整了下后背的受力部位。 张祁还没动作,早就出了盥洗室候在一旁的江望拎着一个鹅黄的抱枕走过来了。 「帮你再加一个抱枕。」 第117页 江望空着的手一揽,晏怀瑾乖乖趴进江望怀里等着对方帮自己调整身后的靠枕。 「试试舒服吗?」 后背靠上的瞬间,确实比之前舒服多了,晏怀瑾点点头,看着江望又起身离开两人身边,给两人留足了谈话的空间。 临走前,还帮着晏怀瑾把因为静电凌乱的头髮梳理得平整些。 张祁就看着两人之间旁若无人又自成结界的氛围,等江望离开有一会了,才缓过神来,「你们俩,真的还没在一起吗?」 心里又觉得回头得跟bernie提个醒,免得和江望对上的时候,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晏怀瑾斜睨了张祁一眼,眼里明晃晃的「明知故问」。 「燕子……你俩氛围挺像小情侣的。」顶着晏怀瑾的目光,张祁不怕死地把自己的话补全。 「这小孩确实对你挺好的,你手术的时候,他连衣服都没换,顶着一身血坐在手术室外面。」张祁想到自己当时怒气上头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难得当回好人,帮江望说两句好话。 「这两天光看着你了,我都没怎么见过他睡觉,那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他不在江望在,他在了江望还在,铁打的也不能这么扛。 「嗯。」晏怀瑾内心复杂应了声。 张祁说的问题他怎么不知道,光鲜亮丽的大明星什么时候那样狼狈过,连下巴的胡青这两天都若隐若现。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江望在收到他的答覆时,第一反应不是顺势而为,而是给了他一个反悔的机会,和之前几次动不动强吻他的模样完全不同。 时至此刻,晏怀瑾才深觉,江望给予他的爱意不是他原先以为的一时冲动诱导下的占有,而是想要携手遥远未来的珍重。 鼻头忽然酸涩,晏怀瑾又拽了下自己身上的被子。 若说对原来那样的爱意,他能毫无负担地选择忽视,选择拒绝。这样深沉而慎重的爱意,则让他不知从何指摘。 「燕子,你实话跟我讲,你喜不喜欢那小孩?」 即便江望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上,张祁还是靠着晏怀瑾的耳边用气声说道。 他眼神落到江望斜靠在沙发背上的背影,看出对方似乎在利用这点时间补觉,暗自咂舌。 若说用心程度,江望确实是燕子这么多年追求对象中的佼佼者。 晏怀瑾的视线也顺着看过去,他抿唇,鼻尖的小痣微动,「我……」 「yan!」 门忽地被暴力推开,那头鎏金似的髮丝率先闯进眼帘。 病床边两人同时看过去,「你还好吗?还会疼吗?」bernie连喘气时间都没留,连珠炮似的问出口。 等等,坐在一旁的张祁一愣,他从这简短两句中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bernie的中文比之前好多了。 明显不是之前的语调,更像中文了。 怎么进步这么快,要知道,bernie卡在之前那个腔调快两年了,突然就打通任督二脉了? 张祁移眸过去,视线落到紧跟着bernie进屋的白朮身上。 蓦地,他就想到自己备考语言考试时,班上老师开玩笑似的话,「想学的快点的话,可以试着找个英语母语者的对象,你会发现,你的英语水平不日便扶摇直上。」 原来那件事是真的。 「我还好,只是需要养一养而已。不过,你们怎么也回来了?」 晏怀瑾讶然,bernie和白朮是半个月前启程的,正巧江望这边事情少,两人规划了为期两个月的旅行。 按时间来讲,两人现在应该正是玩得开心的时候。 「你受伤了,yan,我怎么可能继续玩。」 bernie挤开距离晏怀瑾最近的张祁,把自己的头放到了晏怀瑾的腹部。 这是他大学时每次情绪不好时最喜欢的动作。 「一定很疼吧,yan。」白色的绷带和石膏很容易让bernie想到自己年幼时因为滑板摔折了腿的那段时光,简直痛不欲生。 「你越压着我哥,我哥越疼。」 江望蹙眉看着bernie头挨着晏怀瑾的动作,手心发痒。 「你!」 bernie进门没看清,原来自己正想追究的人也在这里,他心直口快,看着江望除了头上多出来的绷带之外完好无损的模样,口齿清晰质问道:「明明你们都在车上,为什么你只伤了那点——」 作者有话要说: 望:偏执霸道但在哥哥面前只会摇尾巴 望之所以选择给予燕子这个机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既自信也有十足的把握,能让小燕子自愿飞到他怀里。而不是因为天暗了,小燕子一时不查一头撞进来。 —— 第61章 「bernie!」 那句话称得上冒犯,对江望的怀疑不加掩饰,晏怀瑾几乎瞬间就厉声喝止了bernie咄咄逼人的诘问。 严厉的语气只能持续一瞬,后续的尾音消失在一连串止不住的轻咳声中。 「哥!」 「燕子!」 「拿水、拿水」 「先拍背。」 几人原先对立的气氛烟消云散,手忙脚乱地围到晏怀瑾身边。 连晃动的输液管都被不知道谁一只手固定住。 「——咳、没事,这两天话说的少,喉咙有点干而已。」 像是什么易碎品一样被小心对待,晏怀瑾心下别扭,手一动,将几人围在自己身边的手拂开。 第118页 「真的没事,腿上只是皮肉伤而已,你们没必要都围着我,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就好。」 总之别都围在他身边。 一圈担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晏怀瑾说话时连头也没抬,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纯白被子上。 「那怎么行!」 bernie几乎惊叫,对晏怀瑾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提出异议。 「yan,你受伤了,我们是朋友,朋友在你受伤的时候应该陪着你的。」 朋友。 似乎是连绵不止的疼痛滋生了晏怀瑾内心的柔弱,他眼中的白色被各种光怪陆离的幻想扯乱一瞬。 好像,这次的朋友和以前不一样。 已经而立之年的人,却因为bernie这句真挚的话,心口发热。 他换了个心情,和上一次开口截然不同,「你们都在这里,有点吵。」 bernie一撅嘴,金色的发揪一晃,他把下巴放在床边空着的地方,颇为委屈巴巴,「我知道了,我不讲他了。」 这个他是谁,在场几人心知肚明。 江望难得没心情计较bernie这仿佛放过他的语气。 平心而论,bernie说得没错。那场车祸本就是沖他而来,是江贡的所谓的「修枝」。他用一场看似天灾的车祸当作提醒,提醒违抗他的后果将是一件可怕的事。 虽然江望已经委託了许沃青调查,何青又不时提供帮助,调查进展仍不容乐观,不管怎么查,那条名为「幕后黑手」的线都没办法连到江家,更不用说江贡。 正如江文林一无所获的曾经一样,或许,法律这条线走不通。 江望垂眸看着晏怀瑾正笑着和bernie交流的模样,心下有了决定。 「江望,正好你出来下,我和你讲一下后面的工作安排。」 若不是这场车祸,江望现在怎么说也该飞到下一个城市开始巡演了,白朮目光从江望额头上的纱布一闪而过。 回想前两天他在大眼仔上报平安的时候,粉丝叮嘱他一定让江望养好了再出来工作。 「你头还行?」 门板隔绝了屋内病床上那人暗含担忧的眼神,江望回神,就听到白朮问了这么一句。 「没什么大碍,车玻璃碎的时候划了下而已。所以,后面的工作现在怎么安排?」 听着江望这口气,头上的伤估计确实不是什么大事,白朮松了口气,「首先是几个违约,不过因为非主观原因,所以大家都酌情减少了些。」 「再就是,后续几场演唱会的时间,你觉得安排在什么时间合适?」 江望摸了下自己脑门上的纱布,纱布不算顺滑的触感在指腹暂留几秒,「推迟一个月吧。」 一个月,也是他留给自己解决这些事的时间。 「好。」白朮颔首,手下动作不停,赶忙去联繫新的场地时间。 正在输入的手动作渐慢,白朮问出了得知消息后的疑问,「车祸,真的是意外吗?」 白朮对江望的背景有点了解,虽然江望不是一般惯选的k12教育,平时也很少提及自己的家世。 但江望很在面对很多事情上的作风实在是和他以及他身边的人有差别,比起向上寻求帮助,大多数时间,江望更愿意自己去处理。 而且,做法也算不上什么良善之辈,法律范围内而已。 这层豪门的身份,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那些电视中仿佛乱麻的豪门关系。 更不用说,受伤严重的是晏怀瑾。 有个同性恋人,或许是大多是豪门无法接受的所谓「污点」。 白朮一颗心吊起,眼里的忧虑如有实质。 「你是和bernie呆久了,被他传染了吗?想什么呢?」 心底轻嘆一声,江望选择了隐瞒,脸上的表情却不免放松了些。 「是吗——没事就好。」 白朮多看了江望两眼,总觉得刚刚有一瞬间好像从江望身上看到了晏怀瑾的影子。 或许两人天天腻在一起的缘故吧,白朮忽略那瞬间的错觉。 隐约看到走廊另一头有一道身影向着两人的方向跑来。 下意识眯眼看过去,「喏,来找你的。」白朮识相地回身进入病房,留下空间给两人讲话。 「江望,怎么样,我听说姐姐醒了!」 许沃青说着就要往病房里沖,被江望一只手臂拦下,忽略了许沃青探头探脑迫不及待的模样,他开口说道:「先把情况告诉我。」 仿佛喜剧落幕,许沃青脸上的喜色一凝,像只被戳到痛处的猫。 「那个小男孩是叫宋聿吗?」 许沃青先是问了这么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嗯。」江望如实回答。 「我们可能要放弃调查了。」 「为什么?」江望料想到或许事情会不顺利,但没想到这不顺利来得这么早,他拧眉。 许沃青没接着说这事和宋聿的关系,转而谈起他们的车祸,「那个开车撞你们的姑娘,有精神疾病。」 似乎是回忆起当时同晏怀瑾一夜抢救的那个门前空无一人的抢救室,许沃青心里的不忍又重了几分,「那姑娘挺可怜的,抢救都没人来看她,听说现在还没从急救里面出来,联繫的家属都不来,甚至、甚至还问能不能直接安乐死。」 「你这是,在同情肇事兇手吗?」 女生带着口罩畏畏缩缩的模样浮现在脑海,江望回忆起两次见面,那女孩确实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第119页 但那封雾蓝色的信封,也表明女生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人畜无害。 「……不是,江望,她和家里关系不好,出事之后那笔巨款却打到了她爸爸朋友的帐户下,很可能她不是自愿的。或者说,存在被诱导的可能。」 「就像宋聿的父亲一样,只是给姐姐的丈夫介绍了个工作而已,就为两人惹上了杀身之祸。」 江望冷眼看着许沃青脸上的纠结。 许沃青不在现场,自然不知道那辆车是以什么样的速度沖向他们。 晏怀瑾在他怀里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下车撕烂那辆面包车里的司机。 那时的惊慌似乎捲土重来,让江望暴露在顶灯下的面庞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近人情,「按最重的判,不管是不是她的本意,伤害是由她本人造成的。」 「至于可能怂恿她动手的人,」江望冷笑一声,话里的冷气几乎凝成尖刀,「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命花。」 许沃青一双猫眼倏地瞪圆,「江望,你想干什么?江望——」 他伸手去拽江望的衣服,似乎想让江望把这事说清楚再走。 「字面意思,放心,我不至于让江贡抓到我的把柄。还有,许沃青,一会儿不许在我哥面前提这件事。」 病房的门被一把推开,许沃青跟在江望身后进门,心中还是惊骇不定。 不会被抓到把柄,这句话可操作的空间实在太多。 「沃青?」 直到晏怀瑾叫了他一声,许沃青才勐地一跳,从江望身后绕开,站到了晏怀瑾的床头。 「姐姐,姐姐,你现在身体还难受吗?」 乍然出现的小男生让在场吸引了几道陌生人的目光。 「姐姐?」bernie捕捉到这个奇怪的称唿,转身去问白朮,是中文的姐姐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吗?那不是只能用在女性身上吗—— 江望眼刀一甩,许沃青小动物似的一缩后颈,仗着这里这么多人,嘴上称唿不改,「姐姐——」 「我已经好多了,你们怎么都来了——」 晏怀瑾无奈地笑笑,这小小的一张病床被各个180往上的男人围得水泄不通。 好吧,除了刚来这位,在海拔上差了点。 这么想着,晏怀瑾笑意又深了些。 「姐姐是不是看到我来很开心?姐姐看到我笑得都更开心了!」 许沃青向来擅长顺着杆子往上爬。 「嗯,对,高兴沃青来看我。」 手指蓦地被握紧,一双黑沉的眸子就这么撞进晏怀瑾的眼睛里。 这是怎么了? 蜜色的眉间,高高吊起的眉头昭示着主人的不开心。 晏怀瑾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另一只手也被拽紧了,另一双翠绿的眸子一同看过来。 明晃晃地写着「看我」。 晏怀瑾摸出些门道,这两人不会是在他这争宠吧——就因为那句开心? 也太幼稚了。 这么想着,晏怀瑾却是连眼尾的小钩子都弧度更大了些。 逗小孩似的,他语气堪称宠溺:「好好,小望来我也开心,bernie来我也很开心。」 那一黑一绿的眸子这才满意了似的,眼里浮现了点点开心。 但两只手仿佛较劲似的,谁也没有要松的意思。 第62章 「好了,都把手拿开。」 晏怀瑾把自己的手从两人手里同时抽出来,「不许再碰。」 阻止了两人不死心还要再进一步握上的动作。 bernie这才收回自己的手,还努力瞪圆了眼珠意图威吓江望。 这小子是一点不懂得收敛。 江望嘴角微挑,感觉后脑仿佛被一把火点燃。 「我要准备休息了。」 又在晏怀瑾的声音中偃旗息鼓。 许沃青和张祁是率先离开的。 约莫有这么几分钟,剩下的几人除了白朮微动了下脚步全都一动也不动。 不管是江望还是bernie,眼中都明晃晃写着「你该走了」的警告。 两根柱子似的立在他身旁,寸步不让。 「你们俩都不许待在这里。」对于这种场面,晏怀瑾没少处理。 江望小时候没少干这种事。 「yan!」 bernie第一个不满意,绿宝石一样的,眸子里盛满了不可置信。 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狐狸,耳朵伏在头顶,面上满是抗拒。 看得白朮心尖微动,手掌抚在了bernie金色的发顶。 眼见着江望也要使出这一套,晏怀瑾反身去拽自己身后的靠枕,一个两个就吃准了他心软。 晏怀瑾控制着自己的视线,绝不落在两人身上,他深知,今天不管留下哪一个,未来都是问题,倒不如把两人都赶出去。 「快些,我要休息了。」 晏怀瑾手指微动,指向门口的方向,「已经好了很多了,不需要你们陪我了,快回去了。」 听得出晏怀瑾确实想让两人离开,但那眉间温软的笑意看得两人挪不动脚步,仿佛被牢牢钉在地板上。 这叫人怎么捨得离开。 江望颇具侵略性的目光在晏怀瑾那张脸上明目张胆舔舐,半晌,他才低头,去看趴在床边的bernie。 即便百般不愿让bernie和他哥接触,但—— 晏怀瑾眉眼间的笑意重又浮现。 第120页 「我不会和他再闹别扭了。」 几个字好像挤牙膏似的。 晏怀瑾满意自己听到的内容,略一扬眉,看向另外一侧的bernie。 「好嘛、那,那我也不搞了。」bernie不情不愿答应下来,决定在晏怀瑾面前和这个傢伙握手言和。 不过——趁着晏怀瑾低头,bernie口型微动,没出声。 江望读懂对方的意思,眯眼看向bernie脸上堪称挑衅的表情。 「bernie。」 对bernie小动作心知肚明的晏怀瑾淡淡喊了声,bernie脸上表情一僵,忽地又垂下眼,委屈巴巴看向自己身后的男朋友。 白朮往前半步,笑着捏了捏bernie的侧颊,满意地看到对方脸颊飘上红意,「早就跟你讲了,你这小动作很容易被发现的。」 才不是呢。 没得到想要的安慰,bernie一口衔住了白朮捏在他侧颊的手指,警告似的用牙齿磨了磨。 指尖的痒意仿佛传染一般传遍全身,白朮余光看到江望和晏怀瑾刻意迴避的动作,另一只手轻轻一遮,吻在了bernie头顶。 很轻的一个吻,却四两拨千斤安慰了bernie愤愤不满的情绪,他脸颊上红意更甚,吶吶地往晏怀瑾方向看了眼,正对上晏怀瑾含笑的眸子。 ! 又羞又恼,他一头扎进白朮的怀抱。 看似注意力不在这里的江望捉住时机,趁着bernie离开床边,把bernie刚刚压过的床铺整平。 bernie再从白朮怀里出来时,整个床榻已经变了样子,原先抬高的高度被放平,靠近他这一侧的床铺更是平整地过分,连摺痕都轻了几分。 一眼看出江望小心思的bernie刚想张嘴怼上对方,又想起自己先前答应晏怀瑾的话,嗓子眼的话忽然掐头断尾似的堵在喉间。 就说江望怎么这么讨厌! bernie合上嘴,重新又扎回了白朮的怀抱。 兵不血刃,大获全胜。 江望悠悠然帮着晏怀瑾把窗边的帘子拉上,悠闲地吹了声口哨。 外国佬果然还是棋差一招。 晏怀瑾现下正是精力大损需要休息的时候,bernie就算再不愿意,也知道病房里人越少越安静。 他瞪了眼江望,才拖着白朮离开。 终于又只剩他们俩了。 江望坐在床边,视线一错不错落在床上人脸上。 视线中的睫毛像是振翅的蝴蝶,上上下下翻飞不停,流连花间。 下一刻,那双如水的眸子忽地出现。 「……小望,不要这么盯着我。」 面颊上两朵红云昭示着主人的为难。 「……很难睡着。」 晏怀瑾顶着比醒来前更灼热的目光,艰难说出口。 「哥,我忽然后悔了。我就该趁着那时确定我们俩的关系,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来,他们都喜欢你。」 说到最后,晏怀瑾甚至从男生的话里听出些委屈,他唇线软化一瞬,「小望,那不是阿猫阿狗,是我大学舍友,我们一起住了四年。」 「哥你怎么能替他讲话。」 江望似是忍受不了,声调都扬了些。 这样的对话,听起来好像过去。 配上这颗滷蛋头,好像是高中的江望重又出现在他面前。 这段时间见惯了长大的江望,忽然见到这样的江望反而还有些陌生。 看起来江望还是那个需要自己的小弟弟。 晏怀瑾心下一愣,继而把手抬出被子,虚虚搭在江望手背上,「小望——」 「啵」 晏怀瑾眨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紧接着,那抹温热的触感流连于唇瓣之间,细细雕琢。 淡粉的唇色一点点加深,晏怀瑾的姿势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对方用唇把玩着他的唇珠。 两人的气息仿佛扶摇直上的盘龙,互相纠缠着,不分彼此。 再怎么说这也是公共场所—— 虽然没有真正的唇舌接触,单是这样的轻吻就已经让晏怀瑾暗生羞意。 什么小弟弟,谁家小弟弟会这样。 几秒钟之前的想法被抛掷脑后。 晏怀瑾试图摇头甩掉这只追着自己的为所欲为的猎犬。 被一只手挡住动作,手掌微张,刚好将晏怀瑾的脸颊裹在掌心。 像是引颈受戮的羔羊,晏怀瑾被迫感受着对方轻柔的举动。 江望固着他的动作不容抗拒,吻在他唇上的动作却那样细腻。 晏怀瑾在对方的行为里品出割裂感,一时间生出了恼意。 火气上头一瞬,他一口咬上作乱的唇瓣,不知轻重地用牙尖挤了两下。 克制着悬空在他身上的身体似乎是颤了两下,笑意漫出胸腔。 「哥,这样轻的动作,对坏人可没有用。」江望顺着微张的唇,含住了对方的舌尖。 这下是真的唇舌纠缠了,晏怀瑾眼神不自觉移到门板上,又欲盖弥彰似的收回眼神。 江望的动作大开大合,动作算得上急迫。 直到晏怀瑾吃痛唿出声,江望才依依不捨从那张唇上离开,离开之前,还重重吮了一下。 「小望——」 晏怀瑾刚想教育一下江望这不知轻重的做法,就因为对上对方的眸子而卡壳。 唇间的水渍被对方的指腹一点点擦去,「哥,还好你没事,」 第121页 那双眸子里,盛满了劫后余生。 小望,真的把自己看得很重要。 再次意识到这件事的晏怀瑾已经到嘴边的训斥忽地就说不出口,他半阖眸子,视线扫过对方半弯的腰身。 「小望,别害怕了,我在这里呢。」 努力忽略话间隐隐作痛的唇瓣,晏怀瑾安慰道。 仿佛漩涡涌进那双黑沉的眸子中,江望擦在晏怀瑾唇角的手指一重。 参与这件事的人,他要亲眼看着,他们得到报应。 面上,江望却仿佛真的被安慰似的,避开晏怀瑾身上的线线管管,重新把头埋进了对方的脖颈。 「哥,快点好起来,今年要带你去布拉迪斯拉发,去看多瑙河。」 「好。」 江望埋在晏怀瑾怀里,温暖的阳光透过满墙的帘子,落满他的嵴背。 灿盛的日光里淹没了那句没说完的话, 还好你没事,不然我一定要亲手送走江贡。 「你们俩!出去!」 晏怀瑾难得气得脸色泛红。 躺床上这件事,还是在医院,吊着一条腿,这件事就算不如想像的那样悽惨,也该至少是安安静静的。 结果,晏怀瑾这一躺,没有一天清静日子。 先是几人来来回回来看他,有点关系、合作过几次的同事也都不知怎么了,三五成群,跟送终似的,一波接着一波往病房来。 带来的果篮摆了一桌子,没放下,又徵用了两个椅子。 若说单是如此,还不算难忍,但那两个——江望和bernie。 两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承诺不过听个响,前三天还能坚持相安无事,然后就开始现原形。 吃了江望剥的橙子,就必须尝尝bernie选的哈密瓜。 是一点也不能偏。 若是说顺嘴夸了其中哪个,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另外一个非要多夸一次才好。 这不,这两天终于能跨过白粥进行食补,能吃点正常的饭菜,两人带来的饭菜一个比一个丰盛。 左一口乌鸡汤,右一口鲢鱼汤。 不同的味道混在一起,晏怀瑾甚至分不清自己在吃什么,嘴里品不出任何味道。 眼见两人在他面前把筷子打得啪啪响,晏怀瑾一指门口,「你们,一起出去。」 两双眸子条件反射似的,一同可怜兮兮地看过来。 呵。 晏怀瑾冷笑一声,这伎俩都用了多少遍了。 面色不变,晏怀瑾手腕一抖,重申了自己的要求,「都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燕子:抖抖羽毛。 把地上的小狗和小狐狸急得吱哇乱叫。 —— 第63章 一左一右,两门神似的,站在病房门口。 这是又被赶出来了。 张祁努努嘴示意两人让开,在两道视线的灼热注视里,打开房门走进了病房。 虽说平日对这些争宠的举动不怎么在意,但每当这时候,张祁总有种莫名的优越感。 怎么这么像等待皇上宠幸的妃子呢,张祁关门的动作忽地一滞,抬头看见穿上人正巧撩着长发往外望的模样,那双璀璨如星恢復生机的双眸顾盼生辉,张祁喉结不由自主上下一滚。 反了,怎么能是后宫争奇斗艳的妃子在此,分明是几人使尽浑身解数逗得美人开心,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无关乎情爱,只要那张脸上能因为自己绽放笑容,就会得到仿若天赐的好处。 「怎么了,笑得这么慈祥。」 长发挂到脑后,终于恢復视野的晏怀瑾抬眼就看到好友嘴角的笑。 张祁摇摇头,恢復了自己常有的步幅,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会对着这张脸失神。 大学时分明已经有了抗性来着。 他提起自己右手里的东西,「喏,聿聿给你拿的小海豚。」 一只粉色的巴掌大的小海豚正捏在他手中,肚腹处被捏得前胸贴后背。 「小聿给的?」晏怀瑾惊喜地接过对方手里的玩偶。小海豚的触感很好,握在手里好像捏住了团云朵。 越看越喜欢,晏怀瑾捨不得小海豚被张祁捏成这样奇怪的形状,他手指左右揉捏两下,粉色小海豚就像是充气似的重新回到充盈的状态。 「嗯,对啊,他比赛赢的,就一只,刚拿给你就急匆匆地要寄给你。」 张祁语气里没什么异样,晏怀瑾揉捏小海豚的动作却慢了下来,「那小聿没给你寄点什么吗?」 连男朋友的份都没有,晏怀瑾忽然觉得自己手心的小海豚烫了起来。 谁不希望自己在亲密的人心里是第一呢,更何况是黏黏煳煳的小情侣。 从前也发生过不少这样的情景,结果都不是那么乐观。歉意来得那样快,以至于晏怀瑾不知拿手里这只小海豚怎么办才好。 「燕子,」张祁曲起手指敲在晏怀瑾额头边上。 还是小两岁,心思也太好猜了,张祁本不是爱解释的人,「我和他一起选的,他正难过没法来看你,这算是完成他的小心愿。」 「别想些有的没的,」张祁看了眼晏怀瑾捏住海豚尾巴的指尖,心里欣慰些,总觉得受伤一回,燕子似乎感情更外放。 若是以前,燕子指不定就不敢在他们面前再多出现。 第122页 「再说,谁说聿聿什么都没给我。」张祁表情一变,不知怎的,忽然显得有些不那么正直。 「房中私事,你要听吗?」 晏怀瑾顿时耳根一红,明白了张祁脸上那奇怪的神色是怎么回事,他听出好友语气里的调侃,也还是失了分寸,急促出声:「不用,我不听了。」 「还有,虽说我以前的对象都爱给你送东西,那也是我贊成的,跟他们分手也不是因为你。」 也不全是,也有的确实是因为觊觎晏怀瑾被张祁踢了的。 但那和这所谓的送东西就没什么关系了,张祁看着晏怀瑾重新又把小海豚捧到手心的举动,没怎么犹豫就决定隐瞒这件事。 「行了,小海豚送到了,回头记得和聿聿发个消息讲一声,不然他总惦记着这事。」身上还有事的张祁甚至没来得及坐下,拍拍衣摆上发白的灰渍,就和晏怀瑾告别。 实在是鲜有,晏怀瑾握在病床上喝汤的时候,耳边的寂静让他一时间反而有些不适应。 这两天,见的人比腿好着的时候还多。 晏怀瑾搅搅碗里的汤勺,终于能松口气。 徐娅这样和他合作过几次,平时能吃上饭的朋友来看他还好说,那些他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人也跟着来,晏怀瑾差点就没撑住自己脸上的笑。 不是不想,而是本就在病中,精力自然比不上平时完好的时候。 果篮再多都要没地方放了,晏怀瑾嘆口气,还好这两天来的人少了点,估计之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了。 同一时间,门外—— 「在睡觉,果篮给我就好,您直接回就行。」 江望掀掀眼皮,看向自己面前的男人,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对方一直试图往里看的目光。 「真的在睡吗?要不你进去看看,要是醒了的话——」 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男人显然认不出江望这张脸,还以为是晏怀瑾新请的保镖,还整了了洋人呢。 男人瞥见bernie那头耀眼的金髮,心下惊疑一瞬,视线重又回到紧闭的房门上。 「说了睡了,不能见。」江望面无表情。 进去是不可能进去的,且不说两人现在被罚待在门外,若是一开门被他哥看到这男人,不想放进去也得放进去。 明明都累成那样了,还得笑着见这些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来探病的人。 江望目光越发冰冷落在面前男人的身上。 男人看上去确实失落,脚下动作几次也没真正迈出一步。 他似乎是还想再挣扎一次,「真的——」 「让你滚的意思,听不懂吗?」 靠着墙的bernie一蹬腿从贴着的墙面走到男人身前,192的身子落下的阴影罩住了男人半个上半身。 男人意图指责的话语一顿,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被这道阴影压回肚子里。 他慌慌忙忙把手里的果篮放到地上,脚步匆匆离开了。 「每次都要我负责恶人。」 bernie重新倚回墙面,没什么表情。 「这位公众人物,果篮你负责处理。」 毓3肹3蒸3立e 江望难得没刺人,提着自己手里的果篮往外走。 两人这两天站门外也不是白站,但凡有人趁着这个机会来,只要是江望眼生的,统统不让进。 有些心虚的还好,两人一说就走。但像刚刚那个男人那种的,基本靠得都是bernie的威迫,毕竟江望是公众人物,很多事情不能去做。 安全将果篮送给加班的护士和医生,江望端起工作状态和几人一一道谢。 还没走远,就听见值班室里护士的交谈声。 「这是今天第四篮吗?」 「那个长发小哥也太受欢迎了,他屋里都是果篮。」 「这真的不算贿赂吗,哈哈哈哈——」 …… 远远看见路程更近的西楼梯的楼梯口围着几个穿病服的小孩跑来跑去,江望转身走向另外一侧的楼梯。 离楼梯还有一段距离,走在普通病房的走廊里,有个护士刚好推门从他面前不远处的病房中出来。 江望无意一瞥,看见门牌上赫然印着「楚琅玕」。 再次回神时,江望的手已经握上了对方病房的房门。 掌心中冰凉的刺激让他找回了些理智。 江望尽量维持住自己的表情,重新踏上自己本来该走的方向。 「肇事的那个姑娘才刚从icu出来,刚转的普通病房。」 上午才从许沃青那里听到这则消息,下午就在普通病房里看到和肇事者完全一样的名字。 任谁也看得出,那病房里躺得就是肇事者。 那个差点让他失去他哥的女人。 江望一步一个脚印,踩在阶梯之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进去送走那个女人的冲动。 这里这么多人,一旦出现什么问题,一定会被哥知道的。 江望闭了闭眼,重新回到上一楼层。 「你也回来太慢了。」 bernie还是走前的姿势,懒懒地靠在墙边,过长的腿一条半弯着,脚尖支在地上。 「嗯,绕了点路。」 江望不愿和bernie多说,坐到病房外的座椅上,双手一抱臂,闭目开始养神。 「啧。」 学会两句感嘆词的bernie品出对方这副态度下的不配合,也跟着沉默下来。 第123页 独立的vip病房占据了一层,长长的走廊人迹罕至,随着两人的安静,整个沉寂下去,听不见一点声音。 远在海城的水缘国际机场,随着一架飞机落地,褐黄色的马丁靴踩到地面上。 「阿齐,这里!」 初代芙一摘墨镜,对着人群中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初齐招手,身后看上去饱经风霜的行李箱被初齐接到手里。 「姑姑,欢迎回来。」 最近正好在海城的初齐自告奋勇负责的接待初代芙的工作。 他拎着箱子,走在初代芙身侧。 出去了一趟,肤色愈发深黑的初代芙凭着一张出众的脸,在採风点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如今走在机场,又加上身边这个包裹地严严实实的明星。 目光不减反增。 还好两人都算是在注意力中长大的人,对这种若有若无的目光适应程度良好。 「最近发生什么事了,有没有遇见喜欢的姑娘?」在山里断网几个月的初代芙慈爱地看向自己身侧的大侄子。 初齐手一抖,身后的行李箱一颠簸,其上放着的土特产就唿啦啦掉了一地。 「没砸到你吗?」初代芙一把拽开初齐,蹲下身去捡撒了一地的土特产。 「啊,没没。」 因为走神造成这一出事故的初齐跟着去捡,也庆幸这一出事故来的时机正好,打断了初代芙的问题。 如果提到了他,就不可避免地提到另外一个人——江望。 但江望最近刚算平息的同性恋传闻,对初代芙来说绝对算不上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望:法律边缘一个伸手 —— 第64章 住院后的第12天,晏怀瑾终于被批准出院。 「……本来医生说前两天就能走的,你弟弟非要让你多待两天。」 签字的护士对着颜值出众的兄弟调侃两句,「楼下有个也是粉碎性骨折的,7天就待不住了,非要出院,你弟弟真在乎你。」 晏怀瑾低头浅笑着听护士善意的调侃,背后却生出细汗,毛毯下的指尖纠在一起。 话里另外一个被调侃的主人公正站在他的轮椅后面,前腹刚好抵在他的后脑勺。 完全没有一点要害羞的意思。 事实上,江望的目光落在晏怀瑾那个打了包扎的腿上,护士的声音基本没进脑。 他在想医生前两天和他谈话的内容。 两年。医生的意思是至少两年,才能恢復到可以慢跑的程度。在此之前,且不说要两周一次检查骨骼长势,确定钢板拆除的时间,还有康復训练要做。 「恢復功能训练他越疼,术后恢復越好。」 他哥若是还想站起身拿起弓箭,怎么说也得几年后。 江望闭了闭眼,深觉让江贡罪有应得的进程该再加快些。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张祁招着手从大厅另一头跑过来,怀里还抱了束花。 「庆祝出院的。」 不算太大的花束被晏怀瑾笼在怀里,花香顿时沁满鼻腔。 看到晏怀瑾喜欢的模样,张祁先是满意一笑,才左右看看,「bernie呢?」 出院这么大的日子,他能不来? 说到这,江望终于回神,「遇上了提前谈好的时装周,脱不开身。」 说是缺席了今天,实际上一点亏不吃,早两天就以此为藉口,天天往他哥怀里钻。 江望手都掐青了,才克制住自己在晏怀瑾面前提头把他扔出门的冲动。 这一走,就得一个星期。 「出院而已,不用麻烦大家都过来的。」晏怀瑾恰巧捋顺毛毯下被压住的粉色小海豚,闻言插上一嘴,「又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住院期间大家都围在这里就算了,出个院哪还用大张旗鼓的。 这下,身边两人表情如出一辙,满脸不贊同。 不过他们都清楚晏怀瑾的性子,选择没再说话。 夏天的室内和室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屋内是机造的冷气,屋外则是直冲人面门的暑气。 刚一落进阳光下,久违的日光洒在身上,晏怀瑾还没来得及感受,身边一把黑伞就罩在了头上。 「这阳光太毒了,哥想晒太阳的话,回家再找个地方晒晒,光不会这么强。」 「嗯。」 回家,在医院这么久,他确实想回家了。 几人行至车前,江望把手里的伞递给张祁,自己俯身将轮椅里的晏怀瑾抱进怀里,小心翼翼放进车里。 「我不是听bernie说你们又买了辆能放轮椅的?」 张祁探头看了眼车内和从前别无二致的内饰。 手下帮晏怀瑾盖着毛毯,江望头也不回答道,「被卡海关了,白朮已经去处理了。」 「怎么还又买辆车?」 晏怀瑾头一次听说这事,买辆车可不便宜。而且,轮椅其实不用坐很长时间,后面或许就会换成拐杖,特意买辆车实属浪费。 一眼看出晏怀瑾的想法,江望嘆口气,「哥能不能对我的出身有点数,这点钱算不上浪费的。」 他哥脸上的肉疼实在是太可爱,江望克制着指尖点上了鼻尖那两颗小黑痣,「再说了,给哥花钱从来也没有浪费一说。」 江望坐进晏怀瑾身侧,握住了晏怀瑾的手掌,「哥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哥在我们心里的重要性。」 第124页 负责开车的张祁也跟着频频点头,晏怀瑾脸色一赧,说不出什么话。 到家的时间不算太晚,刚好赶上午饭。 江望本来想留张祁一起吃个午饭,结果张祁避着晏怀瑾,把他拉到一旁说悄悄话。 「我得回一趟警局,昨晚酒吧闹事的还没处理完,等会你就和燕子说我回去给聿聿打电话,免得他又要担心。」 「行,」江望一口应下,略一踟蹰,他又问道:「需要我帮忙吗?你自己可以?」 张祁愣了下,才在江望那双黑沉的眸子里笑起来,他笑得爽朗,「你张哥以前可是道上混的,别担心了,照顾好燕子就行。」 和张祁分别的江望独身一人回到餐桌旁。 「张祁呢?怎么走了?」 晏怀瑾果不其然发问了。 这么一会工夫,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三份餐具。 「说回去和他对象打电话,哥,你怎么又忙起来了,这些我来就行。」 坐着轮椅来回走多麻烦,万一再碰着哪里。 江望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几十天之后的演唱会安排的太早,万一他哥再不小心二次受伤怎么办。 「我是腿不行,手还是可以的,别担心这么多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小小嘆了口气,晏怀瑾实在是不明白江望究竟在担心什么,总觉得自己在江望面前是什么瓷娃娃,这也干不得,那也碰不了。 那是你不知道自己看上去多让人担心—— 江望吞下自己想要出口的反驳。 这两天失血过多的脸色是恢復了些血色,却仍然没有达到受伤之前的状态,唇上的颜色白又淡。即便已经补了很多,病痛中还是不免清减下来,脸颊上原本能揉捏的颊肉通通消失不见,本就冒尖的下巴更显得清晰。 看上去,像是高中时还没张开最是清瘦的时候。 莫名就小了几岁。 江望自然是保护欲爆棚,或许应该反过来,现在两人出门,指不定会被以为他才是哥哥。 晏怀瑾身上的白t松松垮垮,一截锁骨飞出衣领,褶皱都恰到好处,更显得他好像才刚进大学校园。 江望千挑万选的外卖卖相极好,晏怀瑾即便在病中,也吃了个十分饱。 不过也才十天而已,晏怀瑾的轮椅停在窗前,背靠着玻璃,整个房间一览无余。 正收拾餐桌残局的江望、他特地买回来的懒人沙发、展示柜里的相机……好像一切都没变,只除了——晏怀瑾眼睛对上正向着他走来的江望。 「怎么了吗?」注意到晏怀瑾眼神的江望快走了两步,还细心地把手背上残留的水渍擦在裤缝上,才蹲下身来,抬头看向晏怀瑾。 暖阳笼罩了两个人的身影,江望那双黑沉的眸子,被眼前人的身影和天光所充盈。 长长的髮丝边缘溢出细碎的日光,映在江望眼底。 「江望,我好像有点感觉到,我对你的喜欢了。」 或许是夏日的光强盛地过分,落进江望眼底那些细碎日光忽地就灼热起来,从他的眼底一路向下,直到点燃他的心脏。 耳膜上是咚咚的心跳,江望仰头,吻上了心尖的美人。 脑后被一只大掌压住,力道不算太大。晏怀瑾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在对方这样的举动里寻得了心安。 湿热的舌尖抵开他的牙关,在口腔中寻宝似的左右探寻。 不自觉地,晏怀瑾的手攥紧了江望前伸的肩膀处的衣服。 分明这次他的位置在上面,怎么感觉还是他先缺氧呢——晏怀瑾忽然就想看看江望现在的表情。 他睁眼,坠进了一双漩涡般的黑色眸子中,那眸子中参杂着许多情绪,微红的眼底透露出主人的欲求不满。 晏怀瑾勐地一抖,自欺欺人似的重又合眼,紧闭的睫毛不停颤抖,看上去紧张极了。 身前的胸腔一震,意识到江望似乎是笑了一声,火燎的感觉顿时从耳尖升起。 直到一吻结束,耳尖的红还没能完全褪去。 「哥,耳朵红了。」偏生江望还不安分地故意挑起,比耳尖还要灼热的温度落在耳尖,晏怀瑾又是一抖。 「这种时候别叫我哥。」晏怀瑾拍开江望的手,自己抬手握住了自己的耳朵,鸵鸟似的藏起了这不受控制的生理活动。 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喜欢上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弟之后,这个称唿忽然变得别扭起来。 「那叫什么?燕子?怀瑾?可是这些都有人叫了。」江望状似可惜,越发想逗弄眼前人,「那不然,虽然还没被正式承认,也算是试用期了,叫宝贝,宝贝觉得怎么样?」 江望到底是年纪小脸皮厚,说起话来没羞没臊。晏怀瑾握着耳朵的手又收紧一分。 先不说什么试用期,这称唿也太、太过分了。 年长者没怎么经歷过这般粘腻的感情,一时间开始后悔或许自己那句话说的太早,才给了男生顺杆子往上爬的机会。 「……不行!」 晏怀瑾小声喝止,「不要这么叫我。」 太别扭了,怎么能被小自己九岁的弟弟叫那样的称唿。 「那不然哥有什么小名吗?什么都不行的话,只能继续叫哥了。」 大尾巴已经摇得快出幻影,小小的燕雀就停在大灰狼嘴边,吞吃入腹指日可待。 小名。 第125页 晏怀瑾想起自己小时候那个慈爱的老人嘴里温暖的称唿,对比了一下在这种时候继续叫哥的感受。 半晌,他妥协到:「小名叫今今。」 「jin jin?哪个jin?」江望眼前一亮,对这件事展现了极大的兴趣。 「……今天的今。」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做了错误选择的晏怀瑾硬着头皮回答对方的问题。 「今今啊——」 「嗯?」下意识回答的晏怀瑾脸色又是一红。 「今今好乖。」 想也知道一定是晏怀瑾很小时候的名字,江望故意说了这么一声,接着仰头再次衔住了那抹淡红。 第65章 受伤后最难的不是捱过一茬又一茬的剧痛,而是骤然改变的生活状态和难以适应的身体。 晏怀瑾坐在轮椅上,垂眸看着浴缸里上涨的水位。 这已经是回家后的第三天了,江望不可避免地在伤口好了一些后,重新投入到演唱会的训练当中,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虽然江望不愿意,还是在离家前几经询问他需不需要找护工或者让张祁过来陪陪他。 两项提议都被晏怀瑾拒绝了,他不是爱麻烦别人的性子,再说,有个陌生人在身边一直转着,别扭感更强。 他是腿不行,又不是手脑也有问题。 说是这么说,经过今天两次没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后,晏怀瑾后知后觉自己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能出院回家的喜悦也因此被沖淡了不少。 在完全恢復正常生活之前,他还需要这样不方便至少两年。 时间这么长,肯定会习惯的。 晏怀瑾悠悠嘆口气,伸手去摸浴缸中的水。 温度刚好。 拿起浴缸旁的毛巾擦去手上的水,晏怀瑾的手指摸上了自己的衣扣。 才刚过正午,一般这个时间他是不会洗浴的。但架不住今天的照片调色怎么调都不满意,想看的摄影集自己又够不到,晏怀瑾才决定找点能干的转化下心情。 小心翼翼撑着浴缸边把自己放到浴缸中,裹着纱布的腿被放置在了浴缸头的大理石檯面上。 被水流包裹的瞬间,晏怀瑾肩膀一松,任由自己的思绪也被随之而来的惬意包围。 小半个月未打理的长髮在水中逸散开来,湿漉漉贴在身侧,晏怀瑾手指一扫,就将黑髮拂到了浴缸边,安安心心仰头躺在浴缸预留的头枕处。 屋顶吊着的白光有些晃眼,晏怀瑾微阖双眸,脑中的琐事也如同被上了锁,只剩下白茫茫的松弛。 水声渐远—— 「对了,你们等下有任何问题发我邮箱就好,我们后续用邮箱继续沟通。」 电脑包往腋下一夹,江望看上去有些待不住。 江望出车祸也不是什么小事,在场的人在江望出事后或多或少从网际网路上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情况,也清楚对方现在家里有伤员。 「行,我们尽量处理,处理不了再找你。」 大策划一挥手,把人放走了。 「头上记得多抹点药,看着还红彤彤的。」 「好,麻烦大家了。」 江望起身和大家告别后脚步即快离开了会议室,一直到坐进驾驶座,江望的表情都很严肃。 他又看了眼手机,依旧是无人接通的状态。 快两个小时了,他会前发给晏怀瑾的消息、打的电话都没有任何回信。 这时间也不是晏怀瑾平日习惯午休的时间,江望脚下一踩油门,将车甩出停车位。 千万不要出事。 他眉间高高拧起,对自己放任晏怀瑾一个人在家的做法生出了后悔,怎么就能相信哥能自己做好这些,他毕竟是伤员。 所幸这个时间停车场中的车不多,又是一个甩尾,汽车稳稳停进停车位。 嗡的一声,江望跨步下车就往楼上赶。 直到进到电梯,江望才初略大喘了两口气。 「嘭——」 「哥?」 「哥?」 江望穿着外穿的鞋子踏进屋里,屋里静悄悄的,他的唿唤没有任何回音。 眉间的褶皱已经立成峰岭,唿吸不经鼻腔,直接划过口腔进入气管。 「哗啦啦——」 走到浴室附近,隐约透露些水声。 「哥!——哥……」 晏怀瑾才慢慢睁开眼,顶光下的阴影看不甚清,晏怀瑾眯了眯眼,才看清眼前的人。 「……怎么了,急成这样?」 他视线从江望额顶的汗珠上划过,不明所以。 江望先是愣了一下,「……哥怎么在这睡着了?」 找到人的江望放下心来,他目光逡巡了一下,眸色重了几分,才停在浴缸边沿上。 他蹲下身去摸晏怀瑾裸露在水面之外的胳膊。 果不其然,冰凉一片。 「睡多久了?」 江望略松的眉头重又夹起,语气难得有些硬。 「……我也不太确定,我大概两点多过来放水。」 两点 江望低头去看手机上的时间,赫然显示着16:42。 这是至少睡了两个小时,江望脸上的着急之色又重一分。 「不行,两个小时了,太久了,得带你出去,万一你回头感冒了。」 说干就干,江望站起身一把抓下晏怀瑾事前挂在钩子上的浴巾,毫不迟疑,将晏怀瑾整个人从水里捞到自己身上。 第126页 完全不管自己身上瞬间濡湿的衣服,江望动作即快地用浴巾紧紧裹住晏怀瑾,顾及到对方的腿不能沾水,江望还特意往前抱了抱。 「!」 眨眼之间,晏怀瑾就成了被江望抱在怀里的蚕宝宝。 「别动,哥。」 感受到身下躯体一瞬间僵硬后生理性的抖动,江望面色凝重地随便用手拍了下,以示警告。 怀里人果真老实了,只是面上忽然泛起红晕,比在浴室中熏出的还要加重几分。 江望怎么能打他那里——他父母都没打过。 晏怀瑾红着脸,不再动弹。 「……我自己能擦!」 被放到床上的意识到江望接下来的举动,瞪大了双眼,拽着自己的浴巾一动不动。 江望看了眼晏怀瑾的表情,两人僵持半晌,眼见晏怀瑾毫不退步,再拖下去感冒的风险更大,江望才点头同意晏怀瑾自己擦的举动。 「那你快擦,我去帮你沖杯感冒药。」 再回来时,人已经稳稳裹进了被子里,正红着脸坐在床头,身上的水也不知到底擦没擦干净。 江望嘆口气,把手里的马克杯递过去,「刚都看光了,还这么避着干什么?」 「——咳、咳咳」 「慢点。」 灼热的气息靠近一瞬,晏怀瑾又往后缩缩头。 他就是知道刚刚江望已经看清楚了,才会想要躲避。毕竟,江望存在感极强的部位在夏日薄薄的布料下几乎一览无余。 但他——实在不知道男生现在一脸的正义凛然是怎么维持住的,明明是歌手,怎么演技也这么好。 但自己毕竟也算半个长辈,不能在小辈面前表现得太过侷促,心下有了主意。 晏怀瑾重新把头闷进面前的杯子中,杯底隔绝了男生的视线,也让他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地,很好地掩盖了话里的气虚,「……你那里,需要去解决一下吗?」 江望没想到晏怀瑾会主动提起这茬,他看了眼晏怀瑾漏在杯外红透了的耳朵,觉得禁锢在下腹的冲动几乎要掀盖而出。 平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丢盔卸甲,他稳了稳自己的的唿吸和心跳,才哑着嗓子开口:「等你量完体温。」 意思是要去解决一下了。 从江望进入青春期开始,顾及着自己天然弯,晏怀瑾特意请的老师负责了江望的生理教学。 他不太确定课上到底教了什么,但老师当时的反馈是,江望是他教过的最冷静的孩子,对这些生理知识没有任何外泄的情绪,诸如最常见的青春期男生的嬉笑或者害羞,似乎这些知识对他来说和课上的几何代数没什么区别。 这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讨论生理问题。 原来那样冷静的小孩也有这样的反应,晏怀瑾红着耳朵,实在难以招架对方这样坦然的态度。 让对方顶着这副样子来照顾他—— 「我自己可以量,你、你去忙你的就好。」 晏怀瑾实在没法做到忽视那里。 虽说江望憋得难受,但眼下的光景实在让他寸步难行。 晏怀瑾一定不知道,他现在脸上的桃色有多重,自己还什么都没干,那张脸上的神情却好像已经了一样。 还带着水的长髮披在脑后,清减的脸颊上满是红云,眼尾泛着水光。 他裹在被子里,肩颈裸露,毫无遮掩的锁骨像是天边的云霄,一览无余。 一切的一切都让江望挪不开眼。 他想起自己许久不曾再有的梦,那抹横贯了他整个青春的倩影,如果转过身来,就是面前人的模样。 「……今今……」 江望的指尖摸到晏怀瑾的肩膀,一路沿着脖颈往上。 这样的举动,暧昧而危险。 「小望!」 「别怕,我只是拿一下水杯。」手臂青筋偾张,好似要生生捏断那截弯月似的把手。 「在你真正答应我之前,我不会做任何事的。」 江望的声音很哑,只是站在那里就浑身青筋暴涨,连额角都爬满了怒张的筋络。 虽然有了男生的保证,但那仿佛打量猎物一样的表情仍旧让晏怀瑾心中升起不安。 「江望,」晏怀瑾把自己的被子往上提提,直到盖住自己半个下巴。 既然未来有可能在一起,那有些问题就不得不拿到檯面上来,小望知道自己是top吗——晏怀瑾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或许两人会因此起争执。 「我只当top的。」 确实如他所想,江望面上神情变了变,「什么意思?」 长着这张脸想做top,晏怀瑾想过会有很多人不理解,但他不想和江望就这件事有争执,他语气又强硬了些,将自己的坚定表达的淋漓尽致,「我只当top,如果你接受不了,不如趁现在——」 看出晏怀瑾脸上的表情不对,江望刚在对方话结束之前开口,「我的意思是,什么是top?」 晏怀瑾愕然抬头,对上江望完全不似作假满是疑惑的双眸。 作者有话要说: 傻孩子终于要知道男人之间可以负距离接触了 —— 第66章 top? 江望记起自己曾经似乎听过这个词,从bernie嘴里。 只是,他当时急于弄清楚他哥喜欢男人这件事,没怎么多关注,现在看来,这个词似乎很重要。 第127页 他对上晏怀瑾的眸子,一副静静等待解答的模样。 晏怀瑾刚刚竖起的硬气一瞬间烟消云散,他微微低头,躲过男生直视他的目光。 「……你回去自己好好查查,这、不好讲。」 向来乐于在两人之间扮演施教者身份的晏怀瑾第一次觉得长辈的身份如芒在背。 见他拒绝回答,江望心底的好奇更重,「那如果我接受你是top这件事,我们会在一起吗?」 「……你先了解清楚再说。」指不定了解了之后,你就会觉得我们之间没可能了。 「行,我先帮你把头髮吹了。」 江望蹲下身去摸抽屉里的吹风机,另一只手掌盖在了风口之上。 还沾着水的长髮被他笼到另一侧。 还要吹头髮,他憋得不难受吗? 晏怀瑾悄悄看了眼男生的某个部位,决定还是不讲的好。 手掌摸上头顶的瞬间,晏怀瑾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怎么感觉,小望的手比吹风机的风还要烫呢。 约莫二十分钟,终于吹干一头长髮之后。 晏怀瑾状似不经意往下一瞥,果然看到已经恢復平静的部位。 真的好久。 晏怀瑾脸颊被热气熏得红红的,感嘆一下。 到底还是年轻。 趁着江望低头收线子,晏怀瑾慢慢把自己滑进被子里,作势要睡觉。 收拾着东西,一回头看到已经准备休息的晏怀瑾,又想到还未解决的top问题。 江望顿了顿,他不觉得有什么他接受不了的事,早在他决定和晏怀瑾在一起的那天,他就明白,除了晏怀瑾,这条路上的所有阻碍都不会是他退后的理由。 「那你先休息,等我了解完再来找你。」 细心将翘起的被角掖好,江望才慢慢退出房间。 落锁声后,整个房间陷入寂静,桌角修剪过的绿萝垂着枝条连带着绿叶轻轻晃了两下,映在另一双暖色的眸子里。 晏怀瑾并不如他表现得那般很快就准备入睡了,他睁着眼,眼神看向绿萝,却未聚焦,只是虚虚将目光放在那处。 江望竟然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后知后觉地,晏怀瑾心口忽然痒了下,虽说爱与欲不可分弃,但江望在缺少床事这么重要的一环上,仍旧坚定不移地向他靠近。 似乎这只是一件小事,晏怀瑾却似乎窥见了男生越过生理、越过欲望,克制而又虔诚地捧着一颗琉璃心来到他面前的模样。 纯净的爱意使人甜蜜,使人生发幸福。 晏怀瑾勐地掀起被子盖住头,努力平缓自己忽然剧烈波动的心境。 还说不清最终结果怎么样呢,指不定江望了解了之后就会反悔了。 将最坏的结果套在两人之间,那股异样的感觉依旧蓬髮向上,晏怀瑾不得不攥紧自己的手心,试图用疼痛阻断那股痒在心尖的温感。 可,世人皆知,痒比痛更难忍受。 能求助的人,江望第一时间想到了张祁。 连招唿都没打一声,出了家门直奔酒吧,几十分钟后江望已经站在了张祁自留的包间门口。 「砰砰——」 「进——」 江望推门,果不其然看到张祁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笑意煳了一脸,看上去这么刺眼呢。 「你找我有事?」 张祁还抱着电脑,抽空抬了下脸。 「嗯,你还要忙多久?」 江望也没贸然走过去,在离张祁有点距离的沙发坐下了。 「唔,估计还得——」 「没事,你们先忙就好。」张祁怀里的电脑忽然冒出声音。 这声音,「宋聿?」 「嗯,江哥,你们忙就好,我暂时——」 「不行,下次再视频又要等好久。」张祁打断宋聿的话,避开摄像头甩了把眼刀到江望身上,「你江哥他不是什么急事,对吧?」 听着像询问,实则像威胁,江望面色不改,想着自己确实也不是什么急事,他哥现在睡在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于是,他点点头。 又在意识到电脑里的宋聿看不到后,出声说道:「对,确实不是急事,你们先聊就好。」 说着让他们先聊,空气却安静下去。 三人一个赛一个安静,偶尔张祁说两句话,都被宋聿三言两语打了回来。 他们这也叫谈恋爱,无意多听的江望疑惑了一瞬。 下一刻,张祁眼刀又甩了过来,江望才意识到什么似的,不疾不徐从沙发上站起身,故意大声说了句「我先去外面走走,聊完喊我就好。」 在张祁满意的眼神中离开了房间。 张祁来另一个包间找江望时,江望正皱着眉头查看手机。 「看什么呢?这么严肃一副表情。」 两个装着酒的杯子被张祁放到江望手边。 冰凉的杯壁和挂着的水珠刺得江望手指微动,他收起自己的手机,推开了自己手边的酒杯。 「一会儿要开车,先不喝了。」 对于手机的事只字不提,张祁也像是随意一问似的,没有在继续追问,他转而问道:「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 终于能谈上今晚最主要的问题,江望清清喉咙,坐正身子,「什么是top?」 ?? 「什么?」 张祁以为自己理解错了。 第128页 「就什么是top,当top什么意思?」 「燕子跟你提的?」 张祁略一思索明白了缘由,好友是个坚定的纯top这件事他第一次得知时也惊的不轻。 毕竟圈里大多数人是versitile,像晏怀瑾顶着那张让人一眼就腾起征服欲的美人脸,说自己是纯top时,张祁人都傻眼了。 以至于后面知道宋聿是纯top时已经升不起惊诧。 好些不知死活的还想邀请过晏怀瑾参加orgy,又都被纯top吓退。 「怎么,你接受不了?」 男人似乎对于躺下这件事确实有些介意,但奇怪的是,不管是国外的圈子还是国内的圈子,versitile之外,总是bottom多些。 「不是接受不了,」怎么每个人都跳过他不理解的部分,反而先质疑他接受不了,江望重又阐明自己的问题。 「我不知道什么是top,它是用在什么情景下,我对这个词没有了解。」 「啊、哦哦,原来你不知道啊……」 张祁灌了口酒,惊奇地往自己手边人看过来,「你是真straight啊。」感嘆了声,又在江望皱眉看过来时,终于开始讲解江望想知道的内容。 简短地交谈之后,一堆生词、熟词生义扑面而来。 「所以,homo之间也有……」江望若有所思。 脑中繁杂的思绪被他一点点收起,他哥那张脸,染上情慾该有多诱人。 「对啊,惊到了吧,」张祁挑眉,仰身靠在桌边,「我第一次去国外的gay吧,被人问position的时候差点闹了笑话。」 江望沉吟一声,将自己心底的念头收入心匣,「你记得回头把你说的资料发我一下。」 「我回去自己看看。」 「行,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问bernie也行,那孩子玩得更花点。不过,他也是纯top。」 低温的酒水裹进口腔,张祁没忍住笑了笑。 放几年前,他是绝对想不到他身边能遇见这么多top,这还是那个遍地bottom的圈子吗? 摇摇头,张祁似乎想到件好笑的事,他继续开口道:「对了,你知道吗?bernie之前追燕子的时候,知道燕子是纯top之后,仿佛天塌的那个表情。」 「当时没这么熟,不然肯定拿相机给他照下来。」 酒杯里的水晃了晃,张祁喉结一滚,再次笑出声,「差点就哭出来了。」 江望早就知道bernie喜欢过晏怀瑾,现在听到这段往事仍旧拧起眉头,「这个意思是,如果bernie不这么坚持,他们就会在一起了?」 张祁先是嗤笑一声,「怎么可能,position对上只是第一步,即便是gay,也要有相知相识相爱的环节的,大家又不是找sex partner,即便是friends with benefit,那也得先是朋友呢。」 这意思是,他哥根本不喜欢bernie? 江望的眼神一看过去,张祁就自发继续讲道:「燕子只把bernie当朋友,根本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再说bernie,一时间被燕子那张脸迷住了而已,追人也就小打小闹似的。」 确实,他哥那张脸,真的很容易让人生出异心。 江望摸了摸这么会满是水珠的外壁,水珠缀在他的指尖,若不是他近水楼台先得月,想和他哥在一起也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江文林不怎么管他的举动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让他遇见了他哥。 「行了,都了解完了,赶快回去吧,太晚了开车不好。」 暮色已经不知降下多久,眼见深黑的夜色越发浓重,张祁心有余悸两人出车祸的事情,不免多说两句,「你也是真厉害,出了车祸一点事没有,还能照常开车。」 江望坐进车里,笑笑没答话。 他生来畏惧的东西不多,除了晏怀瑾之外再无其它。 「走了。」 然而,和张祁想的不一样,本该回家的车,车头一摆,驶向了另外一个目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似乎英文替换之后,比较方便过审核。 所有张哥他中英夹杂,一方面因为他留学,一方面是因为想过审。 希望大家不要觉得奇怪,而且其实我身边的朋友留学久一点的几个,平时说话都是中外夹杂,一方面是因为习惯,更多的则是因为很多词在中文中他们找不到对应的词,尤其很多名词。 —— 文中化用的一句话: 痒有时比痛还难受——张小娴 —— 第67章 「啪嗒、啪嗒——哗啦啦——」 毫无缘由地暴雨突降,不过顷刻就已经模煳了前路。 细针似的雨水连线成面,行至一半的过路人已经湿了全身。 雨点像是榔头一般狠狠打在窗边半开的床沿上,不少雨水落进屋内,在窗台前湿出一片深色。 这样的噪音,理所应当地吵醒了入眠不久的晏怀瑾。 微凉湿潮的风吹在他掀开的眼帘上,晏怀瑾一睁眼就看到窗边已经聚成小水洼的雨水。 屋里静悄悄的,显得屋外的水声更加磅礴。 随手拿了件床头的衣服披在身上,晏怀瑾翘着腿把自己移到了轮椅上,阴雨加重的疼痛让伤口中的钢板似乎收紧了些,整条腿后知后觉蔓延上能忍但磨人的疼痛。 晏怀瑾右手摸了下僵硬的膝盖,试图将骨缝中的寒气吹散些。 支着身体尽量快地把窗户关上,还是不可避免湿在身上。 第129页 雨水里特有的枯叶气味一时间落在鼻腔,「——啊切!」 想起自己似乎本就因为在浴缸中睡着导致有些要感冒,这再经此一冻—— 还是再喝包药好些。 打定主意的晏怀瑾遥控着轮椅走出房门,客厅意外地留了盏灯。 放哪了? 翻遍医药箱依旧一无所获,晏怀瑾不得不停下伸手重新捂热自己凉下去的膝盖。 小望临走前才给他冲过一包,难道拿出来—— 「叮咚——叮咚——」 在晏怀瑾思考的当口,门铃忽然响了。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是谁——「稍等。」晏怀瑾喊了一声。 轮椅左避右避来到门口。 「——初姐?」 是江望的妈妈。 手里拿着还在滴水的伞,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楼下位置满了,我把伞拿上来了,不介意吧?」 「没事没事,放门口就好,快进来吧,我去给你找条毛巾。」 「喝杯热茶暖暖。」 晏怀瑾把手里的马克杯递过去,「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讲你要过来,好让江望去接你。」 「没事,我自己打车来也差不了多少。」初代芙把发尾裹进毛巾,眼神落在晏怀瑾的腿上,「我看到你们车祸的消息了,腿怎么样了?」 「粉碎性骨折,估计得两年。」抖抖钝痛进一步加重的腿,晏怀瑾手掌搓了搓,捂住了自己受伤的膝盖。 「只是皮肉伤已经很幸运了。」,晏怀瑾笑笑。「小望也就头蹭破了点,没什么大问题。」 「你不用很担心,不知道小望现在干什么去了,等他回来我让他转个圈给你看看。」 虽然比和江文林熟,但晏怀瑾和初代芙也算不上多熟,顶多是小时候面熟些,从初代芙因为採风时常外出,一走走大半年开始,晏怀瑾对她的了解也就仅限于各大颁奖典礼和画展上。 现下两人共处一室,晏怀瑾还是略感到拘谨,更何况自己穿的还是睡衣。 小幅度地捋了捋自己身上的睡衣,晏怀瑾:「初姐——」 「江望在和你谈恋爱吗?」 初代芙从茶杯中抬头,骤然出声。 「……没、还没。」 听出初代芙语气里的严肃,晏怀瑾略一低头。 终于明白初代芙来这一趟的目的。 毕竟在唐元禄的描述里,初代芙就算讨厌同性恋也不过分。 还没,这样的说法……初代芙也不是没谈过恋爱,她抿了抿唇,笃定道:「那就是快了。」 「……」 这话说的晏怀瑾一时回不上,只是脸色看上去比之前白上了许多。 初代芙嘆了口气,把沙发上叠着的毛毯递给了晏怀瑾,「别担心,我不是来问罪的。一直捂腿是不是觉得骨缝发凉?」 预想当中的对峙场面没有出现,晏怀瑾收敛了下自己的惊讶,接下了对方手里的毛毯。 「捂上会好很多,但别太使劲,伤口也需要空间。」 初代芙甚至帮着晏怀瑾把膝头的毛毯安置妥当,「我之前滑雪也伤过腿,阴雨天泡泡脚稍微好点,我那还剩了点泡脚的药草,回头髮给你。」 「……嗯,好。」 动作过程中,对方脸上细小的疤痕一闪而过,晏怀瑾喉头梗塞了一下,应下了初代芙的好意。 「你照顾了小望这么多年,怎么算我还欠你不少感谢。」 初代芙重新坐回原位,「我只是想先问问你们到哪一步了,再决定我究竟要和小望说些什么。」 虽然没有问责,但究竟是贊同还是反对,初代芙的态度依旧算不上明确,晏怀瑾盖在毛毯下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轮椅扶手。 就在室内不避免陷入沉默时,屋门打开了。 「妈?」 勐地想到什么似的,他又把目光放到晏怀瑾身上,在看到对方如常的脸色时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明明自家车走地下停车场,怎么衣服还湿了,晏怀瑾奇怪地看了眼江望沾着水的肩膀和发顶。 怎么说也是江望的母亲,初代芙一眼看出江望的想法,她看着江望外套都没脱就往晏怀瑾身边走的举动,不咸不淡讲了句:「怎么,还担心我做什么?」 「不是,妈,我是担心我哥阴雨天不舒服。」 闻言,初代芙鼻中轻哼一声。 「走吧,咱们去你房间谈。」下巴指了指房间的方向,初代芙率先放下马克杯站起身。 「去吧,我自己不会有大问题的,把湿衣服脱外面吧。」 晏怀瑾推了推正蹲在他身边的江望,又趁着江望脱衣服的工夫「和初姐好好谈谈,别一急就说些伤人的话。」 如小时候般细细叮嘱两句,江望才起身从晏怀瑾身边离开,直到房门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行了,外面还有什么能吃了他不成。」 儿子这副没出息的模样真是没眼看,初代芙掏了掏口袋,下意识摸出了自己的烟盒,捏着盒身轻轻一磕,烟杆就冒出了头。 烟纸被捏住,停了一会儿,重又被收进了烟盒之中。 「怎么不抽?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严重的过敏反应了。」意识到自己是那个导致初代芙想吸菸的原因,江望甚至贴心地打开了屋里的空气净化机。 初代芙一翻白眼,「不是为了你,为了小晏,毕竟二手菸,生病还是少吸。」 第130页 这样看上去不像是要阻止的模样,江望微低头,看着初代芙,拿出了少有的认真,「妈,我这辈子只想和我哥在一起。」 初代芙没讲话,只是睫毛颤了颤。 「我知道你想让我结婚生子,但除非同性婚姻合法、男人能自己生孩子,不然我觉得这件事完全是天方夜谭。」 初代芙小幅度地扬了下嘴角,才慢慢开口,「我不反对同性恋,小望,搞艺术的更开放的都有。只是,从你出生起,你姓江,就註定了很多事情。」 尘封的往事重新涌上心头,初代芙克制着自己想要颤抖的举动,继续着自己话,「江哥也不是自愿的,但江家以那样大的代价,就为了能有一个姓江的孩子。」 「除了他们,你外公,在你出生前就意外离世的那位,」到底是搞艺术的,回忆20几年前那个固执的男人,初代芙还是抖了下身子。 「两个项目,和江家达成了合作,这就是为什么我是你的母亲,江望。」 初代芙坐在床沿边,想到自己曾经跨不过去的曾经,浑身发冷。 「江贡,那个人癫狂的程度你难以想像。我只是想保护你,也是为了小晏,你唐叔以前当过十年植物人,你知道吗?」 想到那样耀眼的学长一朝躺在病床上,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未来,初代芙指尖又摸上了烟盒。 唐元禄那部分江望已经在江文林那里听过了,他对他们之间的遭遇升不起共鸣,他想起自己年幼时初代芙时长外出的行为,替小时候的自己问了一句,「那你讨厌我吗?」 初代芙眼中忽地闪出水光,连着声音染上水意,「我不讨厌你,小望,没有母亲会讨厌自己的孩子。从小时候过家家的游戏开始,我就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会奶声奶气地叫我妈妈,会在我面前闯祸。」 「你外婆究竟是怎样生下我的,又是如何当一个母亲的,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充满着巨大的吸引力。因为你外公的原因,我就没想过要和哪个男人在一起,所以在开始工作之后,我就已经开始了解辅助机构。」 「你确实很乖,小时候总是跟在我身后妈妈、妈妈地叫。但当我原定的画展因为怀孕没法如约开展,为了照顾你,长达几个月没法拿起画笔之后,我很慌乱。」 「画画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初代芙指尖掐住了靠近烟盒口的菸嘴。 「抱歉给你造成了那样的错觉,我在一个合格的妈妈和一个合格的画家之间选在了后者。我也很感谢小晏这么多年这么照顾你,但即便没有小晏、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如现在,我也不会后悔我曾经的选择。」 「小望,抱歉。」 眼角的泪光隐隐有漫出的冲动。 天南海北採风享誉盛名的大画家,其实不过是个会在孩子面前哭鼻子的失职母亲。 「妈,我虽然有过不解,但我没有怪过你。人这一生的精力是有限的,你有权利选择你喜欢的,成为母亲不代表你就要囿于母亲的身份,你也有自己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初代芙的失职是真的,成为母亲之前没想明白自己的责任是真的,但是对成为母亲的好奇是真的,对孩子的愧疚是真的。 她能和小望这样的孩子维持还不差的关系,就已经能看出她其实也做了不少。 某些程度上讲,初代芙只是復刻了某些成功男性的做法,他们在有了孩子之后还能把事业搞得风生水起,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被困在爸爸的角色里,比起家庭中的身份,他们优先了社会上的身份。 —— 第68章 初代芙笑了一声,几秒内收拾好了自己外泄的情绪,她已经在时间的更迭中完成了对自己的谴责,江望的这声安慰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似乎终于发现话题的偏离,「即便这样,我还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她的态度,温柔而坚定。 「你既然占着半个江姓,做出这种事对你和小晏来说都太危险。」 「小望,年轻的时候觉得爱情需要用整个生命去追逐,是因为你生命里缺少更值得追逐的东西。」 就像她当年一心想要生个孩子,在生了孩子之后,反而明晰自己对绘画的追逐。曾经,她把绘画当作自己的救赎,自那之后,她将绘画视作灵魂的延伸。 初代芙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一直很平和,她没有任何激烈的措辞,却将自己的态度鲜明而硠硠立于两人之间。 好似不可撼动。 江望黑沉的眸子起起伏伏,他对于这种情景的处理总是缺乏经验又无所适从。某些时候,他甚至觉得在初代芙和江文林之间,还是和江文林的沟通更容易。 若是哥在这里,会怎么应对。 想像着晏怀瑾若是处于他当下处境的做法,江望开口,「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同江文林一样,也去结婚生子吗?」 但到底是骨子里不同,江望的对话总是充斥着赤裸裸的率直,看出初代芙的怔愣,他补上了自己的后半句话。 「连带着哪个女孩一起吗。」 初代芙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倖存者的事实,即便有着不齿的父亲,却有温柔包容的母亲,有着不善言辞却默默支持的弟弟,也庆幸她自己有着足够坚硬的内核,能够靠着自己从过去种种不堪中走出来。 第131页 可是,向江贡妥协,就意味着这些情景一定会发生。 可就沖江贡那副癫狂的模样…… 「妈,你和哥是我生命里唯二重要的人,我希望我对哥的感情能得到你的支持。」 江望蹲在初代芙身前,手掌放在初代芙的膝盖上。 黑沉的眼睛里升起些许期待。 「小望,这不是我同不同意的问题,我希望你和小晏都健康的活着,你也看到小晏的腿了,万一再有下次……」 「撇开江贡,你就会同意是吗?」 「小望……」 「只要告诉我答案就好。」 初代芙凝视着即便蹲在自己身前,身高也不容小觑的孩子,「……嗯。」,她最终犹豫着给出自己的答案。 「那就好。」 江望一拍手,从初代芙身前站起,「我们出去吗?该让我哥睡觉了,再等下去有点太晚了。」 「等等,」初代芙勐地睁大眼睛,「你要做什么,江望,江贡可不是什么小角色。」 「我知道,妈,放心,我不会一言不合就让他送命。」 临出门前,江望忽然又回头看向了精神还有些恍惚的初代芙,「还有,妈,我没什么其他的追求。我想要我哥,这是我唯一的追逐,优先于其他一切事物。」 这是在回答自己刚刚的那句话,初代芙意识到这件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某种程度来讲,江望和江贡的性子有种说不上来的相似。 初代芙听得出江望那句话里的执拗,忽然有些担心坐在轮椅上的人—— 从小就看着柔柔弱弱的,真的能搞定江望吗? 「我把客房收拾出来了,这么晚了,外面还下雨,初姐今天可以留在这住。」 刚踏出房门,就看到红着脸从江望怀里抬头的晏怀瑾对着自己嘱咐的模样。 「……哦哦,好,麻烦小晏了。」 也不知道晏怀瑾听没听到他的感谢,就被江望抱回了卧室。 看来是送人去睡觉去了。 但想到晏怀瑾刚皮肤上蔓延开来的粉红,挣扎不及被江望强硬地抱走的模样,初代芙隐隐觉得自己的担忧似乎要成真。 一直等到江望关上房门从屋里出来,初代芙还坐在沙发上。 「还不准备睡觉吗,妈?」 「嗯——」 初代芙的视线被江望那满脸餍足地打断。 男性之间的事情,初代芙了解一些,想着晏怀瑾那张看上去就弱柳扶风的脸,已经把人看作自己儿媳妇的初代芙忍不住出口隐晦地叮嘱两句,「你还年轻,有什么对你哥得轻轻来,别太急,小晏最近身体也不太好。」 江望一挑眉,「好。」 似乎是受伤的缘故,晏怀瑾近来的睡眠时间长了不少。 第二天晏怀瑾睁眼的时候初代芙已经离开了,「初姐她……」 昨晚被江望按着休息没能了解事情经过的晏怀瑾终于有机会,在早餐时重新提起昨晚的事。 「她只是害怕我们受伤而已。」 江望正抹着果酱,闻言,没怎么多想就说出了口。 「担心我们受伤?」 可是车祸的伤初姐已经知道了啊,而且,昨晚初姐来不是因为江望喜欢男人这件事吗? 晏怀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江望手一顿,这才想起来,晏怀瑾对车祸的了解只局限于是狂热粉丝酿成的悲剧,其余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害怕我会让你伤心,」江望把手里的涂好果酱的吐司片塞到晏怀瑾手里,「昨晚还说我对你不温柔。」 咬了口自己手里的吐司片,晏怀瑾口齿不清疑惑了句,「只是这样吗?」 「嗯哼,哥又脑补了什么家庭伦理大片?」难得的疑惑配上鼓起的面颊,看上去像是枝杈上摇着大尾巴觅食的花栗鼠。 江望嘴角扬起一瞬,伸出拇指拭去晏怀瑾嘴角的果酱,满意地看到晏怀瑾瞬间瞪大的眼睛,鼻尖的小痣也好像跟着展开。 更像了。 低笑自鼻腔溢出,江望没忍住,放下手里的餐刀,按着晏怀瑾的脖颈索了个吻。 很轻很快一下,在晏怀瑾有反应之前就已经撤离。 「感觉新换的果酱好像甜了不少。」回味似地舔了下唇瓣,江望调笑着讲了句,满意地看到深红爬上晏怀瑾的耳根。 这新换的果酱和之前那瓶一模一样,哪来的更甜一说。 分明就是戏弄他呢。 晏怀瑾根本不想理,低着头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但,架不住对面如有实质的目光,「你能不能吃自己的饭,别看了。」 「我在吃啊。」 江望扬了下自己手里的吐司片,表情看上去正直极了,如果忽略对方一直落在晏怀瑾耳根的视线。 耳尖烫到像是着火,晏怀瑾不用镜子也知道自己那里一定红得不能看。 和脸皮厚的小孩讲话只会加重自己的不自在。 悟出真理的晏怀瑾重新低头解决自己的早餐,打定主意不再给身前人任何多余的注意力。 于是,那截耳尖足足红了一整个早餐的时间。 「你今天没有事吗?」餐后的江望还慢悠悠地收拾着面前的桌子,看上去和前几天截然不同的轻松,晏怀瑾好奇地问了句。 「嗯,今天休息一天。」 江望回头深深地看了眼晏怀瑾,实则是被昨天的晏怀瑾吓到,江望昨天在去找张祁时已经在等待的时间里安排了自己的工作,刚好空出一天的时间。 第132页 「这样啊……」三个字黏在一起脱出口腔。 「怎么了吗?」听出晏怀瑾语调的不同,江望擦了下手走到对方身边。 「嗯,有点忙需要你帮忙。」 「什么忙?」 「南墙的书架最上层有一本《色彩艺术》,我够不到,想要你帮忙拿给我。」昨天的工作就是卡在这里,晏怀瑾心心念念还没完成的几张照片的调色,语气里不免带上些催促。 不过几秒的工夫,江望就带着一本黑皮的精装书回来了。 「这个?」 书面上正印着《色彩艺术》。 「是。」晏怀瑾正要伸手去接,就见江望手一抬躲过了他的动作。 ? 晏怀瑾疑惑地看过去。 「这本可能不能看。」江望促狭一笑,手腕一转,将书籍背面亮到晏怀瑾面前。 之间背后的书页满是牙印,一个大深坑落在书背,整本书摇摇欲坠。 「上次许沃青把他们家的皮皮带来的时候……」 江望一提到这里,晏怀瑾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皮皮是许沃青的狗,一直成体阿拉斯加,性格一点没长偏,除了调皮捣蛋就是往人身上扑。 「所以我上次才把这本书收到了最上层。」江望随意翻了下手里的书页,向晏怀瑾展示着缺损一大半的内容。 许多照片在其中只剩下边边角角。 不然,按理来说,两人常用的书一般都在架子的中下层,免得平时不好找。 「急着用吗?我们可以现在出去买一本。」江望随手把书塞进自己身边的垃圾桶里,扯着轮椅扶手把晏怀瑾拉到自己身前。 「想出去吗?如果你不想去,我自己去买回来也好。」知道受伤之后的人对于出门都有天然的牴触,江望小心提出建议。 似乎书架上确实也没什么可以替代的书籍。 晏怀瑾偏头看了眼窗外大好的日光,应下了江望的提议,「好,一起去吧。」 唇线软化一瞬,江望由衷庆幸自己刚刚在书房的小动作。 被皮皮咬下的另一半正好好待在最上层书架的夹层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原本的大纲里妈妈和他们之间还有段争执,但真正写到这里,就发现不可能。 燕子和妈妈都是温柔而坚定的人,这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争执实在是写不出来,所以最后改成了现在的模样。 下章大概是小情侣一日游 —— 第69章 「昨天还下这么大的雨呢,今天就天晴了。」 江望新买的车刚好到了没两天,后座的座椅特意装出一个可以固定轮椅的地方。 抬手调了下车顶上的后视镜,直到晏怀瑾整个身影印在其中,江望才停手,「毕竟夏天,水还没囤起来就蒸干了。」 镜中的人微笑了下,似乎是在应答他的话。 万里的晴空不见一丝阴霾,天光之下,一切水洗过的景物都好像一尘未染,世界像是新生。 「真好。」晏怀瑾把头磕在窗边,咕哝着说了一句。 自从出事后终于能在晏怀瑾那张脸上见到这样轻松惬意的笑意,江望看着对方软化的唇角,面色柔和下来。 「等下除了买书,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趁着红灯等待的工夫,江望转头问了一句。 还想做什么? 排扇般浓密的睫毛在窗上投下阴影,上下晃了晃。 晏怀瑾摇摇头,连出门都是一时兴起,哪还有什么多余的想做的事。 「那一会就在外面吃饭,然后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吗?」 红灯的时间很快过去,在车辆的启动声中,江望问了这么一句。 「什么地方?」晏怀瑾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被挑起了些好奇。 「暂时保密,去了哥就知道了。」 搞什么,还神神秘秘的,晏怀瑾探眼狐疑地看了眼前座的男生,点了点头,「好,左右现在也没什么急事。」 除了那几张还没调完色的照片,晏怀瑾小小地心虚一下。 不过,自己的都受伤了,晚交一两天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准时了三十几年的晏怀瑾难得生出了懈怠的心思。 考虑到书籍的专业性,江望左挑右选最后还是把目的地定在了市中最大的一个书店。 「等等,我自己能下来。」晏怀瑾一手按住江望想连轮椅一同抱起来的手臂,按下了车门内侧的某个按钮,「你既然买了这么方便的车,就不用每次上上下下麻烦你了。」 晏怀瑾操纵着轮椅滑下车厢,感嘆科技真是进步了,轮椅上下车也能有这种方便。 「……好。」 看着他哥自己平安无事滑下车,江望忽然就觉得这辆车以后还是少开的好。 「等下把我放检索器面前就行。」被江望稳稳地推着,晏怀瑾放松地往后靠了靠。 「好,我知道——」江望的话还没讲完,就被忽如其来的嘈杂打断。 忽然就从两人身后涌出几道身影,惊叫着跑到了两人身前必经的一个拐角处。 不一会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 「山爷在这拍电影!」 「博山!」 「博山——」 …… 江望推着轮椅往墙边靠了靠,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流动的人群和轮椅之间,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那圈包围圈。 第133页 这里不是图书馆,自然无需刻意压制自己的声音,面露惊喜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在无意间甚至不止一次撞上江望。 「很乱吗?」 被江望挡在墙边的晏怀瑾看不见前面的情况,撑着手握住了江望撑在轮椅侧的手臂,仰着头问了一句。 「有人在这拍摄?」 「嗯。」 江望回了一声。 这里忽然激增的人流量让他有些紧张,看着晏怀瑾毫无遮挡的模样,江望掏出自己口袋里的备用口罩,两指一勾,挂到了晏怀瑾的脸上。 「嗯?我也要戴吗?」夏天的闷热让佩戴口罩成为一件不是很舒适的事情。 「对,别拿。」握住晏怀瑾想要拿下口罩的手,江望忽然有些紧张兮兮地。 「又没什么人认识我……」 虽然这么说,看着江望脸上紧张的神情,晏怀瑾却是没有再挣扎。 是错觉吗? 怎么觉得小望好像有些过于紧张了。 看着那道紧紧蹙起的眉头,晏怀瑾伸手捏了捏手心的肌肉,硬邦邦的,几乎是充血状态。 「小望,你怎么了吗?」 晏怀瑾的声音被人群的嘈杂淹没,未能如预想般传到江望的耳朵里。 「大家不要挤,不要挤,这有行动不便的人——」 随着围拢的人增多,角落的两人那奇怪的姿势不免被人发现。 「抱歉抱歉,没伤着你们吧?」 周边几个女孩子很快尽力撤开一定距离,为两人留出大约直径半米的空间。 「你们要出去吗?还是要进店?」有个髮丝挑染着青蓝的女孩子挎着包稍微往前了两步,想要为两人提供帮助。 「我们……」 晏怀瑾拽拽江望的袖口,将询问的目光放到对方脸上。 「怎么了?」 江望像是才回神,目光里满是疑惑。 「我们直接走吧?」 看着这么多人一时半会儿也撤不走,他们再往店里挤不知道还得挤多久。 「哦,好,我们走。」 江望压了下自己头顶的鸭舌帽,握着轮椅的手紧了紧,站直了身子想往外走。 「大家稍微让让,有人要出去。」最先询问的女孩子又帮着他们吆喝了两声,「谢谢。」 晏怀瑾回头和对方道谢,女孩子摆摆手重又回到了队伍当中。 在大家的共同帮助下,两人很快接近大门出口,就在只差两步距离就要完全离开时—— 「你好,请问是江望吗?」 一个女生的声音忽然悄然响起,语气里还带着不确定,又好似暗含笃定。 几乎瞬间,晏怀瑾觉得自己身下的轮椅一顿,他转头去看,只看到江望摇头的动作。 「真的不是吗?你能拿下墨镜给我看看吗?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女孩子看上去并不愿意很快放弃,她甚至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 看到她动作的江望几乎瞬间,拉着轮椅往后勐地一退,骤然之间的变动让晏怀瑾不得不手撑在膝头才能稳定自己的姿势。 脑后本就松散的长髮不少因为惯性落在了肩头。 「……抱、抱歉。」 女生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步带来了这样的后果,「你在干什么,再不来挤不进去了——」女生身后有人在唿唤,即便再想确认江望的身份,在这样的情形下,女生选择了放弃后退。 就算是自己再喜欢江望,女孩也不想因为自己为对方造成困扰。 她弯腰鞠了一躬,面上表情很愧疚,「实在抱歉,打扰你们了。」连着讲了三声道歉,才转身追上远处朋友的背影。 女生临走前的失落和歉疚实在太明显,按照之前惯例来讲,江望不是这样会让粉丝落空的人。 是今天的人太多的缘故吗? 晏怀瑾不禁又回头看了眼江望,隔着口罩,只能看出那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眸间的紧张显而易见。 「走吧。」 即便笃定江望现在的情绪肯定有问题,晏怀瑾还是选择先按下自己的疑惑,只是简单反手拍拍江望握着轮椅的手。 直到两人回到车里,看着江望来来回回上下打量他模样,晏怀瑾一指自己身侧的座椅,「坐,我有事要问问你。」 江望坐在了晏怀瑾指尖对着的座椅上,「把口罩和帽子拿了。」 江望甩甩自己被帽子压瘪的髮型,将手里的帽子和口罩扔到了前座的副驾驶。 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了,晏怀瑾左看右看,决定还是直接问出口,「刚刚怎么了?」 双臂一抱,往后一躺,即便坐在轮椅,晏怀瑾也还是拿出一副大家长的模样。 「刚刚?怎么了吗?」 江望拧眉苦思一阵,看上去确实是实打实的疑惑。 「怎么就这么紧张了?」 分明之前见粉丝还不这样,今天江望紧张成那样,绝对是反应过度。 尤其是那个女孩子往前上那一步的时候,晏怀瑾觉得耳边似乎又有轮椅扶手被捏变形的声音。 「你是在害怕吗?」 晏怀瑾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记起导致车祸的那个女孩子似乎就是江望的粉丝,「你害怕她们做什么吗?」 晏怀瑾又问了一遍。 「……嗯。」那双黑沉的眸子盯住晏怀瑾,忽然,江望伸手把晏怀瑾脸侧的头髮捋到脑后,「我害怕她们伤害你。」 第134页 即便知道那个女孩子撞上来的原因很复杂,江望还是不可避免地对于和他哥一起面见粉丝这件事感到了恐惧。 或许,她们之中,就隐藏着想要伤害晏怀瑾的人。 江望知道这样想不对,也不会在自己独自见到粉丝时有任何反应,只是,今天那样的局面,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江望,」晏怀瑾伸手捧住江望的脸颊,往前探了探身子,「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这里,不要被你的想像吓到,你有些反应过度了。」 江望静静看了晏怀瑾一会儿,忽然勐地往前一扑,半弯着腰把人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脑袋拱进晏怀瑾的颈窝,来回蹭个不停。 自从晏怀瑾受伤,他们已经小半个月没有机会这样抱一抱,江望将自己的恐惧压在拥抱的温暖之下。 但他清楚,关于晏怀瑾的一切,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即便他知道自己有些紧张过度,江望也没有任何要舒缓的想法。 与其在事情发生后再后悔,不如就从现在,将事情的苗头断在开始。 第70章 「好了,小望……」 自从江望把头埋进去,就没有再抬头的意思,晏怀瑾后知后觉品出些不对劲,他捏住江望的耳朵,半强迫似地把江望从自己怀里提出来。 「也不用抱这么久,你之前说要带我去哪,还去吗?」 晏怀瑾抬手拍拍江望的肩膀,把对方的注意力唤回。 「去,但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小心思被戳穿的江望面色不变,态度自然跳下了车。 「有事给我打电话。」摇摇手里的手机,江望拉上了车门。 ? 车门已经拉上,江望还是在车门外站着没有动脚。 明知道在有车膜的情况下,江望应该看不清自己,但那双眼睛不知是不是巧合直直撞进晏怀瑾的眼里,其间漩涡一样的情绪撞得晏怀瑾发晕。 「?」怎么了吗…… 晏怀瑾稍微一动,想探出身子去拉开车门—— 江望忽然离开了。 真奇怪。 晏怀瑾把自己缩回轮椅,整个上半身蜷缩进手边的毛毯里,他满脑子都是江望刚刚那一眼。 分明那双眼中只有车窗漆黑的倒影,却流露出让人难以忽视的珍视与爱意。 没去多久,江望就提着什么回来了,「给。」 晏怀瑾伸手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正是那本《色彩艺术》。 「是这本吗?」给了书的江望没急着扣安全带,一般这种外籍书都有不止一个翻译版本,内容会有细微的差别。江望不记得家里那本是哪个版本,索性直接买的原着。 得到肯定答覆后,江望才拉开安全带启动车辆。 「走吧,先带你去吃个饭,吃完饭再去我说的那个地方。」 「嗯。」 晏怀瑾抱着怀里的书,闷闷应了一声。 「怎么了,感觉你兴致不高,今今?」 后视镜里轮椅上那人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江望故意换了个称唿。 「别叫小名——」晏怀瑾条件反射似的一瞪眼,和江望担忧的眸子对上后才顿时熄了声。 「你不是不想见粉丝吗?其实这本书可以之后网购的。」 工作总归是可以推推的。 想着江望刚刚浑身僵硬的模样,晏怀瑾就觉得心中说不上的酸涩,怀里这本书也好像有千斤重,抱在他怀中满是分量。 「原来今今是在担心我。」江望微微一笑,放下心来,「放心好了,我自己的时候,面对粉丝没什么异样的感受。」 只是不能带着晏怀瑾一起而已。 晏怀瑾听出江望的言下之意,心头好像被筷子夹了一下,整个心尖都又疼又麻。 不过是一次意外而已,竟然会给江望造成这么严重的后遗症。 似乎,晏怀瑾往前看了一眼,江望好像从小就这样,明明看上去什么都满不在乎的一个人,却总是对他的事很在乎。 工作刚稳定后,晏怀瑾想养个小狗来着,毕竟江望那时高三,家里总是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影。虽然不喜欢热闹,但晏怀瑾也不喜欢家里静悄悄地什么动静也没有。 连一天到晚开着的电视机都拯救不了,养狗的想法应运而生。 起先,江望并不知道晏怀瑾想要养狗的真实原因,只以为是看着可爱想养而已。 虽然不愿意家里多一只狗吸引他哥的注意力,江望还是在难得的周末陪着他哥出门去挑小狗。 相比较于宠物店,晏怀瑾率先考虑的是宠物救助站,毕竟从小养宠物的bernie在他耳边念叨了四年「收养代替购买」。 为了节约成本,那座收容所开在郊区,晏怀瑾开着车带着江望走了快两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您好,是已经提交预约的晏先生吗?」两人刚停下车,迎出来一个围着围裙的小姑娘。 「嗯。」 「那您跟我走就可以,我带您去看看已经可以被收养的狗狗,您可以从中自由选择。」 跟在女生身后,晏怀瑾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走道两侧的笼子里。笼子里面装着不少狗,有很多身上裹着纱布,圆圆的狗眼亮晶晶的,每个看上去很有精神,探着头往来人身上看。 而且,收容所里并没有什么刺鼻的味道。看得出来,这个收容所把小动物照顾得很好。 第135页 「我们事先看过了你的申请,鑑于你之前没有养宠物的经验,又住的是楼房,我们为你选了面前这几个孩子。」 走廊走到头,是关着几只小型犬的笼子。 看到来人走到面前,也没有叫喊的意思,只是呜呜着往后走了两步,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这是前几天从繁殖场救出来的,被人割了舌头,再加上估计没怎么被好好对待,性格都很怕人。」 五只小狗花色不同,大小也略有差距,却都是一副瑟缩的模样挤作一团,抖得笼子咯咯嗒嗒响个不停。 一眼心疼,晏怀瑾蹲下身去,试着伸手去摸小狗。 被江望拦在半路。 ? 「可能不干净。」才下了课的江望还套着麻袋似的校服,拉链拉到下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们救助回来的小动物都已经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清洁过了,不必担心。」似乎是对这种情况熟心应手,几乎江望话落的瞬间,女生就把话回上了。 「不过,这是您弟弟吗,晏先生?」 女生的眼神忽然放到了江望身上。 江望身上的校服很好认,女生忽然一皱眉,「今年高几?」 「高三。」晏怀瑾不明所以回上女生的问题。 闻言,女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您之前填的家庭成员就两名,是只有您和您弟弟是吗?」 「对。」 女生忽然嘆了口气,「抱歉,是我们统计的疏忽,那你们不满足领养的条件。」 「家中有高三孩子的家庭收容所不考虑给与收养权,实在抱歉,让您今天白跑一躺。」 女生边说边道歉。 晏怀瑾倒是没生气,他知道为了确保小动物不再受到二次伤害,收养机构一般对收养人的要求很严格。他只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高三不可以呢?」 女生一耸肩,表情更无奈了,「因为这种家庭一般不出几个月会再把宠物送回来,理由不是没时间就是打扰小孩复习,好多小动物意识到自己又被丢了后几天都不吃饭。」 「原来这样。」晏怀瑾表示理解,「那——」。 晏怀瑾指了指笼子里的小狗,「我能捐款吗?」 「当然可以。」女生带着两人离开满是笼子的后院,往前走了走。 「这边请——」 捐完款走出收容所,晏怀瑾暗嘆今天小孩全程没整什么么蛾子,一回头就看到江望皱着眉头看手机,苦大仇深似的。 「怎么了?」晏怀瑾抬了下手拍在江望后脑。 「这个,」江望把自己的手机推到晏怀瑾面前,「评价很好。」 ? 晏怀瑾探头一看,是一家宠物店的介绍。 「你选,我给你买。」江望拉下自己的外套拉链,脸上一派认真。 明明已经和他一般高了,还是小孩子。 晏怀瑾抿唇没忍住嘴角扬了扬,「不用,我也不是很想养小狗。」 两颗黑葡萄似的眸子盯住晏怀瑾,似乎在辨别晏怀瑾说话的真假。 若晏怀瑾真是因为他高三的缘故…… 「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想养只小狗找点儿动静而已。」 「不喜欢一个人在家……」 喃喃重复道,江望两步跟上晏怀瑾的步伐。 周末后一开学,晏怀瑾就收到了居家晚修的同意书。 「我只有晚修能在家,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逃……」看着晏怀瑾犹豫着不签字的模样,江望站在他身边,忽然开口说道。 「打住,把你那些奇怪的想法收回去,我只是在想,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习。」 晏怀瑾皱着眉头看着申请书上种种「后果自负」的警告。 江望信誓旦旦打下包票,「不会影响。」 「好吧。」对于弟弟的能力,晏怀瑾还是信任的,再说,江望自从进了青春期就固执的很,估计就算不签,也会自己偷熘回家。 没怎么再多犹豫,晏怀瑾签下了那张申请。 往后剩下的高三,江望只要有时间,一定雷打不动选择回家,许沃青来过几次,次次抱怨江望不出门。 晏怀瑾笑笑跟着打趣两句,一低头,掩盖住自己被江望那样稚嫩到带了些固执的做法的感动。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的慢一是因为事情多,二是因为快完结了所以有点卡。 应该能在一两章之内完结,处理一下没处理的人,小情侣终于能在一起了。 —— 第71章 因为买书的时间比预想的时间长了些,两人吃完晚餐天边已经染上烟霞,夏日的轻紫混着些不太清晰的橙,朦朦胧胧飘在天边。 「一点也不打算透露一下目的地吗?」 晏怀瑾头撑在掌心,视线落在窗边骤然开阔的跨江大桥上,远处的天光瀑布般落进天水交界之下。 春暖的颜色熏得晏怀瑾不自觉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地,举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 「咔嚓」 清脆的声音石子般落进车内舒缓的音乐之中。 随着轮椅落在地上的「咚」声,花园中的宁静被这个微小的声响打破。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辉洒在小径上,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高大的树木在花园四周形成了一道绿色的屏障,宁静笼罩了整个花园。 第136页 「这是?」 晏怀瑾半扬着头,疑问出声。 怎么来了这么个别墅…… 搞不懂弟弟想法的晏怀瑾歪了下脑袋。 手上一痒,江望低头就看到了从自己手背扫过的髮丝,「其实很早就准备好了。」 「只是这两天重又装修了一遍。」 轮椅在路上走得速度并不快,晏怀瑾品出江望的言下之意,蓦地红了耳朵。 「新家?」 他轻轻问了一声,总觉得孩子大了,动不动就买车买房的。 晏怀瑾搓了搓耳垂,被江望这样堪称「豪横」的做法搞得哭笑不得。 轮椅停在门口,江望往前一把推开了大门,「嗯,本来想作为今年的生日礼物。」 整个屋子展现在眼前—— 内饰以暖色调为主,温馨而舒适。从进门开始,客厅的墙壁和地板都是淡黄色的,搭配着柔和的灯光。沙发和地毯都是卡色系的,添上一些软垫和毛毯,一眼就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厨房的装修也是採用了同款色调,橱柜和餐桌都是木质的。餐具和装饰品选择了橘色调的花瓶和餐具。 搭配着精緻的装饰品和细腻的壁画,在温馨之中又流露出古朴的艺术气息。 晏怀瑾心脏空了一拍,这样的装修风格,让他好像一眼看回曾经自己小时候的住家。 他有些不可置信,一遍又一遍扫视着室内的细节,虽然在某些小细节上还有区别,但整体已经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怎么会—— 晏怀瑾抬头去看站在门口的江望,男生正插兜站着,眸光深深落在他身上。 「怎么样?」 江望把轮椅推进屋子,慢慢蹲在晏怀瑾身边。 离得近了,看上去更像过去那栋别墅。 唇瓣上下开合几次,晏怀瑾只能发出几个不成句的气声。 他以为没人知道他有多想当年的别墅。 就是巧合得不能再巧,在他父母出车祸的那天,他住了20几年的别墅因为意外在一夜之间燃为灰烬。 工作室、父母离世已经是两座不得了的大山,晏怀瑾不得已压下自己对房子的更多想法,用最快的方式处理了那栋别墅。 甚至他都没来得及再回去看一眼,就只是在事故报告中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每当他在街上看到和曾经住家相似的装饰时,他总忍不住愣神。或许即便不烧毁,他也会在几年后选择出售那栋别墅。但那样的一场大火,实在太过突然,让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就必须要接受他的曾经随着那夜的大火一同逝去的结局。 以至于那栋别墅成为他心中不可追忆之痛。 「除了部分装饰实在找不到,我已经找照片还原了,还有哪里不合格吗?」 江望轻轻把头放上晏怀瑾的膝头。 这栋别墅是他大概从高中就开始准备的礼物,从选址、家具、装饰,无一不是他一一把关。 或许晏怀瑾自己都不知道,他那些下意识流露出的怀念与脆弱多让人揪心。 还是有点晚了,看着晏怀瑾不可置信的模样,江望觉得自己把这份礼物拿出来所用的时间还是太长。 即便已经尽他可能做到了最快。 轻轻把头垫在晏怀瑾没受伤的腿上,「你觉得哪里不合适,我们可以再改。」 「不用,这已经,已经很像了。」 晏怀瑾伸出手去摸自己身侧的沙发,他们家过去的沙发套是他妈妈手缝的,是一块米色但又带着独特印花的布所制。那布料少见,没想到江望连这都成功还原了出来。 「今今——」 晏怀瑾回头去看沙发一眼可以看穿的厨房,他似乎重又见到了他和妈妈坐在这侧的沙发上等着爸爸做饭的模样。 似乎下一秒,好像他在外西装革履的爸爸就要繫着围裙端着盘子从里面走出来。 「今今——」 晏怀瑾眨眼,忽然觉得这声唿唤好像不像小名。 一低头,就看到江望拱在他膝头,来回蹭的模样。 「小望,」第一次没有训斥江望的称唿,晏怀瑾的指尖摸上了江望发茬硬硬的后脑,「谢谢你。」 他讲得很认真。 江望的动作愣了下,但紧接着,他头也没抬,在晏怀瑾膝盖上蹭地更起劲了。 还自觉地把晏怀瑾的手推到自己的后脑勺上。 晏怀瑾轻笑了下,轻轻在江望后脑摸索着,手下短短的发梗好像都跟着软了不少。 「你之后就在这养伤吧,」在江望好好展示过这栋别墅之后,晏怀瑾才理解这两天装修的意义。 随处可见的扶手以及防滑地垫,和比之过去多出来的那架电梯,都是为了他行动方便才准备的。 最让晏怀瑾惊讶的还得是书房可以自动升降变位的书架。 「免得你不方便拿书。」江望靠着门口教晏怀瑾的间隙说了这么一句。 连那种小事都照顾到的书架属实惊到晏怀瑾了。 看着身侧蹲着给自己讲解按钮的江望,晏怀瑾抿了下唇,头微动,唇角印在了江望脸侧。 「——这算是感谢的一环吗?」 江望挑眉,颊侧小猫鬍鬚挠过似的触感几乎让他瞬间绷紧了浑身的肌肉。 「还是对男朋友这个身份的承认?」 听着江望调笑的语气,一时脑热的晏怀瑾握进了膝头的手,说不出话,耳根却已经热到好似锅里烧开的沸水。 第137页 吻上去才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的晏怀瑾也没反应过来,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哥,你真的有30吗——」好似看到过去桃色电影里红着一张脸却把对面男主角勾的魂不守舍的女主角。 江望觉得自己胸腔中不争气的心脏好像就要跳出来,落在地上也一定要炸成烟花的形状。 「不管那种,我觉得刚刚那个吻都有些不够。」 江望的吻随着声音而来。 晏怀瑾微仰着头,接受着江望的一举一动。 格外温柔的吻轻轻啄在他的唇上。 这是个湿缠的吻,对方的举动好似撩过心尖的羽毛,轻而易举带动了晏怀瑾的心跳。 「咚咚咚——」 一侧是过快的心跳,一侧则是难以忽视的水声。 真是要命了—— 晏怀瑾紧闭的眼睫颤了颤。 「哥下次要按这个标准来,」一吻毕的江望一边用指腹擦着晏怀瑾嘴角的水渍,一边顺手将对方滑到胸前的头髮啊挂到耳后,「刚刚那个充其量只能不过是个小甜头。」 江望得寸进尺。 晏怀瑾别过头去,不愿意打理近来越来越觉得脸皮厚的弟弟。 还下次呢,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种行为了。 被小自己9岁的弟弟吻到几乎缺氧,晏怀瑾深觉自己白活这么大了。 肯定是因为姿势的问题。 之前自己好像没这么容易缺氧——细想两人之间的几次接吻,好像自己确实都不会缺氧。 难不成是因为这段时间受伤在床上躺着的原因吗? 晏怀瑾皱了下眉头。 「哥在想什么,这么认真。」旁边忽然多出一道声音。 「在想缺氧——」 晏怀瑾勐地停住。 「缺氧?什么缺氧?」江望也跟着眉头蹙起,但紧接着,他意识到什么似是,「你是说接吻——」 「不是!」 晏怀瑾欲盖弥彰地打断江望的话。 「可是——」 「没有可是。」 好像后背起火一样,已经没法继续待住,晏怀瑾一转轮椅,往房门外走去。 「好,不是就不是,哥要去哪,我推你去。」 他哥面子薄这件事江望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他自然顺着晏怀瑾的意思。 「绝对不讲了。」 被拍掉手掌的江望跟真的似的三指一伸,还发了个誓。 晏怀瑾这才允许江望把手搭到轮椅上。 「小望,你真是……」 「怎么了?」 那双黑黑的眼睛忽然对上晏怀瑾的眼,圆圆的深邃瞳仁里,只有一道身影,又好像一直都只有这么一道身影。 小望,或许真的会一直一直这样来爱他。 晏怀瑾有一瞬间好像有了这样的错觉。 从看见这栋别墅开始,晏怀瑾今天的情绪都处在过山车一样地跌宕起伏中。 这样的情况下,可能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活了30年的晏怀瑾清楚地知道这件事。 但——他仔细地在那双黑沉的眸子里寻找,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无他物。 总归今晚不理智的时候已经够多了,也不怕再多一个,「江望,我考虑好了,来做我男朋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抱歉,这两天实在太忙,应该下一章就能完结了。 第72章 完结 「江望,你怎么能做那种事。」 眼见着晏怀瑾推着轮椅往他身后的桌子靠近,江望换了只手拿手机转身出了餐厅。 「你这样,让文林怎么做——」 电话里的初代芙语气显然惊魂未定,出口的话音还有些颤抖。 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江望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得知消息的第一瞬间,她就拨通了江望的电话。 「妈,江文林同意了。」 「——你说他同意了?!」 「总之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江望回忆起那天暴雨之下他赶到江文林身边,受折磨于病痛,江文林看上去又瘦了些,除此之外,眉间也看上去好像氤氲着郁气。 或许是因为唐叔离开的缘故,江望想到前两天晏怀瑾告诉他的事,状似不经意把视线从江文林眉间移开。 「……这是我的想法。」江望往后一靠,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想法。 其实他可以不告诉江文林这些,但,或许是出于父子一场的情分,江望还是选择了在行动前把自己计划告诉江文林。 江文林静静听完江望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江望以为今晚听不到回答时,江文林忽然出声了,「江望,你本来不该存在。」 只是这样一句话,却表达了江文林的态度。 江望带着江文林的默许,走出了那间别墅。 当晚,他就联繫了何青,在两人的配合之下,江贡被以精神失常的缘由限制行动,那些负责保护他的保镖则由何青和江望请的人解决。 「江望,你计划这件事多久了?」 事情顺利到不可思议,以至于何青品出些不对劲。 「从我知道车祸和江贡有关之后。」 江望看着那双穿透了雨幕直直盯在他身上的浑浊目光,毫不畏惧挑衅一笑。 从那天之后,江望对江晟的掌控力也一再飙升,现在已经完全取代江望成为江晟新一任总裁。 第138页 「他再也不会有自由之日。」 予兮读家 那辆载着江贡的黑色消失在雨幕,江望转头看向副驾的何青。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时至此日,何青才理解江望那天找来时那句话的意思,也怪江贡团队里那些人本就不干不净,对何青来说很容易就能通过蛛丝马迹申请到逮捕行动。 也算是为当年的何光华报仇了。 看着何青颊侧的擦伤,江望伸手一指侧门,「车上有医药箱。」 「哦,好。」何青惊讶了一秒江望明显软化的态度,伸手去摸侧门的医药箱。 「这件事我哥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 何青的手一顿,「什么意思?」 江望半张脸隐在车顶的阴影之下,他看了眼窗外几辆警车,淡淡说道:「我不想我哥知道这些事,你做了什么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原来是为了这事,」何青轻笑了下,「我也不会告诉他,放心了吗——」 江望手肘压在车窗边上,微微一抬眉,看向身边的男人,坦白讲,他到现在都看何青不顺眼,但看在何青这么积极配合他的情况下,他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既然何青想要装傻,他也不会当面拆穿。 「你懂我什么意思就好。」 「……走了。」 何青忽然打开副驾驶的门,跨步走下车,「今晚还不知道要加班到几点,先走了。」 江望看着何青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塞在侧门一动未动的医药箱,才启动汽车从那个地方离开。 再回去时,他又从许沃青那里听到了关于那个肇事女孩家里人的处理情况。 「能查到他父亲用他朋友那张卡获得的大额金钱来源不明,但没法和车祸这件事扯上一点联繫,不过,我找了个这方面很强的专家,保证按最重的判,只是可惜那笔巨款查不到来源,不然那老头肯定不能这么得瑟……」 江望一边开车一边听着许沃青碎碎念。 虽然许沃青说的遗憾是真的,但现在这样,是最好的处理结果。 江文林查了那么多年都只不过搭进去一条人命,他们的证据根本没法指证江贡。 让江贡剩下几年都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有何尝不是一种报復。 或许,对于江贡那样的人来说,这是比死刑更令他难忍地折磨。 「所以妈,你那天讲,只要我能撇开江贡,你就会同意是,这句话依旧奏效对吗?」 「嗯,奏效。」 初代芙在手机里的声音听起来还带了几分恍惚。她怎么也想像不到,像座大山一样,那样沉重地压着每个人的江贡这么轻易就在人生的舞台上谢了幕。 她抓着手机的力气变大一瞬,忽然,她意识到,或许,江文林也有这样的能力,只是,受限于儿子的身份,他不能对江贡出手。 而当江望提出这样的事情时,他也没有任何想要叮嘱的意图,只是沉默着同意了。 因为他知道,江望的方法一定会成功。 初代芙愣愣握着手机好一会儿,连江望什么时候挂了电话都不知道。 「哥,你昨天自己说的要喝牛奶的。」 江望把晏怀瑾推到桌子中间的杯子重新推到晏怀瑾手边。 「怎么又不想喝了?」江望放下手机多问了一句。 晏怀瑾皱眉,「太甜了。」 「甜?」 江望顿了下,把桌上的杯子那到手里抿了口。 确实比两人平时喝得甜上许多。 「……不应该啊。」 江望挠了挠头,去翻冰箱里的牛奶盒,在看到包装上某个标志时,忽然没忍住嘴角上扬,「……怪不得甜。」 「买错了,买成儿童版本了。」 他扬扬手里的牛奶盒,放到晏怀瑾面前好让他看个清楚。 这款牛奶有成人版和儿童版两个版本,不光其中的营养成分有些许不同,口味上也差了许多。 「怪我怪我,」江望几口吞下杯中的牛奶,把手中的杯子放进洗碗机,「我下次买的时候一定看清楚,这盒我喝就行。」 晏怀瑾:「真是有点太甜。」 说着,晏怀瑾还皱了下鼻尖,两颗小痣跟着一动,像是在身体力行表达那杯牛奶甜得过分。 「你不喜欢?」这样情绪外露的晏怀瑾很难得,江望撑着头,黑沉的眼珠细细捕捉对方的一举一动。 「当然不喜欢。」晏怀瑾毫不迟疑表达自己的反感。 「哥,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讲不喜欢这个词。」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牛奶盒,江望忽然有点庆幸自己拿错了牛奶,不然或许一直没机会听到晏怀瑾如此态度鲜明地厌恶。 听出江望的言下之意,晏怀瑾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下了,「我第一次讲吗?」 「嗯,对啊,之前不管是什么,都没听你说过不喜欢,明明看上去就不喜欢。」江望歪着头回忆道。 虽说这样有些自大,但他觉得是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能为晏怀瑾带来些改变。 终于,他十八岁的那朵玫瑰,生出了枝刺。 江望低头笑了下。 吃完饭之后,江望推着晏怀瑾在花园中散步,已经进入秋季的阳光并不算刺眼,照在身上刚好暖烘烘的,不至于太灼热,也不至于只穿一层衣服太冷。 第139页 晏怀瑾在这样的阳光下惬意地眯眼缩在轮椅里。 「哥。」 江望忽然出声叫了一声。 晏怀瑾:「嗯?」 ——「哗!」 江望把人稳稳抱进自己怀里。 晏怀瑾自从事故之后,清减了许多,江望现下抱着人甚至能摸到皮下微凸的骨骼。 心疼的神色一闪而过。 江望抱着晏怀瑾穿过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不算矮的树木种在小路两侧。 视线开阔的一瞬,晏怀瑾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眸子。 是一栋玻璃花房。 因为轮椅不方便,晏怀瑾竟是一直都没发现这个地方。 说是花房,但玻璃房中的植物其实算不上很多,占据了更大空间的是其他家具。 晏怀瑾一眼看到放在最中间的那张躺椅,是他最喜欢的那个。 「想它了吗?」 江望自然看得出晏怀瑾的惊喜,他抱着怀里的人,小心地坐到躺椅上。 「你什么时候运过来的?」 手摸上自己熟悉的躺椅的瞬间,晏怀瑾语调不自觉上扬,听起来莫名让人心软。 因为想着或许自己许久没法再用,晏怀瑾一直没再提过自己在旧家的躺椅。 完全没有料到躺椅会出现在这里。 小心顾及着晏怀瑾的伤腿,江望微微用力,身下的躺椅一晃,惯性之下,晏怀瑾勐地扑进江望的怀里,被江望一只手牢牢抱住。 「昨天才搬过来的,不过怕你平时趁我不在的时候自己乱用再受伤,只能先委屈躺椅留在这里了。」 「你要是想用的时候可以找我,我带你来。」 江望又是一晃,晏怀瑾的脸颊轻轻撞在江望胸膛。 这下终于明白江望在打什么主意的晏怀瑾故作气恼,手指拧住江望的小臂,「你真是,得寸进尺。」 江望笑笑没说话。 玻璃房中的天光被折射出七彩的色光,晏怀瑾看了会,忽然开口:「江望,谢谢你来爱我。」 身下的胸膛震动两下,似乎是江望在笑。 过了一会儿,收了笑声的人清了清喉咙,「那你可能要谢一辈子了。」 「我会爱你,直到生命终结。」 暖房四散的植物丛中,江望吻上了十八岁那年种在他心尖的玫瑰。 大腿外侧的纹身隐隐发烫,二十二点差三分,我从此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