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死后成为了网红》 第1页 《社死后成为了网红》作者：小狗知道【完结】 简介： 简述在公司卷生卷死，却因怒骂老闆视频曝光社死，被迫失去工作躺平……个屁！ 让工作狂躺平根本不可能，卷不了职场，就卷自媒体吧！ 然而网际网路的水太浑，一不小心卷了自己一身泥。 幸好隔壁公关总监席穆人美心善，主动出手替他擦干污秽，为他捧上热榜。 cp粉闻风而来，「他超爱！」 周围人也纷纷默认，「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为澄清谣言，席穆不惜将自己支离破碎的原生家庭晒在网络沙滩上，供人随意取乐。 简述逐渐打碎自己的固有认知，重新认识眼前的人。 他心潮难平，试图伸手安抚。席穆却不以为意，断然拒绝。 「你对我的感受，只是在我刻意引导下，产生的错觉。」 「你从未见过真实的我，所以也不可能喜欢真正的我。」 简述：？？？？？ 简述：装什么呢，速来谈恋爱 席穆：……好的老婆 席穆x简述 攻表面人模狗样，实际心机深沉掌控欲爆棚，还是个家庭悲惨的小可怜 受看起来瞻前顾后，情绪内耗，其实心志坚定又真挚善良，是一往无前的小太阳 纵使炽热灼烧，谁又能不嚮往太阳？ 强强、职业、、直播、网红 第一章 打工人的社死现场 时值三月，中午时分，天气还算凉爽。 s市国际博览中心c馆人潮涌动，展馆中间放着临时搭建的半圆形舞台。 舞台背后led大屏放着黑底白字的ppt。舞台正中间，站着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白色衬衫打底，浅灰色的商务套装，头髮梳得一丝不苟。 舞台前面则是搭了一圈水晶发光字——新时代·新风尚2023电商选品交流展。 「……商英拥有非常成熟的供应链体系，作为国内最早从事跨境电商的上市企业，我们从源头把控选品，很早就自建了多家工厂和物流专线，形成了产业化的跨境电商服务……当然，作为国内企业，我们更愿意聚焦国内市场，为更多中小型企业提供定制化的产品设计、打样、生产的一体化服务……」 青年有一双圆眼，五官清秀帅气，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西装并没有让他看起来疏离，或者说青年本身的气质淡化了服装的职业感，变得亲切。青年全程专注地看着面前熙攘的人群，从未有过回头看画面或者其他侷促的小动作。 不断有人被他饱满的热诚吸引，继而驻足聆听。 十五分钟的路演结束，人群再次流动起来。 简述收拾好自己的笔记本下台回到公司的展台，长长地舒了口气。 方才在台上看到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多少还是有些心里发憷。所幸准备的手册基本全被拿走了，整体效果应该不错。 简述坐下问身边的实习生，「我刚才没有很僵硬吧？」 王敛竖大拇指：「简哥你是我的神！太棒啦！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简述失笑，「那就好。」 脸上不显，其实这次路演对于简述，甚至简述所在的品牌部门来说，都有很大的压力。想起自己费尽心思才让刘建成批下来的品牌预算，简述更是心惊胆战。 商英是做日用品外贸起家的，前几年开始发展跨境电商，凭藉着工厂优势和人口红利，很快做成了业内头。 不过随着国内新消费的兴起和国潮品牌的大量涌现，相较于跨境电商的薄利多销，国内包装信息差后的高额收益让刘建成无比眼红，才在旁人的建议下成立了品牌部门，打算好好经营国内市场。 只是他心急又不愿意花钱，对公司和品牌又有着十分老派的掌控欲，还是个典型的经验主义者。虽然简述刚入职时就根据市场调研重新建立了品牌识别，在推行后获得了不错的市场反馈，但因为各种离谱的原因迟迟没有形成完整体系。 这导致简述的职位是品牌总监，实际上做的是市场开发的工作。 刘建成的核心理论是：你都没有给我赚钱，我怎么给你花钱呢。 当然简述赚到了钱，他还有另一套理论：你赚到的钱也就够你们部门的用人成本啦！有进无出，十分的资本主义强盗逻辑。 前半年时间，简述带着实习生王敛人工做了很多免费推流和社群，为公司创造了将近千万的营业额，这才让刘建成勉强批下了品牌部今年的预算。 其中艰辛，无法多言。这一次的交流展，是品牌部拿下预算的首战。 简述许久没有做过此类路演，上台前一夜未眠，反覆背诵讲稿。 好在效果似乎不错，是个好的开始。现在松懈下来，睡意涌了上来。 看出简述的疲惫，王敛碰了碰他的肩膀，「简哥你去睡一会儿呗，这会儿是饭点，展台没什么人，我一个人就可以。」 简述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展台背景板的后面用简易桁架搭了一个小，用来堆放补充用的展品和资料。除此以外，还有一把轻巧的摺叠椅，是王敛从家里扛过来的。摺叠椅虽小，但设计合理，还带一个小小的头枕。 简述坐上没多久，就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只是梦还没做，王敛一声惊唿把他叫醒了。 第2页 「卧槽，简哥！你快看这个！」 费劲睁眼，硕大的手机屏幕怼在自己眼前。 简述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眼角因为突然的亮光沁出生理性的泪水，「怎么了？」 「哎呀你别睡了，快看这个！」 王敛拉开他的手，把手机强硬地塞进简述手里。 简述晃了晃脑袋醒神，才看清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短视频画面，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挤挤app。 下面的标题还挺煽动——深夜偶遇帅哥打工人发疯，家人们谁懂啊，狠狠共情了！！ 简述不明所以地看了眼王敛，后者带着莫名让简述感到不安的神情，伸出手指为他点开视频。画面中是个酒吧卡座，光线昏暗，拍摄的角度不太正常。 不过不妨碍简述一眼就认出了视频的主人公好像是自己。 不确定，暂停再看一眼——确实是简述本述。 圆钝的双眼因为醉酒蒙上了一层薄雾，头髮也软塌塌地垂下来。 简述本来就拥有一张娃娃脸，放松下来不装酷，看起来就像个涉世未深的男大学生。话题也很像初入职场的新人社畜未经社会毒打——痛骂公司和领导。 ——「签个八小时工作合同搞得和卖身契一样！」 ——「拍马屁的人比做事情的人还多！」 ——「面试的时候这也可以那也可以，干活的时候这也没钱那也没钱！」 ——「画的饼都可以绕赤道一周了，也没见能吃上一口。」 ——「沉不下心做用户沉淀又想快速回笼资金，哪有这种好事！」 ——「天天加班给他们收拾烂摊子，还美曰其名锻鍊机会！」 为了防止大家听不清，制作视频的人还贴心加上了综艺效果的字幕。说到兴起，画面中的人用手一拍桌子。 因为是个清吧，巨大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简述看着视频中的自己环视了一圈，大步走向酒吧中间的舞台。旁边的好友本来还在笑，见他突然起身吓了一跳，但在酒精的作用下没能及时拉住他。 视频中的简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一把抢过驻唱手中的麦。 麦克风在拉拽过程中发出尖锐的啸音，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全场诡异的寂静。 「咳咳——test、test。」 视频中的简述抬眸环视着全场，此刻他是全场的焦点，是唯一的主角。他薅了一把头髮，露出自信而阳光的笑容，和今天路演的简述如出一辙。 简述：「……」 简述好像有点想起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刘建成你个秃头大傻bi——bi——bi——」 简述抬头和王敛四目相对，双方都感觉到了尴尬。 「呃……简哥，你好像，火了。」 简述又低头看手机，视频的右下角显示着平时工作时简述很是在乎的数据指标，百万播放，6000多的点赞，3000的评论。发布者是一个颇有粉丝的生活大v，帐户名叫「记录生活的可爱多」 视频应该是拍摄于前段时间简述生日那天，也就是简述拿下千万订单的那天。 抠门又秃头的刘建成终于松了口，在庆功宴上一口答应了品牌部的预算申请，他的曲线救国计划得到了阶段性的胜利。 庆功宴上被相熟或不熟的同事灌了些酒，回去之后又和好友覃蔓蔓在酒吧小聚了一下。本就酒量不佳的简述，已经不记得那天是怎么回家的了。 覃蔓蔓确实有和他提过自己做的荒唐事，但那家酒吧离公司很远，简述并没有放在心上。 「嗡嗡——」 手机振动声打破了现场凝滞的氛围，简述木然举起，是备註「刘总」的来电。 简述又和王敛对视一眼，示意对方出去，后者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他深吸一口气，滑动接听。 「小简啊，」对面听起来倒是语气正常，「你回一趟公司。」 简述应了一声。 对面又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只说了句回来再说就挂断了电话。简述盯着童话结束的界面看了一会儿，重重地向后倒去。 摺叠椅有些承受不住重量，发出了吱呀的悲鸣，好像也在为简述的人生哀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简述抱头，无声尖叫。 片刻之后他恢復了冷静，直挺挺站起来，又同手同脚走出去。王敛看他出来，忧心忡忡，「简哥，秃头刘和你说了啥啊？」 简述有气无力地瞪了小实习生一眼，就是因为他老在自己面前这么肆无忌惮，才让简述一失足成千古恨，一醉酒成社死人。 但自己做的事情也没办法怪罪别人，简述回道，「让我回公司一趟。」 「我和你一起回去！」 简述无语，「怎么，你要和我一起去辞职吗？」 王敛：「……好像，也不是不行？」 简述十动然拒了小实习生的同甘共苦，选择一个人打车回公司。 从展位离开一路去往计程车等候区，简述总感觉所有的人都在看他，这让他非常不自在。还好简述有随身带口罩的习惯，他遮住自己的脸，迅速离开了展馆。 去公司的路上，简述用自己的手机打开那个视频，鼓起勇气看了一眼评论区。 除了满屏的哈哈哈哈哈以外，还有许多诸如「小哥哥真帅啊」「ljc是谁，真的秃头吗」「他好自信我好爱」之类的离谱言论。 第3页 简述拉黑、投诉、举报，一气呵成。 看到屏幕上「平台已受理」的提示后，他又打开手机邮件，编辑了一份离职通知到hr邮箱。 做完这一切，简述侧头望向飞速倒退的街景。 这段时间所有的努力与付出，无数个加班的深夜，堆积成山的策划案。 似乎也和这景色一样，迅速地消失在了身后，崩塌成了虚影。 作者有话说: 新人发文，请大家多多关照=3= 非典型职场文，攻受都不完美，感情线可能比较慢热哈 第二章 辞职应该体面 商英外贸大厦顶层，总经理办公室。 「小简吶——」 价值数十万的会客沙发上，简述笔直坐着，肩膀拉成一条线。光是背影，就让人感觉神经紧绷。 「我一向是很看重你的，你看你们品牌部今年的预算，一下子要了六百万，我不是也给你批了嘛？」 简述沉默，批是批了，但批了一年多。还是在自己矜矜业业搞来业绩的前提下。 「最近工作是不是很累啊？我看你们那个项目还是做得蛮好的嘛，年纪轻轻压力不要那么大嘛。」 刘建成摆弄着桌子上的工夫茶具，慢条斯理地说道，「有什么难处，和公司说就行了，别憋在心里。」 「……也没什么。」 刘建成没有应话，仔仔细细地洗了两遍茶。 深褐色的茶水沿着杯沿落下，裹挟着一部分茶渣与灰尘，没入茶盘中。 这短暂的安静十分尴尬，但对方显然毫无察觉。或者察觉了，也能用中年人的「成熟」忽视。 刘建成慢悠悠给自己和简述分别倒了茶，浅呷了一口，才又开口。 「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爬上来的，以前刚进社会的时候，比你现在可惨得多哦。幸好当时的老闆愿意拉我一把，才有了现在的商英。」 刘建成瞥了一眼简述，加重语气，「所以我一直觉得人最重要的，还是要学会感恩。工作中受了点委屈，就要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这可不太好吧。」 简述依旧沉默。 「商英呢，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外面有点风吹草动，我还得给股东们交代。」 刘建成终于进入正题，「股东们可是找我施压了，说不能放任员工败坏公司名声。所以小简，你这行为可不厚道……」 「刘总，」简述出声打断，迅速将自己草拟的发言全盘托出。 「首先对于那个视频……提到您本人的部分，我要说声抱歉，当时我喝醉了，可能有些口不择言。其次，视频里没有任何暴露商英的地方，我已经以当事人的身份投诉侵权了，删除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应该不会对公司造成任何影响。」 来的路上，简述已经知道自己没办法在商英待下去了。 以刘建成锱铢必较的性格，即使当场不做什么，今后的工作也很难继续展开。 与其尴尬地持续性社死，不如体面离开来得洒脱。 「最后，我来的路上已经给人事发了离职邮件，商英可能不是很适合我。」 刘建成应该没想到简述的反应如此果断，下意识说了一些「小简你别冲动」「我不是这个意思」之类客套又推脱的话，最后勉强地同意了。 「哎呀你这么坚决的话，我也没办法留。」 刘建成转了转自己手里的茶杯，「打算做到啥时候啊，我让小姚和你交接。」 刘建成口中的小姚是市场部的销售总监姚国伟，属于商英的元老了，向来和简述不太对付。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身为品牌总监的简述，业务跑得比他还要好。 而且品牌部门作为后设立的部门，总被老员工们当成外来户排挤，原本十几人的部门现在也就剩下简述和王敛两个人了。 不对，现在就只剩下王敛一个人了。 「就今天吧，」简述没再拉扯，起身礼貌示意。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小小的工夫茶杯里的茶汤还在孜孜不倦冒着热气，终究会人走茶凉。一片茶梗翻了起来，像一叶无依无靠的小舟。 简述回到自己工位上收拾东西，同事们眼观鼻鼻观口，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噼里啪啦敲字的声音。 简述总觉得无数视线密密麻麻钉在自己身上，让他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正当他纠结要不要直接跑路的时候，姚国伟贱兮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简总不是在展会上出风头嘛！怎么开始打包了呀？」 几个小时前简述路演的视频被王敛拍下来发群里，姚国伟还点了个贊。 简述冷漠地扫了他一眼，迅速推开对方搭上自己肩膀的手。后者啧了一声，抱臂站在一边打量。 简述此时对目光尤其敏感，有点收拾不下去了。他用手臂推开杂物，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姚总来得正好，我们做个交接。」 「不了吧简总，您那些东西……我也不懂啊！小王呢？让小王来交接一下。」 简述有点后悔自己过于负责任，没同意王敛和自己一起回来了。 「他还在展会，毕竟参展的钱是公司出的。」 「哎呀，简总还是这么为公司考虑。」姚国伟阴阳怪气。 「所以我还是和姚总交接吧，这也是刘总要求的。」 「那可不行，得等小王回来，他懂得可比我们多。」 第4页 简述知道他在记仇自己前段时间在例会上说的那句「我带的实习生懂得都比你多」，同时也打着让简述多来几趟公司多「社死」几次的念头。 「好呀。」简述懒得搭理对方的算盘，爽快接话。 估计是以为简述会强烈要求对接完马上走人，意料之外的爽快让姚国伟有点乱了阵脚，「和我交接也行，不过你也知道我不太懂这个，估计还要麻烦简总您多跑几趟了。」 简述笑了，他身体微微倾向对方，小声说道，「姚总，你说这件事里，究竟是被所有人知道是秃头的刘总尴尬，还是区区一个打工人的我更尴尬呢？」 满意地看到了对方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简述放弃收拾东西，迅速离开公司。过来花了一个小时，在办公室等了刘建成一个小时。 不知道这两个小时还能不能算自己的工时。 简述忧心忡忡地想，试图麻痹大脑手动屏蔽自己社死的记忆。 然而，致力于提醒你尴尬场面的除了死敌，还有死党。 两个小时后，简述瘫坐在自己的出租房客厅沙发上，生无可恋地看着面前的平板。上面重复着他的社死一幕，在狭小的空间里环绕365°循环播放。 覃蔓蔓按下暂停键，捂住脸，从指缝里偷偷看着简述，「对不起简宝，那天我不该拉你去喝酒的。」 片刻后她又为自己开脱，「这也不是我的问题，都怪那个偷拍的！不过你不是举着身份证举报了吗，怎么还能看到。」 简述作势用身边的火腿抱枕扔向好友，「刘建成不懂网际网路，你也不懂啊？」 只要在网上存在过的东西，怎么可能光靠举报就消失殆尽。何况这个引起大段「哈哈哈哈哈哈哈」的视频还有着不小的曝光量，早已被「有识之士」从首发平台搬运到网际网路各个角落了。 可以想见，即使源头被举报下架了，也很难让这段影像毁尸灭迹。 「自信骂人的那一段太好笑了，我倒回去看了好多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小哥长得还挺好看的。」覃蔓蔓打开评论区，抑扬顿挫地读起了热门评论。「复议，就这个死亡光线镜头还能有这个颜值，感觉比很多流量都能打了……我一边脚趾抠地一边大喊我可以！」 「我也可以，我可以给他扣出一个五室一厅。」 简述勐地抢过平板，「覃蔓蔓！」 「哎呀，反正都这样了，换个角度想想，你红了啊！」覃蔓蔓突然意识到，「简宝，不如你去做自媒体吧！」 「别开玩笑了……这种算什么红啊，大家也就看个热闹。」 社死简述把自己缩进沙发，对好友的异想天开嗤之以鼻，「而且这年头一块gg招牌砸下来，砸死十个流浪汉，里面就有八个做自媒体的。」 「……」 覃蔓蔓又翻了翻评论区，不死心，「那不一样啊简宝，你现在可是自带流量了。别人都是平地起步，你这已经搭好台阶了啊。」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而且你本来就是做运营的，专业对口！」 「……我做的是品牌运营，又不是新媒体运营！」 「那有什么关系，」覃蔓蔓撇嘴，「你在商英这两年也没做啥品牌啊，不是光打杂了。」 简述阴阳怪气地迅速反击，「那你去拍短视频啊！」 覃蔓蔓大学正儿八经学的电影制作，之前在4a公司当了很多年影视制作人。后来自己出来单干开了个小工作室，专门承接小而美的gg片。 只是近年来受短视频冲击，甲方爸爸们也更偏向这种能够轻易制造爆点，快速传播的载体。 覃蔓蔓的小工作室因为坚持传统长视频的拍摄制作，流失了许多客户，处境也很是艰难。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一种好像要饿死，但又没完全饿死的状态。 越了解的人越能戳到痛处，互相伤害的两人齐齐沉默了。 「好难啊，想摆烂了。」 把平板抛到一边，覃蔓蔓换了个话题，「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啊，继续打工吗？」 「是吧……？」简述不太确定。 「先休息段时间，等这个视频热度下去了再说。」 「那……要告诉你爸妈吗？」 简述沉默了一下，摇头，「不了，很难和他们解释。」 「是哦，不过也还好，中老年钟爱的网络平台基本都是信息茧房，应该刷不到社死儿子。」 「……借你吉言。」 作者有话说: 作者友情提示：g不要乱立哦~~ 第三章 月薪三千，清闲稳定 有些人禁不起念叨，有些话禁不起验证。当鸵鸟没几天，简述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看到简善林电话进来的瞬间，简述的第一反应是挂断。转念一想，又觉得平日里只会用诺基亚打贪吃蛇的简父应该不至于因为知道「那件事」而找上门。 不过，电话刚接通，简述就确认了简善林已经知情的事实。 因为明明是来电，对面却沉默了。 简述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只能率先开口。 「……爸，有事吗？」 简善林语气僵硬地表达了关心，并拉出挡箭牌，「最近还顺利吗，你妈让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啥时候回来吃饭。」 那边传来窸窣的气音，应该是妈妈罗晓英在说着什么。 第5页 逃避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简述应道，「周五吧，我回来吃晚饭。」 对面应了一声好，随即父子两人没话找话地拉扯了一会儿，简述找理由挂掉了电话。 现代社会真的很有效率，就算是不太上网的老年人，也有的是渠道获取信息。 社死社畜成功升级为社死儿子。 回忆起这段时间的遭遇和与父母的约定，简述无声地嘆了口气，把手里的交接表递给王敛，「喏，签个字吧。」 小实习生用湿漉漉的可怜眼神看着他，「简哥——」 虽然对方看起来非常关心自己，但一想到面前这个人也是看过自己「那个视频」的见证者，甚至自己还是通过对方知道了这件事，简述有些侷促。 他不自在地用大拇指指腹摩挲着食指的关节，「别撒娇，快签。」 王敛磨磨蹭蹭地打开中性笔盖，「要不您再考虑考虑？不就是骂个老闆嘛，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再说刘总本来就是个死秃头……」 简述敲了下王敛脑袋，制止00后的童言无忌。王敛扁了扁嘴，最终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办完交接，简述总算是成功离职了。 姚国伟前段时间在他这里吃了瘪，倒是没有再出来犯贱。 简述觉得对方应该反应过来了，这件事刘建成比自己更尴尬。毕竟简述作为一名可有可无的员工可以随时抽离，刘建成却还得在这继续当「秃头」老闆…… 简述以自己的社死为代价打造了猜疑链，估计这段时间所有商英的员工都要承受老闆的疑神疑鬼。 从公司出来，简述看了看时间，决定直接坐地铁回家。这个家不是指他那套租来的小公寓，而是父母位于城市另一端的老房，也是他长大的地方。 面对当事人也可以尽量保持平和的简述，还是不太知道怎么面对一直对自己儿子抱有莫大信心和极高期待的父母。 同时简述也明白，社死的儿子，就算是尸体，也得在家里被鞭尸。 耗时一个半小时，转了两条线，简述回到了熟悉的小区。他刻意选了一条人少的小道，试图避免遇到相熟的邻里亲戚。 清醒的简述运气不错，从进入小区到打开自家防盗门，十分顺利地没有碰到任何人。 罗晓英正在洗菜，似乎没预料到简述来得这么早，忙用围兜抹着手上的水渍，想来招唿他。 不知道为什么，母子俩人都有些陌生人的拘谨。 简述反应过来，从桌上扯了几张纸巾给罗晓英擦手，顺口问道，「爸呢？」 「家里没酱油了，你爸出去买一瓶。」 罗晓英的眼神有微妙的躲闪，简述没发现。他应了一声，准备去厨房帮忙，却被罗晓英连忙拉住。 「怎么穿成这样，去房间换个衣服……换套西装吧。」 简述愣了一下，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t和牛仔裤，有些莫名。虽然平时上班时，公司会有着装需求，但今天走离职流程，简述也就随意穿了，算是一种默不作声的抗拒。 他着实没搞清楚罗晓英的逻辑，开玩笑道，「今天吃什么大餐，还要正装出席啊？」 罗晓英支吾着应声，一边还是将他往卧室推。母子俩正推搡着，大门又一次被打开。 简述的父亲简善林一边说话一边进屋，不过对象显然并不是在于屋内的两人。 「这老小区就是没电梯，您受累，快进来坐会儿——」 简善林想给来客拿拖鞋，侧过身便看到一脸莫名站在卧室门口的儿子。 「……」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直到后面的男人进了屋，简善林忙收回目光，半曲着身子给客人拿拖鞋。 「爸，」简述叫人，「妈说你去买酱油了。」 「啊？哦……没买到，顺便去接了下你吴叔。」简善林引着身后的男人进来坐下，罗晓英已经殷勤地沏了壶茶过来，「吴局啊，这就是我们简述，他小时候您见过的。」 简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有了荒谬的猜想。很快，饭桌上的寒暄让猜想成了现实。 「对对，大学学了新闻学……哎呀就没用，您看现在哪还需要记者哦！」 「现在自媒体比较多，传统媒体确实没那么好做了。」 被叫作吴局的男人长相硬朗，坐着用餐背也挺得很直，让人很有压迫感，说话却随和。 「小简毕业后都做了什么工作啊？」 简述放下筷子，「之前在4a……gg公司当策划，后来转了品牌运营，现在在上市公司当品牌总监。」 简述纠结了一下是否要进一步解释品牌运营要干些什么，但对方并没有提出疑问，只是看了一眼简善林，「总监啊……那来我们这有些屈才哦。」 「瞧您说的，这工作不稳定，做到啥头衔也白搭……」 简述安静地听着，放下的筷子再没举起来。 晚饭后，简善林留「吴局」说了会儿闲话。罗晓英刚才忙着端菜撤盘，饭也没吃上几口，这会儿又开始端茶切水果，忙得不亦乐乎。 一直到了八点多，简善林才把客人送走，看样子还得送到小区门口。 「妈，」一晚上除了必要的礼貌回应，几乎都在沉默的简述这才开口，「这是在做什么？」 「给你找工作啊！」罗晓英笑道。 第6页 「这吴局是妈妈表舅的远方侄子，现在在区里综合执法局当副局长呢，说是要找一个什么……什么……哎呀我也不懂，反正就是写东西的。这不正好是你擅长的么，我就托表舅约对方来吃顿饭，没想到人家真赏脸。」 罗晓英转头看到他一脸纠结，不高兴地说道，「怎么，你还不愿意？要不是你弟弟过来说，我和你爸都不知道你在公司受那么大委屈呢！而且你弟弟说，你那个什么视频传播量那么大，肯定没办法在公司继续干下去了，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虽说好像不能进编制，但你先干着，等有空缺了再考进去。」 罗晓英口中的弟弟是简述大伯，也就是简善林哥哥简善木的老来子简英来，比简述要小六岁，还在上大学。 简述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罗晓英不停转地收拾厨房的身影，又忍住了。 他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碗筷，沉默地洗了起来。罗晓英当他默认了，也没再念叨。 过了会儿，简善林回来了，也不知道咋想的，这次倒是真的带了一瓶酱油回来。 而且非常刻意地来到简述边上，把酱油瓶子对着他摆起来。 简述：「……」 放完酱油，简善林又向简述提起了吴局，只不过他知道的明显比罗晓英多一点。 「我都帮你问清楚了，吴局说管委会那边有个融媒体中心，最近在招媒体运营。就是给他们写写稿子，发发文章。你回头把你以前写的文章整一整，给人家发过去。喏，就发这个邮箱，人家刚给我——」 简述把洗完的盘子仔仔细细地摆在晾碗架上，关上水龙头。 「爸、妈，我现在的确已经从商英离开了。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 简述垂眼笑了一下，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很乖，「我打算去做自媒体了。」 「嗯……就是，我可能要去当个……网红？」 简述尽量用笃定的语气说话。 「这……靠谱吗？」罗晓英和简善林对视了一眼。 「网红嘛，妈你应该知道吧，就是你平常看到的那些播放量很高的短视频主角……上次不还问我赚不赚钱？嗯，现在做自媒体收入还是可以的，时间自由，也不会像上班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职。」 像过往很多次一样，简述驾轻就熟地向父母解释自己即将选择的工作。 「爸，你说的那个媒体运营，待遇怎么样？」 「……说是月薪三千，清闲稳定。」 简述伸出五根手指示意，「自媒体做起来，至少有这个数。」 「五、五千？」 「五万！」简述斩钉截铁，「这还是小博主，要是成为头部网红，月入百万都有可能。」 「啊……」罗晓英明显动摇了。 「其实之前就有这个想法，我评估过了觉得应该可行。所以即使没有那件事……」 简述停顿了一下，「我也会从商英离开。一切都在我的计划里，你们就不要担心了。」 简述打开手机，给他们找了几个粉丝数量不俗，形象和自己有点接近的小网红。 「你们看，就是这样拍视频给大家看，流量也算收入，还可以接到gg。」 老两口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罗晓英又看了看儿子，习惯性地被说服了。 「啊……这样，你看你这孩子，什么打算也不和我说。」 她完全没考虑简述能不能做出成绩来这件事，或者说一直以来，罗晓英都盲目地相信从小到大就很有主见的简述。 罗晓英又看了眼丈夫，「那吴局那边……」 简述贴心地帮父亲接过重担，「把电话给我吧，我来解释。」 作者有话说: 简爸简妈：0-0好多钱哦 第四章 社交恐怖分子 从父母家回来的一段时间，迟迟没有在首页刷到儿子的罗晓英又使唤简善林打了几次电话过来，话里话外都在问简述的「网红」事业做的怎么样了。 简述原本打算放置一段时间，等找到工作就和父母说「哎呀那个没做起来但是我找了工作啦你们放心吧」，但老两口对此事的上心程度显然超出了他的预计。 覃蔓蔓也隔三差五发一堆小鲜肉博主过来，点评这个不如你帅，那个说话不如你有内涵。 言语十分犀利且恶劣，发出去分分钟被腿毛围殴。 还真别说，看多了简述也觉得我上我也行。 暂时不想投简歷，找熟悉的甲方接私活也担心对方看过视频。 让一个工作狂无所事事赋闲在家实在折磨，简述本着研究精神，花了三天时间，做了点市场调研。 自己被偷拍的视频虽然热度昙花一现，但也冲破了千万播放量，甚至有很多人以为简述是个博主，在评论里问路。如果真要做自媒体，这是个很不错的引流渠道。 在博主类型的选择上，简述比较偏向做知识科普。 第一是他做了多年品牌运营，十分擅长解构和搭建认知体系。第二是「发疯社死」的素人变身知识渊博的科普达人，似乎还挺有反差感。 缺点很明显，知识博主的赛道已经饱和，简述看了许多头部视频，自认很难达到如此高的专业性和质量，变现也比较困难。 还有一个比较功利的选择是做职场博主，聊聊「社死」往事。 第7页 缺点更明显，毕竟「社死」只是一时的，职场的素材也很容易消耗殆尽。 前期用「社死往事」作为切入口，再慢慢转变为综合性的知识博主追追热点，好像真能成。 简述把长达三千字的可行性分析发给覃蔓蔓后，对方回了一个「猫猫无语」的表情。 百毒不覃女士：简总，您这是要去纳斯达克敲钟啊？ jian：哎，感觉好像可以试试。 百毒不覃女士：？突然转性？ 催着的也是她，临到头髮问号的也是她。 简述戳了戳覃蔓蔓的头像，对方咬了他一口。 jian：…… jian：覃总觉得这项目怎么样，要不要技术设备入股？ 百毒不覃女士：说人话。 jian：借我器材，帮我拍片 jian：[猫猫求人.gif] 收到肯定回復，简述准备合上电脑。 右下角的微信又跳了一下。 百毒不覃女士：特意看了下，后天工作室有个採访拍摄，你把选题定一下，正好来蹭个道具布景。 简述回了个好，把些许复杂的情绪抛在脑后。 虽然是赶鸭子上架，但既然要做，还是要做到能力范围内的最好。 简述打开word，新建文档。清脆的键盘声响起，他写下了作为自媒体的第一段脚本。 「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因为这种事红了……」 「简老师，这边！」年轻的女孩子远远地向简述招手。 「蔓蔓姐正在拍摄，让我先来接你去化妆。」 面前的人是覃蔓蔓的摄影助理兼化妆师温雯，和简述也还算熟悉。 「……就不用化妆了吧。」 「怎么可以！？」温雯瞪大了眼，「蔓蔓姐说你等会儿要用布景拍视频，到时候灯光一打，不化妆会显得很没精神的！」 简述向来尊重专业人士的意见，虽然觉得麻烦，但还是点了头。 被温雯领着去到化妆间，里面零星有几个人坐着。 「我去拿化妆箱，简老师稍微等一下哦。」 说完温雯便风风火火地跑了，简述找了一个偏角落的位置坐下，略微环视了一下不大的化妆间。除了斜对角低头看手机的男人正在做髮型，其他几个应该只是在这里休息，并没有任何妆容痕迹。给男人做髮型的人自己并不认识，看起来不像是工作室的人。 许是感官敏锐，被简述打量着的男人突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简述尴尬地侧过头，却又在镜子中和男人再次对视。 「……」 经歷了大规模社死，这点小场景现在的简述根本不在乎……好吧，其实还是有点在乎。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简述低头揉了揉鼻尖。 只是镜中的惊鸿一瞥，却足以让简述看清对方的长相。 眉眼硬朗，骨相分明。 想起覃蔓蔓偶尔也会帮客户拍一些gg片，简述猜测对方应该是品牌方找的代言人——虽然简述并不认识——也许是某个煳煳爱豆。 温雯恰在此时拎着她巨大的化妆箱回来，打破了微妙的气氛。 简述乖乖坐正，温雯开始往他脸上煳各种各样的粉状膏状液体状物体。 「简老师最近没休息好啊，黑眼圈好重。」 「抱歉……是很难遮吗？」 温雯被简述认真的语气逗笑了，「我是在关心你诶，可别怀疑我的专业能力。」 温雯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很快，简述变得平整柔和，原本秀气的五官加深了轮廓，显得更加生动立体。简单来说原本如果是7分的长相，现在可以打9.5分。 看到这样的变化——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简述都忍不住感嘆化妆的神奇。 身后传来动静，简述鬼使神差通过镜子瞄了一眼。 看到刚才对视过的男人已经做好了造型，似乎正准备离开，其他坐着的人也纷纷起身，一大群人鱼贯而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化妆间。 还挺有气势。 察觉到他的视线，温雯询问，「简老师认识席穆？」 「啊？嗯……不太认识。」 简述有点被前唿后拥的场面惊到，问，「是什么大明星吗？」 温雯撇撇嘴，「不是哦，是今天客户那边的公关总监。」 「我知道做公关的都需要长得不错，但需要这么卷吗？」 竟然还要专人化妆。 简述的问题逗笑了温雯，「当然不是啦，是今天的宣传片他要出镜。」 「哇哦——」简述发成赞嘆的声音。 温雯往他的头上喷了点定型喷雾，「ok完工，正好等会儿席穆那边结束了就轮到简老师了，可以先去摄影棚看一看，蔓蔓姐也在那。」 温雯领着简述到了摄影棚，名叫「ximu」的男人已经在拍摄了。正在调整设备角度的覃蔓蔓看到他的到来，遥遥点了点头。 拍摄的是一个办公室的场景，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指尖轻点着桌面，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前面架着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有些眼熟的app界面，但离得太远了简述认不太清。 「这次的客户是远恆科技，」温雯小声和他解释，「简老师应该知道吧，今天是给他们的『一键就面』拍场景应用宣传片。」 「一键就面」是最近大火的求职应用，核心卖点是线上面试，号称最快可以三十分钟完成简歷投递到收到offer的求职全过程。 第8页 因为对每个环节的时间都有严格的限制，缩短了很多没必要的拉扯过程，很受当代年轻人的喜欢。 镜头从平板界面推向人物特写，对方堪比明星的脸庞出现在监控器里。 确实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ximu」完全没有受到影棚亮得刺眼的灯光影响，他跟随着覃蔓蔓的指示，或是看向平板，或是看向后期需要加上特效的绿幕，全程自然而专注。 间或露出或满意或失望的表情，将一个正在面试的职场精英扮演得相当到位。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什么样的表情或动作，他都很好地兼顾了镜头。 监视器里的特写永远是好看的。 身边的温雯显然也很吃对方的颜，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吐槽。 「真帅啊……可惜本人真的狗！」 简述没有太大的好奇心，猜想估计是由于甲乙方的天然对立，才让小姑娘发出这样的感慨。 gg片需要的室内镜头很快就拍摄完毕了，听现场沟通的情况来看，这应该是最后一个拍摄场景。 「ximu」听到结束的声音，迅速挂上笑容，与现场的工作人员握手道谢，看起来十分八面玲珑。 寒暄了一会儿后，随行的人开始收拾现场，似乎打算离开了。 简述原本站在门边，此刻拍摄结束，棚内的场景灯都关了。一大群人都在往门口走，他的位置变得扎眼，简述默默往边上避了避。 男人好像注意到他，突然快步走过来。脸上摆着公式化的笑容，从西装上衣口袋里熟练地掏出名片。 「你好，我是远恆科技的公关总监席穆。」 或许是男人的动作太过流畅，简述习惯性地接过，却没在自己身上找到熟悉的名片夹，僵硬地把摸索的动作转换成握住对方伸出来的手。 「……你好，简述。」顿了一下，他补充，「简单的简，叙述的述。」 余光撇过名片，简述这才知道席穆两字的具体样子。 席穆像个社交恐怖分子，熟稔地和陌生人搭话，「刚在化妆间看到您，今天也要拍摄吗？」 陌生人简述感到莫名，「嗯……」 「我接下来还有工作要忙，很遗憾今天没办法继续在这里观看了。」 席穆短暂地握了一下简述的手，随即松开，「名片上的电话也是我的微信号，希望有机会可以合作。」 简述愣了一下，感到对方似乎误会了，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席穆再次友好地笑了一下，礼貌得有些刻意，随后在周围人的催促下匆忙离开了。 剩下简述和温雯，以及跑过来的覃蔓蔓六目相对，「？？？」 「你认识他？」覃蔓蔓问。 「不认识啊！」简述莫名其妙。 覃蔓蔓又问，「他认识你？」 本来是斩钉截铁的否定答案，但经过刚才那一茬，简述有些不确定了，「不……认识吧。」 三人合计了半天没思考出对方的行为逻辑来，最后只能以温雯「席穆这人有毛病」收尾。 覃蔓蔓赶紧让工作室的小伙伴重新调整了场景的搭建，去掉了一些看起来非常职业化的道具，灯光也从明亮的商务感换到了略显柔和的家居风。 简述立刻把刚才的插曲抛之脑后，不停翻看稿子，最后一遍斟酌用词。 直到覃蔓蔓向他示意可以开始了，简述这才关掉手机，走到对方标註好的区域。 灯光、布景、环绕的工作人员，摄影棚内热得惊人。简述深吸了口气，盯着摄影机工作中的红点。 磕绊地、冒失地、又略带新奇地，开启了他的另一种人生。 「大家好，我是简单说点。」 「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因为这种事红了……」 作者有话说: 简宝：我当时害怕极了.jpg 第五章 赶鸭子上架 屏幕中叫做「简单说点」的帐号，作品0，粉丝1。唯一的粉丝还是平台塞的官号。 头像是覃蔓蔓强烈要求选的，一张她拍的侧脸，十分能打。介绍覃蔓蔓建议写成「怒骂老闆喜提离职的社畜一枚吖」。 简述尴尬三连，婉拒了。 他想了半天，最后在限制500字的文本框里就写了一句话：不值一提的人生在网络上的一段虚假投影。 页面中的进度条显示视频已经上传完成了。现在只需要点击发布按钮，这个视频就会被不确定的人数观看、评论、转发。 简述心一横，迅速点下了滑鼠左键。网站瞬间跳转到了发布成功页。片刻后又回到了「简单说点」的主页，上面的作品数从0变成了1。 ——赶的鸭子终于上架了。 随即，他用手机打开挤挤app，上面已经登上了自己新註册的帐号。刚一刷新，就跳出来一条评论提示。 这么快！？——心跳空了一拍，简述急忙点进去。 百毒不覃女士：沙发！ 看到熟悉的暱称，简述无语，迅速截图打开微信，发给覃蔓蔓。 jian：这你也抢？ 百毒不覃女士：诶黑，我已经把视频转到工作群啦，让我们工作室的小伙伴们都给你宣传宣传！ 覃蔓蔓回得很快，又啪啪甩了几张截图过来，一堆人在狂吹彩虹屁。 wendy雯：我靠简老师好帅啊！ wendy雯：[发射爱心.gif] 第9页 wendy雯：当然也要夸我化妆技术好[大拇指][大拇指] 剪辑阿南：不要只看脸啊，简老师讲得也很好的 剪辑阿南：说了很多我没想到的点诶，而且很真诚 剪辑阿南：剪的时候我顺便做了好多笔记 boss覃：[惊觉.jpg]简宝这期讲的是吐槽老闆吧，你为什么要做笔记？ 剪辑阿南：……我去给我的朋友安利视频了 道具陆陆：不过感觉简老师拍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的 boss覃：@剪辑阿南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boss覃：笑死，那是有点紧张吗，拍一遍的时候像机器人读稿，在我再三调教下才勉强算是自然 wendy雯：简老师也是第一次嘛，以后多拍拍肯定就好了 道具陆陆：迅速关注，这样我就是前10的粉丝了哇咔咔咔咔咔 简述看得又尬又暖心，想了想，给覃蔓蔓转了一个大红包，备註写了请大家喝奶茶。 百毒不覃女士：？不是拍摄的时候就给大家发了工资了吗 jian：水军不也需要工资？ 百毒不覃女士：[猫猫疯狂摇头.gif] 百毒不覃女士：简总你这个甲方不合格啊，人家都是看效果付尾款，你咋工作还没结束就着急付钱呢 简述被逗笑了，他低头打字：我怕以后红了，被匿名论坛818拖欠打工人工资…… 话还没打完，覃蔓蔓那边发了一堆感嘆号过来，附带一张挤挤app的界面截图。 百毒不覃女士：简宝！！！！！ 简述手忙脚乱地再次打开自己的主页，粉丝已经从1变成了1895。视频播放量到达了5w+，显示已有100多条评论。 此时距离视频的发布还不到一个小时。 第一条视频讨了个巧，简述在tag上写了之前他被偷拍的视频的关键词。 封面也做的比较夸张，背景是他的假笑脸，下半部分用72号加粗免费商用标题字体写着：吐槽老闆视频播放百万之后我被迫离职了！？ 内容倒是没有看起来那么夸张。 简述描述了一下自己「主动离职」的经过，同时和大家分享了一些自己在职场中的尴尬事件和遇到的傻x领导。姚国伟和刘建成都被他拿来当素材狠狠羞辱了一番。 最后还告诫大家少饮酒，斥责了网络偷拍现象，升华一下主题。 当事人讲述真实发生的社死事件，内容轻松有趣。至少在鱼龙混杂，人人都是自媒体的下，算得上制作优良了。 从经验来说，简述预感到了这个视频不会太差。但达到目前这样的效果，是他没有想到的。 app后台还在不停地提醒他有新的粉丝关注和点赞评论，他没有点进去看，而是先回到首页搜索，找到了之前那个「社死」视频。 点进评论后按时间排序，新增里果然多了很多诸如「帅哥帐号找到了」指路并@简单说点的留言。 有时候简述真的很佩服网友的执行力，不清楚的还以为他们是收了钱的水军呢。直接从网友的指路回到自己的主页，他又看了一眼粉丝，已经3000多了。 按照平台的推流规则，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他的视频触达用户会几何级增长。简述初步估算了一下，自己至少应该能收穫上万的粉丝，作为一个新帐号来说已经是不错的成绩 不过简述也明白，这些粉丝大部分应该还是之前的视频引流过来的。相对于内容本身的吸引力，可能他的脸更有价值，接下来要好好思考下一期的内容了。 简述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数据，这才下定决心，点进评论区。 ——「这不是前几天我朋友发给我的社畜小哥吗！」 ——「原来是他，怪不得有点眼熟」 ——「本人比那个发酒疯视频好看很多诶」 ——「这就来拍视频了？」 ——「一看就是专业团队自导自演啦」 ——「小哥哥交朋友吗，谈婚论嫁的那种[玫瑰][玫瑰]」 ——「怎么谁都来碰瓷社畜是吧，这人看着也不像上过班的」 ——「博主好厉害啊，遇到这么社死的事情竟然还能这么冷静，而且执行力好高哦」 ——「鑑定为炒作，完毕」 ——「人家处心积虑来割韭菜的，我看看哪些上网不带脑子的小可爱当真了」 ——「这就来捞钱辣！」 大部分人明显还没看完视频就留言了，评论区乌烟瘴气。简述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看到毫无根据的猜测还是觉得心烦。 给少数谈及视频内容的评论点了贊手动置顶后，他退出了挤挤app。微信里还有一条来自覃蔓蔓的未读信息，「简宝，别理那些胡说八道的人。」 简述回了一个[乐观猪猪.jpg]，关闭了手机屏幕打开电脑，专心写起了下一期视频的脚本。 「简单说点」的第一条视频被推了三天，粉丝增长逐渐进入颓势，最后稳定在了30000左右。 播放量破百万后，经过朋友们的一些自发引导，评论区氛围好了些。讨论视频内容的留言都被点到了上面，一些阴阳怪气的言论也被简述无视了。 简述认真挑选，回復了几个写得比较诚恳的评论，还在评论区抽了一波奖。又在评论区收集了一些出现比较高频的问题和讨论内容，准备留作之后的素材。 接下来的一周，简述除了修改第二期的脚本，就是去覃蔓蔓的工作室学习一些拍摄技巧。 第10页 在专业人士的建议下，他买了一台适合拍摄人物的微单相机，也购置了一些简单的布景道具与打光设备。 在工作室录制虽然效果好，但每次拍摄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对暂时还没在自媒体上获得任何收入的简述来说很有负担。 虽然覃蔓蔓再三强调他可以免费使用工作室的任何资源，简述却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消耗友情，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按照市场价支付了费用。 简述的网红事业刚起步，就投入了自己两个月的工资。秉着要是不赚回来就亏大发了的奇妙心态，简述加快速度制作第二期视频。 在卧室里隔了一个小角落作为拍摄间，又通过一顿大餐收买覃蔓蔓为自己布置灯光后，「简单说点」的第二个视频《混迹职场，怎样才能显得游刃有余》终于完成了发布。 标题还是延续了自媒体式的夸张，开头也自嘲了一番没想到一个社死事业人会来分享这个。 但简述这次的内容很扎实。 他根据自己的阅读习惯和成长经验，简述挑选了十余本循序渐进的书籍，做了一个书单分享。可以说是从自己的学生时代开始，完整地重构了自己知识结构的建立过程和对社会认知的转变，非常的干货。 相较于前一期，这次的内容简述自己觉得质量更高。但他也清楚，观看的门槛也变高了。 为了让视频不那么枯燥以及更好理解，简述试图加了一些通俗易懂、俏皮生动的举例。因为看起来很僵硬，莫名还有些好笑。 第二期视频发出去后，反响果然比上一期要弱了很多。因为内容硬核，评论区没有之前活跃，但多了很多专业的回覆。 这在意料之中，简述并没有感受到很大的挫折感。他甚至比之前的热情更大，几乎把每一条评论都回復了。 目前热度的流量池还比较大，简述打算维持每周一更的频率。这样既可以维持住视频质量，也能藉机转化路人粉丝，把帐号基础压实。 让简述没有想到的是，之前偷拍自己的大v号突然又更新了一条和自己，确切来说和帐户「简单说点」有关的恶意视频。 针对性攻击性全都拉满，并且直接@了简述。 记录生活的可爱多：无语了家人们，我好像被@简单说点做局辣！ 作者有话说: 儿砸，网际网路水太深，你把握不住（x 第六章 网际网路漩涡 「记录生活的可爱多」是一个经营了许久的生活博主。以往的视频多是本人出镜的日常分享，主打美妆和吃播。凭藉可爱的妆容和早期平台红利期的高强度更新，积攒了五百多万的粉丝。 随着平台用户的激增促使了自媒体内容的进一步内卷，博主的创作能力明显跟不上了。主要靠蹭热点硬发，明明没有关联还是加上了最近热门数据的tag，视频数据一直在下滑。 最近的半年似乎是有了新的幕后创作团队，她做了很多社会性的拍摄企划。比如突然挤进一对正在逛街的情侣中间挽住男生的手，看女生的反应，或是随机街采一些近期流行的吃瓜话题，又或是非正常角度拍摄了一些容易引发讨论的路人言论。 简述被偷拍的视频就属于最后一类。 准备做自媒体的时候，简述就仔细研究过对方的帐号。因为选题比较剑走偏锋又很爱放大一些极端言论，转贊评数据都很好。 但评论区也经常出现攻击互骂的行为，再加上很多明显没得到别人的拍摄许可，近期在平台上的热度和争议都比较大。 经常有原主出来要求下架，但平台似乎有意庇护，很少看到投诉成功的。甚至还会被说不清是粉丝还是恶意路人的帐号追着咬。 正因为知道这些群体不好惹，简述在第一期视频里刻意避开正面提及。只是最后十分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网络偷拍的不满。 没想到即使如此，也被对方抓着不放了。 记录生活的可爱多这次的视频是真人出镜，她用非常夸张的肢体和语言，吐槽了近期「简单说点」这个帐号的出现。 在她的叙述中，简述早就知道她是粉丝很多的大v，十分了解近期她的选题，于是故意蹲点制造了很大的动静吸引她进行拍摄。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在她的视频里走红，从而进军自媒体事业，成为网红。 「进军」这个词听起来浮夸又好笑，整个故事也漏洞百出。 但从结果来说，偏偏全对。 一件事，有人说对了开头，也说对了结尾。那么中间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补充，就变得十分具有说服力。再加上发布者本人有意点赞一些痛骂「简单说点」的评论，还删了很多合理质疑的声音。 简述在首页收到这条视频的推送时，里面两千多条评论，排在前面的几乎都是骂他的。 ——「这人想红想疯了吧！」 ——「不会就我一个人觉得他长得也不怎么样吧，一看就是化妆+美颜」 ——「笑看狗咬狗，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偷笑]」 ——「那边就是团队策划的啊，第二期视频还特意换了拍摄手法，心虚了吧笑死」 ——「我靠这么噁心啊，我还关注他了，立刻取关[再见]」 ——「@简单说点你家人知道你在外面这么丢人现眼吗」 ——「纯路人，那个什么简单说点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娘唧唧的」 第11页 ——「心疼可爱，什么鬼玩意都能来蹭啊？」 视频下面带了简述的帐号，很多不明真相的网友摸到新视频下。 原本还算友善的评论区瞬间被各种阴阳怪气和直白的花式骂人淹没。 ——「还真换了拍摄场景，画面也粗糙了很多，掩耳盗铃」 ——「装啥呢，流量吃饱了吧」 ——「还没红就翻车咯」 ——「就这还有人发花痴啊？吃点好的吧妹妹们！」 ——「这么丑还想当网红？」 ——「说吧，下一步准备带什么货」 ——「算盘打得好，就是有点不好」 ——「复制了哪里的文案啊」 ——「一个大男人利用小姑娘，要不要脸」 ——「博主别理这些疯子，那边我也看了，明显就是看你有热度了来蹭一波」 ——「我还蛮喜欢你的视频诶，出来解释下吧」 不少人的十分眼熟，似乎是在最开始的社死视频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那批。 简述往下刷的手指轻顿，被恶意激得持续发热的头脑略微冷静了下来。 再往下拉，也有一些要求解释或者原本就不喜对方的人鼓励的留言。 只是这些被淹没在尖锐的言辞中，显得无足轻重。 以往简述看一些博主网红遭受网络暴力，其实疑惑过他们为什么会无视支持的声音，反而和胡言乱语的恶意评论死掐到底。 现在切实感受到，他倒是有些明白了。他人的恶意是钉在墙上的钉子，拔掉了还会留下孔。善意的声音却只能补上最表面的油漆，根本无法填满里面的空洞。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简述的沉思。 他略有迟钝地望向屏幕，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王敛。 从商英辞职之后，王敛只在简述开始发视频时给他发过微信，表达了下自己的支持。 简述并没有很大的社交需求，他的朋友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如同王敛这样的职场伙伴，真正算得上好友的除了大学舍友，可能只有覃蔓蔓一个。 所以他也只是客套地进行了回復。 不过除了王敛以外，还有其他的前同事发来假模假样的关心，简述一概没理。 「简哥！你没事吧？」 熟悉的语调倒是让简述放松了下来，他收拢思绪，轻描淡写。 「我能有什么事。」 「我看现在风向对你很不利啊，」王敛很忧心，「那个什么可爱多我之前就听说过，她的粉丝都很爱胡搅蛮缠，骂人也难听，不大好对付的。」 「网络毕竟是虚拟的，这些人还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简述拿出了以前在职场上唬人的一套，同时转移话题，「倒是你，最近工作还好吗？」 「哦对忘记和你说了，我已经从商英离开啦！」 王敛果然被带偏了，「你走了之后，姚国伟马上提议解散品牌部，还想让我去他那里跑销售。我才不干呢，果断跑路了。」 「解散了啊……」 到底是付出了心血，乍一听到部门解散，简述有些于心不忍。这也意味着他做过的那些微薄的努力也将变成封存起来的陈旧材料，最终沦落为废纸。 王敛倒是依旧没心没肺，「对啊，然后我现在就在家里的公司随便帮帮忙打打杂咯……」 「啊！我突然想起来，我认识一个很牛的公关！肯定能帮你解决这次的问题。简哥你等一下哈，我这就让他来加你！」 说风就是雨，简述还没来得及拒绝，电话另一头已经迅速道别并挂断。 「……」 简述哭笑不得地结束通话，王敛一通迷惑操作倒是让他没那么烦躁了。他暂时从网际网路漩涡之中抽身出来，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简述先给简英来发了条信息，让他不要什么事都和自己父母说，然后回復了几个知情朋友发来的慰问。 之前发来问候的前同事倒是又变成了好友列表里的摆设。简述恶上心头，把还在商英的人全部拉黑了。 随后他打开了电脑，写了一小半的第三期脚本还开在桌面上。简述保存关闭，又新建了一个文档……简述打算写一个解释声明。 其实更好的选择是直接删号，立刻脱离这个舆论场，同时把沉没成本控制到最低。之后也可以用不露脸的方式继续做自媒体，还能更聚焦内容。 正面回应这次的风波，先不说能否占据舆论的上风，无论是怎样的结果，「简单说点」这个帐号也有了存在痕迹的「黑歷史」。 今后但凡出现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会有人把这些事挖坟出来。 质疑、纠缠，无休无止。 但是想到评论里零星的善意，他总觉得不能辜负期待。而且既然选择了做自媒体这种随时都可能被推上风口浪尖的职业，如果只是遇到这点挫折就放弃，未免有些太过轻率了。 简述写得十分沉浸且专注，等到他完成最后一个标点，转头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才发现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他伸了个懒腰，把洋洋洒洒的几万字稿子列印出来准备躺床上边读边修改，又起身倒了杯水。这才注意到手机上又有了许多未读微信，通讯录上也多了一个红色的1。 简述没有管消息，直接点进了收到的好友申请。 第12页 申请人头像用的是西装革履的职业公式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眼熟。 暱称也很简单，是个单字：穆。申请留言里就写着一句话：王敛介绍的。 简述想起年轻活泼的实习生挂断电话前的话，明白了这个好友申请来自哪里。 ……怎么感觉跟个房产中介似的。 他默默吐槽，决定还是不辜负王敛的好意，暂时先通过对方的好友申请。 虽然简述觉得，自己应该用不上什么厉害的公关。 准备点击同意的时候，手指不小心划过头像，一张放大的半身照映入眼帘。脑海电光石火间，简述勐然意识到熟悉感来自哪里。 这个申请好友时像中介又像相亲对象的微信帐号主人，竟然是席穆。 作者有话说: 一开始的简宝：婉拒了哈 第七章 打一鞭子给一颗糖 王敛没有夸张，远恆科技的公关总监，确实可以称得上「很牛」。 通过好友后，简述在对话界面稍微等了一下。没有等到对方正在打字的字样，便礼貌地发了一个笑脸。 jian：[可爱]不好意思之前在忙，才看到好友申请。 jian：不知道王敛怎么和您说的，不过我这边暂时并没有困难到需要麻烦您…… 穆：稍后谈，在开会 席穆的回覆简洁又生硬，和第一次见面时诡异的熟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简述不确定对方知不知道自己这个帐号和前几天还在热情相待的对象是同一个人，他伸出的社交触角默默收了回来。 回復了一个乖巧的「好」，简述拿起列印好的文稿，进行再次修改和校对。 他逐一把不恰当的表述圈出来，再三斟酌用词，又反覆修正了一些具有歧义的表达。 改稿工作并不比创作轻松多少，等到简述勉强觉得满意，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一点。他点开微信，发现席穆给他发了信息。 穆：我去详细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原委，现在方便电话沟通吗？ 消息发送时间显示在两个多小时前。 并不愿意对方来插手这件事，但如果此刻继续拒绝似乎也不太礼貌。简述想了想，回了一句：抱歉，刚正好在处理这件事，我自己写了一篇澄清的稿子，方便的话您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把改好的文稿导出后也发过去，简述这才注意到现在的时间。 深夜骚扰已经产生，撤回也无济于事了。简述懊恼拍头，寄希望于对方开了免打扰。没想到的是，十分钟之后，席穆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深夜突兀的微信铃声吓了简述一跳，他手忙脚乱地接了起来。 「您好。」 听筒另一头语带笑意，「这么晚不打扰吧？」 许是深夜，席穆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莫名有些旖旎的味道。简述觉得耳根发痒，把手机挪开耳边，打开了扬声器模式。 「哪里的话，明明是我这边打扰您……」 「继续这样谈话可就进行不下去了。」 席穆的声音柔和，但说话却并不十分客气。 「我去看了一下引发讨论的视频，只是靠煽动情绪激起一时的群愤，很多内容其实根本站不住脚，网友很快会反应过来的。而且对方这个帐号本身黑歷史也比较多，稍微挖一挖就能把重点转移。我的建议是没有必要发澄清。请点水军在评论区带点风向就可以了，还可以把热度再往上推一推，一举两得。」 「席老师，我比较倾向于正面回应。」 简述捻着自己花了一下午时间写就，又花了一晚上时间修改的文稿一角。 「确实您说的方案更有操作性，但是保持沉默的话，对方完全不会收敛，难保不会有更多类似的受害者。」 「这么伟大？」 「没有……只是觉得不应该如此。」 「虽然你的内容还不错，但节奏慢，信息大，根本不是现在的打工人所需要的碎片化消遣。这种短期的爆发式流量红利机会难得，选择正面刚可能对方直接就把你掐死了，有必要为了所谓的正义放弃这个机会吗？」 本以为只是一次客套的应付式社交，没想到席穆竟然咄咄逼人了起来。 简述既惊讶又觉得被冒犯，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 对面打断他，「我看了你发我的稿子，写得很好，逻辑自洽、言辞恳切，如果你是在现实世界面对面解释，大部分人应该都会被打动。但网友是没有耐心听你说这么多的，他们甚至会在水军的带领下用更大的恶意去揣测你——比如说变本加厉地渲染你身后的团队。以后你每一次更新，都有可能陷入类似的自证陷阱。」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你难道以为这种自圆其说的澄清，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吗？」 自圆其说——简述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文稿，知道对方是对的。自己何尝不是靠着这样的自圆其说，尽力维持好人生的体面。 席穆的精准打击让简述感到冒犯，却也击碎了他天真的想像。 简述深吸口气，虚心求教，「谢谢席老师，我知道您的意思了，那您觉得我应该怎么改呢？」 席穆没有回答简述的问题，而是突然提及了上次的见面，「啊，简述，我想起来了，我们见过一面。」 第13页 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起，简述猜想是通过视频认出了自己。 「是的，」简述脑中闪回，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您给了我一张名片，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加您……」 「难道没有觉得我这个人莫名其妙吗？名片没有扔进垃圾桶吗？」 「……」 对方说得全对，简述选择用沉默掩饰。 「其实那天闹了个乌龙，」席穆解释道，「工作人员叫简老师，我以为你是明星或者网红，递名片是职业习惯。」 「原来是这样……」简述恍然。 简述想起自己也曾经把席穆当成某个小明星，惊诧于这样古怪的巧合，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好了，只是想解释一下这件事。言归正传，你明天可以先去联繫一下对方，看看他们的诉求是什么。虽然现在看很有概率就是炒作。如果能在沟通中套出对方的话，后续再发澄清也会比较有力度。」 作为公关，席穆的想法远比简述来得更加直接和专业。他提出的都是一些实际可操作的方法和对应手段。 一个涉及专业领域，一个正因为此事而烦心，两人聊得十分投入。简述把对方的建议一一记下，并不住地道谢。 席穆无奈，「也不需要一直叫老师吧，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简述默默点了点头，又想到现在是语音电话对方根本看不到，应了一句，「谢谢你席穆，这些意见对我帮助很大。」 「客气了，我也是受人所託。」 想到雷厉风行的小实习生，简述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王敛这么效率，感觉还是麻烦你了。」 「麻烦？也没有吧，」席穆随意地答道，「我觉得处理这些还蛮有趣的，而且以后可能真有机会合作还说不定。」 席穆的尾音有些飘，他似乎拉远了听筒，打了一个哈欠。简述听出对方的困意，忙说道，「已经很晚了，你先去睡吧。」 「嗯，确实困了。稿子我明天再仔细看看，有问题我会直接微信发给你。」 互道晚安后挂断了电话，简述仍旧反覆想起席穆关于「自圆其说」和「自证陷阱」的说法……简述有种自己被完全「看穿」的感觉。 这种隐约的窥视感让简述觉得极不舒服，又不得不承认想席穆的厉害之处。不仅在于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漏洞，更在于对方似乎很懂得安抚情绪。 打一鞭子给一颗糖，整个交流节奏都在席穆手中，甚至于简述很容易在过程中交付了信任，直到对话结束復盘才发觉。 但他给出的建议确实诚恳又实际，能够帮助解决目前简述的困境。 抱着复杂的思绪，简单洗漱后，简述睡了几个小时，被电话吵醒。 最近在忙项目的覃蔓蔓终于发现了「简单说点」帐号的风波，简述稍微和她解释了下，却下意识隐瞒了和席穆的联繫，只是问她有没有联繫「记录生活的可爱多」的途径。 「我问问，应该可以拿到联繫方式，不过你找她干什么？」 「先找她谈谈吧，如果只是我单方面澄清，并不一定有什么效果。」 「也是哦……那我问到了和你说！」 结束电话，又意外收到了席穆发过来的修订文稿。 简述觉得不可思议——昨天结束语音电话的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三点，而现在也才早上八点多。见鬼，这人都不用睡觉的吗！？ 打开「铁人」席穆发来的文稿，里面被他做了大段的删减，有些部分被重点标出并做了批註。除了电话中提到的一些简述已经记录的建议，席穆甚至还另外做了一份思维导图，准备了许多不同的预案，是一份非常成熟的公关建议。 简述嘆为观止，困意瞬间没了大半。他翻来覆去地看着手机里的文档，强烈的疑惑和不安定感充斥着自己的内心。 如果说昨天晚上的好友申请和电话勉强可以算得上是受人所託的应尽之事，但现在的文稿给人的感觉却充满了企图心。 就好像是老闆需要你接受一份严苛的工作时，往往先会给你画一些饼——社畜多年的简述雷达全开，本能地开始不安。 已经麻烦了别人，现在再来拒绝又显得十分无耻，简述进退不得。 简述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王敛，但对方显然是个单纯的傻白甜，并没有发现其中有任何问题，还一个劲安慰他，「不要想太多，表哥他就是这样，很热心的啦」。 怎么也没办法把席穆那张脸和热心划上等号的简述：「……」 简述也终于搞清楚了，原来席穆是王敛的表哥，是王敛成长世界里「别人家的孩子」。 简述将信将疑，却也不想深究。毕竟眼前的问题尚未解决，其他的烦恼只得暂时抛在脑后。 他先是和席穆微信道了谢，又打开覃蔓蔓发来的据说是「记录生活的可爱多」本人的联繫方式，在脑中复习了一下准备好的话术。 不能太过客气，要不卑不亢，问清对方的诉求，最好能说服对方结束这场闹剧。其实说来也简单，互相澄清是误会就可以了，毕竟现在只是小范围的舆论。 电话很快接通了，对面倒是比想像中客气。只是她接下来的话，让简述措手不及。 「啊，那个帐号，我已经卖掉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页 小王：这是我哥！友好又热心！认识一下！ 第八章 无法拒绝的橄榄枝 根据电话那边的说法，之前那个偷拍简述的视频发布之后没多久，就有机构看上了这波热度，直接把帐号买了。如今和他沟通的对象，是记录生活的可爱多本人，但又已经不是「本人」了。 网际网路时代的风云变幻，超出了简述贫瘠的想像。简述甚至怀疑对方在骗自己，「可是出镜的，还是你……吧？」 「不是哦，」对方无辜地解释，「只是那边找了相似长相的女孩子，加上妆容和拍摄滤镜罢了。而且我以前开麦的时候基本会加一点变调，整体观感就没啥区别。我也看了那个视频，只能说如果不是这个帐号的忠实老粉，应该都发现不了吧。」 对面顿了下，有点苦涩地开玩笑，「而且现在的粉丝，也没什么忠实的老粉了吧。」 「……」 或许简述在这里应该出声安慰，但他只是握紧手里的手机。 简述有点艰难地继续询问，「可以具体讲一下事情的经过吗？」 对方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告知了简述关于帐号买卖的始末。一开始，「记录生活的可爱多」就是她准备用来记录日常的帐号，拍了一些vlog有了不少粉丝后，就有公司看上找她签约。 公司开出的条件不差，也许诺了未来可以给到的资源。 却没想到只是签了个空头合同，到头来自己该做的事情一样没少，收入反而降低了，想解约的时候又发现合同里埋了很多对博主本人不利的地雷。 之前进行一些奇怪的侵犯他人隐私的社会性拍摄企划也是公司安排的，美曰其名「转型」，实际上就是制造负面话题博人眼球。 因为合同的关系她不得不配合拍摄，本来就已经厌烦了。恰好有其他公司看上了这一波热度，来找她原本签约的公司谈。 虽然对于自己经营多年的帐号很有不舍，但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三方一拍即合，迅速达成了这桩交易。 「那边可能是看到你发视频了，想再炒一波大的，反正出镜的都是演员嘛，只要能红起来无论怎样都不吃亏。」 电话那头继续说道，「我签了保密协议，没办法出面替你澄清。而且就算这件事曝光，只要对方打死不承认，你也没有任何办法啦。」 知道前因后果，简述只觉得荒谬，甚至是好笑。 如果一切都可以是假的，那他受到的攻击算什么呢？ 微信的提示音打断简述纷杂的心绪，是席穆对数小时前的道谢发来的回覆。 穆：「不客气，有问题直接和我联繫。」 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简述突然有了强烈的倾诉欲。 坐在一家以隐私性着称的咖啡馆，席穆听简述情绪激动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即使是他，也没有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波折，一时间也有些无语。 「就……」简述还是想不通，「我特意去看了，感觉就是同一个人啊！」 简述掏出手机，示意席穆看自己拼起来的对比图。 左右两张脸，几乎一致的妆容，阈值拉满的美颜，加速的变调声音。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其实，」席穆用食指轻巧地敲着木质的桌面，借着规律的打击音思考，「对方是个公司，可能是个好事。」 简述茫然地看过来，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席穆第一次看到简述如此失态的样子，颇感有趣地抬了抬眉，「从功利角度来说，公司要比员工更好谈判。」 只是被曲折的进展冲击了大脑，但简述并不是笨蛋，他瞬间明白了席穆的意思。对方作为商业公司，所做的这些行为无非就是为了更高的热度，或者更多的变现。 说来轻巧，简述很清楚，自己是完全没有筹码上这个谈判桌的。毕竟到目前为止他投资出去的时间和金钱，都没有产生任何回报率。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就算对方是企业，我也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吧？」 「那可不好说……」席穆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如果对方突然发现，你是远恆科技的新产品推广体验官呢。」 「……啊？」 席穆的想法简单粗暴，但非常有效。 远恆科技新上线的求职app「一键就面」在年轻人群体反应相当不错。毕竟在失业是大趋势的当下，求职也成了热门话题。 「一键就面」算是今年公司的s级项目了，投入的预算和推广力度都十分惊人。趁着势头正盛，远恆科技正在策划一系列新的营销活动。 之前和简述偶遇，就是席穆（被迫）在为这个产品拍宣传片。 连自家公关总监都能推出来搞宣传，和正在风口浪尖的博主合作，很合理吧。 再通过一些营销手段，把近期一系列事件变成「一键就面」营销的一环，也没错吧。 出于保护合作博主的公关立场，以远恆科技的名义去让对方删博道歉，当然也在情理之中。 简述听得嘆为观止，一切都简单而完美。唯一的问题是，席穆打算用怎么的说辞说服公司来和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几近素人的小博主合作。 看到简述疑惑的表情，席穆掏出手机打开挤挤app。迅速找到「一键就面」的帐号首页，点开一个视频合集递给简述。 第15页 「这是最近市场部做的节目企划，主要内容就是找不同的职业对谈，你现在的情况符合他们的选题，我可以和市场部推荐一下。」 席穆并没有明说简述可以藉此做些澄清，但此刻彼此心知肚明。简述接过手机，把声音调到静音，顺着合集翻看了起来。 合集的名称叫做「职场千面」，找的都是各行各业的打工人，访谈的话题也比较多样。如果把简述塞进去，确实没有什么违和感。 「当然，骂声是无法杜绝的，」 席穆耸肩，「毕竟现在的网络环境，即使用强硬的手段闢谣，也无法堵住所有人的嘴巴。而且由于是双向合作，这次的商务大概率是没有报酬的。」 话虽如此，让「简单说点」从一个蓄意炒作想要捞钱的帐号，变成一个大型商业活动的其中一环，对简述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解决方案了。 诚然骂声和质疑声不会完全消失，但本来这就是成为「网红」的必经之路。 而且，与远恆科技的合作势必会带来更大的流量，支持者也会变多。和如今被对方的粉丝和水军压得一面倒的现状相比，可以说形势大好。 只是席穆后补的说辞，更像是为了让他心安理得地接受而特意编造的藉口……简述不由地猜疑席穆的企图。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作为远恆的公关总监，为公司推荐合作的博主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席穆笑了下，向简述摇了摇手指。 「你想，简单说点这个帐号在目前大众认知里的定位是什么？是一个遭受老闆压迫，被迫辞职做自媒体的可怜打工人。」 席穆的逻辑链十分完整，「作为一款求职软体的开发商，不正是应该帮助这样的打工人吗？这和产品的宣发理念完全一致，蹭上这样的热度公司不会有任何的损失，甚至可以把事情的性质提升到社会性的高度，把一键就面app的受众面铺得更广，进一步提升企业的品牌形象。」 「当然，这是在公司立场上的说辞。」 席穆补充解释道，「从我个人而言，我需要你之后帮我一个忙，作为帮你牵头完成这件事的条件。」 听到是有条件的，简述有种「果然如此」的安心。又有所顾虑，「是什么忙？」 「暂时不能说。」 看着简述因为自己的说辞又露出防备，席穆安抚道。 「放心，不能说的原因是我这边还没筹备完成，所以暂时需要保密。」 「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件事情绝对是合法的，对你的人身、财产、人格等等等等任何方面，完全没有伤害。」 简述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中指和食指，咬住嘴唇，陷入短暂的思考。 看出他的迟疑，席穆乘胜追击。 「当然，及时止损直接退网也是种不错的选择，只是你前期投入的决心几乎就沉没了。」 席穆太聪明，太会谈判了。他抛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说辞，又坦诚自己的有所保留，再抓住简述本身的顾虑。 三板斧下来，简述不得不动摇。 从「社死」视频开始，简述就刻意地不去联繫除了算是半个当事人的覃蔓蔓以外的亲戚朋友。 他想打一个完美的翻身仗，再以若无其事的姿态回归日常。就像简述一直以来在所有人面前维持的，能够解决任何事的姿态。 席穆看着简述，抛出了最后一根橄榄枝，「而且，你也想让那些造谣的人付出代价吧。」 最近因为这件事，简述一直在復盘可爱多这个帐号之前的种种行为。原本只是想要从中找出一些细节佐证自己的澄清，却看到了更多维权失败甚至退网的普通人帐号。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承担了莫须有的罪名和极尽恶劣的辱骂。 简述搓揉着自己的指腹，缓解自己的焦躁与跃跃欲试。过了数秒，他直视席穆，「你向我保证？」 席穆伸出四指指天，郑重地说道，「我保证。」 「好吧……」简述松开有些麻木的手指，终于下定决心，「我答应你。」 席穆笑了，「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说: 席总表示：这金手指我给你开了！ 第九章 根本不是对手 席穆的效率一如既往的高效，面谈的第二天晚上，他就通过微信发来了合作协议。 穆：「协议你先看一下，我们市场部门的负责人还希望和你见面聊聊，明天有空的话过来直接面签吧。」 简述回了句好，打开pdf看了起来。 协议倒是简单，相较于简述以往看过的合同而言，条框限制也不算多。 其中提到乙方（简述）的主要义务，包括了一些出镜、拍摄以及视频制作及推广。 而甲方的义务中，并没有明确写明需要对乙方目前的舆论进行澄清，只是写了甲方有责任维护乙方形象等似是而非的话。和席穆最初的说法有出入的是，协议里规定了一笔数目不小的报酬。 简述把自己有疑问的部分记在纸上，打算直接询问。 心有灵犀一般，在他退出文档界面的数十秒后，席穆的电话打了进来。 「协议看完了吧？」 席穆说话似乎总能迅速抓住对方的思路，随即进入主导地位，「你应该发现了部分条款没有规定得很详细，这是公司的媒体推广通用合作模板，是公司法务团队审核过的，不太好改。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以录音作为补充约定，你准备好了我再继续。」 第16页 席穆直白的话倒是打消了简述的部分顾虑，他接受了对方的说法，打开了通话录音功能。 「好的，我已经在录了。」 「我们观察过目前网络上的走向，对方一直在买量在推，热度一直居高不下。不过对方帐号争议本来就有许多黑粉和恶感路人，为你发声的帐号也不在少数。协议签完之后，公司会先用官号发一个预热视频，你到时评论互动一下。引导更多有独立判断力的正常人了解事情始末，方便我们后续把控宣发方向。」 「我还需要做些什么呢？」 简述没有被席穆轻巧的语气迷惑，他切中重点。 「协议上乙方的义务写得比较模煳，我想知道发布的推广视频和出演脚本的具体内容包括哪些。」 「首先像之前说的那样，你需要作为受访者参与职场千面的拍摄。」 简述点头，「这个我清楚。」 「嗯……市场部那边的策划希望以直播的形式做这次访谈，你这边有问题吗？」 简述愣了一下，「在平台上吗？」 「是的。」 「应该可以吧……」简述没什么底气，但并没有拒绝。 「好的，其次你应该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拍的场景应用宣传片吧。」 席穆的话勾起了简述的回忆，他应了一声。 「那是面试者的视角，市场部的想法是再拍一个被面试者视角的宣传片，形成一些联动，也能充分利用你帐号的基础资源。当然到时候还会要求你拍摄一些介绍性的产品宣传视频，分阶段进行发布。宣传片拍摄可能会是个比较吃力的工作，这也是为什么协议上规定了报酬。」 席穆似乎很忙，一边和他说话一边还在不停地打字。背景音里简述还听到其他人纷杂的办公环境音，对方应该还在公司。 他看了下时间，很好，晚上九点半，不愧是网际网路大厂。心里升起同情与愧疚，「好的，我大概清楚了，具体细节明天面谈吧。」 席穆松了口气，说了声好。 又简单地客套了几句，很快挂断了电话。 简述打开挤挤app刷了一圈后，发现确实如席穆而言，网上的言论看起来正常了很多。甚至有种就这样什么也不做，这件事好像也可以解决的错觉。 不过简述知道事实上并不会，毕竟对方特意挑起争端话题，在获得利益前不大可能收手。他一直拖着不回应，只会被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 只是简述隐隐有些担忧，和远恆科技的合作真的可以解决当下的问题吗？ 不知道会不会埋下更深的祸端……抱着复杂的情绪，简述睡了过去，却久违的一夜无梦。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如打卡一般准时在远恆科技上班的时间点出现在了公司楼下。接到电话后席穆下来接他，对方看起来精神奕奕，完全没有加班狗的疲态。 「早上好，」简述把过来路上买的美式和面包递给席穆。 「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过来的时候看见就买了。」 「啊，谢了。」席穆大方接过，「正好没吃早饭。」 他领着简述去专用电梯刷卡，「别再您了，听起来太生疏了。」 习惯性礼貌的简述：「……好的，不好意思。」 席穆按下楼层，电梯发出轻微的轰鸣，迅速攀升起来。 「对了，身份证带了吗，等会儿签协议要复印一份。」 「我直接带了复印件。」 简述从背包里翻出文件袋递给席穆，里面放着他事先准备好的复印件和用于核验的原件。简述的身份证用的还是准备高考时拍的照片，剪着当时流行的奇怪锅盖头，稚嫩又傻气。 他每次拿出来都有些羞耻。 席穆饶有兴趣地看了几眼，语气惊讶，「……你比我大。」 简述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年龄。 想回一句看不出来又觉得不是很礼貌，委婉地说道，「可能是我长得年轻？」 席穆：「？」 一时无语，电梯也恰好停了。 简述正为自己说错话感到尴尬，匆忙走出电梯。 席穆应该提前联繫过了，带着简述走到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两人。 「这位是我们市场部的负责人李光思李总，这是策划小姚。」 席穆介绍道，示意简述坐下，又一一说明。 「李总主要想和你聊一下接下来的推广动作，希望双方能在整体方向上达成一致。小姚这段时间会负责对接你的视频拍摄内容，包括採访和后续的视频拍摄，也可以给你提供一些资料和脚本的协助。」 双方简短的寒暄之后，就进入了正题。 李光思的说话方式和席穆完全不同，他不会刻意主导对话，又有很明确的目的性，说话重点基本围绕着「一键就面app」的推广，对于简述的一些疑惑也都会正面回答，并给出甲方立场的合理建议，让简述有种久违的工作快感。 总体而言让简述压力感没有太大，和某人形成鲜明对比。 没有全名的小姚在边上默默记笔记，只有提及视频内容时简短说了几句，全程没什么参与感。 会谈在相对轻松的氛围中结束了，简述爽快签下协议，加了两人的微信。 一番沟通后已经快到午休时间，李光思声称有个客户要见很快就熘了，小姚也莫名消失了。 第17页 简述看了看还在整理文件的席穆，纠结要不要邀请对方吃午餐。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席穆突然看了他一眼。 「差不多到饭点了，既然你请我吃了早餐，那午饭我来请吧。」 「不用了，」简述回道，又意识到有歧义，「我的意思是我来请吧，这段时间受了你太多照顾了，一直想有机会请你吃饭来着。」 「也好，」席穆很快回应，「去我们公司食堂？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简述应了。 远恆科技的食堂确实不错，一顿饭宾主尽欢。 午餐后两人回到办公楼层，席穆把盖完章的协议放在简述带过去的文件袋里一起递还给他。 席穆叮嘱简述最近要时刻注意微信和电话，可能随时会有拍摄或者其他的安排，把他送到电梯便回去继续工作了。 离开远恆科技，简述还是有些悬浮感。但白纸黑字签完了协议，也没有什么后悔的余裕了。 「……我怎么感觉，这件事这么不对劲呢。」覃蔓蔓坐在工作室吧檯的凳子上擦镜头。 听了简述关于「签约」的来龙去脉后，发出了和简述内心同频的声音。 「确实。」 简述还记着席穆所说的保密，没有和覃蔓蔓透露太多，「……可能是做慈善？」 席穆说得头头是道，彼此都清楚这是非常不对等的合作。如果他让简述帮忙的内容像他所说那样无关紧要，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慈善家。 覃蔓蔓翻了个白眼，「虽然这是目前比较好的选择，但你还是留个心眼吧，席穆看着人模狗样的，可不是什么好人。」 覃蔓蔓下意识的形容激发了简述的好奇心，她和温雯对席穆的评价都很差。 「席穆是讨人厌的甲方吗？」 「那倒也不是，其作为甲方还挺不错吧，沟通效率高，提需求具体不抽象，资源响应快，基本也不发脾气。」 覃蔓蔓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对席穆的恶感有点过于主观，「但是怎么说呢，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 覃蔓蔓停下擦拭镜头的手，思考了一会儿，用了一个字定音，「装。」 「装？」 「我想想怎么说呢……就是他无论说什么，都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当然我也不是不可以自信哈！自信肯定是非常可贵的品格。」 覃蔓蔓找补完成，苦恼地挠了挠头。 「席穆给我的感觉，自大到有点冒犯了。有时候会感觉他虽然在徵求你的意见，但其实早已经笃定了你会接受……当然他又会表现出来很尊重你，你的想法很重要。」 覃蔓蔓说得乱七八糟，简述却心领神会了。 席穆就像是个把控全局的操盘手，且根本没有把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些人视为对手。 自我意识比较强的人和席穆打交道就会有很强的工具感。 换言之，简述也好、覃蔓蔓和温雯也好，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自己是席穆的「棋子」。 就是不知道，对方到底在下什么棋。 作者有话说: 简宝：工具人竟然是我！ 第十章 开启回击的直播访谈 「工具人」简述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太多事，毕竟很快他就需要开始协议签订后的第一份工作——直播。 没有名字的小姚虽然现实中似乎是个社恐，却实实在在是一个「网络社牛」。微信里话多到不可思议，每次都可以发出一长串占满简述微信整屏的消息。简述回忆起前两天的会面，完全无法把她和现实的人划上等号。 小姚的全名叫姚遥，听起来倒是可以和温雯凑一对。姚瑶发来了访谈的问题大纲，简述发现对方竟然还是採访视频的背景音以及拍摄者。也就是说，抛开这个节目实际就是她一个人完成的。 说实话，简述感觉她才应该是被採访的对象。 当然，这已经不是职场千面了，是职场千手观音。 简述简单写了下回答，两人线上过了一遍台本。双方都是效率极高的人，一晚上基本就确定了台本的方向，并在姚瑶雷厉风行的执行力和协调力下定好了直播时间。 一键就面在挤挤app的帐号捨得花钱推广又经常抽奖，粉丝数和活跃度都不低，是「简单说点」的百倍。 加上近期力推的「职场千面」访谈节目取材真实广泛又不乏有趣之处，受到了不少的关注，话题互动数也很高。 这天，一键就面在主页发布了一条视频动态。配文是「职场人必修课之不要在公开场合辱骂老闆，除非实在忍不住」。 视频用很鬼畜的方式剪辑了简述声嘶力竭的职场质问，配合踩点的bgm十分带感。 商讨视频方案时简述试图抗议，但无果。只能无奈表示，「你们开心就好。」他甚至脱敏了，看了几遍后觉得确实有一点点好笑…… 很多刷到视频的人并不知道主人公是谁，以为是小编整活，纷纷打下一排哈表示已阅。 ——「这次的演员也挺好看啊！远恆男团诚不我欺」 ——「偷偷内涵老闆是吧，三连举报了」 ——「敲碗，我辣么大一个席总捏，什么时候再放出来给妈妈看看」 ——「等等，兄弟姐妹们，我列文虎克感觉这个视频不太对劲啊」 ——「确实角度有点奇怪，怎么感觉是偷拍……」 第18页 ——「这个视频我记得有个后半段……」 ——「卧槽，这不是之前火过的那个社死打工人吗？」 很快，有知情人在下面科普前因后果。引发了一波讨论，热度被推了上去。看时机差不多了，姚瑶操作官号在评论区置顶了留言。 「#职场千面今晚八点，和视频主人公一起聊聊，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并@了简单说点。 简述迅速回应，「八点见」。 一石激起千层浪，活跃在「记录生活的可爱多」和「简单说点」评论区的帐号迅速出现在楼层下方。 ——「？？？？」 ——「@记录生活的可爱多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不会从头到尾都是远恆科技的炒作吧……」 ——「直播诶，感觉演不了吧……」 ——「笑死，现在直播演的还少吗」 ——「我悟了，原来这不是人想红，是资本家的gg艺术，6」 ——「不好说啊，职业千面採访过我同学，还是蛮真实的。」 ——「官方看到有话题度邀请了？还是说什么暗箱操作啊……」 ——「强烈要求另一个主人公一起接受採访，爱看当面扯头花」 ——「装死这么久原来搞了波大的啊，有点东西」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大部分人摩拳擦掌地守在了直播间。 简述回复评论的时候人已经在远恆科技的直播间，席穆和他一起看着姚瑶不停刷新飞增的评论。 「虽然很多人质疑，但其实大部分人还是会潜意识相信直播的真实性的。就像很多带货直播演得很浮夸，成交量还是很大。」 姚瑶可能和简述在微信上聊得比较熟了，没有初见那么拘谨，「所以席总提议直播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方案确实可行。」 「？」简述下意识看了席穆一眼。 席穆没有发现，接上姚瑶的话茬，「之前那两期节目不是很多人吐槽假吗，这次做成直播，应该能堵住不少嘴。」 「是啊，想起那些傻x留言我就生气！」 话音刚落，姚瑶在自己嘴上比了个叉，「不对不对，不能骂粉丝。」 「对了……席总什么时候再来拍个视频啊，每个视频下面都有你的颜粉打卡催。」 席穆：「谢邀，婉拒了哈。」 简述不知道席穆到底是怎么沟通的，尽量闭嘴当个摆件。但善良的姚瑶注意到他的沉默，「说来这次多亏简老师愿意配合我们直播，之前好多素人嘉宾都不同意呢。」 简述，「……哪里哪里。」 马上就是八点了，姚瑶去做最后的设备调试。抓着十几分钟的空当，简述提出疑问，「席穆，直播是你提议的吗？」 席穆看了他一眼，眨眼，「嗯，怎么了？」 简述默了一下，小声道谢，「谢谢你。」 对于简述来说，在直播中解释来龙去脉，要比长篇大论有说服力得多。席穆可能也是出于其他的考虑，但简述确实接收到了这份人情。 席穆似乎被取悦到了，他浅笑了一下，「小事罢了。」 直播准点开始。 「大家好，欢迎来到职场千面，这是我们计划採访一千名职场人的第十七期。」 「今天是我们节目制作以来首次以直播的形式呈现给大家，受访嘉宾也比较特别。」 「让我们的嘉宾来和大家打个招唿吧。」 姚瑶作为画外採访音并不需要入镜，直播镜头只对准了简述一人。 虽然已经录制了几个视频，面对直播简述依然紧张。不过成熟的路演和招商宣讲经验还是让简述完成了表情管理，他露出了自己的招牌笑容。 「大家好，我是简单说点。」 「职业是？」 「之前在做品牌运营，现在是全职自媒体博主。」 席穆站在姚瑶身侧，可以看到移动屏上飞快滚动的弹幕。 ——「五分钟，我要这位帅哥的联繫方式」 ——「蹲了好久了，终于开始了！」 ——「炒作狗来咯」 ——「是不是所有的运营最后都会选择去做自媒体啊，笑死」 ——「刚来，有没有人前情提要。」 弹幕上立刻有热心网友认真科普「简单说点」这个帐号和「记录生活的可爱多」的恩怨情仇。 姚瑶按流程cue简述一些常规问题，弹幕已经开始狂刷正面回应了。她蹙了下眉，没有理弹幕，而是按照台本继续和简述聊一些职场上的趣事与困境，以及当事人在「社死」事件后的想法。 「发现自己的视频在网上传播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简述垂下眼，思考。直播镜头给了他一个特写，青年的眼睫微微颤动。 「第一反应，就觉得要是彗星立刻撞地球就好了，大家一起完蛋吧。」 简述随即又抬眸笑了，脆弱感转瞬即逝。 「不过马上就觉得不行，总不能让所有人为我的社死买单吧。」 「实在太尴尬了，第一时间选择了离职。」 弹幕开始疯狂在「啊啊啊啊啊我可以」和「心疼打工人」之间反覆横跳。席穆摸了摸下巴，视线从监视屏幕转向正在说话的简述。 两人继续聊当时离职的决定和办理离职的情况，简述一直笑着，气氛轻快。快要结束的时候，姚瑶终于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第19页 「所以，最近网上说你是蓄意炒作，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简述直视镜头，收敛了笑容。 「我知道有人这样造谣的时候真的很生气，而且造谣的人就是偷拍我害我丢掉工作的人，当时觉得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访谈的前半段将简述的心路歷程解释得很饱满，弹幕上选择相信的人居于多数。 ——「就是！太坏了吧，偷拍本来就不道德，还倒打一耙。」 ——「那个记录生活的可爱多发的内容确实越来越噁心」 ——「也不好相信一面之词吧？」 ——「那个可爱多还有人信啊，老撒谎精了」 ——「可爱多（冰淇淋版）爱好者表示震怒！」 ——「直播不能剪辑，所以我相信你」 「为什么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澄清？」 简述隐晦地看了看镜头外的席穆，「其实是有想澄清的，但……朋友的话点醒了我。」 「简单说点这个帐号毕竟刚起步，想要自证是非常困难的，最后说不定会在舆论的裹挟下选择删号。」 「所以我很感谢这次职场千面给我这个机会，好好聊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也算是做一个迟来的澄清吧，希望支持过我的观众不会失望。」 「都已经有了删号的想法了？」 「是有过的。」 简述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头，一时间，屏幕后的人有种被坚定注视的悸动。 为了保护告诉自己真相的女孩，简述没有在直播说出帐号换人，在被资本家操纵的事实。 而是选择说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我只是他们玩弄流量的其中一名受害者。」 「只不过恰巧我选择成为了一名博主，恰巧多了一点运气，有了澄清的机会。」 「但是现在的网络环境下，还有许多普通人被偷拍、被造谣、被网暴，他们根本无力反抗。」 「自媒体时代下人人都可发声，却也人人自危。」 「我希望我的坚持能给这些人带来勇气，让造谣的人付出代价。」 ——「说得好！」 ——「他好真诚啊，我觉得演不出来」 ——「其实明眼人看下两个人的视频就知道哪边在撒谎了吧！」 ——「笑死，还真有人相信可爱多那个惯犯啊，上次引导粉丝网暴素人的事情还歷歷在目，她不就是靠颠倒黑白来赚热度的吗？」 ——「狠狠点了，我朋友也是受害者」 ——「那个号早就卖了，出镜人都变了，也就你们这些水军看不出来吧！」 ——「啊？！前面的细说！」 ——「刚去看了下受访者的视频，说得蛮好的。就是一个多礼拜没更新啦，催更！」 ——「你看人家有空给你更新吗？」 简述不知道这些实时弹幕的内容，也不知道一时之间，挤挤app上出现了无数为他说话的博文和视频，舆论风向瞬间倒戈。 直播还没结束，就有许多事先安排好的营销号将前因后果形成图文或者视频切片分发到不同的平台。质疑的声音仍有很多，但相比而言已经不算大势。 简述下播拿到自己手机的时候，他最新视频的评论区前排又被支持者占据了。双方仿佛在打回合制游戏，你方唱罢我登场。 「你还挺适合直播的。」席穆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啊？」简述抬头愣愣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席穆摇头，「挺晚了，送你回家吧。」 虽然想拒绝，但简述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错过了地铁的末班车。打开打车软体，周围也完全没有空闲车辆。他默默跟在席穆后面，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席穆开的是一辆新款的保时捷911，这刷新了简述对公关这个行业的收入认知。 「怎么不上车？」 席穆看他呆在原地，原本准备打开车门的动作停下，从车头绕过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 看了眼简述略显惺忪的眼睛，「别在停车场发呆，困了？」 「有点……谢谢。」 两个小时的访谈直播，简述确实有些累了。已经深夜，路上基本不见什么车辆。在极佳的跑车性能驱动下，很快到了简述租住的小区外。 席穆想要开进去，被简述拦住了。 「就在前面的楼，我自己走过去就可以了。」 席穆没有坚持，礼貌道别后扬长而去。 简述目视对方离开，银色的车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作者有话说: 「你还挺适合直播的。」席穆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提问，此时席总心里真实的想法：a：我老婆好会直播！b：得找个机会让他直播帮我赚钱 第十一章 声量比真相更有说服力 直播切片被各大平台的营销号转载，自媒体达人们纷纷跟进热度。 有曾经被「记录生活的可爱多」带头网暴的受害者出来发声；有心理博主专门分析简述和「可爱多」帐号出镜人的微表情；有观点博主抽丝剥茧分析事件始末；甚至有人通过可爱多往期视频深扒背后团队，还真找到了实际经营的公司。 天眼搜股权穿透图一出，吃瓜群众纷纷转载。一时之间，舆论似乎都站在了简述这边。 当然仍旧有人不相信，也有人认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炒作。然而那些都只是声浪中一小簇逆流的水花，被淹没在浩浩汤汤的洪流中。 第20页 简述切实地感受到，网际网路的声量远比真相更有说服力。从受害者变成受益者，他心中五味杂陈。 事件发酵到直播第三天晚上，「记录生活的可爱多」在个人空间发布了新动态。 里面是一则声明，内容是自己不应该进行偷拍行为，更不应该看到简单说点的热度起来后用未经求证的言论随意编排，称自己年纪轻、社会阅歷浅，被热度迷了眼才做出了不当行为，并言辞恳切地向简单说点郑重道歉了。最后，表示自己将关闭帐号，无限期退网。 非常公关的文案，席穆一眼表示是同行作品。 简述仔细看了下，除了依然坚持自己天真少女的人设，其他部分倒是没有用任何春秋笔法。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事实，有几分退让的意思。只是过于直接的滑跪，让简述没有什么被道歉的实感。 对此席穆表示可以理解，「知道远恆科技接手了这件事情，在确认自己没有能力掌控舆论风向后，直接承认道歉还能卖个人情，及时止损了。」 底下评论大多数是骂声，其中不乏一些十分不堪入目的言论。 简述倒不是同情心泛滥，只是想到这些恶劣言辞针对的对象其实是那个无辜的女孩子，而不是针对背后的营销公司，心里觉得十分不是滋味。 特别是其中有些性别指代性很强又很骯脏的词彙，让他难以忍受。 「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在坚持帐号的人设。」 「虽然说了无限期退网，但网际网路没有记忆。只要现在不松口，这五百万粉丝就还有用武之地。」 简述不是不了解其中意思，但席穆这么直白说出来真相他又感到不适。 「觉得难受？想把背后的公司直接捅到台前？」 简述瞬间反问，「难道不应该这样？」 视频里的席穆看了看手中的表，「没必要，你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借着这次澄清的热度好好把帐号运营起来，还有配合我们把之后的宣传做好。」 最后他补充道，「其他的事情，交给等着落井下石的人就行了。」 简述咂摸着这句话，明白了席穆的意思，却依旧觉得不对。 正要反驳，耳机里传来叮咚一声，原本只有两个人的视频会议室亮起了另一个头像。 姚瑶的声音随即响起，「喂喂喂，能听到吗？」 根据安排，简述接下来就要配合拍摄宣传片，也是这次视频会议的主要议题。姚瑶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简述也不想在他人在场的情况下继续刚才的话题。 关于「落井下石」只能按下暂停键。 三个人都对工作有着超乎常人的认真，会议开了将近四个小时。 姚瑶作为脚本策划进行了主持，简述从自己的角度给出了一些建议，席穆则是补充了一些细节的内容。 「演的部分会不会有点太多了。」快结束时，简述还在担忧，「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演技。」 姚瑶的脚本写的是一个屡屡碰壁的毕业生找工作的故事，虽然只有三分钟左右，剧情脉络却很完整。特别是里面还有几个特写镜头，简述心里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没等姚瑶回答，席穆说话了，「我感觉对你而言没有什么难处吧，就像之前的直播一样。」 「是啊是啊，简老师你不用想太多。」姚瑶点头如蒜捣，「就和你直播那会儿那样，多利用下自己的脸……共情能力，真诚是必杀技！」 简述没有错过姚瑶一时的嘴瓢，他眼角直跳。 除了正常讨论事件以外，直播后网络上出现了不少「简单说点在逃女友/男友/老公/老婆」。 简述垂眸、抬头、直视镜头微笑的画面被做成了三段式gif，在各种奇怪的地方流通，评论也五花八门。 ——「我直接嗨，老婆！」 ——「呜呜呜宝宝在委屈什么，怎么感觉要掉小珍珠了呀，让我舔舔。」 ——「前半生到处浪荡，后半生为你煲汤」 ——「可以当梦女吗，就梦里超一超的那种」 ——「抬头时的肩颈线好瑟，斯哈斯哈」 简述原本是没有机会看到的，无奈他有一个擅长冲浪的好友。覃蔓蔓不仅张张截图，还会给他翻译一些他没看懂的网际网路黑话。 简述想起了某些逆天发言，差点痛失表情管理。姚瑶似有察觉，很有眼色地转移话题。 「那脚本就差不多这样？我明天再和拍摄方那边对接一下。已经很晚了，大家都早点休息，我先撤了拜拜！」 一口气说完，她飞快地退出了视频会议。还没等简述反应过来，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他和席穆两人面面相觑 「长得好看本来就是优势，没必要觉得不好意思。」 「……也没有不好意思吧。」 简述突然很想和席穆继续之前的话题，他意有所指，「只是觉得作为轻松的既得利益者，不能在明知有些东西是错误的甚至会伤害其他人时，却又顾忌自己白拿的利益不愿意出面纠正吧？」 席穆听懂了弦外之音，沉默了一会儿。就在简述以为对方掉线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首先我需要提醒你，合同期间你的帐号不能发布任何争议性的内容。」 「其次，简述，没必要用过高的道德感绑架自己。」 「当然，也别试图绑架他人。」 第21页 「自私一点才是让自己和别人都轻松的生活方式。」 最后一次线上的碰头，多少有点不欢而散。到了宣传片拍摄的第一天，席穆倒是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了拍摄现场。 其实简述事后想想，对方也没有说错什么，甚至似乎美化了他的想法。比起所谓的过高的道德感，简述觉得更加准确地来说，自己有着过剩的自我意识。话虽如此，他也没有主动搭话，两人维持了一种奇怪的缄默氛围。 宣传片拍得并不顺利，简述的担心得到了验证。 为了贴近角色，温雯这次给简述化的妆非常的青春。穿上校服之后，学生特有的青涩感扑面而来。只是动起来后摄影师覃蔓蔓表示，这太青涩了，像个智能不足的ai。 ng数次被叫停休息的简述坐在角落，用十分僵硬的姿势默默抬起胳膊假装机器人。试图自证自己和ai还是有所差距的，没想到被路过的席穆抓了个正着。 简述：「……」 席穆；「噗。」 笑容是破局的良药，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轻松不少。席穆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 简述摇头，又点头，「比我想像中还要难。」 在看电影或者电视剧时，作为观众简述尚能评价一下他人的演技。需要简述亲自制冰的时候，贫瘠的理论知识根本不能支撑他这台单层冷藏冰箱正常运作。隔行如隔山，简述第一次发现控制自己的五官如此困难。 简述想起席穆也算是有过经验的，虚心求教，「你当初是怎么演出来的啊，感觉就很像模像样。」 「不要刻意去演，就想想自己当初是怎么求职的，只不过就是把平时的姿态放在镜头前而已。」 简述若有所思，转瞬即逝间，感觉自己的左手被轻轻碰了一下，席穆似乎塞给了他什么东西。简述低头，发现是一颗糖，糖纸在自己下意识攥紧后有些剥落了。 清风裹挟着凛然的薄荷味送入鼻腔。 简述动了动鼻翼，听到席穆出声，「吃颗糖放松一下？」 简述默默拆开，放到嘴巴里，双手又不住地把玩着糖纸发出窸窣的声响，让这片刻的安静没有那么沉寂。 「如果是我之前的话影响了你，我向你道歉。」 席穆突然开口，简述呛了一下，差点把糖咽下去。 对方的道歉反倒又让简述觉得不自在起来，「没、没有的事，我态度也有问题。」 简述偷偷瞥了席穆一眼，对方的侧脸被影棚的光揉碎在阴影里，变得模煳不清。 他转回头，用舌尖顶了一下有些融化的薄荷糖。 甜滋滋，凉飕飕。 可能是薄荷糖安抚了简述，也可能是席穆的理论确实有效。虽然简述并没有感觉自己做得有多好，但拍摄进程加快了不少。 上半场磕磕绊绊，下半场异常顺利。 覃蔓蔓甚至表示简述是不是被哪个演员魂穿了，脑补一万字剧情。最后还假哭，「我的简宝呢，快把我的简宝还回来。」 饶是如此，完成当日拍摄任务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结束的第一时间，简述就在打车平台下单了网约车。可能因为时间还不算晚，十分顺利地叫到了车。和所有工作人员致谢并道别后，简述飞快离开了摄影棚。 回程的路上，席穆发来了一条微信——「已经回去了？」 简述看了半天，装作没收到，关上手机。 过了一会儿他又点亮屏幕，打开微信发送文字。 jian：是的，已经在车上了。 jian：今天谢谢你的糖，辛苦了。 席穆回了一个笑脸，说了一句明天加油，便没再发来什么。 作者有话说: 做老闆的通用技能：脸皮厚 第十二章 网际网路还是挺可爱的 拍摄任务安排了一周，接下来的每一天，简述都要去覃蔓蔓的工作室报导。他回到了早八出门赶车打卡，晚十回家倒头就睡的社畜作息，甚至有种还在上班的错觉。 而席穆除了第一天出现在了摄影棚，后面几天就没见人影了。旁敲侧击问了姚瑶才知道，远恆科技最近有个新闻发布会，公关总监回去干正经活了。 疑似在干不正经活的简述：「……」 就在简述艰难完成拍摄任务的期间，挤挤app官号突然发了一条公告。 「接热心网友举报，近期我司挤挤媒体平台内出现大量抹黑他人、造谣生事、煽动对立的视频内容和水军帐号，阅读量超过10万人次，存在大量受害者，性质极为恶劣。 接到举报后，我司高度重视，第一时间成立专案小组，并依法报警处理。 经调查，xxxxx文化有限公司旗下关联帐号涉嫌在平台通过非法手段恶意炒作、造谣传谣、诽谤他人、侵犯他人肖像权。 根据网际网路相关法律法规，对该公司所有关联帐号予以永久封禁处理，不限期禁止该公司认证新帐号，其违法行为已移交司法机关处理，请等待官方通报。」 后面附了一长串的帐号名单，其中不乏颇具声量的网红博主，「记录生活的可爱多」赫然在列。 公告一出，全平台沸腾。 不明真相的网友们纷纷留言询问，有疑惑平台怎么突然长眼了的，有质疑封禁帐号是否有误会的，还有惊嘆xxxx和xxxxx竟然是同一家公司的。 第22页 一时尘嚣甚上，各种猜测谣言层出不穷。 没过多久，就有不少博主趁热发布视频，深度解析事件始末。 忙得昏天暗地的简述发现这件事，还是覃蔓蔓推了其中一个视频给他。 视频列了时间线，配上了bgm。配合铿锵顿挫的旁白，还怪热血的。 职场千面的直播访谈结束后，简述谈到普通人遭受网络暴力困境的部分被切片传播，引发了大量讨论，还意外登上了平台的当日热搜榜单。 有热心网友深扒了可爱多的视频背景，通过一些细节找到了背后的运营公司，又通过天眼搜扒出了公司的股权穿透图。 问题就出在股权穿透图上。 看天眼搜信息，这家运营公司是去年年底刚成立的，公司官网却显示旗下已有众多孵化已久的网红帐号。察觉不对的网友们又去看股权穿透图，发现它的实际控股人是一家老牌但风评极差的机构。 该机构在自媒体兴起之初，就低价签约了很多大小博主。 彼时行业尚不成熟，自媒体从业者也多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除了价格低廉外被哄骗着签了很多霸王条款，甚至很多人被骗走了帐号的归属权。 签约之后要么被打造成千篇一律的网红单品，要么悄悄地死在了网际网路中。有一小部分博主凭藉自身的实力一直坚持做内容产出，也或多或少暗示过公司的问题。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仅仅在粉丝内部小范围传播。 直到去年年初，有个旗下博主意外过劳猝死，这家公司的魔幻操作才被第一次捅到台前。 被众人口诛笔伐了数月后，对方出了公告表示会整改公司早期团队不成熟导致的不当操作，开了几个打工人背锅后进入了漫长的冷处理，大家逐渐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除了博主家人还在坚持维权外，已经许久没听到消息了。 现在股权关系一出来，才发现不过是左手倒右手，新瓶装旧酒。 资本无耻的嘴脸让所有人噁心，简述在毫不知情下的发声也激起了无数人的勇气。 在切片视频的评论区里，许多曾经的受害者出来讲述自己的遭遇。其中有个小姑娘觉得事情不该止于此，她留言、私信其他受害者，逐步收集了大量的证据。 很多网友看到了她的努力，主动联繫帮忙。 来自五湖四海，不同职业、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们，共同完成了一份长达36页，图文并茂的证据明细，最后以受害者联盟的名义举报给了平台官方。 普通的热心网友就积极转发给亲朋好友，让热度保持居高不下。 大家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举报后没多久，「记录生活的可爱多」帐号原主人出来发了一段视频。 长相精緻可爱的女孩子，为了上镜化了淡淡的妆容，没有美颜没有滤镜，说话轻声细语。她在视频中详细讲述了自己的帐号被买卖的始末，谈到了公司对她的隐瞒和欺骗。 如果不是朋友将事情告诉她，她现在还以为自己的帐号确实是被卖了。根本不该有所谓的保密协议，一切都是对方的谎言。 视频的最后，她说。 「被逼着做那些企划的日子里，我非常崩溃，整夜地睡不着觉。」 「所以公司一提可以把帐号卖掉，我马上就同意了而且签了保密协议，根本没有考虑其他。」 「现在想想，我似乎妥协着做了一件又一件的错事。」 「直到朋友给我发了简单说点的直播片段，才突然发现，我只是想过得轻松一点，根本没有好好坚持。」 「很对不起他，也很对不起从最开始陪我一路走来的粉丝，因为我的不负责任，让你们失望了。」 「这次录视频，一是想通过我本人告诉大家真相，二是想向自己的博主生涯、和我曾经的粉丝们好好道别。」 「再见了大家，虽然我不会再从事博主这个职业，但遇到你们真的很开心。」 「希望大家能过好各自的生活，也拥有一个真诚可爱的网际网路。」 视频结束了，手机自动熄屏，映出简述模煳的脸庞。他难以抑制地眼眶发热，掩饰性地吸了吸鼻子。 今天拍的是面试的戏份，简述穿了件偏大码的劣质西装，蹲在摄影棚的休息区。席穆不在，没有人在他找状态的时候来打扰他。 灯光从正面打过去，在简述身后投下一片长长的阴影。手机的前光与灯光交叉落在他脸上，没有一丝阴霾。 简述想了想，在微信找出好几天没联繫的席穆，给他发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说错了，没有落井下石。」 没有落井下石，只有守望相助。 网际网路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发完后简述就把手机随意地扔在一旁，带上痛苦面具继续去拍摄了。等他看到席穆的回覆时，他也结束了自己短暂的「演艺生涯」。 席穆回了一个「小人惭愧」的表情包。 穆：你说得对。 简述没有选择出来再说些什么，他只是在帐号原主人发布的视频下面回了一句「加油」。收穫了几个野生宝可梦大师的精灵球。 事情翻篇，没过多久，网络上又有了新的热点。 倒是「简单说点」在没有任何更新的情况下涨了一大波粉丝，数量已经达到了十万，俨然是个说得上话的自媒体博主了。 第23页 简述仅有的两条视频底下基本都是催更评论，确实该考虑更新了。不过在此之前，要先把协议履行完成。 简述看着覃蔓蔓发来的名为「002.mov」的样片，回了一个流汗的表情。 jian：有剧透吗？ 百毒不覃女士：[大拇指] 克服内心不知道是羞耻还是恐惧的情绪，简述点开视频。 为什么是002呢……疑惑还没落地，简述被缓缓开启的画面吸引了注意力。 开头是一片青葱的场景，身穿校服的少年从教室里走出来。 他笑着和同学打闹，眼中有着清澈的愚蠢和朦胧的憧憬。 随后是一段快剪，少年的服装从校服到衬衫到西装领带，身影也在一个个写字楼里快速穿梭，和各种老闆、hr交锋，一点点打破了大学生对于工作与职场单纯美好的幻想。 少年的脸上渐渐出现了无助、迷茫、妥协等负面情绪，笑容也变得敷衍和谄媚。 他接到了offer，发现实际的工作与招聘的内容完全不符。 同事们冷漠疏离，笑容也像戴着面具。 他一个人上班、埋头工作、吃饭，被使唤着跑腿、下班，不断接收到来自他人的否定。 逼仄的格子间里，显示屏的灯光在少年脸上打出明灭的光影，又是一个加班到凌晨的工作日。 公司群里，老闆发了一个职场鸡汤，社畜打工人们纷纷响应。 少年在对话框里打了一朵玫瑰和一个大拇指，却在发送时犹豫了。 片刻后，他突然站起来向外跑去。 路过挤挤攘攘的写字楼群，路过城市的霓虹灯光，路过人间烟火的深夜集市。他完全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奔跑。 直到城市边缘巨大的gg牌前，他停了下来， 少年似有所触动，他抬头专注地望着眼前的画面。 片刻后他打开手机，扫了角落里小小的二维码。 镜头拉远，少年的身影逐渐变小，直到和他自己投在gg牌上的影子融于一体。 gg牌的全貌也得以展现，干净的蓝底上印了两行白色的字。 ——你的任何一次尝试 ——都值得被认可 画面逐渐收窄，蓝底白字的slogan出现在了一部手机上。 开屏动画过后，一根纤细的手指点上了屏幕中的「发起申请」按钮。 app的动画特效变成了视频的转场特效。 少年又换上了最开始那件衬衫，对着摄像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样片到此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拥有真诚可爱的网际网路~~ 第十三章 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简述关上视频回到微信，覃蔓蔓还在给他发消息。 百毒不覃女士：已经是交给远恆审核的终稿啦，应该不会有太大改动了。 百毒不覃女士：这个视频是用你的帐号发布吗？ jian：官号和我都要发，文案会有区别。 百毒不覃女士：哦哦，那你别存这个，等他们给你发定稿。 jian：好。对了……视频审核是和姚瑶那边对接？ 简述打字的手顿了下，觉得没有必要，又把后半句删掉，只发了第一个字过去。 那天和席穆发了信息，双方聊了一会儿，似乎进入了冰释前嫌的环节。 虽然这个「嫌」看起来更像简述单方面在找麻烦。 不过席穆一直很忙，无论是去远恆对接工作还是其他时候，都没有见过他。 对于上一次见面，简述唯一的印象就剩下那颗攥在手心，黏煳煳的薄荷糖。 百毒不覃女士：剪完这个之后远恆还让我改了一点之前视频的内容，涉及合作保密条款先不能和你细说，不过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哦。 jian：？ 百毒不覃女士：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确实谈不上不是什么大事。 一周后，一键就面官号和简单说点同时发布了简述拍摄的场景宣传片。 虽然距离事件最热闹的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但大部分人都还保留着当时的记忆。宣传片选在这个节点发布，正好规避了被人说炒作，又可以让大家从网络混战中跳出来关注gg本身的素质。 简述的帐号粉丝体量变大后，视频刚发布就有人来抢占前排。无论何时，简述看到有人叫自己「老婆」，还是觉得眼角直跳。 在远恆科技有意的推动下，视频很快上了平台热度榜单，简单说点的粉丝数也在一路提升。简述稍微追踪了下数据和反馈，见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就不再管了。 没想到一个小时后，他被大量的@提醒吓了一跳。点进去之后，简述终于明白了覃蔓蔓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一键就面的官号在一小时后，发布了另一条以席穆为主角的场景宣传片。 视频的前半段，和简述曾经看到的拍摄场景没什么区别。 但是通过粉丝的疯狂@，他直觉没那么简单。果然，视频到了后半程，画面陡然一转，竟然衔接上了简述部分没用在正片里的素材。 明明两部宣传片的拍摄时间和场景截然不同，却在神乎其技的剪辑手法下串了起来。和拍摄顺序不一样，后拍的简述反而成了前篇。 连续观看下来，便是失意的职场新人和英俊老闆通过「一键就面」相识、求职、入职的故事。 第24页 这么概括也没什么特别的，但说不清是因为音乐还是节奏，简述总感觉有奇怪的氛围……直到他打开评论区。 ——「我靠怎么回事，好像有点好磕，这都是谁啊求科普」 ——「一个是@简单说点吧，另一个霸道是哪个小鲜肉！怎么我没有见过！」 ——「楼上假粉丝，这不就是远恆科技的公关总监席穆吗，之前新闻发布会上老看见他。」 ——「对就是他，一键就面的小编也老爱逮着他拍视频，不过最近倒是很久没出现了，原来攒了波大的。」 ——「？？？？？？？？？？」 ——「公关需要长成这样？啊不对，好像确实长成这样比较好公关……」 ——「妈耶，剪辑故意的吧，明明没有同框，只是隔着屏幕对视，怎么感觉这么暧昧。」 简述很想回復这条留言，告诉他连对视都是后期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简直无语，很想找覃蔓蔓吐槽，又想到对方就是始作俑者之一，随即作罢。 只能对着屏幕无声发功——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简述心里明白，远恆选择这种宣传方式，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把大家的点从之前的骂战中拉出来，聚焦到产品和宣传片本身，无论对哪方都是件好事。 炒cp嘛，也算是网络营销的必经之路了，自我安慰的简述强行恢復淡定。思前想后，简述打了个电话给席穆，约了顿晚饭。 如果没有席穆的提议与帮助，他可能现在还困在网际网路漩涡中，或者再次「失业」在家自闭。 这顿饭是道谢，同时事已至此，简述也很想知道对方想要的回报到底是什么。收到邀请，席穆非常爽快就答应了。 简述挑选许久，最后把用餐地点选在一家口碑十分不错的西餐厅。足够昂贵，足够安静，道谢的诚意和谈事的意愿都表现得很充足。 缓慢旋转的圆台上，身着礼服的年轻女孩安静地拉着小提琴。琴音流淌在厅内，覆盖了人们细碎的说话声响。 席穆进来的时候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说什么。他脱下西装外套，马上便有侍者过来接过，席穆面色如常地递过去后落座，似乎很习惯这样的服务。 「喜欢这种风格？」 「我想你可能喜欢吧。」 虽然是开放式的隔间，因为音乐和绿植的掩映，正常的说话声是无法传递到他处的。但简述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这似乎逗笑了席穆，他耸了耸肩。 「那恭喜你，猜错了，我其实更喜欢大排档。」 简述觉得这句话一个字都不能相信，他心不在焉地陪笑。 席穆进食的速度很快，姿态却很优雅。简述知道他可能不喜欢，但绝对是习惯于出入天价餐厅的人。 从前菜到正餐过半，两人聊了一些工作上的话题，气氛还算融洽。 席穆还提了一嘴远恆科技「炒cp」的事情，「这是姚瑶的想法，当然我们都没有反对，没有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吧？」 「没有……能理解。」 双方对视，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在邀约的时候，简述就已经考虑过了。和席穆谈话会很容易被对方带走节奏，所以他需要直白地询问。 此刻氛围柔和，好像就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简述放下餐具，「席穆。」 席穆配合着停下刀叉，做出认真聆听的模样，「嗯？」 「虽然我一直没想明白，当初在那样的情况下，你为什么会愿意消耗自己的资源来帮我。但如果没有你，我确实没办法很好地处理这件事，至少无法达成现在的结果。只是我不太愿意欠人情，如今事情也告一段落。你需要我帮的忙，可以说了吗？」 在餐厅偏暗的灯光下，对面人的神情无法明确地传达给简述。简述觉得有些紧张，攥住了手下的餐布，等一个未知的理由。 席穆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似乎有些困惑，「你就没有想过当时我说的话就是个藉口，实际上并没有这个忙呢？」 简述没有回答，他绷紧的神情宣告了答案。 席穆又笑了，「单纯地想帮你，是不行的吗？」 小提琴的声音有个陡然的升高，不知是席穆的话还是音乐更让人心惊。 简述揉搓着手里的布料，又慢慢松开。片刻后，他摇摇头，「别开玩笑了，席总。」 称唿的改变表明了简述的不信和想要追问到底的决心。 席穆慢条斯理地抽出纸巾，擦了下手指不存在的脏污。 「我打算离开远恆，开一个公司。目前筹备得也差不多了，我希望你能成为公司的签约艺人。这就是我想让你帮的忙。」 简述错愕地瞪大眼睛，席穆的话足够清晰，他却依旧难以理解。 「我……」简述艰难开口，「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是我。」 那么大的网际网路，每天有数不清的人发布视频，立志成为自媒体，成为网红。为什么偏偏是简述。 席穆无奈，「为什么凡事，你都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呢？」 简述咬了下嘴唇，有些无措地看着对方。 「好吧。」席穆说，「和你第一次见面之前，我就在筹划自己的公司了。」 「当时以为你是什么不出名的小网红，形象又很好，就想把你挖过来。」 第25页 「后来知道是个误会，但碰巧王敛又和你认识，想要我来帮忙。」 「有热度，你又不打算放弃做自媒体，我也有能力帮你解决问题。」 「顺势让你加入我的公司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只是当时我还没离开远恆，贸然暴露我决心创业的事情也不太好，就保密了。」 「我倒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防备心。」 确实，从任何角度来说，席穆是王敛的表哥，是覃蔓蔓的合作对象。是一家大型集团公司的公关总监，未来还会成为一家公司的老闆。没有道理千方百计从简述身上得到什么。 再说了，他的身上能有什么呢。如果是最开始的热度，没有席穆的出手，它已经凉了。目前帐号所产生的那点价值，似乎还是眼前的人一手促成的。说是投资，也合情合理……好像确实是简述自己反应过度了。 「我知道了……」简述沉默了许久，有些示弱地开口。 他懊恼于自己的自我意识过剩，又始终没放下对席穆的防备心。 「你的公司，什么时候成立。我的意思是，我们什么时候需要签合同。当然事先声明，我需要完整地看过合同后再决定是否签约。」 「那当然。」席穆依旧满口答应。 作者有话说: 简宝：我应该没什么价值吧q-q 第十四章 信息量很大的一集 宣传片发布之后，简述和远恆科技的合作项目只剩下最后一项。简单说点的帐号需要发布一条包含「一键就面app」推广内容的视频，也就是俗称的gg植入。 出于推广周期与节奏的考虑，远恆方面希望简述能在下个月再发布。时间还算充裕，简述就先拍摄了自己的选题。上传完新视频定时发布后，简述去了席穆发来的新公司地址。 是的，席穆的新公司似乎真的开始运作了，算是打消了简述部分的顾虑。 这次过去，一方面是席穆邀请简述去参观一下新办公室，另一方面也是双方需要正式签订合同了。 只是没想到，席穆还带来了意料之外的人。 「简哥！」王敛顶着巨大的笑容，像一只黏人的大狗，不停地围着简述转。 简述给了席穆一个疑惑的眼神，后者牵着狗绳一般拽住大狗的衣领往后一拉，顺手把列印好的合同放到简述面前。 「这傢伙以后就是你助理了，随便使唤就行。」 合同还没签，莫名就多了个助理的简述，「……」 看着王敛年轻、充满热情，明亮又专注的眼睛，虽然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一个助理，简述最终还是没好意思拒绝。 他拿起桌上的合同看了起来，此前已经在线上沟通了很多次并进行了修改，确认没有什么变动后，简述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相较而言，这种自媒体帐号与公司之间的合同更像是的经济合同。席穆给简述的分成比例略高于市场，最重要的帐号归属权也规定得比较明确，看起来还比较良心。 合同时间也没有那种黑心机构那样动辄十年二十年，是十分合理的五年。 如果没有意外，接下来五年的时间，至少「简单说点」这个帐号要和「小席文化」深度绑定了。说来也很离谱，席穆的公司叫「小席文化」，可爱到完全不像他能想出来的名字。 内心十分好奇，但简述努力忍住了没有问。 签完合同，席穆又带着简述参观公司。看得出来，新公司确实不是仓促的拍脑门决定，无论是装修还是人员配置，应该准备了至少小半年的时间。 简述再次确认了，席穆着实是个「铁人」。 怎么能有人一边打工996，一边还在自己创业啊！？ 因为是性质的公司，席穆租了整整两个平层。上面一层用来办公，隔了很多间办公室，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工作了。下面一层没有做实体隔断，而是放了一些可以移动的隔音板，搭出一间间的拍摄间来，必要时也可以拆除，改造性很强。 一些设备还没有拆箱，杂乱地堆在走廊上。 「之后这边会专门给你留一个拍摄间，不过拍摄团队是公用的，可以提前预约。」 「应该也不需要吧，我可以自己拍。」 简述下意识地拒绝，随即想到自己和对方已经是签约的关系了，别扭地松了口，「当然，有些比较庞大的企划还是需要专业团队的。」 席穆并不在意他打补丁式的说话方式，「对了，楼上也有你的办公室，等会儿可以让小脸带去看看。」 路过工作人员，不断有人和席穆打招唿，甚至还有人向简述问好。 席穆开玩笑道，「看，现在你可是我们的一哥。」 那可真是要完蛋了——简述在心中腹诽，嘴上顺着开了玩笑，「难道不是只签了我一个人？」 谁料对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简述瞬间有点风中凌乱。 「不是，我们公司难道没有其他博主……？」 席穆笑了起来，「当然不是，现在已经在洽谈一些没有公司的小网红了，也打算培养一些素人。」 没等简述松口气，新晋老闆开始关心员工的绩效，「今天的视频反馈怎么样？」 不是席穆提起，简述都快忘了自己还发了视频。 倒是跟在后面的王敛捧着手机一脸兴奋地开口，「我正在监测呢，虽然没有什么爆发，但数据一直在平稳增长！」 第26页 简述的新视频主题是「如何提升批判性思维，辨别信息真伪」，内容算是中规中矩。 席穆点了点头，「接下来就要把作品数量提高，打造好帐号的垂直度，把受众好好评估一下。」 比起经纪公司老闆，席穆似乎更像简述的经纪人。王敛不住点头，开始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些什么。 「对了，」席穆转头对简述说，「一键就面的那个推广视频，你有什么想法吗？」 简述之前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整理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同行的两人，「我是这样想的，之前的宣传片不是有一个入职的镜头吗？我想顺着那个剧情，去远恆科技一键就面的项目部门工作一段时间，给大家做一期后台人员的工作纪录片。」 「这个想法不错，」席穆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行。 「确实，这样做的话既有一定的延续，能快速获取到大家的关注和认知，又可以把你从宣传片的角色里拉出来，展示帐号的专业性。」 王敛在边上疯狂点头。 被突然夸了一顿，简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个想法，具体还要看远恆科技那边的意见，还有就是会不会涉及需要保密的事项。」 「这个没关系，我来和他们沟通。」 「你现在……」踌躇了一会儿，简述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是已经直接从远恆科技离职了吗，他们知道你现在在做这些吗？」 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简述把最后一句藏在了心里，但席穆还是一下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不用担心，我在做这些之前已经和老闆开诚布公的商量过。目前我和远恆那边是合作，已经不是僱佣关系了。」 想想也是，席穆并不是那种会把自己放在不利位置的人。 简述瞭然，不再做无谓的担心。 安排给简述的办公室有着一整面朝南的落地窗，里面装了隔热纱帘。保持绝佳视野的同时，也不会受到西晒的困扰。 巧合的是，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简述和王敛之前工作的商英外贸大厦。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感慨。 只是王敛表现得更加明显，频频地看向对面的大楼，又时不时看看简述。 简述突然福至心来，「你之前说的家里的公司帮忙，就是这里吧。」 「啊！」王敛被问得懵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是，是啊。」 简述想了一下，决定旁敲侧击地八卦一下自己现在的老闆。 「席穆……你表哥他很有钱吧。」 王敛完全没意识到简述的试探，大喇喇地全盘托出，「是啊！不对，不如说他们家就贼有钱，拆迁拆了好多！属于完全可以躺平的那种。不过席穆哥之前那份工作好像收入也很高，反正我妈说他成年后就不问家里要钱了，还经常拿这个教训我来着……开这个公司也是，没让家里出一分钱。」 短短一段话，信息量巨大。 简述默默消化了一会儿。 「他是突然有了创业的想法吗？」 「我不知道诶……」王敛挠挠头，一脸憨憨。 「反正就是之前简哥你离开商英没多久吧，有一天他突然找到我说要开这么一个公司，问我要不要过来。我那时候正好在商英待得很不开心嘛，就直接答应了。」 简述算了下时间线，并没什么迹象表明席穆成立这家公司和自己有什么关联性。看起来确实如席穆所言，自己只是恰好在这个当口，成为了他新公司的第一个目标罢了。 他心里觉得好笑，自己似乎是有些被害妄想症了。而且，如果席穆真的是为了算计他而开了一家新公司，未免有些离谱了。 简述安下心来，看王敛的眼神也多了一些善意。他犹豫了下，实在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 「王敛，你知道为什么席穆要给公司取这个名字吗？」 「啊？」年轻的小助理给了他一个清澈的眼神，「我不造啊！」 「……行。」 王敛完全没有被他打断，神奇地接上了前面的话题。 「哦……后来知道是给简哥当助理，就想说这不是巧了吗！兜兜转转，我又是你的手下啦！接下来有什么工作简哥你尽管安排，席穆哥说啦，我是你的全职助理！」 不明白对方有什么可开心的，只是简述确实有被王敛的热情打动。 虽然王敛从实习开始就是跟着自己，但简述仔细回想，并没有发现任何值得对方如此热情的事件发生。 在商英的时候，他其实是非常注重私人时间的，下班后基本就和同事没了交集。只是王敛一向热情，而且不大会看别人脸色，经常在下班后找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一来二去两人才勉强比普通同事关系稍好一点。 他只能把一切归结于年轻人的雏鸟情节和赤子之心。 「嗯，那你这几天把简单说点从第一个视频开始到现在的数据报表做一下吧，最好加一些復盘的内容进去，到时候我们一起看一下。」 「好嘞——」 作者有话说: 看完本章，某友表示：王敛才是真爱吧！ 作者：确实！ 第十五章 工业糖精的含金量 「大家好，我是简单说点，这是一期工作vlog。」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闪着镜头，似乎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拍摄方式，稍微拍了下自己和观众打招唿后，镜头就转过去扫了一圈面前的办公楼，最后定格在了「远恆科技」四个大字上。 第27页 「没错，这就是我今天入职的地方，远恆科技。」 「最近的一键就面app大家都在用吧，就是他们的产品。」 镜头又移到大楼边上的gg牌给了一个特写，正是简述拍的宣传片里出现的那块。 「我们现在要去的就是一键就面app的项目小组办公室。」 跟随着讲解声，镜头一路穿过走廊，坐上电梯。透过玻璃隔断，慢慢地扫过研发团队、测试团队和宣传团队，最后到达挂着一键就面巨大logo的玻璃大门处。 前台边上，已经有人等候已久。 「这应该是负责带我的人，我要过去了。」 简述向着镜头招了招手，快步走到那人面前。 「你好，我是来入职的。」 姚瑶再次恢復了高冷社恐的模样，冲着简述点了点头，把他领到会议室填入职资料。 后期在姚瑶出现的画面中打上了她的职位和职能，列了长长一串。让观众知道画面中的人既是官号的实际运营人，还是「职场千面」系列访谈的策划人、主持人。 vlog出现的所有人都用同样的方式做了介绍。 简述在视频中「扮演」了一位职场新人，体验了完整的入职流程，和不同岗位职能的人聊天，也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本身就是网际网路从业者，简述对于工作的上手程度可谓又快又好，其他人立刻化身夸夸群群主，很有节目效果。 拍摄的当天还出了点意外，理应在外出差的席穆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这一层。取景框里出现席穆的脸时，简述愣了一下。 席穆倒是扫了一圈，反应过来，用气声问他，「在拍摄？」 简述点头，镜头随着他的镜头小幅晃动了几下。 简述粗剪素材的时候原本把这一段删除了，但席穆初审的时候又让他加了回来。 「既然是作为前面的后续，作为面试官的我出现才比较正常吧」 席穆理所当然，「而且现在大家都在磕cp，这一段留着也算给cp粉福利了。」 简述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工业糖精不大行吧，席总。」 「我看很自然啊。」 席穆靠过来，拿过简述桌上的滑鼠想从素材库把那一段找出来。 距离简述签约已经过了好几个周，席穆不知道从哪里捞来了许多外型非常不错的素人，搭配了几个运营，「小席文化」算是迈上了正轨，整个公司有序地运作了起来。 简述把工作地点固定在了办公室，虽然他并不需要打卡上下班。 只能说简述不愧是一名资深社畜，写字楼的环境让他工作起来更有集中度，效率也会更高。 自己的甲方变成了自己的老闆，工作也意外地轻松起来。 简述从自己全包所有创作拍摄剪辑到只需要做一些粗剪和标註工作，后期会交给专业的剪辑完成。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简述对席穆这个新老闆也有了更多的了解。比如他虽然看起来像是个十项全能的天才精英，但实际上是个电子白痴。 电脑只会用几个常用软体如微信浏览器以及office的基础功能，除此以外的几乎都在席穆的能力范围之外——就像简述现在开着的adobe premiere。 观察了许久，发觉对方确实没办法优雅地控制滑鼠，简述只得自己把那段素材拖进预览框。 还没有经过降噪处理的音频瞬间在安静的办公室迴响。 因为突然入镜，画面中的席穆错愕了两秒左右，随即明白在拍摄，下意识对镜头笑了一下，又用气声说了些什么。 只是当时他没有收声设备，从音箱里传出来的只有简述的唿吸音和摄影设备晃动的轻微机械噪音。 画面中男人错愕的瞬间有种天真的茫然，与后面的职业微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前后的反差像是突然错拍的音乐，使人记忆犹新，让这短短十秒钟的镜头极具吸引力。 简述略微感到有些不自在，快速敲击空格暂停了播放。 「后面你不是还正经拍了一段吗？这部分就不要留着了吧，画面太抖了。」 席穆从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摸了摸下巴，「就是抖了一下，才能给大家想像空间，才更应该剪进去，会是个不错的吸粉手段。」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简述，「怎么？和老闆炒cp有压力啊？」 「……」 了解是相互的，席穆显然也对简述用沉默代替回答就是默认的意思有了熟练的掌握。 「ok，不加也可以，听你的。」 席穆的妥协反倒激起了简述的叛逆心，他也没有回话，三下五除二把那一段降噪处理后放在了适当的位置，然后导出工程和视频文件存入共享，一气呵成。 席穆不加遮掩地笑了出声。 粗剪的内容要发给甲方确认，原本是席穆审核的，现在身份发生了转变，审核的下一级就变成李光思。其实除了第一次去远恆科技有做过交流，后面简述的对接方基本都是姚瑶，和这个市场总监没有太多的接触。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李光思给简述的印象十分不错。这一次的对接也十分顺利，对方职业而高效地完成了反馈，对想突出的团队重点和涉密内容的减少做了标註，没有不知所谓、模稜两可的甲方式意见。 远恆科技的工作氛围本来是简述欣赏且憧憬的。甚至他有考虑真有入职机会放在面前的话，自己应该不会犹豫。基于这样的心态，他不厌其烦地一次次修改，不仅针对李光思的建议，还加入了很多自己切实体会后的真实想法。 第28页 可能正因如此，最后一稿定得很爽快，简述根据台本补了一些后期录音后就连着工程一起打包给了公司招来的剪辑。 到了约定的时间，「简单说点」发布了名为「入职大厂是种什么体验」的vlog视频，带上了一键就面app的tag。 拍摄从早上七点持续到了晚上十点多，但实际剪辑出来的内容还不到一个小时。当然，对于主打短视频的挤挤来说，这个时长的视频已经十分漫长了。 简述本来还担心遇冷，但没想到上传之后，数据爬升得比他想像中快很多。王敛捧着平板，频繁地不停刷新。看起来倒是比他这个当事人要紧张的多。 简述回想自己发第一个视频好像也是这种状态，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倒是有趣。 因为是合作视频，没多久，一键就面的官方帐号也出来进行了转发，数据又有了一波小飙升。 而且这段时间足够让第一批观众看完，评论区也多了很多观后感。 ——「慕了，有点羡慕这种工作氛围，别人家的公司就是香」 ——「远恆科技神仙公司啊，我有朋友就在里面，真的是打工人的毕生追求了」 ——「确实，好像从这里出来的人基本都是夸的」 ——「第一次知道官号的小编这么牛！」 ——「这是身兼多少职位啊，远恆科技就这样剥削人啊[狗头]」 ——「小姐姐看起来好高冷哦，和那个会在评论区发癫的小编真的是一个人吗……」 ——「一开始还以为是真的入职了，看了半天才发现是整活，博主就是前段时间那个gg片的小哥哥啊！」 ——「后面那段说的很好，确实就是因为一键就面的项目团队知道什么样的职场是健康的，可持续的，才能打造出让打工人和企业家都认可的求职招聘平台，而不是靠卖双方的信息赚钱」 ——「入职vlog（x）幕后纪录片（√）」 ——「一键就面真的挺好用的，别的不说，至少在里面举报傻x公司一报一个准hhhh」 ——「他们的入驻审核真的超级严格，不过收到的简歷确实匹配又真实」 当然，除了认真讨论视频内容的，嗑cp人虽迟虽少但到。 ——「指路6分17秒，看完你会回来感谢我的」 ——「以为就是路过随便磕一口，竟然还有后续？」 ——「我磕的cp终于有了姓名！我决定称唿他们为——喘息（席）之间（简）」 ——「卧槽，你胆子好大，公然在正主评论区瑟瑟」 ——「我来了我来了，哪来有瑟瑟？」 ——「简简拍的席总和别人拍的完全不一样啊，甚至甜甜的，这就是情侣滤镜吗？」 不一样明显是因为之前的出镜你们席总做了妆造啊！ 虽然心里充满了槽点，简述还是眼不见为净地划过cp粉的评论，专心看那些对内容的反馈。 整个视频聚焦的是一键就面的项目团队，所以大家的评论更多还是围绕工作氛围和app的使用体验进行，作为软广来说效果很是不错。 和远恆科技的合作有了双方都比较圆满的收尾，这让简述大大松了口气。 对方也很是爽快地打了尾款过来，李光思还表达了之后多多合作的意愿。 有个稳定的金主爸爸对于自媒体来说是个好事，简述自然点头答应。 正巧平台的结算期也到了，挤挤的视频收入除了付费推广外大致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是用数据换算的平台流量分成，一个是观众的额外打赏，另一个则是橱窗gg。第三部 分的功能简述没有开通，但前两者加起来的收益，也远远超出了简述的预期。 林林总总算上，简述的收入甚至比他在职的时候还要高出许多。 不过，简述明白，这段时间终究是特例，之后会怎样依旧还是个未知数。 ……但怎么说呢，他好像也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斗了。 这段时间以来，简述已经习惯了凡事都和席穆商量，一些无关紧要但耗费心力的事情也会找公司的其他人帮忙。席穆作为老闆尽心尽责，其他人也很友善。 似乎不知不觉间，简述已经对小席文化产生了归属感。 作者有话说: 打工人的安全感：有个公司（不是 第十六章 人在屋檐下 vlog视频发布之后，简单说点的粉丝数一度突破了50万。不过有一些是远恆科技为了维繫热度做gg买的水军，也有一部分是单纯的吃瓜群众。 随着事件落幕，看热闹的人也就取关了，数量慢慢停留在了40万左右。 王敛看着掉粉哭丧了好几天，简述自己倒是有了足够的心理预期。40万粉丝对于刚开设帐号才三个月不到的博主来说，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成绩了。 只是这三个月的经歷，也不是每一个博主都有机会尝试的。 随着公司资源体系的逐渐成熟，简述开始保持周更的固定频率。作品的数据也很活跃，能给他带来稳定的推流与粉丝的增长。 期间有一些品牌方找上门来，经由王敛对接后汇总到简述这边。再由简述和席穆商量后，剔除一部分不靠谱的品牌和与一键就面有竞品关系的产品，选择了很少的品牌在视频中做了植入。 虽然小席文化有了运营部门，但简述的帐号和内容还是席穆亲自操刀，好像也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甚至还有很多同事暗暗磕上了头，拉了小群每天汇报两人的互动。 第29页 简述对此一无所知。 他对自己和席穆存在cp粉这个事情具有简单的认知，但仅限于线上，压根没想到身边还有顶风作案的。 在持续不断的稳定更新后，简单说点的粉丝数回到了五十多万。只是这个数字似乎成为了门槛，简述尝试了很多风格的视频，都没有突破的迹象。 倒是小席文化新孵化的几个生活娱乐类帐号，数据很快都追了上来。 王敛对此义愤填膺，「席穆哥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要让你当一哥的吗？」 简述哭笑不得，他隐隐想起席穆确实开个类似的玩笑，但没想到自己的小助理竟然还当了真。 不过，作为帐号的实际拥有者，他对此还是有解释权的，「定位和类型不同，数据的表现自然有差距，你也不希望下班后还要听别人给你讲大道理或者科普知识吧？」 简述从来没觉得自己精心制作的视频数据比不上那些流水化的工业娱乐作品是件多么奇怪的事情，他知道席穆也明白这一点。 毕竟，大部分人对于短视频的需求都是即时娱乐性的，能够消磨碎片时间，给繁忙的工作生活带来一些乐趣即可。 能够保持对知识的热情的人固然有，数量却是有限。 「那怎么一样呢！简哥你说得多好啊，我就爱看！」 不愧是简述头号死忠粉，王敛为偶像发起疯来可以说理智全无。 简述略感好笑地摇了摇头，但对着电脑屏幕里拟定的几个选题，又有些失神。 其实，比起数据的停滞不前，更让简述焦虑的，是创作思路的枯竭。和很多高度垂直的行业知识类博主不同，简述做的是杂谈，这就面临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虽然他已经尽可能全面地收集资料写稿了，但深度和广度都很难达到特精专业人士的程度。 简述对不了解领域知识的学习倒是一向积极，但也额外耗费了他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如果简述现在还是个人自媒体，也不是多大的问题，现在的数据和流量完全能支撑他一个人生活。只是从他签约那一刻开始，即使合同中保留了简述对于帐号的所有权，「简单说点」还是和小席文化、和席穆有了深度的绑定。 所以即使嘴上安慰王敛，简述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气。 发给席穆的选题也没有回覆，知道对方可能在开会，简述还是忍不住多想。席穆是不是觉得这些内容都很没意思，他会不会已经后悔花这么大力气签下这个帐号了？ 一旦有了念头，情绪就很难遏制。 「简哥？你在想什么？」 许久没有听到回应的王敛从自己的办公位上走了过来，略显担心地看着发呆的简述，「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先回去休息？」 简述回过神来，刚想否认，却发现自己确实有些使不上力。 他看了看手机，发现席穆依然没有回覆，慢悠悠站起来，「好像是有一点，那我先回家了。」 因为是合作关系，简述并不需要遵循公司的考勤制度，他在王敛担忧的眼神中摆摆手，打了车回家。没成想还没到家，席穆回了电话过来说要和他聊聊视频的创作方向问题，简述又让司机掉头回了公司。 一来一回，路上又堵车，折腾了快两个小时。 结果刚一下车往办公楼没走几步，突然天降大雨，把简述浇了个透心凉。 等他一身狼狈跑到办公室，看到席穆悠闲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做咖啡。 简述：「？」 看见简述的样子被吓了一跳，还没填平的手柄一歪，里面的咖啡粉落了一地。 「……外面在下雨。」 知道自己的样子狼狈，简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有些不自在地解释。 顾不上收拾，席穆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出来。 观察了四周发现没有可以用来擦的东西，皱着眉头把自己的西装脱了下来，一把罩住简述的脑袋。 「没伞不会找地方躲躲吗？」 席穆难以置信，用力揉搓了几下似乎觉得有些不合适，停下来示意简述自己擦。简述没回他话，现在自己不光是头髮湿透了，身上的衣服也基本没有干的地方。 他擦了一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有干衣服吗，得换一下。」 「没。」 虽然偶尔会加班到深夜，但简述还没敬业到在公司过夜，自然也不会准备什么换洗衣服。 简述把衣服递还给席穆，「太硬了，擦着难受。」 席穆一直也没闲着，在用手机看干净衣物和毛巾的外卖。发现因为下雨配送全部都延时后，果断拿起自己的车钥匙，「去我家换一下吧，离这很近。」 时隔许久，简述再一次坐上了席穆的保时捷。 上车前还担心自己弄湿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座椅，不过对方倒是一把他推了进去，还打开了暖风系统。 席穆家确实离公司近，感觉没过一会儿，车子就熄火停车了。 简述其实没有记得很分明，从上车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身上发冷，等到席穆叫他下车的时候，他已经觉得浑身发颤了。 席穆的脸色变了变，「你发烧了？」 「发烧就发烧，吵什么。」 简述没好气地甩开对方伸过来探体温的手，湿凉的衣服贴在身上，黏煳得叫人难受。 第30页 他往暖风口缩了缩，试图用那点微小的热度温暖自己。 席穆把已经有些迷煳的人从车里薅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把简述丢进自家浴室，打开淋浴间的热水，又拿了一条浴巾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把湿衣服脱了沖一下，我去给你拿换洗衣服。」 水流自上而下，蒸腾起充满热度的水汽。好一会儿，简述才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了知觉，脑子清明了一些。 席穆在外面敲了敲门，「衣服给你放门口了。」 哗啦啦的水声下，席穆的声音混沌不清，但简述还是感到了一丝难堪。 不是因为借用浴室，而是他想起了自己刚才好像吼了席穆一声。 吼完对方也没说什么，还把他一路半抱着从地下车库拖到了楼上。 自己好像还把席穆的衣服也蹭湿了。 想到这，简述连忙关上淋浴，三下五除二擦干自己，胡乱吹了下头髮。 偷偷摸摸打开门换上衣服，拧干自己换下来的旧衣服叠起来攥在手里藏在身后，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简述本来想的是，席穆也弄湿了，自己又占着浴室，尽快出去可以让席穆也换一下衣服。 出去之后发现多虑了，简书离开的卫生间是一个次卧的内卫，卧室里只摆着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床上甚至没有床品，一看就不住人。 打开次卧门才是客厅，席穆应该已经收拾过了，换上了一身灰色的居家服。 听见动静，他回头精准看向次卧门，和简述四目相对。 不知道为什么，简述想起来他俩第一次见面，席穆突然抬头，准确地抓住了他的视线。 那时候简述就觉得尴尬，现在简直是尴尬max。 「谢……谢谢你的浴室和衣服。」 席穆给的衣服是新的，穿的时候简述发现商标还在，上面的价格让他有点怀疑人生。 但总不能光着出来，简述还是咬牙穿上了。 「不客气，说起来要不是我叫你回来，你也不会淋雨。」 席穆笑了一下起身，从茶几下面拿了什么东西走到简述面前。 「喏，把衣服装一下。」 简述这才看清，对方拿的是一个大号的密封收纳袋。 他迅速接过把自己卷巴在手上的湿衣服放进去，又说了一句谢谢。 席穆示意他过来坐下。 「衣服我会洗完还给你的。」 「啊，不用。」席穆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这个本来是给王敛买的生日礼物，你穿着吧，我给他重新挑一套。」 怪不得……简述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在心里给自己的小助理说了声对不起。 「那我等会儿把钱转你。」 席穆笑了一下，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转而似乎又发现了什么，皱眉，「怎么不把头髮吹干。」 方才简述赶着出来，只把头髮吹到了半干，里面其实还有湿发贴着脖子。没想到席穆的观察力如此敏锐，这样的细节也被发现了。 刚想解释，席穆又站起来走去另一个方向。片刻之后，他带着一个无线吹风机回到了客厅，递给简述，「小心感冒。」 此时起身去卫生间好像又有些刻意，简述应了一声，坐在沙发上打开最小档尽量动作自然地吹起头髮，吹风机的声音倒是意外的不大。 「……你发给我的选题我都看过了，都不大行。」 原本因为现状太过奇怪，正想找点话题打破目前奇怪场景的简述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说到工作的事情，也没想到开口就是这样的全盘否定。 「也没有吧，我觉得那个讲网络贷和校园贷的就还——」 「什么？」 吹风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毕竟发声源就在简述边上，难免会遮盖自己的声音。 简述加大音量，再次说到，「我觉得网络贷和校园贷的题材还是可以讲一讲的，之前我看新闻还是有很多学生和年轻人上这些当、」 「什么？！」席穆更大声地问道。 简述一下子关掉了手中的吹风机，有些生气，「我是说——」 席穆突然笑了出声，然后不可遏制地越笑越大声，最后甚至在沙发上滚作了一团。 意识到自己被耍的简述加倍生气！ 但人在屋檐下，只能憋着。 笑够了的席穆咳了两声，正色道，「不是说题材不行，而是你现在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什、」么意思？——简述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对方的举动打断了。 席穆突然站了起来，接过他手中的吹风机。 咔哒，开关被打开了。 嗡嗡的声音重新在简述的耳边响起，头髮被轻柔地吹拂着。 席穆站在沙发后面，手指虚虚地抓握着简述的髮丝，神色温柔，语气平和。 「做点直播怎么样，简述，你很合适。」 作者有话说: 对方向你发送了一个直播邀请 第十七章 老闆的任务 简述记得在他结束「职场千面」的直播时，席穆就曾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只觉得没头没尾，也没有多在意。现在重提旧话，还变成了「老闆的任务」，简述不得不搞清楚真实的意思。 「为什么这么说？」 席穆停留在自己头顶的手指虽然没有真实地触碰到简述，但被髮丝牵动的细微感觉让他坐立不安，尽量保持镇静。 第31页 席穆没有回覆他，而是加大风力吹起了简述的头髮，仿佛在摆弄玩偶一般。灼热的气流拂过简述的脖子，让他浑身发痒。 前车之鑑，简述此时是再也不愿意高声说话了。 还好经过一番折腾，他的头髮已经基本干透了，没一会儿席穆就关闭了吹风机，不疾不徐地回到本来的位置上。 「视频和直播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赛道，」 虽然穿着家居服，但慢条斯理卷着自己衣袖的席穆仿佛是在进行商业谈判。 「视频在传播中，标题、内容、封面、出镜人、后期这些元素都非常重要，所以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在幕后工作上。直播虽然也是视频流媒体，但这个领域看重的其实只有一个元素，那就是主播本人，能不能留住随手点进来的观众，只关乎主播本人的魅力。」 席穆看了一眼简述，「我评估了一下，你作为主播，比你作为视频博主能招揽的观众更多。」 这句话的意思，好像是说简述靠脸比靠才华更有用。 一时间，简述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来回应这古怪的拉踩。 简述自认自己确实有着不错的皮囊，也乐意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但要说真的有什么价值，也不过就是面试时更容易获得印象分，以及有过不少的追求者而已。和娱乐圈真正好看的人相比，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他甚至不生气了，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觉得我并没有直播的才能。」 听出简述在意的点，席穆低头轻笑了一声，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如果只是输出专业的、深度的、积极健康的内容，当然能收穫到粉丝，只是其中大部分人可能本来就是这些话题和领域的爱好者，这样的群体就是有限的。」 席穆用左手握拳画了一个小小的圆作为示意，「但直播能更加直观地用你的情感、你的共情能力、你的性格、你的任何东西，去吸引本不在这个领域的人来关注你，这才是打破信息茧房的有效手段。」 席穆又举起右手，撑开五指表示一个更大的范围，「所有人都可以因为上述的各种原因去关注你，继而点开你的视频，接受你的观点——」 右手靠向左手，以掌握拳，「用有限的群体所能接受的理论，再去感染这个群体，完成引流和闭环。」 无论对方说得多么花里胡哨，简述还是觉得荒谬。 「我觉得我并没有那么大的人格魅力和直播能力……」 「王敛和我说，我最近对你太不上心了。」 「啊？」席穆跳跃的话题让简述有些懵，实在跟不上对方换话题的节奏。 「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和运营团队分析你这个帐号的定位，最终我和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你不需要定位，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才是简单说点最大的魅力所在。」 「为什么？」 「因为真诚。」 「你很在乎别人的感受，简述。」席穆撑起下巴，专注地看着简述，「以己推人的设身处地和快速的共情，是很多人都缺少的能力。」 「相比现实，直播规避了利益纠葛，观众能够更简单地接受纯粹的情感价值。」 「一个具有普世意义上良好三观，擅长倾听和回馈，又长得好看的主播，是这个快时代的稀缺品。」 席穆像是想起什么，打开自己的手机翻出某个群聊记录递给简述。 「你知道那次直播，一键就面的后台收到了多少私信吗？好几千条，都是想认识你，或者想要和你倾诉自己的人。」 简述接过席穆的手机，被截图里密密麻麻的私信震撼了。 他有些迷惑，「为什么他们不直接给我发私信？」 「好问题，」席穆笑着打了个响指，「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打开这个功能呢？」 「……」 挤挤app的私信功能是需要达到一定粉丝数量后才能开启的，简述一直没有来得及去申请。 席穆斩钉截铁，「简述，相信我，愿意看你直播的人会有很多，非常多。」 简述觉得，自己好像被蛊惑了，陷入对方听起来非常没有逻辑但似乎又有些道理的蜂蜜陷阱里，明明也没有那么难以挣脱，又好像全身都浸在黏煳煳的糖浆里无法逃离。 「……但是我也没什么可以直播的吧。」 「这个可以再好好规划，既然是你来直播，我希望还是你自己去主导选题。」席穆迅速回答，「不过实在没有话题其实聊天也可以，做你自己就很好。」 一方面是觉得「这样真的可以吗？」，一方面又觉得「他也没必要骗我吧」。 以及一些隐晦的「他并没有放弃我」的想法也钻了出来。 简述有些迷煳起来，他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脑袋，感觉眼前的席穆分裂成了两个。 「我其实还是想不通，」沉默了会儿，简述开口。 「为什么你要花这么大精力，签下这个帐号，明明孵化一个百万粉丝的网红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简述的话不是空口胡说，短短几个月，小席文化孵化的泛娱乐圈杂谈帐号在挤挤已经突破的百万粉丝，gg和流量收益早就远远超过了「简单说点」。而且因为是公司的运营团队主导，里面所有的出镜人和工作人员都只是拿工资罢了，根本没有分成一说。 第32页 「我就知道你还是一直在在意这件事，」席穆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其实就和我跟你说过的那样，我准备开一个公司，觉得你的帐号很有话题，就顺势接下了。」 看着简述明显不信的表情，席穆竖起一根手指，「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说着，他又竖起第二根食指，「还有一点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误会你是个网红。」 这是什么原因，简述一头雾水，「所以……？」 「所以我选择把这个误会变成现实。」席穆笑着望向简述，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简述突然明白了对方的点，所有自己在纠结的，所谓的资源对等，利益交换都不在席穆的考虑之内。席穆并不是，或者说并不单单是为了获得现实意义的价值而帮助简。他是在纠正自己世界产生的偏差，完成自己的自洽。 让一个误会变成现实。多么轻描淡写，听起来轻而易举。 席穆说完了话，只是安静看着简述，客厅里陷入一种泥泞的沉静。 简述丧失了表情管理，脸色变幻了几下，就在席穆以为他要发飙的时候。 「阿嚏——」 简述用一个震天动地的喷嚏打破了安静。 简述迅速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沉重，脸颊发烫，视线模煳。原来方才的感觉并非是被震撼，而是淋雨的后遗症开始了。 他又烧起来了。 在简述尚且清醒的记忆中，席穆焦急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后把他带去客房。发现客房没有铺床，又略有些手忙脚乱地把他扶到了主卧。 感觉得出来，对方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似乎还给自己餵了药，但简述记得不是很分明了。 高热让他的脑袋像是一团糨煳，只能记得片段，却无法组成连续的画面。 简述做了一个梦。 似乎是他小时候的某一天，他和小伙伴在小区里骑自行车，不小心把别人家用来晒被子的户外衣架撞翻了。 天刚下过雨，地上都是泥水，白花花的被子瞬间沾满了灰褐色的泥浆。 巨大的声响叫来了在屋里的大人。 面对同样在现场的两个小孩，大人一口咬定是另一个小伙伴干的。 无论简述怎么解释澄清，是自己先撞倒了架子，小伙伴才会不小心碾过了被子，也没有用。 只因为简书成绩优秀，又有礼貌，而另一个人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喜欢恶作剧。 小伙伴被自己的家长骂得狗血淋头，最后哭着跑回了家。 梦境停留在孩子哭泣的眼睛上。 简述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大人们」有时候并不关心对错，也不苛求「事实」。 所以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学会了隐瞒、推脱，和谎言。 但简述又有些执拗地觉得，这个世界不应该这样，于是他活得小心又拧巴。 既在乎光鲜亮丽的外在，也时刻敲打自己的功利虚伪。 然而，有人告诉他，真诚是可以的，做自己是可以的。 简述睁开眼，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不真实感，消化了一分钟后，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席穆的房间。 他看了看身边，没有人睡过的痕迹，不知道席穆晚上是在哪里休息的。 勐然觉得愧疚，简述连忙起身，注意到床头柜上用药盒压了一张便签。 「早上量了一下应该已经退烧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把药吃了。 客厅有外卖叫的粥，记得热一下吃过早饭再吃药。 我去公司开会了，你醒了后想留在这里休息或者回家都自便。 还有，昨晚我最后说的话是逗你玩的，别在意＾▼＾ 当然，前面可是认真的，准备好直播就来公司找我吧。 席穆」 十分钟后，喝着席穆外卖叫来的粥，简述决定接下这个任务。 作者有话说: 被pua了我们小简！ 第十八章 披星戴月的人 首播的时间很快就定了下来，挤挤最近正好有一个新秀主播的二十四小时联播活动，可以上首页。 席穆和平台交涉了一番，凭着简单说点还算可以的粉丝量，争取到了晚上10点到12点的黄金时间。 直播主题是简述和临时拉起的直播团队碰了许久想出来的，放弃了更安全简单的棚内直播，而是把镜头挪到了户外。 在高楼林立的写字楼集聚区后面，一条狭窄的巷子里。 巷子的另一头是老旧的小区居民楼，本地人其实很少，居住的大多是在这里打工的异乡人。 直播主题暂定为披星戴月的人。 简述和席穆去踩过几次点，这里晚上的人流量很大，除了加班到深夜的社畜，街头巷尾都是摆摊的小贩，把原本就狭窄的道路挤得满满当当。 披星戴月的，不光是上班族们，还有这些看起来年轻异常的摊主。 为了做好充足的准备，也为了让自己的出现不要太突兀，更是防止直播时一个人都拍不到。 距离首播还有小半个月的时候，简述就在巷子里支了一个小摊。 三把高脚凳，一个保温箱，一台半边可当吧檯用的冷柜，一个陶瓷炉，倒扣了四个杯子的小小托盘。 东西不多，但足够塞满不大的简易小棚。 第33页 周围大多是只能在马路牙子上站着吃饭的逼仄摆摊车，简述这个带有座位的「包厢」显得别具一格。当然更特别的是他自己手写的招牌「篝火点——提供酒，牛奶，佐酒小菜以及陪聊，并且全部免费。」 还有一块提醒拍摄中的牌子，被挂在醒目的位置。 虽然到时直播时段是十点，但为了早早来占位，简述七点不到就和团队一起到了。 小伙伴们帮着简述把摊子搭起来，留下几个拍摄机位就被简述赶走下班了，到时再来收设备。 固定机位是席穆提出的想法，既然要「试营业」，不如拍成素材留下来，一个是可以协助团队为直播做准备，另一个是也可以剪成视频进行发布。 无论是作为直播预告或者正式发布的作品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简述的考量则更多是担心现场人太多对许多普通人来说会不自在，试一下如果可以的话，直播也可以尽量採用这样的方式来进行。 所以即使王敛苦心哀求，还是被简述赶走了。 又检查了下所有设备的电源，简述长吁了一口气稳定心神，打开摄像机的电源。 正面机位的预览画面中出现了大家齐心协力、精心准备的小小休息室，简述走过去坐到主位，身影缩成画面中小小的一坨，等候第一个「披星戴月」的人。 直到八点零七分三十六秒。 一个狭长的身影出现在了画面中。 简述拾起笑脸，招唿道，「您好。」 「哈喽你好，」男人看着简述，又回头瞥了眼招牌示意，「是在直播吗？」 「在拍摄哦，如果介意的话可以避开一下摄像头。」 简述示意了一下机位，俯身从保温箱里拿出准备好的饮品，「酒还是牛奶？可以带走的。」 「嗯……牛奶吧！」男人似乎只是随便问问，倒是没避讳镜头。 他坐到了简述对面，有些好奇地问道，「是在做什么节目嘛？就叫篝火点吗？我会出镜吗？」 距离近了，简述这才看清了第一位「顾客」的长相。 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衣，坐下的时候开始挽起袖口，上面有轻微的污渍。戴着黑框眼镜，头髮应该喷了定型，规规矩矩地全部往后梳起。 年纪看起来不大，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简述猜测对方应该比王敛大不了太多。 「算是吧，不过只是自媒体，不会上电视。」简述拿了个杯子放在男人面前，「热的冷的？」 「哇靠，还有热的吗？」对方的语气让简述感到有点好笑，他拿过放在一边的陶瓷炉，把杯子放上去倒好牛奶，打开低档开关。 男人盯着简述的动作啧啧称奇，「自媒体？那小哥你是网红咯，在哪个平台啊，我来关注你！」 陶瓷炉的导热效率很高，不一会儿，牛奶表面就冒起一圈小泡泡。简述关掉炉子，把温热的杯子递给对面，「这个要暂时保密。」 「诶？这么神秘啊——」男人嘟囔着，接过牛奶喝了一口，「哇！好喝！」 「对了，为什么是篝火点啊？是像玩游戏那样，坐一坐可以存档吗？」 「存档可能不行，毕竟是三次元。」简述笑道，「但是回一下血——应该还是可以的。」 「哇！好酷！!」 简述发现，对方好像习惯夸张化的表达，甚至语气词要多于有效信息。 闲聊了一会儿，他给对方递了一叠小零食，问道，「现在是刚刚下班吗？」 男人露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一般的瞭然表情，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简述自己都没想到，试营业的第一位「客人」会如此顺利。 很快，简述就知道男人除了身份证和银行卡以外的几乎所有信息。 对方自称小张，是个连锁房产经纪公司的销售经理——简单来说就是中介。 这是小张再正常不过甚至算得上早退的下班时间，今天约的最后一个客户看的房子就在这附近，原地下班后就想着去小摊上解决一下温饱。 在路口点了一份肉夹馍，一路吃着过来，看到招牌觉得很有意思就进来了。 为什么选择这个行业？本科毕业没多久，没有什么豪情壮志，进入社会后一挨打就躺平了。销售时间相对自由，不用忍受办公室政治，和同事关系差一点也不影响工作，虽然提成难拿，但底薪也低啊！ 有存款吗？一人在外漂泊，维持收支平衡就很不错了，父母也看不上自己赚的几毛几两。 谈恋爱？拜託，一个人明明过得很好，为什么要找个人给自己增加烦恼。 觉得孤单吗？还好吧，囤了好多游戏还没通关呢。有时候倒是想养只猫，只是目前还住在公司提供的四人宿舍，没有任何给宠物生存的空间。 不仅年纪相仿，性格也和王敛很像。 好几次简述想打断对方过分暴露个人信息的描述，但都没能成功，只能后期手动给他打码了。 说了半天，小张终于歇了，看起来还是有些意犹未尽。 简述默默看了眼时间，发现竟然快到自己和小伙伴们约定的撤摊时间了。 「很晚了，要回去吗？」 小张低垂着眼，转着手里的杯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住的地方人太多了，不喜欢。」 方才的豁达和快乐突然间隐没了，露出一点现实的苦恼。 第34页 不过小张很快又换上笑容，夸张地说道，「哎呀！都这么晚了！可以加个微信吗，视频发了给我看看呗。」 简述欣然应允，拿出准备好的微信小号扫了对方的码。小张的头像是一只白色的傻笑萨摩耶，吐着舌头，看起来十分可爱。 「其实我觉得，」简述想了想，「如果大部分时间，你都在无意识地復盘自己的生活，试图从中间找到差强人意的部分，是不是就是说，其实还是想去改变一下的呢。」 小张正低头通过验证，闻言抬头看了简述一眼，笑了，「可能吧，先回啦老闆，祝你的节目大火啊。」 和小张道别后，摊位上没有再来新的客人，倒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人。 席穆顶着一头没怎么打理的毛，穿着白色的短袖立领衬衫和黑色休闲长裤，脚上踩着黑白色运动鞋。见惯了席穆西装革履的模样，这乍然出场的男大学生打扮让简述有些猝不及防。 他给了对面一个问号，但席穆好像没有接收到。 「男大学生」环顾了一下简述的简易帐篷，开口还是熟悉的精英气质，「不下班吗？」 「在等王敛他们来收设备，」简述又看了眼时间，疑惑，「怎么还不到。」 「不用等了，我让大家都下班了。」 「啊？」简述看了看自己身前的冰柜，四五个人合力搭起来的帐篷，无语地看向席穆，「那这些怎么搬。」 十分钟后，简述看着席穆不知道从哪里叫来的装卸工人沉默了，并迅速把「干苦力的席穆」这一充满违和感的形象赶出脑海。 周围的摊主没见过摆地摊还搞出这阵仗的，纷纷过来看热闹并指指点点。 席穆看着简述，有些困惑，「愣着干吗，还不走？送你回家。」 「……这些设备拉回公司吗？」简述仓促跟上席穆的脚步，没话找话。 「你明天不是还要用吗，为什么要拉回公司？」 「那……？」 「我在隔壁租了个仓库。」 「行。」 资本主义做派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席穆走得有些快，简述跟在后面偷偷打量。此前很多时候，简述都在尝试给席穆的行为赋予逻辑。 现在他渐渐明白了，对方一些自己难以理解的行为，只是因为席穆是席穆罢了。简述不可能猜透席穆的想法，他们俩是不同的个体。说到底，试图用自我的逻辑去臆想他人，本身就是个错误。 学会了的简述直接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不是去出差了吗？」 原本前几次踩点都是他俩一起来的，照道理第一次「试营业」席穆不可能缺席。只是公司刚起步，好多客户都是席穆自己的资源。邻市有个大客户原本下午就要签合同，对方却突然质疑条款有问题，席穆只能亲自去聊。 「谈得很顺利，下午就回来了，被我妈叫回家吃了顿饭。」 一段话既说明了时间，也解释了衣服，简述跟在后面默默点头，心想：但他还没说为什么要过来接我。 注意到简述落后自己一大步，席穆回头看了眼，脚步慢下来，「王敛生日要到了，说要摆个酒，他让我邀请你。」 「啊……」想起自己还把寿星的生日礼物穿了，简述有点不自在，「他怎么不自己说。」 席穆摊手，「可能觉得你会拒绝吧。」 简述沉默。 「去吗？」 「去。」 时间转眼就到了夏天，距离简述「社死」事发之日已经过去了小半年时间。 临近十五，月亮白晃晃圆乎乎地挂在无云的夜空中，倒是没看见多少星星。 月光洒在巷子一侧的围墙上，映出两人被拉长的倒影。 路过大大小小的摊位，食客们大多已经散去。摊主们带着疲倦，麻利地收拾着狼藉。 他们和他们一样，要赶着月光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直播新副本开始啦 第十九章 城市中的篝火 简述连续出了四天摊，免费的旗号加上帅哥摊主，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三把凳子坐满的时间变得多了，外面甚至偶尔有人等位，甚至劝了也不走，让简述哭笑不得。 他也逐渐上手，无论是热奶还是勾兑简单的软性饮料都轻车熟路起来，与来客的交流也变得游刃有余。 一言不发埋头吃喝的中年男人，纯粹来搭讪的年轻女孩，情绪激动胡言乱语的007加班人，路过这座城市的背包客，创业八百遍的初创公司老闆，开咖啡厅赔精光的小情侣，以为是个综艺节目企图来打gg的微商，还有同一条巷子摆摊的摊主，等等等等。 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去去，给简述攒了几百个g的拍摄素材。 直播前三天，简单说点的帐号更新了一条街采合集。 镜头里篝火点的招牌亮着暖黄的背景光，不同性别和不同年龄的人被同一个问题询问，给出了截然相反或是殊途同归的回答。 最后的收尾是第一天的中介小张和简述的对话。 「为什么是篝火点？」 「篝火在一部分游戏里代表着休息处，经歷了漫长艰难的战斗后，你可以在这里回血、补蓝、购买道具，甚至是存档。」 「生活毕竟不是游戏，没有那么多机制可以让你利用。人与人之间的互助，也总是微不足道，无以为继。」 第35页 「但如果城市中有一个这样的休息处，让这些披星戴月的人可以说说烦恼，聊聊近况，也算不错吧。」 全屏熄灭后，慢慢从黑暗中亮起篝火，出现了直播预告。 下面的评论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简简要直播街采吗？」 ——「背景看起来像是个夜市啊。」 ——「有个博主拍到了简简，好像是去摆摊了[笑哭]」 ——「看了下，地方有点熟悉，不会是我家附近那个巷子吧」 ——「官方转发了，是参加了那个24小时联播活动吧？要转型当主播了吗？」 王敛操作简述的帐号回復了这条评论，「直播和视频会一起做的。」算是证实了下面的猜测。 一时间有人支持有人反对，评论区竟然吵了起来。 ——「好好做视频不行吗，直播可不能剪辑。」 ——「觉得你的视频做得好才关注的，现在看来也是急功近利，粉丝没几个就去直播带货割韭菜了？」 ——「知识科普博主做什么直播啊，晕了。」 ——「也能理解吧，我看博主都五十多万粉丝了，好像也没接到啥gg。」 ——「楼上确定？这个号刚起来就接了远恆科技的大单啊！」 ——「知识类博主确实很难变现啊，我倒是觉得换换赛道也可以，期待简简的直播呀！」 ——「楼上是颜狗吧？真服了你们这群人，就是浅薄的人太多了才把自媒体搞得乌烟瘴气！」 ——「什么天龙人发言啊？普通大众就是爱看帅哥爱看娱乐怎么了，再说了这又不是别人拿着刀架着博主让他直播的。」 ——「不是我说，博主也有点太急着割韭菜了吧？取关了[拜拜]」 ——「等一下，这个预告明显不是直播带货啊？这里都在吵些什么啊？」 ——「确实，看不懂一点。我感觉这个预告更像是访谈直播节目啊！」 ——「直播採访路人会有很多不可控因素吧，第一次直播就玩这么大？」 ——「我看你们都忘了博主怎么起家的，说不定就准备炒一波大的」 ——「楼上有病吧？之前那件事本来就和简简没关系，他是受害者！官方通报都出来了！」 简述让王敛删了些用词比较恶劣以及明显在带节奏的评论，并没有出面澄清什么。 三天后的晚上九点，直播打开了。 除了提示拍摄的牌子换成了直播，吧檯上加了一个平板用来看弹幕和互动。 其他的和试营业时没有任何区别。 十点直播间才会推到首页的活动位，现在只有一小部分粉丝在线。 简述一边收拾台面，一边回答弹幕的问题。 「没有要以直播为主，只是新的尝试，视频还是会做的。」 「包括直播的内容有必要的话也会剪成视频。」 「带货吗？123上连结那种肯定不会，可能以后会和视频一样接一下植入吧，现在不能保证。」 「以后都是这样的直播吗？不是的，这是首播特别节目，以后估计也是每周直播一次吧，内容也没有定下来。」 「今天的直播内容是什么……嗯，你们就当深夜食堂看好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 「会不会遇到不能播出的内容……有控场在的，如果有些不适宜播出的内容会替换成之前录好的视频。」 「主播脸靠近一点……不可以哦，直播机位是固定的。」 毕竟是首播，还是特意找温雯来做了妆造。 简述原本直顺的头髮烫出小小的卷，蓬松地搭在额头和耳边，被黄色的顶灯晕出毛茸茸的边缘光，显得五官愈发柔和，用温雯的话来说就是整个人有种莫名的圣洁感。 搭配的衬衫和黑色马甲却不是规整的款式，也没有选择领带或是领结，而是敞开上面三个扣子，露出了一点点的锁骨。 袖子挽到距离胳膊肘三分之一的位置，用袖口的扣子收紧，露出纤细笔直的手腕。 妆造和着装形成鲜明的反差，让简述看起来纯情无辜又惹人联想。 弹幕除了少有的几个正经问题，基本都是颜狗在发癫。 简述感觉有点害羞，但还是一本正经地拒绝了许多无理的要求。 期间有人在「篝火点」门口张望，可能是看到了直播中的牌子和周围围了半圈的工作人员，没有人选择进来。 和弹幕聊了许久，简述看了眼时间，还剩下十分钟就是十点了。 在准备的阶段也有考虑过直播的时候没有人来的情况，做了一些预案，团队中不免有人提议安排「演员」，简述第一时间拒绝了。 最后和席穆敲定如果没有人来，就改成沉浸式的深夜聊天室，把观众当成访问对象就可以了。 简述看了看外面，席穆站在工作人员中间，背对着他在看直播监控。 他不免有些着急，又低头看了下平板上的时间，十点一到，直播间就会被推到挤挤app的直播首页。脚下放着提前准备好的互动道具，简述纠结要不要拿上来。 正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跑进来。 简述吓了一跳，他连忙从柜檯后面出来，一把接住险些摔倒的对方。 简述松了口气，看向怀里——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小女孩，被简述抓住也不害怕，而是甜甜地笑了，「妈妈！」 第36页 直播切到了门口的备用机位，弹幕也在瞬间多了起来，许多人从官方的活动页面来到了直播间。 ——「这是什么直播？亲子互动？」 ——「篝火点是啥意思啊。」 ——「这里卖什么啊，优惠大吗？」 ——「我怎么莫名其妙跳进来了。」 简述也有些懵，她和女孩对视，声音下意识柔和了起来。 「……你从哪里跑来的呀？爸爸妈妈呢？」 「你是谁呀？」女孩看清简述的长相，瞬间失落起来，她泪汪汪地扁嘴。 「有人说妈妈在这里，我要找妈妈。」 女孩穿着简单的粉色t恤以及对她而言过于肥大的短裤，头髮梳成低马尾，绑着一个漂亮的粉色蝴蝶结。简述闻到怀中传来的油烟与酱料混合的复杂味道，心里有了些猜测。 可能是来这里摆摊的摊主的女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跑来了这里。 简述把女孩抱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对方的脸。然后望向门口，此时席穆已经转了过来。 简述用眼神给对方示意，却看到席穆摆了摆手，又指了指镜头。 显然席穆的意思是让简述继续把直播做下去。 简述没有多想，觉得只是临时的意外。他找了个口罩给女孩戴上，把她抱到凳子上坐着，掏出一叠小零食递给她，打算先问问情况。 「妈妈刚刚在哪里啊？怎么突然找不到了。」 令简述意外的是，除了略有些委屈，女孩没有像大部分小孩那样因为父母不在就吵闹哭泣。 只是因为年纪太小，还没办法很好地理解和表达。 「妈妈……收，追，不见了。」 交流了一会儿，简述更迷惑了。 他顾不上直播，拿出手机给席穆发信息，「去找了吗，要不找个同事送去派出所吧。」 席穆就回了两个字——「别急」。 收到信息后，简述又下意识用眼睛去搜寻席穆的身影，却被匆匆忙忙赶来的女性身影打断了。 「芬芬——」 「妈妈！」 看着眼前的母女相拥画面，简述用余光瞄了一眼弹幕，基本都是问号，和他此刻的心情无二。 女人很快安抚好了孩子，来和简述道谢。 「刚才有个客人没付钱就走了，我追出去，回来才发现孩子不见了。找了好久才发现她跑来这边了，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照顾芬芬了。」 「没关系，芬芬很可爱。」 简述看了眼摄像头，示意对方此刻正在直播。 女人顺着简述的视线看了过去，摇头表示没有关系。 「饮料、零食、陪聊……都是免费的吗？我也……可以吗？」 简述愣了一下，笑道，「当然。」 芬芬被安排在一边坐着自己玩，小孩子似乎习惯了一个人，除了时不时看向自己的母亲以及偷偷瞄几眼简述，大部分时间安静得不可思议。 简述莫名其妙收穫了直播的第一个「客人」，甚至得到了一个略带压抑的故事。 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辗转跑了好几个城市。 十九岁意外怀孕，男朋友突然失踪，一个人生下小孩，又辛辛苦苦独自养到现在。 因为小孩子年纪太小还离不开人，没办法去工厂打工，只得在这里摆个夜宵摊。 遇到吃五块钱霸王餐的客人，下意识就追了出去，没想到竟然忘了孩子。 「感觉自己真没用，连个小孩子都养不好。」 女人说着说着，有些情绪失控，仰头用带着油渍的袖套抹了下眼睛。 简述给她递了张纸，斟酌着用词，「确实，你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对方没有接过纸巾，眼泪汪汪地看向简述。 母女俩的神情如出一辙。 「不过合格的标准是什么呢？」简述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纸巾的一角，用另一角的面轻轻擦掉对方眼角的泪珠，礼貌而克制。 「有个说法是，如果一个人有十万块，你问他要一百，他可能很爽快地就给了，因为那不过是他的千分之一；但如果那个人只有一百块，却还是愿意给你一百，虽然并不多，但已经是他能给的全部了。」 ——「受不了了，没钱就别生小孩！」 ——「刚来没看懂，是剧本吗？」 ——「好像就是路人，真事吧。」 ——「虽然挺可怜的，但确实要说一句多读点书何至于此。」 ——「有些人别活在象牙塔，这姑娘听起来就是穷地方出来的，根本没有读书的机会。」 ——「五块钱至于吗，孩子都不要啦？」 ——「真的挺可怜的，但是为什么要生小孩呢，我不理解。」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当时连打胎的钱都没有？」 ——「可恶的是那个男朋友吧，搞大了别人肚子还跑路，什么人渣啊！」 ——「抱抱姐姐，你已经做得很好啦。」 ——「主播这话说得不对吧，就算给了全部也才一百啊，这个小孩子的未来已经一眼看到头了。」 ——「是剧本吗？不要宣扬这种不负责任的观点好吧！」 简述看了眼弹幕，贊同的，反对的，温和的，激进的，密密麻麻的言论刷了满屏。 他没有理屏幕另一端的电子信号，而是温柔地安抚现实中的人。 第37页 「我们不能用同一个标准去看待所有人，就算你不是一个世俗标准下「合格」的妈妈，对芬芬来说，你肯定是她最喜欢的妈妈。」 简述说着，看了眼小姑娘，低声道，「是不是呀？」 芬芬只听懂了后半句，用力地点头附和，「嗯，最喜欢妈妈了。」 第二十章 夫妻吵架啦？ 虽然出现了一些意外的环节，但直播的热度比团队预期要更好一点，在首推的时间段甚至排在了新人榜第一位，获得了很多加推流量。 芬芬母女的事情讨论度尤其高，即使后面又来了其他客人，弹幕也一直在争论。 对当事人的谴责、同情、嘲讽，或是对简述说法的认同、反对、辱骂。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凌晨。 简述看了直播间弹幕，各方人马还在疯狂吵架。 踌躇之后简述开口，他的表情依旧温和，语气却难得的冷漠。 「确实，她在认知有限的前提下，作了错误的选择，做了看起来不负责任的事情，才造就了如今的痛苦，甚至将痛苦延续到了下一代。」 「但不能因为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或者说你根本不需要去选择，就能站在高点去指责、去诋毁、去谩骂陷入痛苦的人。」 「这仅仅只是满足了你个人的优越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 ——「笑死，那你又解决了什么问题？」 ——「主播说得挺对啊，有些人代入得倒是挺快。」 ——「演戏演上瘾了是吧？搁这打嘴炮呢」 ——「正确的，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确实，感觉现在网际网路戾气好大，动不动就去批判别人的人生。」 ——「娇妻们和圣母婊锁死哦」 ——「动不动给别人扣帽子，你又是什么勾八玩意」 简述没管突然数量爆炸的弹幕，直接从平板上进入后台关了直播间。 没有了镜头，他也不再费心管理表情，把耳麦摘下丢到一旁，没理上来说话的王敛，径直走到席穆身边。 后者似乎很满意这次的直播，正在和团队讨论细节，见简述过来，笑着开口，「结束了？刚我们看了下，主推的时间段数据非常好——」 「我们谈谈。」 席穆不明所以，笑容还在脸上，「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简述一把抓住了手腕，强硬地拖到小巷拐角一侧的隔墙后。这里的院墙不知为何突出了一截，形成了一个隐蔽又狭窄的直角。 简述抓握的力气很大，松开的时候，席穆的手腕处甚至留了一条淡淡的红印。墙角的路灯洒下微光，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在墙上映出古怪的投影。 今日的天气依旧很好，与第一次「试营业」时没有任何区别。 简述还记得，那天他还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在逐渐了解眼前的人了。 「是你跟芬芬说她妈妈在里面的？」 其他工作人员都在忙碌，简述刻意压低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面无表情，眼睛倒映着周遭的黑暗，沉沉地看着席穆。 昏暗的路灯下，即使是特意用化妆柔化过的五官，也透露着冷厉和疏离。 席穆突然感到心慌，原本想无所谓地回答一句「是啊」，变得难以轻易出口。 明明可以像往常一样夸夸而谈，列出一大堆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是我。」席穆没有多余的解释。 「为什么要这么做？」简述握紧了拳头，继续问道。 席穆笑了一下，「为了首播的热度啊，总不能真的用那个毫无看点的备选方案吧。」 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让简述不适，简述几乎压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量也随之高了起来。 「席穆，你答应我不找演员的。」 收拾场地的工作人员齐刷刷地停住了动作，纷纷向他俩站立的阴影处探出视线。 特别是王敛，他几乎把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 「当然不是演员，」席穆安抚道，「只是那女孩正好过来，巧合而已。」 因为直播的关系，原本就有一些围观群众，席穆看到有人掏出了手机，迅速把简述拉到更里面的位置，隔绝开其他人的视线。 「别乱说话，这里不止工作人员。而且我没有给你找演员，只是引导了某些真实而已。」 席穆的语速变快了些许，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你不是默许了吗，不然你当时就可以结束直播，或者直接和观众说。」 席穆耸了耸肩，模仿着简述直播的姿态，「不好意思，这是我们请来的演员，刚才说的都是演的。」 「我当时不清楚情况。」 简述确实没想太多，以为就是单纯遇到了突发情况，他错误地认为席穆只是想保证直播正常进行。 直到母女俩离开之后，他心神不安地仔细回想，才反应过来。 「你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甚至是你促成了芬芬的出现，你在利用他们的苦难炒作！」 「不是这位妈妈，换其他人就可以了？之前那些出镜的人，不也在用自己的坎坷遭遇为你的视频增添价值吗？」 席穆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慢条斯理地说道，「况且，刚才那位女士是知道在直播，我也在结束后支付给了他报酬，这不就是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做的事情吗？」 第38页 席穆看着简述瞬间惨白的脸色，心里升起异样的情绪。 但他没有停止发言，「你定下这个主题的时候，不也在试图利用大家的不幸吗？」 一阵穿堂风经过，裹挟着小吃摊特有的浓重的香料味道和呛人的油烟味。 简述蓦然想起女人面对镜头的拘谨，还有说话时低垂的眼睛。 「那不一样。」简述郑重地、缓慢地重复道。 「事前告知和事后找补是不一样的，席总。」 「哈？」席穆笑了，「简述，你别忘记我本来是干什么的，公关最擅长的就是事后找补。刚才那女人下来，拿到报酬可是千恩万谢，完全没有任何不满的样子。」 席穆的诡辩让简述无言，他失望地移开视线，注视着斑驳的墙面。 简述心里感到愤怒，但更多的是失望。 「像你这样从小生活优渥、没有挫折的人，确实理解不了，维持住表面的尊严，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有多难。」 不知是这段话哪句戳中了席穆的雷区，他的声音尖利起来，「你什么意思。」 简述莫名，「难道不是吗？」 席穆脸色晦暗地看着简述，「你没资格教训我。」 高高在上的语气让简述生理性不适，他懒得和发癫的老闆对峙，侧身准备离开。 席穆却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按在墙上，以一个不太适合两人身份的姿势，禁锢住了简述。 简述被迫和席穆对视，气氛古怪且僵持。他很不喜欢自己被压制的现状，用力地抽出手，手背在粗粝的墙上划过，他忍不住痛唿了一声。 席穆闻声终于下意识松了手，神情微变，似乎有些后悔。 简述动了动右手，活动并没有受限。只是感觉手背火辣辣的，问题应该不大。 他这才缓过神来，「席穆，你发什么——」 话音未落，发觉两人气氛不对的王敛正巧此时赶来，打断了质问。 「哎呀，这是怎么了。」 听到声音，简述下意识将右手背到了身后。 王敛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而是小心地扫视了两人。 他拉住自家表哥，拿出准备好的藉口，「席穆哥，你手机是不是没拿？刚舅妈给我打电话，问你怎么不接她语音。你是快给她回一个，别让她担心啦。」 王敛又看向简述，后者把脸转向一边，神情隐藏在黑暗中。 他小声道，「简哥……回去休息吗？」 简述的拯救尴尬本能发作，正想若无其事地回復，席穆突然一把甩开王敛的手，径直离开了。 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片刻，还是简述先回过神来，向王敛拿了自己的手机，问道，「那个女孩……加了吗？」 为了后续的一些採访和发放报酬，简述都会用小号把进入「篝火点」的客人加上。这次因为自己在直播，这项工作就交给了王敛。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覆，他点了点头。 又看了一圈神色各异，但都有些忐忑的工作团队。 「没事，」简述全程维持着背手的动作，故作轻松。 「辛苦大家收拾，等会儿让王敛带所有人去吃夜宵，我买单。」 现场这才从席穆突发恶疾并迅速离场的凝滞氛围中脱离出来，所有人纷纷表示不用，并快速结束工作争先恐后逃离。 王敛用余光瞥了下手机，有胆大包天的同事还在小群磕cp，「什么情况啊？夫妻吵架啦？」 他看了眼脸色不是太好的简述，有点担心自己的工作还保不保得住。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又随车把设备收拾好，简述才打车回家。 回到家的简述筋疲力尽，他草草处理了下手上的伤——其实没有想像中严重，只是稍微有些肿胀。又迅速洗了澡后，简述把自己砸在了床铺上。 闭上眼，简述想起席穆离开前的表情，毫无睡意。 僵硬地躺了一会儿，他又拿起手机，点开了自己的帐号。 令人惊讶的是，今晚的直播没有像简述预想那样引发口诛笔伐。直播回放的评论区被一些理智的发言牢牢占据，风向似乎一边倒地支持他今晚的言论。 又往下翻了翻，原来是那位妈妈本人过来发照片自证，并给他说了好话。 当事人没有意见，原本鸣不平的人自然偃旗息鼓，对于他直播内容的争论焦点就被转移了。 只是…… 简述看着名叫「快乐小摊主」的留言下对于她的谩骂，皱紧了眉头。 他切到微信页面，找到新加的好友，在对话框打了一些字，过了一会儿又删掉重新斟酌语句。 如此重复了好几次，最终简述还是关上了手机。 退出微信的时候，简述似乎看到席穆的头像闪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小王：我不会失业了吧！ 第二十一章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心里藏着事，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简述醒来时一看时间，堪堪过了六点，算下来他才睡了四小时不到。 夏日渐深日头渐长，天光已然亮了，继续躺着也睡不下去。简述摸索了下，在枕头边放了一夜的手机自动关机了，他插上电源，便起身去洗漱。 回来的时候屏幕已经点亮，简述依稀记得昨天睡前收到了席穆的消息。点进微信一看，只看到了黑色小字三连。 第39页 「穆撤回了一条消息」 「穆撤回了一条消息」 「穆撤回了一条消息」 下意识打了一个问号在输入框里，又想起两人昨天吵了一架，简述及时收手没有发送。 发出来又撤回去什么毛病——心里腹诽着，简述愤然退出，锁屏。手机还没放下，又解锁，重新打开。 jian：今天在公司？聊聊。 席穆不知是没睡还是早起，几乎秒回了一个「可以。」 或许是看简述没回，过了一小会儿，席穆又发来消息：十点到。 小席文化的工作时间是上午十点半到晚上八点，不强制打卡。 简述到达公司的时间是九点半，整个楼层空荡荡的。他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从上锁的抽屉里找出合同，从头到尾仔细捋了一遍，特别是违约部分。 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自己要经歷两次「主动离职」。 简述心底有隐约的焦躁，和说不出道不明的难过。 过完合同准备了下用来谈判的话术，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十点。简述深唿吸，抬脚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席穆一向守时，简述料想对方应该到了，却没想到碰了闭门羹。 敲了门许久无人回应，他都有些气笑了，掏出手机给对方打语音。只是还没接通，紧闭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微信的语音铃从办公室里欢快地传出来。 「……」 令简述意外的是，一向注重形象的席穆竟然还穿着昨天的西装。对方头毛凌乱，脸色恹恹，西装一侧轻微发皱，神色不虞地看着简述。 只是和底下员工吵个架罢了，也不至于颓废到在公司过夜吧？ 简述无言地按掉语音电话，又古怪地升起不忍，声音有些克制的温柔，「加班？」 席穆似才回过神，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让他进屋，「……嗯。」 原本简述是气势沖冲过来解约的，看到这样的场面倒是有点退缩了，但他又不想让自己被动。 正踌躇该如何开口，席穆眼尖地看到他手里拿来作为谈判道具的合同，眉心一凛。 「……你要解约？！」 席穆的语气少见的情绪饱满，既生气又疑惑，甚至有些不可置信，似乎简述的解约意愿完全不在他的考量内。 被猜中意图的简述倒是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嗯。」 「根据合同第九大条第四小节，甲方在安排任何需要乙方配合的出演内容时，需要事先获得乙方同意……」 「你在开什么玩笑，简述。」 席穆抬手揉着眉心，出声打断简述的台词，「我不会和你解约的。」 简述难以理解，他以为说了聊聊之后双方就已有了初步的共识，「这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我觉得我们有些原则问题无法兼容……」 「如果你实在想解约，可以找公司法务。」 席穆的失态只有一瞬，他的声音恢復一贯的平稳，只是神色仍不好看。 「我中午的航班去谈客户，不好意思先失陪了。」 没想到谈话还没开始就要被迫结束，但席穆已经大踏步离开了办公室，简述根本阻拦不及。 数秒之后他莫名地看向自己手里的合同，又环视了一圈身处的地方。 「？」 没记错的话，公司根本还没招到法务吧？ 简述简直气到失语。 小席文化近日来的气氛很是低沉。 其实说是「气氛低沉」好像有些敏感了，除了刚筹建起来的直播团队因不明原因暂停了工作，从各组抽调的精英们各回各家，旁人问起也大多三缄其口之外，公司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老闆依旧频繁在出差，各项目组依旧频繁在加班。 简述依旧频繁在找选题、毙选题、写选题、拍选题。 小群里还在嘀咕老闆和老闆娘什么时候和好。 王敛发现，应该是自己气氛很低沉。 察觉到小助理的走神，简述用台本敲了下对方的头，「在想什么呢，我让你把上周的数据周报发给我。」 「啊！？哦……哦！」 王敛手忙脚乱地打开自己的电脑，把写好的周报发给简述。过了一会又忍不住问，「简哥，直播真的不做了吗？」 简述皱着眉头看他格式混乱的数据报表，「开会的时候不是说了吗，没听到？」 席穆出差前在群里拉了个视频会，主要议题就是项目暂停，大家先回归岗位。 「说是暂停平息下网络舆论，但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网友早就忘光啦！」 「哪有怎么容易被遗忘。」 简述调整好格式，拉出透视图认真对比上上周的数据，「而且我也没想好，后面要怎么把直播做下去。」 「之前席穆哥不是说后面的基本都……」 意识到说错话的王敛迅速捂住嘴，观察到简述没有任何反应，又犹犹豫豫开口。 「简哥，你和席穆哥还没……」 下意识想用和好，但想起群里石破天惊的夫妻吵架，代入感太强了很难说出口。 但除了和好以外，似乎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彙。 王敛卡壳了，简述打断了。 「对了，刘贝贝那边还好吗？」 刘贝贝就是当日直播引发热议的主人公，挤挤帐号名叫「快乐小摊主」的小摊主。 第40页 那日简述忙完自己的事情后想起网络上对她的恶意，心有愧疚打电话过去慰问，却没想到对方完全不当回事。甚至反过来安慰简述，说自己贼能骂，网上那些人根本骂不过她。 至少挂完电话打开挤挤app之前，简述真的觉得是安慰。 打开app后的简述则被动欣赏了快乐小摊主舌战匿名网友全程。 网友a：年纪轻轻就当妈了，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姑娘 快乐小摊主回覆：原来你妈生你的时候八十了，才会早早过世 网友b：为了五块钱至于吗？ 快乐小摊主回覆：昨天逃单的就是你吧？ 网友c：是我我也不敢娶这种女人，牙尖嘴利！ 快乐小摊主回覆：谢谢不娶之恩[玫瑰] 网友d：摆拍吧，接下来就要发gg做直播了吧？ 快乐小摊主回覆：提醒我了，地址在这，欢迎来尝，给你结gg费 当然对于善意的批判和支持，快乐小摊主还是非常客气的。那个柔软的、自责的母亲、深夜在篝火点痛哭的柔弱女孩，似乎只是直播间的昙花一现。抱住了女儿，披上快乐小摊主的马甲，刘贝贝能用各种千奇百怪的角度让攻讦她的网友破防。 下面还有不少人留言：姐姐好会骂。 也是因为刘贝贝意外泼辣又有趣的性格，原本简述预想中会变成又一战场的直播回放评论区，竟然神奇地成为了贝贝母女的夸夸群，甚至让他隐晦的同情心显得多余。 只是简述看到对方大咧咧放上来的地址有些担忧，于是叮嘱了王敛时不时去照看一下母女俩的小摊。 刘贝贝战斗力太强，难免会有对线不过破大防的人一气之下跑来闹事。 王敛闻言迅速放下自己纠结的东西，开心地说道，「好着呢，最近生意也好，贝贝姐天天乐呵呵的。」 简述点点头，却没完全放下心来。他始终觉得即使生意好了起来，摆摊总是很难持续。特别是芬芬马上就要到上学的年纪，这样的营生终究会对小孩子的成长环境产生影响。 只是眼下简述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抽不出空为他人烦恼。 简述的视线回到了数据表上。 简单说点的帐号又陷入尴尬的稳定期，数据不好不坏，贊助不多不少。甚至前几次视频发布后，小小地掉了一些粉，心里难免觉得挫败。 此时听到王敛说起直播的事情，简述其实也有点遗憾。 虽然最初是席穆的提议，但选题开始他就亲力亲为，踩点试行，做了无数预案，打了无数腹稿。 真真实实地和许多人对谈，存着那几百个g还未发布的素材。 然而让简述毫无芥蒂地重新推下去，他又做不到。和老闆的冷战，也让简述对「简单说点」的未来充满了迷茫。 简述没能找到公司不存在的法务谈解约的事情，也没能再在公司见到席穆，解约的事情自然也被搁置了。两个人的微信对话停留在了对方连着撤回三条消息，和一个未接通的语音电话上，红得刺眼。 也不是没想过再找对方好好谈谈，这莫名其妙的冷战像是谁先开口谁就输了，赌气般维持到现在。 简述自己都觉得幼稚，却明知故犯地僵持着。 想到这，简述烦闷地关上笔记本电脑。 一旁的王敛似乎还有话要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简述无奈又好笑，「还有什么事？」 「表哥说……」察觉到了简述可能对某个名字过敏，王敛换了个称唿，「简哥你答应了要去参加我的生日宴会的。」 简述回想，好像确有其事。 他点了点头，「是下个月五号吧，我记得，我会去的。」 「好耶！」 王敛瞬间高兴了，迅速把不知道在哪里出差的表哥抛在脑后，围着简述转了三圈。 简述:「……」 「我把饭店地址发给你，一定要来哦！」 作者有话说: 简宝：最烦有话不说还撤回的人！ 第二十二章 鸡飞狗跳的生日晚宴 简述对于生日会的印象尚且停留在学生时代，那是他少有的，还会对生日抱有期待的日子。 过生日的小伙伴会唿朋唤友到自己家里，家境不错的则会选择找一个饭店，准备许多小孩子爱吃的食物。参加生日会就是买一些花里胡哨的礼物，胡闹地玩乐一天，最后被父母催着回家。 参加工作后，特别是过了二十五岁之后，生日似乎就变成了一种残酷的信号，除了提醒时间的流逝和年岁的增长外，偶尔也会成为被迫社交的拙劣理由。而且上一次简述的生日恰好发生了改变他职业生涯的「社死事件」，导致他至今还有阴影。 因为对方过于正式的邀请，简述原本以为王敛的生日宴会是那种有钱人的交际场，穿着高雅的男男女女互举高脚杯，说着不走心的社交辞令。 所以等他到达王敛发来的定位地址，被服务员带到小小的包厢，看到仅有一桌、朴实无华的「宴会」现场时，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特别是这一桌人还都是看着有些年岁的长辈，唯一眼熟的同龄人是许久未见的老闆。席穆穿着黑色t恤蓝色牛仔裤坐在门边，听见开门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又自顾自转回去，笑着和身边的人说话。 简述顿时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整理了下自己不存在的西装褶皱，「……您好？」 第41页 一个身材圆圆、笑容灿烂的阿姨站起来，「小简是吧，快来坐快来坐。」 又殷勤地接过简述手里的礼盒，把他引到席穆边上的空位坐下，「小脸去拿自己的蛋糕啦，马上就回来。」 顾不上冷战不冷战，简述和现场唯一说得上话的人小声求救，「……什么情况？」 席穆打量了一下他，语气微妙，「王敛没和你说是家宴？」 简述：「……」 王敛显然是没说过的，简述也完全没问。 身材圆圆、脸也圆圆的阿姨是王敛的母亲席彩衣，感觉母子两人长相性格如出一辙。不知道王敛是怎么和家人们介绍的，所有人似乎都对简述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等到寿星本人回来，桌上的叔叔阿姨们已经把简述二十七年的经歷盘问完了，正在就他后八十年的人生规划发表过来人的建议。还好简述习惯了和长辈周旋，大家的好奇心也并不冒犯，能够用适当的敷衍和模稜两可的回答应对过去，左右没有刀光剑影的职场应酬难处理。 王敛一进门便大唿小叫，「我靠简哥都来了！我就说我不要自己去拿蛋糕啦，好奇怪！」 他急匆匆地进来，怀里捧着的尺寸巨大的蛋糕盒差点撞到简述的头。 一直拿着手机回消息的席穆终于有了反应，接过蛋糕盒摆在餐边柜上，「快去坐好。」 服务员开始上菜，大家开始下筷，话题的中心也从简述丝滑过渡到了王敛头上。 简述暗暗松了口气，他下意识往右瞥了一眼，席穆不算矜持地夹菜，倒是看起来轻松自在。 手机震了一下，是席穆久违的微信：「看我干什么，吃饭。」 简述回了六个点，捡起面前的餐具。 也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这家饭店主打的是中式创新菜，菜系偏向苏帮却没那么甜，时令新鲜，味道十分不错。 桌上的人夹着菜喝着饮料，说些日常闲话，简述偶尔在提到自己时应几句话，气氛自然融洽。 菜上了大半，桌上的小孩子吵着要吃蛋糕。同样等候已久的王敛闻声迅速起身，在服务员的帮助下收拾了一片空间出来，把大得离谱的蛋糕摆在转台中间，小孩子们欢唿起来。 拉上窗帘，关掉主灯，点亮蜡烛，烛光映着所有人的笑脸。 大家唱着不着调的生日歌，闹笑着让寿星许愿吹蜡烛。 黑暗中，简述一边拍手，一边觉得偶尔参加这样怀旧的生日会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砰。 突然，巨大的撞击声从耳后响起。热闹被按下暂停键，众人不明所以又整齐划一地望向声源处。 离得最近的简述甚至感觉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还没等他意识过来是门被人一脚踹开，身侧伸出一只手把他拉拽起来。 简述茫然抬眼，看见席穆挡在他面前，和突然闯进来的人对峙。 「你来干什么？」 即使是吵架，简述也从没听过席穆用这种极尽厌恶的语气说话，他讶异地扫了一眼来人。 对方穿着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正装，戴着金丝边眼睛。忽略他不雅的踹门动作，是个长得周正的中年男人，眉眼间依稀有些戾气。 「我自己外甥生日不邀请我参加就算了，怎么当儿子的还要质问老子？」 男人环视了一圈，落在简述身上时多停留了数秒，明显皱了下眉，又移开对上席穆，「你妈呢。」 「大哥，今天是小脸的生日，你有什么事情我们下次另约时间再谈。」 挤到前面说话的是王敛的父亲王爱民，饭局中他总是笑呵呵的，话少但温柔。王敛跟在父亲后面，父子俩都一脸戒备。 王爱民的话音刚落，席彩衣出声反对，抑扬顿挫，「哎呀哎呀，哪来的大哥，别瞎叫乱攀关系。」 表面是在制止老公，实际却在阴阳怪气闯进来的男人。在座似乎有人心领神会，现场发出了不太合时宜的笑声。 从简单的对白中，简述明了了眼前人的身份。他被拦在席穆身后，没办法看清后者的表情。 因嘈杂声聚过来的服务员们见是家事，默默退了出去，不知是谁还贴心地把灯打开。 「啪」的一声，灯光照亮了所有人的神情，惊慌与沉默已经代替了之前的笑容。 蛋糕上蜡烛还没来得及吹灭，颤巍巍地闪着火光。 「哪里没有关系，这一桌不也是拿我们席家的钱置办的？。」 席父继续摇头晃脑地往里面看，语气十分嚣张，「我不和你们谈，让穆霞出来。」 被席穆和简述挡在后面的席母站了起来，经过简述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拉过儿子的手安抚了下，这才看向席父。 「给小脸庆生用的我的钱，和你确实没什么关系，这里不欢迎你。」 穆霞说话温温柔柔的，语气却很冷硬。席望龙明显习惯了她的态度，完全不以为意，「怎么说话呢，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 简述没经歷过这种家庭闹剧，但多少有些影视剧经验，大概猜到了眼前的剧情。 他在手机备忘录上悄悄打字，递给前面的席穆。 ——要不要报警？ 席穆低头扫了一眼，又转头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现场没人理他，席望龙还在大放厥词，「你给小脸花钱，我当然是没有意见的。但你怎么能瞒着我把旭城的别墅卖了呢？我……」 第42页 「旭城的别墅在我名下，是我卖的。」 席穆突然开口打断席望龙，语气讥讽，「怎么，没地方给小三和私住了？把你离婚时从家里偷走的行当卖了呀，至少能选个三室一厅租个一年半载吧。哦对不起忘记了，卖了你就装不成有钱人，没办法出去坑蒙拐骗了。」 短短几句堪称秘辛，现场陷入一片寂静。席望龙的脸色变了又变，嘴唇都颤抖起来。 过了数秒，他突然暴起大喝，「不孝子！」 席望龙勐地拎起身边的椅子，就要往席穆身上砸。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只有直面暴力的穆霞下意识想为儿子挡，被席穆眼疾手快抱着转了半圈，护在身后。 哐—— 饭店的椅子是实木的，砸在人体上声音沉闷而厚重。 席穆咬紧牙关，只从唇齿间泄出一丝闷哼。 突发暴力事件，所有人脸色巨变，小孩子们吓得哭成一团。 席望龙抓着椅子砸到地上，单手撑着不住喘粗气，嘴上还在骂骂咧咧。 「小赤佬，白养你这么多年——」 简述最快回神，他迅速走过去一把按住椅子，展示手机界面警示对方，厉声道，「别动，我已经报警了！」 席穆点头时，简述就已经发了报警简讯。 穆霞突然从儿子身下爬出来，几个箭步走到席望龙面前，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混乱中席望龙想要回手，又顾忌到报警，嘴里不依不饶地骂着，身体下意识往外跑。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几个成年男人过来按住施暴者，并把门堵了。 兴许是离得近，民警很快便来了。 席望龙被带走时还在不住地说是「家事」，让警察少管，好在对方没有听他一面之词。 简述脑中乱七八糟，思路却还清晰。他和民警解释了下现场发生的事，又让王敛和其父作为报警人和席望龙一起去派出所做笔录。 事情疾风骤雨地发生，又风平浪静地落幕。 席穆被扶着坐在了椅子上，额头上都是冷汗，穆霞和席彩衣一左一右担忧地盯着他。 特别是穆霞，想要伸手抚摸，又担心自己的触碰也会让席穆不适，手指微微蜷缩，定在半空中。 席穆见状，强忍着疼痛出声安慰母亲，「妈，别担心，我没事。」 简述当下决断，「你开车来的吗？我送你去医院。」 席穆点头，又安抚了下长辈们，让她们先把受惊的亲戚们安顿好。随后在简述的搀扶下，坐到了自己保时捷的副驾上。 简述的驾照是大学时考的，车却一直没买。主要是他觉得在市区开车太蠢了，s市的公共运输网络又十分发达。没想到原本无用的技能，突然就派上了用场。 两人一路无话，一个是神经高度紧张，另一个则是痛到无言。 等红灯时简述才抽空看了一眼伤患，席穆微闭着双眼，嘴唇发白，脸上都是汗。眼睫因忍耐而微微颤动，露出一点少见的脆弱。 简述无声地抽了张纸塞到对方手里，席穆只是虚虚握着。 赶到医院挂了急诊，又匆忙去拍片。 还好结果出来只是肌肉损伤，骨头没有问题，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简述扶着席穆到药房外的长椅坐着等叫号拿药，席穆的脸色好了很多，只是眉仍然皱着，手里还攥着简述在车上递给他的纸巾。 人群吵吵嚷嚷地排着队，医院热闹得仿佛菜市场，说话都得大声些。 两个沉默的人显得略有些格格不入。 坐着等了一会儿，席穆突然拉了下简述的右手，一触即放，「……对不起。」 他的声音温吞且轻，简述根本没听清，疑惑地看他，「什么？」 席穆费力抬高声音，「今天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这种场面。」 简述摆手，「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啦！」 席穆：「……」 第一次见到席穆无语，简述没忍住笑了。 随后意识到对方是伤患，不该如此无情嘲笑，又硬生生憋回去。 或许是简述的表情太过复杂，席穆也勾了下嘴角。只是他脸色仍是苍白，笑容也显得苦味。 简述换位思考，觉得被同事看到这种事情确实有些尴尬。 他思考片刻，给对方打定心针。 「安啦席总，这种家丑我肯定不会帮你外扬的。」 「……那可真是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别急，还没有正式和好~~ 简宝：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啦！你饿不饿啊，我……哦你刚才吃得比我还多。 第二十三章 你是不是误会他了 发生这种事，确实谁都不想。 按照医生的说法，席穆至少得在床上趴大半个月。 王敛内疚万分，主动请缨搬到席穆家照顾受伤的表哥去了。 于是简述现在不仅在公司见不到老闆，甚至没有了助理。 没人、没灵感、没想法、没方案、没建议。 简述索性在简单说点的主页挂了个请假条，回家住了两天，被罗晓英嫌弃占地方后，又跑去刘贝贝的小吃摊上帮忙。 快乐小摊主自从学会线上引流后，专门架了个手机拍一些摆摊日常放在自己帐号上，吸引了不少同城网友前来打卡。 第43页 生意好了些，人也忙起来，照看女儿的时间更少了。 简述便在她忙的时候陪一下刘芬芬小朋友，他甚至见缝插针做了点老本行。 正好有客人要了一整盒脆皮炸肠，简述操纵刘贝贝用来拍摄的手机给了油锅一个特写。 肠身切了花刀，入锅一瞬间，密集的油泡便将其包裹，发出清脆的滋滋声响。 长筷伸入热油，娴熟地滚面，油炸淀粉的香气落满了小摊，没一会儿便透出黄灿灿的诱人色泽。 等到花刀炸开定型，捞出抹上甜面酱，撒上椒盐辣椒粉，装到定制打包盒里。 镜头顺滑走过，最后简单又可爱的logo特写转场。 简述用手机把几十秒的视频剪辑出来，打上#深夜不可抗拒的tag直接传到了快乐小摊主的帐号上。没一会儿，众人望梅而来，下面出现了人传人的@现象，纷纷谴责博主的不人道行为。 没错，简述这几天直接给小吃摊来了一次品牌升级。 所有销量不好的品类通通放弃，精选了几个销量稳定、备货和品控都相对简单的品类作为明星单品主推。又根据产品特性，和刘贝贝商量，把摊名定为了贝多芬炸串——正好用了母女两人的名字组合，又玩了一下谐音梗，符合当代年轻人的审美。 除此以外，简述还捡回自己多年未用的平面技术，帮忙设计了logo，做了定制化包装。 换上了新招牌，又购置了一堆灯珠作装饰，小摊立刻焕然一新。 做完这单生意的刘贝贝凑过来看了一眼，下面的评论果不其然都是嗷嗷待哺，她忍不住感慨，「你这都是怎么想的，太聪明了。」 简述把手机放回支架上，「很基础的品牌视觉而已，有用只是因为流量池已经搭起来了。」 刘贝贝似懂非懂地点头，又看了眼专心调整角度的简述。时间将近零点，客人陆续变少了。 四下无人，刘贝贝终于忍不住八卦，「你和你们那个帅帅的男老闆吵架还没和好啊？」 没料到对方突然语出惊人，简述手指轻顿，咳嗽掩饰，「咳……你那天看到了啊？」 「没看到啥，不过那么大动静，很多人都听到啦！」 简述倒是想不起自己制造了多大的动静，他继续摆弄着手机。 「不算吵架吧，就是有点意见不统一。」 「是不是……因为我和芬芬啊？」 刘贝贝的声音有些迟疑与忐忑，应是做了很久思想建设才问出这句话。 简述猜想是那天提到芬芬的名字被她听到了——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给其他人造成了困扰。 他心生愧疚，连忙否定，「没有没有，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刘贝贝追问，「什么问题，和我说说呗。」 送席穆去医院后没多久，他的家人很快就来了。两人似乎在某一瞬间默契地结束了冷战，只是当时的情况也不允许进一步的交流。 面对半个当事人的刘贝贝，简述确实有些倾诉欲。 「那次我在直播……我觉得他不应该利用你们，所以吵起来了。」 详细解释太过复杂，简述选择了一种相当概括的方式，「然后说了一些可能伤害到他的话。」 经歷了那场家庭闹剧后，简述才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席穆或许并没有他想像中那般家世显赫，天之骄子。不过简述直到现在也还是觉得，席穆的做法实在太过功利与高高在上。 但他确实感到愧疚，从结果上而言，他们一样偏颇、片面地认定了事实并早早下了判决书。 只是简述不知道能和负伤在家的老闆聊些什么，干巴巴的问候总显得不真诚。 在王敛自发的情报投递，或者说抱怨下，简述能知道席穆的一些近况——比如可以活动的席穆第一时间就把王敛赶走了，但也仅止于此了。 刘贝贝闻言迷惑，「什么利用？」 「？」简述也感到迷惑，「你当时为什么愿意直播讲那些事？」 「就是情绪到了，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也没管直播不直播了。」 「!?」 刘贝贝和他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她反应过来，「等等……不是，你以为是他安排的？」 「我以为……」简述说了个开头卡壳了，仔细回想，确实只是他单方面的猜测。 「不至于吧，」刘贝贝觉得不可思议，「你们老闆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人啊，能把我的过去调查得一清二楚，还特意安排人来跑单，笃定我那天会为了五块钱追出去，甚至预测到了我会在直播镜头面前讲那些事？」 简述第一次復盘当时的经过，发现如果刘贝贝从头到尾都不知情，那整个事件的容错率相当低。 席穆或许在里面推波助澜了，但笃定是他策划一切，似乎过于武断。 他一下子有些懵，说不出来话。 「呃，」刘贝贝观察简述的神色，小心翼翼，「有没有可能……是你误会他了？」 简述茫然和她对视，脑中空空，「他不是给你支付报酬了吗？」 「那不是出镜的肖像权使用费吗？」 刘贝贝翻出当时的转帐记录给简述看，下面还有席穆的道歉。 穆：今天打扰了，不好意思，如果后续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请随时联繫我，我叫席穆。 时间是直播结束后的两个小时，也就是他们吵完架之后。 第44页 进一步定位的话，应该是席穆撤回那三条消息的同一时间。 简述至今也不知道他撤回了什么。 「我当时还觉得他人怪好嘞，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啊。」 刘贝贝说，「不就是过去做的傻逼事被陌生人知道了？生活已经够累了，谁有空管他们怎么想，我又没有当人民币的梦想，只要能赚人民币就好啦。」 简述心绪纷杂，却被她逗笑了，「大部分人还是挺在乎他人的想法的。」 「在乎呗，在乎的人总有在乎的道理，反正我不想在乎。」 说话间，又有人来点单，刘贝贝扔下这句便去忙了。 简述得空把手机架好，他把镜头转向长巷。 之前「篝火点」的位置空出来后，新来了一家馄饨摊，摊主支了一口大锅在外面。 沸腾的高汤冒着热气，折射着摊位白色的led灯光和路灯投下的暖光，在边缘晕出水波纹状的彩色光圈。透过琉璃般的光圈，又能模煳看到深夜觅食的人群。 他们三三俩俩聚在一起，安静又热闹，世俗又浪漫。 简述下意识拍下了这个场景，自己欣赏了一会儿。踌躇许久，又打开和席穆的微信对话框。 图片送达的同时，他发过去邀请。 jian：吃夜宵吗？ 简述发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马上收到回復，他只是想以此为契机，能够和老闆找点话题。 但席穆的铁人人设不崩，负伤仍坚持不早睡。 穆：？ 穆：送货上门？ 半个小时后，简述拎着打包的泡泡小馄饨，一脸无语地站在席穆家门口。按着临时密码的时候他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 席穆倒是很惬意地坐着，看到他来，也只是微微点头，说的话却很让人生气。 「还真来啊？」 那就不要给我发密码啊——简述腹诽着换鞋进屋，想把馄饨倒他脸上，忍住了。 席穆看起来是真想吃夜宵，接过后便直接打开，「谢啦，还真有点想吃。」 简述蓦然想起上一次在席穆家，他给自己点的那碗粥，在心里嘆了口气。简述坐下来，撑着下巴看席穆进食。对方的姿势一贯的优雅，但因为后背受伤牵连到右手臂，看起来多少有些僵硬。 观察了一会儿，简述开口，「我今天去刘贝贝那里了……」 「谁？」席穆咬着馄饨，含煳不清地问。 「首播那天的年轻妈妈。」 席穆举着勺子的动作一顿，瞥了他一眼，「哦……然后？」 直白地说「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似乎有点蠢，简述犹豫了一下。 席穆则毫无顾忌，「是不是觉得好像误会我了，心里很抱歉？」 简述：「……」 又来了，讨厌的主导权转移。 「我确实感到抱歉，但不代表我就能认可你的行为。不管如何，当时终止直播才是对的。」 席穆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抽了张纸，却没有用，而是莫名定定地看着。 简述不由忐忑起来。 席穆突然笑了，「你还真是……」 随即他好像有些苦恼该如何形容，尾音拉长一会儿，才下结论，「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明明很多时候都会瞻前顾后想很多，但关键时刻又很决断。」 敢于直面自己的错误，也敢于坚持自己的判断，有血有肉得让人羡慕。 「简述，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难道你没有考虑过，万一这一切就是我策划的呢？」 熟悉的沙发，熟悉的位置。 席穆的语气却和上次大不一样，少了一些循循善诱的刻意，多了一些真实的困惑。 简述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近乎自贬的说辞，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只能斟酌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解除合作。但你我说了都不算，除非有确切的证据。在那之前，我还是要为自己的鲁莽负责。」稍稍停顿，简述又补充，「……君子论迹不论心。」 席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他低头将打包盒缓慢收拢起来，低声重复，「论迹不论心啊。」 「席穆，」片刻之后，简述开口，「所以，你策划了一切吗」 席穆动作顿住，侧头和简述对视，随后轻轻摇头，「之前偶尔听到她和客人聊天，觉得性格有趣有挖掘的潜质。那天看她女儿一个人站着，便指了下路。」 在没有什么事实依据的情况下，其实往往只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不论答案是否真实，只要在当下愿意相信，便可以相信。 简述「嗯」了一声，「下次发生类似的事，你可以先和我商量。」 「下次」两个字说出口，便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翻篇信号。 席穆显然读懂了，他勾了下嘴角，起身想把垃圾拿去分类，却在瞬间牵扯到了伤患部位，露出痛苦神色。简述见状主动拿过了打包盒，轻车熟路地把汤汤水水拿到厨房倒掉，又打开厨余垃圾袋往里面倒剩下的残渣。 席穆用手撑着沙发缓解疼痛，侧身看向厨房。在客厅顶灯的泛光下，简述的身影成为一个小小的、模煳的动态点，占满了他的瞳孔。 没有更多的解释，这一动一静的深夜时刻，他们默契地达成了和解。 第45页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谢谢快乐小摊主！ 第二十四章 挥汗如雨的人 穆：@所有人直播重启，明天开会，所有人10点前到会议室，碰一下新的选题。 沉寂许久的项目群组，突然被老闆的消息炸了出来。 被驱逐出门已经回来工作的王敛原本还在苦夏里昏昏欲睡，收到微信提醒瞥了一眼屏幕，勐地瞪大了眼，迅速转头看向正在埋头打字的简述，对方无动于衷。再转回来细看，同事们已经开始接龙「收到」，以及发送「撒花」表情包。 过了大概半分钟，简述打断了接龙，发了一个思维导图在群里。 jian：我大概定了一下方向，辛苦大家先看一下，有问题明天具体沟通。 简述刚发完消息，小群也开始不停闪烁，cp粉们喜大普奔。 不同的群，有不同的快乐。而王敛，有双倍的快乐。 王敛又抬头瞥了一眼简述，换手机在群里戳了好几个泪目表情包，这才小心翼翼开口叫人，「简哥。」 简述正在完善刚发群里的草案，没有注意到王敛视线，闻声头也不抬，「嗯？」 「你们和好了吧。」 王敛的语气笃定，简述虽然觉得用词奇怪，但也没否认，「嗯。」 这么多天被各种事情折磨，生日也没过好，还时刻担忧饭碗不保的小表弟得到当事人的确认，瞬间满血復活，一下子跳了起来，「太好啦！」 不大能理解对方的反应，简述回以沉默。 王敛毫不在乎，开始叽叽喳喳。 「对了简哥，那天太突然了还没来得及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好喜欢！」 「喜欢就好。」 简述其实没什么送礼物的思路，在覃蔓蔓的提议下买了限定版的乐高套装。 看起来覃蔓蔓对于小男生的喜好颇有心得，简述心虚地看着王敛的快乐，决定把事实咽在肚子里。 「对了，」看着小助理，简述终于想起他一直想问的事情，「那天的事情最后是怎么处理了？」 「能咋处理，」王敛撇嘴，「警察教训了几声就放他回去了呗。不过席穆哥说要起诉他故意伤害，还去做了伤情鑑定。」 王敛的语气十分嫌弃，对于席穆要起诉自己父亲的行为也没有人任何异议，让本就认为席父应该不是什么好人的简述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看了眼自己写到一半的ppt，最终说不清是好奇心还是关心胜过了工作本能。 「席穆的父亲……看起来和他一点都不像。」 「何止不像，席望龙就是个人渣啦！」 虽然是自己的舅舅，王敛毫无尊重可言，用词也颇为狠毒。 「舅妈……啊不是，穆姨就是人太好了，被这种烂人耽误了大半辈子，离了婚还不消停。」 想到简述可能还不清楚那人的真面目，王敛解释道，「具体的我也不好说，反正简哥你知道那个人很烂就行啦。」他还在怨念自己的生日会被毁，「摊上他就没好事，想起来都晦气！」 根本不用王敛提醒，简述对席望龙的观感已经很差了。 他没再多问，应了一声继续埋头做起来ppt。 简述第二次的直播依旧选在了户外，为了和首播有所联动又不至于毫无新意，这次的主题定为了「挥汗如雨的人」。 为了符合主题，直播团队要在最热的时候，把篝火点摆到s市最大的建筑工地外围。 那地方在简述读高中的时候还是一大片城中村，后来有开发商看中了位置，花大价钱买下来计划做成商业体集群，分别规划了家居城、大型商超、城市综合体和亲子游乐园。 只是这几年房地产态势低迷，原本打算三年建成的工程拖了五年还没完成，最初买地的开发商也资金鍊断裂破产重组了，市政府接手了后续的开发。 虽然缓慢，但确实又运作了起来，同时还在修建地铁站。 因此，每天有众多的建筑工人在这里进进出出。 吸取第一次的教训，这次的主机位仅仅对准简述的脸，只在客人位置放了一个收声麦。 画面内分屏则是一个静止镜头，给到了为工人们准备的食物。 一切准备就绪后，简单说点的第二次直播直接开始了。 没有任何预告，甚至前一条动态还是简述挂的请假条。 大中午突如其来的开播，让关注他的粉丝们纷纷进来打标点符号。 ——「？？？？？？？？」 ——「！！！！！！！！」 ——「呜呜呜呜呜呜呜你还知道出现啊！！！」 ——「半个月啊！没有视频也没有直播，你知道这半个月我是怎么过的吗！？？？」 ——「失踪人口终于回归了」 ——「老婆！我命运般的老婆！你终于来了！」 ——「今天好大的脸，爱看」 ——「主播今天好像是素颜，可恶，素颜也这么好看不要命啦」 ——「简单说点你是真的飘了，后面忘了」 ——「这么久没播，是上次又被骂惨了吗」 ——「哇，嘬嘬简宝，今天播啥？」 ——「对哦，大白天的开播，不过标题还是篝火点诶」 简述看弹幕刷了半天，没找到时机开口，好不容易有人正经询问，他抓紧机会清了清嗓子。 第46页 「今天是篝火点的dlc……」简述顿了一下思考，笑道，「1.0？」 ——「什么意思，还有2.0吗？」 ——「背景看着像是个建筑工地诶」 「嗯，今天来慰问下工友们。」 简述稍微转了下镜头，给大家看准备好的午餐饭盒和饮料，又很快转回来。 「可以取走也可以在这里吃，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坐下来聊聊天。」 「为什么没有人……现在还没到饭点，大家都没有下班呢。」 「热不热……还好啦，有个电风扇吹着，我本来也不是很怕热的体质。」 简述看到弹幕，下意识看了眼另一个棚里的同事们。席穆坐在监视器前一脸专注，也不知道是从这些毫无营养的弹幕里看出了什么商机。 陪弹幕聊了会儿天，很快到了饭点，工地的门禁渐渐有人出来。 篝火点的外面挂了一块大牌子，写着免费提供午饭可自取和直播进行中。有工人远远看到了，避着这边走开，也有人过来小声询问了下旁边负责派发食物的王敛，拿到午餐便直接离开了。 许久都没有人坐到简述前面，弹幕开始替他着急了起来，也陆续有路人观众进来。 ——「怎么都光拿啊？」 ——「本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出镜的啊，又没说不参与直播就不准拿」 ——「这是什么直播？慈善活动？」 有粉丝解释了一下篝火点的直播形式，很快又有人质疑。 ——「什么玩意，剧本吗」 ——「这能有人来？」 弹幕开始了常规节目：争吵，简述甚至已经开始习惯。 他把视线从平板上移到食物派发的地方，一对中年夫妻正在接过王敛递过来的午餐，两人本来要走，妻子突然往后看了一眼，随即拉住了丈夫的衣袖说了些什么。丈夫的脸上露出迟疑的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两人便相携向简述的位置走来。 简述莫名紧张，他把平板盖到桌面上，看着坐下的两人。 妻子看起来年纪和罗晓英相仿，可能因为长期的户外劳作，面色略有些暗沉，但收拾得整洁干净，看起来亲和而温柔。旁边的丈夫则显得老态许多，简述注意到他提着袋子的双手布满了深一条浅一条的伤痕，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你好，」妻子笑眯眯，「小伙子长得精神哦。」 旁边的丈夫跟着话语沉默地点头招唿。 简述回以笑容，「你们好。」 见丈夫在费力地拆着结，他伸手帮忙解开。午餐是公司的美食博主们合作烹饪的，主打一个营养均衡，量大管饱。丈夫拆开筷子，便开始进食。旁边的妻子则打开自己的手机拍了照片，似乎用微信传给了什么人，因为简述听到了极大的图片发送成功的声音。 妻子没急着吃饭，和简述攀谈起来，「这是在拍纪录片吗？」 「是在直播，勉强也算是一种记录吧。不过不用担心，摄像头拍不到这边。」 简述问，「刚才是发给朋友看吗？」 「给我儿子，」妻子笑道，「好久没吃这么丰盛啦，给他看一看。」 在妻子的描述中，简述知道了对方是来s市打工的h市人，年纪也和简述猜测的差不多。 在已经退休的年龄，不远万里跑到陌生的城市，只是因为这里愿意要超龄的工人。丈夫从事着最简单的搬运工作，妻子则做一些后勤，几乎全年无休。 简述听得心酸，「是有什么缺钱的地方吗？」 旁边的丈夫已经吃完了，一直低头坐在一边。妻子向他看了一眼，瞬间红了眼眶。 「我们儿子有3型嵴髓性肌萎缩症。」 听到陌生的名词，简述并不能迅速理解，但从夫妻俩的神情中，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疾病。考虑了下没有直接问，简述把平板重新支起来，果然有弹幕在进行科普。快速地扫过解释，他的心沉了下去。 嵴髓性肌萎缩症，简称sma，是一种遗传性的基因病，发病多在婴儿时期，死亡率很高。按照程度从严到轻分为1到4型，3型常发于青少年，10到30岁之间，相较于1型症状可能轻微一些，但仍然有一定的死亡风险。患者会逐渐肌肉萎缩，无法做出正常的动作，咀嚼和吞咽也会受到影响，需要终生依靠药物治疗和康復训练生存。 听妻子的说法，儿子从二十岁发病，至今快五年了。 这五年间他们一直奔波在各个城市打零工赚钱，支付昂贵的医药费和护理费，尽力给儿子创造一些生存空间。即使多有磨难，一家人包括患者本人都没有放弃。 简述安静听着，密密麻麻弹幕的弹幕划过，不少网友在询问如何帮助这对夫妻。 沉吟片刻，简述柔声询问，「你们愿意接受帮助吗？」轻微停顿，他解释，「我这边有很多人希望帮助你们，还有人可以提供一些医疗渠道。」 「真的可以吗？」妻子的声音带着茫然，或许是没想到只是想领取免费午餐，会有如此意外的收穫，她感到不可置信，「只是这样，就有人愿意帮助我们吗？」 简述打开自己的微信名片示意对方扫码，「现在还不能给出保证，之后确定下来方案我们会联繫您，也希望您可以给我们一些证明，便于我们开展相关工作。」 加上微信又聊了一会，到上工时间，两人千恩万谢的走了，沉默寡言的丈夫在离开前深深鞠了一躬，沉声说了句「谢谢」。 第47页 日头正烈，夫妻两人蹒跚的背影仿佛要被这日光烤化，蒸发在这苦味的人世间。 但他们始终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没有退缩，也没有迟疑。经过工地的门禁，消失在临时搭建的挡板后面。简述一直远远看着，未曾移开视线。 最开始做自媒体，做直播的时候，他其实都是被各种各样的缘由裹挟着，被动地向前走。 要做到什么地步，要达成什么目标，一直没有清晰的认知。 在这一刻，简述突然有了一点模煳的期望。 作者有话说: dlc1上线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十五章 直播事故 送走了唯二的客人，按照原定计划，直播差不多该结束了。 弹幕还在刷关于救助夫妻俩的内容，大家都在积极地提出建议，热度一直居高不下。简述便没有下播，他思考着刚才的事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观众聊天。 很多人在要捐款渠道，简述没有同意，「谢谢大家的好意，但涉及到钱款的事情不能草率决定，关于接不接受捐款、怎么捐还需要和他们详细商量下，确定下来会在动态公示。有医疗渠道或者可以提供相关帮助的朋友可以先私信联繫我，以及如果有在h市，适合他俩的工作机会也可以私信我。」 弹幕纷纷应好，简述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和大家道别关闭直播。 然而，还未等他出声—— 「席穆……？」突然有人影快步从他面前走过，大声叫着席穆的名字，还恰好被麦收到了。 简述还没反应过来，耳聪目明的观众们已经开始在弹幕上询问。 ——「什么声音？？？？？？」 ——「我好像听到了席总的名字？」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简宝的直播间有人在喊席穆？？是我知道的那个席穆吗？」 ——「席穆是谁？」 ——「楼上的新粉吧？建议你补一下主播之前的视频。」 ——「指路@一键就面关键词：宣传片」 简述的眼神飘向左侧，只看到一个瘦长的男性背影走向席穆，后者的脸色不算太好，略过男人向简述做了个关闭的手势。 他微微点头，假装无事发生，和大家道别，「那么，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拜拜。」 话音刚落，直播间的画面瞬间切成黑屏，任凭观众再多的问号也连不上视频信号。 步履飞快的男人看着年纪不大，身着一身定制西装，从背影看便是价格不菲的样子。身后还有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碎步跟着，被太阳晒得不住地拿纸巾擦汗，「宋总，外面太热了，不如我们去办公室聊。」 「急啥，我和朋友聊聊天。」宋城万看都没看男人，而是在席穆身侧站定，「果然是你啊。」 席穆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简述，冷淡地点头，「宋少，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了，上次我记得还是在远恆科技的年会上吧。」 宋城万单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也很轻浮，「听说你出去单干了？」 又环视了一圈周围，嗤笑道，「怎么，干的是摆地摊？」 简述刚走到跟前，听到的就是这句带着嘲讽的疑问句。他脚步微滞，有些迟疑。 周围的同事们也都纷纷对望，露出狐惑而茫然的表情。还是在简述后面抱着空箱子一起过来的王敛机灵，他迅速招唿大家帮他搬东西，把所有人带离了现场。 「做了个小公司罢了，当然比不上宋少。」 席穆倒是不在乎的样子，随便回了一句便没有再看宋城万的神色，而是过来自然地和简述搭话。 「回公司？」 「嗯。」 简述不着痕迹地看了另一人一眼，点了点头。 席穆便带着他往停车处走，却被宋城一把喝住。感觉到被人忽视，他的脸色不算好看。 「装什么清高，以前不是上赶着巴结的吗。」 说完，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他突然和身边的男人介绍，「梁经理，这是席穆，你可能不认识。但他爸你应该知道，就是大名鼎鼎的席望龙啊。」 梁经理还在颤颤巍巍地擦着汗，他的小眼睛看向席穆又转回去看宋城万，评估了数秒朗声赔笑。 「知道知道，s市搞房地产的谁不认识啊，一个想巴结宋老闆的暴发户，结果是个啥都不懂的傻老帽，买个块烂地赔了个精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席穆没在走，他停下来回头瞥了眼梁经理，后者瞬间闭嘴，用湿透的纸巾擦着额头。 「宋少，你看这天也太热了，也没必要理这种人，咱们还是去办公室聊聊宋氏对新项目的投资……」 一直沉默的简述突然开口，「哪种人？」 原本准备说话的席穆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刚想制止，简述却意外得咄咄逼人起来。 「对于不认识的人，却可以为了讨好别人，用主观的恶意随意猜测和评断，你和你嘴巴里的傻老帽也差不了多少。」 「还有你，」没给梁经理反驳的机会，简述又把矛头对准宋城万。 「听起来你和席穆也不是很熟，也不知道人家父母已经离婚了。只是互相知道名字而已，别人和你打招唿是出于礼貌，不代表你可以这么口无遮拦，胡说八道！席穆开公司也好，摆地摊也好，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需要你操什么心？」 第48页 宋城万开始明显没把简述当回事，突然被勐地噼头盖脸骂一顿，有些发懵，下意识放狠话，「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宋氏地产……你爸是宋德？」 简述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在gg公司时，和宋氏地产有过合作，为他们的新楼盘做全案策划，和董事长宋德也有些交集。印象中，不管对方真实想法如何，工作中还是个较为随和的甲方，对他也很客气。 「我想宋董在外面知道自己的儿子拿着鸡毛当令箭，也不会很乐意吧。」 听到简述能够瞬间反应出自己的身份，还能马上说出父亲的名字，宋城万倒是有些忌惮了。 简述见他退缩，暗暗松了口气，一把拽住席穆拉着他离开，「席总，您该回去处理事情了。」 听起来还挺有礼貌，但不多。 任由简述拉着自己，席穆出神地看着抓住胳膊的手指，指骨细长，指甲圆润整洁，指背在阳光下泛着莹莹的白。 直到来到席穆的保时捷面前，被简述用手晃了晃眼睛，他才回过神来。 简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拿钥匙开车。」 虽然不知道简述在气些什么，席穆从善如流地掏出钥匙打开车锁。 解锁音刚响，简述已经自行绕到另一边坐上了副驾。 一路无话地开到了小席文化所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王敛他们甚至还没回来。 待车挺稳，简述刚想下车，却发现对方又没把车门打开，他疑惑地望向驾驶位。 席穆一动不动地坐着，神色在昏暗中无法辨明。他问，「刚才怎么这么生气。」 席穆不提也罢，提了简述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哑巴啊，别人骂你都不还口的。」 没来由地，简述就是很不喜欢那两人提起席望龙时，席穆的沉默。 可能在他的心中已经给席望龙下了审判，所以对席穆的不切割感到难以理解。 但确实，简述也觉得自己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只能把这归结于天热带来的躁动。 「别人说得也没错，」席穆说，「席望龙确实就是这么一个傻逼。」 简述的燥热一瞬间如退潮般消逝，他听见席穆不动声色，毫无感情的低语。 「虽然不想承认，我身上也确实有他骯脏的基因。」 等到王敛满头大汗地回到办公室，坐着保时捷早早回来的人已经看了许久私信了。 简述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把已读私信里有用的信息粘贴到备忘录。随后他假意起身倒咖啡，经过王敛的位置。 「大家都回来了？」 王敛莫名其妙，明明他们就只开了一辆车，自己都已经在办公室了，所有人肯定都回来了。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设备也都放到楼下了。」 简述「嗯」了一声，转了下手里的杯子，又问，「今天那个姓宋的，你认识吗？」 王敛摇了摇头，「不认识，看着好像挺有钱的。」 不认识啊——简述端着空杯子往回走，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去接咖啡。 还是王敛叫住了他，「简哥，你咖啡不要啦？」 「哦——」简述木然回头，走去水吧檯把摩卡壶里的液体倒在自己杯子里，又接了一点冷水。 盯着黝黑的液体上面，因水流冲撞而出现的密密麻麻的泡沫，简述无意识地喝了口。 「你怎么怪怪的？」王敛也走过来接了杯水，又看看他的杯子，「哇，简哥你这看起来也太苦了。」 「还好吧，」说着简述又喝了一口，纯正清冽的苦味带着焦糖的香味，让他更加清醒了，「王敛，席望龙买的地是怎么回事？」 「啊？你怎么知道，席穆哥和你说的吗？」 王敛小声嘟囔着「怎么突然和你说这个」，却还是一五一十地交代，「就是那个烂人好早以前……那时候他们还没离婚吧，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说城南马上要开发会升值，偷偷转了穆姨的钱买了其中一块地，结果开发的事情一点影也没有，地也烂在了手里。后来席望龙缺钱，就贱价卖了，亏了大概三千多万吧。」 说着说着王敛还有些气愤，「听我妈说，当时席望龙还无能狂怒，又家暴穆姨，当时席穆哥想去拦，也被打了，还为此住院好多天，还好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简述本来只是随便试探，却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 他被王敛话里的「又」和「也」砸了个猝不及防，声音颤抖起来。 「那时……席穆多大？」 「好像是八岁？也可能是九岁。」 王敛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太多了，他一下子捂住嘴。 「啊，对不起简哥，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 简述摆了摆手，没再说话，他仰头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咖啡。 还真是好苦啊。 简述后知后觉地想。 作者有话说: 本章简宝心情的起伏，如同作者买的基金一样跌宕 第二十六章 说服与信任 隐晦地知道了一些沉重的过去，加上那日在停车场无疾而终的对话，简述每次看到席穆，都难免感到好奇与愧疚。好奇是因为对方的成长环境与自己的想像偏差实在太大，愧疚却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好奇心有些过界了。 第49页 两人的关系似乎也变得奇怪，很难再定义为普通的同事或者合作关系，但又称不上是多么亲密的朋友，至少简述在覃蔓蔓甚至王敛面前都没有如此的想东想西，坐立难安。 恰如此时，直播临时小组的每周例会上，席穆正在针对简述提出的方案提出自己的看法。 简述本人却心不在焉，听到自己的名字，反应了足足五秒。 直到身边的王敛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并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 「啊？」简述后知后觉，「怎么了？」 王敛小声说，「刚刚在问你，变现模式有考虑过吗？」 上次直播的时候，简述就有了一些模煳的想法：他想在帐号里加入一部分公益视频或公益直播内容，帮助那些努力生活却依旧困苦不安的人们找到一条新的道路，或者是一次选择的机会。 回来之后他就整理思路，写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性草案，同步给席穆。 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关于这个公益计划的可行性讨论。 「……是考虑过的。」简述迅速进入汇报状态，「首先，我们需要整合大量的救助渠道和资源，方便我们更好地匹配受助人群，在此基础上可以考虑做综合信息平台，流量稳定后植入页面gg就能带来十分可观的收益，当然这些gg不能牵扯到我们的救助相关方向，而且需要严格的审核；其次，所有行动全程都会以视频和直播的方式发布进行，通过公益活动的易传播性，能给简单说点带来更大的曝光，提升帐号的信息价值。」 简述把自己的屏幕投上会议平板，打开自己的帐号后台。 「我分析了下近期的数据，两次直播之后，帐号短时间内增加了近二十万的粉丝。人群画像显示这里面很多人并不是我们原本的定位受众，而是更加广大的泛用户群体，常规视频播放量没有太大的提升佐证了这一点。他们愿意关注简单说点，可以说就是冲着直播时遇到的普通人来的，如果此后继续维持原状，这一部分的粉丝会很快流失，其实对后续的发展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席穆沉吟了一下，「执行路径和方式呢？」 「其实现在做的篝火点系列直播，就可以算是其中一种方式。但我还有一个进阶的方案，就是把直播点位扩大到周边甚至更远的城市。而且可以提前做预告，让需要寻求帮助的人主动来找我们，这样效率会高很多。」 简述打开自己的方案，拿起手写笔圈了一下画面中间的「移动篝火点计划」。 「在收到求助，并通过直播简单了解对方的诉求后，还需要进行至少为期一个月的视频跟拍，证明求助人情况的真实性，并发布到平台上进行公示。」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筛选现有资源做一个匹配，也可以通过私信招募的方式得到更精准的帮扶渠道。」 「等求助人切实得到了帮助后，还要做相关回访工作，同时拍摄并制作成可发布的视频，分享到平台上，进行传播和引流，给计划带来更大的影响力，形成一个流量闭环。」 没有人会不愿意在工作获得报酬的同时，还能做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听完简述的描述，项目成员交头接耳起来，大家都显得跃跃欲试。 席穆环视了下会议室，提问，「大家是怎么想的？」 王敛第一个举手，「我觉得很棒！值得去做！」 项目组的其他同事也纷纷贊同，提出更多细节化的建议。 「其实除了城市里，很多农村甚至山区也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 「不过去偏远地方的成本还是有点高了，感觉简简的想法很好，我们可以慢慢从城市扩散到农村。」 「资源筛选也挺重要的，还有就是如果牵涉到捐款行为，要考虑资金安全。」 席穆始终保持着冷静，「跨市直播、跟拍、平台建设，这些人力和设备成本计算过吗。收益目前还无法量化，不能保证覆盖掉公司的支出，除此以外各项风险也很高。」 「关于风险可以做进一步的评估和预案。」简述迅速回应，「成本如果有问题，我可以改我的合同，帐号后续的分成……」 「等下，」席穆突然打断他，「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吧，简述你来我的办公室。」 头脑一热就说了上面的话，被打断的那一刻简述察觉到了不妥。 等到大家陆陆续续从会议室离开，他才跟随席穆的脚步走往总经理办公室。 「不好意思，一时忘记合同保密了。」 席穆示意他坐下，「其实就算你把合同分成改到二八，根据我的预估，前期费用还是很高。」 「简述，你知道公司培养一个月入十万的帐号，需要投入多少成本吗？平摊下来可能还不到两万。」 「……」 简述默默算了下，按照自己的合同分成，简单说点目前给小席文化带来的月均收益好像还不到十万。他瞬间有点灰心，但又还想争取。 「我不能保证，做这些是不是可以给公司到来巨大的收益。」 简述想了许久，开口，「我可以保证的是，第一，超出的成本费用可以从简单说点的帐号收益里扣除；第二，我可以负责所有的对接工作，不需要补充额外的人员配置；第三，移动篝火计划这个公益企划的版权所有人是小席文化，后续相关的收入我可以一分不拿。」 第50页 席穆：「停……在你眼中我是那种一毛不拔的资本家吗？」 简述被问得一愣，咽回去脱口而出的「难道不是吗」，他又开始反思。 一直以来，席穆确实表现得目的性极强，但与此同时，他的目的与金钱的关联并不明确。再加上简述知道了对方并不是从小到大生活优越的富二代，而是大概率拥有一个悲惨的童年。 自己似乎连这样的想法都不该有。 「不是……我。」 「我决定起诉席望龙了。」 「啊？」 突然跳跃的话题，让简述无所适从。他愣怔地看着席穆，对方低头没有看他。 「王敛多少和你说过一点我家的事情吧，他一向藏不住话。」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简述用沉默表示默认。 席穆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应，而是继续说道。 「小时候我一直会想，会不会有人出现，把我和妈妈救出去，他肯定是个英雄。」 「长大一些之后，我知道了世界上不存在这种人，我得自救。」 「成年之后，我更是发现，大部分人的大部分行为，都是一种潜在的需求置换，你从别人手上得到什么，就得付出其他的等价物。」 「但是，」席穆微微顿住，语气多了一点他自己也没察觉的羡慕。 「如果回到小时候，有人愿意不计回报地帮助我，那时的我应该会很开心吧。」 说完，他抬头和简述对视。 「你可以去做那些事，简述。但得有个期限，我不是慈善家。」 「我给你一年时间，在公司净利润可以覆盖成本的前提下，你拥有最大的权限调度人员。当然如你所说，这个企划的版权要归公司所有，相关内容也需要另外开新号发布，盈利后的分成和你的合同一致。」 被天大的惊喜砸得头脑发热，简述深吸了口气缓解情绪，他郑重地回答，「可以。」 话到这里其实谈论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但简述没有起身离开。 片刻后，见他还坐着不动，席穆疑惑，「还有事？」 「嗯……」简述迟疑开口，「你真的起诉你……席望龙了啊？」 席穆被他逗笑了，「我起诉他你不高兴吗，之前不还因为我没有切割父子关系生气了吗？」 原来对方知道当时自己为何生气，简述感到尴尬，又有点难以言表的羞愤。 「和我也没啥关系啦……呃，那你伤情鑑定的结果怎么样？」 简述上下打量了下席穆，这几天他一直在公司，简述也没看出对方有什么不适。 「轻微伤，基本没什么用。」席穆回答，「不过起诉的理由是他长期非法侵占他人财产，总价值超过八百万，且拒不归还。」 简述想起那天席望龙来王敛生日会上闹事时的说辞，有了大概的猜测，瞭然地点头。 随即又想到某种可能性，暗暗打量了一下席穆。 对方敏锐地注意到了，「怎么？觉得是我策划的吗？」 简述自觉已经误会过他一次了，不想让对方受到二次伤害，慌忙摇头。 但席穆却直接承认了，「是我。」 「……」 「他住的那套别墅，我早就暗中交易给了朋友，并收集了大量的证据。顺利的话，至少能判他五年吧。」 对于非常人，要行非常事。简述也不是圣人，并没有太大的反感情绪。 倒是席穆的态度让他有些在意，忍不住解释，「我觉得他活该。」 席穆被这种全然的信任取悦到了——简述可能知道席望龙的恶，但并不一定知晓其恶的程度，他心中有绝对的正义感，却愿意第一时间相信自己。 席穆决定再向对方吐露一点真相，好不辜负这份信任。 「他在那个别墅养小三，生的儿子就比我小三岁。」 简述：「！！！！！！」 心里脑补了一出完整的狗血大戏，简述却不能直接表现出对席穆的同情和怜悯。 他憋了半晌，低声骂了一句，「靠，人渣！」 作者有话说: 八万多字了，两个人的关系终于有了质的飞跃，从同事变成了不那么亲密的朋友（试探版） 要进入拉扯的暧昧期了，作者摩拳擦掌ing渣爹会收拾的，不过还需要出来搞点事 第二十七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虽说得到了席穆的支持和承诺，但「移动篝火点计划」毕竟是个耗人耗力的大项目，不可能一蹴而就，多方资源也需要时间协调，简述就先把精力放在刘贝贝和那对中年夫妻身上。 前者的问题比较好解决，简述借用了下自己之前工作时攒下的人脉，找到了s市一家专做成人职业技能培训的人力机构。对方看过他的录播和快乐小摊主目前的帐号情况后，表示可以免费为刘贝贝提供技能培训和岗位推荐，只需要她在自己的帐号上做一个全程的记录。 简述查了机构的资质和规模，也去各个平台上找了不少用户评价，算得上是业内和客户口碑双佳了，便把好友推给了刘贝贝，让他们自己交流。 后者的情况却有点复杂。 sma目前并没有能够完全治癒的医疗手段，患者大部分需要通过长期服用或注射昂贵的基因药物和坚持康復训练来维持基本的日常活动，无论是生活还是心理都具有极大的依赖性。根据妻子陈玉梅的说法，目前患者儿子一个人在家，只是託了亲戚偶尔照顾，其实是不大合适的。 第51页 不过也有好消息，就在今年年初，经过多方努力，其中一支治疗sma的进口特效注射药从堪称「天价」降低到了普通人能够勉强消费的水平，并且被纳入了医保。至少在金钱方面的压力没有那么大了，或许可以让夫妻俩回h市工作。 思前想后，简述打算先去一趟h市。 一个原因是他收到了一条私信，对方自称可以为夫妻俩在h市提供工作，他需要去现场亲自聊聊。 另一个原因则是如简述开会时所说，虽然他觉得夫妻俩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但如果要接受他人的救助，就一定要提供求助者的真实情况。 临行前简述先是联繫了一下陈玉梅，说了下他的想法，对方自然千感万谢。 夫妻俩都很想和他回去，但工地正是用工高峰，现在离开可能连前面的工资都拿不到。 最终只给了简述家里的地址，和帮忙照顾儿子的亲戚的联繫方式。 h市是个不大的南方偏远小城，没有机场，没有高铁，甚至没有火车。 过去的话只能先坐高铁，转快线火车到隔壁的县级市，再坐客运汽车到h市汽车站，最后从汽车站坐长线公交才能到陈玉梅给的地址。 刚和陈玉梅确认完，简述的帐号临时又接到了挤挤app的周年线下活动邀请。 要还上次给直播推荐位的人情，简述无法拒绝。但已经和陈玉梅沟通好了，简述也不想拖着，还是决定先去h市——满打满算他只有三天时间。 单程算上中间等车，都需要至少十六个小时，得极力压缩行程才能在三天来回。 时间太紧，简述就定了自己的行程，但王敛坚持作为助理一定要跟着。除他以外，群名已经从「直播临时沟通」变为「移动篝火点计划」的项目组小伙伴们也很积极，纷纷来找简述要求加入。 考虑到大部队出行成本太高，大家也有各自其他的工作，最终是加了一男一女两人。 男生叫林森，平时大家都叫他木头。林森就是最开始给简述剪vlog视频的剪辑师，摄影也会一点。算是小席文化的老员工了，这次他主要负责随行拍摄记录。 女生则是为了直播专门招的场控黎娜，暱称娜娜，平时也会兼一些助理的工作，情商高做事机灵，算是团队的团宠。黎娜似乎和王敛关系很好的样子，简述经常看到他们神神秘秘地交头接耳。 一行四人早上四点就从s市高铁站出发，坐了三个小时的高铁加上七个多小时的火车，又从火车站走到隔着天桥的汽车站，到达转车的l市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王敛累得满头大汗，渴得四处找水，「我靠，怎么这么大的车站都没有一台自助售卖机。」 黎娜闻言站定环视一圈，语气微妙，「这个车站……大吗？」 眼前的车站看起来很有上个世纪的风格，没有单独的售票厅和候车厅，一个大平层用展架隔了三块区域，只有窗口没有自助售卖机。售票，候车，到站流线作业一站式解决。 林森没说话，从背包里拿了一个保温杯递给王敛，给他指了指角落的开水锅炉。 王敛愣愣地接过，视线游移了一会儿，又「靠」了一声。 趁着他去接水的功夫，简述和黎娜去窗口买票，却被告知今日去h市的班次已经没有了。 简述愣怔片刻，不可置信地问，「不是四点半有一班车吗？」 来之前简述特意做了功课，无论是陈玉梅还是网上的攻略，都告诉他这个时间有一班车，而且几乎没什么人，车票很好买。 售票口的工作人员：「先生不好意思，是刚出的调整，这个月才开始执行的，去h市最早有明天早上六点的票，要买吗？」 简述望向黎娜寻求对方意见，后者点了点头。 简述便把四个人的证件递给工作人员，「先买吧。」 换了四张手撕票，另外两人也过来了。简述把目前的情况简短地分享了一下，「计划有变，我们需要在这里住一晚了。」 听罢简述的解释，众人虽然无奈但也只能接受，幸好车站看起来不大，周边配套倒是齐全。 几个人没一会儿便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馆，进去定了三间房——王敛和林森住，黎娜和简述都是单独一间。 凌晨便起床，又在车上几乎呆了一整天。大家都累到不行，出去吃了个简餐后便回来各自休息了。 旅馆也是上个世纪的装修风格，狭长的无窗走廊，房间挨得密密实实。只有天花板上的圆形射灯在地板上打出一个个圆形的光圈，晃着人的眼睛。 门与门中间的空墙上贴着写实的装饰画，盗版的蒙娜丽莎无言地对着简述微笑。 刷了五遍门都没打开锁，简述感觉这蒙娜丽莎是在嘲笑他。 林森不知何时把摄影机背了出来，正在走廊上取景。见简述在门口发呆，过来招唿道，「简哥，怎么还不进去？」 简述和他对视一眼，又看下手里的卡，决定再试最后一次。 滴的一声，灯亮了，但门依旧没开。 简述朝林森晃了晃手中的卡示意，无奈嘆气，「就是这样，我去找老闆——」 「等下，」林森突然冲过来拉住他，拍了拍背着的机器，「再来一次，我拍点素材。」 简述：「……」 多少有些无语，但简述还是顺从得在镜头的注视下又刷了一遍门卡。 第52页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科技的加持，这次竟然完全没有卡顿，十分顺利地打开了门。 这下换林森无言以对了，「……行。」 简述摆了摆手，叮嘱对方早点休息，便进屋关上了门。 正准备先去洗澡，手机突然振了一下。简述低头打开，是席穆的微信。 穆：「被困了？」 对方消息倒是灵通，简述想着，估计又是王敛泄露的。 刚在心里冤枉完小助理，不小心侧滑返回了微信列表，发现是娜娜在项目群直播打蟑螂…… 简述默默点到和席穆的聊天框，回覆：「计划赶不上变化。」 想了想，又加上了一个「猪猪流泪」的表情包，席穆回了个摸摸头。 简述没再回，把手机扔在床头，准备先去洗澡。 老旅馆的水龙头很不配合，左拨一点太烫，右推一点又太冷。光着身子折腾了近十分钟，终于调到了一个合适的温度，结果简述洗澡加洗头也就花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 打开吹风机，又发现不出风。 简述被折腾到没脾气，他用浴巾胡乱擦了下头髮，跑到空调下面吹。 铃声在此时响了起来，他往前几步单膝跪到床上，伸手勾回手机，是席穆的电话。 「休息一天也好，你们本来的行程太赶了。」 接通电话的席穆说，「活动要大后天晚上才开始，时间上来得及。」 「嗯。」 简述有气无力地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有一股廉价洗衣粉的味道。 「怎么了？」 没想到自己只是回了一个字，便被对方察觉到情绪，席穆的敏锐总是超乎他的认知。 简述转了个方向，靠床躺着，把还有点湿的头髮垂到木质的床沿。 「感觉……」简述盯着天花板，斟酌了一下，「比我想像中还要困难。」 他没有明说，却觉得席穆应该能理解。 简述不是吃不了苦的人，他有过连续一个月加班到凌晨一点的经歷，也曾经在一天之内奔波四五个城市，走了十几公里。 这次h市之行虽然不算顺利，充其量只是一点小意外，按道理不该让他有挫折感。 但简述也是今天才突然意识到，要完成他设想中的「移动篝火计划」，就需要拉着一整个团队来面对未来会遇到的，比现状困难百倍的事情。 一时的头脑发热之后，简述发现自己的想法还是浅薄和天真。 他不可避免地感到后悔，又试图寻求一点安慰。 对面的席穆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回道，「项目已经立项了。」 简述唿吸一滞，随后慢慢放松下来，停顿了一会儿，他说，「你说得对。」 「没必要想那么多，对于大家来说，这就是份工作罢了。」 席穆又说，一贯的条理分明、理智分析：「他们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自然会走。」 听起来是资本家的冷漠，但也给了所有人极大的自主权。 简述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轻轻地先「嗯」了一声。双方沉默下来，只能听到互相清浅的唿吸音，和背景里轻微的生活噪声。 就在简述准备开口的时候，房间的空调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席穆：「……什么声音？」 简述握着手机爬起来几步走过去，检查过后发现还在正常制冷，没有任何问题。 他心有余悸地回道，「好像是我房间空调……呃，正常工作的声音。」 席穆：「？」 被这奇怪的动静打断，简述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又聊了几句，或许是察觉到他的疲惫，席穆说了句「早点休息」便挂了电话。 简述还站在空调下，他摸了摸头髮，已经干透了。 作者有话说: 席总：……什么逼动静！ 第二十八章 傻子和骗子 第二天一早，简述一行便坐上了h市的汽车，路上又颠簸了四个多小时。 提前打了招唿，陈玉梅的亲戚到车站接他们。来人是个高个的中年男人，也姓陈，让大家叫他陈叔。陈叔的面包车做过改造，后面只有一排座位，简述便让黎娜坐在副驾驶，几个个高腿长的青年在后排挤挤攘攘地坐成一团。 好在开车比坐公交便利，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简述坐在最外面，等车停稳拉开车门下去，印入眼帘的是一幢带院子的二层小楼。建造的年数有些久了，外立面的贴砖装饰復古又破旧。裸露的墙面也已经脱落了大部分，显露出岁月雕琢的痕迹。 陈叔拔了钥匙下车，掏出一根烟点燃，见他们好奇打量，说道，「这本来是村里最早建的小洋楼呢，后来泽泽生病了，他爸妈掏了所有家底救他，这楼就一直没翻新，其他人家都盖起别墅咯。」 简述看了看紧挨着的建筑，都是造型别致又新潮的自建房，这幢楼看起来确实格格不入、 林森举起摄影机录了一圈周边环境，然后把镜头对准院门，简述便站在那里。 他问陈叔，「那陈泽一个人住里面吗？」 陈泽就是陈玉梅生病的儿子。 陈叔吸了几口，点头，「平时泽泽都住二楼，他行动不方便，三餐都是我老婆也就是他婶给送上去。轮到打针的日子我就去背他下来，开车送去省医院。其他时间基本都不出门，也不咋见人。」 第53页 简述闻言，有些迟疑，「那他愿意见我们吗？」 「愿意的愿意的，」陈叔闻言三下五除二吸完，把菸头扔在地上踩灭，领着众人往里走，「玉梅和他电话过了，泽泽说很欢迎你们来。」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大门前，门没锁，陈叔推了一把就开了。 客厅的窗户朝北，里面也没有开灯，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沉重的昏暗之中。简述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能够看清。客厅的家居设施应该都许久没使用过，也无人定期打扫，蒙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 乍然进来，空气里可以问到一股淡淡的，像是什么东西发酵了的微酸。混合着南方城市特有的潮湿气味，说不上难闻，只是多少有点让人不适。 陈叔轻车熟路地领着他们到左手边的楼梯边，打开墙壁上的开关。封闭式的楼梯被转角一盏黄黄的灯点亮了，射下一道波浪状的暖光。 陈叔大声问道，「泽泽，你醒着嘛？你妈妈说的好心人到啦！」 说着，也不管有没有应答，率先上了楼梯。 黎娜有些忐忑，「不用换鞋吗？」 「没事，」陈叔回头摆手，又招手，「大家都上来吧。」 楼道狭小，几人只能一个个的上去，如同列队一般。迈上最后一层台阶后是一个右转角，角落支着架子，摆着一瓶小小的水培绿萝，里面的水有些浑浊了。 陈叔带着他们从转角出去，又敲了敲右手边的门，「泽泽？」 二楼倒很明亮，转角出来后是一个走廊，尽头有一扇很大的窗户，倒是擦得十分透亮，阳光便从这里照射进来。 左手边有两扇门，靠近简述的那间半开着，似乎是个卫生间，离他稍远一点的房门则紧闭着。 简述正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右边的门里传来虚弱的回应。 「进来吧。」 陈叔转动把手的同时，简述看了眼林森，做手势示意他先把摄影机关了，便跟在后面一同进去。 其他人也鱼贯而入，不算太大的房间瞬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一个清秀的青年倚在床上，对他们笑了一下。 只是笑容似乎已经耗尽他的力气，接下是的声音微不可闻。 「你们好，」他说，「我是陈泽。」 来之前简述看了一些sma患者的视频，可能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孩童时甚至婴儿时患病，往往发育不良，头大而四肢纤细。陈泽和他们都不一样，他有着看起来似乎还挺健康的身体，面容略显苍白但不病态，还有些书卷气。 「你好陈泽，」简述向他点头，「我叫简述。」 「我知道你，妈妈和我提过。」陈泽费力点了点手边的平板，「我还看了你的视频。」 他的视线落在林森拎着的摄影机上，「现在需要拍摄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会拍摄一些内容，可以保证发布之前会让你先审核。」 陈泽摇头，幅度轻微得极易忽视，但一直专注看他的简述捕捉到了。 他也回望向简述，「我可以答应拍摄，在那之前，我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 简述点了点头，拍了拍王敛的肩膀让他们先行离开，回答陈泽，「当然可以。」 「叔，你能带他们先去外面逛一会儿吗？」 陈叔忙不迭应了，带着其余三人离开了房间，走之前轻轻带上了房门。待所有人离开，陈泽抬起一根手指，指了下床边的椅子。简述便顺从地绕过床尾，坐了下来。 陈泽极其艰难地想换一个姿势，好和简述面对面交谈，简述便在边上耐心等着。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出手帮助，但对方没有主动求助，似乎保持沉默会更好。 过了好一会儿，陈泽终于完成了动作，他略带歉意地笑了下，「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简述的语气柔和，「想和我说什么？」 「我父母和我说，在s市遇到了一个好心人，说想帮助我，问我愿不愿意让你们来家里看看。」陈泽停顿了一下，「……还给我看了你的直播视频。」 简述解释，「其实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只要我们从其他渠道佐证事实无误，还是可以……」 「不是的，」陈泽打断他，「我想你误会了，无论是你们来这里，还是要拍摄，其实我都无所谓。」 陈泽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做一些决断，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 「简述，我想拒绝的，是救助这件事本身。」 简述诧异看他，有些难以置信，「什么？」 陈泽一动不动盯着简述，突然问，「你会游泳吗？」 见简述摇头，他又问道，「那你溺过水吗？」 这次他没有等简述的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 「第一次病发的感觉，和溺水初期很像。你会突然失去了所有的着力点，身体在下沉，手脚用力却不听使唤。那时感觉情况也没有太严重，如果有一根浮木，你似乎还有力气抓住。」 「但渐渐地，你越来越没有力气，这时如果没有人能拉住你，你只能任由自己下沉。」 「终于沉到最后，你掉到了水底，陷进了淤泥里，你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等待终结。」 陈泽一点点挪动手放在身前，注视着张开的五指，「得了这样的病，就好像是在经歷慢放100倍的溺水过程。这样的生存，真的有意义吗？」 第54页 简述哑然，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却又无从说起。他和陈泽一起盯着对方的手掌，在身侧轻轻蜷起了自己的手指。 有意义吗？简述不是陈泽，也不是此类疾病的患者，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但医疗水平一直在进步，总有一天……」 简述说到这里顿住了，他意识到这还是飘渺的希望，是已经无法抓住的浮木。而这时如果提起陈泽的父母，又显得太过道德绑架，简述陷入了两难。最后他还是开口，「……会好起来的。」 陈泽动着五指，他的手指还算灵活，可以轻松地握拳，再松开，復又握住。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是20岁才患上的嵴髓性肌萎缩症。那一年我大三，正在准备实习。」 陷入回忆，陈泽的语气轻快了一些。 「我收到了心仪公司的offer，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入职。但就在报到的前一周，我确诊了。」 「当时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也没觉得是多大的事，我甚至还想按时去新公司上班。」 陈泽的声音低了下去，「然后我就走不了路了。」 「我之前也一直觉得，等下去吧，等到科技更发达一点，等到医疗更进步一点，等到我可以重新过上正常人生的那天……但这是个无底洞。」 陈泽重复，「这是个无底洞，简述。在你掉到陆地上之前，永远不知道他有多深。」 「我在爸妈面前一直乐观、积极，永不放弃。是因为如果不这样，他们会更加痛苦。」 简述想起陈玉梅和她沉默的丈夫，语气发涩，「如果你放弃，他们也会痛苦，不是吗？」 「在我刚得病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被治好。所以当他们拿出积蓄，去买昂贵的进口药时，我没有拒绝，更没有阻止。后来，他们又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有特效的注射药，千里迢迢带我去打。确实有效，我可以站起来了，能走路了，但那已经是极限了。即使只是这样，要维持那样的效果，却还需要继续注射……70万一针，首年要打6针。即使有一部分援助，家里也很快没钱了。」 简述沉默片刻，轻声提醒，「我听说现在已经纳入医保体系了……」 「是的，」陈泽又一次重复，「是的，我知道。」 患病后的第五年，陈泽似乎看到了希望，冷静下来又觉得这希望仍是潘多拉的魔盒。 这些年断断续续地接受注射，他的运动能力似乎在变好，大部分时候甚至能独立行走了。但也仅是如此了，对于自己曾经畅想的人生而言，远远不够。而投入的沉没成本，早已把这个家庭压得喘不过气来，到现在，即使是几千块的自费，也显得捉襟见肘。他无数次质疑自己最初的选择，无数次在梦回时后悔，又无数次在试图告诉父母我们放弃吧的时候，放弃告诉。他是溺水的骗子，编造了一个积极求生的谎言，让企图营救的傻子们一头扎进水里。 陈泽的讲述是温和甚至冷漠的，他似乎已经把自己的大脑剖开，将其中每一个想法反覆咀嚼，最后平静地咽下了绝望。 简述甚至觉得，自己或许就该什么都不做，去见证这份消亡。 但当简述看到陈泽不再做徒劳的握拳运动，松开手指，任由手臂垂落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向前伸手，轻而郑重地托住了对方的手掌。 因为长期的缺乏室外活动，陈泽很白，手指更是干瘦透白到似乎能看到骨节。 简述半蹲在床边，从下至上地看他。简述的心中尚且没有明确的答案，只是此刻单纯觉得，不应该放任陈泽的想法。他纠结着用词，每一句顿一下，说得很慢。 「可能我没有什么立场，也没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你不要放弃。」 「但出于我个人的想法，既然可以做到一些事情，我也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我想，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也不能强制你接受帮助。」 「我们会继续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而最后是否接受一切，取决于你的个人意愿。」 「即使陷入了淤泥，一起努力拽一把的话，还是有希望的吧，你觉得呢？」 陈泽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到，又被简述的话语吸引，他的脸上露出一种空白的迟疑。 他俯视着简述，目光闪烁不定。片刻后，陈泽闭了闭眼，没有正面回答。 「……我要再想想。」 作者有话说: 作者不具备专业的医学知识，关于疾病和治疗的部分是通过网络信息搜集而来，而且为了剧情服务，并不会和现实百分百匹配 如果大家看完想要关注下这一类罕见病和群体，可以去看一下美儿sma关爱中心出品的《中国sma患者生存现状白皮书》等相关资料，文中大部分内容也是借鑑于此 这章一直写得不太满意，可能会断断续续回来修一下t-t 第二十九章 连夜回程 简述和王敛他们汇合的时候，陈叔已经带着三人把村子转了一圈。 h市在长江的上游的支流附近，市域内山地也多，市民们靠水吃水，靠山便吃山，农业和渔业各有所长。他们现在所在的小镇依山而建，镇里大部分人都姓陈，因此也叫陈家镇。 陈家镇主要的收入便是茶树和果树的种植，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座山头，陈泽家也不例外。 第55页 只是这五年来，为了治陈泽的病，陈家父母陆陆续续把地转了出去。即便如此还是不够，夫妻俩又腆着脸在全镇到处借钱，总归是入不敷出。 没了赖以生存的地，夫妻俩又将近退休的年龄，在本市根本找不到工作，即使有薪资也低得难以想像。 最难的时候，连便宜的口服药都买不起。 好在陈泽一向乐观，即使过程中自己逐渐从还能勉力行走到只能藉助辅助工具再到无法独立起身，他还是用非常积极的态度安慰着自己的父母，捱过了那几个月。 后来夫妻两人在朋友的介绍下开始跟着包工头跑全国各地的工地，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在大太阳下底下卖力气活，但收入总归是多了些。陈泽被託付给叔婶照顾，全家人聚少离多。 双方交换了一下信息，都陷入了沉默。 黎娜在陈叔讲述的时候就已经哭了一遭，小姑娘眼圈发红，现下听到简述简短地概括了下陈泽真实的想法，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一向活泼的王敛也鼻头髮酸，说不出话来。 「这也太苦了。」 林森下意识的发言表达了所有人的心声，也打破了沉默。 黎娜拼命点头，又和简述确认，「简哥，陈泽真的一点儿也不愿意接受救助吗？」 「他说要想想。」简述的声音也有些低沉，「不过陈泽没有拒绝将他的事情公之于众，我也想再试试，能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陈泽的消极或许是来源于长期的独居和拖累他人的愧疚，简述模煳地意识到：至少在最开始，他确实是积极求助的。那么，如果能让陈玉梅夫妻俩回到h市工作，并让他也拥有实现自我价值的途径，想法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陈玉梅的讲述、陈泽的话语、陈叔作为旁观者的描述，都变成一条条前置条件，在简述脑海中清晰地平铺，让他能够去思考之后的工作安排。 「时间比较紧张，下午娜娜去周边採访下愿意出镜聊这件事的人，木头你负责拍摄。王敛和我去见那位说可以提供工作机会的志愿者，看看具体情况。」 众人确认了自己的工作，赶不及吃午饭，便各自分头行动了。 简述带着王敛，在陈叔的介绍下找了另一辆面包车，晃晃悠悠地从陈家镇赶去市区。到达目的地时已经下午一点，两人匆匆在便利店买了点干粮垫飢，顺利见到了志愿者。 对方竟然是一家本地大型企业的老闆，公司主要做农产品包装销售业务。 简述差点以为自己的观众画像出了问题，交流后才知道，是老闆女儿刷到了直播，和家里商量后发了私信，把具体的对接事项交给了自家总裁老爸。 老闆很热心地带他们参观了自家企业，简述考察了一番企业规模与经营状态，放下心来。 简述也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和老闆沟通了一下，双方互通有无，最后协商出了两种方案。 一是让陈家夫妻到包装流水线上工作，内容比较机械但十分轻松，工资计件结算，企业效益好的话两人也能月入万元以上；另一种则是由企业出资把夫妻俩转卖的山地买回来，僱佣俩人种植农产品作为经营货源，酬劳由种植物的质量和数量决定。 前者稳定，后者收益更大，不论是哪种方式，都可以让两人回到h市工作，且收入能够覆盖掉陈泽的医疗费用，甚至有余钱把欠下的债务慢慢还清。 简述把两种方案记在备忘录里，准备回去分析利弊后让陈玉梅自己选择。 说到底，即使陈泽最后还是拒绝了救助，但陈玉梅夫妻俩也需要这份家乡的工作。 考察过程中，简述发现企业还有一部分外贸业务，他记得陈玉梅说过陈泽是学商务英语的，便试探性问道之后可以不可以给陈泽提供一份翻译的工作，对方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参观完企业又沟通许久，出来时天色已近迟暮。 简述拒绝了老闆盛情的晚餐邀约，和王敛一起匆匆回了陈家镇。黎娜和林森的採访也做得差不多了，拍摄了不少可以佐证真实性的旁人视角。黎娜的情绪一直很低沉，话也变少了，和来时形成了鲜明对比。 四人脸色都有些疲惫，简述用指关节揉了揉山根醒神，提醒大家。 「打起精神来，把东西都收拾一下，我们等会就得走。」 他们要在今晚回l市，连夜坐火车转高铁回s市。一切顺利的话，可以在明天下午回到小席文化，有时间准备一下后天简述要参加的平台周年活动。 临行前，简述又去见了陈泽。听陈叔的说法，为了方便自己还有其他邻居照顾陈泽，陈家的大门平时都不会锁。小镇上都是熟人，甚至多少沾亲带故，一直都很安全。 简述循着上午的路径，慢慢走上二楼，经过拐角绿萝的时候，发现已经换了水。 陈泽撑着辅助器，站在走廊的大窗户前，似乎在擦窗。 简述疑惑于他的行为，站着观察了一会儿，终于判断出对方应该是在做上肢的康復训练。 陈泽两只手都「拿」着圆圆的海绵，有点像厨房用的百洁布，背后有弹力带，可以轻松套在手掌上。他在做的事情，就是由下而上地擦窗。陈泽从一扇玻璃的中心点开始，慢慢将双臂伸展上去，在玻璃上绕一个半圆，循环往复数次。 虽然无法观察到陈泽的表情，但微微发抖的手指，颤慄的手臂，缓慢到迟钝的动作，好像都在告诉简述。这个对于普通人来说极其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并不轻松。每一个半圆结束，陈泽都要休息片刻，才能继续下一次。 第56页 简述看了许久，没有出声打扰。他悄悄打开手机的录像模式，记录下了这一幕。 直到微信弹出王敛的催促消息，简述才小心翼翼地离开。而陈泽专注在训练中，一直未曾察觉他的到来。 几人又聚集在陈家的小院前，简述本打算向下午一样包车去火车站，但陈叔坚持要送他们。推脱几次都未果，简述只得带着小伙伴们上了车。打开面包车的车门时才发现，原本拆掉的座位不知什么时候被装了回去，还摆上了抱枕和坐垫。 三个小伙子终于不用挤两个座位，王敛欢唿了一声跑到后座，四仰八叉地摊在上面。后面的林森踢了下他，示意他挪到里面去。简述最后一个上，在两人莫名殷勤的视线中一个人坐到了前排。 陈叔先是帮黎娜打开副驾驶的门，又转过来准备替他们把门拉上。 「估计要三个多小时到，可以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们。」 简述应了一声，看着陈叔笑呵呵的模样，由衷地谢道，「谢谢陈叔。」 陈叔摆手，「还是要谢谢你们吶，跑那么远过来，太不容易了。」 说完也没等简述回答，陈叔用力关上车门，从前面绕到主驾驶上，点火开车。小面包车滴滴两声，载着他们踏上了归家的旅途。 太阳落山，月亮接班，朦胧的夜色慢慢笼罩车窗外的风景。 在规律的颠簸中，简述迷迷煳煳睡了过去。被叫醒时，车已经停了下来。 简述又一次向陈叔道谢，对方仍旧笑眯眯地摆手，帮他们把行李提到安检口，才停下来。 王敛他们提着箱子先过安检，简述走在最后面，正准备进站，被陈叔叫住了。 「小简啊。」 简述停住脚步回头，对方不知何时掏了根烟出来，夹在手指间没有点火。 「泽泽这孩子，可以救的吧？」 问着话的同时，陈叔带着希冀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简述还维持着拖拽行李箱的动作，手指在拉杆上紧紧握着，和陈叔对视。 最终只是郑重地说，「我们会努力的。」 努力这词其实显得敷衍，对方却毫无芥蒂。陈叔嘴唇颤抖了几下，眼眸中似乎泪光闪烁，但什么也没流下。 「谢谢啊，」他重复，「真的谢谢你们。」随后陈叔立刻垂下眼，向外挥手，「快走吧，到家记得和叔说。」 简述三步两回头地过完安检，他看见陈叔一直站在安检外没有走，低头叼着烟，掏出打火机颤巍巍地点燃。夜色中，菸头的火光被风吹得明明暗暗，闪闪烁烁。 看见简述回头，他立刻笑了，又往外挥了挥手。 也许是来的时候睡的那几个小时有奇效，简述蜷在火车硬卧上，半晌睡不着。 不知是谁晚饭在附近吃了泡面，红烧牛肉的味道时有时无地萦绕在他的鼻尖，让简述十分在意，却又找不到根源。黑暗中，他慢慢侧坐了起来，耳边是其他人的鼾声此起彼伏。 下铺的黎娜应该也没睡，屏幕的光从被子里透出来。 简述摸索着打开手机，项目群里其他三人已经把这两天的事情说了个遍，大家讨论得很是热烈。简述往上翻了翻，没有找到席穆的发言。 手指顿住，简述返回前页，想了想，慢慢地从上铺爬下去。黎娜见他下来，小声交道，「简哥？」 简述指了指火车中间的位置，用口型示意自己去卫生间。黎娜点了点头，便又埋进了被窝里。 简述小心翼翼地避开走道上的座位，来到车厢连接处。他看了眼时间，才十点不到，席穆应该还没睡着。没有再犹豫，简述拨通了席穆的语音电话。不一会儿，对方便接了起来。 席穆先是「餵」了一声，等了几秒没有回应，开玩笑道，「是要给我直播火车前进的声音吗？」 简述想了想，还真转到了视频，给席穆看外面掠过的夜间风景。 这一段正好在山中穿行，从镜头里可以看到连绵的山峰无限延伸，看不到来路，也望不到终点。 月亮始终盈盈地挂在山峰之上，不知为何让简述想到了陈叔的菸头。 「席穆，」简述终于说话，「这个项目，我肯定会坚持下去的。」 席穆闻声笑了，「没有人质疑过这点，是你自己想太多。」 简述被噎了一下，「嗯……好吧，那就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自我怀疑，也不会再犹豫了。」 席穆似乎毫不意外，继续开启了玩笑，「这是给老闆的承诺？」 对面断断续续传来键盘的敲打声，与简述这边的火车行进声形成了奇妙的共鸣。 「是我给你的承诺。」 扬声器里的唿吸一滞，又被火车的噪音淹没，简述没有发觉。 他把手机镜头贴到窗户上，人也贴过去，用手虚虚地圈住月亮。 「是给大家的承诺。」 作者有话说: 是我想太多~~~?你总这样说~~~?但你却没有~~~?真的心疼我~~~? 对不起暴露年龄了=——= 第三十章 颱风天的浪漫 高铁到站的时候，s市正在下小雨。 四人打车回公司，刚上车雨大了起来，眨眼又变成瓢泼大雨，水壶倾倒一样淋下来，砸得车窗哐哐作响。 坐在窗边的王敛被吓了一跳，「怎么突然这么大。」 第57页 司机也是个健谈的，「颱风马上要来了，你们没看新闻吗？听说高铁都要停了。」 「啊……」王敛拍拍胸脯，心有余悸，「还好今天赶回来了。」 其他几人深以为然，简述倒是想起了别的，掏出手机果然发现了挤挤app那边的对接人几个小时前给他发的微信：「简简，不好意思哈，明天的活动因为颱风取消了。」 简述回了个「好的」，又截图发到群里。 一直在玩手机的黎娜第一时间看到了，回过头问，「那我们还回公司吗？」 原本是打算赶回来做准备的，没想到直接取消了。简述想了想，「不去了，送你们回家休息吧，这几天太辛苦了。」又对司机说，「麻烦您，我们要换个目的地。」 大家纷纷报了地址，司机规划了下，发现除了简述要掉头，其他人都在一个方向。 「小哥，先送你还是后送你啊？」 王敛、林森和黎娜一致表示先送简述回家，简述没有答应，他看了下窗外，眼睛瞥到地铁站。 「师傅，你到那个地铁口把我放下吧，然后送其他人回去就行。」 「好嘞——」 没等王敛他们拒绝，计程车一个摆尾停到了地铁口。 简述撑着伞下车，从后备箱拿出自己的行李，朝其他人挥手。 「没事，我就几站，地铁过去还方便点。」 大雨把简述的声音砸得支离破碎，他扯着嗓子，「你们路上小心点，到家和我说。」 简述和司机配合默契，众人阻止不住，只得答应。 计程车扬长而去，简述一个人拖着箱子走向地铁站。雨实在大得离谱，地面上凹凸不平的位置已经有了积水，堪堪浸没了行李箱的轮子，在拖行的过程中溅起水花。 简述一手撑伞，一手费力地把行李抬到台阶上。地铁口有一对小情侣依偎着躲雨，见他困难，便过来帮了把手，简述感谢地笑了下。 刚站定收好伞，电话响了。席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因为雨声而模煳不清。 「出站了吗？什么时候到公司？」 简述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所以我让大家先回家了，这几天辛苦他们了。」 「你在哪？」 简述看了下地铁站灯牌，报了下上面的名字，「我准备上地铁就和你说的，怎么了吗？」 「远恆对移动篝火点计划有点兴趣，想约你谈谈，现在李光思在我办公室呢。」席穆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压低音量，「要不我先把他赶走？」 半个小时后，简述还是拉着行李箱从另一个地铁口出来了。 地上的积水已经漫到了地铁口的第一级台阶上。他站在雨落不到的位置，打量了下周围。雨势依旧惊人，大而密的雨珠拉成天幕，几乎遮挡住所有视线。 朦胧中，有辆停在不远处的车打着双闪开了过来。到近处时滴了一下喇叭，简述定神看了许久，才发现是席穆的保时捷。简述用最快的速度上了车，但还是无法避免地淋到了雨，行李箱则被席穆直接塞到了后座上，他也没有在意。 直到后面传来幽幽的抱怨，「老席，我还在呢。」 简述吓了一跳，回过头才发现李光思坐在后面，一脸无奈地抱着自己的行李箱。 911的后座本就狭窄，坐一个成年男人都显得逼仄，此刻加上20寸的行李箱，有种对方被塞进罐头的感觉。简述瞬间尴尬到无以復加，「啊，李总。」 李光思倒是笑眯眯，「简述，好久不见。」 席穆给简述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头髮，「刚才市气象局发暴雨预警了，我估计再不走可能会困在公司，干脆直接把他带出来在车上谈。」 想说「这样谈真的合适吗」，但看得出席穆和李光思应该很熟，简述把话咽了下去。 席穆启动车子，「从这里到他家要一个多小时，基本情况我已经和他说过了，远恆那边的意思是想做一个贊助冠名，还有你设想的那个资源整合平台，他们可以提供技术支持。」 李光思附和点头，他把简述的行李箱费力塞到边上，又兴致十足地掏出平板电脑。 「老席给我看了你做的计划书，我觉得非常棒！不过我有一点点问题。」 说着，他打开平板，找到了简述之前做的ppt，翻到其中一页拿给他看，「你看平台这一部分，匹配资源是要人工操作吗？」 暴雨天，行进的车上， 简述莫名感觉自己回到了公司会议室。 「呃……」他微微侧头看了眼平板，「是的，求助人的情况一般都比较复杂，还有可能掺杂虚假信息，人工匹配和审核会更精准一点。」 李光思：「有没有考虑过这个过程中加入ai分析决策？远恆最近新搞了一个大数据ai模型，目前还在内部测试，应该会在近期公开上市。我谘询过开发团队，聊天分析和辅助决策还是能够做到的，而且它可以自适应学习，在过程中也会越来越智能和人性化。」 这倒是简述从未设想到的路线，他有了兴趣，从前面探出身子和李光思讨论起来。 工作让人忘记时间，两人刚就平台搭建的部分细节达成一致，车停了下来。 席穆伸手敲了敲椅背，「到了。」 李光思意犹未尽，但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还是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第58页 「有时间可以开个线上会议，我把研发团队的负责人拉过来。」 简述点头同意，把座椅调回原位，对方依依不捨地下车了。 席穆；「……」 车门关上，席穆调转车头，「送你回家？」 简述还在想刚才讨论的话题，下意识点头，「嗯。」 「啊！」车开了一会儿，他突然出声，吓了席穆一跳。 「我忘记问了，远恆科技说要贊助，是给钱的吗？给多少钱？」 不怪简述财迷，自从意识到成本比自己想像中要高许多后，他就一直在心里盘算开销的问题。小席文化还在起步期，自然能省即省，所以他计划做得很是抠搜，一分预算掰成两份花。 「还在谈，估计前期不会太多，最多几千万吧。但是只要做起来了他们肯定会追加，远恆对公益活动都很上心。」 简述星星眼，「几千万已经够多了……」 他想起席穆是远恆科技的前公关总监，好奇心乍起，「远恆为啥突然对这个感兴趣啊，因为公益项目？为了企业形象？」 前面似乎堵起来了，席穆踩下剎车，心不在焉地回，「可能亏心事做多了吧。」 「？」简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席穆没有察觉，仍是皱着眉头望着前方，按了两下喇叭。 雨势丝毫没有减缓，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简述探身看了一下自己那侧的车窗外，积水几乎要没过一半的轮胎。保时捷的底盘很低，他不由担忧起来，「我们不会被困在这里吧。」 不得不说，简述是有几分乌鸦嘴天赋的。 等了许久，前面毫无动静。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跑到中间，拿着喇叭大喊。 「前面积水太严重了，车开不过去，后面的车能掉头吗。」 简述往后视镜看了一眼，肉眼可见的长龙排在后面，他们被严严实实地堵在了中间。 也许是获得了确切的答案，席穆倒是没有那么着急了。他调低座位，打开了车载广播。 广播里正在通报暴雨造成的拥堵路段，提醒市民出行注意……可以说十分应景了。 「睡一会儿吧，」席穆以双手为枕，背在脑后，「一时半会估计疏通不了。」 简述知道席穆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打开手机，发现王敛他们已经陆陆续续给他报了平安。简述一一回復，没告诉他们自己还在路上。 席穆瞥了他的屏幕一眼，突然说道，「h市之行不顺利吗？」 没想到对方在此刻说起这个话题，但简述没有太多犹豫。他也和对方一样放低椅背，把那日和陈泽的对话同步给席穆，也把自己这几天的纠结告诉席穆。 「虽然我当时这样说了，但是我之后一直在想，这样做真的正确吗？如果活着是一种人权，那求死要如何定义呢……对于陈泽来说，是不是体面的离开要比挣扎着生存更有尊严。但看着他的父母，我又觉得不忍。」 简述的声音逐渐低沉，在颱风天讲述「溺水者」的故事，阴沉的悲伤似乎也和这漫天的雨一样笼罩了他。席穆听完之后却久久没有说话，久到简述在想他是不是睡着了，他才开口。 「活着和求死，都不是权力，是欲望。欲望就是满足前会不断渴求，得到后又觉得失望，所以慾壑难填。」席穆的声音平静，衬着雨声，听起来竟有些荒凉。「人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会后悔，但死亡是唯一无法后悔的选择，所以我的建议是，不要轻易地去死。」 这下轮到简述沉默了。 他明白了席穆的意思，在许久后轻轻「嗯」了一声。却又在心中止不住反覆猜测，对方为何能说出这段话。 大雨落在车顶，击打出清脆如同鼓点的杂乱乐章。 车内充斥着无言的静谧与纠缠，无论是雨声、雷声、汽笛声，还是遥远地方的杂音，都变得微不可闻。仿佛偌大的世界里，只剩这小小的车内空间，和最后两个人。 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心事，却被暴雨困住，只能依偎在一起。 像是属于颱风天的浪漫。 作者有话说: 写的时候脑海中一直在唱：下雨天~好浪漫~~ 结果写完发现，人家好像是月半弯…… 第三十一章 「网络福尔摩斯」 还是累了，没等车流恢復通畅，简述在车上睡了过去。迷迷煳煳醒来，车已经停到了他家小区门口。 雨刮器矜矜业业地工作，席穆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忽明忽暗的光映在他脸上，如同罩着电子假面。 简述揉着脖子，打着哈欠问，「几点了？」 席穆看了眼左上角，「凌晨1点。」 外面的雨声小了很多，简述清醒了些，后觉的愧疚如雨水汹涌。 「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简述说着想要松开安全带，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被人解了。他又侧身去开门，但车门还锁着。 席穆已经把手机收了起来，见他慌乱的动作，顿觉好笑，便笑了出声。 狭小的空间内，唿吸声都清晰可闻，简述有点脸热。 「哪一幢？我送你到楼下。」 简述报了楼号，席穆点头，一脚油门把他送到了单元楼下。 简述全程看着外侧，见到了目的便迅速下车，差点把行李忘记了。 席穆叫住他，把后座的行李箱提出来递给简述，他又手忙脚乱地接过。 第59页 「那我先上去了，明天见？」 「啊，」席穆指了指简述握在手里的手机，「颱风要刮三天，我给大家都放假了，结束了再上班，明天你也在家休息吧。」 简述这才点开微信，发现公司大群发了一排「谢谢老闆」的表情包。 他抬头看了一眼席穆，开玩笑道，「中国好老闆啊，席总。」 雨还在下，简述站在单元楼门内侧，被阻挡又蔓下的雨水在他前面断断续续地下坠，暧昧地遮挡了双方的眼神交汇。席穆闻声勾了下嘴角，两指併拢，朝他潇洒地一挥，便在这朦胧的雨幕中启动了车子。车窗升起，进一步隔绝了视线。 简述留在原地注视着保时捷离开，这才转身拉着箱子上楼。 说是三天的假期，但简述几乎都在工作。 他先是打电话给陈玉梅，把两个方案详细解释给他们听，让对方好好考虑后再联繫自己。 再和刘贝贝确认了下她那边的进展，听到她说已经顺利开始培训，又叮嘱对方好好学习。 还抽出时间和席穆一起，与李光思以及远恆科技的研发总监开了个线上会议，把合作框架先确认了下来，走了个电子协议流程。 林森也把粗剪完成的h市之行发在了群里，简述和大家一起探讨着修改了细节和方向。 颱风影响s市的最后一天，依旧下着雨，风呜呜吹个不停。 中午十二点，简单说点和新註册的「移动篝火点计划」官号联合发布了一条新视频。 画面的主角并不是简述，而是陈玉梅一家，准确来说应该是陈泽，简述只是录了少许旁白。 ——你知道sma吗？ 简洁干净的黑底白字浮现后，是一些随机街采，大多数人都不明就里。 随后，简述的旁白讲解声响起，三组画面开始交叉播放。 第一组是在工地里做后勤的陈玉梅，第二组是讲述一家人遭遇的陈叔，第三组是黎娜和林森採访到的知情人。 陈泽并没有出镜，只是众人口中的「他」，却在这短短的十分钟内，想观众完整地展现了他二十五年的人生。从意气奋发的少年到入职前的病发，父母的付出和他的自救，最后归寂于陈泽康復训练的模煳背影——是简述那天拿手机匆忙拍的。 画面渐渐淡出，出现了简单说点视频里曾经用过的篝火素材。 又显现出文字。 ——移动篝火点计划 ——照亮你黑暗中的一小段路 简述置顶了自己的评论，详细解释了「移动篝火点计划」的动因和详细内容，宣布了计划正式启动。 一时之间，支持者众多，反对者当然也不在少数，简述都没有放在心上。 视频发完他就退出了平台，着手细化和远恆科技的合作内容。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事情逐渐往奇怪的方向发酵了起来。 起因是有细心的观众在视频里发现了远恆科技的logo，截屏发在评论区询问。 当时是王敛在登录帐号，因为很多细节都还没确认下来，便按照简述交代的，简短回復是合作项目。 上一次在现场的粉丝顿觉恍然大悟，默认当时席穆的名字出现在直播间是因为这个二次合作。 cp粉们自然狂喜乱舞，大胆猜测：席穆明明是公关总监，却在市场合作项目出现，肯定是因为对方是简单说点——太好磕啦！绝美爱情！ 很快有人出来澄清，表明自己是远恆科技下面的一枚小员工,说粉丝磕假糖，席穆都已经离职啦！ 还附上了打码的工牌和远恆官网的团队介绍截图及连结，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大家一看里面确实没有了席穆的名字，便信了几分。 澄清人立刻又说：那天声音那么模煳，肯定是大家听错了，席总和这个小博主只是恰巧一起拍了宣传片，其实根本不认识。 虽然听起来像个者或者唯粉，但对方既然敢自证，cp粉们只能偃旗息鼓，圈地自萌。 本来这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不知又是谁闲得无聊，点进了联合发布视频的「移动篝火点计划」帐号的介绍页。 发现企业认证明晃晃地写着：小席文化传媒科技有限公司。 把全名复制到天眼搜里，「法人/总经理：席穆」一行赫然在列。 截图一出，无论是吃瓜网友还是cp粉都震惊了。 最开始出来澄清的帐号下面迅速出现许多质疑，要求对方拿出更有力度的证据来。 层主顶不住压力，只得出来承认工牌是朋友的，澄清是自己瞎猜的。 cp粉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喘息之间是真的！！ 因为一切都在隔壁的匿名论坛上进行，等到简述和席穆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有人把帖子内容做成视频，回流到挤挤app上了。 简述：「……」 见鬼，网友们都是福尔摩斯吗？ 倒也不是大事，只是移动篝火点计划刚刚公布，席穆凭藉多年的公关经验察觉到潜在威胁，便联繫了远恆科技把舆论压下去。但不知道为什么，讲述前因后果的视频下面，更离谱的评论出现了。 ——「不是，你们有没有觉得，简单说点这个帐号的出现，就是席穆一手促成的啊？」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众多「福尔摩斯」纷纷响应。 第60页 ——「确实，我一直觉得简单说点起来的轨迹太奇怪了，处处都是人工痕迹」 ——「这个计划也很诡异啊，总觉得有阴谋」 ——「嗨，反正我是不信有人会这么无私去做慈善，肯定背后有利可图咯」 ——「你看那些公益慈善组织都很低调吧，这位简直把炒作写在脸上了，骗傻子呢」 ——「楼上都有病吧，之前平台公告不是写的很清楚吗，是那个可爱多的公司在搞事！」 ——「怎么，那个垃圾公司有问题，简单说点和小席文化就没问题了？」 ——「都能喜欢这种人了，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就是，我看小席文化和那个席穆也是一丘之貉！」 还有人旧事重提，从各种角度论证简述从「社死视频」开始就在炒作，席穆则是背后推手，小席文化是他们的圈钱公司，移动篝火点更是个打着公益名号的圈钱计划。 打乱的时间线加上瞎扯乱掰强行联繫的因果关系，看着还挺唬人。但凡不是全程跟进的粉丝或观众，确实很容易被带偏。再加上很多人就是看看八卦站站队，并不在乎事情的真相。简述只是埋头细化下方案的功夫，莫名就成为了网际网路上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 「有点奇怪。」 项目群的视频会议里，席穆皱着眉，「事情发酵得太快了，像有人买了水军在推。」 王敛狠狠点头，「我也觉得！好多出来搞事的都是三无小号，而且我刚举报完就又冒出来一茬，简直就和蟑螂一样！」 席穆冷静分析，「简述，你最近有在视频里得罪同行吗？」 简述愣了下，他回忆了一番，「应该……没有吧？」 自从开始做直播，简述的视频就没那么垂直了，和最开始同赛道的博主其实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但也不排除有人单纯眼热嫉妒，想搞他一波。 倒是黎娜突然提了一嘴，「不会是之前被搞垮的那个公司吧……」 「不可能。」席穆斩钉截铁地否定，「据我所知，他们老闆进去了还没出来。」 王敛不可思议，「那除了他们，也没有其他人会这么恨简哥吧，他这么好！」 简述其实觉得还好，无非就是有心的牵头人、拱火的旁观者和被挑拨情绪的维护者。牵头人为了利益，旁观者为了有趣，维护者为了争口气。反正最后也没多少人在乎被架起来烤的人，和他本人怎样也毫无关系。 「啊，」王敛突然灵光一闪，欲言又止，「我觉得……」 听他磨磨蹭蹭说话，席穆有些不耐，「有话快说。」 「就是，呃……有没有可能是商英啊，我觉得刘秃头应该蛮恨的……」 简述乍然听到前司名字，「？」 随后他下意识否定，「不大可能，刘建成不至于无聊到这个地步。而且商英又不涉及短视频领域，近几年公司的净利润也不是特别可观，没必要把钱花在这种事情上面。」 简述说话间，一直没有说话的林森转了个视频到群里。 弱弱开麦：「你们看下，刚刚有人给我发了这个。」 简述点进视频，封面上竟然许久未见的姚国伟，打扮得人模狗样，因为第一次面对镜头多少有些拘束，眼里却有着畅快的恨意。 下面的标题很是诙谐—— 八一八我那个踩着老闆上位当网红的前同事。 作者有话说: 忘记了姚国伟是谁的宝宝，请看第二章 ~~ 第三十二章 背后推手 其实根本不用点进去，简述都能猜到姚国伟说了些什么。视频会议里有人没关麦，断断续续传来他的声音。姚国伟作为半个当事人，视频竟没什么新鲜内容，文案几乎和前面已经「扒」出来的一致，只是换了讲述视角，显得更加真实一些。 当然，这一点真实感，已经够「有心人」狂欢了。 摄像头下，席穆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他闭了麦，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简述见没人主持大局，清了清嗓子,「具体应对细节之后再详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其他人纷纷应了退出会议室，很快就只剩下简述和席穆两人。 简述看了一眼还在通话中的席穆，准备关闭会议。对方察觉他的举动，给他做了一个等待的手势，打开手机的扬声器功能，继而又打开麦克风。 经过两层转码的声音异常失真，但简述还是第一时间听出了刘建成特有的语调。 「哎，席总，我和你说的可都是实话。商英最近震盪很大，我真没空搞什么挤挤还是捏捏上面的视频，没必要。」 席穆说，「您看了我发的那个视频了吧，里面出镜的人不是商英的销售总嘛？」 「什么销售总，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姚国伟早就离职啦！」刘建成扯着嗓子，斩钉截铁地，「不信我给你发最新的人员架构图好吧？」 席穆低垂着眼看着手机画面，手指轻轻地在上面点了一下，「姚总，您介意再把刚才和我说的重复一遍，让我录个音吗？」 「不介意不介意！」刘建成忙不迭同意，「那什么……姚国伟三个月前就被公司辞退了，商英不对他说的任何言论负责。小简嘛，也是个好同志，不存在什么踩、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意外。」 第61页 「好的，谢谢刘总。」 「席总客气了。」刘建成似乎嘆了一口气，「哎，那个，何董那边……」 席穆突然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伸手按了静音。 简述：「？」 没过多久，席穆挂断了电话，这才又解除了静音：「……刚才都听到了吗？」 简述还在解码刚才听到的「hedong」是什么，冷不防听到席穆说话，下意识回问，「什么？」随即反应过来，「哦……」他干巴巴地说，「听到了的。」 席穆似乎有点懊恼，不过还是向他解释，「我有个朋友，和商英有点业务往来。之前就听他说商英的资金鍊出了点问题，要退市了。觉得这事不大可能是刘建成指使的，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我想也是。」简述点头，没有问他为什么在关注商英，也没有问他哪来的刘建成的电话。 「那就是姚国伟出于个人的意愿对我进行报復……？」 说着简述自己都感觉离谱，果然席穆也否定了这个想法。 「也不太像，他更像是被推到台前的枪。」 简述比席穆更了解对方，分析道，「姚国伟这个人，无利不起早，而且很要面子。肯定是得到了什么好处，才会来做这种需要抛头露面做小人的事情。」 席穆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正巧线上会议室因为仅剩两人，自动切换成了面对面模式。 简述隔着屏幕和对方对视，「……怎么了？」 「也不需要太大的好处吧，那个人看起来对你的恨可不少。」 说起来简述也觉得奇怪，他自认虽然和姚国伟不和，但也都是工作上的微小龃龉，本质上就是陌生的前同事。连刘建成现在都可以说出「小简是个好同志」这样的话，没道理姚国伟还在耿耿于怀。 但简述快速拉了下视频，确实能感到扑面而来的恶意。 席穆倒是不觉奇怪，「生活在阴湿角落心里也阴暗的可怜虫，是会无端憎恨活在光明里的人，这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这件事我们先不回应，你按原计划继续和远恆落地合作细节，我去把背后的人揪出来。」 简述疑惑：「发生这样的舆论事件，远恆还会愿意和我们合作吗？」 席穆伸手按在退出键上，看向简述。脸色已经恢復正常，声音中也有着笑意，却又显得漫不经心。 「不用你操心，做你想做的就行。」 软体跳出弹窗，提醒简述会议室只剩一人，需不需要立即关闭本次会议。 简述迟钝地看着下面显示自动关闭的30s倒计时，没有任何动作。三十秒过去，会议自动关闭，电脑屏幕暗了下去……映出一张略显呆滞的脸。 所有人听从老闆的指示，专心于手头的工作，对网上的舆论放之任之。 简述加了远恆科技研发总监的微信，在对方的协助下，终于是在一周内把综合信息平台的技术需求文档写完了。接下来需要和研发团队在线下碰头，进一步沟通各个功能的实现形式。 这一周的时间里，在席穆有意的推动下，网络上又有了新的风向。 此前整理过举报文档的妹妹再次出山，逻辑严谨地将所有事件按照真实的时间线重排，每个节点都详细附上相关佐证素材，以ppt的形式，做成了演示视频。 对方似乎也请不起水军了，造谣势头渐弱。简单说点的粉丝和路人观众趁机用证据反扑对方的漏洞，算是勉强抓住了舆论的主动权。但简单说点和移动篝火计划两个帐号都迟迟没有动静，难免让粉丝着急，每天都在评论区催促澄清，也有不少偏信姚国伟的网友过来嘲讽谩骂。 就在形势又开始反攻的时候，简述突然被席穆叫了出去。直到他坐在副驾驶，也没弄清楚目的地在什么地方。席穆的车一直往郊区开，停在了一个破旧的烂尾厂区外。 简述稀里煳涂地下车，太阳既亮又晒，他用右手给眼睛搭了个遮阳棚，跟着席穆往里面走。 「来这里干嘛？」 席穆神神秘秘，「等会你就知道了。」 简述发现，这个厂房外面看着烂尾，里面其实完成了大部分的基础搭建。巨大的墙体把空间一分为二，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门框，原本应该是要装捲帘门的，门框两边边隔着几个单间。 席穆带着他走进其中一间，有一个没有装玻璃的室内窗户，对着另外半边。席穆示意简述站在窗边，他疑惑地过去，刚想出声询问，席穆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有点耳熟的声音从厂房另一边传来，简述循声望去，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姚国伟似乎正在和谁说法，情绪激动，手舞足蹈。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蹲在墙角，身边掉了一地的菸头，手里还夹着一根，在他勐烈的动作中不断掉落菸灰。 「……我可都是按照你说的，视频拍了也传了，尾款呢？！」 另一个声音出现了，简述的角度看不清人，「还没问你呢，不是说你很了解他，肯定能戳到对方的痛处，让那个什么帐号翻不了身吗？我看现在人家还好的很呢？」 「还不是你给的钱太少了，水军都不愿意接了。」 「不少了！我看他们就是见钱眼开，狮子大开口。算了，不搞就不搞了，我也不找你追究前面的事情，这件事到此为止罢！」 第62页 姚国伟闻声一愣，把烟摁灭在墙上，突然暴起一把抓住隐藏在拐角的人。 「靠，你说不搞就不搞？妈的，说好的二十万，一分都不能少，给钱。」 「……你要干吗？！我警告你，不准动手动脚的啊？」 「你这表值不少钱吧？」 「你疯啦？！这是抢劫！我要报警了！」 「我看你才疯了，」姚国伟发狠地抓着前面人的双手，反剪到背后，对方吃痛惊唿。 姚国伟完全不管对方的反应，用力拉扯他手腕上的手錶。 「住在这种破烂地方，还带几十万的表，死要面子活受罪。」 「啪」的一声，价值不菲的手錶掉在地上，在空旷的厂房里产生了惊人的巨大回声。 姚国伟「呸」了一声，把挟制住的人丢在地上，弯下腰捡起表，低头吹掉上面的浮灰。 「你报警啊，告诉警察你僱人造谣自己儿子的公司，还不肯付钱。」 姚国伟把表举到半空，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握住收进口袋里，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我告诉你，要不是帮你拍那个视频，害我被现在的公司辞退了，我才不稀罕这破烂玩意。」 简述震惊地看了对面的席穆一眼，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 姚国伟转身准备走人，一双手伸出来死死拉住他的裤管。姚国伟瞬间失去平衡，跌到了地上摔了个脸朝地。另一人往前爬了几步，用身体按住姚国伟，后者发出一声吃痛的惊唿。 喜剧电影一样的内讧画面，简述却完全笑不出来。 席望龙的脸蓦地出现在简述的视线中，与初次见面时故作精英的姿态天差地别。 弯折的金丝边眼镜斜着挂在耳朵上，半边镜片掉了，血污混着尘土遮挡住他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容，显得狰狞和扭曲。他喘着粗气，一边用右手肘死命撞击试图反击的姚国伟的脸，一边又用左手颤颤巍巍地从对方口袋里翻找自己的手錶。 姚国伟已经被砸得叫不出声，只能捂着脑袋发出沉痛的呜咽。 简述从未直面过如此简单粗暴又血腥暴力的行为，他感觉胃部隐隐泛酸，下意识又看向席穆。 席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用一种冷血到近乎失真的视线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简述脑海中突然响起王敛曾说过的那句，「好像是八岁？也可能是九岁」。 他知道不应该迁怒别人，但回忆起王敛当初并不显得多在意的神色，又忍不住怪罪。 席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多大？肯定比八岁要更小吧。 他会和那天一样，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替母亲挡下暴力吗？ 他如此娴熟，甚至止住了下意识的痛唿，是不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呢？ 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席穆是如何自救，才能成为现在的样子？ 简述浑身颤慄，分不清此刻内心的是害怕还是愤怒。淡淡的，混着旧厂房潮湿霉味的血腥味让他的胃部开始痉挛，甚至有些想吐。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没了动静。简述定神再看，席望龙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姚国伟死人一样地躺着，通过尚在起伏的胸口，才能判断他还活着。 简述下意识想要走过去看看情况，被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了。 席穆十分冷静，「他有经验，打不死的，不用管。我报过警了，先走。」 说着，简述被拽了一下，不受控制地跟着席穆踉跄向前。席穆的脚步很急，踏在水泥浇筑的地坪上，空气中扬起细微但可见的灰尘，让简述忍不住呛咳了几声。 前面的人骤然停了下来，因为惯性简述撞了上去，鼻尖压在对方带着体温的肩膀上。 简述吃痛，他贴着他，用近乎耳语的音量说道。 「席穆，慢点，我胃疼。」 作者有话说: 旅游回来了，出去玩虽然开心但是好累哦 今天是九月最后一更，来佩一个月更了10w+啦，不过大部分都是之前的单机存稿哈哈哈哈 虽然好像人气一般但遇到了很可爱的读者宝宝，十分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三十三章 两级反转 从gg公司辞职后，简述就几乎没再犯过这种程度的胃痛。 可能正因为久未经歷，突然的疼痛才如此刻骨难捱。简述的左手堪堪抓着席穆的西装下摆，头还抵着对方的肩膀，不断调整自己的唿吸节奏。席穆僵硬地站着，没有回话，也没有动作。 片刻后，简述感觉自己稍微好了些，支撑自己独立站着。他注意到对方久未回应，疑惑地出声，「席穆？」 席穆这才似乎回过神来，他伸手扶住简述，「还好吗？去医院？」 简述拒绝了，「刚一瞬间比较难忍，现在好多了。」 席穆沉默地点头，搀着他慢慢往外面走。 刚走到车前，隐隐听到了警笛声。 简述站在副驾驶外单手撑着车门，忍不住问，「我们就这么直接走吗？」 席穆的视线划过他按着胃部的左手，又掠过简述皱起的眉头，当下决定，「还是先送你去医院。」 说着，过来把简述塞进车里，又给他繫上安全带，关上门。 简述恍惚想起，此前在王敛的生日会上似乎有过类似的场景，只是角色做了调换。 当然实际情况大有不同，他难免觉得席穆小题大做。只是看到对方严肃的眉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反驳。 第63页 导航到最近的医院，挂完号等了半小时，终于轮到简述。 接诊的年轻医生问了下病史做了触诊，很快有了判断，「如果确定最近没有什么饮食方面的问题，也没有频繁感到胃部不适，应该是情绪性胃病，现在还很疼吗？」 简述回头短促地看了一眼，席穆没有一起进来，就坐在门口的候诊椅上，正在低头刷手机。 「嗯，」他点头，「确实好像和以前胃疼的感觉不太像。」 医生低头刷刷写病歷，「年轻人不要太焦虑，工作嘛就是给老闆赚钱随便做做好了，身体才是自己的。」 明明对方看着年纪也不大，却用这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说话，简述失笑，「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 见他没有继续说的想法，医生也没有兴趣问，写完病歷又开始在电脑上打着字，「不是很严重，先给你开一周的药，如果吃完还没有缓解就来做个胃镜。」 简述应声，接过对方递来的单子，道谢后走了出去。 席穆见他出来，关上手机站起来，撇了眼简述左手拿的单子，「就结束了？」 「嗯，」简述下意识攥紧手里的病歷单，「没啥问题，老毛病了，医生就开了点药。」 两人去取了药，便准备离开。刚走到医院门口，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迎面推来一辆急救担架车。简述跟着人潮一起避让，不经意间看到车上抱头哀嚎的人，愣住了。 担架上躺着的竟然是姚国伟。 随车的医护在和赶来的急诊医生汇报，「目前生命体徵平稳，患者意识也是清醒的，但他一直在说看不清楚，怀疑是暴力行为导致的视网膜急性损伤。」 医生点头，探身扒了下眼皮，「直接送眼科吧，联繫家属了吗？」 担架车后面跟着的小伙子走上前来，出示了下证件，「您好，这位是我们的报警人，只是赶到现场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躺着，我们第一时间叫救护车并且通知家属了。」随后他侧身看了一眼躺着的人，问道，「医疗期要多久？我们还需要他来提供信息配合调查。」 担架床上的姚国伟像是被触发了关键词，挣扎起来，「我我我！我是受害者！警察同志，就是席望龙打的我，我的眼睛都被他打瞎了！我要告他！」 医生很镇定，「看起来身体没什么大碍，眼科检查完应该就可以了，按你们的流程来。」 车轮的声音急速滑远，姚国伟还在嚷嚷着什么，已经听不真切。被冲散的人群重新聚集、流动，没有人因为在医院稀疏平常的事驻足。 简述站在原地没动，频频回头。 席穆侧身安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出声，「担心他？」 简述莫名其妙；「啊？我担心他干嘛。」 席穆难得被噎了一下，只能「哦」了一下，简述狐惑地看了他一眼。 片刻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你觉得我会担心他？」 看着对方失语的表情，简述也有些无奈，「……我也没有那么烂好人吧。」 如果说简述与这件事情完全无关，或许他还会拍手叫好。现在置身事内，虽没觉得有多畅快，却也不至于泛滥廉价的同情心。准确来说，简述一想到姚国伟本来打算陷害自己，现在却落到如此下场，总有种古怪的……费解和难堪。 而且相较于姚国伟，他此刻更好奇另一些事情。 「听刚才的意思，他们不知道是你报的警？」 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席穆这次特意放慢了脚步。 听到简述的问题，他用十分淡然的声音回答道，「用姚国伟手机发的报警简讯，查不出来的。」 简述眨了下眼，规避了一些危险的话题，「他们没在现场发现另一位……当事人吗？」 在他们离开厂房没多久就听到了警笛，厂房所在的地方偏僻无人且交通不便，席望龙不可能在短时间跑路。简述简单算了下时间差，觉得没道理只找到了姚国伟。 席穆毫不担心，「没事，就算现场没抓到，他也很快就能进去。」 没过两天，姚国伟特意创建用来造谣简述的帐号，突然上传了一条新的视频。 关注他的人本就为了吃瓜，看见当事人又有新动态，第一时间点进去，里面的内容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与小席文化和简单说点都没关系。 数天前还看着一副事业有成中年人模样的博主，虚弱地躺在医院病床上，头上包的纱布遮住了一只眼，另一只眼极力张大，情绪激动地控诉一个叫席望龙的男人。 他自称和「简单说点」只是当过几年同事，其实并不熟。之所以会出前面的视频，是因为家里有人生病急需用钱，迫不得已按照别人给的稿子随便念了念，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风波。 这个别人指的当然是席望龙。 姚国伟义愤填膺，声称自己明明按照对方的意愿做了，席望龙却言而无信，不仅不肯支付报酬，还试图对他痛下杀手！还好他去要钱之前报了警，不然可能已经没机会录这个视频了。 说着，他对着镜头展示出了医院的诊断报告，报告显示患者面部有多处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盪。最严重的是右眼视网膜急性损伤，视野严重缺失，视力更是降到了0.1以下。 无论是姚国伟录视频的状态，或是报告的真实性，都无可挑剔。 第64页 甚至他还拿了一张报警的回执单。 在视频的最后，放了一段监控录像和一段录音。监控录像虽然略显模煳，但依旧能识别到压着被打的人和视频中的人确实是同一个。录音的内容则更加劲爆，他和那个叫做席望龙的男人的对话，完美佐证了他上面说的话。 网友们兴沖沖的进来，皱着眉头开始拉进度条，目瞪口呆地看到最后。 事情从普通的八卦闲谈急转变性，视频也迅速冲上当日热榜。 ——「造谣再澄清？什么两级反转」 ——「？？？卧槽，怎么吃瓜到突然又法制节目了……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简单说点别做公益了，做探案吧，感觉更适合你。」 ——「等等，我看晕了，有没有人总结一下。」 ——「楼上小学生啊？这都看不懂。就是这个男的收了那个席望龙的钱造谣陷害简单说点还有小席文化，结果说好的钱没收到还被席望龙打了一顿，于是这个男的一气之下把对方和自己都卖了。」 ——「简单说点这个帐号到底是不是席穆一手策划的啊，我看小席文化确实是席穆的啊，这总不是假的吧」 ——「对哦，那这个视频顶多说明这男的说简单说点踩老闆上位那一段有问题，其他部分也不是他先爆料的啊？」 ——「说真的，既然他承认了前一个视频是瞎说，那我对这个视频的说法持保留意见，再怎么说也不至于灭口吧」 ——「不是……你们怎么还在纠结这个，六分四十六秒录音那段大家听到了吗，「你僱人造谣xxxx的公司」里这个xxxx是不是自己儿子啊？虽然听不太清但真的好像。」 ——「啊？我靠我0.5倍速听了，好像还真是啊！？」 ——「所以这个席望龙是席穆他爹？确实都姓席诶……」 ——「卧槽卧槽卧槽，亲爹害亲儿子？什么道德沦丧家庭惨案」 ——「按照视频里的说法，席穆他爸已经够得上故意伤害罪了吧？这还是个刑事案件……」 ——「我已经不在乎简单说点的事情了，我要吃这个父子瓜！有没有知情人来爆料啊」 ——「啊，或许有人在意？小席文化发澄清声明了@小席文化官方帐号」 一条评论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吃瓜群众们迫不及待地点进去。 挂着v标志的帐号下面，仅仅发了一条图文动态。 「小席文化官方帐号： 亲爱的朋友，针对近日网络上流传的关于小席文化传媒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我司」）与旗下项目「@移动篝火点计划」、旗下博主「简单说点」相关消息，现严正声明如下： 一、我司由席穆先生于今年1月註册成立，由席穆个人独资设立并担任总经理。（附图1：股权证明材料） 二、「简单说点」于今年3月成立帐号，在6月加入公司，系我司看中其帐号运营能力，绝非网传「一手策划」。（附图2：小席文化博主签约合作协议书） 三、「移动篝火计划」为我司旗下公益项目（以下简称「项目」），因我司为商业公司，项目具有一定盈利性质。主要来源为页面gg投放（非项目相关）和内容流量分成，在维持项目正常运作和支付人员工资后如有盈余，将纳入企业营业收入。 四、远恆科技为项目首批贊助企业和技术支持企业，不参与项目任何决策。（附图3：移动篝火点计划项目合作协议） 五、为保证项目的可控度，我司仅接受企业贊助，且贊助金额会以季度为周期进行公示，全额用于项目运作。我司拒绝任何个人形式的捐款，也不鼓励您直接通过汇款、转帐等方式直接帮助求助对象。如您收到任何以我司名义要求捐款的信息，请一概不予理会并直接报警。（附图4：项目首期贊助金额明细公示） 六、除捐款外，我司欢迎任何能够匹配求助人的相关资源和渠道信息，目前请通过私信直接与@移动篝火计划@简单说点或本帐号联繫，后期我司将持续优化提报机制。 移动篝火计划」托生于「@简单说点」的直播系列企划「篝火点」，初衷是想切实地帮助每一个深陷泥沼但依旧努力的人，让他们拥有更多的选择和未来的可能性。 设想虽然美好，执行过程却多有失误，才造成了如今大范围的误解。我司作为项目实际运营方，有无可推卸的责任，为此深感抱歉。 今后，我司将持续完善项目流程，严格把控项目各个环节，坚持全程公正、公开、透明的可审查机制，开设24小时举报专线，定期公示帮扶明细，接受社会各界朋友的严厉监督。 前路漫漫，黑暗亦会有光，期待与您共同点燃这场篝火。」 从医院回来后，简述就见证了席穆雷厉风行，理智到冷血的公关手段。 姚国伟能被席望龙用金钱收买，自然也会为了利益倒戈。 席穆只需要为他简单分析利弊，加以一些谈判技巧，并承诺可以帮他聘请律师从席望龙那里要到赔偿，他便迫不及待地主动要求拍摄澄清视频。 甚至姚国伟顾及到澄清内容涉及席穆隐私，询问是否需要打码相关姓名时，席穆拒绝了。 他需要先用一个更大的爆点，狗血离奇，足够覆盖路人心智，让大家从谣言中迅速抽离出来。 第65页 大部分路人看完视频都会有新的视角和立场，此时再由官方帐号针对之前的造谣发布逐条论证、逻辑严谨、态度诚恳的声明。无需刻意引导，联想能力丰富的网友会自行脑补其中关联，生出隐晦的同情心。 支持者不论，即使是反对者也严谨措辞，害怕触及他人伤疤，且大多就事论事，不再随意妄言。 声明的下方，理智而克制的评论很快成为了主流，讨论的重点重新回到了项目本身。 整个过程层层递进，环环相扣，一切似乎被推回了正轨。 无论代价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明知道是公关策略，简宝自己还是被公关到了，或许这就是爱吧（点菸.jpg 后面网络部分会慢慢减少了，简宝也会逐渐转到幕后~~小情侣就有更多时间相处啦！ 最近这几章写得都还蛮艰难的，自己嚼烂了不知道具体观感怎么样，欢迎大家多多评论和我探讨哦啾咪~~~ 第三十四章 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颱风离开的第二周，s市终于放了晴。 反扑的盛夏暑气格外躁动，热得人心浮气躁。 远恆科技的会议室内，空调打得很低。负责「移动篝火计划」信息平台的项目经理正在演示根据简述需求文档设计出来的效果图，向整个项目团队介绍页面用户逻辑和功能流程上的设计与优化。 年轻的项目经理潇洒地转身，高扎的单马尾在空中甩出一个弧度。她在会议平板上圈出流程中的一环，「除了这些常规的功能外，我们引入了ai审查环节，无论是求助人上传信息，还是志愿者在下面回復，都会经由资料库进行模煳匹配，筛选并屏蔽部分显而易见的虚假信息……」 无论是用词的准确度和演示的节奏感，甚至是动作的细节，都称得上行云流水，无可挑剔。 半个小时的演示结束，项目经理环视全场，视线在席穆处不经意停顿，又快速移开，「其他人还有什么疑问吗？需求方？研发？」 在场的人互相交头接耳了一番，大部分人都摇头。 「我有一个小问题，」坐在简述右手边的席穆举手示意，起身拿起桌面上的雷射笔翻了下屏幕，找到文档里的某一页，「按照之前的需求文档，这里应该有一个人工覆核的功能入口，但我看设计图上并没有。」 原本满脸笑容的项目经理见他提问，表情凝滞了一下，甚至磕绊了几句才回道，「啊，是的，嗯……是这样的，为了方便操作，这一部分会通过api接入微信小程序，可以直接、呃，可以通过模板消息推送到审核人员的个人微信。」 席穆点头，简述注意到对方似乎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后，双方很快确认了设计，并确定了一下开发周期和计划。 ai功能会在第二版上线，目前还是比较概念性的产品。 李光思送简述和席穆出去，三人搭上电梯，他刷完卡开玩笑，「没想到这才几个月，你们俩倒成一伙的了。」 简述闻言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远恆科技的场景，心中难免感慨，「是啊，我也没想到。」 李光思瞥了默不作声的席穆一眼，暗暗嘀咕道，「我看有些人早就想到了。」 说话间电梯到了一楼，开门提示音盖住了他的声音。 三人并肩往外走了几步，李光思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面露古怪，向两人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往侧边走了几步接通电话。 席穆和简述便没管他，径直往大门口走，只是没走几步，去接电话的人又追了上来。 李光思跑得着急，皮鞋在光洁如新的瓷砖面上砸出「哒哒」的声音。 「等等，老席！何董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还问你怎么不回他微信。」 脚步顿住，简述感觉席穆隐晦地看了自己一眼。他不明所以地回望，对方又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席穆面无表情，「哦，最近太忙了，没注意到。」 李光思顿时无语，「……也就你能说这种话了。」 席穆犹豫片刻，对简述开口，「等我一下？」 简述当然无异议，「好啊。」 席穆随即向李光思伸手，后者疑惑，「干嘛？」 「……电梯卡。」 李光思忙不迭把手里的卡扔给他，「哦哦……差点忘记了，你现在没有我在这里寸步难行。」 席穆发出不屑的鼻音，独自走回电梯间。 简述站在一边看两人斗嘴，觉得有些好笑。 在席穆车上再次见到李光思之前，他一直以为对方是那种善于沟通又严肃认真的类型，现在看来应该是对方的职场面具留给自己的刻板印象。 只是简述暂时没想明白，为什么突然间这人就对自己卸下了面具。 李光思引着简述走到接待临时来宾的沙发坐下，正值工作日下午三点，大堂里空无一人。 他环视了一圈，自己去前台找了个一次性杯子给简述倒了点水。 「等一会儿吧，估计也没啥大事，很快就下来了。」 简述用双手捧着接过，礼貌道谢后轻轻放到桌上。 李光思一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动作，略带审视的目光让简述有些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李总有事的话可以先去忙，我自己等就行。」 第66页 「不忙不忙，」李光思连连摇头，「都这么熟了，怎么还这么客气啊小简同志，你就和老席一样叫我名字就行。」 其实也没有多熟……简述心中暗暗腹诽，表面还是乖乖颔首，「好的。」 李光思的视线在他脸上打量，依旧带着探究和好奇，「说起来，你们俩是怎么称唿对方的啊？」 「？」简述愣了，但还是礼貌回答，「就……名字。」 「这么无聊啊？」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偏门的问题，也不明白无聊的点在哪。 简述只能含煳应了声，拿起水杯喝了会儿，试图中止这略显诡异的话题。 李光思的下一句话却毫无防备地砸在他头上，不亚于颱风天的平地惊雷。 「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没有点爱称什么的吗？」 「噗——」简述毫无准备地被五雷轰顶，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全喷在了茶几上。 他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左手抽了几张纸巾盖住台面，右手捂住口鼻咳嗽，「不好意思。」 李光思被他的反应弄懵了，疯狂抽纸递给简述，反思自己哪句话出了问题。 简述在他如有实质的视线中尴尬地收拾好狼藉的自己，迅速澄清，「没有的事。」 听到简述没头没尾的解释，李光思愣了片刻才意识过来是在否认谈恋爱的事情。 他瞬间惊慌，手上动作也停了，「啊？什么……原来不是吗？」 简述：「……」 简述简直哭笑不得，「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倒也没有人和我说，我就是看网上大家都在磕，自己瞎猜的。不好意思，有点尴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爽朗的笑声后，两人同时沉默了。 李光思往后坐了坐，手指不自在地摩挲自己的膝盖，「那什么……刚才项目组的程经理，长得漂亮吧？能力也强，性格也很好。她之前追过老席，被拒绝了。」 他小心翼翼看了眼简述，「当时……老席给的理由是，呃，他不喜欢女的。」 「？」简述的眉峰微动，没有打断对方。 「老席这个人看起来对谁都礼貌，有时甚至谈得上亲切，但其实还挺有距离感的。所以他能和你能走那么近，还主动帮忙，我们大家都很意外，就误以为……」 因为「当事人」已经否认，李光思说着也尴尬。他停了下来，不过足够简述明白意思了。 简述拉了下自己的嘴角，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你们误会了……工作上我们就是普通的合作关系，生活上算是朋友吧，但真的没有在谈、」 他突然收声，觉得后一个词难以启齿，便含煳带过了，「麻烦你和知情人……解释一下，别再瞎传了。」 李光思十分尴尬，「好的好的。」 席穆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各自占据着五人沙发的一头，默不作声地狂刷手机。 他满头问号，走过去踢了下歪躺在沙发边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李光思，「你怎么还在这？」 「……」 李光思侧头看了他一眼，膝跳反射一般「蹭」得站起来，像个被教导主任抓包的高中生一样畏手畏脚地挪了几步，还把手机迅速背在身后。 最后还用朗诵一般的语调做作地说道，「哦，你来啦……我去工作了，拜拜。」 说着拔腿就走，席穆无奈喊住对方，「等等，你的卡。」 同手同脚走了几步的李光思折返回来，一把抽走席穆手里的卡，又用饱含后悔的视线扫了一下他的脸，转身跑了。 席穆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不明所以。 简述只是用手不停地在触屏上滑动，心思压根没放在手机上，一直在注意这边的动静。 见李光思走了，他也顺势站了起来，试图用细微的声音吸引席穆，又十分不自然地抓了抓头髮。 「事情谈完了？回去了？」 席穆还在疑惑地回头看，闻言「嗯」了声，两人便一前一后往大门走去。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说话。 刚走出大门，席穆突然停了下来，他拉开一点侧身，回头说，「简述，你……」 简述被吓了一跳，脚步勐地停住，「什么？」 出乎意料的大音量让两人都有些发怔，简述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席穆的眼神越发古怪，放弃了原本想说的话，「和李光思聊什么了，你们俩怎么都一惊一乍的。」 纵使对方问了，但聊的话题简述根本说不出口。 当然，说不出口不是觉得难堪或者其他负面的想法。简述对他人的性向十分包容且开放，即使席穆真如李光思所言是个同性恋，甚至喜欢自己……好吧，先不论他喜欢的是谁，总之都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本身就给了简述很大的情感负担，这一个月来，他时常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态度对待席穆——这个名义上算是老闆，实际相处像是朋友，有时候甚至是心理导师的角色。 他自觉承担了对方太多的照顾，却又不知道能为对方做些什么，这种夹杂着愧疚、同情……以及心疼的情绪，在席穆放任自己血淋淋的家庭关系在网络上传播时达到了极点。 但简述还没来得做什么消化这些情绪，冷不丁又听到了一个异于常态的「秘密」。 第67页 明明是席穆的隐私被意外曝光了，简述却没来由地有自己在裸奔的错觉…… 被药物安抚好的胃部又在隐隐作痛。 简述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瞎扯，根本没注意到席穆话语里隐约的试探。 「没什么，就是说了下研发进度和项目后续的事情。」 室外温度高得惊人，简述感觉自己要被烫化了。他目光游移避开席穆的注视，脚步故作轻快，率先迈向停车场，只给对方留了个后脑勺。 「回去了，五点约了陈阿姨来公司，再不走就迟到了。」 作者有话说: 三个人三个频道，倾情上演驴唇不对马嘴 以及：儿砸啊！心疼男的就是爱（dao）情（mei）的开始啊！ 第三十五章 一些过去的拼图 陈泽的态度似乎有些软化，「移动篝火计划」正式上线之后，他微信给简述发了句谢谢。虽然没有明言，但无异于一种默认的转变，让简述高兴了许久。陈玉梅最终选择了第二个方案，简述和答应提供工作的老闆联繫确定好时间后，夫妻俩便启程回h市了。 没了人为的干扰，项目的推进速度快了不少。 简述刚下直播，远远就看见了席穆。他站在背离人群的地方，在和一名陌生的男人交谈。 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的时候，对方却正好看过来，朝他招了招手。 「这是林律师，」席穆介绍道，「他在负责姚国伟和席望龙的案子。」 如席穆所说，没过多久，警方就在厂房里逮到了心存侥倖偷偷回去的席望龙，并在对方强烈的要求下联繫了席穆。根据自己的观察和席穆并没有特意避开他的处理过程，简述拼凑出了大概事实。 席望龙之前一直带着现任妻子和儿子住在席穆名下的别墅里，无论实际情况怎么样，表面上看起来倒是光鲜亮丽的豪门做派。然而席穆早已偷梁换柱，将产权提前转让给了他人。正是因为一家三口被现任房主带人赶出了别墅，席望龙丢了面子，这才在王敛生日那天找上门来。 原本只是想教训下大逆不道的儿子，没想到不仅被扭送到派出所呆了好几天，出来后还被别墅主人正式起诉了。没了地方住，妻儿也在他拘留期间回了老家，席望龙不知道是因为没钱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咬咬牙搬进了烂尾厂房，也称得上能屈能伸了。 住在别墅的那几年，席望龙经常大肆设宴，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房子，留存了大量侵占他人房产的证据。一旦开庭，他就有极大概率面临至少五年的牢狱之灾。 虽然人品足够低劣，但席望龙并不愚蠢，自然猜出是席穆在背后助推一切。 面对儿子的「不孝」他气急败坏，不知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了席穆现在经营的公司和正在做的事情，妄图通过制造舆论压力威胁席穆，让他撤诉甚至把别墅「还给」自己。 姚国伟被商英裁员之后看到简述的「网红事业」风生水起，心中不平在网络上酸了几句，暴露了一些真实信息，又意外被席望龙发现。 席望龙找上门后，两人一拍即合，一方拿钱一方造势，联合搞了一出闹剧。 如今一个涉嫌故事伤害被拘留，一个瞎了半只眼躺在医院半死不活，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林律师负责故意伤害事件的民事诉讼部分，这次过来主要是姚国伟提了一些比较过分且天真的需求，他来找实际僱主确认是否按当事人的要求写诉状。 席穆快速扫了眼林律师递过来的笔记，又转头递给简述，「按你的专业判断根据实际情况来，不用管他，」 简述接来一看——好傢伙，一上来就是两百万的误工费。 虽然不知道姚国伟的实际收入情况，但毕竟在商英共事两年且职级相近，对彼此的薪资水平还是大概有数的。至少简述自己那两年多都没有赚到两百万的一半，姚国伟倒是狮子大开口。 林律师似乎赶时间，得到确切回答后便匆忙告辞了。 简述还在想刚才看到的笔记内容，有种钱不是钱的荒诞，「两百万的误工，一百万的医疗，再加上一百万的其他赔偿，姚国伟以为打官司是百万保险索赔吗？」 席穆被他的形容逗笑了，「他想要，席望龙也不会给，而且照他的情况，能赔十万顶天了。」 简述还是愤愤不平，但又想到了其他可能性，担心道，「啊，不会最后要你来给这个钱吧。」 席穆惊诧于他的脑洞，「怎么可能，我自己找律师让自己赔钱吗？」 简述意识到自己犯蠢了，「……也是哈。」 「他前几年拿离婚分到的钱投了不少公司，虽然眼光不行亏了大半，但多少还是有点剩余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快速变现。」 席穆对自己名义上的生父还算了解，「席望龙这人精于计算，擅长表演，暴露在人前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在作秀，别被他骗了。」 简述露出疑惑的表情，席穆耐心解释，「你是不是觉得，他都落魄到要住烂尾楼了，肯定是一穷二白，陷入绝境了？」 简述默默点头。 「是不是还觉得，他应该是没钱了，才没能继续找水军，才会被姚国伟找上门？」 简述微怔，「……难道不是吗？」 席穆勾了下嘴角，侧头看向不远处正在收拾直播设备的同事们，忙碌的身影在他眼中来回走动，却没能留下任何清晰的痕迹，他陷入短暂的回忆。 第68页 「住烂尾楼是为了伪装，好在找我妈或其他亲戚的时候卖惨。收手是发现姚国伟扶不上檯面，扳不倒我们，才及时止损。甚至上次来生日宴会，也是想给不知情的其他人表演一番，好为后续的动作做铺垫。要不是我事先装了摄像头，又给姚国伟透露了他的地址，不见得能把他送进去。」 差不多已经猜到都是席穆的计划，此时听到对方直接道来，简述还是感觉心潮难平。 席穆说着，话语里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厌恶，「能够在弱势时放弃自我伏小做低的人，一旦权力反转，就会露出凶暴的獠牙秋后算帐，席望龙就是典型。」 今天的直播地点是在s市边郊的环湖村，前段时间颱风带来暴雨导致水位上升，湖水倒灌进鱼塘淹死了不少的家禽家畜，鱼塘边的稻田也损失惨重，很多以此为生的村民收入受到了影响。 移动篝火计划在一番网络波折后已是小有名气，有热心的网友看到新闻后便联繫简述，团队便把篝火点设在了这里。希望能为仍旧有价值的农产品匹配到相应的企业销售渠道，算是一次助农直播。 虽然来时因为路比较难开出了点小状况，直播却还算顺利，找到了比较合适的餐饮企业。 此时简述和席穆站着的地方，是村子唯一的广场，正面就是波光粼粼的湖泊，背面则是连绵成片的鱼塘和水稻田。同样经歷了颱风，湖面依旧能够风平浪静，鱼塘却只剩下一片狼藉。越是紧要的东西，似乎总是越脆弱。 简述突然有些难过。 简述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他的成长环境而平淡，偶有的烦恼如今看来幼稚而无聊。所以即使对席穆的童年有了一知半解，也无法从他简单的叙述中，去构建出具体形态。 更何况，他好像也没有立场，去深究这些过去，去抚平任何伤痛。 有那么一瞬间，简述甚至希望李光思的猜测是真实的。 但很快，他又把这个突兀的，不可理喻的念头压了下去。 过了几周，简述收到了席望龙被移交检察机构的消息，因为案件比较简单，证据也很明确，很快就能进入公诉流程。开庭的当天他还在法庭外的休息区见到了王敛一家，却没看到穆霞和席穆。 想了想，简述并没有直接询问王敛，而是给席穆发了条微信，但席穆没回。 「小简！」席彩衣高高兴兴地过来打招唿，拉着他的手不放，「上次多亏你帮忙，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真是麻烦你了。」 王敛没有及时拉住自己的母亲，懊恼地捂住脸，和父亲一起坐到了旁边。 「哎，那天也没好好招待，倒让你看笑话了。下次让小脸带你回家吃饭啊，阿姨亲手给你做！」 「没事的阿姨，」简述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最近比较忙，有时间肯定拜访。」 等待的时间，席彩衣一直在和简述闲聊，话题很快就到了席望龙身上。 席彩衣说起自己的哥哥，却好像在说仇人，「这个混蛋总算能进去了，老天开眼。」 席望龙和席彩衣出生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 八十年代初，义务教育还未普及，席彩衣小学刚毕业，就被家里勒令退学，回家做手工补贴家用，一起供着全家的希望席望龙上学。 年纪稍长后，为了继续让考上高中的席望龙衣食无忧地读书，席彩衣又被父母送来s市打工。 本以为女儿在大城市能够赚到更多的钱，却不想席彩衣先一步接收到了大城市先进的理念。 原来女孩子也可以读书，原来男性并没有生来高人一等。 席彩衣打开了崭新的世界，她再也不愿意回到上个世纪的鸟笼。 在新结识的好友劝说下，她直接断了和家里人的联繫。打工几年攒了些钱，席彩衣重新回到了学校，开始学习护理，毕业后成为了一名护士，又和丈夫结了婚，过上了还算幸福的生活。 九十年代的医院，急救条件远没有现在成熟。这天正好席彩衣在急诊值班，半夜送来了一名怀着八个月身孕，却被打得奄奄一息，疑似早产的女子。产科的医生被紧急叫回，好几个医生和护士不眠不休抢救了一天一夜，才把母子的性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席彩衣第一次参与如此惊险万分，与死神赛跑的手术，她尚且沉浸在拯救生命的喜悦中，抱着刚出生的宝宝出去找产妇的家人。 刚到产房门口，看着站着抽菸的男人，席彩衣吓得差点把怀中的婴儿摔到地上。那是她人生最开始的阴影，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她的哥哥——席望龙。只是对方显然不记得她了，他踩灭菸头，阴沉兇狠地看着眼前的小护士，沉声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开庭时间到了，简述跟着人群，心不在焉地坐进旁听席。 刑事案件附带民事诉讼，法庭流程尤为冗长，原被告还时不时自行插话，现场一片混乱，简述始终冷眼看着。直到法官宣布判决，简述又随波逐流地跟着身边人一起起立。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被告席的席望龙。 在宣判的过程中，席望龙的脸从淡定到愤怒，最后在挣扎和吼叫中被执法人员带离法庭。 在他的身影消失前，他始终在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和恶劣不堪的措辞痛骂自己的前妻和儿子，认为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要求警察逮捕他们，要求法官主持公道。 第69页 「让那个小赤佬来见我！」他高声大喊，「我要和他当面对峙！」 简述模煳地、充满恶意地想—— 这个人怎么不去死呢？ 作者有话说: 是什么！让我们善良的简宝生出如此恶毒的念头！啊！是人性的扭曲！是道德的沦丧！ 第三十六章 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一审判决下来，席望龙因故意伤害罪被判有期徒刑一年零四个月。 刑期看起来不长，不过已经是致人轻伤能争取到的较高量刑。席望龙原本还在坚持自己是正当防卫，因证据不足没有获得法官认可。他当庭要求上诉，所以还不能算最终结果。 如果上诉后维持原判，姚国伟能拿到一笔虽然远不如他期望值，但也数额不菲的赔偿。只是简述听说他的视网膜因为剧烈撞击而脱落，就算现在勉强贴了回去，还是对视力造成了几乎不可逆的伤害，可能余生都要靠一个眼睛生活了。 闭庭后简述和王敛一家走出法院所在的大楼，应承了席彩衣的再次邀请。礼貌道别后，他想起还有工作没做完，便打算打车回公司。 开庭前发给席穆的微信，却在此时收到了回覆：「停车场b-46。」 简述想起席望龙最后的行为，为他到场却缺席找到了理由：人不在席望龙已经如此，要是席穆在现场估计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取消了叫车流程，往路牌指示的停车场走去。到闸口的时候，简述意外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林律，两人互相点头以示招唿。 又往里走了几步，越过寥寥的几辆车，简述远远就看到席穆。 修长的身影倚在车头，腰窝斜斜靠着前盖，形成一个圆润的钝角。他的嘴边还咬着半只烟，正在低头操作手机。 简述的手机适时振动了一下—— 穆：过来了吗？ 席穆抽菸的姿势相当娴熟，云状的烟雾先是浸没他的侧脸，模煳了他精雕细琢的五官，又迅速与浮起的菸灰一同消散在空气中，成为转瞬即逝的花火。 简述没有回覆微信，对方却仿佛心有灵异地侧头，对上他略带探究的视线。 席穆看见他，自然地取下烟夹在指间，把菸头随手按灭在侧前面的垃圾桶上，绕过车身向简述走来。 「已经结束了？结果如何？」 席穆在明知故问——如果是几个月前，回到刚认识那会儿，或许简述还会顺着他的话装傻。 当下的，本就心情不太美丽的简述选择直接戳破了对方的谎言泡泡，「我刚才过来的路上遇到林律了。」 席穆靠近后，简述闻到了一点轻而浅的菸草苦味。浅到如果不是刚才看到对方的姿态，可能并不会让他发觉是香菸的味道。 然而人对事物的感知向来如此，一旦有所意识，就很难忽视，且愈发在意。 「哦……」席穆本人完全没有被拆穿的慌张，「一年多，便宜他了。」 简述十分贊同，「另一场什么时候开庭？」 「快了，证据和材料都提交立案了，等法院流程走完，最多也就等到下个月。」 「嗯，」想起法庭上席望龙那张令人生厌的脸，简述低声诅咒，「希望他在里面呆一辈子。」 诧异于简述的言论，席穆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纠正道，「理论上来说，加上这一次最多也就十年吧。」 法律从来只是基于现有证据作出相应惩罚的手段，却无法审判被遮掩的罪行和丑陋的人心。 这是司法的公正，也是简述一直以来心中的正义，此刻他却突然感到些许丧气，「……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席穆眼神闪烁了下，似乎察觉到他的失落，转移话题，「李光思和我说信息平台的1.0版本提交测试了，问你看过后有没有意见……他怎么不自己和你说？」 远恆的研发团队确实高效，短短两周时间，已经交付了一个基本能满足现有需求的版本，简述昨晚大致使用过，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突然听到李光思的名字，简述瞬间有种难言的尴尬。 他停了数秒掩饰情绪，「……可能是我没注意微信吧。」 拿出手机，发现对方并没有给自己发过微信，简述也没在意。 他顺便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下午五点，便提议道，「先回公司吧，我整理了一些细节上的优化建议，忘记发给他们了。」 席穆自然没有异议，他转身绕回驾驶位。 简述这才发现，眼前的车并不是那辆熟悉的银色跑车，而是换成了一辆黑色的奔驰g500。 suv宽大的身躯如同勐兽一般横亘在他和席穆中间，瞬间就遮挡了彼此望向对方的视线。 打开车门，他忍不住问，「怎么换车了？」 「啊，」席穆挂挡，应了声，「想着之后要去别的城市出差，越野车方便一点。」 本想开玩笑说「哪家老闆出差自己开车」，却蓦然想到最近确实有计划要到周边城市直播，及时收了口。但简述又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就是自己猜测的意思，只能模稜两可地应了一声。 席穆却自然而然地接话，「上次去环湖村的时候不就因为路况抛锚了，跑车还是不太方便。」 简述垂眼，「哦……」 法庭的位置比较偏远……无论是保时捷911还是奔驰大g，在s市的晚高峰面前，都是柔弱无力的小猫咪。 第70页 回程的高架上水泄不通，简述用手机登陆网盘找到昨天写的文档，导出文件转发给李光思。 对方瞬间回了一个：「收到。」 仿佛一直守着在等简述的信息。 过了几秒，李光思又弱弱地发了一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哎，我都不敢找你。」 简述打了个问号，屏幕上方开始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远恆科技-李光思：小简同学，那天我和你说的话，千万不要告诉老席哇。 远恆科技-李光思：我怕他知道我口无遮拦，直接和我绝交了[哭泣][哭泣][哭泣][哭泣] 远恆科技-李光思：而且后来想了想，虽然他说不喜欢女的，但也没说喜欢男的啊 远恆科技-李光思：估计就是个藉口罢了 远恆科技-李光思：总之，我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简述手指在屏幕上顿住，转头迅速瞥了一眼席穆，又转回去低头打字。 jian：[ok] 收到肯定回復，李光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回了前面五条消息。 jian：…………………… jian：[强][强][强] 名为「篝火点」的求助帮扶综合信息平台经过一周紧锣密鼓的测试和优化，正式上线了。 经过和挤挤官方的沟通，对方为他们直接在「移动篝火计划」帐号的主页开通了一个快速入口，可以直接跳转到「篝火点」的页面，十分便利。 鑑于目前ai功能还没上线，简述和席穆商量后，决定让王敛负责「篝火点」的日常维护，并给他招聘了两个审核人员。小脸同志正式从助理晋升为了主管，也算是需要挑起重担的人了，助理的工作自然不能兼任了。 还好现在简述的工作重心早从自媒体博主转向了项目负责人，更是许久没有发过其他视频，很多所谓助理的工作都可以交给项目其他成员完成，问题不大。 还是因为加上了席彩衣的微信，简述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小敛」的称唿，其实是「小脸」……据说是因为生下来的时候脸盘子很大，于是取了如此饱含期望的小名。 虽然从现实情况来看……似乎仍只是个美好祝福。 已经被简述抛在脑后的挤挤周年活动突然提上了日程，对接的工作人员微信给他发了时间，就定在即将到来的中秋。 简述原本答应了罗晓英假期要回去住几天，为了工作不得不推迟了。 打电话回去的时候罗晓英虽然生气，却还是妥协了，叮嘱他活动结束得早中秋还是要回去吃晚饭，简述连连答应。 除他以外，项目组的其他小伙伴早就进入了中秋国庆小长假倒计时读秒状态，群里小部分时间在正常讨论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闲聊假期安排。简述窥屏许久，发现他们似乎在相约聚餐。 这种似乎很快就变成了真实，王敛被选为代表，过来邀请简述。 「就是大家放假前想请你和席穆哥吃饭啦！」王敛开门见山，「简哥你在群里也都能看到的吧！」 确实是看到了，但这就很难回。 简述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几号啊？」 「应该是26号吧，」王敛低头翻了下手机聊天记录，「娜娜好像27号开始就休假了。」 简述想了下最近的工作安排，应该没什么冲突，便点头答应了。王敛欢唿一声，开始当着他的面在群里回復。 王敛（升职版）：简哥答应啦！谁去问一下席总? 简述：「……」 他索性掏出手机，和王敛面对面群聊。群里一阵撒花和推脱后，黎娜站了出来。 团宠娜娜：@简述简哥，你能问一问席总26号可不可以和我们一起吃饭吗？球球辣！ 简述：？ 简述发完问号，无语地退出群聊，有时候他真的有点怀疑00后的精神状态…… 就在关闭的瞬间，微信又跳出来一条提醒，席穆竟然在群里回復了。 席穆：@简述行程整理好单独发我。 简述：…… 总而言之，小席文化「移动篝火计划」项目小组的第一次聚餐，算是全员到齐，一个不差地定了下来。聚餐地点是大家投票选的，就在简述第一次直播「篝火点」的巷子尽头，一家营业到凌晨四点的大排档，不仅物美价廉，还很有纪念意义。 看到地点时简述微妙地想起了他第一次请席穆吃饭时，对方说过的喜欢大排档的谎言…… 当然，现在也不能断定是谎言了，毕竟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简述发现席穆确实偏爱一些家常的菜式，喜欢大排档好像也说得过去。 但始终也没有机会再问。 作者有话说: 席总：随便开个玩笑活跃一下 简宝：他什么意思？？？ 没办法，有信息差的时候交流是有点困难（x 第三十七章 梅开二度 好些天没有来过小巷子，和记忆中又有了很大的差别。 除了临街有店面的铺子，流动小摊基本换了一批，即便卖的还是同样的东西。 简述找到约定好的大排档，项目组的成员们基本都到了，桌子上挨挨挤挤地放着相互交叠的菜盘，还有从隔壁买来的烧烤，被热油激发的各种香料和食材的味道相互交织，充满了烟火气，远远便能在空气中闻到。 见简述来，大家纷纷打招唿，还都下意识看他身后，「简哥，席总没和你一起吗？」 第71页 下班的时候席穆确实邀请了他一起出发，但考虑到在这个地方应该找不到停车位，简述直接拒绝了。 王敛的右手边留了两个位子，简述想了想，挨着王敛坐了下来。 他和大家开玩笑，「看来坐地铁还是比开车明智。」 菜上了大半，席穆终于姗姗来迟。 不知是不是临近假期，大家都显得很大胆，刚刚「升职」又关系特殊的王敛率先用筷子戳开啤酒包装，没等席穆坐下来就给他倒满了大号的啤酒杯。 「迟到的人先罚一杯！」 第二天还要上班，休假的人也需要赶飞机。所以一扎啤酒只是象徵性地放在桌边，并没有人去动，大家杯子里都是橙汁。简述不相信以席穆的观察力没有发现，但他只是挂着无奈的笑容把满满一杯啤酒灌了下去。 没料到席穆如此爽快，大家都有些发愣，片刻的寂静中，不知谁突然叫了一声好。 所有人笑作一团，鼓掌起闹起来。 「明天可以晚到三小时，想喝的就喝吧。」 得到老闆的保证，一小撮人欢唿雀跃，还有人叫了一瓶白酒。 简述对酒的阴影还在，自然拒绝了。他看着在身边坐下自助倒酒的席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手指点了点对方胳膊。 「喝了酒你等会儿怎么开车？」 提到这，席穆的语气竟还有些委屈，「不是说好一起坐地铁过来吗，怎么先走了。」 简述，「？」 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简述记得自己的回覆是——「不了，还是坐地铁吧。」 这么说来，似乎也可把它当成是相约一起的意思。但当时的简述完全没能想像席穆搭地铁的场景，自然也没有发现话语里的歧义，处理完事情就直接跑了。 简述心里有些愧疚，还有些跃跃欲试，「……那等会儿我开车送你回去？」 席穆倒酒的动作停住，慢条斯理地旋紧瓶盖，「我也坐地铁过来的。」 简述开奔驰大g的期望破灭了，他蔫蔫地「哦」了一声，开始吃眼前的一叠酸萝蔔。耳边似乎传来席穆的轻笑，等他侧头，却见对方已经和其他人喝起酒来，仿佛是他的错觉。 年轻人的聚会就是天南地北瞎扯，大家嘻嘻哈哈一阵，话题从小长假的安排到席穆的新座驾再到最近在看的新番在玩的游戏。席穆融入的很好，什么话题都接得住，还能和小朋友们喝两杯。 倒是简述有点格格不入，只在话题落到自己的身上回应几句，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吃菜，像个误入饭局的老年人。 也不奇怪，简述突然想起来，席穆是比自己小的。 只是他为人世故，做事老辣，长相打扮也都较为成熟，常常让简述忘记这个事实。 说起来，席穆到底比自己小几岁来着…… 简述有点出神地想着，没注意到自己的饮料杯被王敛拿走正在倒，顺手拿起了旁边的杯子大喝了一口。辛辣沖鼻的酒味瞬间占据口腔直上脑门，顺滑的液体没来得及吐出就已咽下。 简述被辣味呛得咳了几声，又迟钝地看着杯子里透明的液体发怔。 大排档的白酒自然不是什么好牌子，度数却很高。简述喝多了啤酒都能当众社死胡说八道，56度的二锅头下肚，霎时有点找不着北，整个人都在散发热度。 王敛在一旁大唿小叫，「简哥！那是我刚倒的酒，你怎么都喝了！」 一桌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大家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却不知为什么，表情大多担心又夹杂着期待。简述的眼前已经开始转圈圈了，他用双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闷闷地踢了王敛一脚，「别叫。」 王敛没说话，隔壁的席穆莫名挨了一脚。 软绵绵的，没什么杀伤力，却有一种奇怪的亲昵。 席穆虽然混着喝了两种酒，但应酬多了，酒量向来不错。他环视了一圈，除了简述以外，还有几个小朋友喝得也有些迷煳。 时间已经接近十点，担心太晚回去不安全，席穆当下决断，「差不多了，我给大家叫车回家。」 虽然表面上没大没小，老闆发话大家还是听的。所有人闻言点头，王敛机灵地跑去买单。 席穆叫的商务车很快到了，还好大排档就在巷子尾巴上，旁边就是大马路，车可以直接停过来。大家相互扶持着上了车，王敛把所有人的地址收罗一遍后发给司机，自己最后坐上副驾驶，摇下车窗。 「那简哥就交给你了哦？」 席穆朝他摆手，车很快开走了。他这才转身回去，观察简述。 对方似乎还没意识到已经散场了，仍然维持着捂脸的动作直愣愣地坐着，仿佛一尊雕塑。 席穆看着好玩，拉了下他的手，试图看清他的脸。 简述却很是抗拒，他和席穆疯狂较劲，死活不肯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不敢太用力，席穆只能抓着他的手腕，无奈地摇了摇，「简述醒醒，回家了。」 这样的动作倒是让简述放下了防备心，他顺从地露出自己的脸，手掌改为托住下巴。自下而上，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嗯？」 席穆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在路边捡到的小奶猫——眼神也是这样，湿漉漉的，带着天真的懵懂和毫无目的的纯粹，看着他的时候同样专注与信任，让人愉悦的同时，生出无限的责任感。 第72页 只是那时的他尚难自保，只能留了一点自己的午餐给它，期待另一个好心人路过。 现在的他，可以选择把眼前的人带回家。 席穆伏下身，抓握着简述的手臂，把对方轻轻放到背上。 人体与人体相贴，交换着彼此的体温。简述整个人都很热，脸埋在他的肩头，嘴巴和鼻子不断地唿出湿热的气息，烫着他裸露的脖颈。酒精后知后觉地作祟，席穆感觉自己的脸也热了起来。 席穆叫的12人的商务车，大可以把简述和自己都塞进去。但莫名地，所有人都自然地把他们俩留了下来。席穆其实可以察觉到大家的想法，他没有任何指正，而是放任了这种暧昧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发酵，带着一些隐晦的、无法直言的目的。 简述住的小区离这里并不远，席穆大致看了下地图，背着他慢慢穿过夜间的小巷子。 周围很是热闹，叫卖声和谈话声络绎不绝。席穆经过刘贝贝原来的摊位，那里还在卖油炸小吃，只是换了一名男性摊主。看他望过来，热情地招唿要不要买点淀粉肠。 席穆笑着摇头，继续往前走。又走过简述给他带过的小馄饨摊，席穆没有来过，不知道店长有没有换人，只是对名字印象深刻——小陈馄饨，似乎和小席文化很有缘分。 席穆走出巷子，在零落的小道里行进。人声渐渐远去，开始有了夜晚该有的静谧。 简述似乎清醒了点，迷迷煳煳地说着什么，席穆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席穆。」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自己的心脏似乎要被这低声的呢喃击穿，发出惊天动地的悲鸣。 席穆遏制着心脏的颤慄，语气温柔，「嗯？」 简述的嘴唇贴着他的脖子微微动着，唿出地热气不住地扑向席穆。 和s市的夏夜一样，潮湿、黏腻、热气蒸腾，令人躁动。 「呜——」 简述突然发出泣音，让席穆略感慌张，刚想问他怎么了，对方勐然大声哭诉起来。 「呜呜呜呜为什么不开车，我也想开大g——」 「…………」 席穆发现，醉酒的简述很像小孩子，会说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无论是那个社死视频里的「刘建成是个秃头大傻逼」，还是现在的「我想开大g」，都是无关紧要的，在他生活中很无意识的一个小念头，但这些都是成熟的简述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幼稚想法。 他似乎总对自己很苛刻，不容许自己是个「不靠谱」的大人。 经过简述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声，席穆感觉周遭的气息没那么潮湿了，空气重新流通起来。 他抬了抬身上的人，继续往前走，语气也很像哄小孩，「下次给你开。」 「嗯……」简述蹭了蹭他的肩膀，绒绒的头髮划过席穆的下巴，痒痒的。 「911我也想再开一次。」 「可以，随便开。」 席穆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醉言醉语，没过多久，就走到了简述小区的单元门楼下。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席穆却犯了难……他突然意识到这已经是他所知的极限了。 简述在此刻在他背上挣扎了起来，「唔——难受。」 席穆难以制止，只能把简述从背上放下来，扶着他站在单元门前，慢慢给他拍背。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想问人，一时之间又不知道问谁。 简述突然开始玩单元门，他把原本用来抵着门的砖头踢到一边，嘀嘀咕咕，「带好门禁卡很难吗，非得天天开着。」 失去阻挡的门因为机制自动关上，在寂静的深夜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席穆拿着手机来不及阻止，只能后知后觉地拉住简述的手。 但为时已晚，已经有被动静打扰的邻居开窗探出头来，用方言怒骂，「三更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席穆赔笑，「不好意思。」 他只得把手机塞回口袋，重新把简述背起来，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算了，还是把你带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可能有人会疑惑，为什么这章明明看起来是席总先发现自己喜欢简宝的，但是作者阅前提醒要说攻开窍晚捏？ 那当然是意识到自己爱上，和能够成熟地面对一段感情，还是有差别的啦！（剧透 第三十八章 神展开的周年活动上 挤挤原本的周年活动是48小时联合创作，由平台邀请的48位博主分成清晨、晌午、黄昏、深夜四个小组住进四个独立的别墅，以组为单位根据自己的队伍名称进行为期两天的视频创作，节目组除了提供交通支持，其余一切都要博主自行解决，并且全程直播。 观众观看直播、发弹幕、送专属礼物都可以随机掉落周年礼包，内容从虚拟称号到实体礼品不等，还可以解锁支持博主的直拍画面。 博主们创作完成的视频同样会在之后的某天在对应的时间段由官方进行发布，再根据流量数据评出名次，颁布不同的奖项和称号，参与的博主根据结果可以得到下一自然年的推广奖励。 可以说是十分综艺的企划，糅杂了限时竞技和人类观察、甚至社交恋爱的热门元素，展露了挤挤运营人员的一点小小野心。 要知道现在大部分短视频平台还是以短平快的ugc内容为主，很少会有平台去主导这样的媒体节目。博主不像明星，没有太高的号召力，观看的大部分都是平台自己的忠实用户，自然也都习惯了五秒一过，无需动脑的短视频。 第73页 再加上平台自制节目整体水平又没有传统以电视节目为核心的团队优秀，大部分都是吃力不讨好，得来的都是谩骂，或者煳妈不认。 不过挤挤的团队比较聪明的一点是，即使是偏向于平台制作，其实还是在藉助博主的创作能力，没有丢失掉该有的东西，受众抓得很好，放出预告后再各个地方做了引流，吸引了众多非平台用户的关注。 简述最开始答应参加，除了还人情，也是基于策划确实有趣且靠谱的考虑。 但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颱风困住了大部分从外地来s市的嘉宾，后面又因为各种原因无法成行。最后为了不错过周年时间，只能改成现在平平无奇的中秋慈善拍卖会，原本的企划暂且押后。 简述从打工人视角代入策划团队，完全能想像到那种计划被打乱硬着头皮上的血压飙升。 不过出于他本人而言，对中秋慈善拍卖会着实有点提不起兴趣……只是已经答应了参加，就不能撂挑子。 说是慈善拍卖会，因为参与人都是博主，其实拍卖的就是博主的gg位。头部的博主单独竞拍，中部的则是五人一起，尾部就是无名无姓地打包竞拍了。不过因为参与这次拍卖可以获得挤挤的推广福利，所以愿意打包的小博主也有很多，而且可以不到现场。 从直播开始到「移动篝火计划」，中间又经歷了不少波折，简单说点的粉丝数早已突破百万，算是中间偏上的博主了。所以他的gg也有个单独的拍卖位，在一个很中间的时间点，和其他四位差不多人气的博主一起。 这也符合简述的期待，他打算等自己的部分结束后，就提前离场，回家和父母过中秋。 席穆也被邀请参加了这次晚会，以企业ceo的身份。 简单来说，简述是卖家，席穆就是买家……很阶级异化。这也是简述不喜欢此类大会的原因，每个人都有身份和抬头，贴上标籤和价码，再被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分成三六九等。 还好相较于大咖云集的盛会，挤挤app的拍卖现场可以用寒酸来形容。可能因为此前大肆营销的活动被迫中止后引来不少谩骂，这次也大有低调行事的意思。 中午十二点，简述坐在车里候场。上午席穆和他一起在公司做了妆造，但是因为席穆属于特邀企业家，红毯顺序就被排在后面，和简述基本没有机会同行。 这样也好……简述暗暗松口气，鬼知道那天他再一次在席穆家里醒来，内心受到了多大的冲击——更可怕的是，他对自己喝醉后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而且席穆在那之后总用一种奇怪的眼神观察他，让简述更加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二次社死的事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王敛后面告诉他，最后只有席穆和他在一起，所以应该不至于像酒吧那次一样搞得人尽皆知。 但也正因为只有席穆，简述才更加觉得不自在。 在他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挤挤的对接人给他发了微信，提示该他进场了。简述摆脱脑海中纷杂的想法，带上笑容，打开商务车的侧滑门。 无人机嗡嗡地划过，给了简述一个仰拍的直播正面机位。 为了配合慈善拍卖会的气质，他久违地穿了灰色的西装，整体是往成熟低调的方向打扮。只在胸口别了一只小小的满月胸针，烘托出些许中秋的气氛。 进场环节直播基本只有博主的粉丝守着，大家互不干扰，弹幕倒很是和谐。 ——「感谢主办方，我还在想之后估计看不到化妆的主播了（抹泪」 ——「猜你想看：在湖边蓬头垢面给我们直播餵鸡的简单说点」 ——「直播餵鸡怎么了！不是也很可爱？」 ——「席总呢？怎么能让老婆孤身一人走红毯」 ——「有人脉，问过了，席总在很后面」 ——「哎，简简最近更新频率好低，专心公益是好事但也不要抛弃我们啊呜呜呜呜」 简述自然看不到发言，回答了主持人几个预先说好的问题，签名拍完照，便笑着走进了内场。 坐到座位上后，他才得以揉了揉笑到有点僵硬的脸，放松下来。 场内陆陆续续坐了将近一半人，简述的位置在中间排的角落，倒是很方便摸鱼。他悄悄掏出手机戴上耳机，打开直播间。 在他进来的时间又已经过去了好几位，又等了一会儿，差不多到企业家进场的时间了。 简述原本觉得，席穆的顺序应该和自己差不多，还要等很久。没想到只是过了几个有点名气的企业代表人，席穆的脸就突兀地出现在了直播镜头内。 之所以是突兀，是因为他的脸在企业家中实在有点断层，为了流畅度和节约伺服器成本，这次直播的画面其实不算特别清晰。但有些人好像只是站在那里，就提升了画面质感，弹幕飞快地刷过。 ——「卧槽，好帅！」 ——「家人们！这是哪位老闆？单身吗？谈恋爱吗？结婚吗？」 ——「我是男的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真的没毛病」 ——「主要是对比啦，秋香效应」 ——「前面那几个大佬，我虽然也感嘆有钱，确实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但这位……」 ——「我是学生，老公可以v我500吗？」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第74页 ——「这个小席文化我也没听过啊，咋这么前排」 ——「给上面的科普一下，这位还是远恆科技的前公关总监」 ——「呃，还是不能理解为啥名不见经传的小老闆可以走前面」 ——「救命，弹幕什么封建余孽？」 地图炮一开，弹幕又自站立场吵了起来，简述看了会实在有点无语，直接关掉了弹幕显示。 企业家进场的访谈时间会比博主稍微久一点，主持人显然是做过功课的，和席穆开玩笑，「刚才你们小席文化的一哥怎么先进去了，不等你这位老闆啊？」 之前简单说点和小席文化的关系曝光后，就常常有人在官方帐号下面调侃，「一哥」和「老闆娘」都很常见。简述在评论里看到还觉得没什么，被主持人这么一说竟然有点羞耻。 只能胡乱想着，还好没有提到另一个称唿…… 席穆笑了一下，「今天他是代表自己来的，简单说点值得拥有一个单独的红毯。」 简述莫名脸热，他把耳机音量调低了一点。 主持人的话题谈到了公司，「说起来，很多网友都在我们后台留言问，席总的公司为什么要叫小席文化啊？听起来也太可爱了吧。席总可以回答一下吗？」 这应该是事先对过的问题，席穆流畅地答道，「註册公司前找人算了个命，先生说以小见大，这个名字旺我。」 席穆在说谎……简述迅速判断。或许有很多创业者迷信玄学，但席穆从来讲究的都是效率、时机和落地，对很多人避讳的时间、数字或者地址都不甚在意，百无禁忌，绝对不可能在註册公司前还去算命。 简述突然意识到，小席文化这个名字存在本身就不科学。据他所知的情况而言，席穆是极其讨厌席望龙的，一般来说不大可能用对方的姓来作公司名字，即使那也是他自己的姓氏。 思考之间，席穆的部分已经结束了。简述退出直播间，熄灭了手机屏幕。 后颈被人轻轻捏了一下，他诧异回头，看见刚才还在手机里的人出现在自己身后。 「发什么呆？叫你都没反应。」 席穆的座位应该在后排中间的竞拍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昏暗的内场中找到自己的。 简述摸了摸被对方捏过的位置，顺势取下耳机，语气有些不自在，「戴着耳机呢，没听见。」 「哦——」 席穆发出模稜两可的语气词，似乎他过来只得到了这个答案有些不满，也没有继续和简述说话的意图，打了招唿后就回到了后排。简述转头，看到他已经在和附近的企业家社交了。 简述莫名奇妙，想了想，还是重新戴上耳机打开了直播间。 企业家的红毯已经到了尾声，出来的都是重量级大佬。再次点进去的时候，走过来的正好是远恆科技的董事长——何青云，自动打开的弹幕刷了满屏的爸爸。 主持人问，「何董今天怎么亲自出席啊？」 何青云爽朗道，「没办法，我们的官方发言人自立门户了，只能我这个老傢伙来了。」 没想到对方主动提及席穆，主持人顺势问起了八卦，「对于自己的公关总监跑出去创业，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席穆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能力强，性格也好。我原本是想培养他当接班人的，奈何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何青云笑着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他的事业，我为他感到骄傲。 作者有话说: 每次出现新角色，都需要绞尽脑汁地想半天名字……取名废就是我了！恭喜何董终于有了姓名！ 第三十九章 神展开的周年活动下 下午两点，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简述来之前还担心会不会有人的gg位卖不出去尴尬，但实际观看前半段后发现是自己多虑了。毕竟是以平台周年活动为名义举行的慈善拍卖，即使是再名不见经传的位置，最后都会有人买单。 每卖出一个位置，直播间就会开启抽奖，给观众掉落不同的礼物。同时，拍卖金额的50%会直接捐赠给合作的公益机构，剩下的50%平台抽成后给到博主。 甚至弹幕也可以通过或右下角的按钮参与竞拍……当然线上竞拍是需要交纳保证金的，防止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拍着玩。 很快就到了简述的帐号，简单说点和其他四位博主的头像标着序号并排陈列，下面滚动着一些帐号数据和主要方向等信息，给金主爸爸们参考是否契合品牌方向。 在场所有参与竞拍的人都有一个实时更新的手持终端，点按头像编号后就可以输入金额，大屏上也会实时显示最新竞拍价格和竞拍人数。 到这种程度的位置其实都是由市场部提前定下来的，企业家们只要在现场出价就行了。 基本上不会有太明显的竞争，一般也不会拍出什么高价，大家都是在做面子工程。 主持人介绍完大致情况后，这一轮竞拍就开始了。 无论是简述，还是弹幕里的其他人，关注点其实都不在竞拍上。简述在研究等会儿上台签约后怎么悄无声息地熘走回家；弹幕在关注这五个博主为什么并排，谁谁谁更应该在这里。 正当简述走神之际，现场莫名其妙传来了一阵惊唿。身边不知道谁激动地摇了摇简述的胳膊，他茫然抬眼，看到自己的头像下面的竞价在不停地跳动。 第75页 他定神一看，简单说点的头像上面跳动的数字，竟然莫名其妙滚到了80万，甚至还在不断刷新，而其他几个基本在20万左右就结束了。 在所有人的屏息凝神中，叫价终于在150万左右停了，边上的参与竞拍人数显示有数十位。 要知道，简单说点现在一条定制视频gg的报价也不过是10万。一下子多了十多倍的溢价，简述脑子有点空白。他不合时宜地想到，是哪个冤大头这么有钱。 他迷迷煳煳地上台，「冤大头」何青云笑眯眯地和他握手。 「…………」 简述僵硬地回握，签字，拍摄合影，微笑。面向观众的时候，他下意识搜寻席穆的身影，但观众席没开灯，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没能找到。 走下台的时候，简述的脚步还有些虚浮。 150万看着不多，去掉公益捐款和平台抽成，简述能拿到50万左右，但实际价值不是这么计算的—— 参与竞拍的基本都是有名有姓的企业家，再不济也是像席穆这样小有成就的青年创业家。这个阶段的gg位的起拍价都是5万，且单人五轮内不能连续叫价，这就意味着至少有五个企业竞价，加价幅度很高，才能在段时间内把价格抬到这个数字。 也就证明，简单说点这个帐号在这些企业家的眼里是具有相应价值的。而且这一切都在直播下发生，经过网友发酵后，帐号的商业价值更是无法估量。 简述很懵，弹幕也很懵。 ——「啊？？？？什么意思？」 ——「为啥这个简单说点的竞拍价这么高啊？」 ——「是不是找了托自炒啊」 ——「醒醒，这里哪个人可以给他当托啊？」 ——「简单说点，又是你，你成功让我记住你了！」 ——「竞拍成功的人是远恆科技的何董啊！？」 ——「………………omg」 ——「所以远恆科技到底和简单说点什么关系啊，怎么感觉一直在给他造势？」 ——「不，我觉得不是简单说点，而是席穆，你们记得何爸爸走红毯时的採访吗」 ——「！！！！！！！！！！！！」 ——「卧槽，家人们，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前面详细说说！」 ——「弹幕不好打，等结束我去开个贴！」 还好拍卖会到了真正重头戏——头部主播们的gg位竞拍，起拍100万的价格成功转移了弹幕和会场的注意力。直播镜头也不再时不时扫到简述，他趁机熘了出去。 十月将至，天气终于逐渐凉了下来，夜晚也更早到来。 刚过五点，会场门口的一排路灯就亮了起来，落下规律的影子，点缀着寂静的柏油路。 简述被晚风吹得激灵，大脑逐渐降温。他一边掏出手机叫车，一边復盘刚才的经过。 何青云，何董。 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唿，是在席穆给自己听和刘建成的通话时，简述只来得及听了个大概，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个何董……但他和刘建成又有什么关系？ 第二次听到，是从李光思的口中。在那之后就发生了令人尴尬的对话，所以简述无意间把他忽略了。现在想来用词确实微妙，而且根据李光思毫不避讳的模样，大概率也不会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关系。 通过何青云的採访，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和席穆的关系应该不错，甚至可以说十分亲近，毕竟用上了「接班人」这样的词彙。 这也解释了简述一直以来的疑惑：为什么席穆仅仅一个公关总监，能够做很多在他看来有点越权的决定。 或许是家里的长辈……？ 但简述想到席穆曾经模煳的说辞，那句脱口而出的「可能亏心事做多了吧」。再想到他不甚美好的童年，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简述沿着马路边走边想，不知不觉离开会场已经有一定距离。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车，连忙打开app界面查看。可能是因为会场所处的位置比较偏远，迟迟没有司机接单。为了不离自己的上车点太远，简述调转方向，慢慢走回去。 耳边突然响起了喇叭声。 简述抬眼，看到席穆的奔驰停在自己面前，打着双闪。 车窗摇了下来，露出对方在黑暗中晦暗难辨的脸。下一秒，席穆突然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他的眉眼在路灯下逐渐清晰，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带着少许的探究看着简述。 「试试？」席穆拍了拍车门，向他发出邀请。 在大g的诱惑下，简述暂时把一切臆测抛在脑后。 车在没有限速的湖边大道上驰骋，窗没有关，晚风勐灌进来，吹得简述的耳朵产生了轻微的耳鸣。他紧张地抓握着方向盘，耳边传来发动机勐兽般的轰鸣，感到一种久违的肾上激素飙升的畅快。 「去哪？」简述大声问副驾驶上的席穆，对方用同样的音量回他。 「随便！你爱去哪去哪！」 于是简述驾驶着心仪已久的车子，载着席穆一路回了自己父母家。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简述的心还没停下，他趴在方向盘上歇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即使车身宽大，车内空间相对来说仍然狭小，简述可以听见自己沉重的唿吸声，和持续乱跳的心脏声音。以及身侧的席穆，若有似无的唿吸声。 第76页 「席穆，」他突然问，「为什么何董要花这么多钱拍我的gg啊？」 与简述的姿势相反，席穆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正侧着头专注地看窗外的月色。 今夜的天气其实不算太好，时不时有云层飘过，遮挡住圆圆的月亮，只露出一点模煳的、透光的轮廓。 席穆闻言想起何青云，也有些头疼，不知道他搞这一出网络上又有什么风言风语。 「老年人自以为是的出手帮衬，我会解决，不用管他。」 简述「哦」了一声，见对方不想详说，也没有再问。他直起身子，打开车门，仰望着头顶的月亮。月亮不显，他又伸出手指，试图拨云见月。 还没等简述尝试成功，罗晓英催促的微信发了过来。 他走下车，回望还坐在副驾上的席穆。 「我妈催我回去了，你要回去和阿姨一起过中秋嘛？」 席穆转过头，看了他两秒，点头笑道，「嗯。」 「那就……拜拜？」 简述挥挥手，席穆也回应地朝他摇摇手掌，「……拜拜。」 放下心中纷繁的纠结，简述往自家的单元楼走。他点开手机回復罗晓英的微信，看到发现上的小红点，下意识点了进去，边走边刷。 覃蔓蔓跟着父母回老家了，在朋友圈狂晒家里的饭菜，直唿自己胖了——简述点了个贊。 刘贝贝考上了育婴师资格证，在一家月子中心给新手妈妈当讲师，中秋便带着芬芬和坐月子的妈妈们一起做月饼——简述点了个贊。 陈泽发了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配文「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简述点了个贊。 继续往下翻，又刷过几个在朋友圈发营销文案的可怜打工人。 再往下，是王敛在三个小时前发布的动态：按照惯例中秋来普华寺祈福啦，不过今年少了一个讨厌的傢伙，但也遥遥祝他中秋快乐吧。 配图是正团坐在一起赏月吃饼的一家子，简述放大图片，看了王敛挡在前面的大脸，和身后微笑的王父、席彩衣……还有穆霞。 简述向下翻动的手指一顿，脚步也停住。他又确认了下王敛朋友圈的定位，显示的地址确实是在距s市起码五百公里的普华寺。 席穆刚刚清淡的笑容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简述勐然回头，席穆的车还停在小区门口，庞大的越野车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影子，车内昏暗无光。来不及多想，他飞奔过去。 一分钟后，简述气喘吁吁地扶着车门，看着里面表情错愕的席穆。 「那什么，我妈说菜烧得有点多……要来我家过中秋吗？」 作者有话说: 虽然中秋过了，但还是应景地点一首：但愿人长久！ 第四十章 热热闹闹的中秋夜 带着席穆往家里走，简述又为自己轻率的决定感到些许后悔。 毕竟对方疑似孤零零一个人过中秋只是自己主观的臆测，万一席穆早有其他人相约，只是不好意思拒绝……或者他就是乐于享受一个人的独处呢？自己岂不是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 但简述转念又想，以他对席穆的了解，不喜欢的话应该会委婉地拒绝，而不是爽快地下车……总之话已落地，多想无益。 简述迅速而隐蔽地扫了席穆一眼，后者正在打量四周，看起来注意力并不在他。他便偷偷给罗晓英发微信，「妈，我临时带个朋友回来吃饭哦。」 可能在忙，罗晓英没有什么反应。不过简述觉得问题不大。毕竟往年他们一家三口在中秋总是吃不完准备的食物，多个人不过添双筷子，按父母的性格应该不会在意…… 直到走到单元门外，罗晓英的回覆姗姗来迟。 还有些莫名的责怪，「怎么不早说，都没做啥准备。」 这需要做啥准备……简述疑惑，但此时已在楼下，他也懒得问了。 90年代建成的小区，楼道里的灯还是那种需要大声咳嗽或者用力跺脚才能点亮的古早声控灯。简述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玩过一种亮灯游戏，大致玩法就是疯狂爬楼制造动静，谁能够同时点亮一栋楼就算赢了——顺便一提，因为体力短板，他好像从来没有成功过。 走上楼梯，简述习惯性地跺了下脚。只是声控灯时间愈久似乎愈不灵敏了，毫无动静。 简述沉默了一瞬，掏出手机默默打开手电筒，带着席穆上楼。 老小区自然没有电梯，狭窄的楼梯也只能容许一个成年男人爬行。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偶尔的交流是简述提醒对方注意脚下和席穆简单的应声，气氛意外温馨。 到了门口，简述刚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内门却在同一时间从里面被打开了。 罗晓英堆满笑容的表情和家里的灯光一起倾泻出来，照亮了黑暗的楼道，也照亮了简述的脸庞。 他笑着叫了一声「妈」。 「哎，」罗晓英却有些心不在焉，看向楼梯转角，「你朋友呢？」 简述一下子没懂，他把身后一米八六的席穆往自己边上拉了下，「这不是在这里吗？」 席穆也很乖巧地打招唿，「阿姨好。」 罗晓英似乎愣了一下，眼中有转瞬即逝的失望。 但她很快恢復殷勤好客的态度，「啊……你好，快进来坐。」 简述没察觉到母亲的不在状态，他自己从鞋柜拿了两双拖鞋，分了一双给席穆，进去后两人和从厨房出来的简善林打了个照面。 第77页 「爸，」简述介绍，「这是我朋友席穆。」 简善林还带着围裙，手里拿着切菜刀，连忙转身回厨房放下，又洗了下手才出来。 席穆也不觉尴尬，他等对方做完一切才礼貌问好，「叔叔好，叫我小穆就可以了。」 「你好你好。」 简善林用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伸手后才觉得场合似乎不对想收回，席穆主动弯腰拉着他的手握了握，笑容真诚。 夫妻俩已经把大部分菜都端上了桌，这个中秋罗晓英准备了六菜一汤，有荤有素，有凉有热，中间摆着一盘圆滚滚的苏式鲜肉月饼。月饼也是她自己做的，还印着小兔子，看起来怪可爱的。 虽然初始氛围略有些奇怪，但席穆明显深谙长辈交际，坐下没多久先是夸奖了一番饭菜的味道，又不知道是怎么通过细枝末节发现月饼上的小兔子不是模具而是手绘的，盛赞了罗晓英的艺术造诣。对简善林他也不吝夸奖，连糖藕切得厚薄均匀都能单独拿出来做一番文章。 没过多久，夫妻俩就被哄得眉开眼笑，特别是罗晓英话匣子打开，甚至简述开始插不上话。因为他既没发现月饼上的小兔子是手绘的，也没发现简善林刚刚拿着菜刀是在切糖藕，遭到了两边的集体嫌弃。 罗晓英最近报了老年大学，学得就是书法和绘画。被席穆夸得正在点上，恨不得拿自己的课堂作业出来给席穆品鑑。 说到后面，甚至开始拉踩：「小穆对书法也有研究哇，不像我们简述，小时候送他去学书法结果在人家老师课上写数学作业，还一本正经和老师分析数学作业的优先级，直接把对方气得不肯教了。」 埋头吃饭的简述没想到拉踩还要揭黑歷史，无奈地拖长音，「妈——」 罗晓英嗔怪地看他一眼，「怎么啦，做了还不让人说哦。」 席穆笑了下，「每个人擅长的部分不一样，阿姨，简述已经很厉害了。」 嘴上嫌弃，听见别人夸自己儿子罗晓英还是与有荣焉，连连点头，「那倒是的，我们小宝从小就聪明又独立，除了书法以外其他都一点就通，就是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帮他什么忙。」 简述字确实写得一般，听得出来罗晓英对他的书法执念实在很重，哭笑不得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是不是该吃月饼啦？马上八点了。」 「是哦，」罗晓英连忙拿起盘子，简善林起身帮着她分月饼，「哎，不知道小穆你吃不吃得习惯我们的鲜肉月饼。很多外地朋友都……」 「妈！」简述适时阻止，小声说道，「席穆是本地人。」 原本以为对方是孤身在外才要到朋友家过中秋，但现在听到席穆是本地人……罗晓英一下子有点无措，不知脑补了什么，和简善林对视了一眼，两人表情都有些凝重。 简述才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刚想开口，席穆主动解释，「家人们都去外地旅游了，我是因为工作才一个人留在s市。」 夫妻俩明显松了一口气，简善林笑着把月饼递给席穆。 「吃了月饼，团团圆圆。」 饭后，两个想帮忙的年轻人被罗晓英赶出了厨房，简述「被迫」带着席穆出去消食。两人走了一会儿，来到开阔的社区广场上，零零散散也有人在散步。 「没想到你对书法和绘画还有研究。」 简述引着席穆在广场边的长椅坐下，席穆双手搭在长椅的靠背上，坐得随意，「小时候……学过一阵。」 「嗯，」简述没有多问，而是为自己开脱，「我也不是学不会，就是不太感兴趣。」 简述回忆起那时自己大概正处于叛逆期，开始对父母安排的一切持有意见，并对自己的人生有了初步的规划……即使现在看来那些想法十分幼稚和缺乏现实基础。 不过简家父母十分开明，他说不要就不要了，所以简述的叛逆期也十分短暂。 席穆说到，「不感兴趣就不学，你的父母很爱你。」 简述深以为然地点头，想起席穆支离破碎的家庭，小心翼翼地避开席望龙，「我看王敛朋友圈，你们每年都会去那里过中秋吗？」 「嗯，」席穆的语气倒是不甚在意，「我外公外婆是在中秋的时候出车祸去世的，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我妈都会去那里祈福。」 简述避雷避了个寂寞，顿时失语，「……对不起。」 「不用觉得抱歉，我出生前的事情了，对他们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情。」 简述在脑海里復盘得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题，犹犹豫豫了半晌只说了一个「好的」。 可能是简述脸上表情太过明显，也可能是他的回应太过干巴，席穆笑了出声。 他突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学书法和绘画吗？」 简述还在自己的思维中，茫然地望过来摇了摇头。 席穆的语气很淡定，「不止书法绘画，还有钢琴、小提琴、击剑、高尔夫……所有有钱人家小孩可能会学的东西，席望龙都给我报了班，希望能藉此打入他所谓的上流阶层。只要我表露出一点抗拒，他就会用教鞭抽我的手心。」 简述完全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开始这个话题，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席穆放在椅背上的手。对方倒是毫不介意地收回手伸到前面，摊开掌心给他看。 第78页 借着月光，简述看到了一条浅浅的疤痕，他瞬间又想起自己在法庭上对席望龙的短促恨意，「……他真的是人渣。」 「谁说不是呢，」席穆收回手，「不过我后来学会了敷衍，看起来很努力但什么都学不好，他就自己放弃了。」 简述不理解，「他想做什么……我是说，他做这些的意义在哪里。」 「我家在那之前有段时间过得很不好。」席穆向他解释，「席望龙本来是上门女婿，外公外婆过世的时候，我妈正好怀着我，穆家的公司就落在了他手里。但他很快把资金鍊搞崩，公司就破产了，房子也都抵了债务。」 简述瞬间想起自己看过的众多凤凰男和白富美的故事，忍不住脑补，「啊，那你外公外婆出事不会也是？」 「……倒也没有这么狗血。」席穆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他要是真有这么狠，可能现在早就蹲监狱了。」 席望龙坏，却没有什么胆量，所想的不过都是捡漏的好事。 把穆家的公司败完了之后，席望龙自诩这个家全靠他养着，逼着穆霞给还没出生的孩子改了姓。席穆出生到八岁为止，家里一直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席望龙的工作极不稳定，隔几个月就要为了离他的新工作近一点搬家。 直到席穆八岁那年，s市上任了一位新市长，对城市规划有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穆霞手里有一块父母婚前就买在她名下的地，原本是个没人接盘的烂尾工程，却在新政策下被政府徵收了，一举拿到了几个亿的拆迁款。 简述被金额砸晕了，「多少？」 席穆回忆了下，「六亿七千四百二十万。」 家里有了钱，日子终于好了起来。 席望龙虽然又回到了当初那个费劲心思追富家千金的穷小子角色，却再也没有了当时的心态，直接把好几亿的资产算作了自己的财富。 他开始急于证明自己的经商才能，通过各种手段从穆霞手里要钱，王敛曾经提过一嘴的被人骗花钱买地亏了三千万的事情就是出自这一时期。 「要说他做这些有什么目的……」席穆又抬头看月亮，「可能就是想成为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男士吧。」 简述无言以对，只能和他一起看月亮。 晚饭前厚重的云层已经完全消散干净了，露出清朗的夜空，和夜空中皎洁的明月。 对话间广场上陆续热闹起来，一簇又一簇的人聚在一起交谈赏月，小孩子们发出怪叫跑来跑去。打太极的老年队和跳广场舞的阿姨们分别占了广场上一块区域，动静相对又互不干扰，形成奇妙的平衡。 「席穆。」简述突然喊他。 他还维持着望月的姿势，盈盈的月光落满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在耿耿于怀，但过去永远不会成为未来。」 「你现在很好，以后肯定会更好。」 「中秋快乐。」 作者有话说: 别的小孩叛逆：抽菸！喝酒！打架！ 简宝叛逆：让我学数学！ 第四十一章 又甜又香的百香果 中秋国庆小长假，到处都很热闹，网际网路亦是。 之前扒出简单说点和小席文化关系的匿名论坛出现了一张新帖——「深扒某挤周年活动现场，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点进去之后，楼主更是开门见山：我怀疑席穆是何青云的私生子。 首楼附上了大量「证据」，楼主逐条给了说明。 一是何青云在红毯採访时的发言视频，足以证明俩人关系不菲以及何青云极其信任的态度。 二是通过席穆的简歷，可以发现他22岁从s大毕业之后就直接进了远恆的公关部，随后一路飞升，仅仅用了三年时间就成为了远恆的公关总监，甚至离开远恆创业，老东家还给了很多支持。 三是通过网络公开的一些信息和相关新闻，何青云虽然至今未婚未育，但何家优秀的后辈也不少，还有许多人就在远恆就职，虽然远恆并不是家族企业，但没道理抛开自己的亲戚找一个外人当「接班人」吧？ 四是一篇十多年前的人物访谈，那时远恆刚刚上市，某个经济周刊採访何青云时曾经问过感情问题，当时他的回答时年轻时做了错事，对爱情暂时没有太多的想法——楼主标亮了「错事」，并在边上打了一句话:让我们来猜猜这个错事是什么呢？ 五是何青云朋友圈的截图，他晒了一张老照片，上面写着s大93届校友合影，配文是「时光荏苒」。楼主放大照片，重点圈出了两个人，一个是年轻的何青云，另一个则是长相温婉的女孩子，下面写着手写签名：穆霞——「穆」字也被圈了出来。 六是98年的s市本地日报，楼主重点圈了一则头条新闻的标题「创始人兼董事长夫妻不幸遭遇车祸双双身亡，霞光奶品疑似破产」并写道：90年前后出生的s市本地人都有喝过霞光牛奶吧？我查了下，董事长就姓穆，细品一下。 帖子图文并茂，楼主最后还写了大篇幅的总结，为「席穆是何青云私生子」这个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增加了非常大的可信度。 故事牵扯到了远恆科技这个几乎家喻户晓的网际网路大厂和还在富豪榜上的何青云，以及一代人的回忆霞光牛奶，迅速成为当日热帖。 ——「我的天哪，这么一看确实太可疑了……」 第79页 ——「就说为什么席穆和他父亲关系这么差，原来是被带了绿帽哦」 ——「看这时间线，更像接盘侠啊」 ——「插一句，怪不得长大之后就没看见过霞光牛奶了……我小时候超爱来着qaq」 ——「感觉虽然很合理但证据也没有很充分吧，大部分还是猜测」 ——「八九不离十吧，不然怎么解释何青云的态度？」 八卦本就不需要多么有力的铁证，一些蛛丝马迹的关联，足够让大部分人信服，即使有人质疑，也无关紧要，大家都不是很在乎真相。帖子很快被搬到各个社交平台上，众多或在旅行途中等待或在家无所事事的人迅速将其作为消遣津津乐道。 即使放了假的远恆科技公关部足够快地反应过来并进行了全网删帖，还是阻挡不了众多吃瓜者的传播。 简述收到覃蔓蔓转发过来的「帖子残骸」时正在陪罗晓英写字，长大了的简述对书法已经没那么讨厌了，他像模像样、依葫芦画瓢地写了楷体的「简单说点」，信心满满地发了挤挤动态，却遭到粉丝们排队嘲笑——我抓只路过的狗随便爬两下都比博主写得好！ 简述捋起袖子正准备大战粉丝，微信弹了出来。 百毒不覃女士：[连结：远恆科技大瓜留存，速吃！] 百毒不覃女士：……真的假的。 简述疑惑地点进去，快速浏览了一遍，迅速判断为假。他退出去，正想回復覃蔓蔓，却见对方把两条都撤回了。 jian：？ 百毒不覃女士：哈哈哈哈哈没什么！ jian：我已经看到了 百毒不覃女士：啊……刚才看到想都没想就转给你了，转完感觉……吃熟人的瓜，有点不大好[对手指] 简述停顿两秒，找了个「摸摸猫猫」的表情，把已经打在对话框里的「假的啦」发过去。对方回了个[ok],又回了个自拉嘴巴拉链的表情。 百毒不覃女士：席总要不要发个澄清啊，感觉闹得有点大 jian：……估计会冷处理吧 一旁的罗晓英似乎是发觉他的表情凝重，停下了写字的动作，体贴地说道，「有事要忙就走吧，不用陪我了。」 简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点头，「妈，昨天我收到的快递你给亲戚朋友们分完了吗？」 罗晓英：「……三十箱百香果，哪里分得完哦！」 刚放假的时候，陈玉梅就发了微信过来要地址，说要给简述寄点小礼物以表感谢。简述推脱不掉，而且对方再三表示价值不高，就给了。 结果昨天收到快递电话下楼的时候简述惊了，毫不夸张的说，整整一车的「小礼物」，简善林和他还有两个邻居加上快递员，搬了半小时才搬完。 虽然很感谢陈玉梅的心意，但毕竟是水果不好存放，简述在挤挤动态里抽奖抽了十箱，又给好友和同事们预留了十箱，最后剩下三十箱便让父母做人情分分。 「还都在车库吗？」简述见罗晓英点头，当下决断，「那我拿两箱走。」 罗晓英摆手表示随便你，简述便把之前拍下的五十箱百香果塞满车库的壮观画面发给席穆。 jian：又甜又香的h市特产百香果礼盒，友情价仅需一块钱外卖上门 等了会儿，席穆给他转了一百块的红包，并且发了一个新地址。 穆：搬家了，麻烦送来这，多给你跑腿费 席穆给的地址在s市有些年代的别墅区，简述猜测应该是穆霞的住处。他搬了两箱百香果到计程车上，到目的地一拉小票正好九十，净赚十块。 计程车进不去，简述便站在门口等席穆，两箱水果叠在他脚边。傻乎乎的，和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格格不入，岗亭里的保安时不时就用防备的眼神看他一眼。 就在简述怀疑对方要冲出来驱逐自己的时候，席穆开着一辆粉色的电动车停在了他面前。 简述：？ 席穆下车把两箱水果搬上踏板，又坐上去握着把手，侧头奇怪地问，「愣着干嘛，上来啊。」 保安明显是认识席穆的，远远地敬了个礼，不再往这边张望了。 简述无暇顾及，战战兢兢地坐上去，承受了两个成年男人和两箱水果重量的电动车发出奇怪的悲鸣，他不由担心道，「这不会散架吧？」 「不会，」席穆一转把手，「抓紧了。」 虽然简述第一时间听话地抓住了靠背，但很快他发现没有必要，因为这个车的速度比他走路也快不了多少。 路上席穆解释，「这是我妈的代步车。」 简述大概猜到了，「嗯」了一声，「阿姨回来了？」 「昨天回的，」席穆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模煳，「还问起你呢。」 刚想说「问我干嘛」，席穆已经停下了车子，示意他下车，简述便把在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 这里的别墅普遍带一个小院子，红砖砌成的院墙上长满了爬山虎，充满了上个世纪小洋楼的风情。 席穆和简述一人抱着一箱百香果进门，穆霞正在院子里的遮阳伞下餵鱼，看见他俩这幅模样，有点忍俊不禁，「快放了过来坐。」 距离上次见到穆霞，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当时简述因为参加别人的「家宴」心里忐忑，也没太注意到她。 经过老照片的惊鸿一瞥，现在又看到本人，简述算是明白了岁月不败美人这句话。也许是早几年吃过苦，她并不像是其他贵妇一般保养得宜，看不出年龄。但穆霞姿态沉静，目光柔软，自有一种温婉的江南气质。 第80页 席穆的眼睛和鼻子都很像她，但是轮廓比较锐利，显得不好惹一些。 简述把箱子放到席穆示意的位置，拘谨地打招唿，「阿姨好，朋友寄来了十分好吃的百香果，拿给你们尝尝。」 穆霞招手让他过去，用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小穆也真是的，知道这边不让外来车进，怎么不去你家接。」 席穆站在原地没有接话，简述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我过来才和他说的。」 简述被招唿着坐了下来，和穆霞一起喝茶餵鱼，席穆一个人把两个箱子叠着搬到屋里。简述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担心，被穆霞捕捉到了。 「放心吧小简，他的伤早好啦，搬这点东西没事的。」 席穆的敏锐似乎是一种遗传——简述莫名想到这点，他摸了摸鼻子，接过穆霞递过来的鱼食，学着对方抛洒在院子里的池塘里。 金黄色的锦鲤成群地窜过来，分食后又迅速四散远离。 穆霞说了和席彩衣差不多的话，「上次的事情，还没好好谢过你。」 「举手之劳而已，阿姨。非要说的话，是席穆先帮了我更多。」 简述简单把自己和席穆的相识过程说了下，「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可能还失业在家呢。」 穆霞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笑着摇头，「我儿子我清楚，他最开始帮你肯定有利可图，你看现在他的公司不就是靠你打出了名声？」 简述下意识向反驳，但对方用话语制止了他，「……其实我挺对不起他的。」 穆霞说，「小简知道我们家的事情了吧，小穆应该会和你说。」 简述慢慢点了点头。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突然有钱了，第一时间居然没和席望龙离婚，还给了他不少钱。」 这确实是简述好奇的，但他在席穆面前克制地没有问。 穆霞苦笑了一下，「怎么说呢，那时的我在他面前……是存在一点可笑的情结的。」 不顾父母反对甚至偷了户口本结婚的人，在父母去世的当下成为了她仅能依靠的存在，更何况自己还怀着对方的小孩。即使席望龙很快暴露了本性，露出了狰狞而贪婪的样子，甚至施加暴力——但他还是没有抛弃自己啊，年少的穆霞在悔恨和痛苦中自我麻醉，并一步步妥协。直到最后，她似乎只能这样活着。 「小穆懂事后就劝我离婚，我一直没答应。」穆霞的语气里带上了浓烈的后悔，「因为这样，他始终和我不太亲近。」 刚才简述也发现了，席穆虽然会在有危险时第一时间护住母亲，但母子俩确实缺少像他和罗晓英那样的亲密氛围。 他张了张嘴，迟疑地问道，「……那为什么后来选择了离婚。」 「那个畜生。」 穆霞的眼神里有肉眼可见的恨意，「想把小穆带去夜总会讨好他所认为的上流人士。」 席穆很快就出来了，穆霞和简述默契地收住对话。见两人都在沉默地丢鱼食，席穆出声制止。「别洒了，鱼要被你们餵死了。」 简述这才回神，连忙收手，「都吃着呢，以为他们没饱。」 「鱼要是能知道自己饱没饱，就不会被人钓上来了。」 席穆随意说着，在另一把空椅坐下，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百香果，切开把果肉挤到茶壶里，搅和均匀。 「喏，喝点吧，又甜又香。」 作者有话说: _(:3」∠)_ 最近几章开始收前面埋的伏笔讲过去的事情了，所以可能整体有一丢丢的压抑，但很快就会触底反弹啦！ 过去虽然不会成为未来，但会塑造现在，所以还是想好好写一写 不喜欢这种剧情的宝宝可以再囤一点回来看，但请不要忘记我qaq 喜欢的话记得收藏评论关注投餵海星哦，真的很需要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四十二章 又酸又苦的橘子 席穆出来后，穆霞很快就表示太晒了要回屋里，把院子留给两个年轻人。 国庆假期到了尾巴上，天突然一下子就冷了，明明刚放假前还闷热得让人心躁，现在却已经能感觉到冬天的瑟缩。 s市的秋天短暂得让人不禁怀疑它到底有没有存在过。 看到席穆，简述这才想到自己过来的初衷。他努力忘记刚才得到的所有讯息，装作毫无察觉地问道，「你看到网上那个帖子了吗？」 「嗯。」席穆点头，有点无奈的样子，「我早就知道会出问题，还特意叮嘱远恆现在的公关负责人注意一点，结果还是发酵了。」 「打算解释吗？」 「看何董怎么想吧，」席穆喝了口百香果茶，「我是觉得没啥必要，这种八卦大家过几天就忘记了。」 果然和想的一样，席穆对过去总是一副毫不在意又漫不经心的样子。 ……但那又怎么可能呢。 简述出神地望着席穆家的院子，养着锦鲤的池塘边有一颗已经结果的橘子树，饱和度很高的橙红色缀在枝头，好看又喜庆。一阵风吹过，果实颤颤巍巍地仿佛要掉下来。 席穆注意到他的视线，以为他有什么需求，「……想吃橘子？」 「啊？没、」简述连忙摇头，但对方已经起身走了过去，随手摘了一个过来，丢到他怀里。 「……」 简述略有些无语，但还是把橘子捡到手里捧着，青涩的柑橘香气瞬间袭来，他倒是真想尝尝了。他把摸着有些硬的橘子放在桌面上滚了滚，随口问道，「何董是你妈的亲戚吗？还是朋友？」 第81页 「啊，」席穆随口应了声，「是她的前男友。」 「啊？」简述瞬间忘记了动作，有点呆滞地看着席穆。后者笑了一下，把他掌下的橘子抠出来，着手开始剥。 「很意外？」 「有一点……」 席穆一边低头剥橘子，一边说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应该算是娃娃亲吧？或者说……联姻？」 席穆剥完橘子，又开始挑上面的白筋，「反正最后没成。」 没成的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于是默契地闭口不谈。 席穆剥完橘子递给简述，简述默默接过，分成两半，递迴去一半。 「咳——」简述一放进嘴里就被如同中药的酸苦味冲击了味觉，忙不迭吐了出来，「别吃了，又酸又苦。」 抬眼才发现，席穆接过后根本没动，反而表情僵硬，似乎在憋笑。听到简述说话，他终于抑制不住地笑了出声，「噗……哈哈哈哈哈。」 笑够了，席穆擦了擦眼角情绪性的泪水，「这是观赏性的橘子，你怎么真吃啊！」 ……就很气人。 刚想反驳，对方又给他倒了一杯百香果茶，「漱漱口吧。」 简述狂喝好几口，终于压住了那可怕的味道，席穆适时地开口。 「无论我妈和你说了什么，都不用太在乎。」 「就像你说过的，过去的永远不可能成为未来。」 小席文化的假期长达十天，因为老闆很是慷慨地表示：就算让你们连上七天班，也做不出七天的成果，还不如好好休息之后高效完成五个工作日的份额。 不过鑑于远恆是跟着国假走的，和他们有对接项目的简述不得不在同一时间开始办公。除了平台的升级优化，他还需要和李光思对接何青云任性拍下的gg位相关事宜。 没错，从李光思的口中，简述知道了何青云就是纯纯的一时起意。至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公司跟拍，自然只是因为想卖大佬一个面子。 简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回了对方六个点。 不过既然已经花150万拍下来了，自然不能浪费。李光思国庆期间加班出了几个不同的推广需求，假期一结束就找上门来，可以说是勤勤恳恳打工人了。 这次的碰面是在小席文化，简述自己的办公室里。 李光思第一次来，饶有兴致地转了两圈，还拉开窗帘望了望外面的风景，「老席这里环境真不错，干脆我也来这边上班好了。」 「最近好像在招平台审核人员，你可以让他给你开个后门。」 「那就算了，」李光思讪笑，「我就随便说说。」 简述坐在自己的办公位看他发过来的文档，可能因为远恆在主推ai模型，拿过来的需求也大致是同样的方向。 「这个ai模型在医疗领域的应用，是不是和之后要用在篝火点上的模型有重叠的地方。」 「嗯，都是通过询问建立智能画像，除了基础训练库不同外，机制有很多相似之处。」李光思走到简述身边，「你是想以这个为方向做定制视频gg吗？」 简述点头，「有这个想法。」 李光思贊同，「确实这个比较有话题聊，毕竟大部分人对ai的印象可能更倾向于插tgpt那种生成式的语言大模型，对它实际的应用场景还不是很明确。」 双方一拍即合，确定完推广的方向，并展开了激烈探讨，具体的视频内容简述还要慢慢筹备起来。 李光思离开没多久，席穆过来敲门，「吃饭？」 简述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接近了十二点，他收起桌面上摊开的列印资料，向席穆点点头，「吃。」 席穆瞥了一眼封面，「远恆这次要推广ai应用？」 「嗯，」简述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在桌上，和席穆一起并肩向外走，「稍微研究了下，感觉人工智慧还是挺让人害怕的。」 「哦？」席穆似乎有点兴趣，「怎么这么说。」 「你知道ai的训练方式吗，其实有点像教小孩子。」简述想起席穆是半个电子白痴，用比较通俗的方式解释。 「比如你要教他从1数到10，小时候我们常用的就是数手指。等他可以数清手指，下次你只要拿出一个苹果告诉他这是1，拿出两个告诉他是2，他就会知道三个苹果就是3了，以此类推，他学会了数数。之后不论你用什么东西作为计量单位，他都能顺利且毫无错误地数到10。」 席穆不太理解，「所以？」 「你不觉得很可怕吗，」简述顿了下，说，「ai在像人类一样学习、拆解思路，而且相较于人类的局限性，ai的学习能力和学习速度只取决于投餵的训练素材和硬体算力，理论上没有上限。他们不再受制于算法，多了无限的可能性，也意味着人类会面对许多无法预估的未来。」 说着话，他们已经来到了写字楼下配套的餐厅，因为开工第一天，人也不是很多。席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扫二维码点单。 「还好吧，」席穆有点漫不经心，「你看我现在用手机点单，等会儿他们就会送餐过来，看起来也很厉害。但手机也好，这个点单小程序也好，都只是工具罢了，如果我不需要，它们就没有任何意义。ai即使再强大，也不过是因为「人」才存在的工具，去幻想他们会产生自我意识才比较荒谬吧。」 第82页 简述不置可否，但两人对ai了解都不算太多，话题也无法深入。 席穆点完餐后递给简述，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对了，陈泽那边是不是要去做个回访了，时间差不多了。」 「是哦，」简述随便选了点下单，把席穆的手机倒扣着放在桌上，推回来，「陈阿姨跟我说陈泽的状况好了不少，还可以撑着辅助器摘百香果了呢。」 说着他忍不住高兴起来，拿起自己手机翻到陈玉梅发过来的照片，「你看，还有照片，百香果林看起来好壮观。」 虽然简述家里还有二十几箱，但与满山遍野的果树相比，着实不值一提。 相较于画面中席穆并不熟悉的青年，眼前人的笑容当然更有感染力，席穆也不自觉弯了弯眼，「那就去看看？」 简述有些犹豫，「先把远恆gg位的方案定了吧，这样回来就可以直接拍视频了。」 席穆似是听懂了他的情绪，给简述倒了杯水，毫无徵兆地开口，「你是不是不想做自媒体了。」 ——简述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准确来说，并不是不想做自媒体，而是不想再抛头露面去做所谓的「网红」了。毕竟最开始他选择露脸，只是为了现成的流量红利…… 直到现在，简述都没能习惯去面对镜头。 在决定去做「移动篝火点计划」项目时，他就想过干脆不要继续运作「简单说点」这个帐号，自己退居幕后——就像姚瑶做「职场千面」时那样，成为一个简单的画外音。 之所以一直没有提出，一是因为简述是以「简单说点」的身份和席穆签的合同，出镜是写在合同里的条款；二是拍卖会之后，「简单说点」被莫名推上了一个尴尬的位置，已经错过了淡出的最佳时机。 当然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是捨不得那些会可可爱爱地评论，故意叫他老婆，和他在评论吵架，又会在别人造谣时第一时间为他反驳的粉丝们。 简述掰了两人的筷子，递给对方一双，迟疑地说道，「……再看吧。」 小席文化正式开工的时候，简述已经熬了两个大夜出了三个视频方案交给李光思——是对方也不得不给他竖大拇指的肝。 最终远恆给的反馈是选择了第三版，这和简述的属意不谋而合，但也是最复杂最耗费心力最难拍好的方案——让天生的盲聋哑人体验ai问诊。 之前因为「篝火点」网页的上线和资源的整合对接，简述结识了不少公益组织的负责人，其中就有盲聋哑专门学校的老师，询问对方意见后受到了热烈欢迎。远恆的ai团队收到方案后表示需要一点时间来优化模型和盲聋哑人的适配性。 经过三方协调后，最终把视频的拍摄安排在了一个月之后。 时间充裕，项目组的小伙伴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再访h市的计划就被提上了日程。王敛升了职，连假期都要盯着平台审核，自然不能和他们一起去了。于是剩余的原班人马加上席穆，便是此次出差的名单了。 席穆对此前简述安排的行程颇有意见，认为中间换乘的容错太低了，他重新制定了一条简单直达的路线——即高铁到最近的城市，然后直接包车前往陈家镇，当然费用他来出。 简述对上次的行程还有些阴影在，没有什么异议。 其他人对于花老闆的钱这件事更是欢唿雀跃，就这么定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涉及到ai的内容可能不是很严谨，如果冒犯了相关领域欢迎指正~~ 这一章比较日常和过渡，会不会有点无聊呢[对手指]_(:3」∠)_ 第四十三章 比大多数人要勇敢 虽然选择了更为钞能力的方案，但一行人从s市到达陈家镇，被陈玉梅引着回到自己家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陈家的客厅和上次来已经大变样了。 全开的灯光和斜射入的落日阳光让整个客厅明亮而柔和，原本布满灰尘和茶几如今一尘不染，上面零散但不脏乱地堆放着小包的零食、纸巾盒还有遥控器。电视开着本地台的生活频道，带着南方口音的主持人正在做美食探店节目。 正是百香果收穫的季节，整个镇子空气里都是淡淡的百香果味，随着敞开的门窗流进屋子里。 陈玉梅满怀笑容，整个人显得亲切又热忱，「都饿了吧，快来吃饭吧。」 客厅里原本一个空旷的位置被摆了一张小圆桌，放了满满一桌的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正值饭点，众人飢肠辘辘，也没太过客气，纷纷坐了下去。 简述环视一圈，发现陈父和陈泽都不在，正要问，却见陈玉梅匆匆站起来走向别处，视线便跟随着她过去。 楼道口，陈泽被陈父背着，微微侧头，笑着看客厅里的人，「好久不见。」 他的精神确实好了很多，原本苍白的脸庞也有了血色，头髮和衣服都很整洁，看得出来被人照顾的很好。 陈泽被背过来坐下，又一一和众人打招唿，到席穆的时候他先是微微愣住，随后眼睛一亮，「你是席穆！」 他用了一种稀奇又高兴的语气，转头兴奋地和简述说，「我在你视频里见到过他！」 不止是精神，陈泽整个人的性格也外放了很多。简述猜测他口中的「视频」应该是一键就面的宣传片，笑着应了一声。 第83页 席穆态度也很温和，「你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泽似乎对席穆很感兴趣，吃饭的时候频频看他。大家都沉迷于陈玉梅的手艺，无暇顾及，只有简述隐隐注意到了这一点。 家常味最能安抚饿瘪的胃，桌上的菜很快被扫荡一空。 吃完饭天色已晚，按照计划，今天基本上就是在路上和休息，没有什么拍摄的行程。 小镇没有宾馆，陈玉梅事先帮他们找了一处可以租住的民宅。 和陈家镇大部分住宅一样，那是一栋双层的小洋房别墅，应该在近几年重新翻建和装修过。外立面刷了奶油色和抹茶绿的拼贴色，里面则是北欧风的原木加纯白，家具电器也很齐全。 陈玉梅介绍道，这原本是房主留给儿子的婚房，小两口结去了其他城市工作，房子便空置下来。知道有人想租，房主尤其高兴，已经提前把所有的床品都换成了新的，还洗了一遍，大家可以直接休息。 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直到分配房间的时候，简述才发现了不合理之处——整个小洋房只有三间卧室。 一楼的卫生间隔壁有个小卧室，里面是一张从飘窗延伸出来的榻榻米。二楼的格局和陈家几乎是一样的，走上楼梯后是一条走廊，拐角处有个卫生间，两手边则各有一间卧室。 黎娜是一行唯一的女孩，肯定要单独一间，而且一楼的榻榻米看起来除了她也没人睡得下……那剩下三个人怎么分？ 简述先看了眼林森，对方眼神闪烁，「……上次和王敛一起睡，他说我打唿噜。」 胡说八道……简述腹诽，要是他真的打唿，王敛早就把这件事传遍公司了。但看着林森满是哀求，生怕和领导同住的脆弱神情，他没有当面戳穿。 简述也在纠结，不管从远近关系还是其他角度来说，自己和席穆住一间似乎是最为合适的选择，但他莫名说不出口。 倒是席穆像是完全没听出林森拙劣的谎言，也没有纠结。只是看了简述一眼，询问意见，「那我们一间？」 「……行。」不知道该不该称一句默契，简述拉过自己的行李箱，「那大家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还要早起跟拍一天。」 黎娜开心地「嗯」一声，又用奇怪的眼神在席穆和简述之间逡巡了一会儿，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一楼的卧室。 林森提出把朝南的主卧让给两位领导，也忙不迭拎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赶在简述前面蹬蹬蹬跑上了楼。 等到简述走上去，林森已经消失在了走廊上。他哭笑不得地推开主卧的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开玩笑，「席总，委屈您和我睡……住两晚。」 席穆：「？」 不小心嘴瓢，简述勐地避开对方的视线，率先走了进去。 他径直走向窗边把窗户打开，试图借着傍晚的凉风吹一下自己发烫的脸。 身后传来席穆窸窣收拾行李的声音，片刻后他询问，「你睡左边还是右边。」 「……右边吧。」 也不是没有和席穆同处过狭小的空间，甚至这个卧室称得上巨大，简述估算了下是自己出租屋那间小卧室的三倍大小，还带一个独立的内卫，堪比星级酒店豪华大床房。 然而，一旦在独处的前面加上在卧室的定位，以及无法忽视的双人床的存在，似乎气氛就暧昧起来。 简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晚风没能带走热度，但他已经在窗边呆得太久了。久到下一秒，席穆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发什么呆？不收拾下行李吗。」 简述下意识侧过身，避开和对方直视，从另一个方向转身走回屋里，「嗯，我现在去。」 两人的位置转瞬做了交换，只是席穆没有看窗外，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简述动作，简述低着头没有发觉。 等简述整理好，天色还早，第一次来的席穆提议去镇里走走。但林森和黎娜上次来因为做採访在镇上不知道转了多少遍，果断拒绝了。 倒是简述几乎没逛过镇子，想着不用和席穆两个人在房间里尴尬地大眼瞪小眼，他欣然同意。 夜幕降临的陈家镇，几乎无人在外面游荡。 也许是为了节约资源，路灯没有全开，月光又被两侧的房屋遮挡，狭长的马路幽暗而沉静。 两人并肩在石板路上慢慢走，空气中依旧是甜腻的水果气息，缠绕在周围。简述好不容易压下的胡思乱想再次窜上心头，仗着路上昏暗，他不止一次地转头盯着席穆看。 却发现无论是对方的脸还是自己的心情，始终如雾里观花，看不分明。 一直以来，简述从没觉得自己的性取向和普罗大众有什么不同，情窦初开时他有过短暂暗恋的女孩，被损友带着一起看过片，也在各个阶段收到过女生的告白。 在学生时代没有踏出迈向爱情的第一步，是因为那时的简述确实更想专注于学业。等到工作后，接触更多的人群，与更多的思想碰撞，他越发感觉爱情与婚姻的不确定性。 他讨厌这种不确定，讨厌计划被打破。于是宁愿把精力投入事业之中，甚至做好了自己单身一辈子的准备，还和父母探讨过这个话题……虽然简善林和罗晓英都以为他只是工作太累了。 他未曾拥有过爱情，所以不清楚如今这种时时关注、处处在意、无法抑制、无法消弭的情绪，是否就是世俗意义上的……喜欢。 第84页 还是仅仅只是缘于他对未知事物的探索欲，对弱小生物的同理心。 虽然席穆再怎么说也称不上弱小……最重要的是，席穆到底是不是同性恋？李光思说的话被他自己否认了，也不能完全相信。 再退一万步说，即使席穆是同性恋，也不见得就是喜欢自己吧？ 所有的事情都无法确定，简述讨厌这种感觉。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打破了两个人同行一路却过分安静的诡异状态。席穆似乎预感到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也停下来和他对视。 昏沉夜色中，他们眼中有彼此模煳的影子。 简述深吸一口气，「席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简述？」一道意料之外的熟悉声音打断了简述的冲动，两人同时回头，陈泽撑着辅助器在路灯下惊喜地看着他们，「晚上好……还有席穆。」 荷尔蒙在瞬间退潮，简述咬住下唇，咽回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他打量了下陈泽的辅助器，回以问候，「晚上好，是在復健吗？」 席穆也淡淡地打了声招唿。 「嗯，」陈泽挪到两人身边，笑道，「这个时间路上没什么人，比较适合我一个人慢慢走。」 简述有点担心，「会不会有点危险？」 「我带了求救手环，如果摔倒了或者有什么事情，我妈手机上会收到报警信息。」 简述用手虚虚地撑在陈泽背后，配合对方放慢脚步。走了几步，陈泽突然叫住他，「简述，我后来……有在好好想。」 简述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这是之前说「我要再想想」的后续。 他看着陈泽略带游移的眼神，意识到对方想跟自己单独说话，侧身与席穆对视，后者心领神会，说了句「我去抽根烟」，一个人往前快步走了。 「……谢谢。」陈泽小声地道谢。 简述也放轻了声音，「后来想了什么？」 「爸妈回来之后，突然就没那么想死了。感觉自己之前……还是有点幼稚吧。」陈泽低下头，「之前和你说了那么多矫情和中二的话，好像已经对人生完全绝望。但真的有机会的时候，不还是急迫地伸手抓紧了。」 简述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地面，石板上有些雾气凝结的水渍，透着银白色的反光。 「这没有什么幼稚的，也不是矫情和中二。」 简述注视着那光亮，「大部分身心健康的人，生活中稍微遇到一点不顺，都有可能产生消极的念头。你刚完成学业就经歷了如此大的磨难，有这样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不是你的问题，不应该以此苛责自己。而且，就算这样，也还能重新拥有面对绝境的勇气和艰难求生的决心……」 简述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摸了摸对方的头，「你已经比这世上大多数人要勇敢了。」 陈泽沉默半晌，维持着低头的动作，好像隐晦地抽了下鼻子，「……嗯。」他又抬起头来，继续往前走，笑着说，「我最近可以走一个小时了，之前只能走四十分钟来着。」 简述拍手，「好厉害。」 陈泽眼神微微闪了下，羞赧地侧过头偷笑。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简述……」 陈泽似乎难以启齿，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那个席穆，真的是你男朋友吗？」 简述瞳孔地震，「啊？」 作者有话说: 小陈同学掏出自己熬夜追完的论坛帖子：席穆x简单说点最全时间线整理，100个证据证明喘息之间是真的……他超爱！（cp粉进） 简宝：……？？？？ 第四十四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从陈玉梅处知道简述和他的帐号后，陈泽就一直偷偷在关注他。 移动篝火计划发布的时候造成的一些网络上的争论，他也是亲歷者，顺着评论不小心就点进了匿名论坛。虽然年纪不大，但陈泽的网龄实在有限，他并不明白有种人群叫cp粉，也不懂有种文体叫做「捡手机文学」。 简述看着陈泽展示给自己的，名为「捡到了席穆的手机啊啊啊啊，里面内容好劲爆！」的帖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陈泽已经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有些惴惴不安，「我直接这么问，是不是给你造成困扰了。」 「没有，」简述连忙回答，「这个是大家觉得某两个人很配，所以在网上自己瞎编的，并不是真实的事情。」 陈泽「哦」了一声，反应过来，「是同人创作吗？」 「……对。」 「啊，」不知道是不是简述的错觉，他似乎在里面听出了一丝失望，果然陈泽又问，「那你们现在是没有在一起吗？」 简述想了想，反问，「怎么会觉得我们在一起，我们都是男人吧。」 「男人也没什么吧，我大学同学就有人是gay，好像和他男朋友也蛮好的。」陈泽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虽然是先入为主了，但吃饭的时候看你们相处，确实感觉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简述回忆了一下，也没想起来自己和席穆是有做什么太过亲密的动作。 「为什么这么说？」 「怎么说呢，感觉是一种氛围。」陈泽解释，「因为我生病之后，身边的人都会比较小心翼翼，所以我对情绪有一点敏感……就觉得席穆和你说话的时候，没有和其他人那么的疏远。」 第85页 简述哑然，下意识看了眼席穆离开的方向，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又陪着陈泽走了一小段，他表示自己差不多该往家里的方向走了，让简述不用送他回去。于是两人就此分开。 简述往前找了一圈，没看到席穆，便给他打了个电话。铃声从不远处传来，简述循声又走了几步，在拐角的一个巷子里发现了席穆。 他靠着墙，没有在抽菸，身边也没有任何痕迹，只是握着手机准备接电话。 简述直接滑向了挂断，走向对方，「怎么走这么远。」 席穆直起身来，笑道，「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原本是句玩笑话，但恰好击中简述心事，他突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含煳地「啊」了一声，又转移话题，「时间好像差不多了，回去休息吧？」 席穆却看着他没有动，过了约莫十秒的时间，才又说话，「你之前想问我什么问题？」 简述下意识装傻，「什么问题？」 席穆往他这边走了几步，仅有的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庞，眼神沉静而深邃，带着一些探究和简述无法判断的复杂情绪。 靠近之后，简述突然意识到，他刚才应该确实是抽了烟的，嗅觉系统在香甜的空气中抓到了一丝清淡而熟悉的菸草苦味。 气氛似乎在对视中变得焦灼，空气也开始黏稠，一种强烈的，想要脱口而出的欲望又在简述的身体里酝酿。 他刚想开口，却被席穆打断了，「嗯……那走吧。」 「？」简述疑惑了一秒，对方却和他擦肩而过，径直走了。而且走得很快，没多久就和他差了好几个身位。 「席穆！」 简述突然升起巨大的不耐烦，他提高音量叫住了对方。席穆的脚步停住了，人却没有转回来。 他们一前一后站着，席穆的影子落在简述脚边，仿佛是他自己的一般粘着脚掌。 简述深吸了口气。 「席穆。」他又放轻声音叫了一声，感觉到心脏在左心房疯狂跳动。 简述的声音虽轻，语气却很坚定。 「你是不是喜欢我？」 一些在心里翻来覆去，在嘴边绕来绕去，反覆吞咽咀嚼，以为难以说出口的话。 其实说了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寂静夜晚中被风声掠过的，微不可闻的询问。 简述低头顺着席穆的影子向前走了两步，「如果是我会错了意，我向你道歉…」 「嗯。」 话语被打断，简述瞬间抬头。席穆依旧背对他站着，但那声音不是错觉。他停住脚步，有些后觉的害羞和手足无措，「啊……」 「如果我这么回答，你会选择和我在一起吗？」 轻声的询问如同一盆凉水，浇在了简述身上，他不能立刻理解对方话语的含义，只能僵硬地答道，「我也有考虑过我对你的感受，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所谓的喜欢，但是……」 「你连自己的想法都没有确认，为什么要在我这里刨根问底呢？」 自始至终，席穆一直背对着简述。他的话语没有太多的情绪，让简述想起了他在叙述自己童年时那种不以为意的淡漠。 「简述，你太善良了。只需要稍微给你透露了一点悲惨的过去，并在适当的时候在你的面前示弱，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脆弱的话，你就会立刻同情心爆棚，去在意一个和你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需要为此负责的人。」 「我有时候在想，用这种手段，把你困在我身边，好像也挺不错。」 席穆的声音有了些许茫然，和嘆气般的呢喃，「但是这就是爱情吗？爱情就是这种充满了欺骗、伪装、欲望，脏乱不堪的东西吗？」 简述说不出话来，也回答不了任何问题。 他只能笨拙地踩着席穆的影子，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对方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无法理解。 「你对我的感受，只是在我刻意引导下，产生的错觉。」 席穆似乎自己做了判断，如同法官一般一锤定音，「你从未见过真实的我，所以也不可能喜欢真正的我。」 直到回到租住的小别墅，简述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拒绝了。不对，被拒绝这个词有点歧义。准确来说，自己被否定了。 即使是简述还尚未明确的感情，在席穆那里，也已经是盖棺定论的「错觉"。 这太离谱了……简述想要和对方辩论，但席穆明显连辩论的机会都不给。在说出那段自以为是的独白后，他像高傲的王子一样离开了！？ 扪心自问，简述不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 但当时的他，确实也没能想好怎么反驳，当然现在也没有……就离谱，明明应该是告白一样的场景，为什么会变成辩论？ 简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个夜晚混乱又疯狂，他有一种后觉的愤怒和更为强烈的心疼。 一方面是觉得席穆凭什么这么笃定，生气！暴躁！想骂人！ 但另一方面又忍不住猜测，对方到底为什么说出那样的话。明明看起来总是那么聪明、自信、胸有成竹，却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全盘否定了自己所期望的感情。 席穆应该是回来了的，不然在这个小镇他也无处可去。 简述看了眼楼上，在心里纠结：现在该怎么办，上去找他吗？那自己要说些什么呢？是不是应该打个草稿？但笔记本还在楼上……算了用手机码字吧。 第86页 说干就干，简述掏出手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黑暗中开始狂敲虚拟键盘。 「啪」的一声，客厅的灯被打开了，灯光晃了下简述的眼睛。 黎娜抱着枕头，惊恐地看着他，「简哥……你坐在这干嘛。」 「……」 简述僵硬坐着，随机找一个藉口，「我刚散步回来，有点累了，坐一会儿。」 还算合情合理，至少黎娜松了口气，「那你开灯呀，吓死我了。」 「……不知道开关在哪。」 「那你还要休息吗？我还是给你把灯关上？」 简述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算了，我上去了。」 背对着黎娜如有实质的狐疑视线，简述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很快身后又传来开关的声音，客厅的光亮也消失了，只有楼梯拐角的射灯照亮他脚下的路。 简述嘆了口气，脚步慢了一下，一点一点的移动到了房间门前。 咔哒——这是转动门锁的声音。 吱呀——这是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 简述探身进去，席穆似乎在洗澡，卫生间有光亮和水声透出来。他又蹑手蹑脚地关上门，轻盈地走到床边坐下，心里又犯了难。 如果坐在这里，等席穆洗完澡出来，似乎也有些尴尬。但现在出去，楼下又有黎娜在，不知道该去哪里。要不……先去找林森将就一晚？对方问起就说自己和老闆一间房也有压力。 才有了比较恰当的方案，水声却戛然而止，还没等简述做出反应，卫生间的门就被打开了。席穆似乎也没想到他在，愣在了门口。 四目相对，双方都有些不自然地迴避。 「你，你洗好了吗？」还是简述率先打破了沉默，但问题也很尴尬，刚说出来他就后悔了。 幸好席穆接住了，「嗯，你要用吗？」 于是位置调换，简述拿着睡衣进入了卫生间，席穆留在了房间里。 简述根本无心洗澡，淋浴间里总有种若即若离，熟悉清苦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让简述既在意，又觉得难堪。 花三分钟沖完澡，两分钟吹干头髮。简述的手放在卫生间的把手上，不知道多少次地深唿吸，平復自己焦躁的心绪，维持自己正常的表情。 然而打开门，席穆已经背对着他，假装睡了。要问为什么是假装……简述笃定今晚对于两人都是不眠夜。 他故意制造很大的动静走过去，席穆依旧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坚如磐石。他没有盖被子，直挺挺躺着，像博物馆的蜡像。 房主买的独立袋装弹簧床垫质量很好，简述从右边坐下去，左边的部分岿然不动。他也背对着席穆，慢慢躺下去，床上又多了一尊蜡像。 然而毕竟还是两个大活人，安静下来后，能听到彼此交叉的唿吸声。 简述尽量一动不动，身边传来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和手机解锁的声音。片刻后，他放在床头的手机震了一下。简述探手拿回来，点亮屏幕。 穆：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 穆：能不能把今晚的事情忘掉，我们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作者有话说: ⊙﹏⊙ 第四十五章 很重要的人 回访的视频内容来之前就定了下来，简述把它简单粗暴地命名为「一天」，即拍下受助人一天的日常生活。 早上七点不到，陈玉梅就会带着早餐去儿子的房间。母子一起吃早餐，闲聊家常，画面温馨自然。 陈泽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慢慢吃，他不太能用筷子，陈玉梅就给他准备了可以套在手指上的夹子，一点点地夹着送入口中。偶尔实在力所不能及，陈玉梅才会帮忙。 早餐结束后，陈泽开始復健。父母回来后，陈泽的上肢训练活动就变成了和陈父下象棋。两个人都是臭棋篓子，但陈父明显稍微好一点，下到后面陈泽便开始耍赖，最后以平局收尾。 父子俩下棋，陈玉梅则会和工厂过来收果的工人们一起去采百香果。晨间的成熟果实水分饱满，是採摘的最佳时间。留在家里的陈父除了陪伴照顾陈泽，还要负责一家人的午餐。 到了下午，陈玉梅留在家里整理当日的收成，和工厂对接。陈父则要去山林进行种植物的养护，最近到了茶苗移栽的时间，那也是个大工程。陈泽会在家做一些兼职，他从不同渠道接了一点翻译的活，勉强补贴家用。 固定机位昨天就搭好了，但还需要手持跟拍。同一时间不同的场景需要分开拍摄，四人便商量着分了两组。 黎娜原本以为自己默认是和林森一起，没想到被席穆叫住了，「我和木头去山上吧，娜娜和简述留在陈家主要拍陈泽。」 黎娜明显愣了下，看了眼简述，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也不敢多问，「好。」 抛开其他不谈，席穆的分配是合理的。陈泽明显更愿意和简述沟通，黎娜作为女孩子，要扛着机器走山路也确实有些勉强。 大家都没什么异议，便迅速开工了。 昨晚的微信简述到最后也没有回覆，但席穆好像直接默认他「默认」了。他快速地贯彻自己的提案，十分自然地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简述不知道是该称赞他内心强大，还是该质疑自己是不是还不够「成熟」。不过人手和拍摄行程都很紧，忙起来后他根本没时间考虑其他的事情。 第87页 太阳落山的时候，简述拍下了他这边的最后一组镜头，是陈泽蹒跚着走在小巷子里的背影。 简述看着监控器的画面，想起第一次来时，他在对方復健时悄悄拍下的场景。同样的构图，一个止步于窗前，一个在摸索向前。 似乎是一种不错的改变。 席穆他们还没回来，晚饭还是陈玉梅送过去的。天气预报说明天下大雨，茶树喜雨，势必要在今天把所有茶苗移栽完成。虽然拍摄的素材已经够了，但见陈父他们还在劳作，林森便在群里说他们留下来帮忙。 关闭电源，简述和黎娜一边闲聊，一边把器材都收拾起来。 「简哥你昨晚没睡好哦？」黎娜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早上我就想说，你的黑眼圈好重，脸色也很差。」 简述迴避，「有吗？可能有点认床吧。」 黎娜撇撇嘴，不知道碎碎念了什么，又说，「我看席总状态也蛮差的，你们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多少感受到身边人似乎都对自己和席穆的关系有误解，简述听到黎娜的话已经很难用平常心对待，只能含煳地说，「没有发生什么，可能席穆……」 话说出口，简述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 他沉默了几秒，「可能你们席总也认床。」说完他立刻转移话题，「赶紧收拾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我们就得坐车，到时候可没时间弄。」 刚把所有东西规整完毕，黎娜突然疑惑地探手出去，「咦？是不是下雨了？」 简述闻声也把手伸向外面，微小的雨滴落在他掌心，带来一丝凉意。但很快，雨滴凝结成雨丝，又连成串珠。十分钟不到的时间，竟成为了水柱……天气预报失了准，大雨提前降临了。 陈玉梅也在这时出来，十分担忧，「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好在器材已经都收进了室内，陈泽也给陈玉梅打电话，说在邻居家避雨。收到儿子平安的消息，陈玉梅又赶紧联繫陈父，黎娜在群里@林森问情况。 茶树林在半山腰，高强度的降水很有可能会造成难以想像的后果。 一时之间，大家都动了起来。简述有些迟钝地站在屋檐下看被雨水倾倒的小镇，脑中不断闪过曾经看过的山区事故新闻，拿着手机机械地拨打席穆的号码。 嘟——嘟——嘟——电话通着，却始终没人接，最后自动挂断了。 简述不断重复着挂断重拨的动作，直到黎娜害怕地拉了拉他的手。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简哥，木头不回微信也不接电话。」 他这才回过神来，勉强摆出镇定的样子安慰，「不要担心，肯定没事的。」 嘴上说着没事，简述拨号的手却无法自制地在颤抖。他用另一只手按住手腕，这才发现是自己的身体在抖。 心脏好像被害怕攥住了，唿吸变得不顺畅。明明只是听见雨声，却有一种坠入深海的窒息感。 简述觉得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他甚至考虑要不要联繫救援……陈家的院子外突然响了两声鸣笛，一束光刺穿大雨形成的暗幕，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简述也下意识望过去。 穿着连体雨衣的陈叔打着手电跑过来，「玉梅嫂子，大哥他们还是联繫不上吗？」 陈玉梅焦急地回应，「是啊，小简他们两个同事也在那边。」 陈叔往山地的方向看了眼，「你们都别急，我开车过去看看，估计是大雨把他们困住了，应该没啥事！」 说完他转身就要跑，简述下意识跟了几步，「等等陈叔，我和你一起去。」 陈玉梅劝道，「小简，让他叔去就行了，他熟悉路。」 其实简述不太能听清陈玉梅说了什么，他只是不断坚持说要去。 见劝阻未果，陈玉梅只得找了件雨衣给他披着。 铺天盖地的雨坠下，一切都暗沉沉的，有种世界末日的既视感，甚至汽车启动的声音也被掩盖在雨声之下。 简述不合时宜地想起夏天s市颱风初至那天，他和席穆被困在高架上，两人相顾无言的独处时，车外也是下着大雨……那时的雨有让人如此恐惧吗？ 好像是没有的，仔细想来，甚至还有些浪漫。 陈叔的面包车艰难地在大雨中前进，因为看不清路开得很慢。简述不敢催，只能坐下副驾上焦灼地往外看，手里还在不停拨打席穆的电话。 最开始还是能打通的，次数多了之后，竟然开始提示无法接通。 简述咬着下嘴唇，脸色惨白，陈叔都忍不住侧头看了他好几眼。 「这边雨一大信号就不好，即使打通了对方也不一定能接到。」 简述应了一声，手却还是不停地按下重拨键。陈叔见他不听，稍稍加快了一点车速。约莫开了二十多分钟，车总算来到了山脚下。但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挡着，没法继续往上了。 两人下车冒着雨徒步走过去，发现是一棵巨大的树横在路中央，树干极粗，至少要三个成年男人展开手臂才能环抱住。 为了安全，上山的路两侧修了两米高的防护栏，现在树干压破了铁丝网卡在路间，形成了天然的路障，无论是车子还是人都无法直接通行。 陈叔凭经验判断，「估计是发现路被挡了没法回来，停到这里又担心发生类似的事故压到车子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应该是去空旷的地方了。」他看了眼身边的简述，「小简，我们先回去吧，等雨小一点找人来搬走，肯定没事的。」 第88页 按照现场的情况来看，除了这棵断在路中间的树，没有任何事故的痕迹，所有人理应很安全。 简述很清楚，陈叔的提议是最理智的做法。但是……去他妈的理智。 他把布满雨水的手机塞进贴身口袋里，裹紧雨衣，「陈叔，你先回去吧，我过去看一下状况。」 直到他撑着横倒的树干试图爬过去，陈叔才明白过来简述的意思是他要徒步过去看看。他吓了一跳，连忙跟上去，大声制止，「小简等等！小心摔跤！慢点爬！」 到了跟前发现已经拉不住了，只能託了简述一把，「……什么同事让你这么拼命啊？」 简述翻了过去，他喘着气在树干的另一侧站定，像是回答陈叔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是很重要的人。」 雨声太大，陈叔并没有听清，但从简述的动作中看出了他的坚决，无奈又大声喝道，「先别走！你又不认识路！等我过来！！」 陈叔是充分准备才出来的，他打着手电在前面领路，时不时回头看简述的情况。看他太过狼狈，好几次都劝他回去，都被拒绝了。 简述身上只有陈玉梅给他的雨衣，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陈叔走在泥泞的山路上，雨水被大风挟持着撞过来，下半身很快全湿了。运动鞋里又浸透了泥水，双脚仿佛失去了知觉。 简述全身发冷，体力一直在流失，他始终咬牙跟着，没有落后一步。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陈叔突然欣喜地喊道，「小简！他们在那……大哥！」 滂沱的大雨中，简述抬眼望去。有十几个人围坐在小屋前的雨棚里，见到他们纷纷站了起来，人群黑压压的一片。 他的视线仔细而焦灼地扫过一张又一张的脸，终于在雨幕的遮挡中，对上了席穆满是错愕的眼。 高悬的心轻轻放下，像是紧绷的线突然卸了力，简述脚上一软，身体不由地往前倒去。 一个湿漉漉的怀抱接住了他。 作者有话说: 喜报！他也超爱！！！ 置顶评论算错字数了，今天是本周四前最后一更_(:3」∠)_ 第四十六章 湿哒哒黏煳煳 混杂着雨水的拥抱，一触即分，却有着湿哒哒的黏稠质感，让人的感官很长时间都无法从中抽离。直到简述被半推半抱地拉进棚内，他才回过神来。棚里还有陌生的工人在，感觉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简述躲避着往席穆的身侧缩了缩。 还是陈叔反应过来，打开后面小屋的门，「哎呀，快到里面来……这孩子太倔了非要走过来看看，可别淋感冒了。」 这个小小的屋子是用木头搭的，平时用于给干活的人短暂休憩。屋顶潦草地搭了防水布，用几块砖头固定着，还好没有被风吹跑。 席穆默不作声地把简述带进小屋，一路走进去，两人身上都还在淌水。 「你也是，就这么直愣愣地冲出去，小简好歹还有个雨衣呢！」 陈叔絮叨地说着话，其他几人才如梦初醒一般活动起来，试图帮他们找一些用得上的工具。林森在外面拿了保温壶和一次性纸杯进来，陈父从车里翻出来几条还没用过的吸汗毛巾，陈叔则在小屋里找到了一些干活时穿的背心和工装裤，看起来还算干净。 最后还在角落惊喜地发现了一盏尚能启动的应急灯。 大家把找到的物资全部堆在屋内的方桌，不知是谁顺手打开了应急灯。暖黄色的灯光以桌子为中心，照亮了一小片角落。 几人忙活间，席穆将简述按在旁边的椅子上，半蹲下来似乎打算脱掉他的鞋。简述被冰冷的手掌贴住脚腕的触感吓了一跳，小腿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一下。 「干嘛呀？」他顾及着屋里其他人，小声地说道，尾音像在撒娇，「我自己来。」 席穆没有理他，用了点力按住他的脚，另一只手依次解掉了鞋带，说了见到他后的第一句话，「别乱动。」 席穆不仅脱掉了他的鞋，还把袜子一起拽掉了。 他的动作明明迅速，简述却觉得时间被拉成了极长的一段，让他不知所措，眼神躲闪着望向四周。 简述这才发现，其他人都出去了，门也被关上。小屋没有窗户，但并不密闭，夹着雨水的风从木头间的缝隙里灌进来，凉意透骨。 ——不对，简述低头看着席穆头顶的发旋，才发现这凉意的来源对方头髮上的水不断滴落在自己裸露的脚掌上。 他反应过来，「你自己都湿了，先别管我了，赶紧把衣服换了。」 说着，想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毛巾，才发现自己还穿着雨衣。简述赶紧从头拽出去，又把外套一併脱了，这才把毛巾扯过来，盖在席穆的头顶。 后者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双手虽然依旧按着简述的小腿，但身体微微抬起，半跪着仰头看他。 席穆的脸上还有水痕，眼底倒映着应急灯的暖光，显得温柔。 简述急躁的动作瞬间慢了下来，他的双手还放在毛巾的两侧，拢着席穆的头髮，像一个即将进行的拥抱。 方才还觉得惊天动地的雨声，变得遥远和沉闷，像是心脏深处久远的迴响……咚，咚，咚。 席穆身体又往上探了些许，简述便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他们在四处漏风却密闭的小屋里，试探着亲吻了彼此。 第89页 刚开始时，简述想到门外有十几个人等着，还有些紧张和不自在。没过一会儿就被席穆的节奏带了进去，觉得喘不过气来，无暇顾及其他。 直到唿吸变得越发困难，他才下意识地想伸手推开。又被席穆一把抓住，手指相互纠缠，身体同时往后退了些许。 四目相接，两人默契地放缓了唿吸。 席穆突然笑了，探身摸了下简述冰冷的脸，明知故问，「这么大雨干吗非要过来，把陈叔他们都吓到了。」 简述定定地看着他，认真而坦率地，「……担心你。」 席穆的唿吸重了几分，他的眼中有着简述看不明白的情绪。但没过几秒，他又欺身而上，再次吻了上来。 简述从来都不知道，这种交换体液的行为会让人上瘾。 直到他的手摸到席穆湿哒哒的上衣，理智才回笼。 「你先把衣服换了，小心生病。」说着他又有些害羞，眼神躲闪，「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席穆退开一点看他，小声地「嗯」了一身，但没有起身，而是伸手扒拉他的裤子。 简述被吓了一跳，直接蜷着脚趾光脚站在了椅子上。他明明居高临下地看着席穆，却显得十分慌乱。 席穆被他戒备的动作逗笑了，「裤子湿了。」 「哦……」简述想下来，被席穆扶着小腿阻止。对方垫了块毛巾在脚边，这才示意他可以了。 简述磨蹭着踩到毛巾上，又接过席穆递过来的工装裤。 席穆已经在脱衣服了，他倒是毫不避讳地把自己剥了个精光，只穿着内裤站在桌前，开始用毛巾擦拭身体。 简述偷偷瞥了一眼——席穆的身材很好，四肢修长，肌肉匀称，看得出来锻鍊痕迹却不显得刻意。有些脸热，他默默背身，褪去湿了的下装，擦干后套上了裤子。 一番收拾过后，两个人终于不再是落汤鸡模样。 席穆的角色转换适应得很快，他拾掇完自己，便自然地用另一块毛巾给简述擦头髮。倒是简述总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外面，缓解自己的无所适从。 他侧耳听了一会儿，「啊，雨是不是停了？」 雨确实停了，夜空甚至放了晴，能隐隐看到几颗星星。 外面没在下雨就不用担心安全隐患，十几个壮年人协力轻轻松松地抬起了折断的树干放到路边，空出了车子可以经过的距离。 手机信号还没恢復，几人商量了下，陈父把工人们送走，陈叔开车带着简述三人回家报平安。 兵分两路，各自出发。 回到陈家小院前，黎娜和陈玉梅母子都在院外等着，见他们平安回来，纷纷松了口气。 黎娜没忍住，直接抱着林森大哭起来，大家又手忙脚乱地安慰。倒是林森真像木头似的杵在边上，任由对方小拳拳砸胸口。 简述和席穆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这一天下来算得上惊心动魄，精神松懈下来，身体的疲惫遮掩不住。大家回到租住的小楼后，神色都很困顿。 席穆站在客厅里给明天的司机发信息，「我把明天出发的时间改到下午，直接让司机送我们回s市，不去坐高铁了。」 黎娜恹恹地欢唿了一声，可以说对老闆十分敷衍了。 席穆也不追究，「今晚好好休息吧，回去给你们发慰问金。」 这才换来了几声真情实感的「谢谢席总」。 简述和席穆先上楼，把客厅留给似乎还在冷战的小情侣。 进入卧室关上门，简述迫不及待地表达自己的惊讶，「没想到娜娜和木头是这样的关系！」 席穆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不知道？他们不是上次从h市回来就开始谈恋爱了吗，公司的人都知道吧。」 「……？？！！」 简述完全不知情，他感觉自己上了个假班。 「那你以为为什么这次是他俩搭档过来，而不是其他人呢？」 「不是因为他们有经验……吗？」 席穆无语，「项目组谁没有拍摄经验啊？又不是来h市旅游。」 「啊！」 简述的眼睛本就圆而大，此刻因为震惊更是变成了一个横倒的「o」，透出几分迟钝的可爱，席穆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髮。 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今天淋了那么久的雨，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哦……」简述捻了捻已经干了的刘海，小声应道。 站在淋浴头下，打开热水，任由其从头顶落下，沖走雨水带来的寒意。 简述顺着水流的走向打量着自己硬邦邦的身体，脑海中不由回想起在小屋内看到的裸体……过了一会儿，他面红耳赤地关闭水龙头。 只是一场大雨，突然一切都不一样了。 虽然没有言明，但席穆现在算是自己的……男朋友了吧？即使从来没有做好过爱上同性的准备，但咀嚼着男朋友三字，简述还是感觉到了些许的甜蜜悸动。 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冲动，但他并不后悔。 一边洗着头髮，简述一边思考着突如其来的爱情的未来—— 席穆那边看起来有着很大的自主权，无论是穆霞还是其他应该都没办法主导他的行为。 似乎是自己这边问题更多…… 但说实话，他本来就抱着不婚不育的念头，现在换成已婚不育……已恋不育，父母应该也能接受？他们会排斥自己的爱人是个男人吗？不过看起来他们也挺喜欢席穆的…… 第90页 席穆在外面敲了敲门催促，声音有些担忧，「简述？还好吗？你洗了快一个小时了……」 简述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泡沫搓没了，手指被泡得发皱。他立刻应了一声，赶跑脑海中奇奇怪怪的思考，草草沖了下头，迅速擦干身子换上睡衣出去。 打开门撞上正准备推门进来的席穆，随便找了点藉口，「头髮被雨水泡得有点脏，多洗了几遍。」 席穆没有对简述漏洞百出的话提出质疑，他只是从卫生间取出吹风机，「把头髮吹干，小心感冒。」 「嗯。」手指触碰间，简述似乎闻到了有点熟悉的菸草苦味。 席穆进去洗澡，简述把吹风机插在床头插座。嗡嗡的家电运作声和卫生间的水声交替响起。本该有些缱绻，他却无心沉溺于暧昧的氛围。 过了一会，简述关掉了吹风机，视线环绕了下房间，又循着若有似无的气味找了找，终于在窗台附近发现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菸灰……他伸出手轻轻捻过。 席穆洗澡很快，没一会儿便出来了。 简述已经吹干了头髮，靠在床上看今天拍摄的素材。见他出来，起身把吹风机递给他。伸到一半又收回去，突发奇想，「我帮你吹吧。」 他让席穆坐在床边，自己跪坐在身后，替他吹头髮。 吹风机的声音很大，简述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席穆听不真切。只是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气息拂在自己的颈后，带着嘆息般的语调。 等他想问，却什么都没有了。 吹风机也停了下来，简述从后面攀过来，双手软软地搭着他的肩膀。 席穆回头，他们交换了今天的第三个吻。 作者有话说: 太不容易了，小情侣终于在一起了（抹泪 我们成年人谈恋爱就是要……咳算了佩子不允许，先亲亲?(°?‵?′??) 感情虽然看起来水到渠成了，但聪明的读者宝宝肯定发现了问题！ 但是没关系，恋爱本来就是要解决各种问题的！ 第四十七章 网络照进现实 第二天他们准时返程，来接的是一辆七座的suv。 司机是h市本地人，五十来岁，操着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逢人喜欢喊老闆。因为要开长途，他还带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轮换，介绍说是儿子，对方倒是沉默不语，连招唿都没打。 司机殷勤地给他们搬行李，还不忘攀谈，「老闆你们有钱哦，包个车直接开回去，来回要好几万呢。」 席穆直接找的本地的包车公司，需要出空车回程的钱，但也谈不上好几万。 对方算不上真诚的笑容和特意夸大的说话方式让简述感到尴尬，他礼貌地回答，「没有的，只是发生了点意外，赶着回去处理工作。」 旁边的黎娜接话，「——好几万不也是你们赚？」 「哪有！」对方表现出一种戏剧化的惊恐，连连摆手，「就是来当个司机，公司能分我们多少？开长途赚个辛苦钱罢了！」 说着准备合上后备箱，还依依不捨地摸了摸后边的奥迪logo，「开长途还包这么贵的车子，老闆你真捨得啊？」 席穆正巧在这个点出来，听到司机的话，从兜里摸出两张百元钞票，笑道，「路上要好久呢，让大家坐得舒服点。师傅您辛苦了，拿去买点菸。」 「哎，老闆客气！谢谢老闆！」他的笑容更深了，接过钱仰头对着阳光看了看，随即利落地塞在身边儿子的外套口袋里。后者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默默侧头不看他们。 「干什么呢！」儿子的举动似乎惹恼了司机，用不小的幅度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快谢谢老闆！」 后者不情不愿，「谢谢。」 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过后，几人上了车。 黎娜和林森大概率和好了，先后坐在了前排，小声说着话。简述和席穆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坐到后面。司机儿子则坐上了副驾，为了防止疲劳驾驶，按照包车公司的规定，每隔四个小时两名司机要做一次轮换。 从陈家镇开回s市，加上中途休息的时间，大约需要十六个小时。 简述一开始还想拿出笔记本整理昨晚搁置了一半的素材，车子启动后晃了会儿，困意涌了上来。没过多久，他便靠着席穆的肩膀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上了高速，简述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多了，距离他们出发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席穆见他睡得晕乎乎的，担忧地用手背碰了下他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这才放下心来，小声问，「喝水吗？」 简述点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瓶装水喝了几大口，缓解下嗓子的干痒。 他望了下前面，黎娜和林森头抵着头，依偎着睡着了，像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画面温馨可爱，简述偷偷拿手机拍了一张两人的背影照。 他忘了关快门声，好在俩人睡熟了没有被吵醒，倒是前面副驾上的司机儿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简述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低头欣赏了会儿照片，语气懊恼，「现在想想确实有很多蛛丝马迹，我怎么就完全没发现呢。」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惊觉他近段时间不是在忙工作，便是在想席穆的事情，瞬间又有点失语。 席穆倒是十分体贴，「那是因为你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说话间，suv停到了第一个休息站。 第91页 睡着的人被车子的急停惊醒了，黎娜去解决生理问题，林森拿着相机说要拍一些空镜素材。简述和席穆便下车等他们，顺便透个气。司机也去卫生间了，司机儿子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脸正对着他们。 席穆挡在中间，侧身和简述耳语，「他好像一直在看你。」 简述确实感受到了若即若离的窥视感，他越过席穆的肩膀偷偷瞥了眼对方，「……我不认识他啊。」随即他迟疑了一下，「总不会他对我有意思吧？」 成为同性恋后，似乎就不能正常看待男性了，这让简述有点苦恼。 席穆被他认真的烦恼逗笑了，「你是不是忘记你本业是个博主了啊？」 「啊……」简述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席穆突然提起，他确实都快忘了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的雨太过惊心，后续的发展又太过迅速，简述现在想起昨晚之前的事情都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不过在s市的时候，他其实也没有过这种顾虑，来回公司都是地铁，从来没人认出过他来。 毕竟就像他曾经说的，现在一块gg招牌砸下来砸到十个人，八个都在干自媒体。百万粉丝的博主或许在网络中有些号召力，但在现实中振臂高唿，别人只会觉得你脑子问题。 简述有些怀疑，「应该不会是粉丝吧？」 话音刚落，一直看着他们的人走了过来，迟疑地说道，「你是简单说点吧？」 简述：「……」 默默捡起秒回收的g，简述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你好。」 见他默认，对方却突然兴奋起来，「我看过你的直播，你们来h市是不是就是为了那个渐冻人！？」 「是嵴髓性肌萎缩症，」简述不太喜欢他这种随意的说法，纠正道，「虽然症状类似，但其实是不同的疾病……」 「哎呀，随便啦！」司机儿子摆手，对他的科普毫无兴趣，「原来你真的在做救助的事情，没有在骗人啊？」 简述愣了一下，「我们都有全程直播……」 「现在很多直播也是假的啦——」对方尾音拉长了一点，抛出一种「我都懂的」的姿态，又猝不及防地说道，「那个什么篝火的公益计划也是真的咯？那你能不能帮帮我啊，我也很穷很需要救助啊？不想跟着老头开长途了……我能去你们那里工作吗？」 司机儿子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反之前的状态，开始自说自话，「我之前做过自媒体，拍拍剪剪视频什么的肯定没有问题，大城市用人很贵的吧？我要求不高，每个月给我八千就行啦！」 或许是简述的沉默太长了，对方有点不耐烦，凑过来声音极大地喊道，「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说着还试图用手抓简述的胳膊。 席穆见状插进两人中间，不着痕迹地制止了他，随后掏出一张名片，「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可以之后联繫我。」他安抚地捏了下简述的后颈，套上公式化的笑容，「这个项目是我在负责。」 对方的表情本来还有些狐疑，看了下名片后迅速变脸，「你就是传说中的席总啊，行行行……我后面联繫你啊！」 其他几人很快回来了，众人按照原位坐回车上。 黎娜完全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多么荒唐魔幻的闹剧，回过身来给他们分享在休息站买的小零食，「居然是百香果干诶！好神奇！」 司机乐呵呵地笑道，「这是我们h市的特产，特别好吃！」 简述盛情难却，拿了一个捏在手心里，没有心情吃。他发现开车的还是司机，儿子坐在副驾驶，正在拆父亲带给他的粽子。 他戳了戳正在看手机的席穆，对方抬头看了一眼，又给他看自己的手机界面。 显示的是他和包车公司老闆的微信对话，表示自己行程突然有变，送到下一个高速休息站就可以了，钱按照说好的给，还特意叮嘱给司机的提成也不要少。 对方迅速发了个[ok]的表情过来。 黎娜睡够了精神正足，还没意识到他们马上要分别，还在和司机闲聊。 司机儿子又恢復了沉默不语，在边上啃粽子。 简述想了想，打开手机的备忘录打字，「那我们下了车怎么回去？」 席穆又退出去，给他看另一个微信对话——他已经找了就近城市的其他包车公司约好了服务，对方表示会在服务站等他们。 简述愣愣地和席穆对视，对方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声说，「没事，交给我。」 好吧……简述回过神来，钞能力确实能解决很多问题。 不一会儿，黎娜和司机的对话被电话铃打断了。 司机接起电话，听到对面说了几句后先是诧异地「啊？」了一声，回头瞟了好几次。到后面笑容又回来了，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老闆你们到l市有事情啊？」挂完电话司机说，「怎么这么突然哦，白白浪费钱，」 说着他还有些惋惜，「本来还说没去过s市呢，带我儿子去看看大都市的繁华。」 席穆赶在其他人前回道，「嗯，临时接到的通知……以后有机会。」 前排的两人回头，简述朝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说话。 司机儿子反应过来，不吃粽子了，问父亲，「什么意思？他们不回s市了？」 好在司机还算识趣，「人家有其他的安排，要你多嘴！」 第92页 到了下一个服务站，一行人又把行李搬下车。目送着司机把suv开走，黎娜终于憋不住问，「什么情况啊？」 简述简短地解释了下刚才发生的事情，众人听得一阵无语。 黎娜十分气愤，「本来我还觉得那个司机怪怪的，但聊了下感觉也挺好的……没想到司机儿子才是真奇葩！」 简述最初也因为司机的态度有点不适，后来他发现那不过是别人的谋生方式，还反思了下自己的偏见，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司机儿子开口时表达了友善……现在想起司机一些举动和他儿子的行为，反而有些不是滋味。 席穆晃着手机打断了大家的沉思，「别想了，车来了。」 所有人再次上车后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各自低头玩起手机。 新来的司机搭档倒是寡言，除了最开始礼貌地打了声招唿，没有和他们进行多余的对话。 又开开停停了数次，到了后半夜，除了司机，坐车的人几乎都陷入了梦乡。 简述翻来覆去没睡着，望着窗外单调的高速路风景发呆。 简单说点的帐号开通私信功能后，收到过许多诸如「我是大学生，能给我五百吗」，「你们帮了别人，也顺便帮帮我呗」，「赚那么多钱给我一点怎么啦」之类的留言。 对此简述往往一笑置之，不理会一般就不会后续。他一直觉得，那只是在网际网路面具下，一小部分人才能肆无惧惮地做出的举动。 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种理直气壮，毫不掩饰的单方面索要，甚至可以说得上乞讨，还是让他感到震撼。 想起席穆还把名片给了那人，简述又有些后怕和担忧。 路过一盏路灯，车窗隐隐倒映出席穆靠在他身侧的睡颜，他被吸引了注意力，回过头看向身边人。 席穆睡着后眉头舒展，面容平和，更像穆霞了。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了下对方的眉心，动作很轻地将头凑过去，想要进行更细緻地观察。 席穆的鼻息喷在他的鼻尖，有点痒。简述放轻了唿吸，再靠近些……以为睡着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干嘛？」他用气声说道，「搞偷袭啊？」 作者有话说: 小简：你脸上有脏东西！！ 第四十八章 有所谓的 简述本来没想做什么，但席穆这么一说，又有些不服气。 为了不输给对方的游刃有余，他飞快地探头，摸索地碰了下唇，又飞速退开，「这叫正面进攻。」 席穆没说话，身处昏暗中无法看清对方表情，却能感觉如有实质的视线胶着在他身上。简述往后退了半身，还是没避开追上来的吻。 席穆退开一点，贴着他的脸，「这才叫正面进攻。」随后又倾身过来。 车里还有人在……意识到这一点，感官被无限放大。简述感到前所未有地深入，甚至能听到唇齿间唾液粘连的黏煳声响，他的耳朵发烫， 不知道是不是每对刚谈恋爱的情侣都是如此——在身边时下意识寻找对方视线，视线相交后便想靠近触碰，触碰后又忍不住接吻，接吻后更是无法遏制地…… 简述乱七八糟地想着，席穆却在此时骤然抽身，克制地抚过他的脸，回身坐好。简述疑惑了一下，却勐然意识到了某些地方的不对劲，也像对方一样正襟危坐起来。 车子还在往前开着，偶尔路过一些光亮，车窗里两人通红却若无其事的脸一闪而过。 平復了好一会儿，席穆才侧头小声地转移话题，「刚才睡不着是在想白天的事？」 「嗯……」提到这，简述还真想和他聊一下，「就是在想，他会不会到时候真的打你电话啊？」 席穆倒是毫不在意，「名片都给了，就是让他打，我能处理。」 「万一你拒绝之后他心生不满，去网络上倒打一耙，哭诉卖惨。」简述已经很熟悉这一套了，他想起姚国伟，「……到时候你又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席穆失笑，「光担心我？人家是你的粉丝，简单说点才是会被架起来的人吧。」 「我又不实名制上网，」简述理直气壮，「网络上可以有无数个简单说点，但只有一个席穆。」 明明不是情话，直白的偏袒却比任何矫饰的言语都要动人。 席穆遵循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冲动，扣住简述的手指交缠把玩，又有点漫不经心地，「无所谓……我全程都有录音，如果他想通过网络途径制造谣言牟取利益，前因后果放出去后只会变成送上门来的免费话题，就像——」 席穆顿了一下，绕过了另一个名字，「就像姚国伟那样。」 或许是公关的经验让席穆总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方案，迅速布局长线，留好后招。 他提及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胜券在握又索然无味，甚至可以对自己作为人类个体在网络上应有的权利弃之不顾。 简述曾经觉得席穆对他人的操控像是在使用工具，还隐隐感到不适。 经歷席望龙的事件之后他才发现，「席穆」也是席穆的工具。他可以为了达成某些目的，把不堪回首的过去包装成精美的拼盘，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 在瞬息万变的思绪中，简述得出可怕的结论：席穆好像……不太爱他自己。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下意识反手握住席穆的手，如同扣留人质一般用了极大的力气。 第93页 简述有很多话想说，在这个并不恰当的时间，和并不恰当的地点，似乎又无从说起。 「有所谓的。」 他放轻了力道，掌心覆在席穆的手背，又用手指交叉环扣，如同一个温柔的相拥。 「不想让我的男朋友成为别人可以随意攻讦的对象，他很好，我不捨得。」 很快，陈泽一家的回访视频便剪辑完成上线了。 林森的空镜干净漂亮，高速路上略过的飞鸟，傍晚安静祥和的陈家镇，延绵半山的壮阔果园，堆满百香果的陈家小院，弯腰劳作的淳朴农民……环绕着陈家三人平淡温馨，努力生活的简单一日。 评论区十分友好，简述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席穆没有接到电话，网上也没有出现什么负面的消息。倒是假期间爆料的何青云和席穆之间关系的帖子一直被人反覆提及，不过内容都是大家对于豪门秘史的八卦猜测，并没有人想真的刨根问底，求一个铁证如山的事实。 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 简述原本以为回到s市后，他和席穆可以有更多独处的机会，在关系改变之后，聊聊更深入的话题。 但小席文化的帐号矩阵逐渐形成体系，孵化了不少百万级别的不同领域博主。席穆打算趁着电商余热开拓直播带货业务，最近都在忙着飞去各地招商选品，几乎见不到本人。 简述也得抓紧投入远恆科技的gg片制作中，远恆ai团队已经针对他提出的需求叠代了模型，据说在测试环节和盲聋哑人的适配度提高到了80%。 别说剖析内心了，连谈表面关系都需要通过微信和视频电话维繫。 没想到第一次谈恋爱，简述就体验了一把异地恋。 收回思绪，简述站在远恆科技的智慧展厅里，观察眼前经过叠代后的ai产品。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机器，底下是个带轮子的方盒子，上面横着一个平板大小的屏幕，形状如同乐高机器人，外表平平无奇，带着浓重的工业风。 「还在测试阶段，就没有做外观设计。」李光思解释道，他站到机器前，「启动方式也很简单，只要站在他的摄像头前面超过十秒，就会开始自动扫描你的身体常规数据，来初步判断是否健康。正常模式下，屏幕会开始出现引导，你只要根据它的要求回答相关的问题或者做相应的动作就可以了。」 说话间，ai启动了，一个可爱的少女音响起，「您好，我是您的问诊小助理，正在为你扫描身体数据，请稍等……心率80，正常。血压126，正常。血氧饱和度97%，正常。请问您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呢？您可以直接回答，或触控萤幕幕进行输入。」 李光思一步步按照指示继续，最终得到了一个「您很健康，请勿担忧」的回答。 「如果基础数据不正常，甚至到了预警线，或者在健康询问中有评估风险比较高的回答，会直接连入120急救系统。正常问诊后会得到看诊建议，该挂什么科，找哪家医院更好，也会给监护人发送一份。」 「聋哑人怎么操作呢，他们听不到声音。」 李光思示意简述摸盒子表面，他这才发现前面的面板上有一个突出的圆形按钮。 「这是辅助作业系统，触摸后直接进入聋哑模式。」 说着，画面里出现了一张人体图，屏幕提示「请将手放到您感到不适的位置」，边上还有卡通小人做手语。简述摸了下自己胸口，它又出现了许多细緻的分类。 「初始模型是调用了医院的数据训练的，后面也给一些三甲医院的医生测试过，精度和准度都还可以。」 简述操作了一下，认可对方的说法。 「除了基础的问诊外，它还升级了一个远程看护模式，摄像头会进行360度全天候扫描。如果是独居在家的老人或者残疾人出了什么意外，比如摔倒超过5分钟没活动、心率血压过高等极端异常，也会直接连入120急救并通知绑定的监护人。」 「一台设备能检测多大的区域？」 「有预留接口，最多可以加装5个摄像头。」李光思心里估算了下，「家用的话，一台设备看护两到三个人是绰绰有余的。」 相较于给简述看的最开始的问诊ai，目前的版本已经更加贴近普通人的使用场景，对盲聋哑人的适配性也提升不少。 「我和那边的校长联繫过了，说是下周三可以进行拍摄。」简述迟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学校人比较多，一台设备是不是有点不大够……」 李光思豪气摆手，「不用担心，虽然还没办法量产，但我们准备了十台，到时候都运过去。」 简述放下心来，「那就好。」 李光思看了他一眼，说着突然神秘地压低声音，「而且我们何董说啦，送过去的就直接捐给学校了。」 「啊？」简述愣了一下，「这些造价应该不低吧。」 「也还好，加上研发成本二十多万一台吧。」 原本花150万买简单说点的gg位就够价超所值了，没想到对方还要倒贴数百万的设备，简述重新评估了下席穆在何青云心里的地位，似乎比自己认知的要重要得多。 不过晚上和席穆视频的时候，他倒是没什么感觉，「远恆在公益上面的投入本来就是不计成本的，他也是笃定了你肯定不会做纯商业的推广，才愿意花这个钱。」 第94页 简述想起远恆每年公示的几个亿公益支出和贊助移动篝火计划的好几千万，相较而言确实小巫见大巫。 不过席穆的话还是让他有些在意，「总觉得，你好像不是很认可他们这种方式……」 席穆沉默了一会儿，隔着屏幕简述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也有些失真。 「按照远恆的市值来说，这些钱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没有太大意义，每年用来推广做公益这件事所投入的营销成本，比公益本身还要多。」 身为前公关总监的席穆毫不在意地和简述议论前东家现合作对象，「谈不上认不认可吧，本质上还是商业行为，付出成本，收穫回报，置换资源，不应该被歌功颂德。」 席穆嘴上说着远恆科技，简述总觉得他意有所指，特别是联想到席穆曾经脱口而出的「亏心事做多了」言论，似乎对象也只有何青云一人了。 他对于何青云的态度也很奇怪，听席穆的一部分评价觉得他俩关系应该不是太好，实际却有些亲近。 关系越加亲密之后，简述发觉自己对于席穆的探索欲也越加强烈，想知道对方的一切，甚至去参与对方的过去。然而理智同时告诫他，即使是恋爱对象，也不应该毫无保留，每个人都有自己说与不说的权利……最近他时常陷入这样的纠结和矛盾之中。 席穆看出他有些走神，「……困了？」 简述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我下周三要去拍gg片，那之前你能回来吗？」 「我看一下，」席穆点开手边的平板翻了下自己的行程，「应该可以，后面有几个地方的考察取消了，最迟下周一应该就能回来了。」 「嗯，」简述伸出手戳了下屏幕，语气随意又亲昵，「想你了。」 席穆的表情停滞一秒，随后笑了，「我也想你。」 作者有话说: 啊！不可以瑟瑟！ 第四十九章 未曾设想的出柜方式 「……特殊教育虽然这十年来发展迅速，学校的数量也达到了近3000家，招生近百万，但对于庞大的盲聋哑和其他残疾群体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盲聋哑学校的校长姓孟，是一位温柔可亲的女士，看起来四十岁上下。 她领着简述一行走向拍摄地，顺路参观校区，「而且大部分学校都是学龄前康復、九年义务教育、职业教育一体化，虽然比较方便，但毕竟师资有限，针对性教育做得可能不是特别完善。我们学校算是建设得比较早的残疾人中等职业学校，主要就是为了解决成年残疾人的就业问题。」 简述和李光思跟在她身侧，一路遇到许多学生。他们大多有些拘谨，遥遥地点头示意便跑了，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孟校长解释道，「因为身体缺陷，学生们大部分都比较内向，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简述忙摇头，他回头看了眼举着摄影机跟拍的林森，询问道，「那拍摄会不会给他们带来困扰？」 「你们是来提供帮助的，哪有什么困扰不困扰的。」孟校长笑了，「我已经提前沟通过了，大家都愿意配合的。」 终点是学校的体育馆，设备已经搬了过来，远恆派了技术人员过来协助。 简述他们到达的时候，安装差不多都完成了，技术人员在做最后的调试。孟校长出去叫学生过来，其他人也都各自做准备。 李光思用肩膀撞了下简述，小声问，「不是说老席也要来？他人呢？」 简述正在和林森对细节，拿着笔在拍摄单上划重点。 席穆没能如约回来，已经谈好的供应商突然换了负责人，临签合同又对佣金比例提出质疑，他只得在当地再留几天，想办法说服对方。 虽然无论理智还是情感上简述都觉得工作应该优先，但到底还是有些期望落空的失落。 闻言他握笔的手停顿了下，笔尖在纸上晕开一点黑色墨水，又若无其事地，「出差呢。」 林森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简哥，如果按照你这个想法，ai模型作为gg主体好像有些不是太明显。」 「嗯……」简述思考了一下，他在一路过来听孟校长介绍的时候有些感触，想要把重点更多地放在特殊教育的现状上，确实有点忽略了gg主体。 「这题我会！」李光思举手，「相较于传统的教育模式，特殊教育更需要人工智慧，特别在教学过程中，通过ai能够辅助本身不是聋哑人的老师更好地和学生交流，减少很多学习成本。远恆也有在做这方面的探索，可以一起提一下。」 简述想了下觉得可行，他大概有了思路，问道，「等会儿我们技术人员可以入镜吗？我想採访他几个问题。」 「我去问问。」 李光思走向另一边，林森瞟了眼他的背影，凑过来小声问，「席总不是在群里说在赶回来了吗？」 简述微愣，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席穆几个小时前给他发的微信，「谈妥了，飞机改签到今天，在候机了。」 对方还打了一个语音和一个视频过来，只是简述当时在忙没接到。他刚想回，才想起自己几天前把席穆的备註改成了小穆，瞬间有点无措。 但此时避开又显得刻意，他只能如常回了一个「好」过去。默认对方什么都没看见，把手机倒扣着放到一边。 第95页 再次看到席穆的消息已经是拍摄结束后，对方发过来一个[亲亲]的表情。 小穆：下飞机了，等会儿来接你。 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一个小时前了，简述直接拨了个电话回去。也许是刚结束奔波，席穆的声音还有些疲惫，「结束了？」 「嗯。」简述用肩膀夹着手机，和林森一起收器材的线，后者向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能搞定。 简述又往体育馆没人的地方走了几步，这才继续说话，尾音有些不自觉地上扬，「不用来接我啦？我还要和木头回公司继续对一下剪辑需求。」 「但我已经到学校门口了。」席穆的声音沉下来，带着一点恳求的意味，「不能先出来见一下吗，有点想你。」 受不了一米八六的男人撒娇，简述耳朵发烫，胡乱「嗯」了一声。 回头见其他人还在收拾，一时半会儿估计还走不了，便用手遮掩着小声说道，「那你等我一下。」 他避开人群，循着记忆往校门口走，席穆的大g很是显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校园，简述此刻突然有一种早恋的偷摸感。 车窗摇下，席穆朝他招了招手。 简述看了眼四下无人，吐槽道，「招唿小狗呢？」却还是凑了过去。双唇一触即分，对方的鬍子似乎没刮干净，硬硬的胡茬扎着他的脸，有些痒。 即便每天都视频，但手机摄像头到底无法显出真实的状态。席穆虽然笑着，疲态却还是露了出来。知道对方应该是花了不少力气和供应商周旋，简述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你先回家休息吧，我晚上估计还要加班。」 席穆没有拒绝，他按住简述的手，轻轻点了两下。 「那我回去睡一觉，到时候去公司接你，送你回家。」 简述点头，双方达成一致，但席穆还拉着简述的手迟迟没有放开，抬眼盯着他。他只好无奈地俯身下去，又吻了吻，对方这才依依不捨地离开。 不自觉带上笑容，简述目送着恋人离开，转身准备回去。 一道略带颤抖的熟悉声音响起，简述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双脚也被钉在了原地。 「小简同志！」简述回头，看到李光思磨磨蹭蹭地从另一辆停着的车上下来。他的神情十分尴尬，又透着一些诡异的同情，「那什么……刚就想叫你来着。」 他如同机器人一般同手同脚地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何青云从车上缓缓下来。 简述：「………………」 上一次见到何青云时还是挤挤的周年拍卖会上，对方西装革履地在台上和他握手，一派成功企业家的形象，双方都很有距离感。 和席穆谈恋爱后，因为种种迹象简述又开始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对何青云也开始有了探究。但无论如何，他是把何青云放在长辈的位置上的。 谁能想到第二次见面，他直接在长辈面前出了柜，而且出柜对象还是对方视为接班人的席穆…… 简述此刻真的很想逃离地球。 何青云咳了几声，慢慢走到简述身边。 「小简……可以这么叫你吗？」 简述僵硬地点头。 何青云回身朝李光思挥了挥，对方就等这一刻，收到信号迅速跑远了。 何青云又伸手拍了拍简述的肩膀，「陪我走走吧。」 两人在校园里无声地漫步了一会儿，简述的尴尬症终于缓过来一点。 他决定无论对方说什么，都假装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何青云似乎也没准备和他聊刚才发生的事，「我看了你交过来的策划案，写得很好。」 「谢谢何董……应该的。」毕竟是花了150万的甲方爸爸，简述谨言慎行。 何青云：「有没有兴趣来远恆上班？」 简述判断对方应该是说笑，顺势开玩笑，「那李总没有活干了。」 对方爽朗笑道，「那不正好，把他送去小席文化锻鍊一下。听说你们最近在招审核员？就让他去干这个！」 简述忍俊不禁，气氛总算松弛下来。 同时他也发现，何青云直接把小席文化和他对齐了，像是在暗示什么……简述不敢多想。 两人又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何青云还仔细问了下今天的拍摄情况，简述一一回答。 只要把心态放平，不把对方当做长辈，而是普通的甲方老闆来对待，简述还是游刃有余的。 又走了几分钟，简述发现已经回到了体育馆门口。 何青云没有进去的意思，就在外面站着，抬头盯看场馆的圆顶，好一会儿突然说道，「想起来了，这个体育馆好像还是我们捐的。」 特殊教育学校的建设费用基本都来源于财政拨款和社会公益，远恆科技又是出名地爱做公益，随随便便就能遇到自己捐赠的楼这件事并不奇怪……但一个公司董事长竟然还记得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其实让人动容。 何青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向简述招了招手，「小简来，给我照个相。」 简述「哎」了一声接过手机半蹲下来，何青云对着镜头，笑眯眯地比了个耶。 从不同角度都拍了几张，简述这才把手机还给对方。 何青云划拉着屏幕翻看，露出满意的笑容，「还是你们年轻人会拍，照得真好。」 说着他打开微信朋友圈，点击右上角，把照片上传。一边编辑文字发布，一边说道，「对了小简，等会儿加个微信。」 第96页 简述还没来得及制止，对方已经把朋友圈发了出去。 见他愣着，何青云有些疑惑，「怎么了？」 「那个……何董……」简述迟疑着开口，「您的朋友圈，是不屏蔽席穆的吧。」 「当然不屏蔽……」说着，何青云也意识到了什么，陷入沉默。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会儿，双方一路过来费劲心思营造的「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在一瞬间打破。 简述艰难地出声，「要不您……删了？」 作者有话说: 小简：累了，毁灭吧，世界末日之前不要叫醒我。 提问！已知小简对席总的备註是小穆，请问席总对小简的备註是什么？ 第五十章 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何青云的微信好友成分复杂，数量庞大。 即使立刻删除了，估计也已经被人截图留存，以备后用——就像之前八卦贴里的那样，因此简述脱口而出的话两人都没当真。 何青云点开二维码给简述扫，还安慰他，「小穆不一定会看朋友圈。」 简述「嗯」了一声带过话题，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扫码添加好友。手机一震，列表里多了一个百亿身家的大佬。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再假装毫不知情就显得太过刻意了。 何青云沉吟片刻，「小简，你家里……知道你们的事情吗？」 简述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 「小穆这边估计……至少穆霞是不会有什么意见，他爸什么情况我想你也清楚，家庭上肯定没有什么阻力。」 何青云看着他，迟疑地开口，「可能我的立场比较偏颇，但如果你不是下定决心要和小穆在一起，准备好去面对世俗的偏见，对抗人类繁殖的欲望，甚至可能和家庭决裂，在之后漫长的岁月中始终坚持……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何、叔叔，」对方以长辈的口吻说话，简述踌躇了一下，改变称唿，「您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包括我父母那边，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去和他们坦白。」 他组织着语言，说得很慢，「但这些和席穆无关，只是我在喜欢他的时候，才意识到了自己喜欢男人。如果我因为性向和父母产生矛盾、和家庭决裂，也是我个人需要面对的问题，不能把它转嫁到席穆身上……世俗的偏见和所谓的繁殖欲望更是如此，是每个人自己的课题，不应该给它加以爱情的光环，最后归咎于自己的爱人。」 何青云没想到简述会说出这些话，表情错愕了一瞬，却没有打断。 「席穆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说到这里，简述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低头，「我对爱情的认知还很浅薄，如果因为一时荷尔蒙上头，就保证说永远在一起，我自己都不会相信，别说年纪稍长、又有阅歷的长辈们了。」 简述认真地承诺，「无论多久，只要我们仍然相爱、愿意相守，我就会坚持。」 长久的沉默，久到简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何青云突然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 「小简，你很好。」他轻声赞嘆，言语中有着隐约的钦羡，「我能理解小穆为什么喜欢你了，倒是我这个还算不上长辈的人，有点唐突和狭隘了。」 「没有的事情，」简述想了想，试探道，「席穆很尊敬你的。」 何青云笑了下，摆手，「你肯定看过网上那个帖子吧，我和穆霞……」他停了几秒，纠结用词，「算是有些过去吧。」 何家和穆家世交深厚，门当户对，小时候两家长辈开着玩笑许了娃娃亲。 两小无猜，在长辈的话语薰陶下，何青云从小便认定这个漂亮的姐姐就是自己未来的妻子。 谁料年岁渐长，两个人却有了不同的想法。 穆霞觉得他们之间是亲情，不是爱情。很认真地和他说，「我们要先分开，尝试去爱别人，才能知道爱情是什么。」 十九岁的何青云对此十分不解，甚至觉得自己未婚妻的想法荒谬至极，他们明明在一起，怎么就不算爱情呢？ 穆霞尝试去爱别人了，似乎还成功了，何青云却只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穆家父母意外过世，上门赘婿鸠占鹊巢，把控霞光奶品后胡乱经营，濒临破产。作为世交的何家冷眼旁观，甚至还在最后一刻推波助澜、从中牟利，低价收购了不少优质资产。 何青云一直在等，等穆霞来找他，向他低头。 他可以痛快地笑她，「这就是你要的爱情？」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说自己一直在等她，说自己愿意原谅她。 但穆霞始终没来，直接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直到十几年后，在一个偶然的酒局，闯进了一个眼熟但陌生的少年。 何青云陷入回忆，「那时南区有个烂尾的项目要找人接盘，区招商局找了我还有其他几个企业老闆，攒了个局。项目问题很多，要填很多窟窿，回报率也一般，所以大家都不想接，推又推不掉，就去走个过场。席望龙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这事，以为是个香饽饽，带着小穆就来了。」 何青云虽然多年未见席望龙，却还是一下子记起了他是谁。 加上当时十四岁的席穆，稜角还未长开，面部柔和雌雄莫辨，非常像他母亲。 「席望龙介绍说这是他儿子，在读高中，小小年纪酒量就好，特意带来和老闆们喝一杯。在场虽然没人在乎他，但也没人阻止他。」 第97页 包括何青云自己。 他眼睁睁地看着高中生模样的小孩面无表情地灌酒，在父亲的教导下，一个一个的敬过来，敬一个就是一整杯。 直到轮到何青云，少年眼皮微动，神色清明地看他。 「何叔叔，」他说，「敬你一杯。」 简述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久违地用大拇指用力揉搓指腹，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不要被情绪沖昏头脑。 何青云没发觉他的异常，「那天小穆喝到胃出血，我把他送去了医院。」 他苦笑一声，「我这才知道，他们母子俩过得是什么日子……即使后面有了钱，不过也变成了助长席望龙欲望的温床。」 简述想脱口而出「是真的才知道吗」，但他咬着下唇忍住了。 他反覆在脑海中构想对方口中的小小少年，似乎有团气在胸中不断膨胀，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在感到窒息的同时，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那之后我让小穆有事情就找我，他妈妈好像也终于想清楚和席望龙离婚了……小简，你说得对。」何青云嘆了口气，说道，「是我没有为自己的爱情做任何的尝试和努力，没能完成自己人生的课题，却选择把一切归咎于穆霞。」 「竟然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个道理。」 深夜的小席文化灯火通明，简述和林森忙着给今天拍摄的素材贴标记，设好剪辑点。素材量比较大，剪辑思路又有变化，两个人加班到十点多，才勉强搞定百分之九十。 林森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微信后开口，「简哥，娜娜那边的直播结束了，让我们一起去吃宵夜……」 简述头都不抬，往外挥手，「你先去吧，我再复查一下内容。」 林森迟疑，「但是……」 「哎，」简述装模作样嘆气，「怎么有人一定要让别人去当电灯泡的啊？」 「好好好我走了，」林森求饶，「那简哥你弄完早点回去哦，明天早上我过来接手剪辑。」 简述轻松地笑道，「行了，去吧。」 送走林森，简述瞥了眼放在一旁的手机，回来后他给席穆发了条消息问他醒了没，到现在都没有回覆。 临近十二点，楼下的直播也陆续结束了，时不时有人过来打招唿离开。过了零点，整栋楼几乎就剩下他的办公室还亮着。 简述心不在焉地点着滑鼠，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仍然没有动静。 席穆一直没有回覆他，之前简述猜测可能是睡了，但过了将近五个小时了，难免有些担心。 正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所思所想的人敲了敲敞开的门。 「这么努力给我赚钱啊？」 席穆换了一身运动服，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他走过来撑着台面侧头看简述的屏幕，上面正在播放简述给大家展示机器功能的画面。 面对的都是残疾人，简述的神态柔软和煦，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明明人就在眼前，对方却专注地看着画面里的自己，让简述感到轻微的不自在。 他按下暂停和保存，关上软体界面，摘了耳机，「一直睡到现在？」 「没，」席穆站直，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有人通风报信，就回家出了个柜。」 手机画面中，李光思的感嘆号要溢出屏幕：老席你他妈的！！！！！！！！！！！刚才我和何董在你们后面的车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是席穆轻描淡写的语气，平淡到简述以为自己听错了后半句。他后知后觉，一脸震惊地抬头看向他，「……什么？！」 席穆笑起来，简述表情实在可爱。他又俯身，隔着桌子蜻蜓点水地吻了下。 「去我妈那了，顺便说了我们的事。」 简述一下子站起来，顾不得计较他用词的随意，「怎么这么突然……阿姨什么反应啊？」 「没什么反应，」席穆回想了下穆霞的神情，甚至没有什么惊讶，「她说我幸福就好。」 下午经歷的动盪还残留在胸腔内迴响，简述脑海中各种想法接踵而至，他咬了咬唇，上面似乎还残留对方的气息。 席穆瞥他一眼，以为他在为出柜的事情紧张，「我只是觉得何董都知道了，没必要瞒着我妈。她应该早就做好了我不会结婚的准备，毕竟她自己就是前车之鑑——」 他停顿几秒，又说，「简述，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告诉你不是想让你为此负责，更不希望你头脑一热也去家里出柜。我俩家庭的情况不一样，你没必要……」 「席穆。」 简述打断他，眼睛红红的，似要落下泪来。 但仔细看去，却没有任何水光，只有满眼的自己。 「那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作者有话说: 我们李总一个人承担了所有，但没人care他 第五十一章 冷战宣言 席穆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看着简述。片刻后，他伸出手拂过简述的眼睛。 大拇指轻轻蹭过眼角，如同羽毛的轻触，视野缺失了一小块，其他感官变得敏锐。简述听见他十分浅地唿了口气，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是如释重负。 「……何青云和你说了什么？」 简述抬手握住他的手，拉到下颌线的位置。 视线没有遮挡地再次交会，两个人眼中都有着复杂的情绪。 第98页 「说了些以前的事情，」简述迟疑了半秒，还是问道，「你会恨他吗？」 席穆没有正面回答，「你觉得他有错吗？」 简述摇摇头，又点点头，「趋利避害的选择，不能评价对错，可能没有那么善良。只是……」 他声音放轻了一点，「只是站在我现在的立场，会忍不住怪罪他。」 「怪他什么？」 「明明有能力，却没有及时出手，将你保护起来。」简述微微停顿，「虽然从因果关系而言，可能只是让你少受一点点的伤害。」 人与ai的差别大抵就在此，人永远会因为情感失衡，失去对合理性的基本判断。会天真地祈求上天给爱人多一点的垂爱，又会因为无法追及未曾参与的过去，感到巨大的失落和遗憾，甚至产生愧疚。 席穆的手指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你觉得，我会认为他有错吗？」 简述不擅长猜心游戏，尤其是对席穆，他直白干脆地否定，「我不知道。」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席穆轻笑了一声，又垂眸注视着桌面。停顿了数十秒，他轻轻地开口。 「我会认为，让他心怀愧疚，是一件操作难度低，回报率又高的事情。」 席穆慢慢松开手，语气低沉，「只是一点点的伤害，就可以让对方因为愧疚而伸手，再加以示弱，让他自愿成为我的倚仗……实在是太过划算的买卖。」 其实从席穆有清晰的记忆开始，席望龙就不再打他了，甚至对他颇为喜欢。一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的课程学习，置换角度后也可以称为自以为是的「父爱」。 毕竟他是他的亲生儿子，用席望龙的话来说，是「自己的种」。 他也不怎么打穆霞，可能因为还试图从穆霞手中掏钱，他大多时候，尤其在外人面前，都刻意展示出模范伴侣的模样。 所以某种程度上，席穆能够理解穆霞为什么迟迟不主动离婚。 人总是会追求一种现状下更为舒适的平衡，不愿意经歷太大的改变。 偶然的一次，席穆撞见了他和小三偷情。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席望龙久违地回到了上位者的姿态，整个人精神焕发。他花着穆霞的钱，带另一个儿子去游乐园坐过山车。 席穆从来没坐过那个，席望龙说那不是你应该玩的东西。 那自己该玩什么呢？书法绘画？小提琴？击剑？金融？……又或者是，摆弄人心。 十四岁的席穆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想起曾经在穆霞的旧相册里见过一个人的照片，s市冉冉升起的新首富——何青云。 通过一些同学——这里不得不感谢席望龙，非要把他送去私立中学——得知了何青云最近有个应酬的酒局，就在席望龙为了搭上有钱人的门路，经常出没的会所。 故意说漏嘴的信息，有心之人自然会在意。 席望龙太蠢了，十四岁的席穆有些得意地、又有些失望地想着，控制一个人，竟然如此简单。 之后他如法炮制，在酒局的基础上编织了一个模稜两可的描述给穆霞，吵闹和讲理都不能说动对方，谎言却可以—— 没有哪个母亲能接受未成年儿子被丈夫带出去伺候和自己一般大的女人，即便是未遂。 席穆很久没有回忆过去，他突然发现，二十五岁的他，竟然完整地记得十四岁时的心路歷程。他深感荒谬，仿佛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被困在那个改变这一切的酒局上。 他勐然抬眸，一动不动地看着简述。 看着自己精心设局，骗来的爱人。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是我……」强调论证不爱过于残忍，席穆挣扎了片刻，「诱导了你的喜欢。」 语焉不详的暗示，故意掰碎的过去，放任旁人的接触。 所有细枝末节的疑惑，终于在此刻汇成了实质。 席穆又往后退了一步，「我真的不想走到这一步，毕竟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工作伙伴，我很想把我们的关系止于商务合作……很可惜最终没有做到。」 「简述，」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下，「分——」 一直安静听着没有任何反应，如同掉线的简述突然用单脚踩在办公桌上倾身向前，用力抓着他的手臂，狠狠把他拉拽回去，直到一个可以立即接吻的距离。 简述几近咬牙切齿地，「席穆，你他妈是弱智吗？」 激烈的动作扫落了办公桌上堆着的文件，那几乎都是简述收集的关于ai的资料。他总是对每一件工作都抱有极大的热忱，尽力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但此刻，工作显然已经被他抛在脑后。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可以轻易读取所有人的想法，掌控所有人的行为，世间的一切都是你所作所为的投射。你跺一跺脚，整个世界都要抖一抖？」 席穆错愕地看他过于粗犷的动作，第一时间否定，「我没……」 「你就是这么想的！」简述要气死了，新仇旧帐一起涌上心头，「在h市那次也是这样！自以为是！自说自话！毫无逻辑！一厢情愿！装腔作势！」 他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词都用完了，最后恶狠狠地说，「你刚想说什么？分手？你以为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 他探身逼近席穆，抓着对方的衣领，「你诱导了我的喜欢？在说什么屁话！」 第99页 「我喜欢你，就是他妈的喜欢你。我是个有思考能力的成年人，我为我自己的感情负责，不需要你的诱导，也不需要你的认可。」 「凭什么我要为你个人的想法买单？我不接受，我不分手。」 简述平时几乎不说脏话，他一直有意地控制使用过于情绪化的用词，因为这代表着一些不理智和不成熟，不是值得信赖的大人。 但此刻，他想暴打对方的脑袋，又捨不得，只能诉诸于极端情绪化的输出。 简述平復了下唿吸，情绪稳定了一些。 但见对方仿佛是木头人一样地看着他，又气不打一处来。 他狠狠推开席穆，朝他摊开手心，「给我钥匙。」 对方还愣着，他又抬高音量补充强调，「车钥匙！」 席穆稀里煳涂被噼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 他没想明白，原本想引燃地雷，怎么把简述给引燃了。来不及思考，甚至有些委屈，但还是乖乖摸出钥匙递了过去。 简述一把抢过，随即从桌子上跳下来，大步向外面走去。 席穆下意识出声，「你要干嘛？」 「回家！」见对方亦步亦趋跟着，他回头用钥匙指着席穆命令道，「不准跟着。」 「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自己会开！」 踏步流星地走到门口，简述的身影顿了顿，又回头。 门口的感应灯亮起打在他头顶，形成一个浅黄的旋，看起来十分温柔。 简述深吸了一口气。 「我要声明一下，我们没有分手，我只是在和你吵架。」 「所以从现在起，我们开始冷战了。」 「具体的时间安排我还没想好，等我做完计划再说。」 「就这样，我走了，再见。」 砰——门被大力撞上，过了许久，再没任何动静。 感应灯也熄灭了，只留下席穆头上的顶光。 席穆感到茫然，又被简述最后的话语逗笑，露出一个极为古怪，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蹲下身去，一点点把散落的纸张拾起，轻轻拂去灰尘，又耐心地按着页码叠放起来，整理成册。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似乎不做这些事，他就没办法思考了。 屋内灯光久久地亮着，直到天空泛起青白，太阳照常升起。 周四上午十点半，小席文化准时开工。 简述平復了一晚上，心情已经好多了，他心不在焉地把玩着席穆的车钥匙，走过吵吵嚷嚷的办公走廊，不停有人向他问早。 有眼尖的人发现了他手里的钥匙，「哟简哥，怎么开老闆的车啊？」 简述尴尬地笑笑，把钥匙捏回手心，塞进口袋里，「席总让我帮他泊车。」 对方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简述当没看到，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打开门，他这才长长地唿了口气，懊恼地揉了下自己的头髮。刚想着怎么把钥匙还给席穆，却被沙发上沉睡的身影吓了一跳，脚步下意识放轻。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唿吸节奏都缓慢了些许。 席穆侧着身体，蜷缩在对他而言过于窄小的沙发上，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髮软软地塌下去，显得油腻腻的，一副不修边幅的狼狈模样。 简述半屈膝蹲了下去，近距离观察对方的睡颜。他的眉毛蹙着，嘴巴微微抬起，唿吸也有些沉重，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有些心疼，但想起自己的冷战宣言，又不能立刻服软。 思考片刻，简述轻轻地把带着钥匙的西装外套脱下，慢慢盖到对方身上。 席穆的五官依旧皱皱的，其实有些可爱，他又探头过去，在眉心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便宜你了。 简述心里想着，极为轻巧地起身退出去，缓缓带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小简：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怎么还有点可爱，先亲一口 终于揭完老席老底了，剧情和爱情要进入新篇章了~~总而言之先冷战。 第五十二章 意外破圈 数日后，简述在帐号里上传了制作完成的视频。 简单说点：ai到底有什么用？当人工智慧走进残疾人学校@远恆智数研究院[视频] 除了当日拍的校内素材，后面他们还去远恆科技的人工智慧研究院和智慧展厅补拍了许多镜头，採访了数位核心研发人员，形成了互有穿插的双线叙述。 最初是一段剪辑起来的快采，不同性别、年龄，残缺部位也不尽相同的残障人士诉说着在生活、学习、工作中遇到的各种困难与挫折，无法理解他人的意思，也无法向他人准确地传递想法的苦恼。 画面一转，研究人员收集需求，建立模型，亲自蒙上眼睛或者带上消音耳机模拟测试，寻求合适的解决之道。 最终双线汇聚，蒙着眼睛的研究人员和视障患者隔空触摸，共同点亮ai机器人的眼睛。 「您好，我是您的智能助理小远，正在为您启动。」 这还是席穆在周会上看过他们的新脚本后给的意见，「如果要以残疾人在生活中遇到的困难阻力和努力向上的乐观精神为主线，那我建议也可以适当穿插一些远恆在研发时所做的努力，这样既不会喧宾夺主，也不会失去商业价值。」 第100页 简述採纳了他的想法，因此视频比预想的上线时间晚了不少。 平台、博主、企业三方的联合出品，再加上之前拍卖会上不错的讨论度。发布没多久，流量很快被推了起来，留言也纷至沓来。 ——「乖乖，这就是那个150万的gg吗？让我品鑑一下」 ——「果然是ai主题，远恆科技最近在这一块砸了不少钱。」 ——「啊，远恆放出来的那个内测版ai聊天机器人还挺好用的，我经常拿他水综述（x」 ——「80多分钟……这真的是我在短视频平台能看到的视频吗……」 ——「上面的人是第一次看吗，这位博主的视频就没有短的」 ——「嘿嘿，新来的朋友关注一下我们小博主的公益项目呗@移动篝火点计划」 ——「我靠！我就说我什么时候关注的博主，原来是他！」 ——「失踪人口竟然还知道回来！」 陈泽的回访视频放在了移动篝火点计划的官方帐号上，简单说点上一次的更新，已经要追溯到十一假期期间发的动态了。 但是因为拍卖会事件，还是让他多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粉丝。 在平台的加推下，视频发布后两个小时不到，直接爬上了小时榜第一。 「ai辅助残疾人」关键词空降热搜，一时之间也引发了众多讨论。 ——「我看完了……从没见过深入到这种程度的gg，瑞思拜」 ——「前面大家的採访也太好哭了吧，确实很多我们生活中觉得稀疏平常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如同天堑」 ——「说一个冷知识，做得很好的无障碍辅助app大多都是残疾人自己开发的，因为普通人真的很难代入他们的真实视角……所以看到远恆科技的研发人员沉浸式体验，感觉还蛮感动的」 ——「先天性听障人士现身说法，某些大厂真的很傲慢，表面是做无障碍，结果使用起来处处都是障碍。」 ——「对不起，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ai就是用来……画画涩图，写写涩文的……」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人工智慧和机器学习是不一样的东西」 ——「我国的无障碍设施建设其实做得蛮好的，就是配套的管理没有跟上，感觉ai能补上这一块啊」 ——「远恆原来还做这个吗，我一直以为他们就是个做招聘软体的……」 ——「现在确实生成式创作ai更有市场，反倒是实用性ai没什么讨论度，更别说这种为少数人群研发的功能了」 ——「那个问诊看护机器人感觉不止残疾人，给父母用也挺好的，种草了……什么时候量产啊？」 ——「像是纪录片，而不是gg」 ——「确实……感觉简单说点能把每个gg拍成纪录片……」 ——「说实话，点开之前觉得150万让这种小博主打gg是什么小可爱决策，点开之后只能抱着何董大喊爸爸英明」 简述长舒了一口气，从数据和评论来看，算是能勉强交上了价值150万的差。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视频能在热一上留存一段时间，之后会慢慢被其他内容覆盖。 然而到了晚上八点多，官方媒体的意外转发进一步点燃了热度。 群声日报：科技向善，温暖人心[转发视频] 作为粉丝数平台第一，粉丝群体涵盖各个阶层各个年龄段的官媒，其影响力根本不是简单说点这种小体量博主能比拟的，群声日报的转发让这条视频的数据一下子「破圈」了。 信息茧房被打破，不仅挤挤app内，其他各类热门的社交媒体上，不断有人搬运这个视频，或者藉此谈论ai、讨论残疾人的处境。甚至于简述许多亲戚长辈也刷到了，给罗晓英和简善林发去连结询问。 简述的私人微信更是响个不停，一整个晚上没平息，他干脆直接屏蔽了提醒。 在多方的加持下，播放量很快破亿，简单说点的粉丝数也持续飙升，仅一晚上就超过了八百万。移动篝火计划也受益不少，篝火点的伺服器甚至因为访问量过大直接崩溃了。 原本以为只是做一个gg完成一项任务，大家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意外的「收穫」。 第二天的临时紧急会议中，所有人面面相觑。王敛更是不可置信地盯着手里的平板，「难以置信，远恆科技的股票涨停了……」 简述根本没设想过事态会如此发展，一时之间他竟是无法判断好坏。 席穆看来仍然保持着冷静，「不全是因为这个视频，而是因为里面展现出来的技术和人文关怀得到了上面的关注，资本也随风而动了。」 「从结果来看暂时是个好事，后续的发展交给远恆的公关部监控，大家继续做好该做的工作就行。」 老闆的发话让大家都放下心来，气氛松弛下来，有人开玩笑，「这下简哥真成一哥了。」 按照目前的趋势，简单说点的帐号不日就能突破一千万，「一哥」称唿算是各种意义上的实至名归了。 简述没有接话，席穆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对了王敛，平台审核人员招得怎么样了？」 「之前面了一些，筛选了几个合适的人选让人事复试了，这周应该能确定结果。」 成为小主管的王敛成熟了不少，回答问题也变得职业起来。 「通知人事尽快吧，ai审查功能还在测试，现在的流量你一个人估计忙不过来。」 第101页 席穆环视着所有人，「这件事目前来看利大于弊，但流量一向是双刃剑，大家这段时间都留心一下，今天就先到这里。」 众人纷纷应了，陆陆续续离开。 简述走在最后，他刚收拾完东西准备起身，被席穆叫住了。 「……昨天怎么不回我微信。」 「啊？」没想到对方突然开口，简述愣了下，「太多人来找，直接把消息提醒关掉了。」 「哦……」 距离简述的「冷战宣言」，已经过去了一周多的时间。 在这期间，简述忙于视频制作，席穆依旧在跑供应商，两个人在日常工作中几乎见不到面。 失去了每日的视频，偶有的几次交流，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会议场景下。 简述还以为按照席穆的性格，他可能会找一些更合适的契机再来找自己，然后试图直接绕过他们的冷战，达成表面的和解。 但他显然估计错误了。 席穆站在幕布前，投影仪还没有关，把他的表情完全遮挡住了。 他似乎做了一点心理建设，「计划……还没做出来吗？」 简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问的是自己头脑发热时随口说的冷战时间计划。 心突然被戳破了一个小口子，整个人无法克制地柔软起来。 其实第二天看到席穆睡在自己办公室，简述就没再生气了，他甚至开始反思。 席穆给了他很多暗示，而且在他尚不明确自己心意企图试探时，以几乎自毁的方式直接拒绝了他。是他后来一时上头，又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 那怎么可以在对方不如他意时，一味责怪和索取呢？ 简述瞥了席穆一眼，对方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觉得有些好笑，心更软了。 他很少在人际交往中有这种完全掌握主动权的时刻——其实很累，既要压制自己的情绪，又要揣测对方的想法。 席穆却能一直这样……大概是因为最初自救时，留下的本能反应。 与其说是强大的性格特质，更像是后遗症。 想到这里，简述完全没有了继续冷战的念头。 「你想要什么样的计划？」打定主意，简述反问道。 「我……」对方顿住了，露出一丝茫然，「我不知道，不是你来安排吗？」 「你连基本的需求都没有确定，我怎么出方案呢？」 席穆的脸色微变，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那可不可以不要冷战。」 简述站起来，逼近对方，「不是要和我分手吗？怎么现在连几天的冷战都接受不了了。」 席穆随着他的脚步往后退，很快被他逼到幕布前。 许久没有过这样的近距离，简述闻到了他身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显的菸草苦味。 他皱了下眉，席穆却似乎误会了意思，有些焦急地否认，「……不想分手。」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重复道，「喜欢你，不想分手。」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简最擅长好好说话了，有他在，小情侣根本虐不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小简这么会沟通呢，因为他是个乙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作者精神状态不太好（x） 第五十三章 还交五险一金呢 简述虽然没有什么爱情的经验，但或许是因为成长环境使然，他一向很擅长给身边的人正向的情感反馈。 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觉得这应该是人类的本能。直到踏入社会，他才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爱人的能力。 或者说对于很多人而言，正确地表达感情，其实是需要大量学习才能勉强掌握的技能。 有时候甚至不是学会，而是拙劣的模仿。 假装爱人，故作情深。 席穆和简述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他像一个精于学习的高材生，比大多数人都擅长提供情绪价值。 但那些带着技巧的表达，在爱情里往往缺少真诚。于是他又变得笨拙，褪下光鲜亮丽的精英做派，整个人灰扑扑的，无措地试图挽回爱人。 这种原始的、质朴的情绪外泄，即使不大积极，却很是动人，大约也是席穆现在能表达的极限了。 简述抓住了席穆的手，这才发现他紧张得手指都在抖。 用了些力气握紧，完成相隔许久的身体接触。在手指纠缠的瞬间，两人都有过电的感觉。 笔记本因为时长进入息屏状态，投影仪也因为失去了输入源而暗了下来。席穆脸上乱七八糟的影像消失了，露出他紧绷的唇线和聚焦在简述身上的瞳孔。 等到他说，「可以。」席穆的眼睛亮了一下，像只讨到奖赏的小狗。 会议室的隔音效果不太好，门外时不时传来脚步声和同事们细碎的交谈声。 简述还是选择往前靠去，他们完成了一个短暂的拥抱—— 就这么和好了。 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没解决，但都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简述轻轻嘆了口气，思绪从回忆中抽出，看了眼赖在自己办公室干活的席穆。 他已经迅速调整状态变回了「席总」，游刃有余地在和供应商谈条件，电话打了快半个小时，似乎终于得到了那边的肯定。席穆笑起来，客套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回过头，「怎么了？」 第102页 「写不出来……」 给远恆做的gg取得惊人成果后，有不少科技公司找上门来，想让简单说点给他们宣传。其中不乏ai类产品，简述直接以同类竞品需要迴避的理由拒绝了，要问为什么，当然是远恆给的太多啦！ 还有部分公司就是凑热闹，技术不成熟，却想走捷径，简述自然也婉拒了。 只有一小部分确实优秀且适用性很强的功能性产品，综合考虑之后接了下来。而且也不可能做定制gg，只能做点简单的植入。 不过，怎么把gg巧妙地插入，又不让观众反感，也是门极深的学问。 席穆看了眼时间，「我现在要去和直播带货的团队开个会，一起去吗？」 简述的注意力被他带了出来，奇怪道，「我去开直播带货的会干吗？」 席穆压低声音笑道，「你不是老闆娘吗？」 「……」 简述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嫌弃地摆手，「快去开会吧席总，打工人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别让他们等。」 等到对方出了门，他才摸了摸耳垂，沉下心准备写稿。 然而没敲几行字，又有人敲门。王敛身后带着人，在门口探头探脑。 「简哥，现在有时间吗？」 简述点头，他便推开门走进来，「今天新人来入职，我带他们认一下人。」 「这是我们项目的负责人简述，你们应该都认识吧？简哥人很好的，大家不用拘谨哈！简哥，这是小陶，另一个是……」 应该是之前说的审核员，人事效率还挺高的……听着王敛的介绍，简述心不在焉地想。没想到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小实习生都能带新人了，莫名还有些成就感。 视线划过身后进来的人，他突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发散思维戛然而止，礼貌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 简述勐地站起来，王敛想说的话被打断，奇怪地看他一眼，「简哥？」 「不准动，你怎么在这！」简述对着进来的人低声喝道。 试图后退的男生停住了脚步。 「啊？认识的？」王敛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半天，恍然，「你们都姓简！」 小陶是个年轻女孩，原本想打招唿，被一下子打断，十分不安且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另一名男生则堆满讨好笑容，赫然是简英来，「哥……」 简述抚额，让王敛先把小陶姑娘带回去工作，把自家不省心的堂弟留下。 王敛本来还想八卦，但见新人小陶实在坐立不安，只得担起领导的重任，带着她先行离开了，走之前还依依不捨地回头看了两眼。 站在后面的简英来则小碎步走过来，一副乖乖挨训的样子。 简英来是简述大伯的老来子，两家住得近，长辈忙的时候简述就帮着照顾弟弟。 只是年龄毕竟相差了整整六岁，简述那时候已经上高中了，是个小大人了，自然和还吵着吃糖，在泥巴地里打滚的简英来玩不到一起。 说是照顾，其实做的就是指导作业、限制出游、阻止哭闹这类接近于长辈角色的事情，称得上长兄如父。 所以简英来和他亲近的同时，又有些怕他。 简述板起脸，「怎么回事，不是在b市吗？」 七月份的时候简英来大学毕业，在b市一个规模颇大的金融公司找了份实习生的工作。 担心他实习钱少不够大城市开销，简述还特意发了个红包。 对方低头小声道，「……老闆pua我，我就跑了。」 他抬头看了眼简述，见他毫无表情，扁了扁嘴委屈地抱怨起来，「说是金融实习生，其实就是干杂活的助理。收拾桌子，打扫卫生，订水，拿外卖，还要三更半夜被叫起来做表格做文件，打电话过来不接就噼头盖脸骂一顿，还好意思说是为我好……」 说着，他撒娇道，「哥……真不是我的问题，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简述也知道职场不易，有些无奈，「那怎么不和家里说。」 「哎呀，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爸肯定会这样说。」简英来站直身体，模仿自己父亲的严肃表情，「胡闹！工作哪有不辛苦的，你现在年轻就该抢着多做点，以后老闆自然看得起你。」 确实是简善木能说出来的话，简述点点头，决定暂时不去追究对方的潜逃行为。 「那边辞了？」 「辞了。」 「没什么纠纷吧？」 「没有没有。」 「租的房子退了？」 「……没。」 简述看他一眼：「？」 「租期没到，找人转租太慢了。我就和房东商量押金不要，直接走了……」简英来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买了回来的高铁票，又在这边住了几天宾馆，我没钱了。」 不敢直接回家面对父母，简英来原本打算先在s市找到工作再去坦白。结果今年就业形势比想像中还严峻，面了好几家都没有下文。 好歹是s大金融系的高材生，找份3000块的工作还要被别人挑三拣四，简英来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山穷水尽之际，他已经准备联繫简述救急了，意外在网站刷到了小席文化的招聘，想着即使面试不过也可以顺便找他哥。没想到虽然专业不对口，竟然通过了。 简述哭笑不得，「我们这个工作都没有专业要求，什么对不对口的。」 第103页 「哎，王主管也说我学歷太高了，怕我干不下来。我可是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跑路才得到这份工作的，哥你千万别赶我走啊！」 确实有点惨，简述都不好意思骂他了，「你现在还在宾馆住着？」 「没有……没钱了，我今天入职直接把行李箱也带来了，在楼下大堂放着呢。」 简述提醒，「这里不提供住宿的哦。」 「我知道我知道，」简英来扭扭捏捏，「哥，我能不能……」 简述嘆了口气，拿出手机找到对方的微信，「我先转一万给你。」 「不是不是，」简英来连忙摆手阻止，「我问了下咱们每个月五号就发工资了，到时候拿到钱我自己找个房子租。就是……」 简英来小心翼翼道，「这段时间能不能先住你那啊？」 「你才多少工资啊，还租房子住，饭都吃不起！早点回家坦白住家里得了。」 「住家里离公司也很远啊，要起好早……」简英来嘟嘟囔囔。 简述瞥了他一眼，后者立刻站直。 「住我那也可以，但你真想在这做审核员啊？」 「我感觉审核员挺好的……说是还交五险一金呢。」 简述失笑，「是没什么不好，但你要接受它可能的平庸、无聊、琐碎，日復一日的程序化作业，还有概率会面对骗子……」说着，他停顿数秒，「算了，现在和你说估计也没有实感。」 他略带威胁地看了对方一眼，「我告诉你，合同期内不准给我随便离职。」 简英来狂点头，「嗯嗯。」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简述摆了摆手，「你先去正常工作吧，让王敛教你一些基础的东西，下了班再来找我，我带你回去。」 「哎——」简英来高兴地应了声，跳着跑来抱住他的胳膊，头也蹭过来，「哥你最好啦！」 话音未落，办公室门毫无徵兆地打开，席穆边说话边走进来。 「简述，我的钥匙好像落在这里了。」 「？」 作者有话说: 紧急修罗场（伪） 第五十四章 后悔是人生常态 简英来和简述是属于那种乍一看完全不同，但如果知道他们是亲戚，会越看越像的类型。同样没有攻击性的长相，圆圆的眼睛，看起来都很正直。 三人同时暂停了数秒，席穆率先开口，「你亲戚？」 简述拍了拍还僵硬靠着他的简英来，示意对方站直。 「嗯，我弟弟简英来，大伯家的小孩。」他补充道，「之后也是你的员工了，刚入职的平台审核。」 简英来乖乖叫人，「席总好，可以叫我英来或者小英都行……」 他显然是认得席穆的，偷偷看了眼简述，有点担心自己给对方添麻烦，「那个，我是自己应聘过来的！没有走后门哦！」 席穆失笑，和简述对视了一眼，而后亲切地说，「你好，欢迎加入公司。」 简英来没想到老闆这么友善，明显松了口气，没那么紧张了。 他的视线在两人中间逡巡一遍，小声说，「那我先去工作？」 见简述点头他连忙向外走，经过席穆还下意识鞠了一躬，毛毛躁躁地跑了。 简述这才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有些奇怪，「会这么快就开完了？」 席穆从沙发里翻找出钥匙，坐下倒了两杯水，「嗯，供应商差不多都定好了，接下来就是品类和帐号的定位匹配，这部分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希望能赶在购物节前把直播铺起来。」 不同于其他主播与品牌方合作抽取佣金的带货方式，小席文化已经形成了交叉了多个行业的帐号矩阵，更适合建立电商品牌，直接赚取中间利润，因此产品的供应链十分重要。 只有在供应链上游掌握议价权，才有机会在激烈的竞争中分一杯羹，所以席穆最近的精力都放在了和供应商拉扯上。现在算是完成了阶段性的工作，只等购物节的第一波数据来进行復盘评估，确定下一步的计划。 席穆朝简述招手，「……你的稿子还没写完？」 简述摇头，在对方示意下坐过去，「框架差不多搭好了，还得填充细节。」 这次接到的产品是彩色墨水屏的电纸书，算是较为小众的工具，简述写了个书单分享的脚本，但至今还没找到「彩色」这个点的必要性。 「慢慢来吧，也不着急。」席穆安慰道，「下周是不是还要去直播？」 不是席穆提起，简述差点都要忘了直播的事情，他翻出手机备忘录确认了下，「嗯，有个政府牵头的慰问孤寡老人的公益行动，邀请我们去现场做直播。」 官媒转发之后，陆续也有一些s市的非盈利组织和机关单位联繫他们，想要借着帐号影响力推广本地公益。 正巧重阳节刚过，冬天就要到了。简述这次应邀要做的一是通过直播招募社区志愿者，二是给孤寡老人们送衣添物，顺便上门做反诈宣传。 「还是需要给你配个助理，好歹能处理点杂事，不然太忙了。」席穆想了想，「等新来的审核人员上手后，让王敛回来吧。」 「别，」简述连忙拒绝，「哪有你这样的，才给人家升职没多久。」 想想也是，席穆沉吟一会儿，突然兴致盎然起来，「那我来给你当助理？」 第104页 「？」简述无语地看他，「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席穆斜着眼半笑不笑地看他，「还是你更想让你弟弟来啊？」 简述：「……」 想到某种可能性，他的语气微妙，「……吃醋啊？」 席穆默默喝了口水，没有回话，简述又用肩膀轻轻怼他，挪揄道，「席总？」 本以为对方会再次敷衍过去，肩膀却突然被抱住。 席穆整个人凑过来，脸埋在他的脖子里，声音低沉，「是啊……我不可以当你的助理吗，哥哥？」 简述蓦地睁大双眼，意料之外的称唿让他的脸瞬间爆红。 他慢慢瞥开头，视线看向另一边，又用手小心翼翼推着对方的头，「……随便你。」 身侧的人低低笑了，热热的鼻息喷在裸露的肌肤上，脖子似乎被什么柔软的事物轻轻触碰。 等简述感到痒意条件反射地想避开时，对方已经若无其事地坐直了。 简述想到另外的问题，为了不节外生枝，他提前报备，「对了，英来要在我家住段时间。」 看着席穆疑惑的神情，简述简单地说了下前因后果，着重介绍了他家有两个房间。 席穆：「公司可以出钱租个员工宿舍……」 简述哭笑不得，「打住。」 简英来简直像是自己的儿子，席穆这飞醋实在吃得毫无道理。 不过简述也发现，自从早上会议室和好后，对方变得粘人起来。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英来现在在公司，肯定能察觉到我们的关系不一般，即便察觉不到，其他同事也有可能说漏嘴。」 从h市回来，他们就没有太过掩饰关系的转变，加上公司本就有不少人在磕cp，四捨五入差不多可以算半公开了。刚才看到简英来的时候，简述其实就有了决断。 席穆预料到了他的下文，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他。果不其然，简述说，「所以我准备和家里坦白性向了。」 上一次聊到类似话题后，他们就开始了冷战。 虽然根本原因不在于此，但席穆显然有点后怕，张张嘴没有出声。 简述看不得他患得患失的样子，「你是不是又想跟我说没必要了？」 「叔叔阿姨人都很好……」席穆迟疑了一下，「简述，我不想你后悔。」 简述看着他，「后悔本来就是人生的常态，因为惧怕后悔，就放弃去做该做的事情，这不一样会陷入后悔吗?」 他把声音压低一些，显得很坚定，「而且我也想告诉你，我对你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你不需要恐惧失去，不需要强迫自己推开我，更不能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随意做决定。」 被戳中要害，席穆神色微变，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什么时候去，我可以陪着你吗？」 这已经是今天对方第三次用「可不可以」这个句式了，简述更加明显感到了态度的转变。 ——席穆在让渡自己的主动权，他在主动放弃自己赖以生存的技能。 简述心软得一塌煳涂，「可以。」 末了，他凑过去，吻住了对方。 下班后，简述带着简英来回自己租的房子。 不到60平米的户型里塞了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空间其实有些逼仄。简述平素一个人住着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把简英来领进家，两个成年男人在客厅里站着，才发现转身似乎都显得困难。 「次卧之前我都用来堆杂物，你自己把东西规整一下，我去给你拿四件套。」 「哎！」简英来应了一声，好奇地打量眼前的蜗居，「哥，这房子要多少钱啊。」 「一个月好像四千多吧，」简述回忆了下，不太确定，「我当时签了三年一次性给的，不太记得了。」 「这么贵啊！」简英来凌乱了，「那靠我的工资岂不是连一半都租不起。」 简述看他一眼，「所以我让你回家住啊，或者不要住市中心，沿着地铁往外环走一点就便宜了。」 简英来不说话，把行李箱搁在一边，默默收拾起来。 两个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次卧搞成了能住人的样子。 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才反应过来晚饭还没吃。但简英来已经累了，瘫痪在床上拒绝了简述的干饭邀请。 「哥，我想睡了，你自己去吃吧。」 简述嫌弃道，「洗了澡再躺，脏死了。」 简英来便又挣扎着起来，游魂似地飘去浴室。 简述摇了摇头，打算出去楼下吃个简餐，顺便给他打包一份。 刚下电梯，席穆的微信默契地弹出来，「收拾好了吗，出来吃饭？」 简述直接拨了个电话回去。 他们又到了那条熟悉的小巷子，在摊位流动率如此高的情况下，小陈馄饨摊竟然还开着。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晚了，整个巷子人并不多，馄饨摊更是只有他们俩。 一人要了一碗泡泡小馄饨，加了一屉小笼。小馄饨小巧可爱，圆滚滚地浮在清澈的汤面，洒了碎碎的葱花，香气四溢。小笼包皮子晶莹剔透，肉馅饱满充盈，深褐色的肉汁颜色透出来，轻嘬一口就满嘴鲜香。 趁着没人，老闆端上后还有余裕聊天，「两位小心烫——加班到这么晚哦？」 简述说了声「谢谢」，接话道，「没有，我们领导很好的，从来不让员工加班。」 第105页 摊主似乎深受其害，明显不信他的说辞，「哪有好心的领导哦，都是周扒皮。」 简述瞥了眼席穆，对方咳了一声，「老闆看起来很有故事啊。」 「算不上故事，就是中年失业那点事呗。」摊主笑了笑，「不是有句话嘛，程式设计师是活不过三十五岁的，要么转管理了，要么就是被优化了——我就是被优化的那一个。」 两人对视一眼，简述开口，「您做的东西这么好吃，还以为以前干厨师的呢。」 「这都是我老婆在家包的，我就是个煮锅摆摊工具人罢了。」 「那您老婆手艺真不错。」简述比了个拇指，「对了，老闆你姓陈吗？」 「是的，」摊主爽朗一笑，「年纪大了，之前上班大家都叫老陈，听久了还真觉得自己越来越老。后来出来摆摊了，我老婆说才不老呢，就叫小陈馄饨摊了，干着干着还真觉得自己变小了，哈哈。」 摊主很是健谈，人也有趣，简述差点以为自己在做「篝火点」的直播。 不过没过一会儿，有其他客人来，摊主招唿了一声便去忙了。 简述喝着馄饨汤，突然想到一个自己好奇许久，又一直找不到机会问的话题。 「所以小席文化为什么要叫小席文化啊？」 席穆并不意外，淡淡地看他一眼，「席望龙以前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要建立席氏商业帝国来着。」 简述无语，忍不住吐槽，「他是活在哪本小说里哦，还商业帝国……」 「所以咯，我小时候就想着，为了不让他得逞，我要做个小席公司，和他对着干。」 意外简单且幼稚的理由，让简述愣了一下，「就这？」 「就这。」席穆认真地点头，「这是我少数做到了的，小时候的愿望。」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谢谢大家的打赏和海星！么么么么么么！！！ 第五十五章 又快又好 十一月了，连日不下雨，s市的温度还是没彻底降下来。街上的人穿什么的都有，短袖、卫衣、甚至是羽绒服，突出一个反季混搭。 简述一个人背着包，站在树荫处，等居委会对接的工作人员来接他。 面前是一条颇具年代气息的老弄堂，两侧是保留着上个世纪风格的老房子，楼与楼之间紧紧挨在一起。每栋楼右侧留有一个狭小的，透不下光的楼道口，有些装了防盗门，有些则干脆裸着。 弄堂里靠墙侧摆着一些高高低低的架子，晾晒着衣物或被子，三三俩俩的老人拉了板凳坐在边上，用方言大声闲聊。 没等多久，约好的工作人员到了。来人叫岑静深，是社区的居委会主任。 微信沟通时，通过对方熟练的表情包使用和用词习惯，简述便感觉到对方年龄不会太大，现实中看见，比想像中还要年轻。 岑静深估计也就25左右，扎着高马尾，穿着一身运动装，看起来干练又青春，和居委会主任这个职务看起来十分不般配。 她的声音很衬名字，柔和但不娇气，像流水一般，「简老师，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来帮忙。」 简述礼貌地同她握手，「客气了，我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岑静深往两边看了看，疑惑道，「之前沟通的时候不是说有两位老师要来吗？」 简述「嗯」了一声，「他去停车了，应该马上就来了。」 开车过来后才发现附近没有车位，为了不错过约定的时间，席穆只能把简述放在路边，自己去找地方停车。 两人站着又聊了一会儿，席穆终于姗姗来迟。相互介绍了身份，三人便一起往弄堂里走。 「这一片都是老房子，住着很多独居的老年人。」岑静深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一路上和不同的爷爷奶奶打招唿，「为了方便大家生活，前主任就号召成立了志愿者服务站，最开始以帮扶互助为主，参与的志愿者也都是退休的中年人。」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中年人也慢慢变成老人啦。」岑静深感嘆道，「志愿者的年纪上去了，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别说去帮助年纪更大的了。而且很多爷爷奶奶都八九十岁了，根本没有自理能力，照料起来比较困难。虽然每年政府也会组织一些志愿者上门，但频率和人数还是太少了，老人们都很脆弱，容易突发各种意外情况……」 岑静深说着嘆了口气，「今年夏天的时候就发生过一次，有位就八十多岁的老人脑梗发作，发现得太晚没来得及救回来。」 人口老龄化极速发展后，此类事情也曾多次上过新闻。 简述第一次听到现实中的亲歷者讲述，内心仍旧很受触动，有些难受。 「他们的子女都不在了吗？」 「有些是不在了，有些……谁知道呢。」岑静深嘆了口气，「还有一些本身工作忙，上有老下有小的，照顾不过来也很正常，毕竟赚钱也是不能懈怠的事情。」 很现实的情况，简述发现自己无法给出什么好的建议。他想了想，问席穆，「是不是远恆的ai看护也可以给这些独居老人使用。」 「现在成本还是太高了，即使量产了，售价也很难压下来。」席穆否定道，「如果有这个经济实力，其实请个看家保姆更加适合。」 情况确实如对方所言，面对社会化的问题，简述未免感到沮丧。 第106页 席穆想了想，「可以考虑推动一些社企合作，现在很多新型养老模式都在探索中，企业很愿意用试点推行的方式打开市场。比如说老年陪诊、机器人送餐、家庭康养服务等等。」 「其实这些都有在以政府採购的形式来做，」岑静深略感无奈，「最难的还是上行下效，从政策发布到基层执行，中间无数环节都会出现问题……算了，不说这个。」 她安慰简述，「现在主要还是人手不够，我们居委会也没什么年轻人……大家都不太愿意留在社区基层工作，没编制，工资也不高，事情又琐碎。所以还是想藉助直播和平台的传播力，让更多人关注到独居老人的困境。」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弄堂尽头的居委会办公楼，楼前的空地上，志愿者们正在分装今天要送去的慰问品。大部分都是中年甚至老年人，工作人员也都在四十岁上下。 岑静深和他们对了一下今天的流程，便加入了分装的行列。简述借了张桌子把背包放下，和席穆一起把直播要用的设备组装起来。 项目组其他人都有事情在忙，协助直播的工作就全部落到了新晋「小助理」头上。为此，前几天席穆都在默默接受林森的「特训」。现在接好稳定器，摆起架势，还挺像那么回事。 简述调侃道，「有模有样啊席总？」 席穆莫名有些骄傲，「看着吧，我可比王敛有用多了。」 时间差不多了，他把镜头对准简述，打开直播。 简述失去了吐槽的机会，他只能展开笑容，朝镜头挥了挥手。 「大家好，今天是一期特别的直播节目……」 镜头一路跟随着简述的身影，他向大家介绍着这个有些特殊的「老年」社区。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他们一起前往慰问独居老人。镜头扫过破旧的墙面和窄窄的楼梯，又进入堆满杂物的房间，最后框住大多显得干瘦的独居老人。 他们有些精神还很好，说话也利索，笑眯眯地和简述说话。有些却已经卧床不起，完全丧失了行为能力，回话断断续续听不分明，往往简述要理解很久。 但他始终很耐心，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细緻地和工作人员以及老人沟通，让直播间的观众更清楚眼前的情况。 席穆维持着拍摄，分心看向手机屏幕显示的直播画面。 仅仅播了两个小时，直播间人气值就超过了200万，换算过来大概有近两万人同时在线，弹幕密密麻麻地滚动着。 没有任何预告，不在热门时段，内容又相对沉闷的直播，能够到达这样的数据，纯粹靠的就是帐号或者说主播本人的影响力。 席穆将视线切回现实中，直播有些许延迟，画面也多少失真，远没有眼前的人来得鲜活。 他专注地看着简述，几乎想不起最初自己只是为了广撒网随手帮忙时，心中是什么打算与期望……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从未预料到未来会如此发展。 简述到达了一个比他最初的设想更高，也更危险的位置。 无论是在席穆的心中，还是在大众的视野中。 直播结束没过多久，简述收到岑静深的微信，是一张邮箱的截图。收件箱标识上面写着999+，已经超过了显示上限。 微信的文字都透着兴奋，「谢谢简老师！！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多志愿者申请！！！」 简述也很高兴，但他想了想，还是叮嘱道，「看直播的人构成比较复杂，筛选一定要好好做。」 对方回了个「好」，简述给席穆同步了下喜讯，便没再把注意力放在上面。毕竟工作是做不完的，做了一件还有下一件。 简述紧赶慢赶把拖了许久的视频脚本写了，再加上拍摄剪辑，终于在购物节之前给甲方发过去审核，只等确认无误便可以发送了。 席穆最近似乎很闲，矜矜业业地扮演着小助理的角色，除了参加必要的会议，几乎都呆在简述办公室。 端茶倒水，搜集材料，整理文档，什么都又快又好。 简述不得不承认，席穆确实比王敛要好用许多。 虽然他也不想做这么无聊的比较，但无奈当事人极力要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谈恋爱让人降智，席穆在他的面前，越来越像个年纪小的弟弟。 ……当然，除了现在。 又是一个加班到凌晨的工作日。 夜色笼罩着城市，过了零点，大楼只有少数几间屋子还亮着灯。 楼下还有夜班的主播在直播，放轻唿吸仔细倾听的话，能够隐约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陷入黑暗的房间中，只有显示器的屏保画面亮着。流光溢彩的线条不断闪烁，隐隐照出边上一小节紧绷的小臂和颤抖的手掌。 掌心抵着桌面，五指微微蜷曲，指面泛着被压出来的红。片刻后，另一双手覆了过来，先是温柔地将分开的手指收拢起来，又紧紧捏在手心。 简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在短暂地退后中试图分辨对方的轮廓。但还没等他适应光线，阴影又重重地压了过来吻住，攫夺他的空气。 手粘着手，脚贴着脚，身体紧紧相依。鼻息是灼热的，唇与舌原本是温的，也在碰触间中变得滚烫。 简述仿若是无边无际大海中的小舟，他完全失去了方向，只能胡乱地顺着洋流被动前行。 第107页 感受到对方越来越沉重的唿吸，相贴的某些地方也改变了形状。 简述捏着席穆的手臂勉强避开对方无休止的吻，齿间艰难地泄露带着气音的提醒，「……抽屉里。」 席穆没听清，喘着气退了一点，附耳过来，「什么？」 简述便凑近一点，小声说了。席穆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显然没有预判，语气不可思议，「怎么在办公室放这个。」 「上次在便利店看到，就买了。」 带回家又觉得羞耻，便扔在了抽屉深处。 简述用手背挡住自己的眼睛，小声说，「总是要用到的，而且我做了点功课，说是男性之间更要注意……」 「安全」两字没能出声，手被推开，喉咙又被堵住。 他失去了所有的倚仗，只能抓紧唯一的桅杆。席穆的身体很烫，手也炽热，带来了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感官体验。 简述喘着气，身体不停颤抖。 许久之后，暴雨平息了，和风细雨下，夜空显露出来。 月光照拂他，包裹他，划过每一寸裸露的肌肤，安抚他不受控的颤慄，晕开一段无声却柔软的时间。 直到手机振动打破了寂静。 作者有话说: 声明：并没有到最后一步（x标题也没有内涵！ 第五十六章 熟悉的配方 用手摸索着碰了下自己的手机，才发现是席穆的手机在振。 简述拍拍还抱着自己的人，却摸到一手黏腻的汗。对方的衣服在拉扯中不知何时被甩到了一旁，他这才有种后知的羞赧。简述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带着亲昵，「……你的电话。」 席穆闻声懒懒地动了下，用嘴唇轻碰了下他脸颊。这才起身随意披上了皱巴巴的衬衫，站在茶几边接通电话。 「你好。」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席穆似乎有些惊讶，「这个时间？」 简述的耳朵动了动，认真聆听起来，但多是对方在说，席穆只回了简短的几句。 「嗯，确实不太正常，你们先压下去，明早联繫下何董。」 很快他就结束通话回身过来，顺路捡起散落的衣物递给简述。 接过穿上，简述随口问道，「什么事情需要凌晨一点多打电话？」 席穆在黑暗中凝视着他，声音听起来随意，「八卦我和何青云关系的那个帖子又上热搜了，空降第一。」 系扣子的手指一顿，简述发出一模一样的质疑，「这个时间？」 席穆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而是接过了他手头的工作。 许是因为看不清，他的动作很慢。修长的手指摸索着衣服，一点点把简述衬衫的扣子往上系，时而触碰到他裸露的皮肤，引起轻微的颤慄。 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气味，让简述感到耳热，他下意识握住了对方爬动的双手。手指相贴，又不自觉联想到方才的动作，脸上发烫，心中更是震盪。 顾及到场合问题和卫生条件有限，还是没有做到最后，欲求未满，对彼此的渴望仍在增长。 适应黑暗之后，依稀能够看见彼此的脸。简述抬头望去，视线甫一相交，席穆就拽着他的领口，缠绵地再吻过来。 「你弟弟还在你家吧，今晚去我那？」 吻完席穆没退开，贴着他的耳朵发出邀请。简述还没从悠长的亲吻中回过神来，昏沉沉地点头。 席穆又用低沉的气音哄骗道，「那干脆之后搬来和我住吧？」 简述差点又点头，只是下一秒清醒过来，慢慢推开席穆，「等等，你刚才的事情还没说完。」 席穆又贴过来，「什么事情……去我家睡？」 「不是这个！」简述跳下桌子，感到腿软，靠着桌边慢慢站稳，「是你和何董的事情热搜第一了！」 没再逗他，席穆继续替他系剩下的几颗扣子，这次速度快了许多，「嗯，深夜大家都睡了，就容易见到鬼。」 「有人买的热搜？」简述反应过来，「为什么？」 「不好说，要么想搞我，要么想搞远恆。」席穆松手沉吟片刻，也开始思考这件事，「我更倾向于后者，远恆最近因为新发布的ai技术，股票一直在涨，估计有人眼红了。」 「真的假的？」简述不能理解，「远恆股票涨不是因为技术突破吗？不会有人觉得可以靠八卦搞垮一个上市企业……吧？」 说到后面他又有些不确定，特别是联想到看过的一些新闻和自己实际的经验，对一部分企业家的智商确实不抱有太大的期待。 席穆看得分明，「八卦不过是为了吸引众人眼球，真正的目的肯定还在后面。」 说着他停顿了数秒，微妙地说，「我也用过差不多的手段，你忘记了？」 简述当然没有忘记，他也确实闻到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担忧地看着席穆。 后者用手拂过他的头髮，安慰道，「远恆的公关部又不是摆设，你不用太担心，他们可以处理。」 说着他拿起手机翻看了一下，递给简述，「看，已经压下去了。」 简述还是忧心忡忡，想到另外的可能性，「万一不是冲着远恆，就是冲着你来的呢？」 「那更不用担心了，」席穆笑了。 「能澄清第一次，当然能澄清第二次，公关这件事，不就是我的本行吗？」 第108页 虽然席穆信誓旦旦，简述想起他玉石俱焚的公关方式，还是隐隐感到不安。 但毕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现在陷入纠结未免显得杞人忧天。 两人又一起关注了下网络上的动态，远恆的公关动作很快，没多久几个带话题的营销号便都删除了，热搜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没存在过。 看了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多，简述没有推脱，和席穆一起去了他家。 但彼此都没了更进一步的想法，只是手脚交缠抱着，安静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到公司时差不多是饭点，两人直接去了写字楼的食堂。 简述先打完餐，刚找到位置放下餐盘，就听隔壁有熟悉的声音叫他。 「简哥，这边！」 他循声望去，王敛带着他的小团队在不远的位置，简英来看见他，也遥遥招了招手，用口型叫人，「哥！」 想到自己昨晚并没有回家，虽然因为作息不同简英来不一定发现，简述还是感到尴尬。食堂四人一桌，那边已经坐了三人，他便摆了摆手，指着对面示意自己有人一起。 正巧席穆也过来了，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原本还在挥手的王敛默默收回爪子，其他两人也像鹌鹑一样把头缩了回去。 到底是新员工，老闆的威慑力依旧存在。简述笑着挪揄，「席总好大的官威哦！」 席穆放下餐盘，「总经理的光环也就能用这两月了，不得珍惜一下。」 饭还没吃完，王敛又带着简英来过来了，各自挨着哥哥坐下。简述觉得奇怪，望了望他们身后，「你们部门另一个小姑娘呢？」 「陶霜？」王敛疑惑，「简哥你找她啊？」 席穆拣着菜，闻言看了他一眼，摇头，「你简哥是在提点你，不要搞小团体。」 「啊！？」王敛连忙摇头否认，「没有的，我们吃饭都带她的呀，刚刚问她要不要一起来打个招唿，她自己不愿意啊。」 简述想了想，严肃地说道，「小陶是新人，你们突然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找老闆聊天，肯定会拒绝啊。平时相处不要太随心所欲，要有分寸，也不要暴露太多自己的私人想法和信息。」 话说到了这份上，两个「关系户」这才似懂非懂地点头。 席穆吃完了，慢条斯理地擦手，「说吧，什么事？」 「哎，席总，」王敛纠结了下，又和对面的人对视一眼，这才开口，「我和英来，能不能预支两个月工资啊？」 简述诧异地看了一眼简英来，又听到王敛说，「你知道的，我现在还和爸妈一起住……正好英来最近也在找房子，就觉得不如我俩合租算了。」 说着，他又试探地看向席穆，换了称唿，「席穆哥……你也知道，我是个月光来着，英来刚从黑心公司逃离也没什么钱……」 王敛越说越离谱，简述没听他胡扯，皱眉看着简英来。后者本来兀自在点头，见简述看他，又默默顿住了，视线逃避。 「你急什么，我又没赶你走。」 简英来小心翼翼，「哥……我看你昨天一晚上都没回来，就想着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觉得还是搬出去比较好……」 简述：「……」 正在高谈阔论的王敛：「？！」 简英来：「？」 王敛霎时收声，除了简英来不明所以，其他几人自有自的沉默。 最终还是席穆开口，「预支工资的事情先不谈，就凭你俩现在的工资，能在这附近租到什么房子啊？」 王敛低声反驳，「小一点的老破小两室还是可以的……」 「租完了房子，还有钱生活吗？」见他们不说话，席穆又问，「预支了工资，下个月不就没有工资领了？还要不要吃饭了？现在搞什么独立宣言，最后不还是要求助家里，那搬出去的意义是什么？还是说只是不想和长辈住在一起，却还是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的支持？」 完全没考虑太多，只是想拥有一个独立空间的零零后们乍然面对如此现实且犀利的问题，张了张嘴，呆呆地看着席穆，答不上话来。 王敛还试图辩驳几句，最终在老闆大手一挥下灰熘熘地跑了。 见简述还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席穆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担心他们？」 「嗯……」简述有些懊恼，「怪我，当初不应该在有新员工在场的情况下暴露我和英来的关系，一个部门两个看起来都是关系户，其中一个又是领导，会让新人很难做的。」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吧？」席穆觉得好笑，「还是说你想替我分担，帮我管理公司啊？」 简述摇头，「只是想到我和王敛那时候在商英，周围有很多和老闆沾亲带故的同事，不说到底有没有被排挤吧，感觉还是很微妙。公司大了之后难免要用新人，这种职场隐形霸凌有时候也很致命……怎么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席穆用一种十分微妙，又温柔得过分的眼神注视着他。让简述感到不自在，忍不住询问。 席穆没有回答，而是换了个话题，「不过看起来，我们的关系好像彻底暴露了。」 「嗯……」简述应了声，倒不是太担心这个问题。 迟疑了片刻，他犹豫着说道，「其实我前两天发信息和家里说了，周末回去吃饭，顺便和他们坦白……我考虑过了，等有了结果，我们可以再谈谈昨晚说的……要不要住一起的事。」 第109页 昨晚简述没有选择正面回答，便是在纠结，此时抓住了一个不是特别好的时机坦白，心中也有些忐忑。 没想到席穆重点抓得很准，「你这周要回去？怎么不和我说。」见简述点头，他表情惊讶，语气也有些失落，「不是说好我陪你一起的吗？」 「还是不要了罢。」简述心虚避开对方的视线，知道自己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不是太好，更何况此前明明已经答应了。 但他也有自己的顾虑，没有退让，「爸妈的性格我清楚，一开始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接受，要是当时就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对你的印象也会下降，得不偿失。」 简述说着，选择回望过去，讨好地拉了下席穆放在桌子上的手。 碍于公共场合，没有太过亲密，只是简单地用小指勾着晃了晃，作了一个略带撒娇的动作。 「不如等我先让他们接受我的性向，再让他们知道对象是你，那时候他们就会觉得——哇！我儿子的男朋友这么优秀啊！——毕竟之前他们就很喜欢你。」 话音落下，简述这才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把「席穆是自己男朋友」这个事实说出口。 明明已经做了更为亲密的事情，此时却因为一个称唿而突然感到害羞，继而拘谨起来。手指微微松开，将退未退之际，席穆反手拉住了他。 席穆浅浅地嘆了口气，语气听起来无奈，又有些纵容。 「好吧……那到时无论什么情况，你都要记得给我电话。」 作者有话说: 风雨欲来~~~~差不多要进入完结篇剧情了 第五十七章 风雨欲来 周末，连日的晴天突然阴沉下来，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大雨。 简述下午回了父母家，还在楼下碰到了大伯简善木。他们两家住在同个小区同幢楼，就隔着两个单元。 因为简英来的事情，他多少有些心虚。倒是简善木见到他很高兴，拉着他说了会儿话。 「上次和你爸聊天，说你在搞什么……自媒体？还把视频分享给我们。」简善木退休前是区里的干部，说话多少带点官腔，「我一看，好几千万的播放量呢，这可真是不得了，我们简述真是厉害，英来得多和你学习学习。」 简述讪笑，「没有，运气好而已。」他试探着问道，「对了，英来最近还好吗？我好久没和他联繫了。」 「还在b市实习呢，公司里肯定忙！十一放长假都没回来，估计要过年才回了。」 对方的语气有些惆怅，简述听得心生愧疚，「嗯……现在的工作是这样的，加班严重，都挺累的。」 「上班哪有不累的，我就怕那小崽子坚持不住，最后又滚回来。」简善木对自家不争气的小孩有清晰的认知，「不过回s市也好，好歹家里还能有个照应。」 「哈哈。」简述尴尬地笑笑，又说了几句，找了藉口赶紧道别了。 回到家见到父母，才知道他碰到简善木不是巧合，而是对方刚从他家离开。 罗晓英嘆口气，「你大伯嘴上不说，心里可想儿子呢。四十多岁才有的孩子啊，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身边，英来也是，非要跑那么远去实习，父母年纪都大了，也不知道留在身边帮衬一下。」 简善林搭话，「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很正常，我看他就是退休了没事干，瞎想八想！」 罗晓英不置可否，手中还择着豇豆，「到时候英来要是在b市找到对象才麻烦呢，大概率就留在那边定居了，老两口有个头疼脑热的，说不定还要我们小宝照应。」 「你这话说的，都是亲戚，还住那么近，照应一下不也应该。」 「能帮的肯定要帮，但小宝以后成家了，女方不得有意见啊？」罗晓英考虑得很全面，「这要是破坏了小夫妻感情，岂不是得不偿失？」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罗晓英说得信誓旦旦。 连简善林都听出其中隐含的意思了，没有接话，夫妻俩默契地同时看向了简述。 到了这个年纪，催婚其实已经成了罗晓英的常态，简善林明面上不说，显然也是支持的。 简述帮着理菜的动作停住了，如果是之前，他还可以打个哈哈应付过去。但这次回来，他本就抱着出柜的目的，此时如果顾左右而言他，反而会在后面失去主动权。 想到这，他抬眼认真地看向父母，「妈、爸，你们还记得吗，我以前和你们聊过的，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结婚。」 「哎呀，你这都是一时的想法。」罗晓英习以为常，笑道，「等你遇到那个对的人，说不定我们不让你结婚，你还非要结呢。」 简善林也附和，「是啊，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很流行什么不婚主义者、丁克主义者，都是想当然！现在是开心了，以后等你老了，看别人都成双结对，儿女双全的，肯定后悔……」 「我没办法和女孩子结婚，这对她而言会是欺骗和伤害。」 简述深吸了口气，干脆直接地，破罐子破摔地，「因为我是个同性恋。」 来之前，他做了无数个方案，预想了父母所有可能的反应，和最好的应对策略。 但生活毕竟不是工作，亲人不是甲方，真到了实际执行层面，简述说不出任何的漂亮话来。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罗晓英和简善林，等一个未知的答案。 第110页 夫妻两人也看着他，眼中有种茫然的空白，似乎一时之间没能理解简述的意思。 啪——直到罗晓英放在小板凳上的盆子落到地上，豇豆撒了一地。 她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把地上的菜收拢起来，「你这孩子，开什么玩笑。老简……」 没有任何回应，她抬高声音，「老简！帮我把这些收一下！」 「哎……哎！」简善林也手忙脚乱地过来，腿踢到椅子，发出尖锐的摩擦音。 他蹲下来和老婆一起捧着菜往盆里放，嘴里碎碎念着，有些慌不择言，「没事没事，还没炒呢，洗洗还能吃。」 「妈，我没开玩笑，我真的喜欢男人。」 简述心中难受得厉害，他实在不擅长欺骗，也做不到若无其事。 他掷地有声地说完，走过去接过罗晓英手里的盆，一家三口头挨着头默默捡豇豆，陷入默不作声的状态。 许久，罗晓英颤抖地问，「是不是席穆？」 简述愣了一下，「是，但……」 罗晓英勐地站起来，「我就说好好的中秋，为什么要带个男同事回来……」 她神经质地在原地绕了一圈，以拳击掌，「我知道了，是不是他带坏你的？」 「不是！」不想父母误会，简述语气坚决地回道，「和他没有关系，是我本来就喜欢男的。」 「胡说！」罗晓英声音也高了起来，「你以前就是说不想谈恋爱，从来没说过什么自己是同性恋这种乱七八糟的话。」 她认定了敌人，完全不听简述的解释，「你肯定是被他骗了，才会有不正常的想法！」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从罗晓英嘴里听到「不正常」这个形容词，简述还是感到了钝刀轻割般的痛处，胸口发闷，眼睛泛酸。 他抑制着难受，轻轻摇头，「妈，真的和席穆无关。如果我喜欢女孩子，我可能早就和蔓蔓谈恋爱了，不是吗？我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才没有更早地明确我自己喜欢男人这个事实。而且，性取向并没有正常不正常之分，只是个人的选择，之前你看那些电视剧，不是还说真爱不分性别吗……」 「别人的选择和我无关，但你是我儿子。」 罗晓英打断他，用一种近似哀求的神情，凄凉地看着他，「小宝，就当妈求你，别当同性恋，成吗？」 说着，她没等回答，低头抹了一把眼睛。又抢过简述手里的盆，小声说道，「我去做饭。」 简述站在原地没动，注视着罗晓英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乍然看到母亲的眼泪，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囫囵着又吞了回去。 一直没说话的简善林此时走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父子俩沉默地短暂对视，他撇过头去，「……先吃饭吧。」 原本应该其乐融融的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吃完简述想去洗碗，却被简善林抢了先，剩母子俩在餐桌边沉默坐着。 「妈……」简述又开口，「我知道这件事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但我真的没办法和女孩子在一起。就算不是席穆，以后也可能会是别的……男人。」 停顿的一秒，是因为话出口的瞬间简述才发现，即使只是去假设未来是他人的可能性，也让他感到痛苦。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比想像中更喜欢席穆。 可惜罗晓英完全没感受到他的内心，她的语气平静下来，却依旧坚决，「别和我讲道理，从小到大，你和我讲了太多的道理。我以前还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生了个有主见的好儿子……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还不如把你塞回去重新养，让你更听话一点。」 她到底没能说出更狠心的话来，站起来走去房间，用力关上了门。 砰—— 巨大的声响砸进简述的心，他下意识地摸了下心脏的位置。 简述低垂着头，双手捂着胸口，眼泪无声地聚满眼眶。啪——泪珠支撑不住掉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滩水渍。 半晌，简善林过来坐在旁边，抽了两张纸给他。 「爸……」简述眼睛通红，声音嘶哑，「你也觉得我不正常吗？」 简善林没正面回答，「小宝，你今年二十八岁了，就算我们反对，也没办法把你关起来，强制你不去做。但是……」他嘆了口气，「养你这么大，我们就这点盼头，你忍心吗？」 简述浑身颤抖，眼泪完全止不住，他用手抹开，很快又落下新的。 从小到大，有记忆以来，他就没这么哭过。 「我知道这话有点道德绑架了，也知道现代社会发展得很快，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简善林也没忍住，声音带上哭腔，「都再好好想想，好不好？」 简善林进屋安慰罗晓英了，简述抱着膝盖，蜷缩地呆坐在餐椅上。 夜幕很快降临，客厅陷入黑暗。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直在振，屏幕闪着光，简述逃避地没有去看。 直到厨房传来一阵哐啷巨响，他这才茫然地抬头。原来是窗户没关，外面不知何时起风了，直接吹落了檯面上的不锈钢盆。 简述赤着脚跑过去，雨也在此时落了下来。 天气预报没有骗人，只是几秒的功夫，大雨如注。寒风裹挟着冷雨吹进来，简述冻得打了个冷战。他这才清醒过来，关上窗户，又跑回去打开手机。 第111页 席穆给他发了不少微信，最上面一条是——「怎么样了？」 隔了一会儿又发了几条。 「和叔叔阿姨好好谈，可以适当地妥协，不要太过强硬。」 「是不是不顺利，我现在过来？」 「简述，接电话。」 中间隔了好一会儿，对方又发过来消息。 「网上的事你不要担心，我能处理。」 简述连忙回电话过去，席穆却没有接。 他又返回微信列表，看到工作群里已经刷了上千条的消息。 往上翻了许久，才找到引发讨论的根源—— 黎娜发了一个连结在群里，[连结：移动篝火计划惊天骗局，千万粉丝网红言而无信] 作者有话说: 其实大家应该发现了，小简的性格多多少少也是有点问题的，他太习惯一个人面对一切了 第五十八章 「漏洞百出」 简述没来得及收拾自己的心情，他匆忙用手机叫了车，走到父母的房门外。 手举起又在空中停滞数秒，迟疑地敲了几下门，「爸、妈，工作有点临时状况，我得走了。」 他垂手低头，等了半分多钟的时间，门内始终没有回应，只能低声说道，「……空了再来看你们。」 走到玄关处，房门却又打开了，简述回头，看见简善林透出半个身体，往屋里使了使眼色，嘴上说着，「外面下雨了，把伞带上。」 简述瞭然这应该是罗晓英的叮嘱，鼻子陡然发涩，他模煳地「哎」了一声，在父亲的注视下拿起一旁的伞，打开了门。 关门前又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爸，我走了。」 简善林朝他挥了挥手，简述轻轻带上门，往楼下跑了几步，又慢下来。 再回头看，门口的声控灯已经暗了。 车在单元门口等着，简述坐到后排，这才戴上耳机，打开群里的连结。 画面直接跳转到挤挤app，是一个用户名叫「有钱人就能为所欲为吗」的帐号发的视频，看到预览封面陌生但眼熟的人时，他便有了预感。 下雨天手机信号也差，缓存转了许久。在等待的过程中，简述瞥了眼右下角的数据，已经有了上百万的播放和数千条评论。 视频终于开始播放，如他所料，是那个司机儿子。 开篇对方先是陈述了一番悽惨身世，说自己母亲早逝，是父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带大，送他去读书。就业形势不好，自己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只能和父亲一起搭档在包车公司当司机出车赚点辛苦钱。 上个月接到一个大单从h市到s市，客户竟然是千万粉丝的网红简单说点和他的老闆席穆。原本他就是觉得见到网红有些新奇，攀谈了下。是简单说点听说他们父子俩的情况，主动提出要帮忙——特别是席穆更是信誓旦旦说可以为他安排工作，还很热情地给了名片。 没想车开到一半，对方突然变脸，说不要用他们的车了。他们父子俩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秉持着服务精神，也不敢怨言，只能道歉后空车回去，还被包车公司的老闆大骂了一顿，扣了所有的服务费。 本来这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就当吃个哑巴亏。父子俩前几天突然又被老闆叫过去，以被大客户投诉为由直接开除了，还逼着他们赔偿公司的客户损失费。无奈之下，他想起之前对方给的名片，联繫席穆想要解释清楚，席穆却说他想敲诈，把他狠狠骂了一通后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 不仅没得到说好的帮助，还丢失了原本的工作，他实在走投无路，才会通过网络曝光的方式，为自己讨回公道。 为证实所言非虚，视频里提供了一些当时的照片和服务单，简述和席穆的脸都被照得很清晰。 看完视频，简述打开评论区，置顶评论直接@了简单说点、移动篝火计划和小席文化官方帐号。他继续往下拉，评论里倒没有一边倒的讨伐，有人在同情博主遭遇，也有人在质疑编故事。 简述没多在页面逗留，退出去再次拨打了席穆的电话，这次终于通了。 没等他出声，对方就从背景音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你没在家？去哪了？」 想不到席穆先发制人，简述沉默了一瞬。他看了眼窗外的大雨，握紧手机，「……在回公司的路上。」 对面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传来若有似乎的嘆息声，「见面说。」 半个小时后，简述在公司门口下车，却发现席穆的大g在后面亮着灯，向他闪了两下。看起来对方也是刚到，他疑惑地走过去拉开车门，「你不在公司？」 本以为出了舆论事件，席穆理应来加班，他才选择了打车直接到公司。 后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皱眉看着他。等他坐稳后，整个人突然靠过来，手指轻轻蹭了下简述的眼角，随后反问道，「眼睛怎么这么红？」 简述侧头避开对方动作，同时也迴避了视线，小声说了句「没事」。 席穆收回手，又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驱车开到了写字楼的地下车库。 等到席穆把车停稳，熄火后，两个人都没有下车的动作。 发动机和雨刮器停止了工作，室外的雨声也无法传递过来，周末空荡的停车场安安静静，没有一丝人声。 「视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第112页 席穆说道，「我已经让林森把之前的录音配上字幕做成视频传到公司帐号上了，我们的证据很充分，很快就能澄清。」 「嗯……」简述小声应了一句，「那个人之前联繫你了？」 「没有，」席穆摇头，「我本来以为对方拿到名片后会打电话过来，也早就做好了应对的策略。但他此前完全没有动静，这次突然发视频，才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还被推到了热榜上。」 「他发的视频标题似乎在点我，实际内容矛头却都指向了你。」 联想到之前突然在深夜上了热搜的私生子话题，简述有了些猜想，「简单说点好像只是个明面上的靶子，有人在故意针对你。」 「嗯。」席穆早有此感，他笑着说道，「不知道是谁，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席穆的自信和无所谓无法让简述放下心来，他侧头看向对方，提醒道，「我觉得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两次看起来都只是试探。」 「嗯。」 轻声应答后，席穆和他对视两秒，突然伸出手，用力按了下他的眼角。 被泪水浸过的皮肤传来隐隐地刺痛，简述下意识想要避开，却被另一只手制止了。 席穆双手捧着他的脸，眼神专注而温柔，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在爱人的注视中，简述萌生了些许的脆弱，又有了些想哭的冲动。 他抬手重叠对方的手，终于说了一直在逃避的话题，「我的父母……很抗拒。」 罗晓英的眼泪和话语让简述明白，很多他曾经自以为是逻辑清晰的说服，其实是父母对于爱的妥协。而自己却试图以此为要挟，让他们继续毫无保留地支持自己，却从没想过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简述维持着动作，微微垂着头，懊恼地说，「……对不起。」 席穆愣了下，随即探身过来，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揽在怀里，「怎么突然说对不起。」 「我好像搞砸了一切，甚至影响了他们对你的看法。」 简述把头埋进对方怀里，「完蛋了，现在你的形象在我妈心里一落千丈了，明明她之前很喜欢你……我爸也是。」 没想到是这样的道歉，席穆浅浅笑了，手在简述背上轻轻拍动，「他们只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才会讨厌拐走你的我。」 说着又低头，以唇轻触他毛茸茸的头顶，「等我好好表现，让他们觉得把你交给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自然就不会抗拒了。」 「没关系，无论什么事情，一定都可以解决的。」 简述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造谣的视频确实解决得很快，录音上传之后，漏洞百出的故事立刻土崩瓦解。 即使对方叫嚣着录音作假，都是有钱人的把戏，但随着他本人父亲的出面澄清和包车公司那边给的证词，最后的挣扎也显得无济于事，很快删视频道歉了。 然而与此同时，关于席穆的各种流言也在网际网路的各个角落疯传。此前压下的「私生子」一事又被网友们挖了出来，虽然没再空降热一，却也始终维持着不小的讨论度。 除此以外，席穆的童年，他疑似犯罪的父亲，他的大学时代，都被不同的所谓知情者「爆料」出来，真真假假混成一团。 甚至有好事者发邮件到何青云的私人邮箱，要求对方就此事发布声明，给大众一个「交代」。这听起来不可理喻，但对方把截图洋洋得意地晒出来，竟然得到了不少网友的支持。 要不是席望龙还在蹲大牢，监狱里应该无法随便上网，简述实在怀疑他是不是就是这个好事者。 网络上的热风却吹不到线下，频繁的秋雨过后，天气迅速降温……眨眼s市的冬天到了。 罗晓英似乎打定了主意对他的性向问题进行冷处理，不再主动找他，甚至不催婚了，以一种相当冷漠和消极的态度应对简述的出柜，让他对此毫无办法。 他给罗晓英打了几次电话都被拒接了，事后简善林给他发微信安慰，说对方正在气头上，让他晚些再联繫，简述只能无奈应了。 十一月快结束的时候，篝火点平台的ai审核功能终于上线了。 简述和席穆去远恆科技验收成果，结束后却被何青云叫到了办公室。 刚一进去，何青云开门见山，「小穆，你是不是得罪了宋德？」 席穆微怔，「宋氏地产的宋董？我和他没有什么交集。」 话音刚落，两人共同想起了一些事，互相对视——「宋城万。」要说席穆或者简述和宋氏地产最大的交集和矛盾，便是这上门找茬反被将军的宋家少爷了。 异口同声的默契让何青云笑了起来，席穆简单向他解释了下之前在做篝火点直播时遇到宋城万的事情。 「不过那之后我们也没有再见过，因为这种小事搞这么多动作？」 他意识到多半是何青云查到了一些东西，果然何青云点了点头，「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但背后确实是宋氏地产。」 简述在边上听明白了，感到无语，「……不会就因为我骂了他几句吧？」 「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席穆立刻否定，「背后推手是宋氏地产，不是宋城万本人，对吧？」 何青云也察觉不对劲，「是，水军的费用都是从宋氏地产走的，如果只是儿子受了点委屈，以宋德笑面虎的性格，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第113页 席穆沉吟片刻，突然问道，「宋氏地产最近有没有什么大动作？」 何青云想了一下，「说起来，前段时间宋德有找我聊过，问我ai的前景怎么样，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想和远恆合作项目，当然被我拒绝了……他们一个房地产企业，没有技术底蕴，拿什么来合作？远恆又不差钱。」 他眸光微闪，反应过来，「等等……所以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小穆。」 简述有些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席穆向他解释，「看起来，宋德想在人工智慧分一杯羹，被拒绝了之后另闢蹊径了。」 简述还是不解，「但他们需要的不是技术吗？搞这些舆论有什么意义？」 何青云笑了起来，「小简，你知道房地产企业最大的特色是什么吗？」 「啊……」简述迟疑了一下，试探地回答，「有钱？」 席穆赞嘆，「答对了！」 「？」 简述迷煳的样子实在可爱，但碍于现场还有第三者无法做什么，席穆只能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 「有钱但是没有技术，把有技术的企业收购了，或者直接成为话事人，不就可以了？」 「当然，再有钱该省省该花花，得先把对方的股价搞下来，最好能弄点危机，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说: 聪明小简面对毫无道理的商战：啊？ 第五十九章 大家都很爱你 虽然猜到了对方可能的目的，但如今这种热度被带起一点，却又没完全发酵，只是小范围讨论的状态很难去澄清。 如果何青云真如某些网友所愿出声明，只会让原本就在讨论的人更加热情，也会让不知情的路人觉得莫名其妙，进而影响对企业的观感。但完全坐视不管，在不清楚对方后招的情况下，又十分被动。 席穆分析，宋氏地产应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至少在目前阶段，只能藉助这种造谣和八卦的方式来试探他们的反应。能诈出来把柄最好，没有也无伤大雅，维持住热度，等到发掘出真的可以影响企业形象的丑闻时，现在的沉淀都是加大传播力度的筹码和引发舆论的关键。 不是每个看过谣言的人都会看到澄清，也不是每个看到澄清的人都会相信，或者说有时候明知道是谣言，依然有无数人喜闻乐见。 毕竟平淡无趣的真相，远没有骇人听闻的故事来得劲爆，太过轻易的澄清，也很容易让人觉得是炒作，或者干脆认为就是用钱摆平了。 对于这点，简述倒是有很深的认知。简单说点的私信里，仍旧还有很多人骂他。 三人商讨许久，都认为无论是出于个人还是公司的立场，现在能做的不过是时刻监控舆论走向，及时扑灭可能产生隐患的火苗，以防又一次的措手不及。 席穆去公关部和现在的负责人商量后续的应对策略，简述被何青云留了下来。席穆一脸不愿，简述安抚地拍拍他，这才三步两回头地走了。 何青云没见过这么鲜活的席穆，忍不住感嘆，「第一次感觉他像个小孩子似的。」 简述笑笑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本他们坐在沙发上会谈，席穆离开后，何青云引着简述坐到临窗的茶台，烧了一壶水。 似乎每个成功的中年老闆都热衷于喝茶，这让简述想起刘建成，也想起了一些不甚美好的回忆。 何青云没察觉他的异样，在等水烧开的过程中，往壶里倒了些茶叶。 「朋友送的金骏眉，这个季节喝正合适。」 简述对茶不是很了解，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对方或许是见他不感兴趣，没有深入介绍。 何青云自行走了一遍洗-沖-泡的流程，最后在玻璃茶杯里点了些金黄色的茶水。浓郁的茶香味很快蔓延开来，即使简述不懂茶，也难免赞嘆，「好香！」 对方笑道，「尝尝看。」 入口是如嗅觉一般温和醇厚的味道，回口甘甜，完全没有茶的涩味和苦味，只有悠长的茶香萦绕。简述双手捧着茶杯，几口便喝完了。 放下杯子见何青云笑眯眯地看他，感到些许的不自在，「我完全不懂品茶……是不是喝太快了。」 何青云给他补了些茶汤，「快也好慢也好，都有不同的滋味，自己喜欢就行了。」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这才慢悠悠开口，「小简。」 简述知道对方要说正题了，下意识正襟危坐，低低应了一声。 「其实上次见面后，我一直有些后悔，不该和你说那些事。毕竟你们才是更亲密的人，小穆的过去，理应他自己说给你听……我很抱歉。」 对方的话题并不在简述的意料之中，但他此前确实因为某些原因对何青云感到不满。直到此刻听到他诚恳的发言，才放下一些偏见。 他思考着说道，「我觉得，您或许更应该对席穆说这个。」 何青云笑容略带苦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你说得对，但说实在的，我有些怕他。」 「怕」这个词放在何青云的立场上，措辞实在是严重了。简述震惊地看他，意识到可能产生了误解，他补充道，「小简，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自己的小孩。认识小穆的时候，他已经像个大人了。」 说到这，他轻微地停顿了下，陷入回忆，「有时候我很想像个长辈一样关心他、爱护他，但无论怎么努力……我们相处起来还是很像上下级，或者是不太亲近的叔侄。」 第114页 与其说是怕，其实是一种难以靠近的距离感。细节是无法掩藏的爱意，何青云看着眼前的简述，竟然有些羡慕。 「在我印象中，他无论做什么或者和谁相处，都有很强的边界感……我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自然地、又毫无目的地和另一个人亲密相处。」 另一个人是谁不言而喻，明知不合时宜的前提下，简述还是有一瞬间的脸热。他低头掩饰地喝了口茶。 对方说的话，简述不是毫无感觉。 其实不光是何青云，包括王敛甚至穆霞，席穆和他们的相处总是有微妙的距离感。感情明明切实存在，却始终隔了一层模煳的玻璃。 简述观察着眼前的男人，因为保养得宜，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左右，是出现在财经杂志的常客，被众多人追捧热议的钦羡对象，是世俗意义的成功男人。 但是谈到席穆，也如同所有爱而难宣的父亲一般，露出些许笨拙的爱意和无法亲近的苦恼。 「何董，我有一个问题，可能有点唐突……」 「没关系，你说。」 「您对席穆的爱护，是因为穆阿姨吗？」 何青云没有计较简述作为晚辈的无礼，而是认真考虑起来。 「最开始，应该是的。」他摩挲着手里已经凉了的茶杯。「第一次见到他，确实是因为穆霞而出手帮忙。」 简述打断他强调，「但您也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何青云先是一愣，而后失笑，「对。」 他垂下头，注视着手里的茶杯，试图在里面寻找自己年轻时的倒影，「现在已经记不起当时的心情了，但后面和小穆相处久了，他渐渐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您一直没有结婚，是因为还喜欢穆阿姨吗？」简述问。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不知道。」何青云嘆了口气，「到我这个年龄，很难再去考虑喜不喜欢，爱不爱这种事情了……但上次和你聊完之后，我有在重新审视自己。」 何青云没有进一步说明审视的结果，他沉默了数秒，似是在思考什么。 转而看着简述，真诚地说道，「无论如何，不管是小穆还是你，我心里都是当儿子在对待的。」 席穆回来的时候，简述一个人坐着喝光了两壶茶。 金骏眉性热，屋里又开着空调，他喝得上火，脸也有些红，把席穆吓了一跳。站着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发现他只是热的。 席穆走过去打开窗户，开玩笑道，「醉茶啦？」 冷风送进来，简述清醒了不少，他晃晃脑袋，「就是有点热。」 席穆轻车熟路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怎么把你一个人放在这，自己跑了？」 「刚秘书过来叫的，说是临时有个会。」 席穆把壶里的茶渣倒走，又放新的茶叶进去，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行云流水地泡起茶来。 简述撑着下巴看他，既视感越来越重，有些微妙的触动，忍不住出声叫道，「席穆。」 「嗯？」对方头也不抬，抬高水流，茶叶被冲击得翻转起来，在茶汤里沉浮。 「刚才何叔叔跟我说，不应该略过你私自告诉我过去的事情，他很抱歉。」 「他还说，因为你的关系，把我也当儿子看待。」 不知是因为简述的称唿还是表达的内容，席穆的手停住了，他诧异地抬头，似是寻求确认。 「我觉得，」四目相对，简述认真地看他，「大家都很爱你的。」 简述很少用肯定句，他在陈述自己的想法和观点时，会习惯加上「我觉得」或者「我认为」这样表达主观意愿的前置词。 这一次虽然也加上了，语气却很笃定，斩钉截铁又不容置喙地作出定论。 席穆慢慢放下水壶，底座与茶台相碰，发出轻微的敲击声，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他带着惯常随性，又有些释然的笑容，「好。」 简述依旧看着他，眼睛亮亮的，赤诚而热烈。 「当然我也是。」 十一月结束了，购物节的长尾效应还在。在多方的努力下，小席文化电商直播部门在整个十一月创造了不菲的成绩，旗下博主帐号也都有不错的gg收入。 上线ai功能后，篝火点的稳定性提升了不少，很多人通过平台获得了相应的帮助。经过造谣事件后，简述开始有意地控制自己的出镜频次，让简单说点和移动篝火计划慢慢解绑，尽量保证项目的独立化运作，防止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 作为一个新成立的公司，仅用一年不到的时间，小席文化获得了不错的社会口碑，以及完成了很多初创公司难以想像的营收。 至少简述在看到财务报表时，是相当震惊的，他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后面的零，数得头昏眼花。 「你也太会赚钱了吧！」 简述发自内心地赞嘆，席穆只是笑笑，「达成了一个小目标而已。」 这个逼装得很有大佬风采，简述抽空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直到翻到后面，看到移动篝火计划项目的部分，他陷入了另一种震惊，「我怎么尽在花钱啊！」 席穆轻咳了一声，把报表拿回去，「没关系，花的都是远恆科技的贊助。」 想想也是，简述的负罪感减轻了不少。 「不过怎么十一月就出了财报了，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到年底吗？」 第115页 「最近有投资人来接洽，可能会引进一些股东。」 简述捕捉到关键信息，迅速反应过来，「要准备ipo吗？」 「看情况吧，现在a轮还没开始，我也没想好。」席穆难得有些犹豫，他看了简述一眼，「股权稀释后，可能会无法保证我们对于公司的绝对控制权……」 席穆的话没有说完，但简述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 虽然移动篝火计划给小席文化带来了隐性的价值收益，提升了品牌认知，扩大了影响力。但对于投资人而言，只有帐面上亏损的数字是切实的，毕竟不可能永远有企业愿意贊助，最终还是需要公司自己承担。 同时他也意识到，席穆不可能是到现在才有的融资计划，以他的性格，应该早在创立之初，就做好了长远的规划，不然财务报告也不会出得这么快。 所谓的「没想好」只是藉口，自己和移动篝火计划才是最大的变数。从对方的反应来看，这份变数如今可能成为了主导因素。 简述正要说话，席穆敏锐地察觉他的动容，率先开口，语带笑意。 「也不光是这个问题，现在关于我的八卦还在网上挂着，指不定哪天就爆炸了。」 作者有话说: 亲多了，自然就会掌握老婆的被动技能——乌鸦嘴（不是 第六十章 无中生有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舆论爆炸不是席穆也不是何青云，甚至不是小席文化或者远恆科技，而是简单说点。 起因是一个匿名聊天贴——「深夜了，来分享一点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开始时还算正常，跟帖人回復的大多是有些私密，但无关痛痒的小事，直到深夜，话题渐渐限制级起来。 凌晨三点多，有个ip位址在s市的楼层回復——「最近和粉了很久的人睡了。」 「最近」明确了时间，「粉」明确了属性，睡粉作为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瞬间吸引了楼里不少人的关注。 等到有人问了一句「谁」的时候，层主又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一个帅哥，前段时间很火哦。」 而后每当有人再问，层主便会给出一点语焉不详的描述，引发围观者的探究心。仿佛是一种线上推理互动游戏，有问就有答，让很多跟帖的人都不自觉参与进来，甚至会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分享给自己的亲朋好友。 第二天是工作日，一大早便有营销号搬运帖子到社交媒体，又带动更多人加入进来，还牵扯了不少近期流量很大的话题人物，越来越多的相关者粉丝也参与进来。有些纯属无聊，有些为了真相，也有些是为了排除自己的「偶像」。 等到远恆的舆论监控系统抓取到关键词时，层主就差把「简单说点」四个大字明晃晃地打在评论区。 虽然平台粉丝突破了千万，但简述毕竟只是个自媒体博主，和真正家喻户晓的明星还是有很大差别。「简单说点睡粉」这个带着强烈恶意的热搜词悄悄爬上榜单时，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这谁？」 路人点进去稍微了解了下始末，也只是发出无关痛痒的感慨。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明星呢，怎么是个网红啊？炒作吧！」 ——「确实挺帅，怪不得睡到了还要分享出来。」 ——「都算公众人物了，私生活就不能检点一些？」 ——「呃……这是谁啊？我怎么又落后版本了。」 ——「也不是那种网红吧，我记得他好像是做公益直播的。」 ——「啊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救助罕见病患者的主播，我好像看过！」 ——「真公益假公益啊，不会是为了割韭菜吧？」 ——「没搞懂，睡了就睡了呗，还要上个热搜啊？买的吧？」 也有真正的粉丝出来质疑，大多也没当回事，以为是哪个找不到话题的营销号编故事。 ——「不是，没图没真相，匿名发个帖能证明什么？简宝是不是被人恶意买热搜了？」 ——「我们认认真真做公益的小博主也有人黑啊？黑他干嘛，有这个资本你捐点钱不好吗」 ——「虽然确实是公众人物吧，但这个黑人的角度是不是有点了。」 ——「算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你一定没看过的→[连结：简单说点直播社死时刻大盘点]」 ——「？楼上黑粉？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笑死，想起最开始简简走红不就是因为那个社死打工人的视频……」 ——「学会了，我下次也去发帖，说我把席总睡了，然后悄悄透露我是简单说点本人[转圈]」 ——「你们cp粉也别太离谱了！」 简述拿着手机刷了半天话题，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眼身边的席穆，下意识解释，「我都没见过她！」 席穆哭笑不得，「我没有怀疑这个。」 「哦——」简述意有所指，戳了几下屏幕，「那干嘛表情这么严肃，这种毫无根源的造谣不应该是小意思嘛。嗯？席总？」 席穆看他一眼，「只是感觉很奇怪，前面铺垫了这么久我的话题，为什么临时又把你推上去了。」 「会不会在你那实在找不到突破口，换个人试试？」简述想了想，「还是说其实是个乌龙，就是一个妄想症网友编故事，然后阴差阳错上了热搜？」 第116页 「编故事是肯定的，阴差阳错……我不信。」席穆给其他人发消息，「中间引导各种热门话题人物加入太刻意了，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他发完消息，又说，「我让远恆试着压一下热度，你用自己的号发个澄清吧，不用太正式，稍微回应下就行了。」 「嗯，」简述打开自己的后台编辑动态，想了想，敲了几个字上去——「最近每天都在公司加班，累得毫无世俗的欲望，强烈谴责资本家[火冒三丈]！」 写完他递过去给对方看，「席总，这样可以不？」 席穆迅速瞥完，侧过头笑着盯他。简述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无声地抿嘴，低头把开玩笑的文字删掉——「好啦，我认真写，开玩笑的。」 席穆勾了下唇，凑过去浅浅地吻了下他的嘴角，尾音上扬，「这样加班？」 刻意的声音让简述耳根发痒，他默不作声地开始写声明。 只是通红的耳朵出卖了此刻的心情。 这段时间移动篝火计划一直有在直播，虽然简述没有露脸，但多有声音出镜，证据很充足。声明加上视频和行程记录一起放上去后，大家都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原以为这又是对方的一步烂招，席穆甚至开玩笑道，「这应该是宋城万自己在瞎搞。」 没过一会儿远恆公关部却回消息，说联繫了很多营销号都不愿意删帖，热度压不下来。有一个营销号甚至在评论回復粉丝，告诫他们不要求锤得锤。 这样的态度很难不让人感觉他还有更多的实质性证据，也让围观的路人更加好奇。 远恆每个月都有舆情处理预算，费用并不低，压不下去只能说明别人给得更多，这让席穆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席穆考虑是否要用公司的官号发声明时，网络上突然涌现了一大批自称是简单说点现实「熟人」的帐号，开始进行各种真真假假的爆料，简述的本名和很多真实信息都被「人肉」了出来，他被迫实名制上网了。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有很多简述和女性一起的照片被「投稿」给营销号，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每一个他都睡过，极力渲染他私生活混乱的渣男形象。 这些女孩子们有些是简述的朋友，有些是他的同事或者客户，有些仅有一面之缘，比如之前对接的社区居委会主任岑静深、路上偶遇的粉丝、甚至是角度刁钻的路人照片…… 虽然女生基本都被打了码，但无论是营销号的配文，还是底下的跟帖，都充满了主观的恶意。 ——「这个妞身材不错。」 ——「原来当个网红就能开后宫了，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做这个[羡慕]」 ——「这个人长得一副肾虚样，能满足得了这么多人吗，分几个给我」 ——「原来妹妹们好这一口」 ——「这男的一看就整容了吧，哪个成年男人长这样」 ——「这玩意还搞公益？骗钱的吧？」 ——「里面有几个女的也不咋样啊，认的干妈吧？」 ——「有几个一看就是老女人了吧，这种都不放过吗」 ——「有富婆看看我吗，我比这个人帅多了」 简述难以想像，怎么会有人以这种看图说话颠倒黑白的方式，把每一张正常的照片描述得如此骯脏。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人一直暗中窥伺，跟踪偷拍，就想从中找出可乘之机，把他拉入泥潭。 他甚至不由自主开始思考，自己是否曾经做过什么举动，会留下什么把柄……被监视的感觉实在糟糕，他有点想吐，身体不寒而慄。 席穆则脸色铁青，一直在打电话，但似乎收效甚微，最后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勐地把手机挂断砸到了桌子上——「哐」得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除了和简述那次简短的争吵，在场的人几乎没见过老闆发脾气，一时间大家都停止了议论，现场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中。 过了许久，简述说道，「我去报警吧。」 「报警有用吗？」黎娜弱弱地问，「我看好多名誉侵权的案子，最多也就是赔几万块钱，轻飘飘道个歉，中间要花费无数时间取证、打官司……」 网络舆论战其实持续的时间十分短暂，很多人不会追踪最后的结果，只是在最高潮的时候得到一个模煳的固有印象，并以此定性。造谣的行为已经最快地造成了后果，报警不过是一种事后处理手段，对当下确实没有太大的帮助。 「支持简哥报警，」王敛举手，「不能让他们这么肆无忌惮地造谣吧，太过分了。」 「其实可以联繫那些照片里的女生出来发个声明吧？」有人提议，「简哥报警归报警，我们这边也得想办法反驳，不然太被动了。」 黎娜很快接话，「对哦！我马上来录个视频！」 那些照片里也有黎娜的出现，要不是为了不节外生枝，她早就想骂人了，此刻跃跃欲试，当场掏出手机。 简述有些犹豫，「里面好多都是素人，还是不要了吧。」 摔完手机一直没说话的席穆在这时打断他们的讨论，「大家搜集下证据提报给简述，让他报警，同时整理好材料去法院提交名誉侵权诉讼，拿到立案回执立刻用公司帐号发正式声明，我找合作律师也发一封律师函。娜娜尝试联繫一下照片里出现的当事人，看她们愿不愿意集体起诉，诉讼费用我们承担。」 第117页 席穆的脸色还是很差，但似乎冷静了点，他快速安排工作，「王敛和英来找财务一起准备下移动篝火计划近期的资金公示材料，务必准确，不能有错。」 老闆难得一见的强硬，考虑也很周详，没有人提出异议。 就在其他人接到任务陆续离开会议室后，席穆又叫住走在后面的王敛，问了一个似乎无关紧要的问题，「陶霜今天不在？」 「啊？」王敛愣了一下，「她前几天离职了……说不太适应。」 「嗯。」席穆点头，神情看不出好坏，挥手让他走了。 等到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人，简述看着席穆，反过去安慰道，「其实本来就不想做什么网红，大不了这次之后直接转幕后……」 简述只有最开始的某些时刻感觉到噁心，但心情平復后，他其实没有太大的波动了，觉得对方的手段骯脏而可笑，甚至有些幼稚。 席穆站在公关角度，思考得更多，「证无太难了，他们根本不怕你报警，只要把火点起来，总有能引燃的地方，就怕远恆的反应太慢了。」 大公司的弊端便是如此了，即使知道引火烧身，但冗余的流程和利益分配，很难第一时间去解决问题，董事会里也不是所有人都贊成何青云这种投入大价钱做公益的行为。 席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道，「对不起。」 「干嘛道歉，」简述莫名其妙。 「我明明一直在防范，却忽略了他们会从你这边下手，还用了这么噁心的手段……」 简述无奈打断，「好了好了，你又不是神仙，怎么能猜到一切。」 并不是因为没有猜到一切，而是预料到了却无法阻止，才让席穆更加懊恼。 但他看着简述若无其事的笑容，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差点忘记了！下一次更新在周一！ 第六十一章 有来有回 无论是报警还是起诉，都需要时间。网络舆论却如同风起波浪，一波推动下一波，永远不知道疲倦。 深夜十二点，还没等简述他们把证据收集完毕，刚开始搬运帖子的营销号又发了一条新动态。 网际网路生态大赏：「最近一直有收到某人粉丝私信辱骂，说他们家哥哥做公益有爱心不是坏人。笑死，一个网红也搞粉圈这套，私德有亏的人做点公益就能洗白了吗？再说，我看这公益也经不起推敲。图上这位网友因为自己父亲患病，提交了申请被秒拒了。所谓救助条件是什么？我翻遍整个平台也没看到说明。所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这个公益项目只救助自己想救助的人，或者说……能给他带来一定利益的人？#简单说点#移动篝火计划骗局？」 意有所指的一段话，最后的tag也很有迷惑性。下面则附了一段视频，是有人通过「篝火点」提交申请，却以「不符合救助条件」为由被秒拒的录屏，确认所言非虚。 黎娜一直盯着手机，接到推送后立刻转到了群里。项目部几乎全员自愿留下来紧急加班，此刻聚在会议室，所有人第一时间点了进去。 录屏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对方提交的材料也确实符合平台的救助标准，没道理会得到秒拒的结果。 简述略微翻看了一下，迅速说道，「进后台把这条记录拉出来。」 王敛应了一声，众人在他身后叠了几层，屏气凝息地看着。 随着轻微的滑鼠点击声，界面跳转了几下，筛出当时的记录。进入详情后，简述看到了预料中的信息，下意识和身侧的席穆对视一眼。 王敛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喃喃自语，「是小陶处理的单子……」 席穆蹙眉询问，「她是什么时候离职的？」 「就在上周，说是老家有事情。」王敛的表情略有空白，他应是第一次体验被人背叛，低声仿佛自语，带着难以置信的彷徨，「临走前我还和她说事情处理完了可以回来……怎么会这样。」 简述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别多想，平时她能接触到的信息多吗？」 「正常审核权限能看到的后台数据她都是可以看到的。」王敛惴惴不安地说道，双手不自觉绞在一起，「对不起……」 「先把她经手的内容全部导出来，」席穆说着，又瞥他一眼，「公司招人都是正常流程，和你没什么关系，这锅轮不到你背。」 王敛恹恹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导出记录后，席穆和简述迅速复查了一遍。除了被营销号挂出来的那一条，其他的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如此一来，几乎能肯定就是人为故意的产物了。简述想着那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小姑娘，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是入职之后被人威胁了？收买了？还是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来的。」 「用花边新闻和拉人下水的方式引发大范围的热度，等到大家都把视线聚焦到所谓的私德上时，自然有人会拿和你深度关联的移动篝火计划替你辩驳，这就正中了他们的下怀。」席穆快速復盘了一下经过，「这肯定不是临时起意，小陶应该最开始就是他们安排进来的。」 王敛头顶的低气压都快具象化了，听到这里才有了一点生气，「既然查出来是小陶做的，我们也有后台记录，是不是可以出声明澄清一下？」 席穆直接否决，「不行。」他顾及王敛的情绪，尽量语气平和地解释，「从公众的角度来说，平台是我们的所有物，无法作为客观证据证明。而且这样的声明很容易让人觉得是在甩锅，还是给一个基层打工人甩，是不会被接受的。」 第118页 「但伺服器不是在远恆吗，他们不是也可以证明？」 简述用笔敲了下王敛的脑袋，「那不就遂了造谣人的愿，直接把远恆一起拖下水了？」 就像席穆说过的，「证无」是最困难的，不存在的事情你如何证明他不存在呢？所以严谨如律法，也是疑罪从无。 但奇怪的是，谣言却从来不遵循这一套，它只需要能够满足人们的某些情绪，便可以得到肆无忌惮地传播。而大部分时候，甚至没有人为它造成的恶劣后果承担责任，因为法不责众—— 事实如此，简述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是听听席总的下一步指示吧，他是专业的。」 话音刚落，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席穆。 他也下意识寻找对方的眼睛，这才发现对方竟然在笑。 「既然他们特意把舆论往项目上扯，我们就和他们说项目。」 席穆眼里映着灯光，仿佛燃着火苗，「立即用移动篝火计划的官号针对这件事发表声明。第一，道歉，承认我们运营失误，让那位求助人重新联繫我们，我们可以承担延误救助造成的一切损失。」 「第二，闢谣，我记得之前动态就有发过救助条件，平台页面里也都在显眼位置，整理所有时间戳的证据，力证他们所谓的找不到根本就是瞎话。」 「第三，公示，统计目前救助的实际人数，加上所有回访视频剪成一个片子，最后附上之前整理的资金明细。」 「把视频分发给营销号，愿意接的都发，帐从我这边走。」 说完，他慢慢环顾了会议室的每一个人，最后重新对上简述的视线。 「既然我们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席穆的音量并不大，语气也很平和，「大家放心去干，后果我来承担。」 时间很紧，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凌晨三点多，名为「移动篝火计划欺骗了谁？」的视频已经迅速在各大社交平台传播开来。 因为关联上了简单说点的tag，作为近期的热点事件，播放量很快呈指数级上涨。 很多冲着看热闹来的人被标题吸引点进去，却在视频结束后纷纷沉默了。 视频开头，是简单的黑屏白字，显示了移动篝火计划项目成立以来的所有数据。 84-6834-367-1896593.45 成立84天，收到求助信息6834条，确定救助人员367名，投入成本1896593.45元。 精确到分的资金明细公布方式，每一项都有对应的小票和转帐记录。 客观且有力量的数字之后，画面左右分割，左边是曾经，右边是回访的现在，用字幕简短地描述着。 左边是陈泽孤独復健的背影，陈家父母在工地的汗如雨下；右边则是陈泽正在剥一个橘子，虽然很是费劲，但在他持之以恆地努力下还是成功了，他将橘子瓤递出去，画面里出现陈玉梅的笑脸，橘子似乎很甜。 左边是颱风过后环湖村的满地狼藉，村民们的愁眉苦脸；右边则是环湖村修了新的湖堤，也重新挖了排水系统，村民们购入了新的种子和家禽幼崽，为来年开春的播种做准备，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 左边是工厂倒闭后大批失业工人在街头求职，被不良黑中介骗人骗钱；右边则是明亮的车间，所有人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勤恳工作，按时领薪。 ………… 一帧帧画面，一些曾经被记录被公布的影像，成为一个个小框，在最后密密麻麻汇成了一屏。 画面渐隐，字幕亮起：移动篝火计划欺骗了谁？ 标题的疑问，此时却变成了反问，让看到最后的人不由地开始质问自己。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我之前真的以为你们公益造假啊啊啊啊啊」 ——「陪着简简从最开始的篝火点直播走过来的真的看得泪目了，我们简简真的特别温柔，特别会共情，他超好的qaq」 ——「客观来说，这个称得上纪录片了吧，我是不相信能找到这么多朴素且真挚的群演」 ——「之前给远恆拍的那个aigg也很感人啊，求求你们去看」 ——「被标题骗进来，没想到最后反思的是我自己……」 ——「官方发的声明里有更详细的记录，看完真的觉得自己之前小人之心了」 当然有很多人并不相信，也不乏水军在其中疯狂带节奏。 ——「怎么，做了点好事，做的坏事就能抵消了？」 ——「澄清不了就搞煽情啊，救助的女孩子呢？不会也被简单说点睡了吧……？」 ——「就是，谁在乎你的公益啊，公众人物私生活混乱还不让人说？」 ——「嘘——我看那群粉丝就上赶着想和大善人睡一觉呢~」 ——「睡粉不出来澄清，质疑公益出来澄清了，怕是牵扯到背后利益了吧」 ——「能公布出来的当然是好的，没有公布的呢？呵呵，公益项目的水有多深当我不知道？」 ——「嘴上都是道义，心里全是生意，懂的都懂」 ——「给爷整笑了，问a你答b，是不是a就不能提啊？」 黎娜看得心头火气，忍不住拍桌子，「他们有病吧！」 身边的林森连忙把她手抓过去揉，黎娜任由对方动作，用单手狠狠戳屏幕，「看我骂死他们。」 一晚上没睡，所有人满脸疲态，但听到黎娜的话后，都纷纷拿起手机，一副准备投入战斗的样子，看起来仿佛通宵打游戏连败又上头的大型网瘾青年聚会现场。 第119页 简述担心大家的身体状态，哭笑不得地出声制止，「别管他们了，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说着他用求助的眼神看了下席穆，对方心领神会地接话，「好了，再熬下去外面要开始造谣小席文化虐待员工了，都回去睡觉，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没有紧急状况不准来公司。」 其实除了某部分槓精言论，网络风向已经有了初步的转向，大家松懈下来精神确实支撑不住，开玩笑道，「席总，怎么算紧急状况啊？」 席穆应和着，「我在项目群@全员就算。」 老闆发话显然有用，众人眼冒金星打着哈欠，纷纷撤了。 简英来走在最后，犹犹豫豫地看着简述，「哥，我们一起回吗？」 简述感受到席穆的手指轻轻挠了一下他的背，含含煳煳地说道，「我就在公司将就一下了，你打个车回去吧。」 对方还想说些什么，被王敛一把捞走了。 简述困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强撑着眼皮抬起，侧头看向席穆。 对方不愧是他认证过的铁人，至少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眼神也很清明，只是注视着他的表情有些心疼，「去我办公室睡一会儿？」 总经理办公室的沙发确实更大更软更适合睡觉，简述迟钝而缓慢地点了点头。席穆轻笑一声，随即牵着他的手引他向外走去，简述便像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一般，亦步亦趋地跟着。 凌晨的公司走廊颇有几分凉意，简述被扎得一激灵，清醒了些。 「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嗯。」席穆回头看他一眼，突然用力拉过他的手，把他直接背了起来，语气却和动作相反的轻柔，「别想了，困就睡。」 猝不及防地腾空，简述下意识双手搂住席穆，把头顺势贴到他右侧肩膀，人体温度在相连处传导，成为冬夜里仅有的暖意。 走廊原本只有应急灯亮着，绿白色的光惨澹而冰冷。他们往前走一步，两侧的感应灯条就亮一段，顺着黑暗延伸出去。 「其实我在想……」简述说着话，热气吹进席穆脖子里，带着潮湿的唿吸。让他想起来不久之前，自己也这么背过他。 下一秒，对方话里的内容让他张大了双眼。 「是不是我可以直接在网上出柜，这样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呜呜呜呜呜呜呜，这周四有加更！ 第六十二章 资本下场 席穆的脚步微顿，停了下来。 「怎么突然这么想？」他轻声问道，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原本在往前走，简述感觉还好。现在一停下来，依旧维持着被背的姿势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他略微挣扎了下，席穆反手握着他的手，慢慢把他放下，人也转过来，和他面对面站着。 借着地面的光，简述注视着他们相握的手，「就像你今天做的那样，把一个和谣言完全对立的事实摆出去，比一味的否定更有力度。」 「但是，当你把自己的性向进一步公开后，他们又多了更多的造谣方式，治标不治本。」席穆说道，「没必要为了澄清显而易见的谎言，暴露自己的隐私。」 「确实是这样，」简述没有否认，抬头看着席穆，认真地问，「那你为什么那时候，选择用自己的隐私转移视线呢？」 席穆显然没预料到他的话落点在这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不一样。」 简述没有放过他，「哪里不一样？我刚刚就在想，是不是如果遭遇私生活造谣的是你，现在席穆是个同性恋的事情已经家喻户晓了。所以为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 最后一句话与其说是在询问对方，更像是质问自己。 简述说完也愣了，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却被相握的手拉住了。因为惯性身体不由自主向前跌去，腰被另一只手揽住，显得投怀送抱，简述懊恼地咬了下嘴唇。 从父母那里出柜失败之后，他的情绪便一直紧绷着。性格所致，简述天生拥有极强的责任感，双方在家庭接受程度上的不对等更是让他时刻处于一种愧疚的状态。 接二连三的舆论事件，又让他无暇处理自己的心情，简述知道自己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 但越是看席穆游刃有余地处理一切，他似乎就越难以释怀，以至于想出了一些当下并不合适的「馊主意」。 「我——」才发出一个音，嘴唇突然被温热的事物堵住了。 席穆比简述稍微高几厘米，他揽着腰吻下来，让简述不得不抬头回应。 对方吻得极深，似是要把他的舌头撕咬下来咽进肚里。没一会儿简述便觉得嘴唇和舌根发麻，无暇再去思考什么。缺氧让他意识涣散，暂且压下的睡意又重新涌了上来，脑子煳成一片。 直到简述感到唿吸不畅，下意识将席穆往外推。对方这才松开他，语气无奈，「你讲不讲理。」 「嗯？」简述晕头转向，趴在席穆肩膀上喘气，不大能理解席穆的意思。 「什么叫我是个同性恋的事情已经家喻户晓了，我是什么暴露狂吗？」席穆压低声音，似是开玩笑，随后没等简述回答，正色道，「我一直想让你拥有随时可以抽身的自由，但忽略了这样只会给你造成更大的压力，对不起。」 简述蹭着他的肩膀疯狂摇头不说话，他极低地嘆了口气，缓慢而轻柔地摸着肩膀上的脑袋，声音在冷夜中带着热度。 第120页 「不要说赌气的话，以后什么都会和你商量的。」 谈恋爱似乎比想像得更为复杂，即使是自己的情绪也很难预料。就像此刻，对方只是说了一句话，简述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他双手抱着席穆的腰，轻轻「好」了一声。 次日，简述拿着大家一起熬夜整理的证据去派出所报案。 因为性质特殊很难直接立案，接待的民警认真询问了事情始末，出具了受案回执，简述拿到后第一时间贴在了个人主页。林律所在的律师事务所也在席穆的委託下代理了个人名誉权的诉讼，直接给法院提交了申请，又在社交平台上传了律师函。 双管齐下，诉诸法律的强硬态度让跟风的路人有所收敛，视频下面骂他的人明显减少了许多。只有几个最开始带节奏的营销号还死撑着不删帖，看来宋城万那边还没有放弃。 但造谣本就防不胜防，不能为了这点事把所有精力耗在上面。又过了两天，小席文化恢復了正常的工作节奏。 与此同时，简述收到了一个意外的邀请。 挤挤app此前策划的作为周年活动的联合创作直播，竟然重启了。 简述看了下对接的工作人员发过来的策划案，发现和之前有了极大的区别。 首先是流程变短了，从四十八小时缩短到了二十四小时，但要求完成的视频时长并没有减少，整个过程会更累。 其次是除了平台博主的参与，似乎还加入了神秘明星特邀嘉宾，这和最开始的企划思路已经完全不同了。 虽然没有了周年的名义，但看得出来挤挤依旧很重视这个节目，给了新的通告费报价，比之前翻了至少三倍。 不过相较而言，简述还是觉得此前的策划案更具平台特色，也更有趣。 他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下对方，那边也很汗颜，「哎，是我们新来的运营总要求改的。」 听起来涉及公司人事变动，简述不方便细问，只好回了一句「好的」。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又发来微信，「对了简老师，我们可能会做一些宣传预热，希望您能配合。」 配合一词听起来奇奇怪怪，简述试探地问，「是要转相关的节目资讯吗？还是要配合出一些视频？」 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半晌才发过来一句：「哎，估计没那么简单……」 欲言又止让简述一头雾水，心里难免有些嘀咕，只是早已经答应的事情，现在拒绝显得过河拆桥。他把消息截屏发给席穆，对方很快发了语音过来。 「我去找人问问，」席穆那边声音嘈杂，似乎在外面，「你先别什么都答应。」 最近席穆开始出去给各种投资人讲ppt了，小助理的岗位只能暂时放到一边，但两人基本会保持微信断断续续的联繫。简述听完语音，发现挤挤那边又给自己发了新的信息。 「如果实在感觉不能配合，简老师你就退出好了。」 对面是简述刚开始做直播时平台安排的对接人员，性格很好，说话也很客气，是个非常尽责的打工人。冷不防说出这么语焉不详，又显得不负责任的话，让他感到些许的不安。 简述斟酌了下，回了个可爱的表情，对方见他看到了，下一秒直接撤回了消息。 ——暗示的意味更强了。 这边刚通知完毕，那边的热搜就安排上了。 其他参加节目的博主都是在官宣时被@了一下，只有简单说点被买了一个单独的热搜词条，排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点进去之后，热门是一个专做综艺点评的博主发的视频。 「还记得挤挤app之前宣传过的周年特别直播综艺吗，看预告还挺有趣的，后来因为天气原因鸽了，真是气死偶咧。不过最近说要重启了，所以我这不就来了吗——前瞻一下，给大家盘点一波参赛选手，今天先来介绍最近因为私生活问题闹得沸沸扬扬的简单说点~~#挤挤年度直播活动#简单说点又是你」 明明已经是澄清了的事情，介绍里还故意把「私生活」拎出来强调了一下。 视频中更甚，旁白用了很多中性偏贬义，甚至带有一定情绪化的词彙，讲述了简述社死后做自媒体博主的经歷，整个过程形容得十分……刻意。 还特意把何青云在拍卖会上高价拍下gg位的部分截取出来，意有所指地说道，「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博主能得到大佬的青睐。」 加上词条里所谓的「又是你」，像是在隐射其中有猫腻。 即使是明星，热搜上多了也会引起路人的厌烦。更别提简单说点只是个自媒体博主，频繁出现后难免会有完全不关心的人反弹。而他又不像真正的明星，有专门的反黑组第一时间控制言论。 果然，翻到评论区，前排都不是什么好话。 ——「我也想说，简单说点！怎么又是你！」 ——「真的烦了，这个网红最近营销做得太多了吧，这是热搜包月了？」 ——「前几天不是看到有人锤他睡粉吗？怎么这种博主还能上平台的节目啊」 ——「我靠，就是这个人，上次有人扒他，为了转移视线还把我们熙宝拉出来挡枪，这次怎么还要上同一个节目啊，晦气死了。」 评论的人名叫「熙宝家的小布丁」，头像是一个加了表情特效的怼脸照。 第121页 简述顺着对方的主页摸到了他口中的「熙宝」——莫熙，是个选秀出身的小明星，这两年拍了些甜宠偶像剧，很受小女生的喜爱，作为新晋流量自然也有很多粉粉黑黑。 本来他和简述属于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关系。但此前爆料简述睡粉的帖子，曾经把他拎出来熘过，挨了不少路人的群嘲……莫熙的粉丝对简述有如此态度，也算「情有可原」了。 简述才刚摸清来龙去脉，对方的粉黑就开始在他的热搜下面团建了。 ——「网红和明星有壁好吗，别来沾边。」 ——「什么意思？哥哥要参加这个什么野鸡节目？」 ——「倒也不算野鸡，挤挤好歹也是网际网路头部短视频平台了，这是他们今年的重点项目。」 ——「笑死，怎么还给煳煳挽尊啊，人家一堆博主，就你一个明星，还不够野鸡啊？」 ——「简单说点是什么玩意啊，一直过来蹭西西流量。」 ——「嘘——人家会发律师函的呢，好怕怕」 很显然，莫熙就是策划案里所谓的「神秘明星特邀嘉宾」。 简述看着对方新发的节目宣传微博，强烈的阴谋感包围了他。 没过几个小时，阴谋直接具象化了。 词条作为导火索，随着粉黑打架，突然涌现了大量的营销号、水军以及不知是路人还是黑粉的号在下面疯狂科普他的「黑歷史」，质疑他的澄清，甚至有人污衊他报假案。 移动篝火计划的澄清视频被人逐帧分析，挑出来很多「摆拍痕迹」，假公益的说法又一次被提了出来。 不仅如此，还有很多自称买了小席文化直播产品的帐号出来发声，说他们的商品质量有问题。 席穆和席望龙的旧事也被翻了出来，包括他疑似何青云私生子的传闻再一次甚嚣尘上。 几乎顷刻间，简单说点、移动篝火计划、小席文化、席穆全都串联起来，被抽丝剥茧地审视，架在舆论的大火上反覆炙烤。速度之快，甚至席穆都没来得及讲完ppt，投资人直接打断了他，给他看自己收到的新闻。 「小席，这说的是你们公司嘛——」 资本终于进场了，不同于此前的小打小闹，全网的舆论在瞬间如大厦倾颓，砸向同一个方向。 最后图穷匕见，一个热搜飞速上升——「远恆科技公益造假」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呜呜呜，晚上还有一更 第六十三章 惊天大危机 陶霜的入职果然并不是单纯地为了点一个漏洞百出的拒绝这么简单，远恆的负面词条下面，贴了很多移动篝火计划的数据报表，一看就是用手机偷偷拍摄的。 毕竟是刚起步的项目，人员也都身兼数职，不可能毫无纰漏。对方就抓着几个数字上的差别，和官网公示的明细以及远恆十月披露的财报做了对比，编织了一个逻辑十分完整的故事。 何青云借着做公益的名义，挪用公款到「私生子」席穆的公司，其中只有一小部分花在了所谓的公益项目上，另一部分都变成了「父子俩」的私人财产。简单说点的出现，是他们为了顺利地推进一切精心策划的，以公益的名义吸引官媒的注意，这样才能有更多的名目继续从远恆这个庞大的企业上吸血。 如今的远恆早就不是何青云一个人的公司，他这样做完全是在剽窃公司资产，损害股东利益！ 作为上市公司和科技领域的龙头企业，远恆的股票发行规模极其庞大，持股人数不胜数，损害股东利益的话一出，相当多的人觉得自己的权益受到了侵害。至于后面的财务报表，其实没有多少人能看懂，大部分人票也不是真的懂行，大多只为情绪买单。 各种被买通的营销号煽风点火，很快影响到了股市交易，当日股票大跌。 简述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却毫无办法。即使他用自己的帐号发声，粉丝们支持的言论也被带节奏的水军迅速压下，还有自称股民的人到评论区让他还钱。 挤挤app直播特别节目的官宣动态下面，莫熙的粉丝和水军集结在一起，在评论区贴大字报，要求平台将他除名。 声势之浩大，言辞之激烈，行为之荒诞。 简述自认不是第一次见识到网络造谣和网络水军的可怕，但当真正的资本下场，他才明白此前的一切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样板戏，真正的舆论战是不计后果的往死里碾压。 他束手无策之际，还在外面的席穆在项目群发了一条全员信息。 穆：@所有人保持冷静，按兵不动。 飞快刷屏的群消息瞬间凝滞，随后出现了满屏的1。 简述也接到席穆的电话，「别轻举妄动，等我回来。」 「宋氏地产下场了，他们在卡线收购抛售的散股，也接触了几个大股东。」 席穆路上和远恆公关部以及何青云都通了电话，回来直接到了简述的办公室，「小陶能得到的信息有限，宋德在远恆的董事会里也有内应，才拿到了很多内部资料。」 简述焦急地问，「远恆那边没有任何补救措施吗？」 席穆看他一眼，摇头，「舆论的指向其实是何叔叔，他的任期快到了，董事会有人按捺不住了。对于远恆来说，其实一时的股价涨跌没有太大的影响，实在不行可以直接切割。」 第122页 席穆话音刚落，简述瞬间明白了要切割的是什么。 对于远恆的利益相关者来说，无论是一个贊助的公益项目，还是一个不再拥有控股权的公司创始人，都可以是随时捨弃的对象，更何况里面肯定有人已经被收买了。 简述不解，「但他们就甘心让宋德坐收渔翁之利？」 「首先是散股收购併不容易，超过5%就要发公告，股价随时会反弹。其次就算宋德通过大股东买到了31%的股权，上市公司的实际控股权交替也没那么简单，董事会才是最后决定一切的人。」席穆简单科普，「他们可以随时修改章程，这也是他们的筹码。」 简述以往的工作通常在业务执行层面，确实很少涉及到董事会决策，听完席穆的解释，才知道宋德这一步棋走得确实狠辣。 他最开始的目的应该只是进军科技领域，和远恆寻求合作未果之后，便选择另闢蹊径，打算直接购入远恆的股票成为既得利益者。他又不愿意在股价高位的时候接盘，便打算用舆论打压的方式来将利益最大化。宋城万最开始做的一切不一定是出自他的授意，但一定得到了他的默许和支持。 远恆作为庞大的商业体，即使外部形象一直保持得很好，内斗却并未停歇。何青云膝下无子，「内定」的接班人席穆便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即使他离开远恆自己创业，也会觉得是何青云在帮他打基础。 宋德就是利用这一点，在宋城万搞事的基础上加大力度。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完美无瑕的人，即便其中大部分都是捕风捉影的谣言，但只要真真假假混做一团，便能很快地达成目的。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简述忧心地问，「继续推进诉讼的事情可以吗？」 「宋德要的只是一个股价低迷的时间段，方便他操作市场，诉讼的效率太低了。」席穆皱眉，「我们可能只有几个交易日的时间，要做的也不是澄清，而是让他没办法执行自己的计划。」 不用席穆细说，简述就知道其中的难度不低，大企业之间的商战打响，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事情了。 简单说点这个帐号简述其实并不放在心上，但无论是移动篝火计划还是小席文化，都是他目前无法割捨的东西。 同时他知道，小席文化这个公司对于席穆来说，十分重要。 他看着席穆，眼中出现了茫然，「要怎样才能让他没办法执行自己的计划？」 席穆深深地看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困境，「很难。」 简述没能预料的事情还在后面，宋城万的报復依旧在继续。 评论区沦陷后不久，一个名叫「小席文化前员工来谈谈对最近事情的看法」的视频突然出现在了平台上，播放量迅速增长，很快来到了当日热榜。 许久未见的陶霜面对着镜头，也许是因为滤镜的关系，她的脸色显得苍白，说话也很呆板。 「大家好，我是小席文化之前的员工，我叫陶霜。」 她先是自报家门，出示了相关的材料，包括自己的打卡记录、保留的微信工作群截图、工资流水等等证明自己的身份，随后进行了对小席文化长达三分钟的批判。 包括但不限于——裙带关系严重，自己同部门的另外两人一个是老闆的弟弟，另一个是公司头号博主简单说点的弟弟，经常欺负身为新人的自己；压榨员工，很多员工都是无偿加班到深夜，几乎007的工作强度，工资却并不高；简述——也就是简单说点十分伪善，私底下经常吹嘘自己，嘲笑那些来寻求帮助的人都是底层失败者，靠自己的施捨活着，镜头前后反差巨大，她本来是因为对方才来公司工作的，来了之后大失所望。最后，她还有意无意地透露，简述是靠着某些不正当关系搭上了席穆，让自己从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成为如今粉丝千万的网红。 墙倒众人推，底下的评论瞬间出现了众多的水军和乐子人。 ——「哇哦，什么意思，所以简单说点……哦不对简述真的和席穆是那种关系？」 ——「cp粉呢，出来走两步看看，你们的神仙爱情发糖了[笑死]」 ——「看来确实是利益共同体，远恆那边舆论爆炸了，这边也控不住场了」 ——「我就说简单说点是个炒作狗吧」 ——「那个公益项目也是搞笑，不过就是把其他公益组织的资源整合起来，就可以说是自己在做慈善了」 ——「他的直播对象明显是有选择的啊，都是那种能引起讨论度的」 ——「所以简述是个双插头，一边睡女粉一边被老闆睡？玩这么刺激啊？」 ——「你懂什么，老闆是工作，女粉是生活~」 ——「[呕吐][呕吐][呕吐][呕吐][呕吐][呕吐][呕吐][呕吐][呕吐][呕吐]」 而小席文化员工们的反对和质疑被压到了最底下，甚至还被平台莫名删除了。 公司名下的博主还试图用自己的帐号发声，视频刚上传，就直接被审核毙了，根本发不出去。註册了新的号也是如此，很快就会被系统抓取到相关关键词进而屏蔽，引不起一点水花。 粉丝们支持的发言倒是不会被和谐，然而但凡有人用词激烈，就会被众多水军围剿，私信里全是人格羞辱和人身攻击式的谩骂。 实在做得太明显了，简述没忍住去找挤挤的工作人员，这才发现对方好像把自己删了。 第123页 他找出之前留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倒是接通了。 「简老师，」对面的声音很苦涩，「您找我也没用，我已经离职，工作帐号也交接给其他人了。」 简述一愣，「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高层变动，整个领导层全换了，我们都在猜测是老闆把公司卖了。」 挤挤目前还未上市，所有权的变更确实可以做得隐秘，至少在工商信息变更之前，如果他们不愿意让人知道，便可以不让人知道。 简述猜到了某种可能性，「挤挤被宋氏地产收购了？」 对面没有否认，「直播活动也是新来的宋总在负责，简老师，你是不是得罪过他？」 怪不得对方能笃定自己打赢舆论战，是因为战场已经变成了他们的所有物。 简述浑浑噩噩挂断电话，后台收到了一条来自平台官方的推送。 挤挤app官方帐号：因不可抗力，原定于12月31日开始的跨年直播特别活动嘉宾名单发生变更，如下所示。[图片] 简单说点的名字如很多人所愿，从名单里面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小简也没想到，他没来得及出的柜，别人帮他出了……虽然方向出了点问题_(:3」∠)_ 猜猜大家要如何度过这次危机！ 第六十四章 抽丝剥茧 不仅是简单说点被节目除名，小席文化名下所有凡是经过认证的帐号，无论是发布视频还是直播，全部被限流了。这对于一个公司来说，等同于被砍掉了用于站立的双腿，是足以致命的打击。 更何况小席文化的业务网络最开始就是以挤挤平台为基础向外辐射，虽然席穆早早开始布局全网矩阵，但毕竟成立的时间还短，发展又过于迅速，导致其他平台还没能形成足够的体量，来分摊流量骤减的风险。 如果让宋德的计划得逞，远恆那边就有可能全面断掉和小席文化的合作，到时更是雪上加霜。 挤挤换了新的管理层，运营部门也遭到了大换血。根据席穆的消息，宋城确实万坐上了运营总监的位置，现在的手段大概率出于他的想法。 工作推进不下去，面对谣言更是无能为力，席穆给所有人都放了假。但大家在家也没闲着，挤挤平台上发不出去，他们就自发去其他几个社交平台澄清，和水军还有单细胞生物吵架，属于聊胜于无。 本该最忙碌的下午，小席文化却只有他俩还在。两人难得摆烂，把手机调了静音，坐在简述的办公室落地窗前喝茶。 简述思前想后，实在想不明白，「现在只是因为我们的负面消息太多，所以这样操作不会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但挤挤是一个需要用户创作来推动发展的短视频平台，这样明目张胆的特权和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没有人阻止他吗？」 席穆手指点着桌子，「我托人打听了一下，收购挤挤app是宋德本来的计划，他馋网际网路这块蛋糕很久了。只是最近都在忙着收购股权的事情，没时间处理这个新接手的盘子，自己也不是很懂，就找了职业经理人。宋城万主动请缨要去当这个运营总监，宋德还很高兴，估计管理层对这个太子也没什么办法。」 职业经理人是拿工资办事，陪太子读书，当然只要投其所好就行了。比起公司的未来，显然是眼前的薪水更值得卖命。这确实是对方埋下的隐患，只是对他们目前的困境没有任何帮助。 茶水越喝越涩，到底比不上何青云办公室的金骏眉。 如果照现在态势继续发展下去，即使后面所有负面消息得到澄清，小席文化也在最能腾飞的时间点元气大伤，之后的发展更是充满了未知。所以与其死磕着不放，不如趁早解散公司，好歹能把目前为止的收益保住。简述看过财报，知道那是一笔巨款。 他都能明白的道理，席穆肯定也清楚，但对方始终没什么行动。简述这样想着，便直接问出了声。 席穆诧异地看他，「我以为你会想让真相大白。」 简述安静了一瞬，如果是最早的他，甚至是一个礼拜前的他，或许确实还会这么想。 他不由回忆起很早以前，和席穆还不是特别熟的时候，两人因为对于网络的不同看法而起的争执。 「我不知道，」简述回望席穆的视线，眼里有着挣扎，「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特别是看到那些原本支持我的人，因为一些毫无根据的传言反过来骂我时，会有很多负面的想法。如果最后真相大白，证明我们没有做错，那他们是不是也会立刻倒戈，假装骂人的事情从不存在。」 简述陷入迷茫，「真的还有人在乎真相吗？网际网路值得拥有真相吗？」 手心传来暖意，是席穆沉默地握住了他的手。 「今天不是给所有人放假了吗？」席穆突然说，「发布通知之后，几个项目负责人一起过来找我。说大家都愿意休假期间不拿工资，和公司共渡难关。」 简述并不知道这件事，他瞪大眼睛看着席穆。 「王敛走之前还偷偷把他的银行卡和密码给我了，」席穆笑着看他，「说是给我解决燃眉之急。」 「……」简述的情绪瞬间被打破，忍不住笑了，「够吗？」 席穆想了想那惨不忍睹的数字，「够我们等会儿吃顿好的。」 双方对视，莫名傻笑了一会儿。 第124页 席穆慢慢收拢手指，轻轻点着简述的手心。 「以前我确实一直觉得，流量就是可利用的工具，只要为我所用，随便他们是什么立场。」他正色道，「是你告诉我，每个后面也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会有自己的判断，并不是所有人都随波逐流，落井下石，对吗？」 简述沉默了许久，慢慢回握他的手，点了点头，「嗯！」 随后，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站了起来，席穆原本打算凑过来亲他，结果碰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 简述：「……」 他连忙用双手捧着对方的脑袋，俯身亲了一口，放开后眼睛发亮地看着席穆。 「我想到了！」简述兴奋地说，「如果自证不可以，让别人证明不就行了！」 「移动篝火计划救助的人吗，那些都是大众眼中的所得利益者，出来证明并不能扭转局势。」席穆想了想，「而且之前我看陈泽刘贝贝他们都有出来说话，没有多少人买单。」 「不是他们，」简述说道，「是陶霜。」 简述重新坐下，打开自己的手机，发现微信又多了许多消息。他一个没管，而是径直点进陶霜发布的视频页面，点击播放按钮，选择了0.5倍速。 这个几乎把小席文化推向深渊的视频，简述这两天看了无数遍，其实心里有很多疑惑。 「你觉不觉得，小陶这个眼睛游移的动作，像是在看什么人？」 席穆凑过来看了会儿，「应该是写好的稿子，让她照着念的吧，看得可能是提词板？」 「不对，」简述斩钉截铁地摇头，「看提词板，她为什么显得这么害怕呢？」 席穆愣了下，「害怕？怎么看出来的？」 「你可能和小陶不太熟悉，但我见过她好几次。」简述回忆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就是一种感觉，这不像她平时的状态，而是很紧绷，仿佛不这样做，就会遭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席穆立刻明白了，「她被宋城万胁迫了？」 简述皱眉，又倒回去看细节，「我不确定，但感觉有这种可能性。」 席穆迅速把事情串联起来，「不对，你说得很有道理。宋德的目的是远恆科技，如果是他派陶霜来小席文化，应该只是为了项目资料。按道理她已经成功了，没必要再造这种毫无根据、随时可戳破的谣言，而且她还是真人出镜。」 简述肯定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只是猜测，但目前为止这似乎是唯一的突破口。反正他们目前也没有其他方案，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想明白了这点，简述退出去找到王敛的微信，「我问问有没有小陶的联繫方式。」 「我之前就让王敛联繫过了，电话停机了。」席穆的话语打断了简述的动作，不过他想到了其他的方向，「人事那边应该有她的档案，可能可以联繫到她家里人。」 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效率，席穆说完立刻起身去给人事打电话了。 简述正准备退出微信，才发现简英来给他发了不少消息。 英来：「qaq哥，既然瞒不住了，我准备回家了。」 英来：「我爸不会揍我吧……救命……」 英来：「到小区门口了！勇敢狗狗，不怕困难！！」 英来：「啊，为什么你爸妈也在我家……」 英来：「哥，阿姨问我你好不好，为啥她不自己问你啊」 英来：「不是，你和席总在谈恋爱？啊？？？这不是他们造谣的吗？」 英来：「…………我好像是个傻子」 简述这才想起，陶霜的视频里曝光了自己的弟弟也在公司，也就意味着简英来的事情瞒不住家里了。 他早上似乎和自己当面说了下这件事，只是简述当时没太在意。他也没想到事情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自己的柜门在傻弟弟这里才刚刚打开。 他回了一个流汗黄豆，又有点在意罗晓英的态度，引用了对方的消息，「我妈说什么了？」 简英来看起来没挨打，消息很快回过来了。 英来：「也没说啥，关心了下你现在的状态，我当时不知道，就让她自己问你，她就没再问我。」 英来：「等等……你们真的在谈恋爱啊？？我怎么完全没发现？？？我们不是住在一起吗？？？？」 英来：「那我是不是该改口叫席总嫂子……啊不对，姐夫……也不是@#&&￥&￥@&￥[无语]」 jian：「在谈，你傻，在公司叫席总，私下里叫哥就行。」 英来：「哦……」 席穆打完电话回来，发现他表情不对，「怎么了？」 简述把聊天界面给他看，没有过多解释，「人事那边怎么说？」 「给了我她父母的联繫方式，我看不是本市的号码。」 「我记得小陶是n市人，」简述想了想，「联繫方式发给我吧，作为她的直属领导，理应我去沟通。」 「嗯，」席穆没有拒绝，「我先去一趟远恆，正好也联繫上了挤挤新上任的总经理，对方态度没有那么强硬，或许晚点可以见一面。」 陶霜的情况只是猜测，他们的时间有限，不能只做一手准备。 席穆顿了一下，「你父母那边……」 简述低头存下席穆发过来的号码，「等这次风波结束我再回趟家吧……希望能顺利结束。」 第125页 席穆伸手拂开他遮挡视线的刘海，半蹲下来，亲了亲他的额角。 「一定可以的。」 作者有话说: 猜一下小脸银行卡里有多少钱=v= 第六十五章 隐约的真相 陶霜的档案里家庭联繫人只写了她母亲，叫林燕，简述尝试拨打了号码，竟然出乎意料地可以打通。 没一会儿对面便接了起来，是一个有些沙哑的年长女声，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 「您好，哪位？」 「是林女士吗？」简述试探的问道，「请问陶霜是您的女儿吗？我是她之前的同事……」 对面的声音陡然急促，声调也高了不少，打断他，「你是霜霜的同事？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林燕逐渐带上了哭腔，「从好几天前开始我就联繫不上她了，到她住的地方也找不到人，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阿姨您先别急，」简述赶忙说道，「您现在在s市吗？方便见面聊吗。」 怕对方防备，他又补充道，「我叫简述，简单的简，叙述的述，是陶霜前公司的同事……」 「前同事？」林燕迷茫地说，「霜霜没跟我说她换公司了啊？」 听罢对方的话，简述心里有了些猜测。他问了林燕地址，决定见面验证。 根据对方给的地址，他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城中村外。周围已经拆光了，只剩下那几幢矮小的筒子楼留在原地，和远处的高楼大厦形成不规则的对称，显得突兀又死寂。 一个瘦小的中年女人站在大门外面，裹着厚厚的老式棉衣，整个人缩成一团。简述远远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对方大概率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这才走过去搭话，「林阿姨吗？」 「哎，是的，你好。」 比起电话里，林燕的声音更显疲惫些，也许是因为她厚重的黑眼圈，包裹着一双浑浊的眼睛。 简述环顾四周，把她带到了一家城中村里看起来还算整洁的小甜品店，坐下要了两杯热奶茶。 林燕拒绝未果，沉默地接受了，她从棉袄里把手伸出来，用奶茶杯暖着手。她的手指冻得通红，上面还有未好的冻疮，有些已经结了厚厚的硬茧。 「简先生……」沉默半晌，林燕犹犹豫豫地开口。 「叫我小简就好。」 「小简，我们霜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她握着奶茶的手指微微发抖，眼睛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看着简述，「她之前每天都有给我们打电话的。」 简述想了想，把手机拿出来，给林燕看陶霜发的视频，「应该没事，您看她昨天还发过视频。」 林燕手哆哆嗦嗦地戳了几下屏幕，眼泪都要掉下来，「哎，是霜霜。」她不怎么习惯操作智能机，有些笨拙地点到了暂停键，「怎么不动了？」 简述给她点开全屏，耐心地等她看完，才问道，「你说陶霜联繫不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快一个礼拜了，」看到自己的女儿，林燕的情绪稳定了点，「霜霜她爸在住院，正常她隔一天就会打个电话过来，但从好几天前开始，她不仅没打电话过来，我打过去也不通，提示停机。」 「可以给我看一下她的手机号吗？」 林燕犹豫了下，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就是那个备註霜霜的，我也不太会弄，你看看。」 推到简述面前的是一部按键式的老年手机，简述打开通讯录，找到陶霜的电话号码，和自己存的对比了下，发现并不是同一个。 林燕继续说道，「我以为她忘记充话费了，还托医院的护士帮我给她充了点，但没有用。」 简述心里有数了，「应该是被设置来电转接了，所以充钱了也显示停机。」 「怎么会这样呀，」林燕显然不太理解所谓的来电转接，她思考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那是霜霜自己弄的吗？」 「应该不是，」简述严肃地说道，「阿姨，您没听陶霜说过换公司是吧？那您知道她在哪里上班吗？」 林燕闻言一怔，随后很慢地点了点头，嗫嚅着说道，「我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个房地产公司……」 「宋氏地产？」 「似乎是这个名字……」 「那您为什么不去她公司找她呢？」简述疑惑，「看起来您应该不会完全没有头绪。」 其实简述想问的是为什么不报警，但那有点太咄咄逼人了，他採用了更委婉的方式。林燕沉默了，她双手离开奶茶，不安地绞在一起，并且开始无意识地抠手指上的茧，看起来十分焦虑。 过了大概有三分多钟的时间，她终于开口，「因为她爸说……霜霜可能是太累了。」 简述微滞，「……为什么这么说？」 林燕长长地吐了口气，浑浊的眼睛看着简述，「霜霜从小就聪明，是我们村里唯一考上大学的女孩子。毕业之后来了s市，也找到了很不错的工作，还说挣到钱就把我们接来住……结果她刚上班没多久，她爸就生了很严重的病，家里的医院都说没救了，回家吃点好的吧。」 她的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简述沉默地抽了张纸递过去。 林燕小声道谢，抬头忍了一会儿，这才继续，「是霜霜坚持让我们来s市，说大城市医疗水平高，肯定能治。」 简述想起陶霜伪造的那条平台拒绝记录——「家里父亲生了病」，原来并不是另一个陌生人的求援，他一时心情复杂。 第126页 「她还说，在公司做了一个大单子，老闆给了好几十万的提成，让我们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林燕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轻声呢喃，「现在想想都觉得奇怪，霜霜一个刚毕业的新人，做什么单子能有几十万的提成。」 求生的欲望遇到了救命稻草，纵然有许多的不合理，也都被脑补合理化地掩盖了。 是不是我女儿特别的优秀？感谢上苍，这真是老天爷的眷顾。 简述沉默地看着眼前又在流泪的女人，没有再给她递纸巾，而是问了一个问题，「恕我冒昧，您和叔叔是觉得，陶霜是承担不下去，抛弃你们了吗？」 林燕拿着纸巾地手指一顿，蜷缩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不知道。」 但无论是怎样的原因，离开了两个累赘，她会过得更好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夫妻俩只是一遍遍地拨打着永远提示停机的电话，却不愿意真的接受被抛弃的现实。 简述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却无法认可他们的方式，他严肃地说，「阿姨，刚刚那个视频您看完之后，有什么感觉？」 林燕愣了一下，简述又把视频找出来，放到她面前重新播放。 没有了乍然见到失联的女儿的惊喜，她注意起视频中人的细节，神情也随着视频进度愈加狐惑。 半晌，林燕看完，迷茫地和简述对视，「霜霜在说什么？」 很难向不太擅长上网的老年人解释来龙去脉，简述简短地说道，「她在说一些谎话。」 「怎么可能！霜霜从来不说谎的！」林燕情绪激动起来，「她最讨厌说谎的人了！」 「所以我怀疑，她被人威胁了。」简述拉回到视频的某个点，「您看这里，作为她的母亲，您觉得她这时是什么状态。」 林燕低头注视了一会儿，表情从质疑变得凝重，「她好像很害怕……边上有什么?」 陶霜最亲密的人证实了简书的猜测，零散的信息串联起来，他拼凑出了大概的事实。 他悬着的心此刻轻轻放下，同时看向林燕，郑重地说道，「林阿姨，你得报警。」 对方沉默片刻，终于点了头。 简述陪林燕去附近的派出所报了案，因为陶霜是年轻女性，失联时间又早已超过了四十八小时，接待的民警十分重视，言语也不客气，「怎么现在才来？」 林燕闻言求助地看了眼简述，他上前说话，切入正题，「警察同志，这个情况可以立案吗？」 留着刺头，眼神有些兇恶的民警转而看他，「你和失踪人又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前公司的同事，也是她的直属领导。」 对方的神情这才缓和了点，「会先从她的社会关系入手调查一下，如果确认失踪，会立案交给专组处理。」 「麻烦您了，」简述点了点头，把视频打开出示给民警看，「这是失踪人拍摄的视频，昨天才上传的，您看是不是可以查一下这个帐号。」 民警看了一眼，拿过自己的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行，回去等消息吧。」 林燕焦急地问道，「警察同志，什么时候会有消息啊？」 「你们提交的线索还是挺多的，应该很快就有结果。」民警的声音柔软了些，不再那么生硬，「既然报警了，就放心交给我们。」 走完程序拿到回执，简述还特意加了接待民警的微信。 林燕的手机没有这个功能，便只留了自己的联繫方式。 「林阿姨，送你回去吗？」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简述侧头问身边的林燕。后者抹了把脸，振作精神，「不用了，我差不多要去医院陪她爸了，从这里过去坐公交很方便。」 她勉强笑了下，「小简，谢谢你。」 「叔叔还需要住多久？」简述问道，「钱还够吗？」 「够的够的，之前霜霜给的卡里还有钱……」提起陶霜，林燕的眼睛又暗淡下来，「小简……霜霜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即使再迟钝，看了许多遍视频，林燕也大概明白了自己女儿似乎做了对眼前人不好的事情。 她懵懵懂懂，又十分不安，不知道该如何为女儿开脱。 「先找到陶霜，确认她的安全。」简述温和地看着她，「其他的以后再说。」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3=大概十章左右的样子就完结了！ 第六十六章 母亲的和解 虽然林燕拒绝了，简述还是坚持开车把她送到了医院。 车沿着荒凉的街道一路开到城区，林燕坐在副驾驶，偶尔侧头看简述，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等到了医院口，林燕下车后，才轻轻地说了句—— 「阿姨，如果您和叔叔之后有什么困难，可以联繫我。」他顿了下，「小陶的事情我也会一起跟进的，您不要太担心了。」 林燕闻言身体一抖，低低应了声「哎」，她把被风吹散的头髮收拢起来盘在脖间，又回头看了简述一眼，这才裹紧棉袄，慢慢地走了。 简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突然很想罗晓英。 时间才下午四点多，简述把车停到路边，先是给席穆发了条微信，大致说了下见到林燕的经过，询问他那边什么情况。席穆没回，估计还在谈事。简述退出聊天框，手在置顶的联繫人上轻轻拂过。 第127页 罗晓英的头像还是他十一期间写的「简」字，丑丑的，她表面上嫌弃，似乎还是很喜欢。 简述犹豫半天点进去，才发现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在他回家出柜的那天。他抿抿嘴，低头髮信息——「妈，今晚能回来吃饭吗？」 打完文字，简述又特意找了张玫瑰的中老年魔性表情，发了过去。而后他屏气凝神地盯着屏幕上方的名字发呆，过了许久——或许只有几秒，终于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又过了数秒，对面的文字慢悠悠地发了过来，「想吃啥，妈给你做。」 简述出来开了席穆的911，想着停到老小区太过扎眼，他便把车开回公司，再打车回家。 计程车刚上高架，席穆电话就过来了，简述和他聊了些过程中具体的细节。 席穆难得语气恍然，「没想到还真被你猜到了。」 「宋城万这个人，风评怎么样？」简述问道，「我有点担心小陶。」 「我和他不是太熟，除了上次，就一些商业宴会上见过几面。印象中是个自以为是的二世祖，喜欢到处招摇，吹嘘自己家那点产业。」席穆回想了下，「但他胆子没那么大，陶霜应该不至于受到严重的人身伤害。」 想起被自己三言两语吓住的宋城万，简述勉强认可了席穆的说法。 他看着窗外的高架路，捂着话筒小声说道，「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晚上就不一起吃饭了。」 席穆停顿了一小会儿，「好。」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生硬，又补充了一句玩笑，「那王敛的大餐我们是吃不上了，我等会儿把银行卡给他送回去。」 「嗯，」简述勾了下嘴角，「你下午去远恆聊得怎么样了？」 「董事会每个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宋德想要的很难做到。不过他已经收了不少散股，成为大股东应该板上钉钉了。」席穆的声音略微低了些，「何叔叔现在基本是半架空的状态，很多流程直接不过他。最晚周五，远恆会对最近发生的一切作出声明，我们大概率都会被切割掉。」 「周五……」简述算了下，「还有三天了。」 「何叔叔让我们这三天时间里尽量找到自保的方法，。」席穆似是嘆了口气，简述没有听清，「……他和我说，打算直接退休了。」 何青云不过五十出头，对于大多数企业家来说，正值壮年。 简述听到尚且有些唏嘘，更何况是席穆当面得知消息，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动，「要不我现在掉头回来？」 席穆失笑，「干嘛？你好好回家，再说……」他刻意地加重语气，「我等会儿去王敛那，彩姨估计会留我吃饭。」 简述思考了一会儿，手指在手机背面打着转，小心地说道，「那晚上，我去你家找你？」 对方唿吸一滞，轻轻地说了句「好」。 挂断电话，简述翻出手机日历看了一下，发现周五竟然是冬至——还真是应景。 到家的时候差不多饭点，简述在门前又徘徊了许久，做了很多心理建设，这才忐忑地推开门。罗晓英正在餐桌边摆盘，听到动静视线移向门口，朝他笑了一下。 简述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坍塌，哑了半晌，才从喉咙口憋出一声，「妈。」 「哎，来得正巧，」罗晓英极其自然地招唿道，「你爸在弄最后一个菜。」 简善林随后也从厨房出来，一手端着盘，一手把围裙脱下，对简述点点头，「来啦。」 「爸……」 「愣着干嘛，洗个手吃饭了。」 简述「哎」了声，迅速把手洗了，过来帮他们分碗筷。一家人分工明确，很快都坐了下来。 桌上都是简述爱吃的，看了几眼，他真觉得自己饿惨了，低头勐扒饭。 罗晓英被他豪放的速度吓到了，连忙起身给他盛了碗汤，「慢点吃，小心得胃病。」 简述含含煳煳应了声，嘴里还嚼着米饭，声音带着不自然的哽咽。罗晓英和简善林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无措。 直到简述风捲残云地吃下大半桌菜，这才发现父母没吃什么，只是关心地看着自己。他陡然感到不好意思，抽了张纸擦了下嘴，不自然地笑了下，「就是太饿了。」 「多吃点好，多吃点好。」罗晓英重复了两遍，拿过简述的碗，「要不要再添点饭？」 简述连忙红着脸制止了，「妈——我又不是猪。」 略带着撒娇的话语出口，气氛终于正常了一些。罗晓英拾起筷子，又拣了几块肉放在简述碗里，「确实，猪看着比你健康多了，怎么瘦成这样了。」 这一个月来简述确实瘦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似乎都褪去了一点。 罗晓英意有所指地说道，「别人爱说什么就随便他们说，又不是靠别人活着的。」 语毕，没等简述回话，身边的简善林勐地咳了一声。 罗晓英嫌弃地看了一眼丈夫，怼他，「干嘛？咳嗽也不知道挡着点，万一把病毒传给小宝怎么办？」 简善林刻意制造的咳嗽声还在喉咙口，咳也不是，收也不是，最后通红着脸憋了回去。 罗晓英继续数落，「感冒了怎么不吃药？父子俩没一个省心的。」 简述同情地给简善林递了张纸，两人无言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饭后，照例是简善林洗碗，简述和罗晓英收拾残局。 第128页 简述刚用抹布擦完桌子，罗晓英嫌弃他擦得不干净，抢过去过了一遍水，又仔仔细细地擦了每一个角落。简述看着认真干活的母亲，忍不住叫道，「妈——」 「哎，」罗晓英麻利地应着，「刚吃饱别坐下，站着消消食。」 「哦……」 简述乖乖站着看，哪料对方收拾完台面，瞥他一眼，又说，「傻站着干嘛？坐客厅去。」 「……」 还好这时简善林出来解围，接过罗晓英手里的抹布，「你们俩都坐着看电视喝茶去吧，这边交给我就行。」 母子俩这才沉默地排队洗了手，并肩坐到沙发上。简述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又不知道放什么，胡乱切着台，又被罗晓英训了，「调这么快，我都没看清放的是啥。」 简述想了想，侧过身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遥控器举过头顶，低头捏着嗓子道，「母亲大人，是小子唐突了，这就把一切的决定权交到您手上~」 许久没有回应，简述疑惑地抬头，却见罗晓英定定地看着他，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他刚想说话，对方一把抢过了遥控器，「干什么呢，赶快上来坐好，地上凉。」 其实入冬后，客厅的地砖上就铺了厚厚的羊绒毯，并不凉，但简述还是听话地坐了回去。罗晓英拿过遥控器，并没有换台，而是随意地放回茶几上，让电视就这么放着。她侧过一边肩膀，看向简述。 「小宝，」罗晓英轻声说，「被别人追着骂，是不是很辛苦。」 她显然是看过了简述近期在网上的风评，瞬间红了眼眶，「这个时候，妈妈却没有站在你身边，坚定地支持你，还和那些恶语相向的人一样，对你充满了偏见，心里很不好受吧……对不起。」 简述的眼睛也红了，他极力忍住眼泪，摇了摇头。 罗晓英瞥了一眼茶几上的遥控器，「要是我真的可以掌控一切就好了。」 微微的停顿后，她说出了和简述预想的完全相反的话，「这样我就可以选择回到那个时候，收回那些没过脑子的话。」 简述蓦地看向她，客厅的灯光柔和地笼罩着母子，他鼻子陡然一酸，没忍住眼泪。倒是罗晓英忍住了，还抽了几张纸给他抹脸。擦完脸，她又凑过来轻柔地抱住了他。 长大了的简述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好抱了，罗晓英努力展开双手，才堪堪环住了儿子的肩膀。 母亲久违的怀抱还和记忆中一样的温暖，简述放任自己把头埋进去，泪水慢慢沾湿了对方的衣服。 简述哑着嗓子，深刻自省，「妈，是我做得不够好。」 「嗯。」罗晓英没有否认，拍着他的背，「是做得不够好，什么事都放自己心里，临到头来通知一声，还希望我们欢天喜地地接受吗？」 简述吸了吸鼻子，抬头茫然地看她。今天罗晓英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罗晓英笑了起来，伸手点了下他通红的鼻尖。 「快三十了，还哭鼻子。」 作者有话说: qaq我爱妈妈，我是妈宝 对了，下次更新要周五了，啾咪！ 差点忘记了！！这章和五十八章有些冲突，所以把五十八章的部分细节改了，只是为了逻辑通顺，不影响剧情！ 第六十七章 什么时候结婚啊？ 简述哭完才感到不好意思，自己用手背把眼泪胡乱抹了，又抱了下罗晓英，「妈，对不起。」 简善林早就关了水龙头，在厨房偷听了半天，这会儿远远搭话，「怎么还互相对不起上了？」 罗晓英没理他，坦然接受了简述的道歉，「那你要好好改改这毛病，以后遇到什么困难要主动说。父母虽然年纪大了，也没什么能力，可能帮不上太多的忙，但永远可以做你们坚强的后盾。」 简述失语许久，只是用力点头。 简善林这时候走过来，端着一盘水果放到茶几上，「我是没什么能力，你妈本事大着呢，这几天疯狂在网上和别人对线……是这么说的吧？」 简善林张口就来，简述却因话语中的信息量愣住了。他先是看向发声的父亲，又随着对方的视线望向下脸色微变、恼羞成怒的母亲。 感动又震惊，「妈？！」 对方沖他假笑了下，随之用力拧了把简善林的胳膊，「他们说话太难听了，哪个正常人看到都要骂的。」 简善林移形换影，迅速到儿子身侧坐下，远离妻子继续爆料，「可不是随便骂哦，你妈为了有理有据地反驳对方，去查了一堆文献资料，还拉着我看了不少科普同性恋的视频，甚至做起笔记嘞。」 简善林有理有据，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笔记也拿出来给简述分享了。 被彻底曝光的罗晓英干脆不恼了，她放弃抵抗，认真地看着简述，「我看那些专家教授都说了，同性恋不是病，在很多地方甚至都可以结婚的。」 说到这，她微妙地停顿了下，小心翼翼地问，「对了，你和小穆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听那些人说，好像有些地区不需要移民就能领证呢。」 简述本来又想哭了，被突如其来的转折提问弄得想笑，脸部的表情扭曲起来，「怎么就结婚了……现在还早呢。」 「哪早了啊？过了年你就三十了！」罗晓英理所当然，「隔壁家的小黑和你一样大，人家都生二胎啦。虽然你们两个男的不会有小孩，日子还是要一起过的呀？」 第129页 不催婚是不可能的，就算对象换了个性别，也还是要成家搭伙过日子，这似乎是罗晓英最后的倔强。 简述想了想，没有和父母解释即使在国外领证也不受国内法律认可的事实，也没有和往常一样纠正他们的岁数计算有问题，而是郑重地说，「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罗晓英这才放下心来，「是要好好考虑了，小穆年纪比你大吧，人家家里也着急。」 「啊……」简述弱弱地为男朋友指正，「他才二十六。」 罗晓英震惊地瞪大双眼，「真的吗？看不出来啊？」 简述：「……」 随后她给自己找补，「主要是他不是你们公司的老闆吗，怎么老闆比你年纪还小啊。」 亲妈的话有点扎心，简述捂着胸口，「人家比较优秀吧。」 「那我不同意，我们小宝才是最优秀的。」罗晓英立即反驳道，还问简善林，「老简，你说是不是。」 「啊？」后者早就在认真看电视了，突然被提及，下意识坐正，「是是是。」 罗晓英得到认可，满意地点头，「当然小穆也是很优秀的，不愧是我们小宝看上的对象。」 简述无言以对，默默地从果盘里挑了个橘子吃。才刚剥完皮，罗晓英的下一句话让他愣住了。 「就冲上次他一个人跑过来，被老简一顿痛骂不还嘴也不离开，就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 手中的橘子肉滚落到地毯上，罗晓英见状忙捡起来，「哎呀我刚铺上去的地毯可别弄脏了……」 正想递迴给简述，注意到他困惑的表情，她反应过来，「你不知道他来过吗？」 「我不知道……」 简述喃喃说道，他甚至有些不确定，自己震惊的点是在简善林竟然会痛骂别人，还是席穆瞒着他来找他的父母。 无论哪点，似乎都是离谱中透露着些许的合理。 「就你回来……之后没几天吧。」罗晓英回忆了下，「带着大包小包的，一进门就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你爸把他东西都丢出去了，还傻乎乎地站在门口。后来你爸骂了他几句，估计是怕影响到其他人，就自己走了。」 说着，她嗔怪地看了简善林一眼，「你那天也吼得太大声了，邻居都出来看了。」 简善林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那不是正在气头上吗……觉得好好一个家就是被这狗东西害了……」 见简述幽幽地看他，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小宝，」罗晓英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老实说，是不是和小穆相处的时候，也总是什么都自己解决？不要麻烦他？」 简述仔细回想，先是摇头，又慢慢地点了下头，「……分情况吧。」 「其他东西，妈妈没你懂得多。但两个人的相处，我比你有经验。」罗晓英拉过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夫妻……爱人之间，是千丝万缕的联繫，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方发生了，另一方可以撇清的，除非就没打算过一辈子。」 「有时候，即使是你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也要两个人一起去做。」 「学会付出，也要学会依赖，才能长长久久。」 九点刚过，席穆发了一条微信过来，「我这边结束了，来接你？」 简述下意识想回「不用了」，想起罗晓英的话，还是删掉原本的内容，打了个「好」过去，对方发回一个位置共享。 又聊了半小时，简善林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打着哈欠，「是不是差不多可以睡觉了。」 被提醒后，罗晓英慌忙起身，「哎呀，小宝房间还没收拾……」 「不用了妈，」简述阻止道，「我今晚不住家里……」 他略显迟疑，尾音又轻又黏。 「这么晚了都没有地铁了，打车也不方便。」罗晓英不解道，「你现在不是不用坐班吗，没必要赶回去吧。」 简述更小声了，「席穆说来接我。」 罗晓英表情微妙地「哦」了一声，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房间，大声喊道，「你等一下。」 一番翻箱倒柜后，罗晓英跑了回来，往简述衣服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想要拿出来，被她捂住了，对方轻咳一声，用慈爱中透露着不舍的眼神看着他，「回去一个人的时候再看。」 「哦……」简述嘟囔了一句，疑惑地看向简善林，对方做了个摊手的动作，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他只得作罢，又看了眼微信的共享位置，发现席穆快到了，起身和父母告别。 「爸、妈，那我回去了哦？你们早点休息。」微微停顿，简述补充道，「网上的事情你们少看，里面有很多都是水军，和他们吵架也没意义的。」 「啊……」罗晓英似懂非懂，「水军是什么？」 「就是别人专门花钱雇来，散播关于我们不好的谣言。」简述解释，「这件事比较复杂，牵扯到一些大企业的斗争，不单单是在针对我们。」 简善林拉住还想提问的妻子，「好了好了，都这么晚了别问了。这些复杂的事情，就交给孩子们吧，他们可以解决。」 简述对父母弯了下眼睛，似是向他们保证，又像在给自己信心，重复道，「嗯，放心好了，我们可以解决的。」 下楼没多久，席穆的车便打着灯，慢慢停到楼道门口。车窗落下，单元门口的应急灯照亮他英俊的侧脸，让简述的心莫名悸动。 第130页 他脚步轻盈地绕过去坐上副驾驶，对着席穆笑了一下，「走吧。」 席穆的表情本来有些严肃，此时却被感染得带上笑意，「心情这么好？」 简述低头繫着安全带，尾音上扬，「嗯。」 扣紧锁扣，状似随意地说，「我爸妈不介意我们的关系了，甚至我妈说……」他停顿了一下，「想让我们早点结婚。」 刚平稳起步的车子勐地被踩住剎车，简述上半身因为惯性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还好安全带及时地拉住了他。他看向席穆，本想责怪几句，却被对方灼灼的目光定住了。 简述回正身体，小声说，「说是结婚，其实也不能领证，就是住在一起的意思吧？」 「嗯。」 他低下头，揉着自己的鼻尖，「我记得我答应过你，等到和家里出柜有了结果，就谈谈要不要住一起的事。」 「嗯。」席穆又应了一声，如有实质的视线仍旧固定在他身上。 简述将手放下去，摸索着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轻轻点着，「那……等眼前的事情解决了，你就来帮我搬家吧？」 「好。」 对方的惜字如金让他有些在意，微微侧过头，开玩笑，「干嘛，高兴得话都不会说啦？」 「想吻你。」话音刚落，席穆已经身体力行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倾身过来，咬住了他的唇。 简述蓦地瞪大双眼，随后慢慢闭上，手伸出抱住对方，回应这个姿势稍显别扭的吻。 即使两人都不是太舒服，却没人愿意松开彼此。简述被亲得心跳如雷、浑身颤抖，直到对方退开，才有余裕喘着气慢慢平復。 席穆深深地看他，这才注意到简述红肿的眼睛。他用手掌托住简述的脸，手指轻轻抚摸他的眼角。 简述还沉浸在方才的吻里，冷不丁被席穆突然的动作吓到，狐疑地看向对方。 席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靠过来在手指触碰的地方轻轻吻了一下。随后便回身扣好安全带，重新发动了车子。 简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髮和被揉乱的外套，无意中摸到鼓鼓囊囊的口袋。他没有多想，直接拿了出来。从触感可以推断，罗晓英给的似乎是个纤长的纸盒子。 席穆注意到他的举动，随口问道，「什么东西？」 「不知道，走的时候我妈给的。」 简述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这才发现手中捏着的是个手掌大小的包装盒，外面还裹着一张便签，上面是他妈手写的字。 看清楚盒子的瞬间，简述脸色一变，慌忙把手电关掉。然而为时已晚，眼尖的席穆已经瞟到了上面的字，甚至念了出来，「注意安全？」 「……」 盒子的包装一览无遗，特徵明显的经典logo让人想忽略它的实际作用也难。 席穆乐了，「阿姨和你的脑迴路还挺一致。」 作者有话说: 人前的简爸：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人后的简爸：拐我儿子的狗东西！！！ 第六十八章 「那我下次温柔些」 深夜的高架畅通无阻，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车刚停稳，两人同时下车，沉默着进入电梯。简述想去按楼层，席穆也正好伸手过来，手指短暂触碰，又飞快撤回。 简述若无其事将手塞进口袋，在摸到里面东西的下一秒抽了出来，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 「叮」——电梯到达指定楼层。 见席穆没有动静，简述抿着唇，率先走了下去。没走几步，手被突然拉住，背后的声音带着隐约的笑意，「干嘛一直不说话？」 一梯一户的格局，电梯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就像是隔绝了外界。 简述没有回头，而是拽着对方往前走，语气故作平静，「要说啥？」 只是手心的汗水出卖了他的紧张，也有可能是双方都在出汗，相贴的掌心黏嗒嗒的，却都不捨得放手。 席穆抓着他的手指晃了晃，「知道密码吗？」 简述哼了一下，用另一只手熟练地按密码，席穆在后面安静等着。 等到大门应声打开，简述刚想回头，却被身后的人后来居上，一把推了进去。 门没关——来不及提醒，他被一个反身压到墙上，嘴唇再次被热烈地咬住。 不仅是嘴唇，额头，鼻子，脸颊，耳朵，脖子都被一一以唇问候，席穆边压着他不断亲吻，边抬脚把门带上。 「砰」得一声，过道的灯光被隔绝，入户的感应灯检测到人体，缓缓自动亮起。 席穆被突然的灯光晃到眼睛，微微后退了一些，温柔地注视着简述。 浅黄色的光线下，他们彼此对视。两个人沉重的唿吸声交叠着，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在车上关闭手电的瞬间，简述便下意识把盒子塞了回去，但它的存在感变得强烈，像是一团藏在口袋的小小火苗，紧贴着他的肌肤，炙烤着身体。 欲望也如同被火舔舐，随之沸腾。他闭上眼，反客为主的欺身而上。 感应灯到时间便灭了，隔了数秒又因为检测到移动人体而亮起。 不断循环的明明灭灭之间，席穆的手指渐渐蹭过衣服边缘，试着往里面探去。 席穆的手有些凉，简述又热，触碰肌肤的剎那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嘴被堵着，只能发出模煳的哼哼唧唧，任由对方深入探索。 第131页 如同把玩着什么新玩具，席穆爱不释手地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在温度的传导和摩擦下，他的手很快热得发烫，简述更是觉得自己浑身是汗。 不知是错觉还是现实，过度亲密的距离让他觉得空气稀薄，喘不上气来。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也不想说，敏感的部位又被隔靴搔痒般试探着，简述试图后退寻找一些空间，却发现自己身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想推开对方，又捨不得，最后用双手虚虚地揽着席穆的肩膀，一个欲拒还迎的姿态。 直到对方给了一些换气的空挡，他下移抓住席穆的手臂，用气音提议，「去洗澡？」 席穆眸色更暗，低低地「嗯」了一声。简述被他一路半抱半拽着，拉进了主卧的浴室。 「你先洗，我去给你拿睡衣。」 明明说着这样的话，席穆的视线和人都没有离开的意向。直到简述捏了捏他的手，才恋恋不捨地往后退。 即将分离的瞬间，手指又被勾住。 简述避开他疑惑的视线，低头看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用力收紧，声音很小，「要不要……一起洗？」 席穆的唿吸一滞，黏黏煳煳的吻又落了下来。 伴随着热水的涌出，水雾升起，渐渐模煳了视野。 衣物在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淋浴间外，赤诚相对的时刻。席穆在实战研究，简述则在复习自己的理论知识。 「好像要先……」 话还没说完，对方的实战取得了初步成果，简述的眼睛陡然睁大，惊唿又被迅速以吻封缄。 感觉说不上糟糕，但有些奇怪，他别扭地动了动身体，被对方抱着轻轻压制，「别动。」 席穆的声音很沉，带着隐忍的克制，和莫名的命令口吻……让简述感到难耐的兴奋。 感官似乎坏掉了，脑子也乱糟糟，简述随着节奏慢慢唿吸，心跳却始终声如擂鼓。 狭小的空间，氧气似乎怎么也不够，他费力争夺了一点空气，又被对方颤抖地收入腹中。在气体液体不断地交换中，伴随着席穆逐渐深入的尝试。神经传递着难以描述的身体变化，让简述浑身颤慄。 口袋里的盒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翻出来拆开，只是里面的工具型号不大匹配，席穆试了几次才终于勉强用上。之后的步骤也是磕磕绊绊，双方都有些难受。 好在席穆似乎天赋异禀，多次尝试后很快掌握了精髓，一切变得顺利起来。 这就和简述以前带团队做品牌运营是一个道理。 接触一个新的品牌或者产业，开头总是不得要领，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研究理论，企图復刻他人成功经验。 拆解了上万个案例，信心倍增，觉得自己的理论知识顶天的好，马上就要一举成功了。结果实战第一步就卡住，走了好几条路线都不大对，搞得满头大汗，进退不得。 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好在坚持确实有用，通过不断的试错和反省，磨合的过程虽然难受，终于还是在彼此的帮助下开闢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一切上了正轨就简单了，只需要公式化的机械重复工作，就能得到不错的市场反馈。有时候灵光乍现做一些创新，刺激一下用户痛点，甚至能引来连连惊唿。 不过一整套流程下来，作为用户的简述累得要死。 即使后半程换到了卧室，能靠在柔软的床垫上，但架不住席穆逐渐的熟练和越发上头。 他不住喘气，抬手推了下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动起来，才感觉自己的手指都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差不多得了，」简述嘟囔道，「我困了。」 席穆俯身过来亲了亲他闭上的眼睑，沙哑的声音带着笑意，「不动也累？」 对方唿出的热气让他有些躁热，简述侧头试图躲开，脸埋在枕头里，没好气地说，「那下次换你试试。」 从一开始的跃跃欲试到现在，他已经有些烦了。主要是席穆的精力实在太好，难道这就是位置不同导致的差距？还是说两岁的年龄差直观的身体反映，就是体力的不同？ 简述乱七八糟地想着，总之应该不是自己缺乏锻鍊的缘故。 席穆看出他实在疲惫，没有硬拉着简述继续，而是轻柔掰过他的脸，安抚地亲了亲嘴。 「很快就结束了。」 这种场合的话总是带着欺骗性，简述也不知道他的很快是多久。 反正直到自己迷迷煳煳快要睡着了，对方还没完成自己的承诺。临结束前，他还咬着简述的耳朵，「下次和阿姨说，换一个大点的号。」 简述本来都要睡着了，忍了半天没忍住，「下次你自己买！」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重点是在「下次」的席穆从善如流，「好。」 又过了片刻，似乎总算是结束了。但席穆不放心，非要拉着他又去洗澡，才肯放他休息。 简述被折腾得毫无脾气，只能由着他动作。 过度运动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天光大亮，简述才悠悠醒过来。 席穆半坐着靠在床头，正在看手机。见他终于醒了，表情担忧地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 「干嘛？」简述有些对触碰过敏，拍开他的手，挣扎着想坐起来。 他这才发觉自己尾椎骨的感觉难以言喻……说不上疼，就是别扭，腰也酸得发胀。 第132页 见他神色恹恹，席穆连忙扶他起来，还特意拿了枕头垫着，轻咳一声，「看到有人说，第一次可能会发烧。」 以为对方这么认真是在看什么正经东西的简述有些无语，但又下意识用自己的理论知识科普，「那是因为没做好准备和保护措施，里面又很脆弱，就可能引发细菌感染……」 说着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及时住口，揉了揉太阳穴。 侧头看见席穆认真受教的表情，「……」 简述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发现席穆始终担忧又不安地看着他，有些莫名心动，凑过去亲了对方一口。 「好了，我没事，就是可能第一次……」他顿了下，「稍微有点激烈了。」 席穆闻言立刻保证，「那我下次温柔些。」 反正话里话外，总归是要有下次。简述其实过程还是享受到的，便模稜两可地「嗯」了一声。 两人肩靠肩坐着，简述突然想起昨晚没来得及问的问题，「对了，你是不是一个人偷偷去过我家？」 「啊？」席穆还在网上查事后注意事项的资料，闻言眼神有一瞬的慌张，「你都知道啦？」 简述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口又酸又涨，「……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强调不让你参与，又没有做出好的结果。也不会让你担心，又不敢让我知道……」他懊恼地復盘自己的行为，轻声问，「我爸是不是骂得很难听？」 席穆眼神平和下来，定定看着他，摇头否认，「还好，叔叔可能不大会骂人，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词。」 想来也是……简述笑起来，随后保证道，「以后不会了，我会努力学会依赖你，无论什么事情，我们都要一起面对。」 他承诺一般地说着，晨间的光点透过窗帘的缝隙，隐隐落在他的眸间，瞳孔被染成褐色，显得温柔。 「当然，可能我偶尔还是会犯同样的、或者其他的错误，到那时候你一定要记得提醒我。」最后，简述的语气低低的，带着赧然的笑意强调，「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也不是什么都懂的。」 席穆愣住了，过了许久，他才低声回应道，「好。」 而后他慢慢靠过来，给了简述一个晨光下，极尽柔软的吻。 作者有话说: 临时加更！试试能不能发（x 第六十九章 突逢变故 现实看起来岁月静好，网际网路却始终不太平。 挤挤app的公告发送之后，简述之前合作的品牌闻风而动。不仅删除了合作视频，有些甚至还用官号发了一些暗示的话，虽然没有明确提到名字，但划清界限的意味十分明显。对于敏感的网友们来说，这不就是实锤了吗？ 底下自然是各种粉粉黑黑的集体狂欢。 如果说上面的只是资本常规的趋利避害，还算可以理解，更离谱的则是简单说点最后接的电纸书gg的品牌方。 因为视频还没走完最后的审核流程舆论事件就发酵了，所以最开始简述有些愧疚，不仅退回了预付的定金，还额外加了一笔不在合同规定里的违约费。 结果对方表面客气安慰，转头就把简述提交过去的视频一比一复制给了另外一位博主拍摄，连分镜都原封不动。 发布的时候还带了一条gg语：「与人不书，重新出发」。 当然用官方的解释来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新产品是与他人不一样的彩屏电纸书。 只是在这种大家都知道此前他们要与简单说点合作的前提下，谐音梗多少有点茶里茶气， 黎娜气得要死，在群里痛骂了对方一百多条，条条不重样。 还有一些名气比较大的品牌既没有删除合作动态，也没有明确发声，简述知道这是在观望远恆的态度。 如果真如席穆所说，周五远恆的声明一出，小席文化正式成为弃子，对方估计就会立刻删除拉黑撇清，现在不过是在留退路。 倒是群声日报的动态始终没有删除，当然用黑粉的话来说，是人家官媒懒得理你。 借着那条「科技向善」的动态，远恆的公关部在上面想法还没确定的前提下，稍微挽回了一点远恆科技的名誉。虽然本质上来说聊胜于无，因为大家的关注点更多的还是聚焦在个人的黑料上。 简述、席穆、何青云，三个名字轮番在不同平台出现，关联着私生子、同性恋、睡粉、黑心资本家、钱权交易等热度惊人的词条。各种连本人都不知道的仿佛趴床底听来的狗血小故事生动又细节，随着信息流的推送触及了更多的群体，多到已经难以区分水军和真实路人。 其他平台还好，挤挤在资本的操作下已经完全成为了一言堂。 简述每次忍不住打开后台看看，私信里都是一连串骂人的话。每当这时候他都有些感嘆，如果不是刚开始做自媒体时就遇到了「可爱多」事件，一路顺风顺水到现在，自己看到这样的评论心态可能会崩。 当然现在也还是有些难过——简述坐在床上，端着手机沉思片刻，又偷偷瞥了一眼身边拿着笔记本在处理事情的席穆——好吧，只有一点点难过了。 虽然融资的事情基本黄了，公司的业务也全都暂停，但作为老闆，他还是有很多烂摊子需要处理，一个上午已经打了不少的电话了。 第133页 简述事不过心地听了一些，基本就是和供应商和品牌方的拉扯。 他转动着上半身，感觉腰和尾椎骨都没那么难受了，这才开口问，「席总，快到饭点了，中午吃外卖吗？」 席穆的视线从屏幕移向他，「？」 简述百无聊赖地打开外卖app，「感觉现在我是个闲人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给你噹噹小助理了。」 「当助理不好吗？」席穆笑道，「我还挺喜欢的。」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尝试打开了某个开关，明明听着很正常的话，简述却莫名联想到了别的。 他快速地滑动着附近的店铺，其实根本没看清什么，掩饰地催促，「吃什么？有点饿了。」 「叫点粥吧。」席穆想了想，拿起自己的手机，「我让酒店直接送过来，外卖平台上的不干净。」 「哦——」简述拉长音应了一声，席穆又开始联繫熟悉酒店的经理订餐。 「到门口让保安送过来就行，谢谢。」 对方似乎结束了对话，简述等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问，「事后喝粥也是你网上新学的吗，席总？」 席穆神情古怪地看他一眼，却没有回他的话，「啊，不是别墅那边，是市中心的地址。」 简述蓦地瞪大了眼——电话还没挂断！ 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他脸色瞬间爆红，低头开始疯狂戳手机。 席穆这时终于交代完所有细节，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回头就看见简述扎小人一般对着手机泄愤，忍俊不禁地靠过来，拢过简述的手指轻轻捏了捏，「那边听不到的，脸皮这么薄？」 原本以为在调戏对方，没想到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简述自暴自弃，「算了，社死已经变成我的人设了。」 席穆忍不住大笑起来。 酒店的效率很高，不到半小时，可视门铃便响了，席穆起身去开门。 简述感觉好了很多，自力更生地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下。 走到客厅的时候对方已经打开餐盒摆上了桌，还在餐椅上贴心地摆了个垫子，示意他过去坐。 虽然只是简单的白粥，但五星酒店的出品确实不错，粥底绵软细嫩，配菜也很可口。 奋战了一晚上，两人都饿了，各自埋头狂吃。 食足饭饱，席穆出声，「我下午要去见一下挤挤新上任的总经理。」 「啊？」简述愣了一下，「不是说昨天去见的吗？」 「本来是说昨天可以见的，但临到门口又被拒绝了。」席穆无所谓地说道，「估计是在给下马威吧。」 简述觉得自己横竖没事，提议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说着，他又想起自己好像还是有点事，「其实我应该去看下何叔叔的，感觉他多少也是受到我的牵连……」 昨天接连发生了一堆状况外的事情，反倒是何青云要退休这么重大的变故被他们抛在了脑后，简述对此感到愧疚。 「和你没什么关系，他一个人揽权太久了，迟早会被人搞，不是从你我入手，也会有别的由头。」 席穆似乎已经想通了，语气和昨天天差地别，「而且我看他的态度，对于退休还挺期待的。」 「他才五十多岁呢……」 「都五十多啦，你还要让他卷啊？」席穆开玩笑，「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放过老人家吧。」 简述知道席穆说的没错，也知道自己的愧疚于事无补。 但情绪就是明知如此，也无法控制的东西。区别只不过是有些人可以内耗，有些人却需要外放。 「再说，」席穆又开口，「他可能就等着退休了有钱有闲，好去追求我妈呢。」 简述瞪大双眼，这倒是他没想到的，毕竟何青云上次说过那样的话。 或许这就是他审视自我的结果？——简述忍不住想着，又有点莫名的高兴。 「也挺好的，感觉如果他们能成的话。」他看着席穆，「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就可以让他坐主桌啦。」 席穆也笑起来，「行。」 一番谈论下来，简述决定下午和席穆一起去见「陪太子读书」的肱骨大臣，看看对方到底在搞哪一出。 只是没想到临出门前，一通电话打到了简述的手机上。 「林燕」的名字在屏幕上不断闪烁着，他讶异地扬了下眉。 席穆看他表情，凑过来问道，「谁的电话？」 简述给他看了下屏幕，示意对方安静，打开了免提。 谁料刚接通电话，对面的声音已是泫泪欲泣，「小简，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霜霜他爸，被医院下病危通知了。」 简述本以为是报案有了进展，闻言震惊地和席穆对视一眼。 「阿姨您别急，慢慢说。」他连忙安抚道，「叔叔现在是什么情况？有什么是我现在可以帮您的吗？」 「什么併发症造成的心脏衰竭，医生说可能撑不过这周了。」林燕哑着嗓子，费劲说着自己也不太懂的医学名词，语气里尽是茫然和无措，「小简，你能不能帮我找到霜霜……我不想她连爸爸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简述才刚和罗晓英和好，此时听到另一个母亲的哀求，于心难忍。 只是对方所求的事情实在有些超过简述的能力范畴，不然他也没必要让林燕报警了。 第134页 拒绝的话到嘴边，听着对面压抑的哭声，到底没说出去。简述脑中飞快运转，决定先应下来，「阿姨，您好好在医院陪着叔叔，我会想办法找到陶霜的。」 林燕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抽噎着问道，「真的吗？」 简述又看了眼席穆，没有承诺，「我尽力。」 对方自然千恩万谢，简述又安慰了几句，很快挂了电话。 席穆看着他，「其实你上次说了之后，我有找私家侦探去查，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私家侦探查到了线索也没有执法权，还是得警方去求证，总不能我们带着一帮人去强闯民宅吧。而且我们也不能判断陶霜到底是真的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还是和宋城万有什么交易。」 事情临头，简述反而冷静了，「我想以移动篝火计划的名义，发一条寻人启事。」 作者有话说: 0-0完结倒计时1/7 第七十章 「祝你好运」 席穆露出一点讶异的表情。 简述以为他没明白，认真解释道，「我是这样想的，如果陶霜现在是自由的，或者至少可以看到网上的消息，那看到父亲的情况，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因为边说边思考，他说话略有磕绊，但表达依旧流畅。 「如果她确实被宋城万胁迫，甚至隔绝了与外界联络的渠道，或许也可以通过网络的影响力，引起警方的重视，尽快立案。」 灵光乍现的想法，仔细想来，似乎有很多可以操作的方向，简述越说越兴奋，语速也快了许多。 最后，他看向席穆，「既然现在所有人的焦点和质疑都落在我们身上，不如就藉此机会让大家好好看看，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似乎都能在空气中砸出涟漪。 简述这才发现，席穆一直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有着昭然的笑意。他被这视线盯得不自在，音量随着气势低了下去，「……怎么啦？」 他復盘自己的发言，并没发现什么问题，但又不太确定，疑惑地看向席穆。 「没有，」对方终于开口，声音和眼神一致，「总觉得刚才的话像是我会说的。」 简述默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好像是哦……这是在夸我吗？」 席穆煞有介事的认真，伸手给他正了下衣领，额头相抵，轻碰了下唇，「当然。」 「那你有点自恋啊，席总。」 下午三点，距离周五下午三点，也就是股市交易的截止时间点还有四十八个小时。 以这个节点为限倒不是说宋德真能在股市里做些什么，只是席穆预估远恆的公告会尽量避开交易期。 已经许久没有动静的移动篝火计划，通过挤挤发了一条言简意赅的寻人动态——「接到一位母亲的紧急求助。图中是林燕女士，她的丈夫身患重病，目前已经转入重症监护室，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而她的女儿在八天前突然失联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如果有任何知道线索的人，请务必通过私信、篝火点平台或直接拨打电话13xxxxxxxxx联繫我们，谢谢大家。」 配图是一张九宫格，第一张是林燕站在病房外的照片，她一脸焦急地望着镜头，眼神急迫，似在寻找什么。 第二张是陶父躺在icu的模煳照片，第三张到第九张则都是打了码的各种住院单和病歷。 即使挤挤对小席文化所有帐号都做了限流，但移动篝火计划明面上仍旧是平台的合作公益项目，不可能直接屏蔽。 帐号上的粉丝虽然没有简单说点多，但也将近百万。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关注，他们都成为了第一批被送达的对象。 ——「我以为又是澄清？？？结果怎么是寻人启事？？？？？」 ——「天都塌了……你们怎么还在工作……无语了……」 ——「以前也发过类似的信息吧，楼上什么意思？有人求助，当然要给回应啊！」 ——「还以为被揭穿造假干不下去跑路了呢[干杯]」 ——「失联是啥意思，现代社会还有人能凭空消失？」 ——「一个冷知识，人口失踪四个字不是凭空造词，是真实存在的」 ——「这算什么？紧急公关啊？」 ——「认真看了下，我应该不认识图中阿姨的女儿，扩散到朋友圈了。」 ——「就这么发别人的照片？」 ——「楼上认真的？这是求助人提供的信息吧！」 ——「我真是受够看热闹的傻x和没有生活常识的弱智了！你愿意相信那些证据都含含煳煳的造谣自己相信去，没看见这是在紧急找人吗？」 ——「讲真，这种情况报警比找网友管用吧？」 简述操作帐号在下面贴了报警回执，「已经协助林阿姨报警，发到网上只是觉得多一个渠道多一些可能，发的图都是经过当事人允许的。」 席穆按原计划去了挤挤的公司，简述则在群里喊了一声。本来只想抓几个空闲的人做壮丁，没想到整个项目组都回来了。人手一下子冗余起来，无论是评论、私信、平台消息还是电话，都分别有专人负责。 王敛难得没有插科打诨，而是专注地盯着自己负责的平台消息部分。甚至眼睛都不捨得眨，生怕错过任何消息。 来的时候他也最积极，是第一个到的。 简述有些感慨，又有种家里小孩初长成的莫名欣慰。他兀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打扰对方，而是继续排查移动篝火计划官号的评论和私信。 第135页 这是个机械而无趣的工作，需要不断刷新再按时间排序。为了不错过重要的内容，每一条他都会仔细看，不免看到很多令人气愤的留言，好在简述已经非常熟练地直接划过了。 反覆操作不知道多少次之后，一条新发的评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不是我们医院的病人吗？」 出现了第一个知情者，很快就被顶到了上面。发言人顶着容嬷嬷扎紫薇的经典表情作为头像，网名就叫「现代容嬷嬷」。她似乎一直在线，不断回復下面网友的评论。 ——「你在医院工作？护士？医生？」 现代容嬷嬷：「护士。」 ——「抓住知情人，所以这个求助是真实的吗？」 现代容嬷嬷：「病人的情况是属实的，女儿我确实最近没怎么见过，以前经常来的。」 ——「母亲是什么表现？有表现出女儿失联的样子吗？」 现代容嬷嬷：「不好意思没注意过……而且什么叫女儿失联的样子？」 ——「会不会只是最近没空，或者干脆就是不想为父亲治病跑了呗。」 现代容嬷嬷：「这就不清楚了，不过看她样子应该不会。」 ——「你说不会就不会了？」 现代容嬷嬷：「我说了当然不算，病人和家属自己会做判断」 ——「你们护士这么冷漠？病人家里出事都不管？」 现代容嬷嬷：「？」 别说当事人，简述看得血压都不太稳定，他赶紧主动私信对方，「你好，最近情况比较特殊，评论区可能会有很多奇怪的回覆，可以不用理的。」 过了许久，现代容嬷嬷的回覆才迟迟过来，先是给简述发了一个「黄豆流汗」的表情，随后是一连串的文字。 「刚去搜了下，看到你们最近的事情了……」 「我就说怎么连着值了几个夜班而已，评论区的画风都变了。」 「说什么公益造假……也太离谱了吧？？也没啥太有说服力的证据啊？怎么挤挤上这么一面倒啊！」 「那个员工爆料也很奇怪好不好！！」 「作为席穆十年老粉，我负责任的说，就算他想搞一个员工，也不会做得那么明显！」 「竟然还内涵简宝爬床……呃她是cp粉转黑吗？」 对方越说越离谱了，简述连忙打断施法，「那个员工说得都不是真的。」 「是哦，你也是小席文化的员工吧？肯定知道的比我多，哈哈。」 「……」 简述原本只是好意提醒，现下不知道如何收场了，只能潦草的回了个省略号。 还好对方没有再继续倒豆子般发信息，他松了口气，退回去继续刷评论。也就十分钟不到的时候，刚被顶起来的佐证回復已经被大量质疑压了下去。简述眉头微皱，意识到是挤挤官方在控评了。 私信又在不断跳动，他点了回去，现代容嬷嬷发了个对手指的表情过来。 「我好像骂不过对面，人好多……而且为什么他们的评论会在那么上面啊？」 「我发了点自证的照片，不过好像没啥用，是不是还给你们惹麻烦了啊qaq」 「我得去上班了，有什么我在医院能帮上忙的吗？对了，我刚去问了下同事，那位叔叔好像还蛮严重的……」 「那个……麻烦你帮我和简宝说声加油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安慰到他。」 「我觉得，任何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有迴响。他以前善待过的人也好，现在承受的恶意也好，一切都还没结束，还在蜕变的过程中。」 「就像昨天我们医院有一台手术，花了将近三十个小时，把一位体徵几乎可以宣布死亡的病人拉了回来。」 「大家都觉得是奇蹟，但主刀医生却说，他只是在漫长的失败中做足了准备，又在此刻恰巧多了一点运气。」 「即使做得再好，运气不眷顾的时候，可能很多事我们都无能为力，甚至经歷很多痛苦的过程。」 「但这些过程，未尝不是在为了一个好的结局在做准备。」 「所以，祝你好运，简宝。」 简述斟酌着打字，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了微信语音弹窗。上面的备註让他唿吸一滞，心跳骤乱，立刻接了起来。 「能听到吗？我是城北派出所的，昨天接待你们的民警。」 「你好，我知道的。」 「关于林燕女士报警说自己女儿失踪的案子，经过我们对当事人陶霜社会关系的初步排查，目前无法从任何已知途径联繫到她，因此移交给辖区分局的刑侦支队了。」 「嗯。」 「刚刚收到回復，说是可以正式立案了。」 虽然已经有了预感，听到最后四个字，简述还是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长长吐了口气，「好的，谢谢您，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调查的地方吗？」 突然的发言吸引了一屋子人的注意，所有人停下手中的活看向他。 「我打不通林女士的电话，你能联繫到她的话，能和她一起去一趟分局吗？」 「联繫不上吗？」简述愣了一下，立刻说道，「我知道她在哪，我去找她。」 「负责的警官姓孙，我把地址和他的联繫方式发你微信。你们今天就可以去，晚上他也在的。」 结束通话，简述有些略微的不真实感，「派出所的电话，小陶的失踪立案了。」 第136页 随后他想起自己的私信还没回完，低头看到对话框里的一堆字，微微抿唇，全部删除了，重新开始敲字。 「真的吗？！！！！」王敛第一个反应过来，几乎是弹跳着站了起来。 椅子因为瞬间的推力直接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但现场无人在意。 倒是席穆恰好在这个时间点回来，给大家带了晚餐，大包小包地提着进门，问了一声，「什么动静？」 没有人理他。 简述回完私信，抬头正好和进来的席穆对视。他下意识笑起来，朝对方晃了晃手机，「陶霜的事情，立案了。」 手机的画面是和现代容嬷嬷的私信界面，最下面则是他刚打上去的回覆。 移动篝火计划：「谢谢你，看起来好运开始眷顾了。」 还有四十二个小时。 作者有话说: 为了督促我自己尽快写完，尝试把更新时间改到中午12点了！ 感谢宝宝们的评论海星和打赏！其实之前我把佩子的app卸载了（x，所以评论看到的都有些滞后……爱你们！ 对了，跟大家分享一件趣事~因为要完结了嘛，有点感慨，就去把五月份刚开始构思时发给朋友的剧情梗概翻出来看了一下 结果看到最初的设定是：苦逼策划和底层小网红在网际网路的打工故事（老席：？ 第七十一章 双刃剑 「先吃饭吧。」 席穆把手里的餐盒堆在会议桌上，打破了众人定格般的凝滞。 因为这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所有人紧绷的情绪都松懈下来，王敛更是飞快把自己踢倒的椅子扶起来，若无其事地开始给大家分餐具。 黎娜之前一直在接电话，这会儿起身喝了口水，顺手拿过一个餐盒准备打开。 「卧槽！」目之所及的logo让她躯体一震，「席总，这工作餐是不是有点太过奢侈了，我能申请变现吗？」 简述闻言看了一眼，发现是席穆早上定的五星级酒店同款盒子。 席穆笑道，「说不定是最后的晚餐了，大家吃点好的吧。」 众人哀嚎一片，黎娜更是大声呸了一下，「就算你是老闆，也不能胡说八道！」 「ok，」席穆随口应道，见简述凑过来，他从手边拿了一个给他，「你的是这个。」 王敛也在此时雷厉风行地给他手里塞了一份餐具，简述眨了眨眼，看向席穆，「我不吃了，警察说联繫不上林阿姨，我有点担心，去医院看看。」 席穆一愣，把餐具拿过去和餐盒一起捏在自己手上，作势往外走，「那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简述还不明所以，就被他揽着一起离开了。 大家似乎对他俩仿若无人的行径都没什么意见，黎娜甚至还边吃边挥了挥手。 「简哥放心，这边有我们盯着，有任何消息会第一时间同步给你的。」 坐上车，席穆把餐盒塞到简述手上，「开个导航。」 说着他起了步，简述把东西放在腿上，倾身在车载导航上输入医院地址。奔驰开出地库，司机还念念不忘地看他一眼，「愣着干嘛？吃饭。」 简述无语地打开餐盒，看到里面的东西嫌弃道，「怎么又是粥啊。」 话虽如此，他还是拆出勺子小心翼翼地喝了起来。幸好虽然同样是流质食物，白粥换成了咸蛋黄肉松，味道好了许多。简述确实饿了，不知不觉吃了大半。 「席总，问个问题。」他把餐盒合起来，瞄了一眼身边的人，「你查的资料里有说事后要喝几天粥吗？」 「倒也没有……只是感觉我好像有点太过深入了，怕你受不了。」 「……」 过了许久，简述小声吐槽，「有点油了。」 席穆闷闷地笑了出声。 简述决定让话题翻篇，「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啊？」 「和高文一起吃了个简餐……就是挤挤他们新的总经理。」 「啊，」他这才想起对方下午的行程，「你们聊过了？他怎么说。」 「和我猜得差不多。」席穆单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宋德眼红远恆之前的股价，认为人工智慧非常值得投资。收购挤挤也是想搭上网际网路的快车，为宋氏地产的科技转型作喉舌。毕竟现在房地产式微，科技加上传媒，确实是一步好棋。」 「什么好棋，不就是砸钱吗？」简述忍不住反驳，「而且别人做得好，不代表他靠手段买过来，也能做得好啊？」 「确实，不过宋德有这个资本，他本可以找最专业的人，替他经营一切。」 说话间，导航提示已到达目的地。 「当然他确实这么做了，」席穆把车停下，侧过头看向简述，「但他走了一步烂棋，就是妄想自己儿子能接下挤挤这个流量巨大的盘子……这太高估宋城万的能力了。」 简述立刻反应过来，「陶霜的爆料……不在宋德的计划之内！」 「不仅如此，用这种不顾后果围追堵截的方式对我们赶尽杀绝，也是宋城万自己个人的报復，宋德应该都不知情。」 「这些职业经理人们都没有给他意见嘛？」 「给了也要他愿意听吧。」席穆推开门，回头看他，「据说现在挤挤就是宋城万的一言堂，高文已经有点不想干了。」 第137页 外行指导内行，公司迟早完蛋。 简述对此深有同感，此刻不禁有点同情这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职业经理人，「都闹得这么大了，宋德也没有反应吗……」 「因为我们置身其中，才觉得天翻地覆。对宋德而言，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即使他知道了，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显然，现在这会成为他走的第二步烂棋。」 席穆小声而快速地说着，两人一起向医院里走。 「一旦宋城万被证实捲入刑事案件，无论是宋德对远恆股份的收购还是挤挤的声誉，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简述已经明白席穆的意思了，「舆论是把双刃剑，如今他们肆无忌惮的造谣，一旦明确的、不容置疑的反转出现，网际网路的反噬只会更加兇勐。」 宋德只想借一时的舆论将利益最大化，即使之后真相大白，对宋氏地产也没什么坏处，但宋城万的私心和胡作非为却埋下了隐患。 席穆赞赏地点头，「没错，毕竟宋氏地产可以挖掘的东西，可比我们多多了。更何况陶霜那个视频流量很高，我们又这么大张旗鼓地发了寻人启事，如果她真的是被宋城万关起来了，官方是要出通告的。」 简述有些担忧，「希望真像你说的那样，宋城万没有胆子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现在应该没有。」席穆意有所指地说道，「不过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已经够他喝一壶了。」 「要是我多多注意小陶的事情就好了。」 两人循着指示牌找到了重症监护室，对话需要暂停了。 席穆在门口停下脚步，「是你发现了陶霜的异常，才给了我们绝地反击的时间和空间。」 他看向简述，说了一句让他觉得耳熟的话，「你又不是神仙，怎么能猜到一切。」 还有四十一个小时。 两人在重症监护室的走廊上看到了睡着的林燕，她抱膝靠墙半蹲半坐着，身上披着简述眼熟的棉袄。 医院其实很吵，她用着相当别扭的姿势，睡得很熟。 正好有小护士推车经过，「哎，你们是她的家属吗？」 简述应了一声，对方停下来语速很快地说道，「这里不让陪床的，你们赶紧把她带回去吧，小心不要生病了。」 说完没等回应，又匆匆走了。icu就是这样，在垂危的生命面前，只能给予他人有限而短暂的关心。 简述和席穆对视了一眼，心中不忍，但还是蹲下来推了推林燕，「林阿姨，醒醒。」 林燕蓦地惊醒，整个人紧绷着站了起来，「老陶出事了吗？」 蹲坐了太久，她起身便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边上倒去。简述自己蹲着没来得及扶，幸好边上的席穆拉了对方一把，才没让她一头栽下去。 林燕感激地朝他笑了下，「谢谢。」 随即发现身边的简述，惊讶道，「小简？你怎么来了。」 「陶霜的失踪立案了，警察联繫不到你，电话就打给了我。」 「啊！」她无措又慌张地从棉袄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了几下都没有反应。林燕着急地看着简述，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对不起，好像没电了，会不会影响到警察办案……」 「没关系的阿姨，」他连忙安抚，「现在您方便和我一起去趟公安局吗？。」 「好。」林燕忙不迭答应了，但刚走几步又停下来，看了看身后的病房门，露出纠结和不安的神情，「要去多久啊？」 「阿姨，不用担心。」席穆在这时开口，「我认识这个医院的院长，可以让他帮忙照看点叔叔。」 林燕这才发现席穆并不是陌生人，而是和简述一起来的，她下意识看向自己更信任的人。 「这是我们公司的老闆，他也很担心陶霜。」 或许是老闆的头衔很有说服力，能论证席穆说得不是空话。 林燕侷促地点头，偷偷瞥了席穆好几眼，和他们一起离开了医院。 到了停车场，简述拉开后座的门让她先上去，关门后悄悄问席穆，「你真的认识这里的院长啊？」 席穆给他展现自己微信刚加上的人，「刚才是假的，但现在是真的了。」 一路驱车到城北分局，简述说明来意，很快有一个三十多岁、身着警服的男人出来接待他们。 案件本身并不复杂，陶霜来s市并不久，社会关系简单。 最初的调查后，再加上简述提供的视频，警方怀疑所谓的失踪只是当事人自己躲藏了起来。或许就像林燕自己想的那样，陶霜只是为了逃避家庭的束缚。 只是在后续的调查中，发现她的手机被无条件转移到了另一个停机的号码上。通过运营商记录，直接定位到了号码的主人。是一个叫罗方的，看起来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然而经过身份证匹配，却意外地发现这个叫罗方的男人，竟然有人口买卖的案底，刚刚刑满释放。 年轻女性加上人口买卖，才是这么快立案的根本原因。 林燕听得要晕过去了，脸色惨白地看着眼前的警察，「什么意思，小霜被拐卖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需要进一步侦查。」孙警官长相看起来兇恶，态度却很和蔼，「你们有人认识这位罗方吗？」 所有人都否认了，孙警官皱了下眉，「这傢伙前几个月才出狱，我们没有查到他出狱后的任何记录，目前只能判断他还在s市。当事人的电话做了转接后一直没有开机，定位不到实时位置，从最后一次基站信号来看，应该也没有离开s市。」 第138页 「最后一次收到信号是什么时候？」简述问。 「八天前。」 这和陶霜的失联时间是一致的，简述又问，「没有在那附近找过了吗？」 「是个融合了住宅、商圈和开放式公寓的综合广场，占地面积很大，里面的人员也比较复杂，排查起来比较困难。」孙警官解释道，「而且很多地方监控都因为没人维护损坏了，已经尽量安排人手了，需要点时间。」 简述正想继续追问，身边的席穆却捏了捏他的手。 「辛苦警官了，」他说，「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话，随时联繫。」 孙警官看向一旁低头表情愣怔的林燕，心里也不是滋味，点了点头，「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简述本想在附近找个小旅馆让林燕好好休息一晚，但对方坚持要回医院。两人只得把人送了回去，又买了些保暖用的毯子垫子帽子，让她能稍微舒服些。 回公司的路上，简述的脸色始终紧绷着，席穆频频看向他。 「你就算给她找个五星级酒店住着，她也睡不安生的，呆在医院可能更让她安心。」 简述并不是不明白，蔫蔫地应了一声。 随后他想起席穆在孙警官面前制止自己的行为，打起精神来，「……你找的人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嗯，基本能确定陶霜被关在哪了，那个叫罗方的，应该只是宋城万随便雇来看管她的混混。」席穆发出一声嗤笑，「估计他也没想到，路边随便招个人，会把自己暴露了。」 简述愣怔片刻，迟钝又惊喜地看向席穆，「只是这样吗？」 前面路口正巧遇到红灯，席穆缓缓剎车，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髮，「嗯，别担心，警方很快就会找到那里的。」 还有三十九个小时。 作者有话说: 宋城万，一个出色的猪队友 第七十二章 汇聚的声音 时间已过凌晨，生理性的睏倦涌了上来，简述打了个哈欠。 为振作精神，他掏出手机，随意地打开几个app刷了下，最后还是习惯性地点进挤挤app。 简述和席穆离开公司的时候，排查评论和私信内容的工作就交给了简英来，现在换回了他自己的帐号登着。他照例点进简单说点的后台，想要清除一些不堪入目的私信和评论，却意外发现收到了很多@提醒。 顺着通知点进去，入目的内容让他瞬间醒神，眼睛微微睁大。 席穆注意到他的异常，「怎么了？」 简述手指慢慢下滑，看着一条条通知的内容。他甚至感到些许无措，没头没尾地和席穆解释，「他们发了一条视频。」 他们是谁？什么视频？——席穆没来得及问，简述直接点了播放。 陈泽费劲咬字，很有辨识度的声音率先响起，「大家好，我是陈泽。」 席穆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双闪，凑过来和简述一起看。两个人头抵着头盯着小小的手机屏幕，脸上映出五彩斑斓的光。 先是陈泽、陈家父母、陈叔、刘贝贝和刘芬芬。 而后是环湖村的村民们、车间的工人们、老年社区的老人们。 以及简述在过程中接洽过的一些工作人员——从挤挤离开的前运营、村里的干部、工厂的人事、还有一度被造谣是他「暧昧」对象的岑静深。 到最后，甚至还有第一个参与篝火点对谈的小张，以及有些简述还有印象，有些却根本不记得的人们。 所有人的开场白都是简单的自我介绍，却像表明态度和立场一般的坚决。逐一的快闪之后，他们开始描述自己认识的简单说点。 陈泽说，「他就像照进深海的一束光，给了溺水者最后的希望。」 刘贝贝没那么会形容，只是分享了他陪芬芬玩耍时，自己偷拍的照片，几近哽咽地强调，「他特别好。」 小张还是很幽默，甚至很有镜头感地挥了挥手，「我现在找了新的工作，租到了价格合适的单身公寓，还养了一只猫，你看。」说着他朝镜头展示自己十分不配合，想要逃离现场的猫，「老闆，你的节目火啦，但我也有猫了。」 穿着朴素的村民回忆，「是个好娃子，还帮我餵鸡呢，就是不敢摸鸡蛋，胆子有点小。」 工人说话更是直接，「没有他我就饿死了，想不通这么好的人怎么还会有人骂。公益造假啥意思吗，难道我的人生是假的吗？」 年迈的老者像是提起自己的晚辈，「瘦瘦高高的那个小伙子嘛，脾气好的嘞，脸上笑眯眯的，记得的记得的。小岑还说人家给我们招到了志愿者呢，解决了大家的困难，好孩子啊。」 岑静深给大家出具自己的工作证，笑容爽朗，「我也没想到我一个居委会主任，还能被造谣和简老师有不正当关系，我们可是纯纯的革命友谊，简老师是我们社区的推广大使。」 一张又一张陌生或熟悉的脸划过，一段又一段对于简述的侧写从他们口中说出。 不同于席穆曾经主导剪辑过的，带着刻意煽情味道的公关视频。这里没有什么技巧，没有什么手法，画面就是直怼上半身，切换像是ppt动画。甚至大家说的话也有些答非所问，只有质朴而真挚的感情溢出屏幕，扑面而来。 简述的胸口如同压着一团化不开的热气，捂得他胸口发闷，眼睛发酸。 第139页 席穆在这时把他搂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简述顺从地把头靠在他胸口，听着对方平和而有力的心跳声，感觉自己被爱意全然包围了，没有一丝空隙。 还有三十八个小时。 也许是因为深夜的缘故，挤挤没来得及限流。视频以一个极其夸张的速度，空降了当前时段的热榜第一。 久违地，底下的热评没有水军控场，没有吃瓜路人，而是一边倒地为他发声。 简述看到了很多眼熟的，一些他以为可能听信谣言离开的粉丝，一些曾经简短交流过的小博主，原来都在默默支持他。 只是在水军的狂轰滥炸下，不止大众被蒙蔽了双眼，他也被隔绝了信息。 一直到早上八点，官方才好像后知后觉地撤下了视频的榜单。 但迟来的限流就像另一条导火索，瞬间引起了大众的反弹。甚至本来立场还在摇摆的人，立刻站到了简单说点这边。 挤挤上发布不了，他们就把视频转载到其他平台，引发了更大范围的讨论。 好像是活人终于醒了，舆论开始肉眼可见地倾斜。 刘贝贝回了简述的微信，看起来很兴奋，「是岑姐找我们拍的，她好聪明！说我们一个个和网上的人吵架根本没有用，要大家一起发声制造成声浪才行！」 简述愣了一下，想起那个只是短暂见过一面的干练女生，找出对方的微信。 想了半天，他给对方发了一句「谢谢」，岑静深的电话很快回了过来。 「客气啦，简老师。」她的声音带着一点歉意，「我最近工作太忙了，前两天才看到你们出了这么大的风，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偷拍我们的照片造谣。」 简述再次道谢，「联繫大家拍视频很耗费精力吧，真的很谢谢你。」 「没有啦，大家都很配合，很多人之前也不知道，但听我一说立马来支持了。还是要感谢简老师你自己呢，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去了解网际网路，没办法想出这种方式。」岑静深爽朗地笑起来，「对了，我也弄了一个号让大家轮流直播，现在我们社区完全不缺志愿者啦！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还有二十七个小时。 宋氏地产，或者说宋德似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大批的水军和营销号重新进场。视频被各平台疯狂限流，为简单说点和移动篝火计划发声的留言被大范围删除，有些甚至帐号直接被禁言。 对方颇有种不计成本的疯狂，几乎可以说顷刻之间，舆论「看起来」又回到了他们手上。 对此，席穆的评价是，「他急了。」 大概是和大股东的谈判临近尾声，宋德无法容许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这边的话，宋城万做的事情应该完全没有发现。」席穆沉吟道，「不然早在我们发寻人启事的时候，他就会有反应的。」 「嗯，宋城万估计也不会主动和他说。」简述同意他的看法，「你那边的消息……透露过去了吗？」 席穆微微点了下头，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简述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说道，「能做的都做了，现在我们好像只能等了。」 席穆走过来坐到他边上，自然地接替他的动作，声音也很轻柔，「要不要再睡会儿？」 简述几乎一夜没睡，早上和岑静深打完电话才勉强浅眠了三个小时不到，现在看起来脸色确实糟糕。 席穆的手法还挺舒服，他闭上眼靠着对方小憩，「算了，也睡不着了。」 「咳。」 席穆还想说什么，被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 两人同时滞住，动作同步地转头望向声源处。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黎娜捧着笔记本，似笑非笑地站着。 「不好意思打扰了，但你们没关门。」她抽了抽嘴角，「我给简哥发了消息，他没回。」 简述扶额，拿起手机，发现确实有好几个未读的微信，「……怎么了？」 「发现了一个匿名论坛的帖子，很有趣。」黎娜走进来给两位姿势暧昧的领导看笔记本的屏幕，「这个人估计是单纯的吃瓜路人，本意应该是想扒我们项目的问题，他把简哥发的寻人启事拆解分析了。」 简述现在看到这个论坛有些阴影，这里的人不光会扒，脑洞还特别大，「拆出什么来了？」 「他首先是怀疑寻人启事的人根本不存在，我们搞这一出是为了转移视线。在对配图的各种细枝末节的分析下，他推断出了是哪个医院，于是直接自己去了。」 倒是行动力惊人……席穆有了点兴趣，接过黎娜手里的笔记本自己看了起来，简述也好奇地凑过来。 发帖人是实时直播的，去了医院后，还真让他见到了林燕。现在正在直播他和林燕的对话，最新楼的发言十分劲爆，「家人们，我震惊了，这个阿姨失踪的女儿，是陶霜啊？」 跟帖的人基本都是全程吃瓜的，几乎没有人不认识陶霜，毕竟她实名制地控诉了所有舆论中心的对象。顷刻间，下面的回覆被一堆问号和感嘆号占据。 ——「等等，我小脑好像萎缩了，所以这个陶霜到底失没失踪啊？」 楼主回覆：「阿姨说确实失联了，也报警了，还立案了……」 ——「是不是只是同名？并不是同一个人啊？」 第140页 楼主回覆：「通过视频确认了，是同一个人……」 ——「啊？不是，啊？啊？？？！」 ——「难道她拍完视频就被简单说点灭口了=口=」 ——「楼上清醒一点，好像还是简单说点协助报的警，回执还在他们那条动态下面贴着呢」 ——「我靠，不行，我要去私信那个陶霜的帐号了，她是真人假人啊？」 ——「谁懂，大白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什么网际网路灵异事件啊」 ——「楼主还在吗？到底什么情况啊？」 楼主回覆：「我也不知道……我在回去了，等我到家了做个思维导图捋一下……」 ——「啊啊啊啊啊等你」 ——「吃瓜吃不明白的感觉好难受呜呜呜呜」 帖子热热闹闹，已经标上了热门。 「确实有点意思。」席穆慢慢合上笔记本盖子，淡定地说道，「不用管他，让他去继续分析论证吧。」 还有二十五个小时。 作者有话说: 「任何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有迴响。」 第七十三章 分头行事 黎娜拿着笔记本回会议室，简述连小憩片刻的欲望都没有了。 他靠着沙发，嘴里嘟囔道，「你怎么不关门。」 席穆连忙为自己辩驳，「是你进来的时候没关。」 两人语气随意地互相指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半晌，同时笑了起来，自然地交换亲吻。 当然，门依旧没关。 「既然这样，」简述站起来，向席穆伸出了手，「来吧！」 「？」席穆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手掌交握，简述稍微用了些力，把对方从沙发上拽起来，拉着他往外走，一本正经地说，「好巧，今天我弟弟在，带你去见见他。」 席穆意识到了什么，嘴角上扬，把玩着他的手指，「好巧，我弟弟也在。」 双手紧紧相牵，走过寂静无人的走廊。 即使知道大概所有人都已经知情，简述还是感觉脚步声和心脏同频振动，每向前走一步，心跳便共振着用力跳了一下。走到大家都在的会议室门口，更是心跳如雷，有些轻微的耳鸣。 他又侧头，笑着看了一眼席穆，手指轻动，松松地卡在了对方指间。 下一秒，会议室的门被用力推开。他拉着席穆，大步走了进去。 所有人都被这不小的动静吸引视线，齐刷刷地看向他们。又从他们镇定自若的脸，移到十指环扣的手。 每个人的表情都千奇百怪，气氛诡异的安静。 「介绍一下，」简述微微晃了下他们始终没放开的手，状似随意地开口，「我男朋友。」 「…………」 沉默地过了好一会儿，简述忍不住小声说道，「你们说句话啊，我很尴尬的。」 「啊！」简英来从小就是他哥的跟屁虫，第一个响应，「恭喜？」 大家才像如梦初醒，纷纷开始起闹—— 「哦哦哦哦哦恭喜恭喜！我们都不知道呢，哈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好意外，哈哈哈哈。」 「没想到你们俩会是这种关系，真的太震撼啦。」 「这下大家磕的cp……」王敛的话说到一半，被黎娜踹了一脚，他弱弱地收声，「成真了。」 「别装了，」简述抽抽嘴角，「你以为你们那个小群我和席穆完全不知情吗？」 「哦——」众人偃旗息鼓，开始回归岗位，抱怨道，「还以为真的要说什么大事呢。」 席穆戏嚯发问，「那什么叫大事？」 「至少也要……」有人思考，「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没有也没有关系，」有人举手，「我可以当你们的孩子。」 简述：「……」 简述松开席穆的手，过去给了口无遮拦的简英来一记铁拳，换来对方连连求饶。 气氛瞬间轻松起来，大家玩闹着嘻嘻哈哈了一阵，仿佛简述真的只是说了一件无关痛痒、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短暂的调剂过后，工作还得继续，一切照常推进。 大家又各自埋头，半晌，简述和席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同时振一下。 简述瞥了眼，发现是孙警官的电话，连忙以眼神示意大家安静，接了起来。 对面言简意赅，不到半分钟，简述便挂了电话。但他的神情难掩兴奋，环视了一圈，语气里是无法抑制的欣喜，「陶霜找到了！」 与此同时，席穆查看完毕自己收到的微信，他脸上是少有的迷惑，「宋城万说晚上请我吃饭？」 简述的笑容还挂在脸上，「？」 还有二十二个小时。 席穆思考之后决定去赴约，看看宋城万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简述要接林燕去公安局见陶霜，于是两人只能分开行事。 只是在简述看来，宋城万已经是一个会违法犯罪的危险分子，席穆孤身一人赴约，实在让人担心。 最终他想了个办法，就是两人全程开着语音通话。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反正他正好和警察在一起，可以随时报警。席穆没有拒绝，两人都带上蓝牙耳机，简述还细心地帮他用头髮遮了遮。 「这是什么特工行动吗？」席穆闷声笑道，捉住他的手，碰了碰简述的唇。 第141页 简述拍开他的手，「别闹，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他做不出什么来的。」席穆很是无所谓地朝他挥手，「等会儿见。」 考虑到简述要去载人，席穆把保时捷开走了，大g留给了他。 简述刚坐上驾驶位，忍不住按了下耳机，「喂喂，能听到吗？」 耳机里只有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不一会儿，席穆带着笑意的声音才传来，「我还没开出停车场呢。」 外侧传来喇叭声，席穆开着保时捷，从他的车头慢慢驶过。 简述沉默一瞬，轻轻「嗯」了一声，跟在后面一起出发了。路上两人偶尔交流几句，对话一直清晰流畅，他不安的心情才慢慢平復。 林燕已经接到了通知，早早站在医院外等。简述接上她，便不方便继续和席穆聊天了。 很快来到了城北分局。陶霜还在做笔录，简述便陪着林燕坐在外面大厅等。林燕有些坐立难安，不断地站起来探头往里面看。 简述安抚道，「阿姨，孙警官都说她看起来状态还可以，您别担心了。」 「哎……哎。」林燕嘴上应着，身体却始终静不下来。 简述理解她的心情，没再劝了。耳机里的席穆也到达了目的地，他给简述报位置，「君来酒店八楼，包厢868。」 末了他低声吐槽道，「还挺吉利。」 陶霜终于出来了，她的脸色苍白，眼神略显呆滞，精神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视线先是在简述身上转了一圈，有些瑟缩地避开。随即又转向林燕，嘴唇蠕动，「妈——」 「霜霜！」林燕跌跌撞撞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女儿，母子俩霎时抱头痛哭起来。 一起出来的孙警官坐到简述身边，小声和他说话，「检查过了，只是被关了，身体没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 「看起来情绪不太好，」简述也小声说，「确定没事吗？」 孙警官欲言又止，「没事吧……应该是被关着不让她和外界联繫，精神压力有些大，之后最好还是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简述想像了一下自己将近十天用不了手机见不了人，确实过于残忍了。 他慢慢点了点头，留心蓝牙耳机里的动静。 席穆似乎已经到了包厢，里面不止宋城万一个人，简述听到了好几个人的声音。 他一边分辨着，一边试探地问道，「孙警官，关陶霜的人抓到了吗？」 「罗方就守在客厅里，被我们一起带回来了。他啥都不知道，说自己就是拿钱办事，对方是谁都不清楚。不过根据当事人的笔录，幕后确实另有其人。」 或许是因为简述也是报案人之一，孙警官并没有遮掩，「陶霜的手机应该还在这个人手里，暂时没有找到。」 简述撇了眼母女俩，「说了他是谁吗？」 孙警官点点头，「说了，还提供了一些证据，我们送去检验了，比对成功的话就能去抓人了。」 简述疑惑，「证据？」 孙警官似乎难以启齿，「这涉及到当事人的隐私……」 「没事的，孙警官。」陶霜在这时走了过来，她仍是有些迴避简述的视线，话语却很坚定。 简述已经有了模煳的判断，但他未来得及阻止，对方直接说了出口。 「宋城万试图强姦我，在我的衣服上留了一些痕迹。」陶霜说完，惨澹地笑了下，闭了闭眼，「我偷偷藏起来了。」 简述下意识去看在边上兀自垂泪的林燕，陶霜低声说道，「是强姦未遂，我以死抵抗才……手机里应该有录音。如果他没发现也没扔掉的话。」 「对不起，简哥。」简述没来得及安慰，被对方先行打断了，「明明我自己的事情可以做到用性命相逼，但他拿医药费威胁我录假视频，我还是答应了……我太自私了。」 陶霜终于鼓起勇气看他，眼睛红红的，「我妈都和我说了，谢谢你在这种情况下愿意帮我们，真的很谢谢你。」 简述摸了摸耳机，对面的声音很低，他始终听不清楚。 只能判断有许多人和席穆说话，席穆的回应也很客气，像是常规的应酬。 他看着陶霜，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情。」 人都有陷入绝境的时刻，简述没觉得陶霜做的事情有多么不可饶恕，何况她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 想起还在病床上躺着的陶父，他更是无从怪起。但现在让他立刻毫无芥蒂地原谅，扪心自问，简述也做不到，只能尽量给一些不伤害对方的回应。 陶霜的情绪却在他表态之后有些失控，声音不由哽咽起来，「真的很对不起……简哥。有什么需要我出镜澄清的，请一定告诉我，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不需要你什么都愿意做。」简述声音轻柔，带着嘆气般的语调，「叔叔还在医院等你，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看看他，而不是在我这里获取原谅。」 这话似乎提醒了陶霜，她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陶霜的手机暂时没有找到，简述给她们打了车，让母女俩先回医院。 他自己则选择留下来，和孙警官一起等鑑证的结果。 周围安静了，席穆那边的声音终于能隐约听清。 宋城万似乎找了不少人，那边吵吵嚷嚷的，席穆似乎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第142页 简述不知道刚才自己这边的声音对方有没有听清，知不知道宋城万还试图强姦陶霜的事情。 席穆身边似乎来了人，做了什么动作，简述听见窸窣的声音。 「席少怎么一个人坐着，不喝几杯？」 「对酒没什么兴趣。」席穆冷淡地说。 「哈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呢，谁不知道远恆科技的公关总应酬一把好手，酒量好得不得了哦！」 「就是就是，席少说这话也太谦虚了，还是不给我们面子呢？」 一堆人闹笑的声音传来，有男有女，大多不怀好意。 「说什么呢，人家早就离开远恆，自立门户啦！还开了个公司，最近火到不行——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小、席、文、化？哈哈哈哈哈你们听听，多可爱的名字，过家家似的。」 宋城万的声音倒是很有辨识度，一入耳简述就认了出来。 周围的人似乎对他都很恭维，一叠声的「宋少」，让简述皱了皱眉。 「叫什么宋少，叫宋总。」 边上的狗腿子说道，「宋总现在可以坐拥估值几十亿的公司，和那种小打小闹不一样。」 有人在边上附和，「哎，席少，宋总都过来亲自敬酒了，你怎么还不举杯啊？」 「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怎么还自己亲自开车啊？不配个司机？」 简述听得无语，他算是明白了，宋城万大概率什么都没发现，单纯是请了一群狐朋狗友，把席穆叫过去耀武耀威的。 果然，宋城万见席穆油盐不进，开始恼羞成怒，「席穆，你……！你别给脸不要脸，过了明天，你、你他妈的——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他应该喝了不少酒，说话颠三倒四，「大家还不知道吧，远恆科技马上就要换主人啦！」 狗腿捧哏道，「那还真是大新闻诶，新主人莫不就是咱们宋氏地产的大公子……？」 宋城万骄傲地「哼」了一声，似乎往席穆的方向凑近了些，声音也清晰了不少，「你不要以为你是何青云的私生子，就能攀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呸，野鸡就是野鸡，被捧得再高，我轻轻一摔，不一样残了？废了！」 「宋少，你醉了。」席穆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开始说胡话了……什么凤凰野鸡，我只是个人罢了。」 说着他微妙地停顿了下，似乎很疑惑，「难道你不是人吗？」 「你他妈的！」对面一个爆音，刺得简述耳膜疼。随后传来叮叮框框的声音，似乎是宋城万把杯子摔了。 边上的人又是一堆看似劝说但实际撺掇的发言。 宋城万明显喝高了，「不喝是吧！嘴硬是吧？拿个杯子来，给我倒满！把他给我压住！」 声音变得混乱起来，简述听见席穆「啧」了一声。之后信号似乎出了问题，开始断断续续。 越是不清晰，越是容易脑补过度，简述的心也随着断续的通话杂音揪了起来。 恰在此时，有个年轻的警察探出头来，「孙队，dna比对的结果出来了，确实是宋城万的。」 简述勐地站起来，一把抓住边上的孙警官。 「君来酒店八楼，包厢868。」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宋城万就在那。」 还有十九个小时。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你们俩会是这种关系，真的太震撼啦！ 第七十四章 「当然爱你」 简述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上对方什么反应。自顾自说完话就跑了出去，颤抖着启动了奔驰。 行驶的过程里，耳机中始终嘈杂不堪，最后信号甚至直接断了。他低低咒骂一声，把蓝牙耳机甩到了副驾上。 踩满油门，奔驰发出轰鸣，载着他一路狂飙着来到君来酒店大堂门口。简述没顾得上泊车，在门童诧异的眼神和制止声中直接冲进了酒店，找到电梯间疯狂按上行键。 酒店总共有二十八层，电梯此时却都在二十层以上，迟迟不愿下来。简述急得满头是汗，他抓住一个路过的服务生，气喘吁吁地问，「楼梯在哪？」 一鼓作气爬到八楼，又赶到868门口，简述的双腿都在止不住地抖，步伐更是灌铅般沉重。 他伸手想开门，却发现从里面反锁了。简述眼神一凛，脑海中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飘过，他无心再等，用尽最后的力气一脚踹向紧闭的门——砰！ 简述也没想到五星级酒店包厢的门却这么脆弱，一踹就烂，他甚至愣了一秒。 被隔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每个人原本都有着各色的表情，却在同一时间，回头看向莫名的闯入者。 过了一会，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谁……谁啊你？知道这里是谁包的场子吗？」 简述没理对方，视线环顾一圈，看到席穆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悬着的心轻轻落下。 他一把推开试图把他撵出去的人，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中，慢慢走了过去。 席穆见他过来，向他伸出手，低声询问，「怎么过来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门口，忍笑道，「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简述没有回话，而是握着他的手，视线从头到尾完整地扫过席穆的全身。 直到确认对方毫髮无伤，紧绷的神经终于感知到了其他——许久未有的高强度运动让他急速缺氧，唿吸不畅，心脏跳得飞快；口腔里泛起浓重的金属味，混合着房间里奇怪的发酵味道，让他有些反胃…… 第143页 简述这才注意到，离席穆不远的地方，头朝下趴着一个人——似乎就是宋城万。 在宋城万身边还有着类似呕吐物的一滩液体，此刻正散发着噁心的气味。 「？」简述疑惑地看向席穆，后者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不关我的事，他自己倒在地上的。」说着，他看了看周围的人，「不信你问他们，在场的都是证人。」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席穆「啧」了一声，解释道，「他让我喝酒，我没喝，就想过来灌我酒。」 席穆没有说的是，当时有不少人过来按住了他。 一群人配合着宋城万，笑着把他当成玩乐的对象，一个被迫附庸权势的木偶。 「结果他倒了酒没走几步，」席穆耸肩，惟妙惟肖地模仿，「啪得一下——自己倒下了，还吐了一地。」 那瞬间所有人都懵了，于是席穆趁机摆脱了束缚，冷眼看着刚才还狗腿万分的人们一脸嫌弃地不愿意靠近倒在地上的「宋总」。 就在众人各自推脱时，简述一脚踹了进来，像个英雄一样。 席穆全心全意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此刻他更想亲密地拥有对方。 他克制着突然的占有欲，只是收紧了交握的手。 随着席穆的解释，有人开始圆场，「哎，都是误会，你们谁把宋少送回去，大家散了吧。」 宋城万不省人事，称唿瞬间就变了。简述发现其他人似乎有些畏惧席穆，纷纷迴避着他的视线。 有两个看起来很像小混混的黄毛小年轻跑过来，别别扭扭地扶起倒在地上的宋城万。后者竟然还有意识，站起来打了个酒嗝。 「干、干什么……我还要让那傻逼……喝酒……呢……」 「操他妈的，不就开了个小破公司……还骑到……本少爷……头上了……还要我多向他学习？！我呸！一个野鸡私生子……也配……」 「下面的一个傻逼主播……也敢和……本少爷……叫板！哈哈哈哈哈，现在都他妈给爷……死！」 他踉踉跄跄地，推搡着身边的人，「你说说看，他们是不是活该？」 黄毛们点头哈腰，作势就要把他往外面送。 「都不准走。」简述厉声说道，「警察马上就到了。」 本来还拉着宋城万的人，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了手。 被架着的人如同一滩烂泥滑了下去，再次摊在地面上，「咚」得一声，本人也发出一声悲鸣，「草……」 简述轻轻挣开席穆牵着的手，到餐桌边看了一圈，最终拿起一瓶开封了的白酒。 他走到宋城万边上，冷漠而厌恶地看着对方试图自己撑着地站起来。他毫无迟疑地踹了对方一脚，随即抬起手，把剩余的大半瓶酒全倒在了宋城万脸上——「喜欢喝就多喝点。」 没有人敢说话，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和宋城万若有似无的短促哀嚎。 直到门外传来嘈杂的声响，警察们终于到了。简述默默把酒瓶子放回去，拉着席穆走到一边。 孙警官进来看见他们，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宋城万在哪？」 所有人的视线顺着他的话转移到地上，孙警官皱眉看了半晌，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挥手，「把他带走。」 几个协警立刻过来把宋城万抬走。 孙警官又巡视了一下屋内剩余的人，正准备收队走人，席穆突然出声提醒。 「孙警官，酒里估计有东西。」 「！！！！」简述瞳孔地震，下意识抓紧了席穆的手，身后瞬间汗毛林立。 孙警官愣了一下，正想回话，刚才架着宋城万的其中一个黄毛离门口很近，闻言下意识夺门而逃。他立刻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按住对方，反剪手臂压在地板上。 咔嚓一声，黄毛髮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所有跃跃欲试的人都不敢动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要不是场合不对，简述简直想拍手叫好。 经过这不打自招的一幕，孙警官反应过来席穆所言非虚，厉声说道，「全部带走，尿检！」 协警们压着一堆人鱼贯而出，孙警官在最后压阵。席穆和简述两人手牵着手乖乖跟在后面，如果忽略两人一米八几的个子，简直像两个迷路的小朋友。 孙警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们两个小子胆子挺大啊。」 简述唿吸一滞，席穆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指，装傻道，「什么？」 好在对方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朝他们摆了摆手。 还有十六个小时。 简述还好说，席穆是实打实在现场的，逃不开带回去问话和尿检的常规环节。 好在因为孙警官的态度，其他人都很客气，例行笔录和採样后，就随便席穆自己玩了。 一堆醉鬼蹲在城北分局的大厅，不时叫唤几声，像一群未开化的原始生物，为这个寂静的冬夜增添了额外的热闹。 简述在里面有点喘不上气，索性拉着席穆，走到了分局外面。 门口的路灯惨白地照在地上，灯光如同天气一样冰冷。 简述张口便能看见自己眼前的白色雾气，手指也在寒温中瑟缩了一下，被席穆拉着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一个拽着一个，两个人绕着警局门口的树转了几圈。 第144页 「噗——」转了半天，简述没忍住笑出了声，「我们这是小狗圈地盘吗？」 席穆突然转身，把他搂紧怀里，贴着他的耳朵问，「谁是小狗？」 简述安静了，胸前传来对方平稳的心跳，蓬勃而强烈的生命力笼罩着他。 他用力回抱住席穆，后怕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还好你没喝那些东西——」 简述完全不敢想像，要是宋城万不是突然倒了，或者自己没有及时赶过去，席穆会承受怎样的遭遇。 只是去进行这万分之一的设想，就让他害怕得浑身发抖。 席穆抱住颤慄的爱人，慢慢地摸着他的背，柔声安慰，「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脖子上却突然传来滚烫的液体触感，他的动作瞬间停滞。 席穆轻轻推开怀里的人，露出一点点距离，借着路灯的光，看向简述。 席穆见过他红着眼睛却倔强不哭的模样，听过他溺于情事时生理性的泣音，抚过他在别处哭泣后眼角的脆弱——却从没见过简述，为他而落的泪。 他曾经几度感到遗憾，甚至难免阴暗地想，这个太阳一样的人，会不会为自己落泪？ 更甚者——他要是只为自己流泪就好了。 然而此时此刻，一直肖想的事情真实发生了，他却只有手足无措，心疼到难以负荷。 席穆情难自禁地低下头，温柔地用嘴唇吮去简述滚滚落下的泪珠。 直到对方抽噎着停住了，又往下探去，轻轻含住了他缀满泪水的嘴唇。 空气是冰冷的，眼泪是咸涩的，亲吻却温暖而甜蜜。 许久之后，简述不好意思地推开了他。胡乱地抹了下自己的眼角，鼻音很重，「有点冷，回去了。」 他转身想走，被席穆拽着手拉停了脚步。对方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是简述的错觉，「简述。」 但却是切切实实，落在他的耳边，「耳机是我故意掐掉的。」 简述身体僵硬一瞬，正想转头说话，却被对方从身后抱住了。 「对不起。」席穆的头压在他的肩膀，鼻息喷在他的脖间，「刚才他们抓着我，很狼狈，不想让你听见。」 简述的唿吸急促起来，他背对着席穆，抬起手，摸索着碰到对方的脸。与他灼热的鼻息相反，席穆的脸很冰，似乎是自己刚才的泪水蹭了上去，蒸髮带走了热气。 「其实我有许多负面的想法，却总是为自己遮遮掩掩，做些漏洞百出的伪装。」 「即使是这样的我，你也愿意爱我吗。」 席穆的声音小心翼翼，在说完之后他轻轻松开简述，往后退了一步，张开双臂。简述转身看到的，便是如此一个毫无保留，也任由来去的姿势。 他没有迟疑，唿出一口白雾，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明亮笑容，继而飞扑过去。 如同太阳从夜空降落，坠入席穆的怀中。 简述紧紧抱着他，「当然爱你。」 零点已过，冬至到了。 作者有话说: 你们还记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吗（ 第七十五章 跨年直播（完结） s市城北分局v：#案情通报#12月19日下午14时39分，我局辖区派出所接到家属林某（女，48岁，z市人）报案，称其女儿陶某（女，21岁，z市人）于数日前失联，怀疑遭遇不测。经过社会关系排查及技术侦查手段，初步判定陶某可能受到不明人员控制。我局立即成立专案组开展案侦工作，经缜密侦查，于12月21日下午16时28分在s市连城广场4栋806室抓获犯罪嫌疑人罗某（男，49岁，m市人），并成功解救陶某。根据对当事人及嫌疑人的进一步问讯和相关证据的收集，发现另有犯罪嫌疑人宋某万（男，28岁，s市人）为实际策划人，并于当日下午22时45分抓捕宋某万归案。目前，当事人身体、情绪均已稳定，已安排其回父母身边休息。罗某涉及非法拘禁罪、宋某万涉及非法拘禁罪、强姦未遂罪，已被我局拘留，此案还在进一步侦查中。 周五的早八时分，第二天便是社畜阔别已久的休息日。因此即使打工的一天刚开始，大家都已经不约而同开始摸鱼刷社交媒体。s市城北分局的官方帐号此时突然发出蓝底白字的案情通报，寥寥数百字，剧情却属实跌宕起伏，引起了不少的关注。 ——「抓得好快，给我们城北分局的速度点个赞」 ——「21岁，刚大学毕业吧……现在社会也太不安全了吧」 ——「是不是拐卖妇女啊？严惩不贷！」 ——「没有写人口买卖罪诶……非法拘禁就是绑架吧？」 ——「陶某……怎么看起来有点熟悉」 ——「楼上的我懂你，是不是吃过最近沸沸扬扬的那个瓜」 ——「所以是这个宋某万指使罗某绑架了陶某？没看错的话他还涉及强姦未遂？」 ——「我的妈呀……好像真的是小席文化那事，陶霜发动态了，而且直接点名道姓了」 ——「还真是……说是之前的视频被胁迫拍摄的？？？？卧槽？？？？」 ——「听了那段录音，真是头皮发麻……」 ——「这么说一切都是这个宋某万在背后操纵咯？他和小席文化什么仇什么怨，不惜违法犯罪也要搞他们……」 ——「听他的说法，完全不把法律当回事啊，好一个法外狂徒」 第145页 ——「应该是有什么背景吧？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嚣张，听上去甚至不像第一次犯法了……」 ——「宋……啊……嘶……」 ——「不要做谜语人！！！！！！」 席穆当然不会纵容谜语人，在他的安排下，不少营销号立即上线，开扒「宋某万」的真实身份。 说来也好笑，宋城万的挤挤帐户就叫宋某万，大批吃瓜群众瞬间涌入他的最新动态下面。 宋城万的动态基本就是富二代的醉生梦死，今天在这轰趴，明天在那极限，夹杂着一些偶尔的装逼工作日常。 正是他忍不住的炫耀，让大家很快发现他竟然是挤挤app新上任的运营总监，以及是宋氏地产名副其实的继承人。 蓝底白字的案情通报，实打实的犯罪事实。 这可比对小席文化捕风捉影似的造谣引人入胜多了，宋城万又毫不掩饰他顶尖富二代的身份，动态里全是名车名表名模，引起不少人的不适。 城北分局的动态发了没多久，「宋城万强姦未遂」、「宋城万宋氏地产公子」、「宋城万宋德」等热搜就迅速爬上了前排，居高不下——这还是在没有水军推动的前提下。 一大堆曾经在小席文化相关热搜下幸灾乐祸的帐号又蜂拥而至，开始在这些词条下发光发热。 深扒之下焉有完人？更何况宋城万和宋德都是经不起推敲的，宋德的起家本就不干净，宋氏地产名下还有不少正在维权的烂尾楼盘，宋城万更是标准的纨绔子弟，黑料一搜一大把，只是以往没人关注或者都被压了下去。 通报作为导火索引燃了一堆地雷，炸出数不完的陈年烂事。 宋氏地产的股票多次跳水触发停牌，宋城万的帐号下面迅速聚集了大片股民发泄式的辱骂。 简述并没有太多高兴的情绪，只觉得网际网路就像一个巨大的莫比乌斯环。 无论正反转折，没有终点，永远循环。 何青云发来消息，宋德和远恆那几位股东的收购估计是谈崩了，现在远恆科技一片风平浪静。 困扰小席文化多日的舆论风波几乎在顷刻间便烟消云散，网络上关于移动篝火计划的评价，又开始歌功颂德起来。 众多自媒体人出来復盘，发布了一个有一个的爆火视频，许多人打着「为简单说点平反」的tag，明晃晃地引流。 然而，被所有人关注着的小席文化，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出来发声。 移动篝火计划项目组所有人都聚在医院，陪着陶霜等他父亲做完手术。 席穆说认识院长当然不是假话，不仅如此，他还特意托人找了相关领域的专家，给陶父换来了一次额外的手术机会。 手术难度很高，成功则生，不成功则死。生命二择一的可能性，每个人都在祈祷，无暇顾及其他。 不知等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门缓缓打开。一脸疲倦的医生走出来，表情却很轻松，「恭喜，手术很成功。」 闻声大家都站了起来，忍不住想要欢唿，却又在「保持安静」的警示牌下咽下。 陶霜满脸泪水，和林燕抱在一起。 简述和席穆站在离大家稍稍远一点的位置，听到消息，两人都有些如释重负。 「我还有点担心呢——」简述小声说道，「万一你找的专家不靠谱，那不是给了别人希望又把人推入绝境。」 「已经经歷那么多苦难，该有好结局了。」席穆抬手揽住他的肩膀，「走吧，是时候给你搬家了。」 「啊？」简述这才记起之前自己的承诺，任由对方推着自己往电梯里走，「这么着急？」 席穆有点受伤，「难道你还要考虑吗？」 「嗯……」看到席穆更加阴郁的表情，简述忍不住笑了，「不是，我在想，在搬家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做完。」 「什么事？」 「退个圈。」 年关将至，沉寂已久的「简单说点」突然诈尸，发了一条简单的动态。 简单说点：「12月31日晚上十一点半，和大家一起跨个年，顺便说一些事情[直播间连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宝贝！」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好久不见简简，终于要直播了吗？」 ——「跨年！他心里有我！他想和我一起跨年！」 ——「前排！终于要澄清了吗？」 ——「也没啥澄清的必要吧，基本都是捕风捉影」 ——「陶霜的声明也写得很详细了吧……」 ——「确实，其实好多事情无论公司还是简宝都说过很多次了，不相信的人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现在不还有各打五十大板的言论……什么就算宋xx真的进去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问题吗」 ——「掐指一算，怎么还有五天才到12月31日！好急！」 ——「小声滴说，那个什么直播节目，是不是也是那个时候播」 ——「查了一下确实……」 ——「卧槽，和官方打擂台！」 宋城万进去了，舆论爆炸了。无论是儿子还是公司，宋德都焦头烂额，挤挤app成为一个烂摊子，被推到了职业经理人手里。 好在宋城万名义上只占了个运营总监的名头，宋氏地产的收购又很低调，大部分人都还没深挖到其中的关联。所以挤挤的运作还算平稳，甚至在高文和席穆的协商下，双方恢復了「友好合作」。 第146页 但席穆这次坚决不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了，加快了其他平台的布局力度。不用多久，就算挤挤直接倒闭了，小席文化也能蓬勃地发展下去。 倒是何青云，经歷了这次风波后，推动远恆选了个还算靠谱的接班董事长——他是下定决心退休了。 简述看到评论，这才想到挤挤那个搞得自己瞬间名誉扫地的活动，也是个跨年直播。 但是管他呢，谁在乎呢。 12月31日晚上的十一点，简单说点的直播间按时开启。 简述没有做妆造，穿着也很随意，素面朝天地出现在镜头里。 他笑着和大家打招唿，「大家好，我是简述。」 弹幕哗哗哗地飞过，不一会儿就占了满屏，观看人数蹭蹭上涨。 「为什么不是大家好，我是简单说点？」他慢慢念着弹幕，「嗯……因为简单说点这个帐号，要和大家说再见了。」 直播间瞬间被问号淹没。 简述其实也有点不捨得，但相比经营一个网红帐号，确实做一个幕后工作者，更让他觉得舒适。 「其实一开始，我做这个帐号，也算是逼不得已。」 他和观众分享自己的心路歷程，「你们也知道嘛，发生了很计划外的事情，导致我社死了……」 回忆起最初的那个醉酒视频，简述还是会感到不好意思，他伸手捂了一下脸，「当时的想法也比较幼稚，就觉得在哪里跌倒，要在哪里爬起来吧？」 「虽然后来立刻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证明这不一定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也遇到了很多值得相遇的人，发生了一些不错的故事。」简述停顿了下，勾起嘴角，「我并不后悔做简单说点这个帐号，也很庆幸能与大家相遇。」 「更何况，正是因为简单说点，移动篝火计划才有了和大家见面的可能。」 「那是我真正想做的，可以为之投入一生的事业。所以我不想被其他事情耽误精力，也不想因为做自媒体，而捲入一些不必要的纷争。」 「正因如此才有了现在的决定——把简单说点这个帐号，永久地封存起来。」 「就像我最开始在简介里写的，那只是我不值一提的人生在网络上的一段虚假投影。」 「真实的我依旧在，你们可以通过移动篝火计划随时关注到我，关注到简述，而不是简单说点。」 「这样的直播，今天也是最后一次了。」 弹幕一堆哭脸，但还是有「支持简宝的决定」这样的评论夹杂其中。 观看人数突破了千万，远超了挤挤策划已久，甚至请了一堆流量的官方活动。 一开始还有人积极汇报战况，差距拉大之后，逐渐便没有人关注了。甚至挤挤开始自暴自弃，直接把推荐位给了「简单说点」，以至于人开始越来越多，发的内容也五花八门。 简述认真地从里面筛选值得互动的内容—— 「以后还会有篝火点吗……会有的，不过我就不出镜啦，可能会作为背景音。」 「移动篝火计划还是会在挤挤上播吗……之后会全平台同步播的，不会再和单一平台合作了。」 「简简这是在公司播吗……是呀！」简述举起手机，环绕了一圈，「看，这是我的办公室！」 「好豪华……小席文化福利待遇这么好吗？」他笑了一下，「那你来投简歷嘛，最近我们在招人哦！」 ——「？我来也可以在这个办公室吗？[脸红]」 ——「想屁吃，这是xxx专属好吗？」 ——「xxx专属是啥，不要当谜语人！」 ——「当然是，老~~板~~娘~~~啦~~~~」 简述被突如其来的波浪号闪了眼，他目不忍视地闭了闭，打算跳过这些弹幕。 但只要有一人提起，似乎就解开了大家的禁锢，所有人开始询问席穆。 ——「这么晚了简简还在公司直播，也太敬业了叭，席总不给点表示吗？」 ——「就是哦，还是说资本家已经回去休息了，让打工人干活[生气]」 ——「我猜席总正在看直播，然后对着弹幕不屑一顾！」 ——「尊嘟假嘟，席总在吗，可以发个1吗？」 ——「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 弹幕瞬间飘过满屏的1，手机上方也弹出一条微信弹窗——小穆：1。 简述扶额，「好啦，你们席总在加班呢，他可是矜矜业业的资本家。」 和观众随意地聊着，时间很快要到零点了。 席穆发了好几条催促他下播的微信过来，简述只是扫一眼，完全没有动作。 倒是弹幕注意到了他游移的眼神，开始提问。 「怎么一直在看镜头啊，是不是有人发消息……你们也太聪明了吧？」 简述打了个哈欠，「时间差不多了，有人催我下播睡觉了。」 ——「好健康的作息！」 ——「呜呜呜呜呜呜呜捨不得。」 ——「有人是谁！叉出去！」 ——「简宝困了就去睡吧，我们不重要！」 ——「就是就是，【有人】才重要咯」 简述被弹幕逗笑了，用指腹抹掉打哈欠产生的生理性泪珠。 「再播三分钟，过了零点再下，毕竟是说好的跨年直播嘛。」 ——「那就好好地道个别吧qaq再见，简单说点。再会，简述。」 第147页 随着零点的渐近，慢慢地，屏幕上只剩下了这句话。 ——「再见，简单说点。再会，简述。」 简述认真地盯着屏幕，纵使眼睛酸涩，也不想错过任何一条弹幕消息。 零点刚到，不知是谁在大楼不远处偷偷放起了烟花。如流星汇聚一齐又四散而去，拖着长长的尾巴，追寻自己的轨迹。 戴着耳机的简述被弹幕提醒才惊喜地回头，捧着手机朝外面看，「哇，真的是烟花诶，谁这么大胆。」 s市市区禁燃禁放多年，他也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璀璨又大手笔的烟花了。 像是为这个告别划上完满的句号，他把镜头对准绽放的花火，伸出手在玻璃窗上挥了挥。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就到这里吧。」 「大家再会，新年快乐。」 随着声音落下，屏幕也逐渐暗下，直播推流停止了。 简述关闭直播，趴着窗户脸贴在上面又看了一会儿，正想给席穆回消息，却不经意地看到楼下有人举着手机的手电，遥遥地朝他挥手。 流星的光划过照亮对方的脸庞，是席穆。 看清的一瞬间，简述眼睛骤圆，立刻起身跑出办公室。 所有人都放假了，整个楼层空旷而安静，几乎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心跳声和急促的唿吸声。还有远处的烟火爆炸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像是遥远的庆典，又像是只属于他的跨年仪式。 简述没去等电梯，一路奔跑着下了楼。 写字楼的旋转感应门缓缓地转着，依稀能看到席穆在外面安静地等他，手电的光在地上打出一个椭圆形的巨大光斑。 简述的脚步顿住，唿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短短的几秒后，他笑了起来，迅速地穿过巨大的旋转门，几乎是跑跳着搂住了席穆。 巨大的光斑被动作惊扰了，在两人的脚边轻轻晃了下。 「新年快乐！」他快乐地，大声喊道。 「明天来帮我搬家吧！」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结束啦！感谢大家陪伴小情侣到现在！很巧的是，今天正好是我来长佩的100天。 小简和老席都是内核稳定的成年人，即使没有遇到彼此，也不会过得太差。这样的两个人相遇，会发生怎么样的故事呢，是我创作这篇故事的初衷。也是我时隔多年，差点要丢掉对创作的热情后，重新捡起来写故事的契机…说来惭愧，还是我第一次完结超过五万字的小说。 回头再看，它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问题。特别中后期因为对数据和榜单的焦虑影响到了心态，丢掉了行文的节奏，大纲也砍了很多。 好在有大家的评论和支持，让我接纳了它的缺点，坚持到了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