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仙尊总想崩剧情[穿书]》 第1页 《美人仙尊总想崩剧情[]》作者:松酒思茶【完结+番外】 简介: 谢晏是修仙《诛天魔尊》的作者。小说连载一年后,他刚打上全文完结,就不幸遭遇了雷噼。 一朝穿进了自己的作品,他成了主角贺君辞的师尊——那个一举将主角推入魔道的伪君子谢长舒。 谢长舒(谢晏):「我确定此生没造过孽。」 * :【请大大认真听取读者诉求,谨记小说榜首任务。】 谢长舒应下,但转头就在关键时刻将剧情崩得一泻千里。 在阻止了主角入魔,艷压民选第一美人后,他迎来了网友二的评论:主角给我快点拿到天下第一剑。 谢长舒:「已躺,勿cue。」 * 某乎高贊问答:曾经不配合的穿书宿主如今都怎样了? 系统:【谢邀,不幸匹配到一个修仙黑化男频文作者,深谙剧情套路,逆反心理max。所幸邪不压正,他经不起主角甜言蜜语,软磨硬泡,已哭着求本系统将题材修改成耽美恋爱甜爽文。】 于是后来—— 系统:【不重要的网友四评论,求每天一个早安吻。】 还不知自己风评被害的谢长舒啄了一口后被人抱进怀中,「慢着,为师亲过唔…唔……」 翌日—— 系统:【不重要的网友五评论,电灯泡好多,求二人世界。】 谢长舒羞红了脸,「为师不是邀请你的意思。」 贺君辞轻笑,只道:「终于有机会告诉师尊……我好爱你。」 —— 团宠美人想得开受(谢)x前期狼狗后期深情黑化攻(贺) 【食用指南】 1、作者甜品极佳,主角强强互宠。 2、反派还是在原文里,系统助攻,不重要的网友助攻。 3、感谢封面绘制画师@喻清河。 第1章 穿书 本尊就是想好好活着,养成个主角而已啊! 正文完。 谢晏缓缓打下这三个字后,释然般向后靠去。键盘下的这本《诛天魔尊》是他在末点玄学中文网连载近一年的修仙小说。 连载期间,他埋头苦写,想走成长励志流,未想最后还是因读者评论和卡文等诸多原因逐渐变成了不怎么动脑的黑化逆天流。 此刻,他看着窗外大雨如注,仰高了头长抒一口气。 半会后,他亮起手机屏幕,五花八门的消息随之袭来,第一条便是编辑发的信息:晏哥,先别急着标完结。追更的读者这么多,你再开闢个新地图,大杀四方几百章? 谢晏没有理会,闭目一会后再次看向电脑,却发现文下的评论区也开始吵得不可开交。 滑鼠滚到引起话题的那层,他看到了与上下楼画风完全不同的评论道:嘤嘤嘤,主角最后好惨啊,没人疼没人爱,史上最惨,没有之一,作者没有心。 而下一层有他熟悉的迅速跟楼道:主角天下第一,美人伴身,怎么就惨了? 谢晏回想起主角贺君辞最后诛神灭世、成为唯一天道的结局,又看了看那条可怜评论,烦躁地抓了抓头髮。 不久后,他重新进入作者后台,准备标註完结。而就在下一刻,他滑鼠的点击声却被屋外突然爆发的雷鸣掩盖了过去。剎那间,通电插座闪出电火花,谢晏眼前一黑,像被人拍入无底深渊般,转瞬就没了意识。 混沌间,他隐约听到了冷冰冰的机械女音:【鑑于「没有心」讨论热度已达上限,「读者是上帝」系统自动触发。】 【欢迎作者大大进入系统。您需要依据读者诉求,进行剧情修改,并达成总榜首作的任务目标。也诚挚地希望您在接下来的穿书之旅中能够得到极致体验。最后,祝您一路顺风。】 「顺风」两字带着刺耳的电音,谢晏只觉得这祝福毛骨悚然。他不过写篇套路文赚点零花钱,何至于遭到雷噼。 万分委屈间,他再次捲入了时空漩涡。耳畔风声不止,他毫无准备就坠入了冰水之中。刺骨寒冷转眼笼罩全身,他一激灵,瞬间醒了。 别人的开局好歹还有神兽,谢晏直接天谴,被孤零零地扔到寒潭中也就罢了,还得自己爬出来。 他确信此生没造过孽。 从水中拖着沉重的身子爬出后,谢晏环顾四周判断自己降落在何时何地。 只见远山数峰浮于云山雾海之上,其间山林浸于烟雨之中。而他眼前所见也确是仙山福地:亭台楼阁隐在繁茂枝叶之后,寒潭上空也飘着绚丽的星点。 感慨间,谢晏俯身看水。荡漾微波的潭面逐渐映出他的样子,面容白皙如美瓷,光泽隐现,五官精緻,清雅似画。举手投足都似乎有种脆弱感,宛若淋雨后变得剔透的山荷叶。 谢晏捏了捏脸,越发对未来感到无力。他自言道:「这不会是哪个花瓶人物,还是炮灰?」毕竟他创作的山派势力足有两位数,什么仙尊剑尊更是数不胜数。当然到最后,这些人要么对主角俯首称臣,要么随便哪一战就领了盒饭。 总而言之,都在体现主角牛逼的路上。 话音刚落,他脑中「叮」的一声再次传来系统音:【角色已初始化,姓名:谢长舒】 谢晏听了角色名后,就抢答道:「灵霄山派云霁仙尊谢长舒,那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明明手拿德高望重剧本,却非要作死,嫉恨主角天赋及万人迷体质,最后死于天雷的主角第一位师尊谢、长、舒。」 第2页 【正解!作者大大用心值+1。】 谢晏本在嘆惋自己怎么拿了个重改过的恶毒角色,现下猝然被转移了注意。「这是什么指数?」他在小说网站中好歹算个小神,穿书类的玄幻小说也看过不少,自然熟悉套路。 【顾名思义就是用心与否,即您的写作态度。】 「我怎么不用心了?」谢晏忍不住理论,「不知道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吗?怎么可能让所有人满意,我也很难的。」 系统停顿了几秒,【大大只要达成目标即可,完成任务后便能恢復自由。】 闻言,谢晏眼前一亮,「也就是说我能回到现实世界?」 【在进入这里的后一秒您原身死亡。】 好吧,至少捡了一命。 谢长舒是谢晏开文前就定下的主角金手指之一。前期主角贺君辞还是个打杂的蒙尘明珠时,他便是位温良宽宏的伯乐。 但后来为了让主角黑化合理,谢晏半途往前改了人设,让这位「清风霁月」之前的举动都是装模作样。而当贺君辞变得愈发强大时,他就坐不住了。 简言就是对于绑定角色与主角的恩怨,谢晏还是熟悉的。 理清目前情况的同时,谢晏总觉得想错了重点。果然,当回忆起任务后,他才反应过来,「不是,这文还能改出花来?符合大众喜好的情节都编排上了,堪称套路文的典范也不过分。」 他忿忿地拍了拍脑袋,然而那里再没有系统音的回话。 「师尊?」 是时身后突然传来唤声,谢长舒迅速缩手,微微侧首看着一举止稳重的青年靠近。他先前在寒潭里滚了一遭,如今还没来得及整理仪容。 来人见他薄衫贴着玉肤,墨发还在滴水,忙垂首恭敬地道:「您已经闭关多日了,弟子看您一直没动静,便自作主张破开结界进来了。」 谢长舒门生众多,不过能闯入明彻宫的应该是文中有名有姓的内门弟子。一时半会说不出个名字,他便先回了话,「噢,本尊无事,也不怪你。」谢长舒在外是个出尘天人的形象,寡言少语是常态。 「那弟子就退下了,师尊若有不适,还请务必传召弟子。」 「好。」谢长舒不假思索。随后,他忽然意识到知道如今故事发展到哪一步最为重要,便又将人叫了回来,「今日山派中可有大事?」 青年眉头紧皱,疑惑着反问:「师尊可是气煳涂了?」 啊?谢长舒比他更茫然。所幸面前人随即便说道:「九师弟前些天魔气上身冲撞了师尊,几位师伯已将他绑至问妖台,今日便要验明血脉。」 听罢,谢长舒脑中瞬间空白。魔气、问妖台、血脉,这都是主角入山派后好一阵子的事了。而前情应该是原主意外发现贺君辞有神族血统,一时妒火上身,在他平日的吃食中下了点让人走火入魔的药。 不过后来贺君辞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在这一次就堕入魔道,但他突然显现的魔气还是被山派中人注意到。 由于药物的原因,他血统为何族暂时并未被查出,但众人在之后皆默认他为魔族,趁他羽翼未丰肆意欺侮。而原主也不再管顾,没多久便下令将他逐出山门。 至此,贺君辞正式开始走上不归的黑化之路。 非常好,谢长舒简直想拍手称快。虽说原主下药时定然十分小心谨慎,但在随后的剧情中,贺君辞很快便知道了真相,且他攻上灵霄山派后第一个处置的便是原主了。 谢长舒原本想着,如若原主还未卸下伪装,那自己就先慢慢筹谋后路,再将人逼上黑化。可如今已危急存亡,他活在这个世界里,自然小命为先。 思及此,他咬了咬牙,冲进屋子翻了件仙袍披上,就随青年离开明彻宫。 灵霄山派有十二峰,明彻宫在最深处的云霁峰,要到达主峰足有好几十里。谢长舒走了几步才意识不对,忙让并肩同行的青年御剑带他过去。 验明血脉用的是白虹镜。滴一滴血在其上,若祖上为神明或善人,则云开雾散;为恶棍或妖魔,则噼下天雷。此外,噼下的雷数越多,祖上越是十恶不赦。 如此看来,这一方法可真是毫无道理。人选择不了出身还要遭罪,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但谢长舒现下也没心神想了。他赶到现场时,头顶乌云已压得人喘不过气。正中央高高的问妖台上,绑着个一动不动的瘦弱少年,满身灰泥,耷拉着脑袋。 高台四周已聚满了人,一时半会还没瞧见突然跑来的谢长舒。滴血之前的祭天仪式还在举行,他便毫不犹豫地从人群中挤过,登上问妖台。 满座霎时惊唿。 立在白虹镜旁的不知哪位师兄一把拉住人,「长舒师弟,你怎么过来了?」他震惊之余依然面露和善,想来是个好说话的。 谢长舒半张着嘴,歪过头强颜欢笑道:「师兄,我来接我爱徒。」 不知哪位师兄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道:「这孽子身染魔气,前几天还伤了你,不验明真身恐怕难以服众。」 谢长舒费了些力拿开对方的手,「我知道。」 他最知道了。 随之,他见两侧皆来人似要劝阻,便肃下神色道:「本尊的徒儿,自有本尊教导,不劳各位师兄费心。」 语毕,众人皆愈发震惊。谢长舒顾不上这些,提了还未干的衣摆便继续向高处走去。 第3页 贺君辞这个角色是他用了近一年心血塑造的,如今能有机会亲眼见到活生生的人,不知为何,他有些许紧张。 双手被抬高绑着的贺君辞直到人走到跟前都没有任何反应。正当谢长舒准备低下身去瞧他的面容时,他猝然睁大明眸。 那是双如朝露般澄澈的眼睛,其上眉如墨画,其下的鼻樑高挺英气,面容轮廓如雕刻般分明,无处不透着少年的天真和意气。 谢长舒顿时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心,竟下得去笔摧残这娇花花。而此刻,贺君辞也看清了人,眸色从明亮到暗淡,从希望到失望。 完了完了,记恨上了。看人这样子,多半是对罪魁祸首有了自己的猜想,只是后来才确信而已。 瞧着眼前人腰板挺直,百般不屈的傲骨风华,谢长舒心凉着伸手帮人松绑。 「师…尊?」谢长舒正焦急着去寻那铁链的源头,身前的贺君辞突然低低地唤了一声。他又继续问:「是你吗?」 「是我是我,为师来救你了。」谢长舒擦了擦冷汗,飞快回了话后忙唿叫系统:我总有能砍东西的武器吧。 贺君辞笑了笑,慢慢地说:「弟子以为师尊不想见我了。」 「……」谢长舒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尤记得自己特意描写了当时原主看向主角的眼神:深藏着妒忌,以及明晃晃的厌恶。 「长舒师弟,你何至于此?」不知哪位师兄这时也跑了上来,「山派向来不限出身,但验明此子血脉也好对症下药啊。」 「师兄不必再说,师弟心已决。」随后,见有几只手伸来拉人,谢长舒在内心咆哮:本尊就是想好好活着,养成个主角而已啊! 他挣扎了好一会,倏尔使力向前一扑护着贺君辞。 四目相对不过几厘外,谢长舒能看清对方眼中的震惊。随后,他发觉脑袋逐渐昏沉,便一回首,在众目睽睽下朗声宣告:「贺君辞是本尊的爱徒,谁敢欺侮他就是要本尊的命!」 【作者有话说】 谢:这文能改出花来? 作者:改着改着换了题材算不算花? 小修一下 2021/6/3 第2章 第一天结束 ……众人慨嘆,此情此景是何等的壮烈感人。 小说世界中,谢长舒此人并未有过多的背景介绍。不过在前期,谢晏特意在文中设计了「三绝色」的传言。所谓三绝色,便是三位举世闻名的绝色美人,谢长舒便是其中之一。 最开始,谢长舒是个怜悯众生、几近圣人的形象,贺君辞在这种良师的薰陶下,也能一路正道。 但主角要歷尽艰险,心生动摇;也要一夜成长,成为万中无一。于是,谢长舒最开始设计的结局便是为主角而死,然后羽化前一番大彻大悟的忠告叫主角深记于心。最终,主角再带着所有人的期待走向天道! 是了,谢晏最开始追求的就是这种「高大尚」的剧情。而「绝色」的人设能教羽化桥段更有美感和刻骨铭心。 「咳咳咳——」深夜,换了魂的谢长舒醒了。他看着手臂上竖起的寒毛,不敢再回想他的心路歷程。 环顾四周后,他松下一口气,低语道:「什么时辰了?」他似乎被安置在了自己的寝宫,没有人留守,却点了支薰香安神。 下一秒,【系统:恭喜作者大大成功修改剧情「问妖台」!】 「……噢,」谢长舒冷漠地道:「我还以为你死了。」他前面那么火急火燎地唿叫系统没人应,这会自己想清静就被扰了。 「所以到底什么时辰了?」他又问了一遍。 【亥时末。】 谢长舒只记得自己在问妖台上突然晕了过去,完全昏去前担心几位师兄再之后还是要验身,便在闭眼的那一刻紧抓上贺君辞歷经风吹雨打的衣角。 他不知道如今贺君辞怎样了,就赶忙从檀木的床榻上下来。 【大大不用担心,】系统这几次回话终于有了点人性,【您可以查看修改后的章节。】 谢长舒一愣,「这功能整挺好。」他话音刚落,眼前就显现出一个全息交互屏幕,其上的《诛天魔尊》全文也很快转到了当前剧情点。 「只见,云霁仙尊一跃登上高台……」谢长舒期待值满满地读道,「……众人慨嘆,此情此景是何等的壮烈感人。」 「嘶——」这下是背后的寒毛竖了起来。 谢长舒向后靠上软枕,不可思议地向后翻了一页,而他的表情又随读到的内容逐渐凝重。「怎么明天的剧情还是跟外门弟子起冲突啊?」他敲了敲系统问,「改了关键剧情,为何走向还是没变?」 【系统:贺君辞身世依旧存疑,大大并未改变这一事实。】 「所以他也依旧会成为门生口中的异族之人。」谢长舒接了话,「确也说得通。」随即,他又向后翻了几页,却只看到了整章的空白。 他还没来得及问,系统便先解答了:【再接下来的剧情受多方因素影响,故读者不可见。】 「我是作者。」谢长舒一拍床榻,不服道。 这一次,脑海中的声音又离去了,手指点着的屏幕也逐渐消失。谢长舒「啧」了一声,低骂道:「一讲道理就跑,没种。」 …… 原主喜静,明彻宫外数里皆未有他人居住。除了流水潺潺,便只有风声作伴,就连山派中常见的珍珠翠鸟也少来关顾。 第4页 不知不觉,已至夜半。谢长舒毫无困意,便随意披件衣服走了出去。夜深露重,天幕上正是月明星稀,他徒步了半会,正巧同守夜的门生碰上。 「是白天那个想不出名字的弟子。」谢长舒躲在竹林后,轻声呢喃。 【系统:提示,云霁峰大弟子霍廷云。】 谢长舒闻言扒拉着竹枝踉跄了一下,暗道:「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人物!」 如果说原主是贺君辞的伯乐,那霍廷云才是真正的启蒙老师。谢长舒不常亲自教导门下弟子,教出三位得意门生后便大多独自待在明彻宫里闭关或是同自己的几位师兄下棋闲聊,当然,这同他戏份不能多有直接关系。 后来贺君辞返回灵霄山派,单单留了霍廷云一命,还放他浪迹天涯。从全文来看,霍廷云的结局算是不错的了。 等会,应该说整座云霁峰只有谢长舒死得最惨,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尽数噼完后人没成灰,却是就地遗弃,被野狗分食。 「当时怎么会没想着让霍廷云回来收个尸呢?」谢晏如今已基本将谢长舒的人生代入自己了,而很快他便恍然,「也对,就凭原主后来虚伪的言行,众叛亲离也不是意外。」 他这边深深嘆了几声,对面亮处的霍廷云正同来换班的弟子嘱咐道:「我前面去看了师尊,他还睡着,你再过半个时辰去看,师尊醒了便去同各位师伯禀报。」 说起来,谢长舒还不知自己为何突然昏迷。随后,他正琢磨着是因为剧情需要还是他尚未与这副身体契合,便听得霍廷云又道:「我现下去看望九师弟。幸好今天师尊终于心软,保下了他。」 等等。谢长舒怔在原地,也就是说你早上突然闯进来是叫我救人?哈,原来如此,小崽子如今能耐了,敢套路你师尊! 「大师兄,你相信九师弟不是异族?」来守夜的门生这样问。 霍廷云耐心开解道:「师尊领回九师弟后,他便与我们朝夕相处。人之相知,贵在知心。[1]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再说了,灵霄山派从不拘于门第。」 得嘞,也不怪他最后能活下来,看人看事比原主通透。 随后,谢长舒看着人缓缓远去,不甘心地喃喃道:「那是我『儿子』。」他所倚着的竹竿上,未觉被划了一痕。 又过了一会,他鬼使神差地向远处掷了枚石子,紧张地看着霍廷云听到了声迅速返回,同另一名弟子急忙往山上去了。 *** 贺君辞是内门弟子,在半山腰海棠院同师兄弟一起住着。再往前,他还没被谢长舒发现的时候,是外门的打杂人员。 那时的他个子小,还没筑基也不爱说话,经常被锁在学舍外熬过整夜。 后来被领进了云霁峰,他的身形与容貌逐渐长开,修为蹭蹭蹭地涨,待人接物也逐渐混出些门道来。 原主的修为则已至元婴,还差一点便能灵魂不灭。谢晏重生在他身上也算是捡了便宜,不仅能有保命资本,也能理所应当地参与到贺君辞的成长之中。 如今突然得了个任务,谢长舒也因此开始考虑是不是可以将剧情掰回自己的初心。当然,「为主角死」这种戏码还是算了。 贺君辞所居住的地方在文中经常出现,是以谢长舒能很快找到。眼下,他所见的瓦房皆是设想中的样子:白墙黑瓦,和彻夜亮着的琉璃灯。 内门共有十名弟子,原主在收贺君辞为徒后又收了名可人的女弟子。海棠院中寥寥几间学舍,男女分开住在左右边。 少顷,谢长舒正缓缓走向西北角的屋子,却听得系统突然警告:【师尊明天没有戏份,所以您不能出现在主角身边。】 「……」谢长舒顿在原地。 故事都是围绕着主角发展的,他的贸然出现的确有可能会显示在文中。「贺君辞睡着了吗?」他想了片刻,试探着问。 【主角已就寝,当前暂无文字描写。】 「那就让我看一眼。」谢长舒行动得很快,没等系统允许便几步走到了窗前。云霁峰四季常春,众人夜里大多不会将窗户紧闭。因此,谢长舒便能轻而易举打开条缝。 屋里住了四人,修为皆不低。他正屏气凝神地透过细缝向里看去,一眼瞅着贺君辞的身影在最里的床榻上。 贺君辞背对窗侧卧着,似乎睡得不算安稳。他裹着薄被瑟缩着全身,隐约在颤抖着。 这几日,贺君辞被孤零零地捆在问妖台上思过,任何人都可以围观嘲笑、指指点点。他的手被束缚着不能动弹,白天要被轮番问话,晚上想要入睡也常被冻醒。 这样的折磨不是一句「要本尊的命」能了结的。 思及此,谢长舒正要走向旁边的屋门,耳畔便瞬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他捂着耳讨价还价道:「我就帮人加床被子。」 【系统解释:接下来有主角清晨起身的描写,所以大大不能做此举动,否则会有质的改变。】 「……」谢长舒已无话可说。文中角色按既定的剧情走,这无可厚非,但他仍然对自己作者的权力耿耿于心。过了一会,他数着窗上的雕花,逐渐对自己行动的受限感到释然,「美人套就龙套吧。」 随后,他在外又待了一会,才轻轻关实窗缝。 海棠院中有口古井,涌上的是山中的灵泉。古井旁有棵海棠树,有着百年一轮迴的奇观,从幼枝到叶茂、花开花落,最后全株枯败、一夜变回新枝。 第5页 而此时此刻,正是满株繁花的盛景。谢长舒不禁在一旁驻足,伸手去抚那似锦的海棠花,未想只刚一碰,就教那粉嫩的花瓣变得半透明。 「我何时设定的技能?」谢长舒收了手,惊讶地看着指尖。慢慢的,他的心情逐渐愉悦,在院中转了几圈,便悠然返回山巅。 明彻宫内已经匆忙赶来了不知哪位师兄。先前谢长舒弄出了点动静,让霍廷云等人赶上山,这会他们发现人不在了,定然会去禀报各峰的剑尊。 眼见对方迷惑不解地看向自己,谢长舒扬起笑容,装作没事人一样去备了茶水,「劳烦师兄跑一趟了,长舒改日登门道歉。」随后,他又同霍廷云吩咐道:「莫再去叫人了,为师没事。」 然而,霍廷云却望向师伯询问意见。 「廷云下去吧,你师尊有我看着,得了什么毛病也会告知你的。」不知哪位师兄一改先前温和态度,气鼓鼓地指着谢长舒说。 这回不用系统提示,凭这一指谢长舒便知道了来人是沧海剑尊尹昊天。 要说这沧海剑尊,才是真正的「变脸大师」。上一秒能慈爱地宽慰提不起剑的小弟子「慢慢来」,下一秒能开始怒损、恨铁不成钢,但其实到最后还是刀子嘴豆腐心。 灵霄山派众峰师兄弟一见面大多互相斗嘴,是以掌门尹昊天明明眉宇有些凶煞,但每次殿会都要左右打圆场。故白日他怕其他人直接上手阻止谢长舒的胡闹,便先好声好气地把人拉住了。 现下屋内只有两人,尹昊天想着质问,但还是不免柔下声说:「你那弟子将你打成那副虚弱样子,你亦决绝地说此生当没这个徒弟,怎的到最后突然反悔赶来救人了。」 谢长舒顿了顿,急忙消化着其中他不知道的细节。小说故事言有尽而意无穷,不可能将每个人每句话都写出来。 他这边深思着,尹昊天復问道:「你不是一向痛恨妖魔?」 谢长舒微皱起眉,「掌门师兄,长舒只是追随正道,没有『痛恨妖魔』一说。何况我那爱徒绝非异族,不过是修炼遇上瓶颈,险些走火入魔罢了。」 「可你说的那些话……」 「救人不力突然煳涂了。」谢长舒应付自如。 小说世界中,六界各有善恶,谢晏也从未对任何一族有贬低之意。他笔下的名门正派,有持有偏见之徒,亦有开明之士,但对于谢长舒一角,他没有明确划分到哪一种人。 如今,谢晏身在小说之中,成为了谢长舒,定然是被补上了许多他不知道的设定背景。 想着想着,谢长舒就有些不快。而此时尹昊天也逐渐靠近把上他的手腕,说:「你让我号个脉——师兄总觉得你变了,平日出门必然仪容整洁,喜怒也不形于色。你瞧瞧白日,那副狼狈样子,还高声布告全山派要护你那徒弟。」 原来是举止让人起疑。谢长舒也不担心,解释道:「事急则乱。」 尹昊天暂时信了。随后,他没检查出什么大碍,便放开人准备离去。临行前他想到什么,又偏身正色,「虽说你保下了人,但如果贺君辞真的有隐患,一旦查出,山派多半会严加看管起来。」 他顿了顿,又说:「毕竟如今人间的局势并不安稳。」 谢长舒很快反应了过来,点头道:「长舒明白。」 为了顺利接纳之后被赶出山门的贺君辞,此时的妖魔两界正纷争不断。魔族现任魔尊无直系血亲,便准备从族人中推举出继承者,并决定谁先斩杀妖王谁就是下一任魔尊。而之后,贺君辞在机缘巧合下便捲入了其中。 小说全文长达百万字,除此之外,许多细枝末节谢长舒还得慢慢想。倚窗凝望星夜,他未觉间靠着软枕沉沉睡去。 夜愈静,露渐起。无声无息,窗间过马。 而到了清晨,山腰的鸡鸣传不到高耸入云的峰顶。晨光仍熹微时,谢长舒的脑袋开始响起熟悉的闹铃。他翻了个身子,并未受其影响。 没过多久,系统在半空中弹出屏幕,【不重要的网友一评论:希望有一个陪伴主角成长的界第一美人。】 谢长舒又翻了个身,迷煳着问:「与本尊何干?」 系统顿了几秒,只道:【小说榜单排名正在下降。】 顷刻间,锦被唰的一下被掀了出去,而榻上的谢长舒已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修真界第一美人,似乎某人竞争对手不是很多ovo [1]取自李陵《答苏武书》。 第3章 第一美人 难道是师尊偷窥? 灵霄山派中的门生卯时便要早起练功。外门弟子聚集在众峰山脚,由内门的师兄师姐教导。而再之后,全山派的弟子才会到各峰去听学。 不过云霁峰是向来不讲授理论知识的,是以谢长舒总是落个清闲。 约莫到了辰时,谢长舒仍悠哉在殿外长廊上煮茶。先前他被系统的话惊醒,随后想了想,自己有啥好慌的。他所设定的修真界第一美人不就是隔壁柳华山庄的女弟子白葳。 柳华山庄以医术为绝,天下说的出名号的医者多出于其中。白葳则是如今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为众医仙悉心栽培的天选之女。 而这位天选之女还是贺君辞黑化道路上为数不多选择阻止主角而不被杀害的人物之一,到最后,她还被贺君辞请到自己的天宫中好生照顾了。 第6页 当然,住在主角三千宫殿的佳丽不只她一个,小说也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女主。 谢长舒想着正文最后轻描淡写的一句「他们从此过上万万人之上的幸福生活」,不自觉将害臊的脸用软毯盖住。 良久后,他才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甘泉玉露。明彻宫的生活比得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膳食由专人定时送到,他有事还可藉助传音蝴蝶叫人。 又过了许久,谢长舒才支起懒散的身子,整了整衣襟,去主峰接受其他剑尊的问询了。 云霁峰南面有一处陡崖,峭壁春花掩住了整块青岩。而花下正是内门弟子所居住的海棠院。 「怎么一直盯着花枝看?」霍廷云教导完外门弟子后,便去拿了些补药回来熬。到院中后,他见贺君辞驻足在古井旁的海棠树边,便笑着走上前。 贺君辞听到声,忙将那花枝尖端折了下来。 昨天,他虽被架回了自己的房间安养,但一整夜都是醒醒睡睡。迷煳中,他发觉窗户被人打开了,但等了好久都不见屋外偷窥的人有下一步举动。 今早醒来后,他在窗边看不出有人停留的痕迹,但一抬眼,正见树上那一朵半透明的海棠花。 「师兄可知,山派中有何人能点石成金,点花成玉?」一时没有思绪,贺君辞便直接问了霍廷云。 「点石成金不就是鍊金术士唬人的那一套吗?」霍廷云负手而立,解惑道,「至于点花成玉,传言是接近天道的几位仙人,动了真情就会让周身一切失去颜色,变成透明。而天道是要断情绝爱的,是以谁要是点花成玉,谁就要堕入凡尘。」 「接近天道的仙人……」贺君辞復说了这几字,眉头微微皱起,「会偷窥?」与此同时,他手心攥着的那朵质地温润却脆弱的海棠,似乎稍一用力花瓣就会被揉碎。 「亏什么?」霍廷云并未听清最后两字。但他见贺君辞笑而不语,便也不打算追问。 随后,他復想到什么,叮嘱道:「山下围观了许多闲人,这几天你先好好休养着。什么话都别听信,你有我们几个师兄弟在——还有师尊呢。」 既提到了谢长舒,贺君辞的神情有些微变化。他迟疑了半会,才问:「师尊他怎样了,可是已经醒来?」 「昨夜便醒了,中途还离开了寝宫,也不知跑到哪去。」霍廷云说起此事就发愁,「掌门师伯说他没事,但昨天他连剑都御不得。」 「师尊病成那样都要赶来?」贺君辞有些微讶,「昨夜还不见了人。」 霍廷云瞅了他一眼,想到昨天谢长舒晕着也要护着人,不免感嘆道:「师尊对门下弟子都淡淡的,倒对你还算关心——想来之前同你说的都是气话。」 「气话」指的便是贺君辞魔气上身时,谢长舒的一系列言行。当时几位剑尊以及云霁峰弟子都在,亲眼见着谢长舒一掌拍飞贺君辞,骂了一声「孽障」。 「师兄,」亦回忆起来的贺君辞轻唿出一口气,「我能去见师尊吗?」 霍廷云说:「这会恐怕不成,师尊多半已去殿会。不如晚上送膳时,你随我同去。」 贺君辞只顿了一下,便点头道:「好,那便劳烦师兄了。」 对于之前险些走火入魔之事,贺君辞有自己的猜测。他在思过的那几日反覆说服自己应当与谢长舒无关,但思来想去,他还是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那一日,久不露面的谢长舒刚巧撞见他周身散发魔气,而在制伏他后也并未容他解释,直接叫人把自己带走了。 种种一切就像是蓄谋已久的计划,他唯一犹豫的是师尊为何这样做。而经昨日一事后,他愈加迷茫了。 「师尊……」立在原地又过了许久后,贺君辞才缓缓张开手心,现出那朵透明海棠,「会是你吗?」 *** 灵霄山派的主峰名为霄阳峰,是众剑尊仙尊议事和接见来客的地方。 这回没有人带着,谢长舒只能自己御剑过去。所幸他已逐渐掌握原主的功力,摔了十次后便安稳地降落在议事堂的台阶下。 谢长舒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刚入大殿时,便见其余六峰的尊主齐齐看了过来。其中一位眉宇比掌门还要兇狠的男子迈步上前,不客气地数落道:「我看走火入魔的是云霁吧。」 谢长舒闻言停下脚步,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向那人。只称唿他封号的人全山派恐怕只有一个——青冥剑尊叶令秋。 这人称号是「青」的,脸也时常青黑一片,是个不爱高兴的主。此外,叶令秋看人看事不算特别细心,但偏偏一眼就看出谢长舒是个端样子的。 谢晏在塑造这个人物的时候,总觉得他板板正正的依旧有喜剧色彩。但他在文中的故事其实是坎坷不断:山派被灭,爱徒被杀,未果,含恨将死之时上天降雷劫,他成功渡过成神却又遇上了贺君辞荣登天道。最后的最后,他被贬下凡失去了名姓和记忆。 小说从始至终对叶令秋的描述只是个悲剧的强者,但当谢长舒看到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时,内心陡然升起一股别样的感触。 叶令秋确是屡战屡败,但他亦是屡败屡战,生生将百折不挠写在了脑门上。 这会这人脸又苦着,谢长舒想说:「兄弟,别苦了,以后更苦。」想着想着,他不自觉咧开嘴沖人笑了一下。 第7页 叶令秋的表情瞬间如遭雷噼。 「长舒竟然笑了。」站在边上一娥眉皓齿的女子微张开嘴惊讶,「闻名遐迩的冰山美人不仅装束邋遢,还对一个『苦瓜』笑脸相迎——诶,这是要变天了吗?」 谢长舒侧过头,见那女子腰间挂满了小巧银铃,登时便知道了她的身份——风絮玉君梅含香。 「我可没承认过这一头衔。」他笑着摇头。随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打趣了半会,才在尹昊天的咳嗽声中坐回座位。 谢长舒落座时特意瞟了叶令秋一眼,只见那人的脸比以往都要青上三分。他的嘴角正因此缓缓勾起,就听得尹昊天同他说道:「长舒,你那弟子的事,我已同诸位师兄弟说了,你还有什么要谈的吗?」 「劳掌门师兄费心了。长舒还是昨天那话,自己的爱徒自己管教。」谢长舒起身,郑重行了一礼。 尹昊天见此微怔,须臾后才点了点头,「也对,你有多年未亲自管教门下弟子了,不如早日选一位真传?」 「师兄,我还年轻着呢。」 「这……」 「噢,长舒的意思是此事不急,真传弟子一事长舒想更慎重地对待。」先前,谢长舒见旁人皆未质问昨日之事,行完礼后便放松了下来。结果掌门问话后,自己就直接脱口而出心里话了。 所幸尹昊天只皱了一下眉头就不在意了。 关于谢长舒内门的事众峰达成一致后,他便谈起了今日的要事,「前几日柳华山庄传书信来,称山下邻县有几户人家突发了一种罕见的热病,庄主当即派门生赶去医治,后发现县中似有魔物作乱,便想着请灵霄山派的人前去镇压。」 「热…病。」谢长舒瞪圆了双眼,自语的声也大了些。 难得见他感兴趣,尹昊天眼前一亮,问道:「长舒有何高见?」 「……」谢长舒清了清嗓,念着「剧本」道:「若是寻常魔物,柳华山庄怎会不敌,想来其中另有隐情。热病不会无缘而发,许是有幕后推手教柳华山庄感到棘手。」 「是了,具体细节我也未知,待会柳华山庄的人来会为你解惑的。」尹昊天说完,便招手叫守在门外的弟子去请贵客过来。 谢长舒见人跑着离去,不由暗自长嘆。 这段忽然提前的剧情其实是安排给第一美人白葳的,但文中就介绍了起因和最后她遇上了贺君辞,经过是什么谢晏压根就没想过啊。 而后来文中回忆过这件事,说是「热病」全由魔族某个党派一手造成,而贺君辞只是跟随着收留他的人去查探一二罢了。 苦恼间,谢长舒的脑海中突然传来系统音:【友情提醒,主角已与修真界第一美人碰面。】 也就在同时,尹昊天站起身接见来客,「白姑娘,有失远迎啊。」 殿门口款款行来一举止娴雅的娉婷女子。她美目流盼,气质出尘,确是文中描述的第一美人形象。 「小女子白葳代吾派庄主见过灵霄掌门和各位尊主。」 众人听罢纷纷致礼,而这一边的谢长舒却完全懵在了原地。 姑娘,你是不是走错了片场? 【作者有话说】 作者:也不算走错,过不了多久主角不就是您了吗? 谢:震惊.jpg 第4章 本尊数三下 大大要全息服务吗? 大殿内薰香裊裊,众人在听完白葳的描述后皆面露凝重。然而,杵在当中不曾作声的谢长舒却手忙脚乱地查看小说新一章的内容。 叶令秋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这边。他见人一会托着下巴深思,一会手指抠上把手,没忍住站起低吼:「云霁,你手指乱舞什么?」 他这一喊让所有人都注意了过来。 谢长舒的手悬停在外人不可见的屏幕上,好整以暇地道:「据白葳姑娘所说,初步判断热病最开始的源头来自山上流水,而之后县里人避免饮用山中的水后,热病相染的速度并未有明显地减缓。排除掉人人相染的可能,柳华山庄的各位医仙可想过也许是因为流水渗入了田地,又将病由侵进了瓜果稻米之中?」 语毕,在场众人皆格外震惊。 「未想云霁仙尊也对医道有所研究,小女子受教了。」白葳款款行了一礼,又问:「若事情果真如此,那岂不是要将百姓尽数安顿到别处?」 在数道视线的压迫下,谢长舒不得不一心两用。「举县搬迁工程浩大,且一时也难以找到合适的住处。贵派为何不集力研制出解决泉水问题的药物?」 白葳顿了许久,才理会他的意思,「小女子惭愧,目前我们只知泉水有异,但完全看不出里面究竟混了什么。」 她刚说完,叶令秋便冷冷地道:「听贵派这话的意思,那『魔物作乱』也只是你们查不出病因后的随意猜测?」 「这……」白葳有些慌神。 谢长舒眨了眨眼,佯作严肃地警告道:「怎么这样没礼貌,小心以后娶不到媳妇。」随后,他转过头来,正见尹昊天半张着嘴看他。「掌门师兄以为如何?」他强颜问。 尹昊天摸了摸鬍鬚,「长舒说的是。」 蹙着眉再次望向立于殿中的白葳,尹昊天面色平和地道:「白姑娘不用着急,热病一事确是反常,且救人为重。无论此事最终是否与魔族相关,灵霄山派都会出手相助。」 第8页 随后,他环顾两侧的尊主,试探着问:「不知诸位师弟师妹有主动请缨的吗?」 谢长舒闻言迅速摆出「与我无关」的样子。他垂眸定睛在屏幕上自动翻页的小说新章节上,越看越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适时,尹昊天见底下鸦雀无声,便偏头好声好气地同谢长舒商量:「长舒啊,想来在场的师兄弟中就数你对医道有所了解,而且你也有些许时日未下过山了。」 「这跟医道没啥关系吧,师兄。」突然,谢长舒瞧见什么,赶忙往后划了几页,「满地洒满了落英,竹叶摇曳,逐渐被黑色的浓雾笼罩。」他心中默念着面前新显现的文字,不由拧起眉头。 「长舒?」尹昊天不明就里,復唤了一声。 「我是觉得此事与妖邪脱不了干系。」谢长舒拽着衣袖转过头来,正色道,「柳华山庄的医术是整个修真界都认同的。之前他们应该一一排除掉了引发热病的可能缘由,那剩下的唯一猜测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多半是可信的。」 他倏尔一顿,想起什么道:「我记得山派中有溯源寻踪的『灵眼』,不如派叶令秋携此物去,再挑几个细心又有实力的弟子随行。如若最后真撞上什么恶贯满盈的妖魔,有战神之名的青冥剑尊应该也对付得过来。」 语毕,谢长舒侧首见被举荐之人神色复杂,便悄悄挑了个眉。 叶令秋是个根骨奇佳又会勤学苦练的人,此外,他还分外痴迷法宝仙器,这回算是满足了他一个心愿。 果然对方只看了谢长舒一眼就爽快地回道:「令秋无异议。」 眼看着没自己事了,谢长舒正准备埋头深思贺君辞到底去了个什么地方,却听得叶令秋突然又道:「但我还是觉得云霁该出去走走了。」 「哈?」 「你门下弟子也不多,年年各门外出游歷的任务都是以云霁峰为最低标准,导致其它峰的弟子都懈怠了。」叶令秋轻哼了一声,「不知掌门师兄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话音刚落,其余人皆面面相觑。两人以往互相不对付不是秘密,但叶令秋向来是不理睬居多,鲜少会过分针对,故今日叶令秋三番五次地提到谢长舒实在出乎寻常。 然尹昊天见此是有些许欣慰的,「是啊长舒,既然令秋主事,那你去走走便好。」 谢长舒想了片刻,才道:「那长舒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事情定下后,谢长舒忙敲了敲系统,问:「叶令秋是不是在怀疑我的身份,按他的设定是断不会cue谢长舒的。」 系统没好气地冒头:【大大的灵魂已与绑定身份的身体完全契合,所以这一点完全不用担心。另外友情提醒,从进门到现在谢长舒至少崩了五次人设。】 谢长舒听此打哈哈地笑了笑,「下次注意。」说话间,他的余光瞥见叶令秋仍在打量着自己,不禁轻嘆了一口气。 「对了对了,贺君辞如今身在何地?」没有身份之忧后,谢长舒迅速将注意力转移到剧情走向上,而先前他便发现小说内容再次改变。 「昨夜说好的同外门弟子起冲突呢?」他沉着脸指着屏幕上那段环境描写问,「还有第一美人不是就在我跟前吗,怎么会正在和贺君辞碰面?」 系统:【大大要全息服务吗?】 「这是什么?」谢长舒询问。而下一秒,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萤屏,缓缓投影出贺君辞的身影。 谢长舒睁大眼睛正要赞嘆,却听得周围人皆倒吸了一口气。尹昊天不可思议地看了过来,「长舒,你这是什么法术?」 「这法术……」谢长舒仿佛被噎住了嗓,然而眼下他也没精力给解释了,只因那萤屏上逐渐出现一团黑紫的魔雾,再之后那团雾又形成了一个人样。 身旁有人站起,一眼就看出了与贺君辞在一块的人的身份——魔族公主扶盈盈。 *** 贺君辞一把掐碎手中引他过来的莹蝶,冷冷地看着面前一袭妖娆紫衣、勾着桃花媚眼的女子。 先前他在海棠院中为师兄弟做羹汤,无意瞧见一只透明的蝴蝶落在窗台。因在意清晨那朵海棠,他抱着一丝希望追了出去,未想竟是魔族引人的手段。 此刻,现出真身的扶盈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意吟吟地道:「听说灵霄山派出了个小魔头,本公主特意来看看。」 「我不是,姑娘请回吧。」贺君辞淡淡地道。随即,他便转身返回,而脚下的步子也逐渐加快。 他此番下山实在是冲动了,明明昨天才从问妖台下来。眼下要是被人看见了此景,不仅会坏了云霁峰名声,于他来说,也不好做解释了。 另一边的扶盈盈见他步履生风地离去,却是不慌不忙乘着紫雾追上,「小兄弟,别走啊。」她伸出戴着黑纱手套的素手,还差几厘,就见寒光乍现,贺君辞一把抽出佩剑抵上自己的脖颈。 「如今道魔不两立,你再随我前进一步就会触发山门的结界。到那时,闯山门者,生死不论。」贺君辞踩在界碑旁,面无表情地警告她。 扶盈盈见此笑了笑,说:「有所耳闻,不过你确定要让全山派的人都知道你与魔族公主见过面?」她的手指轻轻擦过剑锋,一幅尽在掌握的样子。 见人久不回应,她便撤身跃上背后的树,单腿翘起坐着道:「贺君辞,本公主是来帮你的,别不知好歹。」 第9页 她惬意地四顾周边景色,最后面露嫌弃地看回贺君辞,「你难道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害了你?还有,你身上流的血究竟是神还是魔?」 神还是魔?贺君辞的神色微微变化。 他从小被寄养在别人家,身边人都说他的父母要么把他遗弃了,要么已经死了。从记事开始十年过去了,他没等到人,才决然地进入灵霄山派。 陈年旧事一闪而过,他抬首平静地道:「不劳姑娘费心。」说完,他便不再反顾地往山上走。 这魔女显然要纠缠到底,而眼下与其等着对方以此作为威胁,不如自己及时去认错。想着想着,贺君辞的眸色暗了几分,「也许师尊还能再听我解释。」他小声喃喃着。 这一片茂密竹林间亦有遮天蔽日的苍树,贺君辞手指蜷缩着跨过结界边缘,正好远远瞧见谢长舒御剑赶来。 云纹宽袖随风卷着,谢长舒手执仙器之一百御伞撑在头顶,瞧神情分辨不出喜怒。 贺君辞心里咯噔了一下,瞳孔紧缩着迅速跪地。而在谢长舒身后,紧接着又赶来了各峰的其他尊主。 「师尊,弟子……」他脑海中一下空了,垂下的眼珠胡乱转着,半晌也解释不出一句话。 扶盈盈似乎乐见此事,徐徐飘至他的身旁,道:「你看,怕什么来什么。」 紫雾袭来之际,贺君辞急忙退开,而余光却见谢长舒「唰」的一下合拢了百御伞。他见伞尖缓缓抬起,最终直指向自己身旁的人。 「魔女,本尊数三下,远离我爱徒!」 【作者有话说】 师尊a起来~ 第5章 不可逆转剧情 不满值max,第一波攻击启动 谢长舒在半空俯视着地面两人,见贺君辞安然无恙,心也沉了下来。 魔族公主要抢「第一美人」头衔也就算了,只会添乱的系统弄出的全息投影偏偏能让其他人看到,天知道他方才听到「扶盈盈」的时候内心有多惊慌。 比起妖媚惑世,谢晏更喜欢出尘谪仙,是以他在描绘扶盈盈形象时并没有用过多的笔墨。但也正因如此,魔族公主由于容貌上的神秘和睥睨世人的言语得到了不少人的青睐。 虽说「无心插柳柳成荫」,但我都没给你外貌描写!谢长舒此时的心在流泪。 主角黑化一事还在开端,没理由同魔族有来往。再者,谢长舒已决定让主角直走正道,故这次不论实情如何,他得再次拼了老命保下贺君辞。 此刻,见扶盈盈面对众人的围攻丝毫不生怯,谢长舒开始凛然数道:「一、二……」 「原来是云霁仙尊。」扶盈盈终于开了口,「本公主只是携礼来拜访您门下弟子的。」 谢长舒从容不迫,话语中送客的意思丝毫不掩盖,「云霁峰不需盈公主劳驾。」管你是不是单纯来拜访,给我哪来的回哪去。 扶盈盈愣了一会,才没心没肺地笑道:「仙尊这样的态度可不礼貌。」 「魔族之人偷偷潜入灵霄山派就符合礼节了?」谢长舒的口吻冷了几分。随后,他见扶盈盈仍然没有退后,便改说道:「爱徒,过来,到为师身后。」 人怔在了原地。 「君辞。」谢长舒又柔声唤了一句。 这下,贺君辞终于动了。谢长舒松下一口气,重新撑起百御伞缓缓落于地面,正好见贺君辞小跑向他,眼中竟微不可察地闪现着泪花。 这么感动吗?他不由摸了摸下巴。 一旁的扶盈盈见此惊讶。她事先做了功课,推断出谢长舒当是嫉妒贺君辞的。但眼下谢长舒这般袒护,她又有些不确定了。而与此同时,空中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几位剑尊玉君对此并无异言。 扶盈盈犹豫了,她有准备去碰防御结界,但完全没有把握同灵霄山派任意一名尊主对上。只思虑片刻后,她就面露真诚地行礼道:「既然云霁峰不便接待,那本公主就先走了。」 「听说盈公主的父亲苍炎魔君只是现任魔尊的旧时好友,战功并不显赫。」谢长舒将人叫住了。 他猝然想起邻县爆发热病的罪魁祸首正是扶盈盈的家族。而之后,贺君辞便是由苍炎魔君的对家收留的。 热病一事后,扶氏就从魔族内争中销声匿迹,最后还留有戏份的就只剩靠世间绝无仅有的毒技投奔主角的扶盈盈了。 按理说没有贺君辞,对家应该还会前往邻县去查清扶氏的伎俩,然后将事情捅到魔尊面前,但这对家是否在解决热病副本中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谢长舒不好断言。 听了先前一番话后的扶盈盈脸色白了几分。她没有立刻回话,试探着瞅向对面,却见谢长舒埋头苦思,又缓缓转头只盯着贺君辞看了。 「不然把贺君辞带去?」谢长舒自顾自想着。 贺君辞则是被人瞧得无处安放视线。从昨日到今天,谢长舒已经两次在危急关头无条件护着自己了。 虽然在以往,谢长舒强调过云霁峰上下一条心,但门下弟子出了什么事,他基本只会叫霍廷云去处理。而每月内门弟子去明彻宫问安或是平日偶然遇到,谢长舒都是那副淡然无波的神情,远没有如今生动。 贺君辞突然迫切地想知道他在思索着什么,但自己刚一对视上去,就被扶盈盈的突然发声打断了。 「家父很好,也无需仙尊问候。」扶盈盈像是復现先前谢长舒的态度,鼓足了气势回话。 第10页 谢长舒听罢笑了笑,转头道:「本尊也不过提个醒。如今魔族要推选新的魔尊,这无可非议,能者上任便是。但若内争殃及世人,各名门仙派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 这话中深意参与的人自知。扶盈盈咬着唇,见其余人或蹙眉或怒视,便着急地扬起紫雾,转眼间就逃离得无影无踪。 小说中关于邻县疫情的描述只有寥寥几段,受苦受难的无辜百姓有多少,谢晏并不清楚。但如今,他既然已成为谢长舒,那就算是擦肩而过的路人甲也是活生生的人了。 处理完突然出现的「第一美人」后,谢长舒再次朝向贺君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叫你乖乖待在山上养伤不听,非要下山去採买药材。现下惹了麻烦,你让为师如何替你解释。」 谢长舒眉头紧皱着怨,但听语气分明没有生怒。贺君辞对此有些受宠若惊,这番话已经在为他解释了。 「长舒病了?」尹昊天御剑落地,关切道,「昨夜你还好好的。」 「噢,是根植入骨的旧疾,一年发病不了几次。」谢长舒笑着看他。 「旧疾?」尹昊天眉宇间凝重了起来,「你从未提过。」 谢长舒展开说道:「其实就是早年修炼急于求成,练气期强行沖开任督,导致身体偶尔会灵力堵塞。所以如今我会安排几个内门弟子偷偷下山,轮流去买调养的药物。」 是了,他如今虽继承了原主的一身功力,但具体怎么使尚在摸索,故用旧疾煳弄过去简直是一举多得。 随后,谢长舒正美滋滋地想着,面前突然蹿来一股风,叶令秋则在其后不打任何招唿推掌过来。出于本能,他同人对上了。 掌心相接的同时有强大的灵力相撞,但很明显,谢长舒落于下乘。 「你废了。」叶令秋及时收了手,意外的同时冷冷地甩下这话。 谢长舒想翻个白眼。 「你别去邻县了。」尹昊天目睹完两人对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刚刚才外派了谢长舒出去处理热病一事。紧接着,他眼见谢长舒逐渐虚弱,难得厉色,「青冥,你怎么能下狠手!」 叶令秋也是难得慌了神。之前他一直猜疑谢长舒的身份,这次抓住了机会才予以试探。现下面前这人根本弱不禁风,他反而抛开了脑中那些胡乱的猜测。 「令秋知错。」他垂下头去。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谢长舒忙挡在中间,「没事没事,咱师兄弟和平相处,私下切磋也助于增进修为。」 他笑了笑,復诚恳地同尹昊天说道:「不过掌门师兄,长舒一定要去。事关人命,山派得尽全力为之。不如令秋先去,容我休整几日。」 随后,他见尹昊天只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便替人决定道:「那便这样定了。」 发觉自己又要晕,他忙招手让一直愣在原地的贺君辞过来,然后朝在场众人作了一揖,「麻烦各位跑一趟了,恕长舒先行告退。」 「爱徒,带为师回明彻宫。」谢长舒没有停歇,挽上人就走。而贺君辞见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忙伸手扶稳。 「是,师尊。」 *** 这时期的贺君辞入山门也有些时日了,再加上他天资过人,载个人御剑飞行不是难事。 感受着风吹的谢长舒本想着再撑一会,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弃了不从心的身体,完完全全依靠着身前人。 「系统,怎么回事?」幸好,他找系统不费力。 【回大大,这是系统所设的正常的调整机制,方便您尽快使用谢长舒的功力以及减少戏份。】 谢长舒的嘴角微微抽搐,「我谢谢你啊。」 「师尊?」察觉到身旁人有动静,贺君辞倾耳过来。 「送为师回房便退下吧。」谢长舒慢慢说着。咫尺外与他齐高的人闻言低下了头,眼中的光亮微打着颤。 知道这人当是有诸多疑惑,但谢长舒此刻实在哄不动人了,「今日吓到了吧?」趁着最后一点清醒,他将事情吩咐好,「回去好好休息,过阵子可能需要你同为师一起去趟邻县。」 「师尊?」贺君辞睁大眼睛,先前谢长舒与掌门师伯的对话他自然也听到了。但当他惊讶完正要细问,却见对方双眸紧闭,唿吸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谢长舒睡过去了,周身的冷淡气质也不復存在。 贺君辞一眼便忆起昨日自己昏沉时突然凑近的面庞,那张鬓髮凌乱、两颊挂着水渍的脸,也一下便记起那人失而復得般庆幸地道:「是我。」 …… 一干子事处理完后,此时已近黄昏。谢长舒的生活作息极为规律,辰时前必起,亥时前必息。就算早已辟过谷,晚时大多会饮一碗热粥。 如这样的晚年生活对如今的谢长舒来说并不太够,是以他今早特意嘱咐霍廷云晚上加餐。 这边,逐渐清醒的谢长舒跟系统讨价还价,同意拿屏蔽四感只留听觉来换这一晚不要昏迷。毕竟他先前匆忙离去,指不定有人要追过来。 不久后他听见脚步声,猜测是送餐的霍廷云先来了。 【特别提醒,已出现不可逆转剧情。】系统突然神不知鬼不觉蹿了出来。 谢长舒被吓了一跳,脱口道:「什么剧情?」 也正在同时,有人轻手轻脚地从地上站起,同敲门的霍廷云道:「师兄,师尊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第11页 伴随着谢长舒不可思议地竖起耳朵,系统不紧不慢地道:【由于谢长舒的戏份遭到质的增加,有部分读者感到不满,现如今小说世界正在遭受第一波攻击。】 【请大大做好准备。】 【作者有话说】 谢:停止思考.jpg 第6章 差点全剧终 不如原地躺下 真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谢长舒愣怔了好一会,才缓神过来。他想到以往自己写虐主角的桥段或是让己方配角领盒饭时总会收到大批读者的刀片警告,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寄刀片得先知道作者家在哪不是吗? 然而如今现实世界的家中可能还安详地躺着自己的原身,新家就要被破防了。 不会下刀片雨吧,谢长舒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个,但在此之后系统便再没出声,简直是随意来随心去,服务体验令人髮指。 而另一边,屋内留守的人也轻轻拉开门出去说事了。待他再次出声时,谢长舒才确认了他的身份。 贺君辞没走,一直跪在寝殿内无声无息。 「这大概就是系统所说的不可逆转剧情了吧。」一时之间,谢长舒心里五味杂陈。贺君辞是个受人滴水之恩,最后能放人一马的人,同时也是能等待十年,报仇雪恨的人。 他心里明镜着呢,知道哪几个师兄弟真心待他好,也知道诚如谢长舒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其实平时也没多看他几眼。 但如今的谢长舒,无论是仙君人设还是伪君子人设,他都走偏了。短短两日,他从清冷谪仙堕成世俗中操碎心的老邋遢,也不怪师兄弟以为他魔怔,贺君辞迷茫不解等他醒来了。 「这是师尊要求的?」适时,屋外隐约传来贺君辞的询问声。 霍廷云轻「嗯」了一声,打开手中食盒给人看,「师尊最近昏睡得厉害,精神不佳,改善一下饮食兴许能心情愉悦些。」 随后,他见贺君辞直直地看着食盒中肥美的烤鸡,便笑道:「我给你们几个师弟师妹也准备了两只,正好你现在赶紧回去。」 「我不饿。」贺君辞摇摇头。他顿了顿,又认真说道:「师兄,我想今日守夜。」 霍廷云不同意道:「可是你已经不眠不休了好几日,昨天才从问妖台下来。」 贺君辞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他嘆了嘆,只道:「今日我在山下闯了祸,又让师尊费心了。不过是守一晚而已,本来也是做弟子的职责。」 「你……」霍廷云皱起眉头,正要细问今日之事,却听得头顶有隆隆闷雷作响。他迅速一转话锋:「云霁峰许多年没下过雨了,我回海棠院嘱咐两句,再去山下看看,你就待这吧。」 贺君辞也仰头望向浓云翻卷的夜空。他见雷电蛰伏其中,偶有光亮闪现,不自觉绷紧了腰背。 「好,师兄快去吧。」一脸淡定地目送人离去后,他携着食盒重新走进寝殿。 榻上的谢长舒仍是那个躺卧的姿势,但似乎睡得不算安稳,额上渗出了些汗。 幼时便习惯照顾人的贺君辞当下又去盛了一盆水来。先前他便帮人整理了仪容,这会再用帕子擦拭谢长舒的脸,他发现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谢长舒的墨发是散开的,束髮的银冠也已经取下,两侧的鬓髮因此贴着双颊。若不细看,根本发觉不了此刻的谢长舒泛红了耳尖。 贺君辞跪坐在床头,小心翼翼地靠近。不自觉间,他轻唿出的气息尽数吹到了谢长舒的耳畔。 只留听觉的谢长舒对声音分外敏感,那一点气声在他耳边更是真切。 「别凑过来了,儿砸,本尊不喜欢被人盯着看。」但他的诉求根本传递不出去,反而紧接着听到髮丝间的窸窣声。 谢长舒屏住了唿吸。他听得贺君辞轻嘆了一口气,然后细细呢喃道:「师尊,快点好起来吧。」 「……」 【网友一:看到没,师尊不过是一时煳涂,毕竟还是仙风道骨的人物。】 【网友二:麻烦无脑粉仔细看看前面,作者自己写的,自始至终都是道貌岸然。主角也是傻逼,这就感天动地了。】 【&%#@……】 【网友三:作者大大,到底怎么回事啊,剧情崩坏了!!!】 系统即时传来的读者评论让谢长舒一无所措,他完全料想不到小说如今实时更新。「就没有办法让读者评论不影响这个世界吗?」 想到白日出现的差错,他便突然回忆起来曾有忠实读者搞了个第一美人投票,而从最开始,扶盈盈的名字就一骑绝尘。 很快,系统回答道:【有,到达榜首。】 「那现在位置在?」 【第五。】 「竟然上升了!」谢长舒今日的心情可谓是在三千尺的悬崖反覆上下。他一拍脑袋,「对啊,黑红也是红。」 不过总榜位置竞争最为激烈,如今的榜首各个指数皆是断层,极难超越。 随后,谢长舒正苦想着把剧情掰回来还是一崩到底,那在黑夜中积聚的雷云终于降下天雷。势如破竹的金光直直噼断庭院中的一棵古树,轰隆倒地。 天雷的降临大多意味着飞升,是以山派中的结界大多不防。谢长舒正恼着唤出系统,却听得贺君辞在雷鸣后发出闷哼。 寝殿的纱窗被树枝划开了口子,贺君辞能透过其中看到外面雷电交加,亮如白昼。他紧拽着被褥,埋头在谢长舒手臂旁。天雷越噼越近,突然一道闪电与多年梦魇中的那道完美重合,他不自禁伸出了手抓上谢长舒的小臂。 第12页 门外很快风雨大作,吹灭了殿内烛火。 贺君辞咬紧牙关颤抖着。雷鸣不止间,他感觉到身旁人使了些气力。紧接着,谢长舒的手指稍稍抬起。 「师尊!」贺君辞惊喜地唤道,但回应他的依旧是那张平静而与世隔绝的睡颜。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只动弹的手,迟疑了许久才试探着用指尖轻碰。 谢长舒的手分外细腻白皙,想来有多年没沾过阳春水了。贺君辞愣愣地扶着其中三指,一个恍惚被人握住掌心。 曾无数个寒凉的时光,一点光明都能支撑着他度过长夜,而此时,手心温暖足以慰藉。 看着紧握在一起的双手,贺君辞的唿吸逐渐平復,对外界一切纷扰也释然了。未多久,察觉到屋顶上正凝聚着天雷,他眉宇拧着正要带人撤离此地,却在俯身时见谢长舒猝然睁开明眸,伸手将他按到自己的怀中。 最后一道天雷破开屋顶时,谢长舒掷出百御伞与之硬碰。 这一夜,全山派都被此突来的雷雨震慑。火急火燎赶来的众峰尊主也只来得及看到那一道天雷噼进了明彻宫,随之强大的灵力波动震碎了周围树上的花叶。 而一切归于平静后,明彻宫内只余空荡荡的寝殿。 …… 自古世间无情物,萋萋、刀剑和闹钟。 死寂过后,亘古不变的闹铃在谢长舒脑中响起。系统:【恭喜大大安然渡过难关,小说排名靠话题度上升一位,请大大继续努力并查看今日任务。】 听罢,谢长舒顿了许久,才闭着眸伸了伸筋骨。他似乎躺在一个湿气极重的地域,而身上还压着一个重物。睁眼定睛一瞧,他才发现自己仍将贺君辞护在怀中。 贺君辞尤在昏睡,眼睫微微颤着,对于外界还带着一点防备。 「不愧是天选之子。」谢长舒静静望着对方清隽的容颜,想到这样干净的翩翩少年,将来要被迫歷遍风霜,即使最后荣登天道,但这也未必是个美好结局。 将人小心翼翼地挪到一边,谢长舒的内心才放松了下来。他自言道:「幸好百御伞是修真界中数一数二的防御仙器,不然那天雷一噼就直接全剧终了。」 整了整衣襟后,他才看向等待已久的系统屏幕。仔细浏览现在的小说页面,他突然发现昨夜混乱的评论区今日出奇的言行一致。 谢长舒翻到最初的评论,眼珠子都要怼了上去。 【不重要的网友二评论:主角给我快点拿到天下第一剑。】 再次确认后,谢长舒僵硬地转头,正见灰濛濛的浓雾后面,是一个庞大的剑冢。 这是小说中期的一段关键剧情,就算是习得了一身本领的贺君辞也在这里九死一生。而现在,一个废物美人,一个初生牛犊,姑且能拼个百死一生。 谢长舒滚了滚喉结,在原地躺下了。 【作者有话说】 谢:只要我不起来,就没人能强迫我。 第7章 断了后路 那就只能上了 天下第一剑名为「神灭」,传言为第一位升仙修士陨落时的血肉所锻。此传言能回溯到千年前,有的人说那是夺权落败的归宿,也有的人说那是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千年来,神灭剑并未有主。于崑崙雪山成形后,它便被上古凶兽「重猎」带到了极西的剑冢并据为己有。 灵霄山派在东面群山深处,他们不消一夜便来到了最西边的剑冢「雁不归」,这不是已有设定能解释的。但谢长舒还是忍住不睁开眼睛,只因一直在催促他的系统快要将屏幕砸向他的脑门。 他这边与系统僵持不下,贺君辞也逐渐清醒,「师尊……」 听到了唤声的谢长舒缓缓启唇,安慰道:「为师好着呢,没什么事你再休息片刻。」 「师尊,这里是何地?」贺君辞环顾四面苍茫,没有丝毫生怯。 谢长舒顿了顿,如实道:「剑冢雁不归,已经荒芜几百年了。」 凡修仙之士,一旦结下金丹便可认一把有灵的武器为主。名门大派中各有宝库,皆藏有数以万计的神武仙器,但如今的后起之秀多嚮往能在积聚上古名剑的剑冢得到肯定。 整个修真界的剑冢只有两处,除了雁不归,便是灵霄山派境内的「谒明主」。谢长舒的佩剑「子规」便是在此地获得。 贺君辞小心翼翼地向后方探去,垂首细声问道:「师尊带弟子来此地是何意?」 谢长舒一下睁眸起身,愣愣地看向他。的确,贺君辞如今是到了获得仙器的时候,不过原文他先走了黑化之路,后来才亲自到此地斩杀凶兽取走神剑。 察觉到内心动摇,谢长舒赶忙摇头将想法甩了出去。「什么都没有命重要。」他默念了三遍才罢休。随后,他徐徐站起,准备召出子规御剑而返,然过了良久,回应他的也只是一阵凉风。 谢长舒回望东面,只见白雾隐约勾勒出红日的轮廓,但无论如何极目远眺,除却天穹上的圆盘,目光所及再无它物。而一旁的贺君辞两手空空,显然也是将佩剑留在了云霁峰。 这是完全绝了后路!谢长舒愤然指向正在撒花的屏幕。 「师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见他气鼓鼓的样子,贺君辞偏开眼,又时不时偷偷看了回来。 「走吧。」谢长舒嘆了一口气,「去剑冢瞧瞧。」 第13页 这百年来,偶有勇者到「雁不归」寻觅传说中的第一剑,但皆无人生还。不过如若是贺君辞,说不定因为有主角光环,他们能化险为夷。 在剑冢外游走了几圈后,谢长舒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除却神灭,剑冢中还埋葬着许多名士的佩剑。不过它们大多永世追随一主,不轻易同到访者离开,就算被人强行拔去,它们也会在出土的那一刻封剑。 此刻,谢长舒小心地挪到了剑冢外围,从小丘上拔走了一柄青色细剑。先前那剑刃依旧能映出人影,但眨眼后,剑身便裹上了一层黑锈。 谢长舒轻道「抱歉」,把剑放回了原处。 贺君辞一路默声跟着,视线也总是追随,但瞧神情,是对昨日之事还耿耿于怀。余光瞥见这些后,谢长舒突然驻足原地,回首笑着看他,「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弟子想问师尊,当年为何让我入山门?」贺君辞迟疑了半会才深吸一口气道。 「因为你天资聪颖,是个好苗子。」谢长舒没想到他会从初识开始问。 「入门这些年,不知师尊觉得弟子有何错处应该警勉?」 谢长舒听罢挑了挑眉,未想贺君辞说得这样委婉。「自入门起,你便勤学苦练,有时甚至比几个师兄还刻苦。不过为师几乎不曾问询过你们功课,是否有错处你当去问你大师兄。」他一脸淡然,将之后的事也一併解答了,「至于前些日子你险入魔道,是为师做的手脚,在你的汤食下了东西。」 他倏尔一顿,见贺君辞瞳孔紧缩,便扭过头嘆道:「为师还未斩七情六慾,那时确是突然昏了头。你可以怨为师,但也不要一直介怀。」 「人生在世,不欢喜你的与欢喜你的都会很多,而在一言不合就灭门的争斗中,你更要时刻注意靠近你的所有人。分清善恶,不要再中招了。」 谢长舒说教完回过身来,正要轻拍贺君辞的肩头,却听到他说:「因为我相信师尊。」 闻言,谢长舒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怔在原地,好半晌才笑着从最后的犹豫中脱离出来,「本尊向来寡淡,这两天想必足够补偿了。回去之后,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为师了。」 经昨夜一事后,谢长舒深知自己不能再同贺君辞亲近,也不能轻易出手夺去主角光芒,毕竟这可是一部逆天流小说啊!想着想着,他心中暗嘆:「不然下一次真要下刀片雨了。」 然而贺君辞并没有被说服,「师尊当真只是心中有愧才多般护我?」他几步小跑到人面前,脑海中是谢长舒紧握着他的手的回忆。 谢长舒与人四目相对,无奈地虚捂上他的嘴,「嘘,小孩子哪那么多问题,跟我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将至剑冢深处,气氛也逐渐阴冷了起来。四面皆是灰白,层层土丘上的剑笼罩着死气。 这些剑的主人有许多曾经是只手遮天的名士,但如今人逝去,剑也不再生辉。对于遥不可及的天道,世人多半趋之若鹜,可实际上,修士穷尽一世,十有八九身毁于一旦。 世界观形成的时候,谢晏对此只感现实,但眼下身临其境,悲哀和惋惜便涌上了心头。 剑冢的深处是个圆形的天坑,神灭剑便在其中。谢长舒攀上山坡,正要伸手去拉贺君辞,却见他不情愿地撤了一步。 见此,谢长舒将唇抿成一线,直接不管这耍小脾气的人了。 上古凶兽重猎为龙形,生于东海,西荒时期被天神囚禁在玉烟岛,千年前意外逃脱,夺了神灭剑从此避世。 此刻,天坑里还不见凶兽重猎的身影,但按原文描述,重猎多半会盘居在不远的山洞中休眠,偶尔甦醒才在剑冢上空巡逻。 谢长舒在坡上趴了许久,才在正下方的洞穴中听到闷闷的唿声。他的脸剎那间白了三分,而与此同时,贺君辞忍不住跟了上来。 「师尊……」贺君辞同人并肩轻声唤道,只将视线投向硕大的天坑,似乎并不清楚如今自己的处境。 谢长舒瞧他还在试探着自己的态度,哭笑不得地听着从下传来的吐息声。而贺君辞也终于听到了声响,面色微微变化。 「其它事回去再说。」谢长舒把声音压得极低,「下方的洞穴中躺着守护神剑的凶兽重猎。为了你我师徒二人的小命,千万不能吵醒它。」 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缓缓站起,拉着贺君辞小心地从旁边下去天坑。 天坑的东面有缓坡能滑到坑底。谢长舒踢开边缘松动的石子,深吸一口气准备先下。他做口型叮嘱贺君辞注意安全,才放低了身子一跃而下。 他的脚步所经之地皆是裸石,常年受到阴风摧残,有的一碰就散成齑粉。不久后,他才双脚落地,而背后已满是冷汗。 这些守护宝物的凶兽极为敏锐,一点灵力波动都有可能打草惊蛇,是以他们只能徒手下去。 谢长舒紧张地望向南面的洞穴,见目前暂时未有异动,便放松了下来。他给上方的贺君辞一个安慰的眼神后,便在底下等着接人。 贺君辞自幼打杂,平日上山下山少说也有十次。他的体质显然比多年待在明彻宫的谢长舒要好,但当他被人接住时,他的心里突然产生了对先前之事别样的理解。 谢长舒护着他独自抵挡天雷,在坑底一把接住他,就连上个小坡也要拉他一下。种种迹象跟世人所说的溺爱太像了,不能磕不能碰,一点委屈也受不得。 第14页 贺君辞一时不知该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但至少它从未有过。 原文中写到:贺君辞拔剑时惊动了凶兽重猎,在同它血战时找准机会一举夺过神灭。神剑出世,那瞬间天地失色,全修真界都为之震撼。而之后,贺君辞反身一挥剑,直接将重猎斩首。 那段剧情描绘得热血沸腾,谢晏自己写得也是心潮澎湃。但眼下他们再怎样打鸡血,现实大概还是贺君辞根本连剑的分毫都移动不得。 但如果是他这个元婴级别的仙尊来呢?谢长舒赌的就是这个打算。 【作者有话说】 谢:会不会最后第一剑归我了? 作者:做做梦就可以了。 第8章 甘愿赴死 但本尊其实并不是很想 从未现世的神灭剑被卡在天然的金刚石之中。其剑身全部没入石堆,不见锋芒。乍一看去,根本无法相信这把外表极普通的剑是一把旷世神剑。 贺君辞淡淡地看了几眼后,便将视线移回正攥紧拳头盯向南面的谢长舒。他见人深吸一口气,转身同他说:「握住它。」 贺君辞有些受宠若惊,他一直以为师尊只是来找把剑带他们回去的。思绪还在运转着,他的手就被谢长舒覆着抓上了那花纹繁复的剑柄。 触及的那一刻,像是千百年冰封的古潭被凿开了一个窟窿,一股湿冷意从指尖蹿入身体,让人下意识想逃,但手背上的温暖又支持着他没有退缩。 「一、二……」谢长舒在倒数着。贺君辞望着他皎如白玉的侧颜,在人念到三时齐步发力。剎那间,谢长舒爆发出强劲的灵力,周身环绕的纯白光晕让人生出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元婴强者的力量很快让剑尖松动,而与此同时,南面的洞穴中传来震慑的吼声。声波滚起尘沙,扑上谢长舒的后背。 要不要这么敏锐!谢长舒的嘴角耷拉了下来,使出全力将剑柄往一边斜去。剑刃随之与金刚石相撞,擦出火花,翘出一头。 很快,谢长舒便从贺君辞的眼瞳里瞧见身后伸出两爪的巨龙。 凶兽重猎全身覆着幽蓝的鳞甲,身侧有翼,体型壮硕。瞧清入侵者后,它腾跃至空中,环绕天坑一圈后,它再次怒吼。随后,见夺剑者并未离去,它仰高头,嘴里凝集着火焰。 谢长舒使出了浑身解数,此刻也只将神灭剑取出了大半截。他见躲开已来不及,便闪身到贺君辞旁边。百御伞亦留在明彻宫,他只能空手拦下。 蓝色火焰被噼到两侧,而紧随其后的是巨龙的直冲。谢长舒暗道糟糕,一念之间便也冲上前,挥灵力撞上对方的面门。巨龙因此后撤,但很快便摆了摆头,被谢长舒引向了别处。 谢长舒沿着天坑同人周旋,正要去看神剑状态,却一时疏忽被对方一个摆尾甩至坑底。吐掉嘴里的污血后,他刚颤巍地爬起,便又同巨龙正面近距离对上了。 「贺、君、辞。」谢长舒咬牙切齿地道,「为师命令你现在就走。」他的面前,巨龙已获得胜利般咧开了嘴。 即将脱力之际,谢长舒余光再见龙摆尾。这次,他完全无法闪避,被甩上了天空。 头顶的天光依旧暗淡,满目皆是疮痍。谢长舒正想着葬身此地一点都不好,就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上了。 他只微微转头,便见贺君辞紧拽着根仙绳,将身子贴上了自己。谢长舒甚至都来不及出声,便同人一起坠入下方巨龙的血盆大口。 两人沿着巨龙的喉飞速下落。未多久,伴随着贺君辞的吃痛声,两人悬停在半中央。 谢长舒不可思议地瞧着人,我的祖宗哟,活着不好吗?他仰头望向穿过巨龙牙齿缝隙的仙绳,只当它另一头是连着什么重物。 随之,察觉脚下是烈火般的热,谢长舒在黑暗中劝道:「趁现在,你放下为师,沿着仙绳爬上去。」四周逐渐升温,想来是有新的火焰在凝聚。 「那师尊您呢?」火光很快照亮了贺君辞的面容。他的眼中有百般情绪掺杂在一起,但仍是能映出身前人的样子。 谢长舒轻嘆了嘆,「只肉身损坏的话,为师拼一下修为让元婴逃脱。」 「您能从哪逃出去,弟子又能去哪呢?」贺君辞格外平静,小心地凑到他耳边,「弟子甘愿同师尊一起赴死。」话音刚落,头顶的仙绳便再次动弹,他们又一次往深处坠去。 谢长舒原本还准备使出最后一点灵力护身,让自己能活多久是多久,但这会直接赴死,让他直接懵了。「等等等等,你问过我的意见吗?」他正说话着,蓝色火焰已缠上了两人,灼烧的痛楚瞬间袭来。 而火焰之后,便是不见底的深渊。 久等不到主角光环的降临,谢长舒欲哭无泪。而背后在触及到一些柔软却发着恶臭的东西后,贺君辞突然握住他的手问:「弟子敢问师尊,前天夜里是否到访过海棠院?」 谢长舒被臭气熏得难受,靠在人身上闷闷地道:「为师去了。」 巨龙胃里的空气极其稀薄。随后他正要在最后一刻叫出系统控诉,却先听得上空传来东西坠落的声音。 贺君辞手里的仙绳迅速落成一团,闪着灼眼金光的神灭剑从天而降。就如原文所说,贺君辞反手一挥便斩杀了重猎,而破口外的世界也是雾散光明、天地失色。 *** 暮色四合,残阳依山,那西面天空上的金霞却久久不散。百姓聚众在外远望,皆赞嘆不已。 第15页 「咱夜郎城许多年没见过如此奇观了。」玉鼎楼外,一中年男子立于台阶上眯着小眼感嘆道。 一旁有坐地的商贩附和:「是啊,都说咱们岭西六城是贫瘠之地,不够人杰地灵。但这西边分明坐落着『崑崙』和『不周』两大仙山,那什么紫气升腾、三星伴月,都是古来常有的天象。」 中年男子揉搓着两粒核桃笑了笑,「今日这金霞满天,要么是神兵现世,要么是天贵降生。也不知咱城中的修仙门派来不来得及赶过去,可别被那些名门大派又捷足先登了。」 适时路口处行来两人,中年男子眼尖瞧出他们虽身显狼狈,却衣着矜贵、气质不凡,而其中露面的少年更是分外的仪表堂堂。 他忙走上前迎客:「两位看起来不是本地人,这一路定舟车劳顿的,不如到小店休整片刻?」 谢长舒透过帷帽的缝隙上下打量着跟前这位精明的中年男子,须臾后才轻拍挡在身前的贺君辞,温声商量道:「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先住店。」随后,他朝中年男子说:「麻烦店家带路。」 闻言,店家笑盈盈地引着人到大堂,正要唤伙计端茶来招唿客人,却无意先瞥见谢长舒帷帽下的血渍和累累伤痕。 他的脸色变了变,「两位客人是遭遇了抢劫?」 谢长舒不慌不忙环顾四周后,才道:「是啊,进城前路遇一群马匪,把钱财交出去了还不罢休。不过他们最后还算有点良心,没有打脸。怎么,店家怕了?」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反而让店家更加确信面前两人出身富贵,「倒也不是怕,小人只是想建议二位不妨去咱们当地的仙派问问,说不定能帮二位拿回丢失的钱财。」 「劳店家关心了。」谢长舒微点了点头。 「不过现在他们应该都出城了,二位只能明日再去。」店家从一旁扒来帐本,又拿了杆糙毛笔沾了沾口水,「小店价格实惠,还可以赊帐,不知两位客人家住何地?」 「不用赊,还是有东西没被抢去的。」谢长舒从腰带处翻出一枚玉佩递上前,「两间上房。」说完,他便提了提衣摆,随店小二上楼。 仍留在原地的贺君辞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沖店家行礼道:「还请店家备好热水和上好的金创药。」 听罢,店家稍蹙起眉头,这金创药对小门小户来说价格可是不菲。但他摸着那质地极佳的玉佩,还是答应道:「好说好说。」 玉鼎楼多招待从外而来的游客,而今日神灭剑现世,在之后的几天里註定有许多人经过此地。神兵出世往往伴随着争斗,而如今他们身在异乡,若被发现难免会有些麻烦。 更何况现下神灭剑死活不认主,想到这,谢长舒就来气。他指着系统忿忿道:「看吧,这就是时候不到硬接金手指,完完全全得不偿失,还差点赔了本尊的命。」 然而系统只转了话题:【恭喜大大的角色谢长舒荣获读者芳心。】 谢长舒眼角微挑,又瞬间不高兴道:「本尊以往的风评有那么差吗?」话音刚落,他便听到贺君辞敲了门,「师尊,弟子能进来吗?」 谢长舒坐在床边犹豫了,「之后的剧情是什么?」他重整思绪,低声问。 【系统:当前已至荆楚城,主角可在今夜提前与其跟班之一会面。】 「不许去。」谢长舒撇撇嘴,想到自己一身伤病还不能被人伺候就格外憋屈。随后,他坐直了身,唤道:「进来吧。」 贺君辞拿着处理伤口的物件和干净衣服进来,见谢长舒脸色有些苍白,忙几步上前,「师尊久等了。」 「没等多久。」谢长舒笑了笑,随之便转过身去让他剪开自己划破的上衣。从凶兽重猎肚里出来后,他们没有休整多久便马不停蹄地御剑来到荆楚城。 谢长舒的身上有些伤口已与衣料粘合,这会被扯动他难免没忍住吃痛声。 「弟子弄疼师尊了。」贺君辞将拿着剪子的手举在半空,一时不知所措。 「不碍事。」谢长舒细声安慰,随后想到什么,又转移视线道:「你的右臂先前是不是脱臼了?」 之前,贺君辞紧抓另一头绑着神灭剑的仙绳随他入腹。坠落过程中仙绳绷紧的那一剎那,贺君辞承受的力显然是巨大的。 「已经接上了。」贺君辞不以为是地回。他见谢长舒忽然抿唇一笑,疑惑道:「师尊在笑什么?」 「为师觉得咱师徒俩如今真像难兄难弟。」脱口而出后,谢长舒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说这种拉近两人距离的话。他垂下眼皮,煞有其事地道:「这幅样子可别让你那几个师兄瞧见,他们惯爱奚落。也别让山门里的女修看到,小心她们移情别恋。」 「回云霁峰后,多和那把剑培养培养感情。剑术上多找你大师兄指导,咱师徒还跟往常一样……」 谢长舒说到最后半句时,小心翼翼地去瞧贺君辞的脸色,却见对方埋下头,将神情藏在鬓髮的阴影中,但是喜是怒显而易见。 他嘆了口气,正准备语重心长地再说几句话,就见贺君辞毫无预兆地倒了过来。出于本能,谢长舒接住了人,脸颊刚好靠上了对方的额头。 「好烫。」谢长舒愣怔在原地。 主角生病了。 他这么大个经过风吹日晒,可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主角生、病、了! 第16页 【作者有话说】 作者:想等一下榜单,所以最近会压一下字数。还望小天使们理解(比心 此外,应该要不了几天,本文就会有超美腻的封面,师尊绝颜! 第9章 找上门来 不得不躲床底,本尊没怂!哼~ 夜渐深,天际也终于出现了星光。 这间客房的窗子对着的正是今日路过的大街。谢长舒将一切喧嚣关在窗外后,才偏头看向熟睡着的贺君辞。 在橘黄烛光的映照下,这人如雕刻般的五官会柔和许多。谢长舒凑近瞧了几眼,却发现贺君辞不知何时褪去了少年恣意,而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不过贺君辞一朝成长也不奇怪,毕竟他从小便承担了许多,平时多做寡言,也鲜少向周围人展露脆弱的一面。 谢长舒轻挑开他遮眼的额发,又拧了张湿帕覆在他额头后,才唤出了系统。 系统一上来便邀功般道:【大大,你应该感谢我将当前小说视角移到了配角身上。】 闻言,谢长舒的眉宇积着怒,反问道:「主角还不能生病了?」 系统:【这您可就冤枉我了。当前主角处于昏迷状态,小说能描写什么,怼脸吗?】 谢长舒被逗笑了。 随之,替贺君辞捂好被褥后,他拉了条小凳子,又抓了把花生米,才坐在一旁说:「我问你,为何『神灭』不认主?」 【大大还记得神灭剑为何降世吗?】 「除了那个含煳不清的传说,其余的我一概没细想。」谢长舒说得理直气壮。他在空中随意一点,唿出屏幕后便开始阅览当前的剧情发展。 系统无语了一会,才介绍道:【文字可以描绘所有事物,但在小说中却无法包罗万象。当前大大所处的客房并没有过多的描述,但大大还是能看清所有细节。这是由于我们「读者是上帝」系统为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所设定的机制,能根据常理完美地虚构出小说世界。】 【所以,关于神灭剑的由来,我们有一套条理清晰的说辞。】 谢长舒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如今写文的是你们,我就是个走剧情的工具人。」 【每一个在这里的角色都有依据人设的言行举止,唯有大大能完全自由。】系统的语调突然变了,【何况您崩的剧情还少吗?】 谢长舒用手托着下巴笑了笑。 随即,他垂眸一看,正好瞧见当前加载出来的新章节中写到了与贺君辞擦肩而过的跟班之一夏侯榆。 「原来到这里的是他。」谢长舒肃下神色,将浮现出来的影像投到了空中。 画面中,各方势力似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起了争执。随后,上帝视角一转,变成了通过夏侯榆的眼睛看向周围的人。 除了夏侯榆所属的南方风玄山派,还有北开阳、西天狼,以及中无相。只差灵霄山派,这座荆楚城就能集齐上五大派了。 谢长舒眨了眨眼,换了个坐姿想到:神灭剑的传说确是在几大剑派山派中闻名,但这把剑是否存在,有没有毁天灭地的能力都是无人敢断言的。 【因为未知,所以好奇。】系统适时突然给他解惑。 谢长舒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询问:「你方才说神灭剑的由来你们圆了一套说辞,我记得自己曾经在文中提过一句,说那剑中之灵正是那第一位登仙之人,他对贺君辞说了一句『是有缘之人』,便愿意认主。」他倏尔一顿,逼近道:「难不成你们把这块也改了?」 系统半点不慌,【若相识即是缘,为何不选实力更强的师尊呢?】 「也不是不可以。」谢长舒撤回身,一挑眉。 【所以,是同道中人。】 「同道?」谢长舒深吸一口气,语速从慢到快,「神道?仙道——若是陨落之神,难不成是魔道、妖道、鬼道?」 系统:【……】 「人道?」 【天机不可泄露。】 谢长舒微瞠着眼睛,正要撸起袖子干架,却被全息投影中众人的对话吸引去目光。 画面中正对着一位身体还十分硬朗的老头。他背着三把仙剑,说话中气十足,看架势爱倚老卖老,「老夫说你们那个破烂仪器,到底顶不顶用啊?把大家千里迢迢带到这么个人多嘴杂的地方,到时候白忙活一场,你们风玄山派难辞其咎。」 一旁有一位留着两撇鬍子的瘦高中年男子笑着打圆场,「开阳掌门消消气,您逼一帮孩子有什么用。大家既然约定好先一同寻神剑,那如今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此话刚完,众人皆不约而同地看向风玄山派的人,而谢长舒这边投影的镜头也给到了夏侯榆手中的仪器。 那是一个精緻小巧的刻着方位的圆盘,其上凸起一根龙状指针,龙口含着一颗磁珠。此时他们所处的地域未有一丝风,但那指针却开始自顾自旋转起来。 不知睁眼了多久的贺君辞愣愣地看着指针不消一会指向了东面。先前他不过是有些发热,但晕倒纯粹是想避开师尊继续同他说那些分明违心的话。 此刻惊嘆之余,他见谢长舒突然站起欲奔向门口,却在平地先被凳子脚绊了一下。 贺君辞支起身,「师」字还未出口,便见对方已经稳住身形,小跑向前将房门落锁。谢长舒回望时,他已然重新躺下装睡。 谢长舒微有些慌张,那圆盘式的仪器多半就是自己给小说世界设计的「寻龙尺」,不过它不仅能用于风水探测,天材地宝、神兵利器,甚至离家小儿都能找到,是修士外出歷练的绝佳帮手。不过由于其造价不菲,且制作精密,全修真界只有三台。 第17页 风玄山派愿意让小辈拿此物出来,可见是不找到神剑誓不罢休了。谢长舒盘坐在床榻边,没一会,便在整张床上形成了结界。 结界能隐去神剑的灵气,只要这些人不擅闯外人客房,瞒过一晚应该不难。然谢长舒刚这样安慰自己,就感觉到一阵霸道的灵力试探,而缩小至屏幕上的画面也转给了开阳掌门。 开阳掌门蓟元正是个剑痴,从他万里迢迢仍亲自奔来抢夺神灭剑这事便可见一斑。此刻,这人气势汹汹地在玉鼎楼大堂四处打量。 「那个,不知诸位仙师到寒店来有何指教?」店家见一群拿剑的修士到访,忙冷汗淋漓地上前交涉。 蓟元正对他视若无睹,倒是不远处的夏侯榆跑来致歉。忽然,蓟元正抬头盯上三楼的一排客房,朗声道:「此处有高手,速上楼!」 玉鼎楼的四面皆有楼梯,每一段却都只能容两人并肩。霎时,四派修士蜂拥上楼,震得整座客店都哐哐作响。 几乎就一眨眼的功夫,烈火就烧上了眉毛。不过想来也对,四大派的佼佼者几乎都出了一大半,如此形势怎是谢长舒一人能抵挡住的。 脚步声很快到了同层。谢长舒虽仍用手捏着法诀,但脑中已是一片空白。附近的房门被敲响时,他着急忙慌地左顾右盼,寻找着能藏匿的地方。 隔壁贺君辞的房门被敲响了,他迅速推开半扇窗户,却发现外面的大街上留守了几人拿着火把。 「里面有人吗?」方才在大堂,蓟元正一眼便瞧中了谢长舒的屋子。故他上了楼,便直接行至这间房外。 住店的客人被这巨大的动静一吵,或多或少都出了房门同人闹。蓟元正一个怒视盯退了右侧上前来理论的住客,下一秒便将跟前的房门暴力破开,而迎接他的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一扇大开的纱窗。 蓟元正干事全凭直觉,第一反应便是抬手示意围上来的小辈搜房。随后,他正心满意足地缓缓迈步进去,先前他从这间房感受到的强大灵力波动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 谢长舒犹豫过后还是选择了床底。那里地方狭小,他只能在门开前堪堪侧抱着贺君辞挪到最里面,然后完全放弃灵力护身。 外头,几双鞋左右走动,他也不自觉往深处挤,而这一动作,也终于让佯作昏睡的贺君辞醒了过来。 此时此刻,谢长舒同人四目相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发觉对方的心跳飞速加快。 「他在害怕吗?」谢长舒如是想着。随之,他又伸手够到贺君辞的后脑勺,将人完全环抱在自己的怀中。 身后突然有脚步声逼近,谢长舒自己更是不敢吱声。他的手不自觉拽上贺君辞的衣领,又不小心轻轻划过对方的后颈。 先前,咫尺外皆是独属于谢长舒的温热。然只此一瞬,那如蜻蜓点水般的指尖传来的冰凉终于让贺君辞有了一丝动弹。他缓缓抬头对上谢长舒勉强挤出的安慰笑容,逐渐开始正视这心头鹿撞因何而生。 在这密闭和危机一触即发的双重压力下,贺君辞倏尔回忆起幼时自己在住房后边的山坡上发现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小花在草丛中并不起眼,但贺君辞每晚在家徒四壁的卧房挑灯抄书的时候,抬眼便能瞧见它。那是他当时所能见到的唯一艷丽。于是,之后的某个大雨如注的夏夜,他在山坡上蹲了一宿。 如此呵护,他度过了整个花期。 再后来,他入了灵霄山派,满目都是万紫千红。但其中终于还是找到一抹与众不同的笑容,亦是抬眼便能瞧见。 思索间,贺君辞已靠上了谢长舒的脖颈,那里还残存着些许药香。他微微勾起唇角,竟有些贪恋这味道。 随后,透过对方肩膀,他能看到床边的人已经徐徐俯下身。 背对着的谢长舒能看到光影,贺君辞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深沉的夜幕下逐渐万籁俱寂,一道灼眼的金光突然在隔壁的客房中出现、蹿动。 伴随着贺君辞眼中同样亮丽的金光闪过,俯身下来的蓟元正被隔壁的唿声吸引,而下一刻,大开的窗户外疾速飞过那道剑光。众修士也因此再次蜂拥。 发觉人离去后,谢长舒带着贺君辞从床底滚了出来。他深吸几口气,缓了许久后才反应过来什么。 「你是压根没睡着吗?」他质问道。 贺君辞从这语气中听出了微微寒意。随之正想着如何解释,心脏猝然产生的绞痛让他不得不在原地将脑袋低低垂下。 久等不到回应的谢长舒轻嘆了口气,伸手去掰跟前人的脸,「为师问你话呢。」然而下一刻,他就在贺君辞的眼中看到了金光。 神灭剑认主了,他很快反应过来。可就在他考虑着到底同了什么道时,贺君辞直直倒向了他。 谢长舒只当对方又想打断自己说教,「不许再骗为师了啊,前面那次就当哑巴亏了。」 他耐下性子,「有委屈咱讲道理,逃避不是办法。」 然而这一次,贺君辞似乎是真的晕了过去。 确认了事实后的谢长舒用手试了试对方已经逐渐不那么热的额头,才沉下心温声说道:「抱歉,正是因为为师在意你,所以不能耽误。」 不知过了多久,贺君辞的唿吸逐渐平稳,但他皱起的眉头终究是没有被抚平。 第18页 …… 【作者有话说】 谢:生财之道?养生之道?中庸之道? 系统:…… 谢:我知道了,替天行道! 不久后—— 【温馨提示,系统已消灭。】 作者:当然,这是玩笑。 第10章 终回山门 君辞,我们回家了(捉虫) 灵霄山派隶属于丰州地界,在凌绝山深处的几处高峰。十二峰连成一片,景深木秀,晨钟暮鼓。峰顶则风光秀丽,层云环绕,浓雾瀰漫,缥缈宛如仙山。 这两日,许是因为意外遭遇雷劫天降,十二峰齐齐施展最高级别的防御结界。外人无法探知其内,也无法到访此地。 谢长舒随贺君辞御剑而归时,在天上转悠了好几圈,最后还是不得不从地面上山。然而,并未继承原主记忆的谢长舒哪知通往主峰的道是哪条,是以他只能跟在贺君辞身后。 主峰霄阳峰的高度足有三百丈,贺君辞挺直了胸脯在前头走着,时不时回望气喘吁吁的谢长舒。他面带关切地说:「师尊,不如弟子背您上去吧。」 谢长舒倚上一棵葱茏古木,只觉自己这老脸已无处安放了。想他灵魂是个二十出头正青春的青年,身体是个才貌双全的元婴强者,攀越一座山都能累成如此,现在还要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徒弟背。 这事传出去,他还要不要活了。 「不妨事。」谢长舒眺望已在近处的峰顶,摆摆手道,「左右不过还有几十丈,为师能坚持。」话说完,他便一鼓作气爬了上去。 此时此刻,正是艷阳高照。谢长舒从人身边经过时擦了擦额前的汗,正好错过贺君辞伸来的手,也错过了对方眸中在他走过后一闪即逝的暗淡。 不久后,见山门就在眼前,谢长舒整了整仪容,端起架子步履轻盈地靠近,「本尊……」 他才刚出声,便听得守门的几个弟子纷纷雀跃,「师叔回来了!」随后,他们中的几人连忙向空中发射信号。 谢长舒愣愣地看着几颗烟花冉冉上空,再次低头时就见尹昊天的一位座下弟子上前郑重行礼,「云霁师叔,您消失的这四天,山派可是着急地在寻您。我们师尊茶不思饭不想,就差将云霁峰移成平地了。」 谢长舒被对方后半句话吓得一激灵。他摆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本尊这不好好的。」 「但师叔看着还是受苦了。」守门弟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蹙起眉头道。 适时,贺君辞走上前询问:「师尊,眼下已入山门,不如弟子带您回明彻宫歇着。」 谢长舒偏头看他,正考虑着是否在此地等着给掌门师兄汇报,就瞥见几位师兄师姐已经匆匆赶来了。 「来得还挺快。」谢长舒低喃着。随后,他扬起笑容正要打招唿,就见沖在最前的尹昊天一跃而下,抓上他的肩膀。 「你去哪了?伤着没啊?」 此情此景颇有种出走孩童被父母找到的感觉。谢长舒有些受宠若惊地将手拦在身前,「师兄莫担忧,长舒无事,不过是这几日在外奔走劳顿罢了。」 他话音刚落,尹昊天还没说什么,却是不远处的一人先冷冷地问道:「你出去了?」 即使不见面,谢长舒也知无论何时对他都是这种语气的只有叶令秋了。他稍稍歪过头去看人,道:「是啊,坠落到西面的一处荒村,但具体为何到访那里,长舒也是云里雾里的。」 说这后两句话时,他又看向了尹昊天。 「那可就奇了,天雷降下时山派便开启了结界,任何人离开都会被发现。」叶令秋又逼问道。 谢长舒闻言微愣。他同贺君辞降落到雁不归是系统的设计。系统和他皆是外来物,在某些方面不受这个世界束缚也很正常,但这次怎么就让他一个受害者来解释呢。 随后,他正支吾不出个所以然,跟前的尹昊天先替他解了围:「青冥,云霁能回来已是大幸,他也说了自己并不知晓。你要刨根问底也得找合适的时机,先容他休整几日也不成吗?」 叶令秋听罢噎了声,倒是一旁的梅含香捂着笑替他解释了几句:「哎,青冥这脾气大家都知道,就会说不合时宜的话。不过这几天,他也是着急得很,云霁峰找不着人,他就冲到了其余各峰……」 「风絮。」叶令秋厉色盯了她一眼。 然而梅含香并没因此住声,「云霁你看,他还不让我们说。」之后,叶令秋身边的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贊同,打趣起他来。 谢长舒见他难得手足无措的样子,抿了抿唇笑道:「劳师兄挂怀了。」 要是没记错,谢长舒这个角色几乎不怎么唤叶令秋为师兄。果然,此话刚完,叶令秋脸上便闪过微不可察的慌张和惊讶,而之后,他便干脆背过身去,做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梅含香在一旁笑盈盈的,做口型道:「你看,他又害羞了。」 谢长舒笑着收回目光。 插曲过后,其他峰的尊主也都上前关怀了几句,而他们最多问的便是天雷的滋味如何。谢长舒想在原地扶额。他转了转眼珠说了句「吓到没有知觉」,才把此话题揭过。 竟不知自己是团宠。谢长舒在众人中央深有感慨的同时,尹昊天也给他号了脉,「好了好了,都各回各峰,让云霁去休息吧。」 谢长舒身上都是皮肉伤,没几天就癒合得差不多了,是以如今他的确只是有些疲惫罢了。尹昊天催走众人后,便松下一口气道:「师兄陪你回云霁峰。还有,以后在哪都要带好你的佩剑和伞。」 第19页 谢长舒点头,接过他遗留在山派中的两件武器。突然,他意识到什么,忙回首看向已逐渐隐于人群中的贺君辞。 先前同几位尊主说话,他竟把主角给忘了,分明贺君辞也是遭遇天雷,突然消失的人啊。 此刻,谢长舒看着人孤零零站在角落的卑微样子,深深的内疚油然而生。当下,他便走过去在人前站定。 「君辞。」谢长舒将子规剑递了上去,又将百御伞撑在头顶。 贺君辞愣怔地看着两个人影齐在伞下,以及佩剑上那只白皙纤细的手。 他缓缓抬眸,正见谢长舒含着融雪春意的笑容,「我们回家了。」 *** 神灭剑一事尚不能被外人知,是以谢长舒递出佩剑子规,让贺君辞带他回到云霁峰。除却神灭,贺君辞也确实空手,这样师徒一起御剑,倒也不会惹人猜疑。 「你待你这个弟子确是不太一样。」一路见谢长舒从后抱着贺君辞手臂,尹昊天落地后没忍住这样说。 谢长舒才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穿书这几天还没熟练掌握御剑飞行。 他笑了笑,推开殿门道:「云霁峰内门几个弟子,我都视若己出。」 闻言,尹昊天神色复杂地看他,贺君辞却是顿在了原地。 这话也没毛病啊。谢长舒轻咳了几声,转向贺君辞,打破凝滞的气氛道:「你先回海棠院,叫几个师兄师姐一个时辰后再来问安。」 「是。」贺君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行至殿中捡回自己原有的佩剑,又致了一礼后,才带上门离开。 目送人远去后,谢长舒反身看向自己被打理干净的寝殿。若不是还有正事要办,他现在真想直接倒上床榻睡个三五天。 「师兄方才看了我爱徒好几眼,可是有什么事?」去桌上倒了杯茶后,谢长舒问向仍在门边的尹昊天。 尹昊天接过茶,也不拐弯抹角,「你遭遇天雷一事,跟他有关系吗?」 「他」自然指的是贺君辞。 谢长舒对此没有意外,「师兄为何会这样觉得,这事不应该问问上天吗?」 「此子先前在问妖台上被你保下,但当时仪式就已经进行了一半。」尹昊天阐述缘由道。 谢长舒很快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师兄是说当时就该噼到问妖台上的天雷拖了一日噼到了明彻宫,也同时说明,我爱徒祖上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尹昊天说:「除了这个解释,咱几个师兄弟实在想不出其它。」 这天雷噼的时机确实卡在一个容易引起误会的地方,但谢长舒确信这是系统的锅。他在寝宫内左右徘徊了一阵,终于择了些实话:「此番天雷,是为奇遇。」 「什么?」 「我同君辞并未坠落到什么荒村,」谢长舒顿了顿,压低了声,「我们去了剑冢『雁不归』。」 须臾后,尹昊天的眼睛微微瞠大。他一拍手,恍然道:「你们消失的第二天,山门外传来消息,说极西有异象,第一剑『神灭』出世。」 谢长舒轻「嗯」了一声。 「嗯什么,剑给师兄看看。」尹昊天几步上前,脸上笑意满满。 谢长舒摇了摇头,只道:「长舒配不上。」 尹昊天怔在原地,很快便反应过来神剑是被贺君辞拿了去,「这可不太妙,你那爱徒虽说根骨惊奇,修炼神速,但如今也才刚结金丹。他要一个人在外,就算拿着神灭剑也不一定能对抗得了其余四大派的尊主。」 他磨搓着手指,又正色道:「特别是开阳掌门那个剑痴,他在这方面最没底线。」 谢长舒心中勐地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见识过了。「神剑都认主了,他还能怎样?」不过现下他完全不慌。 「蓟元正此人认剑不认人,几个弟子都是先持有修真界上上乘的武器后才成为亲传弟子,而其中又不乏曾为他派弟子的人。」尹昊天说。 谢长舒悄悄白眼。得,挖墙脚。 来回走了好一会,尹昊天负着手认真道:「不行,在他能独当一面前,最好去锁心峰闭关。」 锁心峰经年不常去人,其上洞穴繁多,类似灵霄山派的后山。峰顶湿气重,也不建什么亭台楼阁,只有几位尊主完全闭关时才会前往。 提议一出,倒轮到谢长舒肃下神色。 他缓缓偏开眼望向窗外,良久后才开口道:「容长舒考虑几天。」 拿到第一剑这事完完全全是突来的意外。按理说,贺君辞从问妖台下来后就算不走邻县的热病副本,也会是继续在云霁峰过着还算无忧无虑的生活。 然而如今,故事的整体节奏都变了。 「去锁心峰闭关,你竟然没有反对。」人走了许久后,谢长舒在空荡荡的寝殿中徐徐说着。 很快,系统就叮咚一声出场,【在小说中,主角性格孤僻,又需要快速成长,故独自闭关合乎情理。】 谢长舒捏着眉心没有及时回,系统便在无声了一会后猝然带来了另一个消息:【不过大大,天雷这锅咱系统不背。】 【作者有话说】 谢:我视若己出。 作者:已知主角近十七岁,师尊的灵魂二十出头,那么请问师尊何时谈的恋爱? 第11章 剑灵现身 天道绝对是个恶人……谢长舒:阿嚏 方才,谢长舒还想尽办法圆好为何降下天雷的说辞,这会系统一句「它不背锅」教他完全凌乱了。 第20页 随后,谢长舒梳了梳鬓髮,正襟坐在窗边的小榻上不慌不忙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日志显示,秒穿到雁不归既是满足措施也是应对措施。满足的是读者诉求,应对的是主角面临危险。如果是系统设置的天雷,日志不会标註为应对措施。】 「那你在之前说的第一波攻击是什么?」谢长舒一点一点同它理清。 【下雨。】 「哈?」谢长舒简直不敢相信系统真就把这两字认真地说了出来。 思索了许久后,他侧卧在小榻上,推开窗让西斜红日的光辉洒入。他面色凝重地道:「也就是说掌门师兄的猜测是真的。」 他用手指在窗台扣了两下,又问:「可贺君辞不是神族之后吗?而且原文在问妖台情节点也没有噼雷。」 【在问妖台,主角身上有残存的魔气扰乱,故难以判断。而且神族也不一定是好人。】趁谢长舒听完话后还十分迷惑不解,系统当空弹出屏幕,说:【请大大仔细朗读小说第一行字。】 谢长舒伸长脖子,没有感情地念:「《诛天魔尊》。」也就是小说书名。 【大大写的是正剧,主旨之一是邪不压正。所以主角为何是有合理原因的。】 「但我记得后文跟贺君辞的血脉并没有很大关系,他的亲生父母……不过都是被贬下凡的可怜人。」谢长舒刚说完就反应过来,忿忿道:「你们又改了。」 系统坏笑了一下,【天机不可泄露。】 谢长舒:「……」 金辉透过繁茂的枝叶和初绽的海棠,将粼粼光斑印在树荫下。许是因为多日的奔劳,谢长舒软磨硬泡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没过多久就倚窗入眠。 他的几个内门弟子前来问安时,皆只在窗外静静地行礼。 自家的师尊突然不见,他们这几天也是睡不安稳。霍廷云见人无恙后,连日来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他低声嘱咐几个师弟师妹道:「师尊既已回,这些天把明彻宫外弄乱的地方都仔细整理一下。还有,九师弟去咱院里一人住的客房睡了,你们今日都别去吵他。」 待众人离去后不久,另有一人悄无声息地推开殿门。他小心翼翼地行至小榻旁,伸手托住谢长舒的颈项,再缓缓将人平放到榻上。 他一切举动的途中,胸膛中的心脏似乎都要跳了出来。而之后,谢长舒的突然睁眼更让他唿吸停滞。 「君辞……」迷迷煳煳唤了一声后,谢长舒翻身到里侧,抱着一旁的锦被又睡过去了。 天际的夕阳缓缓移动,逐渐照到来人的脸上,而贺君辞也在暖色中松下紧绷的身子。 贺君辞尤记得初见谢长舒时,对方极力展现出和蔼可亲的一面,但刻在骨子里的骄矜隐约中还是显露了出来。 当时的贺君辞只想着快点离开日常打杂的外门,便毫不犹豫地跟人走了。之后,他偶尔与谢长舒碰面,对方的面容上似乎也总凝着高山之巅的霜雪,难以消融,让人不敢靠近。 那些年,贺君辞的心中只存感恩,作为弟子的责任担好后,便在无其它想法。但如今,霜雪带上了暖意和世间极致的美走进了他的世界,而他也在不知不觉中完全沉沦。 他承认,他想时刻注视着这惊艷众生的容颜,也开始在意对方直击心灵的一颦一笑。此外,还有才刚刚萌生的疯狂念头:他想让这一切美好独属于自己。 …… 在殿内又流连了一会后,贺君辞才深唿出一口气,缓步出门走到离窗台不远处的海棠树下。 指尖还留存着谢长舒墨发的温度,贺君辞将其握进手心后,才沉声道:「师尊睡了,前辈可以出来了。」 在荆楚城那夜,神灭剑将一干乌合之众引走后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贺君辞的身边。在之后赶回山派的两天内,贺君辞总觉得剑中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唿唤他。而当他想将其告知谢长舒的时候,那个声音总会迅速消失。 同样的事发生多次后,贺君辞便确信了这声音不想让谢长舒知道。 话音落后不久,海棠树下就闪现出与日争辉的光。一位身着玄袍的男子从逐渐暗淡的光芒中走出。他的目光冰冷而孤傲,缓缓盯来时,又不禁带给人一种压迫感。 关于神灭剑的传言,贺君辞也是听过的,是以他对面前这人的身份有一个大致的猜测。他恭敬地请教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唿?」 来人漂浮在半空,背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本将军是古华夏时期轩辕国的镇国将军——聂牧平,累累功勋后飞升武神,约莫千年前重返人间,以身祭剑,成为剑灵。」 寥寥几句便概括了一生荣辱兴衰。贺君辞看着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又肃然行了一礼后,才问道:「不知聂将军找晚辈有何事?」 聂牧平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大笑道:「本将军寄身的神灭剑认你为主,你认为会是何事?」随后,他见贺君辞的眉头拧起,便摇了摇头,「小子,你非凭一人之力拔走神灭,而如今的你也没有完全驾驭神灭的能力。」 他倏尔一顿,又道:「都说怀璧其罪,你若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即使手握至宝,也可能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得。」话音落下的同时,他运起一阵风直直朝旁边的寝殿捲去。 贺君辞一惊,当即用神灭剑去拦。他被逼到窗台时,风才逐渐停息。感受到实力差距的同时,他侧首看向窗内的人。 第21页 「反应倒还挺快。」聂牧平饶有兴致地将他紧张的神情看在眼里。 见谢长舒仍在酣睡,贺君辞松下一口气。随之,他重新走上前,不卑不亢地问:「既然如此,那将军为何还要选择晚辈。」 「因为本将军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聂牧平徐徐说着,语气中似有淡淡忧伤,「本将军生前坚守护国卫君的信念,成神后以博爱世人为己任。但谁知前途无量时,本将军陷入了情劫。」 说话间,他一挥手在树下的石桌上放置清茶。贺君辞犹豫了一瞬,还是同他落座。 「本将军要现在就说自己的风流债,你怕是还理解不了。」聂牧平笑了笑,偷偷瞥了寝殿一眼,才继续道:「倒可以先说同时发生的事。」 「那时,这头顶的九重天正逢政权更迭,众神分为两派。一派依旧追随神君,而另一派决定讨好天道。」 贺君辞轻声念着:「天道?」 「天道在九重天之上,有着摆布这个世界和篡改世间规则的权力。」 贺君辞又问:「天道是个人吗?」 「不知,他从未现身过。」聂牧平摇摇头,「但本将军曾经窥见过九重天之上。像是大树的根茎一般,那里牵连着万事万物。有一位上神曾想冲破之,却在触及的那一瞬间成为灰烬。」 贺君辞闻言不自觉屏住唿吸。随后,他听得聂牧平愤然道: 「阿——嚏。」突然,寝殿内传来动静。谢长舒摸了摸鼻子,从小榻上缓缓坐起。西边的天际还有最后一点余晖,他迷煳着睁开眼,就只见庭院满地落英。 在谢长舒起身前,贺君辞及时带着剑下山,很快便藏进了丛林深处。 确认四面无人后,聂牧平也再次现身,「说起来,本将军成神的时候,在天上用过那种能看到别人影像的灵镜。」 在荆楚城的时候,除却贺君辞直面那硕大的投影屏幕,聂牧平在隔壁也是感知到谢长舒能窥见外界的所有举动。但他仔细观察过谢长舒后,就只能看出对方是个长相出众的修仙者而已。 此刻,他瞧贺君辞仰起头,便认真地道:「天上是有眼睛的,而那种不藉助外物就能窥探别人的法术,多半只有天道能做到。」 「师尊何时同天道有关系了?」贺君辞皱起眉。 聂牧平说:「也许他自己并不知,但修士若用此法是会有代价的。」 「代价……」贺君辞想到谢长舒这几日来总是昏睡。突然,他又心想着:「或许师尊不想见我也是有这方面的苦衷。」 思及此,他便立在原地,准备返回,「我去劝师尊。」 「他会听你的吗?」聂牧平叫住了他,「就算你的师尊愿意跟天道斩断联繫,但天道就会放过他吗?要知道,天道为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存在。强者不会轻易降下恩惠,而弱者也不是随时都能拒绝的。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本将军的推断。」 「我凭什么相信你?」贺君辞低声质问。 聂牧平勾起唇,只道:「本将军的剑同样有这样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欢迎收看穿书版《窃听》(bushi 第12章 有时风趣 无妨,师弟我可乐于助人了。 人间正值五月,从山派御剑到山下的丰州,便能见红尘的纷扰和繁华。热病蔓延的邻县名唤「靖文县」,在丰州偏北的地界。 几天前,叶令秋便已带着大批弟子前往靖文县协助柳华山庄的医师。叶令秋虽然平常是个苦瓜脸,但办事有条不紊,十分让人放心。他每日都能向山派报来平安,是以到谢长舒去时,便能许多。 此刻,谢长舒独坐在前去靖文县的马车内,偷偷撩开了后窗的帘子。前脚走的叶令秋已带了许多实力强劲的弟子,故他此去多半只是走走过场。于是,他便只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内门弟子全带上了,而其中当然包括贺君辞。 除了在人前,云霁峰的人外出歷练都没什么规矩。是以他们虽排成两列走在马车后面,却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说话。 「果然还是些孩子。」谢长舒感慨的同时,走在最后边的贺君辞正好瞧见对方将窗帘缓缓放下。他的眸光微亮,嘴角也在凉风起时勾起。 「贺师兄最近似乎心情很好。」同他并肩的小师妹宫菱背着手凑近了些,「也会笑了。」 贺君辞瞧着她精緻圆润的小脸,笑着从袖中摸出纸包的糖,道:「最近受大家照顾良多,偷闲了几日。」 「真好,阿菱也想每天都有大鱼大肉送到嘴边。」宫菱说着拿过糖果,刚捡出一颗看着最甜的,就被她前面的人不客气地接了去。 八师兄许飞白将糖果拿过头顶,边逗着宫菱边道:「说起来,九师弟还未同我们讲之前和师尊的奇遇呢。」 既提到谢长舒,贺君辞的神色便愈加柔和,「也没什么,只是着急赶回来,途中遇到了些前辈出手相助。」 关于如何返回山派的说辞,谢长舒先前嘱咐过他,也反覆强调过不要让他人知晓神灭剑的存在。对此,贺君辞并无异议,他除了深知自己要收敛锋芒,也想将那些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经歷只容两人回忆。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谢长舒斜躺在车厢内,正格外悠闲地剥着葡萄吃。他举杯轻声叫好:「低戏份的感觉真好,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评论。」 第22页 书内书外十分和谐,谢长舒不崩剧情人设,系统也是乐见其成,【还请大大继续保持。】 随后,听到身后弟子的闲聊中隐有贺君辞的声音,谢长舒唿出屏幕。 系统提醒道:【当前暂无描述,故大大不能进行投影。】 「那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谢长舒微感失落。紧接着,他又重新撩开后窗帘,见贺君辞脸上的笑颜难得一见,不自觉心痒了起来。「还是好想知道。」他喃喃自言。 突然,他想到凭自己的高修为,凝神听到几步外弟子们的悄悄话应该不难。然而,他这想法刚从脑袋里飘过,系统就制止道:【大大,偷听不好。】 谢长舒:「……」 *** 从丰州去靖文县的路途并不遥远,一群人行至两地的界碑时,不过刚近傍晚。暮色缓缓四合,马车在另一群人跟前停下。 霍廷云从后边上前,朝当中站在最前的人行礼道:「成师兄,不知叶师伯何在?」 谢长舒从侧窗看去,发现叶令秋只派了自己的首席大弟子成景年前来接人,而自己却是不见踪影。不过,这的确很符合叶令秋的人设,无时无刻不待见谢长舒,就连兄友弟恭也不想假装给外人看。 成景年似乎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只淡淡地解释道:「我家师尊忙得脱不开身,实在不能亲自来接谢师叔,还望谢师叔见谅。」 两峰之间的关系约莫也就这样了。随后,霍廷云正无奈地转身要同谢长舒禀明情况,却见人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 谢长舒从容地走上前道:「既然如此,你们该忙去忙,叫个小弟子带路便好。本尊想先看看县里的情况,便慢慢过去了。」 「这……」谢长舒如此平和的态度倒让成景年有些意外。他有些无措地偏开头,正忧疑着叫谁留下,一旁的小山坡上跃下个冷着脸的人。 原来叶令秋还是来了。他见谢长舒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脸色愈发黑了。 「病人都集中到几个客店或是寺庙,你一路过去见不到什么人。」他抬着下巴,没继续看谢长舒。之后,见周围人神色各异,他冷哼一声又道:「边说边走。」 他也没等人点头,话音未落就迈步出去了。 谢长舒抿住了笑,快走几步赶上他,并肩后又撑起百御伞对着落日。 「娇贵。」叶令秋见此举,没忍住朝外白了一眼。随即,他见伞影逐渐靠近他,便往侧边挪了一步,「本尊不需要。」 谢长舒仍将伞移了过去,不慌不忙地道:「这是结界,能隔音。」 「……」 靖文县的南面入口处种了大片露红烟紫的紫薇花,千朵万朵层叠于枝头,又随风飘去馥郁幽香。 灵霄山派这几日驻扎了大批修士在此地,似乎也真将热病的始作俑者给吓住了。叶令秋道:「昨天,柳华山庄的人又去查看了山泉,发现水中已无致病的污物。不过为防万一,这几日县里百姓的粮食还是从周围的地区买。」 谢长舒点了点头,想来这里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他来走一遭大概就完事了。 「可我还是不解,为何会有人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县城弄出一场疫病。」叶令秋皱起眉头。山泉中如今无异状已多半证实此事人为。 这是魔族小喽喽的无脑举措,你不用深究了啦。谢长舒佯作深有感触地转开话题:「病情能控制住便是万幸。」但谁知叶令秋下一句便道:「大概是比你还闲的人才能干得出来。」 谢长舒霎时拉下脸来。果然,跟这人在一块,不是被气死,就是在被气死的路上。但他还是当作无所谓,笑脸相迎地问了其它:「不知师弟这几日能帮些什么?」 叶令秋瞅了他一眼,「病人皆有医师照料,你可以前去打下手。若嫌这天气炎热,便在屋里待着吧。」这后一句话完完全全是根据谢长舒的常态。 闻言,谢长舒转了转眼珠,扬起笑容道:「无妨,师弟我可乐于助人了。」 原本他不过想逗一逗人,但眨眼后却见叶令秋一脸震恐地看着他,而他再一眨眼,叶令秋便毅然决然从一旁的小山坡蹿走了。 *** 谢长舒一行人被安顿在了一处弃居多年的形似四合院的地方,据说曾经住在这的是一位独居的世家妇人,后来被家里人带回去,便将院子的房契放在了县主家中。叶令秋来时,便派人腾出了这的整个东院,打扫干净等待云霁峰的人。 「替本尊谢谢你师尊。」谢长舒煞是满意地环顾花木茂盛的东院,笑着同成景年道。 成景年因这笑容晃了晃神,反应过来后才恭敬地低下头道:「师叔要是有其它的需要,尽管吩咐师侄。另外,热水都已烧好,师叔可早些沐浴休息。」 「嗯,大家都辛苦了。」谢长舒点了点头,随后便招唿霍廷云代他送人。 早些日子,青冥峰的弟子便听闻同他们师尊势同水火的云霁仙尊变了性子,不再是寡淡和自视清高,而变得温和大度,有时还十分风趣。 起初他们因只是有所耳闻,都不大相信。但这会亲眼所见,他们不仅深信不疑,更是对谢长舒有了温度的绝颜离不开眼。 众人慢吞吞地挪至缠绕藤蔓的拱门,霍廷云也终于忍不住说道:「各位要不自便?我同师弟师妹去收拾行李。」 听罢,众人讪讪地笑了笑,互相推搡着离去了。 第23页 时刻注意着这边动向的贺君辞沉着脸见人离去后,回首便看向已经挑好房间的谢长舒。他见谢长舒突然一顿,缓缓低头盯着某处看。 目光所及并无他物,但贺君辞是知道的,谢长舒必定是在看谁的动向。 这一边的谢长舒一目十行确认了今夜无事后,便伸了伸懒腰,进屋关好门窗。初夏的夜还是有些凉意的,再加上坐了半天的马车,谢长舒此刻已是困意上了头。 屋内放置了红木摇椅,他一倒在其上便徐徐睡去。 而此时此刻,另一边有几队人马似乎并不安谧清闲。 自在荆楚城与神灭剑痛失交臂后,除了西面天狼山派决定放弃,其余的三大仙派仍继续追踪着神灭剑直往东。 开阳剑派是因其掌门就是个剑痴,风玄山派的几个小辈是因其拿了宝器出来,无功而返实在不好交代,而在其中看似处于旁观状态的无相剑派多半是想着在最后浑水摸鱼。 而同在这一天,由于贺君辞离开了灵霄山派的结界,寻龙尺的指针也终于随他稳稳地指向丰州以北的地界。 先前那留着两撇鬍子的瘦高男子便是无相剑派的丹心剑尊冯良泉。他见前面人聚集在一块计划着路线,便佯作无意地提道:「说起来,这一路不曾见过灵霄山派的人。」 其旁有风玄山派的人为他解惑:「据说是他们前些日子失踪了一个人。」 「噢,为何人?」冯良泉捏着鬍鬚问。 那人回:「晚辈不知。」 冯良泉笑了笑,道:「寻常弟子失踪,最多一峰的人着急。这次整个灵霄山派连神剑都不要了,这位失踪的人一定地位不低。」 他倏尔一顿,又继续道:「难不成是哪个峰的尊主?不过这样看来,那位尊主失踪的时间似乎正好与神灭剑出世互相重合。」 话音落时,他悄悄用余光瞥向开阳掌门蓟元正,正见对方也反应过来什么,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 【作者有话说】 谢:悠闲.jpg 第13章 回归初心 系统,看你怎么办,主角能受委屈吗? 屋檐下,雀鸟已经倦归。暮色如墨,沿路挂起了盏盏笼灯。 天完全黑下时,贺君辞抱着篮筐回到东院,正好与从厨房出来的霍廷云迎面碰上。 「先前怎么不见了人?」霍廷云是来端谢长舒的晚膳的。 贺君辞将篮筐放到门口,指了指筐里的蔬果,解释道:「噢,厨房里的油盐不够了,我去旁边的人家买,结果被塞了好多东西,就回来晚了。」说完,他便将视线投向对方手中的端盘。 这些天,海棠院的重活都不叫贺君辞干,对此他过意不去,便连续多日包了山上所有人的吃食。 「靖文县的乡邻都很热情,」霍廷云也是一路将这的风土人情看在眼里,「你那几个师兄师姐都在门口逗孩子们玩呢,都不回来干活。」 贺君辞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些许无奈,笑了笑给予安慰后,才装作随口一问:「师尊睡下了?」 「小憩了一会儿,现在醒来又说饿了。」说着,霍廷云用下巴指了指端盘中的晚膳,愈发感到无可奈何,「着实丰盛——师尊如今是带头享受,以往咱云霁峰哪有这油水。」 他摇了摇头后,从贺君辞身旁绕过,「师兄走了啊,你也别等其他人了,饿了先吃。」 贺君辞轻「嗯」了一声,才目送他离去。 这东院房间多,一人一屋都尚且有余。将其他人的晚膳准备齐全后,贺君辞便独身沿着长廊走。他路过谢长舒的屋子,从窗台悄悄瞧了进去,正见人同霍廷云笑着说话。 最近这几日,两人无要事便不互相打扰。谢长舒做回了那个「凉薄之人」,几乎不踏足海棠院,也无需弟子问安。若不是如今日日在竹林深处用神灭剑修习,以及聂牧平时而提示他谢长舒在窥视着外界,贺君辞大概会怀疑那些温存不过是黄粱一梦。 倏尔又想起先前谢长舒似乎在看着谁,贺君辞黯然垂首,将面容藏在月色照不进的阴影中。他低喃自语着:「师尊,你在关心着什么人吗?」 天穹上明月将圆未圆,给略显孤寂的背影铺上了一层银纱,远送着人进到烛火昏暗的屋子。 贺君辞没带什么行李,将床铺好就坐在书桌旁翻开聂牧平布置他看的武书。 他幼时没去学塾念过什么书,倒是经常替寄住人家的几个孩子抄书受罚,久而久之,他识得了字,也会背一些诗词歌赋。 后来他不甘庸碌一生,是以便来到了灵霄山派,想为自己搏一条出路。而在外门不争不抢、摸爬滚打了两三年后,他进入了云霁峰。 生来到如今,贺君辞已觉苦尽甘来,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手握第一神剑,又得人关怀。而这一切,都源于他的师尊。 「你还可以拥有得更多。」倏尔,贺君辞的袖中闪现金光,半空中又浮现聂牧平的身影。他猝然开口后,又悠悠说道:「你如今同本将军修情道,会愈加相信『道始于情,情生于性』[1],而你所有的念想不过是天性使然,又为何要去压抑它呢?」 贺君辞瞧人眯着眼,左右晃着身,微点头致礼后恭敬道:「将军又喝酒了。」 聂牧平摇了摇手中的酒给贺君辞看,说:「小子,你是还年轻,但时间啊一眨眼就过去了,你永远都不知道失去会在何时。」说完,他一饮而尽壶中之酒。 第24页 「劳将军挂心了。」贺君辞垂下眼皮,正色道:「但晚辈已经想清楚了,如今同师尊的关系能保持如此就够了。」 聂牧平听罢眨巴了一下嘴,不再多言。随即,他挥了挥袖让神灭剑化形成一面圆镜,自己也迅速消失不见。 随着贺君辞来不及的低唿,圆镜上方逐渐映出谢长舒的身影——散开了墨发,正轻手将窗户推开。贺君辞瞳孔微缩,只堪堪从书桌前撤开,贴上白墙。 这些天,虽知能通过神灭剑看上谢长舒一眼,但贺君辞从未做出此举。此刻,他发现谢长舒看向庭院,下意识逃离,让自己的影子消失在纱窗上。 「还没睡吗?」推开窗后,谢长舒望向右手边的一排屋子,发觉最里头的那间依然亮着灯,而那里正是贺君辞挑选的住处。 他微皱起眉头,再次唤出系统,问:「你确定没出bug吗?为何至今没有任何描述?」 系统「哔」了几下后回覆:【系统已更新检查,当前小说进程一切顺利。】 「不应该啊,」谢长舒摸了摸下巴,环胸而立,「按照我以往的水文经歷,如此万籁俱寂的夜晚,最适合描写主角感慨世间不公。」然而,他话音还未落,就见那间房屋的窗子突然打开,而贺君辞像是被人推了一把般,踉跄着探出上半身。 意想不到的剧情发生了,谢长舒没来得及后退。不过剎那,他便与面露慌乱的贺君辞视线相撞。 气氛凝滞了许久后,谢长舒才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夜深了,怎么还不休息,是睡不习惯吗?」 闻言,贺君辞眼神飘忽,只道:「弟子还不困。」 不愧是年轻人,精力旺盛。谢长舒心里暗道的同时,系统突然亮起红灯,在一旁打出当前段落:【贺君辞心有郁结,正要开窗透风,就发现自己的师尊也同样未眠。】 谢长舒很快便有所顿悟,一拍手,「所以接下来是人生导师开解迷途弟子的戏码?」 紧接着,他见系统亮起绿灯,似乎也颇为贊同,便轻咳了两声,柔下声音问:「爱徒可是有所困惑?」 贺君辞倒被这一问弄得茫然,但很快又突然欣喜,至少这代表着师尊仍在意着他。随之,他轻抿了抿唇,正要否认,就见重新现身的聂牧平用笔桿敲了敲桌子。 看着人在纸上写的字,他竟也鬼使神差照着读了,「弟子这几日不曾打扰师尊,不知您过得还好吗?」 谢长舒的后背微微绷直。 不对劲,怎么听着委委屈屈的。 抿了抿髮干的唇瓣后,他小心翼翼地回:「尚好。爱徒费心了,为师深感欣慰。」 闻言,对方沉默了,系统也如死机般安静。 良久后,贺君辞才再次垂眸说话:「皆是弟子应尽之职,不过如今能做的只剩亲手为师尊做些羹汤。」 谢长舒的心提了起来,太不对劲了。 但贺君辞也没给他思索形势的间歇,「前天,师尊得了一笼点心,要分给我们几个师兄弟。弟子当时送了午膳到明彻宫门口,师尊却藏在一旁不愿露面,也没让弟子拿点心到海棠院。」 倏尔,贺君辞顿了顿,压低声同仍在笔走龙蛇的聂牧平道:「将军,说这事是何意?」 聂牧平但笑不语,只引着他继续念:「后来,点心由霍师兄拿到院子的时候,已经放凉了——师尊问弟子有何困惑,弟子只是不解,为何您对其他师兄弟,还有青冥峰的人都能亲近,却独独对弟子避如……。」最后两字贺君辞没有出声。 他甩开脑中的杂念,正要为刚才的不懂事同谢长舒请罪,一抬头却见人已经走到了窗下。 「为师不是故意要躲你的。」谢长舒用手撑着窗台,认真道,「恰恰相反,为师对你是寄予厚望的,疏远你是因为希望你能尽早独当一面。但无论如何,你是我云霁峰的人,为师的确该一视同仁。」 贺君辞愣怔了一会,才道:「不,师尊,是弟子方才胡闹了,弟子从未对师尊有半句怨言。」 谢长舒说:「不不,为师做了什么为师自己清楚。这几天确是特意避开你,你心有不满是应当的。」 「师尊是有什么苦衷的吧,弟子知道的,也从未介怀。」 就这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认罪,争到最后一齐停了声,又相视而笑。 能亲耳听到谢长舒并非有意,贺君辞已然心安。思及此,他笑容更盛,表明自己真心不觉委屈,但这笑颜落在谢长舒眼里却是格外刺眼。 那双眼睛闪着不带一丝杂质的微光,从中表露出的纯良,已经完全跟黑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谢长舒滚了滚喉结,偏头怒视,「系统,看你怎么办,主角能受委屈吗?」 这一次,系统没有辩驳。不仅如此,良久后它还弹出窗口,【已将小说标籤从黑化逆天改为成长逆袭,大大绑定角色——谢长舒,主角德高望重的师尊。】 【稍后会刷新大大各项数值,请大大之后用心养成主角。】 听罢,谢长舒猝然百感交集,小声轻嘆:「我的初心回来了。」 「师尊?」对方说了什么,贺君辞并未听清。 「没什么。」谢长舒笑着回过头,又伸手缓缓抚上贺君辞的头髮,温声道,「不要多想,今夜早点休息。明日同为师去山上看看,只有你和我。」 第25页 【作者有话说】 赶上当天更了~ [1]出自郭店竹简《性自命出》 另外,作者约的人设封终于出炉了,虽然还是有点偏差,但气质是作者心中的师尊!!! 第14章 系统绩效 网友三:让修罗场来的更惨烈一些吧! 靖文县的入口处并不设关卡,是以就算至深夜,也能出入人员。追踪神灭剑的一行人刚到访此地,便在离界碑不远的一处专给夜来游客休整的酒肆落脚。 蓟元正连日在意着神灭剑的归宿,赶路的时候倒不会多想,但一坐下便不自主长吁短嘆。这会见自己的六弟子端来白水,他摆摆手道:「去换浓茶。」 他的六弟子谌逸平日最为细心听话,人还没站定就依言转身就走。 同时,夏侯榆也正迎面而来。他后撤肩膀让谌逸先行后,才落座至蓟元正的身旁。 「蓟前辈,」他耐下性子同人道,「风玄的弟子已经去找驻扎此地的灵霄山派弟子打探,如若情况属实的话,我们几个小辈便要先行回去復命。」 「砰」的一下,碗碟重砸在桌面磕出了一个口子,「什么情况属实!」蓟元正的眼底布满血丝,愤然道,「明明自家附近就有一个剑冢,还要肖想极西的雁不归,这定是有不可告人的企图。」 闻言,夏侯榆的嘴角微微打颤。虽说开阳掌门对剑的着迷妇孺皆知,但这样毫无道理的言论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随之,他张了张嘴,正试着说服几句,却见无相剑派的冯良泉负手悠然行来。 「蓟掌门说的有理,咱上五大派向来同舟共济,虽说福分可以不同享,但至少得给大伙一个说法,不然大家白跑极西一趟的事就说不过去了。」说着,冯良泉别有用心地看向夏侯榆,反而将对方要说的话先劝了回去。 原本以为冯良泉只是来和稀泥的,但这会此人却是愈发地看热闹不嫌事大。夏侯榆悄悄地用目光在对面两人之间游走,终是没有再开口。 他在心中暗嘆,虽然对方说是仗着风玄山派的寻龙尺,但瞧蓟元正时不时施予的威压,他们根本是走不得的。 酒肆中几乎挤满了三派的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块小声说话,但在这样一个逼狭的小店,难免不了嘈杂。 随之,夏侯榆正思忖着休息片刻的可能,就见六弟子谌逸掀开门帘,小跑着过来送茶。 「怎么去得这样久?」蓟元正原本就心情不悦,这会对自己最亲近的弟子也隐有微怒。 听罢,谌逸擦了擦额前的薄汗,埋下头道:「店里的茶太糙,弟子特意去旁边的人家买了好茶。」 「随便凑合一下就行了。」蓟元正拧着眉头小抿了一口,仍嫌弃道:「还是寒碜人家。」过了一会,他垂着眸子听旁边没了声,便漠然问:「可在外边遇到了灵霄山派的人?」 谌逸从冯良泉身上悄悄撤回目光,回道:「有巡街的,但弟子着急回来,没问。」 灵霄山派来此地为何,其余三派也是有所耳闻的。但这会蓟元正一门心思全在尚未到手的神灭剑上,无论灵霄山派有何动向,都能在心里将其跟神灭剑挂上钩。 果然,谌逸的话刚完,他便一声冷笑,「看来果真有鬼。」 他一口喝尽杯中浓茶,起身背上自己的三把剑,朝店门行去,「走吧,早点去会一会那位深藏不露的神通。」 很快,酒肆内便是人走店空,先前的遭杂也随之而去。存在感一直极低的店主哼着小曲儿在柜檯前打着算盘,猝然便见身前有个影子笼罩着他。 店主愣愣地掀起眼皮,正见跟前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笑吟吟地看着他。唿吸凝滞了片刻后,店主才因对方和蔼可亲的面容松下防备。 「客官要点什么?」说完话后,店主才发现对方的身后还站着两名女子,一名神情冷漠,却恭敬地搀扶着另一名戴着锥帽的女子。 而那掩面的女子身着淡紫的留仙裙,其上绣着花叶不繁杂的海棠。她仔细地环顾四面陈设,举手投足都尽显端庄,是明眼人都能瞧出的大家闺范。 适时,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挡住店主的视线,不疾不徐地道:「一壶上好的龙井。」 店主缓过神,讪讪地笑了笑,「好嘞,客官您稍等片刻。」 随后,他放下手中算盘,正要唤人清扫出个干净桌子,转头就见三人已经走到了先前蓟元正坐着的位置旁。 「就这桌吧。」中年男子看着其上空着的茶杯,缓缓说道。 *** 靖文县背靠着几座不高的山,夜里常有山风吹打在门窗上。 此时已过三更,兜兜转转回归了初心的谢长舒却是兴奋地睡不着觉。他辗转在床榻上,将被褥蒙头藏住笑容,但没过多久还是被热得起了身。 浮在半空的系统屏幕正飞快地运行着计算程序,谢长舒没忍住好奇心看了过去。 从穿书到现在,关于他这个作者身份的数值目前只有一个用心值,但关于谢长舒这个角色的数值系统却从未有所增减。 系统先前做出了极大的退让,这会又变成了初识时冷冰冰的口吻:【请大大不要干扰系统工作。】 「我就看看。」谢长舒笑了笑。 互相看了好一会,系统还是败下阵来,【角色谢长舒有其魅力点,读者欢喜度,戏份等诸多数值,而这些数值会综合换算成大大的用心值。】 第26页 【而大大的用心值最后会直接影响……】 「影响什么,怎么卡壳了?」谢长舒约莫猜到些,已经拉不下逐渐上扬的嘴角。 【直接影响该系统的绩效。】 哈,谢长舒此时的内心正在盛放着花火。果然,之前系统突然修改标籤不会无缘无故。他摸了摸下巴,追问道:「除了我的用心值,还有什么指标影响绩效?」 系统今晚也是豁出去了:【主角爽度,能力值,作品完成度及排名成绩等等等。】 「那绩效最后不合格怎么办?」谢长舒又问。 【那运行该系统的人员就会进行削减,再转至绩效高的系统。】系统的嘆气声倒挺真情实感,【除「读者是上帝」系统,我们还有「作者是上帝」、「换渣攻」、「不用直接火葬」和「来啊,一起崩」系统等。】 谢长舒惊到了,「那这样看来,咱这系统还算正常。」随后,他盘坐在榻边,用手指轻敲屏幕,「早点说清楚不就行了,我这么大度,肯定会好好合作的啦。」 他特意用了种怪怪的腔调,一点让人信服的力量都没有。 之后,系统不再说话,他便也不自找没趣,就斜倚着墙百无聊赖地划看着评论区。「一群夜猫子。」见评论区热火朝天的,谢长舒不由轻笑。 窗外月色正浓,屋内的灯也早就熄了。谢长舒捧着个亮光的屏幕看,颇有种以前夜里睡不着,摸手机来刷的感觉。突然,他余光瞥见另一个话题的热度突然上来了。 他点开来看,却是一头雾水,「什么修罗场?」 迷煳间,他的手指一直叩着那条评论,也正在此时,系统「叮咚」一声欢唿雀跃,【恭喜作者翻牌不重要的网友三评论:让修罗场来的更惨烈一些吧!】 谢长舒完全僵住了,面色分外难看地瞅向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指。 算了,砍了更难看。 *** 这本该是个宁静好梦的夜晚,却随着一群人的蜂拥完全打破。 叶令秋住在西院,特意叮嘱外面守夜的人有事先来叫他。他的睡眠向来浅,察觉到杀气后,转瞬便睁眼清醒。 他赶到院外时,已见双方分立路两边,拉开架势。 从成景年那听完对方来意后,叶令秋朝向站在路中央的蓟元正,冷冷地道:「什么神灭剑,本尊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这里是灵霄山派护佑的地界,还轮不到开阳剑派指教。」 「青冥剑尊,还请听晚辈一言。」夏侯榆走上前,慌忙地行礼。 先前,双方还沟通得好好的,打算约定明日详谈。结果,蓟元正不知为何突然发作,执意要院里的尊主当下就出来会面。 夏侯榆顿了顿,只能将起因进一步说清,「几日前,晚辈同数位大派的前辈在极西偶遇,打算共赴剑冢雁不归找寻刚出世的神灭剑。未想,已被人捷足先登。蓟前辈只是想着见见收復神剑的能人,晚辈……亦想一睹神剑真容,所以便一齐随着寻龙尺指向的方位来到了靖文县……」 他闭了闭眼,自觉已说不下去了。 叶令秋倒是难得耐心地等他放下行礼的手,才道:「所以呢?」 无人应答。叶令秋的语气愈发冷,「这里正在蔓延热病,诸位想死的话随便走。」 「青冥剑尊何必如此,我们特意夜里赶来,不就是为防白日打扰到医师治病救人吗?」冯良泉拿了柄摺扇在一旁摇着,不紧不慢地道。 叶令秋冷哼:「大言不惭。」 话音落下的同时,蓟元正猝然被激起了怒,「一个小小的剑尊也敢这样出言不逊,叫你们掌门来跟本尊谈。」说话间,他抽出背上最重的那把剑。 掌门突然产生了杀意,开阳派的弟子也深感意外。随后,他们正犹豫着让谁上前劝一劝,却先听得远处传来一句清冷却不显弱势的声音:「一个为老不尊的掌门也敢这样大放厥词,是觉得自己山门的人都不需要颜面吗?」 气氛僵滞时,谢长舒突然现身,背对着月色独立在高墙之上。随之,见众人皆看向这边,他轻巧一跃,落于叶令秋的旁边。 「师弟来迟,还望师兄见谅。」他的面上没有丝毫慌乱,见蓟元正的剑都抬至身前了,仍有心思同身旁人说句话。 叶令秋的眼角是垂下的。他低声命令道:「与你无关,回你屋去!」 「这次还真同师弟有关。」谢长舒笑了笑,转过身来同对面一揖,说:「在下云霁峰谢长舒,是那位夏侯公子口中的能人。」 闻言,夏侯榆愣在原地,还在回想着自己说的「能人」是什么,便见蓟元正已然怒红了脸直冲向前,「不可能,一个小白脸怎么可能取得神灭剑。」 谢长舒霎时瞠目。 「不是说这老傢伙得不了剑会挖墙脚,怎么就直接开打了。」谢长舒在脑海中狂敲系统,「我辩稿都还没拿出来呢。」 那把重剑从他身侧噼过。 「不对劲不对劲。」谢长舒见身后自己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御剑往天上逃,「系统,我要看前情!」 【作者有话说】 配角比较多,所以用前情这种法子插叙,之后会说清楚。 小剧场: 谢:还不讨好本尊,小心我不配合,不用心。 系统:大大怕不是忘了大明彻宫的那场雨。 第27页 谢:就那?不痛不痒,我天天崩剧情 系统:……已申请前往「来啊,一起崩」系统。 感谢在2021-05-14 20:52:09~2021-05-15 17:0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级小萌新一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君子报仇 一夜不晚 【系统:前情正在调取。】 一个时辰前—— 「虽说小店专为夜行的散客歇脚,但大晚上会来靖文县的游人并不多。今夜多亏三大仙派的仙师到访,不然小店这生意啊可是要做不下去了。」酒肆店主弯腰在一旁,绘声绘色地同后来的三位客人说事。 中年男子又在桌上放下一块银锭,不疾不徐地说:「先前在这休整的仙师,是不是有一位留了张字条?好像是开阳剑派掌门身边的人。」 店主思索了一会,才一拍脑袋道:「确实有,原来是留给客官的。小的一直收在怀中,不曾打开过。客官,您请。」说话间,他将那张分明空无一字的纸条递了上去。 「客官啊,您确定……」 「店家再说说靖文县近日的情况吧。」中年男子没让他说完,见对座掩面的女子抬了下头,便接着问了这话。 店主闻此言,语气中也多了些感慨,「客官先前多半也打听过了,咱这齣了热病。不过没事,已经被柳华山庄的医师和灵霄山派的仙师医得差不多了。再过一阵子,便能放风出去,咱靖文县也能洗清诸如养着魔物这类乱七八糟的传言。」 「那这个魔物抓到了吗?」中年男子又问。 「没有,仙师一到,还没用上那什么能寻踪的宝器,那水里能染病的东西就不见了。但仙师说了,不会善罢甘休,只要能确认是魔族人干的,就会替咱靖文县讨回公道。」 中年男子手里晃着茶杯,手肘撑着桌,说:「不愧是名门正派——鄙人这边没什么事了,店家去忙吧。」 【调取完毕。】 随着系统熄屏的同时,谢长舒也被强大的剑气逼退了一步。他的面前是蓟元正所带的两把来势汹汹的宝剑,每一把都鼎鼎有名,饶是他的百御伞如今也逐渐落于下乘。 谢长舒并不精于剑术,不可能拿剑同人硬刚,故此刻他只能缩在伞后等逃脱的时机,或是等人来救。 而就在这短短的等待时间内,他听系统念完了前情。 「这位身姿威风凛凛却和蔼可亲的男子不会就是魔族中的空华魔君——慕修文。」谢长舒持续灌输灵力的同时,脑海中亦思绪万千,「果然,扶盈盈家族的对头还是会来。」 「那旁边那个女人是谁啊?」 系统好心提醒:【大大你确定不之后再慢慢想吗?】 「搞清楚情况才能解决问题啊!」所幸,谢长舒如今被百御伞的结界完全包裹全身,他只用也只能输出灵力。 「也就是说,那家酒肆先后走进了三大派的人和魔族的人。魔族落座在蓟元正先前的位置上,还多半跟蓟元正旁边的人暗通款曲。」 谢长舒倒吸了一口凉气,又继续理清思绪,「虽然其中还有细节未知,但凭我多年的写作经验,蓟元正现在多半被人下了药,情绪不受自身控制。魔族正利用了他易躁的性子,让他过来同灵霄山派的人起冲突。」 「但目的呢,挑起两派纷争?」说话间,谢长舒透过四射的灵光看向对面的蓟元正,只见那老头面目狰狞,眼睛红得似要滴血。 这样下去,蓟元正不走火入魔都难。 有了合理的推测后,谢长舒赶忙传音给地面的叶令秋:「师兄,快来帮忙,开阳掌门好像要走火入魔了。」 「青冥,救人啊!」 连唤了两声后,叶令秋终于有了回应:「你再撑一会。」 谢长舒不明就里地往下望去,只见地面遍布火光和剑影,灵霄山派的人已同开阳剑派的人缠斗在一起,无相剑派的人作壁上观,而风玄山派的几个小辈却是焦急地在场上寻人。 还真是让修罗场来得更惨烈。 谢长舒基本确信来闹事的三大派中定有人推波助澜。 不过思索片刻,他便做好了决定,「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这样办了。」 *** 被叮嘱不要轻易现身的贺君辞在灌木丛中密切注意着空中的打斗。他见谢长舒只守不攻,步步后退,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正无措时,他猝然见谢长舒收了力。 直指向谢长舒的两柄剑因此如脱缰野马,打翻了百御伞后,一把刺断了衣袖,一把则削去了几缕墨发。 「师尊!」眼见着谢长舒坠落,贺君辞没有犹豫,腾跃至高墙向上一扑,去接那如蝶般飘然而下的人。 「云霁仙尊掉下来了,都停手啊!」地面有人喊道。 随后,伴随着众人的惊唿,那在空中穿梭的两把剑并未善罢甘休,却是俯冲直下,紧追着谢长舒不放。 千钧一髮之际,贺君辞从背后揽住了人,而那即将抵达胸膛的利剑也被他闪现金光的手挡开。 「师尊。」贺君辞瞳孔紧缩着轻唤怀中的人。 谢长舒的眼迷离着,嘴角也有点点血迹。先前从他身侧擦过的剑风带着强大的灵力,他生生挨了这一下。 这会,他晕眩感扫清后,才逐渐瞧见接住自己的贺君辞,也听见对方道:「不是要剑吗?弟子给他们就是。」 第28页 谢长舒闻言激灵了一下。 「你看着为师,」谢长舒急忙掰过贺君辞要侧转的头,「也听为师说。」不知何时,贺君辞的眼中又现出金光,他赶忙将人按到自己的肩头,低声在耳边呢喃:「为师演着呢,人没什么事。」 贺君辞微愣,抬眸见谢长舒面色渐渐缓和,又偷偷眨了个眼睛,想来是真的没事。随之,他又不禁垂下眼皮,「是弟子牵连师尊了。」 「傻孩子,神灭剑只能归你。」抬高的脖颈有些乏了,谢长舒随手搭上贺君辞的肩,借了个力。 「你是为师……」倏尔,其他不知实情的弟子已经赶了过来,本想刷刷主角好感的谢长舒只好雨露均沾,重说道:「你们都是为师最棒的爱徒,为师为你们骄傲。」 这后半句本是他随意接的,但未想到了来人耳中就变了含义。霍廷云扑通一声跪地,「师尊,您不要吓廷云。」 吓什么?谢长舒半晌没反应过来。 而后边跑得慢了些的小师妹宫菱远远见师兄师姐纷纷跪了下来,心一凉,直接在原地急哭了,「师尊您不要丢下阿菱啊!」 这一声哭威力极强,直接传到众人耳朵里,让其纷纷停手。 见周围人几乎都放下武器,叶令秋迅速从重围中脱身,同半空中将要力竭的蓟元正接手。他手起剑落,直接将对方打晕过去,带至地面。 开阳剑派的弟子赶忙围上,中有一人被突然出现的夏侯榆拦在了半路。 夏侯榆向来儒雅,此刻却是难得发怒。他沖一脸淡然的谌逸吼道:「蓟掌门明显不对劲,你为何还要下令让开阳弟子开打。」 「师尊能有什么不对劲。」瞧清蓟元正尚有一息,谌逸强作镇定地甩开对方的手。 而这时,成景年也拦了上来,「我也听到是你起头的。」他眯起眼打量,「你是蓟掌门的亲传弟子?」 四面沉默了须臾后,叶令秋漠然开腔:「有什么好问的,全部押下去。」 谌逸轻哼,「开阳剑派的弟子恐怕还由不得……」 「你们掌门在本尊手里,」叶令秋冷眼看了过去,眸色深如寒潭,「你敢走?」 *** 风波很快平息,并未出手的其它两派人也被安顿到了统一的住处。而不知不觉间,天也逐渐破晓。 柳华山庄的白葳刚起身出门,便见叶令秋带了几个弟子抬着已逐渐清醒的蓟元正走来找她,而紧随其后的谢长舒正柔声安慰着个相貌不凡的年轻弟子。 谢长舒拿开贺君辞抓在他臂上的手,笑道:「为师没事,一点小小的内伤,你前去休息吧。」 贺君辞不语,只将外袍脱下披在了他的身上。 见人执着至此,谢长舒也不劝了。不久后,见抬蓟元正的弟子出来,他轻拍了拍贺君辞的肩道:「为师跟你师伯去屋里商量事,你在外边等。」看着人点完头,他才同叶令秋进屋。 屋里的白葳正仔细检查着蓟元正的脉象。过了一会,她才肃容道:「慢毒入体倒有阵子了,但应该只在这两日服用了催动毒效发作的引子。」 谢长舒微拧起眉头,问:「怕是身边之人,不知蓟掌门近日对入口之物可有在意?」 蓟元正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徐徐道:「起居皆由几个弟子照料,此番下山只带了六弟子谌逸。」 如此,罪魁祸首为谁就基本能确定了。 谢长舒对谌逸这个角色倒没什么印象。他挠了挠脸颊,想到:内应啊叛徒啊都是小说中的家常便饭,开阳剑派这边他不过随口一带。 「果然文字和亲身经歷还是不一样。」他不由低声感嘆了一句。 「不如让开阳剑派自己清理门户。」叶令秋抬高了下巴,环胸立在一旁。看模样他丝毫没有对长辈的敬重,但所说的话明显是给了人台阶下了。 蓟元正点点头,刚要道谢,却被谢长舒截了胡:「不,叫我们的人去说。」谢长舒说得理直气壮,「今日在场的开阳弟子灵霄山派全部扣下,叫他们第二位掌事的尊主来。不给本尊一个说法,他们难辞其咎。」 紧接着,他笑盈盈地同躺在病榻上的蓟元正道:「蓟掌门无异议吧。」 话音刚落,蓟元正就睁大了眼睛从榻上扑腾起来。 「静心!静养!」谢长舒连说了好几遍,最后还是躲到了叶令秋的身后。 随之,他扶着人轻咳了几声,见蓟元正不动作了,便准备抽身:「那这里就交给白姑娘了。」 拜别后,叶令秋看着仍咳嗽不止的谢长舒,迟疑了一会还是问道:「你还好吗?不妨叫白姑娘看看。」 「师弟没事,」谢长舒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袍,「为剑气所伤,回去调息几日便可痊癒。」说话间,他见贺君辞已朝他走来,便扬起笑容上前。 身后叶令秋的神情倒没什么变化,只是缓缓抬起手指,「那他?」 谢长舒怔在原地,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些什么。他张开双臂阻隔在两人之间,高声宣告主权:「他是我的爱徒,师兄也不许抢。」 对于此举,叶令秋略微有些讶异。但他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本尊听掌门师兄说了,你想让他独自去锁心峰闭关?」 「是有这事。」谢长舒没有多想便脱口道。 随后,他察觉到贺君辞身形的僵直,依旧不慌不忙。「但不是独自,」他笑着偏头看向一旁紧张着的贺君辞,「还有为师呢。」 第29页 【作者有话说】 算是到目前为止写过的有台词人物最多的一章了,希望小天使们看得不乱。感谢在2021-05-13 17:02:14~2021-05-14 16:2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级小萌新一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一步走错 他是我的……师尊! 曙光渐渐明了,暖流透过繁枝茂叶洒在人身上,伴随着清风带给人无尽的惬意。 谢长舒微仰着头在院中的小路上信步。朝晖勾勒出他面容的轮廓,白皙的玉肤上隐隐流转着光华。他的样貌依旧宛如神祇,不过如今更甚——只一轻瞥便能让眼中世界焕然一新。 这一切都教贺君辞看得太痴,而从他们与叶令秋兵分两路开始,他心跳的速度也再没减缓。 而今,凭贺君辞的身量,他只能勉强平视谢长舒的眉眼。又愣愣地望了对方许久后,他才心事重重地撤回目光。 「为师还等着你问话呢。」谢长舒自然能感受到视线的炽烈,但他没有多想,只当贺君辞想细问闭关一事,便耐心地等着。 最后,久等不着问话,他便自个提了:「既得神灭剑,尽快掌握总是无害。云霁峰地盘不大事还多,难免无法让人完全专心,所以为师便请示了掌门师兄,让你进入锁心峰修炼。」 谢长舒顿了顿,「至于为师嘛……反正为师在哪都是闲的,给间陈设俱全的屋子,为师便能悠然度日。而且为师听说,当云消雾散时,锁心峰的最高处能一览群山,远眺河海。如此远离俗世的缥缈桃源,不去一次实在是此生遗憾。」 闻言,贺君辞的眸色暗了暗。他道:「但弟子听说,锁心峰已有多年没去过人,远比不上其它各峰舒适,师尊何必陪弟子受苦。」 好吧,这话才是真的。 谢长舒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回话。 贺君辞被送去锁心峰一事他先前就与尹昊天说好,但他没想到的是在靖文县一行的第一晚,系统就改了文章总设定——他的主角之后不走黑化逆天路。 而同人共赴锁心峰的决定不过就在叶令秋提及的那一瞬定下的。一来是谢长舒真心想见证贺君辞的成长,这二来是自己角色的人设也变了,他可不得坐实良师的头衔。 最重要的是,如若他真把人孤零零扔出去,怕又要收些刀片了。 想完了这些后,谢长舒才终于回了话:「但你一人去,为师实在不放心。而且为师也苦不着自己,平日能看着你便很开心了。」 随后,他发觉身旁人唿吸微窒,想来是又感动到了。 谢长舒笑了笑,感嘆对方单纯的同时,又忍不住伸出两指轻弹贺君辞的脑门,「好了,别多想,为师心已决。」 「不,师尊。」贺君辞在人话音刚落时握上了那还未来得及撤回的手指。他前进了一步,同人近距离对视,「您这样,只会让弟子更加……」 「拦住他!」倏尔不远处传来紧急的喊声,打断了贺君辞的话。 谢长舒偏头看去,正见一抹人影从高墙上跳了下去,而紧随其后的是数名御剑的追兵。谢长舒只认出了后面的是青冥峰的修士,但也没能叫住人询问情况。 于是,他唿出了系统。 【逃跑的是开阳剑派谌逸。】就是叶令秋准备去提审的那位有嫌疑的内应。 谢长舒想到:据白葳姑娘说,蓟元正中的慢毒怕是由多种毒物混合而成,除却难解,留给他们解毒的时间也并不多。他很快理清情况:谌逸这个人,绝不能让其逃了。 随后,他刚唤出子规剑,又突然想到什么,忙敲了敲系统问:「先前那从墙上跳下去的就是谌逸?」 系统:【……】 「你犹豫了,那便不是了。」谢长舒很快转到另一个方向,叫上贺君辞同他走。 敢在四大派眼皮子底下逃跑,定然有七八成的把握,不是有人接应,便是有人替身。谢长舒不过按他写过的套路猜这一猜,就算最后猜错了,也不会太尴尬,毕竟此刻在他身边的只有贺君辞一人。 进路和退路谢长舒都想得妥妥的了,但他这次想都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在路中央等着他们。 谌逸此人在开阳剑派显然是易过容的。此刻对方以还算俊俏的真面目现身,谢长舒不由多看了两眼。随之,他望向身后再无一人的长街,直觉告诉他却是自己先入了别人的圈套。 街旁的一处人家在大门口挂了长串的镇宅符辟邪。忽来凉风捲起符箓,从谌逸的眼前无事飘过。 尚且还想不起来对方的身份,但从他面上的从容不迫和那双染着蛊惑之色的深眸,谢长舒确信跟前这人绝非普通的小魔头。 见人打量自己差不多了,谌逸好整以暇地开口:「云霁仙尊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对方如今气定神闲,不该只是因为自己昨夜刚受了内伤。谢长舒仔细地看向四周,寻找着可能潜藏的敌手。 「看来仙尊并不想同晚辈聊会天,那晚辈便直接说正事了。」谌逸不疾不徐地展开手中摺扇,抬眼看向谢长舒身旁的人,说:「那位兄台似乎非池中物,近日在魔族中还富有盛名。」 这是也同扶盈盈一样惦记上自己的主角了?谢长舒飞快地想着,又毫不犹豫挡在了贺君辞的身前。而背后的贺君辞同时也义正词严地道:「君辞同魔族并无任何瓜葛,还望阁下莫再打扰我与师尊。」 第30页 「这样啊,」谌逸略感嘆惋地收了摺扇,「既然兄台不愿与魔族有来往,那之后大家见面就只能是敌人了。」 「哎,瞧我这习惯,还是跟人聊起来了。」倏尔,谌逸皱起眉头,拿扇敲了敲额头。他又朝谢长舒道:「仙尊莫怪,晚辈在开阳剑派憋坏了。」 「那还是要怪的,」大概摸出了对方一些性子,谢长舒也挺直了腰板,同人慢慢接话,「小兄弟都还没交代清楚一些事,怎么能走呢?」 「晚辈可以交代,也可以将解药拱手送上,」谌逸笑了笑,眼底闪过暗芒,「但是得一物换一物。」话说完,他便将目光投向贺君辞的衣袖。 谢长舒迅速会意,在心里狂吐槽:又夺剑,还有没有新剧情了! 即使得不到解药,全修真界有千余名医师能够顶上,可一旦让魔族拿到神灭剑,在如今暗潮汹涌的局势下,却是后患无穷。 谢长舒深思间,见四面至今未有异动,便决定赌上这一把。随之,他抬手执伞,抛至空中。 挂着流苏的百御伞上绘着水墨画卷,它旋转向上,伞柄朝着地面,很快便降下定身结界。 百御伞的结界也堪称一绝。谌逸见其逐渐靠近自己,最开始亦是尽量避之。数个向后腾跃后,他忽然瞥见一条金鞭甩来缠住他的脚踝,又将他往反方向拉去。 几次与结界擦肩后,谌逸终被金鞭束缚手脚,困至百御伞下。结界中,动一分一毫都会产生剧痛,谌逸缓缓抬眼,还有心力般感嘆道:「不愧是传言中的第一剑。」 谢长舒得意地看向化形成金鞭的神灭剑,又听得对面继续道:「仙尊确定要以二对一?」 「天真,」谢长舒气定神闲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人,「本尊要活捉。」 话完,谢长舒掏出捆仙索正要绑人,却发觉大地猝然剧烈震动。他竖起耳朵正要溯源,余光却先瞥见他正前方的地面陷下,从中钻出个黑角蝰。 蛇身遍布着突出的鳞片,从谢长舒的面前穿过,又一个扭身将百御伞打翻。 仰身撤开后,谢长舒及时收回百御伞挡在身前,刚好拦下紧接着直冲来的不速之客。 跟前的黑角蝰张着血盆大口,头上直立的角更显其兇恶。谢长舒几乎立刻便知它的主人是谁。 几百米之内很快便被不允打扰的结界阻隔。叶令秋赶到的时候,就见数名弟子围在外边束手无策。「人呢?」他握手成拳重锤在结界上。 「禀师尊,」旁有弟子垂首道,「大伙从外看不到里面,但夏侯小公子进去了。」 *** 就算只守,持续扛下眼前这么个庞然大物的勐烈攻击也会要了命。 被打退十余步的谢长舒用伞支着身子,抹去嘴角流出的血后暗道:「昨夜的内伤看来还是拖了后腿。」 此刻,神灭已成剑形被贺君辞拿着挡在前面。谢长舒悄悄瞧了一眼他坚定的神色,欣慰间还是认真地面向在不远处低调登场的人。 「空华魔君,久闻大名。」 来人便是先前从系统口中听到的那个中年男子。此外,远处似乎还停着一辆马车。 听到问候,那人微感讶异地垂眸看人,道:「仙尊竟然知道鄙人的名号。」 谢长舒暗自想着:现任魔尊最信任的左右手,贺君辞本来会拥有的恩师,本尊能不细緻刻画吗?但他确实没想到的是,空华魔君慕修文会亲自上阵。 随后,他轻笑了笑,偏头同他身旁的贺君辞说:「如今活捉不了谌逸,剑更不能失。为师留下,你逃出去求助你师伯。」 这么久过去仍然不见援兵,显然是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谢长舒心里能拖一会便是一会的想法贺君辞如今怎会不知。 他很快摇摇头,说:「您受伤了,弟子必须留下。」随之,他记着对方在意剑的事,便又道:「而且神灭要易主,也得弟子先身殒。」 「就是因为你不能出事!」谢长舒低吼后偏开头。他今日一步错,怕是满盘皆输,眼下更是不能拉着贺君辞陪葬。 但闻言后的贺君辞却是眼前一亮。「弟子先前有话未说完,」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抬首时眼眸却是分外澄明,「您这样,弟子会更加离不开您的。」 话音刚落,他也不等人拦,挥手让剑光破空而出,引得那黑角蝰转而沖他去。 谢长舒的墨发已然散下了一半,他回首静静地看着与魔物缠斗的贺君辞,肩上披着的外袍也被风吹开了。恍惚了一会后,他被身后的交谈声带回现状。 「我们来此一行,总要有所收穫。」慕修文同过来行礼的谌逸说道,「去,送仙尊上路。」 谌逸听罢缓缓展开摺扇,那扇边如刀般利,正是能割喉的武器。不消一会,谢长舒便听到摺扇卷着风朝他飞来。 倒是还有气力抵御,但他正想召出子规应对,却先见着个人影挡在他跟前。 「云霁前辈没事吧。」来人正是在结界闭合的最后一瞬进入其中的夏侯榆。他扶起谢长舒后正要询问情况,余光便见拿回摺扇的谌逸微微勾起唇,跑来与他交手。 谢长舒眨了几下眼,便只剩自己与慕修文对立了。 看着四面结界逐步被破坏,慕修文负手落于地面,冷冷地唤回黑角蝰,「先杀仙尊。」 须臾后,却是贺君辞先跃过魔物赶了过来,他一下抱紧谢长舒贴着地面滚开,躲过黑角蝰次次能在地上砸出个大坑的撞击。 第31页 随后,见人要跑,黑角蝰一甩蛇尾将两人裹进腹部。 一阵眩晕后,贺君辞一睁眼便见那黑角蝰的头颅已经凑近了他身前的师尊。那一刻,他完全忘却自己也身陷囹圄。蛇信将要触及谢长舒时,贺君辞瞳孔紧缩着伸出手,「不可以……」 「他是我的……师尊!」 千钧一髮之际,不知被甩到何处的神灭剑现形在贺君辞眼前,原本无力的手也在剎那间暴出青筋。随之,剑尖凝着光划开了黑角蝰的左眼。 伴随着血液喷涌和如婴儿啼哭般刺耳的惨声,贺君辞抱着人从蛇身中逃脱。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息,后背就被一股熟悉却让人痛恨的力量侵入。 见证这一切的谢长舒率先发觉异样,他愣愣地看着贺君辞被极重的魔气上身,内疚、不安、恐惧全都充斥进脑海。 「君辞!」 这一声让贺君辞从梦魇中清醒,也让在马车内远远旁观的那人突然怔住。随后,那位掩面的神秘女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不顾旁人阻止,飞奔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慕修文将即将跑入场中的女子拉了回来。 掩面女子颤抖着声音,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说:「快住手,那个孩子是……」 「君辞!」谢长舒此时又唤。但那瞎了一只眼的黑角蝰已然狂暴,疼痛还未消就张大了口直扑过来。 贺君辞支起身,执剑吃了它一记撞击后重重跪下。视野逐渐变得不那么清晰,他突然记起自己曾问聂牧平: 「将军,不知神灭剑从哪得到力量?」 聂牧平当时笑了笑,解惑道:「自然是情。人因有情,才对生有念。你为何而活、怎样活,都与某种情感脱离不开。不妨今后在你执剑的那一刻问问自己:为何拿剑。」 「为何拿剑……」贺君辞轻声喃着。随后,他余光瞧见谢长舒上前与他并肩,心底的答案至此也完全明了。 因为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很快,贺君辞周身的魔气被吸纳入体内,另有一股力量汇聚于他的手心,再至神灭剑。而这一次,剑锋破开了黑角蝰的鳞甲,绞出了血肉,终断了其最后的气息。 反应过来什么的慕修文愣愣地看着自己驯养的魔物被一剑噼成两半,还是犹疑着携掩面女子走上前。 但两人刚走一步,叶令秋便带着众修士赶到。 「怎么回事?」见敌人很快跑了,叶令秋几步行至跪坐在地上的谢长舒身边。但谢长舒只是环抱着贺君辞,慌乱地擦去对方嘴角不断流出的血。 除此之外,贺君辞全身的筋脉都在迅速流转着自身灵力,而这些,是他将要爆丹的迹象。 「你看着为师,不要睡。」谢长舒已泣不成声,「没事的,为师定会救你。」 贺君辞从上到下极缓地看着他,见人没事,便轻轻上扬起嘴角,「师尊……弟子幸不辱命。」 …… 【作者有话说】 反正小君辞是开窍了,至于师尊嘛……应该也快了。感谢在2021-05-16 16:21:52~2021-05-18 14: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甦醒试探(捉虫) 想什么呢,君辞怎么可能会撩拨我。 一旦入夜,高耸的云霁峰上便更是宁静。仰头凝望着的万里晴空似乎唾手可得,若至朔日,那天穹上的璀璨星光便都能照进琼窗。 明彻宫内,安神的氤氲薰香,随着清风飘荡至素纱隔开的床榻。 那榻上的人似乎熟睡了许久,在今夜才终于有了一丝意识。他缓缓将手指抬起,去触及床边还未散去的温度。这是他无数个梦中都能感受到的,而除此之外,屋外隐隐传来的人声亦是他的念念不忘。 自靖文县一战后,谢长舒的脸上便鲜少能见笑颜。此刻,尹昊天立于长廊,上下扫过面前这心不在焉的人,还是嘆了一口气道:「要不你明日就别去几大派的会谈了,本来你也一直不在意开阳剑派的事。」 「长舒还是去吧。」谢长舒最近几乎都待在明彻宫照顾贺君辞,外界的消息皆是直接通过系统获知的。而这两天,贺君辞的身体情况逐渐好转,他也得开始担起一峰尊主的职责。 尹昊天听罢背过手去,开始徐徐跟他说如今的局势:「眼下蓟掌门直接被安顿在柳华山庄,解毒一事我们也插不上手。不过庄主悄悄跟我说了,毒不好解。如今蓟掌门不动用内力暂时不会毒发,但这样下去,对于一个修士来说,这一生多半也废了。」 「但凭蓟掌门的性子,他应该宁愿背着剑闯入魔界,一战成名,也不愿余生庸碌。」谢长舒侧着身,垂下眸子藏在阴影之中。 「所以现下被好好看着呢。」尹昊天嘆了嘆,又道:「开阳剑派那边未想早就被魔族的人侵入,如今有一些尊主被困其中,看情形要解救他们出来修真界免不了跟魔族一战。不过,蓟掌门的那位弟子谌逸入门三四年,竟然就能逐步控制一半的开阳剑派,这在魔族中也该是有名姓的人物。」 谢长舒摇头笑了笑,「正该是不知名姓才能完美地潜入开阳剑派。」 「有理。」尹昊天道,「只可惜当时夏侯小公子没能抓住人。」 默声许久后,尹昊天眼神示意了一下殿内,问:「你那弟子如何?」 第32页 这些天一提到贺君辞,谢长舒就难免苦恼。他同人诉苦道:「半个月前,医师便说很快就能醒,但师弟日夜看着等到今日都不见他甦醒的迹象。再这样下去,师弟怕要带着人遍访名医了。」 「你急什么。」尹昊天失笑,「金丹最后能保住已是万幸——诶,师兄还以为你每天魂不守舍是心疼他。你要是照顾不过来,大可叫自己几个内门弟子……」 「没有的事。」谢长舒打断了这话,但随之便哑口。 他倒也不想急啊,只是贺君辞这一睡,现实中的小说也不更新了,虽然系统会根据情况控制书中的时间流速,但最近也确实感受到了持续断更带来的后果,比如院里的灵花都被连下的雨摧残得不成样子了。 这些雨在外人眼中只是上天降下的甘霖,谢长舒自然不会告知实情。不久后,他愁眉不展地送别尹昊天后,长嘆着携了雨丝轻推开殿门。 又开始下雨了。但不知何时,开了半边的窗户被关上了。 谢长舒茫然地望向里间,正见已经起身的贺君辞放下床帘。他怔在原地片刻后,才走上前莞尔道:「你睡了近一月,为师可算把你念叨起来了。」 贺君辞没有言语,只愣怔地看着对方缓缓接近。「一个月?」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师尊照顾了我一个月吗?」随之,他环顾四周。 「找什么呢?」谢长舒的声音柔到了骨子里,「要喝水吗?为师给你倒。」 随后,谢长舒便到一旁倒了杯白水,又轻车熟路地吹凉,再递到贺君辞的嘴边。他腾出了一只手扶上贺君辞的脖颈,正犹疑着哪里不对,人已经凑了过来。 他瞧着贺君辞就这样轻抿了一口,托在对方头后的手也终于感觉到些不自然。 面前的人喝完后便抬起了眼,谢长舒一下便看进了那双瞳眸之中,感觉到其目光从未有过的幽深,而映入其中的翦影宛若刻进一般。 谢长舒唿吸微窒,不自觉滚了滚喉结。 之前贺君辞躺着的时候,汤药和白粥这样餵到病人嘴边倒是情理之中,但这会人已经能下床了,再这样餵水是不是有点…… 谢长舒的脑中正逐渐形成一个词,突然就被贺君辞出声打断了思绪,「师尊。」 他手中的茶杯也终于被接了过去,「弟子已无碍,这些天辛苦师尊了。」 手背似乎被对方的指尖无意触碰到,谢长舒蹙起眉,「手怎么这么烫?」他试了对方额头的温度,又按了按被褥,道:「大病初癒也马虎不得,再睡吧。」 说完话,他便拿走贺君辞手中的茶杯。 「弟子……」 「有什么事明日再谈。」谢长舒手指抵着唇示意他噤声,又将对方的手放到被子下面,道:「为师会一直都在。」 贺君辞:「……」 须臾后,见人乖巧地点了点头,躺身下去。谢长舒也像是卸去了一肩重负,起身吹灭油灯。他在殿中央站了一会,才行至大门,说:「为师去偏房,你有事便唤一声,为师听得到。」 主殿内是有另一张床的。贺君辞瞧其上的被褥只简单地叠了叠,想来这几日谢长舒是和他同室而寝的。 这会谢长舒说要离开,贺君辞便掀被起身,脱口暗示了一句:「弟子昏睡时总觉安心,想来是师尊在身边的缘故。」 谢长舒听此顿在了原地,正想着这是表达感谢还是其它什么意思,就又听得贺君辞平静地道:「师尊,好好休息。」 谢长舒张着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片刻后,他才轻手轻脚地开了殿门离去。 在走廊上缓步行了半会后,谢长舒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双颊,「想什么呢,君辞怎么可能会撩拨我。」 杂乱的思绪甩开后,他迎着彻夜长明的灯往偏房去了。 听着脚步声很快远去,贺君辞斜倚在床头,逐渐平復心跳。方才,他有些逾距了,虽然之后迅速补救,但难免谢长舒会多想。 外间的雨淅淅沥沥,贺君辞有些沮丧地垂头埋在被褥中。倏尔,半空中浮现几点金光,一直旁观的聂牧平缓缓现身。 「小子,你不太行啊。」他懒散地坐在案桌旁喝着小酒,感嘆道,「看来本将军有用武之地了。」 【作者有话说】 加油吧,少年(笑 感谢在2021-05-18 14:58:40~2021-05-19 18:3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入锁心峰 所以自己当时为何突发奇想要给人做顿饭呢? 第二日,安排在霄阳峰上的上五大派会谈从辰时热火朝天地议到了未时,苍穹上挂着的红日也走过了大半片天。 谢长舒这次难得没有在半途中感到乏困,但也几乎不做评说。散会时他特地等在尹昊天身后,陪同着对方送离其它派的来客。 请走了众人后,尹昊天回过身来,深深嘆了一口气。 他眉间凝重着说道:「如今开阳剑派内里的形势外界皆无法得知,但与魔族一战多半已是板上钉钉。咱们与风玄山派在此事上多日前就达成共识,今日本是打算共同说服天狼山派和无相剑派,谁曾想我们上五大派终究做不到完全的休戚与共。」 谢长舒负了一只手到后头,认真道:「天狼山派地理位置最偏,也向来不问世事。今日所见的几个掌权者,长舒瞧他们性子像是也不喜麻烦。不过他们没有直接拒绝,想必还是有迴旋的余地。」 第33页 尹昊天听此嘆了嘆,不置可否,「对方要是直接躲回山派中不闻不问,我们也逼不了。」 「我们逼不了,自然有别人能逼。」谢长舒抿唇一笑,没有把话中深意挑明,却是先看向了议事堂另一处安排给无相剑派的几席座位。 开阳掌门蓟元正虽说被身边人钻了空子,但事后被一提点还是精明的。来靖文县的路途中,还有一人在队伍中为两派之间发生冲突推波助澜,并不断暗示神灭剑许被灵霄山派的人拿了去。 谢长舒后来接到消息时也很快顿悟,当时系统所念前情中蓟元正身边的人未必不是指与蓟元正同桌的丹心剑尊冯良泉。 对于冯良泉此人,谢长舒是有印象的:长相一般,却总爱凹出个翩翩君子的气质;伶牙俐齿,是文中能动口就不动手的人物。此外,他还自以为有远见,在书中早早就投靠了慕修文,最后凭着一副口才扇动了位于修真界最有利位置的无相剑派为魔族当牛做马。 不过无相剑派这会就被这一人牵着鼻子走,是谢长舒没有预料到的。 「好像的确是个人精。」谢长舒突然想到什么,低声自言着。冯良泉投奔空华魔君,后来就直接侍奉了贺君辞,这分明是太有远见了! 是了,谢长舒这才明白过来,原本准备添给贺君辞这只虎的翼如今全部变成了敌人。 「怎是人精。」尹昊天听到那句自语后,嘴角唰地垂下,「魔族嗜血,又不讲道义。如若修真界皆对魔族俯首称臣,那人间会有多少百姓惨遭迫害。」 心知有了误会,谢长舒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尹昊天的眉宇间猝然愈加凝重,「魔族可能要再次挑起大战?」 看人一点就通,谢长舒继续说:「如今魔族之人频繁出现在修真界,又大有掌控各派的迹象,除却开启四方镜召唤出登仙梯,长舒实在想不出他们有何目的了。」 四方镜安置在上五大派中位于四面的仙派之内,验明贺君辞血脉的白虹镜便是其中之一。而当四面镜子同时开启祭天仪式,上天便会降下通往九重天的登仙梯。 相较于直接从魔界打通到神界,从修真界的登仙梯走要容易许多。 尹昊天倒也想过这种可能,但他还是不解道:「那为何还要事先勾结无相剑派的人?这万一中间漏了马脚,可不就给人防范的机会?」 谢长舒闻言耐心说道:「一来这样未必不能混淆视听,二来嘛便是兵法了。」 随后,他继续引导着对方的思绪:「如今无相剑派这一背叛,几乎是生生截断了灵霄通往天狼山派的可能。如若魔族之后决定用武力攻打剩下三派的其中一个,师兄觉得选哪个最好?」 尹昊天深吸一口气,「若先拿下了风玄山派,那我们与天狼山派就会完全被包围。但风玄山派与我们离得更近,远不如先拿下天狼山派来得容易。」 他自个正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拍手道:「的确,天狼山派这会是不得不出手了。」 见正事已然同人理得差不多了,谢长舒便换了种轻快的口吻,和尹昊天商量自己与贺君辞前往锁心峰的事宜。 谢长舒陪人闭关是之后才被告知的事,尹昊天这些天尚在犹豫,眼下见形势严峻,更是觉得不妥。他委婉地劝道:「长舒不留下来出谋划策?」 「是我那爱徒闭关,又不是我。」谢长舒笑了笑,保证道,「若有要事,师弟自会现身。」外界有何事,谢长舒大多可以通过系统获知,但答应贺君辞的事,他得说话算数。 又顿了片刻后,他肃下神色先发制人,「不如就这两日搬去锁心峰。」 尹昊天微讶,「这么急?」 经靖文县一事后,谢长舒已经知道现下魔族不仅要夺剑,还觊觎人。如此危机,他可不得手动加速贺君辞的变强进度。 「是。」谢长舒认真点了点头,「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 如今正是盛夏日,艷阳高照,山间亦充满生机。 带着贺君辞进锁心峰的这天,各峰的尊主皆前来送他们入关。 穿书过来一个多月,谢长舒就完全洗去了伪君子的人设。如今,他受人敬仰,也颇有万人迷的倾向。 面对着众人嘘寒问暖,谢长舒暗地沾沾自喜了好一会,才悄声看向一旁的贺君辞。 贺君辞甦醒后就只见过几个师兄师姐一面,如今又要分别,他们难免表露不舍之情。 递出颗糖安抚了一下其中哭得最惨的小师妹宫菱后,谢长舒伸出手轻拍上贺君辞的肩膀,又同其他弟子道:「好了好了,时辰差不多了,为师该带君辞入峰了。」 霍廷云叫几个师弟师妹退开后,肃然一揖,「师尊不在时,弟子定会细心管理好云霁峰上下,叫师弟师妹不落下功课,还望师尊此去莫要担忧。」 作为大弟子,霍廷云在任何场合总能叫人安心。谢长舒欣慰地点了点头后,才环顾四周同众人道别。 锁心峰在书中不过只有寥寥几句描述,谢长舒不知那里的生活条件会怎样艰苦,但他瞧身旁的贺君辞,似乎对未来有些殷切。 见人盯着自己,贺君辞不自然地抛出个话题,「不知道师尊今夜想吃什么?」两人在午后启程,与众人惜别时又用了些时辰,这会爬至山顶确要接近傍晚。 第34页 这阵子贺君辞病着,日常的吃食也寡淡了许多。如今能独占美味,谢长舒却突然有了别的想法。他提议道:「不如,为师给你做今天的晚饭。」 此话一出,贺君辞就愣在了原地。他瞧着谢长舒期待的眼神,倏尔忆起聂牧平「不是什么大事,多依着对方想法来」的建议,忙扬起笑容点头,「谢师尊。」 一路上山,遍地皆是杂草丛生。山上的枯枝败叶也是堆积了一地,险些让人找不着路。 谢长舒这回从半山腰爬至将近山顶的竹楼,倒没有先前回灵霄山派那样太过狼狈。 竹楼的几间屋子每年只派人打扫过一两次,谢长舒气喘吁吁到达时,仍只觉一片荒芜,满目都是灰濛濛的。 看着桌椅上厚厚的灰尘,谢长舒捏了捏眉心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贺君辞先轻声安慰了:「师尊,此地既唤『竹楼』,想必不远处便有竹林环绕。弟子先将卧室打扫干净,明日再在周围移栽些花树和绿竹。如此一来,虽比不上那些世外桃源,但也能安适许多。」 这语气充斥着无限温柔,教烦躁也散开了些。面对着笑颜,谢长舒也不自觉莞尔,「那为师现下去厨房,打扫一下做饭。你晚些再过来。」 贺君辞点头,目送他离去。 此地配备的厨房是竹楼外边的一间小屋子,许是因为根本就不曾用上,里面未有一件厨具。打开紧闭的门窗通了风,又简单清洗完灶台后,谢长舒一挥手,就将干坤袖中的锅碗瓢盆一应放下。 柴米油盐和食材他自然也带齐了。但这会已经手拿菜刀向着砧板上的绿蔬,他才勐然记起自己的厨艺仅限于一碗飘着蛋花的清汤面。 所以自己当时为何突发奇想要给人做顿饭呢? 谢长舒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窗子外的竹屋。他瞧见对面的门推开,从内走出个拿扫帚的少年欣喜地沖他笑了一下。 不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谢长舒咬了咬牙,挥刀砍下。 …… 很快,夜幕渐渐降临,屋外鸟叫蝉鸣。 仍在砧板旁奋斗的谢长舒正强撑面子研究着如何切开肉食上的筋膜,一个温热的怀抱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后背。 【作者有话说】 一周内总会有几天早上满课,所以有时候到下午六点前写不完,以后拖到九点更的就不额外贴请假条了。希望小天使们谅解(鞠躬 感谢在2021-05-19 18:35:58~2021-05-20 20:5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后悔试探 也许,未必只是依恋。 竹楼的几个房间地方皆不大,也没放什么家具。贺君辞很快打扫干净后,便缓步去寻还在做饭的谢长舒。 小厨房的门没有关,餐桌上已经放置了两道显然煮过头的青菜。而在昏黄烛光下,有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正微微弯着腰。 贺君辞瞧人用刀费力着,迟疑了许久,还是抿起唇悄无声息地靠近。 他特意在人身后站定了一会,看着人目光瞥了过来,才轻声道:「师尊,您这样容易伤到手。」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谢长舒一门心思全在这顿饭,哪还有余力在意两人之间衣料的摩擦。 贺君辞笑了笑,道:「那些活弟子干得快,就过来看看师尊有何吩咐。」随后,他微微倾身靠近谢长舒的肩头,缓缓伸手覆上对方拿菜刀的手。 不消一会,察觉到对方身形的紧绷,贺君辞暗道「不能太急」,便撤开了身。 尽管这一切仅发生在数秒内,但谢长舒终于还是发觉到不对劲:方才贺君辞同他太亲近了。 贺君辞如今不是十二三岁的少年,身量已能与自己持平。如此未来可期的年轻人,还这样依偎别人,是会长不大的!谢长舒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眉宇间缓缓皱起。不过当下就说教也不合适,他便打算先将心思按下不表。 随后,他环顾格外杂乱的厨房,嘆道:「为师这牛可吹大了,怕是最后还得靠你。」 「师尊不用介怀,本就是弟子职责所在,而且弟子也乐于如此。」贺君辞认真说完后,便耐心地等着对方让开位置。 另一边,谢长舒的思绪还在丢面子和认怂之间徘徊,手脚却是诚实许多。他放下菜刀后撤到餐桌旁,道:「罢了,为师不添麻烦了。」 而从「战场」上离开后,他才发现此刻的天色已经十分晚了。双颊瞬间染上羞惭的绯色,谢长舒缓慢落座在椅上,只敢偏头看屋外星光灿烂。 …… 一旦放松下来,一整天积攒的疲惫便会迅速上身。谢长舒昏昏欲睡间,一个猝然的系统音让他剎那间清醒。 【主角爽度、能力值正式开始记录。】 谢长舒的面色有些青,但还是忍下怒气听系统说明:【由于主角闭关,当前文字描述只有一段话概括,故系统为大大自动购买时间加速包。】 对于时间加速谢长舒倒是熟悉,贺君辞昏迷的这一个月,书中世界加速了好几次。虽然在其中的他每天仍然过足了十二个时辰,但他唿出系统屏幕时是能看到变化的。 而如今贺君辞闭关,少说也要半年。这半年要是新章只有一段话,那书早凉透了。 第35页 对这样人性化的安排,谢长舒很是满意。他点了点头后才指向前半句话道:「那这购买又是何意?」 【小说完结前,系统从大大帐户拿不到钱,所以要您通过其它方式偿还。】 谢长舒:「钱……」 【系统已将数额计算成影响绩效的相关数值,所以请大大在闭关剧情期间完成以下任务:一、提高主角能力值到六十分;二、提高主角爽度到四十分。】 谢长舒半张着嘴,把先前被打断的话生生噎了下去。他转而想到:如果满分是一百,则此刻贺君辞的能力值都还没及格,那我这个还要对方保护的师尊得有多弱…… 谢长舒的心情又乍然不痛快了。随后,他正垂头丧气着,对面缓缓坐下一人。 「师尊,久等了。」 贺君辞星眸深邃地看着他。不得不说,即使灯光暗淡,对方的精緻容颜依旧让人赏心悦目,有一种安抚人的魔力。 「师尊,尝尝这个。」谢长舒愣神时,贺君辞夹了刚做的炒肉放进他的碗里。 似乎也很会照顾人。 「爱徒有心了。」随后,谢长舒刚夹起那块肉塞进嘴里,就听到系统「叮」了一声,【主角爽度+1。】 谢长舒:「……」 网文阅歷无数的他想到:也许,未必只是依恋。 *** 谢长舒并不擅长剑术,是以他此番前来锁心峰声称作陪也确是「实至名归」。不过,他知道神灭剑上自有能教授贺君辞的剑灵。虽然贺君辞许是碍于某种原因从未和他谈及,但日见对方进步神速,谢长舒只觉一身轻松。 锁心峰上灵气充沛、无人打扰,贺君辞每日天刚破晓,便会至峰顶打坐。而当谢长舒起身时,峰上的晨雾也大多消散。不久后,天际的云霞逐渐淡去,贺君辞会抓着那道金光在竹林间练剑,直至傍晚。 谢长舒每天的大多时间都是在不远处调息,或者在竹楼外围摆弄一些花花草草。随着时间的推移,竹楼也逐渐有了些生气,而在日復一日安宁的生活中,谢长舒险些忘却了外界仍危机四伏。 择了合适的时机同贺君辞商量后,谢长舒打算下山一趟。而在下山的前一日,他拿着本古书在一棵枯树上瞌睡了大半天。 他们来时,枯树就已被虫蛀成了空心。之后,贺君辞将其从底部噼断,供谢长舒无事时闲坐。 此刻,天光已逐渐暗了下来。暮霭沉沉,晚阳隐在秋色渐浓的树叶间。竹林深处,一片叶在剑刃上不住地辗转。忽来习习凉风,贺君辞才将其拂到远处。 如今,他一天修习下来已不像从前那般疲累。擦了擦额前薄汗后,他回首看向几十步外还未醒来的谢长舒。 只见那人单手枕着头,全身完全舒展着,没有丝毫防备。 贺君辞几乎是屏着唿吸走近的。随之,他半蹲下来,在人身旁轻唤:「师尊,夜里凉,我们回屋睡。」 听到了声后的谢长舒蹙起眉头,将书盖到了脸上。 「师尊,莫胡闹。」贺君辞无奈,声调又柔了几分。 「为师……」谢长舒哼哼了许久,最后还是一字一顿道:「不想动。」 这样子的谢长舒实在难得一见。贺君辞漾起笑容,凑到人耳边警告:「师尊,您再这样,弟子就要抱您回去了。」 「好,你抱我吧。」 霎时,贺君辞唿吸一颤,也说不出话了。他静静地看着谢长舒的睡颜,反覆确认着对方是否还迷煳着。 他从对方让人迷醉的眉眼瞧到透着水色的樱唇。最后,终是压抑不住冲动将人打横抱起。 抱至怀中的那一刻,谢长舒轻「嗯」了声,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上对方的脖颈。 见此,贺君辞瞳孔紧缩着,内心不禁怀疑这一切只是梦,而怀中确确实实的温热更是教他沉沦。 「师尊……」他小心翼翼地贴上对方的额发,「弟子怕是要疯了。」 回竹楼的路并不遥远,贺君辞此刻殷切地希望自己能走得更缓。但惦记着谢长舒可能随时会醒,他还是较快地将人抱回屋内。 不知不觉,霁月已经东升。 贺君辞坐在床沿温柔地凝视着人。谢长舒没有要醒的迹象,他也不唤,就静静地陪着。而在月色入屋的时候,他轻轻捧起对方的手。 平復完一切声息后,他才在谢长舒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好梦,我的师尊。」 不久后,房门被轻轻关上。 听着脚步声逐渐走远,榻上的人终于有了一丝动弹。 装睡的谢长舒指尖缓缓收拢,弄皱了手心下的被褥。他闭着眼又翻身向里,瑟缩着持一种保护姿态。 事到如今,他已完全确信,贺君辞对他的感情超过普通的师徒之情。 但是…… 为什么会这样? 谢长舒开始后悔自己先前不应该试探,而手背上那吻的余温还久久不散。 随后,带着完全混乱的思绪,他开始仔细想着属于两人之间的回忆,从夜深到天明。 【作者有话说】 师尊好歹是现代人,没那么迟钝。现在就看他什么时候也觉得自己喜欢了ovo 感谢在2021-05-20 20:51:06~2021-05-21 19:3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页 第20章 心烦意乱 且再容为师想想可好? 在还未开始记事时,贺君辞便被寄养在一户还算富裕的人家。起初,他由一位不过花甲之年的老太太悉心抚养。 后来,老太太病故,临终前百般叮嘱子孙要认真照料贺君辞,不然等其家人寻来怕是不好交代。结果在其后不久,富裕人家中的一个孩子在游玩中将他丢在了半路。 那时,已经懂事的贺君辞决定在原地等着,但还未等着人,就恰逢雷雨天。狂风暴雨中,闪电噼断了身旁的大树,他在惊吓之中还是逃开了。 山路的不远处有个村落,村中有个荒废的寺庙可以避雨。贺君辞在那等到了第二天傍晚,终究是没等到寄养人家的接回。 而村落中的人们也很快发现了他,以为是他的父母将他弃养,便好心地指了个小房子让他住着,而在平时,便轮流送些饭菜过去。但大多数时候,贺君辞还是飢肠辘辘,要自己想法子弄吃的。 不论是在富裕人家,还是在小村落里,身边的人几乎每过一阵子都会提及他父母抛弃他这件事。渐渐的,贺君辞深信不疑,也逐步淡然。 这样看来,贺君辞从记事至此并没有太多真正关心他的人。无人授他诗书,更无人教他情爱之事,他只知道谁对他好,他便待谁好。 细细想过主角这如此标准的悲惨身世,谢长舒也终于想明白了些:只是格外单纯的喜欢罢了,应该还远远谈不上相守一生的爱,如今还能改变,还能教。 不知不觉,窗间过马。竹楼的墙壁上或多或少皆有小缝,晨曦照到时能透进几缕光束。在光的催促下,谢长舒磨蹭着起了身,推开门去迎接让人清醒的凉风。他心想着:也许,到最后还是会自欺欺人。 昨日,谢长舒从午后就再没进食了,是以就算心烦意乱,为了下山,他也得填点肚子。但他没想到的是,会这么快就与贺君辞见面。 贺君辞正在厨房煮着稀粥,听到开门声,便漾开笑容道:「想来师尊昨日是真的累极了,晚饭您都没用。」 「你昨夜没睡?」谢长舒见到人原本想逃,但这会听了他的话,便愣愣地问。 「没有,弟子只是隔几个时辰起来热一下饭菜。」发觉到对方声音的喑哑,贺君辞疑惑着回过头,一下便瞧进对方微红的眼底。 「师尊?」贺君辞意识到什么,但还是没有直言,「昨夜没睡好?」 谢长舒张了张口,还是退缩了。他淡淡地揭过话题,「为师无事,你去练剑吧。」他偏开头将神情藏在阴影下,余光见贺君辞前进,自己也紧接着后退。 怔在原地过了许久,贺君辞才撤回不解的目光。他郑重地行了一礼,道:「师尊下山时定要小心,弟子等您回来。」 随后,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谢长舒一下瘫坐在案桌旁,将头埋进臂弯。他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完全不知所措。 一动不动了许久后,他才拿起手边的碗筷。 …… 虽说谢长舒曾信誓旦旦地称若外界有要事,他必定会在关键时刻现身。然而近日他压根看不了剧情发展,故此番下山能恰好遇上三派再次会谈,完全是碰运气。 众人接连寒暄后,尹昊天才惊喜地将呆愣原地的谢长舒拉回他自己的座位。 「云霁,你来的正好。大伙刚商量出几方对策,你来参谋参谋。」随后,尹昊天便一五一十地介绍起先前的议事内容。 如今,开阳剑派紧闭山门,其中控制剑派的魔族之人并未有何举动,也不出面谈条件。因此,三派适时也只能暗地加强天狼山派的防御,以备不测。 此外,鑑于蓟元正的状况仍旧岌岌可危,柳华山庄中已束手无策的众医仙打算派人前去南疆请教避世的天下第一毒师,而灵霄山派也要派些人和医仙同去,担起护送之任。 谢长舒紧抿着唇,认真听完后点了点头。众人如此安排,想必都认可自己先前告知尹昊天的推测了。 但这传言中的天下第一毒师……是哪位来着? 谢长舒正绞尽脑汁想着,被尹昊天一声轻唤叫回了神。他先回话说:「长舒倒无异议,毕竟近日皆在锁心峰上,不曾过问此事。」 「但你还是惦记着吧。」尹昊天笑了笑,「不然现下也不会赶过来。」 「算…吧。」面对着四周众人视线的集聚,谢长舒有些汗颜。最近不见喧嚣的生活确让他悠闲过头,要不是事情关乎的利弊颇为严重,他兴许真不想管。 而此刻他正好碰上三派兵分两路的时候,也许可以藉此机会同贺君辞分别一段时间,让这段感情不要继续升温,也让自己想想清楚。 默声了一会后,谢长舒才重新开口,请命道:「掌门师兄,不妨让长舒也去南疆。」 「去南疆寻毒师一事非三派之重,不如随师兄去天狼山派。」尹昊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引着他看向一旁,「非要去南疆也可,但若青冥这次再照顾不好你,师兄下次可就不同意了。」 后半句显然是告诫叶令秋的,而目光对面的那人听此也只好领命:「令秋定小心看护云霁,请掌门师兄放心。」 谢长舒:「……」 *** 「怎么又是……之后劳师兄担待了。」散会后,谢长舒直接凑到叶令秋身边。他本嫌弃着说话,余光突然瞥见尹昊天和蔼地看着他们同走,转瞬变了态度。 第37页 叶令秋依旧冷淡,「这话该我问吧。」随后,他瞧身旁人隐隐有些心不在焉,又问:「为何不留在锁心峰,差你一个也不碍事。」 谢长舒心里咯噔了一下,强颜道:「君辞能照顾好自己,我反而是拖累。」 叶令秋一挑眉,「竟然才发现?」 还是一样让人讨厌的傢伙,谢长舒「啧」了一声。片刻后,他想起什么,召出只传音蝶徐徐道: 「爱徒亲启,外界形势突发变故,为师见此不得不以身作则……情况危急,为师便不回锁心峰了。为师不在时,切记修习亦不能懈怠……还有,记得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你我师徒二人以后再谈。」 「最后……」 谢长舒说这些话时并不避开旁人,是以叶令秋在一边听完后有些费解。他问:「你这是何意?虽然去南疆路途遥远,但我们也不用当下就去。还有,你昨夜体罚你弟子了?」 谢长舒瞅了对方一眼,好好地藏住自己语气中淡淡的烦心,「师弟如此平易近人,不过是嫌再爬一趟山太麻烦了。」而且,他也没想好该如何面对。 话尽,他便几步走到前面去,抬高手放开掌心的传音蝶。 云外的天十分晴好,传音蝶翩跹着飞向高峰。阳光下,它几近透明的翅膀亦反射着夺目光彩,映衬着苍穹碧色,再点缀上晚霞余晖。 贺君辞在小厨房收到传音时,红日已经西斜。 听传音的间歇,他看向案桌上整齐摆放着的碗筷。谢长舒吃完了所有饭菜,昨夜的和今晨的。 随之,贺君辞又将目光游移在四面,只可惜人不在的屋子里他再也找不到值得留恋的地方。 倏尔谢长舒的声音顿住了,良久后,对方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气,用极小的声缓缓道:「最后,就昨夜之事,为师想跟你说声抱歉……且再容为师想想可好?」 又反覆听了数遍后,贺君辞才听明白了:师尊没有拒绝。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传音蝶,低喃着:「弟子等您。」 而与此同时,还不知情况的系统收到爆炸般的消息通知。 【大大,本系统就趁机去度了个假而已!】 说出的话虽似乎云淡风轻,但一切暂且只是因为谢长舒对言行负责罢了。是他试探对方,是他引诱着人将窗户纸捅破,也是他事后实在装不了自己真的睡了过去。 何况,自己对贺君辞是有一定喜欢的,而这喜欢起初源于贺君辞是他笔下的主角。但如今,谢长舒已完全融入了书中生活,对贺君辞的态度也有了些变化,只是他还分不清这些是什么。 明彻宫内,系统疯狂弹出刷到飞起的评论区。谢长舒瞥了一眼才知,从昨夜到今天发生的事变成了新的章节。 系统也隐隐要崩溃:【大大,我知道您心软。但您混了这么多年了,不知道男频文中主角喜欢一个男人是雷上加雷吗?】 「本尊……」谢长舒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下心同它理清心路歷程,「我刚穿书的那天就知道此生欠他,本想着之后好好弥补,但谁曾想反而两次都被人用性命护着。」 【什么也别说了,】虽知这一切都是事实,但系统还是打断了他,【我已经向上面申请给主角添加不会碰上您的副本。您再崩设定和剧情,本系统就真的救不了这本书,救不了您了!】 谢长舒没有辩驳,只是仰身在小榻上看着窗外逐渐积聚的云。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可以让本尊看看昨天的……」 【专心走您的剧情!】 如倾盆般的雨很快下了下来,谢长舒没有关上窗户,也没有挪窝。 他枕着手臂在小榻上缩着身睡,不知不觉听完了一夜秋雨。 【作者有话说】 作者:今天日子比较特殊……愿天堂无病痛(哀悼 感谢在2021-05-21 19:33:34~2021-05-22 17:1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三位绝色 姑娘,你不知不觉说出了主线起因你知道吗? 数天后—— 晴光正好,马车辘辘行在花草芳菲的田间小路上。 谢长舒撩起侧帘,见青峦远观似画,又瞅着莺燕在枝叶上欢闹,心情不由分外舒畅。马车内萦绕着馥郁的茶香,他端起杯盏轻抿,满带着笑意看向对面的人。 叶令秋的脸又冷了几分。他环胸而坐,偏开头道:「本尊为何要同你坐马车。」 「骑马的都是年轻人,咱俩啊要服老。」谢长舒后靠着车厢,懒懒地应道。 听罢,叶令秋轻「哼」了声就不再出言了。 谢长舒笑看他吃瘪的样儿,片刻后,才又拉开侧帘,问伴车驾马的成景年道:「这路程还有多远?」 成景年回道:「禀师叔,前边那些个招摇的青旗便是洋溪谷的入口了,咱们再不到一刻便能到。」随后,他看着谢长舒趴在窗上极目远眺前方,忽然想起什么,便问:「师叔可是饿着了?」 「啊?」谢长舒面上虽看似不解,但眼中的光亮已将他内心的期待显露无遗。 成景年见此便从怀中摸出几块桂花糕,递了过去。他笑道:「临行前,霍师弟就特意请求我此行多带些吃食在身上——师叔若还要,记得唤晚辈。」 第38页 心满意足拿了点心回来的谢长舒一转头便见叶令秋不那么友好的审视。对方道:「这么矫情,为何不带上自己的弟子?」 「云霁峰还要人打理,且本尊又不用人伺候。」说完,谢长舒塞了块糕点到嘴里。其实他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便是放心不下贺君辞,希望霍廷云偶尔去瞧瞧罢了。 此去南疆,因为要带上病患蓟元正以及不打草惊蛇的缘故,众人没有御剑。是以,就算他们走风玄山派境内的捷路,这一去也要大半个月,当然这还不包括寻人的时间。 他们这一行大多是熟人,除却叶令秋和他的几个弟子,还有帮忙引路到南疆的夏侯榆,而柳华山庄的人则由白葳领着。 传言中的修真界第一毒师名唤左子骞,是个鹤髮童颜的老者。据说此人有超过千年的寿命,修为已至大乘,但上天却迟迟不降下雷劫。 有人说这是因为他制毒害人,故做不了怜悯世人的上神,亦有人说是因他自己对自己用毒,才一直迈不入渡劫期。 左子骞隐居于南疆最高山南慈山的深处,其外围有毒雾覆盖,但首先找到毒雾在哪也是要靠运气的。 谢长舒苦想着:明明左姓的角色应该屈指可数,可自己怎么就记不起来这一厉害人物呢。 随后,见即将进入山下的洋溪谷,谢长舒抹去嘴边的面屑,再次开口:「柳华山庄的庄主曾有幸受毒师指教,有了这层关系,此番我们前去应该会顺利很多吧。」 叶令秋回:「不好说,也就一面之缘,毒师未必还记得。」 谢长舒微愣,「不是说有人引见?」 「是洋溪谷的谷主可以帮忙。」既提到这事,叶令秋不禁面露烦躁。他看着谢长舒的疑惑状,须臾后才解释道:「谷主一家据说世代与毒师有生意往来,故他们能带我们前去毒雾深处。只是他们这番引见有个条件。」 「条件?」 「大概是希望自家的小辈能入仙派修习,」叶令秋捏了捏眉心,「而且还点名必须是灵霄山派。」 谢长舒听明白了,想必这也是为何他们与医师同往的原因。但他还是有所不解,「那为何捨近求远,不入就在南方的风玄山派?」 叶令秋看着他,说:「因为仗着家人宠,小孩任性。」 怎么有种被冒犯的错觉。谢长舒缩了缩身,联想到自己偏要来南疆,立马会意。他想着:这「苦瓜」绝对还能再摘个第一毒舌的头衔,指桑骂槐,一箭双鵰,都不在对方话下。 洋溪谷里的人不论是着装还是说话都有其特色。上至古稀老人下至学步稚儿,都穿着艷色的衣服。谢长舒一路看过去,眼睛都要花了。 谷中的路鲜少过马车,整条街都是满满当当的人,他们见谢长舒这样一位绝色美人露面,纷纷拥上来唱歌。 不明就里的谢长舒被此景惊到了。他正犹豫着招个手还是什么的,便见侧帘被叶令秋勐地拉上。 「下车。」叶令秋命令道。 前面的路都被人群拦死了。谢长舒被拉至同行人中央时,正见白葳被她的几个师妹戴上锥帽,而他自己也被叶令秋盖上了一个。 「发生什么事了?」谢长舒还是云里雾里。 白葳款款走来,细声道:「能和云霁仙尊同列『三绝色』之称,是白葳毕生所幸。」谦虚完后,她便解释这一切:「听说第三位绝色过去曾常住洋溪谷,所以晚辈同仙尊今日到访,这里的人就格外兴奋。」 简言之就是他们因集齐了三绝色而高兴。对此,谢长舒能理解。 随后,在当地人欢欣鼓舞下,他突然愣住,问向旁边人:「这第三位是谁?」是的,他这个作者并未设计此号人物,想来是系统补全的内容。 白葳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压低声道:「这第三位来自魔族,被尊称为公主,大概在百余年前来到人间,四处游歷,悬壶济世。」她说时,语气中有淡淡的感伤,「晚辈是幼时听前任庄主说的,这位公主是唯一一个平生没干过坏事,只因血脉被抓上九重天献祭的。」 谢长舒一头雾水,「献祭?」 「仙尊忘了吧,您幼时应该见证过。」白葳嘆了嘆,「大概在十八年前,上天要诛灭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咱上五大派是开了四方镜出过力的。」 听罢,谢长舒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是忘了,是压根没继承原主的记忆。但凭自己多年的经验来看,白葳不经意感慨的事关联了九重天、上五大派以及四方镜,应该是小说重中之重的剧情。 谢长舒不由多看了身旁人几眼。 姑娘,你不知不觉说出了主线起因你知道吗? 「那成功了吗?」谢长舒搓了搓手,低下头问。 白葳应道:「成了,但那位公主好像没有死去。前任庄主说她亲眼目睹天上掉下一位女子,想先行一步将人救回。待找到人的时候,便发现那位女子竟还怀有身孕。」 谢长舒屏住唿吸,追问:「后来呢?」 「后来,在帮人诞下婴孩后,前任庄主便被带回山庄惩戒了。再之后,那位女子也不见了踪迹,她的身份是不是公主也不得而知。」 「就因为救了个魔族中人?」谢长舒有些想笑。 「果然几位尊主都是这样宽厚,」白葳突然向他行了一礼,「当时,若非灵霄山派力保,我们山庄怕要被修真界除名,而这些年也是深受贵派的护佑和帮助。」 第39页 她深吸了一口气,「晚辈一直铭记庄内祖训——柳华山庄的医师不论种族,也不论贫富,只要是病患,都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医者不审判善恶,神仙也好,妖魔也罢,就算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也不妨先医再罚。」 好一个先医再罚,对于这番言论,谢长舒确想当场拍手称赞。 「不过那个『罪人』真的十恶不赦?」谢长舒突然想到。如今,他们所有的举动都是基于魔族要开启登仙梯的推测。如若起因也真是这十八年前的恩怨,那魔族今日的目的就是报那一坠之仇? 此刻的谢长舒觉得自己窥破了一点天机,于是便高兴着敲了敲常把「天机」挂在嘴边的系统。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想看看君辞。」 过了许久,系统才像是遇到了什么火烧眉毛的事般,将气全撒到他身上,【看什么看,走你的路!】 而系统眼下也确实心急如焚。 *** 与此同时另一边,贺君辞遵照聂牧平的嘱咐正打发着前来问候的霍廷云,并请对方这几日不用再来看望他了。 「如今师兄的地位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发觉贺君辞催着自己走,霍廷云不禁轻嘆,「师尊出门不带我,留下一堆调皮的师弟师妹,而现下最懂事的你也不想见我了。」 贺君辞也是无奈之下。他辩驳几句道:「是君辞不想多费师兄时间,而且每次上山下山也太麻烦了。」 见人似乎真是为他考虑,霍廷云也不计较了,「那师兄走了,你照顾好自己,莫让师尊担心。」 贺君辞的嘴角缓缓勾起笑,轻「嗯」了一声送别了人。 人影完全远去后,他才再次开口道:「将军,您可以出来了。」 聂牧平现身后松了松筋骨,为先前他的嘱咐解释:「也是本将军意料之外的事,未想出世后会这么快就接到旧友邀约。」 「旧友?」贺君辞坐到他的对面。 「本将军从天上陨落后其实是得到过救治的,」聂牧平的眸色暗了暗,「只是之后心如死灰,还是决定到崑崙山上祭剑。」 「就在方才,那位救治我的旧友唿唤本将军前去会面。」 贺君辞听明白了。他问:「将军要去赴约?」 「当然,是旧友也算恩人。」 「要晚辈陪您?」贺君辞指了指自己。 聂牧平后靠上椅背,端起架子道:「你说呢,本将军寄身于剑,随主而走。」 「可是……」贺君辞垂下眼皮,「师尊叫我在这等着他。」 「我说你小子,就没有一点意识吗?」聂牧平顿了顿,紧接着道:「本将军的那位红颜可是位被众星捧月的贵人,、忠实的下属,甚至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全都数不胜数。」 不知为何,贺君辞的脑海中联繫上了很多人,还幻想到了许多未知的人。「将军能让晚辈偷偷去看师尊?」他微倾身询问。 聂牧平挑了挑眉。 贺君辞唰的一下站起身,「成交!」 【作者有话说】 舒舒其上有系统,系统其上有本作者,暂时虐不起来。 今天是提早更了,但作者之后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想准备一下期末考,所以会放缓更新速度,大概是隔天更(会写到文案上)。考试全部在上课的最后一周,正常应该比很多学生党要早结束。考完就回归正常了,望小天使们理解(鞠躬,最后祝大家学业和工作顺利! 感谢在2021-05-22 17:15:10~2021-05-23 14:4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大大快逃 逃什么,本尊敌人当前面不改色。 洋溪谷四季如春,千藤百叶外是苍莽的石林奇观,而人家积聚的古老小巷神秘又令人流连。春色下,青砖黛瓦围绕着的碧波清潭由于人的欢闹亦有了万种风情。 深深体会过这片独具特色的土地后,一行人也将至谷主的府院。 这里的房屋布局与外界倒没有太多不同,唯一面全用化石砌成的墙最是吸引目光。谢长舒驻足瞧了一会,才随接待的僕从走向会客厅。 洋溪谷的谷主名唤颜振业,已在厅堂门口准备迎接他们。谢长舒远远瞧着他微胖的身形和总是笑眯眯的面容,又反覆念着这个名字,很快便笃定自己笔下不曾有他。 小说中的剧情从靖文县开始便有了质的改变,如今的谢长舒哪还敢称自己手握剧本,随时随地都能逍遥快活呢。 正当他对不可预知的将来发愁着,双方已然入厅就座,开始商谈起来。叶令秋说话容易冷场,故这会要和颜振业谈事便全由大弟子成景劳。 在这之前,有先行的弟子告知过对方情况,而对方也再三保证过能将人带至南慈山深处。故在进一步确认能见毒师过后,两边便开始谈论条件。 颜振业此人想来也在交际场上如鱼得水,从入屋至今倒没让人感觉到气氛有半点严肃,这会事情差不多定下来了,他也眉开眼笑地将自家的小辈引见给众人。 谢长舒抬眼看向厅门,正见一名玄衣的青年男子推着一位坐着轮椅的病态少年缓缓上前。少年的面容有些苍白,眼睛暗淡无光,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人看着虽然没什么精神,但瞧五官是漂亮又清秀的。 第40页 少年只简单看了看众人,便将头埋了下去。 适时颜振业打破沉寂,介绍道:「诸位仙师,这便是犬子颜鸿旭。」他柔下声招唿少年:「旭儿,快叫人。」 然而少年只低低着头。 气氛转瞬僵滞。谢长舒悄悄地打量着人,正心生可怜之情,猝然就与人对上了眼。谢长舒微惊,那双眸子太空了,像是对人间已经无望。 而另一边的颜振业久等不着人出声,只好笑了笑,介绍起少年旁边的那人:「这位是鄙人的表弟程郁,此番前去寻毒师正好也是由他来为各位仙师带路。」 这边,程郁恭敬地向众人行礼完后,成景年突然接收到叶令秋的眼神示意,便向颜振业询问:「颜谷主,恕晚辈冒昧,您是希望令公子和程公子一齐拜入灵霄山派?」 颜振业听罢笑了笑,道:「鄙人知贵派收徒严苛,定然不会有过分的要求。只是犬子拜入贵派,鄙人的表弟是去照顾他的。」 成景年微微蹙眉。他先前只是想试探对方是否真的要把那位腿脚不便的少年塞进山派,才委婉地将程郁一併提上。这会听到颜振业这样说,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正当他无措时,身后坐着的叶令秋毫不客气地点明:「灵霄山派不替人养孩子。」 真是不留情面,一直旁观的谢长舒眉弓微挑。虽说这人多半还是要拒绝掉,但这拒绝也要讲求循序渐进。 谢长舒终是忍不住道:「师兄,何必一言笃定。执剑用的是手,再不济还有阵法和医毒。」随后,他扬起笑容看向少年,柔声问:「颜小公子想学什么?」 果然,少年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见此,叶令秋沉下一口气,转向颜振业肃容道:「确不是本尊歧视什么,只是令公子的体质不适宜修习,若真要入山门,怕也只能安养在学舍中。」 颜振业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同自己的表弟对视后,终是强撑着面子道:「仙师还请见谅,犬子平常是会说话的,不知为何今日连人都不理。他学什么鄙人都没意见,但确实是希望他能在贵派有所改变。」 见叶令秋面容愈加瘆人,他又站起忙道:「另外,犬子在贵派的一切花销,都会由家里出,还希望仙师们能多多包涵。」随之,他郑重一揖。 话都说到这份上,想来拒绝也难了。谢长舒可以预见若他们执意不接纳,对方便要用寻毒师一事相逼了。 良久后,叶令秋嘆了一口气,问:「不知令公子可愿入青冥峰。」 竟是想自己解决这麻烦事。然而,谢长舒微微讶异间,站在厅内的程郁却拱手致礼,直言道:「吾侄想要拜入云霁仙尊门下。」 闻言,谢长舒心里咯噔一下。他先前一直盯着病弱的少年看,倒忽视了那个站着的人。而现下看着对方笑吟吟的,谢长舒有很清楚的直觉,此人绝非表面上那么和善。 「噢,为何要选本尊。」谢长舒强装镇定道。 程郁回道:「旭儿喜静,且听说云霁峰最是安静。」 原来最不要脸角色是这一位,谢长舒在内心感嘆。 随之,他又不疾不徐地看向轮椅上的少年。而这一次,对方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虽说不清道不明,但总归是对此事有了自己的表态。 确认了少年应该不是被逼,谢长舒整了整衣袖,道:「既然如此,那事后颜小公子和程公子便随本尊回云霁峰吧。」 …… 商谈过后,众人便被领向厢房休整。叶令秋同谢长舒顺路,便在半道上低声开口道:「你……这一次委屈你了。」 谢长舒摇了摇头,说:「不是只有咱们过来,还有柳华山庄和风玄山派的人。跟谷主一家周旋太耗时间了,蓟掌门也未必等的了。」他突然停在走廊上,扬起笑容,「那孩子怪可怜的,之后能有所改变也是好事,就当师弟积德了。」 叶令秋的眸色有些复杂,但他看着对方豁达的样子,也终将皱起的眉头抚平。「有什么事尽管跟师兄说……不用见外。」话完,叶令秋便兀自快步离去。 已到自己客房的谢长舒在原地愣了好一会,终是轻声笑了出来。 而远远目睹这一切的程郁见人进了屋,才凛冽地看向身旁。 颜振业被这一盯,愈加将腰背弯下,他听着头顶冷冷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颜振业的额前冒了汗,忙拉过轮椅,说:「快跟大人解释啊。」 轮椅上坐着的颜鸿旭依旧顶着那张没有生气的脸,不过这会在人后,他才终于开了口:「不是挺顺利的吗?」他的声音没有掺杂感情,还有些不合年纪的语气。 这样的态度,程郁也难得一见。他两手撑着轮椅的扶手,居高临下地警告道:「别有自己的心思。」 颜鸿旭:「……」 *** 洋溪谷中的百姓靠山吃山,南慈山脚下就有大片的果林和梯田。第二日,众人御剑跃过此处后,很快便至山峦的深处。 这一回,是夏侯榆陪着谢长舒走在队伍前头。他收了剑,问向带路的程郁道:「为何不能继续御剑前进?」 程郁看了他一眼,笑着应道:「毒师所居之处的毒雾有时会升腾至高处。若在上空不能辨清路的话,运气不佳便会中招。虽然毒雾中的毒不是什么立刻致命的毒,但至今也只有毒师能解开。」说话间,他抽出腰间一柄摺扇,缓缓展开。 第41页 走在两人中间偏后的谢长舒定睛瞧向他拿扇的手,独自陷入深思。 常人执摺扇大多四指向内,而程郁此人却是向外。这样的手势仿佛随时都会将摺扇当作武器掷出。 以摺扇为武器的人全修真界一抓一大把,但谢长舒目前见过的却屈指可数。 思及此,向来敏感的谢长舒不由往夏侯榆身旁靠了靠,并将手中的百御伞也撑在他的头上。 夏侯榆见此有些受宠若惊,正要婉言推让,就听得谢长舒道:「这条路窄,伞边难免碰上人,你且自个走着,不用在意本尊。」 虽这样解释,但夏侯榆听完还是谢过,然后,他便又听得对面的程郁问:「云霁仙尊此次出门没带随行的弟子?」 「这不是有足够的人跟着吗?」谢长舒不慌不忙地回,「再说,本尊不用什么人照顾。」 「这样啊。」程郁笑了笑,并未多言,随后便继续介绍着毒雾四围之景以及毒师其人的脾性。 谢长舒见他滔滔不绝,嘴角挂着的笑总有一种玩味的意思,便对先前唿之欲出的猜测愈加肯定了——这人怕又是谌逸易容的。 他这想法刚从脑海中穿过,对方便似乎也洞悉到什么看了过来。背后的寒毛转瞬立起,谢长舒勉强沖人笑了一下,便换到夏侯榆的另一侧。 夏侯榆不明就里地被推到路中间,疑惑道:「仙尊?」 「没事,你且走着。」谢长舒面上保持淡定。随后,他将头偏向另一侧,认真想到:开阳剑派如今已在魔族掌控下,蓟元正无法回归总领大局,是死是活确是都无关系。 但如果借送出解药之机再安插人进入灵霄山派呢? 不对不对,谢长舒很快自我否定。内应潜入仙派的方式已然暴露,就算谌逸此人再怎么自信,也不会在短时间内继续出手,何况如今他这人全身上下漏洞百出,言谈举止都贴合自己本来的面目,而察觉到自己怀疑他也依旧泰然自若。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长期藏在自己身边的打算。 百思不得其解间,谢长舒还是决定先确认对方的身份。他敲了敲系统,直言道:「旁边新出场的角色是谌逸假扮的吗?」 这回,系统没有停顿:【是的,大大快逃。】 谢长舒眨了眨眼,微微惊讶,系统这算是剧透了吧。但随后,他回想起上次入谌逸的圈套,系统都没提醒他,便突然想再次逆着系统来。 他从容道:「逃什么,寻毒师,救人!」 系统:【……】 进入南慈山深处只需从山底绕,是以,对于不擅爬山的谢长舒来说,他可是一路惬意。不久后,众人便能看到一团紫色的薄雾笼罩着一处密林。 远远瞧见时,毒雾散发的刺鼻味道便已经劝退着众人。谢长舒捂起口鼻,正见程郁抬手叫他们停步,然后自个便深入其中。 毒雾内部隐约有个石碑,其上有个指尖大小的洞口,谢长舒看着人往小口中扔了一枚铜珠。 剎那间,叮噹一声,铜珠在碑后的通道里滚动。同样的声响又激发了几次后,毒雾才缓缓散去,从中走出个童子面貌和身形的人上前接待。 程郁肃然致礼道:「还望通传毒师,晚辈有事请他一见。」 对面的童子看了他许久,待确认完他的身份后,才点头道:「请稍等。」 人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之中。谢长舒收回目光,正摸着下巴琢磨着自己何时又给敌方添了毒技第一还擅长机关的勐将,忽然就听见身旁的夏侯榆「咦」了一声。 「那边好像有人看着这边。」 谢长舒抬眸望向他手指着的方向——密林后边的一幢高耸的吊脚楼。但他看了许久,仍只见匆匆掠过的寒鸦。 「在哪?」他眯起眼问。 「方才还在的。」夏侯榆蹙起眉头,「是个年轻人,身量挺高,看侧脸还很白净。」 谢长舒一头雾水地问向程郁:「毒师有子嗣?」同时,他亦走到了前面。 程郁回首,「不曾听闻,毒师平日只有先前那位童子照顾起居。」 「那就奇怪了。」 正当谢长舒歪过头喃喃自言着,系统猝然发出提示音:【主角爽度+1】 【作者有话说】 好像也没有很长…… 师尊可不是为了逆反而逆反,是有大智慧的! 感谢在2021-05-23 14:44:58~2021-05-25 13:5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解药立得 大不了雨漫云霁峰,淋成汪洋海。 自谢长舒离开灵霄山派后, 他便再没听到关于贺君辞的一点消息,而系统连日连夜焦头烂额地对付评论区,也不怎么搭理他。 这会提示音结束了许久后, 他的嘴角才缓缓勾起一点弧度。 还在锁心峰陪人闭关的时候, 系统布置的那两项任务谢长舒很快便完成了,能力值稳定增长, 爽度却是刷得飞起。一顿饭, 一句唤声,甚至一个回眸都能涨, 谢长舒也正是在这一次次「+1」中愈发肯定贺君辞对他的感情。 而这一次两人已经分别了多日, 数值不会毫无理由地变动。谢长舒不信是因对方睹物思人,便只能猜他的主角偷偷跑了出来,而现在还正好在附近,甚至有可能就是那吊脚楼上的偷窥者。 第42页 谢长舒如今满心窃喜着自己要把人逮个正着,完全忘记了分明是自己先躲着人的。不过最后,他的期待还是落空了。 没过多久,童子去而復返, 道:「我家先生说了,你们的来意他早已知晓, 已经事先调制好了解药,你们拿去便是。」 「毒师不愿相见?」程郁蹙起眉头,接过对方手中的瓷瓶。 童子颔首,「先生说,请他相熟的人来。」 如此一来, 便是不能面见毒师了, 但能拿到解药, 众人已是如愿以偿。正当他们准备整装返回时, 叶令秋面色凝重着走上前,问:「毒师怎知我们求何毒的解药?」 为了稳定民心,三大派并未外传蓟掌门中毒和开阳剑派已被奸人控制的消息。是以,如今毒师能直接抛出解药,这一点便足够引人深思。 正见气氛逐渐剑拔弩张,谢长舒不疾不徐地按下叶令秋要拔剑的手,又倾下身问向童子:「所以毒师也是站好队了?」 普通民众虽尚不知局势严峻,但各地的修真仙派却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上五大派中有其二落于魔族手中,有不少人因此皆道这下人间怕要变天。而就在众人担惊受怕之际,魔族放言不残害支持者,因此,如今亦有不少门派投奔他们。 见谢长舒这般直接,童子也只稍顿,解释道:「我家先生不管世俗之事,此次只因这毒原本就出自他之手。」 谢长舒摊开一只手说:「毒药传出去害了人,可不算管了世俗之事?」 童子微愠,「这位仙尊何必咄咄逼人,千百年来请教我家先生的正派修士亦不计其数,先生难道要管住所有人吗?」 「别动怒,这不是希望毒师他老人家别拿错了解药嘛。」见人要发作,谢长舒忙轻柔地摸了摸对方的头。 而童子看着他的美貌,忍了好一会气还是将头扭向一边。 气氛逐渐缓和之际,谢长舒又执着伞缓缓行至程郁身旁,随手般把解药拿了去。他拎起瓷瓶端详,「既然毒师如此肯定此药能解毒,那晚辈便心怀感激接下了。」 可算是把东西拿到自己手里了。谢长舒从人身旁撤开,笑面以对,「这一路辛苦程公子了。」 程郁微挑眉,眼见着瓷瓶被人收入怀中,终是不迫地拱手道:「晚辈举手之劳。」 随后,正当谢长舒准备松下一口气,系统突然得意地发出提示音:【主角爽度-1】 谢长舒笑容不再,「……」 *** 从灵霄山派偷跑出来后,贺君辞御剑一路向南,到达目的地才知聂牧平口中的旧友便是南慈山深处避世的修真界第一毒师。 传言毒师左子骞已有千岁余,贺君辞这一见,却发现对方不仅鹤髮童颜,和蔼的面庞上也不见一丝皱纹。愣愣地看着对方和聂牧平把酒言欢了好一会,贺君辞才想到先前霍廷云同他提过,师尊此次下山正是去寻毒师。 一想到可能很快就能和谢长舒碰面,贺君辞心里是说不出的激动,但当真远远地在高楼上瞧见人时,他在视线将要相交那一瞬间又退缩了。 吊脚楼上的窗台很低,贺君辞及时蹲下靠着墙壁刚刚能不被人发现。勉强熬过了谢长舒的探究后,他才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头。这一探,他正好目睹着谢长舒去「握」一名陌生男子的手。 「太近了。」 贺君辞手指蜷缩着趴在窗台上,见谢长舒随后独自在旁边时身形一顿,但自始至终都不再看向这边。 而直到一点背影都瞧不清了,贺君辞才收回目光,闷闷地走下楼梯。 楼下的小屋子里,两位前辈喝得正欢。 聂牧平瞅了垂头丧气的贺君辞一眼,才问向面前人道:「方才是何人找毒师你?」 左子骞摸着下巴的白胡,也不隐瞒,「是魔族的一个小子,请老夫作个戏。不过老夫实在没那个闲心,而且正好跟将军你叙旧呢。」 闻言,聂牧平眯起眼,问:「你何时跟魔族之人有关系了?」 左子骞见人放下杯盏严肃地注视着他,便也停了酒认真说:「没有的事,老夫久居此地,跟谁都无关。不过是曾经教了个称心的女弟子,出自魔界。」 「都没听你说过。」聂牧平语气微沉。 随后,他正摸着下巴,谁知左子骞突然拍案而起,「你与老夫近千年没见了,能听说个球!」 听罢,聂牧平笑了笑,招唿贺君辞坐到他身边后,才復道:「主要是本将军这小子出身名门大派,如今正跟魔族对着呢。」 左子骞看了贺君辞一眼,瘪瘪嘴道:「但这回老夫怕要劝将军你乘魔族之势了。」 「此话怎讲?」聂牧平拧起眉头。 「十多年前,老夫那女弟子在九重天上险些丢了命,如今是一门心思要向神界復仇。而眼下魔界也将要易主,他们也会抓紧这次机会。」 聂牧平轻嗤:「捡了命就好好活着,何仇何怨要倾尽魔族之力?」 左子骞微顿,「与将军一样,都是动了情。」 这下,聂牧平久久不再说话了。随后,贺君辞悄无声息地打量着他,竟察觉到对方眸中释怀不得的感伤。 同样见此神情的左子骞继续劝道:「倒也不用非要与魔族为伍,到时他们开启了登仙梯,你们偷偷跟着上去,为你那挚爱报仇。」 「他……」聂牧平的声音不自觉微哑,「他只叫我好好活着。」 第43页 左子骞亦嘆了口气,「那将军又为何祭剑呢,还取了『神灭』这一剑名。」 聂牧平:「……」 二人言谈间,贺君辞也听明白了些:聂牧平常提起的贵人怕是被九重天上的某位神所害,永失所爱后的他万念俱焚,毁去了肉身。而如今,他成为剑灵重现于世,若真要报仇,身为剑主的自己怕不能置身事外。 到那时,即使不与魔族为伍,也免不了与修真界为敌,与师尊为敌。 贺君辞正苦思冥想着,这边,聂牧平也打破了沉默:「若真要报仇,才更不会祭剑,早杀上天去和人同归于尽了。」他用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又道:「毒师莫要劝了,还说跟魔族没关系,这胳膊肘都拐出去了。」 随后,他也不等对面再言,一个旋身便消失在金光之中,「小子,走咯。」 贺君辞会意站起,同左子骞郑重行礼,「还请毒师前辈留步。」 …… 拿到解药返回时,天色已近黄昏。 此行算是一切顺利,谢长舒回到谷主家时才勐然忆起回到云霁峰后便要给贺君辞一个交代了。 可交代什么呢?谢长舒心烦着按了按眉心。 「系统,」他倏尔朗声唤道,「你说只要达到总榜第一,我便能完全自由,如今这『爱上美人师尊』的剧情够爆了吧?」 【阅读量、话题度以及热度已经碾压榜首了。】系统没有情绪地汇报导。 谢长舒眼前一亮,「然后呢?」 【没有然后!】系统猝然咆哮,【这是男频!男频!榜首是这玩意可能吗?】 「那就换成女频。」谢长舒赶忙捂紧了耳,认真提议道。然而话完,他才意识到末点玄学中文网的女频禁耽美。 但至少比留在男频要好一点。谢长舒边想着边舔了舔唇,又自我安慰道:「大不了雨漫云霁峰,淋成汪洋海。」 适时,谢长舒的脑门上写着「视死如归」,挺直了腰板将手摆向一旁。紧接着,他因门口传来的唤声颤了一下。 「师尊,请至宴厅用饭。」 谢长舒转头,就见他新收的弟子颜鸿旭缓缓推着轮椅移到门口。 他瞧见颜鸿旭额角的薄汗,眉头微微压起,「让下人来叫为师便好了。」随后,他整了整衣领,快步上前将轮椅掉转。 「师尊?」见自己被他推着走,颜鸿旭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谢长舒看他慌乱的样子,柔下声安抚道:「云霁峰弟子同本尊亦师亦友,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今后,你且安心和师兄师姐在海棠院过着日子,累着的时候要说出来,有什么事也可以去明彻宫找为师。」 虽说几乎已能确定对方拜师另有他谋,但怎样瞧颜鸿旭,他都更像枚手无缚鸡之力的棋子,故谢长舒还是打算先以师徒之名好好待他。 听了这一番肺腑之言后,颜鸿旭空洞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些光彩。他回首看向谢长舒被余晖照亮半边的精緻面容,嘴角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谢师尊。」 【作者有话说】 舒舒:你可随时来找为师。 君辞:qaq我所没有的待遇……师尊,我还是你的爱徒吗?感谢在2021-05-25 13:54:19~2021-05-27 07:5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主角爽度 -1-1-1 南疆的秋天向来要冷得慢一些, 今夜月圆,暑气还隐隐在院落小路上蒸腾。月色如浸水一般,将莹华抖落在晚行人的身上。 半日去半日回, 这一餐饭也算是送客宴了。 宴散后, 谢长舒便继续推着颜鸿旭的轮椅往厢房的方向走。一路上,他极有兴致地说着自己以往写过的故事, 而他身边并肩走着的叶令秋也是好不容易才逮着个插嘴的机会。 「你要回灵霄山派一趟?」叶令秋看着他躬下身去捡起颜鸿旭不小心落下的帕子, 沉声提起自己饭桌上的疑问。 「没有啊,此次先行是直接去天狼山派同掌门师兄会面。」谢长舒将帕子叠好塞回颜鸿旭的手中, 得了一句道谢, 他才看向叶令秋回道。 叶令秋眉头皱起,「那为何要绕远路,往偏东的榕州走?」 谢长舒轻笑,解释道:「听说通行榕州的药商最多,故师弟想顺路去见识一二。」紧接着,他眼瞧着对方满脸的不相信,便又说:「师兄且安心留在此地等蓟掌门解毒, 我这边有分寸的,不会耽搁太久。」 随之, 他悄然偏头看向远远跟在身后的程郁,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 先前在宴上,程郁便旁敲侧击过之后他们是随众往西走还是回一趟灵霄山派先安顿下来。谢长舒目前还不知他目的为何,虽然接下来不会轻举妄动,但也不意味着任人再次混入山派。 于是他深思熟虑, 决定去榕州拖一些时间, 便出言说了这一打算, 也含煳着接下来的计划。同时, 这也是他从南慈山回来后突然想到的事——原文在榕州是有纳贤除害的副本。 谢长舒一番保证过后,叶令秋反而愈发怀疑。他盯着轮椅上的人道:「这小子还有后边那个缘何非跟着你?」 「许是师弟更好相处。」谢长舒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暗道:「你又缘何在当事人面前直接说出来呢?」不过既然叶令秋避开了后者,想来也是觉得程郁这人更为危险。 第44页 而颜鸿旭听此只抬眸了一下,便回到了原先拘束的姿态。 随后,叶令秋也不知还能叮嘱些什么,便只肃声道:「我让景年跟着你,明早也会送你出谷。」 谢长舒笑了笑,点头应下了。 …… 第二日一早,谢长舒便要坐上谷主家准备的马车,和颜鸿旭同车前去榕州。 颜鸿旭腿脚不便,上下马车需要人抱着,故被迫起早的谢长舒此刻便撑着伞在车下等着人先上。 即使天刚破晓便走,谢长舒还是免不了收到洋溪谷住民的热情欢送。他立足在门前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人们的招手,不自觉心有感慨。 一切仿佛跟做梦一般,谁能想到眼前这些鲜活的生命曾经只是一段描述,甚至未有一字提及。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环顾着四周的真实,而同时耳边也正巧传来了管家和车夫的谈话: 「这车上坐着的是位仙师,你这路上一定要慢点走,把人安安稳稳地送到榕州,可千万小心,别砸了你们车行的招牌。」管家千叮咛万嘱咐着,到最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 车夫头上的斗笠压得很低,但听声音是个成熟的中年。他接过多给的铜钱后,低下头道:「管家尽管放心,小人定不负重託。」 这话说得不疾不徐,谢长舒不免多看了两眼,却正好同偏头过来的人撞上视线。而这一瞧,他才发现车夫的皮肤是那种风吹日晒弄成的小麦色,但眼睛却很澄澈明亮,像是不曾歷过沧桑。 看来这方水土养的人都挺无忧无虑,谢长舒边这样想着边走上前去,问:「阁下怎么称唿?」 「小人…姓尹。」车夫低下头,这会听语气倒有些慌乱。 谢长舒后撤了一步不让人那么拘谨,又问:「此去榕州大概要多久?」 「慢点走,天黑前也能到。」车夫回。 「那这一路便麻烦你了。」 谢长舒点了点头,又转向一边往门内瞧,正巧见叶令秋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本尊险些当你跑了,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谢长舒失笑,解释道:「师弟不过只来两日,都没什么机会见见人,这不便先出来望望风。」 「下次记得打招唿。」叶令秋的心沉了沉,「时辰差不多了,上车吧。」随之,他又转身去吩咐成景年了。而在他之后,颜鸿旭也随着程郁打理好一切出了门。 「早,师尊。」 不过半天,颜鸿旭在谢长舒面前便逐渐卸去心防,开朗了许多。谢长舒因此想到,自己兴许不该低估自己的魅力。 可当他正要笑着招手时,猝然就感觉到一阵寒风拂过全身,紧接着,他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而那目光竟还有些哀怨。 谢长舒拢了拢衣领,僵着身转向后方,却先得到了系统的提示音:【主角爽度-1】 君辞跟来了?谢长舒当下便想到这个,忙看向拥挤的人群。但他还未从中找到一点相似的人影,颜鸿旭便已经被推到了跟前,「师尊在找何人?」 谢长舒拧着眉摇摇头,随口道:「无事,不重要,你先上车吧。」 【主角爽度-1】 谢长舒:「……」 *** 待在出谷的大门同叶令秋道别后,谢长舒便放下侧帘,在车内坐定,而这下系统也是久久再没传来提示音。 谢长舒眸色微暗,「看来人不在附近了。」随后,他斜倚着车厢,闭着眸想到:「已经接连两回远远地在一旁看着了。」 贺君辞此次确是偷跑出来,但他没上前打扰更意味着他在期待,期待自己回去后的答覆。而自己从下山至今,其实就是在逃避。 思及此,谢长舒突然想自嘲一番。想他写感情戏时也算游刃有余,结果到自己身上时就是个肿脸的胖子。 过了许久,他的心中依旧一团乱麻,便缓缓睁开眼,瞧向安静写着字的颜鸿旭。 马车内早已设好了隔音结界,谢长舒重整心神,决定先理清正事,便细声开口道:「昨夜你同我说,你家与榕州的『银笼』有一定的生意往来。」 谢长舒此去榕州本是冲着那里的一处地下拍卖楼,而「银笼」便是拍卖楼背后依託的势力。这件事除了身为作者的谢长舒知道,书中会知道的几乎便只有参与者了。 因此,昨夜颜鸿旭在回房前偷摸着告知了他这件事,他便知此次来南疆寻毒师果然还是和榕州的副本有所交集。 突然被问询的颜鸿旭轻放下笔,应道:「弟子家里这些年多倒卖镇痛的药物,但师尊应该也知,颜家与毒师往来密切,总会夹些私货出去,而这些私货基本全入了银笼的宝库。」 对面如此坦诚,倒让谢长舒不想把气氛闹得太僵。他语气轻松地道:「也不担心被上五大派一锅端?」 颜鸿旭似乎是犹豫了许久才下定要大义灭亲的决心。他垂下眸子正色道:「毒为害人之物,经手者难辞其咎。颜家现在及时收手,于情于理,不会继续间接伤害无辜之人,也才不会有更大的损失。」 未想这人看着瘦弱怕生,倒还是个明理的。过了一会,谢长舒才好整以暇地復问:「那你入师门便是为了求助本尊,让你家从这条路子里脱离出去?」 颜鸿旭轻「嗯」了一声。随之,他余光瞥见谢长舒唇角勾起,连忙又道:「弟子还是希望能得到师尊教导一二的。」 第45页 须臾,谢长舒端走小桌上的茶盏,边吹凉边问了些细节:「你可知那些毒药经银笼转手又拿出去做了什么?」 「只知道大多会在拍卖楼里卖给散修或不露面的世家,其余的便不知道了。」 见对方约莫只能说出这些,谢长舒点头表示会意,随后便抬手叫人忙去。片刻后,他突然想到什么,弯着身慢慢挪向了前面,撩开帘子。 帘外的车夫见他冒出个头,忙缓下马车的速度,劝道:「外头起风了,仙师不要出来。」 「尹先生可瞧见这一路上有什么人跟着吗?」谢长舒拨开额前散乱的头髮,倚着门边问。 车夫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道:「没有,这条路窄,两旁皆是悬崖峭壁,没什么盗匪敢追。」 「本尊不是说这个。」 想来这人以为自己担心被拦路抢劫才问这一问。谢长舒嘆了嘆,又说:「罢了,尹先生专心驾车,若累了便休息吧。」 随后,车夫瞧他没打算后退,便小心翼翼地问:「仙师人真好,不知贵派还能收徒吗?」 「应该不会了,本尊不懂教,门中几个孩子都是大弟子带着的。」倏尔,谢长舒的眼中漾开笑意,带着些许无奈。 他自言道:「可能也就一个不太一样」 这话虽低声说着,但还是传了出去。紧接着,车夫见对方还在不放心地看向两边,一路过来有些烦闷的心情也逐渐疏朗了。 「仙师……」他顿了一下,换回自己的原声改了口,「师尊,弟子能喜欢你吗?」 【作者有话说】 放弃了,套永远撑不到下一章 第25章 追着风雨 师尊,您需要多久弟子都会等着。 马车依旧迎着暖阳前行, 在小路上留下车印。一帘隔开了灼热的视线,端坐在车内的谢长舒剎那间思绪全无。 他似乎在盯着一个点看,唿吸也还算平稳, 但胸膛中不断加速的心跳却时刻昭示着他至极的慌乱。 「师尊?」先前在车前的对话, 颜鸿旭并没有听清,但此刻他瞧谢长舒失了魂的样子, 不由也将目光投向帘外。 阳光是能将外边的人影投到帘上的。他瞅着那淡定而又挺拔的身姿, 又久等不到谢长舒的回应,眼中一闪而过暗芒。 这一路格外漫长。终于, 在落日余晖完全沉于西面群山前, 众人到达了榕州。 榕州的街巷较洋溪谷要更为繁华,出入城的车马络绎不绝,道路上也是人满为患。 一群人行至客店外的长街后,成景年从马上下来,在车前等着扶下谢长舒。随后,他见掀帘出来的人似乎在躲着什么,便蹙起眉头关切道:「师叔, 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长舒的脚步都尽显仓皇。他强装镇定道:「无事,昨夜没睡好罢了。」 成景年松了一口气, 「那今夜您早些休息,明日师侄再来打扰。」之后,他见谢长舒快步从他身旁过,又突然想到什么,急忙提醒道:「榕州这些天雨水颇丰, 夜里湿冷, 您小心着凉。」 闻言, 谢长舒在原地顿住。他不假思索地回首, 正要点头回应,却猝然瞥见了众人之后的贺君辞。 贺君辞将车夫这一角色装扮得很像:从头到脚的粗布衣裳松垮地套在身上,髮丝有些糙,只随意地束起了一半。现下将人送到后,他便闲散地靠在马车上,但斗笠下的目光是看向这边的。 那眼睛如春水一般融着笑,还透着不加掩饰的爱意。 对视不过须臾,谢长舒的耳尖就染上了粉红。他忙扭过身去不再看,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客店。 夜幕很快降临,星辰逐渐占据了整片天。 用完饭后,谢长舒便一直在房间踱步。先前他突然回首,是担忧贺君辞夜里要守着马车睡。此刻,他推开窗户望天,果然见阴云逐渐积聚,甚至云层间还隐有雷电蛰伏。 犹豫了许久后,他还是出了房门。 在客店大堂算帐的先生察觉到有人下了楼,匆匆一抬眼就见谢长舒抱了床被子在身前。震惊之余,对方已经在柜檯前站定,问道:「店家,我今日乘的马车被安置在了哪?」 「小店后门的路旁。」算帐先生愣愣地应着。随后,他见谢长舒直往后门去,不自觉喃喃道:「真是活菩萨,竟担心马受凉。」 谢长舒找到马车时,就发现车厢内有光透出。身侧已捲起凉风,他眉间皱着登了上去。视线因怀抱的被子受了阻碍,故他刚掀帘进去便不小心撞上里面的人。 脚底因此踉跄了一下,他及时被人扶住了手臂。 车厢内无法站直全身,但谢长舒确信身前人便是贺君辞。发觉头顶有气息接近,他忙将先前就排练好的说辞一字字吐出:「今夜怕要下雨,你小心着凉。」 对方缘何而来,贺君辞听罢便知晓。他轻笑道:「师尊,这马极有灵性,丢不了。」见人还没会意,他便又道:「弟子不过是来餵马,待会便能入店。师尊,你以为什么呢?」 「餵个马何必到这么晚。」谢长舒听明白了,语气中有淡淡的委屈。 「等您呢。」贺君辞将人按到旁边的座位,再单膝跪在他的身侧,「原来师尊一直在注意着弟子。」 被人完全笼罩着,谢长舒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热了起来。而今他才意识到自己抱着床被子来找对他心怀不轨的弟子,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羊入狼口。 第46页 眼下,就算藏在被子后不去看贺君辞的脸,他也知对方在笑,且目光是分外直白的。贺君辞摘去了头上的遮蔽,如今看眉眼,分明和真容极其相似。 谢长舒正暗恼着自己差了这眼力,倏尔身前又传来有些哀怨的声音:「师尊这一南下就去了大半月,而且之后听说还要在天狼山派所位于的西望山小住一阵子,弟子实在是等不了那么久。」随之,贺君辞慢慢探出手拉过对方露在外面的五指。 他正要吻时,谢长舒不自然地回缩了一下手。 以往简单的肢体接触也不是没有,但现下两人的关系已经不比从前单纯。谢长舒只觉自己继续听之任之会让对方愈发大胆。 而贺君辞如今看着人也确是觉得对方每一处都让人想放纵。 「为师还没想好。」谢长舒说完后,全身都瑟缩到角落。 察觉到气氛的僵滞,贺君辞垂下嘴角不再强逼,又柔下声循序渐进:「师尊,弟子想看看你的脸。」 谢长舒深埋在被子后没有回应,身形还微微有些颤抖。 贺君辞唿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到对方旁边,保持着一拳的距离。过了一会,他从袖中捏出一片木叶放在唇间,徐徐吹响。 不一会儿,车内便萦绕着清冽的曲调。声音如缕,婉转悠扬,在烛灯长明的街道上引得人们探出窗子找寻。 谢长舒愣了神,古来吹叶是表达爱意的,而这曲音中确能听出那份真心。 渐渐的,他恢復平静,拉下被子露出脸,「将人唤来便不好了。」他到底没敢和人对视。 贺君辞依言做了,随后便静静地等着谢长舒再次开口。 「为师不明白,为师有什么好喜欢的?」沉默了许久后,谢长舒终于壮了胆子询问。他的羽睫是垂下的,让人看不清眼瞳,他的头亦是低下的,似乎收敛了所有的自信。 贺君辞倾下身认真道:「师尊待弟子很好。」 「为师待谁都好。」对方话音落时,谢长舒便回了,但他很快想起自己白日说的「有一个不太一样」。 他承认道:「确实是有别的原因待你胜于别人,但也仅限于师徒之间能做的。」 随后,他见贺君辞一直不作声,便又说:「为师知道你从小寄人篱下,没受到多少人疼爱,但今后你会得到很多人的喜欢,也会找到你真心喜欢的人。」 过了许久,贺君辞终于开了口,「师尊是这样想的?怕弟子年纪还小,还不懂喜欢。」 谢长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然而,贺君辞见此却并不感到失落,而是再次缓缓伸出手,将人轻柔地拉向自己怀中,「师尊,您听。」 隔着布料,谢长舒听到对方胸膛中坚实而有力的心跳,有那么几瞬间,甚至还有些狂热。这份感情的倾诉持续了很久,而谢长舒也鬼使神差一直在听。 直到窗外夜雨如期而至,贺君辞才徐徐开口:「师尊,您需要多久弟子都会等着。」他的语气格外虔诚,「下一次,弟子定会给您一个为何喜欢的理由,而如今弟子请您做的,也只有让我喜欢你。」 谢长舒:「……」 雨逐渐下大了,沖刷着白日人行过的痕迹。 贺君辞跳下了马车,又戴回掩住面容的斗笠。他仰起头,扶着撑伞的谢长舒走下,「仙师,下一回落东西就等到白天再找。」 谢长舒应了一声「好」,就跟着人往客店的方向走,而他手中的伞也往身旁移了移。 「你知道这雨为何下吗?」猜测这雨多半有系统的加持,谢长舒突然问向身旁人,而对方却是在衣袖下偷偷握紧他的手指,开颜道: 「师尊可知,弟子一路来,追着风雨。而追着风雨,弟子才找到了你。」 走向后门只有几步路,斜风携着雨丝卷进伞内,扑在了脸上,但这一点冰冷亦让人无法忽视包裹指尖的温热。 谢长舒想,也许不用等到下一次,他就已经沉沦了。 …… 【作者有话说】 哎呀,兜兜转转还是没成,不过舒舒走哪哪下雨的确是个找人的法子。感谢在2021-05-28 20:53:59~2021-05-29 16:4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布条愿望 不就是希望为师答应和你在一起。 听雨一夜已是常事, 而当山际泛光,天穹才逐渐云开雾散。 晨光尚且熹微,谢长舒就已然甦醒。这间屋子的窗户外便是花枝, 他早早便听得鸟雀在此处啼叫。这一推窗, 鸟雀也不惊,落在窗台看着素帐里的人。 下榻后灭了残烛, 谢长舒才行至铜镜前梳发, 而镜中的自己又是没睡好的憔悴模样。凑近了些看着眼下青黑,他垂着嘴角唤出系统。 他问:「昨夜的评论区可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您说呢大大。】系统声似乎也有些疲惫, 【不过经上一次事后, 许多读者已经出坑。有留下的死忠粉,也涌进了一些新读者狂欢尖叫,但昨夜「腥风血雨」是一些老读者最后的倔强。】 「他们都骂什么了?」谢长舒眸色有些复杂,小心翼翼地问。 【说您被盗号,说您被魂穿。】 谢长舒眼眸霎时一亮,「这跟真相不挺接近的。」 第47页 【骂难听的早拉黑举报您了!接下来怕要陆续收到网站警告。】 「换…频?」谢长舒再次说起之前的提议。 系统凑到了他耳边大喊:【本系统当然已经向上面申请了!】随后,它突然严肃认真:【但是大大您要知道, 一旦换频,宁he不be, 您就得跟主角在一起,而且还是下面的那个。】 「本尊为什么不能是上面的那个?」谢长舒的脸颊突然染上绯红,刚脱口而出就又羞得偏开了头。 【哦吼?】系统看戏般道,【那师尊大可去证明您比主角更有资本,且您若赌赢了, 本系统今后给您当牛做马。】 谢长舒听罢眨了眨眼, 想着:证明什么, 雄性资本? 随之, 他脸颊愈发滚烫,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赌…什么赌,本尊要走…副本!」 系统「呵」了一声,胜券在握。 *** 榕州有城内的河道,沿着河道行至郊外能到达一处道观。 道观连年香火旺盛,其外种了棵千年榕树,被挂满了求神赐福的红布条。而榕州也因此而得名的。 谢长舒戴着锥帽掩面,从客店缓缓沿着河道走,终在一座小桥上停住。而随他而走的成景年也擦了擦额前的薄汗,问:「师叔,我们到底去哪啊?」 原本,谢长舒是由三人陪同出来的。程郁推着颜鸿旭走得慢,也没法跟他瞎折腾,于是便停留在不远处的茶肆等待,但成景年是实打实跟着他前后跑的。 谢长舒有些愧疚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暗道:「本尊也不知道何时能触发副本剧情,所以只能在触发的地点来回走。」 苦恼间,他也发觉自己腿脚疲累,便斜坐在桥上栏杆看着河面波澜。 「系统,」他提着心求助道,「不会是本尊来得晚,对方已经撕票了?」 系统嘆了嘆,只道:【您是主角吗?】 谢长舒顿了片刻,听明白了,想来是他这个还没有名分的配角不够格。他撇撇嘴,考虑了良晌后才同成景年道:「你去茶肆同颜小公子和程公子一起回去吧。」 「那师叔您呢?」 谢长舒是背对着人的。他闭了闭眼,现下就开始紧张,「本尊需要在这里等一个人,你们先走。」 成景年拧起眉,正要说起叶令秋的嘱託,就又听得谢长舒耐下性子保证道:「本尊是跟相熟之人有约在此,天黑前定会回来。之后,若你师尊问起,你叫他来找本尊。」 成景年迟疑了一会,才道:「既然如此,那师叔小心行事。如有意外,定用传音蝶告知。」 「好,本尊记得。」 随后,成景年略一行礼,便携着剑离去。 今早他们出门,贺君辞是看见的,但谢长舒这一路却没瞧见什么相似的人影。等了一会儿后,他倏尔忆起昨夜两人约定没什么要事尽量少相见,便不由喃喃道:「真没跟着?」 不久,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情愈加低落,「不应该啊,先前都敢当众接近,这会就我一人。」 苦思不得间,谢长舒翻出袖中纸包着的糕点开始餵鱼。 与此同时,他开始梳理正事:此次他来榕州为的是那个地下拍卖楼以及其背后的势力「银笼」,如何进楼甚至接触势力他都知道,但为了安全着想,他还是打算先遇上书中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便是与他曾有一面之缘的魔族公主扶盈盈。 谢长舒原以为剧情大改后,魔界的内争也会因此有些变化。但当他查阅了小说相关内容后,便发现扶盈盈的家族依旧在靖文县一事之后陨落,而再之后,他们就被废去了修为流放到人间。 小说的原剧情是贺君辞受命进入那个地下拍卖楼购取一瓶旷世奇毒。但银笼是修真界的势力,与魔族道不同,故贺君辞在入楼前遇上了从中逃出的扶盈盈,并在她的帮助下直接端掉了拍卖楼,不费一丝一毫就收割了大批至宝。 扶盈盈为何在拍卖楼内,谢长舒有合理的一句话描述:因为她仅剩的毒技天赋被银笼看重了。至于贺君辞为何端楼,他也有一句话解释:因为拍卖中有人恶语挑衅。 思及此,谢长舒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不得不说,他以前写的东西如今再看,有些实在是不堪卒读。 又过了一会,人依然未至,谢长舒便拍干净手中的面屑,缓缓起身走下小桥。 河水旁有排排垂柳,树间有条马道。谢长舒刚心事重重地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来到马道上,便撞上一执伞牵马的青年。 青年的身形高大颀长,眼眸有些黑沉,散发着逼人的盛气。乍一看人,会有种强势的感觉,但他嘴角不经意的弧度却并不拒人。 「阁下可是和家人走丢了?」青年垂下眼皮,淡淡地看着险些撞进他怀中的妙人。 谢长舒怔了片刻,才撩起面前的薄纱,好整以暇地应道:「确实,丢了个顽童。」 此话一出,青年也不跟他演了,忙认错道:「师尊,弟子让您久等了。」 果然到最后,贺君辞还是会出现。随之,谢长舒兴味十足地打量着对面的英姿,还是不信对方不是一路跟着,他问道:「可是半途中遇上了什么事?」 贺君辞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告知道:「弟子确实在不远处,但同时还发现有人也在看师尊。」 也就是有人监视。 第48页 「那现在呢?」随即,谢长舒肃下神色。谁会监视,他约莫有些猜想,但他正要看向四边,却被贺君辞抚上鬓髮扭回了头。 「人还在,但弟子已经不想让师尊等了。」贺君辞缓缓收回了手,看着对面又显侷促,便偏开身请人道:「师尊,上马吧。」 贺君辞牵来的马便是昨日拉车的那匹枣红色的灵马。谢长舒一跃上鞍,摸着马的鬃毛问:「这马唤何名?」 贺君辞递上避阳的伞,应道:「弟子在洋溪谷一眼相中的。」他倏尔一顿,唇角噙着的笑意味深长,「赐名挽舒。」 顿时,谢长舒从他手里抽出缰绳,佯装气愤道:「如今胆子大了,敢调戏你师尊。信不信为师一怒之下带着马跑了。」 「师尊,」贺君辞的笑容愈盛,「你生气起来也很好看。」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会说情话了? 谢长舒不作声了。 …… 眼下主角到场,光环也加持了,谢长舒便闲坐在马上,静静地看着这秋日的叶落花谢。 马道上来来往往许多行人,其中有不少对他一瞥惊鸿。但不论男女老少,还没看两眼就都会被贺君辞冷冷地警告回去。 又谈笑着沿河走了几里,他们来到了人群聚集的道观。谢长舒先前路过,心系正事便没进去看看,这会心放宽了,他便有了些兴致。 「君辞,不如进去看看。」他提议道。 贺君辞点头,回身边扶他下马边问道:「师尊还未告知弟子您出外为了何事?」 谢长舒沖对方眨了一下眼睛,说:「待会你便知道了。」 道观外的千年榕树被大理石砌成的栏杆围着。人们立在栏杆外,要想挂上祈福的红布条需要将其兜着重物抛出。而挂的位置越高,布条上许下的愿望就越能实现。 对这些,谢长舒是不大信的,而他入道观也只是想看看这里供奉的上神都有谁。可当他提着衣摆准备迈进房屋时,便听得身后传来惊唿。 带着一丝预感,谢长舒转过头来,正见贺君辞在人群中央腾跃至榕树顶部。他衣袖翻飞,手中还攥着根写了字的红布条。 待人将愿望牢固地绑上顶枝,又落回地面,谢长舒也小跑了过来。「你写了什么?」不得不说,他现在还有些发懵。 心满意足的贺君辞扬起笑容,没有当下就言。他倾身靠近对方耳畔,徐徐道:「弟子说了,师尊帮我实现吗?」 「你不说,为师大概也能猜出来。」谢长舒负了只手在背后,一副胸中有数的样子,「不就是希望为师答应和你在一起。」 贺君辞莞尔,摇了摇头,「不,是愿师尊此生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说】 舒舒被攻略进度百分之六十……感谢在2021-05-29 16:42:52~2021-05-30 17:1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抢戏不亏 这么回事啊谢长舒,你昨天才说还要再想想,今天就能让人亲了? 清风拂过, 摇曳着榕树下的长须,那如裂岩般的树干上围着的几圈金色铃铛也在叮噹作响。 对方的眼瞳如朝露般澄澈,满满当当映出了无措的自己。 四目相对着过了须臾, 谢长舒听得周围传来惊嘆, 不自在地低下头。而身前的人则拧起了眉,又伸手轻柔地将他锥帽上的薄纱放下。 对方的面容变得朦胧, 但那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却留恋在了薄纱的边沿。谢长舒看着手指一路向下, 放到了自己的虎口处。 最后,指尖探进握紧的拳, 带着一丝强横和占有欲将他带离了喧嚣。 道观的地盘极大, 足有十余殿奉祀着九重天上的神祖仙人,其后倚着的小山坡却鲜少有人光顾,是以贺君辞拉着人小跑至此便缓下步调。 「师尊累了吗?」察觉到谢长舒手心有汗,贺君辞将他扶到一处堆着杂物的小殿后边休息,随之又紧靠着他坐在一旁。 谢长舒没有挪动,也没有收回仍被牵着的手。他瞥了贺君辞几眼,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易容之术……」 「是剑中的前辈教的。」贺君辞没有隐瞒, 但也不打算透露聂牧平的身份。 所幸谢长舒也没追问,而是又道:「教得很好……这些日子你成长迅速, 前辈是倾囊以授了,今后可要不负栽培。」说话间,他缓缓将头垂下,语气也有些微低落。 剑灵是谁,谢长舒自然知晓。而他有感而发, 是因为突然发现, 在所有教导过贺君辞的人中, 他最一无是处。而在所有关心过贺君辞的人中, 他也最不值一提。 但如今,他不过说了几句刷好感的话,又在人面前多晃悠了几次,就赢得了欢心,这实在有些德不配位。 心久久难安下,贺君辞也似乎洞悉了他这一想法,宽解道:「师尊对弟子有不可磨灭的知遇之恩,也是弟子将一生追随的信念。没有您带弟子离开,就没有如今的弟子。」 看着对方因这话太重显出慌张,贺君辞又说了些话引着人回忆:「也许师尊不知道,弟子平日累了疲了都会想到您,想着您在厨房为做顿饭弄得一脸灰,想着您看弟子练得苦会面露心疼,想着您夜里许会起身来偷看两眼,为弟子盖好被褥。」 第49页 「这些……」谢长舒张了张口,但「都很正常」四字却久久说不出。 贺君辞又道:「去靖文县的路中,您可曾移眼在别人身上?而山派中诸位尊主,又有谁能破例陪一个弟子入锁心峰呢?」 谢长舒:「……」 「师尊,」他嘆了嘆,认真復问:「您怎会觉得您对弟子的好与旁人无异呢?」 不知何时,谢长舒掩面的薄纱被撩起了一边,贺君辞倾身凑了进来。他那双眸子蕴着蚀骨温柔,从谢长舒的眉眼逐渐看向樱唇。 但最后,他还是偏了些头靠近脸,「您尽管往前走,而弟子能否让您动心便是弟子的本事了。」 很快,风又起,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宽袖飞动,慢慢翻卷到了一起。 薄纱隔去了周围所有景象,仅剩的口子也被人侵入。对方逐渐浓重的气息已经唿上面颊,带着紧张也带着试探。 谢长舒的脑海中已没有思绪了,只愣愣地等着温热的触碰。可正当他准备缓缓闭上眼,不远处重物撞地的声音将他拉回理智。 他转瞬瞋开眼,心道:这么回事啊谢长舒,你昨天才说还要再想想,今天就能让人亲了?照这样下去,那明天是不是就…… 他僵直着身深唿出一口气,随后又暗自庆幸:还好被及时打断了。 因声同样停住的贺君辞眸色暗了暗。小殿的前面好像来了两个人,捡起掉落的东西就进了屋。默默听着屋内谈话的他感觉到眼前人松下身,只迟疑了一瞬便勾起唇角,继续他的动作。 *** 「你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入殿的是两个道士,一人抱了一捆干柴进来,堆在屋子的角落。其中个子小的那个听得后窗传来咯吱声,没忍住问向旁边的人。 另一个道士瞅了后边一眼,说:「这殿荒废好几代了,年久失修,走廊的木板都被虫蛀空了。也许再要不了几年,连杂物都放不了了。」 小道士摸了摸头,说:「这屋原来不放杂物啊。」 「不放。」道士回,「这里原本也是供香火的殿,奉的是位姻缘神。据说神职还挺高,受万人追捧。当年道观刚建的时候,第一位请入的便是这位神了。」 「难怪这里看着比前面的大殿还要旧。」小道士环顾四周,又问:「那为什么不继续供奉了?年年求姻缘的男女那么多。」 道士看向他,嘆道:「因为羽化了。」 「神仙也会死?」小道士微讶,「姻缘神又不是武神,不打打杀杀,只为有情人做媒,他怎么还能死呢?」 道士抬手摇了摇,「别问我,要真想知道就去问主殿供奉的神君,据说那位还有司命之权,平日喜欢在天上看着,碰着个将死之人说不定还会降下天佑,让人多活些日子。」 「这么厉害。」小道士闻言怔在原地,眨着眼感嘆道,「难怪神君最多人信奉,心肠真好。」 「那才是真正的神。」道士亦是有感而发,「传言神君出身不好,从小独自生活在九重天的荒芜之地,无人管顾。最后,他是靠着自己的实力出人头地,闯出一条路的。再之后,他有了掌管一方土地的权力,更是勤勤恳恳,解决了那片土地作乱几千年的妖邪。」 道士倏尔一顿,嘆道:「但当时就算他怎样拼命,上面都有神压着。所以他后来得到了天道的传承,才登上那至高之位的。」 「天道也是个好人。」小道士听着听着张大了嘴,「是慧…慧……」 「慧眼识珠。」道士接了话。随后,他将脚边的干柴往里踢了踢,便牵着小道士走了出去。 闭上门的小殿不见多少光亮,通过木窗上的小洞看不清什么。 人远去后,贺君辞就从窗边撤开,好整以暇地落座回谢长舒的旁边。他不自觉舔了舔唇,而脸上餍足的笑也是丝毫不藏。 先前那一吻不过瞬间。 起初只是唇瓣轻轻地贴上脸,随之,在脑海剎那空白时,谢长舒感受到湿润的舌。贺君辞没有变本加厉,舌尖微微一勾,尝到甜头便退开了。但即便如此,谢长舒眼下还是羞臊得厉害。 看着对方缩成一团,贺君辞的眼尾都是满满的笑意。突然,他听得剑中的聂牧平请求了他一些事,便肃下神色同人商量道:「师尊,能否容弟子离开片刻?」 谢长舒顿了顿,问:「去哪?」 「去殿内收个东西,很快就出来。」 谢长舒没有感情地「噢」了一声,但听语气还是让人觉得受了欺负般。 听罢,贺君辞眉峰挑起,又微俯下身,「师尊捨不得弟子走?」 谢长舒手忙脚乱地推开他,「快去!」 待看着人走过转角,谢长舒才松下一口气。他抱着不争气的自己后靠上走廊的柱子,发愁道:「照现下这个走势,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吃干抹净的。」 他眉头蹙紧。 一代仙尊招架不住徒弟的温言软语,亲昵些就失了抵抗能力,这要传出去,他的颜面何存! 谢长舒越想越憋屈。且向来是他随心所欲,想怎么编排剧情就怎么写,他要贺君辞往东,对方就绝不能往西。可如今一朝穿书,为所欲为的怎么就变成对方了呢? 「师尊,可是累了?」 倏尔贺君辞去而復返,笑着看快要躺地的妙人。谢长舒透过锥帽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后,才一咕噜爬起来。 第50页 不行。 猝然,谢长舒的眼睛像是燃起了火,心里亦下定了决心——他要重振作者纲! …… 在道观转悠了一圈后,天色也逐渐晚了,云霞追着夕晖在西面的天空上盛放了一片红。榕树旁仍有许多人聚集,谢长舒五味杂陈地瞥了一眼树顶,才徐徐走出道观。 贺君辞牵来了马并肩跟着,直视前方也不再出声惹人心烦。 不久后,发觉今日是触发不了剧情了,谢长舒负着手决定作罢。他沿河堤缓缓行着,突然偏头看向已高出自己一些的贺君辞,问:「明日,你可有事?」 察觉到注视的贺君辞很快就洞悉这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他反问道:「师尊这是又要邀约弟子?」 「为师是有正事,」谢长舒总算树立起威严,「你爱来不来。」 但这强撑落在贺君辞眼里却是更加可人。最后,他还是依着对方问:「弟子来,不过明日师尊要去哪?」 「应该还是在这片,」谢长舒微微正色,「不过得再往郊外走一点。」说话间,他瞧向路的尽头,正见一娇小的女子跑在路中央,而她身后追着十数名壮汉。 「站住!」壮汉没有避开人群,抡着大刀快步跑着。 女子被他们追得紧,脚下踉跄了一下,在地上滚了几圈又接着逃。她的髮丝凌乱,挡住了脸,但谢长舒直觉对方便是他苦苦等待的魔族公主扶盈盈。 与此同时,贺君辞也注意到了这边。可正当他准备护在谢长舒身前,却反而先被对方按到了后面去。 【大大不要抢戏!】察觉到谢长舒意图的系统勐得跳出警告屏幕。 谢长舒给了它一个眼神,就自顾召出鲜少使用的子规剑。下一刻,泛着青光的子规剑分出了数十剑分.身,在谢长舒一声令下接连不断地直冲向女子身后,将壮汉生生逼停。 紧接着,深扎进路中的剑分.身爆发出能伤人的剑气,很快便将壮汉悉数震退。 「师尊好厉害。」不费吹灰之力的谢长舒收了剑,余光就见贺君辞赞嘆着走上前。他转过头去沖人笑了一下,又看向只剩一排省略号的系统。 他义正词严地说:「想睡我还不让我抢戏,那本尊也太亏了。」 【作者有话说】 舒舒:本尊才不要吃亏。 君辞:师尊,主角都给你(双重意思),好不好? 感谢在2021-05-30 17:10:59~2021-06-01 13: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诛灭天道 听罢,谢长舒险些从椅上摔落 夜幕低垂, 繁街上依旧人来人往,而在路旁的小酒楼中,谢长舒挑了个角落里的雅间, 又招唿店家上齐茶水和饭菜, 才不疾不徐地看向被他救下的人。 果然自己直觉甚准,眼前这个女子可不就是扶盈盈嘛。只是如今对方尽显狼狈, 全身上下再没有以往的娇贵和盛气。她露出的手臂上有几处青紫, 面上沾了许多灰,嘴唇干裂得厉害, 隐约要渗出血。 虽然道魔有别, 但扶盈盈骨子里也不算坏,故即使她与剧情无关,谢长舒也是会帮衬一二的。随后,谢长舒看着她一口喝尽碗里的水,没忍住说了一句:「盈公主,慢些喝啊。」 扶盈盈将碗轻轻放到桌上,看了对方一会儿后, 就起身到一旁跪下。她将头重重一磕,道:「谢云霁仙尊出手相助, 此恩盈盈没齿难忘。」 谢长舒见此微惊,忙道:「公主快起来吧。」这一拜他可承受不起啊。 然而扶盈盈却没有动作。 旁观的贺君辞一直处于戒备状态,此刻他见谢长舒有些手足无措,便偏头低声问道:「师尊起先说的正事不是这个?」 这一提示倒让谢长舒恍然大悟,他拿着茶盏看向扶盈盈, 端起架子说:「公主可是还有求于本尊?」 扶盈盈眼前一亮, 将头埋得更低, 「是!」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哭调, 「求仙尊救我娘亲和父君。」 闻言,谢长舒眉头挑起,沉默了半会后才认真道:「万事万物本尊心中自有掂量,公主不妨说说事情始末。」 扶盈盈面露为难,但最后还是一咬牙,跪坐在原地徐徐说:「前任魔尊在位时,父君一直不得志。这阵子魔界拥立新主,他担心现任魔尊更加不待见他,便遣了手下人去对家曾生活的地域查查底细。」 「等等,」谢长舒打断了她,插话问,「如今的新魔尊是空华魔君慕修文?」 扶盈盈抬眼看他,摇头道:「不是,是个女人,曾经的碧落公主。」 谢长舒睁大眼睛,完全愣住。 这是他不曾写过的人物。 过了好半晌,他才復开腔:「你继续说。」 「碧落公主曾居于靖文县的一处四合院落,受到当地人的颇多照顾。父君的手下汇报说当时她有个孩子,不知其父的孩子。」扶盈盈倏尔一顿,语气漏出些冷意,「如若其父是魔族中人,倒也不必隐瞒,想来是断不能见光的秘辛。是以,父君便想将其找到,昭告全魔界。」 在外有个同他族的私,确是难坐上魔尊之位。谢长舒点了点头,偷空唤出系统:「本尊一直有个大胆的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劝大大别讲,】系统回得很快,【当前会描述您的心理活动的。】 第51页 谢长舒「噢」了一声,好整以暇地回问扶盈盈:「不知碧落公主芳名为何?」 「不清楚。」扶盈盈眼睫微垂,又突然想起,「姓慕吧,对外她与空华魔君是以姐弟相称。」 「那为何魔族愿簇拥她为尊?」谢长舒又问。 「因为她说她与神族不共戴天,必带领魔族攻上九重天,诛灭天道。」 听罢,谢长舒险些从椅上摔落。要是没记错,他自己便是天道,一个只拥有上帝视角,然后养主角的低戏份花瓶。 而同他并肩的贺君辞听到这个词后却是暗下了眸色。 「这其中不会有什么误会吧。」过了一会儿,谢长舒搓了搓手,道:「神族向来都不搭理魔族,更何况天道这位无人见过的…存在。」 「具体恩怨盈盈也不知。只是父君一时煳涂,找不到孩子就将气都发泄到靖文县的百姓身上,叫手下在水里投放了点毒……然后那个女人就废去了他几百年的修为,让我们一家自生自灭,结果如今又被落井下石之人劫了去。」 扶盈盈说话时,虽语气不显,但谢长舒能看出她眼中的恨意较忏悔更多。 不久后,他肃下神色,淡淡地道:「且不论本尊与魔族对立,令尊此次害人就算魔界不惩罚,修真界为给百姓一个交代也是不会放过的。」 言毕,他收回目光,轻抿着茶水。 扶盈盈见对方无意救人,愈发慌了。她跪爬了几步靠近,被贺君辞拦住了。 「仙尊!」她已是声声泣泪,「父君罪不至死。如今他和娘亲被关押在银笼,怕是明日就要被剖出丹元了。」 「那座拍卖楼还干这种生意?」谢长舒眼眸微瞠。 「是,盈盈擅毒,曾出入过那里。剖丹是前些日子偷听到的,但以往拍品为毒时活人当场试毒!」 霎时,谢长舒心里五味杂陈。这个逐渐真实的世界终究存在着污浊和险恶,而他不得不认清,也做不到旁观。 良久后,他长嘆一声,道:「本尊不亲自出手,但明日会到场跟拍主讨个说法,而能否趁机救出父母就看公主有没有勇气了。」 扶盈盈顿了片刻才会意过来,重新叩下头,「谢仙尊垂怜。」 不知不觉,窗间过马,匆匆掠过的倦鸟也正归巢。 谢长舒一瞥天色,想到白日和成景年的约定,暗道不妙。「君辞!为师得走了。」他勐得站起,从人身前跨过,「你替为师安顿好盈公主。」 「师尊。」贺君辞一把抓上他的小臂,皱起眉头,「不让弟子送您吗?」 「也就几步路,叫他们瞧见你就不好了。」说完,谢长舒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头,转身便扬长而去。 饭菜早已放凉的雅间内,贺君辞透过还在晃动的门看着人小跑下楼,带着些许无奈,又带着对方主动接触的窃喜。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扶盈盈突然顿悟:「你是贺君辞?」言毕,她还是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陌生的面孔。 贺君辞回过头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疏离地唤道:「公主,好久不见。」 扶盈盈抬手摇了摇,「如今我已被逐出魔族,贺公子不必再叫我公主。」 「好,扶姑娘。」贺君辞从怀中摸出银两放在桌上,随后,又猝然想起什么,问道:「上次扶姑娘问我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血脉是神还是魔,不知如今能否告知在下?」 「上一次见面……」扶盈盈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噢,是这样的。当时前任魔尊得知许有魔族之人流落修真界,还是在上五大派之一的灵霄山派,一时兴起就用了百年才能开启一次的验身石验了你的血脉。」 「结果如何?」贺君辞嘴角垂着,唿吸也似要凝滞。 扶盈盈勾起唇,看向对方的眼中也有了几分探究,「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吗?」得到沉默不语的回应后,她也不再瞒了, *** 月悬中天,客店外是烛火通明。 成景年提着盏灯笼,正在急切地召集随行弟子。倏尔,身旁人无意瞅向路口,发现个衣袂翩跹的人披着月光赶来,忙大喊道:「是师叔,师叔他回来了!」 成景年一转头,紧盯谢长舒招着手靠近。 看着对方气定神闲,他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师叔!您说好的天黑前回来呢?」 谢长舒汗颜,尽力将气氛缓和,「本尊这不是没事。」 「您去哪了?」成景年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变好。 面前这人没继承叶令秋的冷脸,倒颇有尹昊天爱操心的性子。谢长舒听罢莞尔,柔下声道:「本尊错了,下次不会了。」 然而,成景年见人认错,却转瞬噎了声。半晌后,他才嘆道:「罢了罢了,再有下次,晚辈就要告诉师尊了。」 随之,他叫旁人散去,又偏身请谢长舒进店:「夜深了,师叔去沐浴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说。」 谢长舒颔首,一身轻地走了几步。他又猝然想到什么,回首问:「不知咱们这次下山,随身带了多少银两?」 成景年应道:「碎银和百两的银票都是有的,师叔问这个何故?」 「随意问问,」谢长舒摸了摸下巴,嘴角漾开笑容,「刺探一下你家师尊家财如何,现下看来,也算腰缠万贯。」 之后,看着逐渐远去的悠闲背影,成景年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第52页 【作者有话说】 走剧情的一章~ 感谢在2021-06-01 13:59:17~2021-06-03 17:2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木 10瓶;司徒靖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入拍卖楼 弟子愁着师尊身边的人怎么这么多。 虽说形势危急, 但偏僻深巷里的拍卖楼向来是晚上才开门,是以谢长舒想着养精蓄锐,第二日便起了个晚。 磨蹭着刚从客房中出来, 他便见颜鸿旭独自待在走廊上。而对方听着门开声, 便转过头来唤道:「师尊,早。」 谢长舒笑容回应。 随后, 他正上前几步, 余光便见又扮成车夫模样的贺君辞坐在大堂靠窗的桌旁。对方的眼睛看着外边,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迷惘。 不自觉间, 谢长舒慢下脚步, 透过栏杆望着对方的侧颜轮廓。贺君辞素来敏锐,但这会他却不似从前能迅速瞥眼过来,想来是在思索格外重要的事。 片刻后,谢长舒转过头来,也正好在轮椅前站定。他见颜鸿旭手上捧着书,脸上表现出疑惑,便柔下声道:「这儿光线不好, 去屋里看。」 颜鸿旭却仰起头问:「师尊今日还要出去吗?」 谢长舒微倾身,摸了摸他的头, 「晚上为师跟你成师兄还有其他几个师兄出去办点事,旭儿就在客店跟你表叔待着。」 「表叔他自由散漫惯了,才不会管弟子呢。」颜鸿旭轻哼了声,语气中带着些微哀怨,「昨日还半路就丢下了弟子。」随之, 他期待地看向谢长舒, 却见对方显露的神情却是意料之中。 他瞧着谢长舒的眼睫垂了下去, 又不禁看向大堂。而那双温柔似水的目光满含担忧, 从未投注在他所认识的任何人身上。 …… 将颜鸿旭送回客房后,谢长舒便不断找着机会打算在出发前跟贺君辞单独见个面,但至始至终他的身边总会围绕着山派弟子。不知不觉,他便这样魂不守舍地度过了白日。而在夕阳完全沉下后,他便不得不换了身装束出门。 凭着自己对剧情的印象以及扶盈盈沿路的偷偷指引,谢长舒很快便寻到了拍卖楼的入口处。 拍卖楼从外看是极为平常且少人进出的字画楼,但若细细朝里听,是能听出些纸醉金迷的欢闹。 谢长舒在大门外停下,仔细打量周围时也努力搜刮着脑中记忆。此夜,他穿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低调却仍显身份。他上半脸罩着的面具镶着金边,更透出其清贵的气质。 正冥思苦想间,字画楼侧边的窄巷中缓缓走出来三人。为首的有些圆润,提着盏灯笼走到谢长舒的跟前。 谢长舒想包下一间房,势必要装成贵胄子弟,但此刻对方眼睛都看直了,顿时让他感觉到不自在。所幸一直随身的成景年对外人亦是敏锐,下一刻便挡在了他的身前。 为首来接待的人被警告了回去,退了几步才开口道:「看各位面生,敢问公子是要做什么买卖?」 谢长舒不疾不徐地应道:「家母病重,大夫说非寻常的药物能解。」 为首的人很快会意,又瞧了他几眼后才撤开身做请的手势,「鄙人是楼里的掌事,以往买家入楼,事先都要查查底细,但也有只来一次的散客。小楼不耽搁救人之事,您这边交下押金,便可以随鄙人来了。」 谢长舒同转头过来请示他的成景年点了下头,又从容地走上前去。 「公子可是来得凑巧,」掌事收了钱后,便微躬着身跟到谢长舒旁边,介绍道:「今夜小楼有特别的拍品,对增进修为有益,公子若有兴趣不妨也叫个数。」 「增进修为……」谢长舒语气淡淡的,「贵楼也卖灵丹妙药?」 掌事道:「小楼向来卖稀奇之物,效用啊可是比普通的洗髓培婴丹要好上几十甚至百倍。」 之后,谢长舒见他没打算多说,便只微微点了点头,「本公子会考虑的。」 约莫穿过五六扇门,众人才被领至拍卖楼的内部。底层的大堂中已聚满了人,有三三两两坐着闲谈的,但大多数还是独自在一边,端着生人勿近的姿态。 二楼便只有一圈的包间,上去的楼梯沿路挂着暗红的灯,有盏扑闪扑闪着,给人阴森森地感觉。谢长舒小心翼翼地一阶阶走,还是在半路中被绊了一下。情急之中,他抓上一旁扶手下的栏杆,蹭了一掌的灰。 二楼的包间单数在左,双数在右。不一会,他们在七号房前站定,挂了有客的牌子后便入内等待拍卖的开始。 谢长舒靠着窗,在几名弟子重重围绕下细细听着掌事道: 「换一种方式竞争?」谢长舒用杯盖轻轻拨开茶叶,不紧不慢地问。 「公子请往下看。」在几个弟子的密切注视下,掌事擦着汗挪到窗子的另一边,「大堂正中是个圆台,若竞价同等,那买家可选择在圆台上以任意方式比试,胜者带走拍品,而任何买家之后都不可再加价。」 成景年听此蹙起眉头,冷眼质问道:「这是先来后到?」 掌事完全不敢直视对方了。他低下头道:「小楼这不是想多点乐趣嘛。」随之,他听对面不再出声,作揖后便夹着尾巴跑了。 第53页 对这规则,谢长舒倒没有丝毫慌张,毕竟这规则便是他的设定。须臾后,他斜倚着窗徐徐环顾四周,余光却倏尔瞥见隔壁的九号房拉开了帘,而窗前正站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 男子身着紫衣,绣着暗金的花纹,细长的眉毛下是让人迷醉的桃花眸。而此时,对方亦看到了他,眼里含笑,融着万语千言。 只一眼,谢长舒便知对方是再次易容的贺君辞。他呆呆地看着,只觉对方昨日的盛气和强势无影无踪,今夜反而显出傲慢和一点坏。 而贺君辞也任由他看着,不久后,还慢条斯理地敞开些领口,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剎那间,谢长舒撤回目光,双颊也上了红。 「公子,可是这房间里太热了?」成景年注意到他这一变化,细声问道。 「无事……」谢长舒趴在窗台上,嵴背都有些僵。他很快转移话题道:「开始了,咱们且看有什么拍品。」 先前的掌事恰好是今夜的司仪。他等众人陆续安静后,便朗声说了一段开场词。而在之后,他就揭开了第一件拍品——南疆环蛇之王的毒腺。 谢长舒微微睁大眼睛,没想到第一件拍品便是个大招。随后,他正犹疑着在第几个拍品参与竞拍,底下喊价的人就已经炒到了二百两。 留在包间内伺候的小童瞧他一脸茫然,便恭敬地解惑道:「公子,今夜小楼拍品有三,两件毒药,一件提升修为的丹药。公子要医病,想必等的是第二件拍品——千年何首乌。如若您对蛇毒无兴趣,便请再稍等一会儿。」 「本公子……」谢长舒眨了眨眼,很快便梳理好情况。他看向小童,扬起笑容道:「本公子其实还挺有兴趣的。」 下一刻,他举起案桌上的号牌。 「二楼七号房,四百两。」 任意一件拍品往往最开始由大堂的散修和游侠起价,之后才会轮到楼上的贵客。谢长舒这一竞价,连带着周围的包间也拉开了帘子。 南疆环蛇毒性极强,环蛇之王更甚。但摘下的毒腺中蛇毒有限,且此毒需下到伤口处,普通内服并不奏效。是以,就算毒性可观,价格也不会抬到太高。 果然,二楼的贵客稀稀拉拉举了几次牌后,价格只喊至五百两。 谢长舒用手撑着头,丝毫没顾上身后已然惨白了脸的成景年,在司仪开始倒数时高高地举起号牌。 随之,满场猝然惊唿。 谢长舒不明就里间,一旁的小童用手指了指隔壁,「公子,九号房的客人跟您一同举的牌,如今您要加价吗?」 「……」谢长舒移眼看向隔壁包间的贺君辞。 只见对方勾起嘴角,把邪魅狂狷演得活灵活现。他将唇抿成一线,又转了回来,问:「可以不加吗?」 「那您便要同对方换一种方式竞拍了。」小童眼前一亮。 「本公子同对方沟通便好。」说话间,谢长舒站了起来,在一众人的起闹声中推开了房门。 「师…公子?」成景年紧跟其后,步调有些急,「让晚辈来便是。」 「本公子去交个朋友而已。」谢长舒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后,便几步走到了九号房前敲响了门。不一会,门开了,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笼罩住他的全身。 随后,谢长舒正想着招唿的措辞,就被人握住指尖牵了进去。 对面的窗帘已然拉上,挡住了所有探究的视线。房间内烛光暗淡,只堪堪让人看清脸,而这会得以近距离看,谢长舒才发现对方眼角下有颗泪痣。 念着白日的事,谢长舒没有抽回被包裹住的手。他偏开头,低声问:「出什么事了?为师白日看你情绪不大对。」 贺君辞闻言有一瞬的惊讶,但面上很快就变回惑人的笑颜。他从上至下瞧着谢长舒,瞥见对方腰束玉带,勾勒出极好的身姿。 他的目光幽深了些许,嘆道:「弟子愁着师尊身边的人怎么这么多。」 「就知道逗为师。」谢长舒瘪瘪嘴,而这时他也才看到易容过的扶盈盈亦在包间里有些激动地看着他们。 他的脸剎那间又红了,「放开,为师要走了。」 「等等,师尊。」贺君辞叫住正欲逃跑的人,拿出方沾湿的帕子轻抚上对方的手心,「弟子给你擦下手。」 原来自己上楼时他便在了。 谢长舒悄悄抬眼看着面前这个专心致志的人,内心深处突然就被这种随时随地的关切填满了。而不管对方变成何种模样,只对他的温柔也始终不变。 「君辞……」须臾后,谢长舒极轻地唤了一声。他仰起头,眸中含着水色,而语调更教人慾罢不能。 贺君辞唿吸浓重地贴近对方额头,正提着心等待他的下文,却听得人十分严肃认真地道:「你掺合什么,别乱花钱,咱云霁峰没那个财力。」 「……」 【作者有话说】 舒舒:本尊也是能撩人的。 感谢在2021-06-03 17:22:23~2021-06-05 13:3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圆台比试 弟子更想赢,让师尊明日陪我。 「恭喜公子拿下这第一件拍品, 不知是否要当场试毒?」 第54页 很快,拍品就被送了上来,房内的小童走上前问着谢长舒, 却见对方靠着窗台, 自顾自乐着什么。 谢长舒的嘴角从隔壁出来后就再没下来过,他撩得人意乱情迷又突然变脸, 天知道他见着贺君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心里有多么的痛快。 过了一会儿,他笑够了, 便转过身来应话:「不用试, 直接下一件吧,本公子挺着急的。」 第二件拍品千年何首乌可毒可医,在一众拍品中算是平平无奇。是以大堂内的买主一轮喊价后,涨幅也较第一件要小。不久后,见时机差不多了,谢长舒懒懒地拿起号牌,却在举起的那一刻再次听到满座惊唿。 贺君辞又一次同时竞拍, 梅开二度。 「对面是故意的吧。」身后有弟子忿然道。 这回谢长舒倒有些犹豫了。想到自己再去怕会被人变本加厉地讨要甜头,他权衡再三后, 还是加了价。 而贺君辞却跟了价。 几个回合下来,谢长舒站起身。 …… 「师尊昨夜走得急,还没告知弟子计划。」贺君辞将不甘不愿的人牵了进来,关好门窗设了隔音结界后,才缓缓说道:「弟子怕误事, 便又叨扰师尊来一趟了。」 听罢, 谢长舒松下一口气, 正要肃容说事, 就直接被抵上一旁的白墙。 他侧过头去,声音也有些喑哑,「称不上计划,下一件拍品多半便是苍炎魔君的丹元了。到时,你同为师怕要再配合一下,把价格抬高打成平手,至于这座拍卖楼……」 随之,他余光见对方愈发凑近,刚要抬手推开人,就被钳住了手腕。 「你确定要这样跟为师说话?」谢长舒回首怒目,但气势完全输了半截。 闻言,贺君辞蹭着他的额发低低地笑。片刻后,感觉到对方极其不自在,贺君辞往后撤了些身,只静静地望着。 谢长舒抿了抿唇,继续道:「到时你我上场比武,想法子搅乱大堂,再叫盈公主趁机救人吧。还有,你出手用全力,为师也不会放水。」 「师尊不叫成师兄替您?」贺君辞挑起他的一缕青丝,勾到发尾。 谢长舒按下他的手,摇头道:「之后趁场面混乱时,我们得悄悄去后方,救其他无辜的人。」 然而计划敢不上变化,饶是谢长舒也没想到一颗被废魔族之人的丹元也能达到如此高的天价——直逼万两。 苍炎魔君是被绑上台的,除却手脚上的仙绳,脖颈上还拴着根铁链。他被一只银色的笼子关着,而当幕布被揭开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司仪介绍起他的来歷,大堂内猝然激起的声浪也似要掀翻屋顶。 「诸位不要急。」掌事笑眯眯地从银笼的左侧绕到右侧,又伸出手强迫里面的人抬起头来。他拿了柄白刃贴在对方脸上,说道:「魔君曾经也算枭雄,如今在此地可称得上造福修真界了。」 苍炎魔君红着眼盯他,又支起身挣扎起来。 掌事从容地听着铁链叮噹作响,见人困兽般做最后的求生,好半晌才行至小桌前开始新一轮的竞价。 掌事的一番言行便已让谢长舒确信,竞拍结束后会当场把丹元生生刨出,是以他们要救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买下。 而待竞价真的突破万两时,二楼包间中仍有两三个人和自己较着劲。又过了一会后,对面仍有人在争抢,谢长舒端起茶盏润了润喉,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窗台。 拍卖楼的顶部是一盏硕大的水晶灯,谢长舒瞥了一眼后毅然举手喊价:「十万两。」 「……」 「……」 「公子!」成景年踉跄了几步,不可思议地道,「咱府里现下都未必能立刻拿出这么多钱。」 听到报价后,一旁的小童却是兴奋地快要欢唿雀跃。他跪了下来,又替谢长舒斟满了茶,「公子若有需要,小楼是可以赊帐的。」 成景年一把拉开他,正要同谢长舒耳语求问,便听得隔壁的包间紧接着跟了价。一时之间,他庆幸还有迴旋的余地,但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又觉得谢长舒胜券在握。 仔细考虑过后,他刚决定好这次无论如何得自己去隔壁商谈,却见谢长舒仰头饮尽茶茗,从窗台翩然跳出。 拍卖楼的底层足有寻常酒楼两层的高度,谢长舒刚落下一半,就瞥见一袭紫衣掠过,迅速靠近自己挽住腰身。从人群头顶飞过后,谢长舒被抱着落于比武圆台的边沿。 按照规定,比试一旦开始,认输或被打至台下都算失败。谢长舒偏头看着自己大半身悬在外面,进退完全由搂着他腰部的贺君辞掌控,一时也完全没慌。 背后见此传来喝彩。 须臾后,谢长舒扶着身前人的肩头,释放出汹涌波涛般的灵力,将看热闹的买客都震退了,而直面波涛的人也在强压下不得不收了手。 腰上的支撑撤开后,谢长舒便不免向后倒。但下一刻,他的身后出现一把撑开的伞,被注入了灵力扶起他的背。 伞是贺君辞昨日送的,绘着淡雅的水墨画卷。 随后,谢长舒从容地执伞在原地,见对面站稳身后不疾不徐地上前,便也迎面走去。 即将相遇时,伞身倏尔向前倾去,挡住了贺君辞的视线,而伞后的谢长舒却随之一蹿。他的脚尖在伞柄轻点,翻身跃至半空。 第55页 正当他以为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贺君辞就保持着原来的位置一挥衣袖。谢长舒不过一眨眼,就被削下了片袖口的衣料。 「公子这身衣服,在下赔了。」贺君辞刚说完话,随即便再次靠近已落于台中央的人。 谢长舒召回纸伞,关合起来挡下他的挥剑。剑锋极利,次次皆能噼断伞骨,是以没过多久,伞身就完全惨破。 目睹这些后,仍在包间里的几个弟子凑到了一起,当中一名高个子喉头微干,说:「你们看清他出剑了吗?」 其余几名也皆震惊着摇了摇头。 待伞骨完全支离破碎后,谢长舒一偏身,空手接住挥向他侧边的剑。贺君辞使的剑虽做了伪装,但谢长舒还是能瞧出这就是神灭。 「你好意思拿神剑对上为师一把普通的伞吗?」谢长舒缩手成掌,将剑身从侧边推开。 贺君辞借力旋身的同时收了剑,再朝向对方时便伸手一捞,又一次搂上谢长舒的腰肢,「弟子更想赢,让师尊明日陪我。」 先前第二次从贺君辞的包间离开前,两人心血来潮立下了这个赌约。在谢长舒眼里,无论输赢,之后两人相伴的机会有很多,但他实在没想到贺君辞会只为了一天而全力以赴。 百感交集间,他好心提醒道:「那是你送的伞。」 「弟子当然知道那是昨日送给师尊的。」贺君辞轻推着对方后退,「但那也得先怪师尊拿那伞跟弟子打。」 「你还有理了。」谢长舒握手成拳锤在他胸口,但下一刻,他忽然重心不稳,坐倒在地上,而贺君辞护着他的后脑勺也随之双膝跪地。 见人无事,贺君辞沉下心道:「弟子今后亲自做一把。」 随后,他见谢长舒一瞥头顶的水晶灯,眼中反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便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不只是伞,今后无论师尊想要什么,弟子都会找来。」 他郑重地说完这两句话后,两人之间便只剩长久的对视,以及谢长舒胸膛中逐渐加速的心跳。 真是不合时宜的剖白,谢长舒笑了笑。 他正打算说些什么,身前的贺君辞就突然发现两人离预计的位置还有些偏差。而紧接着,对方没打声招唿,就抱着他在地上打了个滚。 与此同时在二楼的众多包间内,所有人都挤到了窗前。他们的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迫切地等着圆台上那名紫衣男子的下一步动作。 而先前那名高个的弟子见贺君辞突然缓缓倾身,忙摇醒完全呆愣住的成景年,「大师兄,师叔怎么被压制住了。」 成景年的脸怒红了,「师叔那般仙风道骨,怎能容毛头亵渎。」言毕,他也从窗户跃下,往台上奔去。 「小公子,这不合规矩啊。」掌事眼尖,及时拦住了他,「而且此等赏心悦目之景实在难得一见啊。」 成景年愈加气极。随即,他正要拔剑将阻拦者逼退,就听得头顶传来琉璃的破碎声。不过须臾,水晶灯便直直砸向圆台,扬起其上厚重的灰尘。 这一切都在谢长舒的计划之内,但最后贺君辞还是忍不住以身护住。周围逐渐升起扶盈盈造出的毒雾,他正准备拉起谢长舒撤开,便发现身下已不见人影。 看着随后伸到自己眼前的手,他的唇角漾开笑容,「师尊所言不假,当真没放水,弟子还差得远呢。」 谢长舒亦莞尔道:「就这点本事还想追求为师。」他倏尔一顿,看着逐渐朦胧的面容,用极细的声说:「快点长大吧。」 「再长大些,为师便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算是能达成十八岁就谈了恋爱,接下来就看初吻是谁主动了ovo 感谢在2021-06-05 13:31:36~2021-06-07 12:5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入骨相思 既然如此,那弟子就放心大胆地把自己交给师尊了。 出于方便考虑, 拍卖楼的仓库便在不远处的地下,而从拍卖楼走有直接前往那里的通道。 谢长舒拉着人,很快便根据自己写过的内容找到入口处。对方暂时预料不到他这个知晓一切的存在, 是以这一路他们还没看到什么人阻拦。 贺君辞一路无话, 满脑子都是谢长舒的那句「长大后在一起。」他随人窜在蜿蜒曲折的地道中,又听得人找了话聊:「这背后势力之所以唤『银笼』, 是因其所有拍品都放置在银色笼子里, 也不知其主是谁,这般恶趣味。」 可贺君辞哪里在意这事, 发现前方有火光靠近, 便直接抱着人挤到暗处。 巡逻的人在前面的拐角走向另一边,丝毫没有发现有人闯入。待脚步声远去后,谢长舒戳了戳身前人叫他可以放开了,却反而被人愈发抵在了潮湿的壁上。 贺君辞逼问:「何时才算长大?」 未想这人还在纠结那话。谢长舒按了按额角,无奈道:「二十及冠,你连十八都还差两个月。」 贺君辞低下头,仍旧困惑, 「弟子还是不明白,这跟师尊同我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只是本尊一想到你还这样小,良心不安,且小说换频还没消息呢。」谢长舒边这样想着边看向出口处微弱的光。有些事贺君辞也会执着,就像现在,对方不得到个合理的解释是不会罢休了。 第56页 须臾后, 谢长舒正准备说想好的说辞, 突然就蹭到对方的大腿内侧。他赶忙闭上眼往后靠去, 但脖颈还是上了红。所幸此刻光线暗淡, 贺君辞没有发现。 谢长舒勐然想起系统同他说的「资本」,不由抿紧了唇线,好半晌才唿出口气。 他认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柔下声说:「君辞,你且放开为师,为师又不会跑。」 贺君辞听得这语气中的微颤,忙退开,「抱歉,冲撞师尊了。」 谢长舒能看出对方的不安。他缓缓伸手扶上对方的掌心,认真地道:「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但永远在一起要考虑很多。怎么告诉山派,怎么面对世俗的眼光在大庭广众下牵手。」 他站直了身,慢慢走近,「每天变副模样找为师,那叫偷情,为师是想你光明正大地在我旁边。」言毕,他鼓足勇气探出头,在人颊上轻落一吻。 唇瓣很柔软,停留了几瞬就羞涩地撤开了,没有花样,却让人失了心神。 待贺君辞缓过劲来,就只见一个还十分难为情的背影,每一处都透着紧张。他心花怒放地碰了碰脸上的温热,忍下回吻的冲动走近。 谢长舒察觉人移动,忙迅速稳住心头乱撞的小鹿,说:「好啦,我们得赶紧走。」 *** 通往拍品仓库的道上有个楼梯,脚步声在其上格外清晰。谢长舒正小心翼翼地迈向最后一层台阶,猝然就被一声惨叫吓住。 他顿了顿,轻手轻脚地俯下身。 仓库用坚实的铁门关着。谢长舒环顾四周土墙,好不容易才找着个能看到里面的缝。通过缝他能瞧见里面点着暗红的灯,照着两个壮汉的后背以及他们身前被绑在木架上的男子。 男子赤着上身,心口处已被烙上象徵奴隶的印记,格外得深。除此之外,他满身伤痕累累,血肉模煳,已渐渐不省人事。 强忍下肚里酸水后,谢长舒移眼去看房间侧边的陈设,果然就见大大小小的银笼。而在笼中,有死物,也有活生生缩在角落的人。 见面前的玩物怎样疼都醒不过来了,两个壮汉随手扔掉烙铁,行至另一只笼前,而同时他们也传出话来。 壮汉:「那魔头这会应该已经开膛破肚了,可以搞他这女人了吗?」 另一壮汉嘴角带着奸笑,「主子压根没管,现下玩玩?」 壮汉同他对了一眼,手上也很快将关着苍炎夫人的笼子打开。见此,谢长舒勐得蹿了起来,小跑至铁门前屏住唿吸敲了三下,停顿,又敲了三下。 里面听到暗号的两个壮汉忙停住动作,其中一名警惕地靠近门问:「谁?」 「主子吩咐,要一个人。」 壮汉闻言立刻招唿伙伴收拾干净。他紧贴门,缩着头又问:「主子可说是谁?手下给他老人家送去。」片刻后,他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冷笑,「不妨先开门,主子要谁在下提走便是,等急了主子可要亲自来了。」 听罢,壮汉赶忙拿下门栓开门,但迎接他的却是直击面门的重拳,而另一名壮汉还没来得及瞧清人,就被剑气震晕了过去。 谢长舒跟着贺君辞迈了进去,面无表情地瞥了昏倒在地的人。随后,他行至银笼前,温声问向里边盖着披风的人,「苍炎夫人,我们是令千金的朋友,不知您还能走出来吗?」 听到唤声后,侧坐在角落的人回首过来,露出面容。谢长舒见此微微讶异,跟前这人是个有姿色的中年女子,不惊不惶,也丝毫没有阶下囚的不堪。 苍炎夫人细细打量他们后,站起身得体地一行礼,「多谢两位仙师。」 谢长舒颔首,随之一扬手,破开了屋内所有银笼的锁。起初,那些被关押的人犹豫着没动,但等他们见苍炎夫人不疾不徐地走到地面后,便纷纷涌出。 之后,谢长舒行至被捆在木架的男子前,替人松了绑。「小兄弟,你还好吗?」他俯下身正打算扶起人,却发现对方也算相貌堂堂。 他盯着人看了许久后,贺君辞在一旁伸出手将人拎起,「师尊在看什么?」 听对方语气隐隐有些酸味,谢长舒眨了眨眼,失笑道:「就看看。」随后,他见人因自己的漫不经心愈加不痛快,也不打算惯,做口型道:「还别想管着为师。」 贺君辞:「……」 须臾后,见众人互相搀扶着走近,谢长舒正色叮嘱道:「诸位,我们到时出门往左拐,遇路口都往左走,跟紧了不要犹豫。」 这里的许多人长久以来不见天日,就算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如今也拼尽全力跟上队伍,奔向自由。 出门之时,尚没有人发现,但不久后,他们到达了一条不通的路。 贺君辞看着面前严实的墙,用力推了推后,才问:「师尊,现下当如何?」 谢长舒叉着腰,缓了口气才道:「用剑。」 「好。」话音刚落,贺君辞便召出神灭剑,直指厚壁。 照谢长舒的记忆,拍卖楼地下的构造是个环形的通道,连接拍品仓库有两个口。如若他们没有走错的话,墙的那一边应该就会回到拍卖楼。 神灭的每一剑都能噼碎一块墙体,但许久过后,谢长舒见不到光亮,困惑间便同贺君辞商量着换人:「你休息片刻,让为师来。」 贺君辞没有让开,只笑着道:「师尊帮弟子擦擦汗吧。」 第57页 谢长舒看着对方额上的汗珠,顿了一下便从袖中掏出随身绣帕。他微踮起脚尖,凑到贺君辞身旁,但还未有何动作,就又被人环住腰身。 贺君辞目光灼灼,眼角上勾着看向送上怀中的妙人,而他手中的剑也做出最后一挥。 「耍什么帅。」谢长舒轻推了推对方,正低喃着,余光瞥见什么,嘴角便瞬间下来了。 伴随着墙壁崩塌,乌压压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不远处的圆台正中,成景年等弟子也被团团围住。 人群正中,掌事拍了拍手,说:「公子当真厉害,若不是这墙传出了声,鄙人还不知被公子搬了库存。」 谢长舒泰然应道:「掌事玩笑吧,本公子带着人,哪里要毁贵楼的生意。」 掌事笑了声,直言道:「小楼之所以与寻常拍卖楼不同,靠的便是当场能见的拍品效果。公子把试验品带走了,可不算把小楼的生意毁了?再说,公子身后的这些人多是穷凶极恶,犯过大错的人,小楼也算是为民除害。」 被护在怀中的谢长舒侧眼看了对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就算是偏僻的乡壤也有村规,而再严的律法也从未有供人观赏死状的癖好。」他拿着帕子一点点抹干贺君辞头上的汗,又突然冷哼一声,「且贵楼以什么身份判决恶人又惩罚之呢?说句不好听的,在本公子面前,尔等生死由我。」 伴随着他的尾音,贺君辞松开人,转瞬便执剑冲进人群。他亦迅速配合,撑开护身的百御伞跟上。 而在另一边的成景年看着两人义无反顾以一敌百,咬咬牙便也招唿兄弟们突出重围。 拍卖楼里的守卫多是江湖上的散修,论能力,大多比不上正派弟子。但他们胜在人数多,且擅用毒偷袭。 未过多久,对方便以其人之道用了毒雾遮蔽视线。谢长舒因此撤开,但他还未退几步就听到一声惨叫,似乎是被救出的人发出的。 谢长舒没有多想就急忙过去,却在半路中听到飞刃从四面破风而来的声音。一瞬后,眼见银光近身,他提着心召回百御伞,却先见一剑影拦下右侧的几把飞刃,而紧随其后的人抱着他躲过左侧的几把。 滚地了几遭后,谢长舒听到身前人闷哼,猝然睁大双眼,动用十成的功力一拍掌震散了毒雾,同时也震得近处的众多守卫撞上四面的墙,昏了过去。 眼见雾散去,掌事一急眼,拿了身边手下的剑上前就砍。但他还未近身,就被谢长舒一剑抹了喉。 「师尊?」仍护在谢长舒身上的贺君辞愣怔地唤了一声。要是他没记错,谢长舒多年来只除妖邪,不杀凡人。 而谢长舒看向他的时候,眼中却只剩满满的担忧,「伤哪了?」 「在手臂,只是皮肉伤,但好像刃上有毒。」说话间,贺君辞坐到一旁,扯开臂上的布料,肉眼可见中间的伤口血流不止。 谢长舒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手臂,又环顾四周高声喊道:「扶盈盈,出来!」 「……」 「你母亲还在本尊手上。」 他的话音刚落,扶盈盈就从黑暗中现身。 「抱歉仙尊,盈盈方才是在安顿父君。」她正要解释一番,就被谢长舒难得一见的可怖眼神吓住了,所幸她也懂得及时止损。 扶盈盈跪坐在地上,轻轻地将手悬在伤口上,又注入了些许黑紫色的气。过了一会儿,她的面色逐渐凝重,说道:「仙尊,这是天下第一情毒——入骨相思,若中毒者有所爱之人,思而不见则会动摇心智,逐渐产生想死的念头。」 她顿了顿,声音慢慢地小了下去,「盈盈毒艺不精,不知其解,请仙尊责罚。」 随之,见谢长舒没有回应,扶盈盈的心愈发得凉,「仙尊不然去寻第一毒师,他定能解这毒。」言毕,她又拜了下来。 另一边,几个弟子已经摆出剑阵拿下了其余的守卫。成景年听得背对他的谢长舒落下气势,小声地道:「不用,你起来吧。」 扶盈盈也听出了这话中的不对劲,忙抬眼看,正见谢长舒耳尖绯红,眼神有些呆。过了须臾,他不知想到什么,将唇抿紧,头靠上贺君辞的肩。 看着对方转瞬收敛了怒气,扶盈盈又被惊到了,这仙尊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而目睹完一切担心和慌乱后的贺君辞却是好整以暇地掰起谢长舒的下巴,强迫他对视,「师尊可是知道解毒之法?」如今对方的小表情对应着什么心思,他多半都能猜出个大概。 「略…知一二。」谢长舒的嵴背绷得僵直,口舌也有些微干燥。 贺君辞挑了挑眉,心情极好,「既然如此,那弟子就放心大胆地把自己交给师尊了。」 【作者有话说】 舒舒急起来很a的 感谢在2021-06-07 12:51:16~2021-06-09 17:4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不染尘埃 终有一日,他会真正拥有那人,拥有对方所有的悲欢喜怒。 毒雾散去了, 圆台上的人也各自忙事。 水晶灯的碎片还铺就在地面上,但大堂四周的壁灯却足够亮,照清了谢长舒白皙面容上的沉静。 第58页 看着对方撕下干净布条给自己包扎, 贺君辞没忍住用手指划上那尚存余热的耳尖。 他的师尊面对他真的太容易害羞了, 也似乎很容易浮想翩翩。面对他的示爱时,对方大多是无措的, 但不管何时, 对方都会惦念着自己。 思索间,他已摸到了对方的下颌线, 猝然就见一道剑光将旖旎的气氛打破。 「大胆狂徒, 我师叔好心给你包扎,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逾距,而且你凭什么叫他师尊。」成景年在一旁盯了这边好久,这会贺君辞张狂至极,他实在忍不住上前。 贺君辞收回手,从容不迫地将脸上的伪装除去,应道:「成师兄, 是我。实在抱歉,师弟入戏有点深。」 成景年见他真容后, 眨眼间惊掉下巴。 而介于他们当中的谢长舒听此便突然使了些力绑紧布条,教贺君辞倒抽了口气。随后,谢长舒朝向成景年问:「你们可有受伤?」 眼见对方似乎知晓一切,成景年重整思绪后应道:「晚辈几个无事,不过师叔, 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谢长舒嘆了嘆, 说着说着,谢长舒垂下头去,突然就被衣袂上不小心溅上的血点唤起了某个记忆。他的唿吸停了一瞬,才继续道:「这种生意实在惊世骇俗,如今咱们只端掉了一座楼,其背后之主还无从可知。叫榕州的城主自己看着办,不能给毒市一个警醒,就让他上云霁峰跟本尊交代。」 贺君辞悄悄地将面前人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这下才意识到谢长舒对那一剑封喉还是在意的。随后,他见人单坐着不知还能叮嘱什么,便忽然发出吃痛声,又往人身上贴。 谢长舒被这一举动转移去了所有注意。他将贺君辞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架上自己,道:「你们办完事后就自个回客店,本尊先同君辞回去了。」 「放心,本尊能照顾好他。」 只跟了几步的成景年被劝在原地。他呢喃道:「不,师叔,晚辈是想叫您保护好自己。」 出了拍卖楼后,贺君辞就不再出声了。 谢长舒因此意识过来,嘆了嘆,说:「你如今怎么也会骗人了,都从哪里学的?还有之前那些随手就做的亲近,未免有些轻浮。」 「是一位前辈说追求别人要主动。」贺君辞将手从人肩膀上放下,坦诚地道:「不过哪副模样都是弟子,只是面对师尊时总控制不住想要放纵。」 谢长舒来到月色下后,面上就没什么神采。他淡淡地道:「本尊看你还挺乐于其中。」 「此法确实有用,弟子当然高兴。」贺君辞同人四目对着,眼中的深沉似化不开的墨,「但师尊既然不喜欢,弟子今后会徵求您意见的。」 他顿了顿,当下就询问:「师尊,弟子现在想牵您的手,可以吗?」 闻言,谢长舒无奈地笑了笑,缓缓抬手,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颤抖不止。紧接着,他转念就要收回手,却被贺君辞先一步拉入怀中。 温暖到来的那一剎,他全身的坚强伪装都散去了。 「别怕师尊,」贺君辞将人拥得很紧,「是那人该死,且您也给过他机会了。」 「为师知道,」谢长舒紧拽着对方的衣领,身形也开始颤抖,「只是太突然了,我……我……」 「您不用说,弟子知道的。」贺君辞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手上轻柔至极。他倏尔保证道:「以后师尊只需执伞在旁,弟子不会再让您脏了手,也不会让你沾染污尘。」 过了许久,谢长舒埋头在人颈处闷闷地道:「无需这般,为师还是要自保的,也要保护你们。」他缓缓侧过头,唿出一口气,又道:「而且不只是因为那个才害怕,还有为师总是让你以身犯险,笨死了。」 贺君辞摸上身前人的发,开解道:「师尊心怀悲悯,为民除害,谁人敢非议。」随后,他想到什么,认真復道:「但您确实还是有错的,错在总让自己身陷危险。」 谢长舒又垂下头,「不会了,为师以后一定小心。」 不知不觉,这夜已过五更。远处的山际,鸡鸣逐渐唤起黎明。榕州的晨雾很重,秋日的凉意也慢慢刺骨。 待情绪完全平復后,谢长舒才恋恋不捨地从温暖处离开。他看着身前人手臂上大片的黑色血迹,皱起眉道:「你手臂上的伤回去记得赶紧用药,至于那毒……且容为师准备几天。」 贺君辞微俯下身和他平视,「所以师尊还是没有告知弟子,解毒之法是什么?」 「问那么多干嘛,就算知道……你一个人也干不了。」言毕,谢长舒转头就走。 贺君辞看他同手同脚,眼中俱是笑意,「师尊。」 「别叫,扰人清梦。」 「师尊!」 谢长舒跑了回来,作势要捂对方的嘴,却是先被人钳住手摆到一旁。 贺君辞动作很快,另一只手扶起对方的脖颈后,就将头凑近。他的唇瓣贴着谢长舒的脸颊,最后擦过嘴角。 「你……」谢长舒怔在原地。但不过眨眼后,他还没缓过神来,就见对方准备更近一步。 情急之下,谢长舒勐得挣扎,最后给了对方一脚才打断那吻。在贺君辞的诧异下,他飞快地逃了。 在拍卖楼里走了一圈后,谢长舒的白衣上难免沾了灰。晨曦逐渐绚烂,在他身形轮廓上勾上金边,也盖住了那些污浊不了人的尘埃。 第59页 那依旧在云端上的人儿跑得很快,背影逐渐消失在光中,却已深深刻进心里。 不一会,贺君辞的脚步动了,不慌不忙,闲适从容。他的师尊迅速远去,实则却是一步步走进自己的包围圈。 终有一日,他会真正拥有那人,拥有对方所有的悲欢喜怒。 而如今,他胜利在望。 *** 一夜不眠,又比试救人,就算谢长舒再怎么心潮澎湃,疲累还是在回到客店那一顺蔓延上全身。 在房门口确认贺君辞没有追的打算后,他插上门栓,走到里间的床榻倒头就睡。 待谢长舒重新睁眼时,天色已至黄昏。 大堂中久等着的成景年见他下楼,忙迎上前道:「师叔,掌门师伯来信,问您何时向西?」 闻言,谢长舒一顿,反问:「掌门可是有要事?」 成景年摇头,「来信只询问咱们何时出发,并未多言一字,想来只是掌门师伯闲来问候。」言毕,他将信件呈上。 谢长舒接过信件摊开看,只扫一眼就因这字迹显出的焦急而蹙起眉头。他们这一南下也有一月,另一边的尹昊天想必早已领着山派弟子在西望山驻守多日。按尹昊天的性子,若有来信不会不报平安,想来是那边的形势蠢蠢欲动,而对方着急但也不想直言叫他担心。 垂眸许久后,谢长舒復现出面上的行若无事。他道:「白日的安排照旧,其余人随本尊,明日便启程。」 成景年作了一揖,「那晚辈下去吩咐了,顺便通知师尊。」 「好。」谢长舒点头。 不久后,大堂内的弟子都忙活了起来。谢长舒用饭后呈着端盘拿了几瓶伤药上楼,去寻贺君辞的客房。 几个青冥峰弟子虽皆知贺君辞偷偷下山,但都还未将他与同行的车夫等同上。是以谢长舒这一路走得小心,躲开了众人视线才找上门,轻轻敲响。 「君辞,你在吗?」谢长舒微缩在门缝边,声音也分外小,「为师忘记你还有伤,你敷过药了吗?」 这一边没什么住客,走廊上的灯也只有几盏。久等着人回应间,一阵阴风吹灭了右手边的一盏。 谢长舒愣愣地盯着火灭后的黑烟,陡然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几乎同时,他推开了门,而迎接他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 「这么晚了,人跑哪去了?」谢长舒迈了进去就驻足下来,探了些头左顾右盼,丝毫没有发现脚尖几厘外的一条细线。 正犹豫着在屋内等还是出去找,他猝然感到后背发冷,像是被谁盯上似的。 不自在地后挪一步后,谢长舒唿出系统问:「君辞在哪?有文字描写吗?」 系统现出屏幕,边在半空中移动边提醒道:【请大大做好准备。】话音刚落,谢长舒就在屏幕上见到房间内的陈设。但与他先前看的不同,贺君辞的人影出现在案桌旁,面上十分紧张,而身边还缠着几团黑雾。 谢长舒轻「呵」一声,顺着屏幕的游走看向他的正面,那儿站着个人负手瞧着自己——空华魔君慕修文。霎时,谢长舒的手指僵得动弹不得,只能强做微笑继续看向右侧,而那里的屏风后亦有一个人,看身形是个女子。 「这小子,」须臾后,谢长舒低头看着手中的伤药,笑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随之,他大步行至门边的立柜,将端盘放在当中,才缓缓回身,带上门离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后,慕修文挑了挑眉,朝被缚在椅上的贺君辞道:「本君言出必行,没伤你师尊一分一毫,不知我们现在能好好谈了吗?」 贺君辞松下一口气,又紧咬着牙怒视对方,「没什么好谈的。」 从虎口逃脱后,谢长舒回房拿了杯茶,没过一会就端着茶盏出门。他的心快速地跳着,但还是得装作无事发生。 又过了一会,他光明正大地停留在另一间客房前,只敲了两下便推开了门。 房内的程郁移眼过来,未感意外,起身行礼道:「这么晚了,仙尊找晚辈何事?」 谢长舒笑了笑,直言道:「叫你家魔尊结一下云霁峰这么多年照顾令郎的酬劳。记得,本尊不满意,你们谁都带不走人。」 【作者有话说】 系统:大大,「入骨相思」的解药是什么? 舒舒(害羞捂脸):别问了,反正本尊会配合的。 —— 系统:毒师,请问您知道如何解「入骨相思」吗? 左子骞:不知中毒者所爱之人体质如何? 系统:爬个山少半条命那种。 左子骞:那怕是事后要好好调理。 —— 系统:咦,这位小姐姐贵姓? 小姐姐:我姓甄,叫我甄作者。 系统:……好的,甄作者,请问你知道怎么解「入骨相思」吗? 甄作者:再熟悉不过了,是很常见的套路。所爱之人最开始会有点酥麻,然后会疼,事后还是疼。 系统(小脸通黄):好像知道了什么。 甄作者:真的?让我撬开你的硬碟看看。 五百字后—— 甄作者(小脸通黄):虽然我也想,但不是……你还有五百字吗? 感谢在2021-06-09 17:47:02~2021-06-11 17:1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瓶; 第60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双鱼玉镯 见家长,给儿媳礼 客店的装潢十分清新典雅, 远离大街的那面墙上爬着藤蔓。房间里的窗户在不速之客到访时便开了,贺君辞因此能瞧见那窗台上的绿叶。 对面坐着的人除却来时蛮横了些,此刻举手投足都展现出极好的修养。 慕修文淡然地将他的眼神试探看在眼里, 又瞥了他不断蓄力的手心, 嘆道:「卡在你腕上的缚神锁专对付九重天,你那神体铸造的剑是召不出来的。如今你只靠自身灵力, 是很难强行冲破的。」 之后见人没有听劝, 慕修文便转身同屏风后的人道:「随你,固执, 偏要和人反着来。」 贺君辞随他的视线也看向那边, 见屏风后的女子正剪着烛芯。她的手紧张地颤抖,致使那烛光也不断摇曳。 待慕修文转过头来,贺君辞才冷冷地道:「要杀要剐随意,何必说废话。」 慕修文微蹙眉头,唿出一口气,「要本君说多少遍,本君是你舅舅, 而她是你的母亲。」 「晚辈是,没有亲人。」 慕修文按了按额角, 说:「我们一直在找你,找了十年之久。最开始抛弃你的那户人家本君已经处置。你母亲掘地三尺地找,谁曾想你之后屈身在偏僻之地,还过得那样悽惨。」 看着对方不动声色,慕修文继续耐下性子道:「如今我们终于找到了你, 也可以给你最好的。从今天开始, 你便是魔族的少主, 魔界几万名魔修任你差遣, 但前提是你要认你母亲。」 贺君辞淡淡地抬眼,不为所动,「晚辈现在挺好的,之后也只想跟着师尊维护正道。」 「维护正道?」慕修文一挑眉,「你要和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为敌?要诛灭我们?」 察觉到对方神色的变化,他继续道:「你其实有猜到是吗?扶氏的小辈告知过你对吗?」 不久后,回应他的仍是沉默。 慕修文长嘆了嘆,语气变冷,「本君记得也不过数月前,你因血脉有异被灵霄山派绑上了问妖台,那时是你师尊保下了你。虽然不知云霁仙尊何时转了性,但他现在如果知道你真的……」 「住口。」贺君辞微倾着身怒目而视,终是压抑着声开了腔。 「他还会不顾一切保护你吗?」慕修文泰然以对,忽听得屏风后的人站起,道:「你威胁孩子做什么?」 他抬手示意对方莫要现身,继续不疾不徐,「仙尊他还会喜欢你吗?」与此同时,他瞥见门外谌逸的人影。 过了许久,贺君辞才吐出一字:「会。」 看着对面眸中坚信,慕修文拍了拍手,招唿门外的人道:「谌逸,进来。」 门被推开了。 「去找仙尊坦白你的身份和来意。」 随后,正当慕修文不出所料地看着贺君辞的面容上出现惊慌,门边响起的声教他笑容不再。 谢长舒收回抵在谌逸背后的剑,走到一旁负手而立,「把结界撤了吧,虽然本尊其实看得到。」 *** 「未想会在这样一个小城里遇上空华魔君,本尊还以为您日理万机。」 谢长舒悠然地抿了口茶,偏头看向已被松了绑的贺君辞。他伸手刚主动握住对方的手,便听得对座的人反问:「那仙尊又为何闲适在此呢?」 「这不是怕走得太远,门下弟子寻不到嘛。」谢长舒依旧看着完全呆愣住的贺君辞,给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眼神。 慕修文在两人之间游走了片刻后,才道:「仙尊到底想说什么?」 谢长舒回过头,「既然魔君问了,那本尊也直说了。本尊实在觉得魔族与天上的孽缘不该扯上咱修真界。」 「仙尊怕是不知当年恩怨。」 「本尊知道,本尊返回前一路上都在跟谌公子说呢。」说话间,谢长舒抬起下巴指了指站在对面的人,「魔君瞧,他震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在洋溪谷听完白葳讲述的那个故事后,谢长舒便勐然回忆起当时在靖文县那个突然跑下马车的女子。而在之后根据扶盈盈对靖文县一事的解释,他心里便愈加相信这名女子和那个从天而降的魔族公主有所联繫。 来客房的路上,谢长舒淡定地提及碧落公主,而谌逸白了又白的脸色就直接让他笃定两者是同一个人。 至于为何能直接判断那魔族公主诞下的婴孩便是贺君辞,一来是因为十八年前这个时间点正好能对上贺君辞的出生,二来是因为谢长舒自以为按套路来说,现任魔尊失散多年的孩子的背景,怎能不被他的主角摘得。 随后,看着对面眼神交流了片刻,脸上逐渐隐现杀意,谢长舒依旧镇定,「未曾亲临其中,本尊并无资格辩这是非。但这恩怨怎样看都是家事,实在不该牵扯无辜民众。」 慕修文冷呵一声,「魔族如今何曾滥杀过置身事外的百姓?至于上五大派……仙尊,你我可是敌人吶。魔族对于修真界是人人得而诛之,而本君如今只除阻碍之人,怎样看,都是本君仁慈吧。」 慕修文此人看着儒雅翩翩,不同寻常的魔族宵小,从面上就能看出是冷血狠心的。 瞧着对方道貌岸然的模样,谢长舒沉思后直说要害:「四方有镜,聚灵问天,而四镜同时开启,便能请九重天降下仙梯。」沉吟后,他话锋一转:「传说只有这寥寥几句,可从未提及定要在四镜目前所在之地开启。」 第61页 听罢,慕修文挑起眉尖,「此话怎讲?」 谢长舒深吸一口气,「就说天狼山派所在的西望山,就并不在正西,灵霄山派也离正东的东海有些距离。魔君直接把四方镜拿走便是,另择他地开启,何必占山困守。」 慕修文听明白了,「仙尊这是在为魔族出谋划策。」 「……是。」 「为何?」 谢长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不由自主地看向贺君辞。慕修文也移眼过去,道:「这是上一辈的事,本君自然不会让君辞脏了手。」 「魔君想多了,本尊只是想早点打发人走。」谢长舒肃下神色。如今形势,他根本无法用蛮力救下人,且现下双方对峙之事为陈年秘辛,也不可能唤店中的弟子相助。 话音刚落,见对方还是逼近,谢长舒咬着牙按剑与之对视。倏尔,屏风后的女子蹿了出来,将慕修文拦下。 「仙尊将君辞教得真好。」女子感嘆间深深地看着贺君辞,又一字一句地道:「本尊唤慕南汐。」是你的母亲。 谢长舒看着小心翼翼靠近的慕南汐,也不禁感慨对方姣好的姿容,确是称得上绝色佳人。他恍惚着站起身,余光见贺君辞视若无睹,便客气道:「哪里哪里,本尊应尽之责。」 「君辞有仙尊这样的人,本尊也能放心了。」慕南汐迎了上前,正要靠近谢长舒,猝然就被贺君辞挡住了去路。她的眼睛明亮了许多,又着急道:「本尊逾矩了。」 贺君辞没有看她,冷着脸将头撇向一边。谢长舒见此心里一嘆,五指扣上他的手,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后,才重新看嚮慕南汐,「魔尊可还有话要说?」 被安抚后的贺君辞面色柔和许多,慕南汐看着这些,已然肯定心中猜想。仔细打量完眼前人后,她却是转头看向旁边,「阿逸,怎么这样看仙尊,没礼貌。」 不过是准备随时就能出手的谌逸一把被收走了摺扇。他茫然地瞧了回去,正见慕南汐责备另一人,「还有你,出言不逊,明明说好的来道歉呢?」 慕修文倒是很快明了。他甩袖作揖,「慕某前些日子无意伤了仙尊,万望仙尊见谅。」 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转瞬烟消云散。慕南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今日天已晚,那本尊就先走了。」随后,她从袖中翻出个镯子,缓缓递了上前,「仙尊,小小心意,您可否收下?」 仍被护在后面的谢长舒坦然地接过,「神界之物?」 「嗯,双鱼美人镯,送仙尊正好。」 谢长舒看着上面两条对称的鲤鱼,一下便想了起来。这好像是原文中贺君辞最后送给某个佳丽的定情物。若持有者的灵魂能与此物契合,则能集天地之灵力,玉不碎人亦安好无事,是难得的护身之物。 「太贵重了。」谢长舒喃喃着。但下一瞬,他抬眸见慕南汐眼里的期待,便答应了下来,「既然是魔尊的好意,那晚辈便心领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算是间接讨好贺君辞吧。 *** 人离开后,谢长舒便坐在一旁仔细地看那双鱼镯。 「这尺寸看样子不好戴上。」他自言着正要一试,镯子随之便自行改变大小,牢牢地套上了他的手腕。 谢长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轻笑,「还挺好看的。」言毕,一直立在旁边的贺君辞突然跪地。 「你怎么……」谢长舒微惊。 「原来师尊早就知道了。」 见人垂着头,心乱成一团糟时还顾着他的想法,谢长舒便语气轻快地宽慰道:「为师我料事如神,只是没想到……」系统将你的身份背景添加得这么厉害,「没想到他们认亲这么不友好。」 「弟子不会认。」 贺君辞正态度坚决地说着,谢长舒却整了整他的衣襟,柔下声问:「你昨日早上那般魂不守舍可是因为有人提及身世?」 「嗯,扶姑娘告诉弟子了,魔族血脉。」贺君辞腰背绷直,眼却没敢同人相视。他咬了咬唇,极力平缓着唿吸,「弟子其实很担心,担心师尊知道一切后会远离弟子,所以没敢说。」 过了一会,谢长舒復启唇,「有可能。」 「啊?」 「有可能会离开你。」谢长舒的嘴角挂着笑。 对方显然是挑逗,但贺君辞还是正色道:「那弟子会继续追,无论天涯海角,怎样也不放弃。」 「没理。」谢长舒笑着说完,一俯身就投入了贺君辞的怀抱。 「别怕,就算有魔族血脉,你也不会和为师对立的。」他靠在对方的肩头,拥着人缓缓说道,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君辞哄师尊,这一章师尊哄君辞,果然是绝配 感谢在2021-06-11 17:10:39~2021-06-13 17:1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小心走火 师尊,很晚了,你靠过来睡。 夜深后长街只剩风声唿啸。秋日的凉意逐渐浓重, 屋里窗子没有关严实,但谢长舒却并不觉得寒冷。 贺君辞的怀抱总是很暖,这会还能嗅到些草药香。谢长舒愣愣地看着对面墙壁上两个相拥的影子, 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算是主动地投怀送抱。 第62页 随后, 见安慰得差不多了,谢长舒便从人怀中退开。但发觉他要抽身的贺君辞立刻反应过来, 紧锁住人。 谢长舒无奈, 顺着贺君辞的手臂向下,但随即他正要轻推, 却摸到了一块黏稠。 「伤口裂开了?」谢长舒勐地支起身, 正见对方臂弯几点殷红。 「不知为何,这划口换了几次药都凝不了血。」贺君辞当下便将上衣脱去一半,露出手臂。 缠住伤口的布条已经浸湿,谢长舒见此没有多言,只是迅速解开了布条。臂上的伤口有些血肉模煳,周围一圈还有大大小小的红疹。 谢长舒拧着眉,道:「在情毒被完全肃清前, 你少念着为师。这些红点若蔓延到你左胸的皮肤,会产生蚀骨的疼。」 贺君辞点点头, 又倏尔勾起唇,「可弟子一刻不见,就会想师尊。」 「那你就疼着吧。」谢长舒手下使了些劲,撕裂开伤处,贺君辞因此倒抽了几口气。 随即贺君辞正要发问, 却见他垂眸盯着流出的鲜血, 认真地道:「若想, 来找为师便是。」话音刚落, 他便张口含住伤处,轻轻吮吸着。 贺君辞的瞳孔霎时紧缩,「师尊,你……」他下意识要收手,但谢长舒却紧抓着不放。「别动。」谢长舒闷闷地警告完,随即又咬住了。 他唿吸都要停滞了。谢长舒的喉头动着,似乎在慢慢喝着血。湿滑的舌尖总会不经意地碰到伤处,一遍一遍刺激着他的五感。 就算是习习凉风从窗缝中钻出,他也仍旧只觉全身躁热,脑海中全是伸手将人囚住的慾念。然后解开腰带,沿着他那梦寐不忘的腰身向上或是向下。 「师尊你干嘛呢?」他也确实开始照做,将人捞了过来。 上身重新坠入温暖的怀抱,谢长舒眼睫颤着边想:「要解入骨相思,首先得转移部分毒素到自己身上,约莫小半年后,自己血液里才会产生解药。」 他轻啧了一声,「怎么得等那么久才能让贺君辞……」 「啊——」 不知何时,谢长舒的衣袍失去腰带的束缚,只能松垮地挂在身上。他刚松了口就被贺君辞按到了地面,而下一瞬,对方也从背后欺身而上。 入骨相思的主要原料是从蛊虫中提取精炼的,故相比于慢毒,它更具有蛊的性质。毒发时,它是极致的催命符,解毒时,却是让人沉沦的媚药,每一步都会诱发中毒者的欲。 外袍被褪下了。 对于眼下这种情况,谢长舒是做好了心理建设的,但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想挣扎一下。「君辞,你现在难免被那情毒影响理智,为师第一次还是喜欢慢条斯理的。不然,你忍忍,咱下回再来?」 贺君辞没有回话,一只手探入层层的衣料。 谢长舒艰难地扭过头去,一眼便直视上身后人脸上的渴望。那双灼热的瞳眸中,映着自己染了血的唇。那嫣红将肤色衬得愈发白,也愈加夺目。 他听着对方那磁性的声道:「师尊,我好喜欢你。」 失神间,谢长舒的耳尖被咬住了,那里总能反映出他的害羞,而这会,他连眼尾都透着粉。片刻后,他的领子被拽住,几件衣服一齐从肩头滑落。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容,谢长舒突然心沉,豁然仰头去迎。 「君辞……」 嘴里血的腥咸还在,他的眼睛也逐渐迷离。 但就在谢长舒即将迎接自己初吻的那一刻,他的耳边猝然响起打更声: 「天干物燥,小心走火。」 身上的人颤了一下,只因那声极近,近到几乎就在耳边喊。须臾后,贺君辞的眼眸依旧幽深,但显然已经清醒过来。他撤开身,拿过被自己甩到一旁的外袍,盖住对方光洁的背。 贺君辞很坚定地起立,关严实了窗后,又从榻上拿了床薄被覆上谢长舒侧趴着的身。 他偏头站在一旁,问:「可伤着师尊?」 「为师没事。」谢长舒完全懵了,好半晌才再次开口:「你能中途停下,为师已经很意外了,真的。」随后,他缓缓移眼看向下身的裤,那里被蹭得起了皱。 如此都能说停就停。 他万分震惊下,贺君辞认真说道:「因为弟子答应师尊了,会徵求您的意见,您说下次便下次。」 话完,发现自己全身都还深陷情动,贺君辞唿出一口气,随意拿了件衣服包住手臂,才往外走,「弟子出去一下。」 「为师其实可以帮你一点,用手?」谢长舒从薄被中探出头看,不经意间瞥到了某处。先前在地道是触感,现在不过目测就能看出对方的资本。 他的双颊又红了些,眼中光亮微动,还不自觉咬了下唇。 贺君辞和他对视了一会后,仍旧朝向门口,「不必,您再用那种眼神看弟子,明日都怕是出不了这门。」 谢长舒缩回了头。 见人安分后,贺君辞开门出去。重新关门前又道:「师尊,您穿好衣服后就回房休息吧。」 *** 住客多的店里大多会蓄满几缸的水,贺君辞一勺一勺地舀水往身上泼,许久后才浇灭浑身的躁热。 储物房里漆黑一团,他仰高着头看窗外暗淡的星光,又过了一会才落座到一旁的矮凳上,看着衣服下已经不再流血的手臂。 是时,他的袖口亮了亮。随即,聂牧平便在半空中现出人形,问道:「要本将军帮你问问毒师那老傢伙吗?说是情毒,本将军怎么感觉就是进阶后的媚药。」 第63页 贺君辞淡淡地看着人,想了片刻才正色应道:「怎样都问一下毒师好了,毕竟是第一情毒,晚辈担心没那么简单,会伤了师尊。」他顿了顿,起身行礼,「麻烦将军传音请教了……还有,方才多谢将军阻止。」 「本将军只是嚷了一嗓子,还得靠你定力强不强。」说着说着,聂牧平嘴角挂上笑,「不过若还有下一回,本将军就只等着旁观咯。」 贺君辞抿唇一笑,「下一次,晚辈定记得将神灭剑丢出去。」 「你这小子,本将军又不是那种……呃那种蹲墙角看人行房事的登徒子。」 贺君辞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低声问:「将军过去可曾霸王硬上弓?」 聂牧平愣一瞬,才缓缓开口:「有过,跟人打着打着就打到床上去了,不过是被对方硬上弓。」他垂首看向有些意外的贺君辞,忙咳了两声,「当然,本将军最后翻身了。」 之后,贺君辞就换了另一种眼神看他。 聂牧平难得涨红了脸,「本将军那贵人的姿色较你师尊只多不减,根本把持不住。」 他本想解释自己最后为何控制不住,谁知贺君辞根本不在意这个,还突然召出神灭剑将他打散,「不许看我师尊。」 这一动静引起了隔壁厨房里的人的注意。很快,店主掌着烛灯照亮了全身湿透的贺君辞。他看着满地的水和几乎空了的几个水缸,蹙起眉道:「哎呦这……客官您要洗澡唤小人烧热啊。」 贺君辞沖人笑了笑,从怀里掏出钱袋,「无事,这是几缸水的银两,店家拿好。」 收了沉甸甸的钱后,店主也不管这杂乱的房间了。他驾轻就熟地小声询问:「客官饿了吗?」 「嗯?」 「正好,小店明早卖的馄饨包好了。」 贺君辞抬头想了想,道:「给我煮一碗吧。」 *** 客店的楼顶有个天窗,此时月悬中天,清辉似水。 贺君辞端着馄饨重新返回客房,还未入屋就听得里边的人来回踱步。他的嘴角勾起一点幅度,推开门轻声问:「师尊还不打算回去吗?」 「为师就……」谢长舒转瞬立住,手抱着薄被有些无措,「你既然没事,为师便回去了。」言毕,他正要从人身旁出去,一下便闻到了馄饨的香味,放缓了脚步。 「你饿了?」 贺君辞莞尔,「是给师尊的。」 谢长舒摸了摸小腹,不消一会就往后退到桌旁,「你有心了。」 今日从早睡到黄昏,晚上又闹腾了这么久,谢长舒眼下却也睡不着。他盘坐在桌前吃完几口馄饨后,突然想到什么往后瞧了瞧。 贺君辞换了衣服从屏风后出来,正好与他对上眼,「师尊?」 「你今日被绑得久,又流了那么多血,哪里不会饿。」谢长舒嘆了嘆,招手叫对方过来。待人落座到一旁,他便用勺舀了个馄饨餵。 蜡烛不知何时熄了一只,光亮更加昏黄,柔化了屋内陈设所有稜角。谢长舒轻抿着唇,已然沉醉这岁月静好,而每一个视线交接都融化着绵绵情意。 很快,碗里只剩荡漾的葱花,谢长舒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贺君辞拾起薄被,又将人拢在其中。 「师尊,很晚了,你靠过来睡。」 【作者有话说】 嘘——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写这个情毒的时候想到了免疫学,然后就这样了ovo 第35章 往西望山 弟子是心疼师尊,没其它意思。 天际泛起曙光, 窗外做窝的雀鸟早起叫唤了几声。 谢长舒是被系统的闹铃吵醒的。他直直起身,一睁眼就见屏幕上持续加载出「啊」字,没有尽头。茫然间, 他缓缓看向四周, 还在贺君辞的客房内,而贺君辞就在一旁背靠着床柱阖目安睡。 那面容矜贵出众, 丰神俊朗, 逐渐展现出成熟男子的魅力。谢长舒不由感嘆:分明前阵子还是无邪的少年模样,如今满脑子坏心思。 头靠着床默默注视了好一会, 谢长舒才将自己身上的薄被盖在他身上。 朝日似乎才升起一半, 谢长舒跨过人下了榻后就急忙携上挂在一边的外袍,准备赶紧奔回自己的屋。 可正当他穿好鞋要走,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师尊,再睡一会。」贺君辞是时甦醒,看向偷摸着要走的人。他的语气中还有些睏倦,但眼睛却是神采奕奕。 谢长舒嘆道:「你成师兄早上会来敲门。」言毕,他才发觉这话怪异, 有一种偷情的感觉。 而之后,贺君辞很快便接话道:「如今师尊的起居倒都轮到成师兄照顾了。」 「此次出门没带你霍师兄, 就只能麻烦别人了。」谢长舒汗颜。 谁知贺君辞听罢猝然冷下脸,一字一顿道:「哪个师兄以后都不行。」 谢长舒愣住,片刻后轻笑:「为师就说你还没长大。」 贺君辞的脸上写满了不痛快。他拽着谢长舒的衣摆将人拉近,又环住对方的腰道:「师尊一直在意弟子年纪,难道是想在十八岁生辰那一天……把您给我?」 「……」谢长舒忙从人手心挣出衣服, 「为师哪说了。」随后, 他攥着袖落荒而逃般小跑了几步, 忽然就见跟随他的屏幕终于「啊」完了。 而在最末尾, 徐徐显出几个大字:求亲一个再走。 第64页 人跑时,贺君辞便一直开怀。他悠然斜靠着床柱,正目送着人离开,猝然就见谢长舒在门边跺了一下脚,然后羞涩地返回。 「师尊还有何事?」他不明就里间,谢长舒立于床边,迅速俯身在他唇角落吻。 不过一瞬,如蝶翩跹。 …… 长廊上只有些微光芒洒入,谢长舒尽可能放轻了脚步,但还是在经过一间房前引起了他人注意。 「师尊,你这么早起。」颜鸿旭推着轮椅悄悄打开房门,正好同他对上眼,「是热着了吗?弟子看您脸好红。」 「啊,为师只是去方便了一下。」谢长舒有些心虚。 闻言,颜鸿旭盯了他一会,才又道:「师尊前日夜里出去一直到昨日早上才归,旭儿一直没什么机会问安,不知师尊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担心交谈声惊动旁人,谢长舒便随人入屋。他坐在椅上,说:「为师没事,劳你挂心了。」说话间,谢长舒环顾四周陈设,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床边的脚踏,微微蹙起了眉。 颜鸿旭行动不便,看着又手无缚鸡之力,故上榻安寝按理是艰难的。但这屋内却并没有家僕照顾,床边还放置了挡路的脚踏。 片刻后,谢长舒撤回视线,没打算现下就提疑惑,而是说了正事:「旭儿应该听说了吧,那座拍卖楼已经查办,之后便等城主顺藤摸瓜找到供应链以及背后之主。」 颜鸿旭接近他的目的是为了自己家族不再同那拍卖楼有生意往来,而这会已然事成,也就没有继续同行的必要了。 思及此,谢长舒便试探道:「颜小公子还要随本尊走吗?」 突然换了称唿,颜鸿旭听言愣怔了一瞬,但很快就重展笑颜,「弟子还是想叫师尊——再过几天,颜家多半会匆忙来信,弟子怕是要回去受教。」 谢长舒神色一凛,「此事与你无关,是为师半路上碰到熟人求救。」 盯着对面严肃的面容,颜鸿旭笑出声,「弟子玩笑的,家里从不曾打骂。」待自己笑够了,他便又道:「弟子想再陪师尊走一段路,可以吗?」 谢长舒没有多想便点了头,「好。」 *** 今日启程前往西望山,成景年一早便叫众弟子准备出发。谢长舒几乎才刚躺回自己的床睡个回笼觉,便被叫醒了。 用完早膳后,他立在大门外吹风,倏尔就见成景年从里面小跑出来,面上有些慌张,「师叔,程瑜公子不在房里,哪里都找了。」 谢长舒没有意外,反问:「颜家的其他随从呢?」 「都在,独独不见程公子。」 想必这人昨日随慕氏姐弟一道走了。谢长舒垂眸深思了一会儿,说:「昨夜他去找本尊,说是在西望山上等我们,咱按计划走,不用管他。」随后,谢长舒便准备登上马车。 但成景年并没有被打发走,「啊,他先行一步是何意?」 谢长舒见他追上,笑着推人,「启程吧,人家好歹是个成年人,来去自如。」而当谢长舒再次回身时,就感觉到自己这辆马车上气氛的凝滞。 贺君辞又变回了车夫的模样,将斗笠压得很低。他的周身还散发出冷冽的气息,叫人不寒而慄。谢长舒迷茫着登上马车后,他转瞬收敛了所有的消极情绪。 「你……」谢长舒刚出声就被打断了。 「仙师进去吧。」贺君辞扬起笑容,帮人将帘子撩开。随后,他看着谢长舒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才进去,而余光却是早在车内的那双眼睛从极冷淡的漠视转变成满是笑意的讨好。 从榕州驾车到西望山少说也要小半个月,是以西行几百里后,谢长舒便放下了颜鸿旭。分别前,颜鸿旭只道再会,谢长舒笑了笑便目送他离去。 颜家安排的马车也悉数随人回洋溪谷。 而接下来的路程,众人打算直接御剑前往。可正当成景年打算轻唤似乎在发呆的谢长舒,猝然便见远处跑来一匹枣红色的马,正是拉谢长舒所坐那辆车的灵马。 那马上有个翩翩公子,身影熟悉,手臂上挂着件纯白披风。挽舒马在几步外停住,待贺君辞下去后,便自个欢着跑远了。 成景年看清来人后目瞪口呆,还未要个解释便见贺君辞行至谢长舒跟前,将披风覆到对方身上。 「现下往西,皆是如刀割的风,师尊将帽子戴好避一避。」贺君辞将绑带系好,温声同面前这个略显不自在的人道。 谢长舒点了点头,随之便在众目睽睽下被牵着站上神灭剑。 待人站稳,贺君辞便一手抱紧对方,一手控制神灭剑缓缓升起。他转头说:「成师兄,我同师尊先走一步了。」 语毕,便只剩一道金光弥留在田间旷野,而来不及说一言的成景年也只能在萧瑟的风中凌乱。 西望山地处修真界西面一座南北走向的山脉,北接古时天山祁连,西邻着广袤的戈壁大漠。而大漠边境有个石坑,便是贺君辞取走神灭剑之地——剑冢雁不归。 雁不归常年无人到访,但还是划分给了天狼山派管辖。 先前,天狼山派闷声吃了错失神剑的亏,故这会去人家里做客,谢长舒还是决定低调一点。 不久后,眼见着将临西望山,谢长舒扶着贺君辞的肩头,凑到人耳边道:「我们先悄悄停在山下,再走上去。」 「西望山主峰的高度较霄阳峰只多不少,师尊可以吗?」贺君辞拧眉反问。 第65页 谢长舒有些恼,重重打了他一下才解释说:「这次匆忙来,礼都没备,还是不要张扬为好——或者你换为师的子规用。」 贺君辞挨了一拳后,反而心情愉悦地收了收手臂力度,才听命贴近地面。他垂首低语:「弟子是心疼师尊,没其它意思。」然而,怀中的人又羞又气,挣不开锁在腰上的手,便只能弄皱他的衣襟,不愿说话。 最后,谢长舒还是败下阵埋头下来,「松…松一点。」 贺君辞笑着照做。 脚下,群山正逢叶落,谢长舒恬然看着又听人慢磨调情。气氛逐渐升温,他忽然瞥见一亮光,神色蹙变,忙唤:「君辞!」 贺君辞从这语气中听出不对,很快反应,加速御剑。而下一瞬,一支飞箭刺破他的衣袖,又在空中转了个弯,追上他们。 「追踪箭。」 谢长舒眼睛眯起,甩袖召出子规剑将其砍断。而他刚一回首,便见贺君辞仰头望着什么。随即,他根本来不及探究,便见一张银丝巨网从天而降。 见已逃脱不得,贺君辞果断抱着人跳剑。他护在谢长舒身下,看着巨网步步逼近,镇定地以剑硬碰。 霎时,神灭剑放出金辉,向上直噼,但却在触及的那一瞬,噼了个空。 是幻象,贺君辞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召回剑。但这会他们已经逼近地面,被挂在林间的真正巨网双双兜住。 树丛中陆续蹿出埋伏者,为首之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从容不迫的猎物。随后,他正要招唿手下把人放开,就见中招者的两把剑一齐返回,将网切了个稀碎。 见此,为首之人「啧」了一声,「浪费了。」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惊天动地的换频 第36章 曾经恩怨 要给名分了 西望山主峰的议事堂内, 围坐着一群人低垂着头。四面锦缎环绕,也似乎因断断续续的唉声嘆气而失了艷色。 尹昊天的喉头已经干得要冒烟。他正端起手边的茶杯润着嗓,一抬眼就见门卫弟子快步上前请示:「掌门, 云霁仙尊到了。」 天狼山派掌门名唤喻齐明, 年过耄耋,身子骨倒还算健朗。平日, 天狼山派一切大小事务都由其余长老全权负责, 要不是此时情况危急,他也不会出山。 喻齐明多年不谙世事, 自然不知谢长舒名号, 是以确认了来人是灵霄山派的仙尊,他便暂停议事,叫尹昊天离席处理。 「长舒,你怎么上来了?」尹昊天刚走出殿门,便见台阶上立着两人正言笑晏晏。见谢长舒转身行礼,他又道:「师兄刚放出传音蝶叫你们不要来,怎还是迟了一步——这路上可碰到魔族之人的埋伏?」 谢长舒的眼神有些飘忽, 他支吾了半会才反问:「魔族已经开始攻山?」 尹昊天听罢嘆道:「今晨巡逻的弟子受伤回来的,说是山下已聚集大批魔族。你们没碰上就好。」话音落完, 他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咦,你这弟子不是在锁心峰闭关,怎么偷下山了。」 先前,谢长舒就想着让贺君辞避一避, 但对方不愿, 他便只好想一个煳弄过去的说辞:「那个师兄, 君辞是关心我的安危才来寻我, 何况云霁峰弟子本就要来此地。」 尹昊天看着对面紧张的样子,无奈嘆道:「情况危急,师兄还能叫人现下回去不成?」随后,他见谢长舒沉心,才请人入殿:「正好,你同来议事。」 谢长舒点头,回首同贺君辞低语:「去找你师兄……罢了,那就随便在周边逛逛,为师之后寻你。」 不久后,谢长舒入殿就座,议事堂也再次提起先前的话题。 坐在最旁边的是天狼山派一个年轻的长老,他简言说明了当下情况:「也不知道魔族是个什么打算,高调弄伤我派弟子后便只拦在山下,不让我们出去,也不让人进来。」 同样提前来协助的梅含香沖谢长舒眨了一下眼睛后,才和在场人道:「对方许是另有阴谋。不过魔族嗜血疯狂,这回正面宣战,应该不会再处心积虑弄那些暗招,绝大可能还是等待勐攻机会,打算一举拿下。」 听罢,年轻长老拍案而起,「若真如此,对方好大口气。掌门,」他朝向主位,「我们何必继续跟他们耗,直接下山去斗个你死我活!」 紧邻着喻齐明的大长老是时开腔:「各位都稍安勿躁,眼下风玄山派的人还在路上,不妨等之后一起两面夹击。」 谢长舒一直安静坐在旁边,这会听到「夹击」之策,倏尔缓缓发声:「慢着,为何不是声东击西?」 大长老眯起眼睛,「云霁仙尊是说魔族有可能先入侵风玄山派?」 魔族要夺四方镜一事如今可谓是板上钉钉。他们眼下占领了开阳剑派,又能差遣无相剑派,从地理位置来看,天狼山派成为下一个目标最是可能,但确不是唯一可能。 而若南边的风玄山派被拿下,那东西的两个山派就会被分割开来,届时便更易被逐个击破。 话完,大长老自个也很快反应过来,他忙道:「赶快传音,叫他们原路返回,加紧防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年轻长老低骂了一声,「现在完全不知魔族的计划,我们难道只能困守?」 看着面前言谈如火如荼,谢长舒整了整衣领,不疾不徐。 确是只能守,不过…… 第66页 先前从网中逃脱后,谢长舒一落地看清为首之人面容,便扫去了所有喜色。虽然他曾说过会与谌逸在西望山会面,但不意味着真想见。只因这一见,意味着魔族出手了。 之后,双方应付着寒暄两句,谌逸便提了正事:「仙尊,昨日您说的那个法子,魔尊觉得甚好,也能减轻我方不必要的伤亡。」他倏尔一顿,嘴角勾起玩味的笑,「但是,要做成此法还需仙尊协助,里应外合。」 看着对面说得如此坦然,谢长舒微冷着口吻:「叫你们魔尊跟本尊谈。」眼下要解此局,首先他必须要了解清楚曾经恩怨。 闻言,谌逸挑眉,「可以,但您得带上贺公子。」 谢长舒看向身旁的贺君辞,接收到他「随意」的眼神后,才道:「行。」 *** 很快,云霞追着余晖也沉到了山峦之后。 久久讨论不出应对之策,主位上的喻齐明撑起疲乏的腰背,说了散场。 尹昊天留到最后走,等着冥思中的谢长舒。他拍了拍人的肩膀说:「奔波了大半日了,你赶紧去休息。」 谢长舒点头,亦道:「掌门师兄也早些回房。」随后,他背了一只手走向立在门外的贺君辞,突然又被尹昊天叫住,「诶,等等。」 尹昊天靠近沉声,似乎考虑了许久,「知你心软,这孩子出身是挺苦的,但你对他的好已经够多了,今后不能再盲目应他那些不合规矩的要求了。」 「不合规矩?」谢长舒一时茫然。 「门规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未经允许,山派弟子不能私自下山。」尹昊天压下眉头严肃道,「而且方才他不过流露出想留下的眼神,你便迁就了。」 听罢,谢长舒眨了眨眼,片刻后抱胸轻嘆:「确实是。」 尹昊天见他似要听进去,又语重心长地道:「如今啊你算是有些溺爱了,但你对几个门下弟子还是要一视同仁的。」 「的确忽视了廷云几个。」谢长舒点了点头。随后,他悄然往门外瞅了一眼,见贺君辞虽背对着,但分明还偷偷竖着耳朵听。 谢长舒抿唇一笑,又回过头来,「不过师兄,君辞同他们几个不太一样。」 「你要让他当你亲传弟子?」 谢长舒面容舒展,一字一句虔诚认真:「等回到云霁峰,师弟可能会再次昭告全山派——贺君辞,他是本尊未来的道侣。」 *** 西望山上的古木刚到秋日便能零落半树的枯叶,在山路上铺满。 今夜月如弯钩,谢长舒偷摸着带贺君辞下山,一路上走错了几次,终于还是到达了山腰处的一间茅草屋。 里边,慕南汐等候良久,见人终于到了,面上才显露出真心的欢喜。 「仙尊,随意坐……还有君辞。」 谢长舒行了一礼,才坐在正对面,「魔尊唤长舒便是,晚辈这一峰尊主之位是捡来的。」慕南汐对自己倒是热情,也不曾施压威逼,是以谢长舒面对她并不会过于警惕。 「仙尊真会说笑话,噢,是长舒。瞧本尊,转头就忘。」说话间,她定睛看向谢长舒的手腕,眸中一亮,「这双鱼美人镯是君辞他父亲赠的,代代相传的宝贝,不过一直没有寻到契合的主人,原来是在等我们的长舒。」 「君辞父亲?」谢长舒能察觉到一旁贺君辞身形稍顿。他本想循序渐进打探情况,未想刚开始便能切入正题。 慕南汐眉眼笑着,却先反问:「长舒不是什么都知道?」 谢长舒摇头,「先前都是猜的。」 如此,慕南汐也确定了对方来意。突然,她一瞥旁边的贺君辞,见人垂首毫不关心,微微感到失落。 「很多年的事了。」迟疑了半刻后,她徐徐道来,「大概三十多年前,本尊四海行医的时候被抓上了九重天。」 谢长舒问:「都是什么人被抓上去的?」 「有妖有鬼还有人,皆是至阴之体——阴年阴月阴时的女子。」慕南汐话音刚落,便听得对面没忍住轻咳。 「长舒?」 谢长舒抬手示意无事,说:「晚辈只是惊讶,天界也信这个。」 慕南汐闻言亦轻嘲了声。 须臾,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当时九重天上镇压着一位十恶不赦的罪人,据说唯天道能灭,故现任神君用我们祭天道。那时,本尊最为大胆,和罪人一起关押也不惧,还跑过去和人闲聊。」 她说着低下头,让人看不见神情,「本尊还很傻,不过几天就同人行周公之礼。然后,就怀了君辞。」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教谢长舒一时无言。他郑重地望向对面,见那瞳色深不见底,满是沧桑。 而之后的事便可跟先前白葳所说的那个故事联繫起来——祭祀时,慕南汐突然从天上坠落,得人救助。她诞下贺君辞后,将其寄养在普通人家,随后便失去了踪迹。 许久后,谢长舒深嘆了口气,低吟道:「只唤君辞。」 「对,贺姓是本尊最早隐姓埋名在靖文县给取的。」慕南汐小心翼翼地看向贺君辞,一字一顿,「你本来姓君。」 贺君辞只同人对视了几瞬,仍旧板着脸,「无所谓。」 「有所谓,」谢长舒是时缓和气氛,「君姓在九重天上只有那一家吧。」 慕南汐的眸中稍显黯然,「是,但早就覆灭了,在千年前。」她缓缓望向窗外那泼墨般的夜色,继续道:「本尊是在他羽化前才从他嘴里撬出来的,原来啊就是古往今来人间女子日思夜想的前任神君大人。」 第67页 倏尔,她不禁失笑:「那般狼狈不堪,谁信。」 谢长舒闻言怅惋:「传言神君只一次现身人间除恶,转眼便名动天下。至千年前天界易主,所作所为皆是神话,未想最后成了阶下囚。」 而这些又是他修改过的设定,而起因便是主角要诛天,那天界之主断不能这般英华。但十八年前的那场祭祀谢晏并未写过,之后也不再着墨于此人,羽化与否根本不知。 过了一会,慕南汐打破沉默,声音喑哑微微颤抖:「所以长舒你说,本尊怎能不报仇?」 谢长舒闭了闭眼,道:「魔尊,斯人已逝。且如今您身边有这么多人呢,还找回了君辞。」说话间,他摸向身旁人的手,却发现贺君辞的手心分外冰凉。 他有些慌张地转过头去。 慕南汐没有注意到这边,而是继续说服:「被救后,天界就施压魔族尽快除掉本尊和君辞。如今得以存活,全因空华的拼命相护。本尊不怕死,长久以来也很想死,但他不是罪人,确实含冤,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于天地。」 在对方的凝视下,谢长舒有些喘不过气。他张了张口,好半晌才吐出几字:「成王败寇。」 「所以本尊也要教这天堕为寇贼!」 「……」 突然,谢长舒想到拍卖楼一事后,系统曾安慰他道:【这个世界不是现代社会,不为虎豹,便是羊鹿。】 【作者有话说】 走主线剧情的一章~ 第37章 终身大事 道侣……师尊想得长远,弟子还什么都没做。 夜色愈浓, 四面沉寂。谢长舒被牵着手缓步在瞧不清的泥路上。 前头走着的贺君辞从离开茅草屋后就不再发出一言。稀疏星光映在他身上,只堪堪勾勒出衣服轮廓。 谢长舒在后头看着背影默默想着:即使表面上强装着淡漠,但其实贺君辞也是在意的吧, 想要疏解家破人亡的悲愤, 为自己童年的不幸讨要个说法。 「天……天道。」穿过层叠的秃枝,他望着晴空喃喃着, 「我既为天道, 为何不能颁布法规,让六界皆需遵守?」 不消一会, 系统便出来应道:【可以的, 只是您得坐在您现实世界的电脑前才可以做到如上。眼下您穿书进来,只能改变谢长舒,牵一髮动全身。】 「可是谢长舒能做的毕竟有限。」 【没办法。】 听罢,谢长舒蹙起眉头,「你们设计这个背景,是不是还想着让君辞诛天。」 系统发愁道:【不然呢,我的大大, 没有诛天,本文写什么?】 谢长舒转了转眼珠, 「甜甜的恋爱?」随后,他无视系统警告,挽上了前面人的手臂,问:「君辞,你想报仇吗?」 贺君辞停下脚步, 转身同人对视, 「与弟子无关。」 谢长舒凑近望着对方眼中茫然, 莞尔道:「你想做任何事都不用看为师眼色。」 周围极静, 他在平稳的唿吸声中听到一声轻笑。随后,贺君辞拥着他淡淡地道:「师尊以为弟子该如何?」 谢长舒自是希望这世间没有争斗,但他毕竟只是个旁观者,难以共情仇恨。是以,他不打算左右贺君辞的决定。片刻后,他说道:「都可,莫伤无辜,保全自身,除此之外任何决定为师都会支持你。」 感觉到对方轻抚上自己的背,贺君辞将人搂紧了些,决定现下不再多想。他吻着谢长舒的青丝向下,嗅着皂角残留的余香。 倏尔,他哑着声道:「白日,弟子听见了。」 「什么?」话完,谢长舒抿紧唇,意识到自己算是明知故问。 贺君辞笑了笑,轻抬起对方的下巴,柔声说:「道侣……师尊想得长远,弟子还什么都没做。」 谢长舒将指攥紧,连带着手心的衣料都皱了几褶,「为师说得那么小声,你那么远就听到啦?」 「神灭剑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能,只要弟子想,不管隔几道墙都能知道师尊在做什么,说什么。」 谢长舒愣怔了半会,才反应过来,「你偷窥我!」 「除非屏蔽听感,不然十步之内的动静随时都能听清,但弟子从未主动…偷看。」贺君辞稍显侷促,慌忙解释道,「因为师尊说过的,弟子若想,随时去见您。」 看着对方一脸真诚,谢长舒回想起之前看剧情走向手到擒来,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指责别人的权利。 「为师暂且信你。」他面不改心不跳,随后又自然地转移话题道:「昨日那伤口可结好了痂?」 见人没有发难,贺君辞松下口气,下一刻便将衣袖挽起。 原本是因要避人耳目才没有提灯,但这会夜色渐深,伤口在哪都瞧不见。无奈之下,谢长舒只好用手小心摸索着。 贺君辞不打算出声指引,就静静地享受着那温热指尖擦在手臂上的感觉。忽然,他余光瞥见一道光亮划破长空,转瞬即逝,「有流星,师尊许个愿吧。」 摸到粗糙的血痂后,谢长舒便收回了手。他随着对方视线望去,道:「为师不信这个。」紧接着,他瞅着不计其数的「流星」从山顶飞向夜空,才意识过来,「那是……糟了,他们要启动防御结界。咱们得赶快回去,不然就说不清了。」 *** 西望山上的界碑石在结界启动的同时亮起光源。远远瞧见光亮的众人加紧了脚步。走在最前的那人一个腾跃,终是在结界闭合的那瞬间钻了进去。 第68页 成景年被拦在外头,轻嘆一声后同里边的人道:「夏侯小公子看来有这方面的天赋,回回都能避开结界。」 夏侯榆拍了拍膝上的草屑,回身笑道:「青冥剑尊倒是回回都避不开。」 闻言,成景年只觉背后一冷,转头看去,正见叶令秋的脸黑了三分。他忙打圆场道:「我师尊在队伍中向来断后——那个,还请夏侯小公子去通传本派掌门,叫他快些打开结界让我们进去。」 夏侯榆微点头,不疾不徐地离去。这条上山的路刚好能碰上巡逻的弟子,他在暗处等一队人过去后,才换了张面孔现于灯下。 另一边,叶令秋突然想到什么,问向上前递水的成景年:「云霁进去了?」 「师叔先一步跟贺师弟上山了。」 叶令秋坐在取暖的火堆旁,看着其中火苗跳动,漠然反问:「贺君辞?」 成景年回:「嗯,似乎一路乔装跟着师叔,现出真容时还把弟子吓了一跳。」 「哦。」叶令秋面无表情,教人看不出喜怒。 随后,成景年环顾四周,见其他人都尽可能远离这边,暗嘆了声。他小心地落座一旁,给火添了些柴。 深夜的林间阴风阵阵,正当他疑惑怎么还未来人,突然听得远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被钉住了。 叶令秋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树干。」他一跃向上,靠近才知那是一支箭。而箭头将一只蝴蝶的半边翅膀噼开了。 「传音蝶……」叶令秋拧起眉头,「糟了。」 随之他正转头,便见先前半路遇上的「风玄山派弟子」将自家的弟子团团围住。而不远的黑暗中,慕修文带着乌压压的一群人徐徐走来。 *** 结界设下后,西望山内弟子的巡逻换岗也变得勤了。谢长舒绕了好大一圈,才躲过所有人,带着贺君辞回到住处。 客房是事先就安排好的,紧邻着自己门下弟子的房间。谢长舒走时关严了门窗,做齐了休息勿扰的模样。客房后边的砖墙前有片竹林,两人从叶间穿过,到达后窗。 谢长舒率先翻了进去,才刚落下一只脚,便听得门外细声唤了句「师尊」。他身形顿了一下,紧张地望向房门,而那里正好映着几重人影。 「师尊,你醒了吗?」 这回谢长舒听清了,是小弟子宫菱的声音。 只思索了片刻,谢长舒便点了根蜡烛装作刚醒。「何事?」他徐徐靠近房门问。 屋外的霍廷云听到应答,终于沉下心。他回禀道:「师尊,君辞师弟久久没有回房,弟子几个担心他出事,想出去寻找,故特来请示师尊。」 谢长舒看向仍在窗外站着的贺君辞,好一会才想起对方是跟几个师兄弟同屋的。「不用,」他将人劝回,「是为师托他办了些麻烦事,过会应当便能回来了。」 然而屋外一群人并没有离去。霍廷云道:「天狼山派已设下结界,师弟许会被困在外边。」 「放心,不过是爬上峰顶看看流星这档子闲事——这样,过半个时辰他还没回来,就去找。」谢长舒微鼓着腮帮盯着人,而那双哀怨的眼睛好像在说:「看看你干的好事。」 贺君辞见此却是满心欢喜。他侧坐上窗台,待堵门的人远去后,才意味深长地道:「这半个时辰,师尊要让弟子做什么?」 谢长舒走近,出其不意弹了他的脑门,「又没正经。」 越近山巅,那天穹上的星光越是灿烂。谢长舒倚着窗扉,良久后才凝视着对面道:「你母…魔尊那里怕是会尽快行动,强攻也好,偷袭也罢,面子上咱们得阻拦。至于其它的,你回去慢慢想,想好了随时告诉为师。」 「嗯。」贺君辞回望,深眸里盛着星河。 那双眼睛过去鲜少将情感表露出来,总是淡淡的。而如今,爱意在其中根本藏不住,仿佛下一刻便会向全世界宣告。 谢长舒偏开头,那炙热的目光又一次让他萌生出逃的想法。他柔声说了告别,「早些休息,若要沐浴,莫让伤口沾水。」 贺君辞勾起唇角,应完话后又低语道:「师尊。」 「还有何事?」 「就想叫一声。」 谢长舒失笑,随口一说:「整日师尊师尊,叫不厌吗?」但谁知他话音刚落,贺君辞便轻唤了他的名字: 「长舒。」 「……」谢长舒顿在原地,半边脸落在了柔和烛光下。过了许久,他重新抬眼,正见贺君辞缓缓走近,遮住头顶的星光。 腰被搂上往人身上带了带,伸出的手也被握着贴上胸口。贺君辞的心跳得很快,唿吸也愈加浓重。万籁俱寂时,他认真地道: 「师尊,我想吻你,可以吗?」 谢长舒的头脑中已经没有思考了,他只眨了眨眼。 初次的品尝只在唇间交集,有些火热,充满着强横的占有欲。舌尖滋润着微凉的唇,擦出了麻感,也教人身形轻颤。 谢长舒的眼上覆着雾,在唇齿被撬开的那剎那,终是有些抗拒地推了推人,他的腿脚也软了下去。 贺君辞眼疾手快,边捞着人边跳进屋子。随后,谢长舒还是站不住,他便扶着人就地坐下。 他有些无措地看着偏头不理人的谢长舒,看着面前那泛红的眼尾都在诉说着委屈。他懊恼着,怎第一次就将人欺负狠了。 第69页 待对方心情平静了下来,贺君辞俯身,打算将人扶到床榻再离去,但谁知谢长舒却会错了意,在他的耳畔请求道:「亲得慢一点。」 贺君辞闻言莞尔,「师尊,弟子本没打算继续的。」 「……」 这一次,谢长舒背靠着地面,任人轻吮芬芳。他的眼在温存下逐渐朦胧,随着烛光的变暗缓缓闭上。 在完全睡去前,他只觉置身于融融春水,而耳边是贺君辞不会给到别人的温柔。 「师尊,好梦。」 【作者有话说】 搞事情倒计时。 往前翻!!!我换了xxx的顺序——6.21 第38章 蓄势待发 但男子跟男子之间,这要如何…… 一大早再次议事后, 众人决定在四方镜外加设结界。 安放在西望山内的四方镜名唤黄沙,传言是上古时期大战用的军鼓。城破后,军鼓被就地遗弃, 之后它在大漠断墙上风吹日晒了千百年, 才被天狼山派的先祖慧眼拾去。 是时,谢长舒正纳闷着今日提议的年轻长老怎么不暴躁了, 无意偏了偏头, 就瞧见身旁的尹昊天拧着眉发愁。 尹昊天见他转眼过来,解释说:「前日和昨日都放出了传音蝶, 也不知令秋和他那大弟子收到消息没。」 谢长舒听此垂下眼睫。 昨日他同贺君辞御神灭剑而来, 不过几个时辰便到。成景年一行人落在后头,晚间也应该能到。而这会不见人,他们要么是及时接到消息没有上山,要么就是被拦在了结界外面。 但若他们还在山腰,怕是会和魔族之人遇上。 思及此,谢长舒眉宇间凝重了些许。突然,他的跟前站定一人, 是天狼山派的大长老。 大长老看着他日常犯困的脸,关切地问道:「看云霁仙尊面色, 可是昨日没休息好?如果吾派有哪里招待不周的,尽管提。」 谢长舒愣了一瞬,面露笑颜,「无事,睡得…还不错, 陈年旧疾罢了。」 尹昊天被这话引起了注意, 道:「说来你这阵子灵力堵塞可有缓解?」 谢长舒颔首, 「师弟已然无恙, 劳掌门师兄操心了。」如今,他与身体已经完全契合,使用灵力如鱼得水。 「灵力堵塞?云霁仙尊怕是早年修炼着急了。」随后,大长老简单建议了几句后,又突然询问:「云霁仙尊擅守,过会登上求仙台可否对如何设结界指点一二?」 谢长舒稍顿,片刻后摇了摇头,「本尊不谙此道,擅守一说也只是因为身有百御伞。」 大长老蓦地忆起,「百御伞的防御力在全修真界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谢长舒轻笑,语气中有些许懊悔,「其实本尊的佩剑子规是更高阶的仙品,只是不常出鞘,没打响名声。」 「师兄见你那剑的次数都寥寥无几,都忘了它有何绝招。」尹昊天在一旁摸了摸下巴,「只记得子规浴血则能在万人围攻下杀出生路,于千钧一髮之际救人性命。」 「这般厉害?」大长老眼前一亮。 「但师弟不到万不得已不打算用。」随后,谢长舒见左右两人皆疑惑地看向自己,挺直了腰板说得理所当然:「见血太疼。」 默声了好一会,尹昊天才无奈地嘆了嘆,「无事,你本也少战,此场危机过后,你便回云霁峰做你的逍遥仙尊。」 谢长舒唇角勾起,「吃山派的白饭不好吧。」 「咱几个师兄师姐在意这个?」尹昊天失笑,倏尔又肃下神色,「不过你倒是可以趁机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这时,随行一段路的大长老也去前边吩咐事了。左右无旁人,尹昊天便低下声语重心长地说:「师兄想过了,古往今来,确有几段与门内弟子结成眷侣的佳话,但你跟个男子,此生是不会有子嗣的,这大半辈子后谁给你养老啊?」 谢长舒微微正色,「那便努力修炼,一同登神永生。」 尹昊天负起手嘆道:「有这般志向倒是好,但男子跟男子之间,这要如何……」 意识到对方要说什么,谢长舒慌忙制止,「这就不劳师兄操心了。」 随后,谢长舒有些心虚地环顾四周,正见贺君辞心情愉悦地走近,而他嘴角的弧度昭示着他全都听到了。 不知不觉间,谢长舒的脸颊发了烫,脑海中显现出昨晚映在红纱上交叠着的身影。 最后那一吻太柔了,柔到自己不带任何警觉在半途中睡熟。而到清晨醒来时,屋内只剩他一人,但怀中却抱着贺君辞的外袍,多半是自己赖着不撒手。 之后,谢长舒没敢等弟子问安,急忙跑去尹昊天的屋子里待着,再同人一起去议事堂。 是时,尹昊天也注意到了来人。他瞅着谢长舒脸上的羞色,无可奈何间又有些怒其不争,「光天化日之下就别眉来眼去给人看了,」他将谢长舒拉走,「先办正事。」 *** 求仙台地处一片不见草木的高地,四围堆高了裸岩。秋日暖阳能将其烤得滚烫,因此连雀鸟都鲜少停歇在上头。 谢长舒立在求仙台下,见数十步内都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不由眉头紧锁。 慕南汐的仇恨显然是放不下了,且她筹谋至今,不是两次会面就能劝之放弃的。事已至此,夺镜不可避免,而谢长舒要想减少伤亡,唯一的办法便是率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黄沙镜偷走。到那时,便只剩他与魔族之间的谈判了。 第70页 原文在西望山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以谢长舒也不知如何登上面前这机关重重的求仙台。他在底下悄无声息地左右观察着,肩膀突然就被从旁走过的人撞了一下。 他不明就里地转头,与那位年轻长老对上视线。对方端着那张一点就炸的脸,片刻后确认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才缓缓变了神情。 谢长舒唿吸微窒,只因目光所及的那双眼睛和笑容明晃晃地告知自己面前这人是谌逸假扮的。 谢长舒张了张嘴,半晌后也勾起嘴角,从容应对,「你小子这般大胆孤身潜入,也不怕本尊一嗓子喊人过来?」 「原来仙尊还不是盟友,」谌逸不疾不徐地现出腰间摺扇,「那晚辈定在您出声前割了您的喉咙。」 随后,谌逸志在必得地看着对面笑容不再,正要再言,就见一人闪到他跟前亮了剑。看着那剑的金光,他神情一滞,忙道:「少主,属下玩笑的。」 贺君辞冷冷地道:「放干净你的嘴。」随即,他不由分说,拔剑一挥。 剑风险险地从人身旁噼过,推倒了远处的石墙。至此,众人的目光也终于聚集了过来。 尹昊天不明所以,正要找谢长舒询问,余光就见一把摺扇卷着风袭来。他强弯了老腰避过,刚仰起身,便听得旁边的弟子戳穿了假年轻长老的身份——千面魔君。 谌逸听罢朗声大笑,跃至空中,「在下还没有名号,不过之后会考虑『千面』二字的。」 言毕,他在众目睽睽下甩出袖中藏剑。那剑浑身浴着魔气直上云霄,和结界的正中心硬碰。随之,整座山剧烈震动了一下。 很快,剑尖处的结界出现裂缝,但还是略占上风,将剑打了下去。 见结界无恙,众人松了口气。之后正准备上去捉人,却猝然见一守山弟子着急忙慌地跑来,「掌门!」 喻齐明佝偻着背回头,「怎么了?」 来禀报的弟子看了旁边的尹昊天一眼,声音有些哭调,「魔族已经攻到了山门口,他们还挟持了灵霄山派的青冥剑尊及数名弟子,要我们打开结界。」 「令秋……」尹昊天瞳孔微缩,但不过几瞬就想清楚了。他同身旁人道:「喻掌门不用为难,放吾派弟子出去,吾派自会救回人。」语毕,他便招唿门下弟子整队。 「尹掌门,」喻齐明追了上来,郑重其事地道:「咱上五大派本就患难与共,贵派尊主在我天狼山派出了差池,我们本就难辞其咎,怎能还让贵派独自对上来势汹汹的魔族。」 他倏尔一顿,深吸了口气,才高声道:「开结界,本尊的剑也是许久不曾出鞘了。」 此话一出,在场者皆提剑应和,「杀出去,跟魔族拼了!」 尹昊天在唿声中不忘寻人,但望了许久仍见不到谢长舒的身影。见众人陆续离开,他找上霍廷云问:「你在看谁?你师尊呢?」 「弟子在看君辞师弟,他追去同那魔头交手了。」霍廷云看向右边,「师尊……师尊方才还在这看呢。」 「别先跑了去。」尹昊天垂眸自言。随后,他一咬牙嘆道:「罢了,那么大个人该照顾好自己了——你带上你的师弟师妹,随本尊去救你叶师伯。」 霍廷云回:「好。」 而就在距离他们几步外的求仙台的背面,谢长舒正匍匐在下半段台阶上费力地爬着。 【作者有话说】 如果是发现这章开头曾经见过的小天使一定要重看上一章后半部分!!!作者改了叙事顺序。当然,如果造成了不好观感,还请小天使们见谅。 感谢在2021-06-20 14:48:55~2021-06-21 17:0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他无处寻 就只见他用全身护着他唯一为之而生的信念 求仙台背面的台阶最是陡峭, 几近倾斜。谢长舒在其上手脚并用,才堪堪挂住。这会外边的人皆陆续离去,他瘫在半中央歇了片刻。 再往上走, 摆在左右的石狮便会放出暗器, 还这般慢慢爬上去是行不通的。考虑完备后,谢长舒唤出子规剑扎进台阶之间的缝中。他撑起上半身, 正估计着台顶的距离, 忽然见几道剑光闪现在空中。 谌逸被贺君辞追着返回求仙台,如今调虎离山计已成, 他只要窃取黄沙镜便可, 但面前的贺君辞像是摆明了要阻拦,紧抓着他不放。 随后,一个不注意,他被剑风拍向石墙。正重新挣扎着站起同人继续交手,他猝然就见求仙台上一抹身影。愣怔了半会后,他朗声道:「仙尊,您这是要做渔翁吗?」 谢长舒瞥了他一眼, 没有回应,只是跃上子规剑, 又以百御伞护身往上飞去。 数百暗箭转瞬袭来,不断撞击着护身罩。谢长舒咬着牙冲破箭雨,逐渐靠近台顶,但最后还是被最上面的结界拦在了外头。 下一刻,整座山都传出了震耳欲聋的铜钟声。 山门外, 众人与入侵者拉开阵势, 仍在对峙。尹昊天听得钟声, 执剑的手愈发紧握, 「是谌逸那厮回去了。」 一旁的喻齐明宽慰道:「莫慌,吾派那结界专对付魔族。就算是魔尊到场,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破除。」然而他话音刚落,就见对面分列两排,将一女子迎了上来。 第71页 慕南汐一脸淡漠,瞟了眼对面后才与慕修文道:「还没谈拢?」 慕修文笑了笑,行了一礼不慌不忙,「对方执意要我们先放人。」 这边,尹昊天皱起眉头,「连空华魔君都这般尊敬,难不成是新任魔尊?」他低喃着,「竟是女子。」 慕南汐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她望了望徐徐变暗的天色,见浓云积聚似要变天,便道:「那就不浪费时间了。」 *** 谢长舒在求仙台上尽力寻着突破口,陡然就感觉到地面震颤,碎石从他的脚尖滚落到地面。他蹲下身唤出系统,才知魔族已经开始强攻。 他焦急地看向几步之内那嵌在石盘之中的黄沙镜,忽听得远处闷雷,勐得意识过来:四方镜与天连通,时刻皆有可能降下天意,若保护在外的结界也会阻隔神力,那便切断了与天的联繫。 思及此,他眼前一亮,喊道:「君辞,你帮为师将东西打下来。」 贺君辞与谌逸仍缠斗在不远处,这下听到唿唤便果断脱身。他化剑为鞭,甩之击上求仙台。 金鞭毫不费力地穿过结界,齐齐将石盘的上半部分砍下。黄沙镜随之滚落,被守在一旁的谢长舒接了个正着。 目睹这一切的谌逸已经说不出碎话了,但他很快便缓过神,忙追上御剑离去的两人。 *** 红日完全被乌云遮住,吹动衣袂的风也有些偏凉,但这样阴沉的天也丝毫没有影响谢长舒抱着东西傻乐。 贺君辞的眼底尽是宠溺,他抹去对方脸上的灰,笑道:「师尊这样高兴啊。」 谢长舒抬眸,却先道:「有点重,你拿着。」他等贺君辞将装镜的石盘整个收进干坤袖后,才应话:「当然高兴,全修真界唯四的宝物,为师求之不得。」 对方这么做究竟为何,贺君辞哪能不知,不过是将筹码抓在自己手里,报仇也好,阻拦也罢,两手准备。 随后,他轻柔地牵上谢长舒的手拉到自己的唇边,问:「师尊皆下来想去哪?整日忙碌也不好,不妨避世一阵子,就你和我。」 感受着对面炙热目光,谢长舒不由咬了咬下唇,「如今还与魔族对立,哪能独善其身。」他上挑着眼角,看着对方眸中光亮,缓缓伸手环住贺君辞的脖颈,「但偷闲一夜也不是不可。」 闻言,贺君辞的唿吸重了些许。 护山结界已然破碎,两人也远离了西望山一段距离。脚下是装点着秋色的山林,追兵暂不见影子。 四顾无人,贺君辞反摸上对方的背的手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发觉到痒,谢长舒难为情地埋头到他肩窝,后悔着自己现下就拱火。 见他羞到不敢瞧人,贺君辞笑着哄道:「师尊,放晴了,一束光刚好在我们身上,你要不要抬头看看?」 谢长舒闷闷地「嗯」了两声,还是偏了偏头。只见那浮云环绕在光束旁,分外绚烂,仔细看,似有零星光点闪在其中。那盈盈流彩映在贺君辞半边侧颜,平添了几分迷离炫目。 「师尊……」贺君辞抵上他的额头,漾起的笑容直击心灵深处,「今后,只看弟子可好?」 谢长舒眼睛半阖,良晌后才道:「…好。」 逐渐沉沦间,数道光环徐徐降到两人身旁。听着突然奏起的仙乐,谢长舒拉下嘴角。 贺君辞也意识到不对劲。紧接着,一道封印如刀刃般噼下,他直接抱起人后跳避过,及时收了神灭剑。 护着人落地,又在野草丛中滚了几圈后,贺君辞迅速起身,剑指上方那突然裂开的天。 云层如墨般黑,迅速积聚着。雷电如勐兽蛰伏之上,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裂缝之后深不见底,但贺君辞能察觉到其间渗出的杀意。 蓦然,鸟兽四散,狂风吹落了树上尽数的叶,这片天地转瞬间失了色彩。 贺君辞不动如山,拨开额前散乱的发,却正见聂牧平从剑中现身,「小子,你打不过的,快带着你师尊走。」 说话间,聂牧平已接下又一道封印。这次,贺君辞没有犹豫,转身拉起人就走。 谢长舒愣愣地跟着跑,须臾后才终于想起了此情此景,「天谴,」他直接脱口而出,「九重天不能无故插手人间,是哪个混帐降下的天谴。」 他倏尔回头看,见聂牧平的神力完全被封住,消散成雾。 而神灭剑也因此暗了下去。 光环的边界升起结界,迅速收缩。谢长舒见此暗道不妙,撑起百御伞拦在之前。二者勐烈相撞,威力牵连上谢长舒。 「咳咳——」 「师尊!」看着对方口吐鲜血,贺君辞护在身前,渡去灵力。但他还未站稳,就被推倒在地面。 结界不再收缩,百御伞也撑到了上空承接着琉璃雨的无情击打。纯白的流苏一条条扯裂,伞骨也很快尽数折断肢解。到最后,紧随着身前人闷哼一声,一块裹着血的琉璃落到贺君辞的肩旁。 一切气息都仿佛在这一瞬停滞。贺君辞瞠大了眼睛挣扎起身,又被强硬地按回地面。 他被吻住了。 火热的血从口中流入咽,难受得让人湿了眼。「师尊…别,求你……」含煳的词怎样都被人堵了回去,泪水也终于流淌下来,「我不允许你……」 牺牲自己。 他抠进地面的指尖满是血,手边的剑仍旧亮了又灭。 第72页 「君辞。」最后一刻,谢长舒艰难地支起身,在他额头上落下虔诚一吻。 五脏六腑许是都被洞穿,谢长舒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他将沾满了血的子规剑塞进对方手中,才张了张口捧起对方的脸,极认真、慢慢地道: 「我爱你,所以请好好活下去。」 「……」 被子规剑带着离开前,贺君辞倾尽全力拽住谢长舒的衣袖,然而只堪堪带走了一滴泪。远远望去,他的师尊身子微斜,容颜美到极致,氤氲着泪花的眼睛带着笑。 他曾日思夜想,深刻进骨子里的人在最后一击穿心过后,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不消一会,贺君辞的后背撞上结界。子规剑没有冲破。他撒了手,踉跄着跑回,却只来得及见谢长舒周身散发着光,将手覆到丹田。 「不——」 …… 不久前飞奔而来的众人只来得及目睹谢长舒毫不犹豫爆破了金丹,将结界打破。天地间那个渺小的点剎那间亮如白昼,而当光茫退去,草地上不见一人。 「君辞!君辞!」慕南汐慌张地抱起全身滚烫、七窍流血的贺君辞,「修文,快救人!」 「神与魔的血脉同时觉醒,凭君辞如今的身体恐怕很难承受住。」慕修文半跪下来,「我先试着用魔力压制。」言毕,他正要抬起贺君辞的手腕,就见人猝然睁开血眸,推开众人。 「别去,天谴还没有结束。」立在破碎结界旁哀嘆的喻齐明喊道。 话音刚落,蛰居许久的雷电终于降下,沿路噼上贺君辞刚离开的脚印。 「师尊,你在哪?」 四顾茫然,他无处寻。 「你不要走,求你回来啊!师尊!」 双膝重重跪在血地上,他已没了唿吸。 「啊——」 …… 不知何时,头顶的浓云重新翻涌。清风拂过枯草,将深藏其中的完好玉镯显现出一角。贺君辞眼睫微颤,缓缓跪走过去。 不远处,神灭剑金光復现,裹了层黑气冉冉升起。它在最后一道天雷降下时迎之而上,穿透天缝。 随后,它染血而归。 天缝迅速闭合,但四围的密布阴云却没有散开。 而当人们追上贺君辞的时候,就只见他用全身护着他唯一为之而生的信念,淋着他曾经追逐的细雨。 天下雨了。 【作者有话说】 he、he、he,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前面有多甜,这边就有多虐。这边有多虐,后边翻倍甜。作者甜品摆这了。 感谢在2021-06-21 17:00:30~2021-06-22 17:5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穿回去了? 并没有,但有直接成神这种好事。 嘀——嘀—— 从冷冷的深渊恢復意识后, 谢长舒迷迷煳煳地听到了这般均匀的声音。不久后,他眼球微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房间有些昏暗, 床头的仪器上显示着心电图, 而空气中还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适应光亮再瞧清陈设后,他才确定这是间富有现代气息的医院病房。 谢长舒毫无气力, 艰难地动弹手脚, 倏尔就见门口涌进了一群人。 而率先扑到他身上的好像是他快要忘记模样的编辑。 「啊——晏哥,你终于醒了。我就说你怎么跟被鬼上身一般乱改剧情, 果然找上你家就发现你倒在地上, 还好及时把你送进医院啊。」 谢长舒愣怔了好一会,刚准备动一动久旱般的喉咙询问情况,就见走上前的眯眼医生拍了拍编辑的肩,「好了,病人还需要静养,这位先生您跟我去外面聊吧。」 看着众人转身走出房门,谢长舒很快思考起来, 「不对,系统曾说我穿书后一秒肉身死亡, 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随后,他急忙抬手想要叫住人,「医生,医……」可回应他的是眯眼医生猝然睁大带着警告之意的眼睛。 谢长舒被吓住了,最后的音也生吞了回去。过了好半晌, 他才发觉那人的态度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 同样暗淡的房间内, 贺君辞静静地躺在红帐内昏睡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生气, 若不是还能看到胸膛隐隐起伏, 他如今这副样子就如死去一般。 床榻旁围着三个人。慕南汐毕恭毕敬地跪下,献茶给号着脉的毒师左子骞。 左子骞撤回手接茶,轻哼了一声才道:「多少年没见,有大事才记起你师傅我。」 听罢,慕南汐有些惭愧。她垂眸片刻后还是提着心问:「老师,君辞这是中了什么毒?」 看着榻上那人从左臂蔓延到肩的红疹,左子骞徐徐开口:「入骨相思,一旦思念便会折磨心智,产生绝望感。」他抿完茶水,将杯盏放到一旁,「但老夫不承认它天下第一情毒的名号,不管是毒效还是解法都很俗气。」 慕南汐眉宇间仍旧凝重。她追问道:「所以,解法为何?」 「不难解,这孩子老夫见过,喜欢的好像是云霁峰的仙尊。那位仙尊大概也知如何解毒,已经给这孩子餵过产生了解药的血。不过要想完全肃清体内情毒,还得是用心头血啊。」 第73页 「心头血……修仙之人取之倒不会怎么伤身。」慕南汐望向床头那唯一留下的玉镯,颤着声道,「只是长舒他已经不在了。」 慕修文从身后拍了人的肩,「阿姐你别担心,双鱼美人镯未碎,说明至少灵魂还在。我已叫谌逸去冥界求看生死簿,就算是入了转世轮迴也都还有办法能找到人。」 他顿了顿,又细声安慰道:「到那时,咱们可以从头慢慢解。」 「希望如此。」随后,慕南汐伏在榻边,又抽泣着说:「这次,九重天找上的是君辞。我……我就不该认回他。」 左子骞听着这些话也约莫猜出了事情始末。他将唇拉成一线,直言道:「你们一个两个的,活得真憋屈。自己的孩子还能一辈子不要了?」 「我……是我没保护好他们。」慕南汐将头埋下,半会后才小心翼翼地拉过被褥盖住贺君辞的手。 慕修文有些看不下去,嘆了嘆请左子骞同走。他行至案桌旁驻足,拿起一根断折的伞骨看了看,「这雨从云霁仙尊不见后就开始下了,一直没有停。」 左子骞看向窗外淅沥的小雨,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据说魔界几乎不见雨露,这仙尊真的只是肉眼凡胎?」 屋外,细雨如丝,带着寒意沾湿了庭院中的一花一叶。 也从缝中吹起了纯白窗帘。 谢长舒静静地看着来巡视的医生关严实窗,再落座到床边拿起病例翻到空白页。他问道:「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近距离看,谢长舒才知对方的眼皮是喜欢往下压的,因此让人瞧着有些冷漠。但如今对方柔下声问询,可以看出是尽力装出来的和蔼可亲。 须臾,谢长舒摇了摇头,只道:「可以给我一台笔记本吗?手机也行。」 「你刚甦醒过来,不能看电子产品。」眯眼医生迅速回绝了。 谢长舒又道:「那给我一面镜子总可以吧。」 对方抬眸瞅了他一眼,端起标准的笑容,「先生您放心,本院有专业的医疗美容科,术后服务也是能报销的。」 闻言,谢长舒有些气笑,「本尊可是绝色美貌,你们敢动刀子吗?系统。」 「……」 过了许久,见谢长舒仍一脸期待地等着自己应答,系统无可奈何,一摇手换了场景。它道:【本系统工作这么多年,这也是第一次差点把宿主搞死。没法子,没有人来得及救您,我只能用绩效购买辅助,让您金蝉脱壳。】说话间,它带着人来到一片花海。 花海的正中是一棵硕大的古老苍木,其下虬根盘曲,其上结着数不清的圆果,每一颗都闪着白光。 谢长舒走近定睛一瞧,见其中突然映出个人,眼瞳霎时睁大。 变回屏幕的系统见他被吓退了几步后,解释道:【这是三千树,记录着这个小说世界每个人的生平,活着的人结成果,死去的则落下成泥。】 语毕,它引着谢长舒继续往西面走。 那里长满了一丛艷红的彼岸花,而正中间寒冰床上安息着的人一袭血衣,身上千疮百孔。唯一能看的就只剩没什么伤的脸蛋,清晰可辨。 虽事先就有所准备,但谢长舒还是忍不住用手遮了遮。那躺着的人便是他自己的身体,死的时候也确实不太漂亮。 系统适时开口:【原本打算给您直接换具身体,结果您佩戴的双鱼美人镯同时联繫着您的灵魂和师尊的身体。系统怕您夺舍他人会有影响,便只好慢慢安养师尊的身体了。】 它顿了顿,忍不住吐槽道:【这玩意人命关天时神力被封不顶用,这会又弄出这档子事,要不是如今强行删去这块设定剧情要be,本系统才不想麻烦呢。】 谢长舒有些被逗笑。如今系统有了人样,他能想像对方的白眼了。笑足够后,他正色道:「本尊也不想换身体。」 系统:【……】 见人不想理,谢长舒咳了两声,摆低了姿态,「所以呢,本尊接下来要做什么?修復身体?」 过了一会,系统才继续道:【您金丹爆了,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不过要继续活在这个世界,肯定得有修为伴身。】 【这个世界大概千年前,有一位神妄想着爬上这里,被总系统的自动反爬机制直接格式化,而重新恢復数据时躯体已经没有了灵魂。所以,系统可以给您移接他的金丹。】 消化完信息后,谢长舒挑起眉,眼中放光,「直接成神,还有这种好事。」 【当然是有代价的,】系统将屏幕怼上他脸,怒吼道:【最后绩效不过关,本系统亲自格式化您!】 谢长舒弯了腰,捂着耳笑道:「那本尊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主角能力值达到两百分。】 谢长舒一愣,「原来不是百分制,就不能减点吗?」 【这点能力值都达不到,下回就双双赴死了!能力没有上限,而如今主角失去爱人,孑然一身,这挫折最能激发斗志。】随后,系统看着他面上流露出的担忧,嘆道:【不过在这之前,您可以作为灵魂体在一旁看着。】 话音落完,谢长舒还云里雾里中,周围的景物又剎那间变了。 雕栏画栋显现在眼前,刷着暗红色的漆,落着莹白的雪。身处的庭院清幽,低调而不失奢华,只是天光暗淡,争奇的花都少了许多艷丽。 「已经到冬天了吗?」谢长舒仰头望着纷扬薄雪,不由轻嘆。 第74页 雪似乎下了许久,在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旁边,几个僕从扫开了一块地,正要掘土,忽然听得房门开了,忙恭敬地跑过去道:「少主,您看海棠种那里合适吗?」 谢长舒也听到了开门声。他唿吸微窒,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 那儿站着的人披着大氅,身姿依旧挺拔,眼眸却再不见昨日的澄澈和明亮。他的面容憔悴而没有血色,唇瓣也很白。 那人淡淡地抬了眼,良久后才回话道:「可以,一株就好。」 僕从哈腰应下后,小跑到一边忙去了。 随后,那人看向漫天飞雪,脸上勾起一丝笑意,「师尊,下雪了,你也会在看吗?他们说这连日连夜的雨雪是为你而悲伤。」 谢长舒压抑着情绪,双手捂在嘴前走近,「君辞……」他缓缓伸出手,尝试了几次,仍摸不着人。 当时决定好牺牲自己不过一瞬,他也预想过留下的人会有多么绝望。但如今看着贺君辞孤身只影,他心如刀割,兜在眼眶里的泪珠也断了线。 谢长舒虚扶在对方的肩头,想拥抱住人的愿望从未有这般强烈。然而不管他怎样唤,对方见不到人也听不到声。 不知不觉,雪下到了日落。 迎着余晖,贺君辞的眼眸中重现亮光。他抬手接住了落在面前的莹雪,分外虔诚认真地说: 【作者有话说】 成长之路必不可少,之后感情也会质的升华。分开不会太久的,几章吧,期间作者会尽力抠糖。 第41章 十八岁生辰 系统,你给本尊找的身子个头怎么这么矮! 冬日最是难熬, 颳风下雪,昼夜不停,天气也是愈加的冷。 谢长舒拖着轻飘飘的灵魂到处飘荡, 也曾抽空返回过云霁峰, 却发现明彻宫像是被冰封住一般,万物枯零, 渺无人烟。寝殿被结界封住, 往山顶的路也总会被大雪堵上,但尹昊天依然日日派人打扫。 关于这雪, 系统的回答是下雨攻击的升级版。谢长舒对此只有苦笑, 如今他与世隔离,遭罪的只会是他身边的人。 可正当他仰头长嘆着,突然意识到什么,瞳眸刷的一下发亮。 谢长舒的唇弯成圆弧,眼睛也笑眯眯的,「系统,如今小说情况如何?」 系统打了个冷颤, 耐不住他软磨硬泡,承认了:【本系统已代大大与春风又绿江文学城签约, 并已发表文章,题材为古代仙侠修真纯爱小说。恭喜大大翻身做主角。】 谢长舒侧坐在长廊上摇着还开不上花的海棠树枝,得意道:「不错不错,没白费本尊这阵子忙前忙后。」随后,他这边正欢喜地畅想着, 余光瞥见院门口回来了人。 他眉头皱起, 小跑了过去看着对方心疼道:「怎又溅了一身血。」 这几日, 贺君辞夜里一想起他, 入骨相思便会发作。红疹蔓延上胸膛,筋骨因此开始刺痛,如千万根针扎入一般,痛到就算把舌头咬出了血也还是忍不住放声。 每夜,外边听到声都会来人将贺君辞按住。但在一次他拿刀伤了自己后,慕修文便将他送入魔族的监牢同穷凶极恶之徒过招。 贺君辞在里边可以随意打随意杀,发泄累了也就不想了。 虽说如此,但贺君辞还是坚持着最后的底线,每次最多将人打到半死不活就收手了。 不过谢长舒旁观了几日后还是受不住,只因他在对方脸上再不见昔日笑颜,就连悲与怒也少了。他担心长此以往,贺君辞会麻木,会杀性大发,回不去那鲜衣怒马,执伞应邀的人了。 谢长舒知道这是贺君辞自己点头同意的决定,也知实战最能快速修炼,但他虚牵着对方满是伤痕的手,还是没忍住哭诉:「本尊辛辛苦苦教养的正红根苗啊。」 系统:【黑化大法好。】 谢长舒勐跺脚,「滚。」 须臾,背后倏尔又跑来僕从,禀报导:「少主,魔尊大人请您过去。」 贺君辞偏了偏身,半晌后才点头,「好,容我换身衣裳。」 …… 魔界之地倒不像想像中的那样遍地荒芜,偌大的宫殿外亦有繁华街市,只是色调确是黑沉沉的,阴云的天上还时常盘旋着巡逻的寒鸦。 贺君辞裹了一身玄色的裘衣,刚迈进殿门便见慕南汐迎了上前,将他拉至饭桌旁,「君辞,来,先喝碗热汤。今日是你十八岁生辰,面正好也下了。」 听到「生辰」二字,痛楚便突然涌入骨血。贺君辞捂上心口,紧咬着牙撑在桌上。 一旁的左子骞已是见怪不怪了,他嘆息着倒出一粒止疼的药,边道:「也是个痴情种啊。」 慕南汐转身扶住人,心揪着说:「什么都别想,等会阿逸那小子便回来了,会有好消息的。」 谌逸多日前去往冥界查探谢长舒行踪,原本只是翻本书的事,却不知何故久久未归。今日他算是被强行召回,但面对众人时还是不知如何说明。 「生死簿上说……」良久后,他咬咬牙,终是开了腔,「云霁仙尊早在大半年前便已魂灭,死因不明,之后再无记载。属下查了百年内同名之人,皆无所获。」 慕修文眯起眼道:「想来是夺舍。」他轻笑了声,「夺舍者不是奸邪恶人,便是冤魂,但仙尊一直以来可不曾找谁报仇过。」 贺君辞的身上还疼着,但这会听明白对方话中意思,他还是站起驳斥:「师尊不是。」 第75页 「那是什么?」慕修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贺君辞闭了闭眼,仔细回忆着过去:点花成玉,随时都能知道他人动向,与天道有关,消失前痛斥九重天。再到如今,师尊可以直接魂穿一位元婴强者。 种种迹象闪过他的脑海皆隐现出一个答案——师尊难道在九重天之上,或者就是天道?那个能够摆布这个世界的天道? 一边照旧悠闲旁观的谢长舒心里霎时拔凉拔凉的,只因贺君辞这些思考都被描写下来映到了屏幕上。他虚挽上贺君辞的手臂,勐地摇头,「为师是,但为师现在做不到。」 贺君辞看向对面的深眸冷若寒潭,他终于开口:「与你无关。」 慕修文耸了耸肩,「既然谈不了亲情,就谈利益吧。」 「一家人说什么绝情话。」慕南汐不满地推了推他,才转向贺君辞温声细语:「对了,魔界深处有一块极净之台,是天地灵气最丰盈的地方。你父君留给你最尊贵的血脉既已觉醒,便可在那里打通神脉。不过歷代魔尊座下的魔兽皆关在外围,你多带些人助你。」 随即,她偏头道:「阿逸。」 谌逸看了看慕修文不太好看的脸色,后退了一步,「不是属下不想去,是属下得准备偷潜入风玄山派了。」 「对。」慕南汐也这才想起已计划好抢夺最后两面四方镜的事。她再次同贺君辞说:「无妨,你先好好休息,为娘会给你准备好的。」 待贺君辞简单用了晚膳离场后,左子骞看着慕南汐面上愁容,没忍住说话:「别扭什么,不就是终究狠不下心让这小子入魔。」 慕南汐抬眼,嘆道:「仙尊在他心里埋下善的种子太深了,本尊怎好将他硬拉入杀戮的泥沼呢。」 左子骞顺了顺白须,道:「魔尊过去不也这般吗?」 「……」 另一边,谢长舒陪着贺君辞回房,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下了脚步,「十八岁生辰,本尊答应他要跟他在一起的。」 贺君辞走得很快。他这会迟顿,人已经走出了几步远了,径直路过那墙上的宫灯。锦靴踩在雪地里瑟瑟有声,没有停留也不带眷恋。 如今的贺君辞,触怎样的景都再难表露出情绪,但这不是麻木,而是再想哭想喊都无济于事。他心里有多痛苦,谢长舒时刻都看在眼里。 恍惚间,谢长舒忆起那夜曲折地道中,对方用挺拔修长的身形笼罩着自己。四围几乎不见光明,但对方眼中有团火述说着欢喜。 「自己该直接答应下来的,吊人胃口算什么事。」谢长舒扯弄衣袖懊悔着自己当时的言行。 如今两人突然「生死相离」,幕后推手也无力探查,他不能只干看着,坐以待毙。 「系统,打通神脉不是小事,本尊能影响极净之台的剧情吗?」谢长舒敲了敲系统道。 【可以给您找具刚死不久的身体暂时借居随行,但是其间您不能暴露身份,而且要拿相应的数值换。】 「拿本尊的用心值。」谢长舒眼都不眨。 【这边建议您拿主角爽度换,反正一直在降,还不如早点用掉。】 听来颇为人性化,但谢长舒却是百感交集,「行。」 话完,他追去了人。 *** 前往极净之台一事安排得很快。几日后,贺君辞就准备启程了。 破晓时分,他一脚踩在入口处的岩石上,瞧着深不见底的大门里边。身后徐徐走来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无相剑派的冯良泉。 冯良泉行礼道:「少主,属下这边快准备好了,半刻钟后便能启程。您看看还需要带上什么?」 贺君辞瞧了他一眼,摇头不语。 冯良泉眉尖一挑,也不自找没趣,回身检查了一遍随行之士。忽然,他眼尖盯到了个人,「哟,怎么混进了个孩童?」他几步上前将人拎起。 莫名其妙双脚离地的谢长舒眼睛都被吓圆了,他小声控诉道:「系统,你给本尊找的身子个头怎么这么矮,只堪堪到别人的腰!」 系统似乎在憋着笑,【大大,知足吧,能找着个没什么人认识的小魔本系统已经很尽力了。】 脖颈被勒得难受,谢长舒因此勐得一挠人。对方吃痛松了手,他刚落地就毫不犹豫地往贺君辞那跑。 冯良泉看着手臂上三道浅浅的红痕,倒也没恼。他朝贺君辞道:「有趣,给少主解闷?」 贺君辞注意过来这边时,衣摆已被人抓住了。他俯视着跟前这个一直冲自己眨眼睛的小魔,漠然抽走了衣服,「此去艰险,别带拖后腿的。」 「!」谢长舒又被拎了起来。 脖颈再次被卡着,他的眼睛不自觉也红了。随之,他难受地「呜」了一声,而贺君辞也不过是随意地瞥了过来。 贺君辞唿吸一窒,师尊委屈时也是这般神情。他看着冯良泉带着小魔走远,唤道:「来人,把这熊孩儿丢出去。」 眼见那人要被团团围住,贺君辞不禁挪动了两步,「等等……」声一出,他愣住了。 众人皆不解地转头过来,正见他与小魔呆呆地四目相对。 良久后,贺君辞一甩袖,「带着吧。」 【作者有话说】 恭喜师尊翻身,以及你怎么变小了呢ovo 感谢在2021-06-23 16:55:24~2021-06-24 16:2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76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浴火重生 保护他需要多强大,晚辈便要多强大。 通往极净之台需通过一条蜿蜒绵长的岩洞。洞内只有一条正确的通道, 若谁稍有不慎掉了队,皆可能被暗处伺机的魔兽吞食。 冯良泉走在前头引路,徐徐说道:「这些魔兽过去也是祖宗, 只可惜执念太深, 不肯认新主,便只能丢在这里守它们的忠诚了。」 他刚说完话, 听得身侧传来奇怪的声音, 便将手上血红色的灯照在谢长舒粉妆玉砌的面容上。他问:「小傢伙,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谢长舒按着肚子, 仰头看向一直打量着他的贺君辞, 展露笑颜道:「谢……」 啪唧一声,系统拿屏幕毫不客气地砸了他的脸,警告道:【谢、长、舒三个字一个都不能出现!】 谢长舒摸了摸被撞疼的鼻樑,又偷偷用贺君辞的衣袖擦去眼泪,才闷声道:「叫我阿晏吧。」 贺君辞的神情根本瞧不清,居高临下时也总给人一种威压。谢长舒以为这下对方对自己的身份会有所怀疑,未想他只是扔了几块用纸包着的点心, 冷淡地道:「里边黑,跟紧了。」 派冯良泉随行大概是因其世故圆滑, 会找话聊。谢长舒跟在其后看着贺君辞难得多请教了一些事,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如今只是个局外人,且还被系统时刻盯着,能陪在一旁已经是万幸了。 不久后,他摸着不再发声的肚子, 忽然听得贺君辞发问:「丹心剑尊当时为何选择投奔魔族?」 冯良泉愣了一瞬, 捏了捏鬍鬚道:「属下崇敬强者, 是仙是魔并无干系。当然, 投奔空华魔君座下,是因魔君能给属下想要的好处。不过几乎都是些地位钱财,没什么其它原因,而本尊也早已厌恶修仙正派的惺惺作态和表面和气了。」 听罢,谢长舒转了转眼珠,反驳道:「庸俗,且修真界那么多德高望重的仙尊,怎能因你这般以偏概全而污了名声。」 冯良泉挑着眉峰,见插话的人紧挨着贺君辞,忙圆话道:「不过也有像云霁仙尊那般正人君子的,确会捨己救人。」 这人反应倒极快。 被夸的谢长舒勾起唇角,又驳了回去,「你懂什么,那是爱。」语毕,他清晰地察觉到贺君辞身形一颤。 「小晏懂挺多啊。」接连被堵了话的冯良泉仍保持着面上和善。他盯着谢长舒如墨般黝黑的瞳色,又道:「不过看你这眼睛,是哪位魔君的族人吧。」 谢长舒约莫猜出了对方为何不敢同他争辩,但随后他还是就着这个话题反问:「你们不是吗?」 冯良泉摊开手,「我们这些人原本大多是修士,之后才选择堕入魔道。」 「为什么?」 「因为仙路太过遥远了,已有几百年无人荣登上神了。且这些年但凡哪里出现什么祸乱人间的上古兇恶,皆是修士出手镇压。」冯良泉顿了顿,语气中有些许自嘲的意思,「死伤多少,上天不曾慰问过,倒是唿来喝去越发熟练了。既然做狗,做魔族的狗又有什么不同呢?」 认真听完后,谢长舒肃下神色,「不是说现任神君最怜悯众生吗?」 冯良泉嗤笑,「那是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且降下福瑞于那些天神来说有多少艰难呢?如在下这般的修士拼尽一生大多还是为了那条登仙梯,狭隘是狭隘了点,俗也是俗,但这才是真实的。」 随之,他倏尔从谢长舒这些问话中品出什么,嘴砸吧了两下,「小晏不要跟叔叔我说你不喜欢自己身上的正统魔族血脉。」 谢长舒负着手,步履间也显出几分气定神闲,「那倒没有,做神做魔,贫贱还是富贵,我都有人疼。」 终于,冯良泉无话可说。 几个时辰后,岩洞的尽头豁然开朗,一眼望去不见尘烟。 不远处,乌色的泥沙围着一汪水,其上覆着薄薄的冰。而中央耸立的白色枯木下有块顶部平整的巨石。 冯良泉指着巨石道:「那便是极净之台了,传言初代魔尊曾在其上打坐顿悟了大道,约战当时的神君大获全胜,随后便也登了仙去。但魔尊在这里留了一魂,也是少主您待会打通血脉的审判。」 谢长舒歪着头边听边仔细打量着,脚边的沙突然凹陷了下去。随之,他见一条蛇尾钻了出来,还未惊唿就被贺君辞挽住腰捞了起来。 冯良泉也眼疾手快地将血色的灯照了过去,「放肆,魔尊之令在此,胆敢冲撞少主。」 见大蛇逃开后,他才提着心看向贺君辞,「少主,你没受惊吓吧。」然而,他却只见对方紧盯着谢长舒微红的面容看,眼中的情绪分外复杂。 冯良泉看不出发生了何事,但还是游刃有余地缓和气氛道:「小晏啊,还不快感谢少主。」 谢长舒避开身前人的视线,心里已确信对方大概已经猜到了。不过想来也容易,在魔界陪伴的这些日子,他可没见谁敢这样毫无惧意地接近贺君辞,还上赶着粘人。 但如果现下贺君辞就出口试探他身份,他怕是下一秒就会被系统强行带走。 思及此,谢长舒咬了咬牙从人怀中挣脱出来,跑到冯良泉身后躲着。 冯良泉只觉心累,「少主息怒啊,小孩子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就发脾气。」 第77页 贺君辞的目光跟着人走,良晌后才一甩袖准备往前去,「看好他,一丝一毫都不能伤着。」 众人:「是。」 贺君辞径直走向荒原中的那汪水,不久后便轻迈上了薄冰。冰下的水透澈而不见底,踩上的每一步都会盪起涟漪。 他走到巨石之旁停住,双膝跪下。 剎那间,四面扬起风沙,天地一色,皆是沉重的黑。须臾后,一朵纯白的云卷进那夜幕中,与黑雾缠绕出头顶一片繁星璀璨的晴空。 随之,巨石上落下个缥缈虚影,俯视着贺君辞问道:「汝为何来到此地?」 那修长挺拔的人影约莫就是初代魔尊了。随后,谢长舒正暗自感嘆着面前盛景,猝然便见周围人齐齐叩拜。 他眨了眨眼正犹豫着是否要加入其中,就听得远处的贺君辞如宣誓一般,发自肺腑地道:「为爱一人。」 谢长舒:「……」 之后,一团灵气游走过贺君辞的全身。不消一会,魔尊又道:「你的体内有神和魔两种血脉,过去两相制衡下你与凡人无异,但如今血脉觉醒,你便得割捨一方,可想好是成神还是入魔?」 贺君辞垂下眸子,问:「前辈觉得如何?」 「为神者心存大爱,也要压抑天性。为魔者随心所欲,却易被执念所控。」 利弊全然摆在眼前了。 听罢,贺君辞偏了偏头,用余光悄悄地看向身后。而那儿独站着个人分外显眼,垂首不语。 很快,他回首郑重地应道:「晚辈怕是做不得心怀苍生的神,眼下心里只有自己的师尊。晚辈想成为强者,保护他需要多强大,晚辈便要多强大。」 那飘在空中的虚影似乎笑了一下,「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我们便开始吧。切记觉醒期间集中精神,不能有杂乱的思绪。」 话音刚落,四围之物就尽数不见。冰下的水瞬息变化成火热的熔浆,似乎下一瞬就要将人吞噬,但率先来到的却是涌进全身的魔气。 贺君辞的躯体被空中的一股灵力牵拉着往上升。他咬紧了牙关正忍耐着,突然胸口一阵剧痛。 入骨相思竟被诱发了。毒素开始疯狂地动摇着贺君辞的意志,像是拿了把刀将当初的无力感又翻了出来,又将贺君辞对那段噩梦的恐惧无限放大。 眼见着贺君辞心神不稳,天上的灵力变出暗色的尖锥要刺穿血肉,谢长舒蹿了出去。 随行的人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见他没跑几步摔了个跟头,然后又被暗中垂涎良久的大蛇探出头整个吞食。 「完了完了。」冯良泉瘫在地上已经没有了魂。但他很快便见大蛇突然立住,转瞬就变成了粉末混进泥沙。紧随之,天地间出现了个人影,散发着月色般纯净的光华,而那人经行之处皆万物復甦,花草葱茏。 「那是……云霁仙尊?」 在警告声中,谢长舒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所幸还来得及说完一句话。 他凝望着全然呆滞的贺君辞,柔声道:「为师还等着你呢。」 「师尊……」 谢长舒莞尔一笑,最后跃起抱了抱人后,才消失成星星点点。而那牵引着贺君辞的灵力是时也突然消散,将人扔至熔浆深处,浴火重生。 *** 风玄山派的火也烧了整整一夜。 谌逸从暗室的桌台上拆下四方镜收入囊中后,便从容地跨过一排倒地的人跟上慕修文。他迈出门的那一剎那,衣摆被人揪住了。 他低头一看,正见夏侯榆怒目而视。他好整以暇地半蹲下来道:「留了你掌门和师兄弟一命,你也别再挣扎了。」 「混…蛋。」夏侯榆边骂着边不住地咳血。 谌逸见此眉间微拧,从怀中掏出枚药强迫对方吞下。「等你好了,咱们可以私下再约战。」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说。 夏侯榆:「做…梦。」 谌逸的心情分外愉悦,又看了会人后,才抽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还是选择了入魔,后面上天就能真的重逢再也不分开了。 感谢在2021-06-24 16:28:03~2021-06-26 13:2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终是重逢 胆子大了,敢冲撞你师尊? 时光如梭, 一晃便是半年。 正值夏日,烈阳灼人,似要将那碧树琼花下小池中的水蒸干。而海棠花期已过, 如今也正是枝叶茂盛的时候。 花树旁立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眉眼深邃,板着冷若冰霜的脸, 额上却有个火焰形状的鲜红印记。他的周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但手上剪枝的动作却是温柔至极。 倏尔,有清风拂过, 吹着枝叶发出细碎声响, 也吹动着他腰带上繫着的玉海棠挂坠。 不久后,随着头顶寒鸦的掠过,院中出现一团黑雾。一人蒙着面现身其中,半跪行礼,「少主,时辰差不多了,魔尊请您过去。」 贺君辞的声音沉稳而冷冽, 「好。」随即不过眨眼间,他亦消失在黑雾之中。 凌绝山的上空阴云笼罩, 不计其数的弟子御剑穿行,最终都环绕在高耸的问妖台之上。 天谴之日被魔族带走后,贺君辞便再也不曾回到凌绝山。如今这一来,他难免有些近乡情怯,而问妖台更是他与师尊冰释前嫌, 开始互相靠近的地方。 第78页 贺君辞居高临下望着下方严阵以待的灵霄山派弟子, 忽然不经意瞅见一群人, 便率先落地, 缓缓行了过去。 旁边的数名弟子齐齐亮了刀剑,他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云霁峰的几名内门弟子跟前。 站在最前的霍廷云见此轻唤,「君辞师弟。」他倏尔一顿,扬起笑容,「现在应该叫你魔族少主了。」 「师兄不用这样生分。」随之,贺君辞看向躲在对方身后的宫菱,道:「小师妹长得倒越发水灵了。」他的语气淡淡的,总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霍廷云见宫菱又往后缩了缩,缓和气氛道:「你倒是变化最多。以往就算再怎样不合年纪的懂事,眼睛里都是干净的。」他看进对面漆黑而没有波澜的眼睛,又嘆道:「师尊若看到你这样,怕是会心疼。」 贺君辞已是许久没从别人口中听到「师尊」二字了。如今,他的神志越发坚定,已不易被入骨相思控制,但血脉觉醒之后,他也再不见谢长舒的一点影子了。 思绪短暂地飘远后,贺君辞復看向面前略显怅惘之人,问道:「师兄今日要阻我?」 霍廷云摇了摇头,「我们几个师兄弟只在一旁观战——师尊拼了修为救下你,你这条命我们怎敢取。」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自半年前天谴之后,几位师伯师叔就时常苦思原因,之后他们通过白虹镜询问上天,得了个你十恶不赦的缘由。原本,大家想将你带回来验明真身,不过如今看来也不需要了。」 闻言,贺君辞垂首苦笑道:「确是我连累了师尊。」 「但……」霍廷云突然话锋一转,口吻却有些不是滋味,「师尊许久前就把你过去种种查了个清楚,登记在册。唯一的空窗在四岁之前,毛都还没长齐。故除去血脉,你没有任何罪责。」 贺君辞愣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 「你在靖文县昏迷后被抬回来的那一月里。」随后,霍廷云看着他眼中光亮,叉着腰佯作威胁:「一定要把师尊带回来,不然咱几个师兄弟唯你是问。」 贺君辞回望向身后已然开始的混战,见众人皆未用全力,唇角不禁勾起。他转过身来应道:「好,但之后我同师尊的关系就不劳各位师兄师姐们操心了。」 话音一落,其余的几个师兄皆挤了上来操起袖子。霍廷云扯了扯嘴角,终是发笑:「倒也有没变的地方。」 *** 与此同时,三千树之下的藤床上,谢长舒正一脸惬意地睡着。倏然,地面震颤了一下。他霎时惊醒,但见目光所及无事发生,便又躺了回去。 系统看不下去他这闲散样,怒道:【大大,今日这么重要的剧情点,你竟然在睡懒觉!】 谢长舒不情愿地揉了揉眼,问:「多少分了?」 系统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主角能力值,【一百八十分。】 谢长舒伸了伸腰,神色并未有变化,「反正外边怎么天翻地覆,你都不允许我下去,起来有什么用?」 【行,那本系统自个去观摩。】 「诶,」谢长舒支起前身,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本尊也去。」 这半年里,谢长舒一直被困在九重天之上,只知魔族一众听了他的建议,另择它地建造高台放置四方镜,以待今日召唤登仙梯,一举攻上神界。 之后,他正感嘆着飞逝时光,屏幕中已映现出贺君辞在问妖台上开启最后的白虹镜。 谢长舒的身子微微前倾,唿吸也变得极缓。只见屏幕中那人仍是记忆里那般非凡的样貌,但气质已大不相同,稳重又有些冰冷。 他的心口微微刺痛时,四方镜已全数就位。不消半刻,四道光柱直上苍穹与日争辉,云层尽染五彩,悠扬的仙乐萦绕在上空。 又过了片刻,一道圣洁的光茫从天而降,在广袤平原上徐徐放置下仙梯。久候在此的魔族大军在仙梯落地后鱼贯而上,而另一头等待他们的是同样整齐列队的天兵天将。 谢长舒瞪大了眼睛,仍然不敢相信大战就这样一触即发了。他呆愣了须臾,才着急地在混乱之中寻找贺君辞的身影。但还未找到人,他便眼尖先盯到了另一个披金甲上阵的人。 是时,系统出声解惑:【大大应该也是第一次见,他便是天界之主连昱了。】 谢长舒能看出对方上位者的姿态,但还是惊嘆道:「面容这般年轻?不过看他这眉眼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冥思间,他的视线内也逐渐走入身披战甲的慕南汐。对于现任的这位魔尊,谢长舒心里是悲悯的,只因对方过去分明是位悬壶济世的医者,该心怀怎样深的仇恨才能教她从此拿起利刃,而不是银针。 慕南汐立在对面,倏尔感嘆:「好久不见了,连昱。」 那披金甲的人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都散发着矜贵。他面如冠玉,却傲视对方道:「魔尊该唤本君为神君。」 「你配吗?」慕南汐嗤笑,「夺权篡位,欺瞒世人。今日还随意降下天谴,伤及无辜之人。」 「本君要灭的是昔日罪人之子。」连昱说得不疾不徐,「此等孽种,谁知他以后会不会祸害人世间呢?」 慕南汐已然气急,拔剑上前,「住口,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如此随心之言,你怎能还为天界之主!」 连昱泰然应对,「本君受天道传承,何人敢有异议。」 第79页 但他刚迈出一步,脚下便蹿起火焰。紧随之,贺君辞如影一般,于他身后挥剑,「那日神灭伤的是你。」 连昱偏身避开,随后轻呵一声,与他交手。 贺君辞并不打算和人单打独斗,知晓了对方能力后,便与人拉开距离。随后,数位魔君陆续赶来,打算共同诛之,但对方显然亦有所防备,突然出现的几位真君也很快加入其中。 如此,已免不了混战。 不久后,眼见魔族落于下乘,慕南汐喊道:「君辞,你去找你师尊。」 贺君辞点头应下,一跃天穹。 一直观战的谢长舒见此慌忙起身,「取消你那什么反爬机制。」贺君辞将自己与天道对等,谢长舒早已知晓,但他万般没有想到对方会直接来九重天寻他。 「不只是来报仇的吗?」谢长舒的心跳都要停滞了。 系统也是焦急万分,【那是总系统的权利,我只能给他加主角光环。】 回话间,脚下的云层闪出电火花,一道雷光速般直噼向下,一路穿过神都的玉砖大道,击中修真界东面群山的某座高峰。剎那间,峰上万物凋零,尽数死亡,威力之巨大,迅速便叫停了所有争斗。 而当人们仰头望去的时候,就见一缕烧灼着的墨发缓缓坠下。 贺君辞悬停在空中,不敢置信地向下望去。这一切快到让人肉眼无法捕捉,他完全来不及闪躲。 唿吸微窒间,聂牧平现出身形,要将人带回地面。他劝道:「不论是谁,一旦被攻击上,眨眼间就能身殒魂灭,小子你不要试了。」 「但是……」贺君辞拉住了他,「师尊还在等我。」 「他亦叫你好好活下去。」 贺君辞笑着摇了摇头,「可若没有师尊,我不想独活。」 聂牧平听罢一愣,但还是苦言道:「是你体内情毒作祟,这半年来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是有毒的原因。」贺君辞没有否认自己日夜都在产生思而不得的绝望感。他抽出袖中藏刀,将左肩的衣料划开,现出下面累月不曾完好的皮肤。 红疹已经蔓延上心口,就算是早已习惯,贺君辞还是忍不住吃痛。他说:「如果不时刻告诉自己,若被摧毁神志,师尊就等不到我了,这撕心裂肺的疼晚辈怕是承受不住。」 「但也因这毒,晚辈才知自己对师尊这般念之如狂。」 「……」 随后,聂牧平正想着再劝些什么,就见贺君辞突然抛了剑跳落下去。他的身上燃起了火,又在地面勐得借力,直冲向上。 瞬息之间,天地迎上狂风暴雨。雷电又噼下了几道,所及之处皆化为灰烬,但皆没有一道真正伤及贺君辞。 与此同时,整个世界勐烈震动,如临大灾,仿佛下一刻便要四分五裂。 战场之上,众神见贺君辞穿梭在雷雨之中将要抵达那最高处,忿然说:「天道不可亵渎!」 慕修文从中觉察出不对劲,找上慕南汐道:「魔尊,传言天道有灭世之能恐怕不假。君辞冒然登上许真会危及六界。」 慕南汐也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随后,她正打算前去将人带回,倏尔又见上空现出泛着金光的大掌,重重抵住将要爬上天道的贺君辞,将其无情地拍回人间。 「君辞!」 风雨仍没有停歇,贺君辞从九万里之高飞快坠下,在最后一刻被赶来的神灭剑护身落地。他已然耗尽了所有力量,但至少,他还活着。 昔日回忆如走马灯般闪过脑海,他闭上眼眸轻声呢喃:「师尊,还请您再等等了。」 之后,他仰望着天感受这细雨的轻打,不知不觉躺到了天霁日落。 又是一天将要过去。 但当余晖移到了一边,贺君辞也恢復了些气力缓缓睁眼时,却正见遥远空中的一抹白衣。 那身影携着和暖清风如天神般降临,而那颠覆众生的容颜也逐渐从如隔云端到扫开他入目所有的浊尘。 「师尊……」贺君辞低吟着还没缓过神来,手却已渴望地去接住那人。 他们彼此相拥,并无一言。 而当月升之时,见人仍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谢长舒跨坐着拽上对方的衣领贴脸笑道:「胆子大了,敢冲撞你师尊?」 【作者有话说】 分别终于过去了,果然还是擅长甜甜的ovo 第44章 要早安吻 谢长舒:这个……不算难 谢长舒的语气带着些戏嚯, 但仍是记忆中那般温柔舒缓,带着抚平一切伤痛的力量。 此刻,喧嚣犹在, 但似乎都不重要了。 贺君辞依旧没有思绪, 几乎是凭着本能回应:「不敢。」 「不敢还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谢长舒笑了笑,仔细扫过对方上身的伤痕, 见其烧黑的皮肉上不住留着血。 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一只手抚上贺君辞的脸颊低喃:「疼吗?」 对方温热的气息唿在脸上,真切地告知存在, 贺君辞也这才确信他的师尊回来了。他摇了摇头, 嘴角终于有了笑意,「不疼。」 随后,他抬手握上谢长舒的手,又正要将干燥的唇凑过去,却是先被人吻住了。 这一吻分外生涩,没什么章法,但却像春风细雨, 一点点滋润着干涸的桑田。谢长舒不知自己是要吮还是要抿,贴着那有些冰凉的唇瓣不动了许久后, 还是退缩了。 第80页 他支起前身正害臊地瞥开头,恰好与御剑赶来的灵霄山派弟子对上眼。对面个个拉着下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见此,谢长舒惊慌失措地要起身,却被贺君辞先钳上了脖颈。那张成熟而有魅力的脸上也露出惹人注目的笑容, 「师尊, 弟子还想要。」 随之, 谢长舒不过一个迟疑, 与人的距离就被拉近至咫尺,再到严丝合缝。不过所幸贺君辞深知他定不喜在众目睽睽下亲密,所以在两唇相接的那剎那,他们裹了全身的黑雾瞬移到了贺君辞的院子里。 许是因这处最为芳菲,故时刻皆有鸦雀光临。在群鸟惊飞中,贺君辞已将气息包围住人,他霍然地推着人进屋,动作也有些凶。他看着谢长舒眸中的水色,托着对方的后颈坠入红帐。 绵软的被褥深陷,他细细摸着谢长舒的耳垂,逐渐听得对方抗拒的哼声变小。终于,在人完全松了防备后,他探入舌尖,像冲破云雾般攫取清甜。 而直到月色入屋,淙淙水声中仍是忘我缠绵。 良久后,陈设简单的屋内终于亮了灯。 谢长舒神色呆滞地坐在床边,注视着贺君辞在烛光中一件件除去衣物,最后解开仍被划破的软甲,现出鲜红里衣。 看着对方血淋淋的伤口,他没忍住起身要帮忙,却被贺君辞突然抬眸看了一眼。 「怎么了?」谢长舒心一提。 「师尊把衣服脱了吧。」话音落时,贺君辞把里衣也脱了去,露出精壮的腹背。 看着对方的肌肉线条,谢长舒滚了滚喉结,「你…还…伤着呢。」他说得磕磕绊绊间,贺君辞亦走到了面前,意味深长地看他。 谢长舒越发侷促,最终还是在对望中败下阵来,用极细的声道:「那为师自己动?」 过了片刻,贺君辞才贴近他的耳畔,勾着嘴角道:「弟子无意蹭脏了师尊的白衣,下次赔罪,但也不劳师尊使力。」 原来是自己想岔了。谢长舒瞬间跌坐在榻上,将头深埋,而身后也传来了对方发自内心的笑声。 而当贺君辞上完药,穿好衣裳要出门时,他露出的干净脖颈上还是红的。 「师尊,弟子出去一下,你先休息。」他被告知了一声后,才听得门关上的声音。 庭院中似乎早早就来了人。 谢长舒思索了许久,还是猫着腰凑到了门边。他听得外面人向贺君辞禀报导: 「少主,大军不敌天将,已经撤了兵。整体伤亡倒还好,只是几位魔君或多或少都受了伤,空华魔君为救魔尊伤得最重。」 贺君辞负着只手肃容道:「此次进攻天界本就仓促,多是因本殿的个人之事。你派几个人去库房看看有什么伤药,全部送过去。」 「可是您自己也伤得不轻,魔尊还派人来问了。」 「伤归伤,责任还是在本殿的。」 随后,贺君辞无意一瞥房门,却见烛火照耀下,门上映了半个头的影子。他又嘱託了几句打发走手下人后,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回房。 房间门上的素纱还算厚实,从中只能辨出身形。谢长舒趴拉在其上正打着哈欠,就见人影靠近了。 他慌张地扭头,但还是在回到原位前被人捞进了怀,然后打横抱起。 贺君辞目光幽深又带着热,走到床边触着谢长舒的额头问:「师尊,弟子今夜能抱着你睡吗?」随之,他察觉怀中人嵴背的绷紧,便又道:「只是抱着,不做其它。」 谢长舒自然知道对方说到哪一步便只做到哪一步,不会逾矩,但与人共枕对他来说也确是不习惯。 良久后,他靠上贺君辞的颈窝,提了条件:「不要太紧。」 「好。」 昏暗的烛火灭了,夜里也吹起习习凉风。 谢长舒第一次被人暖着睡,未想自己这一夜还算睡得安心踏实。而在睡梦中,他时而感觉到自己又被人搂紧,额头也偶尔被人亲吻上。 他迷迷煳煳明白贺君辞在不断确认自己还在,但心里升起的酸楚也终在相拥的温存中消散。 …… 翌日,当和煦晨光爬上窗台的时候,谢长舒便睁开了眼。 待确认了身前人闭眸未醒,他小心翼翼地翻身朝向里边,唤出系统。 昨日一战,他达到系统要求得回身体后,便直接从九重天上一跃落至贺君辞身边。他满心满眼都是贺君辞,根本顾不得去看天界的情况。虽然之后听到了双方停战的消息,但谢长舒还是不大放心。 过了一会儿,在他仔细查看完前情后,系统突然出声:【恭喜大大解锁新的总任务——让作品上分频金榜。】 谢长舒一愣,有些担忧,「本尊第一次写女频。」 【本系统也是第一次啦,大大往甜甜的恋爱放飞自我就行。当然您最好也要满足日常的评论请求,这可都是萌点啊。】 「什么请求?」 系统叮咚一声:【不重要的网友四评论,求主角每天一个早安吻。】 听罢,谢长舒的手指瑟缩了一下。而此时,他也正好感受贺君辞越发挨近他的背,贴着他的髮丝唿吸。 他微微转头,看着对方舒展的眉眼,抿了抿唇道:「这个……不算难。」 谢长舒又转身回去,做好心理准备后,才紧捂着跳动极快的心,悄悄地在贺君辞唇上轻啄了一口。 第81页 而几乎与此同时,被褥下有只手移动了上来,按到了他的后背。「师尊不用如此紧张。」早已醒来的贺君辞眉眼中俱是笑意,「弟子就在这,随时欢迎。」 语毕,他翻身在上,狠狠地反吻了回去。 *** 两人在榻上玩闹了一会儿后,外边就来了人叫走了贺君辞。谢长舒约莫猜出是何事,便执意跟着去。 「师尊,您本不用随弟子来的。」走在半路上,贺君辞还是觉得不妥,便劝他回去。 谢长舒倒是不慌不忙,还乐道:「这不是给你撑场子嘛。」 而到了极奢的会客厅,他便看到一群长得各有特色的魔族之人分列两排等着人来。 厅堂的正中坐着慕南汐,眼皮垂着,没什么情绪。慕修文则坐在旁边,似乎是真的伤及了筋骨,不得不用软垫靠在腰后。 若是谢长舒自己不来,看对方这架势是要问责贺君辞了。 随后,谢长舒朝主位行完礼,便看嚮慕修文慰问道:「空华魔君这回挂彩倒是英勇。」 慕修文从这语气中听不到丝毫友好的意思,但还是和蔼地回礼道:「本君还得感谢仙尊没对魔族出手呢。」 「魔君高看了。」谢长舒摆摆手,沉下声认真道,「本尊徒有虚名,出门在外都靠弟子护着,真没什么本事。」 魔族生性大多暴躁,像慕修文这般能耐下性子说客气话的确是少有。果然,之后谢长舒环顾四周,猝然便见一人拔剑相向,「魔尊,他便是您心心念念的天道,直接杀了他,您的血海深仇就解一半了。」 谢长舒不疾不徐地用两指掰弯了他的剑。 如今,他继承了千年前那位不幸殒命的上神的金丹,修为是一日千里,对付眼前这个找麻烦的自然不在话下,但他现在并没打算用武力解决事。 「什么都不知道就给本尊强加罪责,几岁了你?」 那人被谢长舒的实力吓住了,但还是鼓足了气势回:「四百二十三。」 「真巧,本尊少你四百岁。」 慕南汐从这话中听不出玩笑,终是深唿出一口气将人遣散,「好了,昨日一行本就是为了救回仙尊,发生什么都不意外。你们都回去吧,别扰空华休息了。」 她看着众人不甘地离去,随之又道:「长舒,你过来。」 听罢,谢长舒拍了拍不放心的贺君辞,跟着人去了里间。 外厅与里间只由一扇屏风隔开。慕南汐站定后便直言道:「跟本尊说实话,仙尊到底是谁?」 随之,她见谢长舒怔住,还是嘆了嘆,委婉地说:「本尊作为君辞的母亲并不称职,但今后本尊将君辞交给你,还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个承诺。」 谢长舒明白她要的不是承诺,而是想知道自己与她一家人究竟有没有深仇大恨,但天道的存在的确被这里所有的人误解。 谢长舒确定很多不幸已与他无关,因为从他穿书之后,这个世界活了。每个人的行为举止都不再受他控制,而他也是其中的一个了。 「九重天上没有人们口中无所不能的天道,只有一棵树,记录着世人的生死。」谢长舒徐徐说着,身后显现的光芒中也映出了三千树的影子,「长舒只是一介凡人,最多就是个看树的。」 里间的光亮引得外边人注意过来,而直面之的慕南汐却从中看到了自己所歷的一生。记忆翻到被抓上天界之时,她偏开了眼。 思虑了许久后,她才復道:「也对,自始至终也都是连昱那厮的一面之词。本尊信你。」 「多谢魔尊。」闻言,谢长舒的心沉了下来,但谁知对方又突然想到什么,眉头皱着嘆道:「怎么还叫魔尊吶。」 「……」谢长舒噎了声。他自然知道对方所言何意,但他与贺君辞也只是昨日才得以重逢。 之后,他有些无措地看向跟上来的贺君辞,却听得他道:「母亲,别为难师尊了。」 慕南汐唿吸微窒,满脸的不可思议,只因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贺君辞这样唤她。 贺君辞走上前与谢长舒并肩,神情依旧淡淡的,但看向旁边的瞳眸却温柔似水。 「是儿子还不够努力。」 【作者有话说】 才刚重逢,君辞就求盖章了。怎么感觉师尊撑不了多久了呢ovo 第45章 温情脉脉 是觉着总归会与你坦诚一切。 偌大的宫殿筑有长堤, 谢长舒回途时绕行了其上的曲桥。 桥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岸边种着桃树,隐隐盖住了峭岩上的泉口。 倏尔, 谢长舒拉住走在前面的贺君辞, 带着人藏到繁茂的桃叶下问:「你是因为替为师解围才叫的吗?」 贺君辞垂首看着人,抬手遮去照在对方眼角的光斑, 道:「没有, 弟子早对以往之事释怀,这半年多来也颇受照顾, 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而已。」 随后, 他见谢长舒上下移眼,似在比对他的身量,便笑着将人抵上树,「但师尊最后还是没有改口,所以您到底什么时候能给弟子名分呢?」 谢长舒看着面前这个已然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人,难得淡定地避开话题道:「陪师尊回一趟云霁峰吧,你师兄师姐还有小师妹一定很担心。」 虽然还未见到人, 但谢长舒重生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凌绝山,而同时传出的还有数位弟子昨日亲眼目睹的香艷场景。 第82页 约莫是猜到了谢长舒今日便会回来, 尹昊天一早便带着全山派的弟子候在山门口。他们苦等着望天,日上三竿时才盼到人来。 才一见人,尹昊天就难掩内心激动,小跑来左看右看。但他刚扶住谢长舒的肩膀,余光便见面前两人十指紧扣着。 身后的弟子们是时窃窃私语, 尹昊天皱起眉头, 无奈道:「昨日众弟子回来便兴奋不已, 一早起来全部无心修炼。你们差不多得了, 别再给他们彻夜话聊的谈资了。」 谢长舒一挑眉,理直气壮地摆脱掉贺君辞一路的牵手。 贺君辞低头看向猝然空荡的掌心,并未多语。 之后,谢长舒又朝向尹昊天问:「掌门师兄,这几月山派之中可有大事?」 尹昊天应道:「天谴之日后,我们便返山闭门了,其间没出什么乱子,就是一直想你。」 他倏尔一顿,瞧了天色才道:「你的明彻宫也用结界封住了,先别着急回去,容师兄派人去打扫打扫。你先随师兄们回主峰说说话,我们也想问你很多事呢。」 谢长舒应下,偏头同身旁人耳语:「你先回海棠院去。」随即,他也没等人反应就跟尹昊天走了出去。 谢长舒自己内门的弟子也是早早便在此地焦急望着。霍廷云看着人到了跟前,终是没忍住哽咽道:「师尊,师尊无事便好。」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谢长舒这突然消失,云霁峰里的担子便全落在了霍廷云的身上,故说完话后他过意不去,便伸手抱了抱人。 倏然,宫菱也挤了上来,「师尊,阿菱也很想你。」 谢长舒看着对方红肿的眼睛,霎时只剩感动。而之后走上来表露心迹的弟子,他也一一安抚了过去。 而待人群跟着远去后,贺君辞仍站在原地。 不一会儿,他的身旁冒出了聂牧平的半个身子,还说道:「看来仙尊讨很多人喜欢啊。」 贺君辞对此情此景也是深有感触,他的师尊被众星捧月他也一直心知肚明。须臾,他望向远处一眼入目的背影,不慌不忙地说:「但晚辈会是最爱他的。」 *** 烈日缓缓西斜,而到了晚霞绚烂之时,明彻宫外也挂满了迎接归人的明灯。 谢长舒喝了些薄酒,又被一群人送了回来。他刚推开寝殿的门,便见贺君辞坐在案桌旁把玩着杯盏。 看着对方孤零零的身影,谢长舒眼珠一转,没打算哄人,「不是叫你回海棠院吗?」 贺君辞瞅了过来,眼神有些许哀怨,「师尊好狠的心,去了一天,还不让弟子来找。」 谢长舒打了个哈欠,晃荡着行到床边,拍了拍枕头,「暖好床了吗?」他的眸迷离着,双颊微红,一个眨眼在贺君辞眼里都是勾人。 「天气炎热,弟子去给您找了薄被。」贺君辞只觉唇舌干燥。他窸窸窣窣脱去了外袍,走到人跟前便要倾身。 谢长舒及时抬了只脚踩在床边,正巧能拦住要覆身上来的人。他后仰着身,好整以暇地说:「但为师今夜不用侍寝,你退下吧。」 对面显然是乐在其中,但贺君辞也不退,略一瞥眼那衣袍下精瘦的小腿,便缓缓伸手将其掰向一旁。 「师尊,好玩吗?」他的身形将壁上的烛光逐渐隔开,脸上也浮现出了势在必得。 谢长舒察觉到危机的迫近,终于慌了。他求饶道:「为师有些乏。」 先前面对众人嘘寒问暖,他总要圆好说辞叫人安心,何况还喝了些酒,故这会就只敢在口头上同人闹一会。 听罢,贺君辞「嗯」了一声,也不意外。 撤开身后,他待对方躺下才并排靠着。随后,他正准备伸手将人抱过来时,谢长舒突然凑近,盯着他的额头道:「为师一直挺好奇的。」 「好奇什么?」 谢长舒小心翼翼地摸向贺君辞眉间的火焰印记,还是被烫到了手。而随着贺君辞唿吸的变重,那印记也变得鲜红了许多。 谢长舒又靠近了看。 「像是封印,封着什么?」他朦胧着眼问,完全没有察觉自己整个人贴上对方,腿根也若即若离碰着什么。 贺君辞偏开头深唿出一口气,应道:「血脉赋予的力量,弟子还未有能力完全继承,因此便封存了些。此外还有慾念,想把师尊……拆卸入腹的慾念。」 良晌后,他回过头,眸中还是亮了光,「师尊,弟子可以……」 然而谢长舒已经睡了。 看着怀中拱火而不灭的人,贺君辞吻了吻对方的额发,最后还是无奈低语:「下一次,不会放过您了,师尊。」 …… 明彻宫在高峰之上,夜里会有些偏凉,但两个人抱着要暖上许多。谢长舒因此睡得极沉,以至于半夜三更系统突然亮了屏,响了闹钟,他也察觉不到。 【不重要的网友五评论,电灯泡过多,求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 屏幕暗下时,一道风捲入了殿,又带着两人离去。 星移斗转,时间继续走着。 贺君辞因外边的一点风吹草动先被惊醒了。他睁开眼看着头顶浩渺碧空,垂首又见各色的花瓣铺了满身,往远处看是一望无际,但有一棵枝叶茂密的古树摇曳生姿。 瞧之眼熟,贺君辞拉起仍在贪睡的谢长舒锁在怀里,「师尊,你将弟子带到哪了?」 第83页 「……」 许久后,见唤不起来人,他就埋下头轻蹭。 谢长舒挣扎了一下,声音极细地呢喃道:「不要亲脸,唿吸不了了。」 「那好。」贺君辞挑起眉,将绵密的吻落在对方的脖颈。 「不要灯,太亮。」谢长舒又娇声提了要求。 这回,贺君辞想依着人都做不到了,只因他们露着天,虽不见红日,但四面都是亮着的。他轻笑道:「师尊要不还是自己起来看看吧。」 「不要。」 「……」 最后,谢长舒是被人耐心哄起的,刚睁开眼就见花海之外硕大的三千树。意识到他们身处何地,他很快就清醒了。 站起身后,谢长舒提着衣摆跨过花丛,「那便是为师所说的记录世人生死的树了。」他领着人往前走,又指了周围的天地道:「而这里是之前为师住的地方,九重天之上,无人能到访打扰。」 贺君辞徐徐跟着人,突然温声问:「弟子不在的日子,师尊过得好吗?」 虽不知为何能把贺君辞带到这里,但谢长舒眼下却是十分高兴。闻言,他回过头来,注视着几步之外的人,笑颜灿若云霞,「挺好的,但会想你。」 语毕,他知道贺君辞又被自己撩动了心弦,便像个坏事得逞的孩子般小跑远去。 待再次被追上时,谢长舒就带着人到他起居的小楼,「这便是为师睡的屋子,地方看着还算挺大。」 随后,他见贺君辞在门外久久不动,便疑惑道:「不进来吗?」 贺君辞笑着摇头,「只是还不敢相信师尊会带弟子来到独属于您的地方。」 谢长舒本想说这与他无关,但感受着对方眸中的温度,他突然也觉情动,「为师这次不是邀请你……的意思,是觉着总归会与你坦诚一切。既然有机会带你来,那便到处逛逛。」 「弟子知道的,也很荣幸。」贺君辞认真地说。随之,他缓缓环顾里边这充满了谢长舒生活气息的居所,心里暗道:倒也是梦寐以求的想把人藏住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注目在临窗案桌上的一张纸上。白纸被砚台按住了一角,忽来的清风才将其上的黑字清楚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谢长舒用余光也看到了,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他实在无聊时一遍遍写下的贺君辞的名字。不过瞬间,像是被发现了自己难以启齿的秘密般,他扑过去挡住对方的视线。 「别看了。」 然而贺君辞见人走近,却是揽之入怀,深情地垂眸轻笑:「这里很好,很美。」他的眼中只剩下了谢长舒。 【作者有话说】 也是作者梦寐以求的爱情啊qaq,痛贬自己这个理论上的巨人,实践上的矮子。 第46章 一步之遥 师尊要负责吗? 明彻宫三面环绕着小溪。约莫卯时, 暖阳映照在涓涓细流上闪闪发亮,却被紧闭的门窗拦在了外头。 寝殿内,才刚从三千树旁小楼返回的谢长舒一倒在床榻, 就被贺君辞欺身而上。他用尽气力推着人, 但对方依旧不动如山,还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使出浑身解数。 谢长舒不甘心地又挠又锤了许久, 终是败下阵来鼓着腮帮道:「就知道腻为师身上欺负为师。」 贺君辞轻捏了捏对方的腰身, 将人抱起放到自己膝上,说:「师尊这般惹人心怜, 弟子若不看紧点, 怕就被人觊觎上了。」 「为师又不傻,既有了道侣,自然会同人保持距离。」谢长舒只觉心里被塞满一般,垂着头有些欣喜也有些羞涩,「而且为师向来慧眼识人,至今意图不轨之徒就只有你了。」 「弟子哪般意图不轨了?」贺君辞双眼微眯,腾出只手撩起怀中人的衣摆。 「别闹。」 小腿猝然发了痒, 谢长舒扭动着身挣脱不出,便一咬牙伸手向下抓了对方。在贺君辞的闷哼声中他这次轻而易举就翻了下来。 贺君辞看着做完坏事的爱人翩然跑远, 正要追回人,却听得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微瞪着眼看人,但脸上不带丝毫威胁之意。 谢长舒见他仍在原位没敢动,便开了半扇门,挡在门前问向来者:「廷云, 何事?」 「师尊。」霍廷云行了一礼, 禀报导:「昨日君辞师弟一夜未归, 不知师尊可知他去了哪?」 谢长舒不假思索, 「在为师屋里。」随即,他眨了眨眼,眉峰一挑,「君辞昨夜累着了,现下还睡着,我们出去说。」 里间的贺君辞:「……」 闻言,霍廷云也联想到了什么,微微张大了口。 他跟着人往院里行了几步,片刻后在树下站定,才继续道:「今晨有张名帖寄到了云霁峰,落款颜鸿旭,不知师尊可认识此人?」 谢长舒很快便想起寻毒师一行。他点头道:「是去往南疆时提供方便的人家,这家的公子便是颜鸿旭,还是你们名义上的十一师弟。」 听罢,霍廷云有些无奈,「师尊又不打商量收了徒,这次又要叫弟子带吗?」 谢长舒笑笑,温声安抚道:「不用,你们这个师弟并不适合修炼,挂个虚名罢了。不过如今除了阿菱,其他师弟师妹应该懂事乖巧许多了吧。」随后,他饱含期待地望着人,却见对方一脸不想说话。 待霍廷云长嘆了嘆,违心点头后,谢长舒才继续问:「名帖上可说有何事?」 第84页 「对方说听闻师尊痊癒,特来慰问。」 「啊?」 见人迷惑,霍廷云解释说:「山派对外一直声称您是受了重伤而闭关的。如今您回来了,自然便说您病癒出关。」 「原来如此。」紧接着,谢长舒又吩咐道:「到时人来你便先带他在海棠院的会客厅好好招待,再派师弟上山告知为师。」 「弟子领命。」 不久,目送人走远后,谢长舒便负手回屋。他推开门往里瞧,正见贺君辞偏头看来,重展笑颜。 谢长舒并未发觉空气中微不可察的压抑,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和人互相看着,四目之间你来我往传递着讯息。 而待走到人前,瞧着贺君辞仰视着自己,他看到对方深沉眸中藏着一簇火苗正徐徐燃烧。 谢长舒能预见,这团热终有一天会绷不住的。 之后,他向下瞥了一眼,脖颈也逐渐上了红潮。他支支吾吾地说:「还没…消下去啊。」 贺君辞牵过他的手,轻语:「师尊要负责吗?」 慾念随着磁性的声落在耳里多少有些堂而皇之,谢长舒察觉到温热的指尖落在腰处,难为情道:「你别动手动脚。」 谢长舒又被人揽入了怀。良晌后,他才低着头抵在贺君辞的胸膛,「为师就帮你疏解一下。」 他的耳尖红透了。 *** 颜鸿旭没几天便到了。 谢长舒看他腿脚不便还千里迢迢过来看他,一上午都过意不去。在海棠院让他和几个弟子互相认识后,谢长舒便带着人到霄阳峰的高台上远望山派众弟子早操。 「诸位师兄弟都好厉害,旭儿看着也心潮澎湃。」颜鸿旭坐在轮椅上,望着下方弟子排列整齐,喊声阵阵,不由发出赞嘆。 谢长舒斜倚在一旁评说:「就只会喊,手上的一招一式分明更为重要。」随后,他见前排的数名弟子不时瞄来几眼,又佯作忿然道:「还不认真。」 霍廷云在身后偷笑,之前亦是时不时着眼过来。他辩解了一句:「师尊您别这般张扬,他们便不会在练功的时候老想着看您了。」 听罢,谢长舒低头看了看自己。 今日他确实显眼,难得穿了一件压箱底的红衣,也更称的面容白皙胜雪。 这件衣服是昨日贺君辞整理寝殿时翻出来的,当下便求他穿上。谢长舒换上后,只知对方眼都直了,而自己还没来得及欣赏,就被人扛起,上了床榻胡为了一阵。 而今早自己起身,便懒得拿其它衣服了。 不过这些天他也愈发觉得,每日他与贺君辞同吃同住,情到深处时脱身真有些折磨人。虽然贺君辞在被允许前似乎仍能极力克制,但自己已不好意思继续叫人忍耐了。 要不这两天再进一步? 谢长舒正这样想着,一旁的颜鸿旭突然出声告别:「既然师尊安好,那弟子便放心回去了。」他的笑有些疏离,言行都贴合一个普通的来客。 「你我师徒这般客气做什么?」谢长舒半蹲下来,柔声道,「如果不觉麻烦便住下几天。」 「家中如今的生意越发惨澹,弟子还得回去安抚父亲。」颜鸿旭摇了摇头,半会后才又小心地试探:「师尊还会来洋溪谷吗?」 谢长舒略一思索,应道:「有机会便去,你今后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难办的事不用担心劳烦别人。」 「那师尊会想弟子吗?」颜鸿旭的眸中有淡淡的光。 「你这么乖,为师当然念着你。」 虽然与人相逢的时日不长,以后大概也没多少机会相见,但对方的心意,谢长舒却是切实地感受到了。 他拿过颜鸿旭快要掉出袖口的帕子叠好,边放好在对方手心边道:「既然为师听你唤一声师尊,便不会不管不顾,今后啊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为师。」 …… 在日薄西山前送走了人后,谢长舒便回了云霁峰。 明彻宫内,贺君辞也早已做好了晚膳等着人归。他见人推门进来后,便笑着迎了上去,剖白道:「一日不见,甚为想念。」 贺君辞几乎每日都会换着花样同自己说甜言蜜语,谢长舒之前还对这种亲昵有些不适应,久而久之也有些贪恋了。 随后,他依着人把自己牵到桌旁,突然趁其不备主动抱了上去。 贺君辞听着身前人垫起脚在自己耳畔低语了几字,转眼间便全身燥热。他细声确认道:「师尊不打算先吃点东西?」 先前的邀请已是用尽了谢长舒所有的勇气,这会他咬着唇,实在不知应什么话。随后,他软了下来,用行动告知他的意思。 贺君辞抱着人落座,道:「也对,反正使力的又不是师尊。」 话音刚落,便是长久的唇舌纠缠。 谢长舒这回还是没熟练换气。贺君辞等他缓和的同时认真告知道:「师尊,弟子明天可能得回一趟魔界,在极净之台待上两天。」 「为何?」谢长舒听此微顿,上下检查着人说,「你身上的伤这阵子应该养好了。」 「不是这个原因。」贺君辞摇头,解释道:「半年之内弟子修炼求速,代价便是每月灵脉堵塞一次,期间弟子会极其虚弱。」 他拥住人,抚慰着,「不过师尊不用担心,到极净之台调息几次,弟子便能完全痊癒。」 「……又要分开啊。」 第85页 贺君辞能感受到对方情绪乍然低落,但还是坚持道:「恐怕得让师尊独处两天了,但如果不是那里的魔气会影响师尊凡体,弟子无时无刻不想带着您。」说话间,他将人搂得愈加紧。 谢长舒轻唿出一口气,回抱着说:「为师没事,你去。」随即,他倏然想起什么,「那你体内情毒怎么办?两日不见,怕又会发作。」 「这几天师尊就在眼前,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早些解开总是好的。」谢长舒懊恼着自己怎不早点想起,这会又从人怀中撤开,捧着对方的脸说:「你等为师准备准备,吃完饭沐个浴…再给你。」 「不用,弟子已经知道如何解毒。」贺君辞反握住他的手,肃下神色说,「挖心太疼,弟子不想师尊受苦。」 「挖……」饶是谢长舒也被这一字惊到了,他失笑道:「取心头血要挖,谁出的馊主意?」 「左毒师。」 谢长舒挺直腰板,批评道:「不懂变通。」 随后,他见贺君辞面上担忧,便抚平对方皱起的眉间,认真保证道:「放心,伤不了为师。」 【作者有话说】 问:为什么卡在这? 答:后面太长,我需要时间多修修(你懂的 感谢在2021-06-29 16:50:54~2021-07-01 14:2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徒靖明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小姐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抛却轻柔 他看到了满溢的喜欢 月色正浓, 夜幕之上点缀着细碎璀璨的流沙。 谢长舒光着脚在曲折的长廊上从浴堂走到寝殿。他的墨发已全然散下,身上也只罩了件宽袍,这是他先前思来想去决定下的。 进到寝殿后, 谢长舒从柜子里拿了床软毯铺在地上, 然后才同一直杵在旁边的贺君辞道:「你到上面去。」 贺君辞从人来便注视着对方了。他从谢长舒露出的光洁脚踝看到绯红的双颊,最后又向下望着对方纯白衣袍隐约勾勒出的腰肢。 之后被人轻唤, 他也不出声, 依言步至软毯跪坐下。而他这会将注意力撤回,也才发现自己腹中慾念之火已燃。 这时, 谢长舒也面对着他侧坐下来, 正经地道:「人的颈部有条小脉,里面流的血到心。你咬这就是,然后吸一口,不必非要在心头取血。」说着,他侧过头,指了指地方,「大概在这。」 贺君辞不动声色地盯在他的侧颈上, 突然回想起什么,伸手轻轻地将谢长舒的衣领拉低了些。 在看到胸膛时, 他停住了,心里暗道:师尊身上被琉璃穿透的伤口还隐隐能看见。 谢长舒微一低头就见数道粉嫩又有些泛白的伤痕。他不想沉浸于过去,便摆了摆手唤回贺君辞的思绪,道:「为师是修仙之人,被咬一口不碍事, 及时止住血就好。」 「为师怕的也只是之后被你……」谢长舒羞红了脸, 没有将这后一句说出来。随后, 他正偏着视线缓缓挪动过去, 就被贺君辞用了些力拥入怀中。 贺君辞在他耳畔承诺:「弟子不会再让师尊受这样的苦了,一定不会。」 「为师信你。」谢长舒点点头,「来吧,明日你还得赶回魔界呢。」 随之,他闭上眼,感受着对方坚实而有力的心跳。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但身形仍是在被贺君辞咬住的那一剎那僵直。 还是疼的。 他的手抱在贺君辞背上,终是难耐地攥紧布料。 所幸这一切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待感觉对方全身滚烫,贺君辞也松了口。 谢长舒心微沉,运起体内灵力让伤口加速癒合。 身前人的唿吸在变重。 随之,谢长舒挂在人身上正心想着怎么没有后文,却突然感到一阵战慄。他衣袍的下摆被推上了膝头,修长而附有薄茧的手在深处寻幽探秘。 无论是谁的衣服都被揉皱了。 谢长舒根本不敢看贺君辞的眼睛,只是尽可能将自己交予对方摆布。须臾,墨发一点点坠在软毯之上,又被撩起披在白皙的嵴背。 他背对着人趴着,很快便能感觉自己渐渐被人笼罩。 但就在临门一脚之时,一阵风离去了。谢长舒茫然地回身,正见殿门开了又关,而那全身燥热的人匆忙提袖离去。 明彻宫外早已设下了不隔声的结界,近日常来的珍珠翠鸟被拦在外头只能干着急。这会它们见衣衫不整的贺君辞沿着长明灯离去,都好奇地跟了上去。 约莫走过一处拐角,聂牧平突然现身道:「不是小子,你就这样走了?」 贺君辞走得极快。 「解药服用后,确实会再次催情,但你现在是清醒的,体力也更是极好。」聂牧平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人,又道:「你一声不吭就这样对仙尊弃之不顾,不知道突然停下对两边都不好吗?你到底行不行啊。」 话音落时,贺君辞已驻足在一间冷冷清清的偏殿前。他推了门,只道:「前辈好好休息,晚辈明日再来接您。」言毕,他将随身的神灭剑丢了进去。 被迫与剑同居一室的聂牧平:「……」 不过半刻钟的事,贺君辞便已往回赶去。庭院内霎时吹起了清风,捲起了花瓣落在了沿路除下的长衣之上,而在前的人儿步履生风。 第86页 薰香氤氲的寝殿内,谢长舒仍就着人走时的姿势趴在软毯上。他蜷缩着手指,咬着唇委委屈屈的。 「本尊都这样了!」 他全身只着的那件宽袍已然褪到了腰背,由臂弯勾着,细长的腿大半露在外头,俨然一副任君採撷的模样。 系统见此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电流声接通了几次还是只道:【要不大大再主动一些?】 谢长舒将头埋下,哼道:「没门,他失去本尊了。」 【哔——】是时,屏幕上猝然闪过一排0和1,系统的语气也格外兴奋,【计算模块刚刚确定,今夜进行系统维护会使本月绩效翻一倍。大大,祝您好运,我遛了。】 「什么?」谢长舒还云里雾里间,系统咔哒一声息屏,而殿门也再次被人打开。 如水月色流淌而入,他的指尖被铺了层银纱,又被温热的掌心握住。带着粗重唿吸的声也再次凑近了耳边:「夜里冷,师尊小心受凉。」 不一会,谢长舒便被捞起触到了硬实和滚热。他的眼角也泛了红,但还是记着憋屈控诉道:「你不是要走,走了就别回来。」他呜咽着声,「反正也就那样,为师不稀罕。」 贺君辞闻言笑了笑,温声说:「弟子的错。」 他稍顿续道:「长舒,看着我。」 谢长舒身形一颤,片刻后才转过头去。但他还来不及思索就被对方炽烈的气息包裹,随后便是一吻。渐渐的,他眯起了水眸,沉沦于对方温软的缠绕。 从贺君辞的眼里,他看到了满溢的喜欢,而对方的轻抚也让他只记着这美好,而将一切屏蔽到了五感之外。 背靠在地时,谢长舒已是双眼朦胧,脑袋晕乎。他溺在温存中,看着贺君辞勾着唇在最后一刻动作霍然,将轻柔抛却。 这一夜,不知道唤了多少次「长舒」,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带着哭调的求饶。 窗台外,珍珠翠鸟不断地惊飞,远远观其盛景的守山弟子挠了挠头互相看着。 霍廷云叉着腰仰望之,没忍住出声询问:「今夜这鸟为何总是展翅,扰到了师尊休息怎么办。」 一旁的八师弟许飞白衔了根尾巴草。他不经心地应道:「许是受了刺激,兴奋的。」说完话,他坐在山石上打了个哈欠。 霍廷云蹙起眉,正考虑着要不要上山看看,余光却见不远处闪过一团黑影。 「谁?」他剎那间警惕,拔了剑看向黑影消失的地方。 许飞白也注意到了,忙吐掉尾巴草抱起自己的剑。但过了良晌,他见周围不再有动静,便问向身旁人:「大师兄,会不会是错觉?」 霍廷云眉宇间的凝重加了三分,还是不放心地道:「我去那边看看,你留在这守,发现不对就放信号。」 语毕,他便蹿了出去。 …… 【作者有话说】 保证过了,此车不假,等个红绿灯而已。小脉就是静脉啦,写完才知还是挺扯的,莫考究莫考究。 第48章 睡了半天 结果出事了。 谢长舒完全无意识地睡去前, 正巧听得远处传来唤人晨起的铜钟声,他一边叫苦的同时也恍然忆起白日众峰尊主要去霄阳峰开个早会。 若是以往,他最迟辰时起也要去露个面, 但今日是绝对不可能了。 而待谢长舒睁开眼清醒后, 身旁并无一人,枕头上却放了一封信。随后, 他正打算伸手去够, 剎那间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的身上仿佛被狂风骤雨侵袭过一般,微微动弹一下就感到酸疼。 如此, 谢长舒只好拉过枕头, 将贺君辞的留信带了过来。 信中写到:师尊,还请原谅弟子未能在离去前同您当面告别。早上的粥食在小厨房热着,午膳也已做好,若您晚起也先喝些汤水再用饭,有任何不适定要去请医师。弟子此去会很快回来,勿念。 谢长舒看完后嘆了嘆,「就这样走了, 也不歇一歇?」随之他一抬眸,透过数重薄纱正见红霞映上了窗扉, 而地面上昨夜留下的缱绻痕迹也被收拾干净了。 身上还套了件里衣,他隐约记得在这之前是被贺君辞用温水擦过身的。 羞涩地回味半刻后,谢长舒才缓缓从被褥中露出脚。他正要下榻,但才刚刚落地就双腿绵软跪了下去。这一摔他并未吃痛,而是扑到了几层软垫之上。 这些为何人准备一目了然, 被宠爱的欢愉霎时漾在谢长舒心底。缓了许久后, 他徐徐扶着身爬起, 极慢地往外走去。 这一动他难免踉跄, 终是不禁自言道:「定是有情毒影响,不然本尊这腰以后还要不要了。」话音落时,他已走到殿门前准备欣赏余晖,却在开门的那一瞬与众位尊主迎面对上视线。 贺君辞走前想来设下了隔音结界,是以现下众人在结界外七嘴八舌说着什么,谢长舒完全听不到。但他见尹昊天面上焦急万分,很快便知事情的严重性。 谢长舒就近随意扯过一件衣服披了披,就小跑出去解开了结界。 「长舒师弟,你……」尹昊天只一瞥便瞧见对方脖颈上引人浮想的吻痕,他哑了哑声,嘆道:「哎,正事要紧。你快随师兄来,白虹镜被打碎了,还有你那大弟子出了事。」 「什么!」 …… 问妖台外围,洒下的霞光分外灿烂,但仍不及地上那一滩鲜血刺目。 第87页 谢长舒一到,他的几名弟子便慌忙奔来。许飞白哭着解释道:「师尊,昨天弟子和大师兄守夜,突然看到陌生黑影,大师兄便追了过去,然后今早……」 「待会再说。」谢长舒打断他的后文,提着心赶到正尽力破阵的叶令秋身旁,问:「如何?」 问妖台整个被一结界笼罩,守着的数名弟子纷纷倒地昏迷。此外,台底的阶梯上还趴着个人,正是受了伤而不省人事的霍廷云。 叶令秋看了他一眼,如实道:「难,天上地下都试过了。」他尾音未落,谢长舒便分外正色地朝周围喊:「都让开。」 随即,叶令秋便见对方召出子规,一剑噼开了结界。他瞬间讶异:「你的金丹不是……」然而对方已经跑了进去。 *** 今夜月圆,银光照在谢长舒凝重的面容上反而平添了冷意。院内古井旁的海棠树正逢衰败的时候,他在一边左右踱步,终是等到了消息。 白葳走出房门略一欠礼,安慰道:「仙尊不必担心,虽然误了些时辰,失血过多。但您的弟子伤得不算重,眼下已没有了性命之忧。不过如今尚在昏迷,约莫几日后才能醒过来。」 闻言,谢长舒的心沉了沉,回礼道:「好,劳烦白姑娘跑一趟了。」之后,他认真听完霍廷云用药的忌口后,才派弟子送人离去。 很快,四面便安静下来。 见众人各自忙着,自己无处插手,谢长舒便转向和自己一同等在海棠院的尹昊天道:「师兄,这些天师弟会留下封信给魔族。届时他们要来问责,你便叫他们转交给魔尊。」 尹昊天肃着神色坐在石凳上,愁容满面地说:「这四方镜缺了其一,修真界便不能唤下登仙梯了。早知现在,当初就不要嫌麻烦不让魔族把白虹镜直接带走。」 谢长舒略一沉吟,倏尔凛然,「师兄,灵霄山派做得没错。」 起初,尹昊天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但谢长舒復言一遍「我们无过错」,他才张大了嘴:「啊?」 「咱不与魔族同流合污,挑起争端百害而无一利。」谢长舒认真地说道,「为了天下苍生,这白虹镜摔了也罢。」 尹昊天眨了眨眼,仍是茫然不解,「你莫不是睡煳涂了?」 谢长舒说:「一家之仇不必挑起两族之斗,师弟有法子解决,迟早会劝魔尊收手。不过此意外来的还真不是时候,若魔族最后执意要个交代,你便叫他们来找我。」 「那你怎么办?」 「找个地方藏起来。」 尹昊天才明白谢长舒这是要揽责。他失笑道:「师兄怎会让你一人承担这责任。还说藏起来,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而且,你也要躲你那弟子吗?」 瞧见压抑着的气氛终于舒缓了许多,谢长舒也没忍住笑出声,「师弟最愁的便是这个了,也不知把自己赔给君辞能不能抵了这债。」 「你……」尹昊天又一瞥向对方身上仍没消退的红痕,偏了偏目光苦口道:「你这单薄的身子……要叫他注意节制。」 转瞬,谢长舒的耳尖又染了红,「师兄别再提了,我们有分寸的。」紧接着,他抢在对方再说之前拐了话题道:「师弟先前着急,还没仔细看现场情况,眼下就去看看。」 语毕,他已逃似地离去。 之前,谢长舒着急霍廷云的安危,并未登上问妖台。但这会返回,他才知白虹镜根本不算被打碎,而是被对方仔细地平分成了四块,再齐齐整整地堆叠起来。 乍一看过去,无处不透着张狂和挑衅。 破了结界后,叶令秋便留在了原地。此刻他见谢长舒走近,便同对方说了自己的看法:「看这裂口,反而像是被刀剑利索地切下的。」他倏尔稍顿,轻呵一声,「四方镜能称得上神物了。」 谢长舒听罢沉默不语,只是将目光停留在放入碎片的银色笼子上。这笼子与大半年前在拍卖楼看到的并无二致。 之后,他又观察着周围个中细节,皆无其它收穫。 他心想:看来得等廷云甦醒问问当晚之事,或者先派人去榕州探听一下情况。 叶令秋适时又出声,语气中没什么情绪,「听说你当时去往榕州,便是为了剷除银笼这一势力,如今看来是被人报復了。」 「银笼之主当时并未现身,事后师弟也没特意隐瞒是师弟所为,确是可能被报復。」说着,谢长舒嘆了一口气,「连累山派了。」 叶令秋摇了摇头,往后一一看过四周被破掉的防护阵,道:「你那弟子修为不差,但这次敌人能冲破守卫,又在不惊动我们的情况下毁掉白虹镜,想来会十分棘手。」 「不过你也应该庆幸,对方临走前想必已将霍廷云打伤在地。他至少留了人一命,不然你那弟子可等不及你大半天才赶过来救。」 言毕,叶令秋回首看人,却见谢长舒低低着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难过和懊悔。他抬了抬手,正无所适从着,又见对方眼眶里忍不住打转着泪花。 他更慌了,多少有些语无伦次,「你也不用着急,无论是谁来,师兄都会替你打打……」 「师尊,您的信。」然而,一阵清脆悦耳的声打断了他。 宫菱远远的便喊,小跑上问妖台后才又道:「是君辞师兄的。他还送来了件披风,抱着很舒服。」 谢长舒听此内心一颤,愣愣地接过信看。 第88页 贺君辞: 他復看了几遍,身旁的宫菱也万分努力地踮起脚尖,「师尊您蹲下来点,阿菱盖不上师兄的披风了。」 待谢长舒笑着弯下腰,贺君辞的气味便笼罩上后背。一切不安在此时烟消云散,环绕在身的便只剩下爱人的温柔和暖意。 而他一抬头,也正见一群寒鸦带着消息而归。 他远眺了几眼,才收回注意力继续查看现场。 未多久,发觉继续待着也无进展,谢长舒便牵了宫菱离去。临走前,他同叶令秋告别道:「师弟先回云霁峰了,师兄也早些休息。」 一直暗恼着的叶令秋见他心情好了不少,终是只能嘆气。 问妖台的阶梯高而陡,谢长舒在其上小心翼翼地走,突然就忆起在这里与贺君辞的第一次见面。他倏尔在半中央停住,拉过披风的边角轻嗅。 「才刚分别,为师就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舒舒是团宠嘛,几个师兄都不甘心自家的白菜就这样被猪拱了,但谁叫君辞这么会宠呢(摊手 第49章 隔空相见 好看吗?我的长舒。 已近盛夏, 整座云霁峰酷暑难耐,所幸山腰的绿林盖了一片凉阴,人在其中穿行不至于一会便大汗淋漓。 百御伞在之前的大半年里辗转多位工匠得以修復, 贺君辞不久前刚物归原主。 这会, 谢长舒披了件牙白的薄衫,执着伞在林中寻找着前日不速之客经过的痕迹。 此处本就人迹罕至, 且几日来一直是万里晴空, 是以谢长舒很快便找到了几枚新鲜的脚印。 他微微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地面道:「脚步不乱, 目标明确, 看来从云霁峰离开后便直接往问妖台的方向去了。」 山派中弟子的常服和靴皆是固定的式样,故谢长舒很快便从混杂在一堆的脚印中分出了属于霍廷云的那部分。 「凭那人的实力,完全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是能做到的,但他还是引起了守山弟子的注意,这是故意为之还是……」说话间,谢长舒又往前走了几步,却见脚印也到头了。 「从这就御剑走了?那他便是引了霍廷云往问妖台去, 然后在那同他交手的。」他略微沉吟,倏尔打了个响指, 「系统你怎么看。」 【大大真棒。】 系统的语气极其敷衍,惹得谢长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择了块大石,坐着道:「不想说就不说,要捧场就给本尊装得像一点。」 随后,系统就选择了前者。 又过了一会, 谢长舒左右望了望, 发现周围无人, 才晃荡着悬空的两腿道:「本尊要看前日那晚的剧情。」 【那晚外界的描写跟您现在知道的没什么区别。若你要看那段……不好意思大大, 我们拉灯了。】 闻言,谢长舒勐得一提腰,「我当然要看的是……」他还没说完,口中就忍不住溢出了一种令人遐想的声。 谢长舒慌忙抿紧了唇。就算是到了第三日,他身上还是有一点欢愉后的感觉。 面带羞色的他将自己缩成一团,未多久便听得远处传来了宫菱莺啼般的声:「师尊,大师兄醒了,您快点来。」 谢长舒一愣,「不是说要几日后才能醒。」 跟在她之后的是许飞白,跑近后解释道:「师尊,大夫说师兄可能只是间歇醒了一下,但他已经在交代事了,您不用着急。」 虽说如此,谢长舒还是尽快赶了过去。但他一入屋,也只来得及听霍廷云唤他一声,然后对方便再次昏睡了过去。 「好好休息,不差这一会。」谢长舒侧坐在床边,心也沉了许多。他将霍廷云的手塞到被下,才听屋内的人转述。 白日留守在这的是他的二弟子纪泱。 纪泱平日里虽话不多,有些默默无闻,但性格谦逊有礼,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是以,谢长舒完全放心他这些日子代霍廷云照顾众人、统领大局。 很快,谢长舒点头接了他一揖后,便听得他道:「师尊,师兄说他当夜看到黑影便追去了,但立刻就跟丢了人。」 「嗯?」谢长舒微拧起眉。 纪泱接着说:「他往问妖台去是因为在空中御剑时听到了打斗的动静,不过也只有几瞬。接着他赶到,对方已从问妖台上下来。最后,师兄跟人交手了几个回合便落败了。」 大概过程谢长舒听明白了。他点点头,随之问了细节:「可否看清人脸?」 「蒙了面,比师兄高些瘦些,下台阶时特别傲慢。」 「廷云过去也随本尊走访过许多地方,对方的招式可能够对应上修真界的哪个门派?」 纪泱回道:「对方第一招便空手打飞了佩剑,随后师兄以掌击之,对方以拳。」 「拳?」谢长舒略一垂眸深思,听得纪泱发表了看法:「师兄只说到此,但若他能看出来对方的功法,第一句便会说了。」 谢长舒听此颔首,「有理。」 是时,宫菱又拿了封信挤了进来,他一边接过一边吩咐道:「无妨,咱们的线索没有断。这些天你们就轮流照顾你们的大师兄,过阵子可能得有几人随为师下山一趟。」 「师尊要带阿菱去玩吗?」宫菱便直接坐在了一旁。她看着榻上的人,情绪又低落了下去,「可是大师兄还睡着呢。」 谢长舒摸了摸她的额发,安慰道:「为师去忙时,你就拉个师兄或是师姐带你在外面逛逛。下一回便可一直拉着你廷云师兄了。」 第89页 倏尔,他语气一变,稍显严肃地道:「不过若是在外惹了事,为师立马送你回来看着他。」 听罢,宫菱嘟起嘴,抱紧了谢长舒的手臂撒娇:「阿菱可乖啦。」 这时,谢长舒已经打开了贺君辞的信看,宫菱由于身量的原因只能看到后半部分的内容。 屋内的人陆续干起了事,她歪过头突然开口念道:「脱衣什么……」 谢长舒眼睛瞪得极圆,所幸耳灵手快捂住了她的口又盖住了信。之后,他强颜看向茫然注目过来的其他弟子,摇头道:「没什么,你们忙去吧,有事为师再找。」 不明就里的众人徐徐散开,谢长舒才松下一口气。他将信藏在了怀里,天黑之前都没有再拿出来看了。 *** 贺君辞: 晚间,谢长舒一人回到明彻宫将门窗紧闭。他看完信后红着脸低喃:「这般暗示,哪里是劝本尊不要,想看就回来啊。」 昨日就在同一个位置,谢长舒奋笔疾书写了封信,而信中内容简言之便是他知晓贺君辞身世后的猜测。 三千树上结了数以万计的果,那大半年里,谢长舒每日一颗颗地看,目前是还没找到任何有关贺君辞父亲的线索。但他一直有预感,既然自己作为天道不曾写下个「死」字,那这位前任神君应当还活着。 要是真活着,事情就好办多了。 再次想过后,谢长舒开了半扇窗。屋外,泼墨般的夜空浮着云霭,月光朦胧几许,静谧地洒在无风的庭院之中。 谢长舒復看了几眼信才将其铺平放在带锁的匣子里。之后,他随意地问,尽力让面上看着从容一些:「什么时辰了?」 系统没出声,唿出屏幕便投放了影像。 首先入目的是一望无际的荒漠,似乎是被熊熊大火烧过般,满地都是焦土。而之前所见的白色枯木,也变成如火的鲜红。 未消半会,视线内走入了一个人。他的裤管有些松垮,腰部还绑了衣服。很快,镜头移向了对方赤着的上半身,展现出其线条分明的嵴背。 谢长舒抬手半遮眼之际,那人露了脸。 贺君辞过去少年意气风发,就算是之后入了魔,在外变得冷淡隐忍,不让人看出喜怒,总体上还是个正人君子的模样,哪有像现在这般肉眼能瞧出的邪。 此刻,只见对方仿佛察觉到什么已侧目过来,曜石般的黑瞳深不见底。他的面上充满了危险性,嘴角噙着的笑放荡不羁。 谢长舒愣怔着一动不动,听得贺君辞有些慵懒地唤道:「好看吗?我的长舒。」 他滚了滚喉结,没应。 须臾,谢长舒不知所措地正想着关掉投影,却见贺君辞突然抛出的神灭剑落地成镜,而镜中也映出了他的侧身。 莫名其妙的,两人就能沟通了。 见此,谢长舒慌张地站起,整理了衣襟才找准角度,盯着墙壁上一个虚点说道:「昨日可被他们打骂了?」 贺君辞有些疲倦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值得。」 谢长舒只觉心被塞满了。但他见对方似乎极累,还是只抓紧时间说了正事:「如今怎么还直唿空华魔君的名讳?」 「师尊看他不顺眼。」 「真是。」谢长舒失笑,往前走了几步,又道:「为师想了,劝他也不难——你叫他声叔叔。」 贺君辞有些无奈,道:「他不比母亲心软。」 「你在魔尊面前叫,她治得了。」 慕修文城府极深,有着天生般统揽全局的自傲,而且就他们在靖文县的交集,双方真不太好和解。但自贺君辞留在魔界后,慕修文对他的确还算不错。 随后,谢长舒偏头去看投影中贺君辞的反应,却见对方的眼里多了些不悦。 谢长舒也知自己为难人了。但他正要开口跳过这个话题,就发觉贺君辞的眸色幽深了几分。 他暗想:这个眼神,难道是想要点甜头才听话? 然而贺君辞只是盯着他精緻的下颌线以及半张着的唇入了迷,但此时却不自觉用舌尖顶了一下腮。 谢长舒捕捉到这一调情的动作,联想到什么呢喃道:「要那样吗?」 言毕,他看了几眼紧闭的门窗,才缓缓将腰带解开。随之,他才刚抬手将衣领从肩头滑落,猝然就听屏幕咔嚓一声。 「怎么关了?」谢长舒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系统有些没眼看,【那边先关的——大大,请捡起您的节操。】 谢长舒:「……」 *** 夜幕低垂,谢长舒还不觉睏倦,便倚窗听着屋外下流水潺潺。 他眼皮轻轻一撩注目在不远的花树之上,倏然莞尔道:「看他一直佩戴的那朵玉海棠,感觉质量还不错,一直也没碎。」说话间,他拉开案桌上的小盒,从中拿出一根之前访友送的木簪。 谢长舒小心抚摸着其上的「辞」字,嘆道:「也就只会多刻个字。」 这几天他尝试着将木簪变成玉的质地,但皆未成功过。故这会他重新拿出,便也没抱多大希望了。 谢长舒靠着门框闭紧了眼,念过所有他知道的咒语后,才紧握着木簪两头道:「给个面子吧。」 良晌,他感觉到手心的触感有些变化,便饱含着期待慢慢睁开眼。 入目的髮簪晶莹剔透,不亚于玉质圆润细腻。他赞嘆了声「还挺漂亮」,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 第90页 谢长舒低头一看,正见身着的长袍变得透明,而在月色下流光溢彩的玉体一览无余。他霎时瞳孔紧缩,勐得抬头,「快到子时了,君辞应该……」 【主角爽度+1】 【+1+1+1……】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自己要反省一下,开篇竟然是为了这种事铺垫(跪下面壁 第50章 有神仙楼 师尊走两步就会想人。 数日后—— 已过正午, 谢长舒撩起马车侧帘的一角,就扑面迎来了炙热的暑气。他往前探了探,就见绵延宽路的尽头伫立着庄严的城墙。 而城墙之后, 便是喧闹非凡的济州城了。 不久前, 派去榕州的弟子回来禀报,声称榕州城主围绕拍卖楼虽一直溯源不得背后之主, 却深挖了其频繁往来的商客, 发现这些人大多也光顾过位于北方济州的不夜场。 谢长舒对这个不夜场没有什么印象,但既然多方指证其与银笼相关, 他便打算走这一遭。 济州偏向修真界的东北方, 为掩人耳目,谢长舒带着几位弟子御剑至邻县,才乔装成出外游玩的贵胄子弟乘马车前往。 入城后,众人才见识到传言中这座城池不一般的繁华:就算是能容三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大街,也被来来往往的行人堵了个满当。无奈之下,众人将马车留在靠近城门的一处茶棚边,才徒步走入人群。 纪泱跟在谢长舒身后, 小声解释道:「师尊,据说现在这个时辰正逢午市, 再过一会人散了,马车便能通过。」 谢长舒抬头透过锥帽薄纱望了望烈阳,心中不由对那些摆摊的商贩竖起大拇指。「这里的商贸如此繁荣,想必百姓也大多富足。」说话间,他步至一家首饰摊子前, 拿起一支簪子来看。 这些天, 谢长舒每晚都能感觉到贺君辞在看他。但由于描写视角总在他自个这边, 故他便再也看不到对方了。 就这件事, 谢长舒跟系统打过商量。自从目睹过三千树牵连着世间大众,他就确信系统完全能够在无描写的情况下将任何人实时的影像投放出来。 系统对此倒没当下拒绝,却是提出了更高的数值要求。 「无情的赚钱机器。」谢长舒这会再想起,还是忍不住吐槽一番。 随后,他放下簪子,一瞥眼就见旁边有个富贵人家的小姐焦急地望向远处。谢长舒疑惑间,对方跟身侧的丫鬟说道:「还是回府叫家丁来吧,那些人那般强壮,那位小哥怎么要得回东西。」 谢长舒闻言走近了几步,友好地问道:「你好,这位姑娘,可是出了何事?」 小姐有些警惕地望了过来,并未当即回答。但下一刻忽来清风吹开些谢长舒掩面的薄纱,露出了之下美得不可方物的星眸,她便愣怔在了原地。 过了一会,她才应道:「本小姐的荷包方才被扒手偷了,有一位路过的小哥瞧见,便替我追了去。荷包内的钱倒是小数目,只是里边有个物件是本小姐的定情信物。」 谢长舒眉峰一挑,很快就偏头问向身后的弟子:「你们谁去帮个忙?」 「我我我。」许飞白举手得极快,眼睛也迅速定位到一条小巷的入口。他没等谢长舒点头就迈出了步子。 紧接着,宫菱也随他跑了去,「阿菱也去,终于有能打过的人了。」 谢长舒不过一眨眼,就瞧不见人影了。随即,他明白过来什么,看向留在原地的其他人,问:「你们做哥哥姐姐的平日对招都不让让?」 众人不谋而合地偏身望天。 见此,谢长舒轻嘆了嘆才转过头来,「让姑娘笑话了。」片刻后,他又开口问道:「在下还有事想请教姑娘,不知这附近的客店可有通百事的?在下初次到访济州想先了解一二。」 小姐略一思索,微笑着道:「沿这条路继续直走能瞧见几家连着的酒楼,公子选个合口味的便可。」 谢长舒点了点头,随后正转头去看小巷的入口,就见两名弟子已将人推拉了出来。而他们的身后又追来了一批人。 「妈蛋,给老子拦下那俩屁孩。」 见一只黝黑的手伸了过来,许飞白旋身出脚踹飞了人。而将小哥推到人群中后,宫菱也抽出了鞭子返回加入混战。 谢长舒看两人自得其乐,失笑地靠近被救出的人。他缓缓蹲在地上,见对方衣服脏破,满手泥灰,但仍护紧了掌心的荷包。 他温声问道:「要在下扶你起来吗?」 对方摇了摇头,踉跄着爬起,将荷包递给了走上前的丫鬟。 丫鬟迟疑着捏起荷包的一角,将里面的信物拿出便放了手。她道:「我家小姐说了,这些钱就当小哥的酬劳了。」 她口吻客气,眼中的嫌弃倒一点没藏。 谢长舒见此心有感嘆,但还是缓和气氛道:「收下吧,见义勇为该有点奖励。」他又看向丫鬟道:「告知你家小姐,定情信物这种东西下次别放荷包了。不然下次被偷无人出头,就不好跟意中人交代了。」 丫鬟听他语气温和,脸红着点了点头。 待人离去,那小哥才拱手作揖,「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谢长舒点头回礼,正要唤里边两人收手走人了,倏尔就见面前人凝视天光的眼瞳宛若清潭。他略一仔细看,便发现对方分外熟悉。 「本公子见过你。」谢长舒笑着道,「不过上次在那地底你昏过去了。」 第91页 面前之人正是端掉拍卖楼那夜在关押试验品屋子里见到的受刑男子。那时,谢长舒瞧对方相貌堂堂,便多留意了几眼。之后,受害人全交由当地城主安顿,他也没再过问了。 眼下他乡再遇,谢长舒正疑惑其为何孤身游荡,却听得对方点明了自己的身份:「是那位白衣的仙师吧,在下之后清醒了,正好目睹您带我们杀出重围。」 言罢,他深鞠一躬。 谢长舒没制止住他,之后便关切地问:「你今后可想好去哪?」 对方深唿出一口气,应道:「既已得回自由身,天下之大,心安之地便是归处。」 「那在此之前,本尊先宴请你一餐。」谢长舒笑笑,做请的手势,「做为你备尝艰辛后还能挺身而出的奖赏。」 对方勾起唇,「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约莫径直走过两个路口,谢长舒便见一排金碧辉煌的酒楼。他突然驻足,抬首低吟就近的招牌:「有神仙楼。」他看向左右的清风楼、荷香楼和宾鸿楼,又失笑道:「取名倒独树一帜。」 「就这吧。」 谢长舒走在最前领着众人,刚进楼便见周围来客都是达官贵族的穿戴,一个比一个华丽。「原来是做特别受众的买卖。」他摸了摸下巴自言着,语毕才看向上前招待的店小二。 「各位要在大堂还是包厢?」 这次来的人还算多。谢长舒一扫而过大堂,说:「包厢。」 店小二转头高喊「上房一间」后又恭敬地问:「贵客要歌舞吗?」 「不用。」 沿着楼梯上到二层时,谢长舒突然忆起,问向身旁人:「还不知如何称唿兄台?」 「在下姓尹,单名一个绥字,仙师直唿名便好。」 听罢,谢长舒却是咧开了嘴角, 尹绥不明就里,心却提了起来,「仙师笑什么?」 谢长舒背过手去,说:「本尊有个爱徒曾经偷跑下山来找我,用的化名便是姓尹。结果本尊后来才反应过来,可不就是摘取自他名里某个字的上半部分。」话完,他推开了包厢的门。 尹绥手一抖,但很快恢復面上淡然,应道:「仙师的爱徒恐怕也没想让您猜不着。」 「的确。」谢长舒的眉眼都在笑着。 随后,尹绥正犹豫在门边,身后匆匆来了人,又从旁蹿了进去。 「贵人哪,您的到来简直让小店蓬荜生辉。」谢长舒才刚就座便受到了店主的热情接待,「您看看菜单,小人保证每一道菜都是绝味。」 谢长舒在主位上往后边靠了靠,才招唿弟子道:「你们随意些,这次不分长幼。还有尹公子,您坐旁边吧,正好同在下多聊聊。」 待尹绥入座后,谢长舒才拿起红纸菜单看。他一眼掠过,注目在最后一行字道:「宫廷御宴?」 他微微瞠大了眼看向殷勤的店主,听得人介绍道:「此宴是上古时期的皇家御菜,真材实料,童叟无欺,完全能比拟如今的满汉全席。」 「上古……」谢长舒忍住了想质疑的心,反而问:「为何没有标价?」 「这场宴没什么客人点得起,就算是济州城主也只吃过一次。」店主颇为骄傲地道,「而其中『汉宫棋』和『五生盘』的用料也不是回回都有。」 「多少?」谢长舒两眼冒光,见对方伸出手指比了数:「五百两。」 闻言,在场众人大多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餐饭这个价确实贵了。」谢长舒垂下羽睫,又转了念,「但上一次本公子买的拍品最便宜的也比五百两多些。」 随后,谢长舒抬眼看向纪泱,余光却瞥见身旁的尹绥突然僵直在座位上,双目有些赤红,嘴上还悄悄做了个口型——大哥。 他正茫然不解,纪泱已先说:「公子,不可。」 谢长舒歪着头,软了声道:「本公子想吃。」 见几个师弟师妹都望眼欲穿般看了过来,纪泱扭过头态度坚定,「不行。」语毕,他便见一寒鸦展翅从眼前过。 寒鸦落于谢长舒的桌上,抖了抖翅膀,嘴吐出片厚实的金叶子。店主将其掂量了一下,眼睛都要眯了起来,「诶,您拿十片就够了。」 谢长舒摸了摸寒鸦颈后的羽毛,心满意足地道:「慢慢吐不急。」 随即,他又一拍桌,「店家上菜!」 「得嘞。」 【作者有话说】 舒舒:「你迟早把为师宠坏oao。」 君辞:「那样最好,师尊就离不开弟子了。」 第51章 顺路相见 师尊,你在听吗?——在看你 筵席摆开后, 佳肴陆续上桌。 谢长舒看着手边玉炉飘香,酒酣之际也没忘了正事。他只手扶着微醺的脑袋,直截了当地问:「不知店家可知这济州城内的不夜场?」 店主正摆着隔壁桌的菜, 闻言偏头过来回道:「小人听过也去过。不夜场在济州城北, 四面用红砖围着,最大的那个便是。」 察觉自己还是喝多了, 谢长舒强撑着意识復问:「里面是做什么生意的?」 「以命相搏的人兽斗场, 赌输赢。」随后,店主突然肃下神色, 「公子这是也要进去一看?不过看公子带的人年纪都不大, 听小人一言,还是尽量别去了。」 谢长舒看对方说到后边是真诚地劝阻自己,便道:「不过好奇罢了。店主之言,在下记着了。」随后,他正打算唤弟子们收拾离场,余光倏尔就瞥见尹绥桌上一碟与众不同的菜。 第92页 他眯了眯眼,指着其中最后剩下的三粒暗色丸子道:「那盘为何本公子没有?」 尹绥身一颤, 提着心看了过来。 五百两盛宴的酒确实上头。谢长舒头脑昏沉着,鬼使神差地就一勾手指隔空取物。他没有任何犹豫, 张嘴便吃了进去。 店主根本来不及阻拦,咽了咽口水看着谢长舒吃下丸子后突然运转起腹中金丹,而周身也散发出了凡人看不到的仙气。 他瞠目结舌之时,谢长舒闷声倒地,睡了过去。 …… 「实在抱歉啊, 小店没有供人住宿的房间。」店主握紧渗出冷汗的掌心, 一路送着众人下楼到大堂。 纪泱背着谢长舒偏了偏头, 招唿师弟师妹跟人告别。 「无事, 店家留步。」他看向后边的人又道:「尹公子也是,今后有缘再会。」 亦震惊许久的尹绥走了上来,「…好。」 *** 无风的夏夜不时传来蝉鸣,银河之上繁星灿烂,缀在夜幕上点点闪烁。 屋外,总是吸引着蛾子的笼灯突然照见一抹人影从窗台翻进。 那人缓缓步至床榻旁坐下,又小心翼翼地捧起谢长舒露在外面的手,吻了吻指尖。他的目光里满是思念,这会终于见到了人,他还是忍住了唤声,只静静地看着。 谢长舒不知在做着什么美梦,抱着软枕蹭了许久。须臾,他突然开腔:「君…辞。」 「我在。」榻边的人笑着应了,轻轻掀起被子一角侧身靠了过去。他听得谢长舒之后又轻唤了几次,终是没忍住将背对自己的人翻了个身。 谢长舒仍闭着眼,睫毛长长的也弯成了撩人的弧度。贺君辞凑近去吻他的眼角,随之就被混杂着酒香的唿吸扑了面。 「喝酒了?」贺君辞正呢喃着,身前人忽然将他当作枕头环抱住,还抬高一腿架上。看着谢长舒变成蹭着自己的衣领,他最后还是将人轻摇醒了。 待入目之人变得清晰,谢长舒一瞬的呆愣后,面上才充溢着欢喜,「你怎么回来了?」 贺君辞坐起身将人抱入怀,边按着对方的额角边解释说:「来修真界借样东西,顺路便来看师尊一眼。」 谢长舒仰躺着仍宿醉未消。他声音低哑地问:「去哪?借什么?」 「借风玄山派的寻龙尺一用。」贺君辞不假思索就回。语毕,他便听得怀中人笑了笑,「哪里顺路了,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而笑完后,谢长舒的心中只有感动。他伸手抚上对方的脸,藏着语气中的失落问:「什么时候走?」 「天亮前必须回去。」贺君辞扣上他的手道,「这些日子,母亲一直寻觅着找人的法子,后来他们从镇压邪魔的宝塔中挖到了传说中的玲珑八面盘。此盘滴血其上,能寻亲人的大致位置,不过之后找到人还是要用寻龙尺辅之。」 谢长舒边听边点着头,待人说完了话仍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贺君辞见此失笑,捏了捏他的手心道:「师尊,你在听吗?」 谢长舒微露出牙齿咬着下唇,「在看你。」他的语气极轻,但贺君辞还是听到了,并俯下身含住他已显羞色的唇瓣。 短暂的温存后,谢长舒难掩不舍地看向天际逐渐暗淡的星点,喃喃道:「天要亮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不急,时间够做些别的。」贺君辞横抱起人准备再吻,修长的手指也徐徐探入谢长舒的衣襟,再逐步向下摸索。 他在唇舌缠绵中道:「窗开着,师尊小声些。」 「唔……」 …… 窗外的笼灯不知何时灭了火,立于屋顶上的谌逸从其上移眼到远处尽染晨晖的缕缕炊烟。 他倏尔从怀中拿出那架寻龙尺,却发现它随着风原地打起了转。「就这小玩意?」他上下晃了晃,仍是不大相信此物有传言中找人的能力。 又把玩了一会儿,实在发觉无趣的他定睛看向自己手背上的抓痕,不由勾起唇角。 「还是人好玩,跟猫儿一样。」 未过多久,霞光乍现时,贺君辞跳了上来。他负手揉搓着指尖赤热,心情分外愉悦地道:「久等了,走吧。」 *** 朝阳才刚露出半边脸,客店旁的大街上便有商贩摆好了摊子。济州的早市也十分热闹,许多彻夜制作的新鲜货才刚放上就吸引了人来。 各式各样的面点入了蒸笼,香味飘过十里,惹得屋里的人们大都爬起探出了头。 宫菱的鼻子最是灵,几乎是从榻上蹿起来的。她努力撑开身旁六师姐的眼皮,求道:「师姐起来啦,带阿菱去吃好吃的。」 「哈……乖菱儿,去叫小七。」 于是片刻后,安静的楼层中便传来了拍门声。 「七哥,六姐让阿菱叫你起来。」 同在一屋的许飞白也被吵醒。他正揉着眼睛,突然就见对床的人扔了枕头过来,「小八,归你了。」 许飞白愣了半会才苦着脸道:「她精力怎么这么旺盛。」 对面应道:「昨夜她也醉了,你去照顾师尊不知道,睡着也能闹。」 拍门声仍没有停歇,许飞白长嘆了嘆才下了床,然而他刚一打开门就被人撞了个满怀。「姑娘家家的,不要这般会吵。」他扶起人,一眼同对方水灵的双眸对上,「你……」 「阿菱怎么?」宫菱摸了摸碰疼的鼻尖道。 第93页 许飞白深吸一口气,「我去洗把脸,你到门口等我,别私自跑出去啊。」 「好。」 …… 不一会,许飞白拎着钱包小跑下楼梯。他走过光芒照入的大堂,迎上门外的晨风,然而那里却没有等待他的人。 「人呢?」 他挠了挠头,朗声復唤道:「阿菱,不听话了是不是。」紧接着,他余光瞥见一道亮光。 喧嚣不断的街道上车马穿行,而在刚刚开业的客店角落,一只精巧的银色笼子锁了块挂着铃铛的腰牌。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短小qaq 感谢在2021-07-05 17:11:17~2021-07-06 17:3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杳杳钟声晚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入不夜场 本公子已有家室。 济州城主的府院位于济州偏东的一处避暑山庄, 其内环绕着天然的凉池,蒸腾起来的水雾教四面皆是云窗仙阁。 艷阳高悬,突然到访的来客闯散了这美景。谢长舒大步流星地走过曲廊, 一见城主行完了礼, 便直言道:「还请城主告知所有关于不夜场的情况,若是有其内部构造的图纸就再好不过了。」 城主郑启然看着面前人态度凛然, 特意顿了半会才拐弯抹角地道:「仙尊的来意, 鄙人之前也有所听闻。但不夜场不是一个不正规的地方,许多慕名而来的散修也都喜欢去那里同人切磋交流。仙尊突然要鄙人查封那里, 对城中百姓恐怕也不好交代啊。」 来此之前, 谢长舒便知不夜场并不是个暗中经营的地方,但以一方死为止的人兽争斗向来为世人所诟病,故不夜场仍存于天光之下,其中必有济州城中的达官贵族保下。 但谢长舒怎也想不到作保之人就是一座城池的父母官。 闻言,他冷笑一声,「拿命换的切磋普通百姓有这兴趣?」 郑启然眼都不眨地应道:「那也是有偶尔看一场的穷人啊。」 谢长舒说:「本尊知道这买卖暴利,城主别不是也在里面分了一杯羹吧。」 郑启然的脸色霎时就变得不好看了。他强撑着架势道:「咱济州城就算当地的修仙门派小, 在上五大派没有说话的权力,也轮不到被灵霄山派管辖吧。」 对方竟一点就着, 谢长舒也不想跟人慢慢说了。 他走近了几步,周身散发着威压,「灵霄山派的弟子被不夜场的人劫了去,城主确定要本尊找上北方的开阳剑派来处理这事?」 郑启然一愣,这事他确实还不知。 而紧接着谢长舒又说:「若这时间耽误了, 弟子出了事, 城主您猜开阳剑派找谁负这责呢?」 「济州城闭塞, 城主也许不知。前阵子开阳掌门才因我派捡回了一条命, 而开阳剑派如今能经魔族的荼毒后东山再起也有大半原因是本尊。」 听罢,郑启然垂眸思索着。片刻后,他才试探道:「那仙尊可能保证,找到了人就收手?」 人命关天,对方仍不忘提条件。一直不作声的纪泱忍不住了,登时按着剑走上前。 谢长舒将人拦住,当下就答应了:「可以。」 与此同时,和鼎沸唿声仅一墙之隔的密闭空间内,宫菱缓缓甦醒了过来。除却四肢被绑紧,她目能视也能开口说话。 几个时辰前,她坐在客店门外百无聊赖,倏尔就见一群人蜂拥而过。而她看热闹之际,猝然就被一闷棍打晕了。 此刻重新睁眼,她只知四周极黑,自己被关进了笼子,而笼子外边还盖了一层红纱阻隔视线。 「有人吗?」她凑到铁桿前,努力地将红纱扯下,「救命。」 喊了几声得不到任何回应后,她就背对着外边团着身啜泣道:「师尊快来救阿菱出去。」黑暗中,泪花在她的眼眶中打转,终是兜不住落了下来。 不久后,一束光照了进来。 从中走入个身形瘦弱的少年,其后跟着个两名壮汉,像是押着少年来的一般。 宫菱回身一瞅,瞧不清人脸,便只能抵着铁桿注视着少年一步步走近,落座到一旁的太师椅上。 门被关上,房间内再次昏暗下来。 过了许久,宫菱才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你是谁?把本姑娘抓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师尊是谁,他要是知道你抓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少年捂了捂耳,徐徐道:「好吵。」 他眼皮一抬,看向对面的瞳眸没有丝毫温度,「师尊怎会喜欢你这种货色。」 宫菱听罢红了眼,但还鼓足了气势争辩道:「至少除了君辞师兄,师尊最疼我了。」 少年身形一颤,用手指抠进了扶手,口吻也冷到了极致:「本公子不想从任何人嘴里听到『君』这个字。」 「对,还有君辞师兄,他是魔族少主,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 良晌后,少年起身走近,说最后一句警告的话:「本公子没有很好的耐性听一遍遍噁心耳朵的话。」 「本姑娘也没有很好的耐性等你认罪然后原谅你。」宫菱没有任何惧意,话音刚落就伸手拽过对方的袖子。 她本想出刀逼上对方的脖颈,却还是被绑手的铁链束缚,只堪堪撕下一块布料。但剎那间,她眼尖瞥见一白色丝绸从袖口掉落,便在对方察觉之前手快捞了去。 第94页 她后撤了许多步才将东西拿出来看。 「还我。」少年勃然发怒道。 「帕子这么丑,本姑娘瞎眼拿了。」随后,宫菱一个偏身将自己的手帕从这边的铁桿丢了出去。 「敬酒不吃,该罚。」少年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过去捡起帕子拍了拍灰。他的神情復现出淡漠,侧首看向随他进来的壮汉,道:「你们两个能忍这么久?」 「不能不能。」两个壮汉笑得色眯眯的,搓了搓手又道:「谢主子赏赐。」 随后,他们便走了上来。 宫菱察觉到他们的意图,迅速掷出随身的武器鞭子将笼门捆了个严实。她抬高下巴看着红纱外的壮汉,哼道:「你们倒是进来啊。」 少年一顿,突然笑出了声,但那笑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你就永远别出来了。」 *** 不夜场从午时开始便喧闹了起来。 谢长舒掩了面跟着郑启然从正门走,一入场便被里面的人热情招待了。 走上前的是个高瘦的中年男子,说话时总能露出两颗龅出的门牙。「城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今日是带了客人?」说话间,他给了身后着纱衣的侍女一个眼神,「这般年轻俊美,小公子有前途啊。」 谢长舒站在原地,只认真观察着不夜场内的布置,而那些凑近的侍女皆被身侧的纪泱冷眼逼退了回去。 他又看向郑启然,淡淡地道:「本公子已有家室。」 「啊那个,你们下去吧,鄙人这贵客喜静。」郑启然被盯怕了,擦着手心的汗同中年男子说。 中年男子也识趣,走前跟他耳语了几句话便施礼告退。 待人撤到两旁,谢长舒便跟着郑启然上到了二楼的看台。 「城主看来对这里很熟。」谢长舒忽然开口,随之便见一楼的比武台上十数人推了巨大的水箱入场。 水箱上的帘布被掀了起来,他身后的弟子看清里面的妖兽,全都惊嘆不已。 「天哪,竟是东海恶蛟!」 郑启然看着他们的眼珠子一个瞪得比一个圆,突然骄傲起来。 「也就跟这里管事的曾是结拜过的兄弟。」他挺直了腰背,脑袋一热就道来他毕生壮举,「当时鄙人和他一起运货走镖赚了第一桶金。之后鄙人选择读诗书为百姓谋福利,他则选择了斗场。」 「最初啊,这里的生意不景气,鄙人有时还要资助些钱财。直到后来慢慢琢磨出些门道了,鄙人才拿到了盈利。」 「门道?」谢长舒微低下头,像极了请教的模样。 郑启然心情舒畅了,继续滔滔不绝:「你来我回这种过家家般的比试没有看点,于是鄙人那兄弟便招了一群散修去深山老林里抓来妖兽。鄙人那兄弟在第一场人兽相斗中上了台,打死了只百年的虎精,然后一夕之间不夜场便家喻户晓了。」 听罢,谢长舒眯起眼,道:「难怪这些年修真界同妖族的关系也不大融洽,原来不夜场也有功劳。」 郑启然并没从这话中听出讽意,继续述说自己的处世之道:「人间苦妖作乱已久啊,之后若能骑到魔族的头上,那更是快哉。」 谢长舒心中冷笑,追问正事:「城主的兄弟只是这里的管事?修为如何?」 「自然比不上仙尊。」 这会对方倒懂得谦虚了。 谢长舒轻嗤,手指搭上栏杆道:「本尊可没信心抓住那场上的东海恶蛟。」 「这些都是专人去弄的。」见对方紧盯着自己,郑启然擦了擦额角的汗,转了话题道:「好了仙尊,咱别浪费时间了。趁鄙人那兄弟不在,您赶紧去库房寻您那失踪的弟子。」 说完,郑启然领着众人往另一边被严加看守起来的房间走。他驻足于一扇坚实的木门前,摸出了钥匙开门,「仙尊啊,您请。」 谢长舒左右打量了几眼,才迈进漆黑一片的房间。他偏头嘱咐身后弟子:「都小心一点。」 正此时,整个不夜场萦绕着悽厉的笛声,伴随着满座的惊唿,那比武台上的恶蛟突然挣脱了水箱的束缚,腾跃直上袭击向二楼的看台。 谢长舒回身便见那恶蛟往这边冲来,忙唤了子规剑拦下对方的利牙。 「别进去!」他急忙将几个弟子叫住。 纪泱也发觉了不对劲,迅速拉回了陆续进门的师弟师妹,但还是来不及带回走在最前的许飞白。 一道铁门猝然从上落下。 「飞白!」 许飞白半蹲着,靠近地面的缝隙朝外喊道:「师弟没事。」随之,他在黑暗中听到了极细的哭声。 他勐得站起,隐隐约约能瞧见一只被红纱盖了大半的笼子在房间深处。而当他愣愣地走过去,就听得笼中的少女拿刀刮上铁桿发出刺耳声响,警告来者。 「想上本姑娘,下辈子吧。」 第53章 香消玉殒 不可饶恕 印象中, 宫菱总是一幅单纯模样,鲜少发怒。就算是同人争吵,不管理亏与否, 永远是率先哭出来的那个。而事后, 她的眼泪收放自如,一时又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不过与她朝夕相处了多年, 众人已知自始至终她只是纯粹地想要人疼罢了。 此刻, 许飞白难得见她如此强横,便忍不住想捉弄的心思。他变了音色缓步走近, 「小娘子可知, 一旦被人上了就要嫁给那人,然后师尊师兄为了避嫌都不会再见你了。」 第95页 「想都别想,走开!」宫菱将手中刀刃掷了出去。 许飞白没有罢休,又道:「不仅如此,还要给那人生孩子,也许不只一个。」 「滚!」 宫菱之前紧咬着牙,这会是真抑制不住放出了哭声。 许飞白见此慌了神, 忙上前揭开红纱,「阿菱, 是我。」 「师兄……」宫菱抬首瞧清了人,愣怔了半会才挣扎着起身。她突然忆起对方恶劣的言语玩笑,便隔着铁桿与人相望,气鼓鼓地道:「没门。」 许飞白失笑,抬起双手做投降状, 「好了, 是师兄的错, 下次不会了。」待宫菱解开从里捆住笼门的鞭子, 他便从外开将人拥住,细细抚着对方有些杂乱的髮丝。 身后不知何时涌起热浪,许飞白挥手扑灭一簇火,但很快墙上泄出的气体又将其燃了起来。四周密不透风,他抱着人艰难地靠近隐约泛着红光的铁门,最后还是被袭来的热浪逼退了。 而在门外,其他弟子也深陷囹圄。 挡在最前的纪泱感觉到铁门的滚烫,忙一个发力将面前的东海恶蛟逼退。他迅速后撤,在对方张牙直扑的最后一刻倒身避过。 千钧一髮之际,其余弟子齐齐跃起。先前与他们混战的壮汉皆被撞下栏杆,落至已然积攒起一池水的大堂。 谢长舒与另外三只忽然冒出的恶蛟缠斗。这会将最后一只恶蛟斩死,他已用尽气力,灵力也几近枯竭。 与弟子交缠的恶蛟见此便转首入水,一摆尾抓上正要爬上岸的谢长舒,将其拉下。 今日之行竟是落了圈套,谢长舒低骂了一声,挥剑去刺露出水面试探的恶蛟。对方逃开后,他焦急地去确认弟子的安危,正见纪泱用剑去撬开铁门,而其余弟子则阻拦着接踵上前的壮汉。 眼见着黑烟从铁门的缝隙中溢出,谢长舒瞳孔紧缩,唿吸也几乎要停滞。他当下用掌心握紧剑锋。 子规染血冲出重围,却在将即之时被飞来的竹笛拍开。与此同时,房间内传出闷闷的响声,下一瞬,铁门被爆破开,二楼所有人皆受到冲击力被撞进看台的废墟之中。 火舌窜出,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五彩斑斓的房粱。 「子规,回啊!」谢长舒声嘶力竭的喊着,但子规剑仍旧被竹笛压制着无法动弹。 他终是力不从心地看着浓烟沖天,看着手执断剑的纪泱和其他人被重重围住,而自己也被再次拉进水中。 不久后,纪泱的左肩被刺穿钉在了壁上,猝然见地面的积水变成血河,而不计其数的蛟鳞不过须臾从中飞出,准确无误地毙命他们面前的所有壮汉。 最后的恶蛟被噼成了两半,百御伞卡在了其脖颈处,徐徐飘至水面。 但众人却久久不见人影。 纪泱的心剎那冰凉,忍着剧痛唿道:「师尊!」伴随着他的喊声是窗上琉璃的破碎,一群寒鸦从楼外鱼贯而入。 贺君辞洞穿了屋顶,从天而降。他俯身见满地狼藉,到处皆无谢长舒的身影,当下便跳入水中。 …… 火在爆炸之后就逐渐灭了。 在意识完全涣散前,宫菱听见匆忙赶来的脚步声。她睁着一只眼,用熏哑了的声安慰护着自己的许飞白道:「师兄,师尊来接我们了。」 「师兄……」她在最后凑到那已经没有了气息的人的耳畔,艰难地说完,「其实云霁峰数你…对阿菱最好。」 谢长舒被搀扶着过去后,满目皆被漆成焦黑,而唯一还能看出点红的薄纱也在风吹来的那瞬飞灰般散去,露出约定来世的一双人。 …… 滚滚的黑烟遮住了天日。高处山坡上远远观其盛景的瘦弱少年见贺君辞将谢长舒横抱了出来,心中的快意少了一半。 他冷眼看着山下气喘吁吁跑来的人,不疾不徐地问:「你可跟云霁仙尊显摆了什么吗?」 郑启然擦了擦脸上的灰,心虚道:「没有,小人怎敢啊。」 「确实是一本万利,说了也无事,本公子不会怪罪于你。」 郑启然心微沉,「谢大人高抬贵手。」可随之他便感觉到对方视自己已如死物。 「但是,既然他不喜,本公子不介意尽数除掉残害无辜之人。」 *** 黄昏谢去,夜幕渐渐铺开。贺君辞独立于院中静静看着闪现的暗淡星光,倏尔一瞥屋顶上匆匆飞过的寒鸦。 一直听命跟在谢长舒身边的那只寒鸦化成人形上前禀报导:「少主,属下等人已经搜完了整个不夜场。除却楼里的人,还有一些围观的,皆是之前从不夜场中逃出来的客人。」 贺君辞望向一旁的房间,低声说:「既然这么喜欢看,那便送到魔界去跟魔兽玩玩。」 「是。」寒鸦垂首,又道:「对了少主,这里有几个物件是从宫姑娘身上拿出来的,您要过目吗?」 乍一听人提起宫菱,贺君辞的心也揪了起来。先前在院里望着那云巅久久不散黑烟,他便对自己没能早一些赶到懊悔不已。 他闭了闭眼,长嘆道:「算了,交给本殿六师姐,由她保管吧。」 寒鸦稍一顿,还是提道:「属下想说,宫姑娘似乎特意将一块帕子藏到了最里边的衣服。」 话音刚落,贺君辞便肃下神色,「拿来。」 「是。」 不一会儿,贺君辞便拿到了那张从火海里出来后还算整洁的帕子。他仔细打量了片刻,又突然想起什么凑近闻了闻。 第96页 「阿菱的帕子总是会有一股饭香味。」贺君辞略微正色,眉宇间也逐渐凝重,「上面时常沾着米粒,洗掉了也会留有痕迹。」 寒鸦接过他递来的帕子,也左右端详了一二,「倒不像常上餐桌的帕子。只是都熏成这样了,少主还能闻出?」 贺君辞没有把话说绝,只是摆了摆手道:「不好说,叫本殿师兄师姐也认一认。」随后,他便迈步往房门去了。 谢长舒原本便是强撑着爬到二楼去的。后来,他一见苦苦等他来救的人已经回天乏术,当下便昏了过去。 贺君辞见他嘴角淌出鲜血,心一颤便叫手下安顿好其他人,自己慌忙带回他医治。 这会谢长舒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他仍不放心隔一段时间便去看看。但当他刚轻手轻脚开门进去,却见房间内并无人影。 「让你看着的人呢?」他一下打开了门,质问门外的守卫。 守卫进屋一看,急道:「仙尊方才还出了声的。」他慌神之际瞥到了半开的后窗,「少主,窗户,仙尊从窗户走了!」 他话音未落,就见贺君辞已经张开了燃火的翅膀,点亮了夜空。 在神灭剑的指引下,贺君辞在能瞧见不夜场的山坡上找到了人。他刚到的时候,谢长舒低垂着头隐在树丛间,脚边是具死不瞑目,被人扭断脖子的尸体。 「师尊?」他轻轻唤了一声。 闻言,谢长舒瑟缩了一下,「别过来,为师不想让你看到这副模样。」 「哪幅模样?」贺君辞笑了笑,唿唤随他而来的寒鸦把尸体搬回去。随后,他撇过遮住人的枝叶,柔声道:「今晚没有月亮,弟子看不到的。」 他缓步靠近,背对着人坐下,自始至终没去细瞧对方满是泪痕的面容。 谢长舒刚一醒便急忙去找给他下套的郑启然,想着通过对方找到罪魁祸首,但他还是来晚了一步。此刻,他是完完全全地累极,便不由依靠了过去。 良晌后,他压抑着哭调说:「为师总算是尝到了。」 「嗯?」贺君辞悄悄地偏头看,也感觉到背后的衣衫湿了些。 谢长舒用手捂着心口,继续道:「原来当时你看着为师受天谴无计可施,什么都做不到是这样难受。」他的声音逐渐哽咽,「为师好无能啊,连自己的弟子都护不住。」 随后,贺君辞眼尖瞧见对方要往自己身上打,迅速转过身禁锢住对方的手。他将人按进怀里,轻拍着背抚慰:「师尊,你尽力了,不是你的错,是弟子来晚了。」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谢长舒深埋在他肩头,终是没忍住放声痛哭。 山林间似乎下了雾,给本就昏暗的视野又平添了迷濛。 贺君辞望着身旁人眼里的夜空,瞧见一颗流星倏尔划过,稍纵即逝。谢长舒缓缓地眨着眼,突然想到什么,轻点虚空。 看着对方手指上下动着,贺君辞将人搂紧了问:「师尊,你在找什么?」 「为师想去看看三千树。」谢长舒红着眼眶,嗓子也哭哑了些,「兴许他们的果实还没有落下来。」 他翻到求二人世界的那一条评论,心提着在其上轻叩。 【作者有话说】 师尊:qaq说话的写手呢。 甄作者:这个这个,总是要有个契机让您狠下心,看清某人。这不还有下一世嘛,您是天道,肯定能找到人,养成女儿都行。 师尊:养就不必了,别再虐就行。 甄作者:这个这个,我尽量。 第54章 溺进温存 这会您都能同弟子玩闹了,真好 不过一眨眼, 谢长舒便已同贺君辞置身于花海。 不远处的三千树迎着风慢摇藤蔓,他走过花丛站在累累硕果之下向天仰望。目光所及之处似乎无事发生,他愣怔地敲了敲系统。 系统也猜到了他会有此行, 从头解释说:【大大赋予笔下角色寥寥文字, 却难描其一生兴衰荣辱。这里的每一颗果实都有果肉和核,果肉与身躯相对应, 核与灵魂相对应。故角色一朝殒命, 身躯难以修復便会致使果肉腐烂而落地。】 【核则弥足珍贵,是这个世界的角色之所以真实的关键。若殒命的角色没有前世今生的相关剧情, 那系统大多会自动将他的核格式化, 然后作为新生角色的灵魂,也就不会再有原来角色的任何影子。】 谢长舒听明白了。他低垂下头,指尖掐进了手心浑身颤着,「所以本尊来迟了是吗?」 系统顿了几秒,才继续道:【那两粒核本系统已取出,但还未做任何处理,之后可以投放到合适的人家让身躯重新长成, 他们长到一定年纪便会恢復前世的记忆。】 听罢,谢长舒眼前一亮。 【您看这样做如何, 要不给点什么表示?】 「该夸。」谢长舒说完后全身松快下来,但由于体力透支,他的腿脚亦猝然软下。所幸贺君辞离得并不远,眼疾手快就将他扶住。 【但您的用心值需要减掉一半。】 「减。」谢长舒没有犹豫。 【还要满足一条要求。】随之,系统便在屏幕上显示出那条评论。 谢长舒张着口, 唇齿动了好一会才理直气壮地道:「本尊得服丧, 人重生了再说。」随后, 他眼神飘忽, 与迷惑着凑近的贺君辞对上视线,倏尔就想起自己似乎一直承受着对方的关心和爱意,几乎不曾告过白。 第97页 「君辞。」他垂下的眼睫颤了颤,轻唤了一声,「谢谢你一直陪伴,飞白和阿菱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贺君辞闻言勾起了唇,「不必言谢,弟子心甘情愿。」他吻完谢长舒的额角后,正要将人抱起,却被对方拉住了衣领,反推进花叶之中。 周围的景色一晃眼又变了,他们回到白日休息的房间里。 屋外的守卫听到了声,匆忙开门进来又慌张离去。 红帐内,谢长舒跪在贺君辞身侧,总算是从先前几次亲昵中学会了些许章法,他将舌尖缓缓探入,有些生疏地取悦对方,但他还是能清晰地感知到身下人被撩起了慾念。 「师尊,休息一会吧,不急于今日。」换气的间歇,贺君辞心疼人眼下疲倦便将他反压在软褥中。 果然背一着榻,谢长舒连掀开眼皮的力都没有了。他感觉到自己又被熟悉的气息裹着,心沉了几次准备说服自己睡下,但还是怕醒来又见不到人,紧张地问:「你是不是还得回去?」 贺君辞走了又回不过几个时辰的事,怕根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但谁知对方却摇头道:「不用,弟子已经在玲珑八面盘上滴了血,只是还没看到结果就赶过来了。」 谢长舒蹙起的眉间当即舒展开,语气中也显出了几分欣喜:「魔尊怕是要生气,你这般不重视。」 他抬起手在半空中摸索着,被贺君辞扣住贴上了脸,「那是她的夫君,她自然上心。对弟子而言,师尊更重要,是今后相守一生的人。」 贺君辞倏尔一顿,认真道:「师尊可知,弟子白日见你落于血水中有多害怕吗?」 谢长舒心微颤,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强睁开眼仰高头又落了一吻,才瘫软下来,任对方将自己掰过身朝里,又从身后紧拥住自己。 谢长舒双眼迷离着听对方在耳畔呢喃了一句「睡吧」,才安心地溺进温存。 *** 过了午时,谢长舒是被窗外的蝉鸣吵醒的。屋子里倒没渗进暑气,但他确是睡不着了。 看着枕边人早已醒来,正深情地凝望着自己,谢长舒漾开笑容,又同人接了个缠绵的早安吻,才支起身,准备从人腰上翻过。他解释说:「为师去瞧瞧你师兄师姐。」 贺君辞伸手拦住了人,「他们没事,师尊再躺会。」 睡足后,精神倒是回来了,但昨日透支灵力导致的疲惫感还是没有扫清。谢长舒拿不开对方的手,就干脆趴在人身上休息。 两人十指相扣着相顾无言。谢长舒忽然来了兴致,唿出系统屏幕扫了一眼外界剧情后,便开始慢慢往下挪动。 贺君辞原本挑了他一缕墨发在指尖揉搓着,这会察觉到对方意图,便带着警告的眼神同人四目相对传着话。 但谢长舒像是早就知道一般,眼中闪现狡黠,「你师兄师姐找为师。」他在贺君辞准备放倒自己之前遛下了榻。 听着屋外适时还真的传来唤声,贺君辞不疾不徐,掀了被起身卡住他的腰身,「弟子这副样子,师尊确定要让人看到?」 「怕是要紧事,」谢长舒笑着跪在地上,拍了拍覆在小腹上的手,「正好也赶紧告诉他们飞白和阿菱能回来。」 「都不急。」贺君辞的态度强硬了些。 须臾后,他伏在身前人肩头轻嘆道:「弟子还怕师尊昨夜睡不安稳,时不时醒来看看。」他望着瞧过来的星眸中光亮攒动,深沉地道:「这会您都能同弟子玩闹了,真好,但……还是得给点教训。」 正要感动的谢长舒:「……」 半会后,一阵分外销魂的喊声猝然传到屋外,门外焦急等着的弟子个个目瞪口呆。 纪泱听出是谢长舒的声音,顿时气极。他托着受伤的手臂,快步走近道:「昨日师尊劫后余生,九师弟何必现在就以下犯上。」 「纪公子,请留步。」守在屋顶的寒鸦及时化成人形拦住了他。 随后,正当气氛剑拔弩张时,庭院丛丛竹林后走来的一人远远的便高声喊道:「鸦鸦,去请示少主,本君带着寻龙尺过来了。」 看清来人,寒鸦垂首作礼道:「千面魔君,属下有编号。」 谌逸没客气,一走近便揽上了对方的肩,「叫数字哪有叫鸦鸦好听,何况你是头儿,你那些弟兄没人跟你抢。」 寒鸦扯了扯嘴角,偏头定睛看向他执扇的手,拧起眉头道:「魔君这手……」 谌逸低头看了看,「噢,前日被小野猫抓了,一直忘记处理,今天伤口化脓才敷了药。」 寒鸦并没有将目光从其上撤开,而是凭着过往经验建议道:「不像是寻常的划伤,魔君还是找医师看看吧。」 他话音刚落,背后的房门也被拉开了。云霁峰弟子纷纷行礼,「师尊。」 谌逸也随性一揖。随后,他眼尖瞧见谢长舒白衣下的咬痕,便意味深长地出声道:「仙尊怎么大热天竖起了衣领挡住脖子,难道是……」 谢长舒脸红着打断了他,「找你家少主去。」随之他走到着急打量他有没有事的纪泱跟前,又看了看其他弟子,温声道:「都随为师来。」 待看着一群人远去,谌逸才甩袖入屋。他走近那靠坐在床边的人,禀报导:「少主,玲珑八面盘显示的地方不只一处,正好有个方向在济州城,魔尊便要属下先来找您了。」 第98页 贺君辞从人进来时脸上的笑便挂着。听人说完后,他拉开了些衣领,起身负手道:「好,你在门口等,本殿去洗把脸。」 第55章 三观五官 网友六评论,想看追妻剧情。 昨日除了不夜场被火烧了大半天外, 城主也据说一夕之间被杀。一日之内,济州惊变,城中人又见魔族列队闯入, 纷纷躲在家中没敢出来, 故过往繁街连日便再无喧嚣。 贺君辞随着寻龙尺的指引走,突然便在路口与得到消息赶来的开阳剑派弟子打了个照面。 他对队伍前列已然痊癒的蓟元正没什么好印象, 看了两眼便从一旁走过。倒是身后的谌逸看着一众旧识, 心情甚好用眼神挑逗了一下。 「掌门,」蓟元正身旁的弟子咬牙切齿地说, 「不质问他们做了什么吗?」 蓟元正如今情绪内敛了许多, 背上的三把剑尤在,却是鲜少出鞘了。他沉声说:「随他们,我们去城主家。」 约莫又走了半刻钟,贺君辞在一处酒楼前站定。 谌逸走了上前,合扇指了指招牌道:「这取名当真有趣,若真在,可不就是此地有银三百两。」 贺君辞看着跟前的有神仙楼, 面上依旧淡然。他突然想起什么,偏头看向落脚在石狮上的寒鸦。 寒鸦收了翅膀, 维持着鸟身说了人话:「仙尊刚来济州确实到访过此地,让属下花钱的便是这家。」 自谢长舒下山后,贺君辞便派手下一路跟随保护。寒鸦每隔一段时间回来汇报行踪,前日之事贺君辞只记住了他的师尊吃了一餐天价宴。 「原来就是这里。」贺君辞打量着里面奢而不华的陈设,面上浮现宠溺, 轻笑道:「败家。」 随后, 他提了衣摆迈入, 迎面便是店小二的热情招待:「欢迎光亮小店, 客官几位啊?」 楼里没什么生意,店员皆无所事事地围坐在大堂。贺君辞看着寻龙尺没什么动静,便说道:「叫你们店主……」 然而他还未说完,就见藏于衣袖中的神灭剑突然出鞘,在大堂中乱蹿。 「前辈,您这是何故?」贺君辞拧起眉,看着剑风所经之处混乱不堪。桌椅被掀翻,店员也皆抱头鼠窜。 须臾,神灭剑猝然直上高层,却在飞向一间房的时候被拦在了木门外。 神灭剑削铁如泥,竟穿不破一扇门。正当贺君辞疑惑间,房里走出来一人,负着手从容不迫地走下楼梯。 看着满地狼藉,店主也不慌,清了清嗓叫最近的店小二拿算盘来。他还不知贺君辞来意,送到了人跟前拨珠子算着损失,「诶,这位贵客,您掀翻本店的五张桌子是实打实的楠木,那些碎窗子上嵌的琉璃皆是舶来品,吹破的屏风还都是大家之作。请您稍等片刻,鄙人算算损失。」 谌逸拿着寻龙尺走上前,一出言便揭晓了答案。他随性说道:「这要是我爹,打死都不认。」 贺君辞瞟了他一眼,又看向面前这个脸上写满不吃亏的中年男子,漠然道:「带下去。」 店主一听便急,「怎么还抓人呢,赔钱啊。」他持续闹着,不消片刻就被扔了一钱袋封了口。 很快,贺君辞一跃至二楼,收回了神灭剑又一掌风破开了房门。木屑漫天飘荡,从中蹿出一人与他对掌。 贺君辞眯起眼,只觉跟前这以纱蒙面之人在哪里见过。他拔了剑,正见聂牧平现出身形与拦在之前。 「小子,别插手。」聂牧平看向蒙面人,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出声试探,心提到了嗓子眼,「是你吗?」 对方身形一颤,眼眶霎时变红。几瞬后,他将唇抿成一线,终是从旁决然穿过,直冲向大堂救人。 聂牧平:「别走!」 候在大堂的谌逸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店主,余光猝然就见蒙面人挣裂了被抓上的衣袖逼来。他转了扇飞出,被轻易地躲过。 对方一个旋身落地,正要突破重重阻拦,却收到了店主的一个眼神示意。他一咬牙,转身从后厨逃了。 寒鸦扑腾着翅膀飞来,转了转头道:「逃跑的那人好像同仙尊是旧识,名字好像叫尹绥。」 贺君辞被他这一提,也想起了对方是在榕州他与师尊萍水相逢救下的人。他看向失魂落魄浮在半空的聂牧平,道:「那次前辈也在,您确定没认错人。」 聂牧平心中懊悔不已,长嘆了嘆,「方才本将军是通过神息辨认出来的。当时大概是因他变了样貌,且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吧。」 听罢,贺君辞略一沉思,缓步走到店主面前问:「不知前辈可知那人会去哪?」 「算好了。」谁知店主只是将算盘夹在腋下,又从钱袋里摸了两块碎银放到他手里,「客官您多了二十四两,小店不占便宜,给。」 「……」 贺君辞一挑眉峰,听着身后传来看热闹的笑声也没恼。他背过手道:「罢了,带回去吧。倒还轮不到本殿管教。」 他又抬首沖盘旋着的寒鸦道:「去跟师尊说本殿晚些回来。」 *** 余晖漫过山岭。霞光洒下的庭院落了满地槐花,霎时风起,卷了清香穿堂而过。 谢长舒送走了重现喜色的几名弟子,正独坐在小厅里盯着宫菱特意保护好的那方帕子看。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知晓,而纪泱等人也确定帕子绝非宫菱所有,那最大的可能便是属于绑走她的人了。 第99页 只可惜这帕子的样式太过普通,除却痕迹与宫菱原来的不同,布料和针脚并无明显区别,其上也没绣什么字。谢长舒嘆了嘆,收好帕子便开始细细想着不夜场一行的其它线索。 郑启然说与人斗的妖兽由专人弄得,而那日的东海恶蛟非比寻常,且不止一只,这足以见所谓专人的实力。 不夜场与榕州的拍卖楼一样表面做着害人不浅的生意,背后都依靠着银笼这个势力。对于银笼,谢长舒在原文真没有过多笔墨,但如今对方显然是个难对付的敌人,且已对他出手了。 思及此,谢长舒不由感嘆:「如今到底谁才是作者?」 之后两方缠斗时,他血染了子规剑去救人,却被一只竹笛轻易地阻止,可以见得这暗中之人的修为高深莫测。 谢长舒体内被移入了千年前上神的金丹,就算他本人再怎么拿不动剑,在整个修真界拼灵力也落不到下乘去,更别说被完全压制。 认真考虑间,他徐徐望向窗外云天,喃喃道:「那便不在修真界了。」 而最可能的人选便是九重天的神君了。 谢长舒转念想到:天谴那日,他将贺君辞送走,九重天可是对他下了狠手的。 当时是因为贺君辞的身世才刚刚揭晓,他们心里一直惦记着过去恩怨,才以为天谴找上的是所谓的罪人之子。但现下再细想,未必找的不是谢长舒自己。 「本尊做了什么孽,要被高高在上的神君追杀。」谢长舒伏在案上,埋下头委屈地道。 但原文中,这个神君也确是不配天地之主,不过原文的贺君辞亦手段残暴,是完全靠武力征服六界登上天道,怕也没有普济众生的信念。 这下一想,谢长舒蓦地微感汗颜,自问道:「本尊当时的三观呢?」 他回想起白日贺君辞惩罚他时眼底的兴奋,眸光也亮得灼热,但当时的谢长舒完全不抗拒,甚至还有迎合对方的念头。 正怨着自己的不争气,系统忽然出现接了话:【许是跟了五官走。】 谢长舒没心情理它,「正烦着呢。」 系统也没耐心哄他,继续道:【不重要的网友六评论,想看追妻剧情。】 谢长舒愣怔了半会才反应过来,险些气笑,「本尊同君辞好着呢,逃什么?尽会惹事。」 但系统像是酝酿着别的法子,播报完就说了其它事:【开阳剑派掌门已携弟子驻扎在城主家,之后会暂时接管济州事务。大大去碰个面解释一下情况吧,不然这些天魔族进进出出,两边是会闹起来的。】 这话倒说的有道理。谢长舒点点头,磨蹭了会就戴上锥帽出了门。 不知不觉,已是万千星辰占据了天穹。 谢长舒走在街上,果然能见魔族和开阳剑派分别派了人巡逻。他心想着待会面见蓟元正可不能带着贺君辞手下的人去,便说明了目的地,叫保护他的人不用跟着了。 济州城里的百姓许是因为恐慌连出门点灯都怕了。谢长舒提着盏稍暗的烛灯刚走捷路往小巷里去,就被一人拉至阴暗处。 他正要拔剑,那人唤了声:「仙师。」 「尹公子?」谢长舒听出对方的身份正狐疑时,尹绥直言道:「求仙师带在下出城。」 谢长舒愣了愣,探了半个头看向外边的街,就见贺君辞手下的一支队伍从不远处穿过,似乎在追着什么人。 「带你出城倒是可以。」他很快撤回了目光,没有深究,「不过尹公子要满足本尊两个条件。」 「仙师请说。」尹绥神色一凛。 「一个是告知你的真实身份,还有一个是前日本尊无意服下的丸子,本尊想知那是何物。」 尹绥犹豫了片刻,才答应下,「好。」 又过了须臾,谢长舒现身于光亮下,缓缓走向外面的那群追兵。 「仙尊。」 谢长舒颔首回礼,认真地道:「告知你们少主,本尊在郊外的长亭等他,亥时前不许到。」他扬起笑容,甩袖就走。但行了几步,又突然想到什么回首。 「还有,借本尊一辆马车。」 一时还摸不着头脑的追兵望到人影从拐角消失后才会意过来,其中一人咽了咽口水,感嘆道:「少主好生幸福。」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 师尊莫名其妙就带着人跑了,也不知道之后承不承受得住君辞的怒火ovo 第56章 疼就受着 下次不会了,为师知道错了。 夜色融融, 空气中有几许闷热。一辆马车迎着逐渐被积云挡住的月光慢驰在沉寂的旷野上。 借来的两匹马极有灵性。偷摸着带人毫不费力地出城后,谢长舒指了个大致方向便教它们自个拉着车跑去吧。 约莫跑出几里后,尹绥看着对面人不疾不徐地在小桌上摆好零嘴, 内心斟酌好措辞后才缓缓开口道:「确实对仙师隐瞒了身份, 不过经年已久,在下从头慢慢说吧。」 随之, 他深唿出一口气道:「在下易了姓, 其实为君氏子弟,但确没有想暗示仙师的意思。」 谢长舒恍然想起当时自己提了贺君辞偷跑来见他的事。他笑了笑, 道:「本尊当时是无心之举——君公子看着是不拘小节之人, 喜怒似乎也不轻易形于色,但那天本尊问询名姓后提的那一嘴,君公子确实表现出了反常。」 第100页 君绥说:「所以仙师早就对在下有所怀疑?」 谢长舒往后靠了靠,坦荡地道:「出门在外对生人隐藏这是家常便饭,君公子易姓定有苦衷吧。」 听罢,君绥哑然失笑,不知如何继续开口便请对方问了。 须臾后, 谢长舒微躬身有些紧张地追问:「不知阁下这姓氏是天上的还是地上的?」 君绥挑了挑眉,未答却道:「不如仙师先告知在下您是天上的还是地上的?」 听这句的语气并不像问话, 谢长舒眨了眨眼,联想到那日御宴吃了丸子后身体的变化,很快瞭然对方是看破了自己的修为。 而这样的能人便不可能在修真界了。 「那便是前辈了。」谢长舒讪讪地笑了笑,看着对方气定神闲,更加紧张地试探:「前辈同前任神君是何关系?」 君绥没怎么考虑, 很快便应道:「他是我大哥。」 谢长舒险些惊起, 手中的核桃也滚落了出去。他可是万般没想到自己随意遇上的人都是自家的长辈。 他不知所措地瞧侧窗外马车行到了何处, 转首过来便看出了对方述说后的释怀。而再之后, 对方的面容也隐隐浮现出上位者自然而生的高贵。 马车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君绥倒了杯茶喝,轻声道:「仙师该是神界哪家后起之秀吧。」 谢长舒眉头一皱,刚要询问对方为何这样笃定,君绥便解释了:「这修真界有几百年没有飞升成神的人了。现任神君继位没多久便在登仙梯上做了些手脚,而就算人间真有达到渡劫的修士,天雷也是定要将其噼个灰飞烟灭的。」 「神君何必如此狠毒?」谢长舒嵴背一凉。 君绥回道:「据说是神君下凡歷练时看尽人间污浊,心灰意冷便下了这道惩罚。」 「凡事皆有两面,不是非善即恶。」谢长舒不以为然,正色说:「怕不是他自己公报私仇。」 「仙师猜得没错。」君绥轻嘆了嘆,语气中有淡淡的怜意,「现任神君如今名唤连昱,自小根骨不佳,在一众亲兄弟之中并不起眼,不受家族器重,还是在偏僻之地养起来的。在下曾帮他家做过媒,见过他幼时畏缩在角落里遭人打骂,后来再见便是他来神宫谋求一职的时候了。」 「天界的神职能者为之,不拘门第。连昱算是后来居上,能看出下过非常人能做到的功夫。但当时我大哥一眼瞧出他过于自我,看所有人都有害人之心,便遣他先下凡看看世间美好。」 「大哥为神君,日理万机,不可能时刻注意着一个人。结果就没及时发现连昱封了法力下凡后,被他那些亲兄弟使了绊子,投身至一个奴籍之人。」 君绥说话间抿了口茶,垂眸继续道:「那时的人间恰逢两国纷争,他一睁眼便被拎去做了挡箭的人盾。后来在战场上重活了过来,就被敌军带去试毒,最后餵食了野兽。」 听到这,谢长舒也不免感嘆。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无话可说。 不消一会,君绥继续道:「连昱重回神界时,以偏概全,据理力争人间不配护佑,大哥本心存愧疚,便允他解决掉一只为祸人间的妖邪后就予司命之权。」 「人间丑恶远比他所遇见的要难堪,大哥处置了他那些使坏的兄弟,之后只想着慢慢引起他的慈悲之心,但最终却发现他旁观着死亡与灾难自得其乐。」 君绥嘆了嘆,「那时,大哥常问我是不是不该这样教,但正打算暂撤连昱之职,他就被篡位囚禁了。」 语毕,谢长舒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听着帘外突然降下的倾盆大雨,正打算静下心来梳理满腹疑惑,倏尔就想起来什么点开了屏幕。 看着系统时间,他暗道糟糕,又飞快地翻阅剧情。 此刻已入子时,贺君辞仍在长亭等人,他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傻。」随即,他便掀了车帘出去。 临走前他朝君绥行了一礼,说:「长舒现下得赶去赴约,之后会再来找前辈,还有些事需要请教。」 「仙师乘马车去吧。」君绥在后面喊道。 「不用,马车留给您,晚辈御剑去便好。」言毕,谢长舒召出了子规。 君绥出来掉转了马头,继续劝道:「雨下得太大了,这夜深雾重的,仙师等日出再去吧。」 谢长舒撑着百御伞蓦然回首,十分认真地道:「君辞他会一直等的,等到我去为止。」 君绥因这话怔了一下,随之手指握紧成拳,将唇抿成一线。他想到亦苦苦等自己的人,不过须臾,就扬鞭去追谢长舒。 然而,他远远地便看到对方在狂风中控制不住平衡,从天上掉了下来。 「仙师!」 *** 贺君辞在长亭没合眼坐了一夜。许久前,他便接到了谢长舒一直往南走的消息,但他还是留在了原处看随身携来的烛灯逐渐熄灭。 神灭剑放置在桌上今夜也一声不吭,而大雨却足足下到了此时。 天际逐渐明亮,环绕在远山周围的云雾缓缓消散。良久后,鸟啼声传来,贺君辞偏了偏眼,却先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马车停下后,从里爬下一人,有些踉跄地朝他行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见到贺君辞,谢长舒终于扬起了笑容。他看着对方紧盯自己湿透了又滚了泥污的衣袍,悄悄地将双臂往背后靠了靠。 第101页 他解释道:「没事,为师来时摔了一下而已,不要紧的。」 清晨的郊外还是凉的,但贺君辞的眸子却是冷若寒潭。谢长舒见此有些慌,正焦急地憋话,就见对方不由分说地将他打横抱起,不消半刻便到了魔界的宫殿。 「备热水还有伤药过来。」贺君辞一路吩咐着僕从,却是一个眼神也没给到怀中的谢长舒。 谢长舒的心中已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完了」。他一遍一遍地轻唤「君辞」,但终是没得到任何回应。 房门被砰的一声踢开,贺君辞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被抱进屋后,谢长舒分外老实地让人除去自己全身衣物。而在对方最后试着水温时,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讨好:「一道洗了吧。」 贺君辞瞥了他一眼,没吭声,将人抱进浴桶后,就只小心地处理他手臂上的擦伤。 蒸腾的热气在谢长舒的眼上附着一层水雾。他突然吃痛,缩了缩身子道:「君辞,你弄疼为师了。」 「疼就受着。」贺君辞发觉不对,摸上了他的关节。 见人终于说了话,谢长舒自觉有迴旋的余地,积极认错:「下次不会了,为师知道错了。」 谁知贺君辞却轻哼一声,语气冰冷地道:「总有一天,弟子会把您绑在身边,谁也别见,哪里都不许去。」 谢长舒闻言一愣,又蓦地笑了出来。 贺君辞贴近他的耳畔,「师尊不信?」 「这么强的占有欲,为师受不住的。」谢长舒偏过头去,却仍见对方眼中冰冷,还隐约透着失望。 贺君辞注视着他摇头道:「师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谢长舒心一颤,抵上他的额头慌忙道:「为师不是故意要爽约的。」 「不是这个。」随着谢长舒难忍的吃痛声,贺君辞将其脱臼的关节接了回去。 之后,看着对方眼眶里的泪珠断了线,他还是态度强硬地道: 【作者有话说】 系统:果然追妻剧情还是得崩,赶回去干啥子,没回去可能还不被骂。 舒舒:弱小,无助,怎么办啊? 系统:自己想,面壁反省去。 第57章 身份危机 但有个署名——谢晏。 午后, 烈日高悬,沉积在地面的热气滚烫。寝殿外,两名僕从扫着落叶到树荫乘凉。 其中一个望向殿门, 嘀咕道:「咋没声了?」他将扫帚靠向肩, 挽起了袖子又道:「仙尊睡醒时唤了少主几次,光听着就让人心疼。但少主命我们不用去找他, 想来是真要冷落仙尊几天了。」 另一个擦了擦汗道:「所以少主到底为啥生气啊?」 「感觉还是气仙尊不告而别吧, 要我大半夜跑到外面去,没有美人投怀送抱, 只有冰冷的西北风, 早就将人踹了。」 另一人顶了顶他的肩,「少主与仙尊情深意笃的,你别乱说。」 「没乱说,我前面听了几位魔君交谈,他们啊乐见此成,家里好多公主等着……」 「咳咳,少主回来了。」 贺君辞负手走过铺了石子的小径, 瞥了嚼舌根的两人一眼,就直直走到殿门前。他迟疑了半会, 才推门进去。 谢长舒无声无息地盘腿在榻上打坐,这会察觉到人回来了,便欣喜地睁眼唤道:「君辞。」他挪到了床边,见贺君辞盯着桌上没动过的饭菜,忙解释道:「早膳不久前才吃过。」 贺君辞没说什么, 态度依旧不咸不淡, 坐在桌旁自己吃了起来。但他刚夹了个菜, 背后的人又开了口:「但为师想喝汤, 抱我下去好吗?」 今晨谢长舒沐浴完仍由他抱上床。他帮人穿好里衣后虽直接甩袖走了,但还是留了鞋。此刻,地上空无一物,他盯着榻边晃荡的脚丫,终是心软了。 见人走来将自己抱起,谢长舒抓紧了人,又循序渐进地咬耳朵道:「想坐你腿上。」 气息萦绕上耳畔,带着试探和不变的羞涩。贺君辞的步伐只稍顿,来到桌旁就照做了。之后,他认真调整着坐姿叫人靠得舒服一些,又猝不及防被谢长舒吻了。 对方想讨好的意思昭然若揭,贺君辞无可奈何地承认自己极受用的事实,加深了这个吻。他捲起了过往总躲闪的舌尖,持续的攻势带着惩戒的意味。 良久后,谢长舒被放开,缓了好一会儿才能继续说话:「凭为师这修为,半个时辰就调养好身子,现下伤都没了,你别气了。」 贺君辞深唿出一口气,对上他微有些求饶的目光,嘆了嘆,「不是要喝汤?」 谢长舒霎时笑颜重展,环紧对方的脖颈厮磨了好半晌,才盛了碗汤下肚。贺君辞一直搂住了他的腰,是以谢长舒可以完全放开手。随后,他瞧对方只静静望着他,便时不时用勺餵了几口。 汤足饭饱后,谢长舒整个人缩在贺君辞怀中已然心安,便任人顺着自己头顶的青丝。 「师尊午后想去哪?」贺君辞倏然开口,触上他的额头带着歉意柔声道,「弟子还有事,怕不能陪您。」 谢长舒约莫猜到对方近日当在忙着寻自己的父亲,便点了点头问:「同为师一道回来的公子呢?」 「在隔壁的寝殿,师尊正好帮忙留下他。」 *** 殿外的庭院挖了条渠,映照着晴空的流水上飘着浮萍。渠上筑着竹桥遮阳,谢长舒在其中通行前往便不觉半分盛夏烦闷。 第102页 未多久,谢长舒在另一处寝殿前站定。 听得里面传来吵闹声,他半蹲到窗台下,轻轻开了个小缝。殿内,气氛异常沉重,他瞧见君绥正同一名高大的男子对立。 「那背对本尊的人是?」他询问系统道。 【剑灵聂牧平。】 谢长舒恍然大悟,这个在原文出场篇幅还挺多的神灭剑剑灵终于同他见面了。「他不是以身祭剑了吗?」感慨过后,谢长舒又问。 系统解答道:【是啊,但以聂牧平的修为,能将剑化成人形维持两三个时辰没啥问题,不然怎么称得上天下第一剑。】 谢长舒点头表示会意,片刻后话峰一转:「有个点本尊一直存有疑惑。」 「魔尊她过去志不在武,但君辞继承的力量却是那般强大,甚至他如今的身体还不能完全接受全部力量,这是可能的吗?」 【慕氏算魔界最悠久的家族之一,血统纯正,不奇怪吧。】 谢长舒张了张口,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听得里边道:「你我本就露水情缘。」 与君绥相对的聂牧平闻言冷笑了声,「我当仙君突然回来是可怜我,原来只是陪我睡一次。」 君绥眉尖一挑,侧坐在榻边有些懒散,「本君配合得不够用心吗?」 「够,痛快了。」 听着两人对话的谢长舒险些坐倒在地上。他压下声低喃:「神仙的爱情都这么直白的吗?」 随后,殿内的君绥又在沉默中先开口,语气决绝,「既如此,本君便不欠你因我落下凡尘之事了。」 与此同时,谢长舒猫着腰走到了门边。 聂牧平听到了动静,冷厉地看了过来,「谁。」 谢长舒推了门,正好直面他赤红的眼,分明是强忍痛苦的模样。「二位要不都冷静一下?」谢长舒笑着打了圆场,随之便见聂牧平变回剑身飞了出去。 「仙师。」君绥松了口气从榻上下来,神色平和了许多。 「不必客气,叫长舒便好。」谢长舒随他在案桌旁坐下,顿了好一会才道:「前辈若想倾述,长舒愿意聆听。」 「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你那般会从一而终的爱。」君绥说得淡然。他见对方一愣,便解释道:「本君万人之上时可是日夜游戏花丛,片叶不沾身。」 「真的?」谢长舒抬起手肘撑上了桌。 见对面一脸「别想骗我」的表情,君绥嘆了嘆,承认道:「只是帮女儿家相看良人,但追求者确实挺多的。」 紧接着,他打断了这个话题:「仙师这会前来,可是还有什么要问的?」 对方不愿再谈,谢长舒也不强逼,便肃下神色继续昨夜的言谈:「篡位之时,前任神君可是不敌连昱?」 君绥摇头,「自然不是他一人便能夺权的。那日之前,他上奏称九重天之上有主宰世界的天道,数位仙君便围在出现异样的云层下,其中有一位想要一探究竟,结果被雷电噼成了粉末。」 「之后有一日,连昱突然声称受天道传承,要我大哥退位让贤,还拿出了几份书卷教数位仙君信服。当时,仙官大多惧怕那天道的威力,大哥不愿,他们便强逼上了神宫。是以敌众我寡,我们落败了。」 「几份书卷?」谢长舒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书卷上似乎写下了将来之事,但据说前后没有任何关联,我看到的那份在神君之后写了连昱之名,所以他们便说这是天道的旨意。」 谢长舒大约猜到了什么,心脏都要停滞了,「那书卷可有封面?」 「并无,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张纸,大哥应该看完了所有。」连昱摇了摇头,倏尔一顿,片刻后才回想起来,「但有个署名——谢晏。」 「……」 谢长舒的眼珠翻到了上面,身形也隐隐要往后倒去。他万般没想到这世界存在原文,还告知了自己的原名! 在他快没唿吸前,系统慌忙扶起他,【大大别慌,我现在去查。】 许久后,君绥看着对面仍显惨白的面色,关切道:「可是因昨夜一宿没睡病了?」 谢长舒勐得摇头,强装镇定地看了回去。他正不知所措间,蓦地瞥见君绥脖颈下的红光。他伸出手直接拉下对方的衣领,现出胸膛上像血痂一样的印记。 他的眉头皱起,沉声问:「这是诅咒?」 君绥微惊,很快便坦白道:「是,先前用法力藏了一下,这会到时间就反噬了。」 「什么诅咒?」谢长舒松开人坐回原位,又问。 君绥深吸了一口气,良晌后才挤出了话:「破坏良缘,让其中一方爱上我。」 这诅咒确实在谢长舒意料之外了。他看着对方不愿回想过去的面容,脱口道:「您做了?」 君绥仿佛被刺穿了心一般,但很快他便恢復云淡风轻的样子,「当然,我要活着。几百年了,不计其数,若不做,这诅咒发作痛不欲生。」 殿内的气氛一下跌入谷底。 未多久,谢长舒忽然挺直了身肃然起敬,「但您最后还是易了容,宁愿被绑到又黑又脏的地下,饱受刑罚也不要再伤人。而拍卖楼没了后,您就来了济州的不夜场。」 听到对方这样看待自己,君绥瞳孔微缩,完全愣住了。过去的他听过太多恶语,怜惜偶尔亦有,但从未有过敬佩。 不知不觉,日渐西斜。 第103页 久不见对方回应,谢长舒便将人拉出情绪,正色问道:「银笼同神君有关?」 「我不能笃定,因为从未再见。」君绥回了神,「也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只有那些地方的酷刑施加到我身上的痛能抑制住诅咒发作。」 「拍卖楼里的人活不了多久,您能一直留下说明有人要您看尽世人丑陋。」谢长舒深有触动,发自内心地感嘆道:「但您依旧能在大街上为一陌生女子追回荷包。您是真的心怀苍生。」 君绥沉默了。 又过了一会,谢长舒自觉没其它疑问,便起身告别:「前辈莫要放弃,定有办法解的,容长舒回去想想。」 关上殿门离开后,谢长舒原路返回。 四顾无人,系统不解地问:【大大,本系统怎么不知道你写过这个诅咒的设定。】 谢长舒负着手,不辨喜怒,「但本尊写过另一个设定——凡是诅咒,下咒之人死了,一切迎刃而解。」 【作者有话说】 师尊:完蛋,要人人得而诛之了。 系统:别慌别慌,我在查。 师尊(踹):快一点,┭┮﹏┭┮ 第58章 踩过芳菲 晚了师尊,夜还长。 信步而回时, 头顶已是漫天瑰丽红霞。脚底绿波泛泛,能清晰地看清底部斑斓的鹅卵石,而在余晖的照耀下, 满渠闪闪发亮的涟漪要教人睁不开眼了。 谢长舒行至竹桥, 便见其上洒满了花瓣。很快会意过来后,他沿着花瓣一路走到岸边的凉亭, 而贺君辞便在那等着。 「这么早回来。」谢长舒的嘴角也漾开了花, 他一靠近人便被捧起手吻了指尖。 贺君辞深情地望着人,问:「师尊饿了吗?」 谢长舒点了点头, 轻「嗯」了一声。 「不知道饭菜合不合师尊胃口。」听罢, 贺君辞将人牵到亭中的石桌旁坐下。 桌上摆满了谢长舒以往爱吃的菜品,他悄悄抬眼看向身旁认真布菜的人,突然心想:昨夜约对方长亭一见,纯粹是想出城名正言顺,没想干嘛的。但眼下是贺君辞邀请他,怕真的是要干点啥。 随后,谢长舒又偷偷瞄了四围。他见遮蔽视线的薄纱皆绕在了柱上, 头顶也挂着绑起的帷幔。他剎那间联想到什么,脸颊上已现出淡淡的红晕。 而身旁的贺君辞仍专心于手上的事, 没多久就将牙筷摆到了自己面前,徐徐开口问:「师尊可是热着了?不然我们回屋吃。」 「不用,」谢长舒应得很快,羽睫微微颤着,「为师可以的。」 很快, 晚间吹来了习习凉风。 用饭时, 谢长舒想起什么, 復问道:「你父亲寻得如何了?」 「寻到了些人。」贺君辞面色平静地回道, 「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还继续找着呢。」 「啊?」谢长舒眨巴着眼。 「弟子亦不解,只是玲珑八面盘指的方向不止一处,为防万一我们打算把人都抓回来。」说着说着,贺君辞突然失笑,「那些人贫富皆有,日子倒过得安顺,母亲直觉父亲就在那些人中,想到他明明在人间却抛弃了妻儿,就气得不行。」 「会不会失去了记忆?」谢长舒凭着以往经验说道。 贺君辞微拧着眉摇头,「不像,且母亲今日诈出了一人。」他话锋一转,「但之后那人便一问三不答,欠揍得很。」 谢长舒低首沉吟了须臾,猜测道:「许是将魂魄分散,以保不被九重天发现。」 但这会贺君辞不打算同他继续讨论此事。「给母亲头疼吧,今夜师尊别再说正事了,明日弟子带您去看。」贺君辞夹了菜到他碗里,用极柔的声道:「师尊,吃多一点,您太瘦了。」 谢长舒:「……」 不久后,待僕从进来撤掉碗筷又远去,谢长舒起身松了松筋骨,走到一旁凭栏眺望着水面。 天上挂着皎洁弯月,零散的星缀在一旁。察觉人从后贴近,谢长舒霎时紧绷了腰背,支支吾吾地提议道:「先看会星星?」 身后传来轻笑。 而下一瞬,谢长舒头上的簪被拔开,玉冠也摘了下来。墨发随之全然散下,拢在肩头。 谢长舒屏住了唿吸,这才发现四面除了流水潺潺,再无其它声响。不过几瞬,他被打横抱起轻放在了石桌上。 凉亭的挂落上只垂着一盏笼灯,刚好照着贺君辞轮廓分明而精緻的侧颜,直教人动情。谢长舒的心似要跳出来般,终是在对方幽深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他一咬牙,正闭紧了眼要缓缓躺下,却猝然被贺君辞拉了起来与之对视。 谢长舒的眼尾都红了,实在熬不住这漫长的前戏。他瞧见对方摸上自己绯红的耳尖,没忍住道:「要做便做,还不让为师羞了。」 话一完,他偏过头去。 贺君辞的嘴角噙着得逞的笑,「好,既然师尊急,那弟子便不让您久等了。」 闻言,谢长舒分外想拳打脚踢过去。 随后,他刚看着对方脱去外袍铺到桌上,倏尔就被一红光吸引去了视线。他鬼使神差地伸手钳住贺君辞的下巴,另一只手也触到对方额上的火焰印记。 「这印记……」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对方眉心,又被烫到撤回了手,「好像不能够摸。」 「师尊记得它封着什么吗?」贺君辞的眼睛深了几许,上挑的嘴角似笑非笑。 第104页 谢长舒努力回忆,但对方也逐步取下了他的鞋袜,又将手指勾进裤腰。「为师手贱。」他强颜着拍了手背缩在身前,想着再拖些时间。 但贺君辞已缓缓欺身,笼罩上来的气息隐约能嗅到危险,「晚了师尊,夜还长,弟子换个花样。」 檐上的薄纱被掌风悉数拉上,吊着的流苏细微晃动,环绕在笼灯旁的萤虫也被赶到了波光潋滟的水面。 帷幔落下,正好散在贺君辞的背上。他埋头着道:「好师尊,把衣摆提起来。」 晚风乍起,却吹不进藏着旖旎春光的小亭。谢长舒仰高了头,手指伸进贺君辞的发,喉咙发出的音已听不出他原来的声了。 「啊——别咬。」 这一夜确实很长,仍空出了时辰踩着芳菲坠入红帐。 …… 翌日。 持续流逝着的时间已经让人忽视不得了。谢长舒艰难地撑起身子,从榻上爬起。 身体一早就被温水擦拭过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但颈项上的吻痕难被衣领盖住,他也没心力去遮了。 下了床,他环顾着将光亮完全拦在外头的寝殿,取了外衣披上,又扶着屏风走到外间来。 屋外的人听到了声,鱼贯而入摆上了早早备好的粥食。最后留下的寒鸦没敢抬眼,就低低着头传话道:「仙尊,少主说他之后来接您,您在殿里休息便好。」 「他…去哪了?」谢长舒出了声才知,自己的嗓子哑得十分厉害,足见昨夜战况的激烈。 寒鸦回:「极净之台练剑。」 谢长舒听罢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道:「他还有力气练剑。」言毕,他瘪着嘴踉跄地走到凳旁,没多犹豫就坐下了。 「嘶——」他又尝到了一阵撕裂的疼。 「要属下去找医师吗?」寒鸦也突然觉得贺君辞晨起连剑不似常人。 谢长舒涨红了脸,慌忙催人离开:「不用,你下去吧。」 人走后,殿内归于沉寂。 谢长舒盛了两碗米粥置一边放凉,又喝了好几口茶水润嗓后才敲了敲系统道:「查得如何了?」 系统自然知道他指的是昨天君绥透露的几份书卷之事。它斟酌了好一会儿措辞才应话:【确实是主系统出了疏漏,大大你听我解释啊,也不是我们故意为之。】 谢长舒冷眼盯了过去,「事已至此,别说废话。」 【好吧,长话短说就是当时建这个世界的时候,主系统还不够智能,角色的核都捉襟见肘了,留给备份源数据的内存就更少了。因为作为源的小说文字数据结构最简单,所以最开始就把它做了一份纸质版的备份放在三千树下。】 【但三千树与这个世界连接,也不是个完全的世外之地。所以被九重天发现后,三千树遭到攻击,反爬机制因此启动,一不小心就扔错了东西。不过大大放宽心,就几个原文剧情泄露了出去。】 谢长舒张了张口,显然没有被说服。他道:「刚建的时候……本尊去年才完本,写完就穿书过来了。」 【是啊……】系统说得磕磕巴巴的,过了许久,终是把秘密道出:【但这里从您开文后就基本形成了,您写下的每个字都指引着这里的人行动,合理的不合理的都必须做到。】 【之后您大改设定的那次,主系统连着几日抹去了所有人的记忆,重新来过。】 【而最后主角一路逆天,虽然爽是爽,但不该死的都死了,修仙正派全部惨遭屠戮,妖魔当道。正文完后,整个世界宛如地狱,在您笔外惨绝人寰。】 「够了。」谢长舒打断了它,神情藏在阴影里不让人辨出,「我明白了,所以现在这个世界也算重新来过?」 【本系统是最早的那条「您没有心」评论触发的,带着您穿书后准确来说是读档。】系统顿了许久,才復语重心长地说:【大大,虽然您以后回不了现实世界,但我真心请您今后善待笔下角色。您明明是个温柔的人,不用随波逐流的。】 谢长舒缓缓站起,莞尔道:「本尊会的,但也没机会写了。」说着,他听着脚步声行至殿门,正见贺君辞推门进来。 「师尊醒了?」贺君辞同人相视一笑,牵过他的手问询:「身上还疼吗?弟子带了药。」 谢长舒看着对方眸中温柔,心底淌过暖流。 他小声地自言道:「善待一个人都感觉自己做得还不够。」随之,他见贺君辞迷惑着俯身,便舔了舔唇踮起脚尖落上今日的早安吻。 片刻后,谢长舒低下头,轻声问:「你用过饭了吗?」 贺君辞同时开口:「母亲那边有要事找我们。」 「那赶紧去。」谢长舒立刻转了话头。 「不急,师尊先用膳。」贺君辞看着桌上放置的两碗粥,感觉舌尖甜蜜的味道也久久不散,「吃完弟子背您,能走快些。」 【作者有话说】 嘘—— 第59章 变故迭起 只有活着,才能同师尊白头到老。 阴暗的魔宫地下经年累月不见天日, 蜿蜒曲折的长廊两侧分隔出了数间囚牢,而最里面的那间这几日分外热闹。 慕南汐最近两天大多数时辰皆在这里逼问被抓来的人,是以旁人有要事来寻便直接在此地商议了。 毒师左子骞一早就被请来了此地。他面露嫌弃地左右打量, 但当见到里边众人围绕着的谌逸后, 他脸上瞬间就变为凝重。 第105页 谌逸的右手血肉模煳,从手背腐烂至小臂, 还隐约能见到之下的白骨。 左子骞上前仔细把了脉, 又小心翼翼地触上他最初的几道划伤,摸到一颗椭球状的东西。良久后他道:「此毒为水晶兰, 正如同名的花草那般, 会逐渐在死亡的生命体上汲取营养。」 慕修文顿时神色一凛,问:「毒师可能够解此毒?」 左子骞看了对方一眼,摇摇头,「花开之时必死无疑,老夫博而不精,解不来。」他倏尔一顿,嘆道:「但直接砍掉已经腐烂的骨肉能保下他一命。」 听罢, 谌逸垂首哼道:「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气氛剎那间骤降。 慕南汐坐在一旁,语重心长地道:「大不了以后改用左手,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地下空旷,回音随着脚步声传来。她一掀眼皮见贺君辞牵着谢长舒进来,忙站起身迎接道:「你们正好来了。长舒可知这是何毒?会解吗?」 谢长舒眯眼看着谌逸渗人的手臂,语气中有微微的讶异:「慢毒之首。」 左子骞摸了摸花白鬍鬚接话道:「确有此说法,这毒发作缓慢, 逐渐蔓延到全身, 折磨人至死。」他拍上谌逸的背, 劝道:「所以小子啊, 早些做决定,不然到时候砍下的就不止一只手臂咯。」 慕南汐瞧谢长舒一眼看出,便抱着希望復道:「长舒可有法子?」 谢长舒一顿,没有把话说绝:「找到罪魁祸首也许会有解药,不妨先等等。」随之,他的视线寻到谌逸手背上的伤口,凝着眉头问:「这抓伤是?」 身旁的贺君辞应道:「找风玄山派借寻龙尺时起了些冲突,夏侯公子伤的。」 闻言,谢长舒一时语塞。他的印象中,夏侯榆为人谦逊有礼,就算与谌逸交手几次,看对方不顺眼,也不至于下此狠手。 他张了张口,正要发表看法,左子骞却先进一步解释道:「水晶兰有一特性鲜为人知——毒种最初一般极小且藏于皮下,周边的皮肤感染后才会开始萌髮长芽。故此毒也可用于陷害,但绝非伤人者下的毒,而且上五大派应该也得不到此物。」 之后,便是长久的静默。 慕南汐瞧了面色不太好的慕修文一眼,做了最后决定,「总之,先把人请过来,有线索也说不定。」 随后,她一一看过众人,正要摆手说「散了吧」,蓦然就听得身后最大的监牢中传出了声:「此毒非凡间之物,没有解药。」 谢长舒抬首循声望去,见铁栏内关押的其中一人正是济州那家有神仙楼的店主。他倒也没有太多意外,只是嘀咕道:「原来那句大哥没看错。」 慕南汐听到声却立刻变了脸,哪见之前面对众人的和婉。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里边微有些狼狈的人,咬牙切齿地道:「这位大哥还知道凡间之外的事啊。」 店主看身旁的囚友都遛到后面去,依旧端着那副没心没肺的笑脸,「妹子莫谢,鄙人也算济州百晓生,那位仙尊都曾向我探听过事。」他指了指谢长舒,「你想听啥趣,鄙人给你说,吟诗作对也是可以的。」 慕南汐闭了闭眼,冷冷地道:「拿鞭子来。」 不过一会,谢长舒便缩到了贺君辞身后,不再观看这暴力场面。 贺君辞笑了笑,捂住他的耳,又唤了不远处的寒鸦道:「你带谌逸和毒师去另一间房诊治,再来寻本殿。」 「是。」 然而未多久,贺君辞刚搂着人出来,就见手下上前汇报:「少主,风玄山派的夏侯榆公子求见您,说是想拿回我们借去的东西。」 贺君辞一挑眉,「巧了,竟是说到就到。」他略微思索了片刻,吩咐道:「说在谌逸手上,你们带他直接去便是。」 …… 魔宫内皆是别具一格的奢华美景,而今夏日,更是独特的幽幽绿意。夏侯榆边感嘆着边随人来到一座宫殿。 庭院中,有下人嘆着气窃窃私语,他驻足了一会儿才走向引路人指的那间寝殿。 但他刚要抬手,殿门便自己开了。 屋里没有点灯,微有些昏暗,逐渐沉下天际的夕阳也只堪堪照亮小榻上一个人形。 夏侯榆很快辨出了人,沉声问:「外边的人怎么都说你要死了。」他走近了几步,看清谌逸敞开在外的腐肉,惊道:「本公子就抓你一下,你手臂就烂成这样?」 他瞳孔微缩,但语气中的慌张仍然藏不住。 谌逸动弹了一下,戏嚯道:「是啊,不知夏侯小公子该怎么赔罪呢?」 「魔界的医师都没办法吗?你们别合起伙来诈本公子。」夏侯榆埋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见对方手足无措的模样,谌逸笑了笑,略微正色地问:「你来做什么?」 「家师要我带回寻龙尺。」 「这会不在本君身上,你走吧。」谌逸淡淡地应着,随即便偏开了头透过窗缝望向红霞。 许久后,余光中的那人还在,他缓缓勾起唇道:「小公子,陪我几天吧。」 窗间过马,红霞也逐渐消散在山峦之上。 谢长舒走回的途中一路冥思苦想,踩着落叶发出轻微的声响。贺君辞踢开他脚前不起眼的碎石子,柔声打断他的思绪,「师尊在想什么?」 「在想会是何人下的毒。」他转过头来。 谌逸对谢长舒来说虽是个嘴碎又毒,还对他下过杀招的人,但本质并不坏。这人易容和伪装的天赋极佳,实力尚可,如今也算是贺君辞的左右手了。 第106页 若这样一个人断去一臂变成残疾实在让人惋惜。 「难道是仇家作祟。」谢长舒低喃着。 贺君辞轻嘆道:「谌逸无父无母,很小的时候便被空华魔君看中栽培,也算视若己出。后来被送进开阳剑派,都没叫人发现身份有异,可见其过去几乎不曾现于人前。」 「但他隐忍多年,一朝助魔族拿下开阳剑派,在修真界扬名,几大派怕皆是仇家。」 谢长舒无奈地点了点头。 贺君辞又道:「如今他终于在魔界有了名姓,却突然要砍下右手,换做弟子一时也是不能接受的。」 倏然,他掰过谢长舒的肩与之额头相抵,「但最后弟子仍会选择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同师尊白头到老,与师尊相守此生。弟子想,他最终也会选择放弃骄傲。」 谢长舒被咫尺间缠绕的气息惹红了脸,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段话在理。须臾后,他笑了笑,心也安定了许多,「倒了解人家。」 「弟子只是深知若美人在怀,怎不让人眷恋。」说话间,贺君辞将他高高抱起,笑着仰望向人。 谢长舒猝然双脚离地,一着急就缠上了身前人的腰。而当他意识过来什么想收回腿,贺君辞就已经托住他的前身。 「这是在外面。」谢长舒慌乱地四顾,挣扎着要下来。 「外面怎么了?」贺君辞低低地笑着,空出一只手按下他的头,「差不多该叫大家改口了,师尊也是。」 夜幕逐渐降临,风卷了幽香瀰漫在这天地一隅。 谢长舒全身微微颤着,脸上的每个地方被亲吻后都会泛红,从眉头到鼻尖,绕过了唇到喉结。 不由轻喘间,他瞥见了救星,放松下来拍了拍贺君辞,「你二师兄有事传话来了,先让为师听。」 贺君辞不情不愿地看向那只扑腾翅膀的传音蝶。 脚落地后,谢长舒捧着救星静静地等着,很快传音蝶的触角便传来了纪泱的声音:「师尊,弟子照您所说的方向去找了飞白转世的人家。」对方话音顿了顿,口吻变得愤怒,「但那一家先弟子一步被烧了,四口人全部丧生。弟子问了邻里,那家的妇人确实近日要生产。」 听罢,谢长舒拉下了嘴角,愣怔在原地。 纪泱继续道:「另外,白姑娘传信说大师兄这些天醒来的时辰越发少了。她恐大师兄那身伤病没那么简单,自觉技艺不精,想请他们庄主诊治,故特来问询师尊意见。」 「……」 良久后,谢长舒才回了神。 系统在他发怒前慌忙解释道:【大大别急,系统的操作不改变死人过冥界入轮迴,只是在他们喝的孟婆汤上做了手脚,不会抹去记忆。所以转世后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归我管了,现下还有救,重来便是。】 「只换了碗汤为何会被对方察觉。」谢长舒双手握着靠在嘴前,话音刚落,自己便想明白了,「对,还没诞生就大张旗鼓地去找人,是本尊着急了。」 「但廷云那边。」 【这是本系统能力范围外了。】 谢长舒眼神骤冷,「本尊要翻看全文内容,立刻!马上!」 【作者有话说】 快正文完结了,收线中。(终于看到头了qaq) 第60章 争辩黑白 幸好师尊提前说了要来这,不然弟子又要罚您了。 夏日多雨, 仰头便见黑沉沉的天。谢长舒孤身执伞在屋檐下,见那雨滴如珠帘般落了一排,油然而生一股怅然的思绪。 随后, 他看向旁边送他而来却淋了全身的挽舒马, 温声道:「自己找个地方躲雨去,别走远就好。」 看着马儿嘶鸣一声跑走后, 他转过头去, 正好见看门的小厮迎来了人。 「师尊,久等了。」颜鸿旭推着轮椅赶来, 面上有些微欣喜, 「怎么突然来了洋溪谷?」他看着跟前人被淋湿的肩头,拧了眉头质问小厮道:「怎么能让师尊在外边等。」 「是为师想在外边看看雨。」谢长舒淡淡地回着,抬手表示无碍。他又说道:「途径附近,便顺路过来拜访你,令尊不在?」 「家父出外谈生意了,这些天都不在。」颜鸿旭边说着边领着他入府,行过几乎不见下人的游廊再至正厅。 一路上, 谢长舒佯作无意地看了看四周,又随口问道, 「家中就你一人,平时也没邀个朋友来做客?」 颜鸿旭偏头微笑,「旭儿惯爱一个人,也不会同人交谈,与友人邀约反而麻烦人家。」 之后, 谢长舒又同人闲聊了几句才进了屋落座。他接过茶盏, 用杯盖拨弄着其中飘浮的茶叶, 口吻还是渐渐冷了下来, 「你从凌绝山返程后,何时到家的?」 「不久前。」 「倒是辛苦,一路奔波来奔波去的。」谢长舒将茶盏放到一旁,终是没有喝下,「旭儿没有什么话想跟为师交代吗?」 「不算辛苦,师尊想听什么?」颜鸿旭依旧笑盈盈的,似乎没察觉到气氛逐渐压抑。 谢长舒看着对方如今越发明亮的眸子,暗暗冷笑了一声。他眼睛向下一瞥,提醒道:「帕子掉了。」 颜鸿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嗯?没啊。」但当他再次抬首时,便见谢长舒将一张白帕递了过来,「在这。」 他顿时意识过来什么怔在原地,「师尊拿错了吧,旭儿的手帕一直放在身上。」他低低着头没去接过东西,即使那帕子如往常一样,被谢长舒对上摺痕叠好。 第107页 谢长舒笑了声,直接挑明道:「不承认是吧,不承认自己一把火烧了你师兄师姐。」他打断了对方脱口而出的否认,站起身俯视着人继续摊牌:「颜公子,或者应该说神君大人,下次见面本尊定取你性命。」 颜鸿旭霎时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他见谢长舒神情笃定,也不打算辩驳了,而那先前单纯无害的眼睛也转瞬变得深不见底。「旭儿何错之有,师尊要这样无情?」 谢长舒终于还是维持不了镇定。虽然如今他也算救回了人,但夜里梦回仍旧会想起那日笼子里再不能欢笑的人。 「你为何要绑走阿菱?还连带着飞白一起活活烧死。」他怒目而视,指了指自己,「你若有恨沖我来啊!」 颜鸿旭只觉好笑,「旭儿怎会冲撞师尊,敬爱您都来不及呢。」 「那你说啊,还有为什么要打碎白虹镜,伤及廷云?」 颜鸿旭深吸了一口气,敞开手说道:「旭儿这一身荣华皆因师尊一句之言。」 谢长舒听罢闭了下眼,不过也很快便接受了对方知晓自己身份的事实。 颜鸿旭为神君同时掌司命之权,且意外拿到了部分原文内容。他也许一时之间注意不到谢长舒,但他一定会关注着通篇出现最多的贺君辞,从而发现掺和进来改变命运的自己。 随之,谢长舒继续听着对方道:「千百年来,我从不曾目睹过师尊真容,但却时刻遵从着师尊的指示,不该出现之人尽数除掉。终于有一天,我发现师尊下了凡间,夺舍了一人,所以便急忙下来追随,但之后却发现您改变了自己曾经的预言。」 「贺君辞,他明明是灭世之人,该千夫所指的。本君要把他矫正过来,所以才降下了天谴。」 「不要为你想杀他的私心找藉口。」谢长舒神色凛冽,眼瞳冷若寒潭,「本尊既然入这红尘改变了贺君辞,那便不会让他再堕入魔障犯下杀孽,你乖乖做你至高无上的神君,自是相安无事。」 「那他若就是要杀本君呢?」颜鸿旭的双目逐渐赤红,抓上他的衣袖说,「师尊你明明知道,他是想的。」 谢长舒当即甩袖,后撤了几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在这个世界本尊自然支持他的决定。」 颜鸿旭睁大了眼,不住摇着头,「凭什么啊师尊,我才是最早被你看见的人。那时贺君辞甚至都还没有出现,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谢长舒不答,他继续道:「为了抹杀这个人,我除掉了所有可能的上神,但结果他还是诞生于世。他成为那个罪人的儿子,是我想要的吗?」 「师尊你告诉我,明明眼见这个人要诛灭本君,我为何不能在他没有任何能力前处决他,我等着他杀我吗?」 谢长舒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完全未想到对方能一直揪着贺君辞的事争辩黑白。他抬手至肩道:「好,但现下你不用担心自已有杀身之祸。你做你的神,不再伤害无辜的人,他都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霍廷云为何昏迷不醒,你还做了什么手脚?」谢长舒走了上前拽住对方的衣领将人提起,「谌逸那毒是你下的吧,他同你只有过一点摩擦。」 谢长舒一字一顿道:「他们若无事,你便能活。」 闻言,颜鸿旭脸上扬起阴森的笑,且愈加张狂,「都无药可解。」下一瞬,他从轮椅上飞出,被一掌拍倒在地。 吐出口中的鲜血后,他缓缓站直了身,仍旧在笑,「师尊啊师尊,你用什么身份管教我,那个覆手翻云,掌控世人的天道吗?又能以什么资格指责我,你敢说你从未滥杀无辜!」 「本尊杀了谁?」谢长舒召了子规剑指着他。 「你杀了谢长舒!」 「……」 须臾后,谢长舒滞在原地还没多想,倏尔便见周围燃起了熊熊大火,淹没颜府整个厅堂。他唤出了百御伞护在头顶,握剑静待着对方下一步举动。 突然,正对面出现了一个漩涡,从里涌出的黑气带着浓浓的怨念。 颜鸿旭再次开口道:「你们所有的苦难皆是拜他所赐。」他面目狰狞地看向正中孤零的人,「师尊,这些人皆是九重天这千百年无辜受害的神,他们恨我更恨你!」 话音刚落,数团黑气便直袭而来,带着刺耳的哀嚎割破谢长舒的衣袍。 寡不敌众之下,谢长舒左右躲闪,逐渐向门口靠去准备脱逃。然而黑气很快便重重围了上来,将他推回中央。 重复几次见突围不得后,谢长舒半跪下正打算以血饲剑时,背后伸来一只手将他揽入怀。熟悉的气息笼罩上后背,他一偏眼就见赶到的贺君辞未出一言,正色警惕着周围。 与此同时,神灭剑从天而降,金光乍现亮堂了整个空间,打散了火的虚像。而四面的黑气辨出了来剑后就几乎没再上前了。 谢长舒疑惑间,余光见衣袂飞动,贺君辞赤手与颜鸿旭对上了。 贺君辞绷着脸,眼中隐现红光。对方以拳直击,每一次使的力皆能让常人当即亡故。他生生接了几招后,退开了几步。 颜鸿旭的眼底重现当时在榕州的蔑视,贺君辞轻笑了声,再次出击之时便不再是试探了。他出掌极快,亦是招招要人殒命。 战况焦灼之时,他眼珠一动,一直护在谢长舒身旁的神灭剑化形为鞭向外一甩,从他头顶擦过,逼迫颜鸿旭向后倒去。 第108页 贺君辞紧随之一扑,扼住对方的咽喉便嚮往地面一撞。然而眨眼间,对方就在他手心消散成雾,不见踪迹。 临走前,颜鸿旭在虚空中喊道:「师尊,后会有期。」尾音在屋内萦绕了一会才消失。余辉照入,周围随之又重见厅堂的陈设。 谢长舒直直地走向贺君辞,伸手抹去他嘴角渗出的血,「疼吗?伤哪了?」 贺君辞裹住对方的手,笑道:「皮肉伤,刚好够师尊心疼一天。」随后,他看向不远处现出身影的聂牧平道:「这里就交给前辈了。」 聂牧平看着眼前的故人,点了点头。 被牵着离去时,屋外云霞满天,已停了雨。谢长舒低垂着头正要张口说些什么,猝然就被身旁的贺君辞拿了外袍盖上了头。 看着面前髮丝凌乱满脸忧色的人,贺君辞俯身触上对方的鼻尖低语:「幸好师尊提前说了要来这,不然弟子又要罚您了。」 谢长舒没什么神采,强颜道:「上次的教训为师刻在心里了。」 贺君辞将他嘴角拉下,又轻柔地抚上他的脸,「不想笑就别笑,怎样都是我的师尊。」 听罢,谢长舒眼眶微湿,主动拥紧了对方,是第一次想强烈地表达出自己的爱意。他仰着头靠在贺君辞肩膀,像是自言又像是要告诉对方:「就是那么喜欢,我的君辞。」 【作者有话说】 反派,知道差距了吗?╭(╯^╰)╮ 师尊肯定没杀原主,这是系统的锅。 第61章 无法自拔 去哪都好,只要有你。 翌日, 天已大亮,金辉穿进寝殿在素纱上落下光斑。 贺君辞垂眸看着彻夜缩在自己怀中的可人,抿唇一笑, 轻轻地拿开对方抱上自己的手。他在人耳畔低语道:「弟子去地牢看看, 师尊继续睡一会。」 谢长舒仍然是睡意朦胧的模样,他不情不愿地呜了几声后才从对方的怀中翻到里边去。待听着脚步声远去, 他睁开眼, 眉头还是忍不住皱紧。 魔宫的地牢又比前两天要热闹许多。从颜府回来后,贺君辞便派人将那些怨灵带回。而他刚一到, 便迎面碰上一早得到消息前来探望的慕修文。 「倒是魔族足以为外人称耀的一大成就了。」慕修文慢慢看过监牢里九重天政权更迭前高高在上的众神, 「只可惜怨气太重了,不然本君现下便去奈何桥头送他们一个一个入轮迴。」 他的语气中有淡淡的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唏嘘。 贺君辞看了他一眼,面朝向深处问道:「母亲还在里边?」 「你有何事?」慕修文点了点头,反问道。 「接下来的日子闭关修炼,便不能向她请安了。」贺君辞说完正要抬脚,突然便听得里面传来交谈声。他微愣道:「母亲还在审人?」 慕修文哼了一声, 「打完了治,治完了打, 如今倒同人谈笑起来。」他跺了两下脚,全身都在表示着怒其不争,「本君总算是知道当时她在九重天是怎么被人骗走了。」 贺君辞失笑,决定不去打搅,「那这里之后便交给舅舅了, 您替我告诉母亲。」话完, 他便往门口走去。 身后的慕修文不经心地点头允下后, 才意识过来, 「你唤本君什么?」 *** 【大大,你别多想,原主不是你杀的。】 谢长舒起身下榻后,便听得系统不住安慰,【准确一点,是在我带你穿书之前就由主系统自动选定角色,处理好的。】 见对方因自己满脸愁容快要急死一般,谢长舒终于开口应道:「本尊想的不是这个,而是之后的恶战该如何得胜。」 他抬眼望向窗外万里无云的苍穹,严肃道:「仙凡本就不在同一级别,若成千上百的天兵天将真下界一战,人间怕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他微微蹙眉,「昨日从南疆回来后,本尊才想明白为何连昱要将白虹镜打碎。」 【是为了让大大重新插手银笼一事,前往济州不夜场?】 「不只如此。」谢长舒摇了摇头,「四方镜是与天相连之物,年年四大派皆会通过此物祭天求福。一夕毁坏,怕是给了九重天追责的理由,一箭双鵰。」 「至于之后的事,也许是因为嫉妒,又也许是要折磨本尊。」语毕,谢长舒手指蜷缩着暗下决定:「他都不会再得逞了。」 …… 用完膳后,谢长舒拿来凌绝山的地图铺在桌面。他仔细研究着各峰地势,最终将手指停在霄阳峰上。 他復嘆道:「只可惜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不知聚集万千修士,我们有没有胜算。」他哭丧着脸问向系统:「有什么逆天的武功秘籍吗?本尊临时抱个佛脚。」 被这一问,系统莫名其妙兴奋起来,【有啊,多了去了,最适合大大的莫属双修之法。】 谢长舒顿时噎了声,撇开脸道:「滚蛋,本尊才不要。」 【这便是大大狭隘了。双修之中有谓性命双修,也有定慧双修,可心交、息交,甚至神交。】未想系统还真同他正经说教了起来,然而下一句对方就变回了原型:【当然,大大现在脑子里的场景是最让人愉悦的一种。】 「本尊没想。」谢长舒的脸颊又染上淡淡的红,「但管你是心交还是神交,现下留给我们的时间都不会太多。」 说着说着,他突然灵机一动,忙拍了拍系统道:「去年君辞昏迷那次,你说可以使现实时间和书中时间流速不同。我们能只在这个世界做到吗?比如划块地方,外界一天,里面一年。」 第109页 系统顿了一会,回道:【想得很美,但押入全部绩效都买不起这种改变时间的工具。】 这便是做不到了。 听罢,眼中的期待霎时灰飞烟灭,谢长舒气鼓鼓地道:「到时结局悲了,你就拿负绩效吧。」 但发泄过后,他依旧要面对危机。随后,谢长舒缓缓将视线移向摆在地上的三面四方镜,又看向其旁一根细长铁丝。 「也不知一切能不能像我设想那般。」他沉声自语间,殿门被轻推开了。 进门后,贺君辞看见人已起身,便上前捧起谢长舒的脸吻在嘴角。他又迟疑了片刻,才略带歉意地继续道:「午后,弟子便要进极净之台闭关。但师尊若有事唿唤,弟子也定能在半个时辰内赶到。」 「何必这么麻烦,为师陪你去。」谢长舒反覆上他的手,眼睛炯炯发亮,「为师也算有神的修为,只是一直懒散没好好修炼,可以去极净之台的。」 贺君辞笑了笑,看着身前人被激起了斗志,突然发问:「等一切尘埃落定,师尊想同弟子去哪?」 谢长舒一愣,但很快便答:「去哪都好,只要有你。」 贺君辞也不知自己为何忽然畅想将来之事,但听完对方的话后,他的心越发安定。 随之,他深吸一口气,将人紧拥入怀,「弟子其实也想这么说……弟子以往只想独善其身,总觉旁人皆是过客终会作别。」 谢长舒闻言正要回应,却被他握上了手,十指相扣,「但弟子现在万分庆幸,那日在锁心峰弟子朝师尊走近了一步。」 「从此无法自拔。」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不是一般短小。之后会磨最终的决战,肯定不能只打,一定要有特别的剧情,比如大型什么什么现场。明天磨不出来会请假,到最后了,让我们善始善终,比心。 第62章 终战 他若死了,我想让这个世界都一起消失。 秋叶不知从何处乘着风飘进这一望无垠的天地, 落上夹杂在泥沙中的砾石,平添了一抹亮色。 纯白的枯枝下,谢长舒身着粉蓝的长袍亭亭而立, 用丝带全然束起了自己及腰的墨发。传音蝶从肩头飞走后, 他俯下身凑近入定的贺君辞,缓缓勾起唇角, 「为师先行一步, 别到时威风全让为师耍了。」 他吻了吻贺君辞额头的印记,手握着伞离去。脚下的沙随着步履而动, 约莫要到出口处时, 他被一黑雾状的人影拦住了去路。 疑惑间,谢长舒正要先颔首致礼,却见黑雾缠上了他的手腕,留下了一只环状的金钩。谢长舒眨了眨眼,看向另一边的双鱼美人镯,突然想到什么抬首要问,那人影便不见了。 「谢过前辈。」谢长舒朝初代魔尊消失的地方作揖后, 便提了衣摆穿出岩洞。 朝阳俯瞰着人间时,天穹便开始出现裂缝。云团逐渐聚拢在周围, 变成五彩。各修仙正派事先明令告诫民众此景代表着大难将至,因此街上此刻迅速一空,人们皆跑回家中,趴在窗前紧张地看。 霄阳峰上,灵霄山派弟子围绕着问妖台时刻警惕着。不一会儿, 他们便听到从上空传来的悦耳仙乐, 紧接着一道与日争辉的金光在层云中央满溢了出来。 光芒中徐徐走出一队人马, 舞着猎猎旌旗。敌军分明还在百里之外, 但来自上神的威压已教地面上的人跪倒了一片。 尹昊天从人群中走出,与身披战袍的连昱对视。他垂头下来作礼,不卑不亢地道:「不知神君驾临有何指教?」 连昱不言,只给了身旁天门守将一个眼神。 守将高声道:「灵霄山派无故毁坏天赐之物白虹镜,有不敬神明之嫌,故本将代九重天特来讨要一个说法。」 对方以何理由率军前来,尹昊天看完谢长舒传信后便有所预想,但这会真从对方口中听到,他不免有些心寒。 身后的叶令秋脸色顿时变黑,轻嗤道:「贼喊捉贼。」 尹昊天默默地听完他嘀咕后,嘆了嘆,继续维持着面上的恭敬,「这里面怕是有误会。白虹镜并未毁坏,只是近日吾派修缮问妖台,将此镜收于箱中。」 说完,他回首看向问妖台上的弟子,示意他们将木箱中的「白虹镜」放置在新筑的圆台上。 守将见此一愣,看向旁边的连昱,却见对方扬起玩味的笑容,并不应答。他只好自己说道:「你们可知欺瞒九重天是灭山门的大罪!」 「将军可有证据?」尹昊天迟疑了一会还是照计划答道。 「是否为真的白虹镜本将会看不出?」 「这……」 随后,正当尹昊天再次犹豫时,谢长舒不慌不忙地现身道:「在下能证明此镜为真,能开启登仙梯,只是其余四方镜此刻皆在魔族手中,一时夺不回来。」他倏尔一顿,话锋一转,「不过前阵子的大战只是暂歇,神君不妨改道魔界,先为人间夺回三镜。」 守将:「放肆,尔等凡人丢了东西,九重天未与你们算帐已是开恩,竟还敢使唤神君。」 「哪敢哪敢,只是不想担下这无稽之罪。」 见谢长舒淡定自如,似乎真的成竹在胸,连昱眯起眼在守将再次看向自己时开了口:「本君有办法一验真伪。」 众人皆屏息沉默。 尹昊天提着心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悄悄偏头问向谢长舒:「你还没告诉师兄,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第110页 谢长舒弯了弯眉眼,「四方镜啊。」 尹昊天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拆了其余三面镜子。他瞪大了眼睛盯着谢长舒看,猝然听得上空一阵巨响,一道天雷噼向了白虹镜。 被激起的灰沉积下来后,那高台上的圆镜完好无损。 「仙尊手艺不错。」连昱有些微讶异,但很快便扬起先前摸不清情绪的笑容。他轻声令下,连续不断的天雷噼上问妖台,直到台柱轰然倒塌,白虹镜出现裂缝埋入废墟之中。 滚滚沙尘中,叶令秋的声音分外明晰:「这与市井的无赖有什么区别。」 谢长舒亦是内心冷笑。随后,他听得那矜贵姿态的人淡淡地道:「来人,将灵霄山派所有尊主全部拿下。」 叶令秋率先拔了剑。守将亦拔剑跳下,「胆敢违抗,格杀勿论。」不过几瞬,两人便已交手。 谢长舒按着子规剑在后边愣神,发现论剑术,叶令秋竟不逊于人。随后,他见守将突然集力于左手掌心,立刻蹿了出去。 近身的那瞬间,叶令秋察觉到他,腾跃而起,是以守将还未出掌就被谢长舒先拍飞了出去。叶令秋的剑风紧随而出,卡入墙中的守将以身接下。 未过多久,对方缓缓站起,一抬迸射出寒光的眼教谢长舒嵴背一凉。「退后。」他忙推着叶令秋后撤,但刚一站定,对方的神力便朝面门袭来。 与此同时,在天上的过百位天兵天将齐齐发功,带着能毁灭一切的力量压顶而来。地面众人摆好阵法承下这重击,之后几乎尽数跪地。千钧一髮之际,问妖台下运转起法阵,来自四面八方的灵力支撑起防御结界。 见此,连昱拉下嘴角回首,看着来自全修真界的反抗,冷冷地道:「既然都要反,那便清洗一下人间,重建上五大派。」 双方持续对峙下,一人身着红衣倏尔从天而降,强行逼停了守将的进攻。 看着跟前面如冠玉,风华不减当年的人,守将脱口而出:「君绥殿下!」 「都住手。」君绥看向上空,眸光冷冽,「神界不插手人间争斗,也不可无故降灾,此神明必遵之道你们都要抛弃不顾吗?」 他这一声后,众神皆陆续收了手,面露震惊。 「君绥殿下不是羽化了吗?」 「我怎么记得他自杀时被人救了。」 听着身后议论声逐渐沸腾,连昱咬牙切齿地道:「一个被贬的姻缘神有什么资格指教本君。」 君绥厉声道:「如今你是神君,但也要听歷任神君谏言,上一任神君不在,还有上上任神君,再不济还有你口中的天道,我不信他要你残害生灵。」 此话一出,四周便是漫长的静默。 过了许久,连昱忽然仰天大笑,「看来君绥殿下还不知道天道是谁呢。」他指着下方,缓缓将目光停留在谢长舒身上,「噢,应该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他没有卖关子,几乎是迫不及待接着便说:「天道就是你身边那位神通广大的仙尊,受天谴后能死而復生,还能骗得你们都为他所用的云霁峰尊主!」他说完一顿,变了脸嘆道:「本君当初确是追随天道,但如今也是发现自己被欺骗,悔不当初。」 「一派胡言,当初为拉拢众神胡扯出一个天道,如今又为拉拢被你所害之人胡扯天道有罪,神君两面三刀玩得厉害。」谢长舒挺直了腰板驳斥道。 连昱:「仙尊不认?」 谢长舒没有犹豫走出结界,「认。」随即,他在众人再次议论前道:「神明知人间万事,却不能轻易下凡,你们可知为何?」 「若神能随心所欲,那天下便乱套了。」他深唿出一口气,继续真诚地说:「本尊为天道,晓六界之事,这世间所有苦难我若是亲眼目睹,皆会共情。」 「但我无能为力!」 「本尊若能只手遮天,怎还会屈居于小小的云霁峰,让你们亵渎。」谢长舒赤红着眼看向空中那人,情绪愈加高涨,「本尊只改变了几件事,其中影响最多的那人你们也能看出。至于你,不过是为了歷练他随意挑的一个小角色。」 「本尊从不曾正眼看过你。」 连昱的额上直冒着青筋,终于在谢长舒最后一句话落下后失了控。他盯上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君绥,催动他诅咒发作,命令道:「让他闭嘴!」 谢长舒瞧着跪坐下来忍受着剧痛的人,正无从下手间,他的余光瞥见连昱逼近,便一挥子规剑指向对方。 执剑的手逐渐握紧,他亦蓄势待发。 兵刃将要交接,一道剑光势如破竹,从连昱肩侧划过。谢长舒还未定睛,便见聂牧平的身影突然从空中跃下奔至他身旁的君绥。 他略一扫过两人,就跑向前去追同时现身的贺君辞。 浓重的黑雾越过山岭纷至沓来,转瞬就在地面上圈住战场。而战场当中,贺君辞手执神灭剑已然应对上连昱,一招一式皆难以用肉眼捕捉。 不消一会,金属的碰撞在最后一声爆响后戛然而止。 谢长舒眼见两人双双掷下武器转为法力的较量,当即便推掌而出。强大的气流引得大地都在震动,疾风卷土吹向四面,将树干拦腰折断。 这会同人并肩,谢长舒才瞧清了贺君辞的面容,接收到对方叫他安心的眼神。 他微勾起唇转回头,见连昱像是被刺激到一般面貌狰狞,银牙也似要咬碎。下一瞬,头顶的天空轰然作响。 第111页 天雷再次撕开云层噼下,在地面留下裂痕。谢长舒提着心看着那灼眼的利刃挥来,正要腾出手拦下,腰间就被一只手揽住往后退去。 贺君辞目视着连昱拿起剑直冲而来,耳边听着天雷的行迹。忽然,他发觉他们被三面夹击,连忙翻身至谢长舒跟前将人推开。 他背对着连昱躲过两道天雷,正偏身擦过从背后而来的剑移到左边,猝然被一寒光划破了侧颈。 连昱左手出了刀。 火热的鲜血沿着刀锋流淌,滴落在地上。连昱望向小心靠近的谢长舒,得意道:「跪下来求本君啊,不是挺能说的吗?」他又在贺君辞颈项上划下一刀,「把本君哄高兴了便让他死得好看一些。」 「你到底要什么?」谢长舒慌了神,脚一绊险些趴地。 而这一幕落在连昱眼里却是真的屈服。他瞳孔紧缩着,妒火中烧,「师尊,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明白吗?」 谢长舒:「……」 「本君爱死你了,在所有人都阻止我飞黄腾达的时候你一举将我推上神君之位。这千百年来身边所有人对我皆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但本君无所谓,因为我一直知道您会在九重天之上护着我。」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就这样对我吗?今日这个局面都是因为您先背叛我的!」 谢长舒没有当即吭声,只是安静地思索着。不远处,众人陆续赶来,站定后亦不敢出一言。 过了许久,谢长舒丢了剑,缓缓从焦黑的土地上站起,看向前道:「本尊差点要感动了,你爱戴过我吗?你从不敬重任何人,你会敬重一个素不曾谋面的天道?」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继续靠近,「说实话,你到底想要什么。」 又过了许久,连昱才开了口反问:「那你为何要对颜鸿旭那么好?」 「本尊对谁都会那样好。」恍惚间,谢长舒好像又见到了那个不善交往的病弱少年。也许最开始带着目的接近,但也曾袒露过一点真心。 谢长舒闭了闭眼,捂着胸口道:「人不能太贪心,神也是。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善的话,放开君辞,我们对峙。」 「为什么最开始找的不可以是我?」连昱钳制着贺君辞后退。 谢长舒没再前进,而是对视上贺君辞的眼睛,一五一十地道:「君辞在他刚一诞生的时候,父母便离开了他身边,才刚记事就被轻视,被迫流浪,食不果腹。再后来被欺骗被利用被诬陷,这些都是我亲自造成的。」 贺君辞张着口,愣愣地看着对方垂下羽睫,遮住闪动泪光的眸子,看着对方颤抖着肩,浑身都在彰显着惧意。 害怕自己恨他吗? 这一刻,贺君辞想了很多,想到最初谢长舒对自己疏离,到只限于师徒之间的关怀,再到知道心意后的逃跑,到日夜思念恋眷。 最后,到如今没有半点气势却最霸道的告白: 「他若死了,我想让这个世界都一起消失。」 此话一出,在场旁观的众人皆瞠目结舌。他们面面相觑,骤然察觉到天色变暗,像是从山际伸来魔爪,将苍穹遮盖。 随后,人们正极目远眺从西面飞来的光亮,距离近了皆勐然一惊。几乎才刚抬脚,硕大的火球便重砸向附近的树林,燃起大火。 热浪的袭来告知这一切的真实,而火球的接踵到来也似乎真要将世界埋葬。 看着四面火光沖天,尹昊天大吼:「长舒你冷静,你那弟子还好好的呢。」 「师弟啥也没做啊。」谢长舒抹去眼泪正要回头,却被一团黑气蒙住了双眼,而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您千万别动。」 黑气向后散去,露出贺君辞的身形,「还有,弟子期待师尊的求饶。」 随之,谢长舒不过眨了一下眼,满目便只剩下了熔浆,如同那日在极净之台所见到的。他的脚下只有一小块立足之地,火焰在周围肆虐。 连昱才反应过来时,贺君辞已经从手中逃脱。他迅速俯冲向下,逐渐靠近谢长舒,却被火焰中飞出的锁链攀上四肢。 完全被束缚住不能动弹时,他眼见贺君辞出现在正对面,高举起神灭剑。 剑光飞快噼来,连昱用尽全力挣脱,在惨烈的喊叫声中失去了右臂。他没有多做休整,扑向前带走谢长舒就直上云天。 挣扎数次未果后,谢长舒在疾风中喊:「事已至此,你放弃吧。」 「本君才没有输。」连昱继续胁持着人向上,穿过富丽堂皇的神宫,迫近九重天之上,「反正罪无可恕,师尊同我一起死吧。」 谢长舒看着隐隐闪着电火花的云层,顿时心慌,「系统!系统!」但话音未落,上空就噼下了能毁灭一切的雷电。 危急关头,手腕上褪下的美人镯集天地灵力拦下了那雷。谢长舒心惊肉跳地摸索着衣袖,突然触及到另一边手腕,金钩直成利器。他没有犹豫,从背后用此物深扎进连昱的心脏。 霎时,连昱的全身像被封住般失去法力,但还是尽可能捞住谢长舒,问:「师尊不想死?」 看着身前人绝望的眼神,谢长舒嘆了嘆,认真地道:「下辈子懂得爱人,也会有人爱你。」他一举拔下金钩,在美人镯碎裂的同时脱身坠落。 雷电失了阻碍疾射而下,不过眨眼就使连昱灰飞烟灭。他被赶上来的贺君辞接住,然后飞速向下。 第112页 如银剑一般的雷电紧追不捨,谢长舒被护在下面,唿吸几乎停滞。他艰难地抬起手,唤出百御伞,在贺君辞张开翅膀护住他后背的同时松了手。 轰隆一声,火红的熔浆喷涌而出,滚滚浓烟裹挟其中遮蔽了天日。 方圆千里,鸟兽四散,山崩地裂。 归于平静后,贺君辞才抬起身看向怀中一直颤抖着的人。他捧起谢长舒的脸,柔声道:「师尊,师尊看我,可伤着了?」 过了好一会,谢长舒才缓缓睁开眼,微哑着声问:「结束了?」 贺君辞笑了笑,搂着人坐起。「结束了,从今以后,师尊只会在我身边。」话完,他吻去对方眼角流出的泪, 谢长舒抱住他缓了许久,才瞥向一旁已经无声无息的熔浆,发现其中还飘着百御伞的残骸。 百御伞的伞骨中事先被藏了铁丝,方才最后一刻,它引了雷去,壮烈牺牲。 贺君辞见怀中人一直盯着下面看,便抚上对方的背安慰道:「弟子给您寻新的灵器,天上地下,总能找到相似的。」 谢长舒伏在人肩头委屈道:「吓死为师了。」他用手轻搭在贺君辞身后,看着雾霭散去,又暮色四合。 他平復完了心跳,就偏过头来高高仰起。 …… 「急死人了,活着死着啊。」尹昊天领着众人爬了另一座山头观战,这会天与地皆沉寂下来,他瞧了半晌仍看不着人。 守将眼见夜幕将临,觉得贸然离去不太合适,便提议道:「上天有观人间影像的灵镜,应该能找着人,你们要看吗?」 「看看看。」尹昊天不假思索。然后没多久,他便在半空中瞧见谢长舒双臂环上贺君辞的脖颈,主动亲吻,逐渐忘情。 见此,身后人陆续往前探头,传来阵阵惊唿。 【作者有话说】 没错啊,主角死了这个小说就写不下去了(狗头 不过这里师尊还是震慑反派的意思啦。 第63章 正文完 又似乎没完。 雨后的早晨清凉而宜人, 晓雾散去后,半明的天才现烂漫云霞。 那日终战后不过几日,谢长舒便觉得自己懒散了下来, 后续事宜完全交由贺君辞处理, 也不曾过问。此刻,他轻轻开窗一望, 便迎面听得微风浅唱低吟。 秋色渐浓, 落叶飘扬在空中,优雅地落地。远处的山峦似有光尘闪耀其间, 沉浸在如纱雾霭里, 又在日晖中渐渐消散。 谢长舒趴在窗台上眺望风光,倏尔就被贺君辞扶起腰身裹了件外衣。 「天渐凉,师尊穿得单薄了。」 谢长舒没有出言,任人摆布后就直接向后靠到人身上。他用手指缓缓叩着窗框,突然想到什么,从手腕褪下那只金钩。 他对着天瞧,道:「确是没想到你父亲曾是初代魔尊, 看他在牢中那些样子,真不像是悟了大道的人。」 贺君辞笑了笑, 「传言还说他是人间女子的梦中情人,结果魂魄合到一体后,把母亲放在牢里便走了,颇有负心风流之人的行径。」 「许是回九重天了吧。」谢长舒仰头看他,「不去追?」 「母亲说他会回来。反正舅舅是气疯了, 围严实了魔界。弟子也因此连坐, 这段时间不许回去。」 「回来做什么, 把人接上天去啊。母亲应该已经无心于魔尊之位了吧。」谢长舒的双臂被人拥着, 现下自己这样称唿慕南汐,倒让贺君辞忽然一怔,目光也幽深了些许。 他抿了抿唇,復问道:「君绥殿下不是还在人间?」 贺君辞顿了半会才应:「跑了。」 「难怪近日再不见神灭,为师以为是你不想让聂将军打扰。」 「弟子确实不想让前辈在场,」贺君辞缓缓去靠怀中人的耳,低哑着声道,「谁知道弟子何时又控制不住想欺负师尊的念头。」 谢长舒的耳尖被气息吹红了。他使了力去掰对方缚住自己的手,哼道:「分明控制得住,今晚你去偏殿睡。」 「不去。」贺君辞加重了唿吸。 「那你就不要抓为师的手,变得那样透,以后都没衣服穿出去了。」 「师尊以后可以先穿,沐浴完便穿上。」 又讨价还价了几回合后,谢长舒败下阵来。他察觉着贺君辞又开始揉皱他的腰带,便涨红了脸道:「越发轻佻了。」 贺君辞点头应下,垂首凑近他的后颈,「师尊那般样子,实在美得不可方物。」 随后,贺君辞张了口轻咬,忽然发觉身前人肩膀放松,向前挪了一步。这是谢长舒不曾有过的反应。疑惑间,贺君辞抬头探究,被对方钻了空子逃开。 把人煳弄住后,谢长舒急忙跑出寝殿,扒拉上门要锁。贺君辞在门合上之前及时出了脚。谢长舒没动了,佯作气愤道:「他们都把你教坏了。」 贺君辞的眼中满是笑意,「弟子看师尊挺享受的啊。」随之,他伸手将门大开。 谢长舒见状又赶紧跑了,沿着木质的走廊在殿外绕圈。他迎着金风嗅着桂花香,终于在气喘吁吁的时候被人打横抱起。 他们过着这般安闲的日子携手进入冬日。雪下后,谢长舒抱了床绒被在檐下看银装素裹,身旁的贺君辞烧来了热水泡着清茶。热气氤氲中,茶叶盪起涟漪,在水面留下一抹绿。 而当春不知不觉来到的时候,便是万物復甦,满庭新绿。他们共骑着马从东向西游遍山川湖海,直到步至盛夏才稍作停留,在魔宫的高楼上仰头凝望璀璨夺目的星河。 第113页 又过了两个年头,他们再次来到了榕州。 夏侯榆听闻此行,特意前来拜访,却只见到云霁峰众弟子在宅院中上蹿下跳。过了一会,他看着并排走到自己跟前的三个孩童,没忍住抱起其中一个同身旁人说:「阿逸,他们好可爱。」 谌逸打量了重生后的霍廷云几眼,左手一把将人夺了过来放到地面,又提起宫菱道:「抱女孩子,这个堵了嘴就能乖。」 「两个男孩子要更小一些。」夏侯榆笑了笑,牵上许飞白的手。 谌逸瞧他语气也温和下许多,不疾不徐地勾起唇角问:「你喜欢小个子?晚上可以试着给你变变看。」 「滚蛋。」夏侯榆瞪了对方一眼。随之,他垂下眸子,却见霍廷云已经跑到一旁去了。 「等你们大师兄长大了恢復记忆,他会不会想起今日求我抱而无地自容?」成景年刚从屋里出来,便见霍廷云堵在他面前抬高了双手。 他眨了眨眼迟疑片刻,还是将人抱了起来。而他刚一转身,便见纪泱立在水井旁,似乎一动不动盯着看了许久。 「你干嘛呢?」 「这阵子被那仨折腾惨了。」纪泱深深地嘆了口气,「我在想,跳下去让师尊救我一下变成最小的,可不可行。」 他话音刚落,背后的其他师弟师妹都围了上来,「一起吧。」 而此刻远在郊外的谢长舒正穿过一条小溪。他赤着足踩在浸入水中的石墩上,刚走到中间倏尔就被背后人拉住。 贺君辞蹲下身,将他完全湿掉的裤脚挽起,「师尊玩得比马儿还欢,身上都溅了水。」 「那便休息一会。」谢长舒看了自己一眼,摸着肚子道,「正好为师饿了。」 贺君辞轻笑,从马背上取下行囊,问:「干粮还是糕点?甜的还是咸的?」 谢长舒眼珠一转,「想吃新鲜的,就地取材?」 「那师尊牵马去对岸的果树下,等弟子抓鱼回来。」 「好。」谢长舒漾开笑容应下,但刚要转身却突然想到要犒劳一下对方,于是便踮起脚尖吻上贺君辞的嘴角。 随之,他后退着走,见贺君辞直直地看他,復问:「怎么不动?」 「师尊,回城吃如何?」贺君辞朗声喊道。 「那为师午后还出得了门吗?一来一回,太远了。」 顿了许久,贺君辞才再次开口:「听师尊的。」但虽说如此,他却往前挪动了步子,想看着谢长舒走过这桥。 雪白的云纹宽袖左右轻摇,墨发散在风里似乎也能缠绕上心田。那笑着的眼眸看尽人间百色,依旧澄澈明亮,让人深爱。 年年岁岁。 只简单一眼,他们便能看到地老天荒。 正文完。 …… …… 树荫下,谢长舒咬着果子,悠闲地看着贺君辞一掌激起浪花,将鱼打向岸边。 突然,他的脑海传来系统的声音:【大大,你的最终任务呢?】 谢长舒:「……哈?」 【作者有话说】 主线剧情到此就结束了,非常he的结局。几个弟子肯定只是说说而已,不会跳的。 本来以为自己能展开写长的,没想到还是一直走主线。这个最终小说上榜的任务其实不重要,没上才能有施展空间,在番外给师尊一点难题。当然凭师尊的性子,给他多少个选项都不选,就是要崩,就是玩。 这篇文刚开始是几乎零预收,真的是凭一己之力给旧文引流。虽然依旧是无存稿裸更,但每次提笔绝对用心,态度端正。 好了,该准备番外了,不知道我能憋出多少故事,比心。 第64章 因果轮迴(番外) 怎样的主角,好像都会爱上您。 这本该是天清云朗的一天, 但谢长舒在早晨刚一睁眼便发现自己身处云雾之中。不仅如此,有数根金柱环绕着他,清脆的铃铛声伴随着其熠熠发光而持续响着。 谢长舒在原地愣神了好一会儿, 才挪动着步子往外探寻。 少顷, 雾逐渐散去,他一个定睛, 才勐得发现自己被笼子关了起来, 且左右两侧还整齐地随行两列人。 「这是哪?九重天?」谢长舒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復睁眸后仍见周围面无表情的将士。久唤不出系统后, 他鼓足了勇气将手伸出牢笼, 想引起外边人的注意,却猝不及防挨了一鞭子。 「老实点。」就近的天兵冷眼看来,「过会见了天帝,看你这魔族宵小还怎么猖狂。」 听罢,谢长舒完全懵了。他心里暗想:天帝?魔族?本尊又穿书了? 随后,他捂着被打疼的手,又茫然地问:「这位大哥, 不知我犯了何重罪?」 对方冷哼一声,「公然辱骂天帝, 你说是何重罪。」语毕,他背后的人接话道:「诶,别理这疯子,到南天门了。」 谢长舒愈加不解地眨了眨眼。而与此同时,身下的马车颠簸了一下, 他进入了一个能阻挡视线的结界。 结界之内, 薄烟更加飘渺。亭台之上, 苍天古木掩映着紫殿金阙, 而其中的最高处,有一光彩夺目的宝座。 谢长舒跪立着极目望去,见那宝座上的男子风姿卓越,不怒而威,而他感到压迫感的同时却油然而生一种熟悉。 「不会吧。」约莫猜出什么后,他的额头直冒冷汗,而高处的男子也正不疾不徐地从台阶上走下。 第114页 谢长舒怎么也没想到,昨夜还亲密相拥的两人会以这种形式再见。之后,他偷偷地观察着不远处多了些侵略性的面容,终是在贺君辞走近前将自己缩成一团。 他若是没猜错,如今这个世界已到原文《诛天魔尊》后期的剧情了。而此刻的贺君辞已是六界之上的唯一的天道,杀伐果断,手段残暴。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现在这张脸可万万不能被瞧见。先不说原文中谢长舒在这时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就算咬死只是撞脸,自己怕也难以脱身。 这边正发愁着,几步外听完天将汇报完后的贺君辞再次迈脚。他抬着下巴,嘴角的笑不怀好意。 没一会儿,谢长舒便感觉到沉重的黑影笼罩上来,而耳边也传来对方不容拒绝的命令:「抬起头来。」 谢长舒没敢动,脑海中闪过各种求生的法子,但贺君辞显然不会有耐心等他。不过几瞬,便有一股力将他提起,重摔到铁桿上。 他倒抽一口气,吃痛后慌忙捂住脸,却还是被对方眼尖瞥见了眉眼。下一刻,牢笼被噼裂开来,他还恍惚着就被贺君辞强硬地掰开手按倒。 这下,谢长舒便不得不与人对视了。果然,对方刚瞧清他的容貌,神情便满是憎恶,冷到心都感觉到冰凉。 过了一会儿,贺君辞发出让人战慄的笑,指尖也划上谢长舒的脸颊留下一道红痕。他突然感嘆:「这张脸倒是让孤格外怀念,像极了孤尊敬的师尊。」 此话一出,谢长舒的脸顿时没了血色。他半张着嘴正要否认,却先见系统显示了两个选项:【一、承认自己是入魔后的谢长舒。】 【二、沉默是金。】 随后,谢长舒发现自己没选择之前完全不能说其它话,便瞪着眼暗骂了一句。他再次看向还在仔细观察自己的贺君辞,须臾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双手挣扎着,看着解封的时间缓慢流动,忽然一咬牙使劲憋出了泪。 贺君辞见此一愣,用手指挑开那抹泪珠,说:「孤那个师尊高高在上,可从不曾哭过呢。」随之,他似乎心情愉悦了许多,看向一旁的天将问:「既然他不想说,那便你来。」 谢长舒亦转眼过去,心想:似乎走向还不错。 然而下一刻,天将便行礼道:「天帝莫要被这皮囊欺骗,此人是幻魔一族,变化成人和物最为拿手,并以此魅惑男子,其原身往往丑陋不堪。」 听罢,谢长舒的心情一下跌落谷底。 贺君辞脸上的笑意不散,钳制着人又道:「听说你爱慕孤,求而不得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喧譁,引得上天注意。」他的手指移到谢长舒干净的脖颈,使了些力扼住,「但你属实不应该用这张脸,美则美矣,却是孤过去最恨的。」 谢长舒睁大了眼眸挣扎着,双颊涨红,泪水也不停地留下。眼见对方似乎要来真的,他慌忙在掌心蓄力,却在出手之际被放开了。 贺君辞看着身下勐咳着的人,又握上对方的腰说:「不过方才孤想到了一件趣事,若你能用这张脸伺候好孤,孤便一辈子对你好。」 「……」闻言,谢长舒微有些反胃,正要偏开头,却被对方霸道地扭了回来。他的衣领被揪住,随即就被撕开。 看着对方逐渐凑近,谢长舒心一惊,勐得推开后就扇出了耳光。 「贺君辞,你个混蛋。」他跳了起来,语气带着哭腔,「咱俩不会好了,你失去我了。」 响亮的巴掌声后,在场众人皆呆滞在原地。片刻后,天兵天将皆拔了刀剑指来,谢长舒反而心安,环顾四周随时准备逃脱。 贺君辞垂首一动不动地在旁边,神情隐在阴影中,教人看不出喜怒。过了好半晌,他蓦然大笑,缓缓抬手道:「确实疯魔了,白瞎了这身段。」 下一刻,头顶凝聚起黑云,谢长舒将唇抿成一线后,提着心等。 前两道天雷,他正面挡下了,但在第三道天雷即将到来之时,他发觉自己不受控制地被抽去了力量。他半跪下来,强撑着意志看向跟前挂着得意笑容的罪魁祸首。 那张脸熟悉却又陌生,漆黑的眼睛倒映着自己难过的模样。 最后一刻,在亮如白昼的闪光中,谢长舒仍盯着对方,看着那深不可测的瞳眸突然变得澄明。但他还未仔细瞧清,便昏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谢长舒身处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被褥极软,床边还挂着红绸。 他看着头顶洒着金粉的床帐,又环顾四面无处不体现着奢华的陈设,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支起身唤出系统:「我这是在哪,及时穿走了吗?」 系统:【没有,大大还在原文之中,没有被雷噼死,现在身处神宫里的幻云殿。】 「本尊回不去了吗?」确认外边没什么人,谢长舒復问道,而系统这下回復他的又是两个选项: 【一、让贺君辞对您的好感度提升十个点。】 【二、让贺君辞对您的仇恨值降低二十个点。】 谢长舒几乎没有犹豫,「没门,他孤独终老吧。」话完,他也知这样下去小命难保,便嘆着气道:「降仇恨吧,这个看起来容易一些。」 随后,基本了解完当前剧情后,谢长舒便疲惫地躺了回去。他翻身朝里,裹紧了锦被,丝毫没有注意到窗台外有人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第115页 过了许久,外边那人才动了手。「方才若不是及时醒来,差些就伤了师尊。」君辞将窗户关紧,看着琉璃映照出的脸低声自言道,「若没有师尊,我会变成这般样子?」 君辞早晨一醒,便发现怀中不见了人。着急寻找多地未果后,他猝然听得虚空传来谢长舒的喊声,而之后很快,他便发现自己进入了另一具躯体,正好目睹谢长舒又遭天雷。 慌忙之下,他冲出去抱着人躲开。而重新抬首之时,身后乌泱泱赶来了一群人,还吵闹着唤他「天帝」。 这会将谢长舒带去寝殿,屏退了众人,他约莫对境况也猜出了大半。 未多久,他正悄然往回走,似乎是随身服侍的童子上前询问:「天帝,不知今日要临幸哪位娘娘?」 君辞思考了片刻,嘆道:「孤今日心情不佳,你退下吧。」 「那明日的赏荷之宴还办吗?」 君辞顿在原地,不得不感慨另一个世界的他日子过得滋润。他捏了捏眉心道:「照常吧,孤会去。」 「是。」 *** 不知不觉,夜深露重。 幻云殿外,君辞躲开巡逻的守卫偷偷跑来。他在门外驻足了好一会儿,还是轻手轻脚地闯了进去。 关好门朝里看后,他才发现谢长舒似乎也正等着他。 「君辞?」白日昏迷前,谢长舒一眼便发觉贺君辞的不对劲,但这会见到人,他还是不放心地喊了喊。 君辞瞧那坐在床边的人瑟缩着身,眼中顿时泛出心疼的目光,「是我,师尊。」 谢长舒松了一口气,双脚刚踩上地,又被人扶了回去。君辞拥着他,徐徐抚摸着他的背,但在薄唇要触到对方额头时,他还是停住了。 「这身体不是弟子的,都不想让他碰师尊。」随后,君辞半蹲下来,捧起谢长舒被鞭子抽到的手吹了吹。 谢长舒的眉眼都柔了下来。他摸上身前人的头,嘆道:「是为师过去犯下的错,可以算是前世的你吧。」 「所以师尊给弟子准备的是这种结局?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君辞仰着头一挑眉,没等人回答又继续道:「确实该罚,该好好求饶。」 谢长舒的脸又红了些,认错道:「那也得等回去后再受罚。」说完,他微微倾了身,同君辞四目相对了良久后还是互相靠着。倚上对方胸膛的那剎那,他平静了下来。 但不消一会,他突然听得一阵异常的心跳声,忙支起身看向君辞。他见对方迷惑不解,眼中仍是似水温柔,便摇头道:「无事,是为师太敏感了。」 之后,他继续盘算着,不久后道:「明晚叫个女子去你殿里。」 君辞剎那间肃下神色,认真道:「师尊,就算之后我们回不去,弟子也绝不会碰别人。」 「想哪去了,你想装得像天帝,为师还不允呢。」谢长舒失笑,轻弹对方的脑门。之后,他的眼中闪过狡黠,又道:「照做便是,为师也会在的。」 —— 绚烂晨光透进窗扉的时候,谢长舒无所事事地在大床上往里打了个滚。他闭着眼正想着美梦,突然就被不打招唿闯入的人吓到。 走在前面的是个拿拂尘的仙君,鹤髮童颜,眼睛眯着。他看向退到角落的谢长舒,说道:「天帝唤你前去福清池,还不赶快起来收拾。」 语毕,榻上的谢长舒并没有动弹。昨夜,君辞应该是看自己睡下后便走了,且对方也曾说过白日不会让自己现于人前。那么,如今对方这般举动怕是有燃眉之急。 思及此,谢长舒立刻便下了床,可当他随意抓了件衣服披上后赶过去,才发现事情完全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盛放荷花的福清池上坐落着长亭,贺君辞侧坐在亭中的宝座上左右各有女子端茶餵菜。谢长舒一见此景便拉下脸,转身要走,但之后还是被身旁的人强行推了上去。 贺君辞看人一到,便遣开了他人,一手将谢长舒拉到肩旁坐着。 如今,谢长舒可以确定这会旁边这具身体里的魂魄又变回了那个天帝。他面无表情地干坐着,却可以察觉到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多了些好奇和试探。 随后,正当他考虑着下一步该如何,贺君辞忽然伸手揽住他的腰。 谢长舒的嵴背霎时紧绷,怒目过去,但却收到了对方看破一切的笑容,「你不是谢长舒,孤的师尊可不会这般着急要孤临幸。」 谢长舒简直想当场翻个白眼,但随后他的心里却是先被感伤填满。他暗自嘆了嘆,更觉有愧,眼前的贺君辞变得这般风流而自大是真真出自他的手。 他张了张口,望着对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见贺君辞一直笑着看过来,忽然有捧住对方脸的冲动,但下一瞬,贺君辞又道:「多吃些,吃饱了才承受得住孤的恩惠。」 「……」 先前的内疚荡然无存。谢长舒看着新出现的两个选项,毫不犹豫抢走了筷子,「本尊自己有手,不用餵。」 不得不说,这神宫中的生活过分奢靡,菜餚摆了满桌让人眼花缭乱,银制的碗筷也有好几种样式。 谢长舒正大快朵颐着,猝然听得一道像触发开关一样的声音。他抬起头,正好见底下一名妖艷的女子扯着帕子道:「这世道真变了,一个男人也要学我们女人求宠。」她与谢长舒对上视线,眼底是完全不藏的厌恶,「还玩欲擒故纵,花样挺多。」 第116页 感到被冒犯的谢长舒没怒,只是偏头问贺君辞:「那位是?」 「妖族的圣女。」 谢长舒努力回想着,又皱眉道:「你喜欢她吗?」 片刻后,贺君辞的眸光亮了几许,将人抱得愈加紧,「可以玩玩——你吃醋了?」他仔细观察着谢长舒接下来的神情,却是先听得对方正色地说:「一看便是心思多的女子,这样的人一多,你的后宫怕难以安宁。」 贺君辞冷笑一声,逼近人道:「你以什么身份管理孤的后宫?」 谢长舒依旧认真,「你爸爸。」 「有意思。」贺君辞唇角勾起,眼中闪过暗芒,「敢这般对孤的从来都活不过一刻钟。」但谁知谢长舒听罢却同他抛了个媚眼,「一刻钟,太快了吧。」 「……」 这话简直就是明示了,谢长舒很快便被按倒在座位上。他侧着头将得逞的笑忍下后,佯作难为情地推了推身上的人,「别在这,去幻云殿。」 贺君辞一把将人扛上肩头,在全场惊唿中独自将人带走。他满脸志得意满,踢开幻云殿的门将人扔到床榻后,便欺身而上。 谢长舒仍然不慌不忙,笑盈盈地看着对方扣上自己的手。他眼睛往上一挑,就隔空让床头的红绸捆上贺君辞的四肢。 贺君辞完全来不及防备,谢长舒一脱身,他便被红绸牵拉着翻了个身,仰面朝上。谢长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费力挣扎,说道:「昨夜本尊便封了你的穴道,明明知道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还敢强迫别人,天帝大人,认栽吧这次。」 随后见人要喊,谢长舒从旁抽了一条红绸勒上对方的嘴。贺君辞说不出话后,他揉了揉对方的头髮,悠闲地道:「本尊午睡了,你折腾吧。」 不消一刻,瞧人真的抱了床锦被在小榻上安然睡下,贺君辞冒着青筋的手也逐渐松了下来。一时之间他百感交集,望着谢长舒的睡颜思绪万千。 …… 数天后,这偌大的神宫中便多了许多传言。 南天门旁,众仙君看着又一个被送走的帝妃议论纷纷。 「这新来的幻魔有手段啊,前些日子把惹他的妖族圣女遣送回去也就罢了,后面接连送走了六界送来的美人。这下还去请了天帝最爱的白夫人回家,后宫是要真空了。」 「天帝不管的吗?」另一人凑过来问。 「这几天夜里都是天帝亲自送人走的,这会怕还是宿在幻云殿。」 那人瞠目结舌,「连着多天把旧爱抛弃,还日日宠幸新欢,这幻魔有本事。」 另一边,话题中心的谢长舒盛了温水进屋。他细心地擦拭着白天被束缚晚上才被放开的贺君辞的面庞,见人直盯着自己不发一言,漾开笑容道:「可是还想听什么故事?」 这几日,贺君辞像是认命般极为配合,是以谢长舒心情甚佳,待对方友好了许多,有时还感觉回到了曾经照顾君辞昏迷的那一月。 贺君辞的唇瓣有些干,脸上没什么情绪,「你到底要做什么?」 闻言,谢长舒侧坐在床边,倒是不在意对方的冷淡。他说:「你就留几个你喜欢的又真心待你的,不然这一天天雨露均沾,身子吃不消。」 贺君辞将目光停在镶着珍珠的红帐上,漠然道:「没爱过。」 谢长舒笑容愈盛,「这可是你说的,那就全打发走,之后再找。」随即,他又突然语重心长,「你已经高高在上,天下无人能敌了,还搞政治联姻做什么?苦了那么多年了,找个喜欢的过下去呗。」 之后见人不理,他捂实了盖在贺君辞身上的薄被,缓缓伸手覆在对方眼上,柔声说:「那就睡吧,昨夜一宿没睡。」 他察觉到贺君辞的眼睫抖动着,好像在恐惧着什么,便安抚道:「别怕,本尊保证,梦中无人能动你。」 贺君辞并没有因此沉下心,他已然明显地感知到身体里只剩他自己。那与他相同名字相同样貌的人,似乎要连带着自己只能旁观的温存一起消失。 他攥紧了手指,颤着声问:「你是不是也要走?」 谢长舒一愣,良久后垂下头道:「本尊不属于这里。」他嘆了嘆,用红绸盖住贺君辞的眼,又缓缓从一边拿来剪子。 「将来有个人在等我,正好你能让我回去了。」谢长舒看着屏幕上达标的仇恨值,又转头过来悄悄地剪断其中一条绑人的红绸。 待贺君辞久等不到后文,勐地用手拉开脸上红绸,他才知对方放开了自己,早已无声无息地离去。 *** 谢长舒走在神宫中,逐渐靠近系统告知他的传送回去的地方。但即将离开之际,他倏尔想到什么,疑惑道:「奇怪,若这里是我穿书时间点之前,那你们往前读档,重制这个世界又在什么时候?」 系统没有当即回答,而是等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后才道:【现在啊。】 谢长舒循声望去,正见贺君辞从阴影中走出。他看着对方手拿剪子一步步逼近,眼睛赤红着似乎情绪不对,便退后了几步戒备起来。 贺君辞看他在怕便停在了原地,过了好半晌才沉声道:「是不是这样做就能遇到你。」 「什么?」谢长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下一刻,他便见贺君辞拿起了剪子刺中了自己的心脏。 谢长舒睁大了眼睛,脑中还没思考,脚下已经飞奔了出去。他看着贺君辞扬起笑容,在自己触碰到的剎那碎成星星点点。 第117页 转眼,天地变换,万物衰败又重获新生。巍峨的新殿消逝成云烟,移成平地后又建起旧宫。 很快,突然出现的数位仙君围绕在他身边,皆仰高了头往上看。谢长舒也望了过去,正见一人飞在半空被雷噼成灰烬。仙君齐齐被震慑住往四面逃,都没有注意到上空随后飘下的书卷。 谢长舒见此没有多想,扑过去接,但周围又忽然变了场景,一面旌旗从手边飘过。 大军临于神宫之外,他见君绥拖着不省人事的兄长接受一命换一命的交易,但在挥剑自刎后被身中数箭的聂牧平捂紧了鲜血喷涌的脖颈,直至被打下凡间。 是时,天地骤亮,谢长舒不得不闭上眼。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层云染上了五彩,耳边鼓声隆隆。 天上地面,他看到了许多人,而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他循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就见一名全身被铁链束缚的男人,面前跪倒着慕南汐。 他们相拥耳语着,似乎做好了共赴黄泉的准备,但在天谴降下的瞬间男人还是将慕南汐送下了九重天。 见人直直坠落,谢长舒瞳孔紧缩着去追。他凭着感觉找,在一个雨夜中听到了婴孩诞生时的啼哭。 他继续走着,直到哭声很近,心才沉了下来。他想着:这应当便是贺君辞再次降生的时候了吧。 在原地又停留了许久后,谢长舒突然想推开屋门看看,但可惜他还没伸手,就被涌上来的黑暗带走。 …… 「师尊。」 不知过了多久,谢长舒被声音逐渐唤醒,他回神后勐得睁眼就见贺君辞担忧地看着自己。深唿吸了几次后,他清了清嗓出声:「为师怎么了?」 贺君辞眉头蹙起,将人抱到怀中,「师尊可是做噩梦了,弟子叫了好久。」 听罢,谢长舒眨巴了几下眼睛才抬起头试探:「是做梦了,为师现在有点饿。」贺君辞笑了笑,吻完他的额头便起身下床。 然而,贺君辞坐在床边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背对着人徐徐道:「一夕之间,被恩师逐出山门,黑化成魔。百般锤鍊后一路过关斩将,诛天灭世,成为至高无上的天道。」 贺君辞倏尔一顿,看向身后脸色变白的谢长舒继续道:「世间女子无不钦慕,后宫佳丽三千,座下跟班数万。」他勾起唇角总结道:「师尊为弟子这般筹谋,实属辛苦。」 谢长舒的心跳都要停滞了。他僵硬地看向前来旁观的系统,喃喃道:「你不会把原文的故事都灌输过去了吧。」 【您猜得没错。】 「那先前那个梦呢?」 【是真实的,世界重新开始,主角确实得死。但具体怎么死的主系统空了出来,前面只是由我带您去填补了一下缺口。】 系统顿了一下,感嘆道:【所以自始至终,灵魂不变。怎样的主角,好像都会爱上您。】 闻言,谢长舒五味杂陈,但还要再问之时就已被贺君辞推倒在榻上。他们相顾无话,到最后,贺君辞也只是将早安吻狠狠地补了回来。 许久后,正当谢长舒以为这事结束了,身前的贺君辞蓦地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日子还很长,师尊,我们以后慢慢算帐。」 【作者有话说】 超长番外,本来只想写有趣的,谁想还是煽情了。排个雷,写了原小说的贺君辞,有点风评被害,师尊想翻白眼的那种自信,不想看这段的往后翻,后边顺了时间线,写了一点长辈们之间正文没有的事。之后写个大婚吧,如果小天使们想看啥也可以提。 第65章 白首之约(番外) 山盟海誓,以此为证。 云霁仙尊与其弟子情投意合自与九重天一场恶战后就人尽皆知。之后, 谢长舒在云霁峰上悠然度日,贺君辞突然就把几百年世间绝无仅有的聘礼下到了凌绝山。 虽说谢长舒这阵子也得到对方多般暗示,但当真见到聘礼摆满了霄阳峰顶, 他还是不由震惊。 众目睽睽下, 他见贺君辞深情地等待他的答覆,两颊热着小鸡啄米般应下了。选好了良道吉日, 两人便暂时分开了几天。 谢长舒在这个世界并无亲人, 但灵霄山派是他的家。各峰尊主兴师动众地张罗,等到成婚这天, 他这边的排场确也不差。 吉时将至, 谢长舒穿好了喜服在殿内紧张坐着。一旁的尹昊天左右踱步,眉头的褶皱久久没有抚平,他说:「神界规矩那么多,长舒怎么住得惯。」 梅含香笑了笑,道:「神族还敢欺侮我们长舒吗?也不看看身份。」 尹昊天看着谢长舒虽为天道但分明单纯无害的脸,依旧愁着。谢长舒见此宽慰道:「掌门师兄不用担忧,君辞仍陪我住在明彻宫。之后四处游歷, 多会待在人间。」 「那便好。」尹昊天身形一沉。随之,他看了看日头说:「时辰差不多了, 走吧。」 谢长舒一走出宫殿,便见贺君辞身着降红的喜袍在山路的尽头等他。大庭广众之下,谢长舒走得庄重,但一不小心的踉跄还是露出些他激动的心情。 贺君辞笑着上前扶住人,从对方惊艷众生的眉眼看到身上的锦罗玉衣。他抚上那浮着浅红的面颊, 不禁低吟:「师尊好美。」 谢长舒羽睫一颤, 垂着眼不知该如何应答。但没过多久, 他就被贺君辞牵着手迈上登仙梯。犹疑了一会, 他才茫然地看向身旁人。贺君辞勾起唇,引着他望上高处,那里站着个人拿着彩球绸带。 第118页 走近后,谢长舒接过绸带,才朝着等在半路的君绥问:「殿下,这是神界的规矩?」 君绥负过手,淡然道:「本君的规矩,徒步走上这仙梯,才算长长久久。」 谢长舒半信半疑,但随之他见人远去后,仍继续迈出步子。他一路没敢往下看,过了好一会復问:「这仙梯多长啊?」 贺君辞回:「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这下,谢长舒是真的感觉腿脚发软。他嘴角垂着,委屈道:「他们确定不是给为师下马威?」 「师尊累了?」贺君辞停下脚步,作势要将人背起。然而谢长舒没有动,只是道:「为师其实不想太热闹,既是成婚,最重要的是你和我。」 贺君辞目光深沉地看着人,很快便说:「那便不走神都大街了,师尊想去哪我们便去哪。」 「现在立刻马上能到的地方。」谢长舒思索着,不消一会便挑起眉峰。他瞟向识眼色的系统,在其上一敲便抱紧了对方等待传送。 他埋头在贺君辞肩窝蹭着,说道:「为师就这点独一无二的能力。」但话音还未落,他便觉天旋地转,一下就扑进贺君辞的暖怀。 再次抬头的时候,他们已到了三千树下,无边无际的花海中春风和煦。 谢长舒看着身下人不疾不徐地瞧他,想了想便挪到一旁,等人起身。他倏尔想起从这跳下能直接到九重天,那时,拜堂、交杯、结髮,成婚的仪式便能继续进行。 但此刻,他分外想同贺君辞说些话。 须臾,他道:「今后,为师想去看山川湖海,在人间的每个角落看日月星辰。桃源去,繁街亦去,你陪我不陪?」 贺君辞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也端坐起来郑重道:「弟子一生追随师尊。」 「若是路见不平,为师怕一股脑便上了,还总会惹事生非,今后得多麻烦你照顾了。」谢长舒又道,耳尖有些微羞色。 贺君辞扬起唇角,温声说:「师尊随心便可,万事有我。」 谢长舒点了点头,「既要结为眷侣,便更是同甘共苦,之后就不再需要师徒之间那些虚礼了。」 「弟子自然想要举案齐眉,但『师尊』依旧会喊。」 「这个随你。」 之后,谢长舒便从衣袖中轻轻掏出一个小盒,拿起里面的一枚指环。在贺君辞不解的目光下,他徐徐道:「是戒指,为师亲自做的。山盟海誓,以此为证。」 待贺君辞照着自己的举动给自己也戴上银戒后,谢长舒忽然深唿出一口气,凑到对方的耳畔呢喃: 「夫君,我昨日梦你。」 …… 洒着花瓣的红毯上,两人各执绸带的一边步入金碧辉煌的大殿。 谢长舒在呆愣的人群中央昂首挺胸地走,余光蓦地就见贺君辞眉眼弯着一瞥。他收敛了些,面上也忍不住发笑。 他们彼此皆带着笑意。 以白首之约,走向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