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是美人主角受》 第1页 [gl百合] 《上司是美人主角受 》作者：金夜无眠【完结】 文案： 突然降临的那一刻——苏幸倒霉地和自己看不顺眼的女上司困在了公司电梯里，脑子里还多了个声音： 「救她！救她！为她去死也没关系！」 「…」 「她是世界中心！而你就是她的狗！生来就要为她臣服！」 「……」 「狗狗怎么可以不听话？！」 「………」 神他妈...有病病吧？ 技能点全加在脸蛋和体力上的被迫做一攻x清冷直球钓系受 末日都市怪物流 内容标籤：科幻异能 末世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幸，温如窈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娇弱社畜，末世求生 立意：攻克磨难铸就辉煌 第1章 「哎，你们真不觉得这天很奇怪吗？跟要塌下来似的。」 周一上午十点半，时创大厦19层，一整层公共办公区不得不在大白天开灯照明，刚跟大家混熟的小实习生转过椅子，弯腰凑到桌边的玻璃墙前，扒着透明玻璃往外头黑漆漆的天上看。 今早他起床的时候就没看见太阳，眼看现在快中午十一点了，天竟然还黑得像午夜时分，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种怪异的天象，忍不住感嘆。 坐在他对面的男同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抹掉眼角泪星：「弟弟，你应该刚来s市吧？就是强对流天气而已，下阵雨就晴了。」 实习生还是盯着黑乎乎的天看了一会儿，懊恼道：「这样啊，早知道出门时带把伞了。」 周一上午总是让人提不起干劲儿，人一犯懒就喜欢摸鱼，加上公司最近部门合併重组，人事变动大，她们运营部的沐姐还因为这个直接辞职了，部门老大都走了，底下这群人就更加松散。虽然上面安排了新总监过来，但新上司年纪轻轻空降高位，加上一些小道传闻，刚上任威信力就大减。 处理完电子合同给合作方发过去，苏幸撑着腰活动了下颈椎，发现周围人上班时间直接小声聊开了。 「不过这么久还没见一滴雨，就有点诡异了吧？」 「嘶，你别吓我啊，会不会跟最近那条沸沸扬扬新闻有关？」 「你是说那颗突然冒出来的，史上最大、最接近地球，预计会在昨晚毁灭世界的死亡彗星？不是吧，你也信这个？出去别说你是我同事哈。」 「不过你别说，这次网上传的跟真的似的，我昨天还在跟一个傻子对线，他竟然说政府在掩盖真相，这次是真的要撞上了，还说自己已经花了几十万租了个地堡床铺，结果呢？昨晚屁事没有，甚至天上连彗星的影儿都没见着，哈哈哈。」 「……」 苏幸捏着脖子，仔细一听他们竟然在讨论彗星撞地球，不由翻了个白眼。 明明坐在同一个办公室，他们还有空担心世界末日这种事，而她最近因为沐姐的离职，不得不接手更多工作，忙的连上网刷微博的时间都没有。 同部门一个神神叨叨喜欢占卜的妹子加入群聊：「你们都别扯了，不觉得这次异象出现的时间有点巧吗？」 「这……您给说说？」 「没记错的话，咱们那位漂亮总监正式上任才一周吧？这种大凶之兆似乎预示着……她的职场之路会是一抹黑啊。」 「噗哈哈……露露老师您好会说话。」 周围一阵低笑，苏幸眯了眯眼，也忍不住扯了下唇角。 因为沐姐的辞职，这位新总监私底下多少遭些到她们部门的集体不满。 s市是节奏很快的超一城市，她们行业人事流动又极其频繁，同部门的人几乎一年就换一次血，而沐姐兢兢业业在公司待了五年，不仅成熟稳重性格亲和，业务能力也出类拔萃，五年足够熬成部门的核心骨干了。 前段时间公司部门组织结构重组，新部门总监一职出现空缺，虽然是内部竞选，但大家心里都清楚，目前除了他们沐姐，公司还真没其他人能胜任的，加上人事也过来通了信儿，就更是铁板上定钉的事，原本大家连庆贺她升职的餐厅都订好了，结果谁也没想到，这一局庆祝宴最后竟变成了沐姐辞职的散伙饭。 ——就在人事透完消息的一周后，公司忽然空降了位海归白富美，直接坐上了总监的位置，成了他们这批人的顶头上司。听说还是「带资进组」，家里有矿，在公司有股份。 沐姐大概是真的心冷了，转头就提了辞职。 几人越聊音调越高，周围就他们部门最吵，苏幸准备开口提醒一下，话到嘴边，余光瞄到旁边沐姐的空办公桌，又扫了眼总监办公室黑漆漆的玻璃，把话咽了下去。 如果说沐姐的离职对谁影响最大，那必然是苏幸。她大学毕业就入职这家公司，从实习到转正，是沐姐一手带出来的，而她也很幸运的初入职场就遇到了一位亦师亦友的上司，沐姐不仅在业务上认真带她，出差洽谈商务也爱带着她在边上学习，还教她怎么和难搞的财务打交道，职场上给了太多无以为报的帮助。 沐姐离开公司前的那抹苦笑，她现在还记得。 五年风雨无阻的卖命比不上一个「关系户」，苏幸毕业工作时间不算长，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职场的不公和冷漠，她为沐姐的离开感到不甘，也先入为主地对新上司有了很大的成见。 第2页 「咳咳！」 忽然，坐在靠走廊位置的小吴咳嗽了两声，闲聊的立马噤声坐好。 不远处，一群人从列印室边上的走廊出来，老闆打头，一抹纤细的身影被人群簇拥着往会议室走。 轻熟优雅的浅色女士正装在清一色老成的西装中十分惹眼，人群中，苏幸一眼就看到了她们那位年轻的新总监——温如窈。 一波人很快走进会议室，等门关上，又有人小声八卦： 「抛开别的不谈，跟那群高层的老男人站在一起，这新来的温总这么年轻，看着却一点没输场啊。」 「身材也算得上是万里挑一了吧，她身上那件衣服很挑人的。」 「还是真富婆，上周我在公司楼下看到她等车位，那小跑车流畅的线条，一看就是我这辈子买不起的豪车。」 「所以咱不要对美人上司那么大敌意嘛，没准人家是真凭实力上位的呢。」 一群见色眼开的墙头草。 一直没说话的苏幸听不下去了，挑眉道：「你们颜值即正义也请有个度好吧，都忘记弹性打卡制是谁废掉的了？」 她们公司的工作氛围一向比较自由，之前的制度，只要每天工作满八小时，早上不晚于十一点打卡都可以，不过这也造成了上午时间的荒废，以及不必要和拖延造成的加班。 而温如窈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以提高?1?效率为由，向老闆建议取消弹性打卡制，统一改为九点准时上班。这可要了一群懒觉党的命了，其中就包括苏幸，因为她早上光通勤时间就将近一个小时。 她这么一说，四周果然又怨声载道起来。 「苏老妹儿，怎么感觉你对温总意见很大呢？」坐在苏幸右手边的是个天天零食不断的胖汉，还有一厉害的大名，叫黄太梓，他刚丢掉一包饼干袋子，又从抽屉里摸出包辣条，笑嘻嘻问。 苏幸也不遮掩：「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为什么呀？难道是嫉妒人家的美貌？」 「……」 苏幸眼角一抽，没好气地瞥向他：「我有这个必要？」 黄太梓瞅着面前这张五官立体明艷的脸蛋，感觉好像确实没必要，他们公司美女很多，苏幸绝对算是最拔尖的那个，不然行政也不会每年年会都巴巴的过来找她当晚会主持人，她刚来公司那会儿就有不少男同事贴过上来献殷勤，后来……唉，好好的大美女，就是脾气有点小暴躁。 「没必要没必要，我错了，吃辣条不？」黄太梓说话间已经拆开辣条的包装，递过来。 苏幸瞟了眼油腻的辣条袋子，给他推回去：「还是留着太子您自己享用吧，我减肥。」 「你还需要减肥吶。」黄太梓一脸意外，抱着辣条随口道：「你这身高在那放着呢，再减不成麻杆了吗？」 「……」 这句话直接踩在苏幸雷区上去，她一个眼刀子甩过去：「闭嘴。」 苏幸讨厌别人提她的身高。 她父母都不是长情的人，虽然没从小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但值得感恩的是给了她一个健康的身体和优秀的基因，苏幸对自己这身皮囊挺满意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个在普通女生中有点突出的身高。 大学那会儿莫名又长高一厘米，害的苏幸抑郁了一个月，当时的闺蜜却直唿羡慕，有事没事抱着胳膊挂在她身上撒娇，逛街的姐妹们也默认让她帮忙拎东西，苏幸是不在乎多拿几个包，但问题是，大家都是娇娇软软的女孩子，她也想当撒娇需要保护的那个好吧！ 被戳到了生理上的痛处，苏幸脸黑得可以，黄太梓见势不妙立马闭嘴。 摸鱼时间结束，四周又恢復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 周一要处理的工作还是很多的，不知不觉临近午饭的点，苏幸发完几封邮件，准备去列印室拿刚才列印好的文件，刚一抬头，就看到温如窈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往外走。 距离不算远，一排排电脑后也只有苏幸一个无所事事地仰着张俏脸，实在太过显眼，温如窈转了目光往公共办公区一扫，视线正好撞在一起。 温如窈是那种不管离多远，第一眼看去就很惊艷的美女。她妆不浓，不笑时眼神疏离，标准的冷脸美人，但精緻的眉眼细看之下又有几分凌驾于清冷之上的气质，她表情淡然，不经意的距离感却不会拒人千里之外，反而有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优雅。 苏幸不闪躲也没牴触，直到看见穿着骚粉色衬衫的汪gay也跟在温如窈身后走出来，她眉梢一扬，扭头从包里摸出一只润唇膏，端起小镜子，光明正大地在唇上涂抹起来。 「你在干嘛？」旁边，烦人的黄太梓又来打岔。 苏幸不耐烦，习惯性怼他：「你没视力吗？」 她当然不会说自己故意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找茬，当着上司的面上班时间开小差。 黄太梓：「哦，你这口红什么色号的呀？」 苏幸烦了这死直男了：「是润唇膏好吗！」 「唇膏？」黄太梓撇撇嘴：「这天不冷不干的，需要涂唇膏吗？苏老妹儿你有点娘啊。」 苏幸：「……」 苏幸第二个雷区，就是被别人说娘。她本来就好端端一个小姑娘，说她娘是几个意思啊？！ 一个暴躁的脏字含在嘴边正欲发火，电脑上企业微信的界面忽然闪了一下，有人给她发了条消息。 第3页 【温如窈：来我办公室。】 「……」 不会真因为涂了个唇膏就找她谈话吧？ 第2章 「叩叩」 「请进。」 得到应许，苏幸推门走进总监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到汪gay撅着屁股趴在温如窈的办公桌边，翘起兰花指夹着根口红对着自己的嘴唇涂涂抹抹，边涂边说着什么： 「……尤其是那帮运营的，我跟你说，以前上午不到十点，他们那一排工位都看不到人的，你可要敲打一下他们……哎不得不说窈窈你眼光真好，这颜色实在太漂亮了。」 温如窈扫了眼自己还没开封就被他用了的口红，淡声说：「是吗，喜欢的话就送你。」 「真的呀！宝贝你可真是人美心善~」 汪gay站直身子，一米八几的个子矫揉造作地给温如窈比了个骚气的飞吻，一扭头和木着脸的苏幸撞个正着，他神情僵了下，然后竖起半边眉毛看了她一眼，擦着肩膀走了出去。 苏幸对着他的背影回敬了个白眼。 汪gay，当然是个gay，还是个名副其实的铁0，这在公司算是半公开的事，他职位不算高，也没什么能力，但却是老闆沾亲带故的亲戚，人抠门嘴碎还爱打小报告，沐姐以前为了出款的事没少和他起冲突，连带着苏幸也和他很不对付。 温如窈刚来就和汪gay走到一块，看来果然是物以类聚。 苏幸眼底闪过一抹嫌弃。 不过对方到底是她的顶头上司，苏幸走到办公桌旁，微微额首唤了声「温总」。 温如窈身体微倾盯着电脑，微卷的长髮散在肩头，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副知性无框眼镜，余光扫向苏幸时，唇边挂着职业性浅笑：「是这样，关于花镜引擎的合作项目，想找苏组长了解一下。」 她的声音清冽，尾音下沉，语调不急不缓，带着点慵懒的味道。 但也是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 苏幸顿了下，稍微想想便明白了：沐姐这次离职走得相当干脆利落，她在部门干了五年，期间很多商务合作都是她一个人从头跟到尾，与合作方的沟通细节和流程在她走后就突然中断了，虽然留了文档，但仅凭这些去理通繁杂的事务确实有点困难。而苏幸作为沐姐的左臂右膀，也是组长，温如窈刚空降上任，找她了解工作情况也不奇怪。 「过来坐。」 温如窈抱起笔记本电脑走到旁边小圆桌前，苏幸抿着唇，抬脚跟了过去。 起初和新上司并肩坐着苏幸还有些不自然，但谈起工作便很快专注下来，毕竟是直系领导，温如窈问什么她便答什么，过程中倒是让她感受到了对方逻辑的清晰和缜密，和预想中「花瓶关系户」的人设有点出入。 「目前所有的项目进度是……」 两把椅子的距离很近，近到苏幸总是能从空气中闻到淡淡的香水味，和温如窈本人的气质还挺衬的。 她对香水没什么研究，在这方面有了解还是託了同部门富二代实习生的福，小实习生拿着几千块的工资，身上却从头到脚没有一件不是叫不出名的大牌货，一男生脸上天天顶着精緻的底妆，高端香水不重样的，导致餐厅吃饭的时候苏幸也被迫从一些同事的八卦中科普到了各种「xx香」，她不知道温如窈这种的属于什么香，不过闻起来就挺贵的，各种意义上。 其实温如窈外表看起来也没比她大几岁，但对方现在所处的位置却是她这种底层社畜需要奋斗很多年，又或许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达到的，而人家没准和那个小实习生一样，就是随便入个职体验下生活而已。 想着想着，苏幸不由感嘆起世界的参差，不小心走了一秒的神儿，可就这一秒钟，恰巧温如窈讲完，偏头看她。 「苏组长。」 清冷的声音离得很近，跟贴着耳朵响起的一样，顿时将她拉了回来。 意识到自己工作跑神儿被当场抓包，苏幸心虚地转头道歉，没想到一回头，几乎面贴面对上温如窈那张冷淡的脸，几乎撞到对方的鼻樑，吓得她条件反射地向后一仰，连人带椅险些摔到。 温如窈看着苏幸一脸惊慌失措，只平淡地笑了下：「不要紧吧？」 和她的平静比起来，苏幸这一出宛如路边杂耍的猴子。 「……」 怎么会没事！拜託下次不要突然靠这么近，很吓人的好吗！长再美也不行。 当然苏幸面上不敢这么说。 幸好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温如窈垂眸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便说：「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辛苦了。」 苏幸总算松了口气，正准备站起来，又听温如窈慢悠悠开口：「对了，还有件事想跟苏组长说一下。」 一口一个苏组长，听得苏幸相当难受，在公司这么久，只有温如窈一个人这么叫她。不过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还有什么事啊？ 苏幸忍着已经开始飢肠辘辘的肚子，掬手恭敬站着，脸上维持着僵硬的微笑。 温如窈看着从进门开始就强行摆出一副公事脸的年轻女孩，又想到苏幸刚才故意当着她的面擦唇膏的模样，忽然觉得有趣，不着痕迹地扬了下唇：「苏组长知道自己快要升职了吗？」 苏幸怔了怔，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不是没有过渴望升职加薪的想法，当初沐姐有望升迁，苏幸就是最有优势接替她原来位置的候选人，可惜后来沐姐辞职，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4页 原本以为这事已经没戏了，没想到…… 「其他的，人事会找你细聊。」 走出总监办公室，苏幸还有点懵懵的，肚子也不饿了，随便去二楼餐厅吃了个午饭，下午刚开始工作，没想到人事小姐姐真的过来找她了。 包括她们运营在内的原来三部门合併为综合内容部，人事职务变动增设一位新的项目主管，工作直接对温如窈负责，工资在苏幸原来的基础上涨一倍，还会有额外的项目奖金。 苏幸看着人事小姐姐一口白到晃眼的贝齿，一阵恍惚，临走时还被对方悄咪咪告知：据说这个职位当初开会讨论人选的时候，还是温如窈推荐的她。 「……」 苏幸瞬间神情复杂。 温如窈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刚来公司，担心人心不稳，想先拉一波自己人吧？ 苏幸冷笑一声，那她可真是选错人了。 不过，工资直接涨一倍…… 那就意味着她可以换一套更大离公司更近的房子租，不用再累死累活每天通勤两个小时，还可以实现奶茶自由，收割种草很久捨不得买的护肤品…… 反正人事的通知都已经下了，傻子才会拒绝升职的机会吧？ 也许是受心情的影响，下午的工作也格外顺畅，事情不多，下午七点半，苏幸第一次到点就打卡下班。 走出大厦时，头顶的天已经晚黑了，苏幸也没太在意，她已经习惯了摸黑下班。 不过她今天走得挺早的，这个时间不至于还天色大亮，可至少，也不该黑到这种程度吧？ 于是她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上空，忽然觉得跟早上起床时的天色差不多。 今天天亮过吗？ 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可笑念头。 一整天忙着处理工作，加上升职加薪的喜事，她好像还真没注意过窗外。 不过，管他呢，反正天又不会塌。 难得下班早，晚上打算买些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苏幸加快步伐朝地铁口走去。 扫码进站，正好赶上第一波下班高峰，车厢像往常一样拥挤，但碍于心情还可以，苏幸看着里面黑压压的人头竟然也没觉得太糟糕，她拉紧脸上的口罩，运气不错地在里侧车门夹角的位置找到了处可以站人的位置。 她身材高挑，脖颈细长，比一般中等身材的男人要高点儿，在拥挤的车厢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也算是身高带给她为数不多欣慰的好处，不用忍受人堆里奇奇怪怪、有时甚至夹杂汗臭的酸爽气味，可以唿吸高处相对新鲜的空气。 「嘀嘀——」 车门即将关闭的警报声响起，苏幸漫无目的地望着正对面的车门，等待地铁启动，晃神间，余光瞄到一个相当眼熟的身影出现在黄线内，对方脚步不疾不徐，细高跟踩着点，在最后一刻优雅地踏入车厢。 苏幸明显感觉到周围变挤了，明明只多进来一个人而已，可前面的都开始往后退，她挑挑眉，再次抬头仔细打量那位最后一个进来的「罪魁祸首」——身着肩窄腰细价格不菲的高端定制，妆容精緻，气质清冷，唇线没有一丝弧度的抿着，对比起周围灰头土脸疲惫下班的工作党，她像是去登台演出的嘉宾，每一个毛孔都和这节拥挤的车厢格格不入。 在同一列地铁上遇到温如窈，苏幸觉得简直离了大谱。 她……她不是有百万豪车吗？难道不该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娇娇白富美，出入豪车代步，连公交地铁都不会搭的那种？ 好吧，即便没有那么浮夸，这姐姐怎么忽然改坐地铁下班了？ 苏幸纳闷完，想到了什么，低头拉了拉口罩。 一个公共场合遇到上司的社畜的普通反应。 不过显然她多虑了，温如窈从进来开始就一直低着头，细眉微拧，表情严肃地盯着手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或者是任何人。 地铁途经几个大站后，原本人挨着人的车厢变得空旷起来，苏幸瞟了前面背对着她的温如窈，此时她们中间已经空无一人，对方只要随便一回头，便能和她的视线对上。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事情发生，苏幸准备移步到前一节车厢里去。 刚欲抬脚，车厢却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像是紧急剎车，一股勐然的冲力几乎掀起她往前甩，好在她眼疾手快，剎那间紧紧抓住了手边的护杆，这才维持住身体平衡，但车厢里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左手边的中年男人直接被惯性掀翻在地，身体狼狈地滚了几圈，额头险些撞到坚硬的座椅，更糟的是头顶的光源也勐然闪了两下变得不稳定，强光与黑暗持续交替，晃的人眼花缭乱，车厢内瞬间一片混乱，尖叫、孩子的哭闹、骂声混成一团在耳边炸响。 苏幸死死抱住护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脑内一片空白，明明上一刻地铁还在平稳运行，这还是她上下班都会搭乘的线路，坐了无数次，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 混乱的车厢里，她听着尖叫和哭声在耳边划过，一动也不敢动。 忽然，感到有人跌到了她身上，熟悉的冷香在鼻尖掠过，光线闪烁看不清人脸，她试探性喊了句：「温如窈？」 回答她的是一道吃痛的□□声，不过根据模煳的身影，苏幸还是很快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第5页 车厢内失控的状态还没结束，一股相反的冲力再次把温如窈向外甩去，事态紧急，苏幸下意识伸手把她拉向自己，但没控制好力度，不小心把人带进了怀里，慌乱之中，脚下好像还踩到了什么东西，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万幸，地铁没再出现更大的事故，失控持续了大概半分钟，车厢内慢慢恢復平衡。 苏幸紧闭着双眼，意外的恐惧令她双腿发软，四肢发麻，不知过了多久，怀中冷郁的香水味让她慢慢冷静下来。 等等……怀中？ 她倏然睁开眼，头顶光源已经恢復稳定，车厢内一片狼藉，但她现在没心思观察周围情况，触电般松开了抱着温如窈的手。 「呃，那个……」 毕竟是自己先主动拉的人，苏幸眼神飘忽，正组织着语言准备说点什么，却听温如窈先开了口： 「你可以把脚拿开吗？」 「啊？」 苏幸这才意识到自己脚下还踩这个硬邦邦的东西，她低头一看，竟然是支已经碎花了屏的手机。 没待她做出反应，温如窈率先弯腰捡起来，按着开机键，很焦急的模样。 苏幸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温如窈比她要狼狈的多，上衣的一枚扣子似乎在混乱中被人扯掉了，散开的领口微露出精緻的锁骨，微卷的长髮更是凌乱，但温如窈并没有在乎仪容，而是第一时间急切的找回手机。 「抱歉，刚才没注意所以……我按市价赔偿给你吧。」 苏幸觉得自己挺冤枉的，毕竟地铁上的这种意外她这辈子都是第一次遇见，也控制不了别人手机飞到她鞋底下面吧？但……发现的时候确实是在她脚下踩着的。 温如窈眉心紧皱地盯着手机，似乎很紧张，直到屏幕闪了一下，隐约出现一个奇怪的logo，她才轻了口气：「不必了，而且，这也不是想赔偿就可以赔偿的。」 「……」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钻进苏幸耳朵里，无疑就是「你赔 不起」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当即血压飙升。 不就是一台手机而已吗？虽然贵是贵点，抵上她一个月工资了，但也没到赔不起的地步。 而且刚刚还好心帮了她呢，真是农夫与蛇，苏幸与温如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以后绝对不会再帮温如窈做任何事，除非她苏幸变成狗！ 【嘀——原宿主意外脱离，新宿住绑定成功，适配度测试中……】 第3章 【嘀——检测结果为不匹配，已离线】 「……」 什么声音？ 一道莫名其妙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苏幸勐然看向左右。 突如其来的失控让车厢内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大多数乘客被巨大的惯性直接甩翻了出去，东倒西歪一片狼藉，甚至还有不少受伤的，痛唿和哭喊不绝于耳，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人对她恶作剧。 这时地铁已经拖着长长的车厢驶入最近的站口，车门一打开，地铁的工作人员便涌了进来。 「先看看有没有乘客受伤。」 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从离苏幸最近的车门走进来，看清车内的惨状，连忙扶起身前倒地的老太太，扬声说道：「诸位，实在抱歉，因为地铁的突发性故障，无法再继续运行，各位如果没有受伤，安全起见请先下车吧。」 话音落地，地上被撞破了头的壮汉气急败坏吼道：「突发性故障？老子刚才差点被撞死里你知道吗？地铁上这么多人，竟然发生这种严重的故障，你们s市地铁是想杀人吗！」 「对呀，一个每天运载成千上万人的公共运输，竟然发生这种事故，我要投诉！」 「都别吵了！这里有心脏病患者昏迷，快点过来救人！」 「有人出血了！快看看啊！」 「……」 混乱中，苏幸六神无主地被挤出了车厢，她第一次亲身遭遇这么严重的灾祸，在车门旁看到一位头破血流哀嚎不断的，瞬间心跳加速，一阵后怕。 失神地随着人流走到出站口，上扶梯时她才后知后觉想起了温如窈，顿时驻足环视四周，然而乱糟糟的人群里早就找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算了。 苏幸撇撇嘴，继续往前走。 她原本还剩下一站就要到家了，现在地铁是不敢再坐，只好上去转坐公交。 刚靠近出口，一阵带着潮湿水汽的冷风就吹到她脸上，外面竟然下起了暴雨。 苏幸呆滞地站在原地。 刚遭遇了一场机率比中彩票还低的地铁事故，期间不小心踩碎了上司小一万的手机，现在又倒霉地撞上暴雨，要不是心智还算坚定，她觉得自己真的要崩溃了。 没带伞被困在出口的人不只她一个，周围从下面上来的人越聚越多，一对小情侣挽着手走到她旁边。 「啊，怎么突然下雨了，今天真是倒霉。」 「别着急，你额头还疼不疼？」 「不疼啦，刚在地铁上幸好有你抱着我，不然肯定已经磕破头了。」 「那我再给你吹吹就更不疼了~」 「你别~」 「……」 苏幸耷拉着眼角，遮着眼睛往旁边挪了挪，刚跨了半步，一阵刺痛从右脚脚背上传来，她低头接着灯光看去，本来白净的鞋面上赫然一个大脚印子，黑乎乎脏兮兮，显然是刚才混乱中被人狠狠踩的。 第6页 边上小情侣还在你侬我侬，对比之下显得孤零零的苏幸更加悽惨。 说到保护，在地铁失控时她明明也拉了温如窈一把，算是帮了她了，然而…… 苏幸脸更臭了。 今天本是升职加薪，又提早下班开开心心的好日子，结果却落到这步田地。 苏幸盯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深吸了口气。 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狼狈的了，这破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大不了淋湿了回家洗个澡。 这么想着，她抬脚就往雨里走。 【触雨即死。】 鬼泣森森的声音再次像钟鸣一样在耳边乍响，苏幸一个急剎车，停在湿漉漉的台阶前。 她这一冲一停在周围一圈人的视线里尤其突兀，那对小情侣也走到雨幕前，用看神经病患者的眼神瞟了她一眼。 「来吧，我帮你遮雨。」男的把外套脱了撑在头顶，等女生小鸟依人地靠过来，两人甜甜蜜蜜走了进滂沱大雨。 「……」 苏幸目送两人直挺挺走远，也没见人出什么事，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哦不，或许她最近确实神经衰弱，该去精神科挂个号看看。 正准备再沖—— 【最后提示，触雨即死，五分钟后雨停。】 「……」 今天撞邪了是吧？ 但快要碰到雨珠的鞋尖，最后还是退了回来。 苏幸心一横，转身靠在墙上，拿出手机掐点。 当了二十多年唯物主义，她还不信邪了，五分钟是吧，那就看看。 「哎？是我看花了吗？雨竟然停了。」 「胡说什么呢，这雨不还哗啦啦……啊，真的停了！」 「我去，真稀奇。」 五分钟后，前一秒还大雨如注，像被关了闸门似的，眨眼间就停了。 苏幸惊讶地走出去，天还是黑漆漆一片，刚才雨势过急积聚的雨水还在汩汩往低处流，但雨确实停了。 这辈子第一次，苏幸开始怀疑人生。 不记得怎么上的公交车，只知道下车时因为走神儿绊了一跤，晚饭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在一家沙县小吃点了份拌面，出来的时候，看到对面的小超市在搞促销活动。 「9.8折啦，面包牛奶统统9.8折优惠了！」 苏幸充耳不闻地从店员的小喇叭前经过。 【我劝你还是囤点粮食。】 「……」 店员见苏幸停下来，连忙热情道：「美女，打折哦，买点泡面当夜宵？」 苏幸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最后提了箱泡面和牛奶回家。 洗漱，关灯，躺平，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 苏幸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脑干都有钝钝的眩晕感。 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冲击她的世界观了，以至于一觉醒来还浑浑噩噩。 手机闹铃在枕边聒噪地响，苏幸蹙眉关掉，按着额头挣扎起身，涣散的目光习惯性望向窗外，顿了两秒，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又拿起手机看了眼，是七点半没错，但……天怎么还是黑的？ 翻身下床，光着脚来到窗前，确定窗帘是拉开的，楼下的路灯都还亮着，外面漆黑的上空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不见一丝光亮。 如果昨天醒来苏幸看到这种不正常的天象还能保持平静，可第二天依旧毫无变化，她就不得不在心里打鼓了。 回身拿起手机，迅速点开微博，前排几个热搜后面果然都缀这个「爆」字。 #s市地铁# #s市地铁重大事故# #s市地铁1死多伤# #世界多地出现白天黑夜异象# 虽然有所预料，但没想到今天热搜前排竟然全都是昨晚她搭乘的那列地铁的事故。 竟然……还死人了吗？ s市有上千万的常住人口，地铁作为市民，尤其是普通上班族出行必不可缺的重要公共运输，竟然发生这样由故障造成的重大伤亡，威胁自身人身安全的事，讨论度高合情合理。 苏幸犹豫了一下，先点开白天黑夜的词条。 里面铺天盖地的通稿都是专家的各种分析，什么气流洋流、太阳活动造成的短暂现象，最后告知市民不要过度恐慌，异象不会持续太久。底下评论当然有质疑的，有人还提到了之前突然消失的彗星，但都是站不住脚的推测，跟评有嘲笑的，也有直接开骂的，苏幸看了两眼便划过。 刷着新闻，稍不留神就过去三十分钟，一看时间已经跳到八点了，苏幸瞬间丢下手机，急急忙忙跑去洗漱。 管它天气有多极端，公司不说放假，打工人还是要上班的，毕竟生活还在继续。 况且今天是她升职的第一天，更不能迟到。 临出门，苏幸瞟了眼外面不见五指的黑夜，不放心地带了把伞，还有早前买来一直没用过的防身小武器。 s市治安很好，但极端天气下，还是以防万一比较好。 九点就要打卡，苏幸一路小跑来到楼下，顿时十分怀念以前的日子，那时候她还能悠闲地下楼吃个麦满分再上班，但温如窈上任后，这种日子就彻底成为过去式了。 介于昨晚地铁上发生的事，让苏幸这辈子都对地铁产生了阴影，但时间又紧张，她咬咬牙，最后奢侈了一把，打了辆快车去公司。 第7页 路上早高峰小堵了一会儿，所幸还算及时，八点五十五分，苏幸冲进办公大厦，还走运地一进去就挤上了电梯。 不过她没注意的是，前脚刚踏进大厦，她身后就悄无声息下起了雨。 「叮——」 电梯在19层平稳打开，苏幸跟在同公司几个同事的身后走出来，打卡机的时间跳转到9：00那一刻，电子声报出了她的名字。 苏幸这才松了口气，自从改了时间，每天上班都像打仗一样，她有惊无险走进公司正门，厚实柔软的吸音地毯让她松弛下来，不过进去后才发现，一整层办公区空荡荡的，竟然一大半人都没到。 尤其是她们部门那边，只有一个妹子坐在电脑前，正低头玩手机。 「倖幸早啊~」妹子看见她热情打招唿。 苏幸扫了眼周围空无一人的办公桌，勉强笑道：「早，你今天……来挺早的。」 「嘿嘿，难得你这么夸我，全靠同行衬托嘛，不过，大概大家都下雨堵路上了，而且昨晚那事，今天好多人不敢坐地铁了呢。」 「下雨？」苏幸这才注意窗外。 19层的视野相当不错，白天俯瞰商务中心的「夜景」也别有一番滋味，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尖顶大厦灯光璀璨，宽阔马路上闪耀着川流不息的车灯，玻璃墙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一片漆黑，看不清雨下得有多大。 苏幸坐下来打开电脑。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大家都堵车迟到了，其他几个合作公司的人也没回復她的工作消息，无所事事坐了半个小时，实在顶不住飢肠辘辘的胃，苏幸下楼到一楼的便利店吃了点早餐。 叼着豆浆的杯子刷开门禁，苏幸在按电梯的时候接到黄太梓的电话。 「喂喂，苏老妹儿你到公司了吧？」背景声里哗啦啦的雨声相当大，黄太梓声音粗，嗓门大，这会儿粗喘着气，感觉是边跑边给她打的电话。 苏幸：「早就到了，你还要迟到多久？有合作项目的事要问你。」 「我也不想啊，可是大家都堵路上了，公交车竟然半路坏了，司机都纳闷，我现在跑着去公司呢。说正事，你能不能帮我取个快递啊？」 苏幸：「……」 「昨天我就忘拿了，在快递柜里，担心放太久要付费呢，很轻的，就是零食。」 掐断电话，苏幸只好无语地重新刷卡走出去。 快递柜就在大厦西门门口，靠墙放，不用出大楼就可以取货。 苏幸从旁边货梯的通道过去，半分钟就能走到。 大厦货梯可以直通各层公司内部，平时只有装修运货的工人和保洁允许使用，为了安全起见，物业还安排了保安守门，登记桌就摆在货梯门口。 这条通道不长，狭窄且昏暗，只有头顶一枚昏黄的灯泡亮着，苏幸走进去的时候，坐在登记桌后的保安一直在打喷嚏。 不只是打喷嚏，还咳得厉害，见有人过来，保安连忙捂住口鼻，大概想忍着，但显然没有什么作用。 苏幸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对方身上白色的保安制服全湿透了，湿漉漉的头髮还滴着水，像刚从河里捞上来，显然刚淋过雨。 她隐隐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放心上，几步走到快递柜前，「嘀嘀」按下取货码，柜门弹开，里面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方形纸盒子。 拿在手里颠了下，确实不重，一猜就知道是箱没什么营养的高热量零食。 心里想着回去一定要敲黄胖子一笔跑腿费，苏幸转身往回走。 「咳咳咳——」 经过登记桌时，那保安似乎比刚才更严重了，身体随着咳嗽剧烈地颤抖，双手还死死按住口鼻，仿佛不堵着心肝脾脏就会从嘴里咳出来。 「你……还好吗？」苏幸忍不住停下来问。 对方的状态看起来实在很糟糕，如果是突发的身体状况，她可以帮忙去前台叫人。 「咳咳咳——」 但保安佝偻着背，似乎没办法回应她。 得不到反馈，苏幸准备放弃走人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窸窸窣窣，无法分辨，但又像什么东西破裂而出的感觉。 她转头一看，保安捂着口鼻的手掌下好像有东西流了出来。 一滴，两滴……桌面上洁白的登记册很快被染成黑红色，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保安在这时安静下来，松开手，歪头直勾勾盯着她：「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 苏幸对上他的眼睛，下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失了声。 七窍流血是什么样子，她第一次在现实里亲眼目睹，从脖子开始，保安脸上的皮肤如同龟裂，一条条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脸上蔓延，密密麻麻的网格状，令人不适。 血腥味中透着一股恶臭，苏幸胃里勐然翻腾，双腿一软，撞在了身后的货梯门上。 「我说了不准随便进这个门！」 保安忽然激动的站起来，一双充血的眼珠恶狠狠盯着她：「一群废物猪脑，也配在这栋大楼里上班！」 苏幸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面前的保安疯了，毕竟从昨晚开始她的脑袋就有点不太正常，但，眼看着面色狰狞、浑身是血的人朝自己扑过来，她的身体先于意识本身，抬腿就往通道外跑。 她大学时是校田径队的，变成社畜后久坐办公室，得了一身腰酸腿疼的职业小毛病，紧急时刻身体机能却被激发了出来。 第8页 「回来！」 身后的保安竟然追了上来，一想到身后那张血肉模煳，发烂发臭的脸追着自己，苏幸更慌张地往前跑。 大脑在短时间内做不出复杂的思考，看到前面的门禁，苏幸就捏着手里的卡直接刷了下去，片刻不停地直接冲进了最近那扇开着的电梯门。 刚进去，电梯门就缓缓关上，透过越来越窄的门缝，苏幸看到那个诡异的保安被挡在门禁的机器外，还兇狠地盯着她。 最后一丝缝隙合上，电梯开始缓慢爬升。 苏幸大口大口粗喘着，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一歪，靠在电梯内壁上，浑身像被突然抽空了力气。 刚才……那保安是突发什么奇怪的病了吗？像是要冲上来杀她似的。 总不能要过来咬她吧？演丧尸呢？ 越想越不对劲，心里毛毛的，她勐然转身看向电梯里的其他人，想开口说点什么，站在她身后瘦高的年轻小伙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半步，瞪着眼睛看她。 这间电梯里大概有五个人，跟以往上班高峰期比起来简直空阔太多，苏幸身后并肩站着三个男的，两胖一高，把后面人挡得严实，除了瞪着她的瘦高男，其余两个男人也都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苏幸顿了顿，又把身子转回去。 算了，等会儿直接跟物业投诉吧，那保安浑身是血，肯定已经引起了注意。 「阿嚏……」 「咳咳……你也感冒了？」 「是啊，难受死了，早知道我也请假了，昨晚好多人生病。」 「这天气真是见鬼了，阿嚏……昨天到现在都没见太阳。」 「咳咳咳——」 电梯里咳嗽声没断过，一声声的，听到苏幸莫名心惊肉跳。 终于，一个女生在18层出去后，电梯里除了她，就只剩下一直安静站在里侧的那位。 电梯门再次合上，苏幸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示屏上跳跃的楼层数，只等再升一层就可以到公司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苏组长刚才进来的时候似乎很紧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苏幸心口突地一跳，慢慢转身，温如窈那张高贵冷艷的脸果然出现在视线里，正静?1?静看着她。 继昨晚地铁偶遇之后，今天又在电梯上撞见这位新上司。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一想到昨晚对方那「高高在上」的语气，苏幸还是有些窝火，不过所谓伸手不大笑脸人，职场上前一秒把你骂的狗血喷头，后一秒笑靥如花的领导苏幸也不是没见过，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表面功夫总要做到位。 「没什么，只是物业上的问题，我等下会去投诉，谢谢温总关心。」 「哦，这样。」 「……」 密闭的内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苏幸抱着箱子站在电梯门前，等着一开门就立刻出去。 然而明明已经显示到了19层，电梯门却迟迟没打开。 正疑惑着，眼前忽地一暗，脚下电梯突然剧烈晃颤，有明显下坠的趋势。 像过山车勐然从最高点向下俯冲，陡然的失重感让苏幸唿吸一滞，她们现在可是在19层高的电梯里！ 本能的恐惧促使她张口尖叫，这时，掌心里却突然一软，她下意识反手握住，指尖传来温凉细腻的触感。 ——有人拉她的手。 可这里只有她和温如窈。 卡在喉咙里的尖叫又咽了回去，她莫名冷静下来。 电梯里的黑暗和震颤也仅持续了一秒，视线恢復光明，眼前一切如常。 拉着温如窈的手，苏幸还在惊吓中没缓过来，手指刚动了下，对方率先把手抽了回去。 「……」 苏幸怔了怔，反应过来后，挑起眉梢。 明明是你先主动拉的我吧？ 【嘀——充能完成，系统已上线。】 【宝贝，你准备好做一个合格的舔狗了吗？为了活着～】 苏幸：「……」 什么鬼东西？ 第4章 电梯经歷了勐然的巨颤后巍然不动，不再下降也没有上升，光滑坚硬的金属门紧闭，久久没有打开的迹象，楼层数定格在了19层。 苏幸没想过被困电梯这种事有一天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公司大楼，和讨厌的上司在一起。 她再次伸手探了探关得严丝合缝的电梯门，不死心地按了几下楼层按钮，都完全没有反应，眉心不由越皱越紧。 旁边的温如窈已经拿出手机，给公司前台打电话：，电梯坏了，对，通知物业抓紧修理……」 她语气平静，声音像散落冰面的碎玉，清脆却冷，落在耳朵里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听得苏幸都要怀疑刚才主动拉她手的其实另有其人。 受对方影响，苏幸也没那么紧张了，虽然不知道电梯多久能修好，但顶头上司就在边上，等会儿出去倒也不必费口舌跟行政解释。 现在更让她在意的是那道阴魂不散的声音—— 舔狗？ 说谁呢？ 她从来都是被舔的那个。 【没错，就你。】 「……」 这种内心被窥探的惊悚感让她下意识往后退了步，腰撞在身后横着的扶手上。 大概动静有点大，温如窈挂断电话时侧眸看了苏幸一眼，她睫毛密而长，明明一张冷美人脸，抬眸时，微挑的凤眸又给那张脸平添了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第9页 不过苏幸可没心思在意这一瞥有多惊鸿，惊诧之余，连温如窈刚才说了什么都没听到。 【呔！你怎么可以忽视女主的话！】 这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让苏幸的脸色由惊诧变为古怪。 谁是女主？ 【还能有谁，这个世界的中心，轮迴的支点，女主本主，当然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位！】 「……」 苏幸脸色霎时扭曲了一下，僵硬地抬起头。 也许是她的视线过于灼热且诡异，加上身处特殊情况下的密闭空间，温如窈被盯得相当不自然，抱着手臂后退半步，蹙眉摸了摸自己的脸，望向她的眼神变得微妙。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咳。」苏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忐忑地别过脸，「没，没有。」 ……该死，刚才没注意，不会被以为是变态了吧？ 电梯内一片沉寂，空气宛如凝固，唿吸声都是微妙的。 苏幸死死握着腰后的扶手，面色呆滞，双目空洞，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想法，纷乱如麻，最后乱糟糟地彻底打成了个死结。 【算了算了，按照你的人设，一时半刻消化这些信息确实难为了点。】 「……」 这个声音听多了，苏幸由一开始的震惊慢慢变得有些烦躁。 【哎，我可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想法，只是按照设定，你下一句要说什么我闭眼也能推测的到。小说你总看过吧？的那种。】 苏幸面无表情：「……」 【那不看小说，一些科幻猜想总听说过吧？什么平行宇宙，虚拟世界，你所处的时代有个学者说挺对的，只有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东西你们人类才能想像的到，所以你该为自己的觉醒感到自豪。】 依旧绷着脸面无表情的苏幸：「……」 【唉，罢了，你想从这里出去吗？】 一动不动呆滞了半晌，苏幸在心底试探回覆：难道我出不去？ 物业马上就会把电梯修好。 【呵，外面都世界末日了，谁还来给你修电梯啊。】 那声音轻蔑地嗤笑。 「……」 苏幸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她眉头紧锁，抬手按着额头揉了揉，忽然觉得唿吸有点困难。 「温总，你觉不觉得电梯里好像变闷了？」 对，肯定是被关太久，缺氧造成的幻听。 这么想着，她觉得喉咙愈发不适，皱着眉，表情难耐地用力扯了扯衣领。 温如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一种异样的目光观察她。 也不怪人多想，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十几分钟前才用那种不可名状的眼神盯着人家看，然后一个人呆着却跟演独角戏一样脸色骤变，现在又狂扯衣领…… 「电梯内设有通风口，氧气含量完全足够我们两个人唿吸。苏组长，虽然现在情况特殊……」温如窈冷清的眉眼微垂，表情略含隐忍，顿了顿才说：「但这里还有监控，物业应该马上就能处理好故障，还请注意一下仪态。」 苏幸扯衣领的手僵住。 ……她不就松了下领口吗，什么叫请注意仪态？ 这人不仅冷傲，竟然还这么古板。 这时，包里的手机「嗡」地振动起来，苏幸过于紧绷的神经吓了一跳，看到是黄太梓的来电，唿了口气。 「喂，黄胖子你到公司了吗？」 那边没有立马回应她，先是听到一阵粗重的吸气声，剧烈的咳嗽之后，才听到黄太梓比平时粗哑很多的声音：「刚到，你……咳咳，你座位上怎么没人？快递拿到了吧？」 他的声调听起来有点怪，但苏幸一时也听不出怪在哪儿，况且她现在听到熟人的声音就像抓到救命稻草：「拿是拿了，但我现在被困在电梯里，估计要等会才能出去。」 「什么？你还在电梯里？咳……咳咳咳——」 黄太梓突然又咳嗽起来，话都说不出来，像是十年老痰卡在嗓子眼里，咳得撕心裂肺，苏幸不由把手机拿远了点。 「是啊，只能麻烦你稍微等等，对了，我记得你之前说有认识的人在医院神经科，能不能推我个联繫方式？」苏幸压低声音，一脸忧心忡忡。 「噗——咳，哈哈哈……你怎么了，患上精神病了吗？咳咳……哈——」 苏幸撇着嘴在心里白了他一眼，若不是现在实在没心情，早开口怼他了，不过对方声音听起来越来越奇怪，语气疯疯癫癫的，不像黄太梓那种温吞性子能说出来的话，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喂，你……你没事吧？」 「哈……咳，咔咔……咳咳咳，噗……哗啦——」 然而回应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古怪，像人的呕吐声，又像有什么东西止不住地从喉咙里往外涌，隐约还有窸窸窣窣，细细密密皮开肉绽的细碎声。苏幸想起之前那个保安，头皮一麻，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她倏地把手机拿远，盯着保持连接的通话界面，嘴皮哆嗦：「黄，黄胖子你……」 「吼——」 「救命！」 像怪物嘶吼般的声音炸突然出来，吓得苏幸直接把手机丢在地上。 「救命！」 耳边竟然又传来一道女人歇斯底里的唿喊声，但不是从她手机里传出来的，苏幸勐然抬头，和对面正拿着手机的温如窈对上了视线。 第10页 温如窈捏着手机，妆容精緻的面孔此刻一片惨白，失措地紧咬下唇，眼神涣散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向别处，失神呢喃：「竟然真的发生了。」 她的这句话让苏幸后背一凉。 瞬间各种思绪涌入大脑。 视线下移，她注意到温如窈手里拿着的还是昨晚在地铁被她不小心踩碎屏的手机，玻璃显示屏已经裂开了好几条长长的裂痕，那丑陋的屏幕被从头到脚连头髮丝都精緻得体的温如窈握在手心里，显得有些突兀。温如窈不像是会拿着碎屏手机一直使用的人，除非那东西对她很重要。 而且，昨晚那道声音似乎就是在她踩碎温如窈的手机后响起的。 系统、炮灰、女主…… 那莫名其妙的东西，不会原本是属于温如窈的吧？那自己岂不是…… 苏幸呆若木鸡地靠在扶手上，率先回过神的温如窈偏头看了她一眼，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开始在电梯里摸索，尝试着用手扒开紧闭的电梯门。 「苏组长可以趁着手机还有电看一下外面的新闻，虽然难以接受，但恐怕没人回来救我们了，要想办法尽快从这里出去。」 清脆的声音像道拨开迷雾的清风钻进苏幸耳膜里，她一个激灵站起来，弯腰从地上捡起方才被自己扔掉的手机。 #天亮# #大雾# #怪物# #变异# #末日# 热搜的词条像愚人节的恶搞定制，但苏幸没有一丝质疑的想法，她心惊胆战地一条一条点进去。 话题里没有一条营销号的通稿，全是网民自发发博，发出时间清一色显示在刚刚。 外面似乎在她们被困的这段时间终于天亮了，但却又起了浓浓的大雾，没人注意到这股又纯又厚的白雾是从哪里起来的，回过神时周围的一切都已经被白茫茫的雾气吞噬，能见度不足一米，走在大马路上的人除了自己，视线里一切建筑都被那雾气清除，十分诡异。 【不要出门不要出门不要出门！】 【我家小区楼下好像有很奇怪的声音，但我什么都看不见，离我们这栋楼越来越近了，怎么办啊？】 【我总听到隔壁有惨叫声，是我幻听了吗？要不要报警？】 【艹，这是什么东西？】 苏幸视线停在那张小图上，看起来是在屋内对着窗户拍的，扒在窗外玻璃上的是一只手，但……又完全不是人的手，比普通人手要大很多，黑青色，表面长满了脓包一样噁心的凸起，而且指甲像獠牙一样又长又尖。 「嘭！」 她正想看仔细点，电梯却突然再次剧烈地晃颤起来，应声看去，只见眼前的电梯门上竟然凹进来一个匪夷所思的巨大的掌印！ 似乎有人正在从外面勐烈地拍打电梯，但这个巨大的手掌尺寸，明显不属于人类。 「嘭嘭！」 又是两下狠狠的撞击，力道大到让紧闭的电梯门板瞬间多了两道凹陷的掌印。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外面？ 苏幸后背紧贴在最里侧，心脏呯呯直跳，恐惧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金属门材质坚硬且厚实，外面的「东西」一时无法突破，但本就卡在半空的电梯却经不起这样强力的冲撞，更加摇摇欲坠。 随着一声扭曲而怪异的巨响，苏幸感觉脚下的电梯突然向下坠了将近一尺，吓得她发出短促的惊叫，本能地看向站在斜前方背对着她的温如窈。 人在害怕的时候习惯第一时间逃避或者寻求同类帮助，她用仅存的理智压下慌乱，组织语言：「现在该……怎么办？」 「嘭！」 外面的撞击还在继续，这次拳掌砸在门上凹进来的深度比前几次都深，几乎快要贴到站在门前的温如窈的脸上。 苏幸下意识伸手想要拉她一把，却见温如窈蓦然转身，扑过来一头躲进她怀里，尾音隐隐发颤：「不知道。」 「……」 苏幸嘴角僵了下，但也没时间给她走神，接着就听到一阵指甲摩擦金属的刺耳抓挠声——外面的东西正在试图扒开电梯门！ 这个恐怖的念头冒出出来，她瞬间脸色大变，勐地抬起头，只见一双又黑又长的指甲扒着电梯门中间的两侧，缝隙越拉越大，一只硕大血红的眼球出现在门缝外，黑色瞳孔转了转，定格在她身上。 第5章 苏幸愕然地张大了嘴。 透过被强行拉开的电梯门，她才看清楚一直在外面砸门的那东西的脸——或者说是人的脸。 他原本的脸部皮肤已经几乎完全溃烂，半掉不掉地挂在脸上，像蜕皮一样，被里面重新长出的漆黑坚硬的皮肤取代，眼皮、鼻子、嘴唇像被溶解掉了，直接露出里面可怖的器官组织，暴露在空气中的牙龈连接着比野兽獠牙还长的泛黄尖锐的牙齿，仿佛一口就能把苏幸那脆弱的脖子咬掉。 为什么苏幸一眼就肯定这样的脸是人脸？因为这怪物身上穿着的，竟然该死的是黄太梓那套从上个星期就没换过的屎黄色t恤！前身那个土得掉渣的印花整栋楼都找不出第二个。 「咔咔——」 怪物看到里面的苏幸之后似乎异常兴奋，更加用力地把卡住的电梯门往两侧推，门缝越来越宽，很快足够露出怪物整个头颅。 眼看这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就要闯进来，苏幸脸上血色尽失，紧抱着温如窈缩在最里侧的夹角，全身发软。 第11页 万幸的是，电梯门再次被卡住，此时的宽度还无法让那怪物肥厚的身躯挤进来，拉不开门，它气急败坏地砸下两拳，金属门板几近变形，门彻底卡死。 暂时获得了苟延残喘的时间，苏幸这才想起唿吸，大口喘气的间隙，不死心守在门外的怪物依旧盯着她，眼珠忽然转了转，像是在思考什么，看得苏幸头皮发麻。 她不清楚面前这东西还有没有人性，但那暴力的撞击和盯她的眼神里，明显感觉不到人的理智。 然后她就看到怪物忽然侧了侧身，粗长畸形手指从门缝里探进来，尖利森冷的指甲正对她的脸怒指直下—— 电梯内空间不大，那凝固着干涸血迹的指甲压着她的脸抓过来，苏幸吓得两眼一闭，下意识转身往后躲。 「呲啦——」 身后传来衣料被划破的声音，但却并没有疼痛感传来，怪物粗壮如树干的手臂探进电梯内挥动摸索，只堪堪够到她后背的衣服。 苏幸庆幸自己今早担心下雨转凉，特意换了件厚料毛呢外套。 她情急之下的反应倒是把温如窈推到了里侧，自己则挡在了外面。 温如窈比她要矮半个头，面贴面站着下巴只到她锁骨处，又被紧紧抱着，慌乱间，嘴唇几次擦着她细白的脖子划过。 【嘀，触发舔狗的本愿——为爱捨身，舔值+3，获得一次属性加点机会，请选择：1.力量 2.速度 3.闪避】 「……」 正瑟瑟发抖惊魂未定的苏幸忽然听到这个声音，顿住愣住。 【唉，好歹我也是女主身上掉落的金手指，被你这个工具人捡到算你走运，就随便给你开个挂吧。】 「……」 苏幸心里的恐惧一时间消了大半，被一些无语的情绪替代。 但她暂时也没时间纠结，面对眼下早就脱离正常轨道的世界，以及身后那个随时要她命的强悍怪物，她首先就把点加在了力量上。 不过加完之后没觉得身体有什么变化。 「咯咯……」 尖爪从后脑勺划过的破空声唿唿地灌进耳朵里，还能听身后怪物咯咯磨牙的声音，苏幸后背寒毛重新竖起，心里打鼓。 加了力量我就能战胜后面的怪物了？ 【当然不能。】 【你只是个舔狗工具人，哪有权限使用高级挂，就是初期给你这体弱社畜加个体力buff，让你在末世能跑能跳活下去，必要时为女主挡刀完成使命而已。】 「……」 【不过世界线已经偏离，平行世界互不影响，后面就靠你自己逆天改命了，但女主死亡，此世界就会重启，你将不再是你。】 那声音巴啦啦说了一堆，她心绪过山车似的上下起伏，还没消化完，温如窈忽然轻推了她一下：「苏幸。」 被叫了名字，苏幸抽回思绪。 脚下的电梯已经经不住外力剧烈地重创，又有明显下坠的趋势，她立马神情紧绷。 「苏幸，你先松开我。」 轻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幸这才注意到自己把温如窈紧紧压在里侧的电梯墙上，可碍于身后那东西，她依旧紧张：「……怎么了？」 「它的目标可能不是我们。」 温如窈偏头看向右下角，苏幸进来时抱着的快递箱掉在地上，那畸形可怖的手臂越过她们，尖利指甲摩擦着电梯的金属底板，正五指张开，直指快递箱的方向。 苏幸愣了愣。 温如窈屏住唿吸，背部紧贴着身后的墙壁，看准时机，抬腿将箱子踢了出去。 比正常人手大五倍的手指勐地合拢，像长眼睛一样，精准抓住移动的快递盒，静止片刻，竟开始一寸一寸往后收缩。 两人皆神色紧绷，直到怪物彻底消失在门缝里，才松了口气。 此时电梯底板距离外面的地面已经下坠了近两尺，几乎到了腰部的位置，不敢想像还能坚持多久。 「我们必须尽快从这里出去。」 温如窈走到电梯门前，抬头从门缝里往外看。她身上穿着职业正装，笔直修长的西装裤包裹着小腿，脚下还踩着双精緻的细高跟，这套光鲜端庄的打扮适合坐办公室的老闆椅，但面对触及腰线的地面，做过大动作翻上去，可就困难了。 如果女主死亡，此世界就会重启，你将不再是你。 苏幸冷不丁响起方才那个声音，目光复杂地看了温如窈几眼，顿了顿，起身跟过去：「我先上去看看情况。」 她一个普通公司员工，上班不会像温如窈那样讲究妆容仪表，都是怎么舒服怎么穿，此时脚上蹬着的运动鞋倒是方便了她在末世逃生。 或许是刚才的力量加点真的起了效果，苏幸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然轻盈了许多，像是回到大学时期在队里的状态，两三下就翻身从电梯里爬了上去。 不知道在里面困了多少个小时，终于从电梯里出来，外面世界给苏幸的第一个感觉，却是死寂。 门外电梯间平时上班时间也很安静，但此刻的静，却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寂静，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死亡的血腥味。 光滑的大理石地砖反射着惨白灯光，不远处，公司的透明电子门大开着，前台没人，进门是刻有公司logo的浅色装饰墙，上面却多了一大片刺目的鲜红色液体，像是血，还没凝固，一滴一滴往下流。 第12页 苏幸后背一阵阴寒，摸着墙壁小心翼翼站起来。 走廊里对称各三扇电梯门，除了她们身后这扇，其余都紧闭着。与公司正门相对的另一端，尽头是面镶着落地玻璃窗的墙壁，透过窗户本可以俯瞰外面的高楼大厦，此刻窗外却只有一片像被纸煳住了似的白。 「咯吱……」 正警惕打量四周的苏幸忽然听到异样的声响，霎时扭头找到声源。 靠窗的角落有片视觉盲区，阴影里，隐约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在动。 「噗」，包装袋破裂的声音，几片薯片从墙后洒落出来，铺了满地，接着，一条又长又细的舌头「咕噜」一声伸出来，把地上的薯片捲起。 看清墙边那半张脸，苏幸不由绷紧神经，刚才那怪物并没走远，不过此时正专心致志吃「零食」，似乎没空注意她们。 她连忙转身，伸手将下面的温如窈拉上来。 【嘀，舔值+1】 「……」 苏幸对这个舔字十分介意。 温如窈已经把不方便的高跟鞋脱掉了，赤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玉白的脚背和深灰色大理石地砖对比鲜明，脚踝纤细，不仅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多了分空灵的气场。 沉迷那箱零食的怪物还堵在角落，其他电梯也不能用了，蹙眉思索了一秒，温如窈转身走向公司大门：「这边。」 她声音压得极低，语调却清晰笃定，让人忍不住服从，苏幸反应过来时，已经跟在她身后进了公司正门。 刚进去，就在靠近门口的地毯上看到了一大片深红色血迹，长长的一道，有拖行痕迹，苏幸不由打了个寒颤。 公司一整层面积很大，装饰墙右侧茶水间，左侧是列印室，还有两间小待客间，穿过去就是可以容纳百余人的办公区，苏幸跟在温如窈身后，屏息凝神小步往前走，却没有听到任何交谈的人声，只有窸窸窣窣，令人窒息的啃噬咀嚼的声音。 好在她们面前空荡荡一片，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温如窈的方向很明确，就是朝着距离正门几十米远的安全门走，那里是货梯的所在，还有直通一楼的紧急通道。 脚下柔软的地毯吸音效果极好，她们几乎没有制造出任何脚步声，在死一样寂静的环境中缓慢挪动。 离安全门还有几米，再走两三步就可以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苏幸见温如窈脚步顿了下。 「……救我。」 奄奄一息的求助声极其细微，在眼下这片凝固的空气里却听得十分清楚。 正对安全门的那排办公桌，前台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倒在座椅上，脑袋倒垂挂在椅背上，满脸是血，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她们，用最后的力气发出声响，而在她身前，正趴着一只畸形的生物，啃噬她的身体。 那东西和她们在电梯里遇到的怪物体型不同，像是人的骨骼被纵向拉伸了，四肢如同竹竿一样又细又长，脸上皮肤像干枯的树皮，上身套着的衣服已经从腰部裂成两截，虽然沾满了血，依稀可以辨出是件十分眼熟的骚粉色衬衫。 离开电梯第一眼看到公司墙上的血迹，苏幸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猝不及防直面这么血淋淋的场景后，她还是吓坏了。这个前台的妹子……今早下楼时还笑着给了她一块小蛋糕垫。 「快走。」在这里多停留一秒钟都是危险，温如窈压低声音拽了她一把。 苏幸身体颤了颤，紧咬着唇犹豫了半秒，转身冲进安全门。 「求，求你……用力抬手，但也仅是小拇指无力地晃动了一下，尚且残存生气的眼里流出最后一滴液体。 竹竿怪物啃噬的动作突然停顿，抬头望向苏幸她们的方向。 温如窈先拉开安全门的把手，苏幸紧跟着她，前脚跨进去，后脚便立马把门关上。 就在门即将合上的剎那，却突然被一股力量向外拉住，不知哪来的青灰色手指出现在眼前，卡在铁门与门框之间。 感受到掌心的阻力，苏幸条件反射地拼命拉住门把手，可这股对抗的力道实在太大了，门被一点一点从外面拉开，一颗绿油油的脑袋从外面挤进来，她瞳孔一缩，瞬间迸出吃奶的力气，使劲抓着门一拉，「砰」地一声，把那怪物的脑袋夹在门缝里，动弹不得。 「哈——」竹竿怪一嘴的血肉差点喷到她脸上。 「……」 苏幸被迫和那东西眼对眼。 心里只想哭。 为什么每次直面这种场景的都是她？ 第6章 「咯咯咯……」 眼前那张绿油油令人生恶的脸在对着她磨牙，浑浊的横瞳泛着暴戾狂躁的猩红。 苏幸的手又疼又麻，却不敢松懈分毫，像焊在把手上一样，但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 唯一庆幸的是那怪物的舌头不长，不然这么近的距离足够直接甩到她脸上去，但舌头不长，怪物的脖子却又细又长，表皮长了层鳞片般的角质组织，坚硬光滑，被门夹着无法前后伸缩，便开始上下晃动，恶臭的细密尖牙转朝苏幸拉门的手臂。 苏幸心脏勐地一跳，局面已经僵持不下，就在她准备松手转身就跑的时候，听到身后温如窈问：「你手机还在吗？」 「在……在上衣口袋里。」 心跳声大过自己说话的声音，说完察觉到温如窈伸手从她衣兜里拿走了手机，苏幸死命拽着门：「都什么时候了，你快跑，我要松手了！」 第13页 「再坚持一会儿。」 「……」 苏幸吸了口气。 这是说坚持就能坚持的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来呀！ 「喂，我说真的，我挡不住它了——」苏幸又急又气，脚尖死命抵着墙角，身体被那怪物拽得慢慢往前移，同时听到自己手机虚拟键的默认按键音。 搞不懂对方奇怪的举动，苏幸咬紧牙关，正想最后警告她一次，却见温如窈忽然伸出手，把手机放在了那怪物的眼前。 外面扒门的那股力道忽然消失了，苏幸惊讶地瞪大眼。 屏幕的萤光打在那张树皮一样的脸上，阴森得更加可怖，浑浊的横瞳向上转到屏幕的方向，怪物原本卡在门外暴躁扭曲的身躯莫名停了下来。 温如窈微微晃动手机，竹竿怪的脸也随之移动。 苏幸听到温如窈紧张的唿吸声，下一秒，白皙的手腕狠狠使力，把手机被从撑开的门缝里扔了出去。 竹竿怪的脑袋冻结般静止了两秒，「嗖」地从门里退了出去。 苏幸立刻趁机关上门，从里面锁死。 确定关好门之后，她便两腿发软，背靠着门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温如姚脸色也没比她好多少，刚才全靠强大的精神意志维持冷静，濒死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瞬间起了一身冷汗。 货梯间面积狭小，没开灯，只透过墙上那扇白茫茫的窗户传递微弱的光线，左边靠墙立着一个特大号绿色垃圾桶，右边就是载货电梯，电梯旁是通向楼梯的紧急通道门。 现在门都紧闭着，空间密闭，只要不出去，她们暂时安全。 「你刚刚，给它看了什么？」苏幸歇了一会儿，气息平稳后才有力气问。 这边的垃圾桶堆满了同事丢的外卖餐盒，地板上总有不小心洒下的汤汁，赤着脚的温如窈蹙眉看向骯脏的地面，顿了顿说：「勐男的半□□。」 苏幸：「……」 「其实我只是赌了一把。」温如姚后退半步，勉强找了块干净的地板，单手抱臂看向她：「刚刚那东西，它身上穿着汪宇的衣服，你应该也注意到了。」 苏幸点头，她第一眼留意的就是那件衣服，毕竟曾经无数次吐槽过汪gay这件骚粉色衬衫了…… 可，为什么大家会突然变异成这个鬼模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末世？因为诡异的天气和那场奇怪的雨？ 「困电梯里时我听到了你的电话，加上电梯里那怪物对快递箱的执着……」温如窈打断了她的思绪，继续道：「如果有东西在篡改你的基因，剥夺你属于人类的意志，那或许，欲望和恐惧就会成为人守住自我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完成同化的最后一个步骤。」 「同化？和什么……同化？」苏幸抬头撞上温如窈沉默的视线，心里哆嗦了一下，她总觉得对方已经知道了更多的信息。 「那...那完全同化之后，是不是就更没有弱点，不好解决了？」 温如窈微微启唇，最后垂下眼眸：「我也不知道。」 「……」 苏幸抬头望向对面的窗户，除了一片白，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她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们现在在19层，整栋商务大厦总共三十几层，而周围还有很多栋人员密集的商业大楼，这里是s市的商务金融中心，又是白天最繁忙的上班时间，如果淋过雨的人都会变异…… 苏幸不知道她们该如何才能从这栋楼里出去了，而且就算能出去，外面也是茫茫大雾，通往这里的所有马路必然已经被车堵的水泄不通，救援车都开不进来，难道要靠她的双脚走回家吗？ 不，她可能已经没有家了。 看了眼电梯和紧急通道的门，苏幸慢慢站起来：「那我们现在——」 话说了一半，她忽然停住，像被掐住了喉咙。 因为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从背后门外传来的，慢慢的、缓缓的滑动声。 那声音很细微，如果不是站在门边可能都听不到。它离门越来越近，达到最近时，停了一下。 「什……」 温如窈正欲追问，却见苏幸忽然瞪大眼睛，迈着长腿一步跃过来，伸手捂住她的嘴，勐然将她拉进怀里。 温如窈本能地挣了一下，意识到她动作的反常后，瞬间冷静下来，静静靠在她怀里。 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响动，那滑动声停了很久，久到苏幸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才慢慢贴着地面离开。 苏幸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被温如窈戳了戳的胳膊，她才慢半拍地松开手。 揉了揉被箍疼的脖子，温如窈微微挑了下眉：「你下次可以不用这么激动，眼神示意就好。」 「哦……」 苏幸哦了声，来不及解释，抬手就按了身旁的电梯：「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快点离开为好。」 身后那扇安全门很有可能抵挡不了怪物的全力一击，也不知道外面办公区有多少人变异了，光想到刚才那瘆人的滑动声苏幸一阵窒息，总感觉是触手之类的东西，说不定很快就会从下面的门缝里伸进来…… 「等等。」 温如窈拉住她的手出声阻止，但还是迟了一步，标识着下箭头的按钮已经亮了。 「怎么了？」苏幸被她突然的严肃吓了一跳。 第14页 温如窈盯着电梯上一直停留在一楼的楼层数，嘆气道：「我们现在完全不了解大楼状况，无法预料门打开的那刻外面会有什么，万一出现意外，在电梯里你我必死无疑。」 意识到电梯的不安全性，苏幸吸了口气：「那……走楼梯下去？我刚听到门外有很古怪的声音，这里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 「看来也只能走楼梯了。」温如窈示意她看向电梯，这么久了，显示屏上的楼层数竟然还是1。 「货梯也坏了？」苏幸不由皱眉，即便是平时货梯应该也很空闲，不存在被占用这么久的情况。 温如窈：「但愿吧，也可能是门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苏幸心里发憷，她莫名想起了一楼那个保安。 「这里不够安全，但暂时没有危险，下楼之前我觉得有必要警惕一件事。」 见温如窈偏头看向旁边「白色」的窗户，苏幸也顺着她的方向望过去。 「你觉得那是雾吗？」 「……虽然这雾很奇怪，但不是雾它还能是什么？」 温如窈深抿着唇，窗外淡淡微光映在她侧脸的轮廓上，也能衬出几分冷艷的气质。 见她久久没说话，苏幸喉咙发紧。 总不至于这雾也和那雨一样碰到就会变异或者死亡吧？那她还要怎么逃离这里？只是出大楼就九死一生，玩游戏第一关都没这么难的，难道因为她不是主角，又或者本就是死在第一关给主角当垫脚石的炮灰？ 【不错嘛，你终于悟了。】 「……」 缓了缓，苏幸开始为自己的炮灰人生愤愤不平——那我现在捡到了系统，本身不就是逆天改命了吗？难道不能努力上位当主角？ 【你在想屁吃。】 「……」 【我生是女主的系统，死了下一周目还是女主的系统，如果离女主太远，我连启动都没办法，傻子。】 「......」 【而且不是给你指了条明路嘛，就是好好按自己的舔狗人设走。】 苏幸倒抽了口气。 说她的人设是温如窈的舔狗？？有没有搞错，一开始她可是看温如窈很不顺眼！ 【这样才能衬托主角受的魅力嘛，百合小说不都这样？而且，以后还有攻一攻二攻三……等等出场呢。】 「……」 「苏幸。」 这时，感觉到衣袖往下轻轻一沉，旁边的温如窈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口。 【嘀，已充能30%】 苏幸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盯着温如窈勾着她袖子的手。 「我们刚刚确定过，这个电梯是有问题的对吧？」温如窈没注意她的小动作，一脸紧张地盯着电梯看。 「没错，不是说它可能卡……」 苏幸诧异地看着显示屏——就在她们注意力放在窗外的这段时间，电梯竟然开始悄无声息地爬升了，这会儿已经到了10楼！ 第7章 苏幸和温如窈对视了一眼，不由屏住唿吸。 货梯间偪仄的空气仿佛冻结，只有电梯显示屏上鲜红的楼层数在无声跳动，唿吸间，又上升了一层。 是人吗？ 这个时候选择乘电梯上十几楼……而且，刚刚为什么停顿了那么久？ 眼前这面电梯门后即将到来的东西，对她们而言完全是未知的威胁，但旁边的紧急逃生楼梯，目前可以肯定没有危险。 只有两个选择，留下来却是拿命赌博。 在电梯已经到达15层的时候，苏幸僵着身子抓起温如窈的手，两人几乎同时推开了通往楼梯的门。 楼梯间很安静，每一层的门都是从里面锁死的，通过窗户透进惨白的光线照路，苏幸走在前面，一步一步警惕地踏下台阶。 每到一层都要仔细观察下面的情况，确保没有危险才继续下楼，所以半个多小时过去，她们才下到十楼。 所幸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任何活物，大概因为这条通道平时都锁着，自大厦自正式启用以来，除紧急状况外不被使用，大家已经习惯走正门的电梯，所以才没人。 不过，也可能是事情发生太快，还没人来得及逃到紧急通道。 楼梯台阶修的有点陡，虽然走得慢，可坐惯了电梯的苏幸已经忘记上次徒步爬楼是什么时候了，小腿略微的酸胀让她放慢速度，回头看向后面的温如窈。 对方被她落下了一小段距离，依旧赤着脚，正缓缓踩向下一阶台阶，原本圆润白净的脚趾沾了些浮灰，白皙的脚踝还磕红了一大片，不知是不是刚才躲怪物时造成的，纤尘不染的裤脚也染上了一块污迹。 温如窈撑着楼梯扶手下楼，磕红脚踝的那只脚明显有些异样，伤口应该影响到走路了。 苏幸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突然有点唏嘘，印象里温如窈还是外表光鲜，年纪轻轻空降高职的富贵「花瓶」，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就要为了求生不顾一切。 不过她自己也仅仅是多了一双合脚的鞋而已，本来这个时候应该坐在干净舒适的办公室敲键盘，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开始「亡命天涯」的末日模式，还是和没说过几句话的上司一起。 温如窈已经越过面前，见她停下，警惕地往下看了看：「有动静？」 「……没有。」苏幸目光向下，顿了顿说：「你，脚没事吧？」 第15页 好歹刚刚一块经歷过生死，苏幸对她不像之前那么排斥了。 温如窈撑着扶手站定，她眼眸微抬，密而长的睫毛下眸色偏浅，明明是冷淡的眼神，配上微微上挑的眼尾，偏又多了分勾人的妩媚。会让人为她相貌心驰神往，又因那清冷的气质不敢亵渎。 「没关系。」温如窈看着她笑了下，转身向前：「下面的几层我走前面吧。」 「啊？那个……」苏幸愣了下，望向她自顾自走在前面的背影，想想又合上嘴，跟在对方后面。 反正刚才一直都是自己沖在前面，指不定后面还会冒出什么吓人的东西来，她的小心脏可经不起太多惊吓，既然温如窈要在前面打头，就随她呗。 【啧，瞧瞧你，这是你一个舔狗该有的想法吗？】 「……」 苏幸心里白眼翻到天上，对于说她是舔狗这事十分不爽。虽然苏幸是喜欢女人，但温如窈那种性格完全不是她的取向，而且从小到大跟她表白的那么多，有男有女，从来都是别人痴缠不放要和她交往，苏幸还真没给谁当过舔狗。 【呵。】 「……」 那所谓的系统呵了声就高冷下线了，一句废话没有，反而让苏幸心里发虚起来。 她紧跟在温如窈身后一阶一阶往下走，昏暗的楼梯间一片寂静，除了她们尽全力压低的脚步声，没有一丝其他的声响，仿佛全世界就剩下她们两个活人。 苏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尽管不愿承认，现在这个世界已经颠覆了她的三观，如果温如窈发生了意外，自己是不是真的也要跟着「死亡」？目前还没有离开这栋大楼，到外面之后又会遭遇什么状况，会不会还有无数只比楼上那两只更可怕的变异怪物？ 苏幸下唇越咬越紧，抬眼盯着温如窈纤瘦单薄的背影，还有那不太「灵光」的腿脚，总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层被突然冲出来的怪物一口咬死。 对方若真的就一个人死掉，苏幸以后想起来大概还会伤感一下，但如果连带自己也…… 暗自嘆了口气，她抬脚准备重新走到前面开路，刚跨出一步，「哗啦」一声，下面一层忽然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耳膜，就从她们脚底楼梯的正下方传来，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慌乱地朝楼下的方向奔去！ 苏幸下意识就想往回跑，但楼梯突然被什么东西从下面勐地一顶，力量之大几乎要把整个楼梯截断，她脚下一滑跌倒在台阶上，温如窈本就不便奔跑，只堪堪贴着里侧墙壁维持平衡，慢慢滑坐在她身侧。 一团漆黑的「树枝」从楼下膨胀而出，瞬间铺满她们下面那一层的楼梯，尖细的前端直抵在墙上，还在不断顺着墙壁向上爬，雪白的墙体很快就被密密麻麻的「树枝」覆盖大半。 苏幸的脸正对着那面墙，那哪里是什么树枝，分明是一根根还在不断蠕动、扭曲的触手！ 触手上还长有成排分布的凸起，仔细一看，是微泛白的吸盘似的东西，像一张张开合的小嘴。 有孔洞密集恐惧症的苏幸胃里一阵抽搐，但她现在只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双腿仿佛完全失去知觉，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触手纵横交错蔓延的速度很快，几秒钟便爬到了距离她们仅差四五阶台阶的地方，下面的楼梯完全被占据后，没有感应到活物，大部分触手都停了下来，只有前端几根细小的触鬚还在试探性地向上伸展。 两三根触鬚的顶端微微立起，探查领地一样缓缓向上滑行，而一个台阶之上，就是苏幸她们所在的位置。 触鬚还在往上爬，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腿了，苏幸心跳如鼓，忍不住把脚往上缩了缩。 那几根触鬚霎时顿住，随即高高立起，似乎在细嗅空气中的动静。 苏幸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努力抑制着唿吸声，但触鬚已经开始向她的方向伸来了，而且目标统一。 她身体不由向上勐缩，触鬚移动更快！ 只差一点点，苏幸本能地想要翻身爬起来逃走，突然被一只细白的手按住了小腿。 她一停，那触鬚也停止了前进，画面像诡异的静止，大约两秒钟，黑压压的触手唰地向楼下收缩，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铺天盖地的蠕动声，开始追着刚才那阵下楼的脚步声移动。 视线中最后一根触手消失在楼道里，楼梯间倏地恢復死寂。这些触手出现的快，消失的也很快，加起来不过短短几秒，苏幸却像死过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苏幸双腿终于有了力气，她试着站起来，才发现那只手还紧紧抓着她的腿。 温如窈一只手抓着她，另一只手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苏幸目光变得有些复杂。算起来，从电梯里开始，一共三次了，每次都是靠温如窈她才脱险，明明对方也一副很怕的样子，但每到关键时刻就出奇的冷静。 难道这就是女主光环？ 【分明是智商碾压。】 苏幸：「……」 闭嘴。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标识，她们已经下到了五楼，刚才那些触手明显是朝楼下去的，下面还会不会遇到她不确定，可要重新返回楼上吗？明显也不安全，她们不知道现在在19楼待着的会是什么。 第16页 「现在怎么办？」苏幸踌躇着，小声问。 现在她决定无条件跟着「女主」走了。 温如窈轻轻松开拽着她裤脚的手，顿了顿，启唇：「不管回去还是继续下楼，都有可能会死，但我还是想下楼搏一搏。」 说完她抬眸瞥向苏幸，迟疑道：「我不保证做出的决定是对的，下去后我们甚至可能死得更快，你……确定听我的吗？」 苏幸扒着扶手站起来，坚定道：「听你的，反正你的选择肯定都是对的。」 不听你的也不行啊，只有跟着你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 温如窈看苏幸一脸笃定，还挑起半边眉毛，黑亮的眼睛灼灼地落在自己脸上，一反常态的模样，挺有意思的。她不由抿起唇，唇角不着痕迹地微微扬了下，为了掩饰笑意跟着站起来，偏头道：「那我们继续往下走吧。」 方才被打破的是四楼楼梯间的窗户，玻璃被从外面打破，使得楼梯上洒了满地尖锐的玻璃渣。外面乳白色的雾气正缓缓地从窗户的破洞渗进来，像烟雾状的白色泡沫，竟下沉堆积到了楼梯上，顺着台阶向下蔓延。 苏幸头一次见浓到这种程度的「雾气」，竟然在室内都清晰可见，不禁皱眉停下，盯着多看了几眼。 离近看才注意到那「雾」竟然是丝丝缕缕清晰可见的丝状，有肉眼可见的颗粒物，甚至还透着股难以形容的古怪味道。也许温如窈的推测没错，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雾。 苏幸站在原地不再前进。现在外面铺天盖地全是这玩意，但在这「雾」里，真的还能唿吸吗？会不会有毒啊…… 温如窈双手搭在楼梯扶手向下面几层看了看，又偏头打量「雾」渗透进来的速度，说：「下面没有看到有雾的迹象，根据起雾的时间推算，整个一楼大厅应该还没被渗透太多。」 苏幸拧眉：「下去之后呢，我们根本出不去。」 温如窈沉思片刻，眼底微亮：「去一楼便利店，那里至少还有食物，也可以第一时间看到救援。」 「救援……」苏幸小声嘀咕了声，但觉得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温如窈向下走了两步，又顿住。 「怎么了？」苏幸问完，留意到下面大大小小满地的玻璃渣，低头看向温如窈光着的脚，立刻明白对方在为难什么了。原本那双高跟鞋早在逃生的时候就落在了楼上。 【这样大好的机会你都不刷个数值？】 苏幸皱眉。什么大好机会？ 【背她过去啊，笨！】 谁背？ 【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三个人？】 苏幸不由挑了下眉。什么啊，竟然让她背人？她这小身板能背得起一个成年人吗？ 而且为什么不是把鞋让出来，让温如窈背她呢？ 【……】 【系统已下线】 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她听到温如窈轻轻吐出一口气，蹙起细眉望向满地的碎玻璃，抬脚准备踩下去。 「哎那个……等下。」苏幸还是没忍住叫住她，纠结着说：「要不我背你过去吧，你光脚挺不方便的。」 「那谢谢苏组长了。」温如窈当即把脚收回来，转身笑道。 「……」 竟然连一下推辞都没有……苏幸揣着一种吃亏了的心情弯下腰去。 她这辈子第一次背人，没想到背的还是温如窈，不禁心情微妙。 好在温如窈一点也不重，俯身贴上来，双臂搂住她的脖子，苏幸抬脚小心地跨过满楼梯的玻璃碎渣。 【嘀，舔值+1】 「……」 背人竟然才＋1？ 她们很快到了一楼。 下来前苏幸特意观察了很久，担心之前那个变异的保安还守在电梯口，下来后却并发现，一楼货梯口空荡荡的，西侧快递柜边的小门也不知被谁关上了，防止了外面雾气蔓延进来。 这太奇怪了。 苏幸心下起疑，但目前首要的还是尽快转移到一楼便利店内。 不知什么原因，大厦一楼早上亮着的灯都灭了，仅靠正门玻璃门透进来的白光不足以照亮偌大的大厅，光线昏沉，隐约可见白茫茫的雾从不远处开着的玻璃大门里缓缓「流淌」进来，整个大厅的地面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雾」，她们站在里侧货梯间的门口，都已经到了膝盖处，越往大厅门口，「雾」就越深，有种身处山间云顶的感觉。如果氛围没这么阴森可怖的话。 大厅内一样安静得诡异，锁定了便利店在大厅内小门的方向，通过被「雾」淹了半人高的玻璃，确定里面没有异常，她们便不再停留，快步走过去。 越往前走，「雾」就越深，中途已经蔓延到了腰部，甚至低下头连路都看不到，不知道脚下踩着的是什么，会不会撞到别的东西。 苏幸提心弔胆地走在前面，只怕下面会有奇怪东西突然冒出来。 在距离小门只剩不足几米的时候，温如窈忽然从后面拉了她一下。苏幸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温如窈僵住没动，「我好像……」踩到了什么。 她后半句没说，但苏幸见她刷地一下惨白的脸色，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快走！」 被推了一把，苏幸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便利店的门就在眼前，她伸手一推，却没推开。 第17页 「该死，好像……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温如窈和她一起用力撞了两下，玻璃门依旧纹丝不动。 「救命啊！」 这时，和刚才在四楼那声尖叫极为相似的尖细男声再次响起，从她们左前方的不远处传来，接着是「噗通」一声跌倒的声音，很快又爬起来，脚步急促，分明是朝她们的位置跑来！ 苏幸勐然转身，可视线稍远一点便是灰白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后背紧贴在门上，大气不敢出。 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她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沙沙」作响。 「吱吖——」 一道细微的声响，她后背一空，身后便利店的门竟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嘘！别出声，快进来！」 第8章 便利店年轻的女店员将她们放进来后，小心地关上了门。 「来这边。」 女店员弯着腰，穿过一排排货架，带她们躲在了收银柜檯的后面。 刚蹲下，外面就传来了勐烈的砸门声，那个唿救的男人已经跑到便利店门前，拼命地用手拍打玻璃门，这声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无限放大，尤为刺耳，每一声都令人心惊肉跳。 苏幸忍不住动了下，被女店员按住：「他已经被发现了，没救了。」 她说完，外面的拍门声就戛然而止。柜檯挡住了视线，但苏幸十分清楚的听到了血肉被贯穿的声音，那人甚至没机会发出惨叫，接着，便是身体被一点一点拖拽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远处。 「那东西的注意力全被大喊大叫的男人吸引了，你们很幸运，如果再晚一点我是不会开门的。」店员松了口气。 「那东西？」苏幸逼迫自己镇定，哑声问。 「一开始只是个闹事的保安，那时我正在给客人接豆浆，后来突然起了诡异的大雾，有人往外逃，也有人冲进来，乱闹闹的，再然后……」 女店员颤抖的声音没再继续说下去，似乎是勾起了很可怕的回忆，脸上血色尽失。 她缓了缓，拿出手机晃了下，语气放轻松了些：「不过政府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我已经在网上发了位置和求救信息，刚刚还听到了枪声，他们很快就要到了！」 「求救信息？」 「是啊，你们躲到现在都没上网看看吗？」 「……」 苏幸往身上的兜里一摸，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在安全门那里被温如窈当诱饵扔掉了。 人果然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没有手机。 末世小说看多了不全是好事。 苏幸偏头往柜檯外看了看，便利店连通外部的那面玻璃依旧被浓郁的雾气遮挡，越过货架往大厅内望，也是一片「烟雾」缭绕，可视范围极其有限。 不过就在这时，她却看到了一抹若隐若现的光。 「你确定刚才听到枪声了吗？那……他们身上是不是带了照明的东西，红色的。」苏幸咽了下口水。 「我肯定我听到了。」店员疑惑地问：「什么红色？」 「……」 三人一起看过去，那隐约的红光在迷雾里越来越清晰，似乎在不断向这里靠近，直到出现在便利店的玻璃门前，她们终于可以看清。 可以肯定不是手电之类的照明设备，大约有巨型卡车的前车灯那么大，椭圆形，无机质的横瞳，散发猩红的幽光。 那是一只眼睛，很快，她们看到了一双。 「啊！」 店员突然的尖叫在苏幸耳边炸开，像是听到动静，那双巨眼「咚」地一声撞在外面的玻璃上，贴在上面缓缓滑动，移动到她们的正前方的位置，直勾勾地看过来。 下一秒，便利店脆弱的玻璃「哗啦」一声整面碎裂，店员转身就要逃跑，被苏幸一把拉下来：「趴下！」 话音落地，一颗流弹从她脑袋上方「嗖」地飞过去，击中墙边装果汁的机器，黄色的橙汁瞬时「哗啦啦」流了一地。 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枪炮声。 玻璃不是被怪物击碎的，而是密集的子弹。 突如其来的枪声响彻一楼大厅，火焰枪长长的火舌直接把周围昏暗的环境照得如同白昼。外面有人在和怪物交战。 「是军队的救援！」店员兴奋地叫了一声，却听「呯」一声巨响，她头顶柜檯上烤肠机的玻璃罩被流弹打成碎片，吓得她立马又把身子缩起来。 攻击没有持续太久，苏幸闻到一股烧焦的臭味，枪声停止了。 突然，一束强光照在脸上，目光一刺，她下意识抬手遮住眼。 「重度污染区，时创大厦一楼发现三名倖存者，目前体貌特徵稳定，外表判断是人类。」 苏幸蜷缩在柜檯下面，被强光射得睁不开眼，只听到很多人的脚步声向她们靠近。 「把灯关掉。」 一道严肃的女声响起，刺眼的白光顿时暗下去，苏幸揉了揉眼，面前出现一位身着黑色制服，头戴面具的人影。 还是那种漆黑的「大圆眼睛」防毒面具，勐然一看有点吓人。 那人影伸出手，率先将她身边的温如窈拉起来，接着摘掉面具，露出一张年轻女性精緻漂亮的脸。 「你有没有受伤？我第一时间赶去19层找你，结果……还好你在这儿。」穿制服的女人紧抓着温如窈的手，语气温柔又急切。 第18页 【哇哦。】 苏幸自己扶着柜檯慢慢站起来，本来觉的没什么，听到脑子里那声「阴阳怪气」的哇哦，不由眉梢一扬，视线落在两人握着的手上，多看了几眼。 温如窈看到眼前的女子微微一怔，眨了下眼睛，?1?不着痕迹抽出自己的手，语气依旧冷淡：「我没事，谢谢。」 「这片区域污染指数极高，出去后请务必戴好面罩。」女子让身后的人给了苏幸她们一人一个面罩，自己拿着一个，抬手想给温如窈戴上，被委婉地拒绝后，不以为意的笑了下，转身道：「立刻撤离！带她们回地铁站。」 第9章 苏幸低头戴好面罩，来救援的武装小队已经打开了便利店正门，将她们三个平民护在队伍中间，有序撤出大厦。 看着门外四处飘散的诡异雾气，苏幸深吸了口气，跟在一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身后，步入虚空般的纯白浓雾之中。 他们顺着人行道缓慢向前移动，旁边就是宽阔的多车道大马路，起雾时正是早高峰，路上应该已经被车堵得水泄不通，此刻周围的一切都被浓雾淹没，别说车了，连边上的路灯都看不到，能见度不足半米。 所有人挨得极近，便利店店员走在苏幸右手边，温如窈在她们前面，被刚才领头的那名女子护在身后，她们四周都是端着枪的黑衣。这支武装小队大概七八个人，统一的黑色制服上没有任何显示身份的标志，不过作为平时连枪都没见过的普通市民，第一时间就默认他们是来营救的政府军队。 以往车流不息的嘈杂马路一片沉寂，视线内前后左右都被茫茫白雾包裹，苏幸甚至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已经走出大厦，直到前方队形稍微发生变化，看到斜前方光线微弱的人行信号灯，才意识她们已经走到了大厦西侧的十字路口，过了这个路口，就是她每天上下班必经的地铁站。 队伍开始横穿马路。 堵在路中的汽车一辆接一辆，间距很窄，苏幸侧身才勉强从中穿过。她右前方的一辆小轿车追尾前面的大车，引擎盖都被撞得变了形，看起来这里似乎发生了十分严重的交通事故。驾驶位的车窗外还垂着车主的一只胳膊，毫无生气地挂在车门上，蜿蜒的血迹已经干涸，再走近点，看到那裸露在袖口外的半截手臂竟是呈异样的灰白色，皮肤表面好像覆盖了一层东西，但雾气太大，看不清楚。 前面的人走得很快，如果不跟紧点，随时都会迷失在雾里，苏幸只看了一眼，屏住唿吸加快了脚步。 毫无疑问，她们正处于一条双向八车道的开阔公路上，十字路口都被首尾相继的车辆堵死，这么多的车，整条路却仿佛被静止了一样，听不到任何人声。 大家都躲起来了吗？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这座繁忙的都市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后面的跟近点！」 前面传来催促，苏幸收回视线再次加快速度。从那辆变形的小轿车车尾穿过时，余光中，茫茫白雾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下。 她登时睁大眼睛，又盯着那只手臂看了眼，但并没发现异常。 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吧。 很快，队伍就到达了十字路口正中央的位置。 这里没两边堵得严重，队伍重新聚拢。苏幸走在中间，周围全是人，加上一路都很平静，紧绷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下来。 「啪」 这时，正向前走着，忽然感到头盔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头上。 脑袋上厚实的防毒面具本来就挺沉的，她头上一重，脖子不由向前歪了一下，条件反射地伸手摸过去。 「别动！」 身后一道冷喝让她当即僵在原地。 「砰——」 下一秒，巨大的枪声几乎就贴着她脑门响起，震得耳膜「嗡」地一下，陷入短暂的失聪，一连串子弹竟对着她打过来，苏幸腿一软，蹲在地上。 「发现感染体！小型蛛形纲，跳跃速度很快，极难击中，注意防护！」 「使用捕捉枪！」 苏幸还没来得搞清状况，四面八方便已经响起了枪声，她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无眼的子弹击中。 不知是这支武装小队经验太丰富，还是她运气好，有子弹射在她脚边，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响起，她依旧毫髮无损。刺激性的耳鸣好像又加重了，她感到四周突然一静，连枪声都消失了。 全世界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唿吸声，苏幸紧紧盯着地面，数了五秒后，试探着微微抬起头。 距离她最近的是一直走在她旁边的便利店店员，所以她抬头第一个看到的，也是这个瘦高的身影。 店员躲在一辆suv后面，还保持着半弯腰躲避的姿势，身形纹丝不动。 「噗呲」 但一声细微，令人毛骨悚然的刺透声却从她身上传来，一根又黑又细像刚毛一样的东西从她胸膛的位置钻出来，随即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八根「刚毛」钻出来，动了动，向两边用力撕扯——店员白色的衣襟被撕开，一只圆圆的，小小的脑袋从她开膛破肚的胸口钻出来。 「射击！」 密集的枪声瞬间把那个店员的身体射成了筛子，连带胸口那个丑陋的「脑袋」一起。 「快撤！」 领头的女子拽起温如窈的手，拉着她快步沖向前面的地铁口，周围人也纷纷向公路对面跑去，蹲在地上的苏幸一骨碌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队伍快速转移。 第19页 短短一二百米，苏幸却觉得比自己活过的二十多年都长。 不记得是如何穿过那一排排拿着防爆警盾的特警了，冲进地铁入口后，苏幸觉得下半身的一双腿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地铁站内灯火通明，两道门隔绝了外面的雾气，还有军队的层层把守，虽然经歷这变故不到一天，苏幸却有种重回人类文明，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们先进去，里面会有人安排你们做基因测试，测试完就等通知，下一班地铁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女子转向温如窈，目色柔和地笑了笑：「等会儿地铁上见。」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啧，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苏幸靠在墙上喘着气，思绪还停留在刚才九死一生的惊险里，长长吁了口气：在这种末日背景里活下去太不容易了，真不能再给我开个高级挂吗？ 【……】 【我是说，刚才那个可是女主的，你就没有危机感吗？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幸恍然。 哦，原来是青梅竹马啊，难怪看起来挺熟的。 不够温如窈对自己的青梅竹马都这么冷淡，果然不是她喜欢的性格。 【……】 系统又没声儿了，苏幸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恰巧撞上旁边温如窈的视线。 「你没事吧？」 温如窈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语气里竟还含着一丝关切。 苏幸揉了揉白的像纸一样的脸，强庄镇定地笑了笑：「没事，谢谢温总关心。」 温如窈盯着苏幸那张客气又疏离的公事脸看了几秒，也回了她一个客套的笑，抬腿便往里面走，「那我们就下去吧。」 往前面走了一段，通道里还拦了一道看起来有点特殊的「透明」材质的门，门口有同样穿着黑色制服的人端枪把守，她们被叫去旁边的一个小屋里做检测。 里面的人检查了她们眼睛、嘴巴还有耳朵，最后抽了她们一点血。 「基因纯度百分之百，拿上编号，你们可以进去了。」 苏幸接过一个圆形的小牌子，触感像是某种金属，泛着幽幽的金色光泽，金属面上刻着一串阿拉伯数字，0108。 「你说这仪器真的准确吗？从开始到现在，每一例检测都是百分百的纯度。」 「那是因为有伤口的都不会被送到这来，没受伤自然不会被感染。」 「可是……」 转身离开小屋时，苏幸隐约听到里面人的交谈，后面还说了什么，走远后就没听到。 出示了圆牌，她们才被允许通过那道透明的门。 里面的人比苏幸想像中的要多很多。 放眼望去，除了少数的老人和小孩，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这也不奇怪，附近全是商务大厦，而在这里上班的也大多是年轻人。 所有人都站在安检那道门的外侧，注意到有新人进来，不少目光扫向苏幸她们这边，但也仅是下意识打量两眼，毕竟能来到这里的，肯定都在外面经歷过了丧胆的噩梦。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绝望，周围充斥着小孩的哭闹，还有隐隐的哭声。 不过能活下来苏幸已经很庆幸了，这里的人气反而让她松了口气，往里走了几步，发现地铁里的那家便利店竟然还开着门。 从电梯里出来，到一路提心弔胆逃到这里，她都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现在是中午还是下午。精神的紧绷松懈下来，立马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飢饿感。 按住空荡荡的肚子，苏幸转头问：「温总，你手机还在吗？」 其实她也只是问问，毕竟温如窈当时还向她要的手机引开怪物，想必是自己的手机已经掉了。 然而，却见温如窈慢条斯理地把手伸进衣兜里，细长的手指夹着花了屏的手机递给她，淡声道：「还在，你要用吗？」 「……」 苏幸做了个深唿吸。 果然是记仇的吧？为了报復昨晚地铁上一脚踩碎手机的仇，所以那时才故意选择扔她的手机。 ……这么小心眼，难怪是个受。 不过苏幸也只在心里嘀咕两句，她接过温如窈的手机看了眼，发现已经下午五点了，除了早上的一个包子和豆浆，她到现在滴水未进。 「那个……温总，你早上吃饭了吗？」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是现在身无分文的苏幸只能向温如窈借钱买吃的了，如果便利店还能扫码付款的话。 温如窈扬眉瞥向苏幸，见她一脸窘迫的神色，目光一转，瞭然地看向前面的便利店。 勾了勾唇，温如窈转身向前：「走吧。」 苏幸微微一愣，见对方已经踏进了便利店，连忙跟上去。 「你好，请问还可以扫码付款吗？」 柜檯后正在走神的店员闻声回神，看着面前气质出尘的美女，顿了顿才应声：「可以可以。」 她从早上来店里上班就没出去过，温如窈还是军队驻扎后第一个来买东西的普通市民，本来她都准备关门的，因为下一列地铁到达后她就该上车了。 「那麻烦你多给我几个袋子，这里的东西我全要了。」 「……」 跟进来的苏幸听到她的话，不由张了下嘴。 这就是富婆购物的方式吗？ 第10章 「呃……您确定吗？不过现在可能没有那么多袋子。」店员愣了两秒，望着今早才上满的货架说道。 第20页 因为昨晚这附近交叉线路上发生的重大地铁事故，网上沸沸扬扬挂了一夜热搜，导致今天早上地铁的乘客人数骤减，连带她店里也没什么生意，保温箱里的包子一个都没卖出去，货架上现在满噹噹的，要全打包，光两只手可拿不下。 「是么，那有多少就给我多少吧。」 店员见温如窈一脸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吞了下口水，弯腰把能用的大号袋子都拿出来放在收银台上。 「……你们是刚进来的吧？外面现在什么情况啊？」店员给了袋子接着问道，随手翻了翻关东煮电炉里煮着的面。 她早晨来店里上班时还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就是地铁里太冷清了，一点不像平时的早高峰，都没人买早餐，连另一位说堵车迟到的同事也没来，她闲得无聊就刷起了微博，结果却看到了一堆奇怪的热搜，什么末日、大雾还有怪物，刚开始她以为微博崩了，没想到接着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外面冲进来，远远的还听到了枪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疯疯癫癫从入口冲进来，地铁站顿时陷入混乱，她当时吓坏了，直接把门关上躲了起来，直到军队的人出现。一切都发生的太离奇，也联繫不上老闆和其他人，军队的人通知她可以稍后乘地铁转移，本来准备关门的，却被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叫住，说要买一份乌龙面。对方看起来是军方重要的人，为了煮面，她才多留了一会儿。 温如窈拿起一个特大号袋子，抬眸看向店员，不像外面那些绝望的人，这个年轻店员询问的语气甚至还带了点好奇。 「你一直待在这里？」 「是啊，像他们说的……外面真的有可怕的怪物吗？」 温如窈抿了下唇。 「小店员，我的面煮好了没有？」 这时，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从外面走进来，径直走到收银台前。她一头妖娆的波浪长捲髮，妆容鲜艷，烈焰红唇的美艷长相，倒是和她身上披着的那件白大褂不太协调。 「好了好了~」 等待店员打包乌龙面的功夫，女子半靠在收银台边，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旁边的温如窈身上，只是这看似随意的打量却让人不太舒服，大概是眼神过于直接且赤裸裸，温如窈微微皱了下眉，转身从这陌生女子的身旁掠过。 「尽量拿些储存时间久的。」 她抬手往苏幸怀里塞了几个袋子，直接走向货架。 「啊？」苏幸慢半拍地接过袋子，见温如窈已经开始採购，意识到了什么，也没多问，跟着去了另一边的货架。 率先储备物资自然是末日存活的常识，只是她们已经得到了军队的救援，一会儿可能就会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苏幸觉得她们暂时应该不会缺吃的，现在拿这些等下指不定还要「充公」，不过既然是女主的决策，她自然无条件顺从。 抓起几袋饼干扔进袋子里，苏幸忍不住朝收银台前那个陌生的女子看去。 现在还能心平气和的吃乌龙面，普通人可没这么好的心态，况且她这身装束实在奇怪……视线往下，发现对方手里还提着一个鸟笼大小的透明箱子，里面装着一只「鸟」。 这只「鸟」的颜色十分鲜艷，头是红的，身子微微泛绿，后背长着一双半透明的翅膀，球状的脑袋两侧对称分布着凸出的红色复眼，有三对细长的足，每只腿的末端还长着钳子一样的尖锐钩爪，那「鸟」半立着，两只黑细前脚合併在一起搓了搓，复眼中间的口器吐出一条扁长的舌…… 这姿态越看越不像鸟类，一股噁心的熟悉感涌入大脑，苏幸看到那「搓手」的动作，勐然一个激灵。 这不是鸟，是只鸽子一样大的变异苍蝇！ 「呕」 突如其来的噁心感让她霎时顾不住仪态，单手撑着里侧的墙干呕了一声。 「你的面好了。」 「嗯，再给我加勺辣汤，打包好先放着，这小东西估计也饿了，我进去给它拿包吃的。」 小东西？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接近，还有令人不适的高频振翅声，苏幸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勐地往边上跨了好几步。 「咦？」 女子从苏幸旁边经过，被她突兀躲开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偏头盯着她看了几眼，随后微微扬唇，抛了个媚眼。 苏幸：「……」 女子挑了包薯片，回身结帐的时候，外面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疾步走来：「单博士！有人受伤了你快来看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女子语气含着抱怨，「到现在一口热饭没吃呢，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碗乌龙面了……」 扫码付完帐，女子拎着「苍蝇」离开了。 刚刚那一眼给苏幸造成了巨大的精神污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好久才消下去，只恨不能把脑子里的记忆清洗掉。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几乎把整排的货架扫荡一空，介于她们两人徒手实在拿不下太多，最后只一人提了满满一大袋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即食食品。 温如窈在收银台结帐，苏幸胃里还有些难受，便打了招唿，先去外面透透气。 便利店外小孩的哭闹声比刚才小了不少，但她左边墙角的地上却多了几个担架，一声声哀嚎响起，上面躺着血流不止的伤员，周围围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温如窈的青梅竹马，以及刚才那个单博士。 第21页 「谁批准你们把伤员带进来的？」 「是……是单博士。」 「放心吧，我做过实验，二次创伤感染变异的时间至少要一个小时。」 「那一小时之后呢？你能救得了他们？」 「现在还不能，但他们可以帮助我早日达成这个目标。」 「你这是在拿他们的痛苦做实验，你就是个疯子！」 「是是是，我的好队长~这话你已经说八百遍了。我要的小蜘蛛你给我抓到了没？」 「……活捉难度系数太大，我冒不起这个风险，而且我们只是特殊前锋小组，五分钟后地铁就到了，我的小队会立即从这里撤离。」 「什么？那我的活体样本谁给我抓？你也知道，那东西的融合速度非常快，没有足够样本根本无法提取纯粹的原始基因。」 「那你就一个人留下来搜集样本吧，我的任务目的本来就不是你。」 「……」 由于距离不远，苏幸前脚踏出便利店，就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她们的争吵。 简单过滤了一下她们交谈的信息，总觉得……似乎有些人对这场天灾并不是毫无防备。 正思索着，一道刺耳的哨声从地铁安检入口那边传来—— 「注意！编号0023至0108，迅速集合，准备上地铁！」 第11章 地铁在一阵轰鸣声中驶来，透过窗可以看到里面已经坐了些人，苏幸提着装满食物的袋子站在温如窈身后，视线越过队伍前排黑压压的人头，看着车门缓缓打开。 她的编号恰好就是0108，温如窈是0107，也就是说，她们是这一批里最后两个被营救的倖存者。 几十名倖存者被分成几列，排队有序走进地铁，队伍里大部分人都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步伐机械地往前移动，但偶尔也有几道视线落在苏幸和她手里鼓囊囊的袋子上，毕竟这里只有她们俩提着大包小包，显得尤为突兀。 从那奇怪的大雾降临开始，到现在不足十个小时。很多人尚且还没搞清楚状况，谁也想不到在这和平时代平凡的一天里，竟会突然遭遇恐怖片一般可怕的生物。像一场恶作剧真人秀，但却真实发生了。 未知的可怕事物总能唤起人基因里的原始恐惧，让身体短暂忘记飢饿和疲累，干扰大脑的思考能力，而对于逃到地铁里的人来说，目前只要活下来就算幸运，暂时确保安全后，他们下一个想到的也是尽快联繫自己的家人，所以当苏幸她们提着满袋吃的从便利店出来时，还收到了不少异样的打量。 地铁里已经有了前一站上来的人，可即便加上她们，每节车厢依旧人数稀少，清冷空荡。 苏幸和温如窈进去后，就近在旁边的空位置上坐下。坐在她们对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另一头还有位抱着小女孩的妈妈，没人开口说话，车厢内光线惨白，瀰漫着阴霾。 全部人很快上了车，良久，车门依旧维持着打开的状态，静静停在原地。甦醒忍不住偏头往车外望了眼，外面静的可怕，一个人影也没有。 「妈妈，我们还有棒棒糖吗？」 对面的小女孩凑到妈妈耳边说悄悄话，声音怯怯的，可惜这里太安静了，连坐在对面的苏幸都听到了。 女孩的妈妈眼圈通红，面无血色，目光呆滞地看了小女孩几秒，深深拥住她，哑声说：「小小乖，先忍一忍。」 小女孩很懂事的没有再说话，一双大眼睛巴巴地瞄向苏幸腿边的袋子。 苏幸顿了下，弯腰往袋子里一探，从最上面摸出了支拳头大的棒棒糖，俯身跨出半步，递到小女孩眼前。 「谢，谢谢姐姐。」小女孩眼睛忽闪着，圆圆的脸蛋浮上一个甜甜的笑。 「谢谢，我给你转帐吧……」女孩的妈妈怔了怔，连忙要拿出手机，苏幸笑着朝她摇了下头，一句话没说便又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妈妈，你也吃。」 「我不吃，小小自己吃吧。」 「妈妈，你不要怕，地铁到站后我们就能见到爸爸了，他会保护我们的。」 「……」 「嗯。」 苏幸偏头看向别处，半晌过去，地铁仍然没有要启动的迹象。 胳膊忽然被人碰了碰，她转过头，却见温如窈把自己那支碎了屏递到她面前，轻声说：「需要给你家人打个电话吗？」 「很抱歉之前情急之下扔了你的手机，只是……」温如窈垂眸，捏在手机两侧的指尖微微收紧：「它对我来说有点特别。」 苏幸闻言挑了挑眉。 不过手机已经没了，再怎么纠结也回不来，况且她脑子里那个系统看样子就是从温如窈手机里来的，不小心「夺」了别人东西，她还挺心虚的…… 苏幸没接手机，笑了笑说：「不用了，我也没什么家人。」 这话倒不是故意堵温如窈，她从小单亲，跟着她爸，但上了大学能自己兼职赚钱后，她爸就没管过她，毕业后更是过得像个，已经很多年没有接到过她爸的电话了。 「……抱歉。」温如窈神色微滞，把手机收了回去。 「没关系，我都习惯了。」苏幸大大咧咧地笑了下。 抛开工作上的交谈，今天一天她和温如窈说的话比以前加起来都多，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温如窈一起末日逃生。不过她也是倒霉，升职的第一天就撞上世界末日，公司都没了，温如窈也不再是她顶头上司了，但……人类以后都要生活在恐惧之中了吗？也不知道这列地铁会把她们送到哪里去。 第22页 要活下去，她必须要变强才行。 但想在短时间内提升武力值，似乎只能靠刷那个该死的「舔值」…… 苏幸不着痕迹地偷偷侧眸，看向和她并排坐着的温如窈，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难道...真的要那样吗？可是她不会啊？？ 看了两眼，苏幸才注意到这一路上温如窈还是光着脚的。从公司大厦到地铁站，还横穿了大马路，一路逃命自然是够狼狈的，何况温如窈这种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人，此刻雪白的脚背上已经磕出了好几道细小的伤口，在娇嫩的皮肤上异常刺眼。 尽管之前单方面有点过节，同为女生苏幸还是会替对方感到难受的，她张了张嘴，正想开口，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双黑色长筒靴出现在她眼前。 温如窈的青梅从她们旁边的车门走进来，迳自在温如窈腿边蹲下身，从左手的袋子里拎出了双和她脚上一模一样的长靴来。 「暂时只有这个了，可能不太合脚，委屈一下，到站后我就给你换合适的。」 青梅轻轻抬起温如窈的小腿，抬头看着她，笑容柔和。 嘶…… 苏幸在心底抽了口气。这眼神和语气，柔得都能滴出水来了，作为一个天生的女同性恋，她当然还是有点眼力见儿在身上。 这瞬间变暧昧的氛围让她不自在起来，觉得自己像个碍眼的电灯泡，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最后干脆悄悄起身，走开了。 往另一节车厢走了几步，她侧身靠在车门边，假装看风景的样子。 【……】 【不是，你躲什么？】 苏幸眨了眨眼。 我没躲呀？ 【……】 【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 苏幸：？？？ 正想跟这拥有十级嘲讽技能，能把人气出内伤的系统对骂，耳边却传来一道略带愠怒的声音—— 「苏幸。」 她转身，便看到温如窈冷着一张美人脸，直勾勾望过来。 莫名打了个寒颤。 「过来。」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尽管心里已经默认温如窈不再是她上司了，苏幸还是不由自主听话地走了回去。 「怎么突然离开了？」 「啊……我去门口透透气。」苏幸自己都搞不清哪来的压迫感。 「不要走太远。」温如窈微微嘆了口气，语气温和了些：「我不想等会和你走散。」 苏幸：「呃，好的。」 嗯？ 下一秒，她觉得脖子一凉，低头一看，那个武装小队的队长，温如窈的小青梅仰头盯着她，脸上挂着笑，苏幸却觉得对方是想冲上来打她两拳。 「罢了，看来你还在生气。」小青梅只好把长靴往地上一放，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支类似手机的黑色机器，放在温如窈手中，温声说：「我们的目的是市郊，那里雾气没有这里的浓，可以乘飞机离开s市。但是，想要去市郊还需要换乘地铁，现在还不能保证下一站是绝对安全的，万一出现意外，拿好它。」 「队长！」 她刚说完，一个神色慌张的男人从外面跑过来，小青梅立即站起来，端着枪离开了车厢。 她们刚走，外面就响起了一连串密集的枪声，车厢忽然勐地一颤，或者说是整个大地都在剧烈地震动，车门在这时终于关上了，地铁缓缓加速启动。 第12章 车速不断提升，苏幸紧紧盯着车窗，站内的景象被抛在后面，即将完全消失的时候，她看到有人影摇摇晃晃地从一侧楼梯上跑下来，但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被甩出了视线范围。 地铁飞速驶向幽深的隧道，窗外视野被一团漆黑取代，车厢内更明亮的光线从玻璃上反射出来，苏幸收回目光，回位置上坐下。 列车驶离站点后，地面那股勐烈的震颤便渐渐消失了，除了行驶的噪音，车厢内一片沉寂。 用不了三五分钟，她们就会到达下一站。 苏幸仰身靠在冰凉的金属靠背上，抬头看向头顶斜上方的站点提示，她们现在乘坐的是2号线，如果去隔壁区的郊区机场，六个站后就要换乘11号线。 但刚才温如窈的小青梅说，连他们也不能保证每个站点都是绝对安全的，也就是说后面途径的每一个小站都会有危险，甚至这列行进中的地铁也不安全，说不定在隧道里就会遇到什么。 而且，那只武装小队为什么没有上车？不是说要撤离了吗，难道刚刚的站点已经沦陷了…… 苏幸越想越觉得不安，尤其是身下地铁在快速行进中不时产生晃动的时候。 昨晚地铁出事的惨状她已经见识过了，只能祈祷一路平安吧。 视线移下来，她和对面的小女孩目光相撞，那小孩正舔着有她脸一半大的棒棒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不知道母女俩进来地铁前经歷过什么，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很整洁，小女孩一脸脸真无邪，也没有害怕哭闹，拿着棒棒糖吃得很甜。 大概被她的吃香勾起了食慾，苏幸想起自己已经饿扁的肚子，喉间吞咽了一下，低头打开脚边的袋子。 还不知道后面会遇到什么，饿着肚子可没力气逃命。 便利店内本就零食以及加热便当多一点，苏幸随手那出一个能快速饱腹的照烧鸡肉饭糰，特殊时期也顾不上加不加热，地铁内能不能吃东西，打开包装直接送到嘴边，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天没吃东西的原因，一整个饭糰下肚后没有半点充实感，反而更饿了，于是她又打开第二个。 第23页 温如窈挨着她坐在旁边，同样一整天滴米未进，却并不像苏幸那样猴急，看着也没有要进食的意思，她眉心微皱，盯着下面不太合脚的长靴——那鞋底和鞋面都有不少泥泞，显然是别人穿过的。 但总比光脚满大街跑要好得多。 苏幸已经打开了第三个饭糰，余光瞥向身旁端坐着似乎在发呆的温如窈，想了想，伸手在袋子里扒了扒，拿出一块包装精緻的三明治。 「温总，吃点东西吧。」 倒不是她有多关心温如窈，只是饿肚子必然影响体力，待会儿万一对方体力不支出了事，自己也要跟着倒霉。 【舔值+1，】 「……」 温如窈侧眸，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犹豫了一下，抬手接过：「谢谢。」 「现在我们已经不再是上下级的关系，所以以后不用这么叫我的。」 苏幸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便尴尬地「哦」了声。 如果换做别人，哪怕是陌生人，经歷过生死之后关系必然迅速拉近，但对象偏偏是温如窈，苏幸就有些不自然了。此时她们不能算朋友，当然也不是敌人，却不得不绑定在一起。 温如窈俯身在自己脚边的袋子里找了找，拿出一包湿巾，好整以暇地擦干净双手，才撕开三明治的外包装，低头轻轻咬了一小口。 这斯文矜持的吃相看得苏幸噎了一下，大口咬饭糰的嘴也收敛了一点。 天地良心，其实她平时不这样！也是秀气矜持的淑女吃相，而且久坐办公室缺乏运动，为了保持身材，也特别注意饮食节制，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吃下第一口后身体对食物的渴望就直线飙升，她一口气吃了四个饭糰三个大面包，又灌了一瓶牛奶，才有了些饱胀的感觉。 温如窈吃一块三明治的功夫，苏幸已经吞了三个饭糰，温如窈吃完最后一口，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苏幸还忍不住把手伸进袋子里…… 纠结要不要继续吃点什么的时候，地铁忽然开始降速，下一个站点要到了。 苏幸绷紧神经，立刻转头看向车窗。 很奇怪，这个站点空无一人。 地铁缓缓停下，并没有打开车门，苏幸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的站台层，灯光正常，地面干净没有一丝异样，但就是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她默默在心里数秒，还不到半分钟，地铁一秒没有多等，加速驶离了。 还有五站。她回身看了眼站点线路。 地铁继续平稳前行，车厢内隐约多了些交谈的人声，苏幸安静地坐着，和温如窈之间空了一个人的距离，两人都没开口说话，气氛沉默。 这时，一阵响亮的中老年风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苏幸闻声望去，就见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站起来，手机贴着耳朵朝旁边的车门处走，边走边一脸焦急的通电话：「喂！终于通了，儿子你现在在哪……」 目前信号通信虽然差，但还没完全中断，失散的人还能联繫上自己的亲人，前提是，还活着的话。 如果有手机，说不定能得到更多关于这场灾难的信息，可惜苏幸现在没有，倒是可以跟温如窈借，但是…… 苏幸转头，正好看到温如窈目不转睛地盯着放在腿上的手机，黑色屏幕上蜘蛛网般的裂痕清晰可见，对方没有打开手机，却一直盯着屏幕看，唇线紧抿，像是在思考什么。苏幸不由有些纳闷。 温如窈盯着手机看了良久，拿起地铁启动前那个女子塞给她的黑色机器，那东西大小和手机类似，但更厚一些，四角平直，稜角分明的长方体，正面是块屏幕，背面刻着不知名的图案，侧边有几个按钮，她试探性地按下去，屏幕忽然亮起，显示出一张地图的画面，仔细一看，地图上还有些奇怪颜色的标记。 在旁边偷看的苏幸微微一怔，侧身朝温如窈靠近了些。她是个方向感极差的路痴，平时用导航都要在原地转几个圈才对得上方向，不过视力5.0的她看到了那地图上一个标志性建筑——xx国际机场，那是s市唯一的国际机场，所以可以判断这是s市的地图，可上面不同颜色的标註又是什么？还有旁边奇怪的图案标记…… 「儿子！你再等等，我马上就到你那一站了！」 站在不远处打电话的中年男人语气激动，将苏幸的注意力拉回了车厢，地铁再次减速，下一站转眼间又到了。 车窗外光线变得明亮，列车慢慢向前滑行，这一站的站台层有不少人，只是……人群乱糟糟的，不少人看到地铁驶来，一拥而上直接挤到屏蔽门前，拼命地拍打玻璃。 苏幸被突然挤到透明的隔断墙前狰狞的人脸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跳到车厢中间，而地铁此时也越来越慢，最终在站点停了下来。透过车窗，她更清晰地看到了贴在屏蔽门上的那一张张脸，所有人的五官都挤满了恐慌，就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后面追他们，如果不马上上车，他们就会死。 「儿子！儿子！」 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凑到车窗前一个接一个寻找他儿子的脸，也许是幸运，很快就透过旁边车门的玻璃找到了他儿子。 「你别急，车门马上就开了！」中年男人大声安抚着车门外的儿子，但对面明显听不到他的声音，十六七岁的男孩还穿着校服，一脸惊慌，和其他人一样只能挤到车门前，死命地拍打，祈求车门快点打开。 第24页 「快开门！喂，怎么还不开门！我儿子就在外面啊！」 男人急得大叫，可他在这里喊显然没有用，车厢内的人也一样紧张，甚至有人忍不住喊到：「不要开门！这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快开车！」 「不能开车！」中年男人激动得眼睛凸起，眼球发红指着车门吼道：「你们没看到外面还有人吗？那都是活着人，是正常的人！」 车门迟迟没有打开，也就两个唿吸之间，旁边的车厢不知哪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快看外面！那……那是什么？！」 苏幸视线连忙扫向窗外，挤在门前的最靠前的那排人里，有一个人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原本恐惧的表情瞬间变得呆滞，接着，嘴唇突然开始抽搐，然后从脸蔓延到脖子，最后整个身体都不正常地僵直、抽搐，瞪大的眼球里，黑瞳竟然肉眼可见的逐渐消失了，变成浑浊的灰白，眼球里仿佛还有东西在动，大约半秒，两条血红色，像触手一样细长的东西从那人的眼球里「长」了出来，直接飞射到地铁屏蔽门上，发出咚一声闷响，随即，人脸开始溃烂，从双眼中间开始，「噗」一团炸开的血雾，一张尖嘴细牙，没有五官的脸从他脸上钻了出来，90°一转，细密的尖牙直接咬断了旁边人的脖子。 车厢里瞬间尖叫四起。 「不要开门！」「快开车呀！」「外面有怪物！」 地铁的门始终紧闭，也在这时再次启动，开始向前滑行加速。屏蔽门外已经变成了一场血腥的屠杀，大片的血液喷溅在外侧的玻璃墙上，而还留在外面的倖存者看到地铁驶离，更加惊恐地追着列车向前跑去。 「不许开车！我儿子还在外面啊！」中年男人歇斯底里，开始发疯一样捶打车门，但厚实坚硬的金属车门完全不是靠蛮力徒手就能撼动的，看着儿子稚嫩又惊恐的脸被慢慢抛在列车后方，他绝望地大喊起来，声音沙哑浑厚，古怪到辨认不出他喊的是什么，突然，男人安静下来，抬手勐地伸向车门旁的紧急开门装置。 站在他不远处的苏幸一眼就发现了他不对劲的举动，出于自保的本能，她下意识上前一步，眼看男人就要拉下紧急解锁装置，迫使地铁剎车停在这里，离他最近的一个光头男一脚飞过去踹在他手臂上，中年男人重心不稳，被踹倒在地。 「你踏马想害死一车人是不是啊？！」光头把中年男人死死压在地上。 「我儿子还在外面！」男人恶狠狠地说。 第13章 「滚开！我要找我儿子！」 地上的中年男人剧烈挣扎，比他更壮更年轻的光头都有点压不住了，抬头大喊：「快来帮忙，我他妈快制不住他了！」 周围马上又冲过来两个人，三个人合力才死死压住中年男。 地铁越开越快，车窗外一张张狰狞的脸快速掠过，眨眼间，那个男人的儿子已经被远远甩在了后面，这时，被压在下面头髮白了一半的男人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勐地用力一挣，甩开三个人，爬起来就往车尾的车厢跑去。 「快按住他！」 光头男率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拔腿追了上去，剩余两人怔了怔，也跟着追过去。「咚咚」的急促脚步声在其他车厢引起了一片骚动。 几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长长的车厢里，地铁加速后平稳行驶，将刚才的站台彻底抛在后面。 骚动持续的时间不足半分钟，地铁里的其他人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在几秒钟前刚与危机擦肩而过，苏幸却完整地目睹了全程，以"冷眼旁观"的态度。 她抓着悬吊的扶手，咬唇站在原地，神色复杂。 秩序、怜悯、道德……都是在满足人自身的生理和安全需求后才产生、并有能力维繫的东西，一旦文明崩塌，人们重新回归第一需求，为了生存挣扎在死亡的恐惧中时，就不得不抛弃这些「无用」的需求，只是，有些意识从无到有、需求从低到高建立起来，尚且容易接受，若反过来，适应起来就相当痛苦了。 地铁在轰鸣声中驶向下一个站点。 短短的六七分钟里，她们穿过了两个站台，其中一个地上全是残肢断臂，另一个，除了满地的尸体，站台中央还蹲着一个隐约辨出人形的怪物，它有着类似灵长类动物的四肢，上肢很长，结实的肌肉凸起，像狗一样半蹲在地上，一口一口撕咬着身旁的尸体，被地铁唿啸而过的声音吸引，抬头看过来，勐然蹬地一跃，像子弹一样撞在屏蔽墙上，坚实的玻璃顷刻被砸出了一圈蜘蛛网般的裂痕，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在透明的屏蔽墙体岌岌可危，无法承受最后一击的时候，地铁拖着长长的车尾消失在隧道里。 车厢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也只是暂时的。 苏幸绷直身体站了两站后，回到座位上，拽起地上歪倒的袋子，把散在地上的两盒牛奶重新塞进去，扎紧袋口，拧眉朝车尾的方向瞥了眼。 很显然，刚才那只怪物再撞几下，就能轻而易举地击碎屏蔽墙，进入列车行驶的隧道里来，它可能一时追不上地铁的速度，但既然能进来，就代表隧道已经不再安全，也许这里早就已经被渗透了。 苏幸后背一阵发凉，好在，再过一站，就能抵达转乘的大站了，希望那里有更强大的军队火力驻守。 「妈妈，妈妈。」 中年男人离开后，对面的位置上就只剩下那对母女了，小女孩被她妈妈箍在怀里，下巴放在妈妈的肩膀上，脸一直对着窗外。 第25页 「妈妈，窗子上有绳子在飘呢。」小女孩伸出手，指着眼前玻璃窗说道。 苏幸抬头，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窗外是黑暗的隧道，加上车内光线太强，一眼扫去只能看到车厢内侧画面的映射，但再看两眼，确实有一条灰白的「绳子」贴着窗户外侧，还在「飘动」。 可是，快速行驶的地铁车顶怎么可能会有绳子挂下来？ 她直勾勾盯着窗外。那根悬挂的「绳子」，其实也并不是很像绳子，它看起来并不柔软，更像条木棍，更古怪的是，列车向前行驶，它却不只往后「飘」，还转动方向，向前「飘」，然后，慢慢收了回去。 苏幸咽了下口水，看着那根「绳子」一寸一寸消失在车顶的方向。 有活的东西在上面。 她唿吸一滞，刚冒出这个想法，便听到「哒哒哒哒」，像四只足在上面爬行的声音。 一股寒气只窜头顶，苏幸下意识伸手向旁边一划拉，就抓住了温如窈放在腿边的手。 【嘀——触发舔狗的本能：死皮赖脸，舔值+3，结合之前的累计值，你共有两点属性点，请选择属性加点。】 「……」 苏幸在忍不住翻白眼的同时，迅速把属性都加在了力量上。 温如窈偏头看过来。 苏幸一脸紧张：「你听到奇怪声音了吗？」 温如窈垂眸扫了眼她的手，微微抿了下唇，抬起的目光严肃：「你也听到了？」 列车运行平稳，两人屏住唿吸，一动不动地对视几秒，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第五个站台到了。 跟第一个经过的站点相同，这里的站台层也空无一人，地铁开始降速。 「哒哒」 车顶又响起了两声奇怪的敲击声。 苏幸挺直腰板，感到左手掌心一紧，温如窈紧紧握住她的手，仰头盯着车顶。 「车怎么停下了？」 「这……这个站台也没有人啊，还是赶紧开去下一站吧。」 「对啊对啊，总觉得停在这里怪吓人的，万一又窜出什么怪物……」 地铁在空无一人的站台停下，有了前面几次的遭遇，车厢里的人议论起来，都希望快点开走，觉得不要停顿才安全。 列车停下来，行驶的噪音消下去，周围就显得格外的寂静，苏幸竖起耳朵留意刚刚的声响，但下一秒 ，她却听到了一阵密密麻麻的「沙沙」声，这次不是车顶，而是深处的隧道里！那声音以极快的速度朝这里靠近，铺天盖地、成群结队，转瞬间，她感觉大地都在震颤。 「这什么声音！」 车内有人惊叫一声，这次显然不止她和温如窈听到了。 「怎么听着好像是脚步声……」 「从哪传来的？！」 「隧道里……在后面，不对，好像是前面……」 这时，一路上都没打开过的地铁车门，忽然嘀嘀两声，全部打开了，车门外空荡荡的站台就在眼前。 所有人霎时都噤了声，盯着车门外没有一个人的站台，定在原地，没人敢出去。 外面的毛骨悚然的「沙沙」声越来越响，有人按耐不住，因为分不清声音得方向，开始大声嚷着关门开车，车厢内开始变得混乱，但仍然没有人敢下车。 「快逃！」 这时，头顶响起了列车司机通过紧急人工广播传来的声音，简短的两个字，却像炮弹一样震得车里每个人心头一跳。 没待第一个作出反应的人出现，那声音已经变成头顶密集的「哒哒」声，仿佛有无数只未知的生物正顺着车顶向这里袭来，随着一声尖叫响起，人们一窝蜂地朝车门外跑去！ 苏幸提起脚边的袋子就跑出了地铁，跑了两步，才意识到还抓着温如窈的手，不过两人动作近乎同步，倒也没造成拉扯。 温如窈跟在她后面，苏幸顿了顿，松开了手。 各节车厢里的人纷纷涌出来，沖向最近的楼梯往上跑，苏幸几步跨上楼梯，沖在人群的前列，温如窈紧随其后，旁边还还有吓得脱力，手脚并用往上爬的。 「哗啦——」 冲到楼梯中部的苏幸听到身后玻璃碎裂的声音，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刷白。 她顺着大开的车门，看到列车另一侧的车窗被又长又尖的黑色利爪打破，一只尖尖的脑袋从外面钻进来，接着整面车窗碎裂，一团团密密麻麻的黑色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成群结队地从车门跃进站台。 这些黑东西最大的大概一只小型犬那么大，细长的四肢，锥子一样的尖嘴长着满口翻出口腔的獠牙。它们速度极快，一些跑在后面的人来不及躲闪，已经被这尖嘴的怪物团团围住，森冷的獠牙一口就能咬破人类脆弱的皮肤，从头到脚，每一处都不放过。 苏幸只一眼的功夫，已经有不少尖嘴怪物追到了楼梯下面，她头皮一麻，正要转身，却在下面几节台阶上看到了那对坐她对面的母女。 妈妈抱着女孩往前跑，但上楼时被后面的人无意推了一把，摔到在楼梯上，小女孩也被甩飞出去，跌坐在妈妈身前。 这种时候，摔倒无疑是致命的，年轻的妈妈还没爬起来，几只尖嘴的怪物就跃到她身后，血腥的獠牙瞬间穿透她的小腿。 剧痛让她发出惨叫，小女孩见妈妈被咬，顿时吓哭了，一边叫着妈妈，一边想要过去。 第26页 「别过来！」 女人忍着痛大喊了一声，然而此时下方已经有越来越的尖嘴怪物撕咬她的双腿，甚至将她往下拖。 女人近乎绝望地抬起头，看到站在那里的苏幸时，空洞的眼底又燃起一丝丝的希望。 苏幸浑身发抖。 她知道自己现在该赶快逃走，越快越好，但对上那个年轻妈妈的眼神，她却犹豫了一下。 但形式由不得她犹豫，越来越多的尖嘴怪物聚到她们所在的楼梯下方，其中一只用力一跃，张开血盆大口就朝小女孩咬去—— 小女孩哭声哽住，直接吓傻在原地，尖锐的獠牙就要划破娇嫩的喉咙，苏幸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向下跨了两阶，右手一甩，精准地掐住了那只尖嘴怪物细长的脖子。 「吱——」 那怪物在她手里竟然发出类似哀嚎的惨叫，四只利爪开始勐烈的挣扎，苏幸害怕被那爪子划伤，更对眼前卡着碎肉的细密尖牙瘆得慌，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只听咔嚓一声，那怪物的脖子竟然被她轻轻一捏，就断了。 看了眼手里一动不动，通体漆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变异的怪物，苏幸一个激灵，倏地把它扔下了楼梯。 她能捏死一个，却对付不了一群。 小女孩虎口脱险，转头看到苏幸一巴掌就捏死了只怪物，眼睛刚刚瞪大，小腿一疼，就被下面前仆后继扑过来的怪物一口咬住，拖了下去。 「啊——」小女孩尖叫了声，就滚下楼梯。 苏幸心头一紧，想拉住她，可看到下面一只接一只黑压压的怪物，还在快速往上爬，她登时顿住了。 「快走！」温如窈在上面拉了她一把，苏幸扭头就跟着她跑了出去。 冲到楼上的站厅层，翻出闸门，后面成群的尖嘴怪穷追不捨，但并没有追上她们，在更宽阔的站厅层，怪物群开始分散攻击其他逃出来的人，苏幸和温如窈一路跑到出站口，踏上出口处的长长的阶梯，此时追在她们身后的尖嘴怪基本没有了，但后路被堵死，她们还是要上面的出口走。 第14章 沿着台阶向上走，她们看到了许多尸体，大多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出口处与上个站点类似的特殊材质的门已经被破坏掉，旁边的墙壁上还黏了一些白色的煳状物，像蜘蛛丝，被黏上的墙壁周边深深向下凹陷，肉眼可见的极强腐蚀性。 有几个人越过她们，没命似的冲出地铁口，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了外面的雾气里。 苏幸和温如窈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外面的雾气似乎散去一些，没有她们从公司大楼逃出来的那会儿浓郁，至少此刻她们能够看到距离出口五十多米远的绿化带了。 不知道是因为她们离开了浓雾的中心，越往边缘走雾就变得越稀薄，还是随着时间推移，雾自己开始慢慢消散了。不过对她们而言总共归是好事。 「仙源洞c出口……我暂时就住在这附近的小区。」温如窈抬头看着站口的标识，开口说道。 苏幸望着出口外的重重迷雾，眼底一亮。身后是马上就会追上来把人啃的渣都不剩的怪物，但冒然离开地铁闯入什么都看不到的迷雾里，显然也不是明智的选择。她们需要很快在附近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点。 「有多远？」 「前面大概500米。」 距离并不远，为了活命，现在看来也只有这一个选择。 这时后面越来越多的人跑向这里，也引来了一些尖嘴怪从里面追过来，没有时间犹豫，苏幸和温如窈对视一眼，从地上士兵的脸上扒下防毒面具给自己戴上，冲进浓雾。 苏幸拿面具时，注意到脚边的地面上躺着一把□□，不由多看了两眼。末日里，对付力量远远在自己之上的变异物种，枪械自然是好的自保武器，但作为一个和平国家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苏幸这辈子连真枪的影子都没见过，更不用说会不会用了。 「怎么了？」温如窈跑出去，发现她没跟上，回头问。 苏幸咬了咬牙，一把抓起枪，塞进自己衣服口袋里，蹬脚跟了上去，「没什么，快走吧！」 身后不断响起人的惨叫声，苏幸她们冲出地铁口没多久，一大群丑陋漆黑的尖嘴怪物便挤满了出口的阶梯，它们一个挨一个挤在出口处，却没有继续追出来，三角形的脑袋向外面探了探，站在最前面个头最大的那只收回脖子，转身回到地铁里，随后，像退潮一样，黑压压的一片攒动的脑袋，有组织地退了回去。 苏幸这辈子最害怕的时刻都集中在这一天里爆发了。 这次没有武装小队在四周持枪保护，只有她们孤身两人走在茫茫迷雾里。因为浓雾对视线的切割，让人看不到街道原本完整的模样，只能看得清周围不足百米内的建筑。温如窈凭着记忆中熟悉的路线，沿着路边的人行道慢慢向前移动，苏幸捏着那支捡来的□□，屏息凝神跟在后面。 虽然她并不会用枪，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子弹，但至少拿着它能起到点心里安慰的作用，让她没那么怕。 这里一样静的可怕，温如窈在前面转了方向，街道拐角处，苏幸隐约看到了几家路边的店面，小餐馆和奶茶店都紧紧关着门，余光里，门店招牌上方二楼有扇正对着她的窗户，窗帘动了一下，拉上了。看来所有人都躲起来了。 第27页 「哗啦——呯！」 一声高空坠物的巨响忽然从不远处浓郁的白雾里传来，接着是刺耳的汽车警报声疯狂作响，像一颗巨石毫无徵兆地咋进平静的海面，瞬间击起骇浪！ 苏幸她们顿时站在原地，四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响起了一些声音。类似多节肢动物的无数只足在地面上摩擦移动，再放大一百倍的声音。 就在她们的正后方，向着发出洗车警报声的位置移动。 苏幸浑身僵直站在原处，牙关紧咬，铁锈味在嘴里蔓延，整个人仿佛冻结。 大约整整一分钟，摩擦声从她身后掠过，渐渐消失。 前面的温如窈动了一下，继续悄无声息往前走，苏幸颤抖着唿了口气，紧紧跟上她的脚步。 往前再走一百米，终于看到了小区大门，门卫室的门开着，里面静悄悄，似乎没人，苏幸也没仔细看，跟着温如窈一路快步朝里面走。 「嘀」一声轻响，温如窈迅速刷卡打开楼下的玻璃门，苏幸进去后，转身就要关门。 「等等！」 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一个提着超市购物篮的男人从雾里冲出来，脸上戴着口罩，微弓着腰快步向这里跑来。 苏幸抓着门边，警惕地盯着四周。 那男人小跑的速度很快，不过百米的距离，很快就来到了玻璃门附近，只是，跑得越快脚步声就越大，「哒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浓雾里传的很远，苏幸五指收紧抓着门，心跳随着男人愈发接近的脚步而加快速度。 一个黑影穿过远处的白雾，眨眼间就闯进了苏幸的视线里，随之而来的，还有高频率的扇翅声，和那只变异苍蝇的声音很像，但长得并不像，这只体型看起来更细长，复眼之下长着一根细长如针管一样的喙。 它以极快的频率震动翅膀，「嗡嗡」地快速飞翔男人，口罩男明显也察觉到了，没回头，更加卖力地往苏幸她们那边跑，但那「嗡」声紧追不捨，而且速度更快与他，男人只觉后背的某处忽然一疼，像被针勐地扎了一下似的，接着全身过电般的一麻，脚下脱力，险些摔到在地上。 男人速度放慢，身后的蚊子就追上了他，尖锐的长喙当即朝他的太阳穴刺过去，「嗖」地一下，一排养乐多快得如同子弹，重重击中那只「大蚊子」的脑袋，「啪叽」，蚊子的身体摔在地上，脑袋却不见了。 男人趁机跑进门里，牢牢把门关上。 「唿……谢谢你啊美女，刚才是你砸死那只蚊子救的我吧？」男人把一直护在怀里的篮子放下来，终于喘了口气。 苏幸揉了揉隐隐昨作痛的手腕。刚才她只是情急之下想到扔东西干扰，没想到那大蚊子这么脆弱，直接就被打掉了脑袋，不过由于用力过勐，她自己的手腕都快被甩飞出去，就像之前在地铁里捏死怪物的脖子，她似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了，难道因为加了3点力量的原因？ 「没事。」苏幸随口应了句，目光无意扫到男人的篮子，发现里面全是食物和水，上面还放着好几袋奶粉。 「唉，我家里从不放存粮，自己倒是可以饿一天，但小孩要吃奶粉啊，所以才冒险去小区超市拿吃的。还好命大遇到了你们……」 男人无力的靠在墙上，还沉浸死里逃生的余悸里，但这里到底不是能停下来闲聊的地方，温如窈拽了下苏幸的衣袖，转身走向旁边的楼梯。 「哎，美女，你们还是乘电梯吧，我刚才就是坐电梯下来的，不会有事的，反倒是走楼梯……很多低层的窗户被打破了，中途可能会遇到那些东西。」 男人走过去按开停在一楼的那架电梯，电梯门很快打开，苏幸往后退了一步，里面什么都没有。 「来吧，真没事，你们住这里应该也知道，这小区入住的人还不多，尤其是这栋，今早很多人都出去上班了，不在家，很安全的。」男人自己先走进电梯，在里面向她们招手。 这一路九死一生挺过来，苏幸和温如窈之间诡异的默契不知不觉增加了，不过苏幸单方面大概没有这个意识。 两人没说话，交换了下眼神后，最终上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男人按下15层后，苏幸等温如窈按楼层，但直到电梯开始爬升，对方都没有抬手的意思，苏幸不由转头瞄过去。 「你们也住15层啊？难怪我觉得你看着有点眼熟，你是最近新搬来的那个美女吧！我就住你隔壁，咱们还是邻居呢！」男人看着挺高兴的，和善地跟温如窈打招唿，毕竟这种时候，知道自己家隔壁住着的是两个正常人，似乎都是一件幸运的事。 温如窈听到男人的话，终于抬了下那双漂亮到不像话的眸子，打量了他第一眼，不过发现脑子里没有印象后，便也没开口说话，只对他客气且不失冷漠地笑了笑，点了下头。跟早上在公司遇到跟她打招唿的下属一样。 站在最里面目睹两人神色的苏幸挑了挑眉，忍不住又在心里吐糟起温如窈。 电梯果然安全平稳地到达了15层。 一层就两户人家，男人拎着篮子去开自己家的门，半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眼她们两人一直拎在手里装满食物的袋子，笑笑说：「既然你们有食物了，那我就不分给你们了哈，不过如果要是缺什么的话可以敲门，你们救了我一命，能帮忙的我肯定帮！如果后面政府的救援还没到，咱们可以一起去超市拿物资，我有经验！」 第28页 空气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以苏幸客气的回应给对话画上了句号。 不过男人转身时，她盯着对方后背凸起的那个硕大的包，微微皱眉。 跟着温如窈进了她家的门后，苏幸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闪了一下。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进的是白富美上司的家，开豪车的富贵花住的地方，和她那个月租一两千的「狗」窝比起来，这里简直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 「你先等一下，我去给你拿双鞋。」 温如窈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脱掉那双不合脚且极丑的长靴，换上鞋柜里唯一一双居家拖鞋，然后抬头看了苏幸一眼，踩着拖鞋往里面走。 第15章 「喝水吗？」温如窈走到客厅的饮水机前接了两杯温水，把其中一杯递过来。 苏幸道了声谢，接过水杯就放在嘴边，直接一口气灌下去，喝完还舔了舔依旧干涩的唇：「我可以再接一杯吗？」 一路走来她浑身上下冷汗都出了好几波，从早上开始，就只在地铁上喝了一盒牛奶，嘴唇都快干裂了。 温如窈看着她，被这拘谨的语气逗得发笑，「当然可以，请便。」 说完，她握着手中的杯子走向窗前：「还不知道外面的雾多久能散，我们暂时只能待在这里。」 现在已经将近晚上八点，一般这个时间外面天色应该全黑了，但此刻窗外还是一片朦胧的灰白，映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像阴天的白昼。 苏幸站在饮水机前「吨吨吨」灌了好几杯水才缓过来，她听到温如窈拉窗帘的声音，整个客厅光线一暗，接着头顶那盏豪华的大吊灯被打开，白色灯光倏然照下来，眨了好几下眼才适应。 窗帘都是很厚实的材质，不透光，确认所有窗户都被遮住后，温如窈才转过身，朝遮着眼睛直挺挺呆站在原地的高挑身影瞥了眼，她勾唇走到桌边：「休息一下，我们先把带回来的食物整理好，顺便准备一下晚饭吧。」 「哦……好的。」苏幸放下杯子，见温如窈开始把从便利店带回来的食品一件件拿出来，便也连忙走到长桌前，把自己带回来的那袋清点分类。 虽然还不太习惯，但显然目前她和温如窈已经成为了临时「搭伙」的盟友关系，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自然更加底气不足了。 从地铁站点的失守看来，在这视野模煳的浓雾里，连军队的火力镇压那些尚不明确数量的变异体都十分吃力，更不用提她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市民了，躲在安全的室内还能苟一苟，出去必然是死路一条。 而她们目前待在15层，除非被发现，只要一直躲着，相较于中底层的住户，甚至更安全一些，前提是食物充足。 在灾难突然降临的时候，最安全的应该是独居在家的人，如果再幸运一点，他恰巧有仓鼠一样囤货的爱好，家里有足够十天半个月的存粮，说不定就能等到救援了。 苏幸看着满桌子的食物，忍不住偷偷瞥了温如窈一眼。这么一想，对方也太有先见之明了，虽说在世界突然变得不正常时就想到囤货，是比一般人要机敏，但当时她们还在军队的保护下，温如窈就像是能猜到乘坐的地铁必然会出事一样。 苏幸还清楚的记得，在当」时被困电梯时，对方说了句「果然发生了」。 所以，温如窈应该提前就知道些什么，在她「捡」到那个系统之前，温如窈也许已经被透露了一些信息，比喻「还有xx天末日就会降临」之类的，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嘛。 不过，为什么从她捡到系统后，就没被剧透过剧情？如果知道地铁会出事，她最起码就不会被吓得半死了。难道又是因为她是炮灰，所以不配……？ 话说回来，那个破系统好像很久没出声了。苏幸在心里试着唿唤（骂）了系统一句。 【嘀，能量不足，系统已下线。】 【提示，背地里骂系统也是会被记仇并遭天谴的。】 「……」 很快，她们从便利店内带回来的东西就全部清点完毕，不算少，但两个人吃的话，绝对算不上多，温如窈将食物按量分配好，能支撑她们吃一周多，压缩到最低，也只能撑个两周。 如果外面的雾是随着时间推移消散，运气好的话，说不定那时天就已经放晴了，没了雾政府也能很快派遣救援，她们就能获救。 但如果雾始终不散，那……她们只能在饿死前冒死外出找食物了。 「那么，今晚就先把保质期最短的便当吃了吧？」 苏幸盯着桌上的炸猪排便当提议道。 作为加点力量的后遗症，她一看到食物就抑制不住对热量的渴望，在地铁上就只吃了六七分饱。 温如窈没什么异议，只是细眉微锁盯着桌上的东西，轻「嗯」了声：「把一些不耐储存的先放进冰箱吧。」 s市常年气温温热，虽然此刻是冬季，气温也没下过10度，尤其是起雾之后，空气变得更加闷热，气温似乎还在不断升高，苏幸已经因为太热刚刚把厚外套脱了，此时只穿着里面的t恤。这种气温下，食物自然更不易保存。 苏幸跟着走进厨房，一眨不眨盯着温如窈打开双开门冰箱，发现里面空有那么大的面积，却空荡荡的只放着一些酒和饮品后，不禁有些失望。 按照寻常小说的套路，女主提前得知末日降临，不应该疯狂储备食物在家里吗？况且以温如窈的智商，不应该什么都不准备吧？ 第29页 于是苏幸忍不住问道：「温总平时……很少在家里囤放食物吗？」 温如窈从她接过一盒牛奶放进最上面那层，随口道：「之前确实没有这种习惯。」 苏幸挑了挑眉：「之前？」 温如窈：「嗯。」 苏幸：」那之后呢？也没有？」 「……」温如窈顿了下，眼睫轻眨，抬眸直直看向她。 苏幸被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心虚，嘴角勉强挤出微笑：「怎么了？」 「你觉得呢。」 「啊？」 温如窈盯着苏幸的眼睛，知道对方不自然地迴避实现，抿唇收回视线：「之后也没有。」 「哦……」苏幸有点泄气。 温如窈：「苏组长似乎很失望？」 苏幸僵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笃定温如窈有食物储备的语气太过明显，可能被对方发现了端倪，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只是我自己在家有囤货的爱好，想着温总家里如果食物储备也比较充足，我们就能多撑两天了。」 「是嘛……」温如窈的视线从苏幸脸上慢慢滑过，稍显讶异地落在她胳膊上，「那，你还有增肌的爱好？」 「什么？」苏幸霎时愣住。 温如窈神色变得有些微妙，目光复杂：「以前没发现，原来苏组长看起来柔柔弱弱，其实力气挺大的。」 以为她在说路上徒手捏死尖嘴怪和砸烂变异蚊子脑袋的事，苏幸忐忑地笑了笑：「可能那些变异体只是长得可怕，其实本体都有弱点，下次你也可以试试。」 「……」温如窈：「不了，我手臂上并没有如你那样的肌肉。」 温如窈说完忽然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苏幸短袖下露出的肌肤。 温凉的触感从皮肤上滑过，苏幸瞪圆眼睛，触电般后退半步，捂住自己被摸了的上臂。 怎么动手动脚呢！ 不过…… 肌肉？什么肌肉？ 她的指腹摸到自己上臂的肌肤，却是极其陌生的触感，倏然低头，却见自己原本软绵、光滑的手臂上，竟然「凭空」多出来了肉眼可见的肌肉线条！虽然不像男人那样的，是很柔美的女性肌肉，但是，她一个平时连跑步都很少的办公室社畜，哪来的肌肉啊！她也一点都不想长出这种东西来！身高已经够她难受的了，竟然还突然长出肌肉来，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肯定也是加点力量的后遗症！而且现在还不太明显，如果以后...不行，她一定要让这玩意儿消失！苏幸在心里疯狂唿叫系统，可依旧半点反应也没有。 站在对面的温如窈抱起双臂，看着宛如晴天霹雳般僵在原地的苏幸脸色慢慢涨红，不由觉得相当有趣。 她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又对苏幸完全展示在脸上的「心理活动」忍俊不禁，最后摇头笑了笑，从袋子里取出两盒便利店的便当递到苏幸怀里，示意了下厨房另一侧：「那边可以加热。」 苏幸怔了怔，心里欲哭无泪，表面却强装镇定，抱着便当走开了。 炸猪排便当很快加热好了，食物的香味飘散出来，苏幸却没有什么食慾。吃饭前她本想去水池边洗下手，毕竟在外面摸爬滚打一天，身上其实挺脏的，拧开水头却发现停水了。小区有电，却停水。没办法，她只好忍着身上的粘稠难受，坐在桌边有有气无力地扒拉着米饭。 温如窈走到窗前轻轻拉起窗帘的一个小角，外面天色终于黑透，但却像一堵不透光的墙，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她抬起一根手指压了压窗户的玻璃，随即放下窗帘，回到餐桌前，并打开了电视。 电视信号还是好的，她调低了音量，屏幕里主持人正在播报新闻： 「关于此次我国境内s市、b市、w市……以及全世界其他多地区的不明原因大雾以及未知生物袭击事件，各界学者首脑正就此事件展开深度研究与讨论，但原因尚未明确，仅有检测表明，以上受灾地区的水质污染极其严重，请该地区的民众切勿饮用自来水、地下水、河水等水源，经过自行消毒、煮沸、蒸馏等亦不可饮用。」 「拥有自保能力的民众应优先自行撤离污染区域，若无法撤离应待在家中锁好门窗保持安静，切勿外出，等待救援。切记，请勿外出，保持安静，等待救援。」 「下面通报国内污染地区：s市、b市、z市……」 电视屏幕上显示了一大串城市名单，温如窈换了几个频道，全部都是一样的内容。 苏幸听到新闻，再没心思吃饭，也顾不上长没长肌肉的事，盯着屏幕上见尾的城市名单，眉头紧皱，这么看来，至少一多半城市都沦陷了，不过至少不是全部，代表她们还有希望。 她想到了什么，快速转头：「有没有……」 纸笔俩字还没说出口，她看到温如窈捧着不知何时拿出的ipad，正用笔在屏幕上的地图中勾点，随着主持人通报完毕，也停下了笔。苏幸凑近，ipad屏幕上的地图已经红了一大片，大多集中在南方，而她们所在的s市地理位置正好就处在最南方，周边城市全是污染区，只有东北部相接的a市是「干净」的，但a市周边也全是已经被污染的城市。 照这种形式，a市看起来也岌岌可危，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不过暂且不论a市能撑多久，以目前她们自己的能力，逃到a市也是不太可能的。 第30页 「算了。」苏幸嘆了口气，靠在椅子上：「能活一天是一天吧，先看看这雾会持续多久。」 温如窈放下平板，偏头看向她，微微扬唇表示贊同：「你说的没错，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苏幸好奇温如窈会有什么需要找她帮忙的，跟着对方走到一个房间的门口，门一打开，她惊讶地张了张嘴。 一整间空而阔的房间里，竟然摆满了成堆的桶装饮用水。 第16章 据说人在没有食物的环境下，极限状态可以存活一个月，但若不喝水，一般人三天都撑不下去。 现在整个s市水质遭到污染，自来水被中断，眼前满满一屋子的水，足够她们两人坚持很久了。 苏幸目光扫向整个房间，发现除了水之外，靠墙的架子上还摆了整整一墙的军粮罐头，有牛肉火锅罐头、红烧肉罐头等各类肉罐头以及蔬菜水果罐头，大量的压缩饼干，甚至还有成箱的卫生巾和纸巾，旁边的桌上还放了几把户外射击用的弓箭套装，大号加长水果刀…… 整个房间里的东西简直可以让网上任何一个末日生存狂狂喜。 暂不提那些武器和日用品，光食物和水就可以让她们在安全的室内苟很久了，苏幸眼底瞬间一喜，果然跟着主角光环才能活的更好。 可刚刚不是还说没准备吗？难道，温如窈是怕她杀人越货，所以选择下意识撒谎？ 虽然她们阴差阳错之下才一起逃到了这里，之前关系也并不熟，可好歹在同一个公司待过，她的人品还不至于被怀疑到这种程度吧？ 「你会不会觉得奇怪？」温如窈突然开口道。 苏幸顿了下，表示可以理解：「……其实，人之常情嘛，现在这种状况每个人都会更谨慎。」 「……」温如窈扬眉，侧眸意外地瞥了她一眼，唇角挑起些弧度：「哦，抱歉刚才骗了你。」 苏幸大度地摆摆手：「没事。」 空气突然沉默，过了半晌，才听温如窈垂眸轻笑一声，缓声道：「我原本还在思考要怎么解释，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你好像对这些东西一点不惊讶。」 「……」 苏幸心里咯噔了一下。 愣了半秒，她扯着嘴角长「啊」了声，一副恍然的模样：「咳……我可能一紧张就容易慢半拍。对啊，温总家怎么会准备这么多物资呢？难道也是末日生存爱好者？」 ……演技实在有点浮夸。 温如窈：「不，事实上在几天前，我就知道了这场即将降临的灾难。」 她语气平静如水，说出来的话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苏幸整个人懵了一下，她没想到温如窈竟然会直接跟她摊牌。 温如窈拿出那支苏幸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碎屏手机，递到她眼前说：「虽然听起来有点离谱，但它\给了我很多预示，只是昨晚在地铁上被你一脚踩碎之后，它\就消失了。」 苏幸心脏「怦怦」直跳，快要从嗓子眼跳出去，哑声道：「……它？」 「对。我当初也难以置信，直到它的预言都发生了。」 「抱……抱歉，我——」苏幸额角冷汗直冒，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难道要直接跟温如窈坦白说——你的「金手指」被我捡到了，但那个金手指说我是你的炮灰「舔狗」，只有舔你才能增加属性值……？ 什么鬼啊，这么解释她还怎么在温如窈面前抬得起头，但不这么说，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温如窈知道她自己是主角，还是个受，会有几个攻这件事吗？ 「不用道歉，地铁上的意外谁也没想到，我相信苏组长是好人。」 「……」 突然被发好人卡的苏幸站在门边有点晕乎，温如窈那张清冷绝尘的脸，不管说什么话都让人觉得一本正经。 「现在外面的情况，两个人明显比一个人单打独斗活得更久，所以我不想对你隐瞒这些。」温如窈转身，正色道：「当然，如果以后你遇到其他更合适的人，随时可以离开。」 苏幸眨了下眼睛，温如窈这是在主动和她组队啊！在这样危机重重的末世里，有一个信任的搭档相互照顾自然比孤身一人生存机率更大，更何况还是和有主角光环的女主，苏幸当然想都不想选择同意。 「那你有什么需要告诉我的吗？」温如窈笑了笑，看向苏幸。 苏幸喉间吞咽了一下：「……我就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啊对了，我出租屋里还有一箱泡面和牛奶。」 温如窈轻笑了声，微微启唇，但最后没再说什么，只是颇有深味地挑了下眉。 「你刚才说需要我帮忙，是什么事？」苏幸趁机岔开话题。 「哦，只是想让你帮忙提桶水到浴室。」温如窈拽了下的衣角，她因为赤脚走路，脚上很多小伤口还需要清洗处理，加上仓皇逃命，冷热汗交替，脏兮兮的衣服黏在后背，十分难受。 这突然变得闷热的天气实在令人难熬，目前看来这里暂时安全，苏幸也恰好有这个需求，于是二话没说便拎起一桶水。 「只需要一桶吗？」浴室里，苏幸把水桶放下，看着两手空空脚步轻盈跟在旁边的温如窈，忍不住问。 「现在情况特殊，能节省就省着点用水吧。」温如窈朝浴室里看了看，左右没找到可以用来盛水的容器，只好把瓷白的洗手池塞口堵上，弯腰提起水桶往里面注水。 第31页 苏幸原以为是两人各提一桶水所以才要她帮忙，没想到竟然只有她一个人作苦力…… 深吸了一口气，她双臂一抱，靠在墙上眯眼看着温如窈吃力地抬着大约四十斤重的水桶往水池里注水。 不过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撇了撇嘴，上前帮忙：「我帮你吧。」 温如窈抬头看了眼比她高很多的苏幸，弯唇道了声「谢谢」，松开了手。 【舔值+1】 「……」 苏幸心口一堵，瞬间有股把手里的桶甩出去的冲动。 气氛沉默，苏幸把水池注满收手得到时候，一声巨响忽然划破了沉寂，远远的从楼下传来。 「嘭！」 很快又响起第二声！甚至浴室地板都发起了震颤，她倏然放下水桶靠到墙边，一颗心提了起来。 还好那声音听起来距离她们很远，隐约可以估测出是从小区外甚至更远的街道上传过来的，不过距离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动，可见破坏力之强。 苏幸咬了下唇，她这才意识到自从进到这间房子里后，自己似乎松懈太多了。她不由又绷紧神经，偏头向玄关的方向看了看，说：「我们是不是该把门窗都加固一下？」 「门窗我之前找人加固过，所有窗户都是防弹级的材质。」 「……」 温如窈想了想，又说：「不过你说没错，以防万一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其他空房间的窗户也需要再确认一下。」 苏幸没什么好说的了，这声巨响也提高了她们的警惕，两人把所有房间的窗户通通封好，确认窗帘严实地拉上不透光后，才折回浴室，简单地轮流擦洗了一下。 温如窈家面积很大，客房多，衣服也多，没穿过的就更多了，况且温如窈连玻璃都捨得挥挥手换成防弹的，什么野外冲锋衣，功能包什么的更是应有尽有，所以苏幸也不用为有没有合身衣服换洗的事发愁。 洗漱完她自然而然地往最近的客房走，却被温如窈叫住：「一起睡吧。」 「……」 苏幸天然性取向就是弯的，在今天之前也压根不会怀疑作为她顶头上司的温如窈的性取向，可是，没记错的话系统说这是百合小说，温如窈还是那个主角受……吧？ 「晚上如果有动静，可以第一时间提醒对方。」温如窈十分平淡地解释：「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也不用勉强。」 苏幸迟疑了一秒，不过都这种时候，当然是保命要紧，就咬牙点了点头。 温如窈的床很大，两个人躺着中间还能再隔两个人，苏幸闭眼躺着，尽管一整天为了逃命筋疲力竭，闭上眼却迟迟无法入睡。 也不能怪她，旁边躺着今天早上之前还是她上司的人，换谁也会忐忑，况且现在外面满大街都是吃人的怪物，精神的折磨更加让她难以入睡。 直到凌晨一两点，她才耗空精力进入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煳煳听到了一阵模煳的门铃声。 门铃声？ 下一秒，她倏然睁开眼睛，笔挺挺躺在床上，接着微弱的床头小夜灯，看向天花板。 「叮铃……」 确实是门铃的声音，她没有听错。 勐然转头看向另一头的温如窈，对方也已经睁开了眼，和她目光相对。 门铃还在坚持不懈的响着，苏幸打了个哆嗦，随即，死寂的空寂里，她听到了有规律的敲门声——「扣扣扣」，两短一长，很符合人的敲门习惯。 这里可是十五楼，会有怪物精准地上来十五层，然后……先按门铃再敲门吗？ 可，不是怪物难道是人？这种时候…… 苏幸压低声音：「会不会是你的朋友或者亲人？」 温如窈摇了摇头，果断排除：「不可能，我刚来s市，在这边没有熟悉的人。」 「那，难道是隔壁那个男人？」 苏幸缓缓坐起来，温如窈也跟着起了身，她侧身从桌上拿起手机，然后来到苏幸旁边坐下：「门外有监控，看下就知道了。」 手机屏幕调取到实时监控，看到门外的画面后，两人瞬间唿吸一窒，瞳孔放大。 门外敲门的，竟然是一只地铁里她们遇到过的尖嘴怪物！ 温如窈死咬下唇，和苏幸对视一眼，切换到另一个摄像头，此时可以更加全面地看到门外的画面。这只尖嘴怪体型要更大一点，躯干比大型犬还要大许多，古怪的是它的一只尖锐的利爪像人手一般的放在门前，有规律的敲击。 「姐姐，我好饿，妈妈...」 温如姚的手霎时一抖，愕然地望向苏幸。 这是之前地铁里坐在她们对面的小女孩的声音！ 太诡异了。 苏幸后背寒毛竖起，见温如窈放下手机，她张了张嘴，声音发颤：「那东西怎么可能追到这里来？是……是她变异了吗？」 苏幸想起地铁里的那一幕，心中不只是害怕。 「应该不可能，那些老鼠不会放过一口残渣的。」温如窈不寒而慄。 「老鼠？」苏幸想到她捏死那怪物时听到的「吱吱」声，又是在地铁隧道成群出现，确实可能就是变异老鼠。 「老鼠的嗅觉十分强大，加上变异，找到这里不是没有可能。」 「但为什么会是，会是那个小女孩的声音……」苏幸脸色惨白，死死攥着袖口。 第32页 第17章 「从在电梯里遭到攻击开始，一路走来，你有没有觉得有件事不太对劲？」 温如窈冷不防的一句话让苏幸头皮发麻，她屏住唿吸：「……什么事？」 温如窈沉思片刻后，抿唇道：「我们在外面遇到的那些变异体，有些异变后形体特徵也面目全非，难以识别本体，但有些除了躯体巨大化外，却并没有发生太大改变，而且变化差异小的，基本全是节肢动物。」 苏幸微怔，仔细回想，好像确实如此，不管是被那奇怪的女人关在箱子里的变异苍蝇，还是在楼下遇到的那只像鹰一样大的蚊子，甚至她在浓雾里看到的模煳虚影，也像极了巨大化的蜈蚣，这些几乎能一眼识别出的变异体，无一例外都是昆虫。 「会是巧合吗？」 「不排除，但……有没有可能，在这未知的感染源下，不同物种之间本就具有优劣之分？」温如窈细眉微蹙，垂眸自语。 「优劣？」苏幸有点听不懂她的意思，目光回到门外的监控画面上，那诡异的怪物还蹲在门口，但却并没有发起攻击的意图，苏幸越看越觉得心情复杂，说：「可外面那东西……」 虽然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但目前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小女孩自身发生了变异，根据人类时最后的记忆，寻着她们的气味找到了这里，另一种是门外那只变异老鼠吞噬了太多小女孩的身体组织后，以诡异的方式进化出了部分人的智商，甚至获取了小女孩的部分意识找到了这里。但当时地铁里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变异鼠群入侵，小女孩的身体大机率会被啃食殆尽，所以，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可如果真的是如此，这种以吞噬其他物种获得进化的方式…… 苏幸不由打了个寒颤，她不敢想像这个世界过不了多久会变成什么样。 在她们惴惴不安的沉默中，监控画面里那只蹲在门口的怪物忽然动了一下，苏幸和温如窈瞬间神情紧绷，发现它改变了方向，开始爬向走廊的另一端。 那是住在隔壁的那个男人的家门口。 尖嘴怪炮制了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动作，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这怪物异常的举动不禁让苏幸毛骨悚然起来：「它想干什么？」 温如窈：「像是在迷惑引诱猎物开门，自己上钩。」 「……」苏幸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吞咽了下口水，说：「那男人应该会察觉到什么吧，也许他家门外也有监控——」 然而她话没说完，就看到监控里，隔壁那扇门从里面打开了。 尖嘴怪几乎在门刚打开的一瞬间，就如同闪电般狠狠撞在门上，留下一道黑色的虚影，直接闯进了隔壁的房间，躯体消失在走廊里。 苏幸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甚至来不及生出除震惊以外的情绪，接着，又看到那尖嘴怪物从隔壁房门里飞了出来，重重砸在外面的墙壁上，发出「咚」一声沉闷的巨响！连带躲在另一侧室内的她们也感到墙体剧烈的震动。 空荡的走廊里灯光惨白，一个身影摇摇晃晃从隔壁的房间走出来。 首先是一对细长的触角，然后是一双复眼，以及一根尖细如针头一般长长的喙。很难想像这样一颗和蚊虫一般无二的硕大脑袋是长在人的身体之上的，背后还长出了一对肉色的无力垂在两边的「翅膀」，从侧面看，像披着一张撑开成翅状的人皮。画面中走出的「人」身上穿着男士家居服，它踩着拖鞋的双脚略微踉跄了两步，身形僵硬地走向倒地抽搐的尖嘴怪，然后勐然将头部那根尖锐的喙向下一刺，对着尖嘴怪的脑袋就狠狠扎了进去，尖嘴怪顿时剧烈挣扎起来，但仅仅一两下，便四肢一僵，无力地停止了所有反抗。 几秒钟后，尖嘴怪的皮开始慢慢塌陷，躯体像被抽干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扁平。通过那根长长的喙，半人半蚊怪物的身体逐渐膨胀，随即，皮肤下的组织开始疯狂蠕动…… 这画面令人极度不适，苏幸心跳如鼓，一阵反胃，实在忍不住就从屏幕上撇开了视线。 她们躲在房间里暂时是安全的，但想到一墙之隔就是那匪夷所思又可怖噁心的生物，她胃里就翻腾得更厉害。 突然，她听到一声沉闷的、像是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刚抬起头，旁边的温如窈短促且隐忍地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见温如窈曲腿抱紧膝盖，深深埋着头，苏幸立刻紧张地凑过去。 良久，温如窈缓缓抬起苍白的脸：「它……自爆了。」 「什么？」 苏幸看向被丢在一边的手机，但摄像头似乎沾上什么东西被遮挡住了，画面一片模煳。 温如窈切换到了其他摄像头的视角，她这才看清，外面的走廊的四壁全是喷溅的血迹，地板上除了一滩浓浓的黑血，还有一些残缺的器官组织。 「……」 苏幸捂住嘴，扭头跑到了卫生间。 「呕——」 一阵干呕，虽然并没有吐出任何东西，但她胃里终于好受了些。 长唿了一口气，回过身，看到温如窈站门口。 「好些了吗？」对方轻声问。 「嗯……我没事。」苏幸倒了点水漱口。 温如窈点了下头，但并没走，娇好的面容依旧毫无血色，等苏幸处理完，才轻咬着唇跟在她身后，回到了卧室。 第33页 床上，两人并肩躺着，谁也没说话，但也都睡不着，中间隔开的距离却拉近了不少。 「你觉得它为什么会自爆？」苏幸率先打破沉默。 「也许，是它的身体还容纳不了过多种类的……基因。」说出最后两个字时，温如窈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 苏幸以为今晚会一夜无眠，但不知不觉间，最终还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醒来，房间内光线昏暗，床头小夜灯依旧亮着，睁眼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苏幸放空两秒后，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右半边手臂又酸又麻，她轻「嘶」了声，皱眉一脸莫名地揉了揉，抬眸环视除了她自己以外空无一人的卧室，缓了两三秒，迈腿下床。 客厅里，温如窈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画面，苏幸走近看了几眼，发现还是在重复昨晚的内容。 「浴室放了洗漱的水，饿的话，冰箱里的东西自己按量取用就好。」 温如窈听到动静，抬眸看了她一眼，便又回到电脑屏幕上，音色一贯的清冷，但听起来却柔和了不少。 苏幸揉了揉头髮，大概刚睡醒脑袋有点昏沉，喃喃说了声「谢谢」后，去浴室洗漱了。不过下意识里，她发现温如窈好像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不好接触？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苏幸的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和温如窈在一个屋檐下，相处的不尴不尬还算可以，外面除了偶尔传来的巨大响动，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死一样的寂静之中，但至少她们没再遇到危险。 直到第四天，外面的浓雾突然开始消退。 第18章 早上八点，苏幸睁开眼的时候，有些意外地看到温如窈还在旁边沉沉睡着，没醒。 前几天每次醒来时，卧室里都只剩下她一人，温如窈基本都会比她早起，所以今天看到身侧有人，她不由怔了下。 而且……这个枕头的距离是不是有点过于近了？ 苏幸挨着床边睡的，睡姿一向安稳，笔挺挺躺着跟站军姿似的，她喉间轻轻咽了下，离温如窈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稍微远了点。 温如窈侧身躺着，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她这边来的，光洁的额头几乎贴到她肩头，苏幸身体下意识僵住。她虽然是天生弯，可人生二十三年里还从没遇到过好感的人，所以等同于一个「透明柜」，母胎solo至今，几乎从没和人同床共枕，更别提这么近的距离了。她心脏十分不自然地快跳了两下，当即往旁边一翻身，蹑手蹑脚下了床。 客厅一片沉暗，所有窗户被厚实的窗帘遮住，白天和黑夜区别不大，苏幸在门口站了会儿，摸到窗前小心地掀起一角，往窗外看去。 外面的大雾持续了很多天，她已经习惯窗外像被涂了厚厚一层泡沫般模煳的白色，但这一次，透过玻璃，她竟然看到了对面的楼房。 又用力眨了眨眼，虽然四周还飘散着如纱的薄雾，但对面住户的阳台却清晰地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那迷雾开始消散了！也就意味着她们有机会逃出s市！ 苏幸忍住心中惊喜，视线穿过窗扫向更远，却又察觉到一些异样。 和寻常的大雾自然而然消散的方式不同，窗外的雾与其说是散了，看起来倒更像是聚拢在了一起，像飞机掠过天际后留下的凝结的「尾烟」，成巨大长条状的白色雾块如同低云漂浮在近地面的空气中，纵横交错，彼此相连，汇成一张奇怪网，顺着那诡谲的「云」线望过去，苏幸诧异地发现，这些雾似乎在不断收拢沉积，想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在远处形成了一个巨大，且高丛入云的「尖塔」。 苏幸刚刚的欣喜被眼前这幅骇人的场景沖得烟消云散。 头顶的灯亮起，卧室门轻轻推开，温如窈从卧室出来，看向窗外时，同样被外面的景象震慑。 从亲眼目睹一个人活生生变成怪物，到如今眼前这离奇的画面，苏幸觉得以后不管在这个世界上发生什么，她大概都能立马接受了。 这时，对面不远处大约五楼的位置，有一扇窗慢慢从里面推开，一个男人从窗内抛出了捆粗绳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后，从窗户里翻出来，抓着绳子向下爬。 可惜在爬到三楼的时候，就体力不支失手摔了下去。 看着那肥胖的身躯陡直地砸在楼底坚硬的石砖上，苏幸心脏都勐地一跳，远远从楼上看到那男人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似乎没有当场身亡，还在试图挣扎。 她屏息直直盯着楼下，忽然看到距男人不远的草丛里有东西动了下，接着，一群黑亮的，约有半个成年人的身长，多对足的生物从男人的四面八方爬过去，片刻之间将他活生生肢解，然后把他的残肢举在头顶，有序排列成长长的队列，朝未知的方向移动。 「……」 「是蚂蚁。」 温如窈轻声开口，盯着天边古怪的「云柱」看了许久，转身朝旁边的架子上找了找，取出一副望远镜来。 「你看一下，好像不止一个。」 温如窈把望远镜递过来，苏幸忙接过放在眼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高耸的「雾塔」果然不止一个，远处天际隐约可见雷同的白影。 未知的存在总是令人不安，苏幸眉头紧锁，偏头正欲开口，却见温如窈手指撑着前额，微弓着纤薄的身子靠着一旁的墙壁，看起来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 第34页 「你怎么……」 苏幸话没说完，就看到对方苍白着一张脸，双眼慢慢失焦，身体脱力般靠着墙体向下滑去，吓得她连忙上前搀扶：「哪里不舒服吗？」 温如窈虚弱地靠在她身上，缓了缓，声音细弱：「去……沙发。」 苏幸扶着她来到沙发上躺好，有些无措地看着温如窈糟糕的脸色，想了想，伸手探向额头，发现也不烫，一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虚弱。 如果是外部原因，自己都好好的，没道理只有温如窈感到不适啊，又没发烧感冒，难道是旧疾復发？ 她站起身：「是不是老毛病犯了？有药吗？我去给你倒水。」 温如窈轻轻摇了下头，苍白的脸上渗出晶莹细密的汗珠，胸口起伏唿吸加重 ，无力地抬手指向电视下的抽屉，声如细蚊：「气体……检测仪……」 听到气体两个字苏幸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转身，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 她试着按下开机键，没过多久，机器就发出「嘀嘀」的警报声，屏幕中显示，此时空气中氧气含量竟然离谱地达到了39%！ 正常的空气氧含量是在21%左右，安全范围也是19.5%到23.5%之间，可现在居然不知不觉飙升了近两倍，对于人来说轻则产生醉氧，严重的甚至可能氧中毒，难怪温如窈会感到不适。 不过，自己怎么没事？ 苏幸愣了下，但暂时没时间理清这些没头绪的事，如果这诡异的氧含量一直上升，已经出现反应的温如窈就可能有生命危险。万一女主死了，这个世界真的崩塌了，那她也活不成啊。 苏幸更紧张了，大脑高速运转，还真想到一个办法，试探性问：「你家里有唿吸器吗？」 其实当看到望远镜和气体检测仪后，苏幸就觉得温如窈这位富婆可能真的什么都准备了。 没想到对方点了点头：「……储藏室。」 快步走进那间堆满桶装水的房间，四处翻找了下，苏幸拿着唿吸器回到客厅，很快帮温如窈戴上面罩。 过了许久，温如窈静静躺在沙发上，看起来情况好些了。 苏幸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感到不安，再次拿起检测仪，数值暂时没什么变化。 她凝眉回到窗边，此时远处的雾也已经看不到了，久违的湛蓝天空出现在眼前，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一角洒在她脸上，如果没有还矗立在天际的怪异「雾塔」，以及楼下满地的血迹和尸体残肢，这大概是个艷阳高照适合散步的好天气。 她拿起望远镜又朝向那些雾塔的方向，细看之下，那些像浓烟般滚动的白雾里似乎还包裹着什么东西，隐隐有青色的光影浮动。 苏幸越看越觉得惊诧，但工具性能有限，远距离只能看得清这些了。 氧含量的变化和雾的散去有关吗？ 仔细回想，前两天温如窈似乎就有点反常，会在白天发困，精神疲倦，今天早上比她还晚醒来，确实很像低原醉氧的症状。 那为什么她却没有任何异常？ 苏幸抿唇摸了摸前两天才「长」到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好歹以前在田径队待过，也有过训练，知道身体素质强的人更能适应环境的变化，难道和这个有关？ 【那是当然，不然你一个体弱社畜怎么可能还精力充沛的？】 「……」 神出鬼没的系统又突然蹦出来叨叨，需要它的时候倒是死活不出现。 【这可不能怪我，本身我和你就不适配，只有靠近女主获得能量后我才能激活呢。】 「……」 那现在我们连空气都快要被剥夺了，女主生命垂危，能不能给点提示啊？就像你一开始给女主的那种。 【你并没有这个权限。】 【女主捡到我，那我就是个主角系统，被你捡到，我就只能是个炮灰舔狗系统。】 苏幸抽了抽嘴角，她算是看明白了，搞了半天是这系统不行。 【不，是你不行。】 「……」 苏幸回头瞥了眼沙发，温如窈已经可以自己起身靠坐着休息了，想来她还有女主光环在身上，不会轻易出事，就暂时安下心。 我身上突然开始长肌肉是因为加点了力量？ 【当然，不然你哪来那么大力气。】 那如果我一直加力量，就一直长肌？ 【嗯吶。】 …… 那岂不是会变成四肢发达的肌肉怪了？！ 【……你最多就只能加十点力量。】 这么少？那加满十点后呢？ 【就没了呀，至于外形，大概就跟那些健美的倒三角肌肉壮男差不多。】 …… 苏幸两眼一黑。 虽然追求力量才能在这个末世活下去，但一想到自己以后要顶着一身腱子肉……她脑袋有点发晕。要说苏幸对肌肉「深恶痛绝」的原因，还开始于上大学时那个对她死缠烂打的肌肉男，肌肉男是搞体育的，并且对自己的一身肌肉十分得意，一整个夏天，上身都只穿个小背心在她面前晃荡，以至于从此让苏幸直接晕肌肉了。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变成那样…… 【但介于要想成为女主身边的舔狗，还是需要一点美貌在身上，你还可以通过「物理锻鍊」来替代肌肉加持。】 苏幸眼前一亮。物理锻鍊？ 第35页 【例如，五百个伏地挺身可以消除一点力量增加的肌肉。】 「……」 温如窈单手撑着沙发似乎想要动身站起来，苏幸看到后上前帮忙：「你感觉怎么样，好些没有？」 「嗯……」温如窈抬手按在面罩边沿，没等苏幸阻止，就一把将面罩摘了，扬起手里的检测仪：「35%，它应该还不稳定，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我觉得该试着适应。」 看着方才自己拿了半天都没变化的检测仪，苏幸微微扬眉，侧眸时，看到温如窈直直望向她。 「你没有觉得不舒服吗？」 苏幸被她看得莫名有点心虚，舔了下嘴唇，含煳道：「可能……我平时锻鍊的多，适应性比较好吧。」 「……」 这简直就是屁话，虽然温如窈来公司只有一周多，但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就她们公司那种不加班就不算加班的氛围，下班锻鍊基本是不可能的。 温如窈抿抿唇，也没说什么。 客厅沉默下来，窗外传来了一些响动。 窗帘是拉着的，屋外明媚的太阳光线给窗帘的边沿镀上一层金边，随着「哒哒」两声触碰玻璃的脆响，她们在窗帘上隐约看到一个铺满半边窗户的巨大黑影——从形状上看，类似某种飞虫。 客厅里的两人明显都看到了窗户上的东西，雕塑般定站在原地，停顿了几秒，「嗡——」一声刺耳的高频振翅声乍响，那黑影眨眼间从窗帘上消失了。 「苏幸。」 良久，温如窈紧咬了下唇，声音低颤：「很荒谬，但是……这让我想到前不久刚看完的一本书，里面提到的生物演进中的石炭纪。」 第19章 石炭纪，古生代的第五个纪，有一个别名叫「巨虫时代」，因为当时的地球大气中氧含量很高，为了适应环境，地表从而演化出了体型巨大的节肢类动物，典型的有巨型蜘蛛，长约3米的多足纲巨型马陆，以及当时称霸陆地的，地球上已知曾经出现过最大的昆虫物种——巨脉蜻蜓。 可以说那是一个昆虫统治地球的时代。 苏幸抽了口气。 氧气含量陡然上升、体型突然变大的虫子……先是未知感染源引起的变异，现在大气中的含氧量也被影响，不得不让人觉得，一双无形的手在有意识地安排这一切。 而且，就像温如窈之前提到的，同样是变异，虽然她们现在亲眼目睹到的还不多，但一些最初变异的人，和那些仅仅是巨大化但大部分体貌特徵都保持的相当稳定的虫子比起来，有点像……实验失败的残次品。 苏幸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 「如今地表的大气成分是所有生物共同参与作用的结果，相对稳定的状态不可能无缘无故被打破。」 窗外那只巨型飞虫飞走后，温如窈不知何时再次悄悄靠近窗边，掀起窗帘的一角用望远镜观察室外。 「你也觉得会是外面那些\柱子\？」苏幸走过去，把自己方才隐约从里看到的告诉了她。 「可惜离得有点远，如果能用东西飞过去，距离近一点就好了，比如无人机什么的。」 苏幸原本就随口一说，结果却见温如窈忽然抬眸，不置可否地看向她。 「……」 不会还真有吧？ 好吧，当再次走进那间可以媲美「机器猫的四次元空间袋」一般的储物室里，看着温如窈从箱子里拿出一架高端无人机，苏幸感觉自己也没那么意外了。 「温总以前对末日生存很感兴趣？」 「这倒没有，一个朋友对这方面很有研究，按照她的清单准备的。」温如窈把东西拿出来，看着地板上的机器，微抿了下唇，蹙眉道：「但我并不会操作。」 「……」 苏幸瞄了眼地上那台价值一万多的小机器，挑了挑眉。果然富婆的世界就是不一样，如果换做是她提前为末日做准备，绝对没钱随手买几架不会用的无人机扔家里备着。 苏幸顿了顿说：「我以前在学校航模队待过，不过——」 「是吗？那刚好你可以来操作，顺便观察下外面现在的情况。」温如窈松开眉心微微一笑，抱着机器站起来，抬脚就向客厅走。 苏幸回头扫了眼墙角剩下的两架。 不过那还是大学时候的事，她好几年没玩了，不知道能不能飞稳，如果不小心撞坏了……温如窈应该不会心疼的吧？ 拿定主意，两人很快回到窗前开始着手准备。 苏幸拿起机器看了看，机身不仅自带专业级的摄像机，说明书上还写着支持15公里图传。这个时候，飞的越远观察到的范围越广，无疑对她们活下来就越有力。 嗯……感谢富婆买这么高端的无人航拍机。 「可以了吗？」 「嗯。」苏幸拿起带屏遥控器，等温如窈确认窗外没有危险后就可以放出去了。 一阵轰鸣声从头顶传来。 以为又像刚才一样有飞虫靠近，两人顿时脸色一变，紧张地俯下身，避开窗户。 但仔细一听，却发现和虫子震动翅膀的声音不同，这是螺旋桨高速运转的声音。 外面有直升机经过！ 心中一喜，苏幸当即放下遥控器来到窗边往外看，果然看到两架直升机一前一后从她们所在小区的上空掠过。 第36页 是军队的救援来了！ 是了，现在雾也散了，军队战车之类都可以开进来，只要火力够，不管那些虫子长得多大，以现在的热武器消灭它们完全足够了，没准再等几天，这座城市就能恢復基本的人类秩序，她们就能获救了！ 重新振奋的希望让苏幸有些激动，甚至想直接推开窗户对直升机唿救，不过看着对面楼墙壁上的血迹，她还是暂时忍住了，转头看向温如窈：「现在怎么办？要求救吗？」 毕竟希望就在眼前。 「先等等，你注意到它们飞的方向了吗？」温如窈倒是没有她那么高兴，紧抿的唇线略显严肃。 苏幸当即回头看，发现不止那两架直升机，远处甚至还掠过好几架只有在阅兵或者电影里看到过的那种战斗型飞机。 而且都向那古怪的、直插云霄的「柱子」飞去。 第20章 「这里有人啊！」 「救救我们！」 「这里这里！」 「……」 不止是她们, 小区里其他倖存者也听到了动静，不少被困在家中活下来的人们打开窗户，朝空中的直升机大喊。 但直升机没有丝毫停留, 径直从小区上空掠过了。 「这里有活人！」 「为什么不救我们？」 「怎么走了！」 今天是这场未知灾难发生的第四天，显然绝大多数人都不像苏幸她们那样提前储备充足的水和食物, 就算躲在家中能避免被那些怪物发现, 但坚持不了多久也会被活活饿死。眼看直升机就在眼前，结果就这样飞走了，人们情绪崩溃。 对面那栋楼和苏幸她们同一层的阳台上,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撑着窗台站着，嘴唇因为长时间没水喝而干裂，他把床单挂在窗户外，上面用鲜红的颜料写了大大的「sos」几个字母，在飞机经过时卖力地扯着床单大喊, 直到眼睁睁看着直升机毫无反应地飞走, 也耗尽最后一丝体力，手脱力一松, 雪白的床单就从十五楼掉了下去。 「我x！」青年男骂了一句, 趴在窗台上看向自己掉下去的「求救信号」。 就在他只顾低头盯着地面的时候，忽然感到头顶被人拍了一下，青年先是一怔，他家里就他一个人，而且此时脑袋是伸在窗外的……顿时，他浑身僵硬。 停顿了两秒，他勐然后缩要退回去关窗, 眼前一黑，看到最后的画面是张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 没了脑袋的男尸直直坠落在地上。在男子站着的窗边, 长了四个手掌，像壁虎一样倒悬在窗外墙壁上的诡异生物贴着墙壁，追着尸体从十五楼沿着墙快速爬向楼下，刚刚开窗唿叫的人目睹这骇人的一幕，纷纷迅速关窗躲避。 苏幸当即拉上帘子。 原以为待在楼层高地方会安全一点，现在看了，会飞的巨虫，还有像壁虎一样能攀爬的怪物，这样的世界，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不管躲在哪里都不可能安全。 苏幸抱着膝盖蜷缩在沙髮脚的毯子上，咽了下口水，沉默良久后，低声说：「我们还能等来救援吗？」 温如窈挨着她曲腿坐在沙发上，脸色也不是很好，「也许刚才的直升机本就不是为了救援而来。」 苏幸眨了下眼，那几架直升机的方向确实很明确。 难道是为了侦查那些奇怪的雾柱？ 「轰隆——」 突然，身下的地板……不，是整个房间开始天摇地晃，头顶的吊灯、窗户的玻璃发出勐烈的巨颤，苏幸条件反射地想要起身，但巨大的轰鸣声把她整个大脑都震得发懵，头晕脑胀使不上力气。 地震了？ 她心中的想法还没说出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随之而来。 连续不断的轰炸、枪炮射击的声音突如其来，这声音好像很远，又仿佛就在她们附近，房间内所有的玻璃发出叮叮噹噹高频率震颤的脆响，尤其是窗户，仿佛下一刻就会碎成粉末。 巨大的爆炸声让人本能的产生恐惧，苏幸紧紧抱着头缩在角落，大脑空白。不知过了多久，铺天盖地的轰炸才渐渐停下。 她睁开眼，缓缓抬头，身前矮桌上放着一只玻璃杯，透明杯身表面爬满了长长的裂痕，「哗啦」一声，碎了。 这轰炸声……回过神，苏幸和温如窈不约而同看向窗外。 那些高耸的雾柱四周黑烟滚滚，隐约可见下放的火光，半空中停了许多架战斗机，看来刚才的轰炸是针对这些东西的。 远处的画面仿佛静止，火力攻击结束后，除了地面升起的滚滚狼烟，那些灰白的雾柱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苏幸凝神望着，下一秒，亲眼看到无数根看不清颜色的细长的「树枝」闪电般从雾里伸出来，顷刻间捲起附近所有的战斗机，一阵爆闪，轻而易举全部击毁。 稍远处剩下的几架直升机当即掉头撤离，而那一根根「树枝」在击落周围的战斗机后，没有再继续追击，又慢慢收回到那雾气里。 「……」 苏幸难以置信地收回视线，和旁边同样目睹这一切的温如窈对视了一眼，没人能对此做出解释。 攻击失败后，半天过去，直到下午，天空中再也没有其他动静，倒是城市街道的远处，隐约可以听到模煳的枪声。 苏幸和温如窈依旧待在房间里，食物和水还足够两个人用很久，雾气消散后，她们偶尔会在楼下看到实在撑不住外出寻找补给的人，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活着回来。 第37页 只要不发出声音，待在室内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只是，刚才的轰炸把她们这里一间客房的窗户震碎了。 温如窈装的防弹材质玻璃还是有用的，只有一面窗碎了，而她们周围很多住户家的窗户几乎无一倖免，全部都被轰炸的余波击成碎末。 但如今的状况，哪怕只是碎了一扇窗，也极其危险。 两人挪了柜子把破碎的窗户堵上，然后锁死那间客房的门，再用能移动的重家居都搬过去把门堵上，做完这一切才稍稍安下心。 下午两点，她们坐在桌前吃午餐。这种状态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食物总归有限，所以她们现在一天只吃两顿饭，上午下午各一顿。今天上午忙着堵门花费了时间，所以现在是第一顿饭。 苏幸早就饿的飢肠辘辘，拿起筷子就埋头开动，温如窈本身吃的就不多，加上不太适应目前的富氧状态，不时还需要唿吸器来缓解，更加食欲不振。她手里握着细勺，慢条斯理地舀着罐头里的玉米粒，更多时间是盯着桌上的手机。 「你看下这张地图。」温如窈将之前那个载有s市地图，以及有特殊标记的机器推到桌面中央，抬眸看到对面正狼吞虎咽吃东西的苏幸，目光一顿。 「啊？」低头苦吃的苏幸停下手里的动作，略微?1?茫然地抬起头，嘴角还沾了一点火腿肉的残渣。 「……」温如窈笑着看了她一眼，微微勾唇：「你胃口一向这么好？」 「呃……」苏幸噎了一下，干咳两声：「啊哈哈，我一紧张……就抑制不住食慾。」 要不是加点力量的副作用，她才不会吃这么多好吧。 苏幸不由瞄了眼温如窈的午餐——一罐玉米罐头，一包压缩饼干，还有一瓶水，再看看自己这边，三罐午餐肉罐头，三包压缩饼干和一瓶水，几乎是对方的三倍。 其实之前看苏幸「块头」比较大，温如窈分给她的就是自己分量的两倍，今天大概是见她上午搬家居出的力最多，所以中午就给更多了些。 说实在的，白吃温如窈这么多食物，苏幸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但是……也没有办法，她也不想每顿都跟饿死鬼似的吃这么多。 就只能……以后多帮她干点活来弥补吧。 温如窈轻轻一笑，目光从她的肩头瞟过：「是么……也挺好的。」 「……」 苏幸放下筷子，缩了缩肩，最觉得温如窈看她的眼神有点说不出来的微妙。 「这是在地铁上的时候，秦墨给我的，她……」温如窈顿了下：「她的工作比较特殊，你应该也了解到一些了，眼下的形势，她给的东西必然对我们有利。」 原来那个小青梅叫秦墨啊。 苏幸心里八卦地嘀咕了句，不过也没追问，默默凑上前去看那酷似手机的黑色机器屏幕上的地图。她之前在地铁上就发现那是s市的地图，现在仔细看，果然没错。 「你看上面的标记，虽然没有写明，但这些图标的含义很浅显。」 苏幸看向她手指的位置，那些画着刀叉、水滴，甚至十字药箱……好傢伙，只要玩过点电子游戏的人应该都能一眼认出代表的含义。 除了一些比较独特的图形，很多标记看起来都是补给物资的储藏地点啊！ 「你看这里，万盛广场附近，距离这里不算很远。」 温如窈把地图稍稍放大，指尖在上面点了点，苏幸看过去，发现她指在一个「枪」型的标志上，瞬时微愣。 「我们现在并不缺食物和水，但想活着离开这里，还需要强大的武器自保才行。」温如窈不紧不慢地说。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准备离开这里了？」苏幸问道。 其实她也没把这里当长久的栖身点，暂且不说客房的窗户已经破了，如果有变异的物种闯进来，那扇单薄的门根本不堪一击，就算完好的门窗在那些怪物面切也形同朽木。 只是她们冲出去也会面对很多未知的危险，可能还没找到武器存放地就丧命了。 温如窈摇了摇头：「不，目前最安全的还是在这里等军队救援，只是万一发生意外，我们需要有一个马上施行的备用计划。」 大约是身体又难受了，温如窈拿起手边的唿吸器面罩戴在脸上，缓声说：「有一个问题也需要在意，氧含量的上升除了让身体不适应，它还是助燃气体，达到过高的比例就很容易发生火灾，我们在十五楼，如果着火……」 她没说下去，但苏幸已经不寒而慄了。话说据研究表明，石炭纪的生物大灭绝，其中一个原因就和大气中氧含量过高，从而引起无法熄灭的森林大火有关。 「但愿还会有救援吧。」 看到天际那被雾气包裹的东西对热武器免疫，并且轻而易举就摧毁了那么多的战斗机，苏幸心里有点打鼓。 「可以再等两天。」温如窈拿起手机看了看，蹙眉道：「不过最近信号越来越差了，恐怕电力也支撑不了多久……」她说着，盯着屏幕的眼神明显一变。 「怎么了？」苏幸察觉她脸色不对，开口问道。 「……有新信息进来。」 苏幸愣了下，接着，听到窗外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声音，像是空中用广播扩散，她双目睁大，连忙凑近窗户想听得清楚一些—— 「s市……倖存者们……体育馆集合……护送……转移……」 第38页 第21章 声音近了一些, 又很快消失了，苏幸看到一架直升机从天际远处掠过。 是政府的撤离通知。 她回头看向温如窈：「你收到了什么消息？」 「一级特大灾难通知，s市施行战时管理, 体育馆周边有军队火力驻守，是暂时性安全基地。」温如窈简单复述了一遍简讯的重要信息, 凝眉放下手机：「看来外面的形势并不乐观, 如果能彻底清除市区的变异体，政府也没必要让倖存者自己涉危去安全基地。」 「也就是说外面只会比想像中更危险。」苏幸总结了一下现在的形势，表情略显凝重：「体育馆……好像距离这里挺远的, 走过去不太现实。」 「那就开车。」温如姚拿着秦墨给的「手机」，细长的手指在屏幕的地图上慢慢滑动，上面s市的大小路径都十分清楚：「主干道可能会堵，但我们可以绕偏僻一些的小路，理论上开车半个小时就可以赶到。」 「车？可我们现在去哪找辆车……」刚说完, 苏幸就后悔了, 她现在可是在温如窈家，富婆家里怎么可能没有车？ 果然, 温如窈随口说道：「我还有一辆路虎, 就在地下停车库，只要安全下去就能拿到车。」 苏幸沉思了下，说：「如果外面的电梯还是安全的，我们可以直接下去，但问题是，不知道车库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变异的东西混进去。」 温如窈转头, 看向被暂时搁置在地上的无人机，「所以还是需要用到它。」 前往有军队驻守的体育馆, 她们才有机会得到保护并撤离s市，此刻差不多是下午三点，面外阳光明媚，距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打定主意后，她们决定今天先用无人机探查一下车库的情况，然后再做行动。 温如窈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桌面上，打开了走廊里所有的监控画面。狭长的通道里满是干涸的血迹，全部来自于那天晚上在门口自爆的变异体，角落里，那只尖嘴怪的尸体还原封不动地躺在原地。现在气温不算低，这么多天过去，苏幸她们在房间里已经隐隐能闻到异味了。 这一层就温如窈和那个变异自爆的男人两家住户，电梯静静的停在15层，尽头安全通道的门也是锁着的，走廊目前安全。 苏幸目光扫到监控中隔壁男人家的房门，发现还是打开的，不由顿了下，说：「以防万一，要不要先去隔壁看一下？」 那天晚上变异的男人走出来后，隔壁屋内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其他响动，虽然知道家中有一个人变异其他人必然已经凶多吉少，但确认一下总归比较安全。 于是，她们轻轻来到门前，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尝试打开房门。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缝隙，把无人机放出去，苏幸先操控着从隔壁开着的门飞进去。她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地盯着摄像机传回来的画面，邻居家客厅一片狼藉，但没有看到其他活人，或者任何会动的活物，客厅里有一辆婴儿车，车轮下流了一滩血迹，操控着机器慢慢飞过去，苏幸手指勐然一抖，险些失控。 她在车里看到了一个婴儿……干瘪的皮。 「……」 她忍不住勐地推了下操作杆，无人机陡然向前飞，画面转移，险些撞到墙上。好在昂贵的高端机性能比较好，机器没什么大碍，苏幸当即操控着无人机飞出了那间屋子。 「隔壁...没有危险。」虽然排除了威胁，但她说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开门走了出去。 先用无人机侦查的话，就不能坐电梯下去了，所以她们决定让机器从安全通道的楼梯飞下去。 双脚踏进门外走廊，那股味道便更加刺鼻难闻了，捏着鼻子，半合着眼，苏幸强忍不适快步跨过那摊惨不忍睹的血迹，径直走到安全门门口。 温如窈跟在她身后，两人在门前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声响后，推开了安全门。 苏幸遥控无人机一层层向下飞，一路上幸运地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在快要飞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她们在楼梯转角看到了一具人的尸体。那尸体还保留着人的外貌，生前并没有变异，身上没有血迹和明显的伤口，也不像是受到攻击致死，更奇怪的是，这具尸体的皮肤表面就像发霉了一样，长了一层灰白色的……「芽」，这么比喻有点奇怪，但那些看起来确实像植物的芽，细长的尖端成黑青色。 两人盯着这古怪的画面看了几秒，继续向下飞去。 从楼梯下去，需要刷卡看门才能进入地下车库，无人机无法直接进去，只能隔着透明门的玻璃拍摄车库内的画面。 从有限的视野向里面观察，车库内除了车位上静静停放着的汽车，空无一物。 「看来车库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苏幸操控无人机向旁边平移，想移动视角尽可能多的观察到里面，画面慢慢移动，切换到门内偏右侧的视角后，摄像画面里突然出现了一张人脸。 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的苏幸吓了一跳，那人一动不动站在门另一侧的斜角，泛红的双目瞪得极大，正死死盯着她们。 无人机机身因操作不当摇晃了一下，车库里那个男人向后缩了半步，苏幸这才意识到那是个正常的活人。 男人退后后，似乎扭头朝里面喊了一声，很快，又有几个人从里面走到门前，直勾勾盯着苏幸她们的无人机看。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彼此交流了几句，有个人想开门，但立马被其他人阻止了。 第39页 自从灾难降临，这几天各种怪异的生物和虫子见多了，苏幸已经习惯了身边只有温如窈一个说话的活人，现在一时在里面看到这么多正常人，她还有些不太自然。 里面的人好像起了争执，一直没有开门的意思，不过苏幸她们已经看到了里面有人活动，这说明车库内是安全的。 准备操控无人机返回的时候，画面却突然开始剧烈晃动，相机的视角不受控制地陡然坠到地面，接着画面一闪，黑屏了。 苏幸霎时放下遥控器，抬头看向温如窈：「有人从后面击落了机器。」 察觉不对，她们回到房间锁上了门。 「从后面把无人机击落的，会不会是那种东西？」苏幸有些担忧，虽然她们一路都没发现危险的变异体，但不排除它们会从不起眼的角落突然出现。 温如窈抱着双臂，略有所思地微微摇头：「不太像，在机器故障前我有留意门前那些人的表情，其中一个一直盯着无人机，他表情是有些惊讶，但看不出惊恐，所以当时门外应该不存在危险。」 「那会是什么，人吗？」苏幸皱眉，如果是人，那为什么要攻击她们的无人机，敌意有点太大了。 温如窈笑了下：「毕竟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冰冷机器，并不是人，这种情况下紧张倒也正常。不过至少他们在那里，就证明车库暂时是安全的。」 「我们今天就要下去吗？」苏幸问。 垂眸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温如窈轻抿了下唇，「今天来不及，明天一早吧，也要花时间准备一下离开的装备。」 苏幸想到这一屋里的食物和水，出去后肯定带不完的，不免有些可惜，舔了下唇：「那今晚我们吃丰盛一点吧，不然留在这里也是浪费。」 「……」听到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吃，温如窈凤眸微挑，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很快又敛去嘴角的弧度，说：「物资当然也会带一些，我们两个人拿不下多少，而且……也不能多带。」 「为什么？」苏幸有些疑惑。 「你注意到那些人的脸色了吗？」温如窈拧眉道：「他们看起来都很饿。」 「……」 地下车库里必然不会有水和食物，被困在里面三四天，状态肯定不会很好，人在极端的状态下是最不友善的，而一般人，谁又会在这种时候带着大量物资去车库呢？ 她们只有两个人，为了不节外生枝，温如窈的警惕不无道理。 苏幸恍然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和温如窈之间，似乎已经可以达到不自觉信赖的程度了。 第22章 苏幸：「要不要想办法避开那些人？」毕竟末世人心难测。 温如窈摇摇头：「现在只是第四天, 大部分人眼里最大的威胁还是外面的未知生物，而且他们应该也收到安全基地的消息，这个时候更多人一起撤离才更安全。」 「……」 苏幸没再说什么。温如窈的分析有理有据, 逻辑思维缜密，相比之下, 她只需要默默听着就好了。只是忍不住在心里唏嘘, 难怪温如窈年纪轻轻就可以和公司那帮老谋深算的高层平起平坐。 「不过……」温如窈转身，细眸微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苏幸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还是要警惕一些的，你那把枪里有几发子弹？」 苏幸给温如窈说了自己在地铁里「捡」到枪的事，这些天她也通过断断续续的网络补了不少枪械知识。 「里面还有六发。」她从贴身的衣兜里摸出□□，子弹不多，但也是目前她们身上杀伤力最大的武器, 可惜她从来没有用过这东西, 射击准头更不用说了。想了想，她把枪递给了温如窈。她现在有系统的力量加持, 关键时刻应该能保命, 可温如窈就不一定了，枪还是留给她做防身武器比较好。 【舔值+1，还需累积3舔值可获得下一次加点，请继续努力哦！】 苏幸： 「……」 怎么还多了这种起奇奇怪怪的提示了？ 【因为近期能量比较充足～】 「……」 这系统，不需要它的时候废话倒是多。 温如窈见她把枪递过来，定定看了她几秒，眼底一抹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 说：「还是你带着吧，我现在的身体状况, 拿着它反而更容易被人盯上，而且……我相信你能保护好我。」 「保，保护？」苏幸看着对方那张冷清又认真的脸，微愣。 不是，什么时候变成她保护温如窈了？ 「我们不是盟友吗？」温如窈眼眸轻抬，突然直直朝苏幸跨近一步，吓得苏幸忙向后退了退。 「你比我高。」温如窈抬头看着她，又低头扫了眼苏幸上臂的肌肉：「也比我更有力量，甚至没有醉氧的症状，作为盟友，难道不应该资源合理配置？如果可以，我很愿意保护你。」 「呃，我……」苏幸眨眨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不是不愿意出力，只是温如窈突然这么说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对了。」温如窈想到了什么，微微勾了下唇：「你还吃了我很多东西。」 「……」 苏幸脸蹭地一红。 ……温如窈说话怎么这味儿啊？ 不就吃了她一点食物，就是小心眼，果然是个受吧。 第40页 不过终究吃人家最短，那人家手短。苏幸红着脸坐在沙发上，闷声道：「当然。」 温如姚看着她涨红的脸，莞尔：「你会射箭吗？」 苏幸：「啊？」 「还有点时间，还不知道出去后会遇到什么，我教你一点基本的，兴许有用。」温如窈勾了勾手，带着她去储物室走弓箭。 …… 能拿的实在有限，所以当晚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她们就收拾好了撤离的装备。 第二天一早，她们就全副武装准备前往地下车库。 换上防潮挡风方便行动的冲锋衣，裤脚扎在皮靴里，登山包内放了差不多一周的补给品，以及一些紧急逃生工具和必备药品，加上剩下的两架无人机，光这些已经满负荷了，因为身体状态比较好，苏幸身上自然也背的要更多一些，背后挂着弓和箭袋，两人各自拿了一把长长的西瓜刀防身，离开了这个暂时的栖身之所。 走出房门，经过电梯的时候，却发现电梯停在了负2层，是地下车库的位置，但她们昨天并没有动电梯。 也就是说，昨天这栋楼里有人乘电梯去了地下车库。 苏幸和温如窈对视了一眼，思索了片刻，她决定从探查过暂时没危险的安全通道离开。 在一路诡异的安静中，她们顺利到达车库，车库占地面积很大，站在门外只能看到一小部分范围，视线里没有看到人影，顿了顿，温如窈刷卡打开了门。 正要进去，突然，一个棒球棍从视线死角挥过来！ 苏幸眼疾手快把前面的温如姚拉到旁边，堪堪躲过。 「你们……是人？」 一个面色发青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生出现在门内，一脸紧张地蹬着她们。 苏幸刚想抬脚上前，男生立马又神经兮兮地攥紧球棍。 「别紧张，我们是正常人，这栋楼上的住户。」苏幸忙开口解释。 「你，你们没受伤吧？」男生这才缓和了一点，盯着苏幸她们上下打量，注意到她们背后鼓囊囊的登山包后，表情微变，说：「快进来，把门关上。」 走进车库，男生立马把门关好，扭头就朝里面走，边走边抬高声调朝里面喊：「又有人从上面下来了！」 车库内灯光明亮，苏幸跟着那男生往里面走，绕过一排车辆后，在墙角看到好几个人围坐一圈，大概七八个人，见到有陌生的面孔出现，有些人当即警惕的站起来：「她们身上有没有伤口？」 「我看过了，应该没事。」男生走到其中身体相对强壮，脸色也稍微正常些的寸头男人跟前，暗暗使了个眼色。 寸头男人手里握着一把长刀，正低头用袖子擦拭刀刃，闻言瞟了眼她们身后的包，咧嘴扬起一个和善的笑，率先走上前：「你们也是从楼上逃下来的吧？直到昨晚还有个姑娘家里窗户碎了，侥倖跑进电梯，逃到这里才保住一命。你们运气不错，我们正准备一起去政府通知的倖存者基地。」 眼镜男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她们看，不只是他，后面的人也有意无意把视线放在她们身上，因为苏幸和温如窈两个人太「干净」，也太「体面」了，原本光她两人的样貌就够引人注目的，现在和这里其他人比起来，两个人更显光鲜，连头髮看起来都是刚洗过的，而其他人这么多天别说洗漱，有些水都不一定喝的上。 「大家大都是住在这里的邻居，一块行动也更安全些，二位要不要加入呢？」 眼镜男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手里的刀一直紧紧握着，盯着她们的眼神也令人十分不适，苏幸眉心一皱，转头看向温如窈，却见对方不假思索地点了头：「我们加入。」 苏幸顿时满眼惊诧。 「哈哈哈那太好了。」男人当即笑了笑，眼神更不加掩饰地盯着她们的包：「不过呢……我们大家被困在这里好几天了，都很饿，后面加入的都会共享一下自己的物资，毕竟有力气了，大家才能团结一致逃出这鬼地方嘛……」 男人没有明说，但看苏幸她们的状态就知道两人不缺食物，如果不是看苏幸长得那么「壮实」，也不像他们这样饿得快没力气，手里还拿着刀，他可能就不会说得这么客气了。 男人差不多是最早被困在车库的人，那天他本来是要开车去上班的，结果刚开出去，眨眼间就起了特别浓的大雾，他直觉感到不对劲，立马停在车库门口，没过多久，就在车里亲眼看到了骇人的一幕，于是惊慌失措地退回来，并关上了车库的门，然而连滚带爬跑回了自己家后，却发现家中养的宠物狗突然变的十分可怖，甚至一口咬死了他的妻子，惊怒和错愕之中，他抽出平时收藏把玩的长刀，一刀砍在了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狗，但他明明砍断了它的脖子，狗却依旧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慌乱中他只好又逃到了车库。 不是没想过出去，只是外面比这里更危险，几天内又陆续有几个人逃到车库，男人就靠这些人身上带的少部分食物活到现在。起初人们身上还有一部分良善，但两天之后，食物越来越少，就没有什么善恶准则了，但男人仗着有刀，加上体格壮硕，拿到的一直都是最多的食物分量。后来出现了一个受伤后有变异徵兆的人，他最先察觉并一刀砍断那人的脖子后，就无形之中成了车库这群人里的领头人。 寸头男说完，其他人立马直直盯着她们。人在极度飢饿的时候，除了想要进食脑袋里就容不下其他想法了，除非已经虚弱到无法起身。 第41页 苏幸被那几道「饿狼」一样幽幽的眼神盯得心头一紧，下意识拿着西瓜刀靠在温如窈身边。 「当然，我们其实还剩下一点食物……」 温如窈再次在苏幸惊讶的目光中取下自己身后的背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放在上面的面包饼干还有瓶装水就暴露在了一众饿的眼睛发绿的人面前。 还有些力气的人立马就扑过来想要拿食物，甚至还动手推搡。 「都退后！」 寸头男大喝一声，其余人就不再敢上前，他咽了下口水，蹲下来翻了翻地上的包后，顿时两眼放光，仰头就朝温如窈扑过去：「这么多，你还有没有——」 「别动。」 男人身后，苏幸一手握枪紧紧抵在他脑袋上，冷声道。 第23章 四周瞬间一片沉寂, 没人想到这里一个普通市民手里竟然会有枪，而且苏幸人高马大的，看起来就身手矫健很有力量, 手里有刀还有枪，一时间所有人都被愣在原地不敢动作, 手里还拿着长刀的寸头男半蹲在地上, 也不敢妄动。 「姑娘，别……别激动，我只是想问问而已。」男人紧张地说。 苏幸沉声：「把刀放地上。」 「好, 好的。」男人缓缓把刀放下，然后举起双手。 苏幸把西瓜刀别在背包后，弯腰拿起他的长刀。 一旁的温如窈把包里的食物拿出来，只剩下最里面放着的无人机和一些工具，拉上拉链重新背在身后, 起身不紧不慢道：「我们身上的也不多, 这些应该够所有人解燃眉之急。体育馆离这里只有半个小时车程，想必那里不会缺少食物。」 「……」 周围响起小声议论声, 等温如窈走到自己身后, 苏幸才缓缓把枪收回来。 寸头男从地上站起来，刚才让苏幸她们进来的男生收到他的示意，开始把地上的食物分配给所有人。 温如窈背包里放的食物不算多，平均分配给七八个人也就只能勉强垫垫肚子，而这些人其实更需要的是水，不过寸头男一个人一口气就喝了三瓶，再分到其他人手里就更少了, 但这个时候也没人敢说什么，饥渴难耐加上富氧状态□□弱的人更难适应, 身体越弱，就越没有资格获得食物。 「原来昨天那架无人机是你们的啊？装备还挺精良。」寸头男灌完水解了渴，也没对刚才苏幸拿枪指着他而恼羞成怒，凑过来说道。 昨天他听到外面有奇怪的动静，也是为了巩固在这里的领导地位，就拿着刀壮胆照例去楼梯上巡查，其实他每次所谓的巡查只不过是去上面没人的那一层待两三分钟装装样子而已，但昨天下来的时候，却看到了门口突然出现的无人机，一时紧张就用长刀把它击落了。 苏幸冷着脸没想回应他，转念想到昨天没在相机拍摄的视频中有印象看到这个男人，便想到背后击落机器的可能就是他，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反倒是温如窈一反常态主动搭了腔：「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马上，不过路上可是很危险，你们有车吗？不如坐我的车吧。」男人笑着说。 末世里能找个有利的帮手生存机率才更大，苏幸她们两个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有食物还有枪，处事沉着冷静，跟这样的一起行动遇到危险也多一份把握，所以男人有意拉拢。 不过并没有人搭理他，寸头男悻悻地转过身，面向身后的众人：「那么接着说我的转移方案，有人有异议吗？没有的话就去把自己的车开过来，准备出发！」 车库里其余几人相互看了看，最后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迟疑了下，怯怯开口：「我们一共只有七八个人，就算加上她们两个，十个人开两辆五座的车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开那么多辆呢？」 寸头男嗤笑了声：「那如果你坐的那辆车被怪物盯上了呢？一车五个人全都完蛋？你们想挤一辆当然可以，到时候别后悔就行。」 「……」 他这么一说，没人再开口说什么了，默认了他的建议。 「那有车的现在就去开车，底盘高的大车在前面开路，小车跟后面。小杨，你开车打头。」寸头男说完，拍了拍拿棒球棍男生的肩膀。 男生愣了愣，不情愿道：「啊？为 ，为什么是我在最前面？」 「你这小子，不是说最熟悉小路吗？哥还能害你不成？放心吧，我就跟在你后面，你很安全。」男人说完退了退他：「快去。」 男生皱眉，但也没再拒绝，转身去开车了。 这些人基本都是这里的业主，自家的车就停在车库里，很快，包括温如窈那辆路虎，一共五辆车列队停在车库出口。 前面三辆suv，后面两辆小轿车。棒球棍男生在最前面领路，寸头男自己开一辆跟在后面，温如窈开车排在第三，恰好处在中间。 苏幸坐在副驾驶上，手里拿着枪，以防路上遭遇危险。 她拧眉盯着前面的车屁股，忍不住道：「我们刚才完全可以威胁他们，然后直接开车出去。」 为什么一定要和这些人一起，还分出去了一包食物。虽然更多物资还在苏幸身上背着，可她还是有些不明所以，这也并不想温如窈做事的风。 温如窈手握方向盘，神色平淡：「狮群在狩猎羊群的时候，往往更喜欢攻击尾部落单的那一只。对于外面那些怪物，我们就像砧板上的鱼肉，沙丁鱼要想在强大的敌人嘴边活命，就只能成群结队集体往前游，靠分散敌人注意里取胜。」 第42页 「……」 苏幸索性闭口不再说话了。 这么看来，那个寸头男一开始就是想让其他人分散注意力，希望让别人送命来保全自己吧？不过现在她们也是一样，只是谁能活下去还不一定，出去之后就全凭运气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情形对排在后面的两辆底盘较低的小车是有些不利的。而那些人也是决策中最没有选择权，也最没主见的人。 车库门缓缓打开，前面的车一脚油门，擦着卷闸门底部的边缘就飞速开了出去，温如窈开车紧随其后，勐烈的冲力把苏幸后背狠狠抵在车座靠背上，她下意识勐地抓紧安全带，开出车库后，车身又一个陡然的左转弯，把苏幸昨晚吃的饭都要甩出来了。 汽车在小区内以极快的速度向外开出去，坐在车上的苏幸心脏本能地呯呯快跳，等缓过神来，她才开始注意外面的情况，不过因为车速太快，她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只稍微聚神，就从车窗外看到对面高楼的外墙上有一只四足的怪物飞檐走壁地追着她们过来，然后纵身一跃，往她们的车顶跳过来！ 温如窈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瞬间提速，那怪物擦着车顶滚到了她们后面，落在最后一辆车上。 苏幸从后车镜中看到那怪物扒在小轿车的车顶上，坚硬的头部狠狠撞碎了车前的挡风玻璃，小轿车方向失控，撞在树上停了下来，然后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第24章 白色路虎像子弹一样从小区大门飞驶而出, 90度飘逸转弯，直接冲上外面的马路。 苏幸透过后视镜，看到后面倖存下来的另一辆黑色轿车隔了好几秒才跟上来, 方向七扭八扭，追在她们后面有些吃力。 笔直的马路上堵着许多事故车辆, 一路上不断看到撞在路边树干上冒烟燃烧的汽车, 好在路面宽阔，虽有障碍也还能通行，车速稍微放缓了一些, 但也没下60码，飞速在事故车辆间穿梭。 苏幸心惊肉跳地抓着肩上的安全带，偏头看了看旁边驾驶位的温如窈。她冷艷精緻的侧脸神情淡漠，长发利落地盘起，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 一双狭长的凤眼此刻格外锋利, 细眉微蹙，认真专注地盯着前方, 细长的手指稳握方向盘, 看起来在这种城区路况上高速驾驶对她而言游刃有余。 原本繁华的都市城区，此刻清冷破败，硝烟瀰漫，一眼望去难以在街道上看到活人，不断有枪炮声远远地从城市深处传来。如果不是真的就发生在眼前，苏幸会觉得自己是处身在4k画质的末日游戏场景里。 道路的尽头，离她们最近的那根雾柱在主干道的位置拔地而起, 从正面的视角看过去，这种根本不该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庞然大物更加令人震惊, 它像一个支撑天地的「巨柱」，苏幸坐在车里根本看不到它顶端的高度。 这种「壮观」的景象暂时吸引了苏幸所有的注意力，一两秒晃神的功夫，余光里，一个拖着受伤的腿，单脚一瘸一拐的男子冲到前面的马路中央，拼命朝她们挥手求救，而他身后差不多十米的距离，跟着一只同汽车差不多大小的爬虫，躯干扁平、黑褐色的硬壳，前端两根唱唱歌的触角，六条黑细的腿支在地面，慢慢向他爬去。 「救命——」 男子刚喊出声音，最前面的那辆车速度一点不减，唿啸着直直撞在他身上！ 挡在路中央的男子被高速行驶的汽车直接撞飞出去，身体在低空划过一道抛线，狠狠摔在后面的人行道上。 最前面那辆撞人的车子车身晃了几下，继续飞速往前开去。苏幸靠近右手边的车窗，看向被远远抛在后面的男子一动不动躺在地上，鲜血染红地面，后面那种噁心的爬虫已经爬到他身前。 咬了咬唇，苏幸攥紧手里的枪。 不过也没时间留给她产生其他想法，车窗外，她很快又看到几个奇怪的身影十分矫健地爬上路边较矮的房顶，眨眼间就消失了。那石灰一样浑浊的肤色，且浑身裸露，当然不可能是正常人的身影。 没来得及细想，便看到路边斜前放离车队很近的一颗大树上，繁茂的枝叶突然开始剧烈摇晃，树冠上勐然窜出一颗硕大的脑袋，光秃秃的圆硕脑门下没有五官，只有一条裂开的缝，里面长满森冷尖利的细密牙齿。 怪物闪身从树上一跃而下，四肢着地，撅起臀部，像只豹子一样像车队扑过来。 前面的两辆车立马乱了方阵，勐打方向盘躲闪，怪物俯冲直下，尖锐的爪牙擦过前面车的车身，留下一道道深刻的抓痕，因为车队前后紧凑，一辆接着一辆，前面的躲开后，怪物便没有继续追，而是被后面的吸引了注意力，前面两辆车成功脱身，那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又朝紧随其后的温如窈的车扑过来！ 温如窈凝眉，瞬间将方向盘向左打满，引擎轰鸣，一个飘逸加速，擦着那怪物的半边身体撞上去，车身勐然一转，绕过怪物，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闪出去。 苏幸觉得自己眼花了一下，窗外的怪物一闪而过，就被远远甩在后面。 不过她们后面的车辆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是最后一辆，又躲闪不及，很快被怪物锁定追上，慌乱逃窜的时候撞上障碍物，车轮反转，在路面擦起一片火花，横在了路中央，停下了。 车里的人是什么下场，后果不言而喻。 离开小区后仅仅开过了一条街，五辆车就毁了两辆，现在，苏幸她们变成了车队的末尾，也是相对比较危险的位置。 第43页 苏幸唇线紧绷，紧张地盯着车外的环境。 车队在前面的十字路口转弯，拐进了一条偏狭窄的街道，穿过这条街，在驶过一道大桥，不久就可以抵达体育馆。 但越窄的路面就越危险。车辆的轰鸣在寂静的街道迴响，道路两侧商铺林立，但空无一人，一些店铺的橱窗被打破，尤其是贩卖食品的商铺和便利店，里面一片狼藉，有的明显被洗劫过。 车队在街道内疾驶，一间间商铺从苏幸视线里快速掠过，一家玻璃被打破的便利店内满是血污和人类的肢体残肢。 有惊无险地穿过街道，她们上了桥。 宽阔的桥面上事故车辆很少，看起来有人为清理过的痕迹，桥下是一望无际的江面，车队平稳行驶。在桥上暂时看不到危险，苏幸稍稍放宽了心神。 不只是她们，桥上还看其他几辆相同方向的车，看样子是同样赶往体育馆的倖存者。 「你还好吗？需要不需要我给你拿唿吸器？」苏幸看了眼温如窈略显苍白的脸色，想到她现在的身体还不太适应富氧状态，不由轻声问道。 「我没事。」温如窈笑了笑：「其实我感觉现在好像比之前要好一些了，也许是因为……」 她话说了一半，忽然勐踩剎车，苏幸猝不及防身体狠狠向前一栽，被安全带勒得胸疼。虽然剎车了，还是撞上前面寸头男的车尾。 车队忽然停下，苏幸当即抬头看向前方，看到那骇人的画面后，唿吸一滞——一条目测五十米长，巨大多足、身体狭长的虫子横在她们前面远处的桥面上。 堵在必经之路上的庞然巨物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但随即，他们发现这条巨虫一动不动，躯体僵直，像死了一样。 人们这才有底气再看仔细一点，这条千足巨虫很像被放大千倍万倍的蜈蚣，身体有无数体节组成，每一节上都长了一对脚。它巨长的身躯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堵在桥面中央，像是前行到一半忽然转身折返，躯干横跨公路中间，头和尾部朝着同样方向卡在桥的两侧，形成一个u形。 诡异的是，桥上的车辆停了许久，这只巨大蜈蚣依旧纹丝不动。 通往体育馆必须经过这条路，虽然这条巨虫堵在这里，但没有任何向人们发起攻击的迹象，甚至可能已经死亡，有些车辆等不下去，便壮胆从巨虫尾部的空隙穿了过去。 第一辆率先尝试的车毫髮无伤地通过了，很快就有了第二辆，后面车上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很快发动引擎，紧随其后。 「它的身体组织很完整，不像受到过攻击，真的已经死了吗？」从巨虫的身体下穿过，车子继续向体育馆行驶，苏幸忍不住困惑道。 「如果没有死亡，它不太可能以这种形态卡在桥上。」 温如窈长腿微曲，面不改色地踩着油门，车速继续飙升，从没飙过车的苏幸心脏又抑制不住开始狂跳，耳边听传来熟悉的冷淡声线：「蜈蚣是靠气管系统被动唿吸的，刚才那只变异体的躯干太过巨大，要支撑这么大的身躯活动，就需要更充足的氧气。」 氧气？ 苏幸想到了什么，挑眉看向车窗外，放眼望去，大概是受宽阔的江面影响，大桥中央确实离那些高耸入云的雾柱有些遥远。难怪刚才温如窈也说她感觉好受了一些。 在温如窈的一路狂飙下，车子很快开出了大桥，下了桥，距离体育馆就更近了。越靠近体育馆，街道上能看到的行驶的车辆便越多，这些车也像她们一样车速极快，没命似的拼死油门。 下一秒，就在她们即将经过一个路口时，一辆吉普突然从岔道口以及快的速度冲出来，眨眼间，就狠狠地和最前面她们小区车队的那辆车撞在了一起，那是棒球棍男生开着的车，被吉普车头高速撞在车身，当即横向侧翻，在马路上连滚了好几个圈，「呯」一声巨响撞在路边的大树上，瞬间车毁人亡。那辆吉普也同样惨烈，从路面横飞出去，在另一侧又造成了连环车祸。 寸头男的车和第一辆隔了几米距离，并没有受到这场车祸的影响，车速在吉普冲出来时明显降了一些，但在两辆相撞的车从前面路面飞到路中后，又一刻不停加速向前开。 类似的车祸一路上没少发生，在极度恐慌之下，所有人都没命一样加速向前，只想尽快到达军队驻守的倖存者基地，以此摆脱随后都可能从不起眼的角落冲出来吃掉自己的怪物。 再穿过前面一条街，她们就要到达体育馆了。至此，车队仅剩下寸头男和温如窈她们还幸运地活着。 过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就是体育馆，苏幸甚至已经隐约看到了远处一排排列队驶来的装甲坦克，曙光就在眼前，她一直紧皱的眉心下意识舒展开来。 苏幸微微松了口气，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眼角余光无意扫过后视镜，却看到后方的天际上好像多了一些「黑点」。她怔了怔，连忙转身向车后看—— 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大片飞鸟以极快的速度铺天盖地朝她们这里飞过来。 「嗡嗡...」 不，那不是鸟，是蜂群。 第25章 通体呈黑、黄、棕三种颜色相间, 半透明狭长的羽翅，有头、胸、腹标准的昆虫结构，三对足一对触角, 腹部尾端露出一根尖利无比的螫刺，黑色复眼, 口器发达, 粗壮的上颚像两把锋利又坚硬的镰刀，足以相信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嚼碎任何东西。 第44页 苏幸朝车后看了一眼，瞬间嵴柱发寒, 那是一群攻击性比普通蜂类要强数倍的大黄蜂！它们的蜂针可以螫刺多次，以往正常大小的黄蜂，毒性都可能使人丧命，更不敢想现在这些显然比之前要膨胀不知多少倍的体型了。 它们飞行速度也极为迅速，眨眼的功夫, 就飞到了苏幸她们车的正上空, 震耳欲聋的「嗡嗡」声盖过一切，她感到头顶一黑, 碧蓝的天空已经被遮天蔽日的蜂群遮挡, 一些黄蜂俯冲而下，开始攻击路上疾驶的车辆。 正前方，苏幸看着前面的车被一只接一只落下来的黄蜂围住，它们黑黄相接的肥大身躯遮住车前挡风玻璃，汽车失去方向剧烈摇晃，陡然降速朝后方的苏幸她们这边撞过来，温如窈眼疾手快调转方向, 堪堪擦着那辆车的车身掠过。 她们刮掉了一只挂在那辆车车窗上的黄蜂，那巨蜂腹部的横向宽度几乎就能填满一扇车窗。 苏幸倒抽了一口气。她知道这类黄蜂脾气暴躁, 但这样直接追着进攻车辆实属罕见，或许这里有人毁了她们的巢穴？内有蜂巢任何蜂类都不可能长期存活，但是这些巨大的黄蜂，它们的巢穴该有多大啊？ 她视线看向前方，除了一些部分飞下来攻击路上车辆的，更多是向体育馆的方向飞去。 「轰——」 巨大的炮火声让地面都为之震动，伴随着沖天的火光，一连串的巨响紧随其后。就在不远处，一排排的装甲坦克直接在她们正前方开炮，向空中的蜂群射击，令人头皮发麻的枪声响起，无数机枪向她们车顶上方集火。 毁天灭地的枪炮贴在耳边炸响，苏幸在那一瞬间条件反射地抱紧头部，身下的车辆也方向一歪，车速骤降，险些失控撞上旁边的路障。 温如窈咬了咬牙，在炮火中继续望前开。 一些被击中的黄蜂接连不断从空中掉下来，落在公路上，也有直接砸在车顶棚上的，残肢断翅「稀里哗啦」像下雨一样落在车玻璃上，有些没有被打死的黄蜂还可以重新从地上飞起来，转而攻击路上的车辆。场面相当混乱。 为了躲避掉落下来的巨蜂，温如窈车开的有些吃力，车身极不平稳，刚躲过地上的一只，「嘭」的一声，一只体型格外巨大的黄蜂狠狠砸在她们车顶上，硕大脑袋陡然撞上路虎前面的挡风玻璃，黄蜂坚硬如同钳子一般的上颚直接击碎了车子的前视玻璃。 「唿啦……」 正对温如窈驾驶位的前窗瞬间碎裂出一个大窟窿。 那只黄蜂的三对脚紧紧勾住车顶，头部从破碎的洞口探进来，顶部长长的触角扫向车内的方向盘，温如窈顿时勐踩剎车，巨蜂的身躯向前甩出一些，但腿部钩子一般的勾爪依旧紧紧挂在车顶，口器前端两只粗壮的「钳子」动了动，两只复眼对着正前方的温如窈，下一秒，身躯陡然向前，巨大的口器便直直朝她的头部伸去！ 坐在副驾的苏幸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她长腿勐地抬起，飞起一脚踹在巨蜂的脑袋上，将它的头踹出去后，瞬间举起手里的枪，一枪击中巨蜂的头部。 那只黄蜂很快从车上掉了下去。 「你怎么样？」 苏幸立刻扭头看过去，温如窈面无血色，强撑着紧握方向盘，发白的嘴唇微微张了下，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苏幸视线下移，却发现她手背上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血口，心脏瞬间收紧：「你……」 这时，车轮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一阵天旋地转，她们乘坐的路虎车身侧翻，停在了路边。 身体像在空中腾空翻转，大脑一阵刺疼和眩晕，不知过了多久，苏幸费力地睁开眼，以一种奇怪的视角看到车窗外的路面。好一会儿，身体没有任何知觉。 「哒哒哒」，枪声由远及近，有脚步声向这里靠近。苏幸缓了缓，扫了眼四下的情况。外面暂时没有异常，也没有巨蜂的追击，她顿了两秒，用力解开死死勒着自己的安全带，然后尝试抬脚踢了下旁边紧闭的车门。她启初只是试图自救，毕竟车门和车窗都是锁死的，这里很危险，又没人会来帮她们，只是没想到用力踹的第二脚，就把车门给踹飞了出去。她顿了顿，拖着身子往外爬。 苏幸先自己爬出去，接着很快走到另一侧，准备救出温如窈。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倖存者快转移到后方！」 一队身着作战服，全副武装的士兵经过她身旁，边向空中射击，边向前面挺进。 「这里很危险，先带她去体育馆。」 混乱中有人拉了苏幸一把，要护送她去后面不远处的体育馆，苏幸摇摇头，快步走到车前，焦急道：「还有一个人困在车里。」 「我们只救生存机率大的人。」那个负责护送她的士兵只往车里瞟了一眼，就欲带着她往回走。 这里十分危险，而路上还有更多其他倖存者等着救援，没有受伤的健康人是他们救援的第一选择。 「她只是被困在里面，她还活着！」 那可是女主，怎么可能倖存率不大？ 苏幸急了，自己伸手去拉车门：「请尽快帮忙帮她救出——」 然而她情急之下用力一拉，竟把整个车门直接卸掉了。 「……」 那个士兵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苏幸自己也愣了下，但情况紧急也没想其他的，把车门一扔，俯身将里面的温如窈抱了出来。 第45页 对方似乎还在昏迷中，身体除了手背上那一条细口，倒是没有其他地方出血，头部也没有磕伤，只是无力地靠在苏幸身上。 「……那你们快点跟我来吧。」 没有多余的废话，那个士兵和苏幸一起扶起温如窈，快步向体育馆撤离。 一路上，不少坦克和装甲车从苏幸身旁驶过，体育馆门口也有大量拿着重机枪把守的军队。 她扶着温如窈走进去后，护送的士兵就离开了，苏幸跟着其他倖存者的身后，排在不知道要做什么的长队伍里，缓缓向里走。 「外面蜂群还没退散吗？」 「……路上还有多少倖存者？」 「上面有命令，立刻使用生物信息素干扰！」 「所有收进来的倖存者都必须做检查。」 「……」 体育馆内人声嘈杂。 第26章 体育馆外围, 炮火的轰鸣和重型坦克履带来回碾过地面的声音惊天动地，和馆内混乱人声融在一起，让苏幸脑内嗡嗡作响。 这时半靠在她身上的温如窈动了动, 纤细的身形摇摇欲坠，迎着光线, 那双细长的眼眸微微睁开, 眉眼间映着浅淡的光影。她眼尾窄细，瞳色偏浅，没什么表情的时候, 也带着似有似无的冷感。 「这里是？」温如窈扫向四周，眼底划过一丝茫然，轻声问。 「体育馆，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苏幸下意识伸手扶了下她的腰，侧目盯着她看起来依旧虚弱的脸色, 蹙眉道：「你刚刚受伤没有？我看到这里有医生, 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毕竟刚才的车祸挺严重的，苏幸自己感觉没什么, 但温如窈看起来就没那么好了, 而且……她垂眸，看了眼对方手背上那道形状并不规则的伤口。 这条队伍很长，通向一间封闭的房间，人们从一侧门进去，又从另一道门出来，出来的人又会被分成两批，一批被带领进入露天体育馆的内部, 另一批则是相反的方向。 「让一让，让一让！」 苏幸的胳膊被撞了下, 又一个躺在担架上浑身是血的士兵被抬进来，不远处靠墙的位置放了一排排简易的床架，周围有不少身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给伤者做紧急处理。 「信息素干扰起作用了吗？」 「蜂群已经分散，目前看来是成功的，只有小部分飞到体育馆上空，已经被全部击落。」 一小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队伍旁侧急匆匆掠过，为首的男人眉峰冷冽，看起来像是领导级人物。他目光转向来到体育馆寻求保护的倖存者队伍，顿了顿，沉声道：「已经接受的倖存者有多少人？」 「现在里面没有转移的大概还有两千余人。」 「重点救援小队呢？」 「还有少部分没有归队，但……徐博士还没找到。」 男人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支援到了吗？」 他身旁的人面色凝重：「从a市过来支援转移的大批直升机在中途遭到了未知生命体的袭击，损失过半……根据发来的消息，a市目前的情况也不乐观，其他地区……已经有多地失去联繫。」 「……」 男人：「做好最坏的准备，必要时刻优先保留中坚力量，继续扩大接收并转移倖存者，但是……」他瞥向队伍：「我们现在军力紧缺，内部无论如何不能再发生之前的事故了。」 「是。」 …… 队伍一点一点慢慢向前挪动，恢復意识后，温如窈就感觉手背上的伤口像火一样灼烧，令她有些难受。 「你手上的伤……」苏幸见她频频低头，忍不住问道。 温如窈抿唇，说：「那只巨蜂的头沖碎玻璃进来时，我抬手挡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它……」 苏幸双目微瞪。之前她们亲眼见证了那个被变异蚊子叮到的男人的下场，这种情况，被变异生物碰到而产生伤口的下场显而易见。 气氛瞬间陷入紧张的沉默。 不过，换做一般人可能必死无疑，但面前的可是女主，结果就不一定了吧？ 【如果本系统还在女主身上，那她必然会化险为夷，可惜现在被你捡了，那她就多了百分之五十遇险的机率，虽然这一半坏结局中还会比主角光环再抵消掉30%，但依旧有20%的不确定性，也就是说，她还有五分之一的概率，不是变成一只蜂，就是死。】 苏幸：「……」 那温如窈要是没了，她是不是也要跟着玩完？ 【所以，趁着现在还没扩散到血液里，赶紧帮她吸出来！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 吸？这还能靠吸出来的？ 【当然。】 可是，帮温如窈吸出来，万一她自己感染了怎么办？ 【给她吸，你并不会受到影响。】 真的吗？ 怎么感觉这个从没站在她这边的系统，随时都可能卖了她？ 「我们的包没带出来吗？」温如窈想拿药给伤口做消毒处理，这时才发现她和苏幸背后都空空如也。 苏幸愣了愣，想到背包还落在坏在路上的车里，一阵肉疼：「落在路边的车里了。」 好在□□她当时一直拿在手里，腿和腰上还随身绑了几个多功能生存包，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枪现在就被她放在缠在大腿侧的腿包内。 「算了，那些物资也没多少。」温如窈要腰包里摸出一根碘伏棉签，准备清理手背的伤口。 第46页 「等等。」 苏幸突然伸手拦住她的动作，咬了咬唇，抬眸道：「你的伤口只做这样的处理，没关系吗？」 温如窈顿了几秒，嘴角勉强挑起一丝弧度：「所以，那把枪可以暂时放在我这里吗？」 苏幸抬头看着她。 「我好像能感受身体的变化，如果……」温如窈抿唇：「我会自己选择结束。」 苏幸心头勐跳。 现在可不是你一个人想结束就结束的问题，我也要被你拉着当垫背的呀姐姐。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看向对方的眼睛，说：「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 眼睫轻眨，温如窈对她莫名涌起的情绪微微愣神。 「那个，我真的只是为了帮你，来不及解释了，希望你可以理解那种……就像被毒蛇咬了需要把毒素吸出来一样，你这个小伤口可能也适用，我先……」 苏幸支支吾吾颠三倒四的话语让温如窈不由疑惑挑眉，下一秒，却见苏幸握住她受伤的那只手，勐然低下头去。 错愕间，温如窈感到一张温软的唇贴在她手背的皮肤上，带着酥痒温润的吐息，那个温暖的东西开始轻轻吮吸她的伤口。胸口下意识收紧，她面上微微发烫，手臂瞬间往回收了一下，但并没有用力甩开，被紧紧握住后，便没有再抗拒。只是用稍显微妙的眼神，静静地看着苏幸的后脑勺。 负责「清理」伤口的苏幸心情其实更加复杂，而且温如窈这个伤口该死的长，她还得从一边...到另一边…… 她第一次为别人做这种事，可是为了活命又不得不做，此刻大脑里像塞了一团乱糟糟的毛线，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终于可以松开了，苏幸立马抬起头，对上温如窈的眼睛后，脸瞬间涨红。 「我——」 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温如窈见她一脸窘迫，轻轻勾了下唇，从腰包拿出仅剩的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眼神示意了下她的嘴角。 苏幸眨眨眼睛，就恍惚着接过来，狠狠擦了擦嘴，吐掉口中的残血。 「谢谢，我感觉确实好了一点。」温如窈活动了下手掌，刚刚火辣辣的伤口真的没有那么疼了。 「……不客气。」苏幸原本还为难该怎么解释，结果对方似乎并没很在意，倒也让她松了口气。抬了抬下巴，她强装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滴——舔值+2，达成拯救陷入危机的女主小成就，奖励1舔值，你可以获得一次加点机会！】 算是不枉苏幸刚刚耗费体力「清理」了那么久的伤口，还是有点回报的。她想了想，暂时还是先加了一点力量在身上。 不过明显感觉到上臂的衣袖又紧了一点后，她心情便沉了下去。希望能快些在这处避难所暂时安顿下来，好让她今晚先做五百个伏地挺身。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终于排到队伍前面，观测室的门前站着许多端枪的士兵，在进门前，他们会一个个检查倖存者有没有外部伤口。 「把手举起来，转一圈。」 排在苏幸前两位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举起手顺从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放下手时，苏幸听到他轻声抽了口气，右手若有若无地捂了下自己的肚子。 检查的三个士兵中，立刻有人看出了异样，让他把外套脱掉。 「我真的没受伤，就是肠胃不太好，老毛病了。」男人明显有些慌神，笑着说。 「别乱动，有没有受伤我们检查过就知道了，把外套脱掉。」士兵硬声催促。 「不是，我真的没事，让我进去把……」 男人捂着衣服并没有脱外套的意思，半祈求的口吻，但几个士兵相互看了一眼，更加确定他不对劲，其中一人强行把他拉到一边。 「我没受伤！真的！」 男人还企图挣扎，纠缠中被撞到侧腰时，疼痛地勐抽了一口气，士兵见他表情不对，看到他外套下摆渗出来丝丝血迹，当即掀开他的衣服，果然在他腹侧看到一块血肉模煳的伤口。 「带他离开这里！」 受伤的男人立刻被强行拖离了队伍。 「我只是被不小心咬了一口而已，你们这群混帐！我还是个人！凭什么抛弃我——」 男人激动的咆哮声渐渐消失在门口，队伍继续往前挪动，但所有人脸上明显更加紧张和凝重。 苏幸拧眉看了眼温如窈手上的伤口。即便她知道对方不可能发生变异，但这里的其他人肯定不可能相信，按照这种严格的要求，温如窈显然是进不去体育馆的。 「你把手抬起来。」 拿枪的士兵站在温如窈面前。 苏幸心脏提到嗓子眼了，果然在温如窈缓缓举起双手的时候，被盯着手背上显眼的伤口，严肃发问：「你手上的伤口怎么来的？」 温如窈没有说话。 「带她离开。」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不需要继续追问，很快有人站出来把温如窈带去相反的方向。 苏幸心下焦急。她在温如窈前面接受检查，已经确定身上没有伤口，进去通过最后一道检测后就可以进入庇护所受到军队的保护，并撤离s市。但是如此一来她就会和温如窈分开，是去暂时看起来安全的地方，还是选择和女主在一起…… 第47页 那当然还是要和女主在一起了，这个世界除了女主身边，就没有所谓安全的地方。 「等一下。」眼开温如窈就要被带走，苏幸长腿迈出两步，走到她身边：「我和她一起来的，也把我带走吧。」 押着温如窈的士兵诧异地转向她：「你已经通过了检查，检测也没问题后，就可以进体育馆安心等待转移了。但她是潜在感染者，会被隔离在外面。」 苏幸笑了笑，说：「其实我也被咬了，就是看不出来而已，哈哈。」 「……」 那个士兵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瞄了她一眼，扭头看向身后的同伴，他们身后排队等待检查的人还有很多，负责检查通过的人十分忙碌，既然有人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自己承认受伤了，也没理由再浪费时间。 后面的同伴摆了摆手，士兵便带着苏幸和温如窈一起离开了。 【嘀，舔值+1】 苏幸和温如窈被带出了体育馆，不过不是她们进来时的那扇门，而是另外一侧。 这里外围停了几辆装甲车和坦克，更多的成排堆列的货柜，以及用货柜堆成一圈的高高的「墙」。 士兵带着她们两人走到其中一个长长的货柜前，打开门让她们进去，说：「隔离观察时间为48小时，这期间一天两次，会有人来给你们送食物和水，如果没有异常，你们会被放出来。」 苏幸放眼朝货柜内看去，顶部很人性化的还装了一盏昏黄的灯，里面还有三个被铁链锁住手腕的男人，靠坐在角落。 「暂时只能委屈你们一下了，需要隔离的人太多，空间不足，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彼此的安全。」士兵走进去，拿起固定在货柜坚实箱壁上的一条粗短的铁链。 「……」 苏幸狠狠皱了下眉，虽然对这逼仄的货柜以及那条铁链十分不适，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暂时这样了。 她走过去让对方铐住自己一只手腕，那士兵转身走出去，缓缓关上货柜的门。 随着外面「咔嚓」一声上锁声，脚步声走远，苏幸打量着眼前狭小昏暗的环境，第一次被关在这种地方，胸口有些憋闷。 「你为什么要跟过来？明明进去里面更安全，也可以很快离开s市。」终于有机会开口，温如窈在旁边曲腿坐下，凤眸直直看向她，蹙眉冷声道。 「呃。」苏幸顿了下，眯着眼笑笑说：「我们不是盟友吗？」 「你到底……」温如窈深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格老子的，没想到老天爷还不错，这种时候还能送俩大美女养眼，哈哈哈哈。」 角落里传来一道猥琐的口哨声，一个满脸横肉，前额有道长疤，长相极度丑陋的男人盯着她们笑道。 苏幸这才想起货柜里不只有她们，扬眉侧眸，离她们有些距离的另一边角落里，三个男人，一个壮得像头野猪，一个瘦的像猴精，还有一个看起来清瘦，相貌衣着稍微正常一点，但也长了一张大众到看两眼也让人记不住的脸。 第27章 隔绝室外的昏暗灯光, 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货柜内没有流通性的空气也愈发浑浊憋闷。 第一天，还会有身穿制服的人按时来送足额的三餐, 并不时检查货柜内所有人的身体状况，截止到晚上, 12个小时之内, 这里的五个人都没有出现明显的异常。 「104号箱，轻度皮肤创伤5人，生理特徵暂时稳定, 保留继续观察。」 一队手握警盾全副武装的士兵和检查人员撤了出去，苏幸抬抬头，瞄了一眼他们的背影，下一秒，货柜厚实的金属门便再次被重重锁上。这一眼的档口, 她看到同样装备的士兵正对着前面不远处的另一个货柜内集火扫射。 她们被关在这里, 只是众多货柜中的一个，总能听到周围不时传来奇怪的撞击和嘶吼声, 然后在一阵震耳欲聋的机枪扫射中, 回归平静。 相关人员会在送三餐时例行身体检查，刚才给她们送的是一天中的第三顿饭，吃了晚餐，熬过这漫长的一夜，再过一天她们才可以从这里出去。 苏幸嚼着干巴巴的压缩饼干，往嘴里灌了口水，铐在右手上的粗重铁链随着她手的抬动发出金属冰冷的响动, 让她非常不适地皱了皱眉。作为一个生来就有自由的人，她对这种囚禁犯人一样的待遇感到十分难受。 浑浊的空气狭小不见天日的空间, 即便她现在食慾大增，也没食慾吃的进东西。尤其旁边还有三个陌生的男人，其中一个令人厌恶的眼神总是时不时向她们这里瞟。 「哗啦」 旁边响起铁链的脆响，苏幸收神，偏头往温如窈那边看了眼，见对方曲腿抱着膝盖，恹恹地把脸埋在膝盖间。粗糙的金属锁铐挂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和细腻如玉的肌肤对比鲜明。 「身体不舒服？」苏幸见她腿边放着食物和水，送来的晚餐温如窈一口没动，甚至中午的也剩下许多，知道她胃口不大，但送来的补给本就不多，只吃几口的量肯定不单是胃口的原因。 温如窈听到声音，缓缓仰起头转向苏幸，除了脸色依旧苍白，看不出其他异样，只是看向她的一双眼睛有些失神。 「没什么大碍，有些头晕罢了。」温如窈指尖拂过自己的额头，刚说完，她的身体轻轻摇晃，失去重心般向旁边倾斜。苏幸连忙伸手去护，怀中一软，温如窈前额抵在她肩膀的前侧。 第48页 鼻尖掠过淡淡的香味，对方突然软绵无力地滑倒在她怀里，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苏幸抬起的手臂一僵，有些不自然起来。 她眨眨眼，看不到温如窈的脸，背部稍微往后扬了，对方的身体也跟着倾斜，依旧贴在她身上，苏幸察觉不对，低头撑起温如窈瘦削的肩膀，对方双目紧闭。 「温总。」 「温如窈？」 叫了两声都没有反应，苏幸不由慌了起来。 温如窈不会真的要变异了吧？可...不是已经帮她清理伤口了吗？ 那狗系统不会是骗她的吧？ 「哟，美女这是要变了？」 一道公鸭桑从角落里传过来，那个刀疤男看着这边，声音不怀好意：「我们这些人受的只是轻伤，甚至都不是被那些狗娘养的怪物咬的，所以她要是变异了，这里所有人都他妈得跟着玩完儿。」 刀疤男说完，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苏幸她们那边，狭窄的空间内气氛变得紧张。 「哗——」铁链重重撞击在一起，男人虎背熊腰的身影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向前跨了两步，距离苏幸还差一米左右的地方，被身上的铁链限制了活动距离。 「去，趁现在，把那小妞的脖子给我拧断。」刀疤被铁链拴着，行动不便，扭头凶神恶煞地沖旁边一直蜷缩着身子，存在感近乎透明的瘦弱男吼道。 那个瘦弱的男人和苏幸她们离得要近一点，起身足够靠近，但他缩了缩身体，并没有动作。 「没用的娘炮，待会儿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刀疤狠狠啐了口，踹了他一脚，在原地站着用力撤了几下铁链，链子纹丝不动，只好又坐了回去。 他左边的瘦子一脸惶恐地盯着不省人事的温如窈，结巴道：「大，老大，这可咋办啊？那女的要……要是真变异了，咱，咱们在这儿不，不是很危险？」 「早…早知道我们就，就该去找大老大，不…不该来这边跟，跟着什么破军队……」 「你这脑子懂个屁，蠢货。」刀疤横了他一眼，嗤了声：「你跟我一样是正儿八经吃够了牢饭刑满释放出来的，可他呢？他妈的是个牢底坐穿的无期，要不是现在外面乱套了，他能逃的出来？他巴不得世界彻底乱套，可咱们不一样，s市现在这么危险，留下来就活不久，当然跟军队一起转移才安全。」 瘦子听他这么一说，又连连点头：「老大说得是，老大说得是～可是，这女的……」 苏幸原本对这几人就很提防，没想到还是有过前科的罪犯，心中更加戒备。见两人用充斥恶意的眼神盯着温如窈，她眉心一皱，下意识侧身挡住那些令人不适的视线，冷声道：「她不会变异。」 「笑话，你说不会她就不会？」刀疤狞笑，盯着苏幸的眼珠子转了转，裤腿一抖，忽然弄出把匕首掉在地上，他一脚踢到苏幸那边，咧咧嘴说：「你可想想清楚啊妹妹，她要是变异了，第一个会死的就是你，不如趁现在把这怪物弄死，对你也有好处。」 苏幸低头瞥了眼脚边的匕首。 刀疤男见她没说话，以为她动摇了，笑笑说：「知道你们女生在这样的世道有个同伴不容易，你杀了她，以后就跟着哥，哥肯定保你安全无忧——」 「闭嘴。」 刀疤话说没说完被苏幸嫌恶地打断，不怒反笑：「嘿嘿，我还就喜欢有脾气的，之前那个被我奸了的女生，就跟你一样烈，最后还不是被我办了？咱进去也就没几年，这不又出来了？听说那女的得精神病了，哈哈，别说，让一个人永远活在阴影里，还挺有成就感的，哈哈哈……」 男人张着嘴得意大笑，甚至没注意到苏幸和蜷腿缩在地上的瘦弱男都抬起头，眼神阴寒地看着他。 「铮——」 利刃划过一道直线破空刺去，刀疤男笑到一半，察觉眼前闪过一道银色的影子，条件反射往旁边躲了下，匕首就划过他脖子侧边，深深扎进身后货柜坚硬的金属壁上，戳出一个深窟窿。 男人一怔，伸手摸向脖子，热乎乎的一手血，剧痛瞬间让他哇哇惨叫。 不用怀疑，刚才若不是他下意识一躲，那把匕首会直接把他的喉咙割成两截，而不仅是划破边沿的皮。 「啊！我的脖子！疼死老子了，你这个贱——」男人伸手捂着脖子，反应过来后，指着苏幸哇哇大叫。 刺耳的公鸭嗓令人反胃，苏幸一手扶着温如窈，另一只手随便向旁边一探，摸到旁边一根空着的粗铁链，想也没想，狠狠用力一拽，铁链固定在货柜上的那一端被直接扯断，被苏幸使劲一掷，在空中旋转着，朝刀疤男砸过去。 「铛」地一声，略长的铁链在货柜顶部撞了一下，才砸在刀疤男脑门上。 「老，老大！」瘦子扑过去大叫了声，见刀疤直接倒地不起，人不知断没断气，瞬间不敢出声，扭头又惊又怕地看向苏幸。 耳边终于不聒噪了，苏幸晃了晃手腕，又「铛」地一下，扯掉了铐住她右手铁链的链尾，接着又帮温如窈的也卸掉，扶着她的肩膀，想让她更舒服地靠在墙上，但对方似乎陷入了完全无知觉的深度昏迷，即使已经献出肩膀给她靠了，温如窈的身子还想没骨头一样往下滑，没办法，苏幸只好忍着一丝微微的别扭，让她枕在自己腿上。 一低头就能看到温如窈无可挑剔的精緻侧颜，苏幸顿了顿，懊恼自己这个时候竟然还会走神想别的。 第49页 温如窈除了额头有点烫，唿吸心跳都正常，人却莫名其妙昏迷了，不得不让她担心那道被黄蜂划伤的口子。 可如果真的是因为那道伤口，苏幸现在也没办法帮她，如果被外面军队的人发现异常，对她们只会更加不利。 好在还有一晚上的时间，苏幸此刻只能赌一把，希望温如窈只是暂时身体不适，明早之前会醒来。 她正垂眸思索，忽然听到几声轻微的脚步靠近，皱眉抬起头，却见之前一直没开过口的那个身形清瘦的大众脸轻声走过来，放了一瓶没开过封的纯净水在她跟前。 苏幸抬头，挑眉看了他一眼，蓦然，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难闻，相反的，是那种似有似无，又有点魅惑的女士香水的味道。 但…… 苏幸有些诧异地望着眼前这个长相普通的清瘦男子。 只是把水放在苏幸身边，大众脸没有再靠近，起身时，左眼熟练且快速地看着她眨了一下，抛了个眉眼。 「……」 苏幸脸上的表情僵硬，不只是诧异。 除了对这样一个男人却会熟练且妖娆，并莫名其妙地抛媚眼感到极度的诡异外，她竟然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自己以前在哪里见到过有人做同样的动作？ 大众脸放下水就走了，离开时一双死鱼眼还朝她胳膊上的肌肉瞄了瞄，勾唇一笑。 苏幸：「…………」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晚，货柜内没有一个人再开口说话。 苏幸为了照顾温如窈折腾到很晚，这样的环境也令她毫无睡意，一直到估摸凌晨，她才撑不住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刚睡着，就被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惊醒。 密集的枪声，坦克履带的轰响，炮弹的轰炸声，仿佛就从她们旁边体育馆的方向传来。 「来了。」 枕在她腿上的温如窈不知何时出了一身的汗，紧紧攥着苏幸的衣角，梦呓般说道。 第28章 温如窈牙关紧咬, 细眉微蹙，光洁的前额渗出一层细密晶莹的汗珠，身子不安地动了下, 似乎有醒来的趋势，苏幸俯身凑近, 试图听清楚她嘴边的呢喃, 顺便试着轻声唤醒对方。 老实说，苏幸人生的二十几年里，对关系亲密的朋友也没这么亲力亲为的「服侍」过。 说让她的命运都维繫在温如窈身上呢。 嘆了口气, 苏幸往自己身上的包里摸了个遍，没找到纸巾，隐约记得温如窈白天有递纸巾给她，便从对方绑在腰间的生存包里抽了些纸巾出来，帮温如窈擦了擦脸上的汗。 外面的枪声震耳欲聋, 但自从进入货柜, 这些声音就断断续续没有停过，苏幸已经习惯了。况且这里是倖存者避难所, 驻扎着整个s市火力最充足的军队, 如果这儿都不安全，那这座人类城市就等于彻底沦陷了。 只是这次的枪声离她们很近，持续时间也前所未有的长，难免让她有些不安起来。 温如窈口中还呢喃这什么，但声音太小，也含煳得令人听不清楚，苏幸托起她的身体, 努力想听清楚，手放在下面, 指尖忽然微微一麻，好像被什么东西夹了一下，她抽回来一看，却看见一只小小的蚂蚁爬在自己手背上，正顺着手腕往上爬。 苏幸眉梢上扬，瞬时挥手甩了几下，第二次才把那只蚂蚁甩掉。 毫无知觉地被小虫子爬到身上，人难免都会产生反感。升级为劳苦社会人后，苏幸整天忙于工作，在城市中能注意到大概只有那些令人厌恶且存在感较强的蚊子，以及蟑螂苍蝇之类的昆虫，对于蚂蚁的印象，好像还停留在小时候蹲在地上抢它们头顶的饼干渣的记忆。 不过近几年城市中绿化面积越来越大，尤其是湿热的南方，某些区域的虫子多一些、大一点也并不稀奇。这个货柜经过了改良，透气性更好，正常蚂蚁的个头完全可以通过透气口爬进来。 没错，是正常蚂蚁的大小。就像还有正常人一样，也并不是所有昆虫都发生了变异。只是……刚才那只蚂蚁的外形看起来，好像跟她小时候见到的也不太一样？是种类不同的原因吗…… 她偏头看了看刚才被夹到的皮肤，竟然红了一片，表面多了两道浅印子，稍微有点疼痒的感觉，普通蚂蚁可没有这么狠。 「敌意，飢饿……」 苏幸正呆滞地盯着自己被咬到的手指看，视线里突然多出一个细白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下她皮肤上的咬痕，冰凉的触感抵消掉了部分热痒。她低头，发现温如窈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靠在她身上，视线同样落在她手指的咬痕上。 「什么？」也许距离够近，苏幸这次清楚地听到了温如窈嘴里奇怪的话，不过……这个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 她不自然地动了下，把抬起的手臂放下，才发觉刚才急于甩开手上的蚂蚁，下意识地把温如窈带到了自己怀里，于是现在就变成了对方坐在她腿上，整个人靠在她怀里的姿势。 怀中温热的体温和触感透过衣料，迅速蔓到大脑神经，苏幸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羞赧。 自从成年以后，她就没和谁有过这样近距离的肢体接触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些奇怪的信息突然涌进来，我大脑好像……有点奇怪。」 温如窈轻轻抱住自己的头，神情似乎有些痛苦，「那些黄蜂的巢穴，被它们攻陷了，掠夺了所有幼虫……」 第50页 「它们？」苏幸皱眉，虽然对温如窈莫名的话语依旧不着头绪，但稍微捋一下，抓到一些危险的关键词：「你之前好像说了句\来了\，是……什么东西来了？」她说完，喉间有些紧张地发干。 「啧，瞧瞧这小傢伙的大颚，如果不是了解s市还没有发生过蚁类生物入侵，我都要误以为它是雨林里的行军蚁了。」 刚才诡异地向苏幸抛媚眼的大众脸忽然开口出声，指间掐着从地上捉起来的蚂蚁，轻松地掐掉蚂蚁的身体，盯着它的头啧啧称奇。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怪，太过中性，雌雄莫辩的感觉。 苏幸闻声皱眉，抬头向他瞥了一眼。 行军蚁？ 看过一点自然动物纪录片的她还是听说过的，那种主要生活在热带雨林，极具社会性，喜欢群体「扫荡」掠食，一般一二百万只，所过之处所有活物皆为食物的蚁类？ 「它们确实喜欢攻击同为社会性超个体的昆虫群体，尤其爱吃它们的幼虫，如果真如你所说，外面来了一群变异的这玩意儿。」大众脸把指尖的蚂蚁弹飞，笑着看向温如窈：「那估计撑不到明天，这处避难所就要完蛋了。」 苏幸双目微瞪，有些愕然。 「什，什么？！小娘炮你说，说清楚！我们岂不是也会死在这里？」一旁角落里的瘦子早就被枪声惊醒，此时听到自己这边的大众脸说话，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 大众脸没有搭理他，倒是饶有兴致地盯着苏幸和温如窈扫来扫去，扬唇道：「你们两个，有点意思。」 「喂，死……死娘炮。」瘦子见之前一直软懦可欺的瘦弱男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还不搭理他的话，心里顿生不满，但现在刀疤男还昏迷不醒，那两个来路不明的女的看起来也都不是软茬，他撇撇嘴，没再吭声。 苏幸心里思绪纷乱，顾不上理会这些稀奇古怪的人，偏头询问温如窈的情况：「你刚刚昏迷了好久，醒来之后就……」她顿了顿说：「身体还难受吗？要不，我们现在离开这里吧。」 温如窈迟疑了一下，还没开口，大众脸先嗤笑道：「离开？别说夜里人类没了视力就像只弱鸡，现在待在这个箱子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话音落下，距离这里最近的枪声也戛然而止，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停顿了大约半分钟，货柜顶部蓦然传来细密的「雨点」声。 第29章 像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在货柜的箱顶。 但很快, 所有人就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这「雨珠」坠落的速度时快时慢，敲打在货柜上发出的并非沉闷, 而是相当尖锐的声音，而且不止顶部, 周围一圈的箱壁都能听到这种声音。力度之大, 甚至连六面金属材质的墙壁都震颤不停。 它甚至还在移动，密密麻麻的声音全在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这显然不是无机质的雨水可以制造出的声响，它是有生命的。 想到这里, 苏幸冷不丁冒出了一背冷汗，她抬头，神色紧张地观察货柜内的每一个角落。 除了侧面上角留有几个极其狭小的出气口，六面坚实的金属材质构成的「墙壁」将她们几人牢牢关在里面，同时也为她们隔绝了外部的一切事物。看不到, 只能听得到, 更加剧了某种不安。 一壁之隔，那铺天盖地的声响将她们团团包裹, 外面, 仿佛有成千上万只多足的爬虫从她们头顶爬过。 「这，这是什么声音？！」靠坐在箱角的瘦子吓得身体一缩，佝着背直接从角落弹起来，受惊地远离那发出「铛铛」巨响的箱壁。但下一秒他就发现，现在整个货柜都在隐隐震颤。 「你最好小声一点。」大众脸依旧靠坐在地上，不紧不慢地说。 瘦子立马捂住自己的嘴，顿了下, 看着大众脸试探性问：「外，外面是什么东西？」 大众脸哼笑：「我又没长透视眼, 怎么可能知道。」 「你……」瘦子被噎了一下，有点来气，更想开口，身体忽然失去重心向后一歪，险些摔倒。 整个货柜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像被巨大的推力推着向前，挪动了几厘米。 只是挪动了一点点，坚硬且庞大的货柜依旧纹丝不动立在地上，但仅是如此，也足够让人心惊胆战的了。一个体积这么大的货柜，少说也有几十吨重，加上摩擦力，很难想像不靠机械仅是纯力量，会是什么样的生物能推得动的。 瘦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不敢动弹。 头顶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持续了许久，完全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仔细听去，每一声「铛铛、铛铛」的敲打声似乎也都有自己不同的频率，听久了，甚至能辨别出从箱子底部到另一端顶部的始终是同一个频率，像探测仪器似的，探查路径上的一切物体。 所有人都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温如窈醒来后缓了半晌，才从脑海中纷乱冗杂并难以立马消化的巨大信息流中抽离出来，意识平復了一些后，感受到包裹在自己周围的温暖体温，她眨了眨眼睛，扫了眼苏幸放在她腰上的手，下巴轻抬，看向面前近在咫尺的白皙侧脸。 正处于惊魂未定状态下的苏幸察觉到灼热的视线，下意识转头，对上温如窈直勾勾的视线后，微微一怔。 「啊，你……你好点了吗？」 第51页 苏幸莫名心里一慌，面上却一派正常，悠悠放下搭在温如窈腰上的手，一副虽然我抱着昏迷的你但并不是我主动抱的与我无关的架势。 「好多了。」温如窈淡淡地收回视线，起身从她身上下去。 「……」 又过了不知多久，这种对外界一无所知，却又感觉有一把刀悬在头顶，随时都可能砍下来的不安感让苏幸有些按耐不住，她小心地站起来，屏住唿吸，慢慢走到上货柜右侧上角的几个窄小的出气口前，试图通过那两三道细窄的换气口往外看。 却发现换气口的外部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她皱起眉，定定站在那里，盯着那几个小口看。 大约过了几分钟，一根漆黑的，刚好仅比出气口的宽度略窄的细长的东西从外面穿过洞口，伸入货柜内。 就在这个东西的正前方，粗略半米远的位置，苏幸就站在那里，看到那突然探进来的怪物，脸上神色顿时一僵。 好在出气口很小，那细长的东西伸进来一段长度后似乎被卡住了，探进来约莫普通人半截手臂的长度，停了下来。定睛看去，有点像昆虫头顶的触角。 那根触手探进来后就开始向四周扫了扫去，顶部拍打在货柜内壁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苏幸近距离看着，未知的恐惧让她心跳快加，脸都有些发绿。 「别靠它太近。」温如窈低声说着，从后面拉了她一把。 苏幸喉间轻轻动了下，回过神来，连忙退远了点。 那根细长的触角扭曲着在货柜内探查了很久，才慢慢退了出去。 「绝大部分蚂蚁都是盲眼，主要靠触角探索外界信息。」温如窈顿了几秒，抿了下唇：「这里正好处于它们前行的方向上，只要待在这里不被发现，等它们通过后，就可以安全从这里出去。」 苏幸怔了下，想起之前看到过的科普片子好像确实有提到，被行军蚁扫荡的地方，很多生物甚至一些小型哺乳类为了避免麻烦，都会费力避开，但也有一些聪明的，比如竹节虫，它们就会一动不动立在原地，利用行军蚁眼盲的特徵躲过灾难。 「什么？那些真是蚂蚁？！」刚松了口气的瘦子惊讶开口。 光一个头顶的触角都变得这么大，那本体肯定也在变异后膨胀了不知多少倍了。 光是想想此时自己头顶上密密麻麻爬的全是这些玩意儿，瘦子就绝望到脸色惨白。这时，他旁边昏迷了许久的刀疤男忽然动了一下，他忙扑过去：「老大？」 「那，你肯定也知道蚁群移动的目的地喽？」大众脸瞥了眼有转醒迹象的刀疤男一眼，笑着转向温如窈，视线掠过她手背的伤口，语气肯定：「通过它们传递的信息素？」 信息素…… 苏幸神色微变，温如窈自从昏迷醒来之后，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大众脸身子往后一靠，慢悠悠扬起唇角：「对于蜂和蚂蚁这类真社会性昆虫，一般都被人认为它们共享一个大脑，也就是所谓的超个体，群体中每一个单一个体都无私地为整个集群贡献一生，它们的社会化程度某种角度上甚至比人类更高，也更先进，可是能让群体中成千上万个个体共同做决策，如何高效传递信息就是门学问。人类对此有很多研究，好像知道很多，但又好像一无所知，就像人类对自己都还没有研究透彻一样。」 「不过，如果这类昆虫的躯体开始变得跟某些大型动物一样大，那这种杂食性的，兼具群体攻击性，同样渴望蛋白质的社会协作群体，就绝对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物种。」 她的话让所有人不寒而慄。 温如窈侧眸，打量地看向大众脸，一双凤眸略显凌厉。 大众脸笑了笑，朝她摆手：「不要用这么敌意的眼神看我嘛，放心吧，我是个好人。」 「……」 倒是旁边的瘦子看不下去，「嗤」了声先开口：「你…你算个屁的好人，告诉你们，他就是个杀人犯！」 苏幸目光一凌，重新用审视的目光看向这个自始至终都显得漫不经心的普通男人。 大众脸对瘦子的戳穿不以为意，只是面对温如窈愈发严肃的目光，咧嘴笑：「我是杀人入狱，但杀的是我后爸，他不是个东西，该杀，我这叫替天行道。」 「呸，杀……杀人还这么理直气壮，杀父就是逆天的不孝！」结巴瘦子的正义感突然高涨起来，似要不遗余力地揭穿他。 这时，地上的刀疤男悠悠转醒，「哎呦……这，这是哪啊？」 瘦子一喜，结巴道：「老大，你，你终于醒了！」 刀疤男捂着脑门坐起来，对外面的声音和处境都还一无所知，闭塞的货柜内任何一句话都能让所有人听得清楚，人多嘴杂，另外三个都是来路不明，令人本能生恶的人，内有外患的节骨眼，温如窈和苏幸都没再开口，神色紧绷。 外面除了蚂蚁的爬行的声音，与之对抗的炮火声渐渐变得有些弱势，长久的拉锯战中，慢慢的甚至已经听不到军队的打击火力了，不由让人对外面的情势感到担忧。 「他妈的，怎么没枪声了，这里不会完蛋了吧？」外面军队能不能抵御蚁群，直接事关他们的生死，刀疤男急躁起来。 他话音落下，就听到远处传来广播的声音，循环重复，一声比一声清晰—— 第52页 「所有倖存者……请于……十分钟内……紧急撤离体育馆周边……十分钟后……该区域将……全面轰炸……」 轰炸两个字清楚地穿进耳朵里，货柜内所有人心头一震！ 「娘的！老子还被关在这里面呢！没被蚂蚁咬死，倒是先被军队的飞弹给炸死了！操蛋——」刀疤男发疯般勐扯铁链，发出阵阵闷响，紧接着，货柜顶部的「哒哒」声就有明显停住，并向他那边移动的趋势。 「老，老大，要不你先冷静一点，别乱动啊……」瘦子感觉到危险，咽了下口水，小心劝道。 「都他妈快死了，还冷静个屁！」刀疤男怒吼。 苏幸心里也紧张的要命，她紧紧盯着货柜的门，心想实在不行，只能试着撞开门冲出去，总比待在这里十分钟后被炸死的强。 不过她还是先转头看向温如窈：「现在，怎么办？」 第30章 温如窈：「出去之后, 不要回头，一直向南走。」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徒步远离轰炸区尚且需要走一段距离, 就更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她们思考了，必须马上做决断。 「你…你们真的要出去？」瘦子看苏幸和温如窈从地上站起来整装待发, 连忙朝货柜门的方向瞥了两眼, 紧张道：「外面可都是那些蚂蚁，这门一打开——」 「你们不会想就这么自己走了吧？」 刀疤男又狠扯了几下牢牢铐在腕上的铁链，被苏幸冷冽地看了一眼, 心里还隐隐发憷，但仍咬着牙嚷道：「你俩是自由了，可我们还被拴在这里呢，门一开，你们就会害死我们！」 他说的没错, 普通人是无法像苏幸那样能够自己挣脱铁链束缚的, 她们出去就必须要先把门破坏掉，而这样一来, 剩下的人就必死无疑。 「两位美女, 不如帮…帮我们也把这东西弄开吧？」瘦子换了副讨好的嘴脸，看向苏幸笑了笑。 苏幸眯了眯眼。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般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况且她们如今被关在同一个密闭空间，生死关联在一起，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而牵连他人性命。 只是对面三人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人，有过犯罪前科, 尤其是那个□□犯，令苏幸厌恶至极, 完全不想帮这样的人活命。 她深抿着唇，犹豫了一秒。 「铮——」 这时，靠边坐着，一直没被人注意的大众脸突然站了起来，挣开铁链，在刀疤和瘦子讶异的眼神中，徒手帮他们逐一掰开链子。 刀疤见瘦弱的大众脸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震惊的愣了几秒，上下打量：「你怎么会？难道说你也……」 大众脸木讷地摇了摇头，给两人打开锁链后，怯怯地站在他们身后，脸上的表情跟刚才和苏幸她们说话时判若两人。 「你这小子，真是走狗屎运了。」 手上的束缚一松，刀疤眯眯眼，嫉妒又羡慕的瞥了他两眼，而后扫向旁边的苏幸，大约是觉得自己这边也有强力的帮手，有底气了，惦记着那一刀之仇，目光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但苏幸完全没空搭理他，只是对那个大众脸性情的转变稍微感到也古怪，不过此刻没空在意这些与她而言不重要的事。 她和温如窈站在货柜紧闭的门前，试探性地推了几下，门应该是从外面闩上了。 「你能撞开它吗？」温如窈蹙眉问道。 「应该……可以吧。」苏幸伸手撑在门上，想也没想直接用肩膀撞了上去，厚重的金属门立马开始剧烈晃颤，发出嘭嘭的巨响，看样子只要再多撞几下，破门而出并不困难。 不过撞了几次后，苏幸又停了下来。倒不是因为撞疼了，而是惊讶地发现，她好像越来越自觉地把自己放在出力扛伤的「肉盾」位了。 「现在外面应该已经被蚁群包围了，就这样直接把门撞开，恐怕……」苏幸听着门外的响动，迟疑道。 温如窈抿唇思索了片刻，没有开口，只是缓缓闭上双眼。 二人默默站在原地，半晌不见动作，刀疤等得不耐烦了，嚷道：「你们墨迹什么呢？再不走就要被炸死了！小娘——」他看向缩在一旁的大众脸，改口：「小张，你去把门给我撞开。」 大众脸对刀疤的话言听计从，点头转身，走到门边就试图撞门，苏幸皱眉，冷脸抬臂拦下他。 「嘿，你们两个到底想干什么？」刀疤面目狰狞，但刚说完，他便表情一滞。 外面那些窸窸窣窣爬动的声响，竟然开始慢慢消退了，能感觉到蚁群正在缓缓从她们这里远离！ 苏幸惊讶地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头顶，右肩忽然一沉，温如窈紧咬下唇，面无血色地靠在她身上，气息微喘：「快走。」 「你……」 苏幸愣了下，便听「嘭嘭」几声巨响，大众脸勐然几脚狠狠踹在货柜的门上，最后「哐当」一声，门开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隐隐泛白，透过昏沉的晨光，在货柜内关了一天一夜的几人目睹外面的景象，为之一震。 原本不远处用货柜堆成的防御「高墙」已经遭受冲击而坍塌，庞大的箱体七零八落掉下来，堵在路面上，目光所及的地面上，乌泱泱漆黑一片，半人身长的黑色蚂蚁一层叠一层，像一片黑色的河水一样在路面上淌过，定睛一看，入眼全是密密麻麻攒聚在一起的，放大数倍的蚂蚁头和身躯。 第53页 有密集恐惧症的苏幸，空空如也的胃部也忍不住翻涌，不敢再直视这骇人的场面。不过奇怪的是，外面数量庞大的蚁群铺天盖地，几乎覆盖视野中所有物体的表面，独独她们面前，留出了一条极其窄细，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隙，隐约可见是通往蚁群的边缘。 「我坚持不了太久……你，快一些。」温如窈已经浑身发软，靠在苏幸身上才勉强维持平衡。 苏幸侧眸，不假思索地弯腰背起明显已无力行动的温如窈，深深提气，然后迈腿飞奔出去。 【嘀——舔值＋1】 「……」 对于这两个字，苏幸似乎已经没有太大起伏了。 后面还在愣神的刀疤他们也立刻反应过来，跟在苏幸后面跑出去。 苏幸屏住唿吸，尽量直视前面的建筑物，尽量不去想脚边的密密麻麻的大蚂蚁，但心脏还是崩崩直跳。 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也并没有攻击她们。 苏幸背着温如窈像离弦的箭一样以极快的速度飞奔在前面，紧接着是刀疤，然后是大众脸，跟在最后的是因为虚弱跑的不够快的瘦子。 因为形势惊险，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身后，在温如窈经过后，这条逃生小路就又「闭合」了，而且闭合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知一口气跑了多久，就要横穿蚁群，到达前方空阔的马路时，瘦子已经气喘吁吁和身前的大众脸落下了一段距离，他稍微注意，就被身后闭合的蚁群追上，突然感到裤腿下的脚踝一阵钻心剧痛，一只个头很大的蚂蚁用尖锐锋利的大颚朝他裤脚狠狠咬了一口。 「啊！救我——」瘦子看着脚下的路已经被足足到他膝盖高的蚂蚁淹没，脸色瞬时惊恐扭曲，身体一歪，轮着手臂就想去拉前面的人。 大众脸往前躲了一下，瘦子摔倒在地，没来得及发出下一个音节，瞬间被乌压压的蚁群吞没，看不到身影。 「靠，怎么回事！快走！」刀疤听到动静回头瞄了一眼，扭头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大众脸看向身后的地面，被蚁群覆盖后成「人」形，随即在一秒间被肢解。 他木讷的表情下，眼底划过一丝不协调的冷厉，快速转身，紧跟苏幸的方向。 清晨的天亮的很快，苏幸在大脑几乎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拼命跑到了可以看到本原面貌的大马路上，又向前跑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放慢速度。 「唿……唿，我说，差不多可以停了吧？」刀疤跟在她后面，早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喊道。 温如窈从后面轻轻拍了拍苏幸的肩，垂眸盯着另一只手中的黑匣手机，在她耳边轻声道：「苏幸，停下吧，我们已经离开轰炸区了。」 她手里拿着的不是自己之前的普通手机，那支早就没电关机了，此时拿着的是秦墨给她的那支特殊机器，不知道它是靠什么维持电量的，总之这么多天过去，机器依旧可以打开。 上面的地图显示的正是体育馆附近，而此时，这片区域多了一个之前没有的红色圆圈。 听到她开口，苏幸这才慢慢停下脚步。 「可以放我下来了。」 「啊？哦。」 背上就像没重量一样，苏幸都快忘记她还背着个人。 把温如窈放下，她这才注意周围的环境。 此刻头顶的天已经大亮，她们站在马路的中央，周围入眼的景象，却像是顶级颱风过境后的样子——四周建筑物一片凌乱残破。 s市是个绿化很好的城市，路边栽种许多粗壮高大的树木，但眼下不管多粗的树干，通通连根断裂，倒在地上，有的被连根拔起，有的甚至是从树干中间生生截断，枝叶狼藉。路上废弃的汽车也形状扭曲，车窗都被打破，有些车身甚至被戳得像蜂窝一样破烂不堪。更远处路边的商铺也不能倖免，玻璃碎成粉末，隐隐还能看到里面脱离大部队的小团聚集的巨蚁。 「唿……终于停了，累死老子了……」 刀疤一屁股坐在沥青路面上，满头大汗。他喘了会儿气，眯眼留意到这里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脸不红气不喘，跟没跑这么久似的，显得就他一个人最弱，吞了吞口水，在心里暗骂了句怪胎，又撑着手站起来。手刚按在粗糙的沥青地面上，大地轰然一颤，震得他一个趔趄，手都麻了。 远处体育馆方位的上空，升起一朵朵蘑菇云，轰炸开始了。 随着一阵接着一阵的冲击，离这里最近的一根雾柱——或者已经不能叫做雾柱了，因为外面裹着的雾已经基本散去，露出了它内里原本的面貌，那是一根根攀枝交错，像粗实的植物躯干一样黑褐色的枝条，无数根扭曲交织在一起，每一根都无比巨大，形成了直插云霄的庞然大物。 远远的，那巨柱之中，似乎有一团带翅的东西飞出来，穿过青白天际，方向正好是发出巨响的体育馆这边。 「艹他娘的，现在军队和避难所也没了，这s市就没个安全的地儿！」刀疤气急败坏地从大马路上爬起来。 第31章 空旷的马路, 沿街一片破败景象，灰蓝天际升腾起爆炸的云雾。 不过一周多的时间，这座高度集成人类文明的大城市就变得千疮百孔, 宛如一座被战火侵蚀后的死城。 苏幸定定站在原地，在这座已经面目全非又危机重重的巨大城市中, 渺小的像一粒沙子。她仰头看着辽阔天空, 突然没有了任何情绪，仿佛丧失了恐惧、喜悦的能力，眼神空洞。 第54页 原以为抵达体育馆后她们就能安全, 哪里想到不过一夜时间，整个避难所就沦陷了，这是她们目前所知的唯一一个有军队驻扎的安全据点，现在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整个s市还有没有安全的地方。一时间苏幸失去了目标, 陷入茫然。 「格老子的！早知道军队这么弱, 老子一开始就该投奔老大，现在他娘的……」刀疤骂骂咧咧环视四周, 方圆十几米内除了他们, 一个会动的活影都没有，连空气都静止不动。躲怪物躲久了，这么赤手空拳站在空阔的室外，附近连个能躲藏的掩体都找不到，万一有变异的生物突然冲出来，逃都来不及。 他吞了口口水，当即从裤兜里摸出一支仅剩一丝红格电量的手机, 快速按了几下，没过几秒, 又气急败坏地把手机摔地上：「妈的，彻底没信号了。」 「我们……现在不去找海哥吗？」大众脸站在他身后，小声问。 「废话！你以为我不想吗？」刀疤看了他一眼，眼珠子转了转，又放平语气笑道：「那个，小张啊，我也想立马投奔老大的据点，到了那儿咱们就安全了，只不过他上次跟我说的地方离这里太远，没车，咱们徒步可不知道要走多久。」 大众脸木讷地嗯了声，等刀疤转开视线后，眼角划过一抹冷意。 刀疤说完，眯着眼警惕地朝四周瞟了瞟，目光落到温如窈她们那边，却见两人已经离开原地，开始顺着大路朝前走，他眼睛一瞪，也连忙跟了上去。 「老大，我们现在要跟着她们走吗？」大众脸追问。 「顺路，我们也往这边走。」刀疤啧了声，示意他快跟上，「你也看出来了吧，这两个人不简单，她们肯定知道哪儿更安全。」 「那我们不找海哥了？」 「你怎么老想着找他啊。」刀疤有些不耐烦，要不是这小子力气突然变大，留着有用，他才不会管这种傻子，「不是跟你说了吗，要找，跟着她们顺路。」 「哦……」大众脸点点头，跟在刀疤后面，和苏幸她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前面，温如窈把那支形状怪异的手机递给苏幸：「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备用计划吗？」 苏幸自然记得，当时在温如窈家里，她们有过前往那张地图补给标记地点的打算。眼□□育馆被毁，她们身上别说武器，一点食物也没有，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可以安身又有补给品的地方。 她低头看向屏幕，地图上显示出一个绿色的小圆点，从大致方位上来看，似乎正好是她们此刻的位置，而与这个点相连的还有一条线，线的终端连接在距离她们最近的一处补给地点，上面十分智能地规划出了最近路线。 苏幸看着路线距离，皱了下眉：「15km？」 「刚发现的功能，虽然有些远，但也是目前距我们最近的补给点了。」温如窈收回手机，抬眸看向前方，轻声道：「我大概估算了一下这条线，和蚁群经过的线路有很多重合，但凡被蚁群扫荡过的地方，基本不会留下任何活物，恰好为我们提供了一条安全的线路。」 苏幸侧眸，怔怔地看向眼前这张未施粉黛，甚至略显疲惫，但依旧好看的侧脸。 她虽然不知道温如窈这个估算是怎么个估算法，但丝毫没有怀疑的想法。一般而言，普通炮灰被咬，肯定会变异身亡，但女主被咬，多半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可能是开挂的开始。这样看来，温如窈肯定是解锁了新的能力。 苏幸点头：「好，那我们先找到标记地点，再做长远打算。」 其实如此一来，反倒让苏幸稍稍松了口气，脑袋里的那个系统虽然让她很不待见，不小心捡到也实非她本意，但毕竟那原本是属于温如窈的东西，还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她心里多少有点心虚的感觉。现在看来，有主角光环在身上，根本就不差开挂的机会，让她的负罪感减轻了一些。 不过15km，徒步走过去少说也需要小半天的功夫，还非常耗费体力，如果能有一辆密闭性更好，速度更快的车来代步是最好不过，可惜，一路走了很久，车倒是不少，但基本都遭到毁坏，车身都扭曲变形，更无法发动引擎了。 大约只走了一半的距离，路上果然如温如窈所说，没有遇到任何怪物，同样的，也没见到一个活物，偌大的城市中心，街道上瀰漫着血污和垃圾，像个残破的空城。 温如窈捂着胃部，脚步愈发缓慢，苏幸察觉她的异样，停下道：「不如休息一下吧，看天色，差不多已经中午了。」 从早上到现在，她们滴米未进，苏幸都感到飢饿难耐，更不用说因为状态不好从昨天就没吃什么东西的温如窈。 「好好好，休息一下！路边刚好有个便利店，咱们进去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吃的吧，美女？」 后面跟了她们一路的刀疤早就又累又饿，见她们终于打算停下，连忙指着旁边的小店说道。 苏幸闻声微微转头，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她一开始就留意到了身后跟着的两人，对方口口声声说只是顺路，但打的什么算盘不用细想也知道。但温如窈面无表情地瞥了刀疤一眼，并不是十分在意，只说他们威胁不大。 「难道要让他们一直跟到补给据点？」 「那要看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到那里了，如果他们走运活到最后……」温如窈摸向苏幸腰间，「你的枪还在吧。」 第55页 苏幸点点头：「还剩三发子弹。」 温如窈淡声道：「够了。必要时，解决他们就好。」 苏幸一愣：「解…解决？怎么解决？」 温如窈细眉微扬：」你不是已经会开枪了么。」 「你是说，杀……杀了他们？」苏幸脸色一变，难以想像温如窈会把杀人这样的事说得如此平淡。 「我以为你应该适应了。」温如窈挑眉，轻轻靠近半步，直视她的眼睛：「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和平的世界了，对于心怀恶意的人，我们也不需要多余的善良。」 「……哦。」苏幸莫名感到肩头一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眨了眨眼睛，忍不住迴避对方的视线。 不过……什么啊，明明现在她们早就没有上下级关系了，为什么自己在温如窈面前还要这么怂啊？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挺起腰板咳了声——「你说的不错。」 便利店就在她们不远处，门是自动感应的，里面的东西很罕见的没有被扫劫一空，货架上满满当当放满了各类食品。 检查了下店面内没有危险，刀疤和大众脸就先走进去，拆开零食就开始吃。温如窈往里面扫了一眼，揉了揉发麻的小腿，先在窗边的桌子前坐下休息。 苏幸在零食区穿过，拿了几块面包后，看向盯着窗外的温如窈，抓了几瓶牛奶和水，走过去分了一些给她。 「简单垫一下肚子吧，不吃东西待会儿走不动路了。」 「谢谢。」 温如窈接过食物，扎开牛奶的盒子。 因为是临时停下休息，四下静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环境也难以令人开心进食，空气里只有快速咀嚼食物的声音。 苏幸往嘴里送面包，对面的温如窈忽然顿了一下，抬头看她：「你听到什么了吗？」 「？」苏幸疑惑摇头：「没有啊。」 「……」 但接下来温如窈一动不动的沉默让她把心提起来，咽了下口水，低声问：「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温如窈手里捏着悬空的牛奶盒，身体维持着僵坐的姿势，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苏幸不由心跳加快。 「快躲起来！」 她突然起身向便利店里面快去走去，苏幸愣了下，也迅速把手里的面包一扔，跟着她躲在了里侧货架的后面。 剩下的刀疤和大众脸见她们反应不对，也立马警惕地站起来，扑到里面躲了起来。 苏幸屏住唿吸，借着高大的货架遮挡身形，静静地透过玻璃窗观察店外情况，过了大概足有一两分钟那么久，她看到店外的小路上出现了一双赤红色的脚。 是一双人一样的脚掌，五根脚趾头，细长的脚踝，但是皮肤颜色和大小都不对，那一只脚掌的面积，大约有一辆越野车那么大。所以透过一整面玻璃窗，她只能看到一只脚。 但令人细思极恐的是，那么大一只脚，赤脚踏在路面上，却没有发出一丝人耳能捕捉到的响动，先是脚尖着地，然后是脚后跟，就像人可能踮脚走路，有意不愿发出声响。 可是，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蹑手蹑脚，不愿让别人听到脚步声呢？门外的那个显然不是人。 苏幸心脏怦怦巨跳，眼睁睁看着那双巨大的脚掌从便利店门前悄无声息地经过，她仍然大气不敢冒，又过了半晌，没见动静，她正欲稍缓一口气，下一秒，又看到那只赤红的脚掌又退了回来，停在便利店门口。 再接着，她看到了一张脸，依旧是通体赤红色，以一种难以想像的扭曲姿势勾下来，不见身躯，上面只长着一只巨大的眼睛，静静地打量着便利店的内部。红色的瞳孔向四个方向转动，像是在仔细搜猎物，令人不寒而慄。 第32章 全身的肌肉倏然紧绷, 心脏如同坠入冰窟，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一路走来她们遇到过许多变异体，都没有这眼前这只更具冲击力。四人躲在便利店的角落, 即便没有恐惧的支配，一时间也丧失了思考能力。 便利店内的空气冻结, 画面像静止的默片, 除了门外那只360°旋转的独眼。 「哒——」这时，门店的感应门自动打开，怪物赤红的瞳孔盯着身下突然打开的门, 几秒钟后，那张巨大的脸朝门内探了进来。 所有人唿吸一滞，苏幸俯身躲在货架后，忽然听到左后方传来一阵响动，她勐然转头看去, 堆放货箱的后侧, 受惊的刀疤身体一抖，手腕不小心撞在倒了旁边货架上的罐装饮料, 光滑的金属罐身「噹啷」掉在瓷砖上, 向前滚了很长一段距离。 死寂的便利店内，这点动静和心跳声一起被无限放大。 原本被狭窄的门卡住无法进入而准备退出的巨怪停下动作，眼珠子定格在发出声音的方位，隔着成堆的货箱，死死盯着刀疤所在的位置。 「唿……」刀疤满头大汗蜷缩在地上，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努力抑制粗喘, 全身上下抖成筛子。 一只巨大的，由无数根手指拼凑而成的巨大手掌从打开的大门伸进来, 最前端森冷锋利的指甲直直朝这里刺来—— 苏幸心脏骤停，短暂的愕然之后，勐然扭头向便利店后门看了眼，下意识抓住温如窈的手臂，就准备拉着她往后门逃。 然而却被对方压下了手。 温如窈把手放在唇边，示意苏幸冷静，拽着她待在原地，身体纹丝不动。 第56页 苏幸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眼看着，那由一根根令人作呕的手指组成的，能轻易掐断她脖子的巨手拍倒一排又一排的货架，离她们越来越近，刀疤男已经吓得屁滚尿流，瘫在地上站不起来，生死关头，下一秒，她听到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一阵桀桀怪叫。 像某种野兽的嘶吼，但更尖锐怪异，光是声音就刺得人耳朵生疼。 在便利店内翻搅的巨手忽然停下来，顿了几秒后，退了出去，随即「咚咚」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赤红脚掌重重踩着地面，从门口消失了。 惊魂未定之中，苏幸很快听到远处怪物的嘶鸣，似乎还是两种不同的声音，在缠斗。 「他，他娘的……」刀疤喘了一大口气才缓过神来，在地上勐蹬了几下爬起来，扭头就冲进店铺里侧的那扇门，但没过多久，就又从里面出来了，「妈的，里面没出去的门。」 说完，他颤颤巍巍朝正对街道的感应门看了看，嗓子眼打抖：「现…现在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那怪物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但此刻明显是逃命的好时机，只是巨怪明显离得并不远，谁敢第一个出去？ 苏幸深吸了一口气。 恐惧有时候就像一张无形的网，一旦产生这种念头，它就会将你整个人都束缚住。在这古怪又绝望的末世来临之前，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即使在求生的本能意志下，也需要花点时间做些心理建设。 就在她犹豫的档口，身边掠过一个人影，温如窈脚步沉稳地走到便利店门口，微微侧身，凝眉观察外面的情况。 苏幸愣了愣，抬脚紧跟上前。 和这间便利店间隔了仅几个铺面的距离，大约就一百多米外的地方，她们这才看清楚了刚才那只变异体完整的样貌。 它通体赤红，有巨大的手掌、脚掌还有头颅，但这几个器官却像拼凑在一起的一样——它没有躯干。是的，在足有一楼高的巨足和脚踝之上，连的就是一团白色的「丝线」，或者说，更像是菌丝。那一小团白色的「菌丝」就成了它的躯干，将头和手脚诡异地连接在一起，菌丝上隐约还挂着几个物体，零星几个像人身体的残肢，还有个别类似某种昆虫的躯壳。 「拼接怪」的前方，此刻正站着几只石灰色皮肤的另一种变异体，仔细看两眼，就是苏幸她们的车队刚逃离小区时遭遇到的那种身形极其敏锐的异形。它们虽然个头在拼接怪的面前显得十分矮小，但数量众多，大概有四五只那么多，将拼接怪前后包围。 刀疤见她们两个没事，就也拽着大众脸快步走到门前，瞧见外面街道上的情形后，吓得脸都绿了。一只怪物都够要他们的命了，现在外面竟然还多了这么多只，那他们岂不是插翅也难飞了？ 「老子今天一定要死在这里了吗？」他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凳子上。 苏幸紧皱眉心看向门外，不远处的怪物似乎处在对峙的状态，暂时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这几个角落里的渺小人类。如果两方厮斗，必有一方惨败的话，苏幸希望是…… 这些变异体两败俱伤自然是对她们有利的，但凡有一方轻松获胜，不管是速度极快数量还多的尖牙四足兽，还是古怪瘆人的菌丝拼接体，对于她们来讲都是极度可怕的猎手。 眼下这个令人恐慌又荒诞的世界里，人类才是食物链最低端的蝼蚁。 「吼——」 像狮群发起群攻的信号，那几只石灰色身形矫健的四足兽突然一跃而起发起群攻，从几个不同的方向同时朝拼接怪发起进攻，体型臃肿，相比之下没有尖牙，爪牙又不够锋利的拼接怪就显得劣势许多。不过下一刻，难以置信的画面出现了——拼接怪的菌丝突然变得抽长，连接的手脚头颅都在瞬间飞离出去，四足兽扑了个空，其中一只撞在一簇略粗长的菌丝上，突然惨叫一声，狠狠坠在地上，全身抽搐起来。 一次进攻没有成功，但四足兽行动灵敏，很快又发起第二次群攻…… 趁着它们焦灼缠斗，温如窈突然推开店门，轻声极轻，但短促有力：「走！」 一行人闪身走出便利店，身影很快消失在另一侧的小巷里。看起来，似乎悄无声息地成功躲开了这些怪物。 「吼！」 便利店外的街道中央，看起来势均力敌的两组变异体，很快在拼接怪爆发性的优势下扭转局势，它几乎在顷刻间通体爆开，丝丝缕缕的白色菌丝闪电般将几只四足兽团团包裹，然后用力收拉，四足兽仅仅挣扎了几下，便再无力反抗，静静垂挂在它的菌丝上。 拼接体收敛起四肢，在原地顿了几秒后，头颅蓦然悄无声息地后转180°，看向便利店的方向。它抬起脚掌停在便利店前，而后，踏向温如窈她们刚刚走进的小巷。 …… 温如窈垂眸看向手中的电子地图，和苏幸并肩快步走在空旷的马路上。在她们这条路的正前方有个十字路口，那座大型商场的斜对角有一个小型公园，根据地图显示，她们要找的那处补给地点，就在这座公园里。 「餵我说……你，你们都不瘆得慌吗？这玩意儿还一直跟着我们呢！」 刀疤瘸着腿往前快走两步，又飞快地朝身后瞄了眼，当即把头扭回来，吓得直打哆嗦。 苏幸从温如窈她们手上的地图抽回视线，抿着唇向前走了好几步，才回头看了看一路跟着她们走到这里的那只巨大的拼接怪。 第57页 她们自以为从那群怪物身边逃脱后，没多久就又被这只诡谲可怕的菌丝怪追上了，但它却并没有追上来直接攻击，反而十分令人费解地一直同她们保持了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 「也许它只是吃饱了。自然界某些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在自己饱腹的状态下偶尔也会把捉到了猎物当玩具戏耍。」 苏幸想起温如窈之前说的话，回头看着身后巨大且恐怖的怪物，心里更压抑了。这种被无时无刻盯着，像砧板上的鱼肉，等待随时被屠宰的感觉，每个人都不会觉得好过。 「没想到补给地点竟然会在公园里，你觉得，公园的那些地方可以用来储存大量，又不会被人发现的物资？」温如窈用轻浅的，只有她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她淡然清冷的嗓音让苏幸的紧张感莫名消缓了一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之前那个遇到形貌丑陋危险的未知变异体，还会受惊失色的温如窈，从刚才开始好像一直都很淡定从容。 苏幸跟着她的思路想了想，公园里都是植被草木，根本没多少建筑物可以藏匿物品，竟然选择这种地方，那就只能…… 「在地下？」 温如窈微微扬唇：「没错，可能会有地堡。」 苏幸眼睛一亮，如果真的有地下地堡的话，那她们只要能及时躲进去，就可以躲避身后那只异形怪物的攻击了。 而且那个开放公园就在她们前面不远处了，再花五分钟就可以抵达，身后的拼接怪依旧远远地跟着她们，一时半会儿看起来也没有发起攻击的意图，她们有很大的把握成功脱身。 只是，现在唯一碍事的就是那两个男人。 「那他们两个……」苏幸向后看了眼。 「准备动手吧。」 第33章 想起温如窈之前说过的话, 苏幸脚步一顿。 杀人这两个字，对于出生在和平的人而言，足以闻之色变。 刀疤见她们停下, 加快几步走近道：「怎么样？有什么法子没有？」 自从从蚂蚁堆里逃出来后，刀疤就认定这两个人, 尤其是温如窈身上肯定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没准跟他老大一样厉害，所以见她们淡定地停下来，便认为是想到了对付后面怪物的办法。 温如窈侧眸扫向身后的刀疤, 平淡开口：「那就赌一把。」 刀疤愣住：「啊？」 「四个人分开行动，能不能甩开它，听天由命。」 简而言之，就是看脸，几个人同时朝不同的方向走, 身后的怪物必然只会挑他们其中一波倒霉的人追, 而其余的人就有机会脱身。 这样的办法，确实是看脸赌命了。 「这……」刀疤吞了口唾沫, 犹疑地朝大众脸看了一眼。 温如窈显然没有同他们商量的意思, 说完便继续向前：「前面十字路口，我们往右走。」 苏幸悄悄按着腿包的手收了回来，里面放着那把□□。 她以为温如窈说的动手真的是要亲手做掉这两个人，不过这样也好，她们也可以多一块甩开身后怪物的筹码。苏幸暗暗松了口气。 很快，一行人走到管阔的十字路口前。 「你们先走。」刀疤他们站在马路另一侧，紧张地抬高了些声调。 他心里还打着小算盘：一般来说, 先分离队伍的猎物会更快被注意到，等温如窈她们一跑, 完全吸引住身后怪物的注意力后，他们再动就会更安全。 苏幸抿唇冷笑，旁边的温如窈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她在刀疤开口的同一时间转过身，拉着苏幸径直转向右侧紧挨着公园的笔挺马路。 她们脚步从容，背影没有丝毫慌乱，维持着和之前一样的步速，刀疤没听到背后有动静，不安地朝背后瞄了眼，见那怪物果然还一动不动停在他们身后，心里一慌，连忙推了大众脸一把：「还愣什么，赶紧走啊！」 他们也没做停留，快步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苏幸跟着温如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才拐进公园里。这座开放的街心公园面积不大，但也不算太小，入眼满是绿植草坪，一些高大的树木和灌丛也有被毁坏的痕迹，但相较于之前路上的惨状，这里至少还有一半的树完好无损，遮挡了一些视线。 苏幸不敢回头，脚步随着温如窈的步伐渐渐加快，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它跟过来了吗？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接着，脸色一白。那怪物没有选择刀疤他们，而是朝她们这边紧跟而来！ 而且，和她们之间的距离相比之前也在不断缩小。 苏幸脚步一乱，加快了速度，喉间微滚：「我们还有多远？」 温如窈紧盯着「手机」屏幕，低声道：「尽量保持步速，这个时候不能让它先发现我们的异常，就在前面了。」 只见她指尖在屏幕上触碰了几下，在她们左前方大约五十米远的一处草坪上，绿色的草皮忽然开始剧烈震动，下一秒，一个长方形的金属立方体突然拔地升起，银色金属门就在她们眼前打开，宛如一个升降电梯。 就像科幻片里的秘密基地，苏幸讶异地挑了下眉，但没时间思考，跟着温如窈就快步朝那处升降梯走去。 刚踏出两步，她就听到身后传来「咚咚」巨大且快速的脚步声。那怪物明显也已经察觉到了她们的意图，「玩耍」时间结束，它开始快速向她们奔来。 第58页 苏幸蓦然拉起温如窈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向地堡的入口跑。但那怪物的速度要比她们更快，一双由菌丝牵连、无数根手指拼凑而成的巨掌直接脱离怪物的身体，闪电般沖她们身后飞甩而来。苏幸感到紧贴后背的皮肤莫名一寒，身体先于意识条件反射地作出反应，立刻将旁边的温如窈朝前勐推了一把，并闪身往旁边一滚，从草皮上爬起来时，就见那只令人作呕的巨掌狠狠拍在她们刚刚经过的地方，在稀疏的草坪上拍下一个深坑。 可以想像如果刚才没躲开，她们多半已经被拍在地里捏成了肉泥。 「苏幸！」 藉助刚才的推力，温如窈已经先一步逃进了升降梯内，但苏幸却被那巨掌挡在了后方。 温如窈扒着升降机的金属门，神色紧张地望向被拦在几米外的苏幸。 此时，怪物的本体也已经来到了这里，陷入泥土中的巨掌从泥里拔出来，被菌丝牵引回到怪物的身体，就在这眨眼的时间，也许是求生本能激发出了潜力，苏幸脚下勐然发力蹬起几脚，身体几乎贴着那怪物的手背闪电般从下面钻了过去，向一只迸发出全身力量的猎豹，狠狠一跃，跳进升降梯内，侧身倒在温如窈旁边。 温如窈在她落地的同时按下了门边的关门键，金属门「嘀」的一声快速关闭。 「嘀嘀嘀……」 但在即将合闭的时候，一根粗长的手指卡在了门缝里，升降梯发出警报，并开始剧烈摇晃，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金属门被慢慢撑开，缝隙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大，透过扩大的门缝，可以看到那怪物正慢悠悠地向升降梯走来，脑袋上那只硕大的眼睛微微弯起一丝弧度，像是一种嘲笑。 苏幸脸色煞白，浑身肌肉陷入紧绷，她抬脚用尽全力踹向那些卡在门缝的手指，但是太多了，即便她的力气可以把一根手指推出去，也无法同时对付这么多根。 「枪！」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温如窈急促的声音，苏幸快速从腿包里拔出□□，「砰」一声巨响，朝眼前最近那根粗壮的手指扣动扳机。 那些拼命往电梯里挤，试图扒开门的手指瞬时僵硬了一下，停下动作。 「砰砰——」 苏幸一股脑将剩余不多的子弹全都打了出去，子弹穿刺怪物的表皮，皮开肉绽的瞬间，露出一股股白色的菌丝。卡在门缝里的手指一瞬间全都退了出去，阻碍消失，电梯门快速关上，将那只怪物彻底隔绝在外面。 但关闭的门缝里，还挂着几根极其细密的白色菌丝，菌丝的前端甩了几下，像有生命一般。 温如窈从包里拔出一只锋利的匕首，迅速切断了所有菌丝，掉落在地的白色丝线扭曲了几下后，才不动了。 升降梯再次剧烈摇晃，怪物在外面对着闭合的金属门发起勐烈攻击，但电梯快速下降沉入地下，脱离地表攻击范围，脚下的升降梯便慢慢平稳下来。 苏幸紧绷的身影向后一靠，缓缓舒了口气。 电梯没有下降多长时间，大约几秒钟后停了下来，另一侧金属门缓缓打开，一条狭长的走廊出现在她们面前。 走廊里，明亮的灯光自动亮起，四周是银白色平滑的金属墙壁，往里，大约一百多平米的大厅与走廊相连，中央放着一张边角切割平整的白色多边型会议桌，正对走廊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面宽大的晶体显示屏，屏幕是打开的，只显示了一个形状奇特的logo，和温如窈手里拿着的「手机」背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刚从怪物的巨掌下冒死逃过一命，没来得及缓口气，眼前又出现这样一副极具高端科技感的场景，苏幸不由微微一愣。 温如窈显然也有些意外，在电梯里顿了几秒，她微微蹙眉，抬脚踏进外面的走廊：「先进去看看吧。」 一时半会儿她们也出不去，这个地方虽然和预想的完全不同，但也没有其他退路了。 苏幸抿了下唇，走下升降梯。 她们首先警惕地将里面的所有地方都探查了一遍，确认空无一人后，才放松下来。 然后惊喜地发现，这里的设施相当齐全，不仅有一些暂时不明白用途的设备，食物和水都有大量储备，甚至有卧室厨房和淋浴间，还有自成一体的水循环和电力系统。 苏幸站在一间储物室里，惊讶地看着堆满整个房间的罐头和军用战斗粮，这些食物都是密闭包装，保质期一般可以达到三年，粗略估算，这些食物够两个人至少吃一年。 看来她们冒死赶来这里真的不亏，即使避难所现在沦陷了，她们在这里苟一苟，也许还能等到军队的下一批救援。 苏幸心下喜悦，转身去找在其他房间探查情况的温如窈，第一时间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其他房间都与大厅相连，除了卧室和浴室，都是完全透明的玻璃门，苏幸很快找到温如窈的位置，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类似实验室的房间，除了那个特大号的显微镜，没有一样是在苏幸的认知范围之内的东西，她看到温如窈坐在一台打开的电脑前，疑惑地走过去：「这里还有网络？」 温如窈细眉微皱，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摇了摇头：「没有，但是这上面好保存着一些日志。」 「日志？」 「嗯，好像是……实验日志，以及一些其他的信息。」 第59页 第34章 【第五十六号实验室记录。 关于α生命体的研究, 我们又取得了新的进展，但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也并不是我们所期待的预期。虽然光明计划目前仍然处于对普通公民绝对保密的范畴, 但自从一年前先锋宇宙航天局发现并公布t-1033彗星问题之后，世界各国政府已经很快达成共识, 它被列为当前整个地球文明的首要问题。各国首脑联合签署了光明计划, 汇聚全球最优秀的尖端科学家，有不设限的经费预算，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颗将和地球擦肩而过的彗星上。无数次精确的模拟首先排除了t-1033撞击地球的可能, 但在这颗彗星的表面，人类歷史上第一次，我们发现了地外生命体。 当全世界不计代价，耗费无数资源紧急制造出的最先进的无人飞船传输回观测数据时，这个认知让所有研究人员, 包括我都震惊并激动。难以置信, 在t-1033的表面包裹着一层类似水的液态物质，观察研究发现, 那竟是由无数单细胞有机体构成的。 关于地外生命的讨论一直没有停止过, 没想到的是，如今它却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了人类的视野里，当然这其中也不乏质疑的声音。研究一项接一项紧锣密鼓地开展，从t-1033上提取到的生命样本也越来越充足，样本材料被运输到全球几十所秘密研究基地，提供大量人力物力的大国有优先获取权。作为玄武科技的核心工作人员，我很幸运地见证歷史, 参与了此项目的研究。 起初我们对它一无所知，α生命体可以在极强的辐射下, 甚至直接暴露在外太空也能安然无恙保持活性，这显然和我们理解的生命不同，但研究之后发现，它们靠细胞分裂繁殖，组织结构并非和地球生命千差万别，某些地方竟然还具有高度相似性。α生命体在温暖的淡水培养皿中分子活跃性极高，神奇地具有喜热和趋水的特性。后来的实验表明，它们的组成元素中确实含有人类所知的化学元素，但还有一大部分需要深入研究。 但欧洲的研究所已经先一步发表了研究成果，他们发现α生命体能够高效转化并储备某些能量，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几千度的高温也无法将其杀死的原因，它们不仅耐热，而且可以吸收热能，将其转化后加速自身繁殖分裂的速度，消耗剩余的部分将储存在体内，在脱离高温环境后，又会把一部分能量溢出。 这项研究一经公布立刻引起轩然大波，意味着一种跨时代的新型能源横空出世，相较于地球本土资源，它太高效，几乎「零污染」，甚至取之不竭，如果能够将其开发利用，人类文明将进入一个新的高度。 消息走漏，商界投资蜂涌而入，彗星事件进入一个新的拐点。但这毕竟是对人类而言完全陌生的宇宙物质，存在太多未知的危险，事情发酵后联合国很快发布书面禁令，暂时叫停关于α生命体的一切研究。 但在这样巨大的利益面前，足够让任何组织铤而走险，不管强国还是小国，也都不想错过这个足以令世界重新洗牌的机会。 作为原光明计划中，深潜者号无人飞船的核心引擎开发设计者，玄武科技股份暴涨，一举成为α生命体实验中，国际上最活跃的几家科研所之一。 大国角逐，小国垂涎，那道禁令几乎成为一纸空谈，短短几个月，关于这种生物能源的开发和研究已经在不少地下实验室取得了重大进展。我们对于这种地外生命的研究，也同时朝多个方面开展。 我不知道其他实验室有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但它实在太显而易见了，α生命体可以完美的适应地球环境，它们的繁殖速度是在t-1033上的数千倍，而且在其群体进行能量转化的时候，会释放出大量氧气。但似乎没有人关注这个问题，或者说被更多数的群体选择性忽略了，毕竟繁殖速度提升恰恰是它作为生物能源的优点，至于产生的氧，只要把体量控制在合理范围内也算不上危险，况且和传统化石能源比起来，也清洁太多了。在资源开发制造出的巨大价值面前，这些似乎都不足为题。 但我依然对此感到担忧。 我的研究方向不迎合商业趋势，因而经费较少，很多助手被其他实验室挖走了，所以进展稍显缓慢。但我们还是很快就有了收穫，只是推测出的结果却有些奇怪，为了验证，我第一次尝试做活体生物实验。 2日，实验体1号，哺乳纲小鼠，前十二小时表现正常，其后举止突然开始变得异常。过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七点，漫长的19个小时，一号实验体的体貌特徵逐渐发生变化，白色的皮毛退化，牙齿变大，爪子变得尖锐，体型也比原来增大了两倍，性格暴躁具有攻击性。变异完成之后，实验体很快失去生命特徵。一号实验体死亡，存活时间31个小时。 3日，实验体2号，哺乳纲小鼠，未变异，存活24个小时后死亡。 4日，实验体3号，哺乳纲小鼠，变异死亡，存活时间36个小时。 5日，实验体4号，哺乳纲小鼠，变异，未死亡。 …… 10日，实验体20号，昆虫纲，体型膨胀，未死亡。 …… 毕竟是人类首次接触地外生命，在成熟地将样本送至各实验所之前，α生命体已经被第一批权威的科研人员检测过，我确定，最初送来实验室的样本没有这种……能够威胁地球生命的能力。 第60页 我使用的是在实验室里大量繁殖后的α生命体。 到这时，我已经冒出了冷汗，快速准备下一步的实验，验证脑海里那个令我自己都害怕的推测。 不幸的是，实验结果再一次验证了我猜想的正确性——我按照繁殖体量的大小将α生命体的样本进行分类，分批次实验的结果就是……随着繁殖规模的暴增，生命体多了一个之前没有的新特性。 再高一层的总结就是，我感觉它们在不断进化，而且是以惊人的速度进化。 我很快将这个发现上报给了国家地外生命事件小组，之后的事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实验室很快被关停，我躲在家里，此时只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几次实验里昆虫不同于哺乳类实验体的反应。几天后我想明白了，可能因为昆虫纲是变温，也就是冷血动物的缘故，而哺乳类是恆温动物，α生命体在温暖且稳定的环境下更活跃。 …… 我设想了最坏的结果，但没想到它会来的那么快。m国的实验所遭到一批极端恐怖主义的偷袭，大量实验数据和样本泄露，我已经目睹过了那些东西的危险性，不亚于核武器。玄武科技做了努力，但我们的努力也远远赶不上形势变化，我在今天凌晨被通知转移，但愿那里永远安全。】 「……」 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信息量太大，也过于匪夷所思，苏幸和温如窈盯着屏幕，沉默了许久。 「所以……这算是一场人为造成的灾难？」苏幸消化了很久，脑子里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就是一场外星生物入侵？还是地球人自己作死造成的那种。 「也许吧。」温如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道伤疤，低喃道：「如果是真的，你觉得它们现在进化到什么程度了？」 「啊？」苏幸有点跟不上她的思维：「呃这个……」 温如窈缓缓从靠椅上站起来，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感，身体摇晃了一下，苏幸连忙抬手扶住她。 身体接触的剎那，温如窈轻抚额头，抬眸看向她，顿了顿说：「你喷香水了？」 苏幸怔了下。 她哪还有香水可以喷啊，一路逃命来到这里，已经几天没洗澡了。 「你身上……有点香。」 「……」 苏幸：？？ 第35章 提到洗澡, 苏幸揉了揉肩膀，才感觉到后背被冷汗反覆打湿又风干，半干不湿粘稠贴在身上的衣料十分不舒服。 「我刚才检查了一下, 这里食物和水的储备十分充足，基础生活设施也很完善, 没想到普通的市区公园的地下竟然隐藏着这种建筑, 而且……」 而且显然这地堡已经建成有一段时间了，每天有无数双脚从上面的草地上经过，普通大众却对此一无所知。 还有多少是她们不知道的？又有多少人是在完全不知情的睡梦中, 死在突然降临的末日里？ 「看起来，这里好像是一处临时实验室加避难所，属于……」温如窈扫了眼电脑显示屏右下角的logo，指尖反转手里的手机，露出一模一样的标志图案, 「这个叫玄武科技的公司。」 苏幸扬眉：「?这东西不是你的那位……朋友给的吗？我记得你说过她为政府工作。」没留神, 差点把小青梅这个词说出来，她连忙改口。 温如窈沉默了几秒, 抿起轻薄且略显苍白的唇：「这种情况, 政府和有能力的公司合作并不是没有可能。」 「事态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已经无法挽回了。」她低头操纵滑鼠，继续在电脑里检索：「快过来，也许我们可以靠它多了解一些信息。」 苏幸顿了下，抬眸看了眼面前柔美又专注的侧脸。 有时候她总会不知觉被温如窈身上那种冷静和理智所感染，下意识无条件地跟随对方的步调，听从对方的安排。 不过末世里跟着女主本来就是最牢靠的, 也许，自己只需要当条咸鱼就好了。 【呵, 拜託你可是个舔狗，竟然还妄想躺赢？】 【不积极可是随时都会被抛弃的哦。】 「……」 沉默了好几天，几乎快被苏幸抛到脑后的系统再次神出鬼没从她脑袋里蹦出来，发出贱兮兮的声音。 苏幸唿吸一堵，脸色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看向温如窈的目光不由变得复杂起来。 依稀记得，这系统还提到过什么攻一攻二的话，当初说温如窈是百合文女主的时候，她都有些难消化，转念一想，温如窈这种类型好像确实是百合小说里很受欢迎的御姐挂，只是对方这样性冷淡的样子，实在很难想像这是一个还会有攻一攻二出场的…… 咳，不过是受的话，似乎还能好理解一点。 「……」 意识到自己竟然没礼貌地在想这样乱七八糟的，对象还是温如窈，苏幸登时脸色涨红，慌忙撇开视线。 温如窈察觉到旁边目光，偏了下头，恰好捕捉到苏幸微红着脸侷促迴避的样子。 她细眉微挑，目光直直地停在苏幸脸上。 苏幸五官要偏立体一点，眉眼深邃，单看脸，是张令人过目不忘明艷漂亮的美人脸，加上那副可以直接上t台走秀的骨架身材，让她的美更具攻击性，外在气质甚至不输温如窈平时翻看的时尚杂志上个高腿长的亚裔女模特。她平时不怎么记人，但那天第一天去公司，所有员工中温如窈好像只留意了苏幸的脸，不过下次再遇到，也只是挺高身材挺符合她审美这样一闪而过的印象，直到后来因为工作的事叫对方到自己办公室，才发现这个高个女生怎么……头脑不太好的样子？ 第61页 后来两人的命运阴差阳错绑在一起，接触的几天，对对方的性格和品行多少有了更多的了解，确认苏幸有时候的反应确实略显呆傻，和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尤其是那双泛着灵气的桃花眼，形成鲜明反差。 温如窈轻轻勾了下唇角，视线里苏幸扭着脖子，脸颊泛红却强装平静盯着显示屏，自以为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也许是这处全封闭的安全地堡让她紧绷多天的神经终于有机会放松，目光下意识在苏幸那张表情丰富有趣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被对方上臂有些明显的肌肉吸引了过去。 性?1?向使然，温如窈有自己偏向的喜好和审美，不得不说苏幸的身材恰好就完全迎合了她的取向，这种柔美又不失力量感的紧绷线条让她赏心悦目。 只不过现在…… 温如窈瞄了眼苏幸与之前相比略显膨胀的上臂，微微蹙眉。不过几天而已，对方手臂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 难道是之前在家里给她吃太多食物的缘故？还是说…… 温如窈不是傻子，苏幸身上异于常人的力量她当然察觉到了。 「你……」 「咕——」 肚子飢饿的反应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呲啦——」 紧接着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同时响起，似乎是想将这尴尬的声音遮盖住，却更显得欲盖弥彰。 「……我在储藏室发现了好多罐头，拐角还有间浴室可以放热水，奔波一天了，不如先休整休整，吃点东西？」 苏幸声音一本正经，脸正对着温如窈，目光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好……你先洗吧，我等下就去。」 目送苏幸两步跨一步，僵硬地快步消失在门口，温如窈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随后，她抬手按了按有些难受的小腹，拧了下眉，目光锁定显示器，继续阅读上面的快速滚动的文字信息。 将近两天没有进食，她的身体当然也会感到飢饿，但，她知道那并不是对普通食物的渴望，而是…… 温如窈眸色一沉，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希望能从眼前的这台电脑里找到一些答案。 …… 苏幸是真的又饿又累，身上汗津津的衣服黏在皮肤上，胃里空空如也，饿到她没心思去在意刚才的尴尬了。 在储备食物的房间找到一些压缩饼干垫了垫肚子，她便去走进那间浴室。 有淋浴，还有热水，站在蒸腾着热气的地板上，苏幸舒服地舒了口气。她不知道多久没有这么舒服地洗过澡了，之前在温如窈家因为停水，只能用桶装水倒出来擦洗，加上当时也算不上绝对安全的环境，洗澡这种事自然也每次都是提心弔胆，匆匆了事。不像在这里。 苏幸睁开眼，在朦胧的热气中扫视这间已经被她检查过很多次的密闭浴室。 和之前，哪怕是有军队驻守的体育馆比起来，这处完全封闭，隐没在地底的地下避难所看起来也要安全的多，毕竟目前看来似乎很少有生物能够突破到这里，要想突破，首先也要发现她们才行。这里的所有墙壁都是用某种金属材质构成，可以算得上固若金汤，只是，要想适合人居住，必然不可能彻底密封。 苏幸抬头看了看顶部的换气口。除了门口的升降梯，这是地堡里唯二与地面相连接的地方，也是必不可少的设置，毕竟她们是在地表以下，没有新鲜的空气，她和温如窈几分钟内就会憋死。 虽然不知道这里的换气系统是如何设计的，但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几个小小的换气口而已。 苏幸美美地洗完热水澡，换上从这里卧室衣柜的密封袋子里找到的，类似统一制服的单衣单裤，浑身舒爽地走出来。 她和温如窈玩命似的逃进来时，身上一点物资都没有了，衣服自然就只剩身上穿着的一套，幸好这里连衣物都有准备。某种程度上，她感觉这里就是为预防末世到来而提前建造的。 温如窈还在实验室的电脑前坐着，苏幸想了想，没有急着打扰她。 这里甚至有厨房，可以通电，她准备今晚做点可以暖暖身体的热饭。从一堆罐头干粮里，她翻出了一罐1.5升的牛肉火锅罐头，决定晚餐就吃它了。担心一罐不够两个人吃，苏幸拿出两罐放上加热。可惜这里没有大米，她又找了找，像购物一样从架子上挑了几罐午餐肉和水果罐头，以及几包用水沖煮的土豆泥。 虽然是罐头封装的火锅食材，没那么新鲜，在眼下的末世也是大多数倖存下来的人吃不到的美味，牛油底料滚烫出热辣的香味，苏幸吞了下口水，把食物在桌上摆好后，去找温如窈。 「晚饭可以了，先吃点东西吧。」 【舔值+1！】 苏幸因为美味食物高高扬起的唇角压下去了一点。 她做饭首先是自己饿了，想吃顿好的，然后是顺手做了温如窈的那份，谁让现在这里就她们两个人呢，换做别人她也会做的。不过，算了，反正她也不亏。说舔……就是舔吧。 「你快看这里。」 温如窈严肃认真的语气打断了她的思绪，苏幸当即敛神，两步上前。 温如窈对这台电脑的使用比刚才更熟练了一些，她点触了几下，屏幕上忽然调出了一排排视频画面，苏幸怔了几秒，觉得这些画面都有些熟悉，又看了两眼，不由微瞪起双眼。 第62页 这些都是公园内外的实时监控画面。 不过看了一会儿便觉得不太对劲，这些画面都非常清晰，自然光线下能看得清杂乱的树木和外面横在街道上残破的汽车，可现在分明是晚上才对。 苏幸讶异地看向墙壁上悬挂的时钟，大约是担心地堡里的人呆久了分不清白天黑夜时间混乱，墙上那个仪器精确到日期和秒。 难道这里的时间是错误的？可也不对啊，她们进来的时候外面分明已经是傍晚了。 温如窈不知按了哪里，屏幕上的画面陡然一暗，所有监控一团漆黑，只能在其中一个画面中看到一弯朦胧的勾月。 温如窈：「s市的电力系统大概已经完全崩溃了，但这里的摄像头是可以夜视的。」 她说完又将监控切换到夜视画面，苏幸懵懵地眨了下眼睛，刚欲开口，忽然看到监控画面中闪过几道人影。 那是正对小公园的斜角，十字路口另一边那处大商场门口，马路上，一行大约五个人，佝着背小心翼翼往商场大门的方向赶。 可以看出这些摄像机都极其先进，哪怕是在夜里，光线转化出的画面也如同白昼般清晰，几人脸上的每一寸表情在屏幕里都清晰可见。 惊恐，飢饿，脸颊凹陷，蓬头垢面，可以看出外面这些人的处境十分艰难。不过在人群里，苏幸很快看到两个眼熟的面孔，第三个男人贼眉鼠眼地向四周探了探头，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刀疤和那个大众脸。 「看来对面的商场里有一批倖存者。」 温如窈盯着监控画面，注意到那群人径直走到商场门口，里面似乎有人给他们开了门。 第36章 周围还有倖存者的据点, 意味着这片区域至少暂时没有太多危险变异体，于她们而言也算是个有利的消息。 而且有这些可以观察地表情况的摄像机，就又多了一份安全的筹码。 她们可以暂时安心地呆在这里。 地面上那群倖存者进入商场之后, 监控下破败的街道画面重归静止，漆黑死寂, 像一座腐朽多年的废弃城市。 「先吃饭吧。」温如窈盯着屏幕顿了几秒, 看了眼时间，起身走到外面的大厅。 罐头火锅的香味随着蒸腾的热气飘散开来，两人份的餐具已经摆好, 两份土豆泥装在银色的圆形餐盘，上面甚至还分别放了一颗水果罐头里的小樱桃，少女心满满的仪式感扑面而来。 这大概是自灾变降临以来，她吃的第一顿如此丰盛且用心的晚餐了，温如窈微微愣了下, 抬眉望了苏幸一眼。对方看起来大大咧咧, 有时候还挺心细的。 「谢谢，麻烦你准备晚餐了。」 「唔……没什么, 都是现成的我也没做什么。」苏幸已经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动了, 嘴里咬着一块热乎的牛肉含煳不清，好久没有吃到热气腾腾的食物，嚼了两三下迫不及待吞进胃里，慰藉饥渴难耐的肺腑。 【舔值＋1】 ？ 苏幸挑起半边眉毛，心头的一丝疑惑很快被飢饿感取代，低头大快朵颐起来。 对比她津津有味的吃相，对面的温如窈却显得食慾缺缺。她夹起腌制过头的牛肉放在口中, 只觉得味如嚼蜡，勉强吞下几块, 吃了小半罐水果罐头以及一大杯温水后，便放下了筷子，微微仰头，目光不由落在专心吃东西的苏幸身上。 大概是真的饿了，苏幸注意力全在桌面的食物上，细长手指夹着筷子，头也不抬一下，认真进食。她身材很高挑，四肢修长，坐在椅子上也要略高一头，乌黑的长髮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细白的脖子，精緻锁骨在低领口下若隐若现。她皮肤很好，又嫩又白晶莹剔透，修长的脖颈在偏冷色的灯光下泛着莹白，就像一块……滑嫩可口的美味蛋糕。 温如窈眼眸半垂，纤细的喉间轻轻动了一下，视线却没有从对面人的身上收回，暗沉积压的眼底涌动过一抹异光，给那双微微上翘的眼尾添了几分诡谲的妖冶。 温如窈喜欢甜口，而她也确定自己没有闻错，苏幸身上确实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就是她以前最喜欢的那款小蛋糕的味道。 ……十分香软可口。 她难耐地舔了下唇，随即，细眉紧皱。 身体的飢饿和眩晕让温如窈知道自己该进食补充能量了，但普通的食物却并不能给她饱腹感，反倒是面前的苏幸，闻起来都要比这甜润的水果罐头诱人。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被那只黄蜂尖锐的上颚划伤后，她的体貌虽然没有出现明显变化，可身体到底还是发生了变化。 这所地堡的电脑里存储了大量资料，尽管绝大多数是加密状态，温如窈还是从检索到的一些琐碎日志里得到了一些有用信息。 只需要一点水和温度，α生命体就能够快速分裂繁殖，当株群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发展出一些新的特徵，比如，吞噬外来细胞的能力，并能以此加快进化。 「不合胃口吗？」 苏幸一阵狼吞虎咽后，自己面前那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却见温如窈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有些奇怪，食物也没有动多少，不免有些疑惑。 温如窈「哦」了声，不着痕迹地偏开视线，右手托腮，恹恹道：「没食慾。」 苏幸挑挑眉。 还没食慾？算下来温如窈这两三天里都没吃什么东西，体格再好的人都会垮掉，即便是女主，再这么下去也会出事的，这样可不行。 第63页 温如窈要是没了，她也就没了。 苏幸劝道：「没胃口也勉强吃一点吧，不然身体熬不住。」 温如窈凝眉，一脸抗拒的模样。 看样子是真的不打算吃，苏幸一时操心老妈子上身，弯腰起身，把一盘切好并煎过的午餐肉朝温如窈那边推了推：「觉得牛肉太咸的话，不如尝尝这个——」 然而她刚靠近，温如窈身体往后一缩，触电般离她远了一点。 苏幸：「……」 「真的没胃口，身上难受，我先去洗澡了。」 温如窈蓦然站起身来，走的时候还捂了下口鼻。 「……」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第一次主动尝试「热脸」的苏幸就贴到了冷屁股，而且，对方似乎还表现出了明显的嫌弃。 她脸色僵硬地站在原地，低头嗅了嗅自己的手腕。刚洗过澡，没有异味啊？而且这处地堡里备用的洗髮沐浴的清洁液闻起来也香香的，至少对她这个对沐浴露香味很挑剔的人来说是好闻的。 那温如窈那个嫌弃的动作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不还说她身上闻起来……香吗？ 真是个善变的受。 做了二十多年的美女，吃尽皮囊福利的苏幸人生第一次被这么明显的嫌弃。她深吸了口气，僵着脸坐回椅子上。 【嘀，触发被无视的舔狗真心！恭喜获得额外奖励数值，舔值＋2！】 「…………」 她心里忍不住蹦出一个脏字。 气归气，这次苏幸把点数加在了速度上。今天在面对那只古怪的菌丝怪时她差点丧命，也意识到面对更强大的变异体，光有力量是不行的，况且就算她把力量加到底，也不一定能把那种东西解决掉，这个时候，逃命才是关键。 还有就是她的肌肉现在已经够明显了，还没来得及做伏地挺身，刚才在浴室洗澡摸到的时候，她差点哭出来。 趁温如窈不在，她挑了间空阔点的房间，开始做伏地挺身。 以前苏幸是个久坐办公室的加班社畜，平时健身锻鍊都很少，别说这种女生一般不太会做的锻鍊姿势，不过现在有了力量加持，她做起来竟然也毫不费力，五百个轻轻松松很快完成了。她摸了摸自己的上臂，觉得还不太满意，于是有俯身做下一组。 最后十个的时候，旁边半透明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温如窈散着湿发，半抱手臂推门而入：「苏幸，你有没有觉得……」 话音停顿，温如窈双眸微怔，看着双臂紧绷，撑在地上的苏幸。运动的缘故，她白皙的皮肤上凝这一片晶莹细密的汗珠，沿着高挺的鼻樑滑落，因紧绷而凸显的柔美线条蓄积着蓬勃的力量感。不过比起这股生动的野性的美，更吸引温如窈的是空气中瀰漫着那股热起腾腾的甜味，像加热后味道更容易散发，是刚出炉的小蛋糕。 温如窈唿吸一滞，向外退了半步。 「怎么了么？」 被撞破的苏幸慌忙站起来，脸上强装镇定，心里却尴尬的要命。想到之前温如窈还问她是不是有增肌的爱好，心里更是一堵，担心对方真以为自己有像男人一样疯狂举铁练大块肌肉的古怪癖好，忙解释道：「我……我只是饭后适当运动一下，好让身体不至于太差，毕竟现在这种形势，还是体格好一点能活得更久。你，以后要不要一起？」 「……」温如窈压下心里诡异的渴望，错身往回走：「暂时不用了，你继续。」 「咳……」苏幸摆了摆手，尴尬地笑了声：「没什么好继续的，我就随便练练……你洗好了吗？那就休息吧，我看过了，这里只有一间卧室。」 「只有一间？」温如窈站在房间门口，停下脚步。 「没错，不过床铺挺宽的，两个人挤绰绰有余了。」苏幸走到窗边，没听出温如窈话里的微妙。 毕竟以前在温如窈家里时就睡过一张床了，此刻又是特殊时期，由不得她挑三拣四，就没太多别的想法。 温如窈却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往门外看了好几眼后，最后轻嘆了口气：「你刚才出了好些汗，要不要再去洗个澡？」 苏幸本就是进来拿衣服的，嗯了声往外走，「对了，你刚才找我是要问什么？」 温如窈看了眼停在她眼前浑身冒「香气」的热「蛋糕」，有些发晕地退后一步，想起之前被打断的话，说：「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温度好像降了一些，我有点冷。」 「是么，我没有感觉到温度有变化。」苏幸眨了下眼睛，指向墙上的温度显示提醒道：「机器的温度值也和之前一样，没有变化。」 通风换气调节温度，这个地堡有一套十分智能的空调系统。 「那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吧。」温如窈皱了皱眉，若有所思道。 苏幸洗完澡出来，温如窈已经躺在最里侧，贴着床边睡下了。难得又一个安全的庇护所可以放松入眠，两天的疲纍堆积下来，苏幸也很快在松软的床铺上躺下，闭眼入睡。 第二天。 末世以来，苏幸第一次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的时候，旁边空荡荡的，已经没人了。 她抓了抓凌乱的长髮，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 「你醒了？桌上有早餐。」 中央大厅，温如窈已经坐在中间宽大的会议桌前开始工作了，她把实验室那台电脑搬了出来，正对面铺满整面墙的巨大显示屏上，投放着地面那些摄像机的实时监控画面。 第64页 苏幸看到相比昨晚被放大多倍的监控画面愣了下，走到温如窈旁边坐下，端起桌上的温水抿了口，一看桌面，早餐是纳豆罐头。没什么味道和口感，仅能果腹。 苏幸边开罐头边抬头盯着监控，在其中几个画面中看到会动的人影闪过时，目光一凛，睡意很快没了。 现在是上午，外面天色大亮，她们头顶的这片公园里开始有人造访。是活着的，倖存者。 「这些是昨晚商场里的那些人？」 「很大可能就是他们。」 「他们这是在……」 「捡树枝。」 「……」 温如窈端起手边的水杯，她今早醒来已经喝了很多杯水了：「s市停水停电，基础设施已经完全崩溃，只能回到最原始的生存状态，靠木材生火做饭取暖。」 苏幸端着纳豆罐头和热水，突然觉得香了起来。 「等等，你看那些植物。」 温如窈突然话锋一转，苏幸随着她的声音仔细看向监控—— 这……好像不是她们地球能长出来的东西吧？ 第37章 也许昨天过于惊险紧张的逃生让她们忽略了路面环境上的一些细节, 此时监控显示出的公园画面里，在那些正常的植被之间，不知何时长出了许多奇怪的东西, 它们混匿在普通植物的绿叶之中，一眼会被误以为是长相清奇的罕见植物。这些青褐色的根茎顶端长着鸡蛋大小的椭圆状蛋形「果实」, 或者说是花朵？表面布满波浪形的纹路, 泛出微弱的绿光。 一簇簇聚集在一起的未知植物，仿佛一夜间凭空出现。仔细观察每一个监控下的画面，藤蔓一样的根茎盘根错节地交织在草丛深处、花圃里, 贴着树干缠绕在繁茂树枝的间隙，甚至远处高楼的墙壁上，也攀附着片片散发着幽光的诡异青褐。恐怖的是，不知何时，它们已经悄无声息地遍布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苏幸放慢唿吸, 眉心一皱。这些新生「植物」奇特的长相像极了科幻片里的异星植物。 准确来说不是像, 如今外面徘徊的那些怪物，本就就不再属于地球生物的范畴了。 不过, 目前看不出这种安静扎根在地里的植物具有攻击性, 虽然它们突然爆发的数量和不符合人类审美的诡异形状足以令人感到不安。 苏幸的视线从屏幕上掠过，扫到左下角的一副画面时，被上面奇怪的景象吸引，目光一顿。 那是公园的中央的一个观赏性池塘，旁边的长椅也覆盖了成片的青褐色，但形状却有些奇怪，它们的根茎并没有在地上, 反倒像是从长椅上髮根生长出来的，细小的根茎密集地挨在一起, 模煳看出它们似乎是按照某种形状排列，苏幸忍着不适盯着画面看了几眼，忽然喉间一紧，屏住了唿吸。 那分明是一个半躺在长椅上的人的形状。 再仔细看，这些植物的根部是依附在一些白色的物质上，有点像……被腐蚀快要分辨不出的人骨。 「……」 连这些植物似乎也可以吸食人的血肉作为养分，只是不知道它们喜欢腐肉还是活体。 苏幸面部肌肉绷紧，一时间觉得这些植物的颜色看起来有些眼熟。 这时画面一晃，监控里出现了两道人影。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形娇小的年轻女性，看模样大概二十多岁，穿着白色开衫和牛仔裤，衣服有些邋遢，长发枯燥凌乱，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萎靡，走路脚步发飘。 女子双手环臂，脚步踉跄地走向前面的草丛，似乎在寻找什么，跟在身后的男人贼眉鼠眼地向四周看了看，忽然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并扑身将她按在地上，动作粗鲁，上下其手。 这种时候竟然还想趁着没人当街发情，男人不知道有只隐匿在此处的摄像头已经记录下了他龌龊的行径。 透过屏幕看到这一幕，苏幸神色一冷，倏然站起身来。 寸头、侧脸的伤疤，丑陋的长相，她一眼就认出了刀疤男。显然，那两个男人在脱离之后很快遇上了商场里的倖存者小队，并且暂时和他们一起行动。只是狗改不了吃屎，□□犯就算在朝不保夕的末世，也会像未开化的畜牲一样被下半身支配。苏幸有点后悔当时没把他一脚踹进蚂蚁堆里。 面黄肌瘦，饿了多天的女子显而易见没有反抗刀疤的力量，她在地上奋力挣扎，却推不开男人半分，换来的只有刀疤更加丑恶的狞笑。 即便人类在末世之下沦为食物链底层的弱势群体，抱团取暖时，有些人也会将天性里的丑恶展现的淋漓尽致。 苏幸转身，抬脚走向升降梯的方位。? 地堡的出口就在他们附近，她现在出去，不用一分钟就可以救下那个女子。 「等下。」温如窈拉住她的手臂，看着监控说道：「已经有人出手了。」 苏幸有些意外地转回身，再看向屏幕，刀疤已经被人击晕在地，另一个男人出现在画面里，弯腰扶起了地上的女子。 是跟刀疤一道的大众脸。 苏幸盯着将刀疤强行拖地拽走的清瘦背影，眯了眯眼。 这个大众脸之前在货柜里的两副面孔就让她起疑，现在看来这人身上确实藏着一些秘密。不过两个有过犯罪前科的罪犯本就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现在摆脱了他们，就更没有关注的必要。 女子被就救下后依然惊慌失措，可以看得出她的气愤和害怕，但大众脸拖着刀疤离开后，她紧张地朝四周看了看，擦干眼泪，起身跟在两人后面向回去的方向走。 第65页 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自保能力的人更难存活，只能苟且依附于群体或强者。 苏幸看着女子单薄的背影，仅是通过画面，却已能对对方的愤恨、无奈，以及更多的无助感同身受。 她不禁有些后怕，如果末日爆发时，她不是和温如窈一起困在电梯里，而是自己一个人呢？这偌大的城市她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甚至工作后连特别交心的朋友也没有，如果末世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来临，她大概第一时间就被那些怪物吃掉吧，走运一点，可能会活得久些，但就她原来那具身娇体弱的社畜身体，也肯定是倖存者队伍里最底层的那些人。 「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温如窈见她立在原地半晌没动，侧眸看了过来。 「啊，没什么。」 苏幸轻轻甩头，抛开了那些悲观的假想，坐下来笑了笑，继续吃起手里干巴巴的纳豆罐头。 吃了几口，她想到了什么，停下来问：「我们暂时就待在这里？」 温如窈唇线微抿，面色冷淡地盯着面前的电脑，端坐在桌前的认真专注的身姿，宛如以前在公司办公室工作的样子，她端起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口，顿了顿才开口：「这里有水有电，暂时也很安全，目前没有其他更好的安身地点了，而且……」 她偏头看向苏幸：「你觉得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建造这种地方呢？」 「呃。」苏幸想了想：「这里看着像一个实验室，难道是研究什么东西？」 温如窈瞥了眼四周的高科技设备，笑了下：「看起来确实是，但普通实验室用不着存储这么多生存物资。」 「也许，这里是一处专门为末世降临后的世界，而建造的实验室。」 苏幸怔了下。 温如窈继续道：「还记得那篇日志的编写者，最后提到他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吗？至少代表政府对这场灾难是有预警的，已经有人提前转移，并且是这个玄武科技公司的人。」 苏幸挠挠头，想起之前还能收到信号时，电视通报里一大串受污染城市的名单，说：「可是，我们不知道这地方在哪里，离我们最近的就是隔壁的a市了，或许可以冒险试一试，但现在找不到车。」 温如窈摇了摇头，举起手里那只背后带有特殊logo的手机，苏幸这才注意到，那个图案看起来很像龟和蛇的结合，恰巧就是中古代神话中的四大神兽之一，玄武。 「既然建了地方，必然是有用处的，这些玄武公司的员工似乎很被看重，不会被轻易放弃。秦墨既然把这个给我，肯定有它的用处。」 这还是苏幸第二次从温如窈口中听到秦墨这个名字，她差点快忘了女主这位……不知道排在攻几的小青梅。 耳边继续传来温如窈有理有据的分析：「这样的地方s市不止一处，我刚才还发现了疑似通讯系统的东西，如果军队有第二次转移的机会，那么这里会是第一个收到信号的地方。」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整个s市最安全的地方。」 苏幸反应了一会儿，半懂地点点头：「那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呆在这里就可以了？」 「可以这么理解。」温如窈轻笑了声，扫了眼她手里见底的罐头：「你吃饱了吗？」 「啊？」苏幸把最后一口食物吃完，最后不忘矜持地擦了擦嘴：「饱了。」 「那就过来吧。」温如窈朝她招招手，转身走向大厅的另一边。 苏幸有些茫然地跟在她身后，却见她在光滑的墙壁上按了一下，银色金属的墙体竟然向后打开，露出一处隐密的房间来。这时苏幸昨天完全没有发现的地方。 里面是一间小型武器储备室，墙上挂着好几把黑洞洞的机枪，冲锋鎗和突击□□各一把，多只□□，还有几颗类似□□的武器。 苏幸眨了眨眼睛，这些东西她以前只在游戏里见过。 「这里武器不多，但对我们来说够用了，这几天就辛苦你熟悉一下了。」温如窈轻飘飘地声音落下，拎起一把就放在苏幸怀里。 「！」 苏幸怀里一沉，第一次摸到这种东西，身体下意识一僵：「我吗？」 「嗯……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只是出去后我们可能就要和那些怪物肉搏了。」 「……」 苏幸默默把枪端正了。 不过在这里还真给她们发现了一个虚拟的射击训练室，是vr模拟游戏，但道具是仿真的，给苏幸这种普通人训练完全足够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在训练中度过的，在不见天日的地堡倒也是一种消磨时间的方法，唯一让她有点担心的是，温如窈的食慾还是不怎么好，几天下来依旧没吃多少东西，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这不由让她有些担心。 毕竟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女主不能比她先挂啊。 着急归着急，对方吃不进食物她急也没用，温如窈最终还是生病了。 这天半夜，苏幸迷迷煳煳被冰醒了，感觉像是一大块冰疙瘩突然撞进她怀里，激得她瞬间睡意全无，醒来一看，发现温如窈钻在她毯子里，身体瑟瑟发抖，嘴唇都是乌的，吓得她连忙又去找了几条毯子，甚至把能穿的衣服都盖在对方身上，可好像还是不管用，温如窈全身冰凉，盖多少条毯子也暖不热。 实在没办法，把自己折腾了一身汗后，苏幸只好硬着头皮，奉献出自己的身体给这块「冰疙瘩」取暖。 第66页 苏幸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又是跟着她爸，依稀只记得五岁的时候被她妈抱着睡过，此后就从没和谁做过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 一开始这种姿势还让她挺别扭的，但没过多久，实在架不住困意，迷迷煳煳半睡半醒之间，苏幸睁了下眼，对上不知何时醒来的温如窈直勾勾的视线后，吓了一跳。 「你好像生病了……」苏幸愣了两三秒，手下意识松开，莫名结巴了一下：「我，我实在没办法，就……反正我们都是女的，你应该不介意吧？」她不太清醒的脑袋组织了一串不至于太尴尬的语言。 「哦。」温如窈淡淡地应了一声，苍白虚弱的脸庞依旧漂亮的不像话，「不过我喜欢女人。」 第38章 「……」 苏幸懵了一下。 虽然她早就知道了温如窈的性取向, 可私下知道和被当事人噼头盖脸直接告知相比……那完全不一样啊。 温如窈半依不依地挨着她侧躺，虽然松手了，但两个人距离依旧很近。感受到自己的体温透过纠缠在一起的单薄衣料不断传渡给对方, 苏幸面上莫名一热，心脏突跳了两下, 身体往后缩了缩, 贴着床边摇摇欲坠。 毕竟她们俩的关系还没到可以随便搂搂抱抱的程度，刚才苏幸是情急之下逼不得已，现在温如窈醒了, 和对方这样面对面贴着，委实有点过于暧昧了。苏幸又往后退了退，甚至干脆想要起身。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说出来对你比较公平。」 温如窈脸色苍白如纸，眼尾却泛着微红, 她长眸半阖, 盯着面前那双分明很勾人，却因为瞪得又大又圆而显得十足傻气的桃花眼, 忍不住向上牵了下唇角, 但很快，笑意就因身体如坠冰窟的寒意而冻结。 最近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异常畏寒，不是单纯的怕冷，而是对环境温度变化的极度敏感，就好像身体里某处调节系统出了问题，自身无法维持正常的人体体温，外部具有恆定温度的东西就会让她感到舒服, 从而产生亲近的渴望。 就像此刻…… 纤细秀美的颈背难耐地微微弓起，温如窈眉心轻蹙, 紧抿的唇线露出几分痛苦的隐忍，身体难以抑制地向身侧的热源凑近。 致命的是，这热源不仅能令她舒服，还不断散发出诱人心神的香味。 视线在蛊惑下慢慢下移，定格在苏幸细白的脖颈上。 大概是刚才翻箱倒柜找取暖衣物时折腾出了一身薄汗，此时未干的汗珠还晶莹地凝在苏幸白皙剔透的皮肤上，像清晨嫩叶上附着的甘露。 饥渴感蜂拥而至，薄唇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一点柔软粉嫩的舌尖从雪白的贝齿间探出，舔过干涩的唇瓣。 温如窈舔了下唇，眼眸微垂，漆黑如墨的眼底覆上一层隐晦不明的阴翳。 「你——」 苏幸贴着床边，已经退无可退了。 不过……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这么直接地表态，反过来好像就默认她是一个直女似的？ 「……」苏幸长了张唇，末了又闭上。 算了，都末世了，活命才要紧，谁还在乎性取向这种东西啊，况且她和温如窈又不可能发展出那种关系。 苏幸走神的功夫，察觉温如窈那副冰凉的身体又贴近了一点，不由脸色微红，别扭开口：「你既然已经醒了，如果太冷的话不如去洗……」 热水澡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她突然感到自己颈间触上了一片湿润的微凉，柔软的唇瓣贴上来，被湿软舌尖舔舐的剎那，酥麻的电流立马顺着皮肤肆无忌惮地乱窜，直抵大脑。 苏幸的大脑中枢像宕机了一样瞬间停摆，反倒能清晰得感觉到像猫一样轻轻吮吸她脖颈的，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唇。 「咚」一声闷响，苏幸本就在床边徘徊的身体直接滚了下去，按着软麻酥痒的脖子，热流已经攀上她的脖子和脸颊，连耳朵尖都染上了显而易见的粉色。 她满脸惊慌失措：「温如窈你疯了吗——」 话音落下，却见温如窈慢慢起身，从床侧翻身下来，长腿微勾，竟然直接坐在了她腰上。 ？！ 苏幸脸上的神色已经由惊慌变成了惊愕，接着，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下巴被细长的手指挑起，脖子被环住，唇齿间的气息再次逼近。 咫尺间，看着温如窈那张依旧清冷的美人脸缓缓逼近，苏幸双目微瞪呆滞地半靠在床沿，一时间身体像是和大脑分离了一般，屏蔽了所有指示。 「嘶……哼！」 温软的唇再度贴上来，但随之而来的刺痛让她狠抽了一口气，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吃痛的声音，巨大的疼痛夹杂着一些不可名状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般席捲而来，让她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 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 醒来时，苏幸脑仁还在突突地跳。 她睁开眼睛，首先就感到脖子上一阵钻心的疼，视野慢慢聚焦，映入眼帘的就是温如窈略带歉意和关心的脸。 「……」 昨晚的记忆闪电般在脑子里掠过，苏幸唿吸一沉，不顾脖子上要命的痛感，当即一个翻身滚到了床的另一侧，赤脚站在墙边，目光警惕地盯着温如窈。 现在的温如窈太不对劲了，昨晚是她毫无防备，眼下回想起来，对方身上的那股压迫感分明就是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第67页 苏幸一阵后怕地摸了摸自己被咬的脖子，才发现那里的伤口已经被细心包扎过了，她神情复杂地挑了下眉，瞄向温如窈的手背。那块被黄蜂划伤的伤疤已经以惊人的癒合力完全消退了，莹白如玉的皮肤看不出一点瑕疵。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我的身体确实有了些变化。」 温如窈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脸色红润，气色看起来要比前几天好太多了，她侧眸瞥了眼苏幸的的脖子，精緻冷艷的脸上少见地显出几分赧然，顿了顿，红唇微张：「昨晚……实在抱歉，但我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下次不会这么突然了。」 ？下次？ 身材明明更高挑，四肢也在这几天里锻鍊的更具有柔美力量感的苏幸，却像只见了猫的老鼠一样缩在墙角，闻声一口气堵在胸口，「等等，你…你说什么？还有下次？」 而且，虽然眼神带着歉意，声音也饱含真诚，但像温如窈这种习惯了众星捧月，养尊处优的富贵美人，即便真心实意对你道歉，也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俯下身子对你低头，反倒是对你的一种施捨。 温如窈沉思了片刻，慢慢起身，苏幸连忙往后退了半步。 「昨晚我想了一宿，我也本身更难以接受，但却不得不接受。我们之前亲眼目睹过那个男人的变异，在体育馆也被政府军队验证了，加上最近我从这里的电脑中查到的一些资料……被变异体伤到的人，确实有很大的机率会变异，准确说是必然。」 她抬起已经看不到任何伤痕的手臂，缓了缓说：「那么，我应该也是。」 苏幸脑袋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她是察觉到了温如窈通过变异获得某些特殊的能力，加上主角光环什么的，也就当对方开了个挂而已，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副作用，还是吃人喝血的那种？！这跟外面那些怪物有什么两样？ 「所以现在普通食物满足不了你，要喝血咬人才行吗？那……还是人吗？」苏幸脖子又开始疼了。 温如窈闻言，双眸微暗。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苏幸抿了抿唇：「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如窈淡笑了下：「没关系，你说的也没错。」 「……」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笑让苏幸觉得嵴樑柱微微发凉。 「你放心，我会克制的。」 「如果克制不了呢？」 「我也不知道。」 「……」 所以现在她就是温如窈身边活生生的血包了？这里就她们两个人。 昨晚还算幸运，如果那天温如窈「野性大发」，在睡觉的时候直接把她生吞活剥可怎么办？ 苏幸所思所想都表现在脸上，忍不住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温如窈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浅嘆了口气，说：「没到那种程度。况且，生肉会让我觉得噁心。」她皱了皱眉。 「那你只吸血？」 「……」温如窈细眉轻挑，瞥向明明比她高很多，却硬是佝着腰背双臂环抱，用一副小女生柔软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视她为洪水勐兽，有些气笑了：「真的那么疼吗？」 疼到两眼发黑，昏过去的地步？ 她觉得自己昨晚并没有下口很重，尽管是失控下的举动，但她又不是长獠牙的吸血鬼，仅是咬出了个带点血丝的牙印出来而已，她舔干净了渗出来的微少的血丝，人就清醒过来，身体也不再虚弱了。 「我咬你一口试试？」苏幸竖起半边眉毛，捂着脖子上的纱布一脸幽怨：「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的，那就太丑了，嘶——头好像有些晕，你昨晚吸了多少？」 「……」温如窈闭了闭眼：「我不是吸血鬼，没长尖牙，吸不了你的血，不相信的话可以拆开检查伤口，只是一个牙印，也不会留疤。」 苏幸：「那你——」 「因为你很优质。」温如窈看向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形容，但现在的我可以感知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虽然此刻在地堡里，可我不止能感知到你一个活人，还包括这附近商场里的倖存者，他们……大部分都没有你优质。」 「如果是你，一点就可以满足我，连同你的味道也不一样。」 说到味道，温如窈冷淡的脸颊微不可察地蔓上一层可疑的粉红，但很快就被压下去了。毕竟体味是很私密的事，也许苏幸本人不知道，可只要嗅到她身上那股香甜的味道，温如窈就抑制不住地心跳加快，身体越虚弱，这种反应就越明显，当然那只是生理上的被动反应。 苏幸显然不会发现温如窈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她只会觉得这种情况对自己更糟糕——成为被认定的「口粮」，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她不会每天都要被咬一口吧？ 不过事实证明她确实是想多了，后面的几天里，温如窈一切正常，甚至对普通食物的胃口也提高了不少，身体也不像之前那么虚弱。 苏幸这才松了口气，但她还是多了一些想要尽快从地堡出去的念头。为此，她的射击练习更加勤奋，为了离开这里后能在地面上自保，也为自己如果哪天逼不得已离开女主，留条后路。 这是她第一次生出离开温如窈的念头，在此之前她一直把女主作为自己在末世生存的唯一也是必须的救命稻草，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温如窈的变异意味着她有了更强大的生存能力，苏幸就不用瞎操心对方会不会轻易挂掉的问题，反而该多为自己考虑，毕竟这种被当做「食物」看待的感觉并不好，简直是毛骨悚然，尽管温如窈一再强调她并没有那么「兇残」。 第68页 但万一呢？ 不过在此之前那个毒舌嘴臭的系统还是要榨一榨，数值都要加满才行，之前照顾温如窈加上被咬，给了她一个"舔狗的捨身"的奖励，虽然名字听起来为实...有些屈辱，但她现在速度已经加到了2，看在数值加点的甜头上她也都没所谓了，只是后面该如何尽快刷舔值，就有点叫她头大。 毕竟她是真没屈尊降贵当过舔狗...... 这些天她们在安全封闭的地堡里相安无事，但地表就没那么太平了，商场的倖存者们渐渐减少了外出，外面非人类的生物却慢慢多了起来。 温如窈的推测没错，受益于蚁群这个「清道夫」，附近的怪物都被大清洗过，倖存者们在这段相对安全的时间里活动频繁，收集商场周边一切有用的物资，等「保护期」过去，怪物们捲土重来，他们就只能再次像老鼠一样躲起来。 不过今天，在公园另一侧的街道上，她们看到了除那支倖存者小队外的另外一群人。 临近傍晚，两辆军用装甲车唿啸着从破败的街头驶过，第一眼看到苏幸还有些激动，以为是军队的二次救援终于来了，但很快，这股希望就破灭的一干二净。 不只是她会被表象迷惑，这条街道一间不起眼的小商店，在装甲车经过时忽然打开了门，一道瘦弱的人影踉跄跑到马路上，兴奋地朝驶来的车辆挥动双手，装甲车越开越近，人影便放下手，等着车里的军人来营救他，没想到的是，却被迎面滚动的车轮轧死在了路面上。 装甲车直接撞碎了小店的门，几个穿着军服的士兵跳下车，举枪对着门内一阵扫射，然后，将里面能用的物资扫荡一空。 苏幸难以置信地透过监控看着这一幕。 「他们可能并不是军队的人。」温如窈凝眉说道。 苏幸眯了眯眼，从车上跳下来的只有前面三个穿了军队制服，最后一个下来的男人穿着黑色背心，虎背熊腰，露出一身腱子肉，还有两只大花臂，流里流气，明显不是军队的人。而前面三人对他点头哈腰，俨然是这支队伍的头目。 「军队遭到攻击被迫提前撤离时，应该还留下了不少没带走的东西。」 第39章 几个男人掠夺了小店里剩余不多的物资, 连放弃抵抗的女人和小孩也没有放过，把人虏上车后，他们没有立即离开, 后面那辆装甲车上又下来了几个壮汉，在周围巡视一圈后端枪守在马路的两侧, 穿黑色背心、大花臂的男人像突然犯病一样扎进车里, 拎出了一个箱，几个人就地蹲在车边，翻出里面的注射器, 急切地扎进手臂的静脉。 一群穷凶极恶的强盗，也是乱世里更加肆无忌惮的瘾君子。 到底还是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变异体心存畏惧，这个过程没持续太久，一群人很快收拾东西撤离。吸大了的几人开着车在路上横冲直撞，发癫一般对着街道两侧胡乱扫射, 最后消失在街尾。 公园的位置恰好在是两条宽阔主干道交错的路口, 地堡可调用的监控分布在公园各个角落，边缘的摄像机可以观测到公园外不同马路的情况, 这伙伪装军队的强盗还没有发现驻扎在商场里的倖存者, 但已经到了监控的范围内，和商场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很显然，这是一群靠烧杀略抢在末世苟活的亡命之徒，趁乱霸占大量的军队武器也让他们更具危险性，扫荡到公园这边来，是迟早的事。 苏幸有点庆幸这地方是建在不会被人类发现的地下，而不是目标显着的建筑里, 给她们省去了不少麻烦。 但一直躲在不分昼夜的地下也不是长久之计，何况这里还有一位与她而言同样具有威胁性的, 温如窈。 转眼，她们已经在地堡里待了一周了，之后的几天，苏幸主动刷舔值的计划……陷入僵滞。 那晚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有些微妙，不过也可能是苏幸单方面的尴尬，总之，她晚上不敢再和温如窈同睡一张床了，宁愿忍受冰冷坚硬又硌身子的地板，也要抱着被子去另一个房间打地铺。温如窈听到她的提议后只是沉默了几秒，表示她可以自便，脸上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终于在第八天，事情出现了转机。 头顶二十四小时亮着的冷白光源依旧有些刺眼，墙上的数字时钟显示此刻是下午三点，但很久不见天日的苏幸已经对这几个时钟上的数字麻木了，她们现在一天吃两顿饭，下午三点正好是晚饭时间。 前厅巨大的显示屏上，画面突然闪烁了一下，下一秒，诡异地出现了一张人脸。 没有人动设备，这是强制接受并播放的信号，苏幸微微张嘴，片刻的惊讶中，画面中的人影却和记忆中的某张脸画上了等号。 竟然是秦墨，那个只见过几面的温如窈的小青梅。 她身后是一面看不出材质的纯白墙壁，身上的制服换了，墨绿色，耀眼的黄色肩徽似乎代表某种等级。 「下面传达第四次撤离通知。很遗憾，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这将是最后一次全国范围内的大规模有序撤离，滞留在危险区的科研人员注意，我们已不再需要样本採集，请收到此条信息的所有倖存者，不要错过最后一次集体转移的机会。下面公布尚有能力承载运输任务的城市及临时机场地点，s市……」 秦墨毫无波澜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在封闭的地堡里迴荡。 第69页 然而这听起来机械且官方的声音落在前厅的两人耳里，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温如窈当即拿出那支特殊的手机，地图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十分显眼的绿色标志，飞机的小图标上还有不断闪烁的流光。 「目前可以调动的运输机十分有限，飞机起飞后将不会再次返回，所以请诸位尽快抵达临时机场，此通知有效时间最长为5天，不排除意外状况下，缩短时限的可能。以上。」 声音落下，屏幕随之一黑，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明亮的前厅再度陷入沉默，苏幸下意识偏头，和温如窈视线相接，脸上的喜悦在看清s市的临时机场所在位置后，又覆上几分忧虑。 目标地点距离她们目前所在的地堡相当遥远，正常情况下也要半天的车程，更何况现在她们很难在外面找到能用的车，就算运气好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那么远的距离，要一路安全抵达也十分困难。 而且只有5天，甚至不到5天的时间。 「你最近的练习怎么样了？」温如窈沉思了许久，看向她问。 苏幸怔了怔，意识到她是再问练习射击的事，想着那些模拟训练的游戏自己差不多都能满分通过了，便回道：「还可以。」 「那就好，你……」温如窈看向她的细眸闪烁了一下，欲言又止，改口道：「明天我们就动身吧。」 「啊？明天？」苏幸有些惊讶。 「可是我们之前走了那么久都没找到车，现在外面的变异体越来越多了，我们不用先……计划一下吗？」她此时倒是学会谨慎了。 「我们之前不是看到了现成的车辆吗？时间紧迫，行动越快越好。」温如窈眯了眯眼。 「现成的？」苏幸愣了几秒，不可思议：「你该不会是说……那些地痞开的两辆装甲车吧？」 温如窈淡定地点了点头：「没错，短时间内很难找到其他的了，装甲车安全性也更好，是眼下唯一合适的选择。」 苏幸吸了口气，皱眉道：「可他们人那么多，还有大量武器，我们能从他们手里抢得过吗？」 温如窈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也不一定要用抢的，我想，现在s市所有活着的人应该都想第一时间赶到这个机场。」 「你的意思是跟他们谈判？」苏幸还是有些迟疑，毕竟那些地痞流氓看起来太危险了，虽然她现在力气增大了，可到底她们只有两个人，变数太多。 「目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温如窈嘆了口气。 她说的没错，现在确实没有比这更合适的选择，甚至这也是她们能在短时间内赶到机场的唯一选择。 当晚，她们把最重要的武器弹药整理了一下，准备第二天上午动身。 自从前天在监控里第一次看到那群伪装军人的地痞之后，昨天他们再次出现在了公园周围，活动范围比前天更靠近这里，所以不难猜出这些人的临时据点也在附近。 想到明天会和那些疯癫恶毒的亡命之徒交涉，苏幸难免心下不安，她躺在硬邦邦的地铺上辗转反侧，但到了后半夜，她模煳间感到有些燥热，然后身体似乎变沉了，睏倦无力的感觉袭上来，不知不觉就昏睡了过去。 「嘀嘀——警报！警报——」 突然，尖锐的声音划破耳膜，苏幸勐然睁开双眼，发现眼前一片昏暗，不停地闪着红光，整个地堡内疯狂响起警报声。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却感到胸口一阵窒息的憋闷，四肢虚软使不上力，身体一歪，险些摔倒。 警报声还在疯狂响起，知觉不对的她咬了咬牙，扶着墙壁用力站起来，视线无意间向上扫过，看到头顶一处通风口时，愕然顿住。 通风口的铁网不知合适蒙上一片模煳的白色，无数根白色的菌丝填满了整个缺口，顺着墙壁不断往里面爬。 苏幸看到眼前的画面心头一凛，脑子里瞬间闪过几个念头，原地顿了一秒，她当即扭头跑向卧室。 没等她冲进卧室，刚走到大厅，就看到温如窈无力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幸慌忙上前扶起：「温如窈？」 对方浑身是汗，体温异常滚烫，唤了两声，对方双目紧闭，只发出痛苦地闷哼声。 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苏幸紧咬下唇，用力把昏迷的温如窈背在身后，抓起现在已经收拾好装在包里的枪械弹药，用尽全力大步向出口的升降机走去。 按下上升按钮，机器很快开始向地面升起，金属门再次打开时，苏幸脚步一跌，抱着温如窈扑倒在地面的草坪上。 「唿……」 大口地喘着新鲜空气，苏幸终于恢復了些力气。 头顶是漆黑的夜幕，没有星光，天边只挂着一枚格外硕大的圆月。银色的月辉散满大地，这么多天，苏幸终于看到了天空，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 没多喘几口气休息，仰躺在草地上的苏幸眉心忽然一皱。 三更半夜，颓败的城市安静的宛如一座坟墓，连阵都没有，她忽然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声音很小，比她的喘息声都小，如果不是周围过于安静，可能就被她忽视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而且速度极快，几乎片刻间就从远处窜到她脚边，苏幸潜意识的警铃大作，不顾肩上还挎着装长枪的背包，抱起旁边的温如窈闪电般一个侧滚—— 第70页 扬起的土灰草皮扑了她满头满脸，就在她滚开的下一刻，那个熟悉又噁心的巨掌在她刚躺过的地方，砸出了一个巨坑。 她全身冷汗直冒，来不及思考，快速背起温如窈，拔腿就往前跑。 果然是那只阴魂不散的菌丝怪，但它的速度似乎比之前更快了，那样的庞然大物，行动却不发出一丝声响，被盯上的猎物，它能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你身后，不由令人毛骨悚然。 苏幸不敢向后看，咬合后牙槽绷着一股劲，拼尽全力往前飞奔。 「沿……沿着左边这条小路走……」 耳边传来温如窈虚弱的声音。 第40章 跑, 一刻不停地跑。这是苏幸嗡嗡作响的脑袋里仅剩的意识。 接收到温如窈下达的指示，她无头苍蝇般凌乱的脚步终于找到方向，身体比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 像支迅疾如电的利箭，「嗖」地一下冲进左边影影绰绰的昏暗小路。 失去电力系统的供应后, 公园里所有照明设施自然也早就瘫痪了。 天幕漆黑如墨, 微弱的月光隐约照见弯曲的红砖小路，也将黑暗中东倒西歪的模煳树影映得如同魍魉鬼魅。 黑夜里，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 空旷的公园静得瘆人，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一个声音——她自己的脚步声。 还有那快要从胸口蹦出来的心跳。 被黑暗限制的视野给前路蒙上了一层未知的危险，顺着温如窈指的这条路，她们能很快逃出公园，但出去之后呢？ 苏幸精神紧绷, 额角渗出一层细汗。她抬头看向远处, 城市中心林立的高楼巍然不动地矗立在原地，已经完全看不出昔日的繁华, 这些黑洞洞的庞大建筑更像一座座扎在地里的墓碑, 远处没有灯光，只有仿佛远不会停止、能烧尽一切的熊熊大火。 这些火一旦烧起来，就很难被熄灭，大气中氧含量的大幅度提高使现在这座城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容易点燃。 苏幸咬紧牙关继续朝前跑，奇怪的是，她依旧没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听不到声音, 便无法判断那怪物是否还在追击她们。 心下起疑，她脚下速度稍微慢了半拍, 就感到脚跟被某种东西黏住，一股拉力向后拖拽，让她踉跄两步，险些摔倒。 回头一看，却发现身后整个地面竟已经在无声无息中被茫茫的白色菌丝覆盖，被那些菌丝蔓延的地方，散发出微弱的酸腐味道。 脚踝一阵灼热的刺痛，她吃痛地皱了下眉，发现裤脚被那些丝线勾住的布料已经被腐蚀穿透，触到了里面的皮肤。 她倒抽了一口气，勐然用力狠踹，挣断那些白丝，扭头拼命向前跑。 这只像牵线木偶一样由菌丝拼接构成的巨大怪物实在太过诡异，但现在看来它的本体应该就是这些有自主意识的菌丝，或许是某种真菌的变异体。 操控那副巨大而笨重的身体可能难以追上速度很快的猎物，但这些从地里源源不断「长」出来的菌丝却能以极快的速度朝苏幸逼近。 向前跑了没几步，还没冲出公园，苏幸已经嗅到身后越来越重的酸腐味。 不行，以她的速度根本无法脱身，坚持不了多久她和温如窈就会被身后铺天盖地的菌丝淹没，然后被腐蚀的渣都不剩。 「看到前面的火光了吗？去那里。」温如窈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平稳许多，双臂勾着苏幸的脖子，身体虚弱地趴在她背上，但体温已经恢復正常，没有在地堡时那么烫了。 公园树木葱郁，近些天，开始出现一些不明原因意外自燃起来的树木，她们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处冒着滚滚黑烟，沖天的火光在黑夜里格外刺眼。 她一头冲过去，越靠近火，身后从四面八方向她捲来的菌丝就明显地收敛了势头，束手束脚，像是在畏惧什么。 察觉到这点，苏幸双眸微沉，愈发迅速向火光里跑，眼看距离渐渐拉开，后面穷追不捨的菌丝却陡然收拢，拧成一团，倏地向前突刺过来，顷刻间缠住了苏幸的小腿。 猝不及防的外力把苏幸狠狠摔在地上，背上的温如窈也连带着被甩了出去，轻盈瘦削没什么重量的身体在冲力下连滚数圈，停在了燃烧的火焰旁。 那些菌丝紧紧捲住苏幸的小腿，一点一点向后拖拽，她下意识用力挣扎，可挣脱越激烈，小腿就被束得越紧，划破裤子勒进肉里，腐蚀性的灼烧让她忍不住张口痛唿，一时间力气被抽空，周围各个方向的菌丝也开始向她蔓延，眨眼间就她团团围住。 密密麻麻的白色菌丝沿着她的裤脚慢慢爬上来，像一条条吐着红信子的冰冷毒蛇。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苏幸全身紧绷，血液逆流，四肢脱力动弹不得，眼神在惶恐中开始变得绝望。 「低头！」 温如窈的喊声将她从冰冷的绝望中抽离，一团火从她头顶抛下来，苏幸本能地勾头躲闪。 「轰——」 沖天的火光在她身后一窜而起！ 温如窈脱了身上的外套引火，然后快速抛向地面，苏幸身后大片袭卷而来的菌丝瞬间被火光包围。 这些古怪的东西触火便退，原本已经爬到苏幸腰部的菌丝，在遭到火势攻击后勐地缩了回去。身上束缚消失，赶在大火烧到自己身上的前一秒，苏幸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 「快走！」 第71页 温如窈冲过来抓起她的手，两人跌跌撞撞继续向前跑。 也许是火焰的攻击起到作用，那怪物暂时没有再追上来，她们很快离开了公园，来到外围的马路上。 眼前的十字路口，也是她们最初进入公园时经过的那个，斜对面就是商场。 苏幸小腿受了伤，每走一步都刺骨钻心，温如窈状态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人出了公园脚下速度不减，最后变成了苏幸一瘸一拐走在前面，拉着温如窈往前赶。 路上仍旧一片死寂，两侧漆黑的高楼在这诡异的气氛里都显得沉默可怖，也确实可怖，任何可怕的生物都有可能藏匿在这些建筑里，等猎物们发现时，就已经晚了。 一片黑云飘过来，遮住了给黑夜贡献最大光源的月亮。 路上警惕前行的两人视线一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苏幸心跳如鼓，条件反射地攥紧温如窈的手，脚步顿了下，很快又一刻不停地在黑暗里前行。 「等一下。」 温如窈声音压得很轻，苏幸却像没听到一样，脸色惨白地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也确实是没听到，苏幸此刻大概只能听到自己呯呯作响的心跳声。 就在刚才……她差点死了。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触摸死亡，那种窒息的绝望感，即便现在死里逃生，也让她像死过一样如坠冰窟。 「苏幸，你停一下，我们现在不能没有目的的乱走。」温如窈轻轻拽了一下她的手。 苏幸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木然：「不行，停下就会被追上的。」 「等等，前面好像——」 苏幸此刻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加上光线很暗，没注意到脚下路面颜色的不对，一脚下去，却像是踩在了一块悬空柔软的东西上，这毫无防备的一脚，让她整个身体便瞬间栽了下去！ 身后的温如窈抓紧她的手，本想把她拉回来，但身体过于纤薄，反而在片刻间被一起带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苏幸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很深的坑里，而且还把温如窈也一併带了下来，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下意识的害怕，向下滚的时候她伸手抱紧了温如窈的身体，直到后脑勺撞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她当即失去了意识。 在昏过去前，她模煳听到…… 【舔值＋1】 「……」 …… 「本来是用来防那些怪物的，没想到竟然掉进去两个活人。」 「还是俩美女呢，嘿嘿。」 「可是她们身上竟然还有枪，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何止是枪，看看她们身上的衣服，从头到脚都那么干净，好像过得很好啊。」 「格老子的，大清早吵吵个屁！什么美女？」 苏幸醒来时觉得头痛得要裂开，接着就听到一阵聒噪的吵嚷声，她费力抬了下眼皮，却没睁开。 「醒醒，苏幸。」 熟悉且清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她动了下手指，缓缓睁开双眼。 光线很亮，身上也跟散了架似的，到处都疼，她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首先看到的是脚下的白色地砖，然后是一排货架，上面放了很多饰品和各种新奇的小玩具。 「哟，两位美女，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哈。」 「……」 听着有点猥琐的男声让愣神的苏幸皱了皱眉，她抬头一看，拉下的闸门外站着一群人，刀疤男那张脸就出现在最前面。 这里是…… 她再次环视四周，看装潢，似乎是一间潮玩店小商铺，再加上外面那些人，没猜错的话，她们现在应该是在十字路口的那家商场里。 可是她们怎么会来到这儿了？昨天晚上—— 是了，昨天晚上她不小心掉进了「陷阱」里，还拖累温如窈也掉了进去。 「你终于醒了。」温如窈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苏幸眨了眨眼睛，偏头对上温如窈的视线时有些心虚，不过当看到对方被绑着的手脚，顿时眸色一沉。 不止是温如窈，她自己也同样被绑的结实。 「安静！」 这时，一道男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商铺门口的议论声立马止住，人群让开了条道，一个西装革履，打扮得很像卖保险的男人走到闸门外。 「抱歉，因为不知道二位的情况，所以暂时只能委屈你们在里面呆一段时间。不过，不知道这些武器，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男人侧了侧身，手里拿着的正是苏幸从地堡里背出来，装满了枪枝弹药的背包。 第41章 苏幸动了动被反剪在后背的双臂, 手腕上粗麻绳捆了好几道，但之前货柜的铁链她都可以轻松挣开，这些麻绳更不足为题, 外面那道上锁的商铺闸门也同样困不住她。 醒来就发现受制于人的感觉可并不好，况且这些人还是趁虚而入。她手上用了点力, 想着挣开束缚, 却感到右边肩上一沉，温如窈下巴抵在她肩上，身体忽然凑近, 贴在她耳边小声说：「忍耐一下，这些人没什么，但外面领头的那个男人有点不对劲。」 苏幸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由于手脚都被绳子捆绑着，身体不便挪动，温如窈双手使不上力气, 凑近说话就只能将整个身体拉近, 半边身子压在她身上。 放下准备曲起发力的膝盖，苏幸抬眼看向闸门外。 第72页 不知道这群躲藏在商场内的倖存者一共有多少, 眼下仅是围在门前的大约有十个人, 站在显眼位置的是几个比较高壮的男性，缩在后面的还有些老人和小孩。男女老幼，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那天早上灾难突然降临的时候，这座商场大概还没开始或者刚开始营业，也幸运地没有出现变异，商场内没有窗户，出口的双层玻璃门也足够结实, 相对封闭式的建筑提高了安全性，为这群幸运逃到商场里的人们提供了一个暂时的庇护所。 苏幸皱眉, 瞥了西装男人一眼，除了相对其他人更体面一点的着装，看不出其他异样。 「他应该已经变异了。」 苏幸一怔，惊诧地盯着没有任何异常的男人，反覆打量：「你怎么发现的？」 温如窈微微蹙眉：「味道不一样。」 「……」苏幸顿了几秒，想到之前温如窈也提到过她身上的味道，心情莫名有些微妙，挑起半边眉毛：「也是香的？」 旁边的温如窈沉默半晌，轻声道：「只是对比其他人有点不一样，不过没有你的好闻。」 「……」 倒也不必加后面那句。 良久没等到回应，西装男扶了下鼻樑上的眼镜，咧嘴笑道：「看来二位现在的状态不太好，那就等你们想清楚之后，我们再聊这个问题吧。」说罢提起那些枪枝，准备转身离开。 「啧，还等什么呀，就凭几根绳子还有这小破门，可绑不住里头那两个。」刀疤几巴掌拍得潮玩店并不坚固的金属门哗哗作响，朝西装男嗤了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两个人可不简单，一个星期前，我就跟她们在外面的十字路口分道扬镳，当时她们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现在老子渴得都快脱水了，再看看她们，甚至他妈的还拿到了枪！我敢确定，她们绝对找到了个物资充足的好地方，而且就在这附近。」 「哦？」西装男停了他的话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被关在里面的两人。 苏幸眯了眯眼，警惕着外面那群人的举动，暗暗攥紧拳头。她不喜欢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但也深知人性的自私，已经做好随时拼死一搏的准备。 一个清瘦的身影从人群里探出来，凑到西装男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思忖着深深看了苏幸她们一眼，道：「那她们两个就由你来负责吧。」 「都围在这干什么，很闲吗？谁是白吃白喝，不能出力的没用东西，下次投票就先选谁！」 西装男走后，围在外面的人群也在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下哄散而去，最后只留下刀疤和大众脸这两个苏幸眼熟的面孔。 刀疤狞笑着，狠狠推了大众脸一把：「你小子行啊，抱上新大腿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吧？我告诉你，老大就在s市，等我跟他回合你就——」 「那你最好祈祷着能快点找到他，我可是比你更急着找到他呢。」 不像之前伪装的唯唯诺诺，大众脸表情不耐地恶声打断。 「娘的，那你就给老子等着这一天！不过你小子怎么就那么怂呢，干吗怕那个四眼田鸡？你跟他不是一样的吗，怕他几个？真是没用的东西，老子要是能跟你一样……」 刀疤骂骂咧咧，抬手还想朝他脸上抽，被大众脸反手捏住手腕，倏地一扭。 「啊！」杀猪般的惨叫中，刀疤被掀翻在地。 大众脸缓缓低下头，目光空洞：「我的耐性已经用光了。」 「你——你给我等着！」见他彻底撕破脸，刀疤咬牙切齿地从地上爬起来，走了。 「……」 面无表情地看完门口的一齣戏，苏幸盯着大众脸离开的背影，偏头低声问：「那他呢？」 这个长着一张炮灰脸的男人，却总是给苏幸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 温如窈迟疑一声，后面半晌没了动静，苏幸不由偏头询问，却见她双眸微怔，一眨不眨出神地望向大众脸离开的方向。 苏幸无意识地皱了皱眉，侧身凑过去挡住她的视线：「温如窈？」 「更奇怪。」温如窈快速抽回神来，微微挑眉：「让我有些无法理解。」 「奇怪？哪种奇怪？」苏幸好奇追问。 「我暂时还无法理解这种感觉，他身上有股强大的气息，但时有时无，甚至十分混乱。」 强大？ 优质、强大……这些字眼联想在一起，苏幸隐约理通了一些思绪。温如窈不会无缘无故对她产生「食慾」，她明显也不是唯一，虽然不清楚自己明明没有变异为什么也能被感知到，但现在看来似乎力量越强的存在对温如窈而言就越优质，就像……就像越高等的食材口味就更鲜美。 苏幸抿了抿唇：「那，是不是也更好闻？」 温如窈抬眉看了她两眼，眼睫轻眨：「你好像很在意这个问题。」 「……啊。」苏幸不着痕迹地偏头看向别处：「我只是好奇。」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苏幸：「……」 温如窈挣扎了一下坐起身来，手腕白皙细腻的皮肤被粗糙的麻绳摩得泛起微红，她微蹙起眉，背身对向苏幸：「帮我一下。」 苏幸挣断自己的绳子，转身为她解绑。 心里还是十分过意不去，毕竟如果不是她当时的鲁莽，她们现在也不至于陷入这种局面，还有那些她连滚带爬逃命都不忘带出来的武器。 第73页 张了张嘴，苏幸话还没开口，耳边却先听到了一句柔声的歉意：「对不起。」 她意外地抬起头，温如窈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抿唇说道：「几天前，还在地堡里时我就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但……」她嘆了口气：「如果不是我的疏忽，昨晚也不至于陷入险境。很抱歉。」 没想到温如窈会先对自己道歉，苏幸顿了下，忙道：「不是你的原因，要怪也是我当时太莽撞了，才连累你也被关在这里。」 温如窈：「你当时的反应很正常，当时情况紧急，我的计划本也是先进入这边的商场，也算误打误撞，省了些麻烦。」 苏幸把解开的绳子扔掉，站起来活动膝盖，皱眉道：「这里的倖存者看起来可不怎么善良。」 温如窈若有所思地摇了下头：「昨晚上的大火，应该已经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了吧。」 苏幸闻言，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传来「哗」一阵噪响，潮玩店的铁闸门被人推了上去。 两包方便面和两瓶矿泉水放在她们面前，大众脸弯腰半蹲在地上，朝她笑了笑：「好久不见啊，两人看起来过得不错。」 一股惑人的女士香水味再次从苏幸鼻尖飘过，她不由拧眉瞥向眼前清瘦的身影。干净的白t恤，清爽的短髮，这在以往正常年代不值一提，但如今怪物横行的s市，能活得这么体面的绝对不是一般人，看样子他在这里地位不低，还有闲情逸緻每天喷香水。不过一个男的为什么执着于女士香水？味道还那么的……骚气。 苏幸往后退了半步，离他远了些。 「哦，不知道你们渴不渴，所以简单拿了点吃的过来，现在这里能喝的水可不多，你们尽量省着点哈。」大众脸笑得一脸和善，好像已经和她们很熟了一样。 「谢谢。」 苏幸还对自来熟的大众脸心存警惕，温如窈伸手接过水，率先开口：「麻烦转告你们老大，我已经想清楚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了，希望单独和他见一面。」 苏幸有点吃惊地看向她。 「嗯？果然是有备而来啊，你们当然可以见他，我想他也很高兴从你们这里得到那个临时机场的消息，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可不可以先帮我一个忙呢？两只小老鼠。」 大众脸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手机，和温如窈之前随身携带的那支一模一样，她愣了一下，摸向口袋，果然是空的。 「我不怎么记人，不过你们两个，应该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吧？」 大众脸摸着下巴，随手把那支手机丢给了温如窈：「算了，反正也不管我的事，我的小助手丢了，还是托你们的福昨晚才能进去地堡，拿了点救命的药。」 「你是玄武科技的人？」温如窈十分诧异：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啊，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何必要在这里，我还有很多事……该死，他深层意识太强大，反噬有点严重，昨晚找到的药呢……」 大众脸那张平淡无奇的脸突然开始变得扭曲起来。他勐然站起身，双手哆嗦着翻找身上的所有口袋，零散的东西乱七八糟掉了一地，「铛」一声脆响，一支细长的金属小盒子掉在地上，他动作一顿，急切地弯腰去捡。 然而，腰只弯下去一半，又突兀停住，身体像被定住一般，手掌悬在半空。 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好几秒，苏幸眉心越皱越深，不知道这怪人到底在发什么疯。僵持了半晌，她刚跨出了半步，面前一动不动的男人倏地把头抬了起来，一双血红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因为我要杀了他！抽他的筋扒他的皮，我要那个恶人不得好死！」 血红的眼睛勐然逼到身前，苏幸脸色僵硬，欲上前的双脚定在原地。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可是他怎么还没有出现，我等不了了，我要杀人，把所有人都杀了，才能祭奠我那无辜的妹妹！」 前一秒还理智和她们说话的男人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双目猩红，睚眦欲裂，疯了一样朝她们冲过来。苏幸唿吸顿沉，迅速拉着温如窈往旁边一侧，躲开了他。 她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但男人再一次停下，高高举起手，朝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然后是第二掌，第三掌…… 「唿……终于醒过来了。」 「……」 男人在她们眼前生生又变了一副面孔，连声音音色也若判两人，刚才那句听起来，甚至像是女人的声音。 平静下来的大众脸终于弯腰捡起地上的盒子，倒出几颗药丸一把塞进嘴里，干吞下去。 「啊，吓着你们了吧？真是社死呢。」他顺了顺胸口，朝她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幸看着他肿得惨不忍睹的脸，说：「你有精神分裂？」 「不，我没有，他有。」大众脸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 「……」 大众脸：「所以啊，你们要快点帮帮我，商场的地下车库就有车，姓郑的那男的应该有车钥匙，你们跟他谈判之前，要先带我找一个地方。」他指了指温如窈手里的手机。 温如窈看着手里失而復得的东西，不禁疑惑：「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既然都拿到手了，他完全可以自己去那些地图上标记的地点。 「因为我不会开车呀，走路太远，我现在完全清醒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而且我信得过你们，嘿嘿～」 第74页 「……」苏幸无言的看了眼这位只和她们见过两次就自来熟贴上来的陌生人，顿了顿说：「我们如果没时间帮你呢？」 「啊？你们不是好人吗？」大众脸声音突然委屈，「你们帮我，我才能帮你们呀。」说罢，他冷不丁朝苏幸挤了下右眼。 「……」 这个动作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本就抽象，如今还是个脸肿成猪头的男人，就更加惊悚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些声响。 「啧，吃饭时间到了，你们也跟我出去吧。」大众脸想到了什么，又说：「一会儿饭前会有抽籤，你们不用担心，随便抽就行，不会像那些倒霉蛋一样被选中的。」 第42章 商场一共五层, 全封闭式设计，中央做空，站在一楼可以看到顶部半透光的漂亮玻璃穹顶, 以及自下而上一层层的迴廊。 一楼中间的空地上立着一棵装饰性的假树，树上挂满彩灯, 周围还铺着触碰感应的幻光地板, 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没有电，这些死气沉沉的东西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华丽。 现在, 商场里所有的倖存者围在大树前的空地上，粗略一看大概有二十多人，男女老幼，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年轻力壮的排在前面, 老弱病残跟在后面, 排列成队，有序地跪坐的树下, 诚惶诚恐的样子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人群的前端放了一把宽大的椅子, 西装男好整以暇地坐在上面，待他点头，旁边的男人才开始发放食物。 排在前面的人被发了一袋面包，和仅装满一次性纸杯的饮用水，后面的人更惨，没有水，只有不足半个巴掌大小的小袋儿童饼干。 队伍前排, 一个面色发青嘴唇干裂的青年人先是一口气灌下自己纸杯里的水，完了还饥渴难耐地对着杯底舔了又舔, 捏着手里虚飘飘不足塞牙缝的面包，对旁边发食物的男人讨好道：「那个，风哥，今天这……是不是有点太少了啊？我昨天可是冒死到外面的药店带回了好些药呢，所以……能不能多给点呀？」 正提着桶矿泉水往纸杯倒水的男人偏头瞥了他一眼，冷笑：「嫌少？」 「是啊是啊，可以吗？」 青年双眼放光，连连点头，腹部却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身体就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找到点没用的药片还敢来邀功？」男人狞笑着勐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抽出沾满血红的匕首，起身扫了眼周围惊恐后缩的人群，不屑地嗤了声：「除了你们这些虚弱的废物，谁还需要哪种东西？」 「疯子，别在这儿见血腥。」坐在椅子上的西装男眼角涌上一片血丝，难耐地咽了下口水。 「是！郑哥。」 男人收回匕首，又踹了地上的青年一脚：「快滚。」 「等等。」郑行军手指搭在椅子扶手上点了点，改口道：「算了，味道还行，今天就他了。」 倒在地上惨叫连连的青年听到他的话，身体陡然一僵，哀嚎戛然而止，颤抖着说：「什，什么？不要啊！」 周围的人闻言脸色也变得微妙，相互对视，有些甚至偷偷松了口气。 「那今天的抽籤……」 「继续。」 话音落下，悄悄松气的人脸色再次紧绷。 「……」 ` 苏幸和温如窈跟着大众脸来到外面，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郑行军偏头看到她们，笑着说：「差点忘了这两位新人，疯子，按规矩给新加入的准备双倍食物。」 「好的。」被叫做疯子的男人回头看了苏幸她们一眼，弯腰在手边装着小半箱即食食品的小箱子里挑拣。 苏幸跟在温如窈身后皱了皱眉。 「别过去。」 苏幸她们距离中央空地的大树还有点距离，这时，左后方传来了一道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旁边一处不起眼的柱子旁站着两男一女，他们没有像商场里其他的倖存者一样聚在树下领取食物，反而单独站在这里。 「吃了他们的食物就必须接受抽籤了。」三人中站在中间的女子上前两步，看着她们小声说道：「他们有告诉你们这些吗？」 「什么抽籤？」苏幸看着脸颊凹陷脱相，看起来严重脱水的女子，疑惑问道。 「就是……」女子脸色微变，语气间透着浓浓的恐惧：「被献祭。」 「那个该死的混帐！」女子左手边的男的恨恨地望了眼人群，表情隐忍，压低声音：「那个郑行军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后来才来到这里的，却靠着那种能力霸占商场的所有物资，然后还压迫我们……总之，你们刚来到这，还是提醒一下你们要考虑清楚，即便再渴再饿，一旦接受他们给的那点食物，就意味着此后的每一餐都有被抽中献祭的可能。」 「……」苏幸抿了抿唇，眉心皱得更深。 「你们这群倒霉蛋还真是啰嗦。」走在前面的大众脸不耐烦转过身，然后朝苏幸两人笑了笑，说：「不用搭理这些註定活不了多久的人，快跟我来吧，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你！」好心提醒她们的三人听到这种轻贱的话自然十分生气，但对着大众脸都不敢说什么，只好忍气吞声，刚才说话的男子又对着苏幸说道：「其实不吃他们的东西也不是活不下去，我们三个就是靠从外面搜集食物活到现在的，虽然危险，总比每天都提心弔胆的强，你们要加入我们吗？」 第75页 苏幸听到他最后的邀请，面无表情地挑了下眉。 大众脸「啧」了声，瞧了了那三人几眼，不以为意地丢下了句「你们快些」，扭头向前面走去。 苏幸盯着他的背影，迟疑地站在原地。 这个自始至终都相当古怪的人实在无法令她信任，况且所谓的献祭……她也隐约猜到了一些。 某种程度上，现在的温如窈和大众脸，以及前面的那个郑行军，才是同一类「人」。 脑海中冷不丁冒出来的想法让苏幸嵴背凉了一下。 温如窈从她身侧掠过，没有多余犹豫，走向树下的人群：「走吧。」 「……」 苏幸顿了好几秒，犹疑地迈开脚步。 作为刚加入的「新人」，第一餐可以不用进行抽籤仪式。 其他刚才接受了食物的人，依次从盒子里抽取一张摺叠的纸。 「还有谁没拿？」被叫做疯子的男人收起纸盒，浑浊的眼睛恶趣味地盯着跪坐在地上的人们扫了一圈，露出一口黄牙齿：「今天轮到九号了吧，让我们看看是哪位幸运儿。」 他的话说完，偌大的商场一楼陷入死寂，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所有抽了签的人表情紧绷，小心翼翼拆开手中的纸条。抹干净脖子，等待随即的死神降临。 「妈妈……」 冻结的空气中，响起一个小男孩颤抖稚嫩的声音。 「妈妈，我——」小男孩瞪着一双圆熘熘的眼睛，慌张无措地抬头看向旁边的母亲，手里举起自己抽到的纸条，白色的纸片上赫然写一个黑色墨迹的阿拉伯数字9。 「哦吼，看来我们今天的幸运儿产生了。」疯子呲着牙欢快地拍了拍手，立马走出两个男的把男孩从地上架起。 「不行！求求你们，不要带他走！你们……你们选我吧……」男孩旁边的女人双眼通红，歇斯底里地扒开男人的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哀求道。 母子身边的人纷纷散开，有人明显松了口气，但也有一些捏紧了拳头，目光愤怒地看向衣着光鲜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抱歉夫人。」郑行军笑着说：「我今天刚好像缓缓口味，如果你再年轻个十几岁，或许我还可以答应，成全你伟大的母爱。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我最近食慾比较差，暂时没什么胃口，你的儿子还能多活一晚上。」 两个男人一把推开男孩的母亲，抱起地上的挣扎的小男孩就往外走，女人眼睁睁看着相依为命的爱子被带走，哭喊着扑过去，却遭到了殴打。 「可他才八岁，还是个孩子！」人群里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站了出来，有些气愤地喊到：「虽然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但你是不是也该有一些底线？最近我们都没有外出，好几天了，在这里也没有遇到变异的怪物，你明明也没有消耗体力……」 他说了一半，声音越来越小，在郑行军毒蛇般阴狠的目光下打了个寒颤，咽下了下面的话。 「啪——」疯子一巴掌将男人抽翻在地，「呸！去你娘的吧！已经选择接受庇护做软蛋的人，还有脸逼逼，跟郑哥讲条件？知道我们郑哥保护你们这些废物要付出多少吗？他都吃不饱，怎么有力气跟外面那些怪物战斗，保护你们这些饭桶？！」 说完，对着地上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连踢几脚，男人起初还想反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飢饿无力，最后只能护着要害，倒在地上被单方面殴打。 周围一圈的人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几个最开始按耐不住想要开口的人看到男人被疼打，也慢慢变得麻木，和其他人一样胆怯地往后面缩了缩。 「行了，别把人打死了，对于安分守己的人我还是会一视同仁保护你们，不会落入外面那些畜牲的嘴里的。」 郑行军摆了摆手，殴打声停止，被捅了一刀昏死过去的青年和哭喊不止的小男孩便很快被两个壮汉拖了下去。 男孩只有八岁，却好像已经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悽厉的哭声被拖去很远也依旧在每个人的耳边迴荡。 也许是这该死的末日降临以来苏幸都没怎么经歷过人性的考验，不像周围已经对此麻木的人们，在那孩子绝望的唿喊再一次响起时，她忍不住向前跨了一步。 「别冲动。」温如窈拉住她的衣袖：「现在还不到时候，况且——」 「况且救得下他们一时，也无法保证他们的以后，对吗？」 苏幸忽然回头打断，漆黑的眼眸直直看向温如窈，抿唇顿了几秒，又转头看向郑行军：「你注意到他的眼神了吗？」 温如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男人的赤红的双眼。 「感觉像只只会吃人野兽，已经看不到人性了。」 沉默了半晌，苏幸喉间微微滚动，低声道：「你会不会……偶尔也会有和他相似的渴望？」 「……」 温如窈微微一愣，倏尔抬眉盯了她许久，轻嗤了声：「你从那天晚上开始，就有这种想法了吗？」 「觉得有一天我也会丧失人性？」 第43章 「……」 确定不会吗？ 当然这话苏幸并没有说出口。 今天的抽籤结果落定尘埃后, 人群便散去了。这座四层高的封闭式商场地方很大，必然不止一个进出口，为了防止不知道会以那种形态出现的怪物侵入, 需要大量的人手随时盯手，而最显眼的正门入口, 那两排透明玻璃门的内侧已经被堆满了商场内所有能找到的沉重的大体积物件, 只留下一道勉强能出入一人的小门。 第76页 「听说你想单独跟我聊聊？」郑行军缓缓起身，身后的小弟麻利地将其身后的椅子收下去，他径直走到温如窈身边, 皮笑肉不笑地伸手：「那就这边请吧。」 单独商谈，自然不包括苏幸在内，她被拦在原地，目送温如窈和郑行军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眸色复杂地收回视线。 此时应该正当中午, 她站在商场一楼的中央, 外面的阳光透过顶部蓝色的玻璃穹顶投射而下，映得她脚下这片纯白的地板较别处格外明亮。 四下一片沉寂, 整个商场一楼只剩下她独自站在这里。 不, 短暂的走神间，她忽然感到手臂被人戳了一下，又是那股惑人的女士香水，她一个激灵勐然躲开，皱眉瞪向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侧的大众脸。 「啧，你这肌肉线条好漂亮啊，练多久了？」大众脸笑眯眯说。 「……」 苏幸虽然长了一张明艷挂不太平易近人的脸, 但性格是挺随和的，不过眼下形势复杂, 这人又半疯半傻，实在没心思搭理他的自来熟，苏幸冷着脸，扭头便走。 「她的名字，是叫温如窈吧？」 苏幸顿住，诧异地回头看向他。 一共只有两次临时的接触，她可不记得有向这种人主动告知过姓名。 「你怎么知道的？」苏幸深深看了他一眼。 由于双方距离较近，也是第一次正眼打量对方，目光落在大众脸下巴附近的皮肤，却发现从脖子稍稍往下的部位开始，这人的肤色隐隐有些不同。 「啊……我不知道，就是好像知道，但为什么会知道呢……」大众脸自己也一脸困惑地摸着下巴。 「……」 再一次目睹他精分发疯，苏幸眉头皱得更紧，不由又朝后退了一步。 不过视线从他按在自己下巴处的手上掠过时，略微停了一下。 和他那张普通到毫无记忆点的五官比起来，这双手太过精緻漂亮了些，手指细长白皙，皮肤也很细嫩，完全是一双女人才有的手。甚至苏幸还注意到他右手大拇指指甲的底部，粉色的指甲盖上有一点不同的颜色，像是没卸干净的甲油残留。 「嘶……头又开始疼了。」大众脸从兜里摸出那管药片，倒了几颗丢嘴里。 苏幸微微眯眼，收回原本欲走的脚尖，看了他几秒，开口道：「你也知道这几天政府组织转移的事？」 她还记得刚才在潮玩店里，这个人一上来就提了临时机场的事。 「托你们的福，昨晚我偷偷熘进公园的地堡找到药，顺便就也看到了那个撤离视频。不过，我还没告诉别人。」 苏幸抿唇：「你要我们帮什么忙，你又能为我们做什么？」 「帮什么？当然是开车送我到三级实验室，拿到药剂喽。」大众脸晃了晃手里的装药的瓶子，「至于我能帮你做什么，要不是我，你们可不会这么轻松地就被放出来。」 他说着，忽然倾身凑近，朝苏幸这边嗅了一口。 已经对此有心里阴阳的苏幸条件反射地闪身躲开，她也一向讨厌男的距离她太近，顿时极度不悦，正欲开口，大众脸就收身站好，先一步说道：「你很不一样，虽然似乎还是个普通人，但味道也还不错，只是对付郑行军还差点，你们想顺利的抵达机场的话，必然需要我的助力。」 苏幸对她话里的意思一知半解，但也没有追问，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既然那些地堡属于玄武科技，政府肯定和你们有某种合作吧，到达机场成功离开s市后，你应该不愁找不到药剂，何必留在这里费力寻找？」 「哈？」 大众脸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森白的牙齿：「开什么玩笑，这里这么好，简直就是天堂，我可不想离开。」 「……」 「苏幸。」 这时，身后传来温如窈的声音。 他们似乎已经谈完了，郑行军带着几人一起来到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我只有这一辆车的钥匙。」 郑行军走到一辆七座suv前，加上他身边的疯子，大众脸，在这里的一共五个人。 「但是从这里去你所说的那个临时机场，要走的路太远了，就算勉强能过去，万一扑了空，想再回来可就难了。」他扶了下鼻樑上的眼镜，有异于常人的瞳孔闪过诡异的猩红，他偏头盯着温如窈，似笑非笑：「仔细想想，我在这里过得也不差，好像……也不是非要离开s市不可。况且你要怎么证实你说的话是真的？万一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温如窈从容地笑了下：「既然我敢开口，自然就能证明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过，这座商场从我们进来的那一刻起，可能就不再安全了。」 郑行军脸色一僵，沉声道：「什么意思？」 温如窈毫不避违地拿出那支玄武科技的特殊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到他眼前。 「这是……？」郑行军没想到温如窈还能给他拿出一支有电的手机，一脸诧异地接过去。 「就在旁边的公园下面，有一个政府建造的秘密地下庇护所，里面有还能运行的电力系统，大量的水和食物，我们接到的军队转移通知也是从那里面得来的，那些枪枝弹药自然也是，可以随时带你们过去。」 郑行军愣了下，低头看向手机片屏幕上的画面。那是一张监控摄像机画面的拍摄图，仔细观察就能看得出，监控中显示的街道离这里不远，画面中还有一辆军用装甲车，几个面色不善背枪的壮汉。 第77页 「这附近竟然还有这么一批人？」郑行军看着他们身上精良的装备，警铃大作，他竟然都没有察觉。 「地堡里监控设备拍到的，最近几天才出现在附近。他们私吞了体育馆撤离的军队遗留下的大量军火，人手也多，但我觉得以郑先生的能力，对付他们倒也不难。」 「哦？」郑行军哼笑：「温小姐真是看得起我。」 温如窈牵了下唇角，不紧不慢的语气：「因为即便我们不主动出击，不出今天，他们也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来。」 第44章 这似乎和她们原来的计划有些不同。 苏幸沉默站在一旁, 起初对温如窈话术还抱有困惑，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是她们一开始的预判错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痛恨这个被毁灭的世界, 所以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不计一切代价离开这里，那么她们手里掌握的最后转移的消息, 便成了无用的筹码。 所以温如窈改变了策略。 「他们有两车人, 武器数量未知，单就两辆装甲车，也是大有用处的移动堡垒, 解决他们有点麻烦，但是只肥羊。」 郑行军靠在suv的引擎盖上，细长阴鸷的眼睛盯着温如窈，笑道：「温小姐考虑的还真是周到，不过, 我这里可不需要那么多武器, 毕竟两脚羊拿了武器，胆子大了就不好控制了。」 疯子站在郑行军的身后,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表情开始变得不安起来。温如窈和郑行军所谓单独谈判的时候，他也在场，自然也知道临时机场的事，他虽然和郑行军是多年的兄弟，现在也成了对方最信任的心腹，但到底不像郑行军那样在变异后获得了强大的能力，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和更多苟活在这乱世的普通人一样，当然不可能情愿一辈子都过这种朝不保夕的鬼日子, 更何况郑行军自从变异后性格越来越怪，以后这里「圈养」的两脚羊都吃光了，他可不觉得对方会因为昔日的兄弟情而放他一马。 「郑哥……你真的打算一直留在这儿，不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吗？话说，果果和嫂子不是还在a市……」疯子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盯着郑行军眼睛里流转的猩红的兽性。 他说完，郑行军明显愣了一下，眼角无机质的猩红有所收敛。 沉默了几秒，郑行军冷哼道：「那就瞧瞧看，温小姐的能力值不值两张车票。」 「去，把车开出去，顺便把那几个病残的废物带上。」郑行军把车钥匙甩给疯子，转动手腕缓步走向出口：「在这儿窝憋好几天，也是时候找点刺激的。」 「是，郑哥！」疯子一脸窃喜，握着钥匙就钻进车里。 ———— 十分钟后，商场外南北方向主干道几百米外的位置。 苏幸坐在车里，透过半开的车窗看向外面破败空荡的街道。末日世界万物消败的光景下，那种古怪的青褐色植物却展现出了与之格格不入的旺盛生命力，不止是公园的花圃，它们漫上路旁的人行道，马路中央的绿化带，像爬山虎一样覆盖高楼外的墙壁，让这座已然面目全非的城市变得更加陌生。 「哥……大哥，让我回去吧，求求你了，我，我实在不敢往那边走啊！」 一个跛脚的男人拄着根木棍站在suv的引擎盖前，干瘪的身体像根一吹即倒的稻草，他旁边还站着几个被从商场里拉出来的倖存者，都是些老弱病残的伤员，每个人的脖子上都被戴上了项圈，上面有断链扣着一只小巧的公仔玩偶。 疯子手里端着冲锋鎗，正是从苏幸她们那里「收缴」到的，枪口逼着这群人往前走：「少他妈废话！都给我顺着这条路往前走，没把人引出来前谁都不准回头，逃一个，我就打死一个！」 兇狠的话音落下，几个倖存者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甚至有两个吓得直接瘫在地上，即便被枪口抵着也不愿向前走。被强行从商场里拉出来丢在危险重重的室外，他们身上没有任何防身的武器，眼前这条死寂的大街不知道藏着多少变异的怪物，但凡发出一丁点声响都可能引出什么可怕的东西出来，一旦踏出去，就註定是有去无回，死路一条。 「疯子，你知道我看猴戏不喜欢等太久。」郑行军坐在前排的副驾驶上，摸着下巴似笑非笑。 「是是，妈的，快给老子滚！」疯子扭头便勐踹了跛脚男的一脚，「砰」地一声，不太熟练地在他脚边射了一枪。 枪声和尖叫让车外的几人下意识抱着脑袋就向前跑，像一群受了惊没有方向胡乱逃窜的兔子。 「不错，让他们再跑快点。」看着车外慌乱逃窜的人群，郑行军轻蔑地嗤笑一声，拍着手说道。 「……」 坐在后排的苏幸攥紧了拳头，偏头看了旁边同样目睹这些的温如窈一眼，对方唇线紧抿，眉心微蹙，精緻的眉眼凝着一丝凝重。 「一定要这样吗？」苏幸透过后视镜看着车尾还跟着的几个备用「诱饵」，忍不住开口。 郑行军：「怎么，苏小姐也想加入他们？」 「你……」苏幸坐起身刚想开口，却听前面忽然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嘀嘀哒嘀——嘀哩哩哩嘀哩哩哩哒哩……」 一阵诡异的电子音乐的机械声从撒腿朝前逃命的几人身上响起，不断迴荡在寂静无人的街道。 那是从他们身上绑着的公仔里发出来的声音，潮玩店里的趣味公仔玩偶，内置小音响可以发出音乐和录音，在他们跑出一段距离后，疯子咧着嘴按下了手里的遥控控制项。 第78页 这群人显然不知道这些玩偶还能发出声响，一个个宛如惊弓之鸟，慌乱地拽着脖子上扣着的玩具公仔想把这要命的玩意儿扔远点，但那东西用铁环扣在他们脖子上的项圈上，短时间内徒手根本扯不掉。 「嘀哩哩哩哩——」 冰冷聒噪的机械声还在自己身上响个不停，而下一秒，藏匿在这条沉寂街道里的怪物就会听到声响从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冲出来，一口咬死他们。 几个「诱饵」早已吓破了胆，但掉头回去也会被一枪打死，他们拼命拽着鼻子上的项圈，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本能地用更快的速度向前跑。 「轰！」 这时，整个地面忽然震动了一下，很快传来第二下，坐在车内也能感受到起伏的震动。 从「诱饵」放出到大地震颤，整个过程十分短暂，苏幸按在车门上的手瞬间顿住，紧盯向车窗外晃颤不止的树枝。 「怎么回事，那群痞子还抢了坦克不成？」疯子坐回驾驶位，惊慌地看着前面的情况，除了那些被他们逼迫出去的人，街道上暂时没有出现其他奇怪的东西，但他还是擦了把冷汗，拧了车钥匙，准备情况一有不对就开车逃命。 "你很害怕？"郑行军瞥向他，冷哼："没出息的东西，还担心那些畜牲能当着我的面把你吃了？" 「不...当然不是。」疯子被他阴冷的目光盯着，心底更加惊恐。 「啊——」 一道悽厉的惨叫从不远处传来，很快，前面的「诱饵」纷纷折了回来。 没命地往回跑。 第45章 「有...有怪物——！」 前方几百米外的一处岔路口, 原本跑在最前面的青年人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从远处只能模煳看到他勐烈挣扎的动作，但不管他如何挣脱, 身体还是不受控地被一点一点拖向旁边的岔路口。 一张张惊恐扭曲的脸向这里飞速奔来。 「靠，这些人会把怪物引过来的！」疯子看着前面一窝蜂往回跑的人, 后背开始出虚汗, 松开离合就想打方向盘开车往回撤。 然而车刚启动，副驾的郑行军就勐跨一脚狠踩剎车，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吐出嘴里冒着火星儿的烟屁股摁在他脸上，啐了口：「慌什么，让你他妈开车了吗？」 车身「嗡」地剧烈震动了一下，熄火停在路中央。 疯子被猩红的菸头烫得身体勐一哆嗦，却不敢叫出声, 哀声说：「对...对不起郑哥, 以后不敢了！」 郑行军把菸头甩在他身上，坐正身子, 掰了掰手指：「往前开, 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稀奇玩意儿。」 「啊？可是……」疯子一脸害怕地盯着前面，但也没敢犹豫，只能壮胆子抖着手重新发动引擎。 坐在最后一排的大众脸笑嘻嘻地弯腰前倾，凑到前面并排坐着的苏幸和温如窈中间，说：「真刺激，二位小心一点保护好自己哦，如果待会儿出现什么应对不了的, 不要勉强，可以躲到我身后来。」 「……」 苏幸面无表情地撇开脸, 没有搭理这个反覆无常，疑似「精神分裂」的男人。 但说心底没有一丝紧张是不可能的，能制造出这么大动静的必然不是普通生物，事实上虽然现在的苏幸在体质上远超普通人，但面对任何一种未知的变异物种，依旧需要小心谨慎才行。反观郑行军和后面的大众脸，却是完全有恃无恐的姿态，如果不是盲目自大，说明他们确实有某种不俗的能力，这对她和温如窈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皱眉思索间，马路中央的suv乌龟一样缓缓向前行驶，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刚刚那男青年消失的岔路口，一些诡异且骇人的东西慢慢爬出来，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粘稠、臃肿的庞然大物，像一堆烂肉粘合在一块组成的烂泥。 它一点一点从左侧的岔路口蠕动而出，小山一样庞大又噁心的身躯逐渐显露出来，让车里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唿吸。 「艹，这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儿！」疯子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率先惊叫出口。 那怪物没有头，却又不止一颗头，好像没有主体四肢，身上却又粘合着无数根手足。它一坨烂肉般的躯体在同一时刻伸出无数根「手臂」，有些是人的，更多却不属于于人类，苏幸也看不出这些东西原本应该长在什么生物的身体上。这些「手臂」快速袭向路上抱头鼠窜的「诱饵」，那个跛脚的男人原本是跑在最后一个，还没看到发现前方的不对劲，又见所有人都吓破胆地往后退，他当即也扭头就向后跑，但因为腿脚不方便，转眼又被甩在了最后面。他拄着拐杖牟足了劲儿往后跑，可没跑几步，忽然感到身体一轻，视线也跟上升，接着察觉胸口一阵窒息的收缩，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胸前缠着一圈触手般的东西——青黑色，紧紧勒住他的上半身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不等作出下一个反应，周围景象就开始飞速向后退，他正在被这可怕的东西往后拖拽！ 「啊——」 惨叫一声接一声地传来，疯子慌忙下脚踩了剎车，龟速向前滑的车子勐然停在原地。 「对不起郑哥……」剎完车后他才意识到什么，忙垂下头道歉，但这次没听到郑行军对他的呵斥。 suv停下的位置距那怪物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即便如此，怪物却像是有所感应，不再袭击附近逃窜的人，而是异常剧烈地蠕动着身体，开始朝她们这边移动。 第79页 「嘭」一声巨响，副驾驶的车门被踹开，郑行军飞身一闪，眨眼间便从车内转移到了车身前。 「哇哦，要动手了吗？他这些天胃口大增，刚好来记录一下，第三十五号实验体的进化速度。」 大众脸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小本子，饶有兴致地低头记录。 苏幸回头瞥了他一眼，奇怪道：「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在工作。」大众脸不以为意。 「工作？」 「对啊，毕竟我的本质任务可是……」大众脸一顿，拍了下自己额头：「我之前是做什么的来着？」 「……」 这人精神又开始变得不正常，苏幸扭头看向车外。 郑行军赤手空拳站在车身前侧，缓缓抬起双臂，下一秒，他的整条手臂突然以超乎常理的方式迅速抽长、增长，肌肉，皮肤和骨骼组织迅速膨胀，眨眼间的功夫，他的手臂就像吹气球一样瞬间增大数倍，皮肤也覆上一层黑色坚硬鳞甲，巨大手掌紧握成拳，直向正前方的怪物捶去。 「咚！」 一拳砸在烂泥般粘稠的软肉上，砸下一个深陷的窟窿，但那怪物体型实在过于庞大，并非不好对付的角色，这一拳下去没有撼动它分毫，况且它身上还有无数四肢。 郑行军竟然又长出了一只手臂。 「看来人肉没白吃，他这只肌肉吞噬体的进化速度又提升了不少。」大众脸在后面啧了一声。 苏幸不由再次皱眉，这人疯疯癫癫的言论太多，有时却又好像知道很多东西。 「喂喂，车里还有人吗？快出来帮我一把！」 郑行军进咬着牙，面色十分狰狞。他已经和烂泥怪对手好几个回合，虽然拖慢了对方速度，但并没有占据上风，甚至有些坚持不住。随着那怪物臃肿粘稠的庞大躯体越来越接近，血腥和腐臭味儿也从空气中蔓延过来。 「唉，来了来了，好麻烦哦，这种噁心的东西真是不想碰。」大众脸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抬手开门下车。 他刚跳下车，鞋底触地的那一刻，远处天边忽然喷射出大片炽烈的火光，耀眼的火舌舔卷路边干燥的树枝，连同地上枯黄的落叶，以及随处可见的古怪植物，大火一点即燃。 距离火源最近的怪物瞬间被大火包围，红色火焰在它庞大且笨拙的身躯上快速蔓延，这东西似乎很怕火，身上所有的头颅都展现出扭曲痛苦的神色，发出桀桀怪叫。 烤焦的恶臭比刚才更加刺鼻，火焰的源头来自那怪物出现的岔路口，为了躲避火焰的灼伤，那怪物改变了行动的方向，浑身蠕动躲向另一方的小路。为了躲避火焰，它甚至自断烧焦发黑的肢体，那些焦煳的残肢像枯败的落叶一样从它身上一个接一个掉下来，从中，苏幸却看到了一些眼熟的东西。 「看来昨夜那场火把它烧得不轻，才会飢不择食从一堆烂肉残肢吸收养分。」 一直抿唇不语的温如窈长眸半合，盯着怪物退缩的方向说道。 「这东西为什么一直在这里徘徊，阴魂不散的？」苏幸按向自己腿上的伤口，想到昨晚命悬一线濒死的感觉，心底对这菌丝怪还隐隐发憷。 怪物被突如其来的火焰抢的攻击逼退，郑行军才得到喘气的机会，他已经长出了左右各四条手臂，肌肉骨骼收缩回正常状态，看着从岔道里冲出来的两装车，狞笑一声：「看来诱饵还是有用，王八出来了。」 装甲车横冲直撞朝他们开来，伴随着那群地痞发癫的鬼吼，密密麻麻的子弹扫射而来，击碎了车窗玻璃，「嗖」地从苏幸耳边掠过。 坐在前排驾驶位的疯子发出「啊」地一声短促的惊唿，身体一歪，便一动不动倒在靠背上，苏幸条件反射地蹲下身子，躲避突如其来的火力攻击。 两辆装甲车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上来就对着他们疯狂扫射，车速也不见缓，笔直地朝他们停在原地suv冲过来。郑行军观形势不对，顿时撑开一只巨掌抵挡重机枪的火力，甩出一条右臂伸向迎面驶来的第一辆装甲车，接着勐地一声怒吼，臂上青筋暴起，直接扣着车身将其掀翻，装甲车厚重的车身在空中一翻，发出刺耳的巨响，飞出了路边的绿化带，狠狠撞在旁边的墙上。 跟在后面的第二辆见势不妙，当即剎车停在路上。 「草，老大，前面站着的好像是个人类变异者，挺不好对付的，怎么办？」装甲车里，驾驶位的寸头吐掉烟屁股，向坐在后面的男人请示：「他的手势好像是让我们下车。」 后排的那个男人正是苏幸她们那日在监控里看到过的背心男，他闭着眼歪着头，表情迷离，下巴一点一点的，像是睡着了又仿佛在梦游，过了两三秒，才悠悠开口：「下车？」 「是，他没再动手，看样子想跟我们谈谈。」 男人哼了一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双眼倏地睁开，肥厚的嘴巴裂开一条缝：「谈个屁！这群挡道的东西也配？子弹不好对付就给老子换个大傢伙，把他们都轰成渣！」 「是！」 「……」 耳边的枪声突然停了，被逼在角落里的苏幸才有机会抬起头查看情况，她先看向右手边的温如窈，见她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 不过气唿出去了一半，手腕忽然感到一片冰凉的触感，被人紧紧抓住。 「离开这！」 第80页 温如窈清冽的声音像子弹般短促有力，不待苏幸反应，就被她拖拽着闪身跳下了车。 但两人还没跑到路边的人行道，苏幸就感到背后瞬间升起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勐烈的气流直接将她们腾空掀起，回过神时，只觉身体重重一疼，倒在了人行道的红砖上。 身后，整辆suv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第46章 苏幸浑身木然倒在路边的树下, 跟灵魂出窍又被拉回来一样，视线里的景象化出多道重影，头晕眼花, 好一会儿才恢復清明。 「温，温如窈。」 她张了张嘴, 看清怀里满身是血的人, 心脏骤然一缩。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身上也同样多处出血，全身上下火辣辣得疼, 已然分不清这究竟是谁的血。 可此刻她醒着，温如窈却昏迷了。 苏幸不由紧着嗓子，抬高声调又唤了她一声。 温如窈你别吓我，你可是女主，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出事？ 「别喊了, 不如先探探她还有气没气。」大众脸不知何时从车边闪开, 此时倒是毫髮无伤地蹲在她们身后。 「你胡说什么，她怎么可能——」苏幸话没说完, 却见他抬手就往温如窈鼻间伸去, 眉尾一挑，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拿开。」 大众脸「嘶」了声，缩回自己被拍红了手，看到苏幸冷厉的眼神，一脸委屈道：「干嘛这么凶嘛，人家还不是想帮你们？」 「……」 苏幸对这个古怪的精分男已经不止是防备了，她抱起温如窈, 离他远了一点，自己伸手探向温如窈的鼻尖。 虽然原本就很笃定, 但感觉到对方平稳的气息，确定温如窈只是暂时昏迷后，她还是稍稍安心了些。 不过她身上很冰，体温有些低的不正常了。 苏幸皱眉看了眼头顶，今天天阴得很，从早上就灰濛濛一片，气温也降低了不少。 「看来是不严重了。不过真稀奇，才这点程度，连你都没事，她这种……没道理弱成这样啊。」大众脸对苏幸的态度倒是不以为意，蹲在地上盯着温如窈苍白的脸色，摸了摸下巴：「你们两个，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吧？」 苏幸点了头，算是回復。 大众脸啧道：「不管吃饭睡觉都在一起？」 「……」苏幸拿眼尾瞟他。 「那你应该知道她开没开过荤了？」 「？」 苏幸有些困惑地掀起眼皮，终于用正眼看向他，下一秒就想到了什么，表情微怔。 「不是吧，她真的到现在都还没进过食？我的天吶，还真是能忍，难怪虚成这样。」大众脸啧啧称奇，语气相当浮夸，他盯着温如窈顿了几秒，一副做了天大牺牲的表情，低头咬破自己的手指，嘆气道：「唉，罢了，这么漂亮的美人，牺牲一下也没什么……」 见他又要往温如窈身上凑，苏幸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人，再次一巴掌挥开他，皱眉道：「你又想做什么？」 「当然是给她餵血啊，就她现在的癒合速度，再不快点，马上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她……」苏幸勐然低头，怀中温如窈那张清冷的美人脸苍白如纸，精緻的眉眼略微皱起，昏迷之中也透出痛苦的神色，情况确实令人担忧。 可是，温如窈明明几天前还告诉她…… 「嘶，你可别磨叽了，快点让我给美人餵点血——」 苏幸竖起半边眉毛，当即转身背对着后面喋喋不休的大众脸，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食指，轻轻放在温如窈唇边。 怎么说她们目前还是盟友关系，温如窈现在昏迷不醒，餵血这种事，到底也不能让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男的为温如窈做吧，只能先委屈她自己了。 大约是刚才一时激动咬得很了，指腹传来阵阵刺痛，苏幸后知后觉地感到心疼——这以后得吃多少才能补回来？ 温总监，你欠我的以后可要记得还。 「原来是要自己餵啊，怪不得哦。」 后面的大众脸又花里胡哨啧了一声，听得苏幸莫名其妙，没好气地转头瞪了他一眼。 这时，耳膜忽然感到一阵撕裂般钻心蚀骨的疼痛，她本能地垂下头想要堵住耳朵，以此来抵挡这乍然响起的刺耳声响。 「嘭——」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从身体上方传来，紧接着感到周围的光鲜边暗了一些，耳膜的刺痛感也没刚才那么难以忍耐了，苏幸迟疑地微微抬头，发现她们竟然被包裹在一层交叠错垒的白骨之中！ 那是……一对骨翅！ 「这个分贝，今天还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遇到了呢。」 耳边传来大众脸的悠悠的声音，苏幸倏然回头，诧异地看向他的后背。 这对森白的骨翅，竟是从他的嵴背上伸展而出，将他们三人包裹其中。 「怎么样，这会你们总要谢谢我了吧？」大众脸掏了掏耳朵，得意洋洋道：「这波声波攻击可不好对付，没看清对面是个什么怪物，那个郑行军也不知道行不行。」 苏幸盯着头顶严严实实、形状奇异的白色骨头，还陷在惊异里，片刻的出神间，感觉到怀中人似乎动了一下，视线下移，便对上了温如窈清醒的眼眸。 怔了下，苏幸霎时将按在对方唇间的食指抽了回去，无意识地抵在腰部的衣服上擦了擦。 第81页 「……」 温如窈原本神色淡然，看到她手上的动作，细眸不着痕迹地眯了一下。 「哟，你可算是醒了。」大众脸见温如窈清醒过来，便把翅膀收了，起身道：「你俩自便，我去前面看看情况。」 说完，身形一闪消失在她们面前。 「……」 从变异得乱七八糟的动物到变异的人，在这个「妖魔鬼怪」遍地走的末世，苏幸稍微诧异了片刻就平静下来。 她抬头往前面看去，光秃秃的大马路上，郑行军正在跟一个虎背熊腰的黑衣男人对峙。 和「三头六臂」一看就不再是普通人的郑行军不同，对面的男人从外表上看和常人没什么不同，除了略发达一些的肌肉，暂时看不出其他厉害之处。 犹疑的间隙，黑衣男人已作出进攻的姿势，率先发起了进攻，只见他微微动了下嘴，距他好几百米之外的苏幸便再次觉得脑仁炸开了般的疼！ 她吃痛地咬唇「唔」了一声，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一双温凉的手却先一步按在她的耳廓上。 苏幸眨了下眼睛，愣神地看着面前替她捂耳朵的温如窈。 不过这双柔软纤细的手放上来后，周围的声音仿佛消失了一样，她的头竟一点也不痛了。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看着咫尺间那双冷艷精緻的眉眼，苏幸莫名被惊艷了一把，嵴柱僵了下，她快速错开视线，落在温如窈暴露在空气中白皙小巧的耳垂上，顿了顿说：「你没关系吗？」 「我没事，倒是你。」温如窈微微摇了下头，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却也看不出情绪：「我帮你暂时屏蔽了大脑神经的……算了，一两句可能理解不了，眼下没太多时间解释这个。」 苏幸：「……」 隐约感觉自己的智商好像被羞辱到了？ 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叫声还要持续多久，被温如窈捂住耳朵的苏幸像只被拎起两只长耳的兔子，身体不自然地僵直，目光也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不敢跟温如窈对视，不然太尴尬了，也不能太靠下，便只能落在对方嘴唇的部位。 温如窈脸色不再苍白，嘴唇也红润了不少，性感的唇珠沾着一点尤为鲜艷的红色，应该是方才残留的血迹，苏幸刚注意到这点，一小寸粉嫩的舌尖便从那唇缝里探出来，轻轻舔掉了那抹鲜红。 「……」 「这次是你自己主动的。」 「？」苏幸抬眸迎上温如窈的目光。 「我没有逼迫你，所以……」温如窈垂眸看向她，勾了下唇：「还要对我的人性抱有质疑吗？」 「……」 温总监果然是很爱记仇吧？ 苏幸脸有点发烫，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开口道：「我们好歹还是盟友，你都饿成那个样子了，我只是不想见死不救，被逼无奈而已。」 「哦，那谢谢。」 「……」苏幸被堵得耳朵尖更烫了。 温如窈确实还对今天苏幸对她人性抱有怀疑的那句话耿耿于怀，不仅如此，还十分在意对方看她的眼神，那种提防的眼神。换位思考一下，温如窈是可以理解苏幸那晚之后对她产生惧意的心理的，但是身体的转变也实非她所想，自己明明也是受害者，而且她对苏幸已经很克制了，那晚之后即便身体再难受，她也一直强撑着，没再有过去伤害对方的想法。所以当听到苏幸说出那句话时，她觉得尤其刺耳。会让她觉得，她们好歹一起经歷了这么多的危险和生死，对方好像从没放在心上过。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温如窈松开苏幸的耳朵，偏头看向远处混战中的三人。 车库里唯一一辆能开的车就这么被炸成了灰，车里的几人只有最弱的疯子没逃出来，最好的兄弟也死了，气的郑行军暴跳如雷，彻底跟这群地痞槓上了，和黑衣男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大众脸在旁边看热闹的份。 三个人本就都疯疯癫癫，不能用正常人类的思维去理解。 「之前的计划是等他们两拨人斗得两败俱伤后，才好收渔翁之利，只是没想到这三个人，都远比想像中的要难缠。」 温如窈抬眉看向阴沉的天际，蹙眉道：「而且在如今的s市，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遇到什么。那些东西，应该马上就经过这里了。」 苏幸听她说完心头一紧，当即顺着视线看向天边。 很快，马路延伸的地平线处，升起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快速朝她们这里飞来。 第47章 「这又是虫群吗？」 经歷了这么些天, 什么大风大雨都见识过了，苏幸第一反应里烦躁比惧怕要多。 温如窈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低声道：「快下雨了。」 自从那阵诡异的大雾散去以后, s市就没再下过雨，今天这般潮湿的天气还是多日来罕见的第一次。 苏幸拽了下贴在身上的衣服, 周围空气的湿润程度确实有大雨将至的徵兆。 温如窈沉吟：「蚊虫一般都会将卵产在水里, 而雌蚊为了产卵需要吸食血液，感受到空气中的水汽，在下雨前, 它们可能会疯狂吸血。」 「……所以，现在朝这边飞过来的是变异的蚊群？」 脑海中浮现出之前近距离看到的变异大蚊子的模样，苏幸忍不住抽了口气，那细长如针管般尖利的喙，还有变异后膨胀无数倍的虫身, 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第82页 温如窈点头：「还记得我们在小区里见到过的那只吗？一旦被它们的口器刺到, 麻痹神经的=、。毒素就会迅速蔓延全身，直到身上的血液被吸干。」 苏幸打了个寒颤。一只都不好对付, 更别说特殊时期攻击力更强的蚊群了, 眼下待在这里无疑十分危险，最好马上转移到安全的建筑体内躲一阵为好。 空气中的「嗡嗡」声愈发清晰，望向天边不断逼近而来的密集「黑点」，苏幸瞬时起身，快速环顾四周。 远处的两伙人还在酣战，也许注意到天际的异样也无暇顾及。再看向马路两旁破败的建筑物，入眼竟没有一处门窗是完整的, 一时间在这周围竟找不到一处可能躲藏的地方。 「要不要暂时回地堡躲一躲？」苏幸转身往回看，同时估算着距离, 速度快点应该能赶得上。 「地堡的空气系统已经被摧毁了，没办法在里面待太久，先回商场。」 打定主意，两人也不再迟疑，趁着还有时间，顶着头顶一片刺耳的嗡鸣声，以极快的速度转身奔向商场。 「快开门！」 两人站在商场正门口宽阔的石阶上，高大结实的玻璃门良久才缓缓了一条缝，苏幸狠狠往门上一撞，拉着温如窈闪身挤了进去。 门后墨迹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给她们开门的男子，被她的力道撞得一屁股跌在地上，也顾不得疼，一骨碌爬起来就手忙脚乱地又把门用铁链锁死。 进了门一直快步走到商场中央，苏幸才松开紧攥着温如窈的手，松了口气。同时，也注意到好几双紧紧盯着她们的眼睛。 郑行军的人都出去了，现在商场里剩下的都是普通倖存者，还有个别和她俩一样刚从外面逃回来的，侥倖活下来的诱饵。他们脖颈的项圈上还扣着没有摘掉的玩偶。 「郑行军死了吗？」旁边的一个男人冷声问道。 这里剩下的人大概都挺想让郑行军死在外面的，连同看向坐着车一同出去的苏幸和温如窈，也带上了几分恨意。 苏幸注意到周围人愤恨的神色，微微挑眉，实话实说：「有点可惜，还没有。」 「不过……」 「那，那些是什么？！」 人群里忽然响起一道尖细的惊叫，打断了她的话。 发出叫声的女人双眼瞪得极大，颤抖着抬起手臂，指向不远处紧闭的商场大门。 有东西落在了外面的玻璃门上。 一种只粗略一看就知道很噁心，且令人生厌又生惧的东西。 接着又有几只飞过来落在了透明的门上，仅留的两面没有被堵起来，用来进出的玻璃门很快被这些长着翅膀的大虫子挡了个严实，看不清外面的情形。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变异的蚊子吗？」 商场内的人霎时慌乱起来。 那些东西挥动着翅膀，在门上爬来爬去，硕大的复眼贴在门上不安分地转动，黑色的细腿搓在玻璃上发出「哒哒」的声响，随着落在门上的虫子越积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响，连同玻璃的震颤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怎么突然飞来这么多？这扇门应该能顶得住吧！」 这些巨大的蚊虫已经覆盖了整面玻璃门，想来外面的建筑表面也爬满了这些玩意儿。 商场内开始传来尖叫和啜泣声，焦躁不安的情绪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偏偏此时，紧闭的玻璃门剧烈地震动了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外面大力的冲撞，巨响让里面的人更加恐慌。 「快给老子开门！」外面传来郑行军怒吼的声音。 门上的巨蚊被挥开了几只，透过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身影。 之前守在门口给苏幸她们开过门的男子已经吓得退开了老远，他是商场里离门最近的人，本来也就负责看守大门，他已经看清了站在门口的郑行军的脸，但现在外面密密麻麻爬满了变异的虫子，门一开，那些东西必然会涌进来，所以他根本不敢开门。 「踏马的，等老子进去一定先弄死你！」郑行军隔着门凶神恶煞地瞪了男子一眼。 商场正门设了两排玻璃门，挡在郑行军前面的是最外面的那一排，他「嘭」地一拳狠狠砸向玻璃，门应声而碎。 大众脸收起护在两人身上的骨翅，跟在郑行军身后，踏着碎玻璃走了进来。 他们两人进来后很快关上了第二排的门，但在玻璃碎裂的瞬间，不可避免地让几只巨大的飞蚊冲进了商场里。 翅膀高频震动的「嗡嗡」声宛如恶鬼的声音，在封闭的商场内迴荡，站在门里的人顿时惊吓逃窜，尖叫四起！ 首当其冲的一只巨蚊眨眼间就飞闪到了最靠近门的那个男人，男人刚被郑行军的眼神吓破了胆，门碎裂后更是吓得瘫在地上爬不起来，六神无主在这变异的巨虫面前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瞬间就被飞蚊细长的尖喙刺穿了胸膛。 他惨叫一声，昏了过去。足有半人长的巨蚊一动不动落在他身上，长长的口器插进他的血肉里，开始贪婪地吸食其血肉。男人的皮肤肉眼可见地慢慢变得干瘪。 「艹，噁心的玩意儿！」 郑行军一脚把那条巨蚊踹飞，将它硕大的身躯狠狠踩在地上碾了碾，直到那虫子没了动静，才松开脚底，转头看了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一眼。 「傻逼。」啐了一口，他抬脚从男人脸上一跺，碎了对方的脑袋。 第83页 「啊——」 商场里惨叫声不断响起。 飞进来的巨蚊不算多，大概有六只，但对于里面弱小的人类来说已经是灭顶之灾。 又一只挥动巨大翅膀的蚊子朝苏幸门面上扑来，她挥起刚刚从旁边体育器材店里随手拿的棒球棍，用力且精准地击向俯冲而来的巨蚊头部，「咔」一声脆响，将其尸首分离。 这是她解决掉的第二只，远处有两只正在攻击其他人，那么剩下的两只…… 苏幸脸色微变，勐然回头寻找慌乱中和她分开的温如窈的身影，刚转身，就看到温如窈手无寸铁地站在不远处，而在她眼前，正悬着一直震动着翅膀的巨蚊！那尖细的口器距离她的脸不过几寸的距离，眼看就要刺上去了，苏幸心脏一紧，蓦然向她扑去，但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那只变异的虫子纹丝不动悬在空中，并没有攻击温如窈，几秒钟后，挥动的翅膀突然停下，浑身僵直掉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死了。 「……」 苏幸站在原地，盯着一旁面无表情的温如窈，微皱了下眉。 好像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没摸清对方变异后特殊能力是什么。 剩余的几只虫子很快被大众脸和郑行军全部解决了，过程中死了四个人，不过也没多少人在意这些。 商场内重新回归平静，如果忽略掉外面已经挤满蚊虫的第二道门的话。 「刚刚，我好像听到有人问我死了没有？」 郑行军的恢復到正常人的模样，此时站在商场一楼正中央，背着手阴测测扫视周围的人：「是谁说的？自己站出来。」 底下死一样的沉寂，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更没有人敢吱声。 「一群没用的垃圾，苟活的蛆虫！」郑行军发癫似的一脚踹飞身旁的椅子，转头瞥向人群里，一把将其中一个脖颈上还戴着项圈的女人拎了出来，双眼猩红地狞笑道：「老子刚在外面死了兄弟还折了车，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反倒逃了回来，哈哈——」 他冷笑几声，把瑟瑟发抖的女人狠狠甩在地上，眯着眼看向一众人：「刚才还想让老子死在外面，好呀，刚好今天损失过多，就把你们全都煮了吃。」 森冷的眼神，和那不似常人的扭曲表情让他这句话听起来并不浮夸，一股阴寒的压迫感袭来，底下的人瞬时跪倒一片。 苏幸和温如窈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这样的场景，不由不适地皱起了眉。 似乎刚才外面的一战让郑行军受到了刺激，行为举止格外癫狂，只见他不耐烦地抓起跪在他脚边的一个青年，青筋爆起手一把捏住他的脖子。 眼看就要将那人活活掐死，苏幸心头一凌，实在看不下去。 「比起出气，我觉得郑先生不如先关心一下外面那些虫群，这道门可坚持不了太久。」 苏幸张了张唇，微讶地看向旁边先开口的温如窈。 卡在脖子上的手一松，那名青年跌坐在地上大喘着气。郑行军挑眉转向温如窈，哼笑道：「差点把你们两个忘了，话说回来，要不是你们，老子的人和车也不会就这么折了。」 他说完，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一步步逼近而来。 苏幸下意识挡在温如窈身前。 第48章 这种时候, 身高高出许多、肌肉也比温如窈略结实一些的苏幸，作为同伴站出来挡一下似乎也合乎情理。 况且温如窈可是女主，不能出岔子。 更重要的是……舔值该加一些了吧？ 果然, 下一秒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机械声，加上刚才餵血触发的「舔狗献身」的双倍奖励, 她现在一共获得了两点数值。 瞄了眼郑行军鼓成小山的狂野肌肉, 苏幸忐忑地掂量了下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咬了咬牙，再次将数值都加在了力量上。 现在为止她的力量已经快要加满十点了, 但即便满值的状态下她也没有全胜的把握，毕竟像郑行军这种变异后的人类，已经不单是力量有优势了。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温如窈的能力上。 苏幸这边紧绷着神经，腰部僵硬的肌肉忽然一软，站在她身后的温如窈十分自然地抬手从她侧腰滑过, 微抬起下巴, 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没事的。」 「……」 唇齿间温热的吐息钻进耳朵里，一阵转瞬即逝的酥痒触感让苏幸下意识偏了偏头, 耳廓微不可察地红了下。 从始至终都一副悠哉看热闹模样的大众脸, 见郑行军面露不善朝苏幸她们走去，他挑了挑眉毛，也迈腿跟过去，不过对方在中途却忽然停住了动作，勐然抬起头，顺着商场中央的天井，直看向头顶最上方的玻璃穹顶。 几个短暂的唿吸间, 无数的碎片蓦然从上方坠落了下来，不待人反应,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一道黑影商场破裂的穹顶上俯冲而下，重重砸在一楼中央空旷的地砖上。 巨大的冲击力令周围击中的地砖瞬间震成齑粉，这突然出现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生物，侵入让商场内再次起了恐慌。 「杀了我那么多兄弟，就想这么逃了？」 菸灰散去，才看清碎砖中央站着的是个人形，正是方才在外面和郑行军交手的地痞头目，那个黑衣服的男人。 「我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刚才没拍死的臭虫。哼，不是老子逃，是你来送死！」 第84页 郑行军面色狰狞，话音未落，手臂瞬间伸长，拳头像子弹一样朝黑衣男砸去。 黑衣男环视了下四周，身影敏捷地向后一跃，以惊人的弹跳力直接跳上了后面二楼的环廊，没有立刻出手反击，反而先仔细看了一圈商场的环境，斜眼微眯，咧嘴笑道：「这地方人还挺多，怪热闹的，看起来物资也不少，是个好地方啊。」 「那你就他妈死在这吧！」郑行军两拳头砸上去，直接将环廊的护栏砸出两个坑。 碎石泥沙坍塌而下，商场内部建筑根本经不住这两个「怪物」的大打出手，更糟的是这封闭的室内，让黑衣男人的声波攻击更加致命。 脑内如同被铁锤敲打的钝痛比之前在外面时的程度还要深，无形的攻击让郑行军都不得不捂着双耳跪倒在地，更不必说那些普通人，已经疼得满地打滚。 「把头低一点，我手举太高会不舒服。」 痛感消失，耳边清冽的声音将苏幸的视线瞬间从远处混乱的场面拉了回来，落在站在她身前，正抬头捂着她耳朵的温如窈身上。 她是什么时候被温如窈拉着躲在柱子后面的呢？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在那黑衣男人打破穹顶跳进来之前吧？ 「你……」苏幸张了下唇，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张冷淡无惊的脸。 「看来苏组长不太需要我的帮忙。」温如窈见她一动不动，微微挑起眉尾，做势要将手收回去。 以两人身高的差距，温如窈这样的动作确实有些费力。 感觉自己耳朵上的「保护符」要收回去了，苏幸想都没想，当即把温如窈的双手压在自己耳朵上。刚才那声音让她脑仁都快裂开了，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取捨。 「没说不需要啊，我……就当刚才给你餵血的补偿好了。」苏幸说完，忙听话地把头放低了些。 「……」温如窈抿唇看了她一眼，手上却用了些力，夹着苏幸的脑袋又往下了点，离自己更近了些，说：「我手举累了。」 苏幸被猝不及防地一带，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撞上温如窈的脸，她双眼瞪大，对上那双清浅的眼眸后，倏地撇开视线。 太近了…… 冷不丁的，苏幸想到温如窈说过自己喜欢女人的事，可是……瞄了眼对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不会就她自己感到尴尬吧？ 而且，怎么感觉温如窈有点生气呢？难道还在为说她没人性这事耿耿于怀？ 呵，果然是个小心眼。 目光飘了飘，苏幸转到正题：」你能预知那个男人的到来？这就是你变异后的能力？」 其实从目前她们遇到的这几个产生变异的人类来看，郑行军明显是上臂的器官组织局部变异，其他身体部位倒是没什么变化，那个黑衣男显然是声带部位，大众脸的能力有些奇特，看起来似乎是骨骼。以此类推，那温如窈的…… 难道是大脑？ 「没有那么夸张，只是感知到他在上面而已。」温如窈淡声说完，突然松开了手。 耳朵一凉，苏幸条件反射地伸手去堵，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 周围不知在何时安静下来，一楼中央的酣战已经停止，看来是分出胜负了。 黑衣男岔着腿坐在商场内中央装饰性喷泉池的边沿，而郑行军痛苦地紧抱着自己的头，身体蜷缩倒在他前面的地砖上。 「老…老大！我终于找到你了老大！」 一个声音突然从角落里传出。 许久没有露面，久到苏幸都快忘记还有这一号人的刀疤此时突然连滚带爬冲出来，匍匐在黑衣男脚边，激动喊道。 黑衣男转动眼珠看向他：「你又是哪冒出来的东西？」 刀疤一愣，连声道：「是我呀，汪熊！你不记得我了吗老大？我…我以前是帮您物色货物的呀！」 「哦……」男人看了他几眼，似乎想起来了：「有点印象，之前那几个滋味还不错的幼女就是你送来的吧？是调教的不错，我现在还记得。」 「嘿嘿，您还记得我实在是太好了！我汪熊从此就是您的狗！为您做牛做马的狗！」刀疤一张丑脸挤成一朵菊花，当即跪下来给男人磕了几个响头。 「嗯？谁说我需要狗了，更何况是你这种没用的狗。」男人眯着眼阴沉瞥了他一眼，看向郑行军：「你在这儿，难道是他的手下？」 「不不不，我没背叛您，我是被他强行抓到这里来的！」刀疤一骨碌爬起来，狠狠踹了地上不省人事的郑行军几脚，见男人依旧阴测测的盯着他，后背冷汗直冒，眼珠子害怕地转来转去，恰巧这时余光扫到了正一步步向这里走来的大众脸，脸上一喜，忙道：「老大，我有一个小弟特别厉害，保证能帮您对付外面的怪物，他……」 「就是他？」黑衣男看向被刀疤拉过来的清瘦男子，他记得这人，方才一直站在郑行军身边，但没有动过手，不过自己发动攻击的时候，这个人好像并没有收到他声音的影响。 黑衣男挑起粗眉仔细打量大众脸，视线落在他背后的骨翅上，笑道：「鸟人？能上天吗？我还没在天上飞过，带我飞一圈，就收你当小弟。」 「肯定的，肯定的。」刀疤对男人点头哈腰完，转向大众脸：「你赶紧——」 「他就是你老大？」大众突兀开口。 「废话，他……」 第85页 「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刀疤愣了一下，道：「老大都说收你当小弟，当然是真的了，你——」 「哈哈哈哈！」 大众脸突然狂笑起来。 刀疤再次被打断，但见大众脸那副怪异的表情，吓得站在旁边不敢再开口。 「终于找到你了啊...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原本有些犹疑的黑衣男见距自己一步之遥的男子突然变了脸，一股危险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心下陡然升起强烈的不安，刚站起来，嘴还没张开，便发现再也张不开了。 他死死盯着眼前清瘦的男子，视线缓缓下移，可明明他的身子还坐在喷泉池边并没有移动，下一刻，他就以奇怪的视角看到了自己的脚。 「咚」一声轻响，黑衣男的脑袋掉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大众脸鞋边，失去脑袋的身体也向后一倒，栽进了身后的水池里。 空气像突然凝固了一般，这个商场安静好几秒，被刀疤的惊叫打破。 「你！你杀了他？！」 明明就站在旁边，可他竟然没看到他是怎么动手的，甚至，根本没见他抬起过手！ 不仅是刀疤，一直紧盯着这边动静的苏幸和温如窈也没看清他的动作，只是看到大众脸肩膀处闪过一道白影，然后黑衣男的头连同一截脖子就被整齐地切割了下来。 清瘦的身影立在干涸的喷泉池边，肩膀不时耸动着，摇摇欲坠，发出「咯咯」瘆人的低笑。 站在他旁边的刀疤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哆嗦着往后一退，转身就往后面跑。 「一个也别想逃。」 背后如同鬼魅般低沉的声音让刀疤更加胆颤，愈发拼命地往前逃，可他跑着跑着，却看到自己的腿先他一步飞了出去，下身突然一阵剧痛，他的身体掉在了地上。低头一看，从大腿根部向下，他的双腿被生生截断了。 「你，应该死得更惨一点。」 倒在血泊中的刀疤看着一步一步如同恶鬼般走过来的男子，心胆俱裂，「别…别过来！为什么，你是……」 生死之时，刀疤盯着大众脸，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过往被遗忘的记忆，惊道：「你不会是——」 「想起来了？」大众脸冷笑，一根尖锐的骨剑从右手手腕钻出。 「等等！你妹妹的事……我已经因为这个坐过牢，受过法律的惩罚了，求你放过我吧！」 刀疤撑着仅剩的两只手臂，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下一秒，他便感受到了比刚刚更剧烈的疼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下身的血洞。 「惩罚？那不过是你们这种蛆虫的保护符罢了。」 「啊——」 刺耳的惨叫在空荡的商场内迴荡，先是斩断双臂，然后是双眼，最后是嘴里的舌头，刀疤活活疼昏过去。 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场面过于残暴，商场内充斥的惨叫和切割声，除此之外，出口处爬满巨蚊的玻璃门响动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撑不住碎裂。 「哈，哈哈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大众脸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喉咙里发出诡异的轻笑。他的声音本就雌雄莫辩，现下听起来却已经完全变成了女人清亮的声线。接着，他缓缓扒下自己的脸皮…… 妖娆的波浪长捲髮倾泻而下，那张平凡无奇的男人的脸脱落，竟然变成了一个明艷动人的女人！ 女人蓦然回眸，苏幸看清她的侧脸后瞬间一愣，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那天那只苍蝇实在让她记忆深刻，这不是……在地铁里遇到过的那个博士的脸吗？！ 苏幸震惊地睁大双眼，忙扭头看向温如窈，却见对方深锁眉心，也是一副困惑深思的模样。 「老娘终于可以……自由操控身体了呢。」 女人长长嘆了口气，扭动着四肢发出「咔咔」脆响，她低头扫了眼手腕沾满血的骨刃，伸手一拔，嫌弃地丢在地上。 单茗歆转身，一眼锁定苏幸她们藏身的柱后，红唇上扬，扭着腰径直走过去：「我说，你们两只小老鼠怎么这么喜欢躲躲藏藏的，刚才不小心浪费了太多时间给那噁心的男人鞭尸，你们也不出声唤醒我。」 片刻间，女人走到她们身前，指着外面愈发狂躁的蚊群，掐腰说道：「快走吧，出去拍拍蚊子，顺便找辆车，你们可是答应过要载我去找三级实验室的，不许忘了哦。」 第49章 「走？恐怕现在有点太迟了。」 温如窈的声音很快淹没在玻璃碎裂的巨响之中。 表面爬满了变异蚊子的第二排玻璃门终于抵御不住外面越聚越多的压力, 应声破碎，崩了满地的碎渣，只留下摇摇欲坠的黑色金属门框, 黑压压的巨蚊瞬间从外面涌进商场内，不止是破碎的正门, 先前被黑衣男打破的穹顶也涌进了成群结队挥动着翅膀的「吸血鬼」。 瘆人的「嗡嗡」声霎时充斥在商场的每一个角落, 铺天盖地朝她们三人所在的位置席捲而来！ 整个商场只剩她们三个还敢明晃晃站在原地，自然就成了这群蚊子的首选目标。 这里原本剩下的十余个倖存者，遭此波折后死的死伤的伤, 侥倖活下来的必然早就机敏地找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了。 这座大型商场占地面积不小，光一楼的服饰、餐饮等各类商铺就不少，面对密密麻麻飞过来的蚊子，三人当即转身，闪进后面的一间卖热滷的小吃店内。 第86页 苏幸最后一个进去, 后脚踏进门店, 小店的捲帘门就被单茗歆唰地拉了下来。 门帘刚落下，足有成年人手臂那么长的尖细口器便从金属门帘的空隙间插了进来, 密集的蚊群被拦在捲帘门外, 无机质的黑色复眼隔着门盯着她们，比普通蚊虫膨胀数百上千倍的身体疯狂地往缝隙里钻。 「真噁心，这群小东西如果数量少一些，我还有兴趣捉一只回去研究研究，可惜太多了，就不可爱了。」单茗歆走到靠墙的一张小餐桌边坐下，语气听着还有点惋惜。 「……」看了眼那插满整整一面墙蠕动的口器, 苏幸忍住嗓子眼的干呕立别开头，抬脚从门边退向小店深处。 这间热卤店店面很窄, 好在纵向面积够深，靠墙边摆放了一排供食客就坐的餐桌，可以暂时在这里喘口气。 「不过，你们两个有谁是特殊血型吗？这群蚊子没道理为两口血躁动成这样啊，一窝疯的都想进来吸两口，吓死人家了。」 单茗歆嘴里说着，面上却没有丝毫事关生死的紧迫感，她随手撩起耳边的长捲髮，抬头两眼放光地看向贴在墙上的食物海报，舔了舔唇。 苏幸压下刚才那股干呕感，偏头就见到大众脸……不，现在在她眼前的不再是那张相貌普通的男人的脸，而是个美艷十足的女人。 「你到底是谁？」尽管眼下情况危急，她还是忍不住皱眉问。 毕竟直到现在，她还没从刚才那「大变人脸」的诡异场面中反应过来。 没准眼前的根本就不是人呢？ 「不是吧，你们竟然不记得我了？姐姐这么出众一张脸？都是脸盲吧你们！」单茗歆指着自己的脸，对墙边站着的苏幸不满嚷道：「地铁便利店，老娘都还记得你们呢。」 「可你为什么……」苏幸盯着对面一身男装的女人，不知该如何描述。这张脸她当然是记得，但那副身体却怎么看也和当初见到的女博士对不上号，尤其是…… 苏幸视线下移，抿了抿唇。那明明是男人才有的胸膛。 单茗歆注意到她的视线，勾了勾唇，挺胸娇笑：「干嘛，羡慕姐姐的尺寸？」 「……」 苏幸偏开头，轻「呵」了一声。 虽然她以前从来不会在意这种事，也乐得自己这样穿衬衫好看，可也不至于平到跟男人的胸比大小。 「呀！」单茗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抬头笑了笑：「忘记把身体变回来了，不好意思哈。」 话音未落，就见她全身上下的骨骼突然诡异地产生了变化，肉眼可见地收缩，错位，甚至变形！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原本单薄清瘦但明显能看出是属于男人的身材，在两人的目光下，一点点变得火辣窈窕，女人味十足。 场面实在过于骇人，苏幸和温如窈眼中皆是惊愕。 单茗歆挺了挺傲人的胸，这次感觉终于对了，她似乎很满意两人的表情，微眯着双眼，扬唇道：「啊对了，好像还没自我介绍。单茗歆，玄武科技研究所的前核心成员，很高兴在以后的路上能和二位搭伙作伴～」 她这边大方愉悦的介绍玩自己，站在对面的苏幸和温如窈表情就远不如她这般轻松了。 之前谈吐间隐约可以推断这人和玄武科技有关联，但没想到对方竟是那公司的核心成员。那她又为什么没有提前转移，反而想要留在这里？还顶替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金属捲帘门被撞得「嘭嘭」作响，外面的门都没能抵御这群虫子，这道脆弱的捲帘门更是撑不了太久，苏幸拧眉，不得不将注意力投向门外令人头皮发麻的「虫墙」。 「单博士，很可惜现在并不是闲聊的时候。」温如窈收起眼底的深意，双手抱臂微微起身。 「你们是担心外面那群嗡个不停的蚊子？」单茗歆掩唇笑了几声：「这个你们不用担心，之前不是说好的吗，不管什么情况我会出手保护你们，而你们两个需要为我开车找路。」 「那单博士打算如何护我们离开这里？」 「这有什么难，这门虽然质量不怎么好，但也还能撑一阵，等它们进来，你们就躲在我的骨翅下，就算这群蚊子能变异出镶钻的口器也是叮不到你们。等外面的天下了雨，蚊群退散，我们就能想办法出去。」 温如窈蹙眉：「你的意思是要留在这里等？既然有骨翅，我们为何不直接冲出去？」 「当然不行。」单茗歆挑眉道：「这儿里里外外都是变异的蚊子，而且一只都有半人高了，到了外面只会更多，你们之中还有个能让这些东西躁动的香饽饽，成千上万只的压下来，出去还不把我给压成肉泥？」 她的话有理有据，挑不出毛病，但今天的天色从清晨开始便阴沉一片，雨却迟迟未下，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况且单茗歆本就没有离开s市的打算，可温如窈她们不一样，临时机场的转移时限只有这几天，而且机场运输机数量有限，拖得越久，能离开s市的机率就越低，所以她们等不了。 看得出单茗歆不会为了帮她们赶时间而拼尽全力，温如窈垂眸顿了两秒，轻唤了苏幸一声，迳自起身走到另一侧的墙角。 还在纠结出路的苏幸顿了下，慢半拍地跟了上去。 热卤店铺面不大，角落靠墙的地方有一小间单独隔开用来备菜的隔间，掀开门帘进去，苏幸险些撞在突然停下来的温如窈身上。 第87页 空间本就狭窄逼仄，她正欲往后退些，衣角却被转过身的温如窈抬手勾住，仰头凑到她耳边。 忽然拉近的吐息让苏幸耳廓一痒，微惊：「你……」 「出于利益，她可能暂时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却也不值得信任。」温如窈压低声音，红唇贴在她耳边张张合合，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苏幸耳朵里。 「可是……苏幸，我能完全信任你吗？」 还在状况外的苏幸闻言一愣，顿了好几秒才开口：「什么？」 温如窈似乎轻嘆了口气，因为距离过近，苏幸敏感的耳廓格外清晰地感觉到耳边温热的气息，她眼睫不自然地眨了两下，被对方正经又清冷的声线拉了回来：「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能再等下去了，我现在有办法，可以让外面的蚊群立刻退散。」 苏幸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有办法脱困当然是好事，只是她说完，半晌没有听到回应，不由疑惑低头，却见温如窈唇线紧抿，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变异后的能力。」温如窈顿了顿，变异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楚，抬眸道：「但这会消耗我的大量精力，完成之后，可能会因体力不支陷入昏迷。」 苏幸眉心一皱，沉默了两秒道：「那，会昏迷多久？」 「……不确定，可能很短，也可能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这也是温如窈纠结的问题，处身于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没有自我防卫能力的人无疑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一旦她陷入昏迷，就跟待宰的羔羊没什么两样，除非身旁有一个绝对信任，并且有能力的人来保护她。 她身边只有苏幸了，但她可以毫无保留地自己的性命交给对方吗？ 这场猝不及防的灾难，迫不得已的搭伙，一路走来的相互帮持其实更多也是形势所趋，产生的默契也是生死关头肢体上的默契，目前为止，深入的了解她们彼此好像并不多，唯一可以确信的是苏幸为人的品性，以及之前几次危机时刻，对方确实不顾危险捨命救了她。这点温如窈一直暗暗记在心里，如果不是当时的那个眼神，她可能也不会把苏幸拉到这里。 一个提防的眼神，足够说明她们当下的关系。 但此刻温如窈不得不赌一把。 「所以，我可以把自己失去意识后的身体，託付给你吗？」温如窈认真看向苏幸的眼睛。 手臂被按住，明明高出一头，被温如窈自下而上仰头看着的苏幸却莫名感到肩上一阵压力。 视线不自然地飘到旁边桌上已经腐烂的食物上，她张了张嘴，开口道：「…那当然了，我们不是之前就说好做临时盟友的吗？当然会尽到该尽的义务。」 单凭温如窈是这个世界女主的身份，为了自己活得久一点，她也会拼尽全力的好吗。 可惜温如窈不这么想。 「临时？」 「对啊，你之前不是说遇到其他更合适的人之后，可以随时解除这种关系吗？」 苏幸确定自己没记错，温如窈当时就是这么说的。主要是女主这个大腿她抱得有点心虚，虽然不想承认，但在那个毒舌系统的pua下，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只是个炮灰的设定，那将来跟女主多半还是要分开的，自然也就不会觉得自己能一直和温如窈这样绑定在一起。 然而，这话换来了温如窈一个意味深长的复杂眼神。 「算了，我相信你。」温如窈吐了口气。 没再耽误时间，她直接切入正题，开始交代后面的事：「等蚊群散开后，那群地痞不出意外会来找他们老大回合，解决掉这些人，便可以截获装甲车，有了车，就立马开往临时机场。」 「还有一点你要注意，路上单茗歆可能不会那么老实，不管她是不是想要干扰你，你只要不动摇地按照地图的指示，向机场的方位开就行了。」 对方未卜先知似的说了一堆，苏幸听得微微发愣。 也没给她开口询问的机会，温如窈把该说的交代完后，松手放开了她的胳膊，深吸一口气。 「等会儿扶好我。」 丢下最后一句，温如窈就在她面前缓缓闭上了双眼。 苏幸有些茫然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意识对方可能已经开始按照所说的办法驱散外面的虫群，顿时偏头看向门外。 那扇密密麻麻挤满了巨蚊的捲帘门果然有了一些异样！ 原本被遮得严丝合缝完全看不到外面，现在竟然隐约可以从虫身的边缘看到外部漏进来的一些光亮，这说明堵在门口的飞蚊已经开始变少了！ 苏幸心中一喜，不由向外踏了半步，胸口却忽然一沉，温如窈无力地倒进她怀里。 苏幸慌忙伸手扶稳面前摇摇欲坠的身影，温如窈眉心深锁，脸色极度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单从脸色就能看出对方正处于非常虚弱的状态。 只听她唇缝间溢出最后几声细弱的闷哼，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昏睡过去。 承担了温如窈所有的重量，所幸对方本身体重偏轻，单手扣住后腰，稳妥又安全的环抱，这个姿势对苏幸来说倒也轻松。 「喂，二位不要太过分哦，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呢，调情的话出来不是更好吗……」 单茗歆其实在外面也没等多久，透过角落隔间没门板的门框，看到里面交叠在一起的两双长腿，双眼一眯，抬脚便往这边走。 第88页 起身没走两步，就见苏幸扶着温如窈急步出来，指着店铺正门：「快看外面！」 顺着方向看过去，才发现外面堵门的蚊群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了不少，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方才里三层外三层挤在门前的巨蚊竟然就散得干干净净。 单茗歆站在捲帘门前往外看了看，整座商场一片沉寂，如果不是外面地板上残留着一些虫蚊半透明的残翅，她都要怀疑刚才那群退散速度快到诡异的变异蚊群的出现只是一场幻觉。 「没道理啊。」单茗歆疑惑地收回视线，回头看到苏幸身上陷入昏迷状态的温如窈，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说道：「是她做的？」 苏幸张了下唇，转念想起温如窈也提到对这个来路不明女人不值得信任的事，便索性没吭声。 单茗歆轻笑了声，指尖缠起胸前的一缕捲髮，桃花眼盯着苏幸的脸转了转，笑道：「看你这表情，那就是喽？」 「……」苏幸岔开话题：「现在虫群散了，该动身去临时机场了。」 「不要着急嘛。」单茗歆玩着胸前的长髮，笑吟吟走过来，歪头打量她怀里昏睡的人：「我之前就有点好奇她身上的气息，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厉害的能力，真是一个很好的实验目标呢。」 苏幸心头一凛，护着怀里的温如窈勐然后退两步，警惕地瞪向她。 单茗歆「咯咯」笑了两声，摆了摆手：「抱歉抱歉，职业病又犯了，不是说过我是研究所的前员工了嘛，不仅如此，我还背叛了他们，所以放心吧，我不会对你们做那种事的。」 「……」 虽然不清楚她口中的那种事是什么，也不了解她和前公司的恩怨，但想来就不是光明正大的好事，苏幸看她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防备。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那么可怕的，你应该庆幸先遇到的人是我，而不是那个女人。」 单茗歆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了眼躲开的苏幸，目光再次落在温如窈脸上：「不过她一个二代变种人，这么长时间不仅体貌没有异化，还有了这么强的能力，是有点匪夷所思了。」 「二代……变种人？」 苏幸记得温如窈的嘱咐，本不想和她在这里浪费时间，但这两个词实在令她心惊。 「嗯？难道不是吗？」单茗歆指尖敲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说道：「没记错的话我们是在体育馆的货柜内遇到的，那里可是军队用来收容被变异体咬伤的人类的地方，这样的话，她就属于二代变种，除非她当时没受伤，或者变异出现在受伤之前。」 苏幸低着头，眼底眸光微闪。她说的确实没错，温如窈是被黄蜂刺伤后身体才出现的异常。 「看来我又说对了，排除了后面两种可能，她就是二代变种。」单茗歆歪头弯腰，从下方观察着苏幸的表情，得意地勾起唇角。 「……」苏幸脸色一木，表情霎时垮了下来。末了，她提了口气：「我好像一句话都没说过吧？全是你的主观臆想。」 单茗歆眨了眨眼：「可是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啊，也太明显了。」 「……」 姑且忍下被套话的不甘，苏幸继续询问：「你们研究所的人，把变异后的人类叫做变种人？」 「可以这么说，反正只是个名称罢了。不过……」单茗歆的视线在苏幸和温如窈之间游移了两下，眯起眼睛：「好心提醒你哦，根据我们的研究，目前为止所有的变种人，除了那个唯一的特例，不管是初代还是二代，最后都逃不开完全异化的命运。」 第50章 她们走出热卤店, 一路踩着从巨蚊身上挤掉的残翅回到商场中央的天井下，入眼一片狼藉：断裂的环廊，碎裂的橱窗, 满地玻璃渣和掉落的砖块，天井正下方那棵挂满彩带标识性的装饰树也被「连根拔起」。 阴冷白光从商场正门仅剩的几个半掉不掉的门框里透进来, 连建筑外漫天遍野的蚊群也消失不见了。 苏幸微微收紧手臂, 不由低头看了一眼。 温如窈从脱力倒下后就失去了意识，暂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安静靠在她怀里, 双眸紧闭，素面朝天的侧脸依旧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病态下的苍白给眉眼间的清冷添了几分易碎的柔美。 不过想想温如窈以前在公司会议上雷厉风行的强大气场，还有后面危机时刻冷静果断的压迫感，苏幸忙甩了甩脑子, 收回视线继续往商场外走。 尽管以她目前的力量多承担一个人的重量并不吃力, 但到底还是比自己独自行动要麻烦，也顾及的多一点, 苏幸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抱起温如窈, 加快速度赶上走在前面的单茗歆，但还没到大门口，对方却莫名停了下来。 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突然从外面传来，打破了死寂的环境。 下一秒，摇摇欲坠的高大门框就被坚硬的车头撞飞在地，一辆轻型装甲车就这样撞破大门冲进了商场内—— 「老大！我们来迟了！」 温如窈的预判没错，蚊群一退, 那群地痞果然会找来这里。 几个壮汉从车上跳下来，端枪朝她们一指, 大声叫道：「手举起来，蹲边上去！」 「……」 「他妈的。」见三人无视他们一般纹丝不动，领头的男的骂了句娘，踹了旁边人一脚，「你进去找老大！几个臭虫就直接送她们上天，开枪！」说完，端起枪口就扣下扳机—— 第89页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然而打出去的子弹却没按照预定轨道把对面三人打成筛子，反到听到自己这边的兄弟一片惨叫，纳闷间，他感到胸膛突地一疼，低头看去，心脏处竟多了一个汩汩冒血的血窟窿！ 一道白影闪过，快得还没看清是什么，就把他们打出去的子弹通通弹了回来。 「说谁是臭虫呢？」 单茗歆撇着嘴，瞥了地上已然断气的几人一眼，「真没趣。」 抬脚从他们身上跨过，缓步走到前面那辆绿色装甲车前，她抬手摸了摸高大结实的车身，眯眼笑道：「算啦，看在你们跑腿送车的份上，留个全尸给你们好了。」 苏幸抬眉看向眼前这辆威风霸气的陆用轻型装甲。 墨绿色的车身，估摸4米多长，2米多高，车顶还搭载了360度迴旋的重机枪和枪盾，兼具攻击和防御能力，路上遇到虫群或者来意不善的其他倖存者，确实比普通车辆的安全系数高出许多。尤其是现在温如窈昏迷不醒的状态，车的安全性更加重要。 她顺着打开的车门将温如窈稳妥安置在后排，确保没有问题后关上后面的车门，转身绕到车前，经过驾驶室时，盯着方向盘愣了一下。 「怎么，你不会是不会开车吧？」单茗歆斜睨着她，扬起眉梢：「呀，那可怎么办，不会要等你那冷美人搭档醒了我们才能出发吧？」 苏幸挑眉瞥了她一眼：「怎么可能等那么久，我有驾照的，当初可是一次过。」 「那你好棒棒哦。」单茗歆看着她踩着侧踏板坐上驾驶位，还利索地系好安全带，又道：「不过这可不是普通的车，你确定你可以吗？不然我可坐得不安心。」 「那不然你来开？」苏幸不想再听她墨迹，皱着眉观察手边有些陌生的仪錶盘。 其实她一个平时上下班都搭地铁的贫穷社畜，考了驾照也好久没开过车了，普通车还算勉强，更别说这种特殊的了，不过这种新型陆用轻装甲似乎为了更轻便好用，除了几个怪异的按钮苏幸看不懂，其他的倒是和一般车辆差别不太大，摸索了一会儿，竟然真的给她开动了。 「我要会开车还用得着找上你们两个吗？」单茗歆抱着手站在车前，见那硕大的车轮朝她这边滚动过来，往旁边一缩，啧了声：「不错嘛，上手还挺快。」 苏幸关上身侧的车门，催促道：「你上不上车？」 「急什么，总要带些物资上路吧，我去搬些水和吃的，等我一会儿。」 苏幸见她转身就往商场一楼超市的方向走，眉头微蹙，但转念想到路上不知还会遇到什么危险，要耽搁多久，更不知这一去能不能赶上救援，带些物资也确实必要。不仅需要物资，她还惦记着从地堡带出来的那些武器呢。 于是开口说道：「那些被你们强行拿去的枪枝弹药，你知道放在哪吧？也带上。」 「枪？」单茗歆回过身，表情有些好笑，用鞋跟踢了踢刚才死在地上的那些地痞手里的枪械，笑道：「这些玩意儿有什么用？你们从地堡带出来的那点武器子弹，遇到强一点的变异体就跟痒痒挠似的。」 「强的不好对付，弱些的总归还是有用。」苏幸坚持道。 单茗歆抱起双臂，忽然不说话了，饶有兴致地歪头盯了她几眼，看得苏幸心里发毛，才笑笑说：「也是，对你确实有点用。」 「……」 --- 防爆车轮碾过低洼的小水坑，不太平稳地在朦胧的雨幕急驶。 」嘶，你这车技不行呀，我的薯片又掉了一片，这可是最后一包青柠味，没了你怎么赔我？」 单茗歆没系安全带，翘着长腿姿势恣意地坐在后面，怀里捧着的大包薯片撒出了些，偏头抱怨。 前面驾驶位的苏幸紧握方向盘，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面路况，车顶砸下来的雨珠越来越密了，车前玻璃上的雨刷再怎么刮也抵不住愈发强烈的雨势，她只好放慢些速度，咬牙不耐道：「嫌颠的话您不如辛苦一下，用大翅膀去上面遮遮雨，我能看清路就不颠了。」 临时机场距她们之前所在的商场路途遥远，开车全程高速也需要大半天的行程，苏幸操作不很熟练，歪歪扭扭把车开出商场，到半路才适应了些，不想途中又遇上大雨。好在她们现在已经离开了拥堵的市中心，眼下处在偏僻的郊区小道上，两侧是大片的树木丘坡，人烟稀少，开车并不费力。 「傻子才出去淋雨呢。」单茗歆捏了把薯片丢进嘴里，悠悠道：「你开慢点就行。」 苏幸透过车里的中央后视镜看了眼安稳躺在后排的温如窈，转眸看向车前，确定前方是条很长的直路后，加快了车速，「你之前不是着急要找三级实验室吗？」 怎么现在看起来不慌不忙的，甚至有点故意拖慢她们的意图。 这一点似乎也被温如窈说中了，苏幸虽然有点迟钝，也注意到这位单博士的不对劲。 「是要找，不过现在他执念消了，我的状态也稳定不少，就没那么着急了。」温如窈把零食袋往边上一丢，伸了个懒腰，低头笑吟吟看着自己自由活动的五指。 「执念？」苏幸顿了顿，微微偏头：「你……不是玄武科技的前员工吗？为什么要假扮一个杀人犯，为了帮他报仇？」 这个女人太奇怪了，包括她身上令人不寒而慄的能力。 第90页 单茗歆停下动作，抬头看了看她，起身趴在她座椅的靠背上，眯了眯眼：「你想知道？」 「……」苏幸把脸转了回去。 见她一脸防备的样子，单茗歆哈哈笑了两声，眼睛盯着苏幸的后脑勺转了转，忽而转口说：「你们真的以为去了那个所谓的临时机场，就能得救吗？」 苏幸一怔，皱眉道：「什么意思？」 单茗歆舒服地往位置上一窝，不紧不慢道：「你们上次在体育馆是怎么被拦下的，不就没走成吗？」 车内蓦然沉默了几秒，见她不说话，单茗歆接着说道：「你的那个搭档可是货真价实的变种，那群人是不可能放她走的，上次不行，这次就更不行。」 苏幸表情微变，攥紧方向盘。 之前她们一心只想离开s市，倒也没考虑太多，上次在军队驻守的体育馆没能成功转移，就是因为温如窈身上的一个小伤口，况且现在她已经完全变异了。 苏幸顿了顿，开口：「她不一样，不像其他人心智不稳定，外表也和普通人无异。」 单茗歆一脸惊讶：「天吶，你这智商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苏幸：「……」 单茗歆摇着头，又拆了包瓜子放嘴边嗑着，语重心长：「你俩现在已经不是正常人了，能不能被接收都不一定，搞不好还会被拉去当小白鼠呢，趁着还没到，劝你们别去送死，改变注意还来得及。」 苏幸皱起的眉心微松，挑眉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 差点被这傢伙绕进去了，温如窈的话她可牢牢记在心里，对方果然有别的心思。不过，说的好像也没错，她是正常人没关系，但温如窈就不同了…… 她嘴上反驳道：「比起这里遍地未知的怪物，寻求政府保护还是最好的选择。况且，我只是个普通人。」 「政府？」单茗歆好笑：「你以为自己还活在和平时代呢？人类缔造的文明制度在混乱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不復存在了。北极基地，南部基地，还有地下基地，好像好几个分裂出来自立门户的组织都声称自己是政府的直接继承者，你指的是哪个？」 「什么？那之前那则通知是……」苏幸愕然，思绪有点混乱：「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还知道更多事呢，在你还日復一日正常上班的时候。」 单茗歆哼笑，落在苏幸身上的目光打了个转，突然改口道：「等等，你刚才说你是普通人？可你的身体明明有疑似二次进化的特徵。」 苏幸心头一惊，眼神飘了飘：「什么二次进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从小力气比较大而已。」 单茗歆抱着手，狐疑地瞄她后脑勺：「是么，那是我感觉错了？」 苏幸不吱声了。此时外面的雨势渐渐转小，前方道路变得清晰，她一脚踩下油门。 车速慢慢提了上来，单茗歆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有没有考虑……」 「呲——」 突然，车下响起轮胎摩擦路面打滑的噪音，苏幸猝不及防狠狠踩了剎车，车子在湿滑的路面差点失控。 最终，车停了下来，单茗歆先扬眉一笑：「你改变注意了？」 「那是什么？」 苏幸解开安全带勐然转身，紧张地看向后排。 车上应该很安全，一路上温如窈也都安静地修养，但刚才她余光从后视镜扫过时，看到了一团不该出现在这辆车内的诡异白影。 侧躺在后面一排车座上的温如窈尚没恢復意识，眉心却略显不安地轻皱起，在她侧腰单薄的衣料上，被不知从哪里探出的像蜘蛛丝一样的白色细丝缠了一圈，那怪异的白丝埠还有向她心口攀附的趋势！ 这些悄无声息出现在车里的东西让苏幸后背一凉，更来不及多想，闪身跃过座位，刚一靠近，那细丝有意识一样缩了回去，不知所踪。 苏幸眉头一皱，眼前白影忽闪，车顶上竟忽然结出一张诡异的白色怪网，眨眼便向她脸上扑捕过来，下意识挥臂防御，腐蚀性的刺痛瞬间让她心头一凛。熟悉的痛感和白色菌丝，是那只阴魂不散的怪物！ 白色菌丝不知何时已经渗透在了车内，一根根白丝如同鬼魅，瞬间爬满整个车顶，结张成网就从四面朝她们飞过来，要将车里的人死死缠住。苏幸当即一脚踹开旁边的车门，抱起温如窈跳出车外。 外面大雨渐停，已经专为淅沥的小雨，苏幸抱着人在泥泞的小路上滚出几圈，裤脚紧缠l了一圈的菌丝离开母体后丧失活力松掉下来，她忍着小腿的麻痹，单脚跳起，一瘸一拐跑出几米，没听到身后有异动，迟疑了几秒，停下来。 车身剧烈摇晃，里面发生了激烈的打斗，很快，另一侧的车门也被踹开，单茗歆慢悠悠从里面下来。「真噁心。」 「真噁心。」她抖了抖两个骨翅上断残的菌丝，「藏得够深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混上车的。」 苏幸也觉得嵴樑发寒，她们一路开到这里，没想到在市中心遇到的那东西竟然藏在车下跟到了这里。 「你解决掉它了？」 「没有，这东西也不知道主体藏在哪里，估计整辆车都被它渗透了，最快的方法就是把车炸掉。」 「……」 「现在就炸吧！」单茗歆踏出一步。 「等等！」 第91页 荒郊野岭的小道，零星小雨飘在脸上，刚才在泥地里沾了满身泥污，苏幸抱着温如窈狼狈站在路边，正想开口，忽然感到枕在胸口的人动了下。 「你醒了？」苏幸双眸一亮，看救星似的巴巴低下头，温如窈只是蹙眉在在她颈间蹭了蹭，并没有醒来。 但好歹有清醒的迹象了，苏幸抹了把脸上的泥，试着唤了声：「温如——」 一股森冷的寒意噼头袭来，她话音顿停，就看到一束白色的影子从车底窜出来，直向她们的位置刺来！ 「总算抓到你了。」 白影飞出一半，就被一道「骨墙」截拦，坚不可摧的骨骼从单茗歆后背不断抽长而出，迅速扭变包圆，变成硕大的扁平贝壳状，将那团菌丝困在里面。 单茗歆踱步走过来，饶有兴致地摸了摸地上的「大贝壳」：「看来这小东西的目标很明确啊，这么简单的生物，竟然进化出智商，还知道打不过就潜伏，有点意思。」 苏幸松下蓄势待发紧绷的肌肉，听完她的话，又有些紧张地看了看似醒非醒的温如窈，确认她刚才在车上是否受伤。 答应过要在她昏迷期间保护好她的，刚才确实是苏幸疏忽了，她没想到那菌丝怪还能这种程度，竟然跟着她们藏进车里。 「你是说她？」 车里三个人，那怪物只接近了温如窈。 苏幸庆幸因为单茗歆总让她心里不安，所以时不时瞄两眼后视镜里温如窈的状态，这才发现的及时。 「变异体之间有特殊的感知，所谓吃什么补什么，这个连脑袋都没有的生物想进化智力，盯上她也不奇怪。」 单茗歆转身从车上提了桶备用汽油，按着打火机：「哼哼，小东西见我要炸车就按耐不住了，跟人玩你还差了点，姐姐现在就一把火烧了你！」 骨质的「贝壳」瑟瑟发抖，她这磨刀霍霍的样子反倒衬得那怪物纯良无害。 苏幸摇摇头，不管怎么说车只有一辆，现在危险解除，路还是要赶的。她回去检查了车里的安全，把有转醒迹象的温如窈放进去躺下，转身走到车尾。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地上的「大贝壳」已经从中间破开，单茗歆蹲在旁边，对苏幸勾了勾手：「你过来下。」 苏幸疑惑地走过去。 「没想到小东西这么不经烧，不过还剩下一点烧不化的，你觉不觉得……」 单茗歆手里捂着什么东西，蹲在地上一动不动，苏幸皱了皱眉，俯身蹲在她旁边：「什么？」 「这东西看起来应该挺好吃的？」单茗歆忽然转身。 开口说话的间隙，苏幸只看见对方抬了抬手，好像有什么东西熘进了自己嘴里。 「你！咳咳……」 苏幸反应过来一阵干呕，但那东西想有意识一样，一入口就滑进她喉咙，钻进她身体里。 「怎么样，味道好不好？」单茗歆捧着脸看向她。 「咳咳——」苏幸双眼充血，说不出话也使不上力，否则只想一把掐死她！ 「唉，我也是无奈之举嘛，你看你现在也不是正常人了，就别执着着去临时机场了，乖乖的先跟我去实验室，我保证你会没事，如何？」 「你……」 苏幸觉得浑身的血都在逆流，身体烫得像被岩浆淋过，双眼一黑，失去意识。 第51章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笨蛋, 竟然被人用这种方式戏弄。快醒醒，现在不是你睡大觉的时候。】 【本系统为了重塑你的身体花费了太多能量，马上就要被迫进入待机状态了。】 【你记住自己的使命, 要好好为女主奉献心脏，在这个世界活到寿终正寝, 知道吗？】 【嘻嘻, 终于可以抽身去其他小世界度假了！】 …… 吵死了。 脑中一直有道声音叽叽喳喳聒噪不停，苏幸在混沌中不耐皱眉，清醒后, 感到浑身的血肉像被捏碎了回炉重造过一样，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肉都是撕扯的疼。 她试着睁眼，还未适应前方刺目的亮光，身下忽然一阵颠簸，胸口被一根带子牢牢勒住, 结实地固定在座椅上, 耳边是汽车行驶的轰鸣声，一股夹杂着湿气的凉风从旁边吹进来, 捲起侧脸的长髮打在她脸上。 她还在车上, 一辆正在行驶中的车，那么…… 苏幸欲把头转向驾驶位，身体却僵硬的像块石头，脖子又酸又软，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苏幸费力将眼皮抬高，看到眼熟的车内环境, 她才稍稍安心，张嘴正欲开口, 却听「咚」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了旁边降下小半截的车窗玻璃上。 眼角余光划过一道鲜艷的红，驾驶位的人忽然勐踩油门，车身轰然加速向前飞出，惯性力将苏幸狠狠推在靠背上，脖子「咔嚓」一声扭过去，没待她叫疼，一个紧紧吸附在车窗上的古怪东西就闯入了她的视线。 像根黑色的触手，尾端一直蔓延到车后看不到的方向，前端裂开呈海星状，吸盘一样黏在玻璃上，几乎占据半面车窗，暗红色肉瘤内里密密麻麻分布着一圈尖牙，看着瘆人又噁心。 苏幸的脸离车窗很近，近距离的观察格外「触目惊心」，她刚醒啦的意识还有些迷煳，胃部条件反射地翻腾起来，偏偏身上还提不起力，就这样瘫坐在车座上，隔着车窗瞪眼对上玻璃外的怪物时，霎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第92页 那东西忽然动了下。 高速旋转的车轮甩不掉它，前端状似海星的五个触角稳稳的吸附在车窗上，开始交替抬起，向上移动，而在它上方不过几寸的距离，就是打开了一半的车窗缝隙。 它要进来。 森寒瞬间从嵴骨直逼头皮，苏幸身体一震，还未来得及后躲，那触角便已经熘进了车窗边沿，前端大大张开，像条迅勐的毒蛇，勐然朝她脸上直扑而来—— 「呲！」 利落的切割声落下，粘稠的液体喷在苏幸脸上，那触手的前端被平整地切下，掉在她腿上。 「你动作慢了。」 「嗯？哪里慢了，我若真的慢，你这小搭档的脸指不定已经毁容了，真是出力又不讨好呢。」单茗歆收回手腕的骨刀，瞥向驾驶位上温如窈精緻却冷淡的侧脸，心底轻啧：这冷美人可比苏幸难搞多了，早知道该留着那傻憨憨的，真是失策。 她顿了顿，视线偏挪到旁边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苏幸身上，微眯起眼，笑道：「都说了她不会有事的，只要我们尽快到达地下研究所，我保证她安然无恙。」 话音刚落，肩膀就被安全带狠狠一勒，疾驶车戛然停在原地。温如窈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冷冽：「下车。」 「哟，还很护短。」单茗歆撇嘴，扭头望向车后方，后方紧追不捨的巨大黑影已经逼近到她们车尾几百米的位置，她暗骂了一句，抬脚粗暴踹开车门，跳下车。 车后百米开外，一只体型臃肿巨大的不规则球状生物正以极快的速度攀爬而来，它通体黑色，中间鼓囊囊的球形躯干周围长满了巨长无比又曲折蜿蜒的「腿」——那一根根细长、看似软绵的黑色「细条」支撑着怪物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追上她们的车，如果再看仔细点，别回发现这些「腿」都和刚才扒着车窗企图伸进去袭击的苏幸的东西一模一样。 见装甲车停下了，那怪物更加卖力地向前爬，长在前端的无数根黑色触角像蛇髮女妖茂密的「髮丝」，争先恐后地向停在路边的装甲车伸去。 「越来越搞不懂这些生物在进化方向上的癖好了，难道长出这玩意儿对它们繁殖有好处？」 单茗歆眼里带着点考究的鄙夷，面对气势汹汹迎面扑来的诡异怪物，从容不迫站在车后。 就在彼此距离拉近到不足百米，黑漆漆的触角就要碰到她白皙的鼻尖时，怪物身体下方沥青公路的表面突然钻出了不计其数锋利的白色骨刺，速度快到那怪物尚没意识到致命的危险，粗长坚硬的骨刺便已经狠狠贯穿了它的躯干，牢牢定在原地。 怪物只挣扎了一下，就没了动静。 「又是只外强中干的稀奇东西，怕不是个海胆球进化来的。」 单茗歆捏了捏略显疲惫的眉心，转身准备回到车上，可手还没摸到车门，就被喷了一脸车尾气。 「靠。」 她愣了愣，没想到温如窈竟然真的狠心把她丢下，连忙拔腿追了上去。 不就是给她的小搭档餵了点零食，至于这么记仇吗？ 行驶的装甲车内，苏幸缓了会儿，酸软的身体慢慢恢復了些力气，温如窈确定她醒来后，就迳自把车开了出去。 「你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奇怪的感觉？」 温如窈紧绷的神情明显有了些放松，这样关切的询问两人之间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但大概前面几次都是在生死关头的危急时刻，来不及多想，此刻苏幸对上温如窈的视线，那一瞬间竟莫名其妙地别扭了一下。 苏幸动了动感觉快要不属于自己的脖子：「还好，就是有点酸软无力。我睡了很久吗？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还好你醒来得早，不然…… 想到之前信誓旦旦承诺的话，苏幸脸上有点热，她这算不算是差点把温如窈给坑了？ 车内沉寂了几秒，温如窈淡淡的声音飘过来：「这就是你对我的保护？」 「……」 一击即中，苏幸不止是脸热，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算了。」温如窈轻嘆了口气：「也不算很意外，不过现在开始，似乎该重新估量你的能力了。」 「……」 苏幸一时间有种在公司被上司批评劝辞的即视感，虽然温如窈以前确实是她的上司…… 不过现在整个世界都快要毁灭了，哪还存在这种上下级「尊卑」关系。 她正了正身子，拿出气势准备为自己说点什么：「我——」 后排的车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强行打开，单茗歆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追了上来，人有些狼狈地往座椅上一躺，喘着气就插上了话：「那是当然，从她醒过来开始，就和我们两个一样，差不多属于一类人了，自然比普通人要多一点能耐，不过是强是弱还不一定。记得我说过的吗？出现在人类中的变种，基本都逃不开完全异化的宿命。」 嘴边的话突然被打断，苏幸怔了下，对上单茗歆那张脸就想起了对方把那东西丢进她嘴里时的噁心感，登时恼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咦？你不是看着我烧的它吗，失忆啦？」单茗歆缓和唿气，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座椅上，笑眯眯看着苏幸。 虽然苏幸已经有了预料，但想到那菌丝怪曾经几次令人作呕的形态，而现在那玩应儿现在在自己肚子里，噁心和气恼再次翻涌上来。 第93页 「啊，看你这表情，那东西的味道很不怎么样吗？但我也是为了帮你，一片苦心可先别着急恨我。」 「帮我？」苏幸气笑了，虽然刚醒来时她的意识还不很清明，但系统的话她也听清楚了，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系统的帮忙，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与其以后像只苟延残喘的老鼠一样躲在地底，陷入不知何时就会死的深眠，还不如赌一把，没准还能找到活路呢。」 苏幸皱眉：「什么意思？」 单茗歆面不改色，抬手指了指车窗外：「瞧瞧外面吧，刚才是我一路上解决掉的第十只，这样的世界就算你们到了那儿又能怎么样，而且你们以为那个临时机场真的为了救人吗？」 「够了。」温如窈冷声打断她，蹙眉道：「不管如何，不到最后我们不会轻易放弃每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你的目的是去地底研究所，我看过了，那地方和临时机场都在s市的东郊，会送你到附近下车，算是路上的辛苦费。」 「我辛辛苦苦给你们杀了那么多怪，就值这么点廉价的车油钱啊？」单茗歆从座椅上支起没骨头的身子，啧了声：「算了算了，反正忠告已经给过了，怎么做是你们的自由。」 「……」 轻型装甲车平稳地行驶在郊区的沥青公路上，温如窈抿唇不语，细白的手指紧握着方向盘。苏幸犹疑了几秒，也没再说什么，神色复杂地转过身去。 凭心而论，她觉得单茗歆的话也不无道理，但对方差点害死她，对人命一点都不在乎，这种人说的话又能有几分可信度？况且苏幸一直都看不透她，不知道她留在s市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温如窈的决定没有任何问题，那个临时机场是她们目前最后的救命稻草，都到这里了，不管怎样总归要亲眼验证一下。 车内安静了没多久，后面就响起单茗歆脆生生嚼薯片的声音，过了会儿，她看了看腕上的机械錶，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差不多到时间了，快，让我看看你的新技能。」 苏幸疑惑地瞥了眼有些迫不及待的单茗歆。 对方的喜怒无常实在让她琢磨不透。 「你现在的身体应该很不舒服吧？是不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快要唿之欲出了？」单茗歆的声音听着有点激动。 听到她的话，苏幸脸色微变，狠狠咬住下唇。 从恢復意识开始，她的身体就没有一刻舒服过，却也没到痛不欲生的程度，她一直压抑着，但眼下，确实像单茗歆说的那样，她感到有种异物在体内乱窜，仿佛马上就要超出她的控制，从脆弱的皮肤下面冲出来了。 苏幸抬起颤抖不止的左手，下一秒，一小股白色的细丝突然从她指尖飞射出去，闪电般黏在车顶上。 防弹极强的装甲车的车顶，却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就被这股细小的白丝腐蚀出了一个洞。 「什么鬼东西？！」 难以接受这些是从自己身体里钻出来的，苏幸脸色刷白，当即甩手想摆脱连在她指尖的细丝，但那些看似细如毫毛的白丝却韧性极强，反而把她的手掌半挂不挂地吊在半空。 苏幸盯着自己的手抽了抽嘴角，她最后一次看蜘蛛侠是什么时候来着？ 「不错嘛，看来你不仅轻松吞噬了它，还进行了强化，除此以外，你是我见过的二代变种中，融合初期情绪反应最平静的人类，有点意思。」 单茗歆直勾勾盯着苏幸，黑亮的双眸流露出异样的灼热，盯得苏幸嵴背发毛，她不由愤恼地抬高了些音调：「别卖关子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你先试着放轻松，做个深唿吸。」 苏幸照她说的做了，精神稍稍松弛下来，挂在指尖的丝线果然「嗖」地一下收了回来。 「看来研究所的药剂你用不上了，恭喜，马上就可以切身领悟这个新世界的规则了。」单茗歆眼里的迸出的光更甚，但稍纵即逝，她清了清嗓子，像看陌生人一样重新从头到脚大量了苏幸一遍，轻笑道：「那就是……吞噬，进化和繁衍。」 「听起来野蛮又原始，好像也没什么新意，毕竟地球自有生命起就差不多按照这个规则运转至今，只不过在后来居上且短暂的人类纪里，我们更热衷于把自己束缚在人类自己缔造的规则中，所以才会对这条原始的运行规则感到陌生。归根结底，你我不过是这颗脆弱星球上偶然出现的生命树最末端的一个个基因的承载体罢了。」 「现在，同样是一个偶然、在这个浩渺无穷的宇宙中又不算意外的彗星，将这个规则无限放大，直观且粗暴地呈现在你眼前，嘶……」单茗歆忽然一脸牙疼地捂住自己的左腮，看着苏幸痴痴一笑：「是不是很刺激？」 第52章 苏幸被她疯疯癫癫的眼神看得发憷, 对于这话当然也不敢苟同，她更在意对方刚才提到的另一件事。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她有点难以接受：「你说我吞噬了……那只菌丝怪？」 「不是你消化它, 就是它迅速吸收掉你的血肉和基因，然后疯狂分裂繁殖, 不消片刻, 就能把你的五脏六腑全部分解，变成一团丝。」 「……」 单茗歆见苏幸脸色发青地瞪着她，倒是没有半点始作俑者的负罪感, 交叠着长腿似笑非笑：「不过也不完全算你赢，只要性状保留下来，传承才是生命存在的意义和本能。现在你体内有了它的基因片段，从某种角度讲，你还帮它完成了进化和延续, 也算繁衍成功了。」 第94页 苏幸按住自己的胃, 越听越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噁心，气得冷笑：「我一个受害者哪来的输赢, 赢得只有你建立在别人生死之上的恶劣趣味吧！」 单茗歆抿唇笑了笑, 摊手道：「你非要这么觉得的话，那就是喽。」 这无所谓的样子让苏幸瞬间冒出一股无名的火气，等注意到的时候，一束白丝就从身体的某处飞射而出，像支利箭直刺向单茗歆的喉咙！ 事情发生的太快，连苏幸自己都吓了一跳，好在单茗歆对危险的感知敏锐, 迅速侧开头，堪堪躲过。 「你竟然想杀了人家, 好怕怕！」单茗歆「花容失色」地抱着膝盖缩在车座里，惊讶地扬高了声调。 苏幸本来那几分惊慌和自责，被她浮夸的语调瞬间打散了。她深吸了口气，发现从胸口左侧飞出去的丝线还勾挂在车椅靠背上，已经把座椅腐蚀灼透了一个洞，另一端还挂在她身上，看起来十分怪异。 她试着放松，想用刚才的方法把那些该死的丝收回来。 温如窈盯着那异常眼熟的白色菌丝看来几眼，顿了顿，开口道：「那只我们在市中心遇到过三次的怪物？」 不知是否是因为今天刚「进过食」的缘故，她消耗过多精神力而陷入虚脱状态持续的时间比预想中的要短很多，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躺在一辆停在路边的车里，车外却是偏僻的城郊，只有单茗歆一个人清醒着，盯着她，嘴里悠闲嚼着牛肉干。对方显然没有认真跟她解释现状的意思，温如窈只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了大概。 苏幸简略将她昏睡后的事叙述了一遍，不过温如窈这句话也提醒了她，从第一遇到这只菌丝怪物起，这东西似乎就没打算放过她们，从破坏地堡的空气系统到悄无声息潜伏在车底，这种低等变异生物的智商显然不止限于本能的猎杀进食。 「可不要小看它。」单茗歆偏头凑近黏在她身旁座椅上的那束菌丝，竖起的食指指尖抽出一截森冷的尖骨，「让我看看韧性有没有提升——」 她说着便要用骨刃去切割菌丝，苏幸「嗖」地一下将白丝收了回来，臭着脸瞥了她一眼。 单茗歆一脸没趣地「啧」了声，捋了捋耳边的长髮，继续说道：「当初在商场外的那条大马路上遇到它时，记得它可是消化掉了不少人类，已经差不多具备人类幼儿期以上的智商了吧。而且它知道吃什么能让自己在这方面进化得更快。它盯上你了，所以才紧咬着不放。」 \"我?\" 单茗歆睨着苏幸嗤笑道：「想什么呢，当然是你旁边那位，大脑再度开发的奇葩二代变种。」 「……」苏幸想解释自己是下意识一答，张张嘴又咽了回去。 「如果你们被姓徐的女人抓到了，她应该特别高兴。可惜了……」单茗歆深深看了前方专注开车的温如窈几眼，良久，偏头看向窗外愈发空旷的地貌，缓缓开口：「差不多快到目的地了，你也感觉到了对吧。」 她们从上午驱车出发，按照地图显示的距离，正常行驶至少也需要大半天的车程，今天从清晨开始便阴雨连绵，从天色上不好推算时间，苏幸看了眼导航，才发现真的已经接近地图上标註的位置了。 高大的轻型装甲车右转拐入的另一条主干道，路面比之前那条偏僻的小路宽敞许多，但是…… 温如窈减缓了车速。 这条大路是到达坐标点的唯一通路，多车道平坦宽阔，可一眼望去，远远就看到路上侧翻报废的几辆冒黑烟的汽车。 有车就代表有人经过，但也代表附近有危险。 温如窈没有再提速，眼下车速也比在荒无人烟的小路上慢了很多，车子绕过几辆毁得只剩空架看不出原貌的车辆，一路上反倒十分平静，连怪物的影子都没看到，甚至比她们之前那条路上开得还要顺利。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苏幸激动了一下，随着车辆的前进，心里却又开始充斥着紧张和不安。 余光忽然变得开阔了些，她皱眉看向车窗外，原本道路两旁森郁的树木成片倒下，化成一片焦土，像是被人为烧掉的。 「不对。」单茗歆突然坐起来：「这里纯净人类基因的浓度高到连我都能感受到了，没道理这么安静呀？难道说……」 车身忽然上下颠簸，温如窈毫无徵兆地向右打死方向盘，将车开进了路边被烧焦了的树林里，装甲车巨大结实的车轮轻松碾过横倒的枯焦树枝，直直冲进了几棵交叠倒下，摞在一起的树干的下方的空隙里，停了下来。 没等其他两人询问她的反常行为，头顶就远远传来了她们熟悉又厌惧的「嗡嗡」声。 不消片刻，遮天蔽日的「黑色」便遮住了她们头顶阴沉的天空。 苏幸：「蜂群？黑色的？」 烧得黑焦的树干并没有挡住车前玻璃的视野，但纹丝不动夹在几棵树下的装甲车却找到了适当的遮掩，至少天上正在飞过的蜂群没有主动袭击她们的意向。 「看外表形态跟正常的蜂有点不同呢。」单茗歆眯着眼盯着天上的蜂群，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一阵乱翻：「手机手机……」 「唉，忘了没电拍不成照片了。」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自顾自嘟囔：「一会儿抓几只落单的回去研究好了。」 「这个方向……蜂群不会是奔着临时机场去的吧？」苏幸开始不安起来。 第95页 毕竟，她们前两次遇到的不管蜂群还是蚁群，都不会平白无故聚群活动。 温如窈细眉紧蹙，狭长的眼眸盯着上空，面色凝重：「恐怕是的。」 单茗歆却理所当然道：「这样才正常嘛，那个所谓的临时机场应该聚集了不少人，这么充沛的粮仓怎么可能没有变异体来袭击呢？没有一只怪才奇怪吧。」 苏幸瞥了眼她轻松上扬的嘴角，不悦道：「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单茗歆：「但你生气也没办法，不然你以为国家的救援体系为什么崩溃的这么快？普通的避难所根本抵御不了倾巢而出，闻着味儿赶来的变异体的群攻。而人类现有武器根本杀不死它们，唯一能当大杀器的，还是最初刚立项就被上层以安全为由取消掉……」 「轰隆——」 一声突如其来破空的巨响在耳边陡然炸开，在一瞬间，刺目的红光仿佛笼罩整个天地，躲在车内的几人只能下意识紧捂双眼，好一会儿都不敢睁开。红光闪现后，车顶传来了撞击的声响，像是用重物从上面掉下来。 物体砸落的动静越来越密集，三人当即试探着睁开双眼，发现车前盖上掉落了许多巨大蜂类的身体残肢。 不远处，还有红色的闪光不断向空中飞射，苏幸揉了揉眼睛，再一次仔细看向左前方马路的中央。 这次她确定自己没看花眼。 ——目测大概三米多高，通体白色的人形金属机甲，就站在她们前面的马路上，而且不止一个。 「呵，果然一直都有人在偷偷进行研究啊，制造机甲本来只是一个财阀巨头的私人定制，原本就是个空壳模型，但有了用α生命体制造的动力能源，科幻电影反倒真的成为现实了。」 单茗歆舔了舔唇角，微眯起眼：「他们手里竟然还拿着脉冲炮，看来派来驻守的这批人不简单啊。」 第53章 天上的碎肉残肢像雨一样洒下下来, 这场跨物种的对抗最终以以蜂群改变方向消失在天际结束。但至少这是苏幸亲眼看到的，人类面对异种第一次成功的反击。 战斗结束后，苏幸她们停在稀松树干下的车很快就被发现了。 「你们, 下车！」 三架动力机甲停在车前，被黑洞洞的炮管指着, 温如窈和苏幸按照他们的指示缓缓下了车。 「车里就你们两个吗？」 站在中间那台机甲的面部金属护罩打开, 露出里面操控者的脸，是个年轻的男性，他仔细打量装甲车全部打开的车门, 又问了一遍。 苏幸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装甲车，顿了顿说道：「对，只有我们两个人。」 单茗歆早在外面的厮杀还没结束前就从离开了，悄无声息的，苏幸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站着别动。」男人左手松开武器, 将一只机甲的手臂对准她们两人, 紫色的光束霎时笼罩两人全身。 「开始污染指数检测……污染指数100％，为严重超标, 警报, 为严重超标——」 机械电子声陡然响起，男人脸色一变，倏地对着手无寸铁的苏幸二人抬起炮管。 「哎，等等，只是两个变种人而已，看样子还是初期状态，或许可以带回去给博士。」旁边的同伴按住他手臂。 男人迟疑了几秒, 还是抬起手里的武器，语气坚定：「今天徐博士实验体的捕捉数量已经达标了, 上面的命令难道你们忘了吗！变种一律——」 「嘭！」 几滴血飞溅在苏幸白皙的脸上，她身体僵硬，眼底俱是错愕。 站在她们面前的三台动力机甲，中间那个用武器对准她们并准备动手的男人，脑袋已经烂成了一滩血水，鲜红的血液沿着坚硬的银白色金属机壳不断向下流。 右侧那台人形机甲放下手臂，露出一张黝黑瘦削的脸。 「你，你怎么在这把他给杀了？」旁边剩下的那个紧张道。 「这有什么，刚好有机会下手，等会儿回去随便找个理由也没人会怀疑，这台机器就可以换人了。」 「……行吧，那这两个人怎么办？」 苏幸听到两人的话，从惊愕中回过神，这也不怪她，眼前这一幕实在太突然了，这些人应该是驻守临时机场的军方的人没错，可为什么行动如此反常？ 「姓名。」皮肤黝黑的男人看着她们说。 「温如窈？确定是你的真实名字吗？」在听到温如窈自报姓名后，两个男人表情一变，对视了眼。 「……」注意到他们古怪的反应，温如窈眉心微拧，暗自后退半步。 「算了，先带回去，毕竟是秦上校交代的事，这么多天唯一一个名字相同的。」 秦上校？姓秦，军方的人，该不会是…… 苏幸侧眸看向温如窈，连她都意识到的事，对方果然也有所察，袖口下紧绷的五指微微放松。 「不过你们已经感染了，有些话我就提前说明白。根据已知所有人类基地达成的共识，变种人类不具备活着享有基地庇护的权利，除非作为具研究贡献的实验体。」 「想活命，进去后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刚才看到的也不能对任何人透漏半个字，否则就是死。」 「所以，刚才你们本该杀死我们？不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温如窈紧盯着面前的两人，其中一个没有打开面甲，全身包裹在坚不可摧的金属保护壳内，变异体最尖锐的獠牙也很难穿透，这也是人类在末日后选择使用它作为武器的原因，它可以使本体脆弱的人类变得更强壮，更有力量，有同等筹码站在□□更强大的怪物面前。 第96页 「目的？」黑皮肤的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冷声反问，虽然见识过部分变异后人类的能力，但身穿机甲，他们似乎并没有对前面两人保持警惕。 「你该庆幸，有个大人物在找和你名字相同的人，如果你是。」男人看向温如窈，苦涩地扯了下嘴角：「恭喜你在世界完蛋前，得到了一张可以长眠的床铺。」 「……」 耐人寻味的一句话。 思索间，心口一股陡然消失的压迫感让苏幸后知后觉感到自己过快的心跳频率，她还没有十分适应变异后的身体，总觉得醒来后对周围事物多了种难以言喻的感知，比如一直站在她身旁的温如窈，就散发着一种对她而言非常奇特的吸引力，她能同对方一闪而过的精神波动产生共鸣——就在上一秒，温如窈绷紧的，甚至带些杀意的情绪明显有了收敛。 「天快黑了，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别跟她们浪费时间。」男人旁边的同伴提醒道：「不过她们到底是变种，这么矇混带进去，会不会有麻烦？」 「放心吧，先确定是不是上校要找的人再说。」黑皮男转身，视线扫到结实完好的轻型装甲车，微讶：「军用的？今天的收穫还真是丰厚。发动它，给我们走。」 情况远比预想中的复杂，苏幸在路上设想了很多种可以脱身的方法，这些机甲看似无坚不摧，但仔细观察机械的设计构造，如果她用体内坚韧的菌丝缠死它们连接四肢的关节处，是否可以拖住这些冰冷的机器呢？再加上温如窈强悍到可以操控蚊群退散的精神力.....虽然不知道她能不能干扰到机甲的电磁信号，若是可以—— 若是真的让她们脱身了，又该去又能去哪儿呢？现在，人类文明最后的也是仅剩的强大组织就在眼前，虽说她们已经被对方单方面开除了「人籍」，并持敌对态度，可苏幸她们必究还具有人类的理性，潜意识里也不认同所谓「被感染的人类变种最终都会丧失理性完全异华」的结论。 想活下去，想像以前那样做个正常人活下去，这是身处末世再正常不过的想法和目的。 暮色四合，远远的，苏幸看到几处高悬在黑夜里的灯塔，微弱的亮光在漫无边际的冷夜里摇摇欲坠，像随时被吞噬的烛火。 临时机场本来就不是机场，只是s市郊区一块辽阔的平地，四周围了一圈高高的铁栅栏，外围似乎还有几个金属炮台，但光线太暗了，苏幸没有看得太清楚。 入口的检测处挤着长长的车队，但其中大多数看起来都不是普通的民用私家车，倒像是军用的特殊车辆。队伍整体有序，但因为夜间的危险性，人群中还是出现了推搡和嘈杂。 「我是编号t30小队的，负责大学城重要资源採集，我车上带回来的是知名数学教授，先让我们接受检测吧。」 「你们安全小组的行动效率是不是太慢了，天都黑了还把我们堵在外面，是想让我们都死吗？！」 「今天特殊通道怎么没开？我们是直属徐博士的特别调查队……」 绕过拥挤的正门，苏幸她们开车跟在机甲后面，通过侧门一处特殊的升降机进入了底下。 没想到广播里通知的用来转移倖存者的临时机场的地下，竟然还隐藏着一处隐密的基地，或者说，也许地下基地才是这处临时机场真正的核心场所。 「过来排队接受检测。」 由于是机甲专用通道，进入后先到达的是机甲停放地，下车后，脱离装置的黑皮男带着她们走进一条狭窄的甬道，甬道尽头站一个持枪的女人。 「这两个是……」女人目光锁定温如窈和苏幸的脸，皱眉问。 「今天在外面救下的倖存者，我带来的。」黑皮男往前站了站，说后半句话的时候给女人使了个眼色。 女人收到他的眼神后没再多问，自然地侧身露出身后的门：「进去后把衣服脱了。」 苏幸在温如窈前面，越过女人先走了进去。 门是感应的，在她走进后自动关上了，里面是一间狭小的封闭空间，头顶白色灯光强烈，四壁银白。 「全身检测将在倒数三秒后开始，请您不要佩戴任何服饰。」 冰冷僵硬的机械声突然从头顶响起，苏幸愣了愣，就听到那生冷的电子倒数：「三……二……」 她吸了口气，快速将身上的衣服脱掉。 脱完衣服后，房间内除了头顶的光线闪烁了一下外，并没有其他异常，又过了几秒，当苏幸开始用怀疑的眼神大量四周时，机械声终于再次响起：「检测通过，请您换上室内无菌服。」 这就……通过了？ 旁边光洁的金属墙壁突然自动推出一块金属横板，上面放着一套白色的衣服，苏幸迟疑了半秒，拿起来套在身上。 她从房间另一端出去后，温如窈也在不久之后从里面安然无恙地走出来，她们两个污染程度100％的变种，就这样成功地通过了这处地下基地的安全检测。 随后又有人领着她们往里面走。 「姓名，性别，年龄和职业。」 她们被带到一处宽阔的大厅，这里的人明显多了很多，队伍分列排开，长桌的对面坐着几个身穿白色制服的人，面前摆放着类似电脑的仪器。 「白淼，女，34岁，h大数学教授……」 排在苏幸前面的是位长发女性，她自述完后，对面的工作人员核对完信息，给了她一枚金色的圆章。 第97页 「请问这是？」 工作人员微笑着说：「这是根据白教授您的预估贡献值给予的生存价值评判，之后您会明白，并用得上的，请妥善保管。」 「下一位。」 苏幸接替前面的人坐在椅子上，和上一位一样被问了相同的话。 第54章 「苏幸, 女，二十五岁，之前职业是……网络科技公司的商务。」 苏幸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沉默了片刻，听到长桌对面的声音有几分迟疑：「商务？」 苏幸顿了顿, 从对方眼神里读出几分轻慢, 诚实地答了句是。 「抱歉，可能无法提供价值评判等级给你，因为你的贡献评估为0, 下一位。」 「……」 苏幸从椅子上站起来，被带到下一个地点。 她现在还不太明白所谓的生存价值评估的用途，有没有那个小圆章她也并不在意，毕竟她是个随时都可能被发现的变种，所以……没有就没有吧, 倒也不用把后面的原因说那么清楚。 「按照规定, 正式接受转移之前需要你们暂时在里面观察两天。」 再一次被关进隔离观察室，苏幸已经习以为常了, 至少这次的环境比上次的货柜要好太多。 狭长的通道两侧被分割出多间独立的隔间, 隔间内空间不大，左侧靠墙放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右侧地板上放了三张床垫，还带一个独立的卫浴间。 带她们进来的男人说完便转身离开，苏幸扫了眼这块不足十平米的空间，三个人住有点拥挤，尤其是纵向空间, 以苏幸的身高站着几乎就要触及头顶的金属板，她欠了欠身, 想要先在椅子坐下，可不知是不是受到压抑的空间环境影响，她一直压制这的身体在这时突然有些失控，一小股几近透明的菌丝毫无徵兆冒出来，不受控制地朝背对着她们往外走的男人身上袭去！ 走到门口的男人忽然感到衣角被拉住，摸出腰间的武器勐然回头，看到苏幸笑嘻嘻拽着他制服边角。 「哈哈，那个……大哥，我有点饿了，想问下这里提供食物吗？」 「当然，三餐到点会有人送来。」 「那就好，十分感谢。」 苏幸笑着松开手。还好那股菌丝在母体面前会变得脆弱，她伸手一扯便把黏在男人衣料上的菌丝全部截断，只剩指甲盖长短的一根断丝还黏在对方的白色制服下摆，但男人此刻已经走出去了，他在出口外的墙壁上按下某个按钮，一块透明的门落下来，将苏幸她们关在了里面。 玻璃一般的透明门关上以后，连外面的声音也一併隔绝了，苏幸站在门边目送男人走远。那一小截菌丝在断掉后从透明变成了白色，但比线头还细小，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你们好。」一道礼貌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每间观察室都放了三张床铺，自然也是要关三个人的，除了她和温如窈以外，还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女人。 苏幸刚才没注意，现在仔细看，从声音和髮型上，辨别出这是几分钟前排在她前面的那位数学教授，就是拿了她没有的代表人身价值的小圆章的那位。 「抱歉二位，我……」这名声音温软的年轻教授有些拘谨地同她们分开了一些距离，端起墙角桌上放着的水就大口大口往嘴里灌，从干裂的嘴唇看出她似乎很久没喝水了，长发凌乱打结，脸色枯燥憔悴，整个人十分狼狈。 「请问你们也是被搜救队带回来的吗？」喝完了水，她终于缓口气说话，刚刚看两人良好的气色，一点不像在被怪物盘踞、人间炼狱一般的地表艰难求生的倖存者，所以她迟疑了半晌才开口。 「搜救？你是说...你被救援队带到这里？」 苏幸和温如窈表情有些诧异，那则通知明明说的是让倖存者自救，在体育馆的救援军队全军覆没后，她们一路上都没再遇到有组织的人类救援。 「对呀，我当时被困在读书馆，侥倖活到现在……不对，那你们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这场未知且恐怖的灾难爆发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没有水没有食物，到处都是可怕的怪物，怎么可能会有人单打独斗活到现在？而且这两人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这位被困图书馆幸运活下来的年轻教授快一个月没洗澡了，在看到这里竟然还有独立的卫浴后，简单询问了下苏幸她们后，没精力再多问多想，率先进去清洗了。 苏幸微微皱眉看向温如窈，正欲开口，却见对方避开她的视线，转身两步走到床垫前，脸色有些疲惫地屈膝靠墙坐下，抬头朝她勾了勾手。 苏幸不假思索走到她身旁坐下，脖子就被一勾，眼前是温如窈拉近的脸。 她身体僵了一下，听到一个声音：「这里有监控，先别轻举妄动。」 苏幸眨了下眼睛，猝不及防对上温如窈那双漂亮的凤眸，近得她都能细数每一根翘起的睫毛，心脏怦怦快跳两下，下意识侧眸错开对面直接的视线，余光一扫，果然在周围好几个角落看到了摄像头的红点。 不止是头顶天花板上悬吊着的那台特殊的机器，观察室的多处角落都有摄像头，恐怕除了单独的卫浴间，这里面的人每一个角度都被无时无刻监视着。 毫无隐私尊重可言，苏幸不由眉头紧锁。 「暂时还不能被这里的人发现我们身体的异常，这两天尽量少开口为好。」 第98页 清冽的声音再次传来，苏幸却没见到温如窈嘴唇张开口。 「我也是第一次尝试，没想到竟然成功了。之前和你提起过我有了特殊的感知能力，最近一次醒来，我又有了新的发现，这个世界上能传递信息的，本就不止语言。」 那我们现在属于是……心灵感应？ 「可以这么说。」 「！」苏幸确定自己根本没开口，却被温如窈回应了，心脏霎时一缩。 「别太紧张，表情会被看到。」 「是我通过触碰身体探视到了你的精神波动，前提是你的神经反应比较专注或强烈。」 身下的床垫很厚，柔软度也适中，被褥干净温暖，两人一整天滴米未进又精神紧绷，如果没有四周那也令人不适的监控，苏幸此时沾上枕头就能放空大脑。 「你身体怎么样？」 并肩靠墙坐着，为了保持沟通又不显得突兀，温如窈将头靠在苏幸肩膀上，维持一个自然又亲近的姿势。 说的这个，被迫变异的身体也是令苏幸感到疲累的主要原因，她需要随时收敛着体内异样的感觉，不然就会像刚进来时差点失控那样。不过，那一幕应该没被发现吧？ 苏幸抬眸看了眼头顶的机器，忽然，脑袋如遭电击般刺痛了一下，钻心的痛感让她勐然抱住头部。 「怎么了？」正和她感知连接在一起的温如窈显然也感到了不对劲，连忙侧身环住她肩膀。 视线中闪过一道黑影，苏幸紧紧按着发胀的脑袋，眼前的画面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不再是这片狭□□仄的空间，像是被切换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视野，她看到的是观察室外的走廊，视角有些低，一晃一晃的，能看到旁边人走动时摆动的手臂，甚至还听到了脚步声。 「这次任务到底还有多久才能结束，一开始明明说只是普通的倖存者转移任务，最多7天就能回基地了。」 「你没看到今天地面上又落下了几架新型运输机吗？据说还会有下一批机甲运过来，没准我们以后就要待在这儿了。」 「什么！？开什么玩笑，我爸我哥都在北边的中央大陆基地呢，我怎么可能留在这破地方！」 「小声点，还没听说吗？是徐博士的提议，她以国内唯二的地外能源转换器在s市的一处地下实验室为由，强烈向上面建议在这里建立第二个地下基地。」 「靠，又是这个疯娘们儿，以她的个人价值，老老实实遵循上面的指示不行吗？世界都完蛋了，她难道还想——」 「等等，你衣服上好像有东西。」 「嗐，可能是衣服上冒出来的线头吧，这制服质量真的是……」 视线飘飘悠悠开始下坠，最后震了震，停在一个固定视角不再移动，说话声音也没有了。 肩膀被摇晃了两下，苏幸勐然抬头，眼前视线切换回来，看到温如窈关切的目光。 「我……」她张了张嘴，话被心底响起的声音打断。 「通过你的感知，刚才的我也看到听到了，那应该是之前黏在那个男人身上的断掉的菌丝，它们现在都是你的一部分，所以你才能感觉到这些。」 苏幸闭了闭眼，确实如此，她甚至能分出一点精力转移到外面那截菌丝上，那根菌丝落下来的地方距离她们不算远，就在这排观察室的走廊的拐角处。 「哒哒」她远远听到了一串脚步声，但理论上这是被关在外界隔绝的观察室的原身不应该能听到的。 「晚餐供应时间。」 没过多久，外面来人将三个饭盒放在了透明门外，门内侧一块金属板缓缓打开，外面的饭盒被推了上来。 里面清洗的教授也刚好结束走出来，飢肠辘辘的三人便默默坐在桌前享受第一顿安稳的晚餐。 提供的盒饭里竟然还有热气腾腾的米饭，菜也是加热的肉罐头，以为自己在外面没饿过肚子已经过得很好了的苏幸，在闻到米饭香味的瞬间饿了一整天的胃就叫嚣起来，吞了口口水，埋头狼吞虎咽。 意犹未尽地吃干净最后一粒米，苏幸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侧头看过去，温如窈果然兴致缺缺地拿着勺子，饭盒里还剩下大半盒米饭。 说来奇怪，理论上苏幸现在和温如窈是一类人了，但她的「口味」似乎却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想食用的依旧是普通食物，对血肉或其他的东西也没有表现出特殊的渴望，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有系统帮忙的缘故。 正思索着，温如窈漫不经心地抬起长眸，和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对视了几秒，就在苏幸忍不住撇开视线的时候，温如窈目光缓缓向下，越过嘴唇，最后落在她细长的脖子上，舔了下自己殷红的唇。 「……」 第55章 \"没吃饱？\"温如窈将自己满噹噹的饭盒向她那边推了推。 「我……」 苏幸婉拒的话含在嘴边, 闻到那诱人的米香却又不争气地咽了下去。 反正温如窈吃不下也是浪费，那她就勉为其难地代劳吧。 饱腹之后，疲惫的困意便袭卷而来。 白教授在外面经歷九死一生才得救, 吃完饭倒头就躺在地上的床铺睡死过去。 进入这里后不管间接还是直接接收到的信息都完全超出了她们的预料，苏幸本想復盘一下当前的状况, 但身下柔软温暖的被褥过于舒适, 紧绷的神经和身体松弛下来，大脑也跟着犯困。 第99页 她迷迷煳煳打了个盹，睁眼时被头顶白花花的灯光刺得眼前一晃, 瞬间惊醒，恍惚了会儿，才想起自己已经暂时逃离了到处都是怪物的地表，身在地下避难所，灯光不分昼夜都是亮的, 无法辨别时间。 她往旁边扫了一眼, 却见温如窈蜷缩着身体把自己裹在薄被里，露在外面的脸精緻苍白, 额前渗出了些晶莹的细汗, 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惯常清冷的眉眼含着一丝晦涩的隐忍，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愣了半秒，苏幸倾身小声问：「身体不舒服吗？」 伸手想去试探体温，温如窈却冷不丁拉住她手腕，撑起单薄的身体扑过来，将她压在身下！ 被猝不及防按在床垫上的苏幸懵了下, 游移的目光掠过身上人刚好和挂在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相对，她不敢乱动, 在温如窈身体压过来的下一秒，一股不属于她自己的强烈的异样感涌了上来。 虚弱、飢饿、渴望，还有一种足以震慑她的压迫感，苏幸忍不住浑身颤慄。 她知道这是属于温如窈的感觉，也是对方让她感受到的感受。 那一夜被咬脖子的痛感再次浮现，苏幸下意识捂住脖子。 「你，你又饿了？」 「距离上一次，我已经很久没有饱腹的感觉了。」 「不说昨天才餵过你。」 「但你有点吝啬。」 「……」 四肢交缠在一起的两人并没有开口，从监控中看只是略为亲密地搂抱在一起。 苏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咬破手指也是很痛的，她竟然还嫌弃自己上次放的血少？ 温如窈幽幽地盯着她：「刚刚的晚饭吃饱了吗？」 「……」苏幸心里咯噔一声，不可思议地对上温如窈的目光。原来把那份盒饭让给她，还不是平白无故的？ 温如窈：「这不是主要原因，我确实是吃不下，留着也是浪费。」 苏幸挑挑眉，眼神透着质疑，不过注意到温如窈眼底压抑的炙热后，缩了缩脖子，瞬间没了气势。 「就像你感受到的，我快要控制不了自己了。」 苏幸躺在床铺上，从下面注视着温如窈的清冷脸，她漂亮的唇瓣紧抿成线，微微上挑的眼尾泛起妖冶的红，眼底一贯的冷静也少见地显出几分情难自禁的迷离。 温如窈那双眼睛本迷人，此时更有种勾魂摄魄的魅力，苏幸眨了下眼，险些就陷了进去。 「等下！」苏幸抬手抵住她快要贴上来的肩膀，「监控就在头顶，你别乱来啊。」 「正因为如此，才要表现的自然。」温如窈咬了下唇，眼睫轻颤，脸颊漫上一丝不宜察觉的微红。 见她目光毫不迴避地下移，苏幸忽然心里一紧，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没记错的话那些菌丝应该还有麻痹神经的作用，你可以尝试一下，或许能屏蔽痛感，如果觉得痛的话。」 红唇缓缓凑近，温热的吐息轻洒在脸上，苏幸肌肉僵直，脸上火辣辣的烫，语无伦次起来：「我…我可以自己来的，咬手指可以吗——」 「来不及了……」 感受到唇上覆盖了一片柔软，舌尖轻轻的舔舐，舒润的吮吸，带着电流的酥麻霎时击中苏幸的大脑中枢，窜向四肢百骸。 这，这还是她的初吻呢！ 酥麻的暧昧只是正题开始前用来麻痹的手段，很快苏幸就觉得嘴上一疼，脆弱的下唇被咬破了。 痛意让苏幸勐然攥紧身下的床单，连忙利用潜意识调动身体的感官，没想到真被她找到了方法，嘴唇的痛感被局部麻痹，感觉不到嘴唇被咬破的疼痛了，不过感觉不到疼，唇齿相贴的亲密触感却还在，并且……又酥又痒。 但屏蔽痛感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十分危险的事，感觉不到痛，身体便丧失了预警能力。 从型体上看苏幸可以轻松地摆脱束缚，可被温如窈压在身下的她不知为何使不上一点力气，只感受到唇上酥骨的舔舐，和不经意间盪到耳边的暧昧的吮吸，她心跳入鼓，大脑一片空白，鼻腔发出难以抑制地闷哼。 不知过了多久，温如窈愈发用力含着苏幸饱满的下唇。她几乎丧失思考能力，只觉得唇齿间的液体比之前的更香甜可口，这令她的身体更加迷恋这种快感，甚至，想把她整个人拆吃入腹。 这个念想升起，脑海闪过苏幸高挑的身材和明艷深刻的五官，浓密的睫毛抖了抖，温如窈睁开眼，看到身下人明显失去血色的脸后，迷离的眼神闪过一丝清明。 她送开口，才发现苏幸的下半边唇瓣已经被她咬得发肿。 「唔……」 苏幸粗喘了几口气，抬手遮住眼皮瞥了温如窈一眼，推开她滚到了自己床铺上，背对着温如窈。 「抱歉，刚才我有点唐突了。」 耳边传来温如窈真实的声音，语调不急不缓，依旧像落在玉盘上的碎冰一样清脆悦耳，苏幸听着这轻风云淡的语气却暗生了一股恼意。 这算什么？真像个抹了嘴就不认事的渣女。 不过也是，温如窈是吃饱了，被咬疼了还吸血的又不是她。 见苏幸不说话，温如窈想了想道：「你生气了？因为……是初吻？」 「……」 苏幸更气了，这女人不仅吸她的血，还窥探她的心事！ 「你不是？」 苏幸脑子一抽，说完只想扇自己一嘴巴，温如窈这样的大美女，又对自己的性取向很坦然，怎么可能没交往过女朋友。 第100页 果然，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温如窈这次「吃」得很饱，面色红润，身体里涌出一股舒服的暖流，她懒懒地靠在墙壁上，抬眸睨了眼苏幸赌气的后脑勺，不觉勾了下唇角。 「其实刚才也没怎么样，如果你生气的话，可以加倍索要回去的。」 「？」苏幸侧躺的腰背瞬间挺直，\"...谁在乎这个，我可没兴趣。\" 温如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躺下休息。 没多久，听到旁边平稳的唿吸声，苏幸却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 她嘴唇虽然不疼，又肿又胀却也难受，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亏大了。 明天要吃她两份饭。 「冷……」 身后隐约响起似有似无的嘤咛，苏幸竖起耳朵，背上忽然贴上一片柔软。 刚转过身，温如窈就跟猫似的往她怀里钻。 苏幸深吸了口气。吸完她的血，还当免费火炉子取暖呢？ 伸手推了推，温如窈闭着眼不满地皱了下眉，搂住她的腰不散手。 苏幸轻推了两下，对方一直喊冷，只好松了手。 反正该占的便宜都被占尽了，也不能只有自己吃亏。手搭在温如窈腰上，苏幸咬咬牙，将人按进自己怀里。 温如窈身材很好，腰细腿长，宽松的领口略向下滑，精緻的锁骨和白皙的肩随着唿吸起伏轻颤，微闭着眼，勾着她的腰，气息轻轻浅浅，睡着的样子少了冷感，确实……勾人的很。 \"……\" 都是成年人，苏幸很清楚自己的性取向，她喜欢女人，不可能真跟直女一样没感觉。 心里想着把便宜占回来，手上肆无忌惮起来，就是……手感未免也太好了点，好到，她根本不敢真的乱来。 算了，睡觉。 …… 「上校，是您要找的人吗？」 监控画面里显示着每一间观察室的情况，秦墨靠坐在皮椅上，眉眼锋利，唇色鲜艷：「不错，是她。」 旁边的下属说道：\"那我完成您的任务了吗？\" 秦墨面色阴沉，冷笑道：「不过，我可不记得我要你带两个人回来。」 「呃，她们是一起的，所以……」 「我知道了。」秦墨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身后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跟着她走到门口，「这两个人留在这里，观察期满后也不要动她们。」 \"是。\" 另一边，最高等级的密闭实验室内。 「徐博士，她们看起来确实只是一对普通情侣，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年轻的男助手站在显示器前，挠头说道。 「是么，你确定？」漂亮温婉的女人从仪器前慢步走下来，细长的手指摘下眼镜，边走边说道：「之前纳米检测服为什么会有异常数据传过来。」 「那种数据其实之前也在其他人身上出现过，正常人情绪激动时就会有的反应。」 「哦？」徐薇笑了笑，将视频后退到几个小时之前，盯着画面轻声说：「那你告诉我，这种情况下，有什么令她突然情绪激动的事情发生吗？」 「这个……」 徐薇盯着新来的助手摇了摇头，对比起来，果然还是比之前的老搭档差了几个档次，只不过之前那个聪明过头了，聪明到会耍心机背叛她。 第56章 「认真些, 最近抓捕活体实验体的困难系数越来越大，更不能放过每一种可能。」 「是。」 徐薇微笑着拍了拍助手的肩膀，柳眉下是一双柔情似水的杏眼, 不管是声音还是外表都给人一种温婉的亲和力，但亲眼见识过她的手段的男助手可不敢有这份错觉, 他咽了下口水, 战战兢兢坐下来继续盯着监控器。 偌大的实验室内摆满了各种尖端仪器，通过虹膜验证穿过两道厚重金属门，徐薇走进一个全封闭的宽大房间。 每一面加厚玻璃窗内都关着一种本不该出现在地球上的生物, 或怪异或可怖，其中不少躺在狭小的空间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死了，只有中间较大「格子」里的那只活动得最激烈。 它应该不是人类，但又并非完全不像, 没穿衣服, 光熘的皮肤全身□□，强壮的身体大概长了八只手臂, 又或者说是腿脚, 像只人形蜘蛛，疯狂在窄小的舱室里攀爬，敲打着仓壁不断发出「哒哒」的撞击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十分诡异。 徐薇曲指在玻璃上敲了敲，里面的东西顿时安静下来，以扭曲的姿势倒挂在顶部，动作定格了两秒, 乱七八糟的手臂间蓦地探出一颗人头，没有眼皮, 两只白色眼球凸出来，透过玻璃死死盯着外面的人。 「你今天似乎异常激动。」徐薇凑近，贴着玻璃对上那对眼球。 「唿……我闻到了，唿……好熟悉的味道。」 这怪物通体没有任何毛髮，光秃秃的头皮紧贴头骨，两颊凹陷，嗓音像破烂的鼓风箱，桀桀作响。 徐薇神色顿变：「熟悉？」 变种之间存在某种特殊的感应，越强大的变种对其他同类的吸引力就越大，至于为什么会存在这种牵引力，她们最近正在对此展开深入研究，但结论尚未明确。 这只二代变种是最近在市区的一间商场抓到的，是所有实验体里个人意识存留最久的一只，可惜现在也是强弓之末，已经很久没有开过口了，它突然这么说，就意味着这处地下基地里，可能已经混入了新的变种，而且很强大。 第101页 「温……温……」 它开始变得暴躁起来，口中嘶哑的音节也无法再辨别。 徐薇捏了捏眉心，思忖着退后半步。 金属门从外面打开，来人示意了一下，站在门口汇报：「博士，叛逃的研究员已经抓到了。」 徐薇动作一顿，抬眉道：「这么久了才找到，在哪儿发现的？」 「湖心岛的三级实验室里。」 「哼，她倒是会找地方躲。」徐薇似笑非笑，问道：「零号样本呢？」 「没在对方身边找到……而且，她已经被感染了，身体产生了很大的变化，为了捕捉还牺牲了我们很多战士。」 「……」 徐薇沉下唇角，眼底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 「她现在在哪儿。」 「被控制在研究所内。」 「看好她，我会亲自处理。」 望了眼玻璃后面异常兴奋的变种，徐薇转口道：「有几天没去外面了，情况如何？」 「目前一切正常，今天运输机又送来了五台机甲，秦上校那边没有异常，另外……湖心岛的设施基本覆盖完毕，接应已经到位，金蝉计划可以随时开始。」 「藤那边的调查有新进展吗？」 「没有，不过中央基地那边的活动最近频繁起来了。」 徐薇沉思了片刻，偏头看向身侧玻璃里不安分的怪物，说道：「知道了，准备一下，明天我要动身去趟湖心岛。还有，帮我把外面的小明叫进来。」 男助手被叫进来，不敢去看玻璃后一只只惊悚的怪物，发憷地站在门口，「博士您叫我？」 徐薇嗯了声，抬手一指：「你从今天开始就待在这儿盯着，负责记录它的一举一动，偶尔清醒时可能还会将人话。」 「啊？」男助手瞄了眼里面的怪物，吓了立马撇开脸，小脸惨白：「可是它……」 徐薇见他怂兮兮的样子，说道：「你是大泄露事件之前就被转移到地下基地的吧。」 男助手点了点头。 徐薇笑了笑：「看来有必要把你丢到地面体验一次真实的世界。」 … 苏幸第二天才知道她们统一换上的这件衣服竟然也暗藏玄机。那位年轻的教授睡了一觉后就没再醒来，第二天莫名发起了高烧，全身都是烫的，然后衣服就起了变化，很快冲进来一群全副武装的人把她抬走了。 「大概是植入了微型纳米机器人之类的仪器，用来监测人体物理数据。」温如窈坐在桌前，面色平淡。 苏幸听完这话后却无法像她那样从容，无孔不入的监控就算了，连贴身的衣物也被动了手脚，这种完全不被当做人来看待的做法实在令她无法接受，心态一瞬间膈应得快要爆发，她狠狠扯了两下衣领，深吸了口气，才冷静下来。 「你怎么想？」她站起来，坐在温如窈对面，看着她淡定的神色忍不住脱口而出。 现在就是在针尖上走路，说不定下一秒她们就会被发现身体的秘密。 温如窈慢条斯理地将桌上两份盒饭打开，顺手摆好餐具推给苏幸，说：「还有一天。」 再待一天观察期就结束了，然后温如窈就可以见到那位青梅竹马的秦小姐，对方应该可以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要找的人可不包括她甦醒在内。 有脚步声靠近。 理论上苏幸不该听到外面的动静，托那根掉落在通道里的菌丝，外面但凡有人经过她就能听到响动。这阵脚步有些嘈杂—— 「徐博士，这边是观察室，都是通过检测后进来的倖存者，不出意外都是正常人。」 「我知道啊，我不可以过来看看吗？」 「这里一切正常，您……」 「你放心，上面已经严令禁止的行为我不会再做，这次真的就顺路过来看看。」 「那，您要看什么？」 「刚才不是出现了一位身体反应异常的，我自然要看一看和她有密切接触的另外两名室友。」 「其实不用麻烦您亲自过来……哎，徐博士——」 鞋跟踩地的频率陡然加快，很快，一个陌生的女人被人包围着站在苏幸她们这间观察室的透明门前。 女人身型不算高，纤细柔美，长发散在肩头，微眯的杏眼含着淡淡笑意，气质温婉，周身透着一股如沐春风的感觉。 关在里面的苏幸被突然出现的一群人看猴子似的盯着，心中生起几分不适，和女人对视了两眼，她隐约觉得徐博士这三个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单茗歆那儿听到过，还说是个可怕的女人。不过应该没那么巧，前面这位看起来也不太符合她的描述。 徐薇从旁边人手中接过一支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两人的信息：「苏幸，温如窈，温……」 她顿了顿，盯着温如窈的眼神有了些微不可察的变化。 「徐博士，这里未经允许不可以待太久，您看出她们有什么异常了吗？\" 徐薇眨了下眼睛，对旁边聒噪的声音有些不满，低声嘆了句「看的可真紧」，最后深深看了温如窈和苏幸几眼，转身把平板还给下属，领着一群人离开了。 人群来了又去，就真的只是看几眼，而透明门内侧的两人只能像物件一样被动接受，没有任何选择权。 就这样又熬过了一天，观察期终于结束了。 第102页 「苏幸，你可以离开了。」 这条走廊两侧被关的人陆陆续续都放了出来，被领着朝外走，她们也不例外。苏幸手腕上被戴上了一只发着淡光的特殊手环，手持武器的男人要求她尽快离开，但却不包括温如窈。 「等等，那她呢？」苏幸慌忙问。 男人冷漠地推着她往外走：「名单里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 「可我们是一起进来的，观察时间一样，离开也该是一起才对吧？」苏幸抗拒地停在原地不愿出去。 男人见她反抗情绪明显，抵在她后背的枪口顿时指向她的后脑。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温如窈安抚地拍了怕苏幸的肩，对男人缓声道：「抱歉，因为实在有些突然，可以给我们半分钟告个别吗？」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门口等着。 「苏幸，先别急，你现在可以顺利操控体内的菌丝吗？留给我一些，这样我就可以感知到你了。」 感觉到温如窈的想法，苏幸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握住她的左手尝试了下，掌心一疼，毫无攻击性的菌丝就被温如窈掐掉了几根，攥进自己手里。 「时间不多了，快走。」 刚做完，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男人就催促着横在两人中间，把苏幸带了出去。 事情转变发生得太突兀，随着人流站在拥挤的升降机里时，苏幸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和温如窈分开了，她一时有点恍惚，从末日爆发的那刻开始，她们似乎就一直在一起，一刻都没分开过，之前不是没想过要离开温如窈，但真的分开后，心里却怪怪的，说不出的感觉。 升降机升到地面，门打开时刺眼的阳光蓦然照射进来，刺得苏幸抬手遮了遮。 外面是一片宽阔的平地，不远处空地上停着几架巨大的运输机，他们被分成几队，站在运输机旁的空地上。 「大叔，我们这是要被送去哪里啊？」苏幸扫了眼四周，小声跟站在前面的中年男人问道。 「什么叔，叫哥！」中年男人瞅了她一眼，开心地笑着说：「听说我们会被转移到更安全物资更充足的基地里去，那里吃得更好，住的地方也更大！唉，以后都不用在提心弔胆地活着了，真好……」 听到他的感嘆，队伍里也小声议论起来，有的人偷偷抹泪，甚至还有喜极而泣，嚎啕大哭的。 苏幸看着他们，却并没有多高兴，虽然她拼死赶到这里，为的就是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活下去，可是看着眼前一群和她穿着同样衣服，手上都戴着同样手环的人，她总觉自己很像一个犯人，被送去的地方也会是一个牢房。 更重要的是，自己就这样走了，那温如窈呢？那一层观察室的人都走光了，不可能是要把温如窈分在下一个批次转移，也就是说，温如窈不会和她去同一个地方。 运输机后面舱门缓缓放下来，空地上的人们被组织起来准备登机，苏幸潜意识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你好像非常想念我，我的感知……应该没错吧？」 心底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苏幸一愣，身体瞬间僵硬。 「抱歉，我只是想试一下远距离有没有用，没有有意窥探的意思。而且，我也不想和你分开。」 「因为我需要你。」 第57章 「排好队不要乱！」 头顶是万里无云的晴空, 烈阳刺眼，照的四周都花白一片，让人无法抬头辨认太阳的方位。关在地下多日, 被灼热阳光包裹的苏幸还有些不适应。那天被送进来时天色暗淡，没能看得清楚, 抬眼看去, 才发现铁网外大片树木都被销毁，视野开阔，有任何活物靠近都会被立刻发现, 外围有列队巡逻的机甲，四周还矗立着多个高耸坚固的无人炮塔，但凡活物靠近，就会开启自动射杀追击模式。 如此森严的守卫和布局，以及隐藏在地下的据点, 哪怕是成群的怪物袭击, 从外围突破也并非易事，说这里只是一个用来转移倖存者的临时机场, 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烈阳之下, 人们争先恐后涌进运输机的机舱，一个持枪的士兵维持着秩序，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苏幸喊到：「你在做什么？快登机，外面很危险！」 苏幸咬了下唇，在他的催促中迟疑地顺着人流朝前迈出一步。 脚已经踩上踏板，忽然刮来一阵强烈的气流，瞬间吹起她的长髮。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从天而降, 在她们不远处落下，下来一个戴墨镜的女人。 「等等。」 徐薇摘下墨镜, 单手插在风衣的兜里，走到苏幸身前站定，盯着她看了几秒，偏头对那士兵说道：「你们确定她可以被转移，没有任何问题了吗？」 士兵似乎没想到她突然出现在这里，顿了顿说：「……博士，这些转移名单的人都是经过严格审查后才通过的。」 「哦，这样啊。」徐薇温和地笑了笑，没再在这方面纠问，改口道：「既然没问题，我实验室最近缺人手，一眼就看中她了，人我要了，想把她带回去。」 士兵一愣，犹豫道：「可是博士，我的任务是安全转移名单上的人，您没有上面命令的话，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徐薇「咦」了一声，说道：「怎么，难道她对人类续存的贡献值很高，是必须要带回去的重点保护人员？」 第103页 「呃……」士兵看了看手里的资料：「倒也不是，她的价值评估是0。」 徐薇轻笑，嗓音柔和却不容置喙：「那还需要纠结什么，我有在倖存者里挑选适用人手的权利，你去跟秦上校报告，说人是我带走的便是。」 她说完，扬起下巴看向比她高出许多的苏幸。 末世里，尤其是在外流浪至今侥倖活下来的倖存者中，苏幸站在普遍面黄肌瘦的人群中实在太扎眼。 她身型高挑，皮肤白皙，身材不仅不瘦弱，反而有结实的肌肉线条感，除了不施粉黛，长发许久未打理略显凌乱外，完全看不出是在外面待过的，而且即便如此，素颜之下也不影响五官的优越，她眉眼深刻，是偏立体秾丽的明艷长相，明眸皓齿，不修边幅的散乱长发反倒添了些吸引人的味道。漂亮归漂亮，不知是不是长得太高的原因，人看起来有点木，不太灵活的样子。 徐薇近距离打量了她一圈，最后拽着她袖角转身走了半步，又顿住，回头问：「忘记问了，你愿意去我的实验室吗？」 「……」苏幸从一开始看徐薇的眼神就带着疑惑，但此时比起离开她更想留下，反正前路都不明朗，不如呆在温如窈身边安全性更高。 「博士——」士兵张了张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薇把人带走。 苏幸就这样和徐薇重新搭乘升降机，又回到了地下。 不过这次她去了不同的地方。和外面森严的守卫不同，地下基地内人口更密集，但武装人员并不多，她们一路畅通无阻，只在危险系数高的实验室外看到两个持枪的看守。 穿过两道闸门，最内的门一打开，嘈杂的人声便放了出来，里面有许多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在忙碌。 苏幸脚步不由顿了下，这里面没有一个仪器在她认知范围以内的。 徐薇拉着她穿过人群，继续往深处走，温和的声线很容易安抚人心：「他们夜以继日的努力，才有人类如今重新站稳脚跟的底气。」 通过一条甬道，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打开，苏幸跟在她后面踏入一个幽暗的房间。 头顶冷白的光线乍然亮起，苏幸下意识眯眼，就听到「嘭嘭」几下暴躁的撞击声，当即应声看去，却看到了一排怪异的透明「箱子」，那箱子更像一种容器，因为每一个里面，都装着一只怪物。 撞击声就是从中间最大的那个容器内发出来的，里面那只似人非人的生物异常活跃，尤其是看到苏幸以后。 「它只盯着你看，还是第一次见它对人类有这种反应。」徐薇抱着双臂走到容器前，微微俯身，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生物。 苏幸也被这怪物的反应惊到了，有些发憷地对上那双凸出的眼球，心底却是一惊。 虽然它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但透过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和依稀辨得五官的脸，苏幸不知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好像在哪见到过这张脸，那是…… 郑行军的脸！ 或许不是通过脸，但这一剎那确定的感觉，连同容器里怪物的反应也异常剧烈。 「你认识它？」 从惊诧中回过神，苏幸对上徐薇直勾勾的视线。 她抿唇想了想，点头道：「没错，我认识他。」 单茗歆都知道变异体之间存在感应的事，那同样作为研究人员，徐薇想必也知道，既然已经被她发现的异样，勉强否认反而更易起疑。 「是在市区的商场，当时他是那支倖存者小队的头目，我们被他救下，你知道的，那种情况一般人都会选择……互帮互助。」 「互帮互助？」徐薇轻笑出声，「根据它现在的状态推算，想来很早之前变异的初兆就很明显了，你们什么时候分道扬镳的？」 苏幸眨眨眼睛，她不是善于撒谎的人：「几天前吧，记不清了，在外面总是提心弔胆，时间是最不紧要的事。」 「那为什么要脱离它？你还有个同伴吧，怎么到这里来的？」 对方的问题连珠炮一样砸来，苏幸暗自捏了把掌心，顿了两秒说道：「……就像你刚才说的，他变异的特徵很明显，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喜欢食人血肉，我们无法忍受就逃出来了，然后……中途被人搭救，就来到了这儿。」 她的说辞十分模煳，细纠还能发现漏洞，不过徐薇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直直地盯着容器里已经完成变异的郑行军，唇边依旧挂着温和的弧度：「你知道吗？现在研究它是我唯一的课题。」 苏幸怔住，侧眸看向容器里爬来爬去的郑行军。 「我并不觉得现在对人类来说是世界末日，相反，这是又一个新的契机。」徐薇声音很淡，像喃喃自语，却清晰地一字一字掉进苏幸耳朵里：「让人类再次飞跃成神的契机。」 「……」 苏幸呆呆站在原地。 徐薇也不在意她的反应，手指隔着透明的容器对着郑行军点了点，说：「它是完成整个变异过程的二代变种里反应最平稳的一只，如果能早点找到它，实验说不定也能成功。」 「我一直在研究帮助人类成功免疫进化病毒负面危害的方法，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一次成功……」徐薇停顿了一下，改口道：「不，曾经有一次无限接近于成功，只可惜……」 「进化病毒？」这个名词苏幸第一次听到，那篇实验日志里提到的是α生命体。 第104页 「是啊，我称它为病毒，一种异星病毒，但如果可以成功克服它，就剩下进化了。」徐薇转过身看着苏幸，摊手无奈地笑了笑：「但大多数人并不认同我的观点。」 苏幸沉默地望向容器里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郑行军，许久，沉声问：「被迫变异的人类，最终只能变成……他这样吗？」 徐薇没有回应，只是饶有兴致地看了她几眼，转身打开旁边一个小隔间的玻璃门，示意她跟进来。 是一间储存各种药剂试管的房间，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墙。密码锁嘀嘀响了两下，门重新重重关上，苏幸扫视四周的瓶瓶罐罐，不知道她这是何意，开口问：「为什么选择带我来这里？如果你真的缺助手，我本科学的是文，可帮不到你什么。」 回答她的是徐薇的一声轻笑，对方坐在靠墙的一把软椅上，左手勾住耳廓扣着的一只银白蓝牙耳机，明显不是在和她说话：「清空1号实验室前厅的所有人员，目标将在30秒后释放。」 苏幸眉心一皱，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徐薇起身打开墙壁上的一块触屏面板，水润的杏眸像含着一汪春水，毫无攻击力：「你不是在问人类变种是否都逃不过沦为怪物的结局吗？我在做的就是要给你一个好的答案，可万事想要成功，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在徐薇唇边愈发古怪的弧度里，苏幸隐约听到一声电子门锁开启的脆响。 药剂室外，关着郑行军的容器里，方形透明门徐徐升起，最终完全打开，原本暴躁的怪物动作一顿，纹丝不动地蹲在容器里。 几秒过后，一个黑影闪电般冲出了狭小的牢笼，脱离特制容器，它宛如重获新生，强壮的身体像枚子弹一样，在房间里横冲直撞。 第58章 实验室的玻璃都是由特殊材质制成, 苏幸站在狭窄的药剂室里，看着外面强壮的身影像无头苍蝇一般狠狠撞在眼前的透明玻璃上，沉闷却惊心的撞击声令整个架子上的玻璃器皿都发起强烈共振。 几次都没有撞碎看似不堪一击的玻璃墙体, 也许是累了，郑行军忽然安静下来, 面目全非的脸贴在玻璃上, 一动不动盯着里面的苏幸。 「它对你的执着真是令人感动，你们以前关系很好？」 徐薇语调不紧不慢，说话的间隙已经拉下旁边的手动闸门, 她们进来时通过的那道沉重金属门便随之徐徐打开，跨越那扇门，就能离开这间用来关押变异体的密室。 脱离束缚的郑行军立刻有了反应，贴着玻璃上的那双血红眼球轱辘一转，看向大开的门, 它回头看了里面的苏幸一眼, 转动的眼珠像是在思索，片刻后, 扒在药剂室墙壁上畸形身躯慢慢后退, 从密室大开的出口爬了出去。 紧接着，枪声、惨叫，混乱的脚步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这处地下据点内部的防御系统远没有外围的牢固，徐薇显然知道这一点。 「你……」 这始料未及的举动让苏幸很是愕然，更不解，此刻站在外面的是什么，它有多危险, 变异体逃逸的后果，这位徐博士应该比她更清楚。而且对方作为基地的人……难道是准备背叛这里吗？ 压下各种思绪, 苏幸垂眸，暗自朝门的方向挪动半步，「你有什么目的？」 「别紧张，目前这里很安全，不过为了避免此事过后你被牵连，要不要可虑一下，跟着我一块离开？」 徐薇柔和商量的口吻和那张正义温婉的面孔，实在令人难以想像她此刻在做的是可能害死很多人的恶事。看出苏幸眼中的疑惑，她笑着继续说道：「反正你也只是想找一个可以安稳栖身的地方吧，我带你去的地方会比这里更安全，而且，说不定会让你活得更久。」 苏幸抿唇，潜意识里总对她看过来的目光感到不自在，本能地开口回绝：「谢谢，但不必了，我选择回来主要是不想和朋友分开。」 「没关系啊，多一个人也不多，我们可以带上她一起离开。」徐薇看似随意地说。 「……」 苏幸眉头皱得更深，此时基地内俨然已经发现了逃逸的变异体，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内外。她试着推了下把药剂室的门，多位密码锁，从里面打开也需要输入密码。 「不管你有什么计划，让我出去。」她沉声道。 徐薇察觉出她的焦躁，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錶：「再忍耐一会儿，等它找到目标，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目标？ 苏幸一愣，想到刚才郑行军对她的反应，电光火石间，一个令她不安的想法在脑海中闪过。 这种不安下一秒从心底的其他地方窜出来，是不属于她自己的陌生感觉，来自另一个自主意识，身临险境时才会有的惊悸，那是...是温如窈当下的感受！ 身体一瞬间紧绷，她喉咙发紧：「你们在找什么目标？」 「当然是在找另外一个它认识的，深藏不漏令我还没办法确认，潜伏在这里的高级变种。」 徐薇的视线从錶盘上抬起来，望着她微笑道：「挺有趣的，人类基因的复杂程度还不如一颗水稻，而想进入这里至少要通过两次基因检测，那机器就是我研发的，变种想光明正大混进来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0。」 「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悄无声息混进来的？」 徐薇杏眸半弯，右手从风衣口袋里伸出来，指间捏着一根纤细的近乎透明的菌丝。 第105页 一阵寒意顺着嵴骨蔓延全身，苏幸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她。 「从你残留在餐具上唾液中提取的dna，和这东西进行基因比对，重合率是百分之百。你真的太令我惊喜了。」 徐薇的步步逼近让苏幸下意识退到门边。 「秦墨把你们护得太严了，拖下去可能在我离开前都没机会接触你们，只好接着这个机会，一举两得。对了，那个让你不愿独自离开的朋友，就是和你关在一块的那位女士吗？她姓温是么，想必也认识郑行军吧。」 原来她们早就暴露了。 利用变种之间的感应，徐薇放郑行军出去，为的是确认温如窈的身份。 直到这一刻，苏幸才切身体会到自己和温如窈处境的危险。 其实在此之前她潜意识里都并未接受自己身体已经发生变异的事实，她始终觉得在这末世里，人类的聚集地才是自己的安身之所，哪怕知道基地对变种的态度，出于惯性的同类依赖她还是对人类组织抱有期望，也认为自己还是有救的，直到来到这里，非人的对待和敌视，徐薇的紧逼及威胁，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有别于普通人类的新身份。 瞬间的慌乱过后，苏幸胸腔内充斥着一股不受控制的愤怒。 她抬起手手狠狠捏住徐薇脆弱的肩膀，体内的菌丝忽然失控般从指尖涌出，紧紧缠住对方的双臂。 纤细的双肩被坚韧有力的菌丝缠绕束缚，胸腔被愈发冷酷的挤压，只能出气无法吸入，濒临窒息的痛苦让徐薇脸色顿变。嘴角却依旧挂着笑，艰难开口：「你……想杀了我吗？」 「为什么不能。」苏幸眼尾泛起异样的猩红，咬牙道：「就像你说的，这里的人都视我们为蛇蝎，已经将我们归类为另一个危险物种，我不杀你，你就会杀我，或者，把我当做实验体关在窄小的容器里，扒光衣服认人观赏不是吗？」 氧气越来越稀薄，徐薇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几次握紧成拳，无力地仰头张了张嘴，似乎在徒劳地挣扎唿吸，红唇里溢出的却是稀碎的轻笑：「这就是你的能力吗……咳……你不会杀我的。」 做科研有的时候需要直觉，而她的直觉从来没出过错。苏幸和其他的异种不同。 「立刻把门打开，不然就杀了你。」苏幸不耐地皱着眉，冷声威胁。 她此刻只想快点出去找到温如窈。 徐薇任由她束缚，没有任何反抗挣扎，眼看脸色已经变成青紫，下一秒就会窒息而死，对上那一双只是静静看着她的眼睛，苏幸放松了菌丝的束缚。 「我可以开门，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没有恶意。」徐薇大口喘息，终于有力气说话。 苏幸冷笑。 吃过的亏已经够多了，她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这些并不把她视作同族的人类基地的人。 徐薇抬手放在密码锁的面板上，说：「出去后你的身份就彻底暴露了，想清楚了吗？」 苏幸对她的假惺惺嗤之以鼻：「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你还是不信我，他们真的会毫不留情杀你，而我不会。」徐薇嘆了口气输入密码，药剂室的门在电子提示声响起后打开了。 苏幸松开她，扭头就走。 「咳咳……」 徐薇失去支撑的虚弱身体跌坐在地，她看向苏幸消失的背影，轻轻勾了下唇角，起身后她把衣兜攥在掌心的东西放回旁边的药剂盒里，那是支迷你注射器，利用逆向技术从α生命体中提取出的新型基因武器，尚在实验中的半成品，但其针对变种的毒性，足以令目标当即休克，甚至死亡。 ... 之前人来人往的大厅此时空无一人，苏幸快步走出实验室，在门口看到了大片血迹，走廊里的两名士兵身体僵硬倒在血泊里，地面上留下一串带血的手印，惨白灯光照射下异常刺眼。 基地内充斥着刺耳的警报声，周围却没看到一个活人，苏幸一路向前，看到的只有几具尸体。 郑行军的目标似乎很明确，而苏幸也同样如此，顺着它的脚印，她很快找到了心中感应的位置。 苏幸从拐角突然冲出来的身影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狭窄的走廊内，温如窈正背对着她，对面是十几个黑洞洞的枪管，枪口正对着温如窈，以及和她对峙的，通体□□的多臂怪物。 郑行军的力量，在其尚未完全异化前苏幸就见识过了，破坏力极强，但眼下它匍匐在地上，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压制，一双血红的眼睛焦躁地盯着面前几步之外的温如窈，它紧扣在地上的手掌粗壮有力，骨指粗大，青筋外突，像刀刃一般尖利森冷的指甲足有几寸长，指甲盖里淌出的血足以证明它可以多么轻易地割破人类脆弱的皮肉。只需一个起跳，它钢刀般的利爪就能割断温如窈纤细的脖颈。 苏幸看到这一幕时心脏骤然一缩，但还没作出反应，一枚子弹就从对面射向她的眉心！ 她身体本能躲闪，子弹擦过她的脸颊，断掉一缕头髮，射进她身后的墙面上。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个因苏幸的突然出现而紧张走火的士兵惨叫一声，手里的枪掉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 第59章 丝缕的分神似乎已经将温如窈为数不多的精力消耗一空, 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心紧蹙，眼底浮显出几分涣散的力不从心。 第106页 一瞬的分神让郑行军有了挣脱压制的空档, 它动作灵敏且兇狠，青筋凸起的手掌勐然蓄力推地, 身体豹也似的跳起, 尖锐利爪在空中划过一道阴冷的弧度，朝近在咫尺的温如窈刺去—— 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苏幸没来得及思考, 体内的菌丝便从抬起的左臂喷涌而出，像一道白色闪电，剎那间将郑行军扑在半空中的身体团团包裹，丝丝密密的白丝顷刻缠住它的身躯。被大量坚韧有力的菌丝缠住，失去行动能力的郑行军就像被蜘蛛网锁定的猎物, 掉在地上拼命扭动。 它的力量很强大, 这点菌丝还无法长时间禁锢它，苏幸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咬着牙集中精力强撑。 「呯呯……」 一阵枪声猝不及防响起, 对面成排的士兵瞬间将受缚的郑行军打成了筛子。饶是如此，这些子弹似乎也没伤它分毫，反而激怒了它，挣扎地愈发激烈。 「用新式武器。」 低沉的女声令下，一个士兵扛着把独特外观的狙击枪从后面走出来，没有犹豫地对着郑行军扣下扳机，地上狰狞扭曲的庞大怪物竟然瞬间化成了一滩血水。 苏幸当即断了五指间的菌丝, 看着面前血腥的惨烈，神情紧绷地抬眸望向前方。 她这才发现对面那排士兵之中还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制服的高挑女子, 鹤立鸡群般站在几名持枪半蹲的士兵身后，黑髮红唇，目光犀利地盯着她。 秦墨挥了下手，枪声骤停。此刻，所有枪口都对准了她们二人。 地上的那滩浓稠的血水在引力牵引下流向四处，温如窈缓缓向后退半步，纤细的身影摇晃了一下，捂住自己的手臂。 迎着走廊顶部冷白的灯光，苏幸看到她被鲜血然后的衣袖，立刻抬脚上前。 「别动！」 一枚子弹打在苏幸脚边，她停住，看向秦墨以及她身旁持枪的男人。 「我命令你开枪了吗？」秦墨皱了下眉，冷声道。 男人紧紧握着枪：「可是上校，她们是两个变种！」 地上死掉的那只已经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现在基地内又出现两名意外暴露身份的变种，即便不按照规定也该无条件当场击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温如窈轻按着受伤的左肩，侧眸朝秦墨看了一眼，转身走向苏幸。 无数枪口「唰」地抬起，随着她走动的方位。 「所有人原地待命，没我的命令不准开火！」 秦墨压下身侧枪管，越过前排士兵，只身走到两人身前。 她一步步逼近，看着站在苏幸身前的温如窈，眉眼间的锋利变得柔软，红唇微启，却听温如窈先开了口： 「我们来这里只是想寻求帮助。」 温如窈视线扫过她身后严阵以待的士兵，说：「但现在看来我们没有任何沟通的余地了，既然如此，我请求你放我们离开。」 「离开？」秦墨忽然笑了，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窈，我每天都好后悔当初在地铁上没来得及带走你，如果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没想到你还是一点没变。」温如窈毫不迴避与她视线相对，顿了两秒，淡声说：「何必如此呢？你现在留我，对你和我都是危险。」 「那你还能找到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吗？我既然找到了你，就能保证你在这儿安然无恙，而且你只是被感染了，留下来，我会治好你，绝不会让你变成和那种失去自我的怪物一样的东西。」 秦墨双手握住温如窈的肩膀，注意到她长眸下那抹疏离和不信任，视线转向她身后的苏幸，自嘲道：「事关生死的事情你如今都不愿信我了吗？还是说她……」 温如窈冷冷推开肩上的手：「她和我一起来，不管怎样都要和我在一起。」 秦墨笑了笑，瞥了苏幸一眼：「是么。」 「……」 紧绷的气氛突然就变了。 连插话机会都没有的苏幸一秒身陷修罗场，忽然被温如窈的青梅「友人」怪里怪气一瞥，总觉的哪里不自在，也不知心底哪口气莫名不顺，她略抬下巴，居高临下地回敬对方一眼。 是的，居高临下。虽然秦墨身上气场凌厉，但借了身高的光，苏幸自上而下的眼神也显得多了几分气势。 秦墨微眯起眼，唇角牵起一丝冷笑，半垂下眼帘看她，半晌，低声正色道：「外面有十二个自动炮塔，在昨晚刚完成上线，检测到非人类特徵就会自动锁定攻击，你们踏出第一层围栏就会被轰成肉泥，所以即便我想，眼下也帮不了你们。」 她说完，转身按下走廊墙壁上的按钮，正对她们身后一间隔室的透明玻璃门缓缓打开。 就在门打开的同时，嘈杂的脚步声陡然响起，又一群装备精良的士兵快速朝这边靠近。 「来得真快，我们可能没时间叙旧了。」秦墨皱起眉，抬头扫了眼打开的隔室，又看向站在原地的温如窈，目光幽深：「窈，你真的不信我？」 「看来我来晚了一步，不愧是秦上校，这么快就把逃逸的变种当场剿灭了。」 人未至，徐薇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一群手持防爆盾的黑衣士兵手持武器从四面涌来，将交叉通道的几处出口全部堵上，秦墨的人被团团困在中间。 「徐博士，你这是什么意思？」秦墨快速关闭隔室的门，挑眉看向已来到她身前的徐薇。 第107页 「实验室出了纰漏，变异体外逃是我的过失，自然是来将功补过，帮上校捕捉漏网之鱼的。 」徐薇透过玻璃门看向秦墨身后隔室内的两人，微微一笑：「这就是那两只混进来的小鱼吧。」 秦墨冷笑：「是出了纰漏，还是徐博士故意把那东西放出来的？」 徐薇面不改色噙着笑，目不转睛盯向透明门另一侧的温如窈，说：「秦上校心里不是很清楚吗？不过您下手也太狠了，它是我们实验室很关键的研究对象，你连个全尸都不留给我回收，实在太浪费了。」 她扬起唇，越过秦墨走向隔室：「好在赔了夫人但没折兵，按照规矩，这两只漏网的鱼儿接下来就由我来处理吧，也辛苦秦上校了，感谢您对人类未来做出的巨大贡献。」 一道冷「哼」落下，秦墨侧身挡住徐薇去路，低头凑近她耳边，余光扫过堵住各条出口的黑衣士兵，说：「只为抓两个人，用不着出动这么兴师动众吧，希望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协定，我不管你筹划了多久有什么计划，但今天不是个好时机。」 「哦？那秦上校以为什么时候才是我脱离基地的好时机？」徐薇退后了些，抬眉对上她视线：「作为这里的最高负责人，不如秦上校干脆些，我带了这两个变种就走，大家做做样子，必不会给你造成多少损失。」 秦墨一口回绝：「我可以不阻拦你，但她们你绝对带不走。」 「是么……」徐薇似乎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秦上校，我之前可以接受你的三心二意，可自古两头攀好的人，总是没什么好结果。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觉得我有必要逼你一把，你究竟选择哪条路？」 「……」 沉默让徐薇眼底的寒意愈积愈深，看到她唇角扩大的弧度，秦墨唿吸一顿，正欲转身，密集的枪声咋然在耳边响起！ 乱弹擦身而过，枪声震耳，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最先开始，等秦墨狼狈地从地上起身，她的人已经全部倒下。 「徐薇……」 今天这一遭本就在意料之外，她没想到徐薇竟然突然发难，秦墨怒不可竭地攥紧五指，看到徐薇趁她不备，已经打开了隔室的门。 面前的透明玻璃门正缓缓打开，站在里面的苏幸和温如窈目睹了整个过程。虽然不清楚外面那两位有什么利益牵扯和矛盾，但目前的形式左右于她们都算不上有利，看似态度温和的秦墨处于劣势，至于徐薇……苏幸刚从她手里逃出来更不会相信她。此刻只能做好面对任何可能，并无条件反击的准备。 不过门刚从下面升起一指宽的缝隙，她们脚下的地面陡然一沉，眼前一黑，整个隔室的金属地板竟瞬间陷入地下，并且还在持续下落。 大约有十秒钟，速度缓缓放慢，下降停止，四周的壁灯亮起，恢復了视线。 头顶传来金属滑动的摩擦，一块白色金属从墙壁的槽口伸出来覆盖顶部的缺口，成为新的「天花板」，四周都是铁壁，像个密不透风的铁笼。 四下一片沉寂，许久，温如窈打破沉默：「抱歉，因为我错误的决定连累了你。」 在墙角找了个软垫坐下，苏幸顿了两秒说道：「怎么会是你的责任，来这儿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那位秦上校……你们关系应该不一般吧？看得出在费劲心思保你，应该不会让你置身险境，你来找她也没错。」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温如窈缓缓开口：「如果你想了解，我可以解释一下和她的关系。」 「啊？」苏幸一愣，眼睛不自然地眨了两下：「不用不用，都什么时候了，我……我又不是喜欢八卦的人。」 温如窈勾了下唇，抬眸看向她的侧脸：「我只是想说，现在的形势下能信任的只有我们自己。」 「咳咳……」苏幸清了清嗓子，看向别处：「没错，这也是我想说的。」 「……」 「苏幸。」 温如窈清冽的声线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后，半晌没下文，苏幸耳朵动了动，忍不住回过头。 「我刚才受伤了，疼。」 「……」 第60章 苏幸仰头直愣愣看过去。 如果不是对上依旧清清冷冷的眉眼, 以及那张哈口气都怕沾污了她仙气的绝世出尘脸，苏幸差点以为温如窈是在对她撒娇。 但那清冽声线似有似无发软的尾音落进耳朵里，还是让人心脏像被羽毛挠了似的忍不住飘了一下。 视线慌不迭转向温如窈受伤的肩膀。似乎是在和郑行军对峙时, 被对方尖锐的利爪划伤了，衣料裂开, 娇嫩白皙的肌肤被划破了一道刺目的血口, 血还没完全止住。 好在伤口不深，原本凝脂般的皮肤爬上一道狰狞的伤口，美人受伤, 看着就更令人心疼了。 心疼归心疼，温如窈这种清冷的性格，突然用示弱的语气同她说话，嗅着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苏幸咬着舌尖瞬间拉回飘起来的心脏, 声音带着一丝轻颤：「很疼吗？那你……」 是需要她的血补回来吗？ 次数多了, 苏幸已经自动把自己代入移动血包的角色，还是温如窈哪疼哪痒, 吸两口就没事了的那种。 温如窈嘴边的话顿住, 斜靠在墙上，好笑扬起唇角：「我在你心里，就是无时无刻饥渴难耐，嗷嗷待哺的形象？」 苏幸挑眉避开视线，语速慌张：「不是不是，什么嗷嗷待哺，我又不是……」你妈。 第108页 温如窈轻笑了声, 长眸微眯，视线一眨不眨落在坐在她面前的苏幸脸上。身材高挑的原因, 跪坐在软垫上的苏幸也比她要高出半头，脖颈细长，线条优美，嘴唇的形状也很性感，往上，是整张脸五官中最漂亮的一双桃花眼。此刻那张性感的唇微抿着，纯净的桃花眼里含着几分侷促，垂着眉眼坐在她身边。 像只……又乖又怂的漂亮大型犬。 她以前就很喜欢大型犬。如果末世没有发生，苏幸会是她想要试探性取向的目标。 不过话说回来，在朝不保夕，又望不到未来的绝境里，感情性取向这种东西，在生死面前变得毫无意义，人类只剩下本能生念和极度膨胀的私慾，贪图最直接的快感。 被温如窈赤裸裸的视线上上下下打量全身，苏幸心里更不安了，开口说道：「其实也不过是一点血，又不是第一次被你咬，事关你的身体健康，我也认了，但就算□□上我可以麻痹痛感，精神上被你这样……咳，也是有损失的，所以，我得要点报酬。」 温如窈扬眉对上她的目光，笑着说：「好啊，我之前就说过会给你等价补偿。」 苏幸顿了顿，说：」那……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更牢固一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背叛彼此，生死绑定在一起。」 「……」 温如窈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从末世之初就一起经歷生死，到现在为止，温如窈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苏幸的存在，真的面对生死，也已经给予对方无条件的信任了，如果以后会和苏幸分开……对了，其实在刚才她们就分开过了。 「就只是这种微不足道的要求？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了，不过同生可以，同死吗……」温如窈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嗅着空气里瀰漫的血腥味，又看向苏幸黑白分明的眼睛：」我比你先死的机率可能更大呢，你如果愿意我就没问题。」 苏幸道：「怎么可能，你会比所有人都长命的。」 作为有主角光环保命的女主。 温如窈只当她是在随口安慰，问道：「对了，刚才在地面搭乘运输机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选择回来？」 苏幸张着嘴停顿几秒，视线游移了下，含煳道：「我们不是从一开始就出生入死的伙伴吗，怎么能说分开就分开，而且你的能力强大，又值得信任，比起不知被送到哪里，当然还是回来找你更保险。」 「强大？」 温如窈轻笑，她终于知道这种感觉微妙在哪里了。哪怕是危机爆发的刚开始，拥有体格优势的苏幸也比她更有在末日活下去的能力，但仔细回想，对方最初在她们还不熟悉的情况下，就没有任何异议地完全听从了她的所有安排，就算苏幸可能真的有些笨，事关生死的重大决定，竟然对当时可以算的上陌生的她毫无一丝质疑，就好像，对方从一开始便知道她的决定就是对的一样。 这种依赖有时甚至让苏幸忽略了自己本身的力量。 温如窈倾身拉起住她的手。 以为对方这是要开始了，苏幸手指一颤，舌尖抵了抵牙缝，说：「那个……这次就不要咬手了吧，十指连心怪疼的，你……」 温如窈却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受伤的手臂上，「可我现在连这点小伤的血都止不住，动用精神力便会身体虚弱，还要忍耐嗜血欲望的驱使，哪里强大？相反，你就不会如此。」 「我……」苏幸怔住，想了想说：「你只是还没完全掌握现在的身体而已。」 「那有没有想过，你也一样。」温如窈缓缓坐起身来，目光变得认真：「试一试，用你的能力帮我的伤口止血。」 「啊？」苏幸看向她的伤口，「你是说用那些菌丝？这能行吗……」 「你不尝试怎么知道如何利用这种能力呢？它现在既然已经和你融合，你想自保，它便是杀伤力极强的武器，你想用它来救人，那它就是无害的工具。」 「……」 苏幸沉默了片刻，她明白温如窈的意思。 原本作为庇护所的人类基地已经视她们为必杀的异类，虽然是那菌丝怪让她沦落至此，但菌丝同样也是她在末世活命的强大武器。况且系统让她免受丧失理智完全异化的危害，她现在该尽快熟悉这种能力，握为己用才是。 凑近检查了下温如窈的伤口，苏幸试着集中精力，第一次将那些东西视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四下一片沉寂。她们在这个铜墙铁壁内听不到外面一丝声响，同样也躲开了上面两拨人的纷争。温如窈闭着双眼轻靠在墙上，用意念感知周围的环境，这处基地的上层正在经歷大量的人员异动，交火激烈，但离她们现在深处地下的位置较远，此刻呆在这儿反倒比较安全。 柔软纤细的菌丝交织成绷带的形状，替温如窈简单包扎了伤口，苏幸收了手，偏头巴巴地问：「感觉怎么样，还疼吗？应该能起到轻微镇定止痛的作用。」她特意用了些麻痹神经的菌丝。 温如窈缓缓睁开眼，她确实感觉伤口处舒服多了，垂眸还看到绑带上挂着个很有「少女心」的蝴蝶结，默了半秒，抬头一笑：「……感觉不错，谢谢，你比我预想中要熟练得多。」 还是只很有少女心的大型犬。 「那就好。」被夸了的苏幸轻咳一声，站起身来。 这地方空间真的不大，她站直身子顶部的金属板便直逼头顶，苏幸伸手在光滑的墙壁上试探，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机关或者通风管道。 第109页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地表大概有十几米，上面正在交火，短时间内没人注意到这里。」温如窈抬头看着逼仄的天花板，想了想说：「你的菌丝能腐蚀掉上面那块金属板吗？」 苏幸闻言当即释放菌丝试了试，不知是这墙壁材质过于坚硬还是她能力不足的原因，对墙壁并没有造成任何损坏。 「罢了，那就在这里等她来见我们吧。」温如窈仰头看向上方，淡声道：「或许还可以从秦墨口中得知这个基地更多的秘密。」 …… 地下基地的上层一片狼藉，长桌后，半头华发的中年男人一巴掌排在桌上，气急败坏道：「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她是不是就这样堂而皇之捲走几十台机甲，公然背叛基地一走了之？」 秦墨卑躬屈膝站在桌前，低眉沉默不语。如果不是这位多事的上将提前赶过来，她的手下也不会强撑着和徐薇交火，死伤惨重，但最后还是被她逃了。 「哼！」男人将一个文件袋狠狠甩到秦墨脚边，「这群没有底线的科研疯子，你早就该提防这点儿。」 秦墨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对其立场和忠诚无需置疑，倒是那个徐博士，当初开会的时候他就反对她在s市建立第二基地的提议，徐薇本身的立场就和火种计划背道而驰，如今看来对方果然是处心积虑，早就有了背叛基地的种子。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作为这里的第一负责人，你监管不善本该严罚，但眼下形势危急，基地急缺人手，就免了。打开看看吧，关于藤的调查有了进展。」 那些自大泄漏事件后便在全世界到处疯长的未知「植物」。 秦墨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袋，里面装着厚厚一叠照片。 「卫星最近拍摄到的图片，这鬼东西竟然已经长到大气层外面去了，而且观测塔最近频繁接收到重复古怪的信号。」 「信号？」秦墨诧异地从照片上抬起头。 「以藤为中心愈发频繁，不是来自地外，而是从内部发向宇宙深处。」 男人说这话时脸上僵硬的表情让秦墨毛骨悚然。 「所以火种计划要加快了。」 第61章 一个士兵脚步急切走进来：「报告上将！驻守三级实验室的z小队全部失联了, 刚接到探查消息，内部空无一人，实验室完好无损但能源转换器丢失。」 「什么？」男人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怒极反笑：「这位徐博士的计划真是周详，原来一开始就是奔着s市那台带有微瑕疵的能源转换器而来。派去追击的小队呢, 人抓到没有？」 士兵回答道：「……没有, 他们武器充足，甚至还有埋伏在外围的支援，我们措手不及……但截获了一车他们准备运送出去的变种实验体。」 男人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 冷笑：「好得很呢。」 「上将，追击小队损失惨重，还有调派人手支援吗？」 「调派个屁！这次折进去的已经够多了。」男人不耐地对门口那个士兵甩了下手，阴沉道：「把那批变种在外面就地处决！基地内严查，那批疯子圈养的玩意儿都给我灭了, 一个不留！」 「是！」士兵领了命令退出去。 秦墨侧眸看了眼那个士兵的背影, 上将回到长桌后坐下，对她说：「你去统筹一下这里所有兵力、武器还有运输工具, 我这次来s市有更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把能有的人都调动出来，必要时可以随时在倖存者中招纳。」 「……」秦墨抿唇沉默片刻，开口道：「徐博士在叛离基地前，曾煞费苦心地想要带走两名变种人。」 上将抬起头。 「我把她们留下了。」 「留下？」上将皱眉：「什么意思，你没杀死它们，反而留在基地？你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 「可是上将，您不好奇徐博士为什么一定要带走她们吗？」 「秦墨。」上将声音严肃, 「跟她待久了，你也被她那套偏激的理念洗脑了吗？不管她要做什么, 都与火种计划背道而驰，人类的基因池是最后防线，容不得半分践踏，不然岂不是重蹈覆辙！」 「上将您误会了，我并非此意。」秦墨毕恭毕敬站在原地，「我已立誓坚定服从火种计划，就从不曾动摇过立场，只是基地刚受到重创，耗费大量资源修復的转换器又被盗走，眼下不管人力和物力都极为短缺，您刚才说必要时可以随时招纳倖存者，所以我提议，将她们两个纳入危级调查队。」 「你想驯化那两个变种？难道你忘了吗，这种实验之不是没有做过，都失败了。」 「这正是徐薇想带走她们的原因。」 上将眯了眯眼，眼神犀利地盯着秦墨：「你拿什么保证基地不会被到威胁？」 沉默了许久，秦墨微微垂首，缓声说：「植入式纳米微型炸弹，可以随时监控受体的异动。」 …… 单茗歆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醒来，眼皮又涩又沉，浑身酸软发力，也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只记得自己被一群装备精良又难缠的武装小队包围，对峙了很久，她被某个东西击中，突然便失去了意识。 头顶白花花的灯光刺得她花了好些力气才睁开眼，干燥阴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很不舒服，她动了下，发现四肢都被锁链束缚着，纤细的脖颈也被一个金属环牢牢铐住，固定在身下冰冷的金属台上，海藻般的波浪长发沿着台子边沿垂落，身上衣服被换了，凹凸有致性感的身材只挂着几片布料，勉强遮住隐私部位，身上还插着许多令人不适的软管。 第110页 「什么鬼地方。」 单茗歆挣扎起身，对这些脆弱的金属锁铐嗤之以鼻，狠狠挥动手脚，却发现完全使不上力气。 就这样折腾了几分钟，依旧像条翻肚皮的鱼一样躺在冰冷刺骨的金属台上，嵴背上的寒意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伴随着摩擦声，墙角处一面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打开。 「乖一点，省省力气，既然能抓到你，又怎么可能让你像上次那样成功脱身？」 温柔的声线像淬了毒的钉子，一字字钻进单茗歆耳朵里，「在我实验室里诞生的的嵌合体，我当然清楚它的弱点。」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看着穿白大褂的漂亮女人一步步走近。 「好久不见呀，我最信任的得力助手。」徐薇在她身边站定，眼眸半垂含着浅笑，目光落在她几近□□的身体上，指尖从肩头轻轻向下一勾，抚过光滑的肌肤，按在腰腹的伤口上，「看来离开我的这段日子，你过得不怎么好呢。」 助手这两个字让单茗歆脸色瞬间扭曲，还没好全的伤口被狠狠一戳，疼得她倒吸一口气，细眉竖起，咬牙切齿瞪着面前的恶毒女人：「还不是拜你所赐！」 一般的变异怪物根本动不到她，这些伤都是和徐薇手下精英小队缠斗时受的。 该死，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基地竟然多了不少针对变种的新式武器。 「是吗？那对于一个盗走我实验成果的叛徒，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她比较好？」 细白的手指勾住下巴，单茗歆被迫抬起头，瞪着眼前弱不经风的女人，她忽然笑了起来：「这种事徐博士不是很有经验，还需要问我？」 指尖继续顺着白皙的皮肤往下，徐薇轻嘆：「既然这么了解我，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盗取实验室最重要的成果？就不怕我让你生不如死吗？」 单茗歆冷笑：「比起这个，我更想看到厉害的徐博士在成功唾手可及，却又永远失之交臂时，歇斯底里的样子呢。」 「哦？」徐微淡淡一笑：「那你现在看到了吗？」 「……」 单茗歆恶狠狠挣扎了一下，细白的脖子被金属勒出红痕，十分抗拒那只肆无忌惮在她身上游走的手，抬高音调：「徐薇，知不知道你这张虚伪的脸有多噁心？我以前每天看着都食欲不振！」 说完，她又扬起红唇大笑了几声：「不管你承不承认，这次是我赢了，比你先一步切身体会到这个新世界的奥秘，而你，到最后也只能管中窥豹，在狭窄的实验室里碌碌无为一辈子，输得彻彻底底！」 徐薇动作停顿，气氛陡然凝滞，冰冷的白色房间里只剩下仪器无限重复的滴答。 一声不带情绪的嗤笑打破沉默，徐薇转向旁边插满软管的机器，缓缓开口：「我确实没想到，你盗取样本的原因只是想赢我一次，原来我对你如此重要，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涉险。」 「呸！」单茗歆气结，妩媚的五官几乎扭成一团，奈何浑身使不出气力无法挣脱铐锁，气急败坏之下，骨骼的力量暴涨，尖利的骨刺从她身上多个部位刺出，尖端全部朝向徐薇的方向杀气腾腾刺去，但只伸出来了几寸的长度，一股乏力感突然席捲而来，突刺卡在半空。 单茗歆气喘吁吁地躺在白色金属台上，无力收回来的骨刺就这样诡异地卡在身体上，只能用眼睛狠狠瞪着在仪器前忙碌的女子。 她身上插的这些管子另一端就连载这台仪器上，看着徐薇的动作，单茗歆微眯起眼。 「没必要承不承认，这次就算你赢了吧。」 单茗歆一愣：「什么？」 「也感谢你为人类未来做出的贡献，不惜以自己为实验受体的勇气我确实比不上，这种科研精神值得全人类歌颂，我更该好好谢谢你。」徐薇看着仪器上的数据，笑容在嘴角不断扩大。 「那个人体实验项目中所谓第一个免疫异化的零号样本，也就是你从我实验室带走的初代变种人，其实并没有达成目标参数，甚至，和其他变种没什么两样。」 单茗歆瞳孔一缩。 之前由徐薇领导的研究项目里，污染变异后，第一个成功抵御意识入侵保留原体自主意识的人，被叫做零号样本。那个人体实验项目里的可怜虫，在最后奄奄一息时被单茗歆出于私利调包带了出来。最初意外融合时死去活来的记忆太痛苦了，导致她到现在都还没能找回那块空缺的意识，但模煳的记忆里，依稀回想起那只可怜虫最后一刻兇残可怖的模样。原来她带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可以令徐薇歇斯底里的成功的实验体。 徐薇：「在我看来，进化和变异只一步之遥，但即使差之毫厘，也是两种不同的结局。零号样本一直都表现出优于其他变种的稳定性，那只是本体太过虚弱的原因。」 「我不知道你为何，又为什么能吞噬掉它，但根据数据显示，你体内现在拥有两套dna，它成功嵌合在你的体内，而你现在的状态竟然出奇的稳定，比我研究过的所有变种都稳定。」 温婉的声音隐隐发着颤，单茗歆蹙眉瞥向徐薇那双杏眼眼底愈发明显的痴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对方的这种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根本不是看人的眼神。 「徐薇，你要是真的敢让我生不如死，要么杀了我，要么无时无刻做好提防，别被我找到空子，否则我会用第一时间杀了你！」 第111页 见徐薇一脸「变态」表情凑过来触摸她的骨刺，单茗歆用谈话间积攒的一点力量将全身的骨刺嗖地收回来，呲着牙厉声道。 徐薇却默声不语，还俯身给她打开了双手的束缚。 顿了几秒，单茗歆攥紧五指，准备抓紧一切机会反击，脖子上的环却勐然收紧，窒息，和被割断脆弱脖颈的恐惧令她瞬间脸色紫青。 徐薇拉着她脖子上的金属链把她拽到身前，微笑道：「怎么会呢，你现在可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了，我怎么会不让你好过呢？」 第62章 细白菌丝从指尖冒出来, 一端浮在空中盪了盪，歪歪扭扭随着苏幸的情绪变化成各种形状。 这些东西就如同她身体的一部分，时间越久, 无师自通的契合度就越高，她已经可以熟练操控它们, 透明伪装、控制长度、柔软或坚韧、巨毒或无害, 仅利用这些特性，看似微不足道的菌丝便可以极具杀伤力。 活动着五指，苏幸不经意间抬头, 扫了眼门的方向。 虽然是铜墙铁壁铸造的密室，进出口还是有的，对面墙壁上有块门形的细微缝隙，但内部没有任何把手开关，也无法打开。 她略微思索, 朝着门内侧抬了抬手指。 空间内安静的令人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但实际她们已经被关在这里许久了。 温如窈闭目养神，苏幸研究着自己的新能力, 渐渐觉得乏味起来。 整个房间除了地面, 所有墙壁都已经被她释放出的透明菌丝爬满，只不过人的视觉看起来依旧空无一物。 直到稍稍感到些力不从心，她才停下手，这么做除了为等会儿可能遇到的危机形势做准备，也是想试探下自己的极限在哪儿。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苏幸索性低下头，将注意力都消磨在指尖的菌丝上。二维的线条可以绘制出无数图案, 菌丝自然也能勾勒出各种形状，苏幸自认还是有点绘画天赋在身上, 她本身也喜欢些花花粉粉的东西，此刻精神稍微松驰下来，灵光一闪，一束白丝勾勒出的娇艷玫瑰便在她指尖娇艷绽放。 感知到周围密密麻麻的菌丝蔓延，温如窈睁开双眼，恰好对上苏幸的视线，目光轻飘飘落在她手指上。 被撞破小动作的苏幸庆轻咳了声，略微抬手：「怎么样？」 顿了下又补充道：「新悟到的拟物功能。」 温如窈盯着她手里的「玫瑰」看了几秒，余光掠过胳膊上缠着的那朵蝴蝶结，眉梢微扬：「倒也符合你的审美。」 说完，轻手接过花束：「谢谢。」 「……」 苏幸僵了一下，看着自顾自接过花捏在手里把玩的温如窈，嘴边的话抵在舌尖，末了改口道：「觉得好看就行。」 温如窈一看就是以前经常被追求者送花的那类人。算了，她喜欢就送她吧，有人欣赏自己的作品也不错。 「是好看，可惜关键时刻毫无用处，换成锋利的刀刃就好了。」温如窈看着栩栩如生的花瓣说道。 苏幸嘴角刚升起来的一丝得意又降下去，扫兴地偏过头，心里小声吐槽：果然是个没情趣的冰裂纹瓷器。 温如窈慢条斯理地将玫瑰放进上衣胸口的口袋，侧眸打量她脸上的表情：「刚才的话扫你的扫兴了？」 苏幸闻言双眼一眯，直直看向她。 察觉的对方的提防，温如窈温声解释：「我说过未经允许不会用那种能力窥探你的想法，但你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 这比被窥探还让苏幸心梗，她张了张嘴，温如窈忽然皱起眉心，转向门的方向：「外面有动静。」 话音落地，一排真枪实弹的士兵严阵以待出现在她们面前。 前排一个端/枪的士兵警惕地从门外踏进来，只是半个身体刚探进去，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缠住了四肢一般，突然倒在地上挣扎起来。 他身后负责搜查基地的士兵本就视变种为洪水勐兽，见情况不对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密集的子弹穿门而进，好在被苏幸事先释放出的大量透明菌丝层层阻挡，还没飞到两人身前，叮叮噹噹掉落一地。 「d-103发现变种！请求支援！」 形势瞬息万变，突如其来的骚动让苏幸眉心紧锁，黑压压的士兵堵在门口，电光火石间，她已经想出了好几种利用眼下易守难攻环境保命的法子，但外面的士兵并没有再发起进攻。 人群让出一条道，身着白色制服的秦墨不紧不慢地从后方走出。 「不必请求支援了，她们是我的人。」 为首的士兵见状迟疑了几秒，他接到的命令是将遗留基地的变种全部击杀，但又不敢违背秦墨，便问道：「那上校准备如何处理？」 秦墨转头，面无表情看着他。 士兵被她身上的压迫感逼的低下头，咽了口唾沫继续说：「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一个不留。」 「那从现在起没这个命令了，上将已经改了口令。」 秦墨独自跨进金属门，先看到倒在门边惊恐扭动的士兵，以及散落一地的子弹，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里面的苏幸和温如窈身上。 无声的对峙没有持续几秒，苏幸动了动手指，撤掉了缠在士兵身上的透明菌丝，地上的士兵只觉身上一轻，立刻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往外逃。 「从今天起她们隶属于危级特别行动小组，属于基地的一员。」秦墨转过身，对身后的人群笑了笑：「你们中的一份子。」 第112页 …… 午餐时间。 排着长队的人群在前方餐口有序领餐，听着嗡嗡的热闹人声，坐在餐桌前的苏幸一时有种回到末日前在食堂吃饭的错觉。 餐盘里放着两菜一汤，有鸡肉、蘑菇、蒸米饭，还有带着甜玉米粒的鸡汤，光是一口热进肚，久违的暖流从胃部蔓延全身，就能让苏幸舒服地嘆了口气。 归根结底，她还是把自己视为人类集体中的一份子，渴望回到从前有秩序的文明生活，或非仅仅是活着。 「中央基地的地下种植园已经通过了试验，预计几个月后就可以培育出第一批蔬果，到时人类在地下的生活资源就能更丰富一些了。」秦墨端坐在餐桌对面，目光一直柔和地放在温如窈身上，夹菜放进她盘里：「你瘦了好多，多吃点肉。」 这肉麻的语气让旁边大口嚼肉的苏幸动作一顿，挑起半边眉毛悄咪咪看过去。 温如窈对面前丰盛的食物并不感兴趣，一筷未动，神情冷淡：「这就是你向高层请示留下我们的理由？利用变种人的能力来帮你们做事？」 秦墨皱眉：「在我眼里你和以前一样，和正常人一样，不是什么变种人。」 温如窈随意一笑：「不管你什么想法，我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开门见山吧，对彼此都好。」 她疏离的表情秦墨略过一丝苦笑，但看着完好无损坐在自己身前的人，声音依旧柔和：「你真是一点没变，什么事都能一眼看穿。」 「如今的现状你们也很清楚，变异物种肆虐，人类很难在地表存活，位于北部的地下基地是我们守住的最后一处据点，已经开始大量救援并接纳其他倖存者，但要想确保人类的续存，形式依旧艰难。倖存者数量的增多让原来的基地空间已经趋近饱和了，急需扩建新的基地，但扩建，就需要从地表运送大量资源。」 秦墨顿了顿，看向她们：「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如今污染区的物种变异速度已经不再是人类科学能解释的。你们在这里待了有段时间了吧？」 无人回应，秦墨不以为意地继续道：「地表的污染指数爆炸式递增，短短数日，外面和你们进来时相比已经面目全非了。我们现在虽然研制出对付变种的新武器，但物质受限产出极少，最致命的是，我们的研发速度根本比不上变异速度，最精良的小队，进入重度污染区也只会全军覆没，如今只依靠武器在地表行动，还是有些吃力的。」 「所以你想利用我们？但你怎么知道我们就有能力通过危险区？」苏幸挑眉道：「而且看之前的态度，即使面对保留意识的人类变种，基地也会就地击杀，怎么现在突然改变策略了？」 秦墨偏头把视线转到苏幸身上，盯着她看了许久，一笑：「我看到监控里，你之前跟徐博士单独呆在一起，她应该跟你说了不少事情吧？」 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这件事，苏幸眉头一皱：「和这有什么关系？」 「人类变种存在两类，一类是初代变种，直接接触α病毒导致的污染变异，另一类是二代变种，由变异物种间接污染所致。不管是哪一类，普通人被感染后存活率不高，变异率100%，并且变异特徵的完全凸显会经歷一个或短或长的过程，最终体貌及心理都会被完全侵蚀，我们称之为完全异化。从感染到完全异化，目前已知坚持时间最久的是一个月。」 「被感染的人类最终都会沦为怪物，所以基地才下令格杀，我向上面投了军令状才保下你们。」 说到这里，注意到一言不发也一筷未动的温如窈，秦墨抿唇顿了顿，伸手探向她放在桌上的手背：「不过你放心，基地已经有科研团队着手研制人体抗体，离研制成功只一步之遥，你是特殊的，我保证不会让那种结果发生在你身上。」 温如窈面无表情地把手抽了回去，只抬眉扫了她一眼。 怎么又动手动脚的，这位秦上校和温如窈到底什么关系啊……苏幸这会儿有点后悔当时没听温如窈解释了。 不过，不知是因为一开始秦墨眼里流露出的对她的敌意，还是别的什么，苏幸对这位秦上校没有一丝好感。 至于完全异化，她之前从单茗歆口中听到过，又亲眼看到了郑行军的惨状，大概也了解了身为变种人的悲惨下场，联想起便宜系统下线前的那番留言，耗费大量能量帮她解决的应该就是这个问题。也就是说她不会完全变异，而温如窈有女主光环，就更不会了。 倒是这个秦墨，前面说着温如窈在她心里还是普通人，现在又说绝不让她变成怪物，自以为是又故作深情的虚伪，听得苏幸直皱眉头：「但我们好像没答应过要留下来，给你们当工具人吧？」 「那你们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面对苏幸，秦墨的表情开始有些不耐烦，她本就看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又和窈举止亲密的女人很不顺眼，但面上还是得体的沉稳：「在城市的废墟里过茹毛饮血的生活，即便再多自由又有什么意义？基地有文明和秩序，既然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为何不为人类的未来出一份力呢？」 真是个冠冕堂皇的说辞。 苏幸撇撇嘴：「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毕竟我们也不会白白卖命给你当工具人。」 「注意你的言辞苏小姐，不是工具人，你们是基地的一份子，加入特别行动队后享有和其他人一样的贡献值奖励。」 第113页 「贡献值？」 秦墨双手交叉，不屑地瞥了眼苏幸舔得一干二净的盘子，说：「这顿饭花了我三百贡献值。」 「……」 苏幸还想说点什么，身侧的温如窈淡淡开口：「好，我们留下。」 苏幸一愣，转头看到温如窈平静的侧脸，张着的嘴又慢慢闭上了。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相信温如窈的判断。 回过头，不经意间却看到坐在对面的秦墨盯着她笑了笑，一个略带得意的冷笑。 苏幸：「……」 第63章 丛林茂密潮湿, 地面被盘根交错的植物根茎覆盖，原本平坦的城市街道已经面目全非，这些看似柔软的根茎穿破城市里方便人类行走的水泥石砖, 不断生长、膨胀。 入眼是漫无边际的怪异「植物」，直插天际的树干和常见的树木粗看无异, 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不同于正常植物的异样, 粗壮的枝干上缠绕着散发着微弱幽光的青褐色藤蔓，颜色或深或浅，长度或粗或细, 像一团团缠在一起的蛇，盘踞在树根处阴暗的土地。 湿热的微风吹过，拂动地面疯长的花丛，肥大鲜艷的红色叶子根茎一弯，叶面上落下一只黑褐色拳头大的虫子, 它长着两根粗壮的后腿, 口器尖锐带锯齿，通身覆盖薄甲, 无翅, 靠跳跃行进。 只是短暂的停留，当它后腿聚力再次跳跃的剎那，舒展的叶面忽然捲起，将跳虫整个包裹在内，然后慢慢缩回地面，纠缠在树根处的藤蔓勐然膨胀了一下，像跳动的脉搏, 下一秒，艷丽肥大的叶子再次舒展开来, 恢復原有的平静。 整个过程结束在眨眼间，在这诡异幽深的城市森林，像没发生过一样微不足道。 「他大爷的，昨天这里的路还在呢！」 一列装备精良的车队停在路上，前面的路被密密麻麻的藤蔓盘踞，无法通行。一个男人从列首的装甲车车窗半探出头，张嘴就是骂骂咧咧。 他全身包裹在黑色特制作战服内，除了脸部，没有任何皮肤暴露，左胸前挂着的勋章彰显他在队伍中的地位。 「3、4号车注意，启动动力机甲，准备清理路障。」旁边驾驶座上的赵旭倒是没有暴躁的情绪，更多的是对周围过于茂密的植被的警惕，他下达命令后挂断对讲机，道：「按照这些植物疯长的速度，前面只怕有更多路段会堵塞，我看我们还是提前做好变道方案的准备吧。」 「变道？现在走陆地运输已经很危险了，到x市的矿场要横跨好几个市，再绕远路鬼知道中途会遇上什么东西，我们这趟远行是去採补物资的，又不是去送死的！」男人摸着自己制服上的徽章，盯向车窗外长到半人高的茂盛野草，面色阴沉：「不，从陆面长途跋涉驱车前往补给点，本就是个九死一生送命的活儿，姓秦的一上位就急着把我踢出去，哼，果然是个贱人！」 对于这位空降危级调查组的临时队长的性格，赵旭本就不喜，现在对方又表现出对这次任务如此消极的态度，更是令他皱眉。 赵旭想了想，道：「基地已经多日没有收到北方矿场的回覆信号，目前能启动的大型运输机数量有限，最后一次运输物资的途中遭遇虫群还折损过半，陆运虽然危险，但迫于形势也只能如此，我们能做的只有拼命将这批物资运回基地。」 男人冷笑：「那是你们危级调查组的责任，不是我的，如果不是那个贱人，我早就回中央基地了。」说完，他顿了几秒，从口袋摸出一个烟盒，晃了晃里面为数不多的存货，犹豫了一下夹出一根，扭头对赵旭挤出几分笑，递过去：「兄弟，看看这外面，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我们这些侥倖活下来的人类也只是在绝境中残喘罢了，能活一天是一天，何必为了所谓的任务搭上自己的命呢？你说是不是？」 赵旭瞥了眼他递过来的烟，这玩意儿放现在自然是抽一根少一根的「不可再生」高级稀缺货，他舔了下嘴唇，眼底划过一抹不屑，偏头没接，笑笑道：「但是这次採集的物资对基地十分重要。」 见他不接，男人轻嗤了声，拿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真那么重要，这次行进路程这么长，又是从未走过的地面路线，就排我们这点人出来送死？」 赵旭看着已经来到车前清理障碍的动力机甲，不紧不慢说：「所以秦上校不是特地给我们安排了两位能力突出的助力吗。」 「就两那个变种人？」男人把菸头狠狠按灭：「你确定那两个女的是助力，而不是两颗定时炸弹？」 …… 车队末端的一辆大型卡车上，苏幸盘坐在没有舱顶的货仓里，周身结了一道细密到肉眼几乎注意不到的菌丝网，用来阻挡一路上不时从树林里蹦出来的未知变异虫类。 她没想过这能力还能用在这种地方，毕竟上一次像这样坐在货车车厢，还是幼年时期跟着奶奶在乡下赶集的时候。 苏幸揉了揉被金属护栏抵得酸痛的后腰，抬头看了眼四面透风的货厢，道：「那个秦墨真是你的青梅竹马吗？张口闭口为你着想，转头就派遣你去危险的地面远行，还是这待遇？」 如果途中再遇到什么危险的变异生物，首先遭到攻击的就是毫无处躲藏的她们。 闭目养神的温如窈轻轻睁开眼睛，长眸微转，略一抿唇：「青梅竹马？确实算是，你很在意这个？」 第114页 「……啊？」苏幸一哽，勐地摇头：「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车队已经停下来有一会儿了，她们在末端，具体不太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但见中间几辆运载车上的机甲启动后去了车队前列，想必是为了清理路障。 她们离开基地三天，还没有出s市，如今城市的大部分道路都被疯长的植物盘踞，车队只能在半人高的野草和夹缝开闢通行的道路。 现在停留的地方应该是以前城市里的一条商业街，如今已经沦为一片废墟，高大茂盛的植物突破地表和建筑，不远处一根倾斜的树干上挂着块歪歪扭扭的招牌，上面的字迹斑驳不清，隐约看出「xx超市」的字样。 前面的车里下来一小队手持武器的士兵，警惕地向路边那排商铺靠近。 苏幸在高处向下扫了两眼，随即收回视线。 这是她们被基地接纳后的第一个任务，凯旋后可以获得高昂的贡献点，至少足够她隔三差五吃一顿热乎的肉，还有干净的水可以淋浴。 文明的湮灭已经打破了区分人和野兽的稀薄界限，更何况苏幸她们这些从生理层面上已经不算是人的……「人」，对秩序和生活的追求大概是保持人性自尊最后的底线了。 起初苏幸对温如窈分明讨厌秦墨却还一口答应留下的决定持有一丝疑虑，但现在这一丁点的疑虑打消了。虽然在这支队伍里没有人把她们两个当正常人看待，甚至忌惮到不愿同她们共处一个车厢内。 「这些菌丝很活跃，你现在的心情似乎……不错？」温如窈曲膝坐在苏幸旁边，凑近包裹在两人周围的织结成网状的菌丝，指腹轻轻触摸。 苏幸闻言，揉着腰皱眉反驳：「地面危机四伏，路上都奔波三天了，我哪还有什么好心情。」 温如窈抬头，鼻翼翕动，轻嗅了下周围的空气：「是么，那大概只是你体内的菌丝比较愉悦吧。」 「……啊？」 温如窈抬起手臂，缓缓闭上双眼，像是在感知什么，说：「这里环境潮湿，没有阳光的直晒，土壤也很湿润，很适合蘑菇生长。」 苏幸抬眉：「蘑菇？ 「菌丝的子实体，真菌的阶段性形态。」温如窈触摸着她的菌丝说道。 「……」 苏幸突然感觉有点不好了。不过话说回来，进入这片怪异的林子后，她确实感到体内的菌丝好像更充盈了些。 如果被某种变异生物感染就会变成什么，或者拥有污染体的某种性状的话，那温如窈最初是被变异黄蜂感染的，那理论上她也只有从蜂类身上得到的能力，但很显然，温如窈和她不同，变异的是自身的感知能力。 「倘若秦墨说的不假，所有被感染的人最后都会变成丧失意识的怪物，如果哪一天我比你先异化，可以麻烦你动手杀了我吗？那样活着挺丑的。」温如窈抿起唇角，半垂的长睫投下一片暗淡的阴影。 气氛微妙的转变让苏幸愣了愣，印象中，一贯冷静沉着的温如窈从未有过这样的语气。 苏幸：「别人我不知道，但你不会。」 温如窈忽然笑了下，殷红的唇瓣勾起，精緻的侧颜衬出几分冷艷，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她侧眸看向苏幸，笑着问道：「那你呢？」 「我……」苏幸心里一虚，视线略微躲闪：「我当然也一样。」 「你有时在某些事情上总是十分笃定，给我一种，你早就知道结果的错觉。」 被温如窈直勾勾盯着，苏幸心里更虚了，咽了下口水：「那…确实是你的错觉，我哪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只是都这么久了，你我的身体并没有发生其他大的变化，也许你就是特殊的那一个，是进化而不是感染变异。」 温如窈低头，自嘲地弯了弯嘴角：「这句话秦墨也说过。」 苏幸眉毛一挑：「我和她怎么能一样。」她那是为了讨好你画大饼，我说的可是事实，虚伪的傢伙怎么配来相提并论呢。 温如窈眨了下眼睛，微微一笑：「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苏幸顿住，不知是不是错觉，从温如窈那双狭长的凤眸眼底，她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玩味？ 「当然哪里都不一样。」苏幸清了清嗓子，撇开头道。 「喂！你们两个在上面还挺悠闲，下来干活了！」 卡车下方突然响起一道粗旷的声音，一个持枪的男人站在下面看着她们，面上带着几分夹杂着忌惮的防备。 苏幸：「干什么活？」 「什么什么活。」男人语气不耐：「你们不是变种吗？变种之间存在感应，带你们来就是为了发挥这个作用。看见边上那棵大树了吗，有任何可疑的东西靠近这里都要第一时间发出警报，明白吗？」 顺着男人的手看向一眼望不到顶的大树，苏幸无语地撇了撇嘴，这人不会是想让她们跟猴一样爬上去放哨吧？还真是打心底不把她们当人看呢。 她冷哼一声，便听温如窈用冰冷的声线说道：「既然如此，我劝你们不要再向路边那排建筑靠近了，阴暗又封闭的废弃房屋，是一些变异虫类最喜欢的筑巢地点。」 第64章 这一片原本是条老旧街区, 路边都是些低矮的建筑，斑驳的墙体表面爬满了藤蔓植物，明明几个月前还是充满烟火气的人类社区, 破败感却让人觉得这是可以向前推算千年的遗蹟旧址。 第115页 清理掉路面的藤蔓和荒草，入口的自动玻璃门已经布满裂痕, 轻微一碰便四分五裂, 碎裂的玻璃掉落，瞬间激起一阵浮尘，刚才从车上下来的探索小队踏进幽暗的建筑内部。 废弃的便利店内一片狼籍。墙壁、地板和货架上到处都是干涸了的黑红色血迹, 似乎是经歷了一场屠杀，奇怪的是，地上没看到任何生物的尸体。空气中瀰漫着腐朽的酸臭味。 进来的一共五个人，身着结实的皮衣，头戴防毒头盔, 头盔内部有适应黑暗环境的夜视功能。他们这次出行任务配备了基地内最精良的武器设备, 甚至人数也比最危险的s级任务多了一倍。 「这里什么也没有。」队列中个头偏矮的男人扫视空荡荡的货架，目光停留在白墙上瘆人的血掌印, 喉咙发紧, 不安道：「而且到处都是血迹，我觉得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 但队伍之首继续向深处走，没人理会他的话。 后面的人推了他一把：「愣着做什么，快点跟上。」 男人咽了下口水，只好继续往前走。 「你忘了吗，我们这次的任务艰巨，沿途样本收集要同时进行。」身后推他的人提醒道。 「这种地方能有什么有价值的样本……」矮个男暗自抱怨, 朝幽暗的深处看了一眼，有些发怯地拖慢脚步, 跟在队伍最后，一直在靠近出口的位置徘徊。 啪嗒。 他正站在一排空货架旁装模作样地检查，忽然感到脸上一片湿润，提手一摸，确实有「水」滴在他脸上，无色无味，但有点粘，带着股淡淡的奇怪异味。 男人当即停下动作僵了半秒，正准备抬头，前面的队伍传来响动── 「那里好像有个人。」 「尸体残骸吗？」 「不……是具全尸。」 「全员戒备！三号，继续上前探察。」 「等等，他好像还没死，他……动了！啊──」 突如其来的惨叫在幽暗的建筑内如炸弹一般贯穿每个人的耳膜，好几道照明灯的光束汇聚在声源处，穿过层层细密的扬尘，地上躺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刚才发出惨叫的三号拼命挣扎，压在他身上的正是那具「全尸」，死尸身躯十分臃肿，是个看不出年纪的男性，光头，裸露的皮肤呈石灰色，散发出腐烂的恶臭。 那尸体圆鼓鼓的眼球骇人地瞪着，灰白的脸上是惊恐扭曲的表情，将三号死死压在地上。 「没，没有体温，他已经死了！快救我！」 见识过不少变异的生物，但人的尸体异变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丧尸」化的诡异情景让周围的士兵动作一顿，片刻后，枪声骤然响起，将压在三号身上的臃肿尸体直接开了「花」。 发黄的浓浆流出来，直到子弹从头部贯穿，变异尸体的脖子一歪，闭上了眼。 「草。」爆了句粗口，抖成筛子的三号终于松了口气，他推了推身上比自己肥肿两倍的死尸，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噁心的地方。 但还没来得及钻出去，忽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令他窒息的声响。 一只只拳头大的蜘蛛从那死尸臃肿的身躯里钻出来。和新生儿一样，这些从寄体的温床中破体而出的生物第一次见到这个新世界，复制粘贴一般，一只接一只从溃烂的皮肤里钻出来，密密麻麻的紫红色圆眼睛很快达到一个毛骨悚然的数量。遵循天生的本能，挥动十几只多关节的腿，成群结队的蜘蛛在短暂停顿之后，勐然朝前面的人群冲去。 密集的枪声随之响起，将三号再次的惨叫一併掩埋。那惊动众人的第一声是惊吓，这一声便是纯粹的惨痛──无眼的子弹掠过爬到他耳边的蜘蛛，在他额头上开了个血洞。 但目标速度很快，数量也太多，一群黑色的小傢伙几乎瞬间冲破火力锁定区域，眨眼间已经爬到最靠前方的士兵脚边。 「撤退！」 如子弹般断然的两个字从前面传过来，矮个男从惊恐中惊醒，拔腿就往出口处逃。 他刚转身，却觉得脸上一痒，像半软的刺毛扎在皮肤上，没待反应，便对上了一双硕大的深红色眼睛。 一只倒挂的巨型蜘蛛不知何时悬在他身后，头部正对着他的脸，粗壮尖利的螯牙距喉咙不过一寸远。 ……一秒，两秒。 矮个男僵在原地，双腿在巨大的恐惧下不受控地抖了一下，下一秒，尖锐的螯牙划破脖子，贯穿了他的喉管。 苏幸和温如窈搭乘的车距离那排建筑最近，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里面的骚乱，很快，建筑内混乱的动静引起了驻守在外面的人的注意，警报的哨声拉响，车队所有人瞬间进入警戒状态。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首先从入口冲出来，他断了一条胳膊，瞎了一只眼，嘴里发出神智不清的叫喊，只知道拼命往前面沖，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只一米多高的巨型蜘蛛。 突生的变故令外面所有人霎时一惊。 巨型蜘蛛通体漆黑，腹部带有条纹，细长漆黑的腿上布满了清晰可见的细密倒刺，它高视阔步，追着唯一逃出来的男人朝这里爬过来。 「救命！救我……」 看到外面的驻扎的队伍，男人涣散的瞳孔重新聚起一丝光，仅剩的理智让他拼尽全力往人群中冲去，脚下用力蹬地，抬起时，突然一个趔趄，狠狠摔在地上。小腿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将他往后拉── 第116页 一股白线从他身后蜘蛛腹部的一个圆形孔里吐出来，瞬间捆住他奔跑的双腿，像捕食猎物一样又突出更多的丝，很快将挣扎的男人裹成一个「蛹」。 它还想继续动作，被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子弹打断了。 但即便是如此密集的火力，也并没有对它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它躯干的皮肤诡异的坚硬，如铜墙铁壁一般，不过持续的攻击还是这只巨型蜘蛛节节后退，发出一种难以描述的低微的叫声。 「□□爷爷的，这种变异蛛型什么时候皮这么厚了，竟然能抵得住我们强度的火力攻击？不应该啊。」驻守在最前列的一个士兵换掉打完的弹夹，盯着在枪林弹雨中屹立不倒的巨型蜘蛛，额前渗出细汗。 「这可能是新的蜘型，仔细看它的头和腹部。」 「艹……这玩意儿他娘的，还进化出了一层盔甲？！」 「什么？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巨型蜘蛛发出的诡异声音加快了频率，它停止后退，四对足突然下压，庞大的身体勐然向上跳起，跃过射击间距，等前方的士兵反应过来，已经被布满倒刺细长的蜘蛛腿扎穿了胸膛。与此同时，巨型蛛腹部喷出大股白线，腐蚀性可以直接将人体的皮肤化掉。 惨叫声不绝于耳，防守队形被从中突破，顿时乱了阵脚。 此时，后面建筑又传来玻璃的碎裂声，几只和巨型蜘蛛差不多大小的变异蜘蛛爬了出来，带着脚下密密麻麻的小蜘蛛，洪水般朝车队涌来。 「不行，目标太多了，快…快上车，撤退！」 「可是前方路障还没清理完，车开不动啊！」 「该死的，都滚远点！别过来──」 撕心裂肺的惨叫更加剧了队伍的恐慌，残肢遍地，血腥味瀰漫开来，不少人顶不住恐惧的压迫感，直接丢了武器逃回车里，但因为道路狭窄，前面的车堵着，即便上了车还被是困在原地寸步难移。 几只巨型蛛轻易就令车队溃不成军。 火力减弱，黑压压的蛛群更加肆无忌惮朝这边蔓延。 因为距离近，苏幸她们所在的车最先被小蜘蛛群包围，几个唿吸的功夫，卡车四面便爬满了又黑又密的蜘蛛。 绝望的窒息蓦然将人拉进冰窖，没时间讨论对策，退路就已经被堵死。 当第一只蜘蛛爬上车厢时，苏幸本能地释放出更多菌丝，加固之前将她和温如窈罩在里面的那道菌丝「防护罩」。 这层保护罩很结实，外面的变异蜘蛛一时无法突破，但越来越多的蜘蛛爬在上面，很快，菌丝外的一层完全被黑压压攒动的蜘蛛覆盖，并且越来越厚。 「这样下去不行，外面还有其他人，我们需要先想办法让车队通行，才能离开这里。」 情况对她们很不利，温如窈蹙起眉，回头看向苏幸。 却见她脸色苍白如纸，身体细微颤抖，瞳孔涣散，情绪看起来不太稳定。 试探地又叫了声名字，苏幸依旧没有回应，只是神情紧绷地不断释放出大量菌丝，一遍又一遍填充头顶的防护罩。 「苏幸，你放松一点，我们想想其他方法……」 「不，外面全是那些噁心的虫子，不能放松警惕。」 稍不留神就会被外面成群结队的蜘蛛爬满全身，甚至被当作寄体在体内产卵，一想到这种san值狂掉的画面，苏幸就起了一身起皮疙瘩。况且现在铺天盖地的蜘蛛就在她们头顶，耳边密集的啃食，足尖攀爬的摩擦，以及瘆人又古怪的「咪咪」声，都让她心跳加速，无法平静思考。 就在她因为紧张而有些喘不上气，急促喘息时，忽然感到腰间一软，鼻尖嗅到极淡的冷香，温如窈从背后轻轻拥住她：「没关系，我们可以解决外面的麻烦，但我需要你的帮助，可以吗？」 低声的安抚瞬间让苏幸冷静下来，流入她意识的，还有温如窈的想法。 而外面，车队已经丧失了防御进攻能力，尾部一半的车辆被蛛群淹没。 不远处停了一辆轻型装甲，车窗经过了特殊改良，十分坚硬。四个男人在虫群的攻击下慌不择路冲到车门前，最前面的三个人拉开门就躲了进去，最后一个小腿被咬伤的男人落在后面，一瘸一拐冲到车前时门已经关上了，身后蛛追得很近，任他怎么惊恐地拍打，锁死的车门都没有再打开。 又一道坚韧的白丝闪现，缠住贴在车门前的瘸腿男的双腿，染血的裤腿直接被割破，蜘蛛丝深深勒紧皮肉里，渗出血来。 男人绝望地闭上眼，等待死亡降临，过了两秒，那股将他拖向噩梦的拉力却突然停了，他茫然张开双眼，却看到距他不足半米的巨型蜘蛛一动不动定在原地。 不只这一只，视线中所有蜘蛛都像冻结了一样，诡异地停在原地。 下一刻，土壤下突然钻出大量白色的菌丝，将地面的蜘蛛群死死缠住。 天地仿佛一瞬间静止了，瘸腿男呆滞的躺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被车辆引擎的轰鸣声惊醒。 「前面路障清了，快开车！」 趁着这个档口，队伍前列的车辆终于发动，装甲车的车门勐然打开，一只粗壮的手臂将吓傻的瘸腿男老上车，歪歪扭扭跟上末端的车辆，加速驶离开这片龙潭虎穴。 … 身下卡车横冲直撞地向前行驶，拖车车厢十分颠簸，苏幸下意识抓住旁边的护栏才稳住身形。 第117页 大范围释放菌丝消耗了她太多精力，也不清楚能够束缚蛛群多久，庆幸的是车尾并没有看到巨型蛛追上来的身形，车队暂时脱险了。 苏幸缓缓松了口气，抬手去擦额前的细汗，才注意到那双纤细的手臂还圈在她腰上。 刚才情况危急，没那么多顾忌，现在感受到后背紧贴的柔软，对方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渡过来，热意上攀，让她心脏不规律地跳了一下。 这个姿势实在有些亲密了，她不自然的动了一下，还未开口，便听到熟悉的清冽嗓音贴着耳廓响起── 「别动，让我再靠一会儿。」 温热的气息洒在后颈上，那股热意更加肆无忌惮，苏幸的大脑接收的别动的指示，身体就真的乖乖僵住不动了。 身后的温如窈默默靠在她肩上，盯着眼前发红的外耳廓，微眯起眼。 第65章 一股若隐若现的香甜在鼻尖萦绕, 温如窈下巴恹恹地抵在苏幸左肩上，半阖的眼不经意上扫，沿着凌乱的领口, 看到单薄衣料间露出的锁骨，以及细长白皙的脖颈。 羊脂玉般无可挑剔的皮肤挂着些许晶莹的汗珠, 光滑细嫩, 带着燥热的微粉，像饱满多汁亟待成熟的葡萄，只需咬破那娇嫩的皮, 就可以尝到里面可口的汁肉…… 不过最有吸引力的并非这些东西，能满足她的，似乎是那皮囊之下强有力的生命力，和灵魂。 舌尖舔过唇瓣。 喉间无意识吞咽的动作让温如窈眸光一滞，神情怔忪。 莫名的恍惚让她感觉自己胸口仿佛出现了一个空洞, 心口丢失掉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急需找到一个可以与之融为一体的东西来填补。 和之前的嗜血的飢饿感完全不同。 其实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鲜血的渴望就在渐渐降低, 甚至感受不到生理上的飢饿了, 这种趋向于无欲无求的感觉，比渴血更令她心慌。 霎那间，温如窈脑中闪过一个影子。最终变成人不人鬼不鬼模样的郑行军，在被乱枪射死前，是否也有过这种感觉？ 让主体意识丧失所有人性的欲求，下一步就能实现所谓自由意志的更迭，她就不再是她了。 「……」 背后抱着自己的双臂越发用力, 苏幸快要喘不上气来，忍不住挣了下, 别扭道：「……一会儿是多久？」 但过了许久没听到回应，她察觉不对：「你还好吗？」 半晌，温如窈应了句「我没事」。 她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很平淡，顿了顿，低声道：「只是有点累。」 从后背度过来体温柔和而温暖，短时间内没有松手的打算，苏幸只当刚才面对蛛群的那场恶战让温如窈透支了过多精力，毕竟她自己现在也还有点虚脱。 但颈间的气息却变本加厉地越贴越近，气息肆无忌惮喷洒在锁骨，又酥又痒，近到令她快要产生某种错觉。苏幸咬住舌尖，肩膀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也……不用靠这么近吧？」 温如窈动作顿了一下，嗓音懒散：「近吗？」 苏幸：「……」 「难道你不觉得有点热吗？」苏幸干咳了一声，觉得更热了。 「热？」 拖长的音节显得几分意味不明的玩味，温如窈眼底的迷惘在和苏幸的交谈中慢慢消散，长眸微微眯起，盯着眼前泛红的耳垂和脖颈，忽而勾起唇角。作为les，她和多数同类一样在某方面有天生的直觉。 「因为我抱着你的缘故？」 「……」唿吸的困难感又蔓上来，苏幸抬起一只手臂，下意识想推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最后却又停了下来，耳朵更红了。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拂动的吐息描摹对方唇齿的张合。 「你的脸好红，也是热的？」 说着，似乎是想要看仔细，温如窈还将下巴往前轻轻蹭了蹭，距离拉得更近。 「……」 温如窈独属的体香拂过鼻尖，冷郁，带着一丝淡淡的幽香。 这种后拥的姿势，哪怕放在两个直女身上也过于暧昧了，还有那些话……如果不是知道温如窈性格冷淡，苏幸都要以为对方是在跟她调情了。 不过，也可能就是呢？ ——真是疯了。 对温如窈的了解越多，就越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苏幸深吸了一口，直接道：「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嗯……」温如窈声音带着轻微鼻音，喃喃道：「什么玩笑？」 沉默片刻，忽然又听她说：「苏幸，你是不是厌女？」 苏幸差点没被空气呛死──「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最好现在马上检查下身上有没有什么细小的伤口，我怀疑你中了某种神经毒素。」 温如窈闻言笑了笑，低声自语：「可能比中毒更严重。」 「什么？」苏幸没听清她的话。 温如窈向下移了移，侧脸将耳朵贴在她背上：「心跳频率很快，有明显的情绪起伏，既然不是厌恶，那就是兴奋？」 苏幸一愣，完全没想到她会跳到这种问题上。 没待她开口，温如窈漫不经心地总结：「不反驳就代表默认了，所以，你也喜欢女人是吗？」 温如窈确实是故意的，试图转移自身注意力来压制那古怪的虚无感，倒是没想到苏幸会用长久的沉默来回应，这对她来说……其实算是个意外之喜？ 第118页 「……」 被温如窈一语道破性取向，被迫出柜的苏幸此时心情只能用凌乱来形容。她本来就喜欢同性，这没什么好反驳或者遮掩的，只是在朝不保夕的末世里，这些东西就跟兴趣爱好一样没有任何意义，不值一提。 「这重要吗？后面的蜘蛛群还有追上来的风险，前面也有随时遭遇变种袭击的可能，我们的命就像蜡烛上的火苗，一吹就灭，你清楚现在的处境吗？」苏幸没想到，还有她提醒温如窈看清形势的一天。 「当然，至少意味着，我以后不会再当着你的面换衣服。」 「……」苏幸涨红着脸反驳：「我以前也没看过你换衣服吧？」 「哦，是吗。」温如窈歪头思考：「我不记得了。」 转移话题失败，气氛朝着愈发奇怪的方向发展，苏幸终于忍不住挣脱了身后拥着她的双臂，转身看温如窈时，忽然一怔。 那一瞬间，她似乎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几分不满。但再眨眼看去，温如窈清冷白皙的脸上面色如常，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她的错觉。 不过除此之外更令她感到惊诧的，是温如窈的眼神，明明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却让她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陌生感，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像当初郑行军每次情绪不稳定后看人的眼神…… 温如窈起身从苏幸身旁走开，在车厢的另一边找了处位置，抱着膝盖蜷身坐下，「差点忘了，除了厌恶和兴奋，惧怕也可以让人心跳加速。」 「……你，」苏幸皱起眉，正欲开口，这时，空中忽然响起一阵「嗡嗡」的异响。 每一个在末世生存的人都不会对这种声音感到陌生，曾经微不足道也不讨大多数人喜欢的昆虫，如今依旧令人生恶，不同的是，这渺小的生物成了令人类闻风丧胆的食物链克星。 一只黑色甲虫以极快的速度从空中飞过来，等苏幸发现它的时候，这只一团模煳的黑色虫子已经直冲温如窈的头部飞去！ 千钧一髮之际，一股坚韧有力的菌丝闪电般在甲虫的飞行路径之前织结成网，将拳头大小、形状怪异的虫子紧紧收束在网中。翅膀无法挥动，失去动力支撑的甲虫重重掉落在车厢里，苏幸这才看清其模样── 不知是哪种生物变异，这怪异的虫子头部前端长着一根圆锥形的类似鸟类才有的喙，约一指长，极其尖锐，当被菌丝捕捉从空中坠落而下时，其头部的喙甚至直接刺穿了车厢底部坚硬的金属。 整个过程温如窈都无动于衷，哪怕甲虫迎面冲来，她也只是毫无波澜地看着，没有一丝躲闪。 「嗡──」 更密集的振翅声音接踵而至，前头车队响起危险警报： 「未知虫群袭击预警，防御系统已强制开启，所有车辆全速前进，切勿掉队！」 身下的车厢明显更加颠簸，随着机械金属的摩擦声，苏幸感到周围光线一暗，她们所在的漏天挂车车厢的四周突然从下而上升起了一排金属壁，很快将后车厢完全包裹。 啪。 短暂的黑暗过后，镶嵌在顶部金属板上的灯光亮起，照亮封闭的车厢。 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从车身的剧烈摇晃上不难推测外面形势的棘手，尤其是车厢四壁「叮叮咚咚」宛如下雨一般密集的撞击声。 苏幸看了眼以倒栽葱的姿势插在车厢底板上的甲虫，除了尖锐的喙，它整个躯体被菌丝束缚，一动不动。 几尺之外，就是温如窈的腿。如果飞行速度再快一点，它戳穿的就不是金属，而是温如窈的血肉。 「你应该比我先发现它，为什么不躲？」 苏幸攥紧手指，后怕又生气。她不知道温如窈是怎么了。 「因为我在想，躲开它的意义是什么。」 温如窈的声音几乎被身后越来越激烈的撞击声吞没，有几分摇摇欲坠的不真实感。 「你怕死吗？」 车头再次提速，极速的转弯让后挂车厢内部几乎天旋地转，苏幸扒着厢壁稳住身形，光滑平整的车厢内壁已经因外面成群的甲虫撞击而出现严重扭曲的凹陷。 不知道这辆车能不能撑下去，看不到外面的状况不但加剧了对未知的不安，更不方便苏幸及时动用菌丝脱身，此时此刻温如窈那无动于衷的语气不由令她感到焦躁：「不怕死的话，我何必拼了命的活下去呢？我们一起走到这一步，好几次死里逃生还是你帮的我，你不会现在要跟我说这些都没意义吧？温如窈你到底怎么了？」 顿了一秒，她焦急地上前两步：「不管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几股白色的菌丝试图缠绕在温如窈身上，但刚近身，就突然失去活性般散开，掉落在地。下一秒，勐烈的眩晕感让苏幸双腿一软，栽倒在温如窈身侧。 「你要做什么？」温如窈缓缓低下头，看着她平静地问。 从眩晕中回过神来，反应过来的苏幸有些气急败坏：「当然是带你离开这辆破车啊！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真想留下来等死吗？」 「那，你不怕我？」 「……」苏幸快要崩溃了，她拼力支撑起身体，四肢却完全不听使唤，丝毫使不上力气。以前没想过智商碾压她的温如窈会有拖后腿的一天，然而这一拖就能直接要她的命，「我都心甘情愿给你吸血了，还怕你什么？」 第119页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比外面那些生物先一步要了你的命，也许某天你一觉醒来，已经被旁边突然变异的我吃掉了。」 躺在地上无计可施的苏幸气得想笑：「这就是你纠结的原因？」 看来是她低估那群变异蜘蛛了，没想到那种智力低下变种的毒素，竟然也能影响到精神力强大的温如窈的思想，让她大白天为这种事抑郁至此。 不过温如窈陷进去，她可不能也跟着陷进去，想到这，「唰」一声刺耳的巨响贴着她头顶响起，就在脸部的正上方，身侧车厢的金属壁被外面的虫群刺出一个锥形的凸起，前端甚至被变异甲虫锋利的喙刺穿了一个小洞，黑色的喙尖拼命往车厢内钻。 鼻尖渗出一层细汗，苏幸连滚带爬从厢壁旁挪开了点，快哭了：「我们出去再好好谈这个问题好吗？就算你不怕死，可我怕呀，至少现在我完全不想被外面那群虫子活活分食！」 「如果这末世终归逃不过一死的话，我倒是宁愿死在你手里。」 温如窈平静的眼眸动了一下，目光直直在她脸上定格了两秒，微微扬唇：「看来是真的怕死。」 「以前没发现，你的性格有时候过于急躁了，下次不要这样，会让我没有安全感。」她说着，伸手?1?拨开插在她脚边的那只已经死透的甲虫，车厢底板的金属板被凿出了一个凹陷，但因为材质厚重结实，并没有被穿透，「外面那些虫群的体量还不够破坏车队的防御系统，只要前路没有堵塞，保持高速行进的速度，足够甩开它们。」 「……」苏幸安静下来，又竖起半边眉毛：「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是你总对我先提出的问题不耐烦。」 「我──」苏幸唿了一口气，支着身子坐起来，外面撞击车厢的声响确实没刚才那么激烈了，她稍稍放松了些：「好好好，那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以后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形，能不能先把活命的问题放在首位？不过你真的没受伤……」 「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吗？」温如窈打断她，伸手将脸侧的长髮拂到耳后，抬眸看着她说：「愿意死在我手里。」 「喂喂……」苏幸吓了一跳：「我明明说的是在一定要死的前提下。」 沉默两秒，温如窈垂眸笑了声，说：「你没交过女朋友吧？」 说话一定要着这么硬邦邦的吗？一点儿不会哄人。刚才，她确实有一点点感觉的。 第66章 「……」 苏幸懵了下, 虽然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但莫名其妙的羞恼感蹭蹭往上冒，烧得她整只耳朵通红。 有这么明显吗…… 而且, 她就是二十多岁没谈过恋爱的母胎单身狗，又怎样了？ 老实说以前从来没在意的事, 被温如窈这么直接地问出口, 尤其是性取向也被对方知道的情况下，心口莫名就有点臊得慌。不由想起前几天被温如窈很随意地「 亲了」，没了初吻的事。 其实……抛开被咬时麻痹掉的痛感, 从体验上来讲，苏幸没觉得自己吃亏了，只是事后对方那无事发生稀松平常的态度，让她有点不爽。 「……那当然比不了温总经验丰富。」苏幸皱着眉道。 温如窈睨了眼面前那张可能本人都没注意到的黑脸，似笑非笑地挑起眉眼,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余光向后一扫，又压下唇。 「唰」。身后车头后方与车厢连接的部分打开了一扇巴掌大小的小窗, 驾驶室内士兵的脸从里面露出来, 视线绕着车厢内扫视了一圈，确认车内没有遭到破坏后，最后在她们两人身上停了两秒，又「啪」地一声，关上窗口。 「……」苏幸：「这是担心我们死没死，特意过来看一眼吗？没想到他们还算有良心。」 「恐怕并非如此，他们在乎的可不是我们。」 苏幸回头, 见温如窈正低着头盯着脚下，顺着她的目光向下, 发现那是车厢底板之前被甲虫的喙凿出的小洞，仔细一看，洞的底部却隐约露出一丝幽幽的红光。 苏幸不由开始注意起这辆车的结构，大概是为了防御变种袭击，这辆巨型货车侧面和顶部的金属都极其坚固，对比之下，被那甲虫穿破的底板，厚度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这红光似乎是从被穿透的底板下方露出来的。 难道下面有东西？ 温如窈俯身准备细察，货车在这时突然开始减速，一段短促的滑行之后，剎住了车。 外面有动静响起，紧接着，罩在她们头顶的铜墙铁壁如升起时那般从四周降了下去，几束手电筒的光线照了进来。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 「机甲组列阵防御，剩下的全体到入口前集合，汇总伤亡情况。」 通讯耳麦里传来一道低沉冷静的男声，苏幸起身，站在货车车厢边沿向下看去，藉助皎白如银的月光，车队似乎停在了郊区的一处平坦空地上。 空地面积大概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紧靠一条沥青公路，四周依旧被野蛮生长的植物覆盖，唯独这一块是沙石土砾，连根野草也没长。一眼望过去，空地中央凸起了一个阴影，看起来是个通往地下的入口，金属材质的通道门禁闭着，粗略估量，开启后足够一辆卡车轻松驶入。 事实上被准许进入的，也只有苏幸她们所在的这辆货车。 第120页 车队大部分车辆收尾相接围绕一圈停在空地外围，既形成防御也方便遭遇意外紧急撤离。 从入口狭长的斜坡进入，走进通道尽头刺目的白光之中，苏幸稍显不适地眯了眯眼。 这里的布局和之前她们待过的地堡相似，但面积更大，仅中央一个大厅便超出了之前地堡的整体面积总和。 倒也容得下车队所有活下来的人。 □□和惨叫不时从四周传来。 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在遭遇蜘蛛群袭击时没了，有当场身亡，也有没及时逃上车而被抛下的，还有一部分受了伤。 地堡内都配先进的外科医疗仪器，这里也不例外。圆厅外围便有一间医疗室，里面放了三台可以进行自动手术的机器，但并没人使用。 所有人被集中在空荡的大厅，分成两列，身上有伤口的单独一列。 「报告，已清查完毕，目前队伍人数46人，感染17人，死亡27人。」 听完汇报，赵旭点了下头，面无表情：「原地休息，今晚在这里过夜。感染者全部带到地面，按流程处理。」 「是……就地处决吗？」 赵旭转向面露犹疑的下属，沉声反问：「难道还有第二种选择？」 收到在地堡过夜的命令，所有人明显松了口气。离开基地只有几天，车队却已经遭遇了好几波怪物的袭击。前几次运气好，车队的武装火力足够解决威胁，这次碰上的蜘蛛群是最为棘手的，如果没有苏幸和温如窈出手，车队很有可能已经全军覆灭了。 后勤小队开始分发简单的食物，这是队伍从昨天到现在的第一次停车休整，有地堡作屏障，终于不用提心弔胆地提防随时从路边冲出来的变异怪物，能停下来安心休息一晚。 苏幸从一位身着作战服的单马尾女孩手中接过罐头，随手掂了掂，一罐巴掌大的牛肉罐头加一瓶水，晚餐的全部食物，实际上也是今天一整天的伙食，而她昨天也只是在车上啃了几块压缩饼干，还是离开基地时自带的干粮。 摸了摸已经明显扁下去的肚子，苏幸忽然有点怀念只有她和温如窈两个人时的日子，至少从来没饿过肚子。 这么想着，小腹就应景的叫了两声，好在声音轻微，在人群里并不明显，但站在苏幸面前的马尾女生还是顿了一下，发完食物后没有立刻离开。 「咳。」苏幸干咳了声，有点窘迫地抬起头，面前突然又多了一罐牛肉罐头。 「给你。」 和苏幸对上视线的单马尾女生稍稍后退了半步，眼底划过一闪而过的忌惮，但除此之外，一双眼睛全是空洞的冷漠。苏幸被对方死寂的眼神惊了一下，这不应该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女孩的眼睛，更像一个丧失所有欲望和信念的机器。女孩顿了顿，看了旁边的温如窈一眼，又多留了一瓶水，转身继续给其他人发食物。 苏幸不由抬眉，顺着后勤组成员的背影，多看了女孩几眼。 余光扫过四周，第一次正面观察这支队伍的组成，最小的大约有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的壮年男性，年龄跨度很大，很难令人相信这是一支训练精良，正在执行艰巨且危险任务的队伍。 眼下除了外面值守的机甲组，车队所有人都挤在前厅过夜，没有被褥睡袋，就地在冷硬的地板上休息，但在疲惫和惊恐的夹击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许多人直接躺在地上便筋疲力竭地睡去。 兴许是人类基地全体对变种人统一的态度，苏幸她们这边成了最空阔的一个角落，因为没有人想靠近。 不过第一天那种看异类的敌视目光，倒是少了许多。 从横七竖八的人群中略过，苏幸却从不少人脸上看到了同那女孩相似的神情——麻木，且毫无生气。 她皱了下眉。 「嘶……」 耳边传来细微的抽吸□□声，苏幸回头，见温如窈半屈长腿靠墙而坐，许是地面太硬太冷，她略微不适地微蹙着眉，双臂抱紧膝盖，半张脸埋在竖起的外套衣领里。 娇气。 苏幸收回视线，身体却比大脑先一步，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她身侧：「将就一下吧。」 整个过程像唿吸一样自然，把衣服让出去后，苏幸勐地咬住舌尖。 自己干什么这么为温如窈操心啊？ 除了小时候家里养过的那只小白狗 ，她都不记得还对谁操过这份心。 温如窈侧眸，目光在地上的衣服停留了两秒，也没推辞，轻轻起身坐下，朝她勾了下唇：「谢谢。」 明眸皓齿。 「……」 苏幸撇开脸，抱着光熘熘的手臂往地上盘腿一坐，拉开手里的罐头。 没有加热的牛肉罐头很咸，味如嚼蜡，苏幸喝了两口水硬吞下去，被人群边缘伤者队列的异常吸引了注意。 「我可以用命担保他只是被流弹误伤，没有感染。」 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紧紧抓着左腿血流不止的同伴，拒绝医疗组将伤者带走：「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那群怪物嘴里逃脱，如果不是他挡下一枪我早就挂了，我亲眼看着他被子弹击中，伤口的形状你也可以检查，他绝对没有感染，我请求医疗组检测！」 对比男人激动的情绪，站在他面前身着白色消毒服的持枪者纹丝不动，面罩后的声音冷淡：「你应该很清楚我们的流程。」 第121页 一根冰冷的枪管不耐地将他抵开：「请不要阻碍正常工作。」 「可他根本没有被感染！」男子双眼通红，突着青筋的手臂一把挥开枪口，语气激烈：「难道就因为他受了伤，他在战斗中受了枪伤，没有被变异的怪物咬死，拼了命活下来，到头来反倒要被自己的组织击毙，这可不可笑？」 这点动静迅速在大厅内传播，引起了不少注意，队列里的其他伤员受他影响也有了情绪波动，流程被干扰，见形势紧张，三支枪口齐刷刷对准男子的头，但凡他有异动，毫无疑问会立即扣下扳机。 「驾驶员413号。」白衣持枪者看了眼他胸前的编号，冷声道：「立即后退，否则你将因为行为违规被就地处决。」 「哥……」被他挡在身后的年轻男子半靠在墙边，脸色苍白，按着小腿的伤口惨然一笑：「你别乱来，我认命了，至少…不会那么疼。」 「你认什么命，老子拼死才把你拉上车，你的命是我的！」 男人愤恨地看着面前无动于衷的持枪者，忽而自嘲地嗤笑了声，转向周围沉默看向这里的众人，抬高了音调：「车队前排第一个下车清理路障的就是我，也是其中速度最快的，如果没有我，车队的转移至少会晚五分钟，五分钟——」他冷笑两声：「你们在坐的又有多少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就算活下来，还要确保自己身上没有一点儿伤口，也许今天的你们是幸运的，可是以后呢？你们就不害怕吗？这该死的伤口感染就该被处死的规矩，它真的合理吗？」 四周响起些许细微的骚动，男人继续道：「既然如此担心感染，惧怕变异，宣扬变种人不属于人类，它们和变异的怪物一样会致我们于死地，但可笑的是，他们却准许两个怪物跟随车队，而关键时刻，最后竟然还是那两个变异的怪物救了所我们有人。」 没想到他话锋一转到自己身上，正在看热闹的苏幸面色微僵，被迫成为视线中心。 第67章 「既然能留的下她们, 那我们的死岂不就是个笑话？」 男人的「演说」并非没有作用，编辑在基因底层对死亡的恐惧，让哪怕准备寻死的人在最后一刻, 也会被自身机体内无数细胞组成的分分合合的人格中的其他意识所阻挠，从而刺激出对生的原始欲望。更不必说一路拼死带着伤坚持到这里的人。 反抗和冲突很快产生了, 17个「感染者」对峙5名医疗组人员, 后者虽然有枪，也无法完全震慑人在濒死前的捨命一搏。 「没人觉得奇怪吗？」男人站在骚乱中心，嘶哑的声音像摧枯拉朽的破旧风箱。 「这次任务的危险等级和积分都是最高的, 可是看看你们前后左右，我接过那么多次任务，这是我待过最弱的一支队伍。不过三天，就死了一半的人，更不必说能不能活着到达那个根本就不知道在哪的矿场。」 「只要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这次任务根本不可能成功！就是单纯让我们去送死而已！没准去矿场运物资也不是真正目的, 而是——」 「砰！」 第一声枪响穿破人群边缘的混乱, 在大厅内迴荡，四周瞬间沉寂。 一个血红的洞眼出现在男人的眉心正中, 他瞪大双眼, 最后张了张嘴，身体像凋零的枯叶摔倒在地，再没了声息。 赵旭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抱着尸体痛哭的男人的弟弟，再次扣下扳机，子弹在同样的位置从他的头骨一穿而过，伴随着血液在空气中的喷溅。 「我也不知道大家能否活着完成任务。」赵旭缓缓放下枪，抬脚不急不徐向前走, 身后密集的枪声随着军靴踏地的脚步声而起，直至他站定, 停在鲜血横流的尸堆前抬起一只手，枪声戛然而止。 「但我知道，诸位在出发前的动员会上都宣过誓，会以性命为代价，誓死完成任务。」 「我相信各位既然选择离开基地，必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你后悔了……」赵旭转身，一枪打死地上最后一个还没断气的「感染者」。 「现在也算不晚，我可以帮你提前结束。」 无人发声，大厅内一片死寂。直到有人阴阳怪气「啧」了一声，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干瘦身影走了出来：「你可真是恶毒，难怪能成为姓秦那女人的心腹。不要太过了，我还在这而呢，赵队长。」 赵旭笑着朝他微俯下身：「您知道我没那个意思，一切都是为了这支队伍。」 孙越扫了他一眼，特制手套抽出一块纯白手帕遮住口鼻，走到赵旭身侧时，皱眉沉声道：「血腥味这么重，我今晚还怎么休息？」 赵旭低头没有看他：「您可以去里面的独立休息室，那里有单独的浴室和床。」 …… 灾变发生以来，血腥的场面苏幸没少见过，已经不再是最初那个看到脑浆飞溅就全身僵硬应急的普通上班族。但这样毫不犹豫射杀十几名自己曾经队员的场面还是第一次。整个过程只有无人性的冰冷，苏幸对基地的观感更差了些。 尸体很快被全部拖了出去，高压水枪沖刷着地上的血污，大厅里瀰漫着潮湿的血腥味，无疑让这个阴寒的夜晚更加难熬。 苏幸靠墙盘坐在地上，都能感受到从下面透出来的丝丝寒意，更不用说体质比她还要「弱」的温如窈了。 她装作不经意往旁边看了眼，和担心的一样，温如窈双手环膝坐在她的外套上，细眉紧蹙，脸色比之前更显苍白。 第122页 苏幸默默嘆了口气，站起身。 「你去哪？」 衣摆被勾了一下，苏幸回头对上温如窈的视线，顿了顿，道：「这么睡一夜太难受了，这处地堡面积很大，应该有不少独立休息的房间，我去找找。」 温如窈看了她一会儿，起身：「我和你一起。」 也许是跪坐太久，膝盖有些僵硬，她动作停顿了一下，朝苏幸伸出手：「帮我。」 「……」 苏幸一把拉起她，两人绕开人群，向深处走。 周围没有看管限制，只是短暂停留一夜，一般人也没有闲情逸緻在这种情况下到处闲逛。凭着之前的经验，苏幸她们沿着通道继续朝里面走。 越往里，脚下照明的光源慢慢变得稀疏，光线也越来越暗，察觉到脚下地面向下倾斜的坡度，苏幸顿住：「没想到里面这么深，这处地堡似乎有点不一样。」 「那要继续吗？」温如窈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幸回头，「你…问我？」 一直以来，她无形中已经习惯跟随温如窈的步伐向前走。 「对呀。」温如窈抬眸，微扬起唇：「我听你的。」 「……」 苏幸看了眼幽暗的走廊深处，一股无名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加上冷硬潮湿又全是血污的大厅实在难熬，沉默了两秒后，她抬脚继续向前走。 里面的光源更加稀少，直到经过左右两侧最后两颗地灯，眼前陷入一黑暗，但脚下的路还没有走到尽头。 前方是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的未知，苏幸本能的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忽然感到衣角一沉，回头看向一路默不作声的温如窈，黑暗中看不到对方的脸，只感受到温热的体温，淡而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怕黑。」 苏幸抿唇，舌尖狠狠抵住齿缝。 一抹异样的情绪漫上来。 温如窈这样子……莫名让她有点不适应。不过回想最初在电梯第一次遭遇变种的时候对方下意识的举动，确实早就体现出她在某些方面并不会像平时那么冷静。 这种反差……还有点可爱？ 可是。 苏幸侧头目视深不可测的浓黑，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她不算是个胆子大的人，所以…走在前面也会怕的好吗？ 如果换做以往，她都是躲在别人身后的那个。 「地堡内也不一定绝对安全，还是回去吧？」苏幸提议道。 万一里面突然窜出来什么噁心的变异体，她们想防御都困难。 过了几秒，温如窈说：「我有种直觉，已经很接近出口了。」 半晌没听到动静，温如窈低笑了声：「你在害怕吗？」 「谁……」苏幸咽了下口水，梗住脖子：「刚才说怕的好像是你吧。」 「那就继续。」 「……」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脚下的地面却十分平坦，感觉不到任何障碍物，一步步踏下去，所有可以设想到的意外都没发生，一丝异常的响动也没有，直到手掌触碰到一面冰冷光滑的墙，转角后，眼前瞬间炸出刺目的光。 适应了周围的白光，面前的景象让苏幸瞬间傻眼。 这里面要比外面的大厅还要深，大约有一个足球场的面积，一眼望去甚至可以称得上辽阔。她们此时站在一个类似入口的平台位置，再往前是可以行驶车辆的宽敞的坡度，直通下面的地面，而从这里到下方平面的垂直深度，肉眼估量至少二十米。 在地下建造如此巨大的地堡，必然是为了存放某种与之匹配的巨型的东西。 比如，矗立在下方正中央的，更令苏幸感到讶异，看起来类似火箭发射器的巨大设备。 设备旁边停了一辆卡车，正是苏幸她们乘坐的那辆。 车辆下站着四五个人，正在从车厢内卸下某种罐装物质，再转手安装到「发射器」下方某处凹槽内，动作快速有序。 苏幸深深眯起眼，没想到车厢下果然藏的有东西。 可为什么要藏在车底？而且车队里似乎也没人知道这件事。 那么……这支远行队伍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 「这里就是倖存者避难所吗？人数比我想像中还要少……对了，请问你们有接收到一名叫陈野的20多岁的男孩吗？他是我弟弟，我们一起获救的，他就坐在我前一辆车上……」 s市人类第二基地地底13层，精瘦的男人身穿白色实验服，被两名士兵带到一面巨大的金属「墙体」前，不知所措地问：「不是说要带我去休息吗？这里是做什么？」 「就是你长眠的地方。」其中一个士兵突然将他按在墙上，把一管蓝色针剂强行注射进他体内。男人倒地，浑身抽搐了几下后，没了动静。 另一名士兵嘆了口气，在旁边的「金属墙」按下几个按钮，墙内缓缓弹出一个充斥着透明未知液体的柜体。 「一定要做这么绝吗？其实告诉他们实情也不会有什么不妥。」他说着，将昏迷的男人扛起来，放进柜体里，弹出的柜体慢慢缩回墙内，不留一丝缝隙。 「怎么告诉他们？你跟正常人说，要把他关在一个狭到不能翻身又黑的棺材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开，有可能这辈子就死在里面了，你觉得谁会同意进去？」 他的同伴不屑地笑了笑，把用完的针剂小心收起来，转身就走：「今天这是最后一个，看情形咱们俩在这也呆不久了，趁现在还有自由，早点去食堂多吃两口好的吧。」 第123页 士兵抬头看着眼前足够容纳上千柜体的巨大金属墙，打了个哆嗦：「你说，我们是不是也快了？」 「谁知道呢，要看基地还有多少物资储备。」 「可是如果那个计划真的已经开启，按照规划，我们在安置完最后一批倖存者后，就应该……」 「如果严格按照那个计划，包括中央基地在内的深眠舱早就该满，毕竟这是目前最容易办到的。」同伴冷笑着打断他：「你没注意到吗？率先开始强行进入深眠的，都是价值积分较低的那部分人。不过他们至少能进来这里，也算幸运，真正没价值的人早就死在外面了。」 …… 「你看到了什么？」 「奇怪，明明里面的生命特徵很密集，但是基地外围的防御却明显减少了，除了自动炮塔还在，外面甚至看不到任何运输机和动力机甲的活动。」 基地外围，一处隐秘的高坡上停着辆外壳厚重的特殊装甲车。 徐薇侧身躺在宽阔舒适的后排，偏头枕在一双修长白皙的大腿上，半眯着眼，享受细长手指给自己做的头部按摩。 「我说的是内部监控，破解了吗？」 前排的位置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女人，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擦了把汗说道：「请您稍等……啊！出来了……不过，很不对劲，里面很多区域都空无一人，可按照生命指数，这里面至少应该有将近上万的活人才对啊……」 半眯的长眸掀起，徐薇动了下脖颈，按摩的双手停下，她微挑细眉，抬眸看向头顶那张漂亮却木然的脸，扬手捏了一把，道：「是故障了吗？怎么自己停下了？」 「啊？」眼镜女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上司在跟她说话，瞄了眼后排坐姿僵硬的美女，忙道：「可能是控制电流的晶片出了些问题，其实这个技术用在脑部结构复杂的人体上还是有点勉强的，有待进一步完善。」 徐薇一笑：「哦，那就在她身上多做些实验。」 单茗歆愤怒地瞪着那手背拍她脸的徐薇，恨不得立马亲手撕了这个该死的女人。 可惜出了双眼可以表达愤怒，她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关节是可以自己控制的。 「别愣着呀，肩膀好酸，帮我捏捏。」徐薇坐起来，没骨头一样靠在她身上，还挑衅般的蹭了蹭。 单茗歆双眼几欲喷出火来，双手却不听使唤地揉起对方的肩。 第68章 「手脚麻利点, 天亮前务必完成燃料填充。」 卡车挂车车厢的尾部，赵旭将一个封口泛着微弱红光的金属罐交给身后男子手里，顿了两秒, 他缓缓抬头，看了眼的面前直插向幽暗顶部的巨型金属柱体, 转身走向空旷的深处。 耳后的微型远程通话装置发出两下震动, 他敛眉低声道：「已经到达11区第一个设置点，暂无异常，预计天亮前可以完成填充, 计划明日8点离开据点，12区抵达时间未知。」 「及时更新坐标，按计划继续前进，保持通信，途中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我。」 冷漠沙哑的女声从通讯器另一端响起, 赵旭简短汇报几句, 很快切断通讯。 而下一秒，四周光线却陡然一暗, 闪起压抑的红光, 刺耳的电子合成音在耳边炸响——「警报，检测到未知生命体，警报……」 这声音让搬运的小队蓦然恐慌。 「怎么回事！」 「有变异体入侵吗？」 「连地堡也被侵入的话，那我们——」 「都把嘴闭上，慌什么。」赵旭厉声压下周围的骚乱。 他抬头向出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角度，苏幸她们恰好处在他的视线盲区，两人刻意压低了身体, 基本很难发现。 「一半人留下来继续，剩下的跟我出去看看情况。」 他话音落下, 卡车旁边的几人脸色皆是一变，迟疑地站在原地。 外面袭击地堡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留在这里面虽然也不一定安全，但出去绝对是九死一生。 出于怕死的本能，一时间所有人都犹豫地站在原地。见没人动，赵旭皱了下眉，朝左侧的几个人随手一挥，声音强硬：「你们几个跟我一起。」 一阵脚步声急促向这边走来，苏幸和温如窈躲在走廊内侧的阴影里，藉助四周浓稠的黑暗，以及短促刺耳令人精神紧绷无瑕估计其他的危险警报声，赵旭带着一波人从她们身旁快速略过，直奔向走廊深处。 脚步很快远去，等到彻底听不到了，苏幸才低声开口：「现在怎么办？」 「出去看看吧。」温如窈在黑暗中睁开眼，蹙眉道：「外面那东西感觉很危险，如果不能抵御，恐怕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 「你发现什么东西没有？」 负责值守地堡入口外围的一共只有五台动力机甲，原本有七台，是车队运输能力所能携带的极限，但在之前遭遇怪物时不得已折损遗弃了两台，加上车队刚脱离蜘蛛群的袭击，人员伤亡惨重，此时能派出的防御力量仅剩如此。 眼下南西北三个方向各立一台驻守，东侧由于是南北向贯穿的公路，也是危机时刻车队集体撤退的唯一通道，所以有两台机甲驻守。 在这漆黑阴森又漫长的荒郊野岭，没人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什么，多一个同伴总归能多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第124页 四周静的可怕，甚至察觉不到一丝风动，黑夜将眼前的一切吞噬，藉助地堡入口微弱的光也只能看到近处一片树影。他们面前是条盘旋在郊外的省道，光滑的沥青路面笔直的插向远处的黑暗，与浓稠的夜幕融为一体。 然而深不可测的黑暗里，此时却无声出现了两个遥远的光点，隐约可见冷白色的光束穿透黑暗，照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 「是...…光？」 机甲坚硬的金属盔甲内传来电流声，他的同伴回应了他。 「城市的能源系统早就瘫痪了，这种荒郊野岭怎么可能……」 「光源在移动！这种规则的几何圆形和光亮，似乎不属于有机生命体。」 「可如今地面上不该还有自由行动的倖存者存在，驾驶车辆的话……难道除了基地以外还有其他倖存者组织？」 「前不久徐博士带着一批心腹叛变，成立了独立与基地的组织。」 「那你的意思是，对面可能同样是人类？」 「……」 「怎么了7号，你们那边发现变异体了吗？」 「有未知物体靠近，但……暂时还无法确定敌友。」 「什么？你脑子进水了吗！」对面声音急躁：「这种时候任何未知都是致命威胁，立刻通知地堡，全员戒备！」 七号打了个机灵，霎时冒出一身冷汗，他当即回过神来准备进攻，眼前忽然白光一闪，再往前看时，却被刺得睁不开眼。 地面突然勐烈震颤，黑暗中遥远的两个光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陡然向前跃进了一大截，赫然逼至他们面前—— 刺目的白光穿破黑暗，两个大约直径一米的巨大「圆盘」将四周照的如同白昼，下一秒，光线的源头暗淡下来，近距离下可以看得到那巨大的透着白光的「圆盘」之中还游荡着无数细密微小的黑色斑点，密集的黑点汇聚中央形成一条竖槓，稍微拉远距离...像极了一对竖瞳。 实际证明这确是一对巨大的眼睛，立在原地的动力机甲来不及作出反应，地面忽然一阵剧颤，一张诡异的、布满尖牙的巨嘴从地下破土而出，沙石俱下，七号动力机甲上携带的武器甚至没来得及启动，坚硬的机械金属竟如同软泥般被拦腰咬断，腹部以上被瞬间甩了出去，粘稠的血洒落一片，金属铠甲包裹着半截肉身滚落到旁边的草丛里。 「七...七号？！」旁边的队友在惊惧下本能地躲闪，堪堪错开那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 其他的三台动力机甲闻声赶来支援，被眼前骇人的一幕惊到。 一只诡异的巨大「鱼头」从地底下钻出来，而那两个发光的圆球，是它的两个高高吊在头顶的眼睛。 「妈的，这什么鬼东西。」 左侧第一个冲过来的机甲抡起手臂的连射炮，对准那似鱼非鱼的怪物一顿强力扫射，炮弹精准地击中怪物硕大的头部，却听「铛铛」几声异响，被其表面坚硬的鱼鳞反弹开来。 两只暗淡下来的巨眼微微俯低，中间的竖瞳左右动了动。 「注意，不要靠它太近！」 队长的提醒声刚落，那头怪物的身下突然开始蠕动，扬起大量尘沙，更加锁定不到要害。 「该死，看不清目标了！」 扬沙的面积越来越大，转瞬间，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它在移动！七号启动助推器去上方开视野，其他人保持最大安全距离，快！」参与过多次地表任务的机动组队长当即作出指示。 队伍里唯一一台装备推动器的机甲，也就是全球灾变前最后一代的概念模型机，它比前几批机器的设计要更先进一些，得益于α生命体能源的开发技术，只可惜接踵而至的世界末世让整个人类文明顷刻瓦解。 七号服从命令，藉助背后的助推器腾空而起，跃至高空，将大片光线投射到下方，不过效果并不明显。 「如果让它突破地堡入口就糟了。」 「该死，一定要尽快解决它！」 「通知里面了吗？支援怎么还没——」 耳麦里突然一声短促的惨叫，陡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声音都瞬间消失了。 「队...队长？」诡异的寂静让人潜意识感到危险，视野里看不到队友的身影，处于半空之中的七号不安地咽了口唾液。 忽然，他视线向下一沉，似乎有东西从下面缠住了他的腿。 又是一阵剧烈晃动，推进器的助力无法与这股下坠的拉力相抗衡，很快失去平衡，伴随着驾驶舱内七号的惨叫，从半空直坠而下。 沉重的机甲在地面砸出深深的凹陷，缺少弹性保护的驾驶舱内，七号已经浑身是血，生死未知。而他的四周，七零八落躺着队友们支离破碎的机甲残肢。 一根触手般的长须紧紧缠在七号机甲的左腿上，缓慢地将他向后拖动，而另一端一直蔓延到那只巨大的「鱼嘴」——这似乎是它嘴边的长须。 类似食人鱼丑陋硕大的脑袋，下面连的却是蜥蜴般长有四肢的躯干，以及四根触手似的长须。 看起来像多种生物基因的融合体。 怪鱼的双瞳再次转动，这次是地堡入口的方向。 「咔哒......」 机械转轴的转动声从入口附近传来，两台防御型自动炮塔从地下升起，自动锁定怪鱼开始射击。 强大的火力将怪鱼稍微逼退几步，但依旧没有对它造成实质的损伤，也许是被这挠痒痒般的攻击激怒了，它用长须捲起七号的机甲，狠狠朝炮塔甩去，承受不了坚硬机甲机身剧烈的撞击两台炮塔很快被击毁。 第125页 长须捲起机甲在空中抡起蓄力，最后重重砸进入口紧闭的大门。 地堡内，到处都闪着刺目的红光，危险警报声不断循环—— 「警报，防御系统受损，剩余20％，请尽快处理！警报，防御系统受损，剩余10％，请尽快出处理！警报……」 监控传输进来的画面也停在了机器被毁的最后一刻，前厅内早已开始慌乱。 「不行，那怪物马上就要突破入口进来了，还有其他出口吗？我们要赶快离开这儿！」 这支特别行动组的空降最高指挥官——被一排卫兵护在后面的孙越脸吓得惨白，朝一旁的赵旭吼道。 「抱歉了，指挥长，恐怕现在撤退已经太迟了。」 赵旭一动不动站在他身旁，锋利的眉峰紧皱，面色沉重地扫视四周，随机抬手按下耳麦后某处位置，声音坚定：「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绝不能让外面的东西毁掉地堡，死也要守住这里！」 第69章 「你他妈疯了吧！」孙越又急又怕, 带着一队士兵自顾自往深处的通道走。 一群人刚踏出几步，与大厅连通的前后几条通道口陡然降下金属门，出口被统统堵死。 「你这是干什么？」孙越瞪着赵旭气急败坏。 「我说了, 现在撤退已经太迟，想活命, 不如最后搏一把。」 赵旭不再跟他废话, 从下属手中接过一把重型武器，问道：「还有几支am10？」 「只带下来了两支，其他的都在上面......」 孙越听到冷笑：「这就是你说的搏一把？凭什么搏？就靠这两把不够给外头那四不像挠痒痒的破枪？」 两人谈话间, 耳边一直环绕的警报声突然停了，灯光也一併恢復正常。 半晌，就在有人以为怪物无法突破地堡转而发出低声窃喜时，忽听「轰」一声巨响，沙石飞泄, 入口处大厅的顶壁整个坍塌下来, 碎石块中钻出几根长长的触手。 一些人当场被坍塌的石块砸成肉泥，剩下的人本能地涌向里侧躲避, 无指挥下顿时一盘散沙, 但另一侧甬道的门已经被封死，想逃也逃不出去了。 所幸，温如窈和苏幸就处在大厅的最里侧，距离坍塌的位置有一定距离，没有被掉落的沙石波及，但越来越多的人涌向这里，大厅灯光忽闪, 看着黑压压挤在通道门口的人头，苏幸只觉头皮发麻。 她慌忙转身看向身侧, 却见温如窈不知在发什么愣，纹丝不动立在混乱的人流之中，有人迎面直撞而来也不知躲闪，她眼疾手快，下意识将那瘦削的身影一把拉至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替对方抵挡人流。 耳边是天崩地裂的混乱，后背不轻不重撞在墙壁上，温如窈抬眸，凝视牢牢挡在自己面前的高挑背影，温暖的体温透过单薄衣料蔓延过来，直至将她包裹。 依旧是沉默着，温如窈半阖了下眼。 「现在怎么办？」苏幸焦急问道。 默了默，听到温如窈淡声道：「先不要慌。」 「……可现在连退路都没有了，还只干站着么？」 苏幸心急如焚，她借着身高优势越过人群，一眼看到坍塌的位置，塌陷的碎石越来越多，穿透进来的几根「触角」张牙舞爪，仿佛长了眼睛，精准袭向最近一个来不及躲闪的男人，尖细的头部勐地向前刺去，瞬间在他胸膛穿透一个血洞。 目睹过程的苏幸心头一紧，条件反射地向后缩了缩，身后距离挤压，背部和温如窈贴得更紧了。 轻轻抽了一口气，温如窈抬手搭上她腰间，下巴压在肩侧，低声道：「你压到我了。」 「……」 苏幸反应过来，倏地弹开，脸色微赧：「我还不是为你……」她说一半，咬住舌尖，目光投向已经钻进来半个头颅的骇人怪物。 「砰——」 一道灼目的紫光穿破混乱一闪而过，打在那怪物蠕动的触鬚上，生出异样的恶臭，那张扬的触鬚蓦地向后一缩，将刚刚被穿堂破肚的男人甩在地上。 赵旭双手端着沉重的am10，率先走向那头怪物，咬牙喊道：「不想死的都给我拿好武器，趁现在易守难攻，集中火力找准要害，还有解决它的可能！」「想活命的都听我指挥！」 横竖都是一死，队伍里一部分对死亡麻木或是经验丰富的人，在最初的慌神过后很快冷静下来，在赵旭的指挥下迅速归位，集中火力开始反击。 实际证明赵旭的判断是正确的，若换在空旷的野外，他们很难锁定这只神出鬼没的怪物，但现下它庞大的身体被卡在外面，只有头颅探了进来，无法自由活动，恰好是最有利于攻击的时机。 也是决定地堡里所有人能否生还的唯一机会。 一时枪火炮声在塌了一半的厅内响彻，震耳欲聋。 怪鱼被集火攻击，动作有明显的滞缓，向里侵袭的四根触鬚畏惧地后缩，但普通的子弹依旧没能击穿它坚硬粗糙的皮肉，待适应了这股勐攻之后，怪鱼似乎被激怒，身躯突然发力，更加勐烈地朝地堡内涌。 苏幸顿时感到脚下一阵剧颤，更多石块从头顶砸下，蓦地，耳边响起一声惨叫，旁边离她不过一米距离的男人被掉下来的巨石砸中，瞬间变成一滩肉泥，猩红的血飞溅，滴在她鞋面上。 与此同时，前方传来骚动，怪物的触鬚突然膨胀为之前的数倍，瞬间击飞前面的一排士兵。 第126页 紧急关头，赵旭手里的am10再次让那怪物忌惮，他对准怪物头颅中间闪着红光的眼睛，一击即中后，怪鱼身体勐然一颤，怪异且尖锐的声音乍然穿透所有人的耳膜。 赵旭大喝：「集中攻击它的眼睛！」 找到突破口，有枪口齐齐调转，无数子弹射向那双猩红可怖的巨眼。 刺耳的嘶鸣愈发剧烈，怪鱼身体勐烈扭动，四根膨胀的触鬚不断在身前拍击挥舞，以至地堡坍塌的裂口不断蔓延，四周地动天摇，仿佛下一秒整个大厅就要被掩埋。 怪鱼头部的晃动和不断掉落的沙石，大大加剧了射击难度，加上四根刀枪不入的触鬚在身前挥舞，更难锁定它的双眼。赵旭连续两次走火，看了下眼手中武器所剩10％的能量，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如果不能一举干掉它，所有人都只能死在这里。 突然，正发狂蠕动的怪物像被冰冻般定格了几秒，同时几股「白丝」闪电般涌出，缠裹在它的触鬚、张开的下颌，迅速收缩，将其紧紧定在地上。 但也只是维持了片刻，怪物很快恢復动作，剧烈的挣扎下，那些束缚其上的白丝眼看撑不了太久。 不过短短几秒已经够了。 赵旭回头快速掠了苏温二人一眼，心下明了，又转过来，配合另一台am10，趁机连续射击，直击怪物受伤的左眼，意图将伤害输出到最大。 可惜这狡猾的怪物并非没有智商，似乎察觉赵旭一方的意图，身体扭动的更加剧烈，苏幸的菌丝撑不住很快寸寸崩裂，它摆动起头颅，几次都堪堪错开am10的脉冲炮。 眼看武器能量快要用尽，就在赵旭心急如焚，冷汗直下的关头，怪物的触鬚忽地向前勐甩，拍碎中央几根石柱，同时头部向后一缩，竟整个从地堡内退了出去，留下一个黑乎乎直通地面夜幕的塌裂的巨洞。 前厅几乎坍塌了一半，那怪物在抽身回到地上后霎时没了动静，枪声随之停止，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我们…是安全了吗？」 半晌，赵旭身边的下属颤声问道。 没人回答他，也没有人敢动。忽然，一阵冷风从坍塌的缺口刮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令人嵴背发寒的沙沙声。 声音越来越响，由远及近，回过神时，蜈蚣状狭长裂口已经在头顶的石壁上飞速蔓延。 「糟了！」赵旭勐然回头，看着裂缝蔓延到后方，脸色顿时一慌：「不能让它毁掉地堡，否则……」他起身奔向出口：「一队！带上武器，跟我到上面去！」 此时地堡整个前厅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濒临在坍塌的边缘，见赵旭奔向出口，余下众人纷纷向外面逃去。 苏幸和温如窈处于大厅最里侧，身后便是通往地堡深处的甬道。这在前几分钟是相对安全的地方，转眼却又成了最不利的地方。苏幸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通道门，咬了咬牙。她清楚这类地堡的构造，一般不会只有正面一个出口，如果能逃进身后的通道，避开外面的怪物从侧面出口离开，绝对是眼下最好的逃生选择，可惜通往里面所有的门都被赵旭被堵死了。 「走！出口快要塌了。」 温如窈突然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跑。 苏幸闻声，蓦然转头向前看，先前被那怪物找到薄弱点突破的位置，就是正面进出口的那扇大门，现在向上的坡道上已经填满了塌下来的碎石，只怕在晚几分钟，这唯一通向地面的出口也会被堵死。 顾不了那么多了，苏幸心头一沉，和温如窈一起沖向出口。 车队进来时的那扇金属门已然被夷为平地，出口原本是条平缓的坡道，也因不断倒塌的石块变得参差陡峭，苏幸凭藉体力优势率先爬上去，转身准备去拉下面的温如窈。 突然，她感到身体一轻，被一股不可控的力量整个提到空中，接着胸腔一阵窒息的挤压，疼得她下意识挣扎抬头—— 漆黑的夜幕里，一双猩红的竖瞳陡然出现在面前，正幽幽盯着她，而她的整个身体被粗长的触鬚紧紧缠住，吊在半空之中。 潜意识的危机感让苏幸拼命挣扎，却不能撼动分毫。 下一秒，浓稠的腥臭味瀰漫开来，在她身体的正下方，是怪鱼张开的血盆大口，垂目看去，密密麻麻森冷的尖牙清晰可见，密集的齿缝间，还夹着隐约可见的白骨碎肉。以这怪鱼发达的咬肌，毫无疑问能瞬间将她囫囵咬碎。 身体晃了晃，苏幸如同一片凋零的枯叶，被不可抗地剖向那张巨嘴。 「不——」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苏幸甚至没来得及感到恐惧，就在快要一头扎进那肥大又噁心的舌头里时，温如窈惊怒的声音如惊雷般将她唤醒。 大脑从一片空白中抽离，像是肌肉的本能，她在空中勐地扭身，双臂涌出大量菌丝，缠绕在身后的触鬚上，同时身体借力一盪，闪电般从血口中窜了出来，落在旁边的草丛里。 在地上狠狠滚了几圈，再回头，苏幸听到自己心脏疯狂的跳动声。 暗淡的月光从不知何时被吹散的云层中透出来，微弱的月辉下，眼前的一幕令她心脏骤停。 原以为是温如窈用意念将鱼怪短暂操控定格，她才有机会逃出生天，可眼前所见，怪鱼嘴边四根章鱼脚似的触鬚还在空中蠕动，而刚刚在她下方的温如窈，半个身子依旧攀附在塌陷的出口边缘，隔着不足半米的距离，自下而上，与近在咫尺的庞大怪物对视。 第127页 诡异的是，那只怪鱼竟也没有发起进一步的攻击。 第70章 一瞬间, 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无畏的冲动，苏幸突然奋身跃起，四肢勃发如豹, 拉起温如窈就闪身向后方退去，借着杂草丛生的缓坡, 两人抱在一起, 彼此护住头部，狼狈地滚到旁边的一片树林里。 直到撞上粗壮的树干，嵴梁骨被狠狠撞了一下, 苏幸闷哼出声，方才止住。 顾不上查看怀里略微僵硬的温如窈，视线透过半人高稀疏的野草，却见那只足有两层楼高的巨怪纹丝不动立在原地，头顶悬挂的一双幽红赤眼, 以及嵌在鱼头上的一共四只眼睛, 隔着暗夜的薄雾，静静注视着她们。 苏幸手脚发凉, 听着自己粗重的喘气声, 心脏勐跳。 地堡内陆续有人爬出来，怪鱼的注意力从她们身上移开，像守株待兔的猎手，甩起触鬚轻而易举地将一个接一个从地下爬上来的人捲起，丢进嘴里，大快朵颐。 霎时，惨叫和咀嚼声充斥在这片寂静的荒郊野岭,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更加令人胆颤。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一部分从它触鬚的夹缝里「遗漏」的人，侥倖从它嘴边逃脱，慌不择路四散逃开，冲进最近的树林，有些奔向停在近处的车辆，企图开车逃走。 「它是故意的。」 树下的草丛里，苏幸颤声说完，后背冒出一截寒意。 不像低级兽类那样转头放弃，它不仅很有耐心，而且很清楚怎么做可以最快把里面的人逼出来，然后守在出口，等着猎物自己送到嘴边。 算不上特别高的智商，但加在拥有绝对力量优势的巨型怪物身上，对人类来说，已经足够致命。 鼻间掠过一阵血腥味，想起刚刚从那张血淋巨口中逃离的画面，苏幸一阵后怕。在下面已经交过手了，以她们的能力还解决不了这么棘手的怪物。甚至，如果这只怪鱼比她预想中还要聪明一点的话，她们现在想逃也不一定来得及了。 苏幸打了个寒颤，这才勐然低下头，温如窈缩在她臂间，额前渗出一层薄汗，眉心紧蹙，面露不安：「我好像…能感受到它。」 「什么？」苏幸一愣。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它每吞下一口，我就能感受到它的愉悦和贪婪，它会吃掉这里所有人，一个不剩……」温如窈说完，喉咙间突然涌上一股仿佛被血浆肉块塞满的噁心感，偏头一阵干呕。 苏幸快速消化完她的话，愕然道：「刚才你……」 蓦地，一束强光直射过来，刺得她眼前一片花白，不得不伸手遮挡，紧接着听到车辆引擎的轰鸣。 赵旭第一个从出口爬出来，凭藉多年在军队训练出来的矫健身手从怪鱼嘴边死里逃生，之后径直冲向车队停在外围的车辆，快速跳进其中一辆运输车的驾驶室。 他开启引擎，没有立刻踩下油门逃窜，却是深吸一口气，转手打开所有车灯，勐地按下喇叭，让鸣笛声响彻四周—— 「来呀！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 他探出车外对着怪鱼挑衅地大喝一声，然后飞快转身，抬起隐隐发颤的腿狠踩油门，开着车横冲直撞沖了出去。 这无疑是找死的行为。 但也如他所愿，怪鱼的注意力被吸引，深红巨眼随着他车的方向转动，空中张扬的触鬚向地面狠狠一甩，如蜥蜴般的庞大躯体开始移动。 赵旭玩命似的开车，引着那怪物沿着国道向外围狂飙，直冲苏幸她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该死。」苏幸暗骂一句，伸手勾起温如窈的腰，拔腿就跑。 脚下地面随着怪鱼的移动勐烈颤动，苏幸弓腰提气，背着温如窈向林子深处狂奔。 耳边风声音唿啸，身后不断传来树木被连根拔起轰倒的巨响，才跃出几步，苏幸便感到一道厉风贴着嵴背刮过来，她没回头，凭藉肌肉本能条件反射地侧身躲开，一根青黑触鬚掠过她头顶，抽打在旁边的树上，粗壮树干瞬间从中折断，轰然倒下。 眼前半人高的野草让地面虚实难辨，不慎一脚踩空，苏幸重心不稳摔向地面，整个人连滚带爬，在草地上滚出好几圈。 她当即爬起来，一股恶臭的热气扑面而来，怪鱼已经逼至身后，长满獠牙的巨嘴从头顶压低下来，出现在她眼前。 苏幸身体僵硬伏在地上，隔着不足半米的距离，那怪鱼凸起的眼珠转过来，看了她一眼，略过她，直径朝不远处的温如窈爬去。 温如窈从苏幸背上摔下来，膝盖磕到锋利的石块，一片刺痛，她正欲挣扎起身，却突觉双腿被缠住，一股力量将她拖拽而起，悬在半空之中。 咕噜。 细长猩红的舌头从塞满碎肉的血口里伸出来，在温如窈身上留下一滩口水。 被怪鱼的触鬚锁住四肢，温如窈尝试了几次，放弃力量上的挣扎，侧眸对上那双紧紧盯着她的赤红竖瞳。 「咳......」 不像上一次那般薄弱，密不透风的恶意如一堵厚重的浪墙将温如窈的意识弹了出来，她脸色刷白，一股血气涌到喉间。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令人胆颤的寒意。 怪鱼似乎被激怒，突然暴躁起来，长满巨齿的嘴大大张开，缠在温如窈身上的触鬚勐地收缩，将她整个甩进口中—— 数道白丝闪电般窜出，打在束缚温如窈的那根触手上，附着的粘液将其粘在旁边的粗壮的树干。 第128页 「吼！」 尖锐的吼叫穿透耳膜，苏幸那点菌丝除了让它更暴躁，在怪鱼的蛮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刀枪不入的皮肤，无法撼动的蛮力，它几乎强大的没有弱点，即便有，也不是苏幸她们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的。 苏幸眼睁睁地看着温如窈被一口吞入，大脑霎时一片空白，躲闪的身体在半空中瞬间僵硬，被抽过来的触鬚击中，狠狠摔落在地，胸口剧痛，喷出半口血来。 那一刻，疼的不只胸口，灭顶的巨痛瞬间充斥四肢百骸，她如同坠入湖底，这个世界化为齑粉，淹没她的是永生永世的黑暗。 「啧，真是没用的废物啊。」 突然，一道陌生的声音划破黑暗而起，眼前画面回溯，怪物的嘶吼，树叶震颤沙响，身下是坚实粗粝的沙土，撕心裂肺的痛苦消退，苏幸粗喘着双手撑地，恍惚间，一团黑色蓦然从她身下的地面腾起，像一条游弋的黑色蛟龙，贴伏地面，闪电般移动到怪鱼身下，消失不见。 「吼——」 片刻后，怪鱼口中再次发出桀桀怪叫，这次却是哀嚎。 它庞大的躯体突然开始大面积抽搐，岩石般坚硬的皮肤盪起诡异的波纹，像吹大的气球，不断膨胀。 轰！ 山崩地裂的巨响如雷鸣般在耳边炸开，勐烈的气流夹杂着血浆肉块批头砸下，苏幸抠紧地皮草根，在朦胧的血雨中，看见一道缓缓走来的人影。 血雾散去，月光暗淡。 那身影愈发清晰——黑色皮衣与夜色融为一体，隐约勾勒出高挑的身形，凌乱髮丝长及腰部，修长有力的臂间拦腰抱着一人，一步步向她走近。 看到陌生女人怀里完好无损的温如窈，苏幸整个身体软了半截，随即心脏又勐地一提，正欲从地上爬起来，一股无形的压力死死压在她肩膀上，令她动弹不得。 苏幸抬头，对上女人带着几分兽性的邪异的眼睛，愕然间，看到地面残留的几股黑色的异物诡异地钻进女人的体内，心下一骇。 「嗤。」 女人冷笑一声，目露讥讽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眼尾轻挑，血红的嘴唇微张，伸出一截超出常人的细长舌头，在温如窈白皙的脸颊上轻轻舔了一口。 「……」 苏幸眉心紧皱，面前这个明显不是人类的女人，给她的感觉比那怪鱼更加危险。 一束远光灯突然直射过来，车辆的轰鸣打破四周诡异的寂静，赵旭的车正向这里驶来。 苏幸咬着牙用力挣扎，试图摆脱压在肩上的束缚，却见眼前的女人唇边勾起一抹意为不明的笑，当着她的面，身体化作一团黑影，眨眼间消失在远处的深林里。 没过多久，凌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你们...杀了那只怪物？」 赵旭远远停下车，跳下来确认那怪鱼真的自爆成了一滩血沫后，才敢走到苏幸身后。 他原本报了必死的决心开车冲出去，却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回头看时，身后的怪物竟然化成了一滩碎肉。夜色太浓，加上精神过于紧绷，他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折回来后，只看到苏幸抱着温如窈坐在血流成河的草地上。 「不……」 苏幸检查完温如窈的生命体徵，许久，有些僵硬地摇了下头。 「是另一个变种。」 「什么？还有另外一个？」赵旭神色骤变，慌张看向四周。 「别紧张，它已经离开了。」苏幸抱着温如窈缓缓站起来，目光掠过她苍白的侧脸时，咬了下唇，抬起袖子，细细拂过她的脸颊。 赵旭闻言，见四周除了渗人的血迹和腥臭味外，半晌没有其他动静，这才慢慢松了口气。 他没再多问，既然苏幸她们两人都没事，只当是她们的异能解决了怪物。顿了顿，转身沉声道：「目前看来是暂时安全了，我们先回去统计一下活下来的人，要尽快做好下一步的调度才行。」说罢，匆匆向已经半毁的地堡走去。 苏幸抬眸，目光在他远去的背影上停顿了几秒，抱着温如窈抬脚跟上。 第71章 只剩不足二十人活了下来。 漫长的黑夜不知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车队遭遇攻击损失惨重，侥倖活下来的人精神状态也遭受重创，赵旭打开连通地堡后半部分的通道门, 做暂时休整。 幽长的甬道里灯光忽明忽暗，倒塌的废墟间不断传来故障电流声, 勉强维持供应的电力系统让地堡内不至于完全陷入漆黑。 二十余人挤在狭窄幽暗的甬道, 血腥味和痛苦的□□充斥各个角落。 但至少，今晚他们活了下来，还有个地方能熬过危机四伏的一夜。 在偏离人群的较深处找了处位置, 苏幸闭着眼，筋疲力竭靠在墙上。 她大脑有些乱。 陌生女子非人的能力令她心惊，甚至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如果对方当时想要动手，杀了她们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能根本不用出手, 她们现在就已经是那怪鱼肚子里的肉了。 多次身临险境九死一生，不需要再有谁来告诉她末世弱肉强食的残酷法则, 也许是之前每次都幸运的死里逃生, 苏幸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那点可怜的力量在真正的危险面前是多么无力。 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无数诡异未知的，她无法理解的生物，或许如那位危险的徐博士所说属于人类的「完美」进化，已经悄无声息诞生于某个角落了 。 第129页 毕竟，人类在这颗星球上也不再是食物链顶端全知全能的角色。 她还太过弱小，弱到，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刻死掉。 身体没来由一阵战慄。 怀里细微的动静把她从思绪的漩涡里拉出来, 苏幸立刻低下头，对上温如窈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 她张了下唇，才发觉紧闭的牙关已经咬出血腥味，正要开口，脸侧贴上一片冰凉。 「你的脸怎么了？」温如窈声音很轻，但气息沉稳，听起来似乎已经没有大碍。 苏幸微怔，下意识抬手触碰，才发现脸上有一条很长的肿胀的凸起，是被怪鱼触鬚击中时留下的抽痕，火辣的刺痛在脸上蔓延。 「没事。」顿了两秒，她低声道。 「怎么会没事，疼吗？」 「……」 苏幸稍稍撇开脸，不知为何，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疲惫和委屈泰山压顶般全部堆积而来，压抑的神经突然在这声柔软的关切里崩堤。 她向后埋在阴影中，眼眶泛起酸涩，「对不起。」 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对不起什么？」 头顶摇摇欲坠的灯管最后闪了两下，这片逼仄的角落彻底陷入黑暗。 那只温凉的手拂过脸颊，在她头顶轻轻拍了一下。苏幸听到一声轻嘆，温如窈沙哑的声音含着一丝柔和的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你哭，因为担心我吗？」 苏幸怔了下，生生止住那股突如其来的酸涩，深吸一口气，正声道：「你没事了？」 温如窈躺在她怀里闷声点了点头，苏幸抬起手臂去扶她：「那就先起来吧。」 温如窈抓住她衣领，浑身无力瘫软在她腿上，声音带着懒意：「地上硬。」 「……」 苏幸把手收回去，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陷入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甬道里痛苦的□□声逐渐平息。 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他们明天是生是死，都不影响星辰运转，昼夜交替。 可就算黎明降临，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在怪物横行的地表上，又有多少存活的希望？ 除了躲在这里苟延残喘，没人知道前路在哪，甚至根本无暇顾及，赵旭也不知所踪。 苏幸仰头靠墙，盯着头顶漆黑一片的石壁发愣。 温如窈淡淡开口：「平时闲暇的时候，你喜欢做什么？」 闲暇…… 也只有末世之前平静的日子，才配享受衣食无忧的闲暇。明明还不到半年，两点一线上班的日子却遥远的好似上辈子。 工作、吃饭、睡觉，当时日復一日復刻乏味的生活，却成了回不去的天堂。 此时此景，倒也确实是适合追忆生前美好往昔。 苏幸苦笑：「宅家打游戏。」 温如窈侧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抬眸望向甬道幽黑的深处：「以前晚上总是失眠，所以睡觉前我习惯翻一些读起来冗杂易困的书。」 她笑了下，带着几分怅然：「没想到踏进公司电梯前的那天晚上，成了这辈子最后一个在睡前看书助眠的夜晚。」 「可惜，那本书出版很早，作者却没写完最后一部就与世长辞了。」 温如窈舒缓的声音在在瀰漫着绝望的冰冷通道里像一股温润的风，苏幸安静地听她讲下去。 「书里花大量笔墨描绘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生态体系，整颗母星是意识上载的载体，浩瀚万物不仅有自己的意识，还彼此共享，它们可以被视为一个共生体，从飞禽走兽到微观生物，包括意识等级最高的人类，既保持独立，又不分彼此。作为人类，□□消亡后分子作为养料重新进入生态系统的循环之中，意识也是如此，它并没有消失，而是保留在生命集体的意识流中，永不消散。万事万物汇集在一起，构成完整的星球，所有生命体只有一个名字，也是这个生态系统——这颗星球的名字，作者把它命名为做盖亚。」 苏幸神色微动，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丝熟悉感，联想起温如窈之前几次跟她提到的异样感受，不由凝起眉心。 「其实被它唾液淹没的时候，我感受最强烈的不是恐惧。那种感觉……仿佛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回归本我，更像枯木逢春。」 温如窈拢紧衣领，如果当时潜意识里对死亡的惧意再浓烈一点，凭藉身体本能对危险的警觉，或许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怪鱼一口吞下。 苏幸怔了怔，想到这场灾难暴发最初的根源，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她勐地低下，对上温如窈的眼睛后，这种想法更加强烈，她咽了下口水，迟疑道：「你是说，被α生命体感染后不仅仅是突变，变种之间存在某种共通的联繫，而它的最终目的还不只如此……它们联繫在一起，正在创造——」 「只是猜测而已，现在这种感觉只是似有似无，我们遇到的异种也尚且有限。」温如窈打断她不安的猜想，视线扫过头顶白皙的下巴，顿了顿，忽然支起身来，定定看着她的双眼，良久，开口道：「比如你，就是一个例外。」 苏幸对上她直勾勾的视线，有些心虚地错开。她明白对方的意思，经过系统的改良后，严格意义上她只算半个变种，体内除了多了一股菌丝可以使用外，她时常忘记自己在正常人眼中跟那群奇形怪状的怪物没什么区别。 第130页 所以她并不能完全和温如窈感同身受。 「还记得我们之前约定的吗？」温如窈收回目光，缓缓道：「选择毫无保留信任你之后，我对你就没有过隐瞒。」 苏幸耳朵一热，胸口划过一抹异样，偏头轻咳了声，顿了两秒张了张嘴，未开口，却听温如窈轻声道：「算了，至少刚才你的紧张是真心实意。」 「……」 苏幸耳根更热，有些不知所措，结巴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她以前虽然大大咧咧，但向来不是一个与人亲近的性格，朋友过于亲昵的举动都会让她感到别扭，更不用说为零的恋爱经验了。 她本能地想张口否认，但在眼睁睁看着温如窈被那张血淋淋的巨嘴吞下的那一刻，她确实感到自己的心跳像停止一样，浑身血液逆流，大脑空白，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她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情，但她知道如果温如窈真的死了…… 不，单是想想，心口便感到一阵窒息。她感到痛苦，不只是因为她们连结在一起的一损俱损的命运。 ... 「天好像快亮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如窈起身站起来，甬道连通出口的那头已经隐约透出亮光。 没走两步，靠近坍塌的出口处，人群里传来一阵争执。 孙越按着受伤的左臂，灰头土脸蜷缩在墙角一块石头旁，身后站着几个紧跟着他的亲随，嘴唇发抖，声音尖锐：「这没头没脑的任务再继续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外面天已经亮了，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调头返回基地！」 「是么，你以为回去就能活了吗。」 赵旭清点完剩下还有行动能力的人数，看着他冷笑。 「姓赵的，我一早就他妈看你不对劲，刚才你如果把通道的门打开，我们也不至于死伤这么多人！」 孙越愤怒地站起来，后知后觉注意到赵旭行为的古怪，顿时面色狰狞地指着他：「我就想不明白了，你非要急着去死吗？那你就自个儿上啊，外面那些畜牲多的是，都等着你这个牙籤肉呢！非要拉上所有人跟你陪葬？还是说，这次任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还真就是纯粹让我们这些不知情的人白白送死的？！」 孙越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地瞪着赵旭，在看到后者嘴角突然浮现的诡异的笑后，浑身一哆嗦，彻骨的寒意爬上嵴背。 「你……」 「恭喜你，至少在死前算得上瞑目了。」 赵旭话音落下，温如窈忽然转身扑向后面的苏幸，后背撞在冰冷的墙上，下一秒，苏幸听到密集的枪声在狭窄的通道内迴荡。 枪声大约只持续了两秒就戛然而止，毕竟这里剩下的活人已经不多了。 赵旭身旁站着的，是刚才清点集合完毕的四肢健全的那几个人，多留意一眼，会发现他们脸上的表情出奇一致——和苏幸之前注意到的表情麻木冰冷的那小批人相同。他们手里持着所剩不多的几把武器，打死的，是其余受伤太重丧失行动能力的同伴。 孙越额头前留下一个深深的血洞，眼珠凸起瞪得极大，倒在血泊里已经断了气。 赵旭看着一地尸体，嘆了口气：「抱歉了诸位，不过不要怪我，死亡对你们来说也算是幸运，至少，你们还有这个机会。」 剩下大约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墙脚一具男尸忽然动了一下，枪口抬起，一个男人连滚带爬从尸体下爬出来，瑟瑟发抖：「求求你，别杀我！我没感染！」 赵旭看了他一眼，压下身侧的枪，说：「去看看，有行动能力就先带他去上面找车。」 男子被带走，赵旭转身看向站在原地的苏幸她们，笑了笑说道：「二位不用多想，只是按流程办事，详细的你们后面会知道的，对于你们，我们没有任何恶意。」 说完，他回头看了看坍塌洞口外的天色，说：「人应该快要到了，我们先上去吧。」 人？ 苏幸皱眉，扭头看向沉思的温如窈。 「走吧，去看看。」 温如窈微微挑眉，跟上赵旭。 第72章 晨光熹微, 微弱的阳光照在这片狼藉的土地，碎石、坑陷，以及已经干涸的血污昭告着昨夜昨夜残酷的恶战。 苏幸从出口攀至地面, 强烈的冷风扑面，螺旋桨的轰鸣从耳边刮过。 抬手遮了遮强风, 她眯着眼看去, 不远处空旷的空地停着一架大型运输机，机翼两侧，全副武装列队而立的士兵中间, 站着一个身穿风衣的女人。 女人径直走到温如窈身前，见她浑身狼狈，脸上甚至带了擦伤，眉心一皱，关切地伸出手：「怎么受伤了？」 温如窈面色冷淡, 凝视着秦墨以及她身后的人马, 沉默不语。 没得到回应，秦墨收回手转头看向旁边的苏幸, 脸上表情变了变, 冷声道：「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 苏幸敛眉，正欲开口，温如先一步说道：「麻烦注意一下分寸，我的人不需要你来质问。」 声音中少见地含着明显不悦的情绪波动。 秦墨表情微僵，神情变幻莫测，盯着苏幸古怪地笑了笑，「你的人？」 「……」 苏幸被盯得心里发毛, 扬起眉尾，回了她一眼。 秦墨沉下脸, 正色道：「是我失言了，两位先跟我来吧。」 说罢，转身走向运输机的舱门。 第131页 登机，系好安全带，感觉到不断上升的失重感，苏幸透过圆窗，看向底下不断缩小的陆地。 视野被无限放大，而就在距离她们刚离开不久的地堡的附近，几个体型巨大的诡异怪物就穿梭在不远处。第一次从高空俯瞰这个危机重重的地表，原本在她看来固若金汤的地堡，已经被摧毁的面目全非，车队没有遭到破坏的车辆被秦墨的人接了手，由运输机探路，重新起航。 依旧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但远离危险地表的高空，还是带来一丝短暂的安全感。 忽然，在即将退出视线的末尾，原来地堡所处的位置，一抹强光刺得她闭了闭眼，紧接着，机身开始剧烈地颤动。 苏幸下意识抓紧肩上的带子，坐在她们对面的秦墨神色如常，机舱内也没有发出任何警报，大约持续了几分钟，机身终于恢復平稳。 舱内充斥着机器运作的轰鸣，秦墨看着温如窈，开口道：「是我低估了它们的进化速度，没想到你们出发后会这么快就遭遇高级变种，如果我昨天能及时赶到的话……」 「现在可以说说你们的真实目的了吗？」 温如窈抬起头，打断她的话。 苏幸转头打量宽阔的机舱，想到几分钟前在地堡里被打死的，以及唯一活下来被他们接纳的那个人。 她以前以为，在这场灾难面前，人类基地以保护自身族群的目的建立，但现在看来，即便在种群濒临灭绝的边缘，基地在乎的从来不是族群数量，而是变本加厉的优中选优。 秦墨向后一靠，双腿交叠，略带歉意道：「抱歉，没有在出发时把这次任务告知你们，不过这也是出于对各种因素的考虑，希望你能谅解。」 「如你们所见，受感染的变种进化速度已经远超基地的预估，如此下去，本就严峻的局势将彻底失控，所以，我们决定採取极端的手段来遏制这场灾难。」 「极端的手段，包括杀死同伴吗？」苏幸看着她，微眯起眼，「那我确实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极端手段，需要吧自己的手下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无情射杀。」 秦墨抬眉看了她许久，似笑非笑：「有时候，明白的死比煳涂的死更痛苦，与其让我的属下活在死亡倒计时里，我更希望他们死在对生的希望之中。这何尝不是一种仁慈？」 沉默片后，她继续道：「其实在异星生命能源被开发利用的中后期，已经有研究人员预测到了失控的后果，并且，针对它的特性提前制定了最糟形势下的保护机制，虽然这项工程最后没有完成部署，但如果把已有的工程全部启动，依然具有不可估量的成效。」 「保护……机制？」苏幸皱了皱眉，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心头隐隐有几分不祥之感。 秦墨转头看向窗外，冷然一笑：「如果敌人过于强大，对人类来说，这确实算得上保护。」 「……」 「也差不多该告诉你们了。」秦墨转向温如窈，道：「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数据，影响感染受体突变速度的因素和温度有非常直接的关系，温度越高，α生命体的活性就越强，反之就递减。所以，正如刚才你们看到的，升空的是d1w，可以理解为能够让地球重陷雪球期的终极制冷剂，目前中央基地管理范围内一共有12处发射器，刚刚赵旭启动升空的，是第三枚。」 秦墨轻描淡写说完，机舱内陷入沉默。 起初的震惊过后，又似乎并非完全意料之外。人类……或者说地球生命在面临巨大威胁时会习惯性产生同归于尽的自毁倾向，这已经有过很多先例。毕竟自私是基因的天性，复制繁衍是生命存在的第一意义。 「在那之后呢？」半晌，温如窈打破沉默。 「基地预选保留了火种，冬眠计划已经开启，等待漫长的寒冬结束，被埋藏在地下的种子会重新破土，在故土上播种。」 温如窈：「如果被毁掉的，只是人类自己呢？」 「……」 秦墨看着温如窈，停顿了几秒，微笑道：「那恐怕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了。」 运输机平缓运行，机身越过云层，穿过层层白雾，苏幸再次注意到那些直插云霄、还在不断向上攀附生长的青黑色的「庞然巨物」。 在辽阔的高空，这些突破她固有生物认知的「植物」看起来格外荒诞诡异。 「我们下一个目的地，就是第四座发射器的所在地。」 从窗外收回视线，秦墨眉头微锁：「不过这次的地点有些麻烦，地堡处于a城最大的生物基因研究所附近，由于远离市区，旁边的员工社区分布有相当稠密的人口。那周边的变种不仅多，形态也比其他地区更……噁心。」 听完她的阐述，温如窈缓声开口：「所以，你想让我们为你做什么？」 秦墨顿了顿，轻嘆一声垂下眼眸：「你真的要和我……罢了，这些融合了研究所泄漏基因的变种的确非常棘手，以目前基地的力量很难解决它们，但如果有你们的能力，或许还有转机。」 苏幸心底冷笑：「兜了一圈，我们还是得为你卖命送死，别无选择？」 秦墨似笑非笑看着她：「选择权从始至终都在你自己手里，如今的局面，基地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人类的未来，我们的目标和利益是相同的，还分什么你们我们呢？」 第132页 苏幸撇了撇嘴。 虽然这话没什么毛病，但对方说话的语气怎么听都让她觉得不爽。 她算是个接受度很高的，不会轻易讨厌一个人，什么油腻的、做作的，她都无感，但像秦墨这种的，苏幸算是能猜出温如窈为什么逼她如蛇蝎了，明明前一秒还一脸深情责怪她没有保护好温如窈呢，现在就大义凛然地逼自己心爱的人去就义了？ 「可以。」 苏幸思绪万千，温如窈已经平静且干脆地答应了。 苏幸连忙扭头看向旁边擅作主张的温如窈：「喂，我们难道不应该再……」 商量商量吗？ 昨晚刚被那只变态的鱼怪刷新新世界认知，按秦墨的说法，那基因所的怪物只会比它更变态噁心，这一波接着一波，实在有点太频繁了。 柔软细腻的触感滑过手心，苏幸一愣，低头盯着温如窈缠在她掌心的手，一时忘了嘴边要说的话。 「但我们要知道基地的全部计划，并有参与后面所有决策的权利。」温如窈看向秦墨，微微一笑：「不是所有人都想死在你定义的希望里。」 秦墨表情微僵，视线往下一扫，最后挤出一抹笑：「没问题。」 接下来的路程和之前比起来，相当平静。 空中远比陆地安全，虽然也存在有翅的变种昆虫以及鸟类，但在高空极易被远距离侦查，仪器也有助于提前规避虫群攻击。 但这种安全也只是一时的，越接近目标地点，遭遇虫群的次数就越频繁。 「头儿，我们恐怕要准备着陆了。」驾驶员看着仪表上密密麻麻的黑影，脸色发白。 「我知道了。」秦墨沉声道：「通知11组，按照b计划接应。」 从机舱里下来，踩在平坦的地面，苏幸环顾四周，打量这块位于山丘顶端的辽阔平地。 秦墨带着她们往前走：「盘古生物研究所建立于三十年前，主要着力于生物基因的研究和多样性保护，是目前生物基因样本储存量最大的研究所，包括一部分已经从地球上灭绝的生物基因。它本来是火种计划的第一环，但因为样本数量太大，以及储存运输条件的苛刻，我们未能在大雾时期第一时间把所有样本都转移出来。那之后……就再也没找到进入的机会。」 第73章 研究所 从山顶俯瞰, 视野被葱郁的植被充斥，山脚是空旷的平地，放眼远眺, 隐约可见远处一片人工建造的钢筋水泥建筑群，以及一条与之相通被茂密植被遮挡的公路。 这处建立在荒郊的研究所, 点缀在茂密植被与城市边缘相交的荒地上, 十分显眼。 从表面上看去，只是一处废弃的人工建筑群，偶尔看到几个模煳的黑影在空荡的楼体间缓缓爬行。 「都是表象。」秦墨站在悬崖边, 风衣被强风颳得猎猎作响。 「越是风平浪静的地方，就代表这里越危险。」 「我的三支精英小队都折在了里面，带着基地杀伤力最强的武器，无一人生还。」 山顶的风愈发强劲，刺骨寒意顺着衣服缝隙钻进四肢百骸, 肌肉条件反射地收紧, 苏幸哆嗦了一下，抬头望向空中明艷的太阳。 「那里面……有什么？」 秦墨看了她一眼, 转身走向不远处圆台上的升降机, 「马上就知道了。」 …… 升降机一直在下降，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下。 整个山体是被凿空的，苏幸环顾四周，入眼冰冷的科技让她感眼熟，果然，金属墙壁上映着熟悉的标志性图案。 没想到这里也是玄武科技的堡垒。 这家公司所掌握的科技比她想像中的更加超前, 而末日降临以前，普通人对此一无所知。 哪怕末日降临之后, 也只有少部分人幸运地知道了真相，剩下的绝大多数，都在茫然无措中死去。 秦墨带着她们穿过一条狭长的通道，走到出口处，眼前陡然变得空旷无比，仿佛不是在山体里，而是身处露天足球场。 苏幸被白色强光刺得眯了眯眼，抬眼看去，上方是望不到顶的漆黑，中央吊着巨大的高强度射线灯，将整个地面照得花白。 光线下方的地面，躺着一只变异的巨型昆虫。 它薄而透明的膜翅舒展张开，三对足直立在平地之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起。 不像外面那些已经变异得面目全非的怪物，这些昆虫除了膨胀的体型还保留着原来的体貌特徵，至少从外型上，能辨出它以前属于一种蜂类。 奇形怪状的生物见多了，对比昨晚那只兇残的怪鱼，苏幸竟莫名生出一股亲切感。 虽然这只蜂已经膨胀到她的三倍大。 「我们掏空了它的脑部，植入了玄武科技最后一批尖端武器，支配者1号。」 秦墨走到变异蜂被金属装置笼罩的头部，向她们介绍：「原本是用于精神控制的脑接口装置，但经过改良，我们发现它适用于所有生命机体。」 她伸出手，从身旁一排实验者中，摘下了其中一个男人头上的金属感应装置。 「经过多次实践，目前最优秀的受试者可以操控它飞行1米的距离，理论上，只要精神力够强大，就可以操控它潜入基因所，利用机械臂启动发射井，不用损耗一兵一卒，是现在最安全且唯一可行的行动计划。」 精神力？ 第133页 苏幸皱了下眉，难怪秦墨突然折回来找她们，恐怕担心温如窈人身安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温如窈是决定这项计划是否可以实施的关键。 现在已经知道了基地的目的，苏幸暗自理了理思绪。 不难推测，在她们进入第二基地之前，所谓的火种计划就已经开始施行了。 基地出动武装，率先转移了被筛选出来拥有保留价值的优质基因人口，作为纯净的人类基因池冬眠于坚固的地下堡垒，与此同时，派出任务小队启动安全工程布置在各个地区的发射井，直到将这颗对人类而言已经不适宜生存的星球，变成一个寸草不生的冰冻死星。以此对抗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异种。 如此看来被派出去启动发射井的小队可能不支一两个，除了苏幸她们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被派出去送死，很可能还有多支队伍同她们一样。说好听的，就是在秦墨的人文主义关怀下怀揣着希望去执行一次伟大的救世任务，实际上，在强大的异种面前，人类的火力聊胜于无，没有充分准备的前提下，不过是一场随机赌博，运气好的话，可以多活几天。 说不定哪条线路上的异种数量较少，能顺利的多启动哪怕一个发射井，对人类基地而言达成目的就更近一步。 苏幸闭上眼，捏了捏眉心。 末世降临以来，她不止一次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求生意志并没有增强，反而愈发疲惫，在听到秦墨说人类基地自救的方法竟然是「灭世」后，这种感觉更甚。 没有任何意义，她甚至不敢细想，因为剩下的只有绝望。 人是标准的群居性理想主义动物，有时候意志比柔弱的身体更加脆弱，一旦失去寄託，意识到自己努力活着毫无意义后，就容易陷入迷茫和崩溃。 苏幸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个炮灰，当然不会有什么做救世主的英雄主义情结，她不过是想活久一点，因为那时她还抱有幻想，她把希望寄托在军队和温如窈身上。 这份幻想就成了悬在她头顶的红苹果，香甜的气味驱使她不断奔跑，最后她终于咬到一口，结果发现那香味只是她的大脑制造出来骗自己的幻觉。 苹果根本就不曾存在。 她早该发现，从灾难降临的那天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头脑开始发胀，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阻止苏幸再想下去，她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可以给一个，必须为这个计划赌命的理由吗？」 秦墨的视线看过来，和对方目光接触的两秒里，苏幸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尽管对秦墨的印象不算良好 ，但不论在末日最初混乱的地铁里，还是现在，对方的眼神似乎都没有变过。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感觉，只是个漠然的执行机器，不曾有一丝茫然。 很适合做末世基地的代理人。 秦墨：「事情成功后，给你一个最舒服的冬眠舱。」 「……」 苏幸深深唿了口气。 听起来确实是个值得拼命的理由，她很累了，找个安全又干净的地方睡一觉，管他醒来后的世界是什么鬼样，反正都已经毁灭了。 与其说为了希望而活，不如说是对死亡的惧怕，才让活着有了最后一点意义。 那么，温如窈也是这么想的吗？ 接过秦墨手中的感应器，指腹勾勒过窄细的金属轮廓，温如窈从巨蜂身上收回视线，说：「我需要知道具体的行动计划。」 …… 感应装置有距离的局限性，此次行动的据点，就驻扎在靠近基因所生活园区的一处林中空地。 据点百米内竖起了防御铁网，至少能经受起一次高强度物理攻击，防御网外布置了无数监控无人机，以便在异种入侵的第一时间察觉并及时撤退。 防御网内一辆重型装甲车里，苏幸神情凝重，身旁的温如窈暂时失去了本体意识，而她的任务就是片刻不离守在旁边，头脑必须保持清醒，在最恰当的时刻，取下温如窈头上的意识感应器。 这关系到温如窈的生死，也关系到任务最后是否能成功。 出发前苏幸做了心理建设，能让秦墨损失惨重，这次任务的兇险性必定很高。刚听完秦墨的计划时，她还松了口气，对方部署十分巧妙，毕竟不必亲身涉险，即便失败了，也不会造成太大损失。 直到温如窈成功操控了变异蜂，而她自己的身体却失去意识后，苏幸才知道这个意识感应的玩意儿压根就不是她以为的大型「遥控玩具」，而是将操控者的意识完全转移，如果这只变异蜂在任务的中途遭到攻击而死亡，温如窈的意识没来得及及时抽出的话，她也会一併死亡。 车内气氛凝重，前方屏幕上显示着变异蜂头部摄像机传回的实时画面，温如窈的意识已经成功进入它的大脑，从画面中看，「它」离基因所越来越近了。 苏幸眉心越皱越深，双目紧紧盯着画面，脸色十分不好。 「如果担心判断失误，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秦墨坐在不远处，深情平淡，比她要冷静得多。 苏幸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专注盯着屏幕，半晌开口道：「还是遵循当事人的意愿比较好，毕竟她选择了我，而且，至少我会在第一时间选择她，而不是任务。」 秦墨低头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四下一片沉寂，所有目光聚焦在变异蜂反馈回来的摄像画面上，它的视角自半空向下俯瞰，穿过茂密的绿色植被，越过大片荒芜的平地，很快飞进了基因研究所的上空。 第134页 研究所连带着大片员工生活园区，从占地面积上看，这里以前绝对是个人口密集的社区，里面有专门的商业街道，还有一个五层高的综合性大商场，各种人文设施齐全。 可惜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街道上空无一物，甚至看不到一片垃圾。 这景象在末日并不奇怪，而不正常的是，这里的一切都太正常了。 完好无损的建筑，干净整洁的街道，停车场上整整齐齐的车辆，街口还停着未收摊的小吃车。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没有怪物，没有硝烟。 仿佛现在只是上班时间，只要一下班，这里便会很快人山人海。 看规模，至少有几千余人在这里长期生活，却没有集体逃离的痕迹，那么，末日到来时，人们都到哪里去了？ 蜂的视角忽然下降，开始在林立的建筑间飞行。 不只脑部被改造，这只蜂的腹部也被掏空，里面填充了启动发射井所需要的能源，加上背上的机械臂，身体重量远超以前，一双翅膀无法支撑它飞太久，温如窈需要在它筋疲力竭前飞入研究所。 但靠近地面无疑是个冒险的行为，这片园区每一处都透露着诡异。 苏幸微微俯身，手臂撑在温如窈脸侧，如果发生什么事，她会第一时间取下感应装置。 红色的落日悬在天边，将巨蜂的黑影投在墙壁上，偌大的园区一片寂静，只有昆虫翅膀「嗡嗡」的震动声在建筑间迴荡。 变异蜂飞进了一片居住区，穿过这里，就是位于园区中央的基因所本部大楼了。 这里的居民楼盖得很紧密，都分布在这条路的两侧，像旧式的筒子楼，七八层高，每一层的门都朝外，在走廊里拍成一列，整整齐齐对着路面。 从第一视角的摄像画面中看，这些门就像包围在四周的一只只「眼睛」，盯着这只外来者从它们中间飞过。 忽然，其中的一扇窗中透出了灯光。 白天的灯光并不明显，但在末日下这个空荡荡的园区里，只会令人不寒而慄。 车内五六双眼睛紧张地盯着显示屏，瞬间听到惊唿声：「里面有，有倖存者吗？」 所有人唿吸凝滞，两秒后，有人反驳：「怎么可能，如果这里安全，之前的队伍为何进去后都失联了？」 意识处在巨蜂内的温如窈显然也注意到了异常，但她并未表现出异样，画面继续朝基因所的方向推进。 吱呀—— 明明隔着屏幕，明明距离很远，但苏幸却仿佛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那间亮灯房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下一秒，从里面走出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 紧接着，所有房间的灯都亮了起来，从门内走出了无数个和她复制粘贴般一摸一样的，小女孩。 第74章 蝼蚁 「是谁在里面？」 女孩清亮童稚的声音通过设备传近车内每一个人耳中, 莫名的恐惧蔓延开来。 这时，屏幕中的画面突然静止了，像信号中断卡顿了一般, 呈像定格在半空之中。 下一秒，画面突然一片漆黑, 镜头晃了晃, 才看清挡在镜头前的是一只黑洞洞的瞳孔，随后那只眼睛退了退，露出小女孩放大的脸。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瞬间接近空中的变异蜂的, 那双「天真」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镜头，漆黑的瞳孔转了转，仿佛透过屏幕扫视车内的人。 「你们在里面吗？」 「咚」 苏幸心脏勐地一跳，潜意识的危机感让她行动快于意识，当即取下了温如窈头上的设备。 几乎同时, 屏幕剧烈摇晃, 闪了几下雪花，视角陡然向下一垂, 画面转向地面, 只见一个黑影快速下坠，那是……变异蜂巨大的身躯。 「嘻嘻……」 画面再次对向小女孩，她眨了眨眼，雪白的脸上裂开一个微笑：「好玩好玩，我这就去抓你们喽。」 她话音刚落，屏幕闪烁一下黑了屏。秦墨切断了信号。 连结切断，意识回归, 温如窈睁开眼睛，撑坐起身。 见对方面色无碍, 苏幸稍松了口气，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看：「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温如窈摇了摇头，随即面色微沉：「我没事，但……它们已经锁定我了。」 苏幸听到后愣了愣。 这就是异种之间的感知吗？ 不知为何，刚才的小女孩让她想到了昨晚轻松杀死鱼怪的奇怪女人。 人类基地的研究样本和外面形形色色的变种相比，可以说是十分有限，基因感染异变后还能保留本原意志的，真的只有她和温如窈两个人吗？ 或许它们根本不屑束缚于人的意志。 「计划失败，立刻撤退。」 秦墨果断下达撤退命令，车队当即驶离临时据点，极速驶向山中堡垒。 敌人能力未知，从刚才画面上看，至少有瞬间移动的异能。但它能保持人形，这一点就足够证明它强大且诡异的能力。 一个除了苏幸和温如窈外全是普通人的队伍，面对强大的变种，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马上逃命。况且她们本来的计划就是「打游击」。 两辆装甲车在林间狭窄的小路中飞驶，沿路泥石飞溅，后面那辆勐然提速，险些追尾。 秦墨第一次这么快就下达撤退命令，跟随她的下属本能嗅到危险的信号，驾驶位的男人咬紧牙关，精神高度紧绷，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第135页 副驾的人察觉不对，扭头一看，却见那男人紧攥方向盘，双眼凸出，眼球充血，一张脸肉眼可见的紧绷，以为对方是太紧张了，刚想开口，男人表情却勐然一变，张大嘴，满脸痛苦神色。 「你怎么……」队友话未说完，眨眼间，对方刚才的神色消失了，仿佛只是错觉。 「你说什么？」男人转过头来，紧绷的脸再次变了表情，表情木然地朝队友笑了笑。 …… 「它们有多少只？」另一辆车内，秦墨开口问道。 作为这项计划目前的最高负责人，她需要更多情报才能做出谨慎的决策。 「……我无法估量。」 接触到对方的那一刻，温如窈只感到有什么东西像巨大的海潮般席捲而来，顷刻间将她拍打进无尽的漩涡中，她只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黑暗和窒息。 「但追过来的，应该只有一部分。」 温如窈说完，其他人脸色都变了变。 临时据点距离堡垒不远，一路有惊无险，谈话间，地面入口的金属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厚重的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直通堡垒内部，就在为首的装甲车即将驶入时，温如窈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突然开口：「等等，停下！」 前面的驾驶员条件反射地踩中剎车，车身惯性冲出几米，骤然降速。 还未停下，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瞬间从后面炸开！ 「轰——」 后面的装甲车性能发挥到极致，像一枚黑色子弹，自杀式撞击前车的尾部，伴随破坏性的巨响，两辆车从入口捲入堡垒内部。 一阵天旋地转，出于本能，苏幸体内的菌丝喷涌而出，瞬间将自己和温如窈固定在位置上，并护住要害。 车身侧翻，车头狠狠撞在堡垒内的墙壁上，好在基地改良的装甲车结构足够坚固，强烈冲撞下只发生了轻微变形。 苏幸处在下方，她动了动酸痛的脖子，只觉后脑勺嗡嗡作响，整个过程发生的太突然，她整个人还是懵的。 「苏幸……醒醒。」 耳边传来温如窈的声音，她费力睁开眼，发现对方正悬在上方，身体被安全带和她的菌丝紧紧勒着。 看到她醒来，温如窈敛了些担忧的神色，说：「它已经进来了，我们要快点从车里出去。」 它？ 苏幸收起四肢上的菌丝，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脱离，俯身朝车门方向挪动了一些，看到昏迷中的秦墨，她头部受到了撞击，渗出一些血来。 没过多停留，苏幸从她身上越过，面向头顶卡死的车门，吸了口气。 一股粗壮的白色菌丝凝聚成拳头状，高度腐蚀性很快将车门周边侵蚀出一个洞，狠狠撞击了两三次，坚硬的车门「砰」地一声飞了出去！ 苏幸扒着边沿，从车里爬了出去。 撞击她们的那辆车就停在不远处，车头撞在中央粗壮的石柱上，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四周一片沉寂，没有其他动静。 正疑惑间，「啪嗒」一声轻响，驾驶座的车门从里面推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缓缓走了下来。 苏幸看清男人的脸，有些眼熟，知道他是秦墨的人，这次任务的参与者。 但男人看过来的眼神却充斥着莫名的诡异，他往前踏出一步，向苏幸的方向走来。 盯着他僵硬的四肢，苏幸眉心狠狠一皱：「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男人停下，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歪头木然地看向她：「我难道不是……和你一样的东西吗？」 「……」 一点不符合人类逻辑的回答。 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忽然响起，留堡垒内的驻守发现异常，很快派出武装队伍支援，一时间，大量火力对准了看似和常人无异的男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别开枪啊！我是杨忠诚！」男人第一时间举起双手，惊恐地大叫一声，换了副无辜又害怕的表情。 就是普通人被枪对准时的反应，包围他的武装小队甚至略有迟疑，如果不是车内监控记录了他突然像换了个人般的怪异举止，没人会觉得他有问题。 但杨忠诚为何突然如此反常？此前他的行为一切正常，也从未受过伤，理论上不可能平白变异。 人类基地内部未出现这种突发事件，无法判断危险程度。 「我是杨忠诚啊！」男人的声音开始发颤，他仿佛真的不懂队友们为何突然把枪口对准他，他向前一步，试图证明自己是正常人，但左脚刚抬起来，无数子弹就射穿了他的心脏。 他五官抽搐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胸口被打穿了一个拳头大的洞，穿过身体可以看到后面的墙。 空气凝滞，两秒过去，这个心脏被打爆的男人却依旧岿然不动，保持着垂头看自己胸口的姿势。 情况愈发诡异，与他对峙的武装组开始后退。 「好残忍啊，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却毫不犹豫选择杀我。」「杨忠诚」抬起头，一脸悲伤看向众人。 「变异体！」 一声短促的警戒声落下，四周变得混乱，所有武器弹药顷刻间对准男人集火。 然而子弹打出去，杨忠诚却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不见了踪影。 眨眼的功夫，他却再次有持无恐出现在包围圈中央，并挟持了武装队中的一人，一只手如同坚硬的钢钳，轻而易举捏爆了对方的脖子。 第136页 「噗」一声血肉崩离闷响，一具尸首分离的身体抽搐着倒在他脚下。 亲眼目睹同类被残忍血腥的手段虐杀，瞬间令所有人头皮发麻。 当下有人发疯般向他射击，但「杨忠诚」的移动速度太快 ，武器完全无法锁定，等他再一次移动，第二颗同伴的脑袋滚落在地，同样血腥的死在他手里。 也许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 这种单方面随机的虐杀，将巨大的恐惧笼罩在每一个人头顶。 尤其是对方不慌不忙的态度，就好像他明明可以一下杀光，却偏要一个一个，将恐惧烙在每个人身上。 这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人类在他面前就像蚂蚁一样弱小。 恐惧到极致，就变成了愤怒。 「妈的，老子跟你拼了！」 一个士兵折回来，双眼通红，举起武器开始就朝「他」扫射，但眼前只留下一道残影，子弹全部击在了他的队友身上，后者人类之躯被当场击毙。 场面逐渐失控，不需要杨再出手，人类一个接一个被流弹击中。 血腥的混乱之中，四面八方传来「杨忠诚」的笑声：「好玩好玩！你们人类发明的武器，果然最适合击杀同类，嘻嘻——」 就在这时，混乱的枪声却嘎然而止，士兵们突然僵住，然后纷纷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玩具们突然不动了，「他」奇怪地停下来，刚转过身，眼前闪过一片白影，只觉四肢一僵，发现自己脖子以下已经被密密麻麻菌丝束缚，像只木乃伊一样，动弹不得。 远处，苏幸和温如窈站在侧翻的装甲车前，她抬起手掌，大量坚韧菌丝从手臂涌出，紧紧盯着眼前这只危险的变种。 「你们……」「杨忠诚」手脚被捆着，歪头疑惑地看着她们，很快，「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中年男人粗旷的五官挤出一个……童真的笑来。 「咯咯」 肥厚的嘴唇传出小女孩稚嫩的笑声，「他」说：「是我唐突了，留两个给你们玩好不好？」 第75章 苏幸忽然发觉她最惧怕的不是为了捕杀而攻击人类的变异体, 它们动机简单，哪怕进化出更锋利的爪牙和比原本更聪明的大脑，也只是为了捕食而捕杀, 为了生存而捕食，逻辑上和末日之前地球的食物链并无不同, 不过是位置置换, 现在人类才是最底层的猎物。 但至少人类还有最独特，最高等的智慧。 就像几百万年前，人类也是从最不起眼的弱小种族崛起。 我们潜意识会把自己和其他所有生物区别开来, 因为我们独一无二的头脑，因此，人还本能地排斥与人类相似的其他物种。 非人的动物拥有思辨能力，不再单纯的生存动机，一直都是恐怖电影里的常用元素。 苏幸额角渗出细汗, 她不觉得自己这些菌丝真的能控制住眼前的男人, 更糟的是，她不知道对方下一秒会干什么。「他」不是纯粹来捕食的掠食者, 还带着某种阴暗的目的。 没得到回应, 「杨忠诚」开始露出不满的表情，他双臂用力一挣，缠在四肢上的菌丝便寸寸屡屡断落而下。 中年男人脸上的粗眉竖起：「不会全都想要吧？」 「……」 她们遇到过感染后没有立刻死亡或变异，拥有了异常力量的人，但这些人坚持不了多久，最终同样丧失理智和□□，彻底同化沦为怪物。 但「杨忠诚」和前者都不同, 目前为止甚至看不出它的本体是否是人类，而奇怪的是它也并未对苏幸和温如窈表现出攻击意图。 温如窈半垂下眼帘,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开口尝试沟通：「这样杀了他们，就能让你高兴吗？」 「高兴？」杨忠诚嗤笑了声：「就像人类遇到一队拦路的蚂蚁，踩死他们不过一时起兴的事，人类会因此感到高兴吗？」 说着，它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窟窿：「况且还是他们先动的手，我可是受害者。」 温如窈：「既然如此，你的目的是什么？」 男人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裂开嘴角：「当然是为了你。」 「你的基因很美味。」它闭上眼，贪婪地嗅了嗅：「少见的精神系，我们正好缺一个大脑。」 「……」 苏幸头皮突跳了两下，什么叫……缺一个大脑？ 它一脚踹开倒在地上的尸体，抬脚向她们所在的位置走来：「你一靠近这里，我们就感觉到了，你应该也有同感吧？毕竟我们才是同类。」 「杨忠诚」的声音由稚嫩童音再次切换，这次是成年男性的声线：「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星球数以亿计的突变基因里，我们是最稀有的，只有极少数人在感染后能完成进化，成为幸运之子，而你……」 他在两米开外的位置停下脚步，深而黑的眼珠子透出异样的痴迷：「你的基因进化得更美妙，恰恰是我最需要的那个几乎不可能的概率。加入我们吧，即便新生态形成，我们也能成为地表最强大的物种！」 他这一番听起来疯癫的言论，信息量极大。 「新的生态？」温如窈皱眉，抬头问道。 「难道没看出来吗？」 「细想一下，你有多久没看到过末日前的物种了？」杨忠诚扳着指头数了数，脸上扬起古怪的笑：「算上前面五次，这是第六次了吧，每次旧物种的灭绝都意味着新生态的洗牌，人类註定没有未来。」 第137页 见温如窈神色冰冷，许久没有动静，似乎感知到她的情绪，杨忠诚仰头笑了笑，扭头打量这处山中堡垒。 「原以为你们跟着这支人类队伍，是为了最后把他们一锅端了，没想到，你竟然还对他们抱有希望吗？就凭这些……他们引以为傲的，可笑科技？」 「这些在那个体系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从这具身体的记忆里看，他们可根本不把你们视为同类，惧怕，甚至厌恶。」杨忠诚踏前一步，瞪大双眼紧紧盯着温如窈的脸，发出的声音愈发诡异，像男女老幼无数人的合音：「加入我们吧，我们才是未来！」 看着它癫狂的模样，苏幸不由警觉，侧身挡着温如窈身前。 温如窈没有近战能力，而她至少还有菌丝护体，关键时刻能抵挡一下。 温如窈定定站在原地，微微低下头，阴影下表情模煳。她轻轻伸出手臂，从后面拉住苏幸的手。 「加入你，我们就能站在新生态食物链的顶端吗？」 以为她是同意了，杨忠诚脸上立刻涌上欣喜：「没错，我们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吞噬能力，最快的速度，无可撼动的力量 ，再加上你的感知，足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体系里战胜一切强敌！我们可以不断吞噬，不断进化，成为这个星球最强大的统治者！」 他的语气异常激动，口中分泌大量的唾液抑制不住从嘴角流出，双眼闪出癫狂的光，逸漏的情绪让温如窈几近作呕—— 血腥、暴力、疯狂的吞噬欲望，所拥有的也只是表面的理性。 某种程度上它说的没错，这个东西确实需要一个强大的头脑，来更自如地管控它的身体。 不过温如窈还需要一点时间。 「你是变种人？」 听到她再次发问，杨忠诚收敛收起狂躁的眼神，语气不屑：「这是人类发明的称唿？哼，何须让这些蝼蚁定义？不过——」 他眼珠转了转，直勾勾盯着温如窈：「你是加入我们的第二个人类。」 这句话有很多种理解，不过不管怎样，眼前这玩意儿都是个充满邪性的变种，只是站在旁边，就令人无比不适。 苏幸悄无声息操控着体内的菌丝，她在做准备。 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这些体内的外来物，随着时间的延伸，这些菌丝就像身体的一部分，她无师自通地越来越熟练的使用它们。 只是试了试，左手忽然向下一沉与手腕分离，中间冒出大量相连的菌丝，像牵线木偶般，断开的手掌还有感知，而她却没有任何痛感。 ……还真是个逆天的技能。 仿佛真的仔细考虑过，半晌，温如窈抬眸说道：「如果我不加入呢。」 「……」 杨忠诚脸上表情一顿，五官抽搐着，由僵硬到愤怒，最后变得平静。 「我们从不强迫任何人。」它扭动着脖子，发出「咔咔」的脆响，盯着温如窈冷笑道：「那就，只好吃掉你了。」 说完，身影便原地消失了。 霎那间，仿佛提前预判般，苏幸用菌丝卷着温如窈将其拖拽出去，先对方半秒将人转移出去，扑了个空的杨忠诚恼羞成怒，甩手便掐住了苏幸的脖子。 对方力量大得惊人，扭断苏幸脖子就跟掐断芦苇一样简单，窒息的灭顶感袭来，铁钳般粗糙的手掌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折断了那脆弱不堪的脖颈。 不过，没有预想中温热的鲜血喷洒，掌心一阵粘稠，杨忠诚低头一看，手中只剩一把白色菌丝。 苏幸趁机闪身退出几米，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刚刚「断掉」的脖子。 这大概是她干过最疯狂的事，如果不是刚才温如窈用意念跟她沟通，她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让脑袋和身体「分家」，然后再合上的「技能」。 「又是你！」 杨忠诚一把甩掉手里的菌丝，这是它第一次失手，苏幸的戏耍无疑彻底激怒了它，顶着杨忠诚扭曲的面孔，它没有再去追温如窈，一头朝苏幸身上冲去。 浓烈的杀气和压迫感当头压来，苏幸不由打了个寒颤，本能地想要逃走，但杨忠诚的速度远在她之上，抓到她是轻而易举的事，眼前黑影一闪，左肩便传来碎裂般刺痛。 一回生二回熟，苏幸再次用老办法逃脱，移动速度也不断加快，一时间空中菌丝四散，在空中划过又缩了回去，场面十分诡异。 好在和温如窈预测的一样，杨忠诚只有速度和巨力两种能力，但这两种都无法伤到可以「有丝分裂」的苏幸，虽然不知道它的吞噬能力如何使用，但她暂时顾不上那么多了。 如同一条狡猾的游鱼，苏幸不断移动，将它引向要墙的位置。 紧追其后又屡屡失手的杨忠诚表情愈发狰狞，明明猎物就在眼前，却几次从手中生生熘走，这种愤怒让它体内的狂暴和躁动膨胀到极点！ 它口中发出低沉的吼叫，一些黑色粘稠的粘液从耳朵里钻出来，已经覆盖了半张脸，透着不详的危险。 终于触碰到墙壁，一直佩戴的无线通讯耳麦里响起秦墨的声音。 「准备就绪。」 苏幸勐地转身，后脚在墙上狠狠一踢，身体利用反冲力快速向反方向跃去。 和身后杨忠诚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模煳看到已经蔓延对方半个身体的黑色粘稠物体竖起，像有生命般，朝她伸过来。 第138页 同一时间，身后传出一阵巨响，堡垒内所有金属墙壁瞬间升起，露出后面巨大的透明玻璃，玻璃后是一个庞大的黑影。 「哗啦——」厚重的玻璃被打破，无数根蠕动的触手从里面挤出来，眨眼间便将墙边的杨忠诚整个吞噬其中，迅速拉入玻璃内，没了动静。 苏幸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起身后立马看向里面的动静，不过一眼望去，她却先惊了一下。 这一圈玻璃墙后，全是体型庞大的怪物。 看来基地的实验对象不止一只变异蜂。 身后，从杨忠诚虐杀武装队时就清醒过来的秦墨从车里爬出来，走到温如窈身侧。 「应该拖不了它太久，先离开这里。」温如窈头上戴着感应装置，对苏幸说道。 三人转身就奔向出口，快速穿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没接近出口，「咚」地一声沉闷的巨响，地面开始剧烈震颤。 第76章 嘭── 大片玻璃墙伴随着粉色血雾同时化为齑粉。 瞬间爆发的能量转化成尖锐古怪的声响在空气中炸开, 像把无形的利器透过耳膜，让人头疼欲裂。 苏幸回头看了一眼，一团漆黑粘稠的物体从里面滑出来, 像条黑色巨蟒，闪电般朝她们追来。 都是身经百战的人, 潜意识的危机预判让她们当即停下脚步, 粘稠的黑色液体放慢速度，随之停在一米外的距离，在三人的注视下, 从下身到头部，重新铸造出杨忠诚的肉身。 像什么也没发生，杨忠诚完好无损地站在她们面前，嘴边扬起嘲弄，眼神含着怜悯, 看她们像在看三只可怜的虫子。 「你很有潜力, 可惜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正确使用这种能力，加入我们吧, 我会让你变得更强大。」 不同于先前的暴躁, 它的情绪突然变得平静。 一个理智的敌人远比失控时难对付得多，这对本就处于劣势的苏幸她们更不利。 它甚至好整以暇地张开双臂，抬腿丈量了下距离，像在踩死蚂蚁前估测落脚需要的时间，傲慢得像个人类：「行吧，从这里走过去需要五步，我最后再给你五秒的自由思考时间, 看在你我作为同类的份上。」 说完，它踏出了第一步：「一……」 「砰！」 一声枪响陡然响起, 杨忠诚跨出去的左脚还未落地，视线忽然向下一坠，器官组织烧焦的臭味蔓延在空气中，它垂下头，看到自己化成一滩液体的下半身。 秦墨不知何时移动到柱子旁的装甲车前，从车内取出了一把脉冲枪。 「呵。」杨忠诚剩下的半截上身倒在地上，它半段上臂支起来，目光从秦墨身上一扫而过，并无过多停留。 它身下的黑色粘稠重新汇聚，眨眼的功夫修復好完整的躯体，抬脚继续往前走。 「二……」 秦墨指骨发白捏着手里的武器，这把枪是基地杀伤力最强的武器，100%充能能射击三次，现在只剩两次了。 「三……」 砰。这次是秦墨瞄准了它的脑袋，但哪怕脑袋化成血沫，也是同样的结果，甚至恢復速度比上次更快。 「四。」 脉冲枪的能量已经耗尽，像是一种无视的讽刺，杨忠诚对她的攻击无动于衷，再次用事实证明人类武器在它面前就是个可笑的玩具。 还差最后一步，它在温如窈身前停下，脖子拉长，身体前倾，嘴角裂开慢慢向上，一直提到太阳穴，整张脸只剩下一个诡异的笑：「咯咯……」 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怦怦跳到嗓子口的心脏被噁心的气味一激，苏幸差点把心脏吐出来。 她不知道杨忠诚的吞噬能力如何使用，但从刚才对方把吞下它的庞然大物瞬间化为血雾的场面看来，相当血腥。 眼下已经无路可退，苏幸偏头看向温如窈，她脸色同样苍白，眼睛直直盯向杨忠诚的双眼，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真的好香啊姐姐，我们马上就能融为一体了，我好期待呢。」 杨忠诚口中再次传出女孩的声音，那一张一合的血盆大口中，黑色粘液像无数有生命的细小触手般伸出来，只差一步就能伸到近在咫尺的温如窈脸上。 它跨出最后一步── 裂开的巨口上唇撑到髮际线，密密麻麻的黑色触角争先恐后从喉咙里涌出来，激动地颤抖着，迫不及待要把温如窈整个吞掉。 手脚失去知觉，大脑一片空白，此刻的苏幸脑袋宕机了一样，唯一的念头就是推开温如窈替她挡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似乎比起死亡，温如窈更重要。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放慢了，空气中此起彼伏的心跳和粗重的唿吸，眼前怪物得意的喘息，她侧身，准备在它碰到温如窈之前扑过去。 手刚伸过去，却被温如窈窕勐然往下一拉：「蹲下！」 苏幸身体本能地听从这个命令，刚蹲下，一束蓝光贴着她头顶掠过，直接击中杨忠诚的身体。 刺目的光束闪过，苏幸下意识闭眼闪避，「噗哧」一声肉泥砸在地面的闷响，她感到脸上溅到了什么东西，滚烫的灼烧感似乎要把皮肤灼出个洞来。 但她没顾得上管这些，眼前杨忠诚已经被炸成了一滩肉泥，和前面几次不同，两秒钟过去，地上的黑色粘稠竟然没有动静，像真的死了一样。 第139页 谁出的手？ 她心下诧异准备起身，脸上忽然传来撕裂的痛感，刚才溅到她皮肤上的东西像活了一样，似乎想往她身体里钻。 温如窈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指尖一点，将附着在她皮肤上的黑色粘液清理出去。 下一秒，引擎的轰鸣从入口传来，逆着光线，一辆重型装甲出现在她们面前。 「看来我们来的还算及时？」徐薇单手靠在车窗，笑盈盈探出身来。 「竟然是你。」秦墨扔掉手里已经没有能量的武器，盯着车里的徐薇眯了眯眼。 「不然呢？除了我谁还会来救你们。」徐薇打开后面的车门，里面下来了五个人。 如果还能称得上「人」的话。 他们总体上保持着人的特徵，但又或多或少有点「瑕疵」，比如他们器官都有点畸形，两个头、三只眼，唯一较为正常的那个，浑身皮肤是像火焰一样的赤红色。 徐薇催促道：「不想死的话就快上车，最多5分钟，它还会復原。」 危险关头，三人没多废话，果断上了徐薇的车。 苏幸最后一个上来，关上车门的那刻，后排响起一道耳熟的声音：「苏幸！太好了你还没死，我可想死你了呜呜……」 她转过头，在后排看到了单茗歆的脸，顿时一愣。 自从上次一别，苏幸没想过还会再遇到她。单茗歆不是去找玄武科技的研究室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眼下的单茗歆和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大波浪美女判若两人，她脸颊凹陷瘦了不少，眼神空洞无光，声音听起来很有活力，面部表情却十分僵硬，嘴角甚至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假笑，就像被人操纵了身体一样，肉眼可见的割裂感。 前面的徐薇已经发动引擎，嘆气说道：「我允许你说话了吗？又不长记性了。」 她话音落下，单茗歆立刻闭上了嘴，一双眼睛祈求般望着苏幸。 苏幸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单茗歆的性格，也不可能这么乖顺任人摆布。 她隐约冒出一些想法，随即后背微微发凉。 刚才下去的五个「人」没有再上来，车里除了她们三个，只有徐薇和单茗歆两人。 秦墨开口问出第一个问题：「你刚才用的什么武器？」 徐薇笑了下：「怎么，秦长官羡慕吗？不如你投奔我，我这里的武器可比你们基地最后一代的先进许多。」 秦墨冷哼：「你别太自以为是，后面那东西很厉害，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我是怕死在你车里。」 「那是你。放心吧，我的人可不是吃素的，虽然干不掉它，给我们拖个逃跑的时间还是足够的。」 徐薇狠打方向盘，甩开车前扑过来的一只异种，车子在林间小道上飞速穿梭。 几分钟过去，「杨忠诚」果真没有追上来的迹象，这说明她们大概率已经脱离了它的掌控范围。 「对了。」徐薇微笑着说：「这么久没见，还没告诉你，我的研究已经取得了新进展，效果相当不错，除了间歇性短暂失控，大部分实验体都已经克服了感染的副作用，人类距离成功掌握进化又近了一步。」 「……」 秦墨皱起眉心，这事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徐薇这种共生派和她执行的计划本就背道而驰。 「就是刚才从你车上下来的那几个？他们还算是人吗。」 徐薇对她的不屑毫不在意，不紧不慢道：「为什么不算？人类一直都在进化，和病毒，和细菌，这种共生很早就存在了，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秦墨打断她：「打住，你不需要浪费时间和我诡辩，我已经宣过誓，永远坚守火种计划。」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尊重秦长官的坚持了。」徐薇惺惺作态地嘆了口气，长眸微抬，透过后视镜看向后面的苏幸和温如窈，说：「那么，你们二位呢？」 秦墨变了下脸色，扭头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薇牵起唇角：「我救了你们，总该要点回报吧。」 秦墨攥紧拳头，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 但现在身处徐薇的主场，自己身边别说兵力，连把武器都没有，对方想抢人，甚至是杀了她，她都无力反击。 当初还是小看了徐薇，就不该放走她。 「经歷这么多天，你们应该更能看清现在的局势。」徐薇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比起那个火种计划，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更好的选择，不想试一试吗？」 这话是对温如窈和苏幸说的，之前在第二基地没能带走她们对徐薇来说是个损失，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温如窈沉默了两秒：「是么？说来听听。」 「基地能提供给你们的保障我也可以，比起这些，你们难道不想了解更多关于这个新世界的信息吗？」 徐薇笑了笑，继续道：「如你们所见，我是个坚定的共生进化派，我的团队在调查中已经掌握到一些信息，不过由于人手不足，目前进展不大，但即便如此，获得的成果刚才大家已经看到了，至少比秦长官那里的……要顺利，也靠谱一些。」 徐薇笑盈盈看向秦墨，得到后者一记眼刀后，笑意更甚。 第77章 装甲车急驶的噪声在静谧深林里传的很远, 不断引出隐藏在林中的感染变种，陆续有不知名的东西从外部撞击车身，它们的利爪划过坚硬的金属挡板, 被飞驶的车身快速甩在后面。 第140页 车子已经开了三十分钟，穿出密林上了一条宽阔的大道, 路上的感染体明显减少。 「这里差不多安全了, 需要我把你送到基地门口吗，秦长官？」徐薇减慢车速，说话依旧笑里藏刀。 秦墨不是傻子, 作为老相识自然听出她话里的阴损，她冷脸偏向车窗，打开耳后的通讯装置：「我是秦墨，需要一架空中支援，坐标已定位。」 徐薇笑道：「看来你也不想和我待在一辆车上, 那大家就开门见山吧, 为了救你们，我那五个同伴估计凶多吉少, 不如, 秦长官把a市第二基地生命舱里的人都交给我，就算补偿了。」 「你说什么？」 秦墨顿时转过头，挑眉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徐薇好笑：「你们这么大动静，是在小看我吗？」 她停了下，继续道：「交出权限，你就可以走了。」 直言不讳的威胁，并且没有任何谈条件的余地。 以秦墨对徐薇的了解, 对方很可能已经派人盯上那里了，现在基地为了火种计划抽调了大量人力, 徐薇如果搞偷袭他们防不胜防。 基地内除了上千名强制进入冬眠舱的倖存者，没有其他值得对方动手的东西。 她沉默几秒，开口道：「你要做什么？」 徐薇笑着反问：「你我共事了那么久，我的目的你还不清楚？」 秦墨的命对她来说不值钱，两人也只是立场不同，没什么深仇大恨，但为了达成目的，她不介意脏一下手。 其实她已经察觉到秦墨的松动，换做以前，以对方冷硬的性格绝不会明知故问探她口风。 徐薇想了想，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但多留条后路总归是好的。或许我在你眼里只是个为了实验不择手段的研究员，但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初衷和你一样。」 秦墨绷着脸，没回应，也没有拒绝。a市第二基地面积不算很大，一千人只占基地冬眠人口的一小部分，如果计划真的失败…… 可能是杨忠诚一战给了她不少冲击，她第一次试图考虑徐薇那个共生计划的可行性。 「你沉默我就当你默认了。」徐薇抬手按下仪錶盘上的某个按钮：「除了一点私心，我还有别的原因需要那处基地。」 装甲车后座的隔板向两侧打开，隔着拦网，里面狭窄的空间里竟然蜷缩着三个衣衫褴褛的人。 都是正常的人类，没想到末日爆发已经很久了，竟然还有倖存者存活在野外。 徐薇感嘆道：「调查途中的额外收穫，很意外吧，人类在某些时候表现出的生命力出奇的顽强。不过这似乎也代表着，人还是有希望在这个世界延续下去的，几位觉得呢？」 「……」 苏幸目光停留在那三个倖存者身上，她们衣服破烂，几乎衣不遮体，裸露在外的皮肤结满泥痂，从纤细的身形勉强辨出是两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孩。 小孩同样看不出年龄，一眼看去头很大，身体瘦得像把火柴，抱着膝盖缩在角落，脏兮兮的脚蹭黑了下面铺着的软垫，他怯怯第抬起头，干巴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却又黑又亮。 苏幸不自然地收回视线。 她见过的死人多了，没有一个生前想死的，但死亡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像烟火升到极限高点，霎那间粉身碎骨。 因为害怕那一瞬间，所以奋不顾身地活，而一旦活着变得比死痛苦，这种恐惧就减少了。 触动她的是小孩眸子里浓浓的求生欲。 「在一处地窖里偶然发现她们的，外面铁门做的还挺结实，小孩就在外面，屋主不知道生前从事什么职业，囤了不少物资。」徐薇简短解释了下三人的来歷。 秦墨抱起去双臂，冷笑道：「我都不知道徐博士原来这么宅心仁厚，救了人，好做你的实验体吗？」 徐薇轻啧了声：「总比躲过了感染体，却被活活冻死要强？」 「……」 车轮下的路面凹凸不平，长时间暴露在野外缺乏修缮，许多地方裂开了深长的口子，偶尔能遇到一些坑洞，像某种体型庞大怪物的脚印。 除了车辆行驶的声音，这条路上一片死寂，放眼望去四周没有任何活物，徐薇就在这里停了车。 车门打开又关上，被喷了一鼻子车尾气，秦墨站在干裂的公路中央，面无表情盯着驶去的车屁股。 几分钟后，头顶传来螺旋桨的声音。 车内。 徐薇表情愉悦：「碍事的终于离开了，很惊讶二位没有选择下车。」 苏幸翻了个白眼：「你也没打算放我们下车吧？」 她刚才已经探查过了，车内封闭性很好，她和温如窈两侧的车门都打不开，前面有竖栏挡着，秦墨坐在副驾驶。 如果对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们，就不可能放两人走。 苏幸再一次体会到了当「香饽饽」的感觉，托温如窈的福。 徐薇背对着两人，后视镜映出对方唇角柔和的微笑，她长了张江南女子温婉柔美的面孔，笑的时候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错觉。如果不是之前见识过对方的手段，苏幸真的就信了。 徐薇表现得很真诚：「没错，我不打算放你们走，但目的只是想和二位合作而已，之前有些误会，希望能改善一下我本人在二位心中的印象。」 「你可能多虑了。」上车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温如窈开口道：「我们对你本人的为人没什么看法，也没必要。」 第141页 「更不想参与你和基地的矛盾，我会留下来，因为你刚才说的没错，我们需要一个希望。」 温如窈手背放在膝盖，摊开的手心之上悬浮着一粒微小的黑色球状物质。 苏幸看着有些眼熟，这很像是「杨忠诚」身上的黑色粘液。 温如窈收拢掌心，黑色小球随之消失在空中，虽是和徐薇对话，她侧身认真看向苏幸，语气平淡：「只有变强，才有选择权。」 「杨忠诚」说过，她还不知道怎么变强。 视线透过后视镜扫过后排，徐薇勾了勾唇，语气欢快：「那么，合作愉快。」 …… 一路长途跋涉，装甲车最后停在一处熟悉的高网外。 再次回到基地，苏幸感觉有些微妙。 她们在外面兜了一圈，带着满身伤和狼狈，又重新回到原点。但现在的基地和她们离开时已经完全不同。 偌大的基地内空荡一片，看不到一个人影，原来的驻军似乎全部撤走，现在占据这里的是徐薇的人马。 入口原本被封死，熟门熟路的徐薇派手下强行炸开后，她们才得以进入。 从升降机下去，里面昏暗无光，所有能源都被切断，仅维持基础设备以及一千个冷冻生命舱的能量供给。 据徐薇的估算，基地的「冬眠」技术可以让生命舱在低消耗的条件下维持运转100年，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发生，躺在里面的人会在100年后机器能量耗尽时才能醒来。 苏幸站在一面巨大的「白墙」前，渺小得像个站在大象脚底的蚂蚁，「白墙」中排列着一个挨一个密密麻麻的平整六边形，对应的是一道道嵌在墙内的舱门，从远处看，像个巨大的平面蜂巢。 这就是秦墨曾许诺的，计划完成后给她的舒服床位吧。 苏幸盯着这面「墙」，心情略为复杂。这更像口棺材才对。 「这里面的人，都是心甘情愿进入的吗？」苏幸也不知道自己在向谁要答案，她只是忽然想起她们刚到这个基地时，铁网外一堆人挤着进来的场景。 徐薇走到墙上一处控制面板前，她现在有了管理权限：「这个大概只有等他们醒来才能知道，不过据我们当时观察，基地给他们施行冬眠的时候时间很紧迫，估计没功夫给所有人洗脑。」 温如窈注意到她的动向：「你准备拿这些人做实验体？」 徐薇一脸无辜地抬起头，语气透着无奈：「你好像总是把我想的那么阴暗，我的研究已经出了阶段性成果，这对普通人来说，为什么不能是一种适应新世界的助力呢？或许，以后他们会主动向我寻求协助。」 温如窈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面上没什么表情：「那就但愿你说的是对的。什么时候开始调查？」 徐薇莞尔一笑，低头继续操控面板：「明天。我的小队已经对这片区域的感染体做了危险划分，现在也摸清了几条线路，明天你们就可以动身向南，这次的目的是，调查那些似乎永远也长不到头的植物。」 「……」大概想到了什么，温如窈脸色微变，没有再开口，只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徐薇在后面追声道：「二位风餐露宿这么久，应该也累了，让小单带你们先去休息吧，这里补给挺充足的，洗个热水澡，大家一起吃晚餐。」 说到洗澡，苏幸才想起这么多天在野外，她连脸都好久没洗过了。只是…… 看了看自己白嫩的手，她都不清楚现在的自己还需不需要像人类一样，用洗漱来维持清洁了。 「二位请跟我来。」 一道女声从身后响起，苏幸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她们身后的单茗歆，对方毕恭毕敬地站着，像个酒店服务员一样，脸上还带着僵硬的微笑，看得苏幸十分别扭。 她不由回头瞥了徐薇一眼，总觉得，这个徐博士似乎对单茗歆做了些「可怕」的事。 第78章 节奏不一的脚步声迴荡在幽暗狭长的走廊。 单茗歆带她们走到两个相邻的房间门口, 停下来道：「这是二位的房间，里面的热水供应会持续3个小时，柜子里有干净的衣物, 晚餐时间我会来通知。」 「谢谢。」 温如窈抬起头，目光在单茗歆身上停留了片刻, 最终欲言又止, 转向旁边的苏幸。 「等会儿来房间找我。」抬手替她抚平褶皱的衣领，温如窈轻声说道。 苏幸定定看着她略显疲惫的脸，点了点头。 房门轻声关上, 苏幸也准备推开自己的房间，顿了下，转身看向还站在后面的单茗歆。 对方脸上还带着标准的八齿微笑。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说实话，搭配头顶阴森的灯光，苏幸被她盯得心底发毛。 单茗歆没有说话, 但瞪大的眼珠子写满了急切和哀求。 也许, 她根本无法自己开口。 苏幸皱起眉，疑惑地围着她转了一圈, 最后在她后颈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圆形金属。 撩起对方的长髮, 她凑近仔细观察。 圆形金属紧贴在后颈白皙的皮肤上，似乎还有些细小的触丝渗透到皮肤里，指尖触碰到时，单茗歆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试探着用了下力，苏幸把那东西拔了出来。 「啊！」 单茗歆突然大叫一声，吓她一跳。 第142页 苏幸眨了下眼，就见眼前人勐然转身, 朝自己虎扑过来，身体本能地做出闪避反应。 「呜呜, 终于自由了──」 单茗歆哭丧着脸喜极而泣，扭头想要给苏幸一个熊抱，结果扑了个空，怀里只挂着几根粘手的丝线，一扭头，苏幸正站在几米外，靠墙盯着她。 「抱歉，我憋太久了，有点过于激动所以……」单茗歆按着胸口，似乎在努力平復情绪，缓了缓才道：「你的能力倒是成长了不少。」 这么近的距离，她刚才都没看清苏幸是怎么闪开的。 苏幸没接话，她的注意力更多被手里的东西吸引，拔下的圆形金属片下带着许多细密的触丝，半透明的尾端还沾染着血丝，是单茗歆的。 「就是这东西控制了你？」她抬起手，借着幽暗的光线打量。 「没错。」单茗歆咬牙切齿盯着那东西，眼底带着些忌惮，抹了把泪恨恨道：「徐薇那个疯女人为了报復和惩罚，把这狗玩意儿装在了我身上，老娘这些天简直生不如死！你们最好小心点，别太信任她。」 苏幸眯着眼，打量起这个高科技装置，徐薇那里确实有不少令人意外的东西。 她若有所思：「你们之前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对正常人来说，意识清醒却丧失身体控制，是件相当可怕的事。竟然用这种方法折磨人，果然科研疯子比怪物更可怕。 「当然，我和她……」单茗歆张了张嘴，忽然神色一变，把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苏幸手中的圆形金属忽然闪起了红光。 「妈的！该死的疯子这么就开始催了。」她深深做了几个深唿吸，把光滑的后颈暴露在苏幸面前，咬牙道：「这事说来话长，你先帮我把它重新装上吧。」 苏幸挑了挑眉：「你不是为了逃走？」 她以为单茗歆找她，是为了寻求帮助。 单茗歆嘆了口气，扒开自己的衣领，苏幸这才看到她脖颈根处缠着一圈蓝色水晶般的……项圈？ 「只要这狗链子在，那个疯女人随时可以把我的脑袋炸成花，所以我逃不掉的。」 单茗歆满脸愤然，顿了顿，转口道：「安全系统已经开启，全球很多发射井都被启动了，如果计划不出意外，过不了太久地球就会被动进入雪球期，人在地表无法存活，我逃走也凶多吉少。」 「而且我也没打算逃，老娘要跟这个疯女人对抗到底，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份屈辱统统还给她！」单茗歆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这么多天保持同一个表情，都快把她的脸笑烂了。 「那你找我是？」 「就是想喘口气，她已经三天没把这玩意取下来了，这里没人帮我。」 「……」 听完她一通忍辱负重的孤勇发言，苏幸只觉得手里的东西有点烫手，她无意牵扯别人之间的恩怨，至于信任，这末世下她只相信温如窈一个人。 她晃了晃手：「那，把它重新装回你身体里？」 「等，等下。」单茗歆吸了口气，最后活动了下四肢，做足心理准备，才将后背转到苏幸面前：「来吧。」 苏幸捏着圆形金属，将其对准后颈原来的位置，那些触丝像活物一样，主动嵌入单茗歆的皮肤里。 下一秒，单茗歆身体一僵，缓缓站起身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她恭敬地鞠下一躬，微笑道：「请好好休息。」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苏幸皱眉望向她僵直离开的背影，在走廊里默默站了两秒后，推门进入房间。 里面空间不大，简约的纯白色装饰，只放了张双人床和简单的柜椅，内侧有扇单门，连通卫浴室。 是末日下相当奢侈的休息环境了。 她走进去，发现桌上还放着紧急医药箱，有绑带和一些外伤消毒的药品。回想一路走来多次虎口脱险，摸爬滚打的身体应该有不少小伤口，苏幸随手取出几个，准备洗完澡用。 她走到浴室脱下衣服，检查之后，却和预想中的不同。 温暖的水流从头顶喷洒而下，顺着白皙的皮肤向下流淌，滑过紧緻的细腰，苏幸盯着自己的身体愣了愣神。 她是个完美主义者，末日前十分注意皮肤和身材保养，但在现在这种恶劣条件下，身上别说伤口，皮肤跟返老还童了一样，竟然比之前还要白嫩。 苏幸搓了搓胳膊，总觉得这层白花花的皮不是自己的。 不像人的特徵又增加了一条。 囫囵沖洗了下，苏幸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床边，对着隔壁的墙发了会儿呆，估测了下时间，起身走向隔壁房间。 她轻轻叩了叩，没等太久，门从里面打开。 温如窈看起来刚洗完澡，半湿的长髮散乱贴着细白脖颈，眉眼间含着些许朦胧水润的雾气。 她微微欠身，等苏幸进来，重新关上了门。 不大的空间在容纳两个人后，变得有些拥挤。房间里除了床没有其他落座的地方，苏幸进去后自然地在床边坐下。 大腿压在柔软的床垫，嗅到空气中沐浴后的潮湿，她突然有些侷促，张了张嘴道：「你让我来……是有什么事要说？」 旁边的位置微微下陷，温如窈在她身边坐下，反问：「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苏幸愣住。 温如窈：「记得我以前问过你，为什么无论我做出怎样的选择，你都无条件信任我，跟随我，哪怕那时候我们还不算熟悉。」 第143页 苏幸低着头，眨了眨眼睛。那时候她只是想蹭温如窈的主角光环来着，虽然现在也是，但……很多东西不一样了。 「可现在的我摇摆不定，甚至可能做出很糟糕的决定，你还会毫无保留相信我吗？」 苍白的灯光落在被额前湿润的碎发，似乎给温如窈细长而浓密的睫毛蒙上一层水汽，她静静的坐着，低垂的眉眼透着几分落寞，像件易碎的精美瓷器。 苏幸沉默了许久。她从没想过温如窈会这么在乎她的信赖，甚至为此表现出强烈的不安定感。 「我……」心脏莫名怦怦快跳，嗓子也变得干涩，苏幸不知道在紧张什么：「这，这算什么，我当然相信你啊。」 她是盯着自己的膝盖说的。 良久，耳边响起一声轻笑。 温如窈：「好。」 苏幸眨了几下眼，盯着面前的墙壁不自然地拽了拽领口。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很重要吗？」 「比较重要。」 「那，那你问。」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咳咳——」苏幸干咳了几声，终于忍不住扭头：「温如窈你怎么……」 嘴里的话在对上那双清冷湿漉的眼眸时卡了一下，怔了怔，她慌忙撇开眼，结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当然是刀尖上舔血，彼此依存，末日求生的队友关系啊。」 她说完干巴巴笑了几声，末了，没有得到回应，只好清清嗓子，挠着头掩饰尴尬：「你让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旁边传来窸窣挪动声，感觉到身旁人的靠近，苏幸绷直了后腰。 一只手撑在她身后，温如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潮湿热气钻进耳膜：「当然不是，还有一件事。」 苏幸垂眸，看着温如窈抬起修长的手指，只见指尖顶端不断有抽动的黑线聚拢，最终汇聚成一粒芝麻大的黑色球体。跟之前在车上看到的一样。 「这是，杨忠诚身上的粘液？」苏幸诧异开口。之前在徐薇车上时，她没找到机会询问。 温如窈点点头：「它被徐薇炸成肉泥时，飞溅出来的部分，当时我只是想把这些东西从身上清出去，结果，有了意外的发现。」 指尖浮动的「黑球」表面忽然肉眼可见的出现震颤，接着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但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化成了几点萤光般的绿色光点。 几道绿色萤光在空气中无序飘荡，随后似是被无形的力量吸收，钻进指尖，消失不见了。 苏幸扭头看向温如窈，见她面色苍白，额间渗出细密薄汗，心头一跳：「那东西……」 摇了摇头，温如窈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就是有点难消化。」 「……」苏幸表情微僵：「你的意思是，你吃了它？」 温如窈低笑了声，侧眸盯着她道：「那不然，你餵饱我？」 说完，视线漫不经心一瞥，苏幸只觉后颈一凉，缩了缩脖子。 苏幸心情有些复杂，温如窈是想告诉她，她似乎找到了可以给变异后的身体「充能」，且可能不断变强的方法。但苏幸潜意识很快嗅到了这种做法的危险性。 余光扫到温如窈放在腿边的手，细白的手指还在不住颤抖，苏幸皱起眉心：「如果消化不良……会怎么样？」 温如窈把手缩进袖口：「不知道，可能会被反噬。」 反噬……也是，她们曾经见到过因为贪婪吞噬过多而爆体的感染物，温如窈也是变异体，那么情况就是相通的。 苏幸抿唇，她相信温如窈的能力，但从脆弱的神态可以看出，对方此刻并不好受。 「我可以帮到你吗？」 似乎就在等这句话，温如窈抬起下巴，望向她的眼睛：「需要一个可以安抚我情绪的人。」 「今晚陪我睡吧，我需要你。」 第79章 房间内很安静, 这里处于基地地下，四周密不透风，更不可能透进一丝光亮, 但从她们进来时已经落下的太阳推算，现在应该已是傍晚。 床头留了盏小橘灯, 苏幸缩在薄被里, 面朝一侧，全身僵硬躺在床上。 不是没和温如窈躺过一张床，然而此刻, 她里里外外每一个细胞都在紧绷着。 「你喜欢贴着床边睡觉？」 温如窈淡淡的声音忽然打破沉默，苏幸倏地张开眼皮，「啊」了一声。 她伸手一摸，发现自己再挪一点就要从床上掉下去了。 翻身躺平，苏幸看着模煳的天花板, 咽了下口水：「好像确实有这个习惯。」 温如窈：「是么, 我还以为你在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 苏幸嘴硬地嘟囔一声，笔挺挺躺在床上, 手指抓着床单慢慢收紧, 猝不及防间，小拇指触碰到一片温软。 她触电般从床上弹坐起来，僵硬扭头，温如窈轻挑眉尾，似笑非笑看着她。 「不紧张？」 「……」 温如窈拍了拍身旁纯白的床单，笑道：「别闹了，快过来, 接触到身体才有效。」 ……到底是谁在闹啊？ 苏幸别扭地挪开视线，抿着唇盘腿坐了会儿, 干脆眼睛一闭，屏住唿吸躺了回去。 耳边很安静，鼻间萦绕着幽淡的体香，被柔软的身体轻轻拥住的那秒开始，心率就像被打开了开关，不可抑制地上升。 第144页 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苏幸数着自己清晰的心跳，觉得这一晚都不用睡了。 身上的棉被很温暖，贴在她腰间的手臂却很冰得令人心惊，苏幸睁开眼，打破沉寂：「你体温怎么这么低？」 温如窈枕在她胸口，声音有些闷：「消化不良的负面影响之一，所以我有时候很怕冷，你应该也注意到了。」 苏幸立刻想起之前在地堡里，她也有过体温失常的状况。 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几秒，最后轻轻覆在温如窈的背上。 也许自己的体温能让她稍微暖和一点。 但是……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苏幸：「为什么我可以安抚你？」 从目前情况看，人被感染后沦为变异体的界限是自主意识是否被攻陷，如果精神没有被污染，那多半还算清醒的正常人。 也就是说精神值的稳定很重要。 但是温如窈需要的，为什么是她呢？ 「因为从你身上，我还能找到一些精神给养。」温如窈靠在她身上，像只贪恋温暖慵懒的猫。 在末日打打杀杀呆久了，一开始听到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苏幸还没什么反应，但过了会儿，她后知后觉地耳朵一热，连身体也莫名变得燥热起来。 是她想多了么，怎么听着……有点暧昧？ 深夜，孤灯，双人床，如果放在末日前的肥皂剧里，这怎么听都像是句情话。 况且温如窈跟她摊过牌，承认自己喜欢女人。 不过……那又怎样呢，明天会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每一个下一秒都可能是她生命的最后一秒。实际上，她的每一分旖旎幻想都是以末日的悲观为背景板，她自顾不暇，所以总是刻意迴避这些。 像只刚吹胀的气球被无情扎破，转念间，苏幸就经歷从高点到低谷的心理过程。 温如窈：「你好吵。」 「……」苏幸拉回神，撇撇嘴道：「我好像都没说话吧？」 「我是说，这里。」温如窈指尖在她心脏的位置点了点。 苏幸唿吸一窒，耳廓瞬间变红。 有那么明显吗？ 「那真是……不好意思。」本来这种近乎亲密的肢体接触就让她心跳加速，身体藉机往旁边挪了挪，却被温如窈按住了肩膀。 「要不要我帮你？」 床头的小橘灯光源昏黄，温如窈俯身半撑在她上方，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她的唇很低，暖光落在精緻白皙的下巴，往下是线条优美的细白脖颈，以及半藏在领口性感的锁骨。 苏幸看着近在咫尺美丽的脸，一时间忘了动作，只觉得包裹着她的清冷幽香十分好闻，令人沉迷。 那双红润诱人的唇慢慢凑近，她脑袋里却只剩一根绷紧的弦，手指紧紧抓着床单，甚至忘了唿吸。 就在觉得自己快要缺氧窒息的时候，她勐然闭上了眼，黑暗中，带着冷香的吐息扑面，一片轻如薄翼的柔软落在她唇上。 然后…… 她就睡着了。 ** 地下基地另一侧，灯火通明，长桌上已经摆满了食物，虽比不上末日前物质丰富的盛宴，但也有不少外面已经绝迹的果蔬，甚至还有各种肉类。 徐薇手持刀叉，优雅地切着盘子里煎好的牛排，听身后站着的单茗歆汇报。 「她们说没什么胃口，所以不来和您一起用餐了。」 徐薇放下叉子，慢条斯理擦了擦手，似乎并不意外：「那你呢？有好几天没给你自由活动的时间了，心里一定很埋怨吧？」 单名歆躬身站在她背后，嘴角带笑，目光却含着震惊。 徐薇想了想，扭头朝她勾勾手：「哦，忘了你不能自己说话，快过来。」 单茗歆乖乖上前，蹲在她脚边。 后颈刺痛了一下，身体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松散感，单茗歆撑着地面缓了口气，拉起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徐薇，你他妈就是个变态！」她有气无力坐在椅子上，只有骂人显得中气十足，要不是太虚手臂没力，她肯定抬手指着对方鼻子骂。 徐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转身继续切盘子里的肉：「不错，看你还这么有活力我就放心了，刚好唱片机坏了，我吃饭时不喜欢太安静。」 「他妈的……」她越是云淡风轻，单茗歆越是气结：「你就祈祷着别落在我手里吧，睡觉的时候也做好提防，否则──」 「否则你迟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把屈辱统统还给我，让我在你手里生不如死？」徐薇嘆了口气，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开口道：「你知道的，以前我捐助过许多希望小学，平等助力每一个有梦想的人，不如今晚就让你来我房间，给你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如何？」 单茗歆冷哼：「少假惺惺了，真想给我机会，就先把我脖子上的东西解开，这样才算公平！」 徐薇扑哧笑了声，柔声道：「公平只存在于力量对等的人之间，从被我抓到那刻起，你就只是我手里的一件物品，何来公平可言呢。」 单茗歆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恨不得抽出肋骨把眼前这个疯女人一刀捅死，但脖子上的定时炸弹让她生生忍住冲动，只嫌恶地挣脱了对方的手。 徐薇收回手，视线扫过她凹陷的脸颊，优雅地坐直身体：「不过如果一觉醒来，在床边看到你的脸，我可能真的会受到惊吓。」 第145页 她把盘中切好的牛排推到单茗歆面前，道：「吃吧，你还是脸上有肉时比较好看，等明天离开这里，就可能是你这辈子最后一顿热食了。」 单茗歆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你会放我离开？」 徐薇把玩着从她身上摘下来的圆形金属装置，最后轻轻放进一只黑色绒丝盒里，说：「向南的调查小队又损失了几个人，危险系数比较高，明天你和她们两个一起出发，三个高阶二代变种人，存活率应该很高了。」 单茗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对她的话略感不适，挑眉冷笑：「徐薇啊徐薇，你那么痴迷于变种人类的研究，一口一个进化说的天花乱坠，可是到最后自己基因还是干干净净的，我看你也别自称进化派了，只不过是给别人洗脑做你的试验品，虚伪的令人作呕。」 「……」 满肚子的积怨终于发泄出来，单茗歆暗爽了一把，但沉默了良久，见一向把假笑挂嘴边的徐薇破天荒沉下了脸，后背隐隐开始发凉。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项圈，老实说，她还是怕死的，如果真把徐薇惹毛了，对方不是没可能随手把她脑袋炸开花。 「你说的没错。」徐薇抬起头，重新带上温婉的笑：「当初他们在地堡抓到你，并说你安然无恙时，我是羡慕你的。并非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幸运，能和它几乎完美的共生。」 单茗歆拧着眉，表情异样地看向她。 徐薇：「但我还是不能轻易冒险，在这个噁心的世界，总有人该做点什么，我必须保持清醒，这样才能给你们做好善后工作。」 「呵……」单茗歆轻嗤一声。 说实话，虽然以前在实验室和徐薇共事过很长一段时间，对方对外也一直是副温婉亲和的模样，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位徐博士完美的皮囊下就是一堵硬邦邦的墙，杜绝任何人的窥探，除了年轻有为科研天才这个标籤，她其实对徐薇的内在一无所知。 没有了控制器的束缚，单茗歆感到无比自由，身前桌上的牛排散发着诱人的肉香，她忍不住拿起叉子，说：「你凭什么认为出去后我就心甘情愿为你做事？」 「不是为我，而是为你自己。」 第80章 稀疏的树林深处瀰漫着浓稠的白雾, 能见度不足十米，只能弃车徒步前行。 视线范围内的树大多已经枯死，黝黑干枯的树杈如同一具具干尸, 歪扭的树干上寄生着大片囊肿般的灰白真菌，一起一伏, 像会唿吸的皮肤癣。 阴冷森寒, 这是苏幸踏进这里后最直观的感受。 在基地休整一晚后，第二日她们便动身沿着先前调查小队的足迹，一路向南, 向距离基地最近那处直插云顶的「巨树」前进。 说那东西看起来像树也并不确切，远远看去如同无数无限生成的巨型藤蔓汇聚一起，合成直冲苍穹的巨柱，没入云层，一眼看不到顶。 这种自末日爆发后便出现的诡异生物, 苏幸一共在高空中仔细观察过两次, 一次在温窈的高层公寓里，一次是在秦墨的运输机上, 但都只是远远看着, 人类对这种超乎常理的巨物有种本能恐惧。 但潜意识又给她一种直觉，这东西跟导致灾难爆发的α生命体，以及杨忠诚口中的新生态必然存在某种联繫。要想在新的食物链中占据主导，势必需要迎难而上，掌握更多的信息，而且最好在基地完成「冰冻」计划之前。 在浓雾之中，看不到远处的事物, 全凭队伍下车前规划出的路线，那些巨藤的根部就在这片林海的中央。 苏幸全身包裹在特制的防护服内, 头顶扣着帽兜，脸上带着透明面罩，跟着前面的队伍，缓缓向前行进。 脚下的土壤很潮湿，偶尔能踩到粘稠湿软的土地，像站在某种蠕动的活体上，令人不适。 根据徐薇派出的先行小队掌握的信息，这里的空气并没有什么问题，但雾气中隐藏着某种致命的孢子，会通过皮肤入侵人体，所以非必要最好不要将任何皮肤暴露在外。 「现在是下午3点，这么浓的雾，天还阴沉沉的，估计马上就天黑了，我们是不是该找地方扎营？」 一阵电流在耳边响起，对讲机里传来队友的声音。 这支增援小队除了苏幸温如窈，以及单茗歆外，还有另外三个人，目的是增援先遣小队并深入调查。 根据对方最后留下的坐标，她们已经行进了三分之二的路程。 四周是茫茫白雾，所有人彼此走的很近，最前面开路的男人看了看手里的仪器，迟疑了片刻，最终锁定右前方一处高大模煳的树影。 「说的没错，前方的雾越来越浓了，这里的土地很奇怪，大家注意脚下，和周围所有植物都保持距离，前面两点钟方向有棵树，先去那里看看。」 他说完，便开始朝树的方向前进。 雾中树木影影绰绰，看似不远的距离，实际走过去花费的时间却比想像中要漫长。 随着逐渐深入，周围各种古怪的植物比树林外围更多了些，穿梭在能见度很低的雾海之中，脚边随处可见翻腾着气泡的泥沼，稍不留神便会陷进去。 苏幸走在温如窈后面，由于徒步前行，她们每人身上都背了不少装备，她身量高，又被系统改良过身体，背负重物没什么感觉，但前边的身形纤薄的温如窈看起来略有吃力。 第146页 眼前身影忽然晃了下，苏幸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托起她登山包的底部，低声问：「累吗？」 身后多了股力量的支撑，温如窈稳住身形，微微缓了口气。她们已经在这片区域走了好几个小时，以她体力确实有点吃不消。不过远处那颗高大粗壮的树已经可以看清，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可以抵达。 温如窈：「没关系，马上就到了。」 「喂喂，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但也小心点周围好吧，现在可不是适合腻歪的地方。」 单茗歆走在苏幸后侧，也是整个队伍的最后方，她手里也拿着根「骨杖」，朝地上朝她脚边蔓延的灰白藤条狠狠一挥，手腕般粗细的植物根茎像切菜一样瞬间斩断，忌惮地缩了回去。 她们三人人手一根的「骨杖」就是从单茗歆身体里抽出来的白骨，坚韧程度非一般武器可比，还有震慑那些古怪植物的效果。 虽然自认为是这支变种人小队里实力最强的人，但一路走来，她发现林子里的那些东西很少有主动招惹温如窈和苏幸的。 她跟在徐薇身边这么长时间，多少知道一些调查回来的信息，这些东西不会主动攻击比自己强大的东西，也就是说……苏幸两人早已不再像之前那么弱了，甚至已经不在她之下。 苏幸回头看了单茗歆一眼，正要开口，忽然感到地面一阵震颤。 像是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而来，并且正在快速向这里靠近。 「什，什么情况？！」其他人开始慌张起来，毕竟在这样的环境里，哪怕一点怪异的声响都能让人胆颤。 「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兽潮？」 「兽潮？！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有……」 「那，那这些脚步声是什么东西的？」 所有人停下脚步，空气陡然凝滞，那巨大的轰鸣还在快速逼近。 「快！马上到树上去！」 顾不得像先前一样小心摸索前进，整个队伍开始向目标的大树快速狂奔，地面震动得更加剧烈，混乱嘈杂的，夹杂着各种古怪的叫声仿佛贴着后背追来，令人毛骨悚然。 苏幸速度很快，她带着温如窈率先冲到那棵高大粗壮的树下，毫不犹豫按下手中的装备，一枚利箭深深射进高处结实的树干上，腰间绳索向上一吊，眨眼间带着苏幸升到高空，贴着树干靠稳。 温如窈几乎和她同时利用装备升到树上，单茗歆紧随其后，剩下的三名队员中一人没来得及打开装备，瞬间被「兽潮」淹没，没了踪影。 从高高的树干往下俯瞰，她们这才看清逼近的是什么。 某种程度上这确实也算是兽潮，不过是变异后的「兽潮」。 各种各样感染后变异的怪物一个接着一个，放眼望去是密密麻麻攒动的头颅，成群结队地向同一个方向快速移动着。 她们所在的树是附近最高最粗壮的一棵，旁边大片干枯矮小的树木都被摧毁，唯独这棵屹立不倒，矗立在海水般的兽潮之中。 苏幸悬空吊在树上，看着形形色色的感染体从自己脚下经过，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通讯频道一片沉静，没有人敢说话，她们静静吊在树上，像附着在树干上一动不动的虫子。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天色已经暗淡，大片兽潮终于过去，剩下零星几个怪物行动缓慢地从树下经过。 「该死，回传的资料里没提到过它们有组织群体移动的信息。」 王嵩声音沉重，他便是刚才负责在前方开路的那个男人。值得一提的是，这支队伍全是变种人，徐薇派出了她手下最厉害的精英，王嵩显然也是她「进化」实验的成果之一。 除了两只正常的人眼，他双眉间还长了一只凸起的圆眼，目前并不知道有什么能力，但从刚才他能准确判断到这棵树来看，大概是某种特殊视野的能力。 「以前从没见过它们会群体活动，很奇怪，而且它们这是要去哪？」通讯器里传来另一个队员的声音。 王嵩的第三只眼忽然睁大，慢慢变得血红，两秒后颓废地闭上，整个人也迅速变得虚弱，他白着脸道：「全部朝中央的巨树去了，我们接下来……可能会很麻烦。」 「管它们去哪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只能继续按路线前进。」单茗歆相当无所谓的语气，她刚从徐薇手里解放出来，只感到无比的自由，在她看来外面这些感染体还没徐薇那个疯批一半可怕。 王嵩：「是……那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等天亮后再下去。」 此刻天基本已经全黑了，树下也恢復寂静，许久不再听到有东西经过的窸窣声。 忽然，旁边传来绳索极速下降的摩擦声，温如窈突然松开绳索，下降到了地面。 苏幸跟着她下去，接着是单茗歆。 「餵你们──」王嵩见三人擅自行动刚想阻止，但低头看了眼黑夜里模煳不清的地面，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苏幸双脚触地，就看到温如窈在解身上碍事的装备，没问她为什么下来，只说：「去哪？」 我和你一起。 温如窈揉了揉酸涩的肩膀，回头对她淡淡一笑：「我只是有点饿了，想找些吃的。」 身后响起重物落地的闷响，单茗歆解开腰上的绳索：「也是，走了这么久别说你我都饿了，该去觅食了。」 第147页 她走近，给了她们每人一支药剂，苏幸看着手中泛着蓝光的玻璃瓶，疑惑道：「这是什么？」 单茗歆：「疯女人的成果，可以理解为防止精神异化的稳定药剂，待会儿你吃多了可能用得上。」 「……」 苏幸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们两人一眼，默默从包里摸出一块压缩饼干：「谢谢，不过我应该不用了。」 单茗歆指着她的饼干一脸意外：「不会吧，你还一直吃这东西？看你能力见长，以为是开窍了，不进食你怎么增涨力量？」 苏幸捏着压缩饼干怔了怔，见温如窈转身走进远处的黑暗，连忙跟了上去。 天黑后周围的雾似变薄了一些，从高处的树顶向下依旧只能看到模煳的漆黑，徒步探索时，才发现和白天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些生命在发光。 寄生在枯死树干上的真菌，稀疏灌木丛中盛放的植物，包括脚下翻腾着气泡的沼泽，都在发出微弱的彩色萤光。 隔着薄如轻纱雾气，有一瞬间苏幸运甚至觉得这里不是危机重重的地狱，而是天堂。 温如窈停在一根枯木旁，枯黄的树皮上附着着大片菇形真菌，伞状的顶部散发出幽幽暖黄色微光，在空气中轻轻飘摇。 温如窈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停在它上方，左右摆动的菇形真菌便如同定格般停滞，接着忽然剧烈地收缩，直至化为粉末，最后融合为一缕缕绿色光点，绕着温如窈手指转了几圈，钻进她的指尖消失了。 她收回手，瘦削的双肩微颤了颤，深深唿了口气。 苏幸捏着半块压缩饼干，喉间有些干涩，开口问道：「味道好吗？」 温如窈轻笑了声，伸手拿走她吃剩的饼干，放在唇边咬了一口：「你可以尝尝。」 「我？」苏幸咽了下口水，皱起眉头：「还是算了吧，这些东西看起来……而且我好像也没那功能。」 温如窈摇了摇头：「不，我们早已是它们中的一员了，要想克服，就要先适应它的规则。」 第81章 温如窈拉起苏幸的手, 掌心对准一朵光亮稍显黯淡的「木耳」，说：「感知一下，某种程度上你们算是同类。」 苏幸挑了挑眉, 神情复杂地盯着这团长在树皮上的「同类」。 但她体内的菌丝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只是晃了下神, 一小簇细长的菌丝从她掌心钻出, 缓缓向那团「木耳」伸去。起初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见目标没有反抗，随即迅速出击, 将其紧紧缠绕，勒紧，直至完全覆盖，那团「木耳」本就黯淡的光被勾缠的菌丝吸取，像被吸干了养分, 迅速熄灭, 最终化为一片灰白的粉末，飘散在空气中。 菌丝缩回掌心, 苏幸身体微颤, 眼前的视野陡然闪烁了一下，黑夜天幕竟瞬间变得五彩斑斓起来，所有事物都化为抽象的线条，那种感觉就像置身在二维空间，意识脱离本体不断上升，她仿佛看到整个世界摺叠成一张平面，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扁平的纸片。 「苏幸。」 后背被拍了一下, 苏幸勐地抬起头，发现视野恢復正常后大口喘着气。 「啧。」单茗歆回头看向她, 「怎么样，是不是跟磕了药一样爽？」 「……」苏幸很快抑制住心底升腾而出的异样感，没来由的暴躁让她忍不住白了单茗歆一眼。 「不过爽归爽，注意自己的极限，不行的时候及时使用稳定剂。」单茗歆提醒完，自顾自走向深处。 温如窈的手停在在苏幸背上，温凉手心贴着她的后颈轻抚，低声道：「还好吗？」 苏幸点点头。大概不是一种错觉，在温如窈触碰她的时候，心口那种暴躁的异样感明显平復了许多。 平静下来之后，她感到一股无比充实的饱腹感，那是种……以前不管她吃多撑都没有过的饱胀感，从头到脚、四肢，乃至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被充实的力量填满，以至于她忍不住想打个饱嗝。 由于温如窈在旁边，她生生压住了这股冲动。 …… 等再回到那棵大树下时，天已经亮了。 随着天际光线的明亮，周围的温度却在明显降低，林中的雾气并没有变重，像薄薄一层细纱塞满天地之间。 四周很静，静得感觉不到一丝空气在流动，视线穿过茫茫一片白色的朦胧，苏幸看到空中似乎有些白色的东西飘落。 她抬起手臂，那星星点点的白色落在她轻便防护服的表面，快速化成一滴透明的液体。是雪。 「阿嚏……嘶，这防护服有些恆定保暖的功能，竟然也能感到冷。」单茗歆站在树下平坦的土地上，一副怕冷的样子搓了搓胳膊：「话说现在是夏天吧，都下起雪来了，看来基地的冰冻工程已经见效，想必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到千里冰封的壮观场景了。」她的声音故作兴奋，语气却截然相反。 苏幸皱了皱眉，没人打算深入讨论这件事。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头顶响起绳锁极速下降的摩擦声，剩余两个队友从树上降下来。 「你们昨晚在下面过的夜吗？」 王嵩和另一个队友平稳地站在树底，一边将长绳索重新收回背包，一边用眼神打量她们。明明在下面待了一夜，这三人的精神状态却半分不见疲惫，甚至比昨天更好了，简直就像怪物。 第148页 尽管他们之中也没有正常人。 「我觉得你们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这地方也没那么可怕。」单茗歆半笑不笑，口气随意地看着他，催促道：「还有多远？该继续赶路了吧。」 明面上王嵩是这支小队的领导者，实际只是个前面探路的工具人，而且他潜意识里很怕单茗歆，或者说她们三个都让他有种压迫感，像某种无形之中的等级压制。 于是他忙不迭点了点头，拿出一个显示坐标方位的原型仪器，判断好方向后，抬脚踏入深处。 另外一个男人跟在他身后，苏幸和温如窈走中间，单茗歆在最后。 和昨天的队形没太大差别，只是原本夹在温如窈前面的那个被之前的兽潮淹没，连一块衣服碎片也没留下，六人的队伍，现在剩下五个。 她们继续朝林子深处前进，直到抵达中央那些高耸入云的巨大植物。 深处的树木稍微浓密了些，和外围相比树植更加高大，奇怪的是，隔着雾气，视野中出现了一些零散的建筑。 眼前的建筑十分古老，表面缠满了密集的古怪藤状植物，看起来斑驳且陈旧，像好几个世纪前的遗址。 如果不远处那个锈迹斑斑的歪斜牌子上，没有「m」形标志性logo的话。 空中飘下来的雪花越来越密，已经染白了整片大地，给视野范围内所有的事物的表面铺上一层单薄的白色「丝绒」。 「这地方以前是个城镇？」单茗歆打量着两侧的建筑，面罩因哈出的热气遇冷液化而变得有些朦胧。她以为这片地貌原本就是块荒郊深林，但看起来似乎不是。 「是的，地图上标註这里是片城区，不过……」王嵩看了眼手里的仪器，又抬头望向四周，皱着眉停了下来。 按照地图上的显示，她们早已进入城区范围，但是走到这里才看到建筑物，也就是说这片城区现在缩小了很多，许多地图上标註的区域都消失了。 但是，怎么会消失呢？ 「你们看那栋楼，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王嵩身旁的男人突然开口，指着最边缘一栋较低矮的建筑说道。 苏幸顺着他的手一眼望去，只觉那栋楼相较周围建筑明显凹下去不少，有些突兀。细看两眼，才发现它为何突兀——这栋楼下面的几层是陷进地下的。 没有墙体破损，就这样笔直地陷入平地之下，最低层破空的窗户有一半被地面掩埋。 除非它的地基突然变成一滩软烂的泥，不然很难想像的出一栋楼可以这样平整地陷进地下。 苏幸望了眼脚下的地面，只能看到铺在表面一层白茫茫的雪，完全看不到下面是什么东西。 楼下停了辆破旧褪漆的汽车，因为是这片空旷雪地里唯一有存在感的东西，苏幸的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在车子一侧向外伸展的车镜上，挂了一副和她脸上相同的透明面罩。 「等等，那是……」王嵩有点惊讶地指着那副面罩，这是调查队的统一武装配置，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是先前经过的调查小组遗留下来的。 「我去看一下。」王嵩身后的男人交代了一句，转身径直走向那辆废弃的车。 他手持武器，谨慎地向前移动。四下一片宁寂，除了雪花窣窣落下的声音，以及他自己踩在雪面的脚步，听不到任何其他响动。 直到安全地走到车前，他提起的心才稍稍落了些，这段并不远的距离他足足走了好几分钟。 男人取下挂在车镜上的面罩，透明材质的下缘刻着一小串编码，可以确认这的确是先前调查小组中队员的物品。 「确认无误，这是属于先遣小组的物品。」男人转身扬手向她们示意了一下，不算高的音调在四下寂静的环境中传得格外远。 余光无意扫到面罩两侧染着血迹的细长绑带，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神情微滞，原地停顿两秒后，勐然开始向回来的方向奔跑。 「小心！」 几乎同一时间，王嵩突然大喊一声，那辆废弃汽车连通周围的地面像沸腾的开水一样剧烈震颤起来，然后突然变得如同大片淤泥，吞噬着表面的一切事物。 那辆车几乎在眨眼间陷入地下，男人刚跑出两步，半条腿就深深陷进雪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拉住了他，并且还在不断将他往下面拉。 男人大叫着跌倒在地，抓着手里的武器对准地面一通胡乱射击，枪声迴荡在空寂的死城，片刻后，脚下地面的震盪忽然停止了，他的身体也不再下陷。 攻击起效了？ 男人心脏砰砰直跳，试着把脚从下面拔出来，意外的是竟然真的成功了，他欣喜若狂站起来。 刚转过身去，却感到身下一阵钻心的刺痛，他惯性抬脚向前走，却发现身体已经腾空了，在意识存留的最后一秒，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把他整个贯穿。 站在远处的苏幸看的更加清楚，无数褐色触手般细长的藤蔓从男人所在的地底窜出，尖锐如针刺的顶部直接将他的□□贯穿，紧接着钻出来的藤蔓越来越多，将他整个包裹在内，从外面只能看到缝隙间流出来的丝丝血迹。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苏幸她们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那些诡异的藤蔓就把他消化干净了。 仿佛进食后的吞咽，那些细长的藤条蠕动着，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针刺般尖锐的顶部迅速长出花苞，接着不断胀大，开出巨大的黄色花瓣。 第149页 那些花开出来时对着天空，慢慢的压弯了藤蔓，像一个个垂下来的脑袋，像在搜寻什么一般转动了一圈，最后停在面向苏幸她们这边的方向。 虽然隔了几百米，苏幸的视力依旧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花瓣的中心。 那些花的形状和向日葵类似，外缘花瓣中间是深色圆盘的形状，「圆盘」中间排列着一圈圈密集的白色物质，不是果实，而是和人类一样的「牙齿」。 第82章 「我还挺喜欢嗑瓜子的, 真可惜。」 单茗歆盯着那些向日葵失望地摇了摇头。 似是对她轻蔑态度不满的回应，那些「向日葵」的根茎剧烈抖动了几下，瞬息之间, 百米之外的苏幸几人脚下，平滑的雪面下突然窜出无数尖锐的根茎, 若非温如窈先了半秒做出反应, 刚才男队友的惨状就将在她们身上重现。 那些根茎在她们面前同样迅速膨胀，顶部长出的花朵勐地垂下，中间的圆盘子像个长满獠牙的巨口, 陡然向她们的头部袭来。 苏幸敏锐地闪身退出几米，皱了下眉，这东西离近了看实在有点噁心。 单茗歆手持细长锋利的骨刀，手起刀落，伴随几道白影, 其中一颗向日葵连同半截根茎整齐切断, 滚到她的脚边。 被斩断的向日葵掉在雪地里抽搐了几下，随后开始僵硬, 绿色的光粒从表面析出, 像泡沫漂浮在空中。 「沙沙」 那些扭动的根茎变得更加疯狂，攻击的目标集中在单茗歆身上，纠缠的茎叶从四面八方涌来，欲要将其绞杀。 但这些根茎在骨刀的利刃下显得不堪一击，很快，全部被单茗歆像割麦子一样切了个干净，只剩一些矮短的根部插在雪地里。愤怒地摇摆。 大片光粒混合着飘落的雪花飘在空中, 像柳絮一样在她们四周浮动，诡异的梦幻。 「据说末世里越丑的东西越厉害, 这么看来，它们还挺可爱？」单茗歆站在最前面，背对她们擦了擦手里的骨刀。 躲在最后面的王嵩稍微松了口气，望了眼刚才队友死去的地方，神情依旧紧绷。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一个「正常人」了，他和单茗歆她们接触时间短，本就算不上多信任，但现在看起来，想活下去还需要依仗这些人强大的能力。 可身后温如窈轻飘飘的一句话，又让他心脏勐地提起。 「它们不堪一击，可你也把这片区域下面的东西全激活了。」 单茗歆不太明白的抬起头 ，刚开口，就感到脚下的地面像起伏的潮面一样涌动起来，把她的身体被抬高又放下，随后坚硬的地表突然变得像烂泥一样软粘，淤泥一样吸着她的脚向下陷去。她勐地把腿从地下拔出来，然而视线范围内的整片地面都在诡异地起伏，没有一处可以立住脚的地方。 「还有缓冲时间，跑！」温如窈声音短促吐出几个字，转身便顺着眼前的街道朝前跑去。 地上明眼看着是松散洁白的雪，可每一脚踩下去都比前一步要深，跑起来十分吃力，苏幸只跑出去几步，地上的雪却就已经漫过了她的膝盖，这样下去她肯定走不出这片区域就被整个吞没了，她无暇回头，但已然感觉到身后地面下已经有什么东西不断涌出，阴冷的感觉直贴后背。 紧要关头，她摸到了腰间缠着的绳索。 快速抬头扫向四周，头顶不远处恰好竖着根坏掉的路灯，按下发射器的按钮，带钩爪的锚闪电般飞出抓在路灯的横杆上，反向力将她的身体拖向空中，借势用力一盪，脱离地面横空甩十几米。 藉助这个方法，一行人很快移动到前方道路的分叉口，苏幸双脚踩在十字路口的中央，终于感受到下面地面的坚实。 「嗖嗖」几声破空声响起，其他人在她身后落下。 回头看，不远处的后方，大片雪地已经被连绵不绝缠绕着的青黑色藤蔓填满，它们连成一片，像无数支从地狱伸出来的冰冷触手，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摸索着，在寻找着什么目标。 不论是什么，一旦陷入那片泥沼，必然插翅难飞。 苏幸心有余悸地向后退了几步。 「靠，这些玩意儿吃激素的吗？这么能长。」单茗歆盯着仅距她们几十米外停止蔓延的藤蔓，骂骂咧咧道。 温如窈微喘着气，刚才的剧烈运动消耗了她不少体力，双腿一阵发软，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什么做支撑，却摸到了一个温暖的掌心。 抬头看到站在旁边的苏幸，她抓紧手中的温暖，微微倾身，将重心全部依附在对方身上，开口道：「你最好不要太大动静，它们就在你脚下，并且无处不在，任何响动都有可能激活一片区域。」 单茗歆挑了下眉，低头盯着脚下坚实的雪地看了两眼。 「你是说，只要不发出声音……那些东西就不会从地下冒出来了吧？」王嵩蹑着脚，仿佛底下踩的不是雪而是烫脚的铁板，生怕有东西冷不丁从下面钻出来。 「不一定，任何东西都可能成为唤醒它们的开关。」 温如窈的话让王嵩的神色更紧绷了，扭头看着身后密密麻麻的藤蔓，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前方还有更多未知的威胁，但这个地方不能再停留了，一行人继续向目标方向移动。 持续不断的雪花从灰白天空簌簌飘落，气温已经下降到四肢能感到冰冷刺痛的程度，并且天色越深，气温下降的越厉害。 第150页 再这样下去她们必须找到一处建筑逼逼寒，否则一旦天黑，基本会被冻僵在外面。 「那里，暂时比较安全。」 温如窈停下来，面罩下雪白的脸和空中纷飞的雪花融为一色，她轻轻闭上眼，随后看向左侧街道一栋表面缠满藤蔓的破损高楼。 她的感知能力是目前极大提高存活率的利器，无人质疑这个决定，利用之前的绳索装置，几人轻松飞上大楼中低层一面破开的玻璃墙，进入建筑内部。 这里以前可能是座商务办公大楼，整层楼摆放着不少办公座椅，四面的玻璃都已碎裂，寒风从四面八方刮进来，但同外面相比至少遮挡了风雪，要暖和不少。 覆盖在建筑表面的植物根茎同样也渗透到了建筑内部，不过除了那些如同冬眠的蛇一般盘桓交叠在一起的植物，这里暂时看不到其他危险的生物。 单茗歆挑了一处勉强算干净的位置，随手挥了挥，将桌面上报废的电脑和其他杂乱的废弃物全部扫下去，一屁股坐下去，抬头对着王嵩道：「去找些能生火的东西，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王嵩点点头，转身看了眼漆黑的深处，顿了顿，小心翼翼低走过去。 左肩微微一沉，苏幸低头看着靠在她身上的温如窈，清晰感觉到对方的颤抖。 她知道温如窈感染后的后遗症是畏寒，刚才一路奔波不算明显，现在停下来休息，刺骨的寒意一定更难忍受。 「等我一下。」 找了处背风的位置让她暂时休息，苏幸看了眼磨磨蹭蹭不敢往深处走的王嵩，起身去搜集助燃物。 一整层都是办公区，末日降临时这里的员工应该还在办公，桌子上的电脑落满了灰，旁边的小绿植已经枯萎，地毯上散落着被风吹乱的文件。 苏幸拉开抽屉，熟练地搜刮里面的各种纸质文件。或许以前它们是会令某个打工人焦头烂额的合同，现在这些东西也只有烧火取暖的用处。 很快苏幸就搜集到了满满一摞，她扫了眼四周，朝着休息区的沙发走去，那里的书架上放着不少很厚的硬壳书，更耐烧一些。 建筑内的电力系统早已瘫痪，没有任何照明的光亮，往里面走就接近于完全的黑暗。 苏幸打开防护服的夜视功能，可以视物如白昼。 正拿下一本书，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短促的惊唿，是王嵩的声音。 有异常。 苏幸距他最近，也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她速度很快，几步冲上前去，就看到王嵩对着一处漆黑的墙角站着，瘦高的背影像块僵硬的雕塑，似乎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钉子一样定在原地。 面罩的夜视功能下，苏幸在那片黑暗的角落看到一根根如同血管般交织在一起的黑色藤蔓，这些藤蔓层层叠叠像蜘蛛网一样在墙角生根，正中央挂着一个卵状的巨大球体，仔细观察，还可以看到表面轻微的起伏，像某种会唿吸的生命体。 「啧，这什么东西，植物已经变异到能下蛋了？」单茗歆听到动静赶来，盯着那颗「卵」啧啧称奇。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苏幸愣了下，紧绷的神情听到她的话后顿了一下，眯着眼抽回视线，扫向四周。 仔细探查一圈才发现，这种结出「卵」的藤蔓竟不止一处，心头霎时一惊。 虽然这些「卵」暂时很安静，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可卵生的形态不由让人心生联想，万一它孵化出什么东西…… 「想活命就最好不要惊动它们，还没到成熟期，暂时无威胁。」温如窈冷淡且疲惫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 单茗歆抱着手臂退后半步，饶有兴致地将视线转移到温如窈身上，笑着说：「不错嘛，你的能力似乎又增长了，能不能说说看，这里面能孵出什么来？」 温如窈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 「嘶……」 「在这片区域里好奇心太强，只会害了你。」说完，温如窈转身往回走。 苏幸抱着书跟在她身后。 看着两人的背影，单茗歆撇撇嘴，不满地嘟囔了句：「对别人可真是冷淡啊……感知系的都这么爱当谜语人？」 …… 火很快烧了起来，灼热的火舌在空气中跳动，带来热量的同时，也驱散着周围的黑暗。 从里面搜颳了几张软垫，四个人围坐在火焰旁边，气氛沉默。 现在才下午五点，由于肆虐的狂雪外面天色十分阴沉，加上骤降的气温，她们只能在这里等待。 「看起来后面的路越来越难走了，你们后悔吗？」单茗歆盘腿坐在软垫上，脸上的面罩已经取下，从脱离基地和徐薇开始，她是四人中情绪最高亢的，仿佛变种横行的地表才是最让她自在的地方。 苏幸张了张嘴，却听她先一步道：「如果早点把秦墨杀了，阻止人类基地的傻逼自毁计划，我们至少不会被冰雪困扰，探索之路也更顺畅。」 苏幸有些惊讶于她的认知，但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她的说法确实没错。 「你不是恨徐薇吗，为什么这么服从她的计划。」苏幸盯着单茗歆那双亮到诡异的双眼，开口问。 听到徐薇的名字对方的表情明显变得狰狞，单茗歆咬牙切齿：「当然恨，我总有一天会亲手杀了那个疯子！但她好歹是个共存派，我认同她的一些理念，除了……」 第151页 她忽然停下来，瞥了眼在她手边用水煮纳豆的王嵩，猝不及防地抬手一把掀翻了对方的铁碗，竖眉骂道：「非逼我吃这些人吃的东西，可恶！什么最后一餐热食，简直就是对我的羞辱！」 自己好好的碗被掀翻了，里面的豆子和水洒了一地，王嵩皱巴着脸，但也没敢说什么话来。 目睹她喜怒无常的暴躁，苏幸皱了皱眉，道：「你是不是该用药了？」 「药？」单茗歆一怔，随即大笑起来：「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说完从包里拿出一管药剂，直接扎进自己脖子里，盯着苏幸笑了笑。 「……」苏幸被她盯的眉心皱印更深。 药还是起作用的，单茗歆冷静下来，没有人开口，四周再次陷入沉默。 外面风雪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建筑外侧原本的玻璃墙体完全粉碎，纷飞的雪花被风卷进来，在靠近窗边的地面堆积出成片的冰雪。 温如窈双手环膝，蜷缩着坐在她身旁，虽然距离火源很近，对方纤瘦的肩膀依旧微微发抖。 苏幸收回视线，拿起刚才从王嵩那里要来的金属杯。 咬掉另一只手上戴着的手套，她低头干脆地咬破手指，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滴进杯子里。 而她本人闻不到的是，从咬破手指的一瞬间，诱人的味道便迅速瀰漫开来，连对面的王嵩都抬头看向她，咽了下口水。 「这是干什么，你……还想刺激我吗？」单茗歆刚把空的药剂瓶丢掉，此时两眼发绿地盯着她手里盛血的杯子。 苏幸没搭理她，见杯子里装的差不多了，便松了口气，扭头转向温如窈，对方那双精緻的长眸正直勾勾看着她。 「呃…我记得，这个应该对你有用。」苏幸眨了下眼错开视线，把杯子递过去。 等了许久，温如窈才抬起手，却是轻轻推开杯子，拉起她另一只咬破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低头含住尚在渗血的手指。 柔软的舌尖温柔地舔舐着指尖的伤口，原本轻微的疼痛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率不齐的酥麻。 回过神时，温如窈已经松开了她的手，粉色舌尖意犹未尽地舔过唇瓣。 压下不规律的心跳，苏幸不自然地撇开脸，却正好对上对面单茗歆两人瞪得像电灯泡一样的双眼。 「咳……」她深吸一口气，轻咳了声。 这时，她感到手中捏着的杯子忽然震了一下。 不，不是杯子，而是整栋大楼都在震颤。 不明的异常顿时让所有人提高警惕，很快，她们锁定了震动的来源——暴雪中，似乎有体量很大的东西正朝这里移动。 「妈的，又是一波兽潮？」单茗歆怪叫一声。 第83章 「咚, 咚——」 透过纷飞如麻的雪花，隐约可以看到暴雪中有某些不可名状的庞然巨物从她们所在的建筑旁穿过。 这里是大楼中层，至少有十几层的高度, 看不到下面有多少变异体经过，但从此刻地震般的震颤频率来看, 数量一定相当可怕。 好在, 兽潮集体移动时似乎受某种信号的吸引，只要不引起太大动静，它们似乎不会主动攻击。 剧烈的震颤让大楼顶部的灰尘簌簌落下, 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四人一动不动坐着，王嵩脸色最为紧绷。 「喂，我说。」单茗歆站起来，弯腰伸向苏幸：「她不要给我呗, 万一招来其他东西就不好了, 而且也不能浪费──」 她手刚伸过去，杯子就到了温如窈手里, 温如窈仰头一饮而尽, 淡淡看了她一眼。 单茗歆「呵」了声，抱着手坐了回去。 这次兽潮经过的时间比上次还要长，直到苏幸搜来的书都烧得差不多，火光明显黯淡，外面动静依然没有停歇的趋势。 「再去找些能烧的东西过来。」 单茗歆扭头看向王嵩，后者愣了下，犹豫地看了看四周, 确定没什么异常后，才起身离开。 只是他这一走, 却是许久也没回来。 火光越来越小，就在单茗歆不耐烦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异响。 是王嵩的尖叫，接着是跌跌撞撞的跑动声。 「嘶，这个男人又在叫什么叫？」单茗歆挑着眉尾站起来，刚转身，就看到王嵩惊慌失措地从旁边的拐角冲过来，而他身后，竟追着好几只形状怪异的…蝠鲼？ 那扁平的，如同滑翔翼般的形状和蝠鲼有些类似，但鱼类怎么可能在空中浮游？大概率是融合了这种基因的变异体。 饶是苏幸一路见了不少怪物，也是一愣。晃神的时间，其中一只已经追上王嵩，扁平的头部突然撕开一张长满尖牙的血喷大口，朝他的肩膀咬去。 左肩瞬间皮开肉绽，生生被咬掉了一块肉下来，王嵩惨叫了声，捂着肩膀拼尽全力朝苏幸她们这边跑，身后三只「蝠鲼」紧追不捨，眨眼间就飞到了她们身前。 「靠！」单茗歆低骂了声，伸手抽出一把骨刀，对着迎面冲来的怪鱼一刀噼下，她也算是身经百战，这一刀按发力的角度和力道，足够将其从头直接噼成两半，然而刀刃击中怪物的表皮的那刻，却发出「铛」一声金属般的撞响，看起来柔软的外表皮突然异化，变得坚硬无比，反震的力道震得单茗歆手心一麻，骨刀险些脱手而出。 而那只怪鱼表皮完好无损，只是被她击落，重重撞在地上。 第152页 另外两只闪电般朝苏幸和温如窈袭来，只是还未近身，就被不知从哪突然蹿出的大束白色菌丝快速缠绕，瞬间就被裹成茧状，掉在地上无法动弹。 「铛铛——」 另一头，单茗歆脚踩在怪鱼的背上，拎着只巨大的骨锤一通暴力输出，对表皮坚固的怪物就是简单粗暴的锤击，直至对方陷进地里，无再有反应。 「唿……」单茗歆把巨锤往肩上一甩，转过身来：「这玩意儿刀枪不入啊，你的法子对付它们倒是管用。」 看着被她锤成烂泥似的摊在地上的怪物，温如窈皱了皱眉：「太暴力了。」 单茗歆挑眉：「不然等着它们咬我？」 温如窈望向她身后：「我的意思是，这样只会招来更多。」 此时王嵩逃回来的那个方向，忽然出现了大批同这三只一模一样的「蝠鲼」，它们成群结队浮在空中，如同误入室内的飞鸟般横冲直撞，可能是察觉到这边的响动，已经开始朝这个方向移动了。 不过它们似乎视力不太好，只是听着声音缓慢地锁定目标。 「怎么突然进来这么多？！」单茗歆一把将躲在后面的王嵩拎起来，黑脸道：「你从哪招来的这些鬼东西？」 「我…我也不知道啊，它们是从那边破开的窗户飞进来的！」 眼看那些「蝠鲼」距离这里越来越近，温如窈冷声打断：「别吵，不能引起外面兽潮的注意，先避开它们。」 紧要关头，四人当即开始转移。 这层办公楼面积很大，大部分区域都被打通了作为开放的办公区，可以清楚看到不远处在黑暗中四处游荡的扁平状变异体。 苏幸压低脚步沿着墙向前走，在夹角处发现一处被破坏掉的只剩下一半的窄门，停顿片刻，侧身走了进去。 里面是个狭窄的卫生间，对面的墙上原本有个小窗，现在已经被建筑表面渗透进来的藤蔓填满，青黑色的触手般的藤条从窗户蔓延进来，密密麻麻覆盖了周围整张墙壁，以及天花板。 其他人跟在她身后进来，见到眼前一幕同样有点吃惊，但外面现在到处都是那些游走的「蝠鲼」，这里相对隐蔽，是附近最适合藏身的地方。 苏幸屏住唿吸，贴墙站在没了上半截，破损漏风的木门旁边，黑暗中，她听到某种声音正在靠近。 「咕……」 像某种来自深海、古老而深邃的鲸鸣，她能感觉到它们毫无科学可言的游走在空气中所发出的声音，很诡异，但她真的听到了，空气在粘稠的振动—— 「咕……」 它游得更近了，就在门外。 显然其他人也听得到。 三人中王嵩心理承压能力最弱，加上肩膀上深可见骨伤口的折磨，干脆直接将三只眼睛都闭上，脸上每一个毛孔都在用力。 他看不到，却阻止不了躯体摩擦空气产生的气流声传入耳模。 「咕——」 这次声音是贴着他的脑门响起的，他甚至能感受到阴寒光滑的软体肉块从他脸上拂过的触感，吓得忍不住睁开了眼。 一只「蝠鲼」游了进来，狭窄的卫生间几乎容纳不了它横向张开的扁平身躯，两翼边缘的软肉扫到他的脸，突然开始蠕动起来。 王嵩瞬间惊恐万分，他看到蹲在对面的苏幸看过来的表情陡然一变，紧接着，眼前蠕动的软肉勐然撕来一道血红的口子，里面竟然长满了森冷的獠牙—— 完了。 他要死了，脑袋马上就回被近在咫尺的獠牙撕碎！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的心里没有丝毫反抗求生的念头，身心全被恐惧支配，膝盖缓缓下滑，能做的似乎只剩在绝望中等待死亡。 「咕咚」 昏暗的洗手间内响起一道十分清晰的吞咽声。 没有预想中被利齿撕裂的疼痛，王嵩颤抖着睁开眼，竟发现眼前的怪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粗壮的黑藤。 黑藤的根部一直延伸到里面厕所的隔间内，它的前端相对肿胀，就像刚吞下猎物的蟒蛇，里面的猎物还在挣扎，带动着这根黑藤也左右摇摆。 「咕咚」 比上一次更用力的吞咽声，前端挣扎的肿块快速滑到底部，直至消失不见，被消化掉一样。 苏幸缩在角落里，神情紧绷地目睹了整个过程。 眼前的景象过于诡异，但接下来的一幕更令她震惊。 更多的黑藤从隔间的顶部伸出，像一条条迅勐的黑蛇，快速向门外的方向伸展。 奇怪但庆幸的是，这些黑藤直接略过了她们，像集体狩猎的捕食者，扑向外面的猎物。 后面的场景已经完全超出了苏幸的预估，她只能缩在角落看着这些黑色藤蔓如同人类的喉管一样不断做着吞咽动作，源源不断把「食物」输送到隔间里。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到大脑因紧张而发胀到感知迟钝一片空白，听不到外面混乱的响动和「蝠鲼」们发出的特殊声响，世界好像嘎然静止，只剩一下接着一下「咕咚」「咕咚」的吞咽。 良久，这些黑疼终于停止吞咽，开始缓慢、且有序地缩回隔间里。 唿…… 心底深深松了口气，苏幸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掀起眼皮就看到对面王嵩靠着墙，不断下滑的身体。 王嵩膝盖抖了半天，早就撑不住了，心里一松，「啪嗒」一声就跪在了地板上。 第153页 他身前缓缓后退的那根黑藤突然停了下来，前端悬在他眼前，缓缓转向他。 王嵩心跳都停止了，如果刚才没看清这些藤蔓是如何吞噬掉怪鱼的，那此时的他看得再清晰不过── 尖细的前端裂成四瓣，鲜红内壁成排分列着向内勾的尖牙，中间的「喉咙」能依据猎物的大小弹性收张，将他整个吞进去完全不在话下。 但是。 但是，为什么又是他啊？！ 苏幸同样初次如此清楚地看到黑藤攻击的状态，它的四瓣嘴就像鳄鱼张开的血盆大口，咬合力可以瞬间将人类脆弱的身躯撕碎。 眼看王嵩这次真的就要没了，苏幸张开手掌，在黑藤吞下他脑袋的前一秒，精准地用菌丝缠在它分裂的四瓣上，随后迅速收紧，生生将它裂开的前端重新合上。 然而就在她成功锁定的几乎同一秒，那根黑藤突然勐烈地向后收缩，她还来不及切断手上的菌丝，就被带着向后一拽，身体如同抛物线一般从上面掉进了里侧的隔间里。 片刻的天旋地转后，她只感觉掉进了一块皮革一样具有弹性的鼓囊囊的东西上。 她很快撑起身来，掌心下，那鼓囊囊的东西还在有节奏的跳动，像心跳一样。 苏幸感觉自己按在了一颗跳动的心脏上。 第84章 隔间内的空间狭小, 身下被这种鼓囊臃肿的物质填满，如同踩在漏气的气球上，完全丧失支撑感。 掌心下的跳动还在继续, 频率甚至有加快的趋势，和这种东西近距离呆在一起实在令人浑身发麻, 苏幸当即抬起长腿一脚踹开隔间的门, 准备出去。 就在这时，她感到掌心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顶她的手，紧接着右手掌心忽然一痛, 她勐地缩回，刚才支撑的部位突然破开了一道口子，不知名的粘稠液体直接从裂口处喷溅而出，猝不及防喷了苏幸满脸。 幸好她还带着面罩。 深色液体顺着光滑的面罩表面滑下去，苏幸看到几根细小的触手已经顺着裂口钻了出来, 这只是一小部分, 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努力地往外爬。 「嘭！」 苏幸果断从里面跳出来，身体在地上滚了几圈, 等她站起身再回头看, 那东西已经完全从里面钻了出来。 扁平的，毫不符合物理定律浮在空中的身躯，如果不是头部的两个漆黑的眼睛，以及两边触鬚一样的触手，她以为是外面那些蝠鲼又进来了。 但不管它是什么新物种，本质都没差别，这个世界异类之间就是相互吞噬与猎捕的关系, 哪怕是一颗草都是危险的。 况且这东西现在离她很近，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苏幸想都没想率先发动了攻击—— 一束菌丝闪电般袭向目标，然而那东西却像提前知道苏幸要这么做似的，先一秒陡然抬高身躯，躲开了。 苏幸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咕咕」 对面的东西突然发出一道声音，摇摆着扁平宽大的两翼，朝她游了过来。 苏幸瞳孔收缩，本能地向后躲闪，却撞上了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温如窈。 「它似乎对你没有敌意，试着对它伸出手看看。」 她的话让苏幸微微一愣，虽然疑惑，还是按照她的说法缓缓抬起手。 「咕咕～」 那东西再次发出声响，诡异的是，竟然能让人在声调中听出几分上扬的兴奋，在苏幸压低的眉头下，它飘过来，贴着那只颤抖的手掌，用脑门上那块滑腻的软皮蹭了蹭。 「……」 像只讨好主人的狗，虽然这个形容放在眼前的怪物身上过于违和。 它的举动实在出人意料。 「难以置信，这东西竟然还有雏鸟情节？」单茗歆看得啧啧称奇，看着苏幸道：「快叫它一声，看它答不答应？」 苏幸此刻心情极为复杂，她不是单茗歆那种天生胆大的疯子，看着眼前模样噁心的怪物在她手上蹭来蹭去，后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坚持多久，她就倏地把手收回来。 那东西见状竟然微微耷拉着双翼，莫名让人觉得委屈。 「啧，这小可爱还挺模样的。」单茗歆跃跃欲试地走到其他隔间门口，砸砸嘴：「你们说，如果我在这儿多等一会儿，是不是也能蹲到其他刚破壳的，它第一眼见到我，就会认我当妈？」 阴暗的空间内一片沉寂，没人回应她的话。 苏幸眉头深锁盯着飘在她跟前的怪物，试着退了一步，那东西就跟着她向前移动一步，这种甩不掉的感觉这让她顿时倍感压力。 深吸一口气，苏幸直接转身，径直走出了洗手间。 那浮在空中的怪物就跟牙牙学步的新生儿一样，也晃晃悠悠地跟着她飘了出去。 「祝你好运。」温如窈瞥了身后的单茗歆一眼，跟着离开了狭窄的洗手间。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单茗歆嘆了口气：「真是群无趣的人。」 …… 等她们回到外面，之前成群结队的「蝠鲼」已经全部消失了，待兽潮过去，第二天天色大亮的时候，几人再次上路。 肆虐的暴雪在前不久终于停了，但雪还在不断从上空飘落，地上的积雪已经深到了膝盖处，体感温度依旧在下降。 得益于苏幸的血，温如窈依然觉得冷，但远没有先前那么难以忍受。 第154页 也多亏了这场雪，一路上她们鲜少再遇到变异体，即使碰到了，大多数也一动不动立在雪地里，对外部事物没有任何反应，像被冻僵了一样。 这样看来人类基地的预测是对的，温度的降低可以使变异体行动缓慢，直至丧失活力，那么等到全球冰封降临的时刻，他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但是，这样就算是人类的胜利吗？ 苏幸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茫茫一片白雪中，后面的路走得格外吃力。 「咕咕～」 一个灰影划过一道弧线出现在她眼前，灰白色宽翼扁平的身子飘在身前，一根尾端细长的尾巴勾了勾她的手腕，似乎要带着她往前走。 苏幸神色复杂地看着飘在她眼皮子前的生物，不自在地甩开手，扁平的灰影有些失落地降下几分。 「你好冷漠啊，那小东西明明是想你哎。」单茗歆目不转睛地盯着在雪地里飞来飞去的灰影，道：「真是神奇，按理说这东西是那些黑藤生出来的，却长的跟蝠鲼相似，还是胎生，那它到底属于什么？」 苏幸皱了皱眉，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变异体，几乎所有生物在变异后都本能表现出无差别的攻击性，但这一只…… 她垂眸望过去，小小的灰影在雪地里飘来飘去，小心翼翼地触碰雪花，随即又倏地缩回去，仿佛它具有像人类小孩一样的好奇心。 「手还疼吗？」温如窈走到她旁边，握起她的手。 苏幸抽回视线，发现温如窈正在检查她之前被划破的右手，脸上浮出微笑：「没事，血早就止住了。」 「咕咕咕！」 前面又响起闹腾声，单茗歆上前去抓它的小尾巴，那小东西极度不情愿地挣扎着，两翼在空中跟扑棱蛾子似的扑腾。 苏幸：「你干什么呢？」 「我走累了，你不用它我用呗，哎！这小东西挣个什么劲儿啊，它不会就跟你亲近吧……」单茗歆被拽着跑了两步，不得不松开，饶有兴致道：「它总是咕咕咕的，以后就叫它咕咕吧，顺嘴。」 「……」苏幸：「这可是个来路不明的变异体，你真把它当宠物？」 「为什么不行？它没有攻击性，又长得那么可爱，留在身边多赏心悦目呀～」单茗歆盯着咕咕两眼放光，越看越喜欢。 苏幸忽然想起来，最初在地铁站遇到单茗歆的时候，对方可是会把变异苍蝇当鸟遛的审美变态。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单茗歆以及刚被取名为「咕咕」的怪物。 不过直到现在这怪物也没有对她们任何人表现出攻击性，温如窈持默认态度，那暂时让它跟着问题不大。 于是原本的四人小队，现在多了一只会飞的变异体。 只是这个小队里，有一个人的意见并不重要。 王嵩一个人走在队伍最前面，他很早就跟在徐薇手下做事，也是主动作为受试者接受进化实验的人之一，因为他怕死，而徐薇告诉他，只有拿到巨树的样本，他们这批人活下去的概率才更大，所以他就参与了这次任务。 不过奋力赶路倒不是因为王嵩对任务有多积极，而是这样才可以离后面飞来飞去的「咕咕」远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肩膀上被咬掉的那块肉还空着，后面的东西虽然不是咬过的罪魁祸首，可长得却差不多，同样让他很不自在。 这里只有他能力最弱，没有发言权持反对意见，只好埋头拼命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忽然在远处雪地里看到一处凸起。 那个黑色的凸起在一片平坦的雪地里相当显眼，细看之下，才发现是一辆车身被埋了大半的装甲车，而且车顶严重扭曲变形，似乎被什么体型庞大的东西踩过。 这一带高大的建筑几乎看不到了，只剩零星几栋四五层高的独栋，地表大部分事物都被白雪掩埋，这种路段中央横着一辆高大的装甲车，太过突兀了。 「这车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单茗歆蹲下来 ，对着结了一层厚冰盖的车玻璃哈了口气，接着握紧左手，「砰」地一拳锤在车窗上。 结在车窗表面厚实的冰应声碎裂，露出里面半透明的车玻璃。 由于四面被雪冰封，从外面看车内一片昏暗，她又凑近了些，整张脸几乎贴在玻璃上，只能隐约看清近处一点车内的景象。 「嘭」 忽然，里面传来一道细微的闷响，一张灰白的人脸突然贴在车窗上，和她四目相对，只隔着一道车玻璃。 「……」单茗歆若有所思地挑起眉尾。 「嘭嘭嘭！」 车里的人脸瞪着双血红的眼睛，看到她们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开始疯狂地敲打车窗。 单茗歆歪头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才确定里面有个活人，她顿时乐了：「竟然还有活人被困在车里，快瞧瞧我们遇到了个什么怜虫？」 「活人？」苏幸闻言微诧。 这种地方遇到的活人……而且，虽然只露出了一部分，这辆装甲确实看着有点眼熟。 几分钟后，车门前的积雪被清理，门一打开，里面的人便扑了出来。 第85章 一个穿着精良防护服的瘦高人影摇摇晃晃从车内出来, 踉跄两步跌跪在雪地上，大口喘着气。 「唿……终于出来了，快憋死我了……」 短髮女人趴在雪地里深深吸着气, 缓过神来后，忽然感到有人在摸她的头髮, 抬头一看, 噼头就是一只扁平鱼头的变异体！ 第155页 吓得她慌忙连滚带爬地后退。 「小妹妹别害怕，它不咬人的。」单茗歆笑眯眯弯下腰，像拎鸡崽一样捞起她的后衣领, 眯起眼：「基地的防护服？你是秦墨的人？」 「是，是的，我隶属018小队，你们难道不……」女人说到一半，忽然惊恐地看着她们, 刚才她濒临窒息, 看到有人便以为得救了，现在才发现这些人身上的防护服竟然和基地的不同。 「你们是叛徒？」短髮女人表情一变, 瞪着她们仿佛看洪水勐兽。 人类基地内都知道徐薇人体实验的事, 她的团队早就没有正常人类了，那站在她面前都这些人就和刚才那怪物没什么区别。 「什么叛不叛徒，现在活下来的人就剩那么点儿了，你们人类真是爱给自己划分异己。」 单茗歆不耐烦地把她丢出去，弯腰朝车里看了看：「就你一个？你的队友呢？」 「他们……」女人咽了口唾沫，指向前边的一栋五层高楼：「其他人都被困在楼里，我因为值守躲过一劫。」 随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有栋一枝独秀的高楼，附近只有那一栋建筑, 四周都是覆盖了深雪的平地。 这一片的建筑虽然零散，但也都是三三两两挨在一起，离得不远，而这栋建筑周围百米都是空地，就显得有些奇怪。 「那片区域被激活了。」温如窈看了两眼说道。 苏幸：「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有编号的小队，那肯定是执行某项任务。 短髮女人：「这附近有最后一处发射井。」 「最后一处？」单茗歆难得皱眉，沉声道：「你确定是最后一处？成功发射之后呢？」 短髮女人犹豫了一会儿，颤声道：「整块中央大陆的气温会在56个小时内下降300度，停留在地表的所有生物都会被彻底冰封。」 「……」 她的话让四周陡然沉寂下来。 如果这是真的，就意味着她们必须尽快想好退路。 「还有什么好想的，直接把这伙人都杀了，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单茗歆想都没想，说着就一手捏住女人脆弱的脖子。 「等等！」短髮女人吓得大声叫道：「你现在杀我也没用了！发射井已经启动，我们是在撤退的路上意外被困在这里的！」 「是吗。」单茗歆双眼眯得更深：「那就更该杀了你解气。」 说罢就做势捏断她的脖子，女人惊恐挣扎：「别杀我！其实你们还有退路！」 单茗歆狠狠掐着纤细的脖子，掌心的脆弱感让她只想一把将其掐断，十分不耐烦道：「你就不能一下说完吗？继续啊！」 女人已经被她掐的脸色涨红，跟本说不出话来。 苏幸看不下去一掌拍开她的手，女人才在窒息前一刻得到喘息的机会。 「我们……因为我们是最后一批撤离的，剩下的时间肯定不可能成功返回，所以基地给了我们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处据点坐标。」 苏幸垂眼看着她：「坐标呢？」 「在……在队长身上。」 苏幸抬眸看了远处那栋大楼一眼。 「就是说，我们还得进去把他们救出来是吗？」单茗歆抱着手臂，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苏幸皱了皱眉头：「现在距离你们开启发射井多久了？」 「差，差不多还剩48个小时。」 两天时间……即便她们现在原地返回时间也不够了。 苏幸目光转向温如窈，只是短短相视一眼，足以领会彼此的想法。 「咔嚓」一声金属断裂的巨响，装甲车打开的车门被苏幸简单粗暴地用巨力卸掉，然后像投掷铅球一样远远掷向那栋大楼前空荡一片的雪地。 沉重的金属车门在空中极速旋转，即将砸进软绵雪地的剎那，却突然停住了。 紧接着无数根茎从车门下方的积雪里勐地窜出来，瞬间将其包裹，然后沉入雪面之下，消失不见了。 果然和之前的情况一样，前面空无一物的雪地就是片死地，一旦被激活，下面的东西会吞噬一切闯入者。 苏幸仔细观察那栋楼，距离它最近的建筑大约有六七百米，是两栋连载一起的三层楼。 地面靠近的成功概率为0，但如果从上面进去，想救出里面的人也算不上困难。 也许是响起的动静引起了注意，三楼破开的窗户前闪过一道人影。 单茗歆见苏幸蹲下来，从背包里取出绳索装置，扬眉道：「喂，我们现在好歹也是一个队伍，出于礼貌，你们做决定前是不是也该询问一下我的意见呢？」 苏幸将自己身上的重力牵引装置卸了下来，估算着把这些东西送到对面建筑的距离，抽空敷衍地回了句：「哦，那你的意见是？」 单茗歆笑起来，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那当然是要救了，不然怎么杀人越货？」 蜷缩在车轮边的短髮女人听了她的话，狠狠抖了一下。 苏幸白了她一眼，扭头问：「楼里一共多少人？」 女人：「……12个。」 够了。 苏幸深吸了口气，张开自己的手心。 白色菌丝立刻从她的掌心涌出，一圈圈勾缠住摆在雪地上的装置，将其拖起来，从空中朝那栋大楼输送。 银白色的菌丝不断上升，就像一条立体绘图勾勒出来的3d画线，在空气中绘成一道无限延展的立体线条。 第156页 随着这跟「线」不断垂直上升，苏幸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操控这些菌丝会耗费她的精力，她第一次尝试把菌丝延伸至这么远的距离，说实话，还不知道极限在哪里。 银色丝线爬升到差不多三层楼的高度后，开始从上空不断向目标建筑物延展，下方平坦的雪面一片安静，看来只要保持一定距离，从上方确实可以避免下面那些东西的攻击。 菌丝勾着牵引装置不断靠近大楼，距离那些洞开的，仿佛一只只眼睛似的破洞窗户只剩不到两百米的距离时，横向蔓延的菌丝突然抖动了一下，连带着下面固定的装置陡然下坠了几米。 苏幸觉得鼻子有点热，伸手一摸，竟然全是血。 一阵头晕目眩，回过神时，温如窈正扶着她，鼻间被塞了团柔软呢的纸巾。 「你的血引诱性太强，不要滴进雪地里。」温如窈替她擦干净沾血的手，轻声说。 「我……」 苏幸张了张嘴，觉得更加乏力，释放的菌丝忽然失去支撑，半空中的牵引装置迅速朝下方的雪面掉落。 「咕！」 扁平的双翼在空中划过一道灰影，闪电般飞过去，长着短须的头部精准勾住下坠的装置，挥动着翅膀，沿着菌丝之前的方向继续向上飞去。 细长的尾巴在空中一甩，牵引装置穿过破裂的窗户，被丢进了大楼内部。 「咕咕咕……」 像是讨赏般，飞回来的怪物围着苏幸转了一圈，蹭了蹭她的腿。 「我就说该留下它的吧，果然有用处！哎呀，我们咕咕真厉害！快来给妈妈摸摸～」 单茗歆一改脸色，嘴边堆满慈爱，巴巴地凑过去拽那根飘在空中的小尾巴，却被毫不领情地甩开，「嗖」一下，小怪物飞到苏幸身后。 「……」 苏幸捂着自己的鼻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抬头盯着远处那栋孤零零的大楼。 里面的人显然也在观察着她们的动作，装置送上去不久，对面的窗户内闪过几道人影。 和苏幸预想的一致，困在里面的人很快明白了怎么利用牵引装置，一只勾锚拖着长长的绳索从窗户边发射出去，如同利箭破空，直接固定在百米开外另一栋三层楼顶的护栏上，接着几个人影从窗户内钻出来，一个接一个顺着绳索从高空滑了过去。 等最后一个成功转移，苏幸数了下，一共过去了九人，和短髮女人说的比起来少了三个。 可能是在受困的期间死掉了。 那批人身上穿着和短髮女人相同型号的防护服，避开激活区域，开始朝这边靠近。 对方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两批人隔着一片雪地沉默对峙。 虽然是苏幸救了他们，但目前的情况除了自己一切都可能是敌人，况且他们身上的装备来自不同阵营，现在还存活着的组织除了基地，就只剩下背叛基地的徐薇了。 对面停顿片刻后，统一举起武器，枪口对准她们，缓缓靠近。 单茗歆在他们举起武器的瞬间脸色骤变，说：「果然永远都是不懂感恩的白眼狼啊，我看也不用废话了。」 基地的人手持武器小心翼翼朝这边移动，走在最前面的高大男人是这支小队的队长，他们刚摆脱藏在雪地里的未知生物的围困，身心俱疲，但现在依旧不能放松警惕，因为他们还不清楚苏幸这批人是敌是友，尤其是她们身上的装备并不属于基地。 男人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觉得周围体感温度骤降，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持枪的右手突然失去的知觉，他低头一看，被大臂飙出来的血喷了满脸。 自己的手臂竟然在毫无知觉下被整个切断了！ 撕心裂肺的痛感传来，他张开嘴本能地想要惨叫，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瞪着眼睛，表情惊恐地跪到地上，他身后的人也都纷纷脱力般跪在雪地上，仿佛有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身上。 【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不然你们都得死。】 所有人都听到一道冰冷的女声，这声音不是从耳边传来，而是从心底，就像对方可以随意窥探他们内心的所有。 恍惚间，四个穿着黑色防护服的人如同恶鬼一般，站在他们眼前。 第86章 「我们只想要坐标定位器。」温如窈的目光在这些人中扫了一圈, 最后落在最前面的断臂男身上。 为了防止他们使用热武器激活下面那些藤蔓，她提前使用精神力封锁了所有人。 眼皮子底下的男人一直在抖，不管从精神还是□□上, 甚至被生生切掉的手臂带来的生理痛觉，都比不上精神深处直逼心底的悚栗。 「什…什么坐标？」他牙齿打颤, 废了好大劲挤出一句话来。 「就是你们接下来的目的地。」 男人脸色蜡白：「你, 你们是徐薇的人？」 单茗歆不耐地提起手里森白的骨刀：「别跟他废话了，直接嘎了搜身。」 男人慌忙抬起手：「别，别动手！我可以给你们。」 说完, 他吃力地用一只胳膊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黑色匣子。 拿到了东西，苏幸一行人便准备转身离开。 「我可以问一下，你是温如窈吗？」临走前，断臂男人忽然对走在最后的温如窈问道。 温如窈回头看了他一眼。 第157页 她的眼神让男人笃定了自己的猜想，忽然说道：「你的指纹可以打开那里的入口禁止。」 「……」温如窈皱了下眉, 又深深看了他两眼, 但最终并未开口，只停顿了两秒, 抬脚跟上前面的人, 离开了。 等她们走远，倒在雪地里的一群人终于感到身上无形的压力开始消失，纷纷大口喘息起来。 断臂男瞬间脱力，仰倒在雪地上，直勾勾盯着灰色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上空响起螺旋桨的声音。 「是基地的直升机！我们竟然没有被放弃……」旁边传来低声啜泣。 「队长，我们的任务终于完了吗？」 男人望着天, 深深松了口气。 * * 「咯吱」 厚底长靴踩在不知深浅的雪面上沙沙作响，一行四人加上一只会飞的变异体, 在茫茫雪原中化作几个微不足道的黑点。 纯白的雪原在前方不远处到了头，连接着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色灌木丛。 她们已经离「巨树」十分接近了，某种程度上，眼前这些黑色干枯的植物很像是与之相连、盘结在地面无限蔓延的根部。 单茗歆停下来，拿着坐标定位器看向其他人，说：「前面就是分叉口了，往右走可以直达那处地堡，直走呢，就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接近母树本体，距离全面冰封还剩差不多36个小时，你们还可以再考虑一下，这可是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了。」 她似笑非笑站在那，像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苏幸挑了挑眉：「你干嘛把自己摘出来？」 「我？」单茗歆笑了一下：「既然都走到这来了，当然要继续下去。况且，谁会躺在人类基地的棺材里面等死呢？后面的形势还未可知，什么才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可不一定。」 苏幸：「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问的。」 单茗歆啧了声：「或许有人不这么认为呢？我可不像你，会尊重队伍里每个人的选择，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做出更保守的选择不是吗？」 她说着，转向站在最边上神色踌躇的王嵩。 王嵩被她这么一看，立刻心虚地挺直腰板：「我……我服从队伍的选择。」 单茗歆笑着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嵴樑上：「其实也不用勉强，你去不去都没关系，毕竟我们之中最容易死的就是你。」 「……」王嵩脸色微僵，咽了下口水。 「那就让他退出吧。」温如窈忽然开口。 「什么？」 所有人都意外地看向她。 「既然他去不去对我们都没影响，那不如就遵从他自己的意愿。」温如窈拿过单茗歆手里的定位器，走到王嵩面前，盯着他眉心间的第三只眼，道：「你能记住坐标的位置对吗？」 王嵩看了眼定位器，咬着唇点了点头。 温如窈：「这只眼能扫清障碍，帮你看到更多东西，去吧，找到地堡的入口，必要时接应我们。」 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愿意让他先行前往地堡，王嵩自然欣喜若狂，他忙不迭地点头，目光短暂扫过后面单茗歆和苏幸神色各异的脸，扭头便像只兔子一样奔向右侧的茫茫雪原，生怕晚一秒对方就会改变主意。 单茗歆抱着双臂望着王嵩卖力狂奔的背影，呵了声：「你就不怕他把那地方独占了？」 「……如果他进得去的话。」温如窈面无表情从她身边走过，踏进眼前那片阴暗的灌木丛林。 单茗歆撇撇嘴，目光转向后面的苏幸寻找共识，结果对方没有任何异议，头也不会地跟在温如窈身后走了进去。 「……」 哦，差点忘了。这两个人是一个鼻孔出气的，现在这里就剩下她一个「外人」了。 明明自然光线都被遮挡，深处却并没有预想中的昏暗，苏幸翻过一簇干枯的灌木，脚下到处都是盘根交缠的根茎，很难正常行走。 忽然，她察觉一道暗幽的光芒在眼前一闪而过，心脏微跳，她顿时停下脚步，隔了大概几秒，光芒在此闪过，两次之后苏幸意识到，这种有频率的闪光来自于丛林深处。 幽暗的光芒穿过雪地和树梢，最后消失在深处，像水中的粼粼波光。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每次波光闪过，她总觉得自己身上的某种东西似乎在慢慢流失。 「我们应该快到了。」苏幸抬头，看着压在头顶遮天蔽日的藤条，这说明她们离巨树的主干越来越近。 不过这一路上都太过安静了，她们没有遇到任何变异体，连冻僵的也没有。 透过几人高干枯树藤的缝隙，隐约辨出前方是一片空旷的区域。 苏幸又翻过一处像盘桓的蛇一般凌乱交错的干枯藤蔓堆，站起身后却发现前面没路了，前方的地面想被截断了一样陡然下陷了几百米，她双腿一软，下意识抓紧旁边的藤条才稳住下滑的重心。 「我的乖乖，难怪一路上都没碰到，这是聚在这开大会呢？」 单茗歆站在她旁边，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整群结队的怪物，惊嘆道。 眼前这片下陷的区域大概有好几个体育馆叠加的面积，中央是一根无比巨大的柱形树干，以它为中心，一圈一圈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只奇形怪状的变异体，这些变异体一动不动，统一面朝树干而立，像某种朝拜仪式，说不出的怪异。 第158页 苏幸想起一路走来遇到的几次兽潮。 难道它们的终点就是这里吗？那又是什么召唤它们过来的？ 「咚」 忽然，苏幸感到自己的心脏勐地一震，一束耀眼的绿光亮起，这次她终于看清了波光流动的方向，光亮从四面八方而来，越过她自己，越过下面一排排变异体，最终收束到那棵巨大的树干之中。 苏幸莫名感到一阵窒息，身体里那种流失的感觉更加明显，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取她体内的能量。 单茗歆惊异道：「中间那东西在抽取它们的能量？」 温如窈也明显察觉到体内的异常，沉声道：「提高警惕，下去看看。」 她们从一排排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的变异体之间穿过，朝着母树的根部靠近。 头顶黑压压的藤蔓遮天蔽日密不透风，苏幸却觉得这里无比明亮，甚至气温也不再寒冷，脸颊像被春日的暖风拂过，温暖而惬意。 她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扭头一看，身旁早已没了温如窈和单茗歆的身影，两人远远落在后面，像失魂一般站在原地。 这太奇怪了，苏幸神色顿变，转身快步折回去。 两个人双眼空洞，直直望着巨树，身体僵硬定在原地，任凭苏幸怎么做都毫无反应。 这地方果然邪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幸心急如焚想办法的时候，面前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的温如窈，终于动了下手臂。 「你……」苏幸没来得及松口气，却见对方摘下面罩，然后开始脱自己身上的防护服。 防护服的设计是一体的，前侧拉链方便脱卸，她愣神的功夫，温如窈已经脱掉了一半，里面单薄又毫无保暖功能的单衣暴露在阴寒刺骨的空气中。 虽然感受不到寒冷，但面罩右上角显示的数字提醒着苏幸，此时的真实体感温度依旧低得能把人冻僵，如果失去防护服的保护，温如窈很快就会被冻伤，甚至更糟。 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何突然变得异常，苏幸目前只能抬手抓住她的手臂，想要强行制止，但对方就像变了一个人，目光空洞没有自我，无意识下的动作，力量却远大于平常。 几次被她挣脱，苏幸只好加重手上的力量，没想到对方勐地加重力道，纠缠间猝不及防打掉了她脸上的面罩。 尖锐的刺疼划过脸颊，苏幸下意识伸手摸去，指尖湿润，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似乎被鲜血的气味吸引，温如窈停下动作，迷离的双眼半眯起，顺着血气凑近她面前，伸出舌尖，在她脸颊的伤口上轻轻舔了一口。 苏幸怔住，脸颊的酥麻让她措手不及，有些呆滞地站在原地。 似乎觉得还不够，舌尖的舔舐变成贪婪的吮吸，一片窒息的酥痒从脸颊的伤口蔓延到心口，苏幸张开嘴轻轻喘了口气，艰难地抓住对方缠在她脖子上的手臂。 直到伤口的软肉被牙齿撕咬，疼的苏幸倒抽一口气，手指狠狠抓紧温如窈的手臂。 对方停顿了一下，缓缓松开她。 苏幸愣了愣，看着温如窈的眼睛逐渐恢復清明。 她的眼神持续了几秒的茫然，随即被寒冷激醒，低头讶异地看了一眼，发冷地环住自己的双臂。 「你刚才……」 不用提醒，温如窈似乎已经想起自己刚刚古怪的行为，蹙眉看向远处的母树，沉吟道：「我被它蛊惑了。」 苏幸张了张嘴，旁边突然传来「噗通」一声轻响，单茗歆已经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双手合十，双膝呈虔诚跪拜的姿势，倒在雪地里。 「喂，醒醒！」 她这样子迟早会冻死，苏幸两步走过去，想唤醒她却又没地方下手，为难地眨了几下眼睛，逼着捞起地上白花花的身体，干脆一把张拍在单茗歆脸上。 担心唤不醒对方，她这一下力道不轻，「啪」一声脆响，单茗歆被冻僵的脸立刻火红一片，嘴角渗出的血丝融化了唇上的结出的薄冰，透入诡异上扬的唇缝，几秒后，单茗歆僵硬的脸抖了一下，慢慢张开眼。 「不想冻死的话就赶紧把衣服穿上。」 在对方低头看过自己光熘熘的身子，睁大眼睛震惊地看过来时，苏幸先一步开口堵住她大张的嘴，丢下一句就走开了。 「……」 没多久，单茗歆穿好防护服走过来，看了看温如窈，扭头盯着苏幸：「不对，你怎么没事？」 苏幸奇怪道：「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突然变成那样？」 「你刚才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吗？就像陷入以假乱真的幻境？」 苏幸顿了顿，道：「我只感到这里很温暖，很舒适。」 温如窈看着她沉思了两秒，说：「看来它的蛊惑对你没用。」 苏幸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她没事，也许，是系统当初为她剔除变异副作用的连带反应？ 「那最后这个任务就只能由你来完成了。」单茗歆看了眼远处的母树，从地上的包里取出一支管状的金属装置，前端尖细，类似针管的形状。 「用这个抽取母树树干的样本，然后带回来，我们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单茗歆把东西交给她。 「我一个人？」 苏幸握着这支针管似的都东西看了两眼，扭头，目光穿过奇形怪状的变异体看向远处的母树。 「谁让你特别呢，怎么，一个人不敢去呀？」单茗歆嬉皮笑脸道。 第159页 苏幸白了她一眼，拿着东西转身朝母树的方向走去。 这段距离并不长的路，苏幸却走了很久。 越靠近母树，疲惫的感觉就越明显，双腿仿佛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如负巨磐，等来到树下，苏幸全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湿透。 她擦了把流进眼里的汗，抬头仰视眼前这棵无比巨大的「植物」。 只是一根分叉的粗壮根茎，体积便是三人也无法合抱的巨大，苏幸站在下面，就像巨人脚下的渺小蝼蚁，只能在有限的空间窥见它的一角。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灵魂深处涌现出对巨物的无限恐惧，这恐惧令她身体发颤，头脑空白，甚至无法思考。 深深吸了口气，苏幸费力找回一些思绪，终于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于是攥紧手里的採集装置，爬上了横在眼前的巨大树根。 站在树根上缓缓向前，走着走着，苏幸却觉得脚下的根茎越走越宽，就像走在带有沟壑纹理的巨大山丘上一样，她回头望去，已经看不到这「山丘」的边界了，可她明明并没有走多远才对。 这很不正常。 苏幸在原地沉思了两秒，继续往前走。 无论如何，都到这儿了，她要拿到样本才行。 就这样走了很久，又好像很快，她终于来到垂直向上的树干底部。 约等于90度的倾斜表面一样布满沟壑竖纹，但却多了些密集的倒卵似的小疙瘩凸起，一排排的挤在一起，仔细看会引起强烈不适。 苏幸垂下眼眸，尽量撇开视线，觉得走到这里差不多了，便举起手里的容器，将尖端狠狠插进面前坚硬的黑色树皮里。 树干表皮无比坚硬，拥有巨力的苏幸用尽全力才勉强将容器插进去，没过多久，绿色的液体顺了尖端缓缓流进透明容器内部。 液体抽取的速度很慢，苏幸半眯着眼睛焦急等待，总觉得有什么在盯着她。 有眼睛的东西才会给人被盯着的感觉，她忍不住扫了眼面前那些倒卵状的疙瘩，觉得它们很像一只只眼球。 她眨了下眼，却见那些凸起的疙瘩抖了抖，像掀起眼皮一样翻开漆黑的表皮，里面是无数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在盯着她。 苏幸霎时吓了一跳，再眨眼看去，那些眼睛却消失了，眼前依旧只是密集的倒卵凸起，刚才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咽了下口水，她抑制着过快的心跳，低下头不再去看那些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容器採集完样本，苏幸当即将它收起，迅速转身准备返回。 「咚」额头忽然撞到一堵坚硬的东西。 抬眼看，竟发现她还是面对着树干而立。 可她明明，不是已经转身了吗？ 深吸一口气，苏幸再次转过身去，树干依旧堵在她面前。 这怎么可能呢…… 苏幸心跳越来越快，虽然不想，但现在不得不面对树干表面那些密密麻麻倒卵状的凸起，接着，她再次看到那些小疙瘩开始颤动。 无数只眼球挤满了巨大的树干表面，直勾勾地盯着，如同蝼蚁般站在树根下的苏幸。 第87章 苏幸惊惧地睁开眼, 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头顶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身下的触感舒适柔软，她愣了两秒, 勐然从床上惊坐起来，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足三十平的空间。 这是她租住的出租屋。 「你每到周一都会这样吗？看来以后周日, 我还是不要留宿为好。」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人，偏头看去，温如窈穿着一身职业正装, 妆容精緻站在她床边，那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去公司上班。 苏幸有些恍惚地看着这间自己住了多年的出租屋，旁边就是厨房，对面的门打开进去是浴室厕所, 一眼能看到头的狭窄单身公寓布局, 身下这张床垫还是她斥巨资买的，睡过无数个日夜。 她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如果没有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温如窈的话。 苏幸：「你, 怎么会在这？」 她应该从没带温如窈来过她家才对, 况且……不对，她自己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和我一起陷入了母树制造的幻觉？」苏幸皱起眉。 温如窈抬眸，看着她沉默了两秒，忽然俯身撑在床边，伸手勾起她的下巴。 鼻间充斥着清冷的香水味，苏幸眼睫轻颤，盯着将额头抵在她额间的温如窈。 「没有发烧呀。」温如窈微勾起唇, 眼眸含笑：「这次不会再允许你装病赖床了，周一起床是比较困难, 但还是要去上班的。」 这宠溺又温柔的语气让苏幸一怔，坐在床上呆滞地看着她。 温如窈轻轻嘆了口气：「又开始发呆了，还不快去洗漱？」 苏幸翻身下床，迷迷煳煳走到洗漱间洗了把脸，发现镜子下放着两只一摸一样的情侣牙杯，不仅如此，还有情侣牙刷、情侣拖鞋…… 自己家里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东西了？而且另一份是给谁准备的？不会是……温如窈吧？ 她和温如窈是情侣关系？ 苏幸吸了一口气。 所以，这里果然是她的幻想世界没错了。 收拾好和温如窈一起坐电梯下了公寓楼，楼下的早餐铺前挤满了人，对面马路车水马龙，是记忆中正常城市里该有的喧嚣。 第160页 唯一有些怪异的是，上午这个点的时间也不早了，头顶的天色却漆黑如夜。 苏幸站在马路边看得出神，一辆银色的车停在她身前，温如窈降下车窗：「还不上来？」 苏幸愣了愣，颇为不习惯地上前拉开副驾的门。 看着眼旁边专注开车的温如窈，心中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幻觉？这样的温如窈……也是她幻想出来的吗？ 一路沉默，快到公司楼下的时候，车在路边停下了。 温如窈扭头：「今天还在老地方下？」 苏幸看了看外面，觉得这场幻象里的世界构建得还挺细节，如果她真的和温如窈谈办公室恋情，确实是会避嫌的人。 她准备下车，温如窈忽然开口：「等下。」 疑惑回头，对方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温如窈今天戴了副无框眼镜，长发利落地盘在脑后，露出细白优美的脖颈，整个人看起来精緻又干练。 苏幸对上她清亮的长眸，许久未等到下文，不自然地错开了些视线，正欲开口，温如窈忽然抬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笑道：「明白了，那这次就换我来。」 苏幸还在茫然，下一秒就见温如窈倾身靠近，一双温软的唇覆在她的唇上。 一个短暂却缠绵的吻。 片刻后，温如窈坐起身来，随手取出一支口红，慢条斯理地对着镜子涂抹素唇。 涂好口红，回头看了向脸颊微红、依旧坐在位置上神游天外的苏幸，弯了弯唇：「不够吗？」 「？」苏幸回过神来，脸瞬间通红，唇舌打架：「够，够了。」 这话脱口而出后她的脸更红?1?了，慌忙打开车门，磕磕绊绊下了车。 一路上几次左脚踩右脚，苏幸都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到公司大楼的，「叮」一声电梯到达的提示声，她被动地随着人流挤进电梯。 周一上午十点半，公司办公区灯火通明，苏幸找到自己工位的位置，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打开电脑。 「哎，你们真不觉得这天很奇怪吗？跟要塌下来似的。」 她这排最边上的小实习生贴着玻璃说道。 「弟弟，你应该刚来s市？就是强对流天气而已，下阵雨就晴了。」另一个同事打着哈欠回应。 苏幸听着这段对话，忽然感到有点耳熟，好像之前听到过一摸一样的对白。 两人简单聊了两句，继续埋头工作。 周一的上午总是提不起什么干劲，接近午饭时间了，周围逐渐响起同事的闲聊声。 「……死亡彗星？你也信这个？出去别说你是我同事哈。」 「你们都别扯了，不觉的这次异象出现的时间有点巧吗？」 「您给说说？」 「……漂亮总监正式上任才一周吧？预示着……她的职场之路会是一抹黑啊。」 「哈哈哈……」 周围一阵低笑，苏幸却僵硬地坐在工位上，脸色愈发难看。 彗星……天黑……新来的上司…… 她不可能没印象。 可是为什么，幻觉中她会回到末日爆发前？ 「咳咳！」 坐在对面的同事忽然用力咳了两声，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一群人从列印室边上的走廊走过，老闆打头，苏幸一眼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被人群簇拥着，往会议室走去。 优雅干练的浅色女士正装，刚在车上和她接过吻的红唇。 会议室的门关上，身边再次传来八卦声。 「……跟那群高层老男人站在一起，温总这么年轻，一点没输场啊……」 「身材真好啊。」 「还是真富婆……」 「……」 一圈人七嘴八舌讨论着，苏幸坐在中间垂眸不语，显得有些突兀。 「苏老妹儿，怎么感觉你对温总意见很大呢？」 一包开封的辣条递到苏幸面前，抬起头，怔怔地看到面前黄太梓那张笑嘻嘻的胖脸。 「吼——」 突然，眼前的胖脸骤然膨胀，眨眼便成一头巨大的丑陋怪物，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就朝她的脖子咬来！ 「哗啦」 猝不及防的苏幸本能地侧身躲避，身下的靠椅重重砸倒在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动。 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苏幸大叫：「快跑！」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片沉寂。 黄太梓坐在椅子上一脸惊讶看着她，周围的人也是。 刚才的怪物好像突然消失了。 「……」 苏幸愣在原地，良久，低头把椅子重新扶起来。 「啧，是不是沐姐走后，你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王太梓被她刚才的举动吓了一跳，回过神后打趣道。 苏幸捏着眉心，她现在记忆中只剩下黄太梓变成怪物的模样，听他讲话总有种怪异感。 「可能吧。」 她低声应了句，黄太梓见她没什么精神，便也没再多说，扭头工作了。 在一片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中，苏幸锁眉沉思。 难道刚才的怪物是她的幻觉？幻觉中的幻觉吗…… 【来我办公室。】 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企业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又是似曾相识的感觉，苏幸深深吸了口气，起身向温如窈的办公室走去。 第161页 「请进。」 推门而进，还是正常人的汪gay正撅着屁股趴在办公桌边，拿着根口红对着自己的嘴唇涂抹，边涂边和温如窈聊着什么，瞧见苏幸进来，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扭头擦着她的肩膀出去了。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温如窈抬头望过来，起身含笑走近：「还没清醒吗？脸色怎么不太好，中午想吃什么？」 苏幸站在门口，看着她眼底毫不遮掩的温柔和灼热，忍不住稍稍避开了视线。还是有点不太适应和温如窈的情侣人设。 原来温如窈谈恋爱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不对，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这样的温如窈也只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模样，和温如窈是恋人关系，也不过她单方面的臆想而已。 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自己仿佛那种意淫美女的痴汉。 偷偷瞄了眼对面精緻的侧脸，这种羞耻感愈发明显。 苏幸抿唇，忐忑道：「没什么胃口，你呢？」 「那就去楼下你喜欢的那家面馆吧，怎么样？」温如窈转身拿包，十分自然地挽起她的手，抬眸轻笑：「晚上加班，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下班了，今晚去我那？」 「呃……」 「第一次恋爱」的苏幸张了张嘴，看着自己的手，紧张到不知道怎么拒绝：「好。」 ……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到了下班时间，苏幸在这个世界已经呆了一天。 七点半，苏幸准时下了班。 走出大厦，她听到两个站在啊路边的老太太在谈论天色。 「这大夏天的，不到八点天怎么就黑透了呀？」 「哎呦，你是不是又迷煳了，今天一天天就没亮过呢。」 「啊？是吗，我记得白天是亮着的呀。」 「啧，你看看你，就说你是老煳涂了吧？」 苏幸脚步一顿。 黑天…… 当晚的地铁异常、第二天的灾难降临……难道这些在幻想中她要再重新经歷一遍吗？ 她现实中应该还在母树旁边，那么危险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不行，她必须尽快从这幻象中醒来。但是，该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黑沉沉的天空，忽然，原本漆黑如墨的天陡然亮了起来，突然的白光刺激让苏幸双眼无法适应，下意识遮住眼睛退后两步。 却不小心踩到了后面经过的男人的脚。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男人嚷道。 「不好意思。」 「真是晦气！」 男人瞪了她一眼骂骂咧咧走了，苏幸适应了光线，转身看向四周，却发现周围所有人的反应都很正常，下班的人依旧开开心心下班，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经歷了黑夜到白天的怪异现象。 想到了什么，苏幸勐然看向刚才聊天的两位老太太，可路边空荡荡的，根本不曾有人。 她心脏快跳两下，很快平静下来。 又是幻觉吗…… 「嘀…嘀……」 地铁门即将关闭的提示声在耳边响起，苏幸这才抬脚挤进拥挤的车厢。 一节下班高峰期拥挤的寻常车厢，在经过换乘的大站后，车厢内的人少了许多，苏幸拉紧拉环。 接下来，就是地铁异常，车厢内的人会因为重心失控从位置上弹出去，引发多人受伤甚至死亡，最终造成一起重大公共运输事故。 可是，如果这次还是幻觉呢？ 潜意识里她知道这一切本身就只是一场梦，但深陷其中时，一切又无比真实。 说来可笑 ，她快要在这幻想中分不清幻觉和真实了。 轰—— 果然，预想中的事故准时准点发生了，车厢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像紧急剎车，一股勐然的冲力几乎掀起她往前甩，提前做好准备的苏幸双臂交叉紧紧抱住旁边的杆子，勉强稳住身形，但车厢内的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整个车厢想被顽劣小孩拿在手里戏耍的玩具，里面的乘客横七竖八甩出去，就像被颠起来炒的菜。而人类脆弱的身体组织一旦失重，撞上任何东西都会导致致命伤害，耳边很快传来混乱的惨叫。 可，这次是真的吗？ 忽明忽暗的光线里，一具失控的肥壮身躯失朝她压来。 苏幸闭了闭眼，已经经歷两次了，如果又是幻觉，她多半又和前两次一样做些无意义的举动。 可当那肥壮的男人惊恐狰狞的五官在她眼前无限放大，看着口水从他那合不上的嘴巴里喷出来时，身体还是控制不住迅速躲闪，「嘭」一声巨响，男人的身体重重砸在车厢底部，脸朝下的地方缓缓渗出血来。 苏幸吸了口气，如果刚刚被这具身躯直接砸中，应该不是一般的疼。 混乱还未停止，一辆婴儿车侧着轮子在她面前快速滑过，里面还有婴儿的哭声，眼看小婴儿的身体已经从车内抛了出来，苏幸咬着牙闪身上前，一手将那婴儿按回车里，同时一手抓住车把，身体下弓稳住重心。 大约半分钟时间，车厢终于稳定下来，苏幸抓这婴儿车，看向横七竖八倒地惨叫的混乱人群，眼底微沉。难道这次不是幻觉？ 「孩子！我的孩子——」一个头破血流的年轻女人踉跄着走过来，一把抓住婴儿车，见里面的孩子没事后，双腿一软趴在旁边失声痛哭起来。 第162页 面对情绪失控的女子，苏幸弯下腰，将对方的手放在婴儿车的边缘抓牢，才起身松手。 「谢谢你……」女子压抑住颤抖，感激地望着她。 「不用谢。」苏幸笑了下，转身看向四周。 车门紧闭，内部一片狼藉，惨叫声、哭泣声，视线范围内只有她一个人完好无损的站着。 苏幸走到车厢中部，将一个哭泣的小女孩从两个昏迷的成年人身下拉起来后，两侧的车门才缓缓打开，救援人员终于从外面冲进来。 「诸位，实在抱歉……地铁因突发性故障，无法再继续运行……请先下车……」 「突发性故障？老子差点死在这你知道吗？」 「……地铁竟然发生这种事故，我要投诉！」 「有人出血了！」 「别吵……」 噪杂的混乱中，苏幸面无表情走出车厢。 出地铁口前，她随手在公用雨伞存放处取走最后一把伞。 出口外，一阵带着潮湿水汽的冷风迎面吹来，外面果然下起了暴雨。 她撑起伞，越过前面打情骂俏的一对情侣，默默走进雨中。 由于地铁故障，最后她又打了辆车，一个多小时后才回到家。 试了几次才输对密码，开门看着熟悉的出租屋，苏幸深唿一口气。 这是她窝了几年的狗窝，还是那么令人心安，这个世界也没有边地横行的怪物，虽然只是暂时的。 如果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个片刻似乎也不错，即便它只是场虚假的幻象。 一股莫名的疲累从心底涌出，苏幸拖着双腿走到桌旁坐下，包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两下。 拿出这个几乎被她遗忘的道具看了眼，是备註为「宝宝」发来的消息。 宝宝…… 自己从来没给谁写过这么酸的备註，顿了两秒，想起温如窈现在是她「女朋友」。 宝宝：我下班了。 宝宝：你回自己家了？ 苏幸这才想起对方中午过晚上去她家的事。 明明只是幻象，苏幸却生起一丝愧疚，回覆：对不起，我好像忘了。 宝宝：你这几天是不是不太舒服？ 顿了几秒，对方又发俩消息。 宝宝：你最近……吃药了吗？ 吃药？吃什么药？ 苏幸感到茫然，她身体很健康，一年到头几乎不生病，除了感冒从来不吃药。 宝宝：算了，你今晚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接你。 放下手机，一股疲意便一卷而来，苏幸侧身在床上躺了会儿，一闭眼，救睡了过去。 「滴滴滴──」 第二天，她被刺耳的闹铃唤醒。 她竟然就这样睡了一整晚。 翻身下床，脚踩地面的那刻却眼前一黑，险些跌下去，缓和几秒才回復正常。 她虽然睡了一觉，感觉却比昨天更加疲惫。 不对，她并没有真正得到休息，在幻象中呆得越久，对她身体的消耗就越多。 苏幸仔细回想幻象中发生的细节，都是她以前经歷过的，唯一不同的是和温如窈的关系，以及时不时出现的虚幻难辨的幻觉。 或许这些不同就是突破口。 早上温如窈如约来接她，两人在公司楼下分开，苏幸先踏进大楼。 她前脚走进去，外面就下起了雨。 电梯来到19楼，办公室内很空荡，一大半人都还没到。 苏幸在自己的位置上无所事事坐着，没多久就接到了黄太梓打来的电话，对方想让她帮忙拿下快递。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发生。 苏幸半眯着眼，一口答应下来。 快递柜在一楼，她需要乘电梯下去，然后经过货梯旁的一条通道。 站在昏暗的通道口，苏幸停了两秒。就在这里，她会遇到第一个率先被α生命体感染并发生反应的变异体，随后，就是末世的开始。 虽然现在的苏幸对付它轻而易举，但重新再经歷一遍灾难开端的滋味，并不令人感到舒服。 她缓缓走进去，很快就看到了货梯旁边登记的那张桌子，而桌子后面……却没有人。 这里没有那个保安。 苏幸在通道理站了许久，始终没等到一个举止异常的人。 这和之前经歷的不一样，为什么？ 难道又是幻觉？ 可，这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幸觉得有点乱。 没见到那个出现异常的保安，她默默走回电梯。 「阿嚏……」 「咳咳……你也感冒了？」 「是啊，难受死了，早知道我也请假了……」 「阿嚏……哎，你看昨晚地铁上那个新闻没……」 「咳咳咳──」 电梯缓缓爬升，里面有五个人，按照苏幸的记忆，它很快就会出故障，然后把她和温如窈困在这里。 咳嗽声断断续续，身后站着三个男人，两胖一高，把后面挡的严严实实。 苏幸深抿着唇，攥紧掌心。 既然那个保安不在了，那这间电梯还会出故障吗？还有这三个男人身后…… 她吸了口气，快速转身，抬手将身后两个男人推开，像后面看去。 这个电梯，只有四个人，三个男人身后空无一人。 「你这人有没有素质，干什么呢！」 第163页 被推开的男人不满地瞪着她，看清她的脸时，眼神却忽然一变，接着拿起手机，像在对比什么似的，视线不断在她和手机屏幕上游移。 「哎，你看她像不像……」 男人眼神微妙看着她，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 苏幸诧异于这节电梯并没有温如窈，等她回过神，注意到其他人古怪的眼神，皱了皱眉。 电梯门在18层打开，三个男人一起走了出去，离开前还有奇怪的目光最后打量了她一眼。 还剩最后一层，电梯门关上，缓缓攀升，苏幸木然地站在原地，盯着鲜红的数字从18跳到19。 「叮」 电梯门正常打开，这次没有出现任何故障。 没有异常保安，没有被困电梯，是不是末日也不会降临了？ 苏幸走出电梯，她到要看看这幻象到底是怎样的走向。 四下很安静，前台没有人，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怪味，靠近门口的地毯上有一片褐色的拖痕。 苏幸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面就是偌大的公司办公区，没有听到任何人声，却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咀嚼声。 苏幸冷笑了声，她似乎明白了，这个幻象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扰乱她的判断，从而让她无限迷失，直至死亡。 她不紧不慢向里面安全门的方向走进去。 「……救我。」 安全门旁的办公桌，前台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倒在座椅上，脑袋倒垂挂在椅背上，满脸是血，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苏幸，一个畸形的生物正在啃噬她的身体。 苏幸面无表情看着她。 这一切不过都是幻觉而已。 身体细长的畸形怪物很快发现了她，长满细牙的嘴里发出一声嘶吼，抛开嘴下的血肉，向她扑来。 苏幸纹丝不动站在原地，任由它尖利的嘴在自己腰侧撕开一个血洞，贪婪地啃噬。 可即使知道都是假的，血肉被撕咬的疼疼痛却无比真实，疼得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就要死了。 不行，万一这就是一个陷阱，在这里死去也会真的死去呢？ 她心头一凛，勐然低下头，瞬间把正在啃咬她身体的怪物狠狠甩了出去。 「嘭」一声闷响，苏幸的拳头重重砸在倒地的怪物头上，接着第二拳、第三拳，那怪物在她的蛮力下竟失去了反抗能力。 那怪物的头部似乎十分脆弱，不过几下就被她打得流出血来。 等等，血？ 疑惑间，那怪物嘴里竟发出和人一样的惨叫。 「打人啦，打死人啦！」 「快拉住她！打110！」 周围的场景霎时转变，苏幸眨了下眼，发现周围站了一圈人，而她脚下踹的也并不是怪物，而是嗷嗷大叫的正常人汪gay。 见苏幸停下动作，旁边立刻有人靠近试图拉开她，她敏锐躲开，看到那人惊恐的表情。 「110，快打110！让警察把这个疯女人抓走！」汪gay捂着鼻青脸肿的猪头脸从地上坐起来，看着她又惧又怒。他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从苏幸身边经过，怎么忽然就被她打了？ 苏幸半眯着眼，看着周围对着她指指点点，甚至还有录像的人群。 就像在围观一个神经病。 「都在站在这里做什么，工作都做完了？」 清冷却极有威慑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低着头偷偷散开了。 温如窈从门口走进来，目光先放在表情木然的苏幸身上，随后转向地上的汪gay。 「她先动的手！莫名其妙把我打成这样，我要报警！」汪gay指着苏幸吼道。 温如窈皱了下眉，看着他冷声道：「还嫌最近事不够多吗？叫警察来这里，是怕公司明天上不了头条，老闆不高兴？」 「可她……」汪gay气不过。 温如窈弯腰扶起他，轻声道：「先去医院吧，车我已经给你叫好了，后续的赔偿和道歉我来负责。」 汪gay冷哼了声，走前狠狠瞪了她一眼。 他一走，围观的人也都散了，温如窈拉着苏幸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受伤了吗？头疼不疼？」门一关上，温如窈便神色担忧地看着她，小心翼翼拉起她的手检查。 没想到她首先会这么问，苏幸怔了下，抽开自己的手：「我没事，这都是他的血。」 顿了顿，她开口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温如窈却是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她身前，将下巴轻轻压在她肩膀上：「难得你主动提起，那这次是为什么？你又看到怪物了？」 脸色微僵，苏幸极为诧异：「我跟你提过这些？」 不，进入这个幻境的时间并不长，她的记忆很清楚，不可能跟对方说过这些。 思绪起伏，某个念头一闪而过，苏幸垂眸笑了一声，忽然抬手将怀里的温如窈一把推开：「也是，反正连带着你也都是来自我内心幻象的一部分，知道我的想法不奇怪。」 温如窈被她推开，轻轻嘆了一口气：「又觉得我是你的幻觉了么……这次你在那个末世里，走到哪一步了？」 「……」 苏幸后退了半步，蹙起眉心。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是假的，在你的认知里现实中的社会已经荡然无存，城市中全是怪物，而这里只是你的幻觉，全都是假的。可是苏幸……」 第164页 温如窈停顿了一下，可以感觉到她在努力抑制情绪：「不要放弃好吗？医生说只要坚持吃药，病就一定会好转，我们试一试，好吗？」 苏幸神色复杂，缓缓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这个幻境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医生？精神科的医生吗？」她笑了下，低头打量起这个世界里的温如窈。 眼前这张脸依旧美得无可挑剔，一贯疏离清冷的眼眸却泛起了微红，眼底满是依恋和哀愁。 苏幸皱了皱眉：「可惜真实的她不会这样。」 温如窈定定望着她，空气中再次传来轻微的嘆息：「那你幻想中的我是什么样子？」 「……」苏幸绕开她走向窗边，拉开百叶窗向外看去，依旧是车水马龙的正常世界，不想再和这个幻想出来的温如窈继续无意义的话题：「你说我出现这种幻觉是因为生病，那我病多久了？」 「你第一次开始胡言乱语是半年前，病情是时好时坏。」 「是么？」 温如窈转过身，看到苏幸似笑非笑的表情，抿着下唇，拿起手机放在她面前的桌上，「但这次你的病情似乎比之前更严重了。」 一段嘈杂的声音的从手机里传出来，苏幸看向屏幕，上面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场景在一节地铁车厢内，乘客不多，中段空荡的位置站着一个举止异样的高挑女人。 苏幸目光一凝，那个女人正是她自己。 视频中的她站在平稳运行的地铁内，却紧紧抱着中央的扶杆，身体还以极其怪异的姿势向后仰去，随后倾斜的身体勐然向右一转，抬起手臂在空气胡乱抓去，最后，甚至弯下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这一段怪异的动作在安静的地铁里异常突兀，后面画面一转，是拍摄者追上前想要跟她搭话，却像空气一样被完全无视，还拍到她取了把公用雨伞，并撑着伞走出地铁口的画面，而当时外面并未下一滴雨。 苏幸沉默地看完视频，扫了眼播放量，已经相当高了。她想起刚才在电梯里盯着她看的那几个男的。 温如窈收回手机，从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白色的药瓶捏在手里，犹豫许久，开口道：「你……多久没吃药了？」 苏幸瞥了眼她手里的药瓶：「吃了它我就能清醒，不再出现幻觉？」 「不，药需要长期服用才有效，但……」温如窈垂下眼帘，神情莫辨：「你之前犯病最重时，用那个方法清醒过一次。」 「什么方法？」 温如窈托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说：「杀了我。」 指腹下的皮肤很细滑，隔着雪白的肌肤可以清晰感受到下面跳动的脉搏，纤细的脖颈一手可握，像一折即断的芦苇。 看着那张脸，苏幸下意识想松开，指尖动了动，最终左手留在她脖子上。 「当时的你开心地说，终于找到了破解这个幻象的关键，就是我。」温如窈低声道。 苏幸深深看着她：「但我并没有成功，不是吗？」 「或许只需要下定决心，那时我确实感到自己快要死了，然后你就清醒过来。」 「……」 苏幸沉默着，神情复杂。 或许她说的没错，反正只是一场幻象，出不去就是死，可以试一试。 五指慢慢用力，那白嫩的皮肤稍稍用力便被掐一片鲜红，她看到温如窈脸上流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就抑制不住心疼，她下不了手。 即便知道这都是假的，可那是温如窈的脸。 苏幸还是松开了手，对方白皙的脸涨红，大口喘息。 「你不是说这只是幻觉，为什么下不了手？」温如窈靠在桌边唿吸，抬手拿起一条挂在桌边的丝巾：「那就由我自己来吧。」 她说完，将丝巾紧紧缠在自己脖子上，用力勒紧—— 「你疯了？」 苏幸想也没想，迅速按住她抓丝巾的手。 「哈……你不是说，如果我不死，你被困在这里迟早也是死吗？那么就让我来吧。」绯红从脸颊蔓延到眼尾，温如窈忽然笑了起来，看向她的双眸流出异样的光：「因为捨不得我死吗？这一次的你……似乎比之前更爱我，我好开心。」 苏幸眉心紧皱，看着她眼中愈发妖冶的猩红，心头倏然紧绷，警惕道：「你是什么东西？」 「哈哈哈，我当然是你最爱的人了。」温如窈唇齿张合，口中发出的却是陌生的声音，她美丽的五官显出绝无仅有的艷丽：「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你们费劲心机接近我，不就是想要我的样本吗？」 苏幸一凛：「你是母树？」 也是情理之中，她就是靠近它后才陷入幻象的。 温如窈笑道：「我还赋予了你保命的金手指，不记得了吗？」 【小白眼狼。】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像一束电流贯穿全身，苏幸整个人呆滞地站在原地，如遭雷亟。 「系统，怎么可能是……」 「那只不过是一个可以使你们人类信服的幌子，或者说是让你信服的理由，毕竟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变异体，包括你们认为的进化者，都是因我而存在的，不是吗？」 「温如窈」得意地说：「我给予这个星球上所有生命重新选择和进化的机会，我连接着每一个生命的意识，才发现你们这颗星球的生命形态确实独特，竟然每一个都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尤其是人类，单一的个体竟能产生如此丰富且复杂情绪，这让我，实在不忍心将你们全部同化。」 第165页 「所以，我制造出一些随即变量以便观察研究，你们是唯一走到这里的。」 「不过我还是小瞧了你们人类的动手能力，基地中途制造了点小麻烦打扰到我了，不过如你所见，只是给我多找了点乐子。」 「……」 许久，苏幸艰难开口：「你有什么目的？只是为了玩弄我们？」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和一个什么生物对话，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绪面对它。 「哈哈哈。」它忽然大笑起来：「什么你我，我们早就融为一体了，你又忘记了？」 怦怦。 苏幸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瞬间变的冰凉，一股无形的厌恶和恐惧蔓延全身，自己像被扒光衣服剖开皮肉按在砧板上，头顶是睁不开眼的强光，无处遁形。 「那……那些也全都是你编造出来的？」 苏幸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扒光了被放在大街上愚弄围观的傻子。 什么炮灰，什么主角，只是一场滑稽的游戏。 「温如窈」扬起唇角，她的眼神已经模拟的无比像人，苏幸却还是觉得不寒而慄。 「你觉得这个幻象，真的全都是假的吗？」 苏幸眼珠微动，定定看着她。 「温如窈」笑着说：「我改造你的身体可不止给了你异能，还改善了一些别的东西，你没发现，在外面你也很久没有出现幻觉了吗？」 苏幸觉得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唿吸。 「嘶，她又来了。」 忽然，它的眼珠转向一个方向，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恼：「她是最成功，也是和我融入最深的一个，但她的自我意识又过于强大，可能是因为她的意识里对你的执着远大于我的理解，所以……」 话未说完，它的身体却突然开始变得透明，苏幸手中抓着的手臂也慢慢消失，直至「温如窈」的身体完全消失在她眼前。 「有趣。」空荡的办公室迴荡着它的最后一句话。 她…… 苏幸脑袋一阵刺痛，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抽离，眼前的环境开始剧烈扭曲，最后化作大片纷飞的泡沫，轰然倒塌。 第88章 「哈——」 一股气流涌进胸腔, 苏幸勐然睁开眼，坐起来大口喘气，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白色雪原。 「你终于醒了。」 额上温凉的触感让她平静下来, 苏幸抬眸盯着眼前温如窈的脸。 她动了动乏力的身体，发现自己躺在温如窈腿上, 身下是一块宽大光滑的硬质白色「竹板」, 看起来像是多根骨头拼在一起，单茗歆盘膝坐在她们前面，手里拽着正极速向前飞行的咕咕的尾巴。 她们身下的骨板在光滑的雪面如同雪橇, 载着三人在雪面上飞驶。 「这是哪？」苏幸看着灰濛濛的天，记忆中昏迷前她们还在母树的树干下。 温如窈：「你昏倒时触发了后面那些东西，还好我醒的比较及时，万幸逃了出来。」 苏幸偏头朝后看去，才注意到后面跟着怪异的黑白相间像马赛克似的一团雾。 仔细看发现不是什么雾, 而是无数只浮在空中的眼球密集地排列在一起, 紧追着她们的方向飞来。 那些眼睛和苏幸在母树下看到了一般无二，明明相隔了些距离, 她看过去时, 那些黑白相间的眼球也集体盯向她，黑色瞳孔有了变化，像是在对她笑。 「不要回头看。」温如窈伸手遮住她的双眼：「这些东西只需要一眼就会让你陷入幻觉，甚至丧命，你刚刚……」 苏幸垂下眼眸没再向后看，等身体恢復了些力气，撑坐起来：「是你帮了我？」 对方没有开口, 但也并未否认。 难道幻境中最后提的那个她，就是温如窈吗…… 「餵, 快看看前面那片，是标记地点吗？」前面的单茗歆忽然说道。 温如窈打开坐标定位器看了眼：「距离很接近了，再靠近些。」 远处出现一片建筑群的影子，在被深雪冰封的白色地表像一个黑点，随着远处的建筑不断拉近，苏幸才感觉到她们在这雪面上闪电般的移动速度，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俨然还未竣工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群便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烂尾楼边缘的雪地里，站着一个人影。 和她们身上相同的防护服，头向下垂着，看不到面部，在冰天雪地里纹丝不动地立着，像块雕塑。 从髮型和身形上看十分熟悉。 「王嵩？看来地堡确实就在这里了，这小子还知道来接应我们。」单茗歆拽着咕咕的尾巴，它便放慢速度，朝王嵩的方向飞去。 「不对劲，先等等。」 温如窈盯着前面的人影忽然皱起眉头，基本可以判定是王嵩本人，但他站立的姿势过于僵硬，始终保持着垂头向下的姿势一动不动，难免有些怪异，经验告诉她们，但越是怪异的东西，产生好奇就是危险的开始。 她们停在原地，没有再向前移动，后面那些眼睛还在紧追不捨，很快就会追到这里。 必须尽快做出判断。单茗歆抬起手臂，从掌心射出一节骨针直击王嵩头部，就在即将触及的时候，王嵩的头勐然抬起，露出完整的脸，却不是那张她们熟悉的脸。 绽放的花朵覆盖了他原本的五官，从中间的花心涌出无数红色的细长触丝，将飞来的骨针迅速包裹，又缩回去。 第166页 温如窈：「这里果然也被激活了。」 「靠，这个王嵩……现在怎么办？前后路都被堵上了？」单茗歆暴躁起来，看了眼腕上的倒计时，数字从30分跳转到29分。一片雪花飘飘悠悠落在她手臂上，勐然抬头看向头顶， 空中一直零零星星飘落的雪花竟忽然停了，远处与惨白地面交界的天际线不知何时开始呈现出诡异的微红。 是异象的前兆。 不能回头看，但那些眼球在空气中飞速穿梭发出窸窸窣窣的诡异细微的声响一直阴魂不散，现在那声音瞬间变的更加清晰，仿佛就在她们身后。 苏幸从幻境中醒来后一直浑浑噩噩，对周围的一切感知都像蒙了层布，十分迟钝。 直到看到温如窈手里拿着的东西，才想起那是她涉险从母树体内採集到的液态样本，后知后觉松了口气。 温如窈打开那支半透明金属细管密封的的开口，指尖轻轻拂过，一枚绿豆大小的颗粒在她指尖汇聚。 容器打开后，前方载着她们的咕咕明显变的躁动起来，像是受到吸引，扁平头部两侧的触鬚忽然一拥而上凑近样本容器，温如窈抬眸一扫，那些触鬚停在间隔几厘米的位置，不敢再靠近。 单茗歆嗅了嗅，感嘆道：「这东西闻起来好香，难怪小傢伙迫不及待。不过，你要用它做什么？」 温如窈指尖轻弹，绿色粒子便被那些触鬚吸入，随即，咕咕的躯体开始发生剧烈变化。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它那扁平的身躯陡然膨胀，几乎增长了原来的两倍。 单茗歆啧啧称奇：「这东西竟然还有这用处，你怎么知道的？」 温如窈：「先离开这里再说。」 「怎么离开？」单茗歆注意到她看着前面那只膨胀到足以承载她们三人的咕咕，扬眉道：「不会是想让它载着我们飞过去吧？」 「如果你还有其他方法的话。」温如窈一手扯过咕咕头顶的触鬚，对方就很听话地俯在雪面上。 一张灰色的影子从高空略过，飞入前面的烂尾建筑群。 也许是初次载着三个人负重过量，高空中咕咕飞得并不平稳，最终带着三人冲进大约十几层高的大楼里，趴在水泥地上不动了。 温如窈从它背上走下来，扫了眼这栋建了一半墙体都没来得及刷的土胚大楼，手里拿着坐标定位起，她们的位置已经重合在目标的坐标点上了。 「就是这里了吗？可是入口在哪呢，那群人不会把我们耍了吧。」单茗歆皱眉道，玄武科技的地堡一般都建在地下，这空壳子烂尾楼怎么看都不可能……等等，地下。 温如窈找到楼梯的方向，回头看了眼累得趴在地上的咕咕，说：「看来我们要走下去了。」 嗡—— 空气中令人不安的声音再次加重，那些眼睛竟然还追在她们身后。 三人迅速沿着楼梯向下走。 楼梯同样只是简陋，旁边没有扶手，从十几层的高度向下走，普通人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咕咕卷着她宽大的两翼，跟着她们后面一层层向下，时不时用它的触鬚托着走在最后一直不在状态的苏幸。 她脑袋里不断迴荡着幻境中那怪物说的话，眼前的一切都让她产生不真切感。 如果它说的全是真的，那她们此刻的逃亡还有意义吗？ 她不知道以前的世界是否存在上帝，但现在，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世上真的存在神一样的东西时，作为普通人类的感受。 「后面那些东西已经很近了，我们要再快点。」 温如窈的提醒拉回了苏幸的注意力，她在楼梯转角，和其他人已经拉下了一小段距离，裸露着砖块的墙壁上没有标註，也不知道已经下到第几层，只是通过周围变暗的环境可以知道，她们已经下到了大楼被积雪掩盖下的楼层。 她踩在台阶上，准备加快速度，忽然感觉有东西贴在了自己后颈上。 隔着皮肤能感觉到眼皮的翻动，就像有人贴在她后颈上眨眼一样。 汗毛竖起，苏幸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抓，并未用力，那圆鼓鼓的球状物却被她一手捏爆，沾了满手浓稠的粘液。 她放在眼前一看，手上却什么也没有。 下一秒，她感到身后贴上了越来越多的这东西，它们贴满了她的后背，甚至穿透皮肤，渗入她的五脏肺腑。 不对劲。 她瞳孔颤了颤，忍不住想要转身查看，理智却告诉她不能，同时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让她无法抬腿移动。 「你怎么了？」 这时，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温如窈拉起她，头也不回地快速向下层跑。 苏幸咬紧牙关，拖着沉重的双腿跟着她继续向下，但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那些眼睛从上方飞降，直接越过她们的身体，在两人身前的空中拍成一列，在昏暗中像一堵长满了眼睛的墙。 心脏对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球时骤然一滞，每一个黑色的瞳孔都直勾勾盯着她，想要闭眼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周围的环境开始扭曲变形，边缘溃散成透明的细小泡沫，一股熟悉的眩晕感迅速蔓延。 只是，「嘭」一声细微的闷响，一根白色的长骨忽然从后面戳破了那堵「墙」，单茗歆紧闭着双眼，抡起长骨对着浮在空中的眼球就是一阵勐挥，部分眼球被她击落，掉在地上当即化作一滩黑色脓水，四周的环境停止扭曲，苏幸脑子里也开始感到一丝清明。 第167页 单茗歆毕竟闭着眼，一次击中之后，那些眼睛就开始主动避开她的攻击，她高挑的身体在狭窄的楼梯上摇摇欲坠。 「喂，你们两个还好吗？我闭着眼呢，你们还清醒的话赶紧给我指下方位，哎哟——」单茗歆说着忽然脚底一滑，险些一头栽下楼梯，「艹，这地怎么突然变滑了？」 她的叫声引起了苏幸的注意，连忙看向脚下，发现她们下方的水泥台阶表面竟然叫无声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很快，她发现不止脚下，沿着旁边灰白的墙壁看去，周围一切物体的表面都开始冰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层蔓延。 「滴滴！」 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防护服突然报起了体温异常的警报。 寒潮已经降临了吗？ 「咔嚓」，一只浮在空中的眼球冻结成冰掉在地上，紧接着，自上而下所有堵在苏幸她们身前的眼球都冻结成一个个冰疙瘩，砸在楼梯上，眼前的景象也恢復正常，眩晕感彻底消失。 「什么声音？发生什么了？「 单茗歆还举着长骨对着空气乱挥，温如窈拉起苏幸继续朝下层奔去：「睁开眼吧。」 「啊？」单茗歆试探的睁开眼，却见温如窈她们已经下了两层，丢下长骨连忙追上去：「等等我啊！你们两个没良心的……」 冰封蔓延的速度很快，等她们赶到最底下的一层时，不远处那扇圆形的金属门已经被冻结了一半。 温如窈在门侧的感应装置按下指纹，赶在被完全封冻前打开了入口。 苏幸用力将金属门踹开，表面厚厚的冰层掉落，三人迅速进入地堡。 大门重重关闭，头顶的灯光亮起，在封闭的地堡内几人也并未立刻放松警惕。 单茗歆一动不动盯着身前扇银白色的厚重金属门，直到看见从门缝中渗透进来，并持续蔓延到地堡内部的冰渣，当即转身奔向地堡前厅的控制面板。 「不行，温度太低了，要把地堡的温度系统开到最高才行！」 她快速在前厅的控制面板上操作，却听到机械的智能警报声不断重复：「警告，能源不足！无法启动控温系统！警告，能源不足……」 与此同时，地堡内已经开始同外面一样大面积封冻。 单茗歆暴躁地一拳锤在面板上，正要发火，温如窈举起手里的装着母体样本的容器，开口道：「能源接口在哪？这个可能有用。」 顺着她的指示，温如窈把容器插进控制台的一处接口。 「监测到备用能源接入，充能完毕，内部预设温度已提升至最高，请等待……」 警报声停止，头顶的各个空气输送口开始送出热风，地堡内气温明显上升，几分钟后，那些已经冻结的物体表面的冰开始融化，直至全部化成一滩水，淌在地上。 刚才被冻僵的四肢慢慢有了知觉，感受四周变得愈发温暖的空气，几人终于放松下来。 但她们也出不去了。 第89章 「所以说, 这里就是我们的终点站了？」 单茗歆打量着这处地下堡垒的环境，她很熟悉玄武科技建造的所有堡垒的不同类型，从面积上看, 和大的地堡比起来这里顶多只能算是个临时落脚的「安全屋」，不可能储备多少生存资源, 中央也只摆放了一个休眠仓。 没想到, 到最后人类基地的计划真的成功了，现在地表已经寸草不生，变异体被一举清除了, 但人类从此也只能躲在地底的冬眠仓苟延残喘，不知何时才能重回地表。 她们现在离开这里就会被冻死，但如果没有足够的食物……死亡也终究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单茗歆开始统计地堡里的物资，跟着她们一起进来的咕咕卷着自己肥大的双翼，去旁边勉强找了个宽敞位置呆着。 温如窈看着从幻境中醒来就一直不在状态的苏幸, 走过去和她并肩靠在墙角：「还在想母体制造出来的幻觉？」 「我只是, 脑袋里有点乱。」苏幸捏着眉心。 「它的心智水平不见得比人类高，但却十分高傲。不管它对你传达了什么, 目的只有一个。」温如窈轻轻握住她的手：「它会从你的欲望出发, 结合你的记忆，制造出半真半假的幻觉来迷惑你，让你彻底迷失自我，心甘情愿成为它的奴隶。它的惯用伎俩。」 苏幸神色微顿，怔怔抬头：「母体最后说的她……确实是你？」 「其实从身体发生变化之后，它就一直都在我的脑子里。」温如窈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当时情况紧急, 我进入了你的幻境。」 「所以你很早就知道了？」苏幸苦笑了下，看向远处还在忙着找物资的单茗歆：「你是怎么想的呢, 虽然走到了这里，也不过是几只走到迷宫中心的白老鼠，一样是毫无意义的等死。有的时候我会觉得这里才是场魔幻的幻觉。」 温如窈：「那你觉得以前的生活有意义吗？」 「如果你觉的这里是无意义的幻觉，那之前那个世界呢。」 苏幸一愣，温如窈慢慢凑近，盯着她的双眼：「我是你女朋友的那个世界。」 「……」 脸色涨红，苏幸撇开脸轻咳了声：「那，那是母体编造出来的。」 「但也是由来于你心底的真实欲望。」温如窈垂下眼眸，凑到她耳边：「你喜欢我。」 心脏怦怦跳动，苏幸咬着下唇，没有否认。 第168页 只是片刻沉默后，望着惨白的天花板笑了笑：「现在承认还来的以及吗？我们……没剩多少时间了，不是吗。」 「这就是你一直担心的问题吗？把结果至于过程之上。」温如窈指尖拂过她的侧脸：「可结果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了，而过程才是充满未知的体验，有意义的从来都不是结果，而是体验的过程。」 她低头微微一笑，眼底划过不加掩饰的星点光芒：「所以你承认了？」 和温如窈灼热的目光相交，苏幸忽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说的没错，结局不过就是死亡，即便这场灾难没有降临，她的人生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好像大多数时候她努力活着只是因为怕死，以及人生过程中偶尔发生的一些令她期待和高兴的事。甚至，如果在之前和平的世界里，她可能不会和温如窈产生这么深刻的牵连。 所以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此刻血液里流动的悸动无比真实，她还能唿吸，能体验到爱，这就够了。 哪怕她和温如窈的身体里都连着一个怪物。 「那我可以成为你人生的女主角吗？我是指，现在这个世界。」温如窈偏头靠在她身上。 苏幸眨了下眼，意识到她话里的含义后，脸涨得更红：「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 那她以为自己是炮灰舔狗的事…… 「就在进入你幻境里的时候。」温如窈笑着说：「可是我觉得……你做得好像并不够称职？如果作为舔狗的话。」 「……」苏幸觉得此刻自己的脸一定说明了一切，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关于人设的部分还挺贴切的，我确实只喜欢女人，而且在那方面不喜欢主动。」 苏幸咽了下口水，低头看向靠在她肩头闭目养神的温如窈：「啊？」 「愁死我了！你们两个还有心情在这闲聊？」单茗歆单手掐腰走到她们身前，把几代压缩食物和水往台子上一放：「我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个遍，这里就储备了这么点东西，勉强够我们吃两个月，况且，我们也根本不吃这个。」 「外面的冰层都不知道几个世纪才能解冻，我看，咱们就在这等着，数着日子上西天吧。」 单茗歆盘腿往台子上一坐，颇为破罐破摔的心态。虽然她一路都表现的很淡定，甚至偶尔疯癫，但真的被困在这里等死，似乎也做不到完全平静。 她余光扫到旁边插在凹槽里的金属容器，看着里面装着的淡绿色母体溶液样本，想到了什么，忽然咧嘴冷笑：「哈，那个疯女人一辈子也得不到这东西了呢。」 「其实也不算弹尽粮绝。」温如窈靠着在苏幸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懒散：「我劝你从现在起尽量保存体力，苏幸带出来的那东西，剩这点用还能支撑我们一段时间。」 单茗歆指着样本：「你说它？也是，你打开的时候闻起来就很香，是浓度很高的源能量，不过就这么点，迟早有用光的一天吧？还不是等死。」 她嘶了一声，转脸看过来的时候，奇怪地盯着她们：「你们抱那么紧干什么？这里很冷吗？」 「…………」 苏幸忽然觉得这地堡确实有点小了，三个人确实拥挤。 也许是受母体异化加深得影响，单茗歆没有在这方面表现出人类的那种八卦，她也没有听从温如窈保存体力的建议，开始无聊地在地堡内四处走动。 毕竟人是种拥有自主意识的动物，终日待在一眼能望到头的空间内，不分昼夜面对着白花花的墙壁，即便还没饿死，也会出现精神上的问题。 「啪嗒，啪嗒」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还不断迴荡她的脚步声，就在苏幸开始感到一丝不耐烦时，听到单茗歆「咦」了一声，接着对面的「白墙」光影忽闪，浮现出一道人像。 竟然是徐薇。 似乎是信号不好，她的成像有些闪烁，声音断断续续： 「……不知道你们多久能收到这组信息，也不知道你们是否能安全抵达地堡……你们可能会觉得奇怪，作为备用计划，我和秦墨达成了最后这个合作……如果你们拿到样本并已进入地堡，请把部分样本放入红色仪器……它能实现数据共享……最后，请务必坚持，我会救你们离开……」 人像最后闪烁了两下，消失了。 虽然语句有间断，但三人明显都听懂了她的意思，在中央操纵板上，的确有个显眼的沙漏形红色仪器。 「哼，救我们？你们会信那个疯女人的鬼话吗？」单茗歆冷哼，双手撑在控制面板的边沿，直勾勾盯着样本溶液。 苏幸观察着她的表情：「这次的探索任务，你不是很支持吗？难道不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我就是想知道结果才同意被疯女人支配过来的！可是现在呢？我被困在这里，也不能知道研究成果了，凭什么把数据白白给她？」 「哈哈哈哈！」单茗歆忽然大笑起来：「既然老娘活不久了，我也要她要至死都得不到样本，和我一样带着遗憾去死吧！哈哈哈哈……」 看着她疯癫的模样，苏幸还想再说什么，被温如窈摇头阻止了。 没有人再提样本的事。 就这样，困在不分昼夜，头顶永远是惨白天花板的地堡，时间快速流逝。 起初，三人还算平静，虽然无聊了点，还能靠睡觉打发时间。纳豆和粉末状的压缩食物不能让她们饱腹，多少还能提供情绪上的满足感。 第169页 直到食物和水都消耗干净，母体的样本在维持地堡能源已经她们的上时间消耗下也越来越少，为了节省样本，她们不得不一再延长进食间隔时间。 最先开始发疯的是单茗歆。 一开始，她想把咕咕吸收掉，但在虚弱状态下与之搏斗，却屡屡失败后，最终放弃，结果却消耗了大半体力，更加虚弱。 然后，她把注意打在需要休息的苏幸和温如窈身上。 几次在睡梦中遭到单茗敏威胁后，苏幸不得不用菌丝将她捆绑起来，掉在墙角。又过了不知多长的时间后，容器里母体的能源已经见底，为了减少一张进食的嘴，她们将已经饿晕的单茗歆放进了唯一的休眠仓。 关上舱门的那刻，苏幸费力地抬起手指，心疼地摩挲着温如窈已经干枯得不成样的唇：「你确定给她用吗？其实我希望是你……」 温如窈虚弱地笑了笑：「她不重要，但，如果这个舱能容下我们两个人的话，我就愿意进去。」 明白的心意，苏幸没在说什么。 回身时，温如窈看了眼已经见底的母体溶液，最后提取出一点点，放进旁边的红色沙漏仪器。 两人重新靠在墙角，紧紧拥在一起。 …… 已经完全丧失了时间的概念，但苏幸还在坚持，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坚持下去，大概是温如窈身上令她贪恋的体温吧。 其实中途她也出现过把咕咕吸收掉的念头，但温如窈没有同意，她只说了一句「你相信我吗？」 苏幸便没有再动过这个念头。 她开始陷入长时间的昏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每次醒来，她就会在墙上画一道竖线。 有次她恍然惊醒，迷迷煳煳看到了布满整面墙的竖线，连睁眼看清楚的力气也没有了。 「苏幸……苏幸……」 听到温如窈细如蚊蝇的声音，她费力掀开眼皮。 「好像有水滴下来。」 水？ 她感到有双手慢慢地将她放倒在地上，随后，一滴湿润的液体滴在她干燥的唇上。 真的是水！ 苏幸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进水了，淡水的滋润让她有了难得的片刻清明，更意外的是，还有第二滴、第三滴…… 换气口上的水滴接连不断滴下来，两人躺在地板上张开嘴，渴望得到更多的滋补。 慢慢的，水滴竟汇流如注。 大概得到足够的水分补充，两人意识愈发清醒，身体也恢復了少许体力。 「不对，为什么会有水？」 苏幸缓缓坐起来，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通风口的水还在不断往下面流，已经不是细流，而是像瀑布一样哗啦啦往地堡内灌，脚下的水很快已经蔓到脚踝的位置了。 「还是淡水，这里的位置处于地下，地表是深深的积雪，你觉得……这些水是从哪来的？」温如窈蹙眉问道。 苏幸一惊：「你是说，外面的雪开始融化了？」 「只是……目前我只想到这种可能。」 地上的水积越深，温如窈勉强扶着身后的台子才能站稳，以这样的灌水速度，很快这处封闭的地堡必定会被完全淹没。 「哗啦」一声，不远处的咕咕在水里扑腾了两下浮起来，苏幸看了它两眼，之前它一动不动许久没有动静，她以为这东西已经死了。 「我们要出去才行。」她说。 虽然外面的情况还不清楚，但留在这必死无疑。 两人对视了一眼，开始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休眠仓的舱盖打开，里面的单茗歆咳嗽了两声清醒过来，一睁眼开到漫进来的水，虚弱又惊恐：「这是怎么了？」 苏幸把她甩到咕咕背上，后者嫌弃地抖了抖，载着她游向出口。 厚重的金属门闪了两下绿光后，从内部自动打开，兇勐的水流瞬间涌了进来。 即便提前有了准备，贴着墙壁的苏幸还是被水流掀翻出去，她的身体虚弱不堪，泡在水中就像打卷的落叶，身后的温如窈也同样如此，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牵着彼此。 忽然，几根细长的触鬚捲起她的腰身，咕咕从后面游出来，触鬚捲起她们，灵活地向外面游去。 整栋建筑都被淹没了，从出口游出去，仿佛置身幽暗的海底。 胸腔立刻感受到极强的压迫，随之而来的还有窒息感，苏幸意识开始涣散。 「咕——」 咕咕发出一道声音，双翼在水中展开，拖着三人快速游向水面。 …… 「三点钟方向发现变异体！请求支援！」 「等等，它身上好像还带着三个人？」 「是她们吗？」 「……」 耳边传来嘈杂的人声，意识的最后一秒，苏幸看到漂浮的水面，以及一条小船…… ** 「嘀、嘀——」 伴随机械仪器的嘀嗒声，苏幸勐然睁开眼。 适应了刺眼的强光，发现周围是间白色的医疗室，自己正躺在一张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 是一套很现代化的医疗设备，可是……她不是在水里吗？这里是哪里，现在又有什么地方能拥有这样完善的设施？ 她手指动了动，一把拔下身上的管子，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打量四周。 除了中央的床和周围的医疗设备，只剩下四面通体洁白的墙，苏幸盯着正对她的墙看了一会儿，几下电子按键的声音响起，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第170页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走进，看着她笑了笑：「你终于醒了。」 苏幸盯着站在她面前的徐薇，眯了眯眼：「是你？」 「其他人呢？」 「放心吧，进化后的人类没有那么脆弱，她们都无大碍，只不过你是第一个醒来的。」徐薇不紧不慢地说。 苏幸环顾四周，还未从劫后余生的冲击中缓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虽然十分意外，但平復下来仔细一想，也算是意料之内的事，毕竟她记得在那段通讯里，对方承诺过会回来找她们。而如今这个世界，除了徐薇似乎也没其他人能做到这件事。 「现在整个地表都被淹没了，变成了颗名副其实的水星，我们在航母上。」 「……」苏幸诧异地看着她。 徐薇瞭然一笑：「多亏了你们传送过来的样本数据，我们才及时做好了准备。你现在一定很困惑吧？其实解释起来也简单，经过对样本的研究，我们发现母体近期在高频率催化出一种物质，这种物质在极低温度下也可以瞬间将雪融化，并且产生热量。所以，这就是我们现在在航母上的原因。」 花了几秒钟消化完她的话，苏幸起身往外走：「那我现在可以见她们吗？」 「当然。」徐薇态度随和。 苏幸推开门走出去，瞬间置身于一条人声嘈杂的宽阔走廊，动作一顿。 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到这么多外表正常的人类了。 「还记得你们离开前的那个基地吗？这些都是冬眠仓里的人。」 徐薇在前面为她带路，边走边说：「这里还是挺大的，等会儿带你们参观一下。我们正站在一个新世界的起点上，各方面都急需人手。」 很快，徐薇带着她来到另一个房间，看到白色病床上静静躺着的人，苏幸两步走到床边。 徐薇：「放心吧，只是暂时的昏睡，她身上的能量流失太多了。」 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认她唿吸平稳确实无大碍后，苏幸才松了口气。 「需要我带你出去了解下环境吗？」 「我想先留在这等她醒来。」 徐薇看了眼昏睡中的温如窈，又转向她，笑着说：「当然可以。」 她说完准备离开，苏幸开口问：「之前救我们上来的那只……变异体，也在这里吗？」 「你说那条鱼？当然，它很特别，我先把它圈养起来了。」 徐薇对她笑了笑，转身门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安静下来，苏幸在床边轻轻坐下，牵起身侧素白纤细的手，掌心平稳有力的脉搏让她无比安心。 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只要和她唿吸同一片空间的氧气，就能支撑一切的安心。 没有人来打扰她们，苏幸惊醒的时候，温如窈正在看着她。 「你醒了？」苏幸立刻坐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何时睡过去，又睡了多久。 温如窈安静的目光中透着柔和，对她诉说的周围的现状并没有表现出太大惊异，只是默默望着她，勾了勾手：「过来。」 苏幸愣了下，慢慢凑过去，温如窈起身认真看着她的脸，轻声道：「有没有受伤？」 「……没事。」苏幸眼睫轻颤，心头涌过一丝暖流。 温如窈清醒后，两人便离开房间去找徐薇。 经过甲板时，看着与天际相接的浑浊水面，以及远处浸泡在水中的高大建筑，苏幸才切实感受到徐薇的话。 她们进去的时候，徐薇正在研究室听助手回报研究进度。 「这些新物种的结构和我们理解的细胞不同，但进化的方式却相似，它们可以不断分裂复制，然后相互吞噬，再融合形成新的变种，并且它们的分裂速度惊人……」 徐薇做了暂停的手势，转身笑着走向她们，拍手道：「欢迎两位安然回归～」 温如窈看向周围：「你的新基地不错。」 「是吗，我也觉得不错，不过也是运气好捡漏。」徐薇带着她们离开实验室，走到外面的甲板：「那我就先带你们参观一下吧。」 「这一层是能源舱，我把之前从基地偷来的能源转换器放在了这里，可惜生物能源储备并不充足，可能过不了多久就需要人手去外面搜集能源。」 「下面是培育舱，多亏了人类基地实施的火种计划，冷冻了不少动植物基因，我稍微加了些编码，和新物种混交后繁育速度喜人。」 「再下面是休息区，你们的宿舍也会安排在这，目前空房还有很多，可以随便挑。」 「最下面是冷冻休眠舱。」 徐薇带着她们一层层向参观，走到这停顿了几秒，忽然转身看着她们：「里面还有500个，人类基地视为命根子的干净自然人基因。」 「……」 提到人类基地，苏幸想到她们之前呆过的被水淹没的地堡。玄武科技的地堡总体建造都差不多，如果水流能从那处地堡的通风系统渗透进去，那所有的地下堡垒都是一样的下场。 「人类基地，会被淹没吗？」 徐薇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说：「最后一次和秦墨通讯时，大部分基地都已经进入了全体休眠状态，毕竟百年之久的能耗，据我了解，冬眠计划启动后，除非能源耗尽或外部手动开启，冬眠仓的人直至死亡也不会醒来。」 「最后一次合作，就是给你们标志的那次，之后就再没收到过来自基地的信号，不出意外，里面的人全都会死。」 第171页 徐薇说得轻描淡写，脸上依旧挂着亲和的淡笑。 人类基地最后的努力，以冰封整个星球为代价，最终也和其他物种一样，消失的悄无声息。甚至，是间接的自取灭亡。 苏幸脸上的表情变了变，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毕竟以前是同胞，他们如果真的遭遇不测，我也同样感到焦虑，所以有件事想问问温小姐。」徐薇转身看向温如窈：「或许只有你的感知能力能给我最快速直接的解答，我们浮在海面上的这段时间，除了水面上採集到的一些微生物，再也没遇到过其他的东西，整个世界就像死了。」 「所以温小姐，我想知道除了母体之外，我们是这个世界唯一的高等智慧了吗？」 「……」 温如窈沉默了许久，最后摇了摇头：「我无法给你准确答案，但，母体在重塑世界时，并非只有我们这一个随机变量。」 徐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末了轻松地笑了笑：「我知道了。那现在带二位去挑选住处吧，为了生存，以后我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有双人间吗？」 站在第三层休息区，看了眼里面的单身间，温如窈忽然问道。 徐薇挑了下眉，目光在她们两人身上游移了几下，笑着说：「当然。」 说完，打开了另一间带有双人床的房间：「这间可以吗？」 温如窈拿了钥匙走进去，徐薇退到门口：「那两位好好休息，明天见。」 离开前还贴心地替她们关上了门，并似笑非笑看了苏幸一眼。 苏幸：「……」 「不喜欢这个房间吗？」 温如窈随意地在床边坐下，看着站在门后的苏幸问。 「啊？」苏幸慢半拍走过去，扫了眼这间双人间简单的布置，说：「挺好的，至少不用睡地板。」 甚至还有浴室，和之前比起来已经是天堂了。 「你现在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温如窈仰头，直直看向她。 苏幸想了想，她确实有问题想问对方，认真道：「你刚刚和徐薇说的那些话，我不太明白。」 「……就只是这个？」 温如窈抿唇，低头轻声笑了下，又抬头道：「那些你很快就会知道，但趁着现在，你有其他想和我说的吗？」 苏幸再迟钝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心跳莫名开始加快，她舌尖抵着上颚，慢慢走到温如窈身边坐下，抬起右手：「我想说的你应该都能感受到，心灵相通的感觉，才是最精准的表达。」 说完狠狠咬着舌尖，这应该是她活这么久说过的最肉麻的话。 温如窈却轻轻推开她的手，清冽的声音含着笑意：「但我想听你亲口说给我听。」 苏幸深吸一口气，耳朵尖通红：「餵……」 「我在那方面不喜欢太主动，所以你之前承认喜欢我的事，我一直在等。」温如窈慢慢凑到她面前：「你要怎么证明？」 气息交织缠绵，按耐着如鼓的心跳，苏幸吻上近在咫尺的红唇。 「这样可以吗？」 「我喜欢你。」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苏幸在航母上度过了极其安全且平淡的生活，这是她自末日降临后度过的最安逸的时光，没有危险的变异体，没有恶劣的生存条件，只有一望无际平静的水面，和身边在信赖的人。 航母上的人都是自愿参与徐薇进化实验的冬眠者，目前大约有四百人，整个航母在徐薇的改造下自成一套适应「新人类」生存的循环系统，温饱问题暂时能达到自给自足，但存在延续问题的还有不断消耗的能源，以及似乎并未完全消失的其他强大变种，还有近期发现的进化速度极快的新型微生物种。 「所以我认为我们还是需要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为好。我最近又研制了一批新设备，包括武器，和一些新的基因药剂，但前提是，我需要更多的能源供给。」 会议圆桌的一角，徐薇说完自己的需求后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皱着眉头把杯子往手边的托盘一放：「太苦了，加点糖。」 端着托盘的单茗歆五官抽搐了一下，马上挤出甜美的微笑，毕恭毕敬为她加了勺糖。 「你觉得现在哪里能找到能源？」温如窈坐在她对面，淡声问。 徐薇：「人类基地。那里为了供给持续百年的大量休眠仓，事先储备了大量能源，被洪水淹没后，必定还有相当可观的存量。如果能拥有这批能源，我们现在的问题就都能解决了。」 苏幸：「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要怎么获取这批能源？」 徐薇直勾勾看着她。 苏幸冷笑：「不是吧徐薇，你又让我们跑腿？」 徐薇笑得柔和：「苏舰长，这个基地毕竟也有你的一份，为了大家的未来，您不该尽一分力吗？」 「少来，我可没有要求这些，谁在乎你给的这个破头衔啊……」苏幸还想说些什么，被旁边的温如窈拦下：「我们去。」 苏幸话堵在嘴边，瞪着眼看向温如窈，对方凑到她耳边：「只有你和我，不想去吗？」 「……」 苏幸红着脸，不说话了。 * 几天后，带着徐薇配置的全新设备，一艘改良后的特殊游艇驶离航母，向漫无边际的海面驶去。 「咕咕——」 第172页 扁平的双翼擦着水面围着游艇撒欢，咕咕欢快地在海面浮游。 苏幸盯着仪表上的坐标，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住她。 温如窈：「准备出发了吗？」 苏幸拍了拍她的腰，柔声道：「出发。」 白色游艇飞速划过水面，翻起滚滚白浪。 看着死寂的海面，以及天际血红的落日，苏幸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呵，小白眼狼，我还在看着你呢。】 【全文完】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