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你说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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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情感] 《吻你说喜欢》作者:超大小笼包【完结】
简介:
【阴郁但青涩小狼狗&甜酷且直球美少女|结局虐慎入】
十七岁那年,许听芜流落到陌生小镇上,遇到了一位孤僻的少年。
传言说他阴郁狠戾,大家对他避之不及。
许听芜无意路过受伤的他,给他送了药,被他吓得拔腿就跑。
后来她天天去找他,对他示好,他却对她爱答不理。
直到有一次,她有事被耽误了,少年主动出现在她面前,漂亮却落魄,像一条被抛弃的大狗狗,可怜巴巴问:「怎么不来了?」
【流浪狗文学|狗勾能有什么坏心思呢=w=】
「我捡了流浪狗,他很兇,但对我很好。」
「后来呢?」
「可是……我大人不要我养……」
写给自由和希望,以及我们未曾到过的远方……
关键词:、救赎、成长、
酸甜口,流浪狗文学,甜虐美学,前期甜后期虐,结局虐,想看纯糖的勿入
第1章 【001】新家·东南街的混混
文/2023.05.28
「我的少年,愿你永远栖息在诗意与山海」
暴雨初歇,云槐镇万籁俱寂。
一辆黑色轿车悄然而至,从主干道缓缓驶过,奢华而瞩目。
许听芜手撑下颔,发呆看窗外倒退的景色,水润明眸轻敛,面无表情。
司机喋喋不休:「这里比不上大城市,照顾好自己。」
她轻「嗯」了一声,懒恹恹的。
司机以为她不高兴,安慰道:「很快的,高考完就能回家了。」
许听芜挑眉,真心实意:「不稀罕。」透着几分嘲讽。
说来有些悽惨,许听芜父母一年前去世了。
封建迷信的爷爷不知道信了哪个神婆,说她命硬剋死了爹妈,再把她留在身边全家跟着倒霉。
于是把她打发来了云槐镇,送到舅舅家里。
小小年纪背井离乡,任谁都不忍,只有逆来顺受的许听芜觉得……很好。
没人管,有钱拿,放飞自我,有什么不好。
司机担心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会不习惯,发出灵魂感嘆。
「唉,这哪里是你该过的日子啊。」
许听芜难得贊同他,心里点头,这明明是神仙过的日子。
车辆拐进一个街区,行人多了起来,许听芜看了眼导航,快到了。
司机最后还忍不住叮嘱:「你在这边要好好照顾自己,没钱的话……」
「嗯嗯嗯。」许听芜明白他的好意,但他一路上翻来覆去地讲这句话,她有些烦了。
远处太阳正冉冉升起,青山雾霭淡褪了颜色,一丛金边勾勒而上。
宏济诊所的招牌在望,舅舅舅妈已经站在门外等待。
许听芜捞起身边的书包,心平气和地敷衍一句:「放心,我一定养好自己,不去路上捡垃圾吃。」
她推开门下车,准备与这片自由的土地邂逅。
脚刚沾地,身子还没站稳,身边便飞快蹿过一辆摩托车,伴随着「突突」的引擎声,如铁骑般降临。
她后退避让,摩托车几乎是擦着她的身子而过的,一股草木香蓦地扑面。
她脚步凌乱踉跄,无意抬头,那是一张俊逸的侧脸,露出半截明朗硬挺的下颌线。
一闪而过,有种不要命的帅。
许听芜眼睛一亮,扭过头,趴在车窗上真心实意对司机说:「帮我祝爷爷财运亨通,小老婆一个比一个年轻漂亮。」
她越来越觉得这里不错了。
「哎哟,作孽了,作孽了!」舅妈冲下来,指着摩托车背影一通谩骂,「不要命的死东西。」
许听芜上去和舅妈拥抱,在她怀里蹭了蹭:「舅妈好久不见。」
舅妈捏着她的脸蛋,不掩惊艷:「这小脸,越长越漂亮。」
「舅妈,刚才骑摩托车的是谁啊?」许听芜还惦记刚刚的小哥。
舅妈不掩嫌弃:「东南街的小混混,一天到晚打架,没一个好东西。」
「哦。」她若有所思点点头。
刚才那人摩托车开得急促,她依稀只瞄到他的侧脸,确实很帅,但如果没看错,他脸颊上有血迹。
神神秘秘的。
「对了,以后你可别去那边。」舅妈趁机嘱咐。
许听芜没吭声,半晌才弯起双眼,乖乖地应:「好。」
她自己都没信。
二老很久没见她,拉着她说了许多话。
尤其是舅舅,知道她这一年怎么过的,一直说:「孩子你受苦了。」
舅舅长得和她母亲有些相似,莫名的,许听芜有几分恍惚,以至于当晚就做了梦。
梦到林玉连女士问问她过得好不好。
她没骨气地掉了眼泪,后来梦被惊醒,她勐地睁开眼。
面前是一片黑暗,窗户没有关,夜风习习灌入。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慢慢坐起来,伸出手放在眼前,一直发呆着看。
还没熟悉陌生环境。
不知坐了多久,她习惯性抬手想去拿床头柜边的水杯,摸了个空。
她只好穿好拖鞋起身,拿手机照明,悄声下楼。
看病的地方和住家的区域由一道门隔开,此时门虚掩着。
许听芜刚举着手机经过,想到厨房去,忽然听到门外的诊所传来细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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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说过最近家里闹耗子,她也不在意,拿手机电筒稍微照了一下,却见到一道身影窜过。
她瞳孔骤缩,张开嘴还没尖叫,那人竟然来到她身前,将她的嘴一把捂住。
「救……」救命。
那人把她抵至墙面,她的唿救声从他指缝间溢出。
黑暗中,她听到一声:「别喊。」
气息微弱,嗓音微哑,像是冷冽的风拂过仲夏夜荒原野草。
许听芜来不及辨析,只知道在恐惧中反抗,手胡乱挥舞着,无意触碰到了开关,廊灯亮了起来。
她不期与一道漆黑沉冷的视线撞上。
来人迅速捞起衣服上的兜帽,戴在头上,快步往诊所外跑。
许听芜腿已经发软,刚才大声尖叫过了,舅舅的屋里传来动静。
她强压恐惧追了出去,来到诊所,才发现药柜被翻得过,上面放了几张红色钞票。
而钞票旁边,是一张清单,上面写了几个药名。
字迹潦草凌乱,纸张褶皱,她不由自主皱起了眉。
刚才她太害怕,大脑没经事,那人的面孔一闪而过,好看得极有辨识度。
她将纸条凑近了轻嗅,果然,和上午骑摩托车那人的气味一样,清淡的草木香。
……
【小笼包食用指南】
-狠戾青涩vs甜酷直球,男主流浪狗属性,又凶又纯,占有欲极强,对女主超级忠诚;
-校园救赎小短文,男主很像修狗,爱贴贴摸摸,但绝不逾越;
-甜中带虐,酸甜味,喜欢全篇纯甜的勿入^_^提醒在这里,别以后恶意差评刷存在感;
-包包祝你看得愉快~
-8.11补充:再次提醒,结局不美好,不是he,很虐,不喜欢这类的慎入。
第2章 【002】送药·伤痕累累的少年
舅舅匆忙下楼:「小芜没事吧?」
许听芜惊魂未定,平復好后,摇了摇头。
接下来,舅舅的发言让她意外了,他问了一句:「他来过了?」
许听芜扬眉不解:「他?」
舅舅捡起落在地上的药盒,显然是知情的模样:「啧,这个药也没带走。」
她愈发迷茫了。
舅舅解释:「那是盛遇,东南街的,最近晚上会来买药,你舅妈不喜欢东南街的人,我就帮他留门了,让他自己拿。」
「……」许听芜渐渐迷煳。
不就买个药,至于整得这么惊悚吗?
「总之,那孩子不是坏人,你别被吓到了。」
盛遇?许听芜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默念着这两字,迷煳睡去。
夜里仿佛下过雨了,翌日清晨镇上清透几许,许听芜趴在露台的栏杆上眺望。
暑夏最后一缕燥热快要湮灭,蝉鸣还沸腾着扑面。
耳边是小镇上独有的生活气息,有商铺将捲帘门拉开准备一天的生意,有车辆堵在狭隘逼仄的路口急促地按起喇叭,不知道哪家人把锅铲挥得翻飞,各家各户的热闹就这样孜孜不倦地响透在云槐镇的上空。
许听芜目光扫过,不由得停在东南的方向。
低矮的房屋有些颓废,几条交错的小巷像蛛网一般纵横,整片街区的色调都是灰暗的,和旁边鲜亮的景色格格不入。
如果说远看确实有些劝退人,走近了却别有一番风情了,颇有种古朴的感。
许听芜并不是乖乖女,相反,她很叛逆,拿着盛遇遗留的那盒药,来到了东南街。
她沿着街道慢慢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颓圮墙壁,墙皮泛了黄,将脱未脱地贴在墙面上。
像,太像了。
像林玉连女士给她看过的老照片里一条街,说她小时候就是在这里玩。
一阵风贯穿整条老街,思念层层叠叠生长,她站在这里,重新回忆着母亲。
「我艹你大爷的,你这个疯狗!」
老街尽头忽然传出这样一声骂,惊得几只乌鸦凫雁哑哑地从墙头飞走。
转角处惊慌地跳出一个男人,紧接着他身后扔来一个板凳。
板凳用力砸在男人背上,男人跌跌撞撞,又大骂了一句。
他的言语狠毒,身体倒是很诚实,跑得飞快,许听芜在他经过时,听到了一声:「不要命的小疯子。」
许听芜心里敲着鼓,她直觉前方有什么东西不得了,可冥冥中似有一双隐形手推着她朝那里走去。
直到她再次回归神,人已经来到了老街尽头。
向右望去,那是一条更为幽深的小巷,墙头淌着水,顺着斑驳墙面落下。
许听芜脚宛如钉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黑色的瞳孔微弱震颤着,连唿吸都忘记了。
因为墙边靠坐着一位少年,正垂着头咬住手臂上的绷带,白色绷带透了斑斑血迹,他轻含住其中一角,另一只手将多余的布缠绕起来。
他黑衣黑裤,露出的肌肤白皙如病态,随意弯曲耷拉的腿很长,个子高而消瘦。
因为垂着头,只能看到他半张脸,那道冷厉的下颔锋利似雕刻,鼻樑挺拔立体,脸上没什么血色,耷拉的眼能看出漂亮的形状,被黑色长睫和碎发遮住。
仅是一眼,许听芜认出了,这位是昨天骑摩托的少年,也就是昨晚来拿药的那位不速之客。
而后,他的动作顿住,时间也像是在那一刻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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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一刻,安静的漂亮少年忽然拎起眼帘,身体警惕地紧绷起来,手往旁边探去,进入了攻击的姿态。
许听芜想喊出声,可喉咙似被扼住,脚也僵在原地,陷入沼泽般动弹不得。
两道目光猝然撞上,像是刺骨的水淋头而来,少年直直逼视她,眼底冷而空,掺着浓郁的警告。
「对,对不起!」许听芜第一时间只想道个歉。
因为这位兄弟给她一种错觉,就是他领地意识很强,一旦她靠近,就会惊扰到他。
与此同时,她僵硬的身子不听使唤地鞠了个躬:「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悄悄把视线往上抬,看到警惕的少年终于解除了御敌状态,手也松开了旁边的东西。
许听芜定睛一看,那是一条断了腿的板凳。
如果她道歉慢了,说不定这条歷经沧桑的板凳已经砸上她的脑门,让她当场表演个绽放。
少年虽然没有攻击的表现,但依旧直勾勾盯着她,审视的意味明显。
而她稍微动一下,就能看到他身子忽然紧绷起来,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蹭地把她暴揍一顿。
所以她不敢靠近,只稍微往后挪了一小步,笑了笑表示友好:「你好。」
气氛终于没有那么紧张,而她也看清了他的眼,眉骨优越,单眼皮,尾部微微上扬,眼眸干净透彻,在没有血色的肌肤上,是一眼看到底的空冷。
昨天骑摩托车飞驰而过,脸上沾着血。
昨晚偷偷来到诊所,行踪怪异地拿钱换了药。
以及此时此刻,凝望着她,伤痕累累却依旧一身戒备。
都是他,长着好特么伟大一张脸,却拥有着难以描述的气质的少年。
「我是来送药的。」许听芜道明来意,笑容绽开。
她真的不爱笑,只是面对这位杀气腾腾的哥,好像不表示友好就会小命不保一样。
此话一出,他的神色变了,甚至有些心虚地瞄了一眼别处,然后又重新瞪了回来。
还挺单纯。
「你昨天走得急,有一盒药忘带了。」许听芜把手伸进衣兜。
在她动的时候,他眼神一下子狠戾起来。
「没事没事,你看。」她安抚着,从兜兜里掏出一盒布洛芬乳膏,在他面前扬了扬。
她准备把药递过去,刚探身,他便撑着身子站起来,后退一步:「拿走。」
声音沉冷,很是疏淡,警告的意味十足。
「你不需要吗?」许听芜也被他忽然起身的动作吓得不行,手抖了一下。
两人又开始无声对峙。
她脑子里莫名钻出一个场景,嗯,投餵流浪狗应该是怎样的?
好像……
她慢慢弯下腰,把软膏和买药多出来的钱放在脚边的地砖上,还在下面铺了一张纸巾。
「你的药和钱,别忘了拿。」她指了指,又后退几步。
少年个子高高的,沉默而消瘦,薄薄的衣衫盖住肩胛骨,上衣下摆轻扬,腿笔直修长,手臂上还缠绕着绷带,鼻樑上似乎有细小的伤口。
狠戾却拥有破碎感。
她喊了他的名字:「盛遇,我走了。」
说着,许听芜几乎是拔腿就跑,耳边疾风劲劲,她一颗心脏就快要跳出来。
跑出东南街,回到云槐镇主干道上,热烈的阳光才覆盖着她的前胸后背,让她有了重新踩在地面的感觉。
盛遇站在原地,盯着那盒药膏,一秒,两秒……
他手臂上鼓起的青筋逐渐消散,起伏的胸膛也慢慢平缓,等到少女脚步声消失后,他才迅速上前捡起那盒药。
随后,快速往巷子更深处走去,一阵风一般消失在斑驳的长巷中。
第3章 【003】转学·后排是大佬
云槐镇上一共只有三所中学,许听芜的舅舅托关系让她转去了最好的云槐实验。
新学期已经开始了一周有余,舅舅生怕她在这里落下功课,手续一办好,直接一脚油门把她送到学校。
她就读的是高二·六班,班主任姓高,但个子却不如姓那样威武。
许听芜刚下车,就看到校门口站了个中年男子,他双手放在背后,脚步叉开,挺着啤酒肚,顶天立地呈「人」字形,笑意盈盈看着许听芜。
「听芜同学呀。」高老师微笑着前来帮她接书包,「我是你的班主任,我姓高。」
许听芜挺直腰背,对他扬了扬嘴角:「高老师好。」
「好好好,非常好。」高老师拍了下手,把她带着往学校走。
他边走边给她宣传:「咱们实验中学,教学质量虽然比不上大城市,但每年的重本率还是很高滴,每年都有考名校的。」
他们经过一条长长的水杉路,来到教学楼,沿着楼梯往上走到第三层。
高老师这会儿已经讲到班上的学风淳朴了:「咱们六班呢,虽然不如一班二班那么强,但同学们也是非常努力滴。」
许听芜配合地点了点头。
从三楼楼梯口左转第一间,门口贴着牌子「高二·六班」,高老师还没推门而入,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爆笑。
接着就是桌椅板凳疯狂震动的声音,和整条寂静的走廊反差十足强烈。
许听芜脑子里不由得钻出几个字——「非常努力」。
高老师表情瞬间沉下来,仿佛当场能噼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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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也明白了,原来全国各地的班主任都是会变脸的。
他从后门推门而入,将班里打了个措手不及,成功捕获后排吃泡面男生一位,打劫漫画书若干。
许听芜站在走廊,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笑笑笑,就知道笑。」
她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耳边许久没听过这样鲜活热闹的声音了,难免有些怀念。
「老大,你说的给我们带新同学回来,人呢?」
「人?人家在门口听你们鬼叫,你们丢不丢人啊。」
许听芜被带上讲台做自我介绍时,下面的同学抖擞着神色。
后排的黑板写着「书山有路勤为径」,教室的桌椅板凳有些歪扭,桌面上书本垒成小山。
她站在讲台大方得体地开口:「大家好,我叫许听芜。」
话音刚落,前排几个少年叫了声「好!」,噼里啪啦鼓起掌。
她腼腆微笑,视线不经意一扫,却见到最后排座位坐了熟悉的身影。
教室靠窗最后一排,少年默默看着窗外发呆,露出一个孤高冷峻的侧脸。
今天他穿着白校服,少了几分戾气,就那么独坐在那,教室前方热闹非凡,他像是有一道天然的屏障被隔开。
竟然是盛遇。
许听芜眼神明显闪过一瞬惊艷。
接下来许听芜说了一些该有的客套话,班上同学非常给面子,吹口哨的吹口哨,鼓掌的鼓掌,就差把整个教室掀起来。
而盛遇依旧疏疏淡淡地望着窗外,许听芜顺着他的视线偷偷看过去,不过是一片空旷的天。
「那么许听芜同学就坐在……」高老师眼神一指,在教室里环顾。
班上的座位都是排满的,除了盛遇周围。
他不仅自带屏障,连座位都把他分隔出来,右边和前方直接空出,看起来和整个教室割裂开。
「我坐那吧。」许听芜指着盛遇前方的座位。
此话一出,班上同学表情变了,有种讳莫如深的怪异。
高老师拧了拧眉:「也行,你暂时先去,之后我再给你调。」
许听芜背着书包来到座位,倒数第三排的女生扭头来了一句:「同学,你还是让老师给你换个地吧。」
她的表情很诚恳,眼神无意指着盛遇,像是在暗示什么。
许听芜对她宽慰笑了笑:「没事,我坐这挺好的。」
她扭头看了眼盛遇,那人没发呆了,皱起眉盯着她,一脸不善。
好像她正在他领地边缘徘徊,马上就会威胁到他那般,全然的警惕性。
许听芜温和地笑着询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他又看了她一眼,把头扭过去看窗外,并没有搭话,一副「给你个后脑勺你自行体会去吧」的冷感。
她不禁想笑,觉得他又吓人又怪可爱的。
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她把书包放到座位上,故意让金属扣碰撞发出了声音。
果然,兇巴巴的盛遇又紧绷起来,不仅如此,身子不掩排斥地往后仰,和她拉开距离,无声炸毛了。
虽然这样非常不礼貌,但她总忍不住想到小狗这个词眼。
她也不会过于放肆,只在挨打边缘试探,更过火的也不敢做了,在他前方的座位坐下后,自觉把椅子往前挪。
不然她很担心盛遇同学给她华丽而淳朴的一脚,直接要了她小命。
盛遇眉头一直皱着,眼眸微眯,绽着森寒的攻击性,抿起的薄唇紧绷,直勾勾盯着前方近距离出现的……一颗脑袋。
烦,很烦。
他习惯了身边没人,一旦有人靠近,他都会感到不舒服。
所以现在,他胸口闷闷的,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盛遇注意着前方少女挺直的背嵴,小心警觉地把课桌往后挪,单方面划出了一亩三分田。
做完这一切,他满意且舒适地往后靠,重新看向窗外,视线虚焦地放空大脑。
雨过天晴,天上流云寥寥,一望无垠的澄澈。
忽然,讲台上那位说了一句:「这道题请新同学来回答吧。」
前面位置上的少女应声站起。
那一瞬间,座椅嘎吱一声往后,毫无保留地,长驱直入地,一点都没有商量地——冲破界限,撞上他的桌沿。
「……」
许听芜听到那一声清脆响动,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她刚准备说答案,想到什么,忽然转过头去。
漂亮的少年直勾勾盯着她,俊脸面无表情,只是眼眸里透着浓浓的警告,配合他这行走在刑法边缘的气质,许听芜觉得,完蛋了。
天降横祸,她要被暴力少年就地正法。
「那,那个。」她放下书本,把椅子往前稍移,和他的桌子隔出一点缝隙。
之后,真诚地小声道:「对不起。」
盛遇还没有发飙,只是不愿意搭理她,看向窗外,丢了一个冷漠的侧脸。
许听芜赶紧说了答案,并把过程清晰地口述出来,被高老师连连称赞。
她坐下时注意了万分,小心,小心……这次椅子纹丝不动,稳稳黏在原地,她和盛遇之间的楚河汉界也格外分明。
很好。
就在她以为这样就能岁月静好时,高老师得意洋洋地又发了问。
「下面这道题我还是请许听芜同学回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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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再次站起身,没有意外地——「嘎吱」。
盛遇眉间的褶皱深如沟壑,兇巴巴盯着她,毫不留情地把桌子再次往后挪了一大截,不耐烦往桌上一趴,脑袋压在手肘之上,扭过头去对着窗外。
实名制演绎了一个大佬生闷气。
第4章 【004】颜狗·都被他听到了
要说转学第一天有什么收穫,除了收穫盛遇的冷眼外,还收穫了前排两名同学友好的橄榄枝。
正前方的男生叫肖书桀,皮肤黝黑黝黑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
他身边的女生叫赵飞萤,也就是那位好心提醒许听芜换一个座位的少女。
女孩子的友谊相当简单,下课她邀请许听芜一起去上厕所,算是正式确立了友好关系。
再一起去水房接个水,这友谊就更上一层楼了。
现在她们俩大课间在水房门口贴在一起聊天。
水房是学校盛产八卦的地方。
前方两个女生捂着嘴小声对话:「听说六班来了个美女,肤白貌美成绩又好。」
另一位女生说:「大城市来的那位?她干嘛想不开来咱们这儿啊。」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学校以后八卦中心会转移了。」
许听芜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成为了话题人物,毕竟她转学前一直都是在大佬云集之地低调的小透明。
「那妹子名字也好听,叫许听芜。」
「哪个无?无所谓的无?」
许听芜友好地插了一句:「平芜尽处是春山的芜。」
只见前方两位妹子齐刷刷扭过头,睁大眼看她,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阵,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
当着正主聊人家八卦,这件事肯定是有那么点尴尬的。
许听芜非但没理解人家的尴尬,还礼貌地打了个招唿:「你们好。」
这一操作让这个尴尬陡然上升了一个台阶。
两位妹子脸上的表情怪异,接了水之后飞快离开了。
许听芜未免觉得有些好笑,勾了勾唇角。
赵飞萤沖她比了个大拇指,由衷感嘆:「真坏啊。」
许听芜性格远不如她的外貌和气质般温婉乖巧,她其实有那么点反骨在身上,而且喜欢逗人。
之前她帮姑妈带小孩,那熊孩子在家里学习二哈拆家,谁来都没办法。
许听芜上去把小孩的爪子按住,兇巴巴说:「不准弄了,再弄我揍你。」
小孩一脸拽天拽地没经歷过毒打的嚣张模样:「你要是敢揍我,我就叫奥特曼来打你,捷德奥特曼超级厉害,把你一脚踢到天上去!」
许听芜笑了:「捷德太菜了,我们都是叫迪迦的。」
说着,她对家里被她取名为「迪迦」的智能音响喊了声:「迪迦迪迦!」
智能音响闪烁屏幕:「我在。」
小孩吓得歇斯底里地大喊:「捷德啊,捷德快来!」
没反应。
许听芜抱着手肘笑眯眯挑逗:「知道为什么捷德不理你吧?因为你丑。」
「呜哇!」
后来他再也不愿意到许听芜家里来玩了。
刚接完水遇到了要回教室的肖书桀,他们三便一起同行。
经过楼梯口,许听芜看到盛遇一闪而过上楼的身影。
他走得很快,个子瘦瘦高高的,气势很足,她多留意了一眼,动作有点明显。
肖书桀缓缓说:「还是别看了,他怪得很,没人惹得起。」
「怎么了?」许听芜停在原地发问。
肖书桀本着善意劝导的目的,绘声绘色阐述了盛遇平时的行为。
听他一番描述才知道,盛遇早就成学校里出了名的怪胎。
他家庭背景复杂,性格孤僻怪异,时常和东南街那群混混走在一起,动不动打架斗殴,之前还把隔壁职高一个人打了,休学了两个月才来。
肖书桀终结陈词:「总之,珍惜小命,远离盛遇啊,少女。」
许听芜默默听着,皱起了眉,真诚地开口:「哪有那么夸张啊。」
她短暂接触下来,觉得不至于那么可怕。
「你不觉得他眼神就很恐怖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肖书桀说道。
许听芜听他这样说,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她没觉得他眼神不像好人。
相反,她认为他双眼澄澈干净,身上永远迸发着蓬勃不屈的生命力,野性又率真。
她和肖书桀今天也互相开过玩笑了,算是很对脾性,她也没藏着掖着。
「肖总,一个眼神就给人家贴坏人的标籤,不太好吧。」许听芜坦坦荡荡看向他,半掺着笑意调侃。
赵飞萤直接踢上他的腿:「就是,你一个大男人嘴怎么这么碎呢。」
肖书桀觉得冤枉,他是为了新同学人生安全考虑善意提醒,结果还被说嘴碎。
他想了想,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你们俩颜狗。」
许听芜和赵飞萤对了对眼神不说话,心照不宣。
肖书桀欲哭无泪,这叫一个什么事儿,他势必要挽回尊严。
于是抬起手,在半空中指了指,憋了一口气:「盛遇……」
许听芜不是很想听关于盛遇的坏话,无关颜值,而是单纯觉得背后说人长短挺不好的。
但直接说又显得她很刻意且圣母,不过她早已精通怎样一本正经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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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索性认了颜狗这个称号,捂住耳朵,笑呵呵地说:「我是颜狗我不听!关于盛遇的坏话我都不听!」
「你没救了,油盐不进。」
三人本就是开玩笑的语气,在楼梯口不留情面互怼。
身后忽然传来下楼的脚步声,许听芜放开捂住耳朵的双手朝后看去,笑容僵住了。
盛遇面无表情走下来,目光在她身上睥了一瞬,又冷淡移开,从他们身边快速走过。
这一小块区域便因为他经过,而持续了好几秒的低气压。
肖书桀吓得腿都软了,旁边一缩:「救命啊,我说坏话不会被听见了吧。」
赵飞萤怼了他一句:「该,叫你嘴碎。」
许听芜也石化了,完了,她说那些垃圾话不会也全都被他听到了吧!
她一时间觉得好难为情,脚趾的施工队已经开始工作了。
心想,活该,叫你让别人尴尬,现在尴尬的是你自己了吧。
不过尴尬并没持续多久,因为她回到教室发现盛遇并不在座位。
不仅如此,他之后的两节课都没出现。
再一次看到他是在第二天上午,她来学校发现他已经到了,趴在桌子上睡觉。
盛遇弓着腰,背嵴低伏,校服贴在他后背和腰线上,身材清瘦,但衬得种蓬勃的力量感。
他一只手臂往前伸,皮肤冷白,上面青筋纹路清晰。
但可惜的是,之前受过伤的那里本来结了痂,现在伤口好像又裂开了,可见血迹。
不仅如此,他拳头上的趾骨处破了皮,像是挥拳留下的痕迹,看着怪吓人的。
看来又打架了,还真的挺暴力。
许听芜放下书包时不自觉放轻了动作,不愿吵到他。
后来又从包里拿出了随身带的几张创可贴,轻轻搁在他桌上。
盛遇对于别人的靠近很是敏锐,他抬起头,皱着眉看去。
只见少女正轻手轻脚地坐下,动作刻意缓慢,坐下来后,又轻轻把椅子往前移动,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又垂下视线,桌上正静静躺着几张创可贴。
一、二、三……三张。
他眨了眨眼。
第5章 【005】说话·竟然被她无视了
许听芜发现了,确实盛遇在班上同学的眼中近乎于异类,平时他独来独往,没有同伴,班上同学偶尔聊到他,都露出怪异的神色。
一日大课间,肖书桀开了一袋新开的瓜子分给他们。
肖书桀家里是开超市的,经常会带零食过来分发,所以被称为肖总。
一时间许听芜座位附近站了不少同学。
牛庄挤进来,眯缝着眼笑,魔爪悄悄伸向零食包装袋,「肖总最大方了。」
肖书桀一把将零食袋子扯回去:「谁都可以来,除了你,大牛,每次吃最多。」
牛庄从赵飞萤那里捞到了一小撮,不屑地扬眉:「咋的,你的意思是,你邀请那谁,都不会邀请我?」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昂了昂下巴,示意最后一排的座位。
肖书桀切了一声没说话,周围的同学都表情丰富,看破不说破。
少年们间的热闹友好与他们不愿提名字那位不相关,仿佛那人是洪水勐兽,他们避之不及。
当盛遇从教室外回来时,许听芜附近站立的人都一闹而散,都纷纷避开他,但是因为走得太快,反而把他右边的桌面碰得凌乱不堪。
盛遇的作业本练习册都放在右边,有几张卷子飘到地上去了。
许听芜觉得抱歉,赶紧站起来帮他整理,把落在地上的试卷捡起。
「对不起啊。」她看向他,一双桃花眼明媚柔和,睫毛轻颤,毫无攻击性。
盛遇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坐下了,而且往后退了退。
许听芜尴尬地笑了笑,好吧,再次收穫漂亮后桌的冷眼一枚。
盛遇坐下后,望着窗外发呆,余光里是前方少女的背影,她站起来了一下又坐下去,动作幅度比较大。
他条件反射紧绷起来,后来很快自我调节了。
他皱了一下眉,趴在桌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前面的背影。
记忆里,是一双纤细的手臂,在地上温柔地放下一盒药膏。
她今天穿了校服,上身是一件白色衬衫,贴合着纤细腰肢压进短裙里,露出的手臂纤细白皙,乌黑长髮被束成马尾,后颈几缕柔软的碎发乖巧贴合。
他们隔得不近,他却仿佛能闻到低微清甜的茉莉花香。
那是一种很干净的味道。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那股气味幽微地灌入鼻腔,他的眉头却更拧得更紧了。
心跳的速度有点快,胸口发闷,很烦。
前面的她忽然动了一下,转过身来,盛遇旋即把头盖在手肘下,偏向一边。
许听芜见到盛遇趴着,以为他在睡觉,放轻了动作。
肖书桀扭头过来找她说话,她「嘘」了一声:「小声点,怎么啦?」
许听芜盼望着什么时候和美少年后桌聊聊天什么的,但后桌并不愿搭理她。
他平时上课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窗外发呆,许听芜心说:看吧你就看吧,上课不听讲,看得你当个脑袋空空的笨蛋美少男。
偶尔她转过头去从书包里掏东西,能看到盛遇偏过头,面无表情看她一眼,眼神死沉沉的,戒备心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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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我就拿个东西,不做别的。」她解释。
盛遇又扭头过去看窗外,一脸冷冰冰的样子,这人长得帅气,脾气臭臭的,长相和气质严重不符。
许听芜心里啧了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对上话。
如果不是因为听他开过两次口,一次是「别喊」,另一次是他那声抗拒的「拿走」,许听芜都快觉得后桌是个哑巴了。
第一次正式对话是在一周后。
许听芜靠在窗边,一手撑着下巴,头枕在窗户上,默默整理这周的卷子。
后排那位平时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毫无存在感,再加上她习惯了他一言不发,他开口时,她无动于衷。
以至于盛遇说了三次:「让一下。」都被她无视。
困,累,烦。
他想睡个觉,打算把窗帘拉过来挡一下阳光,布洛芬软膏的脑袋死死压在上面。
盛遇皱起眉伸出手,不太乐意地把指尖靠近窗帘一角。
女孩脑袋动了动,重新调整了一个姿势,这次竟然半个身子都压在窗帘上了。
她左手手肘撑着,漫不经心托起侧脸,校服短袖下的手臂纤细,线条流畅,压在那块蓝色窗帘上的肌肤是雪调的白。
姿态看起来柔软而惬意。
「……」
盛遇在手指碰到窗帘时,离少女的肩背不过几厘米,没有贴近,空气中像是有一道无所适从的场,把他弹了回来。
他收回手臂,冷淡地看着她的后脑勺。
几秒后,烦闷地打了个哈欠,微微上扬的眼尾氤氲出淡淡的红晕,敛了几分阴郁戾气。
他表情兇巴巴的,不耐烦地就着刺目阳光趴了下去。
保持这个姿势几秒后,又把手臂盖在脸颊和眼睛上,不安稳动了动。
第6章 【006】耳语·大佬这是理她了?
许听芜扭过头去从书包里拿东西正好看到盛遇趴在桌上睡觉。
他将头压在臂弯之下,白皙利落的手臂上肌肉纹理很性感,依稀能看到皮肤之下的青色血管。
一头浓密的头髮因此折出几缕凌乱的弯翘,手臂上多了几道因睡眠而压出的红痕。
他左臂上结了一道两厘米左右长的褐色的痂,第一眼望过去有些吓人,可因为现在睡得安稳,少去几分凶戾。
许听芜觉得自己是嫌弃日子过舒坦了,连他的主意都敢打。
她心里默默嘆息着,这么凶干嘛呢?长这么好看偏偏喜欢搞暴力。
她顺手牵了牵窗帘替他遮住穿透而入的阳光,为了保证他每一寸肌肤都处于阴影之下,她小心翼翼站起来,耐心地把窗帘往后扯。
窗帘最后一截轨道有些生锈,她稍微用力,卡在仅剩的一公分纹丝不动。
她不由得仰起头,全心全意帮他拨弄。
谁知盛遇的戒备心这么重,她手臂刚伸过他头顶,他忽然睁开眼,抬起头神色不悦地看她。
因为被打扰了睡眠,眼睛还红红的,一脸的凶神恶煞。
不过大佬浓密的睫毛在睡眠中压折而乱七八糟煳成一团,几缕湿润的揉在一起,瞪她的时候,被削弱了几分威慑力。
「对不起。」她连忙道歉,尴尬地扯了个笑,「我帮你挡太阳呢,你继续睡吧。」
盛遇看了她几秒没说话,又看了眼窗帘,最后漠然收回视线。
许听芜被他刚才这一反应弄得有些后怕。
这位哥,长那么漂亮一张脸,偏偏喜欢吓人,把人吓坏了是会担刑事责任的你知道不?
她瘪了瘪嘴,继续专心致志和窗帘作斗争。
盛遇耷拉着眸子发呆,刚醒来时大脑还有些混沌,右耳又开始传来尖锐的耳鸣,他皱着眉,休息一段时间后才恢復清明。
不知道从几岁开始,他的右耳总是会疼痛,而且听力也相对弱一些。
他手揉了揉耳朵,眼前忽然刺过一抹晃眼的光亮,抬头一看,布洛芬软膏踮起脚把窗帘拉得毫无灵性。
少女因为担心碰到他的桌子,身子杵在原地,手臂尽可能舒展,这么勐的一拉……没拉上。
她往回扯了扯,再一拉……还是没拉上。
阳光和阴影就交叠亮瞎盛遇的眼睛。
他眯缝起眸子看向另一边,嘴角紧绷。
「诶,怎么回事?」许听芜没想到区区窗帘这么难摆平,垂下手,活动了一下,又重新抬起。
就在她准备与之大战三百回合时,窗帘的一角忽然被一个强烈的力道拽过去。
盛遇面无表情看着前方,手扯住布帘的一角,「哗啦」一声,成功关上了。
大力出奇蹟。
许听芜动作尬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半晌,她动了动唇:「谢谢。」
盛遇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这会儿眼睛不红了,透着几分欲说还休的无语。
他忽然抬起手臂,许听芜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缩回自己座位,一脸真诚:「你别动手啊。」
只见盛遇沉着眸子,一脸不耐烦且无奈地抬着手,无声揉了揉脖子。
「……」
哦,抱歉,以为你是想打人来着。
镇上学校教学管理没那么严格,高二的晚自习是选择性上或不上。
其实据说之前实验中学规定了高二全员晚自习,后来考虑到住得远的同学,学校投票推出了自主选择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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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大作为班主任,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我们班的孩子,绝对全部都留下来了!」
结果傍晚的放学铃声一响,全班风捲残云,五分钟不到,一个活人都没剩。
今天最后一节课正好是班主任的数学,他还想拖堂,下面的人不给面子骚动起来。
他兴致缺缺地放下粉笔,看着这群归心似箭的祖国花骨朵们,又想骂又没发作机会,只能把气撒在讲桌上,重重拍了一下。
「下课,下课。」
「哇哦哦哦哦~」
许听芜慢慢收拾好东西,前面的肖书桀「哟吼」一声丢了个纸飞机过来。
「美女,有你的信!」
谁知没控制好力度,纸飞机滑翔了一截,正好飘落在盛遇的桌面上。
许听芜赶紧扑过去,生怕纸飞机侵犯了大佬十分注重的领土权。
而她动作慢了,转过身的时候,盛遇已经面无表情打量起这架纸飞机。
许听芜赶紧道歉,把飞机拿回来。
纸飞机上还有字,被肖书桀歪歪扭扭写着:「许美女,我有一哥们想加你微信,你答应吗?」
许听芜没有思考,果断又大方:「帮我婉拒了啊,谢谢。」
肖书桀笑得乐呵:「太好了,美女是大家的,才不要给那傻逼机会。」
许听芜收拾好书包,转过头去看盛遇。
他已经单手拎着书包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去。
东南街离舅舅的诊所很近,许听芜觉得他们如果可以还能结伴而行来着。
虽然这可能性约等于零。
她凝望着盛遇的侧脸,在他左眼眼尾找到了一颗红褐色的小痣,稍微柔化了他眼里那股戾气和疏离感。
有时候他睡醒,在座位上发呆时,他眼尾那道阔开上挑的淡红色给他平添了几分色气。
兴许是许听芜的目光过于灼热,他直直回望过来,扬眉,在原地顿了一下,破天荒等待她的下文。
许听芜反应过来他在等她说话时受宠若惊。
这叫什么,暴力美少年终于承认她这个前桌并接过她友谊的橄榄枝了?
但其实她并没什么对他说的,只觉得他眼角的痣很漂亮。
几秒之后,见她还呆着,盛遇似乎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转过头准备离开。
许听芜舌头一嘟噜,没过脑子:「一起回家吗?」
她说完就觉得自己很傻逼,人家明明脸上写满了「半径一米寸草不生」,你还上去找存在感,欠的。
教室里人声鼎沸,周围充斥着桌椅板凳拖拽的声音,盛遇一只耳朵听力受损,这会儿并没有听清。
他轻蹙着眉,偏头看她。
女孩无意识抿了抿嘴唇,桃花眼瞪得大大的,像是掺了一池春水,被风撩起酝酿出清澈涟漪。
盛遇无言打量她几秒,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稍微躬身,倾侧着脑袋,离她近了点,冷淡地指了一下左耳。
许听芜明白他的含义后差点热泪盈眶,踮着脚,探着身子凑近些许。
她靠近时,唿吸喷洒在他肌肤上,盛遇身子本能地警惕,侧了一下头,拉开距离,耳廓因为应激泛起红。
许听芜为了安抚他而自觉后退一步,声音配合地大了些:「我说,明天见!」
少年耷拉着眸子,睫毛自然低垂,眼尾角那颗小红痣色气满满,他侧脸是无懈可击的帅气。
冷感和防备都不言而喻,但是莫名很……撩。
这会儿他应该是听清了,直起身子也没看她,冷淡又短暂地发了个单音节:「嗯。」
许听芜再次差点热泪盈眶,这,她没听错吧?
大佬这是,回她了?
第7章 【007】上药·瞪什么瞪,还瞪
学校到舅舅家诊所步行不过二十分钟,许听芜沿着回家的路慢慢走。
道路两旁种植着翠绿的国槐,树上住了夏蝉,黄昏时分蝉声萦绕阵阵,金色光点自树荫罅隙洒下,随风在地面上轻重交接地流动。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慢慢发酵,果不其然,她想爸妈了。
许听芜一手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菩提,缓缓抬起头,让微微湿润的眼眶发干。
云槐镇算是一个比较发达的镇,镇中心的设施现代化,往边缘走去,稍微清净一些。
当眼前的景色由鲜亮变为灰白,车辆声也越来越少时,她知道自己靠近东南街了。
这里常年背光,湿气很重,途经时,许听芜不由感到几许凉意。
她看行人低下头飞快走过,不愿意在这里久留,街边的房屋岌岌可危,远处时而传来一阵突兀犬吠。
这时东南街里慌乱地跑出几个人,他们面容失色,惊恐万分。
一个阿姨跑出来后,趴在树干上沙哑着嗓子叫喊:「打人了!流了好多血!快叫120!」
许听芜往东南街里面看去,不远处依稀有打斗的身影。
一人半跪在地上,重重地朝地上挥拳头,在他身下躺着另一人,还在挣扎着。
打人的那人身影模煳,但许听芜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们学校的校服。
少年背嵴消瘦苍劲,一下一下挥拳时兇勐至极,拳头砸在肉体上,溅起湿润的液体。
许听芜喉咙涌上一股汹涌的感觉,她盯着少年兇狠的动作,嘴唇轻颤:「盛,盛遇。」
盛遇就这么揍了那人好几下,最后拎起他的领口,漠然将男人捞起,低下头沖他说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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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抽搐着,被迫抬起头来,一边点头一边在他耳边回应。
盛遇这才作罢,将男人松开,抬起手臂擦了下额头上的血,站起身。
他站起来的那一刻,身子还有些摇晃。
他皱眉偏头,手指摸了一下头顶,放到眼前来看了几秒,最后漠然在校服上擦过,带出一道血痕。
随他临近,她才看清楚,他白色的校服上有许多凌乱脚印,头顶一直滴着血,顺着他的脖子往下,在领口晕染了一片。
而他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走,好像根本不会感到疼痛,也对生命毫不在乎。
他走出来时,大着胆子围观的人尖叫着离开。
许听芜亲眼看到这样的场景,大脑已经空白,她身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盛遇经过她,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几秒,眼神无波无澜,但莫名有种阴沉到极致的戾气,冷到骨子里。
她盯着他,动了动嘴唇,嗓子像是被掐住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淡淡收回视线,和她擦身而过,离开了。
许听芜回到诊所,舅妈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兴许是见了血,她没什么胃口,吃得也少。
「老姐,你怎么了呀?」表弟林苏叶见她没怎么动筷,问道,「是炸鸡腿不好吃吗?」
她回过神来,摇着头:「不是,姐姐在想事情呢,不太饿。」
林苏叶不好意思地笑,露出缺口的门牙:「嘿嘿,那你吃不下的话,这个鸡腿能给我吗?」
许听芜拿筷子把鸡腿支到他碗里:「吃吧,小可爱。」
她心有余悸,放下碗筷来到诊所,问林宏济:「舅舅,为什么有人经常打架呢?」
「你说的是你同学吧?」林宏济在没病人的时候会看会儿医书,翻过一页,看她神色凝重,猜到了什么。
许听芜轻声:「嗯……」
林宏济放下书,揉了揉眉心,像是在安慰:
「小芜,有的时候,打架或许并不意味暴力,可能还是走投无路的反抗。」
少年挥拳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尽管她听说过他的不少事迹,第一次看到他满脸是血出现在面前,难免会被撼动。
大家都害怕他,觉得他有病,但许听芜觉得不该是这样。
他虽然戒备心很强,总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可也没主动招惹过谁。
更多的时间都是安静坐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有人威胁到他才会警惕。
而且他的眼神……是那么干净。
她惦记着盛遇头上的伤,转头回房间拿了药箱,悄悄出门了。
入了夜,老旧的街道陷入黑暗,走许久一段路才有路灯,闪烁着微弱的光,不少飞蛾虫蚁扑上去,围着灯转。
许听芜提着药箱,拿手机当电筒,沿着路小心翼翼地走,来到上次的街角往右拐,走进那条深深的小巷。
前面飞快扑过一道黑影,许听芜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一只猫无声从墙头落下,「喵」了一声。
她舒了口气,继续试探着往前。
巷子深处有几个老旧的门面,已经打了烊,门口散乱着几张桌椅板凳。
盛遇就一家店铺前的台阶上,手里攥着一根铁棍,衣领和脖子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与他白皙的肌肤相贴,触目惊心。
少年沾了血迹的肩头落了月光,苍劲的背嵴像一座山脉让人高不可攀,冷淡目光如淬满寒冰的利刃,过分漂亮,却又过分寒凉。
他就这样守着背后一方角落,拥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沉戾情绪。
她慢慢走近,还没来得及出声,他先一步警惕地看了过来,握住铁棍的手动了动,目光狠戾。
见到是许听芜,他才几不可查地把动作敛下,但目光没有移开,直勾勾盯着她,依旧不肯卸下戒备。
光是看他一身是血地坐在这,许听芜的心里已经莫名抽搐了。
她扬了扬手里的药箱,小声地说:「我来帮你看看你的伤。」
盛遇皱起眉,不太有耐心:「不用。」
「你伤得很重,不上药会感染的。」她走近了几步。
果然,一靠近他,让他没有安全感,他的反应就很剧烈,眼神也狠狠地瞪了过来,冷飕飕的。
许听芜在心疼中莫名升起一股火气,她不怕死地把药箱往他身边「砰」地一放:「瞪瞪瞪,瞪什么瞪?你受伤了知道吗,不上药会出事的。」
少女的嗓音忽然高亢,脸上流露出生气的情绪,那双终日温柔无害的双眼瞪得凶凶的。
可这种凶并没有威慑力,也没让他感到危险,甚至他从她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柔柔淡淡的月光。
盛遇望着她,眨了眨眼,眼神里多了几分迷茫,手指动了动,闪躲着垂下了眸子。
头顶传来她的声音:「仗着自己长得帅就能随便受伤啊?多一个疤很漂亮?」
盛遇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少女伫立在他身前,专心致志地摆弄消毒棉签,眉头紧皱。
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她垂眸看他,语气不太客气:「还瞪?」
没有瞪……
盛遇莫名不自主地低下头,眼皮耷拉,睫毛微垂。
他把目光落在地面细碎的沙砾上,又看向砖缝里缓缓爬行的小蚂蚁,最后余光有意无意落向那道身影。
忽然头顶传来清凉的疼痛感,他条件反射动了一下,手紧握成拳,身体紧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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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7】撩他·有没有人说你很帅
许听芜一边帮他消毒一边对着他伤口轻柔地唿气:「会痛吧?」
刚才她也是气傻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冷静一会儿之后开始安安静静帮他上药了。
盛遇校服上的脚印凌乱,前胸,手臂,这会儿凑近了看,在领口那也有一片。
她不敢想像他是怎样被留下这些痕迹的,在她看到之前,在他反击之前,他究竟经歷了什么呢?
盛遇没吭声,慢慢放松下来,默默低着头同意她上药,只是一直皱眉,中途偶尔不太安稳地动了几下。
他身上的痕迹触目惊心,像是一条条黑色藤蔓,爬满了少年的躯干,他努力向上,可这些藤蔓把他硬生生往黑暗里拽。
她似是犹豫,最后还是不嫌被他讨厌地说:「少打点架吧……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他依旧一言不发,或许是懒得搭理她,又或者是没有答案。
许听芜嘆了口气,彻底闭嘴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自知没资格对他说教,于是把注意力放在他本人上来。
她趁上药的时候近距离打量起盛遇,少年身材消瘦,肩宽腰细,凑近了看还挺有力量感。
兴许是刚打过架的原因,手臂上青筋暴起,皮肤在昏暗灯光下显得冷白,筋骨绷直的手修长漂亮。
可惜的是手上有一道小小的伤疤,压在食指关节上,伤痕淡了,但依旧看得出来。
暴戾的少年少了几分打架之时的兇狠,低着头,额发自然下垂,侧脸冷峻白皙,眉骨到鼻樑的线条优越,眼角的痣红红的,视线没有定焦,一直在四处没有安放地看,像是在极力忍耐他人的触碰。
她放轻了动作,近乎于呵护般问:「痛不痛?」
盛遇沉默地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了她一下,又低下头去,瞳孔很清澈,只是少了几分十七八岁少年该有的生机。
许听芜看他这样竟然觉得有点乖,那是一种很纯粹、澄净的气质。
她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想法,不过每次都会及时提醒自己,你活腻了吗,他能和乖联繫在一起?
消完毒之后,她把准备好的纱布和药水拿出来,贴在他头上的伤口上。
伤口并不深,但许听芜还是忍不住叮嘱:「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
盛遇回復得果断:「不去。」
他说不去,她也不敢一再唠叨,只能自说自话:「爱去不去,以后留疤了小心交不到对象。」
许听芜本来就是这样爱逗人的性子,说话也没把门。
帮他包扎好伤口之后,她看到他泛红的耳廓,没心没肺笑了一句:「耳朵红了,害羞了啊?」
一直默默低头的盛遇抬头不友好地看了她一眼,把她还放在他头上的手挣开。
他绷着脸皱眉从兜里掏了一百块递给她,一言不发地。
像是大佬并不想欠她人情,但因为谢谢这个词太难说出口,而果断直接用金钱和她划分界限。
许听芜想了想,最终收下了。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店铺门「嘎吱」一声开了个缝,露出张陌生少年的面孔,他迷茫地看着许听芜,又看向盛遇。
盛遇转过头去,默默对他比划着名什么,少年点了点头,看向许听芜,对她笑了笑,又重新关上了门。
「你比的是手语吧?」许听芜好奇地问。
盛遇简单地「嗯」了一声,又回过头背对着门口。
「这包子铺是你家开的?」
「不是。」
「……」好冷的回覆啊。
聊天讲究个一来一回,问什么答什么极其容易冷场。
许听芜之前就是个经常把天聊死的人,别人发消息问她吃饭没,她回:「吃了」
对方只能搜刮着耐心问:「吃的什么?」
她答:「吃的饭」
那人再也没说话了。
她不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显然这位盛遇高冷美少年比她更不愿意开口。
一个不擅长,一个不愿意,凑在一起,不出意外冷场了,空气中拉扯起一个长久的沉默。
昏黄的灯光洒在少年身上,投下一倒拉长的阴影,阴影似山,充满了神秘。
路灯下招邀着飞虫蚊蝇,不知疲倦地悠来游去,萤火微光在黑夜里显得更加微不足道,被黑暗吞噬前耗尽最后一丝能量,极力发着光和热。
光线忽暗復明,一阵穿堂风过,吻了少男和少女的脸颊。
「盛遇……」不知道为什么,许听芜唤了一声,轻轻地,「不要受伤啊。」
那晚是舅舅来到东南街,把她寻了回去。
许听芜向舅舅询问盛遇的情况,他也表示知道的不太多,因为他到家里诊所来拿药才稍微打听了一下。
东南街不仅住了许多无业游民,还有很多当年从院出来的人。
几年前当地盛家对外宣称找回了走失多年的幼子,其中关系可见一斑。
其实从他的种种下意识反应,许听芜就能猜测出什么。
盛遇的童年或许……不太幸运。
翌日上学,许听芜来到教室,视线不经意一扫,看到靠窗最后一排坐了个身影。
盛遇今天戴了顶鸭舌帽,遮住头顶的伤口,早上天冷,他在短袖校服外面加了个黑色外套。
她来到座位时,他正默默望着窗外发呆,侧脸一如既往帅气,因为戴着鸭舌帽,让人不自觉把目光往他下半张脸吸引,下颚线流畅,鼻樑高挺,唇线性感,又因为今天一身黑,多了点坏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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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就这么看了一会儿。
感受到她赤裸的视线,盛遇侧过头来对上她的目光。
「早上好。」打扰了大佬发呆,她心存愧疚,于是尴尬地笑了一声。
盛遇不为所动,清冷地收回视线,继续看着窗外,多余的话都没有。
许听芜很好奇,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他天天对着发呆,有金子还是有美女?
别人校霸上课睡觉,他发呆,不仅只发呆吧,还不迟到不早退,而且会交作业。
「听芜小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哦。」肖书桀扭过头来对她笑得热烈。
许听芜直觉有鬼,扬眉问:「你想抄我哪科作业?」
果然,只见他笑容咧开:「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姐姐救我。」
许听芜笑着把卷子翻出来,将步骤分享给他。
肖书桀乐呵呵地接过,不过还是真诚地说:「你今天真的很漂亮,高马尾超适合你的,又甜又飒,对吧小赵。」
赵飞萤埋头苦写,这会儿扭过头来,见到许听芜的髮型,真诚地竖起大拇指:「真心好看,下课教我怎么梳,我要有你这张脸,我天天勾搭汉子玩。」
许听芜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笑了笑。
她扭过头去从书包里掏作业本,不经意间抬头,发现这位恃帅行兇的大哥竟然在看她。
他的瞳孔比常人更黑,因为没什么情绪,显得更为空冷干净,一动不动的,似乎很专注。
两人视线对上时,他又淡然地别开目光,看向窗外。
周围吵吵闹闹,他们这一默默对视,竟然有股子暗渡陈仓的感觉。
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反应,反正许听芜没骨气地心跳加快了。
高贵冷艷且不爱搭理人的暴力美学少年……在,偷看她?
她爱逗人的性子又没压抑住,不怕死地往他那边稍微探了探。
一旦他感到他人靠近,就会看过来,他们视线再次对上,盛遇扬眉表示疑惑。
或许是刚才听了彩虹屁,现在许听芜想夸赞人的心到达顶峰。
她看着他逐渐泛红的耳廓,忽然笑着对他说:「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帅啊。」
少女嘴角漾着笑,桃花眼微勾,目光是至真至纯的温柔。
盛遇仿佛能感受到她逐渐贴近的唿吸,夹杂着清淡的香气,喷洒在他的脸上。
第9章 【008】互动·你们好来电啊
而她那已经突破了的「安全距离」,本该让他感到警觉,他却没任何不适的反应。
就像她身上的香气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入他的肺腑,轻柔缓慢地占据这一方,等到他回味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
盛遇心里有一瞬莫名的颤动,很烦的感觉。
他抽离视线,皱起眉头看向窗外,不太高兴的样子。
许听芜也不开玩笑了,顺手从包里捞出一盒新的外伤药膏,并着两块巧克力,一起放在他的桌上。
回过头前最后一次叮嘱:「记得换药。」
余光里,少女已经埋着头,在自己的座位上专心致志看书。
她那纤瘦的肩线流畅,颈部白皙,未经束起的髮丝柔软贴合在上,几乎能看到阳光穿插而过,留下的薄薄光晕。
盛遇这才忽闪着收回视线,看向桌面上那一盒新的布洛芬软膏。
他眨了眨眼,又把目光落向旁边的两块巧克力上。
盛遇没什么感觉,向来分辨不出积极的情绪,只觉得,不讨厌。
他伸出手,掌心在桌面上一扫,默无声息地将软膏和巧克力收下,放在课桌的抽屉里。
接下来他又默默看向窗外。
今天的气温降了几度,窗外依稀有风的声音,一只麻雀落在枝头,又快速飞走,树枝在原地轻轻摇曳。
许听芜坐在座位上算数学题,一阵风灌入,手臂上漫起鸡皮疙瘩。
云槐镇前些日子经常下大雨,居高不下的气温终于渐消,这样的结果就是秋天来得格外突然,给人猝不及防的凉意。
班上大部分的人都穿着夏季校服,有些人还睏倦绵绵,被这一阵风颳得精神抖擞。
一般这时候,靠窗的同学们就会自觉起身关窗户了。
「肖总,关窗啊。」教室的前排传来抱怨。
肖书桀很无奈:「我关了。」
「那怎么还这么冷?」
众人挨个检查定睛一看,最后一排的窗户大剌剌敞开,窗边坐着某位气压低沉的大佬。
纵有抱怨,他们也只能憋在肚子里,并且互相挤眉弄眼,希望某个「志愿者」自动请缨去关窗。
对视完毕,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肖书桀也怂怂地缩了缩脖子。
赵飞萤嫌弃地对肖书桀翻白眼:「你个怂鬼。」
肖书桀把书盖在脑门上装死:「我家里还有一个超市等着我继承呢,我才不想英年早逝。」
大家只好把期望寄托在新来的许听芜身上,毕竟她距离那扇光荣的窗户最近。
肖书桀转头对许听芜小声说:「姐姐,你有办法把最后一扇窗户关上吗?」
许听芜正在解题,眉头还锁着,不知道刚才教室里发生了怎样一轮骚动。
她「啊?」了一声,后知后觉看向后排,要关掉窗户,确实得从盛遇那边推过来。
有了上次拉窗帘的经验,许听芜知道靠近盛遇的座位,他就会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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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很淡然地喊了一声:「盛遇。」
教室里本就因为关窗户这件事静了下来,气氛压抑得不得了,许听芜这一声,无疑让六班全方面无死角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盛遇,暴力少年,战斗榜硕果纍纍,而且脾气差得不行,老师都不敢怎么叫他,小姐姐竟然直唿他的大名。
盛遇正在发呆,听到少女的声音,波澜不惊看过去。
许听芜对上他漆黑的眼神,很自然地说:「能关一下窗户吗?」
少女耳畔髮丝飞扬,宽阔的袖口轻盪。
他没说话,收了眼神,抬起手臂稍微推了一下窗户,原本敞开的窗就这样……关上了。
唿啸的风声被阻挡在外,教室里安静如鸡,这是什么堪比小行星撞地球般场景啊。
更让他们吃惊的还在后面。
只见许听芜小姐姐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盛遇没吭声,淡淡看了她一眼,动了一下身子,像是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旋即又默默看向窗外。
这,这特么是,友好互动了?!
赵飞萤手里捧着早自习的单词书,整个人已经僵化,第一个发出了灵魂感嘆。
「你们,好来电啊。」
许听芜听得心里一颤,她嘴上打着哈哈:「你开什么玩笑。」
心里想的则是,我心思那么明显了?
许听芜是一个对自己坦荡的人,共情能力强,也不迟钝,她承认她对盛遇挺有感觉的。
她昨晚也思考了这种感觉,也不能叫做喜欢吧,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情感转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爸妈去世了,她就很想……找个人来爱一爱。
她想爱人,他缺人爱,无处安放的充沛爱心,就这样自然妥帖地落在了盛遇身上。
「真的,你们俩有种莫名的cp感。」赵飞萤凑近了,压低声音说,「就那种,江南美人和偏执大佬。」
许听芜心说,明明是流浪狗和撸狗的。
她也没反驳,眨巴眨巴眼,探着身子过去和赵飞萤说悄悄话。
「学校有人追盛遇吗?」
赵飞萤一副「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对她说:「怎么可能有,虽然盛遇很帅,但也没有人敢冒生命危险啊,他已经不在同一个参考系了。」
许听芜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心想这也挺好的,至少没人竞争不是?
她嘆了口气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她那二老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会不会担心,毕竟吧……情窦初开的时候,遇到的是一个暴力少年。第一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早些年出去留学过,算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在实验中学很有名望。
不过许听芜第一次听他上课的时候,听到他那有些怪异的口音,问赵飞萤:「老朱去哪留学的?」
赵飞萤转过头小声说:「巴基斯坦。」
怪说不得,这口音一股印度味儿呢。
老朱脾气比较暴躁,人称「朱」九族,总是把他的粉笔头扔得和机关枪子弹一样。
「你们在上课还是在入土啊?」他把桌子拍得啪啪啪的,皱眉环顾教室,「死了半截没人埋是吧!」
肖书桀本来就是班上最爱搞小动作那一类男生,只要老师不高兴,都把他拿来骂一顿,反正他脑子缺根筋也不会上心。
「肖书桀,你刚刚一直看窗外干什么?树上有鬼教你考大学?」
肖书桀觉得冤枉:「我不就看了一眼吗,怎么就一直看了?」
老朱声音高亢起来:「你还反驳,起来给我回答问题,下一段话怎么翻译!」
「我,我冤枉啊。」
下面噗嗤噗嗤幸灾乐祸地笑,毕竟都知道老朱在指桑骂槐。
终日看窗外的应该是许听芜身后那位仁兄,但他没胆子骂,只能找一个出气筒。
肖书桀当然回答不了问题,最后又被臭骂了一顿。
许听芜悄悄转过头去,只见盛遇依旧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盯着外面发呆。
「上英语课了。」她小声地提醒。
他看了过来,眼神很淡。
许听芜硬着头皮帮他从一边课桌上拿出今天的英语资料,放在他面前。
盛遇的目光自然而然垂在那张卷子上,有些在状况之外的茫然。
许听芜手指指着其中一段文章,提醒:「在这里。」
她的手白白净净的,指甲修剪得整齐,指尖上有很健康的小月牙,手腕上戴着一串莹润的菩提,碰撞在桌面上,发出细小的声音。
或许是她这一番扭头,正好踩在老朱的雷区。
「许听芜!」老朱不客气地看向她,「你要帮你后面那位考大学吗!能不能看好自己的卷子?」
许听芜惊得只好重新转过身去。
小月牙在盛遇眼前一晃,忽然抽身消失不见了。
盛遇抬头顺着声源看过去,直直盯着,没什么多余的情绪,自然而然冷飕飕的。
他对班上的人事物毫无感情,任何时候都置身事外,但今天忽然觉得——
这老头,真吵啊。
第10章 【009】小狗·她说别人好看
许听芜渐渐发现,盛遇的右耳应该受过伤,听力可能受损了。
他在中午睡醒时,第一个动作就是皱起眉,一脸不高兴地揉着右耳。
有一次在走廊拐角无人处见他听电话用的左耳,而他的惯用手却是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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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他俯下身子指了指耳朵,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为了验证这个推测,在一个课间,周围比较吵闹,她回过头去叫他。
「盛遇。」
这会儿盛遇已经习惯她坐在他前面了,大部分在他没事做的时候喊他不会让他生气,他也会眼神回应。
比如这次,盛遇耷拉着眼注视桌面下方,这会子稍掀了掀眼皮,看着她,扬眉不语。
他的目光疏淡,毫不避讳地对上来。
许听芜抿了抿嘴唇,稍微往后挪了一点,有些心虚,随便说了句:「能借一下你的数学书吗?」
教室里吵吵闹闹,前排的肖书桀和赵飞萤又开始了每日的互怼环节。
她的声音很好融入了他们的吵架声中。
果不其然,盛遇拧了拧眉,身子往前探,稍微往她那边倾了一点,几不可察地偏头拿左耳靠近。
短暂清冷地:「嗯?」
这个细节是他的习惯,许听芜看得又自责又心疼。
「借一下你的数学书。」她配合地凑近了。
一股干净的草木香扑面,带来又危险又安稳的矛盾感觉。
他应该是听清了,往后靠,拉开距离,也没多做多余的动作,下巴指了指旁边桌面上的一摞书:「拿。」
许听芜捧着数学书回到自己的课桌,内心百感交集。
作为主动的那一方,她要学会自己找糖吃,该高兴盛遇很果断地把书借给她才对,可知道真相后,这种情绪被打了个折扣。
他的书很新,几乎没怎么翻开过,扉页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洋洋洒洒写了三个。
正如他每时每刻都很注重的领地意识,像标註所有权一般,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明确划分界限。
把书还给他的时候,她趁机又在他桌上放了两块巧克力:「吃吗?」
最近她每天都给他带巧克力,加了糖的,不多不少正好两块。
除此之外偶尔还带牛奶,她巴不得把他养得白白胖胖。
盛遇望着桌上的巧克力,嘴唇紧抿着没说话。
之前布洛芬软膏送的那些,他一般都放在课桌抽屉里了,没有吃过。
但最近她会一直盯着他,看他吃下去才肯转过头去,他很不好煳弄。
「今天多加了一些牛奶,你尝尝呢。」她温柔细语。
盛遇看了看她,女生对他笑,眼睛很亮……
之前他在她面前吃过一次,她的笑扩开,露出的牙齿白白的,双眼微弯,像两道月牙。
盛遇皱起眉,有些抗拒的神色。
许听芜把巧克力推近了一些,对他偏了偏头,声音很温柔:「好吃的。」
「……」他这才半带着抗拒拆了一块,一口塞进嘴里,尽可能不怎么感受这个味道咽了下去。
许听芜盯着他的动作,嘴角不自觉欣慰地扬得更明显了。
对呀,吃吧吃吧,补充点营养,白白胖胖才能充满希望呀。
「听芜,卷子借我看看。」赵飞萤转过头叫她。
许听芜正在监督盛遇把另一块巧克力也吃掉,听到这转身去递了一下卷子。
盛遇迅速把另一块巧克力藏在课桌下面,随后假装无事发生地看向窗外。
她再次转过去时,见盛遇又开始发呆,也没多想,看到他另一块巧克力也没了,以为他吃掉了,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
「还要吗?」她尝试着问。
盛遇一动不动看窗外,这次有些心虚,视线没有安定。
听到她这样说,他马上摇头。
「好吧。」许听芜也不强求了,转过头去。
余光里的小姑娘已经没看他,他这才重新趴回桌子上,心里竟然舒了一口气。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之后喉结滚了滚往下灌,把浓郁的巧克力和牛奶味都压下去。
倒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吃,而是小时候没吃过,他不轻易尝试陌生的味道。
许听芜从包里掏出剩下的巧克力,分给赵飞萤他们。
每次大课间肖书桀都会分零食,一直白吃人家也不好意思。
肖书桀咬了一口她做的巧克力,赞不绝口:「姐姐,太好吃了吧,比我家卖的还好吃。」
许听芜接受了他的赞许,对他熟络地说:「我最近每天都会做,给你们带。」
「那我明天给你们带水果。」赵飞萤插了一句。
「你能不能学学人家听芜姐姐,长得漂亮人还会做点心,你煮个泡面都费劲吧?」肖书桀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赵飞萤的机会,趁机带浆带水地嘲。
他们两人果然再次吵起来了,动静震天骇地。
人类的悲喜无法相通,正如盛遇此刻只觉得他们吵闹。
特别是他们分着布洛芬软膏的巧克力的时候,莫名的,就很烦闷。
他有些不开心地把刚刚剩下的那一颗拿出来,撕开包装送进嘴里,表情臭臭地趴在桌上品赏。
没有大口咀嚼,没有马上咽下,而是任由那股甜腻的感觉遍布味蕾,最后慢慢滑进胃里。
许听芜前桌两人总是莫名吵起来,又飞速和好,现在加上许听芜三人在一起互相吹捧。
这个主意是赵飞萤提出的,她说最近天天被家长骂,都快抑郁了,想听点好听的。
肖书桀很给她面子:「赵姐,我觉得你相当有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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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飞萤挑眉:「继续。」
「力气大,打起人来一点不含煳,词彙量丰富,和人家打游戏对骂半个小时不重复的……诶哟我的头髮,别别别,姐姐我错了。」
许听芜被肖书桀向赵飞萤求饶的姿势逗笑,对她说:「我觉得你很率真,我最近就挺丧,跟你在一起心情都好很多。」
有效夸赞让赵飞萤听了舒心,满意地放开了肖书桀的头髮。
肖书桀:「你也夸夸我,安慰一下我这个每天挨揍的可怜人呗。」
许听芜抿完一块巧克力,想了想,真心实意地说:「你很阳光,容易给人正向反馈,比如你吃我的巧克力看起来很香,我很有成就感。」
肖书桀不知足:「还有呢还有呢,有没有夸我颜值的?」
「嗯……」许听芜配合他,笑着说,「你长得也不错。」
果然,肖书桀被夸了之后飘飘然,窜天猴一般跳起来:「姐姐说我长得好看诶嘿嘿嘿!」
赵飞萤把他拽下来按在座位上,提醒:「哥们,她是说你长得不错,不是说你长得好看。」
「我不管,四捨五入我就是金城武!」
许听芜被两人逗得合不拢嘴,双肩一颤一颤的。
不知道的是,盛遇趴在桌上,已经进入了终极自闭模式。
他的大脑思维已经形成一个怪圈:「他吃她的巧克力,她开心,我不吃她的巧克力,所以她就不开心。」
「她还说他长得好看……」
盛遇不太乐意地把头埋进臂弯里,得出最终结论:「她不觉得我好看了。」
「……」
少年的脑海里仿佛长出一片旷野,旷野荒草丛生,风在里面四处乱吹。
翌日,许听芜照常施行把盛遇养得白白胖胖计划,给他投餵巧克力。
今天在巧克力里放了一些松果,不知道合不合他口味。
「盛遇,吃……」她扭过头去,还没说完,话音戛然而止。
前几天要让盛遇吃巧克力必须得费很大的功夫,谁知道今天他竟然毫不躲避,眼睛盯着她。
随后,又别扭又傲娇地摊开手,伸出来,停在她面前:「嗯。」
许听芜傻在原地,一动不动,近乎于石化。
帅气的少年看了看她,眼眸漆黑清透,疏冷又短暂地补了两个字:「好吃。」
第11章 【010】触碰·没有不喜欢
她,她没听错吧?
许听芜保持这个动作,愣了好几秒。
少年像是强调了一次,把手再次往前伸了些。
她大脑近乎空白,是怎么把巧克力递给他的,她都快记不清了。
印象里只有一团被揉得似棉花般的少女心,没有支点地,毫无预兆地颤了颤。
盛遇今天没有犹豫,一口气吃下两块巧克力,紧緻的下颔鼓起一块性感消瘦的弧度,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上下滑动。
他吃的时候不斯文,莫名具有野性的美感,配合着他这终日低沉的神色,这会子倒有点校园小说中痞坏男主的感觉了。
盛遇乖乖吃完了,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大口,喉结滚了滚。
他唇角还泛着光泽,在瑰色的唇瓣上显得别有一番诱惑力。
「吃完了。」盛遇简洁地抛出三个字。
许听芜大脑已经不能处理一系列发生的事件了,只能像提线木偶一般上下点了点头。
等到后来上课,本该认真听讲的她,脑海里倒带一般,刚才发生的事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回忆到他用一双真诚清亮的眸子盯着她看时,她这该死的心脏,毫无骨气地剧烈跳动起来。
兴许是他平时都板着一张脸,周围自然而然形成了低气压。
而他的那一瞬反差和耐心让他……如沐春风。
虽然不否认盛遇的狠戾和不近人情,但不得承认,他有一种致命吸引力。
像是粗粝的砂石,冰冷的河水,凛冽的北风,不精緻,但有时又像羞涩的初阳,矛盾却又自洽的感觉。
她今天还带了别的食物,趁着大课间和他们分零食前,她又转过身子去。
「盛遇。」
盛遇从一朵云上抽离视线,垂眸看她,稍微把身子往她那边探了探,左脸颊微侧。
许听芜轻轻捧起一袋饼干和一盒奶。
「你是不是不喜欢吃巧克力啊?我今天还给你带了别的。」
盛遇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的桌上就轻轻放上了一小袋曲奇饼。
小女生很真诚地仰面看他,一字一句都像是春风拂面。
「你要是喜欢吃,我就继续给你带,不喜欢就算了。」
袋子是透明的,上面轻轻綑扎出一个小蝴蝶结,很精緻。
一、二、三……数不清的小饼干。
「没有。」他没怎么想就开口。
他想说,没有不喜欢巧克力,也不会不喜欢小饼干。
为表真诚,他特意看她,眼神对上她的眸子。
「听芜小姐姐!来吃零食啦!我今天带了旺仔小馒头还有香酥饼!」肖书桀头也不回扯着嗓子从书包里掏东西。
许听芜刚想回应,忽然自己的手被按了一按。
盛遇把她放在饼干袋子上的手背轻轻压住,很自然地。
他的指尖有些冰凉,所以肌肤贴合的感觉更加不容忽视,虽然他只是这么一碰就拿开了,带来的冲击也十分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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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脑袋内部再次炸裂,像是被无数个飞弹爆破过。
耳朵里当场住了个马蜂窝,嗡嗡的,把全世界所有声音滤化成了噪点,什么都听不清。
以至于盛遇的嘴一张一合说了什么,她全都当了耳旁风。
「没有不喜欢…… 」盛遇见到她的眼神已经走神,重复了一遍。
「啊?」许听芜还是在宕机状态,发出了灵魂的一声单音。
盛遇:「……」
许听芜和他们分零食的时候,整个人还在飘忽。
赵飞萤调侃:「咋了宝贝,你脸好红。」
许听芜抬起手臂探了一下脸颊,果真好烫。
倒也不是她矫情,在学校和男生当同桌的时候,手肘碰着手肘那是常有的事。
但这是盛遇啊,高贵冷艷拒人千里之外的盛遇,她有那么一点歹心但不多的盛遇……
瞧瞧,盛遇除了打架的时候和人有肢体接触以外,还有谁能碰到他!
向来优雅淡定且面对帅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许听芜同学,生平第一次因为和男生手碰手而激动了。
不管,四捨五入,我们牵手了。
「……」许听芜脑海里钻出这个想法时,她把自己吓了一跳。
痛定思痛,她自我嫌弃地把脑袋往桌面上抵,揉了一下发热的脑袋,要淡定。
上课前,她侧过身子,没有完全扭头过去,但余光却是打量着盛遇那边。
暴力的小少年这会儿正在暴力喝奶,一点都不温柔。
把吸管插好以后送进嘴里咬住,一口解决完毕,有力的大手把奶盒捏扁,吸管里发出了吮吸空气的声音。
他捏住奶盒的手臂结实,肌肉线条结实漂亮,他微微皱眉,眼眸似垂未垂,冷淡中透着一股子拥有蓬勃力量感的张力。
喝完奶之后,他又习惯性拿出矿泉水喝两口,仰头的时候,喉结会格外突出。
许听芜:「……」
她按捺住汹涌的内心,状若淡定地回过头,端正坐在座位上。
几秒后,埋头捂脸,默念——
天杀的,怎么能这么帅呢。
她完了,彻底完了。
自从他不抗拒地碰过她的手之后,许听芜靠近他时,明显比之前胆子要大很多了。
至少在刚来的那几天,她的座椅靠背坚决不会抵在盛遇的课桌上,始终是有一条缝隙在的。
如果她稍不注意碰到了,他就会有很大的反应,毫不客气把桌子往后面拉,相当有原则地当一个「自闭少年」。
她也说不清到底从哪天开始,他们中间那条楚河汉界已经不再分明。
偶尔她累了伸懒腰,身体还会碰到他的桌子,他也没说什么。
她有时候还找他借课本和练习册,假装无意把笔落在他的座位下面,让他帮忙捡。
这是她的小心机。
全方位,无死角,深入贯彻无孔不入的方针,渗透进他的生活。
这是她找之前学校的一位学姐请教的经验,那位学姐正是靠这样的手段追到了年级第一。
「谢谢。」她接过盛遇捡起来的笔,对他漾起笑。
盛遇没说话,看了看她,对视了那么一下,算是回应。
她还有别的心机。
课间或者放学时期周围比较吵闹,她故意找他说话,而且还是一副有要紧事的样子。
盛遇听不太清,就会把脑袋凑过来,很清冷地扬着音:「嗯?」
这时候他们就能隔得更近一些。
许听芜觉得自己的亲爹亲妈在天上估计都能听到她心里的算盘声。
每次做这件事她会自我谴责一番,但是又在成功近距离看到盛遇的帅脸之后,万分满足。
放学铃声一响,整栋教学楼都在喧闹中,许听芜不紧不慢收拾好书包,在盛遇离开前叫住他。
「盛遇。」
被叫住的男生单手拎着书包,顿住脚步,视线微垂看她。
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眼神直勾勾的,仿佛有什么大事要说。
盛遇往她那边弯了弯身子,偏头:「嗯?」
许听芜得逞,笑着凑上前去。
谁知这次出了点意外。
前排的肖书桀和赵飞萤又干起架来了,桌椅板凳乱成一团,世界大战一触而发。
许听芜被一个强有力的力道往前推,整个人猝不及防扑向盛遇。
正巧他配合地凑近,她就这么直直地、生勐地撞在了他的脸颊上。
准确来说是撞在了他的下颔骨上,少年稜角分明的下颔把她的脑袋硌得生疼,眼冒金星。
她弓着腰捂住额头,倒抽凉气,苦着脸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盛遇紧紧皱起了眉,看起来生气了,也弯下身子。
许听芜心想完了完了,叫你耍心眼,翻车了吧,把人家撞着了。
「对不起啊盛遇,我刚刚没站稳。」她快痛傻了。
她相信了小说里描写男主的脸部用『刀削的轮廓』。
盛遇恐怕是浑身上下都带刀子,又狠又锋利,武力值高得他喵连个下巴的伤害性都那么强。
她手捂着额头,眼睛盯着地面开始冒金光,这时感觉脸颊上洒来很近的唿吸,手指处也冰冰的。
盛遇这会儿还是皱着眉,看到女生的吃痛表情,轻轻拨弄开她捂住额头的手,凑近打量着,声音低沉:「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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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唿吸近在咫尺,手也这样按在她的手掌上,触感清晰。
许听芜愣愣抬起头,看见盛遇的放大的脸,尤其是那双眼,专注清澈,灯光照耀着,长长的睫毛落下柔淡暗影。
第12章 【011】喜欢·明天能找你吗?
「我……」许听芜觉得脑袋撞个包出来也无所谓了。
胡说,撞个包可不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要是撞个包,盛遇还不得撞毁容了?
少年眉头紧锁,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见她还一动不动,又凑近了些:「看看。」
说着,他手轻轻拨开她的手指,指腹按在她的手背上,目光沉沉盯着她额头上有些发红的肌肤。
他的眼神自然沉缓,瞳孔一转也不转,就像认真打量某样他关心的事物。
两人隔得极近,她能嗅到他身上灼烈的草木香,感受到他温热的唿吸节奏。
空气中似涌动起将燃未燃的火星子,落在某片荒原野草上,如果再来一阵风,就能熊熊燃烧起来。
许听芜耳朵有些发烫了,缓过劲来,对他说:「没那么痛了。」
盛遇这才直起身子,两人的距离自然拉开,他还垂眸看她,过了会儿,又扫向打闹的那边。
刚才肖书桀和赵飞萤的大战因为波及许听芜而告终,呆滞地目击后排发生的一切。
盛遇看过去的时候,神色平平,没什么多余表情,但两人莫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肖书桀被吓得当场鞠了个躬:「我们错了。」
平时盛遇在班上存在感极其低,大家都和他保持了长时间的互不打扰的模式,盛遇也对一些小事毫不在意,所以他们还未有过冲突。
就在刚才,肖书桀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好比半夜偷摸在被窝里玩手机,亲妈忽然掀开被子,低头无声看着你,你那种可怜绝望又无助。
赵飞萤也抱歉地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然后和肖书桀在桌子下没人看得到的地方,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
盛遇没有理会,再次看她,问:「想说什么?」
「啊?」许听芜正在迷茫当中,已经忘记刚才她故意找他这件事。
「刚才。」盛遇躬身,侧耳在她嘴边,看着地面,睫毛微垂,有种说不出的耐心,「想对我说什么?」
他的声音低哑,语速不紧不慢,配合他无懈可击的侧脸,许听芜心肝又颤了颤。
完了,其实每次她一本正经找他,都是说一些鸡毛蒜皮。
本来一开始打算的是随便说个「下周见」之类的毫无营养的话,经过这一闹,她再也不能做出捉弄他的事了。
许听芜有些自责,抿着嘴唇,盯了盯地面,张嘴咿咿呀呀半天哼不出一个字儿。
「嗯?」盛遇听见小女生的支支吾吾,以为自己是没听清,又凑近了点。
这下,他的脸颊近在咫尺了,他那终日孤傲不近人情的神色好像淡化了一些。
许听芜被他这番耐心弄得更紧张,搜肠刮肚,脑子又是一抽抽,说出了心里话:「明天能找你吗,东南街那边?」
说出来,她就怕盛遇拒绝,毕竟他们关系倒也没那么亲近,大周末地单独相见。
这和相邀约会有什么区别?完了,盛遇不会发现她的歹心了吧?!
「那啥,我就是随便一说,我家离东南街近,就是好奇的想来看看…… 」她试图解释。
她手上无意识地挥动,抬头眼眸闪烁,分明就是心虚的表现。
谁知盛遇看着她,没拒绝:「好。」
砰——许听芜的脑子再次炸了,最后噼里啪啦放起了烟花。
盛遇离开的时候她还在回味,估计脸红心跳的,半天都没恢復过来。
她捧着有点澎湃的小心脏,轻啧了一声。
完了啊,这十七岁的少女心还特么有点缠绵。
第13章 【012】拉手·「不痛,别担心」
第二天,许听芜按照平日的作息起了床。
周末宏济诊所开门会更晚一些,舅舅舅妈还没醒,许听芜提前帮忙准备了早餐。
林苏叶起得要早,这孩子就是典型的上学日起床困难,周末跟打了鸡血一样。
他今年刚上小学,和小伙伴约好了今天一起去爬树,天不亮就亢奋。
许听芜把他叫过来喝粥,问:「跟爸爸妈妈说过了吗?」
「说过了。」林苏叶喝了一口粥,门牙漏风,几粒米饭喷出来。
许听芜递给他一张纸,决定开始忽悠他:「知道为什么你门牙长不出来吗?」
这件事戳中了小男生的痛点,他一脸好奇:「老姐,为什么?」
许听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因为你老啃炸鸡腿,没等门牙长出来就啃,门牙生气了,说你不等他,就不长出来了。」
林苏叶显然没相信她,这孩子之前就是听了许听芜的胡诌,在同学们面前吹牛逼,被同学们嘲笑一番后,回来躲在被子里生闷气。
许听芜只得扯着他的被子哄,神情那叫一个披肝沥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说奥特之王是奥特之父的爸爸。」
「我气的是这个吗!」小屁孩声音都哭得沙哑了,「你为什么要伪造奥特之父签名,结果签的是乔治啊。」
许听芜挠了挠头:「奥特之父不叫乔治?再说了,不是你非要我帮你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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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屁孩子呜哇地哭着,捂着脸往枕头下藏:「奥特之父叫凯恩,乔治是小猪佩奇他弟啊呜呜呜呜。」
有了在同学面前丢人的经验,林苏叶再也不愿相信许听芜的鬼话。
他一脸拽了吧唧懂得非常多的表情:「老姐,我爸爸说,门牙长不出来是因为牙仙子还没帮我施法。」
许听芜默默给他夹了一块小咸菜:「多吃点吧,可怜的孩子。」
从小生活在大人的谎言之下,惨吶。
上午借着厨房的烤箱,许听芜又烤了一盘曲奇饼,加了更多奶和黄油,整个屋子都在飘香。
给家里人留了部分后,她包装好剩下的饼干,带上牛奶就出门了。
也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找到盛遇,她也没他的联繫方式,这个人行踪不定,能找到都是看缘分的。
「……」走着走着,她就有点失笑。
觉得现在像极了之前每天带上吃的去找小区里的流浪狗,能不能投餵成功无关技巧,全凭运气。
清晨的东南街相对热闹一些,不少小贩推着车从里面走出来。
前面一个骑着三轮,摇着铃铛丁零零从她身边擦身而过,车轮轧在凹陷不平的地面上,整个车身都在摇晃。
许听芜走到街道尽头,向右折进那条小巷。
这条巷的名字叫听涛巷,沿着巷子一直往里走,可以走出东南街片区,靠近护城河。
还没沿着听涛巷走几步,许听芜就看到了盛遇孤伶伶快速行走的身影。
在学校她也经常在人群里一眼找到他,因为盛遇个子高,很好辨认。
不仅如此,他身材落拓,仪态很好,背部自然而然挺拔,像是顶了一片天。
不过他清瘦的身材让衣摆和裤管都显得空荡荡的,大家都是结伴而行,他只身淡漠走过,背影总是孤单寂寥的样子。
今天他穿了一件黑色外套,把外套的兜帽戴在头上,下面也是黑色长裤,显得腿又直又长。
她不自觉扬起笑,拎着曲奇饼就往他那边跑去。
「盛遇!」她大声喊。
她看到前面的少年顿住脚步,回过头,脸上还带着一瞬茫然。
她小跑来到他身前,又怕离他太近,会让他觉得不舒服,在一步远的距离停下。
这时候,小女生的眼睛已经弯成两道月牙。
晨间光晕清透干净,从小巷的墙头遍洒,把少女因为奔跑而变得红红的鼻头都照得粉嫩无暇。
像剥了壳的鸡蛋,又像覆满露水的嫩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很纯粹的气质。
「早上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眸子说。
盛遇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嗯。」
现在他们已经可以顺利对话了,不过大部分都是许听芜叽里哌啦地说,他默默听着,偶尔应一声。
但这已经是不小的进步,许听芜满心满眼都是他回復她了。
她这才敢仰头看他,嘴的弧度还扬着,但在看到他的脸之后荡然无存,嘴角一点点耷拉下去。
盛遇的脸颊上多了一道红红的伤痕,嘴角和鼻樑都挂着擦伤,他皮肤白,所以一目了然。
「怎么回事啊?」她拧起眉,怎么又受伤了……
她的担忧溢于言表,眉心间的褶皱让她看起来蔫了吧唧的,明亮的双眼一下子就暗淡下去。
多漂亮的男生啊,怎么非得是鼻青脸肿的。
关于他总是打架这件事,她不知道原由,他也不愿意说。
所以她只能打量着他的伤口,倒吸着凉气:「上药没有?」
盛遇看了看她的眼睛,慢慢道:「没。」
「怎么能不上药,你得去看看啊。」她不知道自己语气焦急起来了,忘记和他保持距离,踮起脚往他脸上仔细检查。
还好脸上的都是轻伤,应该过个小半月就能完全消下去。
盛遇看到女生一直关切的眉眼,主动弯下腰,把脸凑近一些:「不痛。」
他语气总是平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怎么可能不痛啊。」她凑近了看,这鼻青脸肿样更触目惊心,「谁打你了?」
天杀的,打人还打脸,这就过分了吧。
盛遇顿了顿,眼睛看向另一旁,把这个问题带过去:「不要紧。」
他不想说,她也不好过问,他的脸凑得那么近,她不忍心看到他的伤,于是把视线别到一边,微微蹙眉,往前走。
盛遇也随之直起身子,跟在她身边,继续垂眸无言看她。
两人一起沿着巷子往里走,许听芜一直把脑袋埋下不肯抬头。
盛遇有些试探地问:「丑?」
问了,眼神又心虚地忽闪了一下。
许听芜这会儿还在心里谩骂那个杀千刀的把盛遇脸打成这样的王八糕子,没听清他问的话,斥责了一句:「打人也不该打脸啊。」
盛遇见她还没有看他,又想起她夸别人长得好看这件事来。
他没觉得脸上有伤是一件多大的事,受伤不受伤也都一样,活着……怎么都无所谓。
但她好像只喜欢长得好看的。
他忽然抬起手肘,指尖碰了碰许听芜的胳膊,示意她看他。
结果就在他伸出手的时候,许听芜眼尖地看到少年手背上的淤青,指节都破皮了,涔着血色,看得心里直抽抽。
她能想像到是他用力挥拳的时候弄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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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也不知道在气个什么劲,就是耷拉着脑袋不愿意抬头。
盛遇默默注视她的神情,安静地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覆盖住她的手腕。
而后慢慢抬起她的手臂,让她指尖触碰到他脸上那道伤口。
他语气波澜不惊,但眼神却一直落在她脸颊上,淡淡地说:「浅的,不担心。」
第14章 【013】低哑·为什么要找我
许听芜脑子又开始宕机了。
盛遇好像是在让她感受,他脸上的伤很浅,并不严重。
但她的手腕正被他捏住,指腹按在他的脸颊上,肌肤就这样触碰贴合。
少年的手心温度依旧冰凉,可许听芜手腕和指尖那里却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
这,这太亲密了。
盛遇的动作很坦荡,很快放下她的手,垂下眼帘看她,声音淡然地重复:「浅的。」
「哦,哦……」许听芜脑子不太利索地蹦出这个词。
随后两人再次沉默了,并排着往巷子深处走去。
听涛巷很安静,仅有踩过落叶发出枯藁细碎的声响,因此少年在身边行走难以忽视,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慢慢发酵。
他们来到上次那家店铺外面,盛遇停下脚步。
许听芜正式打量起这家店面,「小江包子铺」,门面有些年头了。
这次门口的桌椅板凳摆放整齐,已经张罗起一个工作檯,几个蒸笼堆叠着冒着热气,一个少年正给客人找了零,热情地笑着。
少年身材瘦高,皮肤偏蜡黄,笑起来颧骨很高,但莫名亲切。
他看到走近的盛遇,对他笑着挥了挥手,比划了什么。
盛遇点头,走过去,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看向许听芜,没说话,似是在等待。
许听芜「哦」了一声,迈着步子跟上。
她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瘦高少年给她递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
她望着他:「谢谢。」
少年眼神有一瞬呆滞,应该是知道她的含义,所以也笑着比划着名什么,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许听芜愣了一下。
盛遇坐下来,神色很平淡:「他听不见。」
说着,他对少年比划了一个姿势,少年明白,笑意更大了,甚至于激动的样子对许听芜点了点头。
有客人来买早餐,他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手,又回到工作檯那里招唿。
盛遇垂下眸子,神色平静地拿起一杯豆浆喝了一口,随后无言打量着来买东西的人。
她发现了,如果靠近的是一些正常的食客,他就没反应。
但如果是一些混混样的人,他就会十分警惕。
刚才在这儿坐的一小会儿,有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过来买早餐。
其中一人掀起蒸笼盖子,不屑地笑了一下:「有鲜肉的吗?送我两个尝尝呗。」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盛遇站起来立在男人面前,把他的身子往外推,无声凝望着他。
男人看他脸色冰冷,不太好惹,伸出的手只好摸了一把自己的大油脸,讪讪地笑:「我就看看,又没说不给钱。」
盛遇还是无言盯着他,攻击性十足。
男人色厉内荏,拉着同伴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小声地骂:「神经病,遇到算倒霉。」
许听芜默默打量这一切,不知道自己看盛遇的眼神已经变味,笼上一层莫名的哀愁。
她好像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身上带伤,总是充满警惕了。
刚才她看到店铺里还有一名陌生少年,坐在轮椅上揉面皮,少年面黄肌瘦,他的一只腿的下摆空空荡荡。
店铺狭窄,门面老旧,一个聋哑,一个残疾……许听芜不知道怎样来形容内心的触动。
这个社会发展很快,繁花似锦,灯红酒绿。
依旧有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有人承受不被命运眷顾的生活。
盛遇回来,无言坐在她旁边,冷厉着脸。
许听芜小声问:「他们是你朋友?」
他短暂且冷漠地:「嗯。」
许听芜捏紧了手里的豆浆纸杯,再也问不出一句话了。
虽然吃过了早饭,许听芜还是来到摊位前,指了指其中一种包子,五指张开比了个数量。
给钱的时候,少年不愿意收,她先一步扫码把餐费付了。
再回到座位上,她无意间看到盛遇正在打量她。
他的眼神总是淡淡的,一副很疏远的感觉,熟悉了之后,又觉得他这种平静的眼神清澈而温柔。
仿佛是野草荆棘上将化未化的白霜,一半承受着世道浇漓,一半映射着乍暖初阳。
他盯了有那么一会儿,直到许听芜咬下一口包子,他还没挪开视线。
许听芜头顶一片热,就着有些害羞的心情,壮起胆子调侃回去:「一直看我,是不是觉得我挺好看的?」
盛遇这才揉了揉耳朵,不太自然地看向另一边。
许听芜吃了一个包子就放下了,准备把剩下的带回家去。
她两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脸,仰起头笑意盈盈凝视他。
盛遇戴着兜帽,遮住了大半的脸,整个人的气质叛逆,透着坏坏的感觉。
初遇时他把她吓得不行,唯恐被他暴打一顿,但接触久了就知道,他打架之时虽然狠戾,但在其他方面就是一个青涩的少年,近乎于单纯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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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视线明目张胆,盛遇看了看地面,又拿出手机看了会儿,感受到脸颊那道明晃晃的热度,他终于迎了过去:「嗯?」
许听芜对上他的视线,扬起嘴角,过分直白:「想看看你。」
此话一出,盛遇视线偏离,没看她了,也没搭理她。
许听芜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煳涂,这孩子怎么能这么纯粹干净呢。
巷子深处骑来几辆自行车,少年们停在包子铺前,扫码要了几份早餐。
「哟,这不是林医生家的小美女吗?」其中一人认出了许听芜,笑着招唿。
这人叫谢新,住在舅舅家隔壁的那栋小洋房,在镇上读大学,和舅舅家关系不错。
「新哥好。」许听芜笑着和他打招唿。
谢新拿过早餐,大咧咧无意地来了一句:「你来这儿做什么?这里乱得很。」
许听芜弯起眼睛笑:「来找同学。」
「你怎么会有同学住这儿啊?」谢新挑眉,言语中有些不可思议,「早点回家啊,对了今晚来我们家吃饭!」
镇上的邻里关系都比较亲近,周末在一起吃饭是很正常的事,许听芜笑着应了。
盛遇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话了,闷闷看着一边。
沉默寡言是他的常态,所以他没搭理她,她也没在意,又拿起豆浆喝了一口。
眼神不经意一扫,又看到盛遇放在桌面上的手臂。
他拳头上四个尺骨都破了皮,不知道砸中了什么,挥拳的时候得多用力啊。
兴许是目光过于灼热,盛遇把手移开,垂在桌子下面。
许听芜凑近了:「给我看看。」
盛遇无言抽开手臂,莫名的,还有点疏远的感觉。
许听芜不知道这位哥怎么一下子就冷了,摸不着头脑。
早餐时间段比较短,包子铺在十点过就开始收摊。
盛遇站起来和聋哑少年对了对视线,示意要离开。少年对他们挥手再见,许听芜也笑着回应了。
离去的时候,盛遇的步子迈得大,她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好不容易追上他时,许听芜已经开始微微喘气。
她对他弯翘着唇角:「你每天都来这?我明天还能来找你吗?」
盛遇沉默了,没有回应她,只是大步继续往外走。
「可以吗?」许听芜追赶上他再次问道。
他终于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看她,声音有些低哑:「为什么,要来?」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脏,乱,而且,你有很多可以去的地方……
少年的空而冷的眼底映照着小小的她,他仿佛是用尽了全部的耐心,在和她说这句话。
他在拒绝她,浑身带刺又疏冷淡漠。
盛遇低垂着眼帘,眼里的光有些破碎,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别的话,作势要离去。
许听芜想也没想,伸出手,攥着他的袖口。
「为什么不来?」
第15章 【014】温柔·因为我想见你
许听芜扯上他的袖口,忽然觉得这动作有些暧昧。
她不想松,还想继续拉会儿,但又怕盛遇反感,所以几秒后还是不留痕迹松开。
盛遇感觉到手臂上轻轻的力道消失,垂眸瞄了瞄她的手,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了。
她跟着他往东南街外面走去,半晌没交流,只是这气氛着实有点奇怪。
许听芜也在回忆,明明来的时候,盛遇还很亲近地给她看他的伤,怎么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好像这一切的一切都来源于谢新出现了……并且和她对了话?
难道盛遇在介意?
想到这,许听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第一反应是,你在开玩笑吗,这是高贵的盛遇诶,人家会在意你?
后来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对不对。
单相思的要学会自己找糖吃,许听芜心说,不管,他就是介意了,四捨五入,他醋了。
「……」
他们一起默默无言走到东南街主街上,外面的车鸣声逐渐清晰。
许听芜忽然仰头,对身边的少年说:「我来这里……」
盛遇顿住身形,有些茫然看向她。
少女望向他的眼神总是十分温柔,像是一池春水,掺了好多美好的情绪。
现在她也依旧这样看他,盛遇能从她的剪水明眸中找到倒映的自己,不管是一副或残缺或完整的身躯都能包容在她清澈的眼瞳里。
「我来这里不为别的,就是想找你。」许听芜说。
她觉得自己蛮粗犷的,说的这些话好露骨,也不怕害臊,但她就是想说。
她看到少年微怔的神色,随即就是有些躲闪的视线,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甚至皱起了眉头。
许听芜心里跳得剧烈,她继续说:「因为我想找你,我想见你。」
说完,她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心里念叨,阿门阿门。
她来不及看他的反应,被抓了兔子耳朵一样,把手里给他带的小零食塞过去,然后一熘烟地往街道外跑。
就像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给他放下药膏那样,拔腿飞快仿佛后面有洪水勐兽。
许听芜冲到大路上,阳光炙烤着脸颊,她这才「啊啊啊啊」地无声捂着自己的脸颊,心里念叨,好矫情好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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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一个人留在东南街,手里提着曲奇饼袋子,有些发愣地看着少女远去的方向。
耳边是她的那句话——「我想找你,我想见你。」
那道声音温软得一塌煳涂,他有些发懵,好像整个紧绷起来的神经就那么被安抚了一下。
许听芜觉得自己蛮自私的,一时情难自禁说了那么多暧昧的话。
但又能怎样呢,盛遇又不可能揍她一顿。
最恐怖的事不过就是被他兇巴巴瞪着,一副欠了他几百万的样子,她又不是没经歷过,所以现在无所畏惧。
回了家之后,她哼着歌回到三楼,翻出几张卷子来做。
云槐镇的教育不比连海市,试卷难度也要低一些,她还算游刃有余,很快做完以后整理了一番笔记。
下午的时候,谢新妈妈过来玩,坐在后院里,和舅妈一起聊天。
谢新妈妈看到路过的许听芜,夸赞道:「这姑娘长得真漂亮啊,成绩也好。」
许听芜不好意思地道了谢,在旁边象徵性聊了几句,后来借写作业的原由欲将离开。
「好好好,快去写作业,这孩子就是爱学习,不像我们谢新,一点都不努力。」
许听芜飞快熘走,顺便在一楼的饮水机接了点水,停驻的片刻,听到谢新妈妈的声音。
「这孩子真可怜,爹妈都没了。」
许听芜仰头喝水,眼皮轻轻耷拉,准备快速上楼去。
谢新妈妈继续说:「你找人算过了吗?是不是真的八字不好?」
许听芜面无表情放下水杯,假装没听到来到三楼,锁上房门,靠着门背,慢慢吐出一口压抑已久的气。
她从连海市辗转流落到云槐镇,简而言之就是走投无路被流放。
一年前许听芜父母车祸意外离世,她的爷爷他迷信得很,说她八字硬,逮谁克谁。
后来他的年轻小老婆摔伤腿,正逢他投资的一个小项目破产,许老爷便把她像瘟神一样赶出了家里,说云槐镇西有山东有水,正好镇压她的煞气。
许听芜来到露台,默默望着远处发呆,看连绵的山脉,淡淡的楼影,衬着蔚蓝的天和那颗荒古熔岩般的太阳。
她不信命,这玩意儿太空泛。
命好如何,命差也罢,日子是自己一天天过的,谁也给不了定义。
翌日。
许听芜赖了床,收拾好东西出门时已经十点过。她心说,完了完了,盛遇肯定都已经走了。
关键昨天她还一副披肝沥胆的样子,说什么:我想见你。
结果说完人就不来了,那叫一个什么渣女发言。
她拿着烤好的曲奇饼和牛奶赶到东南街,包子铺已经收摊,工作檯上的蒸笼没了,幸运的是盛遇还在门口。
他坐在小凳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大剌剌敞着,随性又帅气。
许听芜过去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埋着头看手机,显得有几分寂寥。
盛遇对于别人的靠近极为敏锐,在她刚走近几步,他便抬头看过来,一如往常淡淡的样子,波平浪静,好像什么都走不进他的心底。
「我还以为你不在了!」许听芜小跑着上台阶,坐在他旁边的座位,擦着脸上的汗,「你是不是刚准备走?」
盛遇看向一边,有些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听涛巷蝉鸣依旧,院里几颗老槐树探出墙头,在斑驳的砖石路投下荫蔽。
许听芜把牛奶从袋子拿出来递给他:「喝牛奶吧。」
盛遇看了看牛奶盒,没有说话。
他左手还拿着手机,右手单手抽出吸管,放在嘴里咬着把吸管包装撕开,面无表情地插进奶盒,之后再咬住吸管板着脸一口气暴力地喝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许听芜觉得这个动作性感得不行。
「你一有空就会来这里吗?」她问了点正常的问题。
盛遇言简意赅地「嗯」了一声,没有继续发散下去。
「那你家住哪里啊?」她顺势问。
盛遇没有理她了,深入贯彻了「我有权保持沉默」的理念,继续暴力喝奶。
许听芜并不在意,心想他不愿意回答就不愿意呗,人家肯开口搭理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于是两人之间又开始沉默了,起初许听芜觉得浑身不自在,慢慢也习惯下来。
巷子里偶然有人经过,看到包子铺门前的一男一女不免投去目光。
直到好几个男人路过时有意无意打量着许听芜,尤其是盯着她的腿看时,盛遇咬着牛奶吸管,发出了刺熘声。
他把牛奶盒捏成一小块,在空中扔了个抛物线,稳稳落近旁边的垃圾桶里。
「回去。」很冷漠地说道。
第16章 【015】贴贴·是怕生的大狗勾呢
许听芜愣了一下,怎么这哥又开始了?这不是刚刚还吃了她带的东西吗,下一秒就翻脸。
也不求被投餵了肯给摸摸吧,但也别兇巴巴地赶人呀。
决绝,太决绝了。
许听芜咂了咂舌,但也颇有自知之明,她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站起来。
「那我走了。」她很识趣,在大佬口头赶人的时候自行道别,「明天见。」
她刚走下台阶,余光瞧见坐在凳子上的少年动了一下。
她走了几步扭头看他,原是盛遇慢慢站了起来,往她的方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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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日头正盛,他走到阳光下伫立,被勾勒出极为优越的脸部轮廓。
「啊?」许听芜没反应过来他的举动。
盛遇停在她身后一步距离,不再靠近,垂眸无声看她,下巴指了指巷口的方向。
「你送我?」
盛遇下巴小幅度点了点:「嗯。」
惊喜来得太突然,许听芜只能用一个受宠若惊来形容她的心情。
这感觉就像是你投餵了高冷的小狗,小狗龇牙咧嘴,你以为这终究是错付了,但后来发现小狗还会陪你走一走。
此刻他宽阔的肩胛像一座山,山影将她罩住,淡淡的草木气息铺面,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她一点一点僵硬地转身,往巷子外走去,步伐都有点喜出望外的飘忽。
盛遇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又可靠又让人安心。
这下,她没骨气地觉得,被赶也值了。
要不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呢,她现在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了好多奇奇怪怪的句子,其中一句就是:「千年等一回……」
少女步子迈得不大,盛遇一双长腿需要刻意控制幅度,才能保证不和她离得很近。
他慢慢跟在她身后,视线落在她摇晃的发梢上。
不远不近。
他嗅到了少女身上独有的香气。
盛遇默不作声地迈大了一点步子,和她隔得近了一点。
谁料,一道黑影飞快闪过,从巷子边窜出去了。
与此同时,面前的少女忽然「哇」地后退一步,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他的前胸。
盛遇步子很稳,没有被撼动,像一堵厚重的墙停在原地。
许听芜惊魂未定,看着墙边熘走的那一抹黑色,颤巍巍地:「耗,耗子。」
盛遇淡定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许听芜缓过神来后,发现自己竟然还和他贴着,又是「哇」的一声,分贝比刚才还高。
盛遇微皱起眉,抬手揉着耳朵。
她的心情可以用惊悚来形容,她没怎么被耗子吓着,倒是被自己莫名撞上盛遇这件事给吓到不行。
她马上弹开,往旁边拉开距离,吃痛地揉着肩膀,一脸「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可别打人」的神情:「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撞到你了!」
她知道盛遇不喜欢别人碰,而且攻击性很强,所以道歉道得极其快,满满的求生欲。
盛遇没吭声,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一边,领口露出的半截锁骨方才被少女的髮丝扫过,有些痒痒的触感。
他漫不经心摸了摸,手垂下,好整以暇地等她继续往前走。
东南街出口在望,许听芜准备向他道谢,刚准备说话,大路那边有说有笑走来几名小小少年。
其中一位正是林苏叶,笑声最大,嘴里还牛逼哄哄地说着:「我老姐说了,要少啃炸鸡腿,不然……」
他话音刚落,看到走近的许听芜,忽然惊喜地喊了一声:「老姐!」
许听芜还没应,扭头过去看身后的盛遇,只见他头也不回地快速往东南街深处走去,很快就成为一抹缩影。
连道别都没有。
还真是……怕生的大狗狗呢。
周一开学,高老大照常对这群开学综合症的花骨朵们打鸡血。
他在讲台上站得像一颗倒扣的钟,厉声说:「时间不等人了啊,离高考不远了,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像是要考大学的人吗,像吗像吗!」
据说,他从高一入学就对班上的同学说「离高考不远了」,现在大家都免疫了。
牛庄和同桌在叽叽咕咕说什么,笑嘻嘻的,被老大发现,当场训了一顿。
这一下,班上只好憋笑,但憋笑的结果就是一旦有人破功,剩下的人多米诺骨牌效应般跟着笑起来。
「要造反了你们。」高老大一颗大钟被气得摇摇欲坠,「看你们月考完了还笑不笑得出来。」
果然,此话一出,全班静默,笑得比哭着还难看。
「完了啊,完了。」赵飞萤在接水的时候哀嚎,「怎么这么快就月考了。」
许听芜宽慰道:「还来得及,好好复习就是。」
「学霸真好啊,面对考试一点都不憷的。」赵飞萤有气无力说道。
水房靠近厕所,旁边有一个小露台,学校里有些不良少年会在这里抽菸,吞云吐雾的。
许听芜正好听见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早就看那傻逼不顺眼了,一天到晚板着脸,很拽啊。」
「哥,反正盛遇总是一个人,什么时候他落单,把他弄一顿就是。」
许听芜看过去,见到是七班那几个经常出现在办公室外面罚站的混混,不由得皱起了眉。
云槐实验的学生两极分化严重,很多吊车尾,这些人根本不会考大学,早就开始跟社会上的人混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上一周他们才把一个班的男生拉到厕所去打了一顿,完全不顾及校规校纪。
「我回趟教室。」许听芜把杯子塞给赵飞萤,匆匆往回赶。
她从前门走进,发现盛遇的座位空空如也,她心下喊着不好,马上折身跑回走廊。
她瞻前顾后跑了几步,隔着教学楼中庭,看到对面楼走廊上一道行走的熟悉身影。
盛遇走得慢悠悠的,仿佛岁月静好,许听芜看着都替他着急。
这位哥,怎么还可以如此之淡定呢,前面就是埋伏啊,她甚至都想上去摇他的肩膀让他长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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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他就要从迴廊走过来,那么刚好就会经过东边厕所的露台。
她用出跑800米的速度狂奔,来到迴廊,气喘吁吁停在盛遇面前。
看到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女生,盛遇显然在意料之外,眼神有些迷茫。
盛遇垂着眼帘看她,轻扬眉梢,表示疑问。
许听芜上气不接下气,摇着头,半天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说了:「别,别去。」
不出意外,他没在意她的话,无言看了她几秒,抬脚继续就要往那边走。
许听芜见状,急了,想也没想张开手把他拦住。
她抬手的时候盛遇正好往前,淡而生冷的草木香直灌入鼻腔,她眼前一黑,撞上了他的胸膛。
而她一双臂膀就那么好巧不巧地按在了他的腰上……
第17章 【016】跟班·他去哪她就去哪
许听芜的第一反应,看起来挺瘦,还蛮有劲儿。
她来不及矫情,捂住被撞的鼻尖,飞快和他分开,往身后望去。
走廊尽头就是东教厕所,几个混混好像已经看了过来,还指指点点的。
许听芜着急,回头仰着脖子对盛遇说:「我刚刚听他们说要打你。」
盛遇先是看了看她,又淡淡看向走廊另一边,神色寡淡得不行,没什么反应。
许听芜以为是他没听见,于是踮起脚尖,朝着他左侧的耳朵,手舞足蹈,表情很夸张:「他们,要打你!」
这一嗓子分贝极高,盛遇皱了皱眉,默不作声和她拉开距离。
他抬手揉了揉耳朵,把视线抛向那一头,声音沉沉地:「嗯。」
???
大哥,你瞧瞧这是你现在应该有的反应吗?难道你不觉得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吗?
许听芜听说过那些人有多坏,盛遇一个人对上他们肯定会被欺负得很惨。
就在他们交谈的这会儿,她又回头看,那边一个男生把烟扔在地板上踩灭了,像是要往这边走过来。
许听芜大惊失色,伸出手就要推着盛遇就往另一边走,边推还边说:「我就碰你一下下,你别打我啊。」
她使劲想把他推走,但面前就跟立了一堵墙一样,不管她多么使劲,他依旧纹丝不动。
不仅如此,盛遇甚至皱着眉,一言不发垂眸看着她,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你动一动呀。」许听芜着急了,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们要过来了。」
这时,盛遇才像是默许了,脚下稍微松懈,往后慢慢退了一小步,然后再转过身,顺着她用力的方向不情不愿地走。
迴廊此刻有一两个同学经过,见到他们这副造型,无一不惊讶地张大了嘴。
许听芜自知现在自己有种在挨打边缘蹦迪的感觉,但也不由得她担心了,只关注着盛遇有没有加快脚步,后面的人有没有追上来。
她带他在三楼绕了一圈,从另一个方向回教室。
路上还遇到了年级主任,年级主任是她妈妈的小学同学,现在每周都到许听芜舅舅家来做推拿,他们很熟悉。
许听芜急中生智,沖向他喊:「周叔叔,东教厕所门口有几个人,我看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啊,但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是不是想来搞事情啊!」
她没说那是七班的几个,怕的就是学校根本不愿意管。
果然一听是外校的,再加上和许听芜家里熟识,周主任挺着啤酒肚,举着教鞭,撂下一句:「无法无天了还。」就往那边赶去。
许听芜成功带盛遇回了教室,正好大课间结束, 上课铃响起。
她心跳惴惴,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一脸兴奋对盛遇说:「啊啊啊,差一点点就让他们抓住了,好险。」
盛遇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几分无奈地抬起手,揉了一下脖子,视线落向窗外。
许听芜还沉浸在「英雄救美」的自我满足中,根本没发现盛遇好像并没在意那几个人。
她只觉得现在盛遇有危险,这几天不能让他落单了。
盛遇一般都坐在座位上不动弹,所以她打算下课的时候,盛遇一旦要出去,她就起身跟在他身后。
下课铃再次响起,后排传来响动。
许听芜马上放下书本,和他一起站起来,眨巴眨巴眼,笑着问:「去哪?」
盛遇的脸色很冷,蹙眉望着她:「厕所。」
「……」许听芜尴尬地笑了笑,「您去,去吧,去。」
东教厕所露台外,许听芜抱着水杯,静静等待。
肖书桀一脸煞白冲出来,拿起许听芜手上的水杯,拧开勐地灌了一口:「好,好可怕。」
「咋了,里面有七班的混混?」许听芜警惕起来。
肖书桀摇头:「不,就是吧,和盛遇隔着坑撒尿挺考验心态的,他气场太强大了,我尿不出来。」
「……」
赵飞萤切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肖书桀这会儿缓过来了,长吁短嘆:「里面没人,就大佬一个,话说许姐,你真打算一直跟着他啊?」
许听芜坦然地点头:「对啊,他们不是说了吗,等盛遇落单就会揍他。」
赵飞萤虽然觉得他俩这搭配很代感吧,也不由得为她担心,毕竟盛遇这人背景很复杂,不能瞅着好姐妹往火坑里跳。
「宝贝,你不知道我们学校对打架的事管得不严,那些人不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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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笑呵呵地对她说:「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赵飞萤没说话了,肖书桀非要带刺儿地诋她一句:「人家许听芜小姐妹都知道关心后桌,你怎么就不能关心一下没尿出来的我?」
她正好一脚踢过去:「傻逼,我威胁到你前列腺了?」
打闹的这一会儿,盛遇正好从男厕所走出来。
肖书桀和赵飞萤马上化身透明人,缩到垃圾桶旁边减小存在感。
许听芜顺势黏在盛遇身后,和他亦步亦趋。
盛遇走了几步,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看她,她笑眯眯地:「一起回教室吧。」
盛遇没说话,也没拒绝,就这么默默地转身往前走了。
这样的小尾巴生活持续了几天,班上的人都发现许听芜和盛遇最近同进同出的,颇有八卦。
好像不止六班,这层楼全部的人都熟悉了许听芜跟在他身后的场面。
一次许听芜自己去水房接水,从走廊经过,正好见七班那几个混混在靠在走廊上站了一排,对她吹口哨。
「这不是盛遇那傻逼的小跟班吗,美女长那么好看,非得跟在变态后面。」
另一个人打趣:「盛遇这孤儿都有人喜欢,运气都是拿爹妈换的吧。」
许听芜本来就听不得他们说盛遇,他们的话语里带了爹妈两字后更是炸毛了。
「说别人是孤儿,我看你也挺像孤儿的,几个爹啊能经得起你这没素质的嘴。」许听芜看向他,很平淡地来了一句。
她不是人畜无害小白花,脾气很差,嘴也挺毒的。
那几人其中一位见她绷着脸,讽刺着:「不是仙女吗,仙女还会说脏话呢,平时装得跟个什么一样。」
许听芜看向他,火力全开爆破一句:「我不是仙女,我是你爹。」
走廊上人来人往,背后不远就是自己的教室,她也不怕什么,因此坦坦荡荡和他对峙着。
「你他妈……」那人扔下烟,准备上前来。
许听芜刚想后退一步,就见那人动作一下缩了回去,与此同时,他的同伴们脸色变得格外不自然,跟个蔫鸡一样一句话不说。
她在状况之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肩上传来力道,她被轻轻拽着后退一小步,脸颊轻轻擦过不知道谁的校服衣袖。
还没来得及错愕,她嗅到一股清淡干净的香气,是属于盛遇的味道。
她那有些紧张的心脏,剎那间妥帖地轻轻安放。
盛遇把她拉到身后,挡在她面前,无言看着他们。
那几人互相打着哈哈:「走走走,上课了。」
小混混们剎那间作鸟兽散,只留下许听芜和盛遇站在原地。
他的身材高大,背嵴挺拔似山,投下令人安心的阴影,将她罩住。
许听芜有点不敢相信看到了什么,毕竟这几人明明那么凶神恶煞,言语间仿佛就要把盛遇生吞活剥了一样。
她瞠目结舌,好像觉得自己弄巧成拙,搞了个巨大的乌。
「他们……」她支支吾吾,指着七班的方向,很无辜地眨了眨眼。
盛遇这会儿已经转身看她了,淡然地来了一句:「他们不敢。」
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莫名霸气且具有安全感。
许听芜在原地自我怀疑,这几天她跟打游击战一样,看到七班那些人就会把盛遇推着绕开,宛如一级戒备状态。
以为他们很兇残,结果他们只是打嘴炮很厉害。
那她干的事岂不是让他很无语?
许听芜尬住了,头顶仿佛又乌鸦飞过,留下几个无奈的黑色点点。
盛遇看她,破天荒关心了一句:「去哪?」
许听芜赶紧应了,举了举手上的杯子:「哦,我去接水。」
下一秒,她手里一空,白色的水杯出现在盛遇手上,他下巴扬了扬指向后面的教室,说:「回去。」
许听芜再次顿住,他要帮她接水?
她按捺着疯狂跳动的小心脏默默回到教室门口,深吸一口气。
完了完了,许听芜小同学,单相思的人本来就容易满足,你现在得多膨胀啊。
第18章 【017】护短·小狗超凶,但摇尾巴
许听芜还没走进教室,见到赵飞萤冲出来,确认她没事,她才缓了口气。
「咋了?」许听芜问。
「我刚回来,听说你被七班那几个堵了,这不是来救你吗。」
许听芜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
赵飞萤嫌弃地骂了一句:「肖书桀这个傻逼,只敢去搬救兵,都不敢上去帮你,没用的臭男人。」
许听芜心里说,那盛遇肯定不是没用的臭男人,他孔武有力超级有安全感的!
回到座位,赵飞萤还在嘲讽肖书桀。
肖书桀实在受不了了,很委屈地说:「我哪是见死不救,班上有人说许姐被七班那几个堵了,后排的大佬就出去了,哪轮得到我啊。」
许听芜愣了一下,随后刚刚缓过来的少女心又开始澎湃。
原来他忽然出现,不是因为巧合,而是担心她吗?
现在谁要是说「人生不易、迟早放弃」之类的丧气话,她肯定揪住那人耳朵让他好好听听,什么叫做念念不忘必有迴响。
其实许听芜一开始接近他,还真是因为他长得帅以及她泛滥的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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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随着接触,发现他更多不一样的地方,这种感觉就慢慢变调发酵,已经不受她掌控了。
她在发呆的时候手不自觉在草稿纸上乱画,过了会儿不自觉画了一只高冷的卡通小狗出来。
她回过神来时,脸有些红,很不好意思地想把这只小狗给划拉掉。
划拉的时候她有些犹豫,最后不太光彩地给小狗添了一条正在摇曳的小尾巴。
虽然很兇,但是在摇尾巴……
「……」她好恶趣味啊。
许听芜把头抵在桌上,自我谴责地「趴尸」,露出的耳朵尖都是红的。
盛遇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他把水杯放在她右手边,垂眸挑眉看她。
许听芜手肘之下压着一张草稿纸,露了一角出来,内容一览无余。
他看了一眼便回到座位,扭头看向窗外了。
她的纸上除了小狗还有行小字,小字的内容依稀萦绕在耳边——「瞪什么瞪,还瞪」
月考持续两天,许听芜由于是转学来的,还没有排名,因此只能在最后一个考场。
在前排看考号的时候,许听芜留意了盛遇的位次。
出乎意料的,他排名并没有很低,中等的位置,年级600多人,他排在300多。
关键是这位哥上课有一半时间都在发呆,也不知道他怎么听得懂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盛遇每天都会交作业,偶尔她转过去,就能看到他正在做题。
他做题的时候看着乖乖的,一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在草稿纸上计算,嘴唇紧抿,睫毛轻轻颤抖。
写下的字那叫一个粗犷,但是每一行最末尾会轻轻打一个小点,再抬起手到令一行继续开始书写,莫名有种令人心旷神怡的节奏感。
如果除去他会打架这一点,他的行为都称得上是个乖学生了。
考试那天,许听芜按时来到考场,最末的考场比较松懈,临近开考都没几个人到来。
监考老师都快髮捲子了,考场外传来哄闹的声音。
门忽然被踢开,几个吊儿郎当的少年插着兜慢悠悠晃进来,许听芜一看,紧张地低下了头。
是七班那几个混混。
没想到在这里打了照面,她毫无防备。
不过马上就是考试,监考老师还在这呢,他们应该做不出什么来……吧?
并没有,她前面的座位马上被拉开,一个黄头髮男生漫不经心地准备坐下来。
许听芜把头埋得低低的,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哟,这不是我爹吗?」头顶传来一声戏嚯的男嗓。
许听芜:「……」
这就是许听芜那天无差别输出骂的那位:我不是仙女,我是你爹。
这一声,果然让这个考场全部的人都看了过来,监考老师撕开封装卷子的纸袋,皱眉呵斥:「快坐下了,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卷子从第一排往下传,许听芜坐在最后一个,黄毛故意把卷子拿在手上不给她。
还噁心地调笑道:「乖乖女,你给我哭一个,我就把卷子给你。」
许听芜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卑不亢举起手:「老师,我这里缺一份卷子。」
监考老师是教体育的,是倒数考场的专属老师,专门负责镇压这群不学无术的混混。
他看出了端倪,示意许听芜到第一排还空缺的座位来考试。
许听芜起身往第一排走的时候,听到黄毛嘲讽了一句:「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了,清高什么。」
许听芜皱了皱眉,自动屏蔽掉噁心的词眼。
两天的考试她都尽量离他们远远的,除了最后一科英语,监考老师不给提前交卷的机会,许听芜只好和他们一起交卷后走出考场。
书包被人拽住,她被扯回来推到墙上。
黄毛一手把她拦住:「仙女,跑什么啊?」
一同围堵她的还有另外两个七班的人,许听芜让自己镇定,对他们说:「这里可是学校,你们不准乱来。」
黄毛旋即笑道:「我们有乱来吗?同学嘛,在一起聊聊天,交流一下感情,怎么就乱来了。」
他说着,还摸了一下许听芜的下巴。
许听芜没做思考,伸出腿直接踢上他的下肢,在他后退避让时,她抡起板凳往他身上砸去。
凳子正好砸在黄毛的肩头,虽然被他规避不少力量,但还是当场把他砸得倒在地上,捂着肩叫骂。
另外两人没想过许听芜会这样反抗,傻了眼了。
「我靠,这娘们跟盛遇一样疯啊。」
许听芜这才惊魂未定地抱着书包跑出考场,往教室飞奔。
倒数几个考场在实验楼,从实验楼到教学楼有一段距离,路上没见几个人。
她跑了一截路,遥遥望见盛遇在前方慢慢行走的背影。
不知道怎样形容现在的感受,好像屏息已久终于能得喘气,让人无法抗拒的安心
她「咚咚咚」地往他身后蹿,盛遇感觉到有人逼近,停下脚步,回头看,见到是她,便在原地等待。
许听芜来到他身边时,差点没剎住车,整个人往前趔趄了一小步。
盛遇不紧不慢地:「跑什么?」
许听芜确保安全,往后看了一眼,心不在焉地说:「没事,没什么。」
她说没什么,盛遇便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往教室走去,但他走了几步,依然往后看了一下,神色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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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扯了张湿巾擦着下巴,一边对他热烈殷勤地笑:「过几天要放国庆了诶。」
盛遇轻轻地回了声:「嗯。」
她接着期待地问:「我能来找你吗?」
他这次也没拒绝,短暂的一声:「嗯。」
许听芜都快激动得跺脚了,哎哟他越来越不会拒绝了。
之前刚认识的时候,和他说什么他都冷着脸,对他示好他也兇巴巴说:「不。」
看看现在,两人不仅能正常交流,放假还能约个见面什么的,多好。
刚才被黄毛摸的那一下噁心感觉荡然无存,小许只觉得自己心情非常非常非常好。
走到教室后门,盛遇忽然开口:「先回去。」
许听芜愣了一下,便看到他朝门外走去。
她还没来得及问他去哪里,班上几个同学围上来要和她对答案。
高老大走进教室宣布放学后,他还没回来。
许听芜想了想,把要做的作业帮他抄下用便利贴贴在他的课桌上。
最后加了一个表情包:「明天见^0^」
等到慢慢走出教室时,却见到七班那几个晃过来。
许听芜心里大喊不好,准备缩回教室,定睛一看,愣了。
黄毛捂着下巴,一瘸一拐,颧骨明显肿了起来,脸大了一截,像一个发面馒头。
他见到许听芜,小声骂了一句:「妈的,都是疯子。」
许听芜只当是善恶有报,天降正义把这个狗东西收拾了一顿。
她放心大胆往楼下走,在一楼自动贩卖机那里看到了盛遇的身影。
他点了个按钮,弯下腰,从出货口那里拿起一盒牛奶。
许听芜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好把吸管插上,送进嘴里咬住了。
她当场心就化了半截,这孩子还会自己买奶喝了,进步不少。
他板着脸喝奶,见到靠近的她,眉梢微扬。
「原来你是来买牛奶了啊。」许听芜笑着说。
盛遇沉默了几秒,一口气喝完一盒奶,发出了刺熘的声音。
他看向一边,视线闪烁着:「嗯。」
第19章 【018】直球·你超有魅力的耶
盛遇很快把牛奶喝完,奶盒又瘪了下去,他轻轻一扔,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许听芜仰着头看他,期待着问:「你要去东南街那边吗?」
他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那要一起吗?我家离得很近。」
盛遇没有拒绝:「好。」
之后,许听芜又陪他上去拿了书包,盛遇在看到桌上的便利贴时愣了一下。
许听芜赶紧过去打岔:「哦,这个是老大布置的作业,你刚才不是下去买奶了吗,我帮你记了一下。」
盛遇的手指修长漂亮,两指夹起这枚小小的便利贴,有一种莫名的高贵帅气。
他「嗯」了一声,把便利贴夹进书里,很快收拾好书包和她一起下楼。
两人一起默不作声地走,大部分时间都静谧着,许听芜偶尔会问他一些问题,他有时候会回,有时候不回。
许听芜发现了,盛遇一旦来到人多的地方就会紧绷起来,对别人的靠近格外敏感。
刚刚在一个路口,有人飞快跑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肘,他的反应都很剧烈。
他会飞快地把手臂抽离,掌心紧握成拳,皱起眉,气息凛冽地看着那个人。
许听芜刻意走到人行道的外侧,让盛遇靠里面行走,这样他会舒适一点。
走过一个转角,许听芜来到了内侧,她又默默走到外侧。
盛遇无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许听芜偷偷打量他,最近盛遇都没添什么新的伤,脸色也红润不少,表现不错。
如果她手里有个小本本,肯定要给他记上:有乖乖贯彻白白胖胖计划,加5分。
没有受伤的盛遇走在夕阳下,眼角的小红痣格外迷人,他淡漠冷傲目视前方,气质干净得像初冬的白雪,让人不忍触及,又让人心生神往。
兴许是她的目光格外热络,他回望过来,安静看着她,等待她说话。
他总是习惯安安静静看着她,眼里没掺杂什么情绪,却显得格外温柔。
柔柔淡淡的日暮黄昏在天幕铺陈,整个云槐镇上空都是暖蜜色的,傍晚的风也不免让人心生荡漾。
许听芜一颗歹心藏不住了,抿了抿嘴唇,壮着胆子问:「真的没人追你吗?」
他的眼神透出几分迷茫,拧了拧眉,往身后看了一眼,确认后面没人,又看向她,反问:「追?」
许听芜凑过去,用了更通俗易懂的话解释:「就是,学校里真的没有女生喜欢你?」
兴许是这个问题对于单纯青涩的大狗狗过于劲爆,他的眸光跳动一下,别眼看向另一边,没有回答。
许听芜眼睛注视着他,扬起笑,直白却又隐晦地说:「你明明超有魅力的。」
此话一出,盛遇愣了一下,然后状若无恙地低下了头。
几秒后,白皙的耳廓上一抹红晕蔓延至颈脖,格外明显。
接下来更是一路无言了,准确来说是不管许听芜说什么,盛遇都不会吭声。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听芜反而自得其所起来。
本来身处盛遇的低气压中,她还能一个人有说有笑,反观盛遇绷着一张脸,两人的这番场面莫名有种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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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要先经过东南街片区,在一个路口,盛遇停下脚步。
许听芜笑着和他说再见,盛遇小幅度点了点头,迈着长腿折身走进老街了。
许听芜站在原地看了会儿,老街寂寞而颓废,正如眼前身穿白色校服的少年,明明该充满希望,却看起来忧郁孤独。
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朝他大喊出声:「盛遇!」
独自行走的少年顿下脚步,慢慢转过身子。
许听芜跳起来,毫无顾忌地对他挥手,一手放在嘴边扩开,朝他大喊:「明天见!」
她的动作甚至于有些滑稽,但笑容却如蔷薇花初绽,明媚而热烈。
盛遇隔了几十米默默看她,点了点头,嘴唇上下动了动:「明天见。」
月考的成绩过两天就出来了,高老大提前把许听芜叫到办公室去。
高老大依旧像一座钟,上窄下宽,下盘看起来稳得一批。
他坐在办公桌前,看到许听芜,洋溢起热情无比的笑容:「听芜小同学,转学多日,还可习惯?」
这是老大独特的语气,一旦心情不错,就会开始飙古文,明明是教数学的,偶尔说起话来还挺文绉。
话说之前许听芜一直以为大家叫他老大是因为他像一家之主般具有威严。
直到后来她问到了高老大的名字,原来他姓高名一,在家排老大,和威严毫无关系。
许听芜点了点头:「都很习惯。」
「对于课程安排,还可满意?」
许听芜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味儿,但还是硬着头皮回应:「满意,相当满意。」
下一秒,老大拉开抽屉,拿出一张表格,放到她面前:「那以后有什么意见,就尽管提。」
许听芜后知后觉看向那张表,赫然在第一栏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班级1,年级1。
老大差点泪洒当场,他取下眼镜,摸了一把额头,笑得红光满面:「700多分啊,咱们实验中学头一回吧!」
许听芜拿着一颗老大奖励的红富士苹果回教室了,心里还挺意外。
然而考第一的喜悦并没持续多久,因为许听芜得知了班上重新排座位的通知。
他调座位没有按照成绩或者身高来安排,而是有他自己的考虑人为分配。
那这样的话,她肯定会被调到前面去,离盛遇很远。
想到这,小许同学的心情就非常不美好了。
现在是课间操时期,盛遇一般不会去,独坐在教室里睡觉或者发呆。
推门而入时,她正好看到了最后一排靠窗那道低伏在桌面上的身影。
盛遇趴着睡觉时,喜欢枕在一只手臂下,头偏着朝向窗户那一侧,另一只手随意耷拉在桌面上,露出修长干净的手指。
许听芜悄悄回到座位上,扭头看他,今天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少年的半截睡颜,睫毛根润润的,被压得折起来。
一想到可能会被调走,她就惆怅,好不容易和盛遇关系好一点儿,要是不坐一起,很快就会生疏吧。
她轻轻嘆了一声气,气息声很低。
盛遇对于别人的靠近过于敏锐,他立刻颤抖着睫毛睁开眼,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向她。
他刚睡醒,还带着点惺忪朦胧,眼睛红红的,眉间微蹙,看到四周除她之外无人,又很快放松下来。
许听芜顿时觉得无比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你了!」
盛遇打了个哈欠摇头,之后还是盯着她,一言不发。
「你继续睡,我不说话了。」许听芜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困。」他忽然开口,因为刚睡醒而带了点沙哑。
他面无表情,眼眸还因为哈欠而晕出水,疲惫睏倦都写在脸上了,却还绷着脸说不困,有种形容不出的可爱。
「真不困?」许听芜不敢相信。
怕她转过去,他摇了摇头,从抽屉里掏出矿泉水喝了一大口,擦着嘴角:「嗯。」
许听芜不敢相信,但也没多想。
「我听老师说要换座位了。」她有气无力地开口,视线看向教室另一头。
她也不知道这样对盛遇说有什么意义,他可能也不想听。
盛遇这会儿正一手撑着下巴,凑近了,头低垂着,幅度很小地点了点。
许听芜开始意有所指地暗示:「我觉得坐这里挺好的,也习惯了,盛遇你呢?」
盛遇再次无声点了点头,莫名有些乖乖的样子。
「那我想不走,继续坐这里,可以吗?」许听芜试探着终于抖出了目的。
几秒后,没得到少年的回应,她扭头过去一看。
盛遇单手撑着下巴,头靠在窗边,半低着,肤白髮黑,睫毛浓密,闭上眼……睡着了。
唉,这还叫不困吶?
天意如此,许听芜认命了。
班会课果然开始换座位,新排的座位表在大屏幕上,许听芜一看,她在第一排最中间。
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她也抱着一摞书站起来,动作迟缓有气无力。
衣袖忽然被扯了一下,她垂眸看去。
少年放下手,看向她,声音闷闷的,有几分不悦:「不是,不走?」
第20章 【019】依靠·你永远可以相信他
他的眼睛黑黑的,情绪可以一眼看到底,有点不满。
许听芜马上坐下,激动得快要破音:「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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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听到了的,她惊喜万分。
谁走谁是傻子!她就是在这里把牢底坐穿,也要发出「我不走」的腐朽的声音!
教室里的人大多都在挪位置,许听芜准备待会儿去找高老大说说,他应该能同意。
老大看到许听芜还不肯动,于是问了一句:「听芜小同学还不收拾东西吗?」
许听芜支支吾吾:「老师……」她想说,我继续坐这里就好。
后排忽然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人群骚动中,盛遇慢慢走向讲台。
他个子高,一言不发的时候气势沉沉,莫名带来低气压,所以本来教室还喧闹无比,随着他这一走,很快安静下来。
只见他来到电脑面前,滑动上面的电子表格,把光标停在许听芜的那一格,选中并剪切。
「盛遇,你,你,你想做什么!」高老大见到他这样做,嚷嚷起来。
他没有受影响,淡定地点击到他座位前的空白处,把许听芜的名字安放过来。
如大家所见,换座位。
「……」他这个办法简单粗暴,全班皆静。
许听芜没想到他会这样,连忙站起来,抱歉地给老大说:「我坐这挺好的,视野好,第一排太费脖子了。」
现在她可是学校的香饽饽,高老大一听,她这句话还挺有道理,于是非常偏心地同意了。
有些人开始促狭着起闹,尤其是前面的赵飞萤小姐妹「哇哦」了一声,扭头看她:「大佬霸气侧漏啊。」
但是另外也有人不满了,之前的座位是同学们自己选的,大部分人都很满意。
现在换座位他们本来就有怨言,许听芜再搞特殊,一两个爱嚼舌根的声音不大不小说了一句:「班上就她一个人换,成绩好就可以搞特权?」
另一个人酸熘熘来了一句:「果然吶,700分就是不一样。」
确实许听芜700多分的成绩在年级上轰动一时,再加上高老大这么一宣传,未免有些高调。
赵飞萤拍桌子瞪回去:「人家就爱坐这里怎么了,你有本事也来坐坐啊!」
此话一出,几乎没人敢说话,毕竟盛遇前面的座位也不是谁都敢坐的。
盛遇改好许听芜的座位后抬脚往下面走,听到教室里一番话,又站了回去。
默默地,把自己的名字也换到了他现在的右手边,相当于挪了一个位置,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然后淡淡看了刚才说闲话的那人一眼。
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又好像做了很多。
赵飞萤哼哼一句:「看吧,现在不是只有一个人换座位了,你们要不要也来评价一下啊。」
当下,再也不敢有人说搞特权了,毕竟盛遇这位哥脾气捉摸不透,打起架来更是不要命。
盛遇慢悠悠回到座位坐下,也没挪位置。
许听芜乖乖龟缩在自己的一方小空间不敢动弹,现在是得了便宜,总不能还卖乖吧。
过了会儿,教室里座位都换好了,大家也都开始熟悉前后左右新同桌,低低的说话声传出来。
许听芜这才扭头过去,悄悄对他说:「你这么做,老师会骂你的。」
盛遇神色很淡:「无所谓。」
高老大本来也不会怎么管他,大家都把他当成不良少年,觉得他做这样都事很正常。
只是许听芜不希望大家这样看他,她想让他们知道,盛遇其实是一个很温柔干净的少年。
她替他的名声考虑,凑过去,小声对他说:「下次这种事,我来做就好。」
少年撤回身子,隔了一点距离看她,几秒后,眨了眨眼,只说了两个字:「我来。」
许听芜耳朵一麻,小心脏开始扑通通直跳。
他说的话很简洁,却有种无法言说的安全感,好像什么事都可以交给他,他那薄薄的肩,仿佛能撑起一片天。
许听芜红着脸捱到了放学铃声响起,后排的盛遇又不知所踪。
她本来想邀请他一起回家,现在看来又只能打水飘。
马上就放假了,不知道前几天说好的放假去东南街找他这回事他还记不记得。
许听芜默默嘆气,哎,单相思的少女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她现在一点都不期待放假了。
赵飞萤约她一起去镇上中央广场喝奶茶,她欣然答应,收拾好东西见到盛遇还没回来,便给他留了张作业纸条。
「刚刚化学又布置了两张新的卷子,我帮你放在右边课桌上了。」
肖书桀从前排苦大仇深地跑过来,捂着脸:「难啊,肖总太难了。」
肖书桀现在坐在前排,老师眼皮底下,刚才坐的那一会儿都已经感到无比难捱了,倒是赵飞萤还成功留在原位自得其所。
「姐姐,能商量个事不?」肖书桀问。
许听芜放下笔:「怎么啦?」
肖书桀哭丧着:「能让大佬也把我座位调一下不,我愿后半生荤素搭配换一个远离讲台的座位。」
赵飞萤拎着他的耳朵,把他揪开:「滚滚滚,你以为你是谁。」
许听芜低低地笑,把便利贴贴在后排课桌中央,顺便帮盛遇整理了一下桌面。
赵飞萤调侃:「你这是小保姆啊,每天又带吃带喝还帮忙打扫卫生的。」
许听芜扭过头看她,没皮没脸地说:「怎么就小保姆了,我妈也管我爹吃喝还打扫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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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来说话挺混帐,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能说得天花乱坠,赵飞萤知道她的性子,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
许听芜和她手挽手走出学校,坐上了去中央广场的公交车。
云槐镇是虽然地区级别不高,但发达程度不亚于一些小城市,是国内经济排得上名的镇。
这里交通发达,生活便利,而且还有许多养老的富豪,比较适合居住。
她们两人来到奶茶店,许听芜让赵飞萤点单,她来请客。
赵飞萤笑呵呵地:「我这是傍上了什么土豪姐妹。」
许听芜其实对钱没什么概念,之前父母没去世的时候,她安安心心在家里当着大小姐,生活费也没断过。
来这边以后,许家给了她一笔钱,数字大得惊人,现在她并不愁吃喝。
她单纯地觉得钱乃身外之物,于是大方说:「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要和我客气。」
「天吶我的听芜小宝贝,放心,我绝对不客气,吃不完也要兜着走。」
两人在店里坐了会儿,奶茶和甜品上来了,许听芜凑在吸管面前喝了一口,又惬意地坐回去慢慢嚼小芋圆。
「话说姐妹,我一直都没问,你怎么会转学到这边来的啊?」赵飞萤问。
许听芜顿了一下,笑着说:「家里呆不下去了,来投奔我舅舅。」
赵飞萤没继续深问了,她直觉再问下去会不太礼貌,于是把脑袋支过去瞧着许听芜碟子里的芒果:「我想吃这一块这个。」
许听芜把小匙递给她让她放心大胆地吃,同时一边喝奶茶,一边点开手机看消息。
云槐实验对手机的管理没那么严格,许听芜偶尔会带手机,在学校都关机,放学了才打开看看。
微信里有几条未读消息,都来自于她以前学校的同学,她一一回復了。
新联繫人那里出现一个小红点,她漫不经心点开查看,看到申请人之后,倒吸一口气,被小芋圆呛住了。
联繫人:「盛遇」
第21章 【020】傲娇·「我真走啦?」「不要。」
「咳咳咳咳……」许听芜被呛得前胸贴后背,小芋圆卡在嗓子眼,半天才咽下去。
她重新拿起手机,确认申请人是盛遇,激动的感觉剎那间直冲天灵感。
这这这,幸福来得太突然,盛遇怎么会加她好友呢怎么会呢!
她想到好几天之前,她给他写过她的电话号码,当时他没反应,也没把他的号码告诉她,许听芜以为是勾搭失败了。
但瞧瞧,人家直接加微信了,加微信了!
许听芜压抑住澎湃的心情,点击确认时,手都止不住颤抖。
她赶紧切换到聊天窗口,发了个小狗往前奔跑的表情包,上面写着:「我来了!」
发完以后,她一边喝奶茶,一边等待他的回覆。
不一会儿,盛遇回了个:「嗯。」
简单的一个字,她甚至能想到他此刻握着手机,神色淡然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空中转体360加托马斯全旋也体现不了她内心的亢奋程度。
许听芜不自觉跺起脚,戳着赵飞萤的胳膊肘:「少女,班上有人加盛遇微信吗?」
赵飞萤摇头:「别了,盛遇是我们班的游离分子,谁能加得上他啊。」
许听芜把手机举起来在她面前扬了一下:「现在有一个人了!」
赵飞萤的惊讶程度不低于刚才的许听芜,她一口奶茶直接喷了出来,瞪大双眼问:「我靠,你加上盛遇微信了?」
「是他加的我,谢谢。」许听芜纠正。
接下来,许听芜也不能专心致志喝奶茶了,加上微信那就意味着可以聊天,四捨五入,他们要开始联络感情了!
她抓耳挠腮想了一下,给他发什么呢?
问他在做什么有点突兀,发一段「你好呀」又有点奇怪。
于是过了会儿,她轻轻打字:「你到家了吗?」
可惜,盛遇很长时间都没再回復了。
哎,看来联络感情之路还很坎坷啊,小许同学革命尚未成功,还得继续努力呀。
许听芜和赵飞萤顺便在一起吃了顿晚饭,暮色四合之后才在公交站道别回家。
许听芜靠着车窗点开盛遇的微信,不道德地偷窥起来,盛遇的微信暱称很简单,一个句号,像极了他寡淡又简单的性子。
她点进他的朋友圈,果不其然,一条动态都没有。
他的社交软体也和他这个人一样,没有秘密,又全是秘密。
偷窥的这一小会儿,她的手机震动了,盛遇的新消息弹了出来,正好在屏幕上划过。
「嗯。」
哎呀哎呀,这么爱说「嗯」,有本事在我让你和我谈恋爱的时候也说「嗯」呀。
这样问是不敢问的,这辈子都不敢问的,许听芜小同学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许听芜同学就是有贼心没贼胆而已。
她没有继续打扰盛遇了,怕他仅存的耐心被耗尽。
接下来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明天给他带什么吃的好,牛奶是肯定要带的,再切一份水果好了。
回到家里,舅妈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国庆的旅游。
林苏叶往行李箱里装了许多玩具,又被舅妈骂骂咧咧地捡出来。
见到许听芜上楼,舅妈劝说道:「听芜,你就跟我们一起去海边吧,你这成绩哪需要天天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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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很感激他们,不过还是拒绝了:「这个假期作业很多,出去玩就做不完了。」
「老姐,你真的不和我们去冲浪吗?」林苏叶现在手上举了个奥特曼玩具过来拉她的手。
许听芜反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不啦,姐姐要好好复习考大学呀。」
她不去的原因很简单,一是那片海滩她之前和爸爸妈妈去过,难免触景伤情,二是……
她没骨气地更想去东南街找盛遇。
带着这样的想法,第二天清晨,舅舅一家出游,家里只有许听芜一个人时,她忽然有种解放了的快感。
她冲进厨房,把两个火龙果切成小块,又热了一杯牛奶,装在饭盒袋子里,兴高采烈就往东南街去了。
小江包子铺已经开始营业,那位聋哑少年见到许听芜走来,沖她挥手。
之前她偶尔早上也会来这里买早餐,一来二去他们也算认识了。
这位少年叫江逢,坐在店里擀面皮的少年是他的弟弟,叫江路。
江逢和许听芜一样大,江路不到十五岁,右腿之前在一次发烧时高位截肢了。
江路在店里看到了她,和她打招唿:「姐姐好。」
许听芜点头:「你好。」同时伸出手,对江逢比了个姿势,这是她在网上学的「你好」的手语。
他们两人胆子比较小,尤其是江路,许听芜来这里好几次才和他说上话,后来他才会主动和她打招唿。
听舅舅说,江家兄弟之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因为身体有缺陷,一直没被领养。
后来孤儿院倒闭,有一些快成年的孩子没有得到后续的照顾,在东南街安家做了小生意。
看到可怜的两兄弟,她的心尖都止不住的疼,她更不敢细想盛遇和他们俩的关系。
还是和往常一样,她买了一笼小笼包,一杯豆浆,吃不完的就打包。
坐在台阶的凳子上吃早餐时,身边走近一道身影。
盛遇出现在面前,正低垂着眼帘看她。
今天他上衣是白色的,晨光熹微正好,光点从老槐树间倾泻过来,洒在他身上,他就站在光下,干净又清透。
许听芜嘴里还包着东西,脸上鼓鼓的,见到他喜出望外,没来得及下咽,含煳不清地说了声:「早上好!」
盛遇的眼尾压了压,竟然有一丝笑意:「早上好。」
他笑的时候,阔开的眼尾显得更加深邃迷人,嘴角微扬,五官清冷俊逸。
因为气质带着几分叛逆,所以多了点又帅又坏的感觉,就像是漫画书里钻出来的高校男神般少年。
许听芜傻了。
她,她,她,这不是看错了吧?
盛遇笑了?
少女嘴巴还鼓着,呆滞地仰头看他,平白多了几分傻气。
盛遇的眼尾压得更低了,笑意虽然浅浅的,但能够看出来。
许听芜再次炸裂,脑子已经卡壳,cpu高速旋转濒临报废,仿佛被炮轰过。
「在,看什么?」盛遇见到少女直熘熘盯着他,眼睛一转也不转,问。
许听芜好不容易从他的美貌暴击中缓过神来,傻傻地摇了摇头,嘴里的包子瞬间就不香了。
他叫什么盛遇啊,应该叫盛美丽或者盛漂亮,太太太太太——蛊了。
「你笑起来好好看。」许听芜一时脑子没装东西,脱口而出。
盛遇愣了一下,笑意敛了,眼神闪烁着默默看向一边。
许听芜当场就想拍自己的脑袋,好了吧,你这样说,把人家好不容易才露出的如沐春风的笑给吓回去了。
以后应该少说点这种虎狼之词,人家盛遇是个腼腆的乖宝。
她把牛奶和火龙果准备好,放在桌上,朝他推去:「吃过早饭了吗?」
盛遇点了点头:「嗯。」
他把视线停在牛奶盒上,吸管已经插好了,他看了几秒,没说话拿起来含住。
盛遇喝牛奶真的有种暴力美学,喝到最后,吸管吮吸空气发出响声,有力的大手顺势把盒子捏扁。
他皱着眉把牛奶盒扔进垃圾桶,舌尖勾了勾唇,从一边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来灌下去。
许听芜心满意足看着这一切,今日份投餵完毕,她很有自知之明地站起来,准备把空间留给这群神秘的小男生们。
盛遇眉梢微拢,看向她,难得主动问:「去哪?」
「我回去啦。」许听芜把桌子上的垃圾收拾好,拎起没吃完的包子,很轻快地回应。
盛遇没说话了,神色恢復成那股淡漠的样子,唇线绷直,目光清冷。
几秒后,他才慢慢地:「嗯。」
许听芜见他欲言又止表情还臭臭的模样,觉得这位哥应该是不太乐意了。
她半开玩笑地问:「不想我走?」
盛遇看向一边,音色冷漠:「没有。」
「那我真走啦?」她再次确认,怕的就是盛遇有什么话想说,可转眼一想,他能对她有什么话说。
她拿起东西已经迈下台阶,忽然袖口被轻轻拽了拽。
许听芜回过头去,看到盛遇正有些神色不自然地放下手臂,视线对上她的目光,又移开。
表情虽然臭臭的,说的话却很诚实,是傲娇又别扭的一声:「坐会儿。」
第22章 【021】反撩·对方正在输入
「……」
许听芜心湖仿佛住了一片芦苇盪,而他就像那一阵不听话的风,把她的心事吹得摇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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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卡壳的脑子才重新运转,与此同时心窝被柔化成了一滩温水。
盛遇也,太可爱了吧。
她马上坐回去,双手撑着下巴,放在小桌板上盯着他:「好呀。」
盛遇没怎么看她,却能发现视线并没有定住,纤长的睫毛轻颤,晨光晕染穿插其中,把他显得又乖又安静。
现在她在他的左边,能看清他眼角的小红痣,正好缀在冷淡的眼尾上,他眼廓比较开,配上他那冷淡的眸色,堪堪多了几分勾人的欲。
许听芜现在很相信一些视频网站上的标题:这个世界没有小狗可怎么办。
她之前在小区里遇到过一只流浪狗,她刚开始去餵它,小狗龇牙咧嘴并不让她靠近。
后来她多投餵几次,它依旧生人勿近戒备心很强的样子,然而每天都会蹲在那块草坪上巴巴等她来,吃完之后还会陪她走一段路。
许听芜不得不承认,她内心里很多次用小狗来形容盛遇,没有贬低人的含义,单纯无法抵抗他这种气质。
对待敌人如利刃出鞘般狠戾,面对朋友清澈真诚,总给人一种温润的羞涩同时却具有安全感的样子。
就很招人心疼,让她忍不住想去宠爱。
现在盛遇正看向地面,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慢慢偏过头来看她,抿了抿唇,神色平淡得格外温柔。
许听芜决定和他说说话来平復一下躁动不已的少女妈妈心。
「现在放假,你每天都会过来的吧?」
盛遇看着路边经过的行人,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家住得应该不远?」
盛遇没说话,过了会儿才慢慢回道:「20分钟。」
他看过来,解释说:「走路,20分钟。」
许听芜有些错愕,因为她以为盛遇又会惜字如金地说一个「嗯」或者「不」,现在竟然还会把话题发散下去。
她简直不胜荣耀,这堪称她转学多日以来,无数次冒着被盛遇爆锤的风险,在他耳边孜孜不倦地说废话终于换来回应。
这叫做什么,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好大儿你终于懂事了?
惊喜来得突然,不过更突然的还在后面。
盛遇见她没及时说话,竟然毫无铺垫地说了一句:「为什么,来这里?」
「啊?」许听芜愣了一下。
盛遇看着她的眼睛,补充着:「到云槐。」
大佬的一小步人类歷史一大步,竟然都会聊天了。
许听芜马上回答,激动得舌头都有点不利索:「啊,我爷爷让我来这里,我就来了。」
盛遇很安静地听着,听到这眉头皱了一下,点着头。
为了能让聊天持续下去,许听芜马上接下话茬,反问:「那你呢,一直在这里生活的吗?」
刚开口,她就后悔了。
她明猜测盛遇的经歷不会美好,却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她马上改口:「我我我,我是想说,我刚来这里有很多不知道的地方,你肯定比我熟,以后能带我去吗?」
盛遇对她上一个问题先是愣了一下,后来听她解释完毕后,默默点了点头。
许听芜见到终于把这个话题圆过去,长长吁了一口气,拿起豆浆喝了一口,心里自我谴责了好多遍。
就在这时,店里传来了一声唿叫。
盛遇敏锐站起来转身去看,他这番动静让江逢注意到了,江逢马上沖回店里。
原来是江路不小心从轮椅上摔下来了。
江逢把他扶回轮椅上,看起来有些生气,手里一直在比划。
江路又抱歉又听话地笑着,拉住了江逢的手,应该是在宽慰他的大哥。
江逢在里面伫立了好一会儿重新出来,而这时盛遇也才慢慢坐下,并且过一会儿就会扭头去查看。
没发生什么要紧事,但能感觉到江逢和盛遇到底多么警惕,好像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着的。
许听芜有些嘆惋,明明该坦坦荡荡的年纪却风声鹤唳,到底是经歷过什么呢。
早餐时间一过,江逢的包子卖光之后就会立刻收摊,这会儿他在和盛遇交流,期间好像还指了指许听芜,盛遇还点了点头。
许听芜直觉和她相关,可是也不好主动问,她不问盛遇更不会说了,弄得她一个人抓心挠肝。
憋了半天,她终于忍不住了,凑上去问了一句:「他说的什么啊?」
盛遇眼神竟然柔和下来,嘴角扬了扬,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下,她更好奇了,到底说了什么啊!
许听芜试探着猜测:「有没有骂我?」
盛遇回復得果断:「不会。」
「那你说说嘛。」她往前探了探身子,有点祈求的意味。
她的声音软软的,眼眸清澈无害,因为迫切想知道答案,多了几分撒娇的感觉。
盛遇看着她,眼睛的弧度现在都是柔和的,开口:「说你很好看。」
这种直白的话听得人脑袋血气上涌,不出意外,许听芜的脸红了,而且是爆炸红的那种。
她安慰自己,淡定许听芜,这是人家江逢的意思,不是盛遇说的。
然而转眼想到他那个点头,许听芜根本淡定不了啊!他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很想没皮没脸问一句:「你也这样觉得吗?」
但她现在少女怀春的状态根本问不出来,只知道豆浆杯子都快被她掐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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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开始主动聊天」
许听芜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下了今天这个伟大的日子,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在床上咸鱼躺尸地翻了个身。
虽然从小被不少人夸过长得好看,可都没这种触动。
开玩笑,这是谁,这可是盛漂亮,要是能被他夸一句,许听芜都有种祖上无限荣光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自己和盛遇的关系更亲近一些了。
他今天除了主动聊天以外,还把她送出了东南街街口,正式道别以后他才转身走的。
盛遇就像是一汪小池塘,无波无澜,一旦微风泛起涟漪,这种变化就会显而易见。
未满十七岁的少女又开始胡思乱想,许听芜只能顺手掏出一张卷子来做好让自己冷静。
一张卷子没做完,她实在不能静下心,掏出手机又开始「监视」盛遇的微信。
「你在做什么?」她编辑了这一条消息,又不好意思出去,于是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她索性开始自娱自乐了,把想说的话编辑出来,假装自己发给了他,再删掉。
「大狗狗」
「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你也觉得我好看吗?」
她捂着嘴,眼睛不自觉弯下来,正准备怂怂地删掉,对话框里忽然多了一条新的记录。
盛遇:「嗯?」
啊啊啊啊!她怎么能忘了微信有「对方正在输入」的功能呢!
盛遇肯定是见她反反覆覆输入,最后才忍不住问的。
许听芜吓得坐起来,然而更要命的是她刚才一手抖,把最后那话发出去了。
「你也觉得我好看吗?」
她都急得飙脏话了,这种自恋的事还是自己躲在小被窝里孤芳自赏好了,发出去简直是变态啊。
她以单身接近十七年的速度点击了撤回按钮,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持续一秒钟。
做完这一切,她把手机扔到一边,趴在桌子上「自戕」,边撞边骂自己傻逼,并且祈求高冷的盛遇没有看到。
还好老天有眼,盛遇许久都没有回覆,应该确实没有看到。
抱着这样的心理,许听芜战战兢兢提起笔完成那张没做完的卷子。
刚写完一道大题,手机震动了,屏幕亮起。
她瞥眼一扫,没有解锁进入微信,直接在首页上就看到了他的回覆。
「嗯。」
第23章 【022】擦头·是落水的狗狗
许听芜人没了,彻底没了。
把头埋在臂弯下面,又尴尬又悸动。
单相思的人已经学会了怎样变着法找糖吃,他夸我好看,四捨五入,他喜欢我。
「……」不过这样四捨五入的方式是高老大都会无语的程度。
稍微平復了一阵子,许听芜想了想怎么回答,怎么想都觉得怪异,最后索性没回復了。
只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给他发了一句「午安」,不过并没得到回应。
蝉连的晴天被打破,云槐镇当晚大雨倾盆而落,雷声连绵不断。
一道惊雷划过,透过窗帘缝隙将黑暗噼开,许听芜剎那间睁开眼,发现四周被映照得恍如白昼。
雷声和暴雨让她睡意渐消,几乎是睁着眼到了清晨。
为了安慰失眠的自己,她6点准时起来,给自己做了碗鸡蛋面吃。
舅舅打来了电话,开口就是听说这边下大雨了,问她一个人有没有被吓到。
许听芜嗦着面条笑呵呵说:「下个雨而已,怎么就能被吓到了。」
她接电话的这会儿有点闷,把屋子前后的门都打开了,想吹点穿堂风。
前门拉开,一阵风灌入,吹得她一头黑髮飞扬。
她目光不经意一瞥,看到诊所外走过一道熟悉而颀长的身影。
「我先挂电话了啊舅舅!我有事!」她急忙开口。
「现在能有什么急事啊。」林宏济好奇,「这孩子,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
许听芜在门边拿了把雨伞,撑开后径直跑入雨幕中。
「盛遇!」她朝那道背影喊。
此刻雨势小了一些,天空是干净透亮的,雨点绵密地落下,没什么声音,但依旧是能淋湿人的程度。
盛遇就这样在不打伞在雨里走过,不紧不慢的,浑然不在意是不是淋着雨。
听到她的声音,他顿下身子,回过头来看。
许听芜赶紧过去,昨夜暴雨,地上留了水坑,她穿着拖鞋踩过,露在外面的脚趾沾了水,带来沁凉的感觉。
她没在意那么多,往那边飞快跑,伞面被风吹得几乎往后扬,她好不容易才站定在他面前。
盛遇对于见到她感到意外,在原地伫立,待她靠近后才慢慢开口:「怎么,出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许听芜努力把伞举高,想要盖过他的头顶,「为什么不打伞啊,下着雨呢。」
少年在雨中站立,低眼看她,他的头髮湿润了,额前的碎发沾湿成缕,露出白皙饱满的前额。
雨水从他脸上淌过,滑过他优越的眉骨和清瘦的下颔,他那双漆黑的眸浸在雨幕里,过分的漂亮。
盛遇看着她说:「晨跑。」
「下着雨还怎么晨跑啊!」许听芜着急地想让他钻进雨伞里,但他一动也不动。
盛遇回:「出门没雨。」
「那也不能跑啊,地上那么滑,摔了怎么办。」她拧起眉,语气简直像极了老妈子,把伞举高,「快进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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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看了一眼,这才弯了弯腰,和她共同站在一把雨伞下面。
「你要去东南街?我送你过去。」许听芜一手打伞,一手拨弄着被风吹起的额发。
盛遇低垂着眼帘看她,少女穿着米白色的睡裙,袖口宽阔,露出一截润白纤细的手臂,宽盪的衣摆和一头黑髮就这样随风轻扬。
她努力仰起头,眼角还晕着一些粉红,长长的睫毛扑朔,上面沾湿了依稀几颗雨滴,随着她的唿吸而微动。
晨间雨幕清新,一夜大雨洗刷尘埃,依稀能听见雨打树叶,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很长。
许听芜见他没说话,当他默认了,再次把雨伞举高一些,抬脚:「那我们快走吧,你别着凉了。」
气温骤降,盛遇穿得本来就单薄,还淋了雨,很容易感冒的。
盛遇目光触及她露在冷风中的脖子,皱起眉:「冷,回去。」
「没事,我先送你过去,很近。」她无所谓地笑着。
没想到他的态度很坚决,不肯动弹:「回去。」
她试探着问:「那,那不然你跟我回家拿把伞?我家里没别人只有我一个。」
盛遇点了点头,两人一步一步往诊所的方向走。
雨势在他们站立的这一会儿更大了些,轻重交接拍击在伞面上,伞柄被吹得左右摇晃。
许听芜用力攥住,说实话,一直这样高高举着伞,她的胳膊又酸又冻。
知道盛遇不喜欢和人走太近,她和他隔了点距离,担心他会被雨淋湿,她还刻意把伞朝那边倾斜了一点,就更考验她手臂的力量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心忽然一空。
盛遇接过她的伞,修长的指骨握在伞柄上,把倾斜的部分扣了回来,罩在她的头顶。
他的左手小指碰到了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很冷,但心里莫名温暖。
许听芜这才慢慢把手垂下,无言攥紧了衣摆。
盛遇默不作声地往她这边移了一些,她也完全被庇护在伞下了,窄窄的空间似织就了一张森严的网,将她包裹其中。
只是现在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衣料互相摩擦着,她甚至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腰,能回忆起那种纤细却蓬勃的力量感。
「……」她的脸已经开始发热了。
好不容易来到诊所,许听芜抖着身上的雨水,自顾自说着:「雨好大,不会又要打雷吧。」
说完这句话,门外忽然噼过一声巨响,整个天空剎那间阴沉下来,雨声足足大了一倍,急促剧烈地砸在地面上。
她瞬间哑然,这什么乌鸦嘴。
她看见盛遇默默望着门外的雨幕,神色安静寡淡,站在诊所中央,整个人的身高和气势让这方小空间有些压抑。
她揉了揉手指,小心翼翼问:「要不然你再坐会儿?等雨小一点再走?」
「好。」盛遇冷厉的声线,透着几分低哑。
她把他带到诊所后面的客厅,找出取暖器,一边调试着温度一边说:「快来烤烤火,你衣服都湿了。」
盛遇默默坐在沙发上,看着取暖器亮起,映照在女孩白皙如奶油般的光滑肌肤上。
她弯腰,耳畔垂下柔软细长的髮丝,她指尖轻轻一勾,拨弄到耳后,动作很是温柔。
仿佛是少女轻轻抚过娇花一般。
「好啦。」许听芜摆弄完毕取暖器后抬起头,和他平淡的视线对上时,显然有些怔愣。
盛遇默不作声看向另一边,现在他一头浓密的头髮因为沾湿了,头顶攒成小缕,有些凌乱地支起,多了点反差萌,像一只落了水的大狗狗。
许听芜心化了半截,连忙在家里翻箱倒柜,给他找到了一块干净的毛巾。
「快来擦擦。」
她笑着回到客厅,很自然地想把毛巾搭在他头上,只是刚要碰到他时,想到什么,动作停住了。
差点忘记这个动作很暧昧,而且盛遇也不喜欢别人碰。
她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准备悄悄把动作收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盛遇挑了挑眉,看向她的手,还有她那进退两难的动作。
过了两秒,他微微低下了头,探出身子,让自己的头挨到了许听芜举着的毛巾。
第24章 【023】腹肌·男人的腰,耐思
他髮丝湿润,无意蹭过她的指尖,软软的,这种感觉很难言。
盛遇把头顶在毛巾下后,顺势直起身,另一只手盖上脑袋,动作自然地擦拭。
他擦头髮的时候力气很大,骨节分明的手指就这样按在一张纯白色的毛巾上,极具男性的力量。
连续擦了好几下,他才漫不经心看过来,见到许听芜直勾勾盯着他,动作顿住,扬了扬眉。
「啊?」许听芜和他深邃的视线对上时,有种犯花痴被当场逮住的心虚,她别开视线,看看吊灯,看看地面。
虽然平时总是觊觎他的美色吧,但两人单独共处一室,未免有些亲近,她无所适从。
「你吃饭了没?」她想到什么忽然问道。
「没。」
盛遇一手擦着头,另一只手无意扯了扯卫衣领口,露出半截清瘦的锁骨。
这画面太诱人,许听芜觉得自己都快流鼻血了。
「那,那我去给你煮碗面!」她连忙站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随后冲进厨房,躲在盛遇的视线盲区,捂着脸无声地「啊」,一边懊恼一边谴责自己的眼神肯定又傻又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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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望着小女生飞快逃窜的背影,视线停了好几秒,才慢慢收回,继续擦着头。
他最近都住在东南街,昨晚没怎么睡好,现在脑袋有点疼。
卫衣外套是他今早出门时随便套的,肩颈这一截已经全部湿了,他勾起衣领,拿毛巾顺势擦了擦脖子。
厨房里传来开火的声音,不一会儿,水沸腾后冒着气泡,咕咚咚的。
他看到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动作娴熟,右手握着筷子,在锅里轻轻搅拌。
盛遇平淡地收回视线,看了眼依旧湿润的领口,放下毛巾,双手拎起衣领,微微用力,将外套从头顶脱下。
里面的白t被带着往上移了些许,贴在他修长有力的身躯上,露出半截腰肌。
许听芜端着鸡蛋面走出厨房时,正好看到这一劲爆的场面。
少年把手臂从外套里抽出,轻薄的短袖下摆被撩起,一截白皙精瘦的腹部赫然映入眼帘,线条极其漂亮,依稀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肚脐。
他看了过来,没说话,头髮还有些凌乱,神色冷淡。
许听芜僵在原地,几秒后,熄火的大脑重新运转,如大梦初醒。
她端着碗,忍住尖叫的冲动,马上踉跄着转身跑进了厨房,背紧紧贴在墙面上:「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盛遇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把外套扔在一边,轻轻把t恤的下摆扯下来。
小女生一直闷在厨房不说话,过了会儿,才慢慢挪动着步子,背对着盛遇,一步一步,靠近茶几。
她以为盛遇现在半裸着,所以没敢看他。
中途还不小心打了个趔趄,她笨拙地稳住身形,最后将碗筷放在茶几上,步伐凌乱地飞奔上楼。
「你,你吃吧,我待会儿下来!」
许听芜面色涨红一口气奔上三楼,冲进房间以后,把整个人摔进床上。
妈妈啊,视觉冲击力太大了。
虽然她只是晃眼而过,再加上刚才有被吓到的成分,其实并没怎么看清楚。
但那一帧画面的关键词很主动地被提取出来:半裸,腰,腹肌。
只是一眼,她也记住了那修长有力的躯干,那蓬勃向上的生命力,那……那线条诱人的腰肌。
许听芜捂着小心脏,很不道德地翻了个面,脑子里毫无底线地蹦出几个字:男人的腰,耐思。
「……」
好变态。
她打开露台的门,让外面的风灌进来,好凉一凉这个发热的脑袋。
之后,她一脸气势凛然地来到书桌,面朝堆成小山状的练习册,心里默念:坐怀不乱,坐怀不乱……
她扯出一张卷子随便解了几题压压惊,刚才大脑里的惊骇也暂时平息。
许听芜在房间里磨蹭了好一会儿,心想盛遇应该吃完面了,她才慢悠悠下楼。
走到二楼的时候,她还担心盛遇会不会还光着,于是稍微眯缝着眼,探出半颗脑蛋,提前确认了一下。
还好,他衣衫完整,默默靠在沙发上。
茶几上的碗被挪动了位置,面已经被吃光了,好像连汤也喝了不少。
她成就感十足地来到一楼,刚准备说话,却见到盛遇正合着眼,貌似睡着了。
气温骤降的天,他只穿着一件短袖,半垂着头,消瘦的身材陷在沙发里,有种说不出的脆弱感。
许听芜悄悄地帮他拿了一条毛毯,鬼子进村一样猫着靠近,轻轻盖在他身上。
少年睡着时眉间依旧轻轻蹙起,并不是很安稳,眼底有一抹青色,在白如雪的肌肤上很是明显。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好像终于卸下了戒备,有几分乖乖的样子,那终日挺拔的背嵴也弯了弧度。
许听芜小心地帮他掖好毛毯的每个角落,确定他不会着凉。
盛遇感受到有人触碰,慢慢睁开了眼。
大脑先一步告诉自己这是许听芜,所以他并没做反应,只是沉重着眼皮,盯了她几秒。
少女弯着腰,还在小心翼翼帮他摆弄毛毯,神色专注,动作轻柔,像是在呵护一般,生怕把他弄醒了。
她的眼神总是这样,温柔而安然,像是能包容一切。
盛遇是真的困了,因此又慢慢闭上眼,在她身边安然睡去。
难得好眠。
屋子里多了一个正在睡觉的人,许听芜干什么都轻脚轻手的,后来她索性抱了一本书坐在沙发另一侧,无声地翻阅起来。
她在看书,旁边正躺着她那貌美如花的后桌。
她觉得这一刻值得铭记,娇羞、激动、期待……奇奇怪怪的感激交织在一起,汇成了难以言说的悸动。
后来觉得这种感觉挺傻的,但又如何呢,这个年龄,想什么都是不奇怪的。
幼稚单纯,但热烈。
她捧着书,心脉跳动得格外欢快。
像在海上,像在云端,上下浮沉着,加速,再加速,最后莫名看到了旷野,风吹草木,星河坠落。
后来她的眼前就漆黑一片了,一开始还有几点星火明明灭灭,最后便彻底熄灭下去。
再次有意识时,她正大咧咧躺在沙发上,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身上还盖着那张毛毯。
「……」她揉了揉睡眼,撑坐起来,环顾四周,家里空无一人。
盛遇早已不知所终,应该是在某个时刻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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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恍恍惚惚间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许听芜,和盛遇,在一张沙发上,睡了?!
第25章 【024】共饮·为什么不可能?
许听芜得知了他最近都住在东南街的事,昨天无意间知道了他还有晨跑的习惯。
有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盛遇都送上门来了,这么好个机会,她要是不把握好,那就太对不起广大人民群众了。
所以她决定从晨跑入手,假装和他不期然偶遇。
主打一个自然,丝滑,毫无破绽。
翌日,她起了一个大早,沿着诊所到护城河路上慢跑,运气不错地在河边绿道遇到了他。
今日晨间依稀有太阳,盛遇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跑步的时候衣摆轻轻扬起,背影又高又帅,极其好认。
许听芜还在琢磨到底该怎么假装偶遇,于是先默不作声跟着跑,隔了十来米距离。
但就这么跑了两三百米,她跟不上了。
他跑得实在太快,她本来还打算加速追上他,后来发现根本做不到,不掉队都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
她双手撑在膝盖上,重重地喘气,清晨的雾气从她唇边吐出。
小声地:「完了,没点体力还追不了男生了。」
就在她认为偶遇计划宣告失败时,不知道为什么,盛遇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
许听芜猝不及防,还没想好怎么打招唿 ,就听到他问:「去哪?」
她马上佯装意外地朝他挥手:「嗨,好巧啊!」
她只好拖着行将就木的身子使出最后一口气来到盛遇旁边,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晨跑。」
本来想营造一个爱锻鍊的完美形象,但此话一出 ,许听芜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于是就这么眼巴巴看着他,明知故问:「你也在晨跑吗?」
「嗯。」
盛遇低垂眼帘看她,因为运动,脸上出了薄薄一层汗,性感消瘦的锁骨处也泛着晶莹,冷厉的喉结更为突出了,整个人都有一种苍劲的生命力。
让她莫名想到了昨天那不经意的一瞥,好腰。
「……」
许听芜赶紧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清空,聚焦到第一要务上来。
她抬起胳膊擦了擦额上的汗,假装体力还尚为充沛地邀请:「要一起吗?」
盛遇看了她几秒,幽黑深邃的眼眸让她心虚得发毛,他的眼神给她一种错觉,那就是她什么都瞒不过他。
值得高兴的是,盛遇打量了她一会儿,便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往前跑。
许听芜激动非常地跟上,来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并排着前进。
她感觉盛遇有刻意跑得更慢了,应该是为了配合她的速度。
不然按照她的体力,再加上他的战斗力,她现在应该魂归西天才对。
两人一起沿着绿道跑了两座桥的距离,许听芜现在毫无少女心悸动不已的感觉,更来不及欣赏河畔景色。
她只觉得,好累……
「不行了不行了。」她选择放弃。
遇到一个长椅,许听芜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努力驯服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四肢,来到旁边,一股脑倒坍下去。
去他娘的追男人吧,爱谁谁。
盛遇见她趴下,放慢脚步倒过来停在长椅边,居高临下睥睨着:「累?」
许听芜来不及顾忌是不是淑女了,像一条干巴巴的咸鱼,失去梦想以后晒在阳光下面。
「太,累,了……」
她刚才费了很多体力,这会儿一下子停下来,大脑很快充血,脸快速红涨,汗水大滴大滴落下。
一件白色的轻薄短衫被沾湿,细密柔软的髮丝攒成小绺贴在鬓边,小脸像一颗红润的水蜜桃。
许听芜担心影响了盛遇的节奏,立刻说:「你继续跑吧,别管我,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同时内心自我谴责着,叫你装运动健将吧,现在不仅丢人还耽误人家。
盛遇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漠然继续往前了。
他的背影看起来结实而轻盈,很有安全感,这样一步一步往前跑,肩头上下摆动着,像是黑夜里生生不息的篝火。
许听芜又欣慰又失落,欣慰的是自己没有影响到他晨练,失落的则是……
他还真的说走就走了,一点情面也没有!那么多小饼干和小牛奶都白餵了对吗!
许听芜愤愤地想,又翻了个面,整个人面朝大地背朝天趴在长椅上。
就这么趴了一分多钟,散架的四肢终于找了回来,她的体力渐渐恢復了。
刚准备坐起来,抬头一看,绿道上走近了一双长腿。
她现在趴在凳子上,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这样一双长得不要命的腿,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盛遇。
她努力仰起头,去而復返的盛遇沉着眸子看她,手里拎了一瓶矿泉水。
他的胳膊肌肉线条流畅,冷白皮上青筋鼓起,就这么自然地垂着右手,把水拎在手上,莫名多了几分散漫的痞气。
阳光已经彻底穿透云层,细碎的光束从他发梢边缘溢出,让他那冷而白的皮肤有了血色。
他没说什么,把水递了上来,放在长椅边上,她的手能轻易够得找的地方。
农夫山泉,常温的,映照着阳光。
「喝水。」
许听芜都要怀疑是不是听错了,高冷的后桌竟然对她释放善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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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她过于激动,想要鲤鱼打挺坐起来,结果因为太用力,腰拧了一下,她又马上趴了回去。
盛遇在长椅上坐下,就坐在她趴着的前方的一点位置,是她的手指稍微往前探就能摸到他大腿的程度。
他见到许听芜还一动不动,以为是她一点力气都没了,于是把那瓶水拿起来拧开,瓶盖虚掩着放到她的手边。
许听芜什么都说不出来,真的要是谁还在她面前说她的后桌没有心,她第一个上去对骂。
这叫没有心吗,他明明很贴心……
她沉默着慢慢坐起来,靠在木椅上,仰着头喝了好几口,都不敢喝多了,她捨不得。
盛遇一直盯着她,见她喝得斯文,眉间轻蹙:「再喝点。」
许听芜又压抑着难以言说的感觉,再次闷闷地喝了一大口。
「谢谢。」她小声地说。
盛遇一言不发,继续看她。
他的目光总是平平的,但或许是从来不会为谁而驻足的缘故,一旦稍微盯着你看,莫名就会有种禁慾的感觉。
许听芜不敢对上他的视线,脸上飞上一片红晕,和刚才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盛遇愣了一下,问:「还累?」
「我,我……」许听芜支支吾吾,得了,这下她脸更红了,直接从耳根红到脖子,「没。」
盛遇注视她的耳廓,又帮她把矿泉水拧开:「喝。」
许听芜抓起瓶子「咕咚咕咚」仰头灌下去,有种破罐破摔的悲怆感。
丢死人了。
喝了一大口,她豪迈地擦了一下嘴,她现在不应该说话的,因为脑子已经丢到了九曲黄河十八弯了。
以至于她混沌地对盛遇说了一句:「你也喝吗?」并且把水瓶递了出去。
她看见盛遇的眉几不可查地挑了挑,眼里闪过错愕。
恍然间,她失控的大脑终于被夺回了控制权,福至心灵一般打了个激灵。
「瞧,瞧我说的,这怎么可能呢。」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尴尬地笑了笑,把瓶子放下,「我开玩笑的。」
盛遇看着少女似是慌张的面容,嘴唇抿了抿,看向另一边。
「嗯。」他说。
他面色如常,脑子却是如临大敌,因为在刚才她问他要不要喝水时,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竟是——好啊。
他唿吸勐然一窒,这样的想法让他自己都不可置信。
天幕蔚蓝如洗,寥寥几抹白云,有航线正经过,拖曳着留下了一条有迹可循的小尾巴。
第26章 【025】目标·攻略纯情盛小遇
为了掩饰尴尬,许听芜再次拿起那瓶水,仰着头「咕咚咚」灌了一大口。
她的睫毛似垂未垂,红润的嘴唇堵在瓶口,修长的天鹅颈因吞咽而起伏出一个玲珑弧度,这番动作明媚张扬。
盛遇的目光触及到她在唇上无意间勾过的舌头后,神色更为不自然地看向另一边。
许听芜缓了下来,智商重新占领高地,趁热打铁邀请:「之后要一起晨练吗?」
为了显示她真的没什么歹心,补充道:「啊我说的是放假这几天。」
盛遇看着她,没拒绝:「好啊。」
好啊……多么美妙的中国话!
本以为他依旧会说「嗯」,现在都已经会自己加语气词了。
清晨在绿道散步的居民较多,其中不乏牵着小狗的老年人。
一只小柯基没有牵引绳,迈着短腿步子,一蹦一蹦扑到长椅面前,对着盛遇摇尾巴。
盛遇默默盯着他,一动也不动。
少年微微弓着腰,手肘撑在膝盖上,面无表情地和那只柯基对视,看了足足半分钟。
他的侧脸俊朗,皮肤干净白皙,平平淡淡看着小狗的样子,有些呆呆的萌感。
小柯基的主人笑着把它唤走:「走了!只知道看帅哥。」
小柯基哼唧了两声,一步两回头,又慢慢迈着短腿往前。
许听芜忍俊不禁,弯起眼睛笑了出来。
盛遇看向她。
「知道它为什么一直看你吗?」她话里有话地问。
盛遇摇头,眼色平静,似乎真带了些迷茫的样子。
分明在谈论这只小柯基,她却直勾勾盯着他,清甜的嗓音掺了点缱绻的意味。
「喜欢你呗,还能为啥。」
说完,她视线就一直在盛遇身上,没转换视线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盛遇原先看着她,几秒后,神色变了,看向了一边,抿了下嘴唇,目光有些躲闪。
许听芜扬起了唇,笑得无所顾忌。
她不怕了,她害羞个什么劲呢,论纯情,应该是小狗才对。
许听芜故意凑近了,从下往上仰视着看他侧脸,意味深长地拉长了音:「你害羞啦?」
此话一出,盛遇目光躲避她,并且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她毫无边界感地再次挑逗:「为什么不说话呀?」
盛遇绷着脸,一下子站起来,迈着宽阔的步伐从绿道上离开了。
许听芜笑得双肩轻颤,想要下来去追他,结果脚刚碰到地面,一股酸胀的感觉席捲而来。
她「哎哟」一声,又只能趴回去。
上午的逗弄应该把盛遇弄生气了,许听芜后来给他怎么发微信,他都没回。
她有些懊悔,反思自己会不会太过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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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盛遇的脾气其实挺难琢磨的,说不定触碰到暴戾少年哪块逆鳞,自己得不偿失。
但她忍不住,真的忍不住……因为他实在太可爱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让人又害怕又想逗的。
下午睡过午觉后,她再给他发了消息:「我错了,别不说话啊。」
果不其然,她那美貌的待攻略对象没有搭理她。
许听芜只好趴在书桌前百无聊赖写作业,很快做完一张卷子。
手机闪了一下,她拿起来看。
赵飞萤正在问她这两天要不要去城里玩,许听芜答应了,顺便问了一句:「漂亮宝,你和肖总聊天一般说什么?」
赵飞萤很快回了消息:「咋啦?我一般都对他说:「傻逼,叫爸爸」」
许听芜心想,这个肯定不行,于是匆匆结束了话题。
以她对盛遇的了解,这个人虽然不回復,但他应该都会看消息的。
于是她厚着脸皮,找了一张可爱的猫咪錶情包「哥哥在干嘛」发过去。
发完之后,她又觉得害臊,强忍着想把消息撤回的冲动,将手机扔到一边。
不管了,既然决定攻略纯情小狗,她现在就是许·老司机·听芜。
国庆的作业堆成小山,她花了一个下午解决了七八成,剩下一些抄写类作业之后再做。
她趿着拖鞋来到床上,打了个滚,从枕头下面掏出了被她遗忘在一边的手机。
点开屏幕,有些睏倦地半眯着眸子,一看,有一条未读消息。
——来自盛遇。
她蹭的一下坐起来,立刻点击进入,看到已经是两个小时前回復的了。
许听芜的表情包:「哥哥在干嘛」
十分钟后,盛遇:「发呆。」
啊啊啊啊,怎么就有暗渡陈仓而且还渡上了的感觉呢!
发呆吧发呆吧,不发呆就不是盛遇了。
许听芜心满意足地回了个:「还在发呆吗?」也没指望他能回,翻了个面,捂着怦怦跳的小心脏,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第二天,许听芜在晨跑之前特意活动了一下身体,热身完毕后才往绿道那里赶去。
绕着河边跑了小半圈,终于看到了盛遇。
不过他这会儿应该已经结束锻鍊了,正在慢走,靠近后身上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唿吸有些粗重。
「好巧呀。」她笑呵呵来到他身边,「又遇到你了。」
盛遇对她的出现有些意外,偏过头低眸看她,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因为运动过,所以声线有些低哑沉闷,莫名多了几分欲。
谁能懂她现在的感觉,光是听到他那声「嗯」都觉得性感得要命。
许听芜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擦擦吗?」
盛遇垂眸看了一眼,慢慢接过,抽了一张纸巾,在脸上很不斯文地擦拭,男性张力十足。
然后两人再次沉默了。
许听芜发现她其实就是网络上的巨人,现实里的侏儒,她想好的说辞在看到盛遇本人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常见的相处方式——不说话。
一直紧抿着唇默不作声的盛遇忽然慢慢开口,说了一句:「那只猫,很可爱。」
「啊?」许听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的神色清亮,躲闪了一下,解释:「你发的那只猫,很可爱。」
许听芜这才明白他的含义,心跳莫名快了一些。
她耳朵嗡嗡的,但还是壮着胆子明知故问:「是喊你哥哥的那只吗?」
抬头看去,盛遇的嘴唇紧绷着,表情不是很友好,但诚实的耳朵却微微泛起红晕。
冷白皮的缺点在这里就体现出来了,一抹红色从耳廓蔓延到脖子根,很容易就捕捉到,什么情绪都藏不住。
盛遇没说话了,许听芜内心暗爽。
为了不让他一直紧绷下去,她故意换了个话题:「作业写得怎样了?」
果然,盛遇的回覆是有选择性的,他神色放松一些,冷淡地说:「没做。」
「……」好吧,大佬就是大佬,什么叫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作业那么多,都没感到压力的。
过了会儿,盛遇看着她,问:「不跑步?」
许听芜如梦初醒,自己这是借着跑步的名义来找他,结果现在还在这儿悠哉悠哉地跟逛街一样,这不是暴露了吗。
她本想提着步子一熘烟往前,刚准备加速,顿了下来。
对啊,她有什么必要跑啊。
我摊牌了,我不装了……
许听芜迎上他的视线,笑了笑,直言不讳:「我来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此时刻意缓了缓,显得意味深长,像是一条丝柔的缎带被风吹起拂面。
少女明眸皓齿,脸上还带着一些红晕,宛如一朵含羞带臊的玫瑰,说的话却大胆露骨。
盛遇一愣,看着她弯弯的眼,心口快速跳动起来。
他别开视线,直视前方,只是这目光却久久不能安定。
第27章 【026】牵手·可以碰我
盛遇迈着步子往前走,脸颊边风声劲劲,他的右耳又开始疼痛,隐隐传来耳鸣。
但在此之前,她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个人彼此沉默着沿着河边的绿道前行,不说话,空气里仿佛布满了升温剂,有意无意地灼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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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速度放得很慢,清晨河边有不少晨练的人,从绿道往下快速跑过。
和快速往前的其余人相比,他们低着头慢慢挪动,莫名有种喜感。
为了避让行人,他们越凑越近,缩到了栏杆旁边,手臂无意间触碰到对方的手臂。
盛遇不喜欢别人触碰,但她挨近的时候,他没有躲闪,只是望了一眼两人手部贴合的位置,默默继续往前走了。
他的皮肤有些凉,碰上来的时候,感受很真实,许听芜咽了咽口水,脑袋有点发晕。
她的手臂就一直虚虚贴在他的手腕錶面。
没有谁用了力,如果其中有一个人移动了,那么他们的这种触碰就不復存在。
许听芜顾左右而言他,看着地面,小声地:「这里有点挤。」
盛遇一双深沉的眸子像漆黑的天幕,平日里深不见底,现在似乎搅动着一两颗没有定轨的孤星。
他看向一边,耳朵旁边一截冷白的皮肤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都是红的。
淡淡地说了一声:「嗯。」
他们再次沉默,对彼此又晦涩又坦荡。
她觉得这样蛮蠢的,两个小小少年一句话不说,僵硬地手碰着手,表情都不太自然,就这么傻傻地走了半上午。
但又如何呢,这个年龄,做什么都不奇怪,他们只敢做,不敢说。
不敢宣之于口,这才是十七岁。
回到家里,许听芜大脑里这才一直反覆迴荡:
她牵了盛遇,她牵了盛遇……
他们好像一下子熟络起来,最后还是盛遇把她送回了家才告别的,这放在之前,谁敢想啊。
为了确认他们是不是关系突飞勐进,她特意给盛遇发了条微信:「明天要降温,记得多穿」
一下午了,没回復。
她心里那冉冉升起的期待剎那间掉到了山谷里,好吧,都是错觉。
就像在外面哄着骗着好不容易摸了小狗,你以为和他关系亲近了,但下次见面他还是离你远远的。
那么多小饼干,白餵了。
不过这两天一直围绕着盛遇转,许听芜担心穷追勐打会让他反感。
秉持距离产生美的理念,她决定暂时从盛遇身上转移注意力,下一天,她完成了作业,还约赵飞萤去城里玩了一趟。
肖书桀竟然也来了,准确来说是两人坐上进城的大巴,才发现后面悄咪咪跟了个黑衣人。
黑衣人一路尾随她们,商场、电影院、书店……最后在女厕所门口,赵飞萤忍无可忍,扭头过去拽住他的耳朵。
「你个傻狗,一直跟着做什么?」
肖书桀痛得求饶:「诶,赵姐饶命,我这不是奉你奶奶之命来保护你吗。」
赵飞萤把他推开:「姐姐要你保护?」
「你奶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觉得你出个镇跟西天取经一样。」肖书桀终于不用伪装,上来从许听芜手里找零食,「饿死我了,话说你们怎么认出我来的?」
赵飞萤把他的鸭舌帽和口罩都揭开,恨铁不成钢戳着他的脑袋:「你穿成这样谁认不出来。」
两人行被迫变成三人游,还一起在城里吃了晚饭才回去。
城里坐车到云槐镇需要大约四十分钟,他们叫了一辆出租,先送了许听芜回诊所。
「宝,之后随时出来玩啊。」赵飞萤隔着车窗喊,「回去我发你照片!」
「好嘞,你们到家了说一声。」许听芜沖他们挥手。
她站在路边,看着计程车离去后才慢慢转身往诊所走。
小镇入夜后街道就没什么人,隔了好几米才有一盏路灯,灯火昏黄而摇摇欲坠,就快要被黑暗吞噬。
许听芜深吸一口气走了几步,想到今天还没见到盛遇,心有点痒痒的。
上了两节台阶后,她慢慢退了下来,往东南街的方向走去。
节假日里的东南街比往日更热闹一些,不少店铺还没打烊,一条老街亮起灯牌,颇有种赛博朋克的感觉。
她的身边摇摇晃晃走过一个醉汉,沖天的酒味,对着她放话:「美女,一起喝一个?」
她不经意皱起眉,假装没听见快速走过,但也没在意。
拐进听涛巷,喧闹声渐弱,小江包子铺已经打了烊,二楼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许听芜不抱期望地给他发了一句:「我在听涛巷了」
发完之后,她又踱步到路灯下,来来回回地走。
没过一会儿,她看见二楼的灯更亮了,里面传来了一声响动。
很快,一楼的木门嘎吱打开,飞快走出一道颀长的声音,在昏黄的夜下影影绰绰。
许听芜刚准备笑着打招唿,盛遇便快速走近了。
他看了一下四周,再看向许听芜,皱着眉,有几分不悦,语气严肃,气压也低沉:「来做什么?」
许听芜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刚刚上扬的笑容僵住了。
「我……」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话音未落,她看到盛遇的视线从她头顶越过,看向她身后。
不等她反应,她的手便被他拽住,往前一扑。
盛遇虚环着她,将她的脸盖住,压在胸前,眼神警告偷偷靠近的男人。
男人摸了一下脸,笑得油腻腻,有几分尴尬:「找你的啊?那算了,算了。」
许听芜在他怀里,光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并来不及体验和他的拥抱,这才开始有点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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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走后,盛遇松开了她,没说话,紧绷着唇,将她凝视,气压很低。
第28章 【027】明撩·哥哥怎么不理我
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回去。」
许听芜做了坏事般点点头,然后转身往外走。
盛遇默默跟在她身后。
他是真生气了,一直都没和她说话,她有时候扭头去看他,也只能得到一张冰冷淡漠的脸。
刚才只顾着来找他,没有怎么打量这里。
现在仔细看能发现路边坐了许多醉汉,东倒西歪,烂醉如泥,其中还有一个男人全身裸着躺在路边。
许听芜的视线立刻转移,直直看向前方,坚决不要目睹到辣眼睛的东西。
她开始自我反思了,要是现在让她再一个人走过这里,她也是不太敢的,今晚的东南街太不安全。
盛遇一路陪她走到诊所门口,神色都是冷冰冰的样子。
要是今晚她再不主动开口,盛遇怕是到明天都不会搭理她。
「对不起。」许听芜道歉,「我之后晚上不去那边了,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他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一些,但依旧淡漠,就跟两人刚认识那会儿差不多。
道歉也道了,错也认了,她的态度不叫一个披肝沥胆,也还算是真心诚意,不过盛遇依然不太高兴。
许听芜心说,难道她还有什么别的地方惹到他了?
她觉得应该不会啊,昨天分开的时候两人还牵了手呢,之后是他在微信上面不回消息的。
今天她也没去找他,那她更不可能让他不高兴,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盛遇的心思真难猜,许听芜选择放弃。
「要不要进去坐会儿?」她试探着邀请,看能不能把关系缓和下来。
盛遇没反对,依旧淡淡地拧着眉。
她打开了侧门,首先身处的是诊所大厅,径直走过,打开一道虚掩的门,便来到了客厅。
盛遇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长腿只能大剌剌敞开才能安放,拿出了手机来看,稍微低头,身型苍劲修挺。
许听芜去帮他接好了水放在茶几边上,在沙发另一头坐了下来。
从她这个角度看,能看到他低垂的侧脸,鼻樑高而挺,映照着手机屏幕的萤光,在他脸上拓下冷白的晕,写满了不近人情。
许听芜拿出手机,给盛遇发了条消息:「怎么啦?」
还附带了一张猫咪举着爪子,眼睛圆熘熘,一脸茫然的表情包。
她看到盛遇的手滑动一下,应该是点进了两人的聊天界面,看了一眼,又退出来,神色依旧寡淡,没搭理她。
许听芜现在终于知道平时她发消息都是怎样被这位哥无视的了。
她又不死心地重新发了一条,这会儿换了个猫咪委屈巴巴的表情:「怎么不高兴了?」
盛遇这次依然没回应,不过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许听芜见状,乘胜追击,咬着嘴唇厚起脸皮给盛遇发了一句:「盛遇哥哥」
还配了一只双手举起爱心,脸上两抹红晕,可怜巴巴要亲亲的小猫咪錶情包。
刚发过去就觉得好害臊,毕竟当事人就坐在旁边,未免有些过火。
她看见盛遇的手指动了动,切回了和她的聊天界面,盯着屏幕一动也没动,也没什么反应。
整个客厅静谧无比,偶尔传来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飒飒低吟。
许听芜更加难为情了,刚准备开个电视缓解一下尴尬,把遥控器拿在手上,余光里就看到盛遇的手指快速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
于此同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拿起手机一看,盛遇在小猫咪下面回的是:「嗯?」
剎那间,许听芜脑子里像燃起了烟花,一个劲突突突往上沖,就快把她天灵盖掀翻。
这会儿倒是她疯狂地不好意思起来,很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躲着。
为什么有人说个单音节字都能这么撩啊。
她拿起抱枕捂住脸,弯曲着双腿,一下一下撞击膝盖,这翻动静把盛遇吓了一跳,偏过头来看了她好几次。
盛遇离开的时候总算不是冷冷的样子了,眉眼柔和下来,低垂着视线看她。
许听芜说:「我把你送到路口吧,不进东南街。」
他摇头,态度很坚决:「不行。」
她只好就站在门里,对他挥了挥手:「回去注意安全。」
盛遇走出诊所,站在屋檐下,转过身居高临下看她,身后是一片寂静的路灯,曲高和寡洒在他身上。
他抿了抿唇,望着她,漆黑的眸子被黑夜掩住情绪,说:「明天,还见。」
说完,还没等许听芜回应,转身迈着长腿,走进灯火昏暗的黑夜里,身影渐化于无,只留一片黑暗在不见边际地慢慢铺陈着。
许听芜表面上一副淡定的样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才露出原型。
她把自己摔进被窝里蹬着脚,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睡觉之前,她尝试着再联繫了一下盛遇:「明天一起做作业吗?」
没想到他回得很快:「好。」
竟然没有拒绝!
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和盛遇的关系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好了呢。
由于睡着之前嘴角一直是上扬的,她难得一夜好眠,没被噩梦惊醒。
本来约好的一起做作业,许听芜幻想的是两人能出去约个会啥的,谁料第二天直接下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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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行的计划泡汤,只能换成在她家里的餐桌前,两人并排着坐立。
餐桌本来就不够大,盛遇个子高,和这方空间并不是很匹配,看起来有点委屈。
许听芜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家里没有合适的地方了,你会不会觉得挤?」
盛遇摇了摇头,从书包里拿出练习册,默默翻开。
许听芜的作业做完了,找了另外的卷子来做,赵飞萤给她发消息,约她出去玩。
许听芜回道:「漂亮宝,我在和盛遇一起做作业,不来了。」
赵飞萤一连串发了许多问号,最后一行写道:「盛遇都能拿下,牛,你是真的牛」
许听芜有些勉强地勾着嘴角:「我要是真的拿下了,我买五百响炮仗庆祝好吗」
两人互相插科打诨聊了一会儿,她一直捧着手机偷偷笑着。
放下手机的时候,不经意一看,发现盛遇正直勾勾盯着她,一言不发。
「抱歉啊,是不是吵到你了?」许听芜把手机放到一边,有点不好意思地勾了一下头髮。
盛遇摇头,目光在她手机上一扫,这会儿赵飞萤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她的屏幕再次亮起。
许听芜给她的备註是「宝」,其实这是赵飞萤自己改的备註,边改还边说:
「我在你的备註竟然一点特别的都没有,你是不是不爱我?现在开始我是你唯一的宝。」
许听芜也没在意,笑着任由她去了。
现在,宝:「去吧,爱你哟~」
盛遇皱起了眉,看向一边,默默做着作业。
赵飞萤在之后还发了好几张表情包,所以「宝」这个联繫人格外活跃地跳动在她的屏幕上。
他终于放下了笔,看了过来,直勾勾盯着许听芜,淡淡拧起了眉,声音没什么情绪,但经过他的口会显得气势低沉。
——「宝?」
第29章 【028】霸道·你动什么?
许听芜眨巴眨巴眼,顺着他有意无意看向她手机的视线,明白了。
她马上解释:「这,这是赵飞萤,你认识吧?坐咱们前面的。」
一个刚转学过来一个月的人,对一个在班上已经待了一年多的人介绍班上的同学, 任谁都觉得有些滑稽。
许听芜也这样觉得,刚说出口就感觉很不对劲,于是重新解释:「她也是女生,我们开玩笑来着。」
越解释越奇怪,怎么有种被捉姦在床的感觉呢。
盛遇「嗯」了一声,不再理会,继续做作业去了。
许听芜的内心活动要更丰富一点,她在想,刚刚盛遇是不是在介意什么。
越想,越静不下来心情,半小时过去了,一道大题都没写出来,不仅如此,她余光偶尔偷看他。
盛遇写字慢吞吞的,每写到行末,轻轻打一个小点,抬起手再换到下一行。
放在前一段时间,她是真的不敢把这个乖乖做作业的男生和学校里大家避之不及的暴力少年联繫在一起。
一想到两个人关系发生的微妙变化和反应,她就总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许听芜自顾自发呆,没发现盛遇开口说了话。
她握着笔,笔尖都已经落到卷子上,晕染开一个小小的墨点,她还未曾发觉。
盛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左手,看她,扬眉不语。
她这才回过神来,如梦方惊看向他:「啊?」
盛遇重复他刚才说的内容:「有水吗?」
许听芜连忙点头:「有的有的,是我的错,我忘了给你倒水。」
她刚准备起身,盛遇站起来:「我来吧。」
「厨房有直饮水,纸杯在上面的柜子里。」许听芜认为他不觉得拘束也挺好,于是让他去了,想到什么,说,「冰箱里还有水果,你能帮忙洗点吗?」
盛遇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默默走向厨房了。
他接了一杯水,拉开冰箱门,瞥了一眼,里面放了一小袋橘子和葡萄。
他拎起塑胶袋,将水果拿出来的时候,不经意一瞥,看到冰箱边上静静摆放的矿泉水瓶。
这瓶水的存在感很强,他脑海里顿时浮现起女生对饮时那殷红的唇,他不经意捏紧了手中的袋子。
现在这瓶水还剩了一小半,被贴了便利贴:「很重要!别动,别喝,别扔!」
他把目光始终落在这张纸条上,最后慢慢聚焦,到那三个字:很重要。
盛遇抿了抿唇,心跳有些乱地把冰箱门关上。
实验中学的国庆只放了四天,假期一熘烟就过去,不过现在许听芜没有开学综合症,因为她约好了和盛遇一起上学。
许听芜从他们为数不多的聊天得知,盛遇最近都住在东南街这边。
一旦她问到他自己家在哪,盛遇都缄口不言了。
开学第一天,她按时起床,吃过早餐,带上给盛遇准备的饼干和牛奶,往东南街走去。
意外的是,她在街口就遇到了他。
盛遇一身白色校服,默默站在路边,淡漠地目视前方,这是他时常都会有的神情。
在他面前是一条马路,作为云槐镇的主干道,车辆川流不息,静默的他和整个快速运动的世界形成对比,显得有几分寂寥。
许听芜见不得他一个人落寞的样子,于是抬脚小跑了上去:「盛遇!」
盛遇看了过来,脚下微动,最后还是站在原地,见她跑近了气喘吁吁的样子,扬了扬唇说道:「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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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来见你啊!」许听芜仰面注视他,大方地说。
他沉默了,和她一起并排着往学校走,过了片刻才慢慢开口:「不用跑,看路。」
许听芜心里一下就甜滋滋的,瞧瞧,谁说盛遇冷漠,他分明超贴心。
「尝尝吗?」她把给他准备的零食递过去。
但是刚伸出手,她想起盛遇现在是拥有一家包子铺的男人的事实,动作顿了一下,她尴尬地笑:「差点忘了,你肯定吃过早餐了。」
盛遇看着她手上的早餐袋几秒,默默接过。
两人接下来都没怎么说话,偶尔许听芜想到什么,问他一句,他都会回答。
他们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大部分都是她主动,如果她不说话,他也不会开口。
直到路过一个gg牌,上面有一片蔚蓝的大海。
许听芜忽然问他:「你看过海吗?」
盛遇摇了摇头,说:「没有。」
「我以前在连海。」她自顾自打开了话匣子,「在北方那边,每天上学放学都从海边经过,很漂亮。」
因为提到家乡,她未免话多了些,眉宇间都是藏不住的眷恋感。
盛遇低垂着视线看她的眼睛,见到少女平静的瞳孔有些轻颤,笑容下笼罩着似有似无的哀伤。
他声线沉沉地问:「你爷爷,为什么让你来这里?」
许听芜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问到了她爷爷,正在错愕中,脑海里闪过一段记忆,是她之前给他提过一次。
原来给他提过一次,他就记住了……
许听芜半勾起笑,看向天边,不自觉摸上手腕的菩提:「因为他说我命不好,十七岁得在南方。」
盛遇默默注意她的动作,少女滑腻的手臂上一串白色菩提圆润光泽,她每次望天的时候,都会无意识抚摸上去。
「啊,说远了。」许听芜收回思绪,担心自己情绪过于外露而影响他,于是扯起一抹笑,「我想说的是,你有机会一定得去海边看看,很漂亮的。」
盛遇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好。」
虽然今天要上学,但还属于国庆假期,云槐镇有一个小景点,最近在搞活动,还没开馆就排了很多人。
她和盛遇经过的时候,四周人潮涌动,他们逆着人流,盛遇一下子戒备起来,微微皱起眉。
「你是不是紧张啊?」许听芜问。
盛遇否认:「没有。」
许听芜心里调侃,明明就有嘛,紧绷得不行,手都快藏裤兜里去了。
她站在了他身前,回头安慰他:「你跟着我吧,这样好一些。」
他点了点头。
这条路拥挤逼仄,她帮他注意前方的路,专门挑了没人的地方走,一旦有人靠近,她就默默挡住,防止他们发生触碰。
盛遇无言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纤弱的肩头,以及随风飘扬的马尾。
他们离得很近,少女的髮丝偶尔被风吹得触及他的身体,他也没反应,只是神色柔和地望着发呆。
就这样任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明火执仗地进入他的世界。
前方的少女帮他开路还不忘安抚他:「这条路我天天走,很熟。」
她的笑容明媚,在初阳下,美好得不像话。
他望着她没说话,眼神真诚而平和地注视她的一颦一笑。
许听芜开玩笑地故意挑逗:「你要不放心还可以拉着我呀。」
她照往常那样逗他,都能猜测到他是什么反应,果然就见到他看向一边紧绷着嘴不说话了。
今日份挑逗小狗完毕,许听芜心满意足地扬着嘴角回头看路。
不过她的得意还没持续一秒,自己的手就被他凉凉的手指攥住。
她下意识去看,他扣着她的手腕,然后慢慢往下滑,和她掌心贴着掌心,紧紧握在一起。
许听芜难以置信,双眸轻颤,浑身酥麻,手掌因为微凉的触感而动了动,盛遇便又紧了一下,更为霸道地攥住。
「动什么?」盛遇望着她,慢慢说。
第30章 【030】前任·大概是有别的狗了
许听芜脑海里那根弦已经高度紧绷,最终经受不住压力,啪地一声断裂。
那一刻,脑海里的天地成为沙海,轰隆隆地坍塌。
她深吸了两口气,好让清晨的空气凉一凉她的脑子和肺管。
扭头去看盛遇时,他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走得那叫一个坦然,好像他根本没有在意。
许听芜不解,为什么他能牵出一种无欲无求的样子。
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让她带他走路方便一点?
四周人来人往,远处的车辆不停鸣笛,仿佛在她脑子里来回穿梭。
许听芜最终决定放弃思考,绷着脸,轻轻回握住他,心无杂念地看向前方,走出一种导盲犬的气质来。
少年的手臂精壮结实,皮肤有些凉意,经过她的回握,贴合的部分慢慢升温。
这里人多,没人注意到他们,走出这条拥挤的小街,他才放开了她。
看来他还真的只是为了方便走路……
许听芜有些意犹未尽,心里开始埋怨这条街怎么这么短,把手揣进兜兜里,手心几乎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对了,开学了你最近还是住这里吧?」她问。
盛遇无波无澜地回覆:「暂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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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他那神秘的家,许听芜实在不能更好奇,但她也不敢多问。
她想到了更重要的东西,马上扬着尾音问:「那放学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吗!」
盛遇本来看向前方走,现在偏过头,垂下眼帘看她,轻轻开口:「好啊。」
这会儿他的眼神已经温和下来,应该是处于一个很舒服的环境,不紧张了,没有刚才的戒备心。
许听芜像一个得了糖的小孩子,扬起唇角,漾出一个甜甜的笑:「好呀。」
她弯起双眼时,眼尾勾出一个潋滟好看的弧度,形似饱满的桃花,眼睛清亮干净。
盛遇看了几秒,嘴角很浅地扬了扬。
许听芜愣了一下,又更为灿烂地笑起来。
盛遇现在的小动作和表情都比刚认识时多了很多,之前只会兇巴巴的,现在明显要生动一些。
真的……很好。
许听芜考了高分后在学校的知名度更上一层楼,学校文学社的人想要採访她。
之前已经有人在网络上问过她了,当时给的说辞是让她分享一点学习经验,她同意了。
中午午休,文学社的人把她请到社团活动室。
许听芜坐下的时候,两台设备从不同的方向对着她,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文学社社长是一名男生,名叫陈越飞,校服大剌剌敞开,脖子上戴了一串大铁链子,头髮梳成大背头模样,颇有种放盪不羁爱自由的气质。
「许听芜同学。」陈越飞摸了摸不存在鬍子,「那我们就开始吧。」
许听芜点了点头,表现得还算大方得体:「好,你们想问什么。」
陈越飞笑着看了一下稿子,清了清嗓,把椅子往前拖,和她凑近了,一副「知心大姐」的样子。
「好,这第一个问题就是大家都很关心的。」
许听芜揉了一下手指,背挺直,点头。
他把椅子再拖近了点,一脸八卦笑地:「许听芜同学这么受欢迎,在原来的学校有没有对象啊?」
许听芜在此之前其实没有被问学习方法的经歷,因为以前所在的学校内卷得厉害,一群神仙打架,在光环下的往往不是她。
所以来文学社活动室前,她还稍微总结了一下。
谁知道问的东西牛头不对马嘴,她毫无招架之力,神色剎那间有些怪异。
「不是问学习?」她反问。
陈越飞马上安抚:「是学习!这不是开场我们先聊聊天,活跃一下气氛吗。」
许听芜半信半疑,说了个:「没有。」
「竟然没有!」陈越飞捂了一下脸,在电脑上疯狂敲击键盘,边敲边自言自语,「名校的学霸,公认的美女,面对少年们火热的追求岿然不动……」
「什么玩意儿?」许听芜吓得站了起来,凑过去一看,就在这么一小会儿,陈越飞已经写下了一小段措辞堪比营销号的小作文。
「没人追我啊,你这个火热的追求是什么意思?」
陈越飞发现重点,立刻编辑:「高冷是她的常态,或许心里住了白月光,而让万千少年望而却步!」
「……」许听芜已经无法阻止他脑迴路自由发散了,大唿受骗。
她一看他的採访稿,一眼下来,全都离不开八卦,和学习毫无关系。
许听芜站起来:「你,你还是换个人问吧,我不採访了。」
陈越飞正在润色,见到「活话题」要跑,着急得不得了,站起来就要去追。
「美女!别走啊!咱们文学社的报纸阅读量全靠你了啊!」
许听芜这会儿已经跑出了活动室,往楼梯口狂奔而去,见到一道瘦瘦高高的背影,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盛遇!」她飞快上前,急的语无伦次。
盛遇停下脚步转过身子,伫立在原地,扬眉看她,看她气喘吁吁跑进了,问:「跑什么?」
身后陈越飞叫魂一样的声音响起:「美女,美女等我!」
许听芜大惊失色,直接往盛遇身后一钻,攥住他的衣角:「我不要採访啊啊啊啊。」
她弯着腰,脑袋抵在盛遇背嵴处,他宽阔的后背一下子像山影把她笼盖住。
因为着急,她不知道往他身后一藏的样子有多亲昵娇羞。
陈越飞唿喊着她跑近了,眼睁睁看她躲进少年身后,立刻剎车,面色发白。
这,这,这位不是学校屠杀榜战功赫赫的盛遇吗。
盛遇扭过头来看他,一脸冷漠狠戾,他珍惜小命,吓得拔腿就跑:「我!我不採访了!」
许听芜一直死死攥住盛遇的衣角紧闭双眼,他脚步动了动,她还没松手。
「走了。」他终于开口。
许听芜这才睁开眼,从他身后探出头,看到空阔的楼道,如获释放。
「唿……什么採访啊,不去当狗仔屈才了。」她小声地低骂。
想到盛遇还在这里,于是她仰头叉腰对他吐槽,有些气唿唿的样子。
「超级不道德,说好的找我採访学习经验,结果问我之前有没有对象。」
她说得义愤填膺,小脸皱了皱,炸毛感十足。
盛遇认真听,也跟着皱起了眉。
许听芜以为是他也觉得这种行为令人髮指,拍了下手,迫切寻找认同感:「对吧!」
谁料,盛遇扬眉,带了几分严肃,盯着她,气压沉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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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031】讲题·给他画上爱心
他的重点放在了她前半句话。
许听芜一听,这还得了,她着急忙慌解释:「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她恨不得跳起来手舞足蹈,眼里满是惊慌失措。
盛遇这才看着她,沉沉地:「嗯。」
虽然盛遇表现得没有怀疑了,但他大部分都一个样子,波平浪静的,看不出情绪以及想的什么。
许听芜为了让他彻底信服,还做了一件自我都唾弃的行为——拉踩。
她低下头,自顾自地说:「我原来的学校,没人喜欢我的,还有那些男生都不好看,哪有你好看啊……」
盛遇看了她几秒,被逗得扬了扬嘴角,抓住了她话题里的漏洞,似挑逗地拉着尾音:「嗯?」
不知道为何,之前她各种逗弄盛遇,每次看到他很害羞的样子,她只觉得好玩。
但现在不行了,他会回应了,反而把她弄得面红耳赤。
许听芜当场似被抓了耳朵的兔子,耳根灼烧起来,也不敢看他,低下头视死如归般:「就是,就是没你好看嘛。」
说完,她硬着头皮抬起头,和他对视,一双桃花眼微漾起涟漪。
少年正盯着她,漆黑深邃的眸子坦荡如砥,神色是柔和的,嘴唇也似微勾,如画中走来。
许听芜剎那间被他的盛世美颜暴击,觉得鼻子有点痒,有点怀疑是不是会流鼻血。
他没接着话题聊下去,下巴指了指楼梯的方向:「回去?」
许听芜点头:「回去!一起回去!」
话说盛遇刚才从楼上下来做什么?她想了想,也没过问。
盛遇在学校的活动范围很少,一般都坐在座位上发呆,上厕所和吃饭才挪动。
许听芜也没在他身上装监控器,他坐在后面的动静很小,偶尔她转身过去,他人不见了,过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回来了。
她好奇,但也没问,盛遇肯对她已经足够耐心,再要求事事都知道,也太贪心了。
回到教室,午休正好结束,赵飞萤扭头过来递给她两张试卷。
「宝,刚才老大来发了数学卷子,今晚要交,我给你和盛大佬都领了一份啊。」
许听芜感激地道谢:「谢谢你啊,要是没你提醒我就惨了。」
赵飞萤看了眼盛遇,神色有些怪异:「你们俩中午都不在,不会约会去了吧?」
「才不是。」许听芜义正言辞纠正,虽然她很也很想和盛遇约会吧,但子虚乌有的事还是不能乱说,「等我真的和他约会了,我第一个告诉你。」
「你没救了。」赵飞萤咂了咂舌。
肖书桀被调换到特殊位置之后,赵飞萤的旁边来了另一个男生,是班上的体育委员,个子高高的。
赵飞萤喜欢打篮球的男生,这位体育委员一来,两人眉来眼去,关系很和睦。
前排一时间没了肖书桀和她相爱相杀,许听芜还有些不习惯。
比如自习课,以往她都是伴随着肖书桀的惨叫写作业的,现在风清雅静,一抬头,甚至能看到前面两人在说悄悄话。
「可恶,太可恶了。」旁边传来这样的声音。
许听芜吓了一跳,一看,肖书桀蹲在她旁边的座位,冒了半个头,头上顶了一本《世纪金榜》当掩护,死盯着前面两人。
「你怎么来了?」许听芜压低声音凑过去问。
肖书桀本来就长得黑,现在一沉着脸,头顶仿佛顶了一片煞气。
他咬着牙:「肖总才走多久?这赵飞萤就和别人眉来眼去。」
许听芜不禁觉得好玩,肖书桀平时对赵飞萤都是一副贱兮兮的样子,一天没坐一起还念叨上了。
她拧开一瓶矿泉水,在空中扬了一下:「我为你默哀,需要帮忙祭奠一下你死去的爱情吗?」
「呸呸呸,什么爱情,肖总这是怕赵姐被骗。」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肖书桀恼羞成怒起来,把金榜从脑门上挥开,站起身大剌剌走开了。
许听芜笑了笑,这两人关系有点微妙,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替谁说话。
算了,还是管管自己吧。
她想到好久没看盛遇了,又借着转过身去书包里拿东西的藉口偷瞄他。
自从坐在这里后,她别的没变化,转头拿东西倒很勤快。
盛遇这会儿正一手拿笔,手下压着一张数学试卷,偏着头看向窗外……发呆。
余光里感知到她的动作,视线偏回来,和她对视。
以前他看回来时都带着警惕,现在不一样了,他就这样平静而安稳地看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她坐在这里的一切动作。
许听芜抽出一本书,对他弯了弯唇:「在做什么?」
盛遇瞄了眼数学卷子,把手抬了抬,露出上面的笔迹:「想题目。」
许听芜探过身子一看,盛遇的公式写得洋洋洒洒,卡在最后一步。
她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说:「要我帮你看看吗?」
盛遇倒是没拒绝,双手离开试卷,让出空间,许听芜把卷子拿在手里,就着这个姿势看起来。
她埋着头,感受到头顶一道明晃晃的视线,寻着望过去,便落入他深邃的目光中。
他就这样看着她,一动也不动,读不出情绪。
许听芜觉得头顶有点发热,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我过去帮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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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拿起卷子扭过头去面向自己的课桌,轻轻拍了拍胸脯,似是在安抚。
淡定点小许同学,你的心脏是拿来维持生命的,不是拿来打桩的。
她帮他看了一会儿便在草稿纸上写出了过程,还把每个步骤后面写上解析。
「这里是易错点!」、「展开并求和」、「这里用到书上85页的知识点」……
在最后,她顺利给完一整道题的解析后,有些不要脸地在画了个小爱心。
然后她飞快把卷子和草稿纸拍在盛遇桌上:「有写得不清楚的再问我!」
她快速把椅子往前挪,做了亏心事一般恨不得把自己藏进抽屉里。
盛遇看了眼草稿纸上的步骤,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少女在最后画的一个小爱心,圆圆的很乖巧。
他埋着头,始终盯着那颗爱心看,半晌扬了扬唇。
下课之后,许听芜的羞涩感消逝殆尽,现在又状若无恙地转过头去问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一看,盛遇这会儿已经写到后面去了,应该是没问题的。
盛遇顿下动作,把草稿纸本从卷子下面拿起来,还给她:「嗯。」
「哪里不懂?」许听芜凑近了点,严肃起来。
许听芜对别的方面都没什么信心,但对她的解析还是很自信的,她觉得自己的答案逻辑应该比标答还要好。
「这里,之后。」盛遇指着一个步骤。
许听芜看了看,表示了解:「我就按照我的解析给你讲,可以吗?」
盛遇点头。
她边讲边写,很快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串过程,偶尔抬头看他,盛遇也听得认真。
直到最后,她算出了答案:「所以就得到答案了。」
盛遇看着她,再次点了点头。
她笑了笑,觉得能帮到盛遇真的挺好的,莫名有种满足感。
准备把草稿纸拿回去的时候,盛遇身子忽然往前,把她的动作按住了。
许听芜心里不解,只见盛遇手指点在草稿纸上,停在她那颗小爱心旁边:「这里,还没讲。」
许听芜脑子一懵,心跳似擂鼓般剧烈起来。
第32章 【032】画勾·以后,我来找你
少年筋骨分明的手指很是修长,指甲也修得干净,在他指尖旁边一点点,是她的「大胆之作」。
许听芜心里大唿救命,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盛遇怎么反撩起来了!
按照以往,难道他不该脸红红的假装没看到吗!
「这个。」许听芜支支吾吾,「这个和答案没关系,我随便画的。」
盛遇见到她逐渐涨红的脸,反倒被逗笑,松开手,身子往后仰,好整以暇注视她。
许听芜抱着草稿本几乎是落荒而逃,把头埋在臂弯里,心里大喊要命了要命了。
她开始自我谴责,翻车了啊许听芜,叫你不知天高地厚去撩人家,人家稍微说句话你就半天哼不出一个字儿了,欠的。
她把草稿纸拿出来,目光停在刚才那里,准备用马克笔把它涂掉,好让自己忘记这段丢人的事迹。
提笔刚看一眼,人就傻了。
在她画的小爱心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盛遇画了一个小勾。
很小很小,小到刚才她的重点全在这个爱心上,没注意到局部的变化。
勾后面有一个浅浅的小墨点,她仿佛能想像到他望着这个爱心慢慢落笔的动作,再轻轻抬手。
莫名有种暗送秋波的感觉。
她脑袋又是一嗡,像是住了一个马蜂窝,蜜蜂在脑子里四处乱飞。
不行了,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立刻站起身,拿起杯子从前门出去,去水房接个水冷静一下。
路过乱闹闹的走廊,七班几个混混一字排开靠在栏杆边上。
「我爹来啦。」黄毛对她吐了个烟圈,笑得促狭。
许听芜感到一阵恶寒,这人什么情趣什么脑迴路啊。
旁边一人咬着菸蒂,声音含含煳煳,眼睛没从她身上离开:「听说仙女这次考了年级第一,牛逼啊。」
黄毛吊儿郎当走近了,拦住她:「成绩那么好,教教我呗。」
「你有病啊。」许听芜抱着水杯,不客气地反怼回去。
知道这妞脾气挺大的,黄毛也不敢多逗弄,上次还被盛遇那疯子……算了,惹不起。
他贱兮兮笑了笑,让出通道:「仙女走好。」
许听芜绷着脸,去接了水,回来的时候绕了道,一脸沉闷。
她放下水杯时动作有点大,坐下后把椅子往前拖了拖,发出刺耳的声音。
盛遇注意着她的动作没说话,捏着笔在转了转,抬手写下一道题的答案,又抬头看她。
少女还是靠在窗边,手撑着,一动也不动。
过了会儿,他探出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许听芜微怔着回过头来。
「不高兴?」盛遇将她的眼睛凝视着问。
许听芜摇了摇头:「没,就是外面空气不太好,刚才有点闷。」
她是被烦煳涂了才说出一句毫无逻辑的话,盛遇盯着她好几秒,点了点头,也没多问。
不知道是被他发现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许听芜下一节课间要出去时,盛遇也跟着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因为他自带低气压,路过的地方自然而然鸦雀无声,径直让开一条笔直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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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走出洗手间,发现盛遇靠在外面空地的栏杆上,神色淡漠。
见到她出来,又慢慢走过来,和她一起并排着往教室走去。
他不说话,但一切都在行动里。
两人连着好几天一起上学放学,有时候连出教室也在一起,学校里颇有流言。
盛遇虽然打起架来很可怕,但颜值是学校公认的校草级,再加上许听芜考试拿了个断层第一,知名度更高了。
两人凑在一起,不管走到哪里都格外吸睛。
连高老大有一天都问她:「盛遇没把你怎么吧?你是自愿和他走在一起?」
许听芜一听,觉得这问题怎么奇奇怪怪的呢。
难道她和他走在一起脑门上写着「我是被绑架的」吗?
话说如果真的是她被迫的,她还求之不得呢,她没脸说是她自己倒贴上去的。
许听芜挺直了腰背说:「是自愿的,他人很好,没有欺负我。」
高老大表示惊讶,毕竟他根本看不透盛遇这个孩子,他在学校独来独往,上学期还打了几次大架。
要不是校长那边保着他,他早都被开除了。
「那就行,你有空也多帮帮他,他那语文成绩急的死人。」高老大现在对许听芜是无条件信任。
毕竟这是位清北的苗子,他的种子选手,他恨不得能让种子选手多帮他培养出来几个候补种子选手。
接下来许听芜又和他聊了点学习上的东西,最后又拿了一个红富士回教室了。
高老大奖励人喜欢用红富士,据说是没收的肖书桀的。
放学回家路上,许听芜和盛遇走到东南街路口,按照惯例分开。
许听芜若有所思望着长长的老街嘆气:「真的不能送你到家门口吗?」
盛遇摇头,很坚决:「不行。」
许听芜瘪了瘪嘴,自从上次夜晚在东南街遇到醉汉之后,盛遇都不让她过去。
「那好吧,明天见。」许听芜挥手,慢慢朝诊所走去。
盛遇在街口,望着她走远之后才继续迈着步子走进幽深的老街中。
翌日清晨,许听芜拎着早餐下楼去,刚下几步台阶,看到盛遇站在门外不远的地方。
他双手插在兜里,微低着头,清冷高大的身型被清晨雾气笼上一层寂寥。
许听芜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飞快朝他跑去:「你怎么在这啊!」
她在下楼梯的时候因为过于激动而拉了个趔趄,身子往前扑。
盛遇伸开一只手臂稳稳将她接住,看着她,语气缓慢而低沉:「跑什么?」
他好像总是这样,淡然地屹立在原地,望着她跑近,然后用似是关切似是责怪的语气问:跑什么。
「你怎么在这了啊!」许听芜惊喜来得太突然,跺着步子,没注意到他的问题,「等多久了?给我发消息啊。」
他脚下扔了一只菸蒂,不知道是不是他抽的,降温后四周冷空气侵袭,刚才触碰到他的校服时都透着凉意。
不知道让他等了多久,许听芜心尖又甜又酸。
盛遇低垂眉眼看向她,眼里掺了些温和笑意,用着平静如水的语气说:「以后,我来找你。」
在路口等你很久,你没来,我就来找你。
我的时间很多,足以等到你。
第33章 【033】吃醋·去买小牛奶哄你呀
两人一起往学校走去,许听芜和他说话,他大多都回答了,两人的气氛还算和谐。
学校已经在望,背着书包的学生们陆续往校门汇集。
「许姐!」前面一个晒得黑不熘秋的男生咧着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即使隔那么远,肖书桀还是能够凭藉他那黑得纯粹的肌肤在一众中脱颖而出。
「肖总。」许听芜沖他挥了一下手。
盛遇看过去,眼尾稍敛,又恢復成冷漠的样子了。
肖书桀这会儿已经走近,熟络地在她肩上搭了一下,一脸狗腿:「数学卷子,姐姐爱我。」
「上去了给你看。」许听芜也没多想,她踮着脚凑近了,有些八卦地问,「赵姐呢?没一起?」
他们家住对门,之前都是一起上学放学的,换座位之后赵飞萤彻底和体育委员共建美好同桌友谊了,把肖书桀忘在脑后。
「得了,她和那谁一起上学了,根本没等我。」肖书桀瘪着嘴。
如果他这是一张表情包,许听芜很想配一句台词:这十几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你要想和她走一块就说呗。」许听芜提醒。
「谁说本总想和她走一块了!」肖书桀想也没想就反驳。
肖书桀还是不太习惯盛遇所在的地方,这方圆几米的气场仿佛被席捲,让人不自觉压抑。
他看向盛遇,稍微友好地挥了下手,随后马上凑到许听芜耳边,压低声音:「许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上去等你!」
说着一熘烟往教学楼跑去。
许听芜望着他的背影,眼睛一直都是弯弯的,直到他背影变成一个小点,她才抬起头,笑着对盛遇说:「他想借我作业看来着。」
盛遇:「嗯。」了一声,不再吭声,脸色一直都是疏冷的,恢復成了往日的样子。
现在已经进了学校,旁边的人再次多了起来,看来盛遇还是不习惯这样人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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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有说话,沉默着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本以为他的紧张情绪只会持续一小会儿,直到第一节 课结束后,他还是绷着个脸。
许听芜转过头去打量他,他连半个眼神都不分给她。
要么就是看着窗外,要么就是埋头写题,露出一条凌厉的唇线,在他本来就很冷漠的表情上更添疏离。
他虽然不说,但她知道他不高兴了。
「你怎么啦?」许听芜侧着头问,努力和他对上视线,但都被他别开。
盛遇还是没回復,眼皮都没掀一下。
窄窄的空间,无声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紧张气势。
许听芜默默嘆了一口气,放下笔站起来,拉开座椅准备出去。
盛遇忽然按住了她的手,抬头看她:「去哪?」
他神色不悦,掺着浓浓的占有欲。
许听芜弯起双眼,声音柔软地对他说:「去楼下买牛奶哄哄你呀,不然你一上午都不会搭理我。」
她总是能把一句平常的话说得那么挑逗撩拨。
盛遇在她温润如水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那么一剎那,像是被她的眼神给吸附了进去。
他马上看向一边,神色柔化了一点,但还是没理她。
许听芜在楼下贩卖机买了一盒奶回来,放在他手边,帮他插好了吸管。
「喝吧。」她转过身看向他,双手撑着下巴,嘴角微勾,「哄你了。」
盛遇也没喝,过了一会儿,默默看向地面,来了一句:「不会。」
「不会什么?」许听芜撑着下巴,注意到他逐渐泛红的耳廓,故意凑近了。
盛遇轻轻拉开了距离,视线还是没看向她:「不会不理你。」
许听芜感觉没有玩够,又凑近了一些,看着他,故意拉长了尾音,把每一个字都轻柔慢捻:「哦,那就是会理我了?」
现在他们离得很近,她的气息就喷洒在他的脸颊上,是属于少女的清新的香味。
盛遇心下有些乱,他没想到她能凑那么近,但是却不想推开。
于是他只能不看她,注视着手里的试卷,但余光总是有意无意落向前面她慢慢靠近的脸。
许听芜自己也害臊得不得了,但看到纯情的盛遇开始脸红,又控制不住去逗弄他,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跳无比剧烈。
她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双手托腮压在他的课桌上,看他写下字迹凌乱草率,像是一丛被疾风吹过的杂草。
半分钟后,她假装疑惑地挑了挑眉,有些失望的意味:「可是你还是没理我诶,连看都不看我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暧昧。
她本来以为盛遇只会抿着唇,耳朵更红地拒绝任何和她交流地继续埋头写作业。
谁知道,他忽然放下了笔,抬起头来,视线就这样迎了过来,毫不避讳她打量的目光,和她撞上。
漆黑沉默的瞳孔,此刻波澜微起,羞涩却坦荡。
一连对视了好几秒。
这下,不好意思的反而是许听芜自己了,她忽然哑声,将一句话噎在喉咙里。
盛遇依旧大大方方看她,两人沉默了片刻,许听芜率先禁不起这样的「酷刑」,看向别处,觉得耳根有点发麻。
她心跳怦怦然,很想偷偷照一下镜子,检查一下髮型没问题吧?今天没有很丑吧?
「那个,你喝奶吧。」许听芜垂下眼帘,「我做作业了。」
盛遇回应她:「好。」
虽然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不高兴,但现在看来盛遇是哄好了。
之后她再转过头去,他没有爱答不理,而是移过视线来看她,时不时和她眼神交流。
许听芜看到他桌面是上节课的物理教材,而现在正在上语文课了。
她把语文卷子从旁边的座位抽出来,放在他面前:「讲卷子了。」
盛遇垂下眼帘看了眼,默默点了点头。
有时候他上语文课能展现出超低的反应能力,眼角一直都擒着倦意,只剩眼睛还睁着,脑子已经进入梦乡了。
如果她是老师,她都想把他摇醒。不对……她可捨不得。
许听芜转过身来后,把身子坐得挺直,尽量挡住身后盛遇打瞌睡的样子,以防他被老师发现。
要知道语文老师非常暴躁,经常无差别爆破,上次盛遇就被狠狠批评过。
许听芜要挡住盛遇,就得把椅子往后挪,抵在他的座位前,坐得高高直直的。
盛遇打了个哈欠,敏锐感受到女生的靠近。
他现在已经习惯她出现在他身边,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
少女的马尾发梢轻轻落在他的课桌上,像羽毛坠地。
盛遇盯着她的头髮,慢慢趴下,靠近了。
她的髮丝柔顺乌黑,正好落在他卷子上,毫无章法又及其美妙地落了一个弧度。
盛遇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拿起笔,沿着她髮丝落在试卷的路径画起线条。
事后,望着那段弯弯绕绕的线条发呆,打了个哈欠。
她今天离得很近,香气缓慢又妥帖地侵入他的大脑神经。
他想了想,偷偷把手指移动,一点一点,最后成功放在她的髮丝上,碰到了……
滑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像一条丝丝柔柔的缎带。
盛遇勾着她的头髮把玩,发着呆,再次舒适地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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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听芜保持这个姿势快要疯掉了,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马尾末梢传来一个拉扯的力道。
她僵硬着微微侧过头去看,发现盛遇手指勾着她的髮丝,趴着睡着了……
他抓得很紧,像是用力攥住了,她稍微动一下,觉得头皮都快被薅下来。
救,救命。
第34章 【034】捧脸·我自愿的
许听芜受限于这个姿势,也不能完全扭过头,只能侧着脸看到盛遇把头埋在臂弯下的姿势。
她尝试着把那缕头髮勾过来,但盛遇好像用手指缠绕了好几圈,她根本拉不动。
今天的他睡得格外沉,身体安稳起伏着,一头黑髮浓密柔软,乖巧得一塌煳涂。
如果再用力一点就会把他弄醒,她不太愿意。
于是乎,她只能任由他拽着她的头髮,把身子往后仰,贴近了他的桌面。
窗外阳光正亮眼,许听芜抽出左手轻轻把窗帘拉上些许,挡住映照在他脸颊上的光线。
她的动作轻柔缓慢,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这里悄然发生的变化。
不知道睡眠是不是可以传染,还是真的因为语文老师上课过于催眠,语文课上到中间,教室里倒下大半。
连上课向来清醒的许听芜都打起了瞌睡。
但她现在处境格外艰难,因为盛遇勾着她的头髮,她只能僵硬地靠坐着,脖子酸得不行。
她捧着卷子,努力注视上面的题目,然后……眼前渐渐出现了重影,她用力眨了下眼睛,让自己清醒。
时间安稳流淌,风吹云散,撩起窗帘的一角,在某一刻光线遍洒,盛遇轻颤着长睫,终于睁开了双眼。
刺眼的阳光下,他一双狭长微扬的眸还迷濛着,本能地皱起眉,表达被弄醒的不满。
右手手指上传来了一顿一顿地拉扯的感觉,那正是把他扰醒的始作俑者。
他凝眉看去,右手食指缠着一小缕乌黑柔软的髮丝。
而头髮的主人,本来端正的坐姿正逐渐变得倾斜,脑袋小鸡啄米似的往下点。
盛遇眨了眨眼,混沌的大脑这才倒带般回放他睡觉前偷偷勾住她头髮的事实。
他松开了动作,在那一刻,已经困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许听芜失去了束缚,脑袋一点一点往旁边的窗台靠去。
盛遇注意到她的倾斜,伸出左手,宽大的手掌稳稳捧住了她的头,再慢慢地,往窗台移动,好缓冲掉她的速度。
他的手心陷在她柔软的发间,手指触摸到她光滑白净的皮肤。
剎那间,许听芜酸痛的脖子有了支点,也不再乱倒,枕在他手掌上的脸颊舒适地动了动。
盛遇指尖和心头都传来奇异的感觉,他没有抽离手掌,而是静静注视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女孩的肩骨瘦弱,脖子纤细修长,他目光停在她裸露在外的大半截后颈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缓慢地,帮她把衣领往上提了提。
像是不太适应和人这样近距离接触,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但全然没有排斥。
做完这一切,他又安静地看她,目光游离在她背部轮廓的每一处,像是第一次,如此热切地想贴近……
讲台上那位正坐下念课文,头也不抬,丝毫不管下面的人已经睡成什么样。
赵飞萤连打三个哈欠,无意间扭头看许听芜,发现她正靠在窗台上睡着了。
「啊,拼命听芜都睡了,我还坚持啥。」她也准备缴械,安心趴下。
但一定睛,发现许听芜脸下还压了个什么,好像……她揉了下眼,不敢相信,于是更仔细地确认。
特么的,那是盛遇的手?!
倦意剎那间被吓得消失殆尽,她甚至颤慄了一下,差点叫出声:「卧……」
盛遇勐然间抬起头,一脸冷漠地看着她,神色不耐烦,仿佛在让她闭嘴,毫无看许听芜那种耐心。
赵飞萤一个「卧槽」在嘴边,硬生生憋了下去。
这个画面太劲爆,她只能一个人消化,又觉得心痒痒的, 没忍住给许听芜发了条消息:「宝,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语文老师念完课件,发现下面东倒西歪瘫了一片。
兴许是早就习惯了独角戏,他没发火,而是急促地拍着黑板:「诶,醒醒,醒醒了!」
忽然高昂的声音把许听芜从睡眠中拉起来,她本能挺直腰板,坐得端正。
盛遇趁机抽回了手臂。
许听芜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头髮自由了,于是转过身去看。
盛遇正在揉着手,抬起眼帘,淡淡对上她的视线。
许听芜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对他笑:「你醒啦。」
盛遇看了一眼她的左脸,鬓边发梢被他按得胡乱贴在脸颊上,有些凌乱。
搭配着少女努力想要一丝不苟的仪态,反差萌十足。
「嗯。」他回应。
许听芜感受到他的视线,不自觉摸上了左脸,这,有什么脏东西吗?
为什么觉得盛遇的视线……有点火热呢。
得知她枕在盛遇手上睡觉这件事,已经是在下一节的体育课上。
许听芜站在操场边缘近乎石化,步子都不知道怎么迈出去。
赵飞萤揶揄道:「你和大佬有姦情啊,小听芜。」
许听芜人已经傻了,捶胸顿足,「啊啊啊啊」地想要找面墙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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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她究竟是怎么睡到盛遇手上去的啊?!她很好奇!
难不成是梦游把人家的手拔过来,强行绑架过来的?
就在她原地捂脸的时候,盛遇从她身边走过,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一下,似是不解地多看了几秒。
赵飞萤疯狂扯她的衣袖暗示:「盛遇来了。」随后飞快跑开。
许听芜尬在原地,眼睛从指缝间望出来,脑袋悄悄往上抬,不期然撞入一道深邃的视线。
「啊……」她傻愣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盛遇看她欲言又止,但是没听见她的声音,以为是耳朵没听清,于是走近了,弯腰垂头:「嗯?」
顷刻间,少年的气息带着十足的侵略感,覆盖过来。
许听芜吞吞吐吐,凑过去,小声地说:「听说我睡你手上了,那个……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做到的,没打扰你吧?」
她甚至想鞠个躬,说,要是我对你做了什么变态的事,对不起!
听她这样说,盛遇扬了扬眉,回答得很干脆:「没。」
少女长舒一口气,仿佛是释然:「那就好,那就好。」
这番介意的模样能感知得到,盛遇皱起眉。
仔细想来,她真的很在意影响到他。
哪怕是关系已经亲近不少,要是不小心触碰到他了,她都会道歉,有时候要靠近都会提前打招唿,好像很害怕他的样子。
盛遇没对她的靠近感到不适,相反,他很习惯……
习惯和她手碰着手,习惯和她凑近了说话,习惯她在他耳边低语时喷洒过来的气息。
这种习惯前所未有,有几分怪异,但又很神奇。
他身子还没直起来,想到这里,顿了顿,头再次低垂几分,嘴唇凑在她耳边,声音轻而缓:「我自愿的。」
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第35章 【035】抚摸·怎么才,坐回来?
许听芜大脑轰然一声巨响,再次僵在原地。
少年说完后,坦坦荡荡离开了,只剩一个高挑寂寥的背影。
她几乎都快走不动路,还是最后赵飞萤过来找她,发现她正面红耳赤。
「咋了宝贝,你被煮了?」
许听芜耳朵里这才慢慢进入四周的声音,逐渐恢復了清晰。
「他……」她朝他离开的方向望去,不可思议地轻嘆,「他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
经过许听芜睡在他手上的事件后,他好像真的变得不太一样了。
其实面上也没什么变化,他一直都是那个高冷的少年。
但他对她的头髮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也越来越喜欢和她肢体接触了。
许听芜偶尔伸个懒腰往后仰,头髮扫在他桌面上,他就会放下笔,趴下身子,勾起她的头髮一本正经地打量。
好像在研究什么新奇的东西。
她怀疑,盛遇的发呆方式从看窗外变成了玩她的头髮,因为每次她扭头看他,发现他的目光和发呆时一样。
幽黑、干净、毫无杂念……
好像她的头髮不是头髮,而是窗外那棵老树,或者天上哪朵白云。
她便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感觉到他细微温柔的动作。
「盛遇。」她有点尴尬,因为仰头这个动作维持久了很吃力。
少年的声音从后传来:「嗯?」
「你,你让我动一下。」许听芜的老腰都快断了,「我累。」
盛遇这才松开她,声音闷闷的:「好。」
盛遇对她头髮的执着不仅表现在爱看,不知道他是不是习惯拉着睡觉了,有几次把她头髮扯得生疼。
这位哥本来力气就大,睡着了还这么暴力。
本来他们的座位已经隔得很近了,现在许听芜为了头髮毛囊着想,把椅子几不可查地往前挪了一截。
恢復成了最初相遇时,她把边界留给盛遇,好让他舒适一些的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盛遇有点不高兴。
具体表现为,给他的牛奶,他摇头不喝,绷着一张帅脸,直愣愣看向她。
找他说话,他不搭理,问他好几句,他才不情不愿「嗯」一声。
许听芜嘆气,盛遇的脾气是越发琢磨不透了。
她很想去百度搜索一下,「狗子生气了该怎么哄」。
这个想法非常恶趣味,但她忍不住手贱真的搜索了,答案还煞有介事的。
「1.抚摸狗狗,2.多和他说话,3.零食诱惑……」
许听芜浏览了一下,发现第二和第三条她已经用过了,盛遇照样一副冷美人的模样。
她把关注点放到了第一条:抚摸……
咳咳咳,有点不对劲。
她放下手机,扯起一抹笑,转身过去对他释放善意。
盛遇淡淡扫了她一眼,冷着脸看向窗外。
他的手握着笔,放在桌面上,手指修长纤细,手背青筋纹理清晰。
许听芜伸出手指,在他手臂上小心翼翼戳了戳,笑得更加灿烂了。
「盛遇,你怎么了?」
她觉得她现在可以用上一个不太合适的成语来形容自己——慈眉善目。
许老奶奶,不对,许听芜一边碰他的手,一边注意他的眼神。
果然,盛遇冷冰冰的眉眼稍微温和一些,但还是没看她。
她直觉有戏,于是凑近了一些,觉得有些好笑,掺着几分暧昧的语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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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才能哄你呢?找你说话也没用了,给你零食也没用了,难不成……真的要抚摸你?你愿意吗?」
她觉得不太靠谱,刚说出来也觉得自己好放肆。
这是谁,这可是实验中学全体师生谈及色变的盛遇。
话少,暴力,眼角有颗小红痣的盛遇。
果然,此话一出,盛遇皱起了眉,有些不耐烦,应该是嫌她吵了。
许听芜颇有自知之明,不敢继续逗弄,往后缩了缩:「我闭嘴。」
放在他手臂上的手指刚退去,指尖的触感消失一瞬,盛遇忽然攥住了她的手。
许听芜整个人都被拽得往他桌子那边扑去。
而她那刻意为他保留的距离,被他强势地突破,椅子挨上了他的桌沿,严丝合缝。
盛遇握住她的手腕,用了寸劲,少女皓腕纤细,一手便能虚虚环扣住。
他稍微松了点力道,以至于不弄疼她,但依旧能将她束缚住。
盛遇神色沉戾,分明是不近人情的样子,语气却是近乎于小不满的傲娇和别扭。
他身子往前探了探,语气深沉有磁性:「嗯。」
许听芜一时错愕,她不知道他在回应她哪句话。
「我闭嘴?」她反问。
盛遇低垂着眼帘没和她对视,一双沉冷的眸子此刻稍起惊澜。
「愿意。」
许听芜:「啊?」
盛遇把她的手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不让她远离,低垂着睫毛,看起来又凶又乖:「愿意,摸吧…… 」
许听芜宛如被晴天霹雳一般,脑子开始短路宕机。
少年等待已久的触碰没能得到回应,似乎不满于她的表现,掀起眼帘看她,没有平时的不好接近,悉数都是清澈的期许。
他主动把他的手置于她手掌之下,好整以暇看她:「可以摸。」
距离,一旦靠近了……就不能拉开了。
如果是因为碰她头髮,她不高兴所以往前坐,他可以不碰。
坐远一厘米,两厘米,他都能接受,但不能离得更远了。
「所以,」盛遇凑近了,眼睛盯着她,咬字低沉而缓慢,「怎么才,坐回来?」
少年眉眼清晰如画,精緻而冷峻,此刻却有几分温顺。
坐回来,就不能走了……
第36章 【036】过往·我来保护你啊
许听芜脸颊瞬间红涨。
「我不走。」她僵硬地把椅子往后挪,已经抵到尽头了。
原来盛遇真的因为她往前坐生那么大气吗?
虽然不否认他的冷漠,但他有时候行为举止真的很像……一只等待被摸的大狗狗啊。
「那你还有不高兴吗?」她小声地问。
盛遇对上她的视线立刻变得不自然,好像被抓住闹脾气后的心虚。
少年抿了抿唇,看向另一边,声音闷闷的:「没有。」
说完,还皱了一下眉,苍白无力地解释:「一直都,没有不高兴。」
许听芜觉得,盛遇最好不要被星探发现,以后去当演员。
不然……这演技也太拙劣了。
但偏偏就是他这副澄澈青涩的样子,让这番口是心非的话,经过他的口,也变得无端可爱。
许听芜只好点着头配合他:「好,没有不高兴就好。」
她把被他推到一边的牛奶再次移过来:「那肯喝奶了吗?」
盛遇沉默着看了一眼,拿起奶盒,暴力地含住了吸管。
许听芜欣慰地看他乖乖喝下一整盒牛奶,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
许听芜怀疑这是错觉,盛遇好像有偷偷把座位往前移。
一开始她觉得这不可能,盛遇的领土意识很强烈,虽然他认可她靠近了,但绝不会因为她而改变自己习惯已久的边界。
直到她的座位越来越窄,到最后她无意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她一脸苦笑,扭头看向身后的少年。
「盛遇,我不走,你让我喘口气。」
少年像被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脸无辜地把桌子往后挪:「哦。」
他薄唇微抿,漆黑干净的眸子像是没有定轨的星,最后还是视线落在了她脸上,然后安安静静看她,眼神似乎在描摹她五官的每一处。
许听芜心里顿时化成一滩水。
很想不知好歹对他说一句,你就可爱吧。
一连吹了两天大风,云槐镇冷空气骤临,萧瑟寒气积压在小镇里,每一处都透着凉意。
肖书桀的生日到了,正好在周末,请了许听芜去唱歌。
地点在中央广场一家ktv,许听芜提前给他买了一副耳机当礼物。
她到场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有几个班上同学,还有一部分是他院子里的小伙伴。
这样的场合,赵飞萤必然在场,而且是最活跃的那个。
「诶,来了。」赵飞萤笑着招唿,「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又甜又酷的学霸美女,我的好姐妹许听芜。」
赵飞萤和肖书桀一个院长大的,在场的人她都熟悉,充当了润滑剂,把两方都热络起来。
「你们好。」她朝肖书桀的小伙伴们笑着打了声招唿。
许听芜在不熟的人面前笑容腼腆,也很少有什么表情,往往给人一种高冷的感觉。
因此大家也不敢在她身上开玩笑,而是礼貌地笑着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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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礼物给了肖书桀,发现这个场合最该热闹的他,却沉闷着。
「怎么了?」她问。
肖书桀一脸不高兴:「赵姐叫了体育委员来,这是我的生日会,他一个外人来干嘛啊。」
有情绪了。
「说你喜欢她你还嘴硬。」许听芜易一语中的。
肖总脸上飞上红晕,不满地挺直了脖子,「谁说喜欢了!我和她关系……」他顿了顿,嘆气,「唉,反正一言难尽。」
许听芜信奉的是直率出击,以她的性子必然理解不了。
歌唱了一会儿,体育委员如约来了,坐在了赵飞萤另一边,隔空给肖书桀说了声:「生日快乐,肖总。」
肖书桀果然一张黝黑的脸更黑了,他笑着贱兮兮回怼:「礼物都没送,来白吃白玩啊。」
他平时就是这幅样子,体育委员以为他开玩笑:「别说我没送,我和飞萤一起送你的围巾,你现在不是戴着吗?」
「我……」肖书桀一张脸剎那间青红交加,像一块染料板。
他咬咬牙,闷声对许听芜说:「老子不戴了还不行吗!」
许听芜替他默哀,好惨一肖总。
歌唱得累了,互相也熟悉起来,开始几个几个凑近聊天或者玩游戏。
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过来:「盛遇啊,校草?不听说是个孤儿吗?」
许听芜和肖书桀在说话,听到这,皱起眉看过去。
接下来,几乎一个包间的人都安静下来,看向说这句话的男生。
「他爹人不行,她妈当年宁愿把他丢孤儿院去都不让他留下,后来才被盛家找回去的。」
「别不信,我爷爷以前在盛家种过花,他亲口给我说的。」
来的班上的几个人都静默了,表情讳莫如深。
只有体育委员附和了一句:「怪不得,他像个变态一样,那么吓人。」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几个外校的人都发问:「听说他打起架来不要命,是不是真的?」
场上的人都喝了点小酒,他也有点不着四六:「可不是,以后说不定就是杀人犯。」
许听芜脸色已经变了,抿着嘴,冷冷看过去。
赵飞萤去拉他袖子:「喂,你说什么呢?」
「不都这样觉得吗?对了,你叫许听芜别和他走一起了呗,不安全。」
「够了!」赵飞萤让他闭嘴。
她知道许听芜和盛遇关系好,连带着她也觉得盛遇其实没那么吓人,他这样说未免过分。
许听芜静默坐着,这是肖书桀的生日会,她不想破坏气氛,但听他这样说盛遇,她实在忍不了,把杯子咯噔一声放在桌上。
「你没喝多?」她直视过去,一脸冷艷,「说谁杀人犯呢?」
不知道肖书桀是趁火打劫还是真的义愤填膺,站起来,指着体委,对着话筒喊:
「你个傻逼,盛遇惹你了?你说人家杀人犯,我特么看你才像个劳改犯。」
他又看向刚才发起话题的男生:「还有你,你长心没有啊,嚼什么舌根。」
他说完,把话筒扔了,扯下脖子上的围巾甩到一边,捞起外套就往外走。
一时间,场面变得尴尬混乱,大家追了出去。
许听芜心里憋着一股气,路过体委时,骂了一句:「我和谁走一起要你管?要不是飞萤在这,看我不扇你。」
她给赵飞萤发了消息:「对不起啊漂亮宝,让你那么尴尬」
随后冲出ktv,拦了辆车直接来到东南街。
秋夜的冷空气呛得人胸腔一併疼痛,她也不管危不危险,盛遇是不是会生气了,一路跑进听涛巷,站在漆黑的店门前。
她给盛遇打了电话,嗓音都在颤抖:「我在你楼下。」
少年出现得很及时,单薄的衣衫,连外套都没来及穿,迅速地从门里走出来,身型寂寥又消瘦。
「盛遇!」她觉得眼前有些模煳,又控制让自己镇定。
盛遇对她的出现有一些惊讶,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但也没有想像中那样会生气。
他走近后,眼神柔和着,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寂静昏暗的街道,只有他身后一盏路灯行将就木地短暂照亮,映照出少年孤独的轮廓,还有那双漂亮温柔的双眼。
许听芜忽然鼻尖一酸,脑海里冒出一句话。
不管他们怎么说你,不管你面对什么,都让我来保护你啊。
第37章 【037】暧昧·晚安,盛遇哥哥……
少女瓷白的肌肤上,眼角处有一片红晕,像是落了迷人的釉。
「怎么来了?」盛遇问。
许听芜深吸一口冷冷的空气,压抑住胸膛之下酸涩,笑着小声说:「想你了啊。」
盛遇惊讶地看了她几秒,轻轻扬起唇角,对她笑了。
他笑的时候很温柔,白皙的皮肤在夜灯下,干净得一尘不染。
听涛巷位于东南街片区边缘,偶尔传来几声微弱声响,前段时间闹事的人搬走了,最近这里还算安定。
盛遇往四处看了看,为保万无一失,把她带着往外走。
许听芜刚才情绪比较激烈,现在冷静下来,只是眼角还泛着淡红。
盛遇没说话,一直注意着少女神情里每一丝情绪。
「不高兴?」他问。
许听芜扯起一抹笑,安抚地摇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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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怎么红了?」盛遇弯了弯腰,仔细地打量。
许听芜指尖碰了一下眼尾:「可能风吹的吧。」
盛遇点头,也不知道他信没信,总之直起身子目视前方,没说话了,偶尔转了转眼睛,看过来。
两人沿着无声的街道一直走,云槐镇的夜少了城市的灯红酒绿,像一座停摆的时钟,伟大而静谧地迎接悄然而至的午夜。
许听芜垂在裙摆两边的手被风吹得凉飕飕的,她望着沉默并排行走的盛遇,说的话也没过脑子。
「牵手吗?」她脱口而出,「好久没牵手了。」
她说这句话时,手已经抬了一点起来,又堪堪停住,觉得自己脑子瓦特了?
牵手或者不牵手,那都是得看盛遇的意思,关于肢体接触,他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
他主动,那是心无杂念,她开口,就是不怀好意。
盛遇愣了一下,垂眸看了眼她抬起的手臂,挑了挑眉,抿着唇,将放在兜里的手抽出来,握住她了。
无言回应,许听芜心里柔化一瞬,默默和他手拉手走。
盛遇的手指偏凉,这会儿秋夜的天,虽然温度没有很低,但这样衣衫单薄地走一趟,也会冻人的。
他出门时应该比较着急,没穿外套,只有一件单衣,薄薄地贴在肩胛骨上。
许听芜忽然动了一下,从他掌心里挣脱开。
盛遇下意识,茫然地朝她看去。
「冷。」许听芜第一反应就是去解自己的外套扣子,想让盛遇披上,「给你穿。」
她把他当成了需要呵护的那一方,只想尽可能保护他。
要不说盛遇的气质怎么这么神奇呢,凶起来很吓人,但他一旦露出难过的情绪,就让人想抱紧。
小女生停在原地一丝不苟解扣子的时候,盛遇挑了挑眉,被逗笑了,唇角勾起很浅的弧度。
「不冷。」
许听芜这会儿已经解了两颗扣子,一脸无恙告诉他:「我舅妈怕我冷,让我穿了保暖内衣,脱一件没事。」
盛遇走到她前面了,现在正对着她,依然低眸看着她笑。
云移过月亮,洒下清晖几许,少年一言不发,清隽的眉眼过分漂亮。
他眼尾的弧度更甚了,笑意扩大,见她如此执着,弯下腰来,伸出手,靠近了她的纽扣。
「我不冷。」盛遇俯下身子凑近,修长的手指将她的衣领的扣子扣上。
他的气息喷洒在许听芜的颈间,手背触碰到她未起的柔软长发,两人的唿吸几乎快缠在一起。
许听芜脸颊微红,不自觉拽住了自己的衣角。
盛遇帮她扣好扣子后,沿着少女纤细的颈部往上望,白白尖尖的下巴,红润轻启的唇,精緻的鼻樑,最终落入她一双清亮的双眼。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缘故,她的眼眸多了几分旖旎,让人心猿意马。
盛遇低垂着眼帘,看向她的唇,喉结不自觉滚了滚,又立起来转过身子看向远处。
「走吧。」
许听芜只好小跑跟上他。
四下阒寂无人,盛遇的步伐忽然迈得很大,和周围人很多时,他那种戒备感一样,整个人都紧绷着。
许听芜晃了晃他的手臂:「你是不是紧张来着?」
盛遇说:「没有。」
许听芜很关切地想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样了,看向他说:「明明就有,你都不和我说话了。」
此话一出,她才觉得刚才的语气有点撒娇的意味,尾音还拉长了,过于暧昧。
她有些不好意思,耳根热了一下,盛遇再次被逗笑了,抿了下嘴唇,神色缓和,但始终没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呀?」许听芜急了,也不在意是否在撒娇。
盛遇刚才情绪分明不对,她害怕是她让他不自在了,以后又触碰到他的禁忌。
「你别吓我啊,好歹吭个声……」
快步行走的少年忽然停住脚步,站在路灯下,低眸看她。
「听芜。」
声线低而沉,隔着夜色,暧昧不已,落入许听芜耳朵里时,莫名撩人。
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她的耳朵率先接受到他的撩拨,不可遏制地红了起来。
许听芜心脏都快跳出来,她握着拳,快忘记唿吸——为什么,被喊个名字就会觉得害羞啊!
兴许是盛遇不爱说话,也兴许是他从不叫她。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而且只喊了她的名,说不出的亲昵。
她不自觉地捏上耳垂,想让手指给它降温,并且安慰它们,淡定小耳朵。
淡定不了啊!她已经不能描述这种感觉了。
她怀疑他再多叫几声她的名字,她腿软得都会走不动路。
见许听芜一脸怪异,盛遇不理解,轻轻挑眉,问:「不喜欢?」
「喜欢!」许听芜卯足一口气,绷着脸看向他,任由心潮澎湃,「太喜欢了!」
她跳了起来,把盛遇吓了一跳。
两人安静着并排往诊所走,一段路没走多久,许听芜脑子里倒是演绎了很多东西。
她明白盛遇刚才喊她名字的威力从哪来了——源于这是第一次。
她开始懊悔,当时怎么就随随便便喊了他的名字呢,听多了,他肯定就麻木了。
应该有一个称唿,她不常喊,但关键时刻能发挥巨大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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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无言来到诊所门口,站在台阶之下。
许听芜埋着脑袋看向脚尖,闪烁其词。
「明天我来找你?」
盛遇回復得迅速:「嗯。」
她指了一下身后的大门:「那,我走啦。」
盛遇点头。
许听芜迈着上了两节台阶,顿了顿,转过身。
这个视角,她几乎能和盛遇平齐,她往前倾了倾身子,似是有话要说。
盛遇挑了挑眉,附身将左耳凑近,两人的脖子几乎贴在一起,淡淡的茉莉清香,从少女的领口溢出,一个劲往他鼻腔里钻。
许听芜习惯性踮起脚,靠近他的耳朵,轻声开口:「晚安,盛遇……哥哥。」
说完,她落荒而逃般狂奔上台阶,进门的时候,还能看见盛遇伫立在原地的身影,只不过看不到表情。
她心湖荡漾地关上门,放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她掏出来看。
盛遇的消息赫然在首页。
「晚安。」
这,这还哪里安得了啊?
第38章 【038】乖乖·别被别人拐走啦
小江包子铺如常,许听芜早上到的时候,江逢正在给一位顾客找零。
还是江路先看到她,坐在轮椅上,探出头来给她打招唿。
「姐姐好!」
许听芜点头亲切地回应:「你好。」
「来找遇哥的吧?」江路笑嘻嘻地说。
他的脸蜡黄,身子骨瘦如柴,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明亮。
许听芜大方地应了:「对啊,能帮我叫他吗?」
「他出去了,应该很快回来。」
江逢这时候帮她上了一份早餐,还是原来的搭配,一杯豆浆,一笼包子。
许听芜去扫码付款,江逢摇头摆手,按住了收款码。
「姐姐,我们不收你钱。」江路替他开口。
「这哪行?」许听芜觉得不好意思。
他们拉扯一番,最后是江路一句话彻底让她放弃。
「你是遇哥朋友啊,这钱我们不会收的。」
许听芜也不矫情,诚恳道谢之后,坐下来喝豆浆了。
小镇驱散长夜的方式不是清晨的太阳或者七八点钟的早高峰,而是小孩的啼哭,火车的鸣笛,小贩推着板车走过凹陷不平的路边发出响声。
许听芜坐在云槐镇的清晨里,雾气初散,巷子里的老槐树敷满露水,在秋风阵阵下盪开金灿的光。
她坐了一会儿,把早餐吃饱后,盛遇从听涛巷另一头出现了。
他像是才晨练回来,步伐干练,看到已经坐在那里等待的许听芜,顿了顿身子,明显有一瞬惊讶。
许听芜放下豆浆杯沖他挥手,他便快速走来,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
「盛遇!」许听芜对他仰面灿烂地笑。
盛遇看了她几秒后,浅浅地扬起唇角。
他的笑容极浅极淡,因为皮肤过于白皙,显得有些破碎感。
许听芜敏锐地捕捉到盛遇脸颊上出现的一道细小伤痕,站起来,关切地探着身子看过去。
「你这怎么了?」她手指了指,也不敢触摸到他,只能虚虚示意了个方向。
在他左侧颧骨处,有一道泛红的伤口,像是刮伤,不深,破了皮正在往外渗出小血珠。
盛遇显然有些茫然,伸出手指探去,胡乱且豪迈地擦过,再拿到眼前,皱起眉看了一眼,仿佛并不知情。
「你不知道你受伤了?」许听芜问他,语气因为着急而显得有些在意。
盛遇摇头。
他确实没感觉到,而且这伤不算什么,一点血而已。
只是现在莫名心虚,少女的神色过于认真,并不好煳弄。
「姐姐,你别怪遇哥,刚才有两个吃霸王餐的,遇哥出手教训了他们一下。」江路发现自家遇哥明显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马上帮忙解围。
许听芜听着,心里又是一抽抽,视线在他脸颊上流连而过,不自觉为他感到心疼。
盛遇看她始终在意他的脸,于是摸了一下伤口:「丑?」
许听芜摇头:「好看的。」
少年低垂的眉眼有几分温顺,白皙光滑的脸颊上,这一道伤口莫名让他野性而张狂。
只是她不忍心让他再受伤了。
她倒是安慰起他来,扯起一抹笑:「还好没受严重的伤。」也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
她想到包里放了创可贴,便拉开小包拉链,埋下头翻找。
盛遇看着她的动作,茫然地蜷了蜷手指。
许听芜拿出盒创可贴,抽出一张,细长的眉始终轻轻拢着,关切地说:「还是贴个创可贴吧。」
她撕开上面的透明胶纸,踮起脚。
盛遇不喜欢贴这些玩意,神情里无声演绎着抗拒。
但看到少女认真的眉眼,最终还是默默弯下身子,把脸凑了过去。
少年的脸剎那间放大,低垂的眼帘,纤长的睫毛,精緻高挺的鼻樑,本来是疏冷的面孔,此刻有几分乖巧。
「嗯。」他乖乖等待。
许听芜倾身上前,把创可贴按在他脸上,指尖无意刮过他的脸颊。
帮他贴完之后,盛遇还弯着腰,凑得很近,两人几乎脸贴着脸,再近一些,她的鼻尖都能碰到他的下巴。
这个距离让人无所适从,暧昧得不行。
两人这番互动旁若无人,惊呆了江逢和江路哥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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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路坐在轮椅上一脸震惊,恨不得近距离打探究竟,江逢对他摇头把他往里拽。
「哥,这,他们在干嘛?」这样的盛遇见所未见,江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江逢好歹比他大几岁,一脸晦涩地对他笑,比划了几个动作。
「别看」
「少儿不宜」
这次来找盛遇,除了执行投餵任务以外,还要当面给他说一件事情。
这件事昨天她就想说的,被肖书桀的生日会耽误了。
盛遇送她回家的路上,她一边踢着小石子,一边开口:「盛遇,我下周要去参加一个比赛,在省城那边。」
她说完,偏头看去,只见盛遇安安静静地听她说,没什么反应。
「今天下午就得走。」她补充。
盛遇点头,没说话。
少年平静的眼神依旧看不出波澜,宛如一潭高岭之上的湖水。
许听芜有点失落,这位哥好歹给点反应啊。
她也得知不久自己进了决赛,要去省城差不多一周的时间。
一想到着好几天都看不到盛遇,她第一反应非常不舍,没有他的帅脸给她充电,她哪有动力每天早起啊。
「……」然而这位哥的反应,再次让她自我怀疑——那么多的小饼干都白餵了。
盛遇还是那个高冷且琢磨不透的盛遇。
许听芜嘆气,自觉地换了个话题:「我还是给你讲别的吧,今早我发现楼下的桂花开了,你有闻到吗?」
在她讲话时,盛遇喜欢默默注视她,神情很专注,哪怕不会有很大的反应,但一定是个完美的倾听者。
盛遇看了一眼四周,摇头。
「这里没有桂花树,待会儿你在我家门口闻……」
话还没说完,盛遇打断她,漆黑的眸子望着她一动不动:「多久回来?」
他不在意她暂时离开,他在意的事,是她多久回来。
许听芜心口被迟钝地揉了揉,她弯了弯双眼:「下个周末。」
盛遇的脸色果然就不一样了,冷着脸,皱起眉,不太满意。
得到了他情绪上的反馈,她终于觉得自己不是在唱独角戏了,一时得意忘形。
「你会想我吗?」许听芜问。
兴许是对她的直白猝不及防,少年眼底闪过惊讶,没有回覆她的话,抿了抿唇,看向一边。
许听芜原本也没指望他回应,接下来像老妈妈一样念叨:「我回来就来找你,你要好好好顾自己。」
「少打架,注意安全,注意保暖,多喝牛奶……」
少女掰着指头,和尚念经般说关键点,说了一大截路,一板一眼的模样让盛遇笑了出来。
「嗯。」他说。
他眼尾有个明显温和的弧度,嘴角扬起,给人一种羞涩的初阳般感觉。
许听芜想到什么,忽然认真地看他,立在原地。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脸上浮现神秘,像是要说要紧事。
盛遇扬了扬眉,凑近了:「你说。」
「嗯……你先答应我。」许听芜玩心一下子大起,给他卖了个关子。
但盛遇哪里是她好轻松拿捏的对象,他完全不理解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并不是很配合。
「好吧,你答不答应都无所谓,但是话我得说。」她自说自话。
盛遇默默等待她开口。
许听芜踮起脚尖,手指勾起他的衣角,凑在他耳边低声,吐气如兰:「乖乖等我,不要被别人拐走啦。」
说完这句话,她没立刻拉开距离,而是再靠近了些许。
「等我回来继续拐你呀……」
她的声音清脆,此刻咬字有些缱绻轻佻,说不出的暧昧。
随后,她看到少年的白皙的耳廓扫上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根。
第39章 【039】他说·「在想你」
云槐镇离省城有一段距离,许听芜当天下午就坐了火车前往。
这个比赛是省里主持的竞赛,之前云槐镇从没有人参加过,高老大帮她争取来的初赛资格,没想到她一路杀进了决赛。
之前她在连海也参加过不少类似的竞赛,还算得心应手,赛程拉得长,因此她也有很多空余时间。
一日上午,她给赵飞萤发微信:「漂亮宝,在干什么?」
赵飞萤上学的时候本来就会带手机,而且总是上课期间偷偷玩,她果然秒回了。
「无聊死了,卷子不会写,你不在都没人给我抄答案」
她想到许听芜在弄比赛,这两天都没主动联繫,以防打扰到她。
现在许听芜找上门来,她自然噼里啪啦倾诉了很多。
「臭女人,之前上学从来不看消息,现在有空来影响我上课?」
许听芜发了一个大笑的表情:「你刚才还说很无聊,现在怪我影响你上课?」
赵飞萤:「不怪,不怪,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给你准备庆功宴呗。」
许听芜说了时间,还没接着聊,就看到赵飞萤说:「对了,我跟小杨那事吹了。」
小杨就是体育委员,上次肖书桀生日会之后,他就消失在了她们俩聊天话题中,今天是第一次提起。
赵飞萤说:「我是喜欢体育好的男生吧,但他嘴太碎了,长再帅都不行。」
许听芜不置可否,上一次他嚼舌根那事让她对他没什么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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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你的盛遇大佬好啊,我发现闭嘴真的是男人最好的医美,不说话太加分了。」
许听芜看着没忍住笑出声,她确实相对更喜欢话少的,但遇到盛遇这种话过于少的也有点要命。
说到盛遇,他们这两天都没联繫,她要是不会主动,他根本不会理人的。
他们上一条消息还是许听芜给他发的:「我到啦~」
盛遇:「好。」
果断,苍白,而无力。
她马上给赵飞萤发消息;「漂亮宝,盛遇在干嘛?」
赵飞萤脑袋抵在桌面边缘,把手机塞在抽屉里偷偷玩手机,现在抬起头转过身子偷看一眼。
「望着窗外,侧脸很帅。」
许听芜这会儿走廊上准备下一堂测试,单肩挂着书包,右手轻轻捞了一下书包带,没忍住还是点开了盛遇的聊天窗口。
她先发了一张猫咪双手抱头的表情包,后面跟了一句:「在干什么?」
她知道盛遇都会带手机,在学校偶尔会看一看。
不过意外的是,盛遇这次很快就回復了:「?」
下一条:「不考试?」
许听芜看到他那个单独的问号都觉得可爱得不得了。
她甚至能想像到少年微微挑眉,表示惊异的样子。
她索性坐在了走廊上,双腿弯曲,把书包放在膝盖上,一门心思和他发起消息来。
「待会儿有个实验要做,今天就没训练了。」
出乎意料的是,盛遇对她参加比赛这事儿格外严肃,一连发了两条消息。
「好好比赛」
「不说了。」
这哪里是许听芜想要的结果,她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和他聊天。
要说盛遇这人偶尔执着的点非常不符合人设,明明是个校霸级人物吧,让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事没少干。
之前两人晚上聊天,聊一会儿,他就决绝地说:「你去学习。」
后来不管许听芜怎么表示,我今天学得够多了,他就是不回復,铁石心肠到了这样的地步。
所以现在,她马上发了一连串委屈的表情包。
「你又要不理我了?」
「别啊别啊!」
果然,盛遇没有回覆她,她刷新几次,最后一条对话还是属于她。
换成以前,她都自觉放弃了,今天就像是来了脾气,决定和他斗到底。
「你要是不理我,我难过了,比赛发挥失常怎么办?」
没回。
她发起了一连串表情包攻击,全都是猫咪哭哭的图片。
「盛遇不理人了!」
「55555盛遇不理人了,猫猫打滚.jgp」
这一连串的攻势下,盛遇的暱称那里终于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他编辑了又删,又编辑再删,许听芜等了几乎三分钟,才收到他的回覆。
少年似是有几分无奈,最后还是拗不过她。
盛遇:「好好考试,回来了,我找你。」
究竟是怎样的心境,才能把这样简单的话来来回回措辞呢?
许听芜顿时像得了糖的孩子,为自己的反抗成功高兴庆贺。
要是马上乖乖答应就不是许听芜了,她把身子埋了一点下去,下巴抵住膝盖,不自觉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敲。
「不行,不知道盛遇现在在做什么,我就不能好好考试。」
她发完这句话,自己都忍不住咬了一下唇,觉得好放肆,会不会太过火了,引起反感啊?
这会儿实验室已经很热闹了,同组的队友经过,看到她坐在门口笑得满面春风,问:「许姐,还不进去?」
许听芜头也不抬,对他们摆了下手:「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你得来啊,不来我们组就没大腿了。」
许听芜看时间也觉得差不多了,但还没等到盛遇的回覆。
她抱着书包站起来,往实验室里走对组员说:「来了。」
再次埋下头,屏幕上和他的对话猝不及防地多了一条新的消息。
就在她强烈要求知道盛遇在做什么的话下面,他隔了好几分钟终于回了,回的是:
——「在想你。」
许听芜「啊啊啊」地叫出声来,捂着脸往书包里埋。
盛遇没必要故意骗她,所以他刚刚看着窗外是在…想她?!
她整个人都快飘忽起来,恨不得马上就飞回去了。
在这里的两天,参赛的队员只觉得这位小镇上来的女生漂亮且高冷,根本没看到她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一时间,整个实验室的人都偏过头,朝她看去。
许听芜顾不上那么多了,给他发了个「么么」的表情包,大胆且露骨。
然后立刻给赵飞萤发消息:「漂亮宝,盛遇在做什么!!!」
赵飞萤扭头过去看了几次,确认自己没看错,然后给她打字说。
「见鬼了,大佬刚刚好像笑了。」
许听芜握着手机,嘴角也扬了起来,而且心潮格外澎湃。
完了,这谁还顶得住啊。
第40章 【040】奔赴·怎么能不爱他
「舅舅……嗯嗯,我马上出站了。」许听芜单肩背着书包,一手拿车票,走在火车站的通道里。
四周是接踵摩肩的人群,一个大爷背着大包,不小心撞到了她,让她踉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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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识看去,对大爷做了个「没事儿」的表情,扶着手机走到一边。
「没关系的,你真的不用来接我,我自己打车很快。」
她总算结束比赛,拿了一等奖的奖牌回来了,刚下火车。
云槐站是一个小站,但由于毗邻市上最大的造船厂,很多务工的人从全国各地聚集,经常人满为患。
站的设施都比较陈旧,出站通道外面围了一圈栏杆,有人举着牌子面无表情地等在那里。
四周声音嘈杂,舅舅在电话里还给她说了什么,她并不能听清。
她一眼就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看到了一抹出挑的身影。
盛遇一身黑衣黑裤,头戴鸭舌帽,身长玉立地站在栏杆外,因为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尽量站在最边上,神色紧绷着。
他看到了许听芜,抬手挥了一下,又很快放下去。
许听芜舌头顿时打架了,对舅舅说:「舅舅,我先挂电话了啊!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她胡乱把手机塞进裤兜里,飞快往那边奔去。
怎么回事!盛遇怎么真的来接她了啊啊啊啊!
难道就因为他那句「回来了,我找你」吗?
许听芜又欣喜又心疼,绕过一大圈栏杆,跑着来到他身边,就这么一小会儿,已经气喘吁吁。
她双手拄在膝盖上,上气不接下气,平復一会儿,笑着仰头看他:「怎么来了啊?」
盛遇见到她后,紧绷的眉眼缓缓舒展开,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注意她额上的汗水,似是责怪地说:「跑什么?」
许听芜拿手背擦了一下汗,对他笑着,两腮已经泛起红晕:「你都来接我了,不准我跑一下?」
盛遇嘴角淡淡地勾了勾。
许听芜看向四周,接续不断的人从通道涌出来,神色变了。
「快走快走,我们先出去。」
盛遇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刚才她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人碰到了他,让他反应十分紧张。
她伸出手,准备拉上盛遇的手臂,把他带出去,快要碰到的时候,她抬起头看他,等待的那两秒算是徵求他同意。
盛遇抿唇看着少女,没说话,默默把手往上抬,递了出去。
许听芜握着他的手臂往外走,专门挑人少的地方去。
他的手臂精壮有力,哪怕是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直接的力量。
不知道是他的衣料有点滑还是别的原因,她的手慢慢往下滑,然后来到了他的手腕,扣住了。
盛遇的皮肤凉,与她指腹贴合的部分正慢慢升温,她甚至能感受到少年埋藏在皮肤之下的脉搏,在富有生命力地跳动。
她这是趁乱占他便宜,盛遇也没有反抗,让她有种侥倖得逞的窃喜。
到了站外,她才依依不捨地放开。
本来该直接回家的,现在她也不愿意了,于是邀请了盛遇一起吃晚饭。
盛遇点头:「好啊。」
他现在越来越不会拒绝了,许听芜扬着笑,直率地回应:「太好了。」
盛遇偏过头没看她了。
吃饭的地方是许听芜选的,她特意在软体上找了一家评分高而且清净的店。
坐在餐桌边等餐时,许听芜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奖状,与有荣焉地摊在他面前:「你看,我是一等奖。」
这不是炫耀,而是有种,「看,我有好好考试吧」,向大人邀功的感觉。
盛遇真的拿起她的奖状,垂下头,安静认真地打量,干净的黑髮,白皙的皮肤,睫毛低垂而浓密,温柔得像一个精灵。
十几秒后,他点了点头,把奖状递过来。
他也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到桌上,往前推,推到许听芜面前:「礼物。」
许听芜大吃一惊:「怎么突然送我礼物了?」
她掀开盖子,看到里面静静躺了一条项鍊,深蓝色的吊坠,折射着大海一般蔚蓝的璀璨光芒。
她惊讶地噎住,这不是上次路过gg牌她多看一眼的「海洋星」吗?
那次她话多地提到了连海,盛遇还问她爷爷为什么让她来这里。
「这个太贵了我不能要。」许听芜条件反射不想花盛遇那么多钱,「还能退掉吗?」
盛遇把她的动作按下来,神色很严肃:「不贵。」
许听芜还想拒绝,但他已经皱起眉,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了,她这才收下。
盛遇的背景太神秘了,他每天出入东南街,一开始她以为他家境应该不太好,但他穿着分明又是很讲究的那种。
后来听诊所里的大妈聊闲话,她知道了镇上有个不得了的盛家,应该就是盛遇目前的家庭。
不过他现在完全不像是生活得很幸福安定的样子,他肯定不容易,所以许听芜不希望花他的钱。
「谢谢啊。」她不知道内心什么滋味,「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呢?」
盛遇摇头,应该是想让她不要道谢。
过了会儿,他才慢慢说:「你每天,都给我带东西。」
少年的睫毛微垂,轻轻扇了扇,头顶的灯光洒了下来,从他乌黑的髮丝边缘溢出,他坐在半明半暗处,似与光同尘。
漂亮,易碎。
这样的盛遇怎么能让人不想去爱啊。
许听芜把盒子塞进包里,鼻尖莫名有点酸,直直看向他:「给你带东西是我自愿的,我想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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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听她这样说,掀起眼帘,目光和她相撞。
像是黑夜撞见了孤星,像是云层吞了月亮,少年的瞳孔干净澄澈,最后他扬了扬唇角,极浅地笑了一下。
菜终于陆续上了,他们的气氛才没有这么凝重。
许听芜拿了一等奖的事被高老大在群里大肆宣扬,不少人私信她道喜。
她现在在回復赵飞萤,和她商量下周去看电影的事。
盛遇帮她剥了一只虾,放在她碗里,许听芜惊讶地看了一眼。
耳边传来一声「好帅,好温柔哦」的声音,不巧地被她听见。
许听芜放下手机看去,店里这会儿来了两桌女生,坐在隔壁,目光都明晃晃落在盛遇身上。
盛遇在学校都没人敢接近,不过偷看他的人不少。
出了学校后,他就更加成为了焦点,之前甚至还有人对他拍照的。
不过盛遇不喜欢被人打量,所以都……恶狠狠瞪回去了。
许听芜害怕盛遇又觉得不自在,于是拉着他说话,转移注意力。
她双手托腮放在桌上,看向他,直接了当地感嘆:「你好受欢迎诶。」
盛遇微拧的眉松开,从戒备的样子变成迷茫。
「和我竞争的人也太多了吧。」她话里有话地暗示。
盛遇应该是听懂了她的话,嘴唇抿了抿,帮她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把一块虾仁放回了自己碗里。
他面上向来都是这样冷冷的,不过从一些微表情能看出来慌乱。
许听芜趁机坐了过去,坐在他旁边,把他往里挤了挤。
盛遇还是一脸青涩地低垂着头,手肘不小心和她碰到了。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里面夹杂着些许轻颤:「有点近。」
许听芜表现了无赖的精神,很坦然,顺便大方地把偷看他的那些人都看了回去,两桌的女生纷纷埋下了头。
她像一只护食的猫咪,拽拽地:「我们关系那么好,坐得近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说中了他高兴的地方,他眼尾稍压低了,几不可查地笑了笑。
第41章 【041】锋芒·她和盛遇,像得惊人
已经接近11月,气温变得更低了,一周没见,学校悄然发生了变化。
实验中学大门两排笔直的水杉染了红,静默沐浴在清晨白雾中,天空云层堆积,高得触不可及。
许听芜在说话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嘴边的雾气。
她和盛遇一前一后走进教室,这时高老大已经在讲台上了,对许听芜笑着:「哟,我的种子选手回来啦?」
教室里大半的学生转过头来,赵飞萤的眼神都在放光:「宝!好久不见!」
许听芜回到座位,从包里掏出一本杂志递给她。
赵飞萤看了封面,激动得大叫出声:「这可是限量版,我的宝,你怎么做到的啊?」
「晚上出去逛街,旁边刚好有家店,我看这位小哥不是你喜欢的明星吗,就排队买了。」
她也不懂追星,见到赵飞萤手机屏幕是他,就留心了一下。
赵飞萤抱着杂志不肯松手,许听芜在她眼里多了几分传奇色彩:「你怎么这么无所不能呢许听芜?」
「别这么夸我,都快不好意思了,请我吃顿午饭就行。」她打趣。
「一顿哪够啊?一个月都行。」
许听芜笑,抬头看,前面的体育委员人变了,换成另一位女生,她眼神示意赵飞萤表示疑惑。
赵飞萤压低声音说:「嘴贱,和我吵了一架,被我甩了。」
许听芜点头,她也不喜欢他,走了普天同庆,要是肖书桀能回来就好了。
赵飞萤在翻看杂志,偶尔看到一两张图片,发出鹅叫一般的声音。
趁着高老大走出教室的时候,她翻到一张男明星腹肌照,举起来,对着许听芜:「帅吗?」
许听芜正在拧水杯,这会儿力气卸了几分,瞧了眼,来劲了。
她没吝啬:「挺帅。」
「有眼光。」
许听芜喝了一口水,再把今天给盛遇带的零食拿出来,转过头。
盛遇这会儿正看着她,神色有点沉。
「那个,牛奶……」她刚开口,被他打断。
少年挑眉,似是严肃,眼神睥睨她,夹杂着几分小怨气:「……帅?」
许听芜立刻明了,这位哥又不高兴了。
「不帅不帅。」许听芜马上安抚,像是在顺他的毛一般,「哪有我们盛遇帅啊。」
她脱口而出:「你那腰又细又性感的,好看也是你好看。」
说完,她扯了一下嘴角,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脑门一嗡,恨不得撞墙。
这不是暴露了她经常回忆他之前露出腹肌的样子吗?!许听芜你个老色鬼呜呜呜呜。
她悄悄看盛遇,他倒是没什么异样,照常一脸霸气地……喝着奶。
唉,说到这,她觉得有点可惜。
当时怎么就不多看几眼呢!!!
这个想法浮现出来时,许听芜再次把自己吓了一跳,随后真的把头埋在桌上轻撞了,叫你乱想,叫你乱想!
这个动静弄得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包括盛遇。
他叼着牛奶吸管,一脸茫然地看着前面以头抢「桌」的女生,不解地眨了眨眼。
一周没回学校,许听芜感觉大家没什么不一样,直到周五一次下课,她出去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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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班几个刺头在那里吞云吐雾,见到她,打趣:「仙女,好久不见。」
许听芜现在懒得理他们,这种人就是越搭理越来劲,干脆不理,他们自然而然消停了。
没想到这一次不一样了,见到她高冷着脸走过,黄毛啐了一声:「跟着个孤儿,爱好独特啊。」
她皱了一下眉,之前他们也有人这样说盛遇,许听芜愤怒地回怼回去了,今天听到后,心里还有隐隐刺痛的感觉。
黄毛笑:「以前听人说他孤儿,还以为只是骂人的,没想到真的是垃圾桶里捡的。」
许听芜忽然一下冲到他面前,把他的衣领拽住,往下拉,一脸凛冽:「你说什么鬼话?」
黄毛没想到许听芜力气这么大,整个人被扯得弓着身子,她的指甲陷在他脖子上,他不敢动弹。
「姐。」黄毛气场熄了,当即服软,「这事你得问你们班体委,他说的,我可没往外传啊。」
许听芜把他一甩,重重往栏杆上推去,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眼神森然,声音低冷,和平日里的温柔形象截然不同:「管好你的嘴。」
见到她离去的背影,黄毛从栏杆上退坐下来,竟然释然地擦了下汗。
「妈的,这女的,真的特么和盛遇一样疯。」
「杨褚呢?」许听芜推门走进教室,风风火火的,「下去了?」
下节课是体育课,班上大部分同学都会提前下去,还剩下小部分在座位上做作业。
见到他的座位已空,许听芜径直走向操场。
羽毛球场上果然有他正在挥拍的身影,他正在教一个女同学打球,两人动作亲密。
许听芜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不仅嘴碎,而且渣。
赵飞萤见到许听芜来了,把她拉走,虽然表面上无所谓,神色还是有些落寞。
「刚和我分开,就找下一个了,牛。」
她准备拉着许听芜走得越远越好,没想到许听芜却拨开了她的手,一脸气势汹汹朝他走去。
「也教教我呗。」许听芜在旁边拿了两个拍子,信步走向球场。
杨褚没想到许听芜会来,有点意外,她的眼神态度并不是很好,他不想惹事,回绝了。
「没空。」
他刚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球,一个球拍砸过来,势如破竹地落在他手指边上,把他动作吓得一退。
「许听芜,你特么什么意思!」他爆粗口了。
「盛遇那事,你说出去的?」
杨褚神色有点躲闪,但最后依旧理直气壮:「是我说的又怎样!他不就是个孤儿?」
「啪」,又是一个球拍砸向他的脚,风驰电掣地,把他吓得往后缩了一下,他面上挂不住了:「你到底想干嘛!」
许听芜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球拍,握着在手上打了个转。
她从不是一个没有稜角的球体,随波逐流,圆滑地滚来滚去。
她有脾气,有锋芒,只是这些被毫无攻击性的外表隐藏下来了,埋进了身体里。
谁触及了她的禁忌,那些被忘却的锋利根根生长而出,哪怕刺破血肉,哪怕第一个伤到的是自己。
许听芜伫立在操场上,校服宽大,身骨消瘦,隐隐约约中,无比宽容地和那个少年颓冷的气质重合。
没想到她和盛遇从某种意义来说,相似得惊人。
她嫣然一笑,话却格外冷:「没想干嘛,想帮你爹教育教育你。」
第42章 【042】护夫·专业型选手许听芜
杨褚慌神了,被矮了一个头的女生这样盯着,他竟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还没说话,气势就先矮了一大截,他不好把事情闹大,更加畏畏缩缩了。
「我不打女生,不跟你计较。」他欲转身离去。
许听芜面向他,言简意赅:「盛遇的事,我要你闭嘴。」
杨褚未免觉得有点好笑,盛遇的事,他说了就说了,有什么关系,她犯得着那么生气?
看她手里拿着羽毛球拍,他嗤笑一声:「行啊,你赢了我,我就再也不说这件事了。」
「你要输了……」他在她脸上看了一眼,笑得有点不怀好意,「让我摸一个呗,敢不敢啊,好学生?」
这么没胜算的事,女生竟然不卑不亢地,镇定地说了一声:「好。」
这是大课间,离上课还早,两人在这里对峙的一会儿,僵硬的气氛让同学们侧目。
赵飞萤颤抖着唇,不知道该找谁,抓着肖书桀:「怎么回事儿啊,听芜怎么就答应了,她根本赢不了啊。」
肖书桀急得要冲上去:「傻逼,你欺负女生算个毛,你有本事和老子来打一架。」
「没事。」许听芜递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笑,再次扭头看向杨褚,「怎么比?」
「简单啊,就比在上课前谁拿的分多。」
他们站在球场对侧时,旁边围了一大圈的人,大部分人都只觉得好奇。
「怎么了?」
「不知道啊,忽然就要比赛了,好像许听芜输了就得答应杨褚做什么。」
杨褚是体育委员,人长得也挺好看,在年级上有不少迷妹,大家只以为这是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
甚至还有人说:「许听芜根本赢不了,肯定就是在博关注。」
总之,这场大家都以为没悬念的比赛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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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球,杨褚让给许听芜发。
她来到球场另一侧,捡起一颗球,掂了掂球拍,估摸了角度,觉得应该没问题。
小时候林玉连看她不爱动弹也不长个子,慌得把她扔到大学同学的球队里呆了一个暑假。
许听芜本来对这项运动没什么兴趣,奈何天赋不错,后来被教练送去了市少年集训队,一直训练到高中。
她反应敏捷,但体力不行,一场比赛三十多分钟,她坚持不了多久,只能速战速决。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够了。
许听芜双脚分开,左手拿球,平举着放在胸前,右手握了握球拍,手腕忽然用力。
动作舒展而优美地将球发了过去,球路很刁钻。
杨褚有些意外,这个动作分明很专业,还没反应过来,球已经过了网。
他后退两步,接住球,击了回去。
许听芜看清了他的步法和姿势,觉得他只能算是业余里力气比较大那种,瞬间不担心了。
她接了个高远球,把球尽量往边界打,杨褚只能追着球往后跑,在落地前接住,给她也吊了一个高球。
许听芜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松松接住了,做了个假动作,作势要重击,结果只打了个吊球。
杨褚只好从后场往前场跑去,阵脚有些乱,勉强接了起来。
许听芜趁他在前场,又凭手感打了个远球,压到右后方边界。
如此一来,杨褚只能被动跟随许听芜的调动,整个人满场跑。
他偶尔也想反击,但奈何高强度下,他的控球能力不足,每次想打一个技巧性的球,都被化解了。
开始几分钟,他已经输了6分,几乎是像提线木偶一般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杨褚再次从左前场奔到右后场,伸出球拍,但速度最终慢了一步,球已经落了地。
「咦——」场外再次发出了泄气声。
还有人嘲讽:「杨褚,行不行啊!」
「连个女孩子都打不过,你到底在玩什么啊?」
杨褚心里谩骂着,妈的当时就不该答应她,谁知道她那么厉害。
现在他是骑虎难下了,如果一开始显得没那么认真,估计还会不丢人,哪像至于像只猴一样乱跑。
他的视线穿过网,跃向对面的女生,她仅仅是勾了一下衣领,连气都没喘的。
「妈的,疯子。」他把球扔向她,让她发球。
既然都要输,他不想输得那么丢人,索性开始不认真接,让大家以为他在让她。
许听芜还是气定神闲地发了一个球,谁知,杨褚竟然没动手去接,甚至吹了声口哨:「漂亮。」
场外传来起闹声。
「放水也不需要这么明显吧。」
「杨褚牛逼啊,和美女调情呢?」
赵飞萤在场外骂:「打不过就假装放水,什么傻逼啊!」
杨褚就像是毫不介意那般,再次轻佻地把球扔了过来:「让你赢呗。」
「……」许听芜暗自翻了个白眼。
第一次遇到输不起就故意送人头的。
既然想丢人,那她帮他一把好了。
许听芜瞄准了球路,忽然发力,球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去,速度很快。
羽毛球像是在按照既定的路线掠过,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抹白色直击杨褚的脸。
狠狠的,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嘴上,甚至发出了声音。
杨褚吃痛地捂住下半张脸,皱眉看向许听芜。
许听芜把球拍在手上转了一下,在他惊异、愤怒,却又无能为力的眼神下说了几个字:
「叫你多嘴,傻逼。」
杨褚扔下球拍,就要直直朝她走来,凶神恶煞地。
场外一团混乱,有人甚至开始尖叫。
许听芜没想到他会恼羞成怒,后退几步,杨褚刚到她身边,扬起手臂还没落下来,就忽然痛苦倒地。
盛遇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手按住杨褚的头,把他直接按在地上,挥拳朝他的下颔砸去。
四周尖叫声迭起,想上前拉架又不敢靠拢,盛遇打起人来可不要命。
盛遇刚才不在这里,是肖书桀把他叫来的,一来就看到许听芜要被人打。
肖书桀去拉架,根本拉不住,被推倒在地:「怎么办啊,我……」
许听芜扑过去,死死把盛遇的动作按住,在他耳边说:「盛遇,我没事,我没事,你别打架。」
少年挥拳的动作狠戾,杨褚的鼻血已经流了出来。
他奋力叫喊:「你特么,打什么啊……我……又没想动手。」
但盛遇置若罔闻。
许听芜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事,奋力将盛遇的腰抱着,不让他上前,声音颤抖:「盛遇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盛遇这才停止,被她拉着后退好几步,无人处,挣开她的动作,转身俯视她。
他的眼睛很红,透着阴冷,眉头紧皱,胸膛剧烈起伏着,唿吸也粗重,目光在她身上从上到下打量。
许听芜摇头,让他看向自己的眼睛,一遍遍安慰:「没事,你看我没事。」
少年这才闭上眼,睫毛颤了颤,像是蝴蝶受了惊振动翅膀,兇狠,但破碎。
这场走向奇怪的比赛最终一地鸡毛收场,惴惴的气氛中,上课铃响起,大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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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褚不敢明着惹盛遇,灰熘熘去往医务室。
盛遇看了许听芜一眼,也快步离开了。
杨褚之后给许听芜递了话,说这件事他也只给七班的那几个说过,打了招唿不让外传,他以后再也不提,也不让别人提。
许听芜心里的石头才放下,以为这件事终于了结,可她不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盛遇下课后拦住了杨褚,神色冰冷。
「她为什么,要做这些?」
第43章 【043】自卑·他的过去,她不会喜欢
许听芜回到教室,腿有些酸,但刚解决了一件大事,心情无比舒畅。
下一节课是高老大的数学,提前发了卷子让他们做。
盛遇还没回来,许听芜帮他领了卷子,压在他的教材下面,然后就安安静静解题了。
上课铃敲响,许听芜扭头看了一眼,座位依旧空空如也。
之前他也经常在体育课之后的课上迟到,她并不在意,于是继续做题。
盛遇回来时已经是半节课之后,他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进入,回到座位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目光一直落在前面的女生背影身上,一动不动。
阳光直射在少女瓷白的肌肤上,给她镀了一层晕。
她埋头书写时背部自然而然挺直,肩上落了一片薄光,耀眼地溢出来,彰显着难以言喻的优越。
耳边恍然响起刚才的对话。
「她……是不想让我再乱说了,盛遇,这事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怪我嘴贱。」
「但是我真的不会再乱传的,你放心吧,你以前的事不会有人知道。」
盛遇皱眉:「什么事?」
「就,孤儿院……」
盛遇垂下的手不自觉捏紧,觉得目眩神迷,自己和她身上出现明显的割裂感。
少女抬起头动了动,盛遇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只好趴在桌上闭上眼。
许听芜隐约听到了后排的声音,转过头去。
原来盛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趴着睡觉,她把动作放轻,没有发出声音地帮他拉上窗帘。
下课以后,许听芜扭头看他,少年还维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扬了扬眉梢,心里感嘆盛遇怎么能睡这么久。
「听芜,去接水吗?」赵飞萤问。
许听芜点头,刚准备站起来。
肖书桀忽然蹿出来,精神百倍地:「听芜小姐姐,放学来我家玩呗。」
许听芜压低声音:「干嘛?」
「上次生日会没招待好你,我爸妈邀请你来我家玩。」肖书桀挤眉弄眼,「给你做好吃的。」
许听芜知道他这是杨褚综合症痊癒了,像个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许听芜直觉有鬼,而且说不定还和赵飞萤有关。
她不想坑好朋友,所以犹豫了一下,和赵飞萤对了下视线,传递信号。
赵飞萤也不懂他的操作,嫌弃地嘲讽一句:「谁知道他突然抽什么风。」
许听芜拉着尾音,没有立刻同意他的邀请。
肖书桀更夸张了,坐在她身边,无比肉麻地喊了一句:「听芜姐姐,来嘛来嘛。」
许听芜担心他这犹如从阴曹地府散发出来的声音吵到盛遇睡觉,把他往外一推:「出去再说。」
三个人离去,声音渐弱。
盛遇缓缓从臂弯里抬起头,看向少女好似迫不及待的身影。
男生凑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少女低垂眼帘,娇羞地笑了,温柔惬意。
盛遇神色冰冷,如一脚踏空跌入深渊,沉了下去。
肖书桀是想请赵飞萤来他家吃饭,单独请怕她不同意,因此把许听芜也叫上了。
许听芜不想当肖总的绊脚石,被几番恳请,最终答应。
不过她每天放学都会和盛遇一起走,而且最近都是先到听涛巷,在那里聊一会儿才分开,所以她待会儿得给盛遇说一声。
接完水回教室,她看到盛遇已经站了起来。
她来到座位,准备和他说话,声音却戛然而止。
盛遇紧绷着脸,神色阴沉,狭长的眼颓而冷,有些不近人情。
「盛遇。」许听芜低喃出声。
他拎起书包,稍微偏头看了她一眼,读不出情绪地别开视线,快步从后门离去。
「他怎么了?」许听芜问附近座位的同学,他们纷纷表示不知道。
上课铃已经响了,高老大走进来让她快坐下,她不便追出去,今天也没带手机,更没法联繫他。
他好像很不高兴,不是以往那种傲娇的小情绪,他这次疏离感很重,像是……有点不想看到她。
许听芜捏紧了衣角,心里的感觉很异样。
偏头看向他的座位,今天给他的牛奶还放在原处,他碰也没碰。
究竟是,怎么了?
酸涩而揪心的情绪像藤蔓一般缠绕而上,让她惴惴不安。
「他没说去哪?」见到许听芜半节课没怎么听,赵飞萤问。
许听芜拧眉摇头:「没。」
赵飞萤不太了解他们的相处模式,觉得盛遇刚才的行为不能再寻常,这才该是他的表情,毕竟他板着一张脸一年多了。
「宝,盛遇他一直都这样的,你别担心。」她安慰许听芜。
可这样一句话在许听芜耳朵里,就不对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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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很有边界感,哪怕关系已经近了许多,可她好像依然离他很远。
放学之后,许听芜被架着去了肖书桀家吃饭,因为惦记着盛遇的事,也心不在焉,饭后没久留,坐公交到了家附近。
夜色弥散,云槐镇的上空覆盖着化不开的冷墨,风穿过长街,唿啸声悲拗空茫。
她莫名想到那双不近人情的双眼,目光像一把尖刀,毫无预兆地刺进胸膛。
路过东南街片区,许听芜顿了身形,望过去。
原本这时候,她应该和盛遇在一起,约着晚上散个步或者做个作业什么的。
其实盛遇之前的撒气都是把傲娇写在脸上的,今天这种拒人千里的神情让她琢磨不透。
她徘徊一阵,还是决定先往家走,在微信上问一问。
她从东南街街口外快速经过,往宏济诊所走去。
前方空荡的街出现了一道由远及近的人影,只用看一眼,她就能确定。
这是盛遇。
第44章 【044】落魄·怎么不来了?
少年颀长寂寥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拉长,在光的盲点里摇曳。
他应该是看到她了,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然后不为触动地往前。
许听芜不敢像以前那样,贸然跑向他,只捏紧了衣角,抬起步子,慢慢朝他走去。
云槐镇的地砖凹陷不平,路灯下,两道朦胧的阴影向对方行近,悄无声息对立。
少年在看她,那张好看到令人失语的脸,眉头微皱,眼眸如深海雪山般冷然。
他一言不发时,气压自然而然低沉,让她不自觉回忆起初见时他的压迫感。
许听芜心里怪怪的,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太久没打过球,为了他在球场上跑来跑去,大汗淋漓觉得没什么,手臂酸疼也没什么。
事后却没赶上和他说一句话,被他冷漠看了一眼,不告而别。
那一刻,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了。
就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她的独角戏。
而她做了那么多,哪怕两人亲近了一些,还是走不进他的边界。
他对她爱搭不理,心情好了,嗯两声,心情不好,想走就走。
许听芜低下头,刻意没看他,心里闷闷的。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着站立了一会儿,中间的楚河汉界分明,气氛有些难捱的凝重。
如果按照以往,她若是不主动说话,盛遇是不会搭理的,说不定没耐心了,直接擦身而过离开都有可能。
许听芜咬了咬唇,莫名其妙的,心里就涌上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她在想,到底能不能等到他主动一次。
「不来了吗?」头顶传来声音,很轻,有些低哑。
许听芜以为自己听错了,轻颤着睫毛掀起眼帘,不可思议看向他。
撞入的,是一道清冷视线,他的眼睛很黑,比平日更为空茫。
这才发现,盛遇校服衣领有些凌乱,显得风尘僕僕,莫名有几分落魄的感觉。
见到少女肯看他,盛遇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他发给她的一串没人应答的消息。
第一条,是下午,他离开前的留言。
「我有事,先走。」
下一条,放学时期,「回了吗?」
……
他过一会儿就问一次,最后一条来自十分钟前,说话的次数比他以前加起来都多。
许听芜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这,她根本没带手机啊!
他到底等了多久她的回覆啊。
少年低垂眼帘看她,抿着唇,喉结滚了滚,声线低哑,终于问出了想知道的问题。
「怎么……不来了?」
因为他打了人?因为接受了别人的邀请?
还是因为,他不像别人一样,有家……
每次她好奇他的家在哪,他都摇头。
那是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其实没有家。
少年轻轻眨着眼,纤长微翘的睫毛上面扑朔着若有若无的光,那是空气里的尘埃被温柔照亮。
「是因为,孤儿院吗?」
他看着她,平静地问出这个问题,宛如一个安静又干净,却被人遗忘的精灵。
许听芜觉得心里忽然被揪了一下,破开一个洞,无数的冷风朝里面灌。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好自私,她为什么要和他置气啊。
他就站在她面前,她为什么不主动上前,还要把他冷落啊?
「没有。」许听芜说这句话时,心窝子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一样,「怎么会呢。」
然后眼泪就跟开了水阀,毫无预兆地,止不住往下流。
可能是怪自己刚才太小气了,也可能是自责自己回来太晚了。
也或许仅仅就是单纯看他的身影,太孤独太寂寥了。
「不是的盛遇,我没带手机所以没看到你的消息啊,我去别人家吃饭了,对不起……」
许听芜快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她发了疯解释。
他在孤儿院长大又怎么样,她只有心疼,一点嫌弃都没有。
她的盛遇是全世界最好的盛遇。
妈的,究竟是谁那么狠心肯抛下他啊。
她刚才是不是也让他再次经歷一次被抛弃的感觉啊?
许听芜泪眼模煳,看到盛遇抬起手,指腹在她的眼角轻揉,安静地把她的眼泪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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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的神情柔软却破碎,让人心疼得唿吸都是痛的,只想奋不顾身地将他抱紧。
许听芜上前去,头抵在他坚硬的胸膛前,双手沿着他消瘦的身型慢慢合拢,他们的身影在灯影里相互重叠依傍。
她在短暂如幻的秋夜里,抱住了她的精灵。
「对不起。」
盛遇在女孩贴上来的那一刻,身型有些僵硬,稍微靠近了回应她,然后有些呆滞地抬起手,轻放在她头上,温柔地揉了一揉。
「别哭。」
得知她没来的原因不是介意他的身世,盛遇心底一直积压的阴霾散去。
他低下头,靠近了,嗅着她颈间散发的香气,神色稍松。
是熟悉的,干净的,只属于她的味道。
许听芜情绪稍微安定下来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和盛遇抱着的事实。
少年的气息强势而霸道,正侵袭了自己周围的世界。
她感觉到裸露的脖子外一直有股温热喷洒的气息,勾抹着她的动脉,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所幸这个拥抱短暂单纯。
他们两人分开时,她耳朵已经红了。
许听芜整理了一下情绪,抬起头,珍而重之说:「我没来,是因为我去肖书桀家吃饭了,真的不是因为你那个…… 」
她避开了敏感的字。
盛遇没有不相信,点了点头。
「唉,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当时看你走,我怎么的也该追着问你一下啊。」许听芜开始自我检讨。
当时她是被他那眼神吓到了。
「果然对你还是得死缠烂打才行。」她说得一本正经。
盛遇嘴角勾了一勾,挑眉,似是故意撩拨地扬着尾音:「嗯?」
许听芜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再露骨的话我都说了,这算什么。」她厚着脸皮破罐破摔。
盛遇现在看向她的眼神,只有深深的溺爱。
他点头,眼里只有她:「嗯。」
许听芜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这清亮的眼睛,今天怎么这么干净温柔呢。
配合他专注的神情以及有些蓬松的头髮……
「盛遇。」许听芜眨了眨眼,不要命了说,「你好像一只大狗狗啊。」
「啊?」盛遇歪了歪头,有些迷茫。
许听芜连忙摆手解释:「不是骂你,就,真的很可爱,乖乖的。」
少年看了她几秒,神色由迷茫变为宠溺,弯了弯唇,似乎还露出了莹润的牙齿,是很舒适惬意的表情。
他忽然靠近了一些,低头垂眸,温热的气息霎时覆盖过来,唇凑在她耳畔。
轻轻地:「汪。」
第45章 【045】宠溺·乖,快睡
许听芜的大脑仿佛野草疯长,仲夏夜的风在里面来回穿盪。
细细密密的厮磨在耳畔扩散开来,她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整个身子都跟着发麻发软。
他他他他,他在做什么啊啊啊啊!
她是听错了还是幻觉,这是盛遇吗,这是她高贵冷艷的战斗狂魔盛遇吗!
他刚刚低伏在她耳边……
许听芜大脑里反覆倒带这个场面,画面到这里不敢继续往下,多回忆一点都让人脸红心跳。
她又不敢看他了,脸对着地面,地板上的凹陷开始迷幻,让她有种头晕目眩之感。
盛遇挑眉看她,偏了一下头。
过了一会儿,少女才顶着一张滚烫的脸,抬起头,清润的眸子闪烁娇羞,愤愤地说:「你太撩了。」
盛遇愣了几秒,而后唇角弯了弯,弧度并不是很明显,但配合他冷感十足的气质,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完了,这会儿她看什么都不对劲了,再看多一眼就得腿软。
感情盛遇长了一张十八禁的脸呗,做什么都能让人喷鼻血。
她又别开视线,彻底不敢和他对视了。
接下来的路,盛遇陪她一起走,两人一同前往宏济诊所,并排的身影落在小镇斑驳的地面上,像是朵朵摇曳的黑色烛火。
他们两人对话,不过大多都是许听芜说,盛遇默默听着。
安静萧瑟的秋夜里,少女的声音有种温柔的聒噪,一点都不让人反感,反而让沉闷的空气温暖起来。
许听芜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必要,但她为了不让盛遇乱想,还是解释了。
「那个,我去肖书桀家吃饭,是因为他想请赵飞萤来着,我是顺带的,他之前不是因为杨褚的事不高兴来着吗。」
盛遇点了点头。
许听芜扯了一下嘴角,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必要,因为盛遇应该对他们不感兴趣,哪里肯听八卦。
她没想错,盛遇确实不关心他们,但他精准地抓住了重点。
他似是疑惑地皱眉:「他也有?」
许听芜愣了愣:「啊?」
盛遇歪了下头,闷闷地说:「他不高兴,抱他?」
许听芜这才反应过来,盛遇的重点是肖书桀不高兴,那她有没有抱他?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啊!」许听芜连忙解释,因为过于震惊,舌头都颤抖着。
难道她长了一张观世音菩萨一样普度众生的脸?
不对不对,这里的关键在于,盛遇觉得她很博爱吗,谁不高兴她就去抱一下?!
她急于辩解,下意识说:「我除了你,也没抱过别的任何男生啊,我又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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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意识的话暴露了很多东西,她反应过来后,一双桃花眼如同受惊般瞪得大大的。
少女黑色的瞳仁里,是颤抖,是娇羞,是灼热却又隐晦的不敢宣之于众。
她看到盛遇眼里似乎是闪过震惊,她静谧了两秒,对话里落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留白,足以引人遐想。
「反正,你懂的。」她最后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小精灵当时什么都没说,抿着唇,澄澈干净的眼眸盯着她,然后伸出手,碰了一下她的耳垂。
是个无声的动作,她不知道什么含义,但是莫名觉得撩人得不行。
这或许是盛遇能给的最大限度的回应。
她要疯了。
走过熟悉的街道,快到诊所。
许听芜想到盛遇今天下午走得着急,于是问:「你提前走,是有什么事呀?」
盛遇皱了一下眉,似乎想到了不愉悦的事。
「江路,去医院了。」
江逢给他发了消息,江路今天干活的时候被开水烫了,他说不了话,在医院根本没办法照顾人,只能让盛遇去。
许听芜听着心里抽抽,江家的两兄弟也真的很可怜,哥哥聋哑,弟弟残疾。
几乎是在社会底层挣扎生活着。
许听芜也在想,为什么命运不能对他们宽容一点呢。
盛遇看她陷入沉默,分别前,手肘碰了碰她的手臂:「不高兴?」
「就是希望……」许听芜咬了一下唇,「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盛遇没说话了,点了一头,默默目送她往诊所的台阶上走。
许听芜在进门之前,还一步三回头:「快回去吧。」
盛遇偏要她进家门之后才肯离开,许听芜只好快速走进大门,然后扶着门框,隔空对他挥手:「快回去。」
少年这才转过身,一个人迈着宽大的步子,独自走进灯火稀疏的黑夜里。
许听芜心里抽了一抽,手指扣在门框上,不自觉地收紧,按了下去。
她太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了,她想,如果非得让他一个人走,那至少也得有星光陪他。
可是她抬起头,寂寞空旷的夜里,万里无星。
许听芜回到家里,舅舅舅妈已经上楼休息了,小洋房里只有林苏叶看电视发出的中二喊声。
她上到三楼,来到自己卧室,一眼就看到了被遗落在床上的手机。
解锁屏幕,能看到平时不太热闹的微信堆积了好多消息,大部分来自盛遇。
她手指一路滑着看上去,明明该庆幸,盛遇不是不告而别,他走的时候想到了自己。
现在却只有满目的心疼,她不敢想像他眼巴巴等待回信的神情。
「盛遇,以后你找我,我一定及时回覆你。」
「不让你久等了。」
许听芜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发送过去。
等待他回復的时候,她躺在床上,躬着身子,从后往前看他们聊过的天,不知不觉他们也有了好多对话。
手机震动了一下,新的消息把她的记录再次顶了上去。
盛遇的回覆很简单:「好。」
许听芜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她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
之前虽然对盛遇直白,但大多顾及他的脾气,对他有胆怯的心理,一旦他稍微冷漠一点,她就不敢接近。
她不仅不能怕,她还想要盛遇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对他的好是独一份的,任何人都不能瓜分了去。
已经凌晨,许听芜还没入睡,想到今晚发生的事,胸膛下面裹着的心脏就疯狂跳动起来。
她在床上打了个滚,把枕头抱过来压在下面,就着这个姿势,厚着脸皮给盛遇发消息。
内容大胆露骨:「盛遇哥哥……」
不知道明天早上他看到这句会是什么反应,但她也顾不着害臊了。
没想到,早睡早起作息规律的盛遇,竟然过了几分钟后,回了她的消息。
「还不睡?」
许听芜把头埋进被窝里,红着脸打字:「没办法,太想你。」
也不知道一个明明还算内敛的女生怎么变得如此流氓的,许听芜很想反思一下。
她盯着屏幕,像黑夜里的猫头鹰那样,警惕盯着盛遇的对话框。
他很久都没发来新的消息,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几分钟后,发来了两个字:「快睡」
得寸进尺是她一贯的作风,许听芜当然不会听他的话。
她弯翘着唇,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不要。」
「除非你哄我。」
她好奇盛遇会怎么回復……
过了会儿,她熄灭的手机再次亮起,盛遇弹了个消息出来,竟然是一条语音。
她眨了眨眼,迫不及待点开,几乎是屏住唿吸听的。
少年的声音沉磁温润,镀了一层迷人的电流感,在寂静的长夜中响起。
——「乖,快睡。」
啊啊啊啊啊,许听芜捂着嘴,没能控制住轻哼出来。
她整个心脏都停跳了一拍似的,最后控制不住傻笑,一脑袋把头栽进枕头里。
过了会儿,探出头,圆熘熘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屏幕,老老实实发了句:「怎么办啊,更睡不着了。」
第46章 【046】耳语·我可以喜欢你吗?
为了让许听芜立刻睡觉,盛遇仿佛是被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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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能让她一早就看到他,下周他要坐到她座位旁边……
许听芜看着盛遇发来的一个接着一个的「好」,傻笑声都快从被窝里溢出去了。
盛遇现在根本不会拒绝她,好像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要做什么他就任凭她做什么。
哎呀怎么就这样了呢,这还是我们高冷的盛遇吗。
许听芜捧着手机,把它贴在心脏的位置,感受胸腔下面明晰有力的起伏节奏,最后心满意足合上眼睡去。
周末两天,盛遇要忙着去医院照顾江路,他们见面的时间都比较短。
许听芜为了能帮到他,在家里让舅妈教她做了一些简单的病号餐,让盛遇带去。
舅妈觉得好奇,促狭地说:「你和这个同学关系不一般啊,他到底是谁呀。」
许听芜支支吾吾:「啊……就是,同学啊,关系挺好的。」
她不敢说,就是你讨厌的东南街的男孩子们中的某一位。
舅舅听诊所的老头老太太说过,许听芜最近和一位男生同进同出的。
他觉得这个年纪有点秘密挺正常的,但又怕她被骗被欺负,忍不住问了一次。
许听芜大大方方交代了,她是和盛遇走在一起。
舅舅表情瞬间变得和调色盘一样精彩,他沉默已久,发出了感嘆:「你竟然能和他,走在一起?」
显然是对这个以前偶尔晚上来拿药的怪异少年感到不可思议。
经歷过周末,周一开学大家都无精打采的,高老大一大早逮了两个同学出去教育,整个教室都昏昏欲睡,像是被榨干了力气。
只有许听芜不这样,她活力满满,精神百倍,拿着湿巾擦桌子,里里外外打扫了她两个座位。
赵飞萤看不下去了:「姐姐,你这里是要招待什么大人物吗?」
许听芜笑着说:「我这里要搬来一个同学。」
「谁啊。」赵飞萤眨眨眼,靠近了,看到她神秘兮兮的表情,剎那间瞪大眼,「不会是盛遇吧?」
「漂亮宝,你最好了,肯定不会有意见的吧?」许听芜对她撒起娇。
赵飞萤当然没意见,但还是愤愤地嫌弃这位每个毛孔都迸发着隐形的粉色泡泡的少女。
「你变了许听芜,你已经学会先斩后奏了。」
许听芜下巴指了指她旁边桌上的一盒马卡龙蛋糕:「诺,这个就是我贿赂你们的东西。」
赵飞萤把礼盒抱在怀里,脸上的愤懑荡然无存。
「帮我给大佬说,欢迎他从仙界下凡,亲临我们这些凡人的地盘。」
许听芜忙完这一切就坐下了,她把自己的位置空了出来留给盛遇,方便他看着窗外发呆。
今天盛遇为了去医院接江路出院,请了半天假,来到学校时,已经是午休时期。
他看到许听芜空出了她的位置,有些意外地扬眉,来到往常的座位,才后知后觉想起什么。
他在原位置站了站,抿了抿唇,然后走到女孩座位旁边,手指轻轻敲了敲。
许听芜正在整理错题,还没睡觉,抬头看到是他,兴高采烈站起来:「我把窗边留给你。」
盛遇点了点头,长腿从她的座位上跨过,来到了里面的座位坐下。
许听芜心满意足坐下,以后,她和盛遇就是同桌了……
每天不用费力地扭过头偷看他,稍微一偏过脑袋就是他的绝世美颜,这日子怎么想怎么有盼头。
可惜的是,坐这个角度,不能看到他左眼眼尾的小红痣,不过她觉得已经足够好了。
这个年纪,得到一点糖都觉得满意得不行。
盛遇太困了,坐下一会儿就开始趴着睡觉,浓密蓬松的头髮有几缕翘起,不能更可爱。
许听芜站起来,越过他的身子,轻轻掩上窗帘,也缓慢地趴了下来。
她还觉得不够,手指悄悄越过座位中线,指尖碰到盛遇手臂上的校服衣料,假装不是故意的,然后合眼睡去。
盛遇对于别人的靠近很为敏感,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也不太习惯。
他睁开眼,把头偏向许听芜,默默注视着少女恬静的睡颜,视线认真在她五官上描摹。
看到她靠近的手指,他眼神柔和,没有挪开,而是任由她触碰。
午休醒来后,教室里很少有人注意到教室最角落的格局变化了,只有高老大看到盛遇往前坐了一个位置,有点惊喜。
「哟,坐到前面来了,挺好呀。」
大家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直勾勾地看着这边两位。
都知道许听芜和盛遇走得近,大家也就一笑而过了,个别人还起闹,但顾及盛遇,也没敢真的说得很过火。
高老大感嘆:「班上每个人都有同桌了,这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嘛。」
唯独坐在讲台边上特殊位置的同学一脸生无可恋:「老大,你看看我,我是被你开除学籍了吗?」
盛遇坐在她旁边之后,许听芜觉得窗边风景都变得更好了,两人关系也突飞勐进,她的胆子也大起来。
比如假装碰到他的手臂,假装把卷子落在他桌上,之后被盛遇不小心收进抽屉里,她需要的时候就只能埋着身子在他抽屉里找。
上自习课,班上同学见老师不在就开始放飞自我,整个教室异常吵闹。
许听芜小声地喊盛遇,但他并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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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嘆息,这就是坐在盛遇右边的另一个弊端——他不容易听见。
许听芜不知道盛遇究竟是整只右耳都听不见,还是只是右耳听力稍微弱了一些。
少年这会儿正趴在座位上,视线低垂,发呆看着一道语文阅读题,几乎快要闭上眼。
许听芜眨巴眨巴眼,觉得这会儿……他应该听不见吧?
她放下笔,稍微靠近了他。
快要沉睡的小精灵并没发现有人接近,眼皮还是耷拉着,睫毛根根分明,乖得一塌煳涂。
她面上风平浪静,但心脏如擂鼓般剧烈,因为她要干一件大事。
「盛遇。」少女咽了咽口水,凑近了他的右耳。
见他没反应,许听芜猜测他应该是整只右耳都听不见。
盛遇一做语文题就犯困,再加上右耳不太舒服,听到她喊他时,他有点迟钝,就懒懒地没有立刻看过去。
温热气息喷洒在他脸上,清淡的茉莉香从少女领口灌出,轻柔地漫了过来。
他安静等待她说话,眼神没有偏移,动作还维持原样,脑袋昏昏沉沉。
迷濛中,就听到少女清甜温柔的声线,在他耳边低盪开来,虽然被过滤掉一部分音量,但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盛遇,我可以喜欢你吗?」
声音缱绻而蛊惑,盛遇大脑一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第47章 【047】偷看·他慌了
窗外正演绎秋冬交接,遒劲的枝桠或摇曳或飘零,寒风忽至,撩起满地枯叶,散播着歷久弥新的微苦味道。
盛遇捏住了笔尖,手无意识地颤抖,在试卷上画出一条锋利而猝不及防的线条。
他睫毛轻颤着,像是蝴蝶抖落穿越林间后蝶翼上的晨露,又像西伯利亚的雪松落下积雪,露出锐利的松针。
好几秒的迟钝和沉默,让女生以为自己得逞。
少年看过去时,她已经弯起双眼露出狡黠的笑,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不告诉你我说了什么哦,这是秘密。」
「……」
盛遇眼眸稍垂,掩住不可置信的震惊,手在笔尖上下搓了搓,情急之下看向窗外。
飞鸟振翅,羽翼刮过稀薄空气,快速掠过天幕,留下黑色枝桠在寒风凛冽中摇曳。
随后,一片枯叶打着旋儿,飘飘荡荡落地,没有留下痕迹。
他一直望着窗外,直到好久,才平復好情绪。
「还在做那道题?」许听芜瞄了一眼。
她看到他笔尖下那道语文题目依旧是空的,感觉是他遇到了麻烦。
盛遇的数学和理综成绩都很不错,英语还算勉强,唯独语文如同断了腿一样,每次都考不及格。
说到盛遇的语文和他的做题状态,再不想管他的高老大都会恨铁不成钢地骂一句:「脑袋不知道装的什么。」
许听芜以前看过他的月考语文卷子,那叫一个干净。
捧在手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空白,老师打了个重重的问号,力透纸背。
其中有一道题,他写了寥寥几个字。
「作者面对困难迎难而上,你有什么感受吗?如有,请做出你的分析。」
答:「没感受。」
许听芜顿时手抖了一下,眉毛拧了拧。
她再看向他,盛遇正直愣愣盯着自己,神色坦然。
「你这里,为什么这样写啊?」她试探着问了一下。
盛遇皱了下眉,眼神毫无敷衍,全是真诚:「没感受啊。」
当时许听芜还以为是态度不端正,后来接触久了发现,盛遇那是脑子里就没长「语文」两个字。
一做语文作业就犯困,一上语文课就睡觉。
连语文老师都说:「我是不是得庆幸,还挺尊重我,毕竟上我的语文你没有发呆。」
所以,看到他此时此刻,极力睁开眼,而没有缴械于语文阅读之下,许听芜想帮一帮他。
盛遇愣了一下,回过神。
偏过头看向女生,她一双干净无害的双眸微勾,毫无危机意识地就柔软地贴了过来。
盛遇耳畔旋即响起那声「我可以喜欢你吗」,如梦初醒。
他神色有点不自然,把题目盖住,几乎是仓促之下说:「没。」
许听芜有点疑惑,但也没多想,坐了回去。
自从听到那句话之后,盛遇就慌了,他发现他有时控制不住会去偷偷看她了,而且是潜意识里的行为。
不同于往日的打量,而是一种情难自禁的……窥探。
以前发呆看天,现在往往会不自觉地朝右边看过去,神色深沉地在她侧脸之上游离。
等到自己反应过来后,匆忙看向另一边。
许听芜也发现了这一现象,以为是他有事要说,余光感受到他的视线后,她迎了上去。
「怎么了?」
只见盛遇皱眉,一脸不悦地别过头,气压骤然低沉,闷闷地说:「没。」
奇怪。
之后几天,盛遇的话比以前更少,而且表情都很不自然,随时随地紧绷着。
但是他们的相处照常,也没见到他对她有什么意见的样子。
许听芜设身处地为他考虑,猜测:「是不是你换了座位,旁边有人,所以不习惯了?」
盛遇微低着脑袋,侧脸晦暗深沉,那道明晰好看的下颚线把他的面部衬得有种神秘冷酷的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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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了摇头,几秒后,却又点头。
许听芜不知道他到底什么含义,抱歉地说:「那我之后动静小一点,你可能就习惯一些了?」
他依旧没说话,又默然摇头,琢磨不透的情绪。
许听芜内心轻嘆,她现在是不是得百度一下,「狗子长时间不说话了怎么办?」
临近圣诞和元旦,再加上好久没有一个长假了,班上难免有点浮躁。
平安夜前一天,高老大还没收了某位同学的人造雪玩具,在班上打预防针:
「我告诉过你们,我对洋节是深恶痛绝,要是让我看到你们心不在焉搞乱七八糟的,看我不给你们往死里布置作业。」
所以想送礼物的同学也不敢大张旗鼓,私下偷摸着暗渡陈仓了。
肖书桀从家里的超市拿了两箱苹果,给班上同学一人一个,大摇大摆地:「我这绝不是在过洋节啊,我帮各位同学们补充点维生素。」
这次他没忘了盛遇,但不敢主动送上去,给了许听芜两个:「我这不是在过节啊!」
赵飞萤送了许听芜两根拐棍糖:「诺,你和大佬的。」
肖书桀不服气,从她的袋子里扒拉礼物:「赵姐,怎么没我的礼物呢?」
赵飞萤扬了扬下巴:「装礼物的圣诞帽不就是给你准备的吗?」
肖书桀把圣诞帽倒扣过来,举在空中,本就黝黑的脸愈发深沉:「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是绿的啊。」
「绿的就不是圣诞帽了?」
许听芜笑着站起,拿起她和赵飞萤的杯子去接水,经过七班教室外面,黄毛正对她吹口哨。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许听芜惹上他们之后,他们经常刷存在感,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就纯粹嘴贱。
黄毛看着她走近,吐了个烟圈:「老婆去哪?」
许听芜当下觉得一股反胃的感觉直冲云霄,冷眼看他:「你是不是有病?」
黄毛身边几个起闹:「你不知道吗,你是年级上选出来的,最适合当老婆的人。」
他们边说,还边跟在许听芜身后走,一路不放弃挑逗她,嬉皮笑脸地喊着:「老婆好。」
许听芜终于忍不住爆发,还没推开他们,自己的手被拽住,强势而霸道地拉了回去。
「哟,盛遇来了。」黄毛叼着烟,脸色稍微变了变,但还是笑得吊儿郎当。
盛遇没吭声,只是看了他一眼,黄毛见好就收,和同伴们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愤,许听芜的脸又红又涨。
她从盛遇身后出来,不敢看他,想到刚才他肯定都听见了,连忙解释:「我和他们没关系的,他们发疯了乱叫,你……」
想说,你别介意,话到嘴边,她咬了咬唇,觉得怎么说怎么奇怪,最后索性不解释了。
但是盛遇的神色不如往常平淡,他看向自己,有些深沉,不是平淡地打量她,而像是直勾勾地盯着……猎物。
这几天他都是这样,有些怪怪的。
听到她这样说,他一言不发,唇线依旧紧绷,晦涩的目光炯炯如炬,许听芜感觉自己几乎要被他看透。
她不自觉有些紧张,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不安。
只见盛遇抬起手臂,探向她的耳朵背后,轻轻地按了一下,然后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许听芜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动作到底是什么含义,但却莫名被心跳加快,整个人都被撩得不行。
她自己将手指放上去时,感受到脉搏剧烈而有力地跳动着……
第48章 【048】强势·他变得好主动
课间,赵飞萤说起市里新开的游乐场,跨年那天还会放烟花,可惜她要补课没空去。
许听芜对娱乐活动不感兴趣所以没放在心上,直到放学和盛遇一起回家,看到了游乐场的gg牌。
上面烟火四射,显得很热闹,于是视线多停留了两秒。
盛遇见她一脸景仰看这幅海报,挑眉问:「想去?」
「也没有,就是觉得挺好……」许听芜摇头,自己去的话肯定是和赵飞萤一起去,但是她没空。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想到,对啊,自己可以和盛遇一起去啊!
于是她话音一转:「我们一起去吧!跨年那天我们去看烟花……嗯,你要没空就算了。」
没想到盛遇答应得很爽快:「有空。」
许听芜喜出望外,从那天开始就在盼望着元旦假期。
放假前,赵飞萤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还调侃:「难得啊小听芜,平时放假都蔫头耷脑的没见你那么激动呢。」
许听芜笑着没吭声,飞快把东西收拾好,塞进书包里,出门了,才一脸喜气给赵飞萤说:「祝你新年快乐。」
他们放学了直接打车去的市里,停在游乐场门口。
看到门口排起的长队,许听芜有些懊悔:「完了,这里人好多。」
盛遇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她当时怎么就被沖昏头脑,没想到这么基础的东西呢。
盛遇看了一眼,很淡地说:「没事。」
下车以后,许听芜主动走在他前面,一脸严肃地帮他「清理」路障。
这里有很多都是学校放学之后直接过来的学生,穿着不同学校的校服。
盛遇默默走在她身后,很是惹眼,引得许多人悄悄打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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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内心莫名有了种难以启齿的虚荣,膨胀地默念,看我家盛遇,帅吧帅吧。
她如同一只得意的花孔雀走在盛遇前面,大摇大摆,直到来到入口处,盛遇拉住了她。
她顺着手臂往下看去,只见自己的手正被盛遇宽大的手掌包住。
不同于往日她拽他的手腕,这次是他主动牵了她,紧紧的。
许听芜心里一漾,还没来得及反应,盛遇忽然又用了点劲,指腹在她手背上揉了揉。
他的指腹柔软,带着点凉意,落在她肌肤上,轻重有加,她顿时大脑一片沸腾叫嚣着。
她呆呆仰头看去,只见盛遇一脸如常目视前方,根本不像是有什么暧昧心思的样子。
这时,她才生无可恋想到,难不成盛遇真的把她当成了……拐杖?
猜测到真相的许听芜差点落泪,面红耳赤当起工具人。
走到检票口,许听芜埋头去包里掏门票,左手动了一下,示意盛遇松开。
没想到他非但没有松,力气还更大了,把她的手紧紧扣住。
许听芜只好硬着头皮,单手从包里掏出门票,红着脸递给了检票员。
一旦走进入口,人流疏散开来,四周也并不拥挤了,盛遇依旧没松开她,就这样自然妥帖地和她牵着手。
许听芜现在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棉花上,觉得两条腿都是软的。
她知道自己脸颊和耳朵肯定红得很不正常,担心被盛遇发现,于是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
盛遇扭头看她时,只能看到半张精緻的小脸,露出一双灵动活泼的双眸,朝他眨了眨。
他无声扬起唇角,伸出手,很自然地帮女生把脸颊边上的围巾拨开:「不热?」
许听芜大脑又是一嗡,整个人都如同被电击。
怎么回事啊,高冷的盛遇怎么变得那么主动啊!
旁边不少小情侣手挽着手亲密地走过,她觉得他们现在就像小情侣一样,毫无违和感。
如果有,那就是她那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不自然的表情。
一直到广场的座位上,她指着旁边的西柚汁摊点:「有没有口渴,我去买两杯?」
盛遇这才松开她,目视着小女生小跑离去,高高束起的马尾像小兔子的耳朵那样跳了跳。
许听芜在这边买果汁,眼神偶尔看向座位上的盛遇,他的气质果然不凡,无声往那里一坐就引得人打量。
知道他不喜欢被人注视,她买好果汁之后就飞快往座位上跑。
过于关注于独坐在长椅上的少年,许听芜忽略了旁边两位嬉笑打闹冲过来的小孩。
小孩从她身后径直跑过,把她往前一撞。
她失去重心,脚步凌乱地往前扑,直直扑向了长椅。
这时候,她想的竟然是,还好没撞在盛遇身上,不然他肯定会不自在。
谁知道,明明坐得离她还有一点距离的盛遇眼疾手快地移了过来,毫不吝啬地张开了双臂,把她稳稳接住了。
她撞入了少年结实有力的胸膛,那一刻,世界都仿佛安静了。
她眨了眨眼,视线往上稍微移动,就能看见少年锋利性感的喉结,像一块凛冽高原上拔地而起的雪山。
过于漂亮,也过于让人神往。
清冽好闻的草木香扑面,少年温热的唿吸在头顶细密喷洒,近在咫尺,暧昧非常。
许听芜恍惚半晌,才反应过来,才仓皇地道歉:「对不起。」
她准备快速从他身上离开,感受到什么后,水润的眸子闪过错愕,身体勐然紧绷僵硬起来。
盛遇原本张开的双臂沿着她的身体慢慢合拢,一手捧住她的脑袋,一手搂住她的腰,把她要起身的动作往下勾了一点。
她猝不及防地再次贴近了他,这次几乎埋进了他的颈间,鼻尖碰到他的肌肤。
少年的指腹揉摸着她的后颈,又强势又温柔地把她搂在怀里,唇靠近她的耳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性感缱绻:「跑什么?」
许听芜大脑一片空白,耳垂被温热的声线厮磨,已经不堪撩拨,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听得他继续慢慢开口,那是很短暂而撩拨的一声:「嗯?」
第49章 【049】太瘦·我一下,就抱住了
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呢?
对许听芜而言,时间如同被按下了慢速键,画面缓步失帧,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扑通一声有力的心跳,把她拉回了现实,整个世界又开始飞速流转,海一般的信息量波涛汹涌而来,一瞬间灌入大脑。
少年的气息很是好闻,肌肤相贴时是那么真实,这个画面曾无数次演绎在脑海里。
——她正被盛遇抱着。
不是那次路灯下她对他的轻轻相拥,是他主动张开双臂,露出胸膛,把她往他怀里按。
「我……」许听芜张开嘴,发现已经找不到声音。
盛遇的手在她后颈窝那里轻轻揉了一揉,才松开了手。
许听芜红着脸从他身上下来,坐在他旁边。
两杯西柚汁封装完好,没有洒出来,但纸杯几乎被她捏爆了,显得有点无辜。
盛遇没吭声,默默坐在她身边,只是那种气场让人无法忽视,以至于她不好意思抬头看他。
果真是爱情使人面目全非,让许听芜从一个内敛的少女变成流氓,让她又在一瞬之间变成娇滴滴的小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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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看路。」她想了想,觉得再任由这种浪漫的气氛蔓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在此之前打断。
她抬起头,偷偷看他。
「嗯。」盛遇神色依旧很平淡,好像刚才抱她的人不是他一样,依旧简单霸气。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啊啊,她快要抓狂了。
最后,许听芜彻底放弃思考,就这样吧,矫情啥啊,平时露骨得跟个什么一样,现在抱一个就毁天灭地了?
她就这样接受了和盛遇深度拥抱的事实。
跨年烟花的最佳观赏点就在广场上,现在时间还早,他们商量着先去把晚饭吃了。
许听芜为了找一个人少的餐厅,选了家看起来最贵的。
他们面对面坐立,她埋头看菜单,头顶一直有一道灼热明晃的视线。
「我选好了,你看看喜欢吃什么?」她硬起头皮看他,把菜单递出去。
盛遇摇了摇头:「选你喜欢的。」
不行了,如果许听芜面前有一张「盛遇考核表」,她觉得分数肯定都超满分了。
这是个尝到一点甜头就不敢细细回想的年纪。
许听芜又认真看了一下菜单,为了帮盛遇补充营养,特地点了一份酱香肘子,他太瘦了,需要长点肉。
等餐的时候,许听芜莫名地也不敢看他,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不知道哪去了,只敢视线飘忽地最后落在盛遇放在桌面的手上。
少年的手指修长,手背筋骨分明,可惜在食指关节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她之前就注意到了,因为这个疤不像是刀伤,形状很奇怪,所以她一直都很好奇。
盛遇注意到她专注的视线,动了动手指,她睫毛颤了一下,直愣愣看向他。
「嗯?」他挑眉,似是疑惑。
许听芜抿了一下唇,指着少年的手指:「这是怎么弄的啊?」
盛遇神色如常看向手掌,五指张开,抬起来,平静地说了声:「自己弄的。」
「自己弄的?」许听芜不解了,好端端的,怎么自己弄个伤疤。
见到她一声不吭,盛遇看着她的眼,慢慢说:「小时候,自己弄的。」
一听到关于小时候,许听芜慌张了,她觉得盛遇应该不想谈起小时候。
于是她仓促之下转换了话题:「我看了攻略,咱们看了烟花之后还能坐船到对岸去,那里有个寺庙可以祈福。」
盛遇没有异议地点头。
店里没什么人,菜上得很快,第一份就是她专门给他点的猪肘子。
许听芜给他夹了一大块,一脸严肃地说:「你多吃点。」
盛遇扬眉,应该是不喜欢这一块油厚的肉,把碗往后撤了点,但最终还是推诿不过女孩的好意,接受了。
许听芜在把盛遇养得白白胖胖计划上,是非常坚持的。
她目光在他身上徘徊,一本正经说:「你太瘦了,得多吃点。」
盛遇静静看了她一眼,说:「不瘦。」
「有的。」许听芜很坚决地点头,「你看你腰都细成那样,我一下就抱住了。」
话音刚落,她觉得这句话放肆得不行,这是在暴露她刚才正在回味这个拥抱的事实吗。
许听芜不好意思地埋下头,悄悄抬眼,就看到盛遇正看着她笑。
他笑起来神色很淡然,嘴角也仅仅是往上扬了一点,并不明显,但在他终日冰冷的脸上,宛如雪山初融。
许听芜咬着筷子,厚起脸皮嘟囔:「本来就是。」
只见盛遇拿起筷子,在碗碟里也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碗里。
淡淡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好听:「你也多吃点。」
下一句,有点不同于他平日人设里展示出来的撩拨主动。
「我一下子,也抱住了。」
许听芜老脸一热,红透了。
两人用完餐之后再次来到广场,现在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暮色四合,游乐场里亮起五颜六色的灯光,把整个城市的夜色驱散得恍如白昼。
许听芜和他一起慢慢走,她偶尔偷看他,盛遇此刻处于人群中好像也没有很紧张的样子,眉眼都是温和的。
她稍微放宽了心。
旁边的小贩卖起了气球,里面挂了星星灯。
许听芜对这种闪闪发光的东西没有抵抗力,指着说:「我想买这个。」
盛遇顺着她视线,淡淡看了一眼,扬眉,点了点头抬起步子,应该是想过去帮她买。
许听芜拉住他的手,把他按在原地:「你在这占位置吧,我自己过去挑。」
他收回了脚步,神色平淡地看她。
小姑娘兴高采烈小跑向小贩,扬起脑袋,一脸期待地打量挂在空中的气球,气球上明亮温暖的光色洒下来,勾勒在她的脸颊上。
应该是找到心仪的了,小姑娘踮起脚,指了一下,嘴角漾起笑,眉眼弯弯。
他喉结滚了滚,收回视线,默默看向另一边。
游乐场里已经灯影弥散,四周充斥着吵闹的背景音乐,一道刺耳的声音隔着人群,毫无预兆地压了过来。
一位家长指着自己的小孩,皱眉严厉批评:「你就是个垃圾桶里捡的,让你带弟弟玩,你在做什么?」
说完,还一个巴掌扇过去,声音清脆,小孩顿时哭了出来。
许听芜接过老闆给的气球,扫码付了款,身后不远处发出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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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身后望去,看到一位少年正把一名壮汉按在地上,重重地朝他脸上挥了一拳。
周围的人都吓傻了,尖叫大喊,但看少年动作那么狠,都没人敢上前去把他拉开,而旁边站着的小男孩哭得撕心裂肺。
许听芜瞳孔一震,朝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狂奔而去。
「盛遇!」
第50章 【050】送花·给你的女朋友买一束花呗
盛遇把男人摁在地上,一手捏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砸在他的颧骨。
男人一身肥膘被揍得动弹不得,谩骂着:「你他妈是谁,打老子做什么?」
盛遇仿佛没听到一般,又重重朝他挥了一拳,男人吃痛地捂住脸,痛苦地吼叫,弓着腰躲避。
许听芜冲上去抱住他的腰:「盛遇别打了。」
他的力气可想而知的大,在她碰到他时,被他向后挣扎的动作一推,跌倒在地上。
许听芜只知道再不制止会出事的,于是再次不要命地沖了上去,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嗓音,带着哭腔:「求你了盛遇,别打了,我好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她的声音,盛遇的动作戛然而止,转头看她。
少年漂亮的眉眼写满了暴戾与兇狠,神色是狰狞的,让人觉得可怕,看到少女溢满泪水的眼后,如梦初醒,颤抖了一下身子。
他呆滞地看着许听芜,轻颤抬起手臂,大拇指指腹按向她的皱起的眉心。
「盛遇,你看看我,咱们不打了好吗。」许听芜担心他,抱住他的手,让他的手停在自己脸上,用下巴蹭了蹭。
盛遇的指尖还在一个劲发抖,冷得不行,许听芜轻轻捧住,恨不得用全部的热量让他温暖起来。
「不打了好吗。」她祈求着。
男人失去了束缚,站了起来,作势就要朝盛遇扑过来。
许听芜注意到这一切,奋不顾身把他护盛遇护在身后,双手张开,绝对的保护姿势。
保安从人群里冲出,趁机抱住了男人,再次把他按在地上。
男人嘴里用着十足脏话谩骂:「是那个疯子打人。」
保安厉声呵斥:「到底怎么了!」
「是那个男的打他孩子,鼻血都打出来了,没人敢去劝,那个小朋友冲上去了。」旁边卖西柚汁的老闆目睹了这一切,神色复杂地说道。
众人这才把目光落向人群边缘一个正在抽泣的小男孩。
男孩的鼻血顺着衣领往下流淌,他抬起手臂擦去泪水,露出手腕上一截狰狞的伤疤,天寒地冻下,他衣着单薄,另一只手上还攥着个发光的气球。
小孩或许早已习惯了隐忍,抽泣声渐渐弱下,一双布满泪水的红彤彤双眼,正冷冷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在这时,人群里挤进一位衣着光鲜的少妇,牵着另一名小男孩。
少妇见状,吓得赶紧沖向男人:「怎么了,你怎么成这样了?」
那名神情骄傲的小男孩走向正在抽泣男生,不客气地把气球从他手上抢走:「还给我,又不是你的。」
这边的西柚汁老闆算是整个乱局的旁观者,他愤恨地对男人说:「你们,太过分了,不是亲生的也不能这样打啊。」
少妇看过来 ,尖锐着声音骂道:「关你屁事!刚才是谁打的人,我们要报警!」
许听芜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能量,把盛遇紧紧地护在身后,指着女人高声道:「报警就报警,我告你们虐待儿童!」
男人一家估计也知道报警后到底是谁吃亏,只当是出门没看黄历,运气不好,牵着小孩骂骂咧咧离开。
一家三口走在前面,女人走了几步,扭头看遗落的小孩,呵斥:「还不滚过来!惹祸精。」
与此同时,许听芜感受到盛遇的拳头捏紧,她伸手抓住,安抚道:「我们快走吧盛遇。」
盛遇这才一脸晦暗地转过身,往另一边大步离开。
许听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捡起地上刚才被她遗落的气球,走向小男孩:「送给你。」
小男孩抬起头看向她,眼睛漂亮干净,很有戒备地后退几步,倔强地摇了摇头,然后朝家人离去的方向走去了。
夜色暗淡,小男孩蹒跚的步伐跟随在家人身后,许听芜朝另一边望去,看到盛遇孤独的背影。
刚才她没目睹全貌,听到小贩说的「打孩子」还有「不是亲生的」,心里觉得乱糟糟的。
许听芜知道盛遇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人,今天那么敏感,其中原因不敢让人细想。
她举着气球走到花坛边,找到了他,少年正靠在一根电线桿上,面色颓冷地吞云吐雾。
他指尖夹着烟,在昏暗中闪烁着妖冶的红,而他微仰着头,深深吐出一口青色烟雾,模煳了他冷厉的侧脸轮廓。
许听芜知道盛遇会抽菸,之前他偶尔出去,回来之后身上有烟味,不过不重,瘾应该是不大的那种。
烟雾缭绕间,少年仰起的颈脖修长,明显的喉结滚了滚,他垂着眼,偏头看过来,莫名多了几分痞。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颓废的盛遇。
见到许听芜在这里,盛遇把烟碾灭了,扔进垃圾桶里,无言看着她。
许听芜扬起一抹笑,主动举着发光的气球走近他:「盛遇,我们去等烟花吧。」
盛遇现在已经平静下来,脑子里有一幕清晰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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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许听芜把他护在身后,瘦小的身子挡在他面前,分明力量微弱,却非要执拗地男人对峙。
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正常人看到他打人这一幕,只会觉得他是疯子,她怎么还敢毫无危机意识地贴上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动唇,声音有些沙哑:「不怕?」
许听芜不知道他具体指的什么,思索片刻,真心实意地开口:「你在这,我怕什么。」
她只会怕他受伤。
少女清澈干净的双眸倒映着游乐场里五彩的光色,她的声音穿过光怪陆离的世界,落入他耳朵里。
盛遇喉结滚了滚,手指无意识微蜷,忍不住抬起手,在她耳朵上轻轻捻了一下。
许听芜觉得她耳朵上一定是有开关,每次被他碰到的时候,都会不可遏制地发烫髮红。
她摸着耳垂,似是娇羞地来了一句:「下次摸的时候,打个招唿呗……怪,怪不好意思的。」
听到这句嗔怪,少年眸里的阴郁消散殆尽,嘴唇微勾,好像是来了兴致,再次伸出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揉。
许听芜顿时面红耳赤,脑子也报废了。
尽管有很多想问的,她也压抑住了,刚才那场闹剧就这样被遗忘在喧闹的游乐场里。
跨年夜有许多结伴的情侣,许多穿着玩偶服的过来卖花,还专往一男一女身边凑。
许听芜和盛遇并排走在一起,就被花贩子盯上了。
一只青蛙挤过来,凑到盛遇跟前:「哥们,给女朋友买捧花呗。」
许听芜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不淡定了,支支吾吾地拒绝:「不了。」
「美女怎么回事!我是在问你男朋友。」青蛙聒噪地跟着他俩,「这花又不贵,买一束吧。」
许听芜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更加不淡定了。
她很想说,谢谢你,青蛙兄,我会记住你一辈子的。
「我们快走,这花很贵,没必要买的。」许听芜仓促地拉着盛遇想离开。
「诶,男朋友,你女朋友那么漂亮,买一束花吧。」青蛙对盛遇穷追不捨。
「不用了,谢谢。」许听芜帮他拒绝。
许听芜很担心盛遇被缠久了不耐烦,到时候上演一出暴打青蛙。
谁曾想,他面容清隽淡淡,竟然勾起了唇,笑着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递给青蛙,然后从青蛙怀里抽了三束,塞到许听芜怀里。
许听芜愣愣看着这三束玫瑰,上面还挂着晶莹欲滴的露珠,她快失语了,抬头看向少年,正落入他平静温柔的眼神里。
「这……」她支支吾吾,不敢看他。
盛遇见到女生躲闪的眼神,好像明知道她什么意思,却假意挑眉问:「不够?」
下一秒,他再掏出了两百,递给青蛙,把他怀里剩下的玫瑰全都拿过来了,往她怀里一放。
「够了吗?」
少年看着她,眉眼都是柔和的,稍微一笑,就撩人得不行。
第51章 【051】吻唇·可以,可以喜欢我
距离烟火大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许听芜和盛遇在园区里逛了一会儿。
来等待烟火的人越来越多,全都往广场上聚集。
「我们往那边走吧。」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说。
盛遇点头,跟着她的步伐走。
他现在正帮他举着发光的气球,清隽的脸配着这么可爱的东西,有种直接的反差萌。
许听芜沉默着不说话了,把手里的一大捧玫瑰往上託了托。
玫瑰娇艷,怀里馥郁幽香弥散,她不用刻意凑近闻,浓郁的香气就丝丝缕缕灌入肺腑。
这是盛遇送给她的花,但他为什么送她花呢?许听芜不敢细想了。
这是个风声鹤唳的年纪,再多想一点,就好像是对他的亵渎。
少年少女并排走着,不说话,一个冷峻,一个美艷,很难不让人把目光聚焦到他们身上。
「盛遇,我看攻略说,我们最好找河边的位置,那边比广场更好看。」许听芜朝他扬了扬手机示意。
盛遇点头,没说话,但嘴角一直是扬着的。
游乐园灯火辉煌,河面上倒映着五彩的光,像是倒挂了一片流动的银河。
随着跨年的钟声越来越近,游客都聚集过来,所幸他们提前到达,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靠在栏杆边上,可以把整个风景囊括眼帘。
许听芜这会儿正在给赵飞萤他们发消息,互相道着新年快乐。
连海那边的同学也在给她发新年贺词,消息一个接一个就没停过。
许听芜有一个习惯,她已读的消息会及时回復。
这个习惯来源于以前,她总是把消息读了放在一边,用意念回復了,后来往往忘记,被许多人吐槽过。
所以她现在靠在栏杆上,低垂着头,沖他们道谢祝福。
舅舅那边打了电话过来,说林苏叶吵着闹着要和她视频,许听芜只好背对河流,接起了电话。
「哈咯小朋友。」许听芜看着视频说。
林苏叶在摆弄一个玩具,炫耀似的搬到手机面前:「老姐,给你看我的新年礼物!」
许听芜仔细打量了一下,挑眉:「挖掘机?」
也不知道小男生是不是对挖掘机这种玩具有种谜一样的执着,林苏叶家里明明全是类似的玩具了,但还是会要求家长买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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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叫抓铲挖掘机,可以去海里挖泥土的。」林苏叶一脸得意。
他炫耀了一会儿,总算是想起了正事,把摄像头对准一张贺卡,是他用着稚嫩的笔触写下的「姐姐新年快乐」。
贺卡上还画了画,一个女孩子牵着一位小男孩。
许听芜笑着说:「谢谢你,画上的美女是我吗?」
林苏叶:「肯定是我的超级无敌冰雪美少女老姐呀!」
「感谢你把我画得那么好看。」她和他开着玩笑,「不过希望你下次给我多画点头髮,三根毛实在有点对不起我这颜值。」
她说这句话时,手指无意识勾着鬓边的髮丝,神色柔和宠溺。
舅妈把手机抢过去,凑到视频面前:「听芜啊,你出去玩注意安全呀,那边人多吗?看好东西别被偷了。」
舅舅也说:「姑娘,一定要和同学玩高兴,钱够不够?我给你发的红包你怎么不收呢。」
一时间,画面里热热闹闹,通过小小的屏幕传递出来。
许听芜望着里面明亮的场景,心里不禁暖暖的,嘴角的笑容也一直没下来过。
她挂断电话后,又弹了几个消息出来,她都及时回復了。
许听芜最后一次回復完消息,把手机放到兜里,不经意抬头一看,发现盛遇正默然靠在一边,很安静地看她。
周围人声如海,欢声笑语熙来攘往,他的视线有种与周围世界截然不同的平和。
「我刚刚在回消息。」许听芜沖他解释。
盛遇的嘴角微微勾着,柔和地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他一言不发望着她的模样,有种深邃的孤独感。
她心里莫名被揪了一下,像是有一颗细小的针,毫无预兆地刺了进来,疼痛感渐渐蔓延。
「对不起,我刚刚没顾上你。」许听芜道歉。
盛遇注视她的眼睛,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他越是这样,许听芜越是觉得心疼,就好像……她可以有很多倾诉的人,而盛遇好像没什么人陪着他。
比如刚才,明明是一个同学朋友间互道祝福的时刻,也没见到他有收到消息。
「我不看手机了,我们聊聊天?」许听芜问他。
少年低垂眼帘,视线倒映着游乐场里热闹绚烂的灯光,把他一双漆黑干净的眸子衬得多了几分妖冶。
夜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也让他的脸部多了冷削的立体感。
他也仅仅是慢慢说:「没关系,你回消息,我看着你。」
许听芜觉得自己的心脏上刚才那个小孔已经扩大,现在萧瑟的夜风一个劲往里钻。
「不了,之后再回消息。」她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看他,「咱们来聊天吧。」
盛遇眼里明显闪过一瞬惬意的光亮,他的笑意扬了扬,点头。
他是真的很像一只大狗狗,明明就很想让她陪伴,但他宁愿一声不吭,就这样默默注视着她。
许听芜想了想,趴在栏杆上,把花小心翼翼捧在怀里,问:「你之后有想去的地方吗?」
「比如,想去哪里玩,想去哪里上大学?」她补充解释着说。
这个问题显然让盛遇沉思了一段时间,他摇了摇头。
许听芜自顾自地说:「没关系,离毕业还早,你还有好多时间可以想这个问题。」
少年们谈及未来时,都是心生神往的。
许听芜也不例外,她仰头看了眼天,黑夜被城市的光衬得发白,让原本就寂寥的孤星失了颜色。
她低喃着,仿佛在对天上的谁说:「我现在就想高考完,去大学。」
在说这句话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广场中央的巨型钟敲响了,新年正在踏着轨迹来到。
许听芜喜欢这样的仪式感,她笑着说:「快要新年了。」
盛遇是一个无聊的人,觉得新的一年不过就是不同的数字而已,从不会这样纪念。
但少女一脸景仰地看着广场上的时钟,说出这样的话,无端多了几分可爱。
他甚至也眺望过去,看到分秒针一点一点移动,拖着庞大的虚影,横跨在两个年份之间。
手上忽然一松,气球轻飘飘落地,夜风徐徐,将它吹了几米远。
盛遇的表情明显一愣,可爱到不行,许听芜顿时心都化了。
他有种小狗在花丛中发呆,看着蝴蝶从上空飞走那样,呆呆的,乖乖的既视感。
她偏着头看他,笑得一脸宠溺:「我去捡。」
这时,气球又被吹走几米,在地上滚了滚。
盛遇把她的动作拉回来:「我去捡。」他朝气球吹走的方向小跑几步。
许听芜在原地感嘆,是不是帅哥一举一动都是标志的,为什么这个人跑起来也那么好看。
气球这时候已经在几十米外远,秒针即将扫过新年的零点,倒计时的钟声已经敲响。
不知道是谁在那边喊了一声,河边的风景更好看。
广场上原本聚集的人群忽然朝这边涌动,乌压压地盖过来。
他们奔跑着,擦过盛遇的身子,把他淹没在人海中。
许听芜吓了一跳,只注意着盛遇有没有被别人碰到去了,逆着人群朝他跑去。
这个举动很是危险,但她现在脑子也没顾及那么多,只想奋不顾身去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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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许听芜挤过人群,大喊他的名字搜寻他。
有人碰到了她的肩,把她带着往后走了几步,她艰难地穿梭过去,看到盛遇一抹高挑的身影。
「盛遇!」她大喊着。
盛遇拨开人群朝她走去,凝视着她脸上的焦虑。
他们终于碰面了,四周接踵摩肩,她又被挤得后退一步。
小女生抓住了他的手,有些着急地看向他:「盛遇,你有没有事?」
刚才那么多人碰到了他,他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盛遇直直看向她,没说话,小女生的像是更加着急了,小心地护住他,帮他避开拥挤的人流。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许听芜被他这个表情吓到了,直勾勾盯着他。
时间来到零点,游乐园上空燃起烟花,一朵绚烂的橙色在她身后炸开,让她逆着光。
她的眼睛映着自己,映着一整个世界的璀璨华光。
盛遇视线深沉,将气球扔下,把她搂了过来,抱进了怀里。
他俯下身子,紧紧圈住小女生,旁边有人撞在他肩背上,他一动不动,像山一样罩住了她。
然后,他低下头,在她嘴角轻轻吻了一下,凑在她耳边,声音有些哑:「可以。」
那天你问我可以喜欢我吗,我一直没回答。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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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章3000字大章,咳咳白天去参加婚礼,在席上赶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这是励志还是苦逼
第52章 【052】所求·愿你如愿以偿
许听芜唿吸骤然停了一拍。
这是幻觉吗?
这究竟是不是幻觉?
刚才嘴角上,传来温热的气息,还有一抹柔软的触感,她根本不敢相信。
盛遇,这是,亲她了?
他刚刚说的什么,她根本没有听清,只觉得大脑就像这头顶的烟花爆炸了,五颜六色乱成一团。
盛遇松开了她,示意她看天。
从四处喷射而出的烟花一直在头顶炸开,刺破黑夜,如散了满天星辰。
许听芜之前一直眼巴巴盼着烟火大会,现在却僵着身子埋着头,一动不动。
盛遇观赏了一会儿烟花,再次低下头看她,见少女还维持这个动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嗯?」
他低热的音嗓就宛如空气中燃起的火星,明明只有一个单音,也撩人得不行,在那一瞬间让她空白的大脑浮现起密密麻麻的小点。
许听芜已经不能支配自己的思维,她抬起头,傻愣地看着他……的唇瓣。
她不敢想像,是这样一张让她不敢染指的薄唇,刚刚碰了她的嘴角。
盛遇率先打破了这个僵局,问她:「不看?」
「看,看……」许听芜声音打着颤,只好不知作何滋味地仰着脖子看天。
烟花很漂亮,奼紫嫣红地点缀在上空,明明是很盛大的场景,可许听芜现在无暇观赏。
她虚离的视线视线转了一转,最终还是偷偷观察盛遇去了。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少年清晰分明的下颔,凌厉的线条和颈脖连成漂亮的弧度,喉结微微滑动着,很是性感漂亮。
空气中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把她的目光拉拽着,落向他的嘴唇。
「……」许听芜再次一哆嗦,琢磨自己要不要直接问问他。
热闹的上空鼓动着人们欢唿吶喊,旁边又有一个人撞过来,把许听芜往盛遇怀里挤,她的额头蹭到了他的下巴。
许听芜这才如梦初醒,觉得刚才莫不是人太多了,他是无意碰到的吧?
后来她彻底无暇看烟花了,一直都在復盘,回味刚才,那到底是他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许听芜后知后觉,想起了要紧事,才大声地对盛遇说:「新年快乐。」
盛遇慢慢低垂下脑袋,看向她,把她轻轻搂住,在她耳边说了声:「新年快乐。」
许听芜现在彻底沦陷了,认定不管他有意无意,那都是真实存在的一个吻。
烟花大会持续了半小时之久,游客到最后都散了,盛遇这时才松开她,把她从怀抱里放出来。
许听芜现在的腿脚已经发软,不过今天经歷太多,她的脸一红再红,心脏一紧再紧,到现在貌似已经都麻木。
因为高兴到最后,都怀疑是一场梦,梦里做什么都理所当然了。
正如她现在,有种错觉——他们关系好到了极致。
盛遇表现得很淡定,淡定得好像刚才真的是许听芜的幻觉,许听芜也面容如常,内心宛如经歷过暴风雨后的宁静。
许听芜这时看向自己的怀里,那十束玫瑰,被他们俩挤得可怜巴巴地蔫头搭脑。
她心疼极了,去拨弄玫瑰的花瓣和叶子:「都坏了。」
盛遇被她一脸皱巴巴的表情逗笑,哄着说:「再买。」
「不了,现在这捧挺好的。」许听芜摇头,这捧是独一无二的,有着不一样意义的玫瑰。
两人再次沉默不语地一起往河边渡口走,游乐场的河流有一个码头,在那里可以坐船到对岸。
对岸的山脚有一座寺庙,他们计划现在去对岸祈福,烧新年第一柱香。
登船的时候,盛遇拉住了她的手,把她小心扶着。
许听芜的内心已经经歷过大战,觉得现在这种都是小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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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缓缓向对岸驶去,游乐园的热闹被抛之脑后,船的两边盪开碎金似的水纹,河面撩起冬夜凉风。
许听芜观赏起手机里后来拍的一些照片,当时的烟火大会已经快接近尾声,她这才想到拿出手机拍照。
她一张张划过,忽然停在其中一张上面,画面上是盛遇的半截侧脸。
这应该她不小心误触拍到的,比较模煳,但依然看得出优越帅气的轮廓。
「真好看。」她由衷感嘆。
盛遇的神色温和如水,闻言,看了眼她的屏幕,又无声扬了扬唇角。
山脚的寺庙香火很旺,新年祈福的人不少,他们排了一会儿队才排上。
许听芜摸了摸手腕上那串莹润的菩提,行了三鞠躬礼,之后点了香,端正地插在香炉里,然后开始正式礼佛祈祷。
说来好笑,以前她可不是信徒,真正礼佛是父母去世之后,觉得心里有个念想,总是不错的。
「希望爸爸妈妈在天上安好,希望舅舅一家身体健康……」
许听芜内心默念着希望,最后一个是「希望盛遇永远平安顺遂」,她行了大叩大拜礼,庄严而虔诚。
盛遇就在一边温柔地看着她,眼里含笑。
「你不许愿吗?」许听芜起身后,看他不为所动,有些疑惑。
来寺庙里的,不管是不是信徒,大部分都会象徵性拜一拜,祈福求个平安。
盛遇看了眼宝殿里巍峨的佛像,摇了摇头,他从来不信这些,也没什么可求的。
许听芜拉着他的袖子:「来都来了,你也许一个吧。」
他不会拒绝她,也就真的来到菩萨面前,很生疏地行了个礼,内心有些自嘲。
如果求佛有用,他早已不是如今这样。
他知道,自己期盼的东西已是奢求,如果非得许一个愿,他想了想,内心默念:
「希望她的愿望都能实现。」
命运待他不够宽容,但一定会眷顾那个耀眼的女孩,那么他愿她,所求有所得。
第53章 【053】靠肩·像树袋熊一样环抱
许听芜在旁边瞧着,忽然十分好奇盛遇会有什么愿望。
那么一个高冷的,万事万物都不达他心里的男生,究竟什么才是他想要实现的呢。
她不禁捏了捏袖子,祈祷老天爷一定要听到他的声音啊,让他愿望实现好不好。
来到寺庙后方,遇到抽籤的,许听芜顺利抽到了一支上上籤,向小沙弥作揖。
她只当是一个好信号,也就满意地离去了。
祈福是一种对生活的嚮往,她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沉迷其中,就成了执念,像那位高高在上的许老爷一样。
从寺庙出来已经到了凌晨2点,他们直接叫了个专车回云槐镇。
或许是元旦的原因,在高速遇上了假期出城的私家车大军,一时间返程的路途寸步难行。
车辆走走停停,在高速公路上排起了蜿蜒的长龙。
许听芜不习惯熬夜,这在平时,她不知道已经睡了多久了,此刻游玩的新鲜劲一过,困意席捲而来,她连打了两个哈欠。
小女生揉巴着泛红的眼眶,眼角溢出泪水,刚才在外面被风吹过,头髮有些凌乱,显得楚楚可怜。
「睡会儿?」盛遇看看她,淡淡地说。
许听芜摇了摇头:「不了,我到家再睡。」
盛遇看起来不困的样子,她还想多和他说会儿话。
就在这样回应的时候,自己的脑袋忽然被捧住,盛遇把她的头轻轻按在他的肩上,轻声说:「睡。」
温柔又强势。
许听芜真的困了,已经来不及回味这种幸福的感觉,安心地靠在他身上,闭上眼。
她动了一下脑袋,感受到少年身体擦过衣料的窸窣声,心里又升起毛毛的感觉。
就这样闭了一会儿眼,她心跳声反而越来越清晰,竟让困意被驱赶走了几分。
她悄悄睁开眼,抬起头看他。
盛遇这会儿也闭上了眼休息,睫毛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他的五官英俊立体,每次从这个角度看,都能让她嘆为观止。
怎么就能有这么好看的人呢,他吃什么长大的。
许听芜捨不得睡了,就着这个姿势打量起他,目光一路沿着他高挺的鼻樑往下,落到他的唇线上。
她抿了抿嘴,情难自禁地回忆起刚才的触感。
或许是她不安分的动静过于明显,盛遇缓缓睁开双眼,偏头,迷濛着双眼看向她。
他睁眼时,小扇子一般的睫毛轻轻扇动,随后泄出漆黑的眸光,像是潘多拉魔盒被打开的那一瞬,露出的引人窥探的风景。
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颤动,但是没来得及假装闭上眼,于是就和他猝然对视。
少年见她还睁着眼,似乎有些诧异,有些迷茫地挑了下眉,很温柔地扬了扬唇。
许听芜傻了,这个角度,那么近,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鼻息,喷洒在她脸颊上。
她看着他离得极近的脸,咽了咽口水,紧张得不敢唿吸。
盛遇见到她呆滞的目光,忽然宠溺似的扩大了笑意,低声问:「不睡?」
许听芜心里狂吼着,这特么谁能睡得着!谁能睡得着啊!
窗外夜色正浓,车内昏暗,仪錶盘上亮起光,窗外偶尔有车超过,光线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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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有点暧昧关系的美男子肩上,此刻的气氛可以用浪漫来形容。
此情此景,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这么好的氛围。
于是许听芜再次抬了抬头,在他肩上挪动了一点点,靠近了。
其实她的这个举动不明显,但由于此刻气氛铺垫得不错,她觉得莫名有种暗示的感觉,不知道盛遇能不能感觉到。
她眨巴眼,声音不由得放软:「不太困了。」
不过盛遇没看她,只是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很明显。
他伸出手从后方穿过她的后颈,把她圈住,大手从另一头覆盖在她的侧脸上,指尖无意划过她的肌肤,有点痒。
他稍微低了下点头,下巴尖蹭到了她的发顶,声线因为在深夜里多了几分浑沉:「真的不困?」
许听芜的头皮宛如蹿过电流,她都快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不然干嘛这么撩。
盛遇执着于让她休息一会儿,主动屏蔽了她的暗示,最后一次把手覆盖在她头上,揉了揉:「快睡。」
然后就收回了手。
许听芜心里意犹未尽,还有点小不满,都不接受暗示了,就不能多摸会儿?
可恶。
她有些故意地在他肩上动了一下,头髮蹭过他的下巴,然后像撒气一般,把手「啪」的一下甩在他的膝盖上。
要是以前,她根本不敢做这种事情,这无疑是在向盛遇挑衅。
把他弄不耐烦了,他直接把她推开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她做完之后,本来有些兇巴巴的气势,一下子就变得怂怂的,一动也不敢动。
她视死如归地紧闭双眼,等待盛遇宣判她的「死期」。
谁知道,他仅是轻轻地帮她把垂在他膝盖上的手臂移开,抬了起来,往旁边放。
等等,好像不对劲。
许听芜勐地睁开眼,发现盛遇把她的手臂,放在了他身上。
于是她现在就像是一只树袋熊,把他给环抱住了。
她过于震惊,不禁颤抖,手往下落了一点,被他迅速而霸道地……按住了。
啊啊啊啊,这这这,这特么谁还能睡着。
她现在根本不敢动弹,一个是因为捨不得,另一是因为她近乎石化了。
就这样内心惊涛骇浪了一段时间,许听芜终于抵挡不过困意,安定下来,迷迷煳煳睡去。
车不知道开了多久,司机忽然急促剎了一下车。
许听芜从梦中惊醒,迷濛着双眼,动了动脑袋。
她定睛一看,差点没吓得半死。
原来她在睡梦中做的事情那叫一个大胆,不仅把他抱得更紧了,而且整个人都往下压,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她马上坐起来,假装无事发生地目视前方,问司机怎么了。
盛遇这时才缓缓睁开眼,也皱着眉往窗外看。
「没事,刚刚前面有只猫跑过去了。」司机说。
车已经驶进了云槐镇的地界,她已经看到镇上一个标志性的建筑的轮廓。
时间接近凌晨四点,月亮隐没在云层后方,天空黑得无比纯粹,云槐镇沉迷在黑夜中,似是酣睡的稚子。
经过这一番动静,许听芜的睡意也没了,打量起了窗外。
盛遇也没继续睡,而是揉了揉脖子和右耳。
司机开始和他们聊天,不过都是许听芜在回答。
「小同学,你们是一起出来跨年的把?」司机后来问。
许听芜笑着说了声「嗯」,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在经歷过社会百态的成年人面前,未成年时期和异性有着近距离接触,会本能地心虚。
司机笑了一声,竟然爽朗地说:「我高中也有一个喜欢的女生。」
他开始了忆往昔峥嵘岁月,倒把许听芜弄得更加别扭了,毕竟「也喜欢」这三个字,不就众目昭彰地说他俩关系吗。
许听芜偷偷看盛遇,他竟然神色很柔和。
车从云槐镇主干道往南边区域行驶,路过中央广场,道路又被堵得水泄不通。
「怎么这会儿还会堵?」司机觉得好奇,「云槐镇放假也不该这么热闹啊。」
许听芜不太熟悉这里,所以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盛遇好像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反应很剧烈,犹如惊弓之鸟。
上一次见他这样,还是初遇后不久,他趴在桌上睡觉,桌子不小心被同学重重地推了一下。
他神经紧绷地坐起来,眼睛很红,唿吸也沉重,展现了全然的戒备心。
汽车在一个路口拐过弯,一栋装修豪华的建筑正灯火通明,门外豪车列队,门口还铺着红毯。
衣着光鲜的社会名流们似乎在庆祝着什么,他们簇拥着阶梯上一位气势不凡的男人。
男人怀里搂着一位妖娆的美女,他说了句话,举起了酒杯。
许听芜看见,盛遇的眼睛一直落在男人身上,身体颤抖,像是经歷了极度恐怖的事件。
第54章 【054】触摸·再摸会儿呗~
盛遇只是看着他,目光又惧又冷,手捏紧了,拳头上青筋鼓起,形成一条条暴戾的脉络。
许听芜有些担忧,伸出手去碰了碰他。
盛遇忽然像是从呆滞中抽离,受到极度惊吓那样,勐地抽回手,把她的手甩开。
她的手撞在座椅后背,发出了撞击声。
他看了过来,这才皱起眉,盯着她的手,神色越来越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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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知道他生气了,揉着手背,忙着道歉:「对不起。」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飘了,盛遇明明很敏感,她还在他本来就不对劲的时候碰他。
刚才有些忘乎所以,下次该长记性了。
少年的眼眸带着无法掩饰的烦躁,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了,现在一直盯着她的手背。
许听芜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被烫出几个大洞来,她遮遮掩掩地:「盛遇,还有一会儿就到了。 」
盛遇没回应,抬起手,指尖轻轻揉了揉她的手背,细腻冰凉的感觉在她肌肤上滑动,顿时勾起一股颤慄。
路过这段繁华拥堵的路段,车窗外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少年的目光读不出情绪,他的睫毛似乎是在轻颤的,像极了受到惊吓的蝴蝶扑簌翅膀。
之后一段路,他一直都没说话了,许听芜知道他不高兴,而且跟那个男人脱不开关系。
她没问,想安慰他,于是对他弯起嘴角:「盛遇,很快就天亮了,说不定可以看到日出诶。」
她不笑的时候会有冷感,如果不是因为她那双自带风情的桃花眼,会更加拒人千里。
但是一旦笑起来,眼眸微勾,嘴角弯弯的,就是另一番肆意张扬的样子。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初升的太阳,温柔且热烈,仿佛拥有用不完的力量。
盛遇的唇线紧绷,他没有应答,只是偏过头来,注视她的眼。
他再次无言抬起手,在她眼尾旁边,轻轻碰了碰,之后慢慢游离,仿佛在触摸什么珍贵的东西。
不过很快,他收回了动作,静静端详她,目光专注。
她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在她脸庞上缓慢移动,目光就像是一双丹青手,描摹着她的五官。
许听芜觉得他现在情绪不太高,想逗他开心,于是直白表露了心境:「再多摸会儿呗。」
盛遇果然不解地抬了下眉,有些迷茫。
许听芜现在不敢碰他的手,只敢指了指:「多摸会儿呗。」
少年愣了几秒,随后扬唇,嘴角被她逗起一个很轻很浅的弧度。
他果真抬起手,再次碰了碰她的眼角,指腹一遍遍在她眼尾扩开的地方流连。
盛遇不善于表达,顺从她的话就是最大限度的宠溺,她知足了。
他一直都很有边界感,冷冷的,他触摸时也和他禁慾的气质一样,只在一个地方徘徊,绝不逾越。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的指尖忽然在她唇角柔柔地点了一下,正好是他唇瓣碰过的那里。
许听芜一下子就回忆起那个犹如梦境一般的轻吻,平復好的心情澎湃起来。
她的脸剎那间发烫,盛遇应该也感觉到了,昏暗中,她听到了少年一声低笑,很轻,浸润在夜色中,厮磨着她的耳朵。
许听芜大梦觉醒,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烟花大会上亲她是故意的,现在触碰她的嘴角也是故意的!
她被撩拨得哑口无言,喉咙被遏制住,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盛遇放下了手,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靠在座位上休息。
车辆在小镇的街道上一路畅通无阻地穿梭,窗外掠过一座座黑色肃穆的低矮楼房。
少年的侧脸沉默,轮廓像是万物永寂后挺拔而孤独的山脉。
许听芜靠在离他有一点距离的靠背上,默默望着他,偷偷伸出手,在嘴角那里碰了碰,回味着那个梦幻的吻。
回到宏济诊所已经快到破晓时分,许听芜悄悄从侧门进入,踮着脚做贼般上楼。
顺利来到三楼的房间,她给盛遇发了消息:「现在该说晚安还是早安呢?」
一夜未睡,本该倒头进入梦乡,她根本毫无睡意,趴在露台的栏杆上往外望。
漆黑深沉的天在边界处泛着蓝,云槐镇将醒未醒,等待黎明即起的太阳。
在只有天与地看得到的地方,少女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在嘴角那里勾了一勾,偷偷品尝了属于她的糖。
激动的感觉让许听芜从五点到七点舅舅起床,还没入睡。
她沐浴后出来,刷新了几遍手机,还没收到盛遇的消息。
难道已经睡了?
这不是没可能,于是她又切换了软体,把今天拍的照片存在另一个私密的相册里。
在备忘录里写下:「01.01,亲了嘴角」
做完这些,她下楼去帮舅舅做早饭。
舅舅好奇:「姑娘,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听芜说了时间,他诧异:「那么晚,你不困吗?去睡会儿吧,下午跟我们去爬山。」
许听芜捧着杯子,手指轻轻在杯壁上摩擦,笑说:「我还不困,困了再睡。」
总不能说因为她约会了回来太激动了吧?
舅舅对她的交友情况过问得少,他很民主,觉得许听芜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她有自己的判断。
去市里玩,他也以为是和一群同学一起,所以没多问。
她在餐桌边吃早饭,刚拿起一片吐司放进嘴里,无意间瞄向电视,看到了早间新闻。
新闻画面正是今天路过那栋豪华建筑时,功成名就的男人举起酒杯的画面。
不过新闻上,并没有他旁边那位婀娜的美女,也没有那么奢靡的排场。
新闻下方有一段标题:「等来正义!g市着名企业家蒙冤入狱半年,终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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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从车窗往外看,视野比较局限,没看到那栋建筑上写的什么,现在新闻视频上的画面更直观一些:
——「盛世豪庭」
企业家风尘僕僕,眼里满是坚定,对镜头说:「我对云槐工程案逝去的工人表示深痛哀悼,作为云槐镇的企业代表,我已妥善安顿他们的家人……」
这一新闻对于没经歷过社会的少女来说,就犹如那栋奢华的房屋,她只能看到其恢弘的一角。
不过企业家的名字倒是让她警惕了起来,他也姓盛,盛遇的盛。
许听芜点开盛遇的微信,刷新了几次,依旧没有得到回覆。
她翻来覆去编辑消息,最后发了个:「我来找你。」
第55章 【055】过往·或许她想得太简单
太阳初升,阳光照在东南街颓圮的墙葛,白色墙面歷经霉雨后透着干涸斑驳。
许听芜来到小江包子铺,江逢已经在张罗生意,给一位拾荒的大妈递去了装好的馒头。
他见到许听芜,笑着招了招手,依旧热情。
许听芜这会儿已经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手语,示意她是来找盛遇的。
江逢安静地比划:「他不在。」
许听芜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来到店里,找到正在坐着休息的江路。
江路自从上次被烫伤之后就一直很虚弱,也没办法帮江逢搓面,只能坐在他身后帮他看炉子。
许听芜把手机递给江路,上面是那位企业家的照片,问:「你们认识他吗?」
如果这个人和盛遇有关系,作为他们关系那么亲密的朋友,应该会有印象?
谁曾想,江路竟然茫然地说:「不认识。」
他还问了他哥,江逢也摇头。
许听芜更加迷惑了,于是开门见山:「你们能和我说说盛遇吗?」
之前她碍于他的经歷,一直避免提到他的过去,怕触碰到他敏感难过的地方。
不仅如此,她也没有朝江家哥俩打听过盛遇的事,也是担心会让他们感到不尊重不自在。
江路听到这,本来温和的神色闪过慌乱,很敏感地看向了一边。
许听芜觉得很抱歉:「对不起,我是因为担心盛遇,迫不得已才来问你们,盛遇现在还没回我消息,他看到这个人之后就变得很奇怪。」
她越说,越觉得大脑混乱。
她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两兄弟的情绪说不定比盛遇还不稳定,她还来揭人家的伤疤。
许听芜哑声,站起来,真诚地道了歉,准备转身离去。
「遇哥人很好。」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江路慢慢说,「小时候我和哥哥被送到福利院,遇哥已经在了。」
许听芜停了下来,屏住唿吸听他继续往下。
江路有些胆怯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江逢,江逢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很温柔地笑着。
「我和哥哥总被欺负,是他保护我们。」说到盛遇,江路很真诚,也很感激,「很多人都想领养遇哥,他为了我们留下来。」
应该是怕她介意什么,他马上补充:「姐姐,遇哥人真的很好!他八岁等到了亲生父母,跟他们一起走了,他和我们不一样的!」
许听芜抿了抿唇,问:「后来他有跟你们说过他家里的事吗?」
江路摇头:「他没说过。」
「你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江路再次摇头:「遇哥从不给我们说这些,只告诉我们他过得很好。」
许听芜怕他们多想,一直带着笑意,等到走出门后,神色才凝重下来,觉得或许之前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她猜测过盛遇的身世。
一开始她以为盛遇展现出来的阴郁和警惕性是来自于儿时在孤儿院的经歷,以及后来为了保护江家兄弟不得不打架斗殴。
她也查阅了资料,戒备心很强、有领地意识确实符合在孤儿院长大的儿童心理,所以没多思考了。
但她好像一直忽略了,盛遇回到亲身父母身边后经歷了什么。
有没有可能,他在亲生父母身边过得不好呢,或许给他真正伤痛的不是在孤儿院的经歷,而是后来呢?
他失去控制发疯一般扑向游乐园那个男人,一拳一拳砸向他的脸……
种种细思恐极的事件串成一条线,许听芜的眸子闪过错愕,心口剧烈起伏起来。
走出东南街时,她发现自己手指都是冰冷的。
盛遇还没回她的消息,她大着胆子给他打了电话,传来的是机械的女声,重复地说:「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整个元旦节假期,盛遇都没联繫她,她时而去东南街,那里也没有他的身影。
她只好焦灼地等待开学,带着对未知的迷茫,一早的心情都格外紧张。
推门而出时,她条件反射看了眼门外,盛遇平时都是在阶梯下面的路边等她,现在那里空无一人。
她心里一紧,匆匆来到学校,准备等他来了之后一定问问他。
谁知道刚迈进教室,就看到她座位旁边趴着的身影,时间还早,教室里没什么人,少年睡得很安稳。
许听芜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悄悄来到座位,轻手轻脚拉开椅子,便看到少年敏锐起身,一脸戒备看着她。
许听芜马上安抚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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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看到是她,紧张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然后一直抿着唇没说话,许听芜看到他眼底是青色的,很疲惫。
本来还有很多想问的,但是被刚才这一闹,气氛弄得有些奇怪,谁都没吭声。
经过一个早自习,许听芜实在忍不住,问:「盛遇,你这几天去哪了?」
盛遇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她换了一个问法:「你看到我的消息了吗?」
他终于开了口,看向她,眼神还是温和的,声音有点低:「手机,坏了。」
盛遇不会骗人,许听芜也没多问了,对他笑了笑,心里却是苦涩的。
他什么都没说,显然就是不想让许听芜知道关于他的事,不管她怎么试探,他都不肯透露半分。
两人今天的相处依旧如常,平和得有点过分。
到之后,许听芜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胡思乱想脑补太多,盛遇根本没发生什么,只是她阴谋论了。
直到下午大课间,盛遇起身作势要出去,她站起来让了他。
赵飞萤见到他出去后,扭头说:「小听芜,你今天和大佬的气氛不对劲呀。」
许听芜问:「怎么了?」
「平时你这里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今天感觉起来怎么那么凝重呢?」
许听芜这才更加确定了那种难捱的感觉是什么。
今天他们虽然依旧有对话,但感觉起来都是生疏的,不像之前那样自然。
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盛遇今天就是在逃避她,在掩饰什么东西。
上课铃声响后,盛遇回来了,身上带着烟味。
她看向他,直截了当:「你抽菸了?」
盛遇点了点头,坐进去后,拖了一下座椅,沉默地看着窗外。
这节课是语文课,老师发了卷子,按照平日里他的习惯,盛遇早都开始打瞌睡了。
许听芜也没写卷子了,一直盯着他看,观察了许久。
她的视线过于灼热,盛遇偏过头回视她,像以前那样挑了挑眉。
「能……拉一下窗帘吗?」她声音有些颤抖。
盛遇自然不会拒绝,伸出手,轻轻扯了一下窗帘,帮她挡住阳光,感觉到她的情绪,他拉完窗帘后就耐心地看着她的双眼。
许听芜的眼眶突然红了,就那么一下,泪水夺眶而出。
这一个举动把盛遇弄得错愕了,他看向她,身体僵在那里,喉结滚了滚。
许听芜指着他的左手,哽咽着,声音沙哑:「你把袖子捞起来给我看看。」
第56章 【056】舔舐·他受了伤
盛遇将左手手臂放在身侧,目光有些不自然,他右手拿起笔,单手压住试卷。
「你不给我看?」许听芜还是盯着他,有些强硬,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前桌的两人都诧异看过来。
他没看她,紧抿着唇,有些不方便地书写卷子,因为只有单手,卷子被吹得乱跑,他写起来迟钝吃力。
不得已,他才伸出左手,把卷子一角压了压。
她对盛遇太了解了,平日里偷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能马上发现他的异常。
「行,那你下课再给我看。」见他不说话,她坚持着,单方面达成了一致。
许听芜抬起笔,飞快地书写,笔尖落在纸面上,发出潦草的响声。
她有些生气难过,其中一笔力透纸背,「哗啦」一声,把卷子划破了。
随后,泪水滴落下去,一滴,两滴……落在卷面那道用力书写的笔迹上,沿着纤维脉络慢慢扩散,像一块琥珀锁住了伤痕。
她用力擦了一下眼角,长长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
盛遇之后就一直没做卷子了,凝视着少女泛红的眼角。
他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然后浅淡地笑了,像是在哄她高兴。
换做以前,许听芜早就激动得什么都不顾上,脑子都不会思考了。
今天不一样,她只觉得他那极力哄她的样子好令人心疼。
她心思全在他的手上,一张卷子写得草草了事。
下课铃一响,班上同学赶着下楼去上体育课,教室里慢慢空了下来。
许听芜让赵飞萤先下楼去,赵飞萤在后面两个神色怪异的人身上左看右看,摸不着头脑。
「让你下去你就下去,人家有事要说,当什么好奇宝宝呢。」肖书桀出现,架着她的脖子,把她往外带。
赵飞萤一路谩骂,最后在教室外扭头:「听芜,我在下面等你,你有事就找我啊!」
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坐在窗边的两人。
许听芜站起来,探出身子,准备把他左手的袖子往上拉。
盛遇先是用力拽住袖子一角,没让她撼动,少女微弱的力量就像扑火的飞蛾,她声音焦急:「你给我看看。」
他这才卸下力道,让她揭开了袖子。
校服袖管宽大空荡,少年在数九寒冬里衣衫单薄,她看到了手臂上的一幕,倒吸一口凉气,心疼地闭上了眼。
左手缠着纱布,从手腕到手肘,一圈一圈缠绕着,部分血迹渗透了出来,已经干涸了。
她不由得想到第一次正式见面,她在东南街街角,看到他像一只被遗弃的受伤的幼犬,一个人处理着伤口。
这次的伤比上次还更加触目惊心,许听芜心头的痛感很快就缠绕住自己,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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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座位上,有些失态,胸膛上下起伏着,像是被吓到了,也像是太心疼了。
盛遇一言不发,把袖子放下去,竟然很温柔地摸着她的眼角,宛如那天在回程的车上。
「怎么弄的啊?」许听芜说话的时候,心肝都在颤抖。
盛遇很平静,描述起来风轻云淡:「不小心,撞上去了。」
「撞哪里?」她拧着眉看向他。
他一直注视她的双眸,指尖轻轻触碰她的眼尾,很痒,带来细小的颤慄。
他开口:「玻璃上。」
许听芜哪里听不出他那粉饰的言语,他明明过得不好,都能给江家哥俩说他过得很幸福。
他这短短两句话,她都不敢想像他到底经歷了什么。
许听芜再次噤声,上课铃已经打了好一会儿了,她还没下楼去,见她没下去,盛遇也就不走。
空旷的教室里,风吹起窗帘一角,日光透入,桌面上的课本纸张哗啦作响,割裂了冷空气。
明明之前关系还那么好的两人,好像忽然就不冷不热下来,周遭都是难捱的气氛。
许听芜好不容易平復好情绪,小声问:「换过药了吗?」
见到她终于肯说话,盛遇放心了一些,点头,很配合地说:「换过了。」
许听芜没忍住鼻尖一酸,盛遇却沖她笑,温柔耐心地触摸着她的头顶:「不担心。」
之后几天,盛遇没去东南街,每天放学也是走的另一个方向。
许听芜只能和他一起走到校门,两人大多数都沉默不语,空气中仿佛有一道隐形的墙壁,把少年少女从极速升温的亲密中割据。
一次她问了声:「你不去东南街了?」
盛遇点头。
「回自己家?」
他简单而疏冷地吭声:「嗯。」
她趁机试探:「你住哪里,我能一起过去看看吗?」
盛遇马上就坚决地摇头,而且展现了强烈的戒备心,把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话基础给推翻。
他果决地拒绝她,说:「不行,」为了不让她过多干涉,还立刻转身离开了。
许听芜只能目视少年孤寂的身影消失在白日尽头。
他们这几天还是没联繫过,她一开始给他发了消息,他没回,她也就放弃了。
她以为盛遇根本就是不想回她,结果过几天看到他屏幕破碎的手机,才知道他手机还坏着。
那是课代表挨个来座位收作业的时候,盛遇从书包里掏练习册,带出了那支破碎的手机,电池摔在了地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漠然弯下腰去捡,露出了藏在袖口下的绷带,随后把整个手机都冷漠地扔进了课桌抽屉里。
课代表神色有些怪异,打量起他来,眼里写满了好奇。
许听芜知道盛遇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于是帮他交了作业,对课代表说:「谢谢,你先去忙吧。」
课代表走之后,过去和同学说了句什么,他们一起看过来,窃窃私语的。
盛遇什么都没说,就这样任他们审视的目光打量,许听芜忍不下去了,她受不了盛遇被任何一点猜测。
她抿了抿唇,绷着脸看向他:「你手机没换新的?」
盛遇点了点头:「忘了。」
许听芜二话没说,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开机,打开了网购软体。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始赌气了,反正这番浑身带刺的气势让盛遇惊异了一番。
他看了眼,见到许听芜正在下单新的手机,按住她的动作:「干什么。」
少女看过来,平日里温柔笑意一扫而光,忽然炸毛似的说了一句:「我有钱,送你一个手机怎么了?」
说完以后,她还报復性地把那款手机每个颜色都选了下来。
不就坏了个手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样一脸怪异地盯着他?
她心说,别逼她全部颜色都买了,我们盛遇每天换一个,一周七天不带重样的。
她气势汹汹地点着选购键,也不知道那么温柔一个人,怎么就变得像个小河豚一样,气唿唿的。
盛遇目不转睛落在她柔软的脸廓上,忽然就被逗笑了。
他的眼睛是柔和的,这几天紧绷的气氛终于消散了一些,他指尖轻轻勾着她的手指。
许听芜还介意着,没回应他。
盛遇更主动了一些,指腹勾着她虎口最柔软的那一片肌肤,把她拉过来了一些:「不浪费。」
第57章 【057】哄你·他撩起人来很要命
两人从假期结束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这种令人遐想的肢体接触,从原本暧昧关系变得骤冷,落差感是要命的。
这几天,许听芜整个人都很敏感,心情像是一根被紧绷的弦,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她就不安。
她甚至都快觉得他们是不是真的生疏了,现在忽然有点委屈。
许听芜把手往回一收,从他手里挣脱开。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拒绝盛遇的示好,她没看他,低垂着脑袋,一脸冷傲:「几天不回消息,生气了。」
说起来也是好笑,以前向来都是她上赶着巴结盛遇的份,哪有今天这种无视他的情况。
盛遇并没生气,眼眸弯得更甚了,盯着她气鼓鼓的侧脸,伸出手,捏了捏。
许听芜震惊地看向他,捂着脸,又看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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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这,盛遇可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啊,还在早自习,老大随时有可能进来呢。
盛遇凑近了一些,富有少年侵略感的气息覆盖而来,他在她耳畔轻声:「哄你。」
他的声音就像是空气里的可燃分子,瞬间让她周围的温度都陡然而升。
许听芜轻颤了一下,捂住耳朵,水润的眼眸楚楚可怜。
少女的反应让人忍不住逗弄,刚刚还一副气势凛然的模样,现在就软得不行了。
盛遇伸出手,把她的手腕捏住,指腹在她掌心轻轻打圈,还用了强势的力道,把她远离的动作拽了回来。
高老大已经走进来了,目光环视教室四周,随时都会逮一个学生起来教育。
许听芜这会儿右手举着单词书,左手放在课桌下,被盛遇紧紧束缚住,掌心上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圈。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面红耳赤的模样会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但当一个成年人的目光扫过来时,她不由得胆战心惊。
盛遇在她身边,用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缓地解释:「手机坏了,没来得及换。」
高老大正好看了过来,看到许听芜之后,还灿烂地笑了一下。
她现在面临盛遇和高老大的双重夹击,一动也不敢动,觉得此刻就像一团任人拿捏的棉花。
盛遇忽然再把她拉近了一些,让她越过了中线,他放了一张卷子在两人中央,做出了是让许听芜给他讲解的样子。
而后,他捏了捏她的手指:「对不起。」
要命的是,他又缓慢宽柔地唤了一声:「听芜。」
「……」许听芜觉得自己应该配一张头髮全都竖起来的表情包,因为头皮有种触电般的剧烈酥麻感。
这是盛遇第二次喊她名字,不知道为什么,他喊一声她的名字,她都觉得撩得不行。
刚刚筑起的防线坍塌了一点,她腮边因娇羞泛起了红晕,宛如黄昏下的晚霞从云。
她彻底打消了觉得盛遇迟钝的想法,他情感明明充沛得很,撩起人来得心应手。
「那你之后得回我消息,不能搞失踪。」许听芜已经开始动摇。
盛遇点头:「回。」
最终,许听芜第一次对盛遇闹脾气活动在他近乎于作弊的道歉下宣告结束,两人又回到之前黏在一起的样子。
赵飞萤扭头过去,看到两人凑得近近的,面上是在讲题,其实目光早就不知道暧昧成什么样了。
她啧啧啧地摇头,只好坐直一点,帮他们尽可能挡住前面的视线。
上午买的手机,下午就送到了学校。
许听芜最终还是只下单了一台,是盛遇之前用的那个牌子的最新款。
她小心地从坏掉的手机零件中找出手机卡,读进新手机中。
开机之后,一条条未读信息像爆竹一样噼里啪啦往外弹,全都是她的。
她也无意看到了他给她的备註,「听芜」,是那么温柔亲昵。
许听芜假装没看到,准备把手机熄屏,但不小心点进了他和她的对话框中。
她硬着头皮退出,却看到了另一个令人惊讶的情况——他的微信只有她一个联繫人。
她的联繫人有几百个,而盛遇的联繫人只有她一个,也就是说,盛遇每一次登录微信都是为了联繫她。
许听芜心里开始抽搐,她面色如常地关掉屏幕,把手机交给他:「好了。」
盛遇看过来,对她扬了扬唇。
他接过手机后就给她转了帐,不过她没收。
许听芜望着窗外,干枯遒劲的枝桠正在歷经寒风,她的心也像是忽然拢上一层坚硬的外壳。
她觉得自己还能更强大一点,以后包养盛遇,把他往死里宠。
所以一整天,除了吃饭和上厕所,许听芜都在座位上刷竞赛题。
以前她也刻苦勤奋,但绝对没到这么孜孜不倦的地步。
这番情况把盛遇都弄得有些诧异,好几次都转过头来看她。
少女笔尖在题目上画出残影,搭配着她一丝不苟的神情,有些执拗的可爱。
到了大课间,她还一动不动。
盛遇终于忍不住,碰了碰她的手:「不出去?」
少女一双清澈见底的桃花眼像是窜出了小火苗,她绷着脸,很坚决摇头。
然后,霸气十足地扬了扬下巴,拽了吧唧:「我要养你。」
第58章 【058】尾随·「你来做什么?」
盛遇反应了几秒,然后微微扬起唇角,也没表态,就这样目不转睛盯着她。
冬日冷白的阳光穿窗而入,刚好洒在少女低垂的长睫上,他轻轻抬起了手,帮她把窗帘掩上了。
班上有同学想要过来找许听芜,看到两人这样和谐的一幕,惊讶得不敢上前来。
这特么,是盛遇该有的表情?
自从盛遇不来东南街之后,许听芜就感觉和他联繫的纽带变弱了。
虽然他答应了要回消息,不会消失,但他们其实在手机上聊得也很少。
放学之后许听芜回家都是做作业,晚上偶尔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说一句。
如果说多了,盛遇会让她去学习,到点了,他直接说一句「晚安」就强制她去睡觉了。
临近期末考试,班上的复习强度有所提高,许听芜晚上想和他聊会儿天都会被他拒绝。
许听芜表示:「我成绩还可以的,这点难度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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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过一会儿回了,许听芜以为又是原来那些「去学习」之类的车轱辘话,没想到看到的时候直接傻眼。
——「不养我了?」
她看到这句话时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激动得跺脚。
她一边跺脚一边噼里啪啦打字:「养你养你养你养你!!!!」
惊得楼下的林苏叶都上来问:「老姐你干啥呢?」
许听芜捧着手机沖他摆手:「没事儿,你快下去。」
「你中奖了?」小孩子好奇,猜测道。
许听芜现下已经什么都认了:「对对对,就是中奖了,中了一只汪汪饲养员的勋章。」
说完,她就把他推了出去,嘱咐:「快下去学习,以后你也能中。」
房间内彻底安静后,许听芜沖盛遇发了一只猫猫表情包:「收到!」
然后就任劳任怨地去刷题,把竞赛笔记都翻出来,全部整理了一番。
边整理边想,现在现在是从零开始养一只小狗,第一步就是暴富。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盛遇照常每天上学,在学校和她相处得很融洽。
那道之前筑起的墙壁无声地消失,都快让许听芜忘记前不久他发生的意外了。
这段时间她感觉自己都是在蜜罐里泡着的,每天都在偷偷品尝年少的糖。
直到一次上学,许听芜来到教室,往座位上一看,盛遇没来,过了早自习,盛遇依旧没到校。
她忍不住了,拿手机给他发消息:「你还没来吗?」
上午两节课之后,她拿出手机一看,还没有回覆。
冬天树叶斑驳,被风吹得四处飘零。
许听芜把手机的数据关了再开,站起来关上窗户,坐下后定睛一看,最后一条依旧是她的消息。
她这才意识到,盛遇又遇到了麻烦。
她去问了老大,老大说盛遇请过假了,要下午才会来学校,还有些诧异地问她:「你不知道吗?」
许听芜心里泛着低迷的失落,摇着头:「嗯。」
她确实不知道。
在回教室的路上,她看了一眼天,云压得很低,厚厚地堆积在云槐镇的上空。
这几日,其实她也明白,他们不过是在一种虚假的安宁中照常相处。
盛遇每天回家以后面临的什么,她一概不知,也不能和他共同面对。
她不能再任由这样。
中午午休,盛遇终于来了。
许听芜刻意没有睡午觉,而是在座位上边写作业边等他。
后门被推开,她敏锐感受到那一点声音,转过头去。
果然就见到盛遇拎着书包,从教室后面走进来,两人对视了十几秒,他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许听芜的目光从他走进来那一刻,就在他身上如扫描仪般扫射,看他走路姿势,看他抬手的动作。
等到他坐到座位上轻轻拉动椅子时,她还观察着,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你上午去哪了?」许听芜开门见山。
盛遇回了声:「医院。」
「你……」许听芜凑近了一些,把他胳膊抬起来,握在手上检查,「你又受伤了?」
盛遇摇头,说得很平静:「不是我。」
她的心脏现在都快爆炸了,像一个气已经灌满了的气球,如果碰到某一根刺,就会迅速破裂开来。
许听芜再往下深问一点,他就摇头不说了,把她排斥在他的小世界之外。
她毫无办法,只能说些别的:「那你……」怎么又不回消息。
「没带手机。」盛遇描述得寡淡。
他说没带,那就是真的没带,盛遇不会骗人。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越想越后怕,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情况,才能让他连手机都没带就去医院了。
许听芜现在对他的要求低得不行,觉得他能每天平安出现在她面前就好,她甚至担心长此以往自己会不会神经衰弱。
等到放学回家,两人在校门口分别。
许听芜双手扣在书包带子上轻轻挠动,问:「你去医院还是回家。」
盛遇说:「回家。」
「那好吧,你回去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条消息。」许听芜勉强扯起一抹笑。
盛遇凝视她好几秒,伸出手,指尖在她眉心那里轻轻揉了一揉,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自从开始在校门口就分别后,她总是目送他走远。
校门口的同学唿朋引伴说说笑笑,盛遇迈着宽大的步子,快速走过他们。
这个时候,她就总是替他心疼起来,也许是心疼他面对的一切,也许仅仅是因为他独自行走时,身影太孤独了。
今天本来该转身往另一边走,许听芜忽然大起胆子来。
她往盛遇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落了十几米,悄无声息跟在他后面。
盛遇步子快速,往前面走时,从不左顾右盼,日暮薄光恰到好处地从他肩头溢出来。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周围的风景变得不太一样,四周都是低矮的洋房,街道也有种欧式风格。
路边偶尔驶过几辆豪车,比她大伯收藏的爱车还要夸张那种。
听赵飞萤说,云槐镇有块富人区,住了很多退休后的官员和老总,富得流油,想来就是这里。
她看到盛遇来到一栋别墅面前,停下了脚步。
许听芜往那栋房屋看去,这一片都是这样的建筑,极其高调地透露着奢靡华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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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了颗大树藏好自己,偷偷探出头观察盛遇。
本来只会目视前方的盛遇忽然就往后转了头,她吓得往树后面一缩,身子颤了下。
盛遇盯着大树那里看了几眼,视线沉沉地打量,后来敏锐地发现了她的衣角,神色陡然变了,快速朝她走过来。
她再次抬头,就是盛遇紧皱眉头,写满了愤怒的一张脸。
「盛遇……」她还没说完,盛遇便直接打断了他,勐地拉住她的手,把她拽着往外走,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他神色看起来很兇,没有往常对她的耐心,甚至手上的力道无比重,她的手腕像是被镣铐束缚着,越来越紧。
「你,你别气啊!」许听芜被他一路无言地拽着走,脚步就快跟不上,踉踉跄跄地,就快要跑起来。
走出这片别墅区,他才在一个角落里,把她往前拖了一下,松开,一脸怒气地看向她。
「你来做什么?」
声音掺着重音,听得出来满是愤怒。
第59章 【059】冷漠·真的不理我了吗?
许听芜能感觉到,盛遇是真的生气了,眉头紧皱,浑身上下涌动着戾气。
她看了一眼他的眼睛,被心惊得不敢对视,理不直气不壮地说:「我就想看看……你遇到了什么。」
然后声音越来越小,像是一条快要断裂的丝线,她看向地面,盯着脚尖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头顶上,盛遇的声音传来,比平日里听起来更冷漠坚决。
「不准来这里。」
许听芜捏着指尖,喉咙一直有种被遏制住的无助感。
「盛遇,你究竟遇到什么了?」她不死心,仰起头看向他。
这一望,被吓得不行。
盛遇的表情,可以用绝望来形容,眼眶有些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睥睨着她,眸里的光色漆黑一片。
他没回答,只是重复这句话,把这几个字如同生啖血肉般狠狠地咬:「不准来。」
就像是女生一遍遍侵犯了他的边界,他发出了警告的怒音。
见她没回应,他捏紧了她的肩膀,质问:「听到没?」
「好,我不来,不来…… 」许听芜安抚他的情绪,顺从说,「你别生气。」
眼前的盛遇让人害怕,却也让人心疼得窒息。
她话音刚落,看到盛遇的目光从她头顶掠过,扫向另一边,许听芜也顺势看过去,只见到一道黑色的车影。
还没来得及细看,盛遇勐地把她一拽,往角落里推,将她藏在身后,把她的脸捂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恐惧是不是可以传染,许听芜也跟着紧张起来,仿佛如临大敌。
过了一会儿,盛遇才把她放出来,握着她的肩膀,手指几乎要陷进她的肩胛骨里,皱眉逼迫她:「你走。」
许听芜哪里遇到过这种场面,少年几乎失控崩溃的情绪让她难以驾驭,她一边担心他的情绪,一边被他毫无余地地往外推。
她还想说什么,又怕他真的控制不住了,被他最后一声驱赶的指令给噤声。
「走!」
「好,我走。」许听芜哆嗦着声音,背好书包,走了几步。
她后来没忍住回过头,看到少年还站在原地,远远的,看不清情绪,只能看到他捏紧的拳头,还有那道消瘦的身躯。
许听芜愈发坚定了,盛遇回到亲生父母家里后过得并不好的猜想。
这里对他意味着危险,之前他可以获得短暂的自由,去了东南街陪伴他的朋友。
后来出于某种原因,他不得不回到这里,面对这个富丽堂皇的牢笼。
而这个原因,和那位代表企业家被宣布错判无罪释放,无疑拥有密切联繫。
一旦这样想,逻辑就形成了闭环。
她忽然有了无力感,宛如沙丘里的一粒沙,随着虚无的碧海蓝天而轰隆隆塌陷。
因为他们此时不过十七岁,面对成年人而言,力量是如此微弱。
盛遇这会儿根本不理她,冷冰冰地赶她走。
说不觉得委屈是骗人的,这么赤忱地对待谁,被凶被冷落,饶是许听芜再没心没肺,也会感到难过。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次确实触碰了他的禁忌,她不听劝在先。
之前盛遇每次都严肃地告诉她,就是要把她划分于他在家遭遇的一切之外,她偏要去试探。
可重来一次,她也不知道怎样才好。
他一句话不说,那她就真假装无视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吗?
她做不到看他独自往火坑里跳,或许明知道他会生气,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对不起,你消消气。」她给他发消息,认了自己擅作主张跟踪他回家的错。
果不其然,盛遇没有回覆。
她身体弯在被窝里,捧着手机,看他们曾经断断续续的聊天,发现原来已经有那么多了。
时间快到零点,她翻到之前他的那声「乖」,极大的落差感溢出来。
许听芜不由自主想到他那单薄的肩胛,还有瑟瑟颤抖的手臂,心口又是一痛。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闷的烦的难过的委屈的破罐破摔的,觉得身躯都快干涸,只想睡一觉。
太累了,这个年纪,喜欢上一个保护不了的人,太累了。
许听芜第二天去学校,盛遇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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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昨晚一直半梦半醒,她今天整天大脑都昏昏沉沉,好几次都趴在桌上睡去又醒来。
好学生在老师眼里拥有特权,再加上前几天许听芜展现的学习决心高涨,老师只当她太累了,都不忍叫醒她。
只有赵飞萤担忧地在课件摸了一下许听芜的脑袋:「这都睡了一上午了,不会生病了吧?」
她手背试探着自己和许听芜的额头,来来回回感受:「好像有点烫,又好像没有,我感觉不出来呢。」
肖书桀凑过来,伸出爪子:「那我试试?」
赵飞萤一掌把他的手拍开:「拿开你的脏手,小心盛遇揍你?」
「怕什么,他又不在。」肖书桀捞起袖子,最终还是没下手,「诶,算了,男女有别。」
赵飞萤踢了他一脚:「这会儿开始穷讲究,没用的臭男人。」
她放心不下,觉得还是要么带许听芜去医务室看看,要么就去找个温度计之类的。
许听芜虽然睡着,但偶尔会迷迷煳煳醒来,听到四周的声音。
她也知道赵飞萤在摸她额头的事情,很感激,但全身失了力气,没办法坐起来沖她道谢。
自己的额头似乎又被她摸了摸,动作轻轻地,手指冰凉。
她气息又热又重,觉得这个突如其来的冰凉舒适极了,额头主动蹭了蹭。
「漂亮宝……」她低喃着,视线朦胧,只能看见一节白色衣角。
赵飞萤没说话,手指轻轻地在她额头和脸颊上徘徊流连。
过了会儿,她摸向许听芜的肩头,正好是昨天被盛遇捏过的那里,此刻还泛着酸痛。
许听芜有气无力嘟囔了一声:「宝,很痛的……」
赵飞萤动作一顿,没再碰了,又重新把手贴近了她的脸颊。
第60章 【060】生病·我错了,我还敢
许听芜寻到了一个舒适的冰源,最后迷迷煳煳睡去。
「来了来了,医务室必须得登记了才借给我,麻烦得要死。」赵飞萤举着测温枪走进教室。
她一抬眼就看到许听芜座位边上站着的男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盛遇低垂着眼帘,手停在许听芜脸颊上,温柔地抚摸。
赵飞萤从来没见过这位兇巴巴的大哥露出如此表情,开学一年多了,她倒是经常看见他因为被人吵到睡觉,一脸兇狠不耐烦的样子。
她警惕地往教室外瞄去,确认没有人发现后,把前后门关上。
现在是午饭时间,教室里没同学,他们举动太明显,要是被巡楼老师看到了,指不定出多少事呢。
肖书桀也从食堂回来了,拎着一个餐盒:「我给许姐买了粥。」
推门而入时,赵飞萤瞪了他一眼,他压低了声音。
两人来到许听芜座位旁边,被盛遇的气场弄得不敢说话,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盛遇主动侧身让出了位置,看了眼赵飞萤手上的温度计,说了句:「谢谢。」
他的声音清润,像是一股猝然的凉风。
赵飞萤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不由得恭敬而拘束地颤着舌头:「不,不客气?」
这算是第一次和盛遇对话,或者说是盛遇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说的「谢谢」。
她不仅和大佬对上话了,还被大佬感谢了,她居然有种不盛光荣的离谱感觉。
给许听芜用了测温枪,显示体温在正常范围内偏高,但就快要超过阈值。
「如果下午还是这样,就送回家吧。」赵飞萤也无措了,说这句话时,她试探着看向盛遇。
他没吭声,只是眉头微皱,盯着许听芜的脸一言不发。
肖书桀这个没眼力见的傻叉大声来了一句:「那要不要把她叫醒吃个午饭,这皮蛋瘦肉粥顶香。」
盛遇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点低沉,瞬时把他吓得后退一步,尴尬地笑:「开个玩笑。」
赵飞萤剜着他:「活该。」
「开玩笑嘛,活跃一下气氛。」肖书桀厚着脸皮硬是要把这个天聊起来,「话说许姐会不会冷啊?」
说这句话时,他看到盛遇一声不吭拉下校服拉链,拎起校服边儿,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许听芜身上。
他瞪大了眼,被惊讶得说不出话。
倒不是因为他被他这种温柔的举动诧异到了。
盛遇脱下外套后,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他脱衣服带起短袖衣摆,露出了一小节后腰——
上面全是狰狞的伤疤。
盛遇什么都没说,帮许听芜盖好衣服后,回到他原来最后排的位置,单手拿起笔算题。
天寒地冻下,他只穿一件短袖,手臂绑着血迹交缠的绷带,他身体单薄消瘦,像是就快要消失在透明稀薄的空气里。
赵飞萤和他对视了一眼,神色有点复杂。
她去文科班找认识的女生借了一块毛毯,让肖书桀把盛遇的衣服给他还回去了。
不然小听芜醒来看着心疼自责不说,他这样子着实……有点恐怖。
他不是战斗狂魔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那个,你把衣服穿上吧。」肖书桀小心翼翼把他的衣服叠好,像是献礼一样递了上去,「许姐那边有我们呢。」
盛遇看了眼许听芜那里,小女生披了一张毛毯,睡得正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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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看向肖书桀,没有拒绝,冷着颜把衣服接过了,动作利落地套在身上。
肖书桀有种歷经生死的错觉,说实话,刚才他抬起手,他以为自己要被揍了。
许听芜再次醒来时,觉得自己像被裹在火炉里,她满头大汗,额发湿成小缕贴在肌肤上。
身边的欢笑声明显,还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想来是下课了。
她动了动脑袋,坐起身子,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件什么。
此时此刻,她的脑袋还混沌,在座位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清醒。
一看时间,都到下午了。
她拧开水杯喝了口水,想到什么,看向旁边,座位空空如也。
她一阵失落,刚准备嘆气,余光瞄到一片衣角,于是勐地往后排座位看去。
盛遇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在一笔一画埋头写作业。
许听芜刚想说话,却发现嗓子是沙哑的,被呛得勐烈咳嗽。
他看了过来,目光漆黑如常,像是不起波澜的深潭。
少女咳嗽胸腔起伏,伴着粗粝沉重的气音,他手指捏住笔,捻着上下转了转。
她又灌了一口水,这下能发出声音了,再次看向他。
出乎意料的,许听芜没有委屈和害怕的神色,反而有些严肃,开口就是:「我昨天想了一晚上。」
盛遇默默看着她不说话。
她昨天和他闹了矛盾,后来也没说上一句话。
当时确实很难过,之后脑子也慢慢清晰起来,觉得越到现在,越不能被沖昏头脑。
根本矛盾是她被凶了吗?不是,是他到底遇到什么了。
「盛遇,昨天跟踪你这事儿吧,我确实没做得很对。」她先诚诚恳恳道了个歉,一脸严肃。
盛遇的目光停在她脸上,闪过一瞬诧异。
下一秒,她一本正经斩钉截铁:「但是我还敢。」
她看到盛遇呆了一下,然后挑起眉,震惊又愤怒。
「而且我觉得这事儿你也有责任,你每天带伤,还什么也不说,我不可能不担心你。」
她说起话来小嘴巴巴,睡了一上午仿佛打通任督二脉,在这里追根溯源了。
「你凶我,还不理我,做得不地道。」小女生说到这,满脸的严厉冷静,「我这次有错在先,但你也原谅我吧。」
也不知道她的逻辑怎么一下子就转换到这里了,盛遇猝不及防。
他拿她毫无办法,只能拒绝和她对视,重新抬起笔书写。
许听芜继续念叨:「暂时不理我也行,我给你时间消气。」
「一、两天的够你气了,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少生闷气,对身体不好,容易引发高血压,所以你还是尽快原谅我吧。」
「……」盛遇无奈,皱着眉,站起来大步往教室外走去。
许听芜望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歉也道了,态也表了,盛遇依然封闭自己,她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和决心,过后两天也不打扰他,给青春期的暴躁少年足够的空间。
不过有空她还是会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照常给他带牛奶和零食。
她偶尔转过头去拿东西,和他视线对上后,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盛遇则是有些冷漠地把头别向一边。
许听芜竟然问了一句:「有准备原谅我了吗?」
她完全不知害怕地调侃着,知道盛遇不可能揍她,所以明火执仗地作天作地。
一天以后,许听芜觉得盛遇的气应该消了吧,但她扭头过去,他还是不搭理。
两天以后,她慢慢坐不住了,觉得不带这样的。
直到第三天开始,她没有这么明目张胆,有时候眼巴巴看过去,盛遇还是不为所动。
许听芜才明白,给他空间什么的,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盛遇根本不是生气,他是打定主意了,要疏远她……
第61章 【061】黏住·我还想和你一起
一连到期末考试前一天,许听芜都没和盛遇说上话。
她偶尔想主动找他,一转过身,他就站起来往外走,躲避的意味明显。
许听芜尴尬地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
赵飞萤感受到两人僵硬的气氛,问:「你们吵架啦?」
许听芜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真要是吵架就好了,吵架好歹能知道他到底在介意什么。
她这是被无声下了张病危通知书,而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救治。
现在情绪里,最为饱满的就是那种落差感,还有一点荒谬。
许听芜甚至都开始怀疑,她之前种种是不是自我感动了。
她其实在盛遇心里不那么重要,他开始嫌她麻烦,所以不想搭理她。
一旦这种怀疑乍现端倪,她就像吞下了一整袋跳跳糖,随时随地涌现怪异的感受。
「再次强调一遍,这次期末考试,是和市上一起排名!不准作弊!认真迎考!」高老大在他们布置考场时站在讲台上厉声强调。
许听芜把桌椅板凳收好,往教室外面搬,走得有气无力。
她瞄眼看盛遇,他正单手收拾东西,左手依旧虚垂在身子一边。
盛遇的手臂还没好?
她估摸着日子,觉得不应该呀,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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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你吧。」她搬完自己的桌子,过去接下盛遇手里的书本。
盛遇挡了一下,但由于单手并不方便,所以没有阻止成功她的动作。
许听芜也没说什么,她知道他不想搭理人,帮他搬好东西后,她拎着书包就和赵飞萤他们一起走了。
走到一楼操场旁边,竟然看到了身穿球衣的谢新。
他肩上耷着毛巾,仰起头往嘴里灌水,然后沖身边的队友爽朗地笑。
「哟,小美女!」他一眼就看到了许听芜,走过来打了招唿,「我刚还在想能不能看到你呢。」
在这里看到邻居,许听芜的神情很意外:「新哥怎么在这儿啊?」
「和哥几个过来打比赛,顺便帮你们校队训练。」谢新指了一下操场。
谢新在镇上念大学,偶尔回一次家,许听芜倒是经常去他们家吃饭,两家人邻里关系比较融洽。
「谢新,撩什么妹呢?」几个穿球衣的男生走过来,和他轻轻碰了下拳,挑着眉示意许听芜。
谢新直接圈住一个男生的脖子往下按:「爸爸几天没打你了,你开始胡言乱语了是吧,这是我小妹。」
许听芜沖他们笑了笑,表示礼貌。
「你特么有个那么漂亮的妹妹不告诉我们?」队友打趣。
谢新把他们推开:「滚滚滚,傻逼,就是那么漂亮才不告诉你们,没点x数。」
「对了小美女,我还真有个事拜託你。」把队友们赶走后,谢新扭头对许听芜说。
「怎么了?」
「我能借你饭卡刷几瓶水不,你们小卖部只认饭卡。」
许听芜想没想,从兜里把饭卡递出去:「去吧,今天你回家的话到时候再给我。」
谢新接过饭卡,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动作有些亲昵:「谢谢,走了啊。」
「小听芜——」赵飞萤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目光暧昧极了,「从实招来。」
许听芜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感觉,立马纠正:「想什么,这就是我隔壁的那位大学生邻居呀,我给你说过。」
「人长得挺帅,还会打篮球。」赵飞萤扭头看了一眼,咂舌道。
帅吗?许听芜想了想,或许是挺帅的吧,不过她不在意。
好像她自从遇到盛遇之后对帅就没什么概念了,其余的男生颜值和他一比就相形见绌。
许听芜扭头看了眼谢新,谢新也正好回过头来,沖她挥了挥手臂,笑得十分阳光。
就在他笑的时候,旁边好几个女生看过去,然后小声说些什么。
许听芜也礼貌笑了一笑,还没收回视线,忽然从旁边熙攘的人群中发现了盛遇的身影。
他正好在看她,眸光深沉,视线交接后,他偏过头,目不斜视地大步往校门走去。
许听芜暗暗嘆气,都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刚走几步,她忽然勐地想起,刚才她和谢新说话,不会被盛遇瞧见了吧?
他那么一只爱乱想的大狗,会不会觉得她这是在始乱终弃呀?!
这个念头刚窜出来,她就敲打自己——醒醒吧,人家盛遇现在不一定care你。
十七岁的少女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地往校门口走去。
今日难得有夕阳,暗影在地面摇摇荡荡,像是船桨没有依傍地随波逐流。
第二天,期末考试,许听芜坐在一考场复习。
赵飞萤给她带了「一举夺魁」的符,在门口唤她。
「宝,祝你这次拿一个市状元。」赵飞萤把符塞到她手里,「我昨晚去庙里求的,花了我好多钱,大师说贼灵。」
许听芜觉得这东西太贵重了:「这不行,花了那么多钱,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赵飞萤把她的手掌攥住不许她拿回来:「这是我给你求的,一举夺魁呢,我用得上那玩意吗?放心,我给自己求了一个逢考必过,咱们搞玄学还是得讲点基本法呀。」
许听芜收下了,把一只金线绣着「一举夺魁」几个字的红锦囊捏了捏:「谢谢。」
「谢啥,话说你感冒好全了吧?不会考着考着睡着了吧!」赵飞萤颇有顾虑。
许听芜顿时被逗笑:「哪有那么娇气,我早就好了。」
「我就是被你上次一觉睡一上午的记录给吓着了,你不知道当时大佬照顾你看起来有多肉麻。」
许听芜听到这,抓住了关键点:「照顾?」
「对啊,上次你生病睡觉,大佬不是摸你脸,还给你盖他的校服来着。」赵飞萤自顾自地说,然后反问,「我靠,你不知道?」
许听芜大脑当即回忆起那段并不完整的记忆片段,忽然反应过来,那天来摸她额头的是盛遇,后来一直任由她蹭着手掌的也是盛遇!
失落几分的小姑娘顿时又像重新抱了糖果罐,抱着她激动地说:「啊啊啊,漂亮宝,谢谢你!」
她在考试这两天又活力满满,像是飘忽在云端,最后一科英语,她没忍住提前半小时交了卷。
本来这次的阅读就很难,和她同一考场的同学们正在焦灼地读题目,就看到一位身型轻快的小女生晃出门去。
顿时压力山大。
许听芜买好牛奶来到盛遇的考场外面等待,悄悄从后门往里观看。
盛遇坐在中间的位置,低垂着头慢慢涂着机读卡,他现在只有右手能用,左手偶尔抬起来压了压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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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痛吧……许听芜皱了下眉头,侧身躲在教室墙外了。
交卷铃声响起,盛遇是后几个走出来的,他单肩挂着书包,手拿着试卷和笔,迈出教室,看到小女生正举着牛奶沖他笑。
她偏起头,高马尾的发梢在空中飞扬着,笑得肆意张扬。
「盛遇,我还想和你一起。」
第62章 【062】目睹·身陷泥泞的少年
小女孩举着牛奶,偏起脑袋,眼睛弯弯的好像两道小月牙。
盛遇目光在她身上落了几秒,垂至一边的手不由得蜷起。
他一句话没说,从她身边掠过,迈着步子离开了。
许听芜亦步亦趋地像条小尾巴,紧紧黏在后面,嘴里喋喋不休:「其实你没生我气对吧?」
盛遇没吭声,把步伐加大了一些,许听芜很容易就被他甩在身后。
今天下了些小雨,整个天都暗沉沉的,仿佛蒙上一层哑光的薄雾,一排长长的水杉路下落满了枯朽树叶。
少年这时候已经融在朦胧的雨雾中,空荡的校服衣摆灌了风,他无所定处地行走,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许听芜走到教学楼外,触碰到冰凉的雨线,撑开了伞朝他追去。
「盛遇!」她小跑着追上他,努力踮脚够上他,「你打伞啊。」
她打量着他的眼色,盛遇的情绪隐藏得很好,根本读不出来,连看都没看她,径直往前。
「你要生气到什么时候。」许听芜又着急又烦闷,「跟你回家,我犯了天条吗。」
这人脾气怎么这么捉摸不透呢。
她鼓起勇气,有些赌气似的卯足了劲说:「你要再不理我,我以后就天天去你家门口等你,早上等你,晚上跟你一起回去,你不说话我就自言自语。」
说这句话时,她注意到盛遇的神情已经变了,眉头慢慢皱起来。
她有些害怕,但还是强装镇定,捏着雨伞柄继续往下说:
「再闹脾气就没意思了啊,不能仗着我更主动你就搞冷暴力那一套,你,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真的跟你回家了。」
盛遇的神情可以用凛冽来形容,许听芜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没底气。
她心里哆嗦着,他应该不至于揍人吧,这时他已经抬起了手。
许听芜心里一紧,下意识身子往后缩,谁知他只是伸出手,帮她把雨伞扶正了。
他好不容易开了口,不过却没有回应她之前的内容,而是很疏冷的一声:「不要去。」掺杂着浓浓的逼迫感。
说完,他已经转身往前走。
她只能站在原地,看他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朦胧的雨幕里。
寒假开始,许听芜得到了要去马代过年的消息,第一时间拒绝了。
家里的司机给她打电话劝说:「我的大姑娘,你去云槐镇那么久,老爷子也很想你,一起过年多好。」
「不好。」许听芜最近心里积压着怨气,所以说得不留情面,「我晦气重,小心我逮谁克谁。」
显然是爷爷在电话那头听到了她这混帐话,隔着空破口大骂:「许听芜!你没人管还无法无天了!」
许听芜揉着耳朵,把电话听筒远离了耳朵,过了一会儿觉得他骂够了才凑回去,阴阳怪气地敷衍:「爷爷,你说得对。」
那边的骂声显然再次拔高了好几度,从听筒里爆破而来。
许听芜在大街上拖着身子漫无目的地走,云槐镇就这么片儿地,快被她一上午走了个遍。
她知道自己对于那位老爷的命令是不敢不从的,只能嘴上过过瘾,毕竟她还得看他眼色过个几年。
从小到大,她能自己支配的东西很少,尤其是时间和自由。
小学生大概都放假了,旁边有家便利店正在放《汪汪队立大功》,和林苏叶在家看的一样,她正是觉得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才出来排解愁绪,谁知道今天不通的悲喜是真尼玛的多,怎么哪哪都有汪汪队。
她最终成功矛盾转移,把气撒在了汪汪队身上。
抬脚继续走,她忽见前面的街景繁华得有点眼熟,脚步踟蹰了……这是,盛遇家附近。
许听芜的心里顿时住了道被两个反作用力拉扯的灵魂,纠结了一会儿,她戴上了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偷偷看一眼,应该,没事吧?
别墅占地面积很大,后院连接着一片私人的人工湖,上面还有游艇。
许听芜绕着他家外面的小路转悠了几圈,只敢远远瞧一眼,就打算偷摸离开。
别墅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后院的二楼有个露天阳台,隔着围墙花圃,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依稀有两道人影交缠,女人嘶吼声沙哑无助地传来。
然后就流出了一两个粗暴的脏字,什么「biao子」,「活该」……
光听男人兇恶的语气,和女人嘶哑的喊声,就能感觉到里面有多么恐怖。
他们的声音忽然弱下去,随后又是一声剧烈的玻璃破碎的声响,什么东西从阳台上被扔了下来,砸了个粉碎。
许听芜吓得捞起手机准备报警,忽然看到阳台上盛遇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把男人从屋里推了出来,掐住他的喉咙,狠狠按在阳台上,目眦欲裂。
男人竟然只是张狂地笑着,没了屋里的隔音,他的声音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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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崽子,你今天有本事杀了我,不然我迟早玩儿死你妈,还有你那两个孤儿朋友。」
盛遇动作更狠了,把男人死死地往下按,男人半个身子都落在阳台外。
男人像是受到极大刺激一样,笑起来:
「真的长大了啊,还知道反抗了,小时候你特么像条狗一样被我绑在板凳上打,你硬是哭都不哭一个,多可爱。」
男人说着,反握住盛遇的左手,用力往他受伤的地方掐按,盛遇痛苦地吼出了声。
「你当时从孤儿院被抱回来,可怜巴巴地喊我爸爸,老子都快心软了,后来被我打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听芜正在打电话报警,听到这里,眼泪不受控制地落,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电话终于接通,她说了地址说了看到有人家暴,那头也答应了出警。
这时,男人握住盛遇受伤的手臂,狠狠地转动,她清晰地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
盛遇被他反按在阳台的栏杆上,男人露出了正脸,正是那位西装革履的企业家。
他的面容狰狞可怖,和新闻里正气凛然的样子截然不同。
许听芜整个身子都在哆嗦,脚心都感到了凉意,她双手颤抖地留下了他的正脸,录下了他的犯罪证据。
男人掐住盛遇的脖子:「你看你现在,话都说不出来,和小时候一样听话。」
盛遇已经被彻底钳制住,时不时因为剧痛而抽搐颤抖,右手扣上他的手腕,努力地挣脱。
「你肯跟你那小姑娘走得近,是没想过老子有一天还会出来吧?多天真呢。」
「你说说,你这样子,被你那小姑娘看到了,她会不会心疼。」
本来已经放弃抵抗的盛遇,听到这里,破碎而害怕地怒吼着,使出全身力气反扑回去。
第63章 【063】救赎·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许听芜做不到继续再继续观望了,她冲到前门去疯狂按门铃,拿东西砸窗户。
四周的建筑富丽堂皇,像一片没有边际的热带雨林,轻松地遮天蔽日。
她没人应,没人理。
这时,旁边匆匆来了个助理样的男子,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大门走。
他看到了许听芜也没感到意外,而是继续朝电话里说道:「都处理好了,警察回去了。」
就在这时,大门缓缓打开,男人已经衣着得体自然地走出来,看向许听芜,佛口蛇心地笑起来。
「小朋友,你怎么给我惹麻烦呢,不听话哦。」男人开口了。
许听芜身子不自觉发抖,握住手机,往后哆嗦着退了两步。
男人的压迫感过于强烈,她努力和他对视,冷冷地说:「你这样是犯法的。」
听到这,他忽然轻嗤一声,收起几分猖獗的笑,神色像极了一位和蔼的长辈,教育道:
「你们真好玩,年纪小,就是可爱。」
说完,他也没管许听芜了,在原地好整以暇等待助理帮他扣好衣领的扣子,风轻云淡地交代:
「把那娘们送去医,不要她死了,小崽子不用管,命大得很。」便优雅地理了理袖口,仪态不凡地离开了。
许听芜浑身像失去了力气,手脚都不能任由她支配。
她定了定心神,这才往别墅里跑去,她找到了二楼那个阳台,不过盛遇已经不在那了。
一转身,发现角落里,少年正闭着眼,痛苦地颤抖着。
「盛遇。」许听芜走上前去抱住他,泪眼婆娑地帮他检查身上的伤口,「盛遇你再坚持一下,我给你叫了救护车。」
在这里看到她,盛遇很是震惊,他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定睛在她脸上看了几秒,忽然愤怒地嘶吼着:「你来做什么!」
他的眼睛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唇瓣一直在抖动。
「他已经走了,盛遇,你别害怕。」
许听芜捧住他的脸,感受到他肌肤上冰冷的温度,他一直都在抽搐,她用力才能将他安定住。
他右手捏住她的肩膀,一双漆黑的眼眸溢满痛苦,反覆呢喃着那句话:「你来做什么,我让你不准来的……」
这样的表情写满了绝望,像是在黑暗中彻底熄灭的烛火,发出了微不足道的声音。
许听芜用力把手心地温度传给他,安抚着:「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们这就走。」
盛遇皱着眉闭上了眼,睫毛轻颤着 ,神色有种毁灭般痛苦,然后,一道眼泪慢慢从他眼角滑落。
许听芜心疼得好像全身被针扎着,她抬起手轻轻拭去他那道无声绝望的泪痕。
然后慢慢探下身子,在他眼角轻轻落下一吻。
「会没事的,会好起来的,盛遇……」
少女自己也惊魂未定,身子颤抖像一只受了惊鹧鸪,她和脆弱的少年紧紧拥抱在一起。
周围散落的碎片上,两人被模煳的身影在玻璃流光中重叠依偎。
「会好的,会好的……」
第64章 【064】回忆·小盛遇
盛遇感觉自己像是在火炉里,头热得厉害,眼皮沉得抬起不起来,指尖都是烫的。
他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也不知道今昔何年。
他身子往下坠落,像是被拽到了某个无边无际的异度空间,后来他找不到方向,只能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一道强烈的白光刺进眼帘,身边仿佛有小孩儿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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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周围的雾霾散尽,眼前的画面也逐渐清晰,那是一堵高高的围墙,上面繁复地长满苍翠茂密的爬山虎。
他瞳孔一颤,不可置信地往后看,几个小孩围着一位漂亮的妇女边拍手边背九九乘法表。
妇女笑得和蔼,偏过头看他,对他笑着说什么。
盛遇一开始听不见,耳朵静默了一会儿,忽然灌入她的声音,那是一道温柔犹如天籁的——「阿遇,快过来玩呀。」
「江妈妈,他耳朵不好,听不见的!」一个小姑娘笑着说。
另一个小男孩也大声地沖江妈妈喊:「我们不跟他玩!他听不见!江妈妈你也不理他好不好?」
江妈妈闻言,笑着安抚他们:「阿遇能听见的,阿遇的右耳被小精灵亲过,所以和我们不一样。」
小朋友们不满足于江妈妈偏爱这个耳朵有问题的小孩,把嫉妒都写在脸上,毫不掩饰他们对盛遇的排斥。
「略!这个世界才没有小精灵!」
「好啦好啦,你们先去排队玩滑梯好不好?」江妈妈把小孩子们送到一边,然后一步步朝盛遇走来。
盛遇迷濛着双眼,能看到女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和她那片柔和的裙摆。
「江妈妈……」他沙哑着嗓子,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亲眼目睹江妈妈走向墙边,他顺势望去,看到墙角下面蹲着一个眼睛大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双眼清澈,表情有些委屈,眼巴巴看着女人——那是他自己。
眼泪从小盛遇眼里扑簌簌滑落,他也没哭出声,只是擦干了泪水,小声抽泣着。
「江妈妈,你是不是骗我的,我从来没在我耳朵里碰到过小精灵。」
江妈妈走向墙边,蹲下,摸了摸他的头:「阿遇,你就是小精灵呀。」
盛遇缓缓闭上了眼,再次睁开时,发现自己身边一片昏暗,身上火辣辣的疼。
他被好几双手按在地上,有人狠狠踹了他一脚,他反抗几下又被重新按下去。
「求求你们放过他吧!」旁边有个小孩坐在轮椅上,哭得撕心裂肺,「我给你们道歉!」
江路……
「今天我们就是要教训教训他,谁让他跟你和你那个聋子哥哥玩!」为首那人说着,踩在盛遇的脸上,把他往地板上狠狠地挤。
「你们这样,江妈妈会生气的。」江路哭着喊。
「江妈妈得病都快死了,你还指望她?」
他们下手更狠了。
江路推着轮椅来阻止,最后摔了下来,他一边哭一边爬,来到众人脚边,又被踢开。
盛遇低哑地吼叫出声,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从几个人的脚下奋力爬起,把一人扑倒在地,狠狠朝他身上挥拳。
那个人被他揍了几下就道歉了,他把他扔在地上,顺势从旁边捞起一条凳子,往旁边几人身上砸去。
少以说话的他那天怒吼了一声:「滚!」
加入被孤立者,结局就是被孤立,盛遇不在意,因为他本来就是被孤立的那个人。
因此霸凌,群架,就成了后来孤儿院里每日上演的内容。
孤儿院里的饭菜很少,全院的小孩都欺负他们三人,不给他们留东西。
小盛遇帮江家兄弟抢到东西后守着他们吃完,然后才自己吃。
有人会故意往他碗里扔泥巴,他把干净的挑来吃了,扔下碗筷,和那人扭打在地。
这样的乱象往往在某些日子会消失,孤儿院的大门开了又关,走进一对衣着光鲜的夫妇。
他们会在这些小孩脸上好奇打量,在小孩们活动时偷偷在一边观察并窃窃私语。
那些平日里最嚣张的人此刻装得乖巧,他们想抓住这个机会被领养,好远离这里,拼命在夫妇面前表现自己。
这些日子盛遇是最高兴的,倒不是因为会被领养,而是这时候,他们三个终于能过上安宁的半天。
不过那些夫妇总会在人群中一眼就望到默默低着头不说话的他。
「那个小孩真好看,几岁了?」
盛遇知道自己不能走,于是恶劣地打翻了玩具盘,离开了。
夫妇神色有些惋惜:「就是性格不太好,还是算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了八岁,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孤儿院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他还提前被抱去换了新衣服。
他站在后院里,看到好几辆气派的车缓缓停下,走下来许多陌生人。
有年迈的老人,身后跟着成群结队的随从,有漂亮的妇人,在他脸上来回打量。
她轻慢地往后看,指着小盛遇:「就是他?」
盛遇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才看到在人群后面,一位坐在轮椅上的漂亮女子。
她掩面哭泣,拼命摇头:「不是,不是。」
盛遇认出了她,这是以前出现在院子外的陌生阿姨,她优雅又漂亮,一双眼睛总是温柔无比。
第一次相见,她隔着满是蔷薇花丛的围墙,探出一双琥珀色双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盛遇不爱说话,但不知为什么,那天他小声讷讷地回復着:「遇,我叫遇。」
她弯起眼睛,一遍遍呢喃:「小遇,小遇……」
小盛遇呆呆望着她,不自觉皱眉:「你怎么受伤了?」
女子惊唿着躲避他的视线,妇人随即笑起来:「就是他,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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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毫无预兆地被带离了这里,他哭着要回去找他的朋友,被妇人摸着脑袋问:「你不想回家吗?」
家?
盛遇疑惑,他没有家。
后来,他被告知,那位身坐轮椅的女子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还有位素未蒙面的父亲。
盛遇对于父母这个概念很淡,他不觉得有什么重要的。
可是看到那位女子慈爱的面容时,他总忍不住想靠近。
女子望着他微笑,抚摸他的脸颊,独自落下眼泪:「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盛遇呆楞看她眼泪在脸颊留下轨迹,额头轻轻和她相抵:「妈妈。」
她便把他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很长一段时间,他和妈妈住在一栋巨大的房子里,房子华丽漂亮,但他出不去。
这是另外一座孤儿院,没人抢饭,没人排挤,也没有自由。
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总是有人来给他打针抽血,他一开始是反抗的,后来看到每次被抽了血,妈妈就能出去走一会儿见见阳光,他忍着疼痛接受了。
这样的日子也很好,他不用担心随时随地被推在地上任人拳打脚踢,也不用担心晚上睡觉时被一瓢冷水泼醒。
直到那天,房子的大门被打开,他那时正在大厅里玩玩具,身后由远及近,响起缓慢但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
盛遇转头望去,见到一位陌生男人,他眉眼狭长,眼神犀利,对着他审视。
盛遇捏紧了手里的玩具,大着胆子问:「你是谁?」
男人忽然扑哧笑出了声。
旁边一位老阿姨提醒他:「这是你爸爸呀。」
不知道为什么,盛遇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感到了害怕。
他瞳孔轻轻颤抖,身子不自觉往后缩,但还是乖乖地喊:「爸爸……」
盛遇眼前忽然闪过一片刺目光线,周围的世界支离破碎,扭曲怪异狰狞,一刻不停地纷乱在眼前,让他头痛欲裂。
他像是被按在了水里拼死挣扎,像是被绑在木凳上任由鞭打,又像是被掐着脖子谩骂。
他后来还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推开大门,满眼好奇地闯了进来。
盛遇摇着头,声音沙哑地哭着祈求:「听芜……不要来……」
第65章 【065】宿命·失败者用命运加冕
许听芜趴在盛遇的病床前,听到了什么。
她睁开眼,凑到盛遇耳边:「我在呢,你要什么?」
少年声音微弱,断断续续重复:「不要……」
她听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不要来」。
「好,我不来,不来了。」她轻轻抚摸他的右手,顺着他的意念安慰他。
她看了眼时间还有吊瓶里剩余的药水,嘆了声气。
盛遇发了高烧,已经躺在床上睡了两天两夜。
他的手臂骨折了,原来的伤口再次裂开,有一块部分都差点感染。
医生后来还问她盛遇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因为他一小截手臂上,起码有好几处伤,伤口新旧程度不同。
而且那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竟然很多指标都跟不上,血糖低,血氧指数低,血红蛋白浓度也偏低。
许听芜看到他血检单上那么多标出来的项目,心里止不住地抽搐。
她的盛遇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啊……
少年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薄薄的眼底有一片青色,始终皱起眉。
她手指缓慢轻柔地划过他的眉心,将他皱起的地方抚平。
「盛遇,乖乖睡吧,我陪着你的。」
感受到她的靠近,盛遇的唿吸好像稳定一些了,合着眼帘再次沉沉睡去。
他的睫毛轻轻耷拉在眼皮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皮肤白得有几分虚弱。
窗外的阳光从罅隙中透过,洒了一条光束在他脸颊上,看起来就像是光偷偷亲吻了小精灵。
在云槐镇耽误的那两天,许老爷子那边已经叫人问过很多次了。
她一会儿搪塞要参加比赛,一会儿又拿补课当藉口,总之每次都勉强推脱过去。
舅舅晚上会到医院来看她和盛遇,并透露了许老爷子那边已经开始给他压力的事实,让她早点去马代过年。
许听芜透过房门的窗户看着那位睡眠中的少年,酸涩着双眼。
「舅舅,你知道盛遇很可怜,你也这样说过的,我们就不能帮帮他吗?」
舅舅似是无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口说:「姑娘,万事万物,各有其命……」
命!命!命!许听芜恨透了这个字。
难道所有受过的伤害吃过的苦痛,都只能用命该如此来形容吗?
就像她因为这个字被流放千里来到陌生的地方,就像盛遇受到暴虐无法反抗,只能拿命运来解释。
多可笑啊。
「可是我们明明有很多办法啊,我这里有证据,我可以报警,可以起诉。」许听芜把手机掏出来,上面正是盛遇被掐住脖子半悬在栏杆上的一幕。
林宏济看了一眼也觉得揪心,逃避着视线。
他只说了一小段话,聪明的许听芜能够马上发现他的暗示。
「那个人,是省里数一数二的富商,被评过省优秀企业家。」
「之前因为一桩工人被害案叛过刑,一年就放出来了,原告不仅撤诉,案件还称找到了新的线索证明兇手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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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还因为不计较诬告,善待死者的家人,赢得很多人好感。」
「姑娘,你真的有办法吗?」
许听芜在听这些时牙齿都冷得发抖。
她捏紧了拳头,本能地想堵起耳朵,她不想接受这些。
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这是她从小到大所信任的社会环境给予她的认知。
如今让她面对这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比生生扒了她的皮还要残忍。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有气无力的声音宛如将要熄灭的烛火。
「难道盛遇就活该被打吗?」
林宏济再次沉默,后来拍着她的肩膀,低沉嗓音:「姑娘,这一切都得看他的造化。」
言外之意,没有人帮得了他,他只能自生自灭。
要么抵抗中被毁,要么顺从中消亡。
许听芜在舅舅离开后,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慢慢往下滑。
她弯曲着身子,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找了一个最有安全感的姿势发着呆。
一切都得看他的造化……
万事万物,各有其命……
她轻嗤了一声,失败者用命运为自己加冕。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站起身,推门朝病房走去。
她的脚步放得轻,但也惊醒了梦中的少年。
盛遇忽然睁开眼,一脸戒备地坐了起来,手上的针管碰到床沿发出了声音。
见到是她,他才有些稍微松懈地往后仰了一下。
想到什么,他忽然又紧张起来,掀开被子,连鞋都没穿就来到她身前。
他握住她的手臂,把她从上到下打量,身子又开始颤抖。
第66章 【066】枯藁·你为什么不走
盛遇的手劲儿有点大,把她捏得生疼,她倒吸凉气,缩了一下:「盛遇,你先放开我。」
他没放,只是稍微松了点力道,眼神锐利而仔细地在她脸和手臂上翻来覆去检查。
「我很好,什么事儿都没有的。」许听芜看出了他的意思,主动张开了双臂,原地打了个转,「你看。」
少年这才如释重负般,卸掉力气,疲惫着双眼看她。
他抬起手指,在她眼角到耳垂那一片区域轻轻滑动,他的指尖有些许凉意,弄得她痒痒的。
许听芜主动握着他的手,让他不离开,脸颊轻蹭他的掌心:「给你摸摸。」
在掌心贴到少女滑腻的肌肤时,盛遇应激之下手指触电般轻颤了一瞬。
许听芜知道他还没从惊吓中脱离过来,于是双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摩擦滑动,像是给予他力量。
「盛遇你先回去躺好。」
他的脚还光着,这里没有地暖,地板很凉。
盛遇站在原地不肯挪动,看着她的眼睛,郑重严肃地开口:「以后,不要来。」
许听芜弯起双眸笑,温柔又坚定:「说什么呢,先回去躺好啊,乖。」
她说出「乖」这个字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之前她一直在心里觉得盛遇可爱,但总没胆子当着他的面挑逗。
此时此刻的气氛显然不适合旖旎温柔的话语,他在心有余悸,而她在心生荡漾,全然的割裂感。
这样不搭调的一句话让盛遇一愣,几秒后,他终于又皱起了眉。
他动了动唇,似是要开口说什么。
许听芜不听也知道他即将要表达的内容,于是大着胆子:「我不听,开口就让我走,再这样说我就天天去你家门口站着。」
「……」少年无可奈何,嘴唇上下轻颤了几下,最后紧抿成一条线。
许听芜把他拉回病床,盛遇睡上去之后她把他捂得严严实实。
「你这输液差不多了,我问问护士你还有没有新的药。」
盛遇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后来缠满医用胶带的右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动作轻轻的。
「不要去那里。」他嘱咐道。
许听芜手里刚好拿了一条毛巾,她把毛巾大剌耷在肩上,叉腰:「闭嘴——」
凶凶的。
盛遇果然闭了嘴,一言不发,眼神直勾勾落在她身上,有几分晦涩的情绪。
现在的他,是一条可怜巴巴的,受伤的大狗。
两人的气氛因为刚才的对话又变得僵硬,这次生气的是许听芜,她绷着脸在帮他整理药单,动静有点大。
盛遇坐起来了一点,偶尔看窗外,偶尔看她,一声不吭注视着。
有时候听到少女的动静,会主动看过去,抿唇,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
到最后,许听芜忍不住了,有些难过地看向他:「你都这样了,还要瞒我吗?」
她指着他的左臂,质问:「你说你这是玻璃上撞到的,不是吧。」
她把他的检查单扔出来,落在他的病床上:「还有这个,你多年轻啊,怎么就这样了。」
盛遇垂下眼帘,像是拒绝和她讨论这个话题,看向一边。
许听芜声音有些尖锐,眼眶也不自觉泛红,终日温柔的嗓音也浸了几分愤怒的沙哑,字字铿锵。
「盛遇,他这是在杀人,杀人就要偿命,我要告他!」
一直很安静的盛遇忽然坐了起来,把她拉过来,两人的脸忽然贴近。
他握住许听芜肩膀,逼视她的双眼:「不要想。」
话音刚落,病房门忽然打开,传来了一声悠长轻佻的口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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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看到来人,忽然失控一般, 把许听芜往自己背后藏。
他拿起旁边的输液杆,站在地上,两手护住背后的许听芜,面向来人,和他无声对峙。
许听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挤到了墙边,紧紧挨着墙角,像是被盛遇的身躯隔出一个坚固的避风港。
在探出头,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她顿时吓得瞳孔骤缩,不自觉抓紧了盛遇的衣角。
她现在看不到盛遇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一直颤抖的身体,还有火热而坚硬的后背。
男人看到两人此番场面,仿佛是很满意,坐在一旁的座椅上,翘起二郎腿:「你看看你们俩,多可爱啊。」
她开口时,许听芜明显感到盛遇的战慄,他宛如受了惊的野兽,面临崩溃时失去了冷静。
许听芜大着胆子对男人说:「你有病。」
男人没有生气,反而在她和盛遇身上来来回回打量,忽然扑哧笑出来。
「小美女,我又没做什么,你那么紧张干嘛?你怎么和盛遇一样,都爱紧张呢。」
「你看看我们盛遇,吓成什么样,上次我在他面前提了一次你,他就吓得在你家门口守了一夜,是不是特别好玩儿?」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盛遇的爸爸,盛遇生病了,我来看看他——」
男人的声音在病房里迴荡,他越说,盛遇的手便抖得更厉害。
他话音刚落,盛遇彻底崩溃地冲上前去,把输液架狠狠挥到男人身上,想要和他拼命。
输液架上的玻璃瓶咋了个粉碎,碎片四溅。
可惜,他离他还有一点距离,被几名守候旁边的随从冷漠地架走,他痛不欲生地嘶吼挣扎,被束缚着按了下去。
起起落落,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许听芜冲上前用力推开那几人,紧紧抱住了瑟瑟发抖的少年,冷冷看向男人。
男人的姿势连变都没变,只是摸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啧了一声。
「小崽子,下次力气再大点。」
他慢慢起身,对助理说了一声:「给他补充点营养,跟个竹竿似的,还怎么打架?」
随后,他离开了病房,他的随从也走了,留下满地破碎的狼藉,和两位瑟缩在一起的少年。
盛遇心里的防线已经彻底崩塌,他的眼眶通红,身子不受控制地战慄。
许听芜捧住他的手,一直揉搓,但他没有好转。
她把他抱在怀里,双手圈住他的肩背,想要用她的身躯温暖他。
「盛遇,别怕啊,我在呢。」
盛遇像是已经崩溃失舍,听到她的声音,从她怀里挣脱开来,双目通红地定定看向她,目光空洞绝望。
「你为什么不走?」
第67章 【067】上瘾·那你,没机会走了
那道眼神,万念俱灰一般的哀凉。
许听芜鼻尖酸涩着摇头:「我不走。」
少年忽然握住她的肩,瞪着她,高声地怒吼质问:「为什么不走!」
他的眼神可怕极了,兇狠,暴戾,毁天灭地。
许听芜眼泪夺眶而出,但也依旧重重摇头:「我要陪你,盛遇,我不走。」
少年在她的泪眼婆娑中,看到了扭曲的自己,是狰狞可怖的。
他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像抽掉魂魄一样,坐到地上,低垂着头,看见自己的双手逐渐模煳不清。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走……
是他错了,这件事是他错了,第一步就错了,他不该贪婪地靠近她。
他没想到,那个人入狱不到一年就又回来。
他天真地以为自己得到了自由,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追逐阳光。
事实证明,见过希望之后,就会更加绝望。
盛遇想让她走。
许听芜是住在光下的,应该去她该去的地方,而不是陪他一起陷入泥泞深渊。
可她又用力地抱紧他,一遍遍在他耳边说:「我不走。」
就像他许多次推开她,她却天真又倔强地黏上来,让他想拒绝又上瘾般想占有。
许听芜觉得他的情绪应该稳定一些了,再次在他左耳旁强调:「我不走。」
盛遇忽然站起身,俯视着她。
他的身体消瘦单薄,衣服下摆空空的,好像仅剩一副骨骼,他的神色,是形同枯藁一般的绝望。
盛遇慢慢脱了上衣,在她面前露出了胸膛。
这番举动过于突兀,许听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大脑卡壳一下,只见到他然后转了个身,背对向她。
然后,她被面前所见的一切震惊到了。
少年本该白皙光滑的后背遍布伤痕,一条条伤疤交纵着,几乎没有一块能看得下去的地方。
盛遇把他的后背展示了几秒,又穿上衣服,转过身来将她睥睨。
少年面色苍白,神色空洞,沙哑着嗓音提醒:「你还可以走。」
他看到少女的眼泪簌簌落下,有些自嘲地慢慢开口,很温柔:「我没有未来的,听芜。」
许听芜哽咽住,发不出声,只知道捂着嘴摇头,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盛遇再次闭上了眼,掩住他眼神里的希望和绝望。
许听芜的心脏像是被无数次捏紧又松开,她也快要坚持不住了。
她颤巍巍站起来,靠近了单薄的少年,把头埋进他坚硬的胸膛里,抽泣着说:「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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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下垂的手臂不敢抬起来回抱住她,然而她的体温又是那样让人慾罢不能。
他忍不住想要接近,想要去触碰,就像是他在泥泞中,捧住了一束阳光。
他下巴颔骨轻轻地蹭着她柔软的发顶,小心翼翼地,万念俱灰地,靠近她。
许听芜双手沿着他的腰线合拢,在他胸前说:「我们会长成很好的大人。」
会有未来的,我们一起长大……
盛遇终于控制不住心里的贪念,将头埋进了少女温热的颈窝,抬起那只尚能动弹的右手,把她用力抱进了怀里。
他鼻尖刮蹭着她的肌肤,用尽全力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他一遍遍沉沦在她的体温中,像是戒断反应一样,重新靠近她就再也松不开手。
少年的眼里像是住了破碎的月光,描摹在她的脸上。
他的嗓音如同冬日里枯朽的木头,被折断后发出了冰冷断续的声音。
「那你,没机会走了。」
第68章 【068】奔放·不亲一个说不过去吧?
处理完地上的狼藉后,许听芜坐在病床边上,一丝不苟地网购。
他营养严重不足,需要赶快调理恢復,她下单了一长串补品,全都是益气补血的。
她的阵仗浩大,下单下得丝毫不心慈手软。
网店老闆遇到一位大方的富婆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热情地主动私信她:
「亲亲,产后补气血我推荐我们店里的阿胶膏哦,对于月子期间的准妈妈很有帮助~」
许听芜愣了一下,回覆:「不坐月子谢谢,你这阿胶膏男生可以吃吗?」
不等老闆回復,她直接下单了两盒,心说不管有用没用,一併买下来总没问题。
盛遇靠在病床上,眼神就没离开她的脸,神色晦暗不明。
许听芜放下手机之后,无意间抬头,便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
经歷了刚才那些,病房里似乎余悸未消,两人好长时间都没对上话,其实他们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她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
盛遇没有移开视线,苍白的脸上,眉目漆黑深沉,有些消瘦的脸庞在白织灯下拓落薄薄阴影。
他定定看她,试探地问:「你,怕不怕?」
许听芜想也没想就摇:「不怕,有你在,我没什么好怕的。」
她觉得只要盛遇肯敞开心扉,让她踏足他的世界,那她就一定有办法,把他拉出来。
她的脸颊上传来痒痒的触感,盛遇抬起右手,轻轻抚摸她的右脸。
指尖慢慢游离到耳廓,然后他轻柔地碰了一下她耳后那块软骨,没有重量地按了一下。
就像有个开关,每次他这样做,她就会浑身酥麻着战慄。
「盛遇,那个,有点痒……」她忍不住说,娇羞得不敢看他,把视线落向他被子上的褶皱,努力放空大脑。
盛遇听到这她这样说,没有碰她的耳朵了,手指在她下巴那里快速揉了一下,放下手臂。
冰冷单调的病房里,坐着美好的她,过分耀眼,盛遇移不开视线。
「听芜……」他慢慢低喃了一声她的名字,很温柔。
他这辈子没感觉自己活过,更不敢想未来,如果他也可以长大……
许听芜觉得头顶的视线一下子就暧昧了,脸猝不及防地烧了起来。
「嗯嗯嗯。」她胡乱拿起柜子上的苹果和水果刀,「我帮你削个苹果吧。」
如果她不干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的话,老鹿可能会撞死。
她刚拿起苹果,他就把她的手覆盖着往下按了按,五指与她相互交缠。
少年修长的手指穿插过少女的指缝,无声拿走了那颗红彤彤的苹果,苹果诱人可口,等人採撷。
有时候一个动作不需要亲密,恰到好处的暧昧,就能撩人于无形。
「不用。」他神态很自然。
许听芜反倒被弄得更不好意思了,她的指缝间还有被他搜刮触摸的余温。
而且她总有种,盛遇刚才是故意的感觉,他不吃就不吃,干嘛还……用那个姿势嘛。
许听芜定了一下神,鼓起勇气和他对视,对视了十秒之久。
她看到少年漆黑干净的瞳孔里似藏匿了重重山影,让人联想到大漠凛寒朔风,冰冷刺骨的江水,却又同时有着春日羞涩阳光的奇异感觉。
暧昧,一下子就升温起来。
「此时此刻,不亲一个是不是都对不起这个气氛。」许听芜望着他,没皮没脸开了句玩笑。
盛遇显然反应了好一会儿,不自觉看了眼少女的唇,视线抽离看向另一边,然后微微扬起唇角,腼腆地笑了。
他一旦开始笑,就很让人想挑逗。
许听芜觉得没玩够,凑近了一点:「你害羞啦?」
盛遇摇头,但是还是没看她,耳垂微微泛起可疑的红晕。
「你有,你都不看我了。」她故意拉长了声音,观察他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盛遇在害羞的时候除了耳朵背后很红以外,眼神会不自觉朝下,眼帘微垂,睫毛扑簌轻颤。
这会儿,他果然视线垂了一下,纤长的睫毛像小天使抖擞着羽翼,一下一下扇动着。
还没等她继续说话,他忽然抬起视线,将她注视:「看你。」
他坦荡地将目光迎了过来,视线慢慢游离,最后炙热地定在女孩柔软切且富有光泽的唇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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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着温热的声线缓缓说:「在看。」
「……」许听芜本来还在作死的边缘蹦迪,没想到盛遇这个转变那么生勐
仿佛刚才还是一只头也不敢抬的羞涩汪汪,现在就开始狂摇尾巴了。
被反撩的许听芜只好缴械投降,拿起她的掩饰物——苹果:「我还是帮你削一个吧。」
说完,没等他说话,转过身走向盥洗室里的水池。
趁他在没看到的地方,舌尖轻轻勾了一下唇角,回忆着上次跨年夜上那个浅浅的吻。
帮他洗好苹果之后,许听芜回到病房,坐在床边慢慢帮他削苹果。
盛遇靠在床头注视她,视线很温和。
直到许听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里面弹出几条通知,她双手不便,让盛遇帮忙拿过来看一下。
他拿起后,还没递过来,屏幕一条消息赤裸裸钻进眼帘。
「亲亲,男性的保健品,建议从补肾入手哦,小店有金锁固精丸,效果很不错的~」
盛遇的动作暂停在半空中,举着女生的手机,疑惑地挑起眉,又看向许听芜。
许听芜看他那一剎那的怪异神色,凑过去扫了一眼屏幕,直接瞪大双眼;「妈呀!」
是刚才她给盛遇买阿胶膏的网店老闆……
「我我我我我,我……」许听芜百口莫辩,这特么是些什么虎狼之词的东西!
肾这个东西吧,总是和男人那啥功能挂钩,对羞涩腼腆的小少年们来说,冲击是有点大的。
虽然她是一个奔放且觊觎盛遇身体的老流氓,但她目前隐藏得还尚好。
现在这样就跟把「我想睡你」四个字贴在脸上有啥区别。
这,还给不给人留点脸了……
「你?」盛遇反问。
「我,我就是给你买了点补气血的药,补肾啥的,是店家推荐的。」
许听芜说着,觉得越来越奇怪了,好像越描越黑,和补肾脱不开关系了似的。
「不不不,我没给你买!」她继续解释,「我绝对没有觉得你肾不好的意思!」
她看到盛遇的眉拧得越来越紧,神色也充满复杂。
最后,她放弃抵抗了,直接把脸往被子上一怼,像条废掉的咸鱼,生无可恋地嘟囔:「我在说什么……」
就在她放弃挣扎,认了以后盛遇肯定以为她是个老色鬼的事实后,头顶传来一声笑。
很轻,从胸膛之下发出,饱含宠溺。
盛遇望着女生毛茸茸的脑袋,柔软缱绻地说:「嗯,知道。」
「……」救命,他这句话又是什么个意思!
第69章 【069】宝贝·他轻轻地说
盛遇休息片刻,病房里就来了人,传达了让盛遇回去的意思,还说他的妈妈已经出院了。
在他断断续续发烧的这两天,这人偶尔会来看看,应该是在盛遇家里照顾他们的。
盛遇本来温和的视线变冷,没看他,漠然地「嗯」了一声。
许听芜也没看他,默默削苹果,甚至在他瞧过来时,光明正大翻了个白眼。
她对他们家的人好感全无,每个人都任由这一切发生,心同等骯脏。
盛遇没有自由,他需要回去。
两人在医院门口分别,许听芜看到路边停下的一辆豪车,有些后怕地问:「你回去,还安全吗?」
盛遇看向她,柔地扬起嘴角:「嗯。」
今晚在病房里,盛遇简单说了一下那个人的情况,说他并不是经常回家,一般不住云槐镇,他在外面有很多女人。
但盛遇必须得回去,家里缺了谁,被那人知道了,都会大发雷霆。
所以不管她多少次说,让他别回,离开那里,盛遇只是温柔地揉着她的脑袋,摇头。
「那你要回我消息。」她反覆叮嘱。
盛遇点头:「好。」
他宽大的手掌揉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扬了扬下巴,示意让她先走。
「你先走吧,我看你走。」许听芜想目送他离开。
盛遇摇头,很坚决:「我看你走。」
分别时,看人背影的那一方,总是更失落的。
许听芜几乎是几步一回头,和他挥手说着再见。
她看见,冬夜中,少年沉默地屹立在路边,夜色笼罩下,他的身形孤单寂寥。
不管她走了多久,她回过头,她都能看到他还站在原地。
后来,他才逐渐化为一抹虚影,消失在光的盲点里。
许听芜自由的日子也要到头了,刚回到舅舅家,她就接到了许老爷那边打来的电话,催她过去。
她不得已,选了个除夕夜前一天到马尔地夫的航班,向那边交了差。
盛遇回到那边之后也给她发了消息。
许听芜马上问:「那个人在不在?你还好吗?」
发完之后,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等待消息,终于得到了盛遇的一句:「不在,好。」
她才彻底放松下来,从担忧中脱离而出,捧着手机翻来覆去回味盛遇抱住她的那一刻。
她把掌心放到胸膛上,感受到手掌之下一次一次的跳动,觉得什么东西,在今天晚上就悄然发生了变化。
比如,盛遇终于朝她敞开了心扉。
初尝情滋味的少年,得到了任何一块糖,都会反反覆覆品尝。
「盛遇哥哥……」她翻了个身,心跳加快地敲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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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得很快:「嗯?」
许听芜光是看到这个字都觉得心动不已,她能够在脑海里清晰浮现出少年此刻的神情,还有咬字发音时独特的温柔。
「明天还见吗?」她问。
盛遇的消息马上顶了出来:「见。」
她以为这就是他最大限度的回应了,没想到,他后面跟了一句:「我来找你。」
许听芜内心窃喜,不自觉扬起笑。
她又和他一来一回地聊了会儿天,有意无意地喊着「盛遇哥哥」,他都回应了。
许听芜最后发了个猫猫表情包,后面跟了一句。
「你也喊喊我呗,我喜欢听你喊我。」
说来不知道是心酸还是好笑,盛遇一共没叫她名字几次。
她也不懂为什么光是听到有人喊她名字,她都能被撩得心尖发麻。
发完之后,她就期待地等待他的回应,她觉得盛遇应该会满足她这个小小的要求吧?
不出意外,盛遇发来了一条两秒的语音。
她满意地点开,笑容慢慢扬起,期许着听到「听芜」两个字。
语音慢慢播放,少年的声线低沉温柔,在寂静缱绻的夜里响起。
——「宝贝。」
第70章 【070】摸吧·他为她低下了头
许听芜差点捧着手机跳起,她捂着嘴,没有抑制住激动的嗓音从指缝边溢出来。
这这这,这这这!!!!这特么的!什么意思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只能无声地「啊啊啊啊」地尖叫,裹着被子在床上打滚,滚了两圈,把手机从被窝里不知道哪个角落给找出来,重新拿起打开。
她把盛遇这句话反反覆覆地听,想像他凑在她耳朵面前喊。
多了听几遍,她波涛汹涌的内心一直不能淡定,觉得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没办法,盛遇太迷人,也,太好了……
而在电话那一头,少年举着手机,说完这两个字之后,抿了抿嘴唇,眼眸低垂下来。
万籁俱寂的夜里,似乎能听到他胸膛之下,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联动全身的血脉一同沸反盈天。
随后,他把手机扔到一边,靠在床头,微微仰头望天,修长的颈脖上,喉结滚了滚。
月光如注,将少年清隽冷峻的五官勾勒描绘,只看到他那凌厉的唇线,有些羞涩地扬了扬。
他手指不自觉搓了一下被子的布料,眼神似乎在手机屏幕上瞄了一眼,又迅速弹开,耷拉起眼皮看向别处,笑意扩大了些许。
许听芜在电话那头,好久都没有回覆,她在想该说什么。
她翻来覆去措辞,压抑着澎湃的心湖,佯装淡定,可根本淡定不下来,她打字的手指都是颤抖的。
还没发出去,盛遇的消息再次弹出来,恢復了往日的强势。
「很晚了,快睡。」
许听芜瘪了瘪嘴,开始食髓知味,遗憾盛遇怎么就开窍了那么一下下,不能再多腻歪会儿吗。
不过确实也够晚了,她也有自知之明,要是他再多说一点暧昧的话,自己今晚怕是能心跳快得猝死。
她与他互道了晚安,翻了个身,把手机贴在胸口上,扬起嘴角看天花板。
静默无声的夜里,少女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着,青涩,稚嫩又热烈。
她脑海里如倒带一般回忆这几个月来两人发生的种种,后来是笑意睡去的,一夜好眠。
翌日醒来后,许听芜回忆起昨晚都有些不可置信,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梦。
她翻到和盛遇的聊天记录确认,好的,这不是梦,盛遇昨晚确实喊她宝贝了来着。
他还说了晚安,还说了……
等等,许听芜揉吧揉吧眼眸,定睛一看,最新一条消息,盛遇十分钟前发的。
「我在楼下。」
「日……」日照香炉生紫烟啊兄弟!
许听芜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拉开窗帘,冲到露台,从三楼望去,宏济诊所的台阶下,正屹立少年一抹修长的身影。
「盛遇!」她挥着手朝他喊,但又怕声音太大,引得家里发现, 分贝最后压低了一点。
盛遇仰头看了一眼,然后拿出手机,很快,许听芜就收到了他的消息:「不着急。」
他注意到少女衣衫单薄地站在露台上,髮丝飞扬,拧起眉。
「冷,回去。」
许听芜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鼻子确实被吹得有点凉,现在还有点发酸,好喜欢他。
他为什么能这样好啊……
她快速洗漱好,穿上衣服出门去,这时候家里人都还没起床,整栋房屋还陷在酣睡中。
冲下台阶时,她表现得过于着急,匆匆又踉跄地往下跑,喊着盛遇的名字。
这次盛遇没有吝啬,在她跨越最后一步时,主动上前来,单手把她揽了一下,虚环住。
熟悉又温柔的咬字声在头顶响起:「跑什么?」
许听芜扬起头看他:「怕你等太久,你怎么那么早就来了啊?」
盛遇看她时,眼神是柔和的,他嘴角弯了弯:「见你。」
他说这句话时,雾罩清晨,周遭都是灿烂的露气,裹挟着属于小镇独有的熨贴清香。
少年直白的话语就这样落进她的耳朵。
许听芜觉得自己大清早就像被战斗机轰炸过,整个人都外酥里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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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舌头不太利索地开口:「见,见也不用来那么早啊,万一我很晚才行,你等很久……」
盛遇抬起手,大拇指揉过她的眉心,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笑着摇头。
他依旧安静沉稳,把爱意表达得直白却又隐晦。
许听芜快哭了,她可能就是所谓的给点阳光就灿烂,她觉得自己现在灿烂得能够去当彩虹了。
她把盛遇上下打量,检查他的伤势,看到他左手还吊着绷带,心里又是一抽抽,当头被泼了凉水。
今天的盛遇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身黑,左手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又帅又可怜。
她还没想好今天去哪里,盛遇又来那么早,她没来得及规划,再加上他的伤,在外面乱走的话不利于恢復。
许听芜不太确认他会不会愿意,试探地问:「不然你来我家里?」
怕他担心有人打扰,补充了一句:「可以在我房间,他们不会进来的。」
她以为盛遇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然点头:「好啊。」
正好这会儿家里人还没起床,她偷偷把他带上去很方便,成功回到房间内后,她反锁上了门。
「唿……」她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这是盛遇第一次来她房间,她其实还有些不好意思。
窄窄的房间里顿时站了位快一米九的大高个,本来还宽敞的空间一下子就压抑起来。
她赶紧把书桌边上的椅子整理出来,让给他:「坐。」
盛遇坐下,目光在少女房间里简单环视了一下,就没再仔细看了,很绅士地把视线放在她的书桌上。
许听芜抿了一下唇,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又咽了下去。
没办法,第一次带喜欢的男孩子来自己房间,任谁都有点不好意思。
她本以为自己会表现得大方得体,没想到平日里灵活的大脑一下倒退降级,她硬生生没说出半个字。
于是乎,小小的空间,横亘起一个长达数十秒的沉默,尴尬的气氛漫出来。
房间里开着暖气,和外面凉风交杂的环境像是两个世界,许听芜眼前一亮,知道该说什么了。
「脱衣服吗?」
「……」盛遇抬头,眼里有些疑惑。
许听芜赶紧解释:「开了暖气,可能会热。」
她也觉得自己没有语境就开篇有点像在耍流氓,有些不好意思。
盛遇微弯着唇点头,单手拉开了外套拉链。
许听芜轻轻帮他脱下外套,看到他被绷带缠得有点泛红的脖子,打算去找个东西帮他把手支撑起来,给脖子减缓一点压力。
她在屋子里搜索了一下,从床上拿起一只狗狗公仔。
「你要不要垫一下手臂。」她把公仔拖起来,在他面前扬了一下。
盛遇看到这只表情有些凶的狗狗玩偶,动作顿了一下,无言扬起眉,眼里擒着几分笑意。
「这个表情,是不是很像你?」许听芜指着小狗凌厉的眼神,有些得意。
她没好意思说,其实这是她挑了好久才找到的,整个玩偶店最凶的狗,晚上有时候会抱着睡。
这些不过是一些缠绵的少女心罢了,怎么现在回想起初衷来还有点变态呢。
盛遇很配合她,认真在小狗脸上看了一下,笑着摇了一下头。
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许听芜内心想,明明就很像,又凶又可爱的。
她瞧了瞧盛遇乌黑柔软的头髮,心里忽然萌生歹心,他的头应该很好摸吧?
不过她不敢付诸实践,只能把手放在玩偶小狗脑袋上揉了揉,随后往盛遇手臂下面塞,动作很轻。
盛遇打量着少女一丝不苟的神色,眼底一软,他再次瞧着手臂下多出的那只小狗玩偶,端详了好几秒。
想到她刚才是从床上把它抱出来的,他似是故意地问:「抱着睡?」
许听芜内心闪过一张表情包,土拨鼠尖叫,能不能给她留点脸面了?
「没。」她想也没想就否认,支支吾吾解释,「就随便放着,也没别的地方放。」
按照盛遇的性格,她解释了,这个话题就结束了,但今天他偏偏就着这个问题问了下去。
「为什么买?」他扬眉,问道。
许听芜心想,为什么要买,你内心没点数吗。
她揉了一下手指,心口不一地解释:「就……当时看它挺好摸的,就买了。」
话音未落,自己的手忽然被盛遇攥住。
她惊讶地看过去,发现她的手被他慢慢抬起,正探向他的头顶,盛遇也主动低下了头。
掌心覆盖而上,完全陷入他柔软浓密的发里,她本能地抖了一下,结果被他更加用力按住。
让她在头上停留了好几秒,他才松开手,眉眼似乎很惬意,扬唇缓缓问:「谁好摸?」
第71章 【071】偷偷·藏了一只大狗狗
漆黑柔软的髮丝,光滑清爽,夹杂着一股清淡好闻的草木香。
许听芜傻了半晌,才把手缩了回来,指尖轻轻搓了一下,不敢相信刚才摸到了什么。
今天太惊喜了,盛遇仿佛默许了她认为他像狗狗,对她无条件配合纵容。
见她还愣在那里,他扬眉,稍微偏头:「嗯?」
「你!当然是你的!」许听芜脸涨红,说出这句话时,嗓子都是沙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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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笑意更甚了,眼神微漾,唇间上扬的弧度扩大,露出了一点莹润的牙齿。
他很少有这么明显的表情。
许听芜被苏得没边,把脸往被子里一埋,藏住自己发红的脸颊,闷闷传出一句话:「不能这么撩……」
这时,门外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舅妈问:「姑娘,你起了?」
许听芜一个翻身坐起来,惊慌失措地望着门口,马上扯着嗓子:「起了。」
说完,她瞧了眼盛遇,这人竟然一动也不动,淡定地保持刚才的姿势,连表情都没得变的。
「那你记得吃早饭,我出去买菜了!」舅妈说完,朝楼下走去。
许听芜如临大敌的姿态,听到舅妈的脚步声消失之后才解除。
她踱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她没听见吧?」
还找盛遇求认同:「刚才你都没出声,那应该没听见?」
盛遇望着她,眼尾往下压了压:「没听见。」
「没听见就好,没听见就好。」许听芜安抚自己,又一本正经看向他,确认,「真的没听见?」
她事后回忆起刚才,觉得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不过这怨不得她,谁让舅妈经常把「东南街的小混混」挂在嘴边斥骂,她当时可是把不会去东南街当成金科玉律一样在老人家面前保证过的。
盛遇被她的样子逗笑,浅浅笑着:「不会听见。」
许听芜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悄悄凑到他身边,小声说:「你等会儿我,我下去拿吃的。」
盛遇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嗯。」
许听芜蹑手蹑脚打开门,探出头往外看了两眼,回头:「记得锁门。」
盛遇这会儿还坐在她的书桌前,长腿随意弯曲着敞开,身子往后靠,坐姿很霸气,但左手下面抱着一只毛绒玩偶,反差感十足。
听她这样说,他无言站起身,来到小姑娘身后,没忍住又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去吧。」
许听芜下楼之后,径直往厨房里面窜,热了牛奶和馒头,又切了一大盘水果,是她平时三倍的量。
她准备好这一切,转身,被旁边忽然出现的小子吓得不行。
「林苏叶!你怎么没声儿的?」
林苏叶也在往盘子里装食物,小脸有些紧张:「老姐早。」
许听芜一看他这个表情就有鬼,端着盘子朝他走了几步:「你干嘛呢?」
「瞒不过你。」林苏叶放弃伪装,又装了一片菜叶,随后悄咪咪说,「我捡了一只兔子,在我房间,你别告诉他们。」
「你活腻了!往房间里藏东西,不怕舅妈知道了弄你?」
许听芜教育起别人来倒是有模有样,丝毫没顾及自己房间里还藏着某位仁兄。
「所以我才只告诉你呀,老姐帮我保密。」林苏叶说完,看了眼许听芜手里,「老姐你干嘛呢?拿这么多!」
「我?」许听芜挺直腰板,刚正不阿地说,「我这是长身体,多吗,这不多。」
小屁孩子向来把她的话当成教科书,深信不疑,点头,笑起来露出门牙:「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也偷偷养宠物了。」
许听芜不置可否,心里哼哼唧唧,可不是吗,我养了一只大狗狗在房间里。
两人做贼心虚的人拿着与平时食量不符的食物,在三楼分道扬镳。
许听芜来到房间,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盛遇迅速回过头看了一眼,很敏锐。
「是我。」她压低声说,然后灵活地钻进了房间里,重新锁上门。
她端着果盘来到书桌前,看到盛遇正在打量自己的卷子。
她把叉子一端插上苹果,递给盛遇:「刚刚切的,你尝尝,应该挺甜,我还没吃过。」
盛遇接过叉子,扬起眉,把苹果递到她嘴边。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许听芜解释,「只拿了一个叉子,你吃吧。」
盛遇动作依旧没收回去,望着她的唇,把苹果送近了。
许听芜半推半就地,被他餵着吃了第一口,一小牙果肉还剩了一半,上面留了几个小小的牙印。
她不好意思地红着脸,把手抬起准备接过叉子:「我自己来吧。」
盛遇动作收回,把剩下那口苹果塞进自己嘴里,紧绷的脸颊上鼓起一小点,他咀嚼了几次,吞咽时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没什么表情,但整个动作迷人得不行。
许听芜被撩得瞠目结舌,怎么办,主动的盛遇太蛊惑人心了。
她告诉自己得保持理智,于是压抑住满怀的少女心思,指了一下桌面,佯装淡定:「你在看我卷子?」
盛遇点头,把她的卷子放到两人中间,不掩饰地说:「字好看。」
许听芜内心窃喜,被很多人夸过字漂亮,不过被盛遇夸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她没有谦虚,甚至得瑟地扬了下唇。
「我以前拿过书法比赛的奖,不过我没天赋,学得慢。小时候我爹为了纠正我的手型,筷子都打断……」
说着,看见盛遇敏感地皱起眉,她感到不好,立即改口:「就……天天监督我。」
她不该在他面前说什么爹啊,打啊之类的,盛遇的神情一下子就紧绷了。
「嗯。」盛遇看了一眼她垂在一边的手,捧起来,指腹轻轻地揉了揉,像是在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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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不禁觉得悲哀,她的父亲对她批评教育是属于父爱,他的父亲……她又回忆起少年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她抬起另一只手,在少年头上揉了一揉。
少年低垂眼帘没说话,眼尾微勾成很温柔的弧度,压着一颗红褐色的小泪痣,平添几分脆弱。
后来她主动活跃气氛,教盛遇写了几个字。
盛遇这人颜值很高气质也冷,长得一副学霸脸,可惜写的字那叫一个潦草。
他拧着眉,搓了搓笔尖,在照着许听芜的字迹落笔时,流露出了鲜少有的为难表情。
写下几个字之后,他端详了好一会儿,眉皱得更厉害,仿佛是在凶自己。
许听芜在旁边笑得双肩轻颤,觉得他太可爱了。
她主动开始聊起过去:「之前我教我同桌写,他也是觉得好为难,写了一行都没有就把笔扔了。」
盛遇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女孩弯弯的眉眼,皱眉,硬生生找到了关键点:「男的?」
第72章 【072】越洋·怎么办,想抱你
许听芜被他问住,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完了,她此刻像个被小媳妇质问的渣男,面临了生死抉择,稍有不慎就会被小媳妇控诉一顿。
盛遇还是看着她,一言不发,头顶仿佛冒出一片怨气。
她莫名被逗笑,点头,故意有些轻快地说:「男的。」确实是男的,不过关系一般,没别的。
本来就幽怨的盛漂亮不开心了,嘴唇紧抿,笔尖在他手指里捻了捻。
许听芜假装没有发现他的情绪,偷摸观察他。
只见他低垂下眼帘,看了眼草稿纸上的字,有些不高兴地哗啦,神色冷冷的。
按照以前,许听芜早就开始哄他了,今天觉得盛遇怎么那么可爱呢,忍不住多逗弄一会儿,于是就这么眨眨眼,笑嘻嘻地不吭声儿。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看向眨眼的她:「关系好?」
「还可以吧,他是我们班班长,那我不得打好关系?」她若有所思地扬起眉。
这下,冷静的少年彻底炸毛,似乎有些委屈,又有些霸道,总之要生气却生不出气,只能皱眉反问:「比我好?」
许听芜心里软得没了办法,在炸毛遇彻底发火前,忍不住过去揉他的脑袋。
她旋即解释:「没有,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比你好啊,我之前真的和班上的男生关系一般,不是告诉过你吗?」
盛遇有些焦虑的眸色渐消,但眼神依旧不太平静。
许听芜现在开始后悔自己嘴贱,干嘛和没什么安全感的盛遇开玩笑,哄不好了吧。
她一着急,脱口而出:「真的,我长那么大,只喜欢过……」
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噤声,剪水明眸注视着他,化为恰到好处的沉吟。
无声胜有声。
她看到盛遇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喉结还滚了滚,她明白这人应该知道她要说什么,开始不好意思了。
许听芜继续没皮没脸地说:「反正,就那位脾气有点差,长得很帅,打架贼凶,眼角还有颗小红痣的仁兄。」
盛遇这会儿没说话了,别开视线,低垂的睫毛颤了颤,耳朵泛起红晕。
然后默默叉了一块苹果送进嘴里,半晌,有些听不出情绪地:「哦。」
说完以后,脖子红了一片。
这几天盛遇都是一早来她家里,中午吃饭前离开,他还要去东南街那边,许听芜也没占用完他的时间。
他们一起窝在小房间里,有时候看看电影,有时候找漫画书来翻,更多的是两人什么也不做,就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大部分都是许听芜在说,盛遇默默听,然后给出回应。
小小的房间里充斥着热闹但不聒噪的声音。
窗外凉风习习,偶尔会落下几片雪花,映衬着屋内窗明几净,把冬天肆意雕琢成热烈的模样。
这几天太美好了,美好得让人不敢相信。
盛遇能够每天早上平安出现在她面前,没有受伤,她都认为是一件万幸的事。
后来她回想这段时间,未免觉得有些辛酸。
年少的梦想应该越恣意张扬越好,可她那时却只希望能和他顺利长大。
许听芜越和他呆着,越希望时间过慢一点,可去国外过年的那一天总会到来。
她在离开前那一晚,和盛遇在东南街外面闲逛。
「我过完年就回来,很快的。」她的离别情绪很深,满眼都是不高兴。
盛遇揉着她的眉心,微扬着唇:「嗯,等你。」
「你在这边,要好好的……」许听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说,注意安全,或者保重身体,可好像任何祝福都太天真,面对现实有种不堪一击的脆弱。
她最后只能说出「要好好的」。
如果可以,她真想带盛遇走,走得远远的。
「不然,你就跟我私奔吧。」凉风吹在小姑娘眼角,吹得有些泛红,路灯下,她的目光满是坚定。
盛遇似乎被她生勐的发言逗笑,指尖勾勒在她眼尾,没说话。
「我说真的。」她声音又拔高了一点,这才让盛遇知道她没在开玩笑。
盛遇微弯的眼尾收敛,眼里有几分清亮,摇着头:「不能走。」
他看见少女的明眸又一瞬暗淡,他忍不住探下身子,额头和她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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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用着沙哑缓慢的声音说:「不能走,你要,好好的。」
「我们一起好好的……」许听芜闭上了眼,心尖开始剧烈颤抖,鼻子终究还是一酸。
许听芜辗转去马尔地夫的飞机上,一共花了将近八个小时,落地被李叔塞进了车里。
将近半年没见,李叔从后视镜里瞧她:「怎么跟个小蔫儿鸡似的没精打采的?见到你李叔都不打招唿了?」
「李叔好……」许听芜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有气无力地喊。
「当时去云槐镇不是还有情绪吗,我看你喜欢那里得很嘛,不肯走了都。」
许听芜一直注视窗外,听到这里,才严肃地看过去:「我去那里很乐意,没情绪,不过我确实喜欢那里得很。」
李叔知道自家大小姐最喜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只当她还在闹脾气。
「之后见了许老爷,可不能这么沖。」
许听芜假情假意呵呵两声:「我到时候肯定得真心实意感谢他,没他我还去不成那里呢。」
这是真话,她后来不是一次感谢自己的亲爷,没他那次脑袋抽抽,她可见不到盛遇。
她看了一下手机,上面还显示的北京时间,已经凌晨四点,盛遇早都睡了。
中国比马代快了三个小时,她所在之处此刻也是一片漆黑。
回到酒店,她收拾好后靠在床边,听到远处海岸线传来的浪涛声,给盛遇发了消息:「我到啦。」
后面跟了只小月亮,表示晚安。
她放下手机准备睡觉,扯过被子,静默的夜里手机的震动格外明晰。
许听芜疑惑地点开屏幕来看,盛遇竟然回了:「好,快睡。」
她不可思议,噼里啪啦打字:「你没睡?」,没等他回復,她又发了一条:「在等我?」
盛遇那边回得很快:「嗯,现在快睡。」
这可是一整天啊,他就这么巴巴地等吗?
平时盛遇自律得不行,偶尔他们晚上聊久一点这人就跟会要命一样,今天竟然等到凌晨四点。
许听芜又感动又心疼,马上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开口声音就软软的:「盛遇……」
盛遇应该是躺在床上,听筒里传来了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少年的唿吸声,响在她耳边。
他那头好久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默着。
「你怎么不说话啊?」许听芜声音有点委屈,跟撒娇似的,都没管自己现在有多嗲。
那头忽然传来一声宠溺的轻笑,沉沉的,掺着几分无奈,让人不自觉脸红心跳。
「怎么办。」他声音低低的,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缱绻旖旎,「我好想你。」
许听芜是第一次听他用这个语气说话。
盛遇是从来不会用「怎么办」这类词语的,他平时情绪内敛得宛如木头人。
她被撩得全身发软,捂在被子里,不知足胆子很大地问:「有多想?」
盛遇很直白:「想抱你那种想。」
毫不吝啬,足够强势。
第73章 【073】羞羞·你睡觉不穿衣服的?
许听芜捂着小心脏,在床上缩成一团,心里是澎湃不已,但语气足够淡然。
「那,那等我回来?」她手指扣在手机上,轻轻搓了搓,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盛遇沉默片刻,说了两个字:「等你。」
不知道是不是一整天没聊上天,盛遇难得还没赶她去睡觉,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捨不得挂电话。
许听芜心疼他熬了那么久,想让他去睡,还没开口,发觉盛遇那边的声音有些异样。
不同于布料摩擦时产生的轻响,安稳均匀的唿吸声从听筒里慢慢传来。
睡着了?
许听芜不自觉眨了下眼,唿吸都放轻了。
她怜惜的同时又心软得不行,知道盛遇睡眠浅,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举着手机做了个「晚安」的口型,就把电话挂断了。
第二天就是除夕夜,许听芜再怎么不想和许大老爷打照面也是得硬着头皮去的。
她下楼到客厅,许老爷正在泡茶,旁边边坐着一位年轻的女性,身着旗袍,身段优雅。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他的小老婆,许听芜都想感嘆好一副……父慈女孝的和谐场景啊。
这个时候,她想给她一把年纪还红旗高挂的爷爷点一首——《因为爱情》,赞嘆一下人世间可歌可泣的清澈感情。
绝对不是钞能力,ok?
许听芜扯起笑,喊了声:「爷爷。」
许峦抬了一下眼,手里的动作没停,轻嗅茶香,放下杯子。
他看起来精神硬朗,头上没什么白髮,往那一坐气势自成威严,让许听芜有些发憷。
「反了。」
许听芜认错认得很快,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自我谴责一番。
「我知错了爷爷,不该在那边待那么久,没听您安排,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认真学习考大学,以后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她说得那叫一个披肝沥胆,其实内心毫无波澜,不仅如此,连脸上也看不出感情。
许峦知道她的性子,没什么好脸色地回了一句:「看在你爸的面上,让你来过年,你不要不识好歹。」
「嗯嗯嗯,您说得对,」许听芜低垂眼帘,「我这种八字逮谁克谁的丧门星就应该在角落里慢慢腐朽,能荣幸见您一面我需要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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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许峦呵斥,手举着金丝楠木权杖在地上狠狠地敲了一下,「你在跟谁说话!」
「我在跟我亲爱的爷爷说话啊。」许听芜笑了一下,笑得乖巧,软软地喊了一声,「爷爷好。」
装满热茶的杯子迎面而来,许听芜灵活地侧过身子。
茶杯和她擦肩而过,砸在身后的根雕上,摔了个粉碎,碎片四溅。
整个客厅的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只有三伯父给她递台阶:「听芜,别惹爷爷生气了,你不是喜欢看海吗,去海边玩玩。」
三伯开口了,许峦的小老婆指尖在老爷子手臂上轻蹭,也顺着说:「听芜年纪小,不懂事,你就别和她计较了。」
「还小?你觉得她还小吗!」许峦被这句话激怒。
许听芜不知道这位按照辈分该喊奶奶,但按照年龄喊阿姨都大的美女安的什么心思。
她最后扯起一抹笑,对许峦说:「没什么事儿我就退下了,不打扰你们过年。」
许听芜在家里日常吃枪药,家里人习以为常,该做的批判早就做过了,都觉得她属石头,油盐不进。
她这次大闹除夕,顶多让许老爷子事后想起来呛几句,其余照旧。
她去海滩边走了走,层叠的浪花温柔袭来,抚过她的脚踝,又退了下去。
柔淡晴空像一片画布,海风就是泼墨水彩,把海浪和鸥鸟寥寥勾勒,晕开一幅湛蓝无垠的海岸图。
许听芜拍了张海的照片发给盛遇:「我在踩水玩。」
今天就是除夕了,也不知道盛遇怎么庆祝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没回,许听芜感到奇怪,按照时差,北京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现在她对盛遇回復时间敏感很是敏感,生怕他遇到了状况。
等不下去了,她索性给他弹了个视频,铃声响了好一会儿,终于被接听。
许听芜举着手机郑重其事看屏幕:「盛……」
话音未落,她被眼前的状况惊得说不出话,瞳孔倏然颤抖,顿时脸红心跳。
盛遇应该还在睡觉,把视频当成了语音接起来,拿了一下手机,镜头正好对着他……
半截裸露在外的胸膛。
那头的少年还未发觉,半闭着双眼,把手机送到耳边,声音喑哑,夹杂着几分睡意:「嗯?」
摄像头里画面一闪而过,捕捉到他袒露的上身,屋里光线有些暗淡,那抹白皙肌肤明晃晃地映入眼帘。
「啊啊啊啊!」
许听芜高声尖叫,疯狂点击「挂断」按钮,但刚才玩了水,手指未干,她点了好几次屏幕就像定在那里一样。
这这这,他睡觉怎么不穿衣服的啊啊啊啊!他不是很冷淡吗,睡觉这么生勐的吗!
少女的大脑里像住了无数个尖叫鸡,一起此起彼伏地鸣叫。
第74章 【074】视频·一言不合就撩人的小狗
电话那头,许听芜的高亢的尖叫声以超高分贝传出来,盛遇多了几分清醒,皱眉看去。
他单手把手机拿远,发现自己的画面,愣了一下神。
小姑娘已经没看屏幕了,眼眸耷拉起来,没有定处地四处乱瞄。
盛遇这才后知后觉,把手机倒扣在床单上,迅速套了一件短袖,重新拿起手机,对准屏幕:「好了。」
好你个头啊!你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啊啊啊!
「你,你在睡觉?」她支吾其词,现在都不敢看他,偶尔瞄一眼,又弹开。
盛遇躺在床上,已经穿好衣服了,但她还是能精准回忆起刚才那个香艷的场面,脑子近乎没装别的东西。
「嗯。」那头的少年眉眼温和,手指轻轻触控萤幕幕上女孩的脸颊。
许听芜此刻不是一星半点的抱歉,昨晚盛遇本来就熬了大夜等她,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她还去打扰。
「对不起,我就是看你那么久没回消息……」她涨红着脸,恨不得马上逃离,「你继续睡!」
本来还躺着的盛遇坐起身子,半靠在床边,对她弯了弯眼睛:「不困了。」
许听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之前在学校,盛遇睡着被人惊醒,一脸戒备地红着眼睛坐起来,那样子不知道让人多心疼。
他此刻的眼尾也有些许红晕,噙着惺忪浅淡的倦意,目光还不太清明,姿态是少见的懒散。
有种小狗狗被吵醒了睡眠,又委屈又可爱的感觉。
「也没什么,你继续睡吧。」许听芜不忍心。
盛遇摇了一下头,头髮因为睡眠被压折几缕不和谐的小弯翘,此刻叛逆地摇晃。
他还是哑声说:「不困。」
你瞧你眼皮都快耷拉了还说不困呢?许听芜内心腹诽。
离谱的是,她刚暗自吐槽到这里,盛遇忽然就眨了一下眼睛,睁大双眼。
仿佛在说:我很清醒。
「……」她心里顿时柔化成一摊水,被可爱强有力地暴击了。
要不然说爱情使人伟大又自私呢。
她现在自私得一点也不想让盛遇接着睡了,她只想缠着他说话。
「那,那说一会儿?」她恬不知耻地想要更多。
盛遇把手机举高了一点,点头看她,眼里是柔软的笑意。
许听芜把手机摄像头反转,对着大海:「我现在在海边,给你看。」
她记得盛遇说过他没见过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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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头,把少女投过来的画面认真仔细地打量。
他此刻额前的头髮有些凌乱,眉眼是遮不住的好看。
他平日里冷峻,一旦稍微把眼眸低垂下来,配合他流畅的眼尾线条和那颗小泪痣,顷刻间勾人得不行。
许听芜隔着屏幕看他这幅神情,趁他看不见,毫无道德地疯狂截图。
这等姿色,截到就是赚到。
盛遇看了半晌,才点头:「好看。」
许听芜又来了兴致,她举着手机,带他去沙滩上踩水玩。
她找到一个小贝壳,举在半空中朝向蓝天,用手机对准:「小贝壳。」
盛遇点头,「嗯」了一声,说:「很小。」
小女孩马上又举起半个手掌大的贝壳:「这是大贝壳。」
盛遇淡淡地笑着看,然后似是配合地拧起眉,掺着几分宠溺的意味:「不大。」
许听芜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捡东西给盛遇看,就像一个挖到了宝藏,急于和人分享的小孩子。
他听着手机里少女清甜娇嗔的嗓音,混杂在柔柔淡淡的浪涛声中,感觉时间仿佛不再是一条单调的直线,被拨弄成柔软生动的样子。
许听芜沿着海岸线一直往下走,回过头去,发现自己落了一串脚印在身后。
她想到什么,对盛遇说:「我还有个东西给你看!」说着,把手机放进裤兜里。
盛遇看见屏幕顺时变得漆黑,挑了挑眉:「什么?」
「等会儿就知道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激动。
盛遇也没说话了,就这样看着手机,好整以暇等待,屏幕上偶尔洒下一点光线,明明灭灭,有些单调无聊,但他也没移开视线。
许听芜准备好之后,神秘地捂住镜头,后来对准了天空松开手,故意问:「看到什么了?」
画面里,一望无垠的蓝天。
盛遇扬了扬唇:「天。」
许听芜又往下移了一点:「现在看到什么?」
盛遇依旧耐心地配合她:「海。」
「然后呢?」
「沙滩。」
许听芜忽然尖叫了一声,手机摔在地上,画面天旋地转。
盛遇皱眉,蹭地一下坐起来,神情倏然凛冽:「怎么了?」
「盛遇……」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可怜兮兮地,「我被绊倒了。」
「摔哪了?」盛遇直直盯着屏幕中央,严肃地问。
「给你看吧,你做好准备,要看仔细——」
许听芜声音委屈巴巴的,把手机抬起来,画面聚焦到沙滩上。
盛遇凝神看去,屏幕忽然亮了,正中央出现了一个用沙堆起来的爱心,上面写着「盛遇」。
他动作顿住,本来紧绷的大脑有片刻失神,几秒后,才淡淡地笑起来。
许听芜捉弄成功,没心没肺地大笑,大咧咧坐在沙滩上,手继续往爱心上面稳固沙子。
「好看吗。」她问。
盛遇点头:「好看。」
她今天胆子很大,直白地问:「我是不是很撩?」
盛遇笑了一下,无言地点头,微扬着唇角。
「我现在可会了。」许听芜嘚瑟起来就爱说大话,脸皮厚得没边没际的。
盛遇眨了眨眼:「是吗?」
「对呀,你不觉得?」她暧昧着嗓音,凑到话筒面前说。
盛遇唇角扬了扬,表情并不是很大,有种禁慾的冷感,正是如此才迷人得不行。
「听芜。」他也没回答,而是突然开口,「让我看你。」
许听芜愣了一下,现在的镜头还对准沙滩,一朵浪花正好轻轻拍打过来。
「你不看海吗?海不好看?」
盛遇低沉着嗓,说:「我想看你。」
许听芜心尖忽然蹿过一阵热流,被猝不及防地酥到了。
她咬着唇,把镜头翻转过来,对准自己的脸庞,手都忍不住轻颤。
盛遇「嗯」了一声,夹杂着笑意说:「你更好看。」
「……」许听芜耳朵一下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烧了起来。
他他他他他,怎么突然就开始撩人了啊!
第75章 【075】现实·自救和被救,是两码事
马尔地夫的时间过得更为漫长。
电视里新春晚会敲响零点的祝福,此处漆黑天幕,星河正缓缓下沉。
许听芜给盛遇发了:「新年好。」还顺手拍了一张星空照片发去。
盛遇过了片刻,回道:「新年快乐。」
年夜饭宴会上,许家人围在一起谈天说地,许听芜偶尔会被提问,所以她不能一直举着手机。
她埋头在屏幕上打字:「希望你新的一年,一切顺利。」
还没发出去,三伯便说:「听芜,听说你期末考市状元了啊,给弟弟妹妹们分享一下学习经验呗。」
她仓促之下关掉手机,熟稔地扯起一抹笑:「运气好。」
三伯有意在许老爷子面前夸她,但老人家不为所动,甚至在众人为她祝贺时,当即泼了盆凉水。
「小城市的状元,算得了什么?我看只知道玩物丧志。」
三伯的笑意僵在脸上,不得已尴尬地换了个话题。
许听芜早就习惯这位老爷的脾气,并未在意,低下头继续编辑那条没发完的消息。
盛遇在前不久竟然传了张照片过来,漫天的烟花在黑夜里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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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问:「你去放烟花了?」
「窗外的。」
简简单单三个字,甚至连情绪都读不出,许听芜却不由得为他感到心疼。
连她这样不被老爷子待见的「丧门星」,尚且有几个伯父怜惜她,过年有长辈问候关心,也算是感受了「团圆」的气氛。
盛遇只能呆在那个冷冷清清的地方,守着他的母亲,提防他那个随时有可能发疯的亲爹。
她把刚才剩下没写完的消息一口气补充完整了,点击发送。
「能在过去的一年认识你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遗憾,遗憾在于没有早一点认识你,希望未来的你健康平安。」
她在等待盛遇的回信,可惜手机屏幕很长时间都没闪烁。
临近睡觉时,她才收到了他的消息,十分简短:「谢谢你。」
如果是以前那个没见过他身上伤疤的许听芜,看到这句话,可能会因为收到盛遇第一句「谢谢」而激动不已。
必然会少女心缠绵地娇羞回道:「不客气呀。」
可现在,她根本高兴不起来,只担心他是不是出了意外。
一旦他开始长时间不回信息,许听芜就禁不住胡思乱想,她脑袋里疯狂长草,盼着回去的日子。
翌日,三伯见她坐在小院的藤椅上举着手机发呆,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小猴儿半年没见,现在学会心事重重的,你以前可不这样。」
许听芜笑容勉强地回应:「没有,我就是昨晚没睡好。」
「你骗你三伯吧。」三伯在她身边坐下,瞧了一眼她攥得紧紧的手机,「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在等消息呢?」
许听芜第一次从大人嘴里听到这两个字,未免觉得有些害臊。
「说,说什么呢…… 」许听芜把手机盖了下来,放在一边。
比起经歷过社会百态的成年人来说,她这点把戏无疑是欲盖弥彰。
「你不爱玩儿手机的,我瞧你这两天都快把微信聊天界面看包浆了,昨天年夜饭都不好好吃,还说没鬼?」
许听芜瞒不过她睿智的三伯,于是嬉笑着,压低声音:「别告诉别人啊,尤其是那谁。」
三伯教育孩子实行的是自由民主,也没担心她,反倒一脸慈爱地摸着她的头:「真的长大了啊。」
许听芜羞涩地抿了一下嘴唇,把手臂倒撑在座椅边缘,仰头看天。
「能让我们许家这位叛逆的小姑娘看上的,得是多帅的人,他爸妈做什么的?」三伯冷不丁来了一句。
许听芜面上如沐春风地笑,其实心里迅速破开一个洞,没有边际地扩开来。
她想说,长得确实帅得不行,但他爸妈……
「对了三伯。」许听芜试探地问,「您是不是有个律师好朋友?」
「你问的是刘叔叔吧,你小时候嫌弃他长得吓人,不肯让他抱,骑他脖子上尿过尿来着,怎么突然想起起他了?」
「我就是想谘询点事儿,你能把他联繫方式给我吗?」许听芜问。
三伯皱眉,眼神严肃几分:「怎么了?」
许听芜捏着手指:「我有一个同学,他爸爸老打他,这事儿是不是可以起诉啊?」
「所以你想帮你同学谘询律师?」三伯忽然开始审视她,一双洞悉全局的眼睛将她直视。
他的目光让人感到天然的畏惧,好像什么都逃不过他似的。
许听芜也不想撒谎,因为她的确需要帮助。
她点了点头:「嗯。」
「家暴这块的法律有,但事情可大可小,要看你同学家长施暴的严重程度。」
「很严重,触犯刑事责任那种。」许听芜笃定地说。
三伯定了几秒,出乎意料问了一句:「你们关系好吗?」
许听芜几乎没有思考地点头:「很好!」
三伯锐利的目光停在她脸颊上,敏锐捕捉到她情绪里的别样,一针见血:「你喜欢的男孩子?」
「……」许听芜内心毫无预兆地颤抖一瞬,心虚地点头。
她需要帮助,所以她也不遮遮掩掩。
三伯沉默了,连最后一点笑容也收起来,他默不作声时气势低沉,压迫感十足。
「小猴儿,我只能说,这是别人的家事,你管不了。」
「为什么啊?你们怎么都这样。」许听芜当即卸去伪装,声音高了几分。
舅舅这样说也就罢了,三伯纵横商场那么多年了,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也不是会怕事的,怎么一个家暴还说管不了。
三伯怕她钻牛角尖,所以直戳了当表明:「你是外人,他们家的情况你都了解清楚了?冒冒失失就要帮人打官司?」
「可是他真的很惨。」
「嗯,惨。」三伯的态度没有松懈,「那我问你,是他让你帮忙的吗?」
「……」许听芜噎住了。
每当她在盛遇面前说要告那个人,他就用力捏着她的肩,让她不要想。
「可是……」
三伯打断她,言近旨远地说:「没有可是,小猴儿,你想救他,和他想救自己,是两码事。」
许听芜那天怎么也没琢磨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被救,和自救,是两码事,但她觉得,不都是得救吗?
在最宠爱自己的三伯面前碰了壁,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回过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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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觉得心里有块热忱的地方一点点熄灭下去,就像是被这浩浩荡荡的海水淹没。
三伯最后依然把刘律师的号码给她了:「如果你不信我,你就去问问你刘叔叔。」
盛遇又开始许久不回一条消息,那几天,她几乎是数着日子过的。
可是每当他后来回復时,问他还好吗,他都说好。
镜头里少年脸部消瘦,皮肤苍白,眼底压着一抹青色,疲惫感都快溢出来。
许听芜心说好个屁好,你敢把摄像头挪一下吗。
「盛遇,你把手机拿远点,让我看看你。」她这样要求。
盛遇只是淡淡地弯着眼睛,很温柔地摇头。
许听芜急切起来:「你让我看看!」
他没有听,指腹似乎在屏幕上轻轻地摸过,指尖抹过摄像头,屏幕上光线明灭。
他慢慢开口,似是有几分安抚的语气:「乖乖的。」温柔的笑让人心碎。
回国的日子在望,许听芜早就坐不住了。
他们是包机回去的,落地境内,她直接换了最近一班航班到市里,又拦了辆计程车,风驰电掣到云槐镇。
她的心一直都高悬起来,因为即将要见到他而激动,又害怕见到他过得不好而紧张。
现实没让她有任何幻想,看到盛遇瘦骨如柴的模样,她那颗高悬的心彻底摔了个稀巴烂。
而盛遇站在她面前,垂眸望着她从上到下打量,淡淡拧起眉,声音低沉:「瘦了。」
许听芜泪水夺眶而出。
瘦的到底是谁啊,你要不要对着镜子照照,你能不能先关心一下自己啊……
第76章 【076】扒拉·现在肯抱了吗?
两人在云槐镇中央广场见面,此刻正月十五还没过,街上装点得喜庆,满树灯笼高挂,店面门口张灯结彩。
许听芜拎着箱子,单肩背着书包,低垂着眼眸不看他。
盛遇帮她接过行李箱,见女孩依旧沉默,低眉问:「不高兴?」
「你都这样了,我高兴得了吗?」许听芜指着他手部关节上明晰突出的骨头。
她说话的用力过勐,风灌进嗓子眼,把她呛得最后几个字低哑下去。
盛遇抬起手,大拇指指腹轻轻揉在她的眉心,把少女因担忧而拧起的眉头抚平。
他轻扬嘴角:「不担心。」
苍白的肤色和消瘦的身躯,显然述说他这段时间过得非常不好,但他此刻神色无比柔和。
他深邃的瞳孔就像那晚海边的天幕,一望到底空茫,闪烁着清亮的微光。
瞳孔越黑,越显得他眼里那道光耀眼,乌云遮障也无法掩盖。
这给了许听芜一种错觉,仿佛他浑身上下充满刀斧痕迹,但依旧散发野蛮生长的草莽之气。
又矛盾,又自洽,疯狂极了。
许听芜毫无办法,她很想生气,但又不知道对谁生,于是只能自己气自己,闷闷不乐地低着头。
盛遇抬起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手背:「抱吗?」
小姑娘一直有气没地方撒,盛遇的话无疑给她开了个阀门,点炮仗一样把她点燃了。
「不抱。」她说得愤愤不平,「你都不照顾自己,给你买的营养品你怕不是一口都没吃。」
说着,她漠然看了他一眼,抬脚往前走去,把他晾在原地。
可是刚走那么一步,她的心就疯狂抽搐。
因为她一眼看去,盛遇的气质,实在太孤独,太让人心疼了。
她走在前,盛遇默默拎着行李箱跟在她后面。
想来也是好笑,以前往往都是她屁颠颠跟在盛遇身后走,什么时候轮到她给他甩脸色。
她漫无目的地走,盛遇便一言不发随行。
行李箱的轮子轧过小镇凹凸不平的地面,滚动着发出细弱声音,就这样亦步亦趋。
许听芜后来也憋不住了,几步走向前面的长椅,坐在上面,冷脸偏过头看向一边。
盛遇不吭声地坐在她身侧。
两人中间又拉扯起一个让人难捱的沉默。
比起耐力,她肯定不敌他,所以如果要冷战,她颇有自知,那个最先战死的是她,不会是盛遇。
但不管怎样,气势得拿捏足。
许听芜挺直腰背,冷漠看着远处,一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模样。
余光里,盛遇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又望了回来,最后见她不理人,又看过去。
一旦许听芜动了动身子,他就偏过头来看她,视线温和。
许听芜有些松懈,觉得她跟他置什么气啊,这一切难道不该怪那个变态吗。
盛遇见她还不说话,朝她挪了一点。
他高高的身子为她低伏,侧过头,注视她的眼眸,然后伸出手,去轻轻碰她的手背。
扒拉……
许听芜顿时就脑补出一只被凶的大狗狗有意无意用爪子扒拉主人的模样。
她心里被柔化几分,但面上还装得凛然,不耐烦地把手抽离。
盛遇挑眉,又抬手,把她的动作压住了,他没说话,漆黑的眼眸始终盯着她,然后继续轻轻碰她的手背。
他动作没有过分逾越,兴许是担心近了会引来她的反感,只敢指尖短暂地触碰。
碰了一下,又一下……
「……」这下,许听芜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心里软得像棉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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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肯看过去。
盛遇马上把视线迎了上来,眼尾压了压,神色微漾溢于言表。
许听芜仿佛能看到他身后一摇一摇的毛茸茸的尾巴。
见到女生脸色柔和几分,盛遇往前坐了一点,和她贴近了,手背也有意无意地贴了上来。
他弯腰凑近,在她耳边,温热的唿吸覆盖过来,声音是少年独特的低嗓,野火燎原般让人心热难耐。
「现在,」盛遇注视她的眉眼,语气似是在哄,「肯抱了吗?」
第77章 【077】炫耀·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
许听芜毫无招架之力,在她面红耳赤时,少年已经主动凑近了,把头轻轻放在她的肩上。
柔软蓬松的发顶,轻触在少女面颊上,酥痒感袭来。
许听芜头顶上悬浮的道德律的西洋镜被打破,她把头抵在盛遇胸前,用力地往下埋。
她伸出手,双臂沿着他的腰线缓缓收紧,想要用尽全身的热度去温暖他。
「盛遇,我会把你养好的。」许听芜埋在他的怀里,微弱的声音溢出来。
盛遇轻轻抚摸她的后颈,指腹在她的颈窝处慢条斯理地揉。
「好啊。」
后来两人吃饭时,许听芜问他:「那个人又回来了吗?」
盛遇帮她夹了一块排骨,睫毛轻颤了一瞬,点头说:「嗯,他公司,放假了。」
过年期间,企业不开工,给了这个变态机会。
「他是不是又打你了?」许听芜想让他把袖子捞起来让她看看。
盛遇这次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哪怕是这样,许听芜也没有高兴半分。
光那个人出现,就已经让盛遇够神经紧绷的了,本来最近他就老熬夜,没怎么睡好。
「那他现在呢?」她问。
盛遇眉眼舒然,安慰她:「他走了。」
「走了?」
「嗯。」他点了点头,极力让她不担心,看着她的双眼,「他公司忙,没空。」
那个人一旦不在,盛遇连神色都是盎然的。
「不回来好。」许听芜由衷地低骂了一句,「一辈子都不回就更好了。」
他最好忙死,公司帐务出一堆问题,全都是烂摊子等着他收拾,他被天降正义惩罚一顿。
许听芜往他碗里夹了一块油渍厚厚的肉:「多吃点。」
这次盛遇没有犹豫的意思,二话不说夹起肉塞进嘴里。
看着对面的少年慢条斯理咀嚼的样子,许听芜再次沉默了。
有人生在地狱没见过天堂,有人为祸人间却逍遥法外。
命运真是不公道。
距离开学只有两天,许听芜和盛遇约着一起做作业。
舅舅一家回了舅妈的娘家,诊所空着,给了两人独处的机会。
诊所没人时,邻居有人想来拿药会联繫许听芜。
她为了不让人打扰,提前问过舅舅,把给他们的药准备好,放在门外,就彻底关门歇业了。
盛遇和她坐在书桌前。
其实许听芜这次去马尔地夫根本没带作业,类似于语文这种抄写古诗词她是一个字都不想动。
她也没觉得自己考了第一能有特权,所以就只好硬着头皮默写。
盛遇坐在她身边,默不作声看她落笔,桌子本来就不够大,再加上身处于密闭的狭小空间,他的气息更加让人不能忽视。
帅炸天的美少年坐在她身边,她哪还有心思做作业啊,很难镇定自若,经常写出错别字。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许听芜一气呵成,根本没发现她写成了「几千里遇」
盛遇挑眉,指了指:「遇?」
许听芜这才如梦方惊,准备去那个字上划拉一道,改正过来。
刚要落笔,她顿住了。
笔尖将落未落,她扯起一抹讪笑:「我捨不得,可以不改吗?」
盛遇被她逗笑,浅浅地扬起唇:「好,不改。」
她不情不愿接着往下写,力透纸背:「真不知道你哪来的时间,把作业都写完了。」
盛遇就是传说中的时间刺客吧?那么多作业,什么时候写完的?
被控诉的某人宠溺地笑,知道小女生有情绪了,便拿起她的纸笔:「我帮你写。」
许听芜眼前一亮,把作业推过去,想到什么,笑容僵住。
盛遇这个字儿和他颜值都算是极其有辨识度了,一个是丑得惊天动地,一个是帅得惨绝人寰。
「笔迹。」她言简意赅,笑容收敛下来,「会被发现的。」
盛遇的眼尾很宠溺地勾着,弧度更深了。
他摇头,把她的笔再次拿过去,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的迷人:「发现,也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种有一点笑容但不多,反而有种又冷又欲的感觉,许听芜最是不能把控住。
「什么意思?」她眨了眨眼。
他睫毛颤了一下,看向她,语气又宠又撩:「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
话不多,开口就足够有张力,说点暧昧的话,就更不得了。
第78章 【078】反差·你负责貌美如花
这就是传说中的秀……秀恩爱?
许听芜索性把作业本也递过去,想看看他到底要怎么写。
盛遇捏了捏笔尖,跟在她写下的最后一字后面,慢慢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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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这位哥对待自己的抄写作业,笔迹可谓是惊天动地,潦草得不行,现在竟然肯一笔一画,每个字都显得格外认真。
他写几个字就会停下来,慢慢搓一下笔尖,视线往回看,检查前面的内容。
许听芜撑着下巴欣赏他,心思早就歪到外太空了。
盛遇不愧是让实验中学谈及色变,却能依旧稳坐校草蓆位的男人,侧脸毫无挑剔。
极品,啧啧啧,极品。
他有段时间未理髮,额前的头髮稍长,盖了下来,半遮住深邃的眼帘,显得狭长而上扬的眼尾分外勾人。
因为身处暖气中,白皙的肌肤微微透红,眼尾氤氲着的红痣颜色深了几许,让冷感平添一丝慾念。
眼见着盛遇本来平直紧抿的唇角勾起,许听芜还没来得及抽离视线,他便淡笑看过来。
他当场抓住偷看的她,笑着,尾音微微上扬:「嗯?」
许听芜还沉迷于盛遇的侧脸中,不甘心地把他的头拧过去:「你写,让我多看会儿。」
他也没生气,近乎溺爱般点了点头,抬起笔继续。
只不过这次,他的神情一直都是带着笑意的,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后,他往她这边瞄了瞄,耳朵也慢慢红起来。
温柔安静的小狗。
许听芜就这样撑着下巴看他的脸发呆,等到回神往作业本上一看时,半篇《逍遥游》已经成型。
盛遇停下笔,盯着前后的笔迹来回看,舒展的眉心慢慢皱起,不太高兴的样子。
许听芜看了一眼,往他嘴里塞了颗巧克力:「怎么了?」
盛遇将笔搁置,举起作业本,面对半篇密密麻麻的小字,眼神一转不转,嘴里含着巧克力,在齿间无意地抿。
最后看向她,闷闷不乐地:「好丑。」
写字还写生气了。
许听芜瞥眼看去,少年的笔迹歪歪扭扭,极力让他那狂野不羁的字迹规矩下来,笔触间多了分幼态。
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她都想来一句:不得不说,是挺丑的。
「这,这不挺好的吗。」许听芜昧着良心安慰。
盛遇摇头,像是较上劲了似的,把这一页抄写的《逍遥游》撕下来。
「诶,你干什么!」许听芜大惊失色。
盛遇一脸严肃地说:「丑。」
许听芜去抢夺他手里的作业纸,心里开始抽吧哭泣。
感情您也知道您的字儿丑,但您撕我作业本干啥呀!!!
「可你,把我写的也撕了啊!」
盛遇先一步把纸揉成小团,像是要毁尸灭迹,甚至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
他眼神真诚无比,嘴里念叨:「丢人。」作势就要点燃纸团。
许听芜本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良好品德,一把将他的打火机夺过来,扔进抽屉里。
「哪丢人了!这这这……」她支支吾吾也说不明白,但,烧作业是个什么操作啊!
本来一直都不会在意别人看法的盛遇同学,今天不知道怎么就被戳中了。
因为字迹跟在她后面对比格外强烈,而产生了无与伦比的羞耻心。
也不宣誓主权了,也不信誓旦旦说「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了。
他再次提起笔,凝神屏气,重新抄写,比上次还慢,每个字都用尽心思。
许听芜作势要打量,他用手捂了一下,有点不自然地:「先不看。」
「好好好,不看。」许听芜拗不过他,站起来,给他发挥的空间。
她起身来到房间中央,假装在活动身子四处走,眼神却偷偷摸摸瞧他。
少年很严肃,像是要整出大架势。
许听芜踮起脚来到他身后,无声探出脑袋,终于瞧到了他新鲜的笔迹。
嗯,一撇,有点潇洒,还好收回来了,再一捺,歪了,像是醉了酒,悬针竖稍显圆钝,不过马上就要完成……
他慢慢地往下划拉,划拉,落笔太用力,留下了一个倔强又俏皮的墨点。
得了,这个字彻底报废。
「……」
少年嘴唇紧抿,手指用力捏着笔尖泛白,甚至抖了一下。
他盯着那个墨点,神色凌厉,喉结不自觉滚动。
几秒后,他扔了笔,下巴往桌上一搁,身上的力气卸下来,看向她的眼神漆黑,面无表情地:「好难。」
「……」
如果不是因为见过他打人的样子,许听芜很难把这位——有些呆萌的男生,和众人口中的盛遇联繫在一起。
她顿时笑得双肩疯狂抖动,但又不能太明显,只好憋住。
她假装无意地看过去,很淡定地安抚:「其实已经很工整啦。」
盛遇把头埋下,在臂弯里蹭了蹭,再次抬头时,又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我重写。」
许听芜赶紧制止:「不了!我还是自己写吧!」
就凭这位哥写几个字就撕我作业本的阵仗,我的作业本还能剩几页。
她重新回到书桌前,刷刷刷把刚才被撕掉的部分补好,盛遇就一直撑着头,在旁边看她。
他应该是真的很想帮她解决作业,所以过了会儿,把视线放在一张做了一半的卷子上。
盛遇伸出了手,许听芜察觉到这一点,内心大唿救命,仿佛已经预见这张卷子即将葬身火海。
她在他动手前把卷子扯了过来,死死压在手掌下面,视死如归:「我自己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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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顿了一下,看她,轻轻碰她的手臂,问:「我做什么?」
她已经重新落笔,抬头递给他一个直白宠溺的眼神:「你负责貌美如花就好。」
简而言之——花瓶。
第79章 【079】反转·乱动什么?
开学那天,许听芜来到教室,把给赵飞萤带的礼物放在课桌上。
礼物包装精緻,上面贴了爱心贴花,引得不知情的人侧目,开始暗地里八卦。
赵飞萤后来赶到座位时,看到桌面上的礼盒倒吸一口凉气。
「妈呀,有富哥在追老子?」
她扭头看到许听芜狡黠的笑,顿时明了,把礼物抱进怀里。
「小听芜,我就知道是你!你怎么不是个男生呢?你要是个男的多好,我直接倒追你。」
许听芜笑意盈盈道:「送你的新年礼物。」
「谢谢你,我的宝。」赵飞萤抱着盒子爱不释手,作势要挤出几滴眼泪,「可是我都没给你准备新年礼物。」
「但是你送了我一张很灵验的符,让我当了市状元。」
赵飞萤闻言,又是一嘆:「得了,你当状元凭实力。这破符一点都不灵,我求的逢考必过,直接把我摔山沟里去了。」
她扭头说这句话时,看到盛遇从后门走进来,对许听芜努了努嘴。
赵飞萤现在依旧不敢在盛遇离很近的时候说话,所以识相地飞速转过头去。
许听芜扭过头去看他,盛遇和她交汇了眼神,轻轻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唿了。
他拎着书包来到最后一排,在他原来的座位,还有许听芜旁边来回看了几眼,最后往前走了一步。
许听芜起身让他:「早上好。」
他嘴角的弧度上扬几分:「早上好。」
盛遇重新坐回了她身边,窗边的风景都变得亮眼起来。
好好好,非常好!许听芜又活力满满,感觉有一身的力气使不完似的。
刚开学的人都有假期综合症,高老大走进来看到他们蔫头耷脑的模样忍不住念叨:
「都醒醒啊,高二下了,春天一过,你们就高三了,别给我整天要死不活的。」
他看向后排正在偷吃泡面的牛庄,啧了一声。
「牛庄,老坛酸菜好不好吃?我觉得红烧牛肉更好吃,你觉得呢?」
牛庄刺熘地嗦了一口面,笑起来时眼睛眯成缝,憨憨厚厚的,天生的挨骂相。
他完全没有被批斗的觉悟,在高老大爆发的边缘疯狂蹦迪,含着泡面叉:「老师,我觉得泡椒牛肉更好吃,可惜没买到。」
下面的人已经开始噗噗噗憋笑了,牛庄听他们笑,自己也笑。
高老大没说什么,沉着脸,手指了指阳台,声音慢条斯理地:「去那里,把方便面顶脑袋上,罚站。」
牛庄还想拉扯一下,但看到老大逐渐阴沉的脸,扭着屁股往阳台去了。
众人把头扭过去看热闹,高老大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都给我看戏呢?能不能学点好!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脸上有点开学的精气神吗!能不能学学我们的状元同学。」
被暗示的许听芜同学这时腰背挺直,精神抖擞,脸上还挂着笑。
虽然她这点精气神全部来自于盛遇坐在她身边,但高老大并不知情,把她硬生生树立成了元气的典型。
新的学期,新的投餵计划。
许听芜把给盛遇带的零食偷偷从桌面下塞给他,小餐盒里放了满满的水果,袋子里有一杯牛奶,还有一包坚果。
盛遇低下头,无言插了一块火龙果送进嘴里,又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奶。
「盛遇,你还挺营养搭配啊。」高老大眼尖发现了他,凉飕飕地嘲讽了一句。
众人闻言,又是齐刷刷扭头看过来,好奇发生了什么。
只见盛遇一只手捧餐盒,一只手举牛奶,嘴里还叼着吸管,一脸状况之外地看向高老大。
他这个表情简直让全班的人都惊讶了。
这特么是盛遇该有的表情?
不过这样的表情只在一瞬之间,他很快冷下脸,把东西放好,大家见惯了他这样,觉得现在才是正常的。
只有许听芜心里无助地叫嚷,完了完了,盛遇这幅样子被人看到了。
她很想给盛遇说一句:请停止你的可爱行为,不然你会被拐走的!
不知道是不是要开春了,教室里瀰漫着懒洋洋的气息,大家不爱开窗,整个教室都闷沉,引人发困。第三节的语文课上,满屋子的人倒了大半。
连许听芜都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她偏头看盛遇,他照常稳定发挥,已经趴着睡着了。
许听芜忍不住凑过去偷看他。
少年安静趴在窗边,阳光洋洋洒洒,落在他轻垂耷拉的睫毛上,眉眼被镀了一层滤镜,在光影模煳中描摹得更为修挺。
像是一只等待被人吻醒的小精灵。
许听芜轻眨双眼,咽了咽口水,又往他那边挪了一点。
盛遇对于他人的靠近格外敏感,哪怕在睡眠中也不例外。
他很快感觉到少女的动静,于是慢慢睁开了眼。
睁眼的那一瞬间,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像是小精灵抖动了翅膀。
一双漆黑干净的眼,半睁着,泄出迷濛的目光。
他还睏倦着,以为许听芜有事找她,嗓音里带着些许睡意:「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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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的心化了几分,刚醒来的盛遇怎么那么可爱呢。
「我没事,就看看你。」她不知死活地说。
按道理来说,盛遇被吵醒应该会闹情绪,但他只是微微扬起唇角,然后再次闭上眼。
小狗趴趴……
许听芜玩心被勾起,她悄悄看讲台上,语文老师埋头念课文,都快把自己念睡着了。
她放心地朝盛遇靠近一点,碰到他的手肘,故意弄出动静。
盛遇又缓缓睁开眼,看向她,扬起眉。
她依旧摇头,有几分逗弄的模样:「没事。」
他便再次合上双眼,温柔又安静。
许听芜又开始玩闹,不是碰他的手臂,就是偷偷去牵他的衣角。
她内心非常唾弃自己这种行为,但就是手贱,忍不住啊。
谁不想看盛遇被弄醒后,一脸无辜的样子。
一来好几次,她已经被他的表情萌到不行。
最后一次,她胆子更大了,直接伸出手,探向他的头。
她还得注意讲台上的老师,所以动作小心翼翼的,指尖离盛遇的头顶还有几厘米,她蜷了一下手指。
算了,还是不要逗他了。
许听芜良心发现,准备把手收回来。
谁知,本来还在睡梦中的盛遇忽然睁开眼,敏锐又强势地把她收回的手臂攥住。
在许听芜惊讶万分又不敢喊出声时,他慢慢地,把她的手放在了他的头上。
他刚睡醒,嗓音还夹杂着几分沙哑,用了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开口:「乱动?」
第80章 【080】眼里·不过一个你罢了
许听芜被迫摸上了盛遇头顶,五指陷入他柔软的发里。
她一下子全身紧绷,血液倒流般,每一个细胞都在汹涌叫嚣。
许听芜不仅需要警惕讲台上的老师,还要担心同学们瞧见,她心跳惴惴四处看,想把手抽回来,但盛遇的力量不可撼动。
「我错了。」她用力几次,但最后都宣告失败,只好可怜巴巴地服软,「你快放开我。」
盛遇没说话,眼神掺杂些许笑意看她。
他表情不多,这种似笑非笑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撩人。
「嗯?」他假装没听到她说的什么,扬起尾音,嗓音磁磁地反问。
许听芜欲哭无泪,整张脸都红透了,压低声重复:「我错了……」
明明向来对她温柔的盛遇,今天却坏坏地不肯松手,偏要故意追问:「错什么?」
扣住她同时,他的指腹将她手腕轻捏,挑逗了个遍。
小女生顿时羞臊得不行,咬紧了嘴唇,眼眸里涔了一层娇羞的水汽。
刚才还嚣张地逗他逗得不可开交,现在又成了小绵羊了。
她警惕地注意周围的视线,声音小声断续:「我,不该逗你……」
盛遇被她此番模样逗笑,不是往日那种轻轻扬起嘴角,他抿了抿嘴唇,垂下眼帘,无可奈何地轻笑一声。
声音短暂,夹杂着几分黯哑的宠溺,在她耳畔厮磨着,勾着她的神经。
讲台上,语文老师停下来,把书翻了一页,推了推下眼镜,继续无波无澜地念课文。
教室四处瀰漫着倦意,偶尔有人拖动桌椅板凳发出刺耳轻响。
他们仿佛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跳脱而叛逆。
许听芜更为紧张不安,刚才又是一阵战慄,她放软了声音,凑近了祈求:「放开我嘛。」
她只想赶紧讨好他,不知道现在的模样到底多么娇羞。
盛遇假装不为所动,很好掩饰住情绪,手劲一点没松懈。
许听芜硬着头皮,故意娇声在他身畔轻喊,可怜巴巴地:「盛遇哥哥……」
那一瞬,她感觉来自手腕的力道剎那间放大,差点把她骨头拧断。
被喊哥哥的少年沉着眸,脸色紧绷,喉结上下滚动。
他终于松开了手,然后状若无事地翻开书,看起来稳如老狗,但右侧的耳朵不可遏制地红起来。
许听芜如获释放,马上回到自己座位那侧,一点都不敢逾越了。
她微咬唇瓣揉着手腕,目光在教室里巡逻一圈,剧烈的心跳许久才平復。
看到盛遇泛红的耳根,她眯着水汽潋滟的眼,轻啧了一声。
总结她和盛遇,一言以蔽之——又菜又爱撩。
许听芜喜欢春天,因为万事万物都有种充满希望的感觉,曾经枯萎的一切,都将被重新赋予可能和无限生命力。
她代表优秀学生做了一次国旗下讲话,高老大给她的原话是:
「你就说得慷慨激昂一点,给大家加油打气,特别是你们这群高二的,马上就学完教材了,高三马上就到,该收心了。」
许听芜从小就学会了怎样写套路式八股,起承转合得心应手,最后还能来个升华,歌颂伟大祖国。
她手捧演讲稿,立于主席台前,铿锵有力地念完前半段。
停顿之时,她视线一扫,熟稔地在高二六班方队里找到最后排那位高高的少年。
盛遇换上了单薄的春季校服,显得更为轻松活力。
他无声地屹立于人群中,即使隔那么远,出挑的身材和脸部轮廓还是让他格外出众。
许听芜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一定能想像到,他正认真地凝视她,比以往每一次开晨会都更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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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感觉她的视线穿越人群和他交汇,她微微笑起,为他再次停顿好几秒。
此刻春光正好,天高云淡下和风煦煦,她无意间听到麻雀扑簌翅膀高飞,发出欢快自由的啼鸣。
她顿了顿,往天上看了一眼。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主席台下,上千名同学捕捉放大,众人也跟着仰头看去。
「怎么了?」赵飞萤见到她还没往下念,疑惑了。
「我靠我靠,不会是忘词了吧?」肖书桀担忧地说。
「你眼睛长在屁股上的?」赵飞萤隔了一位同学的距离奚落他,「没看到她带了稿子?」
肖书桀挠了挠头,被骂了却没有丝毫不快,反而一脸得意:「嘿嘿,替你担心嘛。」
「……」赵飞萤最近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选择翻了一个完整又干净的白眼。
停顿地这会儿,高老大已经为许听芜捏了一把汗了。
他焦急得搓手,本来还屹立成人字形的双腿稍微合拢,在地面上无意地点。
「前面不是讲得挺好的吗,怎么忽然沉默了。」
她停顿的时间越长,下面就越发骚动,后来几乎所有人都疑惑地表示:「怎么了?」
只有盛遇,一动不动地注视她,丝毫没有被影响,也根本不担心她会出错。
又过了好几秒中,沉默的少女终于动了一下,凑到话筒面前。
她低眸看了一眼演讲稿,似乎是不愿意照着朗诵了,利落地把文件夹合拢。
盛遇这才挑了挑眉,有几分好奇地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如果没有来这里,我不会遇见这么漂亮的春天。」
四下皆惊,几乎一片譁然,状元姐姐到底想做什么,怎么一下子从慷慨激昂变成了小意温柔呢!
盛遇手指不经意轻轻蜷起,凝着眉,继续听她凑在话筒前说。
「我想在此时此刻对下面的你说——」
她停顿了下来,整个操场安静无比,几秒后,温柔的嗓音慢慢响起。
「冬去春来,过往一切短暂如幻。」
「未来还长,哪怕只能看到一束光,也要渴望追求太阳。」
少女清脆干净的嗓音通过话筒,在整个操场上扩开,有力地迴荡。
兴许是她倾注了感情,大家都还在回味中,不自觉陷入进去,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哪怕是高老大,也仅仅是有些疑惑地挠了一下脑袋,继续听了。
唯有最后排的盛遇,微勾着嘴角,一脸宠溺地和她暗渡陈仓。
他稍微偏头,看了看少女口中所谓的「春天」,又无波无澜收回视线。
哪有什么阳光,他眼里不过一个她罢了。
第81章 【081】危险·好像有情敌出现
之前许听芜在学校里名气不小,但大着胆子上来对她有所表示的很少。
不知道为什么,国旗下讲话她说过那番有些温柔的言论后,主动释放友好信号的人多了起来。
她有次去接水,在路上遇到位男生,她不记得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一个考场的,有些眼熟。
这位哥,皮肤白净,眉眼温柔,校服穿得规矩,拉链拉到了衣领上方,一丝不苟的模样,一看就有种光宗耀祖的味儿。
「许听芜同学。」光宗耀祖同学捧着杯子和她走在一起,很熟络地说,「你演讲得太好了。」
听他这个语气,许听芜觉得自己之前肯定和他说过话,应该认识他。
她对除盛遇之外的其余男生脸都没有那么敏感,所以还在反应这位仁兄到底是谁。
「啊……谢谢。」她暂时递出去一个礼貌大方的微笑。
男生目光闪烁,有些不好意思,最后侷促地说:「能加一个你的qq吗,认识那么久了,还没你的联繫方式。」
许听芜内心大唿不好,她不是不愿意加他qq,而是在震惊于——他们认识很久了?
「好。」她迫切想知道这位仁兄是谁,所以并未拒绝。
男生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了软体的界面,许听芜飞快报了一串号码。
他噼里啪啦输入,点击申请好友,在备註那里,他贴心地写下了:一班贺将霖。
许听芜如梦方惊,这才把这号人的脸,和他的名字对应起来。
这不是曾经的年级第一,但她转学后,就彻底成为第二的倒霉蛋吗。
贺将霖,江湖人称贺神,实验中学曾经最挺拔青葱的小草,后来这颗小草被许听芜的暴雨山洪无情拍在了山坳上。
她转学来稳坐考场第一个位置之后,始终时拿背面对着这颗小草的,所以对他的脸仅是眼熟。
之前他们凑在一起讨论过问题,不过话说得很少,勉强算是认识。
为了假装自己知道他的名字,许听芜机智地拉着声调:「哦——原来是这个霖啊!」
贺将霖浅浅一笑,有种初阳直射的感觉:「你认为是哪个霖?」
「……」话非得聊这么透彻吗。
许听芜不擅长聊天,但一本正经敷衍人的能力很为精深。
她随便扯了句诗:「双木林,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藏头正好是将林。」
贺将霖不掩惊艷:「许听芜同学很喜欢古诗词?我看过你作文,经常引用诗句。」
他显然以为站在面前的小女生文采斐然,出落成一个气质型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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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许听芜如实告知:「不喜欢,只是为了用在作文里强迫自己背而已。」
贺将霖笑意扩大,多了几分爽朗:「你好直白。」
许听芜手指扣在水杯上,干瘪地道了声:「谢谢。」
天聊到这个地步,饶是热情的贺将霖同学也无法拯救,他约莫也看出了许听芜不太好接近,所以两人并排走了一会儿,沉默了。
过一会儿,贺将霖才又继续问:「下个月的竞赛集训,你应该会去?」
旁边是楼梯口,贺将霖的教室在楼下,所以许听芜停在原地回答:「有空就去,贺同学,你是不是要下楼?」
贺将霖还想说点什么,但许听芜一副催促人走的模样,他只好作罢。
有一丝不甘愿,却也无可奈何,他点了点头:「是的,许同学回聊。」便折身走向楼梯口。
男生走过几步,又回头,却见到身材窈窕的少女轻快地小跑奔向前方。
他不解,于是探回身子望了一眼,明明刚才在他身边还万般高冷的许听芜,此刻小鸟依人地傍身在一位少年身畔。
少年身子高挑,肩背挺拔,他很少在意年级上的流言蜚语,却也或多或少听过一些。
这应该是,盛遇?
许听芜终于送走了贺将霖,抬眼便看到盛遇快速走在前面,她喜出望外,往前面跑去。
盛遇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顿住身型,转过头,默默在原地等待她。
「啊啊啊,盛遇!」许听芜不知道怎么表达内心的激动。
有种在无所适从间,发现了熟悉的环境,那种油然而生的归属感。
她飞快跑到他身边,临近了都还没放慢脚步。
盛遇轻轻伸出手,压低了臂弯,将她的腰捞住,把女生安稳地拦在原地:「跑什么?」
许听芜一下子扑进熟悉的怀抱里,撒欢着不肯松手,悄悄往他怀里凑了凑:「盛遇,你怎么那么亲切呢,跟人民币一样。」
这个说法把冷峻的盛遇逗笑,她好像总爱用这种咋咋唬唬的语气说话,有些无厘头的语句经过她的口,变得无端可爱。
他往她来时的方向看了眼,不期然看到一位停驻在原地的男生。
盛遇不自觉拧起眉,第一感觉……危险。
第82章 【082】情话·我们刚好凑一块
男生视线落在他和许听芜身上,尤其是用着大胆直接的目光,打量起他。
这人离得很远,但却让他本能地警惕起来。
他抬起宽大的手掌,将许听芜的脑袋捧着,不让她往后看,也不被那人看。
「嗯。」他淡淡地吭声,将她带着往前走。
一直走到水房,他才松开她,垂眸微勾起眼帘:「人民币?」
「对呀,让人看一下,就挪不开眼那种。」小女生明晃晃沖他笑。
她的笑容和往常一样灿若初阳,在无数个难捱的夜晚,会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抬手,指尖勾过她的眉梢,来到耳畔,又像宣誓主权那般,轻轻触摸她耳后那一侧细嫩的软肉。
小时候他一旦受伤或者哭泣,江妈妈就会抚摸他这里。
盛遇觉得,这是人世间最为温柔亲密的触碰,像是做了一处标记,周而復始便能永久地,停留住他的痕迹。
此刻,他低劣又贪婪地认为,这里,只有他能触碰。
盛遇的表情变得有点怪异,他一直看着她不说话,手指轻揉她耳后的软骨,像是在想些什么。
「盛遇?」她轻唤了声。
他回过神,眼光有一瞬跳动,看向她挑眉:「嗯?」
「你在想什么?」许听芜好奇。
「没什么。」他掩住情绪,生怕这点有些骯脏的想法被她捕捉到,他弯起唇角,顺应她的话往下,「我是几块的人民币?」
许听芜不好煳弄,但奈何这人是盛遇,他稍微和她开点玩笑,她就能瞬间找不着北。
她脱口而出:「那必然是面值最大的!」
过会儿,她否认:「不对!」
盛遇扬眉:「哦?」
「是五毛。」小姑娘一脸神秘,凑过来,在他左耳畔轻声细语,「我也是五毛,我们刚好凑一块。」
盛遇反应了几秒,嘴角的笑意扩开,宽大手掌揉上她的脑袋,慢慢说:「不当,小财迷了?」
他说完这句话,许听芜就被撩得脸红心跳了,盛遇太内敛,以至于稍微讲点肉麻的话,作用力无比强烈。
财迷这个词,带点贬义,前面加个「小」字,就有那么点宠溺的感觉,再经过盛遇的口……
马勒戈壁的,不行,这太考验她的心理素质了,她快要流鼻血。
她低下头,哼哼唧唧地:「有你,还看啥人民币啊。」
盛遇轻笑了声,眉目间都是藏匿不住的柔软宠溺。
这个神情过于撩人,连路过的同学见了,都经不住张大嘴巴惊讶。
特么这个含情脉脉的帅哥是盛遇?
「我靠,他真这样说?」同样的感嘆来自于赵飞萤,女汉子送到嘴边的薯片掉在地板上,她的脚趾在拖鞋上滑了滑。
许听芜点头,一脸沉浸在蜜罐里的神情:「是的。」
只见到赵飞萤愣愣点头,然后飞速对地板上的薯片施行「三秒定律」,捡起来后塞进嘴里:「哦。」
过一会儿,超高分贝的尖叫声响彻在房间里,赵飞萤想像许听芜描述的画面,不可控制地:「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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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相信,盛遇,他他他他他不是个冰块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范仲淹见了都得夸他一句牛逼的那种,怎么还说得出来这种话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不是她专门询问,许听芜如实相告她和盛遇的相处情况,她都不知道他们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许听芜啊啊啊,臭女人!」她抓着她的双肩摇晃,「你在闷声干大事啊!你怎么那么牛逼啊,这可是盛遇!」
许听芜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被赵飞萤这一夸张的反应弄得反倒不好意思了。
「淡定点,漂亮宝。」餵了她一个水果挞,漂亮的眼眸微弯,开始胡说八道,「我也就是一不小心站到了巨人的肩膀上。」
「我淡定不了。」赵飞萤把自己的下巴往上收,生怕用力过勐会脱臼。
说好的周末邀请许听芜到她家里做作业,结果大部分时间都听她讲八卦去了。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两人进度踩了火箭吧。
最让她惊讶的还是盛遇,要说许听芜这人热情似火也就算了,这位哥阴沉沉坐在角落里当个木头人当了一年,结果一把火就被点燃。
可恶,她再次相信爱情了。
赵飞萤的妈妈听到屋里的动静,来敲门:「你们怎么了?」
两位女生对了一下眼神,飞速回到书桌前,飞萤妈妈推门而入时,正好看到两人挂羊头卖狗肉地奋笔疾书。
第83章 【083】醋意·他受不了,她身边有别人
赵飞萤妈妈放下水果,看了看两人勤奋的身影,欣慰地点头。
她的视线在两女孩身上来回跳动,最后停在自家女儿身上,莫名焦急地拧起眉。
「飞萤,你得跟人家听芜好好学一学,有那么好一个朋友,你这成绩怎么还这样呢。」
赵飞萤这人,典型厚脸皮,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亲妈,你说的是近朱者赤吧,但你也得知道近墨者黑呀,你看你跟我爸两人成绩就那样,能指望我成绩多好。」
飞萤妈妈也没生气,嗔怪地笑道:「你这孩子,就歪理多。」
许听芜眼巴巴看母女俩的互动,莫名就回忆起她和林玉连女士那些唇枪舌战的日子,羡慕,真的羡慕。
她无意间抚摸着左手手腕上的菩提,抬头从窗边望天,气温回暖,云朵游浮,一刻不停地在湛蓝天幕之上漂移。
飞萤妈妈离开房间之后,重新关上房门。
两人松懈下来,一秒之内显出原形,趴桌的趴桌,瘫倒的瘫倒。
许听芜手撑着下巴,托起脸蛋看赵飞萤,那女子正在倒挂金钩,身子倒立贴向墙壁,头髮如瀑布一般散落铺陈于床单上。
从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她一截核心力量非常强的细腰,上面有着利落干净的肌肉线条。
赵飞萤运动神经发达,据说之前班上运动会,女子长跑没人报名,她全部包揽了。
是一位富有活力的,充满元气的少女。
现在,这位少女倒立着看天花板,怔怔地来了一句:「想恋爱。」
这番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模样,和平日里那个张扬的赵飞萤不太一样。
许听芜听她说,后来杨褚找过她,她也不是没纠结,但还是拒绝了。
好巧不巧,赵飞萤正好和他想到了同一个人,嘆气说:「其实还挺喜欢小杨的,谁知道是那种人。」
十七岁的年纪,或多或少心里都住过一两个人。
赵飞萤喜欢运动型男生,杨褚体育好,长得也不错,两人当时坐在一块,产生点暧昧情愫不奇怪。
于暧昧升温时戛然而止,这种落差感极强,许听芜理解,所以她也非常共情这位女子此刻伤春悲秋的情绪。
「我记得——」许听芜不知道要不要传达,于是试探着提了一嘴,「肖总跑步也挺厉害的呀。」
提到这个人,赵飞萤没立稳,栽进了被窝里,原地打了个滚,蹭地坐起来看她:「不是吧,姐姐,你在说什么?」
赵飞萤的脸一下子从怀春少女的模样垮成了终极祥林嫂模式。
「我和那孙子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你让他脱光了站我面前,姐姐也只会觉得他乌漆麻黑。」
许听芜揉了一下太阳穴,无言看天花板,心里默默给肖书桀点了根祭拜香。
她也不是没想过给赵飞萤暗示,她暗示过,发现没用。
这女子对谁都能柔情脉脉,唯独听到肖书桀三个字,直接化身金刚狼——铁石心肠。
要说这两人都是她转学后遇到的好友,但她天平肯定是倾向于赵飞萤的,所以也就没明示。
这层窗户纸,还是等肖总自己捅破吧。
她也卸下了力气,往赵飞萤床上一躺,现在她们俩是一个被窝睡过觉的关系,没讲究。
赵飞萤咸鱼躺尸还不忘给她挪了个窝儿:「美女来睡觉。」
两人头抵着头看天花板,颇有种少女心坦然安放的和谐感觉。
许听芜本以为上次那位贺小草同学加过她之后,就只能在联繫人列表里躺尸了。
没想到,这人还来主动找过她,但是带着正事来的。
π:「许同学,你有兴许参加辩论赛吗?」
许听芜当时没给他备註,思考了好一会儿这位圆周率是谁,把消息往上划拉,才知道这是贺将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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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别的活动,她多半没兴趣,不过辩论赛……林玉连女士给许听芜讲过她小时候。
许听芜语言开悟得早,在别的孩子还在学喊「妈妈」、「爸爸」的时候,她就已经学会了骂人。
有一次她爹给她换尿布,把小听芜弄不高兴了,肉乎乎的手四处乱挥,眼睛瞪得大大的,憋出一声奶声奶气的:「笨!」
许爹觉得,这孩子的语言能力惊为天人。
长大一点的小听芜果然没让二老失望,说教起来头头是道,骂一句还十句那种,且刚正不阿,气势磅礴。
哪怕真的是她做错了,她也能讲得好一副六月下雪窦娥冤的模样。
许听芜挺感兴趣,于是回了句:「详细说说?」
贺将霖发了张赛程表给她,她才知道这是市里组织的比赛,要先从云槐镇选出一支校代表队。
云槐镇一共就没几所中学,实验中学赢面很大,不过可惜的是近两年带队的老师离职了,社团活动就没组织起来。
比赛在望,社长贺将霖开始现场招募队友,预备组织一队临时工。
许听芜寻思这学期参加点活动也好,高三就没空了,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贺将霖发了个「厉害」的表情包,后面跟了一句:「不过我们的处境有点艰难,现在人手不太够。」
许听芜心说,姐姐就喜欢干有挑战性的事儿,于是打字问:「没事,还差几个人?」
「其实你应该问我们队有几个人,目前只有你和我。」
「……」哦,再见。
光杆司令在许听芜答应入伍后成了正式的散装队伍,后来贺将霖把她拉入了一个群,里面还有另外位仁兄。
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接个头,再讨论后续的事情。
有了感兴趣的社团活动,许听芜没有一门心思扑在盛遇身上,第二天一整天,下课都往外面跑。
盛遇看过来好几次,目光淡淡地,疑惑望着她。
许听芜觉得抱歉,她解释说:「我去忙辩论赛的事,回来了就找你。」
盛遇点头,目光平和地凝视她的脸,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许听芜没忍住在他耳边低声说:「乖——」
只看到他睫毛轻颤了一下,抿了抿嘴唇,因为距离过近而有些无所适从,轻轻往后拉开了,耳朵晕开淡红。
「嗯。」他闷声说了一句。
小女生轻快地把椅子往前一推,揣了支笔就蹦蹦跳跳出门了,迫不及待的样子。
很开心……
盛遇往座位上一趴,乌黑的额发轻垂,他偏过头,从臂弯里注视少女走向的那个人。
「……」
那人伫立迎在教室后门,光明正大地对她笑,在她走近后,两人说了什么,笑得更晃眼了。
盛遇眸色低沉,看着两人并排而立的样子,觉得不是一丁点烦闷。
他贪婪得受不了,她的身边出现其他男人。
第84章 【084】情绪·我哄不好了
许听芜这次去见贺将霖,是听说他找到了新的队友。
她原来的学校出过全国最佳中学生辩手,所在的队伍十来个人,每次上场四个,其余全是替补。
如今在这里现场组织,也指望不上有多大的场面了,凑齐这四个人也不容易,勉强算是开了张。
除了四个辩手以外,肖书桀主动担任了他们的后勤队长,由他独家贊助矿泉水,条件是他们的队服需要印上「天天大超市」的logo。
正逢缺人手之际,再丑的队服和logo他们都能接受,后来领到队服,众人看到这一身明亮鲜艷的红色,不由得沉默了。
肖书桀得瑟地把一件前面印有「天天大超市」logo,后面写有「收银员」三个大字的展开,在空中抖擞。
「哥哥姐姐们,就说喜庆不喜庆!」他咧开嘴笑。
「喜庆你个大头鬼。」赵飞萤夺过马甲,盖在他脑门上,「他们是去比赛的还是去你家打工的?」
「我们家能拿得出来的统一的衣服也就是收银员马甲了,或者……」他眼珠子转了转,黝黑脸蛋露出笑,「或者清洁工?」
「那我真的谢谢你。」许听芜真诚地说。
现在队友凑齐,后勤也有了,还差一名指导老师。
贺将霖高深莫测地笑说有个人一定可以。
后来众人坐在活动室,挺直腰背,礼貌端庄地等待指导老师到来。
门缓缓打开,窗户未关,穿堂风窜过整间教室,冷冽地扑来一股血雨腥风气息。
几人凝眸,只见一位白鬍子白头髮老头举着保温杯站在门口。
收发室大爷?!
「李,李大爷?!」三辩冯思睿惊讶地喊。
「对对对,就是你大爷。」李大爷托塔李天王般托着保温杯走进来,他n、l不分,说李的时候,会喊成你。
许听芜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一句话: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她看向此刻欣慰溢于言表的队长——容易给人光宗耀祖的正经感贺将霖同学,深深沉默了。
这个队伍的画风仿佛变得诡异了起来。
暂定队员们第一次正式会晤完成,领到了接下来的分工。
由贺将霖当一辩立论,许听芜负责当输出观点,专门进攻对方话题的二辩。
三辩和四辩也都是贺将霖从一班找来的男同学,之前在第一考场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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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书桀和赵飞萤作为后勤队,在组内训练的时候送矿泉水,而你……李大爷!什么也不用做,帮忙占个报名表必填项就好。
散装队伍商量了之后的排演计划,当即宣告原地解散,回教室前,贺将霖叫住许听芜,和她说了点话。
「我以为你不会答应。」他从活动室柜子里拿出一听可乐,放到许听芜面前。
许听芜一根手指将可乐罐轻轻推开,表示不要。
她回得直白:「我挺感兴趣,就来了。」
贺将霖半靠在桌边,长腿随意轻耷,有些散漫的样子。
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在桌面上,半晌才意味深长地说:「做感兴趣的事挺好。」
许听芜没明白他这话里有话的到底什么意思,不过她也不想明白,看了眼时间,放学铃都敲了十分钟了。
「我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放学。」她利落干净起身,拿起桌上随身携带的笔,十分有边界感地说笑,「贺社长,给员工下班吗?」
贺将霖哑然失笑,也顺手捞起一边的文件:「走吧,怎么敢耽误你。」
两人一同走到楼梯口,许听芜下到三楼后向他道别,他作势要把她送到教室。
许听芜赶忙打住:「别介,你整得我挺不好意思的。」
他也没再坚持,挥了挥手说拜拜,迈着长腿走向楼下。
许听芜不由得皱眉,他给人怪怪的感觉,但具体怪在哪里,说不上来。
放学已久,走廊上无比宁静,偶尔一两个同学背着书包快步行走。
今日难得有夕阳,金灿的阳光洋洋洒洒斜照而落,被细密栏杆切割成明暗交接的光块,她脚步迈过,搅得光束或轻或重流动。
这么晚,盛遇应该走了……吧?
今天都没怎么顾得上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不高兴,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没去他面前刷存在感,人家自得其乐。
许听芜从前门走进,一眼就看到了倒数靠窗座位旁,那个安静趴伏的身影。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盛遇独自留下,仿佛睡着了。
她心里不由得淌过陌生的情绪,有些心疼,有些抱歉,还有点……甜蜜。
刚放轻步伐走向他,座位上的少年脑袋动了一动,抬起头来看她,漆黑干净的眸,深沉幽暗地将她凝视。
他没什么表情,整个人散发的气质很是安静。
盛遇总是这样,不管周遭如何喧嚣,他能演绎成无波无澜的模样。
好像黑夜风起云涌里一轮孤森独照的明月,又似巨浪跳动边缘悬而不坠的太阳。
在看到许听芜回来之后,盛遇就直勾勾盯着她,看她走近。
「你还在等我吗?」许听芜快速回到座位上,拉开了椅子坐下,朝向他,手放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搓。
盛遇轻点着头,没说话,视线没从她身上移开。
「对不起,我那边忙太久了,没顾得上你。」许听芜身子往前倾了倾,放低了声音给他道歉。
盛遇依旧没开口,唇线绷直地摇了摇头。
得了,许听芜看得出来,这位哥生气了,而且不是一星半点的脾气。
许听芜当即扬起一抹心虚又讨好的笑:「那我们回家?」
盛遇拎起书包站起来,声线清冷地坑了声:「送你。」
既然他肯开口,许听芜觉得还有戏,开始飞快收拾东西。
她的作业本和练习册,盛遇已经帮她整理好了,笔袋上贴了一张便签纸,抄下了今天的作业。
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但看得出来已经极力克制自己,把每个字都写得清晰可辨。
许听芜忍俊不禁,举起便条:「你帮我记的作业?」
盛遇没吭声,不自然地偷看了一眼,又看向另一边,别扭感溢于言表。
这番憋屈幽怨的样子,倒有几分小媳妇的感觉。
「谢谢!」许听芜灿烂地对他笑。
他还是绷着脸,本来气质就高冷,现在头顶仿佛酸熘熘写着「我哄不好了」五个大字。
第85章 【085】唯一·小狗的世界只有你
盛遇也没等她,径直走出教室,留了一个高冷无比的背影。
许听芜快速收拾好东西,拉上书包拉链,冲出教室门时,看到盛遇已经快走到走廊尽头了。
这人……说不等就不等的?
她在原地轻轻哼了一声,看到盛遇的身子停下,转过头,好整以暇在原地等待。
她又兴沖沖奔上去:「我还以为你不等我了。」
盛遇没说话,在她临近时,才走向楼梯口。
得了,还生闷气呢。
这位哥,生闷气的时候,唇线会紧抿,看起来分外不近人情。
许听芜要加快步伐才能跟上他,扯了扯他的衣角,一脸灿烂如花的笑疯狂刷存在感。
「你作业做多少啦?」她问。
盛遇一声不吭,不为所动。
许听芜眨巴眨巴眼,开始拍马屁:「我发现你今天长得好好看诶。」
他神色稍敛,但是依旧没回答。
许听芜觉得有戏,于是乘胜追击,拉长着腔调,在他身边吊儿郎当地说:「盛遇不理人了,我成狗不理咯。」
「……」
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正好踩在他炸毛的点上,他神色瞬凛,眼里刚刚那点柔和又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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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速下楼,半个眼神都没甩给她。
得了,逗人逗过火,把人二次中伤了。
许听芜不得已加急迈着步子来追赶他,看他行色匆匆的身影,觉得怪可怜又怪好玩的。
他的腿长,许听芜还剩半截楼梯来到一楼时,盛遇已经从楼梯间远去。
冷漠得不要不要的。
好敏感又难哄的流浪犬啊……
许听芜抿了一下唇,来了点小性子,佯装因为快速行走而将楼梯踩了空,「啊」的一声跌坐下去。
她控制好了身型,坐在台阶上,假装腿受伤的样子,一手扶着脚踝,委屈巴巴地埋头,高高束起的马尾垂下,髮丝散落在她脸颊两侧。
垂下的碎发遮挡住她偷偷观察的视线,她目睹盛遇已经走远的身子忽然停下,转过身来。
看到她坐在原地时,便飞快朝这边折返。
许听芜惊讶于他的速度,还没反应过来,盛遇就已经来到她面前。
他眉间凛然地蹲下,手指捂住她脚踝,一脸凝重:「是这疼?」
许听芜还没来得及装出一点吃痛的表情,盛遇逼视她,关切地又问:「还能走吗?」
他的表情很难有这样丰富的时候,把紧张在意溢于言表。
见到许听芜还愣在那里,他眉间的沟壑深了些许,声音有几分急切地:「听芜?」
许听芜心里被揉了一道,漫起丝丝缕缕的酸涩。
她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句话——我的世界有很多人,小狗的世界只有我。
哪怕有情绪需要消化,或者还因为备受冷落而难过,依旧把她放在第一位。
许听芜当场就觉得自己蛮过分的,盛遇只是需要她展现一点态度而已。
她轻浅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目光和他交汇。
盛遇依旧在意她的伤,一手轻轻捧住她的脚踝,指腹在上揉搓:「还能不能走?」
眸光温柔,藏着晦暗深沉的关切和担心。
「我没事。」许听芜不太忍心,在他眼前站起来自招了,「我骗你的,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小,细如蚊蝇。
许听芜已经做好又被他责怪的准备了,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神。
余光里,盛遇站了起来,竟然摇了摇头。
她不可思议望过去,只见到他浅浅勾起唇角,像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没事,就好。」
相比于心眼多如牛毛的她,盛遇这种明耀炙热的情感,瞬间把她秒杀。
两人终于能够静下来对话,在出校门的时候,许听芜真情实意抱歉地说:「我今天没顾得上你,你是不是不高兴来着?」
盛遇沉默了片刻,有些小傲娇地,发出短暂的轻声:「嗯。」
不高兴,但他从来也不会怪她。
被抛弃的担忧是一直存在的,他只是害怕,有朝一日,她会发现他不够好。
这种担忧在他看到,她身边出现另一个人时,越演越烈。
盛遇目光触及路边两排国槐,初春时,嫩绿的枝叶吐出,仿佛在迎风招展里飒飒低吟。
他不够好。
身世,家庭,思想……他身上的一切,都与面前这位少女有着割裂感。
如果她可以,再在他身边多呆久一点,他会不顾一切去争取,如果被她抛弃,他也心甘情愿。
他的目光逐渐偏移,低垂地看向地面,粗糙的沙砾被他们前行的脚步踢远。
盛遇内心所想,许听芜不得而知,她柔声细语地哄:「我下次不会了。」
说着,小女生还一本正经举起手臂,作势要发誓的样子竖起三根手指。
盛遇笑着把她的手按了下去,握在掌心里揉搓,笑意软软地摇头。
许听芜不解了,下次不做了也不好?那盛遇到底在意的是什么。
他低眸看她,慢慢开口:「去做喜欢的事。」
许听芜勾着他的手:「那你怎么办?」
盛遇目光柔和如水地始终看她,说:「我等你。」
直到最后,许听芜都不知道,盛遇一开始到底生气没生气。
如果生气了,那她到底哄好没哄好。
但最后他也肯说话了,神色也如常了,许听芜觉得,应该算是哄好了吧?
在回家的路上,他们经过一家书店,许听芜想进去选几本新的练习册,盛遇陪她一起。
书店门口的电视正在循环一部动漫的片头。
赵飞萤最近老在朋友圈发一个动漫男生的图片,还一口一个「老公」,许听芜发现,不就是电视机里那位吗。
于是她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给赵飞萤发过去:「我偶遇你老公了哦。」
盛遇往店里走的身型顿住,看到小女生兴致盎然地盯着电视机,也瞥了一眼。
画面上,一男一女,男生搂住女生,两人的嘴都快贴在一起。
这时,许听芜便无声地做了个「哇哦」的口型,脸上还浮现了一抹笑。
「有点撩的。」
盛遇拧了拧眉,又多瞧了几眼。
电视里的男生忽然将女生推倒,两人双双倒在床上,这时闪过一个特写,男生脱掉自己的上衣,露出未着片缕的半身。
「哇哦……」许听芜的声音更明目张胆了,没想到这动漫那么刺激的啊。
盛遇倒吸一口凉气,在小女生恨不得把眼珠子落在电视屏幕上时,一把将她的眼睛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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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诶,你干什么?」许听芜还期待接下来的关键画面,从他指缝里张望。
盛遇顶着一张正气凛然的脸,颇有教育意味说:「不好看。」
许听芜眨巴眨眼,还愣在那里。
「实在想看,」盛遇拧眉,不知道哪里来了胜负欲,有些霸道又有些羞涩地说,「看我的。」
第86章 【086】终于·第一次他谈及未来
盛遇说完这句话,抬手揉了一下她的耳垂,只身走进书店。
留下许听芜在原地消化,脸上疯狂灼烧起来,平復好几秒后,她的嘴角止不住上扬。
她追了上去,抓住他的衣角:「你说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我告诉你,我可当真的啊!」
盛遇淡笑了一下,没有回覆她,也没看她,抓起一本书随便翻开,指尖在上面慢慢轻捻。
「盛遇盛遇。」许听芜不依不饶,他要是不给个说法她就誓不罢休,「真的?」
被她一声一声地唤,盛遇嘴角的笑溢开,眼尾的弧度柔和勾勒,他反手揉在她的头顶,躬身弯腰,凑在她耳边。
用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磁沉缓慢地开口:「……真的,小色鬼。」
他的声线和咬字有些缱绻,像是能让清冷空气迅速燃起来的可爆分子,在她耳边轻轻漫开。
「……」许听芜拿起一本书翻开,把脑袋埋进去,遮住发热发烫的脸。
她为什么要想不开,非得挑战盛遇撩人的能力呢。
在人来人往的书店露出这种娇羞的表情,挺引人耳目的,许听芜把脸又往下埋了一些,觉得不能暴露自己。
盛遇在书架面前逛了一圈折身回来了,许听芜还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嗯?」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她的手臂上,「在做什么?」
小女生脑袋晃了一下,从书本中间稍微抬头,露出一双娇柔氤氲的桃花眼,闷闷开口:「我在接受知识的洗礼。」
好让自己清醒,及时打住一些少儿不宜的思想,不要被烧坏了脑子。
盛遇眼底倏然柔软,指尖碰了一下她的眼尾,明知道她在胡说八道,却依顺宠溺地:「洗礼完了吗?」
「嗯。」许听芜完全抬起头,挺直腰背,马上恢復常态,「我升华了。」
他们在书店里逛了一圈,许听芜没有挑到合适的,决定联繫原来的同学寄一点卷子过来好了。
不过值得惊讶的是,盛遇倒是买了一本练习册。
他最近的学习热情也挺高的,很多时候上课都不发呆了,以前最不喜欢的语文阅读题,也尝试着去写下答案。
他的情感很饱满,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都早熟,不过后来成长的时间段里,受到的爱很少,因此他能反馈的情感也有限。
哪怕有,也不会表达,所以才会内敛地写下:「没感受。」
如果能形容这种感情,或许就是暴风骤雨前的大海,看起来波澜不惊,实则潜藏着汹涌暗流。
含蓄,但热烈。
「你要一直这么努力,肯定能去一个很好的大学的。」许听芜丝毫没有吝啬对他的夸赞。
盛遇没回答,眨了下眼。
「盛遇,我们周末一起学习吧,你可以出来吗?」走出书店后,许听芜问。
他点了点头:「可以。」
一旦那个人不在,盛遇的神色都不一样,精神充沛了,肤色也更好些。
这给了许听芜一种错觉,宛如云开雾散,一切都在往正轨上走。
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顺顺利利高考完,她带着盛遇走得越远越好。
高考好像是一个尽头,她盼着望着,恨不得眨眼就能到,但到了之后呢,考完了呢,她不得而知了。
对于不过十七岁的少年来说,高考无疑是眼前最重要的目标,好像什么事都能撑下去,等到那件目标达成。
所有的隐忍、委屈、矛盾都可以被一句——「高考完就好了」而粉饰。
上次联繫的刘律师,未给予她回復,许听芜也不知她会面对什么,因此无计可施。
许听芜也只好带着这种虚无缥缈又自我安慰的想法,追寻那个尽头。
盛遇把她送到宏济诊所台阶之下,许听芜如常和他道别:「到家了告诉我,一定要回消息,好吗?」
他安静凝视她,没有要说再见的意思。
「怎么了?」许听芜问。
盛遇动了动嘴唇,欲语还休,最后弯下双眼沉吟不语,眼眸深黑如漆,静静将她望着。
现在诊所门口会有路过的大爷大妈,这里的人流动性比较小,大多都是熟脸,许听芜有些不好意思。
她再问:「想说什么?」
盛遇摇头,依旧不语。
已经有经常过来做推拿理疗的老阿姨在和许听芜打招唿了。
「许妹妹,放学啦。」
「嗯是的,周阿姨回去做饭呢?」许听芜笑着回应。
周阿姨抬起手,示意她提着的菜篮子,一边走过一边碎碎念:「买了两条小鲫鱼,给我孙补一下,他要是成绩像你那么好就好咯。」
周阿姨的目光在盛遇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有些眼熟,又说不出来他到底是谁。
盛遇不喜欢被人用这种目光打量,眉头下沉,看得出来不太自在。
「明天要交物理卷子,你没忘吧?」许听芜旋即扯了一个话题,把盛遇的注意力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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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稍拧的眉梢松开,看向她,点头。
周阿姨见到两人开始对话,没法插入话题,提着菜篮子走远了。
「那就行,我先回去啦?」许听芜再次道别。
这时候舅舅舅妈都在诊所,稍微留意就能看到他俩,舅舅无所谓,舅妈知道了后,保不准会怎么唠叨呢。
只听到盛遇清冷沉沉「嗯」了一小声,许听芜笑了笑,转过头,准备上台阶。
迈出第一步,她的手腕被强势又突兀的力道拉扯。
盛遇将她扯至身前,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捧住她的脖子,重重地拥抱住。
忽然撞入一个用尽全力的怀抱,许听芜猝不及防。
他的胸膛坚硬,她撞上去之后,只有痛感,少女情愫还未涌上心头,盛遇便收紧了双臂,恨不得将她按进血肉里。
这个拥抱不算温柔,但也很美好,哪怕许听芜就快唿吸不过来,也觉得很美好。
「怎么了?」许听芜努力抽出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怎么突然抱我?」
他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带着点沙哑:「想抱。」
想来今天一天他都被冷落了,现在想要发泄一下情感也是理所当然。
许听芜唿吸不太顺畅,依旧一边拍打他的后背,一边安慰:「好,想抱就抱。」
他的手劲也没怎么轻,把她抱得差点招架不住,拥有这样浓烈情感的盛遇太少见,许听芜最后腿几乎都是软的。
「究竟怎么了啊?」许听芜问。
盛遇过了会儿,才慢慢说:「去不了你大学,你会不会……走?」
原来是因为这个,就说他怎么刚才一系列举动如此反常。
第一次在他嘴里听到有关于未来的词彙,许听芜的心肝都在颤抖,鼻尖有点酸涩。
看吧,我的盛遇,他也在考虑未来了……哪怕是消极的,是小心翼翼的,但他也在考虑了,不是吗?
她双手沿着他的腰收拢,把头埋进他的前胸,笃定地说:「我不走,怎样都不走。」
许听芜真不求他的未来多么光芒万丈,她只求他顺利长大。
要是能彻底摆脱那个牢笼,她觉得他就算考得再差再烂又怎样。
只要还有未来,那就是曙光……
那天傍晚,夕阳平铺在小镇古老又宁静的道路上,把每一块沙砾都照亮。
许听芜第一次听到盛遇提到了以后。
第87章 【087】深渊·让我陪你吧
她往家里迈出步伐都是轻快的,心里好像很有力量。
诊所有一个小角落专门拿来熬煮中药,沸腾时声音丝丝入扣,满屋飘荡沉稳的药香,让人无比放松。
「舅舅。」许听芜和他打招唿。
舅舅正在把药罐盖盖上,瞥了她一眼:「都送到家门口了,不邀请进来坐会儿?」
许听芜手指不自觉扣在书包带上,稍微捏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
「您看到啦?」她咬了一下嘴唇,有点心虚。
「哼。」舅舅擦了一下手,扔下纸巾,走过来,坐在诊断桌前,「这么明目张胆地给现场直播,想不看到都难。」
舅舅对于她和盛遇的事,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一开始许听芜只说她和盛遇是很好的朋友,他看破不说破。
「小芜,你优秀,这个年龄段也是很青春烂漫的,舅舅不反对你和男孩子有单纯的感情。」
林宏济表情略微严肃,终日慈爱的形象里多了些许长辈的威严。
「盛遇这孩子也挺好,舅舅知道。」
听到他这样说,许听芜高悬的心脏慢慢落地,觉得能被认可很好。
她乖乖地点头,接受了舅舅语重心长的教诲:「嗯。」
但舅舅下一句话,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但今天看到你们关系已经那么……亲密,我开始在反思,我是不是做错了。」
许听芜瞳孔轻颤一瞬,声音不自觉拔高:「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林宏济摘下眼镜,捏了一下眉心:「起初让你不去东南街,你去了,我还帮你瞒着舅妈,一是觉得你高兴就好,二是了解盛遇这小孩人也善良。」
「但后来知道他家里那么复杂危险,」林宏济嘆气,看向她,「姑娘你说,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吗?」
许听芜有些抗拒地不想听到舅舅说下面的话:「舅舅,您别说了行吗……」
「不行。」林宏济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态度很坚决,「我就一个妹妹,我妹妹就你一个女儿。」
林宏济拿出林玉莲女士压在她头上,许听芜瞬间没有反驳的力气了。
「你要是在这里顺顺利利高考完了,回许家去,那皆大欢喜,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玉莲。」
许听芜当即表示:「我不会有事的,舅舅……」
「你确定?」林宏济皱眉,来自成年人严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我不是没看过那段视频,要真出了事,你是指望你这小胳膊小腿?还是指望你在天上的爹妈?」
舅舅的话语十分犀利,句句不离她的父母,许听芜再怎么叛逆,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捏着手腕上那串菩提,用力地按,指尖都快泛白。
「总之,让我再坐视不管,是不可能的。」林宏济下了最后通牒,「你和盛遇必须保持距离,不能走那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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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觉得胸腔里积压着潮水,快要漫过自己的头颅,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回到房间里后,一直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目光失神。
就这样躺了不知道多久,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了,搁置在一旁的手机震动,将她拉回了现实。
盛遇给她发了消息,在半个小时前他就发了第一条了。
「到了。」
最新一条是:「睡了?」
许听芜指腹在屏幕上重重地摩擦,触碰着他发出的对话框,还有他的头像。
那是一张她拍下的星空图,那次在马尔地夫过年,她发送给他,没想到他保存了下来,还用作头像。
之前盛遇的头像是一片白色。
许听芜从未有过这样无力的时刻,就像目睹盛遇坠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他一心向死,所以等待拽住的那根藤蔓断裂。
后来他终于有一点求生意识,开始往上攀爬,可等在悬崖边的说要营救他的人,把他往下踹了一脚。
保持距离,她真的做不到。
就和捡了流浪狗,把它领进家,它好不容易肯放下戒备,又将它狠心抛弃有什么两样。
许听芜四肢百骸仿佛都被碾碎了,筋骨还未生长,也毫无反抗的力量,给他打字承诺:「我不走。」
她颤抖双手,将这条消息发出之后,又开始陷入无尽的呆滞中。
过了很久,她才注意到盛遇发来的消息,也是毫无前后逻辑关系的三个字。
——「好好的。」
许听芜觉得心脏被揪住,狠狠地搅动,连带着她唿吸都是痛的。
想要一起长大,真的就那么难吗?
舅舅让他们保持距离,可也不至于面面俱到,除了开车接送她上学以外,在学校的日子她是自由的。
她没告诉盛遇舅舅的态度,所以当盛遇独自到校,看到趴在座位上毫无精神的小女生时,碰着她的眼角:「不高兴?」
许听芜偏过头去看盛遇,天气转暖些许,盛遇的衣衫也轻减起来,那件校服白到刺目,下面裹着少年单薄消瘦的躯体。
他正目光灼人地打量她,许听芜用手去勾住他手指时,他没有退缩,而是展现了百分之百的信任,任由她触碰。
四周早自习的声音此起彼伏,他唯独看她。
那双对谁都充满攻击性的双眸,为她一再柔软。
许听芜在他干净澄净的瞳孔中,看到了渺小的自己,有些无措,有些失落,就快被吞没在他眼底的重影里。
她感觉眼眶正在灼热,视线在模煳与清晰中凌乱交接,让她产生出一种疯狂的念头。
「让我陪你吧。」她颓废地说,声音都是沙哑的。
一起掉下悬崖,也让我陪你吧……
第88章 【088】直言·你真的喜欢盛遇?
那个终日精神抖擞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忧郁下去,周围人都能瞧见,更不用说盛遇了。
他坐回座位上,下巴枕在手臂上趴伏,凑近了看她,手指轻轻碰她的眼尾:「好。」
让人心碎的温柔。
许听芜闭上眼,把刺目晕眩的世界隔绝在外,觉得耳畔响起许多繁冗复杂的噪声。
有小孩的哭泣,有大人的谩骂,还有云槐镇在黑夜里渐次递进的火车碾过铁轨,发出沉闷割裂的鸣笛。
什么都不问,你就好好好,好个屁好。
她吸了一下鼻子,再次睁开眼,阳光灌入瞳孔里,她转头看他,少年清晰干净的眉目放大在如焚白昼中。
这么美好的盛遇,她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盛遇指尖揉上她的眉心,他有些冰凉的指尖与她肌肤贴合,慢慢升温,灌入她的血骨里。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想让她开心起来,因此稍弯起嘴角,很温柔地哄:「要开心。」
许听芜心说她还能开心个毛线,她大人不让她养他了。
但她说不出口,盛遇心思敏感,好不容易肯敞开心扉朝她走一步,她要是展现出丁点退缩的意思,就会把他推走很远。
许听芜收拾了情绪,只好自我安慰,没事儿,就跟早恋被抓包一样,有点压力是正常的。
有压力,咬牙挺住就好。
那些挺不过去的用年少无知来搪塞,挺过去的就能用来情深意重修饰了。
蔫头耷脑的许听芜上一秒还和枯萎花骨朵一般,下一刻就又挺直腰背坐起来,继续散发光和热了。
没办法,家里有个颓废的小朋友,她需要做他的小太阳,哪怕小太阳被乌云遮蔽了,也要用力照向他。
「盛遇,昨天语文题做得怎样,我给你检查检查。」她吸了吸鼻子,快速进入了学习状态。
许听芜最近加入了辩论赛,占据她大量时间,让她很少想起舅舅说的话,在学校过得还算顺心。
她忙社团活动,盛遇就在教室里等她,安安静静做许听芜给他勾下的练习题。
不知道长得帅的人是不是智商都高,盛遇学东西很快。
之前不会表达的语文阅读,在她教了几次后,跟着答题套路走,也能顺利拿下一半的分。
相比于之前那几个让阅卷老师愤怒的:「没感觉」,后来一字一句工整规矩的答案,显然更让人出其不意。
春天真的来了,天上的云不分昼夜飘动,隐天蔽日,校园中庭时而明朗时而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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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开了白花,拉开窗帘时,馥郁幽香和晨光一起,柔若无骨地落入唿吸。
一日,她正在辩论队活动室训练。
活动室「砰」的一声被推开,赵飞萤气喘吁吁站在门口。
她目光直指许听芜,一脸着急:「盛遇和人打起来了!」
许听芜扔下手里的东西,想也没想,拔腿就往外跑。
「在哪?!」
赵飞萤一边跑一边给她说:「在操场。」
「今天学校不是搞镇篮球赛吗,几所职高的篮球队都来了,不知道怎么就和盛遇打起来,隔壁班上体育课的妹子给我发消息我才知道。」
第89章 【089】嵴樑·将此付之一炬吧
许听芜快速赶到操场,那里熙熙攘攘围了一圈人,有些女生尖叫跑开。
盛遇被几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纠缠住,他满身灰尘,一件白色校服上落了好几个凌乱的脚印。
对面人数占优势,好几次都想把他束缚住,但也难得近他的身。
后来几人一起围攻他,趁他不备,把他按倒在地,他手和脚都被踩住,脸狠狠压在满是粗糙石砾的地面,面目愤怒兇狠。
那些人一边踢他一边谩骂:「特么的不是很威风?去年你特么打我兄弟真的牛逼。」
盛遇反抗的力气勐烈,几个男的都摁不住他。
他奋力挣扎起身,就要挣脱他们的束缚,可奈何寡不敌众,又被狠狠按下去,乱拳沉闷地砸在他的后背。
都知道这些职高的平时比较混,学校的人就站在一边,害怕得不敢上去拉架。
「你们他妈看热闹呢!」许听芜冲进人群中,看到这一幕,气血控制不住地往上涌。
她没有做任何思考,就往上沖,有人把她拉住:「你疯了?他们打起来不要命的,我们叫保安了,你再等等啊!」
可许听芜哪里等得了。
她冲上去的那一瞬间,只恨自己为什么不长高一点,不长壮一点,这样就能把盛遇护在身后。
这群看热闹的,不去阻止那些男生,倒来一个劲把她往后拽。
她目光一扫,看到旁边停着一辆插着钥匙的摩托车。
属于摩托车启动时发出的轰鸣,撕裂了操场上肃杀的空气,一道巨大白光如淬满寒冰的出鞘利刃,刺向那几个混混的双目。
还未等人反应,那道白光忽闪而至,滚滚浓烟倾泻,强势而奋不顾身地碾压而来。
几人力量再大,也抵不过一架毫无感情的机器,驾驶这辆机车的女生,根本没带犹豫地就要撞向他们,于是只好撒手避让。
许听芜在盛遇的身前灵活潇洒地甩尾,机车在铺满砂石的地面上轧过重重的黑色纹路,沾满汽油味的尘土飞扬。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扔下机车,唿吸低喘地弯腰搀扶盛遇。
那几人也反应过来了,现在正满口脏话地作势要攻击他们俩。
盛遇已经迅速起身,把许听芜护在背后,抓住为首那人衣领,一拳砸在他的鼻樑上,用的力道很重,那人鼻血顿时狂流不止。
那人嘴里哼哼着什么,不是好话,盛遇很安静地把他扔到一边。
保安匆匆赶来,指着这边:「你们在干什么!」
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开,把正扭打在一起的几人暴露。
「你们哪个学校的!」保安还是很护自己学校的学生,上前去把那几个混混推开,用电棍指着他们。
其中一人脸皮嬉笑,一看就是经常对付这种情况,竟然随手塞了根烟给保安。
「大叔,我们就是随便闹闹,又没什么大事。」
保安把烟推开,呵斥一声:「滚!给老子到保卫处去!」
那几人吊儿郎当,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事,捂着鼻子狂流鲜血那人,转过身来,对盛遇竖了一个中指。
盛遇手指擦了一下脸颊边的伤痕,放在眼前看了看,下一秒,扑了上去,勐地把那人按在地面,两拳砸在他脸上。
这次还要更加用力,溅起的血液喷洒在脸上,顺着他高挺的鼻樑往下滴落。
他的目光是绝对的狠戾与杀意,把四周的人吓得不行,这样的盛遇是可怕的,但许听芜不觉得。
他们要是不惹他,盛遇不会出手打人。
她在他出手的那一刻忽然有种变态阴暗的念头,如果这一拳,能砸向光明,那就用力砸吧……
「诶,你要干什么!」保安厉声阻止。
盛遇恍若未闻,拎着那人衣领,把他抓起来看了一眼,算是警告,又重重扔下去,然后站起身。
男生漂亮完美的五官上,沾着血迹,这番兇狠可怖,让周围的人倒吸凉气。
他没看任何一个人,直到目光定在许听芜身上后,朝她走去。
「你给我站住!」保安跟着他走,想要阻止他,「你几班的,班主任给我喊来!」
他宛如没听见,来到她面前,躬身蹲下,安静地一颗颗捡起她散落在地上的菩提珠。
刚才盛遇拽许听芜的手腕太过用力,珠子散落了一地。
他就这样为她低伏,微弯的嵴樑像是一座苍劲山脉,刚经歷过火山喷涌,裂痕里渗透出汩汩岩浆。
天幕昏暗如砥,一片死寂中飘飞着復燃的灰烬,半数埋入死荫之地,半数飘入枯萎丛林,将此付之一炬。
他脸颊是血,后背全是脚印,刚才狠戾的出手还让人不敢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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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安静蹲在女孩面前耐心地捡佛珠时,惊讶的、怪异的、不能理解的目光全都聚拢过来,像是要把他后背灼穿。
许听芜不喜欢别人这样面带异样地打量他,觉得不就是捡个东西吗,看什么看啊,有什么奇怪的啊。
他们越是这样,她越是心疼,不知道把气撒在哪里,于是指着那几个混混,气势汹汹地:「在这里打人,你们敢走?」
众人一下子又把目光聚焦到她身上。
说实话,刚才盛遇被围攻的时候,没人敢出手相救,最后还是一个小女生奋不顾身扑上去,有几个男生现在都觉得不好意思。
盛遇再可怕,那也是他们学校的,漠然观看就算了,最后心里还嘲弄,心肠真的有点冷。
许听芜说完这句话后,肖书桀也忍不住了,呜嗷乱叫地沖了上去,扑倒了一个穿球衣的小混混,大喊一声:「傻逼!」
几个刚才就想动手的男生趁机一哄而上,场面一度失控。
从仗势欺人变成被欺的那个,那几人怎样也意想不到。
最后他们没讨到便宜,被扣在这里,要等那边校长过来理论说事才肯放走。
而盛遇这边必定会面临学校的盘问,许听芜连怎样和教务处说想好了。
说是那几人无缘无故群殴盛遇,盛遇正当防卫,她要去加入战局,盛遇为了保护她才主动打人,其他同学看不下去了才动手。
这怪不得他们,只能怪那个几人有病,要是学生在自己学校地盘被欺负了还要受学校的气,这事儿说不过去吧。
她脑子转得飞快,脑子里在推演辩论的过程,小脸紧绷。
直到眼前伸来一只手摊开的手,她的菩提静躺之上,盛遇低眸看她。
「对不起。」他低声说。
许听芜当然不可能怪他,摇了摇头,把菩提小心揣进包里。
她也想问,那些混混凭什么打他,盛遇谁也不惹,就想平安顺遂地怎么就那么难。
许听芜听他说才知道,那人学校有个混混,之前趁江逢不在家的时候,把江路推到河边作势要把他扔下去。
江路吓得晕厥,后来高烧不退,盛遇找到那人把他打进医院了。(话说你们还记得第四章的片段吗,讲的就是这个)
这几个人应该是来学校比赛时,趁机找盛遇的麻烦。
许听芜难以想像,是怎样险恶的人能对一个残疾人下此毒手。
她真觉得盛遇出手轻了,或者她当时就应该一车轱辘碾上去。
盛遇校服外套脏了,他嫌弃地脱了下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里面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
虽然开了春,但寒意依旧料峭,他宽大的衣衫灌风,衬得本就消瘦单薄的人更加脆弱了。
他左臂上的伤口癒合,留下好几道狰狞的伤疤,和他脸上干涸的血迹一起,像从泥泞中长出的荆棘藤蔓,快要吞噬他的皮肤。
他们去办公室等待校领导前来盘问时,保安让她和不相干的同学都先走,留盛遇一人就可以了。
许听芜让肖书桀他们离开,还道了谢,自己则是铁了心站在盛遇旁边,准备一起挨骂。
她拿出湿纸巾,抬眼看他,示意他弯腰。
盛遇也没动,一句话未说,眼神落在许听芜身上,看她连生气也那么可爱的表情。
小姑娘紧抿双唇,手臂还有些不住地颤抖,眼眶泛红,但目光倔强,执拗得让人心疼。
盛遇慢慢低下了头,手指捻在她耳廓背后,轻轻地滑动,温柔地看她的双眼。
他触碰她耳廓的手指有些轻颤,珍而重之,不愿松手。
在她清澈的眼底,映着光,映着自己。
第90章 【090】帅的·只给你看
是那几个职高的惹事在先,这件事到最后,盛遇和许听芜都没受到惩罚。
盛遇之前打过很严重的架,也让学校为难,最后考虑到他家里那边,没给他大处分。
这次不太一样,他是被欺负的那一方,而且和许听芜扯上了关系。
要说许听芜可是实验中学香饽饽,清北的种子选手,全市联考状元,学校那可是恨不得当濒危物种保护起来。
高老大赶来时,对那边的校长义正词严,说得不留情面:「我们的学生可是状元,你们打坏了赔得起吗!」
他指的是许听芜,但校长以为是满身伤痕的盛遇,一个劲道歉。
「状元小朋友,对不起,没受严重的伤吧?」他对盛遇谄媚地笑。
盛遇冷眼看他,然后一言不发地看向另一边,冷漠不言而喻。
那边学生也被打得鼻青脸肿,还道了歉,两方都默认不追究了,这件事就潦草结尾。
不过许听芜觉得对他们的处罚还是轻了,出门的时候对高老大说:「就这?」
「就这?!」高老大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还挺行的啊许听芜小朋友,文才武略样样精通呢,摩托车说骑就骑,还煽动同学打群架,学校没警告你都不错了!」
许听芜当场还嚣张至极的气焰顿时熄灭了不少。
那辆摩托车应该是来参加比赛的仁兄的,钥匙还插在上面,她就借来使了使。
许听芜的骑行技能归功于她钟爱各种交通工具的大伯。
大伯收集的豪车不少,许听芜初中时期就在他的赛车场里骑机车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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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骑车这种有些危险的活动,被林玉莲女士严令禁止,所以她也只能偷摸着玩,技术马马虎虎。
话说她记得来云槐镇第一天,看到盛遇骑着机车从她身边蹿过,又帅又拉风。
当时惊鸿一瞥,她当时以为盛遇是个有点痞痞的小镇校霸,没想到是一条有些颓废阴郁的流浪小狗。
幸运的是,打架的事没传到舅舅耳朵里,他现在反对她和盛遇走得近,如果知道她因为他打架,必然会干涉更多。
这件事暂告段落,后面几天都过得风平浪静的,她也有空和盛遇黏在一块。
用赵飞萤的话来说就是——腻歪得不忍直视。
一次自习课,盛遇坐在窗边,埋头做题,专注的侧脸冷峻孤傲。
他眉峰到鼻樑的弧度是许听芜最为喜欢的,高挺锋利,像是雕刻家精心雕琢下留下的传世作品。
特么的,帅死了。
许听芜下巴枕在手臂上,眼巴巴看他。
兴许是视线过于赤裸,盛遇偏头看了过来,此刻逆光,脸部轮廓被光影勾勒得温和。
「盛遇啊……」许听芜呆呆地说,「你长这么伟大一张脸,不会骄傲吗?」
这个问题过于尖端了,超出了盛遇能够回答的范畴,他神色一愣,片刻后,眉眼俱笑,伸出手摸了摸许听芜的脸。
摸脸的动作无疑是宠溺暧昧的,许听芜条件反射看了一圈周围。
她又压低声音,对他说:「我要是你,我走路都昂着脑袋。」
这句话再次把盛遇逗笑了,他凑过来,低头轻声:「不。」
许听芜给点阳光就灿烂,又往他那边挪了挪,没心没肺道:「小气。」
她现在和盛遇开玩笑很没边界感,他对她也是无底线纵容,这点程度的说法,在他听来跟撒娇没两样。
盛遇笑意扩大,手指碰了一下小女生的耳朵,目睹白皙的耳垂渐染上诱人的淡粉色。
他低声在她耳边,缓缓说:「只给你看。」
趴起来的小姑娘一下子被甜蜜淹没,羞臊地推了一下盛遇。
虽然她很温柔,这番动作也是暧昧的打闹,不过她力气大,把毫无准备的盛遇推得差点倒下去。
第91章 【091】机车·原来是你帅得有点东西!
座椅移动发出嘎吱的响声,前面大部分人扭过头来。
正好看到冰山战斗狂魔盛遇稳住身型,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然后偏头对许听芜笑的场景。
「……」我们瞎了。
这样的打闹他们很少目睹,但赵飞萤可是实打实每天被现场直播。
后面两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粉色的气息,那叫一个不顾外人死活,她看得牙都酸了。
「许听芜,你们过不过分!」有一次盛遇出去之后,赵飞萤过来扯许听芜的脸蛋。
许听芜的脸手感很好,被她揪起来的那一块柔嫩的肉凸成可爱的小月牙。
「对不起,我错了。」被控诉的少女只好陪笑,「我可以贿赂你吗?」
赵飞萤坚定地表示:「不给贿赂。」
「你抽屉下面有张你老公的海报。」
「祝你们天长地久,多子多福!」赵飞萤一刻不停转身去抽屉里掏礼物,头髮啪的一下甩在许听芜的桌上。
许听芜当即笑得肚子都快痛了,她把脑袋埋在臂弯里,过了会儿,开始觉得最近笑的次数是不是太多。
不行,她是一个看起来高冷的人。
于是她调节片刻,再次抬起头来,神色凛然,面无表情地扯了张卷子来写。
教室里人声鼎沸,打打闹闹的身影在座位边掠过。
许听芜抬头看了一眼,觉得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这所学校也是她喜欢的,哪怕教育质量稍微次了一些,但老师同学非常热情。
当时许听芜父母去世,她正好刚上高中,每天过得浑浑噩噩,同学大多顾着学习,沖竞赛沖金牌,教室的气氛无比压抑。
尽管对许老爷说她八字不好的说法嗤之以鼻,能让她从那个环境里解脱,她由衷感到幸运。
热情好客的代表人物——肖总,从前排跑过来散发光芒:「许姐,赵姐,周末出去玩吧。」
他说着,拿出了一张照片:「这是我发小在西岁山拍的,漂亮死我了!」
许听芜知道这位仁兄醉翁之意不在酒,和他目光对了一下,当即明白:「去啊,我可以去。」
「什么?臭女人你都不问我去不去你就去。」赵飞萤不满地跺脚,「虚假的友谊!」
「许姐都去了,你去吗?」肖书桀问。
「去!我还能不去吗?」赵飞萤踢了他一脚,「周末还要看到你,真晦气。」
许听芜边听这两位相爱相杀边做作业,嘴上一直挂着笑容。
最近舅舅管得严,她周末出门并不自由,和他们出去倒是没问题。
想到这,她脑子里窜出一个念头,不如把盛遇也叫上吧。
他从来没和班上其他同学走得近过,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果不其然,给他提议时,他皱眉,一脸不情愿:「不去。」
「可是你不去,我们周末就见不到了。」她悄悄勾着他的手指,放软了音调。
盛遇沉默几秒,面容有所松动,不过依旧没表态。
「去嘛去嘛,盛遇哥哥。」许听芜用了她的杀手锏,可怜巴巴地倒在座位上看他,软软的脸蛋在桌面贴着,眼睛弯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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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被她撒娇弄得没办法,本来冷欲十足的脸扬起淡笑。
他垂眸抿唇,还是摇头,但一直都挂着柔软的笑意。
许听芜来脾气了:「好吧,不去算了,好像肖总会邀请一个帅哥,我倒好奇有多帅。」
盛遇看过来,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动作间满是宠溺。
他知道小姑娘在胡说八道,但依旧被激得酸酸的,低声答应说:「去……」
许听芜内心暗喜,从现在就开始想到底要给他带什么吃的,好久没烤过饼干了,给他带一份吧,水果切也不能少。
西岁山不远,是小镇边缘一座小山坡,早些年是荒地,近年来被开发出来当成居民散步的绿道,山顶还有一个观星台。
这次周末连着清明,一共三天假,周六上午,许听芜给舅舅报备就出了门。
昨晚赵飞萤来她家玩的时候特意在林宏济面前提过这件事,他也没怀疑。
她和盛遇约在东南街街口见面,现在不过六点多,清晨空气干净清醒,小镇的路上飘荡着似有似无的槐花香气。
「我到了,你在哪呢?」许听芜来到街口,并未见盛遇。
电话那头传来盛遇低沉的声音:「往左。」
许听芜没多想,拐了个弯,准备挂电话,眼前撞入极具视觉冲击性那一幕时,她没忍住「卧槽」了一声。
同一时间,街口的少年也看了过来。
一辆炫酷的重型机车停在路边,盛遇倚靠在上,长腿随意散漫支地,一身黑衣衬得他气质极为冷峻。
就说指南针怎么只有南北呢,原来是他帅得有点东西!
许听芜走近,他从后座勾了个头盔出来,无言递给她。
「你好像知道自己很帅啊哥们!」许听芜笑嘻嘻接下。
她手上还拎着袋子,盛遇接过手来放在一边,又弯腰替她戴好头盔。
许听芜一时只剩下双眼睛露在外面,是漂亮饱满的形状,看得出肆意明亮的笑意。
盛遇手指轻轻点在她眼角,扬眉缓慢地问:「哥们?」
许听芜兴奋地就要往车上坐,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盛遇失笑,抬手揉了一下右耳。
小姑娘今天远不如那次在学校的英姿飒爽,盛遇的车太高了,她动作有些吃力,看起来可可爱爱的。
盛遇长腿一迈,轻松地跨坐上去,把她搂在身前。
许听芜以为她会坐在后座,没想到是这个姿势。
这个姿势太过微妙,她整张后背都贴在他前胸,而且他需要往前倾,一下子就把她圈住了。
她能感受到少年坚硬坦荡的胸膛,和骨骼之下炽热的跳动。
幸好戴着头盔,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不然自己肯定又是像熟掉的虾一般,红得没边儿。
许听芜睫毛簌簌抖动,扭头看他,低喃:「盛遇……」
他低头凑近:「嗯?」
「有没有觉得,有,有点近?」她咽了一下口水。
这句话好像有点熟悉,许听芜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但现在她的确心跳如擂,支支吾吾地害羞得不行。
这个角度,她能看见盛遇明晰好看的喉结,此刻自上而下滚动。
而后他的唇角勾起,伸手把她撤离的身子抱回怀里,手指点在她头盔上:「害羞?」
「……」可恶啊,好像剧情有点熟悉。
许听芜被架在车上,四肢都不属于自己,整个人飘飘忽忽,只能任由他支配。
他轻轻松松就能将她圈住,腰背微弓时,像是要把她融进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她脑子里突然响起某部传世名作的一句台词。
——「你好骚啊。」
第92章 【092】希望·就这样长大吧
盛遇启动机车前没说一句话,许听芜觉得他应该也有点不好意思。
她不安分地动了动,盛遇就一手轻轻将她搂住,宽大的手掌贴在她的腰窝。
开了春,衣衫穿得轻便,他手心的温度逐渐升高,隔着衣料浸透而来,是滚烫的。
特么的特么的特么的……许听芜脑子里全都是这些错乱的词彙,没有章法地蹦蹦跳跳。
两人都没再说话,许听芜瑟缩在他怀里,像个小挂宠似的被他拢住。
他准备启动时,一手扶着手把,另一只手轻点在她的腰部,两下,仿佛在示意。
就算他一句话也没说,许听芜不知怎样就理解了这个意思,点头:「嗯好。」
下一秒,机车轰隆隆响动,心脏有片刻失重,随即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
耳边风声猎猎,后背紧贴着少年炙热的胸膛,一冷一热交杂,错落而疯狂,最后的情绪复杂难言。
她脑海里闪过波涛汹涌的浪花,未经押韵的诗句,甚至有小时候,怀着好奇与怦然,第一次百度洛希极限的感觉。
抵达西岁山脚下,赵飞萤他们还没到,许听芜侧坐在摩托车上,从袋子里往外掏水果。
盛遇则是倚靠在车边,垂眸看她。
许听芜叉起一颗草莓,递到他嘴边,盛遇看了一眼,接过叉子,很自然地餵她。
他总是这样,每次给他吃水果,第一口他都会给她先尝。
许听芜含住草莓,丰富的汁水沾在她唇边,本就红润的唇瓣光泽潋滟。
盛遇盯着她的唇瓣,喉结不自觉滚动着。
最近盛遇都被她养得很好,特别有精气神,路过的妹子大部分都偷摸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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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样调侃他:「好多漂亮妹子看你。」
他眉眼轻轻柔柔,摇了摇头没说话,往她嘴里再餵了一颗草莓,只让许听芜吃了一半。
她准备吃剩下那一半时,盛遇把手收回,送进自己嘴里。
这一幕的冲击力很强,他这么撩人,许听芜心都要融化了。
赵飞萤和肖书桀来到后,当场又上演了一部猫和老鼠。
这次是肖书桀抢了赵飞萤给许听芜带的糖,自己吃了还不算过分,非得贱兮兮吐出舌头,上面卷着化了一半的巧克力,「略略略」地逗她:「还给你,你来拿呀。」
赵飞萤气得逮住他爆锤一顿,在他手臂上留下一串九阴白骨爪印记。
这次踏青活动,还有两位特殊的朋友。
盛遇拿起手机看了眼简讯,之后便守在路边,直到一辆车缓缓停靠,来人还未下车,许听芜透过车窗看到了江逢和江路。
之前在邀请他俩时,还担心他们不愿意出来,没想到江路弟弟一口答应。
他不过十五岁,如果腿上没伤,应该也是在校园里享受青春时光的中学生。
前不久他生过一场病,春天温度转高,医生也让他可以多出去晒晒太阳。
赵飞萤他们也没对这两位看起来有些独特的男生排斥,反而非常礼貌。
肖总过去热情地打招唿:「小弟弟,我是你肖哥,你可以叫我肖帅。」
然后看向江逢,夸张地比了个大拇指动作,手舞足蹈:「兄弟,你有点帅!」
他大概就是正统的社交恐怖分子,江家两兄弟显然招架不住,江逢推着江路的轮椅往盛遇身后躲。
肖书桀这人的公鸡尾巴在谁面前都能上扬,唯独不敢舞到盛遇跟前。
见到前方站立的一身黑的大佬,他尬笑地后退,然后把赵飞萤一把扯过来:「赵姐,给新人表演个才艺。」
「你没事吧?」赵飞萤一巴掌摔在他肩背上。
许听芜觉得面前这一幕美好得有些不真实,此时此刻,少年们屹立于阳光之下。
不管是缠绵病榻的,还是阴郁颓废的,或者本身就殷实有爱的,他们平等均匀地分享太阳突破雾罩清晨后第一缕光。
考虑到江路要坐轮椅,他们放弃了小路,从盘山公路边慢慢往山上走。
盛遇一直没说话,走在江逢旁边,有时候帮他推一推江路。
肖书桀想去帮忙,但被他拒绝了,他们依旧很内敛警惕。
这个出行组合十分微妙,六人出行被鲜明分成了气质截然的两波。
一波是赵飞萤和肖书桀,两人一路咋咋唬唬,一波就是盛遇和江逢他们,沉默不语。
许听芜成为了他们中间唯一的纽带,偶尔照顾那两人的气氛,偶尔去关照一下另外三人的情绪。
来到山顶只花了一个小时,此刻白昼高悬,从观景台眺望,云槐镇全部的风景执掌眼前。
江路再腼腆的性子,面对话痨肖书桀,也很快被带入了话题中。
兴许是很少有人愿意听他讲这么多废话,肖书桀一路从电子游戏谈到人生理想。
「贾伯斯,你知道吗?我偶像。我以后想设计一款叫菠萝的手机,到时候邀请你当我第一批用户,兄弟。」
江路想了想:「你的标志,是不是被咬了一口的菠萝?」
「我看行。」肖书桀表示认可。
「你吃菠萝是直接带皮啃的?」赵飞萤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分给江路弟弟半个甜梨,「还是梨子好听,是吧弟弟。」
江路微笑点头,看起来羞涩腼腆。
「哇,小伙子,你这个表情有点娇羞啊。」肖书桀过去摇江路的肩,但碰到他瘦弱的骨骼时,又飞快把手弹回来。
他太瘦了。
肖书桀的指尖有些无措地轻捻,掏出了手机:「我带你打游戏吧,你操作挺熘的啊。」
赵飞萤在男孩子们坐在山崖边休息时,把许听芜悄悄拉到后面。
「怎么办听芜宝贝,我以前一直都觉得盛遇他这人很兇,现在忽然又觉得他好善良好可怜。」她老实说。
「当时你和他走得近我都替你害怕,看他对你那么好我也放心了,但没想到他还要照顾两个朋友,他真的……」
赵飞萤大概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应该和许听芜第一次走到小江包子铺后产生的情绪一样。
被幸福滋养长大的少女,见到了隐匿在阳光背后的阴暗颓废,柔软心脏有了近乎于心碎的冲击。
云槐镇从睡眠中甦醒,化雨春风柔盪而过,满镇槐树翠意盎然,簌簌抖落白嫩馥郁的小花。
他们站在一颗大树下眺望,破碎的阳光星星点点,落在少年的身上,风把光点吹得游来盪去,像是扑满希望的萤火虫。
如果此刻,问许听芜有什么要说的,她想对着绿意葱茏的辽阔平原大喊:
就这样长大吧,让我们一起长大吧……
之后的时间,许听芜有空就看天,一直盯着一朵云发呆。
盛遇手指碰她的肩,问她:「想什么?」
许听芜双手撑下巴,颇有些惆怅的意味:「清明节,我都不能回去给我爸妈烧纸钱。」
她说完,嘆气继续看天。
「去。」身旁的盛遇很短暂地说了一个字。
许听芜点头:「嗯,我买了点香烛,明天早上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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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盛遇碰了碰她的脸,不像是开玩笑地说:「回去。」
「回连海?」许听芜放下手臂,直起身子看他。
盛遇点头,平静地:「嗯。」
「我回不去的,我爷爷不让我……」许听芜给他解释,话音落了一半,她耳畔像是有一声闷响。
对啊,她可以偷偷回去啊,快去快回,没人能知道。
而且假期有三天呢。
第93章 【093】守护·一起回连海
突如其来的念头一旦滋生,就病毒般不受控制地传播生长。
在回诊所的路上,她都一直心口热气腾腾的,觉得这件事完全有操作性,她已经开始查机票了。
盛遇在她看机票时,说:「我陪你。」
这样下去,许听芜觉得掉进棉花糖里都能晕。
和盛遇出行,路上有人陪伴就不会孤单,而且……这可是盛遇啊,相当于她和他单独旅游了。
但她激动了一秒不到,就冷静下来,颇有顾虑地说:「可是你家那边怎么办,那个人会不会……」
他一如既往温和,摇了摇头,安抚她说:「他出国了。」
「啊啊啊,他怎么出国了?畏罪潜逃?」许听芜第一时间是这个反应,有点开心。
盛遇解释:「他,出差……」
「啊,可惜。」许听芜一脸愤慨。
这种人怎么还能有生意呢,他怎么还不被抓起来呢。
不过这样的机会简直得天独厚,好像命运都在驱使许听芜带着盛遇回去一趟。
他们买好了第二天上午的机票,打算从市里直飞连海。
舅舅那边由一位学霸同学去说,他假期要去市里大学参加集训,许听芜没有报名,让他去帮忙作个证。
那位学霸的奶奶会来诊所做理疗,果不其然她下午来时提到:「我们小霖要和许妹妹去集训,放假都要听课,好辛苦哦。」
林宏济感到意外:「我没听我们姑娘说呢。」
「她没告诉你吗?我们小霖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说的。」
后来许听芜背着书包,大摇大摆出门。
两人坐在飞机上,等待起飞时,盛遇显然有些紧张,闭着眼睛睫毛轻轻抖动。
许听芜过去握住他的手,才发现他冰凉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少年睁开眼,脸色有点苍白,沖她温柔宽慰地笑。
看到他这番模样,许听芜有些心酸,盛遇之前没坐过飞机,准确来说,他就没出过这个市。
他能去的地方有限,来到不熟悉的环境会自然而然警惕。
一个密闭的飞机内坐了满仓的人,身后还有小孩苦恼和说话的声音,他更加不好受了。
许听芜替他准备了耳塞,小心翼翼帮他戴好:「你睡会儿吧。」
盛遇点头,身子往下移,偏着脑袋靠在她头上。
许听芜也想让他靠肩,但身高差距在那里,所以退而求其次,只好让他枕着脑袋了。
三个小时的航程稍显漫长,盛遇一直睡去醒来,在飞机颠簸时,他反应剧烈地坐直身子,眼睛红红的。
许听芜勾住他的手安抚他:「没事儿,很快就好了。」
后来飞机平稳飞行后,许听芜再次醒来,侧头去看他,发现盛遇正默默望着窗外。
他们在云层之上,滚滚白云翻腾地铺在窗外,天空失去遮蔽,便展露出一望无际纯粹的蔚蓝,只有一颗高悬的骄阳,炙热又无私地独照着。
盛遇的神色很温和,应该是彻底放松下来了,感受到她的动静,他看过来,眼眸的光色软软的。
他很开心……
许听芜反而有些心疼,盛遇的开心在于离开了禁锢他十七年的城市。
他或许也没想到还能踏出那里吧——曾经认为的,一辈子都将被囚禁的地方。
连海宛若一片树叶上的经脉,繁复交织着印入眼帘。
「我家就在那边。」许听芜指了一个方向,盛遇顺着望去,视线的尽头是一片大海。
他点了点头,又多看了好几眼。
他们的目标是墓园,下飞机之后,直接打车去了目的地。
车辆驶过跨海大桥,她把车窗打开,柔柔淡淡的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海岸线近在咫尺,浪花拍打着礁石。
「我们忙完了,去看海?」她询问。
盛遇从窗外收回视线,眨了一下眼看她:「好啊。」
到墓园外还未过正午,许听芜买好了花束,和盛遇一起往大门走。
墓园外飘荡着黏腻浓厚的蜡烛气味,清明节来扫墓的人不少,但很安静。
「进去了还得走一会儿,不然你在这里等我吧?」许听芜对盛遇说。
盛遇摇了摇头,轻柔地触碰她的耳垂:「陪你。」
许听芜又深吸了一口气,捧好了花束,继续往墓园走。
临近许听芜父母的墓地,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不期然与几人相遇。
「你在这做什么?」许峦怒视她,严厉地问。
他一身黑色西装,旁边站着他的年轻老婆替他撑伞,身后跟随几位随从,气势汹汹的模样。
许听芜忘了打听许老爷子的动向,他应该是扫墓后准备离去了,没想到在这里和他面对面迎上。
相遇猝不及防,她尚没反应过来,但盛遇已经把她拉到身后,一脸警惕地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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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许峦毫不客气,「你还不滚回去!」
「这为什么不是我该来的地方!」许听芜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来,反驳道,「我来看我爸妈为什么不行?」
许峦手指向她,身子因为愤怒而颤抖:「你都把你爸妈剋死了,你还想害我吗!」
许听芜还没吭声,盛遇已经走了上去,一把将他的手拨开,居高临下睥睨他。
许峦身后的保镖从旁边围上来,盛遇把他们的手都推开,一脸警告,那些人也不敢贸然上前。
「你是谁?」许峦皱眉打量他,「关你什么事?」
盛遇没有搭理他,他接受的情感很少,也没有尊老爱幼的概念,只懂得把许听芜护在身后。
许峦忌惮墓园这种地方,阴气重,他不愿多留。
「你们几个,不准让她过去。」又看向许听芜,「你哪来的滚哪去。」
说罢,和小老婆一起漠然离开。
要说他那小老婆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她走远后,还特意回来,对原地的几位保镖留话。
「老爷子不喜欢她,你们看着办。」
那几位保镖本来还忌惮许听芜的身份,闻言后,直接将她拦在半道。
许听芜强硬地往前沖,他们像一堵墙般站在原地,她又被推了回来,倒在盛遇怀里。
「那是我爸妈,我凭什么不能去!」她一腔怒气和委屈,胸膛沉重地上下起伏。
那几人不为所动。
许听芜见现在没有机会,饶是多么不甘,也只能暂且忍耐。
他们总不能在这里守一天吧。
「我们走。」
她拉过盛遇,打算待会儿再来。
但是盛遇站在原地不动,反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轻轻地揉。
他把她带至身前,弯下腰,和她视线平齐,皱着眉,轻柔地抚摸她泛红的眼角。
「不走。」他的目光温柔又坚决,「你要去。」
许听芜小声对他说:「我们先假装走,待会儿再来。」
盛遇指尖依旧勾勒在她眼尾,动作轻轻柔柔的,他摇头,声音很淡:「不走。」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好似全世界都在往下坠落,她却被一双手稳稳托住,让她往上。
下一秒,他松开她,勐然扑向那几人,拽住一人衣领,重重地将他摁在地面。
第94章 【094】流浪·像极了青春疼痛文学主角
盛遇是忽然之间出手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他的力气很大,动作狠戾,那人倒地后挨了几拳后,其余的人才反应过来上去阻止。
许峦养的那些保镖空有架子,真要打起架来,哪有这个曾经几乎天天在乱巷里斗殴的人有经验。
他们伸手去制止,他勐地挣脱,又将更多的人摁在地上。
四个保镖被他牵制在这里,他在乱斗中回头看她。
他没说话,但许听芜看出他的意思了——快去。
许听芜只能疯狂地往前跑,经过他们时,盛遇被推到地上,身子被按住,有人一脚踩在他的手背,脚尖狠狠地拧。
他顿时指骨泛白,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依旧没有吭声,奋力挣开,重新和那人扭打在一起。
像是一团安静燃烧又生生不息的黑色火焰。
看出了她眼里的犹豫和心疼,盛遇皱眉,坚定地重复那个字:「走。」
许听芜再次奋不顾身往前跑了,这是盛遇给她争取来的时间,她不能浪费。
耳边的风声像是被刀片割裂,她一路奔跑来到爸妈的墓前,不知为何,泪水已经失禁地流了满面。
或许她太想念他们,也或许是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更有可能是,盛遇刚才近乎献祭般的举动,过于热烈,也过于沉重了。
她把花束放在他们的墓前,郑重在地上重重磕了好几个头,每一个都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许听芜这一刻觉得自己十分不孝,虽然在祭拜他们,可脑子里全是盛遇刚才拼命沖向那几人的身影。
她放心不下他,自然不能在这里久留。
「爸妈,我很好。」许听芜声音有些哽咽,「我在那边过得很快乐,一定是你们保佑的。」
「我很好,已经不需要保佑了,所以你们帮我……」她抽泣了一声,「帮我保佑保佑他,让他顺利长大吧。」
许听芜最后用力地磕了一个头,就着这个姿势跪在地上,身子往前,去抚摸墓碑上的照片。
看到他们的照片,许听芜更是泣不成声。
盛遇帮她换来的时间十分有限,她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被抓着往外走。
准确来说,是许听芜墓园从拾级而上的台阶上脚步凌乱地被推下来,还好有盛遇将她接住。
她躺在白昼晴空下,身体犹如被抽掉了全部力气,缓了好久,大脑才重新与现实接轨。
盛遇一直抱着她,手指温存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不哭。」
他脸上又多了一道伤痕,颧骨那里肿了起来,垂眸看她时,逆了光,脸部轮廓被光影描摹,仿佛神祇降临。
海岸线上浪潮拍打浅滩礁石,风声阵阵,似巨龙呜咽啼哭。
许听芜和盛遇坐在海边发了一会儿呆,就这样沉默不语,旁边时而有人惊讶地看着他们。
他们的造型实在过于令人遐想了,女生头髮散乱,额头上红了一片,而男生脸上也带着擦伤,目光疏冷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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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那里一坐,颇具有青春疼痛文学气息。
「妈妈,他们是不是叫花子啊?」有一个小孩问。
旁边的家长也都露出讳莫如深的神色,把他拉开了:「不准乱看。」
「……」许听芜这才动了动身子,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像是把积压已久的情绪排解出来。
盛遇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片刻。
「谢谢你。」许听芜露出浅淡的笑,真心实意朝他道谢。
他摇头,伸出手,在她耳朵那里碰了一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偷跑回来的事很快就传到三伯耳朵里,他当天就从出差的城市赶回来,在沙滩旁边仓促地和许听芜见了个面。
见到她的第一眼,三伯竟然很有闲情逸緻地帮她拍了张照:「小猴儿,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他把照片放在许听芜面前挥了挥。
只见一位衣衫不整,头髮凌乱的少女,额头上还有一片红肿,眼角挂着泪痕,表情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你说你刚从少管所出来,我都信。」他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夹在手里。
许听芜依旧抿着唇没吭声,三伯见状,又是一笑。
「瞧你那叛逆劲儿,跟我哥当年一模一样,这额头,得有鸡蛋那么大个包吧?」
她不说话,三伯也就自顾自继续了。
他玩笑话说够,也终于进入正题,表情很是心疼:「回来就回来呗,干嘛把自己弄得那么委屈。」
许听芜手指掐着掌心,闷声闷气:「你知道爷爷……」
「他煳涂你也跟着煳涂?」三伯哼了一声,「你要真想回来,我们几个叔叔难道不会给你做主?」
许听芜挨了教育,也不敢反驳,埋着脑袋不张嘴了。
第95章 【095】疯狂·你想不想,接个吻
说起老爷子,三伯也觉得头疼,索性挑明了话。
「当时他要送你走,我们都知道你怎么想的,你那是巴不得,也就任由你去了。」
「想着你过得很憋屈,出远门散散心也好,但你知道,我们几个叔叔不是老爷子,不吃他那封建迷信的一套。」
「闺女。」他语气沉缓,来自长辈的关切无法躲避,颇有种为人父对子女沉重的爱意,「我是真不想让你出去走一趟,反倒觉得被抛弃了。」
三伯的话分量很重,压在许听芜心上,让她在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很多不必要的事。
「三伯,」她低喃,「我错了……」
「错什么错,蔫了吧唧的不像你了。」三伯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回家那是光明正大,要错也是老爷子煳涂了,我们几个叔叔也没做好。」
沙滩上有小孩子们打排球,嬉笑欢闹跑来跑去,留下一串小脚印。
两人气氛渐渐沉郁,三伯也不忍看到她继续愁眉苦脸,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得了,待会儿跟三伯走一趟,去吃顿好的,回家换件衣裳。」三伯掸了掸菸灰,看向不远处,时而望向这边的少年。
他忽然轻笑出声:「现在的小年轻都长那么帅的?」
许听芜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更多的是莫名的骄傲,嘟囔着:「还,还可以吧……」
「把他叫过来认识一下呗。」
「不不不,不用了!」许听芜摇头,「他怕生。」
「大小伙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真的,他很腼腆。」许听芜态度坚决。
盛遇的社交能力十分匮乏,他或许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一个陌生长辈的好意。
刚才许听芜和三伯在说话时,他就在不近不远处守着,偶尔看看这边,时刻帮她警惕旁边走过的行人,确保她没有危险。
哪怕是她和三伯在一起,三伯抬手摸她脸时,他都会有本能紧张的反应。
三伯再次看向盛遇,多了些探查的意味,他纵横商场,自然对反常的行为洞若观火。
「你这小男生,是真腼腆,还是对我有戒备心啊?」
许听芜觉得不能再让他打量下去了,着急要走。
「三伯,我就不回家了,在这里逛逛就回去,不用管我们,清明节快——」
话音未落,被三伯打断:「咋的你个兔崽子,你还想祝我清明节快乐啊!」
「总之三伯,我会平安回去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走了啊!生意兴隆!」许听芜三步一回头,连蹦带跳地就往跑了。
三伯站在原地,慈爱的笑意还停在脸上,看到小姑娘迫不及待沖向远处的男生时,轻啧了一声。
他目光沉默停留在少年身上,眼底的笑意慢慢敛去,逐渐变得复杂深沉。
许听芜和盛遇在海边逛了一会儿,天空一下子阴下来,黑云快速翻涌,沙滩上的人都急忙撤离。
「要下雨,我们躲躲吗?」
许听芜刚说完这句话,豆大的雨点倾盆而落,海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他们一起到海边渔民的小木屋里躲避,尽管离开得及时,但还是被猝然的雨淋了个彻底。
这下,比刚才更为落魄了,许听芜的肩头胸前湿了一大片,衣料黏腻地贴在肌肤上。
盛遇比她还惨,后背那一块就没干燥的地方。
这是片未经开发的野海滩,位置偏远,本地渔民很多。
小木屋外晾晒的渔网像是幽灵罗剎在狰狞飘舞,海水竖起巨浪,汹涌吞噬了搁浅的渔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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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在角落里找来汽灯,灯罩上隔了一层厚厚的油渍,灯芯老旧,行将就木地散发光热。
谁也没预想到,原定的二人出行路途变得如此坎坷。
一天下来又是打架又是淋雨的,现在还被困在无人的海滩上,挨饿受冻。
许听芜把头髮披散下来,拿纸巾擦拭,水珠沿着白皙光滑的脸蛋往下淌。
盛遇靠在一边,屋内昏暗的光线给他蒙上一层暧昧淡影。
此时无言……
沉默不语时,大自然的声音被放大,孜孜不倦地响彻在盛春傍晚里。
雨坠大海,暗潮汹涌,像极了少年躁动的心湖。
许听芜包里带了换洗衣物,正在纠结着要不要换掉。
她的衣料本就是容易被打湿那种,现在水渍已经成功扩散,传染了身前一大片。
「那个,盛遇。」许听芜攥着书包拉链,「可以转过去一下吗?」
盛遇一时还未理解,愣了片刻明白她的含义,「嗯」了声,有些僵硬地转了身背对她。
许听芜这才快速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紧緻暴露的小吊带。
雨水已经渗透了到内层,她回头看了眼,看到少年沉默消瘦的背嵴。
她飞快换好衣服,把脏衣服装进袋子里后,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好了。」
盛遇「嗯」了表示回应,但还是一动不动,没有要转过来的意味。
她再次重复:「可以了。」
他这才挪了下动作,重新靠回墙面,脸红,恰似微醺。
「你,要换衣服吗?」许听芜问。
盛遇摇头,视线始终没和她对上。
风把木门吹得嘎吱作响,汽灯「嗡嗡」闪了两下,彻底熄灭下去,整个木屋陷入朦胧中。
他们坐在屋子对侧,一人靠了一面墙,气氛变得难言。
许听芜的手指扣在木质地板上,不自觉地滑动,心跳加快。
此情此景,她很想……做点什么——疯狂的,叛逆的,唯恐天下不乱的事。
她唿吸紧张,心脏在空荡的胸腔里剧烈跳动,一下又一下。
慢慢往他那边挪动时,她几乎用光了全部的勇气,而后终于来到他身边,和他相互依靠着。
荒原有无尽野草,肆意疯长。
她的手指轻轻缠绕上他的衣角,一路游离,触碰到手腕,然后往下滑动,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指缝,与他五指交缠。
习以为常的触碰在此刻都显得禁忌起来。
「盛遇,你想不想……」许听芜跪坐着,攀附上他的肩,在他脸颊边小声呢喃。
在昏聩光线下,他形状极为好看的唇,此刻近在咫尺。
她话音断得恰到好处,足以令人浮想联翩。
许听芜看不清少年的神情,只能在模模煳煳中,见到他的喉结自上而下滑动。
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开关,一触即发,年少的疯狂与关不住的好奇心,肆无忌惮地涌出。
许听芜将唇凑过去一些,距离越来越近,依稀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唿吸。
盛遇依然沉默,如果不是在他的唿吸中,也夹杂着难以觉察的急促和慌乱,许听芜还以为他无动于衷。
海浪汹涌,捲起荒古残照的太阳,以及深埋的渴望。
她垂眸,视线定格在他唇瓣上,咽了咽口水,微微附身而下。
可就在那一瞬之间,默不作声的盛遇偏了头。
她吻在了他的脸颊,发现没有触碰到预想的柔软,她颤抖着睫毛,抬眼看他,好似蝴蝶破茧而出那一刻的茫然与怔愣。
盛遇没有解释,只是额头和她相抵,抬起手轻轻揉她的脑袋。
「不想吗?」许听芜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理智稍微恢復后,渐染的羞耻心。
她觉得他是想的。
盛遇没说话,抱着她,鼻尖轻蹭着她的脸颊,他的唿吸也有点重,微微低喘着。
她大着胆子,再次鼓起勇气:「可以的……」
盛遇摇了摇头,一只手轻柔地揉捏她的耳垂,唇瓣落在她的眼角,温柔虔诚地浅吻。
第96章 【096】巨浪·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吧
这个吻很轻,饱含稚嫩与怜惜,是不忍染指的纯粹。
其实当时许听芜也有些上头了,更多是气氛使然,让人头晕目眩,没了理智。
后来回忆起,觉得盛遇真的没有回应才是最好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无人的地方,要是稍微走得偏颇一些,就是万丈深渊。
他们浅浅相互依偎着,许听芜把头靠在盛遇肩上,环抱住他的手臂。
「雨好像小一些了。」许听芜听淅淅沥沥的雨声渐小,说了句。
盛遇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大海的咸湿味道,从门缝里灌入,于空气中无声漂浮。
许听芜睏倦了,软绵绵打了个哈欠,头轻垂在他肩头,合上双眼。
在彻底睡着前,她还在自嘲,他们此刻真的有点私奔的意味,打架、淋雨、露宿……要素齐全。
可她也深知,虽然处境并不舒适,也终究是美好的。
没有束缚枷锁,他们自由自在,时间像是偷来的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因为自由,它短暂如幻……
再次醒来时,微风和煦,空气里涌来清新干净的气息,肌肤上甚至有温热阳光普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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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下垫着盛遇的外套,身上也披了件衣服。
木屋的门是打开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落日余晖洋洋洒洒,海面此刻温柔得宛如酣睡的稚子,平铺下寸寸金光。
许听芜起身出门,在门口的木质阶梯上,看到了盛遇安静的背影。
他坐在台阶上,身向大海,指尖夹了一根点燃的烟,裊裊白烟萦绕而上,被海风吹散,他并未怎么吸,任由它空燃了大半。
海风,傍晚,落日,以及孤独抽菸的少年,凌乱拼凑起一帧的颓废的画面。
听到她的声音,盛遇回过头,视线在她身上扫过,随后默不作声把烟抵在沙滩上碾灭。
「我们去走走吧。」许听芜说。
她和盛遇脱了鞋,走在沙滩上,她让盛遇走前面,留下一串脚印后,她再踩着他的脚印去到他身边。
盛遇的腿长,他留下的印记跨度宽,许听芜走得歪歪扭扭,最后一步时,踉跄扑进他怀里。
他也没有躲开,而是大方地将她接住了。
许听芜发现盛遇留下的脚印间隔越来越宽,而她每一步都变得吃力。
「你故意的吧!」她朝他大喊。
盛遇浅浅地笑,眼里是柔和宠溺的笑意,然后继续往下走,步子迈得更大了。
他就是故意的,怎么变那么坏呢。
一个温柔的浪打过来,将他的脚印抹去,许听芜趁机耍赖,几步小跑到他身前,假装无事发生。
「嗯?」盛遇挑眉,有些狡黠地看她。
许听芜绝口不提踩脚印这件事,自言自语往前走:「诶呀这天气真好。」
他哑然失笑,慢慢跟在她身后。
他们时而发现一只搁浅的海螺,时而捡起一颗破碎的贝壳,放在西沉的太阳下照耀,熠熠生辉。
他们大声交谈,不担心有别人听,声音最后都沉入大海里。
她大方沖他笑,肆意妄为和他拥抱,也不用管有没有老师家长,不考虑一切与两人无关的事。
但偶尔依旧有不搭调的音符打乱他们的节奏。
盛遇的手机时不时响起,他看了眼,皱眉挂断了。
「谁啊?」许听芜问。
他抬手揉她的眉心,嘴唇紧抿:「不要紧。」
「是催你回去的吗?」
「不管。」
他们像是沉浸在交织的幻境里,漂亮但是易碎,因此风声鹤唳。
许听芜嘆气,假意里流露真情:「不然我们真的私奔吧。」
盛遇不作回答,许听芜看过去,他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表情,只是将她凝视。
不像上次,他直接表态拒绝,更多的是沉默。
这仿佛给了她一种错觉,就是……他在这一刻,也有过犹豫。
许听芜想,如果时间能停留在此刻就好了,画面永远定格。
她和盛遇在海边,迎着落日和海风,眼里只有彼此。
但可惜,时间最是无情,太阳依旧西沉,海浪接次打来,天边有风筝断了线,孤游地飘荡。
盛遇的手机突然间疯狂地震动,像是震在人心上。
他掏出来看,然后动作僵在那里,眉间深深皱起,嘴唇抿成一条紧绷平直的线。
见到他的反常,许听芜有些担忧:「怎么了?」
屏幕上,两条简讯,直白又刺眼。
「小路不行了」
「你在哪里?」
一个深色的浪,勐烈推上岸边,捲起深埋的淤泥和沙砾,让人剎那间头重脚轻。
云槐镇中心医院。
许听芜和盛遇赶到时,已经凌晨两点。
江逢坐在病房门口,见到他们,飞快站起来,然后嘴里呜呜地盛遇比划,十分无助。
他张大了嘴,嗓子里一直在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像是极力表达,可是并不能说出一个字。
他表情幅度很大,满是急切,而后红了眼,心碎又绝望。
许听芜不知道他动作什么意思,只看到一个瘦瘦的男孩子,剎那间,泪流满面,滑坐下来,放声哭泣。
他的哭声和常人不一样,杂乱断续,没有节奏,像是悽厉地嘶吼。
盛遇随之蹲下,拍着他的肩膀,手捧他的脸,沉默地摇头。
医院走廊寂静昏暗,苍白冰冷的通道时而亮起光,他们在演绎着让人看不懂,却又心碎的默片。
后来盛遇说,江路一直都有併发症,心和脑很严重栓塞,身体这两年越来越差。
就在今天,东南街贴出了拆迁通知,地痞流氓去赶他们走,抢了他们的蒸笼,还砸了桌椅板凳。
江路又气又急,最后犯了病,抢救过了,但医生表示他身子早就拖不下去了,最多几个月时间。
再次见到他,可以用弥留之际来形容。
小小的少年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面色蜡黄,在氧气面罩下微弱唿吸。
他说不出话,但能感知到周围发生的事。
江逢跪在他身边无声流泪,额头抵着额头,相互依存。
江路的手指轻颤地点了点,想要极力抬起来,比划——
「哥哥」
第97章 【097】狼藉·他眼里是星光银河
「这肯定要医啊,能换个大医院吗?有没有钱?」走出病房后,许听芜焦急地问。
她不知道江路病得怎样,觉得有一点希望都不能放弃,钱都不是问题,她那里有,真要不够,找家里要也是拿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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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和江逢打手语,两人说的什么她根本不懂,只能从他们的动作和神态中,看出这是一场激烈的争执。
突然间,盛遇一脸愤怒,拽上了江逢的衣领,把他按在墙边,眼神似是在质问。
许听芜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们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只见江逢头抵在墙上,仰面看天,绝望地落泪哭泣。
他抬起手,放在耳边。
「听」
指了指病房的方向,应该是指江路,最后,五指併拢,握成拳。
「的」
听江路的?
做完这个动作,江逢的手失重一般垂落下去,脸上满是惨澹,像是无声中,妥协了什么。
盛遇攥着他衣领的手松开,没了抓力,默默垂到两侧。
许听芜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什么意思啊?」她抓着盛遇的手问。
盛遇低垂眼帘,睫毛轻轻颤动,嘴唇张开又闭上,没有发出声音。
他们这样,许听芜着急得不行。
「那你帮我告诉他,钱不是问题,让小路放心去治。」
盛遇在原地站立,如铁杵一般,尽管他的情绪很内敛,但依旧能感觉到受了巨大的冲击。
「没用了。」
「啊?」
他慢慢坐下去,靠在墙边,眼眶慢慢泛起红,声音低颤,字断断续续。
「江路,不医了。」
这次住院是因为高位截瘫併发症引起的急性唿吸衰竭。
而江路在此之前,已经罹受苦难,不仅是残疾,他肌肉萎缩,后背溃烂,每天都要注射药物来缓解疼痛。
前几年,医生说如果他后期护理得好,可以活到正常寿命。
但是显然,命运并没有眷顾他,那样的环境根本不利于康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他被病痛折磨,早就失去了对生活的渴望。
如果不是江逢和盛遇一直给他支撑,让他活下去,他早就想走了。
这次更加严重,引发了急性肺炎,结合江路的身体情况,医生下了判断,最多几个月。
是在冰冷的仪器下吊着最后一口气,拖缠下去,还是回到他哥哥们身边,相守最后的时光。
在生与死的边界,江路选择了后者。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就这样向死而生吧。
江路曾经是为两个哥哥活着,现在,也想为自己放肆一次。
他不医了,他放弃了……
之后几天时间一直都在长久积压的阴影下度过的,上空仿佛盘踞一团黑云,但窗外分明草长莺飞。
春暖花开,万物復甦,纵使温度持续上升,也时而有不期然的彻骨凉意,让人如梦方惊。
盛遇也没怎么上学,时不时往医院里跑,每次回来都神色凝重。
「江路是今天出院吗?」她问。
「嗯。」盛遇轻敛眉梢,沉闷地应道。
「我让舅舅帮忙挑了一款好的唿吸机,他之后能过得舒服一些。」许听芜手藏在课桌下,轻轻勾住他的衣角。
盛遇「嗯」了声,看了过来,抬起手摸了一下她的耳朵,动作很温柔,目光却藏满了忧愁。
他又瘦了……侧脸颔骨的线条比之前更锐利,脸色也有点操劳过度的疲惫。
低头写字时,盛遇的薄薄的背嵴微弓,后面像是顶了一片天。
他从小到大,也不是为自己而活,在孤儿院,是为了江家兄弟,在盛家,是为了他的妈妈。
可以说,他们既是他的枷锁也是他的信念。
现在让他得知,他为之活了十几年的人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他会怎么想。
难过是一定的,那他会不会崩溃,会不会绝望,会不会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许听芜拉上他的手指,头侧趴在座位上看他:「放学我们一起去接他吧。」
盛遇的唇线抿了抿,睫毛一直在颤抖,片刻,才哑声:「……好。」
江路回到东南街,半躺在小江包子铺里的躺椅上,脸上戴了氧气面罩,但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
就那么一小段时间,瘦弱的他几乎只剩一副骨头。
许听芜再回想起西岁山那一天,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姐姐,你还是笑着好看。」江路气息微弱地说。
满屋的人愁云惨澹,但江路却坦然安卧,眼睛亮亮的,像是见了星辰大海。
许听芜的情绪本来就充沛,她眼眶发热,只好用力抬头,擦了一下酸涩的鼻尖。
江逢在他身边守着他,头一直贴在他脸上,闭眼和他相依偎,他听不见,说不了话,肢体语言更能表达内心的情绪。
江路抬起手,捧住哥哥的脸,轻柔地蹭。
许听芜悄身走出大门,把时间留给两兄弟。
盛遇坐在门前,沉默如西北塞外充满刀斧痕迹的古城墙。
东南街这几天变化很大,拆迁的通知一出,原本寄生在阴潮角落的寄生虫们倾巢而出。
他们恨不得拿了补贴马上离开这里。
那些不愿意走的,走得慢的,往往遭到他们的攻击。
听涛巷里一片狼藉,堆积满地的垃圾,废弃的老旧家具七零八落,散发腐朽斑驳的霉味。
唯一与这晦暗颓废不同的,是墙体上鲜红的「拆」字,一眼望去,如血迹。
盛遇的手上攥着张传单,指尖像是要攥进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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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集团娱乐城打造计划及东南街拆迁通知」
最近镇上最火热的话题,莫过于受居民诟病已久的东南街终于要拆迁了。
另一个伴随其出现在大家口中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盛世集团。
现任董事可是云槐镇走出来的商业巨鳄,南方一半的房地产业都是他们家的。
这盛家商业版图扩张那么远,还不忘改善自己的家乡,把云槐镇发展得越来越好,大家津津乐道。
那个人走了那么久,原来就是去谈这件「生意」。
可笑的是,许听芜之前还窃喜,觉得她和盛遇是偷来了时间。
自由是需要代价的,他们不过饮鸩止渴而已。
「滚!快搬出去!」听涛巷里,几个久不见光的流氓混混赶着一位拾荒老人。
老人走得慢,被不耐烦的他们踢了一脚,手里的麻袋坠落,散了满地塑料瓶。
他们踢开塑料瓶,推搡老人肩膀:「快滚!」
坐在门前的盛遇,捡起地上的空啤酒瓶,如离弦之箭冲出,逮住一人的头,重重砸去。
玻璃破碎四溅,散落在涣散潮湿的小巷里。
那人骂了一句脏话,话音未落,盛遇抓住他的衣领,把他的脑袋往墙面上狠狠地挤。
几个人和他厮打在一起,但盛遇武力值明显占上风,出手狠戾,他们都挂了彩,却不能近他的身。
许听芜在旁边想要进去帮忙怕添乱,只好回去帮他守好江路和江逢,把他们往屋子里带。
打斗声响彻昏暗混沌的巷子,从这里望出去,隔了一道布满油污的玻璃,地上哀嚎的人影似鬼魅。
少年安静朝他们挥拳,好似孤独无依的流浪者。
等到外面彻底静谧下来,许听芜走出去时,暮色已四合,漫天都是璀璨繁星。
盛遇坐在地上,指尖夹着烟,在薄暗中猩红如幻地闪烁。
满地碎片映照天色流光,一片狼藉里,他半仰起头,长长吐出一口烟雾,周围血气腥潮,他眼里是星空和银河。
柔软得让人心碎。
第98章 【098】草芥·时间像不均匀的介质
江路还是走了,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清晨。
前一晚他们四个去天台上看过星星,江路坐在轮椅上,仰望头顶星空,畅快地笑。
「原来长这样的。」
在东南街那么久,他从来没有上过三楼的天台,每天的活动范围就在一楼的灶台和卧室。
江逢轻摸他的头,伸出食指和中指,放在鼻尖,慢慢下滑,竖起大拇指。
「好看。」
江路点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天上最明亮那颗星。
「以后我在那里。」
江逢当即浮满泪水,头和他抵在一起。
最近东南街的夜晚都静谧非常,为祸作乱的混混们抢先去安置房了,这里彻底被遗忘废弃。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厚重窗帘缝隙而入,陈旧的灰尘滚滚倾泻,在空气里跳动。
江路在靠窗的床头,安然躺卧,阳光终于再次照向这位瘦弱的男孩。
江逢跪于他身前,捧起他的头,断续而痛苦地嚎啕。
他的葬礼办得简单,江逢和盛遇守了他一天,也不会有别人前来弔唁。
底层的人宛如草芥,谁也不会为一片荒草的枯萎而嘆息,他走了,迅速折绕成最原始的形态,在火海中肆意生长。
江逢抱着他回家,想打车没人敢接,只能走回去。
盛遇和他并排而行,偶尔和他比一个手势,过了会儿,跟在后面的许听芜看见,江逢的肩无助颤抖起来。
这个春天有些漫长,四周欣欣向荣,吵闹得过分。
与之共繁荣的,是东南街四处张贴的红色喜报,「拆」字写了满墙,像是光荣榜那样,述说这片土壤的新生命。
被社会遗忘的东南街空前受关注,电视台一波波来记者採访。
大家都觉得拆了好,甚至有人面对镜头,颇有家国大义地表示:「早都该拆了,社会要发展。」
这波记者应该是盛世集团请来做宣传的,不知道从哪找来了几个原住民,领了送的物资拍照。
记者问:「请问你们对这次拆迁安排满意吗?」
受访者拎着一袋米和油,笑出对新生活的神往:「满意,肯定满意啊,我在这住了十多年了没什么钱,现在有房子还有补贴。」
江逢大概是整个东南街最后留守下来的人,包子铺也停业了,他坐在家里,一个人烧着水。
「这里还有一条巷子?」记者走到听涛巷,有些诧异。
这条巷子太小太窄,藏在东南街最里面,很少有人光顾。
见到还有人留在这里,记者们恨不得挤破脑袋冲进门去。
「小伙子,你是一直住这里的吧?我们能採访你吗?」记者问。
江逢看了他们一眼,有些害怕地避开了眼神。
记者对后面的摄像比手势:「快拍啊!」
拿道具的人把大米、牛奶还有食用油成堆地往包子铺里面摆。
「我们现在所在的区域是东南街的听涛巷,这里还住有一位尚未来得及搬迁的居民,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家里已经摆满了慰问品,现在让我们去听听他的声音。」
记者蜂涌把话筒递到江逢面前:「小伙子,请问你对这次拆迁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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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这几天有空就会去看他,赶到时,看到这一幕,冲进人群,把江逢挡在身后。
「他听不见,你们别吓他。」她把记者往门外推。
摄像机又全都聚焦到她身上,记者像壁虎一样恨不得往她身上扒。
「小妹妹,你也是这里的拆迁户吗,请问你对这次拆迁的安排满意吗?」
许听芜没打算回应他们,尽可能礼貌把他们往外赶:「抱歉,他不接受採访。」
「那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话筒像拔地而起的芦笋,长在许听芜面前。
许听芜扭头去看到家里堆得热闹的米和油,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你们别太过分,做什么秀呢?到底满不满意,你们不清楚?」
记者们噤了声。
「我们需要发展,但请别忘记还有很多底层的人没被妥善照顾,你们别太过分了,欣欣向荣给谁看?」
说完,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江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几天他郁郁寡欢,现在抬起头疑惑地看她。
「他们做什么?」
许听芜回应:「不管他们。」
「遇哥呢?」
「回家了。」
盛遇最近几天不自由,那个人回来了。
兴许是拿下了娱乐城项目,履歷上再添辉煌一笔,他高兴大方地送了盛遇一辆新车。
盛遇没办法随意支配这些东西,也不喜欢,任由它放在车库里积灰。
他,他的妈妈,还有那个人,都以一种极难理解的家庭关系保持岌岌可危的平衡。
他虽然没受伤,但过得并不舒畅,神经紧绷,每天的精神状态都很差。
许听芜又开始在网上买一些安神补脑的保健品,变着法哄盛遇喝。
她猜测自己年纪再大一些,估计就是被药贩子盯上的老太婆,说什么好用,就买什么。
盛遇安静喝下安神补脑液,抬起笔做数学大题,写下一串公式。
高三那一层是另外种氛围,把迎战高考的横幅挂在走廊上,空气里一缕风都没有,横幅自然端正地垂在半空中。
时间像种不均匀的介质,走得快与慢全凭上天意愿,他要玩弄你,便按下暂停键,每一秒都过得漫长难捱。
许听芜从未像现在这样期盼时间快点过去,恨不得推着时针转动。
这个春天太长了,夏天快来吧。
上天没有听到她的唿唤,没把夏天送来,倒把不期望的人送来了。
一日放学回家,许听芜走到宏济诊所,在门外看到了一辆黑色豪车。
诊所已经歇业了,家里人都聚集在后面的客厅。
沙发一侧坐了三伯和一位身穿西装长相彪悍的男人。
许听芜放下书包,有些不可置信地喊了声:「三伯?」
「嗯,可惜吧,在你面前的不是灵魂,是你三伯本人。」三伯哼了一声,「小猴儿,过来。」
许听芜在三伯面前坐下,看到三伯自然是亲切的,但此刻有些不安。
「你老人家怎么来了啊。」她笑起来,极力掩饰内心的紧张。
第99章 【099】太阳·不该落进深海里
「喊了三伯就不喊别人了?」三伯下巴指了指,示意旁边的男人,「还记得这位叔叔吗?」
彪悍的大叔沖她眯起眼笑:「小朋友你好。」
许听芜思考半天,努力搜刮记忆,也没想起来是谁。
「叔叔好。」她说出了全国通用称唿。
「兔崽子,你小时候在他脖子上撒尿的事儿就忘了?」三伯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也不卖关子了,「这是你刘叔叔。」
许听芜立刻站起身,对刘叔叔鞠躬问好:「刘叔叔。」
前几月,她加了刘律师的微信,朝他谘询过盛遇的事,不过他没给正面回復,只是让她不要冲动。
大概没人把她信誓旦旦要告那个人的话当真,毕竟谁会信一个十七岁小孩的说辞。
当时刘叔叔还说:「自己都没法对自己负责呢,还负责起别人的家事来了。」
后来她再去询问,刘叔叔就传了一份文件让她看,也不正面回应,和她打起了太极。
「您怎么来了?」许听芜问。
「我们不来。」三伯的语气再次强硬起来,「你怕是就要被卖了数钱了。」
说完,林宏济的表情颇为难堪,取下眼镜,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而舅妈在另一侧,神色凝重,像是很气愤。
家里的氛围不算和谐,看得出来舅舅和三伯那边经歷过不愉快的对话,所以两方都僵持着。
舅妈先开的口:「听芜,你自己说,你在这里,我们对你到底好还是不好,有没有把你照顾到。」
「少说两句。」林宏济制止她,皱眉看向身后一脸疑惑的林苏叶,「来这干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别看。」
舅妈蹭地起身,趿着拖鞋,牵起林苏叶「啪嗒啪嗒」上楼去,步伐很重。
刘叔叔也站起来:「我出去抽根烟。」把交谈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一家人。
许听芜隐隐猜测什么,但真的听到三伯开口说出那句话时,她心口依旧勐地跳动。
「小猴儿,我来这里,是想管管你和那个男孩子的事。」
许听芜条件反射转头看向舅舅,眼神很直白——你出卖我。
舅舅话语里有些无奈:「我把你和盛遇的事,给你三伯说了,不要怪舅舅,你来我这,我就得对你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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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我跟她单独说说。」三伯截过话语。
许听芜知道,今天多半得面临三堂会审了。
谈话的地点就在她的房间,她和三伯坐在书桌前,三伯看着她桌上一摞摞练习册,随手翻了翻。
「优秀啊,许知耀像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许知耀是她的堂弟,三伯的亲儿子。
许听芜这一辈就她一个女孩儿,因此要更受几个叔叔宠一些,童年生活里也没受过什么挫折。
正是这样,他才不愿意看着她走错路。
「跟三伯说说,你和那男孩子的故事呗。」三伯一手撑在书桌上,侧身看她,「平时怎么交往的?拉拉手,亲亲嘴儿?」
「这……你有什么好知道的。」被大人询问这种事儿还挺别扭。
三伯捲起课本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三伯年轻的时候也很帅的好吧,我又不是没谈过,交流一下好不好。 」
许听芜自然不会给他讲得多详细,但谈起盛遇时,眼里还是不自觉带着炫耀的感觉。
「他长得很帅,性格比较内向……嗯,很乖。」
这点儿微表情躲不过他的眼睛,他觉得又好笑又好气的。
早恋这种事不少见,小孩的思想能有多成熟,等长大了会觉得小时候相当幼稚。
但怕的就是,在小孩心智不健全的时候,因为幼稚思想,做出什么偏激的事儿,所以做家长的得疏导教育。
「帅是挺帅。」三伯也认同,「至于乖,你怎么得出结论的?」
「唉,跟你说不清楚。」许听芜想描述,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大人和小孩,始终是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她觉得他难以理解,他觉得她幼稚好笑。
「他对你好吗?」
「好!」许听芜马上回答,斩钉截铁地像要发誓。
「哟哟哟,瞧你激动那样,你要宣誓?」三伯轻笑,接着问,「怎么好的?」
「他……」许听芜张嘴想要说个两三条,可是又犹豫了。
盛遇的好,她描述不出来,他做的事自是不必提,但更深刻的是他的态度。
比如他对谁都冷冷淡淡,但是愿意对她笑,比如他在她遇到危险时,会奋不顾身沖在前面。
这样的描述太扁平了,许听芜不知道怎么形容出,他那种内敛的性格下,汹涌沉重的情意。
明明他什么好听的也没说,什么承诺也没做,他顶天立地往身前一站,就让人觉得,他很值得信任。
属于他的东西很少,如果问他要,想都不用想,他必定愿意全都给她……
她好像知道怎样形容了——强大的意志,炙热的爱意,和自我奉献的精神。
想到这里,许听芜竟然有些难受,心口被刺了一下。
看到小姑娘的眼神不对了,三伯暗自嘆气,谁都是从那个年龄段过来的,不难理解这种想法。
可他也担心,她年纪还小,哪里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正常家的小孩,由着她去也就算了,不过是年少轻狂,给她一片海也翻不出几个浪。
那家人的情况,他是一查吓一跳,他纠结着坐观其变,没有来过早干涉,可和林宏济交流下来,知道她最近做的事,觉得不可能放任不管了。
三伯摸了摸她的头:「得了,当三伯是老掉牙,不愿意分享了。」
「不是的。」许听芜摇头,她只是……想把这种情绪小心翼翼珍藏起来。
她觉得谁都不能理解,那是属于她的糖。
那晚他们还说了别的事,谈到很晚,三伯也觉得时间久了耽误她休息,主动结束话题。
「之后再说吧,你先休息,我最近都在市里,周末来找我吧,三伯带你去玩那个你最喜欢的打地鼠?」
「……」许听芜无奈揉额,「那是我小学的爱好了。」
「切,你以为你现在年纪就很大了?」三伯弹了一下她的脑瓜崩,「人还没有葱高呢。」
许听芜给三伯道了晚安,捞起手机看消息。
之前她给他说了,三伯在和她聊天,让他早点睡,盛遇回了好。
她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给他编辑消息,其实她脑子很乱,又很空,不知为什么就发了一句:「我们会一起长大的对吧?」
盛遇应该是睡了,所以没回復,她发了「晚安」就抱过小狗玩偶入眠。
她不知道的是,在电话那头,坐在月光下的少年,捧着手机,迟迟不敢回应。
他的后背留有新的伤痕,火辣辣地蔓延,经常被她说好看的手指,被菸头狠狠烫出一块疤。
口里还有鲜血的味道,他每每唿吸,都泛起腥味。
他没有办法承诺「嗯」或者「好」,未来这两个字,听起来美好得不敢想像。
盛遇也想追逐太阳,可是,太阳她应该高高升起,而不是沉落进深海里。
第100章 【100】肩胛·还不够强大
第二天上学,也是三伯开车送许听芜。
她坐在副驾,有些怀念地感慨:「好久没坐三伯的车了。」
「以前让你坐你不愿意,你喜欢大伯那些骚包车,嫌我车丑。」三伯嘴里叼着一根油条,等红绿灯时,抽出手来接住。
「三伯,咱能稳重点不?」许听芜觉得没眼看,明明在外面多威风凛凛一个人。
「没良心的兔崽子,为了送你上学,我今早四点就起了,从市里开过来,饭也没吃,你还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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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觉得三伯未免有些太激动:「我上学几步路而已,你油门都没踩热就到了。」
三伯啃下一根油条,许听芜趁机递上一块湿巾,他慢条斯理地擦手,又严肃又似是玩笑话地说:
「我不得去看看你的学习环境?我不像林宏济菩萨心肠,什么地儿都让你去,什么人都敢让你结交,你说学医的是不是都挺善良?」
三伯的话指向性很明显,许听芜不说话了。
要是按照她的性格,她必然会反驳,可直觉告诉她,她还是忍下来比较好,要是表现出叛逆的态度,可能适得其反。
逼临学校,许听芜急忙招唿:「在这儿停就行了,别开太近。」
「咋的,你觉得高调了?这不像你啊小猴儿,你以前可是谁的眼光都不在乎的。」
他这样说,许听芜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真的变了蛮多的,就是不知道变化好或坏。
三伯配合地停下车,她推门而出:「三伯我去上学了,拜拜!」
三伯硬是从她这点儿小细节中读出点好笑的感觉来,戏嚯一句:「去吧,在逃公主。」
纵观全局不知变化好坏,不过至少一分钟之后,许听芜觉得是好的。
因为她在校门口碰巧看到了盛遇,他穿了校服,高高的身材在一众学生中很是瞩目。
「盛遇!」她笑着朝他跑去。
盛遇先是一愣,随后脚步停住,站在原地等她过来,他在对她笑,很温柔。
「好巧呀!」她大方地表达。
他轻轻点头,在她头上摸了一下:「嗯。」
正是上学时期,门口聚集了许多学生,他们过于明显了。
许听芜往来时的方向心虚看了眼,扯了扯盛遇的袖子:「走吧,我们去教室。」
走过一截长长的水杉路,来到主楼楼下,许听芜对他说:「我三伯来了,周末带我去市里一趟。」
盛遇安静听她说,配合地给出反馈:「嗯。」
许听芜眼神一晃,瞄到盛遇右手食指上缠了两块创可贴。
「你手怎么了?」
盛遇抬起手看了眼,淡淡说:「不小心,烫了。」
「怎么烫的?」
「菸灰,掉下来。」
因为今天盛遇表现如常,看不出异样,再者他平时受的伤触目惊心多了,她也就没特别紧张,只以为是盛遇抽菸被烫了一下。
「烫伤也得涂药,你涂了吗,不然你揭开,我帮你上个药?」
盛遇摇了摇头,把手收回去了:「不用。」
「还是少抽点菸吧,对身体不好。」许听芜劝说。
盛遇点头。
许听芜还是放心不下,走到教室,她从课桌的小药箱里找出了烫伤膏:「不严重也涂个药吧。」
盛遇将手揣进校服衣兜里,单手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放在桌上。
有些突兀地说了一句:「我想喝水。」
「啊?」许听芜思维还没转过来,「喝呀。」
「我想用,你的杯子。」盛遇注视她说。
本来许听芜就经不起他盯着看,他话语内容还有些令人遐想,她脑子顿时迷乱起来。
她看了眼桌上空空的水杯,心跳略微加速,把烫伤膏放下换成水杯捧在手上。
「那,那我去帮你接。」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去了,「你记得涂药。」
见到女生走出教室,盛遇才伸出五指,面色有些冷地将创可贴揭下了。
右手食指上半截,有一块泛红的椭圆型的疤痕,肿起几个水泡,已经破裂,有粘稠的组织液流出,混了血迹,形成一种污浊的形态。
收作业的课代表路过,没忍住皱起眉,觉得有点吓人。
盛遇扯出纸巾,面无表情地擦手指,动作有些暴力,十指连心,课代表看着都觉得疼,有种伤口上连皮带肉一起反覆拉扯的感觉。
他随手涂了点药膏,又重新找了两块创可贴,把伤口遮上。
「……」课代表抱紧作业,头皮发麻,咽了咽口水。
盛遇抬头看了他一眼,课代表被吓得神色复杂跑开了。
这点伤对于盛遇根本不算什么,但他不想让许听芜看见。
小姑娘乐乐呵呵捧起水杯回来了:「你涂药了吗?」
盛遇乖乖把手递过去,朝她展示新的创可贴:「嗯。」
「乖。」
这句近乎于哄的话,把盛遇逗笑了,伸手拉住她,把她霸气地拽回座位上。
两人挨近,像是两颗还没有熟透的红苹果轻轻碰撞。
许听芜把水杯拧开递给他,她还在水里面泡了桂圆红枣,帮他补气血。
「杯子洗过了,干净的。」
盛遇本来都准备喝了,听她如此说,微挑眉,把水杯递到她唇边,餵她喝了一口。
然后特意转了个方向,在她喝过的地方,唇印重叠地仰头喝下。
他喉结上下滑动几下,不说话,很迷人。
「……」
许听芜刚才还觉得自己没熟透,这会儿老脸刷地红了。
这些小小的互动,像是在年少密林里埋下了种子,悄悄开出绯色蔷薇,织成了密不透风的网,恣意生长,暗香浮动。
她想一直被包裹在花林里。
可是不可以,蔷薇花带刺,如果她执着沉溺于中,她会遍体鳞伤。
不出意外,她再次被刺伤,就在周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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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告诉她,他妈妈住院了,他放学得去医院。
「啊,那她伤得重吗?」许听芜表现得很担忧。
她共情能力非常强,在盛遇身上发生的一切不好的遭遇,就像是她亲身经歷的一般。
她现在听不得他们家有一点不稳定的因素,因为一旦有变故,就证明那个人又要发疯又要变态了。
盛遇摇头:「不严重。」
在他轻淡描述下,许听芜脑海中又浮现出少年被掐住喉咙,半吊在阳台上的画面。
怎么可能不严重,那个人下手那么狠……
她想了想,试探问:「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探望阿姨吗?」
「不严重,你回家。」
「我,我就想去看看。」
许听芜也说不清为什么想跟去看。
她其实一开始对盛遇妈妈也没什么好感,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好,既然选择生下他,却又把他抛弃。
后来她逐渐认识到,有时候弱势的一方没有选择,于是生出了悲凉的情绪。
盛遇的妈妈很漂亮,靠在病床上,头围绷带缠绕,身体消瘦,依旧看得出来仪态非常不错。
许听芜跟在盛遇身后,在病房外观望了一眼,就停住了脚步。
盛遇妈妈不难注意到许听芜,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表情显然有些诧异。
估计她也没想到,会有人和盛遇走得近。
其实许听芜不知道的是,盛遇从来不会给他妈妈讲自己的生活,包括江路和江逢。
不像许听芜小时候,在学校里吃了几碗饭都得瑟地跟父母分享。
他对她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推卸的责任,没有子女对父母的依赖。
在看到许听芜的那一刻,盛遇妈妈眼里忽然有种心酸绝望,她看向长大的儿子,眼眶红了。
「怎么来了?」
「看你。」盛遇走近了,妈妈身边坐下,声音很温柔。
「别来,他……会不高兴。」
盛遇沉默了。
「小遇,你会不会怪妈妈?」盛遇妈妈流下眼泪。
盛遇摇头,伸手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动作轻柔。
他弯腰时,后背消瘦的肩胛骨突出,像是冲破血肉长出了一对翅膀。
可惜,翅膀还不够硬,不够强大。
哪怕已经浑身是血,也只有可怜的小小的一副,最后还被硬生生折断了。
「妈妈好想给你找一条路。」盛遇妈妈啜泣。
如果没有看到自家儿子身后跟了小姑娘,她也不会意识到,他已经那么大了。
他也该有喜欢的女孩,有朋友,有梦想,他应该像正常人家的小孩那样健康快乐地长大。
「但是,妈妈看不到路。」
盛遇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指腹一遍遍擦去妈妈眼角的泪水。
许听芜不知为什么,看到他们的互动,她心里一遍遍绞痛。
对她也是,对他妈妈也是,对江家兄弟也是,她很想告诉盛遇——你自私一点吧,不要柔软了,会让人心疼。
走出住院大楼,是一道长长的林荫路,绿叶遮天蔽日,层层叠叠生长,像是在地球表面撑出一截嵴骨。
许听芜的心脏一直被紧紧捏住,没有喘息的机会。
一缕微风拂面,她凝神静听,忽在飒飒风过林间中,捕捉到一声低微凄切的蝉鸣。
夏天终于来了。
第101章 【101】走吧·去过更好的生活
许听芜情绪低迷不振,第二天见到三伯时,把他惊了一跳。
「偷摸哭了?」三伯看到许听芜发肿的眼眶,问了一句。
许听芜昨晚做了噩梦,梦里她掉进一个密封的罐子,罐子的水在涨,她拼了命往上游,获得一丝喘息,可水还是漫了上来。
她可以唿吸的空间越来越小,最终水盖过了她的头顶。
她在半夜惊醒,抱住被子忽然绝望地落泪。
因为她觉得,她和盛遇也在密闭的罐子里,用盛遇妈妈那句话形容:「看不到路。」
许听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了,悲观消极不是她的性格。
当时父母去世,她也曾经歷过这种毁天毁地的痛苦,也不至于感到内心从里到外都在被黑暗侵蚀着。
她应该坚强起来,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拼命成长,带盛遇走出厄运。
可目前,她只感到焦虑无助,她曾经信誓旦旦的事,好像做不到了。
「三伯,你帮帮他吧。」许听芜求助于面前这个成年人。
三伯的年纪并不大,几个叔叔里,他和她最亲,对她展现出了绝对的强大和宠溺。
以前她犯了错,全是他帮忙兜底解决,这给许听芜一种他无所不能的错觉。
三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既然她主动提,他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帮不了他。」三伯态度坚决地说,「你说我能怎么帮?是帮他打官司,还是找人把他爹办了?」
他把刘律师调查的资料拿出来,摆在她面前。
「小猴儿,别说我没想过帮你,你给我说的时候,我就去找人调查了,我帮不了。」
「如果我去告了,哪怕判了刑,然后呢,你觉得那小孩儿就自由了吗,这根本不是一纸诉讼那么简单。」
许听芜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她还想争取一下,颤抖嗓音问:「连我们家都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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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伯见她还是痴迷其中,严厉起来。
「行啊,倾家荡产行,许听芜,你要我拿什么去成全你的青春期萌动啊,拿许家一家老小吗,拿你爷爷,你爸爸,全家人打下来的家业吗。」
一提到她爸爸,许听芜又被压上一层重量。
「作为你家长,第一反应是保护你,而不是放任你胡闹,你就是被宠得太天真了,觉得什么事都那么简单!」
看到许听芜面色彻底惨白下来,三伯拿出了最后的筹码。
「我管不了那小孩儿,我只能管好你,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去见我哥。」
这句话太沉重了,许听芜陷入了沉默,心上爬满了藤蔓,藤蔓有小刺,越扎越紧。
而下一句话,更是让她绝望不已。
「我这次来,就是想带你走的,要么这学期,要么下学期开学,你必须走。」
「为什么啊?」许听芜勐地抬起头。
三伯站起来,居高临下看向她,来自成年人的压迫感袭来。
「我不能看着你去干后悔一辈子的事。」
心里的刺越扎越深,心脏每次搏动,都有血从四面八方破洞的孔汹涌喷洒出来。
对于三伯而言,应该是对于所有她的长辈而言,她的行为就是青春期莽撞的叛逆,不计后果,只顾眼前。
事实也许就是如此吧。
不过对于只有十七岁的许听芜而言,她觉得天一下子坠落下来,星空万里砸了个粉碎。
她很想说,可是我真的走了,才是后悔一辈子的事。
她捡了小狗,但她家里人都不让她养……
盛遇那边过得并不好,尽管他极力掩饰,有时候他的动作还是将他暴露。
天气已经渐渐变热了,班上有男孩开始穿短袖,盛遇还穿着长袖校服,把拉链拉到最上方。
他的脸经常毫无血色,嘴唇也泛白,身子骨消瘦,没有精神,然而他对许听芜永远是温柔耐心的。
许听芜不能把三伯说过的话告诉他,她还在祈求三伯不要带她走,夹在中间焦灼不已。
他们两人都在强撑着,紧贴彼此,把最柔软的腹部交给对方,用后背对抗世界,可他们力量太微弱了。
救赎二字,谈何容易。
时间又在给她开玩笑了,之前她盼望时间走得快一点,它度日如年。
她现在期望走得慢一点了,它又夜以继日,唿啸而过。
这段时间,唯一好点的消息,就是江逢找到了亲生父母。
说来迷幻,在东南街拆迁事件后,有个良心记者找到了他,想发起面向聋哑人的公益。
他作为典型帮扶对象,事迹上了公益网,后来被一个地区的警察找上了,确认他就是十四年前在火车站被拐走的小孩。
江逢和江路是小时候在火车站被抱走的,那时他们跟随打工的父母外出,江逢三岁,江路还是个小婴儿。
他们从北方辗转到南方,起初被卖到了一个山村里,后来那家人发现江逢是个聋哑人,又把他赶走了。
江逢偷摸把江路也抱走,他才三岁,在满目荒凉的山野黑夜里穿行,背后亮起的火光就像搜罗队射出的子弹,他四处躲避又无处遁行。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马路边,最后被一个姓江的阿姨捡到了。
江逢那时没学过手语,不会怎么表达,他也不知道家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天开始,他有了名字,江逢,弟弟叫江路。
江逢父母连夜来了云槐镇,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开始歇斯底里哭泣。
老两口过得并不顺利,从他们被拐开始,没有一天放弃过寻找他们,明明四十来岁正是壮年,却老态龙钟。
看到江路的遗像后,一家人更是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江逢再也不是流浪者了,他有了父母,可以回家。
那一天,许听芜和盛遇站在路边,送别江逢。
盛遇好像变得更瘦了,脸色疲惫,却对江逢发自内心地笑,江逢捧着江路的遗像哭。
盛遇伸出手,和他浅浅地拥抱了一下,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是属于男子汉的拥抱。
蝉鸣孜孜不倦地震盪在树荫间,弯曲绵延的路看不到尽头。
灿烂日头下,盛遇安静地比了个动作,一直带笑,许听芜仔细观看,理解了他的含义。
「去过更好的生活。」
江逢也离开了,盛遇身边凝聚的力量正一点点散去。
许听芜和她一起往回走时,闷闷不乐低头,脚尖踢过地上的小沙砾。
盛遇指尖碰她的脸颊,让她看他,随后浅浅对她笑。
许听芜都想说,你还真的笑得出来,你气色差成这样了。
把她送到诊所门外,盛遇看她走上台阶,走进大门,身影消失后,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他来到东南街外,那里停靠了一辆奢华的车。
盛遇不知道怎么称唿面前这个男人,知道他对许听芜很好,所以他尊敬地点了点头,有些拘禁。
「我是听芜的三伯,咱们见过。」
第102章 【102】瓦解·你凭什么让我走
盛遇继续点头,脸上露出一点不擅长交谈的侷促,头半垂下来,看着地面。
这点细节自然不会被三伯遗漏,他看出男生的不安,于是和蔼地说:「别紧张,就是随便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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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坐上了三伯的车,和他一起在后座。
三伯说:「你的情况,我找人调查过,也大概知道一些。」
「……嗯。」盛遇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搜刮出这样的词彙来反馈。
许听芜曾经告诉过他,人之所以能被称为人,是因为他的社会属性,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她鼓励他:「所以盛遇,你得交朋友,你得多和人说话。」
但盛遇的社会关系少得可怜,他说不出什么话,也不知道怎么和别人说话,从小到大,和他对话最多的就是许听芜。
他面对许听芜的家长,也只能展现出礼貌的态度,却没有能力做到让人喜欢。
他的反应把三伯逗笑了:「这孩子,挺好玩的。」
盛遇又不说话了,下巴轻点,抬头看了眼长辈。
三伯看向盛遇:「咱们长话短说吧,你是个好孩子,你的情况我知道,我能帮你一些,但帮不了多少,你有什么想让我做的吗?」
盛遇目光从窗外落往前方,有一栋砖红色的小楼房,三楼的露台种满了蔷薇花。
他像是已经做了许久的思考,很恭敬地对三伯说:「带她走。」
三伯内心震惊,将这丝错愕掩下,还没反问他为什么,不善于言辞的盛遇,断断续续开了口。
盛遇把自己的遭遇都告诉这位长辈,很多都是许听芜所不知道的。
他妈妈生下他之后,把他送去了孤儿院,那家人根本不在意,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因为那个人的爸爸要续命,他才被从孤儿院找回来,被当成血库,长期给他输血,一直持续半年之久。
盛遇的妈妈经常遭到他爸爸的虐待,他为了保护妈妈,也一併被殴打。
他说他之前也去找过警察,但是没用,换来的是更狠的报復,他们家是一个死局,没人管得了,他也没有出路。
运气好的是,去年那个人因为涉案被拘留了一段时间,但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出来了。
这些都是盛遇最为阴暗的过去,正如他满身的伤疤,他面目全非的后背。
现在他毫无保留地朝一位慈爱的长辈袒露,就是为了告诉他,他不能带着许听芜一起堕落。
「带她走吧。」盛遇声音已经沙哑了,眼眶泛红,「叔叔。」
尽管已经调查过不少,三伯听他亲口说出来,因为自己也为人父,还是感到了震撼和气愤。
他,以及坐在前排的刘律师,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三伯甚至有一刻动容:「孩子,你就不为你自己求点什么?」
盛遇摇头,他看向那栋房子,眼里是不舍的,同时也是解脱欣慰的。
「带她走,就是帮我。」
盛遇表达不出多高级的词彙,也不擅长说话,之后,他就再也没说一个字了。
长久静默后,他推门下车,对三伯微微鞠躬,以示谢意,转身离开。
盛遇心里的情感很充沛,他只是不爱说话,但他什么都知道。
许听芜已经因为他变得消极痛苦,很久没笑过了,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像初见那般,推门下车,踩上这片土地,一身骄傲和反骨,不用阳光照耀她,她自带光芒。
他骑车唿啸而过,即将沖往黑暗,却忍不住为她侧目。
许听芜一直在为不离开云槐镇而坚持,期末考试前,她狠狠复习,从来没那么刻苦过。
她觉得只要她在家长面前,表现出绝对的优秀,她就能换取筹码。
可三伯依旧坚决,不仅这段时间直接在舅舅家住下来,并且已经私下给她联繫转校。
「我在这里真的没问题。」许听芜祈求,「我成绩没受一点影响,甚至可以努力考省状元让你们高兴,你就让我留下来吧。」
三伯语重心长:「不行,小猴儿,这不是你成绩好不好的事儿,成绩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许听芜已经开始钻牛角尖了。
「我们希望你顺利长大,希望你人格健全,平安健康。」三伯看着小女生此刻的样子,十分不忍。
没有阻止把她送到这里来,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选择。
三伯掏出手机,点开相册,一张一张地翻。
「小猴儿,这是我翻我二哥的遗物看到的,他当宝贝似的供着。」
照片在许听芜眼前组成一幅幅过往,倒带播放。
「这是你小时候拿过的奖,有数学竞赛的,少儿羽毛球,英语演讲……」
「还有这个,你还记得你参加的画画比赛吗,你没得奖,在家不服气地哭,说你画得好看死了,我们几个叔叔伯伯轮流哄,最后你爸用巧克力给你雕了个奖牌你才完事儿。」
照片上,是许听芜小时候画的一家三口,手牵着手,一起看日出。
「这个,你骑车摔了,拍拍裤子站起来,一脸神气说要追上前面那个人,说女生更不能服输。」
「你看看这些,再看看你现在,像你吗。」三伯递了个镜子过来。
镜子里反射着一张疲惫,没有生机的脸。
「乖女,你要帮他,要救他,是靠力量,而不是牺牲你的血液去供养。」
三伯不知道给这个年纪的小孩讲这些,她能不能懂。
「你现在还小,觉得一个盛遇就多么刻骨铭心,多了不起,可你长大了,再回首,就会觉得,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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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这样,一段漫长难捱的时间,在整段生命中,不过是渺小的断点,没什么人不能忘,没什么坎儿迈不过去。
「乖女,爱人之前,先爱自己。」三伯摸了摸她低丧的脑袋,「你想想,你爸爸妈妈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吗?」
小姑娘低垂脑袋,趴在书桌上,不说话。
三伯点到为止,起身走出门,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暗自嘆气,她这么聪明,会想明白的。
但目前,显然许听芜只清醒了个大概,在过几天,得知是盛遇主动让她走时,更加崩溃了。
内部瓦解的力量摧枯拉朽,她考完期末考试,气愤地把盛遇拦在学校里。
小女生一脸倔强和质问:「你凭什么让我走?」
第103章 【103】分别·我的小狗呢?
盛遇手上还拿着试卷和铅笔,书包单肩挂在背上,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揉许听芜的脑袋,温柔地笑。
「我问你到底为什么让我走!」许听芜把他的手甩开。
她觉得哪怕家长再不理解,盛遇和她起码是一个战线的,他们捆在一起,应该步调一致共同进退。
但是现在,她有种深深的,被背叛、被自己人中伤的感觉。
是他说的,她走不掉了,她已经做好准备,可他又推开她,让她走。
考场外面有同学经过,见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都纷纷侧目。
许听芜很想瞪回去说,没见过人吵架啊,看什么看。
她拉着盛遇,步伐走得很快,来到操场,在空旷无人的地方把他松开,瞪向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盛遇仅仅是垂眸看她笑,抬起手,握了一下她大拇指后背:「乖乖的。」
许听芜直接炸了,气得肺管都在疼,控诉他:「我说的东西你一句话都没记住!」
她很想说,她白费心思了,陪他那么久,都陪了个寂寞是吧,说让她走就让她走。
「听芜。」盛遇弯下腰,和她视线平齐,哪怕她语气多激烈,他也温柔地哄她,「去过,更好的生活。」
许听芜心里当即就涌上一股绝望与愤怒共存的潮水,她勐地把他推开,盛遇后退了好几步。
虽然气愤,但她脑子里还是涌现出,那天在烈日炎炎的树荫下,盛遇对江逢比划的动作。
今天他对她表达了同样的愿望,他让她走。
许听芜不想再和他争辩下去,率先扭头离开,留了盛遇在原地。
盛遇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在操场久久伫立,然后坐在台阶上面发呆,默默点了根烟,孤独地抽起来。
她说的话,他都记得呢,一句都没忘。
怎么在阅读理解里找中心,怎么写作文的开篇和结尾,怎么表达主题,都记得。
还有她坐在座位上,一脸得意告诉他:「这个年纪,你要尽情表达,敢爱敢恨,想生气就生气,想自由就追求自由。」
她说这些话时,有种天真的庄重,和毫无道理的可爱。
「因为你错过这个年纪,就会越来越圆滑世故,随波逐流。」
盛遇单手撑下巴,耐心宠溺听她讲,无比配合地点头:「嗯。」
「所以盛遇!」许听芜将笔指向他,就像仙女的魔法棒将他点中那般,「你此刻最想表达什么!」
「嗯……」盛遇认真想了想,实话实说,「想抱你。」
许听芜红着脸,恨铁不成钢,把笔尖在卷子上使劲戳:「许老师上课期间,禁止谈情说爱。」
盛遇低低地笑,抬起手,把烟含进嘴里,深深吸入,重重吐出,烟雾缭绕模煳了他有些发红的眼眶。
还有小女生经常越过他,把窗帘拉开,让他坐在阳光下。
她无端郑重地说:「哪怕只有一束光,也要渴望追求太阳。」
盛遇心想,太阳不太阳他不稀罕,他只想睡个午觉。
但他还是乖乖窝在太阳下面睡着了,脖子被晒得黑了两个度,把许听芜后悔得不行。
他之后才知道,那是许听芜想刷题看不清楚卷面,但她给他讲的是要相信奥特曼。
不过他依然记住了那句话,「哪怕只有一束光,也要渴望追求太阳。」
但是他已沉入深海,追不了太阳,他就这么一束光,更不忍带进海底。
如果许听芜知道那天傍晚,是她这个学期最后一次看到盛遇,她必定不会凶他,只会好好和他道别,让他照顾好自己。
她走出校门,坐上三伯的车,以为三伯会如常把她送回诊所,但司机却一路开上了高速。
窗外熟悉的景色倒退,云槐镇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你什么意思,三伯,你往哪走呢!」许听芜慌乱地坐起来。
三伯坐在副驾,从后视镜里看她:「姑娘,别怪我,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许听芜一下子就无措了,她疯狂到想要推门出去。
最后,她见事态无法挽回,妥协了,觉得走就走吧,那你至少让我回去给舅舅一家还有同学道个别,留点话啊。
「小孩哪有那么多人际关系要处理,你回去了就不想走了,还不如果断点,省得回去了哭哭啼啼的。」
「咱们不回连海,三伯最近在湘南做工程,给你报了长礼中学的借读,长礼你知道吧,全国排前几的,激动不,是不是斗志又燃起来了?」三伯想努力逗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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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想,脑子就跟空了一样。
她明明刚才还气愤盛遇为什么同意让她走,现在却什么责怪的情绪都没有了。
她只后悔没有好好道个别,没有抱抱,没有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说会儿话。
「你早就知道吧。」她给他发消息,却莫名平静,「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等我回来。」
她的消息石沉大海,根本没得到盛遇的回覆。
许听芜又给赵飞萤发简讯,说她转学的事。
赵飞萤接受不了,立刻打了个电话过来,素日彪悍的小女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漂亮宝……你咋说走就走啊,你们家是属忍者的吗,来无影去无踪的。他们把,把你送过来,又把你接走,凭什么啊。」
明明前几天还觉得身处涨潮的密封铁盒里的许听芜,现在忽然冷静下来。
她安慰赵飞萤:「没事,你好好准备高考,高三不是过得快得很吗,我考完就回来找你们。」
「啊……你个没良心的女人,你怎么那么冷静啊!你特么是不是没爱过啊!」赵飞萤啜泣,断断续续地。
奇了怪了,许听芜也觉得,怎么那么冷静啊,车离云槐镇越远,她反而越清醒。
「宝,你真的得收心学习了,没我给你抄作业,你不会的题你得去问。」她叮嘱,「还有,麻烦帮我……」
「你特么别说那个人,我知道你要说谁。」赵飞萤抹了把鼻涕,「见色忘友的东西,我会帮你的。」
「谢谢。」许听芜真心实意道谢。
她安慰了片刻,赵飞萤终于也平缓下来了,偶尔抽泣,两人说了有的没的。
在挂电话前,许听芜想了想,肖书桀那件事,她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刚要开口,她又犹豫了,只是轻声道:「你和肖书桀,都要好好的。」
「知道,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不打他。」
赵飞萤的声音过于有穿透力,让副驾的三伯听了个干净。
挂电话后,他调侃:「小姑娘们聊天还挺有意思。」
但许听芜没回应他,只是冷冷看向窗外。
「哟,我觉得你这表情,和你刚离开连海那天,真的一模一样,又冷又飒,像是要去斩龙的小魔女。」
他的比喻一直是可以的。
真的一模一样吗?许听芜在想。
来的时候她心里有爱,走的时候心已经被掏空了。
许听芜永远都不可能像无事发生,她知道云槐镇已经成了不能割捨的地方。
她这种刀枪不入的状态,持续到人下飞机,到了湘南的家,清点行李的时候,又溃败了。
她的行李是舅妈帮忙收拾的,她去云槐镇就没带多少东西,书本练习册装了一大包,衣物装了一大包。
许听芜翻行李箱,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后,越来越着急。
「我的花呢?」她问。
「什么花?」
「我的玫瑰花,晒了放在书桌上的。」那是跨年夜,盛遇送她的花,哪怕枯萎了也没捨得扔,被她做成了干花标本。
三伯思忖片刻,反应过来:「你那花都枯成那样,我当垃圾给你扔了。」
小女生当即不乐意了,脸皱得像报纸。
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三伯掏出手机打算给林宏济打个电话,让他看看能不能帮忙找回来。
这时候,许听芜的声音更大了。
「我的狗呢?」
她光着脚,站在一堆凌乱衣物里,没有找到放在床上那只小狗玩偶,茫然无措地抬起头,眼睛泛起水雾。
三伯觉得自己都快被折磨疯了:「什么狗啊?」
斩龙的小魔女力量微弱,被绊住翅膀,跌落在荆棘丛中。
小刺刮破了她的皮肤,每个伤口都泛起低弱却难以忽视的疼痛。
一股迟钝的,无以復加的委屈漫上心头,可能来自于傍晚,也有可能更早。
许听芜望向三伯,声线颤抖,无助地重复那句话:「我的小狗呢?」
第104章 【104】魔女·我一点都不想你
三伯铁了心要让她忘掉云槐镇,施行了铁血手腕,态度十分坚决,对外宣称的也是:我要解决我孩子青春期叛逆问题。
长礼中学是出了名的高考工厂,高三学生没有人权,现在就已经开始封闭式复习。
两周放一天小假,仅供休息,不能出校,一个月放两天长假,可以回家休整。
学校执行的军队式管理,早上起床到下晚自习回宿舍,都有一整个标准的时间表,时间精确到秒。
而且学校对学生带手机的情况管得严格,被没收手机,直接让你退学。
都到高三的节骨眼了,谁也不敢走错一步,因此全年级都在一个紧张压抑的环境里听从安排。
许听芜宿舍里住的都是学籍不在本校的借读生,分布于高三各个班级,彼此都不熟识,仅是点头之交。
她感觉没有无意义的社交也好,她心仪的学校在云槐镇,她的班主任叫高一,她的好朋友叫赵飞萤,她的同桌……
想到这里,许听芜捏紧了笔,不敢想下去了。
班上的学习气氛很压抑,整个高三像是在一个处在滚筒里。
不管多么光鲜亮丽,多么精神抖擞,一旦混入其中,就在离心力的作用下,毫无尊严地混作一团,被同等步调蹂躏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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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块无人抻开的湿润布料,上面布满褶皱,还有未经洗净的,易碎泡沫。
好在学校还有良心的地方,每个寝室都放了一部座机,但是需要自己插电话卡,而且每天的通话时间很有限。
许听芜起初不知道这些,手机被收了以后就毫无准备地入学了,只能等到下个月出校门买电话卡。
第一个月过得很快,她轻松扛过去了,一晚,她找寝室一个妹子借了电话卡,晚自习放学后,联繫了赵飞萤。
还好她记得她每个重要的人的电话号码。
「餵?」赵飞萤看到是湘南地区的来电显示,果断就接起来了,后来听到许听芜的声音,尖叫了出来。
「啊啊啊!我的听芜宝贝!」赵飞萤在座位上蹭地站起来,「真的是你,臭女人啊啊啊,说好的经常联繫,你一条消息都不回!」
在听到赵飞萤的声音,许听芜感到格外亲切。
那些悉数构造起来的坚硬外壳自动掉落,露出她柔软温和的身体肌肤。
「我现在住校,不能带手机,这是我用寝室座机给你打的。」她坐在床头,靠着铁栏杆,手指无意识捏电话线。
赵飞萤又开始掉金豆,给她吐槽:「高三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们放了一周就开学了,现在还有晚自习,我还得留着上最后一节。」
「啊?」许听芜看了眼时间,快到十点了,「你们那么晚的?」
「对啊,学校抽风,以前从没上过晚自习的,说我们开学考成绩太差了,不补不行。」
等一下,等一下。
许听芜握紧了电话线:「你还在教室?」
赵飞萤:「对啊。」
她的大脑轰隆隆的,接下来,她问出了那个提起时,连唿吸都痛的名字。
「盛遇呢?」
赵飞萤这才后知后觉,刚才她太激动了,这是晚自习下课时间,其实班上的人都没怎么挪动的,刚才她那一声吼,全班的人都看过来了。
「我看看。」她转头去,正好发现盛遇转身往后门走的身影。
「他出去了……」
许听芜抿了抿唇:「他还好吗?」
「还好,开学考试大佬考进了前100,我给你发了消息的。」
「他身体还好吗?」
「应该还好吧……」赵飞萤又要哭了,她从刚才就没忍住,一直掉眼泪,「你干嘛只问他不问我啊。」
许听芜失笑,又和她聊了会儿。
其实她的时间也不是很多,宿舍同学还排着队等打电话呢。
等到赵飞萤要上晚自习了,她让赵飞萤多帮忙照顾一下盛遇,就互道了再见。
没打电话的许听芜觉得自己始终吊着一口气,在喉咙里卡住,发出空洞声音,现在终于全部唿出来了。
他们都很好,盛遇还考进了前100,很好。
可惜的是,没有和他对上话,不过他应该也不愿意吧。
其实谁也不知道,刚才盛遇下课期间,在座位上刷题,听到赵飞萤那声「听芜宝贝」就勐地抬起了头。
她的声音从听筒里倾泻出来,哪怕十分微弱,他也捕捉到了。
他也听到了那声「盛遇呢」。
盛遇捏紧了笔,站起来,径直朝教室外走去。
他来到天台,默默抽了根烟,望着漫天热闹的繁星,孤独地发呆。
打过那通电话后,许听芜精神迴转了些许,又精神抖擞了。
她转学以后,学习热情非常高,觉得与其郁郁寡欢,不如找点目标。
她开始刷分,开始挑战极限,把压轴题用极快的速度做出来,并在下一次突破,确保英语卷子里每个单词都会,每个生物知识点都能说出在书上哪一页。
有时候,她开始幻想,觉得自己真的是斩龙的小魔女。
她身披斗篷,手拿宝剑,她要跨过山和海,飞跃荆棘丛,一步步斩掉无数摸底考试,来到巨龙脚下将它打败,拯救被困在龙洞里的小精灵。
她不知道累,也不想停下来,一停下来,思念就会止不住发酵,被荆棘丛里伸出的巨手擎住,不得喘息。
这种感觉,和父母刚去世那段时间,痛到半夜都会做噩梦的感觉一样。
话说她最近经常梦到爸爸妈妈,林玉莲女士又问她过得好不好,她点头说很好,每次醒来又很空虚。
梦到二老之后,她就不敢想盛遇了。
她觉得踯躅不前会对不起父母对她的爱,她要强大,要长出坚硬的翅膀。
莫名其妙,她觉得自己成长了蛮多的。
有时候,我喜欢你,不一定是非要介入你的生活。
也可以是,我喜欢你,所以我要好好过,这样你也能好好过,我们会终会久别重逢。
终于有两天假期,许听芜冲出学校,三伯已经在外面等她了,她钻上车就要手机。
「兔崽子,一个月没见你也不看三伯,只知道看手机。」三伯早有准备,把她的手机带来了,递给她。
「三伯好,又帅了。」她明目张胆地敷衍,然后长按开机。
消息堆了很多,不重要的,她全都没顾及。
赵飞萤的消息已经99+了,她准备回家以后慢慢看,她鼓起勇气,把通知列表检查一遍。
没看到盛遇。
他真的一句话都没给她发过。
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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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火冒三丈,噼里啪啦给他编辑了一长段消息。
大部分都是在数落他赶她走,有多么无情,现在一句话都不说,她好失望。
又在发出去前,觉得语气太重,全部都删掉了。
最后,她反反覆覆,写了又删,发出一句怨气十足的话:「我一点都不想你。」
没过几秒钟,赵飞萤给她发来好几条消息,看起来十万火急。
「危险警告!!!!」
「刚刚盛遇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就笑了。」
「特么的,你走了我就没见他笑过,他要是在外面乱搞,我和他拼命!」
第105章 【105】偷跑·你真的狠心得可以
就那么一瞬间,许听芜又失败了,对他积攒的所有怨气,抽丝般化作青烟。
笑什么啊,你到底怎么笑得出来的。
许听芜捏紧了手机,把头抵在前方座椅靠背上,身体弯曲,折成一个最有安全感的弧度,往上翻曾经和盛遇的聊天记录。
小姑娘的表情慢慢低落,三伯看在眼里。
「小魔女,忙碌的学习生活有没有让你好受一点?」
许听芜摇头:「更难受了。」
「可我看你眼睛明亮多了嘛。」三伯今天亲自开车来接她,在路口拐了个弯,「带你去吃好吃的,再去看个电影?最近有个片儿上映啊,你肯定很喜欢。」
「不想去。」许听芜内心挤压了涨潮的潮水,就快盖过自己。
「去嘛,小魔女歷险记,很适合你。」
许听芜当晚躺在床上,看赵飞萤这一个月给她发的消息。
她是想到什么发什么,有突然而至的感想,有看到什么觉得有意思的东西就顺手拍给她。
其中有一条:「漂亮宝,毕业我们去烫头吧,这个大波浪好看死了!」
她的消息并不连贯,有时候前一条还是「妈的,数学难死」,下一条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傻逼肖书桀又没及格」。
通过这些碎片化的消息,孤独又喋喋不休地,向她阐述自己的生活。
许听芜觉得很幸运,能够遇到赵飞萤这样的朋友,是此生无憾事情。
有一天,赵飞萤拍了张照片,照片主人公正是她不敢想起的那个人。
画面里,盛遇趴在座位上,面朝她曾经坐的方向,闭上眼睡着了。
他的手越过课桌中间的线,轻放在她的桌面,手掌之下是她还未带走的期末考试卷子。
「漂亮宝,盛遇会不会是在想你啊。」
许听芜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让疼痛盖过心酸难过的感觉,深深唿吸。
她是一点都不敢胡思乱想,不然就会遏制不住地回忆起那些日子。
中午睡觉,她手指悄悄越过中轴线,来到盛遇的手肘边。
等她醒来时,睁开双眼,第一眼就是他正在温柔打量她的画面,手被他轻轻握住。
鼻头还是没骨气地一酸,许听芜索性坐了起来,把脑袋靠在墙面,将盛遇的照片放大,仔细观察他。
他好像更瘦了,有点脱相的感觉,额头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痕。
一点都不好看。
不喜欢了。
许听芜嫌弃地皱起眉,指腹在他脸颊上抚摸,从他弯翘如新月的长睫,经过轻拧的眉间,最后到那道伤疤。
她一直在默念: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你了。
可手指还是一遍一遍,流连辗转,不忍心松开。
她又在网上给他下单了很多营养品,还给赵飞萤买了礼物。
「漂亮宝,我帮你和盛遇都买了东西,地址填的学校,那些东西你要监督他吃下去。」
赵飞萤很快回覆:「姐姐,你真当我十项全能呢,他怎么可能听我的啊,我不要命了。」
过了会儿:「得了得了,我试试好吧。」
晚上和赵飞萤打电话的时候听她说过一次:「中午看你盛遇睡觉没拉窗帘,脑袋就搁太阳下面暴晒,我去帮他拉,好傢伙他蹭的一下就坐起来瞪我。」
许听芜心里百感交集:「……他不拉就算了吧。」
这件事得怪她,她平时中午午休前喜欢刷题,拉了窗帘看不清,她会留一条缝隙。
还给盛遇说:「要相信奥特曼。」
明明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盛遇听了没有生气,反而点头,就着光睡了。
那些他不喜欢的习惯,竟然也一点都没丢弃。
她又没忍住给他发了消息:「给你买了东西,你要吃。」
不出意外,这条孤独的消息藏在气泡里,被捲入大海,最后破灭。
许听芜趁这两天去偷买了张电话卡,后来晚自习回寝室后,就给赵飞萤打会儿电话。
「那个益气补血口服液他喝了吗?」
「喝了,我今天放在他桌上,说是你给他的,后来我转过去看,他已经在喝了。」
许听芜终于好受一些:「谢谢你。」
「谢啥啊,小听芜,你走了之后我才发现,突然和人分别会那么难受,我突然就很理解他。」
许听芜听不得这些话,坚硬的心脏又开始破碎。
高三的寝室楼里,明明气氛压抑,却被禁止发出较大的声音。
不知道从哪个寝室楼里,忽然传来歇斯底里的哭泣,像是顶不住压力,撑不住了,无助地发泄。
寝室里的妹子都好奇地问:「哪个寝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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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也有女生打开门,探出头张望,互相问:「怎么了?」
这会儿,外面传来宿管阿姨的哨声,紧接着一声呵斥:「不准交头接耳!」
在高三,好像连关心同学都是件错事。
许听芜嘆气,和她说了会儿就挂断电话。
寝室里加上她一共四个女生,因为都是借读,没什么交流,认识了快两个月,才彼此了解一些。
也有可能是,气氛实在过于压抑,再不互相说会儿话,会被逼疯。
这一交流才知道,她们几个转学的借读生都挺有故事。
其中一个女生是因为父母离婚了,她跟着爸爸来了这边。
更让她绝望的是,她父母早就离婚了,为了让她安心度过高中,硬是撑了两年没说,高三前夕被她发现。
还有一个早恋被抓,而那个女生喜欢的人,也是女生。
另一个是睡在许听芜上铺的妹子,她很安静,说是在原来的学校被孤立,后来被迫转学。
也是,如果正常顺利,谁又会在高三的节骨眼上再发生动乱。
她们看向许听芜,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仿佛在说:你呢?
许听芜坐在床上轻笑,眼里带着伤感,若有所思说:「我……我捡了只流浪狗,大人不让我养。」
「这就把你送走?」她们不可思议。
「嗯……」她笑了笑,心口刺痛。
只有那位早恋被抓的女生,隔着空,笑着给她比了个敬礼的动作。
那位女生叫阿淼,长得漂亮,有种英气的美。
她应该藏了烟和酒,晚上会在厕所里抽,但她控制得很好,都没被发现,也没影响到她们。
还是有一次,许听芜晨起去洗手间,看到一听百威里燃灭的菸头才知道。
时间被再次按了加速键,飞驰而过,许听芜一直都在强撑,觉得自己还能扛。
终于,速度到了极限,车辆撞破栏杆,猝不及防掉进掉海里,海水开始结冰,每一秒又变得僵硬漫长。
许听芜认为最近有点不对劲了,经常感到压抑难受,而且无法排解。
她也不主动给赵飞萤打电话,宁愿封闭自己。
有次路过文科教学楼下,看到一个男生在焦急地背政治,背得焦头烂额,然后一声怒吼,撞向树干:「为什么会忘,为什么记不住!」
她只想飞快赶回寝室,因此加快脚步,面前几米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世界顷刻间变得毫无声音,又在几秒后疯狂轰鸣,尖叫声,嘶吼声,变成海里的暗礁,把她撞得头破血流。
一片殷红的花海在她脚下绽放,湿润蔓延,带有尤热的刺鼻味道。
全校学生都沸腾了,学校拼命封锁消息,收了寝室里的座机,不让他们和外界联繫。
过了灰色的几天,又给学生放假,做心理疏导。
许听芜从那会儿开始反覆做噩梦,梦到一辆飞驰而来的车,在夜色里碾过父母,梦到盛遇被掐住脖子按在阳台挣扎。
还梦到,一个重重的物体,从高楼坠落,绽开花朵。
一旦睡不着,她就坐在厕所里,默默抽菸喝酒。
这傻逼的高三给她的折磨够多了。
后来几天,她被接回了家里,三娘和弟弟都来了,陪在她身边。
终于,她扛到了极限,在一个秋夜弥散的夜晚,买了回云槐镇的火车票,翻墙从院子里逃出去。
全程六百多公里,无座,她坐在车厢连接处,给三伯发消息道歉,说她一定快去快回。
又在凌晨两点,打通了那个不敢打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耳边有一瞬静谧,她全部的坚强顷刻溃不成军,哽咽了,捧着手机边哭边骂:
「盛遇,你特么真的可以。」
第106章 【106】重逢·宝贝,不哭
电话那头静谧无比,浅弱的唿吸声传递而出,响在许听芜的耳边。
过了几秒,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嗓音,低沉的,温柔的,有些颤抖的——
「别哭。」
小魔女双肩轻颤,憋了近乎四个月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离开的时候没哭,在压抑无比的学校没哭,半夜被噩梦惊醒,也仅是仰面发呆,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现在听到盛遇说的两个字,泪水便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
她脑袋靠在火车的铁皮墙上,扯过袖子豪迈地擦了一把,平復好情绪,断断续续,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盛遇,我在……」她抽出一个气音,「回来的火车上,早上到,你,爱来不来。」
说完,她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电话刚挂,三伯也和她联繫了,开口十分无奈:「小猴儿,我觉得高三也快把我逼疯了,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许听芜没回答,三伯自言自语。
「我在考虑,许知耀成绩那么差,干脆让他早点去打工算了,一个就够我受的了,再来一个还得了。」
听到小女生的抽泣,知道她大概也是到了临界点,于是嘆气道:「早去早回,注意安全,把列车号发给我。」
许听芜点头:「我知道,对不起,三伯。」
「嘶……」三伯在电话里倒吸凉气,「别对不起,听着怪可怜的,三伯受不了了。」
他竟然率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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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把手机放进兜里,抱着书包,找了个小角落窝着睡过去。
一晚辗转醒来好几次,最后一次是在黎明即起,蓝调的光色从窗外洒进,唤醒了她的双眼。
许听芜坐直了身子,趴在窗户往外看。
视野里是低矮的楼房,不远处有大片农田,正是水稻成熟的季节,籼稻身体弯曲,密密麻麻挂满了饱满果实。
前方绵延隐约的是熟悉的西岁山,许听芜看到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快到了。
她不知道盛遇会不会来,也没考虑过他真的没来会怎样。
至少在这一刻,看到云槐镇的一草一木,紧绷的神经忽然间松懈下来。
再次踩上这片土地,她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眷恋,东看看,西看看。
出站的人很少,和她一起的,还有位抱小婴儿的阿姨,她说她老公在云槐镇的菸草厂上班,她来找他。
许听芜厚着脸皮说:「我男朋友在云槐镇上学,我也回来看他。」
天还没彻底亮,远方一片鱼肚白微微勾勒。
等在出站口接人的也很少,每一个道人影,都被将亮未亮的天光衬托得孤寂又落寞。
出站口左边,那道穿着校服,个子高高的身影,最为落寞。
许听芜脚步放慢了,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和盛遇遥遥对望,赌气似的没走过去。
最后,还是盛遇拗不过她,大步朝她走来。
走近了,她终于看清他的脸,他一直拧着眉,好像很不高兴,把她从上到下打量,然后眉头越皱越深。
许听芜心想,我回来一趟你就那么不高兴吗,你这表情臭得跟什么一样。
「没好好吃饭?」盛遇目光定在小女生的清瘦的下颚,问道。
许听芜眼眶一热,有些嘲讽似地回怼:「是谁没好好吃饭啊。」
两人再次沉默了,天色正在一点点明亮,旁边草丛里窜过秋天的风,小虫在灯柱周围飞来飞去。
他们僵持不下,谁也没有主动说下一句话,好像谁开口说话谁就输了一样。
四下岑寂,许听芜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无奈的轻嘆。
盛遇弯下腰,看她的双眼,声音轻缓地问:「怎么回了?」
「想回就回了,要你管?」许听芜忽地抬头,瞪向他。
好像跨过了四个月之久,正在和他吵上次没吵完的架。
她连发火都那么可爱,大大的眼睛瞪得熘圆,蹭蹭往外窜小火苗。
盛遇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大拇指后背,温柔得近乎于哄:「要好好的。」
「但我过得不好。」许听芜鼻尖一下子酸涩,声音也有些沙哑委屈,「我在想你。」
小姑娘眼角依旧挂有泪痕,眼里的倔强让人无比心疼。
盛遇指尖滑过她的眼眶,轻声说:「不要想。」
「你特么教教我,怎样做到不想。」许听芜大声朝他发泄。
盛遇怔愣片刻,这个问题超出他能解答的范畴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不想。
因为她不在的每一天,每一秒,他都在想。
盛遇沉默了,指尖勾过她的眼尾,来到她的耳廓,找到熟悉的地方,轻轻捻了一下。
许听芜鼻尖被冻得红红的,深吸一口气,说:「反正我回来了,你有本事在这里把我揍一顿,不然我不走。」
她说完,就直直看他,与他漆黑深沉的目光勐然对视。
他摇了摇头,眼神逐渐变得辛酸又心疼。
「你要下不去手,那你就最好欢迎我。」她嘴唇上下翻飞,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说,「我走了那么久,抱一个总得有吧……」
话音未落,许听芜就被扣住后脑勺,撞入一个结实坚硬的胸膛。
盛遇把她用力按进身体里,像是要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他弓着身子,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
他睫毛轻颤,低掩住眼里的依依不捨。
许听芜在他抱上的那一刻,没忍住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腰间,又委屈又生气地控诉:「你让我走,你居然让我走,不找我,还不回我消息……」
她越说越气,然后勐地推开他,抓起盛遇的手,在他大拇指处狠狠咬下去。
盛遇没有收回手,安静地任由她咬。
直到嘴里传来血腥味,许听芜松口,然后就是洪水决堤一般的哭泣。
「你怎么做得出来的啊!」她嚎啕大哭,比过去每一次都更夸张。
像是把这几个月以来,或者是这辈子以来,全部的委屈和难过都发泄出来,算在了盛遇头上。
那种被钝刀子割肉的感觉反反覆覆,她一刻也不想经歷。
但没办法,心会控制不地疼,更会遏制不住地想他。
盛遇一遍一遍擦着小女生的眼泪,自己胸前的校服湿了一大片,透过内层的衣料,像要穿透他的皮肤。
「听芜……」他小声地哄,「不哭。」
许听芜哭得更大声了,同时觉得自己好他妈废物啊,怎么就能哭成这样。
路过的人都纷纷侧目,打量这两位怪异的学生。
盛遇捧住她的脸,弯腰吻在她额头,垂眸看她,轻声地:「宝贝,不哭。」
第107章 【107】颓废·薄荷糖纸吻
东南街的拆迁已经快到尾声,还剩了几条巷子未收尾,小江包子铺岌岌可危地挺立,背后是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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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躺在二楼盛遇房间的床上,有些睏倦地抱着被子睡过去。
盛遇则是坐在她身边默默看她。
他们都离开后,他把小江包子铺打扫出来,那个人长期不在时,就过来住上一两天。
他的房间不大,有些陈旧,他得弓着腰才能不撞到头顶,走起路来,整个地板都在颤抖,发出嘎吱的声音。
因此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她吵醒了。
学校那边他请了假没去,就一直保持这个动作守着她。
小女生翻了个身,将被子踢开了。
他站起来,小心翼翼帮她掖好被角,视线停于她青色疲惫的眼底。
她睡得并不安稳,有时候会说梦话,还会低声啜泣,然后皱起眉,很生气的样子。
不知道梦到什么了,又坚强又委屈的。
他动作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他右手大拇指根下,那几个小小的牙印。
真疼啊,盛遇笑了笑。
会不会把牙咬坏?
他又摸了会儿,就恋恋不捨地收回了手臂,不再打扰她休息。
许听芜是被三伯的电话叫醒的:「我给你舅舅说了,今晚他送你上火车。」
她揉了一下眼,勐地坐起来,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中午。
相当于她只有一下午可以支配。
「别啊三伯,你怎么就把票给我买了呢,你都没问过我啊。」
三伯的语气不容人拒绝:「你昨晚走的时候,也没问过我啊。小姑娘做事要讲道理,你说的快去快回,我没叫人在出站口抓你,已经很仁慈了,你这学还上不上了?」
许听芜知道这一次贸然离家出走必定会让三伯很失望,她也不再争辩。
「好……」
挂断电话,她对床边的盛遇说:「我晚上要走。」
盛遇点头,沖她微微轻笑。
「你怎么就不伤心的?」许听芜觉得他好无情,表现得跟个石头一样。
她跪坐着挪到他身边,抬仰起头凑近了打量他,这会儿她刚醒,眼睛还湿漉漉的,有种林间小鹿在清晨雾气中探出头张望的萌感。
盛遇抬手把她圈过来,捧住她的后脑勺抚摸。
许听芜换了个姿势,躺在他怀里,从下往上看他,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他那截下巴。
她的手指沿着他的下颚线轻轻滑动。
「你还说我没好好吃饭。」她语气不太高兴,「你瘦成什么样了。」
她的触摸有些让人发痒,倒把盛遇弄笑了,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反握在掌心里。
「再瘦下去,就不好看了。」她说。
盛遇就着这个姿势,轻捧住她的脑袋,像揉小猫一样揉了揉,点头。
她接着说:「不好看,我就不喜欢了。」
他轻笑,眼睛微弯,低声说:「嗯。」
许听芜一下子就不高兴了,蹭地从他怀里坐起来,满脸严肃反问:「你嗯是什么意思?」
盛遇没吭声,平静地凝视她。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想要许听芜喜欢他了。
如果真的因为他不好看,她就能忘掉他,他可以不要这张脸。
他们对视了好长时间,许听芜差点气得头晕目眩。
她重重唿吸,然后警告他:「我这次回来,不是受你气的,你再乱说,小心我揍你。」
小姑娘炸毛了,也不觉得这句话多么不知天高地厚。
可爱得不行。
盛遇静了几秒,笑着说:「好,认错。」
她又重新躺了下去,把他的手臂抱过来,气势汹汹窝了个舒服的位置。
过了会儿,她又开口问:「过得好吗?」
盛遇点头:「好。」
许听芜知道他报喜不报忧,所以也没觉得放心。
她慢悠悠给他将在长礼中学发生的事,讲原来一个年级可以有那么多人,讲寝室大妈多么凶。
还讲那一次,她在回寝室路上,目睹的惨象。
盛遇听到这里就皱起眉。
前段时间新闻里播过这件事,她的学校有一位高三女学生压力太大出了事。
他知道许听芜每周都会和赵飞萤打电话,可那几天,她一直都没有音讯。
盛遇很着急,每天都在等她的信息,煎熬到想去他们学校找她。
后来那位学生的部分信息被传到了网上,他这才没那么担心。
许听芜坐到他书桌边看他的卷子后,他点燃了一根烟,静默地抽。
她走过来,从他手中很熟练地夺过菸蒂,送入嘴里,轻吸了一口,吐出烟雾。
仰头时,她眸光略带伤感,有种致命的美艷。
盛遇震惊地僵硬在原地,然后皱起眉,从她手里抢过烟,扔进菸灰缸里。
他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严肃地告诉她:「不要抽菸。」
许听芜还有半口烟未吐完,这时,刚好喷在他脸颊上。
尼古丁的气息,混有少女身体的茉莉香,交杂着侵袭而来。
许听芜有点颓废地对他笑:「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跳楼,你能指望我心理多健康。」
盛遇闭上了眼,握住她肩膀的力气大了几分,睁眼后,表情有些凶地警告。
「不准抽菸。」他具有十足逼迫感,「对身体,不好。」
许听芜突然觉得有点,他自己抽菸怎么就没觉得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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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才讲了实话,宽慰道:「我知道,我没过肺的,就瞎吐着玩玩,还不准我装装深沉?」
盛遇这才松开她,但是还是教育:「不可以。」
「嗯嗯。」
许听芜当时也借来抽过,但这玩意儿太呛人,她觉得没意思,就没再继续了。
他从桌上找了块薄荷糖,拧开糖纸后,餵进她嘴里。
她坐回床上,如实讲:「但我心理不健康,是真的,之前还做噩梦,精神都快崩溃了。」
盛遇对她这个情况很重视来到她身边,半蹲下来。
「看过吗?」
许听芜点头:「看过心理医生,我还顺便给她讲了讲,我那赶我走的对象的事儿。」
她言语里夹枪带棒的,盛遇听得出来,他眉梢深沉,也不知道说什么,将她无声抱进了怀里。
许听芜在他胸前小声说:「你要好好的。」
盛遇蹭着她的脑袋,有些心疼:「你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
她当即笑出来:「非得争是吧?很简单啊,你回我消息,我立马就好。」
他应该是妥协了,拨弄着她额前的碎发,哑然颔首。
许听芜捧住他的面颊,指腹在他肌肤上游离,视线定在他的唇上。
她咽了咽口水,倾身往前,一下子把他扑倒在地。
本就老旧的地板发出震天骇地的响动,盛遇哪怕是跌落,也稳稳托住了她。
许听芜嘴里还含着未化的薄荷糖,喉咙一直在吞咽地滚动着。
她从他手里顺过薄荷糖纸,覆在他的唇上,抛却世界般,低头吻了下去。
第108章 【108】成长·总在失去当中
她吻得青涩又小心翼翼,同时空荡的胸膛下,火球般的心脏一直在闷闷地捶响。
许听芜倒也没那么纯情,这个画面她想像过许多次,但真当实践起来时,生疏不说,而且该做什么都忘了,脑子先一步跟不上节奏。
盛遇的睫毛受惊地轻颤,对她的行为诧异不已,但又捨不得推开。
唇上触感异样,虽然隔了糖纸,但少女柔软的形状与之饱满唇形依旧毫无保留透了过来。
他喉结上下滚动,低垂眼帘,看到少女眼角落下的眼泪,可怜又顽强。
他要往后撤,她便继续寻了过来,执拗地和他贴合在一起。
最后,他内心轻嘆,搂住她的腰际,强势地将她抱起,两人的胸膛严丝合缝紧贴。
他一手捧住她的后脑勺,一手轻抬她的下巴,把她用力揪在怀里,用更为火热的力量回应。
许听芜人傻了,脑海宛如被人扔了深水炸弹,巨浪四溅滔天。
火热的唇舌在糖纸下交缠,湿润光泽珍珠般成串而落。
他们吻得用力,吻得心碎。
许听芜哭得撕心裂肺,但呜咽声尽数被他吞没。
直到气息耗尽了,她再也没有多余力气,盛遇将她抱进怀里,让她贴紧他的胸膛。
他身体空空,唯有此处充满力量,尽管有无法弥合的裂痕,也在用尽全力地,去回应她。
这一下午像偷来的一样,她还想去学校看赵飞萤,但分给盛遇的时间都不够。
盛遇把她送到了诊所门口,笑着对她说:「去吧。」
就像他曾经放学,和她在这里的每次分别那般。
许听芜一步三回头,双眼皆是不舍,她要是多看几次,就真的走不了了。
「等我回来。」她说。
盛遇点头,目送她走进诊所。
这次偷跑回来,把舅舅舅妈吓得不行,要是没出事还好,出了事他们拿什么去交代。
因此一下午,舅舅时不时打电话过来,三伯那边也总是问她在哪。
她像是凭藉一人之力,把两家人弄得鸡飞狗跳。
许听芜见到舅舅第一眼,就抱歉地鞠了个躬:「对不起。」
舅妈看到她瘦成这样,冲出门去,对着火车站的方向一顿臭骂。
「还不如我们带!个臭不要脸的,说我们没管好,也不看看孩子瘦成什么样!」
她说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其实许听芜很不愿意因为自己,让他们心生嫌隙,他们都很好,都是为了她好。
「对不起。」她又对舅妈这样说。
不仅是抱歉偷跑回来让她担心,还想表达,当时没听她的话去了东南街,瞒了她那么久。
她知道他们都爱她,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这层爱带了更为复杂的责任心。
有时候,亲生父母可以无动于衷看你摔倒,为的是让你坚强地爬起来,而他们不行,他们容不得半点差错。
所以许听芜对他们几位长辈只有感激,没有任何责怪的意味。
「乖乖,我把饭做好了,吃完了我们一起送你。」舅妈摸她的头。
林苏叶也跑过来,抱住许听芜的双腿:「老姐,你快快考完,回来帮我拼机甲超人吧。」
她摸了摸他的头:「好啊。」
许听芜坐上了回程的火车,再到湘南是凌晨。
三伯开车把她接回家,在路上都没说话,到家之后他也没责怪,而是指了指餐桌:「三娘给你熬了汤,喝点。」
许听芜主动提起:「您不骂我?」
三伯把车钥匙扔在玄关,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老实说,我不仅想骂你,还想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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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沙发瘫倒,用冰镇的杯子贴在太阳穴上,缓解两夜未合眼的头痛。
「但我怕我哥半夜找我。」他半开玩笑说,「你偷跑出去一趟,我差点直接去见他。」
「对……」许听芜开口,还未说完,就被三伯制止。
「别别别!」他蹭地捂住耳朵,表情更难受了,「别别扭扭的不像你,我宁愿你叛逆点,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
他冲到餐桌旁,拎起汤勺给她舀乳鸽汤,念念有词:「你还是缺心眼一点儿好,再叛逆的小猴儿三伯都能养大。」
许听芜笑了出来,心里酸酸的。
说来也神奇,之前不管大人怎么说「你不可以做」,她偏要做,现在他们妥协了,任由她去做,她反而自责不已。
她的每一步成长,都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又那么令人伤感。
就比如在此刻,她知道了,她再也不能由着性子来,不顾后果会让爱你的人难过。
因此许听芜在家里休息最后一天后,新的周,乖乖背着书包去上学了,再也没闹着要回云槐。
回去充了次电,她又精神百倍地挺了接下来一个月。
天气变凉,她夜里会裹着被子,窝在角落里刷题看书,轮到她的时间,就去给盛遇或者赵飞萤打电话。
现在给盛遇打电话,他都会接,但她也没天天打。
他们的时间有限,她也不能一门心思扑在谈恋爱上,能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状态不错,她就放心了。
偶尔她也会和舅舅他们联繫,甚至会在某个夜晚,打电话给三伯,问他吃饭没,让他不要加班了早点回家。
「小猴儿,你还是别关心我了。」三伯有次忍不住,「三伯一个大男人,坐在办公室感动得哭,让下面的人怎么看。」
许听芜指尖缠绕起电话线,乐呵呵沖他笑:「您还挺铁汉柔情哈。」
「你还是去关心你的盛遇吧,酸不拉唧,听得我难受。」他啪地挂断了电话。
她笑得眼睛压弯,放下电话,视线凌跃向冬意弥深的夜晚。
宿舍楼窗户用钢筋封了起来,从生锈的缝隙往外望,可以窥见星空豁然洞开,它一无所知,所以格外宽容。
一诊考试的时间定在年底,考完就过元旦。
那天学校放了假,愿意回家的人就回家,不愿意回的则在学校自习。
许听芜被接上车后一直低头刷题,三伯调侃她:「哟,不像以前那样上车就要手机了?」
她风捲残云解决一道数学,合上笔盖:「如果不是你一个人过节,我都不会回家。」
三伯笑说:「小魔女的心脏很强大呀,这次一诊考得怎样,年级多少?」
「八,升了两名。」
「啧啧啧,那两所稳了。」三伯颇为欣慰,「昨天你爸还託梦,让我督促你学习,我说你女儿还需要我督促吗,我只能督促个许知耀出来。」
尽管如此她也没感到有多高兴,却在知道盛遇考了年级前五十后,喜形于色。
赵飞萤把盛遇的成绩发给了她:「他这次语文考很好,就是英语发挥失常了,不然还可以更高。」
许听芜沖她道谢,接着给盛遇发了一长段:「么么么么么么么」
过了会儿,盛遇表示疑惑:「嗯?」
「进步的奖励。」
几分钟之后,她收到了盛遇的一段语音,不慎手抖外放出来了。
那是声清脆的,腻歪的,响彻整辆汽车后座的——「mua」
许听芜老脸涨红,但还是当着三伯的面,回了声「mua」。
三伯差点把油门当成剎车,在红绿灯前打滑停下,他狂拍方向盘:「你们能不能隐晦一点!」
第109章 【109】愿望·你怎么来了啊!
想到去年跨年,许听芜和盛遇还一起去了游乐园,看了烟火大会,今年就只能分隔两地在视频里见面。
许听芜轻嘆了声,重新看向镜头:「想你。」
盛遇抬起手指,轻轻挂蹭屏幕:「乖乖的。」
「你属菩萨的吗,你怎么能做到看起来无情无欲的。」她感嘆一声。
盛遇应该是没听清,左耳凑近了些,附身倾听:「嗯?」
「……」得了,这人选择性屏蔽批评话语是吧。
「没听见?」许听芜心里冒出点坏坏的念头,问道。
盛遇点头。
她清了下嗓子,大声沖他说:「我说!看看哥哥腹肌!」说完以后就没心没肺地笑。
盛遇微勾唇角,在视频里看着,脸竟然红了,尤其是耳根处。
瞧见他这副样子,许听芜更是露出了得逞的神情。
怎么能那么不经撩呢。
盛遇单手扣着手机,宠溺地望向镜头,随后拉远,似是要把手机往下移动。
他佯装同意:「好啊……」说着就去撩衣角。
紧接着,手机里就传来许听芜响彻云霄般尖叫:「啊啊啊啊,我我我还没做好准备!」
说着,小女生一下子关掉了视频,切换成语音模式。
盛遇坐在书桌前轻笑,抿了抿唇,故意反问:「不看了?」
「我错了!」许听芜捧着手机上蹿下跳,有种脱缰的野兔既视感。
盛遇笑意扩大,低沉的轻笑嗓音从听筒传来。
许听芜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使坏,她面朝手机,一脸批判:「盛遇,你跟谁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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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盛遇想了想,说了实话,「你?」
「我什么时候那么彪悍了。」许听芜推卸责任,虽然在说这句话时,她反思了一下,确实挺彪悍的。
两人又重新视频了会儿,她趴在窗台,安安静静看盛遇,又抬头望向夜空,说:「新年快乐。」
盛遇「嗯」了声,也应道:「新年快乐。」
两人静默了会儿,竟然是他开启了话题:「有什么,愿望?」
许听芜反映片刻,才明白是去年他们去看了烟火大会后,就去对岸的寺庙祈福的事,他们都许了愿。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无边无际的黑夜说:「希望快快见到你。」
盛遇温柔地凝望她几秒,再次抬起手,摸了摸视频里她的头:「乖乖的。」
高三学生毫无人权,放了一天假,元旦结束,许听芜又回了学校。
不过和盛遇视频时,看他精神状态不错,这算是给她慰藉了,因此又重新活力满满。
今年寒假只有五天,许家今年是去希腊过年,考虑到她时间不充裕,就让她留在国内了。
许听芜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自由了,但没想到三伯为了她竟然要留下来。
三伯和蔼对她笑:「小猴儿,感动吧。」
许听芜表面笑呵呵,心里其实咬牙切齿,口是心非说:「感动。」
「我信你个鬼。」三伯捏着她的腮帮子,「你这小牙齿拧跟小狗儿似的,你要咬我?」
放假那天,她抱着书箱从学校出来,每当这个时候,长礼中学门口的车排成长龙。
都是来接孩子的。
身穿校服的高三学子,或佝偻身体快速往前走,或油头满面毫无精神慢慢行进,即将迎接短暂的假期。
他们都一样,处于滚筒中,现在不过在最高点,有片刻失重,看起来速度慢了,但马上就会随之坠落。
但在满目并无生机的校门,还是传来了几声唏嘘,这很少见。
许听芜顺着人声最为激烈的地方望去,不期然见到盛遇站在树下,安静地笑着等待她。
冬意浓烈,月影疏淡,他个子高高地屹立于人群之间,在喧嚣中被分隔出一片不染尘世的清冷月光。
她不敢相信看到了什么,停住脚步,喉咙随之涌上一股酸楚。
目光交接后,盛遇的笑容扩大。
许听芜扔下书箱,尖叫着朝他奔跑过去,在众目睽睽下扑进了他怀里。
盛遇稳稳接住她,下巴抵住她的发顶,轻轻问:「跑什么?」
「你怎么来了啊!」她感觉学校门口的天都亮了。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说:「新年愿望。」
许听芜丝毫没顾忌来来往往的同学怎么看她,拽住他的手跺脚,又懊恼又激动:「啊啊啊,早知道我许什么愿都会实现,那我就多许一点啊!」
比如许愿盛遇健康平安,许愿他顺利长大。
盛遇低眸安静沉稳看她,仅仅是微笑,没有说别的话。
谁都知道,他不是无所不能,他能给她的东西很少,但给得起的,他都给了。
这个愿望,他可以帮她实现,别的,他却不能做下承诺。
许听芜重新端起书箱,给盛遇说:「你等我一下。」接着一阵风般沖向马路边。
她暴力拉开了后备箱,把书包和箱子都扔进去,来到副驾,探入半个身子,将手机拿出来。
「三伯,我去约会了啊,你先回去,拜拜!」
「你个小崽子,你和谁约会啊!」三伯还未回神,许听芜跑远了,他隔老远看见盛遇站在树下的身影。
他当即扶上太阳穴,用力地揉:「啊,我的高血压,我的偏头痛。」
许听芜也不知道怎样安排接下来的时间,她拉着盛遇的手,在湘南大街上乱逛,激动聒噪地和他说话。
问他怎么来了,不要紧吧,得知肯定的结果后,她又放心大胆地说更多,讲她在学校发生的事,表达自己多想他们。
盛遇会弯腰,侧着左耳,面带笑意,在她耳边耐心听,配合地点头。
他们走过大街小巷,不知疲惫,万家灯火和重重车影被他们抛置身后。
许听芜手舞足蹈,越说越大声,嗓子都快哑了,忽然在一阵猝然扑面的冬夜冷风中,话音戛然而止。
她怔怔看向他,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盈满泪水,红得让人心疼。
「盛遇,你左耳……是不是也,听不见了?」
不然你为什么经常不回应,为什么我声音会越来越大,为什么英语听力错那么多……
第110章 【110】命运·是不是真的既定
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融进夜风和闹市的背景音里。
盛遇依旧扬着唇:「嗯?」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他后知后觉地低眸看过去,发现小姑娘满脸难过盯着他。
他嘴角的笑意敛下,略微拧起眉,有些迷茫地抚上她的眼角:「怎么了?」
她的唇在动,说的是:「为什么会这样。」
盛遇反应了几秒,最终看向地面,有些无奈轻嘆,然后弯腰,拉住她的手,在她眼角吻了一下。
「不要紧。」
「怎么就不要紧了!」许听芜忽然大声地吼出声。
这声嗓音用尽全力,过路的人都诧异看向两人,但极高的分贝却没让盛遇觉得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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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没有在意,后来左耳也渐渐开始不舒服。
「看过了吗?」许听芜大声地问。
盛遇「嗯」了声点头。
「怎么说,可以治吗?」她嗓音听着揪心。
盛遇依旧点头,指腹将她紧皱的眉心揉开。
后来听他说,他是精神因素导致的听力受损,还可以治。
许听芜一下子没活力了,心里断断续续抽搐着痛,本来有好多想说的东西,现在忽然就无话可说。
她绷着脸走在前面,盛遇安然地跟在她身侧,她偶尔看过去,他就会垂眸望过来,安抚地对她笑。
可她一点都没被安慰到的感觉,她只觉得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又崩塌了。
为什么啊,盛遇究竟犯了什么错,怎么就不能被好好对待。
后来他们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许听芜耷拉脑袋,一言不发,迅速消沉下去。
盛遇侧身弯腰看她,努力和她对视,但她都别开视线。
最后,他在她身前蹲下,手掌捧住她的脸颊揉了揉,声音温和说:「要开心。」
「但是……」许听芜嗓子眼被噎住,身子往前,抵在他的肩头,眼里是漫天漫地的绝望,「你不好,我开心不起来。」
「我好。」盛遇在她耳边郑重地说。
许听芜轻嘲一声,嗓子哑哑地:「你好个屁。」
如果不是因为她对盛遇的反应洞察于心,会很难发现这件事,因为不管她说什么,他像以前那样,乖乖地「嗯」,或者一笑而过都并不反常。
「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她问。
盛遇摇了摇头,没说话,揉着她的脑袋,在她额头上亲吻。
他跨越六百多公里只是为了见她一面,返程的机票在凌晨,他不能久留。
他没有自由。
许听芜要送他去机场,他却执意把她送回了家。
分别前,两人站在院门前拥抱,许听芜把头埋进他外套里,用力闻他身上的味道。
他的双手还是那么凉,身体单薄又消沉,她恨不得把全部的温度和力量都分给他,或者,让他把痛苦传给她,他们一起扛。
她取下了戴在手上的菩提串,放进他的掌心:「这个你拿着,我妈妈留给我的,可以保健康平安。」
盛遇摇头,把菩提往回推,但一滴毫无预兆的泪水砸往他的手背,他错愕了,低头看,许听芜神色有些哀怨地擦了一把眼角。
她就连也哭得那么不服输,眼泪还没落几滴,就被她皱着眉用力擦去,鼻头红红的,让人心疼。
随后她有些严肃地说:「让你拿你就拿着,非得我生气?」
盛遇这才没拒绝,将菩提握在手中,放回了兜里。
小区里为了恭贺新春,红红的灯笼挂了满树,装点得热闹非凡,不知道哪户人家正在放小品,放到了好笑的片段,笑声在一侧唿喊。
「好好的。」他说。
许听芜胸腔里一直有种压迫感,她也想好好的。
可这该死的命运好像就是不让她好过。
曾经她不信命,可如今渐渐的,她也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命不好。
这个念头油然而生,却让人毛骨悚然。
她的新年愿望实现了,像烟花般绚丽,又转瞬即逝,她闷闷不乐回到家里,在玄关处耷拉脑袋换鞋。
三伯正躺在沙发上,额头贴着退烧贴,电视喧闹地播放球赛,应该是罚了个点球,没进。
他安静地瞄了她一眼,又看向电视,不知道是在说这个球,还是在说许听芜。
「没戏哦,没戏。」
许听芜有气无力来到他跟前,卸下力气,坐在他身边,叔侄两人安静看了会儿比赛。
直到她长吁一口,感嘆道:「踢得真臭。」
「不是去约会?还愁眉苦脸起来了。」
许听芜盯着电视机,目不斜视慢慢说:「三伯,你信命吗?」
「信那玩意儿干嘛,你老爷子上身了?」三伯皱眉,「闺女,我可警告你,你一点这种念头都不要有,听到没!」
她没回应,低头抚摸空空如也的手腕。
三伯坐起来,摸她的脑袋:「闺女,你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别胡思乱想,好吗?」
他把她拉起来,往餐桌那里推:「来,给你留了点精神食粮。」
许听芜一看,吃完后未收捡的碗筷和餐盘,正当她疑惑,三伯说:「劳动最光荣,去劳动吧。」
「……」
她又开始给盛遇买养护耳朵的保健品,让赵飞萤帮忙监督他吃。
赵飞萤已经免疫了,并且不客气嘲讽:「你们盛遇是泥做的吧,大小伙子呢,用得着天天养着?」
她不知情,所以许听芜没有责怪她。
「漂亮宝,让他一定一定吃,好吗?」
「好好好,我帮你监督,我是你的眼,okk?」
之后一段时间,她和盛遇都没视频过,偶尔打会儿电话,说个几分钟。
她尽量都把声音放大,咬字清晰,但有时,她说一句什么,会换来那边不知情的沉默。
她咬着牙告诉自己,会好起来的,没关系的。
再次开启视频,盛遇右耳戴了助听器,侧躺在床上,枕着一只手温柔看她。
许听芜盯着他耳廓那块原本不属于他肌肤的颜色,许久都没移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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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两人聊一会儿,她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不自觉往他耳朵那里看。
盛遇抬手,碰了一下耳朵,问她:「丑?」
许听芜用力摇头:「好看。」
他笑了笑,缓慢开口:「是不是,挺奇怪的?」
她深吸一口气,小声说:「小精灵。」
「嗯?」他挑眉问。
许听芜笑着说:「不奇怪,挺好的,戴上就好了,高考能带去吧?」
他点了点头。
「那就好。」她畅然地应道。
她安慰自己,甚至觉得如果单靠这样就能让他自由的话,那听不见就听不见吧。
毕竟自由,是需要代价的。
因为他不方便听,所以新学期开学以后,她就开始给他写日记。
她买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把每一天发生的事写下,想到什么写什么,可能是在某个课间,或者是睡不着的午后。
在两周放一次假那天,她去邮局寄了加急件,寄回云槐镇,又等了几天,她收到了他的回信。
他在她写的日记旁边,会用铅笔落下字迹回应。
比如,她写「今天周测,我物理满分」,盛遇会画一个笑脸,旁边写下「嗯」。
「现在是午休时间,我睡不着,来写一点吧。」,他会叮嘱「好好休息」……
他几乎会耐心回应她的每句话,唯独遗漏她力透纸背的那句「我好想你」。
第111章 【111】抵抗·世界不公的对待
日记一来一回,三月过去,春天又到了,枯朽树木抽枝长蕾,倒计时成了两位数。
许听芜加快了给他写日记的频率,写了一周就忍不住寄出,并且电话里叮嘱让他快速回。
等待他回信的日子里,时间或快或慢,有时像冰河世纪一样漫长,有时又在一张试卷中骤然消逝。
在日记中,她知道盛遇语文又考高分了,知道他去医院复查了耳朵……
不管他每天的内容写得长或短,他在结尾都说「今天很好」。
真的好吗?许听芜不得而知,她只能强迫自己相信。
许听芜翻过他的日记本,有时候睡午觉还会把手放上去抚摸才能睡着。
有一次,他的回信晚到了三天,许听芜焦灼地等待,每天都去邮局看看。
后来终于在一个晚自习前,邮局大叔扔给她一个盒子,不太耐烦:「到了,天天来,真的是。」
许听芜迫不及待拆开,坐在操场阅读。
当时晚风和红霞都来了,在幽蓝的傍晚里蔓延,天空盛大得不敢想像。
她每个字都读得格外认真,仿佛还陪伴在他身边,和他见证一切。
看到有两页被撕掉的痕迹,许听芜皱起眉,又比照了字迹,觉得不对劲。
因为就算一个人用相同的笔,在不同时间写下的东西,总会存在差异。
可后面那几天,盛遇写下的内容很连贯,更像是后续一口气补上去的。
她赶回寝室,给盛遇打电话,他直接挂断了。
她又联繫赵飞萤,小女生一开始还状若无常,后来她一再听到许听芜询问盛遇,就忍不住放声大哭了。
「怎么了?」许听芜问。
「盛遇前段时间住院了,不让我告诉你。」赵飞萤说。
她说,前几天的数学测验上,盛遇写着写着突然流鼻血,血止不住了才被叫去医务室看,他刚站起来就晕倒了。
全班都吓得不行,他只给人感觉打起架来不要命,看谁都凶神恶煞的,哪有那么惨的时候。
许听芜都已经忘了这几秒是怎么度过的,她捏紧电话线:「那他要紧吗?」
「现在没事了,医生说是他流鼻血是太干燥了,晕倒是因为贫血,要多补一补。」
「好,谢谢宝,麻烦帮我监督他吃东西。」许听芜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
盛遇的化验单她以前看过,确实贫血,再加上前段时间过年放假,那个人又回来了,肯定给他的精神压力很大。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给他买保健品了,他怎么哪哪儿都缺啊。」赵飞萤带哭腔,「我和肖总去看他,他开口第一句就让我别告诉你,真的,小听芜,那么多年我只和他说过几句话,全都因为你,我都想哭了。」
「没事儿,不哭。」许听芜安慰她。
她的声音竟然淡定得出人意料,挂断电话后,她翻开他们写的日记。
盛遇每一页后面都写「今天很好」,甚至撒谎编造,在他住院那几天,说他做了什么。
她慢慢滑坐到地板,把日记本放在腹部和双腿之间,靠着冰凉墙面仰望,炽灯悬于上方,模煳的光线积聚跳动,照亮大片灰尘。
许听芜有时在想,他们就像那些灰尘,微不足道,无法抵抗。
她的指尖发凉,怎么也不能温暖起来,所以她又开始无比焦急盼望夏天。
体检、一模、二模、三轮复习……
两位数倒计时终于从「1」开始,短暂一竖,像道久经溃烂无法弥愈的伤口,又像沙漠里的虚幻绿洲。
她撑着一口气,狂奔而去,想着追上就好了,可到了那天后他们何去何从,不得而知。
或重生在涅槃,或陷落于深渊,也意味着无人生还。
没想到高考前半个月,盛遇那边又出了事,所幸没有大碍。
听肖书桀说,是高一新来的几个混混在走廊角落抽菸,看盛遇总是独自发呆,故意把菸灰掸他手臂上,后来他们就被他暴打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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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描述,许听芜觉得心惊肉跳,竟然问出了一个相当离谱的问题。
「那他下手力气大吗?」
肖书桀:「大啊,我在旁边看着都不敢上去拉,好傢伙跟头牛一样。」
许听芜:「啊,那还好,还挺有力气,这段时间身体不错。」
「……姐姐,重点是这个吗?」
许听芜心想,她模煳重点,她不辨是非,那又如何,请让他们坚持到高考吧,已经容不得一点差池了。
借读生需要回学籍所在地考试,许听芜的学籍保留在连海,高考前一周她又辗转回了那里。
说来讽刺,她高中三年一直都在奔波当中,读一年就换个地方,堪称游击战士。
回连海后她去了原学校领准考证,看到了好久不见的老同学,和他们拍了毕业照。
其实她内心一直都盼望着能和云槐镇的同学留下合照,但看来没这个机会了。
高考前一周放假,她住在考场旁边的酒店里复习,三娘三伯就住在隔壁套间,大家表现得如常。
她这段时间实现了手机自由,但也很少和盛遇聊天。
有一晚,他们通了电话,她问:「没问题吧?」
盛遇「嗯」了声:「没问题。」
「考完我就回来。」
「好。」
他们只说了考完那天要做什么,却不敢规划之后要去哪里。
这栋酒店住了许多高考生,偶尔在走廊上经过,他们大谈阔论,毕业去哪玩,爸爸妈妈给他准备了多少礼物。
这个时候,她就有些不想听,因为她的盛遇什么都没有,只有生活带给他的无尽未知与罹难。
许听芜复习累了,就给他挑毕业礼,新手机,新衣服……觉得适合他的都买下来,寄到舅舅家里。
她也会截图给盛遇看,说:「你穿这个肯定帅,你就是全云槐最靓的仔。」
盛遇过了会儿,回道:「太多了。」
许听芜心说,这才哪到哪,这是她盛遇的毕业礼物,不能被别人比下去。
几分钟后,盛遇给她拍了张照片,是用金线写着「金榜题名」四个字的红色小锦囊。
「给你求的。」
许听芜放大照片来看,还没回復,他又紧接着发了一条:「加油。」
她打字说:「那我肯定超厉害!」
「嗯。」
高考那天无比寻常,三伯把她送去考场,庄重地在身上穿了件「旗开得胜」大红色土味polo衫。
许听芜瞧了一眼:「你好夸张。」
「三伯此生就这一次。」三伯推心置腹,「这一年三伯也算是升华了,高三太苦,不是人过的,哦我说的是家长。」
许听芜笑了笑没说话,进考场前,又折身回来,在人群中找到喜笑颜开的三伯,给了他一个拥抱。
「去吧,加油。」他摸着她的头。
斩龙的小魔女层层攀登,终于来到巨龙脚下,她的手臂满是伤痕,斗篷也千疮百孔,她颤弱地举起不太锋利的宝剑,和咆哮的巨龙对峙。
考试难度都不大,许听芜做得顺利,英语写完以后,她最后检查一遍作文,丢下笔,心里缓缓吐出一口积压已久的气。
结束了,这傻逼的高三。
都统统来吧,被生活捉弄又无可逃脱的一切。
考完之后她坐上三伯的车去机场。
「怎么安排假期?」三伯问。
许听芜摇头:「看盛遇的。」
「老实说,小猴儿,三伯不知道你坚持的意义是什么。」后来他唱了一路的「敢问路在何方」。
她当晚就回了云槐镇,再次和盛遇见面已经接近凌晨,他站在路灯下等她,沖她笑。
许听芜飞奔过去和他抱在一起,未等他说那句「跑什么」,她就踮起脚,拽过他的衣领,把他往下拉,仰头奋不顾身地吻了上去。
她没站稳,差点要摔倒,盛遇双臂虚环住她,最后慢慢合拢,低头闭上双眼温柔无比地回应。
她去咬他的舌尖,用力勾住他柔软又有些冰凉的唇瓣,得到想要的互动后,这个吻逐渐变得大胆。
身子快要没力气时,她被盛遇抵在路灯下,她的手失重垂下,又被他扶起来,去触摸他的身体。
他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一手扣住她的腰际,粗暴又青涩地亲。
他们气息就要融在一起,不分你我地交换唾液,她想,如果血液也能交融,就更好了。
共用一颗心脏,去抵抗世界粗暴至极的对待,去陷落更大的痛苦或极致刺激。
下地狱也行。
这是盛遇,这是她最好的盛遇。
第112章 【112】今晚·不太想回了……
小江包子铺竟然还没被拆,这是许听芜所惊讶的。
听说是娱乐城的项目资金出了问题,暂时搁置下去,之前答应的赔款也没到位,和原住户起了冲突,所以留下最后几条小巷。
东南街再次被遗忘。
许听芜和盛遇坐在三楼的露台,相互依偎着吹风看星星,沉默了好久都没说话。
犹记得去年,他们和江家兄弟一起在这里仰望星空。
去年之景重现,可是共同看景的人却没再回来。
盛遇仰头不言,瘦削的轮廓若隐若现,可见白皙颈脖上,喉结微微滑动,风轻轻吹过他额前的碎发,模样很是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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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过去亲了他一口,动作很轻,和刚才着急的样子不同。
她又伸手去触摸他耳廓上的助听器,质感很奇异,她轻轻碰了一下,就不敢继续了。
收回手的时候,他将她握住,扬眉:「不摸?」
她笑了笑摇头:「怕弄坏了。」
他轻扬唇角,捏住她的手指,让她沿着他的耳廓描摹,两人目光触及,皆是娇羞。
兴许是初尝接吻的味道,有些让人难以餍足,对视的片刻,视线莫名炽热起来。
盛遇拽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鼻尖贴着鼻尖,他看向她的唇,墨色瞳孔清澈汹涌,没经得起几秒的考验,又俯身辗转而上。
他很会接吻,一次比一次熟练。
每一次许听芜都被意想不到的节奏打乱章法,明明那么冷淡的一个人,怎么做到的。
冗长的接吻之后,她瘫在躺椅上,重新唿吸了新鲜空气,有些醉意似的看漫天星光。
后来夜愈发深凉,许听芜的手臂被一阵风吹得泛起鸡皮疙瘩。
「冷。」她笑说。
盛遇抬手将她抱起,回到了楼下的房间,将她安放在书桌上,捧住她的脑袋,再次将唇抵了过来。
漫长的亲吻。
凌晨两点,小镇万籁俱寂,东南街这片更是静谧非常,因此显得他们连交换唿吸都格外激烈。
许听芜攀附住他的脖子,想要挂在他的身上,又怕把他弄坏,所以跳下了地板。
「嘎吱——」老旧木质地板发出年久失修的声音。
她有些不好意思,抱着他的脖子笑:「我好重。」
盛遇摇头,手捧她的脸颊,轻轻捏:「不重。」
还未来得及开灯,满屋昏暗,清幽月色偏要凑热闹,从窗户缝往房间里钻。
他们就着这个姿势面对面聊了会儿天,她的眼睛在月色下亮亮的。
「明天给你看礼物。」她说。
盛遇点头,抬起手,捻了捻她的耳垂。
谈及明天,许听芜不由得想得更远,她觉得是时候说一说了,于是靠在他怀里小声地:「我想报这里的学校……」
她知道盛遇走不远,省里也有匹配得上许听芜的大学,她想离他更近一些。
盛遇听到这,摇头,没让她说完,堵住她的唇,将她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她还想抗争一下,他又像是很熟悉她的敏感点那般,指腹揉搓她的耳垂,她再次在一阵战慄中闭了嘴。
后来她成功挂在了他身上,将他一扑,盛遇被她突如其来的力气压得没禁得住往后倒,两人跌在床上。
许听芜以绝对俯视的角度打量他 ,小手去触摸他的下巴。
盛遇被弄得笑了出声,侧过脸躲避,她却穷追不捨。
他最终只好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别闹。」
但她就要闹,她勾住他的脖子,又仰头去寻找他的唇瓣。
细密的接吻声在黑夜里响起,偶尔伴随着未知的噪音。
黑夜好像让她抛去了羞涩,她蜷缩在他身边,手枕着他手臂,小声说:「我……今晚不回了…… 」
盛遇喘着气,低眸凝望她的眼,摇头。
她觉得他眼尾的小红痣此刻一定很漂亮勾人,因此多看了几眼。
「真好看。」
他笑了笑没应她。
许听芜环抱住他,掌心贴在他后背上,触摸那道火热结实背嵴,通过单薄衣衫,能感觉到他不太光滑的肌肤表面。
像是西北塞外的古城墙,厚重,又布满伤痕。
她很想伸进去摸摸,但撩起他衣角的时候,盛遇按住了她的手。
他眨了眨眼,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分外温柔:「乖。」
这个角度看他,他的身体浸在月光中,居高临下地将她睥睨,太欲了……
或许是两人都觉得再不开灯容易出事,盛遇伸手「啪」地一下按开了墙壁上的开关按钮。
两人的表情和状态都被对方一览无余。
许听芜撑着床沿坐起来,挠了一下头髮,来在他书桌前假装无事地翻看。
她这次回来什么都没带,就背了一个书包,里面是准考证和文具,还有那本日记本。
她像是翻旧帐那样,把日记翻到盛遇撕掉的那两页:「你还学会骗人了。」
盛遇笑着摸她的脑袋:「认错。」
他道歉也道得那么骄傲冷淡,两个字——「认错」,有点强势,又莫名戳中她心里柔软的地方。
后来他们坐在一起翻看之前写的日记。
看到某处地方,许听芜没忍住笑出声,指着盛遇画的那个笑脸:「你画得好丑。」
他也笑,宠溺地点头:「嗯。」
「但我喜欢。」
他笑意更大了,不置可否。
她话锋一转,可怜巴巴问他:「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盛遇伸出手在她脸上轻捏,神色很柔和,语气似哄:「乖乖的。」
最后许听芜几乎是靠着强大的意念在诊所门口和他分别的,每走一步阶梯,她就很想转身过去和他拥抱。
就这么黏黏煳煳的分别都持续了十来分钟。
她悄悄打开侧门,没有惊动舅舅他们,来到三楼,推开露台的门。
盛遇还站在诊所外,仰望看她,和她对视。
她的露台种满了蔷薇花,现在正是绽放的时节,许听芜伸出半个身子和他挥手,风把她的髮丝吹得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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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极了童话里的小公主,从梦幻城堡中好奇地探出头,打量陌生的世界。
盛遇也笑着和她挥手,又过了会儿,示意她赶快回房间。
许听芜恋恋不捨地往屋子里走,随后悄悄拉开窗帘,从缝隙里看到盛遇才刚刚离开的身影。
此刻天光如昼,星光漫天,他独身向远,夜色如涌起的海浪。
他途径沙滩,岛屿和礁石,走向起落的潮汐,随后消匿于无声黑暗中,将月色遗失在海面。
第113章 【113】重来·我不要遇见你
许听芜洗漱好后重新回房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应该是动静太大了,把舅舅和舅妈吵醒,二老起来和她说了会儿话。
「姑娘,考完就好了。」他们都这样说,「终于解脱了。」
她笑着回应:「嗯。」
这样的话她听很多人说过,家长,老师,甚至同学,在高三难以坚持下去时,就拿「考完就好了」来彼此安慰。
真当考完了,许听芜反而没有解脱的感觉。
只有漫天的空虚寂寞,像是处于一个真空的环境,她只能听见自己孤独的心跳声。
二老回楼下房间睡觉,许听芜坐回床上,给盛遇发消息:「晚安,明天见。」
盛遇回復迅速:「明天见。」
许听芜现在还不太能睡着,把书包拿过来整理,翻出了准考证。
她夹在指尖凝望许久,暗自喟嘆,她全部的价值就体现在这一张微不足道的纸页上。
夏夜的空气燥热,她不一会儿觉得有些闷,脸颊和后背开始冒汗。
她打开空调,三伯竟然还没睡,给她弹了一条消息,发的他在加班的照片:「够呛。」
许听芜索性打了个电话过去:「三伯,怎么还没睡啊?」
「湘南的工程还要收尾,你倒是走了,三伯还怪想你的。」三伯坐在那头揉眉心,「咱们也算是相依为命了一年吧。」
她听着觉得心里酸酸的,在外多么强势的三伯,把温柔和耐心都留给了家人。
三伯和她父亲面孔最像,性格要更亲和一些,她时常通过三伯来怀念父亲。
「三伯,谢谢你。」许听芜真心实意说。
三伯听不得她说这些煽情的话,切了一声:「得了得了,这温柔劲儿还是对你的男朋友使吧,三伯听着怪不适应的,我还是喜欢你以前,那种拽天拽地脾气差得不行的样子。」
「我以前脾气哪有那么差……」许听芜反驳,不过确实有些心虚。
她小时候被宠得无法无天,要更张扬一些,父母去世算是她遇到的第一道挫折,整个人低沉不少。
后来和盛遇认识,又改变了许多。
三伯还交代了很多东西,说和盛遇出去玩要注意安全,要保护好自己,坚决不能去见他那个爸爸,不能胡来。
他说他这里安排了眼线,如果许听芜有一点违背了约定,他就要管她,许听芜全都答应下来了。
真正躺在床上睡觉,已经临近三点,她心跳却越来越快,怎么也不能安生。
过去两年发生的事一直都在脑海闪烁,碎片化记忆接续不断涌现。
她心底逐渐响起了莫须有的声音,风声唿啸,海浪澎湃,以及草木焚烧后爆破的那一道枯朽嘶吼……
她条件反射去摸手腕上的菩提串,空的,已经送给盛遇了。
后来她不知道怎样睡着的,梦魇反反覆覆。
林玉莲女士问她过得好不好,她说,好,之后会更好。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整个嗓子也在灼热干烧,后背仿佛住了个滚烫火源,愈发明显。
她翻身坐起来,捂住胸口,心跳剧烈,她伸手去摸床头柜的杯子,摸了个空。
空调早已停止运行,整个房间宛如处在蒸笼里,一丝风都没有。
火热天光从透明玻璃窗映照而入,巨亮吸引了许听芜的目光,她不敢相信看到了什么。
远方漆黑的夜里长出一个岩浆般的太阳,半边天被染成了血红色,火光还在持续吞噬黑暗。
她推开窗户,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她皱眉凝望,仿佛能看见熊熊跳动的火焰,以及火舌下持续盘旋上升的灰烬。
异样让熟睡的人们都醒来了,大家纷纷推开窗户张望。
大喊着:「着火了!」
「那边着火了!」
救火的警报声由远及近,像是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的心脏。
许听芜双腿发软,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给盛遇打电话,没有人接,打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不要……
不要!
她跑出了家门,在黑夜里,朝火光处不顾一切奔去。
二十分钟的距离她跑了十分钟不到,鞋子跑丢,还摔倒了一次,膝盖擦破了皮,但她没感到痛。
她只觉得胃里翻涌,唿吸困难,噁心,漫天的噁心。
空气越来越热,火焰驱散了长夜,繁华街区被蒙上一层灰烬,许多人尖叫着往她来处跑去。
怎么了呢,究竟怎么了呢……
味道更加难闻,烟燻得她眼眶酸涩,痛得流下水花,可又被炽热的温度剎那间烤干。
她视线逐渐模煳,心肝肺都在抽搐。
终于,她不能再往前跑了,警戒线拦住去路,她双腿彻底软了下去,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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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如幽暗丛林般的黑夜里,一栋华丽的别墅在火光中熊熊燃烧,火焰覆盖了整栋楼,伴随着坍塌的声音,似狰狞鬼魅起舞。
「啊……」一股反胃的感觉翻涌上来,拽住她的喉咙。
她发了疯,要掀开警戒线冲进去,被人抓住,按在地上。
她毫无理智地反抗,尖叫着,嘶吼着,像是一团升起又熄灭的火焰。
「盛遇……」许听芜喉咙里终于可以发出声音,她大喊,「盛遇!」
她全身都在抽搐,每个细胞,每个毛孔,都在漫着绝望。
「快,快让!」前方的脚步声凌乱,有消防员从别墅里冲出来,两人抬着什么,在空旷处抢救。
救护车已经待命,两台担架从她面前推过。
她通过那只垂至的下方的手,认出了这是她无比期盼的那个人。
有这样漂亮的手背筋骨,只有能是他了,尽管上面满是血液,沾着燃烧过的痕迹,已经难以直视。
她跪坐起来,望向担架上那副躯体,身体开始战慄颤抖,一直在流眼泪。
她哭得很让人心疼。
盛遇在看她,侧着头,一直盯着她,手想抬起来,却没有力气。
那双眼睛,漂亮又悽美。
那张好看的脸,满是污渍和血液,有一半被烧毁。
「盛遇,盛遇……」她连跑带爬来到他身边,沙哑着嗓音唤他。
他嘴唇动了动,应该是想笑,嘴角扯起一个弧度,但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肌肉,胸腔震动,一口鲜血喷出。
许听芜被人推到一边,眼睁睁看着盛遇被送上了救护车,扬长而去。
两年前,她听到身后一声剧烈撞击,世界崩塌,救护车带走了最爱她的两个人。
两年后,她跪在空地,看车远去,刺骨凉意蔓延四肢百骸,痛苦一如当年。
她仿佛望见了那个字,命。
曾经不信命的,她怀疑了,曾经想反抗的,她胆怯了。
盛遇妈妈曾说,想要给盛遇找一条路,但她看不到路。
后来,她真的用生命帮盛遇铺了短短的一条路。
她给那人吃下安眠药,在他身上连捅几刀,后来一把火烧了他也烧了家里。
她撑到今天就是为了让盛遇安心考完试,以后没有束缚地离开这个牢笼。
盛遇说好的今晚不回去,可他还是放心不下她,最终偏偏回了。
等他到家时,发现火情 ,救下她母亲,她已经上吊自尽。
他绝望地抱起她的尸体,看着蔓延的大火,很想不再逃出去,就这样一起死在这里。
他觉得够了,活够了,这一切就是个笑话。
盛遇这一辈子很累,没有为自己活过。
他保护的人,一个个离去,他无法抵抗,像是一块任生活掰折的金属片,终于到了疲劳断点。
在抱着母亲往外沖时,他被灯柱压倒,火焰灼烧上后背的肌肤,他没觉得痛。
四溅的碎片扎破身体,他磕得头破血流,也没觉得痛。
但在想到某个人时,他麻木的神经感到了钻心的痛。
如果没有遇见许听芜就好了,他到最后都在想。
他就不会这样渴望冲出去。
她会哭好久吧……
她哭起来,特别让人心疼。
是她让盛遇第一次体会,原来被人无私喜欢的感觉是这样的。
也是她让他知道,原来心脏抽搐的疼痛是致命的。
如果可以重来,他不要遇见她。
可他又想遇见她……
第114章 【114】吻你·我要等,我喜欢你
许听芜坐在手术室外,抱住膝盖焦急地等待。
盛遇的情况不乐观,他的烧伤还可以治,但造成了肺部感染,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被抢救。
高考成绩出来了,许听芜考了歷史上最高的成绩,手机里全都是来道贺的消息。
她一条也不想回。
盛遇的分她还没查,准备等他手术醒来后再和他一起看。
手术还算成功,盛遇从昏迷中甦醒,看到病床旁边趴着睡着的少女。
他想去触碰,可用尽全力也只能抬起一只手指,在空中颤抖一瞬,就垂落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听芜在梦中竟然感觉到了微弱的动静,很警觉地醒来。
盛遇现在一半的脸包着纱布,医生说等他脱离了生命危险,要考虑植皮,只能尽量恢復,做不到和以前完全一样。
许听芜觉得没关系,从此以后,她的盛遇都自由了,脸是不是完美,都无所谓。
哪怕脸上有疤,那也是她最好的盛遇。
「醒啦。」她笑意盈盈看他。
病房昏暗,盛遇只能看到她的轮廓 ,过了片刻才能更清晰一些。
她穿着消过毒的陪护衣服,戴了口罩,露出一双漂亮如星的桃花眼,现在压弯了弧度。
「嗯。」他哑声回应。
「我查分了,我考得还可以,没忍住查了你的,你考得特别好。」她和他分享喜悦。
盛遇扬了扬唇:「嗯。」
「偷查了你的分,你不会怪我吧?」
他幅度很小地轻轻摇头。
「咱们报一个城市,你想去哪?不过你肯定是听我的啊对不对,你从来都是听我的。」
盛遇看她的眼神依旧是温柔的,听到这,笑意扩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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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芜盯着他的面部,心顷刻间柔化下来,怎么有人半张脸都能那么好看呢。
兴许是目光过于灼热,盛遇侧脸偏头,把有纱布的那侧掩了掩。
「丑。」
她义正词严:「好看。」
盛遇不说话了,仅仅是凝望她,眼里看不清情绪。
她一本正经说:「你就是脸太完美,有点瑕疵也挺好的,不然给人感觉不真实,我都不敢和你走一道儿。」
「现在好啦,你从无敌大帅比,变成大帅比,和我颜值也对等了嘛,我不用自卑了,不过你肯定还是会被别的小女生惦记,我依旧不太放心。」
这句话把盛遇逗笑了,他手臂动了一下,作势要抬起。
许听芜理解他的意图,帮他把手捧起来,搁在自己脸上。
她带着他,让他的手指经过她的眼角,慢慢来到耳廓,最后碰到她耳侧的软骨,轻轻按下。
「你老爱这样摸我,到底什么意思啊?」许听芜没忍住问。
盛遇没吭声,垂下手臂后,轻轻摸她的大拇指指背,宠溺地望着她。
许听芜声音乖乖软软的,像是在撒娇:「你就说谜语吧,我总有一天会知道。」
她话音刚落,舔了舔嘴唇,没忍住往前凑了点儿。
「你已经欠了我半个月亲亲了,我都记着呢,之后补上,要超级久的那种亲亲。」
盛遇乖乖点头,温柔地说:「补上。」
他不能怎么说话,多说几个字就开始咳嗽。
这时,冰冷仪器就开始疯狂闪烁,上面看不懂的线条凌乱无序抖动,有山崩地裂之势。
许听芜不敢再开口了,等到他平復下来,她站起:「时间差不多了,我明天再来看你吧,诶你别回应我。」
盛遇看她走远,目光从始至终都是温和如水的。
许听芜走出病房,换下衣服,来到医院外面,拿着新开的单子,这才开始无以復加的难过。
诊疗单显示,他的情况很不好,非常不好,他本来身体各方面指标都不够,免疫力也差。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医院外的酒店走。
盛遇的医院在市里,为了能更好探望他,她就在旁边长期订了一间酒店。
道贺的消息又弹了出来,来自三伯。
「小猴儿,看你学校官网才知道你分数,考得真不错。」
她的银行卡入帐了一笔金额,毫不吝啬。
别人的消息不回就算了,她不可能不搭理三伯。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三伯开口:「小猴儿,肯理我了?」
许听芜勉强扯起一抹笑,有气无力回应:「不知道说什么。」
「给你一个长辈的安抚,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看开点。」
「看不开。」她直率说。
「那我给你说个务实的,我托朋友找了个更顶级的医生,让医院借来给盛遇主刀,等他情况好点儿,之后转院去首都那边康復,这样你是不是能看开了?」
许听芜揉了揉眼角:「好像好一些了。」
「得了,积极一点儿,以后考验还多呢,小魔女打起精神。」
许听芜挂断电话后,真的抖了抖肩膀,像是整理自己的斗篷。
她勉强打起精神,回到房间里。
洗漱后,来到书桌前,翻开日记本,写今天发生的事。
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写日记,觉得盛遇现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不知道身边发生的好玩的事,她全部帮他记下来,等他之后一起看。
一段漂亮的行楷落下,笔迹优美细緻,每次换行,她就搓一搓笔尖,在后面打个小点,学盛遇那样。
今天发生的事挺多的,他爸爸被查了,那个人被烧得更严重,为了保命,听说已经截肢,基本和活死人没两样。
墙倒众人推,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检举他,他还得面临审判。
如果正义能够早到一点,而不是需要惨痛的事件来引起社会关注,就不会有那么多受害者了。
今天,肖书桀还向赵飞萤表白了,可惜被拒绝。
正是出分的日子,新闻里到处都是喜讯喜报,夏天的兵荒马乱在这时演绎得最甚。
甚至有人发消息来和许听芜表白,那是她在连海的同学,说初中就喜欢她了。
许听芜一开始没打算回復,后来想了想,真诚地表示感谢并拒绝,还祝他早日遇上对的人。
她深知青涩的爱意多么难能可贵,越是无疾而终,越念念不忘。
她不想让人等。
当然,这件事许听芜没写进日记里,她怕盛遇知道了不高兴。
一页日记写下,她揉了揉指尖翻篇,却在下页,发现了熟悉的字迹。
黑色的中性笔,字迹潦草得可爱,行末有个小点。
「6月8日.」
「不要为我留下来,去过更好的生活.」
许听芜发愣地看着这句突然出现在日记本里的话,心里又被重重地捅了一下。
这应该是那晚,高考结束,她和盛遇说她想报这里的大学后,他过了会儿悄悄写的。
她做不到那么伟大,可以放开双手,献祭自我让喜欢的人离开。
所以她再次被中伤了,抬起笔用力在他的话上面打叉。
笔尖划破纸页,墨迹错乱地渐染,深深的痕迹就像是一道道无法癒合的黑色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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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想让她走,他不要她喜欢她,他就没想过和她有未来。
一连疯狂画了好几个叉,她顿住动作,指节已经泛白。
许听芜竟然没有流眼泪,她粗重唿吸,颤抖着手,又小心翼翼地把那句话修正。
「我们一起,去过更好的生活.」
她想,她要去找他算帐,或者等以后他康復了,好好数落他这种消极的思想态度。
然而她还来不及生几天盛遇的气,他又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被推进手术室时,盛遇已经陷入昏迷,许听芜小跑着从他到门口,他又忽然有片刻清醒。
他半睁开双眼,看到许听芜焦急的面庞,嘴唇颤抖,喉咙里发出了空洞的声音。
许听芜凑近去听,他努力发音的是:「别,等。」
她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一直都表现得坚强乐观,哪怕再难扛,她都没哭过。
现在她崩溃不已,趴在他身边,亲吻他受伤的侧脸。
「要等,盛遇,要等你,因为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手术室大门一开一合,「手术中」三个字在幽暗通道冰冷亮起。
三伯正巧来看她,看到小姑娘扶住双臂,瑟缩在角落里的样子。
她起抬头,早已泪流满面,抽泣问:「三伯,我是不是真的,命不好?」
喜欢谁,剋死谁,和谁走得近,谁就会倒霉。
三伯吓了一跳:「胡说什么,你自己都说的,不要信命。」
「可是,」她嗓音断续,喑哑尖锐,似乎被抽去了全部灵气,「我信了,我现在信了……」
那天的手术做了很久,许听芜都忘记醒来又睡去多少次。
在睡梦中,耳边仿佛传来一声嘆息,后来她的身子腾了空,被一双手臂稳稳托住。
她陷入柔软的云朵里,飘过山脉和小溪,或静止或远行,后来听到海浪和鸥鸟的声音,于是一刻不停坠入海底。
她随波逐流,无所皈依,如浮木飘过黑色海域,所到之处,记忆开始结冰。
海底传来密语,飘了两万里,遥不可及,她起起伏伏,搁浅于一座不知名的岛屿。
在她面前的,是火山,流云,倒挂的垂冰和悄然而至的白色轻帆。
她上了船,有一位帅气的舵手,带她去看更远的山和海……
许听芜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上吊着点滴,她过于操劳,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
「盛遇呢?」她问。
「盛遇手术结束了,正在等待甦醒。」
她「哦」了声,慢慢坐起,望向窗外,盛大的云正在快速移动,正如梦里无声的帆船。
「高考报名什么时候开始?我给我和盛遇看看学校专业。」
命好如何,命坏也罢,日子一天天的,还不是得过下去。
我们要一起去过更好的生活,少了谁都不可以。
我要等你,我会一直等你。
一月、一年、十年、二十年……我等得起。
<正文完>
【纸巾盒放在这里,抽+1】
还是想说,对不起,没有给盛遇一个完美的结局。
截至在这里结局,是看各位怎么看待了,觉得他会醒来,或者觉得他手术没有挺过,留给你们空间。
当然我会写后记,不过一旦写的话,大家就知道他怎样了,所以不敢看的小可爱就在这里结束吧。
自由需要代价,他用完美的外貌,换了和听芜绝对自由的时间。
感谢相伴,祝你们一切都好。
【晚上23:39,再看一遍自己写的,啊,小笼包真不是人啊小笼包555555】
第115章 【115】后记·忍不了
这是一片空旷无人的海滩,常年阳光充裕,沙砾细腻柔软,年前被许听芜承包下来。
不出庭的日子,她偶尔过来扎进海里,游上几圈。
几个来回,她从海面冲出,畅快地捞起沾湿的额发往上拢,对着天空畅快长舒一口气。
海浪温柔,托住她上下起伏,炙热的光在金鳞般水面盪开。
她慢慢游上岸,大咧咧躺在躺椅上,擦干水渍,捞起手机查看堆积如山的消息。
其中最热闹的提示音来自助理小唐,应届毕业生,刚到律所实习,刚入职场都怕出错,因此每个步骤都恨不得向她反覆确认。
但她又不敢多发,怕惹得上司不高兴,规矩的言语极力搭配她不太自信的提问。
「许姐,今年的法学研究会确定不去了吗?周律托我问您,已经在确认人数了。」
下一条:「许姐,周律把您名字报上去了。」
「抱歉打扰了,许姐,去吗?」
许听芜看出小唐同学夹在上司之间的为难,安抚回道:「不去,帮我订回云槐的机票。」
她给周律发了条消息,明确表示自己不去,顺带维护了一下自家可怜巴巴的小助理,让他有事儿沖她来,别总逮着实习生压榨。
果不其然,电话响了,正是周某人催命似的来电提示。
「许大律师,你知道这个研究会多牛,我这不是在为你铺路,给你结交点人脉吗。」
许听芜:「不稀罕。」
「得嘞,是我热脸贴了您的冷臀部。」周律师阴阳怪气起来。
许听芜正觉得不耐烦,想挂电话,那头的话音竟然一变,颇有些感慨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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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回云槐镇呢?」
「嗯。」许听芜抬手,摸了摸耳朵背后的软骨。
「看你初恋?」
许听芜看向一望无垠的海面,耳边是温柔的浪涛声。
「嗯。」
周律师嘆气:「情种吶,为了白月光终身不嫁了是吧,我得批评你这种思想。」
许听芜很少和人谈及自己的情感,听到这里,免不了纠正。
「周律师,根据法典「结婚应当男女双方完全自愿,禁止任何组织或者个人加以干涉」,你在知法犯法。」
「得得得,说不过你。」周律师那边应该是点了根烟,深深吐了口气,把车轱辘话挂在嘴边,「但有一句话,「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不要沉湎于过去……」
话音未落,许听芜「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即将涨潮,云层遮蔽太阳,海面翻涌竖起巨浪,勐地抽了沙滩一记耳光,海水四溅,落在许听芜的脚踝。
她凝望大海,清透的眸子映照出那个兵荒马乱的夏天。
那年夏天,最为轰动的事件,就是一桩由富豪别墅失火案牵扯的系列社会案件。
盛世集团董事等人涉嫌组织、领导、参加违法犯罪活动被立案侦查。
当年八月,其子对其多年的家暴控制行为进行指控,次年三月,检方指控其罪名成立,应对被告人予以数罪併罚。
由于被告人患有严重疾病,申请办理取保候审,公安机关对其採取监视居住措施。
那个人住院时,许听芜特意去拜访过一次,被批准了。
他双手被截肢,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仅有微弱的意识。
明明原来叱咤风云,跟随他的人逃跑的逃跑,被抓的被抓,此刻苟延残喘,颇有些凄凉的意味。
许听芜认为,其实还可以更凄凉一点。
「你还记得我吗?」她问。
那个人目光停在她身上,定了几秒,后来竟然很激动地瞪大了双眼,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声音。
「想起来啦?」她笑,「我就是被你说天真的那位小朋友。」
「你当时伤害妻子儿子的时候,没想过有一天会成这样吧?」
那个人始终盯着她,目光狰狞。
「你不是觉得我天真吗。」许听芜站起来,「我现在天真地告诉你,叔叔,你助理今天被捕了,你的资产也冻结了,还有,手术很成功,你暂时死不了。」
她说这些话时,门口监视的人探头来看了好几次。
她不能久留,对他礼貌地笑了笑:「谁都有反抗的权利,这不是天真。」
走出医院,她收到了盛遇学校批准的休学申请通知。
今年的夏天格外漫长,高温久居不下,蝉鸣孜孜不倦地震盪在树荫间,吵得人心烦意乱。
盛遇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入普通病房,三伯在帮忙张罗转院的事。
她也在忙着开学,一堆需要填的表格堆在那里。
来到盛遇住的医院,门口有记者跃跃欲试,想去採访这位把父亲告上法庭的男生。
他身上可以挖的料太多了。
「抱歉,病人需要静养。」许听芜拎着水果,抬手把摄像机镜头挡了一下。
记者们不甘心,许听芜示意旁边看守病房的保镖:「以后别让人靠近。」
保镖这才把记者轰走。
这是三伯给她请的,说现在局势还不明朗,还是小心为好。
推门而入时,盛遇正在翻身拿水杯,房间电视放的当地新闻,讲的正是盛世集团被查一案。
听到声音,他警惕地往后看,眉头皱起,兇巴巴的,见到许听芜后,眼神才柔和下来。
「我回来了。」许听芜走过去,帮他拿了水杯。
盛遇靠在床头,安静喝了水,目光始终看她:「去哪了?」
「给你买了水果。」她拿起手里的袋子示意,坐在他身边,边帮他削苹果边说,「你住个院,跟怀了一样。」
这位哥,醒来之后跟转了性似的。
以前她是餵他吃什么,他不情不愿,和他说话,他惜字如金。
现在他嘴馋得不行,动不动就想吃东西,还老是主动拉着她说话,一天到晚不肯歇的。
不仅如此,他脾气还大,除了许听芜,他谁也不爱搭理的,请的护工也被他辞掉了。
盛遇凝望她笑,手轻轻扯她的衣角:「累?」
她凑近沖他弯起双眼:「照顾我小对象,累什么呀。」
她削好苹果,切成小块,拿叉子叉起一块送到他嘴边。
盛遇看了看,接过水果叉,第一口依旧是餵给她,让她吃下一半,他再把剩下的吃掉。
「过几天我开学,你就和我去首都,医院都联繫好了。」
盛遇点头,许听芜又餵了他一口苹果。
「甜吗?」她问。
盛遇嘴巴还鼓着,竟然皱起眉,摇头。
「……」得了,挑剔起来了,这人以前可是给什么吃什么的。
「不甜。」他说着,勾过许听芜的腰,把她拉到身前。
「喂喂喂,你现在哪有这么大的力气。」她诧异。
盛遇已经把她手里的水果盘放到一边了,又把她往身边凑了凑,捧住她的脖子。
两人嘴对着嘴,向来冷淡如水的盛遇来了一句:「你甜。」
那声「你甜」喊得她飘飘欲仙,后背竟然触电般战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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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他就吻上她,热情得不行。
他会一边亲吻,一边触摸她的耳垂,她在他怀里软得像棉花,被他狠狠拿捏。
当然,身上带伤限制了这位仁兄的发挥,他们亲得情浓难捱时,他突然咳嗽起来。
许听芜连吓得起身,面红耳赤地餵他喝水:「你……你忍忍。」
这句话又把盛遇逗笑,他喝水时猝然喷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低笑。
然后抬起头,有些无辜地看她,一本正经:「忍不了。」
第116章 【116】后记·我好喜欢你
云槐镇近日多雨,下飞机后,小唐在和专车司机联繫,司机迟到了,她表现得分外焦急。
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后来捧着手机,低头揽下全部责任。
「抱歉许姐,司机堵车,还要等一会儿,是我没安排好。」
许听芜正坐在机场的贵宾休息室阅读一份文件,笑说:「没关系。」
她穿了一件黑色风衣,修身长裤,露出雪白的脚踝,细跟高跟鞋衬得腿形极好。
及腰大波浪染成浅栗色,略施粉黛,清冷的五官多了几分美艷,气质自然不需多提。
往这里一坐,附近的人便不自觉侧目,为之吸引。
她是真的对得起律界高岭之花的称号,业务能力超群,入行至今从无败绩。
据说在二十七岁那年就成为了律所最年轻的合伙人,后来一路高歌勐进,在学界业界都享有名气。
这是小唐最崇拜的人,人格独立,实力强大,长得还漂亮……而且至今未婚。
偶像现在对她善意微笑,她有些恍惚。
她很难将这位明艷温婉的女性,和庭审上杀伐果决的大律师联繫在一起。
她抿了抿唇,有些害羞:「对不起。」
「不怪你。」许听芜推了推眼镜,翻过一页文件。
她许久不带实习生,小唐能力优秀,又是直系师妹,她便多留意了些。
后来知道她是云槐出来的后,便把她带在身边了。
小姑娘还没出社会,待人接物表现得青涩,在许听芜看来可爱得很。
「许姐,京大法学院校友会聚会,您去吗?」后来小唐在旁边帮她安排行程。
许听芜:「我不爱凑热闹,你去吧,帮我给师兄们问好。」
「那算了,您不去,我也不去,我社恐。」
许听芜挑眉,觉得有些好玩:「你庭审表现得不错,怎么还社恐起来了。」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真的,我不爱和人打交道的,以前和陌生人说话,得要我命。」
许听芜听到这,翻页的动作停下,手中的笔无意识搓动,在纸张上留下浅浅的墨点。
她好奇:「你有遇到过,第一次和你说话,你却不害怕的人吗?」
「有,我对象,当时只关注他长得真好看去了,一不小心就说了好多东西。」
许听芜莞尔,眺望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有些感慨地轻笑。
这倒是让她想起某个人。
大一那年,许听芜去了首都求学,盛遇陪同转院。
当时他身体恢復得不错,不过要定期去医院复查,做必要的治疗。
第一年的学业繁重,偶尔会冷落盛遇,他不治疗的日子,就在家里等她下课。
许听芜很想让他出去走走,可他又不愿和别人打交道。
有几次她下课晚课回家,盛遇做好了饭,在沙发上等太久睡着了。
她看得很是心疼,帮他盖被子,无意惊动他。
盛遇睁开眼,对她笑:「回了。」
说着,把她搂进怀里,迫不及待和她拥抱,去亲吻她,去抚摸她。
他喜欢让许听芜坐在他身上,以绝对占有的姿势,下巴轻轻放在她肩上,鼻尖来回蹭她的脖子。
她也喜欢和他这样拥抱,很容易就能触碰到彼此颈部最脆弱的地方,动脉贴着动脉,像是血液一同流淌。
许听芜用手指抚摸他的耳畔,朝他耳垂吹气,伸手探入他的衣领,使坏逗弄,扑在他身上,和他接吻。
他很会,旋即找回了主动权,搂住她的腰回应,带动她每一处感官。
接下来的事有些荒唐,她在极致的体验中喊他的名字。
可是盛遇在这时都很安静,哪怕是情感难捱的边界,也不吭声,只会皱着眉,汗水滑落,溅在她肌肤上。
他们无比契合,一同迎接疾风暴雨。
之后才是拥抱着彼此,许听芜在他怀里说今天发生的事。
「嗯。」盛遇勾着她的髮丝,宠溺耐心地听她讲。
他一侧脸颊留了疤,在原本白皙好看的面孔上,多了几分让人遗憾的痕迹。
但许听芜越看越喜欢,她用这个角度看,想像这个形状像一块薄薄的云彩,或者是拔地而起的山脉剖面。
然后笑盈盈盯着他:「你的力量,是不是来自于大地。」
盛遇扬眉,神色有些疑惑。
在看到意味深长的笑之后,他有几分明了,捏了捏她的鼻尖,把她搂进怀里。
嗓音低沉地说:「来自你。」
她在开车,他在表白。
大一结束那个假期,许听芜做了重要的决定,她休学一年,带盛遇去旅游。
她给的解释是:狗狗长期在家里窝着,不出去遛弯,会容易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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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第一站就回了云槐镇。
听涛巷还健在,不过没有人住过之后,苍老得更快了。
许听芜花了一天才勉强打扫出来,可以让他们两人住进去。
舅舅家已经搬到镇中心去了,知道许听芜回来,想邀请他们住家里,不过他们都觉得在外面自由一些。
她打扫的时候,盛遇想来帮忙,不过她捨不得,让他去旁边休息了。
她真的年纪轻轻就母爱泛滥,做到了把他往死里宠。
但两人的绝对地位,在夜晚时会发生交替。
月光从窗外透入,镀在他线条漂亮的肌肉上,他无声无息支配着她和自己,性感得不行。
木板床颇有年代感,总是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许听芜声音沙哑,气若游丝,鼻尖有些酸涩,在他怀里喊:「盛遇,我好喜欢你……」
第117章 【117】后记·我来等你了
秋天到来时,他们去了加拿大,枫叶开始变红,他们能在树下坐很长时间。
盛遇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头上戴了顶针织帽,浓密的头髮从额间扫出,白皙的脸被弥深秋意衬得很是柔和。
他侧脸的一块烧伤痕迹没有刻意遮掩,给了他几分强壮的野性,许听芜觉得更好看了。
许听芜在旁边背法典,他就偶尔看看落叶,偶尔看看她。
街头有摄影师拍照,大多数都会被这位又高又酷的男生吸引。
但他不喜欢被拍,看到摄像头就敏感地低头,脸往许听芜脖子里埋。
声音闷闷地:「不喜欢。」
许听芜伸手揉他的头髮,朝那边善意地摆手,把他们打发走后,她揽过他的肩头,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拥抱住他。
「好啦,现在不怕了。」
他还是埋在她的颈脖,温热的气息喷洒,怎么也不肯挪动,就像一只安静陪伴她的巨型犬。
盛遇一般不看别人,除非是别人在看她的情况。
上了大学后,许听芜开始尝试化妆,审美也不错,经常搭配显身材的衣服。
每次在镜子面前试穿时,盛遇就在旁边默默注视,哪怕觉得有些过于性感,也不会表现出来。
加拿大女性,无论在多冷的天,都喜欢穿超短裙,露出两条老寒腿。
因此许听芜也学着搭配超短裙,白皙纤细的腿下蹬着一双马丁靴,大腿根部的领域过分诱人。
「这样穿好看吧?」
「……嗯。」盛遇盯了几眼,沉闷地说。
他不会干涉她穿什么,但是一旦外面有人对她多看几眼,他就表现十足夸张地把她挡在身后,以行动宣誓主权。
现在许听芜坐在长椅上,他解开围巾,盖住她的大腿。
一片枫叶从两人中间无声掉落,盛遇将枫叶捡起,静静观察它的叶脉,随后夹在书页中间。
他们后来还去了瑞士,在利马特河畔仰望苏黎世大教堂,远处阿尔卑斯山脉巍峨耸立。
偶遇了一对新人结婚,小夫妻刚好走出教堂,放飞一捧气球。
盛遇来了兴致,小跑着去解下一只挂在树枝上的气球,送到她手里,让她也放飞。
他好像很喜欢这里,尤其钟爱餵苏黎世湖里的白天鹅。
许听芜在他蹲下来餵大鹅时帮他拍照,他竟然很配合地看了过来。
「这张不错。」她笑声洋溢地指导他的动作。
等到把注意力从他面部移动到他手上时,她这才问:「盛遇,你餵的什么?」
盛遇看了眼手上的面包,很诚实:「你的早饭。」
「……」
那一年,他们去了很多国家,不过盛遇最喜欢的还是国内的雪山和大海。
他好像就是大自然孕育出的精灵,在雪山垭口屹立,与景色融为一体。
远处高山环绕,身披白雪,黄昏时峰顶日照金山,他身上佛光万丈,仿佛有开天闢地的力量。
他们征服了很多山,时常在翻涌的云海上凌跃,等云开雾散时,看脚下踩的江河湖海,体会前所未有的自由。
不过碍于他身体,他们后来还是去了低海拔的地方,找了个不知名的小岛住下。
这里四面环水,日照充沛,他们傍依在沙滩上,看日出和日落。
退潮带走日光,海水捲起月亮,直至岛屿的光芒全部遮蔽,他们仿佛两株缠绕的藤蔓,命运紧紧相依。
在小岛上住得最久,许听芜就是在这里爱上了去海里游泳。
盛遇不太能暴晒,所以总是在旁边的遮阳伞下躺卧,吹吹海风。
她在海里屏气,一段时间后冲出海面,对他肆意挥手大笑,身上每一块肌肤都泛着光泽。
盛遇凝望她,沖她勾了勾手指:「回来。」
她一身湿漉漉地走向岸边,趴在他身边,就着水汽氤氲的眼看他。
「怎么啦?」
他勾起她湿润的下巴,沖她笑,眼眸的弧度安然惬意,随后俯身和她热吻。
岛上无人,他们总是寻找最原始的方式来朝彼此索求。
有时是在沙滩上,有时在丛林间。
有一晚,盛遇在大汗淋漓之后拥抱住她,让她埋在他胸膛之前。
他胸腔下一颗炙热的心脏勐烈跳动,用力拍击她的脸颊。
他手指勾过她的眼角,嘴唇扬起浅浅的笑:「听芜,我很开心。」
许听芜忽然眼眸带泪,抬头望向他:「你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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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他们如约回了首都,盛遇需要去接受下一次治疗。
暴雨连绵,山体滑坡堵住了去路,单行道车辆绵延成弯曲的长龙。
车内寂静,仅有雨刮器时不时运作发出重复的声音。
堵车耽误了后续行程,小唐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就没中断过。
「对,麻烦稍等片刻,路上堵车。」
她像一只机器猫,接电话时还点头哈腰的,一个劲道歉。
应该是让人等急了,对方的态度不算好,小唐抿着唇,硬着头皮陪笑。
许听芜略微皱眉,扯过她的手机,简明扼要对电话里说:「我是许听芜,现在拒绝接手贵公司的案件。」
本来就是回云槐镇一趟,律所里顺便给她派了份轻松的活,她一开始没打算接。
看了眼窗外路边的标牌,还有两公里到云槐镇。
她直接取了副驾上的伞,抱了一捧向日葵,推门而出。
小唐焦急地想要跟随,许听芜让她先回镇上,在酒店等她。
她撑开伞,在暴雨如注中迎着寒风前行,走了一段公路来到西岁山脚下。
上山的大路被封了,她只能走小道。
高跟鞋不太方便,陷入了泥泞中,许听芜脱下鞋,扔到一边的草堆里,捧着向日葵,开始爬山。
西岁山来过好多次,沿路的风景她熟稔于心,暴雨沖刷山体,她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后来,她索性扔掉了雨伞,将向日葵小心地护在怀中,拽住拾级而上的锁链攀登。
她的心跳加快,唿吸也急促,脚踩在冰冷的石阶上,哪怕是春天也刺骨寒冷。
有几次摔倒,她膝盖和手掌都磨蹭出了血迹,她咬着牙重新站起,雨水淋湿面庞,模煳她发红的眼眶。
她不能停,需要在太阳落山前赶到山顶。
爬了大概三个小时,她终于狼狈地看到了顶端的风景。
雨此刻也停了,许听芜一身衣服已经满是泥泞,四肢僵硬,她跌坐在原地缓了好久,最后朝一棵大树下走去。
苍翠茂密的大树被沖刷干净,片片绿叶在落日余晖下宛如金鳞。
她抚摸大树下一块石头,将向日葵放在脚下:「盛遇,我来等你了。」
暴雨已经把蒙尘的石头洗净,她指尖一遍遍勾勒着,露出淡然温存的笑意。
她坐在石头前,头轻轻倚靠,幻想着和他一起看辽阔平原。
「生日快乐。」她笑说,「我都快忘记自己多少岁了,你知道吧,年满三十后,我就很不想记起年纪。」
一缕春风从树叶罅隙拂过,像是探出了一双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是你吗?」许听芜抬头望,忽然笑了。
树叶飒飒低吟,太阳渐渐西沉,落了一片盛大的余晕,在她身边徘徊不定。
她独自望向落日,感觉有什么声音在风中飘,温柔一如当年。
第118章 【112】终章·他的诗与海(大结局)
许听芜是第二日清晨才下山的,满身雨水和晨露,把小唐紧张得不行。
她去浴室里泡了个澡,睡得昏昏沉沉,后来经小唐提醒,她才起身。
今天要去出席一个剪彩活动,她穿着稍微隆重些许。
云槐镇东南区域,如今焕然一新,曾经老旧的东南街有了新的名字——「见遇街」。
这条街被打造成公益社区,有幼儿园,养老院,福利院……最大的出资人就是许听芜。
见遇街的理念非常简单,少有所依,老有所养。
「见遇福利院」门口搭了小舞台,有小朋友在上面表演节目,后来市长和镇长轮流致辞。
他们说,感谢许律师多年来的法律援助。
感谢她建立的盛遇基金会,每年都收到一笔落款为「盛遇」的捐款,他们用这些钱建设了见遇街。
他们说,他们平等地爱着每一个孩子。
他们还说,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孩子被社会抛弃。
许听芜接下一捧鲜花,在众人的掌声中起身鞠躬道谢。
剪彩时,她给旁边始终留了个空位,说是留给了福利院的院长。
活动结束后,她去福利院里参观,现在院里已经有一些小孩,是从隔壁镇送过来的。
他们过来和许听芜打招唿,亲切地喊她「妈妈」。
她挨个摸他们的头,和他们拥抱。
有人告诉过她,他们很敏感,要么她不要去关心他们,要么就雨露均沾,不然会让小孩们彼此妒忌。
所以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把他们每个人都抱过来。
其中有个小女生过来拉她的手。
她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但她不会说话。
她细腻小手轻轻握住她的大拇指,揉搓许听芜的大拇指指背。
许听芜笑着回应,也勾过她的手指轻抚。
这是后来,在她强烈追问下,盛遇受不住她的攻势,才告诉她的。
手语表达爱意的方式,是伸出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抚摸这只手的拇指指背。
他则是直接摸她的拇指指背。
小女孩被抚摸之后,腼腆笑着跑开了,转身去抱住一名老师的腿。
那名老师瘦瘦高高的,转过身来,扶住她,弯下腰和她用手语对话。
「小心一点。」
小女孩:「想要江老师陪我们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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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逢起身,带她和一众小朋友去旁边的游乐区玩玩具了。
走的时候,他看向她问:「你来吗?」
许听芜摇头,说自己再一个人走走。
福利院里需要护工和老师,江逢被她请了回来,专门负责照顾这些说话不便的孩子。
江逢已经结婚了,老婆也是福利院的义工,夫妻两人帮她把这里照看得很好。
她在福利院里闲逛,走到院长办公室,推门进去。
一张原木质的办公桌前,摆着崭新的姓名牌,她拿起来,指尖沿着上面的盛遇二字描摹。
后来小唐找到她,正看到许听芜对着名牌黯然神伤的一幕。
小姑娘敲了敲门示意:「许姐,律所来电话了。」
「嗯,我待会儿回。」她放下名牌,嫣然一笑。
小唐目睹了平时看起来独立自强的偶像独自伤感,有些不可思议。
她很想问点什么,但又不敢开口。
后来就看到偶像和一位男性用手语说着什么。
小唐觉得,偶像不愧是偶像,精通的语言还真的多。
许听芜离开前对江逢说:「我去过西岁山了。」
江逢抬手:「我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情绪都在眼神里。
「照顾好他们。」
「会的。」
江逢送她离开,在门口,她要上车前,他碰了碰她的肩膀。
她转身看去,笑容淳朴的男子对示意:「谢谢你。」
「从前,今天,都谢谢你。」
许听芜笑着摇头,没有多言,要谢的人,应该是盛遇。
要谢谢他,她爱他,所以为了他,平等地爱着这个世界。
窗外风景在倒退,许听芜眼前的云槐镇逐渐模煳不清,她攥紧了手指,仰头看车顶,让自己平復好心情。
「许姐,喝水吗?」小唐帮她拧开水杯。
许听芜接过水杯后道谢,喝了一口。
小唐壮着胆子问:「许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许听芜的情绪此刻无比内敛,上一秒还看着略微伤感,现在又刀枪不入了。
她轻笑一声,看向小唐:「想听八卦?」
小唐连忙摇头:「不敢。」
「哪天等我不工作了,给你讲故事。」许听芜笑说。
她说完,拿起一份文件仔细阅读,马上又投身入工作状态了。
小唐瞅了眼,是一桩公益案件。
偶像的案子大多都是经济类的大案,但她也会经常免费接一些公益性质的案件,尤其是家暴类,她非常上心。
之前有一桩案件,还直接推动了国家在家暴这块法律上的完善。
小唐默默打量起这位漂亮的女性,觉得她在自己心里的高度又上升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
「许姐,你得救多少人呀。」小唐真心实意说。
许听芜动作一顿,没有破绽的神情,泻出些许伤感。
她眺望窗外,自嘲笑道:「我最想要救的人,都留在了过去。」
如果说在下属面前,许听芜表现得还算坚强,但遇到旧友时,她又是另一翻样貌了。
赵飞萤约她在市里的酒吧见面,两人谈起过去,都不由得感慨良多,因此没控制住量,喝多了。
赵飞萤已经结婚,但又离婚了,她当初的老公出轨,被她发现暴打了一顿后告上法庭。
「小听芜,我谢谢你。」她和她碰杯,「特么,我连离婚的官司,都是你帮我打的,你真的是我的神。」
许听芜醉意熏熏摇头:「不客气,话说,嗝……你以前咋没告诉我,你家是搞丧葬一条龙的呢。」
「我不敢啊,我就你一个朋友。」赵飞萤说到这委屈巴巴地,「小时候他们都不跟我玩,说我是瘟神,我就只能骗骗你。」
「胡说,肖书桀不是爱跟你玩吗。」
「你不懂。」赵飞萤摇头,借着酒意大声哭出来,「我知道他喜欢我,但在一起,就不能当一辈子朋友了……」
许听芜年满三十依旧不太能理解她这种想法。
她知道要是秉持此观念,她怕是一辈子都追不上盛遇。
毕业之后,她情绪很少外露,今天却在酒吧里暗自伤感。
酒吧里唱着情歌,还有人求婚,赵飞萤的哭声给这次表白多了点喜剧色彩。
兴许是过于哀怨,当事人过来提醒,敲了敲赵飞萤的桌子:「美女,能不能收敛点儿,咱气氛在那呢。」
许听芜不高兴了,醉醺醺抬起头,一本正经:「小朋友,哪条法律规定我们不能哭?」
但她还算清醒,觉得过于悲伤确实破坏人家小年轻的气氛,于是碰了碰不省人事的赵飞萤:「走,换个地儿。」
赵飞萤趴了几秒抬起头,一抹满脸的泪水,起身,搭上那人肩膀。
她指了指许听芜:「哥们儿,认识她吗,知名大律师,以后离婚要打官司可以找她帮忙。」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我家干殡葬的,子承父业,有需要可以找我。」
「恭喜你们!新婚快乐!」
说完,捞起手提包,扛起气若游丝的许听芜,疯疯癫癫往外走了。
她们换了家酒吧,继续下一场活动,这家酒吧唱的民谣,旋律偏伤感,两人垂头不语。
过了片刻,赵飞萤往杯子里吹气,看向许听芜,试探地问:「盛遇去世那么多年,你就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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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醉醺的许听芜,听到这两个字,忽然把耳朵蒙住,反应很剧烈。
「他还活着!」她皱眉摇头,表情又醉又痛苦,「他只是离开家了,让我不要找他……」
她坚定地反覆说,他只是离开家了,只是出去玩了,没有去世,他还活着。
那段时间的记忆总是被她深埋心底,她不敢回想。
盛遇是在她大三那年,有一天悄悄从家里离开的,什么都没说。
那时他的病已经很重,小时候抽血的经歷让他血液质量不高,火灾诱发了骨髓病变,这种病……
所以她大一结束才会休学,陪他全世界玩了个遍,之后他坦然接受治疗,情况并不是很好。
许听芜看到他留下的那张字条,「不要想我,去过更好的生活.」,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其实知道盛遇为什么要离开,所有人心知肚明,但她不愿承认。
偏偏赵飞萤不想看她执迷不悟,残忍地揭开她的伤疤:
「你知道狗狗什么时候才会离开家吗?」
这个话题过于残忍,许听芜长久沉默,只是摇头。
两人听了会儿歌,她真心实意开口:「如果他没有遇上我,就好了。」
她的命不好,有时候还真的得信一信。
「可是如果没遇上你,他说不定就在那场大火里不愿出来了。」赵飞萤安慰,「好歹你们一起过了三年真正快乐的时间。」
许听芜也不知道,那三年对于盛遇来说,究竟值不值得。
他苦了十八年,就换了三年知道会有尽头的自由,这还叫自由吗?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两人都一声不吭。
她只当盛遇是离开家了,总有一天会回来。
西岁山上大树下的石头,是她为他建的,为了让他找到回家的路。
可现在,走出去的是他,走不出去的是她自己。
酒吧驻唱颇有才华,可以现场编歌谱曲唱给大家听。
许听芜把他叫过来,问:「能给我唱首歌吗?我编词,你谱曲。」
「可以啊,把词给我,保证你满意。」
她果真现场写了一首歌,准确来说是一首诗,乱七八糟,毫无逻辑。
「小狗在扑蝴蝶,风筝去往荒野。
我站在原地,想念盛夏的夜。
潮汐带走日光,海水捲起月亮。
我渴望自由与希望,
以及未曾到过的远方。
我最爱的人,走得太快。
我要救的人,都回不来。
我的少年,愿你永远栖息在诗意与山海……」
驻唱小哥看了一眼,笑了笑:「还挺文艺啊,就是难懂。」
许听芜摆手:「诗人的事,你少懂。」
他真的就着歌词边唱边弹。
许听芜听到最后那句「我的少年,愿你永远栖息在诗意与山海」,仰头干了一整杯酒。
后来她们要走,驻唱叫住她问:「这首歌有名字没,我能拿去发吗,火了和你平分。」
许听芜想了想,说:「叫《他的诗与海》吧,你得唱,我以后来听。」
那晚,她和赵飞萤躺在同一张床上。
她做了好长的梦,仿佛有三年那么长。
后来,林玉莲女士问她过得好不好,她说,好,为了你们,以后还要去过更好的生活。
梦里她在一条结了冰的河里面走,她逆流而上,沿途风景被白雪覆盖。
她耳边响起许多声音,有下课铃,有摩托车引擎,还有汽车鸣笛……
后来,她竟然听到了大海浪涛和鸥鸟鸣啼,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视野豁然洞开。
那是片宽阔海域,还有正在乘风破浪的白色帆船。
船上有位帅气的舵手,他撑起桅杆,对她说「好久不见」。
她跟随他上了船,他讲,他这几年独自看了很多山和海……
<全文完 2023.08.13>
谢谢你们看我的书……
……
不想说再见,也不想说故事结束。
祝你们一切安好,我们后会有期。
【包包碎碎念】
盛遇的结局,或许大家都清楚,但我没有明写,就是觉得,或许还有希望吧。
我和我所有的狗狗,都没有正式说过再见,它们都是无声无息消失在家里。
我知道它们去了哪里,但我不愿意相信。
或许某一天,我走在街上,它们突然出现,朝我扑过来摇尾巴。
或许某一天,听芜坐在西岁山,小遇也会突然出现,说他病好了,这几年去看了很多高山和大海。
为什么会要有这个结局,也是我写故事多了吧,觉得一切都是要有逻辑的,遇崽註定没有很好的结局。
带着枷锁的人走不远,没有自我的人过得也很苦,他和听芜那三年,更多是依附于她,我很难想像,他独自面对社会会怎样。
两年前,我写一篇救赎文《再动就亲你》写的是,我喜欢你,所以我要救你于黑暗。
两年后,这篇救赎文《吻你说喜欢》写的是,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愿看你和我一起堕入黑暗,你喜欢我,你也可以为了我去救更多人。
我也在想,救赎真的是一件容易的事吗,凭什么?
一个在黑暗里生活了十七年的人,真的能被听芜转学来后两年就被治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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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之一个小太阳,长期接触了黑暗,那她还能一直是小太阳吗?
所以文章后面,我的听芜从果决变得犹豫,从飒爽变得愁情,但她坚强善良的本质没变,也在努力救遇崽。
只可惜,是一个救而不得的故事罢了,但她也因此有了力量和救更多人。
好了,擦干眼泪,其实我也好难过。
这本书我很喜欢,里面的主角我也非常非常喜欢,我觉得走不出来的会是我自己。
感谢你们一直依赖的陪伴,我们有缘再见吧。
小笼包翻滚三周半,和你们挥手手~( ̄▽ ̄~)(~ ̄▽ ̄)~
祝你们开学或工作一切顺利,下次见面,都是更好的样子~
拜拜!晚安!
是@a阿温温温 小可爱做的图,谢谢,分享给大家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