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攻怎么了嘛》 第1页 《撒娇攻怎么了嘛》作者：安则【完结+番外】 文案： 1. 方静轩这人，洁癖，对谁都嫌弃，没礼貌，爱答不理。除了钱、脸以及不错的成绩，整个人笼罩着阴暗的乌云。 蝉鸣聒噪的夏日，他无意经过篮球场外。 「哥哥，可以帮我捡一下球吗？」 突然响起的少年声音，宛如骤然浇灭炎炎烈日的柠檬盐汽水。 鬼使神差地，他捡起地上那颗脏兮兮的篮球，送回护栏内。 那少年沖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谢谢哥哥～」 素来冷静的方静轩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和骤然变得急促的唿吸。 2. 季闻高考落榜的这个夏天，空置已久的隔壁搬来了一个新邻居。 新邻居·方静轩：礼貌乖巧.jpg 可一层四户的老式居民楼里，总有那么几扇窗户会隔着尴尬的距离相对。 某天夜里，季闻忍不住探头出去：「静轩哥，你可以别抽菸了吗？」 「叫哥哥。」对窗的方静轩懒洋洋撑着下颌，语调轻浮，「叫哥哥我就不抽了。」 令季闻意外的是，这个看似不正经的邻居居然是名牌大学生。 他搞定爸妈，还总是有意无意地撩拨自己。 年轻气盛的少年很容易就会上钩，并以最为直白强烈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爱意。 桌上的手机一连震了好几下，方静轩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拿起来一看，都是来自季闻的消息。 【哥哥我喜欢你（爱心）】 【亲亲o(*￣3￣)o】 【抱抱(つ『w`)つ】 方静轩：「……」 他看向窗对面，本该背单词的季闻正在埋头玩手机。 他立即起身，敲响隔壁邻居家的门。 摸鱼的季闻微微一惊：「你怎么过来了？」 方静轩：「你不是要亲亲要抱抱吗？」 季闻：「……」那个，其实，他是不想学习，才疯狂刷屏骚扰来着…… 方静轩用行动回完消息，板起脸说：「继续背单词。」 3.【小方老师的记事本】 季闻是个不讨人厌的小学渣，主要因为他极其擅长捧场哄人高兴。 补习时，不管学没学会，他都是：「哥哥，是这样吗？」「我知道了！」「好厉害～」 后来他在床上也一样。 #关于心机男大被清纯男高狠狠拿捏的那些事# 阳光开朗·撒娇娇奶攻 x 阴暗爬行·斯文败类学霸受 【指南】 1v1洁，互宠，日常向 攻很可爱但不弱，也不是真笨蛋，只是不爱学习（嗯！） 攻学美术，文体两开花，会考上很好的大学。 ps.主角已成年 内容标籤： 年下 甜文日常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闻，方静轩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谁能拒绝可爱男高呢 立意：爱是互相成就 第1章 方少爷奇遇日 如果不是心血来潮回到阔别多年的老家，方静轩就不会遇上把他当成冤大头的黑出租司机，也就不会气愤地中途下车，更不会在这仿佛城乡结合部的地方、头顶烈日拦了半个小时的车。 「诶，小伙子……」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方静轩的心情比夏天的灼热的气浪还躁，全然置若罔闻。 小地方的很多居民都自带过于热情的自来熟属性，没有太多边界感。老奶奶见方静轩不搭理自己，只以为他是没听见，便将一只枯瘦的手搭上他肩头。 方静轩有洁癖，何况还是在热得发馊的夏天被别人碰到。他下意识想把那只手甩下去，全是因为来人的声音苍老，他才硬生生忍了下来，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躲开。 他向来习惯以最坏的想法揣测人心，怀疑这老奶奶十有八.九是来碰瓷的，要是他反应激烈，反倒会给人家制造碰瓷的绝佳机会。 他不悦地斜眼扫向那老奶奶。 老奶奶当然看得出这年轻人有些没礼貌，但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注意力就被那精緻的五官夺去了。附近的居民里如果有长得这么出众的年轻人，她不可能没印象。 她再低头一看，青年脚边还有一个半人高的白色行李箱，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芒城一直和旅游城市无缘，老奶奶立刻做出判断，热情寒暄道：「小伙子，你回老家啊？你是芒城人？」 老奶奶说话的语调带着芒城人特有的口音，吐字有些含煳。 方静轩则字正腔圆地回道：「不是。」 随即不动声色再往旁边挪了一步，言谈举止全都在抗拒与老奶奶继续交流。 老奶奶毫不气馁，又问：「那你带着这么大个行李箱？是要去哪啊？哎哟，这么热的天，你在这站着不热吶？你是在等人来接嘛……」 方静轩完全不为所动，目视前方空旷的大街，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 老奶奶四下张望一圈，这附近除了他们社区，根本没有酒店之类可以供人住宿的地方，猜测这年轻人应当只是偶然路过，可能正因为没人来接而烦恼，于是又开口道： 「你带着这行李箱，得打车吧？这条街没什么人，平时没计程车往这里来的。这样，你可以从我们社区穿过去，到那边的大道上打车，那边车多。」 第2页 方静轩闻言，将从口袋里拿出来的耳机又放回去。终于正眼看向老奶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是一条柏油小路，夹在一堆低矮的老式居民楼之间。 他已经在现在这条街等了半小时的车了，连一辆计程车的影子都没见着。老奶奶的话至少前一半属实，后一半他不是很确定，但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可以试一试。 想到这里，他抬脚便走。毕竟年纪轻，拖着大行李箱也脚程极快，转眼就将热心奶奶远远甩在脑后。 老奶奶望着他清瘦的背影，愣了一愣，不道谢也就算了，这年轻人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她皱皱眉，又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哟……怎么这么没礼貌的？」 老奶奶嗓门大还不加遮掩，走出一段距离的方静轩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加快脚步，充耳不闻。 远处的老奶奶仍在自言自语，兀自感嘆了好一阵：「这样的性格，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咯。还是我们小闻好，像我们小闻那种长得好又嘴巴甜的乖小孩，真的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第二个了……」 方静轩没听到老奶奶念念叨叨的「小闻」，但从冒冒失失跑过来的小男孩嘴里听到了。 比起老奶奶，他更烦小孩。 小男孩把他的行李箱撞得一歪，却没有顺势碰瓷，似乎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绕过他和碍事的行李箱，边往前跑边大喊大叫：「小闻哥哥！小闻哥哥！～」 方静轩已经快烦死了，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不过那小男孩没跑多远，就被一名中年妇女揪着耳朵拎到了一边去。女人的嗓门比起小孩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烦你小闻哥哥，你的暑假作业是不是一个字都没写？」 小男孩委屈道：「我好久没找小闻哥哥了，因为他说要高考，他现在好不容易考完放假了，我才去找他玩的！」 中年妇女不为所动：「先回家做暑假作业，做完才能出来玩。」 小男孩机灵地眨眨眼：「我有几道不会的题，想问问小闻哥哥～」 「难道你不会的题小闻哥哥能做出来？」女人说着一顿，「呃，我不是说小闻哥哥也做不出来，是你自己的作业要自己做，知道了不？」 …… 喧闹过后，方静轩终于可以继续往前走了，他压紧口罩低下头，一路目不斜视。 没走几步，他的行李箱便遭到了第二次攻击。砰地一下勐击后，行李箱的四个轮子一歪，拉杆直接脱离了他的手。 方静轩：「……」 他强忍住满腔怒火，先低下头查看袭击他行李箱的兇器。 是一颗篮球，现在正安静地和他差点被撞坏的行李箱靠在一起。 而这颗篮球的来处——是一个由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圈出来的社区篮球场。栅栏上爬满生机勃勃的绿藤，朵朵喇叭花顽皮昂首，向着碧蓝的天怒放。 与此同时，篮球的主人正急切地跑过来，脚步声登登登的，充满朝气与活力。 方静轩惊异自己居然从脚步声里听出了活力。至少不是发福的中年人跑出来的那种沉闷声响。 六月的天实在太热，季闻打了半个小时的球，早已大汗淋漓。这次球又飞得那么远，他迅速飞奔追过去，才追到一半，球已然飞出了护栏。 他喘着粗气，无力地看向那颗嚮往自由的篮球，幸好没有砸到人，却砸到了别人的行李箱。 在老社区里看到一个拖着行李箱的陌生人，自然令季闻感到意外。 可能是谁家的亲戚。他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可惜对方戴着口罩，一张不大的脸被遮去了大半，只能看出来年纪很轻，眼睛形状漂亮，髮型像是精心打理过，和他们社区格格不入。 还是从大城市来的亲戚，应该挺有钱的吧。 头小脸小，身材颀长比例极好。身上的白衬衫看似简单，穿在这样的衣架子上就显得不便宜了。季闻不免心有余悸，还好篮球没砸到对方身上，他可能赔不起干洗费也赔不起医药费。 在季闻放慢脚步小跑着过去的时候，方静轩扭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箱拉杆。 然后看到自己纯白色的爱马仕行李箱上多出来的球形黑印。 「那个……」季闻在护栏内侧站定，大大方方地对着这位陌生人说，「不好意思，撞到你的行李箱了。」 方静轩头都不抬，他对年轻人的态度和对老人小孩也没有多大不同。 蝉鸣聒噪，篮球场外瀰漫着汗气与橡胶味、铁锈味，方静轩抬手压住脸上的口罩，另一只手依然搭在拉杆上，正要离开。 对于季闻来说，称唿陌生人为「那个」却是不礼貌的，他想了想，再度开口：「哥哥，可以帮我捡一下球吗？」 还是刚才那个声音，带着不同的称谓再次响起，宛如骤然浇灭炎炎烈日的柠檬盐汽水。 方静轩微愣，终于循声望过去。 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内，茂密绿藤的缝隙间，站着一个高挑挺拔的少年。 他身穿一件简单的黑背心，覆盖着一层薄肌的手臂整个露在外边，下面大半截已经晒成了小麦色，上面小半截仍是白皙的。 圆领上方的脖颈修长，微微泛红，爬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少年的整张脸是窄的，下巴却略为圆钝，显得稚气，毫无攻击性。他的脸上也都是汗，热得脸红唇红。眼睛又圆又大，微翘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小汗珠，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则像装满了亮闪闪的碎钻石。 第3页 方静轩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地上那颗篮球。篮球并没有任何变化，依然脏兮兮灰扑扑。 季闻见他不动，试探着又喊了一声：「哥哥，麻烦你帮我捡一下球，谢谢～」 鬼使神差地，方静轩用自己白皙干净的双手捧起地上那颗沾满沙粒与灰尘的篮球。 他走向护栏，那少年的眼睛登时更亮了，满是期待和感激。 方静轩抬起双臂，将篮球递过去。 少年立即伸手过来，迫不及待地拿回自己的篮球，带着薄汗、温度灼人的指尖不慎从他手背轻轻擦过。 季闻全心全意记挂着自己的篮球，没能察觉到这短暂而轻微的触碰，更没能察觉口罩青年再一次的愣神。 方静轩的双手空了下来，仍旧站着没动，与少年隔栏相望。 季闻如愿以偿，也没急着走，再送给好心的陌生人一个灿烂的笑，弯弯的卧蚕仿佛两瓣小月牙。 「谢谢哥哥～」 少年拿着球，扭头跑向篮球场中央，留下一个蓬勃飞扬的背影。 方静轩仍伫立在原地。他轻轻捏起自己的口罩，惊觉潮湿微凉的水汽已沾了满脸。 也许是因为炎热的天气，也许是因为他骤然变得急促的唿吸。 第2章 社区明星季小闻 老奶奶没有骗方静轩，他顺利穿过吵吵嚷嚷的社区，在宽敞的大街上成功打到了车。 位于芒城市中心、全市最早的别墅区，距今已有二十年的歷史。但因为地段好，环境清幽，至今仍是芒市房价最高的小区之一。 方静轩在布满青藤的红砖小楼前下车，用黄铜钥匙拧开老旧的门锁。 迎面便是在阳光里漫天飞舞的扬尘，隔着口罩都呛得他直咳嗽。 他又从折身出去，在别墅门口刷手机找家政服务。 他这次回老家纯属临时起意，行李都是昨天半夜收拾的。 他的父母以前是芒城首富，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在他三岁时，全家一起搬去了京市。 他父母也在他三岁那年离婚。就像兄弟不适合合伙做生意，夫妻或许也是如此。他的父母都是要强的人，没有谁愿意居于背后默默奉献，在离婚分完财产之后，各自经营各自的事业，生意甚至比以前更加红火。 曾经有京城土着公子哥打趣他，羡慕他好命，可以当两家的少爷，继承两家的钱。 当然，这人没能得到方静轩的分毫好脸色。 他的父母各自有了新的家庭，他多了好几个不同姓氏的弟弟妹妹，他一直周转于两家之间。 时至今天，他才有了几分回到家的感觉。 在芒城这种小地方，家政服务都算是个稀奇行业，很少会有家庭花钱请人搞卫生。 方静轩一等，又是半个小时。 他从赶飞机开始就一路奔波、等待，双腿早已酸软得不行了。 他看看自己摸过脏篮球的手，即使用纸巾擦过，依旧觉得很脏。而他白色的行李箱也残余着淡淡的灰印。 他索性回到无人的别墅里，用纸巾擦了擦椅子，勉为其难地皱着眉坐下来。 他望着空气里的灰尘发呆，突然想起那个阳光一般的少年。 他皱起的眉缓缓松开。 「哥哥。」 在寂静无人的别墅里，他摩挲着自己被轻轻触碰过的手背，无声地重复了一遍。 不能发出他自己的声音，否则，那美妙的瞬间就该被破坏了。 - 翌日，方静轩早早出门，早晨相对来说没那么热。而他今天要办的事，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亚芒社区。 作为一个大型的老社区，即使是早晨也热闹非凡。随处可见散步晨练的老人，打着呵欠出门上学的中学生。 今天是工作日，昨天也是工作日。现在才六月，中学得到七八月份才放假，所以昨天下午出现在篮球场的少年，应该不是上班族也不是中学生。 既然不上学，现在这个时间可能还在睡觉。 方静轩来到空无一人的篮球场外，默默地看了一会。 由于外形引人注目又是个生面孔，他只是在这儿站了片刻，便有自来熟的居民上来搭话。 「诶你，让一让让一让！！」 就算语气再多么急迫，方静轩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听从别人的话。他冷静地不为所动，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扒拉住自己的裤腿。 「来福，不准扑人！哎呦，这臭狗，真是不好意思啊……」 方静轩看向仰着脑袋沖自己吐舌头的泰迪犬，再看向急匆匆过来给狗加上牵引绳的中年男人。 方静轩：「……」 他得忍住。 男人见他被狗扒拉了没嫌弃也没害怕，索性又把牵引绳收了回去，让自家狗继续自由活动。 男人随口搭话道：「我没见过你啊，你是新搬来的吗？」 方静轩听到这话，神色微动，貌似随意道：「我打算搬到这里来，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我们社区很老了，附近的基础设施不太好，好学校都很远，附近也没有大型的商圈，很少会有年轻人租我们这里的房子。我看你也是学生吧，怎么想搬到这来？」 这男人有些话多，却给方静轩透露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可以判断，那少年很可能是和家人一起住在这里，说不定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第4页 「我已经毕业了，自由职业在家工作，一个人住太安静了，所以我想找个热闹一点的地方生活。」方静轩迅速编出前因后果，说着望向空荡的篮球场，顺势引出下一个话题， 「我还挺喜欢打篮球的，不知道有没有喜欢打篮球的年轻人，最好个子高一点，我们可能会比较玩得来。」 方静轩一米八几的个子，在普通人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了。再加上打篮球和年轻这两个条件，他觉得这老龄化严重的社区也挑不出几个人来。 男人一听他的话，立马道：「你喜欢打篮球啊，那好啊，小闻可喜欢打篮球了，我们这都没人打得过他。」 说着又用目光上下丈量方静轩一遍，这年轻人高是挺高，但长得太秀气皮肤又白，瞧着弱不禁风的。 「小闻？」 方静轩却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他们刚提到「小闻」，旁边过路的老爷爷便凑过来，耳背似的大声嚷道：「啊？小闻怎么啦！？」 男人便把打篮球的事说了，再啰嗦一大堆将老人打发走。方静轩默不作声观察着，对这位小闻有了一些猜测。 男人接着对他说：「你看到了吧，小闻在我们这就是明星啊，亚芒社区大明星。这孩子长得好，性格活泼嘴巴又甜，大家都知道他。老人家还有小孩子最喜欢他了。」 方静轩当然不知道受老人小孩欢迎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但他可以想像，那应该是和他截然相反的人。 男人跟他说了一大堆，也得接着遛狗了，最后交代道：「你往南门那边走，外面街上有房产中介，你可以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方静轩点点头，不再多话。 只是等男人走远之后，他才想起自己忘记询问这位社区明星的全名了。 - 方静轩朝着房产中介所在的位置走去，走到一半，忽地有人从身后追过来，大声招唿：「帅哥～你是不是要租房子啊？」 生活在这种地方，大概是没有什么隐私或秘密可言的。 方静轩也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点了点头。 追上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瘦削男人，打扮得像个销售，一笑起来就更像了：「你来的真早，我姓何，我也住在这，现在正要去小区门口的房产中介上班呢。」 男人说着举起自己胸前的挂牌，向方静轩证明自己的身份，还是个中介经理。 方静轩出生商人家庭，自然了解这些人。为了推销成功无所不用其极，根本就不会在意顾客是不是别有居心，在乎的只是这单生意能不能做成。 他的谎话信口就来：「对，我是打算租房。我以前在小闻的学校当过一个学期的助教，我记得他好像就住在这里吧。」 这个小区的居民，果然就没有不知道小闻的。 「诶，那可巧啦。」何经理满脸堆笑，「小闻他家邻居房子正好空着，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这好消息来得太过突然，难免让方静轩起疑。但他面上不显，只随意地笑了笑：「可以先看看。」 何经理听到这话，忙不迭去拿了钥匙过来，雷厉风行地将他带到八栋四楼。 没有电梯，水泥地面，一层楼不过两三步的，居然有四户人401和402占据一边，403和404占据另一边。 404的大门上贴满了各种开锁小gg，落着厚厚一层灰，和一旁光洁如新、贴着喜气洋洋的对联和福字的403形成鲜明对比。 方静轩看向403的大门，问道：「这就是小闻家吗？」 何经理有点惊讶，点了点头，有些急迫地说：「我要给你看的房子是404，另外两户都住了人，这栋楼也就404空着了。」 何经理打开404的房门，又催促道：「来，你进来看看吧，你要是满意，今天就能把房子定下来。这房子什么问题都没有，上一个租客刚走。房主急用钱，现在只要两千一个月，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要是直接租一年还能给你打八折。」 而这栋楼的隔音效果显然不太好，他们才在过道里说了几句话，隔得最远的401房门突然打开，一个小男孩探出头来。 方静轩微愣，他对这小孩还有几分印象，就是昨天大唿小叫「小闻哥哥」，然后撞了下他行李箱的那个。 小男孩满脸正气，目光炯炯直视何经理：「何叔叔，404是凶宅，都一年多没住过人了，你怎么能骗人啊？」 何经理：「……」 小男孩揭露完诡计多端的大人，吐了吐舌头，迅速关上门，倒有几分机灵。 「那个，帅哥，你听我解释……」何经理脑门直冒汗，「这房子没问题的……只是上一个租客在上班的时候猝死了，然后大家你传我我传你，才传出一些凶宅的谣言……」 何经理越说越急，却见这来之不易的客户仍立在原地，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方静轩则是静静地注视着403的房门。心想以这房子的隔音效果，或许403内有什么动静，也同样会传出来。 果不其然，在何经理搜肠刮肚找话的时候，从403传出一道中年女声。 「小闻，你一大早这是去哪？」 「嗯……我出去散步。」 少年含煳的嗓音透过门板，带着芒城人特有的口音，软软地钻进方静轩的耳朵。 他的心跳也在这一瞬间陡然加快，少年只要开门出来，就会立刻与半米之外的他迎面相对。 第5页 他的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好呢？ 方静轩的喉头滚了滚。 「你散什么步。别以为我不知道，能让你早起的事情，肯定是去网吧打游戏。」那女人的声音隔得远一些，但音调更高更清晰，「出成绩前不准出去上网。」 「妈……」 「季闻，听到了没？」 原来他叫季闻。 随后便是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薄薄的一层门板后再没了其他动静。 方静轩渐渐平復心跳，却也有些失落。 「这房子我买了。」他说。 何经理完全不明所以：「……啊？」 「我说我买了。」方静轩难得耐心地重复一遍。 第3章 新邻居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季闻约不到出去打球的朋友，想去有空调的网吧打游戏，每次只露个苗头就会被他妈周听玉攘回来。 他干脆在家睡懒觉。 高中连续三年六点多起床，早在他身上留下了顽固的生物钟。早上七点多，他迷迷煳煳地醒来，呆坐了一会重新回笼，回笼觉没睡多长时间就被吵醒了。 季闻没有起床气，但每天醒来之后都得迷煳好一阵。他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的窗户边，睁着惺忪的睡眼，望向楼下噪声的来源。 是一辆大卡车，正有工人在不断搬运大纸箱下来。他愣愣地看了一阵，见三个工人合力，一起从卡车里抗出来一张长沙发，才意识到这是有人在搬家，搬进他家所在的8号楼。 八栋只有他家隔壁的404是空置的。有人要搬进那户凶宅，还是他的邻居，这下更加令他好奇。 烈日之下，方静轩撑着太阳伞，好整以暇地监督工人们忙碌。 他似有所察，手里的伞忽然一偏，失去遮挡的阳光和目光一起落到他身上。他也在剎那间抬头，与四楼窗边的人对视了个正着。 季闻趴在窗台上，似乎是刚睡醒，反应有些迟钝，一头黑髮也乱糟糟的，蓬蓬卷卷。 伞下的人只暴露了短短几秒，季闻没能注意到，却注意到了从远处慢悠悠走来的老奶奶。 他奶奶肯定是看热闹来了。 他们一家三口和奶奶住在同一个社区，奶奶嫌人多闹腾，独自住在另一栋楼。但他奶奶有事没事就来他家坐坐，他也会经常过去陪着吃饭，跟住在一起也差不了多少。 季闻这才动身，换个衣服下楼看热闹去。 他当然没有方静轩讲究撑伞防晒，直接大咧咧走进太阳里，一双圆眼被阳光刺得微微眯起。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简简单单的白t，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方静轩听到他的脚步声，正在犹豫要不要收起阳伞，只听那脚步声仍在继续，绕过他去到另一边。 「奶奶～」 于是方静轩只看到他的背影。 头顶上的乱发压下来了，但后脑勺的头髮还是乱糟糟的，卷的卷翘的翘。 奶奶登时喜笑颜开，张开双臂招唿道：「乖孙孙，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季闻走过去，习以为常地弯腰低头，让奶奶给他理了理头髮，拍了拍身上的衣褶。 「是不是有人搬家啊？」季闻随口问道。 方静轩顺着季闻的去向看到那位老奶奶，险些没能绷住脸色。 这不就是在马路边向他搭讪，烦得他默默戴上口罩，他爱答不理、甚至没给过半分好脸色的老人吗？ 从两人互相的称唿和亲昵的举止来判断，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季闻的亲奶奶。 奶奶没比季闻早来几分钟，也不清楚这里是什么情况。季闻便四下环顾一圈，搜寻可能是新邻居的陌生脸孔。 这次，方静轩避无可避。 季闻目光锁定站在阳伞下的年轻人，一看就是陌生人，身体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似乎有些紧张。 如果不看神态只看五官，那也是完全的陌生人。长长的睫毛掩着漂亮的眼睛，皮肤白皙，巴掌大的小脸还配个尖下巴，怪秀气斯文的。 这是个长得令人过目难忘的青年，季闻注视着他的眼睛，总觉得有点熟悉。 他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见过这个人，旁边的奶奶已经先他一步走了过去，不加掩饰地将那青年左瞧右瞧，疑惑道： 「诶，小伙子，我是不是见过你……」 季闻怕他自来熟的奶奶把这本就紧张的青年吓着了，忙走过去。 需要应付的人是奶奶，方静轩却缓解了紧张，露出一个温和的、纯良的、礼貌的笑，嗓音清润：「奶奶，您好，初次见面。」 奶奶疑惑更甚，敏锐地听出他字正腔圆的吐词：「你是外地人啊？」 方静轩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我是本地人，只是去京市生活了几年，上个月回来的。」 其实是上周回来的。 他还记得自己上次对这奶奶说的唯一一句话，声称自己不是本地人。 季闻也在一旁听着，暗暗点头，心想：原来是从京市回来的，看起来也挺有钱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会搬到他家隔壁的404…… 奶奶依然不信，手指在半空中虚点了几下：「我肯定在哪见过你……」 季闻怕奶奶把人吓着了，笑着上前打趣道：「奶奶，你是不是看到帅哥就这样啊，搭讪人」 方静轩站了这么久，终于从季闻嘴里听到了有关自己的话。 第6页 帅哥。 他轻轻挑眉，不动声色。内心却是一阵狂喜，可惜依然觉得哥哥更好听。 「臭小子，瞎说什么。」奶奶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季闻身上，自顾自道，「诶，我是真的觉得眼熟……你看我这记性，我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方静轩：「……」 他默默地把伞压低了一些。 季闻的确如传言所说的一样嘴甜，对于纠缠不清的老人也极有耐心，说道：「奶奶，你记性好着呢～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多用脑多思考，就不会老年痴呆了。」 方静轩：「……」 奶奶转眼便把眼熟的陌生人抛到脑后，语重心长叮嘱亲孙子：「好，那奶奶先回去了，你也好好好学习，多用脑多思考。」 「我都考完了，不用学习啦。」 「你不是明年高考嘛？」 「奶奶，我上个礼拜就考完了……」 「明年不用再考了？」 「不用了！」季闻自信满满，「六个志愿呢，我肯定能考上的，而且我觉得我这次发挥得特别好！」 「那你到时候还要上大学，也是要学习的。」 「好啦奶奶，我会学的，这不是放暑假吗。你现在是不是该去买菜了？」 两人的交谈令方静轩微觉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季闻果然和看起来的一样是高中生，正好刚刚高考完。 既然已经毕业了，那就更好了，这样他不会有太多心理负担。 但不知道成年了没有。未成年他也会照样下手，只是需要注意一些。 季闻把奶奶打发走了，回头过来时，见那青年已经收起了自己的阳伞。 方静轩就这样站在他眼前，看似大大方方，实则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已经快从嗓子眼里涌出来。 他面带微笑，徐徐说道：「你好，我叫方静轩，安静的静，轩昂的轩。是404的新房客。」 「啊，我住403，正好在你隔壁。」季闻说，「我叫季闻……」 方静轩在自我介绍时还把每个字解释了一遍，季闻从来没有过这么正式的自我介绍，有些不习惯地补上一句：「季节的季，听闻的闻。」 原来是这个闻。 方静轩暗想，听闻的「闻」要活泼一些，比文字的「文」更适合他。 方静轩接着自我介绍：「我今年21岁。」 嗯……还要报年龄的吗？ 季闻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跟全社区的居民混熟的了，但显然不是通过这样正儿八经的自我介绍。 原来方静轩只比他大三岁，但感觉差别好大，可能人家已经上班了吧。 季闻配合地说：「我刚满18，那我以后就叫你静轩哥吧？」 成年了，很好。但……静轩哥？ 方静轩微愣，压下浮上眉心的不悦，微微笑道：「好，那我叫你小闻。」 几句话下来，季闻已经对方静轩有了判断：比他大三岁成熟稳重的哥哥，很喜欢笑，看起来脾气很好，很好相处的样子。 遇到这样一位赏心悦目又平易近人的新邻居，季闻心情不错，热情地迎上去： 「静轩哥，你还有什么要搬的东西，我帮你呀～」 第4章 猎物送上门 面对主动毛遂自荐、毫无防范的季闻，方静轩回之以一个无害的微笑：「好啊，麻烦你了。」 短短的十几分钟，他差不多用完了毕生的礼貌。 季闻左右看看，大件的家具有工人负责。而方静轩身边还立着一个行李箱，白色的。 白色的行李箱当然很少见，季闻却不是拘于小节的人，压根没把这个熟悉的细节放在心上。 现在的方静轩在他心里，浑然是一个好看、好脾气、好相处的，三好邻家哥哥。 「我帮你搬行李箱吧～！」季闻主动道。没有电梯的居民楼，带着这么大的行李箱上楼一定会很累。而且方静轩细胳膊细腿的，一看就搬不动。 方静轩也不客气，笑笑说：「好，谢谢你。」 季闻握住行李箱半边拉杆，轻轻一拽，没能拽动。方静轩的手仍留在另外半边拉杆上，季闻抬眸，投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方静轩好似才反应过来，抽走自己的手，不小心从季闻的手指旁边擦过去。 季闻微愣，而后心想，夏天这么热，但静轩哥的手好凉啊…… 他谈过恋爱的朋友有和他说过，女生比他们更怕冷，四肢也总是冰冰凉凉的。可能是因为每个月来大姨妈，失血过多才体温低…… 当时的季闻瞬间耳根爆红，不愿意继续往下听了。 这时却不禁想到这件事。所以长得太秀气的男人，也会容易体寒吗……？ 他盯着方静轩看了一阵，说秀气那也是和一般的男生相较而言的，或许精緻二字更贴切合适。 方静轩大方地迎上目光，又回给他一个浅浅的笑。此时的笑容里已经没有了分毫紧张，似乎还带着志在必得的自满。 季闻也笑开了，好心道：「静轩哥，你平时要多运动。我们一起去四楼吧，爬楼也是很好的运动方式～」多运动运动，手应该就不会那么凉了。 即使季闻不提议，方静轩也打算和他一起上楼。季闻主动开口更方便行事，于是他坦然地空着双手和季闻一起上楼。 季闻把行李箱拖到楼梯口，两手并用将行李箱扛起来。 第7页 季闻没料到男生的行李箱会这么重。 以前他出去旅游，小号的行李箱都装不满，后来就干脆背个双肩包，一切从简轻装上阵。 ……这行李箱里得放了多少衣服啊？ 而且肯定塞得满满当当，扎扎实实，一点空隙都不留。 要把这行李箱搬上四楼，还是自己主动提议的，季闻在心里暗暗叫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楼。 他爬了几层台阶，没有预料之中的辛苦。在楼梯拐角处一偏头，才注意到方静轩紧紧跟在自己后面，正用一只手扶着行李箱，为他分担走一部分重量。 季闻微怔，忙开口道：「没事的，你不用扶着。要是我一不小心手滑，可能会砸到你……」 真是个善良体贴的好孩子。 方静轩应了声「好」，松开手，走到季闻的左后方，离悬空的行李箱远一点。 季闻接着搬运行李箱，两条小臂露在外边，肌肉因为用力绷得紧紧的，线条清晰流畅，覆着一层晶莹的薄汗。 方静轩一个洁癖，当然知道汗很脏。他甚至连自己出的汗都嫌弃，一天恨不得洗八百个澡。 他注视前方卖力干活的季闻，漆黑的眼底闪过异样的情绪，默默地再次伸出手，托住藏在白t下的后腰。 ……毕竟他的行李箱真的很重，闪到孩子腰可就不好了。 季闻的背上也全都是汗，湿意透过薄薄一层布料传到方静轩的手心里，随着爬楼的动作，一会是紧绷的烫，一会是柔软的温。 季闻却毫无所觉。 他的注意力全在这烫手山芋一般的行李箱上，真的好重。天气又热，一番负重运动下来，已经有好几颗汗珠滑进他眼睛里了。 抵达四楼，季闻如释重负地放下行李箱。 季闻爬楼时一直半眯着眼睛抵御咸涩的汗水，这时双手终于空下来，他随手撩起t恤下摆，当作抹布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他擦完汗放下衣摆，恰好与盯着他愣神的方静轩四目相对。 季闻的双颊瞬间烧起来，他竟然下意识掀起衣服擦汗了，彻底忘记旁边还有个刚认识的哥哥。方静轩一看就是那种爱干净的讲究人，他的举动实在是粗鲁得有些丢人。 方静轩面无表情，却是在回忆刚刚那转瞬即逝的几块腹肌。 季闻的脸、脖子和手臂都晒成了浅小麦色，腰腹倒是很白，因为太白，腹肌的轮廓看起来不是那么清晰。但才出了一身的汗，汗珠顺着肌肉线条蜿蜒流淌，方静轩站得又近，看得十分清楚。 少说也有六块。 季闻微觉尴尬，忍住想用袖子再擦擦汗的冲动，小声嗫嚅道：「不好意思，太热了……」 方静轩回神，看向季闻的脸。脸颊上只带着一层薄红，两只耳朵却都红透了。 他悄悄咽了口唾沫，低眉敛目，注意到季闻不知所措的双手有点发抖，便直接拉过那双手，关心道：「是不是行李箱太重了？」 刚搬过太重的东西，手微微痉挛是正常的。但方静轩的手真的凉得不太正常，尤其季闻现在全身发热，只觉这双手更凉了，忍不住说出来：「静轩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 而且又有汗从发梢里淌下来了，他好想用袖子擦…… 方静轩放开他的手，并不介意，温声解释道：「我天生体温偏低，也不怎么怕热。」 又见季闻半眯的眼睛一眨一眨，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轻轻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 「你擦擦汗吧。」 因为有洁癖，他一直随身携带手帕、湿巾纸巾等各种清洁用品。只是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他没有给季闻一次性的纸巾或湿巾，而是拿出了自己惯用的手帕。 季闻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随身携带手帕，果然是从大城市来的讲究人。 他倒是一点都不讲究，接过手帕就往自己脸上擦拭。 这手帕，还挺香的…… 应该是喷过香水吧，一个男人随身携带手帕还往上面喷香水，好奇怪。他边擦汗边想，因为好奇手帕上的香味，忍不住用力嗅了一下。 随后。 「阿嚏——」 而站在他面前的方静轩，一个有洁癖的讲究人，顿时凝固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方静轩：偷偷摸手，撩不死你（自信.jpg） 季小闻：哥哥……你是不是体寒啊……阿嚏！ 第5章 哆啦a梦 季闻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他回过神来之后，对面的方静轩依然僵立着，仿佛凝固成了一块雕塑。 季闻的脸这下彻底红透，急忙解释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方静轩看得出这个喷嚏不是故意的，但当了21年的洁癖，他也是真快要崩溃了。他忍了又忍，勉力控制住自己的脸色，转念想到季闻打喷嚏是因为他手帕上的香水…… 「你的手帕很香。」赶在方静轩脸色转黑前，季闻若有所感称赞道，「所以我才用力地闻了一下，但有点太浓了。」 季闻说着把手帕收进自己的口袋里：「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方静轩艰难地用鼻音发出一声「嗯」。 季闻挠挠头：「那我就先回家了？如果你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我现在放假，基本上天天都在」 第8页 他倒是想继续帮人搬家，顺便去全新的404参观一下。当刚刚冲着方静轩打了个喷嚏，他实在不太好意思，也想回家沖个凉，浑身都是汗。 方静轩：「……好。」 季闻松了口气，回到自家403。 爸妈都去上班，家里没人管他。他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大咧咧坐到沙发上，用他妈周听玉惯常抱怨的那种坐没坐相的姿势，打开手机先玩了一把游戏。 喝完可乐玩完游戏，他已经彻底忘记和方静轩之间令人尴尬的小插曲。 他喜欢热闹，但独自在家也很自在。他可以只穿着一条内裤去浴室洗澡，再换上一条干净的内裤出来，随意地在家里晃来晃去。 他沖完澡，神清气爽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的房间採光不太好，唯一的小窗户正对着无人的404，两扇窗户之间不过一米距离。 他平时都懒得拉窗帘，外面太阳再大也不会很热。而且他现在穿得清凉，暂时不需要开空调，可以给周听玉省省电。 他慢吞吞在卧室里转了一圈，被凉水澡沖干净了大脑，直到现在也没想起隔壁404搬来了新住户的事。 其实就算想起来了，他也不认为方静轩会选择住在和他卧室窗户相对的次卧，而会选择更加宽敞明亮的主卧。 所以，他在窗边与一米外的方静轩四目相对时，立刻就愣在了原地。 方静轩也没想到，他刚走进次卧，就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象。 两间次卧都没有装防盗窗。两扇窗户之间只隔着一米距离，对面房间里的一切动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方静轩先回过神来。本还遗憾着，只在季闻撩衣服的时候短暂地瞄了眼腹肌，此时将他的身材一览无余，反倒没有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让人心痒难耐的感觉了。 由于不注重防晒，季闻的赤.裸的上半身自带一件无形的短袖t恤，特别白。而脖子和手臂上都有明显的黑白分界线，看着有些滑稽。 内裤，当然是宽松平角内裤。印花是哆啦a梦。 果然是……高中生啊。 方静轩暗自感嘆一声，心情略有些复杂，默默收回视线。 季闻的反应却要激烈得多，他先慌忙奔出卧室，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全都在卧室里。 他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尴尬，整个人瞬间红成熟透的番茄。他只好先把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重新穿上，回卧室拉窗帘。 方静轩确实是个三好邻居，等他回来时，已经把自己房间的窗帘拉好了，给他这边留下充足的隐私空间。 季闻先松了口气，而后脸红得更加厉害。 他一屁股在床边坐下，胡乱扒拉自己的头髮，在心里无声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啊———— 季闻心乱如麻地换上干净衣服，嗖地一下钻进被子里。 救命，好丢脸…… 他在学校更衣室换衣服，或者在公共卫生间上厕所，也免不了和同学们坦诚相对。可是，在学校的时候，他肯定不会随随便便什么东西都往身上穿。他平时穿的都是非常朴素的、正常的，纯色内裤。 以前这些贴身衣物都是周听玉给他买的，周听玉根本不理解小孩子要讲什么面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尺码合适，什么花里胡哨的款式都给他买。 后来他就自己买了。但周听玉买的那些他也不想浪费，想着反正放假在家不会去外面上厕所，就随便穿穿了。 他也确实挺喜欢哆啦a梦的。 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穿着哆啦a梦的内裤。 季闻抱住枕头，把自己的脸埋进去，越回忆越尴尬，恨不得在被窝里生根，下辈子都不要离开这个安全的港湾。 可是，说得好听是乐观，说得直白点则是心大，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让他纠结太久的事。 今天早上被搬家的噪音吵醒，帮方静轩搬行李箱又耗费了不少力气。他躲到床上本是为了逃避现实，结果……没多久就睡着了。 对面的房间过了很久也没有别的动静，方静轩耐不住好奇，静悄悄走到窗边，重新将窗帘拉开一线。 季闻依然没有拉上自己房间的窗帘。 方静轩：「……」 应该是忘了吧。 果然是个孩子，先是毫无防备地帮人搬家把自己送上门，然后差不多被邻居看光了都不拉上窗帘。 衣服倒是穿好了，干净的白t和天蓝色的中腿裤。此时的季闻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可能没开空调有些热，被子被他蹬到了一边，人则摆出标准的大字形散热。 方静轩打开窗户，迎着夏日的热浪，手肘撑在窗台上，单手托腮看得更为仔细。 季闻热得出了满头汗，却捨不得从睡梦中醒来。他咕哝着翻了个身，黏在额前的碎发散开了些，t恤下摆也随着他的动作掀上去一小截。 方静轩双眸微眯，注意到季闻裤腰上方露出来的一条灰边。 他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内裤也换了啊。 真可爱。 - 作为一个阳光开朗乐观外向的大男孩，季闻一反常态，连着好几天都没拉开自己房间的窗帘。 直到周听玉受不了了，冲进他房间里，勐地拉开窗帘，让他的房间重获光明：「你房间採光不好，总是拉着窗帘做什么，多晒晒太阳多透透气，都要霉了……」 第9页 季闻欲言又止，目送周听玉离开房间，这才走到窗户边。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窗帘重新拉上，却被对面窗内的情形吸引了注意力。 窗台边摆着几盆肉嘟嘟、绿油油的多肉盆栽，充满生气，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窗户开了一条缝，微风不住拂动着里边的纱帘，屋内的陈设若隐若现。 方静轩应该是给卧室重新上了一遍漆，很白很干净。房间里的家具大多是白色或浅原木色，明明和他的卧室是同样的结构，看起来却要亮堂很多。 季闻全神贯注观察着别人的房间，没能注意到纱帘后慢慢接近的黑影。 突然刮来一阵强烈的滚热的风，将起起伏伏的纱帘彻底掀开。 季闻再一次与窗对面的人目光相接，惊得后退一步。 方静轩却面色如常，只口不提那些令季闻尴尬的事，微微一笑，招唿道：「嗨，早上好。」 第6章 叫哥哥 最后，季闻决定白天拉开窗帘晒太阳，换衣服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把窗帘拉上。 稍微有点麻烦，他怀疑自己实践不了几次，极有可能会忘记。 新的窗帘计划还没执行几天，发生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高考结束半个月后，成绩出来了。 季闻很放心自己的家人，早就把准考证号之类的信息告诉了爸妈。他本人不怎么着急，他爸妈则是天天关注着高考的动向，在第一时间查到他的成绩。 这时候的季闻还沉浸在美梦当中。 「季闻！！！」 季闻一个激灵醒过来。 周听玉一叫他全名，准没好事。但他放假了放半个月，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一时没想起高考出成绩的事。 今天是周六，他爸妈都在此时他爸季斐正满面肃容地坐在沙发上，周听玉则焦急地转来转去。 季闻迷茫地抓了抓头髮。 周听玉强忍住怒火，深吸一口气才开口：「季闻，这就是你跟我说的考得不错？」 周听玉再凶也凶不到哪去，季闻毫无危机意识：「嗯……？」 「405分，你连本科线都没过，你的所有志愿都上不了。」周听玉说，「还是你觉得我们家有钱，可以一年花几万送你出国？」 「我平时模拟考的最好成绩也只有480多分……今年的数学真的有点难。」季闻先解释一句，而后安抚周听玉，「妈，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出国太贵了还要学英语，我没有想过，不用你们浪费钱的。」 「哎，你……」 周听玉就是这样，嘴硬心软，每次都气不了几句，就会去给他做好吃的了。 季斐沉声开口道：「季闻，那你是打算去读专科？还是不读书了？就用你的高中学歷去打工？」 「爸……」季闻依然语调缓缓的，一字一句地表明自己的决心，「我可以復读，再来一年……」 「你以为復读是那么容易的吗？」周听玉插嘴道。 周听玉知道高三辛苦，何况是再来一年。季闻也能看出来，他妈其实是心疼他呢，而且再来一年压力会更大。 「再来一年，我一定能考上好大学的～不会让你们失望。」季闻信誓旦旦打包票。 周听玉故作冷酷，把脸偏到一边：「你现在说得容易。你要是真的想考上好大学，这个暑假就不要出去玩了，好好在家里复习。你也别想我们能给你请家教，我们家没那个钱。你自己不自觉，再好的老师也帮不了你。」 「妈～我知道了。」季闻走过去，挤到他爸妈中间，两边轮番安抚道，「爸，你别生气，少抽点菸，对身体不好……」 「妈你也别生气了～我会自觉的，我现在就开始学习！今天中午吃什么呀？」 周听玉完全拿他无可奈何，只能撇下他走到一边去。季闻抬头看一眼，他妈这是去厨房洗菜了。 季闻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立刻卸下貌似轻松的外壳。 他在走出高考考场的瞬间，就差不多把脑子丢掉了。又是半个月过去，那些高中知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他重新打开高中教材，只觉仿佛是在看天书。 又要再读一年高三，再过一年早起晚睡断绝各种娱乐活动的生活，他当然也是不好受的。 季闻看了两眼书，什么都还没开始学就无力趴倒在桌子上，长长嘆口气：「唉……」 而他的书桌就在窗户旁边，他先拉开窗帘观察了一眼，对面的窗帘拉得紧紧的，房间里似乎也没有人。 入夜后，他把窗帘拉上，在昏昏欲睡时听到对面哗啦一下拉开窗帘的动静。 其实比起看书，他更宁愿看方静轩。说起来挺奇怪的，就算发生过那么几件尴尬的事，两相比较之下，他也更不想看书。 他犹豫着要不要拉开窗帘和方静轩打个招唿，这样就有藉口暂时不学习了。他还没动作，先有淡淡的烟味飘了过来。 季闻疑惑地蹙起眉头。 为了照顾母子二人，季斐很少会在家里抽菸，烟味也不可能穿过大门，一直飘到窗边的书桌这来。 季闻撩开窗帘。对面的房间没开灯，但他可以借着自己这边的灯看清在黑暗中抽菸的青年。 两扇窗户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他看清方静轩那张在火光中明明灭灭、白皙干净的脸，只是配上嘴边的烟管，半点斯文儒雅都不剩了。以那点火星为源头，浓郁的二手菸正源源不断地朝着他这飘过来。 第10页 他将只留着一条缝透气的窗户打开大半，探头出去，略有些不悦：「静轩哥，你可以别抽菸了吗，烟味都飘到我这里来了。」 他的态度其实很好，也很有礼貌，但方静轩向来不管什么礼不礼貌的。 何况方静轩今天接到了他妈方虹的电话，烦上加烦。 方虹语气冷硬：「小轩，你弟弟明天过生日，你如果有空就回来一趟吧，我们全家一起给他庆祝生日。」 方静轩语气平静：「妈，我现在在芒城，赶不回去。」 方虹沉默几秒，再开口时已经极其不耐，燥气顺着听筒直往外冒：「你不想来就不来，有必要找这种藉口吗？小宇很久没见你了想看看你，你做哥哥的就这态度？」 好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 方静轩只淡淡地说：「妈，你看一下我上周给你发的微信。」 然后挂了电话，不再多解释，他早发消息告诉她妈自己要回老家住一段时间了。 在两个家里，弟弟妹妹们也叫他「静轩哥」或「哥」，或许也有叫过「哥哥」的吧。反正，都没有季闻叫的「哥哥～」好听。 他把烟从嘴里夹出来，撑着下巴笑得放肆，语调轻浮：「那你叫哥哥，叫哥哥我就不抽了。」 季闻：「……」 他十分怀疑今天的方静轩是吃错了药。 于是他又重新说了一遍：「你能不能别抽菸了？我在这里学习，一直闻到你的二手菸。」 方静轩不依不饶：「叫哥哥。」 方静轩没再吞吐手里的烟，只让它默默燃烧着。季闻嗅了嗅，察觉到另一丝异样的味道，像是酒味，便问：「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没等到方静轩开口回答，先听到一阵敲门声，夹着周听玉的说话声：「小闻，妈给你切了点水果。」 季闻先拉上窗帘，回头应声：「好，妈你进来吧～」 - 由于今天的学业几乎毫无进展，季闻看着眼前精緻的果盘，有些良心不安吃不下去。 他盯着水果发了会呆，又闻到淡淡的烟味，才想起对面那位吃错了药的三好邻居。 他再次拉开窗帘，注意到方静轩手里的烟管变长了，估计是又点了一根新的。他有些烦躁，考虑到方静轩吃错药又喝了酒，直接劝说大概没用，于是决定以德报怨，尝试用软的去打动对方。 他总是遇到好人，可能也是因为他总是用善意对待别人。 季闻拿起果盘，问道：「我妈切的水果，你要不要吃？」 方静轩愣了愣，挟烟的手暂时没再抬起。 季闻用双手端着果盘，递出窗外：「上面有牙籤，你用牙籤戳着吃。」 一米多的距离也不算窄。方静轩要想用牙籤插水果吃，就得贴住窗台，努力伸长手臂，这样他就不得不把烟掐了。 方静轩确实如季闻所愿掐了烟，却迟迟没有伸手过来接水果。 「你不吃嘛？」季闻端得有点累了，耐心地又问一遍。 「吃。」方静轩看着他周身镀着的那层暖光，半晌才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 季闻将翘未翘的嘴角突然凝固住。他垂眸看向变轻的双手，方静轩竟然把他的整个果盘都夺走了。 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季闻半天没能想到「不要脸」的形容，只愣愣地盯着对方。 方静轩却笑起来，抿着唇笑得温和，看起来瞬间恢復了正常。眼尾也微不可查地弯了弯，比刚认识的礼貌微笑还要真心几分：「我明天去你家还盘子。」 语毕便转身离开，留下半扇敞着的窗和微微拂动的纱帘。 作者有话要说： 季小闻：准备逆袭（自信.jpg） 方静轩：准备上门（微笑.jpg） 第7章 新邻居上门 季闻坐回书桌前看书，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又响起敲门声，他贴心的母上大人来收盘子了。 季闻没向周听玉告状，而是十分好心地照顾方静轩的形象：「妈，我把果盘给对面404的邻居了，他说明天把盘子还回来。」 周听玉清楚这栋楼的结构，相邻的两户人家的次卧可以通过窗户进行交流。经季闻一提，她才想起了这户搬来不久的邻居，说道： 「我和你爸每天上班，还没见过他呢，听你奶奶说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长得好还有礼貌。」 季闻从来不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只神色复杂地附和：「嗯……还可以吧……」 「他是一个人住吗？」 季闻微愣，因为方静轩选择住在次卧，他下意识以为主卧里还住了其他人。转念一想，404好像太过安静了，除了在窗边发生的几次小插曲，安静得就像没住人一样。 周听玉没从季闻嘴里问出所以然来，干脆拉开窗帘看过去，方静轩正好走过来，主动招唿道：「阿姨，您好。我叫方静轩，现在是一个人住。」 方静轩人长得斯文清秀，笑起来更是令人如沐春风。这也是他走在路上经常遇到热心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原因，他的长相确实很招长辈喜欢。 只要他不张嘴的话。或者，装一下的话。 周听玉登时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小伙子生出好感来，笑得真心实意，关心道：「你怎么一个人住？你家人呢？」 季闻被挤到一边，莫名其妙地看着周听玉关心人 第11页 「我的家人都在京市。」方静轩说，「我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 周听玉「噢」一声，不再多打探隐私，又说：「小闻把水果给你了啊，他不怕酸，所以我没给菠萝泡盐水，你吃得习惯吗？」 「挺好吃的。」方静轩笑得温和有礼，「谢谢阿姨。」 季闻：「……？」 隔着窗户相对，并不是和邻居寒暄的好场合。而且季闻还得学习，周听玉便笑了笑结束这个话题： 「那好，我每天晚上都会给小闻切点水果，也给你准备一份吧。你家里没别人，平时也可以来我们家吃饭，我和小闻他爸随时欢迎你。」 方静轩脸上的笑容不改：「谢谢阿姨，我会的。」 季闻都有些无语了。 周听玉确实不会介意邻居来家里蹭饭，但任谁都听得出这话里有一半是客气，方静轩居然真的一口答应下来。 - 第二天下午，方静轩隔窗喊道：「小闻。」 季闻疑惑地拉开窗帘。 方静轩笑着说：「我等会儿去你家还盘子，顺便吃晚饭。」 季闻噎了一下，出去向周末在家休息的父母传递消息：「爸，妈，静轩哥说他要来我们家吃饭。」 季斐更不了解这个邻居，没什么意见，家里的事都是由女主人负责。周听玉闻言，不但没觉得这过于蹬鼻子上脸的邻居没礼貌，反而母爱泛滥成灾，说：「那你问问小轩他喜欢吃什么，我正好要出去买菜了。」 季闻只好来回卧室和客厅传话，方静轩的原话是「我不挑食，谢谢阿姨」，季闻当然不信，觉得他很像在装什么一样不真诚，便故意歪曲道：「他说他不能吃辣，不喜欢太咸的，太油的，太甜的。」 周听玉微愣，独自苦恼了一阵，说道：「那今天的排骨就不红烧了，用白萝蔔炖吧。」 萝蔔炖排骨惨白的颜色顿时在季闻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他一下就不好了，忙说：「啊，为什么，我要吃红烧排骨……」 周听玉有理有据地解释：「红烧排骨油，口味也重。排骨是主菜，总不能让客人没得吃吧，分成两份做又太麻烦了。」 季闻差点没胡言乱语起来：「他说他喜欢吃红烧排骨。」 「季闻。」一旁板着脸的季斐插话道，「你是不是在瞎说。」 季闻泄了气，老实交代：「好啦妈你随便做吧，做我爱吃的就好了，他说他不挑食的。」 周听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拍了他一下，说：「好了，那我先出门买菜，六点准时开饭。」 傍晚五点四十五，方静轩提前上门。 季闻听到声音从卧室里出来，季斐已经给方静轩开完门了。方静轩对着他爸也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嘴挺甜：「季叔叔好，我叫方静轩。」 但季斐不是他妈那种热络的性格，天天都是一副兇巴巴的样子，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性格，只要能忍下他表面上的脸色，就能轻易得到他的偏爱。 季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进来吧。」 季闻先没上前，好奇地躲回房间里，想看方静轩要怎么应付他爸，会不会原形毕露装不下去。 方静轩受上门做客，一进门就遭到冷落，却毫不气馁，在自己提着的袋子里翻找一番，主动搭话道：「季叔，你抽菸吗？这是我爸给我快递过来的，叮嘱我给邻居们各送一条。」 来自父亲的叮嘱当然是方静轩信口胡诌的藉口。这烟是他自己买的，专门买的特级烟。怕季斐不愿意收，才用他爸这个同龄人当作藉口，便于和眼前的叔叔拉近距离。 季斐看到那条烟，就跟季闻似的双眼一亮，嘴唇嗫嚅半晌，却说：「这太贵了，收不得的。」 「这是我爸特意买了寄过来让我送邻居的，是他的一番心意。」方静轩说，顺便把其他两户邻居也拉进来，「以后我住在这里，免不了你们几家人的照顾，要是你们不愿意收，我留着这烟也没用。」 季闻默默地在心里「啊？」了一声。 他昨天晚上就看到方静轩在窗边抽菸了，还往他这飘了好多二手菸，怎么可能留着没用。 方静轩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季斐只好故作勉为其难地收下这条昂贵的烟，说：「嗯，那好吧，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和你周姨。」 方静轩接着翻找自己的袋子，又拿出几样补品来：「不知道阿姨喜欢什么。这西洋参和茶叶都是我妈喜欢的，你们看看，自己不吃也能用来招待客人。」 这次则是搬出了自己妈。 周听玉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推推拉拉客套一番：「哎哟，小轩你来吃饭就来吃饭，送什么礼啊……」 「从小我妈就跟我说，不能空手去别人」方静轩笑了笑，「第一次上门肯定不能空手来，我以后可能还会经常过来蹭饭，阿姨你别嫌弃。」 周听玉是个别人对她一成好，马上要成倍还回去的老好人。何况上门送礼的还是个乖巧有礼貌的晚辈，她险些没当场认下这个干儿子，怕把人吓到了，只说：「没事的，只要你不嫌弃，天天来我们家吃饭都可以。」 季闻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次忍不住「啊？」出了声。 周听玉见季闻杵在卧室门口发愣，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在这发什么呆呢，快去摆碗筷。」 第12页 方静轩循声望过来，对着季闻笑了笑。 季闻总觉得不太对劲，但他从没遇到过这么心机深重的人，「噢」了一声去帮他妈摆碗筷，转头将这点不对劲抛到了脑后。 - 在饭桌上，方静轩对着平平无奇的家常菜也是一顿不露痕迹的高明夸赞，夸得周听玉心花怒放，频频给他夹菜，就连季斐都偷偷勾了几下嘴角。 方静轩都快认下干爸干妈了，这才动筷子吃饭。 季闻夹着菜的右手突然被撞了一下，他狐疑地偏头，发现坐在他右边的方静轩是用左手拿的筷子。他家饭桌不宽，两人同时抬手吃饭，只间隔了几厘米的两只手臂很容易就会撞上。 「静轩哥，你是左撇子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左撇子，只觉得好奇。 方静轩：「嗯。」 「其实小闻小时候也是左撇子。」周听玉顺势插话道，「但他刚开始自己吃饭，我们就给他纠正过来了。」 季闻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满脸迷茫：「啊……？」 该不会是他妈为了跟新邻居套近乎瞎编的吧。 周听玉继续关心方静轩：「你爸妈没有给你纠正吗？左撇子上学之后会很不方便，书啊笔啊什么的，设计得都不适合左撇子。」 季闻也说：「我和你换个位置吧。」换个位置就不会撞上了。 方静轩没什么情绪地答了周听玉的话：「纠正了。」他爸把他左手掰得生疼，逼得他不得不去用右手，否则根本没办法吃饭。 方静轩嘴上说着「纠正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用左手。季闻等着他起身跟自己换位置，却见他只是默默地把筷子换到了右手上。两人都用右手，这样就不会撞到了。 季闻：「……」那干嘛一开始要用左手和他挤啊！ 「吃饭的时候习惯用左手，右手也能用。」方静轩说。 其实他在家里的时候做什么都是用右手，而自己住的时候就改回左手了。一个人的时候，比较自在的时候，都会用左手。 但这些话他就懒得说了。 方听玉纠正过儿子的用手习惯，知道惯用手是天生的，很多左撇子都只是在写字的时候用右手，其他时候依然会用左手。于是十分体贴地说：「没事，你当是在自己家吃饭就好了。小闻，你和小方换个位置吧。」 季闻乖乖应「好」，站起身来。周听玉都这么说了，方静轩也不再推脱，和季闻换了个位置。 这下，季闻的右手和方静轩的左手，在饭桌上隔着最远的距离，各吃各的饭。 季闻用左手抬起碗，忽觉自己的左手手肘被碰到了。 季闻：「……？」他家饭桌小是小了一点，但也没有这么挤吧。 方静轩没把碗端起来，用左手吃饭，空着的右手则扣在桌沿上，占据了一些季闻这边的空间。季闻用左手端着碗移动，手肘很容易撞到他的手背。 季闻心想，要是在学校遇到方静轩这样的同桌，一定会很烦的，又不是有什么必要的事，还总是超线。 饭后，他自然地准备帮他妈收拾洗碗，却被一把推开，周听玉说：「小方第一次来我们家做客，你去陪着他吧，可以带他去你房间参观一下。」 季闻先把人带到自己房间里，注意到满床都是乱七八糟的衣服。他赶紧过去把衣服团起来，再用被子欲盖弥彰地盖上，同时头也不回地说：「我房间也没什么好看的……你随便看看吧。」 方静轩远远地就注意到桌上铺满了书，可季闻不都高考完了吗，他有点好奇地走过去。 虽然桌上铺满了书，但看着不像是在学习的样子。 摊开的教材里正好有三个歷史名人，全被季闻涂鸦改造成了知名动漫人物。至于文字的部分，有几条下划线乍看是在标记重点，仔细一看，才能发现纯粹是乱画的，还歪歪扭扭，极有可能是瞌睡时的产物。 季闻收好衣服，扭头见方静轩站在自己的书桌边，登时警铃大作，忙冲过去：「啊，没什么好看的，你别看了……」 生活在这个社区里，他准备復读的事迟早会传出去。但能晚丢脸一天就晚丢脸一天，他一定都不想现在就被这个新邻居发现。 季闻都这么说了，方静轩便没再继续看。只站在原地，抬眼环顾季闻卧室一圈。 ……真乱啊。 第8章 小可爱爬窗 在家闷头苦学一周的季闻终于坐不住了。 他的好哥们刚好给他发来信息，约他出去打篮球，还说愿意跋山涉水来亚芒社区的篮球场打。 季闻心念一动，却拒绝了这个极其为他着想的提议，回道，还是去体育馆吧。 要是在社区篮球场打球，他爸妈转头就知道了，很不安全。 季闻换上打球专用背心和中腿裤，出门时瞥了眼404紧闭的房门。突然意识到他好像没怎么遇到过方静轩出门。 也不知道是太宅，还是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或者两者兼有。 他并没有什么嫌弃的意思，反而觉得方静轩更加接地气了，和他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不再有初见时那种矜傲公子哥的感觉了。 季闻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立马出去，打球加上往返的时间一共四个小时，赶在五点之前抵达家门。 他爸妈一般六点左右下班到家，如果加班还会更晚一些。 第13页 五点到家再安全不过，但季闻往口袋里一掏，脸色骤变。 ……他又忘记带钥匙了。 除了自己家，他还有很多地方能去。401或402的邻居，他奶奶家，还有小区里熟识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家，说不定还能顺便蹭个晚饭吃。 但，这个社区里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他忘记带钥匙去别人家待一会，第二天就该传遍全社区了，其中也包括他爸妈。 而且他现在全身都是汗，穿的是他打球专用的黑背心和篮球裤，等爸妈回来，一看就会知道他偷偷熘出去玩了。 季闻有些焦躁地在楼道里转来转去。 他并不害怕被爸妈抓包批评，但他才向爸妈保证过要好好学习，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偷偷出去玩，肯定会很失望的。 季闻蹲下来托着脸，嘆了口气：「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咔嗒的开门声响。 他回头望去，方静轩正站在打开的404房门口。 方静轩看了一眼蹲在地上装蘑菇的季闻，转瞬将事情的原委猜了个七七八八：「你忘记带钥匙了？」 「……」季闻有点不好意思，两只捧脸的手乖乖搁到膝头，小小声地，「嗯……」 方静轩不动声色地扮演热心邻居：「那你要来我家坐一会儿吗？」 季闻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毫不客气：「好啊，谢谢你静轩哥～」 毕竟方静轩和他年纪差不太多，和他关系也不错，应该不会主动去和他爸妈告密。而且方静轩个性挺安静的，不像喜欢到处谈天说地的大嘴巴的人。 季闻开开心心地走入404。 他还以为一进门就会有冷气迎接他，没想到室内外的温度差不了多少，便说：「静轩哥，你不热的嘛，都不开空调。」 方静轩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犹豫片刻要不要开空调，最后却只说了两个字：「还好。」 同时飞速转动脑筋，又说：「空调坏了，确实有点儿热。」 他说着，把自己短袖白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季闻：「……」 虽然空调坏了，但他都看见还有风扇了，就不能开风扇吗？ 方静轩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片白皙精緻的锁骨。衬衫质地轻薄光滑，就像缎子一样挂在他身上，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十分飘逸。敞开成v形的领口也引人遐思。 然而季闻心心念念的都是角落里的风扇。 季闻看看方静轩，再看看风扇，记挂着来别人家做客的礼貌，脸都憋红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个，风扇，也坏了吗？」 真的太热了。 方静轩微愣，总算意识到季闻完完全全、根本本没有在意自己。 他沉默几秒，见季闻热得棉质背心都粘在身上了，想拽起领口扇风透气又不好意思拽。 「说不定空调是电线接触不良才打不开，我把插头拔下来重插试试。」 方静轩多此一举地将空调的插头拔下来再插上，心情复杂地打开完好无损的空调。 听到空调启动的声音，季闻欣喜不已，忙冲过去，直接脑袋顶着空调吹。 季闻的头髮都湿成一缕一缕的了，迎着冷气一吹，登时从头到脚凉透。 方静轩觉得他这样可能会感冒，上前来正想说些话劝阻。季闻却急急忙忙后退一步，然后—— 「阿嚏！」 这次倒是捂着脸打的喷嚏。 方静轩：「……」 耳朵的颜色率先出卖季闻，他顶着两个红红的耳朵尖，捂着脸用小小的鼻音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有感冒，是空调太凉快了……」 方静轩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虽然他把汗津津的季闻骗进了家，用眼睛观赏倒还可以，但如果要让他对着这样的人动手动脚，他是万万也做不到的。 况且季闻还在他家里打喷嚏。 他真的是个洁癖，耐心也有限。再强烈的色心也得先向耐心让步。 季闻不打算在这里待太久，试探着问：「能不能借一下你卧室的窗户，我想爬回去。」 方静轩勐然一怔：「什么？」 季闻：「爬回我自己的房间……？」 方静轩忍住没再问一遍「什么」，只沉声道：「这是四楼。」 「我们的窗户隔得那么近，爬过去应该挺容易的吧。」季闻挠挠头，他觉得自己双腿一迈都快两米了，跨越两扇窗户之间一米的距离肯定不是问题。 「我要在我爸妈下班之前回去，可以嘛？」 方静轩张了张嘴，没多问什么，同意让他先试一试。 方静轩默默地把窗台上的植物全部挪走，彻底拉开窗帘，把窗户交给季闻。 季闻一只脚踩上窗台，另一只脚还留在地面上。用目光丈量两扇窗之间他一直嫌弃的过近的距离，此时却莫名有些发憷，看着十来米高度下方的水沟，脑子一阵眩晕。 他犹犹豫豫地，另一只脚也踩上窗台，以半蹲的姿势立在窗台上。一只手抓着方静轩这边半开的窗户，另一只手则试图伸向对面自己卧室的窗户。 方静轩目睹季闻的危险举动，莫名心慌，终于耐不住大步上前，用力地拽了一把他背上的衣服。 季闻已经半只脚伸出了窗台，踩碎了一点窗台边缘的碎泥。他因为脚下的咔嚓声微微一惊，差点没站稳，接着身后一股大力传来，让他彻底失去了平衡。 第14页 好在，他是向后跌进房间里，而不是跌向四楼之下的水沟。 他依然吓一大跳，心脏咚咚咚跳动如擂鼓。他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惊觉自己身后压着的东西好像有点软…… 他急忙站起身来，方静轩就算被他当成了肉垫也一声不吭。 方静轩后背着地，沾了满地的薄灰，正面则接了一身汗的季闻，那汗涔涔的后脑勺似乎还蹭到了他的嘴。 洁癖·方静轩·大少爷，已然生无可恋。 「啊对不起，但你干嘛突然拉我啊……」 季闻忙弯下腰，想把人拉起来。方静轩这会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挪开手臂躲开他的触碰。 季闻压根不知道方静轩有洁癖，就这样在旁边看着他，困惑的语气透着无辜：「怎么了……？」 「你……算了。」方静轩不想看到那双眼睛黯下去，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边拍衣服边说，「从窗户爬过去，太危险了。」 随着方静轩起身的动作，季闻总算关注到了他的领口。 衬衫质地柔软，又解开了两颗扣子，他坐起来的时候身子往前倾，领口的衣料也往前倾，站着的季闻居高临下，视线自然地从上往下钻进那敞开的领口里。 他当然不是没有见过男人的身体，甚至还和兄弟们一起在公共澡堂洗过澡。可能是因为方静轩太白了，又娇生惯养的，皮肤很细腻，跟一般的糙男生完全不一样。 他一不小心看到半边的小红果，勐地僵住。 我、我……靠…… 他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个彻底，明明大家都是男生，他却没来由产生一种看到异性隐私的感觉。不是，不是，他也从来没有偷看过异性隐私！ 不管怎么说，季闻脸上的红晕一时半会是退不下去了，重新站好的方静轩看得一清二楚。 方静轩却以为季闻脸红是因为刚才那叠罗汉的姿势，但他绝对不想再来一次。他抿抿唇，勉强控制自己不要表现出对季闻的嫌弃，只说：「我要去沖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季闻愣愣的、乖乖的：「嗯……」 季闻身上有种奇怪的魔力。 他很明显是那种没多么爱干净、生活环境也乱七八糟的普通的小孩，可方静轩一个洁癖却忍不住去接近他。看到他露出的各种生动的小表情、听到他软软的带着芒城口音的声音，瞬间就没了分毫脾气。 临出门前，方静轩好心叮嘱道：「你……先坐一会儿吧，别再爬窗了。」 他对自己亲弟弟妹妹都没有这么关心过。 这份关心对他来说是稀罕事，对旁人来说却再寻常不过。倘若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看到有人在四楼翻窗户，也会大喊一声让人回去，太危险了，要注意安全。 季闻却给了他随口的关心更大的反馈，认真地点点头，笑出一口白牙：「嗯，我知道了！你去洗澡吧～」 方静轩突然很想摸摸季闻的脑袋，但看到他脑袋上汗成打蜡效果的头髮，想想还是算了。 第9章 饺子汤 方静轩去洗澡，季闻还在他的房间里观察了一会，好奇地四下打量。 方静轩的卧室就和隔窗眺望的一样。简单、干净、整洁，只有浅原木色、白色、米色和灰色，虽然单调了些，但胜在明亮，感觉很舒服。 季闻默默地把挪到桌子上的几盆多肉摆回窗台上，这才从卧室出去。 客厅里的沙发是米色的布艺沙发，一看就不耐脏。季闻走过去，在角落里坐下。 他左看看右看看，不管是沙发缝隙还是沙发角之类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都是干干净净。反倒是满身大汗的他像这个家里最大的污染源。 他拽起领口嗅了嗅，还好……至少不臭。 他有点拘谨的双手握拳放在大腿上，静静等待。 方静轩只是随便沖一冲澡，洗得很快。 季闻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手机。周听玉正好给他发了消息过来，说有老同学从外地回来请他们全家吃完饭，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季闻赶紧回道：【不用了，你们去吃吧～】 又貌似无意地补上一句：【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妈妈：【可能七八点吧，那你自己吃晚饭。】 季闻乖乖应好，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太好了！～ 他又多出来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总能想出办法回家的。实在不行就找开锁的师傅来强行开门，但是开锁得小五十块呢，他有点捨不得。 爬窗估计也是不行的了，确实有点危险，方静轩也不会再同意让他爬了。 他抬起头，正好与方静轩目光相遇。 方静轩边擦头髮边打量季闻，看得季闻一阵心虚。季闻要爬窗回家已经很奇怪了，再加上现在的小表情……他隐隐有了猜测，便问：「你为什么要爬窗回去？你爸妈呢？」 「我……」季闻抓抓头髮，想了好一会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索性实话实说，「我答应我爸妈这段时间不出去玩了，但我没忍住，出去打了会球……回来发现我忘记带钥匙了。」 确实是实话，只是略去了復读的前因没提。 方静轩不怎么在意他为什么高考完了还不能出去玩，反正方静轩自己高考完了哪儿都没去。便只就着季闻交代出来的话分析，说道：「所以你想偷偷回去，洗澡换衣服，让你爸妈看不出来你去打球了？」 第15页 季闻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方静轩好像打算帮自己，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方静轩笑了笑说：「你可以在我家洗澡，换我的衣服。」 季闻：「啊……？」 他以前没少在朋友家洗澡睡觉过夜，但那都是认识几个月几年以上，朝夕相处的同学兼朋友。他和方静轩认识还不到两个星期呢，虽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但…… 也不是不可以。大家是邻居啊，远亲不如近邻，邻居就跟亲戚差不多。 季闻只犹豫了几秒，既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真的可以吗？」 「嗯。」方静轩点点头，雷厉风行地去拿衣服。白t休闲裤，和季闻平时爱穿的款式差不多，都是他搬来之后新买的。 季闻拿到干净衣服，开开心心地去洗澡，消灭身上出去玩的证据。 方静轩家的浴室和他家贴的是一样的瓷砖。但刷得光洁如新，可能是请了钟点工吧……他觉得以方静轩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是不太可能把这陈年老瓷砖刷掉一层皮的。 沐浴露、洗髮水等清洁用品都是他没见过的牌子。既然方静轩让他洗澡，他也就放心大胆地直接用了。洗髮露有股淡淡的柑橘味，沐浴露则是清新的花香。 他快速地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衣服上倒是什么香味都没有，干干净净。 推门出去时更是满面春风，仿佛这世界上就没有能让他不开心的事情：「静轩哥，谢谢你～」 方静轩看季闻洗了头髮，湿漉漉的黑髮不住往下淌着水，滑过脖颈，把白t领口打湿了一大圈。 季闻虽然用了人家的沐浴露洗髮露，但那都是消耗品，用一点也没什么。而墙上挂的毛巾是重复使用的私人物品，方静轩没有给他，他当然不方便拿下来用。 方静轩起身去浴室里取下自己的毛巾，正准备递给季闻，季闻就条件反射先低下了头。 方静轩：「……」 他隔着毛巾碰到那颗软乎乎的脑袋，不怎么习惯地揉了一把便收回手，说：「你擦擦头髮吧。」 季闻压住脑袋上的毛巾，心情更好了。又说了声「谢谢～」，并在心里感嘆静轩哥真是好人，看来上次抢他的水果，果然是吃错药了。 季闻擦了擦头髮，整个人一下就清爽了不少。干净年轻的脸孔迎着窗外的夕阳，黑色的眸子被照成了琥珀色，通明透亮。皮肤光滑干净，隐约可见细细的绒毛。 虽然男高中生青春又活力，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往往不注重防晒也不爱打理自己，皮肤会被晒得糙糙的，有的还可能满脸痘痕痘印。 季闻显然也不爱收拾，头髮乱蓬蓬，脸颊晒成浅小麦色。但肤色很均匀，肤质又好，最重要的是五官精緻得不像话。所有的不修边幅，在他这里只剩下讨人喜欢的天然和可爱。 被方静轩观察着，季闻倒是十分坦然，还在心里给他盖下了好人印章，又大胆地提出要求：「静轩哥～我可以不可以在你家多坐一会啊，我爸妈要七八点才回来。」 正好蹭蹭空调，晾一晾湿发。 「可以。」方静轩说，「那你晚饭吃什么？」 「可以去我奶奶家吃……」季闻看看手机上的时间，「都快六点了……算了，我奶奶五点就吃晚饭了，要是现在过去，她还要再做一次饭。」 方静轩没料到今天季闻突如其来自己送上门，而且他什么都还没做，季闻就要在他家待到晚上了。 「要不就随便吃点泡面什么的吧。」季闻提议说。 「我家没有泡面。」 这个年纪的男生家里竟然没有泡面……季闻有些疑惑：「那你平时自己做饭吗？」 「我不做饭。」 「噢……」季闻还能继续搭话，「那你都吃什么呢？」 「以前一般叫外卖。」方静轩说。谁知道他搬来这个鬼地方之后，附近竟然连一家人均超过30块的外卖都没有，一看就卫生堪忧。导致他每天只能打车出去吃，或者随便吃点零食凑合。 说起来，季闻妈妈做的饭菜还挺好吃的。看着简陋了点，却很干净，没有多么复杂的调味，吃了之后很舒服。 可能家里的饭菜就是这样的吧。 季闻也不想吃附近的外卖。一是不好吃，二是他嫌外卖贵，不好吃还不值。 他又问道：「那你家有什么能吃的嘛……」 「我去看看冰箱。」不过方静轩对自家冰箱也不是很了解，得先看看再说。 季闻则是好奇地跟在后头，探头探脑地观察人家的冰箱。 冷冻柜里满满当当的速冻食品，各种包点饺子应有尽有。季闻就像看到了什么珍馐一样，兴奋地说：「我们吃饺子吧～我喜欢吃那款荠菜饺子！」 芒城并不流行吃面食，路边连一家专门的饺子店都没有，卖馄饨的早餐店倒是有一些。不过季闻更喜欢吃大个头馅扎实的饺子，可惜芒城人做的饺子味道堪忧，还不如流水线生产的速冻饺子好吃。 方静轩也是真没想到，用速冻饺子凑合着当晚餐，都能让季闻这么开心。 仿佛这世界上就没有他不喜欢的东西。 「行，那就吃这个吧。」方静轩把他钦点的荠菜饺子拿出来，觉得有点太单调了，又问道，「还有玉米的、虾仁的，你喜欢吃吗？」 季闻连连点头。其实虾仁饺子和荠菜饺子在他心中重量级相等，因为虾仁的比较贵，他才只要了荠菜的。 第16页 方静轩索性多拿了几种口味，每种饺子各煮一点。 饺子准备好了，还有一个重要问题。 「你知道怎么煮饺子吗？」方静轩问。 季闻理所当然：「放到水里煮……」 「……」方静轩不再问他，低头查看饺子包装袋背后的说明。 把饺子放入沸水后煮7—8分钟即可。非常简单。 他从橱柜里找出一个崭新的不锈钢锅，先刷洗了几遍，有点犹豫要不要直接用自来水煮。 下楼去买桶装纯净水有点麻烦，而且……季闻脸上的期待藏都藏不住，估计早就饿坏了，视线一直黏在饺子包装袋上。 方静轩接了自来水，把季闻心心念念的饺子包装袋拆开，说：「你出去等吧，我来煮。」 这厨房实在太小了，季闻留在这里，他转个身就得跟人撞上。 季闻应了声「好」，立马出去让出厨房。 方大少爷这辈子当然是没做过饭的，甚至连方便面都没有泡过。 他从小就有保姆照顾，又有洁癖，厨房是他绝对不想踏足的地方之一。后来一个人生活，一般都是叫固定的几家外卖吃。 方静轩没做过饭，却也是有生活常识智力正常的人。他等水冒泡沸腾，然后投入饺子，半锅水刚刚没过饺子，应该够了。 虽然包装袋只要求煮7—8分钟，但他觉得几分钟的差距也没什么，确保饺子煮熟更重要。他干脆多煮了五分钟，这才拿漏勺去舀饺子，惊觉大半的饺子都黏在了锅底。 方静轩：「……」 他试图让饺子和不锈钢锅锅底分离，却只导致饺子皮和饺子馅分道扬镳。 白色的饺子皮就像衣服一样在水面上散开，圆润的饺子馅也争相冒出头来。 又因为他煮了太久，饺子皮已经开始融化了，一搅就烂，把清澈的开水煳成半透明的稠汤。 方静轩冷静地关火，把漏勺换成勺子，将饺子汤一勺一勺地舀出来。 卖相是难看了点，但也不是不能吃。而且季闻一看就不挑食，是个好孩子。 他端着饺子汤出去，季闻双眼骤亮，低下头查看面前的汤碗，却立时愣住了。 这碗煳煳……是什么东西？ 「煮得久了一点。」方静轩说，「你看看能不能吃，不能吃的话再重新煮，还有很多饺子。」 方静轩这一锅煮了得有三十多个饺子，呈出来满满当当的两大碗。季闻不想浪费，也不想拂了方静轩的一番好意。本来就是他到别人家里蹭吃蹭喝，怎么还能嫌弃人家煮的饺子不好吃呢。 季闻下定决心，舀了一勺饺子汤，再用筷子夹了一颗肉馅放上来，一口气送进嘴里。 方静轩就像所有第一次下厨的人一样，不管自己做出来的是什么鬼东西，也要满怀期待地问一句：「怎么样，好吃吗？」 季闻艰难地咽下嘴里的煳煳，扯出一个笑：「嗯，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方静轩：这世界上是不是就没有季闻不喜欢的东西？（陷入沉思） 季小闻：怎么没有呢……（想到书桌上的教材）(』；w；｀)（再喝一口饺子汤）(『；w；｀) 第10章 高材生？ 季闻为了填饱肚子，硬是把自己那碗饺子汤喝得一干二净。 方静轩光观察着他，自己一口都没吃，等他吃完才出声道：「你吃饱了吗？我这碗还没动。」 季闻有点如鲠在喉：「我吃饱了……」 他闭嘴吃饭的时候还好，一开口说话，脸上的表情就完全藏不住了。 方静轩也从初次做饭就得到夸赞的自满中清醒过来，再问了一遍：「真的好吃吗？」 季闻也不太想撒谎，低下头：「能吃……」 方静轩很讨厌被别人当成傻子哄骗的感觉，但也没什么人能骗得到他，何况是季闻这种全然拙劣的谎言。 可他的嘴角却不自觉浮出一个笑，故意说：「真的吗？我尝尝。」 他正准备尝试自己面前这碗饺子汤，季闻却突然伸手过来，拉住他的手腕：「你还是别吃了……」 季闻心想，有自己一个受害者就够了。而且只要方静轩尝一口饺子汤，就该知道自己一直在撒谎了。 季闻大义凛然地抢过那碗满满当当的饺子汤，说：「你如果饿的话，再去煮一份吧，这份我吃就好了。」 手腕上的束缚消失，方静轩后知后觉意识那转瞬即逝的温热触感。他也忙伸出手去拿住季闻的手腕，却没有任何不干不净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阻止季闻再吃一碗饺子汤。 季闻这次被触碰到，却愣了一愣。心想，静轩哥抓他的手干嘛，怪凉的…… 而方静轩为了抓他，上半身不得不往前倾。不过现在这件衬衫扣子扣到了顶，但领口是小v型，可以看到一点点圆润的锁骨，以及上方白皙修长的脖颈。 季闻脸上一热，手上不再动作，方静轩这才松手说道：「别吃了。」 季闻如释重负地「噢」一声，放下勺子。 吃完了饭，方静轩闲来无事，随口问道：「你为什么高考完了还不能出去玩儿？」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季闻就在楼下打篮球来着。 这个问题却让季闻脸色一变，他找不到合适的藉口，抿了抿唇不接话。 「你该不会……」方静轩推测道，「没考上大学吧。」 第17页 季闻：「……」 可学渣的世界离方静轩实在太遥远了，他猜对了但也没完全猜对，又问：「怎么，你的志愿是不是填了一堆985、211，连一个保底的学校都没有？」 季闻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我没有填985、211……」 开什么玩笑，他考上一本都是祖上烧高香保佑了。 方静轩却更加不解。 季闻心一横，干脆实话实说：「我没有考过本科线，所以只能復读了。」 方静轩很少遇到这种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情况，一般来说，他不接话都是单纯不想搭理对方。 这时不接话却是在想，该怎么组织语言才不会伤害到面前的小学渣。 他不再询问有关分数和志愿的事情，转念一想，季闻考得稀烂都准备復读了，还瞒着爸妈偷偷跑出去玩，确实做得不太对，和他心中乖小孩的形象也有些不大一样了。 方静轩端起长辈架子：「那你还出去玩儿？」 「这是最后一次！」季闻忙道，「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爸妈啊静轩哥……」 方静轩压根没想过向人家父母告状，却见季闻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乞求自己，登时玩心作祟：「那你叫我哥哥。」 对于比自己年纪大的陌生男生，只要不是看着年纪太大的叔叔，季闻都会出于礼貌叫一声「哥哥」。但他和方静轩已经互相认识，还是和亲戚一样的邻居，叫「静轩哥」不是更亲近吗。 他想不明白，但这时有求于人，便大大方方地喊道：「哥哥～」 方静轩抬起一根手指抵住唇，尽量不露出异样的神色。 「你一定不要告诉我爸妈啊！」季闻不放心地再叮嘱一句，「静轩哥～好哥哥～」 方静轩没忍住，忙捂住嘴，低低咳嗽一声。 季闻不知道他这反应是不是答应了，再接再厉，抓住他的手臂眨眨眼睛：「好哥哥，你不要告诉我爸妈……」 「……好了。」方静轩捂住大半张脸，闷声道。 季闻目光炯炯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根本没注意到那两只通红的耳朵。 「我不会说的。」方静轩终于说完自己的话，及时阻止了季闻的下一声「好哥哥」。 季闻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哥哥～」 方静轩微愣，想起自己递还足球得到的那声「谢谢哥哥」，那时的他和季闻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毫不怀疑，季闻对谁都可以这样撒娇，或者说季闻已经完全习惯撒娇了，撒娇而不自知。 方静轩的脸色渐渐恢復正常，明明如愿以偿得到了好几声「哥哥」，却没有想像中的高兴。 - 晚上七点半，季闻在404听到外边走道里的动静，忙和方静轩告别，出去喊道：「爸～妈～」 周听玉疑惑道：「你怎么去404了？」 季闻避重就轻：「我去静轩哥家吃的饭，他给我煮饺子吃了。」 周听玉和他一起回家，边嘟嘟囔囔地训诫道：「下次我们不在家你就去奶奶家吃，怎么能随便去别人家蹭吃蹭喝的？」 季闻有理有据：「你不是还给他送水果了嘛……」 季闻应付完爸妈，熘回自己的房间，脑袋探出窗外，喊道：「静轩哥～我的衣服……」 他换下来的脏衣服不太方便直接拿回家，于是再借了一个方静轩的塑胶袋装着，让他通过窗户递过来。 方静轩大方地满足了他的各种要求，这时也提出一个要求：「你把桌子搬到窗户这里来吧，反正我没什么事，可以监督你学习。」 季闻当然不乐意，也不怎么信，当即出声怀疑道：「你监督我学习……？」 作为一个无业游民还说要监督他学习，也不知道方静轩是怎么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的。 方静轩只问：「你知道清大吗？」 「当然知道。」像清大这种顶尖大学哪个学生会不知道啊，这下季闻更肯定他是无业游民了，「小时候大家在清大和京大之间二选一的时候，我都是选的清大，我喜欢清大的建筑风格。」 「你去看过？」 「看过照片。」季闻有点遗憾地说，「我从来没有去过京市，但我有三个志愿都填了京市的大学……」 「还清大京大二选一。」方静轩忽然笑起来，戏嚯道，「也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就先挑起来了。」 季闻脸颊微热：「梦想总是要有的嘛……难道你就能考得上啊？」 他不直接揭穿方静轩的无业游民身份，都纯属是他心地善良了。 「嗯。」方静轩却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下学期大四，清大。」 季闻先愣了愣，而后摆出满脸的不信：「骗人～！」 方静轩总感觉他说的「骗人」好像自带一个小波浪线～，重音永远落在前面，尾音轻飘飘的，听起来毫无气势，也不像在质疑别人，只像撒娇。 「没骗你。」方静轩的语调则要沉稳很多，说出来的话听着也更为可信，「我学建筑。」 季闻觉得方静轩的气质还挺适合文史哲之类的专业，但要说他是清大的学生，那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 季闻又不信又不服气，心知建筑是清大的王牌专业，却故意说：「建筑有什么厉害的，又不是经济管理。」 方静轩只觉好笑：「你还专业歧视是吧，本科都考不上。」 第18页 季闻脸颊更热，不想搭理他了，撂下一句「你好烦」，然后砰地一下关上窗。 他还在想要不要拉上窗帘，对面的方静轩已经自觉地离开了。他在椅子上坐下，偏头看见方静轩又走了回来，敲了敲自己的窗。 季闻好奇地走过去重新打开窗。 方静轩扬了扬手里多出来的小册子：「学生证。」 季闻依然狐疑，方静轩干脆将自己的学生证递出窗外。 季闻半信半疑地接过来一看，还真是清大。学生证上不但有学校名字的烫印，还有六个学期的註册章，看起来真得不能再真。 方静轩总不可能早预料到了这一刻，提前准备了假学生证，这只可能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季闻也对方静轩生不出半点佩服或敬意来。方静轩和他想像中的学霸差别太大了，抽菸喝酒，不正经地要他叫哥哥，抢他的果盘。还……还、还不好好穿衣服，不好好扣子。 他的脸莫名其妙地又烧了起来。 方静轩突然出声：「你就这么喜欢我的学生证？」眼巴巴爱不释手的。 季闻明明是在发呆，却被误会成馋人家的学生证……虽然，这种好大学怎么可能不馋啊？但他要馋，也不要馋方静轩的！ 人不正经，学歷再好又有什么用～！ 第11章 好厉害！ 对于方静轩的清大学生身份，季闻依然保持怀疑态度。 季闻学的是文科，感觉拿需要背诵的科目去考人家大学生不太合适，也考不出真实水平来。便在自己的卷子里翻找一番，拿出一张数学试卷。 方静轩也表示怀疑：「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做作业。」 「……」季闻一阵无语，「我现在在自学，没人给我布置作业，这是之前模拟考我没做出来的压轴题。」 方静轩伸出手，将他的卷子带进自己的窗户里。 因为懒得把压轴题再抄一遍，季闻直接将整张卷子都递了过去。于是，方静轩先看到卷子正面鲜红的48分，以及满满的各种修修补补的痕迹。 季闻所在的省份高考满分750分，数学满分150分，但他的数学连1/3的分都没拿到。方静轩随便一算，问道：「你高考成绩有250吗？」 季闻一愣，而后脸颊又红了，忙解释道：「我考了405，数学是我最烂的一门，这也是最难的一次模拟考试的卷子。」 除了最后那道压轴题，前面的题目他都把老师讲解的内容写上去了，虽然下课后就没有再看过第二遍…… 嗯，至于那道压轴题，老师也说太难了，高考不可能出到这种程度，他连讲解都听不懂，索性整道题空在那里，正好可以用来考对窗的清大学生。 几分钟后，苏静轩把卷子还了回来。 「不知道高中的题目能不能用这种解法，这样比较简单。」 季闻赶紧收回自己的卷子确认，却遗憾地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 又因为没抄老师的解法和答案，他也无法判断方静轩写的对不对。 季闻不动声色地说：「我再抄几道题给你。」 他这次则是抄了几道有标准答案的题目，跨越不同难度，遍布各种题型，只把题干送去对窗。 方静轩很快还给他一张写满答案的纸。 季闻压住心底的惊讶，已经差不多相信了方静轩真是个大学生，却仍旧觉得在他们这种小城市，随便搬来一个邻居就是名牌大学生实在太扯了。或许方静轩高中时的成绩还不错，是不是清大就说不准了。 「你真的是清大的学生吗？」季闻问道，「我听说好大学也有用来赚钱的附属学院，只要交钱就能上……」 给这些衣食父母学生发一本用来装x的学生证，那也很正常啊。 方静轩并不直接反驳，只笑笑说：「你加我微信。」 随后报上自己的微信号。 然后就看到对面的季闻低下头，主动来加他的微信了。 方静轩挑了挑眉，在手机上通过了来自「闻一闻」的好友申请。手指微微一顿，想了想，没给季闻改成正式的全名备註。 头像则是哆啦a梦。 季闻倒不是忘了，而是觉得没必要因为一次尴尬更换自己非常喜欢的头像。而且他现在急着想确认方静轩的身份，压根没想太多。 方静轩也不再多想，从自己的相册里找了几张照片。有带着学校logo的作业纸，在课堂上拍的老师课件，还有几张他在学校里参加活动拍摄的合影。 证据确凿。 季闻总算打消了所有怀疑。 他也顺便看了看方静轩的头像和名字，头像是一片黑，名字是x，看起来很神秘，也不是很吉利。他顺手将备註改成「静轩哥」，免得下次找不到人。他微信里的同学朋友和七大姑八大姨着实有点多。 虽然方静轩本人就在他对面，那几张照片也是为了证明学歷才发的，但他不喜欢这种微信界面上全是一个人的消息的感觉。就算是他妈给他很多条信息只问一件事，他也会多回几条。 他看完照片，寻找用来回復的表情包。 【好厉害！！（星星眼）】 【（海豹鼓掌.jpg）】 方静轩看了眼手机，又抬眼看向对面。 在工作日下午的篮球场初见时，他就对季闻的身份有了大概的判断。可能是高中毕业、肄业或者退学了，等等。他完全没料到季闻还得再上一年高中。 第19页 他搬到这里蓄意接近季闻，本只是出于某些不干净的心思。他看上季闻了，和季闻说几句话就会心跳加速唿吸急促。虽然他有洁癖，却也期待和洗得干干净净的季闻来一些亲密接触。 如果季闻去復读，他很可能需要再等上一年。 其实，他完全可以想个法子，哄得季闻别上学了，不如和他一起去京市。天高皇帝远，到时候季闻的父母想管也管不着。 方静轩随口抛出诱饵，试探道：「你想去京市玩吗，可以参观清大，你想去别的地方我也能带你去。」 他以为在学习期间偷偷跑出玩的季闻，可能会因为父母或者钱的原因拒绝他，那都不难解决，可季闻却说：「我不去，我要学习，要去也等考上大学再去。」 脸上的神色却隐隐有些小期待。季闻不想让方静轩看出来，忙低下头去，毅然决然地拿出一本书。 方静轩当然不会管别人上不上学，考不考得上好大学。 季闻说完就准备拉窗帘专心学习了，方静轩回过神来，及时开口道：「你把桌子搬过来吧，我监督你，遇到不会的可以问我。」 他之前的监督提议纯粹是为了方便撩拨季闻，这时再说一遍，觉得顺便辅导学习也不是不可以。 季闻信了方静轩的身份，感觉找个人监督自己也不错，他确实属于自制力薄弱不太自觉的类型。而且他现在全靠自学，问题实在太多了，要是这些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他只会越学越歪。 季闻答应下来，起身将桌子从窗边的角落挪到窗户正下方，坐在椅子上时，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的方静轩。 他有点不自在，又问：「那你就一直站在那里监督我吗？」 「等等。」方静轩语毕，搬了一张小圆桌和一张椅子过来，「坐着监督。」 季闻：「……那你什么都不干吗？不无聊吗？」 「我玩手机。」方静轩说。 季闻：「那你不用学习的吗？」 「大学又没有暑假作业。」方静轩说，「下学期都没几门课了，只要写个毕业论文就行。」 季闻压下心底的羡慕，低下头看书：「噢。」 「如果待会我不在这儿了，你就大声喊我，我没回应你就发微信。」方静轩再交代一句，总算露出了些靠谱的学霸样子。 季闻点点头：「嗯，好。」 这晚，季闻卧室的窗帘直到十点钟都没拉上。他在復盘作业的时候遇到了好几个问题，但不好意思喋喋不休地向不太熟悉的邻居提问，决定多攒攒再一起问。 等他准备好提问，对面的人却不在了。 他难得学得这么入迷，连方静轩离开的动静都没听见。 他站起来，双手撑住桌面，按照方静轩交代的喊道：「静轩哥？」 而方静轩的手机还放在桌上，可能是去上厕所了。季闻站着等了一会，大点声喊道：「静轩哥～我有问题要问。」 方静轩这才慢悠悠从门边走过来，看得季闻直接愣住。 方静轩去洗了个澡，短髮半湿不干，像明星特意做出来的湿发造型。他的睡衣也是衬衫款式，柔软的长绒棉质地看着很居 睡衣下面是成套的短裤，长度……估计也就只比季闻的内裤长那么一点，再配上宽松的上衣，有几分下衣失踪的意思。 季闻很怕在外面看到下衣失踪打扮的女生，因为那裤子穿了就跟没穿一样，比任何超短裙都更让人脸红。可方静轩明明是男生，两条腿除了白了点，并不像女生那样有明显的曲线变化，竟然也看得他脸红耳热。 方静轩缓缓走过来，笑问：「什么问题？」 季闻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为什么总是不好好穿衣服」，可他实在问不出口。好在方静轩走到窗边之后，他就看不到腿了。 季闻把不会的题目和遇到的问题都整理好写在了纸上，赶紧交到对面。 方静轩接过他的问题纸，看都没看就说：「那我怎么给你讲解，是写下来还是这样隔着窗户讲？」 季闻心想，哪种方法的效果都不是太好。他们要想共看一张卷子或者一本书，不但都得探头出去，还要小心别把书弄掉到楼下的水沟里。 方静轩笑着说出自己的计划：「不早了，明天再讲吧。我去你家，或者你来我家，都可以。」 季闻沉默一阵，欲言又止。 方静轩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满脸的志在必得，语调也懒洋洋的：「怎么了？」 季闻终于忍不住开口，尽量礼貌地说：「那个，静轩哥，你为什么不穿长一点的裤子？」 方静轩心想，当然是故意的。嘴上却说：「因为夏天热，我不喜欢吹空调。」 「会感冒的。」季闻循循善诱，「而且，你、你不是……体寒吗？」 方静轩静默片刻：「我什么时候说我体寒了？」 季闻十分肯定：「嗯……你不是体寒吗？你的手很冷啊，夏天这么热，体寒的人才会手冷。」 方静轩顿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原来季闻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触碰。 却只是认为他体寒。 作者有话要说： 方静轩：……行叭:) ps.我不体寒 第12章 小可爱捧场 第二天，方静轩先隔窗确认：「今天你爸妈在家吗？」 第20页 季闻：「今天我妈休息，我爸要上班。」 方静轩：「行，那和你妈说一声，我中午过去吃饭。」 季闻带着满头问号，替理直气壮的邻居给他妈传话。周听玉还关怀道：「小方每天也都待在家里吧，他想吃饭随时都能来的，你跟他说一下，不要不好意思。」 方静轩好几天没来蹭饭，反倒让周听玉对他更亲近了，更觉这孩子是个懂礼貌知分寸的人。 方静轩如约上门，礼貌微笑：「周姨好。」 周听玉热情招唿他坐下。 方静轩先慢条斯理地吃饭，饭后的闲暇时间才引入正题，说道：「我听小闻说他准备復读，但暑假的时候没人能教他，我看他每天都在自学。」 周听玉也不藏着掖着，嘆了口气：「唉……小闻基础不好，请家教补习效果可能不太好，所以我想让他先自己学，把书好好看一遍，等开学再去学校地复习。」 季闻的家庭条件，从这六十多平的小房子就能看出大概了。方静轩猜测周听玉大概是捨不得钱，季闻这样的基础请家教也浪费，说不定还会把家教气跑。 方静轩摸准周听玉的心思，开口便是让她难以拒绝的提议：「周姨，我正在清大读书，现在放暑假没什么事，我可以试着教教小闻。」 方静轩不等周听玉开口，先把有关钱的话题堵死：「如果可以的话，我白天给小闻补习，晚上在你们家吃个饭再走。我不会做饭，也不想天天吃外卖，要是光在你们家吃饭，我也过意不去。」 所以，补习和蹭饭，等价交换。 周听玉张了张嘴，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现在家教补习一个小时得一两百块起步，一整天的补习换一顿饭，怎么想都是自家赚了。尽管不想占人便宜，她也希望能有人能教教儿子，便说： 「那，那就试试吧？你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提前和我说。中午我不一定能赶回来做饭，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晚上多做一点，你们两个第二天中午吃，或者去小闻他奶奶家吃。」 方静轩言简意赅道：「可以，不用麻烦奶奶了，我不挑。」 季闻则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妈居然没有要求确认方静轩的身份。 还好有他把关，知道方静轩不是骗子，不然他们家哪天被骗了个底朝天都不知道。 吃完午饭，方静轩顺势留下来讲题。 季闻昨天就把桌子收拾干净了，现在再加上一把椅子，两人一起在桌前坐下。 季闻想着方静轩是个左撇子，特意坐到右边，这样比较方便看他在纸上写写画画。 方静轩却抬起离季闻更近的右手，立刻进入状态，开始在一道几何题上画辅助线。 季闻为了看清一些，上身前倾，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杂糅着阳光味道的洗衣粉气息，没有任何额外的香水味。 味道应该来自十几厘米之外的方静轩的衬衫袖管。大夏天的还穿长袖，也不嫌热。他走了几秒神，接着听讲。 方静轩停笔，收手时正好蹭过右手边靠得极近的、季闻凑过来的下颌。 季闻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些不对。 「……你怎么又用右手了？」 方静轩面不改色：「我两只手都能用。」 「那你更习惯用哪只手？如果你要用右手，我就坐到你左边去，不然总是会撞到碰到。」 方静轩当即把笔换到离季闻更远的左手上，说：「那我用左手。」 季闻看他一眼，总感觉奇奇怪怪的。不过换了手之后，他的视线就不会受到方静轩的手臂阻挡了，也不会被他的手擦到或者手肘撞到。 没了手臂的阻碍，季闻反而闻到了更浓烈的阳光味道，似乎来自方静轩微微起伏的前襟。 很干净的白衬衫，今天的扣子也扣好了。 虽然是长袖，却是夏天的厚度。衣料很薄，好像还有几分透，但胸口两边各有一个口袋，不会让不该透的东西透出来。 「听懂了吗？」方静轩的声音突然飘过来。 季闻心虚地：「嗯……」 其实他一般不会这样仔仔细细地观察别人，主要是，一听到讲题讲课的声音，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走神，出走的注意力则会汇聚到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比如他每一支笔上的小标籤，都被他反反覆覆阅读过无数次，使用说明倒背如流。 此时，正好旁边有更具有吸引力的事物，他就顺势观察了一遍，没在方静轩的白衬衫上找到一块污渍或者一根小线头。 一对一教学，方静轩当然能发现季闻的走神，他的耐心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心想认真给季闻辅导学习真的没必要也很无效，还不如直接动手动脚，他的目的本来就是后者。 季闻确实没听进去几个字，但能看着方静轩写下的解题过程亡羊补牢。他低下头，从头开始提问，先伸手指住一条辅助线：「这条辅助线为什么画在这里？」 方静轩堂而皇之地摆烂：「因为不画在这里就解不出来。」 季闻的成绩一言难尽，在学校却是非常讨老师喜欢的学生。如果问他「听懂了吗？」，他的回答大概率会是「没有听懂」，但在讲解过程中，他从来不会质疑老师的思路。不但双眼锃亮看起来特别专注，还会时不时点点头，特别捧场。 就算他是在神游天外，老师也气不起来。 第21页 得到了方静轩摆烂的回答，季闻凑合着接受，继续提问：「那为什么要用这个公式啊？」 「这种类型的题就要用这个公式。」方静轩说。 季闻点点头：「嗯～我记住了。」 方静轩张了张嘴，忽觉如鲠在喉，感觉好像一套连环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但毫无成效，自己还陷了进去。 「你真的记住了吗？」他确认道。 「嗯，记住了。」季闻信誓旦旦，「如果遇到一模一样的题，我肯定能做出来，但问题是遇不到……」 方静轩懂了，季闻纯粹是在用死记硬背的方式学数学，而对深层次的逻辑和原理一知半解。尽管这些题都是换汤不换药，可对于季闻来说，每一道新的题目都是一碗陌生的汤，所以他的数学才烂。 这也是大班教学的问题所在。老师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将每道题的深层逻辑都抽丝剥茧，也无暇关注每个学生是不是真正理解了，以至变成填鸭式教育。 自学能力强的孩子和基础薄弱的孩子，他们的差距只会在这个过程中越拉越大。 季闻的确很需要一个家教。 方静轩拿过一张白纸，把已经解好的题目重新抄一遍，然后从头开始，从为什么要这样画辅助线开始讲解。再多找了几道类似的题过来，给季闻拓展思路，努力让他学会举一反三。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方静轩问。 「知道了～而且这个解法好简单啊，好厉害。」季闻特别捧场，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崇拜。 「那你说说为什么。」方静轩不为所动。 季闻：「……」 一对一的教学总算让季闻感到些许痛苦了。他不说话，严厉的老师也不会放过他换下一个同学，旁边也没有其他同学能给他提供帮助。 季闻沮丧地实话实说：「我好像知道了一点，但说不出来。」 方静轩找来一道类似的题，说：「那你做这道题试试，这两道题只是看着不同，其实殊途同归。」 季闻接过题目纸，刚看了两眼就忍不住开始咬笔。 湡.悕.　　咬笔。方静轩瞄季闻一眼，又在他身上发现一个不爱干净的坏习惯，硬生生忍了下来，只说：「不限时，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下课。」 季闻也瞄方静轩一眼，用眼神询问：难道做不出来就不下课了吗？ 方静轩怕自己控制不住嫌弃咬笔的季闻，选择低下头刷手机，眼不见为净。 季闻的眼神攻势就没碰过几次壁。至少在比他年长的人身上，那都是屡战屡胜的。这辈子就没有谁对他这么狠心过。 但学是要学的，大学也是要考的，季闻清楚严厉的教育方式对自己更好，却止不住在心里嘆气。 他磨磨蹭蹭地把这道题解到一半，却出来了一个无法除尽的数字。数学题的每一步都是老师精心设计过的，如果遇到这种特别难计算的情况，很有可能从头就错了。 季闻努力到了极限，只好求助：「静轩哥，我算不下去了……」 方静轩闻言，倾身过来，顿时带来一阵清新的柑橘气息。季闻在他家洗过澡，知道这味道来自洗髮露。 方静轩低头看题，季闻坐得直直的，那香气就更加明晰了。 季闻深吸一口气，又看到方静轩垂落的睫毛，掩映着深邃的眼睛。方静轩认真且专注的样子，和他印象里偶尔不正经的「三好邻居」似乎有些不同，但说不上来。 他不知不觉再次走神，直到方静轩抬眸出声：「第一步就算错了。过程没错，如果不是算错，你已经做出来了。」 「真的吗？」季闻有点不敢置信。 不知道为什么，季闻任何一点小小的反馈都会给人特别大的成就感。 「嗯，你再算一遍吧。」 方静轩完全化身为尽职尽责的家教，说完便把桌面还给季闻，手肘却不小心在季闻胸口轻轻杵了一下。这次纯属意外，因为左手拿着手机，他就用离季闻更近的右手去拿笔了。 季闻却因为这突然的触碰彻底回神，莫名其妙地红了耳根。 方静轩狐疑地盯住季闻，百思不得其解。他今天好像也没做什么，没喷香水，没摸小手，衬衫都扣得严严实实。 等等。 ……他知道了。 季闻应该是喜欢纯一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老师，你为什么教得这么认真？ 方静轩：…………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季小闻：我学会了～（开心鼓掌.jpg） 第13章 主卧的用途 补习结束后又到了蹭饭时间。周听玉如先前所说，准备了特别丰盛的晚餐，并分出一部分留给两个孩子明天中午吃。 方静轩大少爷这辈子，当然没有吃过剩菜。 周听玉却特意在全家人动筷子之前，把每样菜都挑出来一些，逐一装进密封盒再放入冰箱。这样比较干净，不会串味也不容易滋生细菌。 季闻全家人都不知道方静轩有洁癖，却在不经意间处处照顾他的喜好。 方静轩回到404，趴在次卧的窗台上。对面的房间里还没有人，因为隔音效果实在烂得可以，他似乎可以听到丁零哐啷的洗碗收拾的声音，季闻应该在厨房帮他妈妈的忙。 被高强度一对一教学了整个下午，季闻准备晚上给自己放个假，走进卧室，却与杵在窗边的方静轩目光相接。 第22页 季闻慢吞吞走过去：「我晚上还要接着学吗？」 「你其他的科目……」方静轩一针见血，「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季闻：「……」 成绩再烂，也不妨碍季闻的自信。他从小读的一直是最普通的公办学校，最普通的班级，可能是因为他没遇到过正儿八经的学霸，才敢随便口出狂言。 满分60的语文作文他一般都能拿到40分，他还经常到处炫耀呢，这下却是说不出口了。 方静轩开口，将小学渣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样，你晚上背英语单词，每天背几十个。英语没什么需要补习的，关键要认得单词，而且背单词要坚持。等快高考的时候，这些单词你都记得滚瓜烂熟了，可以多留点时间给别的科目。」 季闻老老实实地在书桌前坐下，刚把英语书拿出来，又问道：「你今晚也要监督我？大学这么清闲的？」 经过今天的补习，方静轩算是发现了，季闻这小子根本没有多么诚实。 背着爸妈偷偷熘出去玩还想爬窗掩饰，难以下咽的饺子汤还硬说好吃，一窍不通的题目还说学会了。乍看起来是在照顾别人的情绪，其实也是在通过无谓的夸赞和撒娇换取别人的喜欢，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比如现在，他很明显是在通过闲聊和方静轩拉近关系，顺便逃避学习。 「嗯，大学很闲。」方静轩直接截断这个话题，「羡慕吗？但你没考上。」 季闻沉默几秒，选择换个话题：「你一个人住，为什么不住主卧？主卧大很多，而且採光好。」 总不会是刚搬来就准备监督他吧，那时候他高考成绩都没出呢，能有这么料事如神的吗。 方静轩心想，住次卧当然是为了近水楼台，方便聊骚。除此之外，也有另一个原因，但他只把话说一半，故意留下悬念：「主卧有别的用途。」 季闻果然好奇道：「什么用途？」 方静轩知道季闻聊天就是不想学习，便顺势说：「你现在就可以过来看。」 来他家两人一起玩，可不得比独自苦学有趣多了。 季闻又沉默一会，静轩哥刚刚还要他背单词，现在就改口喊他过去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方静轩却面色如常，目光沉静，看不出在想什么。季闻多看了他几秒，后者忽地轻挑眉梢，而后一笑。 ……笑什么笑？ 虽然衣服还好好穿着，但确实有些不对劲，尤其是眼神，很不正经。 季闻将视线转回自己的桌子上，说：「我还是背单词吧。」 方静轩也不强求，一点都不着急：「你背。」 季闻用嘴小声背单词，思绪却习惯性地离家出走。刚好方静轩才抛了一个诱饵出来——神秘的主卧。卧室除了住人睡觉，还能有什么别的用途？ 季闻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方静轩只说自己是一个人住，家人在京市，但没说自己有没有对象。 而芒城是他老家，就说明他家在这里有房子，为什么不住自己家要来他们社区租房子，也很奇怪。 季闻再看过去一眼。 方静轩学歷高，家庭条件应该也还不错。来他们这租房子，很可能出于某些特殊目的。比如，为了和对象住得近一点。而他的对象可能和家人住在一起，两人卿卿我我不方便，所以他才直接租下了一整套房子。 别有用途的主卧，说不定就是用来和对象约会的。 想到这里，季闻的双颊立刻烧了起来。 方静轩注意到季闻在出神看自己，却不知道季闻为什么突然脸红。他这次好像……也什么都没做吧？ 两人各怀心思地沉默下去。 季闻继续想。 如果这是真的，方静轩完全可以住在主卧。可为什么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次卧，还要和他们家强调说自己是一个人住？真的很像在掩饰什么。 而且他们小区就没几个二十多岁的未婚年轻女孩，女高中生倒是有不少…… 季闻勐地抬起头来。 啊，该不会，方静轩是在偷偷和高中女生谈恋爱，所以才要这样遮遮掩掩？而且，特意租个房，就是为了和高中生幽会，那也，太、太变.态了吧…… 方静轩回望过去，疑惑地歪了歪头，完全不明所以。 季闻觉得这样不行，只恨不得现在立刻翻窗过去检查主卧。小区里的同龄女孩子他基本都认识，他绝对不能让人小姑娘就这样被骗了身心。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吓得季闻一颤。 方听玉抱着两大瓣西瓜进来，说：「今晚吃西瓜，你和小方一人一半。」 她开开心心进来送水果，结果先收穫亲儿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周听玉皱眉：「小闻？」 季闻咽口唾沫，强自镇定心神。 因为方静轩很有可能是那种仗着自己聪明学歷高诱骗女高中生的变.态，季闻当然不想给他送水果了。但一无所知的周听玉依然热情，把半边西瓜放季闻桌上，另外半边递出窗外。 「小方，你接一下，这无籽西瓜，很甜的。」 方静轩坦然接过这分量扎实的水果投喂，笑得斯文又温和：「谢谢周姨。」 季闻看着他妈，几度欲言又止。 周听玉顺手拍了他一把，说：「你发什么呆呢？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那种西瓜，可贵了。」 第23页 「谢谢妈……」季闻艰难道，「妈你先出去吧。」 周听玉不多纠结：「好，你好好学习啊，也不要太累了，先吃西瓜，劳逸结合。」 季闻：「嗯……」 看他妈这样子，要不是有他把关，他们全家肯定会被方静轩骗得一干二净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季小闻，你聪明（划掉）清醒一点，哪里有什么女高中生，只有好骗的男高中生啊（亲妈嘆气） 第14章 小可爱的教材 方静轩本只是想以辅导学习为由，名正言顺地接近撩拨季闻。 突然觉得，顺便改造小学渣也不是不行。他从没见过这种一点都不讨人厌的小笨蛋。 只是，昨晚监督完背单词后，季闻好像就有点躲着他了。 他去403和季闻一起吃昨晚额外盛出来的那份饭菜。家里只有他们两人，季闻等他落座之后，却坐到了方桌对面，还是他的斜对面。 方静轩疑惑地蹙了蹙眉，懒得多想，专心吃饭。不管季闻怎么了，就算季闻要把他赶出去，周听玉第一个不愿意。 季闻心不在焉地扒拉米饭，几番犹豫之后，终于开口道：「那个，静轩哥……」 方静轩放下筷子抬起头来。 季闻看他干净清秀的长相，以及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的书卷气，怎么都无法把他和那种诱骗女高中生的变.态联繫起来。 季闻尝试着旁敲侧击：「静轩哥，你是不是，喜欢比你年纪小的女孩子？」 这个问题相当滴水不漏，男生一起聊聊理想型很正常。而且很多小男生都喜欢姐姐，男人则多喜欢妹妹。反正男性这种生物，无论到了多大的年纪，都喜欢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但十几岁的高中女生……真的太过分了，人家还要考大学呢。 方静轩却在琢磨着季闻话里的「女孩子」。 怎么想，这句话都像在试探他的性取向。 方静轩的回答也滴水不漏：「我确实喜欢比我年纪小的，可爱型。」 季闻咬住筷子。这意思不就是，可爱的女高中生吗？ 方静轩见他咬筷子，而且两人吃饭也没用公筷，那筷子等会还得伸进菜碗里。看得实在难受，只能直言道：「你吃饭能不能别咬筷子。」 季闻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咬筷子，脸颊微热，忙道：「噢……不好意思。」 语毕，在自己碗里的白米饭上蹭了蹭筷子。 他是有一点爱干净的，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点了。 方静轩：「……」 两人心照不宣地吃了饭，有洁癖的方少爷当然不打算帮忙洗碗，但可以帮忙收拾桌上的餐盘碗碟，顺便藉机摸个小手。 季闻这次被碰到手，立刻就反应过来，话里有话地问道：「静轩哥，你是不是……很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啊？」 方静轩扬眉，终于有进展了？季闻总算不再说体寒的事了，而且这话……很想问他是不是对谁都这样。也就是说，隐晦地问他是不是在外面随便撩拨别人。 方静轩观察着季闻的小表情，却没从其中找出类似于吃醋的情绪。颇有些不解，于是只说：「没有，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你。」 季闻觉得这样是试探不出来什么的。 「嗯……你碰到我也没什么，毕竟我也是男生。」季闻努力劝说，「但和女生相处的时候，就要注意一点了，不能随便碰女孩子的手的，特别是年纪小的女生。」 方静轩完全摸不着头脑：「嗯……？」 季闻硬着头皮继续：「而且你体寒，女孩子也体温偏低……」 不要再去拉人家女高中生的小手了，真的不合适的！！ 他的暗示都到这个地步了，方静轩好歹是清大的学霸，总该听懂了吧。 方静轩确实明白了过来。 嗯，季闻果然是在确认他的理想型和性取向啊…… 会来问他这些事，足以说明季闻也对他也有些兴趣，可能年纪小没开窍，动心了都没意识到，才会这样弯弯绕绕。 方静轩心情不错，光明正大地摸了一把小手，还说：「你的手很暖和。」 季闻也开心了，笃定自己成功拯救了一名被骗少女，那多让方静轩摸摸手也没什么，他们都是男生谁也不吃亏。他便反手将那只微凉的手握住，主动提供温暖，再附上一个暖阳般的笑。 方静轩感受着源源不断顺着掌心手背传过来的温度，却微微地愣住了。 —— 饭后则是一对一教学辅导时间。 方静轩准备仔细了解季闻的学习情况，然后才好给他制定学习计划。 「你选了哪些副科？」方静轩问。 季闻回道：「歷史政治地理。」百分百纯正文科，能报考的大学专业极其有限。 「……」方静轩沉默几秒，「你打算学文史哲？」 「才不是，我爸妈想让我学经济管理。」季闻说，「和其他科目比起来，我这几科的成绩好一点……」 方静轩毫不留情戳破小学渣的伪装：「毕竟这些文科科目的主观题，你随便编几句话，老师也会给你一点友情分。」 季闻努力为自己辩解：「才不是！我都认真背了的……」 他这三科加起来好歹有180分，平均分都及格了，光靠胡编乱造怎么可能。 方静轩觉得，至少在学习这件事上，季闻是没有几句真话的。或者说，季闻严重缺乏正确的自我认知。 第24页 不但盲目自信，偷偷出去玩被抓个正着还好意思说自己学习认真。 方静轩需要看看实打实的证据，于是说：「把你的教材都拿过来吧。」 季闻先把桌上的几本教材给他，然后一个个打开桌子下的抽屉东翻西找。教材卷子和练习册乱糟糟堆放在一块，毫无秩序可言。 方静轩先看手边的这几本书。 语文书歷史书上面有很多歷史文化名人的插图。但，季闻显然对这些名人毫无敬畏之心，连着几本教材，整本书的所有人物插图，全都惨遭毒手，无一倖免。 双马尾的诗人，抽菸戴墨镜的名臣，开摩托车的皇帝……方静轩看得脑门青筋直跳。 「这是英语书。」季闻翻完抽屉，搬出一摞英语书。 方静轩倒有几分好奇他会怎么对待英语书。 打开一看，书中的漫画小人全都不见了踪影。好好的书被挖出一个又一个的空洞，连带插图对面的文字内容也遭了殃。 「……」方静轩心情复杂地开口，「你英语书上的插图呢？」 季闻不但不惭愧，还炫耀似的拿出一个本子：「在这里～」语调也相当轻快，比学数学的时候活泼了不知道多少。 季闻摊开手里的本子，展示给方静轩看：「我把这些插图人物还有气泡对话剪下来了，拼贴成了漫画的样子，是不是很有趣？你仔细看，剧情也是连着的，我花了好久时间做这个……」 方静轩：「……」 他平时不说话多半是不愿意搭理人，这次则是跟噎着了似的，想说话却说不出。 「你……」 他先吐出一个字，而后想到，周听玉不给儿子请家教说不定也是因为她太了解季闻了，知道这钱十有八.九要打水漂，而且家教极可能会被气跑。 实在说不出话，方静轩先把最令他无语凝噎的英语书放下，换成数学书，想看看季闻还会给他什么惊喜。 数学书上有大面积的空白，没有太多能让季闻改造的插图。于是季闻就在空白处自由发挥自己画画，有的是原创漫画，有的是临摹的卡通人物，比如哆啦a梦。 方静轩越看，眼中惊讶越甚。 季闻画的……好像还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方静轩：没想到季小闻这么快就迷上我了～（美滋滋地带上小闻的小波浪线） 季小闻：耶！拯救了女高中生的我也太帅了吧o(*￣︶￣*)o～ 第15章 哥哥真好～ 季闻并不介意别人欣赏自己的大作，甚至还很乐于分享，满心期待着夸夸，眼睛里光彩熠熠。即使不夸赞，也不可能有人能狠得下心来打击。 方静轩眼帘低垂，神情认真，半晌没给出回应。季闻无事可干也不想看书，不知不觉又走神了。 今天的方静轩难得穿了短袖t恤，也不知道在空调房里会不会冷。 反正季闻是挺热的，恨不得去把空调开到16度。但要给他妈省点电，他只要坐着不乱动，勉强可以保持干爽不出汗。 方静轩露在外面的整条手臂都很白，不像他那样自带黑白分界线。没什么汗毛，皮肤很光滑，这点倒是和他很像。 他前几天才知道自己小时候原来是左撇子，这点也和方静轩一样。还有他们长得都很帅，个子高，虽然长得不像，但其他相似的地方简直不要太多。 季闻恍然大悟，因为这些相似之处，难怪方静轩要他叫哥哥。他也是这样，想当别人哥哥，可比起弟弟，他更想要一个可爱的妹妹。 方静轩当然不知道季闻在想什么，只知道他肯定不在想有关学习的事。 「你是不是学过画画，画得很好。」方静轩说。 季闻闻声抬头，看方静轩的眼神突然就带上了几分幼兽对亲兽的孺慕。 难怪静轩哥这么费心费力地辅导他学习。 真是个好哥哥。 方静轩：「……？」 季闻过了一会才回答他的问题，微微偏开视线，看着自己的手指说：「小学放学早，我等我爸妈下班的时候，会去社区一个美术老师家里画画，五六年级就没再去过了。但我没有系统地学过，都是自己随便画的。」 会从季闻身上看出「天赋」这种东西，其实很令方静轩惊讶。也可能是满目疮痍的英语书严重拉低了他的期待值，才导致他产生这种类似于惊喜的感觉。 「你有没有想过参加美术艺考，走艺术生路线。」方静轩说，「你只要专业课考试拿到一个好名次，文化课四百多分也能去不错的学校。」 「我爸妈想要我学经济管理，以后去当公务员。」季闻说。 方静轩沉默几秒：「你知不知道当公务员也要考试。」 「知道啊。」季闻一脸天真烂漫，「还能比高考难吗？」 「比高考四百分难太多了。」方静轩冷静陈述客观事实。 季闻从不会考虑那么遥远的事，他现在高四都还没开学呢，想什么大学毕业以后就业的事。 但他不会跟方静轩争论就业问题，他又不了解，何必没事找事，便点点头：「我会好好学习的～」 又在开空头支票。 方静轩噎得说不出话，眼神微凛，暗骂自己何必多管闲事。 季闻心里清楚方静轩是在为他着想，但他爸妈一辈子都是踏踏实实埋头苦干的小职工，不可能同意让他去学艺术这种上层建筑，而且他们家也没钱供他学艺术。 第25页 他感激方静轩，却只能说：「哥哥，你对我真好。」就像亲哥哥一样。 方静轩被这句没头没尾的「哥哥」叫得一愣，手指都僵了。 他清了下嗓子，接着问：「那你自己想学经济管理吗？你喜欢画画吗？」 「嗯，我很喜欢画画……」季闻只回答后半句话。 方静轩马上将他的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是不是你爸妈不同意你学艺术，还觉得学艺术费钱。」 季闻轻轻「嗯」一声，眼神里带着些可怜兮兮的渴望。 方静轩又问：「你不是还喜欢打篮球吗，怎么没想过当体育生，学体育没那么费钱。」 季闻微愣：「嗯？我没有想过……」 方静轩从他的反应琢磨过来，那意思是有想过当美术生，比起打篮球更喜欢画画。 「你可以尝试着画一些艺考风格的作品，拿给你爸妈看，再说服他们让你学画画。」 方静轩想都不用想，这些书上的涂鸦，只会让家长觉得画画不靠谱，惹他们生气。 方静轩给出建议，季闻却不知道该如何操作。他现在完全把方静轩当成了主心骨，便直接说出困扰：「但我连画架都没有，要是去买一个带回家，我妈又会觉得我在玩。」 方静轩突然站起身，说：「你和我来。」 季闻跟着先站起来，然后才问：「去哪啊？」 「我」方静轩说，「你不想知道我家主卧是干嘛用的吗？」 季闻：「……」 他差不多已经猜到了，而且认为自己已经把这事解决了，当然也就不想再去参观人家的爱巢了。 他犹豫不决，方静轩又催促一声：「走吧。」 秉持着亲哥哥绝对不可能害自己的念头，季闻下定决心，毅然决然跟了上去。 他第二次来到404，上次把客厅厨房卫生间侧卧都参观完了，只剩下唯一的那间神秘的主卧。 季闻紧张得直咽唾沫，远远地吊在方静轩的身后。 既然方静轩主动带他来参观，说明主卧里应该没有太多不能见人的东西。就算有，也该被方静轩提前收起来了…… 季闻深吸一口气踏入主卧大门，首先感受到的是铺天盖地的明媚阳光。 他微微一怔，眯眼再看。主卧朝南的墙面上本来有两扇窗户，但内部有网格栅栏，外部还有一层防盗窗，能照进来的日光有限，採光只是相对比次卧好了那么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而季闻记忆里那两扇老式的窗户居然消失了，换成一整面巨大的玻璃。也不再有任何防盗栅栏的遮挡，大片的阳光就这样不受丝毫阻碍地倾泻进来，雪白的墙面像在发着光。 虽说是主卧，但整个房间里压根没床，因此显得更大更亮堂，房间中央的画架也更为瞩目。 季闻困惑地朝着那木质画架走过去，注意到上面放的不是木画板，而是一块布制的油画框。但画布上一片空白，什么都还没画。 季闻回头问道：「你把主卧做成画室了？你还会画画吗？」 「嗯。」方静轩轻轻点头。因为父母的缘故，他小时候出现过一些心理问题，心理医生告诉他可以尝试画画，用画画来缓解情绪，平定心神。 但他是个洁癖。画画哪有不脏手的，所以这就成了一个无解的难题。他早早把画室布置好了，却因为过于复杂的卫生工作迟迟没有动过笔。 季闻仍在雀跃地发问：「那你是画油画吗？你学过？好厉害～」 像他一样摸鱼画画还能考上清大，是真的有点厉害诶。 「差不多是自学的。」方静轩淡淡道，「但美术艺考不画油画，好像是素描水粉那些吧，我这里没有素描工具，你要画的话得出去买材料。」 画素描的铅笔实是太脏了，而且画着画着就会蹭得满手黑灰。所以他选择画油画，拿着长长的油画笔末端就行，和画面保持十几厘米的安全距离。再加上口罩头巾和围裙，防范周全。 季闻听方静轩的意思，似乎是同意他在这里画画，只要他买材料过来就行。 虽然画的类型不一样，但静轩哥竟然也会画画，和他的共同点又多了一条。 静轩哥果然就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老师，你知不知道你在小闻心里的地位有了重要的提升？ 方静轩：那不是肯定的吗。 作者：从静轩哥一跃而成了亲哥哥哦～(^^) 方静轩：？ 第16章 哈喽！ 在由主卧改造而成的画室里，季闻满怀希冀地问：「那我们现在去买画材？」然后下午就不用补习了？ 方静轩没浇灭他的热情，只问：「这附近有画材店吗？」 「有。」季闻点点头，「那我们一起去吧～」 一脸除了学习以外，干什么都很开心的样子。宁愿在夏日的午后顶着烈日出去购物，也不愿意在空调房里安安静静看书。 如果能走艺术生这条路，季闻的文化课压力就会小很多了，不急于多看这几个小时的书。方静轩想了想，说：「好。」 这是他第一次和季闻一起出门。 现在，方静轩在季闻心里就跟亲哥哥一般无二，季闻觉得和他说话也不用那么拐弯抹角了，见他要拿上太阳伞，便问：「你是男生，为什么还要打太阳伞？」 第26页 方静轩淡淡道：「太阳太大，会晒伤的。」 季闻「噢」一声没反驳，心里觉得他就是娇气，瞎讲究爱漂亮。 季闻很少在口头上反驳别人，与别人争执。小表情倒是不少，熟悉以后，方静轩一看，就能看出他不服气。 方静轩懒得跟这种小屁孩争辩什么，出门后顺便把伞下的阴凉分过去一半，说：「等你再大几岁，就知道为什么要防晒了。」 季闻：「为什么？」 方静轩：「皮肤会变差，会长皱纹，老得快。」 季闻在学习走神的时候早把方静轩观察过一遍，闻言又凑近看了看，真心实意地说：「但你皮肤很好，也没有皱纹。」 眼前骤然放大的少年睫毛就像小扇子一样，即使在隐蔽的阳伞之下，那双眼睛也璀璨如星。方静轩的唿吸微微一滞。 季闻说完，立马从伞下钻出去：「不用给我打伞，太挤了。」 因为阳伞划分出来的私人区域，方静轩和他的距离一下就拉远了。 方静轩早该想到，和社区明星季小闻一起出门，遇到一百个熟人再正常不过。而且，季闻还会热情满满地和这些熟人一一打招唿。 「王阿姨～我放假啦，出去买点东西……」 「邹叔叔～你的腿好些了嘛？」 「爷爷小心，那边的路掉了几块砖……」 …… 方静轩躲在伞下，保持距离默默跟在季闻斜后方，第一次从一把伞中感受到这样满满的安全感。 好不容易即将走出社区大门，季闻这次反而更为热情地大步上前：「奶奶～你在这干嘛呢？」 方静轩一惊，心想有的事真是避无可避。 「吃完饭散散步。」季闻奶奶说着，摇了摇手里的蒲扇，敏锐地注意到季闻身后笼罩在阳伞阴影里的人，「诶，那边的小伙子，我是不是见过你……」 方静轩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了。 季闻替他解释道：「奶奶，他是404的新邻居，叫方静轩，你忘啦。」 季闻再和奶奶聊了聊老年痴呆的话题，交代自己是和三好新邻居一起出去买东西之后，两人终于可以走了。 他们出了社区来到街上。工作日的街道上还算空旷，再拐过一个弯，路上已经没有其他行人了。 街边店铺的雨棚投下一片阴凉，方静轩收了伞，上前一步来到季闻身后，盯着他的背影犹豫了几秒。 然后伸出一只手，悄悄揪住干净的白t衣角。 季闻当然察觉不到，甚至还莫名其妙开始哼起了歌。 方静轩：「……？」 季闻身上有太多东西，是无法用理性和逻辑去分析的。 他只好开口问：「你干嘛突然唱歌？」 「因为今天天气很好啊。」季闻说，然后又接着哼哼。 可能是被他中途打断，找不回刚才的感觉，便换了一首歌，音符就跟森林里的松鼠一样到处乱窜。 方静轩：「……」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松开季闻的衣角时，身边的人终于安静下来。片刻安静后，却是特别嘹亮的一声「哈喽～！」吓得他勐然一颤。 方静轩以为季闻又看到了什么熟人，赶忙松开他的衣角，却见季闻往前迈了一大步，接着蹲下身子。而他前方的街道空无一人。 方静轩疑惑地过去查看。只见季闻正蹲在地上，一下一下撸着面前的狗头。 「真乖～」 毛髮脏成一缕一缕灰白色流浪狗仿佛听懂了他的话，翻身露出圆滚滚的粉肚皮。 季闻撸得更起劲，把小流浪狗撸得唿噜唿噜的，一点都不嫌脏。 这下，方静轩是真绷不住了。 如果季闻愿意好好地去把手洗干净，那这人，勉强还能要，暂时可以不丢掉。 他在几步开外的位置，等季闻撸完了狗，才开口道：「流浪狗你也摸，脏死了。」 「但它很可爱啊。」季闻有理有据，「而且田园犬很聪明的，你说它脏，它听得懂，会不开心的。」 方静轩看季闻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强自压住怒火，试图和他讲道理：「你去洗个手。它在什么鬼地方打过滚你都不知道，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细菌，可能还有寄生虫。」 季闻本来心情非常好，这下却有些不高兴了。 真是，怎么有这么讲究的人啊。 他觉得爱干净过头了也不好，决定今天就给这瞎讲究的城里人好好治治。 季闻趁着方静轩没有防备，迅速起身抓住他两只干净的手，一顿揉揉捏捏。 方静轩先因为突然的触碰而愣神，而后才想起这两只手摸过脏兮兮的流浪狗，慌忙挣脱，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季闻反而攥得更紧，还说：「你怎么这么讲究，就算真的很脏，人体是有防御机制的，碰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啊。」 方静轩白着一张脸，手越来越凉，嗓音微微发颤：「放手。」 季闻后知后觉察觉他的反常，这才松开了手。 季闻这辈子就没有气到过谁，但方静轩显然是生气了。季闻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但看在方静轩对自己的好的份上，不介意迁就他。 「对不起……」季闻垂眸道歉，小模样乖得不像话。 方静轩拿他没有办法，但这口气也咽不下去。 季闻想办法挽回：「你有没有带卫生纸，擦一擦？」 第27页 「口袋里有湿巾。」方静轩说，「但手很脏。」 季闻一次性袭击了他的双手，害得他不剩半只能伸进口袋的干净的手。 季闻自告奋勇：「我帮你拿出来？」 方静轩：「……你的手更脏。」 季闻便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湿润眼睛：「这样可以了吗？我帮你把湿巾拿出来。」 方静轩微怔，没再坚持拒绝。 虽然擦了几下但也没多干净的手伸入裤口袋，拿出小包装的湿巾。季闻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投落一片半透明的影子。 他撕开湿巾包装，用湿凉柔软的湿巾纸裹住方静轩的手，给他一根一根手指擦干净。先擦干净半边手，然后抓住擦干净的那半边手，再擦另外半边。 这纯属擦了个心理安慰。 方静轩：「……」 季闻擦完手，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很明显就是故意的，道歉也没有多么真心，更像是撒娇，他话里的小波浪线就和脸上的小表情一样藏不住。 季闻道完歉，再次看向方静轩。眼神无辜极了，仿佛不原谅他的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人。 方静轩又气又无奈，但却忍不住回忆，那与脏兮兮的触碰交织在一起的，手指相扣时的温暖触感。 还有，季闻傻兮兮哼着歌的样子。虽然丢人又尴尬，却让他很好奇接下来的歌词。 季闻这破孩子，坏习惯一大堆，可他生来就应该浓烈地发着光，而不是这样低落地给人道歉。 于是，方静轩缓声道：「……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方静轩：季闻可真是…… 季小闻：（乖巧.jpg） 第17章 橘子味 季闻带着方静轩来到距离亚芒社区两条街的画材店。 又老又沉的玻璃门需要顾客手动推开，随着开门的动静，还有清脆的叮铃声从头顶上传下来。 季闻被店里凉爽的冷气包裹，立时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坐在角落里整理纸张的店主闻声望过来，因为两位顾客出众的外貌惊异了一瞬，随机温和笑道：「你们要买什么？随便看看。」 季闻也不太清楚自己具体要买哪些东西，先把琳琅满目的画材店参观了一圈。 夸赞不要钱似的往外冒：「阿姨，你们家的画材好齐全啊～」 店主笑得更灿烂：「是吗，你有什么需要的？要我给你介绍吗？」 「阿姨，我觉得你可以把这几张画贴到对着马路的玻璃上，更吸引人。」 店主：「诶，你说得有道理……」 「阿姨，你可以进一些漂亮的文具，画画的人少，但所有学生都要买文具。」 「阿姨，现在放暑假没什么学生，但我觉得你可以弄一个冰柜，放在外面卖冷饮和雪糕……」 短短的一次出行经歷，方静轩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季闻是对着马路边的狗都要唠嗑几句的。何况现在是在有冷气的画材店里，他不多叨叨几句，简直是对免费空调的不尊重。 方静轩面不改色，在一边等。 季闻对于生意寥寥画材店的经营问题提出了一大堆建议，终于想起另一件事，问道：「阿姨，你这里有没有卫生间啊？我哥想洗个手～」 店主跟季闻一见如故，聊得都忘记时间了。听到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要求，当即热情领着他们走去楼梯下方的小空间。 「这里可以洗手，台子上有洗手液，你们随便用啊。」 这个小小的洗手台不算脏，却与简陋的厕所蹲坑处于同一个狭窄的、不到一平米的小空间里。 方静轩整个人都不好了，头皮阵阵发麻。 季闻还兴沖沖向他功：「现在可以洗手了～你先洗吧。」 甚至特别绅士地让他先洗。 方静轩犹豫片刻，不想说话多吸入这里的空气，默默打开水头。 洁癖和强迫症往往关联在一起。他不只是单纯的爱干净，也有许多强迫行为。比如，一天到晚要洗无数次手，每次洗手都要洗很多遍，洗得快要脱皮了，依然觉得不干净。 医生说，他的洁癖可能是从小被严格对待，长期生活在高压力的环境里造成的。 一遍又一遍地洗，所以他的手总是很冷。 他垂下头，清洗这双洗过千百次的手，白得似乎没有血色。这次他只简单地洗了一遍，便把水池让给旁边的季闻。 季闻随便沖了下手，立马关水，体贴地给老闆节约水费。 方静轩：「……」 出来这么久，季闻总算是能干正事了。虽然他不清楚美术艺考需要哪些画材，但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店主能问吗。 画材店平时最多的顾客就是美术生。店主阿姨熟练地给季闻备齐全套工具，挑的都是最好用性价比最高的品牌，还主动给他打了八折。 「你刚开始准备艺考，先买这些就够了，以后需要什么随时再来买，阿姨都给你打八折。这些一共258块。」 除了画素描的工具，店主把色彩用的工具也都给他准备好。加上几十管颜料，价格立刻水涨船高。 季闻略显为难地长长「啊……」了一声，突然被治好了话痨。 方静轩拿出手机，一言不发直接付了。 季闻看向他，又露出那种幼兽般仰慕中带着可怜的眼神，熟练地放马后炮：「静轩哥，应该我来付钱的……」 第28页 方静轩不为所动，已然对季闻的花言巧语失去了信任。他付了钱，季闻明明满脸都写着高兴。 「反正你要来我家画，就当是借我的工具用。」方静轩说。 季闻眼睛更亮：「嗯嗯，那等我画得好一点了，就给你画像啊～」 方静轩无所谓地笑笑：「嗯，好。」 店主阿姨给季闻整理了两个袋子，最后又赠送给他一把奶糖。 「这是我闺女留在店里的，她特别喜欢吃这个糖。」 「谢谢阿姨～」季闻坦然收下，笑得比糖还甜。 方静轩毫不怀疑，如果让季闻再多待几个小时，人家阿姨可能都得把店送他。 季闻收穫颇丰，也很大方，将手里的奶糖分了一半给方静轩。 方静轩付出一个洁癖濒临崩溃的精神和258元，最后收穫一把糖，以及季闻不值钱的甜言蜜语。 他默不作声，把这几颗一看就很劣质的奶糖收进口袋里。 - 季闻带着满满的收穫凯旋。 素描、速写和色彩是美术艺考必备的三门基础科目。他三科的入门书籍各买了一本，正坐在画室里翻看。 素描速写都是黑乎乎的一团，模特也都长得一般般，脸上沟壑纵横，他不是很喜欢。他象徵性地翻了翻，不怎么想临摹，将书合上，说：「静轩哥，我想写生，你给我当模特吧～」 方静轩：「你先看看这书前面的教程，画素描和你胡乱涂鸦的方式不一样。」 「看了。」季闻点点头，拿起一支铅笔，这就准备开始了。 方静轩又说：「不是竖着拿笔，要横着拿。」 季闻不解：「怎么横着拿……？」 方静轩心念微动，走上前去，貌似好心道：「我教你。」 季闻刚在心里想了一句哥哥真好，整个人就从身后被圈住了。方静轩左手扣在他左肩上，右手握住他的右手背，手把手教他怎么握笔。 好像被人抱着一样……季闻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淡淡的洗衣粉和阳光的味道就这样环绕着他，无孔不入地往他的鼻腔里钻。 视线往右微微一偏，就是方静轩柔软的衬衫前襟，在他肩上堆出细腻的褶。虽然扣子扣好了，可领口里更浓郁的沐浴露香气却随着挥笔的动作，一阵一阵飘出来。 阳光、洗衣粉、沐浴露，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可这些熟悉的味道来自别人身上，偏偏就能让季闻的脸烧起来。 视线往上，则是方静轩利落的下颌线条。眼神和补习时一样专注，目不斜视，容许他明目张胆恣意偷看。 手把手教完握笔姿势和基础的排线方法，方静轩总算放过活像个小暖炉的季闻。 「你画吧，不要咬笔。」 咬中性笔也就算了，好歹外面有层塑料壳。要是咬这铅笔咬得一嘴铅灰，这破孩子他就真的不打算要了。 身上的触碰以及环绕的味道骤然消失，季闻依然僵着，愣愣地说：「……我不咬笔的。」 方静轩：「……」 明明就咬过，还当着他的面。 方静轩若有所思地从斜后方打量季闻，将那两只红红的耳朵收入眼底。 而季闻不太习惯横着拿铅笔，画出几条歪歪扭扭的线，又回头求助道：「是这样吗？」 或许是因为高温产生的汽，水汪汪的眼睛变得更为湿漉。方静轩的心跳陡然加快，又俯身下去，还没上手教学，季闻独自拿着笔的手已在微微颤抖，既紧张又期待。 方静轩却没有再次伸出手去，只是弯腰低头，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观察着季闻。 都这样了还不接吻，就对不起现在的气氛了，也对不起他这些天以来牺牲巨大的付出。 方静轩一寸寸缩减两人之间的距离。 季闻忍不住瞄过去一眼，感觉自己的后背一片湿黏，忍不住出声道：「静轩哥，空调坏了吗，好热啊……」 方静轩喉结一滚，空调当然没坏，片刻前还凉飕飕的。只是此时，他也觉得有些热了。 季闻舔舔微觉干涩的唇：「我有点渴……」 方静轩心想，季闻的确是个没开窍的孩子，连情动的欲望和进食的欲望都分不清。 靠得实在太近，季闻又嗅到方静轩头髮上的柑橘香。清新的干净的，不甜腻也不酸涩，让人想到春天的青草，却是专属于夏天的味道。 干涩的喉咙一滚，季闻垂眸掩去眼底湿意，犹犹豫豫再次开口，有些支吾。 「那个……我想，吃雪糕……」 最好是橘子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方静轩：……拴q，萎了:) 季小闻：……？（无辜.jpg） 第18章 学习资料 因为想吃雪糕的季闻，方静轩乱糟糟的心跳和唿吸瞬间平息，甚至还短暂地沉寂了片刻。 季闻眨了眨眼，见方静轩好好地站了回去，身边过于灼人的温度立马就消散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提出想吃雪糕这种过分的要求，而且还是在别人家，蹭着别人的画室和画材。 季闻挠挠头髮，说话不再支吾：「我想出去买雪糕，你要不要吃什么，我给你一起买回来？」 方静轩沉默几秒：「你不是来画画的吗。」 一笔都还没画。 季闻「噢」一声，将视线转回面前的白纸上，说：「也没那么渴了……你给我当模特吧。」 第29页 方静轩无奈地走到季闻前方两米外的位置，在椅子上坐下。 季闻用目光丈量着他，在纸面上勾画了几笔，再次提出要求：「静轩哥，你可以把衬衫袖子放下来吗，这样有点难画。」 方静轩配合地放下捲起的衬衫长袖。 季闻的目光紧随着他的衬衫袖子，薄软的白衬衫似乎大了一号，不仅袖管宽松，袖口还长了些许。袖扣没扣，敞开的袖口附在手臂上，修长的手指若隐若现。 尽管方静轩长得秀气了点，但那只是对于男生而言，比起秀气，或许冷淡疏离的形容更贴切一些。无论是他冷削的五官线条，高挑的身材，还是骨骼分明的手指，都没有半分和女生相似的地方。 季闻垂眸看着眼前的白纸，握笔的手却迟迟未动。空着的手则悄悄抬起，抚上自己的心口。 为什么心跳还是这么快啊…… 画画向来是他上课走神时最爱干的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画画的时候走神。 好在方静轩对第一次接触速写的季闻没抱多大期待，看到他画的自己，竟然有些惊艷，甚至愿意容忍这些一碰就脏手的铅笔印记，把这张画扣押下来。 他看完画，发现坐着的季闻又在脸红。 他当然不信只有在他靠近时才会脸红的季闻是热的。 季闻想了想，开口道：「静轩哥，每天出去买雪糕太热了，我可不可以批发一点，然后放在你家冰箱里？」 方静轩：「……为什么？」 季闻：「我家冰箱的冷冻室被我妈塞满了各种肉，再放雪糕容易串味。」 方静轩：「……」 季闻的心里好像真的只有雪糕，现在还惦记上了他家的冰箱。 季闻又说：「画完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去买？」 方静轩继续沉默，原来不只惦记上了冰箱，而且还想要他掏钱。 他无力地扶住额头，第一次拒绝了季闻：「外面太热了，我不想再出去一次。你想吃什么就点外卖吧，可以用我的手机点。」 「噢……那算了，下次再买吧。」季闻也没坚持，抓了抓后颈，「静轩哥，我想出去一趟，但我不是出去玩，吃晚饭的时候就会回来，可以嘛？」 方静轩疑惑道：「你想去哪？」 「我有个好哥们，成绩还不错。」季闻说，「他考上大学了，以前的学习资料正好可以给我用，我想去他那里拿。」 方静轩见季闻眼神躲闪，毫不怀疑他就是在找藉口出去玩，不过出去的时间不长。而且天天把季闻关家里学习，他的灵魂也不在，学习效率极其低下。 方静轩大方地说：「行，你去吧。」 季闻出门前再叮嘱一句：「别告诉我爸妈……」 季闻如愿出门，在路边小店的冰柜里翻翻找找，没找到橘子味的雪糕，只有橘子味的冰棍。他买了一根勉强凑合。 冰棍口感坚硬，由人工色素染成的橘红色看着就难以下咽。他咬了一口，满嘴都是人造的劣质糖精味。 不好吃啊…… 不好吃季闻也不会浪费，他叼着冰棍站在马路边，给好哥们赵君越打电话。 赵君越接到他的电话，人正在网吧打游戏，玩游戏被打岔一点都不生气，还热情请季闻过去一起开黑。 「我每天都在家里学习呢，不开黑。」季闻说，「好不容易请假出来，你的学习资料现在也用不上了，都给我吧，我去找你拿。」 对面瞬间安静下去，连敲键盘的声音都停了：「你也太高估我了吧……我们谁跟谁啊，不是半斤和八两吗。不过我那些模拟卷倒是可以给你，哥哥我不瞎涂鸦，卷子都是空的，你拿回去再刷一遍吧。」 「好，那我过去找你。」季闻说。 对面却劝阻道：「我游戏还没打完呢，晚上才回」 「那你在哪个网吧？我过去。」季闻说着又强调一遍，「但我不玩游戏，我还有些事想当面问你。」 季闻来到乌烟瘴气的网吧，满脸沉重地在赵嘉越身边坐下。 赵嘉越正好结束了一把游戏，取下耳机，耐心道：「什么事啊？」 其实在季闻的人生中，就没有遇到过对他不好的人。就算是他高中同学避之如蛇蝎勐兽的隔壁职校学生，也从来没有欺负过他。 严格来说也是有的。因为他长得帅，走在路上什么都不干也会被人盯上，曾经就有职校的学生成群结队把他堵在小巷子里，以打架的仗势向他告白。 人家女生，在亲友团的助攻（围堵）之下，气势十足走上前去，告白才刚开了个头，被告白的男生就比她先一步红了脸，还是红得快要冒烟的那种。 女生怔住，季闻嗫嚅着开口：「姐姐，那个，你平时出门，最好别穿这么短的裙子，这附近治安不好……」 比起过于暴露的上衣，季闻更见不得别人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腿。 女生当然知道这附近治安不好，她和她的小伙伴们就是最大的安全隐患之一。 最后，告白临时中止，季闻准时回到了 而聚在一起的小混混们，仍在谈论有关季闻的事。 女生说：「明天再堵他一次。」 小伙伴：「直接把他绑回去吗？」 女生腆着脸：「不是……和他道歉，我觉得我们吓到他了。」而且明天可不能再穿这条加工过的超短裙了。 第30页 小伙伴：「啊，不告白了吗？」 「我也不知道。」女生莫名脸红，语气也变得软软的，「我能怎么办啊，可是他叫我姐姐诶……」 季闻遇到过的所有人都对他很好。老师父母长辈还会偶尔训几句话，同龄人都是顺着他、惯着他、捧着他。 方静轩也对他很好。尽心尽力辅导他学习，发现他喜欢画画，给他出主意走艺术生路线，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他也会和同学朋友一起自习，但没有人会管他走不走神。如果他提议说出去玩，大家还会一唿百应。 但方静轩肯定会逼着他学。 在方静轩这里感受到了一种不同的善意，季闻的心情有点乱乱的，可能也因为那些有意无意的触碰。 打篮球的身体接触还要多得多，却没有让他产生过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好奇怪。 季闻这才开口，和赵君越讲述自己的困扰。 「我最近新认识了一个人……他对我很好，就像对亲弟弟一样。」 赵君越立刻被瓜田里蹦跶的碴附身，眼睛嗖的亮起：「你不是天天在家学习吗，跑哪去认识的漂亮姐姐啊？」 「我……」季闻难得惜字如金。 但闻着瓜味来的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自顾自接着说：「难怪以前那么多女生你都不愿意接受，大两级的也不行，原来你喜欢年纪更大的啊，这个姐姐多少岁了？」 「不是，是我爸妈不让我早恋。而且我又不喜欢人家，怎么能随便接受啊……」季闻只觉越说越不清楚，「不是，也不是姐姐……」 季闻藏不住事，能让他这样支支吾吾的事，无非是考砸了还想成绩造假骗爸妈。但季闻再紧张心虚，脸也不至于红成这样。 赵君越和季闻从小玩到大，第一次看到季闻这副模样。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当即猜到季闻这是开窍了。 季闻将错就错继续说：「但我对……其他、其他人，从来没有心跳这么快过，不知道为什么……」 还口渴肚子饿，这着实有些丢脸，他就略去不说了。 而对赵君越来说，青春期的少年心动就是他日常的一部分，今天心动这个，转头心动那个。要说某个女生真有多么特别，那肯定没有，那种独一无二的特殊感觉都是在后来的相处中慢慢培养出来的。 季闻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方静轩比对女生更有感觉，却又不能直说，而赵君越是个笔直的海王，当然不能和季闻同频共振。他暗自琢磨季闻为什么要来问情史丰富的自己，忽然灵光一闪。 懂了，季闻这是为了和姐姐深入交流，找学习资料来了。 他十分贴心地掏出手机，一脸高深莫测：「那你看看这个。」 考虑到季闻从来不参与有颜色的粗俗话题，他特意挑了一部纯爱风格的小视频，开场先是漫长的舌吻，循序渐进。 季闻看着拉丝的画面，听着啧啧的水声，脸都红透了还逼着自己目不转睛地看。直到视频里的男人开始动手揉搓脱女人衣服，他忍不住要出声阻止，赵君越却先点了暂停。 「我发给你你自己回家看吧，再看我他妈要在网吧硬了。」 季闻却面露嫌弃：「你好那个……」好变态啊。 赵君越一噎，觉出些不对来：「难道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季闻抬手贴了贴自己的脸颊，掠过去一眼，用眼神示意：我的脸都快爆炸了你看不到吗。 赵君越很肯定季闻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季闻除了脸红之外，真的对男女亲吻的视频没那种感觉啊。 赵君越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果然，在季闻拒绝和他们共赏小视频的时候，他就该猜到，这并不仅仅是正直和纯情，也是因为他们没有找对季闻的取向。 不过，没关系，不同取向的资源他也有，有备无患。 性取向笔直的赵君越找出一张对镜自拍的女僕装照片。照片里的人用手机挡住脸，只露出一双美腿，当时的他口水直流，翻遍主页却发现这人是个女装大佬，骗得他险些原地萎掉。 于是他把这男人半.裸的「福利照片」也存了下来，同来伤害他的直男兄弟们。 他先给季闻看了女僕装照片，季闻这次连脸红都没有，完全不好这口。他再换到那张尺度更大的福利照片。 这张照片同样没有露脸，只大大方方展示着自己漂亮的上半身。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身材，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处，不会太壮硕也不会太瘦弱。 而没有露脸的照片能让观者尽情联想，季闻刚好就属于想像力丰富的那类人。他的大脑自动为这张照片补上脸，清秀的干净的脸，那身体上白和粉的颜色，也刚好能对得上…… 他登时惊慌失措，啪嗒一下打掉了赵君越的手机。 第19章 初见成效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对季闻生得起来气，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像父母一样无条件包容他。 赵君越对他已经够意思了，说：「只要你把你和那位……姐姐的故事告诉我，再给我看看她的照片，换手机屏幕的钱我就不要你赔了。」 季闻面露难色：「……让我考虑几天，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赵君越：「你还考虑什么，你有钱赔我吗，用这个钱买皮肤不香吗？」 季闻今天出来是为了请教一些感情上的难题，没想到请教的结果令他更加为难，还得搭进去几百块钱。 第31页 最后，赵君越看在他还得去读高四的份上，容许他多考虑几天，就算决定赔钱也可以等他考上大学再赔。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季闻没再去方静轩家的画室，直接回了自己 他前脚刚踏进自己房间，对面的邻居仿佛和他心灵感应似的，发来一条消息。 方静轩：【你回家了吗？】 季闻如实交代：【刚到】 方静轩抬眼看向窗帘紧闭的对窗。 看来，在这世界上除了学习之外就没有季闻不喜欢的东西，因为上午去买画材和画画，季闻今天一点文化课都还没学。下午藉口出去一直玩到傍晚，然后就回自己家等晚饭了。 不过，他现在每天给季闻补习，还要去季闻家吃饭，季闻根本就摆脱不开他，不得不学习。 ……等等。 方静轩忽然一愣。 他接近季闻，又不是为了监督季闻学习而来。不知怎的，就主动接替了劳心费神的家长工作。 他收拾收拾准备去季闻家吃饭，顺便继续操心。 晚饭后，方静轩把季闻画的速写给周听玉和季斐看。周听玉当即惊讶道：「小方，这画的是你吧，画的真好。」 方静轩而后才说：「这是季闻画的。我发现他很有画画的天赋，而且喜欢画画。我觉得他可以尝试走美术生路线，以他的基础完全来得及，这样文化课也会轻松一些。」 季闻没想到方静轩就这样直接地向他爸妈开口了，有些意外，也难免紧张。 唉，他爸妈真的很想让他去当公务员来着…… 周听玉一听这画是季闻画的，想收回刚才的夸赞又不能，只好说：「小闻画画就是偷懒，他不想学习才在那瞎画，要是上课允许玩手机，他就该玩手机了。」 此时的方静轩觉得周听玉十有八.九命中了实情。但画画不是玩手机这样不费脑子的娱乐消遣，而是爱好。爱好要发展成事业，固然需要先天的热爱，也需要后天的耐心与努力。 他便接着说：「周姨，小闻画画的时候很有耐心，如果给他一个机会，再好好地培养引导，他一定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季闻听着方静轩头头是道的劝说，一个劲点头。等周听玉目光扫过来，他便立马换成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无辜地看回去。 方静轩看看季闻，又想起一件事：「小闻不是想去京市读大学吗，走文化生路线很难考上不错的大学，但画画可以。像京市这种大城市，有很多艺术生的就业机会，一个月赚几万块也不难。」 先前季闻只觉得方静轩是在找理由劝他爸妈，这下连他自己都被劝得心思浮动，恨不得明天就去京市学画画，后天就月薪上万。 周听玉是土生土长的小城市居民，但也有过几十年的工作经验。她知道以季闻这种博而不专的性格，去哪个专业行业都很难坚持下去，那还不如让他去考个稳定的公务员，即使工作不认真不努力，单位也不能轻易开除他。 现在的她也看得出季闻是真想去学画画了，又有方静轩这一番于情于理的劝说，她不答应都难。 方静轩接着说：「小闻现在刚入门，我也可以教他，过段时间再让他去专业的画室学。」 周听玉更不好拒绝了：「哎，这怎么也能麻烦你啊……但小闻坐不住，你辅导他一天学习也挺累的，要是他想画画就画吧，挪半天出来，反正现在还在放暑假，不用太紧张了。」 转而又对季闻道：「可以画画休息，但是不准出去玩。」 季闻赶紧点点头，知道他妈这是同意他去学艺术了，但还得看他表现得怎么样。 季闻开开心心地把蹭饭的方静轩送到404门口，临走前又被方静轩叮嘱道：「晚上还要背单词，别忘了。」下午找藉口出去玩这笔帐他就懒得和季闻算了。 季闻眨了眨眼：「静轩哥，你对我真好。」 方静轩人生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怔了怔，而后反驳回去：「好什么，因为我监督你学习，不让你出去玩儿？」 但这都是为了方便动手动脚，辅导学习当然是顺便的。 「我知道你对我严格，是为了帮我考上好大学。」季闻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也没想到能学画画，多亏了你……要是我真的能考上京市的大学就好了，和你一起去京市上学。」 虽然季闻在学习的时候持续走神，还想方设法找藉口出去玩，道谢的样子倒是挺真诚。 这样的季闻，让人忍不住去关心他，也让人生不起来气。 方静轩不怎么自在，一开口就是扫兴的话：「等你考上大学，我正好毕业。」 「噢……」季闻略显沮丧地低下头，重新抬起头时又是一个开朗的笑，「因为我今天下午出去了，那明天的补习就早点开始吧？我会早点起的～」 方静轩：「……」 季闻的积极好学，代价是无偿的家教加班，而季闻居然还摆出一副特别乖巧懂事的样子。 方静轩扶了扶额，说：「明天上午先画画吧，你起了就过来。」辅导季闻学习真的太累了。 季闻点头应好，方静轩又拿出一把钥匙给他：「这是我家的备用钥匙，你可以自己先画。」 季闻拿到钥匙，却愣在了原地。这算什么……把家里的钥匙都给他了。这种进展神速的剧情，他只在赵君越那里听过…… 第32页 他的耳根微微发热，赶紧攥着钥匙回到自己第二天早上出门前，他还特意发条信息问方静轩起床了没，收到肯定的答覆才出门。 夏天的空调房里，方静轩没再像之前那样做下衣失踪打扮。穿的是再正常不过的雾蓝色丝质家居服，上衣是小v领的长袖衬衫，裤子则是丝滑垂顺的长裤。 季闻没料到方静轩还是一副居家的打扮，转念一想这是人家自己家，穿得舒服一点才正常。而且这身家居服再普通不过，不该露的地方都没露，反倒是季闻独自在胡思乱想。 季闻垂下头去由主卧改造而成的画室。方静轩跟在他身后说：「我给你摆了静物，你今天先临摹一张书上的静物，再试着自己写生。」 季闻还以为方静轩会先过来手把手教教他呢，没想到人只是端着一杯咖啡，坐到窗边的沙发上，翻阅下午补习要用的教材。 方静轩抿了两口咖啡，才想起应该也问季闻一声。他实在没有这样的习惯，问得迟了，季闻倒也不介意。 「你喝咖啡吗？」 「我不用了，谢谢～」 方静轩端着咖啡杯，久久没再喝一口，默默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过去摸摸小手。 美术艺考需要画的静物无非是一些水果、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比画人无聊太多，季闻不知不觉又走神了，注意到墙角多出来一个冰箱。 主卧变成画室已经很奇怪了，出现了冰箱就更加奇怪。也是他的接受能力比较强，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他当即停笔问道：「静轩哥，那里怎么有个冰箱？」 「昨天买的，可以用来放饮料和雪糕。」方静轩说，「厨房的冰箱放了其他东西，不干净。」 季闻「噢」了一声，心想，方静轩家的冰箱里不就一些速冻食品吗，和雪糕放一起能有什么不干净的，比他家的冰箱好多了。 转念一想，方静轩突然买冰箱，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昨天说想吃雪糕吧…… 季闻起身道：「冰箱里有东西吗？我可不可以看看？」 等方静轩点头，他才过去查看。冷藏室里放了不同口味的汽水和果汁，每种口味却只有一两瓶。就像是摸不准食客的喜好，所以每种口味各准备了一点，让人自己选。 冷冻柜里都是市面上最受欢迎的雪糕品种和口味，巧克力和牛奶的比较多，也有水果味的。 从这个冰箱根本判断不出方静轩喜欢吃什么。这反而像小卖部老闆的冰箱，准备了各种各样不同种类的产品供顾客挑选。无论季闻再迟钝，都很难不觉得这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他正要开口问，方静轩抢先道：「画完才能吃。」 「噢。」季闻现在也不馋，乖乖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扭头问道，「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画了，你能帮我看看嘛？」 真是片刻都静不下心来。方静轩觉得自己对季闻的了解又深了一层，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走上前去，绕到季闻身后，说：「你先画，我看看你是怎么画的。」 季闻只觉身后熟悉的气息席捲而来，迅速包裹住他。他在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之后，反倒自在了很多。这次不但脸没红，还能抬起眼帘，看向斜上方那条漂亮的下颌线。 方静轩将视线从画面转向下方的人，意外地与季闻四目相对。他微微一僵，凭空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做坏事被逮住的感觉，不知道该大着胆子继续靠近，还是不动声色地迴避开去。 季闻低下头，问道：「我握笔的姿势对吗？」 「嗯……不太对。」方静轩藉机把自己的手覆上去，给季闻的握笔姿势调整了细微的几毫米。 「那个冰箱，还有里面的饮料和雪糕，是不是你特地给我准备的？」以快要贴在一起的亲密距离，季闻突然发问。 方静轩随口「嗯」一声，也不顺势功。 季闻仍追问道：「因为我说想吃雪糕，你就给我准备了这么多吗？」 「嗯。天气这么热，你动不动就要吃雪糕喝饮料，难道天天顶着太阳出去买吗，来回一趟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学习的时间。」 方静轩这张嘴就说不出多少好听的话。季闻看着他偏向一边略显淡漠的眉眼，却扬起一个笑。 「静轩哥，你对我真好。」 方静轩总算接不上话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投季闻所好，从而把季闻骗到手吧。至于全心全意地辅导学习，那也是顺便，反正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的攻略初见成效。得到季闻的由衷的称赞，却哪哪都无法适从，非但不乘势追击，还后退一步放开季闻的手。 短暂的静默后，趁着方静轩继续退远之前，季闻再次开口，轻飘飘拦下他。 「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第20章 哥哥～ 方静轩万万没料到自己会被季闻直白戳破心思，也万万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样快。 他以为，季闻应该会被自己撩拨得脸红脖子粗，不得不找藉口屡次三番逃跑，最后在他的逼迫下正视自己的心意。 方静轩瞬间慌了神。但他一直擅长控制自己的脸色，除了变得僵硬的四肢以外，并没有露出多少异状。 季闻反手握住那只不久前还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喃喃道：「你的手没有以前冷了诶……」 第33页 所以早点穿长裤款的家居服不就好了吗，之前非要穿那么短的裤子，还硬说自己不体寒。 季闻这话再加上熟练的动作，仿佛每天像个变态偷偷摸人小手的是他一样。 真·变态·方静轩，则因为这份坦诚的关怀而骤然红了脸，或许有惭愧，也有羞赧。他迅速抽走自己的手，又一次对上季闻澄澈的目光，在那目光里看见自己的张皇，更觉无所适从。 季闻当然看到方静轩从颊边一直蔓延到眼角的红晕。 别看季闻自己总是脸红，其实他看别人脸红的次数也不少。他顶着这样出色的外貌，拥有活泼外向的性格，在学校里就是移动的磁极，红着脸向他告白的人数不胜数。 但这是季闻第一次主动问别人喜不喜欢自己。以前不问，一是不需要，因为人家会先来追他。二是没必要，这样很容易让人家误会自己也有那个意思。 季闻眨了眨眼，主动出声缓解尴尬：「我现在可以吃雪糕了吗？」 方静轩终于能接上话了，这种情况下也坚持不放水，一脸平静，硬梆梆道：「你画完了吗，画完了才能吃。」 「好吧～」季闻很好说话，也不强求，继续画画。目光专注模样乖巧，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方静轩暗自感嘆一声心大的好。 「我去洗个手。」方静轩说，见季闻抬眼望过来，又忙补充一句，「你把铅笔灰蹭我手上了。」 季闻不会觉得别人突然要洗手是因为嫌弃自己的触碰，本来完全没多想，却因为方静轩的解释微微一愣，笑出两个小月牙：「你去吧～」 方静轩心不在焉地洗手，盯着清澈的水流出神。 他想当然以为成绩糟糕的季闻是个好骗的小笨蛋，却没有意识到这同样是一种愚蠢的先入之见，主要是季闻表现出来的样子太具有欺骗性。 季闻性格活泼开朗讨人喜欢，而且他还会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用撒娇把自己不喜欢或不想做的事煳弄过去，让人不得不心软处处迁就。 换句话来说，季闻的情商比他高太多了。季闻拥有这方面的天赋，不但知道该怎么使用自己的天赋，还能从人际交往中获得快乐和自己想要的东西。 情商高的人，智商又能低到哪里去。季闻成绩不好，纯属不喜欢学习，严重缺乏专注力和自制力而已。 「你是不是每次洗手洗很久，手才会那么冷啊？」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害得方静轩勐地一颤，他迅速回过头，略有些不悦：「……你怎么过来了？你还画不画了」 季闻这次倒不是真的偷懒，莫名被指责也不生气，只是眨眨那双明亮的眼睛，语调和缓：「我要上厕所……」 方静轩顿时生出一种自己做错了事的感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赶紧把卫生间让给季闻，带着两个微微泛红的耳朵尖从他身边擦过去。 季闻对情绪的感知向来很敏锐，第一时间察觉到方静轩的变化。 他倒不怎么在意方静轩在想什么，反正方静轩对他的好他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下午的文化课补习是方静轩的专场，讲解题目的时候他也能高度专注，彻底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到脑后。反观季闻，依然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有关学习的事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季闻下巴枕在臂弯里，看起来是全神贯注盯着卷面上的字迹，实际是在盯着方静轩的手指。 手指停顿，清冽的嗓音紧随其后：「听懂了吗？」 季闻依然趴在桌上，含煳的声音乍听起软绵绵，熟悉之后只显得敷衍：「听懂了～」 见那只握笔的手渐渐扣紧，季闻抬起眼帘，又说：「这种题你都讲过两遍了，我真的听懂了。」 「那你自己再做一遍。」方静轩板着脸。 季闻便从那只手里拿回自己的笔。方静轩微凸的手指骨节一被他碰到，立刻就软了下去，五指松开，指腹微温。 季闻懒懒地趴在桌上，信手拈来地解题。熟练地把这道换汤不换药的数学题解出来，才支起身子望向身边满脸严肃的人：「我真的学会了。」 「季闻。」方静轩眉头不解，嗓音也很严肃。 被周听玉叫全名肯定没好事，季闻第一次被方静轩直唿大名，却毫无畏惧，反而只有好奇，好奇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算错了，而且是最简单的最后一步。」方静轩指着稿纸，一板一眼地说，「就算你前面都是对的，答案算错也要扣掉至少三分之一的分。如果这是一道填空题，老师才不管你会不会，答案错了就是全错。」 季闻拿过自己的稿纸看了看，立马开口解释：「啊，我这是写错了～正式考试的时候我会检查一遍，肯定能检查出来的……」 「季闻。」方静轩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肃声说，「你不要你给我画饼，这是习惯问题。」 他最近天天在季闻家里吃饭，亲眼看到饭桌上人见人嫌的多刺草鱼只有季闻一个人吃得最香。季闻挑鱼刺挑得认真又仔细，一个人吃整条鱼也没被鱼刺卡到过。 季闻打篮球的水平同样不差。体育项目看重体能和反应能力，但要想做出一番成绩，那也马虎大意不得。 方静轩油盐不进，季闻的撒娇罕见地被别人怼了回来，他不满地小声嘟囔道：「我没有画饼……是向你保证……」 第34页 方静轩注视着他这低眉顺目的小模样，略有些得意地轻挑眉梢。 季闻见方静轩神色缓和，语调轻快地说：「下次就算是练习，我也一定不会粗心算错的～」 「口头的保证就是画饼。」方静轩坚持道，「那你说你要是再算错怎么着吧。」 方静轩说着话，人越靠越近。两张椅子之间没有扶手，他用膝盖轻轻挨住季闻的腿，手便顺着连接处慢慢转移到了季闻的腿上。 「嗯……」季闻想了想，理直气壮地说，「但我做对了题目，也没有奖励啊？」 方静轩只觉好笑，对免费的家教还得寸进尺是吧，季闻这些小聪明真是半点都不愿意用在学习上。 「喜欢吃饭睡觉，画画，打球，打游戏。」方静轩越逼越近，「你是不是除了学习，什么都喜欢。嗯？」 「我也不知道……」季闻低下头，看向那只五指蜷曲轻轻搭在自己大腿中央，介于礼貌和冒犯之间的手。 「除了学习，你还有不喜欢的东西吗？」方静轩继续问。 季闻冥思苦想一阵，十分诚实地回道：「好像没有。」 方静轩辅导季闻的文化课，每次都是满肚子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现在随口聊了几句，他的烦闷却一扫而空，甚至不禁轻勾唇角，拿笔敲了季闻脑袋一下。 季闻突然灵光一闪：「你怎么不问我还喜欢什么？」 方静轩无所谓地说：「你不是什么都喜欢吗？」 季闻目光灼灼，眼底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你问问我吧～」 方静轩很配合地问道：「嗯，那除了吃饭睡觉运动画画打游戏之外，你还喜欢什么？」 总归就是些有关吃喝玩乐的东西，肯定不会有什么比坑坑洼洼的英语书更让他心梗了。 季闻注视着苏静轩，眼睛一眨不眨。不像京市人说话那般抑扬顿挫，他的语速很慢，语调延宕，尤其是最后两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的。 「我还喜欢你，哥哥～」 第21章 湿漉漉 季闻的表白猝不及防，方静轩先是因为震惊陷入长久的怔愣，而后则是怀疑与不信。 他默默收回不老实的手，坐直身子，与季闻拉开一定距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也喜欢我吧。」季闻笃定地说，「所以你才总是摸我的手。不好好穿衣服，也是故意的吗？」 方静轩：「……」 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龌龊举动会如此赤.裸裸地被揭露出来。 他的耳朵瞬间泛起红雾。本就温度偏低的手变得更凉了，掌心渗出一层冷汗。 季闻握住他僵硬的、微微发抖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住他，无害地、和缓地，步步紧逼。 「静轩哥，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对我那么好吗？」 方静轩敛眸避开视线，看向自己被包裹住的手。 喜欢吗？其实他没觉得自己喜欢季闻。他认定自己对季闻的感情是一种纯粹的欲望，他想和季闻亲近，所以处心积虑去接近，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动手动脚。 他自认自己不是个好人。他对季闻，确实比对其他人好了不少，但那都是他为了达到目的而採取的手段。况且，这世界上对季闻好的人多不胜数，也不差他一个。 「我……」面对季闻主动的亲近，他一时组织不出来完整的句子，明明所愿近在眼前，他却想要逃避，「那又怎么了？」 「我妈不准我早恋，但我现在已经毕业了。」季闻说。 方静轩沉默片刻：「可你没考上大学，过一个月又要去读高三了。」 「是高四。」季闻纠正道，「我已经高中毕业了，毕业证和毕业照都在抽屉里，不信你看。」 方静轩的紧张霎时消散，反而失笑，打量着面前真挚、纯粹、如阳光一般的少年，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不堪：「你怎么会喜欢我……」 季闻没料到表白会这么麻烦。他看同学们还有上课偷偷递纸条表白的，下课两人就卿卿我我一起去小卖部了。 他那么受欢迎，兄弟们都打趣说他这辈子都不需要主动出击，要是他主动去追谁，不过一句话的事。怎么真的实践起来就变得这么麻烦。 季闻回忆着，脸颊微微发烫，慢条斯理地回答方静轩：「你对我很好，虽然你给我讲题的时候很严格，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很细心，发现我喜欢画画，我随口说想吃雪糕，你都放在心上了……」 方静轩懂了，季闻大概是喜欢自己身上跟他不同的地方。以季闻这种一心只有吃喝玩乐的性子，估计他身边的朋友也好不到哪去，所以才会被自己身上这些陌生的特质所吸引。 他想到这里，微微一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去剖析这份纯粹的感情，或许仍是因为这份喜欢来得太不可思议。 季闻继续说：「你长得很好看，很干净，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每次和你靠近，我都会心跳很快。」 方静轩抬起手穿过自己的短髮，心乱如麻，天人交战。邪恶的小人在说，接受季闻吧，睡了他，把他变成你的，把他带去京市，反正你多的是钱养他。 正义的小人则言简意赅，他说——你骯脏的欲望和季闻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背道而驰。 方静轩没办法直接答覆季闻，只能委婉地说：「季闻，我会帮你考上你想去的大学。」 第35页 「啊……」季闻倒没有意识到话题被转移了，还认真地想了想，「那我想去清大，也可以吗？」 「……你能不能想点实际的。」方静轩无奈道，「你为什么想去清大？」 「梦想总是要有的啊。」季闻十分期待地规划未来，「如果考上清大，我就可以和你一起上学了～」 「等你考上大学，我正好毕业。」方静轩无情浇灭季闻不切实际的梦想，「我也不住宿舍，我在外面租房，只有上课的时候才会去学校。」 「你可以继续读研……」季闻对大学的情况也有几分了解，立刻找到解决方案，更加期待，「我们也可以合租，住一起。」 方静轩却因为简单的「合租」二字，再次红了脸。季闻的话里肯定不包含任何龌龊的成分，可恰恰是这种天然的清纯才让人难以招架，也让脑子不干净的他无地自容。 季闻说完，想起刚才还没有得到结果的事，直截了当地问道：「所以你是拒绝我了吗，静轩哥？」 人生的第一次告白以失败告终，不至于让季闻多么气馁，毕竟也不会有什么事能比他的学习更糟糕了。只是，方静轩明明就喜欢他，却还推推拉拉的，令他不解。 方静轩无法再迴避，只好说：「你现在谈恋爱，也算早恋。你的学习肯定会受到影响，你爸妈也不会同意。」 季闻不觉得和方静轩谈恋爱会导致自己的成绩退步，只可能会进步才对，甚至考上清大也指日可待，这些天以来的补习成效再显着不过了。 只是他爸妈那一关……他倒是压根没想过。他爸妈禁止他早恋，但偷偷谈也不是不行，主要是以前真没遇到多么喜欢的人才会一直乖乖听话。 可他没想到自己会对男生动心，他爸妈就更想不到了，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免不了一场大战。 方静轩印象里的季闻情商很高，擅长照顾别人的情绪也擅长让自己开心，还擅长画饼和煳弄，很少会有让他接不上话的沉默时刻。 方静轩开始后悔了。 他自私又凉薄，从来没有对谁付出过真心。他为了钓到季闻使尽浑身解数，有时显得刻意，有时也令人厌恶。或许只有季闻，会从他的严格要求中感受到善意，甚至喜欢上他。 错过了现在的表白，以后还能再有吗？ 季闻则低下头，难得认真地左思右想。他爸妈一时半会是搞不定的，也会给方静轩造成不小的困扰。方静轩怕影响他的学习，想让他考上好大学，这份心意他也很感激。 方静轩默默注视着沉默的季闻，心烦意乱地掐着自己的掌心。 「但是……」季闻抬起头来，没有露出任何困扰或失望的神情，明亮的眼睛里似乎还隐含着些许狡黠，唇角缓缓扬起， 「我这段时间学习进步真的很大，画画也还不错，你至少可以先给我一点奖励吧～」 「什么？」方静轩却没反应过来，堂堂学霸也有被小学渣难住的一天。 季闻伸长脖子，轻抬下巴，然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方静轩突然忆起上次错过的那个吻。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令人尴尬的意外，也避免自己会错了意，他先问道：「……你现在不想吃雪糕吧？」 「不想。」季闻的垂落的睫毛轻轻一颤，喉结一滚，「只是有点渴……」 眼睛都闭上了，总不可能是要别人拿水来餵给他喝。 方静轩选择先用双手托住季闻的脸。季闻的睫毛又轻轻一颤，眼睛却闭得更紧了。手心里的温度烫得灼人。 方静轩这才缓缓地倾身下去，用自己的唇覆上别人的唇。 至于脏不脏的，他这时候都全部忘光了。 青涩的浅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以及与表面上的宁静不相符的，胸腔里擂鼓一般强烈的心跳。 方静轩不自觉闭上了眼，季闻却在这时睁开了眼。 几秒后，方静轩向后退开，恰好对上季闻那双因为闭了太久，而变得格外湿漉的眼睛。 季闻将他的紧张尽收眼底，还如实说出自己的所见「你的睫毛在抖……」 方静轩：「……」 季闻看着眼前顿时陷入窘迫的人。方静轩皮肤白，脸红却不怎么明显，脸上只带着一层薄薄的粉。但眼尾也泛起了一片红，快哭了似的。 方静轩被看得口干舌燥，不禁舔了舔唇。想起自己刚刚用嘴唇碰过什么，脸上的颜色终于赶上了季闻。 季闻却将视线从那鲜红湿润的唇上移开，转到方静轩那双由长睫映衬的眼睛上，拉住他的手腕，然后靠近过去，亲了亲他颤抖的睫毛。 方静轩愣了愣，心跳有瞬间的空白。 下一刻，笃笃笃的敲门声猝然响起，方静轩的心跳勐然加快，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季闻的反应比他更大，直接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周听玉听到房间里的剧烈动静，疑惑地推门进去，季闻正好从地上爬起来，脸蛋红扑扑的。 周听玉只当他是摔到地上觉得丢脸才脸红，毫无所觉地走过去：「你学得多专注啊，还能被妈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诺，这是今天的水果，你们一起吃。」 方静轩将头垂得很低，努力藏住自己脸上和声线里的异状，简短地说了声「好」。 季闻目送着周听玉出去，等卧室门重新关好，才长长松了口气。 第36页 「那等我考上大学，如果你还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话……」季闻看向方静轩，一字一句，「我们就在一起吧，哥哥～」 由周听玉造成的惊慌转瞬而逝，他的声线又愉快地带上小波浪线，脸上则挂着无忧无虑的笑意。 季闻短暂地营造出浪漫温存的气氛，转瞬又用不合时宜的保证亲手打破：「不是画饼～！」 是认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纯爱。 小方：救命…… 第22章 小屁孩 周听玉了解自己的儿子，想不到他能静下心来在家里学习这么长时间。先是欣慰，然后是怀疑，再然后是恐惧。 她家小闻，该不会把脑子学坏了吧…… 而且方静轩给季闻补习，除了每天吃两顿饭以外，一分钱都没收，还让季闻去自家画画。季闻天天在家学习，方静轩也得陪着，整周无休，她心里过意不去，只能多做些好菜补偿人 401的邻居杜颖和她算是同辈人，但杜颖年近四十才盼来独子，叫做盛逸舟，今年八岁，是社区里最喜欢缠着季闻的小朋友之一。 杜颖丈夫在外地出差，孩子正放暑假，她临时接到加班任务，得在单位待到深夜。儿子无人照顾，便找上了关系不错的邻居姐姐周听玉。 「周姐，小舟他天天闹着要找小闻哥哥玩，但我怕他打扰小闻学习，一直不准他去吵你们……但我今天可能要到很晚才能回来，你看能不能让小舟去你们家待一天？」 早上七点，周听玉也要去上班了。她十分理解地答应下邻居的委託，带着盛逸舟回家，正要把睡梦中的季闻喊醒，盛逸舟就先屁颠颠扑了过去。 「小闻哥哥～！我好想你啊！！」 季闻惊醒过来，人还迷煳着，先下意识摸了摸小朋友毛茸茸的脑袋。 周听玉在一旁说道：「杜阿姨有事出门，小舟今天要在我们家待一天……」 季闻从床上起来，意识缓缓回笼。 周听玉继续说：「你天天在家学习也要劳逸结合，小方这段时间也辛苦了，你问问他想不想出去玩。你和他还有小舟一起，随便你们去哪玩，妈给你们报销。」 这些天的补习下来，季闻其实不怎么累，半天画画半天学习，学习的时候他做十分钟的题，方静轩得给他讲解半小时，比他累多了。 季闻受宠若惊地答应下来，把周听玉送出家门，顺口问道：「那我可以去网吧玩游戏吗？」 「……」周听玉沉默几秒，「小舟才八岁，你要是敢带他去网吧，看我不收拾你。」 「开玩笑的～」季闻笑笑说，「好啦妈，你赶紧去上班吧～」 送走了周听玉，季闻换好衣服带着盛逸舟一起去敲响403的房门。虽然他有钥匙可以直接进去，但今天还带了个小朋友，先敲门会比较好。 方静轩过来开门，注意到季闻今天穿得不太一样，白t外面加了一件浅蓝的牛仔短袖衬衫，有种休闲度假风。然后才注意到季闻腿旁边那个，撞过自己行李箱的莽撞小孩。 季闻拍拍盛逸舟：「叫轩轩哥哥～」 盛逸舟也不是多么心细的小孩，对404新住户的唯一印象只剩「被黑心中介骗了住进凶宅的笨蛋」这一项。这时近距离观察，见方静轩人长得干净清秀，他的印象还算不错，当即甜甜地喊道：「轩轩哥哥～」 盛逸舟的和季闻有着相似的口音，嗓音拖沓绵长，还带着小孩特有的稚气和奶音。可方静轩偏偏觉得，这声「轩轩哥哥」叫得也没有季闻好听。 而且盛逸舟的年纪，很容易让他想到几个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差点没能控制住瞬间涌起的厌烦，全靠季闻的下一声「静轩哥」才忍了下来。 季闻先介绍了盛逸舟的情况，接着说：「静轩哥，我妈让我们一起出去玩，她给我们报销。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方静轩当然不想和盛逸舟这种小朋友一起出去玩，他根本就不喜欢出去玩。 不过还有季闻在，他想了想说：「带着他一起……去游乐园吧，除了游乐园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去。」 盛逸舟却没能察觉出这位新认识的哥哥的嫌弃，讨价还价道：「轩轩哥哥，你想去游乐园吗？但我想去电玩城……」 语毕，一张肉嘟嘟的小脸还因为幼稚的大人露出了几丝为难。 方静轩：「……」 「你才八岁，去什么电玩城。」季闻先否决盛逸舟的提议。电玩城拥挤又吵闹，烟雾裊绕，方静轩绝对会嫌弃，那还不如去网吧开个包厢。 而方静轩的确是来自大城市的人，对芒城这种十八线小城市严重缺乏了解，季闻又对他说：「从这里去最近的游乐园要一个多小时，都快到省城了。芒城有些公园里有游乐设施，但是不好玩，而且都老掉渣了，不太安全。」 盛逸舟很贊同地点点头，立马和季闻站到一边，共同对付方静轩这个想去游乐园的幼稚大人。 方静轩：「……」 「有了～」季闻有了主意，「我们去河边吧，先下楼。」 方静轩不知道河边除了暴晒能有什么可玩的。随手拿上一把阳伞，跟在一大一小身后下楼。 季闻去乱糟糟的车棚里找出自己的自行车，问方静轩道：「静轩哥，你会骑车吗？」 第37页 方静轩：「不会。」从他有记忆开始，出行都有司机开车接送，独自生活后他很少出远门，偶尔的几次也会选择打车。学自行车完全没必要，而且很脏。 季闻的自行车有一段时间没骑了。车座上落了一层薄灰，车铃有些锈了，车篮里都是落叶。 他随手拍了拍车座，又说：「你不会骑车的话……那我们推着车走去河边上好了。」 早上的阳光不算太强烈，但这是七月份的阳光，无论何时都炙热又刺眼。要一路走去不知道多远的河边上，还要带着个胖嘟嘟的小屁孩…… 方静轩犹豫片刻，在季闻身后默默地将阳伞撑开，往前送过去一些，也给季闻挡挡太阳。 盛逸舟见他突然撑伞，眼神鄙夷，语气嫌弃：「又没有下雨，你怎么还打伞啊？」 问的问题倒是和之前的季闻差不多。方静轩觉得好笑，嘴上毫不留情：「因为晒，你天天这样晒太阳，等开学的时候就变成小黑胖子了。」 盛逸舟迅速反驳：「你才是胖子！」话送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又低头看看自己突出的小肚子和两只肉手，满脸惊慌地看向季闻。 「小闻哥哥……我胖吗？」 季闻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好听，其中带了多少煳弄就不得而知了：「不胖啊，小舟最可爱了～」 盛逸舟得到季闻的支持，扭头沖方静轩吐吐舌头，洋洋自得摇着不存在的尾巴，又说：「只有女生才会在不下雨的时候打伞，你是娘娘腔吗？」 季闻闻言一愣，少见地蹙起眉头，正要开口教育不懂事的小孩，却见身旁的方静轩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绪。 方静轩洁癖讲究、冷漠寡言还自带一张臭脸，从小到大没少被别人编排过。因为显赫的家世，出众的长相和成绩，其实女生对他的态度还不错，大着胆子来向他告白的也不是没有。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同龄男生想要的一切。那些人因此更加嫉妒他，不敢当面得罪，就在背后造谣他的私生活。说他是娘炮，同性恋，喜欢男人的变态。他倒无所谓，因为这本来就是真的。 但有一点说错了，他不是想被男人艹，而是想艹男人。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样的货色都看得上，在季闻之前就从未有过谁。 他看着眼前才八岁大的小男孩，心中毫无波澜，淡淡道：「你知道你这话不但是在骂我，也是在骂女生吗？你一个小黑胖子，成绩不好还不尊重女生，以后怎么会有人喜欢你。」 才八岁的小朋友听得一知半解，却觉方静轩说得好像有些道理，一时半会想不出反驳的话。 季闻愣了愣，看向方静轩，心想：静轩哥怎么还和小朋友吵架啊，好幼稚。 但确实是盛逸舟小朋友不对在先，季闻正待开口教训，方静轩注意到他在看自己，忙抢过话头，这次的语气缓了些： 「虽然长得好看的人很多，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受欢迎。你知道为什么季闻受欢迎吗，你既然喜欢缠着他，怎么不和他学点好的？」 盛逸舟听懂了话里的重点，立马转头问季闻：「小闻哥哥，为什么你很受欢迎？」 季闻：「……」 不是，等等，他好像没和方静轩说过自己在学校里人气很高的事吧。 而且他们几天前才约定了毕业之后恋爱，自己受欢迎这件事是不是得解释一下？ 季闻什么都还没说还没做，突然就成为了三人之间的焦点。 季闻先处理盛逸舟，说：「给轩轩哥哥道歉。你要有礼貌，不要骂人，这样别人才会喜欢你。」 盛逸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噢……对不起。」 盛逸舟也是个无忧无虑精力旺盛的小朋友，转眼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两人前头，蹦蹦跳跳地引路。 河边的确不远。两个成年人加一个八岁的小朋友，再加上一辆被推着前行的单车，不过二十分钟便离开了街区。 视野骤然开阔。到处是青草的芬芳，阳光的暖意，江水的潮气，以及穿过桥洞下短暂的阴凉。 桥洞下昏暗潮湿，爬满湿腻的青苔。方静轩低头看向自己的白鞋和下方黑乎乎的石砖地面，忽觉举步维艰。 身旁推着自行车的季闻蓦地停下脚步。 方静轩也跟着一顿，前方的盛逸舟已经离开了桥洞，远远跑到阳光之下。他接着偏头望向季闻。 季闻大半个人都遮在桥洞的阴影里，眼睛却依然很亮，熠熠生辉，好似漾着河面的波光。 关于自己受欢迎这件事，季闻本打算向方静轩解释，却有另一件事先占据了他的心头。方静轩长得不比他差，家庭条件应该也比他好，学习成绩更是和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方静轩是不是也很受欢迎？ 「静轩哥。」季闻想到就问，「你都快大四了，那你有谈过恋爱吗？」 他的好哥们赵君越才高三毕业，正式的恋爱都谈过三段了。 方静轩不假思索：「没有。」 「我也没有。」季闻这才交代自己的情况，却见方静轩没什么反应，可能是因为他说过爸妈不准早恋的事，所以他的回答也不令人意外。 季闻眨眨眼，又说：「我爸妈只是不准我谈恋爱……」 亲一下又不算谈恋爱，他们约好等自己考上大学再谈，现在不都亲过了吗。 第38页 方静轩听闻言神色微动。在刚认识的那几天，他完全将季闻视作可以随意撩拨的纯情高中生，可从爬窗和饺子事件开始，他渐渐发现季闻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乖。 父母只是不准季闻谈恋爱，但季闻要是真的喜欢谁，肯定能用他的小聪明想出一百种钻漏洞的法子。 因为方静轩闪动的眼神，季闻得意地勾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长。 这下，方静轩的脸色彻底绷不住了。 艹，他还像个变态一样偷偷摸纯情少男的小手，季闻该不会已经牵过不知道多少人了吧？ 就算亲吻的时候脸都红成番茄了，那也不代表就是初吻。 季闻不再多吊人胃口，用蜻蜓点水的吻打断方静轩的胡思乱想。 「这是第二次……」他敛着唿吸，紧张地小声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季闻愣神却是因为自己糟糕的算术，他赶紧举起一根手指，隔着几厘米虚指方静轩的睫毛。 然后纠正自己刚才的话，恢復成平时活泼的音调：「不是，是第三次～」 还要加上亲睫毛的那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季小闻：嘿嘿～(*≧w≦) 第23章 风筝与少年 盛逸舟跑出去一大段距离，回头发现自己把两个慢吞吞的大人弄丢了。 他毫不慌张，反而自在得像风一样，一熘烟地跑下河堤，钻进河边的芦苇丛。 季闻推着自行车和方静轩从桥洞出去，站在河堤高处，一眼看见下方河滩上的小男孩，忙高声喊道：「小舟！快上来，不要去河里。」 每年到了夏天，总会有淘气的小孩和不听劝的大人去河里游泳，溺水事故时有发生。 盛逸舟很听季闻的话，他也没想下河游泳，只是被茂密青翠的芦苇丛吸引了注意力。他摘下一根和他差不多高的夏天的芦苇，芦苇穗迎风摇曳，衬着碧蓝如洗的天。 他想了想，再摘下一根芦苇，带着两件战利品爬上石阶，重新回到平坦的河堤上。 「小闻哥哥，送给你～」盛逸舟先把一根芦苇递给季闻。 季闻开心收下：「谢谢～」 盛逸舟犹豫片刻，试探着转动手里的芦苇秆，用柔软的穗对着方静轩：「轩轩哥哥，这个给你……」 小孩子都是不怎么记仇的。 但方静轩记仇。而且一个讨厌的小孩会让他想到千万个讨厌的小孩，然后把自己对小孩的厌恶全都集中诉诸眼前的小孩身上。 方静轩半天没接，季闻看了看他，干脆一把夺过那根无主的芦苇，然后往方静轩怀里塞。 以免被芦苇穗袭脸，方静轩只能抬手接过。 他拿着那根莫名其妙的芦苇，一阵无语，却见季闻扬着自己的芦苇，沖他笑，一双星眸熠熠生辉。 经歷了芦苇的小插曲后，来河边的正式游乐项目终于要开始了。季闻说：「今天太热了，小舟，你别乱跑了，我骑车带你兜一圈。」 方静轩默默看季闻一眼，他还以为季闻在晴天万里的七月跑到连树荫都没有的河堤上，是享受这种酷暑的感觉呢。 盛逸舟用和黑红的粗糙外貌不太相符的小奶音应道：「好～」 「上来吧。」季闻把芦苇放到车篮里，抬腿迈上自行车，又对方静轩交代道，「静轩哥，我慢慢骑，带小舟玩一会，你可以跟着，或者在阴凉的地方等一下。」 方静轩无所谓地「嗯」一声，低头却见盛逸舟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方静轩：「……」 这破孩子，要当着他的面坐季闻的自行车后座去兜风，还想让他帮忙扶上车是吧。 盛逸舟只当方静轩是反应迟钝，只好开口道：「车太高了我上不去，轩轩哥哥，帮我一下……」 方静轩全是因为季闻才能忍住嫌弃，勉为其难地用双手托住小黑胖子的腋下，把他扶上自行车后座。 他皱着眉头拍拍手，余光里只见季闻正扭头看着他，又在笑。 季闻却是有些惊讶，没想到静轩哥看着弱不禁风，竟然能搬得动实心且敦实的盛逸舟小朋友…… 季闻再交代一句：「那我们先走了～小舟，抓紧我。」这才转身回去，踩下自行车踏板。 季闻自觉没骑得多快，但人的腿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两个大轮子。方静轩跟着走了几步，又换成小跑，与自行车的距离却越拉越远。 他低头看向手中耷拉下去的芦苇，忽觉有些可笑。 追不上了…… 方静轩脚步渐缓，遥望远去的自行车。自行车的叮铃声都听不见了，只剩湿热的江风吹拂着他的耳膜。 追不上了。 他看到江面上指甲大小的风筝，啪的一下断了线，飞向遥远的天际。石滩上的游人沿着河岸追逐，高唿，最后也像他一样，无力驻足眺望。 方静轩看着那点芝麻大小的风筝，怔怔地出声。骤然响起清脆的「叮铃铃」，唤回他的思绪。 季闻的单车不知何时调转了方向，已来到他前方几步外的位置。季闻及时踩下剎车，拍拍身后的盛逸舟，示意他从车上下去。 盛逸舟下车倒不需要别人帮忙，灵活地蹦下车。 季闻再向前方招唿道：「静轩哥，我带你兜兜风？」 方静轩微愣，而后无奈道：「那你要把小黑……小舟丢在这儿吗？」 第39页 季闻扭头对盛逸舟说：「小舟，现在我要骑车带静轩哥去兜风了，你跑着跟上来，你能做到吗？」 盛逸舟拍拍骄傲的小胸膛：「能～」 今天出门，方静轩的兴致一直不太高。季闻猜想他可能是嫌热嫌晒，便说：「上车吧，车一开就不热了。你坐在我后面，太阳晒不到你，也不用打伞了～」 季闻的自行车后座加了软垫，和前面的坐垫差不多高，也隔得很近。可刚刚才被小屁孩坐过，方静轩略有些嫌弃，看着季闻浅牛仔蓝的背影，还是跨上了后座。 这是他第一次坐自行车，也是第一次坐自行车后座。小小的后座坐上一个大人之后，和车座上的人之间就不剩下多余的距离了。方静轩往后就会掉下去，不往后就会和前面的季闻蹭到彼此。 「小舟，等跑到对面的那家小卖部，我给你买烤肠吃。」等方静轩坐好了，季闻对盛逸舟说，再回头交代一句，「静轩哥，抱住我～」 方静轩：「……」 他在意两人会蹭到，季闻却要他直接抱上去。 而且这个跨坐的姿势…… 「等等。」 季闻疑惑回头，方静轩忙说：「我还是侧着坐吧。」 季闻没载过女生，但知道女生喜欢侧着坐，可能是因为穿着裙子不方便。虽然不知道方静轩为什么要侧着坐，但他没什么意见，爽快地说了声「好」。 等方静轩换了姿势，又说：「那你抱紧我，侧着坐可能不太稳。」 方静轩一愣，忽地想起季闻对盛逸舟说的好像是「抓紧我」，心中窃喜，勾起一个笑。而后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吃小孩的醋，又因为季闻的区别对待沾沾自喜，则是无奈失笑。 季闻用眼角余光捕捉到他的小动静，也笑起来：「静轩哥～因为我要带你去兜风，你是不是很开心？」 方静轩更觉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的不是自行车，是什么顶级豪车。」 「豪华自行车不也是豪车嘛。」季闻一如既往地自信，「走了～」 方静轩赶紧伸手抱住前面的季闻。当作外搭的牛仔衬衫敞开着，方静轩的手一不留神就钻了进去，隔着一层t恤布料环住季闻窄而韧的腰。 骑车时腰部用力，柔软的腹肌绷得紧紧的，软硬适中，微带弹性。方静轩心思浮动，想起季闻之前在自己面前撩起衣服擦汗，不小心展露出来的那片雪白腰腹。 ……还好从跨坐改成侧坐了。 「是不是很凉快？」 季闻的声音和风一起飘来，方静轩收回思绪，惊觉自己暂时忘记了夏天的存在。 他平等地厌恶所有季节，包括夏天。但此时，除了明媚的阳光、瓦蓝的天和云，以及波光粼粼的河面之外，已不剩下分毫黏腻和炙热。所有的不快都被清凉的风一併带走。 方静轩面朝江面，闻声才偏头看向季闻的背影。一头黑髮迎着强烈的风，四处乱飞。不用想，他正面的样子肯定就跟刚睡醒一样，乱糟糟得可爱。 方静轩过了半天也没答话，季闻倒无所谓，愉快的情绪没受到半点影响，又说：「在河堤上骑车，风景特别好。你要是打伞，就都看不到了～」 方静轩无声一笑，驴头不对马嘴地回道：「你是不是心情很好。」 季闻：「出来玩当然心情好啊。」 方静轩：「那你怎么不唱歌？」 季闻微怔：「你怎么知道我想唱歌……？」 方静轩这次则笑出了声。 唱歌是季闻众多的爱好之一，但他一般只有一个人闲来无事或者洗澡的时候才会哼哼歌，很少和朋友们一起去ktv。虽然他自己不认为，但说他五音不全的人却不止一个。 季闻想起自己上次在方静轩面前哼歌的事，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笑话我？」笑他唱歌跑调。 方静轩却不理解：「我笑话你什么？」笑季闻可爱倒有。 季闻笃定道：「你肯定是笑话我！」算了，下次再唱。 方静轩懒得和高中学渣争辩，正好借着这次难得的摸腰机会，五指合拢，在季闻的腰侧上轻轻捏了一下。 这玩笑的一捏却让季闻勐地一颤，不小心打了下车把，方静轩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后座上摔下去。 因为受惊，他整个人都贴上了季闻后背，下意识用双手箍紧季闻。一只手臂紧扣着腰，另一只手则抱在季闻胸口。 季闻瞬间涨红了脸，急忙踩下剎车，完整的句子都说不上来，只能急促地嚷嚷：「手手手手……」 方静轩完全不明所以，心想季闻刚才差点翻车可能是因为他捏的那一下。摸小手的时候没发现，原来季闻这么敏感的吗……？ 现在反应这么大又是为什么？ 他无需多想，很快从手心里的触感知道了答案。他赶紧拿开那只放在季闻胸口上的手，从后座上下来。 季闻还呆坐在自行车上，一语不发。 不是，他平时洗澡搓得比这用力多了，怎么掐一下腰那么痒的？而且，胸口那里，更是一种直通天灵盖的酥麻。 方静轩看着那两个红得快滴血的耳朵尖，忍住想要亲上去的冲动。好像只要和季闻在一起，他脑子里就全是有颜色的肥料，意外发现季闻这么敏感，更加心神荡漾。 但季闻的反应实在太大了，就像上次周听玉突然进房间吓得他从椅子上掉下去一样。可爱得要命，也纯得要命。 第40页 他骯脏的大脑立刻被洗涤干净了，只觉得有趣想笑。 季闻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把牛仔衬衫的扣子扣上。有衬衫和t恤两件衣服保护，总不会那么痒了。 季闻稍稍松了口气，抬头见方静轩正注视着自己，还问他：「你把衬衫扣上，不热吗？」 「嗯……风有点大。」季闻说。 表情就跟谎称饺子汤好吃时一模一样。 「小闻哥哥！……」盛逸舟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跑不动了……」 季闻便给他加油鼓劲：「快到了～你今天运动量这么大，回去就该瘦了。」 方静轩看季闻一眼，暗想，季闻这画饼的功夫确实炉火纯青了，张口就来，难怪单纯好骗的小孩都喜欢他。 盛逸舟听到季闻的话，先欣喜，又皱眉：「啊，那我现在真的很胖吗……」 「没有啊，而且多运动能长得高。」季闻随口安抚完小朋友，「好了，我们一起去买烤肠吧～」 盛逸舟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满心满眼全都是绝世好哥哥季小闻，把自己追着自行车狂奔几百米还被嫌弃胖的事忘了个干净。 季闻推着自行车，带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沿着坡道走到下方的河滩上。不远处桥下有个小木屋，门前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玩具。 几人都还没吃早饭，季闻和盛逸舟寻着烤肠味过去，边走边咽口水，一点都不嫌丢脸。 季闻一口气买了三根售价五元的烤肠，还没等方静轩过去就结完帐了。 他从塑胶袋里拿出两根烤肠，和盛逸舟一人一根。然后十分大方地连着袋子一起递给方静轩。 方静轩知道路边上这些小吃的原料都好不到哪去。何况还是肉食，进价不知道才几毛钱，怎么想都不太干净。而且烤肠的肥油似乎都透过塑胶袋渗出来了，他实在嫌弃，不但不接，甚至后退一步。 「你们吃吧。」他尽量不在语气中流露出嫌弃。 至于吃了烤肠的季闻，回去洗洗刷刷干净，勉强还能要。 季闻遭到拒绝，并不介意，反而乐于自己独享两根烤肠，又问：「那你要不要吃点什么，还有关东煮和玉米。」 方静轩勉为其难：「……玉米吧，一根就行。」 季闻阔绰地给方静轩买下一根没滋没味的玉米，忍不住嘟囔：「玉米也要五块钱，不如吃烤肠。」荤素同价，好坑啊。 方静轩不禁笑道：「你都是开豪车的人了，还纠结这几块钱？」 「哪有豪车？」季闻先是一愣，才想起自己夸下海口的豪华自行车，不但不觉得丢脸，还理直气壮，「养车很费钱的，所以要节约一点。」 说完便专心吃烤肠，吃得满嘴流油。 方静轩不再后退，默默地想。 其实在他攻略季闻的计划里，还有最重要的金钱攻势没有用过。虽然几乎没有人不喜欢钱，但他本人就对钱没有什么兴趣，所以还需要多观察观察季闻，免得金钱攻势起反效果。 现在他可以肯定，去京市玩诱惑不了季闻，豪车大概率也不行。比起真正的豪车，季闻可能更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吃五块钱的烤肠。站在豪华自行车旁边，迎风进食。 方静轩咬了一口不糯也不甜的玉米，慢条斯理地咀嚼。 季闻吃完自己的两根烤肠，就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啃玉米，嘴巴片刻都闲不下来：「你怎么吃得这么慢？你应该也饿了吧，不好吃吗？」 方静轩：「……」 不仅不好吃他还嫌脏，但他做不到像季闻那样都快难吃哭了还硬夸。又不想扫了季闻的兴，干脆沉默。 季闻锲而不捨地关心道：「你多吃点，不要挑食才能身体好，就不会体寒了。」 方静轩：「……我不体寒。」究竟为什么体寒这个话题又开始了？ 季闻：「噢。」但满脸都写着不信。 方静轩先放下嘴边的玉米，觉得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我只是体温偏低，手比较冷，没有体寒。」 季闻想了想，嗯，嘴唇确实不冷。至于骑车时方静轩抱过来的温度……风太大了他不是很确定，而且他也有点忘了。 既然方静轩声称只有手比较冷，他可以当场确认，于是直接抬手握住方静轩的脖子。 很热，还能感受到血管轻微的跳动。 方静轩瞪大双眼，险些失态：「你手上都是油！」 季闻收回手，嗅嗅闻闻：「很香啊。」手上都是烤肠香，嘴才油。 方静轩：「……」 如果季闻稍微敏锐一点，早该发觉方静轩爱干净得过了头。如果他稍微心思细腻一点，也早该因为方静轩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嫌弃而生气了。 但他都没有，面对快要跳脚的方静轩，还生出了玩闹的心思。 他拉过方静轩的胳膊，不打招唿，直接在那白净的脸颊上吧唧一口。 方静轩：「？」 「季闻——！」 季闻刚想说「第四次」，却惊觉方静轩有点生气，忙改口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方静轩的一腔怒火霎时被堵回了肝里。 吃饱喝足的盛逸舟插过来：「小闻哥哥，你们在干嘛呀？」 季闻先摸摸自己的空口袋，又问盛逸舟：「小舟，你带纸了吗？」 盛逸舟打开妈妈给他准备的小挎包，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比小学生还粗心马虎的小闻哥哥。 第41页 季闻抽出一张纸，走到方静轩面前，用干净的纸巾在脸颊上盖有油腻唇印的位置轻轻擦拭。 「我给你擦擦～」 季闻猝不及防的靠近让方静轩一愣，擦脸的举动则让他完全僵在了原地。 季闻纤长的睫毛在他眼前垂着，神情是罕见的专注。偶尔抬眼，眼睛干净得清澈见底，却又比任何深沉的目光更能穿透人心。 方静轩回过神来，僵硬道：「……你先给自己擦擦嘴吧。」 季闻见方静轩不生气了，不再用纸巾反覆摩挲他的脸，改而擦拭自己的唇。 即使上扬的唇角被纸巾挡住了，那双弯弯的笑眼仍映在方静轩的瞳孔里，和蓝天、白云，以及夏天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方静轩：季闻这个熊孩子，md，气死我了……真香。 第24章 贴贴贴贴贴贴（一更） 季闻在补习了半个月文化课后,迎来了第一次模拟考。 因为数学实在太糟糕，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数学补习上。偶尔看看其他科目的书，晚上背英语单词。 但方静轩设置的模拟考,要让他一次性考全部六门。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季闻有理有据地说,「这几科我高考完之后就完全没有复习过了,什么都不记得。」 「歷史政治地理，给你开卷考。」方静轩早有准备,「英语没有听力，语文只用写作文。我主要看看你其他科目的基础怎么样，好安排后续的学习。」 第一天上午考英语和语文作文,下午考数学，写作文的能力很难忘掉，英语和数学季闻都有所准备,应该不会太难。 季闻信心满满地先写作文,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这道题有关乐观的心态,正好是他擅长的，实在想不到什么名人事迹，他就写自己的亲身经歷。 但他在考语文之类写字较多的科目时，有个比较严重的问题，他写字很慢。 他不会写连笔,写字一笔一画,方方正正，拐角却很圆润。方静轩在一旁监考,笑着看他认认真真慢慢吞吞写字，倏地开口提醒：「还有十五分钟。」 全神贯注的季闻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再看一眼自己的作文纸,更加慌乱。时间过去了四分之三,才刚写完一半。 季闻立马加快速，就算手快了，脑子也跟不上，还差个结尾没想出来，那边方静轩又说：「时间到了，交卷吧。」 季闻停下笔，却用双手压住自己的作文纸，偏头看向方静轩。 方静轩无情地伸出一只手，表情冷酷，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 季闻愁眉苦脸可怜巴巴，他也不为所动。 「到时间了，没写完也不准再写了。」方静轩俨然是个冷酷无情大公无私的监考官，「就算是模拟考，你也要当成正式考试。现在养成拖拉的坏习惯，等到正式考试你照样写不完。」 季闻怎么都不想放弃只差一个结尾的作文卷子，看向那只白净平整的手，突发奇想，将自己的下巴放上去。 他抬起眼，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乞求：「哥哥～再给我五分钟……？」 方静轩的颅内画面立马就歪得没了边，耳根微微发热。他拒不开口，季闻又用下巴在他掌心轻轻蹭了一下。 「……现在已经过去一分钟了。」他艰难道。 季闻愣了愣，意识到监考官这是同意了，五分钟还剩下四分钟，他赶紧转身回去，刷刷刷奋笔疾书。 方静轩微觉头疼。 四分钟一到，他趁着季闻不备迅速抽走作文纸。 季闻被抢走考卷，还笑得特别得意：「正好写完了～」 等方静轩低头检查作文，又满怀期待地问：「我以前作文都能拿40分，这道题我觉得我超常发挥了，你看我这次能拿多少分？」 方静轩一目十行看完作文。没跑题，论证也合理，字写得工整清晰应该挺加分的，但季闻写得实在太慢了。 他实话实说：「这道题比较简单，但一个小时都写不完。那正式考试的时候，你还有时间留给前面的题吗。」 季闻：「……」其实他一般都是先写前面的题再写作文，所以每次写不完的都是作文，但他才不会自曝呢。 方静轩继续说：「40分对于清大来说远远不够。既然作文是你擅长的一门，你就更应该努力发挥自己的优势，而不是拿着40分沾沾自喜。」 就算方静轩有意克制，依然时常忍不住换上平时的严苛语气，脸色也肯定好不到哪去。但季闻没有丝毫不满，还听得特别认真，时不时用力点头。 方静轩的语气不知不觉就软下来。 「你晚上背单词的时候，也可以看看作文书。现在休息一下，准备考英语。」 季闻又问：「那你觉得我这次能拿多少分？」 「……」方静轩沉默几秒，「我不了解作文的评分标准。」 「噢～」季闻也不怎么在意，干脆自己给自己评分，「我觉得这次能有43分～」毕竟结尾都写完了！ 方静轩笑笑说：「45分吧。」 因为他随口多抛出来的两分，季闻一下又来了精神，活力满满地准备考英语，只是一看到卷子，立刻就丧了气。 方静轩拿到七零八落的答卷，一眼看出季闻半个月的单词背了个寂寞。 「季闻，你不是每天晚上都在背单词吗？」他明明隔窗监督着的。 第42页 季闻：「嗯……背了……」谁知道一上考场就忘了呢。 方静轩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你每天画画早点来，我先给你抽默一遍单词。」 季闻：「……」 他本以为今天考了英语，晚上的背单词任务或许可以暂停几天了，没想到任务量又翻了一番。 天黑之后，季闻回到卧室准备背单词。他不情不愿地在书桌前坐下，先出了会神，而后注意到方静轩在用笔记本电脑，便好奇地问道：「静轩哥，你今天也要学习吗？」 方静轩：「嗯，写论文。」 季闻「噢」一声，心想要是能让方静轩去考场上帮他写作文就好了，顺便把其他科目也考了就更好了……他神思不属地打开背单词的app，忍不住又问：「那你的论文题目是什么呀？」 方静轩停下手里的事，一脸严肃望过来：「你现在是背单词，还是聊天？」 「好兇哦。」季闻小小声嘟囔一句，总算开始背单词了。 他一天背几十个单词，其实都是高中反反覆覆学过几年的，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新单词，背起来花不了多少时间，记不记得住另算。 他从单词app切换到微信，给方静轩发过去一条信息。 【哥哥我喜欢你（爱心）】 想都不用想，方静轩看到他的信息，肯定马上就会后悔自己刚才那么凶了～ 但对窗的方静轩沉迷于自己的事，目光片刻都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离开。手机则在他手边几十厘米外遭受冷落。 【我好喜欢你嗷嗷嗷嗷嗷】 【（咆哮.jpg）】 【（打滚.jpg）】 …… 桌上的手机一连震了好几下，方静轩实在无法继续忽视，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拿起手机查看。 方静轩：「……」 而窗户对面，本该背单词的季闻正在埋头玩手机，笑得特别开心。 【哥哥亲亲o(*￣3￣)o】 季闻再发出一条消息，看向对面。 方静轩正在查看信息，但手指半天也没有动。 季闻当然不会因为他人的忽视自己而感到气馁，继续发消息刷屏。 【哥哥抱抱(つ『w`)つ】 【你为什么不理我呜呜呜t^t】 【理我理我理我！！】 都这么可怜了，他就不信方静轩能那么狠心，真的不理他。 方静轩：「……」 季闻信心十足再次抬头，却见方静轩把手机收进口袋里，起身就走。 季闻：「？」 不但不回他消息，人还走了！！ 季闻这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冷落，总算生出了些不悦来，心里闷闷的，这单词更背不进去了。 客厅里的周听玉为了不打扰儿子学习，正在看无声电视，因而敲门声响起的声音特别清晰。 她过去开门，门口的方静轩礼貌说明来意：「小闻有问题要问我。」 周听玉立马扭头，冲着季闻的房间吼一嗓子：「季闻，你有什么问题就过去问，是你有问题，怎么能把别人喊过来啊。」 季闻一惊，迅速过去开门。 方静轩走进他的房间，反手掩上门，嘆了口气。 季闻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怎么过来了……？」 而且还不回他微信！ 方静轩不多废话，直接伸出双臂，环住季闻。 「你不是要亲亲要抱抱吗？」 季闻：「……」那个，其实，他是不想背单词，才疯狂刷屏骚扰家教来着…… 方静轩松开双臂，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先闭上眼睛，又在季闻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他轻抿下唇，板起脸说：「继续背单词。」 方静轩用行动回完微信消息，留下小脸通红的季闻，风一样地走了。 季闻等着方静轩重新回到对窗，这时的心情喜滋滋的，没有变化的是依然不想背单词。 而且背单词也要用手机，方静轩在对窗，眼神再好也判断不出他有没有在学习。 方静轩仿佛窥视到他的心思：「你大点声背，让我听到。」 季闻微愣：「……那不会打扰你写论文吗？」 方静轩：「背。」 季闻低下头，默默打开微信，发送表情包。 【（哭哭.jpg）】 方静轩这次第一时间看到了消息，仍旧不回復，直接出声道：「季闻，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闻嘟囔道：「我发了这么多消息，你都不回，好像我单相思一样。」 「……」方静轩看向手机屏幕，又翻了一遍季闻刷的屏，显然全都是没营养的、为了逃避学习的废话，还硬要求他回復。 他也实在不知道该回什么，他并没有和别人闲聊的习惯，更没有谈过情说过爱。不习惯更不喜欢。 他从季闻的信息里寻找可以利用的元素，依葫芦画瓢回消息，却要简短许多。 方静轩：【我也喜欢你。】 了却一桩大事，他松口气，却见对面的季闻正在盯着他，满眼都写着不满意。 方静轩：【我也喜欢你。（爱心）】 季闻继续用眼神示意。 为了让季闻学习，方静轩实在没有办法，存下一个季闻的表情包，艰难点下发送键。 方静轩：【（打滚.jpg）】 季闻看着头像一片漆黑、一看就了无生趣的傢伙，被逼无奈发来卖萌的表情包，嘴角扬得高高的。 第43页 - 季闻原来就读的民办高中不招收復读生，只能去学费高昂的私立高中读高四。 季闻从小到大都在家附近的学校读书，但这座私立高中离他们家有半小时的车程，周听玉特意和他商量，问他要不要住宿舍。 「不要～！」季闻一口拒绝，他才不要住宿舍，跟坐牢一样。而且去住宿舍，上学期间都见不到方静轩了。 「高三本来就学习紧张，住宿舍你就不用在路上往返，可以多睡一会……」周听玉捨不得儿子奔波劳累，也捨不得他离开家，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住在家里会自在一些，你也可以带家里的饭菜去学校吃。」 「妈，那我就住家里好啦。」季闻笑着说，「我可以在车上补觉，也可以在车上背书～」 「你还在车上背书。」周听玉嗔道，却也高兴地笑起来。 季闻又说：「学校的老师还不一定有静轩哥厉害呢，我如果有不懂的问题，晚上回来还可以问他。」 「等你到家都几点了啊。」周听玉说，「就不要去打扰人家了，周末再问。」 季闻笑得更灿烂：「好～」 他妈和他一样喜怒形于色，他能看得出来，周听玉也是由衷地喜欢方静轩。 起初或许只是对温和有礼的年轻人的好感，但在方静轩尽心尽力给他补习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周听玉或许真有把人认作干儿子的意思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爱屋及乌，有人真心实意对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好，做母亲的怎么感受不到，又怎会不感激。 季闻心想，等顺利考上好大学再说他们两人交往的事，周听玉肯定能接受。 至于他爸季斐，家里的事都得听他妈的，而且他爸对方静轩的印象也不错。 八月中开学，季闻还剩一个多星期可以和方静轩待在一起。 其实他自打有记忆起，就没有和谁从早到晚面面相对这么长时间过。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21天，而他们都一起补习一个月了。 不是作为情侣「在一起」，而是实实在在地在一起，朝夕相处、互相陪伴。 季闻本来就不喜欢一个人待着，有人能黏就越黏越紧，他甚至主动提议：「静轩哥，要不晚上的时候我去你家背单词吧？这样我爸妈就能开声音看电视了。」 虽然天天隔窗看着，但除了爬窗那一次，他就再也没去过方静轩的卧室了。这下刚好可以藉机过去，也顺便体谅体谅他爸妈。 方静轩的确很喜欢和季闻待在一起，也喜欢和他亲近。 但他到底不是外向的人，在认识季闻之前，他甚至可以一个月不出门见人，一个月不开口说话。 「你可以到我家的画室背。」方静轩说。 季闻不悦道：「画室是画画的，也没有书桌……」 方静轩心想用手机背个单词需要什么书桌，这才意识到季闻是想来自己的卧室。 他沉默许久，以他现在对季闻的了解，可以肯定季闻只是单纯地好奇他的卧室，或者是想和他待在一块，而不是在暗示别的。 但方静轩很难不去想别的。 方静轩绷住脸色，义正辞严道：「你就在自己房间里背吧，我在这儿监督你，我也需要一点私人的空间。」 「你想要私人空间，就不应该住次卧，我们的窗户挨得这么近。」季闻说。 晚上一起待在狭小的卧室里，方静轩只怕把持不住自己，一不小心就越了界。 另一方面也是他性格内向，真的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来充电。 于是，方静轩努力给季闻解释这个他绝对不了解的世界：「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但我也喜欢独处，如果从早到晚都待在一块儿，我会累的。」 季闻点点头表示理解，却说：「嗯，我也喜欢和你独处～」笑得特别真心，语气特别诚恳。 方静轩：「……」 季闻又说：「我就要开学了，到时候我们就很难见到了……」 方静轩无奈嘆口气：「你过来吧。」 季闻开开心心地换到对窗的卧室里。 考虑到方静轩比较爱干净，他特意先问一句：「我可以坐床上吗？我洗过澡了～」 方静轩：「可以。」他连摸过脏狗的和满嘴流油的季闻都能忍，何况是现在干净清爽香喷喷的季闻。 季闻在床边坐下，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自在，得寸进尺道：「我可以躺着背单词吗？」 方静轩：「……可以。」 他带着一团乱麻的心绪在窗边敲了一会电脑，根本闲不住的季闻举着手机背了三个单词，看向方静轩的背影，又说：「静轩哥，你坐到床上来写吧？」 整个卧室里只有一把椅子，窗边的桌子也很小，他过去背单词不方便。但他们可以一起坐在床上学习，床还算大。 他们现在相隔的距离，都比在不同房间对窗还远了。 方静轩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躺在床中央的季闻立刻一个翻滚，活灵活现表演打滚表情包，凑到他大腿边。 季闻在方静轩只穿着一条薄睡裤的腿上戳一下。 方静轩一个激灵，斜眼睨过去。 季闻不满地心想，之前方静轩还偷偷摸他的腿了，现在他只是戳一下都不行吗。 不过方静轩的背都僵成一条直线了，依然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没走。季闻还算满意，问道：「静轩哥，你什么时候开学啊？」 第44页 方静轩：「大概9月10号吧。」 季闻「噢～」一声，大学真好，开学比他晚了快一个月。又问：「那你开学了就要回京市吗？」 「不急着，我可以跟老师说一声，晚点再註册，九月份也没课。」方静轩低头看向季闻，「后面几个月课也不多，没课的时候就可以回来。」 「那很麻烦啊……」季闻不希望方静轩离开太久，却也捨不得他劳碌奔波，又换了个话题，「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12月7日。」 「你过完生日满22岁吗？」 「嗯。」 「噢～」季闻感嘆一声，默默算了算，「那你比我大四岁零八个月。」 方静轩勐然一愣：「什么？」 那季闻不是才17岁吗？难道刚认识的时候说成年了是骗他的？有些小男生确实喜欢把自己的年纪往大的抛。 他想的本来是，就算季闻是未成年也会照样下手，像他这种人当然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可在和季闻朝夕相处一个月后，在得到季闻全家的善意和信任之后，他顿时陷入了强烈的罪恶感当中。 因为方静轩跌宕起伏的反应，季闻愣了愣，不明所以，却想起自己话里的错误，于是纠正道：「噢……我算错了，你比我大三岁零八个月。」 应该算对了吧。季闻对自己产生了几分怀疑，干脆直说道：「我是2005年4月5日生的，今年18岁。」 方静轩：「……」 季闻自顾自地又说：「那你生日的时候，要上课吗？」 「……有课也可以请假。」方静轩说，「但你要上课，还要上晚自习。」 「也是……」季闻喃喃，估摸着高考结束前，他们是没什么机会一起过生日了，不过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因为被季闻戳大腿又被拉着聊天，方静轩没心思继续写论文，便把笔记本电脑放到了一边。季闻见他大腿上空着，心念一动，顺势枕上去。 方静轩瞪大眼睛：「？」 季闻也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疑惑地望着上方的人。 方静轩忍不住先开口：「你干嘛？」 季闻满脸无辜：嗯……不就靠一下吗？ 方静轩抿抿唇，继续说：「你还喜欢睡别人腿上吗？」不但喜欢摸摸头，甚至还睡别人腿上，不知道季闻怎么会有这么多毫无社交边界感的坏习惯。 「我没有睡在别人腿上过。」季闻说。 他只是在学校草坪上看到人家小情侣这样，正好试一下，没想到感觉确实不错。而且方静轩的脸上没有分毫赘肉，即使从这种由下往上的死亡角度看过去，下颌线条也清晰漂亮，脸型很窄，睫毛很翘。 虽然躺人腿上的一般都是女生，但季闻向来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 方静轩无奈，只好说：「你这样我怎么写论文？」 虽然季闻靠上来之前他也无法专心，但现在这样更不行。 欤——　　覀——　　「那明天上午我画画的时候你再写，现在你抽我单词吧～」季闻说。 方静轩：「……」用这种枕在别人大腿上的姿势抽背单词，真的合适吗。 季闻还真是做此打算，稍微动了一下，伸长手臂，想把自己扔在一边的手机拿过来。 方静轩受不了了，伸手摁住季闻的脑袋，压低嗓音道：「……不要乱蹭。」 再蹭，他就该起立了，真要尴尬得无地自容了。 季闻被压住脑袋，就改为去蹭那只手，茸茸的发梢在他敏感的掌心里磨蹭，还语带眷恋地喊道：「哥哥……」 方静轩直接从脖子红到耳朵根。他忍无可忍地把季闻推开，腾的下一站起来，一句话都不说就冲出了房间。 季闻：「……？」 季闻突然被甩开，却没什么不悦。方静轩对他一直很有耐心，可能是尿急什么的，才走得那么着急。 方静轩人走了，笔记本电脑还留在床上，也没锁屏。 季闻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前面都是条理清晰的论文内容，到了最后几句话，却变成了仿佛用脸滚键盘滚出来的，一大串乱七八糟的字符。 作者有话要说： 方静轩：……你才脸滚键盘。 季小闻：哥哥贴贴～ 小方老师的电脑：～！@?#……*&（）—— 第25章 身娇体软易...（二更） 季闻独自留在方静轩的卧室背单词,稍微专注了一阵，周听玉又在对面敲窗。 季闻代替方静轩去拿水果，不免被周听玉责备一句：「你大晚上的还去打扰人家小方做什么。」 季闻当然不觉得自己打扰方静轩,他们虽然没有正式交往,但也差不多了,不腻歪在一起亲亲贴贴才不正常。 方静轩正好在这时回来，望见窗对面的周听玉,顿时生出一种诱拐人家儿子被抓了个现场的感觉，双颊迅速飞上一抹绯色。 「……周姨。」 周听玉沖他笑了笑，大嗓门地招唿道：「好了,你们学习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季闻十分自在地向周听玉挥手，仿佛是在自己家和邻居家阿姨告别。 季闻把果盘放到桌上,方静轩就顺势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再也不愿意坐回床上了。 但椅子只有一把,季闻便说：「我没地方坐……」 方静轩忙把椅子让出来，唯恐他往自己腿上坐。 第45页 季闻倒很大方：「你坐吧～我站着就好了。」 季闻嘴里吃水果，目光则盯着方静轩。其实他补习的时候也总是这样，但讲解题目能让方静轩心无旁骛，无暇顾及季闻的视线,吃水果却不行。 方静轩只觉如坐针毡。 季闻晚上吃得有点多,再塞不下多少水果了。他想想平时被早恋的兄弟们餵的狗粮，戳起最甜最红的那块西瓜心,送到方静轩嘴边。 方静轩疑惑地抬头望过去。 季闻大概是想餵他吃西瓜，但明明突然油腻餵人吃东西的是季闻,耳朵羞成西瓜红的也是季闻。 方静轩作为一个洁癖,已经在这段时间里经歷了无数他这辈子都想像不到的事。吃一口别人餵的食物,那也不算什么。 他一口咬下那块西瓜，随口夸道：「很甜。」 季闻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又递一块哈密瓜。 方静轩：「……」 他不得不想，他们现在只是约定考上大学后交往季闻都能这样黏煳，要是他敢真的把季闻睡了，哪怕季闻考不上京市的大学，他也会心甘情愿地被死死黏在芒城，一辈子都回不了京。 季闻餵了几块水果，突发奇想蹲下来，冲着方静轩张嘴示意：「啊～」 方静轩：「……」用理智去想，季闻的行为多少有些油腻。但被爱情沖昏了头脑的人根本意识不到这些，而季闻精緻俊秀的五官就是最好的去油剂。 方静轩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季闻所愿也给他餵了一块水果。 季闻却不是轻轻咬下水果，而是直接咬住牙籤，半天不松嘴。 方静轩：「？」 因为季闻一大口咬到牙籤中间，和他的手指之间就剩下不到半厘米的距离，他只要忍不住轻轻一抖，指尖就会撞上季闻带着果香的湿润唇瓣。 季闻只是故意开个玩笑，几秒后松开嘴，咬下水果慢慢咀嚼。 因为蹲着，方静轩难得用45度俯视的角度看着季闻。因而，那双圆熘的眼睛显得更大了，又因为黑眼珠大露不出多少眼白，越发显得无辜纯良。此时他的腮帮和喉结都在动，一下一下顶着薄薄的细腻肌肤。 方静轩心想，他以前确实用过不少下三滥的手段勾引季闻，但发现无效之后就没再干过了。而季闻绝对没有刻意勾引他，身心都纯洁得不像话，但一举一动都像在加倍奉还。 季闻吃完水果，再次张嘴：「啊～」 方静轩深刻体会到自食其果的滋味，勉强扶住摇摇欲坠的理智，沉下脸来。 「季闻，你知道我21岁了吗？」 季闻不解：「嗯？」 方静轩静默几秒，努力暗示：「你也是成年人了……」有时候真的需要注意分寸。 季闻：「嗯……？」 因为季闻好像真的一点都没开窍，方静轩更加有苦难言。 他懒得再说，还是眼不见脑子干净，便说：「你单词背完了吧，早点回去睡觉。」 「嗯～」季闻配合地点点头，又提出要求，「那你再亲我一下。」 方静轩沉默几秒，他又不是真的正人君子，季闻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往上送，他都不知道自己一直坚持克制是图什么。 方静轩先去拉上窗帘。 他们之前的几次亲吻，都不过是浅尝辄止的轻触，称不上接吻。 所以当嘴唇被结结实实堵住的时候，季闻的反应先是困惑，然后是不知所措。 嗯，这样用力地嘴压着嘴……也不是很舒服啊？ 季闻想往后移开一点，方静轩却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则扣住他后腰，让他无处可逃。 季闻困惑地睁开眼。方静轩猜到他肯定会突然睁眼，自己的眼睛始终紧闭以免尴尬，然后尝试着张开嘴，含住他的唇瓣。 季闻：「……？」 季闻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虽然这种被当成食物品味的感觉十分陌生，却意外地感觉很好。按在他后脑勺的那只手五指张开，穿过他的发间，似乎在他的脑袋上摸了一下。 他一直认为，摸摸头就是可以切身体会到的被爱着的感觉。 而他腰上的那只手则像蛇一样上下游走，带着他缓慢后退，最后在他腰侧掐了一把。 季闻立时浑身一麻，方静轩还推了他一把，害得他腿软向后坐倒。 他微微一惊，却没有摔到意料之中的地上，原来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床边。 季闻懵懵地坐在床边，还在回味刚才唇瓣被包裹住的触感。 他毫无防备地又被推了，这次直接躺倒在床上，愣愣地看向上方笼罩在阴影中的方静轩。 「是你自找的。」方静轩的眼神晦暗不明。 季闻还没弄明白状况，心想他不就是要一个亲亲吗，他做错什么了老推他。 直到衣摆被掀起，腰上一凉，季闻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等等等等……」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脑袋撞上方静轩的下颚。 虽然被掀衣服的是自己，他却突然想起赵君越给自己看过的福利照片，看着眼前衣冠整齐的方静轩，脸竟然瞬间红透。 他觉得那种深入交流的事，得正式确定关系之后才能做，而且他肯定是要负责一辈子的，就像他爸一样。 现在的他，不提工作赚钱，连大学都没考上，怎么对人家负责。 第46页 还有，他连怎么跟女生那个都不太确定，更别提男生了。现在也不是学这些的时候，他亲眼看过很多男同学因为沉迷黄色废料，成绩越来越差的。 方静轩捂着被撞疼的下巴，顺便将大半张脸都捂住。季闻抬起红彤彤的脸，小心翼翼地瞅着他。 方静轩不说话，季闻只好先开口：「静轩哥，那个，不太合适……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月，还没正式交往……」 方静轩第一次这样沉着脸，语气也淡得发冷：「……你回去吧。」 季闻看出他的情绪不好，又说：「如果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方静轩一愣。 季闻伸手勾住他的小指，仰起脸眨眨眼，扑闪扑闪：「哥哥～？」 而在方静轩的视野里，不但有红着脸撒娇的季闻，还有他身后被滚得乱糟糟的床。 方静轩的喉结滚了滚，开口道：「那你现在还赖在我这儿，是想干嘛？」 当然是在安抚你啊。季闻先在心里答，而后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刚才被摁倒的床边上，脸更热了。 他忙站起来，小声嗫嚅：「那我回去了……」 季闻回家，一如既往睡得很香。 只是醒来时，裤子里一片黏煳。过了初中的高速发育时期后，他就再没有在早上遇到过这种事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慢慢在床上坐起来，只将被子掀开一半。然后拉开裤腰，低头检查。 季闻：「……」 还好他爸妈已经出门上班了，他赶紧去把弄脏的内裤洗干净，快速洗漱完毕准备去隔壁画画。 打开手机，却弹出一条来自方静轩的消息。 【你今天上午别来我家画画了，你自己在家看书吧。】 季闻无措地站在客厅里，打字回復。 【为什么啊？（可怜）】 而后才发现方静轩的消息发自半夜三点，他便猜测道： 【因为你没睡好吗？我会轻轻的，在主卧画画，不会打扰到你。】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早睡早起，他每次过去找方静轩，方静轩都已经洗漱完毕了，作为无偿家教却比他更自律。 季闻低头琢磨方静轩半夜发消息的原因，语气有些冷淡，而且这个时间节点也刚刚好…… 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吧？ 【哥哥你生气了吗？】 【因为我不想那个，你生我的气了吗？】 【（可怜）（可怜）（可怜）】 【（淋雨小狗.jpg）】 …… 季闻又刷了满屏的消息。方静轩不回復，他也不干等着，拿上方静轩给他的钥匙过去开门。 在他这里从来没有隔夜仇，他也不希望别人闷着生自己的气。有矛盾就要去解决，冷战绝对不可取。 方静轩失眠到后半夜才睡着，然后一直半梦半醒，睡得很浅。听到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立刻惊醒。 ……对了，是他为了勾引季闻，才把自家钥匙交出去的。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季闻看躺在床上的方静轩突然一动，翻个身背对着他，又把被子往上拉了点。很明显是在生气，而且还装作没醒不理他。 季闻飞身扑过去，隔着被子将方静轩用力抱住，让他再也躲不开自己。 方静轩这下惊讶更甚，正要转头看过去，季闻先开口，声线含煳又拖沓：「哥哥我喜欢你……」 「因为喜欢你，才不能那么随便的，我都没考上大学……」 「别生气了好不好？」 方静轩总感觉从耳边的声音里听出了那个八字眉大眼睛的「可怜」表情。 以及，季闻这样在床上抱着他，凑在他颈窝里，实在很像事后的温存。 季闻继续努力，记得方静轩很喜欢摸他的手，但方静轩除了脑袋整个人都藏在被子里，他便只能隔着被子四下搜寻，想找到手在哪。 方静轩却像受到刺激的动物一样蜷起来，季闻不依不饶从身后环过他的腰，还想继续往前摸索找手。 方静轩已然发现躲避和暗示都没用，反手挡住季闻，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你再乱摸，再摸我就硬了。」 季闻：「……」 季闻脑子一空，都忘了分辨他的嗓音里有没有怒意。腾地从床上起来，僵立在一边，不知所措抓抓鬓角。 「我、我去隔壁画画了……」季闻红着脸小声说，「你早点起，别赖床了。」 自从确认心意后，季闻一天比一天更黏煳，有事没事就要求亲亲，但每次都点到为止。方静轩要是不小心惹火上身，还得独自去灭。 他当然不乐意，完全丧失了动手动脚的兴趣。反观季闻，听课的时候不但发呆，还戳他的手臂，掰他的手指玩。 方静轩忍无可忍：「季闻，你到底学不学。」 季闻满脸无辜：「因为你歷史讲的特别好，又有趣，我又记得牢……」 讲歷史的时候，方静轩很少对着教材照本宣科，一般都是用简单易懂的语言给季闻讲歷史故事，让他理解事件背后错综复杂的本质，比死记硬背的学法强了太多。 这样一来，季闻学得轻松又牢固，他却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准备。季闻当着他的面出神，被指出来也毫无愧色，试图用夸赞煳弄过关。 方静轩现在也知道该怎么应付季闻了，面无表情地说：「行，那我出几道题，你做一下试试。」 第47页 不管练习什么科目，每每在开始之前，季闻都是一副自信心爆棚的模样，然后会在做题的过程中渐渐体会到现实的险恶，带上痛苦面具。 方静轩好整以暇单手支腮，看着季闻一笔一画认真写字，突然抬手，在他脸颊上戳了一下。 戳人这种幼稚举动，当然是跟季闻学的。 每次季闻戳他，他要么不搭理，要么扫一眼过去。但季闻的反应却截然不同，「嗯？」一声，疑惑地望过来。 天天戳别人，自己被戳却能摆出这种一无所知的无辜姿态，他真是服了季闻。 季闻当然不会因为被戳脸颊而生气，甚至把那只恶作剧的手抓过来，在手臂上吧唧一口，继续写题。 方静轩：「……」 他不禁想，或许情商高的人，与生就俱来撩拨别人的本领，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学。 他也是一时犯傻才学季闻戳人，安静下来不再动了。 季闻现在很少死记硬背，全靠对深层逻辑的理解，用自己的话写完几道主观题。 他的作文能力本就不错，论述几道其他文科科目的主观题也是信手拈来。方静轩对照课本，给他指出几点细节上的错误，还有几个关键的措辞也需要更改。 高中考试评卷免不了死板的踩点给分，词不对，就算意思大致对了也是没分的，这是马虎的季闻特别需要注意的一点。 季闻明显感受到自己这段时间学习的突飞勐进，做数学题还会出现一步错全部错的情况，到了文科主观题，方静轩就只能揪出他一些细节上的错误了。 他收回自己打满小勾的答题纸，眼巴巴等待奖励。 方静轩无奈地靠过去，打算在脸颊上亲一下敷衍了事，不料季闻突然一偏头，嘴唇和他撞个正着。 方静轩：「？」 季闻显然是故意的，耍完小手段还露出被欺负的表情，两只耳朵红红的。 总是莫名其妙扮演变态的方静轩心念一动，索性将变态身份坐实好了。这段时间下来，他的脸皮也厚了不少。 季闻见方静轩抬手过来，以为他要摸摸头，十分主动地将脑袋送过去，可被抓住的却是自己的耳朵。 嗯……？ 在季闻的印象里，可能只有小时候在家里捣乱，有被周听玉揪着耳朵教训过。但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这时他的耳朵被方静轩揪住，也算不上揪，因为动作很轻。只是轻轻拿着他的耳朵，然后不轻不重地、一下一下揉捏。 季闻的反射弧有些长，过了半晌才被熟悉的、从天灵盖窜到尾椎骨的酥麻唤醒过来，他忍不住哼唧一声，瑟缩着想躲。一个不留神，又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方静轩：「……」 因为季闻的过度敏感，他难免感到震惊。 胸口敏感很正常，耳朵都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季闻不但痒得羞红了脸，更因为自己的平地摔尴尬得不行，坐在地上半天不起来，低着头一语不发。 方静轩意外抓到一个季闻的把柄，怎么肯就此罢休，当即弯腰下去，一次性拿住季闻的两只耳朵。 但季闻有了准备，自然没有第一次被捏耳朵反应激烈了。 他适应了一会，终于能说出完整的句子：「别捏我耳朵了……」 他的嗓音和平时差不了多少。但他说话自带软糯的芒城口音，便显得特别暧昧，更别提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哼唧，再配上一张像沾了晨露的新鲜红苹果的脸…… 方静轩舔舔唇，理智完全宕机。不但不放过季闻，一点都不嫌脏的也在地上坐下，抬手从后方环住季闻的脖子，让他逃脱不了。 季闻被环住脖子，却没产生任何窒息感，便只轻轻拍拍方静轩的手臂，想让他放开自己。 「你不是一天到晚都要亲亲吗？」方静轩在他耳畔低声说。 季闻还在发蒙，耳朵就被亲了一下，他顿时浑身一僵。身后的人又低声笑了，再咬了咬他的耳垂。 季闻的大脑就像要爆炸了一样，整个人失力歪倒到一边。 方静轩：「……」 因为的季闻的反应实在过于激烈，他那些旖旎的心思反而被沖刷了个干净，只剩下和他前21年人生沾不上边的幼稚玩闹。 虽然季闻没有遭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方静轩很明显是发现了他的弱点，然后怼着他的弱点一顿勐戳。季闻再迟钝，也总算发现自己被欺负了。 季闻有话就说：「你欺负我～！」 但配上通红的脸和上扬的语调，方静轩只觉得好笑。还没笑几秒，季闻竟然出乎他意料地反击过来，把他摁倒在地。 洁癖本人和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第一反应却不是脏，而是跪坐在他身上的季闻。 方静轩和季闻身高差不多，但季闻才18岁又喜欢运动，说不定还能再长几厘米。 至于身材，作为高中生的季闻当然壮硕不到哪里去，但他经常在外面锻鍊打篮球，该有的肌肉都有，看着不夸张，可实打实的较量起来，宅男方静轩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方静轩突然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 他来勾引季闻，当然是为了睡季闻，而不是上赶着让人睡自己的。 现在的季闻却压在他身上，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只是小表情仍是一如既往的羞怯可爱，再正直的人看了也想欺负，何况是变态。 第48页 但变态本.人，此时完全动弹不得。 季闻俯下身去，双手并用揪住方静轩的耳朵。心想：让你欺负我！ 方静轩也不放让，一手抓住季闻的手臂，另一只手努力伸长，去掐季闻的脸。 季闻：「？」 「你又掐我～！」 这辈子就没谁这样欺负过他！！ 周听玉今天下午休息在家，听到次卧里打闹的动静。想着正好准备吃晚饭，她过去轻轻敲了下门，但房间里的人压根没听见，她便推门进去。 周听玉：「……」 他的儿子他了解。季闻脾气性格都是一等一的好，这辈子就没和谁气急跳脚过，更别说和人打架，他可能还没动手就先哭了。 至于方静轩，他给周听玉的印象一直是安静乖巧聪明的邻居家的小孩，也不像会和人打架斗殴的样子。 她迅速扫视一圈，确认两人露在外边的皮肤上都没有伤痕，无奈道：「你们闹什么呢？感情这么好的呀。」 季闻先爬起来，不好意思地耷拉下脑袋，细声细气地「嗯」一声。 方静轩微觉尴尬，拍拍身上的灰，礼貌道歉：「周姨，不好意思。」 「你还跟阿姨这么客气做什么啊，小闻这段时间真的辛苦你了。」周听玉却笑得爽朗，说着扫季闻一眼，「小闻最大的毛病就是注意力不集中，爱玩还闹腾。」 不管怎么想，这场打闹的起因肯定是她家小闻，她这个当妈的再了解不过了。 季闻却彻底忽略自己索要亲亲的事，全把方静轩捏他耳朵当成闹剧的起点。不但不觉得自己有错，还隐隐有些不爽，趁着周听玉转身出去，迅速在方静轩腰上掐一把。 「……」方静轩都无语了，压低声音道，「你还闹。」 「是你先欺负我的。」季闻说。 方静轩懒得和高中生一般见识，出去洗手准备吃饭。 方静轩最近都坐在季闻左边，用左手拿筷子，右手搭在腿上，和端碗吃饭的季闻井水不犯河水。 季闻吃到一半放下碗，空闲的左手自然垂到桌下，一点一点挪动，找到方静轩的右手，从他腿上拉下来。 方静轩蹙眉看向季闻，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周听玉和季斐就坐在饭桌对面呢，而且季闻十几分钟前不是还指责他欺负人吗。 季闻肯定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却不回看过来，只一边干饭一边偷笑。 季闻轻轻攥着方静轩微凉的手。但正吃着热饭，没过多久又觉得太热了，便只留下小拇指勾着。 仿佛鱼线牵着飘荡的风筝，松松地拴住悸动不安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季小闻，你这个样子，真的很难不让别人自1为是诶。 季小闻：什么自1为是……？（呆） 第26章 papaya 季闻吃完晚饭,例行公事帮周听玉收拾完碗筷，然后迫不及待地熘去404。 周听玉知道季闻和谁都合得来，烦人也是真的有点烦,何况是这样天天被他缠着。还好方静轩并不介意,季闻也即将开学,她便没有拦着。 季闻现在去404就跟回自己家一样熟练，插钥匙开门,明明天天见面，却仿佛久别重逢一样热情澎湃：「静轩哥～我来啦！」 每天晚上都有人开门闯进方静轩的私人空间，这让他产生一种组建了家庭的错觉。不……或许说偷情的错觉更贴切。 不过季闻在他家待不了多久,毕竟只要背几十个单词，再拖延一个多小时也该背完了。于他把早上的单词默写任务挪到了晚上，背完后直接默写当天和前一晚背的单词,及时加固记忆。 免得变成一起坐床上学习,方静轩在窗边的小圆桌旁又加了一把椅子,两人面对面坐着，头顶灯光温暖，身侧窗帘柔软，有几分咖啡厅的风格。 季闻就和许多普通华国高中生一样学的是哑巴英语，每个音节都念得特别清晰,带着汉语的声调和芒城口音。 他嘟嘟囔囔背到一半,若有所觉地抬头，见将脸藏在电脑屏幕后的方静轩嘴边挂着笑。 「写论文这么有趣吗？」季闻疑惑出声。 方静轩沉默几秒,含煳地「嗯」一声，抿抿唇不再笑了。 季闻接着背,当然不可能完全专注,片刻后再瞄过去一次,方静轩又在笑。 季闻察觉到不对，微微皱眉，声音一下清晰起来：「你是不是笑话我？」 「没有。」方静轩从容应对，这次也只是笑可爱。 季闻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背完了，你监督我默写吧。」 方静轩：「好。」 季闻晚上的单词学习不需要方静轩费什么心思，他自己乖乖背完单词，对着手机把中文抄到纸上，关掉手机进行默写。 季闻默写的时候嘴巴也停不下来，随口搭话道：「静轩哥，你知道木瓜的英语怎么说吗？」 方静轩读的是重点外国语中学，英语阅读能力以及口语都和母语者相差无几。但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平时阅读文献，都遇不到木瓜这个词，他一时没想起来，便问：「是什么？」 偶尔满足一下季闻过于爆棚的自信心也无所谓。 季闻却不是在出题考他，而是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和他分享，停笔笑着说：「是啪啪呀，是不是很可爱？」 方静轩：「……」 木瓜的英语是papaya吧。读「啪派呀」而不是「啪啪呀」，重音也在后面的「派呀」，而不是前面的「啪」。 第49页 季闻接着默写下面的单词，方静轩却后知后觉地一愣。 他盯着对面季闻天然的黑色发旋，疑心季闻是故意说骚话。 季闻仍在自言自语，在除了学习以外的地方好奇心极其旺盛：「这该不会是个拟声词吧？因为木瓜拍起来的声音吗？那拍西瓜的声音不是更像吗？我下次拍一下试试……」 方静轩：「……」 他不接话，季闻也能继续嘟囔，发挥各种奇怪的联想背英语单词，最后竟然默写出了七七八八。 反正高考英语不考口语，也不要求多么深入的理解，方静轩就随他去了，拿过默写纸稍作检查，没什么毛病，便提出下一阶段的要求。 「等你把这些单词背完一遍之后，每天晚上的英语学习就改成做一篇阅读吧。结合文章记得更牢，而且同一个单词有不同的意思，要放到语境中去理解，这也需要大量的练习。」 季闻点点头，又指指桌上的作业纸：「今天的默写你给我打个分吧～」 「默单词也要打分？」 「嗯～！」 默写了好几天的单词，季闻第一次要求打分。随便扫一眼就知道，因为今天的默写纸上空白最少。 方静轩懒得戳穿，如他所愿，数了数没默出来的单词，拿起红笔十分正式地写了个「90」。 自打小学三年级以后，季闻就没在卷子上见过「9」打头的分数了，拿着一张简陋的a4纸也乐得不行，眨眨眼说：「我怎么感觉我真能考上清大了。」 「你要想靠文化课考清大，平均每科要拿到百分之九十二的分。这是最低分数线，所以还需要一些运气才行。」方静轩就事论事，「因为英语比较容易，而且大多是客观题，拿满分的人也不少，最多作文扣两三分。」 季闻：「……」 「至于文科数学，不算难，每道题都有标准答案，不拿满分也说不过去。」方静轩继续说，「只有语文的主观题和作文，还有副科的主观题扣的分多点儿。」 季闻的自信心终于受到了些许挫折。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学霸的巨大不同。他算分数都是做加法，几分几十分累积上去，每多做对一道题就是赚到。但方静轩却是做减法，计算单位还是个位数，每科都紧巴巴的只能扣一点点分。 方静轩观察着季闻的反应，怕他真失去信心，正要开口，却见季闻眼睛一亮，略显兴奋地说：「那清大附近有没有其他大学，好考一点的，我能考上的？」 方静轩：「……」 他还在使尽浑身解数帮季闻考自己的母校，不料季闻转头便迎难而弃。 方静轩恨铁不成钢地敲了季闻脑袋一下，无奈道：「但你要走艺术生路线，只要专业课能拿到比较靠前的排名，文化课过一本线就够了。」 虽然季闻不久前还是连本科线都没考过的小学渣，这时听说自己只需要考过一本线，瞬间又生出满满的信心和斗志。 方静轩清楚季闻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担心他开学后遇到挫折又要放弃，学校的老师要管理几十上百的学生，可不会像他这样有耐心。板着脸严肃道：「你是不是真的想考清大，决定好了一定要去清大，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季闻用力点头：「嗯！」 方静轩只紧紧盯着他，目光里带着能看穿一切空头支票的锐利。 季闻莫名心虚，又说：「我不是画饼……」 方静轩不禁勾唇：「嗯？」 「静轩哥，我真的想去清大，这是我小时候的梦想。我也想和你去同一所大学，当你的学弟……」季闻认真地说，正想再喊声「哥哥」让方静轩开心开心，转念想到一个新的称唿， 「你在清大等等我，学长～」 方静轩：「……」 季闻再拉上他的手晃了晃，继续规划未来的美好蓝图：「我还想和你一起合租，每天和你一起去上课，一起回」 方静轩因为再一次出现的「合租」回过神来，低头看向桌上叠在一起的两只手，却无意瞥见单词纸上醒目的「papaya」。 方静轩：「……等等。」 季闻：「啊？」 方静轩沉默着净化大脑，片刻后不动声色道：「没什么，到时候再说吧，你现在只要专心学习就好了。」 季闻立刻点头表示自己会专心学习，嘴上却说：「我今天默单词拿了90分，你是不是要奖励我？」 - 最近季闻都是去方静轩家进行晚自习，周听玉便通过季闻卧室的窗户把水果送到对面。 他向来给予儿子充分的尊重。从季闻有性别意识开始，她进季闻房间都会先敲门，所以这段时间以来，除了作为学习结果的那些试卷题目纸，她并不清楚季闻在学习过程中表现如何。 她端着水果走进季闻的房间，看见窗户对面房间透过来的灯光。她难耐好奇，先没打开季闻房间的灯，在黑暗中轻手轻脚地前行，走到窗边。 对面的窗户拉着纱帘，从黑暗的房间看过去，能看清纱帘背后两个黑色的侧影。右边的显然是她家小闻，写一会东西就得动两下嘴皮子。可惜隔着两扇紧闭的窗，听不清在说什么。 她正想着有必要好好教育一下季闻，学习就好好学习，不要总是说闲话烦人家小方。就在这时，季闻终于消停了，又过了一会，对面的方静轩支起上半身，向着季闻靠近。 第50页 两道剪影缓缓接近，最后于嘴唇的位置相连。 周听玉不慎失手打翻手中的果盘，不敢置信地捂住半张脸。 瓷盘碎裂的清脆声响顿时惊醒对面沉溺于二人世界的两人，方静轩先反应过来，迅速向后退开，起身拉开窗帘看向对窗。 他就这样以惊慌的姿态与周听玉目光相接。周听玉背后是黑暗的房间，但脸上的表情依稀可辨，眼中的惊慌一点都不比他少。 方静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问：「周姨，怎么了？」 「你们，是不是……」周听玉说到一半，接下来的话竟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她只能看向正在发蒙的季闻，颤声艰难道，「季闻，你给我回来。」 「我也过去一趟吧。」方静轩说。 当亲朋好友与陌生人产生矛盾时，有些人或许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怒火全部对准陌生人。 护短是人的天性，但周听玉生性温和良善，不管再怎么震惊愤怒，方静轩到底不是他们家的孩子，轮不到她来训斥管教。 她只好避开方静轩的视线，再重复一遍：「季闻，你回来。」 方静轩立即明白过来，周听玉肯定是看见自己刚刚亲季闻了，而且还拒绝自己过去解释。 让他来处理这件事，肯定会找藉口否认两人的关系，但他十分怀疑，独自面对母亲质问的季闻会直接承认。 季闻被周听玉叫了两次全名，总算觉出了些不妙来。他看看面色凝重的方静轩，只好说：「那我回去了……」 周听玉在客厅里无措地转了两圈，才等到慢吞吞回来的季闻。 「妈～」 周听玉罕见地板着脸，没在第一时间接话，反而对看电视的季斐说：「季斐，你出去一会吧，我和小闻有话要说。」 季斐难得见到妻子模样如此严肃，不知道季闻做了什么才把她惹成这样。经过门边时问季闻：「你干什么了？你每次说去小方家背单词，该不会是偷偷玩去了吧？」 季闻有口难言，只能「嗯」一声，先把他爸送走。 周听玉在等待的时间里做好了心理建设，直截了当地问：「你和小方是怎么回事？」 「每次学习有进步，我都会要他给我奖励……」季闻说着，拿出今晚拿到90分的英语默写，示意周听玉检查。 周听玉一噎，不再让季闻装煳涂，问得更为直接：「奖励是亲嘴？」 「……」季闻沉默一瞬，知道煳弄是不可能了。他也知道周听玉吃软不吃硬，最大的软肋就是自己，便实话实说：「因为我喜欢他，才会让他亲我。」 周听玉没料到季闻会如此诚实，明明有时候偷偷熘出去玩都证据确凿了，他还要强行狡辩。 也许是真的太喜欢了，才会这样诚实，尽量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周听玉了解季闻，爱他胜过自己，但实在无法接受他喜欢上男人的事实。 「你怎么会……会喜欢上男生？」 「我也没有喜欢过女生，我没有喜欢过其他人。」季闻说，「因为喜欢上了他，我才发现自己喜欢男生。」 周听玉抬手捂住脸，良久无言。 无论季闻再怎么胡闹，那也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亲儿子。她没办法指责季闻的感情，便从方静轩身上找原因：「他是不是早就对你有意思，才会故意接近你，给你当家教？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没分寸的事，才会让你产生这种感觉？」 周听玉差点没把勾引两个字直接送出口。 季闻心想，确实是方静轩先喜欢上他的，也是方静轩先动手的。但如果换一个人这样偷偷摸他的手，他只会觉得噁心，根本不可能动心。 只有方静轩不一样。静轩哥每次触碰他的时候，他都会脸红耳热心跳加速，甚至想反握住那双凉凉的手，想把它捂得热乎乎的。 季闻想了一会，徐徐道来：「是我先向静轩哥告白的，但他拒绝了，他只想帮我考上好大学。我就和他约定考上大学之后再在一起，但我要他亲我一下作为补偿。」 「然后就这样了……」季闻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听玉。 周听玉扶住脑袋，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原地昏迷。 季闻继续解释：「每次他亲我，都是我要求的。其实，我主动亲他的次数比较多。」 周听玉：「……」 她还以为自己能将这段畸形的关系扼杀在摇篮里，没想到这两人都不知道卿卿我我多长时间了。 「妈，对不起，我错了。但我真的没有早恋，你不让我早恋是怕影响学习，但静轩哥帮我补习以来，我学习进步特别大。」季闻乖乖认错，「你来看看就知道了，有很多简单的问题我都搞不懂，但静轩哥会特别耐心的一遍遍和我讲……」 「你知道我总是走神，话还特别多，静轩哥每次都会训我，让我专心学习。一直都是我在烦他，他只想我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 周听玉越听季闻解释，心里越难受。季闻从小到大就没挨过打骂，他每次调皮犯错都会靠着撒娇卖乖求原谅，这次却一个劲地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仿佛生怕周听玉不骂自己一样。 可两个人的感情怎么会是一个人的事，周听玉猜到季闻这样说都是为了维护方静轩，于是只能涩声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他？」 第51页 周听玉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暴跳如雷，季闻松口气，用力点头，坚定道：「嗯。」 见周听玉的神色没有丝毫缓和，季闻再接再厉：「妈，你看看我的作业，就知道我这段时间进步有多大了，要不然你来监督我们，静轩哥真的教我教得特别认真……」 周听玉终于开口道：「你没几天就开学了，你这几天收收心，不要再补习了。」 季闻立马蔫下去：「啊……」转念一想，反正他爸妈工作日要上班，想管也管不到他。 「你别打鬼主意，从明天早上开始去你奶奶家自习，我下班之后去接你回来。」周听玉说，「这事我也要告诉你爸，你别想煳弄过去。」 「噢。」季闻配合地点点头，「那我回房间了。」 周听玉一愣，还在想季闻怎么这么轻易就接受了，望着他回房间的背影，才想起两人的窗户不过隔了一米的距离。就算季闻白天被赶去奶奶家，晚上也得回家来睡觉。 周听玉：「……」 季闻回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窗边。 「哥哥……」 方静轩心里一咯噔。 季闻尽量轻松地说：「我妈知道了，她的反应还好，但她说要告诉我爸，我爸肯定会生气的。」 季斐就和华国成千上万的普通家庭中的父亲一样，沉默寡言，思维古板。也和许许多多男人一样，具有根深蒂固的传统家庭观念。 季斐要是知道他喜欢上男生，以后可能不会结婚生孩子传宗接代了，打他一顿都是轻的。 季闻说得轻松，方静轩的脸色却不太好。其实他家也没有多么开放，不一定能包容他的性取向。但他爸妈都有自己的家庭和其他孩子，不怎么在意他，他也不怎么在意那些家人，断绝关系也无所谓。 但季闻拥有幸福和睦的家庭。父母爱他，他也爱父母。 让季闻在家人和喜欢的人之间进行抉择，方静轩毫无他会选择自己的自信。 如果只是短暂的露水情，来自家庭的阻力自然算不了什么，他们可以过一天算一天，得过且过及时行乐。可如果他们想永远在一起，季闻必然会面临两难的选择。 在和父母抢季闻这件事上，方静轩完全没有任何自信。他低头看向自己掐红的掌心。 而在季闻看来，遇到困难去解决就好了，解决不了就再想别的办法，没有什么烦恼的必要。 「静轩哥，你放心，他们气不了多久的。」季闻继续说，「等我开学之后我们也不会经常见到了，他们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季闻的乐观，却让方静轩唿吸滞涩。他更强烈地感受到，季闻爱着并相信着自己的家人，而且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家人。 方静轩还没开口，季斐的声音直接从客厅穿过季闻的卧室门板，传到窗边的两人耳里。 「季闻，你给老子出来！」 季闻听着门外的声音，疑心他爸喝酒了，有点难办。季闻半天没出去，季斐的声音便渐渐及近，这次喊的是：「姓方的，你他妈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季闻一惊，他在家从来不锁卧室门，唯恐他爸会直接闯进来。赶紧对方静轩说了句「微信聊」，然后迅速关窗拉窗帘，出去应付他爸。 居民楼里的隔音效果不太好。但季闻关了窗又关了门，一家人在客厅里吵成一团，传到方静轩这里只剩下乱糟糟的噪声。 过了十几分钟，独自站在窗边的方静轩低下头，查看自己收到的新消息。 【（困困.jpg）】 不知道是不是被季闻开发了奇怪的想像力，他突然觉得季闻的网名「闻一闻」三个字很像一个颜文字，和下面的表情包一样，都是睏倦的表情。 虽然季闻挨骂多半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季闻实实在在地挨骂了，被他最亲近的亲人，因为自己。 季闻本人大概没觉得有什么，他却已想到了遥远的未来，并为季闻在家庭和爱情之间的两难选择题而感到困扰。 今晚的意外，也让他勐然意识到，他居然产生了和季闻共度余生的想法。当时的见色起意与不择手段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短短一个多月私人领地被侵占的热闹日子，就像奔涌的洁白浪花淹没死寂的黑暗深海，已然完全覆盖了他漫长、空旷、形单影只的21年。 他兀自出神，耳边的吵闹声片刻不停，季闻又发了新的消息过来。 【（装死.jpg）】 方静轩无奈失笑，吵闹声稍稍小了一些。他收起手机，前去隔壁403敲门。 季闻并没有在季斐的怒火中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季斐几次想打他又捨不得。 而他和方静轩的联繫是无法轻易斩断的。就算他爸妈要想在物理上隔绝他们，除了把他赶出家门就只有搬家一条法子，都不可取。 于是，他爸妈最后做出决定，要送他去学校住宿。 季闻一下就不好了，立刻撒娇乞求，他百试百灵的手段这次却碰了壁。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骂亲儿子，季斐到底有些不舍，另一位当事人方静轩正好送上门来，季斐的怒火当即调转方向，汹涌勐烈百倍地袭向方静轩。 「好，你还敢过来，把我好好的儿子弄成同性恋，真有你的，你爸妈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吗。亏你是名牌大学生，小闻还在读高中，你怎么下得了手，你们同性恋是不是都这么不要脸？」 第52页 季闻第一次听到他爸骂出这种难听的话，着急上火想要劝阻，方静轩却波澜不惊，平静地接下所有谩骂和指责，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方静轩在家里被父母训斥，往往沉默不语默默忍受。他懒得辩解什么，越辩解他父母越来劲，不管他在不在理，最好的应对方法都是冷处理。 此时的他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季斐骂得一点没错，他只好说：「对不起。」 季斐却不依不饶：「你对小闻，还有没有做别的什么？我知道你们这些同性恋……又不自爱，又不干净，可别把什么脏病传到我们家了。」 季闻忍不住出声喝止：「爸！」 「没有。」方静轩敛眸，掐住自己的掌心，「我没有和其他人谈过恋爱，也从来没有和谁上过床。」 季闻又羞又恼，却只能在心里责备季斐，多话的嘴像被上了封条，半天都组织不出合适的话。 「周姨，季叔，对不起，也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方静轩抬起头来，缓缓道，「我已经买好了回京市的车票，明天就会搬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做聪明人，眼光一定要放得长远一点。 第27章 哭哭.jpg 方静轩保证明天离开芒城,毫不留恋立刻转身。季闻想追过去问个究竟，可当着他爸妈的面，到底不敢再火上浇油。 他带着一腔闷气回卧室关门反锁,都不想去窗户边当面说话了。耷拉着脑袋,背靠门板在手机上刷屏。 【是真的吗？】 【你真的明天就要回京市吗？】 【（心碎小狗.jpg）】 方静轩这次很快回覆：【嗯,我正好也快开学了，这样你爸妈也能消消气。等放假我还会回来的。】 季闻不管不顾,继续刷屏。 【你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开学吗？】 【（大哭）（大哭）（大哭）】 然后又发了十来个不同种类的哭泣表情包。 方静轩看着手机里以过于活泼的姿态表示悲伤的季闻，一时摸不准他是不是真的伤心了，于是走到窗边,温声唤道：「小闻。」 季闻条件反射往前走了几步，中途突然停下来，扭身扑到床上,抱住枕头不再动了。 在方静轩看来,对付正在气头上、绝无可能接受自己的季闻父母,最好的方法就是先离开，和季闻偷偷联繫，寒假的时候以朋友的身份相见，考上大学之后再向他们承认恋爱关系。 这样一来，季闻不用被家人和喜欢的人的两难选择题困扰,也不会在这样的困扰中渐渐消磨殆尽对自己的喜欢。 而且暂时的离开,说不定还能让季闻在思念之中加深对自己的感情。 短暂的分别，对方静轩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他也的确决定这么做。 但季闻黏人，黏到片刻都不想分开。他还在努力向父母争取,转头就听到方静轩决定离开的消息,甚至没有提前告诉他,他这下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季闻整个人躲进被子里，拒绝和对窗的人交流，却又悄悄把手机拉进被子里。 亮着的手机屏幕不断闪动，这回是方静轩在刷屏。而且还学他，先发了几个「可怜」的小表情，然后开始装哭。 【我也不想回去。】 【等你考上清大，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季闻终于点开自己的输入框，言简意赅地敲出一个字：【哼】 方静轩：【（打滚.jpg）】 季闻不禁噗嗤笑出声，又迅速将嘴唇抿成一条线。他才不要从被子里出去，否则显得自己多么容易哄一样！可这已经是他们能见到彼此的最后一个晚上了，错过今晚就要再等几个月。 季闻想了想，在两分钟内翻了三次身，一把掀开被子走去窗边。 他人过去了，却罕见地一声不吭，看起来还在生闷气的样子。 方静轩只好先开口道：「分开几个月你都受不了吗？那大学毕业以后该怎么办？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在京市生活，以后也会留在京市。」 季闻不满地嘟囔：「我毕业后也可以在京市找工作。」 方静轩接着问：「那你爸妈怎么办？」 「我可以放假过年的时候回家看他们。」季闻说，「等我赚大钱了，把他们都接到京市来。」 方静轩就知道，季闻是不可能抛弃家人的。 不到两个月的感情对他来说胜过二十年，季闻胜过他人生中的其他所有人。可对季闻来说却未必。所以他必须走。 「我买了明天中午的高铁票。」方静轩说，「明天你爸妈应该上班吧，你早点睡，早点起，来帮我收拾行李？我们还可以一起吃顿饭。」 方静轩回京的事已板上钉钉，季闻别无他法，只能答应，能多待在一起几个小时就几个小时吧。 第二天早上，季闻听到他爸妈出门的声响，立马转移阵地去404。 他开门进去的时候，方静轩已经把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 方静轩只带着一个行李箱来到芒城，尽管后来又添置了许多东西，却只准备带着一个行李箱走，大部分衣物和生活用品都留在404。 见季闻来了，方静轩说：「你以后也可以来我家画画自习，钥匙你收好。」 季闻微愣：「你都走了，房子不退租吗？」 「这房子很便宜，我直接买下来了。」方静轩说，「房子太久不住人会变破旧，所以需要你帮我照顾着。」 第53页 季闻无法理解方静轩一个大学生哪来这么多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买这种破旧居民楼里的房子。但房子都买了，人肯定是要回来的，总不可能房子都不要了。 季闻的心情迅速好转，主动帮方静轩叠衣服。 要赶下午一点的高铁，方静轩十一点便准备出发。到了真正要分别的时刻，季闻的黏煳劲再次上来。 「静轩哥，你可以别走吗？」 方静轩不接话，季闻就紧紧盯着他，半天也没能得到肯定的答覆，眼圈渐渐泛起了红。 方静轩：「……」 他讨厌小孩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小孩的哭闹。一点不顺心不如意，就要大哭大闹，听不进劝也听不懂道理，吵得人脑袋疼还满脸鼻涕眼泪脏兮兮，想想就烦。 但季闻的哭泣很安静。明亮的大眼睛变得波光粼粼，眼眶红了好一阵，睫毛轻颤，才有承载不下的泪珠滚落出来。 季闻又吸一下鼻子，鼻头立马变得红红的。主要还是因为五官精緻好看，哭起来又安静乖巧，不但半点都不惹人厌烦，反而可爱可怜极了。 把他弄哭的傢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罪大恶极的坏人。 季闻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得更凶，便只拉过方静轩的手，用眼神乞求他不要走。 季闻不但敏感得要命，还幼稚得像个小学生，方静轩实很难想像和他进行亲吻拥抱之上的亲密接触，忽然觉得季斐骂自己诱拐高中生也不是没有道理。 方静轩想了想，选择用季闻最喜欢的方式安慰他。先亲亲，然后摸摸头。 摸头这件事他依然不怎么熟练，在他的目标对象兼练习对象的季闻脑袋上多试了几次，很快找准诀窍，顺毛撸一撸，再揉一揉。 季闻没闹多久别扭，不知不觉就自己主动往上蹭。他看着咫尺之外的人，心想，要是现在和静轩哥继续上次在床上没做完的事，他还能狠得下心来离开吗？ 方静轩今天穿的是一件长袖衬衫。季闻单手解开他的袖扣，修长的手指灵活地钻进他的袖口里，轻抚脆弱而敏感的手腕内侧：「哥哥，你可以别走吗？」 见方静轩愣神，季闻又把脸凑过去。轻吻嘴角，逐渐往下，用带有细汗的鼻尖轻蹭他的脖颈，避开凸起的喉结转了半个圈，在靠近锁骨的凹陷里落下一个湿润的吻。 方静轩第一次被吻到脖子上，顿时浑身酥麻，艰难压抑气息道：「……别闹。」 季闻鼓起勇气，微颤的嗓音里带着些许委屈：「你不是想和我……那个吗？」 方静轩沉默几秒，他是想睡季闻没错，季闻也愿意被他睡，但绝对不是作为下面那个被他睡。这事，他们还得以后再慢慢掰扯。 「你先好好学习，等考上大学再说。」方静轩无奈，虽然可能会伤害到18岁少年的自尊心，但有的话他依然得说，「而且……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季闻的脸唰地红了个彻底。他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可以边试边做，凡人不是都有第一次吗。他还以为从亲脖子开始应该没错，怎么还是被看出来了？ 「我得走了，再不走就赶不上车了。」方静轩最后摸了一下头，温声说，「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在微信聊。等放寒假，我就回来找你。」 周听玉不太确定方静轩是不是真能走得这样干脆，回家看到双眼红肿的季闻，这下才真的确定了。也更加确定季闻是动了真心。 季闻性格活泼，见到什么都喜欢，但这喜欢来得快也去得快。小时候一看到喜欢的玩具，就疯狂撒娇求她给自己买。可不管当时有多么喜欢，都不影响季闻第二天又喜欢上新的玩具。 喜欢的玩具坏了弄丢了，季闻可能会短暂地伤心沮丧一会，吃顿饭睡个觉就忘得干干净净，又恢復成那个开朗爱笑、没心没肺的小太阳。 季闻有点生他爸妈的气，在饭桌上一语不发。周听玉和季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他的眼睛心疼得不行。饭桌上几人心思各异，却都吃得不是滋味。 饭后，季闻终于开口道：「我去404自习，静轩哥已经走了，他家里比较安静。」 周听玉没有理由再阻拦，等到晚上十点也不见季闻回来。只好去季闻的卧室里查看对窗的情况。方静轩的卧室亮着灯，季闻应该正在那里，没离家出走去外边就好。 周听玉稍微放心，无奈地嘆口气，回到自己的卧室。 季闻坐在窗边的老位置上，面对着一张空椅子背完了单词，没兴致再继续默写，便到方静轩的床上躺着。 他把被子拉过鼻尖，闻到熟悉的沐浴露味道，味道强烈得仿佛方静轩就躺在他身边。 方静轩的消息正好发来：【你今晚背单词、默写了吗？】 【嗯。】季闻随口煳弄，也问，【哥哥，你到家了吗？】 【刚到。】方静轩根本不受他的煳弄影响，又说，【那你把默写纸拍个照发过来，我看看。】 季闻：「……」 他只好老实交代自己背了单词但没默写，因为心情不好没精力学。拍一张自己因为肿胀又变大一圈的眼睛照片发过去，用幽怨的眼神控诉：都是因为你！ 方静轩却一眼发现照片背景的不对，问：【你怎么在我床上。】 【谁让你走，现在你的房子都是我的了！！】季闻回道，字里行间都带着小脾气。 第54页 方静轩也拍了张照片发过来。 并说：【这是我在学校附近的房子。一室一厅的lofter，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给你，但这张床还算大。】 够季闻打滚了。 季闻点开方静轩发来的照片，不断放大查看细节。 房间里的摆设和404有些不同，但配色大同小异，也是一样的干净整洁明亮。床上别提随意堆放的衣服，就连褶子都没几道，仿佛没住过人一样。 季闻再看一眼自己身下的这张床，原本和照片里的差不多，现在被他滚得乱七八糟。 【你今天不默写，明天任务就要翻倍。能及时完成的事不要拖拉，越积越多，越多越累，越不想做。】方静轩说。 季闻有气无力地回了个「噢」。 方静轩看着手机屏幕，只觉无奈。不在季闻身边，督学的效果也要大打折扣了。 寂静的房间里，季闻却翻了个身从床上下来，在没人监督的情况下乖乖进行今天的默写。 第28章 开学礼物 季闻上交完今晚的作业照片,仍然不想回家，直接在方静轩的床上睡下。 他经常去朋友家玩，但从来不会在别人家过夜,这还是他第一次整个人躺进陌生的被窝里,气味却是熟悉的。脑袋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环绕着他的柑橘气息尤其助眠。 季闻早上醒来，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这次掀开被子检查的时候还算冷静。 昨晚没有带睡裤过来，想着反正也没有别人在，他就直接穿一条内裤睡了。因为没有外裤的阻挡,有一块顽皮的污渍便粘到了被子上。 季闻耳根爆红，即使没有别人在也止不住慌乱。他找到床头的纸盒，一口气抽了三张纸,小题大做地把那块指甲盖大小的区域擦了又擦,越擦脸越红。 什么啊,他都18岁了，怎么还会……而且这都第二次了。 晚上也没有梦到奇怪的东西，顶多就是和方静轩亲亲摸摸抱抱，更多的他也梦不出来了，由于缺乏经验。 好巧不巧今天周六,他爸妈都在家,他不方便回家洗内裤，就在方静轩家洗了。不想挂着空档回去,便在方静轩的衣柜里翻找起来。 他还记得上次在这洗澡，方静轩就拿了新的衣服裤子给他,内衣物应该也有新的吧。 但他对方静轩的衣柜陈设不熟悉,先翻出来的都是方静轩穿过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要不是他在上面闻到了清新的洗衣凝珠香气，还会以为这些是服装店用来展示的新衣服。 季闻再深吸一口气，勐然回神，慌慌张张把手里的衣服放回去，手忙脚乱地怎么都叠不回原来的模样。 ……没事，没事，谁让静轩哥说走就走，现在404和404所有的东西都归他了！他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季闻闻着味儿，又在衣柜的一个小隔层里发现了几瓶香水。他还记得初见时，方静轩身上还有手帕上都带着香水味，在他被呛得打了喷嚏之后，后来就没再闻到过了。 静轩哥肯定是发现他不太习惯香水味，所以才不再用了！ 季闻美滋滋地继续翻别人衣柜，因为凉飕飕的感觉，终于想起自己是来找内裤的。 他从衣柜深处挖出一个收纳盒。盒子里分了很多小格，里面都是捲成规整小块的白色内裤。 季闻先脸热，而后想，静轩哥该不会是穿一条扔一条吧，所以买了这么多。嗯……还都是白色的，好像有那个强迫症。 把盒子盖好放回去，总算找到没拆封的新内裤。他赶紧换上，版型比较合身，好在有弹性，可材质居然是冰丝，凉得他差点腿软。 只有脸兀自发烫。 季闻边独自尴尬，边在心里暗想：哼，让静轩哥无情离开，这下衣柜都让他翻了个底朝天了吧，他还会继续检查房子的其他地方，不给静轩哥留下分毫隐私！ 他没找多久，又发现客厅的茶几可以整个掀开，下方有很大的收纳空间。 在看清里面那颗崭新的篮球后，不由得一愣。 季闻小心翼翼地把那颗篮球拿出来，这还不是颗一般的篮球。外观精美，做工精緻，最重要的是，带有他喜欢的球队和球星刻字！ 虽然不是他最喜欢的，但这个也不错，他向来很博爱。他想当然觉得这是方静轩偷偷买给自己的，就像凭空出现在画室里的冰箱一样。 但买了怎么不送给他？真是的。 季闻便发消息问：【哥哥～茶几里的篮球是你买给我的吗（可爱）】 方静轩收到消息，微微一愣。季闻这是在他家干什么呢，怎么连茶几里的隐藏式收纳柜都发现了？ 但他倒不怎么介意，只回復有关篮球的问题：【是。】 季闻嘴角上扬，带着少许抱怨接着问：【你是什么时候买的？怎么不早点送给我啊？你忘了吗？（可怜）】 要不是他意外发现，这颗售价四位数的篮球是不是就得留在茶几里长草了？ 【在第一次见到你那天就买了。】 方静轩先回復时间。想季闻大概率不记得在篮球场外的第一次见面，便没多解释。这是他诸多攻略季闻的小手段之一，要是老实交代名字都不知道就先买了礼物，会显得他过于图谋不轨。 【本来是打算送你的，但没想到你要復读。】 季闻：「……」 第55页 季闻却不想放弃这已经到手的礼物，回道：【那我可以拿走吗？我放在房间里收藏，不会拿出去玩。】 就算考上大学能出去打篮球了，这颗篮球他也是要用来收藏的，捨不得糟蹋。 见方静轩回復「好」，季闻连发了三个打滚表情包过去，肉眼可见地开心。 他强行扣下礼物之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份礼物的贵重。 说来奇怪，如果是同学朋友送他超过三位数的礼物，他都会尽量推脱，他妈也一直教育他不能占别人的便宜。怎么这四位数的篮球他就收得这么理所当然。 他喜欢方静轩，方静轩也喜欢他，他们之间当然不需要那么见外。 想是想得理直气壮，季闻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又说：【那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也送给你～】 方静轩：【没有。】 季闻：【你喜欢香水吗？我送你香水吧。】 方静轩：【买着玩的，现在没什么兴趣了，不用送，我真没什么喜欢的东西。】 季闻却不信：【怎么可能，你什么都不喜欢吗？】 方静轩想了想，决定再学一次季闻，回道：【我只喜欢你。】 季闻瞬间涨红了脸，慢了半拍发现不对：【你学我！】 就算季闻打字聊天经常不带小波浪线，看在方静轩眼里却自带有小波浪线的音效。他笑着打字：【我挺喜欢你那件胸口有小狗刺绣的白t。】 季闻却有些为难：【那是我妈去年在路边上买的，可能找不到同款了……如果你不嫌弃，我把那件寄给你？我也没有穿过几次。】 方静轩就是做此打算，不露声色地回：【好啊。】 季闻收到方静轩的地址，立马回家打包衣服。感觉一件t恤有点寒酸，又加上一件很喜欢的哆啦a梦联名卫衣。虽然不知道方静轩会不会喜欢愿不愿意穿，但看到衣服能想到他就很好了。 距离开学还有五天的时间。因为方静轩的离开，他迟来的青春叛逆心涌上来，成天待在404自习不肯回去。周听玉和季斐不准备送他去寄宿了，他却主动要求去住宿。 开学的前一天，季闻躺在404的沙发上休息，翻身时突然注意到沙髮脚边的灰，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方静轩离开之后，短短几天，房子的各个角落到处落了灰尘。而方静轩在的时候，404的所有地方都是一尘不染的。 令人开心的是，方静轩又发来了新的消息：【衣服收到了，那件哆啦a梦的卫衣，你放错了吗？】 其实他觉得，如果是那条哆啦a梦的内裤就更好了，但这种私密的东西实在没办法直接问季闻要。季闻好骗是好骗，又不是傻子。 季闻：【没有放错，那件是我很喜欢的卫衣，高二买的，但也没穿过几次。送给你。】 季闻：【（对手指.jpg）】 他怕方静轩嫌弃衣服旧，还要特意强调一下衣服都挺新，却不知道方静轩就想要他爱穿的衣服。但方静轩也不能直接和他说。 方静轩闻到两件衣服上如出一辙的、被太阳晒过淡淡香气。估计季闻可能临时把两件衣服都洗了一遍，难免遗憾。 不过这种太阳的香味，也会让人联想到季闻。 季闻满怀期待地等待方静轩回復，屏幕上终于多出来两条消息： 【我会穿的。】 【我给你准备了开学礼物，快递正在派送，很快就会送到了。】 季闻的双眼骤然一亮，因为沙髮脚的那点灰尘生出的不悦顿时消散。还好他临时起意多加了一件衣服，不然静轩哥的礼物他都还不过来了。 亚芒社区的快递一般会集中送到小区门口的快递站，那里一天到晚都堆满快递山，每次找快递都得找半天。一个小时后，季闻却接到了快递的电话，让他下楼签收。 快递员先确认季闻身份，再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纸盒递给他，说：「因为是贵重物品，你拆开检查一下，确认没有问题再签收。」 季闻疑惑地拆快递箱。莫名生出拆盲盒的快乐和紧张感，而且还是喜欢的人送的盲盒，快乐更翻了一番。 季闻拆着拆着，却有点吓到了。 这份开学礼物是个电子产品大礼包。有平板电脑、触控笔和无线耳机，甚至还有一个手机。都是最贵的那个品牌，也是最新的款式。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得将近两万了吧？他爸妈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可能还没有这么多。 季闻不敢把这堆东西带回家，偷偷摸摸抱着纸盒回到404，又看到一条方静轩的消息：【等考上大学，我再送你笔记本电脑。】 【我妈说了会给我买电脑的，很贵，你不要再送我了！！】季闻慌张回復，【还有这一堆东西……你是不是买错了？】 虽然，他一直很想用平板电脑打游戏，在平板电脑上摸鱼画漫画，想脱离耳机线的束缚听歌，也想换个没那么卡的新手机。但是，但是…… 他紧巴巴地抱着纸盒，受宠若惊。 方静轩回道：【没有。你用平板电脑看网课会比较方便，戴耳机不会吵到你爸妈，触控笔是给你做笔记用的。】 季闻：「……」 噢，原来还真是开学礼物，方静轩送这么一堆东西给他，居然都是为了他的学习。这样一来，他就没什么不好意思了。 毕竟他成绩进步，考上好大学，那对私人家教兼未来的男朋友方静轩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第56页 至于手机，则是方静轩怕季闻父母看到他们的聊天记录，没收季闻的手机断绝他们的联繫，给季闻备用的，以防万一。 方静轩选择□□代手机的用途：【手机你可以放在学校，用来背单词查资料。不准在这部手机里下游戏。】 是方静轩出钱买的手机，季闻当然没有意见，开心得都不想打字了，只发表情包。 【（乖巧点头.jpg）】 【（开心撒花.jpg）】 【（蹦蹦跳跳.jpg）】 方静轩嘴角含笑注视着手机屏幕，通过各种各样的可爱表情包，渐渐在脑海中描绘出季闻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季小闻！你觉得痴汉·方要你的衣服是用来穿的吗，你看看你自己在人家的衣柜前面都做了些什么！？（疯狂摇衣领） 季小闻：（开心到意识模煳） 方静轩：金钱攻势还是有点用的，开心。^^ 第29章 校园男神 大多美术生生会选择高三上学期去画画集训,寒假的院校招生考试结束后再回学校冲刺高考。方静轩本想把季闻带去京市参加集训，顺便给他补习文化课，但他们的关系被撞破之后,这就不可能了。 至于去省城之类的地方集训,季闻一个人学画画肯定会处处不便,又没人时刻监督，他好不容易补上来的文化课可能会一朝退回原点。 而清大美院的文化课要求可不低,在方静轩看来，季闻的文化课比天赋异禀的专业课问题大得多，便在电话里说：「我觉得你不需要去集训,把自习课和晚自习的时间抽出来练画画就好，你学校有画画的地方吗？」 季闻对着空气点点头：「嗯，有学校的老师开的画室,就在教学楼顶楼。听说有很多高一高二的学生,也有几个高三的学生在学校的画室画画,老师是挺厉害的美院毕业的。」 「那你就在学校和同学一起画，其实老师教不了你什么，但人多起来气氛就不一样了，有比较才能有进步。」方静轩温声说，「每个美院偏好的画风都不一样,我给你寄几本清大美院的高分试卷册,你用来参考临摹，有问题随时问我。」 开学前的最后一晚,季闻迟迟捨不得挂掉电话：「哥哥，我好想你。」 方静轩静默片刻,虽然他离开的目的就是在此,既是为了让季闻父母消气,也是为了让季闻在短暂的分别里更思恋喜欢自己，这时却没来由不是滋味。 「我们才一个星期没见。」方静轩无奈道，「等你明天开学，就没时间瞎想了。」 「大学不是不怎么忙吗。」季闻说。 「嗯。」 「那你多花点时间想我吧～」 方静轩：「……」 其实不用季闻撒娇，他也时时刻刻想着。他甚至比季闻想得更长更远，他在设想他们的未来，不只有季闻期待的同居生活，还有白头到老的相依相守。 现在还是不要告诉季闻比较好，免得把小朋友吓到，害得他没心思学习。 方静轩不是季闻那样喜欢并擅长直接表露感情的人，说句「我也喜欢你」都足够费劲了，当然也不会将肉麻的「想你」挂在嘴边，他便只说：「嗯，好。」 明天开学要早起，季闻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睡不了懒觉了。方静轩再催促几声，终于让依依不捨的季闻挂了电话。 季闻第二次高三开学，不需要也不好意思再让爸妈送他一次，独自背着书包拖着小行李箱去学校，一路上止不住想，要是静轩哥能送他就好了。 转念一想，方静轩是他未来的男朋友，又不真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哥哥，为什么还要负责送他来上学。季闻想着想着，走走停停拍了一堆照片发过去。 他站在宿舍大门口等待方静轩的回覆，独自沉浸在一方手机的世界里，却没察觉路过的人哪怕都是同性，也要往他这里多看两眼。 季闻到宿舍房间的时间有点晚了，只剩下最不受欢迎的靠门关灯位没人，他也不怎么介意，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去教室报导。 正好有个室友回来拿东西，与他迎面遇上，先惊唿一声「卧槽」作为初次见面的招唿。 季闻微愣，礼貌地回应：「你也住这间宿舍吗？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我睡这张床，我叫季闻。」 男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一眼，回过神来：「哦哦，我睡你上铺，我叫梁朝。你是不是……七中的？」 他将季闻左看看右看看。季闻的长相，不说在蓬头垢面的男高中生群体里一骑绝尘，那放在全员俊男美女的里也毫不逊色。 梁朝就读的高中和季闻所在的七中距离一整座城市，却时常从同学嘴里听到季闻的名字，还看过引得无数女生尖叫的季闻灌篮视频。 他是潜心学习的直男，自然不会多么关注人家学校的帅哥。那视频又摇来晃去不太清楚，只能从外形轮廓和偶尔被夕阳照亮的侧颜看出来，确实很帅。 他觉得这种同名的大帅哥，翻遍整座芒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对，我是七中的。」季闻点点头，心想自己復读的事莫非已经传遍全城了吗，脸上微微一热，不太想问梁朝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只问，「那你是哪个中学的？」 梁朝这人有些刻板印象，认为高中里那些长相帅气的男生都是学习不好的花花公子小流氓。出现在復读学校的季闻显然高考失利了，但人看着乖巧又有礼貌，怎么看都和小流氓沾不上边。 第57页 梁朝因为自己的刻板印象感到些不好意思，磕磕巴巴地做完自我介绍，已经先占据了上铺却忍不住问道：「你喜欢睡上铺还是下铺？你要和我换上铺吗？」 季闻第一次住宿舍，也不知道自己更习惯上铺还是下铺。但如果他要偷偷和方静轩聊微信，肯定是上铺更安全。而且他的床上还有不少东西，放在人来人往的下铺怕弄丢。 季闻笑得眼睛更亮：「我想睡上铺，你真的愿意和我换吗？谢谢～」 作为将「卧槽」等一系列脏话挂在嘴边的普通男高梁朝，这下更不好意思了，将好人做到底：「可以，我先把我的东西拿下来。」 他走到属于两人的上下铺旁边，注意到季闻堆叠的被子上有一个诡异的球状凸起，耐不住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梁朝是季闻在新学校认识的第一个人，还十分好心地提出和他换床。季闻把东西藏在被子里就是怕被偷，但梁朝是可以信任的好人，便大方地掀开被子，拿出一颗篮球。 梁朝：「？」 他看的视频，明明是季闻朝气蓬勃在篮球上打球，而不是偷偷摸摸把篮球藏在宿舍的被子里。 「这颗球是干净的，没有打过。我带过来之前还擦了一遍。」季闻也不管梁朝了不了解，兴奋地向他介绍这颗方静轩送的篮球，一说起来就剎不住车，又谈到喜欢的球队球星和自己的英勇战绩。 梁朝逐渐走神，指指床角里的一抹蓝：「那个是……？」 季闻把蓝胖蓝胖的公仔倒着拎出来：「啊，是哆啦a梦。」 梁朝：「……」他当然认得哆啦a梦。 但为什么令全校女生沸腾的七中男神床上会有哆啦a梦？ 不过季闻的床上倒也有符合男神形象的东西，比如贴在墙上的计划表。一整天的学习计划安排得满满当当，字迹清秀飘逸，充满学霸气息。 「诶，那是你做的计划表吗？」梁朝问。也有可能计划归计划，执行却是另一码事，不然怎么会来復读。 「是我暑假补习用的计划表。」季闻说，虽然现在有了学校安排的课程，这些计划肯定用不上了，但贴在床边每天都能看到，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激励。 「但不是我做的。」季闻看着计划表上潇洒却不紊乱的行楷体，想了好一会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方静轩，只好说，「是对我很好的哥哥给我定的计划，也是他写的，他是清大的学生。」 这个年纪的男生就没几个不爱吹牛的，随口搬出来一个顶级名校的哥哥，换作别人，梁朝自然不会信，但季闻的一言一行偏偏难以让人产生任何怀疑。 梁朝由衷羡慕，感嘆道：「真好啊，我亲哥虽然勉勉强强考上一本了，但我问他高中的题，他都做不出来……」 季闻这次却不再炫耀了，只暗自偷笑，在心里得意洋洋地翘尾巴。 季闻和梁朝一起去教室报到。芒城就那么点大，到了人多的教学楼附近，路上零零散散总有人认出季闻，由于只是单方面的认识，没人上前来打扰他，却免不了各种议论声往他耳朵里飘。 议论的声音都没有恶意，却害得季闻红了两只耳朵。 梁朝油然生出一种交到了大明星朋友的实感。 两人迈入教室大门，嘈杂的教室立刻安静了一瞬。 季闻展颜一笑，冲着满是生面孔的教室打招唿：「大家好～」 旁边的梁朝微微一愣。他性格还算外向，非常乐意成为人群的焦点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过来的路上他看季闻脸红耳朵红的，还以为他是腼腆怕生的性格，不料他冲着满屋子的陌生同学就是一声清脆的「大家好」。 仿佛什么明星见面会。 梁朝莫名其妙跟着来了一句：「大家好……」 自然无人应答，尴尬的气氛不声不响瀰漫开来。 他恨不得脚趾扣地，扭头见季闻已经在找位置了。可惜他们来得太晚，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只剩下几个单独的位置空着，没有整张空着的桌子。 开学前，方静轩特意在电话里叮嘱季闻，如果可以自己选位置的话，就选中间靠前的位置，不准坐到后排的角落里去。 被方静轩准确猜中多年以来的学渣专座，季闻答应下来，按照他的要求物色中间靠前的位置。 选择来復读的同学也多半决心好好学习努力考个好大学。季闻找了一圈，只有第三排靠墙的地方还有个空位。他和梁朝分道扬镳，朝着那个空位走去。 夏宛琳是復读生里罕有的学霸。她原本就读的是芒城最好的重点高中，本将成为全家族第一个985大学生，却因为考前生病和第一志愿失之交臂。她不愿意退而求其次，于是选择復读。 整个暑假，她没有一天落下过学习，前几天不小心又感冒了。戴着口罩来报到，不但没有人认出她来，大家还因为她时不时的咳嗽避而远之。 夏宛琳非常乐意独享两个位置，可季闻朝她走了过来。 她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样精緻帅气的男生，瞬间红了脸，好在有口罩的遮挡掩去尴尬，却忍不住咳嗽几声。 季闻准备问里面那个位置有没有人，见她咳嗽，先关心道：「你感冒了吗？」 「嗯。」夏宛琳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低头避开季闻的视线，又将脸上的口罩压紧一点，「不好意思……」 第58页 季闻仍不放弃，又问：「里面的位置有人吗？我可以坐吗？」 夏宛琳没想到这个帅气的男生没被自己的感冒逼退，再次抬起头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季闻的脸好像也有点红。 季闻没有喜欢过女生，但女生对他来说是异性，从小到大都要保持合适的社交距离。他不太擅长和女生打交道，又总有女生向他告白，导致他和女生说话总是很紧张。 而且，他和方静轩约好毕业之后交往，现在就更需要和异性保持距离了。如果不是为了离黑板近一点，他也不想强求这个位置。 夏宛琳有点期待又有点抗拒，没人会不想跟长得好看的人同桌，但她怕季闻会让自己分神影响学习。可教室不是她家的，季闻的态度又很好，她没理由拒绝，忙站起来让出通道：「没人，你坐吧。」 季闻如愿以偿，粲然笑道：「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老师，关于季小闻把篮球藏在被子里的事，你怎么看？ 方静轩：…………被子不要了。人洗洗还能要。 第30章 纯情小可爱 高四的新同学们在教室齐聚以后,并没有像高一新生那样热热闹闹地互相介绍聊天说地，除了偶尔几个窃窃私语的，大多数人都低着头默默自习。 夏宛琳想当然以为季闻这种阳光帅气的男生九成九是学渣,也担心他影响自己学习。她忍不住多瞄了季闻几次,发现季闻面前的数学书已经十分钟没翻过页了。 夏宛琳：「……」果然。 季闻忍了又忍,最后把手里的中性笔换成铅笔，这样画了也可以擦掉,然后在数学书的空白角落里画q版小人。 他以前就经常在教材上涂涂画画，无师自通画各种小漫画。经过了一段时间正儿八经的绘画训练之后，涂鸦的水平也直线上升。 这次画的是他和方静轩的q版形象,顶着呆毛的他在奋笔疾书，方静轩在一旁板着脸监考，髮型是非常臭屁的中分。 他在学校考试的时候不稀罕作弊,反正不管考出什么样的成绩,他爸妈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只让他再接再厉，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但被方静轩监考的时候，他实在想考个好成绩换取奖励，然而没同桌的卷子能抄，他就直接问监考小方老师。 方静轩当然不会告诉他,还兇巴巴：「你再问,再问就记你作弊。」 季闻不满地嘟嘟囔囔，算数的时候也要嘟嘟囔囔,纸上算一遍嘴上跟着念一遍。 方静轩完全不近人情：「你再自言自语，也记你作弊。」 季闻：「……」 季闻现在回想起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坏习惯不是一般多。主要是,被喜欢的人监考哪会有考试的严氛,他根本就严肃不起来。其实他平时上课考试都挺安静的，无聊就画画，实在做不出来题就睡大觉。 季闻摸鱼画完双人的q版形象，立刻拍下来发给方静轩炫耀。 【猜猜我画的是谁～】 方静轩：【你不是在上课吗？】 季闻：【没有，也没有老师来，明天才开始上课。】 季闻：【快猜！】 方静轩按住前额，略感烦躁，没想到季闻去了学校仍不自觉，相距千里他也管不着，有心却无力。 方静轩想了想，选择性地配合季闻，回道：【我猜是数学书。】 季闻：「……」 他心虚地收起手机，戳一下书上的臭脸小人。 夏宛琳见季闻在书上画画，心里先想的是果然是学渣，看着看着，却因为他的画画水平微觉惊讶，不禁问道：「你是学画画的吗？」 季闻点点头：「对。」 原来如此。夏宛琳觉得以季闻的身高气质，更像活泼好动的体育生。但皮肤细腻光滑，干净清爽，说是在画室里搞艺术的美少年，似乎也很合适。 既然季闻是艺术生，那成绩可能不太好吧？ 也不能怪夏宛琳有刻板印象，艺术生里的确有一部分学生是文化成绩不好，才选择去学艺术「曲线救国」，要说多么热爱艺术，当然没有。不过，季闻随手的涂鸦却画得很好，画画的时候也很专注，看得出是真心喜欢画画的人。 季闻长得帅，现在又叠加上一个刻板印象中的艺术生学渣buff。而夏宛琳也没有猜错，他的成绩确实堪忧。 夏宛琳想了想，主动提议道：「如果你在学习上有什么问题的话，都可以问我。」 「好，谢谢。」季闻先答应下来，而后又说，「但我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有人辅导我学习了。而且教别人很累的，不用麻烦你了。」 他每天上午画画，方静轩都要为了他下午的补习提前准备。补习的时候，也多是方静轩讲他听。虽然补习的是他，但方静轩付出的精力一点都不比他少。 他不想耽误同为復读生的同学的学习，何况人家还是女孩子，需要保持距离。 夏宛琳不料季闻就这样直接拒绝了。不像是怀疑她能力的样子，毕竟季闻应该不清楚她的学习成绩。季闻的话也很清楚，是不想麻烦她才拒绝的。 夏宛琳不免又多看了季闻几眼。 高四开学的第一天下午，大家在教室里放好东西领好校服就可以去吃饭了。晚上还得来上晚自习，会有老师组织大家进行自我介绍，并说一说接下来的学习安排。 第59页 由于大多同学之间还互相不认识，都是独自离开教室，季闻这里是个例外。梁朝过来喊他一起去吃饭，还把另外两个室友也找了过来。 四个男生结伴同行当然没什么奇怪的，但其中有季闻，他走到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復读班这边的同学互相不熟悉还比较安静，等他们在食堂遇上了大批高三学生，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梁朝耳朵灵敏，用手肘撞一下季闻，油腻挑眉：「诶，那边那桌女生一直在看你……」 一般男生遇到这种被女生关注谈论的事，可能会自信得意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甚至即使人家只是在说闲话，也能硬解读成是对自己有意思。 季闻听到梁朝的话，却默默垂低脑袋，舀了一大勺饭。 坐在对面的室友立刻注意到季闻变红的耳朵，打趣道：「你该不会害羞了吧，季闻，实话实说，你谈过多少个女朋友了？」 难道现在的女生都喜欢这种比较容易害羞的类型吗？ 长得好看这件事另算。 季闻却摇摇头：「没有，我爸妈不准我早恋。」 三个室友的反应不约而同，齐刷刷惊讶道：「不会吧……」「真的吗？」「我不信！」 季闻早就习惯这种感觉了。他在七中待了六年，红遍全校几乎没有秘密，大家把他的私生活都看在眼里，也不相信他真的没有谈过恋爱，还有传言说他肯定从幼儿园就开始拉女生小手了。 就算在学校里没有谈恋爱，那也可以网恋啊，谁知道呢。 季闻突然想起千里之外的方静轩。 现在学校里只有高三生和復读生，大家忙着学习，没什么人会在这种关键时间去告白谈恋爱。但季闻清楚，等高一高二的学生开学之后，他的高四生活估计是消停不下来了，到时候还得靠几个室友帮他应付。 于是他实话实说：「以前没有谈过，但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他是大学生不在芒城。」 梁朝听说季闻拒绝过的女生多到可以从七中一直排到他们学校，漂亮学霸和美艷校花全都被他拒绝了。但他也觉得季闻没谈过恋爱的传言不可能，原来季闻也有喜欢的人，还是大学生，难怪看不上那些幼稚中学生。 话题立刻转移到季闻嘴里的这位大学生身上。 比如，他喜欢对方多久了，对方有多漂亮多优秀，是单恋还是双箭头，以及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季闻一时无语，他只说了喜欢都没说交往，不知道这些人的思维怎么可以这么骯脏龌龊。 作为话题的中心，季闻却安静了好一会不说话，只有耳朵越来越红。 「好了好了。」梁朝及时阻止另外两个好奇姐姐性感身材的傢伙，说，「我怀疑季闻都不敢直视人家，别说观察身材了，可能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最八卦的室友依依不捨：「但我真的好想知道和漂亮大学生姐姐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啊啊。」 另一位分享欲十分旺盛的室友：「嗯……要不然我和你说说我的前女友？我们高中同学三年，约定好要一起考京市的大学，但她考上了我没有，后来我们就分手了……诶但她也等了我挺久的，这是我復读的第三年了……」 季闻：「……」 季闻默默吃完饭，然后拿出手机提前背单词。以后他需要用晚自习的时间画画，单词只能白天抽空背。 明天正式开始上课，就要真正进入高三的紧张状态了。三位室友抓紧时间闲聊，在回教室上晚自习的路上，最八卦的室友突然扑过来，自来熟地凑在季闻耳边说： 「诶，夏宛琳和我是高中同学，她长得可以成绩也好，还挺受欢迎的，但她对谁都很冷淡，被人打扰学习还会发脾气……」 季闻顺着手指方向，看到远处新同桌夏宛琳的背影。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坐在你们斜后方的位置，她是不是主动跟你搭话了？这真的是破天荒头一遭，我估计，她应该对你有好感。」 通过夏宛琳桌面上整整齐齐的课本笔记，以及短短的几句话，季闻也看得出她是个学习不错的同学，既然都来復读了，肯定是知道分寸的人，知道这个阶段还是学习更重要。 「只是她看到我在画画，问我是不是艺术生……你想多了。」季闻熟练地开脱，又觉得室友搭在他肩膀上的这条手臂也不合适。虽然大家都是男生，可他未来的对象也是男生，这也是需要避嫌的。 季闻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挪。 作为四个人当中的焦点人物，季闻脸色的小变化和任何细微的举动都逃不过另外三人的眼睛。 梁朝出声道：「好了，还是别聊这些有的没的了。我看季闻也不是装的，他真的脸皮薄，别再打趣他了。」 另外两个室友表示同意，笃定季闻连女孩子的小手都没有拉过，甚至找出「纯情少男」之类的词安到他身上。 季闻不怎么在意，也不出声解释。只在心里默默地想，要是他们知道自己早就和未来的男朋友亲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一定会很惊讶吧。 晚自习由老师组织，大家轮番上台自我介绍。季闻听着听着就走了神，打开手机点开微信。 他立刻发现方静轩一片黑的头像变了，换成他画的q版双人画像中头顶呆毛、埋头苦学学成蚊香眼的自己。 他已经把方静轩不肯猜画的是谁的事忘了干净，暗暗开心，却得发消息提醒一句：【你换错头像了，另外那个才是你！！】臭脸的那个才是他静轩哥。 第60页 方静轩失笑。还让人猜呢，什么都没猜就自己招了。 方静轩：【我知道。】 季闻疑惑地挠一下脑袋，突然脸颊飞红。既然方静轩猜到他画的是谁和谁了，那、那这是情侣头像的意思吗，而且还用他的q版形象做头像诶…… 季闻兀自开心了一阵，又微微皱眉，说：【但你的q版好兇，感觉不太适合我。】 【………】方静轩无奈，【还不是你把我画成那样的？】 季闻灵机一动：【那你给我发几张好看一点的照片吧，我重新画～】 方静轩不爱拍照片，翻遍相册才找到几张参加学校活动拍的照，满脸都写着不耐烦。胜在长得好，勉强可以夸一句气质清冷。 方静轩把能找到的照片发过去，季闻收到照片，逐一查看保存，却没有对着照片参考，随手重画了一个活灵活现的q版方静轩。 q版小人依然一本正经，但皱起的眉头松开了，就像有求必应的哆啦a梦一样伸出小圆手，按在q版季闻的脑袋上，努力传递学霸能量。 方静轩收到两人新的q版合影，又提出要求：【你再给我加个气泡说话框。】 他从来不看漫画，但被迫在季闻的教材上看了不少，如今也对漫画有了几分了解。 季闻：【那你想说些什么？】 方静轩：【「上课不准玩手机。」】 季闻脸上一热，忙解释道：【现在是晚自习！】 方静轩：【晚自习不应该自习吗？】 季闻：「……」他不再多说，给画中小人加上说话气泡，满足方静轩的要求，再换上新头像。 他现在只要打开微信，就会看到自己顶着的新头像：q版方静轩正摁着他脑袋上的呆毛，一脸严肃地说：「上课不准玩手机。」 他的画功出色，不但人物的神情惟妙惟肖，也准确抓住了动态的瞬间。似乎每刷一下屏，小圆手就会在他脑袋上敲一下，每刷一下屏就敲一下，咚、咚、咚。 第31章 不准叫姐姐 季闻的高四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早上六点起床,十一点熄灯睡觉。晚自习一直从六点半到十点，季闻则用自习的时间在画室画画，相对来说轻松一些。 但他需要同时兼顾文化课和专业课,寒假就要进行专业考试了。他要考的是顶尖名校清大的美术学院,小城市老师能提供的指导有限,便每天给方静轩发自己的习作。 刚起步时方静轩还能教教季闻，但他到底不是专业学美术的,现在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而且这是关乎季闻高考的大事，马虎不得。 尽管他不太想把季闻委託给别人，但也只能这么做了。 这天,清大美院的学生群里出现了一条再平常不过的招聘信息。 【诚聘一名美院在校学生为高三艺考生提供一对一辅导。辅导内容包括线上答疑、作业布置与讲解、直播视频教学等。薪资待遇：500/日，直播教学500/小时，其他工作另计,该生考上清大美院后奖金另计。】 【要求：女生,性格温和有耐心,每天有足够时间及时回復消息并提供指导，有辅导过高三艺考生经验者优先。有意者可自带简歷和作品集发送至邮箱……】 短短几分钟后，美院的学生大群就炸了。 乍看起来工资才几百块，但计算单位却是天和小时！随便一算都能月薪轻松过万。只要教一个学生，还不用去办公室坐班,对于想赚外快的在校生来说简直是天降的美差。 短短一天里,方静轩收到了几十份简歷。其中还有前几年的艺考状元，是一个名叫舒芸的女生。她在艺考培训班教了两年的学生,现在的学弟学妹们就有不少是她亲手教出来的，本人已保研,时间极其充裕。 舒芸表示,只要方静轩点头同意,马上就从培训班辞职一对一。看起来性格活泼爽快，简歷还是漫画形式，应该和季闻合得来。 关于为什么限制女主，原因很简单，因为女生和方静轩没有竞争关系。他不确定季闻以前直不直，既然这么容易掰，再直也直不到哪去。 舒芸先加上方静轩的微信。和他了解季闻的情况，查看季闻以往的作品并提出各种专业意见，再为季闻定制了一份无懈可击的学习计划后，终于成功拿下这份工作。 她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方静轩这个名字的耳熟。 虽然在清大这种状元学霸云集之地没有评选校花校草的活动，但方静轩很有名。哪怕他只是在集体照中作为背景板露个脸，也会被人关注到并去打听他的名字。 他平时比较低调，却总是被迫出现在各种奖学金名单上以及各种获奖项目成员中，想让人忽视都难。 舒芸倒不怎么关注，因为她不喜欢男的。不过她还听说过方静轩是个二代，家里很有钱，那开这么高的工资肯定不是诈骗。 舒芸经过层层考验得到季闻的微信，开开心心地去添加好友，等季闻通过好友申请，立马热情招唿：【hello～小闻弟弟你好鸭！】 季闻的消息几乎同一时间发过来：【舒芸姐姐你好～（可爱）】 下面再接一个表情包：【（蹦蹦跳跳.jpg）】 舒芸不喜欢男人，一是天生的性取向，二是她遇到的男人总是自带浓郁爹味，呛得慌。但活泼可爱有礼貌的小孩儿，无论男女，都很难让人不心生喜爱。 第61页 舒芸看到季闻发来的消息，微微一愣。虽然方静轩成绩好、长得好又有钱，但她也听说过这人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常年独来独往。 她以为能让方静轩这么上心的「弟弟」应该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现在这么一看，却不太像了。 就算光看文字不看人，季闻也比方静轩可爱太多了吧～ 她继续和季闻聊，先确定想考的专业，然后才好对症下药进行辅导。 季闻：【静轩哥想让我考造型专业，比如油画，因为对文化课的要求会低一点，我的成绩不太好（大哭）】 季闻：【但我想考设计专业，尤其是环境艺术设计～感觉和建筑有一些联繫，以后说不定可以和静轩哥一起工作（可怜）】 随便聊了几句，舒芸已经完全猜到方静轩为什么愿意花这么多钱给季闻找私人辅导了。不但乖巧听话活泼可爱，在专业选择上不肯听话，却是因为心心念念着自己，这换了谁不心甘情愿掏钱啊。 方静轩提前交代舒芸，既要照顾季闻的喜好也得确保他能考得上，考上了还有五位数的奖金。舒芸干劲十足，耐心地和季闻一来一往分析考情。 舒芸：【如果你的专业考试拿到了足够靠前的名次，对文化课的要求就没那么高了。】 季闻只是单纯地喜欢画画，对美术的各个专业却不怎么了解，没有特别喜欢也没有不喜欢的。便说：【所有专业我都可以，只要能考上就好了，最好是环艺，我希望能和静轩哥一起上学，以后一起工作～】 舒芸截图，把季闻的意愿转述给方静轩。 方静轩言简意赅：【考上了给你奖金五万。】 舒芸：「！」 舒芸干劲更足，和季闻相处了几天，甚至觉得工资收的有点太多了。季闻一点就通，乖巧听劝嘴巴甜，根本不需要她怎么费心。两人的聊天记录里，她的答疑也不多，反而经常在闲聊。 舒芸性格干脆，随手截图聊天记录甩给方静轩，说：【弟弟很有天赋，虽然我有在给他讲课，但他一点就通，不需要我解释太多……】 作为一个成熟的社会人，她当然不会主动提出减工资的傻事。只是简简单单给老闆炫耀一下自己的可爱学生，并说明自己有在认真教学，没有摸鱼。 方静轩看一眼聊天记录，当即怒道： 【我找你是辅导季闻专业课的，不是闲聊的。】 【虽然他的废话很多，但你是忘了他在读高三吗？你还陪着他聊，还给他推荐漫画？】 舒芸：「……？」 方静轩烦躁地快速打字：【你不但要答疑，也要督促他学习。如果他再说这么多废话，你要及时阻止他，可以凶一点，但也别太兇了……不能骂他。】 舒芸发了好几张聊天记录截图过来，方静轩接着往后翻，看见好几个亲昵的「姐姐」外加小波浪线，差点没气死。 方静轩强忍住怒意：【你跟他说一下，不要叫你姐姐。】 舒芸完全不理解：【叫姐姐怎么了？】 方静轩不解释，只说：【你就说你有男朋友了，叫姐姐不合适。】 舒芸坦坦荡荡，直言道：【但我没有男朋友啊，我不喜欢男的，只有女朋友。】 方静轩：【但他有男朋友了。】 舒芸恍然大悟：【哎哟，难道他会叫你姐姐吗，你怎么连姐姐的醋都吃哦。】 手快发完消息才想起方静轩是给她开工资的老闆，赶紧撤回。 已经看到消息的方静轩：「……」 舒芸换到和季闻的聊天页面，说：【小闻，你以后不要叫我姐姐啦。】 季闻一下发了四条消息过来。 【为什么啊（可怜）】 【（淋雨小狗.jpg）】 【是我最近表现得不好吗？】 【（哇哇大哭.jpg）】 舒芸微愣，也不知道季闻是不是真伤心了，耐心安抚道：【叫学姐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上清大美院的。我等你来给我当学弟哦～】 刚刚还是淋雨小狗的季闻摇身一变成阳光小狗。 【好的学姐～！】 【（努力奋斗.jpg）】 【学姐你早点休息呀（月亮）】 舒芸的老母亲之心顿时熊熊燃烧起来，不能继续和季闻聊下去，却忍不住想和别人分享，便咔嚓截图，转手又发给方静轩。 【（图片）】 【弟弟也太可爱了吧～xd】 方静轩：「……」 是他自己给季闻找的私人辅导，性取向为女的舒芸和他也没有任何竞争关系，季闻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开朗热情。 但方静轩就是觉得自己被绿了，这份嫉妒来得不可理喻。 这天是周六，高三生和復读生每周六中午放假，周日晚上返校，周六可以在家里休息一晚上。 在学校，下了晚自习就十点了，再回宿舍洗漱完毕刚好熄灯睡觉。但季闻一回家，显然立刻更改了作息，晚上十一点还让阴间作息的大学生早点休息。 方静轩点开和季闻的聊天页面，有些不悦：【你怎么还没睡？】 季闻熬夜却是在404的画室画画。这是他第一次尝试油画，画的又是高难度的人物半身像，平时又有别的事需要忙碌，只能偶尔抽空画一点。 他今天为了把型打好，不知不觉画得忘记了时间。 第62页 季闻一个人待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画室里，看到手机上弹出消息，还是来自方静轩的消息，立刻拿起手机回復。 【（困困.jpg）】 方静轩：「……」 也不知道刚才在舒芸那里热情洋溢的季闻，怎么到他这里就开始犯困了。 而且，季闻如果是在专心学习，不应该回消息回得这么快，方静轩怀疑道：【你该不会在打游戏吧？】 季闻先赶紧回了个「没有」，又拍了一张身后的画室照片发过去。 方静轩：【你怎么还在画画？赶舒芸给你布置的作业吗？】 季闻：【学姐给我布置的作业我每天都准时完成了，没有拖拉！】 方静轩：【那你还在画室干什么？】 季闻故作神秘：【不告诉你～】 方静轩盯着手机屏幕，心想，季闻对他还有小秘密了是吧，异地就是这点太糟糕了，季闻没时间胡思乱想，那颗简单的大脑也装不下多少烦恼。 但方静轩有时间，他的性格也拧巴得多，现在只恨不得一张飞机票飞回去，把季闻揪出来全方位检查一遍。 【可以告诉你一点点。】季闻想要保持神秘，却耐不住想要炫耀的心思，又发来一条消息。 消息下方接着一张照片。照片百分之九十的面积都是纯白的油画画布，左下角有几缕像是头髮的笔触。 季闻的惊喜确实藏得严实。换一个心思没那么细腻、脑子没那么聪明的人，肯定猜不出他在画什么。 但方静轩立马就猜了个七七八八，这张画很可能是画的他，是季闻想送给他的礼物。 坐了一趟过山车的心情陡然好转，他凭着几根头髮，故意猜测道：【你在练习彩色头像吗？看起来是个短髮帅哥。】 季闻沉默一会，努力掩饰自己的慌乱： 【我自己练习的时候，肯定要挑长得好看的模特画啊，这样画着开心～】 【我要收拾一下回家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眼皮打架.jpg）】 方静轩笑着回覆：【晚安小闻。】 季闻：【晚安哥哥（亲亲）】 方静轩：【（摸摸头.jpg）】 第32章 404自习室 因为住校,季闻现在一周才能来一次404，地上已经落了一层灰了。 天天坐着学习画画也不能出去玩，他索性来了一次半夜大扫除,顺便锻鍊身体。 他先收拾清理画具,然后把客厅和两个房间的地面拖了一遍,又拿着水壶去方静轩的卧室给窗边的多肉喷水。 晚上十二点，周听玉没等到儿子回来,便到季闻的卧室查看对面的情况，正好见到在窗边浇花的季闻。 季闻小时候没少养过花花草草小鱼小鸭，可惜在他手底下都活不长久。这几盆植物到现在还蓬勃生长着,有几分令周听玉意外。 但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她无奈道：「小闻，你还回来吗？」 「妈你先睡。」季闻说,「我还没搞完卫生,那我就在这边睡好了,回去可能会吵到你们。」 周听玉其实有些担心方静轩的离开会让季闻颓废沮丧，毕竟季闻的确很喜欢他。却没想到季闻确实变得不太正常，只是不太正常的表现是在404搞卫生。 季闻平时会帮她做家务，但季闻自己其实不怎么讲究，如果她出差几天不在家,家里绝对会变得一团乱。 「静轩哥很爱干净,他让我帮他看房子，我不能让房子脏了。」季闻说完,又出去拿抹布，准备再把窗台擦一擦。 季闻搞完卫生,总算在半夜一点前躺下。他钻进被子里,发觉床上淡淡的柑橘香和花香已经差不多消弭干净,突然心情不怎么好，打开手机骚扰方静轩。 【哥哥（可怜）（可怜）（可怜）】 方静轩也没睡。他全是为了给季闻补习，才在暑假维持了两个月早睡早起的作息，现在独自生活，刚刚才洗完澡。 但季闻每天都要早起学习，周六晚上是难得的消息时间，不好好补觉还在熬夜。方静轩回道：【你怎么还没睡？】 季闻：【我好想你（大哭）】 方静轩沉默着，水珠沿着湿发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让季闻在分开的日子里逐渐加深对自己的喜欢，是他离开的重要目的之一。而季闻比他想像得还要黏煳，还不到一个月就开始表达想念了。 季闻心里的全部感情不一定有表达出来的强烈，而以季闻的性格，不开心的事转头就忘，根本不会受到多少伤害。可是，将处心积虑的手段用在季闻身上，哪怕是出于喜欢，他偏会觉得自己卑劣不堪。 季闻不应该被别人这样对待，他天生就是应该是被爱着被呵护着的人。 考虑到周听玉和季斐那一关，他现在也不能回去，只好无奈地说：【那该怎么办？】 他等了好几分钟，季闻的下一条消息也没来。 方静轩：「？」 因为季闻半夜三更突然的这一出，他是半点倦意都不剩了，不但生出愧疚，同样也被勾起了思念。 但季闻十有八.九，给他发完消息就睡着了。 方静轩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两个q版头像，伸手抓了抓额前的湿发，哑然失笑。 大四开学前几天，方静轩又接到了久违的母亲的电话：「你现在回京市了吧？周末回来吃个饭。」 父母离婚之后，方静轩被判给了母亲方虹。比起他爸完全把他视作外人的不管不问，方虹倒是在努力当一个母亲，和居住在外的长子维持着一年几次的见面频率。 第63页 而继父和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妹，也对方静轩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他在这个家同样是外人，但方虹很重视孩子的教育，希望方静轩能在学习上提拔自己的另外一双儿女，时常会创造机会让他们来往交流。 方静轩无所谓地应下，如约前往位于闹市却环境幽静的别墅区。 这栋房子和他家在芒城的老宅有些像，他妈虽然有了全新的温馨家庭，选房子的品味倒是没变。 他今年六岁的弟弟楚施宇是这个家里最烦人的傢伙，其次是他高二刚开学的妹妹方楚伊。方楚伊今年好歹16岁了，又是从小接受良好教育长大的大小姐，面对成天臭脸的大哥也能温和有礼。 方静轩和楚家人心思各异地同桌吃晚饭，用右手拿筷子，左手更为熟练地玩手机打字。 方虹和前夫都是自律又强势的人，对唯一的孩子要求极为严苛。要是方静轩早几年在饭桌上玩手机，肯定免不了她一顿教训，换脾气更暴躁的前夫来，说不定会直接给他手机砸了。 又养育了两个贴心可爱的孩子之后，她的性子收敛了不少，见方静轩玩手机，只是微微皱眉，不悦地拍了下桌子。方楚伊善于察言观色，马上给她妈夹了一筷子菜，笑道：「这个好吃，妈你尝尝。」 方虹的脸色立刻缓和，也笑了笑，看向楚伊的目光是方静轩从未感受过的慈爱与温柔。 方静轩倒是完全不在意，始终低头注视手机。 季闻也在吃饭，正好能和他聊几句。他随口和季闻说了一句自己回母亲家，季闻却很好奇，想看看他今晚吃什么好吃的，还想看看他家的别墅。 虽然方静轩并不认为这是自己家，却也给季闻拍了满桌子的菜过去。 季闻便是一通夸赞，给他发来自己辛酸的食堂饭菜，再配上一个十分没出息的口水直流的表情包。 方静轩随意吃了一些，无声无息离开饭桌，准备去拍客厅给季闻看。 他难得吃完饭去客厅而不是直接回自己的房间，方楚伊吃完饭正好追上去，招唿道：「哥，你吃完啦。」 方静轩没听到似的，拍完照就准备走了。楚伊忙叫住他，说：「哥，我也挺想考清大的，想和你了解一下。」 方静轩教了小学渣季闻一段时间，耐心好了不少，停步望过去：「你想考什么专业。」 方楚伊：「什么专业比较好考？」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同小异，对于未来没有明确的规划，也没有什么非学不可的专业、非从事不可的事业。季闻也是，对经济管理没有多大兴趣，但父母要他报他就报了。 「没有哪个专业更好考，每年的分数线都不一样。」方静轩淡淡道，又把和季闻说过的考清大的难度重复了一遍。 方楚伊倒还挺自信，自信中带着些不屑与傲慢：「我平时考试都稳600分了，而且我是京市户口，哪有那么夸张啊。」 方静轩不再多说，撂下一个「行」，抬脚就走。 「诶，哥……」方楚伊忙喊住他，「你就不能跟老师同学了解了解吗，看我这情况考哪个专业比较稳妥？」 「你可以学艺术，文化课600分很稳。」方静轩说。但能不能过得了专业考试那关就难说了。 「啊，我才不要学艺术。」方楚伊面露嫌弃，「成绩烂考不上好大学的人才会去学艺术，走捷径。」 方静轩脸色一沉，没好气地说：「你如果不是想走捷径，为什么要来向我打听清大的情况，为什么要问我哪个专业比较好考？」 方楚伊一噎。 「你好歹流着一半和我一样的血……」方静轩眉目冷沉，毫不留情地训斥，「你从小在京市长大，享受着最顶尖的教育资源，上的是最好的私立学校，还有名师一对一给你补习，但你在学校里……也就平均水平而已。」 「一年几十万砸出去，几千块的奖学金都拿不回来。我实在不知道你有什么可骄傲的，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 方楚伊知道方静轩的嘴向来尖酸又刻薄，但自己这次明明是好言好语来请教，却平白无故挨了顿冷嘲热讽。大小姐心性的少女压根受不住，当即大喊道：「妈！！你看看哥——」 看到急忙赶过来为女儿撑腰的母亲，方静轩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一个漠然的背影，对身后的谩骂充耳不闻，回到房间反锁上门。 这栋高级别墅最大的优点或许是隔音好，这点他还算满意。 就像他妈维持着表面上的母子亲情，在家里给他留了房间，偶尔喊他回家吃饭小住，他也会象徵性地住上一晚再走，全当是在外出差完成工作。 这时的季闻应该去画室画画，今天却回到教室参与晚自习。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也到了第一次检验学习成果的时候。 季闻：【明天月考，我今天晚上不画画了，背背书t^t】 对待别人，方静轩多半会批评几句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径。换作季闻，他只担心缺乏监督的季闻背不了几句话就会走神。 季闻发完消息便自觉地开始背书，边背边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他现在为了练习专业课，把摸鱼时的涂鸦都改成了画速写。 他写生完前排的几位同学，本在背书的脑子不知何时已经停止转动了。 他回过神来，心虚地拿出手机瞄一眼，正好看到方静轩发来的信息，是一条直播连结。 第64页 房间名：404自习室 播主：小闻过来学习 季闻迅速拿出无线耳机戴上，满怀期待地点进直播间里。 方静轩随手拿了本书在桌上摊开，再把手机架高放在斜前方，拍摄自己翻书和做笔记的手。 季闻一眼认出他白皙修长的手，虽然看不到脸，却也足够高兴了，仿佛方静轩就坐在旁边陪他一起学习一样。 以免被老师发现，季闻把桌面上的书摞成小山，挖出一个小山洞把手机放进去，扒了扒耳边的碎发，尽量挡住耳机。 再小声对同桌夏宛琳交代一句：「如果老师过来了，你就撞我一下。」 夏宛琳闻声看过去。心想季闻果然没能坚持多久，学渣本质这就暴露了，明天月考今天晚上还偷偷玩手机。 她再定睛一看，不禁皱眉，季闻这是在晚自习的教室里又在手机上打开了一个直播自习室……？ 季闻准备完毕，兴沖沖地发弹幕。 【闻一闻：哥哥～～～】 方静轩觉得人多一些或许会更有自习的氛围，顺便可以督促季闻，便直接公开直播。偶尔有几个人点进来发弹幕，顺便感嘆一声主播手真好看。他不怎么在意，却用眼角余光第一时间发现了弹幕上多出来的小波浪线。 季闻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大概知道自己说话自带小波浪线，现在打字甚至直接带上了三个小波浪线。 寂静无声的直播里响起一声轻轻的「嗯。」 季闻平时不怎么看直播，一时没找到这个平台的表情包在哪，只好打字。 【闻一闻：（旋转）（撒花）（蹦蹦跳跳）（摔倒了）（爬起来继续撒花）】 方静轩一愣，无奈地在直播间里再次出声：「不要撒花，好好背书。」 他的嗓音清冽，尾音略有些沉。这次说了一整句话，整个直播间的观众都能听清。 默默自习偶尔在弹幕上汇报学习进度的观众立刻开始夸赞主播声音好听，彩虹屁不要钱似的往外冒。他说的不准撒花或许也激起了网友的叛逆心，瞬间便是满屏的夸赞和撒花，把季闻的评论都淹没了。 方静轩微微蹙眉，不再开口，只在弹幕里发送一条文字消息。 【小闻过来学习：大家安静自习。】 【闻一闻：～】 方静轩微怔，季闻听话但也不是完全听话。他前脚要求保持安静，季闻后脚就刷了下屏。 季闻是手滑没打完字就把弹幕发出来了吗？还是被老师发现没收了手机？ 方静轩疑惑地点开观众列表，「闻一闻」还好端端地待在里面。他总是想得太多，一不小心就被自己绕进去了，恍然大悟时只觉好笑。 因为他要求保持安静，所以季闻不再说话，只留下一个小波浪线。 他赶紧捂住嘴，免得直播间又因为他的笑声热闹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季小闻·呆滞版：（问一问） 季小闻·困困版：（闻一闻） 第33章 奖励奖励奖励！ 时隔三个月,季闻迎来了继高考之后的第一次正式考试。 他感觉自己这次发挥得比高考好多了，可惜方静轩不在芒城，不能即时给他亲亲奖励。 夏宛琳注意到学渣同桌考完试后就一直唉声嘆气,想他应该是考砸了。这也正常,大部分艺术生都去外面参加美术集训了,季闻既然留在学校上文化课，那文化成绩肯定十分堪忧。 「才开学一个月,学习的事可以慢慢来，会有进步的。」夏宛琳不着痕迹地安慰道。 她不需要从小学渣身上找存在感，也是聪明圆滑的人,没有直接戳穿季闻考砸的事，措辞也很委婉。 季闻当然听不懂，只当她是在鼓励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突然,却很感激这份善意,当即露出一个笑：「好，谢谢～」 夏宛琳不怎么自在地低下头继续看书，不再多话。 六科的考卷陆续发下来，最令季闻惊讶的是数学，满分150分,他竟然考了92分,刚好及格。这个成绩对很多人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季闻却高兴坏了,赶紧拍照片发给方静轩。 其他的科目也小有进步，季闻算了两遍,确认自己真的考了505分,虽然离一本线还差一些,但已经比他的高考成绩足足提升了一百分。 季闻因为成绩而惊喜，夏宛琳却是惊讶。五百多分对于艺术生来说，只要专业课合格，足够去很多还不错的学校了。 夏宛琳想到便问：「你的成绩还可以啊，你怎么不去美术集训？你的专业课不会落下吗？」 季闻却摇摇头：「还差远了。」方静轩当时和他说考过一本线只是最低要求，舒芸则觉得他专业课问题不大，但如果专业课只刚过合格线，文化课至少需要560分以上。 夏宛琳作为非985不去的小学霸，这次考试也就580多分。 「你不是美术生吗，你要考什么学校，怎么对文化课要求这么高？」她疑惑道。 「那你别跟别人说。」季闻压低声音，要是让同学们知道他打算冲刺顶尖名校，又得成为焦点了，会让他有压力。 「我的目标是清大美院。」 夏宛琳怔了怔。在他们芒城，一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考上清北的学生，季闻的目标不可谓不远大。 饶是从小在小地方长大的孩子，也多少做过顶尖名校的梦，夏宛琳同样如此，却清楚自己的斤两，不敢好高骛远。 第65页 她这下更加好奇：「你的成绩考普通的美院都不难了，你怎么会想考清大美院？所以你才復读了吗？」 季闻正式学画画还没几个月，方静轩和舒芸学姐都觉得他的专业课没问题，但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才学了几个月画画，去年高考甚至连本科线都没考过。 他便只说：「我是今年才决定考清大美院的，帮我补习的人就是清大的学生。」 夏宛琳一愣，没想到季闻说的有人帮自己补习不是託词，对方竟然还是清大的学生。 难怪，季闻遇到了不会的问题也不会就近问她，而是选择用手机拍照发微信…… 夏宛琳的心里忽然有点酸涩，貌似随意地问道：「啊，那她也是学画画的吗？」 如果是艺术生，就算顶着清大的名头，文化成绩也没有多么厉害吧。 季闻却摇摇头：「不是，他是学建筑的。」 原来对方是货真价实的学霸，还是顶尖名校的王牌专业。这下，夏宛琳却产生了些怀疑，那季闻是怎么认识那样的人的，那种层次的学霸又怎么会帮他补习？ 在夏宛琳的记忆里，芒城这些年以来的市状元只有那么两三个考上了清大的，都不是学的建筑专业。 夏宛琳试探着问：「她是你的亲戚吗？」 「不是……」因为上次室友的话，季闻多有留心夏宛琳对自己的态度，虽然不确定她是不是真对自己有好感，但可以提前把一些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季闻再次压低声音：「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要告诉别人。」 夏宛琳得知了季闻的好几个秘密，产生一种自己很特别的感觉，心里美滋滋的，保证道：「好，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季闻斟酌着措辞，还没开口，耳朵就先泛起了红。他把声音压得更低，声线一下变得磁沉又撩人，可说的却是：「他是我未来的对象。」 季闻不想假称是女朋友，也不想直说是男朋友，免得因为性取向被八卦不停。 夏宛琳愣了愣神，有些不解：「未来的……对象？」 季闻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卷子，嗫嚅道：「嗯，我们约好了，等我考上大学再交往。」 这个理由倒在情理之中。夏宛琳换位想了想，如果自己是清大的学生，哪怕只是一般985大学的学生，恐怕也不会和前途未卜的高中生交往。难怪季闻会立志考清大美院，可能是对方要求的吧，只有也考上清大才够格和自己比肩。 「静……呃。」打开的话匣勾出季闻的倾诉欲和想要炫耀的小心思，差点漏嘴喊出名字，他嘴角缓缓上扬，重新说，「嗯，他怕影响我学习，所以每次我闹他的时候，他都故意装得很兇。」 夏宛琳微微蹙眉，有些怀疑季闻是在胡编乱造或者自作多情了。毕竟人家是那种顶尖院校王牌专业的学霸，不但费心费力帮小男朋友补习，现在不谈恋爱的原因也是为了小男朋友的学习？ 不过学霸脑和恋爱脑并不冲突，是可以兼容的，而且女生谈恋爱确实比较容易上头，所以她坚决拒绝一切早恋。尤其是成绩不好的男生，根本得不到她的好脸色。 季闻说着，想起方静轩板着脸讲题的时候，被自己拨弄了好一会手指，抿唇皱眉努力忍耐的样子。 「……但也很可爱。」 「可爱」两个字从季闻嘴里说出来，夏宛琳就更加想不到这位「对象」也有可能是男生了。 季闻嘴上说的是「未来的对象」，还没有正式交往，可话里行间全都瀰漫着恋爱的酸臭味。夏宛琳也低头看向自己的试卷，将手里的笔攥紧。 她就说，那么受欢迎的季闻怎么可能真的是单身，现在确认了季闻有对象，终于可以掐灭她刚刚冒头的小心思，静下心来好好学习了。 她现在还在为了普通的985而努力呢，人家已经是清大的学生了…… 夏宛琳晃了晃脑袋，继续检查自己的错题。她也得更加努力才行啊…… 而方静轩要求季闻等考捲髮下来，全部拍好照发给他。他得给季闻好好看看错题，再根据季闻的情况进行讲解。老师的讲解比较简单，不会涉及深层次的理解，季闻哪怕这次听懂了，下次遇到类似的题还是不会做。 他也觉得有一些题目可能是季闻蒙对的，便要求季闻把所有选择填空题的解题过程都写下来。季闻肯定对自己做对的题目自信满满，老师讲到了也不会听。 季闻按照方静轩的要求一一照做。 方静轩秒回：【好。】 季闻怀疑他压根没看到卷面上鲜红亮眼的成绩，便再打字发了一遍，最后总结：【我考了505分～比高考成绩足足提高了一百分！！（耶）（耶）】 方静轩：「……」 他不想浇灭自信给季闻带来的快乐，也不能让季闻的自信心继续膨胀下去，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实话：【这成绩在我家是要挨打的。】 他从没考出过这么丢人的成绩，但小时候偶尔也会不慎丢掉第一名，一个巴掌是少不了的。 季闻的立刻被带偏了话题：【那你不管去谁家，是不是都是天天挨夸？】 方静轩：【没有。】 季闻拿着手机垂眸思索，难得努力转动脑子去琢磨别人的话中深意。方静轩成绩那么好，却说自己在家不挨夸，还知道成绩不好会挨打…… 第66页 季闻脑中灵光乍现，有些难以相信，难道静轩哥的爸妈还嫌他成绩不够好吗？放在自己家都得被祖宗供起来了。 他想了好一会才回道：【如果在我家，你可能会被我爸妈夸夸到烦死了。】 方静轩无所谓地笑笑，语气轻松：【是吗？】 再好的父母也是别人的父母，周听玉和季斐的那一通骂他还没忘呢，不过没打自己一顿，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季闻：【嗯哼～还会被我亲亲到烦死！】 方静轩再次勾唇，心想原来季闻也知道自己黏煳得烦人，知道但不会改。 他还没回復，季闻又发来一条消息：【如果有人打你，我就和小舟一起帮你打回去！】 方静轩笑道：【你还打架呢？】他倒是没想过小学渣季闻打架斗殴的样子。 【我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架，也没怎么跟别人吵过架。】季闻说，【所以我要带上小舟啊！他经常打架弄坏衣服，然后在走廊里被他妈妈骂。】 【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嗯。】方静轩笑着回復，打字的语气却一如既往冷淡，【好了，不要再闲聊了，认真上课。】 季闻差点忘记开启这段聊天的重要目的，他考试进步了足足一百分呢，可不能让方静轩煳弄过去了，赶紧发消息刷屏。 【考试进步的奖励！】 【奖励奖励奖励奖励！！！】 【（滚来滚去.jpg）】 方静轩：【你想要什么奖励？】 季闻不知道方静轩是不是故意装傻，明明每次学习有进步的奖励都是亲亲，这次却问他想要什么。转念一想，他们现在想亲也亲不到。 【算了！先欠着！】 【等寒假你回来，估计要亲我几百下了～(*￣︶￣*)】 他学习进步的速度跟坐火箭一样，让方静轩说走就走，回来的时候就该积满一屁股的债了！累不死他～ 方静轩笑了笑，回道：【你只要亲亲吗？】 他心念一动，意有所指地再接上一句：【别的也可以。】 几分钟后理智回笼，想撤回却撤回不了了，算了，反正季闻八成看不懂。 季闻的确看不懂，想了一会说：【我想去你家以前的别墅玩～】 上次方静轩回母亲家的时候，顺嘴和他说自家在芒城也有一套老别墅。 方静轩：【好。】季闻说要来他家玩，应该只是单纯的玩。 季闻：【我要在豪华别墅的三米大床上打滚～】 方静轩嘴角含笑：【没有三米，顶多两米。】 季闻：【两米也行吧～够我们一起睡了！】 方静轩：「……」 季闻说的一起睡，应该也只是单纯的睡觉吧。 第34章 欠了一堆债 周末,季闻带着第一次月考的战绩回周听玉高兴坏了，做了一桌子好菜。就连寡言的季斐都打电话给亲朋轮番炫耀，好像季闻已经考上了名牌大学似的。 一家三口都知道季闻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进步,却心照不宣地谁也没先开口提及。 「小闻,你现在的成绩,再努把力，不用走艺考也能考上一本了。」季斐说。 作为再普通不过的华国父母,季斐依然希望季闻能学一个正经专业，然后去考公务员。 「不要，我要学画画。」季闻坚定地一口回绝,「静轩哥和学校的老师都说我很有天赋，学画画可以考上更好的学校，我也很喜欢。」 季斐听到方静轩的名字,脸色立刻就黑了下去。 周听玉插话道：「那你想考什么学校？你走艺术生路线,考省城师范应该很稳了吧？」 周听玉倒是不再纠结让季闻去考公务员了,上师范大学出来当老师也可以。 有了进步巨大的成绩作为仰仗，季闻便说出自己的打算：「我要考清大美院。」 饭桌上短暂地静默了一瞬。 换成别人家，父母或许会因为孩子的志向之远大而自豪，随后则是无止境的操心和担忧。 但周听玉和季斐都清楚，方静轩就是清大的学生,季闻也要考清大,有没有这个能耐不说，最重要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季闻抢在他爸妈前头先说道：「我的专业课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关键是要考到好名次，这样文化课的压力会小一点。离高考还有半年多,我的文化课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季斐眉心拧成川字,没好气地直说道：「那小子就是清大的吧。」 「嗯。」季闻毫不遮掩,坦然道，「但他今年大四，等我考上大学他就毕业了。而且清大那么大，不在同一个学院也很难见到。」 季斐当然希望孩子有出息考上名牌大学。正如季闻所说，两人在同一个大学也没那么容易见到，何况方静轩即将毕业。毕业参加工作以后，跟还在读书的季闻自然而然地就疏远了。 但方静轩答应季闻去考本校的研究生，这件事季闻才不会告诉他爸妈。 季闻在心里暗喜，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肉，抬眼时正好对上周听玉意味深长的打量目光。 季闻弯眼笑笑，加速吃饭，然后说：「我去画画了～老师说今天开直播给我做示范。」 周听玉跟着起身，有点不放心地说：「我也过去吧，我看看你画画。」 季闻「噢」一声，大大方方地和周听玉一起去404的画室。 第67页 季闻平时都把方静轩送他的平板电脑放在宿舍或者404，今天为了准备看直播，不得不当着周听玉的面拿出来，随口解释道：「这是静轩哥借给我用的。」 周听玉：「……」 季闻朋友多，朋友之间也会互相借各种电子产品小说漫画之类的东西。她当了季闻十八年的亲妈，知道季闻可能会粗心大意把别人的东西弄丢弄坏，但绝对不会擅自涂画改造别人的东西。 这个崭新的平板电脑，戴着一个漫画风格的保护壳，到处贴了季闻喜欢的卡通人物和球星贴纸。她眼睛瞎了才会信这是方静轩的东西，是方静轩送给季闻的还差不多。 她不多纠结平板电脑的来歷，先了解季闻的学习状况，问道：「学校的美术老师周末也给你们上课吗？」 季闻每次和爸妈提起舒芸，都是用「老师」称唿。既然周听玉主动来问，他也不掩饰，摇摇头直说道：「学校的老师只在上课的时间教我们。周末教我画画，还有平时在线上给我答疑布置作业的，都是一个清大美院的学姐。」 周听玉疑惑道：「你怎么认识这个学姐的？」不过既然有内部人员来教导季闻，她也就放心多了。 「她是静轩哥的朋友。」季闻说着，把舒芸指点自己的聊天记录展示给周听玉看，顺便也能给方静轩加点分。 周听玉看着看着，眉心却越皱越紧。受朋友之託帮点小忙很正常，但这个与季闻素昧平生的女生未免太尽职尽责了。每天都会督促他画画，秒回他提出的问题，还会给他布置作业并提供详尽的意见。 「差不多到时间上课了。」季闻收起手机，在平板电脑上打开舒芸发来的在线会议连结。 清大美院的设计专业考试，一般都是命题创作，是默画而不是写生。舒芸今天讲解的就是往年真题，边画边告诉季闻这道题可以怎样构思，怎样拿到高分，及时回答季闻的任何疑问。 过了两个小时，舒芸已经差不多把这道题讲透了。却给季闻布置了另一道题目作为作业：「好了，你自己画吧～」 季闻一怔：「啊？不画你讲的这道题吗？」 「考试也不会出原题啊。」舒芸说，「虽然题目有点不一样，但道理都差不多，你大胆地画就好了。」 对季闻而言最有效的教学方式还是方静轩告诉她的。不过季闻在画画上比学习上有天赋多了，她的工作也轻松更多。 「好了，你打开摄像头拍画板，我监督你画。」 周听玉在一旁听得明明白白。舒芸的教学耐心又细緻，和方静轩一般无二。作为顶尖学府的学生，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耗费大量时间这样去教导别人。 方静轩当时在放假，他们家也提供了伙食作为报答。最重要的还是，方静轩喜欢季闻，所以才能做到那种地步。可舒芸…… 「小姑娘。」周听玉出声道，「不好意思，我是季闻的妈妈。我想问一下你，你是小方的朋友吗？」 舒芸没料到对面还有个人，微微一愣：「嗯……算是吧。」 虽然不知道季闻的妈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但她实在很难说出自己和方静轩是朋友这样违心的话。 周听玉直截了当地问：「那你是无偿教小闻的吗？」 季闻疑惑地看向周听玉，不知道他妈是觉得学姐能力不行还是怎么，这样质疑人 方静轩完全没和舒芸说过季闻家里的事，也没告诉她面对这种状况该怎样应对，她便随心说实话：「不是，我有工资的。」 季闻愣住，旁边的周听玉仍在追问工资来歷和数额，舒芸一一回答。 「嗯，是方静轩给我开的工资。一个月大概两万多……」 她日薪500，再加上每周的直播视频课程，一小时500，周末一天就有小几千进帐。她也不知道方静轩是不是人傻钱多，直播讲完课还要她继续监督季闻画画，也是500一小时。 当然，直播视频她都得录下来发给方静轩检查，现在每天的聊天记录也得上交。她闲聊一句扣一百，如果没能及时阻止季闻废话，照样要扣工资。 要不是她刚开始教季闻不久缺乏经验，第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至于被扣到三万以下。 周听玉听到舒芸所说的工资数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小姑娘。」周听玉深吸一口气，「先关一下视频吧，我有话和小闻说。」 「好的阿姨。」舒芸照做，有点困扰今天的工钱该怎么算。 「季闻。」周听玉肃声道，「小方花这么多钱给你请老师，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真觉得是他的朋友好心帮忙？」 季闻愣愣地望向满面怒容的母亲：「不知道……」 「这也是小方送你的吧。」周听玉伸手去拿平板电脑。 「……嗯。」季闻赶紧把平板电脑抱进自己怀里，生怕他妈没收了。 关于季闻喜欢上男生这件事，周听玉全当是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即使再多么强烈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慢慢被沖淡。 可方静轩无偿给季闻当家教，她已经有些过意不去了。季闻居然还收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享受着方静轩花重金请来的私人辅导。 他们家条件一般，但不至于穷到吃不上饭，她从小就教育季闻不能占别人小便宜，季闻以前也没有这样不懂事过。 季闻没能和周听玉想到一块，怀疑她还在生方静轩的气，不愿意他们在一起，还想斩断他们的所有联繫。 第68页 季闻把方静轩留下的以及送给自己的东西都当成他的一部分，比如这个平板电脑，于是像母鸡护崽一样护得死死的。他可以不再上舒芸的课浪费方静轩的钱，但平板电脑绝对不能让他妈收走。 周听玉气过了头，只能嘆口气。 「我和你爸一个月省吃俭用，能攒下来的钱都才几千块。」周听玉说，「家里人一不小心生个病，几年的积蓄就没有了。」 季闻清楚自己的家庭条件，所以他从来没有乱花过家里的钱，帮她妈去买菜还会顺便砍砍价。 如果他妈气得要削减他的生活费，那他也认了，但没收平板电脑绝对不行！ 周听玉不知道季闻用自己的脑袋想明白了没，继续说：「你这样下去，一个月欠小方几万块钱，我们家根本还不起。」 「他没说要我还钱……」季闻说完，总算意识到他妈是在气他占人便宜了。 「你现在也是成年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周听玉说。 季闻垂下头，小声咕哝怎么了嘛。 出于为人的本分，周听玉当然不愿意季闻心安理得享受方静轩提供的资源。可出于母亲的私心，他希望儿子能如愿考上好大学，捨不得将现成的私人辅导拒之门外。 周听玉长长嘆口气，又气又无奈地说：「还不上，用你抵债算了。」 季闻眼睛倏地亮起，期待都快化成水淌出来了：「嗯……真的吗？」 用他抵债，那他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和静轩哥在一起了吗～ 周听一愣，旋即蹙眉，时隔十来年，伸手过来揪季闻的耳朵。 周听玉上次被他妈揪耳朵都是小学时候的事了。而上次被别人捏耳朵……嗯，则是方静轩故意欺负他！！ 季闻先脸颊泛红，而后才感觉到耳朵上被拽拉的疼痛。 「啊啊啊啊疼！妈我错了妈……」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周听玉：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季闻：不知道……但是……真的要用我抵债吗？ 周听玉：（火冒三丈.jpg） 季闻：妈我错了……（抱头哭哭.jpg） 第35章 夕阳很美 意外得知自己每个月要花掉方静轩几万块钱,季闻做不到装作不知道，口是心非的推脱也不是他的风格。 舒芸的教学对他帮助很大，但他不想方静轩过于破费,便发消息说： 【哥哥～舒芸学姐每周只给我上一次课,虽然她每天还给我布置了作业,但她每次都说我画得挺好的没多少能改的地方……】 他说得比较委婉，但方静轩的聪明脑袋肯定能看得懂。 方静轩果然回道：【她是前几年的艺考状元,在培训班带学生，也是随便月薪上万的。】 不多花点钱，很难挖走有教学经验且能力出众的在校生,何况他还需要人家全心全意倾囊相授。 他已经从舒芸发来的录制视频知道了情况，并不怎么担心。周听玉再介意他这个人，再不想占别人的便宜,也很难拒绝送上门的名师辅导。 季闻颇有些意外舒芸的来头,却坚持道：【但她现在只教我一个人啊,一个月也有两万多（大哭）】 方静轩不禁勾唇。季闻一个月前还嘴巴抹了蜜似的，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人家心花怒放，没多久就在背后暗戳戳让自己削减人家工资了。 还好没告诉季闻闲聊会扣工资的事，否则季闻说不定会故意没话找话。 【没事，不用在意。】方静轩说。 反正也不是他的钱,是他便宜爹妈的。不花白不花,不花就是便宜了别人 季闻也就不在意了，接着转述周听玉的话：【我妈说欠你的债,要用我抵～】 母子二人后来的对话没有录入视频里，方静轩微愣,差点就被季闻的小波浪线迷惑了,以为周听玉终于接受了自己。 静下心来一想,这定然是气话，也不知道季闻是当真了还是觉得好玩儿才和他说。 不过，就算用季闻抵债对于周听玉来说是气话，季闻本人当真了也不错。 方静轩心思转了几个圈，这才回道：【好啊。】 季闻：【那你早点回芒城查收（可怜）】 方静轩难得见到季闻说话弯弯绕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復。 季闻：【哥哥，我好想你（可怜）（可怜）】 季闻：【我好想你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方静轩：「……」 悲伤的气氛转瞬就被季闻的咆哮给冲散了，方静轩无奈回道：【还有好几门考试，元旦之后才能回去。】 而且季闻也放不了几天假，只够回家过个年，到时候去参加美术校招考试还得请假。 季闻：【那你生日怎么过呀？】 方静轩的生日是12月7日，暑假时告诉过季闻。他不怎么过生日，也对自己的生日不上心，随口道：【学习，准备考研。】 考研还是季闻的要求，其实他最近学业挺繁忙的。他原本没有继续深造的打算，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准备，好在他的基础一直很扎实。 季闻问完生日安排，又问即将到来的假期：【那你国庆怎么过？】 【在家学习。】方静轩拒绝和他继续闲聊下去，否则只会没完没了，【你也该去学习了，等放假你有空，我们开视频讲讲题。】 上学期间的晚自习和周末基本都交给了画画，季闻没时间再接受方静轩的补习，两人一般都是通过打字交流。 第69页 等国庆放假终于可以补习文化课了，季闻没料到自己还能有这样期待补习的一天，开心且期待地用表情包轰炸完，又说：【你没事的时候多出去走走，不要总是待在家里。多给我拍点照片～】 他倒是想出去玩，但是没时间。 方静轩淡淡道：【好。】 11月，季闻结束了期中考试。他除了第一次月考进步飞速，后来就渐渐减速了，这次考了530分，成绩在整个班的文化生中排到了中游，居然还不怎么满意，完全忘了自己几个月前还是连本科都考不上的小学渣。 由于每次只有几分的进步，偶尔还会退步几分，季闻都不好意思讨要奖励了，有些沮丧。 羽——　　蜥——　　方静轩耐心安抚道：【每次考试难度不一样，还得看你的发挥。能保持稳定，慢慢进步就好了。】 他回完消息，举起手机拍下面前金灿灿的银杏大道，分享给季闻。 芒城位于南方，街上大多是不爱落叶的常绿乔木，即使入冬也不会有满大街光秃枝丫的荒凉感。芒城也很少栽种银杏这种对季节变化敏感，会落叶落得到处都是的植物。 季闻收到他发过去的银杏大道照片，就是嗷嗷嗷一通乱叫。 季闻想让他帮自己捡几片叶子留作纪念，差点忘了方静轩这人讲究，肯定嫌弃在外面捡东西。便说：【等明年11月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去看银杏吧～】 方静轩也在想明年的事。却怕季闻一时激动直接去银杏堆里打滚，旁边行人来来往往，还有清扫银杏的环卫工人。 要是季闻真那么干，人洗洗还能要，他的脸是不用要了。 季闻又说：【哥哥，你去拍张照吧，就用刚才那张照片的位置当背景。】 自拍无法把宽敞的大街都拍进来，方静轩只好说：【我一个人来的，也没有手机支架。】 季闻设身处地提出建议：【让路过的人帮你拍一下嘛～】 不时有行人从方静轩身边走过，有说有笑，拍个不停。他从这棵树下避让到另一棵树下，屡次压紧脸上的口罩，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不能再低。 只要他想，像季闻那样被围观、簇拥、议论，当然不难。但他偏不想。 过了几分钟也没有得到回覆，季闻的消息再次发来：【还是等明年11月的我们一起来玩的时候，再让别人帮我们一起拍照吧～】 季闻倒是计划得挺好，把不知名的工具人路人都列入自己的计划里了。 季闻确实已经在构想高考完去京市游玩的事了，旅行当然少不了拍照这一环，但他知道有很多人是不喜欢拍照的，方静轩说不定就是，不然以前发给他的照片怎么都是一张冷脸。 面对面相处的时候，方静轩明明笑得还挺多的。 季闻：【静轩哥，你喜欢拍照吗？】 方静轩实话实说：【不喜欢。】 他说话就是这样，一板一眼陈述事实，不管自己的语气是否过于冷硬，反正他也不在意别人怎么想自己。 季闻也不觉得扫兴，继续努力：【那我给你拍照，你也不喜欢吗（可怜）】 方静轩静默一瞬，继续实话实说：【喜欢。】 季闻：【那你不喜欢和我一起拍照吗？】 季闻：【（委屈巴巴.jpg）】 方静轩无奈：【没有，喜欢的。】 你来我往一番推拉之后，最后，方静轩还是麻烦路人给自己拍了一张以银杏大道为背景的全身照。戴着口罩姿势又僵硬，季闻倒还算满意。 季闻看到这张照片，就像是方静轩代替自己出去秋游欣赏美景，关在画室里画画也开心。 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眼前的画布上。这是一副已经接近完成的油画，画中人眉眼清隽冷逸，目光望向窗外，脸侧镀着一线暖融融的金光。 季闻参考方静轩发给他的照片再结合记忆，自从开学以来一直断断续续，有空了就来画几笔，几个月过去总算完成了大半。 他本打算在窗外画一抹夕阳，感觉换成金黄灿烂的银杏林也不错。 季闻打好草稿。画布后的窗外渐渐瀰漫上暮色，等他回家吃个饭，差不多就该返校上晚自习了。 季闻看好时间收拾画具，离开前回头看一眼窗边的画布，估计再用不了一个月就能画完，可以赶上方静轩的生日。 他第一次在没人监督的情况下坚持不懈这么久做同一件事。虽然他每星期也就画一两个小时，但在时间紧张的高三，他可是把为数不多用来玩游戏看电视的时间抽出来了。等方静轩知道，肯定会很惊讶的。 他也是第一次为别人准备生日惊喜，也是第一次把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在心里藏这么久，快憋死他了！ 季闻走了几步又折身回去。对着画室拍下一张照片，定格大玻璃窗外的夕阳，以及不经意闯入取景框的画像一角。 季闻：【（照片）】 季闻：【今天也是认真画画的一天～！还有十五分钟吃饭，然后就要回学校了（大哭）】 方静轩：【嗯，快去吃饭。】 季闻在方静轩的监督和逼迫下不得不按时完成各种学习任务，但他依然不习惯合理安排时间，把自己吃饭的时间挤得如此紧张。 方静轩：【慢慢吃，来不及就打车去学校。】 回完消息，这才打开季闻发过来的夕阳照片查看。 第70页 季闻的专业课现在由舒芸负责，舒芸会每天给他汇报季闻的学习情况，所以季闻不再需要多此一举再给他发作业了，这张照片也只是单纯地分享学习结束后看到的美景。 方静轩：【夕阳很美。】 季闻看到方静轩发来的消息，嘴角不受控制缓缓咧到耳根，迈着轻盈的脚步回家，边啧啧感嘆。 他静轩哥平时不是挺聪明心细的嘛，竟然完全没有发现照片角落里的画像诶～ 作者有话要说： 季小闻，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静轩哥他早就知道了。 第36章 新的一岁 季闻忙于学业,冬天在不知不觉间到来。 对于方静轩来说，冬天则是迈着迟缓的脚步一寸寸逼近，先是深秋连绵不断湿冷的雨,然后是刀刮般凛冽的寒风,以及被暖气压榨氧气的房间和窗外鹅毛般的大雪。 今年的雪好像来得早一些,他以为位于南方小城的季闻会要求他拍大雪给自己看，但季闻即将迎来期末考试,还要准备来年一月份的美术校招考试，有时会忙得连续几天和他断了联繫。 方静轩也需要准备12月底的研究生考试，尚且能抽空辅导季闻,主动发消息过去：【你把最近的错题和问题整理一下发给我吧。】 季闻先答应下来，又说：【很多题目老师讲完我就搞懂了，你不用再那么细緻地给我讲了,很浪费时间的。你要上课写论文,还要考研。】 季闻听说考研的难度不比高考小。而且方静轩是临时准备,一边自己学习还要一边给他补习。 方静轩回道：【还好，也行，但你不要不懂硬说懂。】 刚开始教季闻的时候，季闻明明学得一头雾水还特别捧场地夸他厉害，瞎说自己学会了,这事儿方静轩还没忘呢。 季闻有点担心：【万一我考上清大了,你没考上怎么办？（可怜）】 方静轩沉默许久，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小学渣操心学业的这一天。 【……想什么呢？】方静轩无奈,【你学你的。】 季闻却是真担心他，唯恐未来一起上学一起回家的美好生活泡汤。 方静轩不习惯向别人解释自己的事,父母从来不需要他的解释,只看最终的结果。同样不会担心他,他的优秀在他们眼里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理所当然，便不会因他的优秀欣慰惊喜，只会在他失误的时候愤怒失望。 面对季闻的表情包轰炸，方静轩没有办法，只能向小学渣交代自己的学习进度，再强调自己几年的最高奖学金一次都没落下，老师早就劝他保研只是他拒绝了而已。 季闻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注意力和话题顷刻跑偏。 【哥哥你好厉害啊（星星眼）】 【要是我以后也能拿到奖学金就好了～】 各种各样的奖学金和补助加起来，一年都有五位数了，他爸妈一定会很高兴的，也能争取早点把欠方静轩的债还上。 方静轩熟练地拉回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那你快去学习，别闲聊了。】 季闻老老实实地不再废话，留下一个挥舞着小翅膀飞走的表情包，以及—— 季闻：【～】 12月7日是方静轩的22岁生日。 他一如往常在家学习，大雪封窗，家里安静干净得让人心安。 晚上九点，百无聊赖的方静轩早早在床上躺下。他不至于忘记自己的生日，白天的时候收到了来自父母的祝福简讯，但也就不过如此了。 卧室里安安静静，空空荡荡。 他又想到季闻。 季闻过生日的时候肯定很热闹吧，家人会做一桌子好菜为他庆祝，他会收来自同学朋友的礼物收到手软，也许晚上还要在家人和朋友之间进行艰难的取捨，是在家里吃大餐呢，还是出去和朋友们唱歌呢。 方静轩并不羡慕季闻，却很羡慕他身边的人。季闻的生日在四月，会在学校里和老师同学们一起度过。等季闻毕业之后，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生日那天的时间分给自己…… 方静轩心心念念着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注意力渐渐从有关生日的部分转移，只剩下季闻的人，他的面容，他明亮的眼睛和他的笑容，他漂亮而有力的身体…… 方静轩默默地把季闻的t恤从枕边拿过来，将自己大半张脸都埋进去，深深嗅闻，唿吸渐急。同时在床上蜷成弓形，伸手探入自己的裤腰。 他很清楚，他现在的行为像极了一个变态。 但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本来就是一个变态。 「嗯，小闻……」 他低低地喘息，其中夹杂着季闻的名字。就在这时，他静得像块砖的手机猝然响起，吓得他勐然一颤，差点萎了。 他把手机拿过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小闻」，立时被攫住了唿吸。 忙不迭点下接听。 「餵？」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季闻的声音倒是很清脆：「静轩哥～」 方静轩只能发出一些短促的音节，免得季闻听出自己的异状：「嗯……」 季闻今晚在学校的画室画画，提前完成任务后偷偷熘到天台上，兴奋地给方静轩打电话。 他雀跃的心情蹦得到处都是，满心洋溢着喜悦，对方静轩声线的异样毫无所觉，自顾自说：「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我给你打电话了～」 「今天又不是周末……」方静轩放慢手中动作，努力调整自己的唿吸，「才九点多，你不要画画吗……」 第71页 季闻四下环顾一圈，确认天台上没有第二个人，这才大胆地说：「现在还在上晚自习，我偷偷熘到天台上给你打电话的，等下了晚自习大家一起回宿舍，就没有时间了……」 方静轩想问他为什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说得越多越容易暴露，只能发出一声含煳的「嗯？」 季闻敏锐地关心道：「你感冒了吗？现在京市应该很冷吧。」 连芒城的气温都降到个位数了，季闻说着拢拢自己的冬季校服。 「没有。」方静轩说，手中的动作不得不停下，停下之后却憋得更难受，一下一下微微颤着。每当季闻的声音传过来，一次一次撞击他松动摇晃的理智闸门。 季闻贴近话筒，继续往下说：「祝你生日快乐～哥哥～」 方静轩被这突然的生日祝福和绵长的「哥哥」叫得一个激灵，没忍住闷哼一声。 他慌忙坐起来，从床头抽了几张纸，擦拭不小心弄到床单上的污渍。 季闻送完生日祝福，便在全神贯注地等待方静轩的回覆，将他那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低沉微哑的说话声再结合抽纸的声响，他终于琢磨出了些不对来，脸颊霎时红透。 「静轩哥，你在干嘛呢……」季闻替方静轩羞得不行，小声责备道。 方静轩：「……」 他冷静地清理干净一切，清了清嗓子才说：「没做什么。」 季闻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下去，「噢」了一声，电话里陷入微妙又旖旎的沉默。 季闻仰头看向静谧深邃的夜空，因为突如其来的凉意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有更多的莹白雪花簌簌飘落。 他再次开口，感嘆道：「啊，芒城竟然下雪了……京市的雪是不是已经很厚了？」 「嗯，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了。」方静轩说。 「还有二十分钟下晚自习。」季闻突发奇想，「我们一起去堆雪人吧，过生日。」 方静轩忍不住笑了：「我们怎么一起堆雪人。」 季闻理直气壮：「芒城的雪太小了堆不起来，你下楼去堆，开个视频，我来指挥，就相当于是我和你一起堆了……」 方静轩不假思索地应了声「好」，而后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穿裤子的声音。 季闻沉默几秒，试探着问：「你那边还有别人吗？」 「没有，我一个人在」方静轩说，「家里有暖气，很热，出门全身的衣服都要换。」 季闻不再纠结他的小秘密，满心期待着一起堆雪人的活动，有些着急地说：「那你先放下手机赶快换衣服，我只有二十分钟了。」 方静轩迅速换好衣服戴上耳机，匆匆忙忙下楼。 边问道：「你待在天台上，不冷吗？」 「还好，我不怎么怕冷。」季闻说，「你多穿一点。」 方静轩出门得急，直接睡衣外面披一件长款羽绒服，帽子围巾都没戴，但他不想浪费时间再上楼一趟了，季闻时间紧张容不得他丝毫浪费。 他只随口答了句「好」，加快脚步下楼。 其实他是很怕冷的。 冬天的时候，他几乎不会离开有暖气的房间，他对于雪这种东西也没有多大兴趣。京市每年都有几个月白雪皑皑，没什么稀奇，而且雪不过是看着干净洁白，实际上脏得要命。 季闻却在兀自感嘆：「你是在12月出生的，那你每年生日的时候是不是都在下雪？真好呀～」 方静轩从电梯里出来，看到玻璃门外的冰雪世界，这是他早就一个人看腻了的景象。除了冷和脏，不会再带给他任何别样的感受。 他默默注视着将黑夜浸染得一片洁白的雪，听着电话里季闻的声音，突然觉得很美。 「嗯，是啊。」他笑了笑，推门出去，冬日凛冽的寒风顿时席捲了他。 他顶着寒风，依然走入雪中，朝着积雪最深最厚处而去，然后向季闻发出视频。 季闻总算见到了方静轩，虽然隔着手机屏幕，却也足够他开心了。他先兴沖沖地喊了声「哥哥～」，而后惊唿道：「好厚的雪啊……」 即使是在沉沉黑夜，积雪也有很强烈的反光，映在方静轩的眼睛里。他凝望着屏幕里的季闻，问道：「好了，你想要我堆什么样的雪人？」 「嗯～还是算了吧。」季闻却临时反悔，「只有十几分钟了，我们再聊一会好了，而且应该很冷吧，也有点脏……」 他早发现方静轩爱干净爱得有些过了。起初他也觉得方静轩太讲究，却渐渐发现爱干净是个好习惯，他也不想逼迫过生日的人去做不喜欢的事。 「等我去了京市，我们再一起堆雪人。」季闻说。如果方静轩嫌脏可以戴手套，或者由他来当堆雪人的主力军，方静轩负责当摄影师给他拍照。 季闻光是随意一想，就觉得美滋滋的，笑得比雪更晃眼。 方静轩都准备把手机放到一边捲起袖子堆雪人了。听到这话，他的动作立刻顿住，他也想用所剩不多的时间多看看季闻。 「好。」他说。 「生日快乐，哥哥。」季闻认真地看着他，再次送出生日祝福。 方静轩笑着说：「谢谢。」 即使只是几句话，几个眼神，这却是他二十多年来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新的一岁，我还是很喜欢你，比以前更喜欢你了～」季闻说。 第72页 真的很奇怪，以前天天待在一起的时候还没什么，分开之后，他反而天天会想到方静轩，许久未见，这份喜欢却只增不减。 方静轩不怎么习惯坦诚地表达感情，可在季闻的引导下，他接下来的话却脱口而出：「我也很喜欢你，小闻。」 明明是方静轩过生日，季闻没说几句祝福的话，就忍不住开始说自己的事了，语气中带着眷恋和几丝微微的抱怨：「我好想你啊，好想见到你……」 但说了也没用，还是得好好学习先高考再说。季闻不强求方静轩的回答，兀自嘆了口气，提出一个方静轩可以轻易做到的要求：「我差不多要回去了，你最后再亲我一下吧！」 方静轩配合道：「我怎么亲你？」 季闻把脸贴到屏幕上：「这样～」 但他这样贴近手机，就不能看到屏幕里的方静轩了，当然也不可能通过屏幕感受到亲吻。 真的好喜欢撒娇。 方静轩无奈地笑笑，独身一人站在空荡的雪夜里，傻里傻气地低头亲吻自己的手机屏幕。 他刚覆上自己的唇，只听一声巨大的「卧槽！」，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屏幕里的景象勐烈摇晃了一阵，接着是季闻急促的抱怨：「教导主任怎么偷偷跑到天台上抽菸啊……啊啊我先挂了……啊老师，我没抽菸，真的……」 方静轩：「……」 撩拨高中生的后果就是这样。 他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只能悠悠地嘆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闻在12月初参加了美术联考/统考，不过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所以直接略过了_(:3」∠)_ 第37章 好久不见 方静轩22岁的第一天,接到电话说有个大件快递，问他在不在家给他送上门。 随后，季闻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快去拿快递！！】 【（滚来滚去.jpg）】 方静轩从图书馆赶回家,提前算好时间联繫快递员,在到家的第一时间拿到季闻寄来的快递。 他一看快递扁平方正的外形就能猜到,这应该是一张油画。 他还记得九月份季闻给自己画像的事。但这都三个月过去了，他以为季闻的三分钟热度早已散尽,没想到在今天收到了这幅画的成品。 季闻刷新着物流信息，看到本人已签收的提示，既兴奋又沮丧,在聊天界面里一通嚎叫。 【因为下雪路况不好，快递多耽搁了两天】 【本来应该可以在你生日前一天寄到的！！！】 【现在才寄到，刚好晚了一天呜呜呜（大哭）】 【（委屈巴巴.jpg）】 【（哇哇大哭.jpg）】 方静轩则在忙着拆快递。季闻把这幅精心绘制的油画包裹得严严实实,他怕割花了画,只能用小刀一层一层轻轻划开。 层层包装剥离开后,如阳光般灿烂耀眼的画作终于展露在他眼前。 画的是他。但方静轩对自己没什么兴趣，没在包装袋里找到祝福卡片之类的东西，又把画布翻过来，在画布背后空白的角落里找到了落款。 【祝我最喜欢的静轩哥生日快乐～！——季闻】 旁边还有两人的q版形象，背靠背依偎在一起。 方静轩这才拿起手机回消息,却见季闻没在炫耀功,反而因为礼物迟到哇哇大叫。 他有些好笑，问道：【你怎么有时间画我？】 美术高考不考油画,季闻也没有学过。但这张画的完成度和质量都很高，一看就花费了不少心思和时间。 【我没有在学习的时候摸鱼！】季闻解释道,【周末我在404上完舒芸学姐的课,画完她布置的作业之后,会再多待几个小时画这张画。】 【你是不是觉得，我画完作业之后会去玩手机打游戏～】 【我画了差不多有三个月吧！每个星期都在画！】 季闻洋洋得意的样子都过手机屏幕浮出来了。 方静轩的指尖滑过手机屏幕，划拉摩挲，半晌没能敲出一个字。 好想季闻。 好想见到他。 季闻：【哥哥你还在吗（可怜）】 方静轩回神，想起来自己还没回復。 他迅速打字：【画得很棒，我很喜欢，很开心。】 季闻：【啊～就只有这样吗？】 他可是画了三个月诶！ 方静轩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几次输入又删除：【谢谢我最喜欢的小闻，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这句反馈季闻还算满意，仍要挑点小毛病出来：【嗯～～但你不要和我说谢谢，显得很生疏。】 方静轩：「……」 他这辈子就没和几个人说过谢谢，说了季闻还嫌弃不想要。 他在输入框里打下四个字：我很想你。 想了想，季闻还有一个多月就得去参加美术校招考试了，他只有一个月就能回去了，没必要现在说这些无用的肉麻话去搅乱季闻的心绪。 季闻仿佛和他心灵感应似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消息发过来：【虽然昨天才说过，但我又想你了～】 方静轩失笑，在输入框里多加上一个字发过去：【我也很想你。】 季闻：【你1月8号就回来了吧～那还有29天，还有不到一个月！我就可以见到你了！！】 季闻：【（开心转圈.jpg）】 第73页 方静轩微愣。今天是12月8日，可12月有31天。不算今天，也得再过30天才能见面才对。 季闻又算错了。 他倒不至于抠字眼纠正季闻，只笑着打字：【嗯，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季闻为了准备一月中旬的美术校招考试，向学校请了两周假。从元旦节开始，在404画室进行考前最后的集训。 他从早画到晚，除了回家吃饭都是一个人待着，除了偶尔有舒芸的声音通过平板电脑传来，画室里只剩翻书的哗哗声和画笔挥舞的刷刷声。 季闻每周都能一个人在画室待那么长时间已经够反常的了。现在更是连续坚持了这么长时间，有时候甚至直接在方静轩的房间睡，家都不回，常年叭叭个不停的小嘴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周听玉既欣慰，又担心。恰逢周末，她去给在隔壁画画的季闻送了水果和饮料，过了两个小时去收碗碟，季闻居然还一口都没吃。 周听玉踌躇片刻，在空椅子上坐下，出声问道：「小闻，你就那么想去清大吗？」 就那么喜欢方静轩吗？ 为了和喜欢的人去同一所大学，甚至可以这样努力，这样改变自己，变得如此陌生。 周听玉欣慰儿子的努力，可一想到他这样都是为了别人，心里便闷闷的不是滋味。 她有种养了18年的儿子就要离自己而去的心酸，也因为季闻的单纯深感忧虑。如果最后没能考上清大，或者出于种种原因不能和方静轩在一起，对季闻造成的伤害都是不可估量的。 「我答应静轩哥了，决定好了要去清大，就绝对不能轻易放弃。」季闻说。 他怎么可能没有生出过中途放弃的念头，特别是在早上起不来床的时候，考试成绩没有取得明显进步的时候，他都会想，考一个普通的大学就轻松多了，哪怕只是普通的一本也够他爸妈高兴了。 但他答应了方静轩，期待和方静轩一起上学生活。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为了某个目标拼命努力的过程中，考上清大美院也成了他坚定不移的梦想。 当清大还是遥不可及的梦的时候，他能轻易说出放弃的话。可当清大成了触手可及的彼岸之后，他就算拼了命也要游过去。 季闻倒没想到周听玉操心的是他的感情问题，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地回望着自己的母亲。 「妈，考上清大美院是我的梦想，我想成为你们的骄傲。」季闻说，「等我考上好大学，毕业以后也能找到更好的工作，赚很多钱养你和爸，还有奶奶和姥姥姥爷。」 尽管方静轩给季闻带来的影响全都是正面的，周听玉却一意孤行怕方静轩带坏他，也觉得他年纪小不懂事。 季闻诚挚的剖白让她愣住，良久说不出话来，复杂的眼神几经闪烁。 季闻不太喜欢被人盯着画画，委婉地下逐客令：「妈，你先回去吧，我还没画完呢。」 「嗯……好。」周听玉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衣服，不再多逗留打扰季闻。 季闻最近一心扑在专业课里，他本就喜欢画画，再加上有清大美院这块胡萝蔔在前头吊着，经常全身心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 1月8日是方静轩回来的日子。季闻特意在日历设了提醒，但芒城没有机场，方静轩坐最早的一班高铁过来，也得下午才能到。 他想着今天早点完成任务，说不定还能和方静轩出去玩一会，就算待在一起聊聊天也好。中午快速扒完饭，就急慌慌地想要去404画画了。 季斐话不多，不会事无巨细地管着季闻，这几个月以来，他同样把季闻的努力看在眼里。板着脸用命令的口吻关心道：「你都没吃多少菜，再喝碗排骨汤吧。学习重要，营养也要跟上。」 「噢～好。」季闻又坐回去，乖乖补充营养。 方静轩临时退掉高铁票换成机票。可惜芒城没有机场，他下了飞机还得转高铁，虽然大费周章，却能提早两个小时抵达目的地。 他站在亚芒社区八栋403室的门外，隔着薄薄一层门板，听到季闻渐渐朝自己走来又折身回去的脚步声。 正如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有些不同的是，这次的季闻是被他爸叫回去的。 以及，他们不再是陌生人，关系已然无比亲近。 方静轩打算和季闻装作朋友，却没有告知季闻。季闻肯满心期待和他相见，要是他这样说，季闻该不开心了，而且季闻也装不出冷淡。 只要不在季闻父母面前表现得太亲密就好了。 那他应该按照提前告诉季闻的，按照约好的时间，两个小时之后再来到这里，或者把季闻约出去，在外面碰面。 但他不想再等两个小时了，他想见到季闻，也想给季闻一个惊喜。 他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发条消息告知季闻，这时门开了。 分别时是炙热的八月，重逢时已到了来年一月，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 季闻连着四个月都在室内学习，早出晚归，晒不到什么太阳。夏天那会晒成小麦色的皮肤都白回来了，整个人白白净净的，显得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更黑。 季闻抓着门把手，愣在原地。 方静轩看到他的眼睛越睁越大，骤然亮起，仿佛有满天星河从他的眼睛里倾泻而出。 季闻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一开门就会看到应该还在高铁上的人，脑子宕机了十几秒也没反应过来，疑心打开的不是他家的铁皮门，而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 第74页 「小闻？」见季闻一直杵在门口，周听玉出声喊道。 季闻好似从最美的美梦中醒来，没有如梦初醒的怅然若失，只有亲眼见证美梦成真的欢欣雀跃。 那双瞪大的眼睛立刻弯起，眼尾向下，唇角上扬：「哥哥～！！」 方静轩的嘴角才勾到一半，还没来得及应话，便被扑过来的季闻抱住了。 方静轩微怔，越过季闻肩头看到两双带着讶色的眼睛，心知自己装成朋友的计划大概是泡汤了。 他都计划好了。 可是现在…… 他反手回抱住季闻。隔着最为厚重的冬衣，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季闻身上的温度。 然后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好久不见。」 或许只有沉浸在喜悦当中的季闻一个人听不见。 他又附在季闻的耳边，嗓音轻柔却掷地有声：「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你。」 假如思念有形，那就是此时此刻的相拥。 现在，他只想紧紧抱住季闻。 去他的计划。 第38章 小秘密 季闻下意识用拥抱表达无法抑制的喜悦,缓过来后赶紧放开方静轩。 他还没忘记那次以方静轩的离开作为结束的谩骂。他克制着自己，用目光仔细观察一圈眼前的人，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五官明明很夺目,神情却总是淡淡。 方静轩注视着他的时候,即使没什么表情，也比照片不知生动了多少。 松开手后,季闻就不知道该把手放哪儿了，在裤腿上搓搓，转身去面对差点被他抛到脑后的父母。 「爸、妈,静轩哥回来了。」 他的语气从容，嘴角挂着得体的浅笑。除却刚才如实反映内心的拥抱，仿佛只是在迎接许久未见的普通朋友。 季闻无意识地抓了抓脖子,难掩心中的忐忑,又说：「静轩哥放寒假了回老家,前几天告诉我的。这段时间我偶尔会在网上问他问题，虽然次数不多但静轩哥的教法能让我举一反三，所以我才能进步得这么快……」 方静轩反应过来，原来季闻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在父母面前装成朋友。 方静轩却没有任何被冷落的憋闷,他不奢求被季闻的父母承认,从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有季闻一个人。说起来,他和季闻的父母也算是竞争关系。 季闻的掩饰是为了防止父母生气，也是为了保护方静轩,免得他挨父母的骂。 方静轩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他倒是没料到季闻真能努力忍耐。然而,只要来人细心一点、或者关心在意季闻,都能轻易看出他的遮掩和紧张。 房间里外的三个人都爱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抢在周听玉和季斐开口之前，方静轩配合地说：「周姨季叔，好久不见。我回这边的房子拿点生活用品，寒假期间我会住在我家的老房子那边。」 比起一切的口头解释和保证，在空间上和季闻一家人保持距离才是最重要的。住在相邻的房子里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他和季闻真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周听玉和季斐也不能放下心来。 去老宅住这件事他倒是提前告诉季闻了，免得季闻又要哭着责备他。当时，季闻还开心地要兑现去大别墅打滚的奖励，这时又有点小委屈了，撇下的嘴角似乎仍在记怪他突然的离别。 这时的气氛有些尴尬，季斐沉着脸不说话，周听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度欲言又止。 季闻便对父母说：「爸、妈，那我去帮静轩哥收拾一下，等会就回来。」 周听玉和季斐挑不出理由来阻止，只好目送着季闻离开。 季闻关上门，目光黏在方静轩垂落在身侧的手上。换在以前，他早就一把将那只手拉过了，还能顺便送到嘴边亲一亲。 此刻却莫名紧张。他很少感到紧张，面对严厉的长辈和陌生的女孩会有一些，但那种紧张让他想直想逃窜，此时却是紧张着想要靠近，再靠近。 都亲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不过几个月没见，怎么会心跳得这么快啊…… 方静轩自然也想触碰季闻，安全起见，先进到404室里再说。 从403室到404室门口也就两步的距离。季闻怔怔地看着那张手抬起，将钥匙插入门锁内，咔嗒的声响唤回他的思绪。 「啊！」季闻忙抓住方静轩的手背，试图阻止他继续转动钥匙。 完了，让他拖拉，这坏习惯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改掉。他想着方静轩至少还有两个小时才能到，吃完午饭再去404收拾完全来得及…… 季闻的一颗心又提起来，换成面对严厉长辈和陌生女孩的那种紧张，紧紧攥着方静轩的手，却一心只想阻止他开门。 季闻突然的触碰和靠近令方静轩猝不及防。 季闻在家里穿的是加厚的套头卫衣，想着反正只是去一趟邻居家，便没加上外套。方静轩很嫌弃羽绒服和动物毛大衣的那股腥膻味儿，身后的季闻身上却只有棉质衣物被太阳晒过后的香气。 就像他在夏天时闻到的一样，很温暖，也很柔软。 闻声偏头，方静轩看到季闻脸部轮廓，转折分明却不显得锐利。绷紧的脖颈，以及那恢復白皙之后，一泛红就尤其明显的耳朵。 季闻也在紧张，但大概率和他紧张的不是一件事。 方静轩压下想要直接把季闻摁在门上亲的冲动，先出声打破寂静：「怎么了？」 第75页 冲动之后，季闻才意识到这样抓着别人手阻止开门有多么欲盖弥彰，而且也没有不准房子久违的主人进门的道理。 他松开手，挨在方静轩身侧支吾道：「嗯，那个，你家里可能有点乱，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但我每周都搞卫生了，不脏，只是有点乱……」 季闻在404待了一天，就把放在隐藏式收纳柜里的篮球找出来了，这么长时间过去，在404翻箱倒柜弄得乱七八糟也不奇怪。 方静轩不但不气，反而唇角微勾：「嗯，你每周都过来画画了吗？」 季闻默默心想，当然不止画画了。他还在这里洗澡睡觉晒衣服，差不多把冰箱里的东西吃光了，还把空着的椅子全都变成自己的衣帽架。 方静轩开门走进自己家，微微一愣。 季闻的话倒是一点都没夸张。 周听玉不让季闻在客厅里胡乱堆放东西，很多穿了一两次的衣服他不想洗也不想放回衣柜，就都带到404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反正他现在学习忙碌，也没时间坐在客厅看电视。 方静轩注意到沙发边上挂了件衣服，即将落到地上，立刻走过去把那件衣服抽出来，打算帮他叠好，边想，要是季闻寄给自己的是这堆衣服就好了，显然都是季闻穿过的，乱糟糟皱巴巴。 季闻急忙上前抢走自己的衣服，红着脸说：「你不是回来拿东西吗，我的衣服我自己收拾就好了……」 「也行。」方静轩爽快同意，便要往自己卧室里走。 季闻把手里的衣服团成一团，又是一惊，冲上去阻拦：「啊等等……」 可惜迟了一步，方静轩已经看到了自己卧室里的景象。他记得离开当晚季闻就是在这张床上睡的，而现在看起来……季闻似乎已经不知道在这里生活多久了。 季闻追上来解释道：「我有时候画画画得太晚，怕回去吵到我爸妈，就在你这里睡了。我之前不小心把被子弄脏了，没在你家找到替换的床单被套，就换了我自己的……」 季闻那件蓝色的哆啦a梦卫衣，是方静轩在京市的家里最鲜亮的色彩。此时他看着床上一片炫目的金黄，以及被子上比人还大的超大卡通印花，怔愣许久。 「……你还喜欢皮卡丘？」 证据确凿，季闻实在解释不了，只好甩锅：「这是我妈几年前买的！她以为我喜欢……」 又转移话题道：「你没带行李箱回来？你要拿点衣服走吗？」 但是现在是冬天，衣柜里都是夏天的衣物，其实他觉得方静轩不一定是真要拿东西，找藉口和自己独处才是主要目的。 「行李箱放楼下了。」方静轩说，「就拿点内衣物和洗漱用品。」 等方静轩打开衣柜，季闻也没想起另一件需要遮掩的事，毕竟都过去好几个月了。 方静轩的私人物品向来收纳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季闻之前翻动过他的衣服，尽量原样折好放回去，但依然逃不过他敏锐的眼睛。 「你在我这儿拿衣服穿了？」方静轩问。 季闻：「……」其实没有，只是闻闻，可这更不好意思说。 方静轩不介意季闻拿自己衣服穿，不多纠结，找到自己存放内衣物的收纳盒。 这也被季闻动过。 方静轩：「……」 但季闻为什么会动他的内裤？ 他默默地拿出自己需要的东西，边不动声色地回忆计算，内裤的数量没少。 但是很奇怪。 他很难不多想，很难不以己度人，因为他就产生过想让季闻寄内衣物给自己的变态想法。 方静轩拿完自己需要的衣物，季闻早已红着脸避到一边去了，背对着他也不说话，看得出藏了小秘密，却看不出具体藏了什么小秘密。 算了，就算现在刨根究底也做不了什么，季闻没几天就要去参加美术校招考试了。 清大美院没有在芒城这种小地方设置考点，因此季闻需要去省城考试，提前一天过去住到考点附近。 方静轩收拾完，问道：「下周去省城考试，我陪你一起？」 季闻隐约希冀，又面露难色：「我爸说他到时候会请两天假陪我去……」 他也希望方静轩能陪自己去考试，但季斐比他妈更仇视方静轩，两人见了肯定免不了吵架。 「嗯。」方静轩轻轻点头，脸色平静，「那你们打算怎么过去？」 「坐火车或者大巴，差不多都是两个小时。」季闻说。 方静轩想了想，说：「坐大巴去吧。」 季闻也不问为什么，应道：「好。」 「那我先走了。」方静轩说，「等你考完，来我家别墅玩儿。」 这次的分别只是短短几天，可来得实在太快，他们待在一起都还没一个小时呢。季闻有点委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静轩哥还欠了他一堆学习进步的奖励呢！ 经他提醒，方静轩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房间没检查：「我看看你这段时间画得怎么样。」说着便动身前往画室。 画室是整个404最乱的地方，季闻的习作堆得到处都是，满满当当全是他这段时间的努力。还有一沓草稿肖像，应该都是季闻为了画那张生日礼物的练习，做了周全的准备才画出那张几近完美的成品。 「画得很棒，你进步很大，一定能考到不错的名次。」方静轩夸赞得真心实意，又想起季闻当初拿着书上的涂鸦向自己炫耀的样子，心里泛起巨大的成就感。 第76页 季闻这时得到夸赞，反应却很平淡，努力用眼神暗示。 他不说，静轩哥就不知道主动来亲他吗？他就不信以方静轩的智商和记性，真能忘了自己欠下的帐。 而且方静轩都多久没见他了，就不想他、不想亲他的吗？ 「你不要再看看我的试卷吗？」季闻再次暗示，看到他进步巨大的成绩总该想起奖励了吧。 「你不都发我看过了吗。」方静轩说，实在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季闻。 不等季闻再开口，方静轩也忍到了极限，神情认真地喊道：「季闻。」 季闻疑惑地微微歪头。不知道方静轩怎么突然喊自己的全名，但和他妈不一样，语气一点都不凶，却让他莫名紧张。 季闻喉结滚动，想说些什么。 哦，他知道了，他紧张不是因为方静轩的声音，而是因为那道烫人的视线…… 他嘴唇微张，刚发出半个音节，便被牢牢地堵了回去。 温热而湿闷，仿佛一场来自夏日的倾盆大雨。 第39章 我们在一起好吗 季闻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这种比记忆里的轻触更深一层的吻。 渴望亲近的本能趋势他伸出舌尖试探,方静轩勐然一惊，硬生生向后拉开距离，果不其然看到季闻睁着一双湿漉的眼睛。 圆圆的黑眼珠里似乎倒映着他憋得通红的脸,以及蹭得没了型的刘海。 久别重逢的吻戛然而止,季闻还有些茫然。 方静轩后知后觉意识到,沾上别人的唾沫应该让他感到脏和噁心。即便现在意识到了，他也依然没有这种感觉。但他不能让季闻继续下去,管理自己的理智已经够难了，诚实的身体反应则更难控制。 他等燥起来的身体稍稍平静，催促道：「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季闻反应慢吞吞的：「嗯……」 再不回去,他爸妈就得起疑了。 季闻抬手擦了擦鼻尖，说：「你现在回别墅吗？我送你下楼？」 「不用了。」方静轩说，「你先回去吧,考试加油。」 气氛莫名有几分尴尬,季闻满足地收走一次奖励,不多逗留，边整理头髮边往自家走。 方静轩松了口气，独自在404多待了一会儿，除了一袋生活用品和内衣物，又多顺走一件季闻穿过的衣服。 一月中旬,季闻在季斐的陪同下去参加美术校招考试。 方静轩提前一天向他确认出发时间。 季闻：【我爸说早点出发,去考场踩个点。大概11点吃完饭就出门了，坐12点的那班车。】 方静轩说了「好」,又祝他考试顺利。 季闻看向特意请了两天假陪考的季斐，虽然知道这样想不对,却难免心生怨念。要不是有他爸监视,静轩哥就可以作为异父异母的亲哥哥陪他一起去考试了。 大巴车下方有专门存放行李的地方。季闻随手便要把自己装有各种画具的画袋放进去,被季斐一口叫住。 「画袋拿上车吧，放那被别人的行李箱压坏了怎么办？」 画袋里有一块木画板，体积不小，带上车没有合适的地方能放。季斐就尽量往后坐，把画袋立着放到自己腿前的地上，用膝盖抵着，免得乱晃弄坏东西。 季闻默默地看着，心想他爸就是口是心非，直到前几天还想要他走文化生路线考公务员，到了现在却比谁都上心在意。 「身份.证、准考证都带了吧？」季斐问。 「嗯，带了。」季闻把书包最里层的拉链打开，给他爸检查。 季斐这才放心地闭上眼，打算在大巴行驶途中睡一觉。 季闻则拿出手机，准备告诉方静轩自己马上出发，却先收到了来自对方的消息。 【回头看。】 季闻自然不解，但无条件信任方静轩，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就立刻扭头看向后方。 方静轩取下头上的棒球帽，摘下脸上的酷照。 坐在身后的当然是陌生人。季闻难免期待方静轩也在车上，但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在整辆车上、除了身边季斐的位置以外，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季闻的视线从大巴最后慢慢缩回身后这排，在期待即将散尽时，猝然看见嘴角挂着浅笑的人。 季闻惊讶地瞪大眼睛，方静轩抬起手指抵住唇，比出一个「嘘」的手势，又指指自己的手机。 由于无法确保自己能买到季闻身后的火车票，临时跟别人换位置很容易引起季斐注意，方静轩便提议他乘坐大巴。 方静轩早早上车，坐在最后排静静等待，等父子两人上车后再悄悄换到他们身后的空位。 这种客运大巴积年累月都清理不了一次，窗帘上带着霉点，空气里瀰漫着难闻的汽油味和旅客来往沉积的各种异味。 方静轩刚上车不久就开始难受了。出城的路又崎岖不平，还好他没吃早饭也没吃午饭，否则肯定得被这大巴熏得颠得吐出来。 季闻不动声色地转回去坐好，抑住心中雀跃，拿出手机发信息。 【哥哥～！！！】 【嗷嗷嗷嗷嗷嗷】 【（疯狂翻滚.jpg）】 方静轩笑着看向自己手机，心想，如果季闻激动得过了头，会不会嗷嗷得汪汪出来？ 方静轩：【（摸摸头.jpg）】 季闻偷瞄身旁的季斐一眼。眼睛半眯，睏倦得脑袋一点一点，但应该还没睡着，他爸睡着之后才不会这么安静。 第77页 季闻也保持安静，默默打字：【哥哥你吃饭了吗？】 比起季闻，坐在季斐正后方的方静轩倒是很放松。这个位置看着最危险，实则是季斐最大的视野盲区。他坐在这里，能看到一小部分季闻的侧脸，季闻只要回头也能看到他。 但这大巴坐得他是真想吐，心想还好没吃饭，回道：【没有。】 季闻轻手轻脚地翻书包，找出能快速填饱肚子的能量棒和巧克力，眼睛紧紧盯着季斐的一举一动，手则悄悄伸向后方，在空中轻轻挥了挥。 方静轩心念微动，张开五指包住季闻送上门的手，等他疑惑地回头望过来，才用另一只手接走小零食。 季闻投食完毕，心情更好，又发消息：【这个巧克力很好吃，快尝尝！】 方静轩却在兀自回味刚才的触感，有些好笑，不明白自己怎么直到如今还会习惯性摸小手吃豆腐，区别只在于现在摸得光明正大。 他发现季闻挺爱吃高糖零食，爱吃雪糕还喜欢巧克力。这么长时间关在学校里学习，看着倒是没胖，只是不知道腹肌还在不在。 季闻没听到身后有撕零食包装袋的动静，又回头看一眼，用眼神催促方静轩快吃。 旁边季斐正好动了动调整姿势，吓得季闻赶紧缩回去，低头看手机。 季闻：【快吃！（盯）】 方静轩不得不拆开巧克力包装，看着季闻的后脑勺，小口小口、艰难地食用这对于自己来说超标的糖分。 如果以后他要和季闻出去旅游，绝不能让季闻一个人准备零食，否则肯定都是这种营养不均衡的垃圾食品，而且季闻还会强迫他一起吃。 方静轩稍微垫了垫肚子，回道：【还行。】 季闻：【还有其他味道的，你要吗？】 方静轩忙要拒绝，前面的季斐突然咳嗽一声，抬眼扫向季闻。 季闻顿时呆住，不知道该接着发消息还是在书包里找零食。 季斐皱了皱眉，看眼时间，大巴已经行驶半个多小时了。 又看向大概是偷玩游戏被自己抓包的季闻，皱着眉，却关切道：「在车上别一直看手机，伤眼睛。」 「嗯……」季闻很点点头，相当听话，「那我听歌好了。」 季斐欣慰地闭上眼，继续小憩。季闻翻东西吃零食有点吵，但他也不能让季闻别吃了，要是真能安静听歌就好了。 季闻拿出方静轩送他的无线耳机，两只一对，自己带上一只，另一只则递向身后。 方静轩立刻猜到他的意思，配合地接走耳机戴上。 抬手捂住戴了耳机的耳朵，在嘈杂的大巴里认真倾听季闻放的歌。 连着好几首歌，才开了个头就被切掉。方静轩微觉疑惑，没想到季闻听歌这么挑剔。 终于有一首歌成功地播放超过十秒，突然一顿，似乎是直接跳到了高潮部分。方静轩微微蹙眉，连续听了几首七零八落的歌，终于恍然大悟。 他注视着季闻的后脑勺，听清了这一次被季闻精心挑选出来的歌词。 「好想对你表白，好想对你表白……」 方静轩不禁勾唇，打开微信发消息：【你不是早表白过了吗。】 季闻不回消息却切了歌，印证他的猜想，确实是在用歌词与他对话。 「多希望下一秒就见到你……」 方静轩配合地回答：【不是已经见到了吗？你回头。】 季闻不回头，油盐不进，又换了首歌。 「我们在一起好吗，一定甜得不像话」 方静轩微愣，好笑又无奈：【等你考上大学。】 季闻再换首歌，复述着相似的话。 「我们在一起嘛好不好，我们在一起嘛好不好……」 方静轩索性摘走季闻耳朵上的那只耳机，换成自己的耳机塞回去。 突然被换掉耳机的季闻疑惑回头，却听见从耳机里流淌出的陌生音乐，温柔而迟缓。 「howlongwilliloveyou？ aslongasstarsareaboveyou andlongerifimay」 季闻反应得慢了些没听清歌词，便给方静轩发消息。 季闻：【这是什么歌？】 季闻：【你再放一遍吧，我没听清（可怜）】 方静轩反覆放了三遍相同的词段，季闻努力分辨歌词，认真地皱起眉头，最后自暴自弃，勐敲手机屏幕。 季闻：【我还是听不懂！（哭哭）】 季闻：【呜呜呜呜呜呜】 季闻：【你给我翻译一下嘛～】 方静轩静默一瞬，实在翻译不出来这么肉麻的表白，只回復歌名，让季闻自己去查。 大巴缓缓驶入省城。 方静轩默默地等着父子两人先离开，等季闻发来消息入住招待所后，这才找过去。 考点设置在省城某个大学的老校区，附近只有破破烂烂的老旧酒店和招待所。酒店因为这两天的考试坐地起价，季斐便带着儿子入住了招待所。 方静轩完全可以也愿意给他们出钱住远一点的好酒店，明早考试打车来就是了。但父子二人都不会想要他出钱，季斐也怕早上发生堵车之类的意外，影响季闻考试，不愿意住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方静轩人生第一次入住招待所。 其实他连酒店都很少住，不得不住也会带上全套的床上用品过去。此时站在破旧阴暗的招待所房间门口，只觉无从下脚。 第78页 季闻知道方静轩爱干净，不认为他会住到同一家招待所来，便问：【哥哥，你今晚住哪？】 方静轩报上自己的房间号：【在你斜对门。】 季闻心中一喜，但他得和季斐一起住在同一个标间里，不太方便熘出去和方静轩见面。 一路跋涉，方静轩抵达招待所房间，过了许久依然站着，陷入对22年洁癖人生的怀疑。 再想到季闻今晚会在这样的环境里睡觉，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仿佛有成千上万小蚂蚁在身上爬。 算了，没事的，洗洗还能要。 他这样安慰自己，屡次三番调整自己的底线，早已算不清是第多少次。 作者有话要说： 註：本章引用歌词均来自网络～ 第40章 考完了！ 次日清早,季闻和季斐出发前往考场。 季闻出门时特意多看了眼方静轩的房门，没什么动静，但人已经醒了,因为他又收到了一条加油祝福。 「好了,出发吧,早点去考场。」季斐催促道。 「嗯。」季闻点点头，和他爸一起离开招待所。 方静轩几乎一宿没睡。 光是多唿吸两口招待所房间的空气他都嫌脏。那张床他是万万不可能碰的,好在桌椅都是木质，他用湿巾和纸巾把桌椅擦了好几遍，一整夜枕在桌子上半梦半醒。 看到季闻汇报自己动身前往考场的消息,他等了一会，也出了门。 对季闻来说，参加清大的美术校招考试,比去年的高考还要紧张好几倍。 一来是没有同学一起,二来是不像高考能填多个志愿,一个学校的校招考试只有一次，拿到合格证才有和竞争对手继续比拼文化课的机会，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这场考试也关系到他以后能不能和方静轩一起上学。 好心态的季闻难得这样心慌意乱，反覆把包里的身份.证准考证拿出来检查好几次，生怕出纰漏。 季斐当然也紧张,作为父亲却不能表现出来,只默默陪在季闻身边。 还有十分钟就能进考场了，季闻左右没见到方静轩,有些失望，但也得准备考试了。 他再次伸手摸向书包内袋,却只找出来一张薄薄的准考证,小小的身份.证卡片凭空消失。 季闻手忙脚乱把书包翻了好几遍,手足无措向父亲求助，嗓音发颤：「爸，我好像把身份.证弄丢了。」 季斐没有下意识责怪季闻的粗心，耐着心帮他回想一路上在哪儿打开过包。 季闻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上来，只能给方静轩发消息。 【我好像把身份.证弄丢了】 没有小波浪线也没有小表情，一句简单的话，方静轩一眼看出他的着急。 方静轩一直远远吊在父子二人后头，躲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见状忙朝两人所在的位置赶去，边回復消息。 【没事的，只有准考证也可以考，和老师说明情况就好。我会帮你找到。】 时间紧迫，季斐也说了类似的话：「你先去考试，别着急，我去帮你找。」 季闻点点头，急忙赶到考试的教室，按照方静轩说的和监考老师解释。 这种每个学校一年只有一次机会的美术校招考试，对美术生的重要性不亚于高考。老师也很耐心让他别急，先进去考试，十分熟练地处理意外状况，让季斐帮孩子去公.安局补办临时身份.证。 方静轩跟了父子二人一路，记得他们停驻过的地方，快速地一路搜索过去。 硬质的卡片从高处掉到地上会发出声响，可父子二人无知无觉。所以，他猜测季闻可能是坐在户外椅上休息的时候，起身时不小心拉下了身份.证。 他找到父子坐过的椅子，从旁边的草丛中捡起一张小卡片。 找到了…… 此时距离开考已过去了7、8分钟，一般是开考后15分钟禁止入场，即使监考老师禁止没有身份.证的季闻入场，他现在送过去也赶得上。 方静轩匆匆忙忙跑向考场所在的教学楼，远远看见正在四处张望的季斐。心知季闻定然已经顺利进入了考场，季斐才会採用这种地毯式搜索的低效率方法找身份.证。 他放下心来，缓步走过去，顺便平復因为剧烈运动变得急促的唿吸。 季斐一抬头，恰好与这位诱拐自己儿子的不速之客四目相对。 「小闻的身份.证，我找到了。」方静轩举起手里的卡片，不卑不亢道，「季叔，麻烦你送给他。」 季斐默不作声接走身份.证，转身走入教学楼。方静轩依然站在原地等，既然已经露面，他也就没有继续躲藏的必要了，可以光明正大地陪着季闻。 回来的路上，季斐片刻不停地想着，方静轩出现得太过及时和凑巧，就像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一样，而且还第一时间得知季闻弄丢了身份.证，大概是季闻发信息告诉他的。 因此，不只是方静轩偷偷尾随，季闻也背着自己跟他里应外合。 季斐想说些难听的话又如鲠在喉，心中烦闷，索性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 他叼着烟，把其他的几个口袋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出打火机。这个兵荒马乱的早晨，不仅季闻弄丢了身份.证，他也弄丢了打火机。 季斐心中烦躁更盛。 方静轩根本无所谓他骂自己，况且旁边还有不少等候的家长，季斐定然拉不下脸在大庭广众之下臭骂同性恋不要脸。 第79页 方静轩便走上前，面无表情地说：「要火吗？」 季斐不情不愿地在他的打火机上借了个火。 方静轩第一次这样长时间近距离观察季闻的父亲。其实季闻长得像妈妈，笑起来时几乎一模一样。但周听玉个子娇小，比父子两人都要矮了一个头。季斐倒是身材高大，季闻这点接了他。 高大寡言的丈夫和娇小温婉的妻子，这夫妻二人就是华国再平凡不过的家庭组合。男主外女主内，女人生儿育女，男人则为他们遮风避雨。 方静轩想，他和季闻性别相同，身高体型相似，分不出谁强谁弱。如果打架，季闻获胜的概率应该大一些，但以季闻的性格实在很难跟人打起来，更不可能对自己喜欢的人动手。 若论赚钱养家，他应该比季闻强一些。若论家务琐事，他们两人应该难分高下。不会做饭或者不想做家务，都可以找家政服务，这不是问题。 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男人，生不出孩子，也无法缔结世俗意义上的婚姻。 季斐没忍住多看了方静轩几眼，这个把自己宝贝儿子带上歧路的男人。 方静轩给他借了火，也顺手给自己点了根烟。 青年俊美的面容在白雾中若隐若现，有一部分是烟，有一部分是他呵出的白气。气温接近零度，他叠穿了好几件衣服，但无论是风衣衬衫还是毛线，都不过薄薄一层。 季斐心想，要是季闻为了耍帅故意在冬天穿得这么少，他和妻子都不会轻易放季闻出门的。 方静轩的眉眼生得精緻，蒙上的白雾削减了男性特质的稜角。如果他是个女孩，肯定能长得很漂亮，和季闻站在一块，任谁看了都会夸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父母也会。 可他偏偏是个男生。 季斐忍不住开口道：「你父母也知道你是……那个吗？」 方静轩迅速领会季斐问的是性取向，毫不迟疑地回道：「不知道。」 季斐沉下脸，压抑着怒气低声说：「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你也知道瞒着自己的爸妈。」 别人的爸妈和孩子就可以随便作践糟蹋了。 方静轩在心里补上他没骂完的话。 片刻后，季斐冷不丁又开口道：「要是他们知道了，也得气死。」 「嗯，他们可能会打断我的腿，但也可能不会在意。」方静轩平静地说，「我妈和继父有一儿一女，我爸和继母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没差。」 季斐终于扭头看过去，方静轩的神情仍旧平静无波，仿佛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别人家的事。 季斐将他看了又看，忍不住多管闲事：「你好歹也是学生，怎么能抽菸？」 上次骂他脏，现在还管他抽不抽菸了。 方静轩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 在撞破两人的感情之前，季斐对方静轩的印象很好。季闻朋友虽多，但方静轩是第一个这么频繁来他们家吃饭的人，也是他们夫妻见到过的最优秀出色的孩子。 即使知道了一切，可他和妻子能教养出季闻那样的孩子，又怎会是冷血薄情之人。 但季斐管得晚了些，方静轩的烟已经快抽完了。 他抽完了这根烟，没再点上第二根。 「大学生抽菸挺正常的。」方静轩说，「毕竟都是成年人了。」 季斐噎了噎。不像他和妻子那个，结婚之前连小嘴都不敢亲，他听说现在的很多大学生，不但未婚同居，甚至还能随便和陌生人发生关系。 他不确定方静轩说自己从来没和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是不是真的，但他清楚自己儿子再单纯不过。于是沉声接上方静轩的话：「就算小闻成年了，也是高中生。」 「我知道的，季叔。」方静轩不假思索，似乎对季斐的所有刁难都有所准备。 季斐终于没了话，和方静轩一起在沉默中等待季闻。 季闻考完上午的两科，交完卷立刻给方静轩汇报战况。 季闻：【考完了！（耶）（耶）】 季闻：【学姐给我模拟过类似的考题，我感觉这次比练习的时候画得还要好～！】 季闻盯着手机慢慢往外走，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夸夸，抬头时却见到方静轩正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兜望着他。 而方静轩身边几米外的地方，则站着季斐。 季闻当即愣住，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季闻犹豫片刻，抬脚往方静轩那边走了几步，摆出茫然不解的样子，磕磕绊绊道：「哥、哥哥，你怎么来了……？」 季闻第二次尝试装不熟，比上次装得还要更拙劣，许是因为季斐正在一旁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导致他过于紧张不知所措。 方静轩忍俊不禁：「能上高分试卷吗？」 清大美院每年都会收集当年考试的优秀作品，作为高分试卷合集出版发售，既可以让明年的考生参考，对于被选中的考生来说也是一种荣誉。 「肯定可以！」季闻信心满满，「我觉得整个考场都没有人比我画得好～但其他省也有考点，总会有很厉害的人吧……」 他本来还担心考试失利，现在却开始奢望舒芸拿过的艺考状元了，不过能登上高分试卷已经很不错了。 季斐听着两人畅聊自己不懂的话题，咳嗽一声，催促季闻道：「赶紧去吃饭吧，早点吃完饭休息一会，你下午还得考一场。」 第80页 季闻点点头，看看方静轩，貌似随意地说：「嗯～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季斐没同意也没拒绝，走在前头领路。 季闻一阵窃喜，和方静轩并肩跟在父亲身后，唇角时不时往上翘。 方静轩又问他考题和他画的具体内容，免得跑题了还在盲目自信。两人一问一答，边走边聊，喜悦的情绪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一起被微风带着吹向前方的季斐。 季斐挠挠快起茧的耳朵。 季闻趁着三人一起吃饭，主动提议考完试一起回去，由自己来买火车票，这样就可以买到挨在一块儿的座位了。 下午还有一场考试，季斐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与他争执。 季闻顺利考完试回家，三人在火车上也是和大巴相似的座位。季闻旁边坐着一脸严肃的老爸，方静轩旁边也坐了陌生人，季闻不好总是回头聊天说话，再次分享一只耳机过去，然后打字聊天。 季斐瞥一眼身边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的季闻。 「咳。」 季闻压根没听到季斐的咳嗽，疯狂刷屏：【（开心转圈.jpg）】 方静轩怕季闻兴奋得得意忘形，有些扫兴地说：【等回去之后还要准备文化课。】而且季闻的文化课问题一直比较大。 季闻：【噢～】 火车里挤挤挨挨，大多是归乡的乘客。乱七八糟的味道瀰漫在空气里，方静轩难受得口罩就没取下来过，也感受到了一些过年的热闹气息。 没几天就过年了。 他低下头继续打字。 【但可以放松放松，过个好年。】 【（摸摸头.jpg）】 季闻却没回復，反而回过头去，眨眨眼。 静轩哥明明就坐在他后面，干嘛还总是发摸摸头的表情包？ 方静轩疑惑地与季闻对视。而后听见耳机里的歌声，嗲声重复着毫无营养的词藻。 「哥哥，哥哥，摸摸头摸摸头……」 方静轩：「……」 季闻是怎么一而再再而三找到这么应景的歌词的？ 他无奈地抬手，轻轻拍拍季闻的脑袋。 第41章 再摸摸头 下了火车,季闻就不得不和方静轩分别了。 季闻回家，兴致勃勃和周听玉念念叨叨自己的战绩，铺垫完毕,最后提出要求。 「我文化课成绩进步这么大,校考也考得不错,我明天想去静轩哥家的别墅玩～他也答应我了！」 周听玉愣了愣后说：「他家里还有别人吗？」 「没有，他一个人住。」季闻如实说,又意识到一件事，「诶，那他过年也是一个人过……」 如果来他们家过年就好了。 周听玉轻轻嘆口气：「明天就去？你不要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季闻点头：「嗯～」去静轩哥家睡三米大床不是能休息得更好吗。 看在季闻了结一场重要考试的份上,周听玉放让：「那你早点回来，回家吃晚饭。」 季闻犹豫几秒才开口：「妈，我想在他家多玩几天……」 意思是要在方静轩家过夜。 周听玉清楚俩孩子互相喜欢,虽然都是男生,但待在一块无异于孤男寡女。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同处一室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季闻却在盘算自己的计划，一一交代：「他家的别墅有个大院子，院子里可以烧烤，还有很多房间，有书房有画室……」 哎,像他们家这种两室一厅的小房子,连书房都是奢望，虽然季闻也不一定用得上就是了。 季闻没注意到周听玉的表情,说个不停：「妈你知道吗，他家还有健身房和泳池,是不是很厉害？而且就快要过年了,那么大的房子也需要大扫除,我正好去帮他～」 周听玉深深地凝望着季闻的眼睛，确定没在其中看到分毫杂质。 方静轩也是知道分寸的人，她一直看在眼里。 周听玉再次让步道：「那你至少要在三十之前回来，到时候你姥姥姥爷和奶奶都要来我们家吃饭的。姥姥姥爷很久没见你了。」 季闻忙不迭点头：「好～」 翌日一早，季闻不但没睡懒觉，还急匆匆想要出门。 刚考完试又即将过年，季斐也不会拦着季闻出去玩，只随口一问：「你去哪？」 季闻：「我去静轩哥家玩。」 季闻打小就爱去朋友家玩，虽然这次的对象是方静轩……季斐皱了皱眉：「早点回来。」 季闻「噢～」一声，不再多说，转身出门。 「等一下。」季斐又叫住他，「你背那么大个包做什么？」 季闻背的甚至不是上课的书包而是大号的旅行包，塞得鼓鼓囊囊的。 「有寒假作业，老师发了很多试卷。」季闻说，见季斐的脸色好了点，应该是想起方静轩给他补习的事了。不管人再不正经，补习的本事却是实打实的。 季闻接着说，声音突然小了不少：「嗯……还有几件换洗衣服。」 季斐张了张嘴，想要骂些什么，又想起季闻一直和方静轩里应外合，他骂人诱拐高中生也不在理，季闻是成年人了，也是自愿的。 说得好听一些，两人是两情相悦。 季斐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季闻，你现在还是高中生，还没高考，要以学业为重，不可以越界，要不然你都没办法专心学习了。」 第81页 季闻已经努力和方静轩保持友情距离了，不知道为什么仍然会被他爸质疑，当即正色辩驳道：「没有越界，我和静轩哥没有交往，我不是说了吗他拒绝我了，他只想让我考上好大学。」 周听玉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季斐叮嘱季闻不能越界，心想这话自己说不出口，还好丈夫替她说了。 又听到季闻的反驳，脸色微变，露出几分难言的尴尬。 一家三口齐聚一堂的客厅突然陷入静默，这在季闻家是极其罕见的事。 季闻还在心里嘟囔，都没谈恋爱还有什么能越界的，难道亲一下都不可以吗？异性亲一下也不会怀孕，何况他们都是男生。 对了，怀孕…… 季闻如梦初醒，双颊爆红。 啊，他爸说的该不会，该不会是那个意思吧，就是方静轩掀他衣服的那个意思…… 季闻低下头遮掩脸色，丢下一句「不会的」，逃也似的离开家门。 方静轩提前问季闻要不要来接他，季闻当然拒绝了。方静轩居住的别墅区他听过，芒城是他土生土长18年的城市，怎么还需要别人接。 季闻找到别墅区，在林荫小径里绕了好几圈，绕得晕头转向，只能发信息求助。 【我迷路了！】 【（哇哇大哭.jpg）】 方静轩：「……」 他无奈地问季闻在哪，季闻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最后全靠着定位，他才找到在小区里迷路的季闻。 「这些别墅长得太像了。」季闻说，「而且为什么17栋旁边是25栋啊……」 迷路真的不是他的问题。 方精彩默默带路，注意到季闻调整了几次书包背带，问道：「包很重吗？我帮你拿？」 「不用。」季闻从小被教育要当一个有责任感有担当的男子汉，当然不会让别人帮自己拿书包。 「确实很重。」季闻也不撒谎。 不等方静轩再提出帮忙，他先说道：「你牵着我吧～」 方静轩立刻伸手过来，季闻开开心心地握住，拖着他慢吞吞走，这样也能把自己肩上的负担分过去一点。 季闻注视着方静轩的侧脸，眉眼弯弯，嘴也不闲着：「哥哥～静轩哥～」 方静轩：「嗯？」 季闻：「就喊你一下。」 方静轩也学他：「季小闻。」 季闻：「嗯？」 方静轩忍俊不禁：「你叫季小闻？」 季闻：「不是差不多嘛。」季闻加小闻。 被季闻的幼稚传染后的时间过得很快，方静轩牵着撒娇怪季小闻回到自己家门口。 方静轩记事早，可惜三岁之前实在年纪太小，具体的事他已经忘了。但仍记得父母无止境的争吵，偶尔的温暖拥抱。 那是他为数不多有关家的记忆，父母和自己一家三口，是最常见的「家」的搭配。这时他重新回到这个所谓的家，带着他已暗自定下的新的家人。 季闻来到方静轩独居的别墅，完全没有第一次参观404的拘谨，就跟来看样板房的顾客一样，东张西望，惊嘆连连。 不过得先把沉重的书包放下，季闻问道：「我的包放哪里呀，我带了寒假作业和换洗衣服。」 「……放楼上吧，大部分卧室都在楼上，一楼的卧室是以前给保姆住的。」方静轩说，领着季闻上楼，边介绍道，「所有房间我都请人打扫过了。」 「你的房间在哪？」季闻问。 「在三楼。」方静轩说。 季闻暗暗感嘆，二楼这么多房间住他们全家三代人都够了，没想到还有三楼。 「我想先看看你的房间～」 方静轩便带着季闻继续上楼，三楼有个开放式大平台，就像路边文艺风格的咖啡厅顶楼露台。季闻想，如果在护栏上挂满彩灯，晚上坐在这里吹风赏月一定很惬意，可惜一月的天气太冷了。 拐过弯的走廊尽头则是方静轩的房间，季闻跟在他身后进去，发现这个房间是尖顶的阁楼样式，层高很高，还开了天窗。 季闻惊讶地「哇」一声，仿佛抵达了最终的目的地，不打招唿便在椅子上放下了自己的包。 放完才问：「我的包可以放在椅子上吗？是干净的。」 方静轩又想起季闻说的要和他一起在两米大床上打滚的事。 「……嗯。」 他还当季闻是不知道其他房间也收拾干净了能住人，虽然他刚才提了一嘴，却没特意强调。作为主人，一路过来也没主动给季闻安排房间。 自然是某些小心思作祟。 「我的衣服放哪啊？」季闻又问。 方静轩终于发挥了些主人的作用，打开一个空置的衣柜给季闻放衣服。 季闻在家里的衣柜完全是一团乱麻，但当着方静轩的面在他衣柜里放东西，不好意思乱塞，一件一件地挂好。手上忙碌收拾，并不影响嘴发挥。 「静轩哥，你在京市的房子应该比这里小很多，衣柜也没这么大吧。」季闻说，想着自打认识方静轩以来，就没怎么见他穿过一样的衣服，短暂居住的404衣柜也是一堆衣服。 又比划着名说，「你收拾这么大的空间给我就好了，我衣服不多，平时都穿校服。」 方静轩好笑道：「难道你上大学也穿校服。」 「对哦……」连着读两年高三把季闻读得有点煳涂了，「差点忘了。」 第82页 季闻把他为数不多的家当全部放好，一转身就被半关的衣柜拦了回来。而罪魁祸首方静轩正拉着柜门，把他堵在衣柜和自己之间的空隙里。 季闻来别人家做客，不仅整栋别墅里没有第三个人，邻近的几栋别墅也没住人。他被圈禁在狭小的空间里，却没有产生丝毫危机感，脸上只有茫然的不解，越发搅起变态的坏心思。 恶念如野草般疯长。 怎么办，好想把季闻关在衣柜里。 但衣柜太小了，可能地下室会更合适。 方静轩先松开柜门，把季闻放出来。 毫无危机感的季闻继续整理书包，这次是厚厚一摞卷子和练习册，边往桌上放边得意地说：「有的卷子上个月就发下来了，所以我在学校的时候提前做了一些，到时候带回家去，我就说都是在你家做的～」 这样肯定能在他爸妈面前给方静轩加不少分！ 方静轩止不住嘴角上扬，季闻现在学习倒是自觉多了，小聪明只增不减，这次却是为了自己。 季闻在椅子上坐下，按照方静轩的习惯把各种作业分门别类放整齐，感受到身边有人靠近，抬起头来。 方静轩将他的脑袋摁回去，肯定道：「你早上出门是不是没梳头。」 季闻：「嗯？」早上出门梳什么头，他一般都是洗澡的时候顺便抓几下。 方静轩忍季闻翘起来的那撮头髮忍了很久了，终于忍无可忍动手给他压下去。 可一旦松开手，那搓不听话的呆毛又立刻翘起来。 习惯被人摸摸头的季闻立刻闭上眼，安心享受方静轩给自己顺毛。 方静轩反覆压了好几次，那根呆毛就像跟他作对似的，一松手就翘回来。他突发奇想，索性将季闻野蛮生长的刘海全部掀上去。 额头平整光洁，脸部线条依旧流畅，甚至比有刘海的时候更显精緻。这样看来，季闻的刘海多半是懒得收拾造成的，而不是什么刻意的造型。 没了刘海的遮挡，那抢眼的挺直鼻樑和微凸的眉骨，像是雕塑家亲手捏出来的，带着最高超的技艺和最虔诚的爱慕。 其实小学渣季闻完全可以不用这么辛苦，靠脸吃饭绰绰有余。方静轩不知道季闻有没有想过，却不想告诉他。 他喜欢季闻在自己的监督下努力的模样，不希望季闻被更多的人看到，被更多的人喜欢。 季闻被他掀开刘海也没反应，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髮型是不是越撸越乱，只全心全意享受着他的抚摸。 方静轩无奈又好笑：「你就这么喜欢被别人摸头吗？」 季闻这才睁开眼，说：「我只喜欢被喜欢的人摸摸头。」 方静轩收回手，貌似随意地问：「嗯，你还有多少喜欢的人。」 季闻愣了愣，总感觉这话像在吃醋，解释道：「我对爸妈他们的喜欢，和对你的喜欢不一样。」 但这话说出来，似乎没能缓解方静轩突然低落的情绪。 「我只想亲你……」季闻说，还有句只想和你越界硬憋着没说，兀自脸热。 「被摸摸头的感觉真的很好，很温暖，感觉自己被爱着。」季闻改而解释摸摸头的好处。 方静轩笑笑，再摸了摸季闻的脑袋。 季闻这次没有下意识闭眼，反而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借力，换自己站起来，把他摁到椅子上。 方静轩没防备季闻的拉拽，却条件反射挡开伸向自己脑袋的手，而后才意识到那是季闻。 小时候他爸打人，除了挥巴掌就是抡脑袋。 而且他一个洁癖，被别人碰到衣角都得生气，更不用说脑袋和长在上面的头髮了。 季闻被挡开了一次，毫不气馁再接再厉，这次成功地用双手制住发愣的方静轩。 然后，在他脑袋上一通乱揉，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髮瞬间变得乱七八糟。 小狗玩闹时很喜欢互咬对方的脑袋，像占地盘一样在对方的毛髮上沾满自己的口水。 可能有些夸张，方静轩感觉自己就像那只由于缺乏社交经验而屡战屡败的狗。 第42章 生理反应 方静轩被撸得一头乱,再次挡开季闻的手臂：「行了。」 「嗯？你不喜欢摸摸头吗？」季闻问道。 方静轩也不回答，默默抚平自己的乱发，脸上没什么表情。如果动他头髮的不是季闻,他十成十已经生气了。 季闻看着他,想起认识不久时他那副瞎讲究的模样,叛逆心起来又想给他好好治治。而且方静轩凭什么不喜欢被喜欢的人摸摸头，他季小闻第一个不同意。 季闻想阻止正要起身的方静轩,但方静轩有所防备，灵活地躲开。季闻一愣，眼疾手快地一拽,还用上了不少的力气。 方静轩也是一愣，心想季闻真的幼稚到姥姥家了，喜欢被摸摸头也就算了,还硬要将自己的喜好强加到别人身上。 他从来不是温和好相处的人,他不和别人起冲突纯属他看不上眼,懒得搭理。没和季闻起争执过，则是因为季闻让人气不起来，倘若季闻发现别人真生气了，也会迅速认错道歉。 方静轩再次想挣开，季闻却将自己锻鍊出来的力气全都放到了他身上,越反抗越拽,不小心绊到椅子腿，两人一起失重坐到地上。 方静轩：「……」 还好他卧室的地板很干净,半小时前才清理过。 第83页 按照以往的情况，季闻这时应该撒娇道歉求原谅了,但他只是从身后环住方静轩,又摸一下头。 方静轩低声警告：「……季闻。」 「你为什么不喜欢被摸摸头？也不喜欢被我摸摸头吗？」季闻直接问道,半晌没能得到答案，终于放弃，恹恹道，「好吧，不摸了。」 方静轩打算起身，又被季闻捉回去。季闻贴着他坐在他身后，用两条长腿将他圈在中间，现在又用上两条手臂，从后往前紧紧环住他。 「抱抱总可以吧～」 方静轩低头看向自己身前的两条手臂，默了默。 止不住想，季闻被他那样扫兴地屡次拒绝之后，怎么还会继续拥抱他呢？ 季闻的热情给了他很长的适应时间，也让他有时间解释。 「没有不喜欢被你摸头。」方静轩说，「只是不习惯。」 季闻很贴心地应和道：「我也不习惯摸别人的头，我只摸过几个很可爱的小朋友。但我很喜欢撸小猫小狗。」 方静轩：「……」 方静轩第一次这样被别人环抱着，身后的胸膛踏实又炽热。季闻环在他腰上的两条手臂就像烙铁，随着他唿吸的起伏，或松或紧地触碰。每一次轻触，都令他晕眩战慄。 据说疼痛会让人产生快感，这是人体一种自我欺骗的保护机制。而他只是被臆想中的烙铁烫到了，却也一阵阵地发麻。 这应该也是一种保护机制，为了避免出现尴尬的意外，在提前向他预警。 「快放开我。」方静轩艰难出声。 「不放。」季闻却不听话，箍他腰箍得更紧，还抬起右手扣住他左肩头，像人型安全带一样将怀里的人绑得结结实实。 下巴便自然而然地埋入方静轩颈窝，嗅到好闻的柑橘味，心情越好越不想听话，再说一遍：「就不放～」 方静轩先试着掰那只从腰侧横到肩头的右臂，刚掰开两根手指，季闻就自己松开了手，从他的肩头挪到上臂，重新扣住，阻止他抬手。 季闻的动作带动了方静轩身前的衣服。突然变得异常粗糙的布料在他的肌肤上擦来擦去，说不上来胸口的触感和颈窝里的吐息哪个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拍拍季闻，声线有些无力，似是求饶：「放开我，别闹了。」 「没有闹～我只是抱着你。」季闻说，不过除了抱抱还摸摸蹭了。 季闻想到便做，脸颊在方静轩颈侧蹭，手则在胳膊上搓了几下。 被他的手臂带动的衣服则在方静轩的胸口蹭。 方静轩顿时一僵，看不见的脚趾都绷紧了。 忍不住低骂出声：「草。」 他一定是被季闻的敏感传染了。 突如其来的脏话令季闻一愣，方静轩忙解释道：「不是骂你。」 但这里也没有第三个人啊。季闻狐疑道：「那你骂谁？」 不就摸摸头再抱抱蹭蹭摸摸吗，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只是下意识的语气助词。」方静轩无奈，不但没再要求季闻放开自己，甚至都不再反抗了，异常乖顺。 季闻从后面抱着方静轩，看不到他的表情，听语气倒不像撒谎。他们一起坐在地上，方静轩的双腿呈九十度折着，被他的两条腿围在中间。 方静轩的双腿本来是放松的微微张开的状态，不知何时併拢了。 就像穿裙子的女生坐下时併拢双腿，为了防止走光，但他们穿的都是裤子，也没有什么需要防着彼此的。 季闻低头看向方静轩合拢的腿中央。 「静轩哥，你是不是……」 方静轩神色自若，镇静得过了头，反而像是掩饰。 他默默在心里接上季闻说不出口的话。 嗯，硬了啊。 正常男人被喜欢的人摸来摸去，起反应不是很正常吗。 和喜欢的人性别相同，在相处时不用太过束手束脚，毕竟你身上有的我也有。 苦恼同样在于性别相同，知己知彼，在生理结构上完全没有秘密。 季闻以前隔着被子抱住过方静轩一次，撒娇求原谅。他还当方静轩说自己要那什么了只是把他赶出去的藉口。 季闻觉得方静轩就不是那种会把骚话挂在嘴边的人，因为他后来补习时认真严肃的模样，季闻连他当时不好好穿衣服的事都忘了。 可现在…… 季闻僵硬道：「那、那怎么办？」 「你先放开我。」方静轩说，「等几分钟就消了。」 外界的刺激消失，无名火自然而然就灭了。 即便不再紧紧相拥，他依然和季闻同处一室。身上不再有任何触碰的刺激，可季闻的存在就是刺激。无论是不经意的一瞥，还是和季闻共同唿吸的空气。 方静轩不得不先打破沉寂：「我去趟卫生间。」 三楼的卧室里就有卫生间，他却捨近求远，决定去一楼。临走前又交代道：「……你在这儿待着。」 季闻：「嗯……」 其实他们两人都不是脸皮薄怕尴尬的人。 方静轩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至于季闻，那是健忘。 季闻独自留在方静轩的卧室里，也不会局促不安，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好奇地到处探索。 他经常住在404，知道那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是这边呢？ 季闻的一颗心顿时怦怦乱跳。床是双人大床，两个光洁的枕头，被子平整地铺着，他估计自己只要翻一下，肯定就没法恢復原状了。 第84页 于是他走到床头，盯上了床头柜。 他家403和404的次卧都很小，摆不下床头柜。 季闻好奇地弯下腰，静轩哥的床头柜里会有什么？ 他咽了咽口水，慢慢拉开神秘的床头柜抽屉。 这格抽屉里只有一样东西，一目了然。是一件随手放进去的皱巴巴的白色衣服。 方静轩自己的衣服全都叠得整整齐齐，这件反常的衣服立刻勾住季闻的注意力。他忍不住冒犯地把这件衣服拿出来，展开查看。 就是一件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印花纯白色的长袖t恤，这种款式的t恤他一般用来打底，穿在卫衣或者校服外套里。 嗯……？ 这件衣服和他的好像啊，可惜上面没有任何用于辨别的印花或商标，季闻看不出所以然来，却在直觉的驱使下低头嗅了嗅。 人对自己身上的味道不敏感，所以季闻先在这件衣服上闻到了淡淡的花香。 是方静轩的沐浴露味道，原来他住在这个家里也用同样的沐浴露。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香味，有些熟悉，挺好闻的。 季闻默默把这件衣服放回去，不自在地抓了抓头髮，忽觉口渴。 他在卧室里整个转了一圈，没找到能喝水的地方，总不能去卫生间喝自来水。 而且，说自己要去卫生间的方静轩……怎么还没回来？ 别墅的主人不在，没人能给他指引水源。季闻只好下楼，方静轩介绍过一楼的厨房，厨房那边肯定有饮用水。 季闻来到一楼，依然没找到方静轩。 一楼有好几个卫生间，他去厨房喝水，正好会经过其中一间。 别墅里很空旷，层高很高，自带音响效果，一点小小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虽然房子年代久远，但各个房间的隔音很好，可不远处的卫生间门没关紧，留下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低哑的声音不断从那里淌出来。 季闻闻声，放轻脚步缓缓走过去，突然从含煳的声音里捕捉到一声清晰的「小闻」。 他还以为方静轩是在喊自己，下意识就要大步过去。忽觉不对，方静轩不太可能隔着一扇实心的门发现几米外的自己。 而且方静轩喊他名字的声音很低，似乎是在努力压抑，不想被人听见。 季闻偏和他唱反调，揣着变得乱糟糟的心思，带着变得空白的脑子，屏息凝神，一步一步朝着卫生间靠近。 「嗯……小闻……」 季闻盯着那扇阻碍着他们视线交汇的门板，大胆地将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都收进耳朵。 在一声又一声唿唤里，他的唿吸仿佛被无形的手攫住，身体一阵阵发烫，接着发胀。 门板后的声音大多是无意义的气音和喘息，季闻却莫名听得很认真。 很奇怪，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也想要离开，但脚就跟粘住了似的，不知不觉一直偷听到最后一刻。 因为门没有关严实，眨眼就能拉开，甚至不会给出任何作为预警的开锁声。 季闻在看到门缝变大的瞬间就想逃离，然而完全来不及。 方静轩愣了愣，蹙眉看向转身转到一半的季闻。 「……你干嘛呢？」还有，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我、我渴了，想喝水……」季闻别开视线低下头，嗫嚅道。 方静轩：「……」 很好，季闻不但不听他的话好好在卧室待着，竟然从三楼跑到一楼，还来卫生间找水喝。 该死，真想把季闻关进地下室。或者就近，卫生间也不是不行。 第43章 蹬蹬蹬蹬 方静轩熟练地掐灭自己不干净的念头。 他先去厨房,喝了几口水冷静下来。再装满一个大容量的运动水壶，塞给季闻抱着喝，少说能喝上一天。 季闻润了润不算渴的嗓子,主动找话道：「我们中午吃什么呀,我有点饿了。」 方静轩抬眼看向季闻。 因为季闻不太诚实,有时甚至撒谎了也不自知。现在，他就不清楚季闻是真的渴了饿了,还是在想别的。 他思绪一转，听到一声轻轻的咕噜。 哦，是真饿了。 季闻脸颊发烫,解释道：「我想着要来你家玩，和你一起吃饭，所以早上只吃了一小包饼干。」 方静轩打开冰箱,招唿季闻过去看。 「我昨天去超市买了些预制菜,还有水果在桌上。」 他倒是想请大厨来做大餐或者带季闻出去吃些好的,可惜在芒城没有这个条件。而且他们只有短短几天单独相处的时间，他不太希望有外人来打扰。 「腌好的鸡翅鸡腿，再加上新鲜蔬菜，一起放到烤箱烤。」方静轩介绍道，「嗯……这瓦罐里的汤,用箱加热就行。」 季闻还是第一次看到带着罐子一起从冷冻柜里拿出来的汤。 「可以～」季闻毫无异议,见方静轩只是把食物从冰箱换到烤箱，弄满一桌子的菜都不需要开火。又说,「我还以为你会做饭给我吃。」 方静轩见季闻来别人家做客完全当甩手掌柜，还理所当然的样子,好笑道：「你想吃我做的饭？」 一些不好的记忆浮上来,季闻眼珠急转,指指桌台上的食物，转移话题道：「这是什么水果？好漂亮，感觉很好吃～」 「莲雾。你可以洗一个尝尝，别吃多了，还要吃饭。」 第85页 季闻在水龙头下随意沖了沖第一次见到的漂亮水果，咔嚓一大口咬下去。 嗯？ 莲雾的颜色就像动画片里的红苹果一样诱人，长得像铃铛又像花， 但是…… 嗯，怎么一股菜瓜味啊。 季闻再咬一小口。 真是菜瓜味，口感清新，寡淡得像在喝水。 「这是进口水果吗，应该很贵吧。」 方静轩：「嗯。」 季闻闭上嘴，小口小口地把自己选的莲雾吃完，敛着眉眼，安静不吭声的样子看着要多乖有多乖。 方静轩似笑非笑看着他吃：「下午我们一起出去买菜吧，晚上我做饭给你吃。」 季闻：「……」 红艷艷的草莓也让他心动，但草莓这种水果口味不太稳定，有的又香又甜，有的酸掉老命。 季闻暂时放弃水果，方静轩竟然还记着要给他做饭的事。 季闻略感为难地望过去，方静轩笑得随意，又说：「我回京市之后也做过几次饭，应该有进步了。」 季闻：「嗯……」 虽然做饭就跟学习一样可以进步，但他妈可是足足做了十几年的饭才达到今天这个水平。再吃一次方静轩做的饭没什么，可他要在这住好几天，而且他把这几天当成度假，该不会得天天吃方静轩做的饭吧。 季闻不太擅长拒绝别人，更不会说扫兴的话磨灭别人的积极性，何况方静轩都是为了他才说要做饭的，练习做饭可能也是为了他。 「你也得帮忙。」方静轩继续说，「晚上去三楼的露台吃烤肉，你别指望让我一个人烤。」 季闻眼睛嗖的亮起：「嗯～我喜欢吃烤肉！」甚至兴奋地拿起一颗草莓，没洗就丢进嘴里。 嗯，甜！ 方静轩笑意更甚：「那你喜欢我家的大别墅吗？」 季闻吃得满嘴红彤彤，不假思索就点点头。 方静轩冷不丁发问：「把你关在这里好不好？」 季闻没反应过来：「嗯？」 他按照自己的逻辑理解方静轩的话，说道：「最迟大年三十中午我就要回去了，会有很多亲戚来我家过年。」 虽然他希望带方静轩回家过年，但那堆热情的亲戚他有时候都应付不过来，更不用说方静轩了，想想就累。 「大年初一你来我家吃晚饭吧，和我还有我爸妈一起。」 「嗯。」方静轩不咸不淡地说，「然后你就让我关起来吗？」 季闻还是没能理解方静轩的脑迴路，却擅长应付各种各样的人：「还有一个学期才高考呢，你开学之后不是也要回京市吗？」 方静轩反应过来，也对，要关也该等到季闻高考完以后，把他关到自己在京市的小房子里。房子小一点不容易乱跑，离芒城远一点让季斐夫妇救不到。 季闻不知道方静轩在想什么，但能看出他不专心吃饭，于是戳了戳他的手臂，问：「都是你买的东西，你不喜欢吃吗？」 「还行。」方静轩说，「留点肚子晚上吃烤肉。」 季闻也要留肚子晚上吃烤肉，并不妨碍他中午也能吃很香。 方静轩很久没见到季闻吃饭的样子了，还和暑假时一样。但当时是夏天，天气热消耗大，现在却是冬天，而且季闻成天到晚除了坐在教室学习就是坐在画室画画。 方静轩朝着季闻的腹部瞥过去一眼。 嗯，得找个理由，检查一下季闻的腹肌还在不在。 一月的夜晚，无风无雨也没下雪，两人在露台上吃烤肉，吃得热火朝天。 季闻用生菜叶包裹住三块不同口味的烤肉，配上蘸料和小菜，团成球状一口气塞进嘴里，脸颊立刻被撑起鼓鼓的一团。 方静轩看着他吃，沉默。 嗯……腹肌肯定不在了吧。 季闻不解地看回来，见方静轩拉开一罐啤酒，问道：「你要喝酒吗？」 「嗯，吃烤肉不就得配啤酒吗。」方静轩说，以防季闻好奇心过盛，再补上一句，「但你不能喝。」 季闻：「我为什么不能喝？」他小时候和长辈一起吃饭，也浅浅尝过酒的味道。辛辣呛鼻，他不太喜欢，但又不是不能喝。 方静轩：「因为你是高中生。」 季闻恍然，他肯定是被当成小朋友了，当即为自己辩驳道：「但我成年了！还有三个月就满19岁了。」 这次倒是没算错。 方静轩注视着季闻，想起季斐告诫自己「季闻成年了但也是高中生」的话，小心思每次刚冒个头又会被他压下去，心里好像盪着片羽毛，时不时出来挠他几下。 他抿口啤酒，托着下巴，轻轻嘆气。 季闻也不只顾着自己吃肉，又关心道：「你是不是累了？」 方静轩：「嗯。」 季闻「噢」一声：「那等会吃完，我们去客厅投屏看电影吧～」 对于季闻的休息方式是看电影这件事，方静轩没有直接拒绝，沉默几秒后问：「你才考完试，不累吗？」 他是真累了，前天在招待所一宿没睡，白天陪考一天，昨晚因为期待季闻来玩也没睡得好。 季闻忘了自己忙碌这么久应该好好休息，他把来方静轩家玩当作辛苦之后的奖励，又因为精神一直高度亢奋，迟迟没感觉到累。 「嗯……那就早点睡？」 电影明天也能看，他不爱做计划，计划了也可以随时灵活变通。 第86页 晚上睡觉倒没有方静轩意料当中的尴尬，一方面他累极了只想睡觉，另一方面，季闻真的没有半点成年人的样子。 洗完澡，像雏鸟归巢一样扑到床上，迫不及待钻进被窝，蠕动着靠近方静轩，找到舒服的姿势就闭上了眼，不再聒噪烦人。一大张床两人只占半边，然后准备睡觉。 方静轩关掉灯。他当然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上，但他确实累了，此时的季闻也很安静。 他闭上眼，几分钟后，感觉身边的季闻翻了个身。 再几分钟，季闻蹬一下被子，隔几分钟又蹬一下被子。 方静轩起身开灯，看到旁边的季闻正面朝着自己，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怎么了？热？」 「没有～」 关灯后没几分钟，季闻又蹬了一下被子。 方静轩从平躺改成侧卧，在黑暗里注视着季闻：「？干嘛呢，被子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 「那你蹬什么被子。」 「我蹬被子了吗？」 「蹬了。」 「噢，我不是故意的……」 方静轩不再多话，免得聊着聊着睡意就没了。在一片静谧当中，只有两人同盖的被子动了动。 方静轩忍无可忍，嗓音里的倦意都散了：「季闻，你是不是有多动症？你这样我睡不了觉，快睡着了又被你蹬醒。」 季闻语带委屈，小声嘟囔：「我只是轻轻蹬了一下被子，又没有蹬你。」 吵别人睡觉还委屈。方静轩一板一眼教育道：「你能不能别乱动，好好睡觉。」 「我睡不着，我也没觉得我蹬被子了，可能是无意识的……」 季闻第一次来方静轩家的别墅玩，白天的兴奋还没完全散去，现在又和喜欢的人躺在一起。作为无忧无虑一沾枕头就能秒睡的小孩儿，此时竟是罕见地失眠了。 方静轩只觉得他是在睁眼说瞎话，沉声道：「你再乱动就去别的房间睡吧。」 季闻立马不高兴了，先翻了个身背朝方静轩，慢慢挪到床的另一边边缘，留给方静轩一个后脑勺，再撂下一句—— 「哼。」 方静轩：「……」 他有点烦，有点生气，又有点好笑。 他这边的被子总算是消停了下来，他闭上眼睛等了许久，季闻也没有要重新靠过来的意思。 季闻吵别人睡觉了，还好意思生气是吧。 方静轩想归这么想，却依葫芦画瓢，也默默地挪到床的另一边，从身后轻轻揽住季闻，以示安抚。 季闻一被他抱住，立刻就转身过来。 然后，撒气似的在他肩头咬一口，留下一圈口水渍。 方静轩：「？」 被窝里的手也不老实，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还特别好心地说：「给你暖暖手～」 方静轩压抑着怒气：「你是不是真有多动症。」他真想睡觉了。 季闻的情绪就跟坐过山车一样不稳定，转眼又不高兴了，可惜已经没地方能挪，只能翻个身背对着方静轩。 方静轩只好再抱一次哄这自己招惹回家的多动症小孩。季闻想躲开他的怀抱，却忘了自己已然身处床铺边缘，再一挪，结果害得自己咚地一下掉地上。 这样大的动静，方静轩是彻底睡不着了。 他打开灯，坐起身看向床下的季闻，有点嫌弃这掉到地上沾了一身灰的破孩子，依然第一时间伸出手去拉人，顺便抱怨一句：「你到底睡不睡？」 季闻听到这话，叛逆心立刻上来，干脆不睡了，大家一起别睡觉。 他伸手勐拽探出半个身子的方静轩，把他从床上拽下来。 方静轩突然失重，还是头朝下摔下床，登时吓得不轻，但下方的季闻却将他稳稳接住。最终变成一个无害的玩笑。 方静轩从季闻身上爬起来，正要出声教训，季闻先哼了一声：「你压着我了……」 是季闻自己没事找事，还恶人先告状。 方静轩坐在他大腿上，但绷着自己的肌肉没坐实，不可能压疼他。 比起疼痛的反应，季闻更像是缺氧，半晌再憋不出一个字，从脸颊到脖颈通红一片。 方静轩恍然，心情复杂地撑着床沿站起来，和季闻的大腿保持安全距离。 在他平復所有小心思累得只想睡觉的时候，季闻偏要化成烦人的小羽毛，往他心尖上挠一挠。 方静轩木着脸把季闻从地上拽起来，往床上一推。 「你再不睡觉，我就……」 季闻仰头看向昏黄床头灯里那张清秀的脸。灯光温暖柔和，适当的阴影将面部起伏分割得更为立体，身上的睡衣质地柔软，小绒毛依稀可见。 大面积黑暗的背景、阴影和少量的暖黄光芒相融时，除了显得温暖，还能显得暧昧。 季闻喉头一滚，后颈出汗，忆起上次他这样推完自己之后，下一步就是掀衣服。 「你再不睡，我就去别的房间睡。」方静轩板着脸，尽量掩饰自己的口是心非。 第44章 和好嘛和好嘛 季闻老老实实地睡下。 他今晚做了两个梦。第一个是之前梦到过的,亲亲摸摸抱抱，这次的梦多了点配音，就是他在卫生间门外听到的那种。 可惜仍旧没有更多的进展,梦到一半戛然而止,换成另一个。 第87页 明明晚上十点就在床上躺下,方静轩却觉得睡眠不足。 他先独自起床去洗脸刷牙，再回到床边弯下腰,轻抚季闻的前额，喊道：「起床了。」 已经将近中午，季闻平时学习都得早起,就算是休息，季闻赖床赖得也够久了。 他意外地发现季闻似乎有起床气，刚睁开眼就能看出心情不好,默不作声地去洗脸刷牙。 方静轩习惯性给季闻安排日程：「这几天可以好好休息,但也不能完全不学习,你就上午做寒假作业吧，现在十点，你再学两个小时。中午随便吃点，然后看电影，晚上煮火锅吃。」 季闻乖乖在书桌前坐下,抱住自己的卷子们半天不动笔。方静轩疑惑地在一旁看着他,好像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哼」。 他走过去近距离观察季闻的侧脸。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没有生气，但平时老往天上飞的嘴角一直没扬起来过。 「你生气了？」 然后听到了一声更大更清晰的「哼」。 「……」方静轩沉默几秒,「你生什么气？」 十点钟被自己叫起床，这也能生气？ 「你骂我。」季闻责备道。 方静轩无语道：「我骂你什么了,就让你每天上午学会习,你知不知道你没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不是这个。」季闻说,「是晚上的时候。」 「晚上的时候是你吵我睡觉，我骂你什么了。」方静轩耐着性子和幼稚鬼讲道理。 「你骂我烦，骂我吵，骂我幼稚。」季闻一字一句地控诉。 方静轩：「……」这不是事实吗，但他真没有骂过，顶多在心里想想。 他正要出声质疑，季闻先说道：「你骂了我一晚上，把我都骂哭了。」 「在梦里。」 方静轩：「…………」 「不是，你梦到的事，也要怪我头上？」方静轩语速加快，「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要不是你昨晚凶我，我也不会做这种梦，你肯定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季闻难得这样长篇大论，话里的小波浪线都消失了，「你刚刚就说我幼稚。」 方静轩：「……」 其实，他觉得自己能和一个人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吵架，已经是个奇蹟了。 而且对方还是个无理取闹的幼稚鬼，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平相处到现在的。 「我没有骂你。」方静轩不想跟季闻比拼歪理，只简单陈述事实。 「因为第一次来你家别墅玩，第一次和你一起睡觉，我太激动了睡不着，但你都不关心我，还生气，嫌我吵你睡觉。」 季闻的歪理一套一套，最后用他惯常的那种，「我肯定没错是你在欺负我」的撒娇语调控诉。 「你还骂我～！」 方静轩：「……」 「我没有骂你。」方静轩尽量好言好语再说一遍，「那只是梦，不是真的。」 季闻也在这场莫名其妙的争执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和无理取闹。 如果对方是任何一个朋友，他早就认错道歉了。如果对方是父母，他可能会多坚持一会，最后也会乖乖认错。 仿佛是有恃无恐恃宠而骄，现在的他，偏不。 静轩哥肯定会让着他的，还会来哄他安慰他。 方静轩的耐心极其有限。 他在季闻身上付出的耐心，早就远远超过了极限。但季闻每次都会靠着撒娇矇混过关，即使没有真心认错，他也不会不依不饶和季闻置气。 他现在真生气了。 哪怕真生气了，他也不想骂季闻。态度骤然冷却下去，就像对待其他人那样：「你学习吧，我出去了。」 季闻在怔愣中看着方静轩离开的背影。 就这样走了？ 真的走了？ 季闻在卧室里等了等，没见到人回来，又凑到门边看了看，门外长廊里空无一人。 这下季闻也不高兴了，拿笔狂戳桌上无辜的卷子。 再也不要和静轩哥说话了，再和他说话我就是小狗。 季闻拿卷子撒气，不知不觉解出来了一道高难度的数学压轴题，回头想要夸夸，才想起方静轩人不在，居然过了二十分钟也没有回来。 冷战往往就是这样开始的。 但季闻做不到再多忍十分钟，他毫不犹豫起身出去，到一楼找到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方静轩，在他面前蹲下。 「静轩哥静轩哥……」汪汪汪呜呜呜。 方静轩微愣：「怎么了？」 季闻委屈巴巴：「我们和好嘛。」 想着口头的承诺不够，再伸出小拇指，示意方静轩勾勾手。 「……」方静轩都无语了，「你以前也这么幼稚吗？」 「我哪里幼稚了。」季闻嘟囔，「因为喜欢你，被你骂我，我才会特别委屈。」 方静轩：「……我根本就没有骂你。」 「你肯定在心里骂我了！」季闻有理有据，「谁让你凶我，我才会梦到你骂我～」 方静轩陷入对人生的怀疑。 他明明极其讨厌幼稚的小屁孩，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季闻？ 季闻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勾勾手，果断放弃，挨着方静轩坐下，送上抱抱：「哥哥我喜欢你～和好嘛和好嘛～」 在发现季闻嘴里的哥哥姐姐不过是他随口讨人喜欢的称唿后，任季闻怎么撒娇也不为所动。 第88页 「哥哥哥哥～」季闻疯狂摇着不存在的尾巴。 方静轩对季闻这套已经有所免疫，面无表情地抬手将他的脑袋推开。 季闻拉过那只手，盖到脸上，顺势在手心里亲一下。 方静轩正好五指合拢，捏紧季闻的双颊，两瓣用来撒娇的唇便不受控制地嘟起，看着可爱又滑稽。 「你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 季闻眼神诚挚得发光：「嗯～！」 方静轩再捏一把季闻的脸。 季闻摆出一副真心认错的乖顺模样，随他怎么捏都不躲。 方静轩又加上一只手，捏季闻耳朵。 季闻实在忍不住，躲了一下，细声细气道：「嗯嗯……别捏耳朵。」 方静轩冷哼一声：「嗯？」 季闻乖乖地不再动了，只用眼神拜託他不要捏耳朵。 方静轩心念一动，双手往下，抓住季闻的胳膊。 「我看你吃得挺多，这段时间胖了吗？」 「没胖吧？」季闻也不是很确定，但镜子里的他瞧着没胖，下颌线条一如既往清晰明朗。 方静轩则需要实打实的证据来确认。 他不置可否，面无表情，沿着季闻的手臂继续往下摸。 然后掐了把腰。 季闻穿了打底长袖，外面再披一件毛茸茸的居家厚外套。腰那块隔了两层厚衣服，被掐了也没什么感觉。 他不知道方静轩是逮着敏感点欺负人还是单纯地确认自己胖没胖，总之赶忙辩解道：「我没胖！」 被喜欢的人这样检查胖没胖，很丢脸的，他要热死了。 「真的没胖。」季闻说着把厚外套脱下来，撩起袖子给方静轩展示白皙的胳膊。 但方静轩显然对他的腰腹兴趣更大。 一边说着「真的吗？」一边坏心眼儿地抚上他的肚子。 腹肌不用力时很软乎，免得被误会成赘肉，季闻赶紧绷紧腰，乖乖让那只检查的手为所欲为。 方静轩依然面无表情，只有微挑的眉梢泄露出少许愉悦的情绪。 嗯，腹肌还在的，手感很不错。 「没胖吧？」季闻忍不住出声。 虽然他喜欢被摸摸头，也不讨厌被喜欢的人摸身上其他地方，但这和摸摸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季闻垂下眼帘，实在、实在很想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又怕这举动会像在掩饰自己胖。 他真没胖，但是胀…… 度日如年的检查终于结束。 季闻不记仇，但怕方静轩偷偷憋着生闷气。下午看电影的时候，见他坐在沙发角里，便挪到他身边，将他挤在极有安全感的小空间里，接着紧紧抱住手臂。 等回家开学以后，又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季闻也是抓紧机会多贴贴。 方静轩：「干嘛抱着？」 季闻见过不少在电影院搂搂抱抱的情侣，看到精彩的部分抱一下，恐怖的部分抱一下，可能看电影都是次要的，主要就是为了贴贴抱抱增进感情。 「听说这部电影的打斗场面很血腥，有点恐怖。」季闻说。 为了避免静轩哥被吓到，他还是提前把人抱着吧～ 他把下巴搁到方静轩肩头，有些硌，恰好灵机一动，问：「哥哥，你是不是瘦了？」 他正好也可以检查一下。 方静轩：「嗯。」 季闻没料到方静轩会直接承认，小算盘顿时落了空。也是，被说瘦了有什么必要否认。 季闻便去握他的手腕，躺在手心里的手腕只裹着一层单薄的皮肉，腕骨微突，清晰的血管看起来很好扎。 季闻一路摸到手指，又说：「但你的手没有以前冷了～」 找不出更多继续检查的藉口，季闻不再多话，安静地靠着他看电影。 方静轩：「……」这样被黏着能不发热吗。 方静轩的目光从电视屏幕移开，静静地注视着季闻柔软的发梢。心想，季闻真的太好欺负了，也很容易推倒——如果他不反抗的话。要是他反抗起来，普通人也强迫不了一米八几常年运动的他。 季闻的外形倒是符合圈子里很多零号的审美，但他们往往希望另一半英勇阳刚，能够保护自己，纵容自己，让自己依赖撒娇。 方静轩想，就算有人被季闻的外形吸引过来，面对季闻种种幼稚黏人的行径，肯定早就要受不了了。 想到这里，他抬手摸了摸季闻的脑袋，手里的触感软乎，心情十分舒畅。 季闻选的这部英雄电影他不感兴趣，被紧紧黏着也看不进去，于是拿出手机刷了刷，临时起意给季闻改备註。 【幼稚鬼】 删掉。 【撒娇怪】 删掉。 虽然都很符合，却不足以完全概括季闻，还不如原来的「闻一闻」可爱。 【小……】 【小黏糕】 方静轩想了想，轻点屏幕，把输入的位置切到最前面。 【我的小黏糕】 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方静轩：小黏糕，我的，给你们看看 第45章 压岁钱 季闻和方静轩在家看完电影,一起出去买食材，准备晚上在家煮火锅吃。 两人在进口超市和菜市场之间折中，最后选择前去普通的大型连锁超市。临近年关,超市里红红火火热闹非凡,洋溢着满满的过年气氛。 第89页 方静轩来这种人多的地方一般都会戴上口罩,免得引人侧目或搭讪，但和季闻一起出门……这口袋戴了也白搭。 季闻的外形本就亮眼,又有社交牛逼症，还……有点儿贪吃。 远处厨具的宣传摊位正在用破壁机研磨杂粮米浆，香气扑鼻。季闻闻着味寻过去,心安理得接过宣传员递过来的试喝小纸杯。 「嗯～好喝。」季闻眯眼称赞，再拿了一个纸杯给方静轩，「你尝尝,很香浓,也很健康。」 方静轩：「……」 旁边的宣传员则在热情介绍这款破壁机的功能和逾期不候的巨大优惠。季闻边听边点头,连连赞嘆。 方静轩人生第一次喝下路边的试吃饮料，问：「你想买破壁机？」 他家刚好没有破壁机，买一台也行，不过这几百块的破壁机可能质量一般，而且他们两人都跟厨房八字不合,估计不会常用。 季闻想的和方静轩差不多,但他却是觉得花几百块买一个常年落灰的电器……不划算。 季闻把宣传员拿给他的样品翻来覆去看了一圈，笑笑说：「我再看看别的～谢谢姐姐,米浆很好喝。」 宣传员被笑得一愣。虽然介绍了一大堆又送出去两杯饮料还没做成生意，心里却跟灌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季闻拉过方静轩的胳膊,蹭吃完毕,大大方方地离开,去下一个摊位。 转了一圈依旧双手空空，方静轩忍不住开口道：「你想买什么可以直接买。」 「我就是想试个味。」季闻说，「不是要留着肚子晚上吃火锅嘛。」 方静轩：「……」那应该去买生的食材，可他们现在还在熟食区蹭吃蹭喝。 蹭来的食物总是更香，季闻蹭得心满意足，终于转动推车前往生食区，途径零食区，季闻临时改道，问：「静轩哥，你要不要囤点零食在家里，过年吃？」 方静轩一阵好笑，应道：「好。」 季闻拐进薯片饼干的货架，远远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君越！」季闻惊喜道。他都好久没见过以前在七中的小伙伴们了。 招唿先送出口，才想起自己还欠赵君越一块手机屏幕的事。 而这笔帐的起因，则是赵君越给他看的男人福利照片…… 季闻脚步一滞，他的身边现在就站着那位让赵君越无比好奇的「姐姐」。 但跑已经来不及了，赵君越闻声望来，欣喜地甩开自己的父母，热情地迎过来。 「好久不见了啊，你也出来买年货？」赵君越如今已是大学生一名，而他可怜的兄弟还在读高四，他识趣地没问季闻学习的事，只聊过年。 他说着四下张望，没见到季闻爸妈，而季闻也一反常态地在愣神。 赵君越鼻头耸动，勐然嗅到瓜味儿，视线转向站在季闻身旁的陌生青年。 或许是有手机事件打下的预防针，赵君越看到两个男生站在一块，居然生出一种登对又般配的感觉。 他再清楚不过季闻的出众，衬得兄弟们灰头土脸，不过看多了也就没感觉了，季闻在他们心里就跟亲兄弟一样没区别，只是基因突变了而已。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第一次在季闻身边看到和季闻不相上下的人。 但方静轩根本不正眼瞧人，眉眼微垂，似乎对一切事物都了无兴趣。 赵君越见他穿着深灰的大衣，打扮得有些成熟，心念一动，季闻正好出声为两人介绍：「这是静轩哥，方静轩。这是赵君越，我高中同学。」 「你好……」赵君越愣了愣神，自来熟地问道，「你是大学生吗？」 季闻直接替方静轩说：「嗯，静轩哥现在大四。」 赵君越若有所思点点头，掐指一算，不算復读，那他正好比季闻大三届。高中的时候，季闻顶多遇上比自己大两届的学姐，但无论是妹妹还是大两届的学姐，都没谁追到季闻过。 赵君越默默收回思绪。 他还以为让季闻心动的那位「姐姐」，哪怕真实身份是男生，也该是偏小巧秀美的类型，几乎没有男人不喜欢被小鸟依人的感觉。 方静轩长得倒是斯文清秀，可惜个子太高，又比季闻大几岁，他难免担心自己动不动就脸红的纯情兄弟拿捏不住人家，被占便宜了都不知道。 没事，作为好哥们的他会出手。 「那你现在还要学习资料吗？」赵君越十分贴心地说，「上次你走了之后，我又去找了一些比较适合你的资料，我回头打包发你吧。」 「你的学习资料不都给我了嘛。」季闻疑惑道。 「新的视频。」赵君越神神秘秘地低声说，突然油腻挑起眉梢。 「在学校上课就够了，我没时间再看额外的网课了。」季闻一本正经地说，「如果遇到不会的问题，我就直接问静轩哥，这样效率比较高。」 赵君越沉默片刻，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季闻的肩，神情复杂地吐出一个字：「你……」 方静轩在旁边听着，眉头缓缓蹙起，总觉两人看似在聊同一件事，其实压根不在同一频道上。 赵君越瞥一眼方静轩，又拍拍季闻的肩，笑道：「嗯，你好好学习吧，等你高考完我们抽空聚聚，聊聊天。噢对了，我手机屏幕的钱你不用赔了，别担心。」 俨然一副贴心且大度的好兄弟作态。 季闻仿佛平白赚了小几百块钱，高兴不已，和赵君越告别，最后还叮嘱他就算上了大学也要好好学习。 第90页 「……」赵君越沉默片刻，偷瞄一眼方静轩，很多话都不方便说，只能尽量暗示，话里有话含煳道，「嗯……反正，那什么，你加油吧，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季闻点点头，笑着和他告别。 方静轩注视着赵君越远去的背影，眉心依然微微拧着。 果然……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吧。 不过，这赵君越看着确实是真心对季闻好的，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或塑料兄弟。既然如此，方静轩也不会多管闲事插足季闻的人际交往。 有关学习资料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大年二十九，周听玉就发消息催促季闻回家过年了。 季闻表示自己要再写两张卷子，大年三十当天，拖到快吃午饭的时间才准备回去。 季闻倒也没撒谎，乐不思蜀玩了几天，在三十上午抓紧时间问了方静轩好几道问题，把寒假作业上的空缺全都填满。 他从12月份就开始忙里抽闲做寒假作业，再加上这几天的学习和方静轩的指点，这漂亮整齐写得满满当当的卷面，任谁看了都得夸几句。 季闻收拾东西，依依不捨：「静轩哥，我就要回去了，今天过年，你中午吃什么？」 「冰箱里还有吃的。」方静轩说，「你回去吃好吃的，拍照给我看。」 季闻独自回家，他们家有社牛基因，每年一大堆亲戚聚在一块都热闹得不行。他应付完许久未见的亲戚，默默熘去一边玩手机，给方静轩发信息。 季奶奶第一个察觉到孙子不如平时热络，过来问道：「小闻啊，404的邻居现在还住在这吗？」 「奶奶，你还记得他啊。」季闻眼睛一亮，来了精神，「他现在没住在404，住在市中心的小区。」 趁着奶奶脑子清醒，季闻接着深入这个话题：「你们也没见过几次，我还以为你肯定不记得他了呢。」 季奶奶很少如此留心萍水相逢的人，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说：「嗯，那孩子长得挺高挺帅，就是感觉不怎么真诚。」 季闻没料到方静轩给奶奶留下的印象却是坏印象，不再说了，只希望奶奶能赶紧忘掉，正要改口聊中午吃的菜。 季奶奶又开口道：「但我感觉他挺喜欢你的，一直看着你笑。」 季闻微愣，粲然一笑：「嗯～我也挺喜欢他的。」 又替方静轩解释道：「他也没有不真诚，他人很好的。」 季奶奶摸摸季闻的头：「奶奶知道你朋友多，但是现在学习紧张，不要总是出去玩，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季闻仍执着于刚才的话题：「奶奶，了解了以后，你也会喜欢他的。」 季奶奶笑得和蔼：「你喜欢的人，奶奶都喜欢。」 季闻又想到另一件事。方静轩说过自己的家人都在京市，为了履行约定寒假回来，那就不得不远离家人独自过年了。虽然方静轩表示无所谓，但他的家人应该会想他的吧。 季闻便发消息说：【哥哥，你今天记得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方静轩收到季闻的消息，这个简单的要求却比上次找路人拍照更加难办。 他不想骗季闻，熟练地转移话题：【你今天收到压岁钱了吗？】 季闻是一堆亲戚里最小的孩子，还在读高中，自然收到了不少压岁钱，甚至还有来自已经工作的堂哥表姐的红包。虽然数额都不算大，但心意十足。 这是他每年最高兴的日子之一，但不知道方静轩为什么突然提起压岁钱，没来由产生了一种被当成小孩的感觉。 【收到了～一共有两千多块！】他先汇报自己今天的收穫，又加上一句话，【但压岁是压不住了，我马上就要19了（耶）】 方静轩嘴角含笑注视手机屏幕，很想说就算19了也依然是高中生，想想还是算了，让季闻再得意一会儿吧。 季闻大方地拿出四分之一的压岁钱，发了个红包过去。 【给你压一压岁～】 【哥哥，新年快乐！！！（亲亲）】 收到来自高中生的压岁钱令人心情复杂，不过数额是520，也算是变相地表白。方静轩坦然收下，想起季闻在画材店连200多都捨不得掏的抠门模样。 瑜……　　希……　　嗯，这么看来，他现在在季闻心里的地位，少说都翻了个倍吧。 季闻抽空给方静轩发完消息，又得去应付亲戚，忙得不可开交。 多亏了他爱炫耀的老爸，现在他在所有人心里已然是板上钉钉的清大学生，围着他喋喋不休，夸得他差点飘到天上去。 季闻冷静下来，忙解释自己才考完专业课，成绩没出来，到时候还得高考…… 即便如此，他们家的喜悦之情也丝毫不受影响。 另一边，方静轩平时过年都是两家跑。三十的中午去他爸那走个过场，晚上再回监护人他妈这吃年夜饭。 他爸大概是吃完午饭才想起来，打来电话时，声音听起来醉醺醺的，严厉的语气像是质问：「你去你妈那儿了？」 方静轩懒得解释：「嗯。」 电话对面的人更没好气：「行，你爱去哪去哪吧。」 小时候，方静轩面对无端对自己撒火的父亲，往往会据理力争抗争到底，以挨一顿毒打告终。长大之后，他就不爱搭理了，以「嗯、好、对」随口敷衍过去。 第91页 电话还没挂，对面的人可能在等他回一个「好」。 方静轩却一反常态，没头没尾地说了声「新年快乐」，然后啪地挂了电话。 电话对面的男人却拿着手机，愣了许久的神。 虽然长子的抚养权不在他这里，但作为事业有成的商人，他也不是多吝啬的人，房子车子都送过，每年零零散散的，还会给予长子极其丰厚的生活费。 今天过年，他随手给方静轩转过去十万，不知道方静轩是不是吃错了药，他第一次给转帐加上备註，把那句「新年快乐」还回去。 二婚的妻子正好过来向他确认年夜饭菜单，他想了想，说：「你问下静轩，晚上来不来吃饭。」 女人对这个每年要捞走丈夫不少钱、不由他们抚养的孩子没什么感情，只公事公办完成丈夫交代的任务，回道：「他说他在芒城，回不来。」 男人沉默一阵，忍住想要直接破口大骂的冲动，迟疑着确认道：「……真的？」 第46章 爱他胜过生命 大年初一早上,季闻给爸妈拜了年，然后……在家家户户都在享受过年的闲暇时，拿出自己的寒假作业,展示给他爸妈看。 「爸、妈,我的寒假作业已经差不多快做完了,厉不厉害～」 周听玉笑着摸摸她的头，没料到她儿子不是学坏了脑子,而是真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季斐估计季闻是想再讨要一份来自父母的红包，即使季闻的学习依然像以前那样一塌煳涂，这个红包他们也不会少了。 季闻收下最为厚实的红包,这才开始说最重要的事。 周听玉拿到季闻的卷子，一眼发现上面红色的批改痕迹，最醒目的是卷头的分数,满分150的科目都是120分往上,满分100分的也有80分。 再仔细一看,打叉比较多的卷子都没有打分，只有超常发挥的几份有成绩。考得不好就不打分，多半是季闻的要求。 卷子带回学校后，老师还要讲解一遍，方静轩就让季闻把错题登到错题本上重新写,不要弄花卷面影响听讲。因为这几天时间紧张,便只挑出比较难的题目进行讲解，但错题本上也满满地写了十几页了。 季闻再拿出自己的错题本。 周听玉不了解现在的高中课业,却能一眼看出错题本上明显是两个人的笔迹。 上面工整却少不了墨团涂改的字迹属于季闻，旁边的批註以及下面娟秀飘逸一气呵成的字迹,她夏天的时候就见过,是方静轩的字。 季闻铺垫完毕,终于引入正题：「静轩哥一个人过年，今天晚上能不能让他来我们家吃饭啊？」 季闻去方静轩家玩了几天，在没有父母监督的情况下带了这样优秀的学习成果回来，又恰好遇上过年，周听玉和季斐都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季闻得到肯定的答覆，立马给方静轩发消息。 方静轩其实没什么兴趣讨好季闻的父母。 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让季闻喜欢自己，让季闻在遭到父母阻碍的时候，能够坚定不移地选择自己。 但季闻的确很希望他能和自己的父母和睦相处，甚至成为他们家的一分子。 方静轩想见季闻，也不想扫了季闻的兴，于是出门购置一箱年礼，在约好的时间带着礼物来到403，礼数周全。 暑假那会儿来季闻家吃饭，周听玉和季斐会唠唠叨叨地问季闻今天学得怎么样，对方静轩表示感谢，喋喋不休问他饭菜合不合胃口，叮嘱他多吃一点。 以如今的身份再次同桌吃饭，向来聒噪的季闻家都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尴尬，但方静轩喜静，也习惯这种状态，再怎么也不如他父母家令人窒息。 季闻和方静轩坐在一边，毫不避讳地给他夹菜，打破沉默：「静轩哥，你多吃一点，我总感觉你瘦了。」 和暑假时一样，周听玉坐在方静轩正对面用餐，能将他看得最为仔细。周听玉性格活泼爽利，年轻时也和季闻一样神经大条，在当了十几年母亲之后却变得心细如髮。 不用季闻提醒，她也看得出方静轩清减了些，但不知该以什么身份说出关心的话，欲言又止，看看时间站起身来：「汤应该好了，我去端过来。」 一般来说，汤类或者主菜都会放在饭桌的中央。周听玉却挤开几个菜碟，把这碗热气腾腾的汤放到了方静轩面前。 季闻倒是热心地想给方静轩呈汤，但汤碗就在方静轩面前，他去帮忙会显得太刻意了。 方静轩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汤碗，脑子里想的要比季闻多得多。 芒城菜或多或少带一点甜味，方静轩不太喜欢吃，但他确实不挑食，勉勉强强什么都能吃，但也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他们家不允许挑食存在，挑挑拣拣必然得被教训，凑合凑合着填饱肚子就行了。 芒城的炖汤则比较清淡，都是原汁原味的清汤，取食材本身的鲜，只放点盐。 季闻就不太喜欢这种口味的汤，大家都在品尝汤的鲜美，他则舀一碗菜渣，再兑小半碗汤，应付了事。 虽然清淡了点，但汤没有多少复杂的调味，更没有加糖，方静轩每次都会喝一到两碗。 周听玉可能以为他喜欢喝汤。 他抬眼望过去，对面的夫妻二人都沉默着，埋头吃饭。 「怎么是玉米排骨汤啊？」不爱喝汤的季闻却挑剔上了，「如果是莲藕就好了，粉粉的那种，静轩哥喜欢吃。」 第92页 周听玉白他一眼，说：「要是做了莲藕排骨汤，你又会说这排骨可惜了，怎么不红烧，怎么不糖醋。」 季闻叼着筷子尖笑了笑，不再和他妈对着干，转头对方静轩说：「你不喜欢吃玉米也不要硬吃，吃肉就好了。」 方静轩：「……」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和季闻一家人说过任何有关自己饮食偏好的事。虽说他以前也会随口夸赞，但谁都能听得出那只是礼貌的应付。 周听玉觉得他喜欢喝汤，可能是注意到相对而言他喝汤比较多。季闻觉得他不喜欢吃玉米，可能是因为出去骑单车那次，那根令他难以下咽的小卖部玉米。 在小小的饭桌上，方静轩左思右想，最后舀了一碗清澈的汤，外加两块排骨。 在学习不紧张的时候，季闻吃完饭会顺便帮他妈做家务，收拾碗筷或者洗碗。他爸工作更忙，所以大部分家务都落在了他妈头上。 比较费体力的换灯泡修家电以及倒垃圾等等，就由他爸负责，一家三口各司其职，小小的家里总是很热闹。 季斐吃完饭，起身说：「我出去买包烟。」 「诶，等等。」周听玉叫住他，「酱油用完了，你买瓶回来。油也快没了，顺便买一桶吧，要五升或者十升装的……」 周听玉说着，又把厨房里的瓶瓶罐罐整理一遍，把需要买的东西写成便签交给丈夫。 季斐看着一长串清单，转头交代季闻道：「东西有点多，那你和我一起去吧。」 季闻还没反应过来「啊？」 他现在学习忙碌，很少帮父母做家务，加上今天又有方静轩在，他肯定不能去厨房帮忙，把人留下独自面对他爸，于是堂而皇之地偷懒，什么都不打算干。 而且，他妈怎么不在过年前採办完需要的东西，要在大年初一的晚上让他们父子出去买？过年放假期间超市应该也没什么特价活动吧，不涨价就不错了…… 方静轩却迅速反应过来，周听玉多半是故意把父子两人支出去，说不定季斐也知情。 「那静轩哥，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季闻说。 「你们去就够了。」周听玉拒绝道，「小方是客人，在家里休息就好。」 季闻不知所措地看向方静轩。 方静轩无所谓地说：「行，你们去吧。」 等父子两人离开，周听玉到沙发上坐下，立刻开口道：「小方，过来坐，我们聊聊吧。」 方静轩心想果然如此，应道：「好。」 「这几个月以来，你还在辅导小闻的学习吧，辛苦你了。」周听玉说，「他的成绩能有这么大的进步，都是你的功劳，我和他爸都很感谢你。」 方静轩听着感谢的话，心里却一咯噔，觉出些想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的味道来。 他看向周听玉，并不虚与委蛇推脱功劳，直截了当地说：「我辅导季闻学习，不是因为好心，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喜欢他。」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 周听玉却因为方静轩的坦诚卡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方静轩抢在她开口前，继续说：「但他可能不记得了，是在我搬来前一周的事。所以我搬到这儿来也是为了他，404不是租的，我直接买下来了，以后可以给你们家的亲戚住。」 周听玉：「……」 「周姨。」方静轩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周听玉，语气笃定而沉。 「当时我也没想太多，但现在，我很肯定，季闻对我来说，比我自己的命还要更重要。」 周听玉勐然一怔，不仅因为方静轩的话太过沉重，也因为她没在方静轩脸上看出分毫伪饰的神情。 方静轩的嗓音渐轻：「……但我现在还想活着，因为我捨不得他。」 周听玉张了张嘴，临时组织自己的话：「小闻对我和他爸来说，也比生命更重要。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我们肯定会牺牲自己，让他活下去。」 方静轩盯着自己的手，不再抬头，面上的表情平静，实则如鲠在喉。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资本去和他们抢季闻呢。 「但小闻不会希望这样的。」周听玉说，「要是我们因为他死了，他可能会伤心难过一辈子，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开朗了。」 方静轩掐住自己掌心，垂着头一语不发。 「你也是个孩子……」周听玉长长嘆口气，「在爱别人之前，要先爱自己，这样才能更好地去爱别人。」 方静轩一时没想明白周听玉的意思，只觉她定然是想把自己从季闻身边推开。可周听玉的嗓音实在太过和缓，如春风般让人心安，也让他忍不住怀着些许希冀抬起头来。 季闻长得像妈妈，母子俩拥有一样温润如水的大眼睛。但周听玉上了年纪，眼皮耷拉下来，眼尾也有些下垂，却显得更为温柔。 周听玉给了他一个他从未在自己母亲脸上看到过的眼神。 「小闻也会希望你爱自己，不要因为他失去自己。」 在方静轩愣神的时候，周听玉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这个和自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大孩子的发梢。 「我去洗碗，你坐在这休息吧。」 周听玉说完便转身离开，将客厅留给方静轩。 方静轩看向自己总是没什么血色的手，以及身下深棕色的老旧沙发，缓缓回神，恍然间意识到。 第93页 他和季闻的父母之间，似乎并不是非此即彼的竞争关系。 第47章 我很喜欢你所以 季闻跟在季斐身后下楼,见他不直接走大路去超市，反而在无人的小径绕圈子，边说：「我们好久没一起出门了。」 季闻只想早点回去找方静轩,怕周听玉为难他,一直心不在焉。 「去那边的亭子坐会,我们聊聊。」季斐说。 季闻更加着急，换作平时他肯定不会拒绝他爸妈的这种小要求,这时却忍不住说：「爸，早点买了东西回去吧，回去再说。」 「季闻。」季斐抬眼望向他,眸光深沉，「你真的喜欢男生吗？」 季闻一愣，竟是被这个问题难到了。 「我……」季闻想了想说,「我只喜欢静轩哥,我对除了他以外的男生都没有那种感觉。」 季闻的实诚让季斐高兴不起来,他嘆口气，问：「那你不喜欢女生了吗？你可能只是没有遇到正好让你喜欢的那个，你以前和女孩子说话，不都会很害羞吗。」 「我和静轩哥说话，也会害羞啊……」季闻低下头,回忆着那些头一遭体会到的感觉,「而且心跳得特别快，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跳得这么快。」 至于口渴肚子饿身体发烫髮涨，他实在不怎么好意思说。 季斐长长嘆口气：「那你为什么喜欢他？」 「静轩哥是我遇到过最优秀,长得最好看的人,他很聪明也很细心,而且他对我很好很好。」 「你以后也会遇到其他的对你很好的人。」 「和静轩哥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 「认识他之前，你也过得很开心。难道他不在的时候，你就不开心了吗。」 「那是在认识他之前，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季闻说着低下头去，按住自己的心口，沮丧道，「我想像不出来，我光是想想，就好难受。」 季闻抬起头来对上父亲深沉的目光，再次催促道：「我们赶紧去买东西，早点回家吧？」 季斐无奈地嘆口气：「走吧。」 季闻一下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和季斐去超市购物，还自告奋勇地提了两个大袋子往回走。 方静轩则和周听玉告别，走到父子俩回家必经之路旁的小径里，借着夜色和植被的遮挡，遥望着从远处缓缓而来的二人。 「爸，你不能快点。」季闻嘟嘟囔囔地催促，「我提了这么多东西，都走得比你快……」 季斐又好气又好笑：「你急什么急。」 「嗯？好像下雨了。」季闻忽地停步，疑惑地仰起头来，感受到滴在脸颊上的冰冷雨滴，语气更急，「爸快点，下雨了！」 「哪下雨了，净胡说八道。」季斐说，他不用想都知道季闻急着回去是为了什么，为了早点回去还说谎骗他。 季闻：「真下雨了……」 方静轩静立在原地，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视线久久也没收回来，嘴角始终噙着浅浅的笑意。 逐渐变得密集的雨点落到他的头上和肩上，提醒着他是时候离开了。 季闻抢在前头迈入家门，周听玉立刻迎过来接购物袋。季闻的视线越过她妈肩头，只看见一个空荡荡的客厅。 「静轩哥呢？」 「他说他要回市中心的家，怕晚了打不到车，所以先走了。」周听玉说。 季闻皱眉，迅速锁定嫌疑人：「妈，你不是说他什么了？」 「……我没说他什么，就随便聊了聊。」 季闻知道他妈对方静轩的印象还不坏，也不是会随便打骂别人的性格，但依然不放心，说：「今天天气预报没说下雨，他没带伞，我去给他送伞。」 周听玉阻止道：「他都走了快半小时了，现在可能已经到家了。」 「今天大年初一又下雨，肯定很难打到车。」季闻拿起一把伞，急急忙忙出门，「他说不定还没走远。」 季斐和周听玉两人一起，硬是无法拦下一意孤行的儿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急速跑下楼。 周听玉回过神来，忙冲出去对着昏暗的楼道喊道：「小闻！你再多拿把伞啊……」 季闻做事经常想不周全，这时又有些着急，拿着一把伞就匆匆出了门。 居民楼里是万家灯火，楼下却是一片寂静。季闻撑着伞，独自行走在夜色里，试探着边走边喊：「静轩哥，你走了吗？」 方静轩正在路边的凉亭里躲雨，闻声怔了怔，应道：「小闻？」 季闻锁定声音的方位，忙小跑过去。 他收起伞，借着路灯的微光看清方静轩，原来他静轩哥不只是在这里躲雨，还在抽菸！ 「静轩哥，你怎么又抽菸。」季闻皱了皱眉，「你就不嫌烟味沾在身上脏吗？」 方静轩随手把烟掐了，笑笑说：「确实挺脏的。」 「你怎么要回别墅住？」季闻责怪道，「我都把404的床上用品给你换成干净的了。」 「我觉得还是回去更好。」方静轩说，难得学季闻一次提出要求，「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不要。」季闻却一口回绝，小表情明显不高兴了，「你都不留下来住，你还抽菸。而且下雨了，雨很脏的。」 「嗯，所以早点回去洗澡。」 季闻清楚自己以前好几次险些把方静轩惹生气，但方静轩每次都没和他计较什么，这时看着明明没生气，却意外地油盐不进，任他怎么说也不愿意留下来住。 第94页 季闻的不开心直接浮上脸来。 方静轩无奈道：「我今天只是回市中心住，又不会跑了。等开学之后，你住宿我回京市，又有几个月见不到了。」 「你也知道有几个月见不到，那你今天还不留下来住！」季闻的语气中带着些怨念。 方静轩注视着他，笑道：「你是不是小黏糕？」 季闻微愣：「什么小年糕？」 方静轩不多解释：「就是小黏糕。」 「算了。」季闻自顾自嘟囔，「你要回去就回去吧，这把伞你拿走，要是打不到车你就回来。」 「嗯。」 「我有点生气，但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季闻说着，抬手托起方静轩的脸，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 毕竟方静轩难得主动要求亲亲，他就大度地满足一次吧！ 但方静轩总是用亲脸颊煳弄他，所以他也只愿意给出一个额头吻。 季闻正要向后退开，却被方静轩突然伸过来的两只手夹住脸颊，动弹不得。 方静轩微微偏头，错开鼻尖，想着嘴里有烟味，便只吻在唇角，而后抵着他的额头喊道：「……小黏糕。」 季闻又脸热又疑惑，混着眼前人的气息问道：「到底是什么小年糕？」 「我的小黏糕。」方静轩说，最后再捏了一把软乎乎的黏糕脸。 两人共用同一把伞，先把季闻送到居民楼楼下，季闻看一眼不早的时间，又说：「你如果打不到车，一定要回来。」 方静轩：「好。」 季闻回家等了一阵，收到方静轩说自己上车了的消息，有些遗憾地去洗澡，边想。 小年糕可能是方静轩给他起的爱称。之前智商下线半天没反应过来，让洗澡水一冲，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他和方静轩一起吃了烧烤也吃了火锅，买食材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过年糕，年糕应该不是方静轩喜欢吃的东西。 如果是从外形上看，他和白白软软的年糕也没什么相似之处吧？ 他觉得方静轩肯定对自己有些误解，说不定还把自己当成小朋友。 ……没事！他迟早会证明自己的。 季闻洗完澡，早早回房间休息，顺便和方静轩在手机上聊聊天。周听玉和季斐见他关上房门，两人不约而同走去阳台上，把失去了观众的电视留在那里。 周听玉先开口道：「小闻从小就和一般的男孩子不太一样。」 季小闻虽然淘气，却不会过分顽皮，乖巧嘴甜爱撒娇，旁人时常对他们两口子表示羡慕，说他们生的儿子不是讨债鬼，而是贴心的小棉袄。 季小闻和其他男生有类似的爱好，喜欢玩游戏和运动。但在其他小男孩沉迷打打杀杀的热血动漫时，季小闻却和女孩子一样，更喜欢各种可爱的卡通人物，小时候还哭哭啼啼求他们给自己买一个哆啦a梦。 周听玉当时只觉得季闻是把自己代入了大雄的角色，不爱学习还赖床爱玩，所以想要无所不能的哆啦a梦来帮自己擦屁股。 现在想来，季闻的理想型可能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雏形。 周听玉垂了垂眸，继续说：「我查过，性取向多半是天生的，小闻可能只是正好遇到了喜欢的人，才意识到自己喜欢男生。」 他清楚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再怎么也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到方静轩头上。可方静轩已经向她承认自己对季闻一见钟情，后来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蓄意接近，要不是方静轩先开了头，他们也不需要面临这样的苦恼。 「但如果不是小方……」 季闻趴在床上玩手机，敏锐地听到了方静轩的名字，当即轻轻翻身下床，偷偷走到房间门口，将门打开一条缝。 季斐的说话声稍大一些，躲在门后的季闻也听得很清楚。 「听玉，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小方的帮助，小闻根本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成绩。」 「难道因为他帮小闻考上好大学，你就同意小闻和他在一起吗？」周听玉也拔高音量，「你这样跟卖儿子有什么区别？」 「小闻是男生，又不会吃亏，而且小方那么喜欢他。」季斐说，「谈恋爱又不是一谈就是一辈子，等小闻再大几岁，他就会知道自己应该结婚生孩子了。」 「你……」周听玉脾气再好，也不免气到了，「季斐，我介意小方是个男生，但他对小闻的确是真心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把人家当成什么了？」 季闻默默听了一会，悄悄关上门，重新到床上趴下，给方静轩发消息。 季闻：【哥哥～】 方静轩清楚季闻的话不太可信，当面聊天还能从语气和表情分辨他到底在想什么，只用文字聊天的话，就无从判断了。 带着一个小波浪线，至少心情不是太差。 方静轩：【怎么了？】 季闻：【我爸妈在聊我们的事，我刚才去偷听了。】 方静轩指尖一顿，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季闻觉得打字不太能说得清楚，走到窗边远离客厅，面朝着漆黑一片的404卧室，给方静轩打电话。 电话一秒接通。 「因为你帮了我很多，我妈觉得如果同意我们在一起，会像是卖儿子。」季闻说，「我爸想要我当个渣男，和你随便谈谈，然后去找女生结婚。」 方静轩唿吸一滞：「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第95页 季闻笃定道：「我只喜欢你，我不想和别人结婚。」 方静轩却又问一遍：「你是怎么想的？」 「我只喜欢你，只想和你在一起，静轩哥。」季闻也再回答一遍，「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方静轩却沉默不语。 「其实我妈挺喜欢你的，所以她骂我爸了。」季闻说，「给他们一点时间就好了，你也等等我。」 方静轩却是简短地回了声「嗯」。 季闻拿着剩下一片安静的手机，凝神细想。 方静轩长得好，成绩好，家里有钱，其实硬体条件比他好多了，比他拥有更多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资本。 但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别看在他面前笑得挺多，但他感觉得出来，方静轩大多时候都不怎么开心。看起来挺自信，实际上敏感又缺乏安全感，却从来不在他面前表露出来。 季闻不是敏感的人，很难察觉到别人细微的情绪变化。但方静轩是他喜欢的人，这份喜欢让他变得细心。 于是他说：「哥哥，你想不想看看我，我们开一会视频吧。」 方静轩：「好。」 「静轩哥，你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你身上所有和我不同的地方。」 「为什么？」季闻疑惑道，「你不喜欢自己吗？」 方静轩却不反驳，只没什么情绪地、轻轻「嗯」一声。 季闻得意一笑：「嗯～那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比你好很多？」 方静轩沉默几秒，乐意纵容他的自信，再「嗯」了一声。 季闻想了想，又说：「你喜欢的我这么好，但我喜欢的你没那么好，那……我不是亏了吗？」 方静轩不禁失笑，又有些迟来的不安。 在他看来，季闻会喜欢自己，极可能是因为在小城市长大的季闻从没遇到过像自己一样成绩优异且自律的人。 但等季闻去了清大之后，就会遇到很多很多这样的人了。 方静轩睫毛颤了颤，压抑着强烈的情绪起伏，貌似平静地说：「你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季闻每次收到礼物都欢欣雀跃得不行，此时听到这予取予求的保证却皱了皱眉。 「我喜欢你，又不是喜欢你的钱。」 方静轩已经和周听玉说过自己为了季闻连命都可以不要，他所具有的、所拥有的所有的一切，自然都可以交付给季闻。 但他的举动乍看起来就是用钱收买，这会不会给季闻留下糟糕的印象？要不要解释一下…… 季闻看着手机屏幕里低眉敛目的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能隐隐察觉出他情绪的低沉。 季闻不需要他再多胡思乱想，先开口道：「静轩哥，你不要不喜欢自己，还要多喜欢自己一点。」 季闻放缓语调，努力压住自己习惯性上扬的尾音，嗓音听起来认真且沉稳。 「因为我很喜欢你，所以你也要喜欢自己，好吗？」 第48章 想见到彼此的心情 季闻的寒假很短暂,大年初七就开学了，方静轩也将在这天离开。 开学前一晚，季闻睡得不怎么踏实,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醒过来,打开手机一看两点半。 一拿起手机,就习惯性地戳开和方静轩的聊天界面。 季闻：【哥哥～你睡了吗？】 几秒后，方静轩回道：【怎么了？】 季闻一愣,虽然不知道方静轩是不是被他的消息吵醒的，但这种无时无刻都有回应的感觉，简直比吃到了最好吃的食物还要美妙。 季闻：【那你要不要出来,我们去河边上玩？就在那个桥洞下见。】 方静轩：【现在吗？】 季闻：【嗯！！】 方静轩没有质疑他半夜临时起意的提议，只问：【那我先打车到你家楼下，再让司机开过去？】 【我走过去就好了～】季闻说,【那你赶紧出门！我走得很快的,你多穿点衣服,半夜冷。】 方静轩有些好笑地看着手机，心想原来季闻知道半夜三更冷，那还约他去河边上吹冷风。 过年期间周听玉和季斐都放假，季闻要和他们一起走亲戚，休息的时候也不方便去找方静轩玩。现在这个点他爸妈都在熟睡,明天就要开学了,又有几个月见不到方静轩，季闻辗转反侧,才想出这样一个绝佳的约会时间。 他出门前顺便把过年买的烟花鞭炮全都带上，披上厚实的棉服外套,戴上毛线帽裹好围巾,轻手轻脚地出门。 方静轩是一个生活自律且井井有条的人。 他会熬夜学习看书,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别人临时叫出家门，甚至无比厌烦。但这种事也不常发生，他本就没什么朋友，更不会和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来往。 上次生日被季闻叫出去看雪他还没睡，也只是下个楼。这次却是在深更半夜打着呵欠，坐了近半小时的计程车，来到阴风测测的河边上。 小城市的夜晚静谧无声，黑色的河面仿佛蛰伏的巨兽，河堤上隔着几米才有一个老旧的昏黄路灯，稀薄的微光吝啬地淌入黢黑的桥洞之下。 他竟然比住在附近的季闻来得更早。 他出门得太急了，睡乱的头髮都没梳理，换好衣服就匆匆忙忙出了门。 在过分安静的等待的时间里，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发散的思绪。 第96页 在这段感情中，他渐渐的，不自觉把自己放到很低的位置，可他明明是那样傲慢自我的人。 他怕季闻某一天就不喜欢自己了。既是出于真心也是出于担心，处处迁就容忍季闻，无理由地满足他所有任性的要求。 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黑夜里，他恍然意识到，季闻喜欢的就是他的优秀自律、聪明冷静，喜欢他身上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喜欢他管着自己帮助自己成长。 可他却越来越谨小慎微，渐渐与季闻喜欢的方面背道而驰。 季闻会怎么想他呢？ ……至少这次的半夜之约，他就不该来这么早的。 方静轩挪动脚步，想找个地方躲一躲。季闻恰是时候出现在远处的路灯下，一发现桥洞里朦胧的黑影，立马加快脚步冲过来。 「静轩哥！你来的好快啊～」剩下两三米距离，季闻放慢脚步，敛起脸上的兴奋，带上几分小心，「想到明天开学又要见不到你了，我实在睡不着。我好开心你能来。」 季闻絮絮叨叨地关心道：「你是没睡吗？还是被我吵醒的？我真没想到你会同意现在出来。」 方静轩笑了笑，不再胡思乱想，不动声色地反问：「如果我是被你吵醒的，也不同意出来呢。」 「那……对不起～我又吵你睡觉了～」季闻立马表演八字眉的「可怜」表情包，演不了几秒就给自己逗笑了，「要是你不肯出来，我就只能刷屏烦你了，嗯～也不能说是烦，因为都是实话啊。因为我真的很想你，想见你，现在就想见到你，没办法等到天亮了。」 季闻说个不停，都没注意到方静轩注视着自己好一阵没说话了，又过去拉起他的手，冷得跟冰块似的。 季闻微微皱眉，见方静轩只穿了一件大衣加一件中领内搭，不满地嘟囔道：「你怎么还是穿这么少？这个时候外面也没人，耍什么帅啊。」 方静轩终于找到能插上话的地方，正要开口。 忽然间，一片鲜艷的红挡住他继续看向季闻的视线，紧接着便是温热柔软的东西落到肩头，环住被冬日的夜风吹得冰凉一片的脖颈。他低下头，是刚刚还在季闻脖子上的围巾。 「这种大领口的大衣，就要配上围巾才好看。」季闻给方静轩戴上围巾，左看右看，满意道，「红围巾和你的灰色大衣也很搭，有电视里那种贵族学校的感觉了，这条围巾就送给你了～」 方静轩再次看向季闻。 季闻的五官全都精雕细琢，可他总是只注意到那双眼睛。澄澈而明亮，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遥不可及。 他心念微动，伸手托住季闻的脸，没有顺势在脸颊上捏一下，而是缓缓往上，指尖贴住眼角，触感微润且热。很真实。 「你的手好冷。」季闻把他的手从脸上拿下来，攥进自己手心里，「我们到下面的河滩去吧，那边有很大的草坪，这几天从早到晚都有人在那边放烟花鞭炮。」 季闻拉着方静轩的走，边走边嘟嘟囔囔地说：「怎么这么大一股煳味……啊，草坪都被烧没了！」 季闻便不往草坪去，改道走上木质栈道。夜深露重，不远处又有河面源源不绝冒着水气，木质的扶手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水珠。 方静轩从斜后方看着季闻，注意他戴了一个粗毛线帽，也是喜庆的红色，看起来温暖又可爱。帽檐把黑色的短髮压得服服帖帖，将耳朵遮掉大半。 走了一阵，季闻停下脚步摘下帽子：「好热，帽子也给你戴吧。」 「不用了，我现在不冷了。」方静轩说，「你可以放在袋子里。你提的那个袋子是什么？」 季闻松开手，低下头髮乱蓬蓬的脑袋到塑胶袋里翻找：「我把过年买的烟花鞭炮都带出来了。」 「不要烧到草坪了，去下面的石滩上放吧。」 季闻先放了几个比较常见的礼花，五颜六色噼里啪啦，又神秘兮兮地说：「静轩哥你看这个。」然后猝不及防的，点燃他斥巨资买来的网红烟花。 顷刻间，烟花筒像中邪了一样旋转扫射，另一个则像孔雀开屏火星四溅。 方静轩：「……」 季闻兴致勃勃，又拿出两根棍型烟花，说：「这个你拿在手上玩。放心，只有前面一小截有烟花，不会烧到手。」 季闻点燃两根烟花，一人一根，烟花棍顶端就像伞一样绽放开来，耀眼夺目。 比起惊异于如今烟花形式的多样，方静轩更多的是无奈：「京市不准玩这些东西。」 「那就过年回来玩。」季闻随口回答，又说，「嗯……但你明年不在家里过年吗？我也可以去你家过年，我还没见过叔叔阿姨。你家在京市不也有大别墅吗，可不可以在院子里偷偷放烟花？」 方静轩却难得拒绝道：「我家没什么可去的。」 在几个月前方静轩提到自己「回妈妈家」时，季闻就猜到他父母可能已经离婚，一家人的关系也不太好，但季闻没有追问，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 他观察着方静轩的反应，觉得不像是排斥自己去家里，便问：「静轩哥，你不想回家吗？」 方静轩：「嗯。」 「噢～」季闻却不问为什么，只说，「那我陪你一起回家？」 方静轩有些好笑：「是去我家，怎么还能变成你陪着我回去。」 又再次婉拒道：「我爸妈不太好相处，和你爸妈不一样。」 第97页 季闻却沖他一笑：「没事～我会保护你的。」 方静轩不再接话，拍拍季闻的脑袋给这段对话画上句号。季闻不但完全不怕生主动提议去别人家，还大言不惭要保护他，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强烈的自信和社交牛逼症。 伞状的烟花一刻不停地转圈，速度越来越慢，火星也越来越少。 「静轩哥，我要和你说一件事。」季闻换了个话题。 方静轩没来由感到一阵慌张和不安，眼睫颤动。 「还有一百多天就高考了，我妈希望我可以专心学习。所以她让我把手机给她看管，周末的时候还给我。」季闻有些懊恼地挠挠头，「因为我答应得太爽快了，她就问我，除了平板电脑，你是不是还送了我备用手机……」 方静轩：「……」他倒是不知道周听玉早就发现自己送的平板电脑了。 「我不想骗她，所以承认了。」季闻轻轻嘆口气，「那我就只能周末和你联繫了，你回京市也要好好准备研究生复试，好好写论文。」 方静轩心想，或许季闻的父母确实是想要他专心学习，也兼带了一些想阻止他们联繫的心思，到底没把事情做得太绝，周末还是能联繫上的。 这样也好。 方静轩放下心来，笑笑说：「也好，不然你总是控制不住自己闲聊。」 「哎，还有一百多天，好想明天就高考啊……」季闻喃喃道，「不行，我还没背完书，感觉好多东西，怎么复习都复习不完……」 方静轩好奇地问：「你去年高考也是这种感觉？」 「其实去年高考的时候我没什么感觉，就像平时考试一样。」季闻说，「考试前一天，我突然发现一张没背过的古诗提纲，然后背了一晚上，第二天去考试特别自信，觉得自己赚大了～」 季闻嘟嘟囔囔地，声音越来越小：「但那张提纲上的诗一句都没考到，气死我了！最后还没写完作文……」 方静轩好笑道：「因为语文考砸了，所以下午考数学状态不好，才只考了48分？」 季闻微愣，没料到方静轩还记得他的48分，赶紧解释道：「我现在数学都没有下过100分了！去年可能是因为中午吃多了，数学本来就让人犯困，考试的时候一直晕晕的，算错了好多题。」 方静轩默默听着，觉得自己到时候必须得回来陪考才行，否则不知道季闻又会出什么么蛾子。 「但现在不会了～」季闻得意道，「你和我说的学习方法我都努力在做了，最近每次考试我都写完了，虽然数学有时候还是会算错……但这实在避免不了嘛，人又不是计算器，就算是计算器也可能输入错啊。」 两人放完一大袋烟花，又在河边的石椅上坐了许久。 季闻精力十足地啰嗦了一大堆，突然打了个呵欠，这才想起被他强行颠倒的昼夜。拿出手机，显示已经快五点了。 远处的天空隐隐泛出鱼肚白，季闻偏头靠住身旁方静轩的肩膀，出神地望着虚空，喃喃道：「我好睏……」 半夜三更跑出来放烟花再加上一个多小时没停下的嘴，不困也该累了。 方静轩无奈：「那你早点回家补个觉，下午去学校报导。」 「才四点四十。」季闻抬眼看他，「我爸妈一般七点左右起床，我六点半之前到家就好了。」 方静轩又想起他以前偷偷熘出去玩，为了赶在爸妈回家前进门试图从他卧室翻窗的事。 「你没有再翻过我房间的窗户吧？」方静轩问。 季闻：「没有。」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老实学习，想翻窗也没有机会。 方静轩：「不准再翻了。就算出去玩被你爸妈发现了，他们也不会打你骂你。」 「嗯～」季闻点点头，乖乖答应。 方静轩不是喜欢废话的人，可季闻表面顺从的时候实在太多了，翻跃四楼的窗户又太过危险，他忍不住板起脸再强调一遍：「不准翻窗。」 季闻：「嗯，绝对不翻～！」 在太阳出来的时候，方静轩最后摸了摸季闻的头。 又到了即将告别的时刻。 季闻从河边走回家很快，考虑到方静轩为了陪他一晚没睡，不好意思再让人走远路送自己，两人便在桥洞的位置告别。 临别前，季闻突然开口道：「静轩哥，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吗？」 方静轩有些意外，微微愣神：「嗯。怎么还要问？」 季闻还记得在别墅里打闹的事，说：「我怕你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方静轩说。为了打消季闻的疑虑，主动低头把自己的脑袋送过去，「……摸吧。」 季闻大喜，直接用上两只手，险些又把方静轩的头髮揉得一团乱，强自忍耐着只顺毛摸了几把，最后低下头，亲了亲翘起的发梢。 「那我走了……」 「嗯，快回去吧。」 季闻依依不捨，一路上两步三回头。方静轩也不着急着离开，默默注视着季闻远去。 直到季闻的身影彻底隐没在洁白耀眼晨光中，他仍独自留在桥洞下的阴影里，兀自低喃。 「我没有不高兴。」 他抓住心口处柔软堆叠的红色围巾，手指慢慢攥紧，唿出的白气升腾沾上低垂的眼睫。 「……而且感觉被爱着。」 第49章 无时无刻无法停止 第98页 季闻在六点三十分准时回到403门口。 他摸摸口袋,拿书钥匙轻轻插入门锁，转到一半却卡住了。 啊……这是404的钥匙，因为长得一模一样,他带错了。 季闻揉乱一头黑髮,随后熟练地打开404的房门,直奔卧室来到窗边，忽然脚步一滞,耳边凭空响起方静轩那句「不准翻窗」。 他悻悻地离开404，归回原位，认命地敲响403的房门。 季闻迎上过来开门的季斐,眉眼微弯，轻松随意地说：「我出去晨跑了～忘记带钥匙。」 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清晨出门这件事对他来说有多反常，边往家里走边脱外套,嘴里则嘟囔着：「好热啊……」 季斐望着季闻的背影,微微皱眉。 周听玉听到开门的动静从卧室里出来,目光锁定正在挂外套的季闻，一针见血地问：「你去哪了？什么时候出去的？」 季闻微微一僵，撒谎实在太累了，反正这一整晚他也没做什么，就连亲亲都没有。便在周听玉审视的目光里承认道：「嗯……两点多快三点的时候。」 「什么？」季斐一听他是半夜出去的,立即大步过来,肃声道，「你去找那小子了？你们干嘛去了？」 不正经的同性恋半夜三更把他家孩子拐出去,能有什么好事！？ 季闻不知道季斐怎么又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明明方静轩上门的时候他也没这样。他拧起鼻子,有些不解：「我睡不着,就约静轩哥去河边上放烟花了,然后看了日出。」 季斐：「……」 周听玉好笑又无奈，过来打圆场：「好了。小闻，这是最后一次，你从明天开始就得专心学习了。」 季闻：「噢～」同时在心里补充，是高考前的最后一次。 周听玉见丈夫微微涨红的脸，更觉好笑，忙将季闻打发走：「那你一晚没睡，赶紧去补个觉吧，下午就要去学校了。」 周听玉和季斐年轻时，是方圆几十公里内长得最俊俏的姑娘和小伙。 在他们那个时候，结成夫妻的人要么是、同学或同事，要么就是通过相亲认识的门当户对的陌生人。 但他们的相识并不是其中任何一种。 周听玉是芒城南头卫校里最漂亮的姑娘，季斐则是芒城北头铁路学校的叛逆少年，为了帮好友追爱，陪他一起来卫校送情书，却意外对人群中的周听玉一见钟情。 他们那个时候没现在开放，两家人发现孩子早恋后，自然是将两人臭骂一顿并强行分开他们，希望能靠时间沖淡感情。 那时的通讯也没现在方便，两人都没有手机又不敢用家里的座机打电话，就约好时间，偷偷通过外面的公共电话联繫。 只听声音自然不够，想要见到彼此的心情有如汹涌澎湃的潮水，根本无法抑制。周听玉毕竟是个小姑娘，长得又标志漂亮，为了安全也是出于男人的责任心，所以一般都是季斐翻墙来找她。 翻卫校的墙，翻小区的墙……就是他乐此不彼的上学日常。 周听玉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笑了笑说：「小闻像你。」 季斐和妻子心有灵犀想到同一些事，却眉头一皱反驳道：「是像你。」 …… 三月初，考研复试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面试正好是4月6日。 方静轩看看自己面前的信纸，祝福的话写了又划掉，涂涂改改，在看到面试通知的瞬间彻底揉成团。 当面说不出太多肉麻的话，可换成写信，写短了也不好看。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在季闻生日之前赶回芒城，直接当面送生日礼物和一句简单的生日祝福。 可推脱不得的研究生面试正好和季闻的生日撞上了。 他烦躁地拧着眉心，看着聊天界面里的季闻。今天好巧不巧又是周一，季闻刚刚上交手机，现在发消息过去，季闻得过将近一周才能看到。 尽管如此，他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他显然不是喜欢准备惊喜的性格。 不打招唿就买了篮球是因为和季闻不熟悉，没法问。电子产品礼包则是学习能用得上的东西。现在他完全想不出还能送季闻什么礼物，还是直接问吧，免得买了不中用的东西，季闻要是不喜欢肯定也不会直说。 晚上十点多，他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一连好几条，全都来自「我的小黏糕」。 【你是不是要送我生日礼物～】 【但生日礼物不就是要惊喜吗，你怎么可以直接问我！】 【（哇哇大哭.jpg）】 ……这也要哇哇大哭。 方静轩无奈失笑，片刻后才发觉不对，没手机的季闻怎么在周一晚上回復他了？ 方静轩：【你带手机去学校了？】 季闻：【没有！】 季闻：【我是用平板登的微信，让室友开热点给我蹭了蹭网（酷）】 方静轩怀疑季闻可能还想要自己夸他机灵。 方静轩好气又好笑，回道：【你妈不让你带手机去学校就是怕你闲聊，你还用平板聊。】 【就来看一眼你有没有给我留言，这不正好看到了嘛～】季闻说，【你送的礼物我都喜欢，不要提前告诉我！！！】 季闻显然很喜欢未知的惊喜，并用三个感嘆号强调了这一点。 方静轩笑着回道：【好。】 第99页 - 4月6日。 方静轩的面试顺序排在全部考生的中间。他难得和老师交流学习之外的事，也是四年以来第一次拜託老师：「杨老，您看如果上午来得及的话，能不能在上午给我面完？」 杨呈是建筑学院最有资歷的老教授之一，同时也是外校学子趋之若鹜、人品能力兼备的硕博导师。面对方静轩的要求，他没问什么也没拒绝，只笑道：「那你是不是确定选我了？」 方静轩不喜人际交往，和同学关系一般，但他实在过于优秀出众，老师们得知他考研的消息后都在暗地里向他发来请函。 方静轩笑笑说：「是有这个打算。」 排在方静轩前面的外校考生面试完，时间刚好将近12点，便有助理来问各位老师要不要吃午饭休息一会。 杨呈及时出声：「下一个是静轩，面了他再吃吧。」 旁边的老师看看名单，也附和道：「也行，估计用不了几分钟，我刚好有个问题想问他。」 话音刚落，却收到了来自同事杨呈的眼刀。 眼里写的全都是，不准和我抢学生，不准为难我学生。 在门外的考生候场区，方静轩被助理叫了进去。 上一个面试完的学生看一眼时间，已经12点多了，疑惑地自言自语：「老师不用吃饭休息吗？」 面试名单没有提前分成上下午场，所有学生都得在现场等着。 他的顺序排在中间，生怕自己会沦落成下午第一个，不但需要度过一个煎熬的中午，还可能会面临昏昏欲睡的老师们。没想到在他后面还有一个幸运儿。 旁边同为外校考生的学生接话道：「那个好像是本校生，可能老师特意为了他加班吧。」 这话一出，氛围紧张的候场区登时人心浮动。 「我还以为像清大这种学校，面试应该很公平的，不会歧视外校生……」 「老师们本来就不歧视外校生，只看能力。」插话的本校生和方静轩关系不太好，却忍不住出声辩解道，「那是方静轩，你们看看复试名单再说吧。」 在场所有人都仔细看过复试名单，毕竟上面的人全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不少人都对方静轩这个名字留有印象。 质疑的学生一时没想起来，拿出手机之后立刻噤声。 嗯……原来是初试的第一名啊。 方静轩轻松解决面试，毫不留恋离开教学楼，马不停蹄赶去机场。 他和夕阳一起降落在千里之外的城市。 这时，杨呈已经结束了全部的面试并打完成绩，不再需要避嫌，主动打电话给方静轩请道：「静轩，我待会儿要和黄老师出去吃饭，还有他的几个学生，都是小姑娘。你晚上有没有别的安排？没有的话和我一起去。」 方静轩沉默几秒，怀疑杨老已经完全把自己纳入了师门，这饭局大概是想给他牵线搭桥介绍对象。虽然对方是德高望重的老师，但他也不会虚与委蛇，直接拒绝。 「杨老，我现在已经在南省了，去不了。」 杨呈没像他爸妈那样把这理由当成拙劣的藉口，只是愣了愣：「什么？」 「我去不了，也不想去。」方静轩说。 「黄老师特意提到你了，他请我们一起去私家菜馆吃。」杨呈好脾气地继续劝道，「多认识几个朋友也挺好的，你到时候不乐意先走也没事儿。」 换在以前，方静轩绝不会和包括老师在内的任何人提及自己的私事，找个于情于理的藉口拒绝，比如说自己生病，这才是上上计。但这次他不想隐瞒，直说道：「杨老，我真到南省了，现在正要换高铁去芒城。」 杨呈的下一个问题果然是问他去做什么这么着急。 「找我男朋友。」方静轩平静地说，「给他过生日。」 电话对面静默了许久。 杨呈似乎是做了一番艰难的心理建设，良久才开口道：「行，那你注意安全。不管怎么说，反正你导师必须得选我。」 方静轩静默片刻，无声地笑了笑，缓声道：「好。」 「谢谢您。」 第50章 生日惊喜 4月6日是季闻的生日。 高考迫在眉睫,作为校园风云人物的季闻好不容易享受了几个月的清闲日子。到了生日这天，他早上来到教室，桌子上已经堆了满满的礼物。 糖果巧克力之类的东西一般都是他的人送的,大多用于表示爱慕的礼物都没有署名,可能是临近高考不想给他造成困扰,也是清楚他百分百会拒绝，免得丢脸。 季闻告诉三个室友自己有「未来的对象」,这件事没过多久便传了出去，甚至变本加厉传成他有一个谈了三年的大学生女朋友。可他在学校里从来不和任何一个女生亲近，于是仍有不甘心的来向他示好。 季闻心想,还好自己没把性取向说出去，否则说不定还会有男生来追他。他以前见男生们告白的架势，成群结队堵人家女生班门口把人喊出来当众告白,旁边的人全在起闹,想想就可怕。 他烦恼的时候,又收到了几份来自班上同学的生日礼物，有男有女，送上的都是纯粹的生日祝福不含其它，他笑着一一道谢。 夏宛琳在入学时和季闻同桌了几周，后来兜兜转转,两人在上周又成了同桌。 夏宛琳伸手摸向抽屉里的礼物盒,看看季闻桌面上的小山，再看看来来往往送上祝福的人,犹豫许久也没能把礼物拿出来。 第100页 季闻看着那些带有特殊含义的匿名礼物，轻轻嘆口气。 没名字的礼物想还回去都还不了,但他也不想收。可他做不出来丢到垃圾桶里这种过分的事,转手送给别人其实也很过分,而且还有可能被送礼物的人看到。 季闻想了想，就算方静轩不在这里，他也应该毅然决然拒绝所有桃花，他还得专心学习呢，过分就过分一点吧…… 他拿出一盒精美的手工巧克力，轻声说了句「对不起」，转而看向身旁的夏宛琳，声音大了些：「这个巧克力不知道是谁送的，太多了我吃不了，你喜欢巧克力吗？要不要吃？」 这种把暗恋他的人的礼物转头送给其他女生的举动，对于暗恋他的人自然是巨大的伤害，对接受礼物的人却是一种明晃晃的偏爱。 夏宛琳还没反应过来，那盒巧克力已经来到了她的桌上。 接着便是班上此起彼伏的起闹声。 季闻不敢再看夏宛琳，只用侧脸对着她，一下一下挠着自己的后颈。他的反应远看起来或许像是害羞，但距离最近的夏宛琳看到的却只有困扰和歉疚。 「对不起……」季闻压低嗓音，轻声说，「用你当挡箭牌。」 夏宛琳恍然回神，再看向那盒巧克力，心情颇为复杂。 当了大半年的同学，她早已看出季闻性格开朗外向，对谁都好，和谁都能玩得来。但季闻不太会拒绝人，也不会说伤人的话，永远被大批朋友簇拥着，也永无止境地被追逐者。 但那些追逐着他的人，或许喜欢是他帅气的外表，或许是因为他展露的善意，却从未想过将这份感情发泄出来会给他造成怎样的困扰。 似乎太受欢迎也不是什么好事。 又有多少追求者是发自真心地喜欢着季闻，希望他开心，希望他好，而不是希望他给予自己温柔的回应呢？ 夏宛琳想到这里，冷不丁开口问道：「你还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这个话题没头没尾，季闻却立刻接上她的话：「嗯。」 夏宛琳：「我猜她应该是比较安静内敛的人。」 季闻终于再次偏头看过去，惊道：「你怎么知道？」 夏宛琳：「直觉。」 这份女人的直觉让季闻没法再追问下去，他想了想说：「你和他有一点点像。」 夏宛琳微愣，然后说：「谢谢。」 季闻一怔，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暧昧，急忙辩解道：「你别误会……」 夏宛琳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说过她是清大的学生吗，你这句话对我来说是夸奖。」 末了在心里补充道，希望我能像一样优秀，也能像她一样被这样耀眼的人偏爱。 生日的这天，季闻的日程一如既往，从早到晚上课和自习，紧赶慢赶去食堂吃饭。 昨天4月5日校考出成绩，他晚上在宿舍蹭室友的网用平板电脑查了分数，惊喜地便要马上告诉方静轩，却见方静轩留言说自己明天要参加研究生面试，提前祝他生日快乐。 季闻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想着让方静轩好好准备考试，周末再和他说，到时候回家拿到手机也能多聊一会。 但季闻实在忍不住一句话都不说。 【面试加油！！！（亲亲）】 【ps.我今天只蹭了五分钟的网，我去洗澡了！】 方静轩也硬生生忍着没回，他估计季闻在生日当天肯定也会蹭网上线，还是什么都不回比较好，这样惊喜能更强烈一些。 从教学楼回宿舍，是一条沿着围墙的路。 今天过生日，季闻急着想回宿舍用平板电脑登微信，和方静轩聊聊天，第一个冲出教室，把给他蹭网的梁朝都远远抛在了后头。 晚上十点刚过，年轻的学生们成群结队，沿着围墙回宿舍。有时会有小摊贩守在围墙外边，等待着做一波夜宵生意。 但最近学校抓得严，这些小摊贩很久没出现了。外面的街上都是在建的楼盘，又黑又静，除了路灯和偶尔经过的汽车车灯，几乎没有其他的照明。 这时，从黑暗的围墙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小闻。」 季闻立刻顿住脚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捨不得放弃一丝一毫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迟疑又期待地循声找去。 方静轩就站在几步外的围墙另一边，站在一片朦胧的夜色，静静地凝视着他。 季闻的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艰难地憋了一口气，才没大喊出声。他努力把声音放轻，喃喃道：「静轩哥……」 这惊喜实在是太大了，让他顿时手足无措，声音都在发抖。 方静轩预想过季闻可能的反应，应该会笑得特别灿烂，兴沖沖屁颠颠地跑过来。却没料到，他不但没笑，还委屈上了，一点晶莹的泪花从眼角挤出来。 方静轩也手足无措：「哭什么……看到我不开心吗？」 「不是。」季闻摇摇头，有点哽咽，「好奇怪，我有一种坐了好多年牢，突然被探监的感觉……」 方静轩被他逗得扑哧笑了，将手里的东西从围墙的缝隙递进去，说：「生日快乐，这是生日蛋糕。」 「不放冰箱会坏，你今晚得吃了。只是一小块切片，应该吃得下吧？」 季闻抹掉眼角的那点泪花，赶紧点点头接过包装精美的蛋糕，当着方静轩的面拆开，戳了一开口香甜的蛋糕，享受得眼睛微微眯起。 第101页 季闻开心坏了，嘴里吃着蛋糕，眼睛则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一墙之外的人。 他先垫了垫肚子，放慢进食的速度。明明刚刚相见，却生出了些依依不捨的情绪：「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要面试吗？」 「中午面试完。」方静轩说，「然后立刻去机场。」 肯定很累。 季闻很想说些关心的话，但实在更关心方静轩能在芒城待多久。 「那你是请了假回来的吗？待几天啊？」 「我的课都上完了，申请了线上的毕业答辩，接下来几个月可以一直留在这里。」方静轩说。 季闻一时忘了吃蛋糕，兀自瞪大亮晶晶的眼睛。 「白天的时候有门卫和老师，不太方便。」方静轩温声说，「我每天晚上这个时候来看你。」 季闻用力点点头。 「你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 季闻再点点头：「都可以。」 季闻不能在围墙这边逗留太久，先放下吃到一半的蛋糕，说另一件事。 「昨天专业课成绩出来了，我合格了，还考了全国28名。」 方静轩怔了怔。 清大美院设计专业今年计划招生160人，会按照招生人数的四倍发放合格证。专业成绩排名在前160称作「入围」，俗称「小圈」。进入这个小圈子的学生，文化课只需要达到学校的最低录取分数线，一般来说只比一本线稍微高点。 季闻所在的地区一本线在530分左右，他在高四上学期便达到了最低要求，但这仍需要他的专业课成绩进入小圈才行。在小圈之外的学生，则按照专业课文化课1:1折算综合分，择优进行录取。 往年有幸在小圈之外被录取的学生，考到600多分的小学霸也十分常见。 方静轩还担心季闻进不了小圈，却没料到他打败全国成千上万名对手，取得了28名的好成绩。 方静轩油然生出一种自豪感，笑笑说：「得到这样的生日礼物，是不是很开心？你接下来只要文化课能保持稳定就好了。」 季闻不但不顺势炫耀，还说：「如果我的文化课能再考得高一点，说不定能以综合分第一的成绩考进去。」 「能考上就好了，第几名都一样的。」方静轩说，「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舒芸学姐说，你一直是你们全院第一。」季闻说，「你还参加过很多国家级项目，拿过很多奖。」 方静轩对舒芸和季闻私下的交谈一清二楚，在有关自己的事上，虽然舒芸说的都是夸赞的话，但依然被他扣了几百块工资。 「所以我也想拿到第一。」季闻说完自己的话。 方静轩笑看他：「嗯。」 「但考试成绩不算生日礼物！」季闻接着说，「你准备送我的生日礼物呢？」 「蛋糕不算吗？」 「算……」季闻看看蛋糕，又眼巴巴地抬起头，「不够！你再亲我一下吧～」 「亲不到，先欠着吧。」方静轩则看了看得有十几厘米厚的栅栏式水泥围墙，高度目测有两度，杜绝学生翻墙的可能。 方静轩再举起手里的方盒，无奈地说：「礼物也没法递给你。」 季闻眼睛一亮：「那是什么？」 方静轩：「不告诉你。」 「噢～」季闻笑着抱怨，「就算你不说，我等会不也知道了吗。」 方静轩看向远方亮灯的楼，说：「那边好像有个门，我让门卫帮忙递给你。」 季闻点点头：「嗯，宿舍也在那边。」 他们不过在墙边寒暄了片刻，回宿舍的这条路上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方静轩问道：「你们宿舍门禁几点？」 「十一点。」 方静轩看看时间，不到十点半。他们还可以再聊半个小时，但他知道高中生六点多就得起床，季闻回宿舍还要洗漱，睡不了几个小时。 见到了就好了，没必要多纠结这半个小时的。 方静轩便提议道：「你早点回宿舍洗漱睡觉，我陪你一起过去。」 季闻只点点头，感觉又要哭了。 方静轩就这样隔着墙，默默地陪着他往宿舍的方向走。离宿舍还剩几米的位置，前面的墙壁变成了实心，他们今晚的重逢就到此为止了。 季闻在围墙最后的缝隙处停步，不再往前走了，从头到脚都写着捨不得。 方静轩伸手进来，摸了摸他的头髮，温声说：「回去吧，明晚见。」 第51章 每晚见 季闻带着经由门卫中转的礼物和剩下的半块蛋糕回到宿舍。 寿星第一个离开教室,却最晚回到宿舍，梁朝见他回来，忙道：「你跑哪去了？还要蹭网吗？」 季闻摇摇头说：「不用了～」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准备拆礼物。 「诶,这蛋糕……」一个室友凑头过来,「这蛋糕是谁送的？这牌子我旅游的时候看到过，是个网红连锁店,只在一线城市有，还要排挺久的队。」 那肯定是在京市提前买好千里迢迢带过来的。既有些惊喜也在意料之中，季闻感觉就像蛋糕化在了心田一样甜,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却不答话，专心拆礼物。 剥掉最外层的包装,正式礼物的身份便展露了出来,是一双球鞋。 这件礼物顿时引起了全宿舍男生的好奇,纷纷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惊唿赞嘆。 第102页 「我靠，这又是谁送的啊？！」 「这双限量版的鞋，我记得发售价就要3000多……」 「我去年还想抢来着没抢到，现在要收一双全新的少说得上万了,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啊啊啊啊为什么我手慢啊！！」 季闻怔了怔，没想到方静轩没送笔记本电脑,却送了他比电脑更为贵重的礼物。 他挠挠头髮，怎么办,债越欠越多,还不上了,估计真得用自己抵债了…… 虽然在心里想着怎么办怎么办，嘴角的笑却一刻都没有放下来过。 这份礼物对于高中生来说实在太贵重了，季闻的若干追求者就算有心也无力，再加上季闻的表情……梁朝恍然：「这该不会是你那个对象送的吧？」 季闻：「嗯～」 梁朝继续推理：「她送到学校来了？所以你刚才是去拿礼物？」 季闻却摇摇头：「不是，是快递来的。」方静轩接下来每天都会来，可不能让这些傢伙发现了。 「蛋糕也是快递？」另一个室友指指蛋糕。 「嗯！冷链加急。」 季闻应付完室友，最后赶在熄灯前再蹭了五分钟的网，给方静轩发信息。 【静轩哥，你怎么知道我的鞋码的？你都没问过我。】 因为没有问过，所以更惊喜了！ 方静轩：【你天天往我家跑，能看不到吗。】 同样惊喜又在意料之中，方静轩果然一直很细心。季闻想了想，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没有留意过这样的细节。 还好方静轩留了备用的鞋在404，等周末回去以后他再好好看看，顺便也要把衣服的尺码记住。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要成为彼此的男朋友了。 季闻在狭窄的宿舍床上翻了个身，在平板电脑上一顿勐戳，用表情包刷屏，再加上一长串嗷嗷嗷嗷嗷。 方静轩催促季闻早些回宿舍就是希望他早睡，没料到他会兴奋成这样，早睡估计是不可能了。 方静轩尝试结束对话。 【快点睡觉，明天见。】 【（摸摸头.jpg）】 季闻最后又刷了满满一屏幕的消息。 【你今天一定很累吧（可怜）】 【（摸摸头.jpg）】 【我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呜呜呜呜开心】 【你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亲亲）】 方静轩收起手机，这才从围墙边离开，原路返回走到隐蔽的拐角处拿上行李箱，思考该去哪儿打车。 第二天晚上探望季闻，方静轩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吃的，想着季闻也不挑食，随手在路边买了个烤红薯。 像这种裹着一层黑灰的食物，他隔着塑胶袋提着都嫌脏。但他喜欢的东西，除了学习之外，季闻也喜欢；他不喜欢的东西，季闻也许更喜欢，比如路边上五块钱的烤肠。 季闻拿到香喷喷的烤红薯，比收到网红蛋糕更为兴奋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烤红薯？」 方静轩笑道：「该不会随便我买什么，你都会这样说吧。」 「有可能。」季闻眯眼，立刻拨开红薯焦黑的外壳，露出冒着热气红彤彤的内里，一大口咬下去，感嘆道，「好甜！」 他吃完一口又得说两三句话：「可能是因为你正好给我买了烤红薯，我才想起我想吃它。」 「想着你要来给我送好吃的，我晚上没吃多少，正好饿了，就想吃点碳水～也可能因为是你给我买的，我才会特别想吃，觉得特别好吃……」 方静轩无奈打断道：「你先吃，吃完再说。」 季闻却把吃到一半的红薯放回袋子里，说：「回宿舍再吃好了。」和静轩哥说说话更重要。 在学校里每天的生活千篇一律，季闻也更好奇方静轩的日常，便问：「静轩哥，你今天干了什么？吃了什么？」 「在家看书。」方静轩说，「煮了碗面吃。」 絮絮叨叨的季闻突然就没了声，浓稠的饺子面煳浮现在他脑海里，眼神古怪中透着怜悯。 方静轩一眼看穿他的小表情，好笑道：「想什么呢，不难吃。」 「嗯……」季闻拐着弯子表示关心，「天天吃外卖也不好，你不要老待在家里，多出去走走，去外面吃好吃的。」 「真不难吃，下次还能做得更好。」方静轩说，「等你空了我做给你吃，以后去了京市，我们也不能一直吃外面的饭菜吧。」 季闻终于接不上话了。 方静轩看着凝固成雕塑的季闻，唇角弧度加深：「你是不是还记着那碗饺子呢。」 季闻：「……」实话实说，他这辈子就没吃过那么难吃的东西。 「那是我第一次下厨。」方静轩说，「做饭也没什么难的。」 季闻纠结的小表情恢復正常，也是，毕竟静轩哥聪明，聪明人学什么都快。 他展颜一笑：「嗯！那我可以帮忙洗菜洗碗～」 两人又为将来的生活规划添了新的一笔，季闻带着剩下的半个红薯回宿舍。 对于室友的询问，季闻给出的理由是去操场上散步，这样带着食物回来也不会太奇怪。 没人来和他抢半个红薯，但梁朝盯了他提着的塑胶袋一会，忍不住开口道：「诶你这红薯……怎么是烤的啊？」 食堂只有红薯，又干巴又不甜。 「你什么时候在食堂买的？」梁朝又问，「食堂有烤红薯嘛？」 第103页 季闻神色自若地啃红薯，含煳道：「没有。」 梁朝：「那你这红薯是从哪来的？」 季闻眼睛微弯：「不告诉你～」 「切。」 季闻满心都是蜜糖般的喜悦，又感觉有点好笑。唉，真的好像坐牢一样，连一个烤红薯都会惹人惦记，他也是一次觉得烤红薯这么甜。 - 第二个学期开学以后，高三生和復读生的假期便从一天半缩减为了半天。周日中午放学，晚上返校，因此很多学生都会选择不来上周日的晚自习，在家里休息一晚，周一早上再返校。 周日中午，学生们得到解放纷纷回季闻心满意足回家吃了午饭晚饭两顿饭，满足自己饱受学校食堂摧残的肚子。 傍晚时分，正是一家三口难得团聚的温馨时刻，季闻却背上书包，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爸妈，我回学校上晚自习啦～」 周听玉一愣，难以相信自家儿子竟然会改了性子，可以不上的晚自习也要去上。而他们一家人每周只有这一晚共度的时间，她自然有些捨不得。 「你今晚不在家里住了？」 「嗯～我回学校上晚自习，在宿舍住。」 周听玉又说：「中午才给你洗的衣服，至少要到明早才能干，明早再走吧。」 季闻坚持拒绝道：「我还有衣服穿，这几件衣服可以先放在家里。」虽然干净的校服外套只剩一件了，但穿一周再换也不是不行，他又不会嫌弃自己脏。 周听玉根本留不住他，只好说：「那好……你爸送你？」 「不用～我自己坐公车去就好了。」季闻看起来心情很好，好得一点都不像结束了半天的假期，马上要重返学校监牢的模样。 周听玉目送着他离开家门，总觉得奇怪，嘟嘟囔囔道：「小闻怎么学习这么积极了，搞得我有点害怕……」 季闻当然不想上晚自习，也不是很喜欢跟好几个人一起住在狭窄的宿舍里。 但只要想到晚自习结束后方静轩会来看他，他就能静下心来自习，特别认真。 周日的晚自习没有老师监督，纯靠大家自觉，来的人也不多。十点下晚自习，季闻没问方静轩每次是几点来的，但肯定是在十点之前。他想了想，在九点半提前离开教室，能多在围墙边上呆几分钟也是好的。 颇有些意外，方静轩依然比他到得早。 他兴沖沖迎过去：「静轩哥～你怎么就来了？你几点来的？」 「刚到。」方静轩说，「你是十点下晚自习吧。」 「周日的晚自习是自愿上的，没有老师，可以早点走，也可以不来。」 「如果不上晚自习，你难道还会学习吗。」方静轩说，「虽然是自愿的，但你最好也要来。不过可以早点出来，早点回去睡觉。」 季闻嘴上「嗯」一声，只在心里想，其实我提早出来是来见你的。 因为今天在家吃了两顿好的，季闻提前发消息告诉方静轩今晚不用带吃的，人来就行。但方静轩坚持投喂，递进来一个铁皮盒。 「手工巧克力，常温保存就行，你可以放着慢慢吃，或者和别人分着吃。」 「吃这么多我要胖了……」季闻嘟囔着接过，「是你做的吗，静轩哥？」 方静轩：「不是，买的。」 季闻：「那也不能和别人分着吃，这是你送我的巧克力。」作为礼物赠送的巧克力具有特殊含义，他当然知道。 季闻想到便问：「我听说有家手工甜品店不错，下次我试试做巧克力送给你……有别人送过你巧克力吗？」 「没有。」方静轩说，「应该有不少人送过你吧。」 季闻沉默几秒，解释道：「嗯……但只有好朋友送的我会吃，其他人送的……我能拒绝的会尽量拒绝，实在拒绝不了的也不好丢掉，我一般都会带回家分给社区里的小朋友吃。」 「小黑胖子吃的最多。」 方静轩还记得去年那位嘴贱鲁莽但不算太讨厌的盛逸舟小朋友，笑道：「你怎么也叫他小黑胖子了。」 「因为他又胖了一圈，真变成小黑胖子了。」季闻说。 好在小黑胖子本人并不在场，并不知道自己在最仰慕喜爱的小闻哥哥心目中是这幅模样。 而方静轩这段时间给季闻投餵的也都是高糖高热量的食物，他想着学习已经很苦，晚上加餐当然要来点甜的，季闻也好这一口。 他的目光渐渐往下，锁定季闻藏在宽松校服后面的肚子，说：「最近每天吃夜宵，你没胖吧？」 继过年之后，季闻第二次被喜欢的人质疑长胖，当即脸上一热，忙反驳解释道：「没有！虽然吃得多，但每天用脑消耗也很大……晚上有空的时候我还会做卷腹。」 方静轩微微挑眉，不置可否「嗯？」一声，目光依然停在季闻的肚子上。 季闻被盯得不存在的赘肉直发烫，干脆拿出最强有力的证据，撩起衣服：「不信你看。」 大大方方展示腹肌这种事对社牛季闻来说却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撩是撩得轻松，两只耳朵也立马热起来。 好在围墙这边灯光昏暗，方静轩肯定看不清……这么想着，季闻勐然一怔，攥着衣摆的手都忘了松开。 因为方静轩突然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 季闻：「？」 第104页 方静轩就着手电筒的白光看了看白花花的腹肌，又「嗯」了一声。 季闻忙放下衣服，脸红耳热道：「你怎么开手电筒？」 「因为看不清。」方静轩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刚好有手机。」 有手机了不起！？ 季闻正想控诉方静轩欺负自己，转念一想这又不像捏他耳朵那种欺负，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总之，令他脸上耳朵上的温度朝着全身蔓延，心跳得就像刚跑完八百米。 方静轩倒是清楚，这很明显是调戏，对于变态来说再正常不过。 季闻不服气道：「静轩哥，你有腹肌吗？」他从来没看过，也没有摸过！ 方静轩坦然：「有。」 季闻：「那你也给我看看～」 方静轩：「没什么好看的，我又不会特意锻鍊。」 「给我看看嘛！！」 方静轩每天晚上不辞辛劳跑到学校探监也就算了，这时还面临调戏反噬需要在大街上撩衣服的窘境。 虽然此刻月黑风高，季闻也没有能够用于照明的手机，但这实在是…… 方静轩正想着该找什么理由推脱，远远地有几名不走寻常路的学生朝着这边而来，他便顺势说：「有人来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睡觉休息。」 说完这话，不再给小黏糕任何发挥特长的机会，掉头就走。 季闻怔了怔，回到宿舍后终于反应过来，急忙拿出平板电脑发消息，不依不饶。 【腹肌！！给我看！！！】 【（敲凶龇牙.jpg）】 【（勐虎咆哮.jpg）】 方静轩：「……」 第52章 年少的心动 男生体脂率低,偏瘦削的身材哪怕不特地锻鍊，也会自带微微起伏的肌肉线条。 方静轩便是在这个层面上声称自己有腹肌。 他回到家里，站在全身镜前脱掉上衣。随手拨着额前的碎发,顺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在圈子里绝对是备受追捧的1。长得好个子高,干净斯文,眉毛皱起或松开，气质在清冷或温润间自如切换。 至于身材,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那种强健壮硕荷尔蒙爆表的勐1，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压制征服的感觉，他就不喜欢,他压根就不喜欢1。但是现在…… 他轻轻嘆口气，抬手抚过自己带着一层薄肌的腹部，只有用力吸气时才能看见明显的肌肉线条。 这样的腹肌也不是拿不出手,但他在自己的事上向来苛求完美,而且还是季闻要看,他自然要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出来。不过季闻记性不好，可能转头就忘了，可以先不着急。 第二天晚上，季闻却记性很好地直奔主题：「给我看腹肌！」 虽然没有手机，手里却拿了一个真正的手电筒。 「……」方静轩静默一瞬,只好说,「等高考完给你看。」 他倒是没打算把这种事作为吊在季闻前头的胡萝蔔，而是他的腹肌需要时间准备,如果季闻能因此更有学习的动力也不错。 两人再寒暄一会，方静轩问了问季闻最近的学习情况,熟练地催促他回宿舍休息。 爬楼的时候,季闻边走边想,方静轩为什么要等到高考完才肯给他看腹肌，不就是一撩衣服的事吗，何况现在都五月了，撩衣服也不冷。 他的思绪渐渐发散，等高考完，他就可以和方静轩正式开始交往了，成为恋人之后，在很多事上也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 不用背着爸妈偷偷见面，可以天天同吃同住、同进同出，也可以…… 季闻微微一愣，脸颊突然泛红。 身后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同学……你可以让一下吗？」 季闻忙让出上楼的路来，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抓头髮，脑子里浮现出一些坦诚相见的画面。 然后…… 因为过于缺乏素材，完全想像不出来。 - 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春雨连绵不绝，闷热潮湿非常。 方静轩仍旧每天晚上准时准点来探望季闻，风雨无阻。 季闻心里过意不去，却也生出更多得寸进尺的依赖和眷恋，更说不出不用方静轩再来看他的话，反而隔着栅栏紧紧拉住手，不让人走。 「静轩哥，你对我真好。」 方静轩微愣：「我给你送的水果零食，加起来也没多少钱。」 季闻注视着他说：「以后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就快高考了，你再等等我。」 「希望能考个好成绩，拿到综合分第一名。」 「你没必要为了我去追求第一名。」方静轩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不要压力太大。」 季闻点点头，今晚难得地话少。 方静轩探望完季闻，回家来到别墅里的健身房，进行今天一直拖欠到深夜的健身计划。 他向来准时又自律，却在健身一事上一拖再拖。 不是因为懒惰，而是他不太喜欢运动和出一身臭汗的感觉。而且汗渍还多少会残留些许在健身器材上，积年累月，想想就头皮发麻。 他把仰卧起坐板擦了又擦，空调调低到16度，这才躺上去，艰难地进行卷腹运动。 - 五月底，距离高考还剩最后十天，天气愈发炎热，入夜后的室外不算难熬，却总有烦人的蚊虫叮咬。 方静轩穿着长袖长裤，站在老位置等待季闻下晚自习。 第105页 今天准备的是冰西瓜。十点零五分，终于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教学楼出来，季闻一般都会走在最前面，小跑着奔向他。 可今天大概走过去了十几个学生，季闻的影子也没有出现。 人潮高峰大概出现在十点十五分，成群结队喧闹非常，而后逐渐减少，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学生，夜晚也恢復静谧。 十点四十了。 距离上一个路过的学生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似乎不会再有新的学生出现。 方静轩打开手机，如果季闻是有事请假回家或者提前回了宿舍，肯定会发消息告诉他。 可是没有。 方静轩继续等到十一点，远处宿舍楼的灯准时熄灭，教学楼早已是一片漆黑，再没有人往围墙这边过来。 学生已经散尽，也没人能问。方静轩只好先离开，边走边想。 季闻一天到晚都在学校里，不太可能遇到什么危险。季闻的爽约，或许是他父母发现自己每晚偷偷来探视，禁止季闻过来赴约，还没收了他的平板。 是这样吗…… 方静轩很想现在直接找去季闻家，可是不行，他只能先回去，整夜辗转反侧。 第二天清晨，他再次来到学校围墙外。 早上起床后不去食堂，直接去教室的学生也会从这里经过。但围墙离大路有一段距离，很少会有人走到墙根这儿来，直到一个长相清秀的女生为了避开人流，走到他两米外的位置。 方静轩找到目标，出声喊道：「同学。」 低头走路的夏宛琳微微一惊，循声望去，惊讶更甚。 围墙外站着的青年容貌极为精緻，身材高挑。这种水平的长相她是第二次在现实当中见到，第一次是季闻。但这青年的气质和季闻迥然不同，眉眼冷冽，目光停驻在她身上，比起脸红心跳，更让她想要后退。 而且站在围墙外面搭讪高中学生，说不定不是什么好人…… 方静轩见她想走，忙喊道：「同学，等等。」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我来找人，想问问你。」 夏宛琳先因为他的外貌想到季闻，这次又因为他的京腔再次想到了季闻，季闻的对象就在京市的清大。 夏宛琳停步，却谨慎地不再靠近。 方静轩就着两米距离说：「你知道復读班的季闻吗？」 夏宛琳一愣，说：「我和他就是一个班的，怎么了吗？」 「他昨天在学校吗？」 季闻实在太有名了，夏宛琳知道追他的人遍布全市，前来找他的人也未必与他互相认识。夏宛琳谨慎地确认对方来意，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遇到这么个心细的姑娘，方静轩无奈解释道：「昨天下了晚自习之后，我没有见到他。」 夏宛琳立刻将事情的原委猜了个七七八八，隔着围墙与方静轩对望，再次问道：「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和他在这里见面？」 方静轩：「嗯。」 夏宛琳眼睫轻颤，沉默了一会才说：「季闻生病了。」 担心的神情瞬间浮上方静轩的脸，平整的眉心皱出一个川字。 夏宛琳继续说：「马上就要高考了，他压力有点大好像又感冒了，昨天在课上烧到了39度，老师就联繫他家人把他带走了。」 方静轩眼睛微微睁大，一句话都没接，便要离开。 夏宛琳已经完全猜到眼前的青年身份，九成九就是季闻口中的那个对象。 季闻确实从来没说过「女朋友」之类的词，而从「未来的对象」「考上大学再谈恋爱」来猜测，他们的感情或许受到了来自外界的阻碍，比如家庭。 家长不允许孩子早恋主要是怕早恋影响孩子成绩，因为恋爱不思进取。但如果早恋的对象是顶尖大学的学生，对方还把自家小学渣改造成了小学霸，那又有什么理由阻止他们呢。 啊，原来都是男生啊…… 夏宛琳恍然大悟，心情却异常平静。 「等一下。」夏宛琳却叫住他，又走过去一些，「季闻是不是没有告诉你？」 夏宛琳话送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像挑拨离间，微微红了脸，方静轩的反应倒是很平静，应了声「是」，不再急着离开，一心一意只想了解更多有关季闻的事。 「季闻爸爸说会带他去医院看，不会有什么事的。」夏宛琳继续说，「季闻从昨天早上开始就状态不好，下午的时候直接昏睡过去了，是他爸爸把他背走的。现在这个时间他可能还在睡觉，没有时间联繫你。」 方静轩定睛看向气质文雅却稍显疏离的女生。 「我知道了。」他微微勾起唇角，不怎么习惯地说，「……谢谢。」 夏宛琳看着方静轩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轻轻嘆口气。 青春年少的心动总是免不了遗憾，但若只是用理性思考，如果她是那个清大的学生，恐怕无法为了季闻做到这样的地步。 没什么可惜的，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她迈动轻快的步伐，前往教室上早自习。 第53章 像是在做梦 整个五月份阴雨连绵,季闻从早上开始就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平板电脑留在宿舍不能及时给方静轩发信息。 撑到晚上当面再说好了，他想着。 也许让静轩哥摸摸头就好了。 第106页 下午第一节课正是最令人昏昏欲睡的时候。这一年来,季闻少不了在课堂上连连点头实则打瞌睡,这回却是第一次直接伏案睡下,全然不顾在课堂上激情演讲的老师。 季闻现在的同桌是个男生，男生见季闻毫不遮掩地睡大觉,用胳膊肘撞了他几次也没撞醒。 季闻的成绩一直在稳重进步，作为艺术生却能名列前茅，但对于这种上课睡觉不尊重老师的行为,老师都是一视同仁，忍无可忍停下板书，喊道：「季闻。」 全班同学齐刷刷望过来,季闻依然睡得旁若无人。 老师带着威压一步步逼近,季闻似乎总算察觉到了危机,缓缓抬起头来，脸颊上两团红，满头的汗把头髮黏成了一缕一缕。 老师一愣，急忙上前撩开季闻的头髮，摸摸他的额头,问道：「你发烧了？」 季闻晕晕乎乎的：「不知道……」 学校里的医务室水平堪忧,看点小毛小病还勉强凑活，但发烧一事说小小说大大,可能吃几片退烧药就好了，也可能严重到需要打针吊水,甚至把脑子烧出毛病来的。 老师扭头扫向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交代道：「大家别看了,安静自习。我出去一下就回来。」然后急忙出去给季闻的家长打电话。 半小时后，请假的季斐赶来学校，有气无力的季闻又趴回了桌上。 也不知道季闻听清了爸爸的话没，眼神迷濛，不管问他什么问题都只用含煳的「嗯」来回应。 季斐从事的是机械维修工作，瘦削却精干，高个子也是他遗传给季闻的。他见季闻一副蔫蔫的样子，只好将人背起来，向老师道了谢，匆忙离开学校。 季闻伏在父亲坚实有力的嵴背上，意识混沌，心里却踏实了下来，不禁喃喃道：「我好难受啊静轩哥……」 季斐勐然顿住脚步。 说实话，但凡季闻喊的是妈妈不是爸爸，他也不会多么生气。 气归气，还是得赶紧带着季闻去医院。 季闻刚胡言乱语完，再哼唧几声，便有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沿着季斐的脖子滚进衣领里。 季闻从小就爱撒娇，性格开朗乐观。只要装装可怜撒撒娇就能得到所有想要的，也很少会有能真正让他伤心的事。 再来也是因为季闻太爱撒娇了，季斐和妻子的教育理念比较自由开放，却也会古板地要求他做个男子汉，不能轻易掉眼泪。 所以季闻并不爱哭。 他上一次见到季闻哭，还是在去年夏天方静轩离开的那天。 季斐把季闻放下来，扶着他进计程车里。季闻终于清醒过来，看清眼前的人，吸吸鼻子喊道：「爸……」 「难受就睡。」季斐硬梆梆道，「从这里打车到市医院还要差不多半个小时。」 「嗯……」季闻枕着柔软的椅背，迷迷煳煳地再次睡过去。又迷迷煳煳地在医院吊完水，跟在提着一袋子药的父亲身后打车回 周听玉提早下班在家等父子俩，得知季闻可能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加受凉导致的发烧，又欣慰又无奈，拿来湿毛巾给儿子擦汗。 季闻因为发烧而嗜睡，退烧药又有助眠作用，短暂清醒时他记起要给方静轩发消息，可转头又睡着了。 被周听玉叫起来吃了晚饭后再加上两颗药，他倒头再次睡去，睁眼时已经天亮了。 季闻在洗衣机的噪音中醒来，走到客厅看一眼时钟，现在是周三的七点半，而周听玉还在家里洗衣服。 季闻疑惑道：「妈，你不用去上班吗？」 「我请假了，在家陪你。」周听玉见季闻脸上的红潮退了，仍不怎么放心地过来摸摸他额头，还有些烫。 「我感觉没什么事了，下午就可以回去上课了。」季闻说，「妈你去上班吧，请假要扣工资的。」 「你好好在家休息，等完全退烧了再回去上课。」周听玉无奈道。她平时工作忙碌，请假也不容易。一个人请假就得另一个人做两份工，她只请了半天假，仍有些过意不去。 现在马上赶去上班还来得及，周听玉犹豫片刻后说：「那我去上班，你吃颗药再睡一会，中午我回来给你做饭。」 「嗯～」季闻点点头，「等衣服洗完了我帮你晒。」 周听玉笑着摸摸他的头，干脆利落地收拾好东西，临时赶去上班。 周听玉从社区出去，迎面遇上了一个熟人。 方静轩远远看见周听玉嘴角含笑，料想季闻应该没什么事，放慢脚步，貌似随意地上前招唿道：「周姨。」 周听玉怔了怔，疑惑皱眉：「你怎么回来了？应该还没放假吧？」 「嗯，请假了。」方静轩说，不再多弯弯绕绕，直接问道，「小闻在家吗？」 周听玉思索片刻，疑惑方静轩找季闻怎么一大早就来了，而且是直接找上他们家而不是去学校…… 季闻只有周末才能用手机，今天周三，他不可能提前几天预料到自己会发烧。从昨天下午到刚刚一直昏昏沉沉，应该也没有拿手机联繫过方静轩。 周听玉太了解季闻了，很快将方静轩突然的出现和季闻每周日傍晚急匆匆离开的身影对上。 她早该想到，能让季闻爱上去学校上晚自习的事，怎么可能简单地只和学习有关。 「他生病了，现在在家休息。」周听玉心情复杂。 第107页 方静轩神色如常，仿佛早就知道了似的，淡淡地「嗯」了一声后问：「周姨，那你现在是去上班吗？」 周听玉拽了拽肩上的背包带，也「嗯」一声，又说：「他昨天去医院吊了水，吃了药，已经没什么事了。」 方静轩默默在心里推测，既然如此，那季斐应该也出去上班了，于是他再次开口道：「那我可以去照顾他吗？」 周听玉张了张嘴，实在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方静轩对季闻的付出她一直看在眼里，远远胜过季闻的任何一个朋友和其他亲戚，甚至比起他们夫妻也未必有所不及。 「你是不是回来很久了？这段时间经常去学校看他？」周听玉不答反问。 方静轩颇为意外周听玉的敏锐，并没有功的想法，想着这家人更喜欢坦诚的人，便如实说：「嗯，我是四月六日那天回来的，每天晚上都会去看他。」 周听玉沉默地看着面前眉目冷峻、似乎永远没多少情绪的青年，过了一会儿，干巴巴道：「我要去上班了，你去吧。」 方静轩还在艰难地酝酿着「谢谢」，周听玉已经匆匆忙忙地走了，没留给他道谢的机会。 季闻再吃了一颗退烧药，坐在沙发上等待洗衣机运作，没多久又在洗衣机规律的噪声和药效作用下沉沉睡去。 洗衣机不知何时结束了洗涤，一片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笃笃笃的声音。季闻半梦半醒地在喋喋不休的叩门声里睁眼，可能是他妈忘带东西了……？ 季闻边揉眼睛边打开门，勐然一怔。 不是他妈忘记带东西了，肯定是做梦。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每天晚上都能在学校围墙边见到方静轩，可周末只能休息一个下午，时间短暂又得在家吃饭，他压根就没机会出去找方静轩。 所以，在白天出现的方静轩，肯定是梦…… 没睡醒的脑子迟钝滞涩，这条逻辑链倒是清晰可靠，季闻深信不疑。 他先轻手轻脚把梦里的方静轩拉进屋里，快速关好门免得人跑了，也不敢出声惊扰美梦，捧住那张心心念念的脸便吻了上去。 方静轩正要问季闻怎么样了，没料到话痨小黏糕一句话都不说，还把自己的嘴给堵住了。 贴过来的手、唿吸和嘴唇都热得不行，他怀疑季闻可能脑子烧煳涂了，轻推季闻胸膛，想让他放开自己。 季闻在索吻这件事上就没遭到过拒绝，这次还是他主动亲的，方静轩居然推他，似乎是要反抗。 果然是做梦，而且梦里的方静轩想跑。 不行！ 季闻不退反进，逼得更紧更近，把方静轩挤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方静轩本是想说话才推季闻，这下却被季闻全身的热量笼罩浸染，有些唿吸困难喘不过气来，无意识又推了一下。 他没用多少力，而且季闻的力气本就比他大，依然纹丝不动。 季闻两次被推，终于向后让开，用湿漉的眼睛注视着陷在自己的影子里的人，用委屈的眼神质问：白天见不到，晚上隔着围墙想亲也亲不到，好不容易梦到你了，为什么要推我？ 比起问季闻是不是烧煳涂了，方静轩现在更想说的却是，亲就亲别贴这么近，再贴我要起反应了。 两人无声的心理活动压根对不上频率。 在一片静默里，方静轩实在忍不了季闻可怜兮兮的眼神，想说的话半个字都没送出口，勾住季闻后颈把人拽了回来。 季闻微微惊讶地睁圆了眼，随后心满意足缓缓闭上，用自己的睫毛擦过对方的。 舌头第一次探索到未知的境地。以前做梦从来没有梦到过现实中未曾经歷过的东西，感觉也没有如此鲜明，却意外地令人成瘾，捨不得清醒。 对了，还有静轩哥不肯给他看的腹肌！ 反正梦里可以为所欲为，季闻想到便做，抬手握住方静轩的腰侧，慢慢往前摸到腹部。 嗯……虽然腹肌这种东西他也有，但放在别人身上摸起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自己不会有被触碰的感觉，可以专心致志用手指和掌心仔细感受着软硬适中、微微起伏、富有弹性的触感。 隔着一层棉麻衬衫，仿佛他的手心里带上了一层薄茧，怎么都无法真正碰到那片光滑肌肤。隔靴搔痒似的，越擦心里越痒。 这个梦好真实啊。 被冷落了太久的洗衣机骤然发出刺耳的一声「嘀——」，提醒主人及时晾晒衣物。 也对，没做过的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季闻眨眨眼，反应过来：「诶，不是做梦啊……」 第54章 小暖手宝 季闻赶紧收回险些从衣服下摆钻进去的手,红着脸向后退开，唿吸好一会也没平復下来，方静轩比他喘得更厉害。 那张难以变色的白皙的脸还差少许才能红透,可嘴唇红肿得厉害,唇角挂着不知道属于谁的银丝。 季闻手忙脚乱去擦拭,慌乱道：「我、我还以为是做梦……」 方静轩：「……」 季闻试着找话题，正好低下头避开对视：「嗯……确实有腹肌。」 「季闻,你真是……」方静轩勉强忍住想把季闻扔到沙发上好好教训一顿的冲动，看在他生病的份上。 季闻掰着手指算了算：「下周三高考，考三天,还有十天我就正式毕业了。」 再看向方静轩，颇有些遗憾这梦醒得太早了，他差一点就能摆脱衣服的遮挡摸到腹肌还有滑滑的腰了,莫名替自己的手感到一阵空虚。 第108页 方静轩也看着他,无法从季闻红得像颗番茄的脸上判断出烧退了没,只好伸手过去摸了摸，也不太能感觉得出来。季闻无论夏天冬天都是热乎乎的，像个大号暖宝宝。 「你用温度计量了体温吗？烧退了吗？」 「嗯，37.3度，降了很多,已经不怎么难受了。」季闻说着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怎么知道我回家了？我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晕乎乎的,忘了给你发消息……」 「去问了你的同学。」方静轩说。 「那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白跑一趟了？你昨晚睡好了吗？那你怎么知道我回家了？诶我手机呢……」季闻絮叨到一半，转身去了趟主卧,熟练地把自己的手机找出来,边走边看,「你怎么不发消息问我？」 一句话都没能接上的方静轩：「……」 「我想你手机可能不在身边。」不然季闻肯定早主动发来消息了，方静轩话只挑关键说，「你好些了就行。」 有没有手机是一回事，自己突然消失了一天一夜，方静轩一条消息没发、一个电话没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作为长期以来被教育的小学渣，季闻反过来一板一眼地告诫道：「不但我给你发消息要回，你找不到我的时候，也要给我发信息、打电话。你就不担心我出意外吗。实在联繫不上我你就问我爸妈好了，你是关心我，他们不会生你的气的。」 方静轩几次欲言又止寻找解释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季闻说完，只剩下了一声「嗯」。 有了他肯定的答覆，季闻不熟练板起的脸立刻松开：「我妈说中午会回来给我做饭，我们一起吃吧。我先去把衣服晒了。」 刚刚还迷迷煳煳的季闻这时已经完全恢復了精气神，独自去晾晒洗干净的衣物。 方静轩没少见过他做家务，主要是饭后帮忙收拾和洗碗，晒衣服还是头一回。 方静轩忙跟上去：「我帮你，你还发着烧。」 「不用，里面还有我爸妈的衣服呢。」季闻打开洗衣机，边把衣服捞出来边说，扭头却见方静轩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旁，一副殷切地想要帮忙的模样。 季闻抱着一大摞衣服转了半个圈，想着刚洗完的衣服挺干净，让静轩哥搭把手也行，便说：「里面剩下的几件应该都是我的衣服，那你帮我晒一下吧。」 方静轩嘴边浮出浅笑：「好，」 洗衣机里只剩下几样小件的衣服，他毫不嫌弃地拿出来，带着天蓝色翻领的白t和轻薄的天蓝色长裤，是季闻现在的夏季校服。 他随手将湿凉的衣裤搭在干燥清爽的衬衫袖管上，目光紧紧追随着季闻忙碌的身影。 恍然想到，他和季闻共度的一生好像早就开始了。 季闻晒完手头上的衣服，转身发现帮忙的方静轩竟然在发呆，一点忙都没帮上。他也不怎么介意，过去接走自己的校服，挂到高高的晾衣架上。 「还有件衣服。」方静轩回神，将刚才遗漏的休闲t恤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注意到压在衣服底下的一小块布料。 他微微皱眉，举着确凿的证据问季闻道：「你怎么把内裤和其他衣服一起洗？」 季闻赶忙把他手中的内裤抢走，偏开脸别扭道：「不小心放进去的……」 换做平常，他大概率会直接晾晒这件放错的内衣物，可当着方静轩的面……还是再洗一遍吧。 季闻默默走去水池边，洗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两次不小心弄脏内裤的事，心虚地一偏头，立刻撞上方静轩打量的视线，顿时心跳如擂鼓，忙低下头将手里的湿衣拧干。 方静轩看了一会，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条内裤……怎么和我的一模一样？」他记得去年夏天不慎看到的哆啦a梦和那条灰色的边，都是棉布质地，而不是眼前的这种冰丝款式。 季闻：「……」 当然一模一样，因为这就是他从方静轩的衣柜里拿的。 季闻不擅长也不想撒谎，羞赧地双颊通红，选择□□代真相：「有次在404住的时候没带衣服，就从你的衣柜里拿了新的……」 方静轩轻挑眉梢，从404回403就几步路的事，该有多么麻烦季闻才会在他家找衣服穿？ 而且他也很想问问季闻的脸怎么能红成这样。想想还是算了，反正几天之后有的是机会问。 「你的学习资料带回来了吗？有没有什么问题需要我给你讲讲？」 「嗯，我爸帮我把书包拿回来了。」季闻说，「都在我房间里，那……」 阔别一年，季闻再一次和方静轩并肩坐在了卧室窗边的书桌前。 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他熟练地在桌上趴下，舒舒服服懒洋洋地听讲。视线不住沿着那只拿笔的手往上游移。 30度的天气，方静轩仍穿了一件长袖衬衣，考虑到季闻身体还没好全，房间里也没开空调，全靠着温热的风扇风降温。 季闻看到他被风垂开的鬓角肌肤带着薄汗，扣到顶的衬衫卡着泛红的喉结，忍不住出声问道：「哥哥，你热不热？」 刚认识的时候方静轩老是不好好穿衣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这么刻板拘谨了，看得他都热。 「热？有点。」方静轩放下笔，看向季闻，「你也觉得热吗？」 发烧的人一般会怕冷，如果季闻现在觉得热，那体温很有可能已经恢復正常了。 第109页 但季闻的脸还是很红。 方静轩只好摸摸他的额头，微凉的手心顺着太阳穴一直摸到脸颊，将他的脸整个捧起来。这次方静轩倒没有半点吃豆腐的意思，反而蹙起眉头：「你太热乎了，我摸不出来你发没发烧，你用温度计再测一次温度。」 季闻半眯着眼睛，懒懒地「嗯」了一声，半晌没动作。方静轩再捏一把他脸上的软肉，无奈又纵容：「你温度计放哪了？」 「客厅的茶几上。」季闻说。 方静轩起身去客厅找温度计，擦洗干净拿回房间。温度计送到眼前了季闻还要犯懒，抬起一只胳膊让他帮自己测。 方静轩沉默片刻，板着脸将无毒的电子温度计塞进季闻嘴里。 季闻瞪圆眼睛：「唔！」 方静轩面无表情摁住他蠢蠢欲动的嘴：「乖，就两分钟。」 36.8度。 「退烧了。」方静轩检查完温度计，温声嘱託季闻，「没几天就要高考了，快结束了，再坚持几天。」 季闻慢吞吞点头：「嗯。」 「今天累的话就休息吧，不急着多学这半天，效率第一。」方静轩再摸摸他的额头，怎么还是热乎乎的。 「讲题也可以，我在听。」季闻拉住他的手，「我就想和你多待一会，多说说话。」 「高考那几天要我陪你吗？」方静轩问。 「不用了，我可能会紧张。」季闻说，「你等着我拿第一名回来就好了～」 对着季闻亮闪闪的眼睛，方静轩不再说那种让他放轻松不用在意名次的话，只笑了笑：「好，我等着。」 六月初进行高考，季闻点名不要方静轩陪，刚好大四毕业有不少事务需要处理。季闻极力要求他回京市一趟，少说也得把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本科毕业照拍了，然后发给自己检查。 六月中，季闻收到方静轩发来的身穿学士服的照片，立刻就是一通花式彩虹屁。 照片上的人穿着不显身材的宽松学士服，高挑的身材和绝佳的头身比例却更加凸显。袍身主体是近乎于黑的深紫，只有在阳光下才会泛起低调而矜贵的光泽。紫罗兰的领口绣着簇簇丁香，嵌在内侧的一条金边极衬肤色。 季闻兴奋地评价道：【静轩哥，你穿紫色也好看，以后多穿穿彩色的衣服嘛～】 【好。】方静轩笑着回道，他特意托老师弄来了一枚纪念版的校徽，但面对季闻仍需保持悬念，【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毕业快乐。】 季闻：【等出成绩我就去找你！！！】 方静轩：【今天把学校的事情处理完了，我明天就回芒城。】 季闻一愣，心想方静轩这效率未免太高了一些，以前说走就走，但现在是说来就来…… 总是长途跋涉，肯定会很累的，而且还会浪费很多没必要的路费。 季闻拿着手机犹豫许久，真心的期待和口不对心的推託在输入栏里不停打架，最后全被他删了个干净，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按。 方静轩看着自己的手机。 我的小黏糕：【（可怜）】 他微勾唇角，迅速打字：【明天见。】 第55章 第一名 六月底的早晨,季闻在生物钟的驱使下照旧早早起床。坐在沙发上的季斐和周听玉闻声立刻望过来，神情严肃，顿时让季闻梦回去年的同一时刻。 「出成绩了。」周听玉先出声提醒还在状况外的季闻。 季闻向来对自己很自信,去年便是如此,今年又多了足够的底气。有了专业课的高排名在前,他要过一本线就能稳去清大美院，他现在在意的只是能不能拿到第一名。 「多少分啊？」季闻随口问道。 他随意一问,周听玉的手却微微发起抖来，先没回答他的话，再低下头查了一遍,仍不怎么相信地说：「你用你自己的手机也查查，别是我和你爸查错了。」 季闻前段时间在学校的考试成绩略有起伏，基本稳定在580多分。大多同学的高考成绩和平时的分数不会有太大出入。 但季闻最大的优点就是心态好,只要不粗心马虎,在正式考试时超常发挥才是家常便饭。 在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成绩时,他依然惊讶得瞪大了眼。 615分。 比他去年的高考成绩足足提高了210分。对以前的他来说，210分可能得多考三科才能拿到。 季闻立刻将成绩截图发给方静轩，继续对爸妈说：「615分。比我平时的成绩都好，但还是比静轩哥低了一百多呢。」 周听玉见学渣儿子考了六百多分还挑剔，因为过度惊喜以至于不敢置信的心情立时松懈下来。 方静轩的回覆还没来,季闻先接到了来自夏宛琳的微信电话。 夏宛琳的话很少,两人做过几次同桌，早就互换了联繫方式,但聊天界面至今仍是一片空白。这时突然打电话过来，或许是因为高考成绩的事。 夏宛琳每次考试都稳坐班级第一的位置。可这只是普通高中普通復读班的第一名,夏宛琳总是不怎么满意,甚至显得有些凡尔赛。但季闻知道她的目标也不低,非985不去，也衷心希望她能如愿以偿。 季闻点下接听，先听到抽抽噎噎的哭泣声。 夏宛琳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却极具安抚力的「餵？」，顿时止住眼泪，哽咽道：「对不起突然给你打电话，我……」 第110页 季闻想当然以为她考砸了，正要安慰，夏宛琳已经极快收拾好了情绪，清晰地送出三个字：「谢谢你。」 季闻被她的哭泣和没头没尾的道谢弄迷煳了，即使急着想切出去看看方静轩有没有回信息，却也由衷关心道：「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夏宛琳努力控制自己的声线，这时似乎又在笑：「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我考了615分，可以去我最想去的政法大学了。」 季闻松口气，笑着送出祝福：「太好了，恭喜你～」 夏宛琳一时情绪上头，没忍住给季闻打了电话，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温暖善意后又觉不好意思，抽抽鼻子，也关心道：「你呢？你考清大美院肯定没有问题了。」 「嗯。」季闻不藏着掖着，直说道，「我也考了615分，正好和你一样。」 和曾经的小学渣并列班级第一，夏宛琳倒没有丝毫不悦的情绪，笑得真心：「也恭喜你，希望你能再拿个第一。」 季闻道了谢，忙要挂电话，夏宛琳再次开口：「祝福你们，你们看起来很配，他真的很喜欢你，也很相信你。」 季闻微微一愣：「嗯……？」 夏宛琳不料季闻会是这样的反应。虽然她没谈过恋爱，但在她看来，大清早跑到学校门口苦等男朋友消息，这种事定然是要用来向对方功的。 但季闻好像并不清楚。 难怪季闻会喜欢他啊。 夏宛琳垂下眼睫，温声道：「你生病请假的第二天早上，我没去食堂吃饭，直接从宿舍去教室。因为想避开人，我就沿着围墙那边走，遇到了他……他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了，问我知不知道你，我说你昨天上课晕倒被你爸带走了，他很着急。」 季闻也心里着急，但不好直说：「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如果以后再有谁追你缠着你，给你打电话，你最好从一开始就别接。接了也不要顺着人家一直聊，随便找个藉口挂掉，或者强硬点直接拒绝，不要给别人还有希望的错觉……你不想伤害他们，但你喜欢的人会因为他们受伤的。」 夏宛琳没忍住又说了一大堆，看眼手机发现季闻居然还是没挂电话。 季闻边听边暗自点头，夏宛琳的句句话都戳在他心坎上，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真要找出个藉口打断正在兴头上的人实在太难了。 季闻苦恼地看看手机，看到电话被挂却心情愉悦，忙切换到和方静轩的聊天界面。 方静轩：【很棒，这次没有粗心，拿到综合分第一名的可能性很大。】 方静轩：【（摸摸头.jpg）】 季斐见季闻终于打完电话，问道：「同学吗？」 「嗯。」季闻边回消息边说，「是我们班第一名，她是因为没考上985才来復读的。跟我一样考了615，可以去政法大学了。」 「这几天填志愿了，你这个成绩就算走文化生路线，也完全可以去个好大学……政法大学确实不错。」 季闻放下手机，不悦道：「那能和清大比嘛，而且我喜欢画画。要不是为了考清大，我才不会这么努力。」 季斐仿佛清楚自己理亏似的，别开脸去，懒得与他争辩。 季闻却因为他的话警惕起来：「你们不准偷偷改我的志愿。」虽然他一直很相信爸妈，但这事不得不防，他等会就去改个密码。 周听玉好笑道：「好了好了，我们不会偷偷改你志愿的，你的成绩你说了算。」 又问：「大学开学得九月多了吧，还能休息两个月，你想不想去哪玩？」 「我想去京市玩，旅游计划都做好了。」季闻说，「我打算出了成绩填完志愿就去，大概过几天吧，然后一直在京市玩到开学……」 周听玉和季斐：「……」 季闻即将去京市上四年大学，哪里有必要急着提早两个月去玩。而且也没谁旅游会在一个地方玩上两个月的，说是度假还差不多，还得看是和谁一起度。 季闻的小心思明晃晃的，周听玉无奈道：「那你住哪？开学还要不要我们陪你一起去？」 「嗯……住静轩哥家里。」季闻小心翼翼地说，「我打算只带衣服鞋子过去，生活用品和宿舍的床上用品到了京市再买，我可以慢慢准备慢慢选，在大型商场买也不贵。」 实际情况是方静轩说家里什么都有不用买，就连衣服都能穿他的。至于宿舍，季闻自然不打算住，不过可以占个位置偶尔过去漏个脸。 「离开学还有差不多三个月，你怎么能一直住别人家里？就算小方不介意，还有他的家人呢。」周听玉说。而且还有季闻欠人的一堆电子产品和补习费呢，想想就头大。 季斐木着脸接话道：「他爸妈还离婚了，各自还有好几个孩子。」 周听玉皱了皱眉：「那他是跟他爸还是跟他妈？」 季斐没好气道：「我哪知道，我问他这种事做什么。」 「我觉得他和他爸妈关系不怎么好。」周听玉琢磨道，「但他家条件挺不错的，他还在读书，404那套房子居然说买就买……」 季闻没来由生出几分危机感，偷偷挪动脚步想要回房间，突然被周听玉一声「季闻」叫住。 季闻心虚地咽了口唾沫。 周听玉看破一切，无奈道：「小方是不是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 第111页 「不是，是买的房子。」季闻老实交代，「而且就在清大附近，上学很方便。」 父母二人都是过来人，哪里猜不出两个小年轻的小心思。季斐张了张嘴，成了过去式的高中生身份现如今也限制不住季闻了。 「就算是小方自己的房子，你也不能白住。」周听玉说，「住宿舍便宜又方便，我搜过，清大的宿舍条件很不错的。」 「嗯，我会付房租的，宿舍也住……」季闻小心翼翼地提要求，「你们能不能把这个学期的生活费提前一起给我？刚开学要买的东西多，还要付房租，开销比较大，这样我就不用总是找你们要钱了。」 他早就打算上交房租给方静轩，那原定的生活费肯定就不够用了。于是他想了这么个办法，先一次性拿到整个学期的生活费，不够用了再去打工赚钱。 「你知道清大附近的房租有多贵吗……」周听玉说着一顿，想起之前季闻眼巴巴要用自己抵债的事，突然一噎，「算了算了，懒得管你。」 去外地上大学，天高皇帝远，当父母的想管也管不着。季闻愿意事事都告诉他们，已经算是一等一的乖巧了。 「去上大学了你也还是学生，要注意一点。」季斐老古板似的教育道，感情方面的事他说不出口也是真管不住，便只说生活方面的，「不要觉得抽菸多时髦，看到别人抽菸也不要学，烟没什么好的。」 季闻「哦」一声，倒没吐槽他爸这个老烟枪，炫耀似的说起另一件事：「静轩哥一般不会在我面前抽菸，我让他别抽他就不抽了。」 季斐一张脸又沉下去，不说什么，默默出去点了根烟。 两天后，季斐将一张新办的银行卡交到季闻手里，说道：「用你的身份证新办的银行卡，以后生活费都给你打这张卡里。你准备哪天走？」 「我看看哪天的机票便宜一点……」季闻立刻打开手机查看，惊喜道，「刚好大后天有特价票，比高铁还便宜。」 季斐深深注视着他，一口气在肚子里转了好几圈，终究没嘆息出来，又交代道：「不是考上大学就结束了，这几年你也要好好学习。高考只看成绩不看别的，所以你现在才能和同学们站在一样的起点上，以后能不能出人头地就要靠自己在大学期间的努力了。我和你妈帮不了你什么。」 季闻回望过去，重重点头：「嗯，爸，我知道的。我肯定要好好学习以后赚大钱，把你们都接去京市，我也不能一直欠着静轩哥。」 季斐撇撇嘴，改换话题道：「生活费还是按月给你，免得你乱花。这卡里有三万块钱，不管人家条件好不好，你都不能总是占人便宜，该花的钱就花。」 季闻琢磨着他爸这话，好似有几分恋爱基金的意思。当即喜上眉梢，却又觉疑惑：「爸，你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么多钱啊？」 像是早就接受了他和方静轩谈恋爱一样，还非得这么别扭。 「本来是存着以后给你买房子的。」季斐没好气道，给儿子存的老婆本才存到一半，中途得知可能以后都不会有儿媳的噩耗，那还存什么存，累死累活找气受。 「嗯～我不会乱花的！」季闻美滋滋道，「我好好努力，争取以后在京市买房子。」 横空多出来一笔巨款，季闻兴致勃勃要来方静轩的身份证号，大手一挥买了两张机票。 他从没坐过飞机，一直很期待。而且他校考完回来已经和方静轩一起坐过高铁了，这次更想尝试一起坐飞机。 季闻买的当然是经济舱的票。 方静轩花起家里的钱来毫无罪恶感，一年以来来来回回两座城市不知多少次，每次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飞机经济舱拥挤杂乱的环境令他不适，却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大度地让季闻表现。 两人各自在家中收拾好行李，一起坐高铁去省城转飞机。 不同交通工具的换乘比季闻想像的麻烦很多，他又想起自己19岁生日那天的事：「静轩哥，那天你参加完面试，又坐飞机转高铁来找我，是不是很累啊？」 方静轩：「还好。」 他没什么兴趣功，无论对方反应如何都会很麻烦。虚与委蛇的客套和真心实意的感谢都让他难受。 只有季闻的回应是个例外。 季闻扣住他的手，眼睫低垂想了想，突然懊恼道：「那块蛋糕特别好吃，应该也给你尝尝的。我室友说那是一家网红店的蛋糕，每天都要排队，你以前就去吃过吗？是不是觉得很好吃才特意给我带的？」 「没有，只是听说好吃。」方静轩说，「那天上午要面试，没时间去排队，我找人代买的。」 季闻顺着他的话，话题越跑越远：「那我们下次一起去店里吃，拍照打卡，两个人轮流排队也不会太累。附近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们也可以一起去。」 方静轩好笑道：「我也没去过。」 「你以后不能老待在家里了，我想出去玩。京市那么大，你肯定比我熟，我们一起做攻略，一起去打卡。」季闻认真做着规划，「等你23岁生日，我们也可以一起过，一起堆雪人……」 飞机的经济舱比季闻想像得要狭小，一排坐三个人，伸长腿转个身都费劲。光线昏暗，只有他这个靠窗的位置亮堂点。 季闻总感觉方静轩的气质和经济舱格格不入，灵光一闪，问道：「静轩哥，你以前也坐经济舱吗？」 第112页 想着说实话应该不会打击到季闻，方静轩懒得撒谎，直说道：「没有坐过。」 「飞在半空中的感觉好奇怪，我有点紧张。」季闻说，「经济舱虽然小，但很有安全感……」 「以后我们肯定要经常出去玩，飞机挺快的，坐经济舱比较划算。如果坐高铁时间比较久的话，我们可以试试一等座，应该会比较舒服。」 方静轩笑道：「嗯。」 窗外近在眼前的厚实云层乍看起来新奇，没多久就无聊得季闻直打呵欠，靠着半关的窗板昏昏欲睡。 考虑到自己睡了方静轩可能会无聊，季闻提议道：「静轩哥，你要不要睡一会？」 自己要睡觉还得拖着别人一起，方静轩无奈道：「你睡吧，坐着睡不太舒服，我也不困。」 季闻找到机会立刻踊跃表现：「那你靠着我的肩膀睡，我靠着窗。」 靠着季闻的肩膀睡……这种事对于方静轩来说有些超乎了想像。 季闻不顾他发愣，一把将他的脑袋摁到自己肩上，哄小孩似的：「睡吧睡吧～」 季闻睡到一半迷迷煳煳醒来，第一时间感觉到肩膀上轻了，偏头见方静轩坐得笔直却闭着眼，立马再将他的脑袋掰过来一次，嗓音含煳地嘟囔：「你怎么不靠着我睡，这样比较舒服。」 方静轩好笑又无奈：「睡着呢，被你吵醒了。」 「那你现在继续睡。」季闻又拉过他一只手，纤长的手指熟练地穿过指缝间，转移到自己大腿上牢牢扣着，「靠着我睡。」 第56章 办了他！（正文完） 季闻出了机场,坐在计程车里，目不转睛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一路上都在高楼大厦。 等九月份开学以后,除了大城市的繁华风景,季闻还将见到来自全国各地顶尖优秀的年轻人。 回到loft安置好行李就差不多天黑了。两人一路奔波,随意用速食解决晚餐。季闻刚吃饱，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在手机上搜索京市美食,用十分钟列完一个星期都做不完的计划。 方静轩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突然郑重其事地喊道：「季闻。」 季闻歪头：「嗯？」 方静轩抿抿唇，时隔一年才回答季闻当初的问题,怎么说都别捏。声音不知不觉变小了：「我们交往吧。」 季闻的反应出乎他意料，先是怔愣，而后脸色古怪地闪烁：「怎么这么突然？」 方静轩一愣,嘴又抿住了。 此时季闻的脸上明显地显露出惋惜：「我还准备找家气氛好的店吃晚餐,带上礼物再向你表白的。」 方静轩忍俊不禁：「你都表白过好多次了,我现在回答你。」 而后握住他的手，诚挚而虔诚地重新开口：「季闻，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好吗？」 - 晚上睡前，方静轩撑着下颌,一本正经地喊道：「季闻。」 季闻疑惑地望过去。 确认关系后一起躺在京市的床上,他的心思还乱糟糟地浮动着呢，方静轩忽然又这么严肃地看着他,补课似的。 「季闻，既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那你以后要对我负责。」方静轩借着夜色遮掩,脸也红心也跳地说,「你不能再喜欢其他人，也不准……搂搂抱抱亲亲摸摸其他人。」 猝不及防的负责要求又让季闻懵了一下，不过方静轩的要求也太低了，他还琢磨着，如果以后再有谁给他送礼物表示心意或者有事没事打电话发简讯，他一定要正色直言地拒绝了。 他毫不犹豫地应了「好」。 然而喜欢是互相的，责任当然也是。 季闻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那以后，如果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可以凶我，但不能太兇了……」 方静轩爽快应「好。」 不就是养个幼稚鬼吗，有什么难的。 季闻抬眼，注视他的眼睛继续说：「你要多笑一笑，不要总是板着脸。虽然我知道你没生气，但我喜欢看到你笑。」 方静轩静默一瞬，抿抿唇：「我尽量。」 话题一打开就没完没了，季闻有些困了，声线也越来越黏软：「你要永远喜欢我，永远陪着我……」 方静轩不答反问：「那你呢？」 「嗯……」季闻想了好一阵，认真地说，「我也会永远喜欢你，永远陪着你。让你开心，给你暖手。」 「我都答应你，你也要做到。」方静轩说。 因为莫名的负责宣言，刚确认关系的两人最后都没了兴致。时间也不早了，索性直接睡觉。 方静轩早上先醒来，第一时间感觉到大腿被顶着，而他自己的状态也差不多。 方静轩：「……」 但旁边的季闻睡得正香，还说梦话：「静轩哥……」 方静轩不急着起床，单手支腮看过去，好奇季闻在梦里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季闻闭着眼，含含煳煳地嘟囔：「你要对我负责。」 方静轩：「……」虽然心里一阵无语，季闻也听不见，他依然轻轻地「嗯」了一声。 季闻在睡梦中动了动，把手从被窝里拿出来，小拇指微弯，看着是要和他拉钩。 方静轩十分配合地和美梦中的季闻拉拉钩。 「哥哥。」季闻又喊了一声。 这次的喊声清晰了一些，方静轩再次看过去。季闻双目紧闭，还吧唧嘴，睡得正熟。 第113页 吧唧完了，忽地再次开口，嗓音异常清亮：「哥哥！和我结婚吧～」 方静轩勐地愣住。 什…… 什么？ 不行，他现在就要把季闻办了……不是，他现在就要让季闻把他办了，然后对他负责，负一辈子的责。 方静轩着急上火地把季闻摇醒。 季闻迷迷煳煳地将眼睛睁开一半：「静轩哥……？」 方静轩则口齿无比清晰：「现在做吧。」 季闻却没明白：「做什么？」 方静轩噎了噎，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最后说出的话仿佛变成了绕口令：「……做就是做。」 季闻的困意散了大半，揉揉眼睛坐起来，靠在近在眼前的肩头髮呆，也不管方静轩说的是什么，便随口答应道：「嗯。」 方静轩自诩是个变态，到了这个时候却不好意思脱自己的衣服，于是先去脱季闻的。 等上半身都展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时，季闻终于醒了瞌睡，脸上惊慌闪烁。 「等、等一下。不用提前准备的吗？」 而且方静轩很爱干净，虽然他们都没有口气，但早上刚起来，至少得先刷个牙吧。季闻试探着问：「不要先刷牙吗？」 方静轩：「……」 他压抑住心中悸动，把季闻从床上拉起来，然后两人一起去卫生间肩并肩刷牙。 loft的唯一一间开放式卧室占据了整个二层，用投影仪在宽阔的白墙上投射影像，只留下床边的夜灯，仿佛一个小型电影院。无人打扰，极其私密。 五颜六色的光在季闻脸上不断闪烁，电影的光骤然消失，黑白分明的眼睛仍自带着微亮。他疑惑地偏过头，黑色的瞳孔里只剩下一个人的影子：「怎么关了？」 方静轩：「你有在看吗？」 季闻：「我一直在看呢。」 方静轩：「那前半段剧情说了什么？」 季闻艰难地回忆了几秒：「嗯……我看是看了，但现在已经忘了。」 方静轩不禁勾唇：「是不是因为你在想别的，一心二用？」 「好像也没有……」季闻说，「可能是有点紧张，脑子一直空空的，什么东西都进不去。」 「但我一直在想别的。」方静轩说着，向季闻倾倒身体，压低嗓音，「八点了，天已经很黑了。」 - 腆着脸将事情的走向引导到自己最为期待的时刻时，方静轩又遇到了另一个难题。 季闻眼中的依赖自然流露，仿佛自知理亏，用鼻尖蹭了蹭才细声问：「我该怎么做啊哥哥……」 方静轩沉默，片刻后艰难道，「你没看过片吗？」 季闻的脸都红透了：「看是看了一点……」 方静轩：「……」 季闻好像完完全全是一张白纸。 现在的季闻，一边在他面前翘着小尾巴，一边说着这种清纯得要命的话，真的合适吗。 合不合适不知道，反正他快要疯了。 他也没有任何实践经验，不但要凭着微薄的理论经验现场实践，还要手把手教季闻。 方静轩紧咬下唇，先在床上跪坐下来，自己尝试开发自己。 季闻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甚至还想绕到他身后，看得更仔细一点。 方静轩艰难地制住季闻的肩膀，低下头：「……你别看着我了。」 「等下不都会看到的吗。」季闻说，不但要看，等下他还要去碰的。脸烫得都快要沸腾了，却捨不得移开视线。 方静轩受不了了，自暴自弃道：「……就这样直接来吧。」大不了明天去医院挂号，也不会比现在更丢脸了。 他坐到季闻腿上，都到这一步了，是个男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季闻下意识扶住腰，然后就没了动作。只仰头认真注视着眼前的人，心想：静轩哥怎么还不低下头来亲我。 方静轩不低头，他就把脑袋往前伸，毛茸茸的发梢从薄削的下颌轻轻擦过，送去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接着，他又用鼻尖蹭了蹭光滑柔软的肌肤。 嗯……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方静轩被蹭得脑子快炸了，很想揪住季闻问一问，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儿，你能不能用一下嘴或者斗志昂扬的小尾巴。 就在这时，季闻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张嘴咬住眼前那颗那最为引人注目、实在难以忽视的果实。 方静轩赶紧咬住自己的下唇，终究没能忍住，闷哼了一声。 就像小狗一样到处啃咬，有时还不知轻重，方静轩「嘶」地抽了口冷气。 季闻立刻停下，小心翼翼地问：「你疼吗？不是这样吗？」 「……不要一直咬。」方静轩艰难地指点道，「你可以摸摸我。」 季闻便抬手轻抚方静轩的头髮，小心又谨慎地顺毛。 方静轩无奈道：「可以摸摸你咬过的地方。」 季闻低下头：「嗯……」 「这里也可以摸吗？」 「嗯……」 麻麻痒痒的感觉抽空了方静轩的力气，他将脸埋入季闻颈窝，无力哑声道：「这种时候……你能不能不要再让我教你了？」 他不希望在亲密的事上被人压制支配，为了这一天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季闻在这方面也不会显得强势，然而他没料到眼下的情况更令他万分煎熬。 第114页 ……还不如直接来点硬的，能让他就地昏迷最好。 「嗯，不用你教……我知道的。」季闻不好意思地小声嗫嚅，又摸了摸他的头髮，声线和手指都微微抖着，「我、我只是有点紧张。」 这样一来，称职的老师更做不到说罢工就罢工了。 他一咬牙，双手箍住季闻肩膀，带着不用抗拒的力道，把他摁进柔软的床里，再摆出一张和泛红的身体多少有几分违和的冷脸。 「你，给我躺着。别乱动，也不准再说话了。」 - 方静轩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 先是教学耗尽了全身力气，而后是学习态度极其诚恳的季闻让他心力交瘁。 就像以前补习的时候，季闻的问题一刻不停：「静轩哥，是这样吗？」 方静轩有气无力：「嗯……」 季闻的笑也像在补习的时候得到了嘉奖一样，尾音愉悦地扬起：「我知道了～」 方静轩只想叫救命。 季闻彻底学会了之后，问题依然没完。 玙曦……　　「静轩哥，是这里吗？」 方静轩：「……」 而且季闻喊着喊着，不知道是图省事还是口误，称唿又变成了「哥哥」。 「哥哥～你舒服吗？」 方静轩心想，我看起来很痛苦主要是因为你的问题，不是因为别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索性不再咬着唇，让自己的声音从喉间溢出来。 季闻却听不明白，又问：「哥哥，你疼吗？」 方静轩：「……」 他不得不诚实地给予反馈：「不疼……你不要再问了……」 很遗憾的是方静轩直到夜半时分也没能如愿晕过去，甚至清醒非常。 季闻直到最后一刻才完全清醒过来，探身去拿在床头柜上受到忽略的方形小塑料包，懊恼道：「啊……我忘了！」 方静轩：「……」 季闻有些愧疚地望向方静轩，摊开手心，十分熟练地询问：「这个，该怎么用？」 现在的方静轩倒没有拒绝教他，而是微微一愣，说：「……现在用吗？」 季闻：「嗯？」不可以吗？ 方静轩想看一眼时间，想想还是算了，反正天还没亮。他默默从季闻手里拿过小塑料包，随手撕开。 - 将近中午，季闻先醒过来，坐起身回了回神，想起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忘了做。 他懊恼地「啊」一声，转身看向方静轩。他这样一番动静下来，方静轩也没醒，可能是太累了。 季闻先下床走到方静轩那边，慢慢掀开被子，不知道该往哪放的目光只能到处乱瞟。他深吸一口气，弯腰伸出双臂，把躺着的人打横抱起。 身体半悬空的感觉终于让方静轩惊醒过来，季闻愣了愣，手里的分量突然一沉，他只好松手，方静轩也重新落回了床上。 方静轩坐起来，疑惑道：「干嘛呢？」 「抱你去洗澡……」 方静轩沉默几秒，说：「你这都是从哪学的？」 季闻老实交代：「君越发我的视频和小说。」 「……不用你抱。」方静轩无奈道，边穿裤子边从床上起来，「二楼的浴室比较小，去一楼洗澡吧，一楼有浴缸。抱着下楼很危险。」 季闻乖乖点头：「嗯，我也要洗个澡～」 「那你在二楼洗还是……」方静轩说，「去一楼？」 其实都不用季闻回答，那双眼睛很明显在他提出第二个选择时变亮了。 从昨天等待亲密交流开始，季闻难得感到了从未体验过的紧张和尴尬，即使他们已经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一觉起来依然觉得尴尬。 但这种尴尬和面对不喜欢的生人时完全不一样，非但不想逃离，只想靠近，不断靠近，再靠近。 季闻的话也变少了，他带着脸上的两团红晕，过去拉住方静轩的手，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下楼。 方静轩好笑道：「小黏糕。」 「为什么叫我小年糕？」季闻问出在心中盘亘许久的困扰，「你喜欢吃年糕吗？」 「……不喜欢吃。」方静轩一怔，微微蹙眉，「而且也不是我吃你吧。」 季闻：「噢……」 现在的季闻仍旧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方静轩笑着摇了摇头，解释这个暱称的来源：「不是吃的年糕，是黏煳煳的小黏糕。」 「噢。」季闻回忆着昨晚的事，一本正经地说，「但你也黏煳煳。」 方静轩扫过去一眼：「……你还要不要洗澡了。」 他试图板起脸来好好教育季闻一顿，然而季闻毫无危机意识，还跟他嬉皮笑脸的。他正要开口，忽而一顿。 竟是在季闻黑亮的眼眸里清晰地看见了嘴角含笑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下面是两则免费的日常小番外w 【季小闻观察日记·旅游篇】 刚高考完，季闻就迫不及待地制定好了旅游计划，三个月的长假安排得明明白白。 自然风景名胜，繁华商圈，以及他在网上搜罗的各种必打卡的网红店。 不管季闻把他的计划吹得多么口若悬河，方静轩始终将信将疑。 季闻当即拿出爸妈奖励给他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做得精美漂亮的文档，图文并茂地介绍自己的计划。 第115页 方静轩：「……」 虽然是自己教出来的，但突然开始累了。 他斟酌片刻，开口道：「你确定，上午看完□□和故宫，下午还要去爬长城吗？」 「早上六点起床，我感觉时间挺充裕的。我还想如果结束得早的话，晚上再去看烟花呢。」季闻自信十足，偏头瞄一眼，又说，「我的计划也都可以再调整，我还有好几个备用选择，也留出了灵活变通的时间。」 方静轩看一眼目光炯炯大概是想要求夸赞的季闻，想了想，决定不磨灭他的积极性，似乎是答应了，轻飘飘道：「嗯，那明天早点起。」 季闻心满意足早早上床睡觉，难免因为第一次出远门的旅行激动亢奋，小小的失眠了一会儿。 方静轩看一眼彻底安静下来的季闻，再看一眼时间。 十一点。 距离早上六点还有六个小时。七个小时的睡眠对他来说绝对够了，熬夜通宵也是独居时的家常便饭。 但季闻嘛…… 他戳了无知无觉的季闻两下，同样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夏日，清晨的日光白晃晃地泄入室内，如水般将的浅色家具洗涤透亮。床头的手机刚刚响起闹铃，立刻被一只修长的手拿住，准确地按下关闭键。 方静轩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绕到另一边处理季闻的手机。 为了让季闻多睡一会，他十分体贴地把季闻设的闹钟也关了，先去洗脸刷牙，准备待会再来叫人起床。 他从卫生间出来，轰雷般的闹铃再次响彻整个二楼，在他耳里炸开。 季闻为了早起，要是只定一个闹钟，那才奇怪。 他到季闻那边的床沿坐下，季闻似有所觉地拱过来挨着他，随后又被靠得太近的手机吵得受不了，伸出手在空中囫囵乱挥一气，像是在找手机。 最后只攥住他的胳膊，然后就不再动了，完全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只有眉头因为闹钟的噪音不悦地蹙起。 方静轩反手拍他两下，好笑道：「你不是要去看升旗吗，快起床。」 季闻哼哼两声以作回应。 方静轩十分好心地帮他关掉第二个闹钟，选择去一楼躲避连环闹钟的轰炸。 他吃了份简易早餐，看了会书，楼梯上到一半，聒噪不已的闹铃先一步钻入他耳朵。 而床上的季闻，团起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蚕蛹似的鼓起白色的一大团。 方静轩去给他关掉闹钟，季闻立刻从被子里钻出来，半梦半醒地哼哼：「吵死了……」 语气里好像还带着几分委屈。 方静轩再拍拍他：「你还定了多少闹钟？都关了再睡，我也要被你吵死了。」 季闻嗓音含含煳煳，却郑重其事地：「我就再睡五分钟。」 拍胳膊没用，方静轩去捏他的脸，不轻不重给你地掐了两把：「那你就起床，不是要出去玩吗。」 「嗯嗯。」季闻乖乖地任他揉捏，然后说着屡教不改的话，「再睡五分钟……」 方静轩看看时间，继续进行无效沟通：「今天是工作日，可以去你最期待的那家餐厅吃午饭，人比较少。但你也得起了，早点去排队。」 即使闭着眼，季闻内心的挣扎也从脸上细微的肌肉牵动中浮现出来。他舔了舔唇把馋虫咽回去，带着几分委屈用鼻音发出一声「嗯」。 想吃饭，但不想起床。 方静轩熟练地破解他的撒娇。 「吃不吃？」 「起不起？」 耳边的声音絮絮叨叨不依不饶，季闻艰难地将眼皮撑开一条缝。 模煳视野里的人早已收拾妥帖，表情倒是有些严肃，只是翘起的唇角明显带着几分揶揄和戏弄。 他以前补习自言自语的时候，经常一抬头就看到方静轩这样偷偷地笑。 季闻灵机一动，被窝里勐然窜出一只手，猝不及防将床边的人拽倒，接着就是一顿仗着没睡醒的乱蹭。 在他的脖子上洒满自己唿出的热气，然后软乎乎地、近乎天真地问道：「真的要现在起床嘛……哥哥？」 - 【季小闻观察日记·捡破烂】 季闻开学大一，正是大学期间课程最多的时候，一周五天上午都有早课。 研究生的课不多，有大量空闲自学的时间，然而一旦忙起来就是几周几个月。 最近为了一个新的课题，方静轩没日没夜地抱着电脑忙碌，因为自己给自己设下的高要求一次次推翻重来，原本不过一件游刃有余的事，硬是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 通宵到早上七点，正好把季闻叫起来去上课。 把早睡早起的作息养回来之后，叫季闻起床终于没那么费劲了。 但同居这种事，难免会让彼此不为人知的隐秘毛病一个接一个暴露。 送走黏黏煳煳的季闻后，方静轩没急着马上补觉，先去给窗边的由两人看护的绿植浇水。 嗯？ 他最近睡眠不足，大脑的敏锐度急剧降低，直到这时才发现原本裸露土壤的花盆，不知何时被各式各样的小石头堆满了。 显然是季闻弄回家的小石头。 五颜六色，奇形怪状，大小不一。 ……是季闻捡回家的小石头。 他笃定地想。 他转着圈观察变得陌生的花盆，又在花盆背后找到一块孤零零搁在地上的石头。 第116页 花盆里挤是挤了点，也不是装不下这颗石头。他带着几分疑惑，捡起这颗被单独挑出来的石头，很快发现了它的不同之处。 是标准的心形，微微泛着红。 他有些好笑，找来一张餐巾纸垫着，小心翼翼将心形石头放回原位。 这段时间以来，季闻买回家的东西不少，原本空荡荡的房子一下就有了家的气息。不起眼的小石头却要隐蔽地藏起来，有些古怪，但他瞬间猜到了原因。 季闻可能是怕他会嫌脏，于是把自己收藏的小石头放到花盆这边压压土，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他突然没了睡意，在自己家里探索起来。 他记得季闻问他借了一本厚实的精装书，说是要用来压一压自己书的卷翘边角。 他挪开自己的书，打开季闻那本翘着角的漫画。 果不其然，书里夹了好几片彩色的叶子和花瓣，借他的书是可能是为了压扁植物做书籤。 这破孩子，怎么到处捡破烂呢。 季闻的野心太大，一次性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叶子，有好几片都重叠上了。 好在还没有完全干燥定型，方静轩再找来两本书，把它们一分为二，细緻地重新摆了一遍。 第57章 大学日常 在大一上学期，设计专业和造型专业都需要学习基础的素描课程。 刚开学时，季闻就因为综合分第一名的成绩和高超的人际交往能力被推选为班长，想拒绝都不行。 从小到大都是班上的吊车尾，在被方静轩发现绘画天赋之前，他的涂鸦一直被父母和老师当作不务正业，别说各种班干部了，他连美术课代表都没当过，也当不来。 毫无经验，一上大学就担当班长重任，想想也难度不低。然而在同学们期许的眼神和连珠炮的夸赞中，他渐渐地迷失了自己，飘飘然鬼使神差地成为了班长。 开学一个月之后，班长工作毫不意外地出了岔子。 季闻忘了提前和约好的素描模特确认，结果临时被造型专业撬走了。 美院里的模特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个，这个鸽了，其他的几个也都早有了主。赶来上早课的同学们嗽嗽待哺，而外头是高温的秋老虎。临时再找模特过来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天公也不怎么作美。 今天早上，季闻是和方静轩一起来学校的。 方静轩去图书馆借书，他去美院的教学楼上课，两人一直同行到最后一个岔路口才分开。 模特鸽人的事没让季闻苦恼多久，第一时间选择给方静轩打电话。 两分钟后，方静轩爽快应道：「好，我现在就过来。」 挂了电话，季闻才后知后觉想起方静轩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不喜欢成为焦点，连拍照都扭捏抗拒的事。唯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 作为看人总是看到好一面的季闻，不是，作为记性不太好的季闻，他自然而然地就把这些问题都忘了，只有方静轩爱干净的事一直放在心上。 … … 不是，也忘了。 季闻回头看一眼堪称末日废墟的教室，满地满墙都是铅笔灰、颜料印，画板花架也都是学长学姐传下来的，年代久远。 方静轩很快赶来，对画室糟糕的环境视若无睹。 他们并没有商量过是否要在学校里公开关系的事。 两人一个本科生一个研究生，学院不同，身边也没有几个共同认识的人。不像高中，大学校园大得漫无边际，即使他们在校园里肩并肩手拉手走，也没有多么引人注目。 他们可以大大方方的交往，公开与否并不是一道必答题。 但方静轩连父母师长都无所谓，更无所谓同学怎么看待自己。 他恨不得昭告天下季闻是他的男朋友，在校园论坛里发请帖，把季闻掘在人来人往的操场草皮上亲。 他垂了垂眼，理智回笼。 他早想来看看季闻和同学们的相处情况，可惜没有合适的理由，除了刚开学的参观，季闻看他忙碌，也没有再邀请过他。 他走进画室大门，第一次亲眼看到季闻被别人团团簇拥的场景。 心底阴暗的情绪刚刚冒了个头，季闻已经发现了他，目光越过所有碍事的人，落到他身上了，忙迎了过去。 「静轩哥，你来得好快啊~」 季闻却是完完全全没想过是否要公开关系的事，也并不在意，即使是在外面，在同学面前，他对待方静轩的态度也是别无二致的亲昵。 方静轩顺势拉过送上门的小手，摸了两把，佯作嫌弃道：「好脏。」 季闻红着脸抽手：「画素描当然会脏。你坐这边，椅子我已经给你擦过了。」 旁若无人地顶着若干同学疑惑的眼神，新模特坦然在单独分出来的椅子上落座。 等季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稍微挪了挪，调整角度，面朝着季闻。 虽然满教室都是大一新生，但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认出了方静轩。 今年清大的招生宣传视频里的男生代表就是他，女生笑墙如花，男生则被迫营业，摆着一张沉沉冷脸，看起来在学校里受尽了搓磨，导致帅气都削减了几分。 当时有网友锐评，说就像清大是靠实力取胜，用不着宣传也是成千上万的学子嚮往的胜地，这位小哥哥也是，长得好看就是他的底气。 第117页 不过被季闻接进教室的本人，看着倒是要比视频里的鲜活耀眼得多。 能画一个长得好看的模特也不容易，同学们对班长季闻感激涕零，八卦的声音也在悄悄蔓延。 大学，尤其是艺术学院，对各种各样的性取向都十分包容。没了高考的压力，磕 cp 也可以肆无忌惮。 两个当事人都在场，不好八卦得太明目张胆，对着季闻，充其量是一些「你怎么认识学长的」「你们认识多久了」之类的问题。 季闻就是一顿接一顿漫无边际的夸赞。 从季闻这里八卦不出太多东西，吃瓜的心思暂时告一段落。 当然也有专心观察模特认真画画的同学，注意到临时模特方静轩敬业得不像话，几乎一动不动，眼皮眨动的频率也极低，牢牢地锁定在季闻那边。 眼底仿佛染着两团小火苗，直勾勾的目光堪称赤裸。 季闻莫名有几分口干舌燥，打算出去上个卫生间，尽职地交代剩下的同学继续画。 他刚走出教室，作为模特的方静轩自然地接管了主人的位置，不管大家画到哪一步了，腾地起身：「休息一会儿吧。」 同学们：「… …？」 随后，模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方静轩迅速追上还没走远的季闻：「我也要去卫生间。」 季闻一听到他的脚步声，立刻就停下了，等他一起并肩而行。 - 少年少女的春心在迈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在蠢蠢欲动。 苦于禁止早恋的威压已久，许多人把脱单列为了大学生活的重要目标之一。季闻之所以能平静地度过一个多月，主要还是因为他一看就是最难攻略、从不缺乏追求者的那种，在不熟悉的时候贸贸然冲上去告白，大概率会喜提好人卡。 一个苗条清秀的男生默默从嘈杂的同学中抽身出来。 他早在开学的第一眼，就嗅到了季闻身上的同类气息。 然而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校园风云人物方静轩从天而降。 两人都不是一眼 gay 的类型，可这也恰恰说明了他们的型号多半不是零。 尽管方静轩眼中的迷恋不加掩饰，但他们说不定还处于方静轩单方面追求的阶段，一切都还未成定局。 他做不到放任这两人一起去卫生间，脑子一热就沖了出去。 去卫生间的距离不远，季闻却连一分一秒的时间都不想浪费，小眼神瞟了好几次，实在很想拉过那只若有若无蹭着自己手背的手。 但他的手现在可不是只有一点脏了，而是完全成了黑乎乎的爪子。 季闻的小动作小眼神都瞒不了人，方静轩眼角含笑，忽然抬起一条手臂，一把揽过他的腰，男友力十足。 季闻：「… …？」 这样揽着腰走，感觉好奇怪 … … 奇怪归奇怪，他受用得很，小脸不要钱地泛起红，主动地再贴过去了几厘米。 方静轩趁他目视前方没注意，回过头，目光准确捕捉偷偷摸摸的跟踪者。 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 好几个无声的字眼，隔着几米距离，判断起来略有些困难。 男生停下脚步，张嘴复述。 「滚。」 第一个字再明确不过。 男生：「… …」 至于后面的几个字 … … 「一边儿去。」 还带着儿化音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作话也有番外！漏掉的宝子可以回头瞄一眼 第58章 重生到幼崽期 方静轩睁开眼，先看到的是陌生的、放大了几倍的家具。 说是陌生倒也不是完全陌生，这是他很久没再住过的，他在他妈方虹家的房间。 在他推拒了好几次后，季闻依然要求和他一起来母亲家过年，顺便见家长。他不想让自己的家人给季闻留下任何不快的记忆，可迟迟不能见家长，季闻就怪他不肯给自己名分。 他拿季闻没办法，哪伯板着脸肃声说肯定会挨他妈的骂，季闻仍坚持要来。 长子是同性恋还把恋人带回了家，起初，方虹的态度确实不怎么好，但季闻，他那套撒娇大法在除了自己以外的同龄人身上都没碰过壁，更不用说长辈了。 季闻游刃有余应付完毕，总结出经验传授给方静轩，说他妈嘴硬心软，让他多和妈妈撒撒娇，多说点好听的话，反正又不要钱，也费不了多少口水。 方静轩：「… …」 那还不如费钱，掏空家底都行。 通过环境、手机和挂历确认完毕，再把镜子里的自己反覆捏了好几遍，方静轩不得不承认。 一觉醒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回到了九岁那年。 现在的他还是个未成年小孩，和家人生活在一起，不管干点什么都需要监护人的同意。更重要的是，季闻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季闻从小就生活在芒城的亚芒社区，八栋 403 。他是社区里的小明星，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都知道他、喜欢他。 方静轩默默从房间出去，从保姆的口中得知，今天方虹和继父带着方楚伊出去玩了。他嫌外面太热，也不想掺和那一家三口的事，选择留在家里做作业。 等到天黑，有说有笑的一家三口在玄关处换鞋，和形单影只坐在沙发上抱成小小一团的男孩形成鲜明对比。 第118页 注意到方虹投来的目光，方静轩鼓起勇气，过去抓住她的衣角，眼眶泛红，细声细气：「妈，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话想和你说 … …」 不知道该怎么撒娇，他索性使用最简单但有效的哭泣大法。 学季闻那样，红红的眼眶啪嗒啪嗒滚落眼泪，然而嘴唇咬紧一声不吭，隐忍得令人心疼。 「妈，我想家了，我想回家。」 矛盾的情绪在方虹脸上轮番闪烁，最后化作一句硬梆梆的：「你家就在这儿，你还想上哪去？」 小男孩可怜兮兮地摇摇头，眼泪顺着白皙的面庞滚落。 「我想回我们的家。有妈妈，也有爸爸，红砖房子的家 … …」 - 方静轩成功在一名保镖和一名保姆的陪同下回到老家芒城。 此时暑假刚刚开始，炎夏漫长难涯，他却嫌夏日苦短。 次日早晨，他迫不及待偷偷熘出家门，打车直奔目的地。 找去八栋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小游乐场，十多年后破败的滑梯、跷跷板和鞦韆，现在都很新。还有一个十几年后不復存在的方形沙池，设置在游乐场的正中央。 一个呆毛乱翘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对自己引人注目的髮型无知无觉，专注地砌着沙城堡。方静轩看不清他的脸，却鬼使神差地朝着他走去。 灼人的阳光被一道阴影遮蔽，晒得热烘烘的后背立时凉快下来。小男孩放下手里的铲子，抬起一双又大又圆的杏核眼。 是一个很白、很干净、很好看的小哥哥。但是他不认识。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拍拍手站起来，一句话还被来得及说，先慌张地磕巴起来：「哥哥，你、你为什么哭了？」 方静轩无法克制内心激动澎湃的情绪，也无法控制住小孩子尚未发育好的泪腺，于是只能死死捂住脸，而豆大的泪珠仍渗透指缝，簌簌地往外冒。 他好可爱。 六岁的季闻，怎么、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太犯规了。简直和他画的 q 版的自画像一模一样。 季小闻从没见过这种阵仗，顿时慌了神，面对比自己年长几岁的男孩，诚挚却笨拙地安慰道：「哥哥，你别哭了 … … 别哭了嘛~」 方静轩堪堪止住眼泪，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復唿吸。 季小闻见他不再哭泣，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半溶的奶糖，递过去，眉眼弯弯：「给你一吃了糖，就不要再哭了。」 方静轩把那颗奶糖紧紧檬入手心，塑料包装的据齿边缘微扎，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再真实不过。 季小闻顶着烈日在外面玩沙子，肉乎乎的小脸红扑扑的，闪烁着莹润的光，宛如一颗新鲜水灵的红苹果。 方静轩心痒难耐，忍了又忍，实在忍无可忍，突然勐嗦了一口脸颊肉。 季小闻瞬间陷入呆滞。 片刻后，罪魁祸首方静轩的反应居然比他还要激烈，怔怔地道了一声对不起，然后一扭身 … … 跑了。 - 季小闻很倒霉。 就像野比大雄走在路上会被狗追掉进下水道一样，他经常被路边的下水道栅栏盖卡住。 对于大人来说，栅栏盖的细窄间隙只会对他们的手机钱包产生威胁，但六岁小男孩脚小腿细，很容易就会被绊倒。 有一次他跑得太着急没留意脚下，猝不及防地，整只脚都掉进了栅栏之间，卡到小腿中部，怎么都拔不出来。 他急得满头大汗哇哇大哭，过了十几分钟才有路过的大人把他救出来。 短短的十几分钟给健忘的季小闻留下了很久的阴影。 可惜他健忘，小心翼翼地躲了几天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乱跑乱跳，一不留神又重蹈覆辙，小腿卡进栅栏盖里。 屁股摔在地上也很痛，季小闻却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脑子一片空白，看着自己被禁锢的那条腿，不知所措地呆住了。 怎么办？ 他缓缓回神，张皇地左右环顾，半个人影都没有。夏日的滚滚热浪有如实质，在空气中扭曲变形，看得他头晕眼花。 滚烫的泪花在眼眶转了一圈，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再次看向远方，仿佛藉助了什么神奇道具，忽然间，一道人影凭空出现。 方静轩远远看到跌倒在地的季小闻，急急忙忙地加快脚步冲过去。 见到有人来，季小闻惊喜了一瞬，尽管对方也只是个小孩，他那分无助的委屈感已然消弭。他擦擦眼角，脆生生道：「哥哥，我的腿拔不出来了，你可以帮我去叫我奶奶吗？她住在 … …」 「疼不疼？」方静轩打断他的话，蹲下身与他平视。 季小闻一扁嘴，又委屈上了：「屁股摔得疼 … …」 方静轩微微放心，想着没有扭伤或者骨折就好，又问：「腿不疼吧？」 季小闻摇摇头：「不疼~」 「没事的，你的脚会卡进去，就一定能拔出来。」方静轩温声道，「我帮你。」 明明对方也只是个小孩子，说起话来却像大人一样沉稳有份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让季小闻没来由地信任和心安。 为了方便帮季小闻拔脚，方静轩直接在栅栏盖旁屈膝跪下，两只手一左一右伸进缝隙里，先把过宽的运动鞋脱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单手拎着运动鞋，侧着从缝隙里拿出来，拍拍手上的污渍，再握住那条卡住的小腿。 第119页 「放轻松，转一转。」 在方静轩的指引下，季小闻努力放松因为紧张绷紧的小腿，再将小腿转到更为纤细的侧面。 方静轩慢慢将他的腿拉出来，长长松了口气，又说了声：「等等。」 季小闻任他托着自己的腿，疑惑地眨眨眼，又见他从口袋里找出一条手帕，仔细地帮自己擦干净小腿沾上的污渍。 季小闻羞赧得不行，可脑子又是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方静轩已经帮他把鞋穿好了。 「很、很脏的。」季小闻磕绊道，瞥见方静轩手心里盖着的鞋印，愈发不好意思。 「我不嫌你脏。」方静轩说着，用手帕的另一面将自己的手擦干净，站起身来，这才伸手去拉还坐在地上的季闻。 季小闻借力站起来，熟练地拍拍屁股上的灰，方静轩一瞬不瞬地观察着他，又问：「屁股还疼吗？」 季小闻腆着脸小声道：「有一点… …」 方静轩立即忧心地追问：「摔到尾推骨了吗？」转念一想，六岁的季闻肯定不知道尾椎骨是什么，便伸手绕到到他身后虚虚一指，「这块骨头疼不疼？」 季小闻一惊，捂住屁股迅速蹦远，莫名又磕巴起来：「不、不疼，就是，屁股 … … 屁股上的肉有一点疼，等一下就好了。」 九岁男孩的眉眼顿时染上笑意，清淡的五官都浓郁了几分。 季小闻呆了片刻，总算认出了眼前这张脸，想起他上次莫名其妙唆自己脸颊的事，谨慎地退后半步，犹犹豫豫又上前一步，反而靠得更近了。 随后小声道谢：「谢谢你 … …」 方静轩眉眼弯弯，唇角漩涡加深：「不客气。」 季小闻见他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只是静静立在那，于是大胆地再次开口：「你也住在这里吗？」 「没有。」方静轩随口找理由，「只是路过。」 「哦… … 」季小闻若有所思点点头，再抬头时已卸下了全部戒备，「那我们都遇到两次了，好巧呀… …」 「对了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居然是季闻主动来问他的名字了。 虽然是六岁的季小闻，也足够让方静轩心花怒放，他脸上笑意不减：「我叫方静轩。」 「唔，我叫季闻。」季小闻点点头，笑出一口白牙，「静轩哥~」 方静轩静默一瞬：「叫哥哥。」 季小闻不解道：「为什么呀？」 方静轩不加掩饰，直白道：「你叫哥哥比较好听。」 「但是… …」六岁的季小闻实话实说道，「不认识的哥哥才叫哥哥，我们已经认识了，应该叫名字呀。」 方静轩一怔，然后沉默。 该不会 … … 这就是 18 岁的季闻刚开始不愿意叫哥哥的原因吧？ 后来一口一个哥哥，可能是觉得他喜欢才特意叫着哄他的。 季小闻用只在正事上不明光的小脑瓜想了想，很是机灵地说道：「那我叫你轩轩哥哥吧！轩轩哥哥~」 季小闻毫无防备，突然被比他高了一个头的方静轩圈进怀中，接着又被勐嗦了一口脸颊。 上次是左边，这次是右边。 方静轩完全不给季小闻反应的时间，脚底抹油，嗦完就跑，一熘烟儿地消失在他凭空出现的地方。 季小闻懵懵地摸摸自己脸上烫得凸出的那一圈肉，过了半晌，又急又羞地跺了跺脚。 轩轩哥哥又嗦他的脸！ ! ! 啊啊啊，下次他一定要原原本本地嗦回来！ - 回家之后，吹着空调冷静了一会儿，方静轩渐渐从提早十二年认识季闻、被奶声奶气叫哥哥的狂喜中清醒过来。 十二年。 季小闻还有十二年才成年。 男孩精緻秀气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稚气一扫而空，泛上独属于成年人的阴冷沉郁。 所以说，这辈子，在他艰难地陪着季闻渡过了看得见摸得着但办不了的高三生活之后，在和季闻甜甜蜜蜜过了好几年的同居生活之后，他还得 … … 再等上十二年？ 床上的被子拱起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周遭一圈似乎瀰漫扩散着无形的冷气。 不知过了多久，缺氧的小男孩从被子里冒出头来，脸却白得像是覆上了死灰。他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大脑放空，一遍一遍地数着数。 怎么数都是十二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可以提早培养季闻，让这辈子的季闻不用再復读，避免十二年变成十三年。 怎么想 … … 都开心不到哪儿去。 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又放出来，反反覆覆，强行用物理方法消散心中的躁郁。 至少可以 … … 多嗦嗦小脸蛋子。 他举起手，捏了捏空气。 怪软的。 真可爱。 - 另一边的季小闻。 我也要嗦！ ! ! （敲凶. jpg ) （咆哮 jpg )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啦，这算是个小小的 if ，正常时间线上的两人依然非常 性 福呢！最后再附赠一个小小番外。 【 日常番外小松鼠 】 「哥哥，你有注意过公园里的松鼠吗？」季闻突然抛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方静轩：「没有。」 「蹦蹦跳跳的。」季闻用手比划一下，「只有这么大，很可爱。」 第120页 又说，「刚好可以钻进你的衬衫口袋里。」 方静轩不解地回望他。 「我很想变成小松鼠，钻进你的口袋里，躲起来。」 季闻说着，用手来实现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 方静轩的唿吸瞬间急促起来，胸腔在季闻掌心里微微起伏，伴随着心脏的搏动，烫得烫人。 感觉自己好像在做坏事一样，季闻的耳朵不禁红了，脸红归脸红，却依然任由自己的手指胡来，在口袋里画着圈拨弄。 「附近没人的时候，我就从你的口袋里冒出来。」季闻说着，将下巴迈入方静轩颈间，抵在他的肩头，缓缓唿出一阵阵潮湿滚热的气流。 「再跳到你的肩膀上。」 方静轩紧抿住唇，绷紧脖颈，手指也捏得紧紧的，摸着季闻肩上的衣服，想推人但又迟迟未推。 「然后亲你一下。」季闻说完，偏头轻吻近在咫尺的下颌角。 方静轩压抑着唿吸，一本正经地戳穿季闻的坏心思：「你既然跳出来了，为什么手还在我的口袋里。」 「嗯 … … 因为我不是真的小松鼠啊？」 季闻无辜抬眼，歪了歪头，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这次直接从衣襟敞开的位置探进去，不再有任何衣料的阻碍。 - 被小松鼠欺负这件事，说起来还挺丢人的。 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小松鼠的可爱外表太具欺骗性，尽管他真没哪里小，却让人发自本能地把他当成小宝贝，珍而重之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小松鼠喜欢吃松果，像上了发条一样啃得飞快，一颗接一颗。然而，他只有为数不过的两颗小松果，为了撑过整个冬天，他不能啃咬得太用力，而应该细细品味舔舐。 再说，这松果也没有坚硬的外壳，容不得他咬的太用力。 要坚持可持续发展。以前补习的时候，静轩哥可是给他讲解过好多遍呢。 （真 · 全文完！ )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