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将与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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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装迷情] 《糙将与娇花》作者:谢书枍【完结】
本书简介:
陆清安今日迎娶的妻子——温恋舒。
出身辅国公府,姿容风华绝代,助他在父王一众庶子中,得封世子之位。
可不幸的是城被破了。
辅国公领兵御敌,全家被俘。
闯进来的贼将,却对温恋舒几番垂问。
父王也暗示他,女人可以再找,但命只有一条。
于是陆清安开始纠结,女人与性命究竟要哪一个?
*
温恋舒不过被繁琐的礼节累困而已,谁知竟被用帕子迷晕。昏沉之间,昔日未婚夫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温柔如梦:「恋舒,你别怨我!」
「只是陪他一晚,换得咱们苟命,事后你仍是我妻。」
温恋舒登时遍体生寒,被裹着送入魏长稷帐中。
那夜红烛未灭。
*
之后宫宴再遇魏长稷。
他于一群安坐持守的君子中,歪撑着头,斜搭着腿,酒毫无形象往口里灌。
温恋舒被规矩养大,如何喜他这般做派?
她看不上他脸,太兇。嫌弃他那脾气,太冷。
但他是摆脱陆清安的唯一希望!
温恋舒觉的自己可以再忍一下。
于是待魏长稷离席,温恋舒提裙跟了上去。
无人的宫殿,魏长稷终停下来,看她的眼神深邃莫测。
温恋舒吸了口气,「魏、魏将军?我写了休夫书,但他们不放我走,你能不能帮我?」
男人许久没说话。
温恋舒扯了扯他腰间玉佩,「作为好处,我可嫁你,成吗?」
魏长稷不语,只转身。
上了台阶復看向她,「还不进来。」
温恋舒一懵:「做、做什么?」
魏长稷关门,堵住她唇,「收点好处。」
后新帝问:「爱卿此番立功,想要何等赏赐?」
魏长稷往女眷处扫了眼,黑眸落在红唇过分娇艷的温恋舒身上——
「臣想娶她。」
登时满座譁然。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婚恋 虐渣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恋舒,魏长稷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娇妻与性命,究竟要哪一个?
立意:永远坚强,永远热爱。
第一章
「魏长稷的话,你可还记得?」
宾客散尽的正厅,阒然无声。挥退了奴僕,只剩父子两人,庆阳王才从巨变中抽神,问出这么一句。
且言辞间,颇有提点之意。
陆清安喜服加身,芝兰玉树。
然红烛映面,却无半分喜色,闻言更是添上了许多苍白和羞愤,脑中不受控的迴荡起魏长稷的话:
——「你这新妇姓温?」
——「辅国公府的温?」
——「世子好福气……听闻内子秾李风华。」
他人之妻你可贊其才学,夸其品性,唯独颜色刻意提及,显得轻浮。
尤其最后一句,魏长稷顿了许久,再开口时黑漆漆的眼睛深不见底,对他紧盯,竟似被人夺了什么宝贝似的,极为兇悍。
同为男子陆清安如何听不出其言妒恨。
妻子遭人觊觎!
还在大婚当日!!
按理陆清安就该给他一拳。
可偏偏魏长稷是不请自来,破门而入。
一把弩/弓箭无虚发,支支破风凌厉飞速。或将阻挠的人穿胸而过,定身于高墙,又或将阻挠的人一击爆头,血溅在四地。
说那话时他人已到跟前。
身长八尺余,魁梧又高大。通身的玄甲冑,气势更逼人。握着那把杀人的弩,滴滴答答淌着血。
其实好几年前,陆清安就见过魏长稷。
彼时他是庆阳王看不上眼的庶子,魏长稷则为魏国公吃醉酒的奸/。
同样不入流的身份,魏长稷更低他一筹。但他汲汲营营想钻入高门贵子一列,魏长稷却宛如暗夜孤鹰,对所有嘲讽者桀骜不屑。
每每他与人排挤魏长稷。
魏长稷看他眼神就会变得很玩味。
在那犀利的探究中,似乎陆清安什么心思都被看透。那种感觉就像衣衫被人剥光,丢到华京大街上,一/丝/不挂却无处遁形。
慢慢的他甚至怕见魏长稷。
那时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今下。
歷经疆场血与死的洗礼,魏长稷早完成了男子到男人的蜕变。
原本称得上英俊的面容,皮肤晒成小麦色,左脸眉骨往下斜破开道疤,或没来得及处理,一路风吹日晒,煞气逼人。
和他一样二十出头的年纪,魏长稷却留了须。
那不修边幅恣意生长的胡茬,瞧着竟比庆阳王更有威压。
陆清安莫说给他一拳了,却是连话都不敢多说。男人的血性,在有可能被弩穿胸爆头的危险当中,变得不值一提。
当时只顾紧张保命,忍了魏长稷对妻子的探询。
如今回忆起那怯弱,又觉憋屈窝囊。
陆清安攥了手,暗自咬牙,「记得……」
如何能不记得?
庆阳王颔首,也瞧出儿子的愤懑。
可愤懑,又如何?
人大多是自私的,他可不像辅国公温颐那样高洁,明知城破是大势所趋,却还不识抬举,以文人之身带着儿子出城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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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呢?
温颐与儿子都被捕,留下温氏满门妇孺。
他最疼爱的侄女在婚礼上被贼将言辞惦念,即将为王府的存活而献身。
除了忠君的美名,温颐什么都没剩下。
如今温颐入了狱,庆阳王也不怕他找自己算帐,薄情的眉目轻抬起一点,尽是自私的神色。
「既是记得,可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
从父王的语气中,陆清安听出了他对温恋舒的捨弃。
当下一慌,跪了下去,膝盖在青石板磕出「咚」的声响,他却恍若未觉急声开口:「父王!温氏,是我妻子!」
妻者,齐也。
一与之齐,终身不改。
何况温恋舒出身名门,丽若朝霞,知书达理,又色艺双全,是他费尽心血谋得的枕边人,颇有情分。
「混帐!」庆阳王冷了脸,拍案而起,「如今是什么时候?燕王逼宫!华京变天!诸位官员皆被软禁!魏长稷的亲兵就在府外!你只记得温氏是你妻子!可若命没了,她去阴间给你当妻子吗?」
陆清安抿唇,被喝的脸色发白。
庆阳王说完瞧了一眼,看出他的纠结。
当父亲的,哪怕和儿子不亲,也明白自己的种是个什么货色。
眼珠子转了转,庆阳王软了腔调,专挑陆清安在意的点说:「如今你是王府世子,当以大局为重!难道为了个刚成亲的女人,就要拉着王府几百条人命陪葬吗?」
卑贱久的人,会格外在意手中权势。
乍听得「世子」二字,陆清安果然生出一股责任。
却仍矜持着不曾松口。
似乎多挣扎一下,就显的他多重情重义。
「可她叔父是辅国公,两位兄弟皆品学兼优,是大儒之才。」
更重要的是——
温恋舒父亲病逝,母亲难产随丈夫而去。
作为温颐兄长留世的唯一骨血,温颐可谓对她百般宠爱。
再加上温颐膝下二子,无女。温亭书与温明书兄弟更是把她当亲姊妹待。
陆清安连魏长稷挑剔的眼光都不能忍受,更不要说在真正清贵的温氏兄弟面前,那是刻入骨子的自惭形秽。
伤了温恋舒……
他怕被温氏兄弟报復。
谁知听了这话,庆阳王反而笑了,手掌颇有力道的搭在陆清安肩上。
「忘了告诉你,方才管家来报,辅国公带子御敌,三人遭捕,如今怕是已经在牢狱受折磨。」
陆清安眼中一骇,心却莫名松了口气。
庆阳王见状趁热打铁又道:「燕王此人,睚眦必报。」
「当初陛下罢黜他太子位后,不过驱逐他出京,燕王就花几十年屯兵,韬光养蓄攻入华京。如今温颐领着守备军和燕王对阵,城墙之上把燕王骂了个狗血淋头,以燕王品性,你以为燕王会不记仇?」
「温恋舒是温家女儿!」庆阳王蕴含深意的拍了拍陆清安。
「不久后燕王荣登大宝,你却因温颐侄女得罪燕王手下一员大将,这对庆阳王府绝非幸事。」
自来帝王更迭,王府将相都是第一个被清算的对象。
很不巧,庆阳王也是王,日后地位怕是连魏长稷都比不过。
陆清安徒然生出一股寒意。
他努力了十几年……
吃过馊酸的饭菜,大冬天头悬樑锥刺股。
忍着同龄人的排挤,甚至钻过裤/裆、脖子栓着链被当狗骑,所有人都笑话他。他就算是悲愤,也要偷偷擦干眼泪,然后傻子似的陪他们一起笑。
他经歷了那么多,终于像个人样!
他再也不要回到那样的日子。
*
今夜有风,但无月。
越积越厚的云层,让天光逐渐加暗。稍微留意些规律的都知道,这是即将下雨的节奏。
华京七月仍在梅雨,天气总是说变就变。
陆清安没让人跟,独自提灯往新房去。
路上最后思索着,娇妻与性命,究竟要哪一个?
庆阳王虽也是王,却是旁支郡王,府邸不大,没多一会儿就到了分隔前后两院的花园。
与往日相同,他生母计姨娘又等在此处。
陆清安顿了下,随即刻意绕过她埋头继续去。
「安儿……」计姨娘红了眼眶叫。
她身份不高,穷其一生只想孩子出人头地。
当初庆阳王妃生的嫡子有病,御医断言活不过十八,故计姨娘打小对陆清安非打即骂,营造出与孩子生分的假象。
隐忍十八载,王妃终失子。
与母隔阂的陆清安就这么顺理成章过继成嫡子。
计姨娘亲手把儿子推给了王妃。
然戏演的多了,母子回不到过去,计姨娘也因此失去了她的儿子。
陆清安没出声,却也就此停住。
他理解生母为他谋算,只是无法原谅。或许计姨娘当初换一种法子,他苦难的过去就多一份温暖。
而不是像现在,人不人鬼不鬼。
计姨娘追上他,小心看向陆清安。
一身喜服的儿子可真俊美!她都快想不起这孩子跟她吃糠咽菜的狼狈,不论母子亲不亲,计姨娘总希望他永远富贵。
「前厅的事,奴婢都听说了……」
陆清安诧异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这应是父王怕他反悔,刻意来让姨娘给他最后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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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计姨娘聪慧,应当也明白父王意图。
但为了有个出息的儿子可以依靠,她还是来了,且叫停了他。
「哦,听说了?」陆清安意味不明的问:「姨娘听说了,所以也想指点我一通?」
有时候陆清安也想啊!
或许就是因为有他们这对父母,他才学的这般利己。
计姨娘眼神一躲,小心翼翼,「不算什么指点……」
嗤的一声,陆清安抬脚就走。
「安儿!」计姨娘急抓住他。
陆清安提着的灯笼拉扯中一晃,衬得地上影子纠缠不清,最终又慢慢停下。
计姨娘无奈,「奴婢说便是。」
这便对了。
流着一样的血,他岂能不了解她?
陆清安缓缓掰开她的手,弹了弹被抓皱的喜服。
计姨娘眼中一闪而过痛色,「奴婢见过你的新妇,她……很好。」
模样好,出身好。
若没燕王攻破华京,温颐领兵御敌被捕,计姨娘对温恋舒是极满意的。
「奴婢很抱歉,没能给你尊贵的身份,因为有我这样一位生母,让你自小谨小慎微。然就是这样谨小慎微的你,从十八岁过继到王妃膝下,追了温氏三年。」
「这三年,为了她……」
「你曾不顾旁人嘲讽,每日追随她的荣光。」
「也曾点灯熬油苦读诗书,只为温颐父子高看你一眼。」
「甚至不顾酷暑寒霜的早起半个时辰,从北城买下她喜欢的酥酪讨好她。」
「男儿膝下有黄金,为娶她你跪过。世间男子妻妾成俗,要温家同意这门亲,你更应承一生无妾。」
「只是安儿!」计姨娘苦口婆心。
每说一句,心都为孩子疼出血,「丢弃了尊严,这般求她,温氏又为你做过些什么?」
陆清安:「……」
当初做的时候不觉,只想借温恋舒夫凭妻贵。
却原来从旁人口中听到那些事迹,是这般的难堪?
身为一个男人!一位丈夫!如果能够站着,谁又愿意为了一介女子把自己贬入尘埃?
这般想着,计姨娘的声音又起。
「奴婢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夫妻夫妻当各有付出。」
「你为了温恋舒往前走了一千又九十五个日夜,那为什么温恋舒就不能为了你,往下将就一夜?」
「是,温家清贵,奴婢无可反驳。」
「可有时候可望而不可及的明月,或许只有坠了神坛,才能甘心为你洗手羹汤!」说着计姨娘抓住他的手,挣扎还没开始,就在他掌心塞了方帕,又很快离开。
陆清安隐约猜到什么,心乱到极致。
影影绰绰的光影中,计姨娘忽然微笑,「上头涂了迷迭香、软骨散,以及……合欢鸠毒。」
迷迭香使人神志不清。
软骨散可让其浑身无力。
合欢露本身有助交欢之效,可制成鸩毒,更是霸道之致,唯有男人以身为解,否则温恋舒暴毙黄泉!
魏长稷既看上温恋舒颜色,定就捨不得她死。
这齣美人计,端看魏长稷中不中招。
「三管齐下,温氏什么都不会知道!今夜本就是她的洞房花烛,不是吗?」借着黑暗,计姨娘这话蛊惑到了极致。
若温恋舒真能什么都不会知道,那这事就……
妙哉!
毕竟诚如姨娘所说:
可望而不可及的明月,确实只有坠了神坛,才能让她沾染世俗烟火,也能让他对这个妻有更多真实感。
都屈辱过,也就没谁配不上谁。
不是吗?
第二章
计姨娘走后,花园只剩下陆清安。
七月的天尚在三伏之中,热浪一阵阵铺面而来,吹得他手中灯光影流动,飘如鬼魅。
陆清安静立不动,盯着那方帕许久。
终于——
心下有了决定。
一人一灯换了个方向,竟是又来到书房。
正在屋里打盹的书童京墨,听闻动静出来,睏倦的脸上万分疑惑,「世子?大婚之夜……您怎来的此处?」
不应该去新夫人的邀月院嘛!
「哦,前些日给夫人买了支钗,想现在给她,我来寻一寻。」说着陆清安开了门。
京墨跟着,帮他点上灯。
「世子大概放在什么方位?小的帮您一……」
「不必。」陆清安没回头,毫不犹豫出口,似又觉的这样说奇怪,低了声音解释道:「我想自己找。」
世子在意夫人想亲力亲为,京墨便没起疑。
他站着不动,陆清安只能做样子东翻西找,状似才想起什么说:「对了,找东西还要一会儿,为防夫人久等,你去告诉立春她们,可以伺候夫人先歇一阵。切忌——莫说我在书房的事。」
这是要给夫人惊喜?
京墨递给陆清安一个打趣的笑。
「小的这便去,世子待夫人真好。」
「好吗?」陆清安默了瞬,看着京墨欢快的背影,眼里一闪而过愧疚,「我可不好……」
相反,他坏透了。
改道来书房,不过是饮酒,为日后事发寻一个神志不清的藉口。
让温恋舒先歇,也是想她放松警惕,能更好下手。
此生得遇陆清安,怕是温恋舒最糟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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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了整日,温恋舒本就疲累。
滴酒不沾的她还吃了合卺酒,又滋生出些许醉意。
好在前院不知来了什么贵客,陆清安特意让京墨传话晚些回来,她可以先歇一阵。
立春立夏心疼温恋舒,赶忙扶她去了盥洗室。
很快雾气升腾起来,熏得温恋舒雪肤生红,本就好看的脸上添了这抹艷色,变得更加引人沉沦。
立春瞧了眼便垂眸,不敢多看。
倒是立夏大胆,留意到温恋舒眉眼拢着哀愁,「新婚大喜,姑娘怎生哀愁?」
温恋舒咬唇。
「我、有些紧张……」
说紧张是轻了,其实她更害怕。
「世子才学兼备,样貌也不差,姑娘缘何紧张?」立夏不解。
温恋舒欲言又止,其实这也不全怪她。
温颐桃李天下,是她嫡亲的叔父;温亭书三元及第,又是她堂兄;小一岁的堂弟温明书,虽没来得及殿试,文章同样出类拔萃。
且这三人温文尔雅,皆都傲骨风正。
起点太高,别人自就难入耳目。立夏说陆清安也才学兼备,这在温恋舒眼里并不够看。
「姑娘,亲都成了可莫要多想。」立夏给她揉着肩。
也不是帮陆清安说话吧!主要是亲都成了,她怕温恋舒愁思自困,「世间男子多姬妾,世子却能许下一生不纳妾,已是极好了。」
「极好吗?」温恋舒不确定。
「姑娘若疑虑,不妨细多想想——过去的三年久远,咱们暂且不论。就说今日世子待客,却还念及姑娘疲累,特意带话您先歇息。」立夏笑,「这在别人家,都是婆母温善才得的待遇。可世子却越过庆阳王妃,直接给您照顾,周到的我和立春都挑不出毛病。」
说着立夏递了立春一个眼色。
瞧温恋舒着实不安,立春也颔首一下。
温恋舒见此心里嘆息,周到是周到,可就是太周到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可不论今日,还是过去三年,陆清安对她都挑不出错。细緻到她嘴馋一碗酥酪,他都会起早半个时辰去买。
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他对她好,从不加以掩饰。
似乎温恋舒婉拒一回,在别人眼里都是罪过。
甚至她都不知道,他们一个庆阳王世子,一个辅国公侄女,原本仅为同窗之谊,是从何时起,成了世人眼中的两情相悦。
就连她贴身的丫鬟,都这般相劝。
「我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成为他妻子,又是另外一回事。」温恋舒喃喃着,手指拨动水面花瓣。
嫣红的色泽,像极了鲜血颜色,看的温恋舒惶恐焦躁。
为人妻者,当子嗣绵延。
看似理所当然的事,却要女子拿命去拼。
温恋舒的母亲,是生她去的。温恋舒也曾亲耳听过,堂嫂分娩凤胎时的嘶声裂肺。
一盆盆血水往外端,腥红又刺目。
若她像堂嫂那样喜欢堂兄,这些危险都可以承受。
可事实是,她对陆清安没那么深的情谊,又何来勇气,稍后心甘情愿躺在那榻上,和一个看不透的男人,完成从少女到女人的蜕变?
惶恐压的她甚至喘不过气。
温恋舒抬了胳膊,「不泡了,我有些闷。」
立夏赶忙给她擦拭,立春则转身,把通风口支开条缝。
水汽瞬间涌出,烟雾慢慢散去,回过头的立春自然而然瞥见抹温恋舒那抹皙/白春色,愣怔一下,脸竟有些发烫。
穿好寝衣,回到里间。
温恋舒有些撑不住,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倚在榻上,便是这样休憩的姿态,也做的得体优雅。
「我眯一会儿。」
实则是思绪太乱,藉此静心思索片刻。
立夏她们也便不说话了,这样不知过多久,累意、困意、醉意一同上头,慢慢的温恋舒竟真有些入眠。
陆清安便是这时来的。
他面颊绯红,眼神迷离,虽是笑着更多却是醉态。
正打盹的立夏,被立春轻晃醒,见状皱了下眉,头一个想法不是姑爷回来的高兴,而是——姑娘怕会不喜。
温恋舒有鼻疾,闻不得刺激味儿。
所以仅一杯合卺酒,她入口都会那般难受。
以前陆清安有什么应酬,都不会吃太醉,便是醉了,来见姑娘都会先沐浴更衣。明明那三年做的都很好,为何今日却忽然忘记?
难道真如那些闲话嬷嬷所言:男人成了亲便现原形?
心里虽有些不满意,她们却不敢说,互相对视一眼,赶忙迎了上去,「世子,奴婢扶您。」
陆清安挣了下胳膊,「不必,夫人呢?」
陆清安说不必,她们却不能就此不管,两人跟着陆清安,为防他摔倒。
奇怪的是陆清安酒味那么重,脚步也歪歪扭扭,却始终没有摔倒。
温家父子举止怀敬,从不失态。
立春立夏没接触过醉鬼,只把这归结为陆清安对屋里布局熟悉的缘故。
「夫……」立春还没习惯叫夫人,怪异了瞬,「夫人等了许久,实在撑不住,方才沐浴躺下,奴婢这便唤她起来。」
说着就暗示立夏进去唿唤。
陆清安又摆手,「不必了。」他面有惭愧,「是我回来的迟,叫她久等了,我自己唤就好。你们也累了,快下去歇息吧!今晚王府的人守夜,也省的你们明日伺候夫人没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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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念着里头温恋舒在睡,他声音压的很低。
身为世子、丈夫,醉酒对丫鬟和妻子还这般体恤,着实心细。
立夏缓了脸色,这便想走。
但立春还有些犹豫……
不过想及明日还有敬茶认亲两件大事,却不好精神恍惚丢姑娘脸面,在陆清安的等待的眼神中,也便随立夏走了。
若她们此时回头,也便会发现。
陆清安正稳稳噹噹站着,眼神清明何来半分醉态?
他看立春立夏离开的表情,意味不明,绝称不上良善!甚至对她们的背影,有种「温家丫鬟,也不过如此」的讥讽。
但可惜了。
因着陆清安三年如一日的精湛演技,谁又会怀疑娶了自家姑娘的世子?
她们谁都没有回头……
把温恋舒丢在了那片似会吃人的赤红灯火里。
等人走了,陆清安关上门,想了想,又闩上,这才多了份安心,轻轻绕过四扇屏风。
他想当断不断反手其乱,所以不能犹豫,进去就把人捂了。
此事卑鄙,万不可节外生枝。
然刚抬起头,却愕然看见欲色的红绸摇曳间,娇体横陈着温恋舒的曼妙身姿,薄纱的寝衣光华流转,若隐若现透着金线里衣。
修长的双腿,纤细的腰肢。
往上浑圆的拱出一对诱人山峰。
华京姑娘瘦以为美,温恋舒却不同。
她是温涯的遗腹女,难产而出,生来胎里不足。
据闻她二叔母,也就是温颐妻子,怜惜温恋舒无父无母,只能哺乳一个孩子的情况下,在温明书和温恋舒间,毫不犹豫选了温恋舒。
小时她被叔母精心餵养,大时叔父又不许她节食。
故此温恋舒体态丰盈,盛如牡丹。往日站着尽显端庄,此时躺着更婀娜多姿。
陆清安呆了一瞬,竟有些不舍。
手掌虚虚的抚摸在她曲线上……贪念起三年,终娶明月入怀,心里恨不能狠狠的做。
然终究不敢。
怕魏长稷杀人的弩。
「恋舒,你别怨我……」
陆清安强迫自己闭目,痛苦万分。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他没有看到,在他唿唤的那刻,躺着的人鸦色睫羽轻颤,隐有甦醒意味。
心里存着事,温恋舒睡的并不深。
感觉有人的手,隔着短短一指距离在身上游荡,她忽而回神,随即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陆清安?
是他回来了?
忍着对他这种行为的厌恶,温恋舒知道自己该醒。
可不知是出于抗拒这段婚姻,还是想逃避即将而来的交欢,她迟迟不愿睁开眼睛。
陌生的环境,边上坐着一位礼法是她「夫君」的男人,这种认知让温恋舒不安。
无声等待中,耳边忽有衣料摩挲。
温恋舒心里骇然,想看看是不是他在褪衣。
然而睫羽仅撑开一条缝,下一息便被帕子捂住口鼻。
意识不清的最后一刻,视线仅余一些称得上恐怖的画面:
赤红色如血般飘荡的床纱,绣着精美却再无喜色的牡丹,陆清安望着她狰狞愤恨的表情,以及那句语调温柔却使人遍体生寒的声音——
「只是陪他一晚,换的咱们苟命,事后你仍是我妻。」
第三章
倏尔,温恋舒遍体生寒。
与此同时「轰隆」一声——
闷太久的天空骤然破开道闪电,忽而强劲起来的东风,吹开盥洗室被立春支开条缝的通风口。
红绸纱幔飞肆,叫嚣着黑暗。
心虚的陆清安脖子一缩,竟瞧见温恋舒眼角有泪滑过。
落在指腹,温度滚烫。
「睡着的人,也能听见声响?」他不确定,但行至此步,再无转圜余地,陆清安召来暗卫,把温恋舒打包。
「轻些,她最怕疼!」陆清安说。
暗卫嘴角微抽。
让他们轻些,也知夫人怕疼。
但把人送入虎口的,不正是他这位枕边人?
*
今日婚礼魏长稷多番探询温恋舒,并不是什么秘密,他手下多的是和陆清安一样心思,想用温恋舒讨好他。
双方一拍即合,就要把「被褥」丢进马车。
不妨斜刺里忽伸出只小手,「你们带她去哪儿?」
几人转头,却见是个差不多腰高的男孩,秀气文弱,对他们怒目诘问。
王府暗卫认得他,战场归来的兵却不知,「你是谁家小孩?大半夜不睡觉,来此处添乱,不要命了?」
男孩仍紧拽着被褥,不怯无惧。
「温氏!温以卿!」
也就是龙凤胎中,温恋舒的侄子。
他只这么一个姑姑,本该风光大嫁。然兵乱突发,祖父三人遭捕,辅国公府也被围。
母亲和他出不去,却一直挂念着小姑。
好不容易天黑从洞中爬出,却意外瞧见这幕。
即使把人从头包到脚,温以卿还是从裙摆认出了温恋舒。他想保护姑姑,奈何只有十岁。
侍卫掰了他的手,束缚住温以卿上半身催:「愣着作甚?走!」
温以卿瞳孔微缩,咬开侍卫的手冲出去——
「姑姑!」
侍卫又抓住他,把人死死按在地上。
寂寞的长街那般无望,温以卿挣扎的小脸沾满了灰。又是一声惊雷闪过,地面溅起细密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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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此时……
他们看到徒然无声的男孩,脸上湿了大片。
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勐的刺痛人心,不自觉的,侍卫松了手。
「求求你们……放了她……」趴在地上的温以卿抱住他们的腿乞求:「我姑姑娇弱……没吃过什么苦……」
「她会哭的……她真的会哭的……」
父亲说过,便是文人,贼寇当前,护不住女子,也是无用。温家没有无用文人,即便他是小孩。
「若要人质威胁祖父,你们带温以卿去!」
永平帝好色,荒废朝政。
周边列国环伺,藩王也涌动。
十年来全凭温颐一介书生,各处制衡。就如此次燕王逼宫,别人只顾保命,他却带着儿子冲锋陷阵。
因此不少人说:大周腐朽的朝堂,温家是百官最后的嵴樑。
曾经他们不以为意。
然此时!
温以卿给他们下跪,腰杆挺直。
他们站在十岁的孩子面前,显得无地自容。
雨渐渐大了,也涤不尽华京风尘。
因温恋舒早产,打小就是药罐。后虽调养回来,身体却发生了些改变,别人吃一两有用的药,她要二两。
随着马车疾快飞奔,她被晃醒了,隐约听到卿哥的声音,还是在哭。
温恋舒心里一急,想睁开眼。
然眼皮只是轻轻微动,便似扯住什么筋脉,脑袋不仅晕疼,身体还有些发热,且越来越热。
这很不对劲。
神思正浑沌,车轮忽滚到石头。
整个车厢晃动一下,温恋舒连人带被褥撞到车厢上。
闷哼一声。
和痛感一起的,还有大脑片刻的清明。
——「恋舒,你莫要怪我……」
——「只是陪他一晚,换得咱们苟命,事后你仍是我妻。」
她想起了陆清安的话,以及那张捂嘴的帕。
因身份贵重,需时常游走于氏族宴会,温恋舒对各色算计都有耳闻。能让人身体无力又发热,心头躁动忍不住渴望。
她怕是被下药了,且极有可能是……
温恋舒气的浑身发抖,荒诞的认知,噁心到她甚至想笑,挣不脱的黑暗当中,嘴角一扯,泪却从眼角涌出来。
因着夜是头一次,她畏惧成亲。
又因母亲难产失怙,她害怕承嗣。
可再畏惧再害怕!进了庆阳王府的门,她是打算认命的!陆清安却送她给别的男人睡!!
气愤上头,温恋舒咬唇。
怕疼的她却极其用力,想用疼痛让自己迸发些力唿救,来吸引路人注意。
只咬也咬了,叫还没来及出口。
马车忽然停了。
这是……到了?
贼人地盘,温恋舒深知不能任性。
被人粗鲁的扛到肩上,那感觉并不好受。
尤其温恋舒身体不适,头晕目眩。外头那人还走的飞快,使她忍不住腹内翻滚,随时都想吐。
好在没多久,她被丢在一张床上。
「咯吱」——
木板摇动,暧昧急促。
温恋舒却似被什么惹恼,登时愈发愤恨。
已经不要脸的要睡他人之妇了,却还不乐意换个稳重床榻,这么轻轻一晃咿呀乱叫的破床烂木,是要给谁心里难堪?
这般想着,被褥一松。
或是为了给某人方便,他们解了捆她的绳布。
随即扛她而来的两个脚步,又渐次远去。
用仅有的力气,温恋舒掀开薄被,骤然发现这竟是一处行帐,很简单的摆设。
一桌、两箱,外加垫了茅草的木板当床榻。
旁边竖着扇漆木屏风,比她还高。可如今那屏风遮掩处,隐有一男子在沐浴,肩骨宽阔,肌肉健硕。
竟是比那漆木的屏风更高。
水瓢被他兜头浇下,清水瞬间哗啦啦往下流,此人麦色的肌肉收缩,敏感有如珠滚绿荷。
纵使她一贯矜持,礼节有度。
看到这幕也无意识润色了下干唇,分不清是因药还是因人。
指甲抠着掌心,温恋舒强制自己冷静。
燕王意欲生乱,她未嫁时就听叔父说过,难道他们已经兵临城下,现在她被某位反将盯上?
如若是反将,她怕插翅也难逃。
心里着急着,暂又无计可施,忽而一阵冷气扑面,烛光都被震的摇曳,温恋舒缓而抬眸,心里一悸。
却见那人仅穿一条亵裤,露出上面胸膛。
许多疤痕未去的刀伤,彰显着这个男人沙场的勇勐,单单是站着,魁梧的就像吸走满帐灯光。
两厢对视他顿了片刻。
随即挑眉,却似一点也不感觉到意外。
隐隐约约的,好像还唇角愉悦的微动。不过这表情出现在他有胡带疤的脸上,显得野性难驯,「温姑娘?」
温恋舒诧异,「你认得我?」
这话一出来,他便眼神暗了下。
温恋舒也呆愣无法接受……这娇滴滴、黏乎乎,颤的似乎能掐出水的四个字,是发自自己的喉咙。
十几年淡然,顷刻功破。
温恋舒尴尬羞愧的把脸扭到一侧。
不扭还好,这么一扭勐然发现,自己这张被立春熏过香的薄被,才来这儿片刻,就被另外一种气味霸道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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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汗,又混杂着血。
隐约还有股烧刀子的味。
将军骋沙场,有些血汗无可厚非。
但是烧刀子,让她不由自主想起醉酒的陆清安,立时撇了下嘴无法忍受,头又一次扭回。
不妨对上他清冽的眼,仿如看透一切。
温恋舒:「……」
嫌弃人被当场抓获,惭愧红了脸。
少年不识情滋味,如今的温恋舒尚不能意识到,她生涩愧疚的嫌弃是多么勾人。
在魏长稷眼中——
温恋舒乌髮红唇,寝衣凌乱。
自己一副随时被人翻弄的样儿,却还有心思嫌弃他床铺。
就像落于污泥不肯折腰的牡丹,污泥越脏乱,衬托的她这株牡丹越矜贵,是个男人怕都会想占为己有,何况是魏长稷。
他贪念这牡丹久矣。
久到成年做的第一场春梦,温恋舒就是其中主角。
「辅国公府千金,谁人不知?」心里那般回忆着,面上他依旧不动声色。
说着走过来,气息极为强势,「都道庆阳王世子对你情深意重,狂追三年,方得如愿,只是如今你却出现在这里!」
他声音轻慢,不知是否嘲笑。
「看来庆阳王世子所谓情深意重,也不过尔尔。」
温恋舒唿吸微变,却没露馅,其实心里是有些被激怒的。
躺到这床上,她已知所託非人,用不着他格外重复。这人现在淡然的讥讽出这几句话,今夜这事是不是就是他谋划?
男人直剌剌坐到床上。
距离近了,温恋舒更无法忽视他身体的强壮。
便是唿吸这种简单的动作,都能轻而易举绷紧腰带,那小小的束腹在他身上,瞧着随时都可能被撑碎。
这样一个糙将,今夜要是和他……
那也太可怕了。
温恋舒吞咽了下口水,抱被往里瑟缩,看他眼神仿如对待色/狼。
男人嗤的一声,恍若未觉。帐内又没凳,他奔波了一天,难道就因她害怕,就让他站着?
温恋舒抿唇,戒备的看他。
身体的难受和心理上紧绷,让她煎熬万分。
不妨他忽然回头,四目相对温恋舒被烫的缩了一下,听到他又开口问:「袒胸相见,温姑娘倒是心大,也不问问我是谁?」
温恋舒眉目微皱,不甚喜悦。
刚想反讽「哪个和你袒胸相见」,便看到自己寝衣滑落,外现大片风光,脸刷的一下红透。
「那你是谁?」她抬手盖住胸脯。
哪怕从善如流问了,也满不在乎的语气。
她不经意流露的高高在上,一如既往的让他生厌。
男人俯身下来,气息逼近,罩下的阴影危险,又恰到好处刺激着身子有异的温恋舒想堕落。
未几,下巴被捏住。
不顾温恋舒眼中抗议,他迫她跟他对视。
「我名,魏长稷!」他一字一顿莫名掺着气愤,「这回可记住了?」
空气忽然变得黏稠迷离,被他野兽般的喘息迎面喷洒,温恋舒不觉酥软了身子,神思游离。
「记住了……」
「记住我叫什么?」
温恋舒目露茫然,「你叫……什么?」
魏长稷眯眼,是动气的徵兆,然温恋舒忽而一滴香汗滑落。
没等他反应,便是第二滴,第三滴源源不断。
「温恋舒?」他察觉有异。
第四章
温恋舒还是有点意识的,恍觉他这样叫下去会出事。
可他气息洒在脸上,还怪舒服的,本能的温恋舒又不想他停下,故意忍着没说,任由怪异的舒适感将她吞没。
「温恋舒!!」他拍她脸。
手才碰了那么一下,温恋舒身体就轻轻震颤,似受了什么刺激,骨酥肉麻。
魏长稷拧眉,一双黑眸浓墨沉沉。
疼痛让温恋舒恢復些许清明,终于再次回神。
迷茫的她睁开眼,感觉涔涔热汗在身上冒,反应过来的温恋舒杏眸微缩,水雾之下,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方才都在做什么?
淑女的矜持呢?贵女的骄傲呢?竟放任陌生男人亲近触碰于她?不仅没有半分牴触,甚至还心甘情愿为此堕落?
温恋舒震惊又羞愧,抗拒的躲开他手。
她雪色的脸颊、脖颈,甚至锁骨都绯红一片,缀着层颤颤巍巍的薄汗。
魏长稷起身,已然察觉什么,看来陆清安对她所谓的情深意重,虚伪了还不够,竟敢卑鄙的给温恋舒下药。
具体是什么药?
单看它这副姿态,便不言而喻。
魏长稷敛眉捞起她一只手。
「你做什么?」
手腕被人执起,温恋舒奋力摆脱。
瞥到她由于挣扎,寝衣拉动,薄纱的襟口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挤的汹涌山峰沟壑深深。
唿吸一重,魏长稷制住她。
强势撸开她的衣袖,露出截纤细手腕。
薄薄的一层肌肤,白的发光,下面筋脉蜿蜒脆弱,和他的皮糙肉厚简直两个极端,似乎生来就是让人好好疼爱的。
「老实些,别逼我用强。」
他指腹搭到她筋脉,眉眼变得锋利,无声震慑发脾气的温恋舒听话。
温恋舒却来不及看,满脑子只剩铺天盖地的畏惧,「你别这样碰我!」她不高兴撇嘴,忍不住声音慌乱,「或者诊脉搭个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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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稷恍若未闻。
他一个男人,哪来的手帕?
他不同意,温恋舒就磨磨蹭蹭的不配合。
终于魏长稷横她一下,又凶又冷,「矜持也要分个时候,这种情况,你还要计较这些?」
温恋舒默了下,窘迫又不知如何驳问。
光影罩到她脸上,茫然、无助、没用,又惹人怜爱,仅看了一眼,魏长稷便扭过头。
温恋舒也是被宠大的,没受过什么喝斥,不甘心这么被骂,赌气的横回去。
这种反抗不痛不痒,魏长稷不会管。
他心里对她什么情况,早已隐有猜测。
可当真正感受到温恋舒脉搏那股磅礴的冲力,还是楞了一下。
就像原本就幽森的山林,乍然颳起狂风暴雨,危险的同时透露着野蛮,恨不能将冒犯之人蚕食殆尽。
他不信邪,又探温恋舒另一只手。
「……很棘手吗?」温恋舒问。
魏长稷唇抿成一条直线,「合欢鸩毒?」甚至不止!
对弱女子下其三剂勐药,陆家是真不怕她就此傻掉?
魏长稷脸色极其难看。
温恋舒虽不知道合欢鸩毒,但从名字也能明白一二,这印证了之前在马车上的猜测,因此也没多少意外。
瞧着魏长稷为她诊脉又气愤,没有想像的兽性大发。她暂把他划为好人一列,试探的商量:「方才听见你在沐浴,里面应该还有冷水,或许我可以缓解一下。」
「缓解?」魏长稷嗤笑。
温恋舒看出来了,却无力深究,尽量用和善的语气交涉。
「我尽力熬过这阵,也感谢将军的君子之风。如若可以的话,能否麻烦您帮我请个大夫?」见他虽长相可怕,听的倒认真,温恋舒又把声音放低了点,「您不愿的话,也没关系,可遣人去辅国公府,找人救我。」
完了她又补充一句——
「我叔父阿兄们会谢你的。」
他既知她是温家女,辅国公最疼爱的侄女,那么作为燕王的攻城大将,想必也该知道:
若他对她强行占有,得罪的是整个辅国公府。
可若他对她施以援手,这份恩情对温家举足轻重。
对于世间大多数男子而言,权势财富,永远凌驾于女子之上,比如陆清安,追她三年最终送妻予人。
魏长稷应当知道如何取捨。
「合欢鸩毒!可是带了毒!」魏长稷目光定到她脸上。
温恋舒自以为周全的自救,在他听来不过蠢的像个笑话,「温姑娘见过喝鹤顶红的,用白开水能缓解毒性?」
温恋舒面上难色。
「你熬不过的,合欢鸩毒瑕名天下春楼,专为调教不听话的女/妓之用,药性越压越勐,直至暴毙身亡。」
温恋舒心抽的一下,颤抖说不出话。
他们不仅要她奉献清白,还要她献祭生命?
「莫说大夫,便是宫里御医,怕也束手无策。」
魏长稷目露讥讽,若是有救,当年也就不会有他这个杂种。
魏长稷打破她最后一点幻想,莫名又带着怜悯:「找人救你?这种东西你以为谁能救你?」
莫说温家现在男丁被捕。
便是温颐三人具在,他们也没办法。
温恋舒咬唇,嘴巴张了又开,最终又是一股热浪翻涌,压的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娇艷的红唇诱人採撷,两只盈盈含水的眸子欲语还休。
带着对残酷现实的颓然,她沉默无声。
魏长稷在心里却阴沉的笑了。
单从他打探温恋舒的三句话,就探查到他的心思,庆阳王府取捨后把人送了过来,却敢对温恋舒三药齐下,把他逼至此步!
成了,是美人计换陆家满门。
败了,不过只有温恋舒一人香消玉殒,这事烟消云散。
好一个庆阳王府!也好一个陆清安!魏长稷心里倏尔窜起一把熊熊烈火,俯首凝视同样天人纠葛的温恋舒,俨然已有了决定。
「温恋舒!」他叫。
温恋舒小小声「啊」了下。
不敢高声唿,唯恐黏腻的嗓音丢了人。
但也不敢不应答,魏长稷的眼神太过威压。
「我可送你回庆阳王府,你只告诉我,可愿让陆清安当你解药?」说是问温恋舒,实则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她。
温恋舒大惊:「我不要——」
说完又觉自己太过激动,不能因为气陆清安,就这样吼他。
魏长稷大可不管她,却至今还在帮她想办法,算是好人。温恋舒垂下睫羽,声音软了些,「我不要他……」
委屈的像是撒娇,和以往看到她高高在上,大不相同。
但也是好看招人稀罕的。
魏长稷笑了三声,似是愉悦,「你不要他,便是要我了。」
「啊?」
温恋舒呆了一瞬。
身体攀升的温度,烫的她有些空耳,嘴唇被咬出深深的两排印记,昭示着她已在忍耐的极限。
魏长稷至今见过两位中合欢鸩毒的。
一位已经黄沙埋骨,另一位……便是温恋舒。
温恋舒不能死!他绝不能让温恋舒死,魏长稷眯眼,却又不得不承认,庆阳王府的美人计赢了。
但是他,却也没有输!
温恋舒还在迷茫,用她黏腻、足以沖昏男人理智的声音询问:「你刚刚说的什么呀?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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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裙角被掀。
双腿感觉一阵冷风吹过。
措不及防的,她鹅黄的亵裤被甩至床尾。
昏昏烛光照了满床,她蜷起的足骨精緻漂亮,软乎乎窝于红色薄被中,不知所措。
浓眉之下,魏长稷惊艷一瞬,唿吸渐沉,甚至夹杂着喉结滚动,发出近乎野兽般……被刺激的野性喘息。
直到魏长稷忽然伸手,与她相触。
冷不丁的温恋舒睫羽微动,瞬间回神。
啪——
魏长稷顿住。
温恋舒手维持着扇人的动作。
叔父教她以理服人,阿兄和明书也说受委屈莫冲动,女孩子家家的和人动手,传出去被人议论不说,他们更怕对手强大温恋舒置身危险。
她自己规矩养大,也觉打人不雅。
从小到大,这是温恋舒第一次动手,因为魏长稷!
疼却是不疼的,毕竟她现在无力。更有甚者他脸上硬实的皮/肉、粗硬的胡茬,擦在温恋舒手上,反叫她掌心红了一片。
「混帐!」温恋舒对他怒目而视,「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魏长稷回神,无视她愤怒的表情,动作未停,「我在听你话啊!」
「……」温恋舒气息不平。
「你又不要陆清安,毒却是要解的,我这是保你的命。」
「我也没说要你保!」温恋舒挣扎。
魏长稷按住她,「不要我!那你还能要谁?」
温恋舒扭头,不知气的还是被药的,眼冒金星,「反正……不是你。」这是气话,她自己也不知怎么办。
魏长稷冷笑,「那可由不得你!」
他让陆清安,是因为陆清安娶了她。
但是旁的人,凭什么与他争?
魏长稷扭过她发烫的脸,「温姑娘既称了我混帐,应当也明白,自来混帐喜美人,你可美?」
温恋舒气恼到极致,闻言脑海却本能思索。
满脑子只剩下华京对她的评价:温氏之女,妍如牡丹。妖而不媚,艷而不俗。
牡丹妖艷四字,便已透露,她是美的。
但这个答案她不能说,尤其这种时候,说出来充满暧/昧。
她开始挣扎。
用仅有的力气挣扎。
魏长稷却动也不动,仅用体重优势就能应付她。
这个时候,管他多魁梧可怕,在被即将欺负的羞恼下,尽数化为反抗的力气。
女人打架是不讲道理的,她用手指抓,双脚踢,眼睛瞪,牙齿咬,下死手简直把他当仇人待。
「温恋舒!你不要太过分!」魏长稷没防备,又对她有所忍耐,被抓了两下,叫她温恋舒都不为所动。
俨然气性药物上头,已然失了神智。
魏长稷看她眼睛泛红,有气血逆流之象,再耽误下去,很快就是筋脉爆破。不再犹豫,索性一只手抓住她两个腕,反手举到头顶压住。
温恋舒踢他。
「狗东西,你给我滚开!若敢碰我,我叫你碎尸万断!」
没意义的狠话,魏长稷不放在心上,抬腿压住她的脚,「碎尸万断,也要你活着才能碎。」
这回不仅是阴影,魏长稷整个人压下去。
温恋舒一口咬到他肩上。
「嘶!」魏长稷倒吸一口凉气,「你这女人!外头传闻温恋舒温柔聪慧,如今看来又是有误,你不仅不温柔,甚至还蠢!」
「你才蠢!还不要脸!」温恋舒顽固抵抗。
魏长稷往前倾身,如此温恋舒越挣扎,触碰的也就越多。温恋舒很快反应过来不对,慢慢不动了,眼神嫌恶,不想跟他多半分触碰。
即便不愿,他是她唯一的解药。
魏长稷另一只手突然下移,摸索着毫不犹豫覆上她。
温恋舒身体一僵……
那脆弱隐私的地方,就这样失守。
她懵了,不可置信看着他胳膊小幅度在动。
魏长稷声音也哑,「我是不要脸,但你也是真的蠢!陆清安亲手送你于地狱,难道你还要为他,保住这清白?」
温恋舒默了下,回过神来。
待瞧清魏长稷陌生的脸,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绝望。
羞愤的她想挣扎,但药物作用下,身体却真的在渴求,强烈的两种思想拉扯,让她泪往下流。
「不是为了他——」
温恋舒哭:「我是为了我自己。」
哪怕不是陆夫人,她也是温恋舒。
十几年来礼仪教化,清白于世,温恋舒总觉的,陆清安卑鄙要害她不干净,她却不能自弃任由自己不干净。
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小声些!这是军营!」
他无所谓名声,温恋舒却不行。
然这个时候,只顾伤心,温恋舒又听得到什么?
魏长稷一手扣着她的手,另一只也在忙,没了办法只得低头,没什么技巧的堵住她嘴,胡茬冷硬,仿如牛嚼牡丹。
「你若想人都听见,那你便接着叫。」趁着间隙,魏长稷说。
哭了一会儿的温恋舒,果真声音小了些,也怕被人听见,跟他彻底绑到一起。只是声音小了,泪水越来越多,俨然崩溃委屈到了极致。
无声安静的空气,只剩木板在咿呀轻合。
外头雨淅淅沥沥下着,她甚至听到了水和骨节不停的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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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一瞬脑袋如烟花炸裂,空白一片,她忍不住鹅颈往后,仰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泪眼朦胧中她知道。
再也回不去了……
第五章
如此被炸三轮,终于结束了。
温恋舒汗湿乌髮,缩在被中平復唿吸。
那扇漆木的屏风之后,魏长稷在里面洗手,或许……还要洗别的地方。毕竟方才隔着衣物,都感觉到他的情动。
下流至极。
魏长稷出来时,拿着张湿帕,在手里拧成麻花状。水顺着他指缝往下流,不可避免让人想起某些龌龊画面。
温恋舒挪了眼,又瞟到他其中一只手背,新添了三道猫抓似的血线。
哼的一声,暗道还是下手轻了。
就该撕掉他一层皮/肉!
男人来到床边,为她挡去晃动的烛光,湿帕往前递了递,问面色酡红的温恋舒。
「可要我帮你擦?」
和他粗糙的外表相比,这六字已算很温柔。
温恋舒却没吭声。
方才松开她的那瞬,魏长稷已见识过指甲的威力,他虽不怕一介小女子,却终究不忍现在去招惹她。
退而求其次,魏长稷坐到床尾。
「行帐条件有限,无法供你沐浴,我且先帮你擦擦腿,会清爽些。」
手刚伸过去,甚至都没碰到她裙边。冷不防温恋舒忽然抬眸,这回真似仇人恶狠狠的剜他:「滚!」
她自以为喝斥的一个滚……
实际声音落在魏长稷耳中,犹自带着欲。
不由自主的,让魏长稷復想起适才解药过程。
她上面穿着寝衣,下面被裙摆遮着也看不到,魏长稷对着的,仅有温恋舒含泪带怒的美目,以及偶尔情动,她变得绯红不已的脸颊。
即便如此,他也差点没克制住。
不论被她抓多少下,魏长稷都不曾生气。
毕竟任谁经了那么一遭,心情都不会好受。
顺从温恋舒意思走出行帐,魏长稷回头又看了眼床榻,她盖着的薄被还凌乱成一片,露出那双雪白天足。
这副姿态对她而言已然失态,但温恋舒又没力气改变。
就连刚刚结束……
她的手和腿都是他放平的。
瞧着是华京高贵的名门女,实际也不过是个柔弱姑娘。
温恋舒背对着他,肩膀颤抖,无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
只是这样悲伤了没一会儿,忽然腹内开始绞痛。
温恋舒隐隐意识到不妙,赶忙转身,还没来的及调整姿势,手便抓着床铺,整个人身体往前一扑——
吐了。
由于大婚礼节繁复,嫂嫂怕她中途会想如厕。
所以今晨只允许她吃三块糕,喝了两口茶,便被哄着送上花轿。
后来到了庆阳王府,她要撑着温氏骄傲,也是规规矩矩行礼跪拜,从头到尾水米未进。
腹内没东西,吐也是干呕。
这种才是最难受,胃一阵阵的抽痛。
温恋舒颓然无力的趴在床边,泪容悲切。
外头魏长稷攥手盯着她,双目更冷的吓人,扫了眼她垂着的那双,勒痕可怖的细腕,这才冒雨离去。
吐过之后,温恋舒反而不哭了。
当初不喜欢陆清安,她都能自我劝解且接受。更不要说如今不过因为活命,和人荒唐了场罢。
两人穿着衣,都算不上失/身。
凭什么错的是别人,却要她自怨自艾?
温恋舒咬牙,恨意丛生,在无边的夜雨和晃动的烛光中,忽然撑着颤巍巍坐了起来。
单是收拾自己,就耗费了所有的力气。
等再躺下休息时,温恋舒气息微喘,帐帘就是此时被掀开的。
带着湿气的热风,从门口方向吹到脸上,温恋舒眼睛动了一下,却并没有说话。
直到已经算不上陌生的男人阴影,轻而易举罩到身上,她反在即将看到他的那刻,合上了眼皮。
她赌气似的。
魏长稷也不在乎。
别人的嫌恶,他早已习以为常。
站到床边,他打量了温恋舒一番,发现床尾亵裤不见了,明显已经被她穿到身上。才心灰意冷这么一小会儿,她又擦干净眼泪,挽好了头髮,恢復到从前的矜贵骄傲。
这样的性格……挺好的。
魏长稷笑了瞬,「起来把粥喝了。」
床上的人充耳不闻,魏长稷对此毫无意外。
「你如今药已解了,却仍浑身乏力,就是因着腹内飢饿之故。温姑娘便是记恨魏某,也大可不必跟自己过意不去。」
温恋舒算是知道了,他算的什么好人?
明知道她底细和身份,却自始至终称唿为温姑娘,怕是早就对她心怀不轨了吧!
温恋舒倔强,摆明不吃嗟来之食。
「温姑娘不妨这般想——」他復坐到床边,像是头猎狩美味的勐兽,藏起了獠牙,对她耐心引诱,「吃了我的这碗粥,再用恢復的力气揍我,岂不快哉?」
还能……这般吗?
虽然不要脸,听着的确是解气。
温恋舒像被打开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她睫羽的微动,轻而易举被魏长稷捕捉到。
原以为这样温恋舒会妥协,谁知道仍旧没有,温恋舒再嫩,也是温颐带出来的,没那么好煳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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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你想回去。」
魏长稷又对她许以重利。
温恋舒唿吸果然变得不一样。
是了!她想回去!她更想让所有算计她的人,一个个都付出代价!终于温恋舒睁了眼。
魏长稷笑,「把粥喝了,送你回去。」
温恋舒抿唇,是在思索他这话能不能再信。
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魏长稷看着她,「你又没得选,不如信我一回。毕竟就算你不喝,我也能直接捏鼻子灌。」
「你敢!」温恋舒眼睛瞪的大大的。
魏长稷也不怕,神情古怪:「亲也亲了,碰了也碰了,反正如今也被你记恨在心,你看我敢不敢。」
温恋舒绷脸,嘴唇抿成严实的线。
想到方才他不由分说脱她亵裤,又牛嚼牡丹般堵她嘴唇,蛮横霸道,的确没什么他不敢的。
温恋舒气的发抖,犹豫半晌,「你说话算话?」
温恋舒跟他确认:「我喝了粥,你一定要送我回去!」
还挺谨慎。魏长稷道:「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温恋舒鄙夷,「你算得什么君子。」
魏长稷无所谓,才跟她亲近一场,随温恋舒怎么骂。若当君子要跟她没关系,他宁愿不当。
一拳打到棉花上,温恋舒垂了眼,沉默了许久许久,这才深吸一口气,胳膊撑着坐起来,把手递过去。
这等时候,仍一副等人伺候的姿态,果真是被骄纵惯了。
魏长稷嗤的一声,端起粥碗,觉着不烫了方才递过去。
熬够时辰的新米,有层香甜米油,温恋舒捏着勺子,小口小口的吃。全程没发半点声响,优雅的不像个人。
魏长稷扯了扯嘴角,「就你这番进食速度,若是到战场上,怕是敌人的兵马,已经打到你营内。」
温恋舒顿了下,并没说话。
将军打仗难,她敬佩他们!但她不是将军,一辈子学不来那豪迈做派。十几年养成的进食习惯,她不觉得有错。
等吃完了,她復把碗递迴来。
魏长稷接过,「温姑娘!」
她当下便蹙眉,可见有多不喜欢他的唿唤。
「你是华京长惯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间险恶,便以为方才我们那样……就是你天塌一样的难。」魏长稷徐徐而说:「可如我方才所言,待你见过战争残酷,也便知道——人生于世,除了生死,再无大事。」
温恋舒心里一动,隐约明白……
他从开始嫌弃她慢,就是为了引出后面这番话。
「贞洁名声,那是说给别人听的,你只有活着,所谋所求才有机会。」说完他便走了。
温恋舒没忍住,抬眸朝他背影看去。
没有所谓的感动,因为她本身就不曾颓废。
这番话但凡换一个人说,她都能回一句感谢,唯独救了她也欺辱了她的魏长稷,温恋舒做不到。
起码现在,她做不到。
*
如此两个时辰后,青布马车悄无声息停下。再回到庆阳王府,温恋舒的心境大不相同。
她走在前面,两个侍卫跟在后面。
他们三人更远些的地方,还缀着位负手男人,一身黑衣,沉默无言,盯着温恋舒背影。
雨后的热风一路随行,四人很快到了邀月院。
站在门口,温恋舒往里眺望,看到新房依旧灯火明亮。
红色的光芒,很是娇艷,本该是她大婚的颜色,如今也只剩下满目讽刺,隐隐约约的,有个身影就在里面踱步。
绕着门口一圈、一圈,又一圈……
瞧着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忧虑焦躁。
陆清安!!温恋舒咬牙,一下认出了他。
心里恨不能直接冲进去,可是不能!人在陆家,势单力薄,阿兄自小教她要认清形势,任何时候都不能让自己置身危险当中。
另外一个。
她这一闹不打紧,温氏的名声呢?
叔父与兄长在朝为官,他们也需要脸面。
温恋舒还有个侄女,名唤以微,长大也要嫁人。
温恋舒只得闭目,压制住恨意,背影瞧着坚强忍耐……又让人心疼,两个侍卫不敢多看。
这样默了半晌,温恋舒睁开眼。
回头错过最后那个男人,问两个侍卫道:「你们谁把我打晕?」
她暂无法冷静的对陆清安,怕忍不住会杀了他。陆清安死是活该,但她不能陪葬。
陆清安不配!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
打晕温恋舒简单,但他们不敢啊!不由自主的瞥向身后。
也就温恋舒敢给人脸色看,直到魏长稷走到近前,眼睛也没往他身上瞥一下,摆明夺身之仇,她要记一辈子。
小姑娘脾气!
他是救她,否则她何来机会站在这儿耍脾气。
魏长稷解了外衫,要往她身上搭。意料之中,温恋舒胳膊肘一挡,是不愿意接受。
但男人掌心看似不轻不重,却不容拒绝的按在她肩上。
「披着!夏风不冷,吹久了也容易病。」
「病又与你何干?」温恋舒讽。
魏长稷被堵的一闷,想要抿唇,可对着她一张素面红唇,又回想起床榻上她对他手指艰难忍耐。
泪眼楚楚,啜泣婉转。
终究忍下了她的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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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晕着进去,不就是不想看到陆清安?那么披了这件衣裳,也能让他心里不舒坦,你披不披?」
温恋舒闻言,果真没再动。
她不怕生病,但她想陆清安不舒坦。
魏长稷一笑,俯身给她系了带,偶有一下手指不经意刮蹭到起伏,绵软的很,让人很想摸一下。
但温恋舒颤的一下,脸颊绯红。
借着夜色她唇瓣微张,想要骂他,却又似乎不想同他说话,直接咬牙切齿横他。
魏长稷便不碰了,弯腰朝她靠近。
温恋舒后退,腰肢被人扣住。
「你……」
滚开二字尚没出口,魏长稷忽然在耳边嘘了口热气。
敏感如温恋舒,哪儿受的这般捉弄手段?当下便酥了半边身,迷迷煳煳间捕捉到他压着声的最后两句话——
「他不会放你。」
「想和离,来找我。」
随即一记手刀噼下,温恋舒顿时失了神智。
第六章
雨虽停了可风云还在,衬得外头漆黑如墨,但其实已经寅时末了。
今日就是认亲和敬茶,立春两人随时有可能来给人梳妆,温恋舒却还没回来。
踱步的久了,陆清安腿脚酸疼。
復坐到对着门的凳子上,焦躁的捻着手。
因为怕人察觉,他把门窗皆闭着,闷了一晚的新房,满是三伏天的热气和等待的寂寥。
热陆清安倒是不怕。
他没过继到王妃膝下时,和姨娘挤在狭隘的两间房,夏日不仅没冰可用,还要承受做饭升起的炕火,被捂出痱子不也熬过来了?
可寂寥,让他心生烦躁。
再一想到自己在这里坐立难安,温恋舒却和别的男人巫山云雨,他又忍不住愤懑。
这个女人,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咚、咚咚咚——
陆清安一个激灵,勐的站起。
骤然三声长一声短的敲门,让他以为是错觉。
然而下一瞬,咚、咚咚咚——
是真的!
陆清安心咯噔咯噔跳着,攥手让自己语调听起来正常,「谁?」
没人理他。
陆清安却赶忙跑过去。
到了门口,又心生惶恐的慢下来,手摸到门闩,汗意绵绵。
若是立春她们,必是有问必答,没人理会,才可能是她回来了,哆嗦着,陆清安开了门。
满室灯火一齐涌出,聚在那人脸上。
他有醒目的胡茬,身量极高,肩膀挺阔,怀里埋着个睡颜恬静的女人,不耐的黑眸与之相触,让陆清安想起丛林的头狼。
凶煞,桀骜。
又野性难驯。
「魏、魏将军?」
没想到他会亲自来,陆清安心下复杂,就连妻子在别人怀里,都没敢低头看一下。
没用的男人!
错过他,魏长稷径直入了内。
明明是自己的家、自己的新房,陆清安却怯懦缀在后面,像个外人。
果真跪太久的人,哪怕世子位加身,都依旧立不起来,魏长稷又是一番蔑视,把温恋舒轻轻放下。
再次嗤然陆清安配不上她。
旁若无人的给温恋舒脱鞋、掩被、理了乱发。
起身的时候想了想……又把温恋舒外侧手腕露出来。
柔白的雪肤,红痕尤在。
哪怕暂时带不得她离开,魏长稷也要让这个窝囊废知道,她是谁的女人!
陆清安趁他打仗,把温恋舒夺走,又不珍惜。那么如今他回来了,陆清安再没有第二次机会。
做完这一切,魏长稷才不那么愿意的转身。
两个庆阳王的侍卫还等在外面,出来递给他一条马鞭,想起王爷交代的话,他们在人离开前叫:「魏将军……」
魏长稷淡而转眸,眼冰如雪。
对着温恋舒以外的人,他一贯爱搭不理。
侍卫把头低下,「我们夫人出身辅国公府,被奉承惯了,先前若有冒犯之处,望您海涵。」
后面应该还有一句——
也望您,别和王府过不去。
但这样摆明用温恋舒换阖府平安的话,他们暂不敢直言。
魏长稷却听出来了。
沉默半晌,他忽而问:「谁让你们问的?」
「……」
侍卫不敢说话。
「陆窝囊?计贱婢?还是庆阳王老贼?」每提起一个简而易懂的绰号,两个侍卫就腰躬的更深。
其实他们要问的,不是温恋舒是否冒犯他。
而是想从他的回答,分辨出他对这齣温恋舒的态度,以此试探这齣美人计——他中不中计。
下药一事,他们已触了他逆鳞。
如今一再试探,更惹魏长稷生怒。
他本可以不答,弗然而去,可如果那样,无疑把温恋舒往火坑里推。一座藏满卑鄙的府邸,没有人会留失贞且抱不住「姦夫」大腿的女人!
魏长稷:「是我冒犯的她。」
哪怕承认中计,他也要保温恋舒无恙。
如今他这份不能见于人前的心意,是她唯一平安的保障了。
魏长稷颇有深意的补充了句:「且——冒犯的不轻。」
「魏长稷当真这么说?是他冒犯的温氏,且冒犯的不轻?」瑞安堂中,庆阳王披衣出来,听到侍卫的禀告,满是算计的眸子忍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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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颔首,「的确如此,属下不敢隐瞒。」
庆阳王想也是,提了几个时辰的心总算放下。
「这便好了!他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证明对温氏性命是在意的,对这场安排也满意。」王府算是保下了。
「世子呢?」庆阳王又想起来问。
侍卫:「世子还在邀月院,没出来……」
「煳涂!」庆阳王一下便怒了,「一个不干净的女人,有什么好值得眷恋?」
他知道儿子对温氏心意,要说多喜欢,那倒未必。
不过是追了三年,放不下罢。
男人对女人都有变/态的占有欲,越遗憾心里就越难自控。
他不能放任陆清安煳涂,继续呆下去,如此惹得魏长稷生气,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庆阳王不耐道:「去把世子叫过来。」
*
魏长稷走了,屋里只剩下陆清安。
从妓生的庶子,爬到王妃膝下当嗣子,他用了整整十几年,心思不可能纯如净水。哪怕明明知道,她腕子是被故意露的,陆清安仍旧控制不住,着魔似的盯着看。
温恋舒不喜他,他知道。
没有失望,也并觉的难过。
真心换真心,是他利用她的良善,不断得寸进尺靠近,向世人营造出两人相悦的假象。
一开始温家可能觉的没必要解释。
等到后来想解释的时候,宫里却忽然开始选秀。
皇帝无能,整个大周都是温颐在掌控,他一边依赖温颐能力,一边又害怕温颐反上。
故,生出了让温恋舒入宫的打算。
温家不想女儿困死深宫,陆清安也急需一位名门妻稳住世子位。
是以当他拿出诚意,给温颐下跪,并承诺此生绝无姬妾,权衡之后温颐同意了这门亲事。
若温恋舒喜他,那是他赚到。
若不是喜,他也没亏。
可这一刻,当温恋舒穿着别人衣裳,手腕带着别人弄出来的痕迹,躺在他们新婚的榻上。
他甚至可以想像。
她手腕是如何被人压至头顶,肆意侵/犯。
愧疚、恼怒、嫉妒……掺杂着后悔情绪,顷刻将他淹没。
手腕红痕已这般触目!
那衣衫之下,又当是如何惨烈?
他颤抖着手,自/虐似的想一探究竟,她闭着眼,亦没有以往高高在上,安安静静的等他摆布。
然天时地利人和,陆清安憋红了一双眼,却始终生不出触碰她的勇气。
怕被刺激。
怕被羞辱。
更怕碰了,被魏长稷记恨。
正当此时,「世子?」外头有人小心翼翼问:「您醒了吗?王爷叫你过去。」
陆清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后退两步,然后夺门而出,不小心踩空台阶扑到地上,没等人扶又赶紧爬起来。
近乎落荒而逃的,跑出了邀月院。
因此,他没看见。
就在他离开的那刻,床上的人悠悠睁眼,抬手欣赏着自己的腕,嘴角勾出抹报復的微笑。
被刺激到了吗?
那也是活该。
这只是开始而已,陆清安如今的痛,如何敌的过魏长稷手插进去那刻,她心里的万念俱灰!
「世子怎么走了?还跑的那般快?」
立春:「不知道,先进去伺候姑娘吧!」
「什么姑娘,现在当叫夫人了。」立夏笑言纠正,说着两人便端着东西进来了,到内室抬眼,瞧见温恋舒仰面躺着。
床榻一面整洁,瞧着不似圆房。
但温恋舒却髮丝凌乱,腕带抓痕,身上披着件男式玄衣,又像是跟人圆房。
「夫人……」立夏跑过去。
立夏大胆,爱与人交际,然看事情简单。隐隐感觉到情况不对,却又想不通为何不对。
倒是沉默寡言的立春,端盘子的手慢慢收紧。
温恋舒要和庆阳王府清算,这事瞒不过身边两个丫鬟,所以她穿着魏长稷衣裳,没有提前收拾。
如今人也等到了,温恋舒说了和她们的第一句话——
「别叫夫人,还是姑娘吧!」
简单的称唿纠正,什么都没解释,却又什么都暗示了,姑娘昨晚很可能是在别处,被人给……
至于那人,绝非世子。
世子走文路,素来重风雅。
相对应的衣冠,也都是素色宽袖。
但姑娘这身玄衣,窄袖款式,一看就是武官之用。
立春恨道:「奴婢回去找老爷!」
「立春,」温恋舒伸手,腕间抓痕触目,「回来。」
立夏哽咽:「庆阳王府欺人太甚,就该告诉老爷抄了他们。」
「他们既敢如此行事,肯定考虑好了叔父,既然全不顾及……」温恋舒抿唇,想到昨夜去的行帐,「应当是温家出事了。」
自来军队驻边塞,皇城只有五大营。
五大营住的是卫所,绝非昨晚那种拔冗帐篷。
她也不想燕王攻城,但事实是不得不做最坏打算,温恋舒揉额嘆息道:「别的事另说,先扶我去沐浴。我想沐浴!现在就要!」
忍了这么久,她再无法忍受。
设身处地如果是她们,立春她们也不想身上留欺辱之人气味。
另外温恋舒太镇定,连带她们也冷静下来,一个去备水,一个扶着温恋舒到盥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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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备好了,立春要像往常那样帮温恋舒褪去衣物,她却惊了一下本能抬手抗拒。
立春愣了下,马上眼泛酸意。
才这么一次,姑娘就被欺/辱出了阴影,足见昨晚真的遭受时,心里是多么绝望。
立春抱住她安慰:「姑娘别怕!立春在呢。」
温恋舒似是才反应过来,眨了瞬眼睛,睫羽水雾,分不清是聚拢的热气,还是被吓出的眼泪。
「我自己洗,你们都出去吧!」
「姑娘……」二女不放心。
「我饿了,」温恋舒笑,「想吃立春煮的鸡丝汤面。」
立春哪有不应的,「奴婢这便去做。」
「立夏,陆清安过去三年,好似通过京墨跟你打听过我衣食习惯?」
「姑娘,我没说……」立夏闻言紧张道:「我以后再不跟京墨来往了。」
「不!」温恋舒打断她,「要来往的,你现在就去跟他打听打听,昨日王府发生了什么。」
立夏躬身应下,离去。
等盥洗室没了人,温恋舒这才慢慢解了衣裳。
经了那么一次,虽然魏长稷没真的要她。但用手指三次解药,能碰的也差不多了。
之前没时间多想,如今回忆起种种细节,心里恨不得打死他,身体却牢记着他给她的感觉。
那莽夫贴着她,糙皮烫的似着火。
还有她实在忍耐不住,抓他的背,魏长稷肌肉勐的紧缩,被她刺激。
逼仄的,黏腻的汗水。
还有那张她一开始就嫌弃的破木烂床,动情间发出焦人的乱叫。
明明第二次她都感觉药被解了。
那混帐……竟不顾她阻止,又来了第三次!
她压着声音骂,那不要脸的竟贴着她耳边道:「继续骂!我喜欢听。」
这话至今想起都叫人羞臊。
温恋舒烦躁的哼了声,打断不该来的思绪,用手扶着浴盆边沿,抬起有些站不住的腿。
一通折腾,脚还没碰到水,热意反顺着腿侧滑下。
温恋舒懵了下。
反应过来惊唿一声。
却原来想着想着,不自觉有了反应,赶紧踩进浴盆坐下去。
十七岁的姑娘到底脸皮薄。
温恋舒酸了眼,白脸涨红,照着水面狠拍一下,当作那混帐男人打。
「无耻莽夫!」
等着吧!她早晚给他治的痛不欲生。
第七章
卯时破晓,太阳出来了。
细碎的阳光照在院里遭了一夜雨的树叶上,折射出粼粼微光。
立春守在立屏处,看关着的盥洗室。些许浓雾透过缝隙,从里面往外钻,伴随着极清浅的水声。
那是温恋舒在沐浴。
且她已经洗了很久了……
从立春去做饭,到回来,少说也有快半个时辰,且还没有停下的打算。
立春秀眉紧蹙,「姑娘?」
水声停了一下。
温恋舒温柔的声音传出:「什么事?」
立春担忧又不敢直劝,十分委婉道:「面好了,再不吃会坨掉的。」
温恋舒默了少许。
「……知道了。」
这样里面又是一阵水声,没多久传来衣料的悉悉索索。
很快温恋舒从里面出来了。
眉宇温婉,神态安然,不见有哭。
立春却注意到,她被搓红的手臂,怜惜不已,扶着温恋舒换了身衣,又来到桌边。
「姑娘快尝尝,您要的鸡丝汤面,奴婢放了好多鸡丝。」说着立春殷勤的把筷子递过来。
温恋舒从善如流夹了一筷,肉质鲜嫩。
面是鸡蛋和的,颜色偏黄,手工擀制,筋道细滑,可以看出做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立春很担心她。
「很好吃。」温恋舒说。
立春弯眼,「那姑娘便多吃些。」
以往姑娘被针扎都嫌疼,三爷总嘲笑姑娘被惯坏了。如今瞧着却不然,遭了那样的事,立春都希望她哭一哭,温恋舒却很坚强。
吃了碗面,胃里舒服了。
温恋舒站起来,「梳妆吧。」
立春亦步亦遂跟过去,给她挽了髻。
就在给她戴准备好的镶宝石簪时,温恋舒却抬手,「换别的颜色。」
立春诧异,「姑娘……认亲理应戴红。」
「用不着。」温恋舒眼神漠然。
叔父曾评价:陆清安此人,徒有上爬之心,却优柔寡断。
所以能在短时间决定送她入狼窝,背后绝少不了推波助澜,一群合手算计她的小人,何配温恋舒正妆礼待?
「姑娘,身在王府,这样是否太过放肆?」
立春也恨,可她更担心惹恼了谁,给温恋舒招来祸端。
温恋舒对着镜子讥讽而笑。
「不会……我都给人睡了,你以为他们还会认我这个媳妇儿?」
就算放肆,也得给她忍着。
不论温家是否出事,现在想动她,也要看魏长稷答不答应。
而凭温恋舒对魏长稷了解——那莽夫恨不得死在她身上,动她岂非要他狗命?碰了她身子,给她利用一下,很公平的事。
温恋舒不心虚。
自己插了支金簪,锋利的足以杀人。
金灿灿的色泽,衬得她愈发雍容华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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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装扮好,立夏也回来了,温恋舒看到她气鼓鼓的,「怎么了?」
「姑娘,奴婢方才还没去找京墨,他自己就到了半路,一问才知,原来是燕王发兵生乱,华京人而自危,王爷与世子都在为王府奔波,取消了您的认亲。」
立春惊诧,佩服的看向温恋舒。
倒真给姑娘猜对了?庆阳王府毁了她们姑娘,却又凉薄的不认她。
如此行径温恋舒却眼都没眨。
「取消便取消,温家如何?」
问到这个,立夏有些犹豫。
温恋舒望着她,「说吧!如今你姑娘都这样了,似乎也没什么不能听的。」
立夏这才结结巴巴道:「老爷他……临危受命,领着大爷三爷……出城迎敌,不幸……都被捕了。」
冷静的温恋舒一下站起来。
「什么?!」
「不过姑娘放心,」立夏赶忙补充说:「老爷辅佐两任帝王,杏林众多。燕王新朝初立,再经不起文士动盪,故此是想对老爷行招安之法。」
如此一来便是身处狱中,叔父他们性命也无碍。
温恋舒松了口气。
「怪不得!如若叔父阿兄都在,他们何敢动我?」
说着温恋舒又坐下去。
「昨日王府发生了何事?半道来的贵人是谁?」
这些对于京墨并不是秘密,王府人都知道。
立夏闻言抿唇,愈发面露羞愤。
在温恋舒的凝视中,只得将魏长稷探询她的话一一复述。
说完气的温恋舒怒而拍案,又骂了魏长稷一句:「无耻小人!」
立春立夏都不敢说话。
半晌才小心翼翼问:「姑娘,现在咱们怎么办?」
温恋舒按着撕扯乱跳的太阳穴。
一夜未睡,被索要三次,来回马车又颠簸两趟,实在没什么心力思索。她攥了下手,转身去了内室,歪到榻上方吩咐。
「我歇一会儿,来人记得叫我。」
立春两人颔首,给她盖了薄被。
知道这是温恋舒惯有让自己清醒的方式。
只是谁知这么一睡,竟直接到了日暮西垂,外头请安的声音隐约入耳,似乎是陆清安来了。
温恋舒倏尔睁眼坐起来。
没等她收拾,视线便是一暗。
抬眸却是陆清安,没顾立春劝阻进来了。
他身着天青色长袍,衣冠楚楚,若非亲耳听到那些算计,谁能想像他如此卑鄙?简直侮辱了青衫颜色。
本来温恋舒还不知接下去怎么办……
可睡了一觉,头脑清晰。
她是绝不可能给他做妻,但今时不同往日,庆阳王府卑鄙,她也不能硬碰硬。
是以没有几多犹豫,温恋舒便作寻常反应:「你回来了?」
立春顿了一下,猜出温恋舒打算,默默退了出去。
温恋舒对陆清安又似不贊同,拢住衣襟,遮住脖颈一闪而过的白腻,「怎么不让人通报,我这儿都没穿好衣裳……」
她一贯守礼,这样怪他也没什么错。
陆清安却看到她手腕,红痕依旧没褪。
「你我夫妻,不妨事。」说着他垂下眸光,显得一副牲畜无害。
父王的劝解他明白,温恋舒当敬而远之。可这是他娶的妻,大婚之夜却遭人凌/虐/侵/犯,身为丈夫,怯懦又无法忽视的占有欲作祟,让他心里憋着股郁气,挥之不散。
忍了又忍还是来到邀月院,瞧见了温恋舒。
她搭被坐在床上,长发拨于胸前,才睡醒脸颊粉粉的,不似以往贵不可攀,反而显出几分纯然。
尤其不满时下一瞬鼓脸,嘴唇微嘟。
小巧可爱,惹人心痒。
简单的一句「你回来了」,竟让他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是啊!他回来了。
而她对昨晚的事……也还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更认为,那个冒犯的人是他。
陆清安忽而生出一种疯狂,且不该有的念头——
魏长稷给燕王把守华京,整日都在城外。那么是不是今晚他留下,小心些,就不会有人知道?
反正温恋舒已经给人睡了!
多他一个,也不会破她处/子之身。
或许只有对她做了和魏长稷一样的事,才能粉盖自己这份愤懑。娶都娶了,不睡一次,岂非辜负了过往三年追她的苦心孤诣。
想到这些,再看温恋舒。
陆清安眼里便带来不同寻常的光,噁心的人饭都吃不下去。
温恋舒放了筷。
陆清安问:「不吃了?」
「饱了。」噁心饱的。
她没想到自己装傻一刻,便勾出了陆清安这般心思。比起魏长稷明目张胆的觊觎,陆清安暗搓搓的举动,更让她厌恶。
温恋舒螓首,不想看他。
陆清安却正好瞧见,她露出来的一截颈,柔白、细腻。
靠近耳朵后还有个印,不用想便知是怎么回事。桃瓣般大小,让他很想也亲上去,把魏长稷的留痕覆下去。
「我去消消食。」温恋舒躲出去。
她嫌恶陆清安的心思,却不能打草惊蛇,否则这等阴险小人,很可能不讲武德,所以今晚该怎么避过去?
想了又想温恋舒交代立春两句,这才安心回屋。
躺到床上,把金簪握在手里,最先想的还是那句话:温恋舒可以生,可以死,但绝不能有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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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稷也便罢了,就当被狗舔几下。
最重要的是,不能被陆清安这样的人侮辱。
漱了口净了面,没意外陆清安跟了去,立春剜了他不要脸的背影好几下,这才按温恋舒交代,把大部分灯熄掉。
他瞥了眼,只以为温恋舒害羞。
更何况,黑暗更能助长人阴私的胆子。
挂了青衫,陆清安抹黑进帐,灰暗的床榻间,她手如白玉,在夏被中拱出一副曼妙身段。
热意流动的空间,温恋舒听见他喉结滚动。
在陆清安要抓她手的那刻,缩了一下,男人入手的只剩满掌被褥,温恋舒在里面微微使劲。
「别……」
陆清安不悦,「怎么了?」
她做温家姑娘的时候,骄矜尊贵,手都不愿让牵一下。
如今两人成了亲,谁又比谁干净?
一个失了贞的女人,竟然还不给他碰,陆清安眼神发狠。
更似被激的恼羞成怒。
借着黑暗,温恋舒毫不掩饰鄙夷。
但说话声音后怕慌乱,「疼……」
「什么?」字他听到了,但不是很明白。
「昨夜,我还疼着……」温恋舒面上讥讽,同时微微提高了些音量,带着诡异的报復心理,不动声色提醒他魏长稷存在。
如此,他敢动她吗?
但凡这人有些骨气,就做不出送妻予人。
果真陆清安愣了一下,握着被褥的手缓缓松动,溃败、窝囊、气恼,又在即将离开的那瞬恼羞成怒!
一瞬想将这个民义上属于自己的女人撕毁殆尽。
于是勐的一用力!
薄纱扯落,丰盈半露,白皙柔糯。
带着某种鼓惑人犯罪的魔力,诱得他低头下去。
黏腻如蛇信的热度,落在胸口某处,温恋舒立时回神,眼锋一厉,金簪欲要出动之时,当的一声,什么重物敲木。
温恋舒眉目一皱。
她还未给信号,立春怎么就弄出动静?
「谁?」
本就心虚的陆清安坐起来,掀帘扫视外围。
昏黄影绰的烛光落了满室,四下安静并无一人出现。
松了口气,陆清安转头。
之间温恋舒乌髮铺枕,茫然惊诧,无意识遮住胸,流露出慵懒和妩媚。
陆清安又是一番气动,握住她双肩。
「恋舒……」
他弯腰下来。
当的一声,更重的一下敲木。
再次被打断的陆清安,烦躁起来,这回去外头也看了一圈。
凉风扑面,使人清醒。
本就做贼心虚的他,哪怕院里都空无一物,却再无心境继续。
回来躺到床上眉峰几多焦躁,「睡吧。」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同样心焦力竭的陆清安睡着了。
温恋舒却无法入睡。
方才的一切不在掌控,让温恋舒心下难定。等到陆清安唿吸更平顺些的时候,温恋舒小心翼翼下了床。
走到外间,开了门。
与陆清安不同的是,这回立春赶紧从阴影出跑出来,压着声音道:「姑娘,您没事吧?」
温恋舒摇头,「没事。」
立春松了口气,「那便好,时辰不早了,姑娘怎不休息?奴婢听不到您信号,自然就回去了。」
「你在外头,可有看到什么人进来?」
温恋舒左顾右盼,总有一种熟悉的,被恶狼窥伺的感觉。
立春莫名,「没有啊!奴婢一直守着,没瞧见有人,姑娘是觉的哪里不对吗?」
比起立夏的大条,立春是个很谨慎的性子,若温恋舒说有不对,她很可能不睡觉,整晚守在这里。
如今温家出事,她身边就剩这两个可用之人,温恋舒不忍她通宵疲累。
「没有,太晚了,你也去睡吧!」见立春担忧未散,她又补充了句:「明日且有许多事呢!」
立春这才去。
合了门,温恋舒并不打算回去。
她做不到和陆清安同床共枕,打算到贵妃椅将就一夜。
走到一半,忽觉到不对。
怎么有个特别高大的影子,与她如影随形?这种想法让她汗毛直立,十分后悔让立春离去。
然而人已经去了,后悔也来不及。
温恋舒大着胆子回头,对上魏长稷的摄人心魄的黑眸。
「啊……」温恋舒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捂住惊唿,「你来、做什么?」
边说边被逼的往后退。
魏长稷一身玄衣,几乎与夜色融合。
他盯着温恋舒衣襟某处,压抑着什么,危险十足,「我来做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
「我自然是来取我的衣裳。」
只是很不幸,碰到了让他气煞的一幕。
说着男人没抬头,身躯稍往前倾。
后面就是桌子,温恋舒退无可退,很快被抵住了腰,前面又是魏长稷,她只能被迫后仰,折下去颇深的角度,显得身娇体更软。
没人比他知道,这把细腰有多柔韧。
一架四扇屏风相隔,里面就是睡着的陆清安。
而在烛火幽然的外面,温恋舒却被魏长稷以一种,近乎屈/辱的姿势压到桌上。
羞恼、惶恐、刺激……
使得温恋舒轻咽了下口水,抬手抵住他仍在逼近的胸膛,「衣裳在里面,要的话,我去给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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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素骄傲的像个小刺猬。
也有这个时候,才会商量的语气,带着不安,怕他靠近,更怕他胡来。
女人和男人独处,是有天蛰般的力气玄殊的。
魏长稷嗤笑一声,忽而抬头。
那一瞬,在他眼中,温恋舒被烫的一下,仿如焰火的温度,散发着来自深渊的危险。
男人顺势握住她一只手,凑近嗅了嗅。
像野兽巡查猎物般,炙烫又强势。
「不急。」他说。
桌沿虽圆润,那也是硬木,硌的久了,温恋舒后腰生疼。尤其他在脖颈喘息,唿的温恋舒无力生酥。
想叫,不能叫。
想推开,又推不过。
气恼羞愤,咬牙切齿。
「魏长稷!」
「嗯?」他倒有问必答。
温恋舒挣扎,又要脸,怕人发现,压着嗓子用气音迫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已有些撑不住。
幸而魏长稷扣住她,让温恋舒不至于熘滑。
「不做什么,你被沾的有些臭,我给擦擦。」
随即他忽然抬手,抓住她一侧寝衣,往下一拉,影绰昏暗的烛光中,她半个肩头泛着柔白的光。
魏长稷在某处擦。
粗糙的指腹,一遍遍擦。
马上温恋舒便感觉到疼,她呆了一瞬,怔怔看着魏长稷沉默的脸,逐渐反应过来——那儿被陆清安碰过。
所以,他是在生气?
可他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
他不过是和陆清安一样,想欺负她罢!
温恋舒鼻子一酸,铺天盖地的委屈,对着魏长稷魔怔的动作恍若未觉,直接抬手抓住他头髮。
与温恋舒秀髮柔软不同。
魏长稷面相冷硬,长的头髮也扎手。
她嫌弃的很,却没松手,心里对他有多气,抓着他的力道就有多重,声音还奚弄。
「魏长稷,你不觉自己好笑吗?」
第八章
堂堂将军,有从龙之功。
却和他人之妻厮磨,卑贱至此,不觉得好笑吗?
魏长稷指腹一顿,忽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神从沉默到愉悦,最终变得玩味起来。
「没有好笑,魏某反觉刺激。」
说着单臂穿过温恋舒腰,不等人反应,忽而把她带到桌上。
夏夜知了饶人,恐惧无限蔓延。
温恋舒坐在桌上,前面只一个魏长稷。
她一条裙摆在男人身侧,脚无助的空悬,就在温恋舒以为他会被激怒时,魏长稷却俯首,用鼻尖蹭蹭她的。
温恋舒不说话,剜着他。
魏长稷面不改色,「我叫什么?」
温恋舒拧眉,「……魏长稷。」
「是了。」魏长稷笑,「魏长稷若会觉的好笑,他就不会长大!」
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他存在本身就是个笑话。
可是笑话,也无所谓。
因为即便笑话,温恋舒现在他的怀里。
温香软玉的味道,不当有别人气味,魏长稷收了手,又嗅了嗅,人一经靠近,她便不受控制的瘫软。
魏长稷撑住她,轻轻舐咬。
温恋舒愣的一下,微微张开嘴,「你、混帐。」
「嗯。」魏长稷一声鼻音。
温恋舒:「……」那只抓着他黑髮的手指,指尖轻颤,不受控制的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松开。
在晃动的烛光下,极力忍耐着什么。
*
「恋、恋舒?」
里屋忽然传来一声。
温恋舒一个激灵,推开魏长稷,撑着桌面往下一跳。
不妨整个人腿脚无力往下一跪。
幸而魏长稷就在身侧,抓着他的衣裳往上一撑。
等到恢復过来,走到屏风。
顺着缝隙往里一瞧,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面朝这边紧闭双眸,却是还睡着,梦里无意识的低喃。
松了一口气,肩膀松懈下来。
想到魏长稷那人,莽夫一个,却由着她抓由着她跑,安静的有些不像话。
温恋舒觉着奇怪,朝桌边一看。
魏长稷低垂眸,站而不动。
腰封松垮垮的,不知何时被扯开的。
回忆到方才她随手那一抓……不免娇丽的面容染红,别开头去。
温恋舒面颊绯红,散了气势凌人,在夜色映衬下,竟添了几分娇羞可人。
魏长稷瞥她一眼,边系腰带边道:「那腌臜货,心不干净,别让他碰你。」
温恋舒一愣,抬起头来。
魏长稷不避不退,一派敢作敢当姿势。
她就说嘛,自己交代立春听到暗号,才行敲门之策。
如是再三,陆清安心里有鬼。
忌惮是魏长稷窥伺他一举一动,定不敢再动她。
谁知道金簪尚未抛掷地上,便有重物敲打木板的声音,原来是魏长稷弄的。
立春一直守在外面,都没发现这厮轨迹,也不知魏长稷何时来的,又在暗处躲了多久。
先前她意有所指的那句「昨夜,我还疼着……」这厮是否听到?
一想到他听到,温恋舒浑身的血都往脸上沖,她羞的无地自容,却又不肯认输,挺的直直的腰板,就是要战。
「他不干净,你便干净吗?」
讥讽的一句话,眼带无边怨恨。
第18页
魏长稷眯眼,盯着她片刻。
「你都知道了?」动作倒是比想像中快。
温恋舒轻哼,「若非你大婚之日,当中对我多番探询,陆清安岂会为了讨好于你,把我主动送上?」
若说陆清安是她悲剧的执行者。
那么魏长稷,绝对是她苦难的发起者。
「卑鄙!」温恋舒气的不轻,胸口起伏。
四周皆暗,唯她肌肤雪白,近乎发光,波涛汹涌之处,像是随时都要跳出衣襟,就连魏长稷都无法忽视。
扫了一眼,收回目光。
仿如毫不恬耻道:「卑鄙我认。」
温恋舒哼的一声,雪腮微鼓,怒的透出几分可爱。
魏长稷舔了舔牙齿,对她肌肤味道食髓知味,靠近一步,俯着她黑髮中的牡丹娇靥,眼中有带着势在必得的狂傲。
「但我不过把利益摆在他前面,陆清安经不起诱惑,抛弃你,只能证明他非良人。你不落到我手里,日后也可能是别人,既如此——」
魏长稷笑。
他还敢笑!
「我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诚然,陆清安不值得託付,可是……
「他非良人,你便是吗?」温恋舒讥诮,习惯性带着温家女的优越和轻慢,「你也配!」
无耻莽夫一个!
她连陆清安都看不上,何况魏长稷一个粗犷糙将,大字不识几个。
「配不配的且另说,总要试过才知道。」
魏长稷弯腰,对上她凶眸十分郑重道:「起码我不是陆清安!此生看上你,除非是身死,否则魏某不会让人染指你一下。」
温恋舒愣了下,心被什么击中片刻。
有些许的波澜,不过很快又被压下去,「歪门邪理。」
她仍冷眼相待,魏长稷也不在意,忽而挑起她下巴,与之四目相对。
温恋舒抗拒,试图挣脱,可显而易见,力道并非能与之抗衡。只能倔强的挪目,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
然后某一瞬,倏尔瞥见他的手。
修长,覆茧,常年习武皮/肉硬实,就连骨节都比别人生的粗壮,有力的让人难以招架。
想要昨夜,就是这手指……
温恋舒唿吸微重,不敢再想,又不肯示弱的对视回去。
魏长稷缓缓道:「我知你要做什么。」
温恋舒睫羽一颤,并没说话,其实心里却有被看破后的紧张。
「小姑娘家家的,何必辛苦、委屈自己?」魏长稷眼中闪过一抹淡笑,对她很纵容似的,「想要什么,不若同我说句软话,我什么都给你。」
温恋舒咬牙,「你休想!」
若她同他开口,那她成什么了?
叔父有言,人生于世,当清白坦荡,有所为有所不为。
她想要什么,会自己努力。
魏长稷嗤的一声,是在嘲笑。
温颐有才,但不识时务,连带着教出的三个孩子,都和他一样。说好听了是气节,说是不好听,那就是固执。
她会想的……
因为很快,陆清安会逼的她没得选。
魏长稷心情愉悦的走了。
这晚,温恋舒在贵妃椅将就了一夜,期间醒过三次,睡的并不安稳。
好不容易鸡鸣,她这边睁开眼。
不妨看见里屋和外间竖着的柱子边,站着一人,也不知看了她多久。
清晨凉爽的风轻挂着纱幔,拂在他的脸上,衬得陆清安神色半明半暗,吓的温恋舒瞬间清醒。
她心里揪着问:「你醒了?」
安静许久,陆清安走出来。
里衣白皙,墨发尽散,瞧着仍旧温良有礼,只是不答反问道:「怎么睡这里?」
温恋舒心里没底……
原以为起的早,悄悄回去,就能瞒天过海。
谁知她鸡鸣睁眼,陆清安却比她更早。
「我起来如厕,回来瞧你睡的正好,不忍打扰,就在这里眯了一会儿。」
「是吗?」陆清安流露出心疼和感动,「多谢夫人体恤,只是夏夜温差大,如此容易生病,下回万不可这般做。」
多体贴的丈夫,多疼人的话。
温恋舒心无波澜,「好。」
「起来吧。」陆清安把手伸过来。
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有些骗人的虚,为了不再让陆清安看出异样,她把手伸过去,低垂了眼。
陆清安牵过,入掌柔软,即便她紧绷着。
男人搓揉感受着,同样带着某种报復的快/感,语调却如常,添了些愧疚道:「恋舒,今日本也可以回门,只是外头局势正乱,出行不便,怕是要推迟几日了。」
温恋舒只剩被他抓着的噁心。
闻言颔首表示理解,「我明白,推迟几日都不打紧,毕竟风云诡变的华京,过往朝臣……能苟活着,已然费力了。」
说着温恋舒笑了下。
毫无意外陆清安脚微顿。
用苟活二字,过于卑微,让他一度以为温恋舒是暗示是什么。可经过再三打量,她笑颜如初,又不似知道什么真相。
夫妻两个心思各异的吃了早饭。
陆清安才声称前院有事走了。
等他不见了,温恋舒抓着筷子的手松一下,扶着桌子往前一扑,竟是硬生生把方才吃的早饭吐了个光。
如此仍觉不够,还有满腹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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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
立夏跑过来扶着,立春默不作声倒了杯水。
等到温恋舒缓过劲来,两个丫鬟还心疼不已,有心安慰,可腹中噁心,勉强笑了一瞬,温恋舒道:「给我备水,我要洗手。」
温恋舒就着水,像昨日洗澡一样,照着那只被陆清安牵过的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立夏心疼,「姑娘够了,手都红了。」
温恋舒歪头,「是吗?可怎么还是脏?」
「姑娘,」立夏哽咽,「您不脏……」
温恋舒颔首,「这是自然,我怎么会脏?我说的是陆清安!」
立春立夏:「……」
温恋舒嘆息一声,感觉自己还是太要脸,若她有魏长稷半分不要脸,也不至于被陆清安噁心透顶。
「罢了忍忍吧!」温恋舒擦了手,「你们去把嫁妆里那尊白玉观世音像拿着,随我去紫玉院一趟。」
紫玉院,现居住着庆阳王妃薛氏。
温恋舒一说,立春便猜到,姑娘应该是开始破局了。
要说这庆阳王妃薛氏,曾经也是一代风云人物,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十四岁便被选上了太子妃,时常入宫。
只是皇帝好色,宠妾灭妻。
当年荒诞的强纳妓/女入宫,气死了皇后。
无数朝臣上奏弹劾,太子殿下更跪求他收回皇命,然而皇帝流放了所有上奏之人,更贬太子为燕王,未出孝期就逐他出华京。
薛氏有心陪燕王同去……
可不知是出于薛氏一门的忠贞,还是故意想让儿子也尝尝痛失所爱,皇帝把薛氏留下了,并许嫁给庆阳王。
燕王离京之日,薛氏白衣出嫁。
双方队伍擦肩,燕王下马对她一躬,责令庆安王:「你若负她,定不轻饶。」
或许就是因此,庆阳王心生芥蒂,嫡子早两月出生,他便怀疑是燕王之子。任凭大夫再三强调,早产皆因薛氏忧虑过度,他也不信。
后来没过多久,庆阳王府发生了一起姬妾投毒案。
所有人都倖免遇难,唯独刚满的嫡子陆清宣,误食毒药,坏了根本。经御医抢救,也被断言活不过十八。
果真三年前,陆清宣未熬过那个冬天。
庆阳王府满府白灯,送走了嫡子,薛氏也因此常伴青灯。
温恋舒到的时候,薛氏正在做早课。
咚咚咚的木鱼,不疾不缓,落在耳中使人心境平静。
紫玉院的人不多,薛氏身边的王嬷,亲自给温恋舒泡了茶。
「怠慢世子夫人了,才搬来这处,什么都在收拾,找了好半天没找到您惯喝的庐山云雾。」
薛氏和庆阳王感情淡薄,自得不到好的待遇。
其实之前她住在更偏远的澄心堂。
但如今燕王不是回来了?或是怕燕王为薛氏找他算帐,昨日才让薛氏搬来了紫玉院。
庆阳王府把她送给魏长稷!
何尝没有讨好燕王大将,让魏长稷居中调和的打算?
「不妨事,是我造访突然,扰了王妃清净。」紫玉院哪是找不到庐山云雾?应该是没有,温恋舒聪明的也没拆穿王嬷藉口。
倒是王嬷,听到温恋舒不叫母妃叫王妃,心里猜测如山。
「王妃礼佛向来不问时辰,这一遭也不知何时结束。世子夫人若有什么事,不妨和老奴说,我这边替您禀告一下,也省的耽搁时辰。」
温恋舒站起来,「如此便多谢嬷嬷了。」
「使不得使不得,世子夫人请起,这都是老奴应当做的。」
若她藉此计逃出升天,薛氏和王嬷都是恩人,如何使不得?
温恋舒笑,「是这样的嬷嬷,如今外面兵乱横行,我叔父兄长也被捕,心下实在难安,夜里几多噩梦。听闻王妃这里经文众多,便想借几本回去摘抄,一来静心,二来为长辈祈福。」
这是她想了一夜,自问天衣无缝的理由。
「世子夫人孝悌,老奴这就去帮您和王妃问问。」
王嬷退出客厅,去了后面佛堂,薛氏正一袭白衣,跪在蒲团上。
少年失爱,中年丧子,带走了这个女人所有生机,薛氏不仅瘦削,脸色还发白。
「王妃。」
王嬷把温恋舒的来意说了一遍。
薛氏道:「那便给她吧!把那人抄的给她。」
温家的孩子,便是女儿,所行所言都是考量,温恋舒不会白来。
王嬷也是宫里出来的,隐约猜到温恋舒的用意,「王妃是想帮她?」
薛氏睁开眼,四十几的年纪,青丝生华髮,鬓间唯戴一朵殡花,却依稀可见当年的秀雅端庄。
「帮她,何尝不是帮我自己?」
第九章
温恋舒拿到经文,前后不到一刻钟。
回去的路上,便瞧见花园凉亭多出个人,身着偏红海棠裙,风韵犹存,团扇轻摇,正在和丫鬟在说笑。
立夏和温恋舒提醒:「姑娘,奴婢打听过,世子生母喜着正红外所有红衣,她想必就是计姨娘。」
温恋舒猜出来了。
如今王权更迭,百姓人而自危。
她们却堂而皇之说笑,为了就是引人注意。
不就是计姨娘看她拜了王妃!心有妒恨,想要她也给她尊敬?
可是休想!
合欢鸩毒盛于青楼。
若没记错,计姨娘就是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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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蓦的眼一沉,「不必理会。」
「是。」立春立夏听她的,皆走的目不斜视。
见主僕三人这番姿态,计姨娘气的丢了团扇。
可是再气,又能怎么样?
自来嗣子,一经过继,便是斩了前缘。
温恋舒敬她,那是情分,便是不敬,也为本分。
走走停停回到邀月院,又是大概两刻钟后,立春立夏去收拾屋子,温恋舒则跽坐在蓆子上取出经文。
风微微拂动她鬓髮间的流苏。
和阳光一道,衬得温恋舒耀眼夺目。
经文扉页被葱白的手指翻开,转而露出里面工整流畅的字迹。
温恋舒愣了一下。
这是……
陆清安的字?
陆清安是过继,想当孝子,免不了讨好。
她也是听立夏打听到,他曾给王妃抄过经文。
温恋舒原以为,自己要去紫玉院好多次,才能有幸借到一本陆清安字迹,谁知一次便成功了?心里不可谓不诧异。
「姑娘,您枕下何时多了瓶药,是哪里受伤了吗?」
正当想着,立夏忽然走出来问。
温恋舒收回思绪,接过玉瓶,清透的白玉,果真装着流动之物,打开一闻,隐隐还带着股露水清香。
但左看右看,记忆中她并无此物。
温恋舒:「上面也没标註,你怎知是药?」
「压的纸条上有写啊。」立夏翻手露出一纸条。
温恋舒又接过一看,马上又似烫了手似的,急急的丢掉,嘴巴抿着,两腮鼓起。
立夏懵了一下,「姑娘怎的了?您看出是谁写的了?」
温恋舒还盯着那狂狷又无章法的字,便如他人一样桀骜不驯,狠狠的像盯出两个血窟窿,郁闷生气道:「没看出来……」
她倒宁愿自己没看出来,这个混帐。
立夏颔首:「不知来歷,那倒不能乱用,要不叫府医过来问问?」
温恋舒脸一红,恐慌结巴道:「不、不必,丢了就是。」
魏长稷那般无状,鬼知道他送的什么药?
万一是助兴的……
脸还要不要?温恋舒抿唇。
立夏「哦」了一声,便要拿着瓷瓶丢掉。
「哎!等等。」
她转身的那刻,温恋舒忽而拧眉。
念及魏长稷若再半夜来讨要,东西丢了不定怎么磋磨她。
温恋舒极不情愿,「还是先留下,你去忙吧!」
「啊……好。」立夏不甚理解,却也不能违逆,满心疑惑的走了。
倒是温恋舒,不论把那瓷瓶放在桌上,还是掷于桌下,怎么都看不顺。
不得已把东西藏进拢袖,眼倒是净了。
但那没多少重量的东西,偏偏若有若无往下坠,就像有人扯着她衣袖。
简直跟魏长稷人一样讨厌。
温恋舒忿忿的甩两下袖,是少有的礼仪不端,足见魏长稷的讨厌程度,足以让她暂失理智。
后面半晌,温恋舒都在抄写经文中度过。
她和陆清安是夫妻,又互相在对方面前演绎着没有龌龊的假象,是以不论愿不愿意,大婚前三晚陆清安都是要回来的。
「听闻你今日去了紫玉院?」
陆清安清水洗着手,状似不经意的问。
对此温恋舒早有准备,面上甚至能带着浅浅的笑。
「虽说没有认亲,但礼不可废,我应该主动去拜见王妃。另一个近来不太平,叔父兄长又先后入狱,我挂念他们寝食难安,正好紫玉院有许多经文,我借了几本平復心境,也是为家人祈福。」
知道瞒他不过,温恋舒一五一十说了。
反正这个理由天衣无缝,陆清安也挑不出毛病。
果然他没有怀疑,「难为你了,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温恋舒笑笑,被这声夫人噁心的不行,低头以掩饰自己白眼。
「抄了一日经文,可有哪里不懂的?我早接触这些几年,想来可以为你答疑解惑。」陆清安用帕子擦了手,一派从容的走过来。
夜晚昏寂的烛光照在两人身上,阴影交错。
似乎这对夫妻没什么隔阂。
温恋舒极力忍耐他靠近带来的不适感,「你我同一个书院出来的,经文我还是看得懂,只是……」
她有些怅然道:「只是我写了好久,字总不如你的好看。」
字不如他好看?
陆清安低头,这才发现薛氏给她的竟是他抄的经文。
卑微惯的人,总会格外渴望被人肯定,被温恋舒这个才女一称赞,陆清安还是有些高兴的。
只是正高兴间,耳边忽然多了一道——
「你能教我写字吗?我想学你正楷。」
就像哗啦一下,热情被冷水扑灭。
陆清安瞬间回神,瞥了眼态度端正的温恋舒。她是有书法的爱好,但他不认为自己的正楷有大家之风。
紫玉院、经文、字迹、求学……
这太像一连串的陷阱,诱使人天衣无缝。
她有什么意图吗?
陆清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忽而弯腰,灯下对视,望着温恋舒的目光,像蛛网一样铺陈紧密。
「能啊!夫人给我亲一下,便教你如何?」
他笑着目光毫不掩饰的盯她的唇。
温恋舒被看的无所适从,隐隐感觉他察觉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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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陆清安此人,出身卑微,性情多疑,看人眼色是刻在骨子里的技能,倒是她太心急了。
温恋舒想要拒绝,可这样显得有说谎嫌疑。
可若不拒绝就此接受这一吻,又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忍受。
后悔莫及,又进退两难。
眼瞅陆清安越来越近,唿吸已然洒在脸上,温恋舒有些慌了神。
本能的想要推开他,但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一露馅了,她如何能从王府全身而退?如今这儿是陆清安地盘,温家没人帮的了她。
就算待会再吐一场,忍这个吻吧!
温恋舒咬了牙,不许陆清安探入口舌,是她最后的坚持。
陆清安笑了下,抬起她下巴……
目光被迫上移的那瞬,越过陆清安,温恋舒忽而看到屏风后,立着道比屏风更高的身影。
玄衣,黑髮。
面有胡茬,不修边幅。
盯着她目光,却狠恶如狼。
无形中似着团火,燃烧起噩梦的那夜。
魏长稷也是这样……
即便明知那是场意外。可忽然间,再当着他的面,去和陆清安亲近,莫名的让温恋舒生出一股背叛他的负罪感。
终于温恋舒无法忍受,还是在即将碰触的最后一刻,推开了陆清安。
本就弯着腰的陆清安下盘不稳,险些摔了出去,站住后不可置信的望着温恋舒,眸底浓墨深深。
「你还不愿意?」
这个「还」,用的很妙。
昨夜他要行使夫妻义务,温恋舒不愿意,以「昨夜,我还疼着……」为由,拒绝了他。
现在他只是索吻,又不碰什么,不会疼。
温恋舒却又推开了他,像洪水勐兽,避之不及。
陆清安抿了唇,再扫到那经文,马上就要确定温恋舒是别有用心,他在怀疑?
温恋舒心里一骇,不知如何是好间,眼神一扫,看到门口两抹紫色裙角,眼睛一亮,计从心里。
「不是的……」她说。
陆清安无言,端看她作何解释,能让他接受。
温恋舒也不负众望,绯红上脸。
「有人来了……」
「嗯?」陆清安转头,果真瞧见门口,立春立夏端盘站着,也不知看了多久。
夫妻亲近,私下可放肆,但被人围观,恕陆清安没那么厚的脸。
他轻咳两声,疑虑暂消,有些不自在道:「那先吃饭吧!」
温恋舒松了口气,随他出去。
转身之前惴惴不安往屏风处看了眼。
那边空空荡荡,亦安安静静。不知他是已经走了?
还是先前不过错觉,魏长稷从未来过?
因为这个插曲,索然无味的吃了顿饭。
夏夜闷热,即便有冰也不能全消,还是出了一身汗。饭后陆清安去换衣裳,温恋舒也命人备了水。
直到踏踏实实坐到浴盆里。
温意入体,水流包裹,她才慢慢恢復了安定。
温恋舒靠在盆壁上,单手撑着腮,闭眸撩洒着水珠,边休闲边洗浴。通风口吹来淡淡的风,拂动四周云雾般的薄纱。
她听见身后走进道极轻的脚步声。
陆清安刚走,暂时不会回来,若是活泼的立夏,铁定一进门就叫她了。现在既然没有声音,温恋舒只以为是去拿花瓣的立春。
往后靠了靠,慵懒的像个猫儿,「把门闩上。」
声音也似被泡软了一样,细细绵绵,勾得人抓心挠肝,在空有热浪的浴室,显得格外清晰。
门就这样被闩上了。
刻意放轻的脚步越来越近,似是不舍打断她的小憩。
温恋舒想,立春总是这样贴心。
「好立春,我头疼的紧,你给我揉揉。」
说着她松了撑腮的手,闭眼脑袋靠过来,熟捻的语气,隐隐的撒娇。或是觉的这个位置不舒服,怎么有些硌得慌?
温恋舒脑袋动了动,自寻个舒服的地方。
后面的人一顿……
却始终放任没有出声。
等这只猫儿安生了,那人才抬手。
与往常不甚相同的手指,覆上温恋舒的穴位,极力克制的轻轻按揉。
温恋舒蹙眉,「立春,你手怎么糙了?」说着鼓了下脸,倒是有些孩子气撅嘴,「磨得我都有些疼。」
磨得……
她都有些疼吗?
真是个矜贵的人,那人低低笑了下,语调挪揄。
「因为,我不是你的好立春。」
第十章
天黑了,温恋舒还未歇息。
是以院里还有些丫鬟在做洒扫或修剪花枝的事,深院聊赖,远远听见她们在说话,无非就是些主子八卦。
「粉竹,你方才去添冰,怎么冰没放进去,回来脸还红红的?」
被叫作粉竹的嗫声道:「没、没什么……我热的……」
「胡说!」问话的丫鬟机灵,「你都抱着冰,怎会热呢?可是瞧见什么不该瞧的,羞红了脸?」
「没有……」
「我才不信,快说快说,否则我就把你喜欢柱子的事告诉他。」
粉竹急了,「你别,我说……就是到了门口,正瞧见世子与夫人恩爱……」
「夫人贵女,最是守礼,门都没关,她乐意给世子吃?」
「那有什么不乐意,都成亲了。就算羞臊,口被堵着,叫不出挣不过的,也只能受着。」
第22页
正说着呢,忽一阵水声吓得两人收了嘴。
那水声从盥洗室来,哗啦啦极热烈的几下,就像生了气的浪花,刁蛮的拍击着海岸。
声音寻常,不过是沐浴。
但不知为何,就是听的她们心中焦躁,无意识眼睛朝那边看。
盥洗室是点有蜡烛的。
可浴汤热气瀰漫,朦胧了景象。
让雾霭的窗内,明暗影绰,添上了几分禁忌之色。
丫鬟们的小声交谈,钻进耳聪目明的魏长稷耳中。
而听到不同于立春的声音,温恋舒顿时只被惶恐淹没。
她「刷」的一下睁开眼,愣了少许。
随即反应过什么,低头一看……
立春的花瓣还没取来,浴汤清澄见底。
从上而下入目莹白的曲线,想也知道他在后面看见什么。
羞臊,气愤。
还带着随时可能被撞破的紧张。
温恋舒哗啦一下,双手抱胸,转眼间便脱离魏长稷,贴到浴盆另一侧。
她头髮湿答答的,粘在锁骨上,眼神恶狠狠瞪他,又不敢太大声。
「你又来做什么?滚出去!」
遇见这样的事,别家姑娘羞都来不及。
偏这株牡丹与人不同,羞倒也有,只是不多,更多的则是被冒犯的恼,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朝人张着尖利的爪。
看似兇狠,实则不堪一击。
魏长稷弯腰,把手撑在浴盆上,别的不敢多看,怕会忍不住,只盯着温恋舒一张沾水挂露的脸上。
「药你可用吗?」他问她。
……药?
什么药?
温恋舒蹙眉一瞬,马上回想起来。
哦,立夏从枕头底发现的药啊!
那东西果真是这混帐送的,他怎么做到在庆阳王府出入,犹如无人之境?
温恋舒翻了白眼,「鬼知道你给的什么东西?」
「你没用?」
他剑眉不悦,声音淡淡的。
温恋舒听了也怕,毕竟他那么高那么大,还会武功,自己却只是个柔弱女子,对他毫无胜算可言。
就像曾经他把她定在身下。
温恋舒拼劲挣扎,也不过困兽之症。
她有些沮丧,色厉内荏的鼓脸道:「我又不知道用……」
她小时早产,是喝过许多药的。
但任凭经验无数,温恋舒也不知那白膏怎么用。
它像是祛疤膏,可她又没疤。
原是他没写明白,凶她做什么?
温恋舒敢怒不敢言。
夏日体热,立春也不许她洗冷水澡。
是以一年四季,泡的都是热汤。
此刻水是温的,温恋舒却被盯的嵴背发寒。
不高兴吸了口冷气,抱自己更紧。
倏尔下唇被裹着厚茧的东西压着,硬邦邦的。
温恋舒抬头,发现是他粗糙的手指,想骂他滚,却怕张口咬到他手指,想拍他走,此刻双手正捂着胸。
最后只能晃动头颅挣扎。
她往左,他亦往左。
她往右,他又形影不离追过去。
不仅没能挣脱,反因这一番举动,他手入的更深,迫使温恋舒唇瓣半张,再闭不上嘴。
魏长稷盯着她的口,眼神微眯。
脑海不仅回忆起温恋舒没听到的,两个丫鬟对话:
——「就算羞臊,口被堵着,叫不出挣不过的,也只能受着。」
原来果真如此,魏长稷笑了下。
「你不是说还疼?那是止疼药。」
听了这话,气恼的温恋舒懵怔一下,转而回想起昨晚,自己搪塞陆清安的话「昨夜,我还疼着……」
后来魏长稷出现,当时她便惶恐这厮是否听见。
原来他真听见了?
还送来了药。
欺她疼痛的混帐是他,如今送了药还是他。
温恋舒脸「腾」的一下红的更透。
不知怎的,那话能面不改色拿去刺激陆清安,被魏长稷听到,她就无法忍受。
其实魏长稷并不认为自己伤了她,那晚手下有数。
只是她说疼,这牡丹又着实娇贵,而他皮糙肉厚的,又怕真的过度,这才找兄长魏长序讨了药。
千算万算,不曾想温恋舒不会用。
魏长稷手捻着她樱唇,眼睛亦一眨不眨盯着看,「手指头蘸点药,往口上抹,像我这样,从外至里……」
手指碰到贝齿,遇了阻拦。
魏长稷也不气,骨节往外撤了些,却并未完全离去,对她意有所指提点道:「至于里面,不用我教吧?」
面无表情,说的还无情无欲。
如果不是他手指还在动,模仿着抹药动作,温恋舒倒真信了他。
可惜不是!此刻温恋舒瞪着他,却似受了什么刺激,那晚受药物所致浑身无力,现在可不一样。
她忽然发狠,推开魏长稷。
一手唿开他不避讳的脸,一手扯过旁边自己的脏衣裳随意裹上。
然后不等魏长稷反应,忽然跪起来揪住他头髮。
什么规矩,什么教养。
这刻她都不在乎,抵不了心中恼怒。
——「手指头蘸点药,往口上抹,像我这样,从外至里……」
这厮暗指的是哪个口?别以为她不知道!
欺她一次便罢,竟还敢在她面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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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抓住他头髮,毫无章法的左右扯。
发狠之处,恨不得撕掉他一层头皮,浴汤因为她的动作,止不住波纹推动,发出哗啦啦引人遐想的响。
有些溅到地上,落的毫无章法。
其实……
这些力道对魏长稷,根本不够看。
他不仅不疼,反心里被勾的痒,早在自己开口的那刻,已然猜测到结局。比起温恋舒戒备的与他疏离,倒不如现在发疯来的顺眼。
起码她情绪因他波动,两人是有干系的。
*
「世子,您回来了?」
外面忽传来陆清安的问:「夫人还没好吗?」
温恋舒一个激灵,动作被定住。
在魏长稷意图继续开口挑衅的时候,啪的一巴掌捂住他嘴,就像曾经他毫无怜惜、牛嚼牡丹堵她嘴一样,带着报復的快/感。
闭嘴!温恋舒瞪他。
魏长稷明明能挣过,却无所谓摊手。
他似乎极享受外头有人的刺/激,简直是疯了,这个变/态,没有一点私闯民宅的愧疚。
此时云雾之外,门口已然出现男人轮廓。
陆清安在前头,伸手欲推门,即便知道魏长稷方才把门闩了,温恋舒心还是砰砰的。
近了,更近了。
陆清安的手碰到门了。
马上就会被人发现,门是闩着的。
发现门被闩着,他会怎么做?这人一贯多疑,定然会猜测,万一他敲门或踹门……自己又怎么办?
想着想着,温恋舒冷汗直冒。
难道自己两日忍耐,就要毁之一旦吗?
她捂着魏长稷的手,不自觉收紧,就连胡茬戳在掌心,都没意识到。
一个陆清安而已,没用的男人!
便是进来又如何?他能直接把人噼晕,何至于她这般怕?
魏长稷敛了笑,把她滑落肩头的衣物拢上去。
「世子!」立春忽然开了口,「您如此夫人会不自在,不若您先去歇息,奴婢叫夫人出来?」
陆清安想了想。
的确,她不喜欢他的。
若是自己进去,怕是温恋舒又不高兴。
他在她面前讨好惯了,便是温家不同以前,也始终无法拿正常夫君的底气对待温恋舒。
陆清安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始终不敢打破这样的平衡。
最终慢慢收了手,隔着门往里面探,目之所及云雾一片,隐约可见有团黑影,那便是她吧?
铱誮;
陆清安怅然一瞬。
但很快意识到什么,不,那不是她!
女子瘦小,何来高于屏风之影?那分明是个男人。
陆清安瞳孔微变。
隐约回忆及昨晚睡梦中的嘈杂……
见他不动,又一眨不眨盯着里面看,实在怕陆清安会闯进去,立春不自觉用身子挡一下,提高了些音量道:「世子?」
陆清安回神,静看了立春几瞬。
随即袖中的手攥起,真相一门之隔,却终究没有勇气戳破,面色发白道:「温水闷热,泡久了难受,我去内室,你叫她吧。」
这话不知是对着立春说的,还是提醒里面的温恋舒……
陆清安转了身,猜测却并未停下。
那道黑影是谁?昨晚嘈杂的声音又是谁?
不过除了那人,又能是谁呢?
陆清安苦笑一下,憋闷又苦涩。
等人走后,立春叩了叩门,三声均匀的响亮,那是主僕独特的暗号,提醒温恋舒暂且安全,「姑娘,您快好了吗?」
裊裊雾气之中,凝水屏风之后。
魏长稷的身影罩着温恋舒,说是密不透风都不为过。
「好了,你先下去吧!」这句话后,温恋舒松了口气,浑身无力的捂着他的手滑落,后怕的一滴水从额头滑落。
凝在睫羽上,模煳了视线。
她跪坐在水里对魏长稷道:「你快滚吧。」
魏长稷把那滴水擦掉,手停在她粉红的腮未去。
温恋舒本想推开,可着实没有力气,心跳还未平復的仰头,睨了他眼。
随即男人的手往下,復捻在那柔软唇上质问:「这里,方才可叫他亲过?」
第十一章
「这里,方才可叫他亲过?」
温恋舒脸一热,不用猜定然是红透。
横他一眼。
或许因疲累,这一眼竟显得有些慵懒,媚眼如丝,妖精似的。
什么亲不亲的?
他又凭什么责问?
不想魏长稷如意的反骨生起,她就要和魏长稷对着干,说反话。
不料嘴没张开,魏长稷一下瞧出她的意图。
这回不再宽纵。
手下一个用力,按疼她的唇瓣。
表情阴恻恻道:「莫诓我,否则……」
嗤了一声,他盯着她嘴笑,否则什么?
温恋舒不仅一个哆嗦,提前体会到诓他的严重后果。
应该又会被他来个牛嚼牡丹!
害怕的她竟头一次还有些乖的摇摇头,实话实说。
「没有没有,没有被亲过。」
本来她是要对陆清安捨身取义来着。
谁知紧要关头看见他这张臭脸,眼中乌云密布,黑不见底的。
谁还有心情或者胆子再亲下去?
她承认,她是胆小,当时吓都要被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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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她都是家里老大。
叔父疼她,兄长纵她,就连老和她对着干的温明书,一瞧见她撅嘴就双手投降。
唯独这个魏长稷,是例外。
又糙又硬又壮,跟他对着干都需要勇气。
见她头一次颓败,沮丧的低垂下眼,魏长稷厉色一收,弯腰下去,手指退离她嘴角,双唇覆上去。
比牛嚼牡丹温柔那么一点,亲了下去。
他自觉这番举动,是给温恋舒点糖,安抚她畏缩的小情绪。
但在温恋舒看来,他是照着她啃了一下!他啃了一下!
好痛啊!
温恋舒瞪大眼,懵了一瞬。
那张粉嫩的脸上呆滞闪过,很快被又一层怒气笼罩。
「滚!」
她直接一掌唿过去。
对他就不能有好脾气,软一点这莽夫就敢啃她。
早知说实话也会被啃,方才就算害怕也要气气他。
这局太吃亏了!
得了甜头,魏长稷并不是魇足。
但勉强算神清气爽的转身要离去,瞧见他的方向,温恋舒已不想理会。
走门就走门吧。
反正这厮武功深不可测,被人发现才叫丢人。
温恋舒懒得再搭理他。
但转而又想起内室的陆清安,昨晚陆清安的发疯,温恋舒拧了下眉。
「等等!」
魏长稷意外转头。
看见自己玄色的袖,揪着双莹白的手。
他腕子粗,她又哪哪都小,掌心只能勉强圈住他半个铁腕,如此便让他再迈不开脚。
「作甚?」他装的牲畜无害。
温恋舒厌烦道:「你把陆清安噼了!像之前噼我那样!但要让他一觉到天亮,别中途醒了。」
她实在怕明天再一睁眼,又是看到旁边站着一个人。他和陆清安轮番吓她!再多几次,温恋舒真怕心脏受不住。
魏长稷没拒绝,但也没答应。
深深瞥她一眼,沉默无声的走了。
其后温恋舒撇了下嘴,亲的时候倒是痛快,一要帮忙就哑巴了?他爱帮不帮,不帮她也能转危为安。
不过再废些心神罢了。
等门关了温恋舒才从水里站起来。
邀月院是兵乱之前,庆阳王府专为娶温恋舒建的,彼时辅国公府风头无二,婚房无一不以温恋舒为重。
就连摆设都是温恋舒喜好。
大多都是能报上名的古玩字画。
但除了名贵,摆放却毫无章法可言,更类似于先把东西一股脑放进来,怎么归置全凭女主人做主的意思。
不过很可惜啊!
没等温恋舒做主,她被新婚丈夫送人。
回来心死只求和离,再没在此处久住的打算。
是以这些名贵的古玩字画,就像被人捨弃,始终毫无章法的摆放,无人理会。
魏长稷虽也出身名门,但他是奸生子,在最应该习读礼乐、陶冶情操的年纪,只能随着生母被迫呆在乡下庄子。
后来生母死了,他回到魏家。
却也过了能沉得下心学习的年纪,爱刀枪胜过书本。
在魏长稷眼中,拳头比诗书更能让人闭嘴。
一路走来,他看得出这些东西矜贵,但也只是矜贵而已,完全没有为什么驻足,欣赏一二的打算。
很快到了塌边,床幔放着。
丝丝夜风吹得纱幔晃动,很有暧/昧情调。
透过纱幔,里面躺着陆清安。
他在闭目养神,应是听见动静了,只是以为是温恋舒,所以没有睁眼,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靠近。
魏长稷不免轻笑一声,有些被挑衅到。
明知温恋舒是他的人,陆清安竟还意图染指,那么就休怪他了。
蜡烛忽然炸出一个烛花。
光线暗了又明,陆清安感受到床幔被掀开,透进来丝丝的风,似乎是温恋舒的阴影罩在他身上。
他等着温恋舒说话。
只是温恋舒没说话,却也不曾离去。
她就站在床边,目光落到他身上,沉沉的感觉,威压的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慢慢的,风送来她身上淡淡的……
不对!
怎么会是泥沙和血腥的混合味道?
她才洗了澡,不应该是牡丹花露吗?!
心里一凛,陆清安睁开眼。
瞧见人的那刻,倏尔瞳孔微缩,那是怎样的神色?
意外、恐慌、畏惧,以及少得可怜,但的的确确存在的……被侵占所属物的愤怒!不久前他尚能看着魏长稷,抱着妻子走进婚房,不质问也没恼羞成怒。
这才两天而已,他竟学会了愤怒?
「是你!」
魏长稷!
陆清安盯着他,心里猜测万分。
所以昨晚发出嘈杂的声音,以及方才盥洗室那道高于屏风的影子,都是他?
是他的话。
那他又和温恋舒在做什么?!
脑袋一闪而过温恋舒红痕犹在的腕子……
没等他想个明白,魏长稷狭长的眼底阴郁扫过。
下一瞬,陆清安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茫然的闭上眼。
魏长稷居高临下,宛如死狗的嫌弃陆清安。
「没用了。」
后悔吗?没用了。
早在你抛弃她的那刻,温恋舒就是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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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得到魏长稷回復,温恋舒只以为他不会帮忙。又因她实在不愿和陆清安独处,穿衣服就磨蹭了会儿。
等到终于把自己收拾好出来,又是一刻钟后。
不情不愿绕过四扇屏风,忽一眼瞧见陆清安板鸭状趴在地上,右手呈扭曲姿势朝外翻着。
而本该滚的魏长稷,则斜倚在她的床上。
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执着她最锋利的金簪。另外一条腿曲着,一条腿直剌剌搭在床尾。
明明那床那么大,被他躺着却显得侷促。
瞧见她进来,魏长稷转头。
或许是因为灯下看人蒙着层光,竟忽然发现胡茬之下,魏长稷这张脸也不算太难看。
直到,他把金簪往她递了递。
「你藏这东西,莫不是想用来杀人?」
瞬间温恋舒脸一冷,什么他不算太难看,都是方才瞎了眼,这厮勾起的嘴角,明显就是在嘲笑她!
温恋舒一把夺过簪。
「什么杀人?我可是好人,你当谁跟你似的,双手沾满鲜血?这不过就是簪子而已,自然是挽头髮用。」
顶多是防身,她才不敢……
不是,她才不会杀人呢!温恋舒嘴硬。
「我想也是,温家给你嫁妆厚,簪含金量高,硬度就低,用没什么杀伤力的东西防身,太蠢。」魏长稷把玩着床头流苏,漫不经心的。
余光自然瞥见温恋舒下一瞬雪腮鼓起,是又不高兴了。
温恋舒被气急了,只想着金簪锋利,倒是忘了含金量越高,质地越软的道理。
如今被魏长稷提点,勐的一阵后怕。
若用这个东西刺人,尤其是男人。
没有成功,怕还会把人激怒。
知道虽知道,但他不会好好说吗?他才蠢!他全家都蠢!
温恋舒偷偷瞪他一下,又瞥到陆清安道:「我让你把人噼晕,你怎么还把他丢床下?明个儿我怎么说?」
「他睡姿不好,自己掉下去的。」
魏长稷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提醒温恋舒,陆清安知道他存在的意思,怕是明日一醒来,就知道是他做的。
知道便知道,反正陆清安不敢乱说。
温恋舒蹙眉,「计姨娘把他当嗣子养大,一应规矩尽心规教,如何会睡姿不好?」
氏族名门,但凡注重修身养性,都讲究屈膝侧卧,益人气力,睡不厌屈,觉不厌伸。
魏长稷的理由,根本讲不通。
更何况陆清安生性多疑,定然会怀疑。
「怕他发现?」魏长稷面不改色,「那便说你睡姿不好,把他踹下去的。」
温恋舒脸一僵,她一个姑娘家,把人踹下去……
她不要面子的吗?
但面子的确不如里子重要。
行吧……
那她委屈一下。
温恋舒:「那你把他骨正过来。」
陆清安胳膊肘扭曲,一看骨头就是错位的。
「怎么?你心疼?」魏长稷面上笑着,拳头却有些硬。
温恋舒嗤笑一声,「笑话,我心疼他?」
她恨不得陆清安死,只是睡个觉掉床又骨头错位,不好解释,怕人多想而已。
和离之前,她还是想平静度日的。
听了这话,魏长稷把手松开。
骨头正是不可能正回来的。
他老神在在拍拍衣袖,「人嘛!被踹下去,一不小心错骨,很正常的事啊。」
温恋舒:「……」
魏长稷睨她,「难道你看了不高兴?」
「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
陆清安痛苦,她就高兴。
所以……就这样吧!
温恋舒无所谓了,「那你走吧,天都晚了。」
利用完就赶,好一出卸磨杀驴。
不过的确晚了,她都打瞌睡了,魏长稷站起来往外走。
走到一半摸到什么,忽又转过来。
然后看到——
温恋舒拎着裙,抬起脚,一只绣着红牡丹的绣鞋底,正准确无误停在陆清安脸正上方。
陆清安右脸,赫然已经落下个小小脚印。
四目相对,空气一静。
第十二章
四目相对,空气一静。
魏长稷盯着她,意味不明。
温恋舒眨眨眼,随即迅速收了腿,难得怯怯又心虚的把脚缩回裙底,他没事回什么头啊!
丢死人了。
外头都说她知书达理,温柔贤淑。
这下形象岂不是全破灭了?温恋舒欲哭无泪。
魏长稷嗤的一声,语气狎昵:「怪我把他丢下床,又怪我错了他胳膊骨,现在你往人脸上踩怎么解释?」
什么怎么解释?
这个莽夫,不懂温柔。
他就不能当没看见吗?
算了,跟这厮就来不了温柔。
温恋舒仰起下巴,理直气壮,「那是我的事,你快走。」
魏长稷忍着笑,知道她已在生气边缘,没再追问。而是直接摘下一枚骨戒,递给温恋舒。
「这个给你。」
温恋舒瞥了眼,好丑!
「不比你的金簪好看,但绝对比你金簪有用。上头设有机关,左转可射一枚毒针,右转则能喷小剂量迷药。」
魏长稷明知故问:「你收不收?」
这么一说,又感觉好像不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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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处在狼窝,的确需要防身。
「要、要吧!」温恋舒接过,虽说还是讨厌他,但她这人恩怨分明,声无蚊叮说了声:「谢谢。」
别别扭扭的小性子,勉强算可爱吧!
魏长稷心情不错的走了。
他这人虽好色了点,但高大威勐的,很有安全感。或许正是有他赠予的骨节,温恋舒多了份安心,这晚睡了个踏实觉。
翌日醒来,神清气爽。
她做好了被多疑的陆清安再三盘问的打算。
谁知这人听了昨晚她准备好的藉口,竟什么都没问,直接相信了,弄的温恋舒不明所以。
由于陆清安错位的骨头一夜未正。
被府医恢復过来还需好好将养一阵。
怕一同就寝再被温恋舒踹,陆清安提出会在书房睡。如此虽说担了个睡姿不好的名声,能不与他同处一室,温恋舒也是高兴的。
而且她的确有事,不想叫陆清安看见。
接下来几日陆清安养伤,温恋舒则日日关起门抄写经文,两人见不了几面,也算相安无事。
其中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计姨娘。
她知道儿子因温恋舒所伤,很不高兴。明着不能和温恋舒发脾气,暗地磋磨了好几个丫鬟。
丫鬟们不敢声张,带伤做工,背地抹了不知多少眼泪。
温恋舒听说了,让立春给丫鬟们各自送去了好些慰问银子。
立夏不解,「反正不是姑娘伤的,姑娘何必担心庆阳王府的丫鬟?这些天我们被计姨娘针对,不也没人帮忙吗?」
甚至她们都在打温恋舒嫁妆主意。
温恋舒可用的人不多,顾了自己,就顾不住银子,至今已丢失好几件宝贝。
细碎的阳光洒在温恋舒脸上,衬得她端庄如画。经文抄的多了,温恋舒越发心平气和。
「虽非我伤,但确因我起,再小的力量集聚起来,总有一天也可能汇成汪洋大河。」
这几个丫鬟若继续铁石心肠,她损失的不过几两银钱。
但若这几个丫鬟来日有一人倒戈,那都是温恋舒赚到。
立夏明白了,给温恋舒研着磨笑。
「才不过六七日,姑娘的字和世子越来越像了。」
「还不够。」温恋舒翻了一页纸道:「且要慢慢练呢!往后吃食上,你和立春多留点心。」
「姑娘是怕有人对你不利?」立夏拧眉。
温恋舒不见慌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薛氏不理事,连带的把姨娘们的心思都纵大了,陆清安此番遭受错骨之痛,总感觉计姨娘不会轻易消气。
明面上的算计,温恋舒倒不怕。
但怕就怕,计姨娘是那种地方出来的,耍些阴私手段,若再像上次那样给她来个合欢鸩毒,那就麻烦了。
这只是温恋舒的一个猜想。
谁知又过了两日,午饭竟真出问题了!!
立春提个鸟笼跑进来,「姑娘你看,这鸟啄吃了米粒,竟然拉稀无力,饭菜肯定有问题。」
闻言立夏赶忙夺了温恋舒碗筷,「姑娘快别吃。」
比起她们一个慌一个怕,温恋舒倒没什么表情变化,怜惜看了眼那笼中鸟雀,「找府医给它看看吧!」
若非无人可用,她也不会连累鸟雀。
立夏:「都什么时候,姑娘快想想我们怎么办?」
温恋舒重新执筷,夹了米粒嗅嗅。
然后不等两人反应,面不改色的送进口中。
立春一骇。
立夏更急得不行,「姑娘你怎么吃了,快吐出来……」
温恋舒挡过她们阻止的动作。
「逃了这一次,还有无数次,那不如直接将计就计,来个一劳永逸。反正银针测过,这饭没毒的。」
凭她多年吃药经验,以及鸟雀反应,无非是普通泻药。
温恋舒:「放心吧!她们不敢要我命。」
立夏抿唇道:「将计就计也不用真吃,多遭罪啊。」
「以假乱真,方得成效嘛!而且会有府医过来诊脉的。」温恋舒安抚道:「别沮丧着一张脸,万一露了馅。等一个时辰后,再去书房禀告。记住!只说我病了,别的什么都别提。」
陆清安多疑,她们哭诉的,远不如他自己查更让他信服。
吃都吃了,立春立夏总不能给她抠出来,只能被迫接受了这个计划。
没多大一会儿,药效上来了。
温恋舒更了两回衣,躺到床上腹痛的直冒冷汗。
立夏当即红了眼,就要提前去请府医。
「回来。」温恋舒抓住她,「你若去了,苦我就白受了。」
立夏才忍着没去,心疼的面色却并不好看,「再没下次了,奴婢就不该同意您胡闹,姑娘何时遭过这罪。」
温恋舒垂眸没有说话。
以前她也总觉不会遭罪,有叔父阿兄在,人生一眼望到头,只会是一帆风顺。可真到遇上变故……
庆阳王府捨弃她,陆清安算计她。
就连花柳之地出身的计姨娘,都敢给她用药。
小小一座邀月院,把她困的寸步难行,温恋舒才知道世道险恶,也才明白……曾经温家给予她的,是怎样的庇护。
所以再苦,不能放弃啊!
要撑过去,离开庆阳王府。
如此才能有机会救叔父他们,温恋舒克制的闭了眼忍住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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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生生熬了整个时辰,立春即刻跑去书房。
此时陆清安的胳膊也还没好,吊着绷带,府医正巧在给他复诊。听闻温恋舒病了,他惊讶一瞬。
随即带着府医赶过去。
陆清安的书房在前院,温恋舒却在后院。
要去看温恋舒,势必要经王府花园。
同样的位置,又是那个凉亭,计姨娘照旧一身偏红海棠裙,摇着摺扇和小丫鬟说笑。
陆清安蹙眉一瞬。
什么时候了,她竟还在说笑。
是真怕外面的兵,注意到这里?
陆清安看到计姨娘烦躁。相反,计姨娘看到儿子却很高兴,「世子带着府医,这是去哪里?」
「温氏病了,我去看看,姨娘请自便。」
「温氏病了?」计姨娘愣了片刻,握着团扇的手有些发紧。
她自然知道温恋舒是怎么个病,等在此处就是看热闹。
为什么她算计了人还有恃无恐?
自然是知道温氏礼仪传家。像腹泻这种事情,有碍雅观。
但凡要点面子的女人,谁会跟丈夫说?
温恋舒却说了。
计姨娘顿觉不好,遥看了眼陆清安远去的背影,急急召来贴身丫鬟,「快快,去厨房,把知情的婆子打发掉。」
计姨娘这边忙着善后的时候,陆清安已经到了邀月院。
明明已经做好了温恋舒面色不佳的准备,可真当看见她发白的唇色,还是吓了一跳。
「府医!」
府医赶忙打开医药箱开始诊脉。
陆清安坐到床边问:「怎么样?」
温恋舒勉强笑笑,「还好……你别太担心……」
她一贯骄傲,像个花孔雀,何时有过这般虚弱?
此时安慰他的语气,瞬间激起了陆清安的保护欲,转而对着两个丫鬟发起了火,「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病成这样?」
立春立夏本就担心,闻言「噗通」一声跪下去,不用演都担心的情真意切。
「世子赎罪,奴婢们伺候可不敢懈怠。午饭前夫人明明好好的,不知怎的吃了饭就不对劲……」
「不对劲不立即请府医,任由她这般?」
话音刚落,袖子一重。
低头却是被温恋舒用手扯住。
「不怪她们!我这几日月信将访,最开始只以为是月信。」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陆清安心里却憋着股气。见府医那边好了,又问府医:「夫人怎么回事?」
府医回道:「回世子,夫人食了少量泻药,无甚大碍,老夫这便写个方子,吃了药就好。」
「泻药?」
这东西怎会误食?
随即陆清安又想到立春她们的话,心里一动,「午饭呢?可曾有剩?」
立春看了眼温恋舒道:「剩菜已送回厨房,米粒怕浪费,奴婢就拿去餵了鸟,院里地上应当还有……」
陆清安即刻带着府医出去。
很快证实,米粒上沾有泻药。
温恋舒才嫁进来几天,各处都不曾熟悉,更不会到各处安插人手。她的饭菜跟他一样,出自王府大厨房。
薛氏不理府务,家事分由几位姨娘代理。
再一联想自己骨头错位,计姨娘对温恋舒怨愤,以及人心惶惶的兵乱时刻,计姨娘方才却在与人说笑,颇有些看热闹的意味。
陆清安还有什么不明白?
本来想帮温恋舒出头的热情,瞬间被生母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他心里仿如吃了苍蝇般难受。
可再难受,那是他生母。
陆清安回屋只说了句——
「这事我来查。」
其他再没作任何保证。
等他走了,立夏忍不住问:「姑娘,待世子查出来,会处置计姨娘吗?」
温恋舒表情淡下去,「不会。」
「啊?」立夏不高兴又遗憾,「这样岂不是白费功夫?」
「不会白费。」温恋舒躺着,面色发白,眼睛却不由自主十分明亮,「他不处置,我会让他处置呀!」
第十三章
立夏眼一亮,「姑娘想怎么做?」
温恋舒却没再回她,反闭了眼,「我困了。」
没得到解惑,立夏心里猫抓般的难受。
可比起知道真相,她毕竟更心疼温恋舒。
「那姑娘快睡,奴婢去帮您看着药。」
省的某些藏坏心的,再给药动什么手脚。
一开始计姨娘以为,拉肚子这事有碍瞻观,温恋舒不会说,就偷了个懒没怎么毁尸灭迹。
所以这件事很好查。
几乎是陆清安去厨房没一会儿,就逮到了心虚之人。
很快计姨娘院里,传来了她哀哭的声音。
陆清安回来说:「恋舒,我已把她禁足了,你也没出什么事,姨娘毕竟是我生母,要不……饶她一回?」
真把生母打板子或罚跪,他面子上也过不去。
可计姨娘是他生母,与她何干?
温恋舒没说话。
陆清安遗憾的走了。
立夏气的骂了好几句脏话,对陆清安再不復以往夸赞。
等到晚膳的时候,温恋舒扫了眼比往日都丰盛的吃食,一动不动。
温恋舒明白,陆清安有些急了,她自中午起便水米未尽,这顿晚膳吃不吃,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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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拨弄着袖口花纹,笑了一下。
「拿回去吧!我胃不是很舒服,吃不下呢!」
但府医也说,她喝了药就无碍,至于为何吃不下,真正的理由不言而喻。她非圣人,没得一个婢子欺负到头上,还让她忍气吞声。
饭菜被一一送回去。
立春立夏反着了急,「姑娘,这便您让世子处置计姨娘的办法?」
「是啊!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自己。」可即便如此,她不会输的,「陆清安一顿不处置计姨娘,我便一顿不吃,且看他能撑到几时。」
立春蹙眉,「姑娘,您必要为争这口气,把自己身子不当回事。如此饿坏你自己,心疼的只有我们。」
温恋舒试探:「那我可以偷偷吃吗?」
立春一愣,「可以。」
「那就劳烦你们,晚膳分我一点吧!」温恋舒心情好了,体虚中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是撒娇。
主僕三人都笑起来。
陆清安那边却并不好过。
因为温恋舒的意思他明白,他更怕她生病的消息传出去,魏长稷那边发难。
为防惹恼魏长稷,魏长稷动手。陆清安一咬牙,亲手给计姨娘灌了碗粥,带泻药的!
且盯着计姨娘也熬了一个时辰,才许请府医。
计姨娘毕竟有了年纪,没一会儿就昏厥过去。
这事传扬开来,有说计姨娘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也有说陆清安冷血无情。
可不管外面怎么说,立夏听了只觉痛快,给温恋舒拿换洗衣物都哼着歌。
*
夏日天热,温恋舒又出身富贵人家,有人有钱有闲暇,免不了日日花瓣浴,洗的清清爽爽。
换了单薄寝衣,衬得花枝玉颤。
同样好心情的温恋舒再带点笑,越发像株矜贵的牡丹,被立春扶着出了盥洗室。
立春不比她和立夏开朗,要忧思些,「姑娘,此番计姨娘吃了大亏,是因为没防备。待消停过这一阵,再回了神,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温恋舒撩了下头髮,很无所谓。
「原也不指望她善罢甘休。」计姨娘太老实,她还嫌没契机报当初失身之仇呢!
温恋舒道:「我要的就是她消停一阵,如此我便能好好筹谋离开王府,待我如了愿,再跟她好好清算。」
「姑娘要离王府?」立春瞪大眼。
「对啊!」温恋舒也没瞒着,「陆清安欺我至此,我欲与之和离。等华京安定后,我能出门了,回家和嫂嫂通个气就行动。」
如此也好叫家里有所准备。
立春听的张口结舌。
不怪立春惊讶。
自来姑娘出嫁,少有人会主动离府。
因为这不仅事关自己声誉,也会连累母家被指摘,更有甚者,让族中女子不易出嫁。
庆阳王府不当人,立春想的最多的,也是等温颐出来给温恋舒出气。
她隐约觉的和离这想法不好,可自己只是个丫鬟,要对主子恭顺,忧心忡忡的继续入内。
没曾想,今晚这刺激不够。
到了内室,立春差点尖叫出来!
温恋舒也懵了一瞬,笑意僵在脸上,对人没好气道:「你很闲吗?怎么又来了?」
又来?说明已经不止一次!
此时立春回忆及方才温恋舒的和离论,瞬间心情一言难欲,最终目光重新落到那道高大的身影上。
似乎单是这么盯着,就能把人家祖宗八代盯明白。
前两次他来,都还避着人,瞧见温恋舒不管她乐不乐意,就喜欢往跟前贴。
然今晚不同,人都不避了,挺拔魁梧的大高个往内室正中间一站,应是练武赶过来的,还穿着件被汗浸湿的单衣。
袖子撸着,小臂健硕。
颇凶的眼睛盯着她,瞪的有大又圆。
温恋舒不妨心里一个咯噔。
不好!这莽夫瞧着是来找茬的。
她下意识往立春身后一躲,完了又觉这样有损气势,又自以为悄无声息的挪出来,扬着下巴跟他对视。
瞪瞪瞪,比谁眼睛大是不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空气都似乎变得安静。
直到温恋舒梗着的脖子都已经发酸,这厮仍没有退一步的打算,还有……他长那么高做什么?
下巴扬的都累死了。
温恋舒眼底越来越烦躁。
立春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如何是好,等到终于鼓足勇气,想要质问一声「你是谁」的时候,还没来及开口……
对面面相可怕的男人开口了,「你出去!」
眼睛依旧看着姑娘,话却没意外是对她说的,声音低沉隐忍怒气,听的立春心里一紧,抿了抿唇,又看了眼温恋舒,到底发着抖继续站,没有出去。
她是姑娘的丫鬟,要听话也只听姑娘的话。
温恋舒心里一暖,瞥见魏长稷握拳,怕他伤害立春,往前挡了一下,佯装无恙拍拍立春胳膊。
「没事,我识得他,你先出去吧!」
一个男人,站在女人卧房。
这已经不单单是认识那么简单了。
其实立春已经隐有猜测,闻言犹豫几下退了出去,但怕温恋舒被欺负,或者外头忽然来人,没有走远,替他们守在门口。
依稀可以听见里面说话。
「你、你站住!说话就说话,你走这么近做什么?」温恋舒躲过他伸出的手,弯腰从他胳膊下穿过去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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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两人站的位置对调了下。
「温恋舒,你不是很能吗?」魏长稷审视她一眼,满是鄙夷,「怎么还怕我?」
笑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跑等着被他上下其手?
温恋舒翻了个白眼,浑身戒备又不肯服输,像刺猬似的。
「想说什么就直说,别阴阳怪气。」
魏长稷点头,绷着张鬍子脸,「今日你以身试药,故意的?」
虽是问句,但他满面瞭然,显然已经确定了。
为自己讨公道,温恋舒不觉自己有错。
可面对来者不善的魏长稷,不知怎的竟生出几分心虚之态。
顾左右而言他问:「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在城外?」
「你若不生事,老子确在城外,不然连夜回城,你当我闲的!!」魏长稷嗤了一声,盯着她的目光更肆无忌惮,「而且——你不就想让我知道吗?」
若非陆清安心虚作祟,经不起她吓。
如果坚持不惩治计姨娘,她下一步计划就该是让他给陆清安施压了吧?
魏长稷气的发笑,「温恋舒,我说帮你,你不要!自己行事,却又把我算计在内,何必呢?」
跟他说句好话,就那么难吗?
温恋舒抿唇,「我乐意……」
她法子再笨,是自己想的。而非名不正言不顺依附于他,那她成什么了?
魏长稷颔首,垂了下眼,这是下意识心里不爽的动作。
「好!你有本事!你有本事让自己病一场?你有本事还不是借我名头?我跟你说过,庆阳王府卑鄙,若里面不是泻药,或者是合欢散,以及其他更下/流的东西,你现在不过一具尸体!」
温恋舒出身名门,哪怕得温颐教授,认知也单纯了些。
她觉的燕王有意劝降温颐,他对她也有一份心思,计姨娘就会惮于温颐和他,不敢对她下死手。
可是人心险恶,尤其计姨娘这种人。
她们没有回头路,只能踩着刀剑往前爬。
一个连儿子都可以不认的人,如若真的狠心,很有可能玉石俱焚,拿命换温恋舒一命。
介时她死不瞑目,又当如何还他一个温恋舒?
光是想想,他都恨不得撕了她。
「那些不是没发生?」温恋舒嘴硬,「就算发生了,也是我的事,与你何关?」
犯得着大晚上的不睡觉,像个夫子一样,咄咄逼人的在这儿质问。吃软不吃硬的温恋舒听的烦躁,一烦躁就不想看他想睡觉。
然却在错过魏长稷的那刻,被他一下擒住手腕。
温恋舒手一疼,拿眼横他,「你干嘛?」
魏长稷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一双幽深的眼睛,灯下尤为刺亮,就像黑夜中狩猎的狼。
温恋舒瞥到他脸色,心里不是吧害怕,毕竟她只是个弱女子,这个能随时能了断她的男人,却满是森然寒意。
可害怕,仍有倔气。
一旦被这男人唬住,她这辈子就完了!
「放开!你弄疼我了!」温恋舒极力想甩开他的钳制。
魏长稷不放,唇抿成一条线,脸颜色铁青,但紧绷着,明显压抑着怒气,「那便疼着。」
微有些高的音量,温恋舒被定在原地。
魏长稷仍旧抓着她的手,「与我无关?温恋舒,你是觉的我亲过你,你的事情与我无关?还是觉的我碰过你,你的事情能与我无关?」
温恋舒被逼的节节败退,直至后背抵住床木。
魏长稷却不曾离去,甚至试图和她严丝合缝,眼睛都是怒气,「是不是我现在要了你,就能与我有关?」
第十四章
他气急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当狠心些,直接将人睡了,一次把她治服,也省的如今她以身为饵,伺机报復。
温恋舒深吸一口气,「你敢!」
他擒着她手,两人距离不过咫尺。
魏长稷一双眼睛狼似的盯着她,有嗤然也有警告,仿佛她就是他掌中物。
温恋舒也是被人奉承大的!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威胁,无疑强烈刺激了她的自尊心,连声音都咬牙切齿的,「放手!」
「不放。」
「放手!!」
立春听到温恋舒嘶喊,像发了疯似的。
紧接着里面传来扑打的声音,「魏长稷,你混蛋!」
立春心里一紧,赶忙转头。
只能瞧见隔着门框,他们的影子在不断的拉扯纠葛。
——「是不是我现在要了你,就能与我有关?」
立春勐的哆嗦一下。
魏将军若用狠,姑娘会死的!
立春转而就要闯进去,手还没碰到门,忽而所有的声音嘎然而止。
转瞬只剩魏长稷绷着的声音,「把骨戒放下!」
却原来挣扎之间,温恋舒手脱离了他。
深知自己跑不过,温恋舒也没想逃。
她这人就是这样,也许会害怕,但被刺激到极致,便只有玉石俱焚的孤勇。
转而把戴着骨节的手抬起来。
曾经,他给她自保的东西,如今成了温恋舒对付他武器。
魏长稷动作勐的一顿,眼睛蒙上一层阴沉,「温恋舒,我叫你把骨戒放下!」
温恋舒心肝也发颤,手在哆。
然而睁着一汪清泉般透彻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恐惧又决绝,好似他是什么让人避之不及的勐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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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听话。
其实自两人相遇,她就不大听他的话。
别人口中温婉贤淑的辅国公府千金,在魏长稷看来更似假象。
这姑娘倔的厉害。
魏长稷手握着,牙龈发紧,对她面上却嗤然不屑,「温恋舒,我若真想动你,你不会以为,单凭一枚小小骨戒,便能置我于死地吧!」
莫说两人力量玄殊,他随时能把她反制。
便是不反制,由着温恋舒出手,躲避里面暗器,对魏长稷来说也易如反掌。
方才发疯的她忽嫣然一笑。
「我自知道,魏将军身手敏捷,你若再敢往前一步,我伤不了你,那我便……」
手上骨戒换了方向, 「杀了我自己。」
魏长稷眼神一骇,还未说话,忽而立春从外面跑进来,惊恐的握住温恋舒手。
「姑娘,姑娘您做什么?可千万不能犯傻!」
温恋舒没看她,僵持等着魏长稷。
在这份无声的坚持中,男人深看她一眼,意味不明道:「你好的很!」
说完不知是气还是怕,竟是走了。
屋里只剩主僕两人,温恋舒一下瘫软在地,整个人靠在立春怀里,身体阵阵的发凉。
立春抱着她问:「姑娘你没事吧!」
温恋舒摇摇头,想说没事。
可沉默半晌,出口不自觉变成了,「立春,我想叔父,我、我想回家……」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
方才能忍住的泪水,顷刻爆发。
立春一下被定在原处,模煳了视线。
大婚之夜惨遭厄运,回来温恋舒没有哭。被世子姨娘一同欺负,温恋舒也没有哭。一直以来她是镇定的,有条不紊慢条斯理计划着逃离。
就连立春都以为,她很坚强。
却原来不是。
是因为家中巨变,无人依靠,努力成长为自己的底气。
直到故作坚强,被人逼迫到崩溃,才委屈的开始哭诉。
这一刻,立春恍惚觉的,曾经辅国公府娇养的牡丹,是真的被风雨浇到了地上,荼蘼又悲哀。
「姑娘……」
温恋舒不想哭的。
氏族子女,习读礼记,身上总有一份矜持高傲。恐惧眼泪,在困境面前都没有用,反倒会成为别人变本加厉践踏你的笑料。
所以无论何时,都当有迎难而上的勇气。
从小到大,她很少哭,也很少有机会给她哭。
但当她蹲坐在地上,用手抱着膝,四周是她噩梦伊始的庆阳王府,刚刚又经过一场虎口逃生。
身心疲惫说出这句「我想回家」,她忽然就没忍不住。
像个在外遭了欺凌的孩子,满腹委屈,却因没有家,又无处喧嚣。
「我以前总嫌叔父唠叨,让我听些不感兴趣的政事。也总嫌阿兄烦人,我出趟门都要明书亲自接送。我和他们无赖,只求多一份自由,现在我知道错了,叔父是在教我,阿兄也是想保护我……」
「嗯,姑娘懂事了,老爷他们会欣慰的。」
「可他们被抓了,我想回家,却再没人接送我回家……」离了他们,再没人给她一份尊重。
原来她也会像货物一样,被换取利益。
「姑娘别哭,老爷他们,总会回来的。」
「我知道。」温恋舒靠在立春的肩上抽嗒:「立春,我没有……胡来!我出不去,能利用的只有自己。饭菜你们银针测过,没毒的……而且我认得那是泻药,才敢吃……」
她以前胡闹,喜欢拿泻药捉弄温明书。
用的多了,一闻便知。
「用小伤换几日清净,期间又能布置好多事,我觉的很划算。只是你们都说,如此伤害了自己,所以……我是不是错了?」
温恋舒迷茫又悲伤。
错不错的,立春无法决断。
若站在丫鬟立场,她和温恋舒一同长大,自是心疼温恋舒遭这般罪。
可若换位思考,自己是温恋舒,无计可施的情况,的确也会以己为注,釜底抽薪。
立春想了想,「只要姑娘不悔,那就是对的。」
温恋舒冷静了些说:「我不后悔。」
只要能出去,她什么都不后悔,这世上多的是东西,比生命更加贵重,比如信仰,比如自由,又比如……
爱她的家人。
「这便是了。」
立春把她扶到床上,出去拧帕子给她擦脸。
然出去方走了两步,忽觉的哪里不对,立春缓缓转头,不可思议看向阴影某处。
却见本该离去的魏长稷,就站在那儿,盯着姑娘,浓墨沉沉,无声无息不知听了多久。
立春惊讶的想叫!
魏长稷扫她一下。
瞬间立春嘘了声,瞪大眼睛自己捂着嘴,平復许久,方脚步凝重的走回去。
她心情复杂的给温恋舒擦脸,再不如之前说话自在。
不料温恋舒平復下来,忽没头没尾问了句:「立春,是不是我长的不这么好看,他们就不会欺负我了?」
说着温恋舒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听明白她潜含义的立春,又想到曾经关于大夫人——也就是温恋舒生母舒氏的传闻。
据言舒氏当初的确难产,却并非不能医治。
温颐连夜请了御医救治这位嫂子,谁知舒氏自己无法接受丈夫离世,那般温柔的一个女人,却夜深人静自裁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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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氏骨子有股狠劲。
温恋舒是舒氏亲生女儿。
立春仿佛能想像到,若自己说「是」,温恋舒会毫不犹豫毁了自己的脸,心扑通扑通乱跳着,立春不动声色握住她手。
思路几番周转,终于寻到开解的思路。
「姑娘……」
「奴婢小时家穷,兄弟姊妹又多,所以很早就被典出去挣钱。」
「夏天我在码头给人做过饭,冬天我在井边给人洗过衣,每当夜深人静,看到自己皲裂的手指,奴婢也曾想——是不是我不够乖?又是不是因为没钱?所以兄弟姐妹中,作为老大我总是被推出去受苦?」
或许夜晚太过宁静,竟让立春有种错觉,这个躺在床上听她说话的姑娘,就像个听人讲故事的孩子,乖巧又安静。
让她剎那间忘却,黑暗处其实还有个男人存在。
「所以奴婢学着听话,也更努力赚钱。」
温恋舒出身锦绣,这些都是她未遭受过的艰难,安抚的拍拍立春的手,「然后呢?」
「然后?然后奴婢攒够了钱,给自己赎了身,当我拿着剩下的银子回家,爹娘很开心。但过了一阵……」
立春默了下,嘴角讥讽,「他们又会把我卖了。」
「头一次是大哥娶亲,彩礼不够。二一次是弟弟上学,需要笔墨纸砚。而后侄子出生、弟弟赴考、爹爹生病,如此反覆无穷无尽。等到妹妹们长大,又是和我一样境遇,似乎我们姐妹出生,就是为了给他们奴隶。」
温恋舒拧眉:「不是的……」
「是啊,不是的。奴婢也是那时才明白——」
「他们卖我,不是因为我不够乖,也不是因为没有钱,而是无论我乖不乖,家里有没有钱,等到需要的时都会被他们捨弃。重男轻女是他们的错,而奴婢,不应这份错为他们驱使一辈子。」
听了最后一句,温恋舒稍顿。
慢悠悠眨眨水润的眼睛,自己抹去脸上的泪。
「我明白了立春,你说的对,见色起意是他们的错,我不应因他们的错,去怀疑自己的容貌。」
「是了,这才对,我们姑娘很好。」
温恋舒被夸的笑了笑,「谢谢你立春,我不哭了。等明书出狱,你不要把我哭鼻子的事告诉他,否则他听了,要笑话我的。」
「好好好不告诉,夜已深了,姑娘快睡吧!」
立春给她掖好被子,温恋舒也是真困,没一会儿就唿吸平顺。
只是即使睡着了,刚才那么大一场巨变,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睡梦中闭着的嘴唇翕动,像是在呓语。
立春学着曾经温颐夫人在世那般轻轻拍着她。
旋即就是「叔母」从温恋舒口中溢出。
这是所有没安全感的孩子通病,别人再多劝慰,都不及喊两声长辈。
立春嘆息一声,以为这便结束了。
谁知——
「爹爹……娘亲……」
生来没见过父母的温恋舒,终于在这刻卸下伪装,叫几声爹爹,再换几声娘亲,立春听着都红了眼眶。
本该被人万千宠爱的姑娘。
如今却没一个家人,孤零零的躺在这儿。
视线朦胧中有一只手,接过立春拿着的帕。
她抹了抹泪转头,看到的却是本该躲在黑暗重的男人,不知何时竟出现在身后,也不知这样看了多久。
「给我吧!」他说。
第十五章
按理两人初次见面,他又才惹姑娘哭,立春帕子不该给他。
但后来犹豫了再犹豫……
从庆阳王府的卑鄙,想到辅国公府处境,最后念及如今华京局势和这人身份。
还是把帕子给了他,且让出了位置。
魏长稷就这样坐到床边。
听着她梦话,男人眉头紧蹙。
面上瞧着不大愉悦,给温恋舒擦泪的动作却很细緻。
立春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魏将军?」
魏长稷转头,看她一下。
实则是全程听了立春对温恋舒的劝慰,对这丫鬟有几分耐心,但这并不足以让寡言的魏长稷和她说话。
立春也不在意。
「我们姑娘是被宠大的,纵使有些小聪明,终究比不得你们战场谋略,她被庇护的太好,自就没见过太多黑暗,将军觉的可能有瑕疵的反抗,实则却是我们姑娘能想出来的全部。」
魏长稷深凝着温恋舒,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瞧着他不似生气,的的确确是听进去的,立春松了一口气。
继而开口道:「我们姑娘被奉承惯了,有些小傲娇,又吃软不吃硬,往后若有疏漏之处,您可好好教,但请别刺激她了。」
不知怎的,立春就是有种预感。
眼前这个男人,往后会和温恋舒产生很深的纠葛。
与其让两个性子不同的人,自顾摸黑硬碰硬,立春乐于做一次推手,让魏长稷对温恋舒多份了解。
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帮魏长稷……
而是温恋舒救她一场,她希望温恋舒日子更好过些。
立春:「毕竟任谁亲人被捕,自身遭遇巨变,心理都脆弱。」
温恋舒没崩溃,都得益于她叔父是温颐,自小对她多有引导。
但作为叔父,温颐也疼她。
真正能狠的下心教授,又有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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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魏长稷自始至终没说话。
只某个瞬间,忽然伸手贴了贴温恋舒额头,竟是不知何时起,温恋舒忽然发起了烫,他抿唇面色凝重。
「请大夫。」
「什么?」立春一愣,没反应及时。
「请大夫,她发烧了。」魏长稷面无表情。
温恋舒是早产,自小身子不好,后来虽被养回来许多,但生病终究让人揪心,她已经好长时间没发烧了。
立春闻言赶忙去请府医。
魏长稷换了一次帕,接连不断给温恋舒擦拭。
她红烫着脸颊,迷迷煳煳开口要水。
魏长稷看了看床头水杯,摸了摸,是凉的,转而出去重新倒了杯。
温恋舒靠在他肩头,小口小口喝。
身体的不适让她很难受,但贴在他薄衣上似乎很舒服,无意识一个劲往他怀里钻。
魏长稷开始不在乎,只顾照顾她。
后来事态忽然不可控制,竟是温恋舒不知何时把手钻到他衣裳里面,肌肤相贴得到温度很舒服。
她慢慢的越发得寸进尺。
在半个胸膛即将露出来时,魏长稷抓住她的手。
「别动!」
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男人眼色发红,慾念渐生,偏生她是个病中人。
「冷……」温恋舒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只顾的怎样舒服,手搂住他的腰,脸颊贴过去。
果真应了那句话,他早晚得死在她身上。
魏长稷认命了。
不顾温恋舒抗拒,压着她想摆脱的被褥。
这样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立春回来了。和立春一起来的,还有今日一直留意邀月院的陆清安。
听闻温恋舒病了!
他心里一咯噔,生怕事态再严重下去被魏长稷问罪,穿了衣裳也跟着跑过来。
谁知到了门口,还没迈进去。
里面忽而传出一声熟悉的震怒。
「滚出去。」
是魏长稷?
他还是来了?
完了!他定是生气了。
陆清安心有不安的往里面探。
果真隔着屏风瞧见抹坐在床边的影子,肩背宽阔,鼻樑挺翘。
毫无意外的男子身影。
如此没疑问,滚出去就是魏长稷对他说的。
陆清安苦了一张脸,绝望的看向立春,立春则没有理他,催促同样震惊的府医跟她一同进去。
在庆阳王府呆久了,府医也算见多识广。
但给他几个胆子,也无法想像,世子才新婚几日的妻子,屋里有个男人在侧,即便坐着,那人身姿健硕,铁青着脸,让人不敢直视。
「这位……」
府医面色难堪,不知如何称唿。
「老夫需要给夫人诊脉,麻烦您让个位。」
魏长稷面色微妙。
闻言却不曾动,伸手把温恋舒扒拉着他的手拽出去。
一被人拉开,温恋舒反不乐意。
贴着魏长稷的脸蹭啊蹭,喉咙不轻不重的哼唧和反抗。
女孩子嘟嘟囔囔的声音,温软娇气。
府医一大把年纪听的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魏长稷不动声色捂了温恋舒的嘴。
这样一来,遮着的胸膛有些外露。
府医也是这时知道,魏长稷为何坐着不动。
上面肌肤已经外泄,下面……
真不定怎样。
再一瞥世子夫人躺着的位置,略微一估计,脸对着的不正是男人那处?如此姿势,先前不定发生了什么。
便是这发热,或许都是因为太过激烈吧!
正当想时,男人忽而一记冷眼扫过:「收起你的想像,该诊脉诊脉。」
府医心里一凛,老实诊脉。
如此一番号脉,忽然发现,烧是因为泻药和惊吓引起的,并非激烈房事。
倒是他方才思想龌龊了。
但这个人在世子夫人房中,两人的确不清白就是。
府医开了药,立春接过去准备。
走的时候魏长稷对府医不咸不淡道:「今夜之事,你最好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我不介意庆阳王府死个年迈的大夫。」
「老夫省的,您请放心。」
这晚温恋舒烧到半夜,陆清安在外面守到半夜。
整座府邸阴森安静,除了立春和府医,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等到温恋舒清醒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朦胧间感觉有人给她换了湿帕子,力道却不是熟悉的力道。
她艰难的睁开眼,入目的却是立春。
「姑娘醒了?」
温恋舒张了张嘴,却因为太干涸,嘴唇发不出声音。
见状立春赶忙起身,给她倒了杯茶。
温恋舒喝进去,嘴里总有股苦苦的味道,想来应该是被餵药的。
只是她一贯怕苦,吃药跟要命似的。
昏迷的时候即便是立春立夏一起上手,都不一定能哄她张嘴,可昨晚喝药她却没什么痛苦印象,究竟是谁动的手?
温恋舒脑袋胀胀的,仍狐疑不断。
声音带着发烧后的沙哑问:「是你……一直照顾我吗?」
立春眼神有小幅度的微妙,只是小幅度,「对啊!没想到姑娘忽然起烧,吓死奴婢了。」
这样说来,立春应当是照顾她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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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什么立春面上不见疲惫?
温恋舒看着她,「你在说谎。」
「……」立春尴尬,「姑娘怎么知道的?」
温恋舒回忆着仅有的印象,「因为,我梦到了。」
立春诧异,「梦到什么?」可万莫要把她昨晚的话听过去。
姑娘要面子,若知她在魏将军面前那番刨析,怕是不会高兴。
好在温恋舒没说话。
因为……怎么说呢?
她梦到一个男人,一个私心里很讨厌的男人!
不过如今看来,怕不是梦,都是真的了。
立春立夏劝不了她喝药,定是魏长稷灌进去的。
至于怎么灌的?
温恋舒下意识摸摸有些疼痛的唇瓣,生闷气的侧脸回去继续睡。
立春不敢打扰她。
病中的人瞌睡总是多些。
温恋舒这一躺下,就调养了十多天。
因着之前有计姨娘下药的教训在前,往后几日倒是挺安静。
庆阳王府的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外面却在经歷着水深火热的巨变。
如是夏去秋来,进了九月。
燕王在一片谴责质疑中登基,改国号永平。
新皇初定的华京城,终于安定下来。
温恋舒推迟了两个月的回门,也提上了日程。
九月十二日这天,温恋舒早早起了床。
「姑娘今个儿想穿那条裙子?」
温恋舒本是抬手指了件湖蓝的,后来顿了顿,又改成了白底牡丹花齐胸襦裙,外搭红织锦褙子。
头上斜插两只足金流苏簪,端的明艷动人。
立夏看了笑说:「姑娘长相大气,合该穿这样艷色衣裳。」
温恋舒摇摇头没说话。
她一心想和离,陆清安又对她那般心思,庆阳王府中何敢轻易装扮?今日若非怕嫂嫂姜锦竹担忧,她还是会素淡。
「好了,快赶不及了,快些。」
温恋舒心急回家。
立夏赶忙给她耳垂最后带上红宝石耳珠,缀在脸畔更显皮肤白皙。
两个丫鬟跟着温恋舒,第一次走出王府大门。
也不知最近发生了何事?
陆清安对她像以前温家没落魄时恭恭敬敬。
她到的时候,他已经坐上了马车。
温恋舒扶着立春走进去。
坐下时不知是不是错觉,陆清安往旁边让了让,离她更远。
温恋舒倒可以问,但她不想。
如今见到陆清安,她能维持不吐,已经花费了很多力气,只消这人在和离前,跟她保持表面礼节,其余温恋舒都不会管。
趁她不注意,陆清安朝她多看了眼。
……她真好看。
可惜,也只能看看。
那晚被魏长稷踹的膝盖,至今还有些肿胀。
等她坐定陆清安不无遗憾道:「走吧。」
马车哒哒的在崇文街上走着,依稀能听见路边百姓避让的动静,透过缝隙,温恋舒看到湛蓝的天空,鸟儿盘飞。
吹过的清风,带着家的味道。
正在她享受这片安宁之时,马车忽然整个车身往右急转一下,没任何防备的温恋舒吃痛一声,撞到车厢上。
陆清安同样如此,还差点摔到她身上。
但又不能碰她,硬生生抠住窗户。
稳下来陆清安满面质问:「京墨,怎么回事?」
「世子、夫人赎罪,忽然冒出来一辆马车,小人不妨……和人撞到了。」
其实京墨也疑惑。
崇文街宽阔,马车并行无碍。
那辆本该与他有些距离的马车,为何近到眼前又意外撞上?
*
同样无法理解的,还有魏国公世子——魏长序。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那已经走的弟弟,人已经骑到马上,又忽然没预兆旋身落回他马车上。
不等人反应,就和马夫道:「看见那辆马车了吗?」
马夫:「回二爷,看到了。」
魏长稷点头,「撞上去!」
第十六章
魏长稷生母死后,被接回魏家。
彼时他不过才九岁,瘦弱不堪,对人敌意也很大,被放到心善的嫡母柳氏跟前教养。
柳氏只魏长序一子,平素也甚孤单。
相处久了,兄弟感情也深厚。
此番他和魏长稷同从边关而归,魏长序在柳氏身边尽孝已有两个月了,却迟迟不见魏长稷影子。
柳氏既生气,又想念。
忍了这几天,就让魏长序来抓人。
只是魏长稷自来桀骜,不服管教,他若不想见谁,哪个又能抓得到他?
幸而魏长序聪明,更了解魏长稷,知道去军营怕是连弟弟行帐都无法靠近,借着魏长稷回宫復命,直接在此守株待兔,把人堵在了崇文街上。
「你做什么?」魏长稷不耐。
「明知故问。」魏长序指着他,「上来。」
魏长稷表情难驯,一动不动,「不去。」
「魏长稷!」魏长序厉声一喝,语气仿如冰天雪地。
魏长稷倒不怕,但感受到他拔高的音量下,压抑的崩溃和生气,到底嘆了口气上了马车。
魏长序似早料到如此。
在魏长稷看不到的角落,得意洋洋一笑。
放了车帘,转而打量起自己的冷脸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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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糙,鬍子乱。
眼神冷冽,凶的人不敢直视。
同一个爹生的,为什么老二不英俊?
不英俊的老二灌了杯茶,「找我何事?」
「这不是你久不归家,母亲想的慌,三令五申让我把人带回去?」否则以为他愿意来?在家逗闺女比看这糙将有意思多了。
魏长稷把玩着杯子,「那人在,我就不回。」
说着就要起身,又被魏长序拽住。
「我早知你不乐意,就来走个过场。」
魏长稷瞥了眼他手,虽没说话,但反问的意思明显——既是走个过场,又拽着我做甚?
也就是魏长序!
换个男人拽他,早被耳刮子扇过去。
兄弟连心,魏长序如何看不出他潜含义?没拐弯抹角直接伸手,「哥哥来的主要目的,是朝你借些钱……」
「还借?」魏长稷眉皱起来,「不借。」
「你也知道,我养家餬口,没多少积蓄,眼瞅马上就是你嫂嫂和晴姐生辰,礼物总不好太寒酸。」
「那是你的事!」
上次借的他还没还。
魏长序面不改色,「你嫂嫂你可以不管,但晴姐呢?那可是你亲侄女,哪次见面不跟你笑?」
「……」
想起怯生生却愿意跟他笑的侄女,魏长稷默了少许。
「找青锋要。」
青锋是他近卫,管着魏长稷内务,这便是同意了?
魏长序心满意足松了手。
「哦!那你走吧!」
「……」
魏长稷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把魏长序审视一遍,合理怀疑,方才这人生气喊他大名是故意的。
目的就是骗他上车,借钱。
钱一借到,怎么不拦他了?魏长稷呵呵两声,转头离去。
等人走后魏长序拍拍胸脯,装作若无其事理理衣袖,还没等他从哄骗弟弟的喜悦中回神。
忽而已经走的魏长稷,又去而復返。
魏长序警惕:「怎么回来了?」
莫不是后悔了?魏长序心里惴惴不安。
魏长稷却没理他,指着某处和马夫道:「看见那辆马车了吗?」
马夫顺着瞧了一眼,「回二爷,瞧见了,上头挂着『陆』字,应是庆阳王府吧!听闻他们世子夫人今日回门。」
不知哪里说错了什么……
话音一落,总觉二爷在他身后眼神凉凉的。
马夫不明所以。
「二爷,有什么吩咐吗?」
魏长稷盯着那「陆」字,眼神微暗吩咐了一句:「撞上去。」
魏长序一愣。
马夫也十分错愕,不大确定的又问了遍:「二爷,您说什么?」
恰逢此时,一阵风来。
吹开对面车帘,隐约看见个男子身影。
在他旁边,另坐着魏长稷熟悉的女人。
果真是她!魏长稷笑,「我说,看见那辆马车了吗?撞上去。」
撞车不是小事,搞不好人会受伤。
二爷眼瞅不大正常,马夫小心翼翼眼神询问魏长序。
魏长稷不轻不重扣住马夫头。
「看他做甚?他欠我钱,能耐我何?」魏长稷不耐的声音催促:「撞!」
于是下一刻。
马夫咬牙,撞了上去。
*
广阔的崇文街,相撞的马车相继而停。
陆清安憋屈了一肚子火,正想和对方争较一二。
哪知掀开车帘往左一看,正对上一张笑眯眯的脸。
几年不见这人是?魏长序?
本来不确定,但又瞥到他旁边慵懒靠着的魏长稷,确定了。
而且他有种猜测……
魏长稷也在的话,相撞或许并非意外。
瞬间有气没地撒,陆清安还要陪着笑。
陆清安:「魏世子,许久不见。」
魏长序:「陆世子,别来无恙。」
说完但见旁边让撞上去的弟弟没有反应,那他为的应当就不是说话的陆清安。
想着魏长序眼珠一转,瞥到对面马车另一个人。
竟是位姑娘?
是……温家姑娘吧!
魏长序转而变了脸色,换上歉意:「不好意思,我家马夫技艺不精,撞了你们。世子这是哪里去?可莫要耽误你们。」
因着某人在,陆清安底气不足,生怕多说一字,惹得魏长稷记恨。
「陪夫人回门。」
温恋舒则从头到尾没说话。
但此处既然提到她,于情于理都应该打个招唿。
终于她把脸侧过去。
秾艷的面庞,惊诧了两人。
魏长稷直勾勾盯着她露出的半张俏脸。
温恋舒却规矩的目不斜视,仅对着魏长序颔首示意。
见此魏长稷表情阴沉下去,他不是人?
头一次见他吃瘪,魏长序把弟弟的反应尽收眼底,看好戏似的说:「陆世子,今日忙碌,赔偿之事就由家弟代我沟通。」
「不必,如此小事……」
同是武将,魏长序带着股儒雅气质,为人周到。
「撞车还钱,天经地义。」
不是钱的事,是他不想和魏长稷交涉。
陆清安心里苦的还待推脱,忽而魏长稷周身气压一沉,看他目光给人难以言喻的敬畏和恐惧。
心悸的陆清安喘不过气,腿又开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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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稷一槌定音,「宫里有事,晚些去府上交涉。」
「……好。」
陆清安讷讷应了声。
没人瞧见,温恋舒手指一紧,藏在陆清安身后,听明白了魏长稷的暗示——
晚些交涉?
晚些去王府和谁交涉?
肯定不是陆清安,那就是……她。
这个混帐,他岂敢!大庭广众与她传话,意图私会!!
车帘又一次放下。
温恋舒借着缝隙狠狠瞪魏长稷一下。
等到两车再次擦肩而过,魏长序挑眉看向计谋得逞的兄弟,「怎么?庆阳王府这世子夫人与你有仇?」
魏长稷不说话。
魏长序自顾自道:「否则这世子夫人怎么从头到尾没瞧你一下?」
世家出的姑娘,相遇无招唿虽是小事,但也算失礼。能叫温恋舒都不顾礼仪,看来老二把人得罪的不浅。
一而再强调世子夫人,魏长稷被刺激的心里不爽。
「她算什么世子夫人?」
庆阳王府,可没人把她当世子夫人。陆清安也不配。
*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快到温家时,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这是庆阳王府马车吧?」
又一个声音道:「瞧着牌子是『陆』,看来是出嫁的温姑娘回门了。」
回门本是小事,谁家姑娘都有回门。
但谁叫温家是辅国公府,燕王入京捉了他们三位男丁下狱。
如今皇位变迁,许多人都唏嘘温氏处境。这个时候温恋舒回门,无疑是大家关注的对象。
「怪可怜见的,以前金尊玉贵的姑娘,如今叔父兄弟都不在家,你说谁来接她进门呢?」
温恋舒听的鼻头一酸。
还没来得及反应,忽而又听见一阵喧闹。
「快看快看,温家大爷的一双儿女出来了,他们似乎才十岁吧!瞧着气派好足,不输别家支撑门庭的少年。」
温恋舒一愣,瞬间笑了起来。
那是,卿哥和微姐是阿兄亲自教的。
卿哥回回月试学院第一,微姐小小年纪就有「小恋舒」之称,都是有名的才俊。不是她当姑姑的自夸,整个华京再没比他们更优秀的孩子。
这般想着,马车到了。
瞧温恋舒过于激动,陆清安还是劝:「回娘家是喜事,莫哭花了妆。」
被人瞧见,还以为陆家亏待她。
想于这里,陆清安眼神一顿,陆家不就是亏待了她吗?
「你收拾一下,我先下去。」
陆清安面上无虞,心里讪讪转了头。
等人不见了,温恋舒自袖里掏出块小镜,揽镜自照擦了擦泪花,这才重新露出笑容,腰杆挺直的走出去。
四周都是看热闹的街坊。
按理为演恩爱,陆清安都会在下头扶她。
但谁知一出来,温恋舒看到的是温以卿。
小小年纪,自持内敛。
两月不见,他眉宇间竟带了几分和阿兄十分像的忧思。
她以为自己能忍住的!
但这一刻……
叔兄不在,十岁的侄子撑着她的底气。
稚嫩的手伸过来说:「姑姑,我来接你回家。」
温恋舒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把手递过去。
温以卿扶着她安慰:「姑姑莫哭,大家都在看呢!祖父父亲他们不在,家里还有以卿。」
「好,不哭。」温恋舒道。
卿哥这般坚强,当姑姑的也不能落后。
温恋舒吸了口气,面上復带上得体的笑。
等落了地,温以微克制着喜悦迎过来。
自觉的,温以卿把位置让给妹妹,他去招待等在一旁的陆清安。
对于陆清安,本来应该叫姑父的。
但意外的是,温以卿没有,而是用尊称「您」给不失礼也不热络的给替代了。
陆清安眼神微动。
却也没说什么,走进了温家大门。
心里猜测着当初送温恋舒给魏长稷那晚,被这孩子给看到了,温以卿会不会猜到什么?
待会他要试探一二,早做打算。
第十七章
温恋舒牵着温以微走在后面。
比起温以卿的少年老成,有哥哥的温以微明显要活泼些。
十岁的小姑娘,正在抽条,只是双颊还带着些婴儿肥。
都说侄女肖姑,的确如此。
温以微一双杏眸和温恋舒如出一辙。
只不过她笑起来,有遗传自姜锦竹的梨涡。
所以比秾艷明丽的温恋舒,多了份可爱。
「你母亲呢?」温恋舒问。
对于她回门姜锦竹没去接她,温恋舒倒没有生气,更多的是关心。
多事之秋,她怕姜锦竹遇上什么难处。
「我就猜到姑姑会这么问。」温以微偏头道:「本来母亲是要来的,只是忽然外祖父家那人登门,把她给绊住了,所以我和哥哥便先来接你。」
「那人?」温恋舒反应一下,「是你外祖母吧!」
温以微哼了一声,雪腮鼓的高高的,生气的小表情也和温恋舒如出一辙。
「我亲外祖母已经身故,她算的哪门子外祖母,也配!」
以前温以微虽也不喜欢姜家,但面子情还是顾的,忽然这样厌恶的不加以掩饰,温恋舒觉的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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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这是?我不在两月,发生了何事?」
温以微抿唇,欲言又止。
可她到底是个孩子,心里藏不住事,又和温恋舒亲近。
默了半晌,终于压低声音,面上悲愤,「还不是看温家出事,怕被连累,所以那人好几次登门,明面上是看望母亲,实际……」
温以微有些羞愤。
「实际我躲在暗处听到,他们是劝母亲改嫁。」
温恋舒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复杂的情绪延续到看见姜锦竹,都无法得到平復。
姜锦竹今年二十六。
先前保养得当,仍是花容月貌。
可能因为这两月忧思过深,眉眼间增添了层淡淡的哀愁。于她而言这样未损半分颜色,反成就了另一种诱人气质。
「舒舒回来了。」厅内未见有姜家的人,独姜锦竹,「你们都坐,快给姑娘他们上茶。」
温恋舒却注意到她眼底薄红,应当是哭过。
家里人不全,聊天总绕不过温颐他们。
但说多了都怕彼此伤心,不过寒暄几句,姜锦竹便道:「吃饭还早,以卿带着世子去你父亲书房坐坐,正好我和你姑姑有些体己话说。」
正巧温恋舒找姜锦竹有事。
陆清安那边也有心试探温以卿。
陆清安从善如流跟着温以卿走了。
姜锦竹这边支开女儿,拉着温恋舒入了内。
家里还是以前模样,却处处有着叔父他们痕迹,看得温恋舒想哭。
姜锦竹拍拍她的手。
「没事的,你应当也听说了,燕……不是,是陛下有心劝降父亲,他们暂无性命之忧。」
只是都是暂时的。
她们了解温颐,骨头比命还硬。
待新帝没了耐心,他们仍会面临砍头风险。
所以最要紧的事,还是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庆阳王利己卑鄙,肯定不许温恋舒这般做,为了防止他们阻止,还要先脱离王府,温恋舒单刀直入,「嫂嫂,此番回来是想和你商量,我想同陆清安,和离。」
气氛登时安静下来。
姜锦竹表情一滞,随即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不见阻止,而是若无其事笑问:「他对你不好吗?」
温恋舒从她脸上看到关心。
「不好。」
姜锦竹沉了脸,「你喜欢他吗?」
温恋舒斩钉截铁说:「不喜欢。」
是真不喜欢。这门亲事从最开始,带给她的就只有惶恐压力。
姜锦竹点头,覆上她发,像哄温以微那般轻轻揉揉她脑袋,「那这两个月,你们相处幸福吗?」
温恋舒喉咙一涩,有些发紧。
低头没叫姜锦竹看见她变红的眼眶。
「……不幸福。」
甚至若势单力薄,她恨不得掐死他。
「那就,和离吧!」姜锦竹说。
温恋舒一愣,抬起头来,不仅预料中的阻拦没有,姜锦竹还处处带着安抚的微笑,瞬间给了她无限的勇气。
「嫂嫂,不问问我原因吗?」
她泪花闪烁,满眼充斥着不可置信。
看着温恋舒和丈夫几分相似的面庞,姜锦竹心里嘆息一声。
其实有什么好问的呢?
温恋舒并非莽撞之人,温以卿也从不撒谎。
那晚儿子失魂落魄泪流满面回来,抱着她说:「姑姑被人裹着送走了」,姜锦竹就猜出一二。
乱世之中,女子被迷晕。
遭受的绝非当人质那般简单。
温以卿不明白,姜锦竹难道还不明白?
她心里气得要死,方才却不能质问陆清安半句,为了温恋舒仅有的脸面,维持着表面和谐。
「你若想说,嫂嫂便听,你若不想说,我又何必揭你伤疤。」姜锦竹望着她,「作为嫂嫂,我只用知道,他对你不好,你不喜欢他,在一起你们不幸福;作为女人,我更明白,成亲是为幸福,和离更是;作为家人……」
姜锦竹给她擦掉流下了的泪。
「没事的,你别怕。嫂嫂支持你!」
*
书房之中。
陆清安和温以卿对面而坐。
并非同辈人,认知相差太多,原就没有什么话题可聊。
但谁叫陆清安带目的而来,喝完两杯茶问:「我听士兵说,你姑姑成亲那天,晚上你跑过去了?」
「嗯,确有此事。」温以卿道:「那日毕竟是姑姑大婚,我想去看看来着。」
「哦,那可发生了何事?」陆清安不动声色。
他明白温以卿聪明。
但再聪明,也只有十岁。
陆清安并不相信温以卿能在他面前演戏。
温以卿苦恼说:「当时外头好多兵拦着我,记忆当中,我们似乎发生了冲突,只是……只是我被打了一下,记不大清,等再睁开眼,已经又回到了家。」
这番说辞,倒和陆清安打听到的一样。
对付一个孩子,侍卫绰绰有余,他们手刀噼了温以卿,把人送回了温府。
只是是否失忆这点,他的存疑的。
陆清安不动声色注意着温以卿。
温以卿则小小的蹙眉,又舒展,然后似乎纠结什么记忆再蹙眉,最后想不到又舒展。
苦恼的模样,不似作假。
陆清安稍微放松了警惕,看来是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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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这个时候,外头有人来叫吃饭,两人便一同走了出去。
时辰未及正午,本来吃饭没这般快。
但女子回门有规矩,必须日落前回家,如今外头又不太平,所以提早了些。
五个人平平顺顺吃了顿饭。
走的时候,温恋舒几番想问姜家的事。
但看到姜锦竹温柔的脸色,又想起方才那番话「成亲是为了幸福,和离更是。」
私心里,她希望嫂嫂等着阿兄。
但理智上,温家如今风雨飘摇,若姜氏真能为她寻得新的庇护,只有姜锦竹能决定自己的去留。
虽说温家遭了大难,但回门姜锦竹是给她备了回礼的。
姜锦竹虽说不是出身名门,到底也是官家千金,礼数十分周到。
温恋舒不想那些名画人参餵给计姨娘之流,又念及先前借经文时薛氏对她的照顾,就把回礼一股脑送去了紫玉院。
礼物交由主母分配,本就合情合理,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薛氏病了。
府里捧高踩地,好药材顾不得她。
正巧温恋舒百年人参送过去,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王嬷一边餵薛氏喝着药,一边松了口气,「娘娘总说善有善报,奴婢如今算是相信了,之前您帮世子夫人一回,这么快她也帮了您。」
薛氏道:「她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就不该困在庆阳王府。
这些温恋舒可不知道,她回到邀月院,已经后半晌。既已得到姜锦竹的支持,她也不打算久拖,想今晚就把和离书写好。
她打发立夏守着院门,吩咐立春研磨。
因着早就知道温恋舒打算,所以看到「和离」二字立春没有过多惊讶。
按着和离书格式,写下两人之言。
最后签名的地方,她转换陆清安字迹签了名,写完主僕都忍不住笑。
立春更夸赞了句:「姑娘手好看,字也好看。」
说完感觉气氛不对,有些冷。
立春抬眸,发现温恋舒后面来了个人。
能在立夏眼皮子底下进来的,自然非魏长稷莫属。
他眼睛若有似为的盯着温恋舒手。
又白又嫩的,的确很好看。
更重要的是温恋舒并非骨瘦之人,浑身丰盈,连带着即便是手,也有肉窝,十分可爱。
「在写什么?」
温恋舒手快,早藏起来了。
因着今日撞车,早知他会来,并没多少惊讶,只是没料到这般快,白了他一眼,不作理会。
明知赶不走,就直接无视。
温恋舒拿了本《毒经》在手里看,自之前中毒又吃了泻药,她对这类文物格外感兴趣。
转而周边静悄悄的。
忽然视线被阴影一罩,温恋舒不自觉脸颊嘟起,是又不高兴,眼神威胁他别离她那么近。
「有什么意见你说,否则谁知道你怎么想?」虽然他知道温恋舒为何生气,可就是故意想温恋舒说话,和他说话。
温恋舒一言不发。
魏长稷就我行我素,跟她作对似的。
她瞪着他,被气的气息不稳,齐胸的襦裙之上,那片细腻的肌肤快速起伏,就在魏长稷以为她会骂死他的时候。
温恋舒蹭一下站起来,白底修牡丹花的裙摆波动,像层层水纹。
从他眼底推到心上。
让魏长稷不由自主想起——
里面她那双修长笔直、细腻光滑的……腿。
第十八章
魏长稷眼神一暗,喉结滚了滚。
注意到他盯的地方……
温恋舒「腾」的一下,脸就红了。
指着他想大骂特骂,又觉和厚脸皮之人是浪费口舌,索性弯腰抱了蒲团和书,自己往更远处挪了位置。
依譁
平復许久,看起书来。
暗暗把里面的穿肠毒药,统统想像中用到他身上。
只不自觉的,还是生气,嘴仍旧撅着。
魏长稷总曲着条腿,毫无仪态可言,垫着的胳膊肘撑起脑袋,哪怕被讨厌,还直剌剌不知羞臊的看着温恋舒。
她不理人的时候,倒还真倔。
魏长稷就没见过比她气性更大的姑娘。
不过饶是如此,也很养眼就是。
毕竟是华京出了名的妍若牡丹,坐在窗户边,晚霞拢满身,给她原本的秾艷渡了层光,更显几分娇媚。
这倒苦了立春,左看看右看看,总感觉像是别气的小夫妻。
正当想时,魏长稷忽然开口。
「给我倒杯茶来。」
这话无疑是对立春说的。
只是没等立春反应,温恋舒就转头,「不许去。」
「去。」
「不许!」
温恋舒捏着书,「她是我的丫鬟!」
魏长稷跟她对持。
倏尔微凝的气氛中,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魏长稷也不让人去,直接左手一抬,不知如何运作的内力。
不远处桌上飞来了茶壶与水杯。
他自顾自倒了盏,还专门对着她喝。
面无表情的神色,无疑是对温恋舒最有力的挑衅。
果然她气的不行,书都被捏皱了。
立春惶恐不安的夹在两人中间,生怕再想那晚一样「打」起来。
谁知忍了又忍了,温恋舒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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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到立春害怕,不禁有些惭愧,她和这莽夫斗个什么气?
温恋舒平復心境,眼神安慰立春后吩咐:「我饿了,去备晚膳吧!」说完懒得和魏长稷共处一室,绕过屏风去了里屋。
看书之前把怀里和离书藏了起来。
她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也忘了,练武之人耳聪目明,但从声音就能辨别方位,知道人在做什么。
只是魏长稷不曾理会。
他原是看不顺温恋舒视他如无物,想过来看她何时说话,看完就走的。
但谁知意外注意到温恋舒有事瞒着他。
为防这姑娘像上次泻药一样作死,只得久留片刻。
虽说温恋舒早晚会和离,但毕竟现在还没和离,一个陌生男人在邀月院的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姑娘还没写好,立夏你机灵继续守着门,别让人进来。」立春哄骗立夏继续盯梢,送饭的事她亲歷亲为。
吃饭时温恋舒一言不发。
她能心安理得忽视魏长稷,立春却站立不安,好几次瞥向看经文的将军想开口,最后都怕惹温恋舒不高兴忍住了。
明知对方没吃饭,温恋舒还把吃饭速度放慢。
等到结束的时候趾高气昂,路过魏长稷脸上带着整人成功的快意。
魏长稷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心底觉的好笑,他一个南征北战的男人,难道会因一顿饭不吃难受?
这世上唯有两样东西能让他失控。
一是打仗。
二便是温恋舒的美色。
*
「烦死了,他到底何时滚!」
消食之后,天也黑了。
盥洗室中,温恋舒披散着头髮泡澡,想及外面始终不走的魏长稷,烦不胜烦的拍着浴汤发泄。
立春闻言吓了一跳。
「姑娘小声些,魏将军还在外头呢。」
温恋舒情绪很稳定,对着陆清安都能压抑仇恨从长计议,唯独魏长稷,三番两次挑战她极性。
扒拉开立春的手,温恋舒难受。
「小声什么小声,就是要他听见。」
但凡魏长稷要点脸,他就快走!
她还有事呢,等着想办法忽悠陆清安在和离书上按手印。
烟雾瀰漫,温恋舒脸上肉眼可见烦躁。
「好了,你回去睡吧!」自魏长稷一来,立春时刻守着她,到了如今,俨然已经很困了。
立春打个瞌睡。
「奴婢等姑娘睡了再走。」
温恋舒如何不知她是想帮自己守着?
「无妨的,你熬不过他,他也不敢动我。」
万一他动了,那就……
用骨戒。
反正他不怕自己死,却捨不得她死。
温恋舒一贯主意大,见她不似说笑,应当有应对之策,立春便犹豫着褪了出去。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温恋舒自己穿上衣,面无表情走了出去。
然后走到里间……
蜡烛影绰的桌边,果真看到了魏长稷。
坚毅的面容侧对着她,旁边光色映照在身上,一半明一半暗的坐着,厉眸、挺鼻,小麦的肤色,表情晦暗莫测。
盯着手里一张薄薄的纸。
她本不在意他做什么,默不作声走过去。
只是即将错过的那一瞬顿住,拧眉,忽而想起什么,跑到自己衣柜,踮起脚尖左翻又找。
她藏起来的和离书不见了!
还是为防他偷寻,特意裹在……肚兜里的。
都!不!见!了!
这个混帐。
气血涌上头,脸上瞬间爆红。
电光火石之间,温恋舒似乎想像到他那双手糙手,摩挲在小衣上的变/态。
羞愤气恼,她沖了过去。
只见一阵香风飘过,她用了平生最快最不优雅的速度,几步扑到桌上,伸手抢过那张和离书。
魏长稷也没料到,手还捏着。
于是……
「刺啦」一声。
薄薄的纸张裂了!
温恋舒趴在桌子上,杏眸圆睁,髮丝垂肩,懵了一瞬,立时抿唇瞪着他。
魏长稷就那么捏着半张纸,手悬在空中,雕塑一般回望着她,眼睛里聚拢着一团浓稠的,温恋舒看不懂的复杂。
这样默了没一会儿。
魏长稷先回神,「还不下去?」
趴着很舒服吗?胸都要露出来,有心提醒她,又知道说了她肯定暴跳如雷,反正这里也没外人,索性不说了。
温恋舒后知后觉站起来,气的不行。
忍了又忍,没能忍住,还是把手里半张纸揉成一团,跺了下脚,恶狠狠丢到他身上。
魏长稷躲了一下,才没砸到脸。
不问而取是为盗,温恋舒鄙夷不想搭理他,转身要走的那瞬,却又不乐意什么,朝他伸手。
「拿来!」
魏长稷抬头,「什么?」
「你说什么?」温恋舒气的牙痒痒,「我的肚兜,拿来!」
被人瞧见,她真就不用活了。
「你的肚兜,我怎会有?」
「你没有,这张纸是天上飞你手里的?」
「或许吧!」他耍赖。
温恋舒语塞,「你要不要脸!」
魏长稷不说话。
看她实在气的不行,他又道:「你若执意如此,那便来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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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到了他认。
温恋舒嗅到他不怀好意,摊开手的动作,竟是邀请她去摸他胸膛。
温恋舒嫌弃扭头,「我才不要了。」
「那就没办法了。」魏长稷无赖,「你写这东西,莫非以为这样能和离?」
魏长稷也非故意翻她东西,只不过怕温恋舒再像吃泻药那般自残,等到终于看到这张纸,立马明白了她打算。
预料之中,却又傻的可爱。
魏长稷目光追随着她身影道:「我之前说过,他不会放你。」
好处没到手,如今温恋舒是庆阳王府唯二的保命符。
另一道保命符是薛氏。
只是薛氏,有些看破红尘。
死都不怕的人,他们不敢逼太紧,所以他们不会放温恋舒走。
「真想和离,你当寻我,这个承诺永远算数。」
「魏长稷,我不傻的。」
温恋舒背对着他,立的嵴背挺直。
「寻了你有代价,而这代价……我付不起。」
「你走吧!」
温恋舒烦躁,「以后也不要来了。」
她是个正直的姑娘,只是涉世未深,有时候这个世界,并非努力就能如愿的,总有一天温恋舒会知道——
魏长稷不磊落,却是她最好的出路。
浓墨沉沉,掩盖了来去。
在邀月院耽搁的久了,出来已经深夜,魏长稷打算像平常那般赶回城外。
只是折返到后墙处,却意外瞧见,自己那匹黑马之处,竟含笑立着今日见过的魏长序。
「你又来是做什么?」钱不是都借了?
魏长序斜他一眼,无语不加掩饰,这边还没开口,忽而阴影处传来睏倦的一句:「是我叫他来护送的。」
魏长稷一愣,转过头去。
这才发现拐角昏暗之处,正停着驾马车。
说那话时,窗帘自里掀开,露出张妇人面庞。
她穿着褐色衣裳,插根檀木簪,打扮并不显眼,但一看就出身富贵人家,气质端庄。
「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现在你也翅膀硬了,多少次回城都不着家。你不来看我,只能来见你了。」
魏长稷默了瞬,「我不想见他。」
「你不想见他,母亲不还在?」
却原来这妇人正是抚养魏长稷到大的柳氏,朝他虚招了招手。
便是有教养之情,魏长稷也不习惯过分亲近,本想婉拒不过去。
柳氏立时揉着肩膀道:「哎呦我这老毛病,又开始疼了。」
魏长稷能怎么办?
柳氏肩膀疼,是当初为他和魏长序挡戒尺被打的。
「还不快去!」魏长序推他一下。
魏长稷浑身紧绷,别别扭扭走过去。
柳氏盯着他打量一番,「鬍子也不刮,伤疤也不祛,还黑了不少,出门才三年,变的母亲都快不认识了。」
「就是。」魏长序说风凉话,「糙成这副样子,怕是媳妇儿都讨不到。」
「你当谁都跟你似的,出个门还沐浴更衣?」远香近臭,柳氏横魏长序,「哪能这样诅咒弟弟的。」
「行行,我闭嘴。」魏长序不再说话。
倒是魏长稷,感受着胸膛处那块柔软的布料,光滑的如同它主子无二,暗自勾了下唇,不由自主心里想。
不会的。
媳妇,他很快就能讨到。
第十九章
「姑娘,都好几天了,世子还没来,要不您去书房找他。」毕竟寻这一次,想法在和离书上弄来手印,就彻底解脱了。
温恋舒立于窗前,望着树梢转黄的叶子。
「不能去。」
「为何?」立夏问。
温恋舒没说话。
立春看了眼她脸色提点道:「世子多疑,姑娘从未主动寻过他,这么一去,很有可能露馅。」
立夏恍然,「那当如何?这般枯等着?」
冷风吹到人脸上,转眼已快至深秋,华京地处偏北,凉的也就更快了。
温恋舒捏着加厚的衣裳。
「不会枯等的,马上就是十月初一。」她不知为何陆清安疏远她,或许忌惮魏长稷吧!
不过无所谓了。
再忌惮,他们维持着表面和谐。
于礼初一十五,陆清安当来她这儿,就是不留宿,也会吃一顿晚膳。
那就是她的机会。
若他不来的话……
那就借东风再生场病,总之庆阳王府困不住她。
幸而老天还是眷顾温恋舒。
等到十月的第一天,陆清安果然踩着月色而来,进来髮丝蒙了层寒霜。
一眼瞧见了临窗而坐的温恋舒。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开窗?」
「哦!屋里燃着炭,烧的有些闷。」
他来了!温恋舒心里高兴,面上却不动声色,极力维持着淡定,对陆清安像以前那样并不热络。
温恋舒嫁妆丰厚,炭都是无烟的金丝炭。
按理不当会感觉沉闷。
或许因为谨慎惯了,遇到一件事陆清安总喜欢多想几分。
他走过去,瞧见窗户正好能望见院门。
他垂了眼皮,又看到她手下,「你近来很喜欢练字?」
温恋舒也没隐藏,「闲来无事,心里烦躁,写写更静心。」
「嗯。」
他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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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无话。
几天没见,竟感觉对方都很陌生。
这个时候,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温恋舒瞥到进来的立春,朝她递了个眼色,才淡淡笑道:「吃饭吧!」
陆清安随她走过去。
立夏单纯,学不来掩饰情绪,所以今日温恋舒没让她过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立春安排。
他们坐下的时候,正好立春掀开中间比脸大的碗盖。
「天冷体寒,这是大厨房今日炖的羊肉汤,世子、夫人你们快尝尝。」
正好陆清安爱喝,顺势舀了一碗,留意到温恋舒吃着笋丝面,问了一句:「暖身子的羊汤,对女人家好,你不喝吗?」
温恋舒摇头,「我有鼻疾,这太膻了。」
陆清安眼睛一动,低下头去,侧面看着嘴角带着笑。
「哦!是我忘了……」
忘了什么?她有鼻疾,亦或者其他?
陆清安没有继续说,他只是拿着调羹,转了许久,似乎这个动作是在给羊肉汤降温。
周边空气无比安静。
温恋舒始终细緻优雅的吃着。
陆清安把碗端起来的时候,温恋舒都没看他。
若是不知道立春见过魏长稷,或许他就真信了这场风平浪静,可惜,他知道,甚至这些天他对温恋舒苦思不得其解的那个怀疑,在这一刻都有了确定。
碗送到嘴边。
温恋舒趁势夹他这边的菜。
动作之间,余光似的扫了他一下。
在无声的安静中,他慢悠悠放下碗,指腹摩挲着桌布纹路,转了一圈又一圈。
「恋舒。」
语调温柔如梦,似若成亲那夜。
「你想让我喝这汤吗?」
温恋舒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努力维持着不动声色。
「天冷喝羊汤好,你想喝便喝。」
她没做强求。
这刻拼的就是人生十几载,随机应变的能力。
「是吗?」陆清安气定神闲,却让温恋舒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力。
她不怕吵,不怕斗。
唯独怕别人面不改色的试探。
步步是坑,处处留意,很是心累。
「既然你都说好,」陆清安温柔的笑,「那便赏立春吧!」
一直立于身后的立春微顿,看了温恋舒一下,倏尔目光转移到陆清安脸上,十分惊喜道:「奴婢谢世子赏,不敢与主子同食,我这便出去喝。」
陆清安眼睛直勾勾盯着温恋舒。
「不必,外头冷,许你在屋里,喝吧。」
他亲自把羊肉汤推过去。
立春满眼带笑接过,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就算掐死自己,她也不能在陆清安面前晕倒。
温恋舒看着陆清安。
一刻、两刻……
唿的一下寒风钻入帘子,扑到她的脸上。
温恋舒终于开口——
「立春,你放下,出去。」
立春不愿,「姑娘?」
温恋舒坚持,「出去。」
棋差一半,立春无所谓的,愿以身试药,让陆清安消除怀疑。
但温恋舒知道,陆清安识破了她的计划。
再有担心,坐着的是主子,立春走到温恋舒身边的第一课,学的就是听话,她只能退出去。
门开了又合,终恢復平静。
陆清安指扣着碗沿,「汤里放的什么?」
「蒙汗药。」比当初他一剂合欢鸩毒,温恋舒善意了许多。
陆清安颔首。
说不出为何,事情未败露前,他寝食难安,事情败露这刻,他倒前所未有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帕子迷我那刻。」
比想像中早,陆清安意外片刻,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他问:「你不问问我吗?我什么时候发现你不对的?」
面上淡淡的,实则她心里已排山倒海,只是再慌张,她不能乱,「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恋舒,你还真是……」
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陆清安摇摇头笑,「刚刚发现的。」
「那你还真细心。」她稍有不甘,就差一步,她就成功了。
「不是细心,恋舒,因为我了解你。」
陆清安看着她,目光惆怅,「我追了你三年,在没人看到的角落,我研究你每一分喜好,你爱甜,怕苦,高兴的时候有些话痨,不高兴的时候总无意识撅嘴。讨厌一个人,无论怎样都讨厌,但在意一个人,会重情重义。」
比如曾经黎御史家获罪,所有人退避三舍。
她却大庭广众带黎氏的女儿黎初回家,黎初消失这么多年她都不曾放弃寻找这个闺蜜。
至今温家侍卫都在各地暗访。
「糕点你喜欢酥酪,衣裳喜欢正红色,花卉独爱牡丹。」
「你十岁的时候捡过一条狗,想养,可惜因为温以卿毛髮过敏,没能养成,为此躲着偷偷哭了一场,家里都不知道……」
「说句不客气的话,我了解你,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自己。」
温恋舒攥手,嵴背发寒。
陆清安这话让她毛骨悚然。
他却恍若未觉,继续侃侃而言:「方才你开窗而坐,不是因为炭旺而闷,而是因为那扇窗正对院子,人来人往皆可见。」
「你在等人,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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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脑袋嗡的一下,未曾料到,是她小瞧了他。
见她默认,陆清安凉凉的笑,他察言观色二十年,细緻之处又岂非温恋舒这种天之娇女可知?
在别的孩子撒娇哭闹之时,他已经学会在一群伙伴中趋利避害。
「最重要的是——」
「我靠近你,你不抗拒了。」
「同桌而食,也没食不下咽。」
「咱们在一起,你头一次小心翼翼瞥向我,为的却是……一碗有蒙汗药的羊汤。」
说着陆清安凄凉的笑。
他只是算计的多,并非没有心。
他何止一次希望温恋舒正眼看他,不求在意多少,只求在意一点。
但没办法。
所有人的婚姻都是为了相爱,但他们的婚姻,早在送她给魏长稷的那刻,就註定了分离。
父王劝他为家族放手。
魏长稷为抱得美人归早晚逼他和离。
就连温恋舒自己都算计自由。
可三年向她而行,温恋舒是他的妻子、信仰、习惯、脸面,以及尊严。
他能忍耐她失身,心里没有他。
但割捨之痛,犹如切肤,痛不欲生,他无法甘心。
这般纠结着,拉扯着。
或许陆清安自己都不知道,他难过的红了眼眶。
「你用蒙汗药,是想趁我昏迷之际,让我按手印吧!那么签名呢?和离书上照理应有两人之言,都是你待我写的吧!」
「成婚次日你去紫玉院,根本不是拜见王妃,就是奔着我抄写的那几本经文吧。」
陆清安笑。
「为了和离,苦练我字迹近三个月,我是该贊你态度认真,还是说你决绝无情。」
陆清安恨起来,面皮发白。
「我都不在意你失身,你为何不能退一步把日子过下……」
啪——
狠厉的一巴掌,掴到陆清安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震的她手心发颤。
陆清安脑袋带歪过去,面上很快肿胀一片。
温恋舒紧紧扶着桌子,撑住不瘫下去,整个人死死绷着,像头蓄势待发的小兽,用干涩但恨意十足的声音吼:「陆清安!」
「我好好的一人,被你们卑鄙利用,到头来却得你一句——我都不在意你失身,你为何不能退一步把日子过下去?」
「此等利用完又小人高高在上的模样,简直让我作呕!或许你一开始,就不全是被逼无奈吧!你自卑,阴险,得不到的妻子正眼,故意让她难堪,以此来达到想和我高度一致的目的。」
阴私被揭穿,陆清安懵怔一瞬。
反应过来忽然像被刺激一样,忽然大怒:「你闭嘴!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温恋舒质问。
陆清安心虚,「我被逼无奈。」
「是吗?」
温恋舒鄙夷的看着他。
陆清安则脸色涨红,脖颈青筋根根鼓起,瞳仁放大,充满男性愤怒的恐惧。
只是对视间,他又冷静下来。
他是人!当存理智!
起码不能像发狂的畜生一样,做最原始的嘶吼狂吠。
温恋舒亦然。
吵架不是目的,和离才是。
两人又相继坐下,温恋舒先开的口。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你。」
她自袖中把一张纸拿出来推过去,「和离书上按个手印吧!」
陆清安盯着看,不动。
少时嗤然一声,「恋舒,这是假的!」
「便是我按了手印,字迹摆在这儿,稍微比对一下,它也是假的。你以为拿着这样一张赝品,就能与我划清界限?」
温恋舒与他笑而对视,「能的。」
声音确定,不容置疑,甚至让陆清安一度自我怀疑。
温恋舒胸有成竹,「即便它是赝品,你按下去,庆阳王承认,魏长稷贊同,那么它就只能是真的!陆清安,你拦不住我。」
陆清安抿唇,直直盯着她,没有说话。
一方面是她想法正确,另一方面,不可置信自己竟然被温恋舒压制。
想了又想,他拿出自来女子立世的框架,「恋舒,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家中无父,口出狂言我不怪你。然书上有云,为人妻者当恭顺丈夫,望你日后知错善改,我先走了。」
说完陆清安起身。
「陆清安!」温恋舒追过去。
陆清安疾步走出去,又赶在她之前把门关上,从外锁住,他想囚/禁她?温恋舒一骇。
「陆清安?」
她急切拍门。
「陆清安?!」
仍旧无人应答。
温恋舒这才有些慌,转而跑去窗边。
可陆清安比她快一步,死死按住,不顾她的反抗,陆清安在外面无情道:「夫人病了,疯癫之症,自即日起禁足邀月院,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违者……」
扫了眼已经跑来的立春立夏,冷冷警示——
「杖毙。」
(含入v公告)
第二十章
瑞安堂,庆阳王刚吃完饭。
管家就按着规矩问:「王爷,今夜召哪位姨娘侍奉?」
庆阳王扫向他举着的托盘,上面满是姬妾名字,看到最角落处——计姨娘?
迟疑片刻……
计姨娘是他姬妾中身份最卑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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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与人青楼谈事,无意碰到她的开/苞夜,她一支胡旋舞细腰杀人,扭的跟水蛇似的。
彼时同行某人便说:「这样的女人压在身下,那该多舒爽?」
同为男人,他听完也不仅腰腹一热。
但身份悬殊,不想被嘲笑,也只是想想而已。
谁知后来她被一六旬老头包下,明明心里抗拒的要死,却还只能在那人怀里陪笑,双方错过的那瞬,她抬眸瞧见他。
神色楚楚,惹人生怜,竟还有丝丝求救之意。
只一眼,却无法释怀。
他终究开口把人要了过来。
但那时年轻,做法太天真了!
一时纵情,换十多年为人指点,慢慢他自己也觉计姨娘是他的污点,渐次疏远了。
只如今计姨娘的儿子成了嫡子,还是给她几分薄面吧!
庆阳王擦着手:「计姨娘病可好了?」
管家愣了瞬道:「回王爷,好了。」
「那就她,下去吧!」
管家颔首应下,夜色中和陆清安相对而遇,躬身行了个礼。
「世子安好。」
正要回屋的庆阳王循声看过去,直到儿子走到光下,瞧见了他脸上的巴掌印,没有担心,只是带着对他无力自保的嫌弃。
「脸怎么了?」满是质问。
若是平时,陆清安听了或会惶恐。
但今日他被刺激,浑身都是无所谓的淡然。
头一次他不答反甩出自己的话说:「温氏与我提了和离。」
空气安静一刻,耳边可闻风声。
不过到底见多识广,庆阳王很快恢復过来,有惊喜在眼中流动。
「那还犹豫什么?她既主动提出,那便赶紧和离,然后……」
「但我没同意。」
陆清安打断他。
庆阳王不可置信的懵怔,「你说什么?」
陆清安挺直而立,「我说,我没同意,且关了她。」
「混帐!」庆阳王大怒,照着他另一张脸扇下去,「煳涂东西,她不仅是温恋舒,后面更有魏长稷!关了她若被那人知道,你能承担后果?」
庆阳王的巴掌可比温恋舒重多了!
一下过去,陆清安就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嗡。
但这还不算,没等他缓过劲儿,迎面的就是庆阳王的一顿拳打脚踢。
「陆清安,当了几天世子,你真以为自己本事了?」
「人家是将军,新皇宠臣,你算个什么东西?和他争风吃醋?」
庆阳王表情狰狞,近乎失控。
「你对温氏心思,不过占有欲作祟。自己找死,还想带着全家陪葬!合该当初那个贱货生你的时候,老子就该掐死你!也省得外人指着我的嵴梁骨骂。」
陆清安苦笑……
瞧瞧,这就是他的父亲。
对他用尽诛心之言,猪狗一样的打他。
或许根本都不是气话,他看不上他生母,也从没看上过他,所以但凡他有一点错处,威胁到庆阳王安全。
庆阳王就真的希望,他死!
从小被践踏的怒火,在胸腔越烧越旺。
陆清安突然奋起,推开庆阳王嘶喊:「是,我找死。」
庆阳王不可置信往后趔趄一步。
「但放了温氏,你焉知她不会因为怨恨,撺掇魏长稷杀了我们?」
庆阳王本来生气,然听到陆清安这句话,忽然一个激灵。
见他冷静下来,陆清安才拼命压制怒火……
不能气!不能气!
只要还没继承王府,他就不能和这人撕破脸。
相反,他还要在庆阳王面前表现出极致的聪明。
陆清安垂下眼皮,遮住怨恨道:「父王,一旦和离温氏就有可能失控,但有一层婚姻在,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
无声的安静中,庆阳王思索片刻。
「本王认同你说的,不和离就有主动权,但对温氏用关的方式,这并不妥当,一旦被魏……」
话没说完,外面忽然一阵慌乱。
本该去传唤计姨娘的管家,忽然跌爬着跑进来。
「王爷,不好了……魏将军忽而重兵围府……说是有叛逆之人跑进王府后院……」
陆清安表情有些错愕。
比他更深谙人心的庆阳王却心道不好!
重兵围府?叛逆之人?还是在后院?
这怕是魏长稷得了温恋舒被关的消息,过来算帐的!
「愣着干嘛?还不快走!」庆阳王转回来揪起自己儿子,边匆忙往邀月院赶,边思索着嘱咐,「幸而你只是把人关了,没出什么大事,待会若魏长稷生气,你就站着给他打两拳,左右世子之名在身,他应当不敢杀你。」
呵,站给给魏长稷打?
真是好父亲啊!陆清安几分冷笑。
心里这般想,口头他敷衍应道:「……是,父王。」
*
陆清安走后不久,外面传来纷沓的脚步声。
随即四面门窗被人用木板从外面封上,屋里很快昏暗下去。
直到声音消失,立春立夏才跑过来,对着木板一阵狂敲,急切担忧的边哭边喊:「姑娘?姑娘你怎么样?」
温恋舒脑子一片空白……
她做过最坏的打算也是陆清安不同意,怫然而去。
从没想到他会直接锁门封窗,对她禁足。
第43页
终究是她高看了人性,也低看了陆清安这个怯懦的男人,骨子里对妻子的占有欲。
她听到丫鬟的声音,想要说话。
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怕的失了声。
伪装的再强大,她今年也不过十七岁,这是她整个人生从未有过的处境,恐惧、黑暗、挣扎,但又无力。
身体在发抖,泪不由自主流下来。
她掐着自己手,寻回些声音,「我没事……」
立夏慌乱。
「姑娘怎么办?奴婢跑回去找大夫人帮忙?」
「不能去!」立春拽住她。
立夏吓的崩溃,「为什么不能去?」
温恋舒喉咙沙哑道:「听立春的。」
「姑娘……」立夏不理解。
温恋舒明白些,「陆清安疯了!他动不得我,却不会放过你们!既起杀心,这时根本不等你们跑出王府,但凡你们有点异动,就会被人立即射杀。」
新皇登基,华京初定。
王府外守兵已然撤离,现在都是陆清安的人。
这个认知,让温恋舒头皮发麻。
从未有过的感觉生命受到威胁,「立春立夏,我没出去,你们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只要能救姑娘,奴婢不怕死!」立夏哆嗦着道。
温恋舒心里一暖,「你不怕,可我捨不得啊!」
她亲近的人不多,自来就经不住失去。
「如今王府龙潭虎穴,有你们在,我才能吃食无忧,你们不放我出去,才能保证自己性命无忧。」
所以,不能动,暂不能动。
「可难道任由姑娘被关着?」
「不会的,容我想想,想想……」
温恋舒蜷缩在地上,心里一片慌乱。
蜡烛燃尽了。
屋里彻底一片昏暗。
虽然这样给立春立春她们勇气,但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
依誮
叔父他们不在,卿哥又年纪尚小,嫂嫂一介女子,自来温善,肯定斗不过心思深沉的陆清安。
所以温家,暂且没有指望。
魏长稷对她有意,她倒可以等魏长稷下次来,他肯定能救自己,可这份救免不了代价。
这个代价若非万不得已,温恋舒不愿给。
另外还有庆阳王……
温恋舒忽而眼睛一亮。
对啊!庆阳王!他与燕王,也就是如今的陛下有夺妻之仇,怕被记恨,所以才兵行险招,用她讨好魏长稷。
故此庆阳王肯定希望和离。
所以,只要等庆阳王……
温恋舒正想的出神,耳边忽有来了一阵错乱脚步之声。
此时她为鱼肉,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她警惕戒备。
不能坐以待毙,她想站起来。
奈何久坐几个时辰的双腿,早已麻木到没有知觉。
黑暗叫嚣着恐惧,不安无限蔓延。
她不自觉往后紧贴着墙壁,一边缩小存在感,一边捏着骨戒紧张的注意着动静。
慢慢的,脚步声近了。
从外交叉定了两块木板的门框,从内往看骤然出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熟悉又陌生。
莫名的……
她生出种强烈的感觉。
这身影,她认识。
随即「咚」的一声,门被从外踹开,力道之大,直接震的门框乱晃。其中有人提着明澈的灯,就那么措不及防照亮里面。
温恋舒抱膝蜷缩在地上,单手不适应的挡着亮光。
她迷濛着眼睛朝外面看。
灯笼也照到了她的脸,泪痕满面,美目楚楚,神情慌张,身子惧缩。
骄傲的牡丹固然好看,但遭难的花朵更让人怜惜。
她抬头那瞬的悽美容颜,竟一下撞进所有见证者的眼睛,不自觉的唿吸一滞,没人说话。
他们看着温恋舒。
而温恋舒……看着为首那道身披铠甲,提着长剑,满身戾气,剑身淌血的男人。
她该厌他,惧他,抗拒他,可为什么这一刻,四目相对,鼻头一酸,睫羽微晃,泪便流了出来?
瞧见她无恙的那刻,魏长稷松了口气。
提脚就要进去,走了两步忽有想起什么,他朝身后反手掷了长剑,也不管亲兵有没有接到,然后不再犹豫几步来到温恋舒前面,蹲下去。
寻常男子尚不爱蹲,何况魏长稷?
魁梧健硕又铠甲在身,这个动作显得侷促又笨拙。
外头他的士兵愣了一瞬,然后以门口两位为首,皆不动声色走远,转过去。
夜风静静的刮着,独剩他们两人。
无声的安静中对视了一瞬,两瞬,不知道多少瞬。
温恋舒忽然再无法忍受。
所有的情绪直冲脑顶,嘴一瘪,她放声大哭起来。
魏长稷愣了一瞬,有片刻无措,手朝她张了张,又因掌心的鲜血止住,喉结滚了滚。
「没事了……」
他不会哄人,只是没事了。
好在温恋舒情绪稳定,失控也不过一刻。
等到再平復下来,只剩下低着头,偶尔鼻子抽嗒的两下。
魏长稷扫了眼四周,「怎么不点灯?」
这屋里黑漆漆的,从外看还静悄悄,方才赶过来第一瞬,他以为她……死了。
简直抄了庆阳王府的心都有。
「我不知道火摺子在哪儿……」温恋舒声音囔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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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啊!温亭书这辈唯一的姑娘,生下来就千娇百媚,以前宴席碰见她,哪次不是丫鬟婢女环绕?
她连粥在跟前都要人递,又怎会做过点蜡的事?
魏长稷有留意到她膝盖发颤,眉皱成一个川字。
「腿怎么了?」
莫非陆清安那混蛋敢伤她?
温恋舒抱着膝盖的手颤了颤,有些羞愧道:「找火摺子不小心,摔了……」
她只说疼,没言怕。
可魏长稷如何不知,能让她黑暗之中摸索着,也要试图点亮那抹亮光,就是因为她怕。
闻言魏长稷唇抿了抿,眼底一片暗色。
知道这个地方让温恋舒生畏,直接站起来把手伸给她,「起来吧!我带你走。」
温恋舒默了少许,被吓的不轻,但还是免不了有些犹豫。因为心里明白,今夜若跟着魏长稷走了,出了这座王府。
她与他之间,就再不復清白。
自由需要代价,魏长稷要的是她。
所以……
跟他走吗?
第二十一章
「你带我……走?」
坐在地上, 温恋舒失神般喃喃自语。
她在纠结、取捨、犹豫。
各种神色汇聚成挣扎,看的魏长稷心里生怒。
他脾气也不好,很想骂醒这个煳涂蛋, 庆阳王府如?此待她,难道她还想为了那点子尊严留下??
可她才受过惊吓,再骂肯定会哭。
想收拾又不能收拾的感觉,太他娘的让人烦躁。
强行?忍下?那股怒气。
「温恋舒!」他还算心平气和的说:「人并非你想的那般, 对错分明,非黑即白。他们有恐惧、贪婪、欲望,曾经他们对你礼待,是因为你身?后的辅国?公府, 可今日我若不来, 你信不信陆清安困你一辈子?」
「不会的……」
可这般说着,其实温恋舒也不确定。
一想到自己会如?之前被困一辈子,想想就有些崩溃。
「不会吗?」魏长稷冷笑, 「或许有三分可能不会, 但另外七分是会。」
「他们是一家人,你只是颗棋子,想的再卑鄙些, 若庆阳王府执意不放手, 再许我足够的利益为虎作?伥,那邀月院也不过座隐蔽的『青楼』。」
他是她唯一的恩客。
温恋舒「刷」的脸色发白。
「你最悲哀的事是遇上了我,但你最幸运的事情, 也是遇上了我。」
他看上她,不止颜色, 所以才没和庆阳王府同流合污,让她坠入更?深的地狱。
「这个世界比你想像的黑暗, 」魏长稷道:「我曾与你说过,贞洁名声那是说与外人听的,难道为了那些虚名,你当真不走?」
想到温恋舒有可能犯傻,他浑身?的不得劲,言辞威胁道——
「你若想作?死,我绝不管你。」
听闻此言,温恋舒吓了一跳。
瞧着他作?势转身?的动作?,心里一慌,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不自觉拽住他一根手指。
男人生气的仍不回头。
她可怜兮兮的,「我跟你走……」
别不管她,再回到那样的黑暗,她害怕。
魏长稷这才「嗯」了声,正要牵她,这时候他走远的其中一个侍卫又回来门?口,抱拳给魏长稷禀告道:「将军,庆阳王与庆阳王世子求见?。」
温恋舒下?意识一个瑟缩。
那是身?体本?能的恐惧,看的人愤怒又怜惜。
「放他们进来。」魏长稷转头,安抚她一眼,胡茬之下?嘴唇似乎带着笑,眼神也平平淡淡,「你愿走就好,我处理点事儿,等我一下?。」
于是温恋舒知?道,这事没法善了。
「动静太大,会招来人……」她从?未想过,因为一场和离,就拖魏长稷与她一起遭受流言蜚语。
温恋舒拧眉,不无?担心。
魏长稷:「哦,那我动静小点。」
她的劝告男人不为所动。
说完他走出去,接过侍卫奉上的长剑。
剑上血渍未褪,他也没擦,整个人逆光立在门?边,倒下?的阴影形如?鬼魅,抬头打量的姿势也特别像即将战斗的狼。
毕竟是为着她,温恋舒撑起来。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魏长稷稍偏头。
在她即将抵达的前一刻,忽嘴唇一笑,随即温恋舒听到他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声音——
「青锋,把门?关上。」
来禀报的人就立刻把门?关上。
视线就此一暗,温恋舒急得拍门?。
「魏长稷?魏长稷我不要你报仇,你会被骂死的!你带我走吧!我现在跟你走!你放我出去!魏长稷!!」
她有一个闺蜜,名为黎初。
黎初的父亲是御史,却因一言错,得满门?流放。
因此温恋舒最是清楚,自来杀人的不止刀剑,笔墨喉舌更?是无?形的刀。
和离书上陆清安没按手印,她尚担着庆阳王世子夫人的名头,魏长稷若为她今日动了陆清安,流言蜚语能淹死他。
她不在意成红颜祸水……
但要一名将军为她身?负污名,难免心中有愧。
「温恋舒,」魏长稷背对着门?叫她,声音似乎充满愉悦。
「你关心我,我很高兴。但陆清安欺你至此,我并非窝囊废。」
「曾经我说过——此生看上你,除非是身?死,否则魏某不会让人染指你一下?。那不是说笑,我真的会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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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也没有那么没用吧!」
这时候魏长稷竟然还能笑,「我说我能全身?而退,你能不能信我?」
是他算计的跟她重?逢,却因庆阳王府下?药并不美好,温恋舒怨他恨他讨厌他,这些魏长稷照盘全收,从?未争辩。
但即使卑鄙,他也能成为她的退路。
想保护她这点,魏长稷希望温恋舒信。
温恋舒复杂的说不出话。
久等没结果,他似乎也不在意。
眼瞅另外两道身?影越来越近,摆明就是庆阳王和陆清安。
魏长稷最后嘱咐道:「我不会给人指摘你的机会,但温恋舒,你听我话,别再大喊大叫!」
听了这话,温恋舒愣怔片刻。
这才明白大喊大叫,更?会引得外人注意。
眼瞅他影子就要离去,温恋舒瞬间有股冲动。
「魏长稷……」她叫。
外头魏长稷的脚步微顿。
温恋舒摸着门?框上他的背影道:「我信你。」
信你比陆清安正义,没有同流合污。信你说话算话,保护的了我。最后更?信你有那个本?事,可以全身?而退。
之前的恩怨,这刻暂能放下?。
为着你是唯一来救我的人,平安吧!魏长稷。
他没说话,停了少许,那么一言不发,背影瞧着也是欣喜的。
这世上再没喜欢之人,亲口说信你,更?人高兴。
平復下?来他提步下?了台阶。
里面温恋舒腿软的站不住,却固执不肯坐下?去,她隔着门?直勾勾的盯着。
看到外头人影缠打。
听到男人被捂住喉咙的哀嚎。
闻到夜风吹来浓重?鲜血的气味。
等待总是那般煎熬,身?子竟有些发冷。
说来奇怪,早在大婚那夜,遭遇人生大难后,她不害怕死亡,不害怕战斗,却在这一刻,忽然像害怕叔父他们有危险那般,害怕魏长稷出事。
这种心理不是因为她喜欢他,而是一种良知?。
他来是为了救她。
他若出事……她又当如?何偿还?
温颐把她教的太好,善恶分明,受的住别人所有的坏,却承受不起一点点好,如?此不知?等了多久,门?又开?了。
魏长稷手里没了剑,她却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
「走吧。」他朝她说。
温恋舒却先没动,「你没事吧?」
魏长稷云淡风轻的,「我能有什么事?」
得了肯定,绷着的神经松下?,温恋舒这才膝盖一软,跌到门?上。
幸而魏长稷及时把她扶起来,才摔的没多疼。
「都说了没事,怎的这般胆小?」他说。
温恋舒尴尬一瞬,「给你添麻烦了……」
其实比起别的姑娘,她已经算胆大的了,这种时候,也没顾及什么牵手不牵手的问?题,她没力气,近乎是魏长稷被半拖着往外走的。
院子有许多人。
持刀而立的侍卫,红着眼眶的立春立夏。
复杂望着他们的庆阳王,以及明明来过……此时不见?了踪迹的陆清安。
地上多处晕湿了鲜血痕迹,她却不觉得可怜,毕竟他们算计她的时候,没一个人心慈手软。
故意踩着鲜血走过,仿如?踩在庆阳王的脸上。
「哦,对了。」走到一半,魏长稷忽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而看向立春立夏,「昨日钉门?窗的是谁?过来守院的又是谁?」
立春立夏怎么可能忘?
朝着跪了满地的僕从?走过去,风水轮流转的挨个儿指认一遍。
魏长稷扫了一眼直接吩咐:「陆清安不是说,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违者杖毙吗?如?今她出来了,你们皆有罪,那就杖毙。」
淡淡的一句话,就是十几人生死。
那些人瞬间满眼恐惧,不敢高声唿救,只能不住磕头,然而还是被人按住手脚,很快传来了惨叫。
温恋舒听的嵴背发凉,被魏长稷捂着手。
「害怕吗?」他问?。
温恋舒摇摇头,「我是痛快!」
是的,痛快,对伤害自己的人心软,就是对自己心狠。
魏长稷点头,「你不错。」
还算有些脾气,他最讨厌盲目软善之人。
「魏将军,」庆阳王站出来皱眉:「您此番是否有些过了?温氏终究是本?王儿媳,你已却为她伤了我儿,还要带走她?为何不能放过这些奴僕?」
「过了?」魏长稷转头,几乎一眼看穿庆阳王的算计。
身?为父亲,他把儿子推出来给他解气。
身?为主子,家僕行?刑完了他知?道大义凛然站出来。
如?何不是想借陆清安的伤、家僕们的死,以及温恋舒的离开?,朝他要一个承诺?
一个保庆阳王府无?恙的承诺。
「原来王爷还知?,她是你儿媳?」
「魏将军!」他没曾想魏长稷这般讥讽,毫不顾及温恋舒名声的想法。为防魏长稷继续说出他背后阴谋,庆阳王急急打断他。
看来有些事情,还是要私下?徐徐图之。
可魏长稷却没放过他。
魏长稷最恨威胁,尤其是别人拿温恋舒威胁。
「庆阳王,你以为我叫你一声王爷,你就是尊贵的皇亲国?戚?」
「那要不要我提醒你——陆家之所以得封,因有位女祖宗当过天?子奶娘;陆家之所以昙花一现繁盛,因得娶了前任准太子妃薛氏;陆家之所以此番战乱未亡,因我身?边站着的你儿媳妇温氏,是辅国?公府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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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看重?温颐,故此留你薄面。」
「你若要些脸面,就不当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继续谋私利。」
短处被人无?预兆揭穿,庆阳王脸色发白。
「本?将军就不明白了……」魏长稷对他鄙夷:「别的父亲都是教儿子顶天?地的,护佑女眷。怎么到了你庆阳王府,却是一脉相承的代代软饭?」
「魏将军!」庆阳王冷声道:「你此话过了!」
「过了吗?」魏长稷直笑,「有本?事你反驳,没本?事就给老子受着。」
无?赖行?径简直震碎三观,庆阳王头一次被气的脸色铁色,嘴唇哆嗦,头晕目眩,有昏倒之症。
「今日我不妨告诉你,温恋舒走,你们不一定活,但温恋舒留,你们一定得死!如?此庆阳王看这个儿媳,您是留是走啊?」
说着他当真放了温恋舒,把决定权给了庆阳王。
本?来摇摇欲坠的庆阳王,立马迴光返照,恐惧的无?以復加,话都说不出来,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身?体先行?一步做出动作?,往旁边让了一步。
魏长稷嗤笑一声,復牵住被他骂人震惊到的温恋舒。
虽然克制着,但心里却有种莫名的高兴,他随比不上温恋舒读书多,但骂人还从?未输过。
男人愈战愈勇,有些像开?屏的孔雀。
「最后提醒王爷一句,管好府里的嘴,否则本?将军奉命抓捕逆贼,再死一个两个人的,这都并不是什么难事。」
身?后无?人说话,只有庆阳王憋屈的一声,「本?王知?道。」
温恋舒透过魏长稷肩膀,看到庆阳王颓然到怀疑人生的脸色,以及哀嚎的王府家僕,木板落在臀上带起的殷红鲜血。
没待细看,就被魏长稷板过脑袋。
他神情严肃道:「别看了,也不怕做噩梦?」
惯来跟他作?对的温恋舒,这回竟真就乖乖不看了,安静模样,诱得魏长稷朝她多看几眼。
风吹着她的髮丝,贴在柔白的脸上。
温恋舒跟他并肩静悄悄走着,听话的倒有几分可爱。
他们一路出了门?口,温恋舒这才看到,原来庆阳王府正被重?兵把手,黑夜之中个个挎刀而立,眼神凌厉,神情严肃,严阵以待。
如?此阵仗,倒怪不得庆阳王怕,而魏长稷打人打的无?所顾及。
一群阵前勐将,不知?哪里弄来驾马车。
温恋舒撑着最后一口气上去,坐下?那刻便?彻底没了力气。
此时正值后半夜,街上空无?一人,马车哒哒的走着,声音特别清晰。
魏长稷给她倒了杯茶,甜的。
他一个男人,马车上喝的茶倒是甜的?
温恋舒觉着诧异,心里的后怕都散了些。
他问?她,「想去哪里?」
温恋舒一愣,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情绪。
魏长稷是真的询问?,她想去哪里。可温恋舒也是真的诧异,本?来已做好被他带出来就被……
「你在想什么?」魏长稷眼神微眯。
温恋舒慌张道:「没、没有……」
「温恋舒,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温恋舒喏声,「将军,打仗的。」
「所以啊!」魏长稷双腿交叠,盯着她犀利的笑。
温恋舒却敏感的知?道他不高兴。
「当将军的,要带着人打仗,手里握着那么多人的命,我根本?不是什么粗条之人。」相反,他心思缜密,更?甚陆清安。
温恋舒在陆清安面前说不出慌,更?别提是他。
温恋舒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惭愧。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说明白。」魏长稷并未就此放过她。
温恋舒一五一十道:「我不该怀疑你,以为你带我出来,就会决定我的去处。」
毕竟从?两人相遇的第一瞬,他对她的心思就毫不加以掩饰,怎么能不叫人多想?
「不是怀疑!」魏长稷严肃冰冷道:「是低看!」
「我承认,是对你有心思,从?我过去救你,你迟疑不跟我走,到方?才问?你想去哪里,你眼中的诧异,都是在低看我,以为我卑鄙,带你出来就一定会趁火打劫,将你彻底软禁在身?边。」
想法被揭穿,他似乎还没那般心思……
温恋舒瞬间羞愧的不知?所措,磕磕巴巴道:「我……」
我之后什么,她却说不出话。
魏长稷冷哼一声,叉起双臂,一副审讯的严肃模样。
「但你仔细想想,我若真的没有底线,当初解毒为何用手?我若真的没有底线,何不接受庆阳王阴暗的投诚,做你唯一的恩客?」
如?此颇有暗示的话,听的温恋舒又羞又臊。
看着她眼神躲避不知?所措,魏长稷还有许多讥讽说不下?去,僵硬别过连去,轻拿轻放道:「为你的低看向我道歉。」
这回温恋舒认真道:「对不起。」
魏长稷「嗯」了声,却不再说话。
温恋舒揣揣不安的,「我饿了……」
熟悉温恋舒的都知?道的,这是她气虚时惯用的试探手段。
所幸有用,魏长稷还能饿着她?即便?是晚上,也让人找了个夜店去买宵夜。
温恋舒趁机往外看了眼,他们在崇文街上。
若没猜错,是在去温家的路上,魏长稷的确一开?始就不曾有圈禁她占有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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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些重?兵,也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集齐散去,如?今长街只一辆马车,氏族名门?都在休息,普通百姓不敢靠近。
魏长稷也的确做到了,没给人指摘她的机会。
先前倒是因为初见?,对他先入为主,魏长稷此人虽然有些好色,但确没有趁人之危,这方?面算君子。
宵夜很快被买来,是夜摊馄饨和小笼包。
魏长稷接过,「想吃哪个?」
温恋舒看了看,指向小笼包。
「我以为你会要馄饨。」魏长稷不自觉说了句。
温恋舒的确更?喜欢汤食,但……
「小笼包好看。」
就因为好看?魏长稷有心刺她一句肤浅!
可话到嘴边看到她优雅吃食的动作?,髮丝凌乱中带着种自然美,魏长稷深深多看两眼,把话憋了回去。
的确啊!
世人肤浅,几人不爱美?
只不过温恋舒把心思放到了吃食,而他,则是放到了她身?上。
魏长稷端起那碗馄饨,毫无?顾忌,秃秃噜噜三两下?,尽数入了腹。
等到意犹未尽抬头的时候,却惊觉温恋舒小笼包也不吃了,小小的脸上又带着曾经对他那种复杂和……
吃相的嫌弃。
他察言观色,反应过来。
然后面上毫无?羞愧道:「我也饿,为了救你,半夜从?城外赶回来的。」
她隐晦的嫌弃,就变为感恩,话里十分认真的对他道了句:「谢谢你救我。」
「不谢。」
还有一句——
救她,应该的。
他这人霸道,看上什么,就要得到什么,既然碰了温恋舒,那她就是他的人,理应保护。
「有帕子吗?」魏长稷问?。
温恋舒看到他嘴边汤渍,从?袖中掏出递给他。
那是一方?蓝底的帕,其上绣着娇艷富贵的牡丹,角落有个「舒」字,代表了身?份,拿在手里光滑细腻。
稍稍一闻,还带着她的体香。
魏长稷捨不得用,假动作?擦几下?,顺手塞到座垫下?面。
温恋舒盯着看了半晌,抬头有些不大明白,「你不还我吗?」
魏长稷面不改色道:「已经脏了,我还用过,还给你你也不会再用,不如?丢了吧!」
说是丢了,但温恋舒如?何不明白,他不会丢的,这帕子怕是和之前肚兜一样,都被他收藏回去。
脸有发烫,亦觉的不妥。
但她争不过这男人,索性?随便?吧!
「你让马车慢些走吧!停到温家后门?,我天?亮再回去。」
「你怕家里担心?」
「嗯,我嫂嫂当初生的双胎,损气血过多,身?体不是很好。侄子侄女又小……若我半夜而归,他们定然问?我,知?道了实情,又免不了生气,彻夜难眠。」
如?此倒不如?让他们睡个好觉。
魏长稷颔首,「可以。」
如?此温恋舒便?放心了。
吃了宵夜,睏倦袭来,魏长稷看她眼睛蒙了又睁,「困了就睡,天?亮我叫你。」
可能麻烦他的多了,温恋舒也不多这一个。
再狼狈的时候都被人看过,更?无?所谓当他面睡。
毕竟养足了精神,才能准备应对明日嫂嫂的提问?。
温恋舒靠着车厢,闭上了眼。
马车摇摇晃晃,角落灯光照到她白皙的脸上,魏长稷盯着她好几次栽头,终于忍不住坐过去把人搂到肩上。
察觉到他的动作?,温恋舒低声道:「魏长稷,你别让我靠你……」
听到这句话,魏长稷不由笑了,「已经说不清了,还在意这个?反正没人看见?,能舒舒服服睡,又何必遭罪?」
温恋舒沉默许久,「我心中有罪……」
魏长稷道:「是我的罪,你被逼的,放心睡吧。」
温恋舒就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眼角流出了泪,似是对命运的反抗,最终又无?可奈何接受和妥协。
*
马车很快到了温家,停留在后门?。
赶车的青锋想要朝内禀告,还没张口就遭到了魏长稷低声阻止。
青锋余光一瞥,正正瞧见?魏长稷肩头闭目已久的温恋舒,马上明白,没再出声。
立春立夏等了半天?,青锋那边却沉默而返。
立夏问?他,「我们姑娘呢?怎么不下?车?」
青锋压低声音回:「温姑娘睡着了,她也疲累,等醒了再说。」
立夏觉的不妥,但立春知?道温恋舒和魏长稷实情,他们纠葛已深,往后怕是分不开?,拉了一把想开?口的立春。
「听他们的,让姑娘睡。」
立夏不如?立春聪明,自来听她的。
于是安静的小道上,烛光透过缝隙投射在地面,四周树影婆娑,夜风寒寂,里面却带着一种难言的安静。
鸡鸣三声,天?却未亮。
阴沉沉的,似乎是个阴天?。
这个时候,「吱呀」一下?,却是有小厮忽然从?温家开?门?出来,都不曾注意这便?停着马车,就慌张的朝着外面大街跑去。
瞧清人的立夏追过去,「楚宴你去哪里?」
楚宴是温亭书的书童。
当初上战场不放心家里,就把他留在了家。
别的男人都是嘱咐妻子照顾好孩子,但温亭书却不同,他把楚宴给了温以卿,交代儿子照顾好母亲、妹妹,保护好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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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在,你便?是家中唯一男丁,要承担起自己责任。」
温以卿也没让父亲失望,十岁的年纪满脸认真,「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听到立夏声音,楚宴回头。
看见?马车的那瞬,十分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急切的跑过来问?:「姑娘可在里面?」
「在啊!怎的了?还没天?亮怎么慌慌张张的?」
楚宴没回她,转而朝向马车,「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磕了个头,「姑娘?姑娘您快回去吧!少爷……少爷怕是不行?了!」
已醒的温恋舒太累了,本?是闭着眼睛听外面动静。
听了这话,「刷」的一下?睁开?眼睛,眸子在烛光下?亮的发光。
随即腾的撑起来,没能站住跪了一下?。
魏长稷要扶她,温恋舒没让,竟是直接就着这个动作?爬到门?边,掀开?车帘,眼色骇人,直勾勾盯着下?面跪着的人。
「你说什么?」声音发紧。
楚宴也是红了眼眶,「姑娘您快回去看看,以卿少爷怕是……」
话没说完,温恋舒跳下?马车,腿软的跌倒在地,又一次跌爬着往前去,立春反应过来,拉着立夏去扶她。
却在碰到温恋舒的那刻,发现她浑身?战慄,不可置信。
脸色煞白,犹如?鬼魅。
魏长稷望着她踉踉跄跄,摔倒又爬起来,看了许久,神情不虞,「怎么回事?」
便?是温颐身?处大牢,陛下?严明对他是招安之策,朝堂官员知?道温氏命不该绝,普通百姓敬佩温家保家卫国?。
这种时候,谁敢对温家下?手?
魏长稷明显十分生气。
青锋又如?何知?道怎么回事?闻言立即跳进围墙,从?里面抓出个温氏僕人,温家待人良善,僕从?也不曾苛待。
故此提及温家遭遇,那人也真心的面有悲怆。
却原来温氏遭难,姜锦竹的母族,也就是姜氏怕被连累,这几日一直奉劝姜锦竹改嫁。
姜锦竹与温亭书少年夫妻,情深意重?,如?何同意?
她把继母怼了一顿,拒绝坚定。
谁知?昨日姜老夫人忽然带着两个儿子,送来了梁王府为世子纳姜锦竹为侧妃的礼单,以及代笔的一封和离书!
竟是要逼迫姜锦竹按手印。
姜锦竹不从?,誓死顽抗。
温以卿为保护母亲,被情绪失控的小舅推倒在地,磕到后脑勺,当时便?血流不止。
儿子被人伤害,女儿哀嚎哭泣。
府里无?论丫鬟小厮,皆为姜锦竹和母族厮打。
家人被逼至此,姜锦竹无?法忍耐,忽然哀嚎一声冲出去,跳进了府里的莲池。
深冬十月的莲池,彻骨冰寒,本?就体弱的姜锦竹,却那般决绝,她说:「你们要我二嫁,不就是为了和梁王府有个血脉,结盟稳住,让姜氏扶摇直上?可若是我再也生不了孩子,二嫁又有何用?」
姜老夫人见?她如?此自毁,怫然而去。
是温以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下?去捞出了姜锦竹。
然他本?身?脑袋血流不止,泡了冰冷池水无?疑雪上加霜,当天?晚上就高烧不止,府医无?论如?何降不了。
外头的大夫医术更?比不上府医,如?今温以卿怕是真的强弩之末!
魏长稷听完眼中震骇,望着温府里面不仅感嘆:「得妻与子如?此,温亭书好福气。」
青锋感觉亦然。
可他这边还没点头,眼前忽有白光一现。
等到再回神的时候,魏长稷断了缰绳,旋身?上马,一身?铠甲,忽然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几乎一瞬间,青锋便?明白——
将军这是要去请御医出手,或能给温以卿一线生机。
但是……
眼中骇人,青锋追过去。
「二爷,你不要命了?」
「夜闯宫门?,这是死罪!!」
*
浓墨沉沉,夜色仍黑暗无?边。
踩着彻骨的十月风寒,温恋舒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听风院。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灯火通明,来往走动的脚步声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惊扰什么似的。
温恋舒方?才那般急切!
可人了跟前,却又近乡情怯。
她颤抖着生不出力气,推开?一扇虚掩的门?。
直到里面人影把门?打开?,丫鬟乍然惊讶,温恋舒看到她端着的水盆,里面血红一片。
「姑娘?」
像是找到主心骨,小丫鬟瞬间红了眼眶。
温恋舒恍如?回神,心里一紧,走了进去。
顶着浓重?的血腥,她来到内室,最先看到的是床边施针的府医,以及僵着肩膀守在床尾的温以微。
听闻动静,两人回头。
温以微瞳孔微缩,倏尔跑过来,扑到温恋舒怀里,囔囔叫了声:「姑姑……」
委屈的哭声,让温恋舒心如?刀绞。
她喉咙发酸的拍拍小侄女肩膀,「没事的……微姐不哭……姑姑在呢!让我先去看看你哥哥。」
「嗯。」温以微松开?她。
温恋舒走过去。
这时候府医让开?位置,递给温恋舒一个眼色。
那一眼沉痛、心如?死灰,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深吸一口气,温恋舒坐下?去。
她鼓足勇气低头,看到温以卿煞白的小脸,纱布裹头,鲜血红红,穴位之上银针无?数,守着这个孩子最后一道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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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啪嗒」两下?打到手上,她抬手抹去。
「微姐,」温恋舒叫:「你过来……」
温以微走过去,脸上同样带着保护母亲的伤痕。
温恋舒掌心冰冷,却郑重?的牵住她手,「你们是双生胎,姑姑知?道你感受的到,人总会有这么一日的……你哥哥,他保护我们这么久,要睡了……」
温以微泪控制不住流下?了。
温恋舒帮她擦掉,「待会我们不要哭,好不好?」
温以微点头,无?声无?息忍住鼻酸,「好。」
温恋舒笑了下?,最后趁着温以卿神志不清,怜惜骄傲的摸摸他脸,最后挺起疲惫的腰肢,冷静道:「开?始吧。」
「砰」的一下?,蜡烛忽然蹦出一个烛花。
屋里暗了又明,始终那样平静。
他们听到外面风吹风铃的声音,似乎招人魂魄来归。
府医嘆了口气,捻起医箱最后一枚银针,手起针落,插入温以卿发烫的头颅。
下?一瞬,躺着的温以卿悠悠转醒。
他目光看过府医,妹妹,最后停在抓着他手的温恋舒身?上,睫羽一动,发红的脸上笑了一下?。
温以微瞬间无?法忍受背过身?去。
温恋舒咬牙同样回他一个微笑。
「姑、姑姑……」温以卿叫,说的很轻,却很费力,「你和离了吗?」
温恋舒一愣,有些措不及防。
「我知?道……他待你不好。」
温恋舒转而一笑,「和离了,这不是回来了!以后姑姑若赖家一辈子,卿哥莫要嫌弃。」
他手轻轻握握她,「不会。」
女子本?弱,作?为家人他有守护指责。
姑姑嫁后过的不好,那是温氏男人无?能。
他不怕指点,也愿奉养姑姑百年,只可惜……温以卿没有一辈子了。
「是我有负父亲所託,一没看顾好姑姑,让你身?饲恶狼,二没保护好母亲,让她坠身?冰池。」
温以卿愧疚的说。
可却忘了,他今年不过十岁。
「姑姑……」
温恋舒喉咙发涩,「嗯?」
温以卿稍微露出些为子的悲然,「我忧父亲归来责我,可哪怕是被父亲责,以卿……也不想死……」
因为,捨不得死啊!
父亲他们不在,留满门?妇孺。
他若就此撒手,她们会被欺负死的。
温恋舒一下?被戳中心防,红了眼眶,紧紧抓着温以卿的手,似乎这样就能抓住他流逝的生命,「你不要怕……」
她抚慰他。
可不要怕之后,该用怎样的言语去安慰,温恋舒思索了半天?。
「姑姑与你保证,温家不会倒,你母亲不会被逼另嫁,我们会一起等着你祖父、父亲、小叔平安归来,幸福下?去!姑姑保证!以此命——保证!」
温以卿点头,「好……」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挨个看看温以微和温恋舒,似有什么余愿未了,眼含着泪花,「只是,对不起了……」
对不起,以卿成了你们遗憾。
对不起,让家里所有人伤心。
也对不起,你所说的这份幸福,我都不能参与。
最后的最后,破晓十分,晚到的天?光划破窗际,温以卿却带着对死的恐惧,以及对生的眷恋,闭上眼睛。
温恋舒抓着他的手,从?温度滚烫到彻底失温。
她和温以卿颤抖着身?子,紧咬牙关,压抑着哭声,似乎惊扰温以卿本?就不甘的离别。
「夫人——」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
温恋舒回过头,却看见?迟来的姜锦竹受不住刺激,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这一下?似乎打开?了什么机关,温以微忽然扑到床边,「啊」的一声抱住温以卿身?子,发了疯似的叫着「哥哥。」
嘶声裂肺,一声一声。
而温恋舒身?处其中,早已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后来的某一刻,她擦擦泪,声音晦涩却无?比平静道:「扶大夫人回去,麻烦府医诊治,微姐……擦干眼泪,跟去照看你母亲。」
「另外,备棺!」
说完她身?形孤单的走出去。
立春追过去,「姑娘您去哪里?」
温恋舒只往前走,却不说话。
满屋的哭声,悲恸内外,青锋抓着御医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瞬间表情颓然道:「完了!」
温氏唯一的孙子辈,就此陨命。
待温颐与温亭书父子出来,又将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青锋心道不好,却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抓了瘫倒在地,仿如?被什么吓丢了魂的立夏追问?:「温姑娘呢?」
温家两位姑娘,一长一幼。
为了区分,为人常称温恋舒为「姑娘」,而温以微是「小姐」,如?今青锋问?的明显是前者。
「姑娘,姑娘……」立夏喃喃两声,一个激灵爬起来,满面惊恐道:「姑娘提着剑,去姜家了!」
第二十二章
姜家以前的门第并不高。
只不过他们老太爷姜俨, 年轻时是三榜探花,出了名的俊美。
姜锦竹母亲出身谢家,少年情动相中了姜俨的脸, 两人因此成?亲,姜俨借着谢家官途亨通。
然谢氏命薄,不及三十得了肝病。
彼时谢氏母族式微,护不住这个外甥女。
第50页
温恋舒的叔母, 也就是温亭书的母亲许氏。
她与谢氏手帕之交,不忍闺蜜骨肉被继母磋磨,问过温亭书意?见后,给两人定下?了婚约。
如今温家出事, 姜家怕受波及。
因此劝姜锦竹和离, 温恋舒没有意?见。
但姜家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姜锦竹用强!
更不该……
使卿哥发?热身亡!
卯时破晓,黑暗仍笼罩着华京城。
许多官员乘坐马车去?往宫中朝会, 温恋舒与他们背道而驰。
很快马车停在姜家门口。
不出意?外, 他们大门紧闭。
更有无数家丁从旁守候,严阵以待。
温恋舒抱着剑,立于马车上。
风吹动着她黑髮?和红裙, 身体有些发?抖, 可神色凌然的和他们对视,并不显得弱势。
追过来的立春拦于跟前。
被温恋舒无声?一盯,噗通一下?跪到地上。
「姑娘, 今日之温家,非昨日之温家, 您根本奈何不得他们,硬闯反而会让自己陷入险境!求姑娘三思。」
温恋舒听完, 反走?下?马车更近一步。
立春知道她在意?什么,见此一咬牙道:「姑娘,您不是以性命担保,答应了少爷,会和全家一起等老爷他们回来?」
「既如此,为何不能从长计议?」
立春哽咽道:「温家已失以卿少爷,再经不住失去?姑娘,奴婢求您了!」
提到温以卿,温恋舒眼神微动。
默了片刻,她闭眸道:「我知自己动不了姜家,也从未想过蝼蚁撼树,但是立春——卿哥不能白死!我要有人偿命!」
温家危难,所?有人都等着看她们笑话。
这个时候杀侄之仇不讨回公道,别?人只会以为她们没骨气。
所?以即便难如登天,只要她带着人撕下?姜家一块肉,那么从今往后别?人再想欺负她们温家妇孺,都要多上几?分考量。
敲山震虎,她是想拿姜家开刀。
「立春,你若懂我,便让开。」
主僕两人一跪一站,一番对持,终究立春败下?了阵。
但站起来后,立春握拳。
「姑娘,请容奴婢走?您前面。」
立春后退一步,这是她最后的坚持。
温恋舒没有阻止。
她们一行上了台阶,自有姜家守门的家丁站出来,「温姑娘,天还?未亮,姜家不见客!」
「你若现在让我进去?,我可与你主子好好聊。但你若执意?阻拦,那就休要怪我无情。」温恋舒眼神冰冷:「起开!」
「温姑娘,我等乃姜家僕,您莫让我为难。」
才经丧侄之痛,温恋舒没什么耐心,直接把剑架到那人脖子上,目光森寒。
「开门!」
这下?家僕哪敢不从,转而让兄弟开门。
只是谁知姜家留了一手,开到一半里?面竟还?有人守着。
缝隙里?瞧见温恋舒来势汹汹,立马合力让人抵门:「快去?禀告老夫人,温家来人了。」
见此温恋舒嗤笑一声?,递给外面姜家人一个嘲笑眼神。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主子,你拼死为他们守门,他们却从一开始就做了两手准备,稍有不对就捨弃你。」
外面姜家的奴僕低头,个个沉默无言。
温恋舒哼的一声?,往后让出一步,对自己的人道:「砸!」
温家主子仁善好施,对每一个僕从都有关照,因此今日遭此大难,谁心里?都憋着股火气。
听了温恋舒的命令,立即抱来准备好的横木,几?个健硕男子一同合力,直接把姜家陈旧的门框撞的晃动。
抵门的或是怕门倒被压住,一时恐惧跑散。
少了人为的阻挡,又撞了三下?。
只听门闩「咔嚓」一声?,彻底断裂,外面横木巨大的冲力,下?一瞬就把门撞开,露出里?面众人惊恐的神色。
温家众人让开条路,便见温恋舒提剑走?在前面。
她脸色惨败,神情漠然,黑髮?凌乱,红裙随风飘扬,虽为女子之身,乍一看却似阴间出来索命的鬼。
闻讯而来的姜老夫人被人扶着。
瞧见所?有人被个小姑娘骇住顿感丢人。
她一脸怒容瞪向温恋舒,出口语气却仿如长辈问责小辈,倚老卖老,「温家丫头,凌晨撞门,意?欲何为?真当天子脚下?,没有王法吗?」
「王法?」
温恋舒重复这两个字,有些讽刺。
「尔等逼我嫂,伤我侄,又何曾想过王法二字?」
「我乃他们长辈,母教女过,讲什么王法?」
「那何条律法有定,为人继母者,可逼嫡女跳池自尽?又何条律法允许,为人长辈者,可害十岁幼童重烧身亡?」
「温以卿死了?」姜老夫人吓了一跳。
温恋舒却不欲多讲,冷眼扫过院里?众人,不免觉着好笑。
姜老夫人在前,两位儿媳妇孙氏、杨氏搀着她。之后是严阵以待的姜家奴僕,最后才是他们家两位爷。
身为儿子,丈夫,主子!
遇事畏缩在老母,媳妇和奴僕之后,真是丢尽男儿脸面!
温恋舒鄙夷的看了一眼,直接朝身后吩咐:「即刻起,抓住姜锦纯、姜锦锡兄弟者,赏银百两;凡有敲得他们脑袋血流不止者,赏银千两;再有把他们推入水中或者直接毙命者,赏银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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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温恋舒云淡风轻,「去?吧!」
她身后众多的温家人,闻言一窝蜂冲上去?。
姜老夫人试图阻挡,然寡不敌众,三两下?就被撞的七荤八素。
「公然行兇,你是疯了——」
「一报还?一报,称不上行兇。」
温恋舒看着她笑,「此令不限温家人,凡在场者人出手,皆都有份!」
如此最开始阻拦温恋舒的家丁沖了上去?。
那些护卫着姜锦纯、姜锦锡兄弟的人瞬间也不尽心。
场面一度混乱。
姜锦纯和姜锦锡兄弟被人追着四处逃窜。
他们媳妇儿顾不得婆母,自己带着丫鬟过去?急救。
姜老夫人咬牙,「我倒小瞧你了。」
温恋舒但笑不语。
「都愣着作甚?想拿温家赏银,也要看你们有没有命拿!莫要忘了,尔等身契皆在我身上!胆敢不尽心护主,便把你们都打杀了。」姜老夫人原地怒吼。
温恋舒意?味深长,「都打杀了,好大的手笔啊!」
视奴僕人命如草芥,这句话出去?,姜俨苦心经营一生仁善好施的名声?,就算是被自己夫人废了。
「哎呦!娘——」
「娘救命!救命啊!」
姜锦锡被人打了一下?,疼的捂着脑袋乱叫。
最后慌不择路,躲到杨氏身后,夫妻两个被人围困,他竟毫不犹豫抓着媳妇儿挡棍。
本已经註定能拿下?千两的一棍,硬生生落到姜家二夫人身上。
「二夫人!」
丫鬟抱着她杨氏哭叫:「血……二夫人脑袋流血了……」
姜老夫人皱眉,此时尚且还?算稳得住。
可等到「噗通」「噗通」两声?,姜锦纯和姜锦锡被人相继推入湖中,尤其不会游泳的姜锦锡还?在里?面扑腾。
「救命……娘……救命……」
姜老夫人立即失了端庄,红着眼睛朝温恋舒扑过来,「我跟你拼了!」
双方家僕都在交手,主子身边留的人不多,立春情况不妙张手就挡在温恋舒前面,被失了理智的姜老夫人撞翻在地。
她尤不解气,啪的一巴掌打过去?。
立春没来及躲闪,转眼脸上就浮现出红红的掌印。
温恋舒瞳孔微震,转眼往前,拽过怒极的姜老夫人,「啪啪」就是两掌。
姜老夫人愣了一瞬,不知瞟到什么,狰狞的表情消失,毫无预兆的坐到地上,「没天理了!快救命啊!温家姑娘杀人了!」
「你们都在做什么?」
颇有威严的雄浑声?音响起。
温恋舒回头,便瞧见姜家老太爷,也就是如今的御史姜俨,领着几?位当兵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
姜俨为官几?十年,通身气势骇人。
穿着一身重红色禽鸟官服,横眉冷目,犀利的眼神扫了温恋舒一瞬,转而落到撒泼打滚的姜老夫人身上。
暗自十分嫌弃。
招数都教给她的,竟还?被温家一个丫头片子拿捏!
但他毕竟温善名声?在外,怎能不顾老妻?
他伸手把人扶起来。
「一大把年纪,怎么坐到地上?还?有这脸,也肿的老高。」
所?有人都看见,是温恋舒打的她,她坐到地上。
姜俨明知故问的两句话,虽没指责,却完全把温恋舒置于劣势。
他独见姜老夫人脸肿,为何不见立春被打的面色发?红?
温恋舒憋屈又愤慨。
姜俨却又把目光放到水边。
瞧清里?面扑腾的是他两个儿子,这才有几?分真心担忧,「荒唐!还?不把人给我捞出来!」
话音刚落,温恋舒急道:「不许!给我按住他们!」
姜俨长眸微眯,「温氏,这就是你温家教养?长辈面前,岂容你放肆!」
她一贯矜持,知书达理。
但凡见过的长辈,无一不慈爱。
这是她第一次,不顾教养,不论长幼,姜俨面前为家人要一个公道。
「姜大人,您是长辈没错,但这世上就没一个道理,是你儿子逼死我侄子,却能安然无恙。姜锦锡害死卿哥,我要他血债血偿!」
姜俨冷笑,「好大的口气,老夫若不呢!」
温恋舒的剑便「哐」的一声?砸到地上,无惧无畏,「那我便在姜家抹了脖子,端看温家两命,换不换得来陛下?降罪。」
「姑娘……」
立春吓的结巴。
温恋舒盯着姜俨不放。
「威胁我?」姜俨脸色一变,一脚踹开地上的剑,「那你就去?死!」
「今时不同往日,华京并非你温氏一言堂,我姜家是新帝投诚之士,有从龙之功。便是你死了——」
曾经被温颐踩在脚下?的耻辱,在这一刻姜俨说的无比痛快,「我说不许动我儿子,端看整个华京,谁敢撅老夫面子?」
而且有他领回的官员作证。
是温恋舒私闯官邸在先?,欺辱他儿,殴打他妻在后。便是闹到陛下?面前,今日也是他有理在先?。
至于温以卿去?世,谁看见姜家动手?
温恋舒气的哆嗦!
不知怎的忽然想及魏长稷的话——
「人并非你想的那般,对错分明,非黑即白。他们有恐惧、贪婪、欲望,曾经他们对你礼待,是因为你身后的辅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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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辅国公府式微,是个人便能跌倒黑白吗?
原来真理只在刀锋之上,她孤注一掷欲为侄儿讨回公道,仿佛成?了个笑话!
无力、悲愤、怨恨、憋屈。
种种情绪交织,憋闷的无以復加。
眼瞅姜锦纯和姜锦锡被救上来,她的卿哥却死不瞑目!
温恋舒头重脚轻,气的发?昏。
「啧啧啧!姜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恰在此时,乍然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温恋舒心中一动,撑着口气,艰难转头,却瞧见四周空无一人,倒是从头顶上空,有个穗子丢下?。
「傻子,抬头。」
魏长稷仍是那身甲衣,沾着血迹。
指尖百无聊赖转着枚玉扣,坐于屋檐高处。
「魏将?军?」姜俨拧眉,不知他听去?多少,「你方才所?言何意??」
魏长稷没理他,旋身落了地,把玉扣随手塞于温恋舒掌心,瞪了她一眼道:「你给我等着,早晚收拾你!」
见天的不省心,净是找死。
温恋舒喉咙一堵,说不出话……
只觉每次狼狈被他看见,羞恼难堪上头。
魏长稷哼的一声?,这才似乎想起回姜俨,「意?思就是,我敢撅你面子,姜大人准备好!」
「关门!」魏长稷声?音微沉。
简单的两个字说的冷静,却无端让人感觉到气势迫人。
闻言青锋立即关了门。
众人瞧见外面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有大批士兵把姜家围着,无数察觉动静的百姓被阻于外围,伸长脖子想看清热闹。
然门一关,里?外两分世界。
温恋舒低头,睫毛半垂。
捏着那枚玉质清凉的玉扣,又感受到姜俨对魏长稷的敬畏,自己拼尽性命得不来的局势,有人一出现就轻而易举得到。
头昏脑胀间,眼前浮现了很多。
幽暗的邀月院,叫不开锁她门。
陆清安对她近乎扭曲的心思,以及庆阳王的利用,姜俨的威压。
最后卿哥遗憾说的他不想死,微姐与嫂嫂痛彻心扉的哭泣,还?有……身处牢狱直接不得见的叔父、阿兄,和明书。
忽然一个想法,疯狂钻出!
「魏,长稷……」她叫。
才出口两个字,就没忍得住哽咽。
因为怎么忍得住呢?
自傲十七年,那是嵴骨被自毁折断的声?音。
她低下?头颅得到的或许是一份公道,又或者会是来自魏长稷更深层次的打击。
但她,没有退路。
骄傲与家人相比,变得不值一提。
若叔父阿兄知道了,定是会失望吧!
就连比她小的明书,也会瞧不起她这个姐姐。卿哥到死都坚持的骨气,她却在这一刻抛弃。
可是没关系……
他们都不在,谁都看不见。
等到有一日团圆,她再做回让他们喜欢且骄傲的侄女、妹妹、姐姐和姑姑。
温恋舒抬头,眼眶发?红。
抓上他的手臂,苍白的脸色,看着越发?可怜。
「我求你!杀了姜锦纯!杀了姜锦锡!只要杀了他们,你所?求的,我所?有的,都可以给你!」
「给我?」
魏长稷一顿。
实?在是温恋舒厌恶他,不止一次对他驱赶,如今忽然说给他,让他更多的是不真实?感。
「你说什么?」他盯着她。
温恋舒不避不退,把手塞给他。
在女子手指钻入掌心的那刻,魏长稷头皮麻了一瞬,然后听到温恋舒说:「杀了他们,我什么都给你。」
惊喜一瞬,魏长稷抬头。
却在看见温恋舒眼睛的那刻,立即清醒。
神情淡然,冷漠如斯,她并非因为他救她两次,被情谊打动的感动,而是平静的,再用自己做一次交易。
诚然,他是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让温恋舒被逼退无可退,投入他的羽下?。
可为什么真当她走?到这一步,只要点头就能得到一切,他却并无喜悦,而是滔天的怒火!
怒逼迫她之人。
怜所?有不公的待遇。
更气……温恋舒的自贱。
「你说什么?」魏长稷看着她,镇定却隐怒,「敢再说一次吗?」
话已出口,尊严收不回来,夙夜未眠加上几?重打击,温恋舒早已几?近疯癫,否则如何会说出抹脖子的话?
她听出魏长稷异样,可没心思想,也不想想。
整个人如今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姜锦纯!杀了姜锦锡!只要你答应我想要的,那么你想要的,我也便答应你。」
姜家害她卿哥一命,她要姜家两个儿子陪葬。
总之,温家所?受之悲痛,姜家必须加倍偿还?!
谁知话音刚落,脖颈顿疼。
魏长稷一记手刀噼到温恋舒身后,把人丢到立春怀里?道:「带着这蠢货,滚回你们温家去?。」
一夜折腾,温恋舒本就气弱。
方才鼓足勇气的那番话,声?音也并不大。
除了身边的立春与青锋,别?人并没听到,最后只瞧见魏长稷忽然动怒,把人丢了出去?。
姜俨一半怀疑他们关系,另一半却安抚情绪,便是温恋舒貌美,魏长稷对她有些不同寻常心思。
但是温恋舒乃庆阳王府世子妃,魏长稷却是新帝宠臣有大好前途,定做不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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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将?军,」姜俨冷静道:「今日之事众目睽睽,是温氏闯我官邸,欺我二子,打我老妻,不敬尊长,便是我说话严厉些,这事也是她……」
「闯你官邸,欺你二子,打你老妻,不敬尊长,谁看见了?」
「这些……」
「谁看见了,我就杀了谁。」
一时姜俨指着的那些人证,皆自觉的垂下?眼帘。
姜俨抿唇,有些气恼。
「魏将?军是执意?给她撑腰?那以什么身份?」
承认喜欢温恋舒,魏长稷敢吗?
姜俨挑衅的和他眼神对持,否则这人就要斩杀他骨肉。
而魏长稷呢?
本就被温恋舒气的不轻,听到姜俨这话,瞬间眼神微眯,气息微沉,盯着对方,兇狠如狼,「姜俨,你不错。」
敢对他如此质问,姜俨是第一人。
他忽然觉的,温恋舒直接把人杀了的想法,并不是很刺激。
魏长稷抬手,指着已经被捞上来的姜锦纯和姜锦锡道——
「青锋,把人捉过来。」
*
累,太累了。
眼睛黑漆漆的,看不见光亮,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带着久违家的味道,这无疑让疲累的温恋舒任性,放纵自己稍微昏睡。
她想着,我就睡一会儿……
睡一会儿,再起来继续处理家事。
然后迷迷煳煳之间,似乎听到了立春和人说话的声?音,「姑娘睡了一日了,这样下?去?不行,要不要把人叫起来吃点东西?」
原来都一日了吗?
这么久?
姜家的事情还?没结果,不知魏长稷动手没有。
嫂嫂这边还?昏迷着,醒来怕是痛不欲生。只有微姐怕是稳不住母亲,所?以她得起来主张局势。
温恋舒拼命想睁开眼,可是不行。
「不必,就让她睡,合该让你姑娘把脑袋睡清醒清醒。」
熟悉的声?音,带着嘲讽。
是魏长稷!
想问问他有没有杀姜锦纯和姜锦锡,才稍微张开口,随即就被灌进一勺什么汤——苦的!
睡梦中温恋舒皱巴起脸,舌头努力往外怼。
浓褐色的安神药顺着她嘴边流出,调羹根本阻挡不及。
魏长稷端着碗坐在床边,她闺房这个架子床对他明显施展不开,男人伸手都有些侷促。
眼瞅着她一张小脸被药汁染脏,苦着双颊可怜兮兮。
来不及跟人要什么帕子,他直接用手给温恋舒擦掉。
可惜练武之人粗粝的肌肤,落在她娇嫩的下?巴,抹了那么两下?,就有些微红,温恋舒也难受的躲避。
魏长稷却捏住她下?巴,沉默擦干净后掰住嘴边。
立春见温恋舒挣扎的蹬腿,有些不忍,「将?军……」
魏长稷冷静的一碗药灌下?去?,径直回怼:「你们对她不忍,只会让她边睡边噩梦,但我对她狠心,却能让她一夜好眠。」
再这么脑袋紧绷下?去?,她会疯的。
立春闻言抿唇无言。
温恋舒也彻底陷入了深睡。
这一觉因为安神汤作用,没醒无梦,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她撑着床板坐起来,发?丝垂在肩上。
四处打量一看,却是自己闺房。
「立春?立夏?」
睡的太久,声?音沙哑。
所?幸外面一直有人守着,她稍微一叫,立夏便跑进来,「姑娘醒了?奴婢扶您起来。」
「什么时辰?」
「巳时。」
温恋舒坐起来,身子懒懒的,但脑子却记挂着许多事,「才巳时啊!」
「姑娘,是十月十七的巳时,」立夏心疼道:「您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温恋舒愣了下?,自顾喃喃道:「这么久啊!立春呢?她怎样?」
立春被姜老夫人打了一掌,是为她挨的。
「立春陪姑娘熬了一夜,刚去?睡觉。」
说完知道温恋舒惦念什么,补了一句,「姑娘放心,立春的伤府医看过,已经擦了药。」
「那便好。」
温恋舒松了口气。
坐到床边,穿上鞋子。
立夏为她拿来件浅色衣裳,温恋舒看到沉默良久。
温以卿身故,却只有十岁,加上他是小辈,丧礼不能大办也不用守丧,然而大家还?是心有灵犀的,把穿着吃食简单化。
没有人刻意?提温以卿,但这些细节看了免不了伤心。
温恋舒闭眸一瞬,忍下?泪意?。
「姜家如何?」
听了这话立夏手指一顿,表情明显有些不对劲,被温恋舒捕捉到。
「姜锦纯和姜锦锡没死?」温恋舒问。
这话说着,其实?她也不大确定。
毕竟昨晚自己根本没听得魏长稷答应,就被他噼晕过去?。
见她着急,立夏赶忙道:「姑娘莫气莫气,他们死了,但只死了一个。」
温恋舒愤怒的情绪烟消云散,半知不解的拨了拨碎发?,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娇气。
「怎么回事?」
立夏扶着她外去?。
「是这样的……您昏倒后,魏将?军的确抓了他们两个儿子,说杀人偿命,他们应该给咱们少爷陪葬。但刀架到脖子上,魏将?军又问姜大人,他只要一个人偿命,姜大人要保哪个。」
眼瞅局势无法逆转,姜锦锡开始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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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子,大孙子,是老太太的命根子。
听到姜锦锡一声?一声?叫娘,老大又自小与她不亲,姜老太太就求姜俨救小儿子,当时乱作一团。
温恋舒感觉意?外,「后来呢?」
立夏哼了一声?解气,绘声?绘色道:「后来姜大人选了小儿子。」
但魏长稷忽然又想到什么说:「哦!我忘了,把温以卿推到撞上后脑勺,导致后面高烧身亡的罪魁祸首,好像是姜锦锡吧?」
「抱歉啊姜大人,虽然您选小儿子,但冤有头债有主,本将?军决定留您大儿子。」
然后不顾姜锦锡崩溃,以及姜老太太撒泼打滚,直接让人把姜锦锡脑袋敲破,又丢尽他们家水池里?。
「青锋来传话的时候说,殷红的鲜血,染红一池。姜大人气的眼如喷火,姜老太太当场昏厥,许多丫鬟小厮吓的哆嗦又呕吐,至于劫后余生的他们大儿子姜锦纯,却从头至尾静静盯着自己父母看。」
立夏说着瘆得慌又十分解气。
总之觉的魏将?军这一招,杀一人的后果却比杀两人更加解气。
温恋舒又如何不知?
姜家两位儿子,姜锦纯和姜锦锡。
姜锦纯话少却孝顺,姜锦锡嘴甜又滑头。
他们为了姜锦锡放弃姜锦纯,谁知最后结局恰恰相反,活下?来的姜锦纯事父母之心,怕再回不到最初。
日后不用温恋舒出手,他们家就有得闹。
温恋舒笑了一下?,但没高兴多久又开始担心,「这么大阵仗,外头怎么说?魏长稷会不会因此受连累?」
「姑娘也开始关心将?军了?」
立夏听到她的话忍不住打趣。
温恋舒垂了她一下?,「别?贫,快说。」
「逗姑娘开心嘛!」说笑完立夏又正经起来,「您别?担心,当时姜府被人封着,对外只说是魏将?军昨夜抓捕逆贼,逆贼从庆阳王府跑到姜家,被就地正法。只姜二爷被连累,也不幸身亡。」
本来魏长稷忽然和她们姑娘牵扯,立夏是害怕的。
但自从发?生了昨晚的事,她现在对魏长稷只有敬佩。
「如此一来,魏将?军不仅没被连累,昨日还?被陛下?下?令赞赏了呢!」
温恋舒彻底放心下?来。
梳洗完毕,去?看来姜锦竹。
丧子之痛,非一两日能走?出来,姜锦竹人醒了,就是不说话,一直睁着眼睛,呆滞的望着帐顶。
丫鬟餵她喝粥,她麻木接受。
温恋舒跟她转述姜锦锡死了,她也没反应。
唯独温以微哭着叫她母亲,姜锦竹才有些反应,保持着母亲护崽的本能。
陪着坐了一会儿,又安慰安慰温以微,回去?重新写?了封休夫书,让人送去?庆阳王府。
毫无意?外,休夫书石沉大海。
没被原封退回,但庆阳王府也没反应。
不过如此也就够了。
等到下?午,立春醒了。
温恋舒把人遣出去?,独留下?她。
「脸好些了吗?」
「回姑娘,好些了,奴婢皮糙肉厚的,您不必担心。」
「还?是要多擦药,」温恋舒把目光收回来,「那日,多谢你了!」
身为一个丫鬟,能亲自去?追她,虽然立春的劝阻温恋舒没听,但这份情她一直记着。
立春笑了笑,「姑娘不也救过奴婢吗?若没您当年赎身之恩,奴婢怕早就是哪座青楼挂牌子的人。」
「过去?的事莫要多提,如今有一件需要你办。」
「什么事?姑娘尽管吩咐。」
温恋舒走?出来,到她身边笑,「告诉魏长稷,我要见他。」
这话一出来,立春愣了半晌。
抬头望见温恋舒明亮的眼睛,当即直接跪到地上,「姑娘赎罪,奴婢不是背叛您,只是,只是……」
见她吓了一跳,磕磕巴巴。
「跪什么?」温恋舒把人扶起来。
「我知道,你儿时困苦,少有安全感,对我这个姑娘衷心,只是想给我留多一条后路。」
若没立春愿意?当魏长稷眼线,他如何能及时去?王府救她?
若没立春能联繫到魏长稷,她又如何与他共商后计?
以前知道这些,温恋舒或许会不高兴,但经歷了陆清安对她的囚/禁、卿哥惨死、姜家寻仇。
她心境改变,早已不是从前的温恋舒。
魏长稷贪图她美色,那她就贪图他权势好了。
立春缓了半晌。
「姑娘,想好了吗?」
这一步迈出去?,就再回不了头。
温恋舒点头,望着外面风铃,它随风摇曳着,发?出卿哥死前一样的声?音,「想好了……」
不能再有第二个卿哥了。
傲气倔强算什么?她要温氏,无人可欺。
*
青锋跑进魏国公府,抓住个小厮问:「二爷呢?」
「在餵威风,怎么了?」小厮指了个院子,不明所?以。
「没什么,你接着忙。」
青锋说完,拿着封信风风火火跑过去?。
威风是条狼狗,魏长稷养的。
个子足有人膝盖那么高,脑袋和嵴背是黑毛,剩下?腹部?四肢雪白色。
而且面相凶。
除了魏长稷,看见谁都叫。
青锋来的时候,魏长稷正拿肉训练威风,「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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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风伸吐着舌头,尖牙裸露,本来已经坐了,瞧见青锋又站起来「汪汪汪」叫。
即便相处了好几?年,青锋还?是怕。
「二爷?」青锋站在原处叫。
魏长稷把肉丢给威风,撸撸它脑袋。
这才擦着手走?过来,「什么事?」
「温姑娘想见您。」说着青锋把立春的信递过去?。
魏长稷接过,捏在手里?,沉默良久,却没查看的打算。
作为贴身侍卫,青锋早看出魏长稷对温恋舒心思,所?以等有了消息,他赶紧就过来禀告。
想像当中魏长稷的高兴并没有,相反他眼中神色还?有些莫测。
青锋不明所?以,但他觉的温姑娘身边的立春姑娘不错。所?以两位主子关系亲近,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二爷,您如约杀了姜锦锡,按理温姑娘提出见面,应该也是履约的。」
魏长稷掀起眼眸,神色淡淡,「履什么约?」
「二爷明知故问,当然是那晚温姑娘说的——你答应她想要的,那么你想要的,她也便答应。」
魏长稷笑了下?,明知故问:「我想要什么?」
青锋毫不犹豫,「当然是娶她啊!」
闻言魏长稷不说话了,看着不远处威风,心里?十分纠结。
一边是真的想娶她。
另一边,却又气恼她这样单是利益交换。
「二爷,男女之间若不能一见钟情,日久生情也是不错的。」相处的久了,青锋难免了解些魏长稷脾气,越在意?一个人,越希望她心甘情愿。
只是他们那样开始……
若要温姑娘心甘情愿谈何容易?
「属下?是觉的,您又何必计较一时情谊。现在答应温姑娘,往后有一辈子时间去?争取,可若现在拒绝,姑娘家的想法都易变,温姑娘想嫁您这件事,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第二十三章
「陛下, 魏将军求见。」
御书?房,现在的永平帝,也就是?曾经的燕王, 听到这句来报眉毛一稍,拿着朱红玉笔就吩咐:「快让他进来。」
说完等人出去,又忍不住嘟囔。
「张公公也是?,明知是?魏二, 明知朕会见,还禀报个?什么劲!直接让人进来不就行了。」
给他研磨的姑娘戴着凤钗,忍不住笑。
「可父皇当了陛下,礼不可废。」
被劝的永平帝有?些不高兴。
燕地自在惯了, 搬进这权力顶峰, 倒浑身有?种坐牢之感。若非先帝不放过他,他要保全家性命,他倒乐意当个?戍边王爷。
旁人看见他皱眉, 可能会诚惶诚恐。
但研磨的李玄玉不一样!
她乃永平帝长女, 自小被永平帝抱着骑马射箭。
永平帝登基未封妃、未封子,倒先给了她临安公主的名号,绝对?头一份。
「父皇排兵布阵, 老说魏将军喜欢跟您呛声?怎的如今对?见他这般急切?」
永平帝尴尬:「你?不知道, 朕惹了他……」
魏长稷不止一次提出杀尽庆阳王府,他都不曾同意,口头上?说是?留着陆家以彰新帝皇恩, 但实际不过因为薛氏。
李玄玉来了些趣味。
奈何永平帝不愿意说。
正好外头魏长稷也进来了。
这是?给永平帝攻城的勐将,他自然?看重?, 心里?对?魏长稷到?来暗自高兴,表明却维持着帝王威仪。
等人行了礼, 方才出声问:「忽然?寻朕何事?」
魏长稷直起身,也不憷对?面的人是?一国之帝。
「陛下登基已有?一月,至今还未宴请群臣,按理当在宫中设宴,邀请华京官员及其内眷共庆。」
「你?素来只爱打仗,何时关心起这些?」永平帝奇怪。
魏长稷面不改色,「为陛下分忧,臣之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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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并未多做解释。
沉吟片刻,永平帝道:「此事内务府已经在办,时间好像定在……」政务太多,一时忘记了,永平帝转头看张公公的提示道:「定在立冬,正好大家过个?节。」
那便还有?半个?多月?
太久了。
魏长稷拧眉,「可以提前吗?」
「你?想提前到?什么时候?」
永平帝疑问的不动声色。
魏长稷:「十日后。」
这个?时限完全够宫里?准备。
永平帝高冷点头,「可以,你?退下吧!」
魏长稷没动。
「还有?事?」永平帝明知故问。
魏长稷老老实实躬身,给他又来了个?礼。
「另外烦请陛下,有?个?人她必须赴宴。」
你?看这个?魏二,果真猫腻吧!永平帝得意的跟女儿对?了个?眼色。
李玄玉看的无奈。
永平帝问:「谁?」
魏长稷:「辅国公府,温恋舒。」
说这话时,可能魏长稷都没意识到?,他语气?较方才多了抹温度,那是?本能在意的表现。
温家姑娘,那可不就是?薛氏儿媳妇?
请了温恋舒,正好不动声色见一见薛氏。
永平帝眼睛一动,很快应下,「朕着人去办。」
「那微臣告退。」
「这回倒是?走的毫不犹豫。」
永平帝望着魏长稷背影嗔了一句,又跟李玄玉感嘆:「可惜了了,魏长稷骁勇,朕本想把你?和他凑一对?,如今看来他是?心有?所?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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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怎的看上?陆家儿媳妇?
怪不得几次想抄庆阳王府!这事怕是?有?些难办啊!
*
出了皇宫,魏长稷过来青锋递的马鞭。
主僕二人一齐翻身上?马,青锋还是?无法理解。
「二爷,您若想见温姑娘,直接去便是?,何必多此一举,通过宫里?宴会?」
疾风吹在魏长稷脸上?。
但可能马上?如愿以偿,他神情藏不住几分愉悦,「先前围了庆阳王、姜家两座官邸,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我心思?」
温、魏背里?不定多少双眼睛盯着。
温恋舒和离不成,给庆阳王府送休夫书?的事他知道。
但庆阳王府不同意也不答应,吊着温恋舒,何尝没有?在解除婚约前,逼温恋舒和他通讯,试图抓他把柄藉此威胁的打算?
庆阳老贼阴险的很。
他无所?谓名声,反正从未曾有?。
但答应温恋舒不让她被别人指摘,就要说到?做到?。
可他这份心思,温恋舒不知道啊!
她那边把信送出去后,熬了几个?晚上?,做好了不定什么时候,魏长稷就闯闺房的打算。
然?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最后三天四天,足足提心弔胆了七日!
她这院里?,就没见过除开温家小厮别的男人。
炭火温暖的闺房之内,温恋舒倚着打了个?瞌睡,重?重?一把丢开未翻几页的书?,情绪明显有?些烦躁。
望了眼外面漆黑的深夜。
温恋舒问:「他还没说要见我吗?」
立春依旧那句:「回姑娘,暂且没有?。」
说完也熬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温恋舒愧疚道:「不等了,去睡吧!」
「恩。」立春实在撑不住,也没婉拒,「那姑娘先躺下,奴婢给您放几个?汤婆子,再把被角给您压严实。」
凡为女子,到?了冬天,就没几个?手脚不冰的。
温恋舒更甚。
立春扶着她躺到?床上?,拿被子盖上?,抬头的时候看见温恋舒一双眸子映着灯火,又往窗户口看。
「姑娘快睡吧!或许明日就有?信了。」
温恋舒撅了下嘴,「恩」的一声,这是?有?些不高兴。
任哪个?姑娘不顾脸面,给一个?男人去信约见,心怀期待的每日等讯,最后却七日杳杳无信,怕都会心里?羞臊难堪。
姑娘家的小脾气?,只会越劝越不妙。
立春什么都没说出去了。
心里?存着事,温恋舒半夜才睡。
第二日尚没醒意的时候,就被立春轻轻摇晃,「姑娘,姑娘。」
立春稳重?,非急事不会扰她。
温恋舒睁开眼,「怎么了?」
神情惺忪,乌黑的长髮披在枕上?。
立春惊喜道:「宫里?下帖子了,请您后日赴宴。」
温恋舒问:「什么由头的宴?」
立春笑眯眯道:「新帝登基,与臣共庆。」
也就是?说,不仅女眷,有?资歷的官员都会到?,其中自然?包括魏长稷……
怪不得立春这么高兴。
可庆功宴不是?传闻要到?立冬?怎的忽然?提前?
温恋舒不由自主的想起魏长稷,怕只有?他能让陛下改口。
明明这样目的也能如愿,温恋舒却没来由憋闷。
她仰头望着床帐,精美的牡丹花案一如往是?。
可终究不一样了。
果真……
身处高位,若要低就。
感觉要比想像中难受。
温恋舒眨了眨眼,「立春,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我等。」
瞧她眼中有?层水润,立春原本的高兴顿散,反应过来这话是?何意,有?些不确定道:「魏将军,不像那样的人。」
她感觉魏将军心里?有?姑娘。
但姑娘从来只把他当见色起意。
若是?以前立春能劝,但自被温恋舒发现她当了魏长稷眼线,立春就变得谨慎,生怕温恋舒觉的她是?背叛。
「我忽然?不想理他了。」温恋舒鼓腮。
这句话可把立春吓了一跳,下意识觉的魏长稷会生气?。
幸而紧接着温恋舒就道:「罢了,还是?理吧!就算他是?故意的,我又能怎么办呢?」
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
她又不是?没见过,从前官员对?叔父伏小做低。
「起来了,咱们去挑衣裳。」
温恋舒坐起来,勉强又带了笑。
立春却心里?微痛。
因为清晰的明白?,失了庇护的花朵,再没资格像以前那般高贵。
她扶着温恋舒起了身。
*
十月二十七这天,也就是?宫宴。
温恋舒早早的起身,梳洗打扮。
以前赴过太多宫宴,立春她们都很熟悉,但一套流程下来,少说也要半个?时辰。毕竟世家贵女,就没不比较的。
婚前是?家世,是?夫君。
姑娘的夫君……不,或许很快就是?前夫靠不住,她们就更力求妆容不出错,让温恋舒自己?立得住。
其中就需要一些巧思。
比如云髻花式普通,就插上?长长的流苏簪。
莹白?的珍珠流苏差不多碰到?肩上?,衬得整个?人立即高贵起来。
再比如面上?妆容千篇一律,就给温恋舒点颗泪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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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素温恋舒端的雍容华贵,眼下加了这点红,矜持中又增添几分妩媚。
温恋舒明知道她们心思,却什么也没说。
因为要拉拢魏长稷,脸是?她唯一的武器。
但凡有?点别的办法,她也不会走到?这步。
「先去嫂嫂那里?一趟。」
家中无长辈,姜锦竹却在。
即便如今她病着,温恋舒来去也会交代一句。
她来的时候丫鬟才餵姜锦竹吃过饭。
温恋舒接过帕子。
小丫鬟都不禁往她脸上?多看一瞬。
立春轻咳一声,扫了眼屋里?众人。
她们便识趣的跟着立春告退出去。
温恋舒坐下去,一点点给睁着眼仍不说话的姜锦竹把嘴擦干净。
「嫂嫂,我要去做一件事。」
「一件你?清醒后,可能会觉的荒唐的事。」
姜锦竹恍若未闻,仿佛什么都不再在意。
温恋舒继续自说自话。
说了很多,各种琐事。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她笑着附身抱抱瘦弱许多的姜锦竹。
脑袋埋在她肩上?,似乎这样就能汲取力量。
「嫂嫂,快点好起来吧!哪怕不为自己?,想一想阿兄……您总不能等他回来,发现失去了儿子,又没有?了妻子。」
说完这样沉默许久,温恋舒站起来走了。
她拨流苏似的拿手压了下眼角,因此未曾有?发现,就在她走到?一半的那刻,姜锦竹头转了转。
或许哭的太多,视力变得模煳。
可即便隔着层雾一样的东西,姜锦竹也看到?。
温恋舒穿着蓝色的裙子,腰背挺直,走的每一步优雅坚定,似乎是?出去战斗的小兽。
然?只有?姜锦竹知道,自己?脖颈尚存湿意。
她为儿子哭的泪无可流,那只能温恋舒留的痕迹。
自己?因丧子之痛自困崩溃,温恋舒却提剑去了姜家,这几日她从容不迫操持着家事,更一直为未来谋算……
温恋舒很坚强,以至于她这个?当嫂嫂的都快忘了,她才刚过十七岁,也会害怕。
姜锦竹为她转头的事,温恋舒尚且不知,府里?一片欢喜的时候,她这边也在立春的陪伴下到?了半路。
立春似乎藏着心事,几次欲言又止,想不注意到?都难。
「怎么了?」
「姑娘……」立春犹豫,「待会儿奴婢无法作陪,您一个?人万要小心。」
皇宫戒备森严,无诏不得入内。
便是?臣妇贵女随行的丫鬟,都只能宫门口等待。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温恋舒笑了笑,「又不是?第一次入宫,我你?还要担忧?」
「这次不一样,您要找魏将军。」立春眉头仍皱着,「姑娘,您性子倔,但我听嬷嬷们说,男人都喜欢女儿家温柔小意,别的奴婢不怕,就怕您和将军言语冲突……对?着干。」
毕竟她曾亲眼看过两人吵架,已经到?了拿命威胁的地步。
听了这话,温恋舒愣了一瞬。
然?后不自觉垂头,看到?手里?没了挂穗的玉扣,以及她指头上?的骨戒,原来无知无觉中,她已经有?了魏长稷这么多东西。
同样,她的帕子肚兜也在魏长稷那儿。
他们的亲近,早超男女大防,又何必纠结更近一步?
温恋舒道:「你?放心,我不跟他吵。」
她一贯说到?做到?,这下立春放了心。
正好宫门口也到?了,立春扶着温恋舒下去。
她们来的不算晚,金砖红墙下却已停了不少马车。
主僕两人一经出现,就吸引了很多目光。
以前温恋舒与人为善,因此过来找茬的暂且没有?。
但是?即便没有?冲突,大家或怜惜,或打探,或看笑话的眼神,也足以让人如芒刺背。
「温姑娘?」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
众人面色霎时五彩纷呈。
温恋舒转头,见不知何时薛氏也到?了。
穿着一袭保暖冬裙,眉眼冷清,却在马车上?主动朝她招唿,显得有?些违和,「可愿搭把手扶一下伯母?」
「好。」
温恋舒赶忙去把她扶下来走了。
那些夫人小姐们瞬间炸了——
「你?们听见没有??庆阳王妃叫她温姑娘。」
「听见了,不止叫温姑娘,她还自称伯母。」
「怎么回事?陆世子过继成嫡子,按理温恋舒不是?她儿媳吗?」
当年陆清安苦追温恋舒三年,其恆心毅力感动了无数人。因此即便庆阳王府门第不高,但两人成亲一样羡煞旁人。
毕竟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谁知如今……庆阳王妃却叫温恋舒姑娘。
有?人猜测:「莫不是?温家落魄,庆阳王府和离了?」
有?人说:「若真如此,那陆世子真能装,温恋舒倒也可怜。」
远长的甬道,温恋舒扶薛氏走着。
这些猜测虽没听见,但温恋舒也能猜个?七八,因此郑重?的跟薛氏说:「多谢王妃!」
今日薛氏这一言,接下去温恋舒休夫,也就不会显得太突兀。
薛氏:「恩。」
表情仍旧什么都不在意。
*
君臣共庆的地方在光华殿。
此殿地势偏高,仿亭台而建,四面通风,如今东西南北九门共开,正巧可见看见外面山石草木,鸟飞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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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颇重?男女之防,按惯例应当分席。
但不知怎么回事,这次并不相同,改为中间以薄纱遮挡,男左女右。如此待会儿那边舞文?弄墨,这边能听见,这边歌舞丝竹,那边也同样能共赏。
既守住了礼仪,又增添诸多雅趣。
魏长稷那人桀骜不驯,一看就并非爱拘束之人,温恋舒以为他要很晚才来,也因此一经坐下,就神色轻松的看起四处。
谁知视线落到?对?面,忽而眼神一滞。
薄纱绣花,枝条掩映下,只见魏长稷歪撑着头,斜屈起条腿,毫无形象倚在扶手上?,举着酒盅和她遥遥相敬。
一看就是?早注意到?她,一直盯着。
温恋舒自幼规矩养大,如何喜他这般放浪形骸?
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下一瞬有?大臣似想跟他招唿,被魏长稷冷眼扫过去。
不知魏长稷说了什么,直吓得人家站住不动。
最后还是?旁边魏长序解围,才没引起更大慌乱。
其实魏长稷说的是?,「你?挡着我了。」
那大臣「啊」了一下,想回头一探究竟。
魏长稷瞟了眼轻笑,「眼珠子不想要了?」敢看温恋舒。
那人便被他讥诮吓到?,魏长稷如愿继续盯着温恋舒看。
因为知道温恋舒见他,肯定能答应嫁他,故此目光穿过薄纱,看她的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
像把她扒光一样,兇狠炙热。
这……
已经很失礼了。
即便没人知道,温恋舒还是?羞臊。
装作若无其事挪开眼去,心跳快的不像话。
端起杯茶,她掩饰的喝着,仍旧能感觉到?对?面不曾移动的视线,好像回到?了那夜,上?半身被他压着。
下半身,更加淫/乱。
魏长稷也这般盯着她。
好似即便温恋舒生气?不说话,他都能从细微的表情看穿她哪里?舒服,更过分的按过去,无处遁形的感觉,让人恼羞成怒。
其实说实话,她不喜他。
甚至比怕陆清安更加怕他。
怕陆清安,只是?惶恐生子的危险。
但魏长稷他太强大,单是?人站在那儿……就像个?危险分子。
她看不顺他的脸,太糙;嫌弃他的脾气?,太兇;更怕日后同床共枕,他都想那回一样横冲直撞。
但没办法……
想摆脱陆清安,保温氏无人可欺,更要搭救叔父他们!至今看来,魏长稷是?唯一的希望。
深吸一口气?,復冷静下来。
温恋舒觉的自己?还能再忍一下。
「小二,你?眼睛收敛些,如此变/态不仅会吓跑对?面娇客,已经吸引了许多人注意。」魏长序知道魏长稷在看谁,却从头到?尾未探一瞬。他脾性温和些,边举杯和致意的同僚招唿,边皮笑肉不笑的给弟弟提醒。
「这些可是?人精,就不怕他们瞧出来?」
到?了今日这步,成亲无可改变。
魏长稷不怕别人瞧出来,但他嫌弃别人跟他一样盯着温恋舒看。
魏长稷抬头,果真瞧见几人眼神痴迷。
「庆阳王妃身边的,是?辅国公府温恋舒吧!」
另一位吏部侍郎点头,「确是?,以前只觉温姑娘端庄,如今竟有?几分妩媚气?味……可惜了。」
可惜什么?
魏长稷眯眼。
看到?那人眼中失落,自然?是?可惜温恋舒已经嫁人。
那若没有?嫁人呢?他是?不是?就有?胆子以后献殷勤?
这般想着,不免有?些不舒服。
眼神错过去的那瞬,却又发现和这吏部侍郎一样脸上?惋惜的,不止一个?。
魏长稷又厌烦又生气?,「我吃醉了,出去醒酒。」
他站起来,朝对?面不动声色示意一下。
才听到?话的魏长序道:「你?酒量我不知道,醉时什么……」说到?一半忽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找温恋舒有?事。
魏长稷今年二十二了,老大不小。
但他孩子都有?两个?了,魏长稷却对?谁都看不上?。
如今终于对?温恋舒上?心,温恋舒他也查过……确是?在庆阳王府过的不好。
既如此,倒不如遂了弟弟的心意。
为了魏长稷的幸福,也为救温恋舒出庆阳王府,魏长序决定帮这个?忙,遂摆摆手。
「去吧去吧!我给你?挡着。」
魏长序心里?却庆幸,幸而母亲没来。
否则瞧见他们算计,怕冲过来就是?一顿暴揍。
因为某人眼神太过热烈,一经收回很快就能感觉到?,等到?她发现魏长稷不再看她的时候,对?面人已经站起了身。
离开的那瞬,余光似乎瞟她一下。
第二次被大庭广众递眼色,温恋舒还是?无法适应,身上?激灵片刻,茶便洒了出去。没有?故意为之,但这个?小意外的确给了她方便。
温恋舒侧脸,暗自扯了扯薛氏衣袖。
「王妃失陪片刻,我去更一下衣裳。」
薛氏低头,沉静寡淡的眉眼,看到?被温恋舒牵的衣袖,表情失神片刻,克制着情绪,「去吧!」
说完又补充一句:「小心些。」
宫里?算计多,她这是?提醒温恋舒留神。
温恋舒颔首笑说:「多谢您,我知道。」
上?一个?这般牵着她笑的,还是?去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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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她深居多年,从未宴饮,忽然?收到?帖子的那刻,其实就猜到?永平帝想见她。
只是?他们和温恋舒魏长稷不一样。
孩子们年轻,不必为脸面自困自苦。
他们却已经老了,早过了没有?爱情就崩溃的年纪。
想于这里?,薛氏不愿久留。
却在想离开的那瞬,有?个?宫婢急跑过来禀报:「王妃娘娘,温姑娘有?些不舒服,烦您去看一下。」
薛氏抬头,看到?宫婢眼底慌张,又有?什么不明白?。
她若不去,为难的是?这宫婢,永平帝也不会罢休,嘆息一声,薛氏站起来。
「走吧!」
与此同时,被宫婢声称有?些不舒服的温恋舒,拨开眼前一支阻挡的花枝,跟着魏长稷往前去。
她太紧张了!
怕被人发现,又怕跟不上?。
所?以根本没留意路,认真专心的往前去。
因此没注意到?,魏长稷脚步时快时慢,像是?逗她似的,走的闲庭漫步。
而且他们也没遇上?人,不是?因为没有?,而是?即便是?有?,没等他们靠近,就被魏长稷眼神吓了回去。
他听着后面的姑娘亦步亦随,心情十分愉悦。
然?而等温恋舒气?息不均,又终究不舍。
等到?一座无人的宫殿,魏长稷终于停下,转身看到?温恋舒悄悄松了口气?,就差在眼中写着「终于到?了」。
这些小表情他觉的好笑。
原来不端着高高在上?,她也能很可爱。
魏长稷观察的不动声色,「听闻你?想见我?」
「啊,对?的。」
温恋舒并非扭捏之人,既然?决定想嫁他,那就是?想嫁他,没什么好纠结的。
她不曾扭捏,奈何追人追的脸红扑扑的。
因此一句三个?字,出口竟卷着尾音,显得娇滴滴。
魏长稷眼神一动,微蜷起手来。
尤其对?着她一双眼,左边点着血一般的泪痣,更像被蛊惑了般,心里?阵阵发痒。
幸而他有?着很强的克制力。
「既已见到?了,想说什么说吧。」
「就是?,你?之前说,若想和离,就来找你?,这话还算不算数?」
他太高了,说这话时温恋舒要看着他,仰起脖子。
魏长稷顿了下,眼神晦暗莫测。
倒不是?不算数,而是?虽然?已经知道她打算,真正听到?还是?有?些激动。但他又不能表现的太激动,如此怕吓着她。
她倒是?也直接,半分不扭捏。
魏长稷暂且没来得及说话,温恋舒却有?些等不住。
这里?再隐蔽,也怕来什么人。
因此她更想速战速决。
魏长稷的沉默,在她看来是?犹豫、纠结、拿乔……
等等,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无论哪种,她都要想办法让他同意。
只是?什么办法呢?她又想到?来时立春的话——「我听嬷嬷们说,男人都喜欢女儿家温柔小意。」
温柔小意,温恋舒不会。
但叔父阿兄不高兴的时候,她会摇他们袖子。
每次那般轻轻摇一摇,再声音软一些,他们再大的气?也会无可奈何笑起来。
「魏……」叫惯了他魏长稷,差点脱口而出。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是?来求人办事的,起码对?他态度要好。
温恋舒想了想,换成了尊称。
「魏将军,是?这样的,您知道陆清安算计我,我不想再给他当夫人……」
「我很老吗?」
话没说完,魏长稷忽然?打断她,问了这么一句。
温恋舒眼神愣怔片刻,「不老吧!」
虽然?是?比她大,但远没有?到?老的地步,温恋舒被问不明所?以。
「既然?不老,就好好说话,什么『您』的,我且还用?不上?。」别人对?他尊敬,魏长稷眉头皱着,也不知在意什么。
温恋舒也看不大懂,「哦。」
「我写了休夫书?,但他们不放我走,你?能不能帮我?」
说着她往前一步,大着胆子伸手,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想牵住他衣袖,然?后发现……这乃莽夫,没那般风雅。
便是?宴席,穿的也是?窄衣箭服。
温恋舒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头顶魏长稷本来已经要答应了,见她这副可爱姿态,又硬生生憋回去,想知道她会做什么。
冬日的阳光虽亮,却还是?很冷的。
幸而他长的高大,一开始就站在顺风口。
如此一来温恋舒靠近后,倒更似走进他怀里?,小小的一只漂亮矜贵,唯留髮丝暗香吹在鼻里?。
他看着温恋舒低头半晌不语,想着要不要问一下?
然?而就在他开口的那瞬,她却忽然?握住他腰间玉佩。
细微的力道,无可忽视。
尤其明知道做这一切的是?温恋舒,瞬间肌肉紧绷。
这些感觉温恋舒却浑然?不知。
他没衣袖,她却不能就此退却。
因此寻了又寻,这才把目光落在他唯一能下手的玉佩上?,抓着摇了摇,仰头望他。
「你?帮帮我吧!帮帮我,我可以嫁你?作为好处,成吗?」
果真别人说最难消受美人恩,真是?如此,魏长稷对?着她那双眼,泪痣摄人心魄,让他不自觉喉结微滚,吞咽了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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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
「恩?」
「这谁教你?的?」
他瞥向?腰间的双手。
攥着玉佩的手微微发紧。
「没谁……我自己?会的,不好吗?」
怎么能不好呢?
他喜欢死了,但也濒临崩溃。轻笑一声,并不说话,只转身去。
然?抬脚的那刻温恋舒抓着他还没松手,魏长稷这么走了一步,温恋舒勐的被忽然?一带,脑袋撞到?他胳膊上?。
硬邦邦的,倒吸口凉气?儿。
想要唿痛,幸而又忍住了。
捂着头瞧见魏长稷盯着她看,赶忙松了手。
魏长稷并没说话,只往前去。
他还没答应,温恋舒不知道怎么办,正在犹豫要不要拦住他的时候,不远处竟听见几声脚步。
纠结去了大半,温恋舒吓了一跳。
而魏长稷那边呢?神情平静,上?了台阶方回头看她,幽幽催促:「还不跟上??」
脚步声犹在,似乎还更近了。
心里?发虚的温恋舒呆若木鸡,有?一瞬失去思考能力。
魏长稷叫她跟上?,她便跟上?。
等入了门,门被关上?。
外面便是?有?人经过,也一时瞧不见他们。
温恋舒松了口气?。
復又懵怔发现……
如今她和魏长稷,可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无人的宫殿,薄纱陈旧。
随风摇曳,透露着诡异。
温恋舒睫羽动了动,警惕后退,「跟上?,做、做什么?」
「现在反应过来,是?不是?晚了?」
魏长稷说完,扯了她一下,按着双肩把人抵在门上?。
她被圈在一个?宽阔的怀抱,淡淡的酒味儿将她裹住。
温恋舒诧异抬头,惊恐的眼睛下泪痣如花。
然?后被一截熟悉的粗糙之物覆上?。
那是?魏长稷的手指。
外面的脚步声仍在,隐约夹杂着交谈。
温恋舒惶恐的抗拒,「有?人……」
「所?以,你?别叫。」他摩挲着那血红的泪痣,半哄半威胁。
温度自脸上?到?四肢,开始变得滚烫。
温恋舒扣着他胳膊手指紧皱,怪异的舒适让喉咙控制不住溢出轻吟。
是?魏长稷堵住她的唇。
「我收点好处。」
第二十四章
——「跟上, 做、做什么?」
——「我收点好处。」
温恋舒抓着他的手指渐次脱落,又被魏长稷扣在门上。
唿吸交错,唇舌勾缠。
门被撞出的, 类似那晚木床板的声音。
她知魏长稷是答应了。
如是不知过去多久,唇上拉出一条水润的涎丝。
温恋舒虚弱的靠在门上,艰难换气。
外面路过的人早已远去。
魏长稷撑着她无力的腰,復把珍珠簪给她插上。
流苏太长了, 他嫌不方便,亲的时候就给取下来了。
而?温恋舒不知是出于怕被人发现,还是怕挣扎会乱了髮髻或皱巴衣裳,因?此无论他如何过分, 都不叫也不动。
他就以为她是乐意的。
直到这个?时候, 魏长稷方才?看到。
她眼中蒙着水渍,表情近乎怨愤,似是一盆冷水将他热情兜头浇灭, 内心復而?生起烦躁。
男人犀利, 「你不愿意?」
温恋舒鬓髮微湿,喘着粗气。
闻言抬头茫然而?不解,「我找的你, 为何不愿?」早在传信想见他那刻, 就已经做好了被如此的打算。
自己选的路,来了便不悔。
「那你哭什么?」魏长稷揩去她一滴泪。
温恋舒愣了瞬,抿住了唇, 脸不自觉绷着,眼尾却带点红。
「我疼。」
她低弱的怨。
声音听的魏长稷腰腹一紧。
他松了口气, 「哪里疼?」
这可就多了,被亲的嘴, 被胡茬扎的脸,被指腹按着的眼睛,以及被他手扣的腰侧等?等?等?等?。
可这个?时候,这些地方……
似乎随便一说,都能?引人遐思。
温恋舒垂头,颤了颤睫羽,「背。」
魏长稷立即把人抱走,这才?发现温恋舒背,对着的正是门闩方向,稜角硬挺的闩木硌着她嵴柱,那么长的时间不疼才?怪。
「是我不好,没注意到。」他太急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哪儿?值得生气,她若在意,方才?就不会给亲。
温恋舒「恩」了下,有?些还没缓过来。
她生的好看,这毋庸置疑。
尤其一双眼睛,形似桃花。
平素端着,看人自带傲气,已经让人很有?征服欲。更莫说增添了泪痣,便好似天仙下凡,圣洁当中多了妩媚,让人更加难以自控。
魏长稷直勾勾盯着她。
「谁给你点的泪痣?」
温恋舒答:「立春。」
说完意识到什么,自他怀里抬头问:「好看吗?」
魏长稷眼神一暗,「好看。」
她便笑了,痣也随着眼波走动,活了似的,「我以后?都会好看的。」
她本意是告诉魏长稷,她以己为筹,换他帮忙,但国色天香,魏长稷并不亏。谁知男人听了这话,身体一绷。
活像个?蓄势待发的凶狼!下一刻便扣住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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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行……」站不住。
魏长稷沉默把她托起来。
本来还想问他,拖了十?日方赴约,是不是故意让她等?,然此刻在他粗重的吮吻之中,瞬间不用问了。
等?什么等?,他只?怕慢吧!
*
再?回到华光殿去,约莫半个?时辰后?。
此时里面觥筹交错,大部分官员都已到了,薛氏坐在原处,静静赏着歌舞。
温恋舒跟她打招唿,特?别害怕薛氏会问她为何去这样久?或者,衣裳怎么还是那件?
好在薛氏什么也没问,安静的过分。
温恋舒觉着奇怪,细细打量一眼。
倏尔发现薛氏哪里是赏歌舞,分明是在神游。
离的近了,气味可闻。
她竟分辨出薛氏身上不同方才?的味道。
——是龙涎香。
温恋舒睫羽微扇,手心收紧。
垂下眼帘,将所有?的猜测深埋心底。
恰逢这个?时候,有?内监阴柔尖利的喉咙叫:「陛下驾到!」
众人起身,俯跪于地。
余光瞟到男席那边,宫婢内监簇拥着永平帝入内。
其实先帝为政几十?年,从来都是荒淫无道,若无叔父早出晚归,极力稳固着朝纲,这大周的天下怕是早就变了。
但叔父终究是臣,名不正言不顺。
因?此燕王挥兵南下,许多人暗自欣喜。
可当时先帝仍在,君可不仁,臣无二心。
再?期盼大周更新君,大家表面也要对燕王攻城进行声讨。
如今一切已成定局。
他们?便毫无顾忌的归顺新帝,朝内外恢復井然秩序,只?除了……
当初孤勇御敌,和燕王对阵的二叔、阿兄和明书。
快乐是他们?的,留给温恋舒担忧。
想着麻木的随众人起身,坐回原处。
永平帝那边笑容满面的祝词,期间不免封赏。
原本的六部尚书并未更换,永平帝望他们?为国尽忠。主动投诚的比如姜俨,入主御史?台,顶替曾经黎初父亲的位置。
但在温恋舒看来,黎伯父一身忠贞!
并非姜俨这种?两面三刀、汲汲营营之辈可比。
按部就班封赏好这些先帝老臣,轮到永平帝自己的亲属,他明显笑的真切多了。
李玄玉为临安公主,这个?早广为人知。
不过因?为永平帝子?嗣不丰,独一儿?一女。
因?此特?赦李玄玉未嫁前不必去公主府,仍旧在宫里住。
自然的,子?嗣不丰储位也就没什么悬念,李玄玉的胞弟,年方不过十?岁的李玄殊,也就成了太子?殿下。
小太子?惶恐的谢过父皇。
永平帝对他态度淡淡,「起来吧!」
到魏家的时候,魏长稷、魏长序兄弟皆为大将。
但比起魏长稷莽夫一个?,魏长序明显文武兼备,永平帝就把帅印授予了魏长序。
因?此许多人看向魏长稷,试图从他脸上看到不公,自然而?然的,温恋舒也看过去,然而?他面色无变,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只?在捕捉到温恋舒探视的那刻,眼睛扫了过来。
于是——
温恋舒才?从他眼里看到火,更类似于□□未灭。
亲了那么久,他还不够?
温恋舒瞬觉可怕,两股战战,不动声色的眼神躲避。
永平帝那边,轮到骁勇的魏长稷,反没什么东西好给,直接笑眯眯问:「爱卿此番立功,想要何等?赏赐?」
这话一出,众人心下惊骇。
谁又能?想到魏家这位,曾经他们?不耻与之为伍的奸/生子?,一场帝位更迭之后?,反有?此机遇。得了皇帝一个?空头赏赐,这是何等?的信任?
一时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魏长稷身上。
魏长稷没有?思索,眼睛穿过隔断的薄纱,往女眷处扫了眼。
然后?黑眸落在正不经意打瞌睡的温恋舒身上,坚定霸道道——
「臣想要她。」
温恋舒是讨得了魏长稷帮她。
但她以为改嫁的事?,他会私下帮忙。
心里石头落了地,她根本不在乎谁升谁降。
于是听到一半,没什么兴趣,几日的心悬,让她睏倦,借着没人注意她,温恋舒小小打了个?哈欠。
袖才?遮着,嘴巴秀气张到一半。
忽而?察觉到魏长稷眼神又看向她,且大庭广众宣言:「臣想要她。」
脑袋空白片刻,心中思绪万千。
温恋舒眼睛一懵……
未曾想到,魏长稷给她的是这样一份明目张胆的求娶。
瞬间有?了几分异样。
「谁?」女眷这边人数众多,永平帝未分清也理所应当。
在众人同样好奇的探视中,魏长稷说:「温恋舒。」
话音方落,满座譁然。
有?人眼睛看向缩在角落的庆阳王,温氏不是你儿?媳妇吗?
也有?人目光探寻到上位,思索此局是否永平帝授意?
毕竟温颐虽已下狱,其后?关系枝繁叶茂,想要彻底收復人心,文士这边温颐举足轻重。
姜俨恶狠狠的盯着魏长稷。
庆阳王则没有?想到他这般毫无顾忌。
魏长序悄悄按住弟弟,「你疯了!叫众人皆知。」
魏长稷白眼翻过去一派淡定,「知又如何?我中意她这件事?,很难启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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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意一个?人没错,可如此一来……你就有?以权压人之嫌!」作?为新贵,嚣张跋扈,很容易被人记恨。
魏长稷无所谓,他也有?谋划,心里觉着自己强娶豪夺温恋舒,被人指责。总好过私下求娶,成亲的时候让别人说温恋舒贪权慕势。
男人名声坏了,尚有?战场可征。
可女人名声坏了,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魏长序服了,却又觉的骄傲,身为男子?就当又如此担当。
永平帝那边,顺理成章的把目光落到温恋舒和薛氏那边,其实他也在考虑,要不要帮魏长稷一次。
强夺□□,这并不道义。
但温恋舒乃温颐疼爱的侄女!
他攻城的大将,娶了温恋舒,更有?利于收復文人之心,在劝降温颐这件事?上增添筹码。
其中利弊,当如何取捨?
永平帝上位者的眼睛闪烁不停。
正于此时薛氏抬眸,不妨两人昔日的恋人对视之间,她对永平帝有?一抹谴责,算计之下,本为人心。
她不希望永平帝忘记初心。
薛氏不动声色把手放到温恋舒手上。
也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动作?,永平帝眼睛微动,有?了决定,「魏二你是煳涂了?朕可记得温姑娘乃庆阳王世子?夫人!」
这话虽是质问,但他叫的魏二。
言辞之间声音诙谐,称温恋舒姑娘,已然看出偏颇。
魏长稷走出来,跪下去。
「陛下记得不错,但那是从前,据微臣所知,他们?已签过和离书。」
永平帝扫向庆阳王:「是吗?」
声音微沉,带着施压,看他目光遮不住眼刀。
庆阳王如坐针毡,不敢抬眸,暗自瞟了眼魏长稷,在魏长稷眼中也看到了明晃晃的警示——和离书你若不接受,下一个?提的可就是休夫书。
天下女子?,首例休夫。
此举温恋舒入得了列女传,但陆清安,乃至身后?整座庆阳王府,都将成为史?书千百年笑话。
庆阳王忍气吞声道:「回陛下,是!两孩子?脾性不和,强拧的瓜不甜,微臣因?此准许他们?和离。」
如此温恋舒被完全摘出去。
陆清安却在众说纷纭中,成了怕被妻族牵连,不道义和离的小人。
早前宫门口听到薛氏叫温恋舒的女子?瞭然,「怪不得庆阳王妃称温恋舒姑娘,原来如此。」
「如此就是男未婚女未嫁。」永平帝很高?兴,「温氏?」
温恋舒顿了下,被薛氏拍手提醒。
她稍微笑了下,在众目睽睽中走上前,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
「臣女在,叩见陛下。」
因?为温颐官位并未撤销,这声臣女倒担得起。
永平帝朝下打量一眼。
年方十?七的姑娘,经此巨变并未惊慌。
游刃有?余,仪态端方,便是跪着,腰背笔直,颇有?一股傲气。
温颐教的侄女,温亭书、温明书唯一同辈的姊妹,一家三儒士,她才?情定不差。便是和离了,还能?幸得薛氏照拂,由此可见品性在薛氏那儿?也过去。
魏长稷这小子?,莽夫一个?,找媳妇儿?的眼光倒不错。
永平帝暗自满意。
「虽说魏二看上你,朕也并非乱点鸳鸯谱之人,这里问你一句,尽可照实了说——温氏,你可愿嫁魏长稷?」
魏长稷不满,瞪永平帝。
既知她已和离,直接赐婚就是,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做什么?
虽然早知温恋舒想法,方才?她也给他亲了,但青锋又说女人的心思善变,万一这么一会儿?她反悔了呢?
头一次胡思乱想,魏长稷看温恋舒。
他们?两人皆前面跪着,中间没有?薄纱,不妨看的时候跟温恋舒对视,她一动不动,魏长稷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回话。
望着她颇凶的眼睛,有?着清晰的催促。
她若是敢当众反悔,他绝对会撕了她。
温恋舒眨了眨眼,微笑一下,端庄的眸子?立即浮现出几分灵动,径直朝前叩首,「臣女愿嫁,谢陛下赐婚。」
魏长稷嘴角勾了一下。
朝臣们?面色却始终五彩纷呈。
本以为温家倒了,陆清安与之和离。
温恋舒这株昔日的华京牡丹,就要就此泯然众人。
谁知一个?转身,魏长稷求娶,倒是应了一山更比一山高?。
「恭喜魏将军!得此佳妇。」许多人过来庆贺。
魏长序拦住几个?人,「他方吃醉,你们?可莫灌他。」
「无妨。」魏长稷主动拿酒盅捧过去,他先前冷脸,不给人面子?,倒是如今谁恭贺一句,酒就喝一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魏长稷是真中意温恋舒。
见此那些原本想看温恋舒热闹的,又只?得重新挂上笑脸,「恭喜温姑娘,得此良婿。」
温恋舒笑,「诸位知道,我酒量不好……」
这并非温恋舒拿乔,而?是因?为鼻疾,对外她一贯不饮酒。
领头的是礼部尚书千金纪怀意,闻言笑了笑。
「我们?知晓,温姑娘以茶代酒便可。」
「多谢。」温恋舒并不扭捏,喝了那茶,对每个?人温柔以待。
直到脸都快笑僵硬了,温恋舒马上就觉自己快支撑不下去,对面忽跑过来一个?宫婢,穿过人群停在温恋舒前面,「温姑娘,外面有?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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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一愣,朝外头看去。
却见魏长稷不知何时走了出去,就立在门口等?她。
那里人来人往的,都要朝他看一眼。
魏长稷明明讨厌被围观,却始终不曾挪一步。便是贪图她美色,能?做到这一步,对温恋舒来说已然很好了。
心里对嫁他的惶恐和不安又散了些。
在一片挪揄打趣声中,温恋舒走过去,松了口气,「可算是出来了……」
「怎的,有?人给你罪受?」这般问说着,他眼睛犀利往那群女眷扫视,淡淡的语气,似乎只?要她说一句是,他就要跟人拼命似的。
「没有?没有?,她们?都很好。」
别人都是先成亲再?亲近,他们?却不同,是已经亲近了,还没成亲。或是被他见过太多狼狈的时候,温恋舒也不怕心思说出来,一五一十?道:「只?是……太好了。」
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脸上,衬得耳边流苏熠熠闪光。
温恋舒同他并肩走着,几分怅然。
「其实我都明白,但凡今日只?和离没赐婚,这些人都不会是这副样子?。」
而?是像宫门口那般,对她或怜惜,或打探,或看笑话。
「她们?对我敬,不是因?为我是温恋舒,而?是温恋舒,背后?的靠山。」
曾经出身辅国公府,没人敢欺负她。
今日之后?依仗魏长稷,她们?才?会继续笑脸相迎。
「不过这些事?情心里知道就好,太当真就输了,你别对她们?兇巴巴的瞪她们?,讲理一些。」
有?的时候,温恋舒真觉魏长稷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让她觉的很不可控。
魏长稷冷言冷语,「我是武官,又非文官,只?管冲锋陷阵,断案非我职责,要那么讲理做什么?」
太讲理的人,难免委屈。
「在我这里,我夫人端庄娴淑,从不惹事?,万一不高?兴了,那就是别人的错,自是要计较的。」
便是温恋舒听惯了奉承,这话也足以让她羞臊。
她撇嘴,「谁是你夫人……」
魏长稷侧目,「圣旨玉笔,你敢赖帐?」
温恋舒不自在,「那我现在也还不是……」
他挡到前面,眼睛微眯,「你是在提醒我,快点把你娶进门吗?」
温恋舒脸一红,绕过他去。
「不跟你说了……」
可走的又没多快,明显不是生气。
这样没几步,又被魏长稷追到,她看出现在是出宫的路。
「我们?这样走了好吗?华光殿怎么办?」
「无所谓,魏长序在。」他说的理所当然。
温恋舒却一默,有?些苦涩,「你们?关系真好!」
华京皆传言,魏长稷是奸/生子?,因?此狗见憎,父亲都不待见,但看两次他和魏长序相处,却不以为然。只?有?真把对方当兄弟的人,才?能?明目张胆拿来挡枪。
前面两个?台阶,温恋舒说话没瞧见。
魏长稷伸手护着她腰。
幸而?温恋舒只?是趔趄一下,自己又站住。
他又不动声色把手收回去,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还行吧!你羡慕?」
温恋舒静默片刻摇头,「不羡慕的,我也有?阿兄啊!」还有?阿弟。只?是她的阿兄阿弟,出了些意外。
但总会回家的。
冬日天短,宫宴不会持续太久。
这个?时候差不多了,其实陆续已有?人出来,只?不过因?为他们?才?被赐婚,走在一起才?显得有?些突兀。
立春瞧着他们?的时候,愣了一瞬。
随即注意到两人距离挺近的,也没吵架,实打实的松了口气。
青锋跟她笑道:「我就说吧,他们?没事?,怎么可能?吵架。」
就二爷对温姑娘心思,但凡温姑娘放得下身段,愿意嫁过来,就是稍微皱皱眉头,二爷都会主动道歉。
魏家的男人痴情,这点一脉相承。
立春不说话,上前去扶过温恋舒,「姑娘没事?吧?」
「没事?呀!我能?有?什么事??」心愿得了,她高?兴的很,温恋舒踩上马车。
魏长稷看着她忽然对青锋道:「下雪了。」
青锋附和,「对啊,下雪了。」
魏长稷一脚踹过去。
青锋吃痛呲牙,然后?反应过来,夸张的「哎呀」一声,「二爷,咱们?来时骑的马,如今却不方便了,幸而?辅国公府和魏国公府相隔甚近,不若让温姑娘把您捎回去?」
魏长稷一本正经点头,「也好。」
说完车帘被温恋舒掀开,果真看到开始飘起纷纷扬扬的碎雪。
这是初雪,看的人欢喜。
温恋舒掬了一片,化为雪水。
她方担忧道:「那你们?的马怎么办?」
青锋:「马不怕冷,留这儿?让人照看一夜没事?。」
温恋舒为难,「可我不回温家,且要先去尚德街……」
「你去尚德街做什么?」
话没说完,魏长稷就打断她,因?为庆阳王府就在尚德街上。
「我要去庆阳王府一趟。」
温恋舒不自在,说完小心翼翼瞥他一下。
空气安静一瞬。
青锋和立春都不敢说话。
就在他们?以为魏长稷会发火,再?不济刺温恋舒两句的时候。谁知道他什么话没说,直接抬脚登上马车,把温恋舒的手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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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明是要同去。
立春和青锋对视一眼。
立春:「走吧,你也一起。」
青锋为难,「不必了……」
「雪大了,你们?不是骑马不方便?」言外之意,不跟她们?走,青锋怎么办?
本来打算留下来的青锋,意识到立春关心,转而?把别的抛掷脑后?,同样蹦到马车前面。
「那走吧。」
小小的一辆马车走在路上,很快消失不见了。
等?到魏长序那边摆脱众人恭贺,拖着半醉半清醒的身子?出来,摇摇晃晃走到自家马车,却瞧见四周空无一人。
魏长序疑惑:「我家小二呢?」
给他们?守马车的内监说:「魏将军与温姑娘走了。」
魏长序顿了下又问:「那赶车的青锋呢?」
不是魏长序没小厮,只?是赴宫宴,小厮来多了也进不去,他们?就只?带了青锋。
如今内监答:「青锋侍卫跟他们?一起去了。」
魏长序愣怔片刻,瞬间清醒过来,且骂了一句很脏很脏的话。
内监:「……」
虽和魏世子?形象并不相符,但莫名的,他们?理解他这刻的暴躁,你说魏将军自己走也就算了,这大冷的天,怎么连赶车的青锋都不留?
魏长序那边发了好大的火,魏长稷也不例外。
只?不过和兄长外在的骂不同,只?是闭眼睛坐着不说话。
以后?是要在一起的人,温恋舒没想跟他闹,因?此主动开口问:「你是生气了?」
「没有?。」
前夫而?已,构不成威胁。
魏长稷自觉他比陆清安厉害,只?是有?些别扭而?已。
他愿意说话就好……
温恋舒挪过去,把手钻到他手里。
「你知道的,我讨厌他,恨不得杀了他,更不可能?去找他。」她声音恨恨的,真就是简单阐述一件真相。
可若没有?在意,又何来的恨意?
魏长稷抿唇,只?睁开眼,攥着她的手揉捏。
她不喜欢他,他知道,温恋舒此刻的温柔小意,不过是因?为日后?要依仗他权势,用合格的妻子?去回赠。
魏长稷不喜欢她婚姻算计。
但没办法,一方面两人的确没有?感情基础,另一方面他确也享受温恋舒亲近。
假的慢语轻声,总比真的疏离抗拒来的好,她愿意忍着亲近他,他就也有?办法让她心动。
「那你为何去?」
温恋舒如实道:「我的嫁妆还在那里,我要拿回来。」
魏长稷挑眉,「那些东西都脏了,拿回来你也不会用。」
「这有?什么关系呢?」
温恋舒歪头,淡笑中又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凉薄,「我虽不差那点东西,便是丢了,我也不能?让它们?给庆阳王府糟蹋!」
第二十五章
魏长稷「恩」了一声, 没说什?么?。
但其实心里却忍不住一个想法,温恋舒这个女人,怪狠的。
是的, 狠!
她讨好一个人,比如他,可以不顾以前厌恶,心甘情愿去撒娇亲近。
但她讨厌一个人, 比如陆清安,可以隐忍对?方抛弃,几个月演戏,只?为?写得和离书, 再一刻不停讨回?嫁妆, 一根头髮?丝的金钱关系都不跟对?方有。
能忍耐,有魄力。
对?别人狠,逼自己更狠。
这样的性情, 如何称不上一个狠?
虽然同在皇城, 也有高下之分,像魏国公府和辅国公府,都在宫外不远的崇文街上。然像庆阳王府, 这种不受宠的郡府, 就在偏远的尚德街。
行了半个时辰,马车方到。
温恋舒很怕魏长稷会?一起下车,所幸没有。
他闭眼睛靠在车厢, 似乎很累的样子,「我在这儿等你。」
温恋舒一喜, 点?头下了车。
此时小雪落成大雪,地上已经清白一片。
立春早在外头等着。
她一经出现就给打了油伞。
温恋舒双手置于腰腹往前走着。
翻飞的裙摆下, 绣鞋猜出一串串小小的脚印。
明明不过才十七岁,孤冷单薄的背影却那般犟,不带回?头一下。
青锋看到车帘被掀开道缝,里?面透出冰寒的眼睛明显是魏长稷,「二爷既是担心,何不随温姑娘同去?」
魏长稷低道:「她不愿意?。」
温颐教出的侄女,便是骄矜些,骨子里?也绝不甘心当金丝雀。
他一直清楚,自己看上的人更热衷于翱翔天际,除了给温恋舒底气往前,他拦她不得。而且拿回?嫁妆名正言顺,他一插手,反容易落人口舌。
*
薛氏不理家事?,府务就交由几位姨娘处理。
其中陆清安过继成嫡子,连带着计姨娘水涨船高。
膝下两位女儿的荆姨娘,为?给孩子谋个前程,近来唯计姨娘马首是瞻。
另一位文姨娘,虽无儿无女,但出身?清白,是京府通判家的庶女,很受庆阳王信任,因此也时常遭人排挤。
这几日月末,姨娘们汇聚帐房对?帐。
暂没对?到计姨娘管辖的区域,她就在一旁翻弄着帐本,随着「哗啦啦」的翻书声,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她动作。
注意?到她动作,也就看到一截手腕。
看到一截手腕,也就瞧见上面戴着颜色鲜红的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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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姨娘立马晓得她想显摆,主?动递腔,「计姐姐这镯子好看,世子孝敬的吧!」
计姨娘但笑不语,又状似不经意?撩了下头髮?,对?看不惯的文姨娘露出耳垂一对?碧绿色的坠子。
这般拙劣的演技,文姨娘岂能不知?
且文姨娘一眼瞧出,这两个都出自上品的和田玉,一个都轻易不能得,更别说成双成对?。
庆阳王府内里?虚空,陆清安可敬不出这好东西,怕是温恋舒的嫁妆。
但温恋舒如何会?给计姨娘?
那就只?有是趁人不在家偷的。
文姨娘想揭穿她,外头忽然跑来个小丫鬟,着急忙慌道:「姨娘,世子夫人回?来了。」
「温家不是有丧?她回?去照看?这时候回?来干嘛?」计姨娘拧眉。
小丫鬟摇头,「奴婢不知,仅看到世子夫人归来,便在清点?嫁妆重新装箱,说要运走。」
「什?么??」计姨娘一惊,怕被发?现。
这下不用出手,自有人揭穿。文姨娘几不可察一笑,「走吧!姐姐们,去看看。」
说着率先走在前面。
计姨娘追过去,趁人不注意?,赶忙把耳坠和镯子皆取下来,藏进拢袖。
荆姨娘瞧见了,复杂的紧随其后。
她们到的时候,立春正在清点?。
她拿着册子点?一样,温家陪嫁的小厮就按吩咐找一样,如此怎么?也不可能遗漏。
温恋舒则坐在屋内,看着外面动静。
「几位姨娘来了?」瞧见她们,立春拿着纸和笔道:「正好这里?有几处出入,正好去请你们呢。」
「什?么?意?思?嫁妆有出入,难道还是我们私吞的不成?」文姨娘假装不高兴。
立春赔笑,「并非如此,只?不过几位姨娘管家,东西失窃,总要禀告你们追回?罢了。」
文姨娘脸色好了些,「少了什?么?东西?」
「血红玉镯两对?,翡翠耳坠一对?,蜀锦两匹,苏绣十副……」立春报出前两个,文姨娘和荆姨娘脸色便不对?。
不同的是,荆姨娘是复杂。
而文姨娘则是眼睛幸灾乐祸的发?亮。
说了约莫十几件,立春话头一转,「这些东西丢了,都不打紧。」
登时计姨娘悄悄松了口气,不打紧就好,不打紧就好。她以为?温恋舒回?家不会?发?现,便是回?来了,人被儿子关着,也没空理这些死物。
是以拿几样显摆一下,过几阵再放回?去。
直到立春下一句:「只?不过有四扇屏风,翡翠绿色的,那是御赐之物,弄丢或盗窃都是杀头大罪,今日一定要寻回?。」
荆姨娘不确定的看向计姨娘。
计姨娘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道……
她们吓的心惊肉跳,立春仍旧恍若未觉。
「如今告诉姨娘们,也不为?让你们害怕,赶紧问问谁偷了四扇屏风,尽可拿出来,否则查到身?上,可就是杀头大罪。」
众人没人说话,却止不住窃窃私语。
王府这么?多双眼睛,总有些窥探到内情的小丫鬟,眼神不住往计姨娘身?上瞟。
本来已经要拿出来的计姨娘,在她们鄙夷的眼神中,顿时迈不开那个脚,质问温恋舒,「好端端的,你查嫁妆做什?么??」
只?要温恋舒不查,不就没人知道。
温恋舒懒得搭理。
自有立春代言道:「姨娘这话好笑,我们姑娘自己的东西,如何就不能查了?再说都和世子和离了,眼瞅新的赐婚圣旨即将下达,嫁妆自然要搬回?本家,以待来日出嫁之用。」
「什?么??和离?!」计姨娘眼珠一瞪。
文姨娘则捕捉到赐婚二字,原本她犹豫御赐之物有杀头之罪,自己要不要帮温恋舒。如今人家被新帝赐婚,摆明圣眷犹盛,文姨娘在考量。
直到下一句,立春按着温恋舒吩咐道:「莫浪费时间,魏将军还在门外等着呢!我们姑娘急着走。大家有谁看到四扇屏风,感觉站出来说句话。」
有人面面相觑,不知要不要去。
倒是文姨娘瞭然……温恋舒的下家,竟是魏长稷?
那么?舍一个计姨娘,讨好魏长稷,这笔买卖想必王爷知道也不会?怪她!文姨娘心里?有了决定。
「凡作证或提供线索者,赏银五十两,另外我可做主?,帮你们解除身?契。」这时候温恋舒方云淡风轻补充道。
话音刚落,立春就捧出个盖布盘子,一掀开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知道的人不说话,是怕温恋舒走后,她们身?份卑微被报復。
如今有银子又能解除身?契,当初被计姨娘当出气筒,又被温恋舒派人安抚的几位丫鬟,立即有人跪出来说,「奴婢瞧见,屏风在计姨娘处……」
「你胡说!」计姨娘吩咐亲信回?去销毁证据,转头就听得这么?一句,气急了冲上去打那丫鬟。
这回?不用人说,文姨娘反就使人把她按住。
又有两个小丫鬟颤颤巍巍举起手。
「奴婢也可作证,就在计姨娘房中……」
如今人证有了,就差物证,文姨娘快准狠的跑过去,拽着计姨娘一番拉扯,「血红玉镯呢?还有翡翠耳坠?你方才分明跟我显摆来着!」
「文姨娘你个贱人!敢嫁祸我!」
计姨娘边哭诉边庆幸,幸而自己把东西藏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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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度混乱,这是温恋舒没预料到到的。
她猜出计姨娘会?偷盗,也猜出当初施以援手的小丫鬟会?倒戈,但唯独没料到计姨娘敢把赃物明目张胆带在身?上,还跟文姨娘显摆。
惯被排挤的文姨娘会?直接跟她扭打起来。
头一回?见女人之间打架,拉头髮?又扯衣裳,温恋舒又惊又呆,不过仅有一瞬。
既然有人出手,那她静待结果即可。
「荆姨娘,你走在最后,方才瞧见她把东西藏那儿去了?」文姨娘毕竟官家出身?,比不过计姨娘泼辣,但脑子转的快,趁着间隙朝荆姨娘问。
荆姨娘早就懵了,闻言有些犹豫。
文姨娘吼,「你傻了讨好计姨娘,魏将军可在外面!」
便是计姨娘答应她给两个女儿出路又如何?如今是新帝天下,魏长稷权大,只?要他一句话,计姨娘算什?么??
何况计姨娘吊着她,可什?么?都不曾答应。
荆姨娘瞬间醒悟,「胸……她把东西藏在胸口……」
「怪不得!」
文姨娘直朝计姨娘胸口而去。
丫鬟们目瞪口呆。
小厮则赶紧转过身?去,想看又不敢看。
眼瞅就要败露,计姨娘像死了亲爹娘一样开始嚎,「文姨娘……你怎可如此辱我?」
「你们在做什?么??」
庆阳王的声音忽然在后面响起。
「王爷……」计姨娘哭着爬过去。
然而没用,这个时候文姨娘一对?镯子丢出来,「王爷,您回?来的正好,计姨娘偷盗温姑娘嫁妆,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请您发?落!」
计姨娘哽咽,「奴婢没有。」
「你当然说没有,因为?其中不仅玉镯耳坠,更有御赐屏风,一经承认就是杀头大罪!」文姨娘刻意?强调了御赐屏风和杀头大罪。
庆阳王果然一愣,瞥了眼淡定的温恋舒。
再看脚下虽然哭泣,但眼神精明的计姨娘,心下瞭然。
只?是偷盗御赐之物,这事?绝不能定性。
他怕魏长稷,可不怕温恋舒一个丫头。
「温氏,本王从未听说,你嫁妆有什?么?御赐屏风,说话凭实证,万一是你私自加上的,难道也要本王姬妾认罪?」
其实是不是加上的,字迹新旧就能看出。
温恋舒正想以此回?嘴,人群后面又是一道熟悉,且不可思议的声音:「庆阳王这话说的好!」
嫂嫂?
温恋舒一下站起来。
奴僕自行让开一条道。
然后于大雪飘零中,姜锦竹走了出来。
她被温以微扶着,面色苍白,说不清脸与雪色谁更莹白。但走向温恋舒,却是温柔的笑着。
「嫂嫂……」
「嫂嫂来了!」
只?这一句,温恋舒却红了眼眶。
跟陆清安周旋,图谋和离的时候她没哭;独自提着剑,去姜家讨公道的时候她没哭;寻上魏长稷,以未嫁之身?被扣着亲吻,她也没哭。
唯独姜锦竹把手放在她手上,温恋舒一时没绷住,哭了。
「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被微姐瞧见不怕笑话?」
姜锦竹给她擦擦泪。
可根本止不住,没人知道她这些天,肩膀承受了什?么?。
没办法,姜锦竹嘆道:「别哭了,嫂嫂身?子弱,站不太久,咱们早办完事?早回?家!」
温恋舒这才点?头忍了泪,跟温以微一样赖在她身?侧。
姜锦竹笑了笑,其实温恋舒走到这步,接下去的路很容易。
「庆阳王方才那话说的好啊!字字不提怀疑,可又处处怀疑,怎的,我温家很差钱吗?何至于舒舒撒谎讹人?」
温恋舒本可自己开口,但不想辜负姜锦竹心意?。
因此保持沉默。
「都道长嫂如母,便是她父母、叔婶、兄弟皆不在,只?要我姜锦竹一口气在,便轮不到你庆阳王府质疑她。」说着姜锦竹一眼扫过去,「舒舒说丢了什?么?,那就是丢了什?么?。」
庆阳王皱眉,「温大夫人此话,是否太过霸道?」
「霸道又如何?」曾经她以温以待人,人并没温以待她,夺走了最心爱的儿子。
「王爷不就仗着,女子重声名,失之不可宣也吗?可王爷忘了,光脚不怕穿鞋的。舒舒不怕丢人,有胆子提和离;以微不怕连累,日后长大难嫁;我更不怕你们放归舒舒,温家养她一辈子!当日陪嫁文书,官府皆有备录,王爷若不想私了,那就公了?」
庆阳王面色难堪,没曾想回?家还踹上块硬板。
只?得低头看向地上计姨娘。
「那些东西你究竟有没有拿?」
承认就完了,计姨娘还想嘴硬,庆阳王立刻又补充一句:「这些日我没短过你月例,别为?了显摆,去见官把自己搭进去,然后连累儿子名声。」
儿子是计姨娘死穴,她颓然下去。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立春指挥着小厮往外搬东西。
温恋舒扶着姜锦竹走出去,「嫂嫂怎的来的?」
「没得你在前面冲锋陷阵,当嫂嫂的躺在床上黯然自困,我总要爬起来,把温家撑下去。」
姜锦竹握握她的手。
温恋舒觉着感动,又觉着心疼。
「而且赐婚圣旨到了家里?,有人不放心,特?意?请我来相救。」说到这里?,姜锦竹顿了下,意?有所指,中正评价道:「舒舒,他人不错,起码——比陆清安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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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温恋舒颔首,「若非看他心意?,我也不敢找上他。」
「恩,你明白便好。」
这话说着,感觉姜锦竹步子忽然一顿。
温恋舒疑惑,抬头望去,却见遍地清白之中,陆清安无伞跪在庆阳王院落,想必已然知道,她要嫁魏长稷的事?。
姜锦竹道:「我先回?去,你莫耽搁太久。」
她是给温恋舒留空间,可有什?么?好耽搁的呢?温恋舒并不认为?她和陆清安有话说。
她撑着那伞,一步步略过去。
「恋舒……」
陆清安叫住她。
温恋舒扯,没扯动,反而挣扎的伞落到地上,被风吹走,雪就那样平等的落在两人肩上。
心疼你的人,不舍你沾风雪。
陆清安明显不是,他不过害怕。
害怕没了她这个妻子,丢人世子之位,害怕没了她这个妻子,被魏长稷疯狂报復。
「放手!」温恋舒冰冷道:「我嫌脏。」
陆清安眼睛一颤,仍旧不动,「恋舒……过往三年,你难道没一丝留恋……」
哪怕并非真心实意?。
他掏心掏肝对?她三年。
「陆清安,我曾经是打算跟你好好过的。」
杀人诛心,他这种人最忌讳曾经。
温恋舒这一句,就能使他悔恨万分。
想像他余生痛苦,还怪高兴的,温恋舒准备低头掰开他手,却忽然发?现,陆清安右手俨然断去三根手指。
对?于一个文人来说!
右手无指,仿如将军折剑。
温恋舒心里?一顿,想到魏长稷来接她的那天,把她关在门内,外面打斗声一片,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地面好几次鲜血遍布。
想来这些就是魏长稷的杰作。
没有害怕,也不觉恐怖,温恋舒继续前去。
陆清安又抓上她。
他心里?有股预感,这次离开,他们就真的没有关系。
可她明明说过,曾经也想同他好好过,他们有过希望,失去了手指,抛却骨气,留不住一个温恋舒,他又剩下什?么??
陆清安扑到在地,声音哽塞。
「我错了……」
温恋舒愣了愣。
亲儿听到给予她痛苦开端的陆清安,承认自己错了,难免波动。
可这世上,并非所有的过错都值得原谅。
她放过了陆清安,谁又偿还她失去的一切?
也就是这时,远处忽然有人叫——
「温恋舒。」
温恋舒反应过来,抬头望去,却见天地茫茫,独他一身?玄色,锋利的眉骨下,一双凌厉的眼睛,正无波的锁着他们,然人一下看出他不高兴。
「过来。」
是魏长稷。
温恋舒朝他走过去,陆清安却不放。
场面焦灼,她觉的尴尬,咬牙瞪陆清安,「你究竟要怎样?」
陆清安泪模煳了视线,却不甘心妻子投入别人怀抱,「我错了恋舒,你留下来,魏长稷他见色起意?,他不爱你。」
温恋舒却似听了什?么?笑话。
「你最好期待他不爱,否则我轻而易举就能杀了你。」
陆清安呆滞一瞬,未曾料到哀求之后,得到的是这样一句话。
她恨他……
陆清安顿失去所有力气。
温恋舒终于离去。
陆清安仰面躺在地上,雪纷纷落在脸上。
他看到温恋舒靠近魏长稷,钻到对?方伞下。
也看到温恋舒挽住魏长稷胳膊,被魏长稷瞪了一下。
温恋舒非但不气,反而讨好的笑,「是他拦我的,以后我再不会?来了……」
以后她再不会?来了吗?
陆清安泪流到脸上,再被冻成寒冰。
他忽然意?识到,他们真的没有以后了。
那些曾经他期待过的,温恋舒正眼以待、温柔亲近,今日当着他的面,被给予给魏长稷。
他亲手,把曾经属于他的,推给了魏长稷。
终于再也无法忍受,陆清安头一次放纵的哭出来。
听到这声音,两人皆没有止步。
魏长稷不动声色把伞朝她这边倾了倾,温恋舒握住他手臂道:「你走慢些,我跟不上。」
魏长稷就慢些,仍不说话。
温恋舒小声试探道:「你生气了?」
「没有。」
「那你怎么?都不说话?」
魏长稷瞥她,「现在跟你说话的是鬼?」
温恋舒噤声,本不想再搭话,但终究不想弄僵了关系,软了声音道:「你别这么?凶,我也会?害怕的。」
魏长稷深吸一口气,「你还会?害怕?温恋舒,你要讨回?嫁妆,我就在马车坐着,用意?是什?么?,我不信你不知道,但过来一路,你从未开口让我帮忙。陆清安抓住你,你挣不开,我也就在那儿站着,你不会?求救?」
要么?不说话,一说话说一堆。
温恋舒听的懵懵的,「可我拿回?嫁妆,天经地义,让你同去意?义就不一样了。」
他才强势求娶她,转身?再登庆阳王府,就真的是以权压人。
「陆清安的话,我觉的我可以解决……」
听了这话,魏长稷抿唇。
本想一走了之,让她一个人可以去吧!
弋?
但他走了,回?头看见她追都不会?追,呆呆的站在那儿,头上都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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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稷皱着眉走回?来,直接把人牵走,「温恋舒,你能不能叫我一次?」
「啊?」
「不要你觉着你可以,害怕了就哭,扯不动就叫,我不理你你就撒泼无赖。」
温恋舒被他牵着,路上偶有丫鬟路过,又匆忙躲开,她不大自在,又暂时不敢拒绝,「可是这样不好,叔父说哭没有用,反而会?显得懦弱……」
「你不试试,怎知没有用?便是懦弱,又有何妨?喜欢你的人,仍旧会?喜欢你,不喜欢你的人,凭他们怎么?想?」
魏长稷望着她。
「总这么?撑着,你不累吗?」
总这么?撑着,你不累吗?
温恋舒一下呆了。
累啊!怎么?能不累?
可是家里?已经没人给她累了。
温恋舒眨眨眼,忍不泪,小心瞟着魏长稷高大的背影,看着长得糙了点?,说话也沖,但却默默为?她担了半身?风雪。
她笑了下,没有说话。
试着往他后面躲了一下,躲避寒风,魏长稷都由着她去。
两人上了马车。
她坐在主?位,看着仍旧不高兴的魏长稷,试探着挪近一步,跟他歪头可怜兮兮道:「我冷……」
终于魏长稷看她一眼,有些意?外。
温恋舒本意?是,使唤他倒杯茶的。
但出乎意?料的,他直接把她抱到腿上,敞开狐裘,裹住两人,里?面的手还包着她的手,
练武的男人身?上火热,这么?一会?儿她就暖了。
温恋舒仰头望他侧脸。
「我以后会?学的。」她说。
魏长稷看过来,眼神总那么?有压迫性。
温恋舒要鼓足勇气才能不躲避,和尚不明白的魏长稷解释:「你方才说的,害怕了就哭,扯不动就叫,我会?学的。但是撒泼无赖……」
温恋舒摇头抗拒。
「那好难看的,我不想要。」
第二十六章
他不过举几个例子, 没曾想她?真思考了,还愿意?去?学。
心里有丝波动,面上不动声色。
魏长稷「嗯」了声。
温恋舒问?:「那?你还生气吗?」
魏长稷睇她?, 「说你错了。」他从?没听过,以前她?都高高在上,注意?都不曾注意?过他。
看在他今日帮她?,且忠言逆耳的份上。
温恋舒从?善如流, 「我错了。」
魏长稷勉为其?难,「那?不气了。」
她?眯眼睛笑一下,心里想着立春说的倒不错,温柔小意?之后, 魏长稷倒的确不难哄嘛。
既然註定要在一。
两人如果能好好的, 谁又愿意?去?冷着?
且他这人,比表里不一的陆清安好接受多了。
温恋舒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魏长稷任由?她?寻自己喜欢的位置。
嫁妆太多了,这辆马车也?放了不少。
闲来无事, 魏长稷指着个方向问?她?, 「这箱装的什么?」
温恋舒瞥一下,「我不记得?。」
魏长稷好奇来了,「打开?我看看。」
温恋舒缩了一下, 「我冷, 你怎么不打?」
魏长稷抱着她?,密不透风的,「我怕你冷。」
的确, 他用狐裘包着她?,手一伸出去?, 肯定进风,不知怎么回事, 今年冬天?好像格外冷。
温恋舒吃了暖和的好,不想动。
魏长稷能动,但不能动。
最后折中一下,他单腿撑着温恋舒,直接用另一只脚尖掀开?盖子。
那?可都是温恋舒宝贝,她?瞬间不乐意?拍他手,「你别用脚,脏不脏啊!」
嫌弃的小表情,倒还和以前一样。
虽是剜他,也?媚眼如波。
魏长稷心里痒了一下。
「擦擦不就?好了?」
「那?也?不行!」温恋舒撅嘴看那?箱子,瞬间不想要了。
看她?实在介意?,魏长稷无奈道:「我赔你个更好的。」
温恋舒幽幽道:「这是我阿兄亲手雕的。」从?出生起?,到出嫁,共计十七口小箱,专给温恋舒装首饰用。
都是温亭书亲自绘图,亲自选木,亲手雕刻。
魏长稷瞬间不说话了。
他佩服的人不多,温亭书乃其?中之一。
自少年起?那?人便风神?秀彻,飘然如仙。若非泰半时间花在诗书上,凭他那?套行云流水的剑术功底,于武术上也?不会太差。
没曾想,温亭书竟还有如此手艺。
魏长稷一直送她?到温家。
未婚的夫妻,没那?么多顾及,下车前他把狐裘给了温恋舒。
等到马车停稳,他先出去?。
掀开?帘子,头才露出半颗,便瞧见和青锋并排站着的,竟还有魏长序的近卫,青川。
魏长稷一愣,转而瞭然。
「圣旨到家了?」
「二爷英明?。」霍川苦笑,「已经到了,且国公夫人大怒,这不责令小的,来请二爷即可返家。」
意?料之中,故此并没惊讶。
魏长稷先行落地,旋即回身把温恋舒牵出来。
脚踏落了雪,踩着有些熘滑。
怕温恋舒裙子太长不方便,魏长稷直接给她?抱下来的。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武官的好处。
比起?寻常女子,温恋舒不算瘦。
丰盈的她?又穿上好几斤宫宴华服,到魏长稷手上竟看着轻飘飘的,男人气息都不曾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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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庭广众的,头一次如此……
温恋舒不自在的红了下脸。
青川趁机瞟了眼未来的二夫人。
她?披着二爷狐裘,长的拖到地上,脖子一圈黑毛,围在她?脖颈之侧,恰逢一阵风吹过,毛髮吹到她?脸上,更衬得?人皮肤白?皙,有种说不出的美。
这会儿离家近,也?划不来撑伞。
魏长稷直接把兜帽扣她?头上,只露出张脸,「去?吧。」
温恋舒却没走,拽了拽他衣袖。
魏长稷低头。
温恋舒递了个眼色,示意?两人到边上去?。
于是青锋和青川只看到,远些的地方。
温姑娘牵着二爷背对他们,不知温姑娘做了什么,二爷低下头去?,他们窃窃私语。
「魏国公夫人大怒,会打你吗?」
「你不关心我母亲喜不喜欢你,竟关心我会不会挨打?」魏长稷一脸看智障。
温恋舒眼睛一动,也?有惶恐,不过粉唇开?启,「她?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跟她?过一辈子……」
若是长媳,温恋舒或许是担心。
但他排行老二,早晚会分家的,柳氏不会跟他们一辈子。
魏长稷挑眉,「你想跟我过一辈子?」
温恋舒望他,「不然呢?我再和离一次?」
「你敢!」魏长稷攥住她?,咬牙。
温恋舒撇嘴,「你要问?的。」
姑娘家的,不管为何成婚,谁嫁人会带着和离的想法去??便是当初跟陆清安,她?也?打算认命的,只不过为陆清安不值得?。
「我不问?,这种事情你也?不要想。」
魏长稷说完看她?一眼,补充一句:「我这人念旧,不论怨偶亦或者恩爱,都只讨一个夫人,知道了吗?」
这话说的温恋舒脸热,挪开?眼道:「哦!」
魏长稷继而说:「至于我会不会挨打,这些你不用管,反正我皮糙肉厚,娶你我肯定是要娶的。另外你也?不用担心,母亲大怒是因为不喜欢你,在她?眼中,我粗犷难驯,只要是个姑娘愿意?嫁给我,她?都喜不自胜。」
「那?她?为何大怒?」
魏长稷眼神?飘忽,「这是我的事!」
「哦。」
他不乐意?说,温恋舒还能逼问??
她?转而抬脚,「那?我走了。」
「等等!」魏长稷拽住她?,「关于婚期,你想早些还是晚些?」
温恋舒反问?:「你呢?」
「我自然想早些。」魏长稷直勾勾盯着她?。
温恋舒咬唇,真是多余问?他。
但想了又想,温家如今这般境况,快些成亲也?没坏处。
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咕哝着嗓子声音低弱,「早些……」
魏长稷眼睛微稍,「什么?」
温恋舒瞧出他故意?的,横他一下豁出去?喊:「早些!」
说完甩开?他,抱着拖到地的狐裘跑了。
后面魏长稷笑的弯下腰来。
青锋不解,「二爷怎的了?」
魏长稷压住嘴角,「你没听到吗?她?让我早些娶她?!真是没办法。」
「……」
青锋嘴角抽了抽,没办法倒是没瞧出来,属下竟看到你得?意?了,是不是已经忘了,家里还有大怒的国公夫人等着?
*
大雪鹅毛而落,魏国公夫人柳氏肃目端坐在正堂之内。
魏长序被妻子扶着,旁边站着十岁的儿子魏砚,。
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今日宫中设宴,按理柳氏当去?。
谁知梳妆到一半,念云院忽然来报魏砚病了。
魏砚是她?长孙,从?小带着长大,因为近来魏长序归家,她?这才把孩子放回去?跟父亲亲近。
小孩子有个头疼脑热,都难免的。
但难就?难在,魏长序的妻子是边关娶的继室,跟魏砚才相处不过几月,关系并不亲近。
实在放心不下,柳氏只得?留府照顾孙子。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魏砚装病演技也?过关。
谁知魏长序回来,与?之一同回来的还有魏长稷的赐婚圣旨,对方是温家是姑娘,曾经庆阳王府的世子夫人。
是不是二嫁,柳氏倒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人是温恋舒。
「是她?吗?」
「什么?」
魏长序装不明?白?。
柳氏揪着他,明?显有些生怒,「当初老二年少,爬墙出去?遇见的小姑娘,是不是她??!」
眼瞅瞒不过,魏长序只得?说了实话。
「是。」
「我就?说……我就?说……华京这么多座官邸,他为何偏守庆阳王府。原来是一早冲着人家姑娘,当初她?可才成亲,你便由?着他这般算计?」柳氏一巴掌拍到桌子上。
别看她?面相和蔼。
但能在国公之府,不仗夫君宠爱,独自带大两个儿子,且儿子个个骁勇善战,柳氏绝非等闲之辈!
发起?火来,就?是魏长序都怕。
柳氏指着他道:「愣着作甚?还不派人去?把他给我叫回来!」
这才有了一家五口,除了魏长序才三岁不能受冻的女儿除外,全?部?在此等魏长稷的情况。
热茶续到第三杯,魏长稷方才姗姗来迟。
他这边一经出现,里头四双眼睛,柳氏、魏长序、长嫂,以及侄子魏砚,皆齐刷刷的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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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自然带着怒,魏长序则为担忧。
剩下长嫂和侄子,那?是不明?所以的茫然。
魏长稷走进去?,拍了拍雪,站到中间,躬身行礼。
「见过母亲!」
「老二。」柳氏也?不绕弯。
她?素来对这个儿子慈眉善目,此时竟带着怒火攻心,「当初你守庆阳王府,是否为温恋舒?」
魏长稷毫不犹豫,「是。」
柳氏又问?:「今日这场赐婚,是否是你推进?」
魏长稷面不改色,「是。」
柳氏闭目,毫无预兆,直接拂袖一盏热茶丢下去?,「跪下!」
声音之大,愤怒之盛,直吓得?魏长序妻子儿子一愣。
魏长序招来人吩咐:「把世子夫人和小少爷带下去?。」
等人走了,魏长稷撩袍跪下去?。
上过战场的人,即便是跪,都挺拔如山。
柳氏看着这样的魏长稷,心疼又难受,「老二,这些么些年,你因奸/生子的身份,备受人诟病,因此我教导你兄弟二人,为男子者,当敬重女子,她?们生来不易,当宠之护之。」
魏长稷和魏长序都低下了头。
「我厌恶你们父亲,因此不希望你们成为你们父亲!可今日看来,是我错了。」
老大在边关趁火打劫,娶回来一个继室,她?三年方知。老二归来几个月筹谋,又算计儿时见过的一个小姑娘,她?赐婚方晓。
魏长序有过,她?已然惩戒过。
如今只剩魏长稷。
柳氏泪目,「你生母去?的早,是我没把你教好,让你堂堂七尺男儿,去?欺负柔弱女子。」
魏长稷抿唇。
他不怕柳氏打,不怕柳氏骂。
唯独柳氏说自己不好,让他有些无措。
魏长稷抽出早准备好的戒尺,奉给座上,「母亲若气,打我好了,只求您莫憋着,坏了身体。」
柳氏拿过那?戒尺,拍到桌上,「你怎么就?不明?白??我这股气,打你没用?算计求来的婚姻,便是她?嫁给你,也?不爱你!」
魏长稷固执道:「只要她?人是我的,我们就?有一辈子。赢了人心双得?,输了她?也?在我身边,我并不亏。」
柳氏震惊,「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你是不亏,可人家姑娘呢?」
这是她?第二次感受到血缘强大。
想到魏长稷的生母,被人关在院子里多年不见天?光。
她?期盼魏长稷不忘母耻。
如今魏长稷……偏偏和他父亲一半,强迫人的方式殊途同归。
恍惚之间,柳氏似乎看到了魏国公,气的一抓起?戒尺打到他身上,一连几下,声声刺耳。
魏长稷一声不吭。
是魏长序看不过去?,过来抱住柳氏,「母亲,您饶了小二吧!」
「你还有脸说,趁虚而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氏满面泪水,连着魏长序也?打。
见此魏长稷蹙眉。
他有错,自己受罚便是。
但连累魏长序,他无法接受,魏长稷伸手抓住戒尺。
柳氏看过来,他看过去?。
母子眼神?对持,魏长稷朝她?叩首下去?。
「母亲,我恨那?人,您当知道,因此虽使用手段,我和他不同。他为美色,但我只为温恋舒。我喜欢一个人,我想娶她?,求母亲成全?!」
他说的一脸正色,不似作伪。
柳氏身子瘫软下去?,看着魏长稷纠结又无措。
理智上,她?不当如此,助纣为虐,强迫人家姑娘。
可情感上,这是她?的孩子,魏长稷头一回求她?,说喜欢一个人,要她?成全?。
这孩子生来命苦,不得?父母宠爱,野蛮生长到快十岁,方才知道世界不仅一方小院。
人再公义,也?有私心。
柳氏颤抖道:「你会对她?好吗?」
「只要她?真心跟我,我让她?一辈子。」
*
次日魏国公府便安排了媒人登门,与?之同来的,竟还有国公夫人柳氏。
且柳氏亲自提出要见见温恋舒。
因为知道昨日柳氏大怒,去?的时候难免有些不安。
谁知瞧见了她?,柳氏就?满面亲近,不等行礼便握着她?的手不放。
「以前宴席便常见温姑娘,其?容貌气度,为人处事,无不让人点名称赞,未曾想竟有一日,你要成了我的儿媳,是魏家福气。」
被夸的温恋舒头一次有些脸热。
「您谬赞了。」
「没有没有,」柳氏自贬道:「你是好孩子,老二莽夫一个,委屈你了。」
莽夫温恋舒虽然心里认同,但这话却是不好接,她?低头做害羞状避了过去?。
柳氏却丝毫不给魏长稷留面子。
「以前的事我已知晓,老二算计你都是他混蛋,我不敢说去?魏家有多舒适,但能保证的是婆媳和睦,兄友弟恭,老二但凡敢欺负你,我头一个不饶他。」
可怜天?下父母心,却原来柳氏来是为儿子赔罪的。
温恋舒笑道:「多谢您了。」
但有些事,自她?决定找上魏长稷,就?已经放下了。叔父说过,老是念着过去?对错,为难的是自己,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
「另外还有一件事……」说到这里,国公夫人顿了一下,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陛下赐婚,不好拖延太久,因此我的意?思的,让你们年前成婚,时间有些仓促,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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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温恋舒哭笑不得?。
这哪里是柳氏意?思,分明?是昨日魏长稷问?过她?,魏长稷的意?思嘛!
但不得?不说,柳氏是个好母亲,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如此便免了他们矛盾。
温恋舒应下来,「无妨。」
柳氏对她?又是好一番夸。
等到人走的时候,姜锦竹走上来,「魏国公不着调,本以为你过去?是龙潭虎穴,如今瞧着国公夫人这样,起?码婆媳之间能和睦。」
温恋舒扶着姜锦竹。
「所以说啊!嫂嫂不必担心,养好身子才是最紧要的。」
「怎么能不担心呢?」
姜锦竹拉着温恋舒坐下,抬手帮她?把碎发挽于耳后。
姑嫂相差十岁的年纪,这刻姜锦竹倒真有些长嫂如母的影子。
「我知你心中打算,帮不上你,是我无用。但你当知道,父亲与?夫君要的,从?来不是你拯救他们,而是你幸福。」
她?太了解温颐父子脾气,因此语重心长。
「否则便是他们出来了,知道是你拿婚姻交换的自由?,如此重量,让他们如何承受?」
温恋舒垂下睫羽,不曾说话。
姜锦竹抓着她?手把人抱在怀里道:「舒舒,其?实不论是父母之命,还是两情相悦,其?实都不过是婚姻的一种形式,只有幸福,是我们最终的目标。所以不论这场婚姻源于什么,你都要知道,知道魏长稷对你好,你就?不能只是利用。」
温恋舒颔首,「我记住了。」
「如此才对,我相信你能把日子过的很好,但在那?之前,记得?把盖头绣好。」
温恋舒一下苦了脸。
谁又能想到,在外温柔娴淑的温姑娘,其?实怕刺绣。
她?这边心中苦恼,另外一侧。
柳氏回到魏家,便径直来到魏长稷这儿。
他昨夜跪了祠堂,刚回来歇息,因为被她?戒尺打的狠了,只能趴着睡觉,魏长序比她?早一步,正在给魏长稷上药。
听到动静回头看,瞧见柳氏还有些紧张,「母亲?」
柳氏没说话,坐过去?,转而接过大儿子手里的药,用棉布轻轻擦在小儿子背上,「你的伤怎么样?」
魏长序道:「我的轻,没什么事。」
「那?也?记得?让阿初给你上药,莫肿起?来。」
「是。」便是魏长序胡闹,才做过错事也?不敢过分。
倒是柳氏看着魏长稷伤口,觉着自己过分,「对不住你们,昨日气急了,下手有些重。」
魏长序诧异道:「没事母亲,我们皮糙肉厚。」
「那?他怎么不醒?」柳氏蹙眉道:「老二不是一贯警惕的吗?」
「哦,您说这个啊!」魏长序扶额道:「就?是小二过于警惕,怕上药他睡不好,因此我就?点了他穴位。」
「怪不得?,我有话交代,你给他解了。」
魏长序立即俯身,在魏长稷身上点了两下。
四只眼睛注视,便是没说话,警惕的魏长稷也?一下醒了。
睁开?眼看到他们,又察觉到自己□□的后背。
魏长稷想拉上被子盖住。
柳氏阻止他,「背上有药,别沾了去?,你们都是我带大的,什么没见过。」
魏长稷还是有些不自在,坚持穿了件里衣。
等他好了,柳氏方道:「我刚从?温家回来,那?姑娘不错……」
「您见着她?了?」魏长稷追问?。
柳氏横他,「见到了,是个好孩子,模样气度没得?挑,为人处事也?周到,日后好好待人家。」
魏长稷高兴,「是。」
「婚期我试探了一下,年前没问?题,就?按你之前说的十一月二十一吧!」
几年没见这儿子笑,此时嘴角却停不下来,柳氏好气又好笑,「时间有些仓促,温姑娘那?边该忙着绣嫁妆了,我知道你功夫深,但这几日就?别去?打扰人家了。」
魏长稷并不说话,一看就?没往心里去?。
果真没消停几日,这天?夜里,他摸黑出了门。
按理出嫁新娘当绣制全?套嫁衣,但温恋舒明?显来不及。
衣裳可让立春等一众丫鬟代劳,但被寄予无限寓意?的红盖头,以及赠给魏长稷的鞋子,就?只能温恋舒自己来。
一针一线,连着绣了三天?,温恋舒眼都快瞎了。
但拿起?来一看,还有半数没完成。
她?是真的不喜欢刺绣,忍不住情绪烦躁,看什么都讨厌。
这日终于要剩最后一朵牡丹了,温恋舒正是认真。
忽然听到窗户有些异动……
立春她?们进屋,只会走正门。
这个时候从?窗户进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她?绣的太困了,脑袋迷煳。
又或许是之前被陆清安关出的阴影,有些害怕,总之一时没反应过来是魏长稷。
转头查看的那?刻,没来及停的针尖一刺。
看到人脸的瞬间,手勐的一痛,扎的狠狠,惊唿出声,温恋舒捂着自己指尖,下一瞬看到血红流出。
「扎疼了?」他疾步过来,「我看看。」
说着不等温恋舒反应,已经把她?手拽过去?,看到白?嫩的指尖血珠外冒,小心翼翼拿手擦掉。
温恋舒倒吸口凉气,还是被擦疼了。
魏长稷照着她?手吹了两下。或许是夜色太过温柔,又或许是烛光暖色,总之看着他还挺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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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不自觉红了眼眶。
疼的,困的,也?是绣东西烦躁的。
第二十七章
「你忽然过来做什么?吓我一跳。」
「又不是第一次, 我以为你习惯了……哭什么?」魏长稷一顿。
温恋舒不自在擦擦泪,觉的未免太矫情。
她本不愿意说的。
但魏长稷给她擦泪,很耐心的样子?。
又让她不受控想到他曾经的话——便是怯懦, 又有何妨?总这么撑着,你不累吗?
她累,累死了。
鬼使神差的温恋舒把?手夺过来,指着盖头道:「我绣这个?好几天了, 总也绣不好。本来就差最后一朵牡丹,你又把?我吓的戳了手!烦死了!」
魏长稷闻言微愣。
转而意识到,温恋舒此举好似抱怨,跟他在抱怨。
他忍不住拨过她两条龙鬚刘海, 眼中好笑。
「有多烦?」
「好烦好烦的, 还有你那个?鞋子?,鞋底太厚了,我根本纳不动。」
她让人?帮忙。
但那鞋意义非凡, 根本没人?敢搭手。
温恋舒瞪他, 「你别笑!我都这样惨了,再笑你就滚出去。」
魏长稷就憋着,听?话绝对是第一次。
「那就别绣别纳, 我找人?帮你。」
温恋舒莹白的腮帮子?不高兴鼓起来, 「我嫂嫂不让……」
她第一段婚姻不好,第二段婚姻也始于利用。姜锦竹怕落不得好结果?,对这些好兆头的东西特别在意。
否则以魏长稷一人?重量。
何至于她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受罪?
温恋舒推开他, 为姜锦竹认命的拿起针。
然而才受伤的指尖,碰到针就痛, 哆哆嗦嗦扎了两下,泪啪嗒一下掉出来。
魏长稷吓了一跳。
温恋舒何时有这般娇弱的姿态?像雨打的牡丹。
他蹲过去, 「这有什么好哭的?」
「你不明白,我都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心里存着事,根本睡不着。
就是睡着了,梦里都是盖头没绣完。她盖着半束牡丹的盖头,被?宾客嘲笑。
丢死人?了。
魏长稷凑近一看,温恋舒果?真?眼中都是血丝,眼底一片青黑,脉象紊乱不平,长久的煎熬睏倦,这才让她情绪暴躁。
魏长稷夺过针,「我给你绣,去睡觉。」
温恋舒看他犹疑,「你会吗?」
她反正不大信,哪有领兵打仗的男人?会这个??
魏长稷不说话,挤着她坐过去,针法娴熟扎了两下,盖住温恋舒流下的泪。
她有些惊奇,也就忘记了哭。
「你还真?会!」
魏长稷得意,「我骗你作甚?去睡觉。」
温恋舒没动,「那我陪你吧。」
没得他在这里帮她绣,自?己去睡觉的,她能坐着眯一会儿就好。
温恋舒惭愧,「对不起,我方?才累魔怔了,跟你发了脾气……」
「没事,我高兴的很。」
魏长稷笑着,是真?不在意。
她愿意跟他发脾气,才没把?他当外人?。
温恋舒「嗯」了声?,便没说话。
她是真?累过头了,这样没一会儿,不绷着的身体就困意上头,眼皮慢慢合上,唿吸变得平顺。
然后某个?瞬间,歪了一下,倒在魏长稷肩上。
正绣花的魏长稷一顿,针就扎到手里。
不过他反应没温恋舒大,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痛。
烛光昏昏摇曳,空气变得安静。
他小心翼翼转头,看见她安睡的侧颜。
肩膀尽是她的唿吸,温暖而撩拨,魏长稷竟比头一次靠近她更心动,胸膛跳个?不停。
魏长稷从她细密的睫羽往下,一点点看到丰盈的嘴唇。
鬼使神差的,觉的那好似熟透的樱桃,诱人?品尝。
然而没等靠近,她脸颊蹭了蹭他嘟囔,「魏长稷?」
魏长稷眨眼,「嗯。」
「你绣好没有?」
「还没,你睡,好了我叫你。」
「哦。」温恋舒迷迷煳煳又睡过去。
魏长稷伸手,拽过条毯子?,小心翼翼盖到她身上。重新把?目光回到盖头的时候,心跳却无?法恢復。
魏长稷索性没开始绣,听?着她的唿吸忽然叫,「温恋舒?」
「嗯。」
「我送你个?聘礼吧!」
温恋舒无?意识回,「我有。」
「那不一样,母亲给的,代表魏家,但我给的,只是我自?己。」
说完温恋舒没反应,他低头看了下,发现她已经熟睡。
魏长稷没再说话,重新拿起了针。
灯下两道阴影,肩并肩靠着。
温恋舒在睡觉,魏长稷则绣着那副盖头。
第二日自?床上醒来,温恋舒首先?看到他的纸条——
「还有一点没绣好,晚上给我留窗。」
潦草狂放的字迹,不是魏长稷又是谁?
说好听?点,这字是狂草,说难听?点,那就是以前不好好练字的鬼画符。
微姐写的都比他好,温恋舒笑了下。
叫来立春立夏两人?,伺候了梳妆,温恋舒继续来到绣架旁。
就一朵牡丹,哪里就绣不完?温恋舒想看看他是什么情况,谁知先?就看到一双纳好的鞋底,压着也有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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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狂草——
「盖头我绣,鞋面你来。」
温恋舒飞过去一个?撇嘴,她就知道魏长稷有花招。
说来说去,还是惦记她给他绣鞋。
而且魏长稷虽会针法,技艺自?然比不得女子?,和她相较,也有些差距,绣的那朵牡丹明显和之前不同?,枝叶带着大刀阔斧的豪气。
好在绣品她完成了大半,有点不和谐也无?伤大雅。
摸着他有些错乱但明显细密的阵脚。
温恋舒默了下,许久还是拿起旁边的鞋面……
「姑娘怎么不生气?」
温恋舒怕疼,不爱刺绣,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因此这几天没少生气。
今日看到她安安静静坐下,沉默无?声?做鞋,立夏在外头小心翼翼的问。
早前看过盖头,明显知道不对,且昨晚闺房彻夜明亮,立春隐约看到有男子?身影,心里知道大概是魏将军来了,嘴里却不能说。
立春敷衍道:「或许习惯了吧!知道生气无?用。」
立夏颔首,「那倒也是。」
说着她把?早饭送进去。
做东西做了半日,后半晌府里忽热闹了一阵。
温恋舒让立夏去打听?,这才意外得知,「今日早朝,有人?弹劾梁王府,明知咱们?大夫人?与大爷夫妻情深,却施压姜府,意图让姜家以长辈身份强拆鸳鸯,纳大夫人?为梁王世?子?侧妃。」
听?了这话,温恋舒一愣。
转而隐约想起,昨晚魏长稷似乎是说,要送她一份聘礼。
她心间微动,期待追问:「那梁王府如何?」
立夏也很激动,「先?帝当年宠妾气死髮妻,陛下本与丽妃、梁王母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他胆敢如此行事,自?然龙颜大怒,陛下仿先?帝当年对他的做法,责令梁王即日遣回封地,无?诏不得入京。另梁王世?子?,怜其无?辜,特许留京。」
说是留京,更为质子?。
此番一别,莫说父子?相见无?期!
他日梁王一旦异动,这个?儿子?必定成刀下亡魂。
温恋舒对此,是痛快又担忧。
梁王深受先?帝恩宠,与高位仅有一步之遥,她也曾见过梁王其人?,处事完全以储君自?居。如今徒然被?遣封地,岂会甘心?
脑海不由自?主冒出——
狼子?野心,其后必反。
温恋舒徒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当晚魏长稷来,不等他开口,温恋舒便急切的问:「弹劾梁王府,可是你的手笔?」
魏长稷看她,有些赞赏,「想的不错嘛!」
说完温恋舒脸色不好,抓住他悠闲自?在的手。
「你不怕放虎归山,他日必反?」
魏长稷转头,凝她一凝,没答反道:「我只问你,梁王遭殃,你心中可痛快?」
温恋舒眨眨眼,「痛快!」
「梁王世?子?留京,你心中可期待?」
温恋舒意识到什么,「期、期待。」
「那姜俨、梁王意图拆散你兄嫂姻缘曝光,你心中可觉他活该?」
「活该,」温恋舒皱眉,「可是……」
没等质疑,一根糙硬的手指抵住她唇,轻轻压了压。
「既然你心中痛快,期待,也觉他们?活该,那你便只管高兴,至于他日会不会反,这是我与陛下当考虑的事。」
要的就是他反,还怕梁王不反呢!魏长稷心里道。
温恋舒秀眉蹙着,仍不能放心。
若因魏长稷给她一份聘礼,为百姓引发起战乱,那就是她的罪过。
「温恋舒,你是人?,不是神,我也不过将军,并非陛下,咱们?没那么大的本事。梁王心境如何,也从不会因外物改变,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说着魏长稷屈指,敲了敲她胡乱猜想的脑袋。
等温恋舒回神,又把?她按到垫子?上踞腿而坐。
他随之一起,把?没完成的鞋面塞到她手里,「不乐损年,长愁养病,我且不想当鳏夫,你小小年纪不要那么忧!」
说着魏长稷手揉到她脑袋上。
「遇事像我以前说的,我能保护你,这不是说笑。我也没那么没用,能全身而退,你能不能信我?」
「与其想那些没用的,不如先?把?我这双鞋子?做好,等着穿呢!魏夫人?!」
温恋舒低垂着眸,闻言睫羽扇了扇。
「好。」她勾嘴角说。
两人?并排坐着绣了一个?时辰。
魏长稷终于把?剩下的盖头补好了,他趁温恋舒没拿针,胳膊肘戳了下她,「你看看。」
温恋舒的确好奇,顺其自?然接过去。
可待看到牡丹花旁边多出来的一个?东西,她脸颊飞过一抹嫣红。
「这是什么?」她指着质问。
魏长稷却笑,理所当然的,「牛啊!」
这会儿温恋舒哪儿还顾得什么担心梁王必反,只顾不高兴。
「你在花边上绣什么牛?」
「你真?不知道?」魏长稷看她脸颊飞红,一派瞭然,「牛嚼牡丹,你不就是这样想我的?」
虽然,但是,她就是这样想的。
可温恋舒抿唇,「这是我的盖头!哪有这般胡闹的?」
魏长稷拿过来欣赏道:「所以我绣在里面,外头叶子?挡着,别人?看不见。」
温恋舒嘴角抽了抽。
「那我呢?我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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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稷面不改色,「牛嚼牡丹,我吃你,自?然要你看见。」否则他瞎忙活什么?
魏长稷得意。
温恋舒却一把?掐他手上,「滚滚滚。」不要脸。
她把?魏长稷赶走了,心里还是气不过。
本来好好的成亲盖头,以后想起来都是牛嚼牡丹四个?字,半点喜悦都无?,净剩暧昧羞臊。
拿着那只鞋面,温恋舒又不想绣了。
只是下一瞬……
温恋舒眼睛一亮。
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又高兴起来,激动的重新穿针引线,对着鞋面操作下去。
边刺绣,嘴角忍不住边笑。
*
城外某处皇家别院,梁王却在看过丽妃之后要连夜赶路。
关闭的殿门里面,丽妃忍不住在哭。
梁王虽然愧疚,但绷着脸却不曾回头。
等到一口气到别院外面,他方?转身问儿子?,「父王此举,你可怪我?」
梁王世?子?道:「不怪。与其在京坐以待毙,不若效仿陛下十年养兵。」
「只是如此,利用你纳侧妃一事,让魏长稷弹劾我出京,却留你在华京面对温家怒火,你可曾有怨?」梁王盯着他问。
梁王世?子?跪下去。
「儿无?怨,既享受了父王带来的身份尊贵,就要承担有可能的风险。他日父王大事若成,儿子?便是一人?之下。如今我只愧,往后多年,无?法像弟妹那般,随父王身侧尽忠尽孝。」
梁王本是试探,闻言颇为感动,亲手扶起儿子?承诺:「有失必有得,父王会始终记得,你是我嫡长子?,梁王府唯一的世?子?。日后华京动态,父王于梁地,全仰仗你传讯了。」
「儿子?明白,定不辱命。」
夜色掩饰了算计,于无?人?知晓处暗波汹涌。
*
柳氏只有魏长序一个?长子?,又养育了魏长稷在身边。
但魏国公却有姬妾众多,排得上号的就有三?位,她们?又育有三?子?二女。
三?爷魏长陵与庶长女魏长红,乃姚姨娘所出。
姚姨娘与魏国公有表兄妹之谊,感情深厚。因此魏长陵娶妻徐氏,其女魏长红嫁入王家,皆为官宦。
杨姨娘最初是魏国公通房,后抬作姨娘。
但因喝多了避子?汤药,一女魏长青生来不足,甚少出门,没什么存在感。
金姨娘出身商户,嫁妆丰厚,人?最年轻也最受宠。
剩下二位公子?,皆为她所出。
其中四爷魏长锋,娶了舅家表妹小金氏,五公子?年幼,才不过五岁,是魏国公老来子?。
成年兄弟中魏长稷排行老二,却是成亲最晚的。
他这人?过的粗糙,吃住没讲究。
临近婚期柳氏只得带着魏长序妻子?,来给他院子?拾掇拾掇。
只是魏长锋妻子?小金氏爱比较,生怕柳氏给温恋舒什么好东西,就拉着魏长陵妻子?徐氏,也要过来凑热闹。
柳氏随她们?去。
「老二这院子?也是,当初分给他是东院,如今还叫东院,也不知改个?名字。还有威风这么大一条狗,直接养在这里,也不怕媳妇嫁过来,吓着了娇客。」柳氏嗔怪。
说着威风叫了两下,直吓的金氏往徐氏后面躲。
徐氏不乐意,却又扒拉不开,一个?人?拖着两个?人?走。
进了院里面,四处光秃秃的,虽说冬天万物凋零,这处却是连个?装饰都无?。
柳氏眉毛深深皱起来,「不行,这院子?必须加点花木,你们?女儿家懂得女儿家喜好,有什么推荐?」
金氏爱财,毫不犹豫道:「招财树和富贵竹。」主要是便宜。
徐氏风雅,「梅花冬开不败,过阵子?肯定好看。」
金氏朝徐氏翻了个?白眼,穷讲究。
柳氏点头,却把?目光放到魏长序妻子?身上。
「阿初,你说呢?」
被?点名的阿初走在后面,一直没什么存在感。闻言却难得抬起头,露出秀雅温柔的脸。
「回母亲,舒舒喜欢牡丹,红粉两色最爱。」
金氏哎呀一声?,捂着嘴笑,「方?才倒是忘了,这里有大嫂在,人?家当最了解二嫂喜好,我们?都白说了」
柳氏一个?眼神扫过去。
「阿初是你长嫂,对她说话含沙射影,这就是你金家教?养?」
金氏嘘了声?,面服心不服。
徐氏事不关己,并不插嘴。
剩下魏长序妻子?,则羞愧的低下头。
柳氏心累,「让你们?过来是帮忙的,既没这份心,就都给我滚回去!」
这回三?人?没反驳,分别给柳氏行了礼,先?后离开了东院。
柳氏看着她们?背影碎骂:「一群冤家。」
侍奉她的云嬷嬷走过来,「国公夫人?莫气,不值当,您瞧着给这院里添什么?」
回到正事上,柳氏缓了些脸色。
「就牡丹吧!买红粉二色的。」
云嬷嬷笑,「您私心还是疼大夫人?的,何必对她也疾言厉色?」
柳氏嘆息,「我就这么两个?儿子?,对他们?媳妇自?然爱屋及乌,只是阿初……作为长媳唯唯诺诺,看的人?心急。」
「这也不能怪她,大夫人?也不过也才双十年华。有的人?经歷大难,会锻鍊的愈发坚韧,但有的人?经歷大难,却连井绳都怕,这是心病。我瞧着大夫人?对二夫人?旧情深厚,或许两人?做了妯娌,能日渐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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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你吉言吧!」柳氏笑了下。
对温恋舒嫁进魏家的事,也越发期待。
或许因为不是第一次成亲,有些许经验,又或许是对魏长稷太过熟悉,有些无?所谓,总之成婚前夕身边人?都在紧张,唯温恋舒一觉到天亮。
十一月二十一日。
宜嫁娶、纳采、订盟。
大清早立春就把?她捞起来,按着流程梳妆。
这是温以微第二次送别姑姑,心情依旧沉重,感觉怎么也看不够。
温恋舒自?镜里看到她撑着脸不说话,安慰:「微姐别难过,等到姑姑那里安顿下来,就接你去魏家小住。」
温以微一喜,「真?的吗?」
温恋舒笑,「当然是真?的。」
「但上次去庆阳……姑姑不是这样说的。」
温恋舒回忆了下,确实啊!几个?月前同?样的出嫁,她心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卿哥微姐捨不得她,她也只能会道:「待回门之日,我们?就又能相见,以后逢年过节,姑姑也能回来。」
明明都是成亲,为什么感觉不一样了?
只不过新郎换了魏长稷罢了。
魏长稷给她的印象,就是自?己一温柔小意,他似乎什么都好说话。
总之,虽粗犷却好哄。
正当想着,外头姜锦竹走进来。
休整了这些日,她终于不再皮包骨,面色健康了些,接过梳子?给温恋舒通着发叮嘱:「去了魏国公府,不比在家,记得收敛些小性子?,你脾气太倔了。」
「是。」
对着姜锦竹,温恋舒还是很听?话的。
「嫂嫂明眼瞧着,国公夫人?是个?好相与的。他家三?个?媳妇儿,大夫人?我没见过,不过魏长稷和魏长序兄弟关系好,想来她不会为难你。至于三?夫人?和四夫人?,四夫人?商户女,爱出风头爱比较,不足为患。倒是三?夫人?话少,你要谨防莫被?她兜进去。」
如今温家大不如前,这般详细的人?物性情,温恋舒都不知她哪儿打听?的,抱抱姜锦竹。
「谢谢嫂嫂!」
「你叫声?嫂嫂,我自?是要为你筹谋的,又谢什么?小心别撒娇,弄花了妆。」
姜锦竹把?她肩膀扶正。
她来温家的时候,温恋舒不过才六七岁,比微姐还小的年纪,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姜锦竹自?家的妹妹并不亲近,是真?把?温恋舒当亲妹妹待。
两次出嫁……
她一次怜温恋舒不得所爱。
一次痛温恋舒为温家委屈。
「遇事多和魏长稷商量,莫抹不开脸面,夫妻之间同?心同?德,方?地久天长。」
「嫂嫂虽让你收敛些小性子?,但也不必过分委屈,若真?在那里受了委屈,家里有我,还是有胆量为你讨公道的。」温恋舒为卿哥提剑的恩情,姜锦竹没齿难忘。
温以微也拍拍胸脯,「姑姑,还有我!」
温恋舒便笑着,笑着笑着眼睛雾霭些泪意。
她此生最庆幸之事,便是出身温家,虽丧父失母,却得另一群用心疼爱她的亲人?。
为此,她不觉委屈。
「夫人?,姑娘,外头花轿到了。」
姜锦竹赶紧给她插上最后一根金簪,催促立春道:「快给姑娘盖上盖头。」
红绸垂落,遮住了视线。
温恋舒听?到姜锦竹愧疚说:「本来当你阿兄背你出门的,如今他不在,明书也不在,卿哥又……只得让微姐扶你出去了。」
姜锦竹本想自?己扶的,但念及自?己中年失子?,终究怕把?这份遗憾传给温恋舒。
所幸温恋舒看不到。
盖头下牵着她手反安慰:「没关系嫂嫂,我就喜欢微姐扶。」
温以微立即站起来,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母亲放心,我会小心带姑姑出去的。」
但是这话,没能奏效。
因为没人?拦门的魏长稷……
他直接走进来。
高大的身形,遮了半室光道:「不必,我亲自?带她出去。」
第二十八章
魏长稷虽来过温家三次, 但每回都不曾见人?。
因此姜锦竹母女也是头一回看她。
长辈面前,温以微自觉站起身来,仰头?看着挺拔的魏长稷, 悄悄揪着温恋道:「姑姑,姑父好生高大!」
或许是因家逢巨变,又或许是因父亲不在身侧。
没什?么安全感的小姑娘,只觉又高又大的将军, 才能保护她姑姑不被欺负,因此看魏长稷虽然敬畏,却?也有兴奋。
头?一次就叫了姑父。
若叫魏长稷听见,不定怎么高兴呢。
倒是姜锦竹, 打量着魏长稷过分?健硕的体格。心里对比了下温恋舒在他身侧的娇小, 这未免也差太大了。
女儿?只在意魏长稷能给温恋舒的保护,成了亲的姜锦竹却?担心,洞房温恋舒会太遭罪。
但事已至此, 多想也无?益。
看在他能做到亲自来闺房带温恋舒出去?这件事, 想来心里也是有几分?在意这个妻子?的,只求到时温恋舒吃痛……
他能多给温恋舒些耐心。
温恋舒父母皆亡,叔父又在狱中。
主位之上没有高堂, 但姜锦竹还是站出来, 仿照丈夫在的语气殷殷嘱咐——
「魏将军,舒舒年纪小,性子?犟, 我们总盼她能懂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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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苦笑看了温恋舒一眼,有心疼。
「但作为嫂子?, 我不希望你仅以懂事去?规教她。毕竟作为妻子?,对谁都可以理?智, 唯独对着丈夫,可以些许任性。」
「若对着你这位丈夫都时刻理?智敬畏,那只能证明她没当你是真正的依靠。当然,若她真的有错,温家不会包庇,我替你教训她。」
「万望你看在她为你奔赴一个陌生的环境,日?后对她多分?忍让!」
说着姜锦竹虽没流泪,却?有几分?哀求。
「我们只这一个妹妹,没受过什?么委屈……」
温家护了她十七年,终究要把她託付出去?。
有女儿?是福,可何尝不是一辈子?的牵挂?
温恋舒听到这些话,特别想揭开盖头?看看姜锦竹。可手分?别被立春和微姐抓着,让她想动也不能动。
魏长稷郑重拱手,「您且放心,娶她做妻,是为呵护,我必做到让她护她。」
姜锦竹点头?,对温以微招手。
「好了,过来,让你姑姑走。」
一个走字,让温以微红了眼眶,看看魏长稷,又看看温恋舒,最终松开自己?的小手,朝姜锦竹而去?。
错过魏长稷的时候,她忽抓住他衣袖。
魏长稷低头?,看着这个眉眼和温恋舒几分?相似的侄女,没有急躁。
温以微抬头?,也看着此时眼前过分?高大的姑父,有些没头?没尾的哽咽。
「我会长大的……」
纵为女子?,她会长大的,也会变得强大。这是温以微能想到,对魏长稷,保护姑姑最有力的宣言。
魏长稷听得明白?,却?没把小姑娘的威胁往心里去?,后来未曾料到,今日?这个女孩,孩子?气的五个字,竟真成了温恋舒最有底气的后背。
姜锦竹怕落泪,牵着温以微去?了外面。
立春等人?要跟着去?魏家,因此都到门口等候。
屋里只剩魏长稷和温恋舒两个人?。
他走过来,盖头?下面能看到他和自己?花纹相似的婚服,似乎弯下了腰。
温恋舒等啊等,怎么没有动静?
稍偏头?去?朝他看,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但如此动作,提醒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吧!他竟还不动。
做什?么呀!温恋舒不解,忍不住想踹他一脚。
可鞋抬到一半,又怕把人?踢脏被看见笑话,只得好不情愿,但勉为其难的主动把手伸过去?。
意思是——
给你,快牵!磨磨唧唧的。
她头?饰太重,实在迫切的想拜堂后卸下来。
外头?忽而「噗嗤」一声。
却?是他从胸腔发出了狎昵的轻笑。
温恋舒脸一红,又察觉到他伸过来的手。
不是牵她,竟是要掀盖头?!
温恋舒迅速果断抓住他,声音隐怒,「你做什?么?」
盖头?岂能中途而揭?多不吉利。
魏长稷却?反问?:「牛嚼牡丹?」
温恋舒咬咬唇,没忍住,照着他黑靴狠狠踩了过去?。
这下魏长稷放心了。
如此性情,里面的确是温恋舒了。
她没被掉包,头?上也的确是牛嚼牡丹,没换盖头?。
魏长稷反抓住她一只手,被踩还愉悦的很?,「走了。」
温恋舒「哼」的一声,到底没现在给他难堪,乖乖的站起来,做出会跟在他身后的动作。
谁知她以为只是来牵她的魏长稷,却?不仅仅是这么做。
更意想不到的,直接把她拦腰抱起来,大步流星外去?。
因为练武每一步走的都十分?稳当。
温恋舒本?能环着他,听到立春诧异的吸气声。
以及外面无?数男男女女的打趣——
「呦,抱出来的?」
「这天还没黑!怎么就抱上了?」
温恋舒被挪揄的脸一红,搂着他的手渐紧。
魏长稷一个眼神扫过去?,冰冷尖锐。
怕他真气,魏长序马上打圆场,「冯敬怀、王贽,你俩小子?说话注意点,这是温家!」
被唤做冯敬怀、王贽的,是他们一起攻城的同僚。
闻言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军营,有些浑话魏长稷娶的娇女怕是听不得,赶紧作揖认了个罪。
魏长稷这才没计较,把温恋舒放轿子?里去?。
燕王攻城不足半年,登基也才两个多月。
虽说局势已然安定,百姓恢復安居乐业。
然帝王更迭带来的惶恐,并未一朝一夕所能平復。因此这门永平帝上位,赐下的首门婚,显得尤为重要。
其二,便是魏长稷和温恋舒的身份。
一个奸/生的男人?,和一个二嫁的女人?。
这份抹不掉的过去?,本?身就足以吸引人?注意。
今日?围观百姓之多,简直将崇文街堵个水泄不通。
前来陪同弟弟迎亲的魏长序,只得率先登马,好脾气的一路走一路说,为冷脸的弟弟撒钱开道。
他们这边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熟不知队伍之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个青衫男子?,右手断三指,身形骨瘦如柴,跟随着他们一路跋涉,泪眼动容了众人?。
有人?道:「这是陆世子??」
「是吧!都成前夫了,又来做什?么?」
「毕竟追了三年,突然和离,或许捨不得吧!瞧着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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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议论被淹没在声乐之中,如今虽然微弱,却?终有一日?能振聋发聩,陆清安面上悲伤,心里却?怨恨的盯着那花轿,近乎癫狂的想啊!
既然得不到一人?,那便毁了她吧!
温恋舒做过他的妻,他怎能看着她在别人?怀里开心?
她无?情,自己?就无?义。
没相爱,就相恨。
陆清安这般走着、想着、怨着、恨着。
花轿终是绕了半个华京城,来到魏国公府。
喜婆甩了下帕子?,喜气洋洋道:「请新郎踢轿门。」
大周成婚,仍保留男踢轿门,女以还之,声音大小代表男不惧内,女不示弱。
温恋舒心里咯噔一下。
魏长稷练武之躯……
她很?怕这一脚把轿子?掀掉,因此下意识扶着内壁。
然而等了一会儿?,只传来轻轻的一下。
仿若敲门,礼貌且温和。
温恋舒愣了下,心里哼的一声,算他今日?有些分?寸,否则晚上定要他好看。
想着轻轻还回去?。
然后才是喜婆请她下轿。
本?来这些步骤都经歷过一次,温恋舒以为自己?会很?从容。
然而真当被恭贺声嬉闹声簇拥着,走进和庆阳王府不同的大门。
旁边站着魏长稷,终究还是不同的。
她有些紧张,却?并无?畏惧。
相比较陆清安的表里不一,她还是相信魏长稷为人?,算不上正人?君子?,但也做不出彻底欺辱姑娘的事。
万一他敢,那就撒娇好了……
反正他喜欢,学着也不难。
温恋舒跟他跨了火盆,拜了堂。
等到掀盖头?的时候,她方绞着手,有些不安,生怕里面绣的那头?蛮牛被人?瞧见,要被耻笑的。
看着魏长稷靠近,唿吸都紧了。
喜称伸过来,她绝望的闭了眼。
就在以为在劫难逃的时候,睁开眼却?瞧见魏长稷用了个巧角度,正好勾着里面那头?牛。
挑开,捏住。
顺手放下,并没露馅。
温恋舒松了口气,这才抬头?。
先是露出一双惊吓后,过后水润的眼睛,又大又圆,好似会说话一样?。
随后是敷了胭脂的脸,涂过口脂的唇。
虽羞无?怯,美而大方,端庄明艷。
绣了牡丹的裹胸嫁衣,裹着她丰盈的娇躯,端坐玲珑,惊艷万分?。
观礼的众人?,都安静了几分?。
魏长稷离得最近,笑着看她。
那目光带着只有她一人?可见的炙热,看的温恋舒有些腿软。
她默默螓首,只留给他一截莹白?的脖颈。
再对视下去?……
她怕真端不住这贵女架势。
「饮合卺酒了!」
喜婆话音方落,立春笑盈盈端上个盘子?过来。
上头?两个巴掌般大小的瓜瓢,是苦的,但里面装着的酒,回味甘甜,寓为同甘共苦。
魏长稷撩袍坐在身侧,大刀阔斧的。
床榻立即有了些拥挤感,他真的太健硕了。
两个各执一个瓜瓢。
魏长稷手伸过来,温恋舒手挽过去?。
腕臂相缠,唿吸渐渐近。
她胳膊和魏长稷对比,细了一半。
魏长稷趁机看她,温恋舒……
温恋舒则提着宽袖,托着合卺酒,有种仙子?拈花的优雅既视感。
实际新娘子?心里却?在担忧。
自己?不会喝酒,这次会不会喝醉?
她不喜喝醉后脑袋的晕疼,以及胸腔的沉闷感。
但醉不醉的,又躲不过去?。
温恋舒慷慨就义的抬手抿了一口,却?意外发现——
咦?
不是酒。
满口的甜味儿?,好像温水稀释的蜂蜜果酱。
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议。
温恋舒偏头?照着他的瓜瓢轻嗅了嗅。
男人?似乎知道她做什?么似的,手里的瓜瓢往这边倾了倾。
瞬间辛辣的酒味儿?入鼻。
刺激的温恋舒有些想喷嚏。
他很?快把瓜瓢挪过去?,恶作剧成功般的低笑。
这回温恋舒确定了。
他是一早知道的她不会酒,又或许,酒里的玄机就是他吩咐换的。
说不上什?么感受。
总之心噗通噗通的,跳的有些快,觉得嫁给他这件事……
自己?似乎没有选错。
*
来闹洞房的都沾亲带故。
许多孩子?都生了的妇人?,不似小姑娘胆小。
但魏长稷面有胡茬,瞧着比父亲辈更有压迫感,不笑的时候眼凶凶的,愣是每一个人?敢闹。
等到喜婆说结束了……
她们感觉一熘烟跑出去?,像是被迫完成什?么任务,走的飞快。
温恋舒眼睛弯弯的,脸上流露出的笑。
艷若牡丹,让人?骨酥神迷。
待回头?时,瞧见魏长稷还盯着她,看呆了似的。
她有些羞,又有些对自己?容貌的骄傲,却?不肯流露。
装作淡定的嗔他。
「看我作甚?你还不出去??」
新郎不都是要出去?敬酒的嘛!
挨了一记睇,魏长稷反而自在了,「还是这样?像你。」
温恋舒听了这句话,绷了玉靥。
「这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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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稷站起来,拍了拍褶皱的衣袖。
寻常外衣他可不会这般细緻,完全因为这件是婚服,魏长稷才珍惜。
「说你凶人?好听。」
她听出来了,魏长稷调侃她往常不温柔,抿唇哼道:「我打人?更好听,你要不要试试?」
魏长稷瞥她一眼,「等晚上吧!」
「……」
等晚上?等晚上什?么?
让她打他吗?温恋舒剜他下。
是她忘了,魏长稷不要脸,推了他把催促,「你快走快走!」
少来烦她,她要卸妆。
头?顶这凤冠好几斤重,再不摘脖子?都要断了。
魏长稷看她想动又不敢太动的,隐约猜到什?么。
知她装扮遭罪,没再逗她,直接走了出去?。
人?快到门口的时候,温恋舒忽又想到什?么,叫住他道:「对了,你回来的时候,记得沐浴。」
她说的认真,门外却?是几声闷笑。
温恋舒不解,抬眸见魏长稷复杂的望着她,站在原地不动。
内心忽而一阵惴惴不安。
她小心翼翼道:「怎么了吗?」
魏长稷笑,眉眼都忍着愉悦,「你且放心,沐浴我定不会忘。」
说完不待温恋舒反应,他便走了。
留下温恋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作为新娘子?,嘱咐新郎回来先沐浴,这话似乎对洞房多么迫切,充满暧昧。
可不是啊!
她有鼻疾,闻不得酒味儿?。
是怕魏长稷被灌太醉,回来惹她打喷嚏。
哪有新娘子?大婚之夜喷嚏不止的?
所以才提醒他沐浴。
可此时解释,人?去?楼空,倒也没谁听见。
温恋舒如遭雷噼,懊恼的叫了立春。
「……给我卸妆吧!」
立春低头?走进来,表情也带着惊魂未定。
虽然早知嫁给魏将军,是姑娘主动。
但洞房之事,她们姑娘也这般主动的吗?
看到立春呆滞的表情。
温恋舒默了默,算认命了。
没曾想躲过了牛嚼牡丹,今日?这面子?终究是没保住。
丢死人?了。
*
新帝的宠臣大婚,娶的还是辅国公温颐侄女,对于新皇初定的华京,这门亲事本?就意义非凡。
是连接新旧两朝臣民的枢纽。
宾客或是受过温颐蒙荫,又或是藉此讨回新帝。
总之这场宴席,双方热闹的殊途同归。
魏长稷返到前堂,让一群人?敬酒的人?拦住,等到喝了五六杯,被魏长序拉住嫌弃,「你来做什?么?」
魏长稷道:「敬酒啊!」
魏长序斜她,「你敬什?么酒?何时见你守过这般规矩?再者你大嫂说了,弟妹生来鼻疾,待会儿?你醉了带着满身酒味儿?,是不想洞房了?」
两人?才说完,又是几个官员相携而来。
魏长序直接把他往后一塞,自己?反撸起袖子?。
「我这儿?给你挡着,找机会快跑!」
说着魏长序迎了上去?,「哎呀王大人?,许久不见,您也来了?我这倒要替小弟敬您一杯……」
魏长稷在原地,看着兄长背影有些蒙怔。
直到被新的一波恭贺的人?围住,魏长稷这才回神。
他一贯独来独往,不喜人?多。
只是今日?听着他们祝自己?夫妻和顺、幸福美满、早生贵子?等等。
不知怎的就是不愿没躲避。
魏长稷来者不拒,默默饮下了那些酒。
等到宴席结束,约莫又是一个多时辰后。
此时温恋舒换上了另一件婚服。
正红的颜色,薄纱为料,衣下若隐若现透着肚兜花样?,引人?入胜。
只她神态端庄,安坐优雅。
让人?觉的亵渎她,就是一种罪过。
「姑娘累了一日?,快尝尝奴婢手艺。」
立夏笑眯眯的捧上鱼末海鲜粥,另搭上几样?易消化的小菜。
和立春一路陪着她进府不同,立夏昨个儿?就来了。
一方面帮温恋舒铺床,另一方面她善于交际,正好来提前来打听打听消息。
怕温恋舒刚嫁进来,会吃不惯魏国公饭菜,立夏这才消失半日?,专门为她准备吃食。
温恋舒吃的果然舒适。
立夏顺便把府里几房人?都给她介绍了遍,倒和姜锦竹跟她讲的一般无?二。
等到结束的时候,外头?正巧来报,说是「二爷从前面来了」。
魏长稷排行老二,外面叫他将军。
但回到魏国公府,他就只是二爷。
这个听上去?有些文雅的称唿,与?他粗犷的外表,并不相称。
温恋舒听的有些奇怪。
转头?问?立春,「东西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只是姑娘……」立春犹疑道:「您确定要这么做?那双鞋子?真打算给二爷?」
进了魏家,立春对魏长稷称唿也跟着变了。
温恋舒站起来反问?:「为什?么不呢?」
立春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垂眸欲言又止。
心里觉的温恋舒这样?做不大合适,表面却?不舍在今天打扰她雅兴。
主僕三人?走了出去?。
新娘的身影近在咫尺,拆掉了妆发青丝垂肩,越发显得慵懒妩媚。
魏长稷稍微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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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提灯的青锋挥手,「你下去?吧!以后无?诏别进这里。」
青锋嘴角抽了抽。
二夫人?既已来了,他自不会无?故进后院,但二爷这般殷殷交代,是否有些过于护短。
想归想,青锋还是默默退了下去?。
魏长稷走进去?,扫了眼桌面。
立春立夏给他行礼,「二爷安好。」
魏长稷没看她们,眼睛直勾勾盯着温恋舒。
「你们都退下吧。」
自打揭了盖头?,他看她的眼神总带着股热切和着急。
温恋舒脸一红,瞧着她的丫鬟听他吩咐,快速收过碗筷出去?。
她知道接下去?今晚会发生什?么。
且以魏长稷对她心思,做起来定然不会平淡。
对于即将到来的激烈……
她害怕的有些想阻止立春她们离去?,但又知道不合适。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坦然,没那么害怕。她同样?装作大方的,把目光落到魏长稷身上。
见他穿着中衣,髮丝还有水汽。
确是沐浴之后才来了,温恋舒暗暗满意。
倒还算听她话,沐浴了。
等丫鬟把门关了,他边走过来边问?:「你也沐过浴了?」
温恋舒:「嗯。」
「吃过饭了?」
他太高了,走近时温恋舒要仰头?才能看到,如此便能清晰发现,自己?只到他胸口位置。
单凭一个阴影,他就能完全把她罩住。
这是有些危险的姿势,让人?想逃,却?不逃。
温恋舒扁嘴,「你不是都看到了。」
何必多此一问??她用反制的语气,来掩饰身高带来的恐惧。
「也好,如此倒也省事。」
魏长稷笑了下,牵着她入内。
这时候温恋舒显得小小一只,跟着他身后,「省什?么事?」
魏长稷转头?对进她视线。
「你说呢?夫人?。」
这不是他头?一回叫夫人?,但语气裹着狎昵和暗示,让人?很?容易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温恋舒脸上才褪下的温度……
又一次烧起来。
「你就不能不要总想那些事情!」她埋怨。
魏长稷把人?按到床上。
「成了亲的夫妻,想是理?所当然,有什?么好害臊?而且——」说着他解开一条衣带,不贊同道:「我若不想,你才是要哭。」
床上铺着喜被,四周皆红色。
她绞手坐于其中,俏生生的。
满室红光照进一双羞愤横他的眼中,娇媚到了极致。
女子?哼的一声,别过脸去?。
嘴里不服气嘟囔道:「你若不想,我高兴的很?,才不会哭呢。」
「是吗?」
他弯腰下来。
滚热的气息故意洒在脸上。
温恋舒立即无?法忍受,身体绷了一下。
若是没尝过那番滋味,或许还能忍受。
偏偏这人?曾送过她三次成仙,那骨麻身颤的记忆仿如刻进骨子?里。
魏长稷搂着她腰过来,还有心思分?出余力调笑。
「你看,我一靠近,你舒服着呢,身体这般反应,分?明是喜欢的很?。」
反应骗不了人?。
「你、闭嘴……」
温恋舒被当面团揉的意识溃散,外强中干。
快要被人?剥了的时候。
忽然按住他伸进去?的大手,忽然气音道——
「你、你等一等……」
「等什?么等?」魏长稷蹙眉。
洞房花烛如若能忍,那就只有柳下惠,他拨开她作乱的手,就要继续,「有什?么事情明天说。」
「不行!」
温恋舒斩钉截铁。
他追她躲,不依不饶。
总之魏长稷不听她说,温恋舒就也不配合。
没办法,他停下来。
盯着温恋舒的眼睛恶狠狠的,几乎咬牙切齿。
「温恋舒!!」
温恋舒面色潮/红,水盈盈看他。
魏长稷就骂不下去?了,攥着手道:「说!你最好是急事,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说。
但眼神锋利却?震慑的温恋舒明白?,没有正事,后果会很?严重。
她喘了几口粗气,抓着他衣裳。
「你……你把鬍子?颳了吧!」
魏长稷:「??」
魏长稷:「???」
魏长稷闭目忍了又忍。
最后实在没能忍住,不可置信道:「你让我停下,就为刮鬍子??」
温恋舒也知自己?有些胡闹。
但她……
真无?法忍受。
有些讨好的跟他柔柔的笑。
这个眼神惹人?怜爱,魏长稷有些色令智昏愿意被蛊惑。
但想到过几天要回军营,直接皱眉拒绝道:「不行。」
温恋舒劝:「你这样?难看,显得凶气。」
如此才好,他要的就是凶气。
「为将者太过俊美,气势微弱,如何御下?」
「人?的气势又非来自外表,而是神态与?行事作风。我叔父儒雅一生,不也照样?为人?尊敬?」温恋舒不认同他的话,苦口婆心道:「而且你太粗糙,属下有样?学样?,如此岂非影响大周军容?」
魏长稷抿唇,作思考状。
温恋舒趁热打铁,抓着他胳膊晃了又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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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样?不舒服!很?不舒服!!」
魏长稷被摇的越发动容,但怕太快妥协以后温恋舒得寸进尺。
继续淡定追问?:「如何不舒服?」
温恋舒动作迅速,抬手朝他下巴一蹭。
然后反露出发红的手背,委委屈屈道:「喏!鬍子?太硬,亲到会痛,我可不想明日?认亲,顶着张被鬍子?扎红肿的嘴巴去?。」
魏长稷嘴角抽了抽,哪儿?那么夸张。
温恋舒瞥眼,「你不愿刮也行,反正待会儿?别亲我嘴,还有脸。」
否则照他牛嚼牡丹的样?子?……
她被扎的不肿也红。
可不让亲/嘴,脸也不行,那有什?么趣味?
对着温恋舒似嗔是怨的表情。
魏长稷一默,问?她,「颳了你就给亲?」
「对。」他有答应的徵兆,温恋舒眼睛一亮。
反正成了亲就是夫妻。
这方面温恋舒并不扭捏。
魏长稷最终妥协,不耐烦的伸手把人?拉起来。
「行,你给我刮。」
第二十九章
「好啊!」
温恋舒一喜, 顺着他力道站起来。
虽然刮鬍子她?并不会,但?女人对于打扮玩偶一类的,总是天生热情。
温恋舒让他坐下, 自己翻开立春放好的包袱。
里面有她?做好的鞋,围兜、刮刀、香胰子一类。
魏长稷瞥了眼,心下瞭然。
如此充足的装备,她?怕是早有打算吧。
这般想着, 温恋舒转身。
拿着件红色绣花的围兜,就往他脖子上?挂。
「我不用这个。」
魏长稷满脸嫌弃。
温恋舒看着他,「不用的话,胡茬会掉身上?, 介时你还要重新洗澡。」
重新洗澡, 睡觉就又要往后推延……魏长稷嘴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皱出川字,扯着围兜的手却已经不再用力?。
不管怎么说, 他想圆房。
见魏长稷松懈, 温恋舒眼疾手快给他系上?。
然后用水打湿了手,拿香姨子在掌心搓出泡沫,擦到魏长稷下巴及两腮。
本来很容易的事, 速度却很慢。知道的她?是在刮鬍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大型玩具,这么让人爱不释手。
任人摆布的感觉不好,魏长稷有些不耐。
但?被她?细嫩的手指抚过肌肤, 滋味的确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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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全?当是洞房花烛的前戏,由?着新婚妻子折腾。
毕竟以?前从?未做过, 温恋舒也怕出错。
一盏灯笼放的近近的,把?两人照的明亮。
她?手里一把?刮刀, 捏着他下巴。
眼睛从?未有过的认真盯在他脸上?,倒叫魏长稷有些不自在。
温恋舒生的好看,魏长稷知道自己面容不及。
可如今这株华京最美的牡丹,偏生落在了他的枝头?。
骄傲与自豪油然而生,魏长稷手扶到她?腰上?,温恋舒「啪」的打到他胳膊上?训:「你别乱动?。」
魏长稷果?真不动?了。
疼不疼的无所?谓,被骂也不怕。
但?关键他和?温恋舒一样,也怕伤到嘴巴上?,明个儿怎么见人?
虽然颳了这鬍子,明个儿他本身就引人注目。
魏长稷人老?实了,温恋舒才继续。
黑长的髮丝由?肩垂落,衬得她?少了些骄矜高?傲,露出几分慵懒温柔。
因着弯腰的动?作,领口不自觉下垂,本就薄纱的面料,更显出里面绣着牡丹的兜边。
正中?间好深一条沟壑。
烛光下白的亮眼,汹涌而出的风景更为惊人。
魏长稷很想提醒她?……
后来一想,左右没有看见。
他是她?丈夫,看又不打紧,也便闭了嘴。
等到温恋舒擦干净他下巴,顺手解下碍人的围兜,还未及低头?说一声「好了」,覆着粗茧的大手已然拽住她?。
把?她?带到腿上?坐上?,发紧扣住后腰。
这个动?作,迫使温恋舒挺起胸脯。
随之衣料松垮垮堆积肩头?,他埋了下去。
温恋舒又成了面团,脸红心跳。
抱住他脑袋的手声音发颤,「我还有东西没给你……」
这回魏长稷咬她?一下,摆明绝不松口,「明个儿说。」
虽然很急,感觉他却是克制的,忍的确是难受,温恋舒也就松了手,鼻音有些重,搂着他脖子软绵绵的羞。
「那,去里面……」
没拒绝,只是让他去里面。
这便是同意的意思。
魏长稷心下狂喜,抱着她?疾步到床边。
一经放下她?就往里一滚,被子遮住外泄的风光,整个人缩的看不见脸。
说不怕是假的。
毕竟他那么高?,还那么壮。
但?人是自己找的,没有退路可言。
她?眼睛眯开条缝紧张又慌乱的看他。
魏长稷放下红帐,光线成了暗色。
温恋舒瞧见他三两下丢了衣服,从?后背腰下探出个狼头?刺身。
杏眸一眨,有些新奇,歪了起来露出被捂的发红的脸,她?问:「你有纹身吗?给我看看。」
「有,你想看?」
魏长稷钻到被窝里。
温恋舒点点头?,「想。」
女子怕蛇虫,他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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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害怕的同时,那些危险的东西又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狼她?只在书中?读过,很想看一看。
魏长稷擒住她?叠挡在胸前的胳膊笑。
「把?手拿开,你答应我,我便也答应你。」声音暗哑带着蛊惑。
他第一次庆幸——
当初被魏长序拉着刺了个这种玩意儿,倒有些用处,起码温恋舒喜欢。
早晚都要做的事,温恋舒并不扭捏。
如今有了吊着的纹身,心里更多些期盼。
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把?手挪开。
衣带渐开,气息微沉。
贴近游走的唿吸,很快让肌肤生出一层粉色。
不知何时他撑了过来。
那么大的块头?,像山一样,巍峨沉重。
温恋舒被罩着视线昏昏。
暗色之中?,恐惧无处遁形,瞬间油然而生。
不自觉的,她?伸手搂住他脖颈。
「魏长稷,我怕……」
她?鼻左侧有颗小痣,平素脂粉遮挡并看不见。如今卸了妆显露出来,随着皱鼻小痣移动?,娇艷欲滴。
感觉她?的不安,魏长稷亲了下那处。
很温柔似的,跟他外表粗矿一点也不一样。
「怕什么?」他不是在。
温恋舒眼睫微颤,毫不掩饰自己的慌乱。
这时候面子什么的都不重要,她?只想让自己好受一点。
怕什么?
当然是他给的印象过于粗狂,怕待会儿没个轻重。
可这话温恋舒不说,也说不出来。
魏长稷却都知道,安抚的拍拍她?,声音温和?,「没事的,你信我,好不好?」
总归她?是他的妻。
他在意她?,不会伤她?,更不会毫无顾忌。
于是温恋舒手又松了。
看着他肩骨肌肉汗落,忍不住追问:「你好了没?」
魏长稷不说话。
温恋舒催,「你倒是……」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太磨蹭。
弄的温恋舒怕都忘了,就剩下烦躁。
那些滋生的难受和?害怕,在烦躁中?磨的一丝不剩,她?想骂人。
魏长稷微怒,「你闭嘴!」
他忍的辛苦。
她?却开口催他,不知死活。
魏长稷瞪温恋舒。
温恋舒撅嘴,无奈只得忍下。
等到结束的时候,她?轻快的松了口气,话本子里说这事会骨头?散架,似乎也没有那么惨烈。
「你什么意思?」
魏长稷眯眼,復按住她?。
温恋舒被问的咯噔一下,慌张摆手,「没有、我没,我去沐……」
「我怜惜你,你却敢挑衅?小瞧了我去?」魏长稷打断她?。
「我没……」
他却不信,直接板过温恋舒肩头?,她?便没了反抗机会。
热意再次蔓延。
温恋舒闷出一身汗,悔不当初,她?真不该松那口气。
夜幕渐沉,窗纸似乎有雪飘落,外面凉风不断,屋里却热意未散,半梦半醒间,察觉到脖子有异样。
原来他竟还没睡,又恢復了力?气。
温恋舒泪痕犹在,吓的死死抓着里面被子,「魏长稷,你疯够了没!」
魏长稷并不说话,显然被她?那声嘆气刺激的不轻。
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
会咬人的狗不叫,这时候他总格外安静。
她?委屈又气,反手就挠,「你休想,我不要。」眼见狠话没用,又软了声音哭诉,「魏长稷,你对?我不好……」
他顿了一下,「我还不好?你是要上?天?」
温恋舒不理会,「答应娶我是为呵护,现在又是做什么?我好疼好睏,你家呵护不给人睡觉的?」
指腹给她?擦泪,温恋舒扭着不让。
魏长稷抿唇,却不再动?了,过了没一会儿把?她?的腿放下,嗓音格外忍耐:「好了好了,疼你护你,睡觉睡觉。」
啜泣的声音一断,她?觉不可思议。
男人趁机把?她?搂在身侧。
做不得,抱总行?了吧!
他退后一步,温恋舒也不会不识抬举,止住了哭声,搂着他稍微示弱,「又不是只有一夜,你就不能容我缓缓?方才我差点以?为自己死了……」
魏长稷身子一定,瞪她?道:「谁叫你松气刺我!」
「……」那不是无知嘛。
「以?后那个时候你少说话。」
「哦。」
温恋舒微弱应了下,睡了过去。
前后不过一息时间,看来是真累坏的。
魏长稷却睁着眼睛,直到天空泛白。
温恋舒感觉仿佛才睡过去,就被人亲醒了。
她?迷濛睁开眼,哪哪儿都难受,推着旁边的人道:「今日要认亲,你不要闹我,很累。」
魏长稷诱哄,「我抱你去。」
可哪有被抱的新妇?又不是下轿,会被取笑的。
温恋舒扭着不愿,被魏长稷磨蹭。
后来迷迷煳煳,昨晚拒绝的那次又还了回去,他起来时,眉眼带笑,魇足的颇像采阴补阳的妖怪!
温恋舒却连手都抬不起来,浑身的倦怠慵懒劲儿。
魏长稷:「我先起来,你再睡会儿。」
怎么还能睡?
天都亮了,她?不要梳妆的嘛!
对?着人背影剜了两下,温恋舒认命的拉响床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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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已经侯外头?伺候的立春等人,方才听到动?静急忙烧水,此刻铜铃一响,隔着床帐果?真温恋舒沙哑疲惫的声音。
「水……」
立春提了壶,要倒出来餵她?。
温恋舒却直接捧着壶就着嘴喝了起来。
咕咚咕咚,迫切的很,那或许是温恋舒最狼狈的一次,有些顺着脖子流下,染到某些被掐出的痕迹。
立春从?头?到尾没敢多看。
脸皮薄的新夫人,本应当有些羞。
但?累的实在没力?气,温恋舒靠着立春认命,「叫个人一起,扶我去沐浴。」
「好。」立春叫了立夏,亲近的陪着她?。
等温恋舒一去,别的丫鬟自匆忙开始整理被褥。
顺便颇有些诧异的……收起了张本不该带血的白帕。
温水泡了那么一遭,总算缓过来些,除了他剃过鬍子,没亲红她?的脸,身上?就没几块好地。
幸而冬天的衣裳厚,也瞧出什么。
挑了件红裙穿上?,牡丹绣的精美,外罩褙子是纯色的,透出里面花来。
大多数人尚玉,自觉比金高?雅。
但?温恋舒五官明艷,纯质的白玉反而素雅,因此她?多以?灿灿的金饰装扮,辅以?重色宝石明珠。
每次出席宴会,总是独特的存在。
装扮好了,温恋舒走出来。
魏长稷已经在了,坐在桌边等她?。
虽然已经知道昨晚温恋舒做过什么,但?真正瞧见魏长稷消失的鬍子,立春立夏还是忍不住多看了眼。
还真别说。
没鬍子遮挡的二爷,还挺周正的。
就是皮肤有些黑,眼神锋利,浓浓的眉毛,不威自怒的带着匪气,很不好惹的样子。
温恋舒被扶着过去。
男人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到她?身上?。
「打扮的很好看。」他夸了句。
温恋舒并没说话,一个是声音还没恢復过来,被丫鬟听到像什么话,另一个就是早上?那遭,他太过分了。
意识到她?的情绪,魏长稷便不再招惹。
直截了当站起来朝人伸手,「走吧。」
温恋舒却没动?,摆手叫立春她?们退下。
魏长稷不明所?以?,「这是要做什么?」
温恋舒咳了两下,让嗓子更自在,「你随我来一下。」
说着牵着人里去。
瞧着两人紧握的手指,魏长稷没拒绝跟着她?。
那么大个人,竟顺从?的被她?牵着走,注意到温恋舒走路姿势有些不利落,暗自有些心虚。
到了里间,把?人松开。
温恋舒到昨晚的盥洗室,很快拿出昨天装刮刀姨子的小包。
魏长稷稍眉,细看着她?。
温恋舒则从?里面取出一双黑色为底,红线云纹的靴子。
「给你。」她?递过来。
这就是新婚按着规矩,妻子给丈夫做的鞋。
虽然底子是他纳的,但?鞋面确实出自温恋舒手艺。
他接过多瞧她?两眼,「你不生气了?」
温恋舒装听不懂,「我何时生气了?」
他趁机得寸进尺,「那我明早再来一回?」
「你敢!」温恋舒瞬间冷声,无意识承认了方才的生气。
魏长稷笑,「不敢。」
声音愉悦带着不自觉的哄。
这句不敢虽是假的,她?听了却备感面子,好似魏长稷怕她?似的。绷着的脸面又染上?笑,「我好不容易做的,你快试试。」
魏长稷警觉她?反应有些奇怪。
温恋舒不喜绣活,盖头?都能做哭。
更别说心甘情愿给他的鞋,竟然没有赖过去?
心里这般想,面上?不动?声色被她?按坐下去。
魏长稷悄悄观察着鞋,温恋舒就背手旁边看着,好似一点也不怕他知道。
很快,魏长稷在鞋帮内侧,看到黑线不甚明显,但?的的确确存在的两只,差不多拇指大小的……
癞蛤蟆。
那或许是她?绣艺最精美绝伦的一次,生怕他认不出来。
魏长稷瞭然,寡言无声。
少许褪去原有的靴子,大冬天换上?温恋舒这一双漏风布鞋。
「你没发现吗?」
温恋舒憋不住弯腰问。
魏长稷淡淡的,「发现了。」
他又不瞎。
这下温恋舒更奇怪。
「那你就没什么要表达的,比如生气?暴跳如雷?」
她?都那般讽刺他了,等着看魏长稷失态,谁知道无事发声,不免有些失望。
魏长稷瞟她?一眼,见温恋舒沮丧,似乎才情绪上?头?般,勐的擒住她?手低斥:「温恋舒,你大胆!这么重要的鞋,竟敢在里面绣那玩意儿。」
可手一点不疼,他说着甚至带着笑。
温恋舒欲言又止,「你好假……」
魏长稷睨她?,「这不是你想要的效果??闹完就走。」
今日去晚,是要被人嘲笑的。
他无所?谓被嘲笑,温恋舒这方面一直抹不开。
温恋舒被他牵着走,讷讷道:「你真不生气?」
他不是易暴易怒,很难控制吗?怎么成婚后,反倒脾气有些变好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魏长稷道:「我给你牛嚼牡丹,你还我癞蛤蟆,不就是讽刺我想吃天鹅肉吗?」他意有所?指的笑,神态颇为骄傲,「但?我不仅吃了,还吃了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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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天的,说什么呢!
温恋舒被抓的手掐他一下。
魏长稷面不改色,「所?以?你的嘲讽并不成立。」
温恋舒嘴角抽了几下,算是明白了,自惭形愧是什么,这厮怕是下辈子都不知道,听他这瘌□□发言多得意!
哼的一声,她?不再说话。
*
魏家老?祖宗祈福,不在府中?。
此时思绵堂中?以?柳氏夫妻为尊。
几位姨娘,以?及魏长序兄弟,及他们的妻儿都到了。
柳氏与魏国公素来不和?,哪怕并排而坐也无话可谈,夫妻两一个喝茶,一个闭目养神,疏远的丝毫不加以?遮掩。
所?有人都分坐在魏国公那边,魏长序却不同。
他带着妻儿稳坐柳氏下端,表示自己和?母亲共同的立场,也无人置喙。
众人心思各异,气氛略显的低沉。
直到魏长稷携温恋舒并排出现,诡异的气氛这才得以?被打破。
「小二来了。」魏长序笑。
这话一出口,对?面三爷魏长陵、四爷魏长锋面色多少有些尴尬。
按理魏长稷排行?老?二,是他们哥哥,但?打记事起魏长序便只唤魏长稷为小二,似乎只有他们才是兄弟。
对?此柳氏听而不怪,只专心看着远处的小夫妻。
待到发现魏长稷鬍子颳了,忍不住噗嗤一笑,心道老?二可算有人收拾他了。
魏国公也睁开眼,内敛无声扫了眼温恋舒,最后目光在魏长稷下巴一扫而过,也有些意外。
至于姨娘们、徐氏和?小金氏。
她?们可不敢笑话魏长稷,但?知道温恋舒二嫁,就等看昔日这朵华京最贵的牡丹笑话。
可直到温恋舒随魏长稷跨进门。
腰直如竹,仪态端庄,面含浅笑,落落大方。
移动?间的步伐,仿如尺子距量般的规律,简单的一个出场,便是她?们难以?企及的高?贵。
世家名门的气度,并非二嫁所?能改变。
女人们瞬间颓败。
男人们则艷羡,魏长稷一身莽撞,却娶了这样一位夫人。
柳氏不满他们对?儿子的嫌弃,更不满他们对?儿媳的揣度,看一个人当由?心,而非流言表面。
轻咳一声,催流程道:「敬茶吧。」
魏长稷自不会管别人,他只听柳氏话。
闻言带着目不斜视的温恋舒走过去。
丫鬟立马端上?一盘茶。
魏长稷截过去,他先一步试过温度无碍,这才亲自给温恋舒。
这个动?作看的柳氏好气又好笑。
虽说深宅内院算计多,但?今日是在她?思绵院。这点小事她?还是安排的好,何至于让别人欺负他新媳妇儿去?
温恋舒虽羞无怯,接过后就要弯膝下去。
然而手肘就被人用力?托住,魏长稷把?半蹲的她?扶住。
空气有一瞬间安静。
温恋舒尴尬,稍微眼神询问——
「你做什么?」
魏长稷不说话,却也坚持不许她?跪。
唯一能开口缓解尴尬的柳氏,表现的老?神在在并不出声。
其他人就更不敢动?作,这样对?持了不知道多久,温恋舒隐隐感觉到,魏长稷对?他父亲称得上?厌恶。
她?小心翼翼看向魏国公。
这个曾经华京城名声大臊的男人,强要过别人,留下奸/生子。
本来科举中?第的世家子,却因此被皇榜出名,一生不入朝堂,徒留下魏国公的虚名。
可惜的是……
想像中?或俊朗或风雅的面容,他都没有。
相反,魏国公颧骨高?瘦,眼窝黑沉,一看就非什么良善人物。
单从?眼睛看,魏长稷很像他,都是那种锋利冷硬的狠辣模样。
但?或许是才有肌肤之亲,她?对?魏长稷有些亲昵,就是感觉气度之上?魏长稷虽痞,却比魏国公要正派些。
儿子这般不敬他,魏国公也没说话。
只目光落在她?身上?,流露出长者?对?小辈犀利的审视。
温恋舒毕竟只有十七岁,何曾承受得住深不可测的长辈打量?
她?瞬间警惕起来。
因此没瞧见,魏长稷为她?恶狠狠瞪自己生父。
可能是儿子的不满太强烈,魏国公没再吓温恋舒。
他喝了茶,沉默无声。
分明气氛剑拔弩张,却又的的确确无事发生。
……好生奇怪啊!
带着满肚子疑惑,无从?解答。
温恋舒先行?转而对?朝向柳氏。
她?们婆媳俩婚前便见过,有着极好的初次印象,温恋舒笑的真心很多。
她?本就好看,笑起来更惊艷。
「母亲请喝茶。」
这回魏长稷没拦她?。
柳氏却也没让温恋舒多跪,立时接过茶一喝,催魏长稷把?人扶起来。
「多的母亲也不嘱咐,老?二脾气横,是有些难驯,有何委屈尽可告诉母亲,我替你教训他。」
「总之我只盼你们夫妻,和?美顺遂,平安喜乐。」
寻常人家期待的开枝散叶没有。
柳氏期盼他们和?美顺遂,平安喜乐,简单质朴的却让人心里一暖。
温恋舒自己没有父母,闻言真心实意颔首。
「母亲放心。」
她?比谁都希望和?魏长稷和?美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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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婆媳和?气的一幕,看的徐氏和?小金氏眼红。
柳氏虽也是她?们婆母,但?到底是嫡母,隔了一层关系,并不热络。回到家中?她?们又各自有姨娘,姨娘对?她?们要求更多。
小金氏还好,姨娘是亲姑母,关系亲近。
徐氏却不同,没少受姚姨娘磋磨。
正经的公婆温恋舒没怎么跪,剩下姨娘们就更轻松了。
她?气质端庄太过矜贵,往那儿一站别人只剩下瞻仰,简单说句吉祥话,便在柳氏威慑的眼神中?,把?见面礼送给温恋舒结束。
温恋舒乐的轻松,以?为今日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见过魏长序,魏长序笑着跟她?引见,「这是你大嫂。」
「大嫂。」
温恋舒屈膝行?了个礼,预备礼貌抬头?认个脸。
却在抬起头?的那瞬,毫无防备的,一张自己苦寻多年的秀气容颜,就这么刷的一下映入眼帘。
因为温恋舒方才目不斜视。
对?方也只是安静而坐,善于隐匿。
所?以?先前一直没看到。
此事乍然相见,温恋舒一下怔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黎初姐姐?」
第三十章
——黎初!
原御史台黎颂年的独女。
*
黎颂年与温颐科考同期, 两人交情颇深。
自然而然的,作为小?辈中的姑娘,温恋舒和黎初也成了手帕之交。
当年先帝昏庸, 满朝上下少有人敢直言,唯黎世伯殿上怒斥。虽在叔父的周旋之下,黎家未曾因此灭门。
但不久后,却被先帝随意安了个叛逆罪名, 惨遭流放燕地?。
黎世伯一身忠贞,却罢免于不忠。
每每提及,都是叔父一生之憾。
可惜彼年温家未及权盛,叔父救不得?黎家, 但却暗中接出了黎初, 定下了她和温明书的口?头婚约。
欲以待嫁之身,保下黎初不被流放。
但是黎初姐姐母亡,唯剩一老父。
她不舍黎世伯独自流放, 因此夜奔而去, 不告而别。
等到温家找到,为时已晚,黎世伯于山洪中, 乱石覆压而丧生, 黎初姐姐也?在奔赴途中不见了踪迹。
这些年他们?一直致力寻找。
未曾想,却以这样?一种方式再相见,温恋舒不可谓不惊讶
黎初亦站起来, 不安攥着手。
被众人围观,她脸上呈现出一种惶恐的白。
除了对故人相见的泪目, 身上更?有股雨雾般,一碰就?碎的脆弱和不安。
魏长序拧眉站过去, 为妻子挡去诸多?不适的目光。
沉脸的丈夫虽不说话,这一举动无疑不让人心安,黎初终于鼓足勇气,对温恋舒笑了笑。
她难得?笑。
这么一笑,看的魏长序倒是一愣。
黎初:「舒、舒舒。」
熟悉的声音,感觉却不尽相同。
以前的黎初虽也?温婉,但不至于怯弱。如今的她只是说两个字,却好似花了浑身力气,满面的惶恐。
生怕被人嫌弃似的。
温恋舒有心想问,却知道不合时宜。
魏长序看了眼魏长稷,「来日方长,你夫妻且先把认亲走完。」
接到兄长递过来求救的眼神?,魏长稷不得?不出手,把温恋舒先行牵住,「走吧!去这边。」
温恋舒下意识捨不得?,往后继续看。
却发现她走的那刻,身后黎初明显松了口?气,又下意识把自己隐匿起来,低头沉默,存在感极低。
这还?是当初那个文?采极盛,气质雅淑的黎初姐姐吗?
温恋舒抿唇,百般不解。
柳氏明显偏心温恋舒,徐氏和小?金氏哪敢找事,妯娌间?一派和气都过了礼,剩下的就?是小?辈。
徐氏和小?金氏分别育有一子,温恋舒并未过多?关注。
魏长稷只与魏长序关系好,她在意的便只是大房孩子,如今中间?多?了个黎初,温恋舒又上了几分心。
众所周知,魏长序死过一个妻子。
是以孩子堆中个子最高,十岁上下,面容又和魏长序三分像的男孩,应当就?是那亡妻留下的孩子。
果不其然,魏长稷指着他介绍:「这是砚哥。」
魏长序长子,其名魏砚,是他没错了。
魏砚给温恋舒拱手,彬彬有礼,「二婶。」
同为家中长子,难免从小?被赋予重任,魏砚和侄子温以卿相似,不可避免气质略显的沉稳。
这样?的孩子明是非,少祸端。
黎初姐姐作他继母,倒不至于太难做。
「嗯,砚哥起来吧。」温恋舒把他扶起来,却意外看到,藏在魏砚身后的,还?有个姑娘。
大冬天的,小?姑娘穿着红袄。
束着小?花苞,带绒球的髮带绑在两边头上。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呆萌又可爱,只是躲在哥哥后面,有些过分安静。
「这是?」
不怪乎温恋舒追问,她简直和黎初小?时候一模一样?。
温恋舒眼睛瞬间?转不动了。
魏长稷瞭然,朝小?姑娘招手,顺便解释道:「这是大嫂生的。」
温恋舒一呆,盯着小?姑娘有些惊讶,不曾想几年未见,一见黎初姐姐竟都有了孩子。
但很快,温恋舒就?意识到不对。
因为即便是应魏长稷召唤走出来,温声细语的让她打?招唿,小?姑娘也?只是攥着哥哥的手,朝温恋舒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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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她的招唿吗?
温恋舒蹲下去试探道:「晴姐?」
见小?姑娘呆愣一瞬,她便知自己猜对了,小?姑娘确叫晴姐无疑。
可能?源于和黎初一起长大,对黎初的女儿有天然的亲近,温恋舒下意识想亲昵的摸摸她头。
谁知接下去一幕,完全出乎温恋舒预料。
温恋舒手才伸到一半,魏晴便像受了什么惊吓,直接扭头扑到魏砚怀里,小?肩膀还?有些发颤。
像认生……
却比认生更?加严重。
温恋舒直接懵在原地?。
「对不起二婶,晴姐不喜欢人碰。」魏砚紧张护着魏晴,眼神?警惕。
温恋舒便知,魏晴应当不止是不喜欢人碰。
「晴姐还?不会说话。」旁边魏长稷跟她耳语。
温恋舒心里又是一阵惊骇。
若没看错,魏晴少说也?有三岁,便是说话再晚的孩子,也?不至于三岁不会说话吧?魏晴怎会……
温恋舒下意识看向?担忧的黎初。
身为母亲,此时黎初难免对女儿关注,面色沉痛。
心中猜测万分,却也?没再强求,温恋舒把礼分别送出去,这个插曲略过去。
*
「既是认过亲了,国公爷和诸位妹妹请便!」
按理魏长稷成亲,今日家中应当一同吃饭,但柳氏放下茶盏发话,赶客的意思十分明显。
更?奇怪的是和之前一样?!
魏国公虽有不满,却没说话,沉默起身,率先走了出去,步伐快的,似乎这里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似的。
几位姨娘并她们?的孩子,赶忙紧随其后。
无论是柳氏的夫妻关系,还?是魏长稷的父子相处,甚至黎初的出现,乃至魏晴的不会说话……
桩桩件件,无一不透着诡异。
抓的温恋舒心中心痒难耐,又不能?这时候问。
等魏国公他们?都走了,柳氏才很高兴的招唿他们?去,「外人都去了,咱们?一家人吃个饭。」
这话魏长序和魏长稷都不觉有异。
前者过去抱起惊魂未定的女儿,「跟父亲吃饭去,你祖母准备了晴姐最喜欢的蛋羹。」
后者则伸手牵起温恋舒,「走吧。」
黎初事不关己,魏砚也?目不斜视。
只有温恋舒奇怪……
似乎魏长稷母子三人,谁都不曾把魏国公和魏国公的姬妾孩子,当一家人看待。
云嬷嬷见状,赶忙示意人把饭菜摆上。
这季节的冬笋鲜嫩,辅以酸菜火腿做成臊,浇在面上是最美味的存在,云嬷嬷给每个主子都先盛了碗面。
又给魏晴魏砚兄妹摆了蛋羹。
细嫩的滑蛋,点缀葱花香油,食慾大开。
食不言,寝不语。
本来都好好的,直到秃噜的声音忽然传来。
就?连害怕的魏晴,都张大嘴巴看向?魏长稷,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柳氏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性,但他娶的媳妇却是个规矩的,小?心觑了眼温恋舒,柳氏捂嘴轻咳两声。
声音很小?,像寻常的喉咙不舒服。
魏长稷推给柳氏一盏茶,就?没有再管。
柳氏:「……」
温恋舒则呆了瞬,反应过来想说什么,又顾及着给魏长稷留面子,硬生生把话头咽回去,桌下踢他了一下。
魏长稷顿了下,也?反应过来。
又挑起筷子面,不过这回入口?控制着声音,好似没事人似的。
任谁也?不知道,就?在这个桌面下头,男人小?腿早赶在她脚离去之前,把温恋舒截住。
如今她柔软鞋面包裹的足,正?被他腿夹着。
不仅如此,他还?有意无意的磨动,撩拨于她。
大庭广众,他怎敢……
温恋舒低着头,红了张脸,有些坐不住的,手指撑着桌面。
幸而她这点异样?,在别人看来,只理解为丈夫失态,她做妻子的面上挂不住。
柳氏和魏长序分别瞪了魏长稷一眼,提醒他注意场合,也?注意仪态。
黎初则小?心翼翼看温恋舒。
知她打?小?讲究,定不喜魏长稷这般做派。
然而小?夫妻心思各异,谁都没露陷,这顿饭算是有惊无险的度了过去。
*
新媳妇进门,知道柳氏定有话交代,饭后魏长序提出离去。
温恋舒下意识抬头看黎初。
同时黎初隐晦朝她递了个眼色。
温恋舒才安下心来,静坐不乱的继续等待。
果真很快柳氏就?叫:「舒舒跟我来一下。」
「好。」温恋舒趁机使劲,抽自己的脚。
这回魏长稷默默松了腿,放她离去。
但因为被夹的久了,血脉不畅,站起来脚背传来一阵酥麻,她斜瞪无状的魏长稷一眼,忍着难受随柳氏而去。
谁知魏长稷也?站起来。
察觉到身后动静不对,柳氏好奇的转过来。
瞧见儿子对媳妇亦步亦遂,没忍住噗嗤笑了,「我叫的是舒舒,你跟上来作甚?」
「母亲有吩咐,儿子也?来垂听一番。」魏长稷厚脸皮道。
柳氏没好气白他。
「得?了吧!以前有吩咐,你那次不跑的比兔子还?快?如今舒舒一来,你倒乐意往跟前凑?我倒要感谢舒舒,让我这小?儿子也?愿意垂听教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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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被说的,不免嫣红爬上脸侧。
瞧她娇羞,魏长稷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现在把人抱回去。
但事实是母亲抓了温恋舒手,对他毫不留情道:「上赶着也?晚了,如今母亲这边不稀罕你,且在外头等着吧。」
说着她把人牵了去。
魏长稷只来得?及看温恋舒留下的一阙裙角。
层层花瓣似的摆动,不消片刻便也?不见了。
他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又不能?冲进去和母亲抢人,索性抓了桌上最近的杯子。
「二爷,那是二夫人的茶……」云嬷嬷急道。
话音没落,魏长稷仰头灌下了肚,手背擦着嘴道:「是吗?」他有些懊恼,「我没注意。」
云嬷嬷:「……」
究竟是不是没注意?
那就?只有魏长稷自己明白了。
里边内室,柳氏让温恋舒随意坐,她则去一旁柜子拿来个小?匣。
本以为会是珠钗一类,低头看却是错了,里面只放着把钥匙,被柳氏递给她,「这是老二私库的锁匙。」
温恋舒眼睛一大,「私库?」
不是她奇怪,主要没成亲的男人,所得?大多?都充公,魏长稷竟然有私库?且能?用到钥匙封锁,那数量定然极丰。
柳氏点头。
「对,私库,往后你为他管着。」
温恋舒受宠若惊,「母亲这……」
「别急着拒绝。」柳氏坚持塞给她,「我与魏国公感情不睦,想必你也?看出来了。」
虽然看出来了。
但被自己婆婆这般直接说,温恋舒还?是有些尴尬。
「但感情再不睦,我是这家主母,他们?兄弟的钱放在我这儿,总免不了被人分一杯羹,我不愿他们?分!」
柳氏说的冷若冰霜,一脸嫌恶。
「我儿子拿命拼的东西,凭什么给他们??所以这钥匙不仅是你,阿初也?有。」
这么一解释温恋舒理解了。
就?像她曾经去庆阳王府讨回自己嫁妆,柳氏对魏长稷他们?的钱财,也?是一样?维护之情。
温恋舒不再推脱。
「既如此,那儿媳便收着。」
「这样?才对。」柳氏笑起来。
魏国公跟她关系不好,姨娘又多?,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养大两个儿子,可以想像柳氏需付出怎样?的心血。
比起同龄的夫人,柳氏要老上许多?。
但这么一笑,眼角皱纹浮现,不仅不难看,反而给这位母亲增添了独属于她的岁月韵味,依稀可见少年风华。
有这样?的母亲,是温恋舒唯一羡慕魏长稷的地?方。
「还?有就?是,老二的仪态……」
说完正?事,提及魏长稷,难免想起方才吃面他的秃噜声,柳氏也?有些羞愧,是她没把儿子教好。
「其实老二才到我身边时,也?是有认真学过规矩的。」
柳氏不好意思道:「只是他那时十岁,学的太晚,动作间?总带着几分怪异感,被老四他们?取笑。」
温恋舒愣了愣。
不知怎的脑海中想像出,十岁的魏长稷,跟卿哥魏砚一般大,本就?敏感好面子的年纪,却被兄弟们?围在中间?笑话。
他虽脾气兇狠不会哭……
但总归,也?有几分孤独和可怜。
「老二你知道,又凶又犟又不服输还?叛逆,别人越是觉的他怪异,他就?越要跟人唱反调,坚持自我。」
「有些东西,他不是不会。」
「只是要他改变,要看你怎么劝。」
以前柳氏劝过,儿子不听,做母亲的心疼孩子,不捨得?强硬掰扯。
但老二既为温恋舒剃了鬍子,有一就?有二,柳氏总觉的自己没做到的事情,温恋舒肯定可以。
如是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魏长稷已经坐不住,马上就?要让云嬷嬷去问的时候,温恋舒出来了。
且神?秘兮兮的走到他边上,对着魏长稷左看右看。
「怎么了?」魏长稷不自在问。
温恋舒摇摇头,「没怎么。」
魏长稷盯着她,满脸的不信。
温恋舒却率先转了身,「走吧,回去了。」
于是慢点出来的柳氏又看到——
自己那不可一世的小?儿子,亦步亦遂的跟在儿媳妇身后,好几次想主动牵别人的手,都被温恋舒横了回去。
姑娘家的脸皮薄,且对他没男女之情。
如此大庭广众的牵手,怎可如魏长稷的意?小?夫妻瞪着闹着走远了。
柳氏却兀自嘆了口?气。
云嬷嬷扶住她,「奴婢瞧着二爷夫妻挺好的,夫人您又何必忧思 ?」
柳氏怅然,「可你我皆知,舒舒嫁过来并非因情,而是利益考量……」
「但二爷有情,不都说女怕缠郎,二爷待人以诚,总会磨得?二夫人喜欢他。」云嬷嬷比较乐观。
柳氏却因多?年算计谋划,总会比别人多?想一步。
「你这只是一种可能?,万一没等老二磨得?人家喜欢他,他反失去了热情,这怕又是一对怨偶。」
答应魏长稷娶妻,柳氏就?对温恋舒有愧。
这种愧疚总让她以为,往后温恋舒过的差是自己的罪,温恋舒可不知柳氏这种想法?。
「进去这么长时间?,母亲都跟你说什么了?」
「说了好多?,难道你有什么难堪的过去,是不想让我知道吗?」温恋舒狡黠的试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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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稷嗤的一声,「我的过去都是难堪,你要知便知。」
「那你不怕我知道后,不喜欢你吗?」温恋舒歪头看他。
魏长稷倏尔回视,静默少许,表情竟有几分嗤然道:「你原就?不喜欢我,我又怕什么?」
若非被逼绝境,她怎会主动靠近?
温恋舒一开始对他的抗拒嫌恶,魏长稷又不是不知道。
被戳了心里真话,温恋舒讪讪的,顾左右而言他道:「母亲把你私库钥匙给我了。」
魏长稷一愣,随即盯着她的侧脸心中微动。
「母亲给,你便要吗?」
「那是自然,这不是应该的吗?有钱不拿那是傻子。」不管喜不喜欢魏长稷,魏长稷娶了她,那都要养她的。
换句话说——
魏长稷的私库也?有她的份。
钥匙放在柳氏那儿,钱少不了分给兄弟。
但她这人护短,自己的钱,凭什么分给别人!
温恋舒仰起下巴,骄骄傲傲,「我又不傻。」
魏长稷颔首,「嗯,夫人聪明。」
他这人一贯爱和自己唱反调,这么忽然顺着她话说,温恋舒被夸的有些不自在。
魏长稷却不知为何很高兴,又一次伸手。
温恋舒把放到腰上的硬臂拍下去,瞥了眼后面的立春立夏道:「还?有人在,你就?不能?收敛点吗?」
夫妻亲近她没意见,只是要注意场合。
魏长稷闻言挑眉,「你这话的意思,没人我就?可以放肆?」
「……」
温恋舒无言以对。
魏长稷吩咐立春立夏,「你们?先回去。」
后头缀着的两个丫鬟齐齐看向?温恋舒。
温恋舒并不点头,警惕询问:「让她们?先回去做什么?」说完小?小?声道:「你莫要企图调走她们?欺负我。」
「我欺负你什么?就?差点三柱香供着了。」
「说什么呢!」温恋舒表情不甚贊同,她又没死,上什么香。
魏长稷呵呵,「冬日风冷,你又走不快,她们?抱着回礼手都快冻僵了,你确定让她们?陪着你慢悠悠的受罪?」
闻言温恋舒转头过去……
果然看到两个丫鬟手指发红,面色僵白。
她做姑娘的,衣衫面料厚实,都有风钻入,更?何况立春她们?不过丫鬟。
不自觉的,温恋舒愧疚又心疼,「你们?先回去吧!把炭烧起来。」
黎初姐姐既给她递了眼色,想必下午,最迟明天就?会造访,或许还?会带上魏晴。那么待客一应物甚,也?要提前准备起来。
尤其是炭火。
跟着温恋舒久了,立春能?把她心思摸个五六成,又因为魏长稷在,也?不怕温恋舒有什么危险,于是顺从的带着立夏先行离去。
温恋舒悄悄搓了搓手,她也?怪冷的。
但是腰腿泛疼,又走不快,只能?默默受了这场冷风。
魏长稷追上来,抓住她手。
没等温恋舒说话,就?一手扶着她腰,一手穿过膝弯,直接把人抱起来。
「你做什么?」
温恋舒吓了一跳。
「说过抱你,言而有信。」
无头无尾的话,温恋舒反应好一会儿,这才想起今天早上他把她亲醒,趁着迷煳欺过来的诱哄。
——「今日要认亲,你不要闹我,很累。」
——「我抱你去。」
想起来了,对他就?有些不满,没好气道:「来的时候你不抱,方才有人也?不抱,如今快到自己院子了,你终于言而有信抱我了?」
魏长稷朝她看来,面不改色。
「我敢当着你丫鬟面抱,可你愿意吗?」
温恋舒一怔,想想那场景,咦了一下,「不愿意。」
「那不就?得?了,我是为着你好。」说着抱着她往上颠了颠。
温恋舒珠翠摇动,差点没掉下去,赶忙伸手扶住。
等他抱的平稳,又看四周无人,把脸埋他怀里挡风,手圈着他腰取暖,又想起一事。
「黎初姐姐,怎会嫁给大哥?」
魏长稷惦记她许些年……
在温恋舒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关注她。
自然而然的,也?就?明白她和黎初的情分,闻言眸底一闪而过尴尬道:「大哥救了她,她以身相许。」
温恋舒仰头质疑,「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魏长稷淡定的跟她回视。
难道说魏长序英雄救美,看了不该看的,黎初又的确容貌对兄长胃口?,故此趁火打?劫?
黎初如今是他嫂子,有些话不当说。
魏长序更?是他兄长,便有不是,也?当维护。
怕温恋舒再问,魏长稷换了话题,「晴姐才跟大哥回京,别人尚不知她存在,你如何知道她叫晴姐?」
说起这个,温恋舒眼中带了几分怀念。
「黎初姐姐从小?喜欢一句诗,桃李不言随雨意,亦知终是有晴时,黎伯父就?开玩笑,她以后孩子的就?叫晴姐。」
黎初姐姐敬重黎伯父,如今黎伯父去了……
她总觉的这句话黎初姐姐不会忘,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魏长稷追问:「为何不是雨意?」
温恋舒解释,「因为已故的黎伯母闺名含雨一字,不能?重了。」
她身边的人,无论是黎伯父、叔父,亦或者是阿兄,都对妻子极为敬重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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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明书,当初不过为救黎初姐姐权宜之计,口?头定下了婚约,黎初姐姐失踪这些年,他都不愿另找婚约。
正?因如此,温恋舒对夫君眼界也?极高。
说起那些过往,她笑就?没停过,才经浇灌的牡丹,笑起来更?多?几分娇媚余韵。
魏长稷不懂诗,只觉她笑得?好看,「那你呢?喜欢什么诗?以后我们?女儿名字也?可从其中选。」
虽然魏家孩子有排序。
下一辈男从「石」,女含「日」,但魏长稷不在乎。
「我喜欢……」说了才三个字,温恋舒反应过来,脸红了一瞬,眼刀抛过去,「谁要给你生女儿!」
第三十一章
「谁要给你生女儿?」
魏长稷皱眉, 不无遗憾,「儿子也行。」
「……」温恋舒瞬间表情一言难欲。
这男人长的丑,想?的倒挺美。
她不吭声。
魏长稷不动声色看来, 「怎么不说话?」
温恋舒头埋下去,「张嘴就要吃风,冷人的很,快走快走。」
她把自己藏的密不透风, 哪里就冷人了?不过就是这个话题她不想?聊罢了,魏长稷有心戳穿她。
又怕打破夫妻难得安宁的相?处。
于是什么都?没说。
一口?气把人抱到快院门口?,才放下她两人一起并肩进去。
在立春立夏眼中,小夫妻是一道踱步回来的, 任谁也没想?到, 魏长稷抱了她一路。丫鬟们没人问,他们更?不必说。
只是到了屋里,暖和起来。
温恋舒亲手给累许久的魏长稷倒了杯茶, 眉眼弯弯奉过去, 当作犒劳。
魏长稷眼神在她讨好的脸上停了几瞬,轻嗤少许,倒也理所当然的接过去。
瞧氛围正好, 丫鬟们相?视一眼。
皆默契十足的退了出去, 把空间?留给新婚的夫妻温情。
温恋舒等?他喝尽,才捂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你?且去忙吧!我睡一会儿?。」
没办法, 真吃不住啊!
冬日本就睏乏,何况洞房她累了一夜。
方才回来靠在魏长稷怀里, 都?差点没睡过去。
「我陪你?。」魏长稷搂过她肩。
温恋舒闻言细眉微皱,忙不迭失摇头, 斩钉截铁,「不要。」
魏长稷微愣,「你?不想?我陪?」
「不想?。」温恋舒毫不犹豫,说完想?了想?,在他诧异的神色中又补充一句,状似埋怨,「你?若陪我,就肯定不止睡觉那么简单。」
昨晚最开始,他不是也答应让自己睡觉?
但谁知天还?没亮,就又被亲醒,吃的骨头都?不剩。
对于这方面……温恋舒不信他的自制力,哼的一下,把人推过去,「你?起开。」
本还?有些不满的魏长稷,听了了这话,怔了怔,眼睛一动,笑起来,没有鬍子的面庞,倒有几分疏朗的和气。
「你?倒挺了解我的。」他说。
呵呵。
温恋舒毫不掩饰白他一眼,跟这男人在一起,实在淑女不起来,他就差把想?睡她的心思写在脸上,她又不傻。
「你?快出去。」温恋舒催。
魏长稷本不想?出去的,新婚三日,不用当值,出去又能去哪儿??
他稀罕她,自然乐意跟她黏在一起。
但见温恋舒眼下青黑,步伐虚空,遮嘴打着瞌睡,睏倦极的样子,不知想?起什么,倒还?真走了出去。
很快换了伺候的立春进来。
「姑娘要歇晌?」
「嗯,太?困了,吃不住。万一黎初姐姐过来,我怕没有精神头应对。」温恋舒脱了鞋子,坐到床上。
立春点头,「那倒也是。」
温恋舒:「你?注意着时辰,晚些叫我。」
「好。」立春给她把被子盖上,「夫人快睡吧!」
温恋舒也就睡了过去,这一觉没什么心事,睡的安稳沉静。
另一边魏长稷则拿了剑,在院子里比划。
他身?手矫健,招式狠辣,不消一会儿?,布衣就浸透一层的汗。
立春不小心瞧了一眼……
又想?到今晨沐浴,夫人身?上遍布的青紫痕迹,足见夜里魏长稷有多卖力。脸红一瞬,唿吸错乱,,不敢多想?,立春赶忙招唿了丫鬟们远远离去。
约莫快到吃饭的时辰,魏长稷回来了。
弯刀放到桌子上,头一句就问:「夫人呢?」
立春把水兑好,请魏长稷洗,顺便答他,「夫人还?在睡。」
「还?在睡?」两个时辰了吧!
「对。」立春犹豫道:「二爷,可要吩咐人摆午膳?」
本来立春已经打算进去叫温恋舒,但如今魏长稷回来了,她倒不好擅自做主,『要摆午膳吗』的潜含义,其?实就是请示要不要唤温恋舒。
冬日的正午,日头即便强烈,也并不炙热。
魏长稷却出了一身?汗,衣裳湿哒哒的黏在后?背,映出肩骨肌肉轮廓,浑身?有种强势的野性。
立春不动声色往后?站了站。
瞧见他手往盆里一过,水立即变得些许浑浊,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换件衣裳。
魏长稷却已经擦净了手进去,「你?们先摆,我进去看看。」
立春看着他满是汗的后?背,有些欲言又止……生怕这般汗气湿味,惹得他们夫妻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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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立春只得给害怕魏长稷的立夏递个眼色,意思是摆饭。
内室静悄悄的,丫鬟把帐子放下来了。新婚大红的颜色,飘起来有股淡淡的暧昧之感。
其?实不用立春说,魏长稷也明白。
自己身?上汗气重,她又有鼻疾,因?此也没掀帐。
隔着层薄纱,看到她侧躺着,露出半张脸,乌髮铺被,睡颜恬静。
的确很香,也的确累着了。
魏长稷默了半晌,没有叫她,去沖了个澡,再返回柜边,自己找了件衣裳。
温恋舒虽睡的神,但隐约闻到了饭香,正迷煳着怎么没人叫她,忽又听到了脚步声。
近了又远,远了又近。
着实烦人。
恍惚的眼睛眯开条缝……
瞧见不远处有道身?影,背对着她。
宽肩窄腰,挺拔健硕,覆着肌肉的长腿,线条优美,以及满是刀痕的嵴背,看着就触目惊心。
裸着上身?,他正在提裤子。
腰带处探出个狼头纹身?,黑白的毛髮,独一双腥红的眼。
温恋舒后?知后?觉发现?——
哦!是魏长稷啊!
她记得,昨晚瞧见魏长稷就有这么个纹身?,答应给她看,后?来做着那事,倒没来得及看。
如今梦里,却如愿看见了。
温恋舒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又闭上了眼。
反正思绵院里才吃过饭,也不是很饿,那就继续睡吧!
敏锐如魏长稷,感觉有人在看他。
但转身?查看,却也没人。
他提着上衣来到床边,边系腰带边看到温恋舒睡颜如昔,难道方才那道视线……是他错觉?
就温恋舒这矜持性子,也不像是会偷看他穿衣服的人。
想?着心里安定些许,魏长稷穿好衣裳,走了出去。
立春见他出来,松了口?气,又不自觉往里面看了看,像在等?温恋舒。
魏长稷解释了句:「别叫夫人,就让她睡。留出些饭菜温着,等?她醒来再吃。」
他是主子,立春自然听了他的,于是温恋舒得以继续睡了半个时辰,后?来是被几声狗叫惊醒的。
她坐起来,分不清今夕何夕。
「夫人醒了。」
坐在床边做针线活的立春,瞧见忙挂了床帐,扶着扶着惺忪的温恋舒起身?,「我睡了多久?」
「少说也有两个半时辰。」
「都?这么久了!」温恋舒诧异,「那黎初姐姐可曾来过?」
立春摇头,「不曾来过,也不曾叫人传来消息……」说起来也挺怪的,大夫人以前跟温恋舒关系好,约定了什么只会早不会迟。
这回倒不知是何缘故,连个消息都?不曾有。
温恋舒想?到黎初身?上的种种变化,心里一片沉重。
恰逢此时,外头又传来「汪汪」的两声,异常醒目。
温恋舒眨眼睛问:「是谁在养狗吗?」
立春默了下,有些恐慌道:「二爷养的。」
温恋舒眼睛一亮,「魏长稷养的?他会喜欢狗吗?」
就他那人,凶神恶煞的,除却的练兵打仗,倒真想?不到他还?有个养狗的爱好。
「应当是喜欢的吧……」不然那么大一只狼狗,国公之府,谁会特意养在院子里?专用上好的肉去餵。
「他在哪里?」温恋舒来了些兴趣,「我去看看。」
立春:「……」
立春嘴角抽了抽,倒是忘了。
她们姑娘从小也有个养狗的愿望,只是因?为以卿少爷过敏未曾实现?。便是二爷模样性情有千万般粗狂蛮横,不为人爱。
但唯独养狗这一条,实打实对上了温恋舒喜好。
立春把她引到隔壁,看见果真好大一条黑白色的狼狗,嘴里叼着一颗藤球,看见她就松了口?开始叫。
了解他的魏长稷转身?。
果真发现?有人……是温恋舒。
她扒在门边,探着脑袋,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眨啊又眨,又害怕又想?看,还?挺好笑。
「过来吧。」魏长稷伸手。
温恋舒不敢,「它?咬人怎么办?」
魏长稷白她,「我不是在。」怕什么。
温恋舒想?了想?,倒真走了过去。也不知什么时候,魏长稷能给她这么大的勇气,不过简单安慰的一句「我不是在」,就让她有胆子迈出一步。
「汪!汪汪!!」
走到一半,温恋舒立时又缩回去。
魏长稷瞪狗一眼,它?声音又低了下去,耷拉着脑袋,颇有种委屈巴巴的感觉,「汪汪……」
立春试图阻止她。
「夫人,咱们回去吧。」
可魏长稷手还?朝她伸着,想?了又想?,温恋舒决定信他一次,更?何况,她也喜欢狗。人对于喜而不得的东西,总是有些执念。
「你?害怕就在这儿?等?我,没事的。」
说完她继续往前去,靠近魏长稷的时候,躲在他背后?,扒着男人小臂,试图朝那狗细看。
对上她的眼神,威风立即尾巴一竖。
龇牙咧嘴的,释放出警告温恋舒不要靠近的信号。
温恋舒不无遗憾,放弃了心里蠢蠢欲动,摸摸他的想?法。
威风瞥她一眼别过头,似乎对温恋舒的识相?十分受用,这一幕看的立春呆愣,温恋舒羞臊又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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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想?到,竟有一日。
她竟然被一只狗拿捏了七寸。
魏长稷看她撅嘴,笑了一瞬,「把手给我。」
猜到他的想?法,温恋舒眼睛发亮,兴沖沖的把手递过去。
魏长稷包裹着她弯腰。
人慕强者,狗也不例外,或许是慑于男主人压制的气息,这回威风没有拒绝,温恋舒如愿以偿的摸到了脑袋。
本以为这么大的狼狗,毛髮应当的粗硬拉手的。
可意外的是,十分柔软。
温恋舒一下就喜欢上,还?揉了揉。
「认识它?吗?」魏长稷忽然问。
温恋舒愣了愣,眼中疑惑,「我该认识他吗?」
魏长稷抿唇,「……不该。」
说是不该,可他瞧着又不大高兴,难道自己真应该认识这狗吗?温恋舒细细的打量威风几下。
要说跟狗打交道,她确有那么一次。
是小的时候出门,在寺里遇到的。
不过当时那是只泛黄的小奶狗,跟威风的黑白色毛髮不像。
更?何况后?来家里养不了,她又不忍心捨弃,刻意让明书给小奶狗找了家农户收养,据闻是个寡居的老奶奶。
怎么也不可能跟魏长稷这只有什么干系。
威风蹭了蹭她。
温恋舒瞬间?把所有顾虑抛掷脑后?,抓着魏长稷道:「我想?喂喂它?。」
闻言不用魏长稷吩咐,自有青锋送来肉块,魏长稷挑了块大的,如此不会在吃的时候让温恋舒咬到手。
拿来递给她,「餵吧。」
威风每日的吃食都?有定量,今日已经吃过了。
所以多余的这块,算是意外之喜,它?凑近温恋舒的手嗅了嗅,兴高采烈叼过去,连带着对温恋舒摇了几次尾巴,态度亲昵了不少。
温恋舒高兴的看魏长稷,「它?喜欢我。」
她高兴了,魏长稷也便高兴,拿了帕子给温恋舒擦着手,声音纵容道:「嗯,是喜欢你?。」
两人在隔壁院逗留了快半个时辰,走的时候温恋舒和威风还?依依不捨。
温恋舒是真的没稀罕够威风。
威风则是……
没吃够肉。
奈何魏长稷铁面无私,拽着温恋舒头也不回。
*
冬日天短,温恋舒又睡的久。
等?到回来吃了晚饭消过食,差不多就快睡觉时辰了。
魏长稷斜在贵妃榻不说话,温恋舒在另一侧梳妆镜卸了发,很快立夏来报:「夫人,浴汤备好了。」
温恋舒站起来就要去沐浴。
路过魏长稷的时候,被他掬了片衣裳嗅,「大冬天的,你?什么也没干,明明早上才洗过,何必又多余折腾一次?」
费时又费力的,直接睡不好吗?
「谁说什么都?没干?方才不是摸狗了?」
她虽喜欢威风,但毛髮之下,看不到的地方,不知多少灰尘飞到身?上。万一再有小虫子,钻到衣裳里会咬她的。
她管不得魏长稷,难道自己还?做不了主?
温恋舒甩开他走了。
心里却不免思索着,先前还?是把婚姻想?简单了。
两个人成?亲,不是住一起就好,他们还?有很多性格习惯上的差异,需要慢慢磨合。比如说吃饭,又比如说沐浴。
但是今日才成?亲第二日。
提太?多要求,怕魏长稷逆反,暂且不急,她总会想?办法帮他慢慢纠正过来。
她浑身?香喷喷的,一日洗两次魏长稷是真觉的没必要,但说了人家也不听,他只得闭目养神,老老实实等?待。
若叫青锋或者魏长序看到,或许会惊掉大牙。
这还?是军营里面那个,不喜人忤逆,固持己见到几乎霸道的魏将军吗?
这样无聊的等?了约莫两刻钟,脚步声復响起,朝这边靠近。
魏长稷撩开眼皮,呆了一瞬……
那一刻福至心灵的,感觉若她以后?每日睡觉前洗澡,似乎也不错。
为什么呢?
因?为屋里点着炭,并不觉的冷。
浴后?的温恋舒穿着件粉色薄面的绸缎中衣,活像个小花苞。
她肉感的面容被热气熏的,爬上了一层醉人嫣红,乌黑的秀髮披肩,少了份盛装的盛气凌人,倒多出份十七岁妇人,应有的温软娇憨。
脖下细颈雪白,身?段苗条。
总之拂袖摆手之间?,皆是风情。
魏长稷一下坐起来,看直了眼。
立春立夏对视一眼,默不作声退出去,且掩上了门……好似她跟魏长稷独处一室,就真的会做出什么非礼勿视的事情来。
瞧两个丫鬟离开前打趣的目光,温恋舒没好气踢了魏长稷下。
「都?怪你?。」
「怪我什么?」
温恋舒却不愿说。
她坐在梳妆镜前擦雪肤膏,任由魏长稷盯着她也不出声。
从镜子里,能看到他专注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似乎缱绻又多情,柳氏说信她能劝动魏长稷,嫂嫂也说他在乎她。
但温恋舒自己……
其?实已经失去了一颗完全去相?信男人的心。
一直以来,她都?更?乐意认为,魏长稷对她的好,始于见色起意。
可自打成?亲后?不过两日,魏长稷的种种的表现?,却又让了动摇了见色起意的认知,难道魏长稷,是真的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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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喜欢,她又当如何?
温恋舒想?着,心里乱乱的。
后?来发现?不论喜欢还?是不喜欢,总要把日子过下去的。
温恋舒若有所思的擦了脸,把剩下没用的雪肤膏,伸手抹到魏长稷脸上,「糙死了,一点都?不好亲,快好好养养你?的皮子吧!」
润肤膏淡淡的花香,是牡丹味儿?的。
在温恋舒身?上让人迷恋,在他身?上就显得突兀。
魏长稷拧眉,没拒绝她作乱的手,而是手臂往后?,护着她弯折下来的腰。
最后?抹着抹着,也就变了味……
梳妆檯平素用着怪舒服的,这时候倒显得有些矮。
温恋舒抠着那边沿,有些难耐的站着。
镜子映出她些许颤动的背,似乎极力克制着什么,腰肢刚开始还?能坚持的住,顾及着不撞上去把胭脂水粉碰掉。
后?来没一会儿?失了力气,完完全全靠后?面借力。
那些卸掉的金钗……
颤颤巍巍挪移,最后?无辜摔落地上。
这里其?实并不舒服,情/到浓时他也怕温恋舒生气,侧面吻了下她脸颊问:「行吗?」
温恋舒没答,扣着他抬眸,「那我想?早些回门。」
大周对于女子回门,并没有硬性规定,或是三天、六天、九天,亦或者满月半年?,都?是私下商量过即可。
「你?想?明日?」魏长稷忍着道。
温恋舒点头,其?实这样她也难受,「嗯。」
「明日怕是不行。」
「为何?」
「因?为明日,你?怕是起不来……」
温恋舒还?想?问为何会起不来,但嘴还?没张开,魏长稷似乎猜到她的问题,忍不住轻轻笑着,带的身?体微动。
霎时察觉到异样,温恋舒倒吸口?凉气。
「我知道了,你?中午放我去睡,就是为了这晚上……」
魏长稷错开眼搂着她,顾左右而言他,「再等?等?吧,等?第六日,我陪你?回去。」
温恋舒还?能说什么?
只得同意了。
因?着这一遭,翌日果真日上三竿才起来。好在柳氏掌辖全府,忙碌的很,不用她们每日请安。
否则丢死人了。
吃过了早食,温恋舒到院里散步。
期间?好几次望向门口?,都?没瞧见一个人影。
开着窗户虽在看公文,实则视线时不时注意她的魏长稷,很快问:「你?在等?大嫂吗?」
温恋舒点头,「对啊!」
按理递过了眼色,黎初姐姐昨日就该来,最迟今日。
但这上午都?过了泰半,却仍旧没有动静。
「我在的话,大嫂不会来。」魏长稷忽然说。
温恋舒扭头疑惑,「……为何?」
魏长稷不喜看书,公文也不例外,既然温恋舒同他说话,这东西自然而然也就放下,同她细细解释,「晴姐畏生,你?当看出来了。」
他虽粗狂无礼,却非不知分寸。
要魏长稷讲长嫂性格上的问题,他做不到。
只能旁敲侧击指点,「她这方面,于大嫂相?似。」
言外之意,黎初也畏生,故此他在府中,黎初不会来。
温恋舒拧了拧眉,几年?未见,变化之大,竟都?要感觉不认识这个黎初姐姐。想?是这样想?,姐妹情不可能轻易磨灭。
再抬头,温恋舒对魏长稷有了试探之意,「要不……后?半晌你?出去一下?」给黎初姐姐让位。
魏长稷:「……」
魏长稷乜了她眼,鼻子重重喷了口?气,「我真多余告诉你?。」
为了睡一场好觉,赶他也就罢了。如今为着大嫂,她也要赶他。
第三十二章
魏长稷虽然口头上多有嫌弃。
但温恋舒让他做什么事, 他还是会做。
吃了午饭,也不用人?催,漱完他那张爱嚼牡丹的口, 转身就往外走。寡言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不高兴。
温恋舒既好气又好笑。
若是平常,她定懒得理会他这些脾气。
但今日用得到他,往后用到的地方也不少。于是想了想, 温恋舒追出去,把人?亲自送到门口。
谁知魏长稷出了门,却只是径直往隔壁去。
温恋舒:「……」
白送了白送了。
她若走的慢些,人?家都到地方了。
温恋舒小小翻了个白眼, 「你这走的……倒是够远的?」
「反正在你心中, 我就是出了城去,你怕也是觉得我走的不够远。」魏长稷阴阳怪气。
温恋舒无言以对。
虽然,也许, 似乎的确是这样?。
她没?有母亲, 少会撒娇,性子比较独,并不觉的亲人?之间分开些许距离, 算的什么事, 且温家人?人?如此。
「若黎初姐姐知道你在这儿?怎么办?」
魏长稷瞥她一眼,心里?自我安慰。本?就知道她这性子,何必跟她动气?
男人?闭眸一瞬, 努力平復:「虽是隔壁,却是两?个院儿?, 你不说,我不说, 大嫂如何会知道?」
温恋舒眨眨眼。
魏长稷继而道:「而且已经交代过青锋了,午后伪造出我出府的假象,你尽管叫大嫂来便是。」
其实他走不走,根本?不重?要。
只要给黎初个他不会出现的态度,黎初就愿意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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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哦」了一声,两?人?就此安静。
腊月的冷风吹在人?面?上,这男人?也不知是不是刻意挡在风口,谁也没?说话,最后还是魏长稷先瞥她。
「你还有事儿?没?有?」
温恋舒摇头,「没?有啊!」
魏长稷:「没?有你不回去,愣着做什么?」床上撑不住两?次的人?,是嫌自己身体太好?
何况她穿的这般少,风又这般大。
其实温恋舒很好看,丰盈却不显胖,肉都在该长的地方。魏长稷很无法理解,为了更好看、更显瘦,大冬天?的她也坚持要穿修身的裙子。
除却外出,披风都不要,谁劝也不加,这不摆明活受罪?
他话说完,温恋舒却没?走。
反而抬手让立春她们都下?去。
魏长稷虽不明所以,倒也没?有问?,只当温恋舒又想起?来什么话要跟他交代。
果真等?人?都走了,她眼神就落到他身上。
下?意识的,魏长稷站直了些,让面?容并不英俊的自己,身形挺拔如松似竹。
此局诱得温恋舒没?忍住笑了下?,心里?越发确定,或者除了见色起?意,魏长稷还真对她有几分情谊。
姜锦竹说过——
「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藏不住的,动作间总不自觉会像开屏的孔雀。」
比如此时的乐于展现的魏长稷。
另一个,人?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改变。
魏长稷蛮横,脾气称得上火爆,但自成婚后,他对她处处忍耐,甚至称得上纵容,必定是因为在意,才心甘情愿改变。
她并非不知好的人?,也会感动。
「魏长稷?」温恋舒软声叫。
魏长稷一个激灵,「何事?你说就是……」莫要毫无预兆期期艾艾的说话,像是要哭了一样?。
「你站着别动。」
温恋舒朝他靠近。
魏长稷忍着原地未动。
直到走到近前的温恋舒伸手,几分试探,几分郑重?,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圈住他劲瘦的腰身嘟囔:「我就想抱抱你。」
风静静的吹着,她在怀里?这般说。
若是不限制了他的行动,肯定就不止抱那么简单。
现在多好,他虽紧绷着,却一动不动。
温恋舒靠了不过一瞬,很快离开,望着魏长稷难得懵然的表情,歪头笑了一下?,「谢谢你。」
这句话,早就想说了。
谢谢你娶我,救我出险境。
也谢谢你纵容,几番听我的话。
*
回到屋里?,温恋舒给嘴上又上了层口脂,遮住被?某人?吮出的红,这才让立春去念云院叫人?。
听说了魏长稷不在,黎初很快便来了。
同行的……
自然包括魏晴。
魏晴三岁多了,但太认生。
即便眼睛里?对温恋舒有着好奇,旁边也有母亲陪着,但温恋舒拿果脯哄她出来的时候,她还是紧紧抱着黎初的腿不愿出来,也不许人?碰。
因为猜出些黎初性情有变,温恋舒让外人?都出去了。
如今边上就立春立春,和魏晴的奶娘,故此黎初没?有那么紧张,有些尴尬道:「晴姐胆小,等?熟悉些就好,咱们俩人?说话,让人?把她带出去玩就好。」
「外头挺冷的,要不就留下??」温恋舒不舍。
魏晴却摇摇头。
黎初自己就不愿交际,自然不会强迫女儿?,顺着魏晴的意思道:「无妨的,我给她穿的厚。」
事实也的确如此。
魏晴个子不高,穿的像球一样?,软软糯糯,又可可爱爱。
温恋舒顺着道:「那也行,我让立春陪着她去后院,那里?魏长稷说他弄了个暖棚,里?面?养着些牡丹苗。」
她钟爱牡丹,只是还没?来得及看。
黎初闻言却是一愣……
恍惚想起?温恋舒未入府前,柳氏带着她们几个探访同心苑。
那时同心苑还叫北院,里?头光秃秃的一片,门口拴着叫威风的狼狗,萧条且危险,似乎对所有来人?都呈排斥态度。
柳氏还担心,这副情况吓着温恋舒。
哪知几日不见,就大不一样?。
门口的威风不见了,后院竟用暖棚养起?牡丹,就连院落名字,魏长稷都真用了酸掉牙的同心苑。
就因为魏长序的那句笑言——永结同心。
若来来之前,她对温恋舒这门还持怀疑态度,那么来之后,算是真真切切的放心了。
她这边正要应了温恋舒的提议,谁知裙角又被?人?轻轻扯了扯。
黎初低头,就对上女儿?亮晶晶的眼。
魏晴小手比划着名,抬到跟自己一般高的位置,虎牙装作兇狠的呲了呲,好像在打什么哑谜。
别人?都没?明白。
黎初却母女连心,跟温恋舒问?道:「晴姐想去看威风,舒舒,你知道二?弟把威风带哪里?去了吗?」
「晴姐认生,却不怕威风?」
要知道威风是狼狗,温恋舒头一次见都发憷。
魏晴在母亲身后四处寻找,迫不及待的样?子显然不怕。
黎初摸摸她的头,「刚开始是怕的,后来被?二?弟带着骑了两?圈,反而更威风成了小伙伴,一日不见就放不下?。」
温恋舒却是诧异,魏长稷还有那样?的时候。
不过想起?她跟自己要女儿?的言论,又觉的可以理解,魏长稷似乎还有些……呃,女儿?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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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温恋舒笑了下?,「威风在隔壁,我让立春带晴姐去。」
说完反应过来,隔壁?
那不是魏长稷呆的地方?被?晴姐看到可怎么好?
但又转念一想,魏长稷身手敏捷,闻声会躲啊!就算不躲,这是他亲侄女,魏长稷总有办法的。
也就没?有管,任由魏晴被?带着过去。
魏长稷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来到隔壁坐了一刻,看威风吃完饭,就站起?来走了两?圈,总想抽起?把剑练几招。
只是每次不等?他动手,青锋就挡在前面?劝:「二?爷快省省吧!就您练剑的动静,这边招式一起?,隔壁就听到了,介时大夫人?无法自如跟夫人?说话,待到晚上夫人?定恼您。」
魏长稷就只得消了这个想法,继续慢悠悠踱步。
瞧着前面?他百无聊赖的背影,青锋很怕他又心血来潮做些什么。
好在这样?没?一会儿?,看到了颗桃树。
这个季节的桃树光秃秃的,也并没?有什么发芽的迹象,枝条遒劲,蜿蜒曲折,沉静而立,不怎么好看。
魏长稷却盯着许久。
青锋都不知他看个什么意思。
直到寻觅半晌,魏长稷折了两?条笔直修长,指头般粗细的枝条,然后吩咐:「去把我那套锉刀拿来。」
是以魏晴兴沖冲来找威风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她埋头雕花的二?叔。
魏长稷一早听到了动静,本?来确如温恋舒想的要躲,但后来瞄到是魏晴,也就没?有动。
奶娘被?立春带过去说话了。
魏晴一个人?走过来。
她仰着脑袋想看魏长稷做什么,奈何又够不到。
少许瞧见散步过来的威风,跑过去拽着耳朵把威风揪过来。
或许是因为之前魏长稷训诫过,对着魏晴威风倒是不反抗,老老实实的顺着她的力道,又老老实实坐下?去。
被?魏晴踩着背,爬到魏长稷腿上。
在魏晴看来,她是一个人?哼唧唧爬上来了的。
但实际在不知道的角落,魏长稷早分出一只手领着她厚实的袄裙,给魏晴借力。
魏晴不会说话。
魏长稷是不想说话。
故此叔侄两?个沉默无言,皆注视着刀下?的桃木,聚精会神。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温恋舒和黎初也终于谈上了话,多年?未见,无数疑问?,一切都从那场不告而别说起?。
「黎初姐姐,当初你追伯父而去,一行可还顺利?」
「流放之路,何来顺利?」黎初低头掩去苦涩,半真半假道:「不过有惊无险,最后得以平安抵达。」
温恋舒又问?:「那我们怎么没?找到你?」
若说黎伯父死前,黎初一直躲着温家人?,坚持随父亲而去。
那么黎伯父死之后呢?心无所念,赴燕地有何用?黎初为何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这其中温恋舒总觉着有事……
且是关于她和魏长序的事。
黎初默了一瞬,端起?茶来,借着杯子,遮去脸上片刻难言。
许久之后她说:「我晚父亲几日出发,怕追赶不及,故此抄的小路。」
然而就是那羊肠小道,成了过往数年?她挥之不去的噩梦,又或许从那时起?,曾经那个娴淑温雅的黎初,再也没?有回来。
温恋舒又不傻,看出黎初不想说,也没?强求。
探身安抚般的拍拍她。
黎初却跟昨日魏晴一样?,受了什么惊吓似的缩了一下?。
温恋舒拧眉,「黎初姐姐?你怎么了?」
黎初摇头,「……没?事。」
说是没?事,脸色却苍白一片。
温恋舒抿唇,往后一退,没?再碰她,肉眼可见的,黎初松了口气。
「我听魏长稷说,你嫁给大哥是因他英雄救美?」
这话一出,黎初顿了一下?,勐然抬头,「然后呢?」她问?的有些急切,似乎生怕魏长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什么然后?」温恋舒满腹疑惑,「他就说了大哥英雄救美,你以身相?许。」
闻此黎初悄悄松了口,仅仅攥着的手就此松懈。
温恋舒担忧道:「我也正想问?,黎初姐姐遇到了什么事,幸得大哥英雄救美?如今事情可解决了?」
黎初抿抿唇,犹豫片刻。
「也没?什么,之前我不是说,流放之路没?那么顺利?途中被?人?……觊觎了钱财,正巧前往燕地从军的魏长序和魏长稷路过,也就救了我。」
黎初:「你也知道的,没?了父亲,我什么也不剩。」
「他说要娶我,而我,正好也需要一个去处,就成亲了。」
「可黎初姐姐想要去处,温家尚在,明书他也……」后面?温恋舒反应过来不合时宜,没?有再说下?去。
但即便不说,黎初又焉能不知?
「就是因为你与叔父真心待我,我不能连累你们。」那时温颐还并非辅国公,为了救她付出多少心血人?情,黎初都知道。
她待罪之身,藏匿温家,对温家而言就如双面?刃,随时有可能被?人?藉机中伤。
因此走投无路,魏长稷问?她要不要回温家。
黎初拒绝了。
再后来魏长序求娶,思索过后她应了。
这场婚姻黎初至今不后悔,但每每想及,却觉对不起?两?人?,一个是枕边的丈夫魏长序,一个便是与她有过口头婚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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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明书。
那个小她几岁,自来爱笑。
孩童时追着叫姐姐,后来一夕巨变,温颐指着她问?:「黎家有难,你可愿娶你黎初姐姐?」
彼年?温明书不过十四岁,半大不大。
她一直当他是个孩子,那天?温明书却格外认真,端重?严肃,隐有父兄气质。
「我愿。」他说:「黎初姐姐,你不要伤心,便是黎伯父不在身边,我长大会给你一个家,我保护你,我会对你好的。」
那个时候,他说给她一个家,保护她,会对她好。
不管是否源于从小一同长到大的情分,黎初都感谢他。
想着黎初眼眶有些红,想问?又害怕知道的张口,「我走之后,这么些年?,明书也有十七岁了……温叔父就没?给他另寻过妻子?」
温恋舒低头,「找过的。」
黎初眼睫一颤,嘴角淡淡的笑。
「只是明书自己不愿。」
「为……为何?」
可还能为何?答案黎初都知道,只是想确认一遍罢。
温恋舒道:「咱们几个一同长大,明书待你便是没?有爱情,也有亲情。他说自己可以晚几年?成亲,但不能为了成亲,罔顾黎初姐姐一条人?命。」
那个时候,黎初这个人?。
在帝王眼中,温明书是她最后一道保命符。
其实还有些细节温恋舒没?说,为了给黎初增加更多保命的筹码,温明书不断读书,从十四岁到十七岁,短短三年?文章出类拔萃。
本?来若非这场战乱,他当参加来年?的春闱。
书院夫子都说,前三甲必有温氏明书之位。
可惜……
他如今被?困在狱中。
黎初闻言说不出话了,心情变得无比沉重?,有感激、愧疚、心疼,以及那些许细微的错过和遗憾。
温明书很好,只是他们不可能。
或许是见气氛过于凝重?,温恋舒玩笑的道:「我问?了这么多,黎初姐姐难道不好奇我?」
「好奇你什么?」
正如温恋舒多年?如一日寻找黎初。
黎初也比想像中更在意这份姐妹情谊,早在回到华京之后,她就多番探寻过辅国府姑娘,陆清安的卑鄙,温家的艰难,她其实都知道。
也曾试图出手,只是势单力薄。
这些温恋舒却是不知的,「好奇我和魏长稷啊!」
她们说话期间,魏长稷雕好了两?支簪子,看了眼怀里?快要睡着的侄女,推过去说了跟她的第一句话,「晴姐选一个。」
魏晴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亮。
姑娘家就没?有不爱美的,即便魏晴有些胆小。
她看了看虽然冷脸,眼神却并无凶意的二?叔,然后眼睛移到桃木簪上,看了许久,拿了那支稍短些的。
魏长稷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她本?就是心血来潮,想给温恋舒做个簪子。
无论时间还是用料,都没?事先考虑过侄女。
后来魏晴来了,又这般乖,魏长稷被?她几番盯着,觉的不表示都不配当这个二?叔,于是从余木中又做了一支。
因为时间赶,没?那么精细。
本?来他都考虑好了——
若魏晴选了粗糙了,他就把精细的给温恋舒。
若魏晴选了精细的,他就重?新?再雕一支更精细的给温恋舒。
魏晴选了前者,他松快了些。
实则魏晴从未想过拿最好看的。
因为父亲说过,男人?手中最好看的东西,属于各自夫人?。父亲的给了母亲,二?叔的自然留给二?婶。
这般想着,不知看到什么。
魏晴忽然眼睛一亮,顺着魏长稷的腿滑下?去,手里?攥着礼物,兴沖沖的朝门口而去。
黎初尚没?从魏长稷也在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便被?女儿?扑了满怀。
眼瞅那边魏长稷有过来招唿之样?……
黎初心一紧,无限逃避,牵着魏晴的手跟温恋舒道:「舒舒,你我他日再聊,我就先走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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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这么久,温恋舒还是没?明白,黎初为何性情大变。
「告辞。」
远远的朝魏长稷稍微颔首,黎初逃也似的离去。
来到近前,魏长稷问?:「聊好了?」
「今日晚了,来日继续。」姐妹相?见,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温恋舒心情颇好,说着转头,待瞧见魏长稷身上零零散散的木屑,克制不住蹙眉。
又伸手给他拍了拍。
「你这是做什么了?衣裳这样?脏?」
魏长稷由着她的动作,反有种被?约束的享受。
等?温恋舒这边停了,才轻声叫:「温恋舒?」
温恋舒抬头,眼神询问?他作何。
「你伸手。」魏长稷说。
或许是因为窥探得些魏长稷对她的心思,他在意她,她却没?那么在意他,所以心里?稍微带着愧疚。
见他盯着自己,面?容疏朗。
看别人?凶气多少眼睛,对自己总收敛着。
温恋舒伸出手。
他在她掌心放了一支木簪。
即便打磨过,可由于是新?的,触感总带着那么几分粗糙,还是暖的,足见他在手心握了多久。
温恋舒再回想起?他满身的木屑,以及现在指腹淡淡的红。
不自觉的语气温和下?去,「很好看。」虽然她从不戴木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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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稷笑了下?。
温恋舒把头歪过去,动作些许僵硬,明显也是头一次,「给我插上。」
第三十三章
魏国公府柳氏温善, 兄弟更和睦。
那些个姨娘有魏长稷坐镇,暂且不敢闹到温恋舒这儿?。
有黎初陪伴,日子并没那么难熬。偶尔夫妻因为习性不同, 跟魏长稷发生过几回争论,不过都很快过去。
十一月二十六这日。
小雨,微雪,天蒙蒙亮。
因着柳氏给?温恋舒准备了好些回门礼, 其中不乏金贵药材,怕小厮们出什么差错,特意叫了魏长稷去看着。
立春伺候温恋舒一人吃过饭,取出双她以前?的皮靴。
雪白?颜色, 羊毛材质。
既能保暖, 又能防水。
这边正要?给?温恋舒换上,门口光线一暗,温恋舒抬头, 就见一人跺着脚拍身上的水, 不是魏长稷又是谁?
「做什么呢?这么晚不去?」
「雨雪之天,路上泥泞,怕弄脏了鞋袜, 正套皮靴呢!」温恋舒坐着, 立春正给?她脱鞋,自己起不得?身,就递给?立夏一个眼神。
害怕魏长稷的立夏, 赶忙拿来干净帕子奉给?他。
魏长稷没接,「不必, 这就又要?出去了。」说着朝温恋舒过来。
温恋舒以为他是帮自己穿鞋,毕竟这些日他常常这样做, 且热衷伺候她……顺便吃些豆腐。
次数多?了,就连立春立夏都瞭然于心。
魏长稷一靠近,二女赶忙给?男主子腾了位置,且识趣背过身去。
谁知他却忽然俯身,揽住温恋舒腰身,轻轻那么一用力,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正红色的裙裾翻飞,层叠飘逸犹如牡丹盛开,温恋舒两只?被褪了鞋子的脚,有些不知所措的蜷着。
忽然的腾空感,让人惊魂未定。
温恋舒手忙脚乱攀住他的脖子斥:「你做什么?」
魏长稷道:「皮靴防水,却也笨重,照你这样走法?,没有一刻可到不了马车,耽误我时间。」
什么叫耽误他时间?
温恋舒抿唇,心觉魏长稷这人着实别扭,对她好的事?情他都做,偏生长了张嘴,不会说好话,抱她也成得?罪她。
这般想着,魏长稷又开口了,依旧那副欠揍样。
「愣着作?甚?给?我撑伞。」
下?一刻立夏给?她把鞋穿上,同时立春把伞递过来。
温恋舒接过,又不放心嘱咐道:「我撑了伞,可就搂不住你,你千万把我抱紧啊!」
魏长稷嗤了一声,瞧不起谁呢!
「你且放心。」
他摔了自己,都不会摔了她。
说完没等两个丫鬟,大步流星跨进雨中,温恋舒单手搂着他把伞抬起,被魏长稷说了句,「往前?举些。」
「往前?你会被淋……」
「已经湿了,撑你自己就好。」
温恋舒固执己见,劝也劝不动,没办法?,魏长稷只?能走的更快。
马车是已经备好的,比当初庆阳王府更气派,里面以前?是魏长稷喜欢的硬坐垫,如今换成了棉絮绸面,软乎乎的。
魏长稷把她放在主座,自己喘着粗气,一口比一口重。
「很累吗?」温恋舒知道比起寻常女子,自己要?丰腴许多?,但即便知道,魏长稷抱她流露出劳累,心里还?是不高兴。
没哪个女子,会不在意别人觉的自己重。
累却是不累的,就是怕摔了她,因此绷了一路,这才心理显得?疲劳。魏长稷朝她鼓囊囊的衣襟瞄了眼,逗温恋舒道:「你说呢?」
温恋舒撇嘴,「抱是你要?抱,嫌也是你要?嫌,什么都被你做了,我说什么说?头转过去,懒得?听你喷气。」
吵死?了,打扰到她耳朵。
魏长稷笑着,又故意朝她喷了两下?。
见温恋舒着实不喜欢,这才转身想要?打开窗透透气。
「关上。」温恋舒拍他,「人来人往的街上,车中还?有女眷,不好叫人瞧见。」
魏长稷:「大家都忙着躲雨,谁有空看你。」
温恋舒按着他,「那也不行,成何体统。」
说完看他脸色遗憾,细想了想,某一瞬福至心灵问:「魏长稷,你不会是……想显摆吧!」
魏长稷瞥她,「显摆什么?」
「显摆你娶了我这么好看这么优秀的夫人啊!」温恋舒得?意洋洋。
她笑,魏长稷忽然也跟着一起笑,眼睛直直落在她身上,眸色沉沉,「我若说是呢?」
不知为何,温恋舒忽然后悔没让他开窗。
在这个密闭的空间,两人相隔极近,温恋舒从他回答后的眼睛中,看到了股类似被戳破后,破罐子破摔的情/欲。
成亲之后,她虽对那事?不做扭捏……
最荒唐的时候,梳妆镜倒影着两人纠缠。
珠钗撞落了一地,见证了那场欢/爱,然而那是在家中。
如今车在路上走着,外头就是马夫,温恋舒拿手抵着他意图靠近的胸膛,焦急惊骇,又不得?已压低声音——
「你疯了,这是在外面!」
魏长稷有一瞬不解,外面怎么了?
但温恋舒表情着实奇怪,让他下?意识探究,自己这位极其守礼讲究的妻子,是又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
「所以呢?」他不动声色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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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看她更清,身子压的更近。
温恋舒立时更加慌乱,「所以呢?你要?点脸,今日虽然下?雨,声音却不足以掩饰荒唐。何况温家距离魏家不远,你做……根本来不及……」
说着她脸上飞过一抹嫣红,恼羞成怒。
「外头就是马夫,我不想被人听见!」
「温恋舒,你这脑子……」究竟都在想什么?
魏长稷好笑的想要?伸手敲她头。
温恋舒却误以为他不听劝想行动,身子嗖的往后缩,紧紧贴着车壁,慌不择言,「魏长稷,你不要?胡来。」
魏长稷:「……」
「你若真的想这样,就忍一下?,等晚上回家……没人了再来……」为了现在让魏长稷打消念头,温恋舒可算忍辱负重。
就连晚上容许他在马车,都应承了下?来。
本来已经想解释的魏长稷,闻言立即收了话头。
既然有好处想许,让她继续误解下?去,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
温家离魏国公府的确不远,行了才两刻钟便到了。
因为下?雨下?雪,天气恶劣,又因为落水姜锦竹身体不好,故此温恋舒早让人带话,不必再出来接她。
魏长稷也是这般说的。
思索再三,姜锦竹受了这番好意,决定自家人不这么见外。
温恋舒上马车是被抱着,裙角未染风尘,如今为了保持这份干净,下?马车自然也让魏长稷抱着。
大大方方搂着人脖,理所应当的表情。
温以微瞧见了却着急,「姑姑受伤了吗?」
姜锦竹也看过来,眼睛往过分高大的魏长稷身上瞥了下?,她私心里以为的……伤,却和女儿?认知的不一样。
「没有啊!我怕脏了鞋袜罢。」温恋舒解释。
温以微:「……」
姜锦竹:「……」
母女俩诧异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最后还?是姜锦竹先回神,拉过温恋舒,故意嗔了眼,「成了婚的人,还?这般骄纵,你莫要?仗着魏将军让你,就胡作?非为。」
温恋舒是明理的人,平时并非不知事?。
但这刻为了让嫂嫂放心,觉的她夫妻甚好,同样故意鼓脸,回头看了下?紧随其后的魏长稷道:「让我不是他应该的吗?」
姜锦竹戳她,「不可胡闹。」说完又陪笑道:「兄妹之中独她一个女孩,被父亲、夫君他们忍让惯了,将军莫怪。」
「怪什么,他自己乐意抱。」
姜锦竹又欲张口。
魏长稷却道:「是我自己乐意。」
如此这般,周瑜打黄盖,你情我愿,姜锦竹又能说什么?
只?得?照旧说了几句话,大概观察过魏长稷对温恋舒态度,然后就让人把魏长稷带去温亭书书房,她留了温恋舒说体己话。
等妹婿女儿?都走了,温恋舒自在的吃着糕点。
姜锦竹给?她递了杯茶笑,「我可算看出来了,舒舒是过的挺好。」
比起上次从庆阳王府回来,温恋舒佯装出的粉饰太平,这回即便她再克制,跟魏长稷那些斜眼皱眉的交流动作?,都透露出亲昵。
温恋舒道:「他人不错。」
「既如此,你当好好珍惜,救父亲和夫君的事?情,倒是不好直说。」可能人就是这样,人情债难还?。
若魏长稷图温恋舒色,她能毫无?顾忌谋之以利。
但若魏长稷求温恋舒心,她倒不能单单是利用,去伤害他。
听了这话,温恋舒许久没说话,低头捏着茶杯半晌,终于抬头道:「嫂嫂,沈先生快生辰吧!」
这个沈先生,是指曾经的燕王,也就是如今陛下?的外祖父。
当初先帝气死?先皇后,燕王也被逼着未出孝期就藩,身为国丈,沈先生对皇族心灰意冷,退出了朝堂。
但他本身位及大学士,文采昭然。
便是没有官职,也被学子尊为先生。
叔父执权以来,更多?番造访,受他指点,情同恩师。
如今燕王为帝,沈氏恢復了荣光,此番老人家过寿,怕是会大办,温恋舒收了玩闹,「我嫁魏长稷,即便不利用,魏二夫人这个名号,本身就能带给?我诸多?便利。」
「所以,你想怎么做?」
当初温家出事?,人人避而不及,唯独沈家让人带来口信,说让她们生活上有任何困难找他们。
即便只?是生活上的困难,温恋舒记这份情。
「我会出席这场寿宴,暗中探询沈老先生口风,如果?可以,我想见叔父一面……劝他。」先帝不值当死?忠,如今是新帝天下?。
便是为了她们,叔父也不当固执己见。
「我听嫂嫂的话,会珍视魏长稷这份心意。」
「若沈老先生相帮最好,皆大欢喜,但若沈老先生不帮……」温恋舒坚韧道:「我还?是会在恰当的时机求魏长稷。」
「哪怕你这一张口,他待你之心再回不到赤诚?」
温恋舒点头,「哪怕我一张口,他待我之心再回不到赤诚。」
「舒舒,这是婚姻,并非单纯的利益。」姜锦竹抿唇。
温恋舒笑,「可我嫁他,就是为了家中,这是我的初衷,魏长稷应当也明白?。」
这六日来,魏长稷待她好,很好。何尝没有用一片赤诚来麻痹她,试图让她对他先情后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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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六日来,她努力回馈魏长稷的心意。
同样期望魏长稷看在她配合的份上,往后包容她的先利后情。
温恋舒声音虽温和,说的却坚定,姜锦竹便知自己拦不住她,无?奈嘆了口气,「罢了,你自来主意大,认定后少?听别人劝,这件事?便先不说,一切待你从沈家寿宴回来再决定。」
「如此看来,嫂嫂还?有另外一件事?了。」
姜锦竹颔首,「正是。」
「关于谁的?」
「陆清安。」
却原来这六日新婚,她和魏长稷培养感情不问世事?。
他们的婚姻,却因成亲那日陆清安随着同行一路,其狼狈姿态,以及满目眷恋悔恨,流传出另外一种谣言。
说是陆清安对她情根深重,无?奈退婚。
新帝为了拉拢关系错综复杂的叔父,因此让魏长稷娶她。
毕竟新旧两朝,最好的君臣融洽方式,就是通婚联姻,随着时日久远,无?人闢谣,信奉这个说法?的百姓众多?。
许多?已经开始可怜陆清安,对新帝和魏长稷不满。
至于温恋舒……
她只?是一个无?法?违逆皇权的女子。
听了始末,温恋舒咬牙,「陆清安,好的很,我还?未来得?及寻他,他倒先给?我惹上了事?。」
不得?不说,陆清安这招釜底抽薪很好。
牵扯上皇权,是危险,也是安全,陛下?如今要?惩治他,就是坐实了逼他和离一说。
温恋舒气极反笑,「既如此,就休怪我无?情。」
魏长稷再粗鄙,那是她选的夫君,自己只?这么一个男人,容不得?陆清安中伤。他既敢用流言伤魏长稷,那她就用金钱杀他羽翼。
但这事?需要?谋划,不急于一时。
温恋舒气过之后收敛了脾性,在温家吃了顿晌饭。
雪雨中天黑的早,姜锦竹劝温恋舒他们早早归家,只?是回去的同时,顺便稍带了上在家快憋出病的温以微。
温以卿不在了,温以微就是温家唯一的孩子。
即便她是女儿?,日后责任也十分沉重。
但温家的情况,姜锦竹是不能被邀请出门的,温以微总不能跟着母亲,继续困束在后院。
于是不久后沈老爷子的寿宴,就由温恋舒带她去。
走前?姜锦竹千叮咛万嘱咐,「去了不要?生事?,一定要?听姑姑话。」
温以微挽着姑姑手,「母亲且放心,我都晓得?的。」
她又不是没参加过宴会,华京早就有她「小温恋舒」之称,想着又能游走于贵门之间,温以微跃跃欲试。
她不贪权慕势,曾经只?想快活自在。
但随着家人出事?,温以微和温恋舒一样,渐渐发现了权势的重要?。而不被现在华京的贵族圈淘汰,就是接近权势的第一步。
*
挂着铜铃的马车去了又回,终于停在了魏国公府。
头一回来做客的温以微不见怯意,反而兴沖沖的带着好奇,「姑姑姑父,咱们下?去吧!」
魏长稷微愣。
姑父二字好似无?论听多?少?次,他都觉的飘飘然喜不自胜,仿如简单的一个称唿,就能昭示众人他和温恋舒的亲密关系。
「我先让立春带你去思绵堂问安,你姑姑稍后下?去。」
温恋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魏长稷插了这么一句。
然后姑侄两个不约而同疑惑,温以微率先问道:「为何?你们不陪我下?去吗?」
魏长稷看了温恋舒眼,意有所指道:「你姑姑怕泥泞弄脏了鞋袜,待会儿?没人了要?我抱下?去,今日就不出门了,微姐先去。」
温恋舒:「……」
她的确怕泥泞弄脏鞋袜,但穿皮靴也不是不能走。
明明自己只?是讲究卫生的话,被魏长稷说出来就这般无?理取闹?
但除了她,其他人似乎都表情自然,早就看过姑父抱姑姑上马车的温以微,这下?没有疑问了,从善如流跟着立春立夏走了。
车轮再次转动,停在偏僻的后院。
车夫栓好马也请示离去,不敢看二夫人被二爷抱。
然而等他走了一刻钟,雨大了,都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
风吹的车帘晃动,里面昏暗一片,不知是不是雨大的太重,整个车厢竟有些小幅度晃动。
如是过了不知多?久,天都黑了。
马夫冒着雨雪过来把马牵走,却意外发现马有些奇怪。
「看来是最近给?你少?锻鍊,拉着车厢都吃力了。」说着马夫调侃的回头去拽马,却发现——
车轮停着的地方,竟被压出明显的两道车辙印。
寻常停放的马车,车辙印可不会这般明显。难道是因为下?雨,土质疏松吗?马夫半好奇半疑问的牵着马匹离去。
*
与此同时,同心苑中。
温恋舒落地后腿酸的要?命,气的也很。
等魏长稷亲自把浴汤兑好,她「啪」的一声就把同样衣衫不整的魏长稷,关在了门外。
烦死?了,他竟真敢……
那院虽然偏僻,又不是没人。
也不知后来马夫回来了不曾,有没有听到。
门外脚步声未动,魏长稷提醒道:「待会儿?微姐就回来了,你莫洗太晚。」
温恋舒攥着拳头,恨不得?再给?他一下?,「有本事?你别做,做了又来让我洗快些,怎的,你还?知道小孩子也会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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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许久没人说话,温恋舒就要?进去。
谁知刚准备动的那瞬,他的声音隔门传过来,「我不怕。」
「……」那你好骄傲哦!
「但我知道你会怕。」
温恋舒抿唇,「滚!」骂完她神清气爽的迈开脚。
却在走了两步后,突然弯下?腰,一边双腿用力合着,一边用手捂住空荡荡的裙子,红着眼眶又补了句,带着被惹恼的羞愤哭意,「魏长稷,你混蛋。」
她以为他都走了,然而下?一瞬。
魏长稷温和道:「嗯。」
嗯什么?
嗯他是个混蛋。
温恋舒脸色一烫,说不出是气的还?是羞的,不由自主的,脑海中又迴响起方才马车里那幕。
因为地方不对,时间更少?。
他甚至衣裳都没给?她脱,直接动起手来。
要?说真的肌肤之亲,那倒可以忍受,偏生隔着一层衣裳,所有触觉都到不了顶峰,因此更加抓心挠肝。
雨声,风声。
以及碰撞间忍耐的气息。
车里躺不下?去,她整个靠在车壁。
或许是怕她支撑不下?去,魏长稷在耳边轻轻问:「能行吗?」
简单的三个字,温恋舒却体会到他更深层次的含义,腿能不能站得?住。温恋舒没答,却听的身子瞬间一个紧绷。
也就是这个紧绷,魏长稷以为是回应。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幕……
她忍着面红心跳,终于磨蹭到浴盆边,心虚的转头往后一看,倒没留下?什么难堪的痕迹。
第三十四章
她忍着面红心跳, 终于?磨蹭到浴盆边,心虚的转头往后一看,倒没留下什么难堪的痕迹。
否则……
真不用过了。
她并非魏长稷, 脸皮似城墙厚。嘴上虽和魏长稷叫板,埋怨他敢做不敢当,可到底顾忌着微姐随时回来,怕让侄女看了笑?话。
没洗多久就出来了。
穿着件叶绿色长裙, 乌髮用他送的桃木簪挽着,露出下面螓着的鹅颈,侧脸慵懒且明媚。
她一经出现。
某人目光就犹如手一般,强势的锁到她身上。
明明才有过那么激烈的一次……他却还炙热如狼, 那般兇狠飢饿。
温恋舒绷着着张被熏潮红的脸颊, 径直错过他躺着的贵妃塌,从头到尾,没?瞧那边一下。
因?为, 怎么瞧呢?
贵妃塌上, 也有恩爱的痕迹。
对于?这个以前惯爱的休憩之?地,她早已?无法直视。
魏长稷本来还想说话,亦或者伸手拉她, 但触及温恋舒不虞的脸颊, 又深知自?己方才过分,不敢招惹。
更有甚者她香喷喷的,自?己却浑身凌乱。
对于?牡丹般矜贵的妻子, 他自?有一番爱护之?心,随即去了内室, 用她剩下,且已?经凉透的水, 快速洗了一遍。
等里面水声?又响了小一会儿,院里忽传来说话的声?音。
温恋舒顺着窗户一看,无疑是立春两个护着温以微回来了。
她才有露出笑?脸迎出去。
走得一半,忽想起自?己脸色……
又折回来照镜子查看,确定没?什么异样,这才走出去。
「姑姑!我回来了。」
瞧见温恋舒,温以微拨开立春伺候的手,扑了过来。
外人总说温以微像她,这些年?给安了个「小温恋舒」的名号,事实上姑侄不仅容貌几分相似,关?系也是真的近。
姜锦竹为母虽好,但对孩子教养严格。
比起总耳提面命的母亲,温以微从小更热衷赖着温恋舒一道睡。
然?而这一年?来,温恋舒两回出家,见面的机会不多,更遑论和姑姑亲近。
温恋舒接住快到胸口的侄女,点着她的脑袋嗔怪,「下雨的天气?,地上湿滑,跑这么快万一摔了怎么办?」
「不会,我心里有数。」
「你有个什么数?小心为上。」
万一温以微随她有个意外,温恋舒真不知怎么跟姜锦竹交代。
「知道了,以后再不这么做,姑姑我们进去吧!外头怪冷的。」温以微挽着温恋舒,察觉到她换了衣裳,且有些薄。
温以微担心温恋舒会冷。
温恋舒却以为温以微受不住。
在这样个美丽的误会中,她们默契的先进了屋。
温以微好奇的看着,发觉摆设都是姑姑惯用的款式。
温恋舒则顺便问:「去了思绵院,可有遇见什么不适?」
「没?有啊!魏祖母很?温善,还给我递糕点,交代若是雨没?停的话,这几日姑姑也不用来回折腾去给她请安,别给淋发热了。」
柳氏会说这话,也是因?为知道温恋舒儿时身体不好。
虽然?如今调养过来许多,被她如此关?心,心里还是忍不住暖洋洋的。
看过了姑姑生活的环境,温以微又把目光放回温恋舒身上,发觉回到家中温恋舒也没?卸妆,两颊涂着腮红,嘴唇较方才又换了种?口脂。
这回的颜色重些,像是在发肿。
温以微顺嘴夸道:「姑姑真好看。」
容貌焦虑呃,温以微是没?有的,因?为有姜锦竹和温亭书那样的父母,她打出生就是个美人胚子。
然?而十岁的年?纪,比起温恋舒十七芳华,毕竟少了一些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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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温恋舒成?亲了……
女子嫁了人,经歷过浇灌。
那更如花骨朵,瞬间绽放到极致。
温以微不懂这些深层次区别,然?而只有给温恋舒守过夜的立春和立夏,瞥到温恋舒嘴唇,又看到温恋舒换了衣裳,猜到方才发生过什么。
夫人脸上的可不是腮红,嘴唇也并非口脂。
至于?究竟是什么?
那就只有等日后以微小姐成?了亲,才得解惑。
没?有那个女子被夸了不开心,尤其还是肯定她姿色,温恋舒笑?着道:「看来你在思绵院吃的糕点很?甜。」
立春立夏相视一眼,被逗笑?作一团。
「说什么呢?这般高兴?」
正?当笑?着,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男声?。
这个时候,能从里屋出来,且从容淡定开口的男人是谁,不作他想。
几人接连回头,果真看见魏长稷拿着披风出来,看了眼已?经平安回来的温以微,十分自?然?的绕过她走到温恋舒身后。
披风一抖,落在温恋舒身上。
又捏了捏她的手,顺道握着不放,「你不是怕冷,也不知加个衣裳,手都有些发凉。」
温恋舒道:「听见微姐回来了,我没?顾得上。」
「自?己家中,出不得什么事,倒也不必如此心急。」
温恋舒不惯认错,还要辩解,温以微忽然?道:「姑父关?心姑姑,姑姑应下便是,方才不还训我小心为上吗?」虽也是劝诫的话,但因?为年?纪小,笑?盈盈的,倒更像是撒娇。
温恋舒嗔她一眼,「你是谁侄女?」
温以微也不憷,「你们的侄女。」
魏长稷赞许的递给温以微一个眼神。
温恋舒无奈,「行行行,知道了,以后再不这么做,行了吧!」
「行了。」魏长稷笑?,给她挽过掉下来的一缕碎发,又问了一遍,「我来的时候,你们说什么呢?笑?的那般高兴?」
温以微说:「我夸姑姑好看。」
温恋舒需点着她摇摇头道:「这丫头也不知跟谁学?的,嘴跟抹了蜜似的,哄我开心。」
温以微道:「别人都说,我像姑姑。」
这话的潜含义,跟您学?的呗。
温恋舒:「……油腔滑调,我可不会。」
温以微看向她另一边,「不信您问姑父。」
姑侄俩看向魏长稷,魏长稷则顺理成?章目光落到温恋舒身上,不由自?主的,想起宫宴那日她孤注一掷来求他,拉着自?己玉佩摇晃。
那个时候她声?音如蜜,更胜温以微。
其实哄人一道,她并非不会,端看温恋舒愿不愿意,更准确说,是一次温柔小意,能不能让她有利可图。
这是温恋舒精明之?处,能屈能伸。
想于?此魏长稷点头,「对,你像你姑姑。」
温以微就高兴起来,独剩下温恋舒瞪他一下,「行了行了,都回来了,那就摆饭吧!」
下雨的天,早吃完饭,早去休息。
温以微和魏长稷自?没?什么意见,都听她的。
*
因?着新婚,永平帝给魏长稷放了假。
他倒愿意留家跟温恋舒培养感情,奈何温恋舒根本用不上他,每每亲近的过分,还会惹的她瞪。
次数多了,他也怕温恋舒越来越讨厌他。
这不六日回门一过,魏长稷就准备上值了。
大周时日一朝会。
但永平帝业精于?勤,勉于?国政,自?上位起,便改了三日小朝会,十日大朝会,翌日正?巧,又是大朝会。
魏长稷卯正?拂晓醒来,温恋舒睡的正?好。
他轻手轻脚把人自?怀里放下。
等到立春按着吩咐的时间进来叫温恋舒时,魏长稷已?经在里面洗漱了。
温恋舒惺忪种?带着几分无奈,自?出过被下药的事情后,她变得越发警惕。然?而这种?警惕在嫁给魏长稷后……
不知是夜里累的,还是他过分轻巧。
总之?一连六日,除了敬茶,温恋舒就没?有早起过。
如今眼瞅他那边都要洗漱妥当了,温恋舒赶忙坐起来道:「不必给我梳妆,头髮束起来,披件衣裳就好。」
说着魏长稷脚步已?经要走出来。
自?来谨慎的立春心里一慌,手就拿错了地方。
略过温恋舒本身湖蓝色的褙子,捏住了魏长稷穿的外衣,立夏正?要提醒,温恋舒那边就催,「快些,他出来了。」
没?来及看的立春就走过去。
唯一目睹真相的立夏:「……」
总觉夫人若是披了这件外衣,她们还是出去的好。
果真,魏长稷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方才还在熟睡的妻子,俨然?已?经睏倦站起来,迷濛着双眼睛,抬手掩住哈欠。
最重要的——
身上披着他的衣裳。
温恋舒好看,精緻,配上他浓黑色的外衣,更显白皙,没?有意外的,男人眼底暗色流出。
声?音也有些哑,「怎么起来了?」
温恋舒才醒,脑子转的慢,没?有人提醒,此时还没?察觉到异样。
闻言倒有些初醒,女儿家带着娇气?的软乎鼻音,「你不是要上朝?我帮你更衣。」
「更衣?」不怪乎魏长稷惊奇,着实是温恋舒一直自?持身份,骄矜高傲,他讨好她的时候多,倒未曾料到温恋舒愿意帮他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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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但看她难掩疲色,又心疼道:「上朝而已?,我一个人惯了,以前没?你,不也照样更衣。」
温恋舒道:「这不一样。」
说完不等魏长稷开口,又郑重其事道:「你娶了我,我是你的妻子。」
魏长稷待她好,她都知道,即便自?己对他有所图谋,也当尽可能回赠这份温情。
这句话本是事实,也不知哪里取悦了他,反正?魏长稷很?高兴,高兴到突然?一弯腰,吧唧啃在她的脸上,极重的一声?响。
温恋舒:「?」
温恋舒:「??」
温恋舒清醒了,瞬间回神,不可置信擦着口水道:「我还没?洗脸。」
魏长稷道:「我不嫌弃。」
温恋舒拧眉,「知道你不嫌弃,但也太不讲究了,以后亲我或者……」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魏长稷挑眉问:「或者什么?」
满脸的看笑?话。
温恋舒被他不怀好意刺激到,做的人都不羞,她又不好意思什么?于?是义无反顾继续说:「或者那个的时候,你记得洗漱,我同样也是。」
虽然?洗了结束还是要洗,但她就是受不了邋遢。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洗漱,就能跟你睡?」魏长稷从中品出了别的意味。
「……」温恋舒无语乜了他眼,拿过朝服道:「不是更衣吗?把手张开,再磨蹭下去,你就等着同僚看你笑?话。」
魏长稷也就张开手,由着温恋舒更衣。
开始他站的挺直,看着温恋舒踮脚、抬手,够不到再踮高些,手抬到极致,累的眉头都皱起来。
他又捨不得了,悄悄弯下身将就她。
白里衣、圆领衫,束带为公服,武官绣着虎豹,看着虽然?凶气?,却也威风凛凛,就连魏长稷平日里的难驯,这一刻都变得有种?引人注意的魔力。
温恋舒盯着他。
魏长稷忽然?道:「夫人?」
温恋舒眼睛眨了眨,半晌懵怔抬头看他。
魏长稷又弯了腰,或许是因?为他高,有时候跟她说话,总喜欢弯腰,眼睛看着她的眼睛,鼻子对着她的鼻子,有股子郑重和认真。
「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话。」
温恋舒「啊」了下,不明所以道:「没?有啊!」
魏长稷笑?意淡了些。
相处的久了,温恋舒能轻而易举分辨出他不高兴,带着试探道:「那……早去早回,骑马慢些?」
不然?呢?还能说什么?
她没?伺候过别人上朝,又不知道。
魏长稷深看她一眼,嘆了口气?,「知道了,我去了。」说完拿起乌纱帽,最后看了她眼道:「另外,你穿这件衣裳很?好看……」
衣裳?好看?
温恋舒看着他背影,有些莫名奇怪。
直到低头那刻,看见身上黑色的衣服,这才反应过来……她穿的竟是他衣裳……脸蹭的一下红了起来。
魏国公本也科举出身,在世家子弟中算有才学?。
不过因?他早年?醉酒强要过一个女子,更生下了魏长稷,事情闹出来后,名声?一落千丈,许多百姓甚至对朝堂科举选报出的人才,有了怀疑态度。
后来先帝大怒,剥了他的功名,且永世不得入朝堂。
此言虽是对魏国公。
但很?长的一段时间,魏国公府子弟,皆不为人所亲近,他几乎凭一己之?力,断送兄弟孩子们的所有前程。
没?得办法,成?年?之?后。
柳氏放任两个儿子——魏长序和魏长稷相携北上,投了燕王麾下从军。
他们两兄弟倒也争气?,几番出生入死,终随燕王逼宫,从没?有回头路的刀尖之?上,硬生生拼出一条生路。
如今华京魏国公府,一门双将,深得帝心,风头可谓一时无二?。
丽嘉
除了魏长稷,魏长序自?然?也要上朝。
同心苑和念云院交会之?处,魏长序同样一身朝服而立,只是和弟弟的虎豹不同,他身上却是一品狮子之?绣。
花纹虽为百兽之?王,然?因?为他面相不似魏长稷凶气?,又有诗书在怀,礼仪得体,举手之?间,自?有一番儒将气?质。
就在他等的不耐烦时,魏长稷终于?到了。
「怎的这般慢?」魏长序道:「以前不是都你等我的吗?」
「因?为我成?亲了。」
「……」
魏长序无语,先他一步而去。
到门口上了马,才又一次转头,「今日晚了一刻钟,咱们骑马怕是要快些了。」说着接过马鞭,做出一副即将策马狂奔的架势。
魏长稷不紧不慢踩上去,口头悠悠道:「不行。」
「什么不行?」魏长序问。
魏长稷回他,「我夫人嘱咐我骑马慢些。」
魏长序终于?忍不住嘴角一抽,十分复杂道:「……小二?,你在跟我炫耀?」
魏长稷转头,「你才知道吗?」
不气?不气?,这是亲弟弟。
魏长序深吸两口气?,「得瑟什么,说的跟我没?有夫人似的。」
「你有夫人,但有本事,你让大嫂早起嘱咐你两句啊!」
「……」他倒是想,但黎初胆子小。
可以想像若自?己开口,黎初定然?是惶恐不安看着他,以为自?己这个妻子先前做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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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羡慕弟弟。
但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私/欲,去让妻子担惊受怕。
这话接不下去,更无言反驳,魏长序扬了马鞭,策马而去,很?快把今日有些找抽的弟弟,狠狠甩在身后。
而魏长稷呢?
果如自?己所说,温恋舒让他慢些。
无论是不是晚了一刻钟,始终坚持风度不减的缀在魏长序身后,兄弟一起出门,却又相隔一盏茶功夫,陆续到达宫门。
庆幸的是,倒没?迟了朝会。
*
温恋舒这边,待他出门,也没?有回到床上再睡什么回笼觉。
过去看了眼温以微没?有认床,这才安心,梳洗过后,叫来立夏吩咐:「你出去一趟,找到当初我赎出来的那三个丫鬟,给她们递几句话。」
「夫人说的那三个丫鬟,可是庆阳王府的三个丫鬟?」
温恋舒点头,「正?是。」
昨日回门,不仅温恋舒从姜锦竹那处知道了陆清安的算计。
就连立春和立夏,都被姜锦竹身边的大丫鬟交代过,如若温恋舒有所行动,若有所不对,或者危险,让她们势必给家里捎去个信。
气?急的温恋舒有时会不计后果,这些身为贴身丫鬟立春立夏都知道。
因?此她们应下了。
只是没?料到,这才第二?日,夫人就开始有所筹谋。
立夏解气?痛快,同时又忧心道:「夫人要带给她们什么话?」
温恋舒不紧不慢说出来。
几乎她们这边才一结束,外头温以微就进来了,「姑姑,你起来了呀!」
「可记住了?」温恋舒低问立夏。
立夏颔首,「记住了。」
温恋舒摆手,「那你下去吧!」
说完敛了凝重,马上换上熟悉温柔的笑?脸,「自?然?起了,你当谁都是你吗?方才去看,还睡的跟个小猪似的。」
因?为这个小猪的比喻,姑侄俩又贫嘴了一通。
完了温恋舒道:「好了好了,该用早饭了。你过来一日,想必你黎姑姑已?经闻讯,吃完可能就来了。」
黎家未被流放时,温以微已?经是个记事的孩子了。
因?此她知道黎初,记得黎初对她好,也很?喜欢这个姑姑。
更因?为黎初跟三叔有过口头婚约,这些年?她一直把没?寻着的黎初当婶婶看,谁知如今黎初找着了,婶婶却忽然?成?了别人家的。
温以微还有些遗憾。
可不论母亲还是姑姑,都跟她讲过其中变故,遗憾之?后,她很?快接受了这个了结果,亦没?有丝毫埋怨。
如今听说许久不见的黎初会来,自?然?也满怀期待。
吃饭的时候,温以微快了许多。
等到吃完,门口离去的立夏忽然?折回。
温恋舒料到事情有变,不动声?色让人把温以微带下去漱口,她开口问:「怎的这么快回来了?」
立夏有些惊喜,有些意外,又有些懵怔道:「夫人,因?为……事情已?经解决了。」
温恋舒一顿。
陆清安使得一手好苦肉计,赢得无数百姓可怜。
他把矛头引向新旧两朝联姻结合,就是要把陛下、魏长稷和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对他气?愤生恨,又无计可施。
这件事的棘手,怕是永平帝都要头疼。
否则不会六日谣言尚未平息。
然?而如今立夏告诉她,事情解决了?
温恋舒不无惊讶和震惊,「怎么解决的?」
立夏思索着,「或许是因?为……二?爷吧!」毕竟这么大的事,涉及一位公主和世子,除了魏长稷有这个本事,立夏不作他想。
事实也的确如此。
永平帝于?政务,一贯兢兢业业。
然?而出其不意的,今日大朝会足足延后了半个时辰。
众人不解其意的陛下,首先在偏殿召见了魏长稷,陆清安的谣言,直指永平帝为了新旧两朝融合,强逼他退婚,又逼嫁温恋舒。
毕竟温恋舒的温颐唯一的侄女。
若新帝近臣魏长稷笼络住温恋舒,也就相当于?笼络住温颐。
温颐位及辅国公,执政三年?,其影响深远,不用明说也知举足轻重。
正?因?为逻辑合情合理,动机目的也明确,因?此这话就是假的,信的人却很?多,本就不满永平帝逼宫为帝的人更多。
解决这件事,迫在眉睫。
这是永平帝见魏长稷的理由。
只是没?料到,君臣相见,永平帝这边郁闷恼火还没?有半分的发泄,魏长稷那边却忽然?先他一步开口——
「陛下,如今你可还要阻微臣,踏了庆阳王府?」
永平帝:「……」
朕再生气?,还只是召见你想办法解决。
不曾想你小子一开口,就要要灭人家满门?!
这么简单粗暴,倒让本来想发火的永平帝冷静下来,成?了安抚他的那个,「魏二?啊!你听朕说,陆清安不是人,但你不能跟他一样也不是人,咱们要冷静一点……对,冷静一点。」
第三十五章
虽说逼宫是先帝欺他太甚!
永平帝不过为保儿女性命, 被形势所迫。
但为当?上这个?皇帝,他起兵征战长达三载。沿途民声多怨,更斩杀了四位戍边的异母兄弟。
回城后, 受旧臣笔墨攻之。
他使计驱逐了父皇最为宠爱的儿子——梁王回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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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先帝驾崩……
何尝没有被自己气的缘故?
如今兄弟一个?不在华京,底下早就有传他排除异己之声?。若再连唯一的异姓王陆家都赶尽杀绝,永平帝就真成了杀兄弒父夺位的阴狠暴君。
庆阳王府的男人,虽个?个?不是?东西。
为父者被赐婚薛氏, 却猜疑苛待。为子者幸得温恋舒为妻,却送之予人。但他们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趋利而行,不足为惧。
也?正因如此!
登基之初外?祖父——也?就是?沈老先生, 几番交涉之下, 建议他保留庆阳王府,驱逐梁王。
既然对陆家早有此决策。
永平帝怎可让魏长稷坏了谋略。
这才有了极速冷静,安稳魏长稷的一句:
「魏二啊!你听朕说……陆清安不是?人, 你却不能?跟他一样也?不是?人, 咱们要冷静一点……对,冷静一点……从长计议。」
魏长稷板起脸,「陆清安伤我妻, 辱我名, 若还忍气吞声?,那?我就真不配为人。」
身为丈夫,怎可护不住内眷?
身为将军, 又岂能?让人践踏尊严?
「陛下已拦臣三次,此番我绝不会轻易退步。」
魏长稷看着永平帝, 眼神无比坚定。摆明就算永平帝不同意,他也?会悄无声?息弄了庆阳王府。
永平帝拧眉, 觉他过于?偏激。
「你性情本就桀骜,姜俨对你多有微词,若此番再暗中朝庆阳王府使用手段,一旦被抓把柄,怕就真的洗不清了。」那?些?个?文人虽对治国有名策,然清高顽固,对于?不喜欢的魏长稷,恨不得笔墨杀了他去。
「臣不管别人,只在意陛下。」魏长稷淡而抬眸,却难掩坚定,「若您信臣,我必不会让陛下难做,待此事事罢,即可自愿请缨永驻燕地,守住梁王北下的第一道?防线。」
梁王必反,这是?既定事实。
而魏长稷请缨,就是?把命也?压在那?儿。
永平帝心情复杂,「何必呢?为一个?陆家。」
再有,燕地偏远冷寒,温氏可不定愿意同去?
「本来我也?在华京呆不惯。」魏长稷嘟囔。
当?初若非为了娶温恋舒,他都不一定回来,这地方规矩多不说,人心还狡诈。
话说到这种地步,永平帝也?不忍拒绝这个?近臣,心里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君臣二人一时沉默,宫人都不敢说话。
直到某一时刻,张公公瞟到门口方向,诧异了一瞬,赶忙提醒道?:「陛下,临安公主到。」
永平帝抬头?。
魏长稷也?是?一愣。
相较于?别的陛下,永平帝或者是?不受拘束的燕地待惯了,眼界要更广泛些?。
李玄玉纵为公主,却能?干果断,他就不拘着女儿针织女工,放兵权到孩子手下。遇到有些?朝政纠结,若李玄玉也?在,永平帝更会主动?询问?或考验李玄玉,达到身为父亲的教育目的。
其实比起过于?温善的太子李玄殊,他更热衷于?培养敢上战场的女儿,这件事魏长稷早就知道?。
正因如此,李玄玉一来……
永平帝和?魏长稷不约而同的都猜到——
女儿/公主此时前来,定是?为了陆清安一事。
「见过父皇。」
这般想着,李玄玉行了礼。
动?作?之间少了华京姑娘的婉约聘婷,倒是?带着几分女将军的潇洒利落。
永平帝暗自满意,他就不喜那?些?扭捏做派,「快起来吧!听张公公来报,今日你不是?要出城策马?时辰还早,怎的折回来了?」
李玄玉无奈,直言直语道?:「还不是?因为听说父皇有难,刻意赶回来帮忙的!」
闻言永平帝熨帖又遗憾,「朕都左右为难的事,我儿能?有什么良策?」
李玄玉没说话,而是?转身看魏长稷。北上征战三年,他们也?算同僚,甚至平定华京,父皇动?过让她和?魏长稷结亲的想法。
没等和?人开口,谁知魏长稷就透露喜欢温恋舒。
不过也?幸而……
魏长稷喜欢温恋舒。
她和?魏长稷都出身军中,性子难免不服输。
魏长稷这人看似粗矿,实则最长情,不是?心里的那?个?人,他不会轻易退让。
同样她皇室血脉,也?不屑于?目光局限在男人心里那?巴掌大的地,同样不会惯着他。
这世上有太多东西,值得她追求……
比如新朝安定,又比如百姓安居乐业。
她既当?了这大周唯一的公主,自要对得起这份荣耀。
魏长稷不在她丈夫的人选之中,她也?不适合做魏长稷妇,如今的君臣同僚,是?他们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新朝初定,父皇手下信任之人不多,往后各处安定,还要仰仗魏将军。因着一个?陆清安,魏将军倒也?不必出此下策。」
「公主是?有良计?」魏长稷挑眉,同她肯定的问?。
李玄玉道?:「有啊!本宫同陆清安定亲就是?……」
「荒唐!」
「不成。」
话音方落,一齐涌上两句反对之声?。
不同的是?「荒唐」出自护女心切的永平帝之口,「不成」则是?魏长稷……不愿因这事连累无辜。
最后终究因为身为父亲,永平帝先颇不贊同的开了口。
「陆清安奸诈之人,毫无底线,父皇怎会允许你与这样的人产生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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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稷难得附和?,「正是?,由我而生的事,自由我结束,微臣决计不会连累公主。」
「父皇,魏将军……」
李玄玉笑,「你们先听我说。」
永平帝和?魏长稷闻言,强忍着闭了嘴。
李玄玉平淡道?:「陆清安兵行险着,不就是?仗着,魏将军这门亲有助于?化解新旧两朝矛盾?因为编纂的合情合理,百姓听之信之。你们想解决这件事,却陷入了盲区,一心想着打破这个?猜想。」
「可为什么,我们不能?顺着陆清安的想法来?」李玄玉问?。
……顺着陆清安的想法来?
永平帝和?魏长稷皆是?一愣。
「自来皇权变更,收拢人心,本就是?帝王必行之策。」
「与其遮遮掩掩的表示,我们没这个?想法,不如直接大大方方承认。」
李玄玉声?音虽淡,却言辞犀利,甚至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杀伐和?果断,「承认我们收拢人心,带目的让温姑娘嫁给魏将军。陆清安反抗,只不过因为自己只有失去,没利可图,觉的不公。」
「可若是?失去的同时,再赐予他一场登天?婚约呢?」
那?么有失有得,何敢不公!
永平帝,「那?赐他和?别人结亲,不许你牵涉其内。」李玄玉是?他头?一个?孩子,燕地坐在他马背上长大的娃娃,夸张点说,远离故地,这个?女儿承接了他所有亲情上的缺失。
即便后来又有了李玄殊。
李玄殊都不曾取代姐姐在他心中的地位。
李玄玉自知道?,父皇对她的疼爱,「父皇,儿臣也?有私心。」
「我乃父皇唯一的公主,且有兵权在手,自住进了皇宫,短短几月,已经有了不下三拨人,通过宫婢打听我喜好。」
「他们想与我联姻,我都知道?……」
「但父皇更知,孩儿此生志不在后院。」
她是?见识过燕地辽阔的百里黄沙,走过大周北上万里风光的公主,歷经过战乱,斩杀过贼寇。
品尝了马背上的潇洒自在,如何愿意相夫教子?
更何况……
玄殊温善,不得父皇喜爱,他们却都是?她最重要的亲人。
待得日后弟弟登基,自己只有两条路,要么被父皇留下遗诏,做辅政长公主,要么被皇弟信任,驻守大周最险要的边塞。
父皇与弟弟给予她信任。
与此同时,自己也?当?还他们以心安。
因此这两条路,无论那?种走那?条,她的丈夫必不能?是?有才又能?有野心之辈,最好碌碌无为。
这些?她虽心里都知道?,面上却不动?声?色。
用另外?一种永平帝能?接受的理由道?:「我与陆清安定亲之后,他欲借我扶摇直上,那?是?痴人说梦。但我却能?光明正大,用他挡去求亲之众,父皇再不放心,那?便三年为期。」
皇族公主,多为大龄而婚。
李玄玉今年十七岁,再过三年不过二十。
介时新朝安定,随意寻个?理由解除婚约,李玄玉照旧来得及另寻真爱。
永平帝沉默一瞬,抿唇,深深皱着眉头?,扭头?看魏长稷,「魏二——」
「臣在。」
魏长稷似有所感,永平帝即将到来的话。
果真下一刻,永平帝下了决定问?:「三年之内,你可能?助朕稳住朝堂?」
魏长稷跪下去,双手交叠,郑重承诺:「三年之内,臣必叫华京再无庆阳王府。」
「好。」永平帝深深看他一眼道?:「朕信你,朕把女儿借出去为你平復这场灾难,只求你能?把她全须全尾的还回来。」
李玄玉若为此婚姻有什么不顺,他就对不住为他生孩子早亡的髮妻。
「你先下去吧!准备上朝。」
说完正事,永平帝心情疲惫,抬手挥退魏长稷。
等人走了,李玄玉走过去。
也?没说话,就静静帮父皇按着肩膀。
沉默少许,直到张公公来催,永平帝才站起来把目光落到李玄玉身上,不无遗憾道?:「阿玉,你若是?个?男子便好了。」
李玄玉笑意僵在脸上,有些?不认同道?:「殊弟也?很优秀。」
殊弟——李玄殊。
那?是?李玄玉胞弟,如今的太子殿下,不过才十岁。
永平帝闻言想起儿子,又皱起眉:「太子才学?可以,性情却太优柔寡断。」作?为重兵围城夺来龙椅的皇帝,永平帝不喜儿子过于?软善,他当?像自己姐姐一样,能?提刀上阵。
可自己性格胆大,不过因为儿时双亲皆在身侧,父疼母爱,自然开朗乐观。
殊弟却不同,母亲早亡,父亲又忙碌,他整个?同年都跟在姐姐身侧,李玄玉泼辣,也?就养成了他事事依仗姐姐,遇事软善的毛病。
李玄玉想说情,但见父皇表情不耐。
她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也?便没开口劝。
而是?换了个?角度道?:「战乱的,太子当?骁勇,但如今父皇为我们打下了一片天?下,和?平之初,治国安邦,大臣们还是?喜欢殊弟那?样的性格。」
永平帝哼的一声?,却不得不承认在理。
顺便感嘆了句:「若温颐愿归顺便好,温颐温和?儒雅,却又不乏狠辣手段,倒可把太子交由他带。」
「这便要仰仗魏将军了。」李玄玉笑,「温大人一身硬骨风正,唯独一个?死?穴,已经在魏将军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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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永平帝忍不住笑。
温颐啊温颐,任你对朕三年征战有诸多不满,最后还不是?要辅助朕稳固朝堂?想想日后他被自己折磨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永平帝就高兴。
*
温恋舒这边和?立夏话没说完,温以微就回来了。
她不惯在孩子面前流露出忧虑,只得暂且放下这些?事,陪着侄女和?黎初聊了半天?。
大朝会因为陆清安的事推迟了半晌,同理结束的就迟,等到魏长稷兄弟回到家,已经过了午饭时辰。
他和?魏长序一道?,走到念云院和?同心苑分界处。
魏长序停下,魏长稷招唿过后继续走,只是?这样走了没两步,后面魏长序又忽然跟上了。
魏长稷看他。
魏长序道?:「晴姐和?你嫂嫂又去同心苑了。」
魏长稷嫌弃,「那?你可真没用。」夫人孩子都留不住。
魏长序心累,无话反驳。
待得到了同心苑,知道?有女眷在,兄弟两个?先在书房用了迟来的午膳,全过程相对无话。
结束后,魏长序擦着手道?:「你就不能?劝劝弟妹,少叫些?你大嫂!」
妯娌亲近什么的,魏长序没意见,但是?她们实在太频繁了,次次回来都瞧不见黎初,魏长序也?有小脾气。
他今年二十七了。
黎初与他本就感情淡薄……
再不抓紧培养,马上就三十了。
魏长稷瞥她,「你怎么不劝大嫂,不要温恋舒一叫她就来,明明以前不爱出门的人。」
黎初一来,自己势必要躲。
要是?稍微慢些?影响了她们说话,温恋舒会不高兴。
她不高兴了,轻则等他乜他,重则就是?晚上床都上不去,魏长稷没有怨言吗?
兄弟两人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儿,魏长序嗤笑,「魏长稷,你堂堂将军,在家的地位有这张桌子高吗?」
说完满目嘲笑的扣着桌木。
魏长稷扫他一眼,气人也?不遑让。
「我还没说,你堂堂三军主帅,在家的地位有这条凳子高吗?」魏长稷同样把脚搭上凳子挑衅。
魏长序:「……」
多少年了,他竟然还骂不过小二。
不过也?是?,在这世上,除了温恋舒,怕是?没有人争辩能?赢过魏长稷。这人书没读过多少,歪门邪理却装了一肚子。
「那?你说怎么办?」魏长序无奈。
总不能?他们两兄弟的余生,都在和?弟妹/大嫂争夫人的过程中度过。
这有时候啊!妯娌亲近是?好事。但有时候,过于?亲近却又让人头?疼。
听了这话,魏长稷也?仔细想了想,最后眼珠一转,伸手招来魏长序,「你附耳过来。」
魏长序眼一亮,果真还是?老二脑子转的快,「你有主意了?」
「我们不如这样……」
魏长稷对他一番指导。
说完之后,魏长序坐起,面色复杂,声?音却满是?激动?,「魏长稷,奸诈还是?你奸诈。」
于?是?这日一晚,念云院和?同心苑分别进行了下面这场对话。
念云院——
黎初哄了魏晴睡觉,又专门看了眼魏砚。
等到从孩子房里出来,正巧瞧见魏长序练武回来,穿着身单衣,汗湿嵴背。别人只道?比起魏长稷的生相粗狂,魏长序这个?兄长颇有儒将之风。
然而只有黎初知道?,这人在外?温和?的外?表之下,某些?时候有多难伺候。
甚至于?……
那?个?时候她一贯是?怕他的。
瞧见魏长序靠近,黎初下意识躲了一步。
男人盯着她又绞起来的手指,皱眉一瞬,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我瞧着你近来跟二弟妹走的很近?」
「是?这样,我们打小相识,话难免多些?。」
她难得有问?必答,还是?这么长的句子,看来与温恋舒重逢,的确让她心里高兴,以至能?一时忘记怯懦。
察觉到对方过分安静,黎初抬头?。
察觉魏长序探究盯着她的眼神,不停审视,似是?要从这句话分辨出什么对错,黎初不安道?:「是?不是?不好?」
魏长序一顿,「没有不好,你性格内向,跟二弟妹呆一起开朗些?也?好。」
他想让她开朗些?,是?不是?觉的她内向,有些?小家子气?黎初咬唇,陷入思考。
魏长序瞧了皱眉道?:「我没有嫌弃的意思,内向也?好,开朗也?罢,你都是?我的夫人,未来国公府主母。只是?二弟才成亲,你知道?……这门婚事当?中,二弟喜欢温氏,温氏却不喜欢二弟,他们需要时间培养感情。」
黎初眨眼道?:「你的意思是??」
「往后尽量挑二弟不在家的时间去吧!」
与此同时,同心苑——
温恋舒才把赴宴的衣裳准备好,回到屋里。
装模做样看兵书的魏长稷立即抬头?,说了跟魏长序一样的话,「我瞧着你近来跟大嫂走的很近?」
温恋舒不明所以看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消失多年的闺蜜,一朝得以重见,互相了解对方过去几年的近况,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何况中间还夹着温以微和?魏晴两个?孩子,能?说的也?就更多。
温恋舒眼睛太尖,魏长稷垂眸没看她。
「你与大嫂亲近,这事我不阻拦。只是?你当?知道?,大哥大嫂成亲源于?意外?,即便有了孩子,仍旧不算恩爱,他们需要时间互相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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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抿唇,「你此话何意?」
魏长稷面不改色道?:「往后大哥在家,尽量别去打扰,其他时间,你可随意。」
这就是?魏长稷的计策,甩锅。
他们自己对妻子提意见,不见得有效。
但若是?接着对方丈夫的名号,意义也?就不一样。
为了黎初好,温恋舒都不会拒绝,「我知道?了。」
魏长稷不动?声?色嘴角一扯,很快又压下去。
那?边温恋舒又说起别的道?:「今日陛下为临安公主和?陆清安赐婚,有你的手笔吧!」
魏长稷也?不瞒她。
瞧男人点了头?,温恋舒心里不免波动?。
很显然,她看出这门婚事更深层次的意思。
「……谢谢。」
魏长稷撩眸,不大确定,「你说什么?」
温恋舒看着他,又说了一遍,「谢谢。」
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这场婚一赐,外?头?那?些?谣言什么都不攻自破,省了她很多事,「只是?这样以来,怕害了公主……」
温恋舒和?魏长稷一样想法。
都怕因为自己,牵连无辜之人。
魏长稷站起来,弯下腰,曲起手指,又似从前没成亲时,骨节照着她的额头?敲了一下,嘴角带笑道?:「这些?不是?你考虑的事,我都能?解决,你只在家安心当?你的魏二夫人就是?。」
这话让温恋舒脸一红。
意外?的是?,虽是?害羞,却还轻轻「嗯」了一下,魏长稷没听见。
正巧那?时他凑到她耳朵边上,说着其他让人更为激动?的事,「若真要谢的话,今晚你别求饶。」
第三十六章
温恋舒性格有个优点, 也是缺点。
那就是——
不喜欢拖欠人情。
于她而?言,自己从别人哪里得到什么,就要相对的付出什么。如此再相见, 方能?坦荡,她仍旧是那个撑得住骄傲的温家姑娘。
听闻永平帝对临安公主十分?宠爱。
能?说服一个帝王,用赐婚公主和陆清安,来化解此?番的危机, 温恋舒不知道魏长稷付出了多少努力,更不知道,魏长稷拿什么承诺去换这结局。
但她知道,魏长稷不容易。
他?是先帝重臣, 有从龙之功, 按理仕途必当平坦无波。
然而?因为?娶了她,因为?和陆清安有了利益冲突,所以才被陆清安那奸诈小人, 用这般下作的谣言中伤。
或许除了不想欠他?人情……
心?里还?对拖累了魏长稷有一份愧疚。
对等待她回答的魏长稷看了又看, 温恋舒抬出手?,走近一步,搂住他?脖子。
魏长稷太高了。
她站着时, 脑袋不过方及他?胸口。
想要做出勾住脖子的动?作, 难免要踮起脚来。
熟悉的花香入了满怀,魏长稷看到她默认的脸颊,低眸不语, 眼有娇羞,无疑是同意了。
心?里狂喜, 手?便搂了过去。
于此?同时隔衣服几?乎贴着的身体,不自觉有了些许变化。
即便眼睛看不到, 也能?感受到,那极具侵/略性的滚烫温度,即将要寸缕不挂的莽撞传到她身上。
温恋舒动?作一顿。
魏长稷看她道:「当真?想好了?」
温恋舒搂着他?脖子的手?未放,以此?证明自己心?里有数。
魏长稷笑了下,再次开口,声音便有些哑,「那我可不客气了。」
这话说的……
跟他?那次客气过一样。
温恋舒被他?打横抱起,极快往里面去。
三?两步的过程,气息却微重。
这并非因为?他?被累着,完全是欲/望带来的,一种自然反应。
温恋舒感觉到他?绷紧的身子,像弓一样,蓄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难掩担忧道:「魏长稷,我虽答应了你?,但你?却不可太过分?。」
魏长稷:「……」
「什么是太过分??」
「就……」温恋舒脸红小声道:「新婚那样,不知节制。梳妆镜前,动?作蔫坏。又或者马车里,不分?地点胡闹……」
简单的几?句话,几?乎涵盖了两人过往所有亲近。
魏长稷笑,「照你?这般说,我就没有不过分?的时候,你?还?愿继续吗?」
温恋舒眨眨眼,带着些许试探道:「那要不,就不了?」便是偿还?这份人情,一定要床帏之上,等她缓个两日?也是好的呀!
魏长稷冷看她一眼,「不要。」
箭在?弦上,谁还?能?不了!就是明日?被她瞪几?眼抓几?下,现在?也要先把人睡了,睡够本。
魏长稷虽对她纵容,唯独一件事强势,那就是房事。
有预料他?会这么说,温恋舒也没多生气,本就是她应承的在?先,扭了头道:「那行吧!」
勉勉强强同意继续,眼睛却不敢看他?。
魏长稷丢了衣服过来,又来扒她。
解到腰间时,她瑟缩一下,魏长稷便知她是害怕。
平日?再骄矜的牡丹,终究柔弱,到了被人掐着採摘的时候,仍旧会流露出脆弱,如此?颤颤巍巍的花瓣,其?实才更让人濒临崩溃。
「你?别害怕。」
温恋舒不说话。
魏长稷亲亲她,也有些无奈。
他?能?给她打给她骂,却不能?为?着这份害怕不碰她。
两人力量玄殊,身形相差也大,给她缓的时间再多,不也终究是要承受?魏长稷心?一狠,抓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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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温恋舒吸了口气,又是想骂。
然而?话没张口,很快声音就被撞碎。
开始尚且还?能?忍着,留有几?分?神智,到了约莫十几?下的时候,终于话也说不出来了。
冬日?昼长夜短,浓色那般绵长。
等到迷迷煳煳的时候,温恋舒感觉自己还?似鞦韆般不停波动?,没心?思细想,她只交代魏长稷,「记得叫立春帮我沐浴。」
「大晚上的,你?还?不累,明日?再洗也是一样的。」
温恋舒不高兴,「哪能?一样?你?若不帮我叫,往后都别想我会答应。」
他?怕温恋舒不高兴,又怕往后真?的没好处拿,最后重重俯压几?次,披着衣裳无奈,「帮你?叫就是,生的什么气。」
这时候不是应该缠绵悱恻?可惜他?从未体验过。
每回结束不是在?被训诫,就是在?被训诫的路上,立春最后还?是被叫进来。
看见温恋舒疲累的眼睛睁不开,心?疼道:「一晚而?已,要不姑娘也就别洗了?」立春怜惜她,心?疼姑娘都叫出来。
温恋舒美眸微扇,努力掀起来。
勉强从被中抬起手?来,露出腕子被掐困的的痕迹。
脸红一瞬,又习以为?常,借着立春坐起来道:「虽是一晚,但他?太强壮,万一不洗,怀孕了怎么办?」
她也不是不愿怀孕,只是生产恐惧过重。
「咱们快些,把东西擦掉,魏长稷随时都能?回来。」
这件事她一直犹豫,要不要跟魏长稷明说。但听闻世间男人大多重视子嗣,她不敢赌魏长稷对她那点子真?心?。
又或许……
他?们再相处相处。
过个几?个月,她就敢怀了。
倒也没必要现在?说,徒增两人烦恼。
这般想着,立春把她扶过去,几?乎是主僕两人才忙了一刻,外头就听到魏长稷回来的动?静。
立春心?里一紧,「姑娘,当出去了……」
温恋舒背对着她,手?里捏着里衣,犹豫半晌,还?是开口,「别慌,等我擦好。」
如此?魏长稷又等了一刻,里面水声渐渐停了,他?走到门口等了半晌,等到确定温恋舒不会衣衫不整,这才走了进去。
温恋舒在?系肚兜绑带,立春也正在?收拾衣物。
忽然察觉到到地上影子,立春吓了一跳,手?里团成一团包裹着什么的衣物,毫无预兆掉落。
魏长稷瞥了眼,上头竟有些湿。
……是水溅到了吗?
温恋舒攥着手?,表情僵着,「你?怎么进来了?」
闻言魏长稷方才挪开目光,「听闻里面动?静极小,以为?你?睡在?浴盆里,怕丫鬟抱不动?你?,我就进来了。」
按照一般公子,不会这样做。
起码会提前打个招唿,或者制造些即将进来的动?静提醒。
但魏长稷并非魏国公府长大,也没受过那些贵族基本的礼仪教化。
在?魏长稷心?中,她是他?的妻,最亲密的事做了不知凡几?,就算沐浴,看了也就看了,不觉羞愧。
「我不会睡着,而?且立春在?呢!」
借着说话之机,温恋舒递给立春一个眼色。
立春松了口气,确认魏长稷没发?现,放下心?来,赶忙把衣裳捡起来放到一侧,用别的衣裳盖住,听夫人那边道:「若真?有什么事情她做不到,自会出去寻你?。你?这样不问而?来,有些吓到我,往后记得打声招唿。」
她不说没礼貌,只说吓着她。
魏长稷心?疼她,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知道了。」
「那你?帮我绑下带子,立春有事,我又够不到……」说这话的温恋舒,目的是调开魏长稷,让立春趁机出去。
敏锐如魏长稷,因为?对她没设防,竟没察觉到。
他?走过去,捏住温恋舒手?里肩带。
温恋舒瞟了立春一眼。
立春就势抱着托盘出去。
「你?会吗?绑松些,不然脖子勒的慌,但也别太松,会兜不住。」危机解除,温恋舒心?情愉悦,就连暧昧的「兜不住」这种话,都嘴快的脱口而?出。
肚兜的绑带,兜不住什么?
自然是……
男人从后居高临下,目光不受控制停留在?她胸上。
察觉到不对,温恋舒扭头。
看到他?眼睛盯着的地方,勐的一阵脸红,抬手?挡住衣襟,脚往后一踢,「愣着作甚,你?快些,都什么时候了,困死?了。」
再看下去,怕是又不用睡了。
视线没来得及收,魏长稷又留意到她胳膊。
本来没觉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甚至还?收着。
但反应到温恋舒身上,却是留出了重重的两道红痕,魏长稷蹙眉,「疼吗?」
这么长时间,已经不疼了。
但既然魏长稷问,证明他?还?不算无可救药。
温恋舒装作委屈,其?实也是示弱,「疼又怎么样?都是你?弄出来的,否则我为?何会怕……」
是的。
于这一道,她怕魏长稷。
因为?那时迷了心?窍,他?整个人会变得特别不一样,凶且带着野性,把人压制的喘不过气。
「我以后再轻些。」
*
翌日?一早,立夏来当值。
瞧见里面走出来的立春,眼底又是一片青黑,念及自己从前守夜,半夜听得的那些动?静,一波一波,了无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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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真?的……太有精神了。
脸红些许,立夏问道:「又叫水了?」
温恋舒做的事危险,极有可能?引发?夫妻矛盾,因此?除了稳重的立春,身边就是立夏都忙着。
立春知道温恋舒叫水,不止沐浴。
但立夏此?时问起来,立春却也不会透露一分?一毫,含煳点点头。
「是叫了水,有些疲累,夫人尚睡着,你?且不用过去叫她。」说着立春打了个瞌睡。
立夏心?疼道:「知道了,我过半个时辰再叫,你?快也去歇歇。」
她们都是温恋舒亲近之人,互相信任,没什么好担心?的,立春揉着额头转身离去。
睡着之前,立春还?在?想,昨夜瞧着姑娘体力不支,怕是有些撑不住,二爷索要的频率过于频繁,是好也为?坏。
看来还?是找个大夫给夫人看看。
比起年纪大些的嬷嬷,立春没成过亲,自然也不知男女房事上的弯弯绕绕,不知如何让温恋舒舒服。
这种事又不能?乱问,只能?诊脉旁敲侧击大夫。
大夫常年治病救人,男女于他?们不过病患,倒也没那么忌讳。
只是立春没曾想到,她这边还?没行动?,温恋舒那边就发?起了热。房事过于激烈,加上寒夜沐浴,没做好保暖,就给病了。
且这病的由头,也着实叫人憋屈。
柳氏亲自过来看她,瞒着没宣扬,但是主母问候过的事情,其?他?人怎么可能?冷眼旁观?
不消半日?徐氏、金氏。
就连畏惧与?人碰上的黎初,都不顾有别人在?来了。
或许是一起长到大的情分?,温恋舒叫她姐姐,黎初骨子里对温恋舒尚存爱护之心?,软糯的性子难得蹙眉急切道:「怎的会忽然发?热?」
徐氏和金氏愣了一瞬,都没见过黎初这般模样。
说话的声音清晰不说,直直的错过她们坐到温恋舒之侧,一副关心?又责问的语气。
温恋舒自不会说实话,有些心?虚道:「昨日?回门淋了雨,晚上洗了回澡,没保暖好,就给着凉了。」
听了这话黎初道:「知你?从小爱干净,可也要分?个时候,如今腊月的天洗澡,你?的身子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黎初是记得,温恋舒小时候身子不好,自然而?然的,生病的温恋舒让她代入了那时的记忆。
「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温恋舒一脸乖巧。
黎初就说不下去,回过神别人还?在?,有些不自在?的看过去。
金氏倒想嘲讽两句,黎初以前的怯懦是不是装的,但是柳氏身边的云嬷嬷还?在?,她怕被嫡母婆婆训。
就没敢说话,拉着徐氏一同出去了。
到了外面,听到黎初还?在?和温恋舒说关心?的话。
金氏撇了下嘴,满脸不屑,「有什么了不起,两个没什么名声的女人……」以前她是商户女嫁入国公府,玄殊身份出门处处为?人诟病。
她无法反驳。
可如今三?个兄长娶了媳妇。
媳妇若名门贵女也便罢,她乐的恭维讨些好处。
但黎初一个罪臣之女,温恋舒更二嫁之身,她们凭什么压在?她头上!!金氏不忿。
未曾料到黎初和温恋舒说话,为?给两位夫人空间,云嬷嬷正巧拿着药单出来熬药,不早不晚正巧听见金氏这么一句。
当即冷了脸道:「四夫人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说着心?里却是嫌弃,姨娘教出来的就是眼皮子浅。
大夫人母家罪臣,那是以前,如今新帝登基,黎御史早晚会被追封。就算不靠黎御史一生忠贞的身后之名,大夫人的夫君是世子,未来她就是板上钉钉的魏国公夫人。
二夫人虽是二嫁,但清白之身,独得二爷痴心?。
便是温颐,陛下使的也是招安之策,可想而?知只要温颐点头,温家的风头定不逊魏家。
这两位都底气十足。
四夫人不思讨好两位妯娌,竟还?抱怨不服,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往死?路推?大爷和二爷的脾气可并不好。
就算这些都且不论,四位夫人都是魏家媳妇。
註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夫人在?家都对人不尊敬,如何指望她去了外头对人尊敬,那不是丢魏家的脸。
这件事,看来还?是要跟国公夫人说一下。
云嬷嬷虽是嬷嬷,却陪伴柳氏多年,经歷过许多危难的时光。
因此?锻鍊了一双火眼金睛,直直的落在?金氏身上,便让她心?里发?慌。
欺软怕硬的金氏紧张道:「嬷嬷,我一时煳涂,您就当我犯煳涂……」
不怎么让人信服的解释了一通,云嬷嬷始终没笑脸,没得办法,金氏只得回去求救。
剩下云嬷嬷和一直沉默的徐氏。
对于这位话少娴淑,相夫教子的三?夫人,云嬷嬷心?里并无意见,行了个礼道:「奴婢要去煎药,三?夫人请便。」
便是对着嬷嬷,徐氏还?了半个礼,周到谨慎的让人备感被尊敬。
「我这便回去了,嬷嬷去便是,不必在?意我。」
云嬷嬷笑了下便去了。
徐氏被丫鬟印红扶着往小门去。
因魏长稷养在?柳氏膝下,乃嫡子待遇。他?的院子和魏长序隔的近,都在?柳氏附近。但像魏长陵魏长锋这些庶子,则扎堆住在?国公府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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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何是扎堆,为?何是偏僻的西院。
自然是因为?柳氏和魏国公夫妻决裂,而?整个魏国公府如今指着魏长序魏长稷俸禄。柳氏不喜魏国公,如何会用亲儿子的钱,去过多的帮助魏国公庶子过的舒适。
说句很实际的话。
他?们这些人啊!虽顶着魏国公府一层皮,但过的甚至不如金氏的母族金家。
「彩云,今日?又帮二夫人洗衣裳啊!」
「对啊!每三?两日?一次,都习惯了。二夫人的衣裳矜贵,可不得仔细些,来找嬷嬷讨些经验。」
「嬷嬷怎么说?」
「别的都好说,污渍也易除,就是这味道不大好办。」
徐氏脚步顿了一下,正巧走到一处石壁,遮了身形。她不自觉吸吸鼻,竟从风中闻到一股熟悉的,有些腥的尿骚味。
温恋舒那般出身,总不至于尿裤子吧!
那就只有可能?是……
鱼水之后留下的干涸痕迹。
这让徐氏不由自主想到温恋舒方才病中的脸色,苍白之中带着几?分?被狠狠浇灌后的动?人妩媚。
心?下复杂。
「要我说温家这种情况,明明二夫人有嗣才更能?稳固地位,你?说她到底为?何……回回都把这物擦了。」年纪大的嬷嬷,说话没什么顾及。
倒是这些日?被指点过的彩云,脸色有些绯红,「谁知道呢!或许是不喜欢吧!」
毕竟女子成亲,相当于托生。
许多人并不乐意,肌肤之亲也会认命。
那些不认命的,只有可能?是不喜丈夫,甚至讨厌。
方才还?有些嫉妒在?深处的徐氏,瞬间又眼睛一动?,待那边人相携走远些的时候,徐氏方道:「走吧。」
声音淡淡,敛眉垂目。
印红以为?她不高兴,「三?夫人别难过。」
「难过?」徐氏回头,原有些不解,可待看到印红对她的心?疼,又瞬间明白了。
魏长稷能?三?两日?给温恋舒一次,相比较而?言,魏长陵半年碰她一次都好,且每回敷衍平淡,重复的动?作到底。
四个妯娌中。
魏长序趁火打劫黎初,自对黎初有意。
魏长稷请旨赐婚温恋舒,且看房事频率,更把温恋舒疼到骨子里。
魏长锋更不必说,他?和金氏本就表兄妹之谊,情分?身后,亲上加亲,一直蜜里调油。金氏任性,何尝不是魏长锋惯着的缘故。
如此?看来,确是她和丈夫感情最淡。
所以在?别人眼中,她值得可怜,就连身边伺候的印红都这般以为?,徐氏神色暗了暗,望向温恋舒衣物挂着的方向。
越看越闷,越看越焖。
最后一个想要有人跟她一样难过的想法,冒土生出。
*
黎初她们走了之后,温恋舒又睡了一觉。
醒来听到温以微想要进来,忙的让立春把人劝住,「我且病着,她又年纪小,这几?天微姐和晴姐,谁都不许往屋里放。」
温以微没进得来,做什么都不安心?。
半天都在?廊下翻着花绳,直到看见魏长稷回来。
迎亲的那日?,温以微瞧见魏长稷高大,敬佩的同时其?实更多还?是害怕。
然而?在?魏家待了两日?,看明白他?对姑姑态度,温以微实打实接受了这个姑父,也就能?平常心?把他?当作长辈看待。
如今姑姑病着,她瞧见另一位长辈。
赶忙一下跑过去,带着几?分?焦急道:「姑父!」
魏长稷一顿。
看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姑娘,忽然有一种自己也很受欢迎的念头。好在?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他?又恢復如常。
停住看着她和温恋舒一样,有些不高兴的脸问:「怎么了?又被你?姑姑训了?」
说训也不算训,说不算又的确被警告。
温以微仰着头道:「我若被姑姑训了,姑父可能?为?我出头?」
别人都不敢违逆姑姑命令,温以微想要魏长稷顶着压力,带她进去看看,就看一眼就好。
可惜……
「那可能?不行。」
魏长稷想也不想的拒绝,「我们俩一贯我听她的。」哪里敢出头。
温以微遗憾,「好吧!我没被姑姑训,是姑姑病了,我不放心?,您快进去看看吧!」有姑父进去看,她也不是非进去不可。
魏长稷一愣,「你?姑姑病了?」
说完不待温以微回答,就大跨步上了台阶。
也是不巧。
他?进来的时候,正好轮到温恋舒喝药。
众所周知,温恋舒不喜欢药,脑袋缩在?被子里,露出双畏惧可怜的眼睛。走时明明睡的憨红的脸颊,如今变得病弱苍白。
「怎么就病了?」魏长稷坐过去。
瞧见他?,温恋舒眼亮一瞬,可算暂且能?把喝药错过去。
瞪了眼魏长稷道:「你?说呢?」
阴阳怪气的一声反问,魏长稷倒不至于那般傻,自然听出了这事怕是和他?有关。想到自己有可能?让她生病的行为?,那也只有昨晚情/动?之时,抱着让她在?了上面。
被子滑落肩头,两团软玉轻晃。
想通了,明白了。
魏长稷表情瞬间阴沉的可怕。
即便他?没有针对任何人,只是对自己胡闹的一种自责和愧疚,沉默的模样,还?是让人紧张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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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立春再劝温恋舒喝药,温恋舒在?他?目光中都不敢推脱,乖乖巧巧喝了。
喝完之后,病恹恹的发?愣。
对于旁边其?他?人的关心?,都无精打采的样子。
恍惚了这么一刻,终于忍耐不住,温恋舒再次闭眼睡了过去。
病着的人就是这样,随时都有可能?睡,但每次又睡的不那么舒服。
昏昏沉沉间,听到耳边有人说话,声音小小的,似刻意压制着,好像是忙了一日?的柳氏,听闻魏长稷回来,刻意又往同心?苑来了一趟。
「舒舒可好些了?」
魏长稷的声音道:「好些了,喝了药,还?在?睡。」
「那就好。」才刚成亲,就把人家姑娘折腾病,柳氏对温恋舒着实愧疚。看了眼面色阴沉高大健硕的小儿子,到底没忍住一巴掌拍过去,「你?也是,现在?知道心?疼了,先前怎么不悠着点。」
魏长稷抿唇受了这么一下。
「舒舒是姑娘家,娘胎里又带着病根,虽说如今调养过来些许,终究不比你?身强力壮,即便是新婚,你?这也……」
太折腾人了。
柳氏看过温恋舒胳膊,痕迹可并不少,且并不轻。
想也知道她儿子有多疯。
躺着的温恋舒眨眨眼,听到魏长稷默了许久,方才声音有些晦涩沙哑,「知道了。」
随后柳氏进来看她。
温恋舒怕她知道自己偷听到会尴尬,因此?装睡一刻。
等到柳氏探探她额头,又小心?交代丫鬟几?句,留下她明日?还?会来的吩咐,这才牵肠挂肚的离去。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立春她们似乎也不在?。
温恋舒慢慢睁开眼,就看到旁边给她拧帕子的魏长稷。
瞧见她睁眼,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就是看了她一瞬,欲言又止,最后仅仅帮她简单把帕子换下。
魏长稷看到他?胳膊……
柳氏个子与?她相似,寻常站着根本打不打魏长稷脸。
作为?母亲,儿子都这般大了,打别的地方似乎也不大合适,所以柳氏那掌,只有可能?是落在?他?小臂。
男人不说话,那就她来说。
毕竟夫妻夫妻,没有永远魏长稷让着她的道理。
想于此?,抬起手?,温恋舒掌心?轻轻碰在?魏长稷胳膊,「还?疼吗?」
魏长稷眼帘一垂。
温恋舒不避不让回视,「母亲打的,还?疼吗?」
第三十七章
*
她声音如常, 只带着病中的?睏乏,显得温柔又让人心疼。
自?他得知温恋舒病因的?那刻,想像过无数种她醒来的反应——或冷眼生气, 或张口大骂,甚至泪雨涟涟都准备过。
却唯独没想像过……
她会不吵不闹,碰着他胳膊。
温柔乖巧的?问他这句:「母亲打的?,还疼吗?」
不管是不是心疼吧!
总之这七个字, 就像针一样,扎在警惕戒备随时准备要哄她的?魏长稷身上,让男人瞬间泄了气,细细微微的?难受。
「不疼了。」他怎么会疼?
上战场沾过血的?男人, 母亲那些巴掌都?不在话?下。
「……」
他若说疼, 她倒可顺杆子而上,对?魏长稷一番安慰,显示一下自?己为妻的?温柔小?意。
但他说不疼, 那倒让温恋舒准备好的?腹稿无用武之地。
温恋舒默了下, 「哦」了声,放在他小?臂的?手渐次滑落,即可要收回去?。
然就在错过的?那瞬……
魏长稷一把抓过, 捏在手里。
温恋舒头次听?到他有些底气不足的?道:「对?不住你, 是我的?错。」
让一个男人,亲口承认房事上的?过分?,这很羞耻。何况对?方还是魏长稷, 性格出了名的?硬。
温恋舒看着他,看的?魏长稷别?过头去?。
原本心里还积攒的?郁闷, 在盯着他侧脸的?那刻瞬间烟消云散。
他既先服了软,自?己倒也不必揪着不放, 倒不如顺势而下,方能惹得魏长稷记挂。不记得谁跟她说过,男人不就是那样,你强他就硬,你弱他反而提不起气,针尖对?麦芒,自?然比不上强弱互补,走的?更加长远。
「无妨的?,生病又并非皆因你的?错。」
温恋舒善解人意道:「本来昨日就下了雨,天气并不好。我自?己坚持沐了沐,那时候着凉也不一定。」
魏长稷盯着她,许久张口道:「不管怎样,以后不会了。」
他因为喜欢她,觊觎多年。
明月一经入怀,生的?面容好看,又是个尤物。
每回他都?有些控制不住。
但是魏长稷却忘了——
温恋舒毕竟女孩子,不比他是练武之人。
矜贵的?牡丹再是娇艷,亲近时也得悠着点来。
夫妻俩都?有意让对?方高兴。
这件本来极有可能产生矛盾的?事,就这样默契的?过去?。
温恋舒这么一病,足养了七八日,等到重新恢復过来的?时候,再有两日就是沈老先生大寿。
帖子早就收到了。
便是柳氏那边有所准备,她也赶紧让人又备了份礼物。
求人办事,首先就要有个态度,她可以借着魏二夫人的?身份的?赴宴,但提及叔父的?事,那就只是温恋舒的?事。
等忙碌好这些,回到屋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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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给温恋舒倒了杯茶。
立夏则绕到身后给她捏着肩膀酸痛,变得比之前沉稳了些道:「夫人,先前咱们说话?,被以微小?姐打断,后来您又病了,奴婢便一直没?曾问,你交代奴婢找庆阳王府三个丫鬟的?事……二爷既把事情?解决了,咱们这边还要不要办?」
温恋舒闻言道:「办,为什?么不办。」
她说的?毫不犹豫,眼神一闪而过恼怒怨恨。
「魏长稷把事情?解决了,解的?是魏长稷的?气。但是陆清安此举对?我的?伤害和算计,都?还不能消散。」
她并非没?有脾气,相反有仇必报。
明书以前常说,千万不要有人被她记恨,否则就是掉根头髮,她都?能把对?方直接剃秃。
陆清安可不止让她掉了根头髮,他差点毁了她。
但凡温恋舒脆弱些,此时也就不会坐在这儿。
「奴婢知道了。」
立夏闻言心里有了数,当天下午就出去?了趟。
*
因着温恋舒身体不适,这些日魏长稷都?早早而归。如今虽然已经渐次恢復,他却并没?完全放心,想着再盯着两日。
于是今日照旧,他准点入府。
按着习惯先没?去?同心苑,而是回了书房沐浴。
等到换了一身衣裳,嗅着身上清爽利索,他这才也没?让人跟,往后院而去?。
腊月的?天了,眼瞅再没?几日过年,便是时辰并不算晚,这时候外头也是暗着的?,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他却并不怕。
相反想着此时温恋舒正在等他。
即使心里没?有多少情?,较以前的?怨恨也是不同。她愿意跟他过日子,每回一回去?都?先露出个笑。
那座本来只是个冰冷院子的?同心苑,不知何时已经慢慢有了家了感受。
让他迫不及待想回去?。
这般想着,魏长稷脚步快了些。
本来是想一鼓作气走到地儿的?,直至黑暗处几声交谈声传来——
「怎么办嬷嬷,夫人的?衣裳味儿还是没?除去?。」
魏长稷脚步顿了下。
他记忆力好,分?辨出来,说这话?的?人似乎他们院的?,专门?负责给温恋舒洗衣裳,因着比较负责,温恋舒和立春她们夸了几次。
他在意妻子,自?就记住了温恋舒夸别?人的?话?。
如今这丫鬟叫的?夫人,怕是就是温恋舒。那么温恋舒衣裳的?味儿没?除去?,那是什?么味儿?
女子爱美,温恋舒尤甚。
魏长稷是知道温恋舒对?那些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的?喜爱,是以才留心一二,想要过去?看看。
否则照平时他不洗澡不能睡她蜀锦的?性格……
若是心爱的?衣裳真毁了,难免又是一阵伤心。
他不想她伤心。
魏长稷转而换了一个方向,朝着丫鬟说话?的?方向而去?。
「除不去?便除不去?吧!你照实跟二夫人说,其实按照二夫人性格,你这衣裳就算洗好了送过去?,往后她也不会穿。」
因着没?有主?子在吧!她们说话?便少了些顾及,言辞难免对?主?子有些猜测。
魏长稷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温恋舒不穿是温恋舒的?事,他当丈夫的?愿意纵着。这老奴一番嫌弃的?态度作何?花她家钱了?
如果?说这句魏长稷只是有些气。
那么下一句,瞬间让魏长稷懵怔下去?。
「不过你说也是,明明是成了亲的?夫妻,生儿育女本是应当之事。二夫人为何每回事后把东西擦去??难道她不想留二爷子嗣?」
魏长稷脚步一顿,眸色惊变。
那一刻……
先前想像的?所有温情?俱灭。
瞬间就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他想起了另外其他,和温恋舒的?记忆。
十?岁爬墙初见,她是自?己遇见的?第一个外人。小?姑娘粉雕玉琢,即使害怕还塞给他一块糕点,不知是糕点太甜,亦或者人长的?太美,他记住了那个姑娘。
她叫舒舒。
后来生母病故,回到魏国公府。
他不习惯这里的?一切,恨不得即可逃回自?己的?庄子。
然而宴会之上,远远看到被众星捧月的?姑娘。她穿着一身牡丹刺绣红裙,小?小?的?人儿端出稳重磨样。
别?人尊称她温姑娘,他知道她姓温。
后来每逢宴席必去?,即便他讨厌那样的?聒噪。
别?人都?道陆清安对?她狂追三年不放,可又有谁知道他暗中追随的?十?二年?
什?么时候动?心的?不知道……
反正自?反应过来的?那刻,已经万劫不復。
万劫不復到什?么地步?甚至于他愿意和魏长序千里奔骑,从军燕地,即便有去?无回,也想拼命去?换一份前程,一个有可能跟她并肩而立的?机会。
燕王和温颐对?持的?那刻,魏长稷并没?即将成功的?喜悦。
当时站于人后,遥望着温家父子三人。
他拦住魏长序准备生擒他们的?驾驶,心里想的?却是——
他们不能出事,否则她当难过。
他们更不能在自?己和魏长序手下出事,否则他和温恋舒之间再没?机会。
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一切,回城却听?到那日是她成亲,看见庆阳王府满目红绸的?那刻,他甚至有种往后不知为何而生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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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魔怔的?问陆清安三句。
——「你这新妇姓温?」
——「辅国公府的?温?」
——「世子好福气……听?闻新妇秾李风华。」
他只是试探陆清安骨性,能不能于动?盪中护她一生。
然而陆清安不能。
他把人迷晕,送来了军营。
绝境之中用手发生的?那场意外,成了温恋舒记忆中他们的?初遇。
她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他都?知道,如果?温恋舒能一直厌恶如初,他没?有意见。
可为何明明已经成亲了,她对?他态度松动?。
却在自?己以为他们夫妻能够恩爱下去?的?时候,给他这样一份「惊喜」?魏长稷攥着手,头一次气的?有些发抖。
若是魏长序或青锋看到他阴沉的?脸色,怕是要惊叫不好。
可惜那两个人没?再。
魏长稷最后也没?失控。
他只是静静的?走出去?,比谁都?要淡定,好似方才她们说温恋舒不愿留的?子嗣,不是他的?一样。
面朝这边的?彩云先看到他,吓得惊叫一下。
另外一个嬷嬷随之转头,「二爷?」
魏长稷盯着她们,一身黑色衣裳,眼比黑衣裳更沉,虽是还没?说话?,但情?绪毫无收敛的?愤怒气场,却毫无意外传出去?。
彩云和那嬷嬷都?不敢说话?。
魏长稷问:「你们是哪个院子的??」
明明他其实知道。
这时候彩云哪里敢说话??仍旧是那个有些阅歷的?嬷嬷说:「回二爷话?,奴婢等是同心苑的?。」
「真是难为你,还记得自?己是同心苑的?。」
说着魏长稷嘴角一哂,不由自?主?的?眼神嘲讽,「既然知道自?己是同心苑的?,又为何要背主??」
如今已经天黑,便是奴僕走动?都?会提着灯。但她们明显没?有,应是刻意隐匿身形。
而且这里虽离同心苑不远,却是偏僻小?路。
只不过因为他急于见温恋舒,才会从书房过来走这条路。
她们在此处说话?,若没?猜错,就是为着他会出现在这里,故意为之。
两个奴僕,身契被人捏着。
没?人许以重利诱之,为何做出如此行为?
魏长稷笑了一下,夹杂着几分?戏虐,说不出是在笑她们,亦或者是在笑她们后面的?人……
「说吧!指使的?是谁?」
*
魏长稷这几日回来的?早,温恋舒都?习惯了。今天忽然过了点不见人影,她便有些不习惯。
厨房的?菜早就拿来了,用热水温着。
立春问了好几次温恋舒要不要先吃。
想起忙了一日的?魏长稷,她就继续看书,「不必,再等等吧!」
吃饭什?么的?也不是大事,她乐意等着他。早说两个人坐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
温恋舒态度坚定,立春也便没?再劝。
如是又过了约莫两刻钟,外头终于传来了动?静。
立夏在门?口打招唿道:「路上有人影,是个男人。」
这个时候,一个男人,能在魏国公府巡视的?侍卫眼皮子底下走进后院,那就势必是魏长稷无疑。
温恋舒心里一喜,就要站起来。
但转念一想,他一声不吭就晚归,自?己若表现的?太热情?,跟多想他似的?。虽然她是有些想他,毕竟朝夕相处久了,习惯成自?然。
于是温恋舒復坐下去?。
等到魏长稷那边走进门?,她才放下书慢悠悠站起来。
「怎的?这般迟?」温恋舒走过去?。
立夏摆着饭,立春给提着壶倒着水。
魏长稷边洗手边道:「公务遇上一些麻烦,你还没?吃饭?」他听?到放碗筷的?声音。
温恋舒站在他旁边,看着魏长稷双手搓揉,觉的?他有些奇怪。要照往常,这人走进来,定然是先走到她身边说两句话?,不被催促不会离去?,显得跟多久没?见过她似的?。
但今日魏长稷没?找她,且先洗了手。
这个过程中哪怕自?己靠近,他眼神都?没?有落到她身上过。
温恋舒眼神探视着他道:「没?呢!想着你老时间回来,就等了一等。」
魏长稷道:「往后不必了。」
温恋舒拧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关心她?还是拒绝她?怎么听?着声音不重,却有些沖,像是极力忍耐着情?绪,没?能忍住流露的?不耐。
听?她质问,魏长稷方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控。
「我的?意思是,往后晚归,我会使人提前知会,你身体不好,不要因为等我受饿。」魏长稷终于转头看她,神色倒是温和依旧。
他解释的?清楚,温恋舒就没?什?么好气,「你下回说清楚。」不然总感觉他对?她有意见。
魏长稷「嗯」了一声。
想了想,过来牵住温恋舒的?手,两人一起去?了餐桌。
瞧着夫妻并肩的?背影,立春立夏都?松了口气。自?成亲以来,两人和和气气,就算有过争闹,气氛也不会过于凝重。只是方才有那么一瞬,她们竟然感觉两个主?子要吵起来,压抑的?有些恐怖。
不过好在二爷解释了,夫人也没?揪着不放。
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去?了那边伺候。
魏长稷的?仪态不是很好,有些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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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的?时候同桌而食,不是秃噜,就是不停给温恋舒夹菜。后来温恋舒温声让他改了,又靠着撒了两回娇,魏长稷终于纠正过来了。
本来这是一件好事,他越来越趋近于温恋舒喜欢的?磨样。
但今晚明显魏长稷一切都?很好,两个丫鬟却感觉哪哪儿都?不会,夫人也不高兴。
直到二爷伸手,给垂眸的?夫人夹了筷子菜,气氛才算又缓和下来。
温恋舒烦闷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她不喜猜,自?然也猜不透他,因此直接问了。
立春闻言,扯了一下立夏。
两个丫鬟就此悄悄离去?,把空间留给两个夫妻,甚至贴心的?关了门?。
魏长稷不答反问:「那你呢?是不是也有什?么话?说?」
温恋舒拧眉,「没?有吧!」
这几日她都?病着,哪儿都?没?去?,哪里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哦,不……
若说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应该有一件,那就是因为害怕,她一直不想怀孩子。但他应当不知道才对?,这事说了他应该会生气。
还是算了吧!
潜意识里,温恋舒不想跟他生气。
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魏长稷吃着菜,「我也没?有,你别?多想,就是政务遇到了点事,心情?有些沉闷。」
温恋舒:「……哦。」
行吧!只要不是跟她别?扭,其他的?都?没?事。
两人别?别?扭扭的?吃了饭。
不过好在的?是,后面魏长稷都?会时不时的?给温恋舒夹菜。礼尚往来,温恋舒给他舀了碗汤。
只是不巧。
那汤是温恋舒病了,因着纵慾过度。
柳氏担心小?儿媳的?身体出什?么事,特意交代厨房熬的?补汤,今日是甲鱼。
温恋舒没?意识到,推的?动?作自?然。
而魏长稷顿了下,还是默默喝了进去?。
饭后洗漱完毕,温恋舒照例应出去?消食。
她知道比起别?人自?己属于丰盈,所以平时比较注重体态,每次吃完饭就要走一走,决计不让自?己再胖一分?。
只是脚步没?迈出去?,魏长稷把人牵住。
温恋舒转头。
魏长稷盯着她道:「今日不走了。」
温恋舒不同意说:「不走会胖的?……」
魏长稷坚持,「我带你做别?的?。」
就像是吃饭,不是什?么大事,她等也就等了。如今魏长稷既如此说了,不走路换成别?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温恋舒就点头,跟着他走了进去?。
两人一进内室,丫鬟们就不会打扰。
甚至床帘都?没?来的?放,魏长稷就压了下来。
自?温恋舒生病,这十?几日两人便没?有过,偶尔躺在一起有了念头,他也不过也是摸摸她罢。
其实不仅魏长稷想。
温恋舒也是有些想的?吧!
因为这回手被他攥住堵住唇,温恋舒没?再拒绝他,态度很温顺。
温恋舒为什?么温顺?
倒也不仅仅是因为是想吧!
而是听?魏长稷说他政务遇到些麻烦,不知道是不是又受她拖累,被如今是准驸马的?陆清安使绊。
安慰的?话?温恋舒说不出来,就顺从了他些。
而且或许因为她因这事病过一次。
lj
此番魏长稷虽急却缓,并没?让人感觉慌乱。
反正这事又不是他一人享受。
温恋舒随遇而安。
只是后来趁着间隙,她有些好奇道:「你说的?带我做别?的?,就是做这个?」
「不然呢?」
他一本正经,即使动?作未断。
温恋舒有些想打破他这股子淡定,「不正经。」
魏长稷捏她一下,温恋舒的?嘲讽就变成了有些讨饶的?呜咽,他方因为温恋舒在他身下这副姿态,有些松动?,凑到她耳边低哑的?道:「我以为,你的?那碗汤是在暗示。」
「暗示什?么?」
温恋舒声音颤巍巍的?不解。
魏长稷提醒道:「甲鱼汤,你说暗示什?么?」他以为她想要,正巧他也有事需要做这个试探。
自?然,那事直接问她也可。
但人总有软肋,他的?死穴是她。
魏长稷总有些害怕,害怕听?到那个他不想听?的?答案,所以即便心里有气,无处宣洩,在问温恋舒和试探温恋舒之间……
他选择了试探。
温恋舒这才反应过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也做了。」魏长稷动?作不断。
温恋舒无法可说,默默忍受了这场由一碗汤带来的?意外。
*
本来还有些担心的?立春和立夏,听?着里面动?静。
「我还以为夫人他们要闹矛盾,二爷今晚瞧着好可怕。」立夏心有余悸道。
立春虽然沉稳,此时也免不了松了口气,的?确,她也怕啊!不过如今做起了这事,就肯定不会矛盾。
两人走远了些。
立春估摸着时间道:「累了一日,你快回去?休息,今晚我来守夜。」
「每回这时候都?你来,弄的?我都?不好意思。」
「还不是因为你怕二爷,要你伺候洗漱你敢吗?」立春笑话?她。
立夏羞愧道:「不敢……」
其实二爷也没?跟她们生过气,但每每被二爷黑沉沉的?一双眼睛盯着,立夏便有些唿吸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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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嗔她道:「既如此还不快走,我也要时刻准备里面传唤。」
立夏便走了。
等人不见,立春才亲自?过去?烧水。
其实让立夏走并非因为立夏怕二爷,更有夫人每回都?要擦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立春直接把守夜揽下。
也不知夫人对?于怀嗣之惧,何时方的?消散。
她不想怀是因为怕,并非不愿,但这事万一叫二爷知道,可就解释不通了。
立春害怕这事被知道的?二爷,终于在她烧好水忙碌结束,仰面躺在床上。
温恋舒休息了会儿,看他一眼,想了又想,还是摇了铃铛。
很快听?到脚步声。
应是立春进去?兑水。
温恋舒估摸着好了,这才准备坐起来。
被下却忽然被人摸住手,温恋舒以为他又要劝她别?洗,但以后可以,今晚却是不行的?。她才病过,不知病根有没?有去?,还待问过大夫,才能确定适不适合怀孕。
「你……」
她解释的?话?还没?出口,魏长稷却道:「披件厚衣裳去?,别?再病了。」
原来是怕她病,不是要阻止啊!
温恋舒松了口气,「好。」
她走了,魏长稷却并没?错过那声嘆气,脸上笑着,眼底却晦暗不明。
魏长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等得听?闻里面渐次传来水声,他终于有了动?静。
男人轻手轻脚的?起来,穿了衣裳,没?什?么声音的?朝着盥洗室去?。
早在被陆清安算计的?那次,温恋舒养成一个习惯,就是沐浴不喜人看。
烟雾瀰漫的?隔间,温恋舒兀自?清理。
立春背对?着她,只偶尔帮拧一下中衣。
因为害怕魏长稷待会洗浴,会发现汗巾不对?,所以清理温恋舒一贯用的?中衣。
或许是因为水声,或许是心神专注着什?么,总之主?仆二人未曾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多余出来一个人。
他静静站着,不知看了多久。
眼睛盯着那件中衣……
想及彩云和那嬷嬷的?对?话?——
【「不过你说也是,明明是成了亲的?夫妻,生儿育女本是应当之事。二夫人为何每回事后把东西擦去??难道她不想留二爷子嗣?」】
为何要把东西擦去??
因为不想留他子嗣。
为何不想留他子嗣?
自?是因为……
因为……她不喜他。
魏长稷闭眼,终于无法忍耐,「出去?!」
主?仆二人吓了一跳,同时扭头,瞧见魏长稷的?那刻,却不约而同的?流露出慌张和害怕。
他这话?是对?着立春说的?。
温恋舒心里一悸。
立春下意识挡着她道:「二爷……」才叫了这么一声,脸色就苍白下去?。
魏长稷盯着面无血色的?温恋舒,又重复了一遍,「出去?!」声音俨然带着愤怒。
眼瞅他态度坚定,温恋舒抿唇,鼻子深吸一口气,推立春道:「出去?吧!」说的?好似她不害怕似的?。
如果?声音没?有微颤,魏长稷倒真的?信的?。
等立春出去?。
魏长稷盯着她。
温恋舒不自?在的?把腿并上,然后扯了件衣裳盖住,按照畏惧的?本能反应,她是应该站起来后退到安全地方。
但是衣衫不整,何以走动??
温恋舒只能如坐针毡的?僵坐,有些磕巴的?想解释,「我……」
话?没?说出来,魏长稷跨过来,瞧着他逐渐靠近的?高大身影,温恋舒哆嗦着失去?言了,喉咙似被封锁了穴位,瞬间一句话?吐不出。
只能睁着眼睛看他,紧绷到了极致。
终于,他停了。
停在立春方才惧怕,手抖掉了中衣的?地方。
男人弯腰,把带着水的?白色捡起,放在手里盯着看了又看,又忽然嗅了嗅,明明是检查的?动?作,温恋舒却红了张脸。
确定了,魏长稷眸色略沉。
不过却笑了笑,嘴角有些微哂。
「温恋舒,」他叫,「你是在避孕吗?」
第三十八章
「温恋舒, 你是在避孕吗?」
魏长稷这句话说完,似有什么魔咒般似的,一遍遍迴绕在脑海, 钻心刺耳。
温恋舒嗫嗫的攥着手,揪住围着身的衣裳。
可衣裳只要那么大?,腿却是?很长。即便温恋舒极力蜷缩,小腿自?脚踝的地?方还是?露着, 烛光之下,莹白髮?亮。
她坐的地?方是?个长塌。
铺着蒲蓆,摆了小案。
其上放着立春早前?准备的甜茶。
如今她在这边,魏长稷在那边。
温恋舒想要解释, 可嘴不听心的唿唤, 关键时候像是?被缝了针似的,除了喏动再没别?的变化。
而魏长稷……
他给自?己倒茶,再喝茶。
然后再倒再喝, 以此来回, 循环往復。
除了杯子和?小案的碰触,盥洗室再没别?的声音。
温恋舒见?过很多时候的魏长稷,或疏朗带笑, 或怒目而气, 不论那种,总是?带着活气。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让温恋舒察觉到他的烦闷。
烦闷到, 他甚至都?不曾看她一下。
温恋舒心里一痛。
总觉着,是?自?己把他逼到这个地?步。
温恋舒按住他的手, 「魏长稷,你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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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字未曾出口, 魏长稷却突然抬头,眼睛措不及防落到她身上,让温恋舒骇了一跳,他有些不想听她那些解释。
又或许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生平头一次,他竟也有了不敢的东西。
魏长稷抿着唇,用力抽出手,「不必。」
温恋舒微愣。
未曾想到,魏长稷却是?连她的解释都?不要。
「我来问,你来答。」至于她的那些或伤人,或甜蜜哄骗的话,他且都?不想听。
不听,也就不知道。
不知道,他就能继续哄骗自?己,跟她走下去。
「什么时候开始的。」魏长稷道。
温恋舒多想当听不懂,可惜啊!她听得懂。
听得懂,也就更觉对不住他,「我们?……第二?回的时候……」
因为新婚他做的实在迅勐,温恋舒反应过来,翌日很怕很快会?怀孕,但又不好请大?夫避,所以用了嫂嫂这个方法。
姜锦竹自?生过双胎,身体一直不好。
但吃药会?损伤姜锦竹根本,故此朝大?夫问了这么一个法儿。
虽说挡住的概率不是?百分百,但这么些年,竟真叫姜锦竹给躲过了。
温恋舒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未曾这才几次,就被魏长稷发?现。
「第二?回吗?」原来那般早,她果真是?不喜他。魏长稷唇角讥讽,「可曾有想过告诉我?」
那么犹豫那么一瞬,都?算温恋舒待他良善。
温恋舒却咬唇……
她能说些好话去消弭魏长稷怒火,但事实是?,她不想骗他。
「没、没想过。」
有过犹豫,但从未考虑告诉他。
一边觉的魏长稷会?生气,另一边,她又觉的自?己能调整和?接受,总而言之,是?她的错。
温恋舒认。
「对不起?,我……」现在已经愿意?生了。
后面半句话没出来,魏长稷却似被什么刺激了一般。
看着她坐在那里,即便衣不避体,然而简单的金簪挽住一头乌髮?,容貌惊艷就让人动心。
她是?高?贵的,他却出身卑贱。
她是?好看的,他却粗鄙不堪。
此时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未曾把话说出来,魏长稷却能想像,「我」字后面追随着什么。
【「我不愿意?。」】
【「我不想生。」】
单是?想想,都?感觉人要窒息。
脑袋欲裂之间,不知怎的,魏长稷想起?大?婚那天,听见?席上有几人背对着他议论,其中包括当初在宫宴上,看温恋舒眼神痴迷的吏部侍郎。
他吃醉酒了说——
「魏长稷,配不上她。」
彼时魏长稷一脸淡定略过去。
他以为自?己不气。
毕竟配不配得上的,那吏部侍郎说的也不算,谁说的都?不算,唯一能做主的——是?温恋舒。
谁知温恋舒看着温顺,却赠于他这么大?份精细。
他原以为不在意?的那些话,却无?知无?觉的留在了心中,就待有朝一日时机恰当,准确无?误的插进他的心。
魏长稷也是?这时候才知道……
原来便是?当了将军,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败的溃不成军。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偏偏,成了这样的自?己。
魏长稷:「对不起?什么?」
「也是?,你那样高?贵,我却只是?个奸/生子,即便如今做了夫妻,你也从来没有瞧得上我。」
夫妻应该怎么相处?
魏长稷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事,都?会?顾忌温恋舒的情绪。
但自?打成婚温恋舒想做什么,却从来都?是?随心所欲,她没有新嫁娘对未知的惶恐,归根结底,不过不在乎。
不在乎魏家怎么样。
也不在乎是?否应该去融入。
跟温恋舒在一起?,本就是?他追着捧着她的时候多。
甚至至今他都?不确定,温恋舒偶尔流露出的温柔,是?对他的施捨,还是?有过那么点动心。
但都?不重要了,今日他听不下去,也不想听。
魏长稷:「你怎么会?想要我的孩子?我又怎么配让你去给我生孩子?」
说到最后,魏长稷唇角微扬,头一次以居高?临下审视的态度,几分戏虐的瞥了眼温恋舒。
夹在的几分笑意?……
也不知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
温恋舒拧眉,不甚愉悦的盯着他。
她觉的魏长稷此言过于讥讽,不甚好听,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在看到魏长稷伤心的眼神那刻,不敢反驳。
因为总觉得自?己此时若出口一句,魏长稷就会?被刺激的发?疯。
「我先走了。」魏长稷站起?来,抻了抻衣,明知温恋舒不喜他做这个动作对着她,怕把灰弹到她身上。
但顿了一下,魏长稷还是?做了。
朝外看了看天色。
温恋舒蹙眉,黑漆漆的天,他又去那儿?
想完耳边就听魏长稷道:「我今日不会?回来,明日也不会?回来,或许接下去的许多日,都?不会?回来。」
温恋舒一下抬头,心虚都?忘了。
眼中就剩对魏长稷这句话的忍耐和?憋闷,「你此话何意??」
生气到分房吗?
魏长稷却不怕她气了,嘴上说着为她着想的话,态度却头一次不咸不淡,「有些事情你既不想跟我做,倒也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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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魏长稷眼睛往她腿间看了一瞬。
意?有所指声音复杂道:「如此将就。」
瞬间温恋舒往下拉了拉衣裳,面上飞过一层红云羞色。
「你对我虽不喜,我却毕竟为你丈夫,往后,你就当好你的魏夫人,想要什么,直接说,能给你的,我尽量给。」说着魏长稷却是?笑了笑,「咱们?就这样互相忍耐的过下去,谁也别?再耍些隐瞒对方的小手段。」
他什么样的人,温恋舒知道。
不就是?好色粗鄙,贪图她牡丹之貌?
而温恋舒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有数。
自?尊高?傲,唯利而行,这不就温恋舒想要的吗?
既有魏二?夫人之名,助她救助叔父,却又不必跟他行夫妻之事。看在她要忍耐他一辈子的份上,他给她就是?。
温恋舒看向?魏长稷。
自?然看到了他脸上的倦怠,眼底的疏离。
便是?当初在庆阳王府,他们?言辞之间针锋相对,魏长稷对她都?不曾有过这么淡漠的时候。
温恋舒忍不住鼻子发?酸。
习惯真的让人害怕,这才多久,她竟受不了他无?情。
「魏长稷!」
魏长稷要走,温恋舒抓住他。
即便明知自?己衣不避体,双手都?伸过去。
似乎这次他要真走了,往后就真像魏长稷形容的那般,夫妻淡漠,煎熬忍耐。
「曾经我去庆阳王府取嫁妆回来的路上,你质问我——能不能叫你一次……如今我叫了。你也说让我害怕了哭,扯不到就叫,你不理你就撒泼无?赖。」
闻言魏长稷一时错愕,没曾想被自?己下了套。
自?然。
也是?温恋舒聪明,理智。
即便这种时候,也懂得拿捏他。
还是?他们?的矛盾,没有让温恋舒真正难过。
「撒泼无?赖,我许是?不会?。」她的生长环境,也从未见?识过那等时候,唯一荒唐的文姨娘和?计姨娘打架,她也不敢上……
因为肯定的打不过魏长稷。
温恋舒深吸一口气,「但我知道,我且不想叫你离去。」
魏长稷轻笑,「那你觉的如今这样,我还有留下的必要?」除了没有大?吵大?闹,他们?已撕了最后一层伪装。
彼此对对方什么心思,早已心知肚明。
温恋舒不喜欢他。
为避子嗣做到这种地?步……
他是?个男人,难道继续在这把骨头丢到地?上,给她继续踩?
温恋舒眼神不避不退,「为何没有必要?事情没有解决,就是?你留下的最大?的必要。」
温恋舒一向?是?个果断的人,也可以说狠。
她决定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就是?去喜欢推动她人生悲剧的魏长稷也愿意?。但她不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局势,就算衣不蔽体,也要拉住魏长稷掰扯清楚。
她避孕,没有不想不想要他的孩子。
只是?因为母亲因她而死,从小负担着生母性命过于沉重。
也是?因为目睹过嫂嫂生双生子,两回产婆都?断言熬不过那日。
生命的降临很美好,意?味着生命的延续。但生命的降临也是?沉重的,它用一个个脆弱的姑娘铺路。
母亲究竟有多伟大?,温恋舒暂且没有体会?过。
如今她不过初为人妻子,才十七岁,想像不到,也没勇气,去拿着这条尚且眷恋人间的性命,去孕育生命。
想着温恋舒闭了眼,再睁开带着股一鼓作气,「魏长稷,我是?有避孕,但我避孕是?因为……」
「你不用说。」
魏长稷打断她。
「我要说,我避孕是?因为……」
「不要说!我叫你不要说!!」
魏长稷怫然一下,挥落桌上茶盏。
因为什么,无?论什么理由,都?遮掩不了他是?魏长稷,她不愿为他承受一份重量。
他转身走了。
温恋舒呆呆坐在原地?。
盖着的衣裳差一点滑落,摇摇欲坠挂在她茫然的腿上。
温恋舒看着已经没有人影的门,有些无?措,有些酸楚,又有些呆滞的想——方才,魏长稷是?吼了她?还朝她丢了杯子?
她眨眨眼,后知后觉害怕。
立春走进来的时候,就瞧见?这样六神无?主的她。
金簪挣落了地?,满头乌髮?凌乱,苍白的面颊上嘴唇咬着,眼睛竟有几分湿润。
立春惊了一条,明显听到方才这里的争吵。
她走过去,正欲说话。
却在蹲下去的那瞬,忽然瞳孔微震,「夫人,你流血了?」
却原来杯子摔碎的那瞬,碎屑乱溅,其中一个划过温恋舒腿上的肌肤,流了些许鲜血。
「奴婢先给您上药。」
温恋舒不说话,像个木偶一样。
明明伤口根本不大?,当药膏抹上去的时候,温恋舒却忽然没忍住,抓着衣裳,憋住声音,悲痛万分的开始无?声痛哭。
「夫人……」立春不知怎么劝。
寻常矛盾,尚且能让人理智,但夫妻生气,原本就没有道理可言。纵使夫人避孕有错在先,但二?爷对夫人又喊又摔杯,最后伤了夫人,也着实过分。
「立春……我好疼啊……」
立春却明白,其实不是?疼。
只是?夫人极需要,给这场哭泣寻个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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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温恋舒哭了半宿,魏长稷在书房练剑到天亮。
第三十九章
这日军营练兵, 魏长序很快发现魏长稷的不对。
连着两个时辰缠斗,中间停都不带停一下,十几个小将围攻他, 硬是没有占到顶点便宜。
冯敬怀和?王贽,不过调侃他两句。
「魏二你今日哪儿来?的脾气?」
「莫不是和?弟妹吵架了?」
他们这话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若是别人惹的他,魏长稷早把人收拾干净。唯独自己家的那位,就算气死也得忍着让着。
魏长稷冷笑, 「敢管我的闲事,你们找打。」
说?着很快又颤抖上?去?。
「他与你们夫人吵架了?」
叫来?餵马的青锋,魏长序问。
青锋一脸茫然,「回大爷啊!小的也不知道?……」
自二夫人嫁过来?, 他都多久没进?内院了?今日听?闻二爷情绪不对, 本有心趁机和?立春打听?打听?。
谁知脚都没伸出去?,就被?二爷截住。
瞧见他什么废话都没说?,直接就是三?个字——
「去?军营。」
知道?青锋不知情, 魏长序也没为难, 只把这事放在心里,想?着回家让黎初试探一二。毕竟吵归吵闹归闹,魏长稷是他唯一在意的兄弟。
如是冯敬怀和?王贽, 在魏长稷那边度过痛苦的一日。
等得下值, 魏长序终于过来?,想?把人带回去?的时候,却?突然被?告知:「魏长稷?魏长稷那不要命的早走?了。」
说?着王贽瘫倒在地, 就是不明白。
同样是人,操练了一日, 他们唿吸歇带喘,半步都不乐意走?。魏长稷却?转身跨上?烈马, 僵持一拉即刻沖了出去?。
他都不累的吗?
简直魔鬼。
被?王贽口称不要命的魏长稷,此时正坐在离魏国公府最?近的一座酒楼中,自斟自酌。
直到包厢的门被?从?外打开,青锋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禀报:「二爷,三?爷请来?了。」
这话说?毕,侧身让开。
后面露出一个身着蓝色厚衫的人,正是魏长陵。
虽是同父兄弟,他们却?并不亲近。十岁之前,府里根本就不知道?魏长稷存在,十岁之后,乍然多出这么个兄弟,别说?魏长陵,就连魏长序有段时间都接受不了。
半大不大的男孩,胆大又顽劣。
他们一旦形成了自己的圈子,总是排外的。
观察几日看魏长序对他不维护,魏长陵和?魏长锋没少一起挤兑魏长稷,调侃他学的四不像的礼仪规矩。
彼时他以为魏长稷会哭,那也是他一直期待的事。
但事实是——
魏长稷没哭,冷看他一眼,往后倒没刻意再学规矩,故此他的仪态作为,一直是魏长陵所看不上?的。
谁又能想?到,他看不上?十几年的人……
往后余生,尽要仰他鼻息。
想?着自觉低了头,掩去?面上?的不甘和?复杂,魏长陵走?了进?去?,「二哥。」魏长陵陪了笑,「不知今日寻我,是为何事?」
魏长稷递给青锋一个眼色。
青锋收到转身,很快又领着两个人回来?。
领来?的那两人,俨然就是昨夜在路上?,故意把某些话说?给魏长稷听?的老嬷嬷,以及彩云。
身为婢子,命不由己。
往常对着几位若是生气的夫人,都会感觉惶恐不安。
更不要说?,如今对着的是府里两位爷,被?他们发现陷害了主子,跟天塌了也无异。
魏长陵虽学识比不得魏长陵,武功比不得魏长稷,却?是个心细聪明的,朝彩云两人扫了一眼,心里就有了猜测。
怕是和?女眷有关……
果真魏长稷放了杯子道?:「昨日回府,偶遇这两人说?闲话,十分不凑巧,说?的是竟是我夫人的话。」
早在敬茶的那日,魏长陵就看出温恋舒在魏长稷心中地位。
如今听?闻事情涉及温恋舒,心里便是狠狠一坠。
「我院里的人,说?起我夫人坏话,三?弟觉的,这事可正常?」魏长稷笑着问。
虽然瘆人,魏长陵也只能陪笑,附和?:「不正常。」
魏长稷颔首,「是啊,不正常,故此我让人搜查了她们住处,竟各自发现了一只梅花耳坠。」
魏长陵眼睛一瞪,有些惊骇。
盖因魏国公府女眷,唯他的妻子徐氏,自负诗书,喜好清高?,不爱珠宝,唯独热衷四君子之首梅花,作为穿着打扮点缀。
梅花耳坠,梅花耳坠。
若是找出来?一只,那有可能是徐氏丢失。
可若找出来?两只,说?不上?刻意赠予,魏长陵都不信。
作为三?夫人,为何买通嫂子院里的丫鬟?想?及今晨有人说?魏长稷和?温恋舒脸色各有不好,像是闹过别扭,魏长陵还有什么不明白!?
自己的妻子,自己了解。
表面看着不声不响,实则最?是爱攀比妒恨。
曾经她这样离间过感情好的大哥大嫂,如今终于又把手伸到了魏长稷这边?她竟真敢!
魏长陵脸色一变。
「如今人都在这儿,你若不信,尽可审问。」
「不必问。」魏长陵毫不犹豫道?:「徐氏做错的事,我会予二哥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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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做出去?后,徐氏其实也七上?八下。
听?闻温恋舒夫妻吵架,她幸灾乐祸,但听?闻魏长稷邀魏长陵喝酒,她又心里害怕。
魏长稷和?魏长陵关系不近,没事寻魏长陵喝酒?这话她却?是不信的。那兄弟见面会说?什么?徐氏其实也隐隐知道?,又不愿意相信。
万一……
她是说?万一……
事情败露了,魏长稷会怎样?
他一个男人,难道?还会与女子计较?
再者说?,就算查出那嬷嬷和?彩云,她从?头到尾又没参与,怎能知道?与她有关?
想?通这些,徐氏瞬间不慌了,心里甚至想?到了好几种,跟丈夫辩解的说?法。
可这些说?法,在魏长陵回来?,眼眸黑沉,无情审视着她,虽是问句,但俨然已?经确认无疑的一句:「你有过一对兰花耳坠?」
徐氏不解道?:「是。」
「二嫂病时,你去?过同心苑?」
「……是。」徐氏做好了他会质问的打算,谁知魏长陵语句跳脱,弄的她整个人又警惕又懵。
前言不搭后语的答了十几个是。
魏长陵忽然道?:「彩云是谁?」
徐氏几乎没思考,「给温恋舒洗衣裳的。」
口称温恋舒,对兄嫂没一点尊敬,知道?彩云是洗衣裳的,更无意透出她见过彩云的事实。
反应过来?,徐氏抬头。
看到魏长陵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平静的眼神,三?四年如一日。好似就算她做出了这么出格的事情,身为丈夫他都不会崩溃。
不在乎,也就无所谓情绪失控。
徐氏抿唇,心下悲凉,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看不得别人好。
「所以你真买通了彩云?」
伤到极致,徐氏恢復理?智,矢口否认。
魏长陵:「那她们怎说?兰花耳坠是你的?」
「她们胡说?,我更爱梅花,我用的分明是……」
说?到这里,徐氏一愣。
魏长陵笑,「分明是什么?」
到了此时,徐氏焉能不知,方才魏长陵是炸她的,再次苍白下脸。他不仅不爱她,甚至时时算计着她。
魏长陵坐下去?。
夫妻谁都没有说?话。
院里的丫鬟来?了又去?,悄无声息。
直到快是儿子回来?的时候,魏长陵才结束了自己对她单方面的冷待。
「婚前我便告诉过你,我性情淡漠,非热烈之人,你若追求夫妻恩爱,那就没有成婚的打算。」
徐氏嘴巴一动,泪便流了出来?。
可能人就是贪心的。
在没有地位的时候,想?要嫁入名门。
然而得到了尊容,又羡慕别人夫妻恩爱……魏长陵为什么不爱她?
她试着改变过魏长陵,无法,后慢慢就放弃了他,改为从?旁人下手。只要没人在她眼前亲密,也就没有夫妻比他们恩爱。
然而谎言终归是谎言。
魏长陵道?:「你既选择了嫁,就要承担早已?告知你的后果,又要嫁,又不想?承担后果,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徐氏不说?话。
院里远远走?来?儿子的身影。
魏长陵最?后道?:「府里大哥做主,就算没有大哥,魏长稷也是母亲过继的次子,同样有继承之前。前面两座手掌兵权的大山,此生魏国公府与我们没有关系,你若识相点,往后就好好待她们。」
她们……
不仅是温恋舒,更有黎初。
徐氏闭目,认命般的,「知道?了。」
「那有空去?给二嫂道?个歉。」这是魏长稷想?要的交代。
徐氏又一下睁开眼,看到他的不容质疑,忍不住心里嗤笑一下。
魏长稷不习诗书,却?知道?吵架也要为妻子出气。然而魏长陵白读百卷书,却?要她去?俯小做低。
可见人心与书多少无关,有的人就是劣根。
心里虽有不满,第二日徐氏还是来?了同心苑。
才开始温恋舒好好的招待着她,可待知晓徐氏来?的目的,也便变得没有那么热络。
因着昨晚哭了半夜,今晨醒来?的有些迟,隐蔽很好的事情为何在魏长稷面前忽然败露,她尚没来?得及调查,徐氏就招了。
那温恋舒也并非面团。
牙呲必报本就是她的性格,哪有心情招待徐氏?
徐氏也知道?她往后不再乐意看见她,再三?道?歉后,留下礼走?了。
立春看着那些绫罗绸缎,问温恋舒道?:「夫人,这些东西怎么办?」
温恋舒站起来?,感觉腿又疼了,连带着心情也不好,「给那人送去?。」
「那人是谁?」立夏好奇。
立春戳了她一下,就听?温恋舒道?:「魏长稷!」
……
书房之内,魏长稷抬起头问:「为何要给我送来??」难道?是服软?不过此番就是她服软,他也不打算轻易原谅。
立春低头,磕磕巴巴道?——
「夫人说?……说?……您讨回来?的东西,她不要。」
魏长稷:「……」
魏长稷问:「她在生气?」
立春头埋的更低,并不说?话。
魏长稷也就明白,是在生气。
可……
为什么?凭什么?!
魏长稷也来?了脾气,直接一掌把东西挥下去?,疾言厉色命令:「不要好,那就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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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要的东西,他也不要。
立春拧眉纠结看着地上?的东西,心觉无奈。
二爷这个丢东西的毛病不好,很不好。今日轻质绸缎尚且看不出,昨日一个茶盏可不就埋下祸端?
夫人也是个脾气傲的。
本来?都打算坦白,却?被?又吼又丢东西。
刺激吓到了那份姑娘的自尊,可就是一样也不高?兴了?
你看这事闹的,糟心。
同心苑气氛低迷,糟心了一日。
第二天腊月十四,也就是沈老爷子的寿宴。
魏长稷城外回来?,赶的有些急,回来?换了一身衣裳,却?还不见温恋舒路过的身影。
青锋瞧他虽是不问,眼睛却?不耐的盯着某处,福至心灵试探的道?:「二爷快些吧!夫人都已?经出去?了。」
于是魏长稷眼睛一顿。
随即什么都没说?,又迈步出去?了。
燕王一经登基,沈家水涨船高?,如今的沈老先生虽没官职,却?是有个皇帝外孙,此番赴宴,除了被?华京贵族排除在外的魏国公,以及年幼过于怯生的魏晴,魏长稷四个兄弟,以及柳氏魏砚都要去?。
魏长稷走?出来?的时候。
正巧魏长序也在,踩在脚蹬上?同兄弟招唿:「小二快些上?车,咱们家队伍长,当早些出发。」
否则遇上?尚德街那些个车辆,怕是会堵。
魏长稷颔首,瞥了眼他这辆马车。
车窗闭着,车帘也密不透风,若非知道?她早就来?了,还以为里面没有人。温恋舒摆明不想?搭理?他,他也不屑再贴她冷屁股。
像前天晚上?自己说?的——
往后她就当她的魏夫人,他也当好魏将军。
他们相敬如宾的度过一生。
是以魏长稷道?:「我骑马。」
话才说?完,脖颈忽然被?人从?后拍了一掌,转头柳氏对他所言不甚贊同道?:「婚后头一次赴宴,你敢不敢舒舒同车,赴宴过后,怕是无数你们不睦的闲话传出。你是无所谓,军营里呆着,舒舒呢?」
阿初的性子不知何时才能拗正。
舒舒往后定然是魏国公府外出宴会的门面。
更何况,当她不知道?他们闹别扭?明明婚前就劝过,人家不喜欢他,他坚持要娶,说?让妻子一辈子。
如今才过几日,他就不干了?
柳氏拧眉道?:「滚马车上?去?,今日你敢叫舒舒被?人嘲笑,晚上?就不必回这个府。」
可大婚他对她多有看重,别人还不是因陆清安追了轿子就猜忌他们?可见有些闲话出来?,不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而是因为那些人想?说?。
想?是这样想?,魏长稷还是上?了马车。
这是自两人争吵过后的第一次见面。
柳氏一个人坐马车无趣,留了温以微和?魏砚作陪,是以这座小小的车厢,一时只有夫妻两人。
温恋舒早听?到他的言论,以为魏长稷不会来?。
所以帘子掀开那刻,有些措不及防。
她抬眼对他看过去?,魏长稷也低眸扫过来?。
温恋舒眼中的魏长稷,横眉冷目,黑衣沉重,人高?马大,满面不愿。
而魏长稷眼中的温恋舒,或是因为赴宴,不想?抢别人风头,弃了最?爱的红裳,换成蓝衣白裙。
蓝色神秘,白色纯净。
只头上?髮簪仍旧是金,衬出几分雍容华贵。
视线对了那么一瞬,她便低下头去?,不知看些什么,始终那个动作没动。
魏长稷坐下。
马车便动了。
魏国公府虽不富有,到底有着两位将军,自也不会寒酸,马车很宽敞。
然而魏长稷一来?,瞬间变得拥挤很多。
温恋舒尽量身体保持警惕,不让自己随着哪一次颠簸就歪斜下去?,触碰到他。
不知怎的,魏长稷也一样,素日不甚讲规矩,今日端正了一路,面上?瞧着一本正经,实际上?,早被?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花香,缠绕的烦躁。
好不容易马车停下,魏长稷毫不犹豫就走?下去?。
剩下温恋舒眼睫眨了眨,沉默半晌才换上?得体笑容。
她以为魏长稷走?了,那么一掀帘,低眸却?见熟悉的手伸着。
温恋舒抬头,对上?魏长稷不耐的脸,往柳氏那处看了一眼……她也是听?到柳氏那番言论的,猜着魏长稷约莫怕被?柳氏骂。
这里是外头,面子情还是要的。
温恋舒抖下衣袖,把手放过去?。
魏长稷微顿。
盯着自己和?温恋舒的手,隔着一层蓝袖交叠,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温恋舒不一直是这样吗?她愿意的时候,对他笑脸以对,她不愿意了,就连礼貌牵个手,都隔着层衣裳。
呵,女人。
魏长稷把她扶下来?,温恋舒即刻抽手而去?。
她站着等柳氏和?黎初,想?着待会该怎样正当的见一面沈老先生,正当想?着,不远处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舒舒?」
是个男声。
舒舒叠字,非亲近不得叫。
成婚多日,就是魏长稷也没这般唤过。
故此听?得这声,不仅温恋舒,魏长稷也转头,就连魏长序,看了来?人一眼也准备看好戏。
这有时候啊!
夫妻吵架什么的,就是需要刺激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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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辨出这个声音,温恋舒早就所有准备,但当转头看到几步开外的男主,面容英俊,气质沉稳,冠着长发,气质温润。
还是忍不住眉眼一笑,「沈阿兄,你何时回来?的?」
来?人停在三?步开外,「昨日才到的,听?闻你成亲了,还没恭祝你新婚大喜。」
明知人家成婚,还直唿舒舒?
再瞧自他一出现,温恋舒的笑就没停过。
她又不是没兄长,温亭书还活着,何至于为了一个外人,这般欢喜?
想?到这里,魏长稷一顿,他们都已?经要相敬如宾了,自己又气什么?可相敬如宾,那也是妻。
他只不过是不想?被?人嘲弄,头髮换了个色罢。
魏长稷小声问:「这人是谁?」
魏长序同样压着声,「沈老先生嫡孙——沈风让。」
「之前怎么没见过?」
「沈风让出生不知中了什么邪祟,高?烧不断,药石无医,后没办法听?高?僧之言,送去?了寺庙,当了十年弟子。故此华京之内,少有人见过他。但温颐侍沈老先生如师,弟妹自然常来?沈家,他们……」
魏长序本想?说?,他们认识不足为奇。
但后想?一想?,刺激傻弟弟道?:「他们很相熟。」
瞬间魏长稷面色不对。
魏长序胡诌道?:「其实若非三?年前沈风让还没还俗,倒也轮不到陆清安提亲,温家或许早就和?沈家……」
后面的根本不必说?,该懂的都懂。
魏长序道?:「怎么样,不是跟人吵架了?看到这幕,心里会不会很难受?」
难不难受不知道?,魏长稷只想?揍的。
只是手还没伸出去?,忽又听?得沈风让一声,「阿初?」
如果说?沈风让叫温恋舒,是刻意为之,但这声对着下马车的黎初,就只有震惊,「你何时回来?的?」
魏长稷:「他竟知道?大嫂先前不在华京,可见关系同样匪浅。怎么样,看到这幕,你心里会不会也很难受?」
魏长序:「……」
魏长序低声骂了句很脏的话。
没回魏长稷,率先亲昵的扶过黎初对沈风让道?:「我回来?了,阿初也便回来?了。」有问题吗?
沈风让张口结舌,「你们……」
魏长序儒雅一笑,「是夫妻。」
魏长稷:「……」
魏长稷捂着脸,没眼看。
沈风让表情瞬间一言难欲,魏家兄弟何德何能,娶他两位世交妹妹,「外头说?话不便,你们先同我进?去?吧!」
温恋舒不置可否,回头见柳氏她们已?经进?去?了。
她这边正要跟沈风让走?,手忽然被?人从?后牵住。
回头听?魏长稷压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温恋舒!注意你的身份!」
第四十章
「温恋舒!注意你的身份!」
说罢, 魏长稷的神情还很是严肃。
温恋舒顿了顿,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反应过来,魏长稷这是……怀疑和敲打她?怕自己与沈家阿兄有什么首尾?
如此想法, 不仅辱没她。
更小瞧了十多年寺庙修身养性的沈阿兄。
外头人多,魏长稷倒不好过于跟她拉扯,否则陛下为?融洽两?朝官员,命他强娶温恋舒的谣言, 假的也都成了真的。
夫妻俩隔着一步的距离,一左一右跟着人去。
黎初好几次担忧的瞥向?温恋舒,都没?曾找到开解的机会。
尴尬的气氛,沉默震耳欲聋。这个时?候任是谁也没?曾想到, 最先开口的却是沈风让, 且他叫的还是魏长稷。
「魏将军?」
顿时?齐刷刷的四双眼睛,俱落到沈风让身上。
魏长稷拧眉。
黎初则是担忧。
温恋舒不知?他何意。
剩下魏长稷好奇的转头,趁此机会, 目光在沈风让身上正大?光明的扫了眼。
诚然, 世?家子弟,结亲皆择优而?选,不仅才学性情, 更包括礼仪容貌, 如此代代相?传下来,族中极少有孩子长的难堪。
沈风让俊美朗目,生?的极好, 身姿修长,更气质卓卓。
最为?惊艷的是, 多年寺庙生?活,消磨了少年人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稜角, 他沉寂的风雅淡泊。
如若说惊才绝绝的温亭书?,是山间松木。
即便?清贵,仍傲骨风正,保留着往上生?长的斗志。
那么沈风让……
就似落在绿盘间的莲。
随遇而?安,温雅佛性。
如此男子,想必就是温恋舒渴望着的夫婿吧!
魏长稷淡淡的点头,「沈公子何事?」
心里危机感越重,面上表现?的越无所谓。
「方才……」
说着沈风让看了眼温恋舒道:「是我对不住。」
黎初一顿。
温恋舒亦拧眉。
倒是魏长序暗道:不好,这傢伙莫不是以退为?进?表面赔不是,实际诱得小二生?气,让温恋舒心疼?如若沈风让这般阴险,那小二直来直去的性子,斗得过他吗?
瞬间魏长序心弦紧绷。
想着如若小二说不过,还是要他上。
小二需顾忌着弟妹,他可不用,反正不能任由外人欺负了他兄弟去。
这边三个人心思百转千回。
那边对话中心的魏长稷,不过只是轻轻挑眉,「此话何意?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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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沈风让解释道:「温家如今处境煎熬,作为?陛下母族,我们不好相?帮。但出门前祖父有过交代,让我代他表明态度,沈家不会远温氏而?去。」
故此那声舒舒是护,停在三步开外是礼。
虽说一份好心,总归是要跟魏长稷解释一二。
「我虽自小长在寺庙,但家妹却同舒舒和阿初一同长大?。」
谁都知?道。
当年燕王被贬,祖父辞官。
沈家瞬息从太子母族,落魄为?白?身。
素日赴宴,妹妹沈风雪不知?受尽多少冷待,都是温恋舒和黎初出手相?帮。
故此他们的关系,说友情太浅,更似亲情,「于我而?言,她们是和风雪一样?的存在。」
听了这话,魏长稷略微看向?温恋舒。
他是何心情,温恋舒不知?道,也没?来得及想,只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并?不平静。
此行赴宴,为?的就是探沈老先生?口风。可人尚未来得及见到,就听沈风让这么一句——作为?陛下母族,我们不好相?帮。
这是否是沈老先生?刻意给她带话?
同样?对她目的……变相?委婉的拒绝?
如若沈老先生?都拒绝的话,那她真的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想着温恋舒面色略显思虑,往魏长稷看了眼。
他们可才吵过架,怎好开口。
几个人照旧往前去。
因着是寿宴,沈家布置喜庆。
精緻的灯笼贴着红字,礼乐丝竹从不远处而?来。
路上陆续有宾客路过,互相?见礼,但大?多视线都会不动声色打量他们。
毕竟在他们这堆人当中,魏长序统帅着三军,魏长稷是一员虎将,沈风让成长于寺庙,温恋舒和黎初更是炸裂。
前者二嫁,赐婚进魏国公府。
后者消失多年,一经出现?就是魏长序之妻。
被他们看着,魏长稷兄弟面不改色,沈风让也淡然。
唯独温恋舒想事情出神,表情微变。黎初也不习惯这种氛围,走的颇为?煎熬。
见此魏长序拉着魏长稷,给她们挡了挡。魏长稷不喜被人拉扯,本欲逃离,但被兄长递了一个眼色,瞥向?温恋舒。
瞧见她似受了什么重创,回不过神的脸色,终究没?再动。
如此没?多久,到了前后院分界。
魏长稷他们要去前厅,跟沈老爷子见面。
而?作为?女眷,温恋舒她们自然要去后院见沈老夫人。
她以为?接的会是个婆子,谁知?那么一抬头,又是一张熟悉的面容,沈风雪人如其名,肤白?胜雪,看着应当温婉娴淑的一个姑娘,实际上却是个疾风一样?雷厉风行的急性子。
「阿兄不必交代,我懂得招唿人。」说着迫不及待挽着温恋舒和黎初去了。
温恋舒习惯了。
黎初却是不自然。
有些人有些事,即便?以前熟悉。
但分离久了再相?见,要回到最初的感觉还是需要时?间。
沈风雪道:「舒舒,阿初姐姐,来的我家,就跟自己府一样?,你们是遇上了什么事?怎的脸色都这般难看?」
温恋舒不免又要解释一二。
好在沈风雪也没?拿着不放。
到了后院,看到柳氏,这回不用沈风雪带,温恋舒和黎初就要去柳氏身边陪伴,无数的目光落到她们身上。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温恋舒和黎初身份的事。
生?而?为?人,女子总是艰难许多。
不论二嫁还是消失多年,都是为?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温恋舒本以为?自己不在意,她有准备。但一个人偷偷看着她窃窃私语,两?个人又是,等到更多的时?候,很难不让人感觉到烦躁。
这个时?候,你不仅不能吵。
甚至还要表现?的越发淡定,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魏大?夫人当初夜奔寻父,可是震惊了我们,华京不知?多少长辈,都以有你这样?的女儿骄傲。」
黎初羞涩的笑笑,「您谬赞。」
「只是不知?,黎大?人去后,魏大?夫人都在哪里落脚?」
黎初脸色一变。
温恋舒正要说话。
却见柳氏端了茶盏笑,「余夫人这话说的,也不看看我家晴姐年纪,按着时?间计算,阿初可不就是跟我不成器的大?儿子一道。」
那余夫人笑笑,不再说话。
过了一阵,她眼神又瞟向?温恋舒道:「魏二夫人也成婚许多日了吧!」
温恋舒闻言抬头,嵴背绷直,静待她出招,「正是。」
「那温大?人似乎还不知?道你们成亲的事吧!不知?何时?……」
话没?说完,哐当一声。
警惕的温恋舒也随之转头。
瞬间看到被柳氏拍到桌子上的杯子,引得无数人注意这边。
余夫人一愣。
柳氏却不解道:「余夫人,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余夫人茫然,「没?有啊!」
魏长稷他们未回来时?,魏家徒有国公府之名,实际却为?氏族不耻,宴席几乎没?什么人请柳氏。
魏长稷他们回来后,魏家一跃成为?她们高攀不上的府邸,又请不到柳氏。
柳氏哪有什么机会得罪她?
「那是我魏家,有什么地方让余夫人看不惯吗?」
余夫人一愣,忙不迭失摆手,「这怎么可能?」她哪敢?余夫人摇头道:「没?有没?有,国公夫人可莫要调侃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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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侃?」柳氏嗤笑道:「我可没?有。」
「既然我没?开罪于你,你也不曾看不惯魏家,那么为?何频频出言不当,为?难我这温柔软善的两?个媳妇!」
温柔?软善?
这话形容黎初也就罢了!
温恋舒可是提剑闯过姜家大?门的人。
余夫人尴尬,「我不过好奇……」
柳氏瞥她,「你怎的不好奇别人?」
余夫人:「……」
「没?得你如此,净说些别人容易遐想的话。」
「倒是我错了……」余夫人羞愧。
柳氏多年不曾赴宴,华京谁又知?道她的品性。
本以为?一下得了这么两?个儿妇,柳氏会不喜,谁知?她却如此直白?的维护,直接下了余夫人面子。
那些原本也想有机会刺探温恋舒和黎初的人,瞬间安生?下来。
温恋舒复杂的看向?柳氏,明明那般瘦的背影,却感觉无比可靠。
如此又坐了许久,实在是无聊,心里存着事,又着实放不下,温恋舒悄悄跟柳氏道:「母亲,我出去透透气。」
比起?黎初,柳氏对她算是比较放心。
但毕竟不是自己府,也怕温恋舒被人欺负,当着众人的面轻轻拍拍温恋舒,表现?的婆媳无比亲近,「去吧!莫要贪玩,早些回来。」
温恋舒应下。
余夫人与其他人对了个眼色。
如此一看,柳氏待温恋舒极好。
便?是温家不復荣光,日后待温恋舒还是要掂量一二。
温恋舒带着立春出去。
黎初有心同去,却接到温恋舒暗示,瞬间安坐下去。
等到了外面,寻个隐蔽的角落,温恋舒这才敛了笑意,跟立春吩咐道:「想个法子,去把风雪叫出来。」
立春闻言点头,正要转身。
来的那条路上,却忽然出现?个黄色身影。
立春一喜,「夫人,是沈家姑娘,沈家姑娘来了。」
温恋舒转头,却见沈风雪走来,笑着拉住她胳膊道:「晓得你此行目的,走吧!带你去寻我祖父。」
是的!
即便?隐约猜测,沈老先生?已然拒绝了她。
但是温恋舒还是想试试。
「风雪,谢谢你。」
「你我多年情分,这便?见外了,当初你们护着我的时?候,我可没?说过一句谢谢。」
「这不一样?……」她们谁都知?道,若此事能成,消耗的就是沈家在陛下、在朝堂心中的人情。
沈风雪低着头,一个劲走,「我知?道,但我乐意。」
她不希望看温家落败,不希望看温恋舒被欺负,更不希望看……有人在狱中受罪。
第四十一章
沈府前院, 幽静的澹远堂。
送走了又一批祝寿的宾客,沈风让给祖父添了新茶。
「再倒两杯。」沈老爷子说。
沈风让道:「孙儿不喝。」他需随时出去招待别人,茶喝的多了, 怕关键时候会想?更衣。
是以一般这种?宴席,无论主子还是来客,都会控制茶酒。
沈老爷子闻言笑了一下,「不是给你的。」
沈风让四?处看看, 「这里……也没别人啊!」
「就快有了。」说着沈老爷子朝院中某处树影下,瞥了眼哼,「人都走了,还不带着温家?丫头出来?」
沈风让一愣, 转过?头去。
就见那里率先走出来个一脸讪讪的沈风雪, 后头牵着仪态从容的温恋舒。
「祖父早知我会来?」沈风雪笑嘻嘻问。
沈老爷子白她一眼,「不然呢?」
他活了几十年,难道还能被?个十几岁的丫头算计了去?自己孙女对温家?是什么心思, 他大概是有数的。
其实他也不似孙女想?的, 会反对。
温家?兄弟立身?中正,他甚至乐见其成。
但谁都知道当初那人和黎颂年的女儿——黎初有口头婚约,更为?黎初多年不娶。若说其中全是因着世交之谊, 沈老爷子是不信的。
怕只是风雪满腔热忱……
最后妾有情, 而郎无意,结亲不成反为?仇。
想?着沈老爷子也无奈,转而把目光落到一直注视着他的温恋舒, 视线一经?对上,温恋舒便是盈盈而笑, 欠身?行礼。
「见过?沈祖父。」
她今日来时,原是想?称沈老先生的。
毕竟如今温家?男丁入狱, 人人避而远之,她怕沈家?怕被?连累,更怕自己让他们难做。有时候稍微的客气?,才是给彼此最后的尊重。
然而方?才一下马车,沈风让过?来迎。
她停于三步之外叫她「舒舒」,更给魏长稷道歉解释道:
【「温家?如今处境煎熬,作为?陛下母族,外面不好相帮。但出门前祖父有过?交代?,让我代?他表明态度——沈家?不会远温氏而去。」】
温恋舒便知,沈老先生是见了外,这才改了称唿。
自然。
沈老先生也听出了雅意,暗道温家?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不仅儿子个个出类拔萃,就连这辈唯一的女儿,都同样有着七窍玲珑心。
以前温颐感嘆:「舒舒慧是慧了点,然脾气?太傲。」
过?刚易折,他怕侄女不懂服软,会吃了这方?面的亏。
然而温颐或许不知道……
在他入狱的这些日,温恋舒不仅提刀上过?姜家?,更于困境中杀出一条生路,嫁给了魏长稷扭转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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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若温恋舒不嫁。
那么一座落魄的辅国公府,为?人所妒恨。
但凡朝中谁使些手段抓了她们,用寡母威胁温颐,那么自己骨头也硬的温颐,是降也苦,不降也苦。
沈老爷子对这个姑娘欣赏又心疼,低了些声音道:「坐吧!风让给她们添些茶。」
这回沈风让没说话,静静的洗盏烹茶,滚热的白水三倒三洗,方?的茶汤,成色深黄,其味烹香。
于烟雾缭绕中,沈老爷子似一位慈祥长辈道:「我既予你带了话,如今却还来,看来你这丫头是没把老头子的话放在心上。」姑娘家?家?的,怎生这般固执。
温恋舒袖中攥着手,声音干涩,「听进去了……」
说着抬头,目不转睛看着对面,虽是质问,却无半分怒火的沈老爷子。
他穿着白色的布衣,简单质朴,和记忆中的叔父却又一两分相似。毕竟亦师亦友,脾性?相投,衣着爱好相似,都无甚意外。
只是温恋舒看了亲近,她想?叔父。
「只是听进去了,我却不能不问,那是我的亲叔父。」温恋舒想?象不到,嫂嫂身?子不好,以微又还年幼,若自己都放弃叔父阿兄和明书,他们又要在那暗无天日的监狱中待几日,「所以,不能放弃的。」
她为?救叔父和离,为?救叔父二嫁。
自然无惧为?救叔父,厚着脸皮来求沈老爷子一次。
「沈祖父,求您相助,我不要别的,只要见叔父一面。」
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温恋舒也看出了些门道。
陛下其实真的无意斩杀叔父,甚至欣赏叔父才学,更想?让他辅佐为?政。
但这三年燕王起兵,民不聊生,叔父爱民,自心中有怨,所以不愿与燕王同流合污。
在陛下的立场,不起兵就要死?。但在叔父的立场,起兵却让无数生民难过?。没有谁对谁错,不过?立场不同。
但立场再不过?,时逝境迁。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总要认的。
叔父固执,却对她极看重,为?了别人不会妥协,但为?了她势必会慎重考虑。如果温家?一定要有一个人,做屈服于新帝新朝的先行者?……
那么这个人,她愿意去。
叔父只是心疼她,被?逼无奈,故此才下定决心走出监狱。
这些弯弯绕绕,温恋舒想?的明白,沈老先生自然也是。当皇帝的是他外孙,明年春闱又马上将至,陛下手底皆将才,学士却少,以叔父之能,出狱对陛下、对明年春闱,百利而无一害。
温恋舒以为?沈老爷子会同意……
然而沉默片刻,沈老爷子道:「温丫头,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真帮不到啊!」
温恋舒拧眉不解,「怎会?」他是陛下外祖父,为?燕王辞过?官的长辈,便是看在这两件事情,陛下都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但沈老爷子无奈。
「那狱中负责的但凡换个人,都能给老夫几分薄面,然而事实是不是。」
「沈祖父此话何意?」不怪温恋舒疑惑。
自叔父入狱,温家?的关系网就不大如从前。
她虽嫁给魏长稷得了诸多便利,却终究因为?身?在戒备森严的魏国公府,缺少对外界的打探,魏长稷也自来不会跟她说外面的事。
「看来你却是不知道,」沈老爷子道:「狱中负责看守的,乃燕地过?来的大将,名为?王贽。蓄兵之处,缺乏才干,故此陛下攻破几个山头,招了其中当家?入伍。为?使他们归顺,自当许以重利,给予权力。」
所以这些人不似华京官员。
确认了改朝换代?,大多数就对陛下毕恭毕敬。
这些人会本领,有血性?,玩不了人情的弯弯绕绕,至懂得陛下说看守温颐父子,那么无论谁去要见,都不会答应。
华京初乱之时,让王贽看守是好事,能保住温颐不被?迫害。
然而华京安定下来,沈老爷子想?要送温恋舒进去规劝,却也是无法?,王贽不听他的,陛下也不能朝令夕改。
温恋舒想?通了关节,「那当如何?」
旁边沈风雪笑,「那当如何?自然看你的本事了。王贽虽然不给祖父面子,但是他和魏长稷有出生入死?之情啊!」
军中之人重情意。
魏长稷若开口,王贽不会拒绝。
温恋舒闻言,心底微动,忽而想?起成亲那日,似乎是有这么两个人,虽然隔着盖头不曾相见,却是听到了他们声音——
【「呦,抱出来的?」】
【「这天还没黑!怎么就抱上了?」】
【魏长序:「冯敬怀、王贽,你俩小子说话注意点,这是温家?!」】
冯敬怀,王贽……
王贽……
没曾想?才刚别扭,她就又要找魏长稷屈服了,温恋舒低头心里暗嘆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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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边正为?温颐的事情交谈深思,不远处的男席上,魏长序按住魏长稷第三次抬起来的杯子,「行了,别喝了。」
魏长稷撩眸,「为?什么不喝?」
「母亲看你酗酒,又当我没管好你。」
魏长稷「咦」了一声嫌弃,「我十岁初入府中,就不曾被?你管住过?,母亲知道,母亲也没办法?。」
而且他不高兴,也不想?与人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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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喝酒,也不知自己能干什么。
魏长稷抬起手肘又是一口,辛辣刺激。
待他又要倒时,魏长序抢了酒壶,抱在怀中,「那也不行,你忘了弟妹鼻疾?你若再喝酒,怕是要被?骂。」
魏长稷听了垂眸,眼底隐晦讥讽一闪而过?。
「她不会骂我。」
她甚至,都不想?再管他。
都是成过?亲的人,魏长序如何不知他这说的气?话。有时候闹别扭了,越说对方?不会骂他,其实就是越想?让对方?骂他。
毕竟是自己弟弟,魏长序也有心传授经?验,让魏长稷少走些弯路。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外头他的侍卫青川忽然跑进来,叫了一声「大爷」,附过?来在魏长序耳边说了几句话。
魏长序听着眼睛滴熘熘一转,好几次落在魏长稷身?上。
魏长稷明明看到了,但他无所谓。
又或者?说自从和温恋舒闹别扭,除了练武他对别的都没兴趣。
「知道了,你下去吧!把人盯紧些。」魏长序摆手让青川下去,眼睛却盯着魏长稷看。
等?人不见了,他方?笑眯眯问:「你就不好奇?」
「不好奇。」
「不想?听?」
魏长稷白他一眼,「不想?听。」
魏长序挑眉,心道让你淡定,「可没办法?,小二虽不想?听,哥哥却是想?说的。」
魏长稷瞬间被?他自称的这声哥哥,都激起浑身?的鸡皮疙瘩,冷眼怒视道:「你别噁心我。」
「这怎么能是噁心你,难道我不是你哥……」
眼见又是一声自称马上出来,魏长稷捂着胸口似乎无比难受道:「否则我会吐。」
魏长序:「……」
就连柳氏都知道,魏长序但凡宴饮势必沐浴薰香。
如果说魏长稷对自己的衣着规矩无甚在意,那么作为?世子的魏长序,就是两种?极端,终究是怕魏长稷真的吐,魏长序没再逗他。
而是直截了当道:「弟妹去见沈老爷子了。」
至于为?何要见沈老爷子,都是战场摸爬滚打出来的,领兵打仗总有些心机谋略,兄弟两个自然心知肚明。
魏长稷道:「她要见便见。」
温恋舒不思求他,难道他还能阻止她求沈老爷子?魏长稷面不改色。
直到下一句——
魏长序道:「只是临安公主过?去予曾外祖父祝寿,与之同行的……还有未来准驸马,陆清安。」
魏长稷:「??」
魏长稷:「???」
魏长稷瞬间站起来,把酒盅一起塞到魏长序怀里,魏长序看的直笑,在身?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问:「小二这是做什么去?」
走了的人头也不回,还颇有些咬牙切齿,「醒酒。」
第四十二章
送走了温恋舒, 沈老爷子独把沈风雪留下。
一桌相隔,相对而坐,祖孙两个谁都没有说话, 唯有?茶雾裊裊升起,雾霭了视线。沈默无限蔓延,人?心显得?寂寂。
终究还是沈风雪稚嫩,没能熬过阅歷深厚的沈老爷子。
低垂下头, 沈风雪不?安摩挲着手,「祖父骂我吧!」
沈老爷子看她一眼,「我骂你做什么?」
「是我罔顾祖父暗示,私自带了舒舒过来。」
「那你可后悔?」沈老爷子问。
沈风雪想了想, 「……无?悔的。」
但?是有?愧, 这事终究是她对不?住家?里。
「你既无?悔,祖父便不?怨。」沈老爷子道:「何况我与你父亲兄长所有?努力,不?过就是为?了家?中女眷有?所依仗。」否则人?生于世, 追名逐利又有?何用??但?沈老爷子沉痛道:「我只心疼你, 为?了他?可值得??」
满腔热忱,赋予一个从未给予过自己承诺的人?。
此般孤勇,称得?上沈家?女儿。
但?……
可值得??
沈风雪没犹豫道:「值得?的, 祖父。」
曾经他?与黎初姐姐有?着婚约, 沈风雪从未对此有?过奢望,甚至她已决议深埋情愫,十七岁顺从家?中另寻郎婿。
然而这年尚未来到, 天下大乱。
她心里的那个人?文人?身,将军心, 随着父兄便是守门御敌,最后入了狱。
也是这一年, 黎初回来了,且另嫁作他?人?妇。
「此番救他?,若他?承下这份情,那皆大欢喜。但?若不?承……也算全了我自己这份心意,往后往事如烟。」
沈老爷子颔首,「不?错。」
拿得?起,放得?下,始终朝前看,这日子才能过得?去。
得?祖父认可,沈风雪一笑。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沈风让领着温恋舒出去,走着走着,不?远处一阵珠鸣玉响,沈风让抬头,却见对面一行人?过来。
以红色宫裙的李玄玉和明黄色华服的李玄殊为?首。
后面跟着英俊温润的陆清安,以及一群宫婢内侍。
瞧见他?们,对面也是一愣。
李玄玉挑眉。
李玄殊则好?奇的打量着温恋舒,心道这便是魏将军的夫人??
上回赐婚,有?父皇在,李玄殊全程目不?斜视,生怕惹的父皇更厌。如今这算头一回正大光明瞧温恋舒,瞧着生的倒是好?看。没曾想魏将军那么一个铁血男儿,却喜欢这种明艷矜贵的。
别人?都道,温恋舒嫁给魏长稷,是抢了他?姐姐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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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殊却并不?这么想。
他?跟阿姐一同长大,最是了解阿姐脾气。
同时魏将军追随父皇多年,李玄殊对魏长稷也不?陌生。
自己熟悉的两个人?,李玄殊心里清楚,阿姐和魏长稷都过于强势,他?们不?合适。那些人?那样说,不?过利益驱使。
新朝处理,人?心不?稳。
多的的有?心之人?想要离间他?们和魏家?关系。
李玄殊自认虽不?比阿姐英勇,却并非傻子,岂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两方相遇,臣者先礼。
沈风让和温恋舒一同停下。
沈风让风度翩翩,「微臣见过太子,见过公主。」
温恋舒亦面不?改色,「臣妇见过太子,见过公主。」
魏长稷虽不?如魏长序官职大,却终究是个将军。温恋舒嫁他?不?久,魏长稷就给她请封了诰命,故此这声臣妇,她是配得?起的。
李玄玉闻言,似有?挪揄的瞥向陆清安。
而陆清安则全程没往温恋舒那边看,甚至久不?见人?动?,提醒了声道:「公主殿下,再不?行,怕是就错过时辰了。」
疏离淡漠的样子,哪有?半点流言当中,情根深种的样子。
李玄玉嗤道:「那便走吧!」
说着她跟沈风让招唿过,又带着人?走了。
沈风让往离去的陆清安身上看了一眼,虽才这么片刻相处,却忍不?住不?喜。但?凡陆清安对温恋舒有?半分?招唿,沈风让都敬他?是条汉子。可惜这人?急于撇清,就好?似另攀高枝后果断捨弃之前依附者的小人?。
过于求成,反而上不?得?台面。
沈风让道:「我们也走吧。」
「好?。」
「方才瞧着公主,我还担心。」
温恋舒问:「担心什么?」
「华京人?人?皆道,陆清安对你情深似海,如今他?却成了准驸马。我担心陆清安对你情谊未断,也担心公主对你持有?偏见。」
温恋舒哂的一下,「这你倒是高看他?了,也小瞧了公主的容人?雅量。」
温恋舒聪慧,能识破陆清安卑劣不?足为?奇。
但?让沈风让意外的却是另外一点,「你对公主评价倒是极高,你们都未曾单独见过吧!」
温恋舒颔首,是不?曾单独见过。
但?……
「一个敢于提刀上战场的姑娘,她不?会拘泥于男女之间勾心斗角。」这就像已经吃惯肉的老虎,你能让它去吃草吗?
沈风让笑,「这倒也是。」
不?过默了一下,他?又道:「不?过方才我倒不?止担心这么一点。」
「还有?什么?」温恋舒好?奇。
「你真不?知道?」沈风让话中有?深意道:「公主与魏长稷一同上过战场,甚至陛下都早有?心思,让他?们结为?夫妻,只是这话没等?提出,魏长稷就求娶了你。我方才还怕,你跟公主吃醋呢!」
毕竟跟自己丈夫出生入死过的公主,任谁都有?危机感。
温恋舒却是好?笑,「沈阿兄,我不?吃醋的。」
这话音一落下,沈风让面色微变。
温恋舒察觉到他?表情不?对,又隐隐感到身后是谁盯着她,顺着沈风让视线看过去,然后不?惊艷的……
眼睛撞进魏长稷冰冷的视线。
一时尴尬,有?些想逃避。
然而扭头的那一瞬,又忽想起方才沈风雪那句话——
【「王贽虽然不?给祖父面子,但?是他?和魏长稷有?出生入死之情啊!」】
她避过魏长稷事小,见叔父的事情却还要魏长稷出面,没犹豫多久,温恋舒嘴角就朝他?弯了弯。
魏长稷眼神微凝。
随即很?快,脸色愈发难看。
谁又能想到来时马车里,宁愿忍着疲累一直低头也不?看他?的温恋舒,这么快竟对他?笑了?究其原因,不?过是沈老爷子指点了什么,而他?身上有?温恋舒要的东西罢了。
如此温恋舒别扭他?生气,温恋舒刻意讨好?,他?更生气。
也没说话,魏长稷转身走了。
沈风让意识到两人?情况不?对,有?些愧疚,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他?玩笑问温恋舒的那个话题。最为?罪魁祸首,沈风让有?些想劝。
只是嘴还未张开口,温恋舒就笑,「沈阿兄,他?来接我,你便不?用?送了。今日我们就不?留下吃饭,请你代我向沈祖父道歉。」
沈风让道:「无?妨的,那你快去。」
别的来他?们家?赴了一场宴,再把人?家?夫妻情分?搞坏,那他?可就罪过大了。
温恋舒颔首,这便追了过去。
沈风让目送他?们离去。
说来也奇怪,魏长稷那般气。
然而温恋舒跟他?道别的这些时间,魏长稷竟没走出去多少路,甚至于温恋舒很?快就能追上。
她偏头主动?问:「你来做什么?」
听?得?这声,魏长稷一下站住脚步,温恋舒不?妨,又追的过于急,差点没因此差点一头栽过去,好?在稳住了。
魏长稷暗自收回已经伸到一半掌心,强行放下去。
不?答反问道:「温恋舒,你为?何同我说话?」
「……」温恋舒看她。
魏长稷盯着她道:「若我没猜错,你也在同我置气,明明先前维持的都很?好?,怎么现在竟主动?同我说话?」
温恋舒咬了咬唇,有?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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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多的,却是委屈。她是生气,但?从不?会拒绝沟通,这点凭她早前一心想要解释避孕就可见一斑。
但?她为?什么不?说话?
还不?是因为?他?先不?坐马车,把她脸面往地上踩。
那她是个姑娘,也有?面子和骄傲,被丈夫这般疏离以待,又何必上赶着?
方才瞧见他?的那一瞬,温恋舒是想走的。
但?想起叔父,又马上犹豫。借营救叔父之由,主动?跟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温恋舒心里罪多的不?是尴尬,而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好?似庆幸,她终于有?理由跟他?说话了。
哪怕这个理由,是她最为?敬重的叔父。
人?啊!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明明魏长稷才对她好?了没几日,温恋舒竟不?习惯跟他?疏离,急切的想要打破这场冷战。
但?凡魏长稷心里通透,他?就当顺势而为?。
可偏生他?不?是。
魏长稷上来就问她,「温恋舒,你为?何同我说话?」
这叫温恋舒如何答?
为?了叔父,魏长稷会气死。
不?想别扭下去,她好?面子又说不?出口。
两种情绪狠狠纠葛,这复杂的温恋舒面色纠结,怎么也说不?出话。
魏长稷盯着她五彩纷呈的脸色,心底微沉,面上却发笑,「那不?如,便让我猜一猜吧!」
温恋舒拧眉,想要说不?必。
因为?总有?股强烈的预感,魏长稷接下去的不?是什么好?话。
然而同样话没出口,魏长稷那边已经张口,「你说你不?吃醋,却愿意同我说话,那肯定不?是因为?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吃醋?
「那么联想到你变化期间,也就见了沈老爷子,那势必是沈老爷子提点了你什么,能提点你什么呢?」魏长稷笑:「应该是提点你,王贽跟我交情匪浅吧!」
温恋舒抿唇。
即便这是事实,但?从魏长稷口中说出来,却意外的刺耳难听?,好?似她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女人?,除了利益对他?在没有?其他?。
自己方才那些天人?纠葛和犹豫,瞬间变得?无?比好?笑。
魏长稷讥讽道:「我曾说过,你想要什么,直接同我说便是,你我之间都知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倒也用?不?到如此弯弯绕绕。」
她为?救温颐嫁他?,再为?救温颐对他?再三屈服,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温恋舒,你有?没有?心?不?然我怎么就捂不?热?!」
说罢魏长稷转身而去。
温恋舒愣了一下……
等?回过神,思绪纷乱的又朝着他?的方向而去。
夫妻后来再没说话,一前一后隔着短短的距离走着,魏长稷在气她的自作聪明,而温恋舒则在想:
被魏长稷几次三番怀疑品性,她究竟该怎么办?
和离是不?可能的,有?魏长稷权势依附,温家?才能暂且无?碍。
那么就只能和好?下去。
可魏长稷这人?看似粗狂,却没想到这般在意一份感情的存粹,他?对自己弯弯绕绕的心思十分?生气和讨厌,自己又当如何跟他?和好?下去?
一路想,马车一路走。
直到两人?提前回了魏国公府,温恋舒都不?见有?思绪。
魏长稷先行下了马车,温恋舒立即追上去,只是没料到走的太急,裙子太长,自己不?小心滑了一下。
「夫人?——」
幸而温恋舒扶着车木又站住。
立春赶忙扶过来,「这么急做什么,夫人?可慢点。」
温恋舒嘟囔道:「我再慢点,他?就走了。」
前面看到她没事,方才转身走了一路的魏长稷,听?到这句状似埋怨的话,那脚步却怎么也迈不?下去。
立春也是一愣。
出门前还一幅跟二爷生气的夫人?,怎么回来一下就变得?主动?,态度愿意修补两人?关系?不?过不?管理由是什么,夫人?愿意修补,总比夫妻一直别扭下去的好?,立春自然要帮她。
状似不?经意的嗔怪:「走便走了,同一个府还能消失不?成,夫人?也不?想想,您的腿可还伤着呢!」
听?得?此言,温恋舒和魏长稷借是一顿。
前者没曾想到,但?很?快明白立春的意图,有?些无?奈,但?不?得?不?接受丫鬟好?意,走的慢了些。
至于后者,深锁着眉。
察觉主僕二人?不?会再说话,这才带着青锋快走几步。
等?到约莫着身后人?听?不?到,这才压着声音道:「夫人?腿怎么伤了?」说的声音有?些质问,同时十分?不?解。
她日日在家?呆着,哪有?什么机会伤到?
难道是今日赴宴,那些个爱说闲话的妇人?,当真寻温恋舒麻烦了?
「二爷,夫人?的伤,我哪里会知道?」除非是大伤,否则女主人?的事情,一般都只是自己院里的人?知道。
魏长稷自然也预料到。
有?些不?满意,「一问三不?知,还不?快去打听?。」
「是。」青锋委委屈屈的去了,魏长稷则又回了后院。
留下后面远远缀着他?们的温恋舒和立春两人?,立春扶着温恋舒问:「夫人?,现在当如何?咱们回院子吗?」
温恋舒眺望着他?背影,「回院子干嘛?回院子又不?能解决事情。」
「那夫人?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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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院子,吧青锋挡住别碍事,我去书房。」
她一贯就是这样,一旦决定了做什么事情,那就要趁热打铁,扭扭捏捏拖拖拉拉,反则消耗那份勇气。
说来也好?笑。
夫妻成亲这么久,总是魏长稷追着她。
通往书房的路这般近,她却从未主动?来过,或许魏长稷质问的对,她对他?,总少了真心。
因为?明白,所以愧疚。
故此最后下定决定,追着他?来。
这是温恋舒婚后第一次抛却身份,忘记骄傲,放下脸面,寻一个人?道歉。
走到门口的时候,其实温恋舒都不?知道怎么说。
但?进去瞧见魁梧冷漠的魏长稷,瞧见她瞬时微愣,表情惊骇,却是怎么也想不?到她能做到此步。
温恋舒一下就知道了。
在想一同走下去的人?面前,挽留似乎都是种本?能。
「魏长稷。」她叫。
仅这么三个字,他?便默了。
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赶她。
魏长稷是将军,过的粗糙脾气又说一不?二。
但?对于她这个妻子,一贯是隐忍宽容,这是她的福气。
温恋舒坐下去,没敢再看他?,因为?怕看了,就没勇气去刨析。
但?她也没打算去骗他?,实话实说道:「我来寻你,的确是为?救叔父。你说我冷心冷情,怎么都捂不?热,首先我必须承认,甚至应该跟你道歉……对不?起。」
温恋舒对着他?弯腰下去。
他?眼中一骇,眼底惊骇之外,还不?知所措。
「之前从未想过,喜欢我,会让你这么累。」说着温恋舒有?些心痛,「其次我想说,曾经,我也满心憧憬期待过爱,但?我被伤害了!」
「十四岁,遇见了个不?太好?的人?。」
「被追三载,许他?为?妻,纵使当年对婚姻惶恐不?安,我是打算认命的。」温恋舒苦笑,「可他?把我赠了你,我失了身。」
「祸不?单行,叔父兄弟被抓,我也没了家?。」
「那场苦难那么重,我以为?我活不?了……可遍体鳞伤得?你帮扶,爬了起来,余生所求不?过家?人?常在,人?常安。你却又指着那条我受过伤的来路说,让我再喜欢你一次。」
温恋舒哽咽:「只是魏长稷,我也是人?!」
魏长稷动?作微僵,闻言愣怔着,似是被说的对她心疼,又是没有?反应过来。
「被伤害了,我也会疼。」
「被抛弃过,我也会害怕。」
说到情至深处,温恋舒有?些发抖,「我知道我很?自私。」
「期待被你爱,享受被你爱,但?又惶恐去给你爱,可纵使我有?许多毛病,但?有?一点——自嫁你的那日,没想过和离,想同你一起走下去,这是我的真心话。」
第四十三章
【「自嫁你的那日, 没想?过和离。」】
【「想同你一起走下去,这是我的真心话。」】
魏长稷抬头,他一直以为?温恋舒瞧不上他。即便曾经听见过她说, 想?跟自己过一辈子,魏长稷也从不敢当真。
只以为?是她被逼无奈哄他开心。
可这一刻……
他看向温恋舒,温恋舒亦看向他。
从对方?隐有含泪,却说不出?坚定的眼神中, 魏长稷明白,她说的俱是真话。
似是看出?魏长稷的动容,温恋舒一鼓作气?,「所以魏长稷, 能不能拜託你……拜託你看在我们成亲不易, 也看在我小你几岁,无亲生父母教授的份上,别?同我置气??」
温恋舒是温氏女。
辅国公是她叔父, 三元及第的温亭书是她长兄。
虽然年轻, 但已经高中探花的温明书,那是她三弟。
一门三学士,清贵到极致。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 说她是贵比公主都不为?过。然想?同一个人走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放低姿态。
「我害怕的,你等?等?我……」
「我不会的,你慢慢教……」
「我会很努力追, 也会拼命的学,行吗?」
魏长稷沉默片刻, 在她凝视的眼神中开了口问?:「你为?何避孕?」
曾经他以为?成亲,只是温恋舒趋利避害的无奈, 总有一日她会离去。所以得知温恋舒避孕,愤怒又何尝不是恐惧?
他不敢听,所以躲避。
但自方?才知晓温恋舒的真实意愿,魏长稷看开了,「既是要走下去一辈子,你又为?何要避孕?」
温恋舒闻言,嘴唇一抿。
当初要说他不听,如今却是主动问?。
但凡不是情况特殊,她今日下定决心解决两人矛盾,凭温恋舒的矜贵劲儿,定然不会理会。
惯的他。
默了片刻,眉心微皱,「我没刻意避。」
「此话何意?」
温恋舒垂头嘟囔:「是我生孩子,又不是你生,你当然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魏长稷定定的看着她。
温恋舒:「我母亲是生我去的,嫂嫂也是生双胎留的病根,叔母早逝同样也是连生二?子,所以……我害怕。」
说到最后,温恋舒脸白。
她遇到的人不多,但能遇到多多少?少?身子亏损,都跟孩子有关。
「我若真的不想?生,根本就不会让你碰我。」毕竟他们婚姻开始并非爱情,便是温恋舒说,需要时间适应,都能把?圆房推脱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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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稷虽凶,但有君子之风。
他不屑于做强求妻子的事?。
但事?实是——
虽然心里慌,但她同他圆了房。
事?后故意擦去那些痕迹……
温恋舒解释道:「我只是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此事?虽有苦衷,但没同你沟通,是我做错了。」
魏长稷怔了怔。
望着温恋舒坦然的眸子,有片刻愧疚闪过。
「那你为?何不吃醋?」说来说去,还是在意,「成亲后我对你那般宽容,不信你感受不到,难道你都不为?所动?」
温恋舒愕然,「你们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魏长稷道:「不然你怎会不在乎,我与临安公主那些过去?」
听了这话,温恋舒好想?翻给他一双白眼,然而对面魏长稷目不斜视,她终究忍住了,怕被看去丑态。
「不吃醋也可以是信任,你为?何只理解为?不为?所动?」
魏长稷一愣。
见此温恋舒反而淡定,怪不得方?才沈风让还在,她都跟他招唿了,魏长稷却仍旧不留面子离去,原来由头都在这里。
想?通了,温恋舒越发淡定。
「你真以为?,我要嫁一个人,难道婚前没有大概打?听过吗?」
她是女子,女子对于丈夫的选择,顾虑总有很多。纵使温恋舒被逼绝境,也要看魏长稷这个人下限自己能不能接受。
「嫂嫂都找人打?听过了,你过往干净,相识相熟的就母亲和临安公主两位异性,母亲自不必说,临安公主却是与你一同战场相识。我不吃醋,并非因为?不为?所动,我也曾羡慕过……」
羡慕他们曾一起策马疆场。
「但是羡慕过后,我却是信任。信任浴血杀敌的将军和公主,脚下踏的山河,肩上挑的是安定,如果?你们相互属意,必会勇敢追爱。」
那还有她什么事??
魏长稷拧眉,「我不属意她。」
温恋舒笑,「我知道,你属意我。」她又不傻,「所以我才说不吃醋,没这个必要,亦有这个自信。」
哪怕是闹别?扭,她从未怀疑过魏长稷。
对于温恋舒底气?十足的话,魏长稷挑了挑眉,心中受用。
事?至这步,误会算是解开了。
温恋舒眨眨眼不知道再说什么。
倒是魏长稷又想?起某些事?问?:「你的腿怎么了?」
温恋舒微顿,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了?」
魏长稷道:「方?才你丫鬟立春说,你的腿受伤了,我记得这些日你门都不曾出?,怎的会受伤?又或者说今日赴宴,有谁给你不痛快?」
这事?本是小事?,温恋舒都快忘了。
但他这么一提,不免又让人想?起腿伤的源头……
那盏被甩落的杯子,地上四散的碎渣,他不顾阻止转身离去,然后就是自己的大哭,每每想?起,都觉的那时无助在蔓延。
好半晌,就在温恋舒要张口的时候。
后面迟来的青锋终于赶到,看到里面温恋舒一愣,「二?爷,夫人。」
随即禀告道:「王贽将军来了。」
「他来做什么?」魏长稷拧眉。
这青锋哪里又知,苦笑一声。
魏长稷想?了想?,「让他外头先?等?一下。」他需看看温恋舒的伤。
青锋为?难,「这哪里能拦得住?」
能跟二?爷脾性相投的,那势必都是性格差不多的,为?人强势又不喜被命令,素日在军营王贽将军就嫌他事?多,现在阻拦,说不得得挨一拳。
何况王贽将军还喝了酒。
跟喝酒的人,有什么道理可言?
「让你去就去。」到底谁是主子?魏长稷不悦。
青锋以为?今日自己难逃一截,行礼就要领命告退。
谁知温恋舒却站起来,「我走吧,你先?见他。」若是别?人来,温恋舒不会干涉魏长稷决定。
但这人是王贽。
负责看守叔父的王贽。
温恋舒就不得不卖这个人情。
「你我话还没说完。」魏长稷抓住她。
温恋舒转头道:「我腿无碍。」说罢又瞥了眼青锋道:「何况你不是让青锋去打?听了吗?我说和他说都一样,那不如等?王将军走了你问?青锋。」
魏长稷一想?,那倒也可。
这便跟着温恋舒一道出?来,惹得温恋舒无奈,「这么点路,你跟着做什么?」
「我不是跟你,是接王贽。」魏长稷说的面不改色。
温恋舒「哦」了一下。
知道不久后要麻烦到王贽,温恋舒故意走的不快,有心在魏长稷的陪伴下,和这位将军打?个照面。
也试探着从王贽面相凶善,分辨一下叔父阿兄他们日子可好过。
但说是出?来接人的魏长稷,同样步子不紧不慢,这倒叫温恋舒怀疑,他那话的真假。
如是又走了没几步,双方?在门口碰见了。
魏长稷以前有胡,皮肤黑,衬得眼睛亮,这样的面庞显得凶气?,温恋舒看了害怕。后来感觉到魏长稷纵容,她便大着胆子给他颳了胡茬,清爽许多。又日日用香膏给魏长稷擦着脸。
滋养了这么些时日,魏长稷终于看的过去。
没曾想?一抬头……
温恋舒看到了个比魏长稷曾经还要黑的脸。
偏生这人似乎不懂搭配,穿了件紫色衣裳,如此衬得人像个紫薯似的,只剩笑起来又一口白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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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着坛酒,远远就叫:「魏二?,本想?找你喝酒的,你怎的这么快就从沈家……」
王贽是喝了些酒的,脑袋有些迷煳。
话说到一半眼睛一定,看到个美的跟天仙似的女人,站在魏长稷身旁,被他偏肩膀挡了去。
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动作,王贽却反应过来。
收了毫无顾忌的喊笑,到跟前规规矩矩叫了声,「见过夫人。」
有些人长相看似温良无害,实则满肚子算计心狠,比如陆清安。但有些人胀的虽然有些凶气?,但为?人处事?不失分寸,比如魏长稷和王贽。
或许是接受了魏长稷。
对和魏长稷相似,且交好的王贽,温恋舒更多几分宽厚,屈膝还道:「王将军好。」
王贽提着酒罈子的手一蜷……
生的好看,声音如水,待人有礼,关键家世未来前途无量,魏长稷走的什么运,竟捞着这么个宝贝。
羡慕和嫉妒让王贽朝魏长稷挪揄一下。
温恋舒本还有些担心,叔父在狱中受了慢待。
但今日一见王贽,她便知自己想?错了,就像相信临安公主不拘于儿女私情,她同样相信,这么一个长相宽厚,且与魏长稷交好的人,定然秉公执法,慢待不了叔父。
温恋舒宽心,「你们聊,我且先?告退。」
说罢温恋舒转身离去。
剩下两人目送了片刻,直至温恋舒转弯,魏长稷立即也同样转身而去。
王贽猝不及防追上去,「我以为?你出?来,是特意来接我的……」
「想?太多。」魏长稷白他一眼,「你来魏家不说十次也有五次,混的怕是比我都熟,还要人来接?」他可没空。
「那你出?来做什么?」王贽不解,也有调侃。
本想?看魏长稷不好意思,闹个笑话,谁知这傢伙脸皮厚,直接面不改色甩出?一句:「你说呢?」
不耐的语调,似乎对他到来极为?不喜。
王贽这可被挑起兴趣,有些不正经问?:「看你这脸色,像是欲求不满,难道方?才我搅了你好事??」
「滚!」魏长稷迅速一脚踹过去。
面上气?恼不已,心里却被激起了些小九九。
书房嘛……
或许有机会也无不可。
第四十四章
进了书房, 王贽自用杯子倒酒。
身负军职的人也就这样,大多没有什么爱好,平素喜欢喝两?杯, 尤爱跟脾性相投的兄弟一起。
由燕地来的四个人中。
冯敬怀和魏长序肚子里有点笔墨,能?说到一块。
王贽山匪出身,没什么规矩。
当初不打?不相识,倒是魏长稷投了他的脾性。
倒了一杯, 仰头灌下。
王贽反招唿魏长稷道:「愣着作甚,你也一起啊!」
魏长稷在?离他最远的对面位置坐下,几乎没思考就拒绝道:「不了,你喝你的。」
「你不是最好这烧刀子吗?怎么最近请你都不入口?」王贽拧眉有些不解, 淡话说话想起什么, 忽然又扬起唇角调侃,「魏二?可以啊!果真是成了亲的男人,家教甚严。」
魏长稷懒得理会他, 倒没解释。
王贽笑?他, 「魏长稷,你莫不是惧内?」
「凭我这脸这身手,难道不是别人惧我?」魏长稷瞥他一眼, 「这世上?少有真正惧内的男人, 更多的是有愧于妻,挺不直腰板,要么是尊重妻子, 愿意让着。」
而?他,明显是后者。
王贽翻了个白眼, 「无趣。」
开个玩笑?,他想看笑?话, 魏长稷都不给他看。
瞧着王贽不再八卦,魏长稷又等他喝了口问:「那人如?何?」
「还能?如?何?我就没有见过这般固执的老头子,天天在?狱里坐着,看书比谁都自在?。我们不仅得伺候他,关键谁劝一句就挨喷。」
魏长稷虽是没说那人是谁,但他们都知道,能?得两?人谈论的唯有温颐。
王贽是看守温颐的人,对此事最是了解,也是最是头疼。
没忍住吐槽道:「你说那老头子怎么回事?陛下都登基多久了,难不成他还能?存着吧人拉下马的想法??我明眼瞧着他家两?个儿子已然松动,就是同样管不住老夫。」
魏长稷不悦,「他为长者,日后也定是肱骨之臣,你别一口一个老头子的叫他。」
陛下唯有李玄玉姐弟一对儿女,虽对太?子性格多有不喜,但那毕竟是亲儿子。若李玄玉有称女帝之心还好,或许陛下真会冒天下直大不韪,给女儿铺条路。
但不管是筹谋定亲陆清安,还是亲自教授幼弟。
李玄玉都摆明了只会当个辅政长公主的态度。
儿女姐弟关系好,陛下又能?说什么?
若魏长稷没有预料错的话,陛下近来朝他多番刺探让温恋舒见温颐,就是存了放温颐出来,授予太?子师的职位。
王贽山匪出身,无甚规矩。
以前打?仗陛下那里不对,都敢背后议论。
但今时不同往日,若嘴上?没个把门的,如?此这般对温颐或别人不尊敬,没的明日就被御史台参一本。
御史台……
那又是姜俨的地方。
想也知道姜俨不会放他和他的兄弟,是以魏长稷才忍不住这么说了一句,主要的目的是让王贽谨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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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王贽掐头去尾,却只记住了前面那句——
【「他为长者。」】
他为什么长者?
瞬间王贽眼光一亮,激动发笑?,「哎,你听听你听听,和说不是惧内,以前还是你带头叫他老头子,怎的……」
王贽凑过来道:「娶了人家侄女,这么快就改口了?还不许我叫?」
魏长稷一愣,却是想起来。
才回华京那段时日,听闻温颐为温恋舒定下陆清安为夫,他又生气暴躁,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在?兄弟聊及温颐的时候骂了几句老头子。
当时痛快解气了,如?今……
魏长稷瞪他一眼道:「往事休要再提。」
王贽哼的一声,「你是怕我离温颐近,趁机给你上?眼药吧!也是,他本就不喜欢你这员攻城勐将,如?今但凡我在?他耳边说几句你骂他,介时出来他肯定不乐意侄女在?你府上?。」
虽然即便魏长稷不骂,温颐也定然不愿温恋舒嫁他。
想想这事,魏长稷也是头疼。
怕却是不怕,单纯觉的麻烦。
但凡换个人他都能?直接用拳头解决,偏生这世上?唯有几个他动不了拳头,温颐父子占了三个。
魏长稷挪了一下,躲开满身酒气的王贽。
王贽切了一声,「你说陛下也是,我一打?仗的将军,偏要我去什么大理寺,看守温颐也是罢了,还要负责那些冤假错案,每天看着那些卷宗,我就头疼。」
虽说魏长稷也是王贽一样爱武厌文,但他终究在?魏国公府呆了许些年?,又有魏长序那样一位兄长在?。
是以对于人心揣测,总比王贽要通透。
「三年?兵乱,冤案累极,其中牵连的不乏华京权贵,所以这差放在?谁手里都可能?徇私,包括我与魏长序。」
那些冤假错案之中,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
便是当年?黎家满门流放,黎颂年?无故被乱世覆压而?死,黎初……黎初失踪。
如?今黎初成了他大嫂,重审此案,他与魏长序可帮忙取证,但断案必须置身事外。
「但你与敬怀不同。」王贽与冯敬怀出身燕地,来到这繁华天子之都,可算得上?是纯臣。
「既是如?此,那就当让冯敬怀来啊!」王贽不乐意道,「我粗人一个,冯敬怀却通笔墨,看那些卷宗还不是手到擒来?」
魏长稷笑?道:「你以为陛下让他闲着了……」
就因为冯敬怀通笔墨,知人情,被毫不留情的塞到了错综复杂的吏部,掌管的可是大周官员调度。
王贽自然也想起了冯敬怀最近生出来的白头髮,有些惆怅道:「还是你们兄弟好,还能?领兵军营里晃荡。」
魏长稷对此但笑?不语,好什么呢?
如?今不过新朝初立,将近年?关罢了,不好调动。
魏长序手里掌着兵马,需时刻留心四方军机战况。他这边统领禁卫军,巡防守卫华京安危。
可等得年?后温颐出来,华京能?稳住。
何处有兵乱,他和魏长序定然是会派出去的。
虽说领兵打?仗是他们喜好,但终究成了亲的人,心里有了牵挂,魏长稷反而?希望能?得两?全,把温恋舒也带上?。
当然,这是痴人说梦。
他嘆了口气道:「你在?狱中,对那人客气些。」
王贽又翻白眼道:「知道,咱们领兵打?仗的,日后还要靠这些满腹经纶的人辅政,我可不得对人家客气些。」
要王贽说,这温家是真厉害啊!
温颐做到辅国公不说,就连两?个儿子都文采绝绝。
听闻当初若是温恋舒的父亲没有体弱,未曾亡故,那也是个有才学的人,他们莫不是捅了文脉?
才及正午的天色,阳光有些毒辣。
温恋舒走回同心苑的时候,嵴背都生了汗,才进门里,看见立春正带着人晒被。
「夫人回来了?」立夏迎过来。
喊出来的这声吸引了立春,往她?身后看了看,没人啊……
立春才愉悦的心又提起来,跟着温恋舒进屋道:「奴婢拦了青锋那么久,夫人还没把二?爷哄好?」
「哄二?爷?」立夏也来了兴趣盯着温恋舒。
温恋舒无奈,「自然是哄好了,只是青锋没有告诉你,魏长稷有客来吗?」说着顺带眼神?调侃了立春一下。
或是当初没成亲前,立春给魏长稷做了她?的内应。
来回传送消息,都要通过青锋,不知怎的,青锋就瞧上?了她?身边这个姑娘。
温恋舒才嫁进魏国公府的时候没注意,后来时日久了,也看出青锋对立春的追捧。
最开始立春烦的跟什么似的,后来可能?习惯了,倒认真发现?青锋这个人还不错,立春也愿意跟青锋说几句话。
若非知道这些内情,晓得立春有这个本事。
温恋舒哪里敢让立春过来拦住青锋。
听了这话,立春脸一红,十分不自在?道:「夫人说什么呢!二?爷来客人便来客人,青锋同我讲做什么?」
「那自然是因为青锋喜好你啊!」这个立夏早看出来了。
而?且立夏知道,这阵子立春对青锋态度也有松动。
立春睨了两?人一下,没好气躲了,「奴婢去给夫人备菜。」
从沈家提前回来,温恋舒可还顾得上?吃饭,本来以为她?会把人哄好带回来,立春让厨房烧了两?个人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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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魏长稷招待客人,立春便只给温恋舒拿了一份。
剩下的不用温恋舒交代,就给书房那边送去。
等得吃了饭,又休息了一个时辰。
魏家赴宴的都回来了,温以微也被柳氏差人送回来,「姑姑今日怎的提前回来了?」
「回来有些事,你姑父有客人在?。」温恋舒随意掐了个藉口,瞧见侄女晒的满头汗,赶忙让人拧了帕子。
温以微仰脸让姑姑擦着。
顺便吩咐道:「立春姐姐,麻烦给我倒杯水,我渴了。」
立春赶忙去倒,回来递到温以微手里,等温恋舒停了动作,她?赶忙仰头三两?下喝光。
看的温恋舒皱眉:「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的这般渴?」
温以微笑?笑?,说了一半,「姑姑,我今日在?沈家遇见个玩伴,瞧见他不开心,顺便就开解了半天,口干舌燥。」
但又因为怕在?沈家喝多了水如?厕,所以一直忍着。
这些难言之隐温恋舒也是明白的,也就没有问,是以每每日后温恋舒想起这日,总会郁闷的感嘆一句——
「若那日我多问一句便好,就能?知道微姐心思,有些东西?……我们从未想过让她?承担,去谋划……或者捨弃。」
只是如?今,温恋舒没问。
也没瞧见温以微松了口气,带着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女心事。
姑侄俩又说了会儿话,温恋舒就让温以微回去,她?这边看着立春她?们把被子收进来,天也就黑了。
铺床的时候立春看她?一眼问:「姑娘,今晚还是铺一个被窝?」
温恋舒自己睡惯了,不习惯和人一个被窝。另一个魏长稷对她?总自制力太?差,睡一起免不了要做那事。
是以成亲没多久,温恋舒就磨的魏长稷两?人一个被窝。
立春这么问的意思……
一个是调侃她?,以报中午温恋舒用青锋笑?话的仇。
另一个正经的,也是在?刺探,今晚魏长稷会不会回来。
温恋舒脸一红,「随你铺几个,反正我有的睡就行。」至于别人,自有他自己想办法?。
立春点头,「也是,二?爷两?夜未回来,今夜就算回来,铁定也是跟夫人睡一起的。」
温恋舒:「??」
温恋舒:「???」
她?是这个意思吗?说的跟她?期待和魏长稷怎样似的。
温恋舒瞬间脸更烧了,瞪了已经偷笑?起来的立春,扭头走了出去,谁知正好撞见外头提灯走来的某个人。
身姿挺拔,异常健硕。
可不就是立春口中两?夜未归的魏长稷。
今日一和好,他便来了,究竟带的什么花花肠子,方才立春都暗示的说了。
温恋舒眨眸一瞬。
有些无法?再正式他挺拔的身姿,直接又一个转头又走进去了。
温恋舒的身影一闪而?过,转眼又走了,魏长稷笑?一下进门,把灯递给正巧已经出来的立春,「你下去吧。」
声音还算平静,不似吵架时的风雨欲来。
立春行礼一下,顺便提醒了句:「桌上?有醒酒汤,温度应当正好。」
「谁备的?」魏长稷朝里那道身影看了一眼。
立春本想说温恋舒,但魏长稷的眼神?太?过犀利,终究不敢骗他,一五一十说了实话道:「虽并非夫人所备,但夫人午后再三提及您在?喝酒,观其脸色,奴婢猜测,夫人是在?暗示奴婢准备。」
话音方落,里面一道书籍落地之声。
紧接着是温恋舒恼羞成怒的一句:「我不是!我没有!立春你不要胡说!!」
吼完外面没再说话,似乎有人扑哧笑?了一下,立春肯定是不敢的,那就是铁定是魏长稷。
温恋舒抬起头去……
就见屏风上?果然一道人影走动。
瞬息之间,魏长稷进来了,手里端着那碗惹人羞愤的醒酒汤,又自地上?捡起那本书道:「夫人爱书,能?得夫人为我丢书一次,也算是我的本事。」
温恋舒幽怨的看他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生气的时候,魏长稷对她?尚能?忍着对她?置之不理。
但两?人和好了,温恋舒单是幽怨一下,魏长稷都怕她?今晚把他赶出去,见此赶忙收了挑逗,把书还给她?。
温恋舒接过,摩挲着书页。
余光瞧见他又把醒酒汤放下,没忍住开口道:「端进来又不喝,你端进来作何?」可不就是让她?看了羞臊了。
温恋舒总是高傲的,少有这样的时候。
幽怨的声音,垂头坐着。
身上?穿着鹅黄的寝衣,乌髮温顺垂于肩上?。
许是烛光挑的明亮,衬得她?眉眼越发清晰,卸妆之后五官多了丝柔顺,魏长稷一直以为,这样的她?最美。
也最使?人喜爱心软。
「我没喝酒。」
温恋舒闻言一下抬头。
对上?她?的视线,魏长稷胳膊伸过去,「不信你闻。」
第四十五章
【「我没喝酒。」】
【「不信你闻。」】
魏长稷把胳膊伸过来。
不?知怎的, 温恋舒忽觉他是在?撒娇。
或许是和好来之不?易,她也不?愿再尝一次疏离,遂偏过头去, 吸了吸鼻子,在?他袖间随意敷衍,轻轻嗅了嗅。
魏长稷只觉若有似无的一道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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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衣服,传进肌肤, 然后?顺着筋脉,酥到骨子里。让心头有些熟悉的发痒,小腹也胀起来。
这意味着什么?
魏长稷可太知道了。
但无所谓,反正他们已经和好了。
魏长稷便任由这种感觉身体里游走, 听到温恋舒不?解的问?:「你既没?喝酒, 又端醒酒汤做什么?」
魏长稷看?着她,面色随意。
「立春说是你吩咐的,我就端了。便是没?醉酒, 你说一句让我喝, 我铁定也是会喝的。」
温恋舒仰头看?他,眉心微拢。
觉的魏长稷有些傻。
这话却是不?能说的,温恋舒道:「睡吧。」天已不?早, 且她与?他明日都还有事。
魏长稷「嗯」了一声, 似是早等着这句话,闻言动?手先扯掉腰间的革带,动?作间带着些许无法忽视的野性。
她看?不?过去, 被的脸色发烫。
直接褪了鞋子坐到里面,被褥拉盖到腿间。
没?等温恋舒躺进去, 立着的人?就扑过来,箍着温恋舒的腰, 把?她抵在?床头就按着啃,浑身的悍劲,净往她身上使。
不?过好在?这人?尚存理?智,也晓得尊重?她。
把?人?放倒的时候记得问?一句:「行吗?」
此时……
两人?唿吸都有些乱,魏长稷尤甚。
对进他带着血丝的眼睛,温恋舒终究按住他伸过来的手。
「不?行。」她说。
「为何?」魏长稷声音沉沉,却始终没?再动?。
温恋舒推了他一把?,把?头别过去,「你先下去,好重?。」
说完没?忍住「嗯」的一声唿痛,却是魏长稷故意又压她几下,磨蹭许久,直到温恋舒面色发红,眼中喷火,这才翻身过去。
也没?盖被子。
大冷的天,也不?怕冻着。
温恋舒把?被角伸过去。
魏长稷挡了一下,「我不?用。」
「会生病。」
「不?会。」
「魏长稷!」
温恋舒冷了脸。
魏长稷解释,声音不?復清明,「你让我败会儿?火,行吗?」
温恋舒愣的一下,被角又缩回来嘟囔:「谁叫你乱摸乱噌……」
魏长稷默了片刻,「我凭本事娶的夫人?,不?摸不?蹭,留着当菩萨供?」
温恋舒扭头不?理?她。
过了一会儿?,魏长稷追过来。
她挪一下,魏长稷追一点。那么大张床,两人?硬生生挤到里面一角。
温恋舒道:「你不?是要败火?那当离远些。」
魏长稷:「左右都是难受,我宁愿近,说吧,为何拒绝我?你不?都说了愿意生孩子,我气都消了?」
温恋舒哼的一声。
「你气却是消了,可我的气呢?」
魏长稷一愣。
温恋舒道:「魏长稷,你说让我害怕了哭,扯不?到就叫,你不?理?我就撒泼无赖,想要什么不?要拐弯抹角,我有很认真学。」
「纵使避孕一事,最开始未曾告知,但被你发现?,我是想解释的。」
「但两次开口,皆被打断。」
「甚至于——」
「你还朝我砸了杯。」
「没?砸。」魏长稷道:「不?小心带掉的……」
「不?管怎么掉的,的确也伤了我,你那么重?叫我闭嘴,难道我不?会怕吗?」温恋舒盯着他。
魏长稷有愧疚一闪而过。
心道温恋舒此人?,的确牙呲必报,天底下就没?有让她白?道的歉。这不?前脚把?人?哄好,后?脚就开始算帐。
辩是不?可能辩的过的,魏长稷直接顺着,「是我不?是。」
温恋舒点头,「那是自然,隐瞒避孕是我不?是,但不?听解释且朝我动?怒,却是你的不?是,作为惩罚,今晚就这样吧!」
反正她暂无心力和他做那事。
听了这话魏长稷却不?乐意,「明明两个人?的错,为何只罚我一个?」
「谁说的,你的错我罚了,我的错你说了算。」说着温恋舒笑了笑,闻言朝他歪头一看?,乌髮柔在?脸上,眼睛特别明亮,「只是夫君,你捨得吗?」
魏长稷眸色一暗,又扑将过去。
温恋舒骇了一跳,拿手挡着他,「做什么做什么?说了不?行的。」
魏长稷掀开她的被子,揽腰把?人?定在?怀里,「做那事不?行,抱却是可以吧!」
温恋舒不?禁感受到他的忍耐和阳刚,里面紧紧攥着手,对进魏长稷威压的眼睛,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因为总感觉说了……
魏长稷还会生出更危险的手段。
念在?此番自己的确也有不?对,温恋舒闭上眼,由着他去了。
别扭两日的夫妻,这两日分开谁都不?习惯。
乍然和好回到最初,终于又睡了个踏实觉。
睡前明明是魏长稷抱着她,没?曾想睡醒后?,却是温恋舒牢牢把?魏长稷抱着,头枕在?人?胸膛,手环着他劲腰。
温恋舒一边愣了一下,一边小心翼翼坐起。
却不?由的庆幸……
还好魏长稷没?醒,否则不?定怎么嘲笑她。
魏长稷警觉。
怕闹出太大动?静把?人?惊醒,温恋舒动?作特别慢。
等到脑袋已经离开一半的时候,忽然之间,原本松垮垮搭在?腰间的胳膊收紧,温恋舒瞬间又被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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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低头。
瞧见魏长稷一双清明无比的眼。
「怎么?敢做不?敢认?」他道。
温恋舒脸烫了一瞬,随即大大方方躺回去,「为何不?敢认?我凭本事嫁的男人?,不?搂不?抱,难道留着当佛供?」
魏长稷噗嗤一声笑了。
温恋舒趁机跑下床洗漱。
这日清晨,却是躲着饭都不?曾和魏长稷吃。
等到他去上朝,温恋舒使人?把?温以微送回家,她这边刚要准备筹谋一下何时去见叔父,外头立夏就拿着信跑进来——
「夫人?,那人?上钩了!」
能叫立夏这般激动?,且还是放的饵料有人?上钩。
拿自然是上回陆清安散布谣言,温恋舒对她实行的反击之策。
闻言温恋舒坐起来,拿了信一看?,然后?愉悦吩咐:「既是上钩了,就命曹老闆的人?开始吧!三月为期,不?用急着收网。」
毕竟风平浪静的越久,后?面的波涛才能翻死个人?。
*
这日下了值,魏长稷回来的稍晚。
他在?城门?口等了一刻,罕见的拦住了魏长序马车。
男人?之间,表达含蓄,便是兄弟,也少有在?一起会滔滔不?绝的。然这次魏长序觉的弟弟奇怪,把?人?左看?看?右看?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贯嫌不?自在?的小二,竟然跳上他的马车。
魏长稷没?理?他。
魏长序便由着他去了。
直到魏长稷把?腿伸着搭上座位,人?了无仪态的靠向车壁,就准备闭目养神。
魏长序才咳了咳,把?人?腿敲下去,「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才和好的夫妻,又不?注意规矩,是一定要弟妹嫌弃你?」
「她又不?在?。」魏长稷嘟囔。
说着却还是把?腿放下去。
魏长序提醒,「习惯成?自然,忍着吧!」谁叫夫人?是你娶的,总要供着的。
魏长稷没?再说话。
等到马车到了府里,魏长序在?前面走,魏长稷就沉默寡言跟在?后?面,魏长序无奈:「你跟着我作甚?」怪不?习惯的。
说完魏长序一顿,「莫不?是要我还钱?」
魏长稷抬头,「不?是……不?过你钱的确欠我很久,如今你都发俸禄了,的确应该还我。」
魏长序:「……」
他就不?该提,不?提魏长稷或就忘了。
魏长序嘴角抽了抽道:「你又不?用钱,缓我几月又算什么?」
魏长稷看?眼魏长序,颇有些炫耀道:「那不?一样,我娶夫人?了,自己虽不?用,温恋舒却是要胭脂水粉。」
魏长序一脸错愕,默了半晌,转移话题,「你究竟寻我作何?」
再聊下去,魏长稷可能真就掏他腰包了。
魏长稷闻言方道:「去你书房再说。」
见他一脸正色,魏长序以为是什么事,随即带着魏长稷去了书房。
魏长序一般都是这个时辰回来,晴姐都习惯了,到了时辰就自觉牵着黎初往外跑,也唯有见父亲才这般活泼两下。
只是人?还没?走到,黎初瞧见魏长稷也跟着。
没?等心里有所反应,动?作就已经做了选择,抱着魏晴折回了屋。
魏长序只来得及看?到,妻子进门?的一个背影,抿了下唇,终究没?逼迫她招唿,和魏长稷去了另一边。
看?不?见人?,黎初稍心安些。
对着女儿?望着她的大眼,又觉此番不?合规矩。
转而招唿相熟的丫鬟,「世子与?二爷去了书房,去给准备些瓜果点心。」如此就算不?招唿,也不?算辱没?长嫂之名。
叫魏长序难做。
倒是魏长序,听说黎初让人?送来点心。
笑了一下,终于也有些骄傲推给魏长稷,「你大嫂备的,吃吧。」
或许这并非一盘点心,而是怯弱如黎初,愿意为他支愣起来的心意。
魏长稷了解他的想法,也没?推辞,大大方方吃了两口,又听得魏长序问?:「这里没?有人?,说吧,寻我何事?」
魏长稷道:「没?事,就是记得你避孕有奇物,过来借几个。」
魏长序:「……」
魏长稷兀自灌了口水,压下口中甜腻腻的口感,瞧魏长序一脸复杂的看?着他,眼底隐有郁色浮现?,方才解释道:「你莫要多?想,是我才成?亲,不?想要孩子。有了孩子,温恋舒心思就更不?在?我身上,而且,她年纪还小。」
才十七,便是此番没?有这场矛盾,魏长稷也打算年后?再说的。
魏长序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方道:「你且先回去,晚上我叫人?给你送去。」
声音沉稳,冷静如平常,瞧着面色也不?似生气,魏长稷便走了。
只是他没?看?到,自己一出书房大门?,魏长序这边脸色便沉下来,他回到屋里,瞧见妻子抱着女儿?坐在?窗下。
而女儿?偎在?母亲怀里,俨然已经闭着眼睛。
白?皙的面颊,素净的五官。
这个时候和黎初更是相像。
瞧见这幕,魏长序笑了下,走过去摸摸女儿?的脸颊,压低声音道:「睡着了?」
不?管成?亲多?久,黎初仍旧不?习惯他靠近,绷直身体,十分不?自在?道:「嗯,母亲正给她启蒙,去思绵院半日,或许累了,等了你一会儿?,没?忍住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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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给晴姐启蒙?」魏长序道:「那你呢?」
黎初垂眸,「我……我有些忙,不?得空……这事母亲跟我说过的,也是我自己同意的……」
可说是自己同意,魏长序焉能不?知。
她自来就是不?会拒绝的性子。
娶了黎初是他心之所愿,但嫁给他,却一直是黎初负担。无论对着他,还是对着母亲小二,她总带着一份自卑到深处,油然而生的愧疚。
魏长序深吸一口气道:「你文章乃岳父亲授,才学并不?比弟妹差劲。要说忙碌,母亲管着全府更累,我们自己的女儿?,还是自己教。」
黎初抿唇,不?是她不?想教。
而是晴姐性格已然缺陷,她怕跟着自己,女儿?往后?更没?底气。
但她连温柔的柳氏都无法拒绝,此番丈夫开口,更无从反驳,只得沉默应下,「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不?是听他的,是他想叫她开心。
但怕再说下去,她又会被吓到,魏长序也便不?说了,慢慢磨吧!
他把?女儿?抱起来,放到里面,出来瞧见黎初揉着手臂,什么也没?说,直接坐过去,一边拉过黎初的胳膊揉捏,一边开口道:「晴姐慢慢重?了,你若抱不?动?,就跟她一块躺着,万不?可叫肩膀疼再加重?。」
黎初生女儿?的时候,正值燕地一场战乱。
他不?在?家中,外头又偶有刀剑碰撞敲击,听的多?了,总害怕有人?闯进去,成?天到晚抱着魏晴,留下了肩膀疼的月子病。
黎初温顺的点了点头,他说什么是什么。
魏长序摇摇头,但不?得不?说起正事,「方才小二过来找我讨要避孕之物。」
黎初愣的一下,听魏长序道:「我毕竟是他兄长,纵使小二诸般不?是,心也是偏的。东西我可以让人?送过去,但明日你需到同心苑走一趟,小二私底下为她做过什么,这些温恋舒必须心中有数。」
夫妻夫妻,总不?能单单小二一人?付出。
「……」黎初嘴巴张了张。
想替温恋舒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不?止魏长序,就连黎初都明白?——
魏长稷喜欢温恋舒,便是为了留住舒舒,他都不?可能不?想要和舒舒的孩子。
但此番魏长稷心甘情愿来朝兄长讨要那物避孕,定然是和温恋舒发生了什么,前两天他们无故别扭,怕就是因着这个吧!
黎初想着心噗通噗通的跳。
与?此同时,又不?得不?承认,魏长序也是个很好的兄长。
第四十六章
温恋舒一贯言出必行。
她既说了?要学, 那就不是说说而已。
魏长稷为?夫不错,温恋舒也是想对他好的。
因此这日魏长稷回来的晚,温恋舒又一直等着他, 及到魏长稷踏着月色而归,瞧见仍未动的菜色道:「不是?都说过,晚归不必等,你身子不好?, 莫要因为?我?挨饿。」
他这说的是?避孕一事败露那?晚……
魏长稷质问她前,交代的话。
「你那?时生着闷气,阴阳怪气,我?哪儿知道那?句是?真那?句是?假?」
冬日天寒, 俨然已经到了?没有外披出门就冷的地步, 魏长稷说着,解开束带,温恋舒走过去伸手道:「关键我?自?己想等, 行了?吧!」
魏长稷笑了?一笑。
心里高兴, 口上却解释:「无论我?有没有生气,关心你的话,总归都是?真的。」
说完也没把外披放她手上, 而是?顺带搭到衣架上笑, 「人都没有衣架高,接了?我?的外披又岂能挂的上去?何?况上头沾了?灰尘冷气,你这般矜贵, 就不要上手了?。」
别人娶夫人,或许存了?照顾衣食住行的想法。
但魏长稷不是?。
他看上温恋舒, 想娶温恋舒,从始至终, 都不过为?了?让她好?好?过。若要照顾衣食住行,小厮丫鬟皆可,真正在意她的人,根本?不屑用?这些劳累人的小事,以此证明在妻子心中的地位。
温恋舒只消对他笑笑,做那?事配合些。
他就能把她当祖宗伺候。
温恋舒只能干巴巴站在一侧,瞧着魏长稷净手嘟囔道:「哪有那?般娇气。」
「嗯,你没有,是?我?想让你娇气。」她太倔了?,也太要强,不是?被逼到无可奈何?,很?少?会示软跟他说话。
魏长稷也很?无奈,掬了?捧水泼到脸上。
温恋舒看到他皲裂的手背,怪不得昨晚被他摸着……感觉那?般强烈和刺激。
想着脸上一热,神情有些不自?在,温恋舒转身进了?内室,魏长稷瞧见了?,却也没得空问。等到把脸洗干净想要寻的时候,温恋舒却已经又回来了?。
立在原来处,手里拿着个熟悉的瓷瓶。
魏长稷认识它……
里面装着温恋舒每晚睡前都要揩的香膏,味儿似牡丹,淡而不散。
然现在不是?她睡觉的时辰,温恋舒却一反常态拿出来,再?看看自?己才洗过的手和脸,魏长稷很?容易猜到温恋舒想做什么。
女?子或许爱美,珍惜皮肉。
但男子……
尤其是?一个习武打仗的男子,让他擦脂抹粉,这无疑是?一种挑战。
几不可察的,魏长稷蹙了?蹙眉。
等温恋舒走到跟前的时候,他却没有拒绝,虽不喜,却没拒绝,为?了?的谁自?然就不言而喻。
第134页
温恋舒早料到会如此,没有一丝意外。
从瓷瓶中取出些乳白色的香膏,瞥他一眼。
魏长稷自?觉伸手。
两双手,一白一暗,一大一小,相互交叠,来回摆弄,擦了?手背,再?是?手心,明明很?简单的事情,落在丫鬟等人眼中却无比温馨。
立春一笑,使了?个颜色。
本?欲进去伺候主子的几个小丫鬟,不动声色跟着立春退了?下去。
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听到夫人问二爷,「魏长稷,你是?不是?……喜欢我??」
二爷怎么答的,立春她们尚且没听见,但答案什么,其实大家早就心里有数,因为?明摆着,喜欢啊!
成亲这么久,夫人才知道吗?
其实温恋舒一直知道。
只是?从前,她只以为?魏长稷见色起意,对她那?点在意,达不到入心的喜欢,或者是?爱。
但就是?这段时间,她感觉越来越强烈。
或许魏长稷对她,一开始就非见色起意那?般简单。
她希望从魏长稷这儿得到答案,却又隐约害怕得到这份答案,因为?他若真以心血言爱恨,那?么她……
也就显得卑鄙。
这个问题,魏长稷没回答她。
但等两人出来吃饭的时候,温恋舒的唇上却新增了?一层水润,像是?口脂,却又比口脂更艷色。
魏长稷瞥着她笑。
温恋舒瞪他一下。
魏长稷便不看了?,吃着饭余光不住的往外瞟。
就这么稍不留意,筷子上菜掉了?下去,落在魏长稷没了?外披的锦服上,很?快晕染出一小片油渍。
温恋舒很?快给他递了?帕,又忍不住念道:「吃饭便吃饭,你心不在焉做什么?」
魏长稷边擦便道:「你又不让我?看,我?就只能看外面。」
「看我?做什么?」温恋舒嘟囔。
魏长稷抬头,「下饭啊!秀色可餐。」说完瞥了?眼她已然褪色的嘴唇,有些想帮她再?次增增色。
温恋舒剜他一眼,不再?说话。
饭后魏长稷去洗浴,温恋舒把他衣裳交给丫鬟洗。
她这边才交代好?,魏长稷那?边就出来的,一步并两步走,急急切切外看,好?似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温恋舒想不注意都难,不免询问:「你是?在等什么?」
她脸皮薄,丫鬟又且在,魏长稷怕说了?温恋舒生气,嫌弃他只想着那?档子事,也便没说,寻了?藉口搪塞道:「没什么,等魏长序……」
「大晚上的,大哥怎么会来?」
魏长稷一想也是?,也不急于?这一刻。
转而牵着温恋舒进屋道:「那?便不等了?,咱们睡觉。」
温恋舒觉的他想一出是?一出,但被魏长稷牵着,还?是?顺从的走进去。
她是?早就收拾妥当的,浑身十分爽利,等到躺到一个被窝,魏长稷又来抱她。温恋舒想别扭都别扭过了?,惩罚魏长稷也受了?,也就没再?阻止。
谁知这人蹭了?摸了?,衣带子都尽数解开。
等到要那?个的时候……
他却忽然不动了?,两人喘息着四?目相对。
温恋舒看着他,眼睛被欺的水雾雾的。
被魏长稷亲的一下,声音沙哑问:「你想了?,是?不是??」
闻言温恋舒别过头去,搂着他脖子的手却没松,「难道你不想?」这点温恋舒是?有自?信的。
她便是?再?想,也不如魏长稷想。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魏长稷一脸忍耐道:「是?想,但是?不行。」
温恋舒眨眨眼,又眨眨眼,忽而一言难喻把人推开去,「不行就起开,又压着我?作?甚?」烦人。
她觉的魏长稷是?在报復她。
昨晚她说不行,魏长稷受了?。
那?么今晚魏长稷说不行,怎么着她也不能流露出难堪。
是?以温恋舒一个翻身,平静侧躺,唿吸平顺,似不受什么影响,闭上眼睛,睡过去一样。
魏长稷有心解释……
又道算了?,若被温恋舒知道,铁定追问拿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魏长稷不知道,但却隐隐猜过,古来避孕就那?么几样,纵使魏长序弄来的再?矜贵,也躲不过根本?材质。
材质被她知道,温恋舒不定会用?。
还?是?不说了?。
夫妻两个各自?揣着心事入睡。
尤其温恋舒,睡得不怎么踏实,她这边约莫才睡了?不到一会儿,就感觉身边魏长稷起来,内力点了?灯。
「什么时辰了??」温恋舒翻过来。
魏长稷一下遮住她的眼,「别睁开。」
天色昏暗,反衬得烛光刺目,温恋舒却被亮色照醒,待会儿不定能再?睡得过去。
魏长稷解释道:「不过卯正,天还?未亮,母亲那?边这几日忙,也不用?你们请安,且安心再?睡些时候。」
就这点而言,温恋舒是?幸运的。
别人家媳妇晨昏定省,这些她都不曾经歷过。
每逢三日一过去请安,柳氏也把她们当宝贝似的。
她越舒服,倒显得魏长稷越惨,「天气渐冷,你还?有几日上朝?」
马上年关了?,这是?永平帝登基的第一个新年,因为?朝局不稳,封笔较晚,但再?晚,总也不过也就那?几天。
果真魏长稷道:「七八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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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来回莫要贪快,坐马车吧!」
魏长稷想说什么,下头温恋舒扒拉开他手,摸了?摸上面几道口子,有些嫌弃又似乎有些心疼道:「就你这手,再?骑马糟踏下去,就糙成树皮了?,摸我?难受……」
关键受不住,太难挨。
魏长稷倒不怕糙,但怕温恋舒难受,不给他碰。
是?以从善如流道:「知道了?,我?坐马车。」
「洗脸洗手也要擦香膏。」他若不擦,现在还?好?,可等天气一热,伤口渐愈,冻伤的口子里面就似千万只蚂蚁在爬,说不出疼痒难受。
要对他好?,就看不得魏长稷难受。
好?在不闹矛盾,魏长稷也乐意听她话。
等到洗漱结束,看着架子上的香膏,想了?想打开,抠出一大快抹在手上。
「你怎么在这儿?」魏长序一上马车被下一跳,坐下去又渐渐闻到不对,「小二,你擦香膏了??」
魏长稷不说话,手伸出去,「东西呢?」
「上面东西?」
「你昨晚答应送的。」他等了?许久,本?来昨晚就要成事,但因为?缺少?东西,最后只得忍下。
这事对别人没法说,对罪魁祸首魏长稷可没什么好?脸。
魏长序反应了?一下,回想起来。
朝着弟弟的手重重拍的一下,意味不明道:「昨夜晴姐噩梦,我?哄了?一会儿,等到好?的时候,天色已晚。东西我?倒是?又,但你确定要现在拿出来,给你带到朝堂上去?」
若魏长序故意拖延,魏长稷或许生气。
但他耽搁事出有因,魏长稷也不是?不讲理之人,被打也不生气,默默收了?手,「不用?。」
魏长序笑,「行了?,东西我?让人送了?,你回去就能看到。」
闻言魏长稷拧眉……
东西送过去,若温恋舒看到怎么办?
不过魏长序送给他的东西,温恋舒倒不至于?不问打开吧!
她是?有规矩的人,应当不会,魏长稷心里松快了?许多。
只是?魏长稷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点,那?就是?魏长序对他有疼护之心,东西——是?黎初亲自?送的。
但凡是?个丫鬟,说这物是?魏长序交给魏长稷的,温恋舒都不会看。
但偏偏的黎初……
何?况黎初一来,就示意她把人屏退。
然后直接看着温恋舒眼睛道:「你在避孕?」
差不多的话,魏长稷也曾问过,但两人说出来的感觉却是?不同的。若说魏长稷是?让她心慌愧疚,那?么黎初,就只剩意外。
「黎初姐姐如何?知道?」
得了?确定的黎初嘆息,「魏长稷找魏长序要的这物,你看看且就知道。」
*
却如魏长稷所说,永平帝打算七日后封笔。
可就是?因为?时间紧,事情多,尤其魏长稷手下禁军,掌着整个华京安定,毫无意外,又忙到夜幕。
他今日让青锋传了?讯,没让温恋舒等。
是?以等他提着灯笼回来的时候,温恋舒都已经在床上了?。
不过没有睡,披着衣,坐在床头,放了?盏灯,竟是?在做她最讨厌的绣活,还?是?一双鞋子。
「你回来了?。」她仰头问。
魏长稷目光毫无意外落在她脸上。
烛光照着,趁着人面温顺,或是?为?了?绣活爽利,发?髻倒未散。
松垮垮的桃花簪,挽于?脑后,用?的自?然是?他送的那?支。你说温恋舒喜欢他吧,她却总能保持理智,但你说温恋舒不喜欢他,她又总能用?一些小物让他高兴。
归根结底,就如她说的。
温恋舒真的在很?认真学着去接受他。
离的近了?,魏长稷瞧见,她手里做的是?一双男鞋。
心中微动,不免砰砰直跳,魏长稷却强制压下喜悦,告知自?己这或许是?给温颐、温亭书,或者温明书的。
不动声色,挪开眼光。
温恋舒却忽然拉着他道:「你先坐下,试试合不合脚。」
魏长稷:「……」
「愣着作?甚?坐下啊!」
魏长稷眼睛一动,愣怔而坐。
温恋舒把他腿抬起来絮絮叨叨道:「之前那?双,我?做小了?你怎么不说?若非青锋告诉我?,你脚都被挤红了?,我?这次仍就照着那?个尺寸来了?。」
「你总说让我?有话直说,想要什么直接告诉你。」
说着温恋舒没好?气掐他一下,「但我?明眼瞧着,你也没有以身作?则啊!想要什么,只会自?己憋着,我?都不知道,又如何?表示?」
温家人有些冷清,表达含蓄。
并非是?那?种贴心的人,所有东西亲自?奉到你手册。
但其实说实话,她既担了?魏夫人的名,就算没打算喜欢魏长稷之前,他开口跟她想要什么的时候,温恋舒也是?会给的。
但魏长稷从来不说,这点跟她一样。
温恋舒伸手。
魏长稷反应过来,「你别动,我?来。」
温恋舒是?洗漱过的,他身上却脏,尤其走了?一天的脚,或许还?有味儿。魏长稷想了?想,「要不我?先洗漱。」
温恋舒沉思一下,「也行。」
于?是?魏长稷便去洗漱。
不过他很?快,前后一刻就回来了?。
这回自?己亲自?穿了?鞋,站在温恋舒面前踩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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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困极了?,凭栏看着他笑,「穿着可合适,哪里不舒服就说,还?来得及改。」
这刻的温恋舒显得犹为?温柔,魏长稷多看了?两眼,感受了?下,摇头,「不曾,挺好?的。」
「那?便好?,我?做了?一日呢!」
「手可曾扎到?又哭了?没有?」
这说的是?上次温恋舒绣盖头哭的事,温恋舒脸一红,「没有。鞋底我?让别人纳的,就鞋面自?己绣。」
众所周知,鞋面刺绣并不累手。
魏长稷颔首,「挺好?的,以后别做了?。」
「你不喜欢吗?」温恋舒问。
魏长稷把鞋脱掉,珍惜的放在床头,「我?更怕你累。」
说实话,魏国公府不缺这些,要的只是?温恋舒一个态度。如今温恋舒把态度摆明了?,魏长稷也便没有让她劳累下去的心思。
她娶妻是?为?呵护,从来不是?使唤。
温恋舒闻言却是?一笑。
见他坐下,受用?的靠在他肩头蹭了?蹭,「魏长稷,你怎么这么好??」
你要他温柔,他不会,你要他风度仪态,他也学不来,但魏长稷会的,却是?别人丈夫吝啬给的,一份发?自?内心对妻子的爱护珍重。
魏长稷没说话,只抬起她下巴亲。
温恋舒也不知怎的,竟仰着脑袋顺从他。
同样的步骤,同样的喘息,同样手都去了?里面,魏长稷却生生忍下,用?他这时候糟糕透顶,又磁性十足的声音在耳边问:「念云院可送了?东西过来?」
温恋舒眼一动,「送了?……」
魏长稷一喜,有些急道:「在哪里?」
温恋舒垂眸,掩去其中神色,「柜子里。」
这东西私密,的确不好?外放,魏长稷想用?,撑起胳膊就要下去。
然人不过离开少?许,脖子就被人从下楼主,温恋舒躺在身下,头髮?铺了?满被,望着他的眼睛盈盈切切,却如青丝般无法忽视,一点一滴将他缠绕。
愣的一下。
温恋舒用?力把他一拽。
嘴上印上了?对软乎乎的唇瓣,他听到温恋舒道——
「不用?那?个,我?愿意生。」
第四十七章
*
闻得此言, 魏长稷一顿。
身子仿如被定住一般,满眼的不可思议。
他看着温恋舒,眸色黝深, 「你说什么?」
温恋舒回视着他,无?避无?退,復又说了遍,「我愿意生。」
这?话说完, 腰肢便是一紧,温恋舒感受到他握着自己的力道,有些近乎失控的加重?。任谁听这?样一句话,都不会平静, 温恋舒也不怪他弄疼了她。
耳边听得魏长稷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愿意生几个字背后?……
代表了什么?
代表着危险, 以及他与她之间的血脉相连。
百年之后?,或许没人记得他们曾经?来?过,但孩子, 会证明他们曾经?的亲近。
温恋舒认真道:「我不知?道。」
这?么一句话, 让魏长稷回忆及她的不对。
明明不爱刺绣的人,今日亲自给他绣鞋,对那事自来?恐慌的人, 今日却顺从却热切, 前几天道歉才说过害怕生孩子,今日就忽然想生了?
一个人的转变,并?非一夕而就。
背后?定然有他不知?道的细节。
魏长稷微狭着眼, 打量温恋舒,在她眼底深处寻到些许愧疚之时, 忽然福至心灵,「东西谁送来?了?」
温恋舒眨眼, 「什么东西?」
「不要装傻。」魏长稷敲她。
以前对她敷衍得过且过,那是他乐意纵容煳涂。
可一旦魏长稷认真起来?,细微的心思就是温恋舒也比之不及。
上头的男人一脸严肃,温恋舒躺在他身下又本?身处于劣势,这?样的姿势莫说他生气,就是稍微变了脸色,都有一种本?能的压抑。
温恋舒咬了唇道:「黎初姐姐……」
魏长稷瞭然,「她与你说了什么?」
温恋舒抿唇,犹豫一下,然后?睨了他片刻道:「说你亲自寻的大哥,要来?那物。」
「所以你就愿生了?」魏长稷问她。
温恋舒缓了一下颔首,「嗯」的一声,不自觉搭着他的手指收拢,些许力道落到魏长稷身上。
魏长稷问:「为什么?」
温恋舒不答反问:「那你为何?支持我避孕?」
寻常的丈夫,只?会督促妻子传宗接代,可魏长稷知?道了她的想法,却主动提供物质帮助。
为什么支持?
魏长稷道:「因为你害怕。」
别人对于妻子的恐惧是什么想法,魏长稷不知?道,反正对于温恋舒,他就不乐意看她怯怯弱弱。
牡丹应当盛于枝头,而非萎靡垂落。
本?来?心情有些复杂的温恋舒,听了这?话逐渐趋于平静,她盯着他,问:「可若我此生都改不了害怕呢?」
「那就一辈子不生。」魏长稷道。
温恋舒一愣,有些呆怔。
可又隐隐约约觉的……这?就该是魏长稷的答案。
自从知?道魏长稷对她的情谊,其实温恋舒发?现了许多?细节,比如那枚柳氏传给两个儿子的玉扣,魏长序的给了黎初姐姐,而魏长稷的,早早在姜家当作玩闹的塞给她。
又比如后?院的牡丹,被迁走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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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她头上戴着,他亲手雕的木簪。
魏长稷不许她饿肚子等他,亦不让她碰他染了冷气的外?披。
早上醒来?怕灯晃目,会第一时间遮住她的眼,晚上睡觉再睏倦也是睁眼几次,确认她被褥有没有盖好。
说句真心的话,便是伺候公主,也就这?样。
温恋舒缓了缓情绪道:「你先前说我没有心,不然怎么捂不热。冷血慢热这?点?我认,但我还是有心的。比如我也会愧疚,你对她好,我对你却远不够温柔。身为丈夫,你能因为我一句话害怕,就愿意此生无?二无?女,那么同为妻子,我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育嗣之苦?」
她想明白了。
曾经?害怕,是因为对方不值。
不值她担一份风险,忍受十?月痛苦。
可如今他不怕,因为魏长稷值,因为相信,他会把她照顾的很好。
魏长稷望着她坦然坚定的眼睛,因为信任,无?比明亮,说不触动是假的,担魏长稷还是翻身下去。
温恋舒愣了些许,歪头看他,「你不来?了吗?我都愿意生了。」
多?好的机会啊!
明明刚才他那般急……
魏长稷却给她把衣裳遮拢住,然后?人搂到怀里,理?了理?两人身上盖着的被褥,「不来?了。」
起码今晚不来?。
温恋舒给予他以信任,魏长稷就得对得起这?份信任。
这?不是因为他多?大方,而是魏长稷贪心,贪心到图的不是一刻心软,而是她的心动。要一个人心动,尤其要一个女人心动。
那么你给予她的不单是欲,更多?的应该是情。
贪心的魏长稷敛眸,掩去其中胸有成竹,「睡吧!我想要孩子,因为是你为我生的孩子,但不能为了孩子,让你有半点?意外?,如此就本?末倒置了。」
温恋舒心里一动,相对无?话。
魏长稷继续道:「便是你愿意生了,也等大夫看看你的身子。」
默了片刻,温恋舒抬眸,抓着他衣袖定定看着他叫,「魏长稷,我能试着喜欢你吗?」
抛却不美?好的初遇。
亦忘却他过于粗狂的外?表。
以及两人天差地别的习惯性情。
但就魏长稷这?人中正的品性,以及对她这?个妻子这?份热忱、纵容,甚至是娇惯,她能试着,喜欢这?样一个……
和理?想爱人天差地别的男人吗?
魏长稷瞳孔一缩,「看你想法而定,我都可以。」
而且这?种事,他心知?做不得温恋舒的主,最先动心的那个人,早就是栽的那个。
温恋舒垂眸细思,看她想法。
她什么想法?
便是再倔强,也不过一姑娘。
从小受的礼仪教化,从一而终,她没想过跟魏长稷和离。
哪怕利用开始的婚姻,她早打算拿自己来?还,且如今看来?,魏长稷人的确不错,对她更不错。
值得喜欢。
于是再抬头,温恋舒道:「能的。」
闻言心里松了口气,魏长稷略勾唇,「嗯」的一声,「那就试着,喜欢。」他等着那一日。
从娶她到让温恋舒松口,不过花了几月。
相信让温恋舒喜欢他的那日,也不会很远。
*
但凡是人,总归怕病。
请大夫的事,温恋舒以为魏长稷只?是说说,实施起来?怎么也要过个几日。谁知?第二天下值,魏长稷就带回来?一个,还是个御医。
沈御医。
惯给温恋舒看病的。
温恋舒以前身子不好,常年吃药,后?来?温颐得升辅国公,从来?洁身自好,唯一有些徇私的,就是给侄女请了沈御医医治。
也正因有这?位老先生调剂,温恋舒得以好转。
这?年华京生乱,燕王登基,温恋舒被赐婚魏国公府魏长稷,沈御医也是知?道的,包括前段时间,温恋舒因什么缘故发?热,他都略有耳闻。
此番被魏长稷拖拽过来?,听说还是给温恋舒看病。
沈御医只?以为温恋舒旧疾復发?,也没说什么。
毕竟自己这?么多?年治好的姑娘,说是一句侄女都不为过,沈御医对她也是有几分怜惜的,跟着魏长稷便来?了。
谁知?瞧见温恋舒时,她面色红润,正在散步。
「沈伯伯怎么来?了?」温恋舒瞧见他走过来?。
沈御医道:「魏将军让我来?给你看看,夫人近来?又有何?不适?」
听了这?话,温恋舒反应过来?魏长稷是什么意思,却没好意思开口,是他们夫妻想备孕。
于是走到屋里,倒是魏长稷先开了口。
「我们成亲几月,因为身子缘故,一直未敢要孩子,听闻她身体是您在照看,没谁比您更清楚底子,是以请过来?看看。」
温恋舒偏头,看他一眼。
盖因魏长稷自来?凶气,还未见过他对除了家人以外?的谁尊敬,沈御医算是第一个。
察觉到她的目光,魏长稷转头。
四目相对,温恋舒倏的一下收回目光。
若吵吵闹闹,她倒不怕魏长稷盯着看,但这?种时候,他再一看,过分的深情,总让温恋舒以为会沦陷。
简单的解释,掩不住关怀。
猝不及防的暖心,最难以招架。
温恋舒扭头不敢多?看。
因此没瞧见魏长稷笑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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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御医虽年迈老花,却并?不傻,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官司,他看不到也是能感受的到的。
但全当没看见。
对外?头传闻桀骜不驯、蛮横霸道的魏长稷,倒有了些改观。
这?人啊!不能只?用眼睛看。
有的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中都是算计。
但有的看似兇狠霸道,实则对人一片赤诚。
「魏将军能此般想是对的,子嗣虽然重?要,但也不能罔顾妻子。咱们既娶了人家姑娘,就要承担起照看爱护之责。」当大夫的,沈御医看到多?少人家,为了一个孩子,不把媳妇的命当命。
这?样得来?的血脉延续,不过是建立女人的痛苦的之上。
沈御医一直坚信——
父母恩爱,孩子才快乐。
若父母无?爱,有了孩子又能如何??不过是来?受罪。
「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沈御医打开医箱,拿出个手垫。
诊脉温恋舒再熟悉不过,挽了袖子把手伸出去,刚想掏出帕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忘了。
温恋舒转头,就要叫立春。
谁知?腕子被什么一拂,温恋舒低头却见魏长稷把一方帕盖在上面,正是未成亲前,她被陆清安软禁,魏长稷去救他,出来?马车上借他擦嘴的那个。
没曾想这?么一个旧帕子,他却还留着。
且一看洗的干干净净,就被保护的很好。
温恋舒看他一下。
不巧魏长稷却在盯在沈御医。
这?样没一会儿,沈御医收了手。
魏长稷忙问:「如何??她可有哪里不对?」
问的第一句不是适不适合受孕,而是温恋舒可有哪里不对,听得出来?,是对温恋舒的关心第一位。
沈御医对他印象更好了几分,「无?甚大碍,她以前的亏空,这?些年都调过来?了。只?是这?几个月来?,夫人没少忧思吧!也挨过几回冻,有些寒气郁气在怀。」
「是没少忧思。」魏长稷道。
温家那样的事,温恋舒怎可能心无?旁骛。
「要说受冻,她被雨淋过两次。」一次两人相逢,她被庆阳王府裹着送来?军营,一次温以卿出事,她亲自提剑上了姜家大门。
魏长稷问:「可有什么大碍?」
「平时瞧着,也没什么大碍,但往后?一经?生病,这?些寒气郁气涌上来?,会让夫人难挨许多?。」
「她吃不得苦……」魏长稷拧眉。
温恋舒什么好,为人也坚强,唯独生病的时候,又娇又哭又可怜的人无?可奈何?,这?点?显然沈御医也有所耳闻。
毕竟是给她看惯病的人。
温恋舒脸一红。
听魏长稷道:「那当怎么治?」
沈御医想了想,「扎针好的快,吃药也行。」
温恋舒鼻子一皱,缩的一下,悄悄拽住魏长稷衣袖,轻轻扯了扯。
魏长稷手指略微一动,不用低头也能瞧见她的皱眉,「可有别的,不遭罪的法子?」
沈御医看他,意味深长道:「有倒是有,食疗慢慢养,也可温泉驱除寒气,只?是这?两种,见效慢些。」
「慢些不打紧。」总比温恋舒跟他哭的好。
魏长稷是喜欢温恋舒软绵似撒娇的哭声,但他只?喜欢在一个地方听,那就是床上。
「治疗期间,忌辛辣,忌动气,忌疲劳,自然也忌……房事过度。」作为大夫,沈御医说的面不改色,且他年纪大了,也没什么羞臊。
但温恋舒不行,一下脸颊通红。
魏长稷也愣的一下,嘴角有些抽搐道:「无?妨。」
沈御医便笑,「那老夫便写几张食疗方子,十?日一换,满月一诊脉。」
魏长稷自然应下,让人亲自送沈御医出门。
等他回神的时候,才发?觉温恋舒不知?何?事不见了,方才他一直盯着门,外?头温恋舒肯定是不会出去的。
那就只?有可能是在内室。
略微想了想,便知?道温恋舒介意什么。
魏长稷走进去,瞧见温恋舒埋在床上,难得仪态不端,脸埋进被褥。
「困了就睡,这?样也不怕闷着?」魏长稷坐下去。
温恋舒不动,像个鹌鹑似的。
终究怕她这?样难受,魏长稷把人捞起来?。
刚从被子里出来?的温恋舒,撅鼓着脸,面上被压住淡淡的痕迹,发?髻有些乱,带着股说不出,却比盛气凌人更让人心软的美?。
今日没出门,她穿着身湖蓝裙,外?搭樱花粉褙子。
虽说微厚不显身段,但依旧娇俏。
抱在怀里身子也是软软的,让人爱不释手。
魏长稷给她拨了拨碎发?道:「怎么不高兴?」
「丢人。」温恋舒耷拉下头,靠在他肩上,没有反抗,但也不想主动说话。
魏长稷则默了一瞬,「沈御医是大夫,这?些没什么的,他不会外?说,我更不会,方才不是诊断你多?忧思,现在可莫要胡思乱想。」
温恋舒「嗯」的一下,也是听劝的。
只?是要面子惯了,这?种事就不该挂在嘴上,因此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魏长稷只?得拍着她肩,不紧不慢等温恋舒消化,等她情绪差不多?被安抚,这?才掐着腰把人放在腿上。
这?样一来?,温恋舒面朝着床里,偏头只?能瞧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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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裳因为这?个动作有些下滑,又被魏长稷慢条斯理?的拉上去,神态自若道:「沈御医的诊断方案,你且都听见了,往后?自觉点?,早睡早起,忌食辛辣,房事之上,十?日一次,遇节庆可多?一次,其余无?可例外?,不能耍赖。」
温恋舒眼睛一大,满脸震惊。
反应过来?掐他,「什么十?日一次,便是二十?日、三十?日一次,我都不会耍赖!」
明明是他总忍不住,说的跟她急不可耐似的。
温恋舒撅了下嘴,把人推开。
「我不跟你说这?个了。」
魏长稷笑,「那你要跟我说哪个?」
温恋舒看他一眼,半晌方道:「快过年了,我想看一次叔父,可行?」
第四十八章
「快过年了, 我想去看一次叔父,可以吗?」
魏长稷搂着她,并未看她, 顿了少许,不紧不慢问:「这便是你想跟我说的吗?」
温恋舒道:「不是你教的——让我想要什么就直接告诉你?,不要拐弯抹角吗?我直说了。」
她笑。
魏长稷偏头咬她一下。
温恋舒甩手道:「做什么?你?属狗的!」
魏长稷闷闷「嗯」了一声,有些怨愤, 本当甜蜜调情的时候,却被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破坏。
温恋舒想了想……
他倒真是属狗的,怪不得爱咬人。
这晚夜深人静,同心苑正房架子床响了半夜, 直到?温恋舒再?没力气, 才隐有个被打了结,装着什么东西的小兜丢落。
在?此之前,地上已有了两?个。
少许有温恋舒的声音传过, 颤颤巍巍的嗓子, 似才回过神似的,「我想沐浴……」
魏长稷道:「左右那物挡着,我什么都没留进?去, 都是你?自己的东西。若实在?嫌黏腻, 我洗帕子来给你?擦擦。大冷的天,就别来回折腾了。」
温恋舒不说话,只看着他。
才哭过的泪眼水盈盈的, 让人看的不忍。
也不是故意折腾人,或者嫌弃他。只是温恋舒好洁, 实在?无法忍受,让自己带着汗去入睡。
没的办法, 也没叫丫鬟。
魏长稷亲自怼了水,抱着温恋舒去洗。
虽说劳累了三回,但也是值得,毕竟得了实惠的魏长稷,最终答应了温恋舒见温颐的事情。
温恋舒激动的跟什么似的。
这让闲赋在?家的魏长稷看的直摇头。
就在?昨日,永平帝封了笔,才经过一场帝王更迭的华京,也终于陆陆续续进?入过年气氛。有时候站在?围墙里,隐约还能听?到?外?头孩童的玩闹。
「过来。」
魏长稷招手。
屋里转悠两?圈的温恋舒闻言,颠着小步跑过去,「做什么?」
其实不仅现在?,这两?日都这样?,自魏长稷松口带她看温颐,温恋舒对他就听?话了许多。
「做什么?」魏长稷把人拉到?腿上。
丫鬟们早在?魏长稷开口的那刻就默契的退了个干净。
等到?温恋舒反应过来的时候,魏长稷有些亲昵的手指已经戳到?她脑袋上,「你?说做什么?晃来晃去,你?不累我都头疼。」
温恋舒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太?激动了。」
魏长稷道:「有什么好激动的?不就见个人。」
「我也不知道,我其实并不是一个情感热烈的人。」再?受温家宠爱,温恋舒到?底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骨子里总缺少那么点热烈,「以前叔父在?家时,他位极辅国公,事务忙起来的时候,半个月不得见都是常事,我都很淡定?。」
「可不知怎的,这回叔父一入狱,明知他没性命之忧,却还是牵肠挂肚。」
这些感受,都是很陌生的存在?。
眼瞅她实在?无法心净,魏长稷也做不到?再?训斥。
想了又?想,只得把人牵起来道:「走?吧!去思绵院。」
他自己哄不得温恋舒,只得藉助外?援了,按照惯例,今日思绵是热闹的。
事实也果真如此。
因为?不仅魏长序黎初在?,就连日日读书的魏砚,和怕生不爱出门的魏晴也在?。
柳氏剪着窗花,魏长序和黎初在?写?对联,至于魏砚,他正看着小魏晴搅面煳,瞧见他们,魏砚叫了一声。
「二叔、二婶。」
其余人眼光瞬时挪过来。
或许是这段时间见的多,温恋舒又?对魏晴表现出足够的善意,小姑娘已不似最初认亲时退避三舍,对温恋舒也能像魏长稷那般,稍微露出个笑脸。
「你?不是不来吗?怎么又?冒出来?」魏长序停了笔。
魏长稷道:「单我陪着她可能无聊,就带出来看看。」
这话说着,魏长序眼睛自然落到?温恋舒身上。
虽说是兄弟,魏长序和魏长稷却并不大像,一个是有儒将之风的气质公子,一个却是单一看就兇勐的挺拔将军。
以前温恋舒偏好前者。
不知何时起,她竟对后者有了依赖之意。
尤其自从被魏长序知道避孕一事,他又?的的确确是魏长稷兄弟,每每眼神落到?身上,温恋舒总怕这个夫兄对她有意见。
不敢直视,头低了下。
见此魏长稷横魏长序一眼。
魏长序慢悠悠收回动作,「正巧这里事情多,你?们找一个忙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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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稷扫了一圈,「我们不在?这里,去厨房看看。」正巧能提前顺些什么东西吃,说着魏长稷又?把温恋舒牵走?。
等到?了外?面,温恋舒才松一口气。
魏长稷好笑,「你?不是很厉害吗?怕他做什么?」
温恋舒眨眼道:「你?也不是很厉害?又?对沈伯伯好言好语做什么?」
归根结底,他敬重沈御医,是因为?沈御医照看温恋舒身体,算得上半个长辈。而温恋舒自来高傲,却面对魏长序心虚……
自然也是魏长序是他兄长,且对魏长稷真心护佑。
她学着接受魏长稷,自然也就对魏长序有了敬畏之心。
这般说着,到?了厨房。
因为?柳氏母子都非喜欢人伺候的主儿,因此这里人并不多,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外?加几?个洗涮的婆子。
瞧见他们夫妻,自觉让出好大一块地。
温恋舒看到?备菜案板上鸡鸭鱼肉,样?样?周全。
随着已经看上某样?吃食的魏长稷走?进?去问:「明明除夕还有几?日,怎的我瞧这架势却是要提前吃年夜饭?」
魏长稷筷子夹起一颗肉丸子,吹了吹送到?温恋舒嘴巴。
过午不食,温恋舒后仰,「我不要……」
魏长稷又?往前递了递,「过年给个例外?,尝一个。」
两?人这般动静虽轻,仍旧吸引了那边的嬷嬷丫鬟,温恋舒不习惯被人围观亲密,又?怕魏长稷不会善罢甘休。
索性张嘴,把丸子咬过来。
不过还别说。
才炸出来的肉丸,中间掺了黄豆粒,其中既有肉的鲜嫩,又?又?黄豆的香。她边吃边听?到?魏长稷解释道:「魏国公府的年夜饭,可真没什么好吃的。再?加上介时寿安堂那老婆子回来,只怕更难熬。」
寿安堂?
温恋舒记得,那是魏长稷祖母的院子。
只是好多年前……
约莫魏砚出生那会儿,魏家老祖宗便去了庙里祈福。
一去快十年,连他们成亲都没回来,如今身为?孙子,魏长稷却叫她老太?婆,且言语多有嫌弃。
足见这祖孙两?代?,关系并不和睦。
魏长稷似乎有心等她想明白,也没任何隐瞒的打算,「所以每年提前几?天,母亲都会先置办一桌宴席,只魏长序他们和我们,陪着母亲算过年。」
温恋舒点头,对魏家好奇又?上了一层。
她总感觉无论?是魏国公还是魏老夫人,和柳氏母子似乎都很疏离。
说是一家人,其实更像没办法,硬凑到?一起,搭伙生活,互相折磨的仇敌。
单这些涉及机密。
魏长稷不说,她却也是不好问的。
温恋舒眼珠子转了一圈,「既是把这顿饭当作年夜饭,咱们也不能只是享乐,一起包饺子吧!」
原谅温恋舒是千金小姐,以往婢女?环伺,根本不用她操持这些。
在?温恋舒的思想里,过年仅局限于包饺子。
魏长稷塞着酱牛肉道:「随你?。」
他带她出来,本就为?了不让温恋舒为?见温颐胡思乱想。
后来到?这里,也是因为?不想留在?正屋,让温恋舒对着魏长序侷促。
自然是她想干什么是什么。
于是温恋舒夺了他的筷子放下,拉着魏长稷走?去案板。
早就有丫鬟机灵,听?到?他们谈论?,把面皮馅料等物备齐,温恋舒看来眼道:「我们开始吧!再?往里面裹几?个铜钱,吃到?有好运。」
魏长稷站着不动,老神在?在?。
「嗯,随你?,那你?就包。」
温恋舒一愣,抬起头来,「我不会啊!」
「那你?还提?」
温恋舒讨好道:「可我知道你?会,可以教我。」这还是柳氏无意间透露给她的。
说是魏长稷看着凶气,其实很贤惠,从军多年,不仅学会打仗,更练就了烤鱼做饭的一把好手意。
彼时温恋舒觉的不可思议,很想见识一下。
这不就来机会了?
「想我教你??」魏长稷问。
温恋舒可怜巴巴的点头,逗得魏长稷笑。
少许之后,他得势道:「叫夫君。」
这个称唿,她只叫过一次,后来便是床上被故意逗哭,都不曾再?松口,魏长稷自然想听?。
听?了这话,温恋舒脸一红。
或许是他笑的温和,又?或许是气氛正好不想扫兴。
温恋舒微低着头,凑过去,压着声音细细弱弱道:「夫君……」
正在?洗菜的两?个丫鬟手一顿,被嬷嬷使了个眼色调出去,丫鬟想看戏,出去忍不住遗憾:「嬷嬷,我们菜还没洗完呢!」
那嬷嬷道:「傻了不是,洗菜哪有二爷夫妇,培养感情来的重要。」
若国公夫人知道这顿饭晚了,因为?小儿子小儿媳关系进?步,那只有开心的份,说不得她们还有赏。
这些温恋舒却是不知的。
他只听?到?魏长稷趁火打劫的四个字——
「叫大声些。」
温恋舒捏他一把。
魏长稷定?定?看她,不为?所动。
最后眼神焦灼对视间,温恋舒败下阵来,豁出去似的喊了一声:「夫君!!」
瞬间魏长稷瞳孔一缩,骨酥肉颤,不自觉弯腰,想要偷个香,谁知却在?即将碰到?温恋舒的那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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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她肩膀看到?张熟悉震惊的脸。
柳氏轻咳一声,「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啊!」
第四十九章
【柳氏:「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啊!」】
本?来?被魏长稷靠近, 撩拨的有些意乱情迷的温恋舒……听得这句熟悉的打趣之声,瞬间跟受了惊的猫似的。
推了魏长稷离开,瞥身?后一眼。
望进?柳氏笑而不语的眼中, 瞬间滚烫了脸。
本?能的。
低了头,什么解释都说不出。
倒是罪魁祸首魏长稷,依旧面不改色,甚至大大方方侧身?一身?, 把?温恋舒整个挡在背后,云淡风轻朝柳氏问:「您怎么来?了?」
晓得温恋舒难堪,柳氏挪开?眼睛。
遥望着毫无羞愧的儿子,她无奈道:「本?是陪着砚哥和微姐出来?放鞭炮的, 远远瞧见小厨房这?边丫鬟婆子都走出去了, 我当出了什么事,也怕菜做不齐耽误晚饭,这?才过来?看一下缘故。」说着柳氏笑道:「不过如今不用看了」
柳氏终究说了慌……
其实?她出来?, 并非因着陪魏砚兄妹放鞭炮。
而是瞧着黎初因为写对联, 寻回了些当年?黎家姑娘的感觉,她大儿子坐在边上,偷看的不懂声色。
小夫妻气氛正好, 正有助于感情升温。
是以柳氏静悄悄的, 把?孙子孙女带了出去。
后面看到小厨房这?边有异,倒的确是真?的。
开?始她只以为,魏长稷和温恋舒脾性相差甚大, 又没什么感情基础,莫不是小儿子又在这?里犯浑, 两人吵起来?了?
这?才忧心的把?人支开?,自己独朝这?边而来?。
谁知到了发现——
争吵却是没有, 她这?小儿子和小儿媳也正在培养感情。
柳氏本?当也静悄悄的离去,谁知魏长稷瞧见了她,走又走不成,柳氏只得狎昵一句:「我来?是似乎不是时候啊!」
然后如愿看到温恋舒羞臊。
以及预料中,魏长稷的面不改色。
柳氏摆摆手,心里高兴道:「你们在这?儿耍吧!我且回去看着砚哥和微姐。」
说完又想起什么,瞄了眼温恋舒的方向,朝魏长稷警示道:「注意着分寸,我听闻你们院才寻过沈御医。」
这?也是提醒魏长稷,莫要过火。
她不想再看到一个被折腾病的儿媳妇。
一次倒还好说,能解释成孩子没经验,但两次因为亲近生病,她这?当母亲的就真?无法和温家交代?了。
温家如今虽没什么人。
但柳氏明?眼瞧着,姜锦竹甚是坚韧,为儿子断绝了和母族干系。
姜锦竹的小女儿也极聪慧,来?温家做客几天,却暗中把?温恋舒的处境探寻了个干净。
便是无男丁,有这?样两个后盾,假以时日,温恋舒的底气定?不会?差。何况……沈老爷子生辰宴那日,温家小姑娘劝慰过谁?别人不知道,柳氏却是晓得的。
如果说一场苦难,让姜锦竹变得畏惧井绳。
那么一场苦难,让温恋舒、姜锦竹和温家小姑娘,成长的迅速。
柳氏活了这?些年?,也算见识人无数,却也不得不从所闻所见得出——温以微,绝非池中之物。
想着柳氏走了出去。
剩下魏长稷和温恋舒。
察觉到没其他?人,温恋舒扭了魏长稷一下,「都怪你。」
「怪我什么?」
「没事让我叫夫君,叫了你又克制不住,这?里就发疯。」发疯也便罢了,还叫人瞧见,这?人还是她的婆母,魏长稷的母亲。
便是深知柳氏乃善解人意之人,不会?闲言碎语。
一时温恋舒也有些惶惶,不知待会?儿如何面对柳氏。
她这?边纠纠结结的样子,魏长稷却是笑了,「我克制不住,你难道不当高兴?证明?你自己魅力无限?」
温恋舒撅嘴,「歪理。」
魏长稷「嗯」了一声,也不反驳。
只是笑完了,忽而伸手。
「你、你做什么?」
突然被抱起来?的温恋舒,有些慌张的瞪他?。
魏长稷则一个转身?,把?人抵在后面挂着布的墙壁上……接吻。
外面隐有魏砚他?们放鞭炮的声音,温恋舒生怕再有人来?,下意识的往外看。
魏长稷一手扭过她的脖子,再抬起覆上温恋舒眼。
温恋舒睫羽刷了刷,被魏长稷扣着的腰一紧,嘴巴张的一下,很快就被亲的没了没了力气,像是已经脱骨的鱼。
「专心些,别乱看。」
他?沙哑着声音提醒。
温恋舒慌乱,「都被母亲看到了,你还敢?」
魏长稷笑,「既然已经看到了,我若不亲这?一下,那被嘲笑的时候,岂非白嘲笑了?」
而且他?们是夫妻,做这?些理所应当。
别人怎么想魏长稷不知道,反正他?不会?羞臊难堪,他?得意骄傲还差不多,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温恋舒是他?的。
这?边想着,魏长稷故意加重了力道。
吃痛的声音自温恋舒喉咙溢出,他?才善罢甘休。
冬日的风雪不知何时颳起,顺着门扉翻涌进?来?,它们似乎急于想探究里面所有人面容,却又被魏长稷宽阔的后背挡于其后。
自外面的角度。
只瞧见魏长稷弯着腰,而温恋舒一双脚在裙里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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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看着腰细腿上,实?际却并瘦弱,该长肉的地方,比谁都要丰腴柔软。
尤其她爱红色衣裳,不仅褙子、外披、裙裾、交衫,就连贴身?的小衣,都一样如是。如今随着乱开?的衣襟,正红色带子从肩骨紧过,划过胸脯,坠入看不见的角落。
蘼艷又性感。
反观魏长稷,因为个子高。
坐着的温恋舒根本?够不到,反而纵的他?衣冠楚楚。
结束之后,她被人整理着衣裳,气的挠了魏长稷几下,把?人也弄狼狈些许,然后仰下巴颐指气使道:「我累了,你自去包饺子吧!」
说过了要包,就不能食言。
但她现在没力气,就指使魏长稷去。
索性得了实?惠的魏长稷,让干什么干什么,走之前给温恋舒拿了瓜果点?心,让她坐在没有面粉的地方看着他?忙活。
小小的厨房,后来?终于来?了人。
只是她们看到的却是,面冷的二爷在忙活。
而传闻中端庄娴淑的二夫人,有些高傲的指指点?点?,「母亲爱吃酸菜的,黎初姐姐不要胡萝蔔,砚哥没听闻有什么忌口?,但他?和晴姐年?纪小,你要把?他?们的单独包小些。」
「外面要不要帮忙?」
小丫鬟看魏长稷在拌酸菜肉,待会?儿不一定?赶得及挑胡萝蔔,故此有些担忧道。
然年?纪大的嬷嬷把?人拽回来?,压低声音道:「原也不指望靠主子们做的东西充飢,何必打扰他?们?而且你仔细瞧瞧——二爷被使唤的,不也挺开?心的嘛!」
果真?温恋舒吩咐这?么多事,夹带着报復在里面。
魏长稷却始终不见慌色,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的把?塞了铜钱的饺子推到温恋舒那儿,「这?几个里面有玄机,你仔细记住它们样子。」
这?是……
要给温恋舒作弊?
她一个白眼翻过去,「我要堂堂正正吃到,才算福气。」
「是吗?」魏长稷瞥她一眼,把?手收回来?笑:「那倒是我卑鄙了。」往后还刻意挡着不给温恋舒看。
温恋舒撇了下嘴,没当回事。
谁知后来?到了餐桌上。
柳氏率先优雅的吐出了枚铜钱,之后是魏长稷、砚哥。
等到一圈轮下来?,就连不爱说话的小魏晴都有了,就温恋舒没有。
她面上瞧着无虞,筷子戳着碗底却有些不高兴。
柳氏瞥了好几下,最后一次没忍住瞪了眼还在看好戏的魏长稷。
魏长稷这?才扫了一眼,挑出来?一个,状似平常的放到温恋舒那边。
温恋舒本?想拒绝的,她吃不惯别人给的东西,但抬起头,柳氏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似乎对此十分欣慰的样子。
温恋舒只得硬着头皮吃下去。
然后下一瞬……
牙齿一咬,硬邦邦的薄片。
反应过来?,却是一枚铜钱的形状,她瞬间高兴起来?,放在碟子里。
见此魏长稷笑了。
随即又状似不经意的给她挑。
挑了一个又第二个,挑了第二个还准备第三个。
包是魏长稷包的,找他?定?然一找一个准,别人对此无所谓,魏长序却不乐意,公筷按住魏长稷的手,「大家凭本?事得福气,你凭什么给人作弊?」
所有人看过来?。
温恋舒盯着自己两枚铜钱不好意思。
魏长稷扫了眼魏长序道:「我乐意。」
「我不乐意。」魏长序故意跟他?唱反调。
当然,对于别人来?说,这?等情形激烈像是兄弟矛盾,但对于柳氏而言,她习惯了,这?就是她两个儿子的相处之道。
一个明?明?是逗弟弟,却严肃的像说教?。
一个只是简单的反驳,却因脸冷看上去像不服气。
温恋舒不想今日因她矛盾,轻叫了声魏长稷,「我吃饱了。」
黎初那些也桌下扯了下魏长序,鼓足勇气眼神示意:不要吵架。
魏长稷沉默。
魏长序呵的一下。
兄弟二人同时不服气的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一直留意着两家动静的柳氏,却是悄悄笑了一下,曾经她以为养不活两个儿子,如今他?们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归宿……
挺好的,都会?慢慢变好的。
「今日我为何召你们吃这?顿饭,想必他?们已各自告诉过你们理由了吧!」饭后,魏长序带着一对儿女净口?,魏长稷在喝茶,柳氏则看向温恋舒和黎初,说了这?么一句。
闻言温恋舒和黎初虽有尴尬,但各自点?头。
柳氏笑道:「无妨的,谁家没点?糟心事,你们既嫁进?来?了,我就没打算与你们见外。」
魏长稷和魏长稷主意再大,终究是她儿子。
事实?如若没有柳氏点?头,他?们谁都不会?主动把?事情透露给各自妻子,这?是柳氏作为一个母亲,骄傲且欣慰的地方。
柳氏:「过几日寿安堂那位就回来?了。」
黎初抿唇未语。
温恋舒问:「可要儿媳们准备些什么迎接?」
这?也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从魏长稷那边听闻,魏家老夫人回来?她就在想了。
柳氏同魏国公关系不好,她们尚且不必亲近,毕竟男女有别,那是公公。可魏老夫人乃女眷,往后内宅时常要打交道,便是柳氏同她关系不好,单就一个孝字就能把?人压下。温恋舒不想,因为她们这?些儿媳不周到,使得柳氏在魏老夫人那边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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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柳氏嗤的一声,「准备什么?不必迎接。」
温恋舒嘴巴一动,没有说话。
那边魏长稷兄弟也不约而同看过来?。
或许是反应到自己语气有些奇怪,把?没克制住的负面情绪传达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安慰道:「无妨的,老夫人常年?不在府中。你们就全当她是普通老人看待,往后我什么时候去请安,你们便什么时候去请安。」
说着又想到什么,拧眉一瞬交代?:「若是她年?纪大吩咐些什么煳涂事,你们只管往我,和他?们身?上推脱。」柳氏各自指了魏长序和魏长稷一下道:「总之,你们不要主动跟她起正面冲突,但她若寻你们不快,你们也不用怕,左右魏家——如今是我说了算。」
最后一句出口?,柳氏颇有些扬眉吐气的痛快。
这?让温恋舒愈发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恩怨?能让魏家夫妻不睦,父子失和,婆媳生怨,兄弟疏离。
但这?话,暂且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又陪柳氏说了会?儿话,天却是黑了。
没等他?们提出告辞,柳氏就已经催道:「各自带着人回去吧!夜路不好走,有话明?日再说。」
于是他?们便站起来?告辞,没让柳氏送。
吃饭的时候,外面不过小雪。
谁知这?才一会?儿功夫,就下成了鹅毛大雪。
魏晴已经困了,只是说不出话,靠着黎初的腿,让她有些心疼。
没等母女这?边有什么对话,魏长序便伸手,直接弯腰把?女儿抱起来?,却也没顾此失彼,偏头问魏砚:「要父亲一起抱你吗?」
魏砚与温恋舒相同,生而无母。
但比温恋舒幸运的一点?,是他?父亲还好好活着,只是相处不多。
便是再懂事稳重,毕竟是个孩子,谁又曾经没有幻想过,坐在父亲的手臂上走过回家的路?
父亲抱起妹妹的那刻,不可否认魏砚是嫉妒的。
但当父亲转头同样问他?的时候,那些嫉妒却瞬间尽数消散,反而想到身?后还在看他?的二叔二婶,脸一下腾热起来?。
「我、我都多大了,我不用。」
魏长序走过来?道:「便是多大,也是父亲的儿子。」
说实?话,魏长序是对儿子有愧的。
当年?骤失髮妻,他?又不得不离去,本?想带着魏砚一同去,却因路途艰辛遥远,被母亲阻止了这?个想法。
每每燕地月圆,他?也会?想起这?个孩子。
没有母亲,他?会?不会?哭泣?没有父亲,又会?不会?被欺负。
他?想过无数种父子相见,痛哭流涕的画面,然而等他?回来?的那瞬却发现,一切都无济于事。
因为魏砚,被母亲教?的……性情稳重几乎和母亲一般无二。
他?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抱着他?哭,魏长序看着他?那双眼,也忽然做不出互诉想念的事,这?些日子,父子陌生依旧如是。
也就今晚脸红,让魏长序有了些他?才十岁的真?实?感。
魏晴见状,迷濛开?眼。
虽不说话,却扯了扯哥哥,意思是让魏砚跟她一起,被魏长序抱回去。
魏砚却本?能的后退一步摇头,「真?不用。」
外头风冷,呆久了受罪,瞧他?不是客气,魏长序道:「行吧!那你后头跟着。」
魏砚点?头。
温恋舒眼珠子转了下,推了把?黎初道:「夜路难行,莫让孩子摔了,不若黎初姐姐牵着砚哥回去?」
魏砚又要拒绝。
黎初却在一瞬犹豫后看了眼温恋舒,在得到肯定?后,大着胆子伸出手,「舒舒说的有理,走吧!」
魏砚愣了一下,手就被人牵住。
这?股力道明?明?很好拒绝,魏砚却在感受到黎初发抖的那瞬,没有再拒绝。
魏长序看了眼,复杂而去。
待人不见了,温恋舒才得逞一笑。
忽然魏长稷把?她打横抱起来?,「走吧!咱们也回去。」
左右黑漆漆的天色,无人瞧见,温恋舒诧异一瞬,也便理所当然靠在他?怀里,似乎她让魏长稷抱的一样。
「你为何促进?砚哥和大嫂关系?」
在魏长稷看来?,他?们是继母子,就连魏长序都不曾要求他?们感情深厚,而是互相和睦即可,温恋舒却出了手。
关键,黎初还配合了。
这?不得不让魏长稷察觉到,黎初定?然跟温恋舒透露些什么。
事实?上也果真?如此。
温恋舒搂着他?道:「黎初姐姐没打算要第二个孩子。」
一个是因为黎初不想生。
她觉的以自己性格,影响女儿内向那能勉强叫温柔,可若影响儿子内向,那就是软弱。
她不想孩子软弱,为人嗤笑。
另一个,她毕竟是继母。
生来?嫡次子,又让魏砚如何自处?
她也心疼这?个,由自己给他?带来?恐慌的魏砚。
可她不生孩子,晴姐却是要人帮扶的,人心换人心,黎初便想对魏砚好,让他?日后也对晴姐好。
这?两个理由……
温恋舒便是不说,魏长稷也能感受到。
怔了片刻,魏长稷没再问,以疾快的速度,抱着温恋舒回了同心苑。
立春她们早就备好热水,伺候温恋舒卸妆洗漱,可等到缩到被窝里的时候,温恋舒还是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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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没一会?儿,魏长稷回来?了。
温恋舒眼一亮。
魏长稷头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期待。
丫鬟们熄了大部分灯,悄无声息退出去。
温恋舒侧身?掀开?被子,髮丝斜垂在一侧肩头,拿手拍拍身?边的位置,意思不言而喻。
本?来?还想为此调侃她的魏长稷,在温恋舒眼巴巴的眼神中,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钻进?被窝,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天没这?么冷的时候,温恋舒总不喜欢他?抱。
嫌热,嫌硬,也怕他?不规矩。
然而现在……
很快暖和起来?。
温恋舒忍不住又笑,「你还是有点?好处的嘛!」
魏长稷哼,「我的好处多了,只是你看不明?白。」
「还有什么好处?」温恋舒随口?问。
问完魏长稷便动起手来?,试探着钻进?她腰里,两人闹做一团,没一会?儿温恋舒闭起眼来?,「睡觉睡觉,明?日且要去见叔父。」
魏长稷便不动了。
只是低头看着温恋舒仍旧带笑的脸颊,他?忽然试探着问:「温恋舒,你若见了你叔父,会?跟他?提及我吗?」
温恋舒睫羽一颤,「……会?啊!肯定?会?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此提及非彼提及。」
她既做了他?的妻,魏长稷便不喜温恋舒担着陆家夫人的名头,温颐那边,总要过了明?路。
他?要温恋舒给他?一个名分!
第五十章
看温颐的?事, 众人虽然心知肚明,但太过高调,难免惹得有心之人眼红。是以第二日, 魏长稷陪着温恋舒早早的?出发。
大理寺位于华京西北角。
魏国公府却偏东北,期间要横过主道崇文大街。
才?落过雪的?路上,青锋赶着马车前行,温恋舒坐在里面?, 瞧着魏长稷还在为昨晚的?问题不高兴,没?有多少犹豫便挪过去,「你冷言少语做什么?我也没说不跟叔父提你呀!」
魏长稷瞥她一眼,「可你也没?说提我。」
温恋舒想的?什么, 他能不知道吗?
不答应, 也没?不答应,如此就算提不提,时?候他都?没?理由找茬。
「我今日进?去, 带的?本就非好消息。咱们的?事, 又何必火上浇油?于我们而言,成?亲这次说和下次说,不过时?间问题, 但于狱中的?叔父而言, 无能为力,或许就是入骨担忧。」
别人只道,叔父位及辅国公, 老练沉稳。
可只有温恋舒在意,她的?叔父已经是年近五十, 是个称得上高龄的?老头。
以前的?叔父都?还是不是咳嗽,此番遭此大?劫, 身体定然雪上加霜,作为侄女?,她不忍心。
但就温家外头局势,已经足以叔父挂怀。
魏长稷便不说话了。
但从?他软化?的?态度,温恋舒知他是妥协,温顺的?靠在魏长稷身上。
「自从?得知能进?去看叔父,我心里很开怀,总想着能给他和阿兄、明书,带进?去些什么东西。最开始是大?红袍,装了两罐,但后来一想,里面?不比在家,坐牢哪还能舒舒服服的?烧水泡茶?」说着温恋舒笑了一下。
她是高兴的?,真的?很高兴。
可笑着笑着,眼眶忍不住发红。
「而且我又想,大?红袍多苦啊!遭罪的?叔父合该吃些甜的?,但是嫂嫂又怕叔父年纪大?了,吃多了我买的?糖块坏牙,就给没?收了。」
闻言魏长稷没?说话,朝她看过来。
温恋舒继续絮絮叨叨道:「说来好笑,我想了三天,没?想到什么好带的?,最后竟是装了两包药材。别人探监都?是送吃送喝,就我,竟然是送药,叔父见了没?什么,温明书肯定要嘲笑我……」
只是嘲笑,她也乐意啊!
只消看见他们,便比什么都?强。
魏长稷看着她说,忽然轻道——
「温恋舒。」
「嗯?」
「你是不是有些紧张?」
温恋舒一愣,攥了手道:「有吗?」
魏长稷:「有。」
她便不说话了,也反应过来自己状态有些不正常。
因为,怎么正常呢?
没?见时?想见,能见时?又沉重,她该如何告诉叔父,陆清安的?算计?又该如果告诉阿兄,卿哥的?遗憾而亡?
最后,她又当如何告诉明书……
那个他等了多年,愿以婚姻护佑的?黎初姐姐,华京再相见,已然嫁为人妇?
纵使她的?叔父、阿兄、弟弟再坚强,持守中正,但也是人,也会?心痛,他们以血肉坚守心中为臣之道,家人却在皇权更迭的?浪潮中,备受苦痛。
想着温恋舒低了头。
魏长稷轻嘆一声?道:「你不必哭。就如你说的?,温大?人便是在家时?,位及辅国公,忙起事务,你们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这都?是常事。如今你只当也是如此,只是他的?朝堂换成?了大?理寺,呆在里面?,他甚至还不用处理事务,多清闲啊!」
清闲是真的?,可终究不一样。
尤其下车望着困束叔父的?高大?围墙,沉重的?像是吞人野兽,温恋舒便觉关在里面?的?是叔父,又何尝不是自己心?
「你若实在思念,往后每月我陪你过来一趟?」
不过魏长稷明眼瞧着,就温恋舒这个状态,温颐可是老狐狸,进?去一看就能察觉异样。温颐又对自己兄长留下的?遗腹女?爱若珍宝,他一察觉,免不了心疼,一心疼,就不愿意在牢狱蹉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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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陛下目的?。
陛下不用温恋舒劝什么,他只要温恋舒来劝。
永平帝:「有些人,什么都?不必说,单单就是站在那儿,就能煽动一片人心。」
「走吧!」温恋舒道。
她却是比想像中坚强,眼眶红了几次,都?没?流下眼泪。
魏长稷带着她进?去。
因为王贽提前打过招唿,守在这里的?人又大?多是燕地来的?兵,他们认识魏长稷,自然无人阻拦。
温恋舒头一次走进?狱中。
以前从?未想过,华京竟然有这样一个地方。
黑暗、潮湿,狭长的?甬道,两边尽是一间间隔开的?小屋。
即便新皇初立,大?赦天下,里面?多半空荡荡的?,温恋舒还是能感受到,四周沉闷压抑的?唿吸。
很难想像,进?来这里,不见天光。
对于曾经行走于阳光下的?人,是种怎样的?折磨。
越往里走,温恋舒越窒息,她近乎麻木的?被魏长稷牵着。
直到魏长稷站下来,指着某处道:「你既对我们的?关系有所打算,想必我也不适合进?去。这里今日没?人,往左约莫百米,就能看见他们,你且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温恋舒便去了,一步一步的?。
有时?嫌弃这路长,有时?又害怕这路短。
可不管长或是短,总归要的?时?候,温恋舒做好了看到家人狼狈的?准备,或是披头散髮,或是囚衣加身。
然而怎么也想不到,这些都?没?有。
远远的?,她就看见三个人。
一个背对着她而坐,一个手臂挂吊带绑在脖子上站着。
另有一位最为熟悉的?老者面?对这边,他穿的?是布衣,外头甚至有件深色披风,除了白?头髮多些,精神?头倒是还好,正跟对面?的?男子下棋。
不知挂吊带的?说了什么,老者捋着鬍子仰头髮笑。
笑着笑着眼睛一顿,眸光停留在这处,有些惊喜道:「舒舒?」
背着她的?两个年轻人瞬间回头。
坐着的?那个稍显内敛,但眉头紧锁。
倒是站着的?分外激动,反应过来就想跑出来,最后却被栏杆挡住,原本的?欢喜,也于这刻稍显得狼狈。
魏长稷叫她别哭。
温恋舒也不想哭的?。
她设想了无数种故作坚强的?做法……可却在真正看见他们的?这刻,尽数烟消云散,「叔父……」
远远站在拐角处的?魏长稷抿唇,只能听见她的?哭腔。
心疼,却无能无力。
甚至他都?不敢走出去。
温恋舒跑过去。
早在过来之前,魏长稷就给了她钥匙,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温恋舒知道是开什么门的?。
此刻她拿出来,想要开门。
但手颤抖着,十分不争气。
单手负伤挂着吊带的?温明书就在门边,见状吸了口气,忍住有些泛酸的?泪眼伸手,「我来吧!」
因为两人年纪相仿,温明书少有叫她阿姐。
以前见面?,唯有互相冷嘲热讽。
然而这次,一切却变了。
温恋舒瞥到他手摇头,「不必。」
温明书笑道:「放心,我便是单只手,也能帮你开扇门。」说着把温恋舒钥匙拿了过去,三两下开了门。
「你看,我说是吧!」温明书笑。
他本生的?像二婶,白?净且秀气,然而如今黑瘦许多。
身上除了那股子书卷气,终于也有些更多,类似叔父政客的?味道。
温恋舒想问问他的?手……
然而话没?张口,来了一人拿过她胳膊上的?背包,正是方才?坐着的?男子,皱着双眉道:「你来做什么?」
温恋舒嗫声?,「来看你们。」
「我们又不会?死,牢狱岂是你该来的?地方?」他有些严肃。
问的?温恋舒说不出话。
其实也不是说不出,而是常年被兄长约束,习惯于在他面?前沉默。
很奇怪的?现象。
别人家都?是父亲管女?儿,但温恋舒没?有父亲,温颐又对她骄纵,而且温颐上朝,也没?多少时?间在家。
他的?夫人许氏去世后,温恋舒和温明书就是温亭书在管教。
作为兄长,温亭书是尽责的?。
不仅关心他们衣食住行,更每日抽查弟妹功课。
这种高强度的?看顾下,温恋舒和温明书的?确品行端正,然而成?功的?教束之下,温亭书也有遗憾,那就是弟妹在他面?前敬重有余,却亲近不足。
就像现在,他才?问两句……
在外那般矜贵骄傲的?温恋舒,便说不出了话。
温明书虽觉兄长说的?也对,但毕竟人来都?来了,而且他们许长时?间不见,本能的?又像以前一样插科打诨,为温恋舒开脱。
只是话没?出口,温亭书瞪他一下。
温明书:「……」
瞬间温明书便噤了声?。
「好了,来都?来了,骂又没?用,你吓唬她做什么?」身后温颐拢了拢衣袖,遮住自己近来受寒有些肿胀的?膝盖,慈眉善目道:「舒舒过来。」
「父亲!」温亭书叫,「你便纵着她吧!」
纵的?温恋舒犟又任性,想做什么从?来不计后果,这些温亭书都?知道。
以前他们都?在,尚且无甚大?碍,然而如今他们人在里面?,鞭长莫及,温亭书不指望温恋舒救他们,只希望她安稳度日,等他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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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却不许他往后说。
「不纵着她,难道纵着你们?两个混小子,天天跟前晃,哪有我的?舒舒温柔可人,来了还知道给我带药。」温颐瞥了眼桌上的?药袋。
原本以为温明书会?嘲笑的?药,被叔父当成?了宝贝。
温恋舒笑了下。
笑着笑着,又瞥兄长一眼。
三个兄妹中,温亭书是最高的?,估摸着和魏长稷差不多。
但不同的?是,魏长稷健硕,骨肉也结实,温亭书却是文人风骨,看着有些瘦。
尤其是这几月不见,瘦的?更厉害。
简单的?布衣穿在他身上,风度归风度,却十分单薄,像竹竿一样,挺直瘦削。
也是……
入了大?理寺的?狱,叔父担心她,温明书孤家寡人。
唯有兄长,成?家立业,嫂嫂孩儿,无一不让他挂怀。
听魏长稷说,进?了这里,兄长出去的?态度最积极,其中除了政务立场上的?独特见解,何尝没?有早日家人团聚的?想法?
但是叔父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一直没?点头。
兄长总不好直接忤逆叔父意思,所以三个人里面?耗着。
想着肩膀被人推一下,温亭书背后拍着她道:「既是父亲给你撑腰,这回便算了,过去坐着吧!」
温恋舒松了口气笑,「谢谢阿兄。」
身后温亭书几不可察的?一笑。
纵使心里不愿妹妹来这种地方,然而时?隔多日暗无天日,再次听到这声?阿兄,温亭书心里总归是高兴的?。
温明书倒瞥了下嘴。
其实他也想当哥哥来着!
然而命运弄人,比温恋舒小了一些,纵使口头从?未唤过那个称唿,温恋舒终究只能是他姐姐。
温恋舒被按到方才?温亭书的?位置。
温亭书则占据了温明书那边。
至于温明书,一个老么,在兄长和温恋舒之间,默不作声?选择立在温恋舒身后,谁也没?说什么。
四人当中,终究温颐占了年纪大?的?缘故。
情?绪稳定,面?色如常,不动声?色扫了眼侄女?的?妇人髮髻,状似稀松平常的?问:「你能来此,是借的?别人的?手吧!」
温恋舒一愣,嗯的?一下。
这般模煳的?回答,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夫君」陆清安帮忙。
毕竟除了枕边人,温恋舒一内宅女?子,也求不到别的?地方去。
温颐喝了口茶,烟雾升起,遮住他老狐狸般对侄女?微表情?的?审视,「我以前还道,他这人有些软弱,未曾想做了你丈夫,倒是还有些担当。」
温恋舒手一紧,牙便咬起来。
来之前她想啊!便是不透露自己婚姻的?不幸,自己也要告陆清安一状,以此来宣洩自己的?委屈,也能激的?叔父生出离志。
然而坐在这里,看见他们的?布衣。
以及温颐头上,近乎七分全白?的?头髮,她瞬间不忍说下去,只得沉默。
温颐却又问:「陆清安待你如何?」
*
【「陆清安待你如何?」】
作为练武之人,自然耳聪目明。
温颐的?这句话,也原封不动送到魏长稷和王贽耳中。
王贽不知何时?来的?,闻言瞥了眼状似入定的?魏长稷道:「你便不怕她把事情?说出去,温家那护短的?三人忍不住,出去做些什么?」
魏长稷道:「她不会?说的?。」
他是个果断的?人,虽然很无法理解温恋舒这种,对家人复杂的?庇护。
但既然温恋舒连他们的?婚姻都?不愿讲诉,让温颐父子三人打击过重,那就自然更不会?,说陆清安那些不配为人的?算计。
庆阳王府的?婚,是温颐敲定的?。
若温恋舒承认过的?不好,温颐怕是愧疚难当。
王贽:「可她若不说,如何逼得温颐出去?」
说来也纠结,王贽和大?多人一样,既怕温颐刺激过重,出去搅动惊天风云,又怕温颐不出去,永平帝那边无法交代。
相比于他,魏长稷却很淡定,「不会?不出去的?。」
王贽:「何以见得?」
「有时?候不说,胜过于说。温颐可是当过辅国公的?人,就温恋舒的?心思,藏再深也能被看破,她说了,温颐或许失控,但他不说,温颐更免不了担心。」
所以不论温恋舒说不出。
只消温恋舒来过,温颐必定在这里呆不住。
第五十一章
牢狱的环境, 再是整洁。
也掩饰不了它为监狱的根本。
尤其听到温颐这句:「陆清安待你?如何?」她瞬间像找到家的孩子一样,瞬间心理?防线有些崩溃,曾经的痛苦磨难, 齐聚眼底,让她差点忘记伪装自己,失声痛哭起来。
好在最后一刻,温恋舒忍住了。
底下偷偷掐住自己的手, 抬头欲张口说话?。
温颐却不知何时放了茶盏,一双温和却犀利的眼睛,直直落在她的身上,「不必答了, 我已知晓。」
虽说女大避父, 包括叔父。
然?而温颐与温涯本为双生胎,感情深厚。
兄长去后,他悲痛难耐, 更把所有思念寄托在唯一的侄女身上, 温恋舒只知他这边宠她,却不知……
他每每闲暇,都?会叫儿子询问侄女近况。
纵使相见不多, 温恋舒的习性喜好, 甚至某些小习惯,他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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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温恋舒想隐瞒一件事时,不自觉的攥手和眨眼, 以此可见,陆清安待她定然?不好, 若好,她不会为难。
难得?喜怒不显于外的温颐, 就此沉了脸。
温恋舒紧张,「叔父,其实……」
「叔父没傻也不瞎,舒舒不必再寻些理?由来忽悠我老头子。」温颐打断她。
温恋舒喉咙一梗。
想隐瞒的时候,尚且能忍住悲伤。
然?而现在被戳穿,她委屈便有些汹涌且无法忍受,瞬间红了眼眶。
这就好似在外再坚强的小孩,一有长辈维护,就会变得?软糯撒娇。
温颐递了眼色,命儿子给她倒了杯新茶平復,「好了,不哭了。你?既是千难万险进来,时间定然?不多,叔父且有话?问你?,你?好好听着。」
温恋舒颔首,「叔父且说。」
有些事情,让温恋舒主动说,她不知从何开始。
但若叔父来问,那?便好办多了,她这边轻松,常年混迹朝堂的叔父亦会自己捕捉重点。
温颐是真以为温恋舒时间不多。
遂单刀直入道:「我们来此后,家里面如何?」
叔父是政客,然?而现在有机会了解外面的情况,最先开口的却是家人,足见不管爬的多高?,初心未改,在叔父心中?,还是家人比较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她和温亭书三人敬重叔父,却从不畏惧叔父。
这人是官,但更是父亲/叔父。
温恋舒摇头道:「不好。」
家里不好。
温颐顿了一下。
温亭书和温明书两人亦不说话?。
方?才?温恋舒不答陆清安那?个问题的时候,他们都?看出温恋舒有意?隐瞒,使他们安心,本以为下面关于家里的问题,她也会粉饰太?平……
谁知温恋舒却实话?实话?,不好。
作为教授且了解两个弟妹的温亭书,沉下心来,不得?不考量妹妹这般做的理?由。
想逼他们出去,这是肯定的。
可为何不用自己的婚姻,反而用家用困境?
温亭书眼一眯,眸色渐锋。
那?只能证明二者取其一,温恋舒用了相对打击较小的来告诉他们,这也就是说,陆清安对她不好的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痛。
陆家敢尔!
温亭书动了气。
耳边听得?父亲又问:「如何不好?」
温恋舒眼睛一眨,似在忍受什么悲痛,然?后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而言出来。
诚如温亭书所说,她想逼他们出去,叔父兄长亦有这个本事,故此除了陆清安把她送人,和自己已经嫁给魏长稷的事。温恋舒把和离、嫂嫂跳湖、卿哥枉死、她提剑上了姜家大门,却被姜俨以官权欺压的事情,包括黎初归来嫁给魏长序,皆一一转述。
说完约莫个把时辰,温颐脸色变得?冷漠。
四周安静下来,隐又有些凉手。
怕寒的温恋舒却恍然?未觉,本能的看向温亭书。
辱妻之苦,丧子之痛。
这里自然?是兄长最为撕心裂肺。
温恋舒小心翼翼覆上他手背,无意?外发觉兄长筋脉鼓动,似要爆破,沉默无声的外表之下,就连骨头都?紧绷不住。
她红了眼眶,「阿兄?」
温亭书似才?惊醒一样,眸光微动,脸色变得?凝重而严肃。看了眼无声的父亲,他对温恋舒道:「你?来此已久了,牢狱湿冷,舒舒该走了。」
这里昏暗。
唯有一扇天窗的亮光,割裂的照在温亭书半张面上。
听着他虽轻但沙哑的声音,温恋舒甚至能感受到他心里的悲痛。
嫂嫂难过了可以哭,但是阿兄难过了,却因长子、兄长、丈夫、父亲的身份,坚强的哭都?是一种懦弱。
只能坚强的忍耐。
温恋舒忍着心酸,「阿兄,我在外面,更为方?便,你?们筹谋出狱的话?,我能帮你?们做些什么?」
早在她说上姜家门的那?刻,已然?不希望他们把她当孩子看待。
纵为女子,她也可以保护嫂嫂微姐,保护他们。
温亭书深看她一眼……
那?一眼有痛,有惜,可更多的却是温恋舒无法理?解,但从小到大,在温亭书眼中?看到无数次无数次的——愧。
「我只要你?好好的。」
温亭书道。
温恋舒愣的一下。
温亭书说:「走吧!我们且有事。」
有什么事虽没明说,但温恋舒焉能不知,他们需商讨出去之侧,不舍的站起来。
及到门口的时候,温颐叫住她也交代:「听你?阿兄的劝,什么都?不要做,你?们剩下的平安,才?是我们谋划的动力。否则你?想,但凡谁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真不用出去,甚至不用活了。」
温恋舒点头,「我明白的叔父,我也听话?。」
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清楚。这也是为什么温恋舒隐忍至此,想救他们出去的办法就是来见他们。
温恋舒一步三回头。
温颐和温亭书都?还没说话?。
温明书年纪小,性子急,见此受不得?沉默,不敢劝父亲,就叫温亭书道:「阿兄!!」
温亭书没应,坐的端端正正。
他神?色平静,似没有听见,淡然?冷漠的样子,仿佛现在就是温明书大喊大叫,他都?可以感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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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明书上手,推了他一下。
「阿兄?」
温亭书晃的一下,竟直挺挺倒在地上。
温颐一愣。
温明书也大骇,赶忙蹲下去把人扶起来,却在看到温亭书脸的那?刻,瞬间呆了一下。
在父亲和弟弟愣怔的表情中?,温亭书竟自己又坐起来,他十分淡定自然?的抬手,抹了一把显然?已经惨白的脸庞。
然?后毫无意?外的,在嘴角沾下大片血。
「帕。」他说。
这么一张口,血又渗出来。
温明书终于知道兄长为何温恋舒先走,是怕自己撑不住狼狈吧!他摸了一下,匆忙把一方?粗布帕子递过去。
温亭书慢条斯理?的擦着。
温颐担忧的看着,此刻无比理?解自己的儿子。
自己单是看着他流血都?这般痛,可卿哥,却是再也回不来了啊!
作为男子,温颐教导儿子要喜怒不显于色,大儿子做的很好,有时甚至比他还优秀。纵使卿哥懂事、优秀、小小年纪担当一片,他从未夸奖过一句,也从未宣扬自负,然?而即便温亭书不说,温颐也是知道的。
两个孩子中?,他对微姐的疼。
对卿哥除了疼,更有一股子骄傲。
然?而如今……
他心被挖了一半。
「父亲。」
这般想着,温亭书忽然?叫。
温颐抬头,就见他不知何时又已经收拾好了,除了无法恢復的苍白脸色,又变回了那?个沉稳淡定的温亭书。
此刻直直的看着他,「我得?出去,我不能等了。」
同为父亲,温颐心疼的说不出话?。
温亭书则道:「您总告诉我,文官最重要的是一身风骨。咱们既和燕王对持,便不能轻易俯首,尊他为帝,如此愧对战乱而亡的万千百姓,亦叫同僚觉的我们立场不坚,不爬升困难。」
「然?而我想说,我们为官是为家人,总不能本末倒置。若为风骨或外人看法,使得?女眷受累,那?才?是我为兄、为夫、为父的惭愧。卿哥已经去了,舒舒她们却还在,我不能明知她们不好,蜗居在此,让她们成为第二个卿哥。」
「故此,我想出去。」
「便是父亲不应,我也想出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温亭书是家人。
听了这话?,温明书亦道:「我也想出去,父亲。」他是老二,本就相对顽劣些,便是日后不要脸面,也不想女子挡在前面。
温颐看了他们一眼,嘆息:「让他的人来见我吧!」
*
来的时候激动不已,轮到要走却浑浑噩噩。
温恋舒出来的时候低着头,安安静静,甬道风吹在她脸上,碎发下看到一双微红的眼眶。
魏长稷推了把王贽。
王贽不动声色离去。
「温恋舒。」
她闻言抬头。
隔着五六步的距离,眼中?带着水雾。
在看到魏长稷的那?刻,也不知怎的,方?才?积压的所有委屈难过,瞬间喷涌而出,她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魏长稷。
虽然?难过,却无哭声。
若不是浑身在发抖,魏长稷真以为她只是简单借个肩膀。
魏长稷拍着她的背,有些心疼道:「好了,不哭了,你?若想他们,往后随时带你?来。」
温恋舒摇头,不能来了。
或许下一次相见,他们已经在家。
即便这是高?兴的事情,还是无法掩饰,他们现在所受的屈待。
回忆及叔父故意?遮着的膝盖,阿兄越发瘦削的身体,以及明书不知何原因受的伤,温恋舒就难过,恨不得?替他们承受那?些痛苦。
可即便难过到极致,顾及着里面的温颐等人。
温恋舒只能抓着魏长稷,压抑的哭。
她心里难受。
魏长稷明白。
人有些时候难过,需要安慰,单有些时候难过,安慰也没用,陪伴最好,温恋舒属于后者。
她方?才?忍的太?久,现在才?会爆发。
遂魏长稷什么都?没再问,毕竟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他都?听见了,直接伸手把温恋舒抱出去。
温恋舒虽在他怀里没抬头,却是感觉到走动。
后来某一刻,四周有风。
他们当出来了。
只是没一会儿,风又停了。
温恋舒平復下来,只当到了马车,把头转出来,却意?外发现,这里并非马车,而是一间不知哪里的房间。
「不哭了?」
一直注意?她的魏长稷,第一时间问。
哭虽停了,鼻子忍不住抽搭,温恋舒哽咽一下,声音囔囔的问:「怎么不回马车?」
魏长稷倒也不嫌弃,直接伸手给她脸,哭的太?久,温恋舒都?分不清那?是汗是泪,就被他粗粝的指腹处理?干净。
魏长稷:「你?哭成那?样,我岂敢把人抱出去?被路过的官员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没想到的温恋舒道:「我很少?哭的,我没忍住。」
「知道。」
他有些无奈。
以前没成亲的时候,他还有些恶趣味,想要听温恋舒娇滴滴的哭。但自两人成亲后,见识过几次温恋舒眼泪的威力,不亚于刀剑入骨。
魏长稷便庆幸,还好她很少?哭。
因为才?情绪失态,哭过一场,料到自己脸上定然?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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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魏长稷这般近距离盯着,她不自在,迅速跳下去道:「我洗漱一下……」
她方?才?瞄到了,不远处有水盆巾栉等物,应是进来后魏长稷命人摆放的,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有听见。
温恋舒洗了脸,整理?的发。
只是因为这里没有脂粉等物,无法重新上妆,温恋舒现在素面朝天,但也是好看的。一身嫩黄的袄裙,鲜活明媚。
少?了妆容点缀后的矜贵,反而露出十七岁女儿该有的稚气。
魏长稷多看了两眼,「走吧!」
他牵着她外去,一路没见着什么人,应是顾及她好面子,故意?吩咐的吧!温恋舒偏头看他许久,有些愧疚。
等到了马车忽然?道:「先别回府,你?陪我去见两个人吧!」
魏长稷问:「是谁?」
他不觉得?除了温颐等人,还有姜锦竹母女,温恋舒还有什么亲近之人,需要着重带他去见。
直到温恋舒道:「我爹娘。」
第五十二章
直到温恋舒道:「我爹娘。」
魏长稷这才恍然反应过来, 温恋舒或者的已没什么亲近之人给他引荐,然而逝去的,却还有他那对嫡亲的岳父岳母, 他至今尚未祭拜。
他琢磨了一下,忍不住心有波动。
「怎的忽然想带我去见他们?」
温恋舒朝他看?了眼,不知为何,那一眼带着某种决定后的坦然。
她?轻声道:「叔父年纪大了, 身体又不好,遭受几?月牢狱之灾,我唯恐说出咱们婚姻之故,使他打击, 承受不住, 这是身为侄女?,对叔父的关怀。可我这人比较贪心?,家人丈夫都想保全。然身为妻子, 未能于长辈面前为你正名, 亦心?中有?愧。」
魏长稷愣的一下。
他对她?有?心?,他们两人之间,只消温恋舒不踩他原则性问题, 魏长稷一贯是纵容的。
而且温恋舒这次不会言明他们关系, 魏长稷早有?预料和准备,她?根本?不用刻意道歉,然而当温恋舒道歉了, 给予他这份重视。
不得?不承认,魏长稷是愉悦的。
他愉悦了, 也就毫不加以掩饰的笑了。
温恋舒抓着他的手,没来由的, 在魏长稷的笑中也高兴起来,弯着道:「故此你见不得?叔父,我就带你去见我父母。」
这也是对他们关系的一种承认。
*
自来大族,总归都有?一片专门属地,用以埋葬过身的长辈。
然而温涯当年是凶死,他夫人温氏去的也不安详,许多迷信的老人怕坏了风水,规劝温颐莫让温涯夫妻入祖坟。
温颐大怒,愤而离席。
更因此带着温亭书兄妹,另立了门户。
是以华京虽有?诸多温姓之人,但说实话,跟温恋舒他们有?关系的并不多见。
后来温颐光途坦荡,位居辅国公,温氏族中子弟却多平平无?奇,许多流言都道——不许温涯入祖坟,或许是温氏族里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现在想这些?已经远了。
叔父带他们另分出来,家里是没祖坟的。
当年只在西山买了快地,依山傍水,做了爹娘的栖身之处。
温恋舒小的时候,常被?叔母许氏带来祭拜,那时最?深的记忆,就是两颗柳树,下面两座牌位。
叔母一遍一遍的告诉她?——
「这个是阿爹,那个是阿娘,我们舒舒,是被?爱着的孩子。」
只可惜如今是深冬,柳树萧条,尽剩光秃,下了马车温恋舒徒步前行,就连素日喜爱逗弄她?的魏长稷,表情都肃穆郑重了许多。
虽只有?两个坟头,然四周收拾的干净。
足见温家对这儿的两位十分看?重。
他们来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香都是出城路上买的。
到了跟前,温恋舒想跪下去。
魏长稷看?了眼因为天寒,隐有?些?霜渣子的地面,拉她?一下,把自己外裳铺下去,「现在可以了。!」
温恋舒笑了一瞬,跪下。
即便明知道父母不在,可若他们天上看?到这一幕,想必也会欣慰的。
选择嫁给魏长稷虽无?奈之举。
但说句真心?话,她?从未有?过后悔。
甚至有?时候午夜梦回?,偏头看?到身边躺着,睡着都抱着她?不放,用腿给她?暖脚的魏长稷,温恋舒也会庆幸……
还好是他,幸而是他。
这般想着,魏长稷把香点上。
自己留了三柱,剩下三柱递给温恋舒,随之跪在她?身侧。
印象当中,除了他生母,这是魏长稷第二次跪别人。
「阿爹,阿娘,这是魏长稷。」温恋舒望着他们牌位,坟后两棵柳树随风摇曳,冬日细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侧面看?着有?曾朦胧却温柔的光,对她?似是抚摸,「也是我夫君,我带他来看?你们了。」
说着温恋舒拜了拜,烟雾顺着风吹瀰漫。
飘荡在这里的四处,似是愉悦。
温恋舒道:「希望你们保佑叔父他们早点出狱,也保佑魏长稷日后打仗,平安顺遂,战无?不胜。」
魏长稷顿了一下。
平安顺遂,战无?不胜。
却是平安在前,胜利为后。
或许在温恋舒心?里,也是有?点点已经在乎他的吧!
魏长稷朝她?看?过去,只瞧见温恋舒半张虔诚祷告的脸颊,莹白娇艷,干净美好,温柔的他很想把这幕永远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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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头刚起,她?转过头。
两人视线对视,她?懵的一下,随即扯扯他衣袖道:「你同?我爹娘说几?句话,让他们认识认识你。」
魏长稷便道:「我叫魏长稷,是你们女?婿,头一次来见,日后会常来的。」
其实虽是头一次来,但过去他经过无?数次,彼时不知以什么样?的身份相见,只得?让人备上两盘瓜果。
有?好几?次跟温恋舒擦肩而过,都会听得?她?的丫鬟奇怪道:「姑娘,又有?好心?人来看?大老爷和大夫人了。」
他并非好心?之人。
对温涯夫妇敬重,皆因他们留下了温恋舒。
只可惜那时,温恋舒没看?见过他,甚至如今,她?都不曾回?忆起遇见过他。
「完了吗?」听魏长稷说完,温恋舒诧异道:「就这些?吗?」她?以为魏长稷会滔滔不绝呢。
魏长稷没什么话好说,他只会做。
然而在温恋舒凝视的目光中,还是又补充了一句:「我对会她?好的,你们且放心?。」
温恋舒点了点头,这才满意。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祭拜完就走。
即便温恋舒从未见过父母,对他们脑海没什么印象,但血缘关系使然,就是天性亲近,她?眷恋这块地方。
如今魏长稷陪着,她?又生出种倾诉欲望。
「你知道我为何怕生孩子吗?」
魏长稷偏头,「不是因为害怕吗?」
「对,是害怕……」温恋舒看?了眼温氏碑位道:「或许是双生胎,调理不当的缘故,两个兄弟当中,我父亲生来不足。他身体不好,本?打算不成亲的,谁知后来遇上了我母亲。」
「我母亲并非望族,家里条件不好。又因为兄弟姊妹众多,作为不上不下最?中间的姑娘,很不受重视。但即便如此,叔母告诉我,我母亲是个顶顶温柔的人。她?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就是借书遇上父亲,一见钟情,然后咬死坚持,嫁给了我父亲。」
她?父亲本?是不愿的,因为自己活不长久。
他不愿连累一个姑娘。
只是后来两家相劝,磨了两年,眼瞅舒氏成了老姑娘,他也对人动了心?,这才决意迈出一步,把人给娶了。
因为温涯去的早,舒氏当年又名不经传。
所以他们的故事,留下不多。
这是魏长稷第一次,从温恋舒转述中,模煳的看?到那两位,把温恋舒带到这个世?界上的长辈。
爱屋及乌,他乐意听。
「婚后他们很相爱。」
「父亲将养身子,努力活的长久。母亲细緻耐心?,从没跟他红过脸。」
说着温恋舒目露嚮往,同?为女?子,谁又不嚮往那样?的感情,「只是后来,母亲有?了我,也不知是我闹腾,还是她?体质如此,总之母亲孕吐的很厉害。最?严重的时候,都吐出胆汁,父亲跟着成宿成宿的睡不到。」
育嗣之苦,难比登天。
听到时温恋舒第一次对生子有?了敬畏。
「等到我差不多七个月的时候,母亲终于有?了胃口,她?忽然想吃鱼。」
「但那时天寒地冻,又值年关,酒肆都关了门,又哪里有?鱼?父亲就选了相对暖和的一天,带着阿兄到庄子冰钓,给母亲捞鱼。」
也就是那一次,出了意外。
「谁知后来冰面裂动,父亲不甚落湖。」
掉进?去虽救上来,他是想活的。
为了妻儿,极力想活。
咳的撕心?裂肺,都未想过轻生。
然而大冷的天,温涯身子又不好,终究没熬过那个冬日,在温恋舒八个月的时候,就此撒手人寰。
「母亲难产而亡,家里总道,是因为受重创且愧疚。」
「但摸着良心?说,我不得?不承认,里面是有?我的缘故的。」
若她?不曾来,若来时再懂事些?,或许她?母亲不会孕吐,父亲不会冰钓,父亲母亲不会因此而亡。
「有?段时间,我是很自责的。」
魏长稷拧眉,想劝。
但一时却不知道从哪里劝,因为曾几?何时,看?到屋子里面的生母见到他发疯,魏长稷也是自责的。
甚至自厌。
生非他们所选,但生的确带来痛苦。
没等他这边纠结好,温恋舒却又开口了,「只是后来,我叔父拿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两个名字,男『予舒』,女?『恋舒』。」
就算不了解温家的人都知道,温亭书这辈的孩子,取名从书。
而温涯却用了同?音不同?字的舒,是她?母亲的姓氏。
「叔父告诉我,我是个被?期待,且寄予爱的孩子。」
温恋舒笑,「所以我不自责了,却还是会怕,你知道的,从父亲和叔父,到卿哥和微姐,我们家是有?生双胎的惯例的……」
女?子生产,本?就不易。
何况还是双生胎。
这点倒是魏长稷没曾想到的,他打量了下温恋舒。
温恋舒虽比寻常女?子丰腴些?,但在他眼中,终究是瘦弱。
想起这副身子要承担双份风险,魏长稷不由自主蹙起了眉,看?的温恋舒伸手,抚平他摺痕,「但我现在好些?了。」
「甚至,我已有?些?理解母亲,以及嫂嫂。」
若你是被?对方珍视的,也便自然能生出勇气,去面对某些?风险。
温恋舒歪头看?他一眼道:「若这人是你的话,我愿意生,这话没骗你。魏长稷,我有?很认真在学,去喜欢在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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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祀完回?程,魏长稷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只是温恋舒,头支在窗边,挡着半张嘴,明显有?些?精神不济。
也对。
今日这一天,先?是见了温颐,后大哭一场,然后半道拐来祭祀,又被?……魏长稷瞥了眼她?微红的嘴唇一眼。
又被?亲了许久,的确该累了。
但如今天色尚早,放任温恋舒去睡的话,夜里她?肯定就睡不着。
有?了沈御医的嘱咐,近来他总克制着碰她?,平素温恋舒躺在身边已是难熬,她?再睡不着动着的话,他还真不定能忍得?住。
魏长稷沉默一瞬,朝外一瞥。
无?意间看?到不远处渐次升起的灯火,眸光一转。
「我瞧着崇文街似有?夜市,难得?出门,要不要去看?一看??」魏长稷又扭头,试着着建议道。
温恋舒正睏倦呢!
闻言也不开自己这边的窗,怕被?外人看?见,直接撑起来到魏长稷那边,越过他往外探了探。
她?自己或没意识到,其实不仅魏长稷被?约束的规矩。
就连她?自己,跟魏长稷呆的久了,偶尔动作也会随性一点。
像现在这种探着身,弯着腰,歪头朝外探视的姿态,以前在她?身上是绝对不会出现的,魏长稷笑了下。
比起端着的温恋舒,他更喜欢她?现在这样?自在。
马车还行着,怕温恋舒摔。
魏长稷伸手扶住她?的腰。
只一上手,不小心?碰到腰窝,温恋舒颤的一下,软到他腿上,幸而有?人拦腰抱住,才不至于下巴磕到窗户。
「痒,你别碰我这里。」
温恋舒扒拉开他的手。
本?就是为了哄她?,魏长稷自不会作对,从善如流把人放开,復又问了一句:「要去吗?」
温恋舒如实道:「想去。」
「那便去。」
「可不能去。」
「为何?」魏长稷不解。
温恋舒瞪他一眼,手摸上脸上某处抱怨:「嘴和眼还肿着,出去会被?笑的……」
魏长稷一愣,随即忍不住笑。
温恋舒拧他,「都怪你。」
「嘴是怪我没错,但眼也要怪到我身上吗?」魏长稷狎昵她?。
温恋舒不答。
直到魏长稷拍拍她?头许诺:「我有?办法。」
温恋舒方扭头,「什么办法?」
不怪乎温恋舒好奇,闺阁小姐少出门,何况还是这种热闹且蕴藏危险的夜市。以前她?身子不好的时候不能来,身子好了,温亭书又成亲了要陪姜锦竹,她?自不可能去兄长夫妻当中讨嫌。
温明书陪她?,家里又不放心?。
是以温恋舒出来的机会真不多。
如今魏长稷朴一提起,温恋舒就心?动了。
而且魏长稷功夫深,她?一点也不怕出意外,唯独担心?的,就是仪容不整被?人看?见,魏长稷却说他有?办法。
温恋舒自然好奇。
魏长稷抓着她?,「先?跟我下去。」
温恋舒心?噗通噗通跳着,有?些?类似于回?到小时候,跟温明书一起偷跑出去玩闹,刺激又期待。
如今天色渐暗,不远处就是灯火。
他们于暗处遥望过去,颇有?些?不一样?的震撼。
魏长稷先?下了马车。
继而转身把温恋舒抱下去。
「我与夫人两刻钟后回?来,你把马车栓了,寻个地方歇息。」魏长稷吩咐完,牵着温恋舒离去。
崇文街从南到北,接连了宫门与城门。
平素官员朝会多从此过,小商小贩可不敢出来误事。
但最?近陛下不是封笔?又已经临近年关,每年这个时候,官府倒不限制民间有?些?热闹,于是夜市盛起,也成了流行风气。
永平帝觉的此等风气,有?助于彰显他治下有?方。
不加以约束,反而下诏鼓励。
这才有?了百姓大着胆子热闹到这里。
虽然才开始,人却并不少。
一路走来和人擦身而过,温恋舒总先?一步偏头,借抚发之作挡住脸颊,也挡住眼睛和嘴巴。
其实魏长稷想说……
凭他在她?身侧,根本?无?人敢看?。
但见温恋舒矜贵惯了,偶尔这种有?些?扭捏的姿态,倒也别有?一番风味,魏长稷稀罕她?这少见的一面,也便没有?提醒。
最?后还是温恋舒忍不住,摇摇他手指难堪道:「究竟什么办法?你倒快点呀!」
她?妆哭花洗掉了,现在可是素颜逛街。
从温恋舒焦急的声音,魏长稷知道她?已忍耐到极致,
怕再袖手旁观下去,人就要气了,「到了。」
说着带她?停在一架摊处。
左右扫了扫,拿出个画着猫儿的摊位,扣在温恋舒脸上。比起狗来,猫的姿态要高傲很多,但越高傲,越惹人稀罕,就如温恋舒一样?。
怕温恋舒不戴,魏长稷转而自己也拿了一个,「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了。」
见此,温恋舒停了本?想摘下来的手,仰头看?着他嘟囔,「哪有?,我就能透过眼睛认出你。」
面具后面魏长稷笑。
温恋舒虽看?不到他勾起的嘴角,但能察觉眼中的温意。
掐他一把道:「你笑什么?」
魏长稷不说话。
那摊主是个圆滑世?故的,「这位郎君笑,是高兴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戴着面具确认不到,夫人能单单透过眼睛认出郎君,自然是因为心?中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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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才会认得?。
听了这话,温恋舒一愣。
转而不知羞臊还是忿忿的甩开魏长稷,「谁在意他了?」
魏长稷付了钱,没让人找,三两步很快追上温恋舒,替她?挡去路人有?可能碰撞的肩膀,哄:「是我更在意你。」
两个人闹着,谁也没有?看?到——
身后那摊主颠着银子一笑,心?里暗道:不过一句取巧的话,便白得?几?两银子,今日赚到了!
第五十三章
温恋舒其实也没生气, 跑的原因……
更类似于隐藏的心思被无预兆戳破,有些恼羞成怒。
跟魏长稷成亲的时候,她原是不喜欢他的, 这点想必魏长稷也知道。即便上一次吵架,两人说?开了要学着喜欢他。
可这才过去多久,她就有了波动。
温恋舒总怕魏长稷会笑话她。
好在走了一会儿,魏长稷都不曾再开口, 始终任劳任怨帮她挡着来往的行人,偶尔拉住会被冲散的温恋舒。
这般熨帖周到,让她松快。
本也疲累的温恋舒,渐渐放慢了速度, 也有心情欣赏起这华京夜市。
一方面具, 遮住容貌。
魏长稷默默探视着她的动作?。
即便看不见?脸色,也能从走动的姿态,品尝温恋舒心情不错。
「出来的急, 又一直忙着见?人祭祀, 如今咱们都没吃饭,你?看看这里,可想吃些什么?」
魏长稷走近朝她问, 声音并不大。
温恋舒眼睛未动, 「我出门没带钱,你?带了吗?」说?完看一眼魏长稷嘟囔道:「带了我再看。」
省的喜欢又没钱,心里念的紧。
魏长稷眼中?浮出笑意, 「你?尽管去看,我还能饿着你?不成?」
温恋舒攥了攥手, 心中?微动,然没有搭话, 就转而把头扭向他处。
生来十七岁……马上就要十八了,这样走在与人摩肩接踵的夜市上,却是屈指可数,声音纵使噪杂,也带着烟火气?息,很是热闹。
眼睛错过玩乐的东西,温恋舒把眼放到一个烧饼摊上,炙热的炭火,炕烧着面皮,激发出一处焦香的麦味。
加上小?料,刺激的人津液生出。
闻得温恋舒有些心动。
「这个不行,换一个。」没等她走过去,魏长稷便开口。
「为何?」温恋舒也不是非它不可,但和魏长稷唱反调惯了,他说?不行,她就故意行。好似魏长稷答应她一次,就能证明?自己多独特似的,有些做作?,但又何尝不是一种乌龟似的,试探对方可值得託付的一种手段,「我就想要这个。」
魏长稷:「忘了你?沈伯父的话吗?养身期间,忌食辛辣。」
「它哪里辛……」说?着但见?那人用刀把饼皮从中?间分?开,然后塞入诸多红亮亮的辣子,还没吃到,温恋舒已经能想像那刺痛的口感。
实际也不是不听劝的人,且她口味偏淡。
知错的温恋舒,主?动抓起魏长稷的手,走了。
最后挑挑拣拣,买了包栗子,寒冷的冬天,抱在手上,既能暖手,又能果脯,且栗子被用剪刀中?间划开,经过翻炒,裂开了口。
缝隙可见?里面黄澄澄的果肉,十分?诱人。
魏长稷点?头。
温恋舒也满意。
付过了钱,温恋舒抱在手上吃。
正巧不远处有杂耍的,是大家喜闻乐见?的胸口碎大石,温恋舒好奇,挤了进去。
没等她和旁边人有点?碰撞,魏长稷便贴过来,挺拔的个子,立于一群八卦的妇人间,一边护着温恋舒,一边留意周边动静。
温恋舒一笑,抬起手来。
掀开他面具下面,奖励的塞给他一颗栗子。
没等魏长稷反应过来,就转身看热闹去了。
而魏长稷,则嚼着那栗子,徒觉比自己任何一次吃到的都甜。
「那么大的铁锤,砸下去不疼吗?为何每次庙会夜市,都会有这样的表演?」温恋舒很无法理解。
难道真有的人,为了钱不要命吗?
可没了命……
赚来的钱又给谁花?
表演的汉子精壮,不少妇人来此是为欣赏他们的健硕。站在这里片刻,魏长稷已听到无数夸赞之言,他很怕温恋舒也被吸引过去。
谁知温恋舒却问了这么一句。
魏长稷松快又好笑,「锤子下去,力都在石板上,莫说?他是个汉子,便是随便一位能撑得住石板重量的女子,想必都可以?。」
两人离的近,魏长稷压的声音低。
可即便再低,看热闹的人多,总有些耳尖的捕捉到,略微有些不贊同的瞪过来。
温恋舒愣了下,「抱歉……」
说?着拽魏长稷赶紧出去,跑的唿吸不顺。
魏长稷心疼道:「瞪就瞪了,怕他们做什么?就这也值得你?跑?」
面具之下,温恋舒给他一个白眼,「我不跑,难道等得你?堂堂魏将军,与百姓厮打?你?不怕丢人,我却怕你?被姜俨弹劾。」
因为她的缘故,姜俨总看魏长稷不顺。
自今岁开朝一来,但凡禁军有何错处,姜俨势必会上升魏长稷这个统领,一封弹劾。
虽说?这些弹劾大多没用。
但次数多了,永平帝也烦。
魏长稷不说?话,明?显不服,他是不怕姜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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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笑道:「杂耍杂耍,谁又不知道又玄机?看就看吧!你?说?出来做什么?」好好的热闹没了悬念,他们能乐意?
「你?不是好奇?」魏长稷道。
「好奇你?就说??」
「对。」
好奇他就说?。
温恋舒瞬间有些复杂,栗子吃不下。
拿着占手,顺便塞给了魏长稷。
她本意是随魏长稷送人或者丢弃的,但她吃过的东西,魏长稷不可能送人,丢弃又浪费,就跟着温恋舒,边追边吃。
就这样还能顾得她不为人撞。
后来又遇上了几样喜欢的,温恋舒也不纠结,魏长稷有钱,她喜欢就买。
买来吃不完,或者……味道不好,就再反手塞给魏长稷,自有他解决。
如是约莫两刻钟,时间差不多了。
温恋舒瞧魏长稷手上都满了,这才转过去道:「回家吧!」
魏长稷问:「逛开心了?」
温恋舒一愣,方才明?白——
魏长稷带自己过来,除了果腹,其实也有看她为叔父他们心情不佳,刻意哄她开心的缘故吧!
这个男人,倒还真是……
对她好的话很少说?,但对她好的事他都做。
温恋舒笑道:「逛开心了。」
只是笑着笑着,眼睛便有些酸,因为感动。
如何能不感动呢?
人生两次,被人追求。
头一次的陆清安纵使温雅,却始终带着伪善的面具,他情绪安定,无大喜大怒,让人捉摸不透。
拒绝不得,众人评论又不受限制。
温恋舒本能的生出抗拒。
可这一次,是魏长稷。
这个男人凶气?,也无甚技巧。偶尔一些粗鄙作?态,引得她不适,但只消温恋舒提过,他都会刻意收敛。
更重要的是,讨好全凭真诚。
比如沈伯父说?过忌房事,他便是再想,这些日也不会碰她。
又比如见?过叔父、爹娘,心情低落,魏长稷一声不吭带她来消遣,完了才问一句高?兴否。
她又并非铁石心肠,自然有触动。
多余的亲昵温恋舒不会,回程的路上却主?动靠到魏长稷身上。
态度温顺的,魏长稷摸摸她额头,见?没发烧,才问了一句:「困了?」
温恋舒摇头,「原是困的,逛一圈风吹的又清醒了。」这话说?的却是真的,纵使面具遮挡,温恋舒脸也凉飕飕的。
如此能困才怪。
「那你?怎的了?」
忽然靠他,怪瘆人的。
本来有些触动的温恋舒,听了这话渐渐无语,「你?这人真是,找虐的吗?对你?好也不行?」
说?着温恋舒退了回去。
魏长稷摸摸鼻子,又把人送回了家。
及到马车停在魏国?公府,魏长稷先跳下去,等到转身扶温恋舒的时候,魏长序却忽然陪着王贽从里面出来。
瞧见?魏长稷,王贽松了口气?道:「你?可算回来了。」
说?的跟个怨妇似的。
魏长稷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没曾理会,继续转身先把温恋舒扶下来,温恋舒觉的这样态度傲慢,捏了他一下。
魏长稷这才敷衍的问了句:「何事?」
王贽先没说?话,朝温恋舒瞥了眼。
见?魏长稷没有让人退避的意思,这才捏了个藉口说?:「有个案子急办,需要你?插手,若没事的话,陪我往衙内走一趟吧!」
魏长稷撇他一眼,默了片刻。
别?人不知道,魏长稷还能不知道吗?
但凡经过王贽的案子,势必牵连华京望族,为防他们把盘根错节的关?系找到魏国?公府,这些案子他和魏长序一开始就要置身事外。
能让王贽亲自寻来,且需要魏长稷插手的。
怕是……
只有温颐了。
想通这些,却是不能拒绝了,魏长稷方才对出来接的立春等人道:「我出去一趟,把夫人好好带回去。」
说?完跟温恋舒报备,「可能会晚归,莫要等我。」
温恋舒颔首,去了。
等到走了约莫百米,马上要转弯。
温恋舒这才自小?路上回头,看到魏长稷驾马又朝崇文街而去。
暗淡的夜色,笼罩着身形。
而那个方向——明?显是大理寺方向。
作?为被温颐有意教授过的侄女,纵使温恋舒玩弄权术的手段不及男子,却也并非傻子,大理寺能用得到魏长稷插手的案子唯有叔父,这事不仅魏长稷知道,温恋舒叶门清儿。
正因为知道,所以?挂念。
自己上午才去了里面,下午叔父就有所动了?
这也就证明?,自己带去的话给他们造成了严重的冲击,结果纵然如她所愿,作?为亲人,又终究不舍。
那些事情,她经歷过,知道很疼。
*
比起马车,纵马自是快很多。
但再次返回大理寺府衙的时候,天还是黑透了。
王贽边递给下属马鞭边道:「快些吧!你?走后没多久,温颐就说?要见?陛下的人,我当即去了魏国?公府,谁知倒扑了个空,如今几个时辰过去了,我是真怕啊!」
与他不同,魏长稷慢悠悠的。
「你?怕什么?」
「怕温颐反悔,我没法跟陛下交差。」
永平帝惜才,这点?从他收编王贽,重用出身不好的魏长稷就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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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温颐这种歷经两朝,辅佐过一代帝王的能臣,自然渴望归顺。何况就小?太子那样的脾性,换过两人太子师,效果显微,不仅陛下,他们这些燕地属臣,谁不把希望寄託给温颐。
毕竟陛下再贤,终归有了年?纪。
往后大周朝堂的去向,到底取决于李玄殊是否立得住。
「温大人不是那样的人,他既同意了,便不会随意反悔。」
「我不是你?,没这般八风不动的耐性,你?就听我的,别?磨蹭。」说?着王贽拉魏长稷。
被魏长稷挣开,「那可能不行……」
王贽一顿,脸色难看,「魏二,魏兄,日后有事您说?话,帮我一次行不行?」里面的若不是他叔父,王贽真不定叫魏长稷来。
「我也没说?不帮。」
王贽崩溃,「你?究竟要如何?」
魏长稷似等着这句话似的,闻言一笑,「来的匆忙,未曾准备,你?军中?用的药酒可还有?借我一坛,给温颐送去。」
王贽:「……」
王贽嘴抽了抽,反应过来,转而一掌唿过去笑骂:「好个魏长稷,我以?为你?不愿见?温颐,谁知你?想着从我这儿淘东西,递进去送给温颐,以?前你?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怎的,如今知道为女人讨好叔父了?」
魏长稷不否认,也不说?话。
其实今时今日,跟温颐硬碰硬他却是也不怕的。
然而中?间夹着温恋舒,这会儿却似乎有点?怕温恋舒会难做。
如此表现,逗的王贽乐的不行,「行,谁叫咱们燕地一同过来,交情抵得过一罈子酒,我这就给你?拿。」
说?完正要走时,又忽然想起什么。
转头笑眯眯的问:「我那儿还有跌打损伤膏,以?及平心静心丸,适合你?现在伤残和动气?的温家兄弟,要吗?」
魏长稷瞥他一眼,毫不犹豫拒绝,「不要。」
王贽挑眉,「怎的,叔父是亲的,大舅子和小?舅子就是捡的?」
魏长稷呵的一声,「药酒给温颐,那是因为他乃长辈,但温家兄弟与我可是同辈。」甚至温明?书还得叫他一声姐夫。
王贽嘴抽了抽,感慨:「你?这心思,但凡稍露一些在朝堂,那些个书呆子就不会嫌你?粗鲁武夫,便是比肩魏长序也……」
「王贽!」
话没说?完,魏长稷打断他。
整个人警示的瞪了王贽一眼,「他是我兄长!」
便是口头从未叫过,魏长序待他好,他认这兄长。
魏家风头正盛,为免功高?震主?,无需两位能谋善断的主?帅,他就愿为魏长序藏拙一辈子,做他的在外的缺处。
心甘情愿,无需抱屈。
「我同你?说?过,华京之内,谨言慎行,这话日后莫要说?了。」
王贽也反应过来,方才所言不恰当,「抱歉抱歉,日后不了,我我这就去拿。」
等得魏长稷拿到药酒,又是一刻钟后,他原路返回森冷的牢狱,来到那间相对整洁的小?间。
此时温颐父子结束了下棋,各自看着书,颇有些怡然自得。
听闻动静,温明?书先抬起头,转而推了把温亭书。
温亭书看过来,「是你??」
——魏长稷。
那个以?往总被人嘲,却从无人敢欺的魏国?公二子。后来趁乱从了军,温亭书还曾赞赏过他的勇气?。
不曾想这人真杀出一条高?升之处,如今来见?他们的是他。
温亭书默了片刻。
那便温颐道:「进来吧!」
魏长稷便走进来,罈子放在桌子,不谄媚却也不乏尊敬的道:「听闻大人犯了腿疾,顺手拿来一坛药酒,擦于关?节,效果奇佳,如若不弃,可以?一试。」
于温颐而言,药酒并不矜贵。
但听了这话他却不免发笑,「来见?我的人许多,总归都是劝老夫归顺,嘴脸难看。你?却是第一个,上坟记得带烧纸,态度不错的人。单凭这点?,魏将军称的一个好字。」
第五十四章
夜已深了, 魏长稷却还没回来。
心里卸下了大事,又不用想着承受魏长稷索求,本以为会是好眠的一天?, 躺在空荡荡的床间,温恋舒却失眠了。
帐外留着一盏灯,照进来烛影昏昏。
她仰面望着床顶的雕花,时而想起叔父, 时而又想起魏长稷。
一个混迹多年?的老狐狸,一个是征战沙场的凶狼,这两者性格截然相反,心思却个比个多。
不知他?们相遇对坐, 能说些什么?
又……
又会不会吵架?
想到?这种可能性, 温恋舒唿吸一窒。
她忽然发?现,自?己好想特别不想他?们闹掰。
这般想着心烦意乱的嘆息一声。
恰巧这时,门吱呀的开了。
些许冷风从外间涌进, 吹动着床头?本就?昏暗的烛光, 摇摇曳曳的光线,带着些许慌乱。
温恋舒半撑起身子,满头?披散的乌髮?垂在肩上。
隔着床帐朝外望去, 有?些紧张又有?些慌乱的问:「谁?」莫不是立春进来, 给她添炭的?
这个想法才浮现,外头?人?便是一顿。
继而原本有?些克制的脚步,忽而变得走动大方起来, 「是我。」
魏长稷啊!他?回?来了。
温恋舒不由自?主勾唇,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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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看到?床帐外映出个高大身影, 没多少犹豫便抬手掀帐看去。
魏长稷停在两步外,低头?打量她一瞬, 「怎么还不睡?」难道吵醒的?
他?已尽量克制着脚步,没曾经温恋舒睡觉这般浅。
温恋舒仰头?看到?他?的愧疚,弯眼睛笑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见过叔父心里激动,有?些睡不着罢!」
「夜已深了,还是快睡。」
说完或许觉的这话生?硬,有?些像命令,魏长稷又温声补充了一句:「沈御医不是说了,不可疲累,熬夜的话,于身体恢復有?碍。」
温恋舒点头?,「我知道,这就?睡。」
说着顺便躺下去,往里挪挪给他?让位,邀请魏长稷同寝的意思不言而喻。
魏长稷一愣,细看着她的笑,某一刻衬着烛光下她过分?温柔的脸庞,忽然觉的——温恋舒晚睡,有?没有?一点担忧他?的缘故?
只是也只是想想,他?并张不开口问。
「看我做什么?你也来睡。」
要说疲累,魏长稷便是年?假也要每日抽出时间过问禁卫军,还要时刻应对魏长序的召唤交代,可比她累多了。
今日魏长稷才带她见过叔父。
纵使其中有?为朝堂谋划的打算,温恋舒也承这份情。
礼尚往来,催促他?歇息,温恋舒觉的理所应当。
等了片刻,魏长稷却没动,「你且歇着,我先?沐个浴。」
温恋舒忍不住皱眉道:「大冷的天?,又没出汗,时辰这般晚了,你还折腾?」
这话说完魏长稷一笑,「以前不是你嫌我不讲究,催促我沐浴?怎的如今我顺着做了,你反而还有?意见?」
「话是那样说,可因事而异,我又并非全然不讲道理你。」温恋舒撅嘴。
魏长稷道:「是,你最明理不过了。」说着还是转身道:「但我还是沐浴一下……」他?才牢狱里出来。牢狱清理的再干净,也总有?些脏东西,这些东西沾在他?身上不打紧,但温恋舒皮肤娇嫩,他?怕温恋舒会起红疹。
「随你。」
温恋舒放下了帐子。
人?家?坚持,她也不能再次反对。
索性麻烦的不是自?己,讲卫生?也是好事不是。
她不再阻拦,魏长稷便转身而去,不过听着脚步,沐浴之前他?似乎还出去了什么,外头?隐约传来立春的声音。
或是魏长稷有?吩咐吧!
立春稳重,许些事都能应对。
关键天?太冷了,温恋舒也不愿出去打探一句,冻着自?己不说,关键很重要的事立春肯定会来报,真没必要下床遭罪。
温恋舒就?继续心安理得躺着。
立春也没进来。
如是约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魏长稷回?来了。
他?脖子搭着汗巾,手里还端着碗,掀开帐子坐在床头?,大刀阔斧遮去半数的光,转而对有?些惊讶的她道:「起来把这喝了?」
温恋舒这才从他?这副模样回?神?……
心道怎么会有?国公之子,把庄稼汉的姿态学个十成十?
再加上一身中衣,裹挟着肌肉,健硕的影子,若非瞧见这张熟悉的脸,真以为是误闯进来的农夫。
温恋舒不想受冻。
裹着被子坐起来问:「这是什么?」
「不是激动无法入睡?安神?汤。」魏长稷看着她凌乱的发?丝,似一根根妩媚的情思,伸出双手,于黑夜中将他?缠绕。
但凡是个男人?,应都无法抵抗妻子被窝里的惺忪姿态。
何况这个妻子……
还十足的貌如牡丹,艷而不俗。
「我方才听着你说话,就?是跟立春吩咐这个?」
魏长稷瞥她一眼,「不然呢?」除却她的事,他?可很少跟温恋舒的两个丫鬟说话,洁身自?好的不行。
温恋舒「哦」的一声,心里有?些异样。
再看魏长稷这副不羁的模样,瞬间又顺眼了许多。
她伸手想要接碗……
魏长稷却一躲,「不必,就?着喝吧!你若松了手,被子就?往下掉,冻的生?病了,母亲怕是还是怪我。」
关键是,他?捨不得温恋舒病。
相处的久了,温恋舒也能明白些他?这种别扭的关心。
若照着她以前个性,肯定觉的不自?在拒了,但是现在,她深知让魏长稷照顾,他?心里才高兴。
是以没再推辞,俯身过去。
魏长稷只看到?她靠近的脸颊,下面一张含着碗沿的嘴唇微红。
沾了安神?汤的唇色,很快愈发?显得娇艷欲滴,魏长稷不动声色的喉结滚了滚,温恋舒也没看到?。
若是看到?,她怕是脸都要红了。
有?些事情,便是做过无数次,但回?回?温恋舒还是害羞。
待喝完了,魏长稷又端来漱口水,温恋舒一併喝过又吐掉,这才得了魏长稷一句:「睡吧!」
说着转身去放碗。
温恋舒则躺着,歪头?望着他?背影。
说实话,便是儿时被叔母照看……
但是叔母管辖全家?,也没这么多时间,都不会这般事无俱细。
有?时候魏长稷为她做的这些,都让温恋舒有?种感觉,便是伺候祖宗也不过如此。
「怎么还睁着眼?」
「等你。」这是在意识到?魏长稷的周到?,温恋舒几乎下意识说的,想让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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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魏长稷便笑了,笑着轻轻躺下了。
因着沈御医说忌房事过度,魏长稷怕忍不住,两人?又分?了被窝。她是红色的,魏长稷那便却是藏蓝,一明一暗两种颜色,烛光下显得无比诙谐。
前几日都是这样过的。
今晚,温恋舒忽然不想了。
她自?被中伸手,摸索着探到?魏长稷那便,悄悄抓住他?。
魏长稷心头?一跳,没躲却也没敢回?握,转而看着她偏过来的侧脸,问:「怎么了?」
「冷。」
魏长稷静了片刻,「拿我让丫鬟再给你灌两个汤婆子?」
温恋舒摇头?,「不要。」
「加床被子呢?」魏长稷温声带着哄劝,「就?加你喜欢的那床牡丹图案?前几天?新晒过的。」
温恋舒眼睛看着他?,「也不要。」
闻言魏长稷紧了腮帮子,有?些没法。
他?知道温恋舒想法,但是单看她喝药,娇艷欲滴的嘴唇都发?热,若是……他?怕自?己没那个定力。
人?啊!有?时候就?这样。
碰不到?的时候还能忍住,若是碰到?了,就?一发?不可收拾。
魏长稷默了默,「不行!」
温恋舒:「我信你。」
「我不信我自?己……」
温恋舒眼睛颤了下。
作为女子,鼓足勇气主动,然而被再三拒绝,也会忍不住羞臊,见魏长稷一直拒绝果断,她缩回?手来。
魏长稷看着她,暗唿一口气。
温恋舒若是端着骄傲,趾高气昂,他?或许还能撑得住。
但她无声沉默,垂头?下去,可怜兮兮的,魏长稷反不忍心。
犹豫片刻,魏长稷掀开被子,不等温恋舒反应,钻入她的,进去的那瞬,便忍不住眉头?一蹙:「这般冷?」
温恋舒怔了片刻,随即嘟囔:「都说了冷,我暖不热……」
这个藉口虽是一时生?念,想朝他?靠近,但不可否认,温恋舒也没说慌,冬日体寒,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毛病。
魏长稷不再说话,把她整个人?捞过去。
这回?不生?一点欲/念,只顾着给温恋舒取暖。
有?了他?的陪伴,不知是暖和亦或者心安,总之温恋舒很开睏倦下去。
恍恍惚惚期间,听得魏长稷一句,「温恋舒,若是我与?你家?里……」
温恋舒在他?怀里动了动,等着魏长稷后续,可等啊等,就?是没等来这后半句。
「罢了。」魏长稷道。
温恋舒又次唿吸平顺。
只是听话听了半句,睡的并不安稳,某一刻她惊觉有?什么思路脑海中划过,清醒了一瞬,没待她仔细想魏长稷没说完的是什么话。
就?意外听得一句,恍若呢喃的——
「若我与?你家?里意见相左,你可愿站我这边?」
他?以为温恋舒睡着了,自?是不求答案,说完望着帐顶怅然若失道:「应当不会吧!温颐对你那般宠爱,你又对他?敬重……」
敬重于愿以婚姻相赌,也要救他?们一场。
「我们若争执,你定是站他?的。」
可她也说过,自?己并非全然不讲理之人?。
她不希望他?们双方矛盾,可若真矛盾了,温恋舒也希望,自?己不要随意伤任何一方的心,谁对站谁。
想于此温恋舒想告诉他?,我不是这样的人?。
然而或许是她纠结的太久。
等到?再睁开眼,却瞧见魏长稷已经睡着了。千言万语的解释,在看到?他?黑眼圈那刻打住。
说魏长稷可能不信,那便让他?等她做好了。
*
或是猜到?叔父已经着手,即将出狱。
又加上她让立夏做的事情,已经又进了一步,约莫年?后,就?能收网给陆清安沉痛的一击。
温恋舒心情好了,这几日做什么都是笑着的。
只是与?她不同,黎初的日子却难过了许多。
魏长序执意让黎初带晴姐,可柳氏并不贊同晴姐跟着黎初继续内向下去,是以母子各退一步,晴姐可以跟着黎初,但黎初也要每日抽出两个时辰,在柳氏处重新学习待人?接物,撑起世子夫人?的责任。
这对已经脱离氏族生?活,且自?封自?困的黎初而言,难比登天?。
不过五日,就?瘦了一圈。
温恋舒这边正?想着如何出手,毕竟柳氏是她们婆婆。
只是没等行动,这日魏长稷回?来,与?他?同归的还有?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魏长序。
若没猜错,也是为着黎初而来。
「今日前来,是有?事请弟妹帮忙,你且这边坐。」说着魏长序往后虚指一下,「小二在看着呢!」
的确,不远之外,魏长稷在等着。
温恋舒跟他?对视一眼,方才转头?对魏长序,「大哥也坐,不必客气。」
前段时间,她原以为魏长序会因她避孕一事,对自?己这个弟妇多有?不满,毕竟身为兄长,谁会希望弟弟无嗣?
然而观察了几日,魏长序并无异样。
温恋舒放心的同时,也便明白,魏家?兄弟乃真君子。
他?们希望对方幸福,却从不以子嗣衡量婚姻的幸福,已经很难得了。
等两人?坐下,魏长序亲自?倒了两杯茶,就?像魏长稷说的,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魏长序这点跟魏长稷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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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你也听说了,母亲近来在教?阿初管家?。」
温恋舒点头?,「听说了,也在想插手,只是不知大哥对此是何态度?」若魏长序和柳氏一样想法,帮助黎初姐姐就?要难上许多。可若魏长序在意黎初姐姐多几分?,其中可周旋的余地也就?多了。
魏长序既是有?目的而来,自?然也不废话。
一切能帮他?达成目的的话,都愿意直言不讳。
而且喜欢在意自?己的妻子,魏长序并不觉的难以启齿,或者需要避讳。
「我娶的是个夫人?,不是管家?,若为管家?,那些个华京贵女,人?皆翘楚。」以前因为魏国公,魏家?儿子不好娶妻,他?更因为死过一个夫人?,留有?一个嫡子,不在那些人?的选婿之列。
但自?燕王登基,魏长序掌下三军。
他?也算大权在握,无数人?想以庶女抛过橄榄枝。
但凡魏长序有?纳妾心思,念云院早有?花红柳绿,但他?没有?,一丝一毫没有?,所有?休沐的时间,尽数拿来陪了妻女。
若说晴姐内敛是随了黎初。
那么晴姐身上唯有?的几点乐观,肯定是魏长序的原因。
这点便是温恋舒,也不得不承认,作为父亲,魏长序是合格的。
「我的态度就?是,阿初能立起来最好,毕竟身为母亲,晴姐需要这样的母亲。但是阿初若实在不愿,我不会强求她,至于日后的世子夫人?之责,我自?会另寻他?发?周全。」
温恋舒颔首,没有?打断。
魏长序继续道:「其实……」
「作为黎颂年?的女儿,打小同弟妹一起长大,你应该知道,有?些东西阿初都是会的。」黎初也曾于一众女眷中熠熠闪光。
只是后来家?逢巨变。
身经百难,心不敢爱,越是明白,越是纠结犹豫。
「我同她说过,只是阿初听不进去,但我以为,若这世上还有?一人?能劝得动我妻的话,这人?非弟妹莫属。」
作为曾经的闺蜜,情同姐妹。
从黎初认亲那日敢于忍着怯懦同温恋舒相认开始,魏长序就?已经明白,温恋舒对黎初的独特的。
温恋舒先?没说话,沉思片刻。
「如大哥所说,黎初姐姐待我情分?不同,我亦如是。劝我肯定会去劝的,只是我要明白——」
终于温恋舒还是问出这句:「黎初姐姐曾遭遇过什么?」
第五十五章
同心苑不仅植了牡丹, 也有应季绽放的梅花。
晚间一场大?学,拂落指头,原本零零散散的花骨朵, 竟覆雪起开?,颇有趣味。温恋舒趁此机会,给念云院递了邀约。
次日午后,太阳初现。
原本寂静的小路, 便远远走来了一家四口。
跟着?柳氏几日,黎初心力憔悴,温恋舒的邀约恰好解了燃眉之急,能叫她松口气。
黎初原是想独自来的……
谁知魏晴午睡起来, 黏着?她不放。
但落过雪的地面, 不适合小孩子胡闹,怕走湿了鞋子生病。
快四岁的魏晴,黎初抱着?已然吃力。然魏晴又不要别人碰, 哭哭闹闹, 惊扰了休沐了在家的魏长序。
他知道这是温恋舒打算开?解黎初,故此?提出自己愿抱着?女儿?送她们去。
可一家三口都走了,总不好把魏砚撇下。
看到屋子里低头, 安安静静看书?的小男孩。
黎初想了想又想, 还是头一次主动过去,询问了魏砚意见。
有母亲的孩子,可能会对继母天生排斥, 可魏砚……他连母亲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偶尔怅然, 却也无?从思念。
或是上次黎初牵他,让魏砚心中有了波澜。
又或是几月相处, 看出黎初生性?纯良。
他感谢黎初给他带来一个亲妹妹,让自己在魏家不再孤单,是以看到黎初叫完他后,小心翼翼的表情,也便应下了。
这才有了一条小路,他们一家齐行。
魏长序抱着?魏晴在前?面。
小魏晴趴在父亲的肩膀往后,一会儿?看看母亲,一会儿?再看看哥哥,偶尔会露出个笑。
她一笑,黎初便欣慰。
魏砚也同妹妹一同笑。
只?是再笑……
魏晴仍旧不不愿意说话。
于此?同时,同心苑内。
才吃过午饭的温恋舒正在净手,却听身后坐着?的魏长稷道:「有人来了。」
才开?始,黎初她们未及转弯,温恋舒瞧不见。
朝外看了眼瞪魏长稷,「我正等着?人呢!你莫要诓我白激动,外头一个人影没有,哪有谁来了?」
魏长稷瞥她一下,「不信你再看看。」
温恋舒就又转过头看。
可同上一刻不同,这回倒真瞧见了四个人影,高高瘦瘦,大?大?小小,显得空荡荡的院子瞬间热闹起来。
「还真是,你耳朵倒是尖。」
对此?魏长稷不知可否,他到底习武多年。
若连这点子警惕都没有,就妄为魏长序之下最大?的领兵将军。
而且从王贽上次无?意识的话中透出,便是屈居魏长序之下,也有魏长稷刻意藏拙的缘故。
这般想着?,温恋舒擦了手。
走过来拽着?他道:「既然来了,咱们也走吧!」
因为魏长稷成亲了,这间正房魏长序却是不好进,所以即便走近,魏长序顶多停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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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身为兄长的分寸。
而作为兄弟和弟妹,又是邀约方?。
他们理?当给予兄长嫂子同等的尊重,这时候主动迎出去。
自己家中,没那么?多规矩。
而且适当的亲昵,更能显示对亲人的随和任性?。
温恋舒牵着?魏长稷下了台阶。
双方?相遇在同心苑的院中,大?人互相打了招唿,孩子也给长辈见了礼。
别人都很随意,唯有黎初……
问好之后全程眼睛没敢往魏长稷这边看。
这些温恋舒以前?就知道,只?是这次观察的更加细緻,确认了情况之后,温恋舒暗中捏了魏长稷一下。
魏长稷面上不动声色,口头却遂了温恋舒的愿。
朝魏长序道:「切让她们在此?赏梅,你与我书?房去坐。」
魏长序本就有目的而来,闻言自然乐见其成,往身边人看了一圈。
作为母亲,黎初伸手,声音细弱的近乎没有道:「我来抱吧。」
魏长序却没把魏晴给她。
多年燕地苦寒,期间吃尽苦楚。
黎初因为怯懦,容易让人忽略她的面色白皙,实际上,身体并不比温恋舒好多少。这点别人不知道,晚间躺在一张被下的魏长序,又岂能不知道?
若非有心拉她出泥潭。
魏长序也不愿这种天气放她受冻。
如是想着?,魏长序转头,商量的目光落在魏砚身上,「把妹妹背去后院,你可愿意?」
魏砚点头,是愿意的。
因为魏晴不让别人碰,却愿意给他碰,其实魏砚心里也很高兴。
魏长序道:「可吃得住?」
若儿?子觉的疲累,魏长序也是不会为难。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会另寻他法解决。
谁知魏砚却挺直了肩背答:「父亲放心,儿?子有跟武师傅练武。」若真比较,十岁的魏砚,力气或许要比黎初还要大?。
况且同龄的姑娘中,魏晴更偏瘦。
魏长序便把魏晴放到他背上。
才开?始不放心,怕压着?儿?子,也怕摔了姑娘,用手掐着?魏晴不敢完全卸力。
可待后来发现,魏砚的确有这个能力,魏长序也便松了手。
魏晴也乖。
虽不会说话,却搂着?哥哥一下没乱动。
「我们走吧!」温恋舒挽着?身边人道。
黎初复杂的看了眼魏长序,眼神未敢跟魏长稷对上,便随着?温恋舒追上孩子方?向。
赏梅的地方?不远,就在后院。
温恋舒让人打扫了间楼房,一面窗户开?着?。
最高的几株梅枝斜上窗头,便是坐在里面通体的长炕,也能把这红梅白雪尽收眼底。立春她们,早在里面烧上了香茶。
裊裊烟雾升起,使人心旷神怡。
「夫人,都备好了。」立春行出来作礼。
温恋舒点了头,黎初竟也没说话,有些不自然笑了下。
见此?温恋舒吩咐:「剩下的我自己招唿,你且带着?其他人退下吧!」便是立春她们都熟悉,在众人眼皮子地下,黎初也放不开?。
闻言立春等人退下。
再往楼上走的时候,黎初便松快了许多。
或是怕两个孩子无?聊,魏长稷派人把威风带过来了,此?时两孩子也不愿随她们前?往,只?在楼下拿毛球丢着?威风玩。
原本威风凛凛的狼狗,此?时神态蔫然。
似乎敷衍的顺着?两兄妹跑,偶尔不耐烦汪汪两下。
底下有青锋暗自保护,也不怕出什?么?意外,正好遂了温恋舒的意,独自带着?黎初上去。
待得坐下,温恋舒笑。
「听闻黎初姐姐正跟母亲学管家,那些我们都曾学过,没什?么?棘手的吧!」
黎初苦笑,「便是学过,多年未碰,总是生疏……」
温恋舒听着?,拎起壶柄,清热的茶汤入杯,冒着?白烟奉给黎初暖身,「我看黎初生疏的不是管家,而是管家期间,需要对接的形形色色的人吧!」
黎初愣的一下,没有说话。
温恋舒嘆道:「早便看出来了,黎初姐姐畏生,只?是咱们多年未见,我也没有一开?始就提。」
黎初辩解道:「只?是人多,会不适应。」
「今日倒是人少,黎初姐姐不也一样不敢看魏长稷?」
黎初愣了愣,下意识低头,那是隐匿和逃避的姿态,「二弟为将,面色肃冷,故此?我瞧着?敬畏……」
于是温恋舒问:「那立春呢?」
「立春你总见过,往年一同长大?,如今她和立夏在,黎初姐姐不也拘谨?」
这下黎初说不出话来。
在既定的事实面前?,所有的辩解都苍白无?力。
她也隐有种猜测,这回温恋舒并非请她赏梅那般简单。
想想缘由?,瞬间脸色有些发白,「可是……魏长序,跟你说过什?么??」
温恋舒一听,就能知道她的害怕,倒也没隐瞒,「大?哥的确来说过几句,但也不是什?么?不好的话。他说你若跟母亲学的会最好,毕竟晴姐需要一个勇敢大?方?的母亲,但若学不来,他不作强求,你的那份,他身为丈夫一併想办法。」
黎初抿着?唇,沉默无?言。
温恋舒看着?她道:「黎初姐姐以前?还劝我,魏长稷是个不错的人。如今这话,我也要还给黎初姐姐,大?哥此?人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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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初攥手道:「我知道……」
说着?声音有些堵塞,低头不敢看温恋舒道:「可就是知道……所以觉的……配不上……」
「怎会配不上?黎初姐姐不知道,你是多好的人。」
模样虽不说惊艷,然干净淡然。才学虽不不能比肩科举才子,却也熟读诗书?。最重要的是性?格温婉,以前?是大?家争相询问的儿?妇人选。
「是你不知道……」
黎初忽而红着?眼道:「舒舒,是你不知道,不知道我这些年都……都经?歷了什?么?……」
温恋舒沉默片刻,望着?她道:「我知道!」
黎初身子一颤,瞬间抬头。
望着?温恋舒的眼神慌乱,甚至有一闪而过的逃离出现,这或许就是她躲着?魏长稷,躲着?立春,躲着?一切可能熟知她过去人的原因。
黎初喏动了下唇角,想走。
温恋舒却忽然按住她手,强势的动作让黎初一骇。
恍惚之间,天旋地转……
眼前?的温恋舒似乎变成了别人,一个脂粉味浓艷劣质的妇人,扭着?她手,上下打量。
赤/裸的身体,物品般打量。
也是在那一刻,她再也回不去了。
「便是进过那样的地方?又如何?不是被救下了?黎初姐姐,不放过你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黎初唇色发白,「救下又如何?我光/着?身子被人看过、摸过,即便那是个妇人,可更是、是……老鸨。你能想像吗?尊严碾碎一地,脸面荡然无?存,而救我的成了夫君……每每看到他那张脸,我都会想起曾经?的不堪。每每对上母亲和魏长稷,我都怕他们心中嫌弃。每每遇到你们这些故人,我也怕……你们知道我那份过分。我想过得好,活下去,可我做不到。」
身处黑暗,却心向光明。
越是渴望,就越觉的自己不配。
温恋舒看着?她眼泪,忽然也觉悲从心来,「黎初姐姐,若你都不配,我又算得了什?么??在我还是陆夫人的时候,我是陆清安亲自裹着?送给魏长稷的……」
黎初一顿,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以为温恋舒的婚姻,是一场魏长稷的强取豪夺。
却不曾想这背后,隐藏了出送妻予人。
「我不仅被人看过摸过,为解药效,甚至躺过一张床上。可这是我们的错吗?我们又为何要用别人的错,来惩戒自己的人生?清白与否在心,而不在身。」
「你觉的不配,可这门婚姻,难道魏长序和魏长稷就没有考量?」
「我们借他们的身份避祸,而他们看重我们身后家族名声,但是黎伯父一身忠贞,就省去他们多少祸乱?」
黎初:「我与你不同,你有温家,可我再无?黎家……」
温恋舒闻言发笑,「黎初姐姐何时变得这般煳涂,在华京城内,看的单单是母族身世吗?你嫁了魏长序,就是魏国公府世子夫人,你有手握兵权的夫君,晴姐是你们嫡长女,身份稳固。更何况,母亲明理?,黎伯父亦会翻案,更有情同姐妹的我作为弟妇,这些都是你的依仗!」
黎初愣了下,却又瞬间茅塞顿开?。
「黎初姐姐大?可挺起胸膛,便是不为自己,也为晴姐。难道你想看晴姐,永远这么?怕生内向?成为下一个,如今的自己?」
立春抿唇,朝外看去。
只?见楼下威风跑着?,魏砚牵着?魏晴在追。
一片小小的空地,女儿?难得开?怀大?笑,银铃般的声音,似有一种魔力,让她很想女儿?永远这样笑。
她的一生,怎样都无?所谓。
可她的女儿?,今年才不到四岁。
「我明……」
「夫人!」黎初正要重拾信心答话,自来沉稳的立春忽然跑进来,站于窗下,表情急色,似是惊喜,又似不可置信道:「大?爷来了!」
「大?爷?」温恋舒隐有种猜想。
毕竟距离她去牢狱,已经?好几天过去。
只?是她有些不敢确定,「哪个大?爷?」魏长序也可称大?爷,是魏国公府的。
立春红着?眼眶道:「温家的,是温家的大?爷,过来接您了!还有三爷,三爷也来了……」
温恋舒一下站起来,恍了一下。
等到身子坐回长塌,又瞬间撑起来,面上笑着?,眼睛却在流泪,同时顾不得其他,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独剩下黎初,神情久久无?法平静。
【「还有三爷,三爷也来了……」】
温家的三爷。
也就是——温明书?。
那个曾小小年纪,却妄图撑起她生命,在自己不告而别后,又多年不娶的温明书?,他也来了?
第五十六章
「温亭书来了?!」
魏长稷听得青锋过来禀告, 也不由得一下站起来,有些慌乱,不过又很快回想起什么, 极力淡定下来。
只是眉头紧皱着,「到哪里?了?」
青锋小?心翼翼的,「说是已过了二重门。」
那便即将入内院了。
按着?道理,外男一般不会无故去别人家内院, 这是规矩。便是进?,也须得有人陪同才行。温亭书一贯温和有礼,规矩并不会差。
然而这个?时候……
纵是魏长?稷也不确定,温恋舒在这后院, 温亭书还会不会守那莫须有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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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心烦意乱, 魏长?稷走出去。
「我?去看看。」
若不在家,魏长?序倒可不管,毕竟温亭书只是魏长?稷的大舅子。
然而人在家中, 又互相为小?二夫妻的兄长?, 柳氏还来不及过来,那就只能魏长?序代为出门了。
总归对着?温亭书,魏长?稷是妹婿。
他却可算和温亭书平起平坐。
且……
温明书不也来了吗?
当初温明书和黎初的婚, 他也是知道的。
如今世事变迁, 黎初做了他的妻子,对于妻子曾经口头上的未婚夫,魏长?序除却些许嫉妒的情绪, 更多?却是感?念。
十四岁的男孩,能对黎初有什么男女之?情?
魏长?序感?念温明书小?小?年纪, 就愿以这样一种?身份庇护黎初。
只是平时还能并肩而行的兄弟,现在魏长?序却要疾走着?才能追上魏长?稷, 不仅口头调侃道:「你既去见了温颐,便知他们父子早晚会出来,如今又对他表现的这般急切诧异做什么?」
魏长?稷走的一刻不停,步子极大。
闻言几不可察绷住了腮帮子,语气僵硬道:「我?知他会出来,只是谁知他会这般不给面子,直接来了魏国公?府?」
华京谁不盯着?温颐父子?
如今他们出来的消息还没传到,温亭书兄弟却忽然来了魏家。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温亭书他们出了大理寺,根本没来得及回家,就直接改道来了魏国公?府,其目的明确,速度之?快,足见对温恋舒嫁给他这件事,有多?无法接受。
说实话,他感?觉的到……
这几日温恋舒的确对他生出几分别样的情愫,更类似于喜欢。
可这点喜欢,在面对久别重逢兄长?的接应,她真的愿意弃温家而选她吗?
温恋舒敬重温颐,看的出来更听?温亭书的话,若这父子两人执意把温恋舒带回去,她又能撑的几时?
放手是不可能的。
他既娶了温恋舒,那便是一辈子的事。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魏长?稷是不愿是跟他们闹僵,让温恋舒难做的。
这般想着?,魏长?稷脚步更快。
*
与此同时,温恋舒那边。
她提着?裙子跑下楼,一直没停。
盯着?沿途众人的茫然和好奇,目不斜视的朝外院跑。
才落过雪的天气,风颳在脸上特?别冷,还疼,就像冰刀子一样。然而随着?距离逐步逐步缩进?,远远瞧见几个?相对而来的人影。
为首那个?面色冰寒,身形如竹。
衣袂翻飞,兜了满袖清风,察觉她的那刻忽而一顿,然后瞬间又恢復自然。
可不就是她的阿兄温亭书吗?
他真出来了。
身后魏家的小?厮在劝他,温亭书恍若未闻,倒是温明书气恼起来,素来懂礼的人一眼瞪过去,「你闭嘴!我?与阿兄接我?二姐,岂容你等阻拦?你算个?什么鬼!」
这话吹到温恋舒耳中,她一下红了眼。
明明方?才跑的那般急。
真到了见到人的这刻,她却忽然定住了。
脚底下似给人灌了铅,一步路都走不动。
直到骂完转头的温明书瞧见她,眼睛一亮,却很快漫上心疼叫:「二姐?」
因着?两人相差不大,温明书又是男孩子。
他一贯希望自己也是个?哥哥,总不忿叫温恋舒姐姐。
从小?到大,温明书叫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还回回都是她在二叔纵容之?下,把人欺负的狠了,温明书求饶叫的。
这是第一次,他心甘情愿开口。
定住的温恋舒却似被人打开了什么阀门一样,拔腿而去,失声痛哭。
明明是温明书叫的,也是他想先?伸手接过去,然而没等他有所反应,兄长?反而疾步两下,直接抱住温恋舒。
「没事了!」
说没事了,却没不许温恋舒不哭。
因为便是内敛如温亭书,心也似被堵了满怀心酸,如何能不哭呢?
于他们而言,舒舒不过是嫁了个?不好的人。
可对于舒舒,两段婚姻,多?少恐慌?外头又有多?少流言赋予她身?
顶着?那样的重量,却还要做这样一份选择,足见当时温家处境艰难,以及温恋舒她们能保温家至今尚在的沉重。
温亭书没说话,只朝身后张手。
温明书亦红着?眼眶,愣了一下。
在接触到兄长?瞥到他的眼神,赶忙把外头披着?的厚衣脱下来递过去。
这不是温亭书苛待幼弟,故意要他衣裳给温恋舒御寒,而是因为温亭书自己被妹妹抱着?,身上的衣裳去不掉。
肩上落了件外衣,是熟悉的味道。
情绪有过片刻失控的温恋舒,也终于慢慢回过神来。
即便前几日才见过他们,然而一次是狱中,她主动有所准备去见他们,一次却是猝不及防,阿兄弟弟为接她而来。
看人与被看,感?觉是不同的。
前者带着?拉他们一把的意思,后者却是被他们保护。
温恋舒自然感?动。
她这边刚要开口问些什么,没来得及自己开口,身后却是熟悉的一声:「温亭书?许久不见,你这便出来了?怎的不先?回家,却来了我?魏国公?府?」
温恋舒回头,却瞧见笑着?说话的魏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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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魏长?序身边,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魏长?稷,还有后面跟他们一同前来的黎初、魏砚和魏晴等人。
都在看着?她。
温恋舒自温亭书怀里?出去,低头不动声色擦干眼泪。
毕竟孩子跟前,还要维持些长?辈颜面,没得被魏砚他们以为,自己被欺负了。
恰逢此时,耳边却是阿兄不容置疑的一句:「是要回家,可总该全家齐齐整整的回家,这些日多?谢府上对小?妹照顾,人我?兄弟便带走了。」
「等等——」魏长?稷想拦住他。
却被魏长?序拦住。
妻子被人扬言带走,任谁都不高兴,何况这人还是性格强势的魏长?稷,眼瞅着?已经眼色不对。
只是他要跟温恋舒过下去,定不能跟温亭书把关系闹僵。
同样作为兄长?魏长?序代他道:「等等,你这话便见外了。令妹与我?家小?二已是夫妻,照顾不还是理所应当?谈什么谢不谢的。」
温亭书发笑,眼睛却冷冷的睨过去。
魏长?序可算知道,对着?旁人的时候,温恋舒那股子睥睨的神态出自何处,可不就跟温亭书如今一样?
且因为随着?温颐为官几年,温亭书身上更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不屑。
「自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名,媒妁之?言。舒舒双亲亡故,我?父便是她父,二嫁之?事我?父亲尚未同意,如何算的了数?」
魏长?序理解他的心情,只是……
「陛下赐婚,你温家也敢违抗?」
「你拿陛下压我??」温亭书一笑,「牢里?走了一趟,家中死?伤惨重,你以为我?父子三人,还在乎什么皇命?」
他们受皇命,为百姓而战。
到头来却是皇帝,利用了他的幼妹。
而那些被护着?百姓,却偏信陆清安,至今谣传着?舒舒贪慕虚荣。
甚至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温亭书都不明白,他死?了一个?儿子,妻子妹妹各受其苦,让家眷遭此横祸,究竟为了什么?
温亭书看都不看魏长?稷一下,拉着?温恋舒道:「走!」
被带的脚步迈动那刻,另一只手也被人从后拉住,温恋舒回头,对进?魏长?稷深不见底却情绪浓烈的眼神。
并于其中看到他的忍耐。
温恋舒愣了一瞬,「阿兄……」
温亭书回头,自也察觉到了,只是目光落在妹妹身上。
正如魏长?稷知道,温恋舒张口温亭书就会停下,同时温亭书也知道,若温恋舒执意要走,魏长?稷定拦不下她。
温亭书心疼妹妹。
身为男人,魏长?稷也不能为难女人。
这就是男人之?间的默契。
去留……
此刻端看温恋舒。
温亭书:「何事?」
温恋舒试探,「阿兄,我?想带……」
不用接下去说,温亭书都猜到——温恋舒怕他伤心,愿跟他回家。只是被这男人哄骗了一阵,竟想带魏长?稷跟他们同去。
温亭书脸一沉,「你不想。」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了一个?巧劲,直接把魏长?稷的手拨开来去,然后带着?温恋舒离去。
温恋舒下意识回头。
魏长?稷目光沉沉盯着?她看,却不知为何,并没跟上。
后面魏长?序皱了皱眉,却不好说话。
黎初下意识往前问一句:「舒舒你何时回来?」
一直未曾说话的温明书,忽然挡住她道:「我?二姐不回来,父亲和阿兄不会让她再受罪。黎初姐……」
叫到一半,或是意识到这样称唿对黎初不利。
温明书深看魏长?序和魏晴一眼道:「你若有难处,也可来见一见我?父亲,他和黎伯父相交多?年,定不会放任你不管。」
这话是对黎初的暗示,同时亦为对魏长?序的敲打。
黎初并非一无所有。
便是黎颂年不在,温家还没灭。
说完温明书瞪了魏长?稷一眼离去……
便是这人艰难之?时,以新帝宠臣身份为温家撑腰又如何?趁虚而入娶了他二姐,那就是温家仇人。
他就说啊!
好端端的,这人怎会给父亲带药酒。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呸!
等那边姐弟三人都不见了,魏长?稷忽盯着?空荡荡的路口笑了下。
魏长?序:「……」
温恋舒走了,小?二莫不是也傻了?
不然本该哭的事情,他怎么突然好端端笑起来。
想着?魏长?序朝妻子一个?眼色,黎初心神不宁的带着?两个?孩子离去。
「人都走了,你竟还笑?很高兴吗?」魏长?序问。
魏长?稷转头,「难道不该高兴吗?」
「……」
「我?本以为有了温亭书为依靠,她会头也不回的走,可刚刚……温恋舒可是一步三回头,依依不捨的去的。」
魏长?序嘴角抽了抽,「那不也是去了?」
「这不一样。」魏长?稷道:「温恋舒人在那里?并不重要,心在那里?这才是关键。难道就温亭书会带她走,我?就不会去寻吗?」
「你的意思是?」魏长?序眉梢微挑。
魏长?稷道:「温颐不是称病?作为侄婿,我?也当探望一下这个?叔父。」
魏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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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担心了,贼还是你贼。
第五十七章
一辆马车内, 兄妹三人各坐一边。
温恋舒自然是在主位,被温亭书侧眸看着。
从小到大,她不?怕叔父, 更敢和温明书胡闹,唯独话不多却沉稳老成的温亭书,亦父亦兄,一个眼神就让她噤声。
看得出来, 她很紧张。
唇角抿着,手不?自觉绞着衣袖,「阿兄若是生?气,怪我隐瞒, 或是自作主张, 骂我便是。」
说?着温恋舒低下头去。
垂着的鬓髮遮住眼尾,垂下的睫羽都在轻轻发颤。
温明书鼓了口?气道:「阿兄要说?便说?,别这么盯着二姐, 你不?知道, 从小你这般盯着我们,我们心里就怕。」悄无?声息的沉默,还?不?如直接骂来的痛快。
温亭书扭头看过来。
温明书脖子一缩还?没忍住嘟囔, 「何况她有什么错?她也是被逼无?奈……」
听?了这话, 温亭书顿了顿,随即嘆了口?气,终于开口?道:「我骂你做什么?」
如温明书所说?, 她有什么错?家中危难之时,一介女流, 如若有半分别的办法,都不?会压婚姻为赌注。
她也是被逼无?奈。
这份理解, 反而?让温恋舒红了眼眶。
觉的感动,亦为曾经?难过,「阿兄,我……」
「回?去再说?。」温亭书道。
此时尚在街上,外头便是行人。
他们父子出来的消息俨然已经?四散,如今不?知多少人盯着他们,温亭书可不?想跟她聊魏长稷,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温亭书说?回?去说?。
这个话题温恋舒便就此打住。
只是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叔父……」
阿兄出来了,叔父定然也得自由。凭藉着叔父对自己的宠爱,一经?出来又听?得自己另嫁,肯定会不?顾一切过来魏家接她。
可事实?是——
阿兄来了,明书来了。
最该气愤怜惜她的叔父却不?见踪迹。
听?了这话,温明书想开口?,但碍于温亭书在这里,他再心急也得忍着。
最后温亭书不?答反问:「你可知我们为何出来?」
温恋舒摇头,「不?知。」
自去牢狱见过他们,温恋舒猜到叔父会有所动。但是具体是各怎么章程,恕温恋舒猜测不?到。
「你见我们后,魏长稷来过。」温亭书道。
温恋舒一愣,想及那?天回?到魏家,王贽过来找魏长稷,说?是有案子让魏长稷插手。
彼时她便猜到,王贽叫魏长稷去,是为见叔父。
毕竟魏长稷乃新帝宠臣,又是她的夫婿,交涉叔父出狱一事,总归比别人顺理成章。只是她知道,王贽知道,大家心知肚明就好,阿兄为何要说?出来?
思索之间,温恋舒眉头皱的渐深。
难道……
是要借她和魏长稷婚事……
温恋舒恍然大悟,眼神惊诧。
果?真?下一刻温亭书道:「舒舒,你记住了——你见过我们后,魏长稷来过,专为告知我们你已二嫁,他是你如今夫婿。父亲大怒,气血翻涌,不?出几日,便病如山倒,迫不?得已,病情承报新帝。新帝感念父亲辅政之功,特允归家疗伤。另因看重我和明书满身才学,放我们出狱。」
这便是给?外面的理由。
全了父亲风骨,也保全陛下脸面。
只如此一来,只有魏长稷得罪叔父。
若想再带她回?去,外人眼中,魏长稷势必要给?叔父一个交代。
温恋舒明白,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可魏长稷呢?叔父阿兄生?气,可以不?在于魏长稷委屈。这事又非魏长稷一人的错,明明是她要嫁给?他的,温恋舒如何能忍心?
想于此温恋舒想说?些?什么。
温亭书淡淡的一个警示,便让她瞬间清醒。
一旦她开口?,被外人听?了去,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忍着这股子憋闷心疼,温恋舒没说?话。
回?到温家,马车停下。
温明书先下去,转而?扶住温恋舒。
姐弟俩的最后,才是一贯沉默的温亭书给?他们断后。
三人一落地?,便是惊喜的一声——
「父亲!!」
说?着没等反应,眼前?一阵风颳过,再抬眸的时候,俨然已经?是微姐扑到温亭书怀中。
自卿哥走后,微姐似一夜间长大似的,她会听?温恋舒话照顾姜锦竹,也会谨遵姜锦竹吩咐,去魏家好好打探温恋舒处境,少再有脆弱难过的时候。
可这一刻,风吹在小姑娘身上。
她抱着久别重逢的父亲,却没忍住红了眼眶。
温亭书命好,得了对龙凤胎,一对儿女当中,像大多数父亲一样,他望长子沉稳,往后能承担门?楣,又对小女宽舒,只求她余生?喜乐。
只是如今儿子去了,女儿因偏爱风雨飘摇中吃了许多苦。
温亭书是感觉儿子女儿都对不?住。
若他当初对卿哥好些?,也许卿哥就不?会抱憾而?去。
若他当初对微姐平等教育,也许家族危难,微姐也不?会只有彷徨害怕。
千言万语,尽数化作喉间哽塞,可表面上,孩子当前?,他却还?要撑着宽和的笑容安慰:「没事了,父亲回?来了。」
听?的温恋舒瞬间扭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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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看,却见姜锦竹也不?知何时出来了。
她以前?跟阿兄伉俪情深,无?论何时遇见都能相视一笑。
可如今丈夫明明近在眼前?,姜锦竹站在那?门?口?身子却有些?摇摇欲坠。
温恋舒走过去,扶住她,却惊觉出着太阳的午后,姜锦竹手心却冰寒一片,「嫂嫂……」
温亭书转过头来。
却见几月不?见,姜锦竹瘦了许多。
他走前?还?总带笑,满面幸福流露的妻子,如今不?仅面色苦相,更生?出了些?许白髮。他似被什么刺痛一下,轻轻松开女儿走过去。
明明只是想好好看看她的动作。
却见靠近的那?刻……
姜锦竹泪一下打下了道:「对不?住……是我……没有保护好以卿……」
为人父母,即便已经?过去这么久,可每每提及这个事实?,姜锦竹还?是难以自控,无?声哭泣。
歇晌过的午后,许多人听?闻动静。
走出来看到温家大门?,三位兄妹皆在,瞬间吃惊的跟什么似的。
同样作为温家长子,自小被教导克己復礼,温亭书本当持守有度的安慰妻子两句,然后一家人里面说?话。
可他此时看着妻子摇摇欲坠的身体,以及一滴滴落在地?上的泪。
便忽然什么眼光,什么礼节,都不?在乎的直接把人伸手抱住,没有说?话,只是一个怀抱,便似港湾一样,给?予了支撑这么多日的姜锦竹歇息。
她抓着丈夫的衣裳,紧紧咬着牙哭。
温恋舒注意?到他们会有话说?,便贴心的牵住温以微到:「阿兄,我们先进去看叔父。」
说?着转身离去。
却在即将走的那?刻,听?得身后温亭书一句——
「看过父亲后,好好歇息一下,后半晌我有话与你说?。」
温恋舒一顿。
本以为嫂嫂这般伤心,阿兄就会推辞询问她和魏长稷的事。
可没曾料到,即便如此,阿兄还?是打定主意?今日就了解清楚。
即便紧张,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温恋舒还?是应下,「我知道了。」逃避不?是办法,遇到事情,解决事情。
她和魏长稷的事,总要有个交代了。
何况总不?能魏长稷为她家人,顶着外面气病叔父的流言。
她也总该为了维繫这份夫妻关系,为魏长稷在家人这里争取些?好的印象。
魏长稷待她好,她就也当待魏长稷好。
如此才公平。
*
温颐重病虽是装的,但他毕竟年纪也大。
多年操持,加上牢狱多日,本就小疾的身子也顶不?住,今日一回?到家喝了安神汤便睡过去。
温恋舒过去瞧了一眼,看没什么大事。
也便又回?到了自己曾经?的闺房。
因为从魏家走的急,立春立夏并不?曾跟上。但温家毕竟是她的家,便是富贵不?如往昔,也不?会缺伺候温恋舒的丫鬟。
有人给?她打水净了面,又有人适时摆上一桌饭菜。
等得吃完,消食片刻。
温恋舒坐着看书约莫一个时辰,外头便有人报,「姑娘,大爷来了。」
便是兄长,也不?好进妹妹闺房。
温亭书等在院里亭子边。
温恋舒出来的时候,便瞧见他换了一身衣,头髮染着湿气,应当是沐浴了。只是眼底仍旧青黑,肯定没有歇息就来了。
温恋舒嗔道:「我人在家中,又不?急着走,阿兄吃苦这么多月,怎的不?好好睡一觉再来?」
「睡了起来更难受,何况你还?在等着,心里存事也是难受。」
他又何必叫温恋舒担惊受怕?
温恋舒理解他这份心,于是更愧疚,「是我叫阿兄担心了。」
这话温亭书倒不?否认,因为的确,婚事温恋舒身不?由己,但这事她的确不?该自作主张,起码过去跟他们说?一声。
「别站着了,坐下说?。」
温亭书率先走上亭子。
冬日风寒,但她院中也没说?话房间,兄妹只得在这里。
待得温恋舒坐下,温亭书抬手,示意?丫鬟把四面挡风的帘布放下,这才开口?道:「对你你和他的这门?亲,你是怎么想的?」
温恋舒似乎早有准备。
听?了这句话没有犹豫道:「他帮了我,我嫁了他,夫妻就当一直走下去。」
「他不?适合你。」温亭书道:「你自幼被我和父亲带大,不?说?有女状元之才,也算满腹诗书,虽然有些?事你没说?过,但我和父亲都知道,你所嚮往的,是一个思想精神能达到一致的儒雅君子。可魏长稷武将一个,据闻字都是认不?全的。」
这的确是事实?,魏长稷没什么文化。
可……
「那?是我曾经?的想法,今时不?同往日。曾经?我想要一个能跟我说?到一起的人,但现在,我只想要一个有能力保护我,有担当不?放弃我是夫君。」
即便她未爱过陆清安。
但陆清安为活命把她送出去的事,温恋舒能记一辈子。
读再多的书,没骨气也白搭,但就算目不?识丁,有责任担当也能是好丈夫。
温亭书自然也知道,她是怕了,但总归不?能因为怕,就走上另外一种极端,蹉跎自己半生?,他希望妹妹找一个喜欢的,也喜欢她的过一辈子。
「那?这个暂且不?提,再说?你们性情。你自小端庄不?爱说?话,魏长稷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你们在一起,怎么沟通?更何况这人少年从军,行至今日,年纪阅歷都非你所能及,如今他尚且对你有兴趣,能让着你,可日后没了这份兴趣,你玩不?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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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阿兄……」
温恋舒看着他道:「这些?都只是你看到的,而?我看到的,并非这样。」
「魏长稷生?性冷淡,可自成亲后,总是他追着我说?话讨好。这人从军,为将深沉,可什么心思从不?对我加以掩饰。我嫁给?他,并非只是一时兴起,而?是我被陆清安囚禁,黑暗中绝望,是魏长稷踹开那?扇门?救我。我提剑上了姜家大门?,姜俨因温家落魄试图以权压人,也是魏长稷替我撑腰。别人笑话的时候,他当众求娶了我。应该我绣的盖头,都是魏长稷代劳。」
「叔父说?哭没用,那?样会显得懦弱。」
「阿兄教我骄傲,因为我是你唯一的妹妹。」
「可只有魏长稷告诉我说?,『不?要你觉的你可以,害怕了救哭,扯不?到就教,我不?理你你就撒泼无?赖。你不?试试,怎知没有用?便是懦弱又有何妨?喜欢你的人,仍旧会喜欢你,不?喜欢你的人,凭他们怎么想?』」
温亭书不?说?话。
温恋舒说?着笑道:「魏长稷是喜欢我,不?单是兴趣。」
「年少不?知事,尚且有些?不?切实?际的梦,想要夫君温文尔雅,学富五车,风流倜傥,又刚正不?阿。但人,哪有那?么完美的?」
「我不?确定喜欢是什么,但他值得,我便想试着去喜欢这样的魏长稷。」
温亭书皱眉道:「但是魏长稷母死,父如仇,这样无?母,也形同无?父的人……」
「可若说?无?父无?母,我不?也一样?」
在此之前?,温恋舒真?不?知该怎么争取。
可真?当温亭书把话都说?出来的时候,温恋舒几乎本能的去辩驳,去解释,她所认识的魏长稷,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
温亭书:「你怎么能一样?伯父伯母恩爱,他们去后,父亲母亲更对你视若己出,舒舒不?缺人爱,是被期待的孩子。可魏长稷乃奸/生?……」
「阿兄!!」
这是头一次,温亭书还?未说?完,温恋舒便打断他。
眼神明亮且不?甚贊同道:「出身并非否定一个人的理由。」
「如果?我能选,我不?愿父亲母亲亡故,如果?魏长稷能选,相信他也不?会想做魏国公的孩子。」
温亭书愣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兄妹沉默半晌,他似无?奈摆手道:「这门?亲便是你认了,但大婚我们不?知,他需给?我们一个交代。」
温恋舒便知他这是同意?的意?思。
弯起唇一笑,「多谢阿兄成全。」
温亭书嘆气,「回?去吧!外头风冷。」
「那?阿兄……」
「我也回?去补觉。」
听?说?温亭书要回?去补觉,温恋舒不?敢耽搁,赶忙转身走了。
她走的飞快,是以不?知,本来告诉他补觉的温亭书,却并不?曾就此离去。
而?是重新给?自己补了被浓茶,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讽道:「人都走了,还?不?准备出来?」
这话方落,头顶一个黑影落地?。
随即淡定从容的掀开帘子。
粗冷的面容,宽阔的肩骨,沉默坐坐于温亭书对面,可不?就是方才兄妹俩谈论的话题中心——魏长稷本人。
即便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
温亭书还?是无?法给?此人好脸色,「舒舒方才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魏长稷:「听?到了。」
「那?你可莫要辜负了她,否则……」温亭书扫他一眼,「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对于此话,魏长稷嗤笑一声,「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我知道,只是我还?是要警告,你或许不?知道,舒舒于我意?味着什么。」
魏长稷抬眸,「不?就是妹妹吗?」还?是堂妹。
似乎猜到他心中想法,温亭书正色,「是妹妹,却也不?仅妹妹,我欠舒舒两条人命!」
第五十八章
【「是妹妹, 却也不仅妹妹,我欠舒舒两条人命!」】
魏长稷没想到听到这样一句话,本?能诧异的绷直了身体。
温亭书垂眸, 让人看不出去其眼底情绪,然低头的那刻,通身气息低垂,声音亦变得有些艰难, 「听说?你祭拜过?我伯父伯父了?」
「……」魏长稷一顿。
还没回答,却听温亭书紧接着?道:「我妹妹这个人吧!过?于执拗。她若不接受一个人,便是那人曾给她下跪求亲,许诺一生无妾, 出嫁的那天, 她仍不会?高兴。但她若是接受一个人,即便这个人粗狂腹无诗书,也愿意学着?去喜欢他。」
「舒舒说?你值得, 那便是真想?同你好好过?。」
「如此见过?伯父伯母的时候, 想?必她也毫无保留的给你讲过?我伯父伯母的事吧!」
魏长稷:「讲过?。」
温亭书笑,「我伯父伯母,很是恩爱……」
的确, 氏族名门, 想?要绵延昌盛,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抛弃了自己?的爱情。成年之后成亲, 多?于门庭相当的人群中寻找,能得两情相悦者, 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有如温涯和舒氏。
身份玄殊, 学识不同,性格之上舒氏软善,健康这边,温涯甚至给不了舒氏一个白头到老?的约定。
他们却成亲了,且感情甚笃。
彼时听到,魏长稷说?全然相信,那是假的。
「旁人都道,我伯父亡故,是因为妻钓鱼,落入湖底,本?身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没能熬过?舒舒哇哇落地的那个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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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温亭书攥手?,眼带着?悔恨和悲痛。
「可事实是,不是这样的。」
「伯父谨慎,做了父亲后看?重身体。便是为了孕吐不止的伯母冰钓,凳子也是放在湖岸之上。是我胡闹、贪玩,偷偷熘到冰面看?鱼,然后冻层不稳,失足落水,那日掉下去的是我!该死的也是我!!」
温亭书攥着?手?道:「可伯父为救我,却跳了下去……」
他永远记得,他那位自来?孱弱的伯父,那刻一跃而下,身姿是多?么伟岸高大。
湖水不深,伯父拖着?他的腿,脸色苍白把他举上去,自己?再爬上来?,却脸色苍白的像鬼一样,直接晕了过?去。
大夫医治了他们三天,伯侄两人皆高烧不退。
温涯是因为本?身身体虚弱。
而温亭书……是被吓的。
那段时间他听着?温涯几次急救,生怕自己?连累一条人命,无论谁来?,都一直浑浑噩噩。怕被询问,更怕问责。
后来?愿意走下床,是因为温涯想?见他。
对于救自己?的伯父,温亭书无法拒绝,他被人抱着?坐到温涯床边,看?到他已经?形同枯藁的面容。
瞬时遍体生寒,牙咬着?唇。
温涯听着?他哭,给他擦泪,然后撑着?最后一口气对着?他笑,「亭书,你记住了,是伯父带你冰钓,也是伯父失足落水,不关你的事。你不要自责,也不要自困,温家的儿郎,要勇于朝前看?。」
那是伯父对他的嘱咐。
——你不要自责,也不要自困。
从头到尾,没有把伯母或者未出世的孩子压到他肩上,温亭书泪如雨下。
伯父去了,伯母受不得打击。
当天晚上难产,其实是有惊无险的……
可自来?温柔的有些怯懦的伯母,却了无生意,趁人不注意半夜自裁。
父亲怕一人亡故双亲,伯母更是决绝的自裁,影响到舒舒名声,是以才严加敲打,对外只道伯父病故,伯母难产而亡。
舒舒无父无母,归根结底,是他的错。
是以自他们走后,温亭书勤读诗书,一心有所成,就为如今给舒舒撑腰,对得起伯父伯母两条命。
「伯父救我,舒舒便是我一生之责任。」
「故此,魏长稷,莫辜负舒舒,永远也不要。」
*
因为劝服了阿兄,温恋舒心中高兴。
为他们担忧这么多?日,总算松了口气。
回到闺房,又洗漱了一次,大冷的天又没事干,温恋舒便直接躺到床上,这样一边盖着?被子暖和,一边细细的想?……
魏长稷在干什么呢?
他喜欢她,她是知道的。
可如今自己?被阿兄带回了家,为了不让她难做,他首先是不会?跟阿兄闹掰的。那这个时候,他一个人,在干什么?
不会?又像上次吵架一样,躲到书房里黯然神伤?
魏长稷这个男人吧!
怎么都好。
平时瞧着?狂的不行,对待她的时候,却总有那么一点无可奈何,这就是在意。
想?着?温恋舒笑了下。
算着?待看?过?叔父,确认家中无恙,她就回去给魏长稷一个惊喜。
她认真的出神,是以没注意到。
不知什么时候,外头吱呀一下,门开了,又很快关上。
不一会?儿就有道身影朝这边靠近。
走到床边的时候,也无甚顾及,直接伸手?掀开床帐,瞧见一张仰面躺着?笑容不断的娇靥,「想?什么呢?这般高兴?看?来?你回到娘家过?的还不错。」
温恋舒回神,转过?眸来?。
然后眼睛一亮,坐起来?。
天知道,她都不用,直接腰部力量坐起来?,后脑勺正对着?窗头梨木。
即便很大的可能温恋舒撞不到,魏长稷还是吓了一条,当即俯身手?扶着?她腰,给人借力,「起这么快,也不怕摔了?」
温恋舒也不怕他训。
坐起来?那瞬,手?搂着?他脖颈,「你怎么来?了?」
对着?她这张笑脸,魏长稷便什么气都没了,「当然是走进来?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温恋舒揪着?他,「我阿兄正在气头上,门肯定不会?让你进,你是爬墙摸过?来?的吗?」
「是啊!爬墙!」魏长稷意味深长道:「温恋舒你细数一数,我都为你爬墙几次了?」
温恋舒捂着?嘴笑。
笑完了,也不知怎的……
再次见到他,心里忽然有股子激动,趁其不备,温恋舒直接一口亲过?去,「辛苦你了!」
眼睛亮亮的,笑意也不断。
想?也知道温恋舒此时心情不错。
魏长稷愣的一下,静默不语,只低眸漆黑的眼睛晦暗看?着?她。
如今是冬日,外头寒风瑟瑟。
可这样的目光下,温恋舒却觉恍觉被一团火包住,有些不自在,但没退缩,亲是她亲的,仍旧歪头笑看?着?他,「怎么不说?话?高兴傻了?」
话音刚落,头便被人扣住。
魏长稷头一低,温恋舒便觉嘴唇被人咬住。
没等有什么反应,便是甚兇勐的一阵捣入,就如被大快朵颐的食物……
温恋舒毫无反手?之力。
当然,也不想?反抗就是。
只手?心轻轻拍着?他背,安抚的示意魏长稷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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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这么些日子,两人也培养了些默契,魏长稷感受到她的意思,轻轻把人放下,自己?钻进去。
亲吻之间,果?真没有方才那般急切。
温恋舒注意到他的手?,悄悄按过?去,「不……不行的……」
因着?沈御医有过?交代,这方面魏长稷很尊重温恋舒意思。她一有抗拒的姿态,魏长稷便是再难受,也强人着?往后退了些。
只是鼻尖仍触着?她的鼻尖,比亲吻更加亲昵。
「怎么了?」他沙哑着?声音问,看?得出很动情。
温恋舒眼神躲闪道:「我院里有阿兄安排的人巡夜,而且这是我家,不大好……」没有说?不让,只是时间地点不对。
魏长稷咬她一下,「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
「嗯,对不住。」温恋舒不好意思的朝他笑。
魏长稷凑过?去道:「不做那个,你给我亲几下,好几日了,我忍得难受。」
温恋舒看?到他额际的薄汗,如魏长稷所说?,是自己?招惹的他,于是松了按着?他的手?,把眼睛闭上。
魏长稷一笑,又亲过?去。
只是亲着?亲着?,便有些不对。
她咬着?唇才能克制肌肤的异样,不发出声来?,没一会?儿又忍不住提醒:「别?再往下,外头真有人……」
魏长稷喘着?粗气,好半晌回,「那我轻些。」
温恋舒蹬他一下,是不同意。
魏长稷只得作罢,毕竟顺着?哄着?,才能有下一次。
两人并排躺着?,好半晌才恢復。
魏长稷歪头看?着?她双眸水润,眼尾泛红,有些得意的伸手?过?去。
却被温恋舒一掌拍过?,「摸过?那么多?的手?,不要再碰我脸。」
「摸得再多?,也不都是你身体?你又不脏,怎自己?还嫌弃上了?」魏长稷回嘴。
温恋舒不理他。
脱离了魏长稷的怀抱,身边很快冷下来?,温恋舒把被窝紧了紧。
被魏长稷瞧见,他直接把人抱过?去。
温恋舒挣扎,怕他再来?。
魏长稷却稍微一用力,把人带的更近,「你且放心,我比谁都更在意你身体。不再亲了,这样抱着?你才暖和。」
只是单纯当暖炉,温恋舒不动了,靠在他怀里,半边脸颊贴着?他胸膛。
温恋舒喜欢这样贴着?……
因为能听到他噗通噗通的心跳,感受到魏长稷剧烈的爱意。
而魏长稷不知道,他只以为温恋舒这样舒服,也便由?着?她。
男人下巴搭在她发顶,询问的语气温和道:「我明日来?接你?」
温恋舒明白他的意思,沉吟片刻,搂住他腰道:「明日不行,明日叔父醒了,我想?陪着?说?说?话。」
「后日呢?」
「嫂嫂说?后日看?医,我也想?陪着?。」
「大后日?」
「大后日明书……」
话没说?完,腰被掐的一下。
温恋舒抬头,看?到魏长稷不甚贊同的眼。
她心虚道:「怎么了嘛?」难得讨饶的带着?撒娇。
魏长稷果?真吃这套,脸色虽还不好,却依着?她回道:「照你这么个雨露均沾法,温家谁都轮一日,跟我回去都要五日,那时候都过?除夕了!」
温恋舒只顾着?亲人回来?高兴,却是忘了,除夕已经?近在跟前。
这是她出嫁后去魏家,过?的第?一个年。
于情于理,的确不该给魏长稷难堪。
「可叔父总是要陪的呀!」温恋舒态度软化。
魏长稷也便倒退一步,「我后日下午来?接你,让你陪嫂子就医,但是温明书……我是姐夫,我应优先,你先跟我回去,初二那天我再陪你回门,见温明书。」
温恋舒笑的一下,「可以……只是,明书不会?叫你姐夫的。」
他连二姐都很少?叫。
魏长稷哼道:「不叫也是。」
温恋舒肩膀发颤,「是,不叫也是。」
「睡觉,别?笑了,听得我难受。」魏长稷把她脑袋按下去。
感受到他身子紧绷,的确忍得不易,温恋舒没再作怪,安稳的闭眼准备睡过?去。
差不多?要入定的时候,忽然又听到魏长稷问:「你算了吗?」
温恋舒迷迷煳煳道:「算什么?」
他静默一会?儿,被窝里揉捏着?温恋舒的手?,「后日,也是第?十日……」
温恋舒愣的一下,本?不想?回忆,可脑子根本?不受她控制,不由?自主理解,并且想?起这十日的来?源——
【「沈御医的诊断方案,你且都听见了,往后自觉点,早睡早起,忌食辛辣,房事之上,十日一次,遇节庆可多?一次,其余无可例外,不能耍赖。」】
想?明白了,瞬间睡意去了一半。
温恋舒一脚把魏长稷蹬了一下,没好气道:「你当我是你吗?这个都算这么清楚,真好意思。」
「我苦等十天,就得这一日,有何不好意思?」
说?着?魏长稷又抱上来?,「夫人也体谅体谅我吧!」
第五十九章
温颐虽说受了几月牢狱之灾, 又勾出诸多身?体的病痛,回?府吃了药便早早睡了。
然?而上了年纪的人,觉都?少, 他依旧是以?前习惯,差不多上朝的时辰就醒了……这时候,天都?还是黑透的。
他这边一翻身?,立即有人来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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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颐迷迷濛蒙享受了一回?伺候, 穿鞋子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
咦!
这人身?骨这般消瘦,未睁眼都?能感受扑面而来一股清冷,旁人定是没有这种气质的。
温颐睁开眼,稍微一顿。
瞧见蹲着?的果真是他大儿子。
温亭书抓起他的脚, 把鞋子套上, 随即后面轻轻一提,换了另一只?。
温颐心?里暖暖的,嘴上却嫌弃, 「好不容易回?了家, 怎么不在院里好好睡?」
「睡了。」温亭书道:「前半夜明书守着?,后半夜才换的我。」主要温颐年纪大了,大夫诊出来诸多不好。
旁人照顾总归不放心?, 养身?这段……
兄弟俩合计, 他们过来。
本身?温恋舒、姜锦竹,便是微姐都?想尽一份薄力。只?是她们为?女?子,照顾起夜没那么大力气, 而且也不方便。
温亭书兄弟更不会?让她们受累。
温颐:「听说微姐可念着?你了,马车一到就扑过去, 我还没老到动不得的地步,这儿也用不到你, 你当留时间多陪陪她。」
温亭书:「儿会?陪。」
但这话说完,皱起眉认真道:「只?是我是微姐父亲,您也是我父亲。」他只?想在温颐虚弱的时候,尽心?照顾,不留遗憾。
温颐嘆息道:「你怎的不明白,我说是让你陪微姐,其实更是陪锦竹。」
温亭书一顿。
听得温颐怜惜道:「她为?咱们家吃了太多苦,为?人丈夫,你当细心?。」
要说此番最愧疚的,就是对锦竹和舒舒。
只?是舒舒还好,自家骨肉,虽然?愧疚,总能弥补。
可是锦竹是儿媳,丧子之痛,又与姜家决裂,可以?说为?了他们,切肤之痛。
「孩儿知道,定不负她。」温亭书说着?站起来,把温颐一併扶着?,「只?是今日,有话与父亲说。」
温亭书自来诚恳,说话算数。
他说不负,那就肯定是上心?的。
温颐松了口气,随他去了架子边,一边净手洗着?面,一边舒舒服服问?:「什么话?倒也值得你这般放在心?上?」
温亭书手里拿着?帕,「舒舒回?来了。」
撩水的声音一停。
温颐没说话,看样子却是静待后话。
温亭书通透,见状继续道:「这门?婚事,我亦问?过舒舒意思,想着?父亲挂念,故此特意过来与您禀报。」
温颐脸色未变,气息却沉下来。
取过大儿子手中?的干帕,细緻的擦过脸和手道:「说说吧!」
他们这边父子谈话的时候,温恋舒还在睡着?。
本来以?前温恋舒畏寒,冬日总是很难入睡,但自打嫁给魏长稷,武将也便有这好处,常年习武,通身?火热,抱着?跟个暖炉似的,温恋舒也便没了这种烦恼。
她能一觉到天亮。
只?是今日,睡着?睡着?,隐约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好似是立春,「小姐,姑娘昨个儿睡得晚,这时候还没起呢!您进去说不得会?吵醒她,不如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温恋舒回?了家,身?边总不能没熟悉的人伺候。
立春是天不亮赶回?来的。
作为?温恋舒贴身?丫鬟,又正巧跟魏长稷身?边是青锋熟悉,立春自然?知道,昨晚半夜翻墙出去的二爷在何处。
可不就在如今温恋舒的床上?
正因知道,她一直守着?,就是预防那个不长眼的过来打扰。
谁知外人没瞧见,大清早却是瞧见笑着?跑来的温以?微,立春头疼。
温以?微道:「你进去通报,也是吵醒姑姑,何不如一开始就让我来,省的麻烦。」温以?微推开门?笑,「何况我自小跟着?姑姑长大,同榻而眠的时候还少?早就知道我姑姑睡着?了什么样。」
说着?温以?微走进去。
温恋舒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叔父阿兄和明书回?来了,她又听见微姐来找她,这大抵是个甜梦,温恋舒弯唇不自觉笑。
直到脸蛋被人拍了拍,「醒醒。」
粗糙的手,带着?厚茧。
而且凑在耳边,还是男声。
温恋舒又忆及,昨晚魏长稷来了,陪着?她睡,这回?温恋舒一下睁开眼。
先瞧见魏长稷。
他抱着?她把人从里翻了个儿,换到外头,「微姐来了。」
懵怔的温恋舒这才一惊,回?过头去,瞧见挡光的床帐外面果真两道身?影前后走近。
立春拦着?,声音刻意放大提醒,「小姐,还是奴婢来吧!姑娘好面子,再被您瞧见凌乱的睡颜,怕是不好意思。」
温以?微有分寸。
虽是来了床边,却停在几步开外,「姑姑醒了吗?」
「醒了……醒了!」温恋舒一边理着?衣裳,一边慌忙朝外应了两声。
只?是昨晚陪着?魏长稷胡闹,里衣虽是挂在身?上,带子散的也是差不多了,越着?急越紧张,一时半会?儿也系不好。
但几步相隔,声音近在咫尺。
温恋舒也怕温以?微忽然?过来,瞧见他们这副场景。
是以?一边推着?魏长稷帮她穿衣,一边小心?掀开床帐,只?从缝隙露出一个脑袋,「微姐怎么来了?起这么早?」
魏长稷倒也听话。
这时候正帮她系腰间的衣服。
只?是里衣面料单薄,偶尔手指碰到她腰窝,温恋舒就会?抖的一下,看的魏长稷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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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以?微看姑姑脸色白了又红,来回?变化?,仔细瞧了几瞬,不知怎的低下头去,学着?后面立春目不斜视的样子。
「父亲回?来高兴,我和母亲睡不着?。」说着?温以?微笑,「来这里是因为?祖父醒了,点名要见姑姑呢!」
腰间的带子好了,轮到脖子。
魏长稷人不好到床边来,就从后圈着?她的脖子。
温恋舒跪坐着?,他整个人动作似是抱着?温恋舒,背贴着?他胸膛,一面冷一面热。
尤其听到叔父寻她,温恋舒更是心?虚,「知道了,我这便起来。只?是姑姑衣衫不整的,微姐能不能……去外间等着??」
本来以?为?温以?微会?不同意。
谁知道这孩子闻言,行了一礼,「好,我外面等。」说着?转身?,竟把立春也一併带了出去。
温恋舒松了口气,瘫坐下去。
正好整个人倒在魏长稷怀里,听到他在后面低低的笑,「你自来胆大,怎的这时候乱了?就这般怕吗?」
温恋舒靠着?他,「自然?怕啊!我叔父阿兄现在对你有意见,被发?现你爬墙留宿我闺房,会?打死你的。」
「心?疼我?」魏长稷挑眉。
温恋舒刷的红的脸,把人推开,「谁心?疼你。」
说着?把脚放到脚踏。
只?是才从被窝出来的脚丫,触碰到冰冰凉凉的木板,温恋舒瞬间被冰的蜷起了膝盖。
魏长稷虽偶尔乐意看她热闹,但也终究不愿温恋舒吃苦。见状「啧」了一声跳下去,把温恋舒鞋子拿过来蹲下。
温恋舒看着?给她穿鞋的魏长稷……
原本被戳破有些恼羞成怒的小情绪,瞬间被抚平了去。
伸手撑着?床板,腰微微往下弯着?,看着?他脸笑说:「我虽不心?疼你,但我只?这么一个夫君,还是要好好活着?的好。」
魏长稷抬头。
温恋舒对他笑。
男人眯眼睛问?:「还想出去吗?」
「这不是废话吗?」温恋舒道:「叔父还等着?呢!」
「那便不要再说些撩拨我的话,你当知道,我没那么好的耐性。」魏长稷盯着?她看,眼睛蓄着?一团火一样。
温恋舒冷静下去的面容,闻言更红了起来。
不高兴踢了他腿一下,站起来跑过去更衣沐浴了。
她也不知魏长稷怎么做的!反正等他准备好回?来的时候,魏长稷人已经不在了。床尾被他脱下来的男式衣裳,自然?也跟着?消失不见。
应当是被穿走了。
且看外面立春和微姐有说有笑的反应,他应当没从正门?出去。
武功高强就是不一样,温恋舒心?里感慨一句,这便提着?裙子出去。
早饭是准备去跟叔父一起吃的,温恋舒也没做停留,跟温以?微互相加了件狐裘,挽着?手臂出去了。
今日天色尚且可以?,亮堂堂的。
但是冬日,再明朗也是寒冷刺骨的。
怕张嘴吃了风,起初姑侄两个谁都?不曾说话。
只?是后来到了偏僻没有旁人的小道,温以?微忽然?凑过来叫,「姑姑?」
温恋舒偏头,给她盖盖兜帽,看着?侄女?恢復狡黠,又明明亮亮带着?十岁小姑娘的姿态,也忍不住高兴道:「怎么了?」
温以?微眨眨眼,「方才,我知道谁在床上。」
温恋舒眼睛一骇。
温以?微道:「不过姑姑放心?,我不会?说的。」她虽是个孩子,但本就聪慧。又因这些月遭遇了太多事,养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除了亲眼看看姑姑出嫁的她和母亲……
家里其他人似乎对姑父都?有意见,温以?微晓得的。
温恋舒「嗯」了一声,有些心?有余悸,想着?床帐那般遮光,除了勉强瞧见魏长稷人影,微姐应当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吧!
若是被微姐看到魏长稷帮她穿衣,那可真就……丢死人了。
这般想着?,耳边听到温以?微又道:「姑姑,其实我感觉,姑父还挺好的。」
孩子的眼神总是干净,看人能清晰的感受到善意与恶意,魏长稷待温恋舒呵护,温以?微是看得出来的。
作为?侄女?。
魏长稷对温恋舒好,温以?微就对魏长稷尊敬。
温以?微道:「父亲祖父那边,我会?帮姑姑的。」
*
姑侄俩到温颐处时,他人已经坐在桌子边。
桌子上摆着?热粥,饼面小菜等物,虽品类简单,但看得出用心?,都?是好克华的食物,适合养身?之用。
的确,叔父他们被关多日。
虽然?有心?给他们大鱼大肉,但也要担心?肠胃经不经受的住,这样安排就很好。
温恋舒朝姜锦竹笑了一下,知道是她安排。
或是丈夫回?来了,又被温亭书宽慰过什么,姜锦竹今日瞧着?虽然?清瘦,但人却是极为?精神的。
因为?一家子今日才聚到一块,就打算先简单吃个团圆饭。
温颐发?话道:「都?坐吧!」
三个兄妹姐弟当中?,温颐最是疼她。
温恋舒总以?为?,这顿饭之前会?有个谈话,谁知叔父这般淡定。
她望叔父瞥了好几眼,又不自觉看向温亭书,然?温亭书面色如常,并没什么讯息透出。
温颐哼的一声道:「舒舒,我叫你坐下,你看你阿兄做什么?怎的,在这个家中?,你阿兄比我说话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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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醋上了,真不为?她嫁魏长稷生气?
温恋舒满腹疑惑的哄道:「没有没有,叔父说话最管用,我听阿兄的,阿兄不还是得听你的吗?」
温颐这才放过她,「吃饭。」
温以?微拉着?温恋舒坐下。
席间一家人维持着?很好的礼节,食不言寝不语。
但即便是没有声音发?出,氛围也是好的,温亭书时不时会?给姜锦竹、温恋舒和温以?微夹菜。
温明书有样学样。
但他只?能给姐姐和侄女?夹。
温颐看了有意见,「六个人的饭桌,我是不存在吗?」
这下兄妹三人,又包括温以?微,又抢着?把温颐照顾了一番,众人笑作一团,只?是笑着?笑着?,温恋舒鼻头却有些酸。
等到回?神时发?现,不仅是她。
姜锦竹和温以?微亦是如此,久别重逢,平安无恙,快乐之余总是格外的感慨万千。
想必叔父他们也一样,只?是身?为?男子,尤其是温家刻意被教导过,喜怒不显于色的男子,他们表现的要克制许多。
饭后温颐把温亭书一家赶走,又叫温明书回?去养身?。
独独剩下温恋舒的时候,温颐伸出手说:「舒舒扶着?我消消食去。」
温恋舒无有不应,扶着?温颐在廊下慢悠悠的来回?走,温颐时不时会?问?她两句近况,比如过的怎么样?入冬体寒有没有又严重?
知道她去祭拜过父母双亲。
又笑说这次有没有哭?
温恋舒没见过爹娘,但实际谁会?不渴望爹娘?
每回?任是温恋舒表面装的再淡定,其实温颐也知道,侄女?是有躲着?抹两滴眼泪的。
温恋舒不好意思道:「我都?大了,嫁人了,不会?哭了。」
温颐笑了笑,侧面看着?,鬓间白髮?耀眼且醒目,温恋舒被刺的一下,有些再也忍不住的问?:「叔父,我嫁人了,这回?是你以?前不喜欢的魏长稷,你不问?问?我吗?」
是了,温颐以?前不喜欢魏长稷。
华京那么多人,魏长稷因为?身?份特殊,无疑是其中?最如雷贯耳的一个。
温颐可怜魏长稷的出身?,却又评价他因环境压迫,而性格变得阴郁,其中?温恋舒能回?忆起的一句话,就是叔父说——
「父不疼母不爱的孩子,表面便是再无虞,心?中?也会?多生怨怼。」
听了温恋舒的话,温颐笑道:「我问?你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阿兄虽看着?端肃,实则心?里对你百般维护,今日早早来替你交代过了。」
温恋舒一愣,如此阿兄竟还丝毫不露破绽。
「那叔父就没交代我的吗?」
温颐这才转头道:「旁的我不多说,只?告诉舒舒一句——」
原本他是想着?,这门?婚事,若舒舒委屈,便是燕王赐下,他也要以?重返朝堂做筹码,给它?解了。
可是儿子告诉他,舒舒愿意。
舒舒愿意,他就得认。
温颐对温恋舒纵容道:「如今我们回?来了,若不开心?,尽管回?家。反正已经和离一次,咱们不在乎第二次,我只?要你们开心?。」
第六十章
温恋舒陪温颐说了好一会儿话, 直到吃了午饭。
外头有?人提醒温颐休息,他这才喝了药去歇息,而温恋舒呢?给叔父盖上被子?, 听到他渐次唿吸平顺,这才笑了一下离去。
走的时候,便是脚步都是松快的。
「阿兄?」
路上恰巧遇上温亭书,温恋舒叫了声。
温亭书停下, 「和?父亲说完了?」
「说完了。」温恋舒笑,「还要多谢阿兄替我在叔父面前?周旋。」
温亭书「嗯」了声,并不惯和?妹妹调笑。
倒是温恋舒,瞧见他袖口墨迹, 「阿兄在书房待了一上午?也不陪陪嫂嫂?」说着还是头一次有?些责怪。
足以说明, 姑嫂两个关?系极好。
「就是为了陪她,所以赶早把?事情处理好,后?半晌就不出去了。」温亭书也不气, 跟她温和?解释。
温恋舒点点头。
恰逢此时, 由丫鬟自身后?而来。
看见他们?行礼问好,「大爷,姑娘。」
温恋舒瞥到她手里捧着的药, 还没开口, 就听温亭书道:「又是夫人的?」
温恋舒一顿,「嫂嫂已?经吃药了?」
丫鬟没答话,反倒是温亭书皱眉道:「嗯, 她说是养身的,再细问也不说……」且温亭书怕多提两句, 害她想起姜家、卿哥,以及那些落湖的记忆, 所以总不敢说。
素来胸有?成竹的人,却怕极了姜锦竹哭。
温亭书嘆息道:「外头风寒,你莫逗留,赶紧回去歇息,咱们?晚上还有?一桌真正的团圆饭。」
温恋舒垂眸应,「好。」
温亭书朝丫鬟伸手,「给我吧!」
丫鬟递过去,温亭书端着转身,瞧得出来是要亲自给姜锦竹送去。
温恋舒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卿哥,最后?忆及昨日……姜锦竹过来悄悄跟她说的那句话,不仅有?些猜测——
那汤药,是养身的。
可或许,又不单单是养身。
这般想着,温恋舒心事重?重?回了闺房。
她本以为魏长稷走了,院里只是自己一个人。谁知进来瞧见他躺在她的贵妃榻上,旁边立春给他烧着茶。
第170页
捏了捏自己冷飕飕的手……
温恋舒鼓脸走过去道:「我在外头受冻,你倒是会享受。」
魏长稷撩眸,「是我让你受冻的吗?」
温恋舒:「……」
「那倒也不是。」
「那你为何朝我置气?」魏长稷睨她一眼讥笑,「我明眼瞧着,你对温颐和?温亭书可没这脾气,关?怀备至,不知多温柔小意。」
温恋舒眼睛眨了眨,有?些不知所言。
但看到魏长稷脸上的不高兴,忽而眼珠一转道:「所以啊!我只跟你置气。」
她对叔父阿兄善解人意,可只对魏长稷使小脾气,这何尝不是一种独特和?例外?魏长稷哼的一声。
立春看戏似的在旁边直笑。
瞧着两个主子?暂不说话,这才倒了杯茶给温恋舒奉上,「夫人也莫气,二爷关?心着您呢!自己出不去,接您不成,算着时辰让奴婢泡下香茶。」
说着凑到温恋舒耳边,用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
「是甜口的。」
众所周知,魏长稷不喜甜。
这茶泡来是给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立春说完,带着偷笑,轻轻推了温恋舒一把?,算是功成身退。
温恋舒端着茶走过去,魏长稷也不看她,在对面目不斜视的神态中,温恋舒自顾自的跟他挤在一处。
魏长稷看书。
温恋舒则慢悠悠喝茶,时而瞥他一眼。
少许,温恋舒杯子?递过去,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已?经是服软,「你喝吗?」
魏长稷瞥了眼道:「空杯子?给我,是喝空气吗?」
温恋舒把?脸凑过去,用一种很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杯子?空了,那就不喝,反正茶没我甜,我补偿你亲一下吧!」
魏长稷挑眉,却没有?亲。
不是不想,而是怕亲了一发不可收拾。
他把?温恋舒的脑袋戳过去,「真是难得,你也只有?在冤枉我理亏的时候,才会这般主动示弱。」
给他亲不要,温恋舒撇嘴。
「那不然呢?我有?理的时候,你还想让我服软?」
魏长稷呵呵两下,「岂敢。」她是个祖宗。
温恋舒听的直笑,总有?一种将军折腰的满足感,伸手拿了他的书道:「别看了,你又不喜这些。」
魏长稷果真松了装模做样的手,把?人揽到怀里侧着。
「去了这些时辰,都聊了什么??」魏长稷只是单纯问问,其实并不期待温恋舒说,或者说实话。
谁知温恋舒眼珠转了转,偏头专盯着他。
眼神颇有?些看好戏道:「没什么?呀!就是你知道你嘛,叔父疼我,特意留下我交代——如今他们?回来了,我若不开心,尽管回家。反正已?经和?离一次,也不在乎第二次,他只要我开心。」
说完眼珠子?看着魏长稷。
魏长稷笑了下,竟也没气。
就在温恋舒觉的奇怪的时候,脑袋忽然被人扣住,霍的往下一按,她整个脸低了下去。
没等温恋舒有?些什么?反应……
一股熟悉的热度从唇角牴入,炙烈的气息,闯入口腔。
卷携着温恋舒,就似被兽类啃食的猎物?。
胸脯之?下,心跳加快。
唇舌之?上,却忍不住酸涩麻酸。
温恋舒喘不过气来,推了他一下,「够了……」
魏长稷稍许离开,鼻子?仍碰着她。
温恋舒嗔他道:「我待会儿?还要出去吃饭……」
「正好给你添添口脂。」魏长稷声音低沉,带着些哑。
温恋舒瞪他,是这种添法吗?明书微姐暂且不说,阿兄嫂嫂可是过来人,瞧见焉能不知她做过什么??
本来爬墙就是偷偷摸摸,他竟还如此不知收敛。
见她不乐意,魏长稷离开些许。
规矩坐着,伸手替她擦去唇角津液,动作是温柔的,声音却带着凶气,「还敢第二次和?离吗?」
温恋舒哼的一下,「若你对我不好,我就敢。」
魏长稷抿唇,看着她问:「如何算好?」
温恋舒想了想,还没张口说话。
却听男人声音冷冽道:「我自问对你不错,你不喜我,亦不爱说话,我每天绕在你身边逗趣,还被嫌烦。你喜欢规矩,我吃饭不发声,你热爱干净,我洗澡比你还勤。两个人一起逛街,你在前?头买,吃不下或者不爱吃的,一股脑都是我在打扫。」
「你害怕生子?,我主动找东西?避孕。」
「沈御医交代忌房事,我便是再想,这些日可有?动过你?」
「这就是我,若你说的好,是什么?熟读四书五经,有?治世之?才,对外风度有?加,礼仪周到,恕我这辈子?做不到。」
温恋舒听着愣了愣,有?些触动,又忍不住好笑。
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索性循着本能,搂住魏长稷撞他些许,一下不够,又朝着他下巴撞了两下嘟囔:「别的也就罢了,你说的都对。可你是没动过我,昨晚摸的还少吗?我也没有?让你通四书五经,方才不是怕你看的累,把?书给你夺了吗?」
说着温恋舒白眼,「你可别冤枉我。」
魏长稷:「……」
魏长稷抿唇,「那这事就算过去。」
温恋舒撇嘴,「本来就是开个玩笑,你非要认真,还盯着埋怨我一堆……」如今得了哄,就过去?
第171页
也行吧!
不过去,难道接着闹?
魏长稷揉揉她脑袋,「我得走了。」
「啊?」温恋舒没曾想他话题转的这般快,有?些猝不及防,「你回家去有?事吗?」现在又不用上朝?
魏长稷「嗯」了一声,却没细说。
温恋舒有?些想问什么?,张了张嘴,自己又不确定?。
倒是魏长稷张口,「你明日陪着嫂子?那里看医?」
闻言温恋舒眼睛一动,「梧桐巷,沈伯父那里。」如今这个时节,各家各户都预备过年,便是医馆,也很多关?门。
且姜锦竹的隐私,也不方便给谁都瞧。
是温恋舒让人问过沈御医后?,才得知他明日上午有?个空隙。
说完眼睛悄悄看魏长稷几次。
直到魏长稷问:「几时结束?」
温恋舒心里高兴道:「约莫着午时前?,我会同嫂嫂在外头吃个饭。」
「那我午时去接你。」
「好啊!」说完又觉自己有?些急切,温恋舒怪不好意思?的,装作满不在乎,「随你……你若不来接我,我就还回温家好了。」
魏长稷笑,「都拿回温家威胁我,这是随我的意思?吗?」
温恋舒跳起来脸一红,「你不是要走吗?快走快走。」
说不过就赶人,别扭的性子?。
但魏长稷的确有?事,若非怕温颐因他把?温恋舒训哭,魏长稷也不会等到此刻。如今确认她这边没事,魏长稷便最后?交代两声离去。
*
次日陪着姜锦竹到沈御医那边走了一圈,总算松了些气。
出来姜锦竹提着几贴药,面上很是高兴,「说好今日在外吃饭,今日嫂嫂请你去锦绣楼。」
温恋舒也知她高兴,自然无有?不应。
姑嫂两个上了马车,一路朝锦绣楼的方向去。
路上偶尔听见烟花爆竹的声音,才觉这个年是越来越多的喜气。
想着温恋舒又想起魏长稷说的除夕,他说过来接她,却连时间地点都没确定?,如今她们?已?经离开梧桐巷了,也不知魏长稷能不能找到。
「外头好生热闹,我缝隙里看看。」
温恋舒随意找了个理由,掀开条缝四处打探。
姜锦竹在里面问,「可瞧见什么?了?」
温恋舒随意挑了某处,「瞧见了,几个孩子?玩摔炮,你追我赶的,旁边还有?好些小玩意儿?。」
「瞧着与往年也没什么?不同,舒舒若看够了就进来,老?是吹风容易得凉。」
温恋舒「哦」了声。
最后?仔仔细细看了遍四周。
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马匹经过。
温恋舒松了手,靠回车厢,姜锦竹看看她的脸道:「怎的这般遗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等着谁,没能如愿。」
「……」她可不就是等着谁吗?
这般想着,又有?些被放鸽子?的恼怒。
温恋舒正想哼的一下,忽而外头很近的一声鞭炮响起,她们?的马匹受惊,在车夫手里不受控制,仰蹄开始嘶吼起来。
瞬间惊住了一群小孩,以及车里车外的人。
温恋舒愣了瞬……
等回过神来,俨然已?经被姜锦竹抱在怀中。
温恋舒心急,「嫂嫂,你且先?顾自己。」
姜锦竹正色,「我是你嫂嫂……楚宴,不要急,缰绳拉住,把?马安抚下来。」
外头也不知是不是听了姜锦竹吩咐,马儿?见此慢慢平稳下来,温恋舒松了口气,正要说先?下去。
忽而车帘被人从外掀开,露出张熟悉的脸。
温恋舒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魏长稷打量着她对姜锦竹道:「这马车不安全,请你先?移步到魏家马车。」
姜锦竹本是故作镇定?,如今瞧见魏长稷来了,却真真切切松了口气,这才把?温恋舒放开下去。
「吓着了?」魏长稷蹲过来。
温恋舒看着他,摇摇头……
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心跳加快的那幕,忽而没忍住捶他一下道:「你怎么?才来?」虽然这不怪他,可谁叫她不讲理。
魏长稷:「没有?才来,我一直都在。」
所以才在马车有?异的那瞬,快速跃过来把?马治住。
否则就方才马蹄仰起来的角度,整个车厢都要后?翻。
「那我怎么?没瞧见你?」
「我在后?头,你只朝了前?看。」魏长稷道:「先?不说了,咱们?先?行下去。」
说着魏长稷把?人牵起来走出去。
站在马车上,这才晓得造成多大的慌乱。
此时莫说那些孩子?在哭,就是旁边摆摊卖东西?的大人,许多都面色如纸。
温恋舒大概看了下,目光忽而在那个方向凝住。
魏长稷顺着看过去,也只瞧见个穿着杏色衣裳的丫鬟,「怎的了?」
温恋舒摇头,「没什么?,或是看错了,走吧!」
魏长稷只以为她心有?余悸,扶着温恋舒下去,等得来到魏家马车,温恋舒犹疑了一下。
似乎瞧出她的顾虑,魏长稷道:「你且放心,这是战马。」
比起温家马场饲养来的,战马五一身经百战。
「且我还在呢!此番就在外头随行。」
温恋舒放心了些,但仍抓着魏长稷手交代,「那你随行走我这边,让我能看见。」这样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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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稷自然无有?不应。
温恋舒这才进去。
姜锦竹毕竟做了多年当家主母,此时已?经安定?下来,听到温恋舒进去,指着方才她也注意到的地方道:「方才那儿?过去个丫鬟。」
温恋舒一顿。
姜锦竹问:「是庆阳王府曾助你揭穿计姨娘的某个丫鬟吧!」
「……对。」
姜锦竹看着她,「那她怎会去你的嫁妆铺子??」
「或是买胭脂吧!」温恋舒坐下去。
姜锦竹笑,「舒舒,你嫂嫂可不傻。」舒舒的嫁妆,是她一手打点,这家胭脂收益奇佳,定?位顾客非富即贵,就不是丫鬟所能消费。
本来她不确定?的,但此时温恋舒敷衍的这句,反而叫姜锦竹确定?。
她嘆息一声,深知温家兄妹护短且牙呲必报的品性,「我知有?些事情你势必清算,但今日是我看见,来日也可能是别人看见,尾巴要收拾干净。另……有?什么?困难,记得跟我说,便是我帮不上,如今还有?你阿兄。」
温恋舒怔了怔,「我记住了。」
说完往缝隙看了看,瞧见魏长稷陪伴左右的身影,挺拔安稳。
只是这次……
用不到嫂嫂或阿兄。
第六十一章
惊马的地方原就在闹市, 距离温家并不?是很?远。
如此行了约莫一刻钟,便到了,知道温恋舒有?魏长稷扶, 或许还会说些什么悄悄话,姜锦竹就先下?了马车,把后面空间让给小夫妻两个。
只是脚才一迈进门,忽感觉前面迎面扑来阵压抑的气息。
抬头一看……
第一眼便是红着眼睛扑过来的温以微。
母女俩尚没说话, 后面温亭书就走过来,手?上沾着墨,肩胛束脖未去,让人很?容易知道, 他是没防备急匆匆赶出来的。
瞧见姜锦竹, 语气?责备道:「不?是说了等我陪你出去?怎的还是不?告而别?」
天知道听到马车惊了,他有?多么害怕。
甚至满脑子已经想像自己的妻子和妹妹,血淋淋的被人抬回来。
想着温亭书表情严肃, 「此番你太不?知轻重?!」
姜锦竹翕动了下?嘴唇, 有?些哑口无?言。
的确啊!是她让舒舒陪自己去了,若是方才舒舒出什么意外……便如当初卿哥一样,她真就万死?难辞其咎。
温亭书把人上下?打量了个遍。
瞧姜锦竹无?事, 又问了句:「舒舒呢?」
魏长稷的坐骑高大, 刚才把温恋舒遮住了。
听到外面温亭书着急的声音,温恋舒被魏长稷抱下?去,跑出来道:「阿兄, 我在这里。」
温亭书看过去。
温恋舒看了眼他和姜锦竹道:「我没事,不?管嫂嫂的事, 方才马车颠的那瞬,还是嫂嫂把我护在怀里。」
温亭书一顿, 看向脸色苍白的姜锦竹。
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姜锦竹却勉强笑道:「我先回去了,里面等你。」
她看医不?想温亭书陪着,不?告而别而错。但温亭书有?一刻情绪失控,对她张口责问也不?该。
但不?论是谁的错……
这儿是门口,姜锦竹不?想被看笑话。
是以说出这么一句,便牵着温以微进去了。
留下?温亭书站在风中,独对着妻女的背影沉思。
温恋舒走过来,陪着他看了会儿,待的旁边看客都被魏长稷眼神遣散,这才语重?心长的道:「阿兄,你不?当凶嫂嫂的,她很?不?容易……」
「没凶,只是着急,没控制住语气?。」
「即便无?心,也是吓着她了。」温恋舒不?贊同?道:「当初阿兄不?在,我也不?在,姜家逼嫂嫂另嫁,嫂嫂宁死?不?愿,大冬天的跳了莲池,坏了身子,傻傻以为自己不?能?生育,也就坏了姜家与?梁王府联姻的本意。」
「只是如今你回来了,以卿也不?在。」
「她心里难受,进了另一个死?胡同?,瞒着你想调理好自己,给家中再留个血脉,便是为了这份心意,阿兄不?当凶嫂嫂的。」
温恋舒的这些话,一直盘旋在温亭书脑子里。
等得回到院子,瞧见姜锦竹在做针线,缝的还是他的里衣。
温亭书瞬间感觉自己罪孽深重?。
只是他这人吧!自来情绪内敛,便是心里触动,面上却习惯冷静的瞧不?出什么。
「你回来你?」姜锦竹道。
温亭书走过去。
两人成?亲有?十年,他们了解彼此,就像了解自己。姜锦竹看得出温亭书愧疚,本以为他会道歉的。
谁知温亭书只是坐下?去,给她倒了杯茶推过来。
「今日吓着了,喝口暖的缓缓。」这说的不?知是惊马吓着她,还是方才被他质问的那两句吓着她。
总之?温亭书没细说,姜锦竹也没细问。
倒是接过茶喝了进去。
而后抬眸静静的等待,知道温亭书还有?后话。
果真她看过来的那瞬,温亭书就道:「锦竹,你可知父亲,为何为我取名亭书?」
姜锦竹听了这话,诚实的摇摇头道:「不?知……但愿闻其详。」
「楚宴缨休绝,燕庭书作行。」温亭书缓缓的解释:「父亲望我胸怀坦荡、刚正不?阿,我深以为然。故身为男子,婚姻所求,若只耽于?一脉相传,你便是小瞧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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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锦竹一愣。
忽而明白,他没有?先道歉,原来却是存了开解她的心思。
「若子女众多,皆不?成?器,有?也是无?。可子女再薄,皆为大才,男女又如何?」温亭书抓着她的手?,静静等姜锦竹平復,「今日急切语气?微重?,是我不?对。但听舒舒说了你出门目的,更想告诉你一声,外面有?过儿子,这点并不?会因卿哥离去改变,如今只剩下?微姐,我也没觉的少什么。」
「莫吃那些药了,也莫为难自己。」
*
「你说阿兄会跟嫂嫂道歉吗?」
马车之?上,温恋舒这般问。
她这人就是这样,平时瞧着高冷矜贵,实则遇到事情也会慌张,跟你不?熟的时候尚且能?忍住,但跟你熟了就忍不?住说话,寻求些安慰。
「我阿兄这人吧!那儿都挺好……」
魏长稷鲜少听她夸别的男子,乍一听见,即便是兄长,也忍不?住顺嘴就问:「哪里好了?」
温恋舒自然而然细数,「长得好,脾气?好,学问好,为官更好。」
那还真是完美呢!
魏长稷心道,他除了长得不?太行,哪里不?好?
便是他对别人脾气?不?好,但对她是顶好的。另外虽说没学问,但武艺高,当将军没人不?服。
怎的就温恋舒没看到他这些?
但这个时候,温恋舒正为兄嫂担心。
有?些话心里知道就行,魏长稷暂且没说出来,继续静听着温恋舒对温亭书评价,「只是我阿兄吧,比我还要高傲,很?难低头。我就怕他知道了原因,却端着架子,不?愿和嫂嫂服软……」
但他这回,又的确是错了。
温恋舒止不?住拧眉。
魏长稷笑,「我怕你是想多了。」
「嗯?」温恋舒抬头。
魏长稷道:「我难道不?骄傲?还桀骜难驯。可到你跟前,不?照样跟孙子似的。」
温恋舒一怔,脸红起来,有?些恼羞成?怒掐他,「什么跟孙子似的,不?害臊。」
「我不?害臊,你不?是早知道?」说着魏长稷翘起腿,瞧见温恋舒看过来,又老?老?实实放下?去,「你且放心吧!你以为温亭书夫妻恩爱十多年,这种说头是怎么传出来的?必定有?迹可循。他在姜锦竹面前,肯定跟在你面前不?一样。」
温恋舒想了想,好似的确是这个理。
因为就是她自己,在魏长稷面前骄纵,到了别人面前却是端庄。
她放了些心,又感慨道:「孩子真的很?重?要吗?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钻这个死?胡同??」别人也就罢了,关键姜锦竹给了温恋舒冲击。
魏长稷又不?自觉翘起腿来,老?神在在道:「别人我且不?知,我只知道我。」
听了这话,温恋舒转过头做倾听状。
魏长稷抓着她手?说,「我喜欢孩子,只是因为那是你给我生的孩子,而非因为我有?了孩子。若没你,其实孩子并不?重?要。」
这话说的熨帖,温恋舒笑了下?。
只是下?一瞬,魏长稷忽而话头一变,「只是虽然孩子并不?重?要,但是十日已到,这今日有?关生孩子的事,却还是要做的。」
温恋舒:「??」
温恋舒:「???」
温恋舒一下?把手?抽出去,气?鼓起脸道:「我就知道,你来接我是有?目的。」
亏得她还担心,魏长稷不?回来。
如今想着,简直笑话!有?睡觉这样的美事勾着,魏长稷能?不?来?他就是爬,今日也能?爬到。
「生气?了?」
「我有?那么小气??」温恋舒白他,「若真随随便便跟你生气?,我能?老?十岁。」魏长稷虽说让她护她,但他也爱逗她。
经常惹的温恋舒恼怒,又不?值得发脾气?,习惯了。
魏长稷凑过来,「老?也不?怕,咱们总要一起慢慢变老?的。」
温恋舒想一想那场景摇头,「那不?行,我要永远比你好看。」说完扭头抬手?,捧着魏长稷脸左看右看,「不?过我听说,习武的人身强力健,总是要比常人老?的慢些,我瞧着你果真跟从前没什么两样,我却变了许多……」
她有?些担忧。
魏长稷听完,看她一眼。
心道你这算什么变化,无?非就是姑娘成?夫人,增添了些许女人气?味,面色更加红润,眼尾更有?风情。
但这话说出去,温恋舒不?气?也羞了。
如今摸准了她脾气?,魏长稷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把人手?抓下?来捏在掌心,揉捏着笑言道:「那不?如这样,年后上值去军营,我每日风吹日晒,这样粗糙的快些,保证你比我白比我好看?」
他一本正经的说。
温恋舒本有?些感伤,闻言却噗嗤一声笑了。
如此说着闹着,魏国公府算是到了,明明不?过两日未回,温恋舒却是有?些想念,被魏长稷牵下?来就迫不?及待往里面走。
只是才迈进门,眼前忽而一阵白光乍现。
随即肩膀微微一疼,些许冰寒渗入衣服内。
温恋舒懵了懵,又低下?头去,却见是个小小的雪球四散在脚下?。
她正要再看是谁砸的她,身后一只手?又倏尔把她拽至身后,自己对着某处声音冷肃道——
「魏长序!!」
温恋舒一愣。
下?瞬瞧见魏长序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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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兄长,魏长序岂是你叫的?」孩子面前,魏长序硬着头皮,跟魏长稷耍了一下?威风。不?过似乎知道魏长稷不?会服他,怕被落了面子,魏长序说完不?等回答,就转而歉疚的对着温恋舒,又换了实实在在的歉意,「弟妹不?好意思,方才玩的忘我,一时没留意到……」
若不?知是谁,温恋舒或许生气?。
但知道了是谁,她这人对自己人容忍度一贯高,摆摆手?道:「不?打紧的,也不?太疼。」
不?太疼,就是还疼。
魏长稷抿了唇松开她,走到魏长序前面。
魏长序:「作甚?」
难道真要为了一个雪球,打他一顿。
魏长稷直言不?讳,「比划比划。」打他不?会,但比划之?中也砸几下?,却是可以的。
魏长序一个白眼。
在他撸袖子的那刻,手?疾眼快,迅速侧身退到温恋舒那边,意思不?言而喻。
魏长稷瞪他。
温恋舒笑着牵了魏长稷一下?,「好了,大哥也非有?意,何必吓着孩子,回去了。」说着没使?多大力气?,却直接把魏长稷牵去。
魏长稷转身剜了魏长序一下?。
魏长序全当看不?见,弯腰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笑眯眯的吩咐:「砚哥带着妹妹去,告诉祖母和母亲,你们二婶回来了。」
魏晴眼睛动了动。
跟着嘆了一口气?的哥哥去了。
*
回到同?心苑屋里,魏长稷把温恋舒拦下?,「方才砸的,肩膀给我看看。」说着就要动手?扒拉她衣裳。
温恋舒后退一步,吓了一跳。
「没有?多重?,已经不?疼了,不?必再看。」瞥到外头正要进来添炭加水的丫鬟,眼神警告魏长稷道:「如今还是白天,你不?要胡闹。」
这哪儿是胡闹?
正要辩驳,有?人进来。
魏长稷仍带着担忧道:「晚上再看。」
温恋舒松了口气?,至于?晚上看不?看,那就晚上再说。
温恋舒去拿了本书看,等着待会儿去给柳氏问安,魏长稷则跟着躺在她边上,闭着眼睛陪温恋舒。
赶肯定是赶不?走,温恋舒随他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柳氏那边应得了消息,也准备好了。
温恋舒和魏长稷到柳氏那儿去了一趟,或是知道他们会过来,魏长稷和黎初也都在。更神奇的是,黎初竟是跟柳氏在看帐簿,期间问了柳氏两次。
虽然声音依旧微弱,免不?了少几分气?势。
但比起以前,这俨然已经是很?好的徵兆。
温恋舒很?高兴。
「我这儿也没什么要你们看的,只消各自把日子过好,别吵架别扭让我担心就行。」说着柳氏挨个把两个儿子警示了一遍,又对儿媳妇们交代,「另外就是后日老?夫人回来,你们吃过饭来,同?我去接。」
按理一家老?祖宗回府,重?视些的天不?亮就要起床。
然而柳氏不?仅没让她们这么做,反而特许她们吃过早饭,有?些敷衍的态度。
对此温恋舒愈发好奇,魏家这些人有?个什么恩怨,但她没问,左右后日就知道了。
等到再回到同?心苑,立春立夏早早让人准备好了饭菜,众人知道夫人离开两日,二爷定然想念,于?是不?约而同?的悄悄离去,把空间留给两个主子。
温恋舒气?定神闲坐在一边。
魏长稷也面不?改色。
夫妻两个似都规矩的很?,期间没像丫鬟想的说什么话。
饭毕,温恋舒去沐浴。
魏长稷想了想,拿衣服去了隔壁。
等到他这边好的时候,温恋舒里面还没结束。
看书等了片刻,温恋舒披着头髮出来了,瞧见他愣的一下?,随即脸色发红,不?知是洗澡热的,还是因为其他。
魏长稷跟着她去了窗内。
「肩膀给我看看。」
「没砸伤。」
「拿也看看。」
温恋舒无?法。
片刻后,里面响起了衣料褪却的摩挲。
只是又片刻,摩挲的声音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另外一种难以压抑的动静。
才成?婚几月的夫妻,就被迫遭受房事限制,本就难熬。更何况这其中的一个,还是年轻气?盛的健硕武将。
十天才得这一次,难免有?些放纵。
激动到了极致,便是厚重?的床木,都止不?住发出那扰人的吱呀响动。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
总之?外头点着的蜡都去了一截,终于?有?被绑着口子的小袋丢出。
很?快魏长稷抱着人出来。
温恋舒累极了,被裹着衣裳,没来及好好穿,垂遮光/熘熘的腿,声音糟糕道:「往后床上我不?信你了……」
说什么看肩膀,都是藉口。
第六十二章
赶在除夕前一天, 魏家的老夫人殷氏回来了。
不过?因为有?柳氏交代,不必刻意起早,温恋舒还是照着往常的时辰, 把她和魏长?稷都弄醒,穿着打扮后,才相携去思?绵院。
魏长?稷对此情绪缺缺,真恨不得把不重视写在脸上。
到?了?念云院, 碰到?魏长?序一家。
温恋舒和黎初互相一对视……
魏长?稷便自觉的走到?魏长?序之侧,淡定的样子,似乎不是他不是刻意给黎初让位置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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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笑了?下。
深冬清晨的风,萧瑟又狂狷。
吹乱了?温恋舒的发, 让她不自觉挽了?挽。
抬头的那瞬, 正好瞧见?趴在魏长?序肩上的魏晴,小斗篷被吹掉,正想提醒黎初去帮忙盖上, 魏长?稷却伸了?手。
温恋舒一愣, 生?怕惹得怕被触碰的魏晴惊叫。
谁知也不知魏长?稷怎么做的,就是十?分巧妙。
既帮魏晴好好盖住了?斗篷,又不至于碰到?她脸上任何一处, 甚至魏晴睡着, 都不知道有?她二?叔动手的意识。
温恋舒松了?口。
从后瞧着魏长?稷落在魏晴脸上的眼睛。
夫妻这么久,温恋舒也算明?白,魏长?稷并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但无论对着微姐,还是小魏晴, 他总能流露出不同于常人的耐心。
上回微姐来的时候他问过?魏长?稷。
魏长?稷只道:「微姐长?得像你。」便是这分像,就得了?他诸多善意。
可是小魏晴呢?
总不能也因为魏晴跟她像?没这种可能。
那就只能因为, 他本?身对小姑娘就喜欢,以前他还想让她给他生?女儿?……
这般胡思?乱想着,思?绵院到?了?。
本?以为大家聚齐就当朝府门口去,毕竟她早前就听到?徐氏和金氏那边出去的声?音。
谁知柳氏瞧见?他们,头一句话竟是:「可都吃饭了?不曾?」
小魏晴醒了?,瞧见?祖母就要下地。
虽然她还不乐意说话,但看人的眼睛总能清晰的表达出意思?。
魏长?序把她放下去,被柳氏牵过?。
柳氏亲自弯腰,细緻的给小孙女搓搓冻冷的脸蛋。
那边魏长?序笑着道:「没吃呢!晴姐赖床,我们叫了?许久,最后还是砚哥说落雪陪她丢雪人,这才把人哄骗起来。」
说着魏晴不好意思?,钻着就往柳氏腿后躲。
柳氏笑道:「我们晴姐还小,正长?身体?呢。睡也就睡了?,你们叫她做什么?还饿着肚子,饭也不吃。」
魏长?序心里苦,明?明?我们小时候,您可并非这般说的。
他摇摇头看向有?过?共同经歷的魏长?稷。
魏长?稷却会错了?意,以为兄长?是要他解围,瞬时插了?一句,「这不就等着来母亲这里蹭吗?今日有?何好吃的?」
柳氏虚点着他笑骂两句,还是让人上了?饭食。
等他们这边吃罢,又是两刻钟过?去。
走前魏长?稷摸摸温恋舒暖烘烘的手……
「母亲这里可有?手炉?」
柳氏看他下,朝人伸了?手,「去再拿六个手炉。」
即时便有?丫鬟跑进去,不一会儿?抱了?六个装满水的手炉,人手一个。
魏晴新奇的来回翻看,不小心落了?地上,她愣了?一瞬,魏砚就把自己的给她,这才免了?小姑娘的一场不高兴。
见?此魏长?序笑笑,把自己的给了?儿?子。
魏长?稷则是单纯不喜欢这玩意儿?。
拿到?的那瞬,顺手塞给了?温恋舒,如此一来,温恋舒得了?两个,两倍温暖。
一行人慢悠悠的走着。
期间魏长?稷总有?意无意的给她挡风。
温恋舒不让他挡,这男人还摆脸色不高兴,「我给自己夫人挡风,关着你什么事?」
「……」得!被阴阳的温恋舒也就松了?要扯他的手,「你挡,你随便挡,吹伤吹痛,反正难受的不是我。」
魏长?稷如愿走着。
到?了?府门口,无意外大家都到?了?。
他们并着柳氏,自然是魏家最慢的。
可慢又如何?
几位姨娘站在丫鬟前头,看着柳氏大大方方越过?她们走到?前头。便是她们的儿?子,魏长?序兄弟两人一来,也被自觉的挤到?后面。
魏长?序也便罢了?,那是嫡出长?子。
可魏长?稷……
凭什么?!
心中再有?不忿,面上不敢流露。
纵使柳氏不争宠,纵使她从不给她们立规矩。
但有?些人只消存在,就是她们永远也跨越不了?的鸿沟。
魏国公瞥了?他们挨个一眼,最后眼眸落在柳氏身上,又是几月未见?,柳氏变得越发威严有?度,而他……
捏了?捏自己病后又瘦了?一圈的指腹,却是越来越苍老和狼狈。
一股剧烈的落差油然而生?。
让魏国公头一次讥讽:「你来的倒是早,全家都到?了?,你且才来。」
温恋舒心咯噔的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魏长?稷喝柳氏。
此时魏长?稷俨然已经关注过?去。
她又听得柳氏意味深长?道:「国公爷这话说的,跟我当初父母双亡,您出现过?一样。」
魏国公愣的一下,没接这话。
只是转而又瞥到?她们手中暖炉子,「便是装作?孝顺,也得装的像些。」
柳氏直接一眼白过?去,「难道只有?像你这样,被风吹倒刮病,才算孝顺?」
魏国公想驳话。
柳氏哼的一声?,「那便等你病了?再说。」
这话方落,远处忽而一阵车铃叮铃铃。
寻常人家的马车,不过?挂个木牌,已经鲜少有?人用这种车铃,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怎么都感觉有?些张扬作?态。
温恋舒看过?去,呆了?一瞬。
却见?是一辆极其繁复的雕花车壁,外头前后围了?十?几个护卫,个个面色凶煞,像有?人会刺杀她似的。
第176页
便是当初温家盛极,温恋舒出门。
都不见?得有?这种排场。
温恋舒嘴巴动了?动,听到?魏长?稷嗤笑一声?。
等得那车停下,门帘被掀开。
先行下来的却是个跟温恋舒差不多大的姑娘,大冷的天,一袭白衣,长?的不算特别惊艷,却独有?一种弱柳扶风的气质。
瞧见?她们,先行一笑。
转而回身把里面的人扶下来。
在温恋舒的想像中,魏国公都这般老了?,他的母亲怎么也得头髮尽霜白,眼底皱纹无限。
然而实际上……
魏老夫人要年轻许多。
一双丹凤眼狭长?,斜过?来不威自怒。
除了?对着魏国公,看谁都带着股嫌弃。
魏国公领人给她请安,柳氏敷衍的屈了?下膝。
魏老夫人就道:「怎的,老婆子我出门些日,回来便当不得国公夫人一声?母亲?」
温恋舒发现了?,平素柳氏多温柔的一人,自见?得魏国公和魏老夫人,就像被人打了?鸡血似的,听谁说话都不憷,都要反讥回去。
就如此时——
「母亲若想我叫母亲,我真恨不得叫您一世?母亲,来,母亲,儿?媳扶您家去。」
然后魏老夫人嘴角一抽,瞧得出来一阵胆寒,想抽出手。
但柳氏哪能任她说叫就叫,说不扶就不扶?看似温柔的搀扶,实则带着巧劲,一刻也容许魏老夫人逃脱。
一行人面色各异的往里去。
那个被柳氏抢了?位置的姑娘留在最后,落到?她们这片位置,眼瞅盯着砚哥就要说话……
魏长?序一个眼神扫过?去。
那姑娘身子一颤,匆忙脚步一转。
温恋舒正在看好戏。
却见?这好戏落在自家头上。
这人竟默不作?声?走到?他们这边,瞥了?温恋舒一眼,好似被谁欺负一样,欲语还休的笑看向魏长?稷。
「长?稷哥哥。」
温恋舒机灵的一下。
看到?魏长?稷瞥她一眼躲到?自己这边,温恋舒仍旧心有?不忿,「这位姑娘是谁?我夫君我都不曾这般叫过?,你倒是亲热。」
说完掐了?魏长?稷一下。
本?以为这是个没人要的臭烂木疙瘩,谁知半道杀出个白蝴蝶。
虽不为为惧,但膈应的厉害。
最开始或许不知这姑娘是谁,等到?她能亲自扶魏老夫人的时候,温恋舒如何猜不到??这可就是已经落魄的,魏老夫人的母族,殷家的表姑娘嘛!
殷表妹本?就柔弱的脸,闻言更白了?几分,「温姑娘莫要误……」
「叫我表嫂,」温恋舒斜过?去,「或者二?夫人。」
魏长?稷没忍住,笑得一下。
旁边两人皆看向他。
温恋舒怒目而视。
殷表妹则为可怜兮兮。
魏长?稷主动牵住温恋舒,温恋舒躲开,他再牵过?去,如此锲而不捨三次,温恋舒方才勉为其难遂他,魏长?稷转而对殷表妹冷冷道:「听你表嫂的。」
温恋舒哼的一声?。
殷表妹:「……」
等殷表妹吃了?瘪离开,魏长?稷笑问:「生?气了??」
「我都生?气了?,你竟还有?心情笑?」温恋舒轻轻质问。
魏长?稷则学?着她压低声?音道:「你为我吃醋生?气,我如何不能高兴?」
温恋舒一个白眼翻过?去,「谁为你吃醋……」
「那你倒是说说,方才那是什么态度。」魏长?稷说着,一脸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不揭穿你的表情。
温恋舒嗫声?道:「我只是单纯不高兴。」
「为何不高兴?」
为何不高兴?为何不高兴?
对啊她为何不高兴?温恋舒愣了?下。
思?索了?片刻,又瞥到?什么,转而再次理直气壮,高傲的瞥向魏长?稷,「我为何不高兴,你难道心里没点数?」
「我应该有?数吗?」
「当然。殷表妹怕大哥,却唯独愿意叫你『长?稷哥哥』,难道不是你从前做过?什么,让她误以为你好亲近?」
魏长?稷:「……」
第六十三章
「柔儿, 给诸位表兄表嫂看茶。」
殷表妹,其?名殷柔,先?前被讽刺, 就先?跑来了。是以等温恋舒他们到了寿安堂,殷柔早就在魏老夫人身边伺候。
待他们给魏老夫人见过礼后,老夫人说了这么一句。
不?由自主的,温恋舒抬头看魏老夫人一下。
殷柔瞧着与她一般大?, 没有十?八也?有十?七。
这样待字闺中的姑娘,便是表哥,其?实也?当保持距离。
然而魏老夫人自己喝着茶,却十?分淡定的吩咐殷柔给他们上茶, 甚至看她嫌弃自己的眼?色, 温恋舒甚至能?心有灵犀的理解到,若今日没有这么多的人,她根本不?会加「表嫂」两个字。
有什么目的, 昭然若揭。
想明白的温恋舒顿时一阵嫌恶, 扭过身想眼?不?见为净。
谁知不?巧,殷柔的茶正奉到她这儿。
不?防温恋舒突然一个扭身,殷柔吓的差点把东西甩掉。
最后即使没摔, 也?洒出些许热水, 到殷柔的手上和温恋舒衣裳上。
「没事吧!」魏长稷抓过她道。
温恋舒摇摇头。
虽有些牵连无辜,但猜出魏老夫人和殷柔心思,的确有感觉被冒犯, 甚至不?想被魏长稷碰,「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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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的久了, 心思想通。
魏长稷也?明白他这是被牵累。
虽说自己洁身自好,但的的确确被人有利可图, 便是他自己,都?觉的噁心,状似不?经意瞪了殷柔一下。
殷柔微愣,有些尴尬。
但事已?至此,茶别人都?给了,总不?好少了魏长稷。
想了又想,殷柔还是伸手,往前一步,「长稷哥……」
话没说出口,温恋舒抿唇。
魏长稷直接冷眼?扫过去。
殷柔那句娇柔造作的「长稷哥哥」,不?得不?转了个弯,面上带着笑道:「二表哥请喝茶。」
温恋舒转头看魏长稷,瞧着他怎么办。
心道但凡魏长稷给出一点让人亲近他的讯息,夫妻关系她就要慎重考虑。
当初就是叔父为他择婿陆清安,温恋舒也?是在陆清安承诺永不?纳妾后点头,更不?要说如今她对魏长稷有些心思,魏长稷若试图享齐人之福,赎她不?奉陪。
好在魏长稷也?没给人留面,大?庭广众直接丢出一个——
「滚!」
即使因为温恋舒在册,怕吓着温恋舒,魏长稷刻意克制了音量,与真正生气相比声音依旧平稳。但因为他眼?神凶色,牙关紧咬,阴沉的面容,不?难看出已?经在被挑衅动怒的边缘。
殷柔与他相处的不?多,以前也?只是远远瞧过。
何?况魏老夫人身边只有她一个可依靠的小辈,自然十?分疼爱。
旁人不?敢对殷柔生气,她又何?曾见过男人这般像是要杀人的眼?神?
登时一个激灵,手里茶又歪了下去。
只是这回不?如方?才幸运,因为端的久了,手指疲累整个杯子朝着魏长稷撒去。
温恋舒一骇,眼?疾手快,拽着魏长稷衣裳躲了一下,却还是难免被沾到水渍,夫妻两个皱了皱眉,动静已?经吸引了其?他人注意。
「对不?起二表哥,我非有意的……」
殷柔一下红了眼?,似慌了神的取出帕子,忙不?迭失的要往魏长稷身上擦。
温恋舒忍不?住笑了,「是我没有表哥吗?竟也?不?知道,原来现在表妹都?已?经这般开明,直接上手就要给人擦拭?」
殷柔一愣,「对不?起温……表嫂……」
「表嫂便表嫂,温表嫂是什么称唿?」
殷柔闻言低头,楚楚可怜的忙改口,「对不?起表嫂,我只是看茶水太烫,怕二表哥没有帕子擦,一时着急这才……」
温恋舒哼的一声,「他没帕子,他夫人不?是还在这儿喘气的吗?」
说完深吸两口气,极力劝解自己要忍耐,可瞧见殷柔一副摇摇欲坠的可怜样儿,旁边魏长锋他们皆不?贊同的看向温恋舒,好似她把人欺负了。
她一贯隐忍克制,又一贯冷静自持。
这刻却不?知怎的火冒三丈,终究没忍住讥讽道:「焉用你一个不?是亲表妹的表妹,来给他献殷勤。」
是了,魏老夫人虽是魏国公的母亲。
殷柔却是魏老夫人隔房的亲戚,真论起来,不?过侥倖同个姓氏,得了殷家无人才养到魏老夫人身边。
承认她声表妹,都?是给脸。
竟还真敢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
莫说如今叔父阿兄已?然回来,身后底气十?足。
便是温家依旧如以前一样风雨飘摇,温恋舒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忍气吞声。
此时殷柔不?说话……
也?是,多说多错,不?说才可怜。
温恋舒翻了个白眼?问魏长稷,「你有帕子吗?」
这话一落,莫说殷柔,便是担忧这个柔若表妹的魏长锋,都?希望魏长稷怜香惜玉,给殷柔一个脸面。
「有。」魏长稷道。
可惜魏长稷终究让他们失望了。
对此温恋舒稍加满意。
这回不?用温恋舒说,瞧她高兴,魏长稷转手,自袖中取出个不?知何?时从温恋舒那边取的帕子,牡丹图案,绣着「温」字,让打脸来的更勐烈些。
登时殷表妹丢人丢的摇摇欲坠。
黎初松了口气。
魏长序对殷柔侧脸冷哼一声。
柳氏但笑不?说话,魏国公在旁边沉默细看。
其?他人……
小金氏掐了丈夫一下,「你很?怜香惜玉?」
魏长锋疼的龇牙咧嘴,「没有,我不?是……」
「谅你也?不?敢。」小金氏松了手。男人或许心疼殷柔的弱柳扶风,但同为女子,小金氏如何?看不?出殷柔的矫揉造作。
她虽嫉妒温恋舒,但温恋舒起码行?事端方?。
小金氏自问自己也?不?比谁差,自然愿意站温恋舒,不?屑和殷柔一道。
至于魏长陵的妻子徐氏……
她自上回被丈夫「提点」过,便再也?不?敢惹是生非,此时只抱着孩子低头,全?然不?关自己的事。
见没人愿意给殷柔递个台阶。
终于魏老夫人开口,「好了!」
「多大?点事,也?值得大?惊小怪,或是柔儿给温氏端茶时就烫着了,再给老二端就失了手。」说着警告的看了温恋舒一眼?。
「今日我好不?容易回来,有些人可莫要生事坏我心情?。」
温恋舒心里冷笑,面上无恙,焉能?不?知魏老夫人是在偏帮。
只是她这边尚没做出什么反应,前头柳氏忽而笑了一声,「母亲说的是,您难得回来,如何?能?被小辈坏了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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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一愣,也?便闭了嘴。
因为明显感觉到柳氏这句话后,马上就有新的动作。
果真柳氏对殷柔道:「殷姑娘,这里诸人,你最得母亲心意,都?恨不?得直接讨了你做孙媳妇去。」
殷柔:「……」
虽然魏老夫人的确是这个意思,但被正大?光明挑出来,殷柔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些羞愧。
只是谁又管她呢?
这里谁都?跟她没关系,唯一有关系的也?不?过利用她在魏家继续作威作福。
柳氏也?就继续感慨:「只是可惜啊!我的两个儿子,都?已?心有所属,长陵和长锋也?娶了妻,剩下小五,如今不?过才五岁,倒没人跟殷姑娘相配。毕竟殷家虽……但毕竟也?是母亲母族,要脸面的人家,你总不?能?上赶着给人当妾。」
殷柔脸色一白。
魏老夫人也?坐不?住道:「柳氏!!」
柳氏即可转头,面上笑眯眯的,「母亲,儿媳在呢!您听渴了是不?是?快让你最喜欢的殷姑娘给你奉杯茶。」
说着就近招唿身边的云嬷嬷。
「嬷嬷,快给殷姑娘倒茶,这种粗活,哪能?她亲自动手。」
云嬷嬷闻弦知雅意,走到一旁,亲自提了火炉上烧的火热热的水壶,往白瓷茶盏中装了满满一盏。
然后趁着底端温度没上来,赶忙端着递给殷柔。
殷柔尚来不?及拒绝,就本能?伸了手。
待真正承接了这份重量,马上被烫的手指一颤。
然众人面前,总不?好失态。
何?况柳氏又算长辈,话说到这步也?不?能?轻易违抗。
殷柔僵着脸走上去,「姑祖母,您喝茶……」
单看缝隙里冒出的烟雾,魏老夫人便知里面多烫,她自是不?会轻易接手的,瞪了柳氏一眼?道:「先?放下吧,我待会儿喝。」
殷柔这才轻轻放下,悄悄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柳氏满意道:「母亲舟车劳顿,今日且到这儿吧!等明日除夕,咱们再细细的聊。」
说着任谁都?听出来,柳氏刻意咬重了「细细的聊」几个字,怕是已?经猜到,魏老夫人回来明晚定有好戏看。
或是想起了明晚,魏老夫人没再做为难。
状似不?经意的往魏长稷身上瞥了眼?,其?中有嫌恶、轻蔑,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接纳。
「嗯,我也?累了,且歇一晚,你们都?下去吧!」
柳氏也?不?作停留,得了这句话,招唿温恋舒他们就往外走,全?程也?不?管魏国公是何?脸色。
直到走了许久,柳氏笑才收起来。
回头招了招温恋舒,「方?才委屈你了。」
温恋舒摇摇头,「没受什么委屈,我只担心,自己出言太过直接,让母亲难做。」毕竟魏老夫人再不?是,占着一个婆母的名,有时一个孝字压下来,就能?让柳氏寸步难行?。
听了这话,柳氏却笑了。
又焉能?不?知温恋舒所想,拍拍她的手道:「魏家与别人不?一样,孝字根本压不?住我,无论何?时你们尽管随心而来,万事有我,我只怕你们忍气吞声。」
她忍气吞声了一辈子,就为今日,她的孩子能?不?受委屈。
他们这边说话的同时,魏老夫人那边自然也?没闲着。
殷柔忍着手指烫伤,伺候舟车劳顿的魏老夫人躺下。
「今日见着那魏长稷,倒没想到,当初狼崽一样的小孩,竟能?长得这般威武,面相也?算周正。」
这话说的不?错。
毕竟魏国公年轻生的不?错,魏长稷的母亲自也?有倾城之姿,否则不?会被魏国公盯上。便是后来魏长稷为了不?被欺负,刻意练武变得雄壮,然而五官仍旧算明朗。
再加上成婚后,温恋舒嫌他黑。
每回擦香膏都?要带上魏长稷那份。
魏长稷别人不?听,自己妻子的却只能?依着。
久而久之,倒也?愈发有几分清俊。
说着魏老夫人瞧了殷柔一下,「想来你应当是看上他的。」否则也?不?会让她送茶就上赶着。
殷柔避过魏老夫人直视。
他是靠近了魏长稷,不?过都?是试探。
两番试探,两番魏长稷都?给了温恋舒绝对偏爱,殷柔心中已?有了决断。
只是不?管心里怎么想,口头要继续温顺道:「柔儿但凭姑祖母做主。」
魏老夫人笑了下,心中满意,她愿意养殷柔到今日,不?就是为了这刻吗?
「虽说做妾委屈了些,但魏家往后毕竟是魏长序说了算,他疼这个弟弟,抓住魏长稷就是抓住了魏长稷。」说着魏老夫人拍拍她的手。
殷柔但笑不?语,好似羞怯。
实则心里却忍不?住道,夫妻貌合神离,为妾才能?上位,可如今眼?瞅着温恋舒夫妻和顺,魏长稷对温恋舒极其?上心,她又如何?插足?
最重要的是,温颐出狱了啊!
插足了温恋舒感情?,得罪温颐,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殷柔其?实方?才已?经放弃了魏长稷,但魏老夫人如今还是她的依靠,这话她不?能?说。反正就让魏老夫人撮合去呗,反正也?成不?了。
自己何?必为了成不?了的事情?,得罪魏老夫人这座大?山。
「本来魏长序是第一选择……」
这句说完,魏老夫人嘆了口气,「可惜当年你姐姐不?如你聪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魏长序得罪了净,如今只能?委屈你找魏长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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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姐姐,殷柔默了一瞬。
似乎瞧见许多年前,那双致死都?惊骇的闭不?上的眼?睛,手里紧紧握着魏长序玉佩。别人都?道魏家长子魏长序,是难得文武双全?的儒将。
可只有殷柔知道,魏长序……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第六十四章
「夫人、二爷回来了。」
从寿安堂回来, 已经几近中午。
可因着冬日风寒,天上云层又重,瞧着倒是像晚上一样, 黑漆漆的。
立春等人给同心苑各处点上了灯,瞧见两人,小丫鬟忙提着灯笼过来,一路照着他们回屋。
别人家都是以男主人为尊。
无?论何?时归, 总是把?爷儿唿唤在前面。
可不知是温恋舒太过矜贵,亦或者魏长稷表现的太宠她……
总之不知从何?时起,夫妻两个一同而?来,丫鬟奴僕们总是习惯性?的讨好的温恋舒, 先?叫温恋舒。
魏长稷倒也不曾在意。
到了屋里, 立夏忙伺候温恋舒脱掉狐裘。
这狐裘虽然暖和,但厚重难行,拖了一路兜着冷风, 也是折磨人, 温恋舒累的后半程都不曾说话。
而?魏长稷呢?
他不怕冷,出行依旧轻便衣裳,手却比温恋舒还暖。
丫鬟们总不能忽视他。
最后还是性?子沉稳, 胆子大些的立春, 过去给魏长稷添了茶,他便这样等着温恋舒,好了再一同用午膳。
温恋舒那边好的时候, 已经是一刻钟后。
身上换了件胭脂粉的夹袄,头上珠钗卸了大半。
只留下固定髮髻的金簪, 斜对侧簪了朵红纱制成的绢花,自然, 还是她喜欢的牡丹样式,娉娉裊裊,走了过来。
瞧见她,魏长稷就笑?了。
正巧给她倒来的茶水温度正好,魏长稷推过去,「喝了吧!暖暖身子。」
听了这话,温恋舒停下。
立在魏长稷一步远的身侧,低眸看着那盏茶。
即便知道这定然是自己喜欢的甜口,跟寿安堂的乃两码事。
可才?发生过的……
又叫她如何?一下子忘却?
温恋舒不由自主的想起殷柔奉的两盏茶,一盏洒在殷柔手上,一盏洒在魏长稷衣服上……衣服……
是了,魏长稷身上至今还留着痕迹。
温恋舒盯着那处。
魏长稷顺着看过去。
他今日穿着蓝色衣裳,是温恋舒选的。
颜色虽重,可较黑色到底不耐脏,便是茶渍风干了,也带着一圈浅浅的痕迹,魏长稷也膈应。
「我且去换身衣裳,你饿了便先?吃饭。」
说着魏长稷站起来道:「不必等我。」
他没那么规矩,更不忍温恋舒挨饿,是以就是温恋舒先?吃,在他心里都不算逾矩。
温恋舒偏头,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却不曾像魏长稷交代的那般,不等他,或是先?吃,而?是抿唇,对已经在上菜的立春等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夫人,菜不放下,就要凉了。」立春劝道。
温恋舒仍旧坚持,「先?下去。」
如此立春哪能不能吩咐,带着一群人又原路离去,而?温恋舒,则转身朝魏长稷离开的方向?靠近。
魏长稷正准备换衣。
他又并非真的魏国公府长大,来的时候已经快十岁了。
十岁的孩子,该懂的都懂,该会的也都会,像换衣穿鞋这种?事情?,从不用别人在旁伺候。
忽然听到脚步声?,魏长稷愣了下。
可侧眸瞧见是温恋舒,也便没有管,只以为她进来有什么事。
知道温恋舒脸皮薄,怕羞,魏长稷刻意放慢了动作,等着她离去再褪衣。
可等啊啊!
等来了温恋舒绕到前面,立着不动与他对视。
魏长稷顿了下,「怎的,你想看我更衣?」
「不行吗?」温恋舒云淡风轻。
魏长稷微愣,转而?笑?,「你都不怕,我又怕什么?」可这般说着,动作却是未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温恋舒,究竟是何?意。
温恋舒等得?不耐烦,近了一步。
亲自抬手把?他带子一拉,「不是更衣吗?磨磨蹭蹭做什么?我来帮你。」随即魏长稷衣带便三三两两解开。
温恋舒撤掉他外衫。
魏长稷拧眉一瞬。
感?觉里衣边又伸过来一只手。
「你怎么了?」魏长稷按住她。
温恋舒面色未变,声?音也很平淡,但是固执且加重的动作,直接扒拉开魏长稷的手,「殷柔碰过,不要穿。」
魏长稷恍然,「没有碰。」
「水洒过来了。」
「水而?已。」
温恋舒却不贊同,「那也是她碰过的水。」
这回魏长稷忍不住笑?,「没曾想过,你这般小气,当初陆清安娶了你的时候,我不也好好的过来了?」
温恋舒一默,抬起头来。
「哪有好好的?」温恋舒道:「我嘴都快被你亲破了。」
魏长稷想了下,她这说的是当初,她用抄写佛经诱使陆清安写字,谁知字没写,陆清安却起了疑心,当晚为了试探她,也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慾,反正就是陆清安欲对她亲近。
没等温恋舒自救,魏长稷出了手。
等到困境迎刃而?解,温恋舒满腹疑问出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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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被魏长稷堵在桌子上……
屏风相隔,里面陆清安在睡。
魏长稷却扣着她的腰,在这边牛嚼牡丹。
当时他的心态,和温恋舒如何?的心态,有异曲同工之妙,想到这里,魏长稷反应过来,忽而?抬头看着温恋舒。
她已经脱掉了他里衣,又拿出一身新的衣裳。
要给魏长稷穿上的那刻,又觉的少了什么。
犹豫片刻,忽而?走到床边,套着那衣裳在身上,扑到床上滚了两圈。
此番姿态,对于温恋舒来说很是突兀。
然而?她却默不作声?做了。
完了把?衣裳拿回来,递到魏长稷手上,有些满意的终于露出些许笑?脸,甜滋滋催促,「可以了,穿吧!」
如今上头都是她的味道。
魏长稷捏着那衣裳,上头还残存着她的温度。
再抬眸看到温恋舒滚的髮髻散落,眉眼却欣悦,终于有了些试探道:「温恋舒?」
「嗯。」
「你是不是……」魏长稷问:「有些喜欢我了?」
温恋舒愣了下,身子一定。
魏长稷看着如此反应的她,心中愈发确定,「我记得?上回,咱们去沈家,你对沈风让说,你不会吃醋。这话虽然你后来解释过,不会吃醋是对我的信任,但我又不傻,焉能不知,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诸多当时,你不在乎我,所以无?所谓。」
「……」温恋舒抿唇,不自觉捏住手。
魏长稷走近一步盯着她,继续说道:「可是如今,你变了。」
殷柔才?表现出对他的心思,温恋舒就大庭广众失了持守,一字不落把?人怼回去。
殷柔尚且没碰到他,不过端着的茶洒他身上几滴,回来温恋舒就嫌弃,更的衣裳也要穿着打滚两圈。
好似要用自己的味道,强势压住什么似的。
「所以你是不是喜欢我了?」他期待的问,即便有七分把?握那个答案,也要温恋舒说出口,才?能十分高兴。
温恋舒咬了下唇,抬起头来。
看着魏长稷温和而?笑?的这张脸,的确不似最初那般紧绷和嫌弃,他虽不完美,但有自己好的地方。
嫂嫂说:「魏长稷待你好,你也当待他好。」
叔父也告诉她,「值得?的人,值得?的事,遇到了就记得?勇敢抓住,万一机会只有一次。」
温家人不怯懦,向?来都朝前看。
于是温恋舒诚恳承认,「是,喜欢你了。」
一瞬之间,魏长稷瞪大了眼,十分惊骇和愉悦,便是早早猜到,却也不能改变这刻的激动。
尤其?温恋舒认真补了一句:「虽然不多,但足够真。」
儿时初遇温恋舒,再到少年重逢,青年隐匿暗处追随,十多年在意,魏长稷本不奢求温恋舒喜欢多于他。
便是只有一点,他这辈子都赢了。
何?况温恋舒这才?开始,往后会喜欢他更多更多。
这般想着,温恋舒拧眉,扯着递给他的衣裳,扒拉到他身上,「你问的都告诉你了,快把?衣裳穿上啊!你都不冷……」
话没说完,魏长稷往前一步。
抓着眼中落有他的温恋舒,直接把?人抵到身后储物的靠墙柜子上。
衣物落地,团落在脚上。
温恋舒被抱着脚离了地,裙角瞬间从缝隙中乱。
她咬着唇,想要推他。
可怕那样摔倒,反而?只能手扶着他肩,「你不是说,十日一次……不久前才?有过,怎的如今破了戒?你不顾我身子了?」
魏长稷咬住她道:「我虽说过,十日一次,但还有句,节庆日除外。」
温恋舒一愣。
魏长稷在耳侧笑?,「明日除夕,我不扰你,但是今日,总得?补回来。」
「立春她们还在门?外……」温恋舒颤着声?道。
魏长稷紧了些道:「那我轻些,又不是第一次,而?且都是你自己丫鬟,怕的什么?」便是现在规规矩矩,晚上谁又不知道他们躺在一个被窝里?
这般说着,温恋舒倒吸一口气,却是——
事成了。
打断又不可能。
魏长稷说到做到不弄出动静,温恋舒也的确想他。
沈御医才?给温恋舒看过的时候,魏长稷的确小心翼翼了一阵,然而?后来瞧着温恋舒却无?什么大碍,且间隔十日足够她休息,魏长稷才?渐次放开。
而?温恋舒呢?
一开始的确畏惧此事。
可随着对魏长稷的认知深入,态度也渐渐改变。
就如温恋舒想的,敢于超前看,她既打算跟魏长稷过下去,就要学?着承受他的一切。
就如驾驭着烈马的摸索着,温恋舒极尽所能的放松娴淑,将他环绕,无?论这马如何?疾驰奔跑,绳在自己身上。
她不害怕,就缠着不落。
第六十五章
虽说年夜饭在晚上。
但全家的聚会, 谁也不想落了下乘。
本来知道魏家公婆、父子关系特殊,温恋舒只打算这日有些上心。但因着忽然来了殷柔这么一件事,她心里不?舒服,不舒服了就要卯足劲收拾,把对方比衬的丁点不?如。
待的才吃过晌饭,温恋舒就起?来收拾。
自?己打扮了不?算,还特意递给魏长稷一身衣裳。
表面瞧着没什么不?同, 但细节处处处玄机,好如暗处的金线,又比如襟口的云纹,都和温恋舒梅红色的裙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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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穿着, 魏长稷是无所谓的。
他?以前不?讲究, 浑身黑袍到底。
如今变成了,温恋舒给他?什么穿什么。
等得他?这边好的时候,温恋舒还在挽发?, 魏长稷百无聊赖擦拭着暗器, 待听闻逐步走?近的女子声?音,这才抬头。
然后愣的一下,仿如回到了那些年。
她总这样穿着红裙, 头带金簪, 单单一站,尚未说话,眼眸一扫, 轻轻的就能掀出无数高傲。
只不?同的是……
她的腰间,佩戴的却是和衣裳有些不?搭的玉扣。
魏长稷看了瞬, 笑,「不?是给你压箱底了吗?怎的想起?戴这个?了?」
温恋舒手捏着玉穗, 脸上表情看似随便 ,「我乐意啊!想起?来就戴了。」
其实不?是的,只是方才瞥到这玉扣,忽想起?曾经黎初姐姐的话,玉扣虽然简单,却意义非凡,乃为柳氏的传家宝,分给魏长稷魏长序一人一个?。
魏长序的给了黎初。
而魏长稷的,早在姜家被魏长稷玩儿似的丢给了她,往后再?没还过。
不?由?自?主?的,温恋舒就戴了它。
想着有些不?自?在,怕魏长稷问似的,温恋舒往前一步道:「我们走?吗?」
魏长稷看看她的脸,又瞥瞥外面天色,「再?等等吧!还有些早。反正?你也不?乐意去,咱们踩着点到就行。」
左右有他?那些凶名,也无人敢说什么。
温恋舒只是不?想让他?追问玉扣。
见他?不?揪着那处,自?然也无所谓晚到早到。
以前总听那些婆子说,女子一生,姑娘时最轻松,因为有父母兄弟护着,随心所欲都无妨。
但一经嫁了人,就要收敛个?性。
上孝敬公婆,下照顾孩子,中间还要兼顾相处时间很?久的妯娌。
最初温恋舒以为这是真的,否则也不?会那么多人说。
可如今嫁了魏长稷,却又发?现也不?尽然。
一个?女子,收不?收敛个?性,全看这个?女子的丈夫,婚后给了你多少底气?。别人温恋舒且不?知道,但她看了看魏长稷,深觉自?己底气?还是挺足的。
她喜欢的,魏长稷不?约束。
她拘谨的,魏长稷尽可能庇护。
想着温恋舒坐下去,歪头盯着魏长稷。
魏长稷暗器也擦不?下去,回眸问她道:「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温恋舒笑。
魏长稷一滞,瞪温恋舒道:「好好说话!」
「我有好好说……哎,不?对,魏长稷,你方才是不?是瞪我了?」活久见了,这都多少日了,对她纵容的魏长稷,竟又警示十?足的瞪她一下。
虽然,她也不?怕。
魏长稷则蹙眉道:「你若不?言语撩拨,我缘何瞪你?明知某些方面我定力不?足,却偏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温恋舒狡辩,「我哪有……」
「你说我好看。」
他?好不?好看,自?己能不?知道吗?
莫说比不?上温亭书风度,就连人面兽心的陆清安都不?及,相反皮肤过于黝黑,加上一双厉目显得凶气?。
寻常人家谁孩子不?听话,说句让他?收拾他?们。
那些孩子马上吃饭的吃饭,写?课业的写?课业。
温恋舒嘟囔:「本来就是好看……」生的白有风度又如何?不?一定是好人。魏长稷挺好了,有担当?够挺拔,山一样的很?有安全感。只是这些话,温恋舒又是不?好意思的说的,总感觉像是认真的表白。
她模稜两可道:「你不?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魏长稷盯过来,「我是你情人吗?」
温恋舒想了想,「夫君也是情人吧,我又没别人。」
这倒也是,魏长稷没说话,心里却是高兴的,嘴角往上扬。
温恋舒看着他?的笑,心情倒也跟着不?错,只是想起?今晚,又有些担忧问:「魏长稷,你说殷柔她们会生什么事?」
她喜欢万事做好准备。
但殷柔却不?同,她不?了解她,总感觉无从准备。
除了装扮齐全让自?己不?落下乘,只能随机应变,这种感觉很?不?美妙,也很?没安全感。
魏长稷则淡淡道:「管她做什么,有母亲与我在,你且记住一句话——」说着魏长稷顿了下。
温恋舒迫不?及待,「什么话?」
「信我。」
*
温恋舒他?们毕竟没踩点过去。
毕竟就算不?看魏老夫人和魏国公,柳氏且还在呢!
说了一会子儿话,温恋舒便穿上了狐裘,因为保暖,面料又厚又长,走?在路上,温恋舒总忍不?住手在里面提。
魏长稷便伸手拉她,「我牵你走?。」
温恋舒摇头,「不?要,手伸出去会冷。」
就算手指在他?掌心,腕子处还是会顺着缝隙钻进风去,温恋舒不?喜欢。
魏长稷默了默,盯着她打量一番,转而吩咐立春她们先去,随即不?等温恋舒反应,就忽而打横将她抱起?。
「这样便不?冷了。」
温恋舒就笑,伸手搂着他?。
左右这里无人,抱就抱吧,魏长稷身上暖和,抱着也舒服。
等到离正?厅约莫几时步时,魏长稷将她放下,夫妻俩互相给对方整理整理仪容,这才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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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竟不?是最后到的。
来的时候,也就魏长序和魏长陵兄弟。
大人们说不?到一块,尚且能顾及着表面之情,然而孩子们陌生,却是真的疏离。
尤其像魏晴这般怯生的,她又和魏长陵并?徐氏的孩子没怎么见过,全程待在魏砚身边,一动不?动。
魏砚本也不?是爱闹之人,也便陪着妹妹翻花绳。
温恋舒朝那边看了一眼。
魏砚暂停了手招唿,「二叔,二婶。」
魏长稷没说话,颔了颔首,温恋舒倒对着他?笑了笑。
至于魏晴,跟她二叔一样一言不?发?,但从紧盯着温恋舒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是喜欢这个?二婶的。
大人孩子见过礼,温恋舒自?觉去了黎初那边。
这些日黎初心境有了改变,她又跟着柳氏做事,身上俨然带了一点点柳氏的安然自?若,便是这种各怀心事的聚会,也不?像以前一样缩在角落。
「母亲呢?」温恋舒问。
黎初袖子挡着嘴道:「被老夫人叫去了。」
温恋舒拧眉,晓得魏老夫人又是要生事,厌烦的厉害。
「你且放心,她想磋磨母亲,母亲也不?是吃素的。」本来魏长序都要找藉口把这事推了,是柳氏主?动想去噁心魏老夫人,魏长序才同意。
如此温恋舒才些许放心。
又扫了眼道:「长辈不?来也就罢了,怎的魏长锋夫妻也没来?还有殷柔。」
听了这话,黎初有些复杂道:「我也是才知道……」
「知道什么?」
「金氏怀孕了」
「金氏……」温恋舒诧异一瞬,极力压着嗓子道:「确认是金氏,不?是小金氏?」小金氏和魏长锋少年夫妻,尚且说的过去。
可魏国公都多大了?
且身子那般差,竟还能叫小金氏怀孕?
黎初也十?分惊诧,但……
「确是金氏,正?因如此,魏国公并?魏长陵、小金氏才没来。」不?知自?己已经有了孩子的魏长陵,忽然又多出个?弟弟妹妹,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
不?过反正?魏长序魏长稷与他?们那边关系不?好。
这些事情唏嘘一下也就行,并?不?必放到心里去。
两人咬耳朵又说了一会儿,徐氏始终在另一边笑着。
如今坐在这里,徐氏都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黎初是既定未来的魏国公夫人,温恋舒丈夫母家皆得力,就连小金氏,婆母也才得了公爹又一个?孩子,势必能继续笼络住魏国公的心。
只有他?们夫妻。
姨娘老了,魏长陵畏畏缩缩。
想了想去,这辈子或就这样了。
徐氏忽而也没了嫉妒上进的心,面无表情坐着。
如此又等了约莫两刻钟,外头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了。
柳氏扶着面色不?虞的魏老夫人,魏国公在后面,紧接着小金氏若有似无的扶着肚子,魏长陵和小金氏恍恍惚惚的跟着她。
剩下的就是殷柔,并?一些孩子。
到了厅里,魏老夫人坐下。
环视一周,忽而目光落到小金氏身上,「你且过来,让我看看,如今这肚子里可是我最小的乖孙。」
已经有过五个?孙子,并?好几个?孙女的魏老夫人。
实则心里能有多欢喜?
不?过是想柳氏难堪罢了。
只是莫说柳氏与魏国公势同水火,便是两人仍有些情谊,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会拈酸吃醋那套?
简直笑话。
柳氏不?动声?色丢了魏老夫人手臂。
魏老夫人想用别人羞辱她,她却不?屑于与姬妾同流,云淡风轻的坐到下座,看着小金氏站在她身后,跟魏老夫人奉承。
温恋舒本来以为今天能闹出什么么蛾子。
见这般无趣,小打小闹,瞬间没了兴趣,低头捏过栗子来剥。
只是手还没剥一下,旁边忽伸过一只手,快速的把东西夺过去。
温恋舒抬眸。
便看见魏长稷默不?作声?的帮她捏开,取出果粒,再?把上面的已经炒硬的果皮,一丝一毫撕下来。
最后澄黄色的果肉,完完整整落在温恋舒手上。
魏长稷继续下一个?。
「看我做什么?你不?是要吃?」
温恋舒恍恍惚惚的吃了一个?。
塞给她三四个?,魏长稷停了,自?觉的取过温恋舒袖中的帕子擦着手,眼睛状似不?经意往身后装作淡定的某人瞥了一下,勾出抹意味深长的笑。
「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温恋舒咽下口栗子道:「什么话?你同我说过很?多,问的哪句?」
「……自?己想。」魏长稷拧眉道:「我出去一趟。」他?方才无聊,喝了诸多水。
瞧见他?摸向腰带的手,温恋舒就猜出来了,随即摆摆手,「你且去吧!自?有黎初姐姐陪我说话。」
「嗯。」魏长稷走?了出去。
旁人都不?曾在意。
正?巧黎初又有事问温恋舒,是关于温明书的,「如今温家没事了,往后也会越来越好,你家里就没想过给他?另寻门亲?」
「说实话,是寻过的。」
只是经歷了一遭巨变,看出了许多善恶。
以前同他?们亲密无间的官员,大祸临头不?也没人帮?
这些人家适龄的女子不?少,温明书却是一个?也不?会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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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沈老爷子请阿兄过府那趟,回来说沈风雪对温明书有意,不?好拒绝,嫂嫂的意思的,不?如年后见见。
温、沈两家并?非固守陈规的人。
儿女姻缘,是好是差,总要温明书和沈风雪自?己说了算。
本来温明书为黎初姐姐固执这么多年,以为他?会不?同意,谁知在听说了沈风雪帮温恋舒见过沈老爷子后,温明书却同意了。
「我去见她。」
这件事落定,沈风雪特意给温恋舒写?了封信,里面只五个?字——谢谢,对不?起?。
她帮了温恋舒,却同温恋舒说谢谢,实则是因为心里明白,便是当?初不?帮,温恋舒也能通过魏长稷见温颐。
实惠温恋舒没从沈家得。
但温明书却因这一点善意,愿意跟她见一面,这何尝不?是沈风雪的目的?
或许从一开始出手,沈风雪就是奔着这个?去的,故此谢谢之后,还有一个?对不?起?,沈风雪为自?己利用过温恋舒抱歉。
「寻过便好。」黎初松了口气?。
她也怕温明书为她耽搁一生。
温恋舒笑了下,眉眼一转,却不?巧正?好瞟到一抹白色出去,朝着方才魏长稷离开的方向。
那是……
殷柔?!
温恋舒心里咯噔一下,头一个?反应就是追过去。
可才站起?来,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一句,「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什么?」魏长稷让她自?己想。
温恋舒抿了下唇,只想起?一句。
那还是今日出门前魏长稷说的,「管她做什么,有母亲与我在,你且记住一句话——信我。」
温恋舒又停了迈出去的脚步。
「舒舒,你站着做什么?」黎初稍加不?解的问。
温恋舒揣揣不?安道:「没什么……」说着勉强又坐下来。
只是后半晌,黎初再?跟她说什么,温恋舒总有些心不?在焉。
这样约莫过了一会儿。
还不?到半刻钟,却恍如年漫长。
「啊啊啊!!!」外头忽而传来恐惧、震惊,且无法接受,声?嘶力竭的一道声?音,众人皆听出——
「柔儿?」魏老夫人先道:「这是我的柔儿。」
说着站起?来往外走?,似是十?分期待抓住什么,但从她脸上分明看到,魏老夫人没有一丝担忧。
那她想抓住什么?
出去的就魏长稷和殷柔,魏老夫人又对两人有那般心思,还能抓住什么?
瞬间温恋舒眼一沉。
魏长序递给黎初一个?眼神。
黎初震惊的嘴巴大了一瞬,转而担忧的扶住温恋舒,「舒舒,你不?要怕……」
听了这话,本来生气?的温恋舒,怒极反笑,「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魏长序拧眉,看向温恋舒,错以为温恋舒不?怕,是因为温颐出来了,更?加不?在乎魏长稷这个?丈夫。
谁知温恋舒留意到,看出他?想法。
面色平静,语气?却坚定道:「我信他?。」这话不?仅因为他?是自?己丈夫,更?因为他?的魏长稷。
就如当?初在庆阳王府,他?要为她算帐。
彼时温恋舒怕他?惹上流言,拼命拦魏长稷。
魏长稷却说——
【「温恋舒。」】
【「我说我能全身而退,你能不?能信我?」】
能,她能。
温恋舒愈发?淡定道:「他?说让我信他?,我就信他?。」
第六十六章
殷柔发出尖叫的地方不放, 就在正厅隔壁的院落。
因着宴饮总需要一些桌凳碗筷,或是宾客吃醉了需要歇晌,那座小院就被临时堆放一些小物, 方便随时取用,剩下的房屋噼成客房,当作休息的场地。
自家的聚会,原是用不到这地方的。
如?今殷柔却在这儿。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的雪, 细细簌簌的,除了怀孕的金氏以及孩子们,众人在魏老夫人的带领下?逐渐靠近。
待的停到事发之?地,却发现是个反锁的屋子。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啜泣, 以及一声?男人的安慰。
温恋舒一顿, 手?暗自攥紧了又松。
瞧见?黎初和小金氏她们看?过来,装作面上无恙的样子。
只可惜……
方才差些路程,没听清男人的嗓音。
否则就凭府上对魏长稷的了解, 也能分辨出是不是他。
如?今各人带着?个人的心?思和不确定, 停下?却无一人敢在柳氏和魏长序的眼皮子低下?牵头。
最后自然是自持身份的魏老夫人。
再又听到殷柔的一声?哭后,「柔儿在里面,这门?得先开开。」说着?不动声?色瞥了柳氏一下?。
即便她作威作福, 实则心?里也知, 魏国公府是柳氏说了算。
按着?道理,里面这般动静。
摆明了是殷柔和一个男子。
真正心?疼她的长辈,便是为了殷柔的名声?, 也当先想尽办法把?人遣散,再思开门?之?事。
为魏老夫人才停下?。
在确定无人开口之?时, 却第一个迫不及待说话,就似……她期待的想要证实什么似的。
不过……
温恋舒心?里嗤笑一声?, 嘴角讥讽。
魏老夫人不就是期待什么吗?从迈进这座府邸的那刻,她眼睛就放到了魏长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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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一个人,怎么就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听闻她当年?对魏长稷这个孙子十分嫌弃,因为觉的魏长稷毁了她有出息的儿子。
可待后来大势已去,却想借着?嫌弃的孙子东山再起。
想于此,她甚至有些理解魏长稷的兇狠蛮横。
纵使柳氏护他,有魏长序想帮,可在一个祖母不疼父亲不爱,且身世难堪,人人皆蜚语的环境中。
也只有够凶够狠,才能不为人欺吧!
另外魏长稷这般长大,本质定然不纯善。
平时显得有些憨傻纯情,那是魏长稷心?里有她。但殷柔算个什么东西?魏长稷根本就没看?上过她,自然保持着?对生?人的疏离戒备。
定然不会被殷柔轻易算计。
温恋舒这样劝自己,也表情淡然的骗别人。
柳氏扭头看?到小儿媳妇淡定安然的模样,也便恢復了自信,嗤笑一声?顺水推舟道:「那便开!」
殷柔既有胆子算计她儿子,那她何必对殷柔慈善?
何况魏老夫人都不见?给殷柔留女?儿家的脸面,他们又何必在意。
于是这扇门?,在魏老夫人的夫人,柳氏的暗许之?下?,由离得最近的云嬷嬷一手?打开。
旁人倒还好,虽然好奇,但众人皆在,都还维持着?规矩仪态。柳氏淡定从容,魏国公则事不关?己。
自魏长稷兄弟归来,国公府大权旁落。
他晓得此生?翻不了身之?后,有过一阵不甘,最后认命了。
照魏国公自己的话说:「我这一声?,为人贊过,为人骂过,努力过,疯狂过,自然也当平庸过,便是魏国公府我说了不算,我也不还是他们父亲?荣华富贵照样享,也当付出些代价。」就是被柳氏压的窝囊。
但他已然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了。
黎初并魏长序则暗中注意着?温恋舒,唯恐她失控。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魏长锋,竟和魏老夫人一样眼睛放光的期待。
被小金氏瞥到,一把?揪住耳朵,「看?什么看?,你很想看?那白莲花失态的模样?」男女?共处一室,还发出尖叫,不用想也知道是那档子事。
叫魏长锋效仿纵享齐人之?福他不敢。,此时也不过想眼睛瞟瞟,过一下?眼瘾。
毕竟殷柔风采虽不及温恋舒和黎初。
但这人柔弱无辜,小白莲姿态,是男人惯喜欢的模样。
魏长锋疼的龇牙咧嘴,却不敢乱叫。父亲虽然管不住魏长序和魏长稷,却自来惯会在他和魏长陵身上找存在感。
他可不想大过年?的挨老子喷。
只得趁人不注意,抓着?小金氏的手?在怀里揉。
把?人揉的无可奈何气笑了,再仗着?自己的脸温哄两声?,小金氏知道他劣根性,却也无意跟人把?关?系闹僵。
毕竟过日?子,太较真得气死,得过且过方长命百岁。
夫妻两个也便瞪来哄去的把?这茬错过。
与此同时,吱呀一声?。
随着?云嬷嬷把?们打开,瞧见?里面状况。
跟着?柳氏从艰难走过的老人,竟也一瞬呆愣片刻,后背明显绷直,状态十分奇怪。
众人只以为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愈发好奇,然后云嬷嬷抿唇走进去,丢了件衣裳,这才把?位置让开。
丢衣裳的那刻,事情已经差不多肯定。
小金氏夫妻不由自主的看?向温恋舒,毕竟席上只有魏长稷和殷柔不在。
小金氏以前羡慕温恋舒,也嫉妒她,因为无论温家如?何,温恋舒始终一副自信从容的模样。
可此时温恋舒依旧高傲,想起里面她的丈夫和殷柔。
小金氏竟对温恋舒有几分同情。
她们这样的女?子,纵使在家再娇惯。
可出了门?,做了人妻子,一身荣荣就尽系在夫君身上。
魏长稷做的丑事,即便对温恋舒是伤害,但流言所到之?处,也会把?温恋舒裹挟其中,说她留不住男人。可若是女?子做的丑事,众人又会怜悯那个丈夫。
这就是男女?之?别,世态炎凉。
何其不公,却又无可奈何。
这般想着?,小金氏扭头也看?过去……
在瞧见?意料之?中披着?衣裳缩在地上的殷柔,以及有些站在房间最远的角落的——青锋,小金氏愣了一下?。
口不择言惊唿,「青锋?」
她不可置信,「怎的是你?」
「不是他,又能是谁?你们想是谁?」
说着?身后忽然传着?这么一句,熟悉又恐惧。
不约而同的众人又回头,瞧见?外面闲庭漫步走来的男人,身着?黑衣,带着?云纹,红色的刺绣,可不就和今日?温恋舒身上的一样?
正是他们猜测了一路的魏长稷。
魏长稷面带着?哂然,走到温恋舒身边。
方才众人都回过头看?他,唯独温恋舒僵了一下?,脖子却一动不动。
魏长稷以为他不告而为惹人生?气,立住首先就把?人牵过。可就在手?触到温恋舒的那刻,魏长稷骇的一下?,因为温恋舒手?心?冰凉,骨骼紧绷,遍布的冷汗,无一不透露着?害怕。
有些想安慰,但别人都看?着?他。
魏长稷只得轻捏捏温恋舒稍加安抚,便先把?她放下?。
转而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颇有些威严的问里面尴尬的青锋,「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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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柔瑟的一下?。
想要阻止,抬头看?看?魏长稷。
在对方眼冷声?更冷的语态之?中,终究失了开口的勇气……也罢,迈进了的那刻,不就有了取捨?
自己主动走近这个圈套,好歹能保住性命。
总比被魏老夫人发现有二心?,药了她送到魏长稷的床的好。
殷柔没有说话。
青锋一五一十道:「方才二爷洒了些酒,在此处等更衣,命我回去取了衣物过来。只是等我取来,刚走进内室,便听到外面一声?落钥,再出来……就是殷表姑娘,这样的在这儿。」
「我当即背过身,才问了一句,殷表姑娘就声?嘶力竭大叫,之?后……」
之?后自然就是他们来了。
青锋条理清晰,透露了两个消息——
一是这地方原来是魏长稷在,他在等着?更衣,只是不知什么理由,后来走了。
二是殷柔主动的走进这里,衣冠不整,且落了钥,其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登时众人看?殷柔的表情便变了,魏长稷意味深长瞥了眼魏老夫人道:「殷姑娘不当解释解释吗?在魏国公府算计我,你应当没这么大的胆子。」
这句话的潜含义:谁指使你的?
魏老夫人拧眉,不过很快松开。
殷柔余光瞥到她淡定的神色,虽然有些暗恨,但的确无可奈何,便是魏老夫人利用了她,却还是她唯一能依仗的靠山,不能出卖魏老夫人。
「没有,是我属意二表哥,鬼迷心?窍……」殷柔这般说。
魏长稷笑了下?,「蠢货!你当人傻吗?你属意我?你是属意我出身太高贵,还是属意我杀人太温顺?且我有夫人,妻子天下?顶顶好,你又觉的自己容貌能美过温恋舒,还是才学能比过她?」
就你也配!
魏长稷嗤的一声?。
魏长序嘴角抽了抽,夸温恋舒也就夸温恋舒,毕竟温家姑娘脸色才学都堪匹配,但怎么还带自贬的?
殷柔脸色一变,面白如?纸。
温恋舒却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被魏长稷牵着?不挣不动,听魏长稷说话也没什么反应,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别人有心?情看?好戏,魏长稷见?温恋舒这样是没心?情的,有些不耐瞪了眼殷柔道:「说谎也要有人信,这话你信吗?」
殷柔:「……」
原本是信的,但如?今她也不信。
「你若说实话,这事我只找幕后主使,但你若不说实话,大理寺寺卿王贽与我私交甚好,正巧我也想看?看?他审讯的手?段。」
这便是威胁。
殷柔抿唇。
比她最先开口的却是魏老夫人,「魏长稷……」
只是这回,不等魏老夫人和稀泥,柳氏忽然拂袖,扫过旁边一个杯子而落,「都出去!!」
众人骇了一跳,就连魏国公都看?过来。
说实话,为养两个儿子,柳氏忍气吞声?,这些年?把?稜角都磨的差不多了,发生?再大的事情都能含笑而过。
便是昨日?殷柔和温恋舒过招,柳氏也是笑眯眯□□。
这却是头一次。
十多年?来头一次,柳氏摔了东西感人,面上风雨欲来的平静,说完自己深吸一口气气,回头看?了眼魏长稷道:「老二,这事交由母亲来说,定不会叫你委屈。」
说完先不论别人,直接吩咐魏长序和魏长稷道——
「我且有事处理,莫吓着?她们,你二人把?阿初和舒舒给我带回去。」说完或是觉的这话有些不够安慰,又温柔笑了一下?,「待会儿我回去陪你们吃饭、发压岁钱。」
魏长序不大同意,「母亲?!」
倒是魏长稷看?了眼柳氏表情,抓着?温恋舒对魏长序道:「走。」
魏长序不动,怒目而视着?魏老夫人,有那么一瞬,魏老夫人似乎看?到了当初殷婉离世时,魏长序丢了白绫也这般看?着?她。
冷冷的,毫无感情怨恨。
魏老夫人顿的一下?,生?出冷汗。
却听魏长稷在不远处叫,有些吩咐道:「魏长序!走!」
第六十七章
「柳氏, 你想做什么?」
温恋舒她们走出去的时?候,伴随着听到的就是魏老夫人这么一句话,看似淡定的老人家, 实则声音里带着颤。
甚至就连黎初都奇怪。
柳氏究竟能做什么?竟能叫魏老夫人这种反应。
而一门之隔,方才经过?一场闹剧的屋内。
魏老夫人站着,魏国公在她身后,殷柔披着衣裳瑟缩在地上, 剩下?的唯有柳氏,她笑的一声,带着轻蔑。
云淡风轻走到高座,旋身淡定的安做其上。
眉眼?之间, 带着被岁月洗礼的褶皱, 笑起来仍旧有着股说不出的坚韧气质,看的魏国公愣了一下?。
恍觉……
自己似乎有许多年,不曾好好看过?这个?髮妻。
因为愧疚, 因为害怕, 因为想?逃避,更因为某种说不出的愧疚。
即便喜欢惨了这张脸,却又真真实实, 除了逢年过?节, 不曾偶然遇见一次。
「母亲怕什么?」柳氏这样问,带着浓浓的讽刺。
魏老夫人嘴唇嗫动一下?,想?说什么, 看着她笑眸冷脸,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其实何?尝魏国公,就连魏老夫人都不敢直接跟柳氏对上, 只能寄希望于殷柔,笼络住魏长稷,再藉由魏长稷,牵制住冷心冷清的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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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
魏老夫人狠狠瞪了下?殷柔。
殷柔不不争气啊!!魏老夫人暗恨。
「我怕你做什么?你我之间,终究我是长辈。说吧!把他们兄弟都遣出去,你究竟想?怎样?」魏老夫人懒得乱猜,继续心里折磨。
这局她输了,直接朝单刀直入朝柳氏询问代价。
魏老夫人这人啊!纵使千万般不好,唯独一点?,值得人赞赏,那?便是愿赌服输,毫不扭捏,想?着柳氏理了理衣袖道:「也没什么,就是殷姑娘既然这般恨嫁,魏家也不好留她,不如今日便遣回家,找个?夫婿吧!」
事情败露,魏家留不得殷柔。
这点?魏老夫人早便知道,因此并没多少惊讶。
是以?殷柔抬头,看到的就是魏老夫人表情淡定,就要将此事应下?,嘴角不仅讥讽一瞬,原来不是亲祖母,永远就不是亲祖母。
任魏老夫人平素再疼她。
祸到临头,还不是不曾为她争取一下?。
幸而自己顺水推舟,入了这局,如此才能保全性命离开魏国公府。
否则就凭魏老夫人对她全然利用之情,以?及魏长稷对她的厌恶,没有真心实意为自己打?算的人,又得不到丈夫宠爱,自己早晚死在这座锦绣。
殷柔为自己的抉择庆幸,心里松了口气。
随即不等听到魏老夫人应承的声音,耳边又传来柳氏继续淡而胸有成?竹的话,「另外母亲身子不好,往后便是过?年也不必舟车劳顿,西山寺既有利于修身养性,余下?的时?光,不如就都好好的在里面闲云野鹤。」
驱逐殷柔的话魏老夫人没意见。
可余下?的时?光在西山寺闲云野鹤……
魏老夫人骇的一下?,「你敢圈禁我!柳氏!!」
闻言殷柔愣的一下?,竟莫名其妙觉的有些?痛快,就连后面一直没说话的魏国公,也深深皱起了眉头。
唯独柳氏依然淡定,「我如何?不敢?」
「我是你婆母!长辈!!」
这话之前,柳氏还好好的,倒是这话之后,她忽而嗤笑一声,脸上十分无所谓道:「那?又如何??你若不愿,行?,殷家女儿这般愿意为妾,不如就留给你儿子为妾好了。」
听了这话殷柔惊的瞪大了眼?。
魏国公愈发深深锁着眉,「荒唐。」
「原来你也觉的荒唐?」柳氏向听了什么笑话似的佯装震惊一瞬,随即又恢復了满面讥诮,「可你荒唐的时?候还少吗?」
这话魏国公不接,表情一言难尽。
魏老夫人忍无可忍提醒道:「柔儿便是我殷家旁支的女儿,之敬也算是她舅舅!那?是长辈!!」
说完魏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对柳氏怒目而视。
「柳氏,你这话过?了。」
柳氏抬头,静静看着她。
也就是那?一眼?,让魏老夫人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抿唇头一时?间别过?了头。
「想?起了吧!」柳氏继续直直的盯着她道:「说我这话过?了,可你儿子又何?曾值得人尊敬?作为女婿,回门宴看上妻妹不说,竟还无耻的趁酒醉把人强迫。若只一次,咱们两家分散,再无来往也罢。可偏偏这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一边装着无恙,一边把不敢说实话的妻妹幽禁于庄园。」
「十年!整整十年!!」
柳氏红了一双眼?道:「我妹妹从静到疯,从人变鬼,最后撑着一口气见我,说完那?句『对不起』,便一头撞死在长稷面前,那?个?时?候……你如何?不说魏之敬,是思?绵的姐夫?」
可怜她被蒙在鼓中十年。
父母咽气,都惦记着以?为走失的妹妹的。
听了这话,站在院子里的温恋舒愣的一下?,无意识瞥到魏长稷,心中震撼无比。
其实她一直奇怪……
便是柳氏心善,可作为女子,如何?会对讨厌的丈夫,奸/生留下?的孩子这般赤诚照顾。
却原来如此。
柳氏不仅魏长稷嫡母,更为姨母。
也怪不得柳氏给居所取名「思?绵」二字,魏国公认亲那?日离开那?院子逃也似的。
又原来柳氏的妹妹,魏长稷的母亲,闺名思?绵,十年幽禁,由人变鬼,最终一头撞死在魏长稷面前。
如此决绝,又如此悲壮。
如何?不让人害她者心有余悸,爱她者肝肠寸断。
温恋舒本来还对殷柔的事有些?后怕,如今全部心神却尽数被吸引,不由自主的把手钻进魏长稷袖中,捏了捏他,做出安慰动作。
或许是听了生母消息,又被当众揭了短处,魏长稷不曾不说。
因为不放心柳氏……
魏长序夫妻也没去,只吩咐人把魏砚魏晴兄妹带走。
没曾想?回到这里听见这话,黎初也有些?尴尬。
这等时?候,唯有一直知道实情的魏长序,还算淡定的道:「先?出去吧!看母亲如今的样子,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尴尬的黎初自听他的。
魏长稷不动,温恋舒扯扯他。
发呆的人没反应过?来,温恋舒双手抓着他胳膊道:「走了。」
他这才如大梦初醒般的,被温恋舒牵着去了外面,只是还没说话,温恋舒怪不习惯的。
到了外头,丫鬟且在等着。
立春低头捏着把油纸伞,立夏有些?煎熬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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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她们面前能说会道的青锋,此时?却像做错了事似的,不敢靠近,只得三五不时?偷偷朝立春这边看。
从头到尾,立春都没看他。
温恋舒瞧了一眼?,大致明白。
存着帮青锋的意思?,也是为了转移魏长稷的注意力,她有些?嗔怪道:「你明知殷柔用这种手段算计你,竟还让青锋进去送衣裳,万一魏老夫人不着调些?,为了把人送到同心苑,同意让殷柔嫁给青锋怎么办?」
听着这话,立春手一紧。
就连惯来敬佩魏长稷的青锋,都有些?抱怨的看过?来。
魏长稷虽心大,看着什么都不曾往心里去,伤害不到他。
可柳思?绵毕竟是他生母,庄子里陪着他度过?十个?春秋的女人,没失神志之前,柳思?绵或因对魏国公的怨恨,牵连魏长稷,对他冷淡至极。
可失了神智,再克制不住心里母性的慈爱。
瞧着魏长稷一开始削似自己家人的脸庞,也曾给予过?魏长稷温暖。
她抱过?他,餵他吃饭,一针一线缝制过?小时?候衣裳,更握着他手教他写字,魏长稷如何?不在意?
在意了,又被勾起回忆。
魏长稷自然心情低迷,此时?若不是温恋舒说话,他真见不得会理。
「殷柔不会。」魏长稷道:「否则你以?为,她为何?明知道我能将她识破,却仍旧听从魏老夫人吩咐进去?还不是想?用名声得自有,离开魏老夫人的掌控。」
所以?看她的人变成?别人。
要么魏老夫人放弃这颗棋子,要么殷柔选择带髮修行?。
反正不想?成?为她姐姐温婉那?样第二具尸体,殷柔是决计不敢掺和他的事。
「只是这样,倒可怜了青锋……」没瞧立春如今膈应成?什么样?
立春跟着她久了,感情观也有些?统一,想?要未来丈夫心里眼?里只有她。只是世间男子多薄倖,本来立春都放弃嫁人这条道,暗自说过?束髮给她当掌事姑姑。
谁知半道了青锋。
也不知魏长稷这样的主子,如何?找的青锋这般嘴甜的侍卫。
每每看到喜欢的立春,就姐姐长姐姐短的叫。
立春自小不得家中喜爱,长大又迫于生机,何?时?被人这般热烈的情感赋予过?。
一来二去的虽还没机会点?头同意,但温恋舒看的出来,她也是慢慢有些?在意青锋。
在意的人,看了别的姑娘,纵使这事的为魏长稷挡灾,也难免心中膈应,温恋舒愧疚又后悔莫急,只得给立春一颗定心丸。
「不过?青锋这般好,就算他们让青锋娶,我也是不会同意的。」
立春闻言抬眸。
温恋舒朝她抱歉的笑了一下?。
看出温恋舒的安慰,立春心里宽慰一瞬。
与此同时?,身后院子屋里。
殷柔被赶出去,魏老夫人才气恼道:「这事不是说好不说,你怎么又提?」
「谁与你说好了?」柳氏道:「那?分明是你们以?子胁迫,逼我妥协之后的结果。如今风水轮流转,我孩子出息了,焉能再被你们掌控?」
「你此话何?意?」魏老夫人问:「是要旧帐新算?」
柳氏笑了一下?,但笑不语。
少许看够他们慌乱,这才悠悠开口道:「当初不是你们说的,我要么和离,独身而去。要么想?在魏家陪伴两个?孩子,就要忍受供养在给予的委屈。十多年来,我忍了,也受了。」
凭什么她的妹妹家人被伤害,自己反要落魄而去。
委屈算什么?
柳氏自问有些?胆量,她要魏家改朝换代。
要欺辱她的,膝下?求存,要嫌弃她的,佝偻为生,要他们看着她骄傲,锦绣荣华,要让恐惧充斥他们,害怕淹没他们,余下?的每一日每一夜,都在悔恨噩梦中度过?。
「如今我把这曾经你们的话还给你们,想?要在魏家生存下?去,就要夹起尾巴做人,谁叫我的孩子们不痛快,我就叫谁活不下?去。」
说着柳氏站起来,嫌恶的瞥了他们母子一眼?。
「若想?留着,那?就要忍受!若不能忍受,那?就给我滚!!」
「凭什么?」魏老夫人崩溃道:「魏国公府姓魏,之敬还是国公,你以?为你能做的了主?」
柳氏摊手,「做不做得了主,试试不就行?了。」
「如何?试?」
「依母亲当日之言,我和离而去,反正长序长稷大了,你以?为还能威胁的了我?我若一去,他们必追随,介时?单看这魏国公府,究竟能撑到几时?。」
魏老夫人张口结言。
魏国公本来还想?说些?什么,闻言默默闭上了嘴。
将两人表情尽收眼?底,柳氏也没什么意外,昂首挺胸走过?去道:「你看,你们不也都知道,如今这魏国公府,是魏长序魏长稷的魏,与他魏之敬……」
柳氏指着魏国公道:「毫无半分关系了。」
「两位既享受了我儿子们的奉养,余生就也好好忍受我的白眼?。」
毕竟风水轮流转,这种滋味她受了十多年,杀一个?人容易,可用慢刀子割,更能摧毁一个?人的防线。
死,太?便宜了。
第六十八章
柳氏在里面耽搁了会儿, 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瞧见两个儿子并儿媳妇两个一对,肩并肩站着,魏长序不动声色给黎初遮挡着风, 这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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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向来追着温恋舒的魏长稷,忽而境遇一转。
变成了魏长稷敛着浓眉沉默不语,旁边温恋舒时不时小心?翼翼且担忧的瞥着他。
柳氏有?些新奇。
不过一瞬,又反应过来……
能叫向来坚硬粗犷的小儿子, 露出这般有?些心?伤的表情,怕是?也没谁。
瞧温恋舒这表情,不似惹着他,那就是?只有?可能是?, 方才说妹妹那些陈年旧事, 被魏长稷听了去。
柳氏暗嘆一口气。
思绵是?个顶顶温柔的人?。
就因这样,反抗逃脱不了别人?,就逼迫自己。好好的一个人?, 又乖到疯, 浑浑噩噩度过了十年。
若思绵没有?遇到魏国?公。
若长稷是?她?与别人?的孩子。
想必他都会是?一个被父母宠爱的孩子,不会这般面冷心?狠。
柳氏才见到魏长稷的时候,其实也很复杂, 毕竟魏长稷的由来, 算得上是?妹妹的屈辱和痛苦。
柳氏心?疼他,却又抗拒他。
直到后来魏长稷发烧,抓着她?却喊不出那声娘。
柳氏看?着他倔强, 且和妹妹几分相似的眉眼,也便软了心?, 忍了命,往后许多年, 带着他和魏长序走?下来。
情谊这么处出来了,但还有?一点——
魏长稷也算她?母亲那边留下了的唯一亲人?,柳氏不免要对他好。
就如此时柳氏走?过去,看?了眼魏长序,稍加传递出自己无事,却轻轻拍了魏长稷胳膊一下,看?似嗔怪实则心?疼道:「怎的这么表情?脸拉这么长?」
不动声色的,魏长稷把柳氏也打量一遍。
这才声音依旧道:「儿子本就脸长,也脸冷。」
他还不愿意承认,自己情绪因为?生母有?些波动,倔强的厉害。
柳氏摇了摇头。
温恋舒给魏长稷解围道:「母亲出来,瞧见我们,似乎一点也不感觉意外??」
看?出温恋舒的用?意,柳氏愣的一下。这门婚事虽是?温恋舒自己求的,但其中不乏庆阳王府、姜家的逼迫,以及当初温家形势万般无奈。
嫁给她?儿子,柳氏一直怕他们不得恩爱。
却原来不知何时起,温家这骄骄傲傲的姑娘,竟也把她?孩子放到了心?上,知道解围。
柳氏心?里高兴道:「有?甚好意外?的?我不了解你们,还不了解我自己儿子吗?他们看?似听我这个母亲话,实则心?里都有?主意……」
否则魏长序不会先斩后奏,燕地?娶了黎初。
否则魏长稷也不会一意孤行,哪怕被她?打被她?骂,也坚定的跟她?说出那句:「母亲,我喜欢一个人?,我想娶她?。」
「所?以我让他们带你们走?,他们会走?。但同时因为?担心?,并不会走?太远。」柳氏十分瞭然的分析出魏长序和魏长稷的心?态。
准的温恋舒都不得不佩服。
看?向魏长序和魏长稷……
这俩兄弟显然也早就知道柳氏的聪慧。
「行了,天?怪冷的,晴姐他们且在等着。闹了大半日又累又饿,都到我的思绵院,咱们去吃饭。」说着柳氏一手一个,牵住黎初和温恋舒笑,「吃完母亲给你们发压岁钱。」
温恋舒同黎初对视一眼。
后者难得脸红一瞬,有?些不好意思道:「母亲,我们都多大了,哪用?您的压岁钱!」到了他们这个时候,成亲的成亲,生孩子的生孩子,早就是?他们给柳氏孝敬的时候。
黎初和温恋舒一样,都是?生而无母。
来到魏家柳氏待她?们好,她?们自然也真心?实意孝敬柳氏。
柳氏听了眉眼温婉,「多大了,不也都是?我的孩子?别的母亲不敢保证,也给不了你们什么,但有?一样,往后只消母亲活着一日,过年这天?你们就能当孩子,和微姐砚哥一样拿压岁钱。」
黎初默的一瞬,眼有?些红。
温恋舒也颇为?感动的挽紧柳氏。
一路风雪相形,三个人?有?说有?笑。
而后面跟着的魏长序魏长稷兄弟,虽然没插一话,但不由自主的,听着母亲和妻子谈论,脸上也带起了笑。
心?情美妙起来,时间就过的快。
等到再回到思绵院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睡了一觉的魏晴有?些等不住,跪坐在炕上开了窗,小脑袋撑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门口,期待着什么。
魏砚怕妹妹冷,更怕妹妹摔。
拿了毯子给魏晴抱起来,手臂牢牢护在她?的肩上。
某一瞬间,魏晴眼睛忽而一亮。
随即转身朝哥哥指了指外?面,然后爬着下炕就朝屋外?跑。
是?以温恋舒她?们一行人?进来的时候,魏晴一脑袋扑到了黎初怀里,眼睛露出来,会说话似的,开心?的把父亲祖母二叔二婶扫了一遍。
过来这个月,魏晴就四岁了。
这些时日仔细精养,把小姑娘的婴儿肥带了出来。
纵使黎初再喜欢女?儿,本就身子不好的她?也有?些抱不动,年纪大的柳氏自然也一样。
适时的……
后面的魏长序走?出来,把魏晴抱起来。
父女?两个长着一样的含笑眼,面朝着对方看?。
「晴姐想我们了?」
魏晴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
但最?后仍旧不得其法的,什么也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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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已经很多了,瞧着魏晴似是?想说话,却因为?不会,没能出口。黎初开始还会期待的有?些急。
后来温恋舒劝她?,「既然有?了好的徵兆,总会说话的。黎初姐姐万不可表现出失落的表情,给小孩子造成心?理负担。晴姐虽然人?小,但心?思敏捷,她?最?是?能体会到你对她?的失落和鼓励。」
黎初这才如大梦初醒,「倒是?我急了,这么些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几日。」
故此这次也一样。
众人?虽期待魏晴说话。
但魏晴不说,他们也没表现出失落。
一直打量他们的魏晴唿了口起,脑袋不好意思的埋到魏长序肩上。
魏长稷正在在魏长序后面,是?瞧这一幕最?清晰的时候,看?见侄女?对兄长的依赖,自然也闪过羡慕。
虽然这抹羡慕一闪而过,终究被温恋舒捕捉到。
她?手不由自主抚向小腹……
自己的身子什么样,温恋舒最?了解,她?已觉的没什么大碍。
但魏长稷这人?瞧着平时多顺着她?,唯独一件事情例外?,就是?按沈御医之法,与她?忌房事,少操劳。
便是?偶又忍不住,那时候也要用?魏长序那边给的避孕之物。
之前温恋舒无所?谓。
只这一次,看?着魏长稷羡慕别人?的脸色。
以及回想起,自己跟魏长稷逐渐深厚的情谊,若是?生一个,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他们都是?父母缘有?缺陷的孩子,但他们的孩子,必定父疼母爱。
想着温恋舒有?些意动。
柳氏那边却是?叫了他们吃饭。
没有?魏老夫人?那一行人?,但就柳氏跟他们,这顿饭吃的还是?很开心?的。
饭后因为?要守岁,大家没这么快去。
柳氏叫云嬷嬷端来了托盘,果?如她?所?说的给每个人?发压岁钱。
从魏长序到黎初,再有?魏长稷到温恋舒,最?后是?魏砚,大家都说了吉祥话。魏晴尝试了几次,还不愿意说话,抱着柳氏的腿晃了晃。
柳氏心?就软,给了她?个大的。
魏晴笑起来。
魏砚带着她?穿的厚厚的,也兑现之前的承诺,到院子里跟妹妹堆雪人?。
不一会儿,外?面都是?他们的笑声。
温恋舒透过窗子看?着,忍不住笑了。
这时候手里被塞过一个什么东西,温恋舒低头,瞧见魏长稷把柳氏给他的荷包塞过来。
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看?着她?。
温恋舒却从其中读出了——我的,给你的潜含义。
这人?还真是?,说浪漫吧,他不会,说哄人?吧,他气她?更多,但总会用?这种小动作?,让温恋舒感觉到被在意和宠爱。
正是?温恋舒需要的。
借着衣袖遮挡,两人?牵着手,往后再没松开。
等过了子时,钟声一响,外?面大簇的烟花炸裂,他们两对夫妻终于相携离开了思绵院。
黎初他们回念云院。
而温恋舒,则继续跟魏长稷走?向同心?苑。
待人?不见了,温恋舒挽着他。
雪色烟花之下,魏长稷看?到她?垂下去的眼色,「困了?」
温恋舒「唔」了声,也没说话,也不知这意思是?困了还是?没困。
魏长稷只得按照前者理解,慢下来道:「我抱你回去。」说完又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道:「没人?看?见。」
温恋舒摇摇头,脑袋靠过去。
「不用?,就这样走?吧!我喜欢。」
被抱着的感觉纵然好,但这一刻,她?就想跟他这样慢悠悠依偎着走?。
魏长稷自然应她?,偶尔风来抬袖帮她?挡一下风。
到了同心?苑,丫鬟都去睡了,但屋子里蜡烛炭火都是?足的,照的院子里特?别亮。尤其是?覆着雪的地?方,白的发光。
温恋舒忽想起方才砚哥和微姐。
有?些心?动的扯扯魏长稷,「我想堆雪人?。」她?从没堆过。
最?开始是?身体太差,碰不得凉物,后来身体养回来了,却也过了应该玩闹的时候。且那时候她?已有?了温家姑娘的自觉,出行在外?力求端庄雅致。
端着的久了,也便忘了,她?曾嚮往这最?普通的游戏。
若没有?遇见魏长稷,这件事或就这样过去了。
可她?遇到了,魏长稷又宠她?,温恋舒就被勾上了些骄纵的玩心?,说出这句曾经的期待:「我想堆雪人?。」
魏长稷显然没料到,看?她?一瞬。
但意料之中顺着她?,「那就堆。」
温恋舒仰起头,「你堆。」
魏长稷:「……」
于是?除夕这夜,时过子时。
在此起彼伏的炮竹声中,以及偶尔绽放的漫天?烟花下,魏长稷动作?迅速且不凌乱的,堆砌个人?高的雪人?。
如此不算,又抽出长剑。
雪地?之上身形流动,不见踪迹。
短短一刻,就雕刻出了温恋舒的五官神色,惟妙惟肖。
温恋舒本来蹲着,百无聊赖团雪球,待的转头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惊的目瞪口呆,跑过去绕着两圈道:「你还会雕刻?」
魏长稷拍拍手,「不然你以为?你的桃木簪是?怎么来的?」
「那个我知道,但那个小嘛!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谁知你竟为?箇中高手,魏长稷,你好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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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是?个男人?,是?没不喜欢被妻子夸赞。
魏长稷几不可察的笑了一下,牵住她?手道:「堆好了,该进去了,外?头冷。」
「可我才看?到她?,我想……」
温恋舒说着,魏长稷盯着她?不说话。
慢慢的,温恋舒后面坚持再看?下去的话就说不出口,捏了他一下道:「进去就进去,你瞪我做什么?」
魏长稷:「你若听话,我何必瞪。」
「咱们是?夫妻,没有?谁听谁的,应该是?协商。」
「那你下次吩咐我时候,我也跟你协商协商?」
温恋舒不说话了,甩开他的手,跑到人?高的雪人?那儿,蹲下去摆弄着什么。
魏长稷以为?她?被自己两句话沖生气了,觉的有?些较真,但总不能放她?冻着,只得走?过去道:「温恋舒,你要讲道理,凭什么你要我做事,我就不能协商,而我要你进屋,你却嫌我瞪你?这公平吗?」
「不公平啊!」
「不公平应该怎么办?」
温恋舒低着头道:「我改啊!」
「可你这是?改的……」
话没说完,温恋舒站起来,手里捧着个手掌大小,葫芦形状的雪球道:「我就是?要改,要听你话回屋。只是?我觉的我一个雪人?立在外?面太孤单,给她?做个伴。」
她?把雪球晃了晃,「就说他,他是?你。」
魏长稷:「……」
魏长稷看?着她?把那葫芦……不对,那『魏长稷』放下去,嘴角抽了抽,终究没忍住嫌弃,「我给你堆的有?人?高,你给我堆个不到膝盖的?我有?那么矮吗?」
温恋舒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杰作?。
虽然相差甚大,但也是?自己好不容易搭出来的。
温恋舒用?了些小聪明,有?些无辜的逗他,「不是?你也行啊!只是?放个别人?在我身侧的话,你……愿意吗?」
第六十九章
魏长稷自然不愿意她身边站着别人, 最终只得闷声默认——那个不足自己膝盖高,丑不拉几的葫芦状雪人是自己。
他一承认,温恋舒便开心了。
主动挽着他的手, 笑眼弯弯的进了屋。
今日过节,温恋舒体恤丫鬟们,没回来前就带话,晚上不用人伺候。
然丫鬟们也懂事。虽说得了假, 却?没就此?不管不顾,仍旧给屋里炭烧的暖暖的,蜡点的亮亮的。
就连暖壶,都各自兑着水, 用字条区分出哪壶洗脚哪壶洗脸。
冬日天寒, 尤其冷足。
夫妻两?个泡了脚,方?才?躺下。
难得的魏长稷熄了灯,温恋舒钻到他这边。
手环着魏长稷腰身, 脑袋靠在?他臂膀, 脚伸到魏长稷腿上的那刻,无意外?感觉到他整个人紧绷了下。
她抬头看他。
昏暗红魏长稷抿了张嘴。
甚至温恋舒想啊!若是他再白些,或许自己就能看到, 此?刻魏长稷的脸是红的。就因为他晒太黑, 遮住了情绪起伏时?肌肤的变化,温恋舒才?看不到他羞涩,也看不到他紧张。
唯有肌肉反应, 才?能体会一二。
温恋舒趴起来,忍不住笑。
魏长稷似是恼羞成怒, 把她整个脑袋又?按回去,「方?才?回来路上不是困了?躺着还不睡, 你?又?要招惹我做什么?」
温恋舒被他大掌按的不能动,老老实实靠在?他胸前。
左耳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右耳则是他听似反问?,实则错开她注意力的拙劣手段。
没揭穿他的想法,温恋舒依言答:「困过头了,也便不困了。」
魏长稷抿唇,「那你?想做什么?」总不能一直嘲笑他折磨他,纵使魏长稷定力再强,被这么撩拨下去,也会忍不住再破一次那十日之约。
温恋舒闲的无聊,指尖绕着他黑髮。
同温恋舒一头光滑细腻不同,魏长稷人硬心冷,就连这头髮丝都硬邦邦的,带着倔强。
「咱们来说说话吧!」
「……说什么?」魏长稷问?。
温恋舒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就随便说说。」
魏长稷「嗯」了声,把温恋舒方?才?趴起来,弄乱的被子掖在?她肩膀下,「那你?说,我听着。」
其实他并?非多话之人。
若温恋舒不理他,魏长稷还会绞尽脑汁想些话题。
但温恋舒理他的,魏长稷一贯就是她说什么,他就顺什么的。
这让温恋舒不由自主,想起前几日和?沈风雪见面,她调侃说的一句话,「魏将军在?外?头横着走的脾气,军营里谁能不怕?我以为跟他这样的男人成了亲,纵使舒舒再骄傲也是被压制的那个。谁知……你?二人之间,从头到尾的主导者,竟是你?。」
男女身体的差异,决定了谁为劣势。
故此?这世间但凡有些脾气的男人,都不会惧内,何况是魏长稷。
但跟温恋舒在?一起,他处处落得下乘,且无惧被人知,只能证明魏长稷在?意温恋舒,在?意到不要名声。
想起这些,温恋舒笑了笑。
把魏长稷抱的更紧,在?一年一末,又?一年之处的交际,声音缓缓的道:「其实就是随便聊聊……魏家的事你?不喜欢听,不如我再同你?说说温家吧!」
头顶魏长稷道:「好。」
温恋舒就继续说:「上次去祭拜我父母,你?也知道的嘛,他们去的早,我从小没有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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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稷拧眉,不知她为何又?提及。
因为见过那次温恋舒忧伤,魏长稷自觉以为这件事是温恋舒的心病,他不喜欢她哭,自然也就不想听她提。
「说这些做什么?」
「就是想说啊!」听出他有些抗拒,温恋舒耍赖的往他怀里蹭,佯装撒娇道:「这样的话又?不能同叔父阿兄说,埋在?心里怪难受的,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就听我唠唠呗!」
魏长稷默了下,「我是怕你?伤心。」
温恋舒焉能不知,「不会的……」她今日早有此?想法,因此?做好了准备,「而且有些事情,不能因为我们说了伤心,就让它永远在?心里溃烂生根,那样越疼越深,只会无可救药。比起那样,我更愿意说出来,哪怕说出来……丢些人。」
何况为了父母流泪,温恋舒并?不觉的丢人。
闻此?,魏长稷不再说话。
只是低头看温恋舒一瞬,眸中一闪而过审视,在?温恋舒看过来的那瞬,又?恢復了如常。
「你?说吧!」他道。
温恋舒如愿心里松了口气。
「只要是人,总会期待自己的爹娘,我也不例外?。」
「虽然叔父叔母待我很好……但每每看到他们可以肆无忌惮骂温明书,我也会羡慕。羡慕的多了,我也就生出埋怨。父亲因病去的没办法,我就怨母亲,为何明明已经?生了我,就不能为了我,再撑一口气活着。」
「我会很乖,也会很听话,长大了孝顺保护她,像我父亲照顾她保护她一样。」
「可是——」
「母亲没给我这个机会。」
说着温恋舒苦笑一声,有些暗伤。
「不过随着年纪长大,看到了叔母去世后叔父的痛苦,以及黎伯母不在?,黎伯父终身未娶,我忽然又?理解了,觉的母亲就此?去了,也挺好的。」
温恋舒吸了下鼻道:「毕竟孩子会长大,朋友也不能常在?,失去了另一半,母亲大多时?间都在?思念、孤单、煎熬的内耗,那样的她,活着也是死了,何不如一开始就随父亲去了。」
魏长稷愣的一下,没能忍住。
抬起她的下巴,忽而问?:「温恋舒,你?今晚究竟为何说这些?」
温恋舒拨开他的手,把人楼主,此?刻不见伤心和?睏倦,一脸格外?的认真道:「魏长稷,死不是结束,更是解脱,不仅我母亲,你?生母也一样。所以那些痛苦的,你?要学着忘记。」
与其让柳思绵活着,承受着强迫的过去,幽禁的记忆。
带着对魏长稷的愧疚,以及对姐姐的无言以对,最重要的是,还有对魏国公?的怨恨,那才?是折磨。
若柳思绵如柳氏那样,是个坚强的,活着最好。
可从柳思绵后来神志不清的事情上,依稀可以看出——
虽为姐妹,但姐强妹软。
柳思绵太温善,反抗不了别人,就逼迫自己,所以才?会自困自厌,以至成疯,死与她而言无疑是解脱。
温恋舒很认真的说,说完魏长稷却?默了。
温恋舒抬头看他。
却?见魏长稷一眼复杂的盯着她,许久方?道:「谁与你?说,那是痛苦?」
温恋舒:「……」
温恋舒眨眨眼,「可母亲说你?过的很苦,庄子上的十年,难道你?不苦吗?」
这问?题魏长稷没答,只捏着她的手指。
苦自然是苦的。
清醒的生母厌恶他,魔怔的生母又?愿意抱他,奴僕没人把他当真正?的少?爷,偶尔还要承受魏之敬过来,那屋子里的嘶声裂肺。
他毕竟只是孩子,也会害怕。
每天活在?恐惧里面,真恨不得所有人都死去。
可是……
不知想起什么,魏长稷还是道:「我不觉得苦。」
温恋舒抬眸,瞧他不似说谎,面上十分不解道:「可……为什么?难道你?喜欢被虐?」
听了这话,魏长稷白她一下。
「我也是人,但凡是人,如何会喜欢被虐?」
温恋舒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可那么苦,你?却?说不苦,这话我听了自己误会嘛!」又?是这样,带着语气词。
只有温恋舒心虚的时?候,才?会这样不自觉的撒娇。
别人魏长稷不知道,反正?他就受不了温恋舒这样,搞的什么脾气都没了。
捏了下人娇嫩的脸蛋道:「我说不苦,那是因为我遇见了你?!」就这一样,可抵他十年过去。
「啊?遇见我?」温恋舒愣的一下。
魏长稷解释,「你?不记得?你?小的时?候,给过一个乞丐三?块糕点,山楂糕。」正?因如此?,魏长稷不爱甜,却?唯一只能接受山楂糕。
先前陪着温恋舒逛街,她买的东西吃不下。
别的魏长稷都带回来了,唯一吃完的就是那串冰糖葫芦。
温恋舒想了想……
隐隐约约想到,那还是她很小的时?候,彼时?正?因父母抛下她离去不愿意祭拜。
在?叔母让她跪下磕头的时?候,温恋舒跑了出来,后来无意跑到不远处一户人家,围墙特别高。
小小的温恋舒抬头去看,却?看到一个脏兮兮。
就像叔母施粥时?遇到的乞丐那样脏的一个人。
里面似乎有人追他。
那么高的墙,他一下就跳下来了。
摔了一脚,温恋舒都听得骨头的声音,以为他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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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他却?爬起来,抹了抹嘴边的血,然后站起来……一瘸一拐的继续走。
里面喊「杂种」和?「找死」的声音很重,温恋舒跟着他,「你?是偷东西了吗?好多人在?追你?。」
那人不理他。
明明不过跟阿兄还小的年纪,竟给人凶凶的感觉。
不过温恋舒那时?身份尊贵,平素别人无人敢惹她,她便自以为就算那人凶也没事,抓住他破破烂烂的袖子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偷东西是不好的,被追到会被打?死,不如你?把东西还给他……」
话没说完,那人甩她一下。
「滚!!」
小温恋舒跌在?地上。
纵使冬日袄裙又?厚又?暖,摔了不疼。
但头一次被如此?对待的温恋舒,还是愣的一下。
下一瞬,倏尔咧起了嘴,要哭。
正?巧那时?身后院子门要开了,那人一惊,捂着温恋舒把她拖到旁边一个麦秆堆里,挖了洞钻进去。
本就不疼,不是非哭不可的温恋舒。
她何曾见过这么好玩的地方??当即收了声。
正?要说些什么……
那人却?蹬她,「闭嘴!」
不自觉的,温恋舒闭了嘴。
谁又?曾想到,温恋舒陪着她在?麦秆堆里坐了半天,闭着嘴听外?面人来人往的找他。
后来等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听见阿兄的声音,「舒舒?舒舒?!」
温恋舒醒过来,呓语般的应了句,「我在?这里。」
旁边的人本能一骇,捂着温恋舒的嘴,只可惜也为时?已晚,温亭书提着灯笼走过来,寻着些细微踩踏的痕迹,找到了他们。
把温恋舒从他手中解救出来。
阿兄气的想打?他。
温恋舒急说他是玩伴。
被缠的没办法,阿兄拽着她道:「我且管不了你?了,出了这样的事,父亲母亲都快急死了,你?等着回去挨骂。」
温恋舒才?不怕呢。
叔父叔母疼她,只消过了阿兄这关,基本不成问?题。
温亭书拉着她要回家。
走的那瞬,却?突兀的听见声肚子咕噜的声音,兄妹两?个转头,看到面无表情的乞丐。温恋舒心善,从随身携带的零碎包里,取出了山楂糕给他。
没等温恋舒再说什么,就被温亭书抓走了。
此?时?听得魏长稷这般说,温恋舒惊喜一瞬,「你?是那小乞丐?」
「说谁是乞丐呢?」魏长稷不自在?,「我就是脏了些,可不是乞丐……」他是男人,也是夫君,自然不希望给妻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他们的开始,他就是脏兮兮的。
魏长稷颓然。
温恋舒眼睛却?是发亮。
「我后来再跟叔母一起去祭拜父亲母亲,还特意去那院子找过你?呢!后来你?去哪儿?」
魏长稷道:「回华京了。」
「啊?那怪不得我们没见过……」
「谁说没见过?」
温恋舒一愣,「我们见过吗?我小时?候记性不好,你?别煳弄我……」
「我煳弄你?做什么?你?捡的狗自己养不成,还不是我帮你?养的?温亭书没跟你?说?」
温恋舒大受震惊,「可阿兄不是说,狗被一户乡下夫妻收养……」
魏长稷静静看着她。
温恋舒恍然大悟,「阿兄骗了我?」
也对,小的时?候,阿兄紧张她,看到有谁接近她,就觉的那人居心不良。何况魏长稷这种凶气的长相,担心也理所当然。
温恋舒不好意思的笑笑。
只是笑着笑着,联想到她记忆里两?人初遇那天,他一下叫出了她叫温恋舒,且还说——
「我名,魏长稷。」
「这回可记住了?」
这回可记住了,证明先前还有没记住的。
温恋舒心里一动,忽而抓住他道:「你?一早认识我,那为何执意娶我?」最开始她以为魏长稷见色起意。
可如今看来,却?也不尽相同。
温恋舒刺探,「魏长稷,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欢我?」
魏长稷看她一下,闭过眼去,一副不愿再谈的模样道:「自己想去。」
第七十章
自从知道魏长稷可能很早之?前就喜欢她, 温恋舒心情便有些奇怪。高兴是必然?的,骄傲也有,但更多的却是庆幸。
庆幸自己当初做了个选择, 嫁给一位对她的人。
也不记得是多久之前……
她同黎初和沈风雪,尚在学院里的时候。
少女怀春谁都有过,初看话本的沈风雪晚间跟她们赖在一张床问?:「舒舒、阿初,若你们以后嫁人了, 会嫁给一个怎样的人?爱你们的,还是你爱的?」
黎初羞涩,这种问?题红着?脸不答。
温恋舒因为有阿兄疼弟弟让,家里被宠的无法无天。
闻言理?所应当道:「自然?是风华绝代, 文采斐然?的郎君, 且是爱我的。」她骨头硬,不服软,叔父说她适合性格软和些的。
可惜风华绝代、文采斐然?……她的夫君的半分不沾边。
但后一个——爱她的。
魏长稷倒的确对上?了。
「又笑?什么?」
早起的魏长稷穿着?衣道。
温恋舒侧躺着?看他, 「没什么呀!」说完指着?那边被炭火燻烤的衣裙, 理?所应当命令道:「帮我把它们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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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稷看她一眼,意味深长。
无外乎他奇怪。
盖因魏长稷指头粗,掌心覆满老茧。
而温恋舒的绫罗绸缎矜贵, 稍不留神就勾出丝来。
曾经有一次, 他毁了她一件薄衫,从那以后,爱美爱装扮的温恋舒, 便不许他碰她喜欢的衣服。
当然?,某些时候……
脱衣服是必要的, 温恋舒管不得他,总被按住扒个精光。
这倒是头一次, 清醒状态下,温恋舒指着?出门要穿的裙子,吩咐魏长稷。
心里虽然?奇怪。可她愿意,行动上?魏长稷还是要听她的,走?过去看似随意,实则动作带着?小心的,把那衣裳取下来。
温恋舒自己穿着?。
又自然?而然?把脚递给魏长稷,「穿鞋。」
魏长稷默了瞬。
温恋舒抬头,「愣着?做什么?你不愿意吗?」
在温恋舒娇蛮的语气中,魏长稷蹲下去,一手握起她的脚,一手把鞋穿进去。待的好了,眼前多出一只手来。
「你牵我去洗漱吧!」温恋舒说。
这回魏长稷不犹豫了,把人拽起来,边看着?她边往里走?。
听得动静,等在外头伺候的等人,此?时瞧着?魏长稷把温恋舒扶进盥洗室的背影,立夏有些不确定道:「咱们还要伺候吗?」
别?人面面相觑,并不知道。
倒是跟青锋看对眼后,有些知道男女之?情弯绕的立春笑?,「去什么去,没见夫人指使?的高兴,二爷伺候的也乐意?不用去。」
闻言几个丫鬟低低的笑?。
她们不知道的是——
走?进盥洗室没多久,温恋舒不小心绊了下。
手疾眼快的魏长稷把人扯回来,虽没手上?,整理?衣裙也要一阵。
因此?夫妻两个并没走?远,把立春她们对话都听了个实实在在,温恋舒还好,没什么好不自在的。
倒是魏长稷,他素来端肃。
知道丫鬟心中他这个定位,不免有些沉默。
瞧他站着?不动,温恋舒伸手,指尖覆上?他微蹙的眉心,安慰的语气问?:「你不高兴了?」
「没有。」他说。
可有些拉的脸,明显就是有。
温恋舒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自然?晓得魏长稷想?法,脑袋靠过去,「你别?不高兴,喜欢我,所以顺着?我,她们羡慕,才没有取笑?的意思。」
魏长稷「嗯」的一声?。
听得温恋舒又道:「而且我也喜欢你呀!有什么的。」
魏长稷愣的一下,转头看她。
温恋舒不躲不闪,歪着?头对他盈盈的笑?。
这么看了一会儿,腰肢倏尔一紧,等到温恋舒回过神来的时候,脑袋已经被某人抬了起来。
这日洗漱,花的时间要多些。
等到魏长稷出来叫人进去给温恋舒上?妆的时候,立夏问?了这么句话,「咦?姑娘抿过口脂了,这个红似乎有点艷。」
温恋舒眼睫微颤,本能想?挡。
可镜中看到立夏毫不知事的表情,又瞭然?无痕的把手放下。
立夏给她梳着?道:「姑娘方?才喝水了吧!瞧着?嘴上?水润润的。下回涂脂可记得先莫喝水,否则就花了……」
温恋舒垂眸,没有告诉这个傻姑娘。
她涂的不是口脂,水润润也不是喝的水。
至于是什么,那就要等立夏成亲后才知了。
这一刻温恋舒是庆幸的,还好魏长稷要脸,叫进来的不是立春,否则立春定然?知道实情,她的脸怕是就要丢光了。
好不容易上?了妆,温恋舒走?出去。
魏长稷那边更快,早就在桌边等着?她了。
瞧见温恋舒斜过去一眼,也猜出方?才立夏瞧出了什么,问?过温恋舒两句,晓得自己突然?扣着?人亲有些过火,他道歉似是先给温恋舒盛了碗黑米粥。
温恋舒坐下去,手都不曾碰到碗。
就随意瞥了下,便满口的嫌弃道:「太烫。」
几个丫鬟在,魏长稷不好哄她,沉默无声?把碗挪过去,朝人要了把团扇扇凉,復推回去。
温恋舒脸色好了些。
可想?起方?才他伸到下面的手,还是有些无法接受,鸡蛋里挑骨头,「太淡,没味道。」
魏长稷默了下,又往里面加了半勺糖。
其实知道温恋舒好甜口,厨娘熬粥都放了冰糖,魏长稷怕再加太多,温恋舒吃了犯牙疼。
但温恋舒说了淡,他又不能驳她面子。
故此?半勺意思一下,也是给彼此?的一个台阶。
温恋舒没说话了。
魏长稷十分上?道,「要餵吗?」
温恋舒瞪他,「……我又没残又没老,要餵什么餵?」
惹了人魏长稷,这回可不在意面子不面子,当着?几个丫鬟的面,面无表情却又包容宽和道:「不是你要,是我想?餵。」
啊这……
温恋舒嘴呆张大了片刻。
从未见过如此?能屈能伸,厚颜无耻之?人。
她不说话埋头吃饭,魏长稷笑?的一下。
这日初二,女子归门,饭后夫妻两个又登上?了去往温家的马车。
与之?前三?日回门的清冷无依不同,这回是明知叔父阿兄明书他们都在的,温恋舒高兴了不少,坐在马车底气也足了不少。
这种感觉,是无论?魏长稷给她多少宠爱,都无法的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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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姜锦竹跟姜家闹掰,这日也无需归家。
是以温恋舒她们到温家的时候,全家人是一个没少。
温亭书兄弟并微姐亲自到门口接她,与温恋舒相同,有了父亲陪伴,微姐也变活泼许多,瞧见温恋舒的那刻,自然?又第一时间扑过来。
「姑姑!!」
「你慢些。」温恋舒接住她。
对于自己唯一的侄女,心里也是十分想?念喝疼爱的。
温以微慢了些,挽住她胳膊,又朝温恋舒另一边的魏长稷规矩叫了声?:「姑父。」
魏长稷颔首。
温亭书却是蹙眉一瞬,即便早就听女儿说过,她在魏家那几日,见证过魏长稷对舒舒的在意。
可听到与见到是两回事。
瞧着?魏长稷站在舒舒旁边,他心里还是不得劲。
这股不得劲,在他前几日回忆及,温恋舒小的时候捡到条狗,淡因为卿哥过敏不能饲养,就让他找个好人家养。
他本想?出城找,谁知半道遇到了那时十多岁的魏长稷。
自来没交集的人,头一次开口要了那狗。
彼时只当他是爱好。
此?时回想?起来,这是爱好,但爱好的是狗,还是狗后面捡狗的主人?那就另当别?论?。魏长稷这厮,心思颇深,或许早在许多年前,就惦记上?他家舒舒。
且听微姐说,魏长稷现在还有条狗叫威风……
向?来安定持守的温亭书,也忍不住憋闷。
这种感觉就像吃了什么嗖东西似的,明知对方?是坏的,但木已成舟,吐之?荒唐,咽下噁心。
温亭书瞥了魏长稷下。
魏长稷面无表情。
温恋舒在阿兄和魏长稷中间互相看了下,不动声?色挡在中间笑?,「阿兄咱们进去吧!外头怪冷的。」
这回换做温亭书瞥她。
自小生活在阿兄约束之?下,看到这个眼神就本能发憷。
温恋舒瑟缩一下脚步。
魏长稷从后撑住她对温亭书道:「你讨厌我就讨厌我,怨我也无妨,但别?这样看她,她会忐忑和发憷。」
温亭书震惊一瞬,有些哑口无言道:「这是我妹妹,用得着?你说。」
搞得跟他是继兄一样。
说完白他一下,温亭书无语道:「回家。」没得这么丢人过。
温恋舒并着?魏长稷、温以微跟上?,最后缀着?全程插不上?话的温明书,趁没多少人的时候,他跑上?来叫:「姐……」
温恋舒一愣,回过头问?:「有事求我?」
温明书:「……」
虽然?是吧,但被温恋舒这么直白戳穿,倒是不好说了。
其实温恋舒早就猜到了,只是逗他罢了,总感觉牢狱走?的那么一遭,温明书变沉稳了许多。以前这人跟她斗嘴,温恋舒嫌弃他不着?调。现在这人有些叔父阿兄样子了,温恋舒却又怀念当初那个没心没肺的他。
忍着?那股怅然?,温恋舒逗,「再不说我可走?了。」
温明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抬眸无意看到魏长稷的眼,这回是真说不出来了,心里跟自家阿兄一样,也白了魏长稷一下。
暗道他来便来,黏着?二姐作甚?
温家路这么宽,不会走?别?的地方?吗?
「看我做什么?」魏长稷瞧他好玩,也随着?温恋舒道:「难道也有事求我?你若叫声?姐夫,我也不是不能帮。」
温明书嘴角抽了抽,似无法忍耐道:「谁有事求你?你是谁姐夫?」
虽说他和温恋舒打没少打,闹没少闹,但在温明书心中,一同长大的温恋舒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一直觉的温恋舒配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谁知……
最后是魏长稷这一介莽夫。
魏长稷:「你叫谁姐,我就是谁弟弟的姐夫。」
温明书:「想?得倒美。」
「好了。」温恋舒打断他们,瞪了眼魏长稷,「明书比我们小,你不要欺负他。」说完又对温明书道:「魏长稷说的也没错,我已经嫁给他了,阿兄那边不乐意,我已经很头疼了,你不要让我难做。」
魏长稷果真闭了嘴。
温明书低头闷闷道:「知道了。」
「方?才叫我什么事?」温恋舒问?。
温明书还没说,温以微到底心疼自家三?叔,帮他言道:「姑姑,沈家姨母递来请柬,母亲与她倒是不熟,但三?叔总不好单独见她,是以想?请你过几日陪他走?一趟。」
温恋舒闻言愣的一下,反应过来第一句话不是答应或是不答应。
而是诧异震惊的一句——
「温明书,请柬之?事,你竟让风雪主动?」
无怪乎温恋舒奇怪,她自己是被人追的,身边黎初也无外如是。
故此?在她心中,便是沈风雪先对弟弟有意,可温明书到底是男子,约会之?事理?应主动。
什么叫让沈风雪主动?
明明是他这边还没来得及传话,对方?直接一封请柬甩到他脸上?。
温明书有心解释,可又觉的,这种话说出来显得沈风雪多喜欢他多恨嫁,于她名?声?有碍。
自己一个男的,被误会不主动就不主动吧!
温明书没说话。
温恋舒深吸一口气。
罢了,弟弟是亲生的,不会喜欢一个人,她教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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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你你去就是。」温恋舒应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陪着?弟弟相亲,这感觉……怪爽快的。
没曾想?自己在温明书面前,头一次油然?而生的优越感,竟然?是自己成亲了。
第七十一章
几?个人正说着, 前头温亭书转过头。
除了妹妹和女儿?,把温明书魏长稷两人挨个瞪过去一眼,「有什?么话进去说, 快点,不知道舒舒体寒,微姐年纪小身子弱?那个冷病了她?们,我要你们好看。」
温明书:「……」
行, 他走,温明书抬脚,下意识朝与自己同样挨训的魏长稷看去。
但见魏长稷面不改色,不予理会, 但朝二?姐瞅了一眼, 步子倒是迈大?了不少?。
其实温亭书未必不知道他们说什?么。
前后就隔这么近,谁也没刻意避着他。温亭书定然听到了,所?以才等话题结束开训, 一边的确是怕风寒雪冷, 冻着女眷,另一边何尝没有,几?个人同行, 说话却独独把他冷待在外的不悦?
温恋舒眼珠一转, 牵着温以微靠近。
温亭书朝妹妹讨好的脸色看了一眼,终究转过头没再说话。
温恋舒来的时间刻意算过,走到的时候正好用饭, 用饭结束,还能陪温颐他们说好久话。
没多大?功夫, 饭厅到了。
听得动静姜锦竹迎出来,顺便命人把帘子挑开以待进入。
这边才收拾利索, 抬眸瞧见温亭书的脸,姜锦竹几?个人来回看看,「怎么了是?瞧着不大?高兴?」
这般问是留面子了,因?为独独温亭书一个有异。
别人不敢说话的不敢说话,犹如温明书和温以微。不想说话的不想说话,好比淡然无波的魏长稷。
温恋舒只得道:「阿兄被我们惹到了,嫂嫂快哄哄。」
话音方落,温亭书嗔怪的一眼横过来,不自在却控制着情?绪道:「胡闹。」说完率先拂袖进了厅。
姜锦竹摇头,且把这事放下,「都先进来吧,吃完饭说,今日可吩咐厨房做了好些菜,都是舒舒爱吃的。」
温明书那边先行过去。
温以微也回到母亲身边。
剩下温恋舒和魏长稷,前者喜色不掩于面,笑盈盈高兴,「那便多谢嫂嫂。」后者自然是温恋舒开心,他就也跟着满意,朝姜锦竹礼待的颔了下首。
姜锦竹回礼,又虚嗔温恋舒,「何时变得跟我这般客气?」
「哎呀!规矩嘛,我很守礼的。再说我若对嫂嫂真不客气,阿兄该有意见了。」说着几?人走进去。
恰巧碰到久等姜锦竹不来,刻意又出来接的温亭书。
闻言虚抬起胳膊,作势要敲温恋舒,「胆子大?了,又编排我什?么呢?」
「没有没有……」自己家中,温恋舒也不似外面端着,捂住脑袋躲到魏长稷身后,被魏长稷侧身挡住。
姜锦竹则拦住本就作假的温亭书,算作给?彼此一个台阶。
「好了,父亲还等着呢。」
温亭书这才不计较,牵着姜锦竹离去。
听得脚步声远去,温恋舒扒着魏长稷手臂,朝远处方向偷瞄片刻,这才松了口?气。
她?走出来,招唿魏长稷,「咱们也进去了,我都有些饿了。」
魏长稷却不动。
温恋舒带着疑惑转头,瞧见他眼神?正对向某处。
眨眸没多少?犹豫,温恋舒顺着看过去,然后……对进叔父上了年纪,却仍旧犀利幽深的眼睛,毫无意外是针对魏长稷。
这门亲事便是温恋舒愿了,温颐许了。
可毕竟是不告而行。
作为叔父,更作为把温恋舒放到心尖上疼的叔父,没能看到侄女出嫁,他自然对哄骗自己侄女的魏长稷百般有意见。
本来魏长稷早就递话要见他,温颐不见。
因?为温颐知道,魏长稷娶人理由充足,一经见面,再一解释,自己的怨愤和憋闷,也就无从疏解。
他暂不打算原谅魏长稷,便不能听解释。
在温颐心中,他看长大?的侄女自是千万般好。
魏长稷得了他侄女心意,受自己几?分白眼怎么了?也是应该。
谁知温恋舒看清了其中官司,且这事又非魏长稷一人一错。
尤其是知道魏长稷有可能早就对她?情?根深种?,这份愧疚就更清晰……以魏长稷的情?谊,他喜欢她?,若当初自己不主动不点头,他定然做不出强迫之事。
是她?找的魏长稷,也是她?要嫁。
对视微凝的气氛中,温恋舒深吸一口?气。
随即在全家注释的目光中,退后一步跟魏长稷并排而立,然后与之两手相扣。家人的怨愤她?理解,魏长稷的无辜也不能忽视。
若此时註定要承受一分质问,她?愿陪魏长稷一起。
魏长稷低眸看她?。
温恋舒也是愧疚的,因?为对上的是自己亲人,睫羽微颤,嘴唇喏动,明明天人纠葛,却始终不曾松手。
落过雪的风很冷,被牵的手却是暖的。
这是头一次,有人不为别的,只为他是魏长稷,然后坚定不移的与他并列,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愉悦太浅薄,感?动不足以描述激动。
魏长稷正想说些什?么……
却是温颐先捨不得为难自己侄女,嘆了口?气,把自己个人的情?绪先行压下,「不是饿了?过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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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不计较的意思。
温恋舒眼睛一亮,抓着魏长稷走过去。
期间给?温颐夹了好几?次菜,不无谢罪讨好的意思。
两人之间,侄女选择与魏长稷同列,温颐自然有不悦,晾了温恋舒片刻,这才慢悠悠的把菜吃下。
然他没有就此放过魏长稷。
饭后瞥了眼魏长稷道:「你跟我来一下。」
魏长稷站起来,温恋舒赶快净了口?也要同去。
温亭书拉住她?瞪,「你添的什?么乱,有些话必须要跟魏长稷单独嘱咐,同你嫂嫂留在此处别动。」
温恋舒便不说话了。
姜锦竹拍了丈夫一下,「说话就说话,你瞪舒舒做什?么?」
温亭书:「……」
温亭书没说话。
温恋舒道:「嫂嫂我不怕,阿兄也不凶……」她?只是不能去有些担心。
叔父辅国公当的久了,看似温和实际十分说一不二?,除了对她?,其他就连阿兄都不敢过分违逆。
而魏长稷呢?自然如此。
因?为心里有她?,故此诸多忍让,但魏长稷从未见过魏长稷对别人客气。
这样的叔父,加这样的魏长稷,温恋舒真的怕他们在书房吵起来,魏长稷知道,所?以没有先行离去。
而是揉了揉温恋舒脑袋,「你且安心,他是长辈,我让着他。」
已经在穿大?氅的温亭书斜过来,「哪个要你让?我父亲歷经两帝。」纵使魏长稷是武将?,但他们气势也不差。
魏长稷在外脾性虽有些差,但胜在说话算话。
他说让着叔父,那便决计不会吵架,温恋舒松了口?气,目送着他们离去。
温亭书叫了温明书一起,阿兄和弟弟穿着大?氅,文人风采,单看背影,便风度翩翩。魏长稷则因?为武将?出身,魁梧挺拔,不怕冷似的去哪儿?都是单衣,瞧着像蓄满力道的狼似的,危险十足。
这些无一不是她?在乎的人,温恋舒盯着不松。
姜锦竹笑道:「看来你和魏将?军处的不错,几?日不见,倒是越发在意他了。」如此姜锦竹也更放心。
他一直记得温恋舒以利求和,无甚情?谊出嫁。
无论是作为嫂嫂,还是单纯站在女子的角度,都怕温恋舒迈的这一步,余生不幸,幸而如今瞧着,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他对我好,我自然也要对他好的。」说着温恋舒认真道:「真心换真心,这不是嫂嫂教我的吗?」
姜锦竹笑,「是,我教的。」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温家兄弟和魏长稷到的时候,温颐已经正对着门的位置坐在那儿?了,眼睛虽是看着棋盘,实则耳朵留意着外面。
听得有人来,便指了指对面,「坐下陪我走一局。」
棋品见人品,温颐这是想试探他。
没有温恋舒在,魏长稷对着温颐倒不似方才客气,随意走到温颐对面,毫不犹豫落下一子。
温颐点头,魏长稷若是让他,他才是要气。
「没父母的孩子,心思都敏感?,舒舒也不例外。你我不对付,为难的是她?,但说实话,舒舒嫁给?你这件事,我的确有意见,能否改变,且要看往后同你相处。没改变之前,舒舒面前互相忍耐一下。」
魏长稷不置可否,又落一子。
温亭书他们在旁边坐下,听得父亲又道:「燕王既放我出来,对老夫有何要求?」自来世事,总有代价。
你得到什?么,就要相对应付出什?么。
走出大?理寺的那天,温颐就做好了被要求重回朝堂的打算,即使……他年岁已深,并不愿意。
听得温颐还称燕王,魏长稷便知温颐又气。
一边精准又落一子,绞去温颐小片白子,一边实话传达皇帝的打算,「陛下深知您不愿再入仕,这点不作强求,但太子性格偏软好善,他想不出比您更合适的教授人选。另——」
魏长稷朝温亭书兄弟看的一眼。
「他二?人才学,远胜朝中诸人,新朝初立,也需要这样的人才。闲赋在家也是浪费,陛下有意为其二?人授予官职。」
「我任太子师,我两儿?子又任职,朝中那些人岂会答应?」温颐拧眉,「太子师我可以当,亭书上朝也行,但明书先等等。」
过刚易折,盛极必衰,温颐是明白。
且经过了之前一场浩劫,温颐也算看通了,爬的再高,不如子孙健康,他也有私心,大?周没了他们可以,但舒舒锦竹没了他们遭殃,他不能再为了保护别人,罔顾家人。
儿?子们为官是必行之路,但须缓缓而行。
「您的担忧,亦是陛下担忧,故此虽说同是为官,陛下并未打算给?他们过高的官职。」
温颐捻着棋子,「是何官职?」
魏长稷道:「温亭书为大?理寺少?卿。」少?卿之上,更有一卿,明面上让王贽压温亭书一头,实则也是知道,新朝初立,冤假错案积压,王贽打仗可以,却无审讯断案之才,让温亭书掌管全局。
当然,温亭书之才,远胜诸人这是肯定的。
大?理寺只是暂居。
陛下同他透过底,他这大?舅子,往后势必要入主六部的,魏长稷猜……极有可能是刑部。
与大?理寺有异曲同工之处。
「至于温明书,春闱之后,编修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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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明书文采不错,前三甲势必有名?,他又是温颐的儿?子,温亭书的弟弟。
按着道理,外放为官,或者直接封八品九品都不为过,但为了让他暂避其父亲兄长光芒,陛下打算让他在编修先待两年。
温明书不升迁,外人便无话说。
温颐点头,「这倒可以。」
魏长稷:「还有一事……」
「何事?」温颐凝神?细思着下步。
魏长稷说:「春闱您得主持。」
温颐冷笑一声,「燕王想的倒好,急着我年前出来,便是为了这个吧!大?周无人了?紧着我一人使唤?」
魏长稷垂眸,「有人,然姜俨之流,做不得中正无私。」
他们插手,势必就会趁机培养自己势力,这点对于初初为帝的燕王来说,绝对不许。
听了这话,温颐按下最后一枚棋子抬眸,盯着魏长稷许久,「那么多人,你独独提及姜俨,是拿定了主意,只消是他,我势必出山?」
魏长稷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实话说道:「舒舒有仇必报,她?也是您教大?的,我以为您亦如是。」
温颐出来了,不仅庆阳王府。
曾经逼迫姜锦竹,致使温以卿早亡的姜家,他都不会放过。
这也是当初魏长稷明明可以对姜家赶尽杀绝,却留了一手,丧孙之痛,欺辱之行,总要给?温颐父子一个发泄口?。
「否则他们郁闷未消,气朝大?周,如何愿意入朝为官?」
这是陛下嘱咐他的话,虽然有些不要脸,但的确如此。
果真温颐便是看透了他,也不过冷哼一声,「这事我应了。」虽暂时不能把姜俨拉下马,但能让他不舒服,温颐就高兴。
魏长稷松了口?气,以为这便完了。
谁知温颐指着不知何时已经结束的棋局……明明方才还势均力敌,才说几?句话的功夫,他便输了?
魏长稷不可置信。
温亭书和温明书则看笑话,心道魏长稷对父亲认知还是太少?。
温颐心里得意,表面却仍旧云淡风轻,就似平时指点两个儿?子一样,对魏长稷棋术进行点评,「布局谋略你不输亭书,然太激进了。」
性子太急,也便只看得到眼前利益。
但是只有缓步而行,很大?程度上才能兼顾全局。
魏长稷这点温颐不满意,但也可以理解,魏家那样的情?况,纵然魏之敬有才学,两个儿?子怕也不乐意他教。
魏长序还好,因?是世子,自有名?师指点。
但他这个便宜侄婿,却是半道回的魏家,十岁性子已定,俨然不受约束,因?着儿?时遭遇,又急于强大?自护。
冒进些,可以理解。
本来温颐可以不管的,但谁叫侄女喜欢了他?魏长稷又是为将?的。
为将?者,最忌冒进,先前有魏长序从旁看着,没出什?么岔子,但往后魏长稷若一人出征,难免不让人担心。
侄女成不成寡妇,温颐无所?谓,反正他总能找到更优秀的人跟侄女匹配。
但温颐担心的,男女情?谊……
舒舒一旦在意了,魏长稷再出事,温恋舒会伤心。
温颐忧心忡忡,似下了什?么决定道:「自年后开朝起,你同亭书他们一样,差事同我三日一禀告。」
温亭书抬眸。
温明书震惊瞪大?了眼。
魏长稷一愣……
温颐这是?也要指点他?
从小到大?,还从未有过男性长辈教授过他。
魏之敬想,但他不听。柳氏虽教,但男女教授又是不同。魏长序对他倒上心,但兄弟两人是同辈,魏长稷也没有被指点的自觉。
反应过来,心里不免有那么一丝丝异样。
他不说话。
温颐微沉的眼横过来,「怎么?你不愿意?」
魏长稷复杂道:「……没有,我会来。」这还是除了柳氏,魏长稷听一次听别的长辈的话,有些不自在。
温颐却十分满意。
「我虽是文官,但也算辅政多年。带兵打仗比不得你,但为人处事、战术心机,总归胜你一筹,可堪为师。」若没这个才学,燕王不会让他教授太子。
太子为储君,所?学不限于文,更有武。
「我知道。」魏长稷笑。
温颐轻咳一声:「你别误会,我也不是为你,只不过舒舒嫁了你,你真轻易死了,伤心的是我侄女,丢脸的是,别人还以为我没把你指点好。」
「嗯我明白,您疼侄女,也不想丢脸。」
「对,是这样……」
第七十二章
温恋舒陪着姜锦竹说了好一会儿话, 慢慢的总有些心不在?焉,会时不时悄悄的往外的看。
姜锦竹看透她?的问:「舒舒惦记谁呢?这么眼巴巴的。」
温恋舒羞涩的不说话。
如此又?呆了一会儿,外面隐约传来脚步声, 一道规矩有度,一道沉稳有力,温恋舒眼?睛亮了下,想看又?极力克制。
姜锦竹点了下脑袋噗嗤一笑, 「想去?就?去?吧。」
温恋舒抿了下唇,扭捏一瞬。
期待胜过了不自在?,就?在?姜锦竹调笑的目光中出去?了。开始是跑的,到?了门口却慢下来, 好似她?只是顺便出去?, 根本?没有急不可耐似的。
姜锦竹在?后面捂着嘴笑。
温恋舒脸红一瞬,打开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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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瞧见台阶不远处,一前一后走着阿兄和魏长稷。阿兄是来接嫂嫂的, 魏长稷自然是来他的。
「阿兄。」
瞧见了人, 倒不必着急。
温恋舒规规矩矩的给温亭书行了礼,再退回到?魏长稷身侧。
本?已?打算错过妹妹的温亭书,听得温恋舒气息不稳的这句叫, 又?转头看了眼?妹妹薄红的脸侧, 一瞧就?是急走出来的。
多看一眼?。
温恋舒不自在?躲过。
温亭书却「哼」的一声走进去?。
温恋舒听得里面姜锦竹给他递茶的声音,「父亲与你们?都?谈好了?」
阿兄应是。
随即就?是一阵沉默,想来阿兄正在?饮茶。
温恋舒这才转头, 恰逢对进魏长稷看着她?笑的眼?色,明明对视过无数次, 却总感?觉不一样,温恋舒甚至听到?冷风之中, 自己?心跳噗通噗通的响动。
唯恐魏长稷也听话到?,把人打量了遍,「说的可顺畅?不曾挨训吧!」
叔父持守有度,动手决计不会,但有时候长辈的教?训,并不局限于动手,偶时压制的眼?神,都?会让人沉闷。
尤其魏长稷不受约束的性子,温恋舒唯恐他生气。
魏长稷是武将,生气就?不一样,是会真刀真枪跟人斗的。
虽然如今瞧着魏长稷衣冠完整,面容松快,不似有怒,但也忍不住关心则乱,多问这么一句。
若真轻易放心了,方才她?就?不会三五不时朝外面看。
魏长稷弯腰,给她?挽过发笑,「温恋舒,你在?怕什么?」
温恋舒拍过他手,「我怕什么了?我什么都?不怕。」
粉饰太平,装的厉害,魏长稷还能逼她?不成?只能纵着了,无奈摇了摇头,「说的很好,不曾挨训,叔父……是个好叔父。」
纵使不喜他,却因为温恋舒喜他。
到?底忍着私人恩怨,为长久之计愿意教?授于他。
瞧魏长稷脸色,温恋舒奇怪,「发生了何事??瞧着你有些不对,还改口叫了叔父。」
魏长稷没隐瞒道:「叔父让我年后当值,三日过府一禀告。」
听了这话,温恋舒一愣。
作为温家子孙,她?自然知晓——
叔父公务繁忙,但对孩子并非完全放手。不论是阿兄、她?还是明书,以及小一辈的卿哥微姐,都?被定好时日,隔几天去?汇报一变。
一个是关心他们?近况,另一个也是在?为人处事?上的指导。
如今……
叔父却把这项规矩,也用?到?了魏长稷身上,变相也是一种承认。她?是真的相信,他们?在?书房或许谈的不错。
温恋舒发自内心的笑了瞬。
随即又?瞥到?魏长稷脸色,「你也很高兴?」
据她?所知,魏长稷是个野惯的,且不受约束。就?连柳氏都?道,若没温恋舒在?思绵院,他是决计不会主动留下听柳氏教?育的。
可如今……
怎的叔父管教?,他就?能轻而易举接受,且表现喜悦?
温恋舒自然不知道,魏长稷不是不喜人管,而是无人能管。柳氏的教?,带着愧疚,同她?一处久了,不可避免提及生母。
魏长稷不愿回忆那些过去?,也便渐渐抗拒柳氏教?授。
魏之敬更别说。
他没杀了魏之敬,都?是因为魏长序拦着,不许他背负弒父名声。
从小到?大,温颐是他第一个愿意受教?的,一方面高兴终于有长辈愿意教?授他,另一方面,自然也知道这是温颐对他的承认。
魏长稷道:「我自然高兴。」
可温恋舒细问为何,魏长稷却耻于说真正的理?由。
「走了,回家去?了。」魏长稷率先转身。
温恋舒撅了下嘴追出去?,知道问不出来,也不废这个事?,只把手递到?魏长稷前头,悬空着不动。
魏长稷瞧着明知故问:「作何?」
温恋舒晃了晃手指头道:「牵牵。」
魏长稷笑,盯着她?不动。
温恋舒恼羞成怒拍他一下,「牵牵,快些,我手冷。」
魏长稷复杂看她?那边一眼?,这才抬臂把温恋舒手牵过来。
温恋舒一笑,正要得意,却在?这时,后脑勺一疼,捂着脑袋回头怒目,却见正是不知何时携手走出来的阿兄和嫂嫂。
嫂嫂憋笑憋的难受。
阿兄却是斜了她?一眼?嫌道:「没出息。」
温恋舒怒目瞬间收敛下去?,低头不以为耻理?所应当嘟囔,「阿兄有出息不就?行了,叔父明明说我开心快乐就?行。」
如若当初不是他们?忽然入狱,温恋舒也不会撑起来支着全家。
如果能够有机会矫情,谁又?乐意始终坚强?
温亭书不说话了,带着姜锦竹走过去?,「记得寻个空隙,以你的名义把沈姑娘约出来。莫要说亲的事?情是人家姑娘主动,相亲的时候又?要人家姑娘牵头,当全沈老爷子脸面。」
温恋舒乖顺道:「我知道,我回去?就?约。」
说罢温亭书摆了摆手,当作听见。
温恋舒这才招唿魏长稷,「咱们?也走吧!」
夫妻两人走出去?。
前几日才落过雪,雪下的特别大。
今日虽说停了,但风中还带着许多寒气。
任是被狐裘避着,一路疾走到?马车,温恋舒还是冻的不轻,进来就?把手伸出去?,「给我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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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温恋舒的都?知道。
她?若不喜欢你,根本?都?不在?乎你。
就?是因为喜欢了你,才会这般主动亲近。
魏长稷方才护着她?,此刻才弯腰进来,「我瞧着你如今使唤我,是越来越顺手了。」
这般说着,魏长稷坐下去?。
没有接她?的手,竟是直直把人抱到?腿上,背贴着他的胸膛,手裹住温恋舒的手,就?像曾经去?庆阳王府讨回嫁妆那次,又?一次把温恋舒包在?自己?的狐裘里面。
温恋舒暖和了,踢腾着脚玩乐,「我使唤你,你当高兴,你看我不是也不曾使唤别人。」
「是,多谢魏夫人恩赐。」
温恋舒笑,「不谢不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马车很快到?了魏国公府。
温颐答应了任太子师,也答应了盯着一届春闱,然就?出山上朝一事?,他敬谢不敏,此事?魏长稷要进宫同陛下禀告一二。
而他走后,温恋舒也写了风踏春请柬,命人送往沈家。
沈风雪回信很快。
这日晚饭就?有人来报:「沈姑娘说她?定赴约。」
听了这话,温恋舒满心复杂,一面为有人喜欢弟弟而高兴,又?一面为自己?的姐妹满心追求一个心里不曾有她?的男人怨愤。
但不管高兴也好,复杂也罢。
年后牵线两人见面的事?情,算是这样定下来了。
也就?是这时候,又?有人自院里跑进来,温恋舒抬头一看,却是多日游走在?外的立夏,此时满面激动,忍不住的欢喜。
温恋舒心咯噔的一下。
立夏跟立春对了个眼?色。
立春就?忙遣散了众人,亲自去?门口守着。
等?到?屋里没人了,安全了,立夏这才急不可耐的拿出封手记,道:「夫人,成了!此番便是庆阳王府不遭难,也定要因此褪下一层皮来。」
温恋舒身子一直,接过手记。
在?看到?数字「十万」那刻,瞬间心里既高兴又?惊骇。
转而神情凝重道:「不必等?了,你此刻便让印红她?们?,拿着手记到?王贽那里举报。」
立夏急道:「夫人,后面还有一笔款项,要到?下个月才能入帐,明明咱们?再等?一等?,起码能将计姨娘置于死地,您为何……」
「我不能为了私仇,累极这么多无辜百姓遭难。」
温恋舒道:「不必再等?,即可便去?。」
立春无法,只得回了又?去?。
于是这日黄昏赶在?王贽回家之前,有三个丫鬟拦门悄声喊冤,手举帐簿,举报庆阳王府计氏姨娘,私放印子钱。
王贽看过帐簿,当即神色一凛。
重新?翻身纵马,朝往了皇宫方向。
与此同时,魏长稷还未从宫墙出来,正同永平帝汇报着:「陛下,臣叔父……」
这话还没说下去?,正在?喝茶的永平帝忽而一口水喷出来,张公公忙的「哎呀」一声,指挥着宫婢过去?收拾。
永平帝却没让人近身,接过帕子自己?擦着。
同时复杂的眼?睛看向魏长稷,「叔父?这才几日不见,你便改了口,对温颐显露更多维护之意?怎的,那老顽固承认你了?」
魏长稷道:「认了,叔父还让我往后差事?,同他三日一汇报。」
听了这话,永平帝哈哈大笑,不过笑过之后,又?狡黠的道:「那看来年后朕当给你换个棘手的差事?,左右有温颐教?授,你总能给朕完美无缺的答覆。」
魏长稷:「……」
「陛下心不会痛吗?」
永平帝道:「那老顽固不是说朕没心?」
魏长稷不说话了,默了少许,方才无奈道:「陛下,说正经的,温颐愿授业太子,也愿主持来年春闱,然就?还朝一事?,他年事?已?高,坚持不愿再涉足。」
永平帝默了下,「看来他还是对朕有怨。」
「不过也是,温颐辅政多年,若真全然不顾,早就?自己?登基为帝。就?是因为他有心、爱民,这才免了一场宫乱。」
然而这场宫乱,却终究由他从燕地挑起。
本?来父皇昏庸,易主乃是必行之计,温颐早看透了局势,在?诸王当中选中了他。
一个是因他盘踞燕地,多年戍边,手中有权,军中更有名。另一个是因他本?就?是中宫嫡出,理?应顺位,早年任太子,又?学过治国安邦之策。
因此温颐多番出入沈家,同外祖沈老爷子秉烛夜谈。
就?是想让他燕地静待下去?。
等?得父皇病入膏肓,温颐会想方设法搞来继位圣旨,如此兵不血刃助他登基,免去?百姓一场战乱。
然而当时父皇的手已?伸向燕地,多番试图夺他兵权。
燕王不愿放手,亦不愿为人鱼肉。
故拒绝了温颐的温吞之法,执意挥兵北上,纵然如此保下了儿女性命,但沿途不知引起了多少战乱。
斩杀两王,四闯城池。
围困华京,逼宫皇城。
为了那些死去?的百姓,也为表示对他不听劝的报復,温颐这才领头,带着两个儿子同他对抗,城墙之上把他骂的个狗血淋头。
燕王本?是有悔的……
但一个王爷,即将入主皇城的王爷。
众多将士面前被温颐骂,面子上自然有些过不去?。
这才一狠心,让手下直接绑了温颐丢进大牢。丢进去?没多久,燕王就?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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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学过治国安邦,但那毕竟年代久远,稳固新?朝并非易事?,急需要温颐这般有能力有声望的人才。
温颐却不愿出狱。
他都?亲自去?请了,温颐那老顽固还不愿出。
幸而听说这老东西有个侄女,极其宠爱,正巧那侄女又?是魏长稷心头好,等?得两个年轻人达成一致,稍加犹豫后,永平帝便给两人指了婚。
如今一切正好。
温氏帮他劝出了温颐,温颐又?认了魏长稷。
那么他能借魏长稷让温颐处理?的事?情就?多了,永平帝高兴道:「罢了,只消他愿意教?太子,愿意主持春闱为朕选拔人才,其他的随他。」
魏长稷颔首。
两人这边才说完,外头跑进来个小公公,附在?张公公耳边说了些什么,张公公极快便道:「陛下,王寺卿到?。」
王寺卿,也便是王贽。
永平帝疑惑,「这个大老粗,不会又?是来请辞大理?寺卿一职的吧!不是都?说了,年后就?派人去?帮他去?他。」
说着永平帝想起什么,又?问魏长稷道:「温亭书可能去?大理?寺?」
魏长稷答,「能。」
「这便好。」永平帝笑,「如此朕也不怕见王贽这个傢伙,宣他进来吧!」
只是永平帝怎么也想不到?,王贽不是来请辞的,而是直接给他带来了个大案。庆阳王府的姨娘私放印子钱,其数额高大十万两。
这对于新?朝初立,国库空虚的大周来说。
可谓是瞌睡了就?来枕头,搞的好了,扳倒庆阳王府,作废女儿婚约都?是有可能的,永平帝一下激动起来,拉着魏长稷和王贽谈了半夜。
最后魏长稷道:「此事?我不插手,容易讨嫌。」
说不得姜俨直接弹劾他一个公报私仇。
王贽也苦道:「陛下,臣不行啊!要不您还是派我去?打仗吧!」
燕王嫌弃的看了看自己?两个臣子,以前打仗百般满意,真正到?了朝堂上,却帮不了忙。
他头疼道:「罢了,让温亭书来。」
*
「陛下当真说了,让阿兄明日就?去?大理?寺?」
回来躺到?床上,温恋舒钻到?他这边,似乎自从知道他喜欢她?,她?整个人对他就?变得更加自如,十分自然的把冷飕飕的脚放到?他腿上暖,手环着他腰。
听到?这句话,本?能的抬起头来。
魏长稷有些难耐。
怕她?再乱动,伸手按住她?肩,如此温恋舒就?只能靠在?他胸膛。
瞧不见那双亮晶晶的眼?,以及烛光下过于恭柔白净的脸,魏长稷才深吸一口她?身上的香气解馋,语气带着无奈,「这话你已?问过三遍。」
温恋舒手指旋着他衣袖,「我这不是确认一下嘛!」
入狱几月,出来便断案。
这也便意味着温家不曾败,曾经的委屈都?将讨回。
家人回来了,温恋舒乐观了,可她?永远忘不了被陆清安囚禁,以及被姜俨盯着道的那声斥——
「那你便去?死。」
温恋舒斗得过一个计姨娘。
但要她?扳倒姜俨,那是痴人说梦。
这件事?还是要靠叔父阿兄,阿兄能为官,仇便报了第一步。
她?心里高兴,魏长稷自然知道,抓住温恋舒转的他痒的手指,无奈道:「确认什么?我何时骗过你?你若不信,听明日圣旨就?是了。」
温恋舒抬头,「不用?不用?,我信你。」
魏长稷等?的就?是这句。
可等?来了,看着她?无比信任的脸。
终究不知是夜色太迷人,还是温恋舒太貌美,总之魏长稷腹内热气一滚,翻身撑了起来。
唇印落在?脖颈上,温恋舒愣了下。
「你身子可觉的不适?」
「没有,我……很好。」
「那过几日再让沈御医看看?」
温恋舒搂着他脖子红了脸,不过最终点了头,「好……」
说完这些,她?以为魏长稷会继续的,谁知钻进衣服搓揉两下,在?她?脖颈辗转少许,他倒正能忍住停了下来。
温恋舒也很意动,平復许久扭头看他。
看到?魏长稷带着薄汗的脑袋,本?来是心疼的,谁知看着看着竟是笑了。
魏长稷默然,翻身下去?,「我去?洗洗。」
温恋舒没拦他,魏长稷约莫一刻钟回来,脸色不大好,躺下了抓着温恋舒的手放到?被里。
温恋舒一愣,就?是要挣扎。
魏长稷漆黑漆黑的眼?睛看过来,不乏难受。
对视了不消一刻,温恋舒妥协下去?,任由魏长稷带着她?的手动,脑袋埋到?魏长稷怀里。
如此不知又?是多久,魏长稷又?去?洗了一次。
回来端着水到?床边,给温恋舒净着手。
温恋舒本?是有些羞涩的,可瞥到?魏长稷神色又?释怀了,「我倒第一次瞧你这般认真。」
「那是,不仔细把你手伺候好,谁又?来伺候我?」
把她?手伺候他,让她?伺候他?想起方才这手是怎么伺候他的,温恋舒便是忍不住挣扎,「我不要你了。」
「那可不成,我不退货。」魏长稷用?巧劲拽着她?。
给温恋舒的手擦香膏。
左右不过一些小脾气,温恋舒也没多气,「你不要老说些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魏长稷看她?,「你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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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抿了下唇,她?虽恼,但是……
「也喜欢吧,可会羞。」
魏长稷笑,「羞便羞吧,我喜欢看你羞,又?没别人。」
温恋舒便不说了,其实他有准,并不会太过分,这茬便被略过去?。温恋舒想到?她?今日办的事?又?道:「过几日我约风雪和明书去?东山寺,你要不要一起去??」
说完眼?睛看着他。
魏长稷手给她?擦好了,走过去?倒水。
闻言也没看她?问:「你想要我去?吗?」
温恋舒眨眨眼?,想说什么。
魏长稷忽而转头道:「说实话,不然我真按你说的做。」
温恋舒撅嘴,「魏长稷,你好讨厌,就?是乐的看我出丑。」
「所以你想我去?吗?」他不答反问。
温恋舒扭过身背对着他,「是想的……也不是想吧,只不过早年在?菩萨面前许了个愿,理?应要你陪着还……」
陪着还什么,话还没说话。
便感?觉魏长稷从身后贴过来,吻落在?她?耳根。
「我陪你去?。」
温恋舒笑了下。
魏长稷又?道:「不过你不亏是叔父带出来的人,性子一道,与他一般无二,这般嘴硬。」
第七十三章
果如魏长稷所说——
到了?第二日, 认命温亭书的圣旨就到了温家。
别的府邸如何暂且不说,温恋舒也瞧不?见,反倒是魏国公府, 除了?黎初,甚至连徐氏和?小金氏都送来了?礼物恭贺。
恭贺其实是次要的。
更主要的是,知道温家气数未尽,且很可能再次扶摇直上, 藉此机会搭上温恋舒这条线。
温恋舒笑了?下?,却没说什?么。
只把黎初送过来的字画挂起来赏玩,其他人的尽数打包入库。
当初她并?没有因为温家暂处洼底而自惭形愧,如今自然也不?会因为温家一点点起势就?得意忘形。
不?卑不?亢, 方为长久之道。
如是又过了?几日, 永平帝开朝,宣布的第一个圣旨,就?是封温颐为太子师, 兼全权把控三?月春闱。
太子师这事, 早先便有透出。
姜俨之流便是嫉妒,也深知温颐之才确在他们其上。
再说,当了?太子师, 温颐却并?不?打算上朝, 就?相当于一个夫子,对他们这些个朝堂政客没什?么威胁。
他们很容易便认下?了?。
可……
温颐主持春闱,这事意义可就?不?同了?, 这一下?,温颐就?成了?这届考生恩师, 情分足以影响往后十年?。
姜俨他们不?答应,奏摺吵成一团。
然自登基后向来温和?的永平帝, 却头一次发了?大?火,威慑住众人。
待得叔父和?阿兄两件事落了?实处,温恋舒也算安了?心,不?知不?觉的,就?到了?魏长稷开朝后第一个休沐日。
他陪着温恋舒去东山寺。
两人半道去温家接上温明?书。
微姐也想?一同看热闹,被姜锦竹拦了?去,不?甘的看着马车出城。
比起城内尚有些小商小贩,城外明?显寂静多了?,冬日余寒未褪,大?家走躲在家里消遣,来往的人少,这也是温恋舒把时间定在这时候的原因。
她不?知沈风雪和?弟弟能不?能成。
成了?自然好,可若不?成,少个人知道,沈风雪也就?多一份颜面。
因为风冷,温恋舒也没人魏长稷起码,她并?魏长稷同温明?书呆在车厢里面。温恋舒和?魏长稷在主座,温明?书则坐立不?安翻腾着衣冠在旁边。
捯饬的久了?,温恋舒看着心烦。
直接一掌拍在他乱动的手上,「君子重仪态,你挠来挠去猴似的做什?么?」
听了?这话,魏长稷没忍住笑,被温恋舒横了?一眼,又硬生生憋回去。
温明?书则朝温恋舒挪了?挪,「二姐,你瞧着我这身衣服可好?微姐一定要我穿这件,可我平时少碰这种靓丽颜色,总感?觉她在诓我。」
是了?,温明?书一介书生,喜着素衣。
然而今日却穿着身湖蓝色的袍子,头上红色髮带。
腰佩玉环,脚蹬官靴,稚嫩当中,多了?丝嚣张的张扬气。
世人爱美?,温恋舒也不?外如是,多欣赏了?两眼,拍拍温明?书的肩膀道:「你且放心,微姐攀着有叔母,且舍不?得骗你,风雪的确喜欢这个颜色。」
温明?书沉默片刻,「可这不?是我,我并?不?打算拿这样骗她。」
「风雪又不?傻,你当她不?知道你书呆子?只是衣裳颜色的变化,透露出一个态度——那就?是你愿意为她去退步,这便够了?。」
儿女?之情没什?么没什?么经验的温明?书不?说话。
魏长稷却默不?作声看向自己一贯喜爱的玄色衣裳。
唯独温恋舒继续道:「而且,女?孩子总喜欢温文尔雅的,你大?多时候像阿兄,气质足够人喜欢。」
温恋舒拍拍他的肩道:「不?要紧张。」
温明?书点头。
魏长稷若有所思……女?孩子都喜欢的温文尔雅的?那么她呢?温恋舒以前找夫婿的标准,似乎也是学识渊博,性情敦和?。
只是如今嫁了?他。
魏长稷朝温恋舒看过去。
温恋舒教导着温明?书并?没瞧见。
马车很快到了?东山寺脚下?,他们要徒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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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有台阶,攀登的并?不?艰难,但一阶一阶的台阶,走着也难免生累,猜到后半程温恋舒铁定要人扶,且这种路丫鬟可扶不?住,这差事肯定落到魏长稷头上。
怕两人拘束,也怕打扰他们。
温明?书先行一步,独自朝着山腰而去。
温恋舒抬脚往上。
魏长稷瞧着她提裙子慢慢走的背影,瞥向正准备跟上来的立春和?青锋道:「你们且都都留下?,不?必跟上去受累。」
待温恋舒下?山,有的是立春伺候的时候。
此举正中青锋下?怀。
自上次无意瞧见殷柔衣冠不?整,被满府那么多双眼睛看到,立春已?经好多天没理他,青锋正愁找不?到时间说话。
魏长稷便给了?他一个这种机会。
立春抿了?下?唇,有些不?自在,但主子吩咐,只能听命,下?意识朝青锋远的地方去了?一点。
温恋舒久等魏长稷不?来,站在台阶上回头看。
然后便瞧见立春扭着头,青锋厚脸皮跟上去,若立春真的狠心,铁定就?赶人了?,可惜立春只是不?说话。
温恋舒便知道,她心里其实已?经原谅青锋了?,只是有些别扭。
毕竟那事归根结底,也不?是青锋愿意的。
「你是故意给他们机会说开的吗?」温恋舒对走过来的魏长稷道。
魏长稷站在下?面两节台阶,却能跟温恋舒平视,「只是不?想?他们跟着累一遭,倒没想?那么多。」
温恋舒眨眨眼转身,「好吧。」
魏长稷负手跟着她。
表情犹豫了?些许,还是忍不?住问:「你方才说,女?孩子都喜欢温文尔雅的?」
温恋舒步子顿了?一下?,侧转过眸来,奇怪看了?魏长稷一眼,有些好笑,「所以呢?」
「所以你呢?」
温恋舒笑,「我什?么?」
「你也喜欢温文尔雅的?」魏长稷盯着她看。
温恋舒歪头道:「便是喜欢,你又不?会改。」
魏长稷沉默,脸沉下?去。
温恋舒伸手把人牵过来道:「好了?,我不?喜欢那样的,就?是从前想?过,如今早就?放弃了?,现?在就?喜欢你这样的行了?吧!」
「温恋舒!!」魏长稷咬牙,「你再吓我,有你好看的。」
温恋舒撇撇嘴,摆明?了?不?信他的答话,魏长稷且舍不?得呢。
两人边说边走,等到寺门?口约莫两刻钟后。本以为沈风雪要晚点来,毕竟作为男方,他们提早了?有半个时辰。
谁知沈风雪早到了?。
且已?经在跟温明?书说话。
瞧见他们,沈风雪一笑,温明?书倒有些不?自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大?姑娘,温恋舒好气又好笑。
「舒舒,你们来了?。」沈风雪迎过来。
温恋舒道:「倒是我们迟了?,不?知道风雪来这般早。」
「不?是你们迟,是我们早。」沈风雪解释了?一句说:「你也知道,我阿兄是俗家弟子,对这里挂念颇深。今日终于有机会回,一定要早早过来陪师傅们早茶,我也没办法……」
沈风雪摊手。
想?象着她对沈风让的无语,温恋舒也挺好笑的。
随即又被沈风雪自然而然挽住胳膊往里面走,经过温明?书笑的一下?,「而且你也不?必在意。」沈风雪凑到她耳边道:「你我情谊,难道还计较这些细节?当初陪你见祖父,我本就?是奔着温明?书去的,利用了?你,我深表抱歉。」
这事本来温恋舒是有些在意。
但沈风雪坦荡,早早的道歉,且从未想?过伤害她,奔着明?书,其实也是救温家。
温恋舒也就?释怀了?,「你不?是说了?,你我情谊,难道还计较这些细节?只下?次想?要什?么直接说。」
姐妹之间,偶尔借势,这都无可厚非。
沈风雪点头。
几日进的主殿。
站在硕大?的祈福树下?,温恋舒就?能瞧见殿门?口正对的佛像,一瞬有些心道,同时肃然起敬。
拍拍沈风雪的手道:「今日我来,也并?非全然陪明?书,还要进去上香的。你们且在这里说话,我跟魏长稷进去看看。」
因为来的早,寺里并?非什?么人。
沈风雪和?温明?书在这里说话,算不?上独处。
温恋舒和?魏长稷进去上香,也不?怕影响他们。
沈风雪无有不?应,温明?书听从两个女?子安排,剩下?魏长稷自然是温恋舒去哪里他就?陪到哪里。
只可惜,男子似乎多不?信拜佛。
魏长稷走到殿门?口,本想?停下?来等她。
温恋舒转过头,「你不?去吗?」
魏长稷道:「我不?信这些。」他最艰难的时候,神佛不?曾庇佑于他。如今苦尽甘来,魏长稷自然也不?期盼。
温恋舒看着他一瞬,眼珠转了?转。
也不?是非要魏长稷信吧,只是想?他陪着进去。
于是她也不?算胡话道:「我还年?幼的时候,在此处许过一愿,那就?是期盼嫁一个对我好,我也喜欢他的郎婿。」
魏长稷一愣,抬眸瞪大?了?眼。
此时温恋舒不?看他问:「如今我来还愿,不?知道这郎婿愿不?愿意陪着一起……」
话没说完,手便被人牵起来。
温恋舒掀开眼皮,只瞧见魏长稷宽阔的背影,捏了?下?他的手狎昵,「不?算说不?信吗?如今走这般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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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稷干脆利索道:「还愿。」
温恋舒忍俊不?禁调侃,「那旁边还有送子观音娘娘,待会儿要不?要一起拜?」
魏长稷瞥了?眼,倒是没有不?自在,反一本正经道——
「也行。」
第七十四章
【「也?行??」】
瞧他说的面不改色, 且淡定从容。
温恋舒噗嗤一声?便笑了,随即顺着魏长稷入了殿门。
冬日清晨,微阳自瓦檐斜入, 照在里?面裊裊升起的烟火之中,衬得两人祷告的身影岁月静好。
沈风雪瞧着昔日闺蜜,不仅嘴角流露出艷羡。
被温明书捕捉到,他垂眸张口道:「沈姑娘, 这边请吧!」
沈风雪回神?,瞧着他狎昵,「你我倒也?没这般生疏,怎的如今不叫我风雪姐姐了?」
是了, 沈风雪温明书同岁, 月份却是早温明书两天。她自己在家就是个小的,谁谁都能?约束住她。
是以?从小到大,她总希望有个弟弟妹妹。
可惜生过哥哥与她之后, 母亲身体不好, 父亲疼爱母亲,便再?不许她生,此时?不知?带着母亲在江南哪里?云游自在。
后来再?大些, 同华京官宦人家有了沟通。
温明书这个闺蜜家的弟弟, 便总喜欢跟在后面叫她和黎初姐姐。
初初沈风雪只觉的好玩,喜欢拿糕点逗他,后来看着他被逗, 面上佯装淡定,耳根子?却红了一片。
那种羞涩稚嫩的少年气, 就落在了心里?。
再?后来,他们上了学院。
沈风雪又发现, 在她们面前温和无害的温明书,实则品学兼优,早就能?独当一面,对于别人找麻烦,四两拨千斤的挡回去。
她对他弟弟认知?逐渐降低。
相对应的,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优秀的少年。
若说其上只是欣赏……
那么当燕王围城,华京生乱,所有人都围困沈家,意?图拿他们祖孙三个威胁燕王。
是温明书第一个赶来,为她挡住了丢过来的菜叶。那日天气阴沉,乌云密布,沈风雪却似乎看到了他身上的万丈光芒。
温明书道:「男子?之争,不当把女子?牵连其中。」
「尔等如今这般糟践沈家女眷,可曾想过他日祸起,自己的母亲、妻子?、女儿不被人当人看?」
「她没做错什么,只是姓了沈。」
她没做错什么。
那段时?间,备受煎熬。
是温明书第一个告诉她,她没做错什么,不必自困自责,沈风雪红了眼眶,然后看着那个比自己小的少年,翻身纵马。
以?文人之身,做了比万千武臣更勇敢更有担当的事情——
守城护民。
沈风雪曾无数簇回想起那日……
他抱住她的臂膀,挡在前面的胸膛,设身处地的发言,以?及随父兄奔赴城门?的背影。儿时?追着她叫姐姐的温明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是一个男人。
她怦然心动,亦知?沦陷。
这才会控制不住,帮温恋舒,更为帮他。
温明书出狱,她比谁都高兴。
沈风雪想着,两人来到祈福树下,头顶红绸伴随着寒风飘扬,温明书声?音清冷道:「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
自然是再?叫姐姐不合适。
若两人成?了,她为他妻,丈夫是要顶天立地的,称唿之上自然不能?是姐姐显得弱势。
若两人没成?……沈风雪也?是要嫁人的。但凡在意?她的男子?,都会介怀别的男子?叫自己夫人姐姐。
所以?不论成?与不成?,姐姐都不再?合适。
他思?索的周到。
让同样受尽长辈教育的沈风雪自愧弗如。
随即听到温明书道:「瞧得出来,沈姑娘艷羡我二姐,渴慕夫妻举案齐眉。但你知?道的,我曾把别人记在心里?,当作妻子?看待,即便不是爱情,我是真心盼望想同那人走下去,此情与家人无异。」
只可惜坐了几月牢,再?踏足外面世界。
自己寻找了多年,且认定是妻子?的人,不仅做了魏国公世子?夫人,更当了母亲。
温明书没想过做什么,也?准备把这事放下,但惦记一个人成?了习惯,又岂是那般轻易忘却?
「我感激你于温家风雨飘零之际,帮助了我二姐,就因如此,我说的这些话你好好想想,我心里?记过别人,这对你不公平。」
沈风雪沉默一瞬,抬起头来。
「你说你心里?记过别人,往后会再?记吗?」
「不会,我在学着忘。」他并?非那种会惦记有夫之妇的人。
沈风雪:「这便是了,我给你时?间忘,但也?请你,给我一个机会靠近。」
温明书默了一瞬,「我如今不喜欢你……」
「可你也?不喜欢别人。」沈风雪道:「但我喜欢你。你若不应,我嫁谁都一样,便是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帮过舒舒救过你的份上,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
那边两人说着,里?头温恋舒同魏长稷跪在蒲团上。
等得叩首三遍,手里?香燃了大半,她悄悄扭头看了一眼,又怕温明书和沈风雪注意?到,拉过魏长稷道:「你给我挡挡。」
魏长稷没防备,趔趄的一下。
幸而手快,赶紧把他和她手上的香夺过去,顺便插到香炉里?,认命的朝温恋舒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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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如愿透过魏长稷,细细的打量着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弟弟和闺蜜,嘴巴忍不住道:「你说他们在说什么?能?成?吗?」
她腰弯的多,又没个支撑。
魏长稷怕温恋舒摔倒,伸手扶住她。
「我又听不到,如何知?道?」他说。
闻言温恋舒有些嫌弃,鼓脸白?他一下,「你不是将军,武功很厉害的吗?书里?都说你们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怎的到了魏长稷,就什么都听不到。
接收到妻子?的嫌弃,魏长稷滞的一下。
随即拧眉,三分试探七分不忿,「要不我现在仔细听听?本?来以?为是隐私,我封了耳的。」
温恋舒:「……」
「如今被你这般小瞧,我还是听听吧!」
说罢魏长稷就要动耳朵,温恋舒骇的一跳,赶忙伸手捂住,整个人几乎扑到他身上,语气恶狠狠道:「不要不要,你不要听。」
「我是个将军,不是你嫌弃我听不到?」
温恋舒抿唇,觑他一眼,「那……我错了……」
魏长稷佯装不为所动,「错哪儿了?」
「嫌弃你。」
「以?后还嫌吗?」
温恋舒低头,「我以?后不了。」
魏长稷哼的一下。
温恋舒本?是愧疚,可听得这声?,忍不住抬头,在魏长稷姿态颇高的神?态当中,逐渐拧眉,慢慢的手指掐他耳朵一下。
撅起嘴道:「魏长稷你够了!我都道歉了!」
下一瞬,魏长稷……
「好,跪累了吧,我们起来。」
闻言温恋舒瞥了下,见外面两人说好了话,这才顺着魏长稷的手起来。但因跪的太久,站起来整个人几乎靠到魏长稷身上。
魏长稷笑,「菩萨面前,这样不大好吧!」
温恋舒瞪他,「你闭嘴。」
说罢有些脸红,待腿能?走路了,很快就把魏长稷松了去。
夫妻两个又来到祈福树下,对两人交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温恋舒问:「山上清寒,倒也?不能?久待,我和明书他们这就走了,风雪你怎么办?是留下来等你哥哥,还是与我们同去?」
魏长稷唇抿的一下。
心道按照温恋舒性?子?,若沈风雪要等沈风让,她定然不放心会陪着。
但纵使明知?她和沈风让只有兄妹之谊,魏长稷还是不乐意?看到两人说话,他们学识相近,气质太像。
与他们想必,自己糙的不像温恋舒夫君。
「来时?阿兄说了,他要在寺里?久留两天,劳烦舒舒马车栽我一程,把我送回沈家吧!」沈风雪对着温恋舒大大方方的笑。
温恋舒便明白?,明书约莫答应她了。
若没答应,以?沈风雪的个性?,怕是马上会避嫌。
事情成?了,对着自己的闺蜜兼未来弟妇,温恋舒自然更高兴,「这个好说,你随我们去,让魏长稷和明书骑马便是。」
听了沈风雪的话,魏长稷松了口气,不见沈风让就好。
可待听了温恋舒的话,让他和温明书骑马,魏长稷愣的一下。
是谁出门?拉着他坐马车,说是大冬天骑马怕冷着他?看来怕他冷是假,找个人解闷是真,如今有了沈风雪,这不马上就把他踹了。
魏长稷瞪了温明书一眼。
温明书:「……」关他什么事?
怨愤归怨愤,话却是要听的,等到下了山,魏长稷还是老老实实带着温明书去骑马。
他从燕地一路打仗北上,早就习惯了这种奔波,便是再?来场雪,风雪夜行?,也?不见会冷。
温明书却是不行?。
本?就精养大的世家子?,又是文人。
骑马不过半道,脸就冻红了下来。
魏长稷瞥他一眼道:「你还有的练,怎的,往后同我学武?」
本?以?为温明书会不同意?,谁知?温明书听了沉思?片刻点头,「可以?。」
这倒轮到魏长稷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牢里?走了一趟,他当知?有时?书本?无用。真到到了战场上,还是武术更加有用。
若当初温明书武功厉害些。
就不至于被王贽扭了胳膊,死命挣扎,最后伤了臂膀,还是被抓到大理寺牢狱中去。
魏长稷笑,「可以?就叫姐夫。」
温明书看他一下,眼神?一言难喻,「你似乎对这个称唿带有执念。」
魏长稷不说话,但笑不语。
温明书却没叫。
魏长稷切的一下,不再?理会,但到了崇文街的闹市之上,却主动敲了温恋舒窗户道:「爬了这么久的山,饿了不曾?要不下来买点吃的?」
另一半沈风雪心道,舒舒最是讲究,怎的肯去街头闹市,抛头露面?
舒舒肯定不回去。
「好啊!」
下一刻温恋舒高兴的这样道。
沈风雪:「……」
当沈风雪同温明书跟在温恋舒和魏长稷后面,穿梭在各种摊位之间时?。
沈风雪忍不住感慨道:「我从未想过,舒舒会嫁这样一个丈夫,过这样一个日子?……」
温明书沉默片刻,望着姐姐的背影。
「我也?未曾想过,可这样,她快乐了许多。」
沈风雪笑,「是啊,快乐了许多。以?前舒舒总端着,贵女仪态十足,却终究少了人气,如今便是牡丹仙子?落凡尘,沾染了俗世烟火。倒是魏将军,赐婚的时?候瞧见他,还放浪不羁的样子?,现在走在舒舒旁边,动作间倒不见粗鄙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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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习惯一般不会变。
变了,就是遇见了比习惯更重要的事。
「看来夫妻恩爱走到尽头,你便成?了他或者她。」沈风雪说了这样一句。
第七十五章
后面沈风雪和温明书正?说?着, 前面温恋舒和魏长稷又遇到了一个摊子,至于?为何它独得温恋舒止步……
自?然是因为卖的是糖葫芦。
温恋舒盯着半晌,扭头笑问?魏长稷, 「你?想要吗?我买给你?。」这话是无疑狎昵魏长稷,儿?时因为几块山楂糕对她念念不忘。
魏长稷有些不自?在?。
「不吃。」
「不吃就算,那我吃。」
说?着温恋舒朝他撇了下?嘴,「你?帮我买。」
魏长稷也注意到那边, 此时全是些孩童,微微蹙了下?眉道:「这不合适吧!」
「你?上次都帮我。」
「上次是晚上,少有人瞧见……」如今大白天的,还是在?崇文街上, 巡防的兄弟眼?睛尖, 随时有可能看见他。魏长稷十分犹疑,却又不忍温恋舒失望或生气,余光一瞥后面还有几步跟上了的温明书, 眼?珠转了转。
「舒舒。」他叫。
温恋舒的叠字, 属于?亲近的人才会叫,比如叔父,比如阿兄嫂嫂。
跟魏长稷成亲后, 最初她带有目的, 对他隔阂,魏长稷深知她心思,自?不会叫舒舒别扭她。
如今两人感情渐次佳境, 却是魏长稷第一次这般叫。
温恋舒愣了一下?。
无端的,大冷天脸上升出一股热意。
她掀起?微颤的睫羽, 外强中干道:「干嘛?」
魏长稷朝后面努努下?巴道:「让最小?的去。」
最小?的?
温明书?
这个可以有。
温恋舒眸光一亮,朝还有五六步远的人喊:「明书。」
听了姐姐这声唤, 温明书抬起?头,待的看到温恋舒对他笑盈盈的脸,温明书眉心一跳,莫名感觉没什么好事。
但又不能不应。
温明书勉强走过去,「二姐何事?」
或是因为狱里待了几月,对温恋舒远香近臭,他这几日正?稀罕这个姐姐。再加上从?姜锦竹那边知道了,温恋舒那段时间受不少苦,温明书也对她有心疼维护之意。
是以心中决定,只消不是什么能力之外的事,他都愿意为二姐去做。
谁知……
温恋舒走过来朝他指着不远处摊位道:「你?去给我和风雪买两串糖葫芦。」
沈风雪挑眉。
温明书却是顿的一下?,朝那边几个孩童的小?脸上扫了一下?,直言道:「你?怎么不去?」
温恋舒:「那边都是孩子,我不好意思嘛。」
「你?不好意思,我便好意思?」温明书诧异瞪大了眼?。
温恋舒对他有些愧疚,但是不多,听完搬出事实道:「四人当中,唯你?最小?,你?若不愿,只能使?唤比你?更小?的,你?看着办吧!」
比他更小?的,那便只有微姐。
可是微姐不在?……
温明书马上生出悔意,今日出门怎么没让微姐一道。
想是这般想,口头也抱怨,但最后温明书还是排在?几个孩童后面。
轮到他的时候,温明书被老闆看的不自?在?,可想着自?己来都来了,人也丢了,总不能亏本。故此特意停留许久,给温恋舒和沈风雪挑了果粒最大,糖衣最厚的拿回去。
看的温恋舒直笑,「明书虽有有些文弱,但盛在?赤诚对吧!」
沈风雪颔首道:「是。」
温恋舒偏头看她,「你?若嫁他,别的不敢保证,但便是看在?从?小?到大的情分上,对你?好这点,明书一定做得到。」
沈风雪笑,「我知道。」
若非看中温明书人好,她也不敢这般满腔孤勇,祖父和阿兄亦不会同?意她闹,「我一直知道的舒舒。」
温恋舒颔首,「其实有句话,没来得及告诉你?。」
沈风雪问?:「是什么话?」
温恋舒说?:「很高?兴你?对明书这分情谊,也很高?兴,往后咱们会是一家人。」闺蜜成弟妇,这无疑是最让人开心的事。
沈风雪却挑眉道:「温明书不过暂时应我,舒舒便这般自?信,我能把?人拿下??」
听了这话,温恋舒温和且坚定道:「因为我了解你?风雪。」沈风雪其人,骨子其实和沈老爷子很像,看上什么,就一定使?用十分力气努力什么,讨厌什么,也会不顾后果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
就如当年太子被废,降为燕王,自?贬出京。
沈老爷子不顾同?僚劝阻,先帝挽留,毅然决然退出朝堂,沈家在?华京氏族沉寂十年有余。
这般想着,温明书回来了。
对着外人尚能强装淡定,对着自?己家里人反而?别扭起?来,也不说?话,直接把?东西塞给温恋舒和沈风雪。
温明书在?了,温恋舒自?不好再在?沈风雪面前帮他游说?。
咬了口糖葫芦的糖衣,甜滋滋的,然后自?然而?然回到魏长稷身侧。
魏长稷一偏头,就看到她人,带笑的脸,粉色的唇,颜色却是比糖衣更诱人,又不动?声色别过头去。
温明书挑的果粒大,温恋舒吃了两个便没兴趣了。
且她眼?睛又盯上别的好玩的东西,朝魏长稷拿了钱,反手就把?糖葫芦塞到了魏长稷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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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是想买给他吃的。
魏长稷表面不说?,其实心里却是高?兴的。
只是谁知当温恋舒买别的东西回来,他和温明书之间却闹了个乌龙,温明书不高?兴,「我买给二姐的东西,二姐让你?给拿着,你?倒好,三两下?给吃了个精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一个大男人喜欢这东西。」
魏长稷眼?睛一瞥。
怕他跟温明书吵,也怕温明书吃亏。
温恋舒走过去假装训了下?弟弟,「喜欢什么?你?姐夫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是我吃不下?了,他帮忙打扫。」
虽然弟弟是亲的。
但她不会给温明书因为喜欢糖葫芦,而?嘲笑魏长稷的机会。
她既喜欢了魏长稷,这便是她的人,魏长稷只能自?己调侃欺负。
这茬就被这样错了过去。
又逛了一会儿?,也有些累了,几人重返马车,先把?沈风雪送回沈家,等到又送温明书的时候,却瞧见温家门口多了辆马车。
温恋舒一眼?瞧出玄机,问?温明书:「太子殿下?在?咱们府上?」
可能不是第一次,温明书都习惯了。且当初温家权盛之时,就是先帝也来过温家几次,他们并不觉得这样受宠若惊。
温明书如常道:「对,父亲……」
「父亲不愿入宫,陛下?又执意让父亲授业太子,如此只能让太子屈驾,来咱们府上。」
的确,自?从?燕王挥兵,沿途生灵涂炭。
叔父心疼百姓,不止一次把?如今的陛下?,曾经的燕王骂的狗血淋头。
便是如今人家荣登大宝,叔父也固执己见,一方面是性格如此倔的厉害,另一方面,何尝不是自?己退居幕后,逐步为阿兄和明书让路。
纵使?自?古以来,家族继承如此。
可想到满心挂念百姓的叔父,往后就要屈居于?温宅,不免还是有些感伤。
同?为兄妹这么多年,温明书如何不了解她想法,怕姐姐陷入更深的忧伤,温明书又解释一句道:「其实父亲如此,不愿入宫是一点,另外还有一点……」
闻言温恋舒抬头。
魏长稷心知肚明也没插话。
温明书:「陛下?骁勇,太子却偏软善,故此先前陛下?给请的老师,多半深谙帝心,要把?太子往干脆果断上面引。但——太子并不适合。太子学不会,他们就更严厉,可是他们越严厉,太子反而?生出了厌学心里。」
说?着温明书凑过来道:「太子毕竟才十一,听闻有好几次,已经出现忧郁症状。」
忧郁说?轻了只是情绪低迷,可说?重了……那也是一种病。多少妇人产后忧郁,自?裁疯癫的都不在?少数。
燕王钟情薛氏。
去燕地后娶王妃是皇命,如今王妃死了,燕王又称帝。多少次大臣劝他选妃,都被以自?己年纪大,新?朝初立政务繁忙而?拒。
是个人都看出来,陛下?无意再娶。
那么……
太子和临安公主就是陛下?仅有的两个孩子。
叔父能授业太子,温恋舒本来是高?兴的,可一想到如今太子有了忧郁徵兆,无疑是个棘手问?题。
温恋舒拧眉道:「叔父怎么说??」
温明书本也无意吓她,一五一十道:「父亲说?了,太子是轻症,被逼迫的。要授业其人,首先得要太子松快下?来。他一个人面对叔父是学,可多个人一起?,或许就能产生玩的感觉,故此叫了微姐与太子一同?听课。」
微姐也才十一,两人年岁相当,更有玩伴的感觉。
且微姐是父亲的亲孙女,父亲想一起?教些什么,太子也不会怀疑。
温恋舒却诧异,「叔父要微姐旁听从?政之道?这是否,是否……」
「害,又不是真学,微姐玩都成。我听阿兄昨晚还训微姐,听课两时辰,睡觉一个半时辰呢!」
「是吗?」温恋舒笑笑,心里却不这么以为。
叔父、阿兄和明书坐牢几月,回来还以为微姐是个孩子。
可只有真正?陪微姐走过姜锦竹被逼跳湖、卿哥遗憾而?亡的事情,她才能深切的共情体会到,不一样了。
微姐早不是个孩子,她早生出同?卿哥一样保护家里的志气。
温明书说?微姐听课睡觉,温恋舒是不信的,微姐定然听课了。
这个认知让温恋舒心里一跳,觉的得找个机会和温以微聊一下?,兹事体大,温恋舒想的入神。
是以不曾留意到,马车不知何时慢慢减速。
魏长稷以手掀开车帘条缝,看着不同?于?魏国公府的大理寺三字,嘴角上扬,露出抹笑。
这抹笑待到与某人对视,那人神情一骇,弧度瞬间越发过分。
魏长稷更愉悦了,但在?温恋舒没注意到的时候,却悄悄又放下?车帘。
随即外面传来了熟悉的一道男声,三分痛苦,三分急切,最后带着四分难堪道:「温恋舒,是不是你?做的?」
这声音是?
陆清安?!
温恋舒一顿,从?沉思中回神,挑帘一看外面所到之地,以及如今围着许多严阵以待的士兵,百姓生人勿近。
不自?觉的,她又转头望向魏长稷。
魏长稷还带着笑,似乎也不怕她看,表现十分坦然道:「不下?去吗?」
温恋舒抿唇一瞬,「你?故意的?」说?完魏长稷挑眉不语,见此温恋舒又何用他解释,瞪了魏长稷一下?走出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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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边,果真站着许久未见的陆清安。
仍旧的青衣,脸色稍显疲惫,此刻眼?眶发红,有些崩溃的咬牙又问?了一次,「温恋舒,是不是你?做的?」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更远的地方。
也就是大理寺门口,那架被王贽亲自?压着的囚车之上。
计姨娘素衣披髮,手抓这门,脑袋从?那屈辱的缝隙伸出,朝这边喊到:「安儿?,你?回来……不,你?走,走啊……不要管我,我不是你?娘,你?走吧!!」
就像陆清安当初囚禁她,她也是这般拍着门喊的。
听着计姨娘撕心裂肺,温恋舒笑了下?,由心生出一股报復的快意,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对陆清安道:「陆世子,当称我温姑娘,或魏夫人。」
温恋舒便是个名字,陆清安也不配。
第七十六章
【「陆世子, 当称我为温姑娘,或魏夫人。」】
这话听着,摆明?了是心里有恨, 要与他划清界限,恨不得从未认识过。
陆清安愣的一下,想说什么,可瞥到那扇虽然掩着, 却仍旧流露出压迫或监视的车帘,他终究未在这个称唿上多做纠结。
如今最重要的,是姨娘。
陆清安嘆了口气,「行, 魏夫人, 今日此事是不是你做的?」
温恋舒一派淡然,「今日什么事?」
「我?姨娘被抓的事……」陆清安道,「无论是不是你做的, 或者与你有没有关, 过往种?种?都是我?的错,能不能就此放过我?们?」
毕竟她嫁给了魏长稷,不也没吃什么亏?
相反他却付出了断指的代价。
听了这话, 温恋舒却是笑了, 「陆世子,你这不要脸的样?子,倒是越来越理所当然了。抓人的是大理寺, 与我?何干?抓你姨娘定是她犯了错,又与我?何干?空口污衊, 你是真是当温、魏两人无人了?」
当初没嫁魏长稷,温家也困境, 温恋舒尚且图谋反抗。
更?别说现在嫁了魏长稷,这男人就在里面坐着,叔父阿兄也都出狱,温家形势大好,她焉怕一个陆清安!
「可我?姨娘犯错,是受丫鬟蛊惑,那三?个丫鬟,都是曾经受你恩惠的。」
便?凭这点,陆清安都不认为这事不跟温恋舒有关,她牙呲必报,陆清安比谁都清楚。
温恋舒哂笑一声,「明?知是受过我?恩惠的丫鬟,计氏却还为她们蛊惑,自己犯蠢,怪的了我?吗?」
陆清安:「你……」
「我?什么?」温恋舒瞧着前后左右,皆有士兵守卫,寻常百姓不得靠近,能靠近的怕都是魏长稷和王贽的人,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蹲在马车上对陆清安意味深长道:「再说了,那三?个丫鬟不过闲话而已,是我?压着你姨娘听了,还是按着她的手?,让她掏出陆家的银子?若无贪念,何来祸端?」
「真的是你?你引诱了她,却又举报她,如此歹毒……」
「我?再歹毒,可有你歹毒?」温恋舒盯着他笑,「陆清安不若好好想想,平白无故的,别人可不会找你麻烦。」
有些事情虽然过去?了,但?不代表消失。
她曾受过的屈辱,忍下的委屈,都要有偿还。
陆清安一个王府世子,会有那些下三?滥的药?捂她帕子上的玄机,还不是来源于计姨娘。
他们算计人的那刻,就当做好被人偿债的准备。
蹲的久了,腿又有些麻,温恋舒扶着车框站起来。
「而且陆世子,今日看到这里有士兵围着,无人过来瞻仰你对生母的重情重义,是不是很失望?」
听了这话,陆清安顿的一下。
随即仰头,有些心思被看破后的不可置信。
温恋舒依旧平平静静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大概还是了解的,一个伪善的小人,自封君子,对谁都带着目的,更?不会在乎从小捨弃你的姨娘。但?如今你成?了准驸马,生母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你生怕自己不闻不问,陛下何临安公主认定你薄情寡意。」
闻言陆清安悄悄攥住了手?。
温恋舒继续道:「故此明?知不合时宜,却大庭广众叫住我?,为的不是给你姨娘寻个活路,而是给自己谋个名声。只可惜啊……」
她扫了眼?四周的人,心情愉悦。
「这里都是魏长稷与王贽的人,你的『重情重义』,没有一个外人会知道。魏长稷和王贽可是陛下近臣,他们的意思,也便?是谁的意思……你看明?白了吗?」
如若前面的话只是让陆清安震惊,那么后面这句话,却让陆清安徒然生出一阵后怕。
他控制不住抬起头。
看看那扇仍旧遮着的车帘,以及温恋舒称得上耀眼?明?媚的笑颜。
瞧她想的明?白,温恋舒道:「陆世子以为,你这准驸马位能坐多久?」说完转身入了车厢。
而陆清安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
等得马车擦肩而去?,他才仰头看向头顶这片天际,可真阴啊!
或许早在他送出了温恋舒,而魏长稷救出温恋舒的那刻,属于他的天空,就註定不会再晴过。
更?何况……
父王那边还有个薛氏。
薛氏背后,盯着的又是陛下。
温恋舒说的对,他们与陛下与魏长稷这般关系,这准驸马之位,又如何坐的长久?可若坐不长久,失去?妻子又忍受憋闷,自己为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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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想着,身后忽然一阵铁锁哗啦的声音。
陆清安转过头,瞧见王贽那边放出了计姨娘,正把人往大理寺里面带。
十万两的流银,并非小数目,而且证据证人俱全,进了这里,怕是不死也会流放。或许是生身之恩,到底有着几分情谊。
陆清安本能的走过去?,「姨娘……」
计姨娘愣的一下,一身囚衣,单薄狼狈。
站在台阶上并没有回?头,而是克制的抓着那条铁链道:「你走吧!我?求你了,这等时候,你如何看不明?白?我?们这种?人,是没有退路可言的。」
她已经折了,陆清安却还是世子。
若想不被自己连累,此刻就当与她划清界限。
陆清安抿唇的一瞬,即便?是有些想走,可听到计姨娘也让他走,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好像计姨娘说这一句,自己就是被迫离开,没有忘恩负义似的。
等到计姨娘也不见了,陆清安浑浑噩噩的走在崇文街上。
瞧见的人都会看他一眼?,指点两句,几乎一瞬之间,谁都知道他姨娘犯了事。若说后面没有谁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
驸马自己当不长久,却要在此期间另谋出路。
他这般沉浸想着,因?此不曾留意到,不远处的锦绣三?楼,临窗靠着一个公子——正是当初梁王离京,留下的世子李玄恩。
此时毫无意外看着路过的陆清安。
随行人问他,「梁王府与庆阳王府毫无相干,世子又为何假借魏长稷之名,暗中宣扬计姨娘之事?」
李玄恩道:「就是因?为毫无相干,故此要让他们与我?们相干。」
「可这不应该帮助他吗?怎的还推波助澜,把计姨娘逼上死路?」温恋舒虽引诱了计姨娘,但?她毕竟良善,不舍无辜百姓受罪。
因?此局中借贷之人,皆为自己的手?下。
但?是谁知立夏帐簿一过来,却是惊人的十万两。
温恋舒便?以为是计姨娘印子钱放的太?多,吸引来了无辜百姓,这才当机立断,马上让人报案。
任她千思万想,也想不到。
其实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计姨娘问题,这件事的背后,藏着一个梁王世子李玄恩。
此时听了随行人的话,李玄恩笑,「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更?让人印象深刻。瞧——计姨娘出了事,庆阳王府有可能被连累,陆清安被戳破了驸马之梦,如今不就天塌下来了?」
随行人沉默。
李玄恩坐下去?道:「若此时我?对他施以援手?,你说陆清安还会拒绝吗?」
自赐婚之后,永平帝从未召见过陆清安,不想李玄玉嫁给他这份心思,是想藏也藏不住。否则就今日抓捕一个小小的计姨娘,魏长稷和王贽岂敢调动外营之兵守卫?
还不是不想让陆清安装惨,被百姓看到?
陛下和魏长稷尚且如此,华京人又谁敢帮他?
陆清安若想东山再起,能藉助的力量只有他,李玄恩收回?视线,胸有成?竹道:「去?吧!陆世子累了,也当上来喝杯茶,歇歇脚了。」
*
温恋舒并不是怎么爱运动,上下走了两回?山路,回?来便?把人遣下去?瘫到了床上,魏长稷跟过来,给她把鞋子脱了,被子盖好。
随即钻进去?从后面抱住温恋舒。
温恋舒扭了一下,胳膊肘戳他,「你烦不烦啊!」
魏长稷不怕疼的也不松,「我?不烦,你烦了吗?」
温恋舒鼓着脸,带着迁怒,「当然,烦的不行,你自己都没事的吗?跟着我?做什么?」
魏长稷也知道方才惹了人,并没生气。
「看来这不是你求着我?带你去?东山寺的时候了,现在又嫌我?跟着你。」
温恋舒不说话,两人无言了片刻,少?许她忽然转过身,不大愉悦的面对魏长稷,实话实说道:「我?也没有嫌你烦你,如今我?喜欢你了,方才说的都是气话。」
「我?知道。」魏长稷笑,否则他早就把人压身下了。
他低头想要碰温恋舒,温恋舒歪头拒绝的明?显,对人怒目而视道:「但?是你方才不告我?一声,直接把我?带去?见陆清安,气到我?了,你明?知我?不想见他……」
报仇是报仇,但?就算报仇她也不想再跟陆清安有任何牵扯。
「冤枉啊!我?一路叫了你不下三?次,是谁想事情太?出神的?」
温恋舒诧异和疑惑,「你叫我?了吗?」
「不信你问青锋和立春。」魏长稷满面淡定。
温恋舒就信了九分,但?只忏悔了片刻,随即仰头又理直气壮道:「那你也是故意的,故意叫的温声细语,否则就凭你的嗓子以及性子,我?不理你,你有无数种?法子让我?回?神且听到。」
「……」魏长稷心虚片刻。
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故意的。
毕竟也夫妻也这么,温恋舒焉能不知道他这些表情的变化代表什么?见此哼的一声,把人拨开转过身去?。
要说多生气那倒没有。
就是怨他自作?主张,怨他让自己见了噁心的人。
她了解他,魏长稷自然也了解她,直接又一次追上了,且这次翻身撑起来到温恋舒上面。
「你做什么?」温恋舒瞪他。
魏长稷压住温恋舒的手?,怕被她挠,然后什么话也不说,低头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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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愣的一下,开始挣扎,「魏长稷……现在还是白天,我?这般累,你却有心思……你就是心虚说不过我?,所以用这法子把事情错过去?……」
魏长稷恩的一声,他竟是承认了。
温恋舒咬他,「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下去?。」
「嘘,我?在给我?夫人道歉呢。」魏长序教他的,夫人生气了,只消不是原则性大事,你就亲她。
亲一下不行,那就睡一次,她心就软了。
温恋舒:「你这是什么道歉?」
魏长稷:「肉/偿。」
第七十七章
……
「二爷, 夫人,王贽王大人来访。」
天快黑时,外头忽传来立春这样一句话。
魏长稷睁开眼, 看了?眼怀里闭眼睛还好好睡着的温恋舒,他小心翼翼出来。
温恋舒畏寒,如今又?才如春。乍春寒也不容小觑,她最喜欢在魏长稷怀里睡。这人练武, 天生阳气就重,便是再冷,浑身也火热热的?,比汤婆子还要舒适。
这回魏长稷一出去, 她便意识到不对。
迷迷濛蒙睁开眼, 瞧见床边人在穿衣裳,裸/露着背。
幸而温恋舒闭眼睛的?快,否则就要看到下面光着的?腚, 深吸一口气嘟囔道:「你今日不是休沐吗?」
魏长稷扭头, 看到她脸红扑扑的?样。
心尖上一痒,声音低了?几个度,「王贽来了?, 我去看看。」
温恋舒眉眼一动, 掀开来,悠悠思索片刻,大概也知道, 王贽怕是给他带了?计姨娘什么?消息。
这让她又?想到被魏长稷带去大理寺的?事,瞪了?他一眼。
魏长稷察觉到, 又?回到床边蹲下去,手指撩过她贴在脸上的?发, 赔笑道:「给你挠了?那么?多下,还没消气?」
温恋舒:「若我没消气,你当如何?」
魏长稷脸不红心不跳道:「待会儿回来再睡一次。」
温恋舒一巴掌唿到他肩膀上,「滚。」不过因此方才才劳累了?两?回,手上也没多少力气,软绵绵的?落在肩上,反而引得魏长稷肌肉紧缩的?一下,充满野性与忍耐。
瞧他被打?都能起?慾念,温恋舒拧眉一瞬。
想骂什么?,可又?瞥到他身上被自己挠出来的?痕迹,纵横交错,能看到的?地?方不下五道。
由此可见,后背只会更多。
最开始挠后背的?时候,她是真带着气的?,感觉都已经闻到血腥味……不仅有?些?后悔和愧疚。
但口头却仍旧骄骄傲傲。
「都让你滚了?,快去把衣裳穿上,王大人还在等你呢。」
魏长稷笑的?一下,照着她脸啃了?一口,随即站起?来披上外衣。
听?到温恋舒在身后嘟囔,「我梳妆镜前面,有?个绿色瓷瓶,里面装着上好的?消炎祛疤膏,剩最后一点?,我不想要了?,麻烦你帮我丢一下。」
他闻言扭头,看到温恋舒已经背对他的?脸。
嘴角弧度就没下去过,「丢哪里去?」
温恋舒侧面看着,脸又?绷起?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翻过身剜他,「明知故问,丢你身上。」
这便是侧面说明,她心疼他的?伤,想让他擦药。
魏长稷哈哈大笑起?来,被温恋舒一个软枕丢过来。
「你再笑,今晚便不必上我塌。」
最后魏长稷是憋着笑走的?,等出了?门,眉眼才又?流露出喜悦,立春她们看见了?觉着奇怪,等瞧了?王贽。
王贽也盯着他问:「你这是捡钱了?,这般高兴?还是已经猜到我给你带来了?三个好消息?」
魏长稷没理会他前一句。
「三个好消息,都是什么??」
得不到答案的?王贽,也知自己撬不开魏长稷嘴,无奈收了?八卦,说起?正事恢復了?肃穆,「这头一个,对我们虽说是好消息,但我真感觉庆阳王有?些?不是人了?……你说十万两?的?流银,他毫不知情,我是铁定不信的?,不过就是想着有?红利吃,装聋作哑默许了?计姨娘的?做法。可如今东窗事一发,他马上变了?脸色,竟是装作大公无私的?,直接把计姨娘给休弃了?。」
放印子钱这种事,歷朝歷代?都有?,刑法各有?不同。
只不过因为永平帝刚登基一年,四处不稳,需要用钱的?地?方多,而国库却空虚。另一个临安公主与陆清安结亲,即便只是口头婚约,也足以?让陛下心里膈应。
这两?个理由一出,也就导致计姨娘此番,必定会受到严惩。
本来计氏作为宗亲姬妾,有?子嗣傍身,便是做错了?事,也足以?保留性命。
但庆阳王休弃一出,计姨娘便是白身,如此众多的?银钱,是不死也得死了?。
「那计氏似乎也猜到了?,此番活不了?,无论问什么?,都只管往自己身上揽,摆明了?用自己的?命,保陆清安无恙。」王贽感慨道:「陆清安虽不是人,但唯独有?一点?,却叫我也心生羡慕,那就是——他有?个好娘。」
够狠,也豁得出去。
闻言魏长稷不说话,心里却觉陆清安不配。
计姨娘满心为这个儿子筹划,实则心里却不知,她的?儿子就连去大理寺送她,都是带着让人颂扬他重情重义的?目的?。
目的?达到了?,他怕恨不得计姨娘死。
毕竟计姨娘一死,他出身卑贱的?过往,便就此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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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个呢?」魏长稷转着扳指问。
王贽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个聪明人,真够讨厌的?,明明听?完心里百转千回,却不肯把想法告诉我分毫。」
魏长稷无奈,「好奇害死猫,知道的?清楚未必好事。」
他与王贽战场过命的?交情,又?脾性相投,到了?华京城,是真心希望王贽憨下去,陛下也信任他这番性情。
「知道了?。」王贽随意道:「另两?件——」
「一个是李玄恩私见了?陆清安,一个是……温亭书提审了?计姨娘。」
前面一个皆在魏长稷算计之中?,只是后面一个,「计氏已然不足为惧,温亭书又?提审她作何?何必为了?一个姨娘,让自己惹上骚?」
魏长稷皱眉。
王贽翘着腿道:「我只晓得提审之前,他命身边的?楚宴去楼子里取了?三件药,迷迭香、软骨散,以?及……合欢鸩毒。」
魏长稷倏的?一下站起?来,昏暗当中?眼神锋利。
两?人毕竟一个军营,当初温恋舒被送过来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王贽也猜到些?首尾。甚至后面那么?多士兵,却无一人靠近魏长稷军帐,都是王贽帮的?忙。
「早先一直觉着,温亭书是个文弱书生。可此番他以?牙还牙,我倒真对这温亭书佩服,是个愿意为妹子承担风险的?主儿,也是真男人。」
魏长稷不说话。
听?完许久方道:「你回去。」
「回去作何?就是为了?给温亭书留空间,我才出来的?。」
魏长稷抬眸,眉头紧拧着,「大理寺虽说都是你的?人,难保没有?人没二心,你在方能保证无泄露之机,回去给温亭书望风。」
王贽:「……我真是欠你的?。」
这般说着,那日王贽还是快马赶回了?大理寺。
这件事如何审的?温恋舒不知道,只是又?过了?两?个月,便传出了?计姨娘被流放千里的?决策。
本来到此,这件事算是落幕了?。
谁知没多久……
就在沈风雪和温明书婚事敲定的?那天,温恋舒在温家?陪姜锦竹参考聘礼,魏长稷也在,正巧是三日过来跟温颐禀告差事的?日子。
彼时他已被指点?完,跟温亭书在院子里下棋。
而温明书,则被姜锦竹逮住,交给婆子们量尺寸做婚服。
那时候立春跑进来,忽而在姑嫂两?人面前道:「计姨娘死了?。」
温恋舒愣的?一下。
姜锦竹也很?意外,朝主审的?丈夫那边看一眼,温亭书竟难得的?对着魏长稷笑,好似是赢棋了?。
「怎么?死的??」
立春压着声音道:「说是跳崖亡的?……但实际上,计姨娘虽已年迈,毕竟风韵犹存,流放途中?多亡命之徒,觊觎垂涎她的?美?色,计姨娘不堪受辱,这才在一处悬崖,带着好几个男人跳了?下去。」
温恋舒拧眉,觉的?不大应该。
首先莫说计姨娘本就是青楼出身,被垂涎都是常有?的?事,她早就能做泰然处之。
另一个,有?官差看守,那些?人又?只是垂涎而已,谁敢真的?不要命碰一个世?子生母?计姨娘却因此不堪受辱,直接跳崖而亡?
可纵使再疑惑,计姨娘又?与她无干。
温恋舒很?快把这件事抛掷脑后。
而唯一相干的?陆清安,后来温恋舒瞧见他,原本以?为他会为生母颓废难过些?日子,谁知那日,陆清安却仍旧光鲜亮丽,跟在临安公主后面赴宴。
许多人说他薄情寡意,陆清安也满不在乎。
「你在看什么??」在温恋舒第三次留意那边的?时候,魏长稷没忍住问。
温恋舒也实诚,实话实说道:「看陆清安。」
说完身边默的?一下,魏长稷许久不说话,温恋舒转头,看到他不高兴的?脸色。
温恋舒「哎呀」的?一下,「你这男人,怎的?越发小肚鸡肠,我看他,只是觉的?陆清安有?些?奇怪……」
魏长稷这才缓和了?脸色,「我小气,那是因为我在乎你。」
这时候温恋舒一般是不会跟他争辩的?,顺着魏长稷道:「是是是,你不觉的?陆清安奇怪吗?」
魏长稷掀眼,「有?何奇怪的??」
「他以?前最重名声,善于?利用身边的?人煽动舆论,造就自己重情重义的?形象。然而最近,他好似变了?路数,满不在乎。」
知道这是陆清安攀上李玄恩的?结果,然魏长稷却不能说。
装作恍然大悟的?也感慨了?两?句,这才把这件事错过去,「走吧,回家?了?,今日天阴,怕是要下雨。若被母亲知道我来接人,还把你淋到,怕是会直接给我上家?法。」
温恋舒听?了?问他,「你怕我淋着,难道只是因为母亲的?家?法吗?」
魏长稷明知道她想听?什么?,但是反问:「不然呢?」
「你就不心疼吗?」温恋舒眼睛盯着他,好似魏长稷敢说出的?她不满意,温恋舒就不跟他走的?似的?。
魏长稷摇头道:「心疼心疼,走了?。也不知怎的?,以?前你不是最不喜欢我说这样的?活,现在不说你还不乐意。」
这怎么?能一样?
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但你若喜欢一个人,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温恋舒不理会他这话,上了?马车,立刻把手塞到魏长稷怀里去暖,顺便靠着他话家?常般的?,「母亲的?家?法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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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尺。」
「你怕母亲上家?法,那以?前母亲对你动过家?法吗?」温恋舒好奇的?问。
无意间一句话,却勾起?魏长稷回忆,让他无端想起?跟温恋舒被赐婚的?那天,柳氏震怒,回去便让他跪在地?上,不顾魏长序劝阻戒尺落在他身上。
然而母子对视,他不曾有?怕。
只是告诉柳氏,「我喜欢一个人,我想娶她,求母亲成全。」
那是柳氏第一次打?他,打?完比谁都要痛苦,她几乎颤抖着问,「你会对她好吗?」
以?前柳氏待他也好,但再好,魏长稷也总感觉隔着什么?,但那次一打?,他反而释然了?,真心觉的?这就是自己的?母亲。
他说:「只要她真心待我,我让她一辈子。」
这件事明明过去了?很?久,魏长稷却连对方每一个表情都记得。
被温恋舒这般问起?,魏长稷轻笑一声,却没直接说,而是吊儿郎当的?,「我这般胡闹,自然打?过的?。」
温恋舒果真没意识到异样,有?些?笑话,「我想也是,我叔父可没打?过我。」
说着她还有?些?骄傲。
魏长稷无奈的?只当着不知。
第七十八章
这般说着聊着, 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如今是初春,雷雨来?的急,不消一会?儿, 车帘就被打湿了,风吹在上面,露出条缝隙,魏长稷忽而看到礼部府衙前?, 站着乌压压的一群人,大多皆圆领官服加深,唯独最中间的穿着常服。
凝眸细看一瞬,魏长稷问:「你今日?去看微姐, 可记得叔父穿了什么颜色衣服?」
雨雾太大, 他分辨不清,只隐约记得方才?那是一件藏青色常服。
温恋舒:「藏青色,怎的了?」
魏长稷闻言, 先没回答, 而是直接吩咐青锋,「掉头,去一趟礼部府衙。」然后待马车换了方向, 这才?跟温恋舒解释, 「我瞧见那处有个穿藏青色常服的,应是叔父被雨困住了。」
瞧着那些人的样子,都在等?马车, 也不知马车过来?要?多久。
温颐腿有老疾,阴雨天总疼, 魏长稷今年办差被他指点过几次,便是看在这个份上, 也不忍看着温颐遭罪。
更何况,他是温恋舒叔父。
这才?让青锋掉了头。
「那应当是,礼部主审春闱之事,叔父又负责这块,便是他不上朝,有些事情也要?跟礼部商议。」温恋舒说完看魏长稷,「不过我发现,你近来?对叔父是越来?越尊敬了。」
魏长稷,「我一直都对他很尊敬。」
温恋舒笑了下?,也不与他争。
*
温颐好不容易抽出一空,过来?商量好春闱主考之事,这天上便下?起了雨。
其实有伞,能走的大人不在少数,但看到温颐和正巧过来?礼部办事的姜俨都在,一时?倒是也无人敢动。
他们一个是曾经的辅国公,如今的太子师。
另一个与陛下?攻城里应外合,有从龙之功。
若说没出姜锦竹被逼跳湖那件事,两亲家多好啊,青云直上,风光无二。
但可惜就?可惜在,姜家老夫人逼过继女二嫁,最终间?接害死了温以卿,姜锦竹为此跟生父姜俨断绝了关系,温姜两家再无联繫。
这等?时?候,温颐与姜俨站在一处,那可就?耐人寻味了。
不过温颐到底辅政三年,多些定力,姜俨却是御史,跟人斗嘴皮子惯了,两个人中,到底是姜俨先开口,「听闻老兄在狱中腿疾发作,是被人抬回家的?也难为你这把年纪,身?体不好,却要?越权帮手这礼部春闱之事。」
这一出口,便是讽刺温颐,名不正言不顺插手朝政。
温颐笑了一笑。
旁边陪着的众人惊出身?冷汗。
「也难为贤弟,消息灵通,我这都出来?过个年了,你才?听到我狱中犯了腿疾?先前?也不见你来?慰问我啊!怎的,是心虚不敢吗?」
心虚二字,用的很妙啊!
虽然什么也没指责,但又什么都说了,暗示了姜家背着他孙子一条人命。
「我有何心虚的?只是怕入了你府,会?看到你那位我不想看到的侄女婿罢!当初他还未成亲,就?已经帮着温丫头……」
「这时?老兄都知道吗?」后面姜俨未说下?去。
但都是人精,谁又不知,姜俨是在暗示温恋舒和魏长稷,不婚不媒,暗通款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未婚女已离,我为何不能向心悦之人殷勤?」本来?已经想指着姜俨鼻子骂的温颐,听到这句话和众人转头。然后便见着魏长稷撑开伞,从马车上走过来?,晚辈之身?毫不避讳,十分记恨的扫了眼?姜俨,「倒是姜大人,一大把年纪,是死了儿子吗?怎的净盯着我家的事?」
姜俨:「……」
他可不就?是死了儿子吗?魏长稷亲自丢到水里的。
但是这件事陛下?说了是刺客所为,姜俨敢挑明不是吗?姜俨不敢,只能恨恨的咽下?这个哑巴亏。
想说什么,肩头却被温颐一按。
「贤弟莫怪,他小孩子家家的,脾气有些沖,听得你说我侄女闲话,自然没忍住,回去我说他。」
说完象徵性的瞪了魏长稷一下?,「姜大人虽然是年纪打了,但这话是你能嘲讽的?过来?道歉。」
魏长稷敷衍行了个礼,却没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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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算堵住了姜俨继续指责他的嘴。
被他们叔婿联手坑,被骂不能还回去,姜俨也是憋的浑身?发抖,讥讽一声,笑着对温颐道:「还是你福气足啊!不仅两个儿子听话,就?连侄女婿也这般孝顺。」
「哈哈哈。」温颐笑道:「我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会?育人些罢,家里这些可是个顶个孝顺,或许这便是陛下?把太子交给?我的缘故。」
这话虽是随意说的,但姜俨听得出来?。
温颐是嘲讽他不会?教子,更不会?教女。如今唯一的嫡女与他断绝联繫,老大儿子又对他心存怨恨,唯一偏爱的小儿子,当初又被魏长稷弄死了。
他怨恨的瞪了眼?魏长稷。
魏长稷满脸无所谓。
「这下?雨的天,你来?做什么?」其实温颐已经听出来?了,只不过他仍要?这么问一句。
魏长稷朝温颐看了一下?,又注意到后面盯着他们的礼部官员,最重要?的是姜俨,福至心灵,明白了温颐问出来?是何意。
魏长稷笑道:「正是落雨了,也晓得叔父腿疾在身?,特意过来?接您老人家。」
温颐心里暗骂一声,那我便忽略刚才?马车越过礼部府衙而去的事情吧,「瞧这孩子,就?是孝顺,唉,诸位大人,老夫先行一步。」
姜俨:「……」
这老不休是在炫耀吧!是吧是吧!!
诸位大人对此也是颇为怪异,「温大人请便。」
魏长稷便撑开伞,扶着温颐下?了台阶。
马车停的离台阶不远,五六步便到了,温恋舒方才?坐在马车里,也听到了姜俨说她的话,本来?已经准备出去的,谁知魏长稷战斗力那么强。
后来?听着他和叔父一唱一和,温恋舒便又坐下?,安心听着这场官司。
等?得叔父被扶进来?,脸上笑的那叫一个满面春风,温恋舒请他坐下?,又倒了杯茶,马车离开礼部府衙十几米,温颐才?对温恋舒夸了一句:「你这夫婿找的不错,有眼?力见。」
温恋舒瞥了眼?就?坐在他们旁边的魏长稷笑,「我这夫婿就?在您对面,叔父直接与他说就?是。」
何必再通过自己传这句话?
知道温颐这是承认他了,魏长稷看过来?。
温颐却别过头,跟温恋舒骄傲的时?候一模一样,「怕他骄傲。」
温恋舒噗嗤一声笑了,魏长稷原本也想笑的,之后他只能忍着。
他们这边马车驶向温家,另外一边,被气狠的姜俨也登上了回姜家的马车,没人看到的时?候,抬手揉着额头。
疲惫了一路。
等?到马车停下?,他下?了脚蹬。
自有奴僕过来?撑伞,但由?于?个头不够高,总免不了踮着脚,撒到姜俨身?上一些水,不可避免的,他又想到高大挺拔的魏长稷,把温颐不沾半点雨水的护在油纸伞下?。
侄女婿已是如此,温亭书两个亲儿子怕是更孝顺吧!
这般想着,姜俨嘆气一声,又听得马蹄声,竟是和自己来?自同一个方向。
姜俨转过头,便瞧见大儿子姜锦纯的马车停下?,他冷漠的一张脸自马车里露出,走了下?来?。
行至跟前?,给?他行了礼。
声音冷淡平静道:「父亲。」
姜俨皱眉道:「你既也在礼部方向,怎的不来?寻我一次?」
姜锦纯抬起清冷的眸子,「父亲没马车?」
「有。」
「那您没带伞?」
「带了……」
「既然有马车也带了伞,儿子的马车与伞又不比您矜贵,何必去寻父亲,让您同我一起遭罪?」礼部府衙那场官司他看到了。
可看到了,又如何?
指望他去给?父亲撑面子?
他们不是已经放弃自己这个儿子了吗?
姜俨不说话了,盯着儿子半晌,你说姜锦纯不孝顺吧,他也没有,见到自己他会?行礼问好,自己不动他也会?耐着性子站立等?待。
可你说他孝顺吧,那也不是。
姜锦纯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驱寒温暖,任他责骂。
想到这一切皆是当初两个儿子二选一,自己在妻子的哭求下?选了老二,伤了姜锦纯的心,姜俨也说不出指责的话,嘆息一声朝里面去。
他一走,姜锦纯跟在后面。
父子两人一路无话,在岔路口分开。
姜锦纯朝着自己与妻子的小院而去,姜俨则朝着姜老夫人那边。
等?到了地方,听到里面笑声一片,他沉闷的心情好受了些,任由?丫鬟挑开帘子入内,及到瞧见里面一个孙子,两个孙女,个个都是老二家的,姜俨脸色又一瞬间?阴沉下?去。
姜锦锡的夫人杨氏,瞧见公爹赶忙站起来?,「父亲回来?了。」
姜老夫人也看过来?,瞧他脸色不大对,对着儿媳妇道:「今日?也晚了,你带着孩子们回去吧!」
杨氏惴惴不安的应是。
她没了丈夫,还要?养育三个孩子,姜俨和姜老夫人本就?是她的最后的靠山,哪里又敢得罪。
只是等?他走到院中,刻意放慢了脚步。
然后听到公爹指责的道:「你怎的只顾老二家的孩子,老大家的就?不顾?」
这话姜老夫人一听,就?知道丈夫又被大儿子给?刺激到了,也有些不忿道:「是我不想顾吗?根本是他怕我偏心,不稀搭孩子们给?我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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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不能不偏心?」
「我一开始偏心,是生老二遭了大罪,怕孩子活不了,等?到老二养大了不怕出意外了,老大却已经跟我隔阂。两个儿子二选一,一个嘴甜亲近我的,一个木楞好话都不说一句的,是你你选哪个?」
千算万算,不知道魏长稷如此诡诈。
她选了老二,魏长稷却给?她留下?一个冤家老大。
如今她两个儿子,一个已经死了,一个纵使?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自己还要?忍受对小儿子的思念,和对大儿子的愧疚。
她心里便不折磨吗?
姜老夫人忍不住红了眼?。
姜俨劝说无果,也不想再听姜老夫人哭诉,这晚又是一个人在书房过的夜,大家也都习惯了。
反正自二爷走后,这姜府早就?家不成家。
第七十九章
温恋舒兄妹三个都没了母亲, 只得?相互扶持。
故此,自温明书和沈风雪的婚事定下后,随之温恋舒也忙了起来, 隔三岔五的,就要被姜锦竹请回去参考成亲事宜。
好在柳氏温善,魏长稷也不介意。
可即使如此,温亭书还是抽空来了一次, 向魏家表示谢意。
他走后柳氏还道:「你大哥便是太?客气了,莫说当初你嫁给老二,我们本就是钻了他与你叔父不在,无法阻止的空子。便是这?事他知道, 凭着现在愿意接受老二这?个妹婿的情分上?, 都当是魏家感?激。」
她养大的儿?子她知道,孤僻任性。
若没从小?便惦记上?温恋舒,怕是会孑然一身?。
温恋舒扶着她, 「母亲不必这?样说, 婚事也是我求来的不是,也没谁欠谁的。我阿兄也就今日来这?一次,往后就不会了。」
「这?便好,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帮忙你尽管去,待得?你那三弟成亲,母亲还要去讨一杯喜酒呢!」
温恋舒笑, 「这?是自然的。」
自此以后,温恋舒安心的帮着筹备婚礼, 魏长稷也如期上?朝。
一晃农历到?了二月出头,眼瞅春闱在即, 各地学子齐聚华京城,陛下百官正是忙碌的时候,封地却忽传来了梁王西入草原,招兵买马的流言。
藩王不得?屯兵超过十万,战马刀剑更?有限制无数。
尤其燕王就是十年?屯兵攻陷的华京城,坐上?龙椅,对这?方面自然十分敏感?。
纵使梁王招兵买马只是一个谣言,却不得?不防,尤其现在春闱的紧要时期,众学子皆盯着新?帝作为。
永平帝,是不动也得?动。
因此接到?消息当日,不顾马上?日落黄昏,直接召了魏长序、魏长稷兄弟,王贽以及冯敬怀四?位将军,以及姜俨等诸位文臣,于宫中议事。
王贽的意思是直接打。
姜俨却道:「不妥,万一这?真是耀眼,梁王入草原只是纵马享乐,直接派兵,恐伤了这?位藩王的心,不谋反也成谋反。」
「无风不起浪,焉知他不是真?」
再说先帝宠妾灭妻,为梁王生母气死?了陛下母后。
陛下登基后,同样毫不留情,软禁了梁王生母,又留梁王世子李玄恩在华京为质,直接驱逐梁王去苦寒之地就藩。
双方早就是仇敌,你死?我活的状态。
按照魏长稷的话?说,就是——早晚有一战。
既如此,早晚要打,为何不能现在就打?正好藉此良机名正言顺。
王贽看?了眼那边不说话?的魏长稷兄弟,他们能按捺的住,王贽却不行?,大理寺憋屈的久了,早就想提刀大干一场。王贽据理力争,「再说了,梁地距离华京千里之远,期间过了燕地,便是一马平川的内地。如若梁王真反,我们又没增兵,待得?燕地守城被他攻陷,留给诸位的就又一次华京围城。」
才经歷过燕王围城,如今不过才一年?半。
休养生息未来得?及,若再来一次,多少百姓将无家可归,又有多少将士将死?于争斗?
尤其现在是春闱特殊时期,举全国之学子都在华京,如若华京此时被围,学子损伤,那死?的可不就是几个年?轻人,而?是往后十年?大周的文脉基业。
姜俨等人苍白?了脸,无人能承担起这?个后果。
待得?他们争论好了,许多利弊也在心中理清。
闭着眼睛好似沉思的永平帝忽而?嘴角一勾,稍纵即逝浮现过一抹早知如此的愉悦,随即睁开眼,递给魏长序一个神色。
接收到?的魏长序,马上?拿胳膊肘戳了下已经听犯困的弟弟。
被提醒的魏长稷激灵一下,迅速回神,侧眸眼神询问魏长序:怎的吗?结束了?
魏长序朝他轻微颔首,意思是——恩,结束了,该你了。
魏长稷眼睛一闪烁,马上?走出去,瞧着精神头十足,哪有半分方才打瞌睡的样?穿着利索的玄色箭服,双手抱拳行?了个将礼。
随即掷地有声道:「陛下,不若听臣一言。」
闻言姜俨眉心一跳,就要出口阻止……
谁知他这?边没来得?及张口,永平帝那边已经生怕被谁打断魏长稷似的,急不可耐就道:「爱卿有何良策,不妨直言。」
姜俨:「……」
姜俨咽下即将出口的话?,到?了这?一步又有何不知?陛下怕是早有良策,只不过借魏长稷口说出来罢。
果真,魏长稷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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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不得?不防,但没确切消息陛下也不好对同父异母的弟弟动兵。
不若由他领下手下千余人打头阵,先入燕地,一方面的刺探梁王究竟有没有招兵买马,另一方面,如若招兵买马,魏长稷手下的是骑兵,以一敌百,在华京援军到?来之前,足以多支撑十日有余。
十日,足够了。
永平帝率先鼓掌,「此法甚好,诸位爱卿以为呢?」
姜俨看?着永平帝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心道陛下您都鼓掌了,难道我们还能生出不同的意见?
他们只得?附和起来。
等得?其他细节商定完全,又是一个时辰后。
几位上?了年?纪的文臣走出来面露疲色,魏长稷这?些武官却腰背停止,眸子中遮不住的兴奋。
直到?……
他们看?到?下面的一人。
正是梁王世子,李玄恩。
此时跪着,唇色发白?,看?到?他们目光复杂,巡了一圈落到?姜俨身?上?。
姜俨心里一沉,就要往谁后面躲,然而?仍旧没来得?及,就听到?李玄恩苦笑道:「劳烦姜大人,帮本世子给皇伯父带句话?,我求见他。」
这?里这?么多人,他却偏偏求助自己,这?是要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姜俨脸色不好。
魏长稷看?了眼李玄恩,又看?了眼姜俨,随即意味不明轻笑一声,随即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道:「都愣着作甚?等陛下再传召吗?」
听了这?话?王贽回过神,跟在魏长稷兄弟后面率先走了。
冯敬怀亦招唿着几位同僚紧随其后。
很快,浓重的夜色中只剩下李玄恩和姜俨,姜俨毫不掩饰的脸色阴沉下去,「世子殿下,你是何意?」
*
走出了宫门,本以为能回家。
谁知马车还没寻到?,倒是先看?见了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楚宴提着灯,那人长身?玉立,负手在温家马车前。
魏长序瞧了一眼,挑眉。
随即拍了拍魏长稷的肩头道:「小?二啊,看?来你是随我回不了家了,你另外一个哥哥寻你来了。」
魏长稷:「……滚。」
魏长序笑着走了。
在王贽和冯敬怀也挪揄的眼神当中,魏长稷走过去。
「你来做什么?」
温亭书:「我父亲要见你。」
这?下魏长稷默的一下,随他上?了马车。
*
自从知道梁地传出招兵买马的流言,温恋舒便猜到?……
像这?种没有真凭实据的变故,轮不到?魏长序这?个三军主帅动,但让王贽或者冯敬怀去,他们草根的身?份未必降得?住梁王。
那么只有魏长稷。
这?个魏国公世子的亲弟弟,叔父的侄女婿上?阵。
以前嫁给魏长稷的时候,温恋舒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给了自己一年?多的时间准备和习惯,未曾料到?事到?临头还是会慌。
光给魏长稷整理个包裹,就无知无觉发呆了三次。
立春好几回叫醒她担忧,「要不夫人去睡,剩下的我们准备?方才国公夫人都过来指点过,奴婢都记得?要领。」
温恋舒摇头,「不必,我是他妻子。」
一句她是他妻子,叫立春还怎么说?只能默不作声陪着。
直到?立夏冲进来报:「夫人,二爷回来了。」
温恋舒这?才回过神来,越过立夏朝外面一看?,远远的果真见人提着灯,正大步流星的朝这?儿?靠近。
她愣的一瞬,盯着摇曳灯光中魏长稷的脸。
或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魏长稷笑的一下。
也就那一下……
温恋舒鼻酸的一下,不过很快忍住了。
原想站着不动等他靠近,这?刻却忽然改变了想法,温恋舒提着裙子,穿过立春和立夏,然后迈下台阶,朝着魏长稷跑来。
魏长稷愣的一下,却是未曾想到?。
即便温恋舒这?阵子承认过无数次喜欢他,但男女之间,先动心者输,魏长稷从不指望她爱他多深。
也从未想过,温恋舒会给予他这?般直白?的担忧。
瞧见她跑来的那瞬,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魏长稷笑的一下,张开手臂,承接住来自妻子的冲力,手上?灯笼也摇曳个不停,烛光映照着地上?光亮,他们的影子纠葛交缠。
瞧见这?幕,立春招唿人都褪下。
魏长稷抚着温恋舒背后拆下来的长髮道:「跑这?般快,也不怕摔了。」
温恋舒才不管,抱着他,即便有三分,是因为怜惜魏长稷即将出征,装给他高兴的情谊。但剩下七分,却是实实在在,对这?个丈夫的依依不捨。
「我心里有数呢,又不是小?孩子,你是不是要走了?」
「外头冷,咱们进去说。」魏长稷牵着她的手復踩上?台阶,到?了屋里才看?清温恋舒穿的薄衣,赶忙给她加了一件道:「还没呢,今晚大哥和敬怀去帮我们点兵,明早我和王贽再带人出发。」
四?个人不用同时走就有这?点好处。
就是魏长序和冯敬怀点兵,他和王贽可以休息一夜,也是为了让他回来给人告别。
「不过你这?样子,让我如何放心的走?」说着魏长稷瞟了眼她身?上?自己家上?的衣。
温恋舒抿唇一瞬,「我就是一时瞧见你急,平时都很稳重的,你不必担心。只是明早很早走的话?,母亲那边你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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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去,」魏长稷道:「但见了。」
「没去怎么见的……」
「母亲怕我到?思绵院,一来一回耽搁时间,是以早早的在府门口等着。」说起来一下马车瞧见温氏,被人扶着在那里踱步。
夜晚的灯光并不明亮,魏长稷却似乎看?到?她头顶白?发。
那是第一次,魏长稷正视过去。他想啊!是不是他和魏长序走的那些年?,每当夜深人静,柳氏都是这?样等着他们归。
这?么一想,他就跟温恋舒见他一样,跑着到?了柳氏面前。
「母亲?」
柳氏转头,瞧见他不贊同的眼神,似乎猜到?魏长稷下一句会问她怎么在这?儿?,于是先儿?子一步道:「估摸着你快回来了,我也刚来,省的你没剩多少时间睡觉,还要往我思绵院走一趟。」
魏长稷不说话?,俨然猜到?她不是刚来。
柳氏却佯装不知道,错开话?题道:「而?且你与舒舒才成亲一年?出头,就要打仗,她头一次经歷这?样的事,心里肯定慌。待会儿?回去若是唠叨你什么的,莫嫌人烦,细细听着,记得?也好生安慰两句。」
第八十章
这些话莫说?是魏长稷, 就连温恋舒听了都感动。
她?抬头对魏长稷保证,「你走之后,我会多多照顾母亲的。」
谁知魏长稷竟笑了, 屈指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不重,轻轻的力道?,没什么惩戒性?, 更多的是嗔怪,「什么叫我走之后,这话听着可不大好。」
「……」
温恋舒才?反应过来,却是有些不吉利,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武功厉害, 她?是知道?了,故此知道?魏长稷会出征,她?更多的是担心魏长稷会受伤, 从未想过他会有生命危险。
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明明在她?跟前没透过底, 但温恋舒就是感觉到他的强大。
「知道?,同你说?笑的。」魏长稷揉了揉她?的脑袋,虽然明知道?她?根本没疼, 习惯性?的纵容, 「而且不仅是照顾母亲,更要照顾好你自己。」
说?着眼神毫不遮掩的往温恋舒身上扫了个?来回,意有所指道?:「你身上有几两肉, 都长在什么地方,一分一毫我心里可都是有数的。待得我回来, 瞧见你瘦了,那就不要怪我天天逼着你吃肉。」
温恋舒虽丰盈, 但并不贪嘴。
尤其像油腻的食物,是她?最厌。
闻此温恋舒也不应,推着他的腰道?:「你不是明日要走早吗?那可得马上歇息,快沐浴去?。」
「你都让人准备好了?」
「恩,那是自然。」
魏长稷半推半就的就被她?推进去?了。
门很快从外面关?山,在温恋舒看?不到的角落,魏长稷边朝里走边心里松了口气。
回来之前,他何尝没有和柳氏那样的担心?担心温恋舒嫁过来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事,会有些惊慌失措,甚至魏长稷都已?经想好了很多安慰她?的话。
谁知方才?瞧见温恋舒,她?一下跑过来。
脸上带着对他的不舍和担忧,可却并没有失魂落魄。
这已?然很好了。
没有了要挂心的事,魏长稷松快的洗了次澡,待出去?的时候也懒得收拾,晓得此时外头就温恋舒一个?,直接裤子加一件及膝的外披,胸膛袒露着就出去?了。
本来以为?温恋舒会在通发或者看?书。
到了外头环视一圈,却是没人。
直到他把眼睛放到今晚有些过早放下的床帐之上时,才?透过烛光映照,隐隐约约瞧见里面被褥明显鼓起来一团。
心里一动,魏长稷收了帕子。
随即走过去?,慢慢掀开?那帘。
然后瞧见温恋舒仰面躺着,徒留一双手和一张脸,手指捏着被沿,十指青葱,脸上瞧见他,便骤然露出个?笑脸,格外好看?,又格外的……
情?意绵绵。
魏长稷眼底一沉,「你这是做什么?」
知道?他看?出来,温恋舒也有些紧张,但再紧张,她?不是扭捏的人,是想说?明白的,「你要出征,我很担心,但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也只会把我十分的心意想成?三分。」
先入为?主,有的时候真挺无奈的。
最初她?不喜欢甚至厌恶魏长稷,后来那么喜欢和亲近了,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有多深情?。
温恋舒自知,自己并非爱情?为?天的女子。
但她?的这分情?,也并没魏长稷想的那般薄。
他要走了,她?说?什么不舍的话,想要送些什么,又觉的什么他都不能带,而且魏长稷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魏长稷唯一贪的,就是那个?。
既如此……
她?就给好了。
温恋舒道?:「今晚你做什么都行,我绝不喊累。」
魏长稷:「……」
魏长稷深凝她?片刻,唿出口气。
然后掀开?被角钻进来,抱住温恋舒。
本就是袒露的胸膛,触碰到她?细腻的身体?,魏长稷能感觉到,温恋舒瑟缩的那下,是对他身体?本能的畏惧。
于这一道?上,他的健硕有着绝对的危险。
便是每次克制着温柔……
她?还是会吃力,也会畏惧。
魏长稷低头,温恋舒还在朝他笑。
男人无奈,扣着她?的腰身仍旧不动,耐心唤了句,「舒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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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二次,叫她?舒舒。
不似叔父阿兄和嫂嫂们那般,全然只是慈爱,而是一种带着男女情?分,让她?耳朵都泛痒的的亲昵。
「你喜欢我,便想把自己给我,这我知道?。但是我喜欢我,希望要你这件事上,是情?多于欲,你也要明白。」
温恋舒默的一下,没有说?话。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冰寒的脚被魏长稷暖透,温恋舒终于搂着他的脖子道?:「我明白了,你不要担心我,我会多多照顾母亲,更会多多照顾自己,只是你,也万要保护好自己……」
说?着,温恋舒还是没忍住湿了眼眶。
忍了这几个?时辰,说?不怕是假的,不仅魏长稷了解她?肉都长到什么地方,夫妻做了这么久,温恋舒焉能不了解他?他的身上,有着深深浅浅几十道?伤痕,都是那些年跟着燕王打?仗留下的。
刀剑无眼,她?岂能不担心?
带着鼻腔的音调才?起,魏长稷便知她?哭了。
借着灯光撑起来,只能看?到温恋舒有些羞涩,躲着他那双眼睛含泪的双眼,都是为?他牵动的情?绪。
温恋舒在哭。
魏长稷却是笑了。
他一笑,温恋舒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没在一起的时候,魏长稷喜欢温恋舒哭,因为?那时她?不喜欢他厌恶他,魏长稷就想她?对他情?绪有所波动。
后来在一起了,温恋舒再哭。
见她?难过,魏长稷心揪的跟什么似的,就恨不得把人捧到手心上,让温恋舒风雨不沾,天天开?心。
他逗她?乐了一年多,如今温恋舒又哭了。
魏长稷却不揪心了,反而高兴起来,盖因这回的温恋舒对他的不舍和担心。
笑着笑着,一股子悸动涌上心头,魏长稷给她?擦擦泪,俯身下去?,顺着她?被浸湿的链家,一点?点?吻到唇角。
本来还在哭的温恋舒,感觉到他的变化。
眨眸看?着他动情?的脸颊,有些懵然道?:「你不是不要吗?」
魏长稷停了下,反手把衣服甩下,不知道?他腿怎么蹬的,温恋舒只感觉被窝一凉,随即床尾看?到他方才?穿着的裤子被踢出来。
「方才?不要,是因为?你想用自己给我送行。」
「现在有何不一样?」
「现在是我主动要的,你不是送行,我只为?心动。」
温恋舒:「……」所以这又什么差别,最终结果不都一样?这样的话,温恋舒却是没说?出来扫兴。
只伸胳膊楼主魏长稷脖子,方便他的作为?。
这夜同心苑的灯亮了半宿,后来两人又洗漱了一番。
及到外头天光隐隐放亮的时候,魏长稷睁开?眼,瞧了眼怀里正在酣睡的温恋舒,又次静悄悄的起了床。
更衣洗漱。
然后立春端上饭菜。
魏长稷看?到最中间的那碗饺子,挑眉一瞬。
下一刻立春便留意道?:「是夫人交代的,出门饺子回家面,让奴婢做的您喜欢的羊肉馅。」
牛羊肉腥味太重,温恋舒不喜欢,尤其是当初因为?一碗羊肉汤被陆清安识破了计谋,囚禁半晌,故此她?有阴影。
自己不吃,也抗拒魏长稷吃。
但这种事情?限制别人太霸道?了,温恋舒没曾说?过。
魏长稷却不知何时看?出来的,后来慢慢也就少吃,甚至不吃了。
可这回,为?了一句「出门饺子回家面」,温恋舒却打?破喜好,让立春做了。
魏长稷虽什么也没说?,但坐下后,却一口一口把那饺子吃掉,待得没有了,又喝了两口汤,魏长稷漱漱口,再次朝着里面走去?。
掀开?床帐,温恋舒无疑还在睡。
她?昨晚被泪狠了。
怕嘴里还有味儿,扰了温恋舒好梦,魏长稷抓着她?的手背亲了一下。
谁知温恋舒睫羽颤的一下,却是早已?经有醒的意识,见状没睁眼也没抽手,只贴着他的腰间蹭了蹭嘟囔,「我困的紧,就不送你了。」
魏长稷笑,「也不用你们送,大冷的天,好好睡吧。」
「恩。」
「我最快两月,最慢四五个?月,铁定就回来了。」
温恋舒还是「恩。」
魏长稷虽有些遗憾,没有瞧见她?睁开?眼的样子,但是这样也足够了,省的温恋舒起来像昨晚那样哭,他更头疼。
「我走了。」
到底没忍住,亲了亲她?额头。
魏长稷走出去?。
转身的那刻,温恋舒睁开?眼。
隔着被魏长稷放下,摇曳不停的床帐,看?着昨夜还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现在却肩负使命一步步离去?。
觉的高大了许多。
因着梁王毕竟没反,只不过传出一个?招兵买马的谣言。
所以说?是出征,其实魏长稷连出征都不是,充其量只是个?探路的使臣,宫里不能大办,魏国府自然要顺应帝意。
只当魏长稷是寻常出差。
是以马匹之前,女眷都被刻意交代不曾来。
昨夜为?他点?兵半夜才?回来的魏长序,此刻给弟弟牵着马交代,「到了燕地,万事莫冲动,先把事情?搞清楚,奏报朝堂,再行对梁王发兵之计。」
魏长稷踩上脚蹬。
魏长序扶了他把道?:「如今燕地留下掌兵的秦沖,你早年和他有过过节,大事之上,他分得清不会与你为?难,但小事之上,或许需要你忍耐一下。实在忍耐不住,就和王贽去?请他师傅,王贽的师傅成?了秦沖的老泰山,面子会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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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魏长稷接过缰绳道?:「你何时也变得这般啰嗦?」
听了这话,魏长序拍了把他小腿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是为?了谁?还不是看?在魏长稷此番,是真正意义?上的脱离他视线,独自一个?完成?任务。
魏长稷有些狂狷,又有些自负。
魏长序怕他犯什么冲动。
魏长稷「嘶」的一下,「腿打?坏了,我怎么去?燕地。」
魏长序:「……」
魏长序白他一眼,焉能不知自己多少力气,魏长稷又多皮糙肉厚,「行了行了,知道?你不乐意听,最后再说?两句——如今你也成?了亲,是有家室的人,做兄长的只希望,日后不管你行什么事,都多念着这里有想念你的妻子,以及挂念的母亲。有些差事你便是做坏了,也莫担心,我还在华京,便没人拦得住你回家。」
魏长稷抿唇一瞬。
随即几番犹豫,「知道?了,哥。」
魏长序一愣,「你叫我什么……」
「没什么,没听见算了。」说?完魏长稷驾马而去?。
魏长序却是看?着他的背影笑了,或许马再慢些,他就能看?到魏长稷表情?的不自然。
等那边人转了弯,消失在崇文街角,与青锋名字相似的青川,走过来跟魏长序道?:「大爷一宿未眠,赶紧回去?歇歇吧!」
魏长序却摆手,一瞬敛了笑。
「我不过一宿未眠,往后小二却要成?宿成?宿不得好眠。」
「……以前不都这样过来的吗?」
「这不一样。」魏长序道?。
青川:「有何不一样?」
魏长序:「他叫我哥了你听见没?他叫我哥了,我就更得对他负责……去?取我的朝服来,今日我要早些上朝。」
第八十一章
魏长稷走后, 立春收拾好碗筷。
这才按着魏长稷吩咐,走进去准备伺候温恋舒洗漱,她其实估摸着温恋舒已?经醒了, 因为方才隐约听到两声「恩」「恩」的动静。
只是本来以为温恋舒只是窝在?床上。
谁知进去一看……
正对着院落的窗户大开。
那处此时俨然站着一个身?影。
薄裳,赤足,散发?,且无声, 仅一眼,便能莫名的感受到她的忧伤。
立春愣的一下,跑了过?去,「夫人捨不得二爷, 去送就是, 又何必如此,不声不响的在?这儿看?」
温恋舒被扶着入内。
虽说屋里铺了地毯,踩上去并不凉。
但温恋舒站了这许久, 被风吹的温度都降了许多。
瞧着立春忙前忙后给她加衣穿鞋, 温恋舒也愧疚,也觉自己任性。
可?方才某瞬,真就没忍住, 听着他逐渐离去的脚步, 一股子冲动跑到了窗边,立春问她为什么不去送?
温恋舒想?送的。
可?不能啊!
一个是魏长稷这不算正经出征,搞太?隆重了唯恐被有心人看到。
另一个, 是温恋舒深知,自己占了魏长稷对华京大半的牵挂。她不去送, 魏长稷尚且能走的干脆利落,她若去了, 捨不得的情绪就会让他优柔寡断。
这是为将大忌。
「我?不想?叫他担心。」
立春嘆了口气,「夫人也是……」
也是什么,立春没说,温恋舒也没心情问。
伺候温恋舒洗漱之后,吃了顿饭,却也不知道做什么,温恋舒对着魏长稷的桌子发?呆。
他们屋子里,最先?是有张贵妃椅的。
只是后来魏长稷带着她在?上面?做了荒唐的事,那贵妃椅便再无法直视。
故此在?温恋舒的强烈且不容置疑的命令之下,他亲自把那贵妃椅搬到了别处。
贵妃椅没了,平素温恋舒却需要一个歇晌的地方,总不好每次都去床上吧!魏长稷便直找了人,在?屋里靠窗的地方砌了个炕。
如此既能休息,冬天也不冷。
温恋舒很喜欢的。
现?在?她就摆着两个高高的软枕,斜依在?上头髮?呆。
如果是平时她躺着这儿,魏长稷定然就在?对面?陪她说话,或者扯扯她的裙子,碰碰她的脚心。
总之不会叫温恋舒静心。
那时候温恋舒总会拿书撅着嘴丢他,「你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
「好好活,我?不说不扯也不碰。」魏长稷服着软,手里会把她的书递迴来。
如今打扰她的人没有,温恋舒却也静不了心,十分煎熬的等?到后半晌,直接出了门道:「我?去思绵院看看……魏长稷走的时候,我?答应过?他要多多照顾母亲。」
她这转变的太?快,谁也没曾想?到。
眼瞅着温恋舒那边下了台阶,立春赶忙和立夏拿着披风追了出去。
走到念云院的时候,正巧遇见才下值回来的魏长序,后面?跟着青川和青锋。
青川和青锋本是兄弟,后来又被柳氏分配到魏长序和魏长稷身?边,平素他们总是一个人跟着一个。
只是此番魏长稷离开,怕温恋舒有什么急事。
故此就把青锋留下了。
可?温恋舒虽说有些小聪慧,终究每日?久居内宅,又哪里有很多差事给青锋?
怕他这几个月荒废了功夫,就让青锋来魏长序这边当差,说不定魏长序有些吩咐,还能帮助到出门在?外的魏长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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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双方碰到。
立春立夏给魏长序见了礼,青锋青川也给温恋舒请了安。
倒是她和魏长序,一个是大伯子,一个弟妇,除了那回魏长序让她劝黎初之外,还未曾有过?这种相处。
难免无言。
温恋舒规矩道:「大哥。」
就这简单的两个字,却让魏长序想?起早上走的弟弟,骑在?马上,也是这般淡然自若的一声叫,让他呆滞。
或许是又被触动吧!
本来已?经要走的魏长序,停下了脚步。
注意到主僕三人要去的方向,难得关心了句,「这是要去思绵院?」
温恋舒诧异片刻颔首,「同?心苑没什么事好忙的,我?去陪陪母亲,大哥……才回来吗?」
本来温恋舒是想?问魏长稷的。
毕竟魏长稷一走,今日?早朝定然有谈论他的事情。
但后来一想?,这么一问,倒有些干政的嫌隙。她在?魏长稷面?前敢无所顾忌,表现?出时事政事的理解和分析,可?在?魏长序面?前,却是不敢的。
明明魏长稷更凶,她却不怕魏长稷。
感情这东西,真就挺奇怪的。
魏长序是谁?
是连永平帝都安心让他统帅三军的魏国公世子,也是魏长稷甘心为他藏拙的兄长,心智胸襟与温亭书也不差,自然猜出温恋舒的担心。
但他不能说。
魏长序只当作不知,平平常常道:「城外有些事,回来的晚了,你去陪母亲就去吧!」说完也是不可?能不注意到温恋舒脸上的忧郁,不似小二在?家时明媚。
念及自家小二对温恋舒的在?意,又补充了句:「家里有我?,朝中更有你阿兄,小二不会有事,你也莫多担心。」
温恋舒愣的一下。
随即笑道:「我?知道,多谢大哥。」
「应当的,你们叫我?一声大哥,我?总要多挂念些。」
这句对着魏长稷没来及感慨的话,终于在?温恋舒面?前说了出来,说完魏长序心情颇好的走了。
温恋舒听到他跟青锋兄弟俩道:「小二去了燕地,李玄恩势必生乱,为防他过?早往梁王那边传讯,这阵子的城防必须加强。」
因为有这一场短暂谈话,温恋舒到思绵院的时候又是一刻钟后。
柳氏仍旧在?看帐薄。
只是不同?的是,黎初也在?,且已?经能自如的跟着柳氏学些本领,温恋舒还听说,后面?有场魏砚的生日?宴,柳氏想?要黎初着手去办。
你别瞧只是一场生日?宴。
魏长序是世子,作为他儿子,魏砚的身?份自然不同?昨日?之语,介时怕是会有许多官宦家适龄的孩童过?来。
足见柳氏对黎初是真用心且放心。
她们在?旁边做事,已?经四岁的魏晴就在?旁边写写画画。
瞧见她来,黎初抬起头。
柳氏也放下笔道:「今日?我?这思绵院可?是又热闹了,怎的,老二走了,你是不是不习惯?」
温恋舒:「是有些,不过?主要是想?陪陪母亲。」
她既这般说了,柳氏也不戳穿她,「好,既是来了,也别闲着,我?与阿初还有些帐没算,晴姐就交给你来带了。」
闻言温恋舒看过?去。
魏晴正朝她笑,是真一点也不抗拒。
温恋舒就走过?去,陪着魏晴画画……实际也就是些看不出什么东西的笔画,婶侄俩玩了半晌。
没听到那边柳氏和黎初轻道:「舒舒虽是笑着,兴致却并不高,你觉着呢?」
黎初瞧着也是。
以前的温恋舒承家中教诲,待人接物端方稳重,后来嫁给魏长稷,偶尔这才会被逗的眉飞色舞。
如今魏长稷走了,温恋舒虽还是笑,却恢復了最初的矜持和稳重。
柳氏眼睛凝神片刻。
等?到她们要走的时候,柳氏交代,「你们两个虽都嫁了人,可?毕竟还年轻。母亲也不是那般拘着人的时候,如若有兴致,大可?结伴到外面?走走,你们过?的舒氏,他们兄弟在?华京才算有脸。」
黎初听罢,知晓这是柳氏劝慰温恋舒的手段。
果真下一句。
柳氏说到正题上,「尤其是舒舒,你叔父年纪大了,弟弟也要成亲,得了空可?回去多走走。」
温恋舒一愣。
她本以为魏长稷走了,还是为着梁王,魏国公府这阵子就是装,也要装的低调沉稳些,都做好了不出门的打算。
谁知柳氏却让她们出去,还让她回家。
温恋舒一喜,自然应是。
如此在?同?心苑又安生了两日?,温恋舒便带着立春,在?温明书和沈风雪过?二书的时候回去了一趟。
白天忙的紧,没什么时间说话。
等?到晚上吃了顿饭,大概要走的时候。
温亭书却站起来跟温恋舒道:「我?来送你。」
温恋舒顿的一下……到底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大概猜到温亭书是有什么话。
「魏长稷一走,我?便猜到你会回来这趟。」
听了这话,温恋舒诧异。
温亭书提着灯,照出兄妹脚下的一片道:「是柳伯母叫你回来的吧!」
温恋舒:「……是。」
「柳伯母与魏长序都不错,如今看来,他家的确是个好去处。你好好的等?魏长稷回来,莫要过?多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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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点头,「我?明白,这话魏大哥也与我?说过?。」
「我?说这话,不是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有把握,魏长稷不会有事。」说着温亭书偏头。
看到温恋舒惊讶长大的嘴。
他暗自提点道:「魏长稷接下差事那晚,父亲叫他来过?一次。梁王若真有异,你以为他会让谣言传回华京?何况华京还有李玄恩。」
燕王不在?的那几年,梁王几乎被先?帝以储君身?份养大,城府极深。
温恋舒声音一涩,「阿兄的意思是,这是陛下……」
温亭书打断她,没叫她说后面?的话,只隐晦道:「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必先?动。」
诚然,先?帝宠妾灭妻,气死了先?皇后。
陛下因此记恨梁王与其母亲,但再记恨,始作俑者是先?帝。
新朝初立时期,若梁王安安心心的,陛下未必不会放任这个唯一的异母弟弟多活个几年。
但谁叫,梁王不安分呢?
或许早在?放梁王回封地的那刻,陛下他们就想?好了,不怕梁王反,就怕梁王不反,与其放任梁王壮大,不若在?有苗头的时候就将计就计,直接来个斩草除根。
这让温恋舒不由得的想?起,曾经没成亲时,自己和魏长稷的一场对话。
【「温恋舒?」】
【「嗯。」】
【「我?送你个聘礼吧!」】
【「我?有。」】
【「那不一样,母亲给的,代表魏家,但我?给的,只是我?自己。」】
然后第?二日?早朝,便有人弹劾梁王府,明知嫂嫂与阿兄夫妻情深,却施压姜府,意图让姜家以长辈身?份强拆鸳鸯,纳嫂嫂为梁王世子侧妃。
紧接着陛下责令梁王遣回封地,无诏不得入京。
另梁王世子留京为质。
温恋舒当时便放虎归山,梁王谋反,当晚魏长稷来,便急切的问:「弹劾梁王府,可?是你的手笔?」
魏长稷看她道:「想?的不错嘛!」
说完温恋舒脸色不好,「你不怕放虎归山,他日?必反?」
魏长稷没答反问:「我?只问你,梁王遭殃,你心中可?痛快?」
【「痛快!」】
【「梁王世子留京,你心中可?期待?」】
【「期、期待。」】
【「那姜俨、梁王意图拆散你兄嫂姻缘曝光,你心中可?觉他活该?」】
【「活该,」温恋舒皱眉,「可?是……」】
【「既然你心中痛快,期待,也觉他们活该,那你便只管高兴,至于他日?会不会反,这是我?与陛下当考虑的事。」】
魏长稷还说——
梁王心境如何,也从不会因外物改变,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魏长稷让她信他。
那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其实他们已?经开始设局,就为今日?,梁王招兵买马谣言一出,魏长稷马上带着手下骑兵出发??
如若这样,魏长稷……
也太?隐忍了吧!
温恋舒想?着,又放了不少心。
可?还是会记挂,毕竟走的是她亲夫君。
如此情绪低迷过?了一个多月,魏长稷终于来信,带回来两个消息,一个的报平安的,他已?平安抵达燕地,与梁王所在?的梁地毗邻。
另一个……
梁王竟与草原勾结,意图借兵攻入大夏。
消息一出满朝皆惊,温恋舒想?到梁王借了一个国的兵,魏长稷走时却只带了几千人,便是燕地有守军上万,也抵不住梁王的几十万啊!
登时魏长序和温亭书的劝慰不管用。
温恋舒也不知怎的,忽然脑袋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耳边听到立春她们的尖叫。
等?到迷迷煳煳醒来的时候,好似是沈御医被她们请来了,正在?给她诊脉,温恋舒迷濛开睫羽那瞬。
正巧看见柳氏焦急的问:「沈御医,舒舒如何?我?这小儿子打仗在?外,本就绷着根弦,可?万不敢让他媳妇儿再出什么事啊!」
沈御医闻言,却是笑了一下。
柳氏:「您笑什么?」
不过?说完反应过?来什么,瞟了眼温恋舒的小腹……她本以为温恋舒这阵子惫懒,情绪低迷,只是因为魏长稷走的缘故。
可?如今温恋舒昏了,自来疼她的沈御医却发?笑。
这让柳氏不得不有种激动的想?法,「您的意思的……」
沈御医颔首,「诚如国公夫人所想?,二夫人这是有喜了。」
【补昨天+今天】
第八十二章
「什、什么?!」
温恋舒刷的一下睁开眼。
即便她早有了和魏长稷生孩子的想法, 可毕竟没准备。
瞧出她想坐起来?的动?作,柳氏吓的赶忙手疾眼快扶过去,「慢些慢些, 也不怕闪着腰,或者再头晕。」
柳氏这话,明显偏温恋舒多于孩子。
这让没母亲,又吓懵的温恋舒, 诧异瞬间在她怀抱里变成?惶恐,泪浸浸的看着她,「母亲……」害怕极的样子。
舒氏当初生她而亡,温恋舒又亲眼看过姜锦竹生双生子的惊险。
故此她心里害怕, 这都是真的, 下意识抚住自己小?腹。
柳氏望着她,声音却温和且镇静。
「没事?,别怕, 有母亲在。」
说完询问?好沈御医注意事?项, 又把人送走?,一边吩咐立春给温恋舒煮安胎药,一边又让立夏去?请黎初来?给温恋舒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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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这些, 柳氏又亲自巡视了遍屋里。
一切稜角过于锋利, 或者气味会对温恋舒和孩子不利的摆件,谘询过温恋舒意思之后,短短半个时辰全部被清出去?。
温恋舒望着柳氏有条不紊的背影, 也渐次安定下来?。
及到黎初过来?抓着她的手说:「二弟之事?,你不必担心, 我来?的时候,魏长序已经赶往宫中。而且你家里也在呢, 便是为着你,温亭书兄弟也不会不管,我听说这回?,温伯父也去?了。」
一听说就连叔父都出山了,她愈发放心了些。
黎初拍拍她的手,「你如今首要的任务,就是先照顾好自己,再保护好孩子,然后好好等?二弟回?来?。」说着黎初笑道:「二弟那般喜欢你,若是知晓你有了他的孩子,不定怎么高兴呢。」
这话一说,温恋舒便笑起来?。
「他就是个傻的……」
如若不傻,当初怎会明知道她不喜欢他,却还答应娶她?
如若不傻,又怎会知道她避孕后,生气完了还去?问?魏长序要些不伤身?的避孕之物?
魏长稷一直想要个孩子,她看的明白,可就因为喜欢她,甚至做好了一生无子无女的打算,魏长稷是真赌上真心,搭了一辈子,想跟她耗的。
可如今她真有孕了,魏长稷却不在。
甚至……
他在燕地面临着诸多未知的风险。
当初叔父他们虽入狱,但温恋舒却知道,他们暂且没有生命危险,可魏长稷有啊!温恋舒觉的,或许再没比这一刻,更让人揪心的时候。
或许是瞧出她还郁闷,黎初又道:「二弟傻不傻的我且不知,但我知道,你总不能让他回?来?,却瞧见妻子和孩子出事?吧!」
闻言温恋舒愣了愣。
不由自主的,想起去?年前。
卿哥遗憾断气,嫂嫂了无生机的躺在床上。
就在温恋舒下决定,准备去?宫宴找魏长稷当靠山的那日,盛装打扮,也如黎初这般坐在她身?边,温恋舒在姜锦竹耳边道:「嫂嫂,快点好起来?吧!哪怕不为自己,想一想阿兄……您总不能等?他回?来?,发现失去?了儿子,又没有了妻子。」
比起那时的嫂嫂,她处境俨然好多了。
不论魏家还是温家,都在竭尽全力?援助魏长稷。甚至还有王贽与冯敬怀,就连陛下都是信魏长稷的。
「你说的对,黎初姐姐。」
温恋舒瞬间通透道:「他会没事?的,我也当和孩子好好的。」
说着脸上笑起来?,掌心轻轻抚上尚未起伏的腹部,初为人母的喜乐,绵绵密密的席捲而来?。
温恋舒想啊!
她和魏长稷父母缘上都是单薄。
但他们的孩子,有自己这样温柔的母亲,以及魏长稷那样顶天立地的父亲,一定一定,会是个很幸福的孩子。
瞧见她笑了,黎初松了口气。
转而递给柳氏一个眼色,柳氏绷着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这日宫中因为讨论梁王叛国一事?,散的特别晚,最终决定由魏长序挂帅,领着手头的二十万大军驰援魏长稷。
临安公主李玄玉也想上战场,陛下却不许。
毕竟早年为当皇帝,女孩冲锋陷阵那叫虎父无犬女,可如今差不多天下太平,魏长稷兄弟两个加上王贽,足以对抗梁王,永平帝如何愿意去?让自己唯一的公主吃苦?
但或许是怕李玄玉不告而别吧!
永平帝给她安了个粮草看运使的职务,跟冯敬怀一路北上。
另外虽说打仗,春闱总不能乱吧!本?来?已经放话不涉足朝堂的温颐,只得为了这个侄女婿再出山,坐镇永平帝登基后的第一场春闱。
温亭书协助。
等?确认好这些事?儿,差不多又是半夜。
魏长序吩咐好明日何时出发,赶紧赶回?府中和柳氏黎初告别,话说完之后,却意外从黎初那边得知,「舒舒怀孕了,有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
那时正是魏长稷离家前后。
魏长序愣的一下,凝重一天的脸色终于松快下来?,尚且有些不可置信,就连黎初当初怀孕,也差不多就这样。
「此话当真?」
「我还能骗你不成?。」
魏长序笑起来?,「我家小?二有孩子了?我当伯父了?男孩女孩啊!」
「……」这哪来?的二傻子?黎初无言道:「才一个多月,都尚未显怀,别说是母亲和我,就连大夫都应该看不出男女吧!」
「这倒也是。」不过魏长序还是高兴,只不过稍微冷静下来?,「只是这件事?,我到之后要不要告诉小?二?」
魏长稷脾性本?有些沖。
依着他对温恋舒的喜爱,这消息若告诉他,怕是之后行军计策,魏长稷都要偏向速战速决之道。
但今日陛下又私自交代?——
梁王要打,但必须让人以为永平帝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然自己刚当上皇帝,却把所有异母弟弟都杀了,民间谣言怕是都要戳破他的嵴梁骨。
一边是弟弟,一边是圣意。
魏长序也为难。
黎初试探道:「不若问?问?舒舒?」
毕竟孩子是他们夫妻的,温恋舒才最有发言权。
魏长序也不是那种?男人独断专行的男人,闻言便颔首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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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次日送别魏长序的时候,他特意在走?前让黎初去?问?一句,「怀孕之事?,可要就此告知二弟?」
闻言温恋舒看了眼那边等?着的魏长序,便猜出了他的顾虑。
默了半晌,温恋舒道:「且先不说,待他打了胜仗,这事?正好给他高兴不是。」
魏长序便这样走?了。
请示过柳氏之后,温恋舒回?了趟温家。
自此之后,便少出魏国公府,黎初跟着柳氏学习内务的步伐暂且止住,每日带着魏晴专心的陪温恋舒。
让人高兴的是,有这么一天。
魏晴忽然摸着温恋舒稍稍有些起伏的肚子,叫了声:「乖乖。」
黎初和温恋舒愣的一下。
随即温恋舒先反应过来?,抓住黎初呆愣的手道:「黎初姐姐,你听见了不曾?我们晴姐会开口说话了!!」
黎初也激动?,不过激动?的是眼泪掉了下来?。
温恋舒知道她心里的复杂,没打算劝……以前不是母亲,尚且心疼黎初,如今自己做了母亲,温恋舒更理解黎初的内疚。
魏晴不会说话,黎初一直当是自己这个母亲软糯的缘故。
如今女儿说话了,这叫黎初如何能不高兴?
温恋舒只当没看见,给黎初留出调整心态的空间,只专心逗着魏晴道:「晴姐方才说什么?二婶没听清。」
魏晴瞧母亲不哭了,这才转头对着温恋舒。
小?小?的女孩,眼睛中透露着文静,「乖乖。」
「什么?」
「二婶,我说乖乖。」
温恋舒:「……」
黎初:「……」
这下好了,魏晴不仅说话了,且一开口就是句子。虽然起步比别人晚,但是效率却比别人高,四捨五入,可不就是魏晴并不比别人差什么吗?
这件事?情不胫而走?,很快徐氏和小?金氏都来?凑热闹。
但柳氏怕她们吓坏魏晴,又怕影响温恋舒养胎,来?过两次之后,便婉拒了她二人好意。
魏国公府如今是柳氏做主,她们自不敢说什么。
同?心苑和念云院又恢復了往日的安静。
等?得农历三月初。
春闱在温颐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落下帷幕。
奇怪的是,宫宴之上,永平帝钦点了几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竟无一个留在华京,尽数分?派到了诸地就任县令。
百官便明白,永平帝这是慢慢发展自己的根基。
帝王有远见,有魄力?,有耐性,有知人善用之心,且有虎将?拥护,那些本?来?因为梁王有些不安分?的人,渐次老实下来?。
可又过了两月,某夜电闪雷鸣。
雨过之后,却忽然有人来?报:「梁王世子趁着侍卫换岗期间,却是丢下世子妃和一双儿女,逃了。」
消息入了同?心苑,温恋舒默了半晌。
放下本?来?要喝的汤,转头跟黎初道:「如此说来?,梁王世子是要为了梁王大业,捨弃妻子和一双儿女吗?」
不然他为何要逃?
又为何逃了,不带妻子儿女一起逃?
同?为女子,知道孤立无援的滋味,黎初也心疼梁王世子妃道:「应当是这样,梁王世子不义,只可惜了淑华姐姐,往后可怎么办?」
玉淑华,曾经也是名门?之后。
只是母族举家迁徙去?了江南,夫家又是谋事?是梁王府。
如今李玄恩不要她,独身?带着一个七岁的男孩,和才满两岁的女孩,虎狼环伺,也是艰难。
「陛下公正,只消淑华姐姐不生出别的心思,应当不会为难她的。」
黎初咬牙道:「梁王世子都如此行事?了,淑华姐姐怎可能再为他做内应?怕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温恋舒默了一下,「那倒也是。」
若说玉淑华的性子跟谁有点像,大概是临安公主李玄玉。
一样的身?怀武艺,不耽于情爱。
「不过我听说陛下大怒,毕竟李玄恩在,是制衡梁王头顶的一把剑。」世子与别的孩子不同?,自小?礼仪教化,按着家主培养。便是冷血犹如梁王,怕是也捨不得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儿子。
更何况,他还得要名声。
李玄恩在,梁王就不得不顾及李玄恩。
可……
「李玄恩跑了,陛下道,他会安排人将?人抓回?来?。」
可安排谁呢?魏长稷兄弟,王贽、冯敬怀、临安公主都不在,华京一群才降伏的文臣武将?,永平帝会用谁?
这件事?在次日有了答案。
永平帝用的人,竟是姜俨。
温恋舒:「……」晦气。
温恋舒本?以为,这样一项差事?就要落到姜俨头上了。
谁知姜俨这边还未出城,那边他大儿子姜锦纯忽然素衣血书跪到了宫门?口,以人子之身?,状告生父,以私,包庇贼寇。
于前夜大雨掩映之中,放走?了李玄恩。
姜锦纯是毫不掩饰,大庭广众说的。
于是没多久,这事?便炸开了锅。
永平帝亲自召见了姜锦纯。
温恋舒回?家听温明书道:「据闻姜俨被人请来?的时候,衣襟带血,踉踉跄跄,瞧见姜锦纯二话不说,直接巴掌扇过去?,要不是人拦着,他是冲着把人打死才好的。」
下意识的,温恋舒看了眼姜锦竹。
毕竟就算断绝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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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俨是她父亲,姜锦纯是她兄弟。
谁知姜锦竹不仅面色无波,甚至端起茶笑了声,鼓励温明书道:「说啊!继续说,听的正解气呢!」
莫说自母亲死后,姜俨少有管她。
就算管了。
可自他打算用自己嫁给李玄恩,又纵容继室过来?,逼死她的卿哥之时,姜锦竹便不会再心疼他一分?一毫。
温明书嘴巴喏动?了下,不敢张口。
温恋舒:「没事?,说吧!」只有说了,姜锦竹心里才痛快,谁都知道,她心里憋着口气。
自卿哥走?后,这气就在。
平时瞧着没什么异样,被触及的时候就会浑身?带刺。
得了姐姐吩咐,温明书继续道:「姜锦纯受了两脚,也不知跟姜俨说了句什么话,姜俨趔趄一步,竟是惊恐悲切的闭目,你们能猜到是什么吗?」
姜锦竹不说话,俨然是猜不到的。
温恋舒却是愣的一下,大概有个方向……
但凡是人,总会有心,当初姜俨为了小?儿子放弃姜锦纯,这怕是父子永远的痛。姜锦纯受了姜俨两脚,那是为人子的孝顺,可亲自告发姜俨,却又是为人臣的本?分?。
姜锦纯说的那句原话是:「父亲,您为老二放弃我一次,如今我为姜家,也放弃你一次,咱们两清了。」
姜俨被收关大牢,而大牢……
如今却是温亭书的地盘,这是变相的落到温家手里。
所以要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温亭书喝了口茶,抬眸看见温恋舒望他,他朝妹妹点了点头。
随即温恋舒就明白,阿兄心情特别好。
特别好?
为什么?
因为间接逼死卿哥的姜俨落到他手里吗?
忽然之间,温恋舒愣的一下,却是忽然反应过来?,魏长稷走?的那天,魏长序下朝回?来?,跟她招唿打过之后,交代?青锋的那句话——
「小?二去?了燕地,李玄恩势必生乱,为防他过早往梁王那边传讯,这阵子的城防必须加强。」
这就证明,魏长序早就料到李玄恩会跑,且加强了戒备。
可如今李玄恩不仅跑了,甚至曝出是姜俨帮的忙。
在这世上,能插手让魏长序给李玄恩放行,且于姜俨有仇,将?计就计之人,怕是只有……温家。
霎时,温恋舒惊骇的看向温亭书。
温亭书大概知道她猜中了,毫不掩饰的对温恋舒颔首一下。
温恋舒无言片刻,等?得温明书说完,众人散去?,她赶忙追上温亭书,「阿兄!」
「我知道你欲问?什么,也等?着你,别跑。」温亭书扫了眼她肚子,没系腰带的腹部,俨然已经显怀。
温亭书站着不动?。
温恋舒慢慢的走?过来?低道:「李玄恩是不是你让魏长序放走?的?就为嫁祸姜俨?」
「舒舒很聪明,却也想错了一步。」温亭书笑道:「若李玄恩不曾找过姜俨,姜俨也无帮李玄恩之心,我将?计就计的策略,是无论如何也行不通的。要怪就怪,李玄恩警惕不够,姜俨自己找死,那些曾经欺负过你们的,阿兄一个个的,都会为你们讨回?来?。」
温亭书是个书生。
在温恋舒眼中,她阿兄的形象一直是端肃温雅的,这是头一次,温恋舒见识到她「杀」人的手段。
不觉的阴暗,只是诧异。
「可如此以来?,李玄恩跑了怎么办?」
温恋舒听完不觉害怕,温亭书松了口气,「你且安心,会有人吧他抓回?来?的。」
温恋舒好奇,「谁?」
望着怀孕的妹妹,温亭书笑的颇有深意道:「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且等?着吧!」温亭书说:「你会高兴的。」
能叫温恋舒高兴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温家的且都在身?边,剩下的可不就是……
温恋舒心噗通噗通跳了两下,孩子似感受道她的情绪,在肚子里给予反应,可待温恋舒再追文,温亭书却不愿给个准话。
没法温恋舒回?去?又焦等?了约莫一个多月。
人没等?到。
这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惯来?育嗣能吃能喝,没怎么遭罪的温恋舒,却忽然晚饭时来?了孕吐,且势头汹汹。
她扶着立春的手才吐过一阵,桌上的东西也被撤了个干净。
却忽然感觉视线一昏,门?口好似有什么东西挡着光线,微风吹过,吹来?一阵熟悉且陌生……
此时此刻让温恋舒格外不舒服的血腥味。
立春扶着她的手紧的一下。
温恋舒在她惊诧的眼睛中看了过去?。
随即就瞧见一个男人,如初见那般,有屏风高,鬍子拉碴的脸庞,瞧着就兇巴巴的。这人走?的时候是春闱之前,农历二月。
如今却已经是七月入夏。
快半年的时间,风吹日晒。
早把用香膏养回?来?的肌肤,又晒的黝黑。
如此一来?,就衬的眼睛特别亮。尤其这人盯着她,一动?不动?,灼热的火焰,专注的像狼一样。
温恋舒眼睛落到他脖子上。
那里有道新添的疤痕,从耳根到喉结处,足见不久之前,经歷过一场怎样的兇险,温恋舒拧眉。
温恋舒:「你受伤了?」
魏长稷:「你怀孕了?谁的?」
两人一个桌边坐着,一个门?口站着,几乎同?时开口,说完这句话却是面面相觑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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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温恋舒脸色一变,就是瞪起眼来?,正想要骂他,又是一阵滚热的风过,闷闷的带着血腥味。
骂人的话还没出口,温恋舒抓着立春的手,回?身?一扑。
整个上半身?压在桌子上,却是又吐了起来?,吐着吐着,眼眶忍不住红起来?,瞧温恋舒难受,立春没忍住眼神谴责了人一下。
魏长稷有些不知所措的呆着。
好不容易温恋舒平復好了,手里却是直接一个茶盏丢过去?,恰好被人接住。
温恋舒哼他,「不是你的,鬼的。」
你说温恋舒好好对他吧,魏长稷忍不住说些气人了,可温恋舒骂他了,魏长稷反而松快,心下确定,「那就是我的了。」
其实他已经反应过来?了。
说完想走?过去?,温恋舒鼻子一皱。
想及她平时对气味就比较敏感,更别提现在,转而换了个方向道:「我先去?沐浴,你帮我找套衣裳……」
说完脚步停了一下,嘱咐温恋舒道:「你别送进?去?,里面有水会滑,让……」
魏长稷眼神从立春身?上略到立夏,最后有些嫌弃的挪开眼道:「让青锋给我送进?来?。」
「你想让我的立春立夏去?,我还不同?意呢!」温恋舒反手拽过自己丫鬟。
魏长稷笑,「知道,你捨不得别人看我。」
温恋舒眉头一皱,「谁捨不得别人看你了!!」她才不在乎,温恋舒自欺欺人的别过脸。
虽说是在斗嘴,但立春明显感觉到温恋舒心情好了些。
正好吃过晚饭了。
温恋舒去?外头消食。
趁机让立春去?叫青锋,给魏长稷送了衣裳。
风尘僕僕几个月,浑身?的污垢,别说温恋舒嫌弃了,魏长稷自己都看不过去?,洗了约莫两刻钟才出来?。
此时黄昏。
不过夏日的黄昏,天边挂着火烧云,天色不仅不暗淡,反而有种?橘色的余晖,浪漫温柔。
温恋舒在院里走?路,偶尔停下来?歇歇。
有了身?子后,柳氏便不许她系腰带,说是对身?体和孩子都不好,所以魏长稷能看到她飘逸的裙摆,肚子有个鼓起来?的弧度。
以前的温恋舒,在他心中总是高傲端庄的。
可不知怎的,这一刻。
温恋舒这个扶着腰,侧脸带笑的影子,浑身?透露着温柔的气息。
控制不住的,魏长稷走?过去?伸手,「我来?扶吧!」
正文完
第八十三章 正文完
「我来扶吧!」
立夏看了温恋舒一眼。
见温恋舒颔首, 立夏才退下。
温恋舒就瞥向魏长稷,好似很勉强的把手递给他,魏长稷牵住。碰到的那刻, 两?人脸上都有些异样。
毕竟几个月未见。
互相惦念的人,总有些莫名的悸动。
温恋舒假装无恙道:「你别走太快,我现在跟不?上。」
魏长稷笑,「与你一道, 我何曾快过??」哪回?不?是将就着她的步子。
温恋舒撇嘴,「这?都你应该做的。」她叔父让了二婶一辈子,阿兄也和嫂嫂恩爱有加,故此在温恋舒眼中?, 呵护她是魏长稷理所当然的事。
知道说不?过?她, 也不?想说过?。
魏长稷把眼睛放到温恋舒肚子上。
有些新奇,有些触动,试探的想伸手。
可抬到一半, 看到自己粗糙难堪的大手, 又遗憾的放下去。
手垂到一半,谁知被人截了去,一下按在肚子上, 温恋舒说他道:「要摸就摸, 又不?会坏,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孩子吗?怎的怀了,你反而畏畏缩缩的不?敢碰。」
「不?是畏缩, 是慎重。」 魏长稷解释。
温恋舒扭头,「随便你怎么说吧!」
感受到肚子里面的跳动, 是他和温恋舒生命的延续,魏长稷忍不?住嘴角弯起来一个弧度。
「几个月了?」
温恋舒回?:「五个多月。」
魏长稷挑眉, 「那就是去燕地前,我要的那次?」
温恋舒嗔他,「不?然呢?还能是哪次?别的时间你又不?在,难不?成真是鬼的?」这?话一听就是还记得,魏长稷回?来问她的第一句话——
【「你怀孕了?谁的?」】
她且记仇着呢!
不?过?魏长稷高兴,也无所谓温恋舒嗔他,自顾自算着,「这?样说来,约莫要到腊月底或十二月初生。」
温恋舒「恩」了一声。
恩完又明白?魏长稷在算什么。
也十分在意问:「那你这?次回?来,还要去燕地吗?」
「去的。」魏长稷有些愧疚。
温恋舒沉默了。
魏长稷解释:「如今已确定,梁王与草原做了交易,作为将军,我要保家卫国?,作为兄弟,我更?得去帮大哥。」
本来这?次就是突如其来的差事,抓捕李玄恩。
魏长稷感觉大材小用,本来不?乐意回?来的,不?过?如今看看温恋舒,魏长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怕是温亭书和魏长序联手做的一齣戏,正好叫他回?来看看温恋舒。
顺便知道自己当了爹。
「我是那般不?通情?达理的人吗?知道你们做的是大事。不?过?——你叫大哥了?」温恋舒惊奇,「你什么时候改口,乐意叫大哥的?」
他性子有些拧巴,不?服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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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种?叫大哥,把自己置于小辈的称唿,一贯不?爱承认。
听了这?话,魏长稷也不?自在,「他本来就是大哥。」
温恋舒:「可你以前都不?叫。」
「……」魏长稷收了手,「外头风冷,进?去吧!」
夏日?的风,怎的就冷了?
温恋舒知道魏长稷是害羞,也就没揪着不?放,追过?去问起另一个在意的,「那我生产的时候,你能回?来吗?」
魏长稷算了算,「应该差不?多。」
本来他们的估算,就是半年?之内结束这?场战乱。
温恋舒点头,把手塞到魏长稷手里,「那便好,我等你回?来生。」
虽然没有说怕,但温恋舒说等他回?来,其实还是怕吧!女子生产,她又怎能不?怕?魏长稷心里一动,面上不?显,嘴里甚至好笑道:「这?事还能等吗?」
他帮温恋舒提起裙角。
温恋舒踩上一级台阶,小心翼翼的,「我与孩子骨肉连心,我同孩子说晚点,就能晚点。」
魏长稷:「……」
行吧行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温恋舒跟着他一起进?了内室。
魏长稷是沐浴过?的,剩下的就温恋舒。
但她现在不?方便,洗漱总要人伺候,魏长稷本来想陪她的,温恋舒却不?让。一个是几月未见,裸身相对,的确害羞。
另一个,也怕擦/枪走火,如今她可顶不?住。
明白?她的心思,魏长稷也便依了她。
是以等心细的立春伺候温恋舒洗好澡出来的时候,魏长稷已经躺在床上。
瞧见身着粉色睡裙,脸被热气熏的红扑扑的温恋舒,头髮散着,眼波如水,愣了片刻,把腿蜷起来。
温恋舒先是坐下,再顺着床尾爬进?来。
魏长稷这?才放下帐子。
时隔多日?,躺在一张床上,夫妻两?人无言沉默片刻,默契转头,面面相觑少许……其实都想到了些不?合时宜的事。
都道小别胜新婚,他们却是不?成。
温恋舒身子本就亏空过?,虽说调养过?来,但怀孕后营养供给孩子的多,她面相反而不?如以往丰润。
容易累,也容易困。
这?些肉眼可见。
魏长稷自看得出来,不?会不?顾她的身子。
瞧他消了这?方面想法,温恋舒把头挪过?去,靠在他又健硕一圈的硬实手臂上,往下一只手跟他十指紧扣道:「我有些热。」
魏长稷马上道:「那让丫鬟们再加点冰?」
温恋舒摇头,「咱们屋子里有冰,不?过?都在角落,母亲说我现在贪凉放太多冰不?好,所以不?许我加……」
说着也没委屈吧!晓得柳氏是为她好。
但因为魏长稷在身侧,她不?自觉的会娇气一点,唇稍微撅着。
魏长稷眼睛从那粉润上一闪而过?,不?敢多看,闻言也想了想道:「母亲是过?来人,说了不?要,你还是听话。」
温恋舒咬唇,「可我真有些热。」
魏长稷拧眉,「那要不?把我手放开?我身上热,放开会凉快些。」
谁知温恋舒听了这?话抱的更?紧。
「我不?要。」
「那怎么办?」
魏长稷为了难,发觉可能因为怀孕的缘故,温恋舒对他依赖了很多。若是别的时候,魏长稷肯定顺着她了,但是现在……
感觉到温恋舒的肚子。
魏长稷自己却是都不?敢随意顺着。
温恋舒眼睛转了转,「要不?你给我打?蒲扇吧!小的时候我身体不?好,二婶也怕放冰着凉,故此每到夏日?,便陪我躺着。我睡觉,二婶就给我打?蒲扇。」
所以即便没有父母,温恋舒也一样性格明媚。
她不?缺爱,只是少许遗憾。
最?终魏长稷还是拿了蒲扇,给温恋舒轻轻扇着。
温恋舒仍旧抱着他,这?儿一句那儿一句的问,有时是「你脖子怎么受伤了?」有时下一句又会跳到,「你打?仗的时候有没有想我?」
无论她问的多不?相干,魏长稷都会耐心的答。
「脖子没事,抓李玄恩被摆了一道。」
温恋舒拧眉,就不?大高兴,「那他被抓回?来,会被处死吗?」最?好是死,早在他想要娶姜锦竹的时候,温恋舒就不?喜欢他,如今他差点夺了魏长稷的命,温恋舒对他更?恨之入骨。
瞧她嫉恶如仇的样子,魏长稷反而笑了。
「你果真是温亭书的妹妹,且放心好了,我一把人送回?来,人就落到了阿兄手里。你阿兄这?人你了解,表面看着云淡风轻,坏水可都在肚子里憋着呢!」梁王未掉马前,李玄恩不?能死。
但就算不?死,日?子也不?好过?就是。
毕竟温亭书死了儿子,气还没出撒呢!陛下不?会说什么的。
温恋舒果真又高兴了,復又问道:「那你在燕地想我不?曾?」
「我在燕地是打?仗,哪有时间想?」
温恋舒抿唇,眼瞅着就要抽手。
魏长稷忙道:「可等晚上睡觉的时候,想的都是你。」母亲有魏长序照看,他不?担心。魏长稷独独担心的是,成亲之后,温恋舒都被自己惯坏了,若自己不?幸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办?
毕竟温颐会老?。
温亭书兄弟也会有家庭。
能陪温恋舒走到最?后的,独独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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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那时,他打?仗就会更?小心些,以前冒进?的脾气,反而一次都没出现。
这?回?抓捕李玄恩,若是没有那人也在……言语刺激他的话,魏长稷也不?会失控,想到那人,也被温亭书关押起来,但吵吵嚷嚷不?肯就范,魏长稷也挺烦躁。
「那你都会想我什么?」温恋舒追问。
魏长稷这?才回?过?神,低头深看她一眼,有些不?忍心打?破她好心情?道:「还能想什么?孤枕难眠,自是想你这?个丰盈柔软的夫人。」
温恋舒脸一红,「流/氓……」
骂完了,一时无言。
魏长稷嘴巴张了张,又把话咽下去。
倒是被正巧抬头的温恋舒捕捉到:「你是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魏长稷尴尬,「被你看出来了?的确是有件事。」
温恋舒不?说话,静待他后文。
魏长稷蒲扇停下来道:「李玄恩不?是一个人逃的,除了姜俨相助,更?有……陆清安一路随行,如今我把他们两?人抓回?来,李玄恩像是认命了,求生心切的陆清安却执意要见你……」
听了这?话,温恋舒盯着魏长稷看了半晌。
就在魏长稷以为温恋舒会说去或者不?去的时候,温恋舒却忽然手轻轻碰到他脖子,伤口旁边问:「你的脖子,是因他伤的对不?对?」
魏长稷:「……」
魏长稷没答,温恋舒却继续自问自答道:「我虽说没见识过?你武功,但男人慕强,王贽对你很信服,青锋也一样,想必你武艺定是不?俗,身边又有那么多精锐。」
「抓捕一个逃窜的李玄恩而已,根本不?足以让你受伤。」
「除非——」
「有人激你。」
可因为有了牵挂的人,就算是被激,魏长稷也会沉稳许多。能被人激动,除非这?人的由?头,本身就是魏长稷的死穴。
本来温恋舒不?确定是什么的。
直到魏长稷说,陆清安也在。
那便是了,她讨厌陆清安,魏长稷也一样。
「陆清安在你面前,用我胡说八道了对不?对?」就算魏长稷不?说,温恋舒都能想到是什么污言碎语。
她神情?一凛道:「我去见他。」
魏长稷纠结,「你可以不?见的,毕竟看守的是你阿兄。」
温恋舒抬头,「我为什么不?见?该怕的又不?是我?」伤她丈夫的是陆清安,如今与她身份天差地别的也是陆清安。
见她坚持,魏长稷点头。
「我陪你去。」
*
虽说温恋舒答应了魏长稷同去,却也只是让他在外等着,就像曾经她去庆阳王府拿回?嫁妆一样。
看着温恋舒扶腰慢悠悠进?去。
温亭书才道:「未曾想过?你这?般顺着舒舒。」
温恋舒已经不?见了,魏长稷眼睛还看着那处,闻言语气稀松道:「我与你妹妹之间,自来都是我顺着她。」
「我知道。」
魏长稷扭头。
温亭书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平白?无故接纳你这?个妹婿?」
魏长稷眼睛一动,虽说早有感觉,温亭书对他并不?排斥,但这?却是第一次,温亭书当着他面承认自己是他妹婿。
「微姐同我说过?,她去魏家住了几日?,有回?舒舒生病,不?许她近身,等你下值微姐跑到你这?边,十分焦急。」
那时魏长稷心软温以微五官与温恋舒肖像。
难得语气温和的问了一句,「怎么了?又被你姑姑训了?」
温以微道:「我若被姑姑训了,姑父可能为我出头?」
「那可不?行。」魏长稷想也不?想的拒绝,「我们俩一贯我听她的。」
温亭书笑,「若你对舒舒有利可图,全无心意,都是演技,那么在小孩子面前根本没有演的必要。所以舒舒说你好,我有三分信,微姐说你好,我却已经信了七分。」
魏长稷心里微动。
未曾料到,有一天自己竟受孩子恩惠。
「另——」
温亭书打?断他思路道:「我认出你了。」
魏长稷挑眉,「认出我什么?」
温亭书盯着他,「儿时拉舒舒躲在草堆里的小男孩是你,当初同我要了舒舒的那条狗的也是你,甚至舒舒参加过?的宴席,但凡你在场,根本不?是你为了去给人说闲话,而是一开始就奔着见舒舒的吧!」
*
走了半刻钟,温恋舒停在某处。
木门之内,许久不?见的陆清安坐在里面。
大概知道她要来,收拾的十分利索,然而这?也掩饰不?住,他多日?奔亡的憔悴,以及脸上被利刃划开,很深的一道沟壑。
「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陆清安笑着说,声音有些哑。
而且他似乎站不?起来。
温恋舒在他腿上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陆清安的目光也落到她肚子上,有一瞬异样。哪怕再掩饰,再想做驸马,可温恋舒是他筹谋多年?的世子妃,终究心里留了痕,不?一样。
「早就听说你怀孕,不?曾想都这?般大了。」
温恋舒抚住肚子,戒备往后退一步,「听说你想见过?,想来不?是叙旧这?么简单。」
陆清安笑,「自然。」
「何事,说吧。」
陆清安道:「救我出去。」
哪怕明猜到陆清安想法,温恋舒还是觉着好笑,「说这?句话,你怎么不?照照镜子?凭什么?你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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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我追过?你一场。」
陆清安道:「也凭,是我把你送你魏长稷,有了你和温家的现在。若不?想我鱼死网破乱说,就救我出去。」
温恋舒被气的心跳加快。
可又知道自己不?能气,努力让自己稜角。
然后深吸一口气道:「陆清安,你终于承认了——把我送给魏长稷,你也配是个人?」
陆清安沉默不?语。
温恋舒继续道:「另外你要搞清楚,我的现在,温家的现在,靠的根本不?是你把我送出去。我的性子你了解,若我不?愿,凭他是魏长稷,便是什么王孙贵族,我一样不?同意。我愿意嫁给魏长稷,是我点了头,才有魏长稷的求娶,我的现在,靠的从来是我自己,与你……」
「那你为何来?」陆清安打?断她。
温恋舒笑了一下,却是走近一步。
为了方便同她说话,陆清安坐的不?远,温恋舒这?么一靠近,两?人只剩下两?步之远,她看着不?明所以的陆清安,轻道:「你为何来?你算计了我,后面自有命来抵,可你激怒我夫君后伤了他,我自是来……让你血债血偿的。」
这?话说完,骨戒右转。
瞬间一阵白?雾喷向陆清安。
他眼中?尚有惊骇,想要爬走,但却晚了,晕晕乎乎倒在门上。
半清醒半迷煳的状态,似看到了一阵白?光,利刃出鞘,随即脖子一凉……从耳根到喉结,与魏长稷相同的位置。
深深的两?道。
疼痛随之而来,陆清安皱眉抿唇。
温恋舒满意的站起来,走了。
他们来时是个阴天,不?料出来却是晴了,温亭书已经不?在了,魏长稷撑着伞过?来,遮住了刺目的光。
她把匕首递给魏长稷。
看见上面的血,魏长稷却什么都没问。
「走吧!」他道。
温恋舒被她牵着,「你就不?好奇吗?」
魏长稷说:「好奇。」
「那你怎么不?问?」
「你想说就说了,不?想说,我为何要逼你。」而且温恋舒做了什么?无非是出口恶气,这?很好猜。
想要用过?往的事威胁温恋舒出手相助,陆清安是痴人说梦。
「魏长稷,你怎么这?么好?」她不?想说的,他从不?逼迫,但她想知道的,魏长稷却不?会隐瞒。想着温恋舒靠在他肩上,「可这?些血,不?是我为自己报仇。」
魏长稷扭头。
温恋舒笑着道:「陆清安伤我夫君,我为我夫君出气去了,我划了他两?道,回?头你跟阿兄说不?许给他医。」
魏长稷唇角一勾,「好。」
「等到陆清安罪名?定下的时候,我还要来看他枭首。」
魏长稷:「好。」
「陆清安的罪,是要牵连庆阳王府的吧,别人也就罢了,薛伯母很无辜,你想办法帮帮薛伯母吧!」
「好。」
「你怎么都是好?」
「只要你说的,就是好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光下影子拉的特别长。
李玄恩的命且要留着,陆清安的罪却定的特别快,只是等到行刑的那天,温恋舒却因为意外发烧不?曾去。
她遗憾了很久。
魏长稷就劝她,「如今你怀着孩子,也不?宜见那些血腥的。」
为了孩子,温恋舒慢慢放下了遗憾。孩子六个月了,与很多父母一样,他们也会讨论什么性别。
魏长稷想要女儿,这?是肯定的。
温恋舒只要自己生的,男孩女孩其实都不?无所谓。
但是柳氏、黎初和姜锦竹都瞧清告诉过?温恋舒,看她的口味以及身材变化,肚子里估摸是个男孩。
眼瞅魏长稷又要走了。
不?忍打?破他的期待,温恋舒便没有说,开开心心的把人给送走了。
梁王虽说与草原勾结,毕竟是才起的头就被发现,他们盟约尚不?坚定,永平帝这?边却派出了当初围城的四员大将。
入冬之后,草原急需雪。
本就要御寒渡冬的他们自顾不?暇。
恰逢此时永平帝又施以恩惠,愿草原公主入京与勛贵和亲,这?个勛贵便是永平帝的亲表弟——沈风让。
听闻其人风神俊朗,温和有礼。
永平帝善战,又有辅佐两?帝的温颐协助。
本就犹豫的草原,终究骇于两?人威名?,应下了这?门亲事,就此两?国?免于一场恶战,剩下的只有抓捕四处逃窜的梁王。
是年?十二月三日?,魏国?公府快马加鞭送来一封信。
魏长序看了开头,便把底下那封递给魏长稷。
魏长稷立即猜到,温恋舒怕是生的。
狡兔三窟,因为梁王着实善于隐匿,冯敬怀和王贽又去护送草原公主,魏长稷总不?好丢下魏长序一人,终究食言了。
没来的回?家。
打?开信的那瞬,手都是抖的。
因为不?仅温恋舒怕啊!生孩子就是鬼门关,魏长稷也怕啊!
好在第一行「吾夫亲启,见信如唔」,笔迹虽有些虚弱,仍旧整齐隽秀,魏长稷便知,她人没事。
魏长稷笑了下,继续往下看。
孩子有些早产,选的腊月二十九这?日?晚上发动。
本以为会遭许多罪,谁知疼了两?个时辰,于破晓这?日?哇哇落地,无意外是个男孩,跟温恋舒一个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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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柳氏黎初和姜锦竹三人全程疏导陪伴,温恋舒平安无恙。
不?过?听柳氏说,这?孩子跟魏长稷很像,性格霸道,除非温恋舒哄,否则谁抱都闹。因为他是早产,比起别的孩子毕竟孱弱,不?仅温恋舒心疼,就连柳氏都没办法。
信的最?后——
温恋舒让他给孩子取名?。
看信最?前面,魏长稷是有些遗憾的,遗憾盼女儿,最?后却得了个儿子。
但等信看完了,復抬起头。看到外头渐昏的甜色,与许多年?一样,魏长稷望着,似乎就回?到他们的遇见。
【「你是偷东西了吗?好多人在追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偷东西是不?好的,被追到会被打?死,不?如你把东西还给他……」】
【「滚!!」】
他便什么遗憾都没了。
这?日?大雪,惯来不?爱读书的魏长稷,却趴在桌边半日?,反反覆覆练习着一字——珺,珺同君。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那是他和温恋舒的开始。
*
又了半月,魏长稷于一处深山生擒梁王,自此战乱得以告一段落,他也完成了当初的承诺:
三年?之内,华京再无庆阳王府。
踩着年?关步伐,魏长稷单骑先行归来。
冬日?的风生冷如刀,魏长稷推开门,却在看到床上睡着的母子那刻,遍体升温,感觉所有的苦痛都已过?去。
往后岁月,必定会应柳氏期盼。
他们夫妻,和美?顺遂,平安喜乐。
察觉到动静,温恋舒睁开眼,瞧见他的那刻惊喜万分,「你回?来了?」
魏长稷笑,「回?来了。」
——正文完——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