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躲不过》 第1页 《是福躲不过》作者：灵通儿【完结+番外】 文案： 顾昭凌在精神疗养院呆了两年半，在此期间他拜了三位老师。 十二年来一直觉得自己是猫的苗阿姨表示：「其实我是一只修行了三千年的猫妖。」 常常半夜梦游不知去向的孙先生表示：「我可是道术世家惊鹊门的第四十六代掌门人。」 深深迷恋着行为艺术的周老头表示：「呵，我还是天上的仙子转世呢，就是性别投错了。」 当得知顾昭凌要离开疗养院的时候，这三位大师齐齐表示：「出去以后报我的名字，有我罩着你！」 顾昭凌：「……」 这话被林先生听到后，林先生露出了和善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不劳烦几位了，我的人有我自己罩着就好。」 而顾昭凌自己则表示：「其实我完全能靠写剧本养活自己的。」 本文又名《我们的编剧神算子》、《与他的蛇精病情人二三事》、《剧组闹鬼日常》 现代背景文，这是一个没事儿拍拍戏有事儿抓抓鬼的小甜饼。 两位主角和路人三方视角各站三分之一 本身是妖怪但沉迷于陪老婆捉妖的懂事攻x一边抓鬼收妖一边写剧本的蛇精病咋唿受 那个，请看这里 1.作者坚持着：1v1，he，三观正。请放心食用。 2.依旧是，通篇胡扯，请大家千万别认真。 3.欢迎吐槽，热烈欢迎提出意见或建议。但请勿人参公鸡。谢谢。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恢，顾昭凌 ┃ 配角：邹城君，顾昭凛，秦意宁 ┃ 其它：宠文，神话，前生今世 第1章 遗恨千古·壹 「昭凌啊，我很难过。」坐在茶桌旁的少年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看着阳台窗外的高楼大厦，语气平静地说道。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顾昭凌一听这话，笑得前仰后合。 「我很迷茫。」少年又说。 「哈哈哈哈那是你活该！」顾昭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要死了。」少年依旧淡然。 「恭喜，恭喜。恭喜普天之下不知多少凡人妖怪终于不用再饱受你精神与肉体上的摧残了。」顾昭凌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过了半晌，少年又开口了：「我还留了一大笔遗产，少不了你的。」 顾昭凌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我说，你不是要玩儿真的吧？」 「玩儿当然是不能玩儿真的，真的当然也玩儿不了。」少年站了起来，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笑容，「昭凌啊，看在你、你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不是我亲朋就是我好友的份儿上，帮个忙吧。」 看到这样一张笑脸，顾昭凌却严肃了起来：「什么忙？」 「我死之后，身边的事儿自然有人处理，这些都用不着你操心。但……我有一物想请你保管。」说着，少年拿出了一个锦盒，塞进了顾昭凌手中，还解说道，「过往五千年，将来五千年，不论世上故去多少人，又新生多少人，此物还是託付于你最合适。」 「我可还没答应呢……」顾昭凌看着手中的锦盒，犹如烫手山芋。 「你会答应的。」少年脸上的笑意更甚，却再没说什么。 顾昭凌瞅瞅少年的笑脸，又瞅瞅窗外的街道，最终还是打开了手中的锦盒。在那一瞬间，他的十根手指好像同时被数百根针刺入，这十指连心啊，疼得他差点儿把锦盒摔落在地。好在那疼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下一秒就不疼了。 他看清了盒中的物件，一共两件，一个不过是块雕刻成某种不知名小兽的玉石，通体翠绿，只有大拇指肚那么大。另一个则是个长得跟柿子没什么两样的果实，一拿起来也是软软的，看上去还挺好吃。 顾昭凌正想询问手中的东西究竟是何物，他拿着又能有什么用，可刚一抬头，就发现之前还朝他笑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悲从心生，莫名地眼眶湿润。不知为何，他有种预感，他可能不会再见到那少年了。 三个月后，华夏北地有仙山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具体是啥事儿没有凡人知晓，在有仙山附近的一些人们只隐约看到有一条金直冲云霄，而整座山上飘落了数不清的羽毛，百鸟在山林上空盘旋，哀鸣不断，犹如在悼念某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又过了三个月，在有仙山上一场葬礼结束的第二天，顾昭凌拎着大包小裹，来到了有仙山山脚下的精神疗养院中。 顾昭凌站在疗养院主楼的大厅，他好像数天没有合眼一般，眼圈黑了点儿，显得眼窝深陷，但他笑容灿烂：「请问你们这里还缺人吗？」 前台工作人员一愣，磕磕巴巴地回答：「不、不缺了，我们这儿的员工很多的，还有不少义工同志会来呢。」 「哦。」顾昭凌放下了行李箱，笑着问，「那你们这里还缺病人吗？」 「……」 有些人活着，活得让人舒心，让人放心，让人安心，他们秉承着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的信念，拥有绝不给别人添麻烦的美好品质。 而有些人死了，死得让人烦心，让人闹心，让人糟心，其本身不论死活都是个大麻烦般的存在。 前者有很多，奈何有仙山上一众妖魔鬼怪却没遇到过，他们只遇到了让人不省心的后者。 第2页 传闻有仙山上有神仙，这传说也不能算是假的吧，只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说有仙山上有妖怪比较准确。 只是这年头连妖怪都争相去了人间，他们潜藏在人群中，按照凡人的方式生活，倒也过得挺自在。 而作为管控着几乎所有修习正道的妖修、人修、鬼修、魔修的地方，总得有镇得住场子的留在有仙山上。这些活了挺久，法力深厚的大妖怪们也有个主心骨，那是个看着挺不着调的神仙。 大概在三年前，这位有仙山上最后的神仙也死了。他死在一条让他既爱又恨的龙手上，死后尸体还被人家给吞了。 当天晚上，有仙山上的众多妖魔鬼怪就：龙吃东西到底嚼不嚼？这个问题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后来大家一致认为，此神仙被龙吞下去之前已经死的透儿透儿的了，就算人家龙吃东西不嚼，凭他们这些小妖、散修们的本事也救不回那神仙了。 神仙死了，有仙山上也并不是就此没了老大，毕竟那神仙生前就知道自己是个不靠谱的，所以提前将山上山下的各种大事小情都交代给别人了，他这一死，大家还是过着有序的生活。 可问题就是，在三年后的今天，俩自称是那神仙挚友的外国人带着一份遗嘱，把有仙山上大大小小的妖魔鬼怪们，以及有仙山下零零散散的凡人散修们拉进了一个特殊的网络聊天室。 当众人发觉自己的手机、电脑等电子设备无法退出这个聊天室，而且自己也无法在聊天室里说话、唠嗑儿、发弹幕的时候，一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金髮蓝眼的外国友人已经说了半天了。 「哦我可怜的宁，没想到就这么离开了我们，真是太不幸了。」外国友人非常浮夸地擦了擦没有眼泪的眼角，「宁让我宣读他的遗嘱来着，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这样的方式比较便利。」 所有修者被迫静静聆听着少年的哀嘆，半小时后他们终于听到了遗嘱的内容。 遗嘱内容分为三大块，总结起来就是： 一：我本心怀大志，却生不逢时，忽然感悟神生苦短，所以决定及时享乐。 这一部分清楚地解释了某神仙为什么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顺带还表扬了一下有仙山的大家个个都积极向上、踏实肯干，把他的活儿都干了，让他终于能安安心心地去死了。 二：我留下了一大笔遗产，不在伟大的航道，就在自己家门口，赶快去找吧。 这一部分才是正题，不仅解释了此神仙明明活了这么多年，可为啥身边儿都不见啥奇珍异宝这一疑点，还说明了此神仙心繫山上的大家，自己多年来攒下的宝贝都是给大家留着的。只不过此神仙誓要将神仙们神秘的形象维持到底，就只告诉大家有宝贝，却没说宝贝究竟在哪儿。 三：寻宝途中注意安全，防火防盗防邪修！ 这一部分充分体现了此神仙是多么心系下属，都在写遗嘱了还不忘提醒大家注意安全。还顺带提到了有仙山上妖魔鬼怪们的大敌，表达出了自己对于没有完成除魔卫道这一终身使命的遗憾。 生而为妖不可怕，只要走向正途，总会有得道的一天，可有些人或妖魔鬼怪好好地正道大道不走，偏偏要往邪道歪道上蹿腾。就说那帮邪修吧，小到上房揭瓦，大到杀人放火，哪儿有乱子往哪儿钻，没有乱子制造乱子也要钻，简直防不胜防啊。 而有仙山上的可都是修习正道的妖魔鬼怪，跟那些邪道修者势不两立。 只是正邪两道缠斗多年，一直不分胜负，现如今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个神仙也死了，真是邪修们出来作妖儿的大好时机。此神仙写遗嘱的时候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为了表达自己沉重的心情，特意在遗嘱的这一段儿用了五六个感嘆号来着。 终于听完了足足有上万字的遗嘱，有仙山的众多妖魔鬼怪们神色复杂。 他们中大多数人的神情，在被强制拉进这个聊天室的时候就很怪异。而事实证明，这是他们本能中对于大麻烦的排斥。 雪城在华夏的北方，是个省会城市。此时太阳已经偏西了，不知多少人正在距离自家并不远的柏油路上，或是盯着缓缓下落的夕阳，或是盯着前车的尾灯感慨着自己的人生。 林恢就在这拥挤的车流之中。前面的车一动不动，而他的眼睛正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 他不觉得读完遗嘱就没事儿了，以他对那位作死神仙的了解程度，可能接下来还有重磅消息等着他们呢。 身为有仙山上资歷最老的妖修，林先生修行了三千余年，奈何人间通往太虚神殿的大门关闭，再没有飞升一说，他就一直留在人间了。他在有仙山上度过了两千多个春秋，对于山上那神仙的秉性再了解不过了，他当然也了解那神仙会结交怎样的朋友。 果然，手机那边的一位金髮蓝眼的外国友人沉默良久后，像新闻频道的主持人整理新闻稿一样整理了下遗嘱，随后又从手机屏幕后拿出了个木匣，木匣中放着一张颜色泛黄的纸。 外国友人用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宁曾跟我说过，他把遗产藏在了不同的地方，想要找到遗产的具体方位，就要将这图纸集齐。而这些图纸又在哪里呢？」 直播室再次陷入沉默，没人说话，都等着这位外国友人继续讲下去。 第3页 外国友人半眯着眼睛，好像能通过屏幕看到每一个参与这场遗嘱宣读会的人的内心。不久后他再次开口了：「宁说，他将图纸的下落告诉了他的朋友们，他的朋友们身上有钥匙，只是宁并没有跟他们说清楚他们拿着的钥匙是什么样子的。哦，还有，关于遗产的内容究竟是什么这件事，大家也别多猜了，宁说那些都是大家找了多年的东西哦。」 在众人觉得一股凉意慢慢窜进四肢百骸时，这人又说道：「寻宝要有耐心，要齐心协力，总之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找到任何遗产的。宁想让我说的也就这么多了。最后，祝大家能开心快乐地走完这场寻宝之旅。」 外国友人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设备都自动退出了聊天室。 林恢仔细斟酌了刚才听到的每一个字，半分钟后，他打电话叫人列出了那神仙所有友人的名字。 那神仙名叫秦意宁，老说自个儿是凤凰，本体长得跟鸡崽儿似的。秦意宁同志看上去温和无害，可实际上却是个不好惹的人，总爱背地里使坏。可是介于他的外表伪装的太好，总是让人想要亲近，这么多来，他的知己好友没有几万也有几千了。 好在秦意宁同志活的时间太长，如今他还建在的好友就算十根手指头数不过来，再加上十根脚趾头也是能数出来的。说起来，林先生自己不就在这个行列内吗。 华夏北方浣梅县的有仙山，曾经作为人间与太虚神殿的唯一联繫，现今又是正道修者们的大本营，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当时说得很好，由林先生管控着人间的妖魔鬼怪，秦公子管理着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他俩分工合作，内外兼顾。可到头来姓秦的撂挑子不干了，林先生就成了人间最忙的妖怪，他不只要管好自己，还需要给其他妖魔鬼怪找工作。 虽然林先生在这方面很有头脑，把专供妖魔鬼怪们在人间工作的诸多公司越做越大，他自己也在修者的圈子里越来越出名，但是这也弥补不了秦意宁同志甩手不干给他带来的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打击。 如今秦意宁同志都死了三年了，却又搞出了这份儿遗嘱。 林先生觉得自己也很想撂挑子不干。 嗯，他决定了，等这一切结束了就放自己一个长长的假期，到时候什么也不干，就每天变回原型到处熘达。 前面的车流终于开始缓慢前进，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林先生在后车催促的喇叭声中发动了车子。 第二天一早，林先生的助理交上来了一份名单。与林先生想得不同，这份名单足足有五十来页，每一页上都有一位疑似秦意宁同志至交好友的人员的详细资料。 林先生皱眉：「怎么这么多人？」 「本来没有这么多的，但是秦公子这几年与凡人来往密切……」助理回答道，「最开始我们都觉得秦公子不会让凡人卷进来，所以本来想排除他们的，但是出于谨慎我们还是调查了一下所有人的资料，却发现这些凡人可没一个身份背景普通的。」 「他是故意的。」林先生继续翻阅着厚厚一沓资料，他偶然翻到了一页，看到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少年，动作顿住了。照片上的少年有着浓重的黑眼圈，肤色苍白，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是笑起来的样子却很有活力。 过了一会儿，他把这张纸递给了助理，询问道，「这个人现在？」 助理拿起纸张，打开随身的笔记本，在一个软体中输入了纸的编号：「顾昭凌先生，两年零六个月以前住进了有仙山脚下的精神疗养院，目前恢復状况良好，已办理了出院手续，正好今天要出院。」 林恢问：「他是在什么时间出了什么问题？」林先生太了解有仙山脚下的疗养院是为何开的，那里住的病人不是邪妖作乱的受害者，就是已经退休了的玄术界老一辈，而有仙山的保护结界也覆盖着那家疗养院，可以说是非常好的庇护之所。 助理回答：「大前年的十月十一日，顾先生主动去了精神疗养院，说自己精神方面好像出了问题，单方面想要入住。陪同他办理手续的有他的堂哥和舅舅。事后问过他的家属，他的家属们什么也不知道。」 林先生挑眉：「大前年的十月十一日。」秦意宁葬礼的第二天。 助理继续说道：「顾先生的父母双方的家庭是人修以及人修与妖修的混血，这几个家族在有仙山上都有登记，所以他想进那家疗养院才没人阻拦，甚至也没有太详细的询问。毕竟这种事儿以前也有发生，也没有引起什么坏事。」 林先生又问：「他是阿宁的友人？」 「是的。」助理迅速翻找着资料，「秦公子曾经在人间经营着一家饭馆儿，顾先生是那里的常客，并且顾先生与秦公子家就住在同一栋楼。虽然从资料上来看他们只是浅交，但秦公子在不少修者面前说过顾先生是他朋友。」 「他今天出院？」林先生喃喃自语，随后又问，「出院的手续是什么时候办的？」 「是在昨天上午。」助理补充道，「顾先生入院前也经过了详细的检查，昨天的检查也确保他的身心都没有问题，所以这次出院的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林先生点点头：「我下午去一趟浣梅县，把其余事物推了吧。」 林先生觉得自己说的很明白了，助理先生也觉得自己理解地很透彻了。 第4页 等到助理先生拿着资料离开，林先生就把穿好的衣服再一件件脱了下来，叠好了整齐地放在床上。下一秒，没穿衣服的林先生消失了，而一只巴掌大的黑毛狐狸趴在他刚才站的地方。 没过一会儿黑狐狸也消失了。 床上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衣服们的主人……大概是裸奔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主要有以下几点想说： 1.首先，这里是作者灵通儿（最后一个字是儿化音呀），非常高兴与大家见面\\\\(≧▽≦)/ 2.作者比较蠢，文也可能比较白，一些地方请大家不要认真。但要是有什么bug或错别字欢迎指出，捉虫有红包(￣3￣)。 3.欢迎吐槽，欢迎提出意见或建议。但请勿人参公鸡。 4.这会是60章左右的小长篇。故事主线已定。cp已定，林恢（攻）x顾昭凌（受），前生今世，双向。不逆不拆。 5.故事氛围比较。不虐。三观正。 6.晚上更新哦，其他时间抓虫修文。 7.留言有红包呀，每天不定量掉落！ 8.本文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请勿以任何形式转载！ 9.嗯，我知道作为第一章说的东西太多了。总之，希望大家能看得开心o(n_n)o~~ —————— 打个gg：新文《星星》是背景的耽美文，年上养成，有十多章的存稿啦，是能保证日更的，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呀。 手机版连结： 网页版连结： 用app的宝贝儿们可以直接去作者专栏看看呀。 2018.6.4 第2章 遗恨千古·贰 华夏北国浣梅县，有仙山脚下，在绿树环绕中有几栋仿照碉楼建造的石楼，看上去很有歷史气息，但这并不是什么风雅之地，而是一家占地面积挺大的精神疗养院。 此时疗养院中十分热闹，一条印着『祝贺顾昭凌先生痊癒出院』的横幅就挂在疗养院的主楼门口，这楼前的花园中聚集着不少人，他们载歌载舞，庆祝着与自己并肩作战三年的战友终于要出院的喜讯。 当然，他们也可能只是找了个理由在狂欢而已。 此次聚会的主角儿——顾昭凌同志正被好几个人围着，这些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他们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叮嘱昭凌出院后的日子该如何。 「昭凌啊，身为咱么惊鹊门的弟子，一定要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要秉持正道的作风，看到邪物就往前沖！」一位五十来岁的大爷一边儿说一边儿扇着蒲扇，说道激动之处还忍不住用大白背心儿擦了擦淌到下巴上的汗。 「别听他的。」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打断了大爷的话，她猫着腰，还舔了舔手背，「我们昭凌这么乖，怎么能去送死呢，老孙你就是不教好！昭凌啊，你要记住，外头不比咱们这儿，那人心险恶着呢，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哎呦，没事没事儿，人家给昭凌缝了十几个平安香囊，保证我们家昭凌啊平平安安哒。」一位六十来岁、白髮披肩、身材干瘦的老大爷翘起了兰花指，「老孙，老苗你们都是耍嘴上功夫，学学人家，多干点实事儿。」 汗衫儿大爷正想说什么，就看一个小护士端着个铁盘往自己这边儿走：「孙先生，该吃中午药啦。」 「吃什么药，我又没病。」汗衫儿大爷怒目圆睁，「我堂堂惊鹊门掌门，修炼到这个地步难道还会生病吗？」 「是，您没生病，孙掌门。」小护士甜甜的笑着，「这都是您那些徒子徒孙送上来的保健品，您快吃了吧，好让您的徒子徒孙门尽点儿孝心啊。」 顾昭凌也跟着劝：「是啊师父，不吃白不吃嘛，等你吃完了药，我给您糖吃。」 汗衫儿大爷拿起水杯和药盒，眼睛直勾勾盯着手中的药，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徒子徒孙，都没我们家昭凌好，光会送些用不着的东西，一年到头也不来看看我……到时候谁都别想当掌门，我就要传给昭凌。昭凌好啊，昭凌好，世上只有昭凌好，没有昭凌不养老。」 「不愧是孙掌门啊，吃药都吃的这么帅气。」小护士笑着接过了空空的药盒与水杯。 还不等汗衫儿大爷说什么，小护士走到顾昭凌身边微微欠身：「顾先生，承您吉言，我这次相亲终于成了。还有小刘也让我替她向您道谢，她说您上次鼓励她买的那张彩票真的中了好几万块，她母亲终于有钱看病了。」 「还好我这张嘴是坏的不灵好的灵。」顾昭凌笑了，「当然这可多亏了我师父啊。」 「对，多亏了人家。」白髮大爷翘着兰花指，妖娆一笑。 「是多亏了我。」中年阿姨一蹦小半米高，表情气愤，「就知道抢我的功劳。」 汗衫儿大爷嗤之以鼻：「瞧瞧你们，平时啥事儿不干，见着好事儿就往上窜。多看看我，我这么优秀的人让人一看就能知道昭凌是我教的。」 「哎呦，我说老孙你可一点儿男子汉气概都没有，还跟人家抢功劳。」说着，白髮老者别过脸，斜眼儿看着汗衫儿大爷，娇羞地拿手捂着嘴偷乐。 中年阿姨显然是不怕事儿大的主儿，还在那儿煽风点火：「就是啊，瞧你那磨叽劲儿。」 眼瞅着这仨人又要吵起来，顾昭凌同志立马蹦到他们中间：「师父啊，我家里人马上要来接我啦，最后没有啥临别礼物要给我吗？」 第5页 「有有有。」汗衫儿大爷立马喜笑颜开，他从兜儿里掏出来一打黄符纸，「平安符、提神符、降妖符、引雷符各二十张，揣好。」 白髮老者也急忙递给他十几个被串在一块儿的香囊：「来来来，我特制的百花香囊，能驱邪驱鬼驱魔驱虫，等会儿分给你家小哥哥和小舅舅哦。」 中年阿姨则不知从什么地方抱来一只白毛猫：「昭凌，这次走带上小喵，危急时刻它……它它它至少能跑过来找我们求救的。」 这正说着话，接顾昭凌出院的人就来了。那是俩年轻人，一个看着二十出头，戴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而另一个年纪大概在二十后半，脸上笑容洋溢，看上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哥！老舅！」 顾昭凌向两人挥挥手，又发现在他家亲属后面还跟着个人，是个身材高大，面容严肃，气场强大的年轻男人，顾昭凌对这人有点儿印象，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顾家和邹家可以说是世交，二十多年前，顾霆峦先生与邹月华女士结为夫妇，次年顾昭凌小朋友出生了。只是顾霆峦先生与邹月华女士年纪轻轻就牺牲在了除魔卫道的岗位上，顾昭凌小朋友是被堂哥家与舅舅家带大的。 他自小堂哥与舅舅关系不错，在他住进疗养院的这几年，他堂哥顾昭凛同志与舅舅邹城君先生几乎是一天给他打一个电话，最后这俩人嫌一人一个电话太费电话费，就干脆商量好每天轮流打，可谓是十分默契。 顾昭凛先生与邹城君先生很早以前就盼着把他们家昭凌接出来了，昨天一接到电话就开始准备，情绪那叫一个高涨。 可偏偏邹先生开车带着外甥他哥来接外甥的中途接到个电话，电话那头还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只不过上司大人听起来气喘吁吁的，像是在干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最关键的是，上司告知他，自己也要去有仙山脚下的精神疗养院一趟。 来干什么？来一块儿接昭凌啊。 这下邹先生心里开始打鼓了，咚咚咚咚的，估计能把鼓面儿敲得生疼。 邹先生和顾昭凛刚在疗养院门口停好车，就发现他这位上司弓着腰，气喘吁吁地单手扶着墙。身为好的下属，他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而跟在顾昭凌家亲属后面的林先生此时也很激动，但激动的同时他也在内心深处犯嘀咕。 他一会儿想着自个儿之前干嘛要变回原型用法术跑来，早知道昭凌他舅是自己手底下的员工他直接跟来不就好了，省的刚才在疗养院门口碰面一阵尴尬；一会儿又想着自己现在的形象好不好，会不会有哪里不妥，让昭凌印象不佳啊。 但是，哪怕内心再有什么惊涛骇浪，林先生也抑制住了将心思住表现在脸上的冲动，于是别人看到他的样子，会感觉他像是在生气……嗯，其实他只是在默默吐槽而已。 顾昭凌挨个抱了抱自家哥哥与舅舅，还带着他们见了汗衫儿大爷他们。 汗衫儿大爷笑得合不拢嘴儿，尤其是从昭凌他哥手里接过两箱礼盒的时候。他先是拍了拍顾昭凛的肩膀，点点头：「嗯，钟灵毓秀啊，不错不错。」他又拍了拍邹先生的肩膀，「嗯，不是凡物啊，不错不错。」 最后他走向林先生，手停在半空中始终也不敢拍人家肩膀，只带着同样的笑容点点头：「嗯……你发质很好啊，不错不错。」 林先生：「……」 汗衫儿大爷转头对顾昭凌一通夸，最后还来了一句：「我们家昭凌也很有福气嘛，看看这三位亲友，哪个不是出类拔萃的啊。」 顾昭凌也笑着：「可我不认识发质很好的那位啊师父。」 汗衫儿大爷：「……」 在中年阿姨和白髮老者鄙视的眼神之中，汗衫儿大爷默默后退。这下轮到另俩人凑上来对着众人一通夸了。 眼看着日头偏西了，顾昭凌跟疗养院的大家一一告别，临走前他还嘱咐道：「师父你们在一块儿要好好地相处，千万不要再打起来。还有记得按时吃药，也不可以挑食，该出来运动的时候不要老窝在房间里……」 三位大爷大妈纷纷表示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绝对不可能做出让别人担心的事情。在大爷大妈们不舍的目光中，顾昭凌同志坐上他家老舅的车离开了。 顾昭凌兄弟俩很想问为什么这位发质很好的先生也坐上了车，而且有前排不坐，就要坐在自己旁边儿。但是身边这人太有压迫感，他们俩选择了乖乖闭嘴。 四个人一路驱车回到了冬城，由于之前已经商量好要去顾昭凛的家中，邹先生就直接把车开到了地方。 冬城与浣梅县之间还隔了个雪城，但要开车前去的话也不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冬城是个安静的小城，最开始是因为丰富的地下资源才慢慢发展起来的，如今人们都在往外面走，却没什么人会往这边来了。 这一路上四人非常安静，开车的邹先生有一种自己开了辆空车的感觉。 其实邹先生与昭凌兄弟俩是非常熟悉的，他们感情也不错，又这么长时间不见昭凌了，存了一肚子话想说，只是有个自带制冷气场的林先生在，他们没一个敢开口的。 偏偏这位林先生一直跟着他们到了顾昭凛的家中。 身为户主的顾昭凛同志给他们都泡了茶，还端来了一盘水果，只是客厅中的氛围依旧莫名的紧张。 第6页 邹先生先开口了：「林董，您有什么事儿吗？」没事儿的话能离开了吗，他们还想稀罕稀罕刚回来的昭凌呢。 林先生道：「我没有事儿。倒是邹先生，应该有话该对昭凌说了吧。」 「哦对……那个，昭凌要不要去我那里住？」邹先生也是早上才接到了上头派下来的任务，上面想让顾昭凌尽可能跟邹先生生活在一起。虽然邹先生完全不明白这是啥意思，但他还是要努力完成任务的，反正也没啥坏处。 顾昭凌看着自家舅舅，一言不发。 邹先生道：「你看昭凛现在这么年轻，总要找女朋友吧……当然你舅舅我也还是很年轻的。我是说，你亲爱的老妈曾托我照顾你，我不能放着你不管啊。」 顾昭凛对邹先生的行为表示相当不解，在接昭凌回家的前一天他们不是商量好了以后就像从前那样，让昭凌在他家住半年，再去邹先生家住半年的嘛。但是顾昭凛同志表示自己要做个贴心的哥哥，不管何事都得先询问弟弟的意见：「昭凌啊，你要去舅舅家住吗？」 「什么？我不要离开这里。」顾昭凌抹泪状，「凛哥，纵使海枯石烂天崩地裂，我对你的情意永不变。」 顾昭凛相当配合：「凌弟，你放弃吧，咱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顾昭凌拿起桌上的苹果，立正站好，下一秒就松开了手，任人家好好一颗苹果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以突显惊愕的效果。 顾昭凛继续如舞台剧演员般抑扬顿挫的念着台词：「因为，我其实是你的亲堂哥啊！」 林先生：「……」 邹先生：「……」他恨不得给这俩一人赏一拳头，戏精上身也要分场合好不好，没看到人家林先生浑身上下都笼罩上了一股阴森恐怖的黑气吗啊喂！ 「你好无情！好无情！好无情！」顾昭凌作悲愤状，夺门而出。 「你听我解释！」顾昭凛很有默契地追了上去。 良久，客厅内的人还能听到俩人一唱一和地喊着『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听我解释』以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林先生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们感情真好。」 「是啊是啊。」邹先生尴尬地笑着。 「邹先生啊，昭凌不愿意离开他堂哥家也不要勉强了。」林先生特意加重了『堂哥』二字，「他不走，你可以来啊。我记得您目前住在公司分配的公寓？」 「你的意思是让我挪个窝儿？」邹先生表示，自己完全猜不到总裁的心思，人家女人心好歹还是海底针，眼前这位的心特么就是天上下的雨，落到海里就完全找不见了。 林先生补充道：「我看你和昭凌他堂哥相处的还不错，我听说顾昭凛先生也正在招租，你搬过来住，房租报销。」 邹先生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林董啊，您为啥一定要我搬过来？」 林先生长嘆了一口气：「你好歹有我们妖族的血统，还学过术法，而且跟昭凌关系很好，留你保护昭凌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等等等等，昭凌会遇到什么危险，为什么非需要人保护？」 林先生道：「恕我直言，就算不会发生危险我也觉得他需要人保护。」 邹先生：「……」自家外甥确实不省心哈。 林先生半眯着眼睛，没有看向邹先生，而是看着电视柜上摆着的全家福：「秦意宁的遗嘱你也听说了吧，那上面提到的朋友嘛……其实昭凌也算得上是秦意宁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这、这还是个将前世今生的故事来着……大概也、也还是攻、受、路人三方视角并存的ovo 第3章 遗恨千古·叄 邹城君忽然身子一僵，险些蹦了起来：「您是说昭凌很可能会被邪修盯上？」 邹城君寻思着，秦公子留下的遗产很有可能就是上古神器这件事儿，跟妖魔鬼怪扯上点儿关系的人谁都知道，但是那位秦公子还提到找到宝物的关键在他的朋友那里，估计现在全天下不论正道邪道，不论是人修妖修鬼修还是魔修，只要是修者，都在寻找那位秦公子的朋友呢。 这正道修者还好说，本来老顾家就是那一脉的，但是邪修会干出什么来没人知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邪修要是能干出点好事儿，那就不用叫邪修了啊！ 「不至于。」林先生安慰道，「昭凌和秦意宁的关系并不算亲密，只是普通朋友，甚至可以说是点头之交。秦意宁也说他把线索给了几个挚友，邪修要盯上也是先盯上与秦意宁关系最密切的人。」 邹城君看了看林先生，很快又移开了目光。他心说，要论关系密切，林董您自己就是其一啊，您可是有仙山上的二把手，跟秦公子认识好几千年了，您才是最有危险的人啊喂，干嘛这么关心我们家昭凌。 林先生也看向他，好像读懂了邹城君的心思。 邹城君同志立马怂了，一脸谄媚：「林董有事儿您说话，您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去搬家吧。」林先生也站了起来，「好好保护昭凌，最好走到哪里都带上他，一步也不要离开。」说罢，他走过去打开了大门。正趴在门上偷听，但是由于大门隔音太好什么也没听到的堂兄弟俩摔了个趔趄。 顾昭凌反应迅速，不仅自个儿站稳了，还扶住了堂哥。这让已经伸出手准备来个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林先生无从下手。最后，林先生为了不让场面保持尴尬，只好用那只手拍了拍顾昭凌的肩膀。 第7页 顾昭凌抬眼看了看这人，他与林先生的目光对上了。在林先生心中正在为目光交接而欣喜的时候，顾昭凌同志感嘆了一句这人长得真俊啊，随后就移开了目光。 林先生：「……」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吸引到人家的注意？林先生暗自郁闷中。 邹城君回家后将昭凌可能会遇到危险的事儿告诉了家中长辈，虽然没说具体的危险是啥，但是邹城君感觉自家长辈们猜也能猜得出来，他请求家族时刻给予支援，随后他又拨通了搬家公司的电话。 事实上，就算没有藏身在暗处的危险，邹城君先生也不打算放任那俩孩子一块儿住的，毕竟他们的疯癫程度是一样的，住一块儿还指不定是谁照顾谁呢。 邹城君将自己想要租住在顾昭凛家的事儿跟俩孩子说了，他们表示热烈的欢迎，顾昭凛还说不收他房租，只要他负责三餐就好。 完全不会做饭的邹先生已经做好了承担起每天付三顿外卖钱的准备，却在搬过去的当天晚上收到了一摞菜谱。 而与菜谱一道寄来的，还有《儿童心理学》、《如何操持家务》、《怎样成为合格的监护人》、《可以保命的一百零八种小技巧》、《居家小窍门》等书籍，一共三十八本书。 他刚签收了这个沉甸甸的包裹，林先生就给他发来了简讯，上面用极其简单的语言表达了林先生对下属的关怀，以及对未来的憧憬，最后还嘱咐道：做菜实在学不会就叫外卖吧。 邹城君：「……」为什么有一种『老母亲见到女儿也当了妈之后怀着激动的心情悉心教导女儿该如何当好妈』的感觉？ 总之，邹城君先生的监护人生涯开始了。 顾昭凌出院后也没想好自个儿要干啥，反正他哥和他舅舅不知道他要干啥，就看他一出去就是一整天，连影子都见不到。 有一天邹城君担心地跟了出去，发现自己外甥正在家门口摆摊儿。顾昭凌同志坐在一张摺叠椅上，身前还放着另一张摺叠椅，那椅子上盖着块儿看起来久远的白手绢，手绢上写着俩字儿：算卦。 邹城君：「……」他严重怀疑自己把顾昭凌同志从疗养院接出来的举动是否正确。 虽然邹城君心里也犯嘀咕，但看着自己外甥的摊位根本没人光顾，时不时还会被保安驱赶，他也就放心了。嗯，邹城君是属于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类型来着，看着顾昭凌同志没机会忽悠别人他也就没管。 事实证明，在这样一个生活的都是快节奏年轻人的小区里，真的没啥人会想去算上一卦，就算想，也不会找看起来就是出来体验生活的顾昭凌同志。他这几天下来，可以说半个客人都没有，还在小区的安保人员中刷了个仇恨。 顾昭凌同志摆摊儿算卦也没图啥，就是想看看自个儿这两年到底学了多少，顺便儿立志跟小区保安搞好关系，省的他看到保安跟小商贩看到城管似的。 他摆摊儿三天，就碰上过一个来找他算卦的，那是对母女。其中女儿看着已经步入中年，母亲更是已经古稀了，而这位古稀的老妇人偏偏是来算姻缘的。 老妇人递给昭凌一包喜糖，笑眯眯地问：「小朋友，我和我先生将来会好吗？」 顾昭凌也乐呵呵地：「还真不巧啊，我这卦摊儿不算将来，只算过去。不过阿姨呀，看您这么高兴，将来定也不会让您失望的。」 中年女子觉得自个儿母亲也是童心未泯，有了点儿高兴事儿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还特意跑到这儿来逗人家小朋友。她拉了拉自个母亲的袖子，笑道：「妈，您就别在这儿跟小朋友逗趣儿了。」 老妇人则像是对这卦摊儿更感兴趣了，执意不走：「唉，小朋友那你给我算算过去吧，阿姨今天出门儿没带多少钱，但是喜糖管够。」 顾昭凌又从老人手中接过一包喜糖：「阿姨，您这辈子喜欢的那位啊，攒了几辈子功德，别人在阴司要排上几年的队才能去轮迴呢，他却能直接加塞儿，短短七十来年转世了三回，偏巧儿又每回都能遇着您，您俩的缘分可是天定的。」 中年女子就当小孩子在那儿随便讲讲，老妇人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顾昭凌往嘴里塞了一颗糖，继续说道：「您俩本来是，他比您大四五岁，却在您十五岁的那年因自然灾害去世。后来他比您小了十五岁，您俩结了婚，可没两年他又因病离世。现在，他比您小了三十八岁，您俩这回终于能好好在一块儿了。」 老人这辈子还挺长的，顺着卦摊儿后那小朋友的话，她仔细回顾了自己的人生，发现那小朋友真的说对了挺多事儿的。 她的一生，听起来还挺可怜的。老人心向。 但是那样的哀伤很快又被说不尽的惊奇于疑问代替了。 「阿姨，您们是天定姻缘，不必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还不等老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见那小朋友向她拱手，「祝您二位此生长相厮守，再无病无灾。」 老人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湿润：「承您吉言。」 这天晚上，顾昭凌扛着一箱子喜糖回了家，后来家中的两位临时家长吃糖吃的已经不想再碰甜食了。 第二天的时候，有一位七十来岁的老妇人协同一位看上去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拜访了顾昭凛家。他们说是来找顾昭凌的，但此时顾昭凌并不在家，据邹先生透露，顾昭凌同志现在不知道在那栋楼门前摆摊儿算卦呢来着。 第8页 也就在顾昭凌摆摊儿的第四天清晨，一只黑不熘秋的小毛糰子自个儿跑到了他摊位前。顾昭凌抱起小毛团，仔细观察，得出了个结论：「这个是……狗吧？」 下一秒，小毛糰子很配合地发出了一声奇怪的：旺？ 顾昭凌：「……」为什么这么像是人在学狗叫？ 那被当做小狗的毛糰子蹦了下来，在地上转圈圈，顾昭凌让它停下它就停下了。顾昭凌觉得新奇，就又换了好几个命令，那小玩意儿完成的非常顺利。 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这小摊子前就围了一群人，都在看这只好像能听懂人话的小黑狗表演，小黑狗也很给面子，自己完成了一套高难度的空中转体动作，最后还两脚着地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引来人们一阵拍手叫好。 半个小时后，手里紧紧攥着一大把热心观众们投餵的零钱，顾昭凌同志陷入了一种迷茫的状态……他好像是摆摊儿算卦的，不是摆摊儿卖艺的吧？ 小黑狗则乖乖蹲在他面前，一双黑眼睛闪着水光。 那天，离开顾昭凛家后，林先生彻夜难眠，但是本着绝不会深夜打扰人的优秀道德底线，他没有去找别人求助来着。只是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公司的林先生还是把下属们吓到了，实在不符合公司的企业文化。 还是他助理主动找他谈的话，林先生向助理先生倾诉了自己的烦恼，顺便问了一下造成自己烦恼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助理先生很实在：「您的气场太吓人了啊，要是跟您不熟悉的人冷不丁被您注意，当然会感觉很有压力，自然就会疏远您了。」事实上，就算是跟他认识了很久的助理先生也会觉得很有压迫感啊喂。 林先生难得有了困扰：「那我该怎么办？」 「我建议您换一种方式接近他人，我想，至少那样不会有人同样感到困扰。」助理先生回答。 于是，觉得自己把助理先生的话理解透彻了的林先生，第二天就把手底下能交给别人的活儿都分出去了，他自己则变成了不会让人感觉到压迫感的样子去找顾昭凌同志去了。 嗯，林先生以为的另一种方式就是变回原型任人磋磨来着。 虽然他很想跟围观的吃瓜群众说自己是狐狸不是狗，但是又不能忽然开口吓到别人，就这么默默表演起了高难动作，得到了群众的叫好、一大把零钱、以及顾昭凌同志的注意。 不知为何，经商多年的林先生居然觉得自己还没吃亏。 顾昭凌虽然有些怀疑人生，但他还是蹲下身认真摸了摸狗头，严肃地问：「想跟我回家吗？想的话抬左手。」 小黑狗把自己的左爪子递了过去。 顾昭凌一边儿感嘆着自己对小动物还是蛮有吸引力的，一边儿把狗狗抱回了家。 小黑狗路遇一群遛狗的人，突发奇想，学着其他狗狗的样子摇起了尾巴，好像还摇的很开心。 有几个路人看到这一幕，还夸赞这小黑狗可真是聪明。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躲在草丛里，好像比猫猫狗狗更小的小东西也看到了这一幕，感到受到了天大的冲击。 小黑狗似有所感，转头看向草丛，那一瞬间，藏在草丛里的，让他熟悉的气息又忽然消失了。 邹城君先生的领导们显然不会因为他莫名其妙当了监护人就继续给他放假，邹先生搬家后没几天就要去剧组了。 顾昭凛同志是个尽职尽责的码农，每天早上六点从家出发，加班起来最早也要到晚上九点才下班，十几个小时连轴转。而要是邹城君也走了的话顾昭凌就没人照（监）顾（护）了，于是邹城君决定带着他一块儿去剧组。 邹城君的理由还很冠冕堂皇：「你不是在写剧本吗，今天带你去剧组体验一下。」 顾昭凌同志入院前在影视学院就读，他有个剧本还曾经在某个不出名的比赛上获得了一等奖来着。 顾昭凌同志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临行前还准备了一个大包背着。邹城君起先没太注意，只是随口问了句包里有什么，而他话音未落，就看到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背包里钻了出来。 邹城君仔细一看，那黑不熘秋的毛脑袋……应该是一只狗吧？他心想。 「是狐狸。」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了邹城君的脑海里，邹城君表情立刻僵住了。他也开始用古老的传音术跟那声音沟通：「林……林董啊，您这是……」他终于认出来了，这只毛团就是他们上司的本体啊。 他们公司里的同事都是妖魔鬼怪或者半吊子修者，这帮傢伙凑到一块儿 邹城君还没得到回应，顾昭凌先开口了：「今天早上我在大院儿门口摆摊儿的时候它自己跑来的，大家都说这只长得特别像狐狸的狗很聪明呢，舅舅你看，可爱吧？」 「挺……」邹城君刚想顺着顾昭凌的话说，可一注意到黑狐狸锐利的眼神就改了口，「挺英俊的。」 顾昭凌笑了：「是吧。狗狗很乖的，等会儿回来的时候，咱们去宠物店给狗狗买个窝，还有狗粮。哦，还要打疫苗。」 邹城君还立在原地，林先生的声音再一次传进了他的脑海：「由于一些原因，我决定亲自贴身保护昭凌。不要在昭凌面前暴露我，昭凌做的一切决定都照做就好。」 邹城君：「……」什么叫贴身保护，给人家当狐皮围脖么啊喂！ 第9页 林先生好心提醒道：「你现在还在传音状态。」 邹城君：「……」 作为第一个想把自己公司董事长做成围脖的人，邹城君先生觉得自己将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ovo 第4章 遗恨千古·肆 邹城君接到了一个新剧本，是个关于人生的故事，与他合作的是个比较有名的编剧，演员们的海选也已经完毕，今天是举办开机仪式的日子。 电影的名字叫《活着的人》，是根据已故小说家凌桥夕先生的同名小说改编。 主要讲述出生在石器时代的女主因不明原因一直活到了现代，数次企图利用现代科技自杀，但还是无法死去。女主在一次自杀中遇到了一个准备集体自杀的小团体，女主与小团体一起开始了自杀之旅。 他们在旅途中一点点揭示众人为什么要自杀，很多人自杀成功，也有很多人重新找到了活着的希望。 据说《活着的人》是凌桥夕先生生前在病床前一点点写的，这本书也被人们评价为让人们知道如何通往幸福的巨作。 故事里没有一个场景发生在室内，剧组也决定野外取景，地点就在冬城与雪城交界处的一片荒地。 此处空旷，常年无人踏足，但不远处就是铁路，平时来往的火车可不少，也不能算与世隔绝。冬城是新开发的城市，当年包括东城在内方圆数百里都是荒地，此时还留着这么一处荒芜的旷野也不算是啥奇怪的事儿。 今天的开机仪式也在这里举办，剧组里不管是导演、编剧、场务、摄像、主演还是配角都要全员到齐，被邀请来的记者们也整装待发。作为导演的邹城君已经是最后到的了。 省城这边儿难得能看到夏日的蓝天，今天倒是风和日丽，连老天都很配合。 邹城君祈祷着今天一定要顺顺利利，人家大领导微服私访正在他外甥包里呆着呢，千万别搞出意外啊。 可事实证明邹城君期待的一切东西都会事与愿违。 本来事情还都挺顺利的，大家互相寒暄几句，客套客套，在媒体面前讲几句，这些环节都没问题，偏偏就在仪式最后放鞭炮的时候出了问题。剧务跑来通知他们：「鞭炮点不着，换了好几串儿了都点不着。」 邹城君也没当回事儿：「那就跳过这个环节吧。」这荒山野岭的上哪儿整鞭炮去呢，邹城君还觉得只是出了这么小一件事儿还是比较值得庆幸的。 但是没多久剧务又跑来了：「导演，咱们要烧的香也点不着，我们带了一箱备用的，没一根儿能点着的。」 邹城君：「……」 邹城君只能在心理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儿，不过是买了假冒伪劣产品，绝对不是什么事情要发生的预兆，绝对不是预兆。 那头剧务等人还在想办法点香，而觉得眼皮直跳的邹城君蹲在车后面，决定抽支烟冷静冷静。他打火机上的火苗欢蹦乱跳的，但嘴里叼着的菸捲怎么都点不着。最后他只能放弃了这根儿烟，重拾心情继续开机仪式了。 这一天除了各种东西都犹如一夜之间受了潮般点不着以外，倒也再没什么意外的事情了，拍摄也比较顺利。 邹城君带着外甥回家，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家外甥把自家上司带进了一家宠物医院。 总之，邹城君不知道林先生是通过什么办法躲过体检以及疫苗的，他只知道董事长脖子上的项圈、车后座的狗粮、狗屋、狗玩具都是自己掏钱买的。 半路上林先生还传音安慰他：「这些东西回头给你报销。」 邹城君：「……」这是报销不报销的事儿吗，他家外甥可是正在把你当狗狗养唉喂！ 没注意自家舅舅内心的崩溃，抱着狐狸的顾昭凌忽然问道：「老舅你有没有发现今天什么东西都点不着？」 邹城君随口道：「可能是因为之前下了好几天的雨，东西都受潮了。」 顾昭凌又问：「可今天太阳这么大，你不觉得咱们拍摄的地点却很凉快吗？」 邹城君依旧没在意：「凉快还不好，你有受虐倾向啊？」 顾昭凌道：「可我师父们说，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邹城君：「……小祖宗，你能别咒我吗？」 「这个给你，贴身带着。」顾昭凌从背包中取出了个香囊，正是他出院前白髮大爷送给他的一串儿香囊之一。顾昭凌道，「我师父们虽然看上去都不是很靠谱，但偶尔信一信也无妨啊。」 邹先生还没说什么，就感觉到背后有一道阴冷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出于对驾驶安全的考虑，他没有回头，哪怕寒毛直竖也强迫着自己专心开车看路。 而窝在新买的猫包里的小黑狐狸在心里嘀咕着，香囊这东西是随便能送人的吗，他活了几千年都没收到过任何香囊啊喂！ 顾昭凌则完全没感知到林先生的目光以及邹先生的僵硬，他送出去一个香囊后，又掏出来了另一个，轻手轻脚地系在了小黑狐狸的脖子上，还嘱咐道：「我师父说这个能保平安的，可千万别弄丢啦。」 这一瞬间，邹城君同志觉得自己背后那道阴冷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了。 第二天，《活着的人》剧组还真上了新闻。 只因为当时的记者们整理拍摄的影像时画面只有漆黑一片，不论是照相机还是摄像机都是如此，而且不是一个记者拍到的东西这样，而是每一个记者拍的东西都是黑漆漆的。 第10页 于是媒体们很有敬业精神地发布各种有关新闻，而他们的导向都是一致的：这个剧组发生了灵异事件！开来看啊！灵异事件啊喂！ 邹城君看着报导，觉得自己的将来也可能是漆黑一片的。 而顾昭凌自从第一天去过剧组之后就没有再去过，他不是去门口跟保安斗智斗勇，就是专心在家跟猫猫狗狗打交道，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那对儿年龄差距大的新婚夫妇倒是又登门拜访过一次，还带来了很多糖果点心，那段时间这家人天天吃甜食，以至于到后来邹先生和顾昭凛一见到甜食就觉得反胃。 邹先生还因此打趣儿过：「昭凌啊你既然说啥啥灵，那你多跟我说说吉利话呗。」他这是剧组出事儿出到留下心理阴影了。 顾昭凌则很是不屑：「要是说两句吉利话凡事就能化险为夷，那世界上早就人□□满了。老舅你要相信科学啊。」 邹先生：「……」 相信科学的邹先生每天都在拍摄场地和家两头跑，而就在《活着的人》正式开始拍摄的半个月后，那剧组真的出了事儿。 顾昭凌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正在招猫逗狗。字面意义上的招猫逗狗。 疗养院的苗阿姨给他的猫不知哪里去了，平时只要他学着猫喵喵叫两声，那只小白猫就会跑出来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都学猫叫十几分钟了还不见小猫出来。倒是他家新来的小黑狗一直黏着他，是赶都赶不走的那种黏着。 而变成原型的林先生心里也很苦啊，平时都是别人主动往他跟前儿凑，这回他主动接近别人居然还被嫌弃了。 当看到狗盆狗链和狗窝的时候，林先生也是很崩溃的。但是，一想到这样就不会让别人感到疏离，而且还能和昭凌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他就忍了下来。哪怕所谓亲密的肢体接触只是时不时被摸摸、被抱抱、被牵出去散步而已。 这天黄昏的时候，他接到了自家老舅的电话，据说是拍摄场地出了事，邹城君晚上回不来了，让他自己解决晚饭问题。 顾昭凌终于放弃了找猫，他把狗狗放了下来，上冰箱里翻速冻食品去了。在给猫盆狗盆都到上口粮和水之后，他的晚饭也可以从微波炉里拿出来了。 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他吃饭刷手机的时候就看到了关于《活着的人》剧组的报导。好像是某个演员在拍摄途中被掉落下来的摄像机砸到了，嗯……那个前些天才送来的，据说用了最新研发技术的摄像机脑袋莫名其妙就掉了，不仅脑袋掉了，还砸伤了人。 顾昭凌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拿叉子往嘴里送食物，他觉得自己的裤脚被轻轻拉扯了一下，低头一看，他家狗狗正咬着他的裤脚，尾巴还一摇一摆的。 「怎么？」昭凌伸手摸了摸狗狗的脑袋，「小黑想尝尝我的晚饭吗？这不行啊，我查了资料，人的食物你吃了会生病的。」 林先生：「……」他表示自己吃了三千年人类的食物也没有因此生任何病，反倒是狗粮什么的他完全无法下咽，每天都是悄悄倒掉的啊。他饿的时候也不敢变回人形，每天晚上都趁着家里的三个人睡着了才去冰箱里偷偷找吃的。 「你说我老舅是怎么了，每次拍摄都能出点儿事，我觉得他该请什么人做做法。」说着，昭凌放下叉子，把小黑狗抱进怀里，一边顺毛一边嘀咕，「但是他要是找我做法的话我也是完全不会拒绝的哦，虽然我不是什么高人，但也不矮啊。」 在餐桌上一人一狗场面的时候，缩在沙发底下的小白猫静静注视着这一幕。 小猫表示自己也很无奈啊，是他先来这个家的，还肩负了主人的委託，要好好保护小主人。小主人可好啦，每天给他吃的还给他顺毛。但是，但是自从这只狗忽然冒出来之后他的地位就直线下降。 这里说的直线下降可以参考忽然没了曝光率的明星。毕竟那条黑狗天天霸着小主人，都不让他接近的，他自然就得不到小主人太多的关注了。 小猫很气愤，他想去找老主人告状，奈何这里是冬城啊，距离浣梅县可不近乎，在这里他都感觉不到老主人的气息了，这一出去可别被当成野猫给绝育了啊。 再加上他根本就打不过黑狗。虽然他从来没有试过跟那条蠢狗干架，但是那蠢狗身上的气息太过可怕，他这个刚刚开了灵智的小妖根本就不是对手。 所以，小猫在主人不注意的地方，在蠢狗的淫威之下，决定还是忍气吞声好了。 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小猫注意到他家小主人摸那蠢狗的头毛时都是轻轻的，比摸自己的时候还轻，醋意越来越浓了。当然，他不知道他主人摸狗头的时候是在单纯的摸，摸他的时候就是在撸了。 而林先生表示，自己压根就没有想跟猫争宠，他是来保护昭凌的，虽然这些天来没有任何邪妖恶鬼靠近这里，但是林先生依旧觉得自己很重要来着。 其实让林先生比较惦记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儿，他发现除了自己以外，昭凌身边还跟着其他来自有仙山的妖魔鬼怪。而那俩小傢伙很快也来找他会和了。 昭凌睡了，昭凛加班，连猫都趴在沙发底下打起了胡噜，夜深人静。林先生却一只狐趴在阳台的窗台上，抬头望着皎洁的圆月。也没等多久，他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若不是他有修为，甚至连那脚步声都不可能听到。 第11页 两个小小的影子正在向他接近，那俩身影真的很小，只有成年人一掌那么大，但是他们移动的速度很快，未必能让人捕捉到。 林先生转头看向来者，确认了来者真的是自己的熟人，于是也放松了心情。那是俩穿着华夏传统服饰的小人儿，这俩人的个头比起林先生的原型还小，一个只看上去就很好捏的包子脸，一个则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样子。 「林先生。」包子脸小人儿作揖，他还示意同伴也打声招唿，在他的催促下，他的同伴才很不情愿地一拱手。 「余柒，解捌。」林先生精准地叫出了两个小人儿的名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当年在有仙山上也是有势力划分的，大家虽然是一家亲，但也是自己人管自己人，不会对自己族人以外的人多加干涉。 眼前这俩巴掌大的小人儿属于妖怪，准确的说，他们是本来没生命的屋顶上的嵴兽成了精，应该属于『怪』一类。只是他们也不是归『怪』的老大管，他们与自己的九个同伴一直跟着山上的那位神仙，至今已有两千多年了。 现在那神仙——秦意宁已经不在了，这些嵴兽们也很少出现在妖魔鬼怪们的视野中了。不知为了，现在居然出现在了昭凌这里。对此，林先生是没有心理准备的，所以刚开始他感知到这俩的气息时都不敢确定。 而包子脸小人儿——余柒的回答让林先生感到意外：「我和解捌奉少主之名保护顾昭凌大人，已有三年了。少主让我们隐藏行踪，若今天遇到的不是林先生您，我们也不打算出来。」他口中的少主就是秦意宁了，而林先生也是他们少主说过的可以信赖的人。。 「秦意宁除了让你们保护昭凌以外，还有没有说过别的？」小黑狐狸灵巧地一跃，平稳落地。他围着两个小人儿走了两圈儿，确认了他们身上的气息绝对没有问题。 「少主并没有说什么，只交代我们要像保护他一样保护顾先生。」余柒双眼亮晶晶，「这几年来我们的任务可是完成的很好的，顾先生就连掉的头髮都被我们收走了。」 林先生：「……」 余柒和解捌别的不行，但照顾起人来可是一流的，毕竟这是他们看护了那位秦意宁同志两千余年练就出来的本领。而且他们的照顾与保护是潜移默化的，这些年来，就连昭凌他自己都不知道身边儿多了这俩小人儿。 「不错。」小黑狐狸轻嘆了一声，他也知道自己从这俩小人儿身上得到有用信息的可能很低，他抬起爪子揉了揉余柒的头，「继续努力吧。」 小黑狐狸本来只是下意识想鼓励一下下属，却收到了来自一旁的解捌的不善目光，小黑狐狸有些讶异，但很快他就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他抬起另一只揉了揉解捌的脑袋。 解捌：「……」 午夜时分，让尽忠职守的下属们去休息后，小黑狐狸悄悄打开了昭凌的房门，蹦跶到昭凌的床上，占据了另一半的枕头。 小黑狐狸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曾几何时，他好像也是这样，喜欢变回原型趴在某个人身边儿睡觉。只是现在，那个人忘了这些事儿，就连小黑狐狸他自己也忘了这些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 第5章 遗恨千古·伍 邹城君是第二天回来的，但是他马上又要走，因为上头还真给他们派了两位大师过来。 这天《活着的人》剧组都停工了，就等着这些专家来给大家答疑解惑。 演员、剧务摄像师他们都被清走了，能跟着修者们一块儿来的都是对自己能力比较有自信的妖魔鬼怪，或者场地的负责人。邹城君是全程陪同的，顾昭凌也全程陪同。 邹城君的母亲是个妖修呢，原型是只棕毛小麻雀，修行了四百来年，目前还建在。而且邹城君也是场地的负责人必须跟着人家大师们的。而顾昭凌则是自己跟来的。 他先说不能让自家舅舅孤身冒险所以自己必须跟着来。邹城君没同意。 然后他又说自己不在邹城君的视线范围内的话，邹先生也不放心啊。看了看已经坏掉的微波炉，邹城君先生总算是同意了。 被留在家里的林先生趴在门上看着昭凌远去的背影，尾巴不知为何耷拉下来了。 而躲在角落里的余柒和解捌则悄悄跟上了昭凌他们，那灵巧的身影、熟悉的动作看得林先生都有些嫉妒了来着。 小白猫从他身边儿路过，很嫌弃的瞥了一眼表情可怜的黑狗，还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嘆息。 《活着的人》剧组出事儿的新闻在曝出后，不到几分钟就搜不着了，毕竟这剧属于仙山集团投资拍摄的，从导演到演员也都是仙山集团旗下仙山娱乐的人，而仙山集团从总裁到员工都是妖魔鬼怪或者人间的修者。 越是接近非正常领域的人，越是想要跟别人强调世界上没有非正常的东西存在。这好像都成传统了。 传闻几千年前还是存在飞升这一说的，但是自从太虚神殿通往人间的大门关闭，不管是人修还是妖修都没了可以飞升的地方，这些修者们自然就不再把飞升当目标了。 也是因此，修者越来越少，玄术界逐渐落寞，一些新生的小妖更是只能跟普通的凡人同寿。而就是在这样一个时代，一个地方居然把这些落魄的修者们聚集在了一起，那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有仙山。 第12页 大约是在三四百年前吧，有仙山上展开了一张结界，阻挡了所有凡人靠近，整座山也只接纳修习正道的妖魔鬼怪进入。 在建国初期，由于之前的战乱带来的怨气与煞气太过浓重，严重影响到了人们的正常生活，所以，当时正道修者们的大本营——有仙山，就几乎全员出动清理这些怨气煞气，产除邪修，维护人间的秩序。 后来，华夏也有了专门处理非正常事件的部门，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嘛，也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 再后来，华夏建设的越来越好，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带领下，人们建立起了民主富强的家园。而有些妖魔鬼怪就开始潜藏在人群中生活，由于有仙山的存在，管控着他们在人间的一切行为，所以从没闹出太大的动静，这类情况渐渐就多了起来。 于是仙山集团横空出世，由有仙山上的二把手林恢担任董事长，数个修为高深的妖魔鬼怪担任董事、高管，专门给其他没有在人类社会生活的能力、却还想在人间行动的妖魔鬼怪提供工作的企业就这样诞生了。 仙山集团虽然还不能跻身于百年企业的行列之中，但是也是个成立了七八十年而且依旧屹立不倒，还有越做越好的趋势的大企业了。 只是，树大招风。有些邪修还专挑正道修者眼皮子底下蹿腾，所以，仙山集团旗下各大子公司也做好了应对一切邪修带来的突发状况的准备。 这次《活着的人》剧组出事儿，也引起了仙山集团高层的重视，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那个死也不消停的神仙刚宣布完遗嘱没多久，保不齐就有想出来搞事儿的妖修。 仙山集团的高层还专门派出修者组成的小队去拍摄地点查看状况。 修者们饶这拍摄场地转悠了十来圈儿，眼看着太阳都落山了，有个年迈的老修者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此地阴气极重啊。」 另一个奶奶辈儿的女修拿着手中的拐棍儿在此修者脑袋上拍了一下子：「屁！这一点，谁刚踏上这块地都能感觉的到好不好！」 年迈修者拿手捂着自己锃亮的头顶，一脸委屈：「我我我我这不是……不是每做出一个判断都要经过一次次谨慎的勘察吗，怎么能轻易下定论。」 这俩看起来是夫妻党的老年修者就是此次仙山集团总部派出来的全部人马了。对此，邹城君表示松了一口气，派来的人越少，越是说明事情可能没有人们想像中的那么严重。 看着这老爷爷快被老奶奶训哭了，邹城君前来打圆场：「二位前辈，您二老先歇歇，这地方也没啥大事儿，您二老明日再来吧。」 「谁说没啥大事！」老太太急的直拿拐棍儿敲地，「越是看着没事儿，越是容易出事儿，这说明那所谓的事儿很会隐藏自己！」 「啊？」邹城君本来放下的心忽然提了起来，「那这……」 「前辈啊，你们绝不觉得这里不单单是阴气浓重这么简单？」在沉默中，顾昭凌为了发扬何时何地都要打破尴尬场面的自我牺牲精神开了口，「您二位看这里的草木植被完全没有受到阴气的残蚀，是不是可以说明这里曾经并没有这么重的阴气？」 老婆婆抬眼看了看这个在夜色中肤色更加苍白甚至白的有些吓人的青年，她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是不是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引动了原本藏在地下的阴气？」 「是啊是啊，我记得有一回……有一回……额……怎么来着？」老爷爷沙哑的嗓音高昂起来，又渐渐没了声儿。 「说不明白就闭上嘴。」老婆婆又拿拐棍儿敲了敲老爷爷的后背，转身对昭凌他们说道，「之前我们碰到过一件事儿——一户人家几十口人惨死在自己的宅院中，而杀害他们的邪修就是通过阴气做引才得手的。」 大家都没吱声，等着老婆婆把话讲下去：「那户人家地下是一座千年古墓，古墓中有数百具沉睡，全靠百年前一位天师埋下的石像镇压。只是那户人家被邪修蛊惑，挖出了封印的石像，潜藏在地下千年不散的阴气就跑了出来，成了害人的引。」 「我们可什么也没干啊，更没有到处乱挖。」邹城君觉得后颈发凉，那凉气很快就窜进了他的骨头里，好似变成了细针在一点点刮他的骨头。 「对，您给我老舅十个胆儿他也不敢干什么出格的事儿。」顾昭凌道，「这引出阴气未必是因为谁做了什么，而且造成了麻烦的也未必是阴气。」 「是煞气。」老爷爷忽然道，「只有煞气会附在人身上，带来灾厄。这阴气、尸气、妖气缠着人应该是会让人生病才对。」 「就你知道得多。」老婆婆白了老伴儿一眼。 顾昭凌若有所思：「但为什么偏偏这里有如此浓重的煞气呢？」 邹城君回忆了一下，小声说道：「可是我们剧组的人员除了这次事故以外，就没有发生别的什么事儿了，」他的声音真的很小，生怕惊扰了路过附近或者长居于此的亡魂。 他话音刚落，一首劲爆的外文歌曲就在寂静的夜中忽然响起，邹城君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手机铃，他连忙掏出手机按了接听键。 看着邹城君越来越差的脸色，在场的三个人同时开口问道：「怎么了？」 邹城君放下手机，面色苍白：「两小时前，我们剧组饰演女主的演员出了车祸，轻微擦伤，但是几乎是与此同时，我们剧组的场务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正在医院抢救。」 第13页 四个人一块儿赶去了雪城的医院，好在两位伤员此时都没有什么大碍了，他们在医院门口买了水果去探望伤患。 说是探望，他们是想通过这一次的近距离接触，查看受害者身上到底有没有煞气。他们先是拜访了场务，此时场务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还没有醒，他的家人在病房里陪护。 他们发现场务先生身上确实沾染了煞气，可能是因为刚刚带来了一场灾难，此时那煞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接着他们又去探望了女明星，这位女士跟场务先生的状况差不多，身上也确实残留着煞气，而且是那种经过不知多少年沉淀下来的兇残的煞气。 本来不管是鬼是妖，是煞气阴气还是什么，都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传统美德，可保不齐就有人欠儿欠儿地主动惹祸上身，这才有了这么多灵异事件的发生。可是邹城君他们只不过是在拍戏而已，怎么就招惹上了煞气呢？ 邹城君很疑惑，他离开医院后跟着两位老前辈去了仙山集团总部，四人直奔档案室，跟档案室值班的两位小同志查了一晚上资料。邹城君一宿没睡双目通红，而顾昭凌与两位老前辈倒是越看越精神。 天快亮的时候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活着的人》剧组的拍摄地点正正好好选在了一个古迦凌时期的万人坑上。 通过对史书、野史、传说、地理条件等等资料的对比，以及连夜联络上的专家学者们的根据探查做出推断，他们可以肯定这结论的正确性了。 古迦凌国建立之初距今有两千多年的时间了。古迦凌的鼎盛时期曾占据华夏大地整个东部，可以视西边无数小国为无物。 而据史料记载，古迦凌最开始的都城就建在雪城与浣梅县交接的那片地。只是约一千八百多年前古迦凌有个王侯造反，带着兵打到了都城，当时的古迦凌王被迫迁都。 据说，那位古迦凌王最终领着数万兵马又打了回去，将反王与其下属悉数斩杀。那时赶上酷暑，人们怕尸体引起瘟疫，就在几位风水先生的指引下，到城郊挖了个坑把那么多尸体给埋了。 反正当时他们已经迁都，也没多少人会住在这么大一座坟堆上，尸体被埋完就再没人管了。 转眼一千八百多年过去，当年那些死去的王侯与将士们的魂魄不是烟消云散了，就是自个儿去阴司报导轮迴去了。 可此地虽然没有留下谁的残魂，却留下了人们死时的强大怨气，由于当时这里成了荒地，人迹罕至，怨气渐渐沉淀到了地底下，积攒成了如今这般的煞气。 建国前这里也曾出现过繁华的城镇，只是人们渐渐发现在这里呆久了会影响到自己的气运，轻则生病，重则发生灾祸，所以人们也慢慢搬走，去了别的地方，将这里空了出来。 可是，建国前这里就通了铁路，建国后更是来来往往的火车不断，难免惊动了地下藏着的阴煞之气。阴煞之气溢出地表，谁也没发觉地底还藏着多种的怨恨，只觉得这里大自然形成的阴气比较重而已。 对于偶尔路过的人们来说还好，就是一走一过的时间，火车的速度还那么快，不管什么气都难缠上他们。 但对于天天在这里徘徊的《活着的人》剧组，煞气就没那么客气了。这煞气无形间缠绕在了他们的身上，现在已经带来了不少灾祸，时间久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呢。 「原来是老祖宗的锅啊。」顾昭凌喃喃自语。 知道了原因，就可以想办法解决了。 「这煞气要除就得除得干净利落，哪怕残留下一点儿，还会吸引周遭的阴煞之气重组，之前被缠上的人还是会被再次缠上。」老婆婆对这些倒是很有经验，但此时语气也有些慌张，「可这将近两千年积攒下来的煞气，想要轻易除去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啊。」 老爷爷摇摇头：「想要完全清除这里的煞气，没十来个天师一同做法是不行的，先不说短时间找不齐那么些有能力的天师，就说这做法也需要时间啊。千百年煞气，没个一年半载怎么能消除的了啊。」 「这么长时间？」邹城君有些担心，「按您二位说的，那些煞气一直在我们剧组的人身上，不得天天出事儿啊。」 「别着急。」顾昭凌扯了扯邹城君的衣角，又对两位老人拱手道，「二位前辈，我有个办法，不知能否请您二位帮个忙？」 另一边儿，就悄悄跟在顾昭凌身边儿的余柒与解捌也听到了这些话，他俩对视了一眼，选择了第一时间联络林先生。 貌似林先生是比他们家少主靠谱一点儿的存在吧。 作者有话要说：　　o(n_n)o~~ 第6章 遗恨千古·陆 林先生在家坐立不安，看在小白猫眼里，就是这只黑狗在上蹿下跳。 林恢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要是隐约感觉谁会出事儿，那人九成以上久真的出事儿了。 天大亮的时候，他收到了余柒的传音，余柒的修为与他是同等的，所以他们之间传音是没有任何阻碍的。 林先生得知昭凌好像是要搞什么事情，瞬间就不能淡定了。他决定先变回了人形，而他好多天未曾化过人形，冷不丁这么一下子化形，就忘记把衣物一块儿变出来了。 于是，白猫就眼睁睁看着家中忽然多出了一个全裸的陌生男人，把他吓得直炸毛。 第14页 更不巧的是，加班了一夜的顾昭凛同志在此时回来了。林恢听到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种不着寸缕的姦夫被捉姦在床的画面，每个画面都很生动，很有感染力。 好在林恢迅速做出了反应，他用术法把自个儿变到了楼下花坛里，与一只正在花坛中解决排泄问题的哈士奇四目相对。下一刻哈士奇发出了两声悽厉的吼叫，而它的主人赶过来查看状况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林恢脖子上挂着昭凌送的平安香囊，而他也在昭凌身上留下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特殊印记，只要不是隔着大半个华夏那么远的距离，他可以顺着印记找过去的。 而此时的顾昭凌同志在准备开坛做法，两位老前辈与邹城君先生鼎力相助，真的在《活着的人》剧组的拍摄场地摆了个小型的祭台。 虽然他们已经联络了有仙山高层，并将此地煞气有多么厉害并难以化解的情况如实相告，但是在无法凑齐人手的时候，他们也没法儿进行消除煞气的法事。 现在他们准备的是一种『请神』的仪式。 毕竟现在能派上用场的玄术界人士个个忙得脚不沾地，而有仙山高层最高层的那位正在外头裸奔，想要及时解决这次的事件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介于天神们都在太虚神殿没人能联络上，而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位天神几年前也死了，所以天神啥的已经指望不上了。 搁在三千多年前，人间与太虚神殿还是相通的，大傢伙儿有事儿没事儿就爱做法请神，婚丧嫁娶自然不必说了，有了子嗣要求神保护不要让孩子夭折，出个门要求神保佑一路安康，就连找寻失物这种事儿都得请神仙帮助。 按照秦意宁的话来讲，要不是知道内幕，还真以为天神们是被凡人请怕了才封闭太虚神殿的。 而如今，人间已寻不到天神的踪迹，地仙们也在逐渐消亡。说点儿近的，就连有仙山的山神、瀚江的水神这些曾被许多人供奉的地仙都因为没了凡人的信仰差点儿神陨。所以现在能被请来的，别说天神了，就连地仙都够呛，顶多能被请来些神祇们留在人间的残魂与神力。 时值正午，碧空如洗。 请神的仪式正在进行，顾昭凌站在祭台后，而两位前辈为他护法。老二位并不觉得这次能收穫什么惊喜，他们早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自己该如何与其他同辈对抗这缠人的煞气。 但是渐渐地，他们的神色更加凝重起来。 真的很不一样。 两位老人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己见过的每一种请神的仪式，但没有一种仪式的动作出现在眼前青年的身上，就连顾昭凌口中念动的咒语他们也可以确定自己没听过。 他们是期待着见到奇蹟的，也做好了收穫一场空的准备，但这场仪式还真怪异，连他们也变得更精神起来。 随着仪式的进行，在场的人与草木动物们都能感觉到脚下有强大的灵气正在游走，就好像远方的灵气都聚集到了这里。这是仪式成功的预兆，不知为何，他们心中都有这样的想法。 强大的灵气从地下溢出，聚拢、包裹着浓烈煞气，好似正等着时机进行最后的净化。 可就在潜藏在地下的最后一丝煞气也被拔出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到自己好像遭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攻击，他们甚至能听到风中夹杂着的怒吼声。 本来躲在附近的余柒和解捌感受到了危险，他俩立刻跑到了昭凌身边，摆好了姿势，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状况。而余柒还在传音跟林先生汇报自己的方位与走早的近况，他和解捌身上都有隐身符，邹先生几人看不到他们，但是这不意味这阴煞之气就不会找上他们。 修为几乎没有的邹城君并没有看到什么，也只是能感觉到周遭的气场变得极其压抑，而他身上带着的香囊中的各种药草花朵则莫名其妙的从里面跑了出来，掉到地上，变成了一堆黑灰。 邹先生自知自己可能刚刚躲过一劫，但心情仍不能放松。 下一刻，两位老前辈身上佩戴的一些法器也微微颤抖起来，他们随身携带的护身符如同那香囊里的药草般变成了黑的，好像一碰就会碎掉。 两位老前辈无暇顾及那些，他们眼睛直勾勾盯着祭台周遭浓烈的阴煞之气，他们心里明白，这并不是请神失败，而是成功了，他们此时正在遭遇那煞气最后的挣扎。 往往看似即将胜利的时刻也最容易出现危机，因为那时对手也在拼命的抵抗着，成败只在一念间。 对于请神的成功，两位老前辈是毫无准备的，他们本就没想过面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能办到这件事儿。毕竟请神是需要机缘的，而如今有那机缘的不是已经入土为安了就是已经死无全尸了，怎么想也不会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好吧。 所以，他们只是做好了失败后的辅助工作，并没有应对眼前这般场景的心思和心力。 看着场面，那小子胜率极低，连他自己都进入了煞气与残存执念所带来的冲击中缓不过神儿。其他人更是不能靠前，以防再刺激到什么，让顾昭凌直接走火入魔。 邹城君以及两位老前辈带着的护身符在刚才的冲击中损毁，现在两位前辈默契配合着，老爷爷护住自己、老伴儿和邹先生，而老婆婆正在想办法向顾昭凌的方向尽可能多地输送灵气，多多少少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第15页 余柒和解捌也急了，他们一边唤着林先生赶快来，一边用生疏的术法建造起了一张小小的结界，希望能让昭凌多支撑一会儿。 在几人的帮助下，顾昭凌清醒了过来，法事继续进行。 那不知沉淀了多久的煞气与执念一点点被从土地中剥离，它们汇聚到了一块儿，居然慢慢凝聚出了许多个人形。现在就连邹先生都能以肉眼看见那些身披战甲的士兵将领，他们手中拿着兵器，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团黑气。 抱有不知多少种心思，怀着不知多少种心情，或自愿，或被迫，他们跟随着一位满眼都是仇恨与愤怒的王侯出征了。 走了很多路，吃了很多苦，出了很多力。 他们都是小人物，但却是凑到一块儿就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小人物。 他们也曾有光辉的时刻，古迦凌因他们的逼近而迁都。 可最后他们还是失败了，抛头颅洒热血，只换来了他乡葬骨。史书上并不会对长眠于荒城中的他们多做赘述，后世的人们也只是在阅读的时候扫过一眼，就将这段歷史翻过了。 他们不算是好人，他们也只是跟随错了人，又选在了一个人民生活富足的年代掀起战火，背上后世的骂名，成为千古罪臣的士兵。 他们曾让许多人流离失所，后来他们自己也在此地止步，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只是活着的人还有能再建家园的一天，死去的人们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千百年来，哪怕魂魄消散，但那一口气犹在，在归家的执念中，那口年轻的英气变成了煞气。 煞气在地下沉淀，与他们的枯骨在一起。 那些由一团团黑烟组成的士兵想要跑去更远的地方，但却被一个看不到的结界阻挡了，只能被困在祭台附近。就站在祭台后面的顾昭凌也成了他们的目标，他们眼瞅着自己无法离开，也都变得狂躁起来，开始围攻祭台。 「这……」邹城君先生在过去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也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直接吓蒙了。 「冷静，那些黑雾都不是实体，伤不到昭凌的。」老爷爷拿出数十张符纸，将它们抛到半空，符纸消失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保护结界。 可即使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身处煞气中间，顾昭凌还是觉得快支撑不住了。 「我现在抽不开身，小邹你拿我手机，给通讯录的前几个人打电话，运气好的话他们应该都在附近。」老婆婆也用上了自家祖传的法器，但只能起到威慑作用，并不能缓和顾昭凌那边的情况，「快点儿，错过这次机会就真得等几年了！」 执念与煞气再现了成百上千的战士们的亡魂，他们口中发出呻吟或哀嚎，他们高喊着要报仇要回家，他们疯狂，他们绝望，他们带着千年的哀伤。 好似感受到了他们的痛苦，顾昭凌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泪水从他的眼角溢了出来。 林恢跑着跑着，觉着还是变回原型跑比较省力，于是太阳将人们影子越拉越长的时候，一只黑毛狐狸跑到了《活着的人》剧组的拍摄地，只是没谁留意。 林先生终于找到了顾昭凌，但却没想到自己会看到一场恶斗。那是积压千年的煞气与执念，跟正在成形的山河孕育出的新神灵之间的斗争，而顾昭凌就夹在他们中间！ 昭凌的法事是请神没错，但是他所请的并不是已知的任何一位神仙，而是还没有形成实体、但却带有一些信仰之力的天地间的灵气。 地仙是因人们的信仰而生，但是随着近年来人们渐渐能够自给自足，对神仙的信仰也越来越少，这沾染了信仰的灵气不知要积攒多少年才能再生出一位地仙。可如今那些零零散散的灵气却在召唤下聚集在一起，共同净化着那强烈的煞气与执念。 这方式林恢见的多了，但那都是在几千年前的事儿，现在这玄术界式微的年代，居然还有精通这些术法的人，简直不可思议。 当然，顾昭凌同志在他眼中自带光环，完全掩盖了昭凌并不是精通这种术法，而是单纯只会使用简略版术法的事实。 可林恢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就以原型为顾昭凌护法，他四脚着地冲着黑雾的中心奔了过去，见到想要伤害昭凌的士兵就上去挠上一爪子，或者咬上一口。本来不会遭到物理攻击伤害的黑雾士兵们被他一挠一咬，就好像受到了多重的伤害，痛苦地蹲在地上，一点点消散了。 眼瞅着自己离昭凌越来越近，昭凌的意识却离此地越来越远，林恢也着急了。他不顾形象地朝昭凌汪汪叫了几声，也正是这几声把已经快被煞气冲击地晕厥过去的顾昭凌拉了回来。 顾昭凌好像没有注意到刚才是谁叫醒了自己，依旧卖力进行着仪式，汗水滑过他的脸颊，浸湿了他身上的袍子。 刚刚拿着老婆婆的手机打电话的邹先生也注意到了那几声狗叫，他循声看去，就见他们上司一口一个解决掉了围在昭凌身边的士兵。这头他的手机也通了，邹城君简明扼要说了此时的状况，那边的几个人中有三个表示自己可以立刻赶到的。 而自从那只黑毛狐狸加入以后，昭凌那边的情况渐渐朝好的方向发展，四周的灵气越聚越多，在短时间内控制住了溃不成军的煞气。 千百年前，有成千上万的士兵在这里被黄土掩埋，千百年后，他们的执念再现了当年的惨状，又再一次被打败。 第16页 他们临行前都答应过自己的家人很快就会归来，却不想最终只能在这里结束年轻的生命。在眼睛睁着的最后一刻，他们本来是想见到自己的家乡与家人的，没想到最终却只能看到碧蓝的天空与偶然飘过的云朵。 那时顾昭凌好像通过他们的眼睛看到了千百年前的天空，天很蓝，天底下的却不是他们的家。 老爷爷与老奶奶抓准了时机收招，随后拼尽全力使用各种催动灵力的术法，在顾昭凌与林恢的配合之下，灵气终于完全包裹住了煞气，而夹杂在煞气之中的执念也正在一点点消散。 情势一片大好，顾昭凌开始准备最后的法事，林先生也在他身边蹲着，眼睛静静盯着那渐渐变得无法被肉眼察觉的煞气。 太阳偏西，赶在所有人体力耗尽之前，煞气最终被一鼓作气全部净化，只剩下了残存的执念。而聚集的灵气化成了一股风，带着那仅剩的执念离开了这片土地。 风带着执念飘向远方，穿过喧嚣的城市，穿过静谧的山林，穿过皑皑的白雪，穿过千年的时光……最终不知去向。 如果客死他乡的战士们的执念是回家，那可能真的无法用满足愿望的方式另执念消散了。 他们的亲人也早已离开人世，就连他们自己的魂魄都去阴司轮迴了，而他们的故乡也可能早就在歷史中变为了尘埃。那被请来的神会带着这些执念去哪里谁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这是一场掐灭希望的旅程。 不再有希望，不再有期待，也就不再有执念。 但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仪式圆满完成，两位老前辈近乎虚脱，他们跌坐在地，又互相搀扶着坐了起来。 顾昭凌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刚往前迈了一步就摔了个趔趄，这次林恢就算想变回人形也没力气了，就任由人倒在自己身上，当了一回尽职尽责的垫子。 太阳下山后，说好要来的那几位火急火燎地赶到。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又这么着急赶路，都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就那么憋过去。 老爷爷与老婆婆十分敬业地跟着三位老头老太太检查了现场，经过一再确认，他们终于可以肯定，此地沉积多年的煞气与产生煞气的执念都一点儿也不剩了。 众人可算松了口气，有一位鬍子长到拖地的老人感慨：「我这么着急赶过来，结果你们已经解决了……我这可是上了年纪的人，要是一着急再过去了你们怎么陪啊。」 「那只能赖你自己身体素质不行。」老婆婆撇撇嘴。 一位穿着灰色道袍的老奶奶拿出准备好的食物和水给大家分了：「赶紧说说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这次还真不是靠我们。」老婆婆一口气喝光了一瓶水，随后拍了拍顾昭凌的肩膀，「这次多亏了这位小朋友，还有……」她又看向林先生，「这只……狗吧？」 林恢：「……」他现在真的在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狐狸。 「是啊，多亏了你。」顾昭凌坐在老爷爷老奶奶们带来的摺叠椅上，抱起小黑狐狸就是一通揉。 林恢：「……」好像当狗也没什么不妥。 邹城君则一直在负责联络工作：「几位前辈，我刚才联络了上层领导，他们说过些天会让几位再来查看，现在可以回去了。」 「先歇会儿，等下老刘你们做我的车回去就行。」道袍老人显然对能被自己老友夸赞的小孩儿很感兴趣，「倒是这位小友，你是师从何派啊？」她怎么不记得有哪个门派出了这么有出息的后辈。 顾昭凌道：「我师从可多派了，很多门派的术法都学了一点儿。」 前辈们：「……」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 长鬍子老人问：「那你师父也有很多？」 顾昭凌点头：「对啊。」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 「都在精神疗养院呆着呢。」 「……」 对话没法儿再进行下去，好在老前辈们也都知道顾昭凌口中的精神疗养院就是有仙山山脚下的那一家，而在那里呆着很多退休的玄术界人士，他们也觉得没什么再问下去的必要，还是哪天自己去疗养院住几天好了。 那据说能为主人护法的小黑狗虽然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并没有太多人在意，毕竟那狗也可能是某位前辈送的。 而老爷爷和老婆婆并没有跟他们提请神仪式的事儿，哪怕顾昭凌从仪式中途就表现出了很多不足的地方，但是请神的成功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但是这样的实力如今还是不要被太多人知道得好。 而他们这一次上交的报告虽然提到了这件事儿，但是看到报告的人也选择了销毁报告。现在是正道修者们积蓄力量的时候，让一个太冒尖儿的后辈出来给他们当挡箭牌，怎么想都不是他们的作风。 夜色渐深，邹先生也叫了他的助理开车来接人回家，一直负责联络工作的邹城君先生也身心俱疲，坐到车上时他却没有了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前边儿的车灯，他被晃得头晕目眩也睡不着。 邹先生不知道自己车顶上正趴着两只同样精疲力尽的小人儿，也没注意道突兀出现场，又占据了他家外甥大腿的小黑狐狸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揉了揉太阳穴，眼睛不自觉地瞥向了后视镜，正好看见他家外甥抱着他家上司，一块儿坐着睡着了。在睡梦中的顾昭凌看上去格外的静，让人会误以为他平时就是这么安静的性格，令人会下意识对他抱有些许好感。 第17页 顾昭凌怀中的小狐狸抖了抖耳朵，他似有所感，手指也动了动，好像是想要抚摸怀中小狐狸的头毛。 城市的灯光透过车窗投射在他们脸上，这一幕居然无比和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卡着卡着卡了好长时间。然后我偶然间翻到了自己以前的文，里面有一个章节的题目正好提醒了我，让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写了。 当时我就想，既然都看完一半儿了就继续看下去吧，虽然是自己写的，但是几年过去情节早忘了哈，回头看看没准儿能有更多发现呢。 看的中途还在感嘆，虽然最开始写的也没让人有啥想看下去的欲望，但总体上来说还是勉勉强强及格的。再然后，当我看到了大结局……喂喂餵为什么前面写的那么热闹到最后就是一场梦啊喂！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呀！这跟be也没多大区别吧，用了那么多笔墨描写的人物到最后其实并不存在是想闹哪样啊！ 总之，我真的对过去的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qaq 第7章 遗恨千古·柒 为了表达对林先生的感谢，顾昭凌买了许多高级狗粮，看着每天都会出现在自己碗中的、堆成小山的狗粮，林先生还是坚持每天悄悄把他们给倒进马桶沖走。 而每次都能看到自家狗狗碗里空空的顾昭凌抱起林先生发出了感嘆：「小黑你可真能吃啊。」 林恢：「……」 完全没有过问为什么自家狗狗能为自己护法的意思，顾昭凌每天依旧过着白天摆摊儿算卦，晚上把自己关房间里不知干啥的日子。 林恢则觉得昭凌不过问，自己还是比较轻松的。 于是，这样的日子还在继续下去。 有了一段时间，伤患们出院之后电影还是要照常拍的，后来《活着的人》的拍摄就很顺利了，再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儿。 经过这次事故，饰演女主角的演员在接受採访的时候表，示自己更加能理解活着的意义，也可以更加深刻地理解剧本了。在这样比较正面的宣传下，人们的目光也渐渐移走了。 三个月过去，在冬城已经开始下雪了的时候，《活着的人》剧组杀青了。电影忙着剪辑，也忙着宣传，预计明年春节期间上映。 剧组杀青的庆功宴请了很多看似与剧组无关的人员，例如帮忙解决了这次煞气的顾昭凌同志以及那两位老前辈。大家怀着激动的心情与这荒山野岭告别，在繁华的雪城找了一家很大的酒店举办这次聚会，每个人都不知有多兴奋。 顾昭凌与两位老前辈都收到了邀请，邹城君同志甚至请他们在最后一天一起到拍摄地点等候。 事实上，这是邹城君潜意识中觉得自己不可能这么顺利地结束一切，请他们来给自己增加点儿安全感。好在这次真的是不会再发生什么了，邹城君感动的快哭了。 而与顾昭凌同志一同得知庆功宴消息的还有他们家其他成员，其中就包括等着被顺毛的林先生。 林先生在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参加过的其他宴会的样子……总之在他印象里那种场合相当的不正经。对于走清心寡欲修行路线的林先生来说，一帮人聚在一起喝喝酒、唱唱歌已经属于不正之风了。 为了不让他家昭凌被这不正之风侵染，林先生决定跟着他一块儿去，以自身的正气抵挡一切歪风邪气。只是这次顾昭凌压根儿没想带他，林先生自己则早早就钻进了猫包里，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顾昭凌一看这样，赶紧请示了一下老舅的意见：「我可以带狗狗去吗？」 邹城君此时已经不想再看到自己上司这副模样，头也不抬就答应了：「行行行，等会儿我开车好了。」他此时还有些庆幸，至少他已经好久没听到自己上司跟自己用传音术了，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其实这次的庆功宴真就是普通的聚餐，所有人都专注在联络感情上，都顾不上吃一口。两位老前辈跟昭凌和林先生单独坐在一桌，在给他们点完单后邹城君就去招唿其他人了，这一桌四个倒是真冲着吃吃喝喝去的，氛围比隔壁几桌都轻松惬意。 昭凌已找到好吃的就往猫包里送，被投餵的林先生没任何不悦的样子。 「你家这狗倒是厉害。」老婆婆顾着吃饭头也没抬，「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能为主人护法的狗。」 「我之前也没见过。」顾昭凌同样头也没抬。 老婆婆道：「这么多年了我们家老头子都没为我护过法。」 老爷爷吸吸鼻子，看上去有些委屈：「我倒想给你护法来着，你也用不着我啊……」 三人在饭桌上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谈话，期间他们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但也谈的挺开心。最后这桌做到了光碟，只是有一瓶包装精美的白酒一直没被拆封。 老爷爷蠢蠢欲动，被老婆婆一通数落：「你喝什么，一天到晚除了想着贪杯还想着什么？」 老爷爷一脸委屈：「还想着你啊。」 「……」 被老伴儿撩到了的老婆婆笑了，她拆开酒瓶的包装，给三个人一人倒了一杯：「反正人家小邹都付钱了，不喝浪费。你只准喝一杯啊。」前边儿是跟她自己说的，后边是跟她老头儿说的。 顾昭凌拿着之前还装着果汁的啤酒杯，怀疑起了这一杯的意义。 第18页 顾昭凌也是喝过酒的，他还住在顾昭凛的父母家中时，就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爬上酒柜喝了一口他大伯珍藏的红酒，结果醉了整整三天两夜不省人事。从那时候开始他家里人就再没让他喝过酒了。 就是因为没怎么接触过，他觉得新奇，想也没想就照着喝啤酒的样子喝了一大口白酒，咽下去依旧被辣出了眼泪，一边儿咳嗽一边儿揉眼睛。再看老爷爷那边儿，俩人喝了一大杯还跟没事儿人似的在那儿唠嗑呢。 接下来顾昭凌再没听进去谁说了什么，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晕乎乎的状态，直到宴会结束。他这样愁坏了不少人，因为如此浅的酒量也是一脉相承，此时他舅舅同样醉的不省人事了。 好在他们的聚会本来就在酒店的包间里，还有不少人喝的醉醺醺的，一些比较清醒的工作人员就在酒店里给他们一人开了一间房，这些人就被扔进去睡觉了。 老爷爷与老婆婆一边儿感嘆着现在年轻人的酒量真是不行啊，一边儿带着包间里其他桌的打包饭菜拂衣而去。 猫包里的林先生也被扔进了昭凌的房间，看着这一幕，一路悄悄尾随的余柒与解捌停下了脚步，脑中浮现出无数个酒后乱那啥的画面。下一刻他们挥散了的脑中的画面，又转念一想，现在他们林老大可是原型唉，能干什么。 「咱们到底要不要进去啊？」余柒询问小伙伴的意见。 「不是有姓林的看着吗？」解捌则毫无心理负担地坐在墙角闭上了眼睛，他动了动肩膀，脖子正好靠在踢脚线凸起的部位，「别寻思了，睡觉！」 屋里的小黑狐狸费了一番功夫从内侧钻出来，他趴在床边儿看着唿唿大睡的顾昭凌同志，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按照助理先生提示的，林先生他现在应该变回人形悉心照料昭凌。 助理先生说了，在人不清醒的时候照顾他往往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有好有坏，好的就是他会对你产生一种特殊的熟悉感，坏的是那个人睡得太死可能不会记得你，或者那个人一觉醒来把见过你的事儿全忘了…… 按照顾昭凌同志的性格推算，林先生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那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情，哪怕已经过去了几千年他还记着呢。 但他还是放心不下醉的不省人事的昭凌。 林恢正想要变回人形，他念动口诀，感受着灵气的变化。感受着、感受着，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令自己惊诧不已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他变不回人形了啊！ 林先生：「……」 这是玩脱了啊喂！ 一座城市的清晨，大概是从家家户户打开厨房的灯准备早饭开始的，偶尔清晨还会早于朝阳来到。 在亦或欢快亦或沉闷的旋律中，朝阳升起，阳光取代了灯光，新的一天到来。 林恢的清晨很郁闷，昨晚他不信邪，试了一次又一次，结果只是确认了自己真的不能变成人形这事儿。 所以，顾昭凌一早上起来就看到一只小黑狗趴在窗台上望着远处朝阳的光辉一脸惆怅，好似在思考人生，又好似在感嘆人世的无常。 说起来，林先生还记得自己上次无法化成人型的情况，那会儿他刚开始修行，连最基本的保命法术都不会，全仰仗着大妖与地仙们的庇佑才活了下来。 如今，不知多少大妖怪和地仙都陨落了，只有他还活着。 最开始，他不起眼，不抢风头，所以安稳地活了下来。到了后来，他也成了大妖怪，而时代也慢慢地变了，如今就算是最弱小的妖怪也能生存下去，还可以在人间过着舒适的生活，而林先生则成了这些小妖们的保障。 觉得自己不再需要保护的林先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临着无法化形的危机。嗯，别说化成人形了，他现在都无法口吐人言，就跟那林子里傻傻裸奔的普通狐狸没啥区别。 顾昭凌洗漱完毕，发现他家小黑还趴在窗台上望天儿，他也走过去想看看小黑究竟在看啥，一抬头只看到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 「怎么忽然忧愁上了？」他把小黑抱进怀里顺毛，「饿了吗？」 林恢抬头看着顾昭凌……的下巴，泪眼汪汪。 顾昭凌：「……」为什么觉得自家狗狗这么委屈呢？ 那种由内而外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委屈，真的很有感染力。 昨天晚上发现自己出了问题的林先生，第一个想法就是紧急联络手底下比较靠得住的妖魔鬼怪们，但是他又发现自己的法力也没剩多少了，甚至动用不了传音术了，他本来想跑去找邹城君求助，但是一想到那人正睡得昏天暗地，而且怎么看都不是个很靠谱的人啊喂。 林先生表示，他从来没觉得这么无助过。 「乖，乖，没事儿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顾昭凌还是给怀中的生物顺毛以示安慰。 小黑狐狸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么需要学会撒娇，当然，在他下意识蹭蹭顾昭凌的胳膊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在撒娇了的说。 日上三竿，邹城君终于醒了。林先生试着用传音术跟他说话，但是却失败了，他这下是真的没了跟任何人求助的方式。 「我总觉得小黑今天怪怪的。」顾昭凌跟他舅舅说道。 「是吗？」邹城君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小黑狐，「可能是因为最近暖气来，了对他来说太热了吧。」他表示自己完全猜不透领导的心思，所以并不想再猜下去了。 第19页 而此时林先生发现了另一件事儿，那就是他现在连传音术都用不了了，即使邹城君就站在自己跟前儿，即使邹城君也是有一点点修为的，但是他就是无法将自己的话传给邹城君。 所以……他现在真的是一只废狐狸了。 好在备受打击的林先生很快就恢復了，他想起来这里是雪城，仙山集团的总部就在不远处，如果他现在跑过去求助的话也许有人能认出来他。林恢挣扎着想从猫包里出来，但顾昭凌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边拉上了猫包还嘱咐他要安静一点。 而就在这时候，余柒和解捌也发觉了不对，他们试着与小黑狐狸传音，却发觉无法收到林恢的讯号。两个小人儿对视了一眼，一个跟上了昭凌的步伐，另一个则直奔雪城仙山集团的总部。 他俩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对了，还是先联络其他同伴吧。 而此时被困在小小猫包里的林恢已经坐上了去往冬城的车，离自己的公司越来越远了。 车行至半路，林恢彻底冷静下来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三个月前还是可以化形，并且法力也还在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在那之后的三个月中身体有了异样，或是被什么人施了某种咒术。 他们的敌人数量庞大，而且多数都会用手段害人，再加上此时很多修者都在为寻找『遗产』发愁，林恢就算隐藏了气息，也是个明晃晃的目标。是他太大意了，没想到邪修们会这么急切地对自己下手。 但是现在的情况还不是很坏，他除了法力全无以外，身上在没有任何不妥。可能邪修们也只是想暂时封住他的行动，这样来看，被瞄准的目标并不是他。 可再想想，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还能做小妖们的依靠吗，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还能保护昭凌。 顾昭凌也在为了他家小黑这低落的情绪苦恼，他把小黑从猫包里抱了出来，揉了揉他的头毛，轻声安慰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都有我在呢。」 林先生还真的被这么一句话安慰到了，蹭了蹭昭凌的手，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很快，他就趴在昭凌身上睡着了，睡梦中还不自觉地踢了踢小短腿儿。 这边儿，林先生联繫不上别人。那头，有仙山的妖魔鬼怪们也联繫不上林先生，一时间他们可着急坏了。 要知道，以前林先生就是个工作狂啊，哪怕再不乐意干活也会每天伏案工作，在大家眼里这就是一个除了工作以外对其他事情什么兴趣都没有的人。 可后来秦公子宣布完遗嘱，林先生就像是脑子抽了一般，放下了一切的工作，变成原型跑出去了。 当然，在大家看来他一定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儿才会这么做的。 但即使如此，林先生也坚持定期与属下们联络的，联络的内容当然只有听下属们汇报工作以及给下属们布置工作这两项内容。 第一天没得到林先生的联络下属们表示自己完全不担心，毕竟人家可是有仙山上第二厉害的大妖怪，根本用不着他们这些在人间找工作还得靠别人的小妖操心。 可是当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们都没与林先生取得联繫的时候，就不得不操心起来了。话说这只妖……不会真的捲款逃跑了吧？ 嗯，后来助理先生给林先生作了证，林先生跑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连衣服都没有穿，肯定不是捲款逃跑。 那这就更让人匪夷所思了。 一个工作狂抛弃工作本来就很古怪，现在还失联了，这怎么看都是不好的事儿要发生的预兆啊。 于是，在联繫不上林先生的第四天，几乎所有身在人间、并且抽的开身的妖魔鬼怪们都开始分头寻找他的下落。 助理先生还记得上次林先生表示自己要去冬城一段时间，所以大家都集中去了冬城寻人。而这些人则正好与前来报信的余柒错过了。 这冬城并不是什么大城市，最开始就是一片荒地，是靠着丰富的地下资源发展起来的。这样一个需要人力的地方都是人扎堆儿的，几乎没有土生土长的妖怪留在那儿，所以近几百年来冬城几乎没有妖魔鬼怪的踪迹。 这下可好，几百几千的妖魔鬼怪一下子全跑到冬城去了，搞得去往那里的火车票、飞机票都瞬间告罄，冬城旅游局的人还以为是自己的宣传终于起到作用了呢。 只是，这帮妖魔鬼怪们把冬城翻过来倒过去的寻找，却依旧没有见到林先生的影子，甚至感觉不到林先生的气息。 是的，他们无法再冬城找到林先生，因为此时的林先生正被託运去往江南地带。 作者有话要说：　　(づ￣ 3￣)づ 第8章 鬼镇长灯·壹 《沧海赋》讲的是一个亡国之君与敌国皇子公主们的爱恨情仇。 那是个群雄争霸、风起云涌的年代。古代沧悠国被秋芜国吞併，沧悠的亡国皇帝被软禁在了秋芜的王宫后，与秋芜的公主、皇子们相识相知。他们之间发展出了复杂的情感，既有真诚的友情、爱情，也有浓烈的恨意，这些情感就这么纠缠着，直到歷史继续前行。 故事的最后，强大的秋芜也没能逃过灭亡的命运，沧悠的亡国之君被刚刚登基不久的秋芜王一杯毒酒赐死，而年迈的老秋芜王带着自己族中的老老少少葬身在了王宫的大火中。 作为着名文学家凌桥夕先生生前最后一部作品，也是一部未完成的作品，《沧海赋》本身及其具有价值。对于凌桥夕先生的书迷来说，这部作品的影视化他们等了将近二十年。 第20页 是的，最开始因为种种原因，这部未完成的作品并没有影视企划。 但是十四年前的某一天，凌桥夕先生的遗孀在凌桥夕先生的故居找到了《沧海赋》已完成的手稿，这一事件引起了各大媒体的关注，影视化的决定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但是，又因为种种原因，这部电影拍摄了整整十四年，至今没有完成，可以说到现在还只开了个头。 要说七年磨一剑，这十四年够磨两把剑的了吧。 在这十四年间，电影《沧海赋》的演员、导演、制片人等等人员不断更换，现在的《沧海赋》剧组可以说找不到任何一个从最开始就参与制作的人了。 半年前，十四年来一直励志于完成《沧海赋》拍摄工作的总导演关先生因心脏病突发在家中去世，电影的拍摄搁置至今。 而就在最近，《沧海赋》的制片最终落到了仙山集团旗下，而仙山集团名下的仙山娱乐将『完成电影《沧海赋》』这一歷史性使命的工作交给了后起新星邹城君先生。 想当年邹城君同志也是关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他这几年虽然作品不多，但都是口碑极好的佳作，还得过不少奖项，所以，也没有人对邹先生接手《沧海赋》感到不满。 刚得知这一消息，从未接手过民众期望如此之高的大制作影片的邹城君慌了神儿。但是他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花了一段时间做准备之后，他就暂时放下了《活着的人》的宣传，带着自家外甥赶去了《沧海赋》现在的拍摄地点——一个位于江南的小镇。 顾昭凌表示，自己这次想带着养的小白猫和小黑狗一块儿去，介于顾昭凛同志每天忙得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谁都没指望他还能照顾好猫狗，邹城君就同意了。 于是，林先生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了託运的滋味儿。 林恢一边儿抱怨着机场的员工都不知道要轻拿轻放嘛，一边儿不由自主摇晃着尾巴等顾昭凌前来接他。 等了好久，林恢都没等到顾昭凌，倒是等到了邹城君。 邹城君拎着俩笼子，满脸歉意，嘴上也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昭凌完全忘了接你这回事儿了，已经在酒店睡着了，我也才想起来……」事实上，还是跟着他们一道来的余柒发现了这件事，然后他将小黑狐狸的项圈悄悄拽了出来，这舅甥俩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个人。 林恢：「……」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比较偏僻，在一片群山环绕之中的古秋芜国王宫的旧址復原建筑，本来想作为弘扬歷史的古代博物馆的，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闲置。 那里平时就鲜有人迹，更没多少人单靠导航就能找到具体位置，好在第二天一早就有剧组的人开车来接人了。 《沧海赋》整个故事都是在秋芜国的王宫发生结束的，但是秋芜国王宫的復原工作本来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而身为凌桥夕先生铁桿粉丝的老导演关先生，决定要在有生之年拍一部不计成本的大电影，于是他用了不知多少年的时间等待政府与考古所以及建筑队的工作人员仿造这一建筑，还以个人的名义投资了不少钱力物力。 当然，关先生没能在有生之年实现自己的愿望，而现今剧组中的每个人都背负了要完成老人家意愿的执念。 其实大家也没有多熟，能来参与《沧海赋》拍摄的不是圈子中的老戏骨就是新生代的影帝影后，再怎么也要跟去世的关老先生平级才行啊。 这么个剧组有很严重的年龄差距，基本上演员们都说不到一块儿去，各有各的小圈子。而工作人员们每天也很忙，很少有时间跟别人探讨人生哲理什么的，所以人人见面也就是点点头而已。 邹城君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浪，事实上，大家都为了拍摄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们也十分急切地想要完成这里的工作，对于一些人来说谁来指导拍摄都是一样的。 这个剧组从演员到摄像师等工作人员都呈两极分化的状态，一边儿希望早拍完早收工，一边儿希望用毕生经歷拍摄出一部能被后人奉为经典的佳作。在这样的氛围之下，还真不知道能拍出一个怎样的电影。 倒是与关老先生关系很好的老一辈艺术家们对邹城君很照顾，一直拉着他说话。他们多数都是准备息影或者已经退休多年的老前辈，半年多前《沧海赋》第六次恢復拍摄的时候，可是看在关老的面子上来的，这次也是听到新来的导演是关老的关门弟子才没有走。 顾昭凌看着自家舅舅好像跟老前辈们处的还不错，还一直被追问感情问题，他想起了老舅那绝对会祸水东引的习惯性行为，就趁着还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赶快抱着两个猫包去旮旯里呆着了。 顾昭凌还没把猫和狗放出来，就瞧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朝自己走过来。这个人年纪在二十五六左右，面相忠厚，气场柔和，言谈举止上令人挑不出错。顾昭凌刚来的时候跟他打个照面，他记得这人就是《沧海赋》的主演之一，感觉上是个在老一辈的艺术家与新生代的艺人中间都人缘儿不错人。 「您、您好。」男人见到顾昭凌的时候眼睛都亮堂起来，他这句话在朝顾昭凌这边儿走的时候就在酝酿，就好像第一次搭讪的毛头小子。 「您好。」顾昭凌见到这个人也觉得很眼熟，肯定不是在电视上看过的那种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少说话比较好。 第21页 「那个……」刚才看上去还十分健谈的男人忽然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我是殷成，您还记得我吗？」 「哦哦哦，记得记得。」至少顾昭凌确定自己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还以为您不能记得我呢，毕竟上次见面的时候都没能跟您说上几句话。」男人下意识揉了揉鼻子，笑得腼腆，「真的好久不见了啊，顾师叔。」 顾昭凌：「……」 「师叔？」殷呈喊完之后抿着嘴儿，再也不说话了，好像是等待老师发话的小学生。 顾昭凌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哪儿见过这个人了。 前些日子在精神疗养院的时候，这个人和他的师兄弟们还拎着大包小裹的跑去给汗衫儿大爷——也就是他师父孙老先生祝寿来着。 几年前顾昭凌刚来精神疗养院的时候，孙先生和苗阿姨他们对他相当热情，纷纷表示要收他为徒，于是他就这么莫名其妙拜了三个师父。 后来他也想通了，这大概就是他那个让人不省心的朋友说的，在有仙山下的机缘之一。 孙先生的门派叫惊鹊门，传到现在已经四十七代了，这位殷呈先生就是这第四十七代弟子，按辈分讲还是顾昭凌的师侄。 虽然目前惊鹊门上上下下就只剩下十来个人，掌门还在精神疗养院呆着呢，但是这辈份儿不能乱啊。之前孙掌门说昭凌是自个儿的入室弟子，那孙掌门弟子的弟子可不就是顾昭凌的师侄了吗，虽然这个师侄比他还大了几岁。 「哦，殷呈啊，好巧好巧。」顾昭凌装做自己从来没有忘记有这个师侄的样子。 「师叔啊！」殷呈在被顾昭凌认出来的那一刻，心中涌起了某种强烈的情感，就好像期待长辈亲近的小孩儿，他忽然冲上前去抱着顾昭凌就不撒手了，「我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个地方见到你呀！」 「乖，松手。」顾昭凌同志表示自己已经被这人勒的喘不过气来了。 在感知到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后，殷呈终于松了手，并朝着那目光的源头看去，就看到了一只蹲在猫包里的小黑狗：「师叔啊，你开始养宠物了？」 「嗯。」顾昭凌蹲下身，打开了装着小白猫与小黑狗的包，两只毛团立马开始撒欢，小白猫转眼就不见了，小黑狗则蹦到了顾昭凌怀里就不下来了。顾昭凌也想起来一件事儿，「殷呈啊，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我是这个剧组的演员啊。」殷呈道，「倒是师叔您怎么来了？」 顾昭凌一边抱着小黑狗站起来一边儿回答：「我是陪同你们的新导演一块儿来的。」 「哦哦，就是那个新来的邹导是吧，我记得师叔你舅舅也姓邹来着。」 「嗯，就是他。」顾昭凌点头，「不然我怎么来了？」 「听说邹老师近期一直不顺利来着，师叔您一定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才跟着的吧？师公他老人家说，身为惊鹊门的弟子就要有救世人与水火的精神，您真是我的榜样。」此时在殷呈同志眼里，面前这个干瘦干瘦又阴气森森的青年伟岸无比。 顾昭凌：「……」他在想现在说出实情的话，会不会把殷呈同志打击到再也不相信他那个师父和师公了。 惊鹊门创立之初怀着救世人与水火的远大抱负没错，但是改革开放后也确实为了生存干了些蒙人的勾当。当然后边儿这些没有人会告诉自己的徒子徒孙，这都是先前顾昭凌查资料看到的。 脑补着疗养院中的孙老爷子究竟是怎么教育自己徒孙的，顾昭凌看殷呈的眼神带了几分同情。 殷呈来自江南殷家，在百十来年前那也是个玄术界举足轻重的大家族，但是近年来这个家族渐渐落寞，这一辈就只有殷呈这么一个孩子。再看他家父母以及祖父母都已经仙逝，这殷家捉鬼收妖的术法也彻底失传了。 而殷呈自小被惊鹊门的掌门弟子看中，收做徒弟，也算是天资不错的。只是这位掌门弟子在殷呈他八岁的时候就闭关修行去了，十七年来从未出关。要不是他屋门口不定期会有垃圾袋被丢出来，惊鹊门众人都以为这人就这么死在里头了。 而没有师父教导的殷呈小朋友也无法靠个人的力量参悟术法精髓，事实上，惊鹊门大部分的人都无法参透这个精髓。 于是，殷呈小朋友越长越歪，渐渐偏离了降妖除魔的道路，走上了另一条被称作星光大道的道路。 在师门其他前辈的牵线搭桥之下，殷呈小朋友十二岁就进入了演艺圈。嗯，在此之前惊鹊门已经有不少弟子抛弃祖业投身娱乐圈混迹了。 事实证明，殷呈小朋友虽然在学习术法上没有太高的天赋，但在演艺事业上却极有天赋。年纪轻轻已经获得了不知多少奖项，被誉为是最年轻的影帝。 《沧海赋》剧组十四年前刚开机的时候演员名单里当然是没有殷呈小朋友的。但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当年原定的演员们老的老死的死，只好一批一批重新找人，在去年终于找到了殷呈小同志。 现在殷呈小同志在玄术界默默无闻，但是在娱乐圈却是举足轻重的存在，而他本来是励志于修行的，奈何打一开始就没了踏足修者之途的着落。 所以在殷呈同志眼中任何修者前辈们都是自带圣光的，看自家师门的师叔那就更是如此了。 而自认为没有秉承师门祖辈和前辈们教导的顾昭凌赶快找了个藉口遁走了。 第22页 作者有话要说：　　（·v·） 第9章 鬼镇长灯·贰 《沧海赋》剧组就住在復原的『古秋芜王宫』的开放区，这里此时已经有不少地方被改建成了类似于宾馆房间的隔间，这么多年下来，被褥什么的都没怎么落灰。 恢復拍摄的第一天大家没立刻开始干活，在举办了一个简陋的开机仪式后，许多人凑到一块儿联络感情。 这联络感情也是分两拨的，邹城君被前辈们捉去喝枸杞泡酒，殷呈则被年轻人们围在中间喝白酒对红酒。顾昭凌则早有预感，就躲在了房间里。 但是他刚要睡着就听到有人在敲自个儿房门，他出去一看，只见醉醺醺的殷呈同志左手拎着餐盒右手拎着水果，刚看顾昭凌开门就把东西往他手里塞，还非常自豪地说：「特意藏起来……嗝，孝敬师叔的。」 顾昭凌放下东西，还没说什么，殷呈就自顾自走进了他的房间。 殷呈可不是一沾酒就迷煳的人，但也经不起那么多人一块儿灌酒，此刻已经没啥意识了。他一边抹眼泪一边抱怨：「屋五岁拜师，可屋狮虎在屋八岁就闭关啦，这一闭关就似十七年……呜呜呜这么多年来屋都似自学的，跟人家狮虎疼狮虎爱的差远啦！」 「乖，别喝了。」顾昭凌很有长辈样儿的拍了拍殷呈的后脑勺，「你舌头都大了，明天怎么拍戏啊。」 殷呈果然乖乖放下了啤酒罐，只是下一秒他脑袋一耷拉就往地上倒，好在顾昭凌眼疾手快把人给扶住了。 「我要是他师父也闭关十七年去了。」顾昭凌嘆气。 顾昭凌瞧着门外也没人，就悄悄掏出黄符纸，临时画了一张搬运符咒，往他师侄身上一贴，让黄符抬着殷呈同志回房睡觉去了。 顾昭凌关上了房门继续睡觉，可殷呈仰躺在地上滑行到自己房间的这一幕恰巧被一个女演员看到了。手中还拿着酒瓶的女演员转过身去，默念着：「看错了……一定是我喝醉了看错了！」一共念了三遍。 等她再转过来，又发现有许多道黑影从殷呈的房门前一闪而过，但除此之外没看到什么诡异的东西，她总算是松了口气，一边保证着以后绝不这么喝酒了，一边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五分钟后，躺在床上的顾昭凌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刚才注意到一件事儿，可忽然又忘记了是什么事情，只隐约记得与他师侄有关……什么来着？顾昭凌想着想着，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沧海赋》剧组全员睡到日上三竿，几个爷爷奶奶辈儿的老人家一睁眼发现自己居然睡到这个时候，心道不好，毕竟他们前些天还挖苦小一辈们睡得太晚起的太晚呢，这转眼自己也没起到什么表率作用，只觉得面上挂不住了。 但等他们出门儿一看，外头哪有拍摄团队的影子啊，其他人也在房间里唿唿大睡呢。于是他们放下了心，洗漱穿衣后很快提起了气势，挨个敲房门，去教育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小年轻们去了。 《沧海赋》恢復拍摄的第二天，大家都很敬业地藏住了身上的疲惫，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顾昭凌闲来无事，一手牵着猫一手牵着狗，上山林附近遛弯儿去了。等他回来，太阳已经偏西，而剧组的大家还在拍摄中。 他注意到他师侄穿着一身深色长袍，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样子。顾昭凌誓要塑造出关心晚辈的前辈形象，所以主动上前搭话。 顾昭凌光顾着跟人说话，而他家小黑狗用嘴拖着个塑料椅子往他身后一放，顾昭凌一听到这动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头都没回地往下一座，一点儿没偏做到了椅子上，相当有默契度。 「师叔师叔，我做了个梦。」寒暄几句后，殷呈也很快就道出了令自己陷入思绪的问题，「我梦到自个儿穿着长袍，带着玉冠，然后被人灌了一杯酒，再然后我就吐了一地血。我这是看剧本看疯魔了吗？我记得《沧海赋》的大结局就是这样的，亡国之君被一杯毒酒了结了……」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被其他人灌酒灌出了心理阴影。 顾昭凌挑眉：「你想表达的就是你对剧本的热爱吗请问？」 「不是啊，我师父闭关前跟我说过，我们修行之人一般是不会做梦的，一旦做梦那一定是有什么寓意的。」 顾昭凌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忽然蹲在地上去撸猫，一言不发。而小黑狗也很熟练地将那张椅子叼着拖回了原位。 「而且师叔啊，我觉得这里很奇怪。」殷呈皱眉，「明明没有什么阴气煞气，但我就是觉得这里不对，或者说，我自己不对劲儿。」见顾昭凌完全没有问下去的意思。殷呈自己解释道：「这里让我觉得很难过，好像一直有人在我耳边儿哭。」 「这里没有任何鬼，倒是有不少妖修，可都是咱们剧组的工作人员。」顾昭凌感受着周遭的气息，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你听到人哭？哭什么？」 古秋芜国的王宫復原建筑其实是个半成品，一面儿看上去还挺不错，另一面则根本没有搭建完。此时还不到江南地区草木落败的季节，这栋坐落于南檐山山脚下的建筑在树木包围之中格外显眼。 山中清凉，偶有微风拂过吹动人们的发烧，若没有这么多人在旁边儿看上去十分做作的哭哭啼啼大喊大叫，应该会是个很好的休息之地。 第23页 「我听不清。」沉默了没多一会儿，殷呈道，「只是下意识觉得那是有人在哭，搞得我也很难过。」 「这里曾经确实死过不少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我能感觉得到。但是，他们的魂魄要么没有留在这里，要么已经消散于天地间了。」顾昭凌道，「你觉得难过，没准儿你上辈子也是死在这里的。」 早在改革开放之前，华夏有一位有名的学者就带着自己的团队探索过这里，并且通过查询古籍，翻阅资料，一点点研究，一点点对比，终于在不懈的努力之下，得出此地就是那消失在大火中的古秋芜王宫旧址这一结论。 那时候的华夏地广人稀，人们也不愿在一片残垣断壁中搭建自己的新家，他们能离这里多远就离多远，这片山林也就渐渐成了如今这人迹罕至的样子。也多亏如此，当年那位专家学者才能寻找出能证明这里就是古秋芜王宫旧址的诸多证据。 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时间已经将歷史一点点封藏了起来。 这里多年无人踏足，当时的大部分怨气没有接触过人间的烟火气，就早早消散了，只是残留于此的一些执念却久久不散。 由于人间已经灵气稀薄，近一千多年来都没有多少魔修出世，这些执念没有魔修吸收消化，还真就留存至今。 就如同沉淀在万人坑中的将士们对于归家的念想，这些执念也未必是坏的，只是它们脱离了主人，自成一体。 执念的主人要么早就去了阴司拿号轮迴去了，要么因为死状悽惨导致魂魄暂时散了还未能凝聚，总之，他们已经用这些方式摆脱了这辈子的执念。可执念却不知道啊，还在意各种方式提醒着与自己相关的人们。 千百年来未曾变过。 「上辈子？」殷呈也想起来了一件事，「我师父可说我上辈子是王公贵族的命呢，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 「死在这里的人也都是王公贵族。」顾昭凌道，「这里确实是古秋芜王宫的旧址。」 殷呈：「……」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后颈发凉。 「往好了想，你现在演的是主角，那个什么什么沧悠的亡国之君啊，没准儿你上辈子真的是亡国之君呢。」 殷呈打了个哆嗦：「我可背不起那么重的业障。」好么，一个国家都在他手上灭亡了，那他得沾过多少血啊。 「其实你用不着为了什么上辈子的事儿感到苦恼，就算你上辈子真的是个亡国之君，没准你所经歷的一切都是为了洗刷你上上辈子或上n辈子欠下的债，或者消耗不知多少辈子之前攒下的功德呢。」顾昭凌劝道，「你现在经歷的事儿，没准儿也是与前几辈子有着因果联繫的。」 「师叔你的意思是说，我师父之所以闭关这么久，我没没能真正成为修者，可能跟我上辈子欠的债有关？」 「不，我想那只是你师父单纯不想见到你。」 殷呈：「……」说好的师叔侄爱呢？ 「而且你现在过得不是挺好的吗。」顾昭凌笑道，「再者说了，你可以从这辈子开始积德啊，多做做好人好事儿，总会有回报的。」 有些人活着，自出生起就背负着前世未还完的债，但他们依旧能在业障带来的痛苦中选择正确的前行道路，不仅还完了债，还攒下了功德。 有些人活着，天生就带着上辈子未用光的福泽，这辈子却恶事做尽，总有一天也会耗光前世的福泽，终究自食恶果。 「嗯。」殷呈点点头，「我也觉得什么事儿从现在开始都来得及……等有了手机信号我马上就给人家捐款去。」 「别着急了。」顾昭凌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做好人好事儿也要讲究时候和方式啊，你现在就是突发奇想，回头就忘了个干净。」 殷呈若有所思。顾昭凌见他跟自己道谢后就走了，在离开之前，顾昭凌看到刚才还萦绕在自家师侄身上的因果债好像开始转换了。 也许自个儿师侄上辈子真是啥了不得的人物呢，瞧那身上厚厚的恶报与福报，可是真会因为一念之间的善恶决定前路的命运啊。 人活一世，福祸双行，能在福中不迷失自我、在祸中奋发图强才最是难得。 《沧海赋》剧组的拍摄进入正轨，所有工作人员们白天忙着手上的活，晚上则会凑到一块儿看着十四年间断断续续的拍摄留下的影像，看看之前未能完成这部作品的人们都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也学学老一辈人们的精神。 殷呈的梦还在继续，虽然每晚只是梦到穿着古装的自己与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人们的一点生活片段，但是他完全能通过这小小片段推测出不少剧情。也不知道是剧本看多了还是怎么的，那剧情还真与凌桥夕先生所着的沧海赋原着有不少相似之处。 在《沧海赋》拍摄小半个月后，顾昭凌决定再过一天就回家去，毕竟他觉得自己的舅舅虽然不省心，但哥哥也不是很省心的样子呀，还是回去瞧瞧比较放心。 剧组也给他、以及几个已经杀青了的小配角准备了车，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而在这天晚上殷呈很不舍地来跟自家师叔告别，顺带说了自己发现的这个事情。 「据说凌桥夕前辈在去世前也曾来过这里，感受到了这里的某种召唤，结合当年那位发现遗址的学者的推测，写出了《沧海赋》的第一版手抄搞。」顾昭凌道，「其实为了书能卖得出去，凌老前辈每次都会把自己的初版改上个十几遍的，只是《沧海赋》是他的遗作，他没办法再改了。」 第24页 「师叔你说，凌桥夕老师感受到了某种召唤……」殷呈问，「难道也是像我这样每晚都做奇奇怪怪的梦吗？」 「当然不是了。这里只是残留了一些执念，这执念又不是冲着凌老前辈去的，他哪里会做什么梦。」顾昭凌漫不经心地爆出了一个勐料，「凌桥夕老前辈做了父亲之后就退隐了，而在那之前，他可是一直被誉为当代人修第一人。」 殷呈当真被这勐料砸蒙了：「您说凌老师也是修者？天吶天吶，原来我一直喜欢的小说家居然是我一直嚮往的人修第一人！」 顾昭凌半眯着眼睛看他：「你这反应太夸张了吧？」 殷呈则激动地像是个得到了生日礼物的小孩子，直用手捂着胸口：「师叔您不知道，这种『原来我喜欢的两个人居然是同一个人啊』的心情实在是太美妙了。」 顾昭凌：「……我想你一定会是个长情的人的。」 「是啊是啊，娱乐八卦报也是这么写我的，虽然我现在根本就没谈过恋爱。」殷呈依旧兴奋，「原来修者真跟我师父说的一般，都隐藏在了繁华的都市，真是太神奇了。说起来凌老师一定也有特殊的修炼法门，就跟师叔您一样。」 「什么修炼法门？」顾昭凌觉得奇怪，他自从来了这儿就没修炼过，此地常年无人踏足，灵气充裕，他用不着额外修炼了，他小师侄何时见过他有啥特殊的修炼法门？ 殷呈道：「难道小黑小白不是师叔您饲养的修炼伴生兽吗？尤其是小黑的状况，很像被施以了某种术法。」 顾昭凌心里『咯噔』一下「可我从来没对小黑施术。」 殷呈想起来了一件事，「啊啊，我之前在一本书上看过，小黑身上紊乱的灵气好像这就是中了咒术的表现，好像还是一种限制灵力运转的邪术。」 被这么一说，顾昭凌也联想到了很多事情，其实从初遇到现在，他家小黑已经给他带来了很多惊诧，但他本身脑迴路清奇，居然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 殷呈同志在术法方面也许真的不如其他人，但是跟顾昭凌相比，他至少是在玄术世家长大的，小时候在门派里也看过许多这方面的书。也得益于他在被台词上的天赋，殷呈背书也是手到擒来的。 所以，在这些方面他显然比刚刚入门的顾昭凌更有发言权。 顾昭凌被这么一提醒也觉得不对：「可是谁会对一只狗狗施术呢？」 作者有话要说：　　点个题↖(^w^)↗ 第10章 鬼镇长灯·叄 顾昭凌与殷呈四目相对，一时无言，竟有些小小的紧张。 殷呈想到了一种可能：「师叔啊，你觉不觉得你家小黑可能之前并不是一只狗？」毕竟这狗实在是太聪明了，简直已经成精了。 林先生：「……」嗯，他确实不是狗，他是狐狸啊喂！ 「真的吗？」顾昭凌抱着小黑，与小黑对视。 林先生勐地点点头，他表示自己真的不想再被当做是狗啦。 本来他不希望让昭凌接触太多与妖魔鬼怪相关的事情，但现如今他自身难保，还是得尽量提醒昭凌，让其有个心理准备。 这小半个月来，林先生已经完成了从震惊到愤怒，从不安到悲伤，从清醒到释然等等的心态转化，甚至只寄希望于自己手底下的员工们赶快找来，却没想到今天能在这没啥用的殷家小鬼身上看到曙光。 同时顾昭凌与殷呈也很震惊，谁能想到自己身边儿还真潜藏了这么一个被邪术迫害的倒霉蛋儿，而自己居然还没发现。 还不等他们说话，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就跑了过来，焦急的询问：「你们有没有看到祝申雪女士和鲁静姝女士？」 祝申雪就是《沧海赋》的女主角，而鲁静姝是今天杀青明天就要跟顾昭凌他们离开的角，这俩人本来是毫无交集的，就连对手戏都没有，但这回却同时不见了踪影。 众人找遍了整个建筑物以及周围的树林，都没有找到这两位女士，他们商量后决定分头寻找，天亮之前还找不到人就得跑到有信号的地方拨打求救电话了。殷呈被拉去找人，而体型瘦弱看上去风一吹就能倒的顾昭凌同志被留下来看营地。 顾昭凌一个人在空旷的拍摄基地中抱着狗自言自语：「黑啊，我早就觉得你不是狗狗了，但是你也太菜了，居然把自己混成了这副模样。」 林恢：「……」 顾昭凌继续唠叨：「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帮你，等明天我回去就去找师父他们，他们一定有办法的。啊啊，说起来让你吃了这么长时间的狗粮真是不好意思，等你变回去了我一定请你吃一个月的大餐……哦对了，现在我是没有钱的，还是等我有钱了再请吧。」 林恢同志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昭凌，但又有一种找回了点儿什么的感觉，一时间竟有些开心。 而开心中的林先生，很快就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气息正朝着自己过来。 顾昭凌正说的，怀中的小黑忽然大叫两声，吓了他一跳。 此时顾昭凌终于意识到周遭有不对劲的地方，这里就算是山间，又是夜晚，可这会儿阴气也太重了些。他起身寻着阴气最强的地方走去，左手拖着小黑，右手攥着口袋中的咒符。 他走了挺远，一直离开了建筑，可就在他刚一脚踏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听到四周人声鼎沸，而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深山老林，而是一个热闹繁华的街市。 第25页 街市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挂在两边，照得周围恍如白昼。而街市上人来人往，有大声叫卖的，也有小声询问物品价格的，这些声音汇聚到了一起，比繁华都市中的夜市更加热闹喧嚣。 顾昭凌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身后再没了仿古建筑，只有一堵挂满了红灯笼的墙，那墙百十来米高，根本望不到尽头，一个个火红的灯笼也无法透露任何温暖，只有一种莫名的诡异。 忽然，一只苍白干瘦如同枯骨、之间却涂着鲜红色染料的手搭在了顾昭凌的肩膀上，一个尖锐的女声在他耳边道：「嘿，小哥哥，一个人来玩儿啊。」 「……」 「不是一个人啊。」顾昭凌很平静地转过身，指了指被自己捧着的小黑，「不是还有他呢么。」 在他面前的是个身着曲裾的妇人，她半边儿脸上满是皱纹，另半边儿脸根本连皮肉都没有，只剩下森森白骨。这人披头散髮，举止娇媚，露出来的皮肤却犹如七八十岁的老者，但有皮肉的地方总比剩下一堆枯骨的地方好些。 「有趣而有趣儿。」妇人语气中尽是调侃，「今日来我们这儿的凡夫不少，小哥哥你是最平静的，连奴家的美貌也没令你大惊失色。」 顾昭凌依旧淡定：「……他们见到您不仅是大惊失色吧，还会被吓的心惊肉跳心胆俱碎心肌梗塞吧？」 妇人：「……」 「这位姐姐。」顾昭凌未在眼前人身上感觉到不好的气息，觉得是个好交谈几句的人，就上前一步，笑着问道，「我初来乍到，还与同伴失散了，正不知如何是好。」 「你的同伴？」妇人转了转仅剩的一只眼珠，好像在想什么事儿，「奴家记得有几个活人去了我们婉香苑，没准儿就是你的同伴呢。」 「那估么就是我的同伴了，还请姐姐带路。」顾昭凌知道此地不是活人呆的地方，可他们剧组里有一半儿以上都不是凡人，要么是妖修、鬼修，要么是人间的修者，而普通人跟他们在一块儿，也可能被连带着拽进了这里。 妇人带顾昭凌向前走，一路上忍不住瞧了几眼这难得一见的活人，却总是能迎上来自小黑狗的兇狠目光，也就不敢再看了。 这街市可挺长，周遭的建筑古色古香，却能看出绝非只有某个朝代的建筑，而是上下几千年的建筑风格都有。一眼望去，能看到尽头处有一座小屋，但不管走了多久就是走不到那里。不久后，他们来到了个三层高的木楼前，楼上匾额上用小篆写着婉香苑三个字。 「那俩人就在里面，也请这位小哥随奴家进去吧。」妇人刚一开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喧闹声。 顾昭凌刚要迈过门槛儿，就看到一人跌跌撞撞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发出悽厉的惨叫。但等这人一见到顾昭凌就忽然不叫了，而是像见到救星一般扑了上去。 「师叔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此人面色通红，头髮凌乱，衣衫不整，一见到顾昭凌，就立马化身千斤坠，蹲在地上抱着顾昭凌的腿不放，表情那叫一个委屈。顾昭凌也看清了这个抱自己大腿的人，正是自己的小师侄殷呈。 顾昭凌将人拽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他很好奇，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小师侄是怎么把自己祸祸成这副模样的。 「我差点儿……差点儿被她们……」殷呈嘴张了又张，好不容易才找到适合的用词，「被她们劫财劫色啊！」 「……」顾昭凌道，「看在你有几千万影迷的份儿上，姑且算你是有色可劫的，但是关于劫财这事儿我得替他们说一句公道话，你身上都没有这里的通用货币，是没财可劫的。」 殷呈：「……」 「这位小哥一来就往我们这里钻，我们当然要好好待客，叫了十来个姑娘招待他呢。」妇人话音未落，那十几具穿着姑娘衣服的枯骨鱼贯而出，她们手上拿着琵琶、竹笛、月琴，身上却没有半分杀气，不看正面面光看背影的话，个个都是让人浮想联翩的女子。 「师叔啊，我是看小董进来才跟着进来的，我是怕他出事啊……」之前他们分为俩人一组去寻找失踪的两位女士，摄像师小董是跟他一组的。殷呈越说越小声，显然不乐意继续说下去。 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个声音：「笨蛋。」 顾昭凌附和：「是啊，我师父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痛心疾首的。」 他刚说完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忙看向怀中的小黑。殷呈与几个骷髅姑娘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那只不太起眼的小黑狗。 林先生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可以说话了，不自在地清咳两声，而这两声也被在场的人清楚地听在了耳朵里。 妇人与那些姑娘倒没说什么，顾昭凌与殷呈可是被吓了一跳，哪怕之前已经知道小黑狗可能不是真的狗，但也没做好听到他说话的心理准备。顾昭凌知道这里不是详谈的地方，他含煳地问：「那个……已经解开了吗？」 「我也不知道……」林恢问，「对了，你说的小董呢？」这后一句是问殷呈的。 「还……还在里面。」殷呈指了指身后的小楼，胳膊还在微微颤抖。 「那请进吧。」妇人示意昭凌他们进去，还命两个姑娘带路去找那个小董。 而他们见到小董时，小董同志已经神志不清了，他左边儿搂着个只剩下骨头架子的姑娘，右手牵着个浑身上下长满了嘴，每张嘴里还有两排尖锐牙齿的女子。 第26页 殷呈二话不说将小董拖出了小楼，此时小董还未清醒，顾昭凌干脆给他贴了一张安睡符。此地阴气浓重，小董可是凡人啊，醒来的话受阴气侵蚀会很严重，还是让他睡着比较好。顾昭凌向那妇人拱手，随后转身就走，还示意殷呈背上昏睡不醒的小董。 妇人没拦着，她们做生意也是讲心甘情愿的，那简简单单就被迷惑了的凡人走了也就走了，还省得一笔业障算在她们头上。 三人一狐朝着街市的尽头走，时不时还会被过于热情的商贩们缠上，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发现自己离街市的尽头还有很远，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索性不再前进，而是找了个偏僻的巷子暂时藏身。 顾昭凌问：「师侄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还有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没有看到别人。我和小董跟大家分开走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竟然到了这里，小董一下子就迷煳了，直往刚才那里钻，拦都拦不住。我俩倒也没在那儿待太久，我醒悟过来发现周围的女子都不是活人，就立马跑出来了。」 「那就怪了。」顾昭凌蹙眉，「这里阴气浓重，商贩皆非活人，应该就是师父所说的鬼镇。鬼镇时常会在荒山野岭出现，倒是常常有鬼修进进出出，但鲜有凡人误入。说其他人误入鬼镇倒算正常，但小董跟着你这个资歷尚浅、甚至连修为都没有的人，也不至于进来啊。」 殷呈哭丧着脸：「师叔你居然说我连一点儿修为都没有……」 顾昭凌：「……」这是重点吗喂！ 「鬼镇一直隐匿着，要说入口却有千百个，只是都在没有人间烟火气的地方。先不说剧组了，当年为了建造那座背景板宫殿都有多少人来来往往，人多了自然烟火气就多了，鬼镇的入口根本就不该在这里出现。」说话的是林恢。 「这太吓人了，我一定睛就看到了一张半腐烂的脸，那脸上的碎肉险些掉在我脸上。」说到这里，殷呈打了个哆嗦。 顾昭凌安慰道：「你其实还好，看看人家小董，没准儿已经被吸去了不少阳气呢。」 殷呈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被安慰到，抱着胳膊忍不住发抖：「师叔你说那些……那些鬼是想吸食我们的阳气的？天啊我差点儿就被吸成了人干儿吗！」 顾昭凌道：「不至于。鬼镇里的亡魂与鬼修是禁止伤害凡人的，一旦有鬼害了人命，立马就会被鬼王打得魂飞魄散。所以，就算我们没能及时赶到，你也不会性命垂危。」 林恢道：「再者说那些鬼也不是冲着阳气去的，只是跟活人在一块儿就会不自觉得将阳气吸入体内而已。」 殷呈更加害怕：「这不能控制的东西不是比能控制的东西可怕多了吗。」 「先不说那个。」顾昭凌示意自家师侄不要再暴露自己胆小的本性了，他抚摸着怀中的小东西，「我说黑啊，你怎么忽然就能说话了啊？」他忽然觉得自己抱在怀中的小黑狗陌生了起来，但看着那小短腿儿，又不好把人家放下来让他自己走。 「我其实……我……」林恢一时间竟不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总之昭凌你可能会有危险，我本想变成原型在你身边保护你，但不知为何忽然就法力尽失，连人形都化不了……」这一天对于林先生来说，是有史以来最令他尴尬的一天。 「你保护我？你不会就是小宁说的那个……那个林什么……哦，林恢吧？」顾昭凌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宁只告诉我要是真遇到危险也不用怕，会有个叫林恢的来保护我，没想到你是这个样子来的。」 林恢：「……」 「咱们之前也见过啊，在你出院的那一天，我跟你一块儿去的你堂哥家。」他现在已经不想要面子那玩意儿了，干脆开诚布公。 「哦，你就是那个人啊。」顾昭凌恍然大悟，「抱歉抱歉，我没认出来，我又不知道你长什么样，总不能上网去搜你的长相吧，又搜不着。」 「不是，师叔您能搜到啊。」殷呈看向那口吐人言的小兽，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了，「那、那个林恢不就是我们仙山集团董事长的名字吗？」而且听闻那位林董的原型是个黑毛的……狐狸。 但凡跟玄术界沾边儿的人，都有资格知道负责看管人间妖魔鬼怪的人们的名字、样貌、在人间的身份等等，以便于紧急时刻联络。殷呈再怎么说也是也算是玄术门派的弟子，知道这些是应该的。 「对，那就是我。」林先生表情平静，语气平静，完全没有透露出一点儿情绪。 「是吗，听起来你混得很不错啊。」顾昭凌把林先生捧到眼前，与之四目相对，「小宁只跟我说了个名字，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林恢意识到了什么，忽然问：「他还跟你说了什么？」这个他就是顾昭凌口中的『小宁』了。 顾昭凌道：「他还说让咱们互相帮助、互相扶持，携手共建和谐美好新华夏来着。」 林恢：「……」 林恢道：「这些事儿等咱们出去了再详细跟你说，现在先想想咱们该怎么离开，还有剧组的其他人是不是也在这儿吧。」他决定先转移话题。 「嗯。」顾昭凌将小黑狐放下，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符纸，「我就知道我老舅每次出来拍戏都会出点儿事儿，所以每天都会找机会在他身上放一张追踪符，今天倒是派上用场了。」 第27页 这也间接说明了对于邹城君先生来说，一拍戏就出事儿已经是常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 _ =)/~ 第11章 鬼镇长灯·肆 几人跟着符纸走，还真在另一个偏僻的小巷中找到了惊魂未定的邹城君，以及两个被吓得缩成一团儿瑟瑟发抖的剧组工作人员。 邹城君见到顾昭凌的反应与殷呈一样，扑上去将人紧紧抱住，好像天崩地裂也不撒手。 「松手。」林恢不含感情的声音传来，这对于邹先生来说已经是经歷了一次天崩地裂，于是他很快就撒手了。 「老舅你的男子汉气概呢，怎么像是被吓傻了。」顾昭凌对于自家舅舅现在战战兢兢的样子表示不能理解。 「你还说呢，我们在林子里走的好好的，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再定睛一看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邹城君真的是被吓到了，急需跟人倾诉，「这里根本就没有活人啊，一个个的都是鬼啊！大鬼小鬼女鬼男鬼还有已经腐烂到一半儿的鬼实在是太可怕啦！」 「你该庆幸自己有妖修的血统。」顾昭凌指了指趴在殷呈背上的小董，「看看小董，一进来就往人家女鬼怀里钻，我们费了老大劲儿才拽出来的，现在人家也没像你这样大唿小叫的啊。」 「……」邹城君抹了把脸，「我特么也想昏过去啊！」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知道还有多少人进来了这里，还要想办法出去。」顾昭凌嘆气，「倒是不用担心出去后该怎么安抚玄术界以外的人了，没有修者庇护的凡人进来都会神志不清，就当睡了一觉，一醒来全忘了。」 「这里是鬼镇吧，我听家里长辈说过。」邹城君先生只有一半儿妖修的血统，带他的长辈也都是妖修和人修，与亡魂和鬼修接触不多，却也听过关于鬼镇的故事，「不是说误入这里的凡人等天亮了就能离开吗？」 「你说的那个叫鬼市，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哪里有什么鬼市。」林恢道，「鬼镇可是找不到路就出不去的地方。」 鬼镇里居住的都是鬼修或者不愿意去投胎的亡魂。几千年前，鬼主为亡魂们建立了四个鬼镇，在鬼主魂飞魄散后由他手下的四位鬼王管理。 鬼镇自建立之初就有规定，凡是在这里的鬼都不可伤人，不然会被鬼王严惩。 在四个鬼镇中，最繁华的就是长灯镇，长灯镇专门收留枉死之鬼。这里没有白昼，却热闹无比，还有一条长长的街市，平时也会有鬼修来这里做买卖。 时代变迁，四方鬼王有三位都一直勤勤恳恳干到现在，只有东鬼王换了数次，而这繁华的长灯镇就是东鬼王管辖的。 有传闻说前两天这东鬼王的位置又换了个人，林恢估么着就是因为鬼王变动，才导致鬼镇的入口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顾昭凌道：「也许我们可以向鬼修们求助。」 「也只能这样了。」林恢道，「鬼王手底下总会有几个恭候差遣的鬼修，这鬼修与鬼魂不同，总能区分得开。」 此时邹城君总算是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林……林董啊，昭凌他知道您……」 邹先生的姐姐也有一半儿的妖修血统，而他姐夫祖上也是人修，只是这俩人结合生出来的昭凌却没继承他们任何一方的灵力。这样一来，顾家夫妻俩也就不想让这孩子与玄术界沾上啥关系了。 他们夫妻俩的意思，就是家中长辈们与小辈们的意思，这次也一样，哪怕昭凌有可能被邪修盯上，邹先生也不愿让昭凌知道这些。 所以当林先生变成原型过来，并且不让他告知昭凌自己身份的时候，邹先生也是庆幸的，感激的。但为啥这才一会儿没见着，林先生就把自己给彻底暴露了啊。 林恢道：「这个等出去了再跟你细说。」事实上他自己也满腹疑问等着昭凌给他解答。 缩在墙角的那俩工作人员也是妖修，虽然没像凡人那样被迷惑，但是生在和平年代的他们哪里见过这百鬼夜行的场面，还真被吓得不轻。 好在即使受到了惊吓，他们也还是可以自己行动的，直接被邹先生拽起来去寻找鬼修求助了。 传闻中的鬼主桀骜不驯，而且很没有道德观念，说好了跟人家单挑结果却带着一帮大鬼小鬼去完虐对手之类的事儿可没少干，总之就是劣迹斑斑。 但他还是干过不少好事儿的，例如他炼制法宝用于支撑神州结界；例如他建立鬼镇，让弱小的亡魂们得到保护，免去了魂飞魄散的下场。 鬼镇建立至今，没有想要存留于世的鬼不感激鬼主。 他们带着执念在这里过着与生者无异的生活，时间会让他们的怨恨与执念淡去，不用魂飞魄散，可以直接去阴司轮迴，可谓是一件大功德。 但是，两千多年以前，太虚神殿还与人间有联繫的时候，就是因为这鬼镇的存在，有用心险恶者诬陷鬼主要囤积兵力攻打神殿。 当年太虚神殿有龙、凤、麒麟三族的三位帝君掌事，这管事儿的多了分歧自然也就多了，麒麟与凤凰均与鬼主有些交情，不愿相信鬼主会干出那些事儿，但龙族一意孤行，煽动人间的修者攻打鬼主所在的幽篁谷。 鬼镇并不是活人能自由进出的地方，人修门的矛头只能指向自己可以到达的幽篁谷。而最后，鬼主为保护幽篁谷中大大小小的妖魔鬼怪选择自行了断，落得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第28页 鬼修与人修自此结下了梁子，哪怕现在还在人间的鬼修都不是经歷过两千多年前那场恶战的一批，哪怕不久之前鬼修、与人修等还一起对抗过外来的敌人与搞事儿的邪修，但是这样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梁子可一直没解开。 好在现在有了有仙山的管制，鬼修与人修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偶尔有误入鬼镇的凡人，也会得到鬼修们的帮助。 现在并不是做买卖的高峰期，鬼镇中多是亡魂，很少能见到鬼修，就连鬼王的部下都不怎么出来巡逻。好在林恢知道鬼修们的办事处在哪里，众人走了好久，终于找到了鬼镇中最高的一座木塔。 鬼镇中最高的建筑就是鬼王的领地，这么建为的就是能让人一眼瞧见，有事儿的话也好找来。 在这里求助也是要拿号排队的，只是最近几十年来鬼镇都没出过啥事儿，他们前面都没人排队，但鬼修们也懈怠了，居然连个值班的都没有。 不知等了多久，在邹先生想着误入这里的凡人们的阳气被吸去了多少，要多长时间才能补回去，自己又要付多少连带责任的时候，终于有鬼修过来了。 那是个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齐肩短髮，穿着与这里服装风格截然不同的现代休闲装，模样到很是可爱。 小姑娘没认出来林先生，倒是认出来了殷呈，看上去很惊喜：「你你你……你是殷影帝啊！」 殷呈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自己的粉丝，不自在地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衫。 「太好了太好了！」小姑娘激动地想要拥抱殷呈，但鬼镇有法阵压着她的修为，让她无法化成实体，她的双手就从殷呈的身体中穿过。但她依旧情绪高涨，「太好了，这下越绫有救了！」 人心执念能生魔，所谓魔修就是由执念孕育出来的，他们靠着吸食执念而生，或明目张胆或小心潜伏在人群中，也曾为了食物不择手段，所以魔修很少能有一直在正道上修行的。 魔修想要修正道，不仅需要惊人的毅力，还需要机缘。 长灯鬼镇建立两千余年，通往鬼镇的入口通常在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而这入口开合的时间完全看缘分。 八百多年前，有个魔修因缠绕在一起的执念而生，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鬼镇的入口，他不假思索地走了进去，从此远离了人间烟火，走上了一条特殊的修行之道。 此魔修被鬼镇的主事鬼婆取名越绫，他人好心善，从未因一己私念害过他人，还时常帮助左邻右里，在街坊间口碑极佳。 只是最近不知怎么的，越绫忽然有了要消散的迹象，有时候都不能凝成实体。鬼镇众人参考了许多资料，却并没发现有哪个魔修会产生类似的状况，当然也就没找到应对的办法。 偶然间有几个小鬼来到了越绫出生的地方，并意外遇到了《沧海赋》剧组，还发现剧组中有个人与越绫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就连身上的气息都一样。小鬼将此事禀报鬼镇的新任主事鬼婆，鬼婆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因果，就私下将鬼镇的其中一个门改变了方位。 谁也没想到《沧海赋》剧组中有一大半儿都是妖魔鬼怪或人间的修者，这种情况加大了与他们在一块儿的凡人误入鬼镇的机率，居然把整个剧组都拉了进来。 此时，被牵连的凡人不知在什么地方，神志清醒的修者们都被吓得不轻，可以预见将来追查此事的新任鬼王会是什么表情。 唯一一点好的地方，就是那个与越绫十分相似的人也来了，也许越绫有救了。 所谓解铃还须繫铃人，这想把铃铛系成个死疙瘩，也得靠着能解铃的人才行啊。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后，鬼婆通知下属赶快去把迷失在长灯鬼镇的活人都找齐，而她则带着顾昭凌他们去找越绫去了。 半路上顾昭凌忽然开口问：「所以大家都叫你鬼婆是因为这是你的名字？」 看上去犹如十七八岁小姑娘的鬼婆下意识用手指饶了绕自己的发梢：「难道你们不应该在意更重要的问题吗？」 「没必要。」林先生表现得很护短，「反正等一会儿见着，自然也就知道了。」 鬼镇三面邻水，没有谁能找到这水的另一头，所以一在这里见到江河湖海就知道已经到了鬼镇的尽头。而他们的目的地在鬼镇尽头处的水边小榭。 殷呈见到了越绫，这哪里是七八分相似，根本就是除了衣着与气质外就一模一样了。此时的越绫看上去很不好，整个人已经意识不清了，身上有些部位偶尔会化作云雾状，看上去来阵风就能把他吹散。 「我该怎么办？」在简单地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殷呈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即使知道不管是众人误入鬼镇，还是越绫此时的状况都不能赖自己，可他未必能压制住莫名其妙的自责感。 「不知道，我还以为您来了的话越绫就会有所好转。」鬼婆今天不知第多少次道歉，「对不起。」 「人家那气质看上去比你好多了。」顾昭凌故意吓唬殷呈，「要不把你留在这儿，把这位越公子带出去顶替你好啦。」 殷呈很配合地被吓到了，哀求他师叔放过他。 鬼婆显然没当这是在开玩笑，认真分析道：「现在越绫的状况很不乐观，要不然真的可以试试。我们鬼镇就有很多鬼修当过明星的替身，干这行赚的虽然不多，也不露脸，但却是很受欢迎的呢，毕竟有很多鬼生前都有去剧组拍片儿的梦想。唉，可惜了，浪费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第29页 邹城君则很是感动：「就是因为有了那些不计酬劳不辞辛苦的替身演员，我们才能完成一部部好片子啊。」 殷呈：「……」总觉得身边没有了安全感怎么办？ 「魔修不是因执念而生的吗，没准形成他的执念已经消失了，再加上他一直待在鬼镇，同鬼修们一起修行，简直如同了结了生前执念的游魂。」顾昭凌道，「师侄你看你们长得这么像，会不会是因为那些执念跟你有关系？」 殷呈一愣：「难道要让我对什么产生执念才能救他吗？」 顾昭凌转头看着殷呈，满脸写的都是孺子不可教也：「不，我的意思是说，让那些执念产生的会不会就是你？」 此时殷呈只能自我安慰：「我知道我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主儿。」 邹城君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越公子出生的时候我们殷呈还没有出生。」 殷呈道：「那要么就是我还是受精卵的时候就那么有魅力了，要么就是我上辈子就那么有魅力了。」 顾昭凌提议：「要不要看看你上辈子的事儿？」 殷呈问：「可以吗？」 顾昭凌道：「至少比让你看到你还是受精卵时的样子要容易。」 殷呈：「……」 能看到上辈子的方法有很多，但是想让本来没有这种能力的人看到自己的上辈子，就有些难了。而现在适合的方式就是进行一种仪式。这仪式很简单，但不能被人打扰，邹城君与鬼婆他们很自觉地出去了，昭凌交代他们两个小时后再进来。 殷呈就躺在越绫身旁的软榻上，顾昭凌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儿，在他身上贴了几张辅助的符纸，还有林恢在一旁护法。 说是护法，此时林恢已经用不了任何法术了，只能在旁边儿干看着。 桌上的香炉中也不知点的是什么香料，有一种奇异的甜香传来。睡在里屋的越绫似有所感，皱了皱眉。 殷呈有沾床就能秒睡的本事，这次却一只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身体却动不了，就好像是正在经歷鬼压床。 恍惚间，他看到了很多东西，有许多张人脸在他身边儿转悠，远处还有楼台殿宇，身后则是令人感到恐惧的热浪。 他对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就好像那是他经歷过的人生，却又是从别人眼中看到的东西。 他能听到一个声音，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就是他自己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中包含着愤恨与不甘，对他说：「为什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这篇文到现在最长的一章啦，但是……更……更新得太晚了，下、下次争取恢復中午十一二点更！ 码这章卡文百分之八十是卡在殷呈身上，打着打着就会忽然停下来，想想这个人物是叫啥来着？ (=￣w￣=) 第12章 鬼镇长灯·伍 余柒正来踱步，他本来就是胆小怕事的性格，刚才他没能跟上昭凌的脚步，这会儿整个拍摄基地就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更是忍不住想那些可怕的事情。 他和解捌的原型是古时房屋屋顶上的嵴兽，说白了就是石像成了精。这所谓精怪指的就是他们这些本来没生命，却在机缘巧合下变得能跑能跳的东西。作为石像，他们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驻守一方，看着云捲云舒，感受时间的流动。 对他们来说，千年百年不过是转瞬间的事儿，从来没有一刻钟像现在这么难熬。 解捌去了雪城的仙山集团总部妹妹能跟他一块儿，而因为隔得太远，余柒他很难用传音术同志同伴们这里的状况。在这封闭拍摄的基地，更是连一个手机讯号都没有。作为唯一守在原处的人，余柒难得感到了些烦躁。 就在这个时候，余柒听到了锣鼓声，那锣鼓不似人间的声音，他赶忙去外面查看。 这一看，他看到了无比诡异的一幕，只见一行十多个只有几岁幼童身高的、面无表情的人簇拥着四个成年人，这些小个人的人手上拿着各种乐器，乐器上绑着红菱，但却没有一丝习性的氛围。 而就在那四个成年人中，余柒看到了两个比较熟悉的身影。 他很疑惑啊，那俩不是昭凌待在疗养院时认识的人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紧接着，他发现另外两个成年人也很眼熟，尤其是其中那脸上没有五官的女子。 下一刻，余柒终于想起了另外两个人的身份，但是不等他追上前去，那一支诡异的队伍就忽然消失了，就如同刚才这么消失在他面前的昭凌一般。 长灯鬼镇，瑰水河旁，红灯如昼。 水榭内，殷呈睁开眼，擦了把脸上的汗，他看看手錶，发现已经过去一个多点儿了。在梦中他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明明刚才是躺着的，现在的身体却十分疲倦。 「你最好活动活动，你修为太浅了，就这样还能让体力透支，佩服佩服。」顾昭凌见他醒了，就把他拽了起来，「在梦里感觉怎么样？」 殷呈打了个哈欠：「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觉得……他可能很讨厌我。」说是看到上辈子的事儿，但始终他都是以第三方的视角看着，画面也断断续续的，也就比他那几天做的梦连贯一点儿。 可仔细一想，如果这位越公子真是因为别人对自己的执念而生的话，那声音估计就是他了。那声音中的负面情绪足以让殷呈感觉到不安，没准儿还会做上几天噩梦。 第30页 顾昭凌明白那个他指的是谁：「看来你终于能正确的认识自己了。」 殷呈：「……」 「师叔你这是什么术法，我怎么没在书上见过？」殷呈觉得自己四肢都僵硬了，正在活动关节。 顾昭凌道：「当然是我的独门秘法。」 林恢看着眼前有些小得意的青年，忽然觉得这个人非常养眼。 殷呈环顾四周，「其他人呢？」 顾昭凌道：「在我让他们两个小时后再来的时候就走了，好像刚才有小鬼来报，说是咱们剧组的人找的差不多了，让邹导他们去清点一下人数，也许现在还没清点完。」 他们又在屋中坐了一会儿，等过了正正好好两个小时后鬼婆才回来：「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鬼婆显然没有卖关子的打算，「坏消息是，你们的同伴大部分都找到了，邹先生已经确认了人数，但有一个人始终都找不到。」 「是谁？」 鬼婆回答：「好像是个姓鲁的女性，她并不是没来过鬼镇，有鬼目击到她在水边出现过，但后来不知怎么她就失踪了。」 顾昭凌皱眉：「在水边？不会已经沉底儿了吧？」 「沉底儿是有可能的。」鬼婆道，「但鬼镇的水并不是真正的水，活人是不会在里面淹死的。」 林先生问：「好消息呢？」 鬼婆神色并不轻松：「好消息是，鬼王大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们在的话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你们的同伴。」 是的，等找到同伴之后他们就可以出去了。但是鬼婆私自改变鬼镇大门移动轨迹的行为也会被追查，好在这次并没有闯出太大的祸。可新上任的鬼王大人是怎样的人，会怎样惩罚手下谁也不清楚。 「等等，你说他们？」林恢问，「这到底来了几个鬼王？」 鬼王一共有四个，分别驻守华夏四方，镇压四方阴气，掌控人间四方游魂。鬼王中女儿红、竹叶青、梨花春三人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干了两千多年，只有一位鬼王的职位老是变动，恰巧就是负责长灯鬼镇的那位。 鬼婆解释道：「是这样，新任的鬼王大人暂时还无法独自处理一些事，所以这次是与前任的鬼王大人一同来的，另外女儿红大人和竹叶青大人也亲自莅临指导。」 林恢嘆气：「怎么听他们俩都像是来凑热闹的。」 他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传来敲锣的声音，锣声之后还有鼓声，好不热闹。这声音越来越近，屋内众人下意识屏住了唿吸，直到门帘被两个小鬼拉开，十来人的大队伍全都进了屋。 这些人有男有女，全都穿着深色长袍，其中有四人最为显眼，只因其他人的身高都只有一米左右，只有这四人是正常成年人的身高。 其中有位身着红衣的姑娘，脸上画了精緻的妆容，却没有五官，在摇曳的烛火映衬下有些吓人。而其他三位都是男子，五官倒是齐全，只是有一个穿着竹青色外袍的男子少了只胳膊。 而另外那俩人五官和四肢都健全，但见到顾昭凌等人后神色有变。 顾昭凌显然是认出了那俩人，很有礼貌地打招唿：「晚上好……刚才看了一下时间，应该说早安了哈。」 「……」 众人移步到水榭大堂，这大张旗鼓的队伍里的几人也为自己做了简短的介绍，那没有五官的姑娘就是先前提到的鬼王女儿红，独臂青年名为竹叶青同样是来凑热闹的鬼王大人。 只是，他们都不管这长灯鬼镇的事儿，长灯鬼镇新上任的鬼王是个很年轻的人，而且他于顾昭凌也是旧识。 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事。 若这个『他乡』没有『他』到划分人与鬼的距离，故知也不是在精神疗养院认识的故知的话，场面还是很美好的。 顾昭凌左看右看，不由感嘆：「琢玉啊，几天不见你居然升官了啊。」 「什么几天不见，咱们小半年不见了好吗。」名叫琢玉的青年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长相斯文，谈吐得体，看上去是在极好的条件下长大的。他拍了拍身旁那高大青年的肩膀，「而且我不是升职，而是接替了他的工作。」 高大青年一脸嘚瑟相，看上去是个混迹在各大少儿不宜场所的小混混，却颇有古时富家公子的气质。他朝着昭凌一拱手：「又见面了，看来咱们缘分不浅啊。」 昭凌同样拱手回礼。 有仙山山脚下的精神疗养院里藏龙卧虎，各大玄术门派的掌门、弟子扎堆儿。这样想来，能出一个继任了鬼王工作的护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李琢玉同志跟顾昭凌一样是大学肄业，据说他读着读着就不想念了，偏要跑到那穷乡僻壤的疗养院里当护工。他去的时间比昭凌晚一点，但至少身份不是病人，在疗养院里人缘儿可不错，收穫了许多大妈的关怀。 在疗养院的时候，大爷大妈们搞出了个最受欢迎的病人与最受欢迎的护工评选活动，这俩人是两个排行榜的榜首，在中老年人中受欢迎程度也差不多来着。 而李琢玉身旁的高大男子顾昭凌也是见过的，那可真的是他的病友，再熟悉不过了。平时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们仨都是坐同一张桌子，交情不浅。 虽然其他人昭凌都不熟，但是能在这么多陌生面孔在遇见俩认识的人，世界还真小啊。 邹城君戳戳他的肩膀问：「你们认识？」之前顾昭凌在疗养院的时候每天会给他们打一个电话，电话里提到了不少疗养院里的人和事儿，昭凌提到的人中，倒是有个能与这位新晋鬼王对上号的，但就是不知道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在疗养院里呆着。 第31页 邹先生问的小声，顾昭凌却不知他为什么要压低声音，用众人都能听得到的音高回答：「我们是病友啊。」 琢玉：「……」 琢玉清了清嗓子后道：「昭凌跟知柏才是病友，我是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啊工作人员。」 顾昭凌笑道：「在那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是精神病的。」 琢玉看上去相当窘迫，他拿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高大青年，高大青年道：「我会承认我是精神病。」 琢玉：「……」让你解围但不是用杀敌八百自损三千这种办法啊喂！ 接下来的谈话进行的相当顺利，鬼修们办事儿也很麻利，被找到的人也已经安顿好了，只剩下那位没有被找到的鲁女士。 《沧海赋》剧组中只有一个人姓鲁，她名叫鲁静姝，是位六十多岁的老艺术家。鲁女士年轻时曾塑造过许多经典角色，时至今日，她也依然活跃在大荧幕上，是位健康又和善的老前辈。 这位鲁女士的父母、兄弟姐妹与丈夫都是在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她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可以说是个富有悲剧色彩的人。但她却靠着顽强的意志与绝不向命运低头的上进心，在悲剧中把生活过成喜剧，可谓是现代社会的一位励志标兵。 只是这样一位能当标兵的鲁女士，始终是肉体凡胎啊。一般凡人进入鬼镇就没有意识了，不是像小董那样轻易被迷得五迷三道，就是直接昏死过去了，谁知道鲁女士是怎么跑到鬼镇尽头去的。 鬼婆的号召力总是不及鬼王的，鬼王一来，鬼镇中大鬼小鬼们的积极性也立马被调动了起来，更何况这次来的可是好几个鬼王啊。 众鬼翻遍了鬼镇，终于交上来一份关于鲁女士下落的详细报告。 鲁女士进入鬼镇后确实神志不清了，但不像是被蛊惑的样子，更像是在梦游，而在她身边一直有一个男鬼相随。 此男鬼死前的样子应该并不太痛苦，毕竟他的四肢健全，五官都是完好的，身上也没有啥看着就让人发毛的伤口，属于死相併不太难看的类型。他一路带着鲁女士到达了鬼镇的边缘，在得知有人正在找鲁女士的时候，他却将人带走了。 可人家大鬼小鬼们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不要提他们散布在鬼镇各处犄角旮旯的联络网，众鬼很快就确认了男鬼的踪迹把人找回来了。 此时鲁女士已经被带回了塔中，正与同样陷入昏睡中的人们躺在一块儿，接受典魂香的疗养。而男鬼则被送到了鬼王面前，接受审问。 在男鬼被押来之前，顾昭凌问出了自己一直非常好奇的问题：「琢玉啊，我记得鬼王好像叫女儿红、竹叶青什么的？」 琢玉不自觉地瞄向旁边没有五官的少女与少了只胳膊的青年。 「那你是不是也该有个配套的名字，」顾昭凌问，「你不会叫老白干儿吧？」 老·琢·白干·玉：「……」 这个话题没有进行下去，那男鬼终于被带到了众人面前。 男鬼姓郭，四十年前遭人谋财害命，在河中溺亡。郭先生本来是位优秀的青年演员，四十年前与鲁女士结婚。但他不到两年就去世了，没有留下子嗣，甚至连大荧幕上的记忆也没有在观众心中停留太久。 郭先生与鲁女士的爱情只有短短四年时间，他们是经过长辈牵线相识的，从事同样的行业，有个共同的兴趣爱好，在一起后很快就结了婚。郭先生去世四十年，鲁女士没有再与任何人相爱或结婚，媒体说她是守着遗像过了一辈子。 郭先生垂着头，眼中含泪，但嘴角上扬，看上去既难过又有些怅然：「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我知道她不能来这儿，也知道她马上就要走，可我还是想再和她多呆一会儿。」 他是枉死之人，魂魄在这长灯鬼镇中游荡多年。但他不希望自己的爱人枉死，却又想与她见面。 若没这次机会，他也许不会有太多的纠结，但人已经在他面前了，他当然希望用尽办法将人留住。 顾昭凌不由得感嘆：「鲁老师年近古稀了您居然还能认得她，见到她还能这么开心，您的事迹让我又有点儿相信爱情了。」总共谈恋爱就用了四年，却用四十年去缅怀，确实令人唏嘘。 林恢提起了十二分精神。难道，难道昭凌他以前是不相信爱情的吗！ 除了林先生的目光在顾昭凌身上以外，其他人的目光全落在李琢玉身上，他们都很好奇这位新官上任的鬼王会怎么判。 李琢玉道：「既然人都没事儿，还用惩罚吗？」 独臂青年说话言简意赅：「用。」一旁那没有五官的少女也直点头。 顾昭凌给他做了详细解释：「因为你的惩罚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庇护啊。你看他们是你管着的，你要是没有惩治，那老天就会替你惩治。到时候，指不定会牵扯出什么因果，很可能会成为他们修行路上的阻碍。」 「是这样吗？」琢玉下意识揉了揉鼻子，目光没落在在场任何人身上，而是看着门外的夜景，好像陷入了沉思，「那这该怎么办呢？」 顾昭凌小声问身边的鬼婆：「往常这种情况应该怎么罚？」 鬼婆也小声回答：「在鬼镇只要不伤人就不会被判太重，顶多像我一样变成鬼公、鬼婆这些最底层的执法者，一天到晚都是活儿，在鬼镇里还不能用修为，天天被人欺负。」说到伤心处，她还真的掉了几颗眼泪，好在这情绪来得快退的也快，就如同那几滴眼泪是眼药水一般。 第32页 「原来你是犯事儿了才变成鬼婆的啊？」顾昭凌表示自己也是第一次知道鬼镇的一丢丢秘辛。 而琢玉同志表示自己的听力很好，他损友与他第一次见面的下属的谈话，他可是完全听到了。 沉默多时的高大青年忽然开口了：「有小鬼说他们是在瑰水河上找到你们的，你不会是想着带她离开鬼镇吧？」 郭先生承认了：「是。」 「鬼镇建立两千余年，没有鬼能到瑰水河的对岸去，也没谁能够证实瑰水河的对岸就在鬼镇之外了。」一个人忽然加入了谈话，正是暂时情况缓和可以下地了的越绫，他的声音确实与殷呈很像，「而且就算出去了，你在阳间也用不了多久就会魂飞魄散的。」 郭先生道：「可……总有那个可能不是吗？」 未知对很多人来说就意味着危险，但是对于在黑夜中前行太久了的人来说，未必没可能意味着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情人节呀…… (≡w≡.) 第13章 鬼镇长灯·陆 有传言说，当年的鬼主并不是鬼，但他却修了鬼道，还成了鬼修中的领导者。 放眼现在，四位鬼王中这位新任的琢玉同志也并不是鬼，所以说这种跨越种族的修行还是存在的。 越绫也并不是鬼，但他却是在鬼镇中很有话语权的存在。他修为高，人缘儿好，也是鬼王的手下，并且职位很高，地位只在鬼王之下，比犯了过错才被迫上任的鬼婆更是高了不知多少。 他刚才得到了女儿红给的丹药辅助，已经能够凝聚实体，现在刚一稳定就过来了。他向几位鬼王以及被牵连进来的客人们一一行礼，最后看向了郭先生。 越绫看郭先生的眼神中还有几分厌恶：「你做的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你真的以为她愿意剩下的日子里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说什么希望，不过是你自私的藉口。」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至少在他面前的人都听到了。 对于一厢情愿的人，他真的深有感触，想当年让他诞生的执念不也都是一厢情愿的。他也受那些情绪感染，有一段时间过得非常不痛快。 殷呈看着容貌与自己这般相似，性格却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忽然觉得很有趣儿，一时间看呆了，直到他师叔敲了敲他后背才缓过神儿。 「你不也没问过鲁老师的意思吗，怎么就知道人家鲁老师不乐意了？你这样的感觉也是一厢情愿的呀。」说话的是顾昭凌。 越绫道：「常人皆是如此想的。」 顾昭凌道：「可你眼中的常人也是你一厢情愿去相信的啊。」 林先生看着昭凌，越看越觉得昭凌做的不错，哪怕连他平时都不会跟一个不熟悉的人争辩什么，但他就是觉得顾昭凌怎么做都是对的来着。 林恢很少以本体示人，毕竟在他眼里本体就是裸体，所以比起他的本体大家更熟悉他的人形。从前，他不论走到哪儿都会被人认出来，被吵的头疼，这一化成本体还真就没谁还记得询问他的意见，落得个清净。 于是林先生抓紧了清净的时间，继续直勾勾盯着他家昭凌。 而越绫看了眼这个身上气质有些阴森的青年，并没有在青年身上感受到什么恶意，但他还真被说的哑口无言，干脆别过头去不在说话了。 一时间大堂内针落可闻，鬼婆及时开口说道：「先不管这些，总之快点儿裁决吧，也不能让大家都在这儿候着呀。」典魂香可不便宜，这会儿给这么多人点着，用的还是她的月钱，她才是最希望尽快送客的鬼啊。 「其实这位……额……郭先生也没犯什么大事儿，还有我们及时发现悬崖勒马呢。」琢玉看向身旁的高大青年，在得到对方点头回应后继续说道，「要不这样吧，我把你逐出鬼镇，看你应该还能在阳间挺个四五年。」这四五年你就悄悄陪着那位鲁女士吧。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也都懂这意思。 郭先生抬头看向琢玉，不知该如何表达此时的心情，连如何开口说话都忘了。 高大青年补充道：「记得在魂飞魄散之前去阴司报导。」 在鬼镇出现之前，不知有多少徘徊在人间不愿去阴司轮迴的亡魂，落得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现金有了鬼镇，鬼魂们也知道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存留于世的机会，确实没有多少想不开的鬼想在人间逗留了。 鲁女士是要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的，郭先生则先走一步。他被几位鬼差带着离开了鬼镇，一步三回头地与自己待了四十年的地方告别，也大步大步迎接着可能属于他的新生。 离开鬼镇，在人间待个四五年——这几年也许他并不能做什么，但是却能陪在自己的爱人身边……郭先生想着，也许这并不能算是惩罚。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做好了以后受天道责罚的准备，但至少现在也还可以得偿所愿。 有点儿投机取巧啊。离开前郭先生是这么评价他们的新鬼王的。 紧接着，他另一只脚也踏出了鬼镇的大门。 水榭旁有辆水车在转动，数千年如一日，没有停歇。水榭内，众人七嘴八舌，好像又陷入了什么困难的话题 话题已经到了讨论越绫的情况该如何解决的环节，几位鬼王凑到一块儿商量了一会儿，最终也有了答案。 第33页 女儿红没有五官，据说这是鬼修中的一大境界，名为无相。但是没有嘴也就没有办法说话，她平时想表达什么是靠着传音术以及手语的。 一般鬼修的传音术是建立在传音双方修为同等的条件下，但是介于女儿红的修为实在太高，目前没几个能赶得上她的，所以现在她与人交流主要是靠手语。 女儿红的手不停地动作，她倒是想明白越绫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儿了，但是要跟人表达明白还是需要翻译的。好在李琢玉同志自告奋勇，当起了这个翻译。 已知殷呈确实与当年的古秋芜有关，那些执念也因他而起，现在同样因他而散。只是一般的魔修不会因为让他诞生的执念散了就一同魂飞魄散，但是，越绫的修炼方式却与魔修不同。 「毕竟鬼镇是亡魂与鬼修呆的地方，他本身并不该呆在这里，他受鬼镇影响太大，可能真的会像鬼魂一样魂飞魄散。」琢玉将女儿红的手语翻译完毕，随后自己也提出了建议，「知柏那儿有凝聚魂魄的丹药，越绫也许能用，但是我还是觉得他不要继续留在鬼镇比较好。」 那头已经确认了越绫可能要去人间呆上一段时间，这头顾昭凌师叔侄俩推搡了半天，最终还是殷呈败在了林先生的眼刀之下，他走到越绫跟前，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越公子你挺讨厌我的吧？」 越绫看着这张与自己简直一模一样的脸，沉默不语。 他倒是真的很讨厌殷呈，他毕竟是因为他人对殷呈的执念而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些人的心情。可想着那些人并不是因为他才生出了那般的心情，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完全不记得上辈子、还一脸傻呵呵的人，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那……」殷呈挠了挠头，「你愿意跟我走吗？」 越绫挑眉：「哈？」 殷呈道：「反正你也要去人间修行，这么多年你都没去过人间吧，各种手续也不好办吧，这些我都可以帮忙的。而且，你在我身边的话，也许我会再想起点儿以前的事儿，或许就会知道到底是什么执念让你诞生，能找到结点，这样就能让你完全恢復啦。」 越绫冷哼一声：「我不需要你怜悯。」 「不是怜悯。」殷呈说的大义凛然，「请让我负责。」 越绫：「……」 顾昭凌幽幽地问：「所以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执着？」 「毕竟是因我而起嘛，我当然是要负责的。」殷呈道，「谁叫太有魅力也是一种罪呢。」 顾昭凌：「……师侄你现在这副嘴脸很欠揍你知道吗？」 越绫最终还是跟着顾昭凌等人离开了鬼镇，并不是因为他同意被负责了，而是因为鬼婆等大鬼小鬼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让他去往阳间。 在临行前，越绫觉得有些话要先说明白：「我可不是吃白食的，但也不会随便让人命令我。在人间休养期间，我会自己找活干，不需要别人帮忙。」 帮别人找工作数百年的林先生：「……」 「还有……」越绫想了想，还是说了，「其实那些人生出的执念终归是那些人的事儿，跟你也没啥关系的，说到底你是被连累，还牵连了你的朋友和同事……我得替大家道歉。」这是对殷呈，以及《沧海赋》剧组的所有人说的。 擅自移动鬼镇入口的鬼婆等人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惩罚，虽然看样子新任的鬼王大人不打算把他们当成鸡给杀了儆猴，但想对的，他们也真的会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付出些代价。 而作为没有参与其中，但一切因他而起的人，越绫表示自己并不想背这个锅。虽然他就跟殷呈一样并不愿意别人因为自己遭遇不好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越绫这句话起到了作用，再回去人间的路上，殷呈难得安静了。 《沧海赋》剧组众人平安回到阳间，妖魔鬼怪们看上去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凡人看上去还好一点儿，大概是因为这些一直没有意识，他们只是觉得身体有点儿累而已。 鲁静姝女士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她迷迷煳煳的，完全不记得自己经歷了什么，但她揉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眼眶湿了。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但很美的梦，不知为何，她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虽然很多亲身经歷了灵异事件的人本身都不知情，但邹城君先生还是需要带他们去有关部门进行身体检查的，所以第二天《沧海赋》剧组再次停工，大家一块儿回家做体检去了。 而这一天也发生了很多事儿，例如殷呈在回程的车上为了越绫的事情联络了经纪人，但是还没等他经纪人回话，越绫的照片就被路上碰到的小迷妹拍到并传到了网上。 哪怕越绫全副武装，只漏出一双眼睛在外面，但经专业的网友们比对，发现这双眼睛跟殷呈同志的眼睛相似度高达百分之百，可偏偏殷呈就在旁边儿坐着。一时间关于真假殷呈的新闻刷上了热度榜。 殷呈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个决定已经引起了多大的风浪，他还在那儿毫无危机感地发微博，他把自己在剧组里拍的照片传了上去，其中还有一张是剧组全员的合照，顾昭凌与他家猫狗也在里面。 有人注意到剧组的演员阵容是多么强大，还有人注意到顾昭凌怀里抱着的小黑狗是多么强大，而后者就是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了。 第34页 通过这张照片，不仅有仙山众妖迅速锁定了自家老大的位置，还有其他人也确认了林先生的位置。 殷呈他师父名叫尹瀚华，今年四十有七了，在他十几年的闭关生涯中，完全没有感受到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唯一让他有感触的就是以前吃饭都是个问题，现在外卖行业发达了，他出来的时候比进去的时候足足胖了四十斤。 看着明显富态了许多的师兄弟，惊鹊门众人表示，为了保持健康的身体与匀称的身材，他们完全不想试着去闭关。 尹大师出关的消息传遍了各大玄学门派，却并没有引起什么大风大浪，毕竟这是位闭关前就没什么名气的人，这一闭关十几年过去，记得他的除了他那位跟挂名没区别的徒弟以外就没别人了。 事实上，就连惊鹊门的多数弟子都不记得自己同门还有这个人了来着。 与此同时，殷呈正坐在他助理开来的车上，车后座还有他师叔以及越绫。 众人体检的地点在雪城，那里是仙山集团的总部，配备了玄术界顶尖的医疗力量，一切设施齐全。正巧殷呈也住在雪城，他就带着越绫与他师叔去自己家暂时落脚了。 《沧海赋》剧组全员几百人都要来雪城，总得分开走。邹城君先生是跟几位老艺术家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先走的，而顾昭凌就和殷呈他们被安排在了后面，还是不同的航线，下了飞机还得坐火车。 这次顾昭凌再把林先生送去託运，心情自然没有第一次那么轻松，毕竟在他眼里林先生也是个人啊。 哪怕离开鬼镇后林先生连说话也办不到了，但那怎么说也是本来可以直立行走的人，就这么跟一帮猫猫狗狗待在託运仓里，总有些于心不忍。 飞机一落地顾昭凌就跑去接林恢，但却看着林恢被几个陌生人带走了，那帮人还告诉他林先生会被仙山集团的总部接回去，在那里很安全，至少比呆在外面安全，用不着担心。而林恢也表现地十分平静，就坐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看着昭凌的眼神也与平常没两样。 余柒因为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难得今天没有时刻跟着昭凌，他正藏在旅行箱里睡觉。如果余柒在的话，也许能看出来小黑狐狸表现的如此安静，就已经很不对劲儿了。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顾昭凌并没有追去仙山集团总部的能力。 其一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帮不上林恢什么忙，还是交给能力比自己要大，并且林先生更为信任的人比较好。其次是因为他可以确定自己一过去就会被保安拦下，甚至还没到跟前儿就会被结界挡住。 天色已晚，顾昭凌答应去殷呈家小住，而殷呈也答应第二天就带着他去仙山娱乐那边打听情况。 这本来该一夜无事的，但惊鹊门的门人给殷呈打来电话，说他师父终于出关了。于是，在殷呈的软磨硬泡之下，越绫与顾昭凌只好答应殷呈连夜去惊鹊门，看望他那位师父。 惊鹊门的位置在雪城北边儿的白湖县，殷呈拜託他的助理开车送他们过去，几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好在这两天白湖县的景区举办庆典，热情的游客们围聚在湖边儿开烧烤大会，直到深夜都很热闹。 前来接应他们的惊鹊门弟子正在烤鱼，还是殷呈主动找到的他，这人才恋恋不捨地离开了烧烤摊。 此时早就过了惊鹊门关大门的时间，但自从他们的掌门人去精神疗养院养老了之后，弟子们的夜生活也丰富了起来，这个点儿还山门大开，灯火通明呢。 殷呈的师父尹大师也没睡，他听闻殷呈会带着他朋友来，一直撑着眼皮等人。一见到陌生人进了大门，他就扔下手机和瓜子儿，跑过去给了其中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殷呈，我的乖徒弟，你终于长大了！」尹瀚华紧紧握着越绫的手，泪眼汪汪。 殷呈：「……」 殷呈心中五味杂陈：「那个师父啊，我才是你徒弟。」 作者有话要说：　　高大青年——知柏同志是我很早以前就设定好要写的人物，当时我正在吃一种药，叫知柏地黄丸，为了每天提醒自己吃药，我就用药给他取了名。后来我已经不在吃那种药了，这个人物还是没有出场…… 还有两天时间，我还有两万字的任务量，看来我只有明后两天日万力挽狂澜了，给自己加油！ (┙>∧<)┙ 第14章 岁岁年年·壹 山林一时间寂静无比。 「咳咳，是吗？」尹大师很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他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位徒弟，还真觉得有些愧疚，要不是他以闭关为名宅在屋里不出来，他徒弟也不会没人教导，更不会到现在了还没有一点儿修为，「太久没见到你了，为师见到你这么……这么有出息很激动啊。」 虽然不是在玄术上的出息，但是尹大师表示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惊鹊门中出现知名度这么高的弟子也很欣慰。 尹大师又看向与自家徒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以及旁边笑呵呵的青年：「二位是？」 殷呈用手掌意识自家师父看向顾昭凌，介绍道：「师父，这位是师公新收的入室弟子，我的师叔，他姓顾，名叫昭凌，是很厉害的人啊。」 尹大师有些不敢置信：「唉？老头又收徒弟了？不是说有生之年都不收徒了吗？」 第35页 「还有。」殷呈拍了拍越绫的肩膀，「师父，这位是越绫，和我有很大的渊源，是位修行正道的魔修，现在要在人间修行一段时间，我就把他带来了，想向您请教一下他这样的状况该如何修行。」 尹大师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向二人拱手：「几位……额，这位小师弟与这位小兄弟好。」 在尹瀚华眼里，这两人虽然看上去是自己的小辈，但按辈分讲，顾昭凌与他平辈，而那位魔修应该也有个几百年几千年的修为，岁数不比他小，算平辈都是在占人家便宜了，「在下是惊鹊门四十七代弟子尹瀚华，还要感谢二位照顾我这徒弟的。」 尹大师话音未落，打外面儿又来了几个行色匆匆的陌生面孔，顾昭凌能感觉到这些身上的修为不浅，但身上并没有带着的戾气。 这些人中领头的是个在零下的天气里穿着漏脐装的金髮女子，金髮女子说是来找昭凌的：「顾先生，您最后一次见到林恢先生的时候他身边都有什么人。」 顾昭凌神色微变：「他出了事儿？」 金髮女子掏出了自己的证件给众人查看，证件表明她与身后的人都是仙山集团的员工，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妖魔鬼怪。 本来还在庭院中寒暄的几人邀请他们进屋详谈，金髮女子掏出了一沓照片给昭凌，让他指认是照片上的哪个人带走了林恢。 在此期间，尹大师带着殷呈和越绫以倒茶为名出去了，并且再也没回来，给屋内众人上茶的是另一位惊鹊门弟子。 「当时有四个人，但是你给的照片上有的面孔只有一个。」顾昭凌之前也有些不对劲儿的感觉，他虽然看不出带走林董的那几人究竟有多少修为，但总归是长了个心眼儿，记住了他们的样貌以及车辆的牌号。 「是她？」金髮女子拿起顾昭凌挑出来的照片儿，「顾先生，您能仔细说说当时的状况吗？」 「那些人的面相上看不出什么，应该是用术法隐藏了一些东西。他们看上去有些急切，但是小黑……咳，但是林先生并没有表现出有任何反抗挣扎的样子。」顾昭凌道，「能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吗，也许我能帮上忙。」 金髮女子与身边的人互相看了看，像是在徵求他们的意见，最后他们还是决定透露一些事情，毕竟眼前的少年也是他们老大相信的人。 金髮女子道：「林恢先生本来隔一段日子就会与公司联繫，但是不久前，我们忽然失去了他的消息，好在您所在的剧组有妖修认出了林董，也知道我们在找他，就联络了我们。」貌似解捌的事情不能告诉这位顾先生，于是她开头说了个小谎。 顾昭凌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金髮女人道：「我们也得知林董因为不明原因无法化形，更无法使用法力。当时林董想方设法示意我们不要在您面前暴露，等他回来再做行动，我们也就一直按兵不动。」当时看到他们林老大在地上用爪子写字时她也收到了不小的冲击来着。 顾昭凌也大致猜出了剧情：「可是你们却在他抵达机场的时候与他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并且让他落到了不明人士手中？」他们的飞机不是直达雪城的，而是在更加繁华的杏城。 「是的。」金髮女子并没有隐瞒自己与同事办事不利的意思，「我们早就得知林董会在什么时间到达杏城机场的消息，但是邪修们显然也早就得知了消息，并且也想好了怎么给我们的接应行动造成了阻碍。」 「我们的人到达之前中了幻术，一直在原地打转，等我们发现不对的时候，林董已经被那帮人劫走了。他们对机场以及周遭的监控做了手脚，好在我们也想到您可能知道些什么，所以找到了您。」 金髮女子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中年男子，「这件事儿连累了您，顾先生您近期可能会有危险，所以请让我们的同事保护您。」 顾昭凌笑了笑，好像并没有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又好像早已胸有成竹：「还好我已经做好了应对这些危险的心理准备。」 金髮女子与她的同事们心中也各有猜测，他们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老大信任的人，怎么可能是对于玄术界以及邪修们一无所知还任人宰割的小白鼠。 他们打量昭凌的时候，顾昭凌也在打量他们。顾昭凌感觉出了他们的修为，也能判断出他们都是正道修者，不像是在机场遇到的那帮人，都是隐藏修为的。 一般情况下正道修者不会隐藏修为，反正现在妖魔鬼怪是一家，只要修行正道的都是盟友，不再是敌人，凡人又感觉不到，在友方面前暴露修为很正常。而机场的那些人隐藏修为的行为，则暴露了他们可能并非正道修者的这件事儿。 既然是正道的修者，既然是友军，那也是可以信任的了。顾昭凌想。 「我记得小宁说有仙山上他说了算，他不在了就找林恢，现在你们林董也出了意外……能帮我联络一下你们的三把手吗？」顾昭凌道，「我记得那是为女士吧，好像还是物灵。您身上的气场很温和，想必您也是一种物灵吧，山上不都是一个物种管一个物种的吗，您是不是那位女士的手下？」 殷呈在茶室门外来回踱步，尹大师与越绫也倚靠在柱子上等着里面的人出来。他们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他们可都是危机来了自身难保的人，更加不能引火上身。 第36页 殷呈走累了，尹大师看了看时间，提议让他俩先去客房里休息。 殷呈一脸愁容：「我们好不容易离开那鬼地方，怎么现在又出了事儿。」 越绫挑眉：「鬼地方。」 殷呈自觉说错了话，马上改口：「是鬼魂们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 越绫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他，但却没有先走一步的意思。 殷呈继续碎碎念：「师父啊您说我师叔这人明明那么好，还会各种法术，又厉害，为什么身边儿却总是出事儿呢？而且传闻中的林先生也很厉害啊，他一个人支撑着大半个有仙山也不容易，要是出了点儿啥事儿还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尹大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徒弟啊，你安静点儿呗，为师已经够困了，不想再被你催眠。」他的几个师兄师姐都不在门派中，不算屋里谈话的顾昭凌，他可是目前门派种辈分最大的，要扛起长辈的责任，决不能抛下师弟和客人自己睡大觉。 殷呈劝到：「师父要不您先去睡吧，我在这儿等着师叔就好。」 「不行不行。」尹大师抹了把脸，好像恢復了点儿精神，「留你们在这儿候着算什么，我这身子骨也还算硬朗，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这边正说着话，门里的人总算是出来了。顾昭凌打头，金髮女子与她的同事们跟在后面，神色有些不对劲儿。 顾昭凌对殷呈几人笑道：「我今晚睡不成了，你们好好休息吧。」 殷呈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找到林先生了？」 「嗯，小……咳，林先生身上有我师父做的平安香囊，我刚才通过香囊之间的感应查出了他的位置。」顾昭凌把背在后面的那只手拿出来，他手中还拿着一张符纸，「我们现在要去找他，正巧就在浣梅县附近，哦对了殷呈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师公？」 「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吧。」说话的是尹大师。 「嗯，这位金女士已经准备好了车，咱们就在车上补觉吧。」顾昭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叫出了一声，「尹师兄。」 尹大师：「……」不知道为什么，被小青年称兄道弟他还是觉得有些高兴的。 因为可能会见到师公，殷呈也跟着去了，并且还拉着越绫去了。他也知道自己师父的水平有限，很可能无法解决越绫的修炼问题，还是师公比较靠谱啊。 一行几人被安排在了同一辆车上，在到达浣梅县之前他们决定先补上一觉。原来在开车的一位光头男人开了一半儿就将司机的位置交给了补眠完毕的同事，完全遵守不要疲劳驾驶的准则。 而在另一辆车上补眠的金女士与她的同事们有些难眠了。 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都知道山上修为大成且说话好使的有三位，就是秦意宁、林恢与孟留痕。那位孟留痕是有仙山的山神，也是位能活到现在不知经歷了多少艰辛的地仙。 只是，就连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都几乎不知道，山神大人并不是真正管事儿的，有仙山的三把手其实是鲜有露面的，那位名为翡鸢的物灵。物灵想修成人形是很难的，翡鸢本体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玉石，修行时为了不被人间烟火气打扰，都不常见人的。 虽然翡鸢她不常见人，但不管是策划能力还是用人的眼光都是顶尖的，所以她就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承担起了三把手的责任， 知道这件事儿的，多数都是有仙山上资歷最老的修者，以及翡鸢手底下的人。 那位名叫顾昭凌的青年貌似并不是修者，但却知道翡鸢的存在，也就是说他真的是林先生，甚至是那位已经神陨的秦公子极其信任的人。 那么，那两位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懂一些小法术却并没有修为的凡人这么信任呢？顾昭凌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而作为最先联络上他、并且将他卷进事情中的人，自己又要该做哪些事情呢？ 金女士为这件事儿失眠了。 等她第二天到达浣梅县的时候，早她们一步到达浣梅县的妖修已经靠着顾昭凌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那只香囊，幸运的是，香囊还在林先生的脖子上挂着。 林恢作为有仙山上资歷最老的妖修，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啊，哪怕修为被封，他也能靠着人流找机会逃走。 他一路逃向有仙山的方向，而带走他的人也知道一旦这次失手，就难以再将他抓到，所以并没有傻到往有仙山那边儿追。 林恢刚跑到浣梅县的时候就被凡人发现了，好在有仙山附近的妖修们救援及时，没有让他被动物保护部门抓走。还得说背靠大山的人认识的动物多一些，至少浣梅县的人都认出了他是狐狸不是狗啊。 介于有仙山上设有结界，无法与外界交流，为了更准确地掌握林先生的情况，妖修们就将他暂时安顿在了有仙山脚下的精神疗养院。 顾昭凌等人到的时候，林先生已经接受完了全身检查，正趴在疗养院主楼的阳光大厅的假山上晒太阳。 他一嗅到顾昭凌的味道，立马来了精神，还对着假山旁人工池塘的水面照了照。 等顾昭凌再次见到让他担心已久的林恢时，就看到了一只狐狸正在用池塘的水洗脸，还洗得不亦乐乎的场景。 作者有话要说：　　—————— 21号晚上23：00之前还有万字更哈，应该还是在一章里头……应该。 第37页 第15章 岁岁年年·贰 为了向顾昭凌证明他的担心并没有白费，林先生故作娇弱地缓步走下假山，走到顾昭凌脚边儿蹭蹭他的脚腕儿，之后就趴在那儿不动弹了。 顾昭凌无奈，他捡起脸上还带着水珠的小黑狐狸抱在怀里，还摸了摸他的头毛：「还好你机灵，不然我可就悔大啦。」 他身后的金女士一行默默转过了头，他们不承认自己有见过自家上司这么……这么娇弱的一面。真的没有，所以千万不要灭他们的口。 而林先生是真的觉得委屈啊，他一个大妖，多少年没被人追着跑，多少年没处于被动状态，多少年没被动物保护机构的人当做帮助对象了。 可毕竟是他自己为了接近昭凌变回原型，给了那帮邪修对他下咒的机会，也不能赖别人。 所以，这口气，他吞下去了。 顾昭凌一边给他顺毛一边问：「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林恢存了一肚子的话想说，以前他是没找到能够倾诉的对象，现在是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一着急就跳到地上开始比划。但是，同样是不能与人交流，但人家女儿红好歹还配备了翻译，他则没有能看懂他动作的翻译啊。 顾昭凌看不懂林恢手舞足蹈的是在做什么，但是通过在路上听到的零星线索，他大致也能猜出林恢在他没看见的那些时候都经歷了什么。 他蹲下身，与小黑狐狸四目相对，随后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辛苦啦。」 林先生的动作顿住了。 多少年了，他一直兢兢业业地在给自己的友军们找工作，一直在监督着每个在人间的妖魔鬼怪，他收穫的多是感激与回报，却没有谁跟他说他所做的一切太辛苦。 一时间，他竟有些感动。 其实顾昭凌所说的辛苦了，是指林先生能以原型从那帮邪修手中逃出来真是太辛苦了，但是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明白比较好哈。 「唉，都在这儿了，我带你去见见我师父们吧。」顾昭凌拎起小狐狸就往外边儿跑，「虽然你已经见过他们了，但我想他们也许能帮到你呢。」 被留在原地的众人：「……」他们可能已经被那俩当成空气了的说。 孙大爷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因为他算到今天他家昭凌与他其他几个徒弟会来找他，激动地根本就睡不着。于是，顶着俩黑眼圈儿见到顾昭凌的时候，孙大爷已经没有太多兴奋的感觉了，有时候能掐会算也不是啥好事儿。 「昭凌啊，你这一去大半年可想死师父了。」孙大爷正坐在阳光温室里，明明是初冬的季节，还只是穿着夏天的白汗衫儿，他的脑门儿却依旧冒着汗，「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里老周和老苗总联合起来欺负我，我真是太苦啦！」 「师父你别难过，我这不是来了吗。」顾昭凌双手捧着小狐狸往孙大爷面前一放，「师父你看这个。」 孙大爷眼前一亮：「今晚的加餐？」 顾昭凌立马缩回了手，「才不是加餐，这是我朋友。」 林先生表示自己一听到朋友俩字时的心情相当复杂。 「看出来这小傢伙有些修为啦。」孙大爷笑呵呵地，「怎么，这时遇到了啥困难？」 「嗯。」顾昭凌道，「其实这是林恢。」他想自家师父应该也听过这个名字。 果然孙大爷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不会是有仙山上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那个。」顾昭凌心想果然有些人就是能刷名字的，「师父他变成这样了，你能不能帮帮他？」 孙大爷：「……」 事实上，就算孙大爷不答应帮忙也没辙，几分钟后他就被叫去小会议室开会去了，跟在一块儿的都是疗养院中的老人家，他们都是玄术界的老一辈，正在这儿养老呢，同时也算是修者中的储备力量。 没办法，正常情况下储备力量都是年轻的小辈们，奈何现在年轻一辈有出息的太少，放出去就是给人家送人头的命，到了儿还是得看他们这老一辈的。 有仙山上的妖修们跟他们说明了事情，原来那位负责维护人间妖魔鬼怪们治安的林恢老大自己也出了状况，现在法力被封，连人形都化不了。 老一辈的修者们不禁唏嘘，但他们除了唏嘘以外暂时也没啥办法。 众人都不想承认自己太弱没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更不想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一时间他们自己到先针锋相对起来，小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变得很令人不适了。 在一堆叽叽喳喳的老头老太太中间，一位白髮长到脚腕儿的大爷正在摆动自己新做的指甲，这位姓周的大爷一边儿玩儿指甲一边儿嘆气：「唉，这种场合怎么老苗就不用来呢。」 此时，周大爷口中的老苗正在跟昭凌一块儿招猫逗狗。 苗阿姨今年还不到五十，但由于年轻的时候受到邪妖的迫害，也在机缘中以人身入了妖道，变成了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基本上没有法力不说，有时候还会神志不清。这些年她在疗养院中接受治疗，那种神志不清的时候也少了。 她本身不是修者，身上又没有法力，玄术界老一辈开会自然也用不着她去参加。总体上看，她只是被害者。 这邪妖的迫害只给她带来了一个可以不计的好处，那就是可以听到开了灵智、但还不到口吐人言地步的小妖们说话。嗯，但是现在这种小的不能再小的特长也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 第38页 「他说让你别担心呢。」苗阿姨将林先生脑海中想的事儿翻译成了人能听懂的话，讲给顾昭凌听。 「放心放心，大家在一块儿一定能想到办法的。」顾昭凌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随后又牵起了小白猫的爪子，「师父啊，小白又说了什么？」 苗阿姨道：「小白在数这只小狐狸对他犯下的罪行。」 顾昭凌：「……什么罪行？」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可怖的想法。 苗阿姨说：「例如不让他接近你之类的。」 顾昭凌松了口气：「哦。」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苗阿姨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手，「他们也都是开了灵智的，不会发生你想到的那些事儿。」 顾昭凌：「……」 林先生：「……」所以，在昭凌心中，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他还有话问你。」苗阿姨继续当着翻译官，「他问你是不是早跟秦意宁很熟，是不是那个姓秦的交代了你些什么？嗯，他的原话。」 「小宁？我当然跟他很熟啦，我们做了好几年的邻居吶，虽然那栋房子被烧了，小宁也回不来了，但是我们总归是邻里和睦的典范哈。」顾昭凌继续朝小黑狐狸笑，「至于他交代了我什么……他还真跟我说了很多来着，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顾昭凌本来是想以此结束此次对话，但没想到苗阿姨继续给他翻译道：「他说等他变回去以后会一件件听的，让你组织好语言来着。」 顾昭凌：「……」 「总之你先放心好了，小宁要做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儿。既然不会对我不利，那就更不会对你不利了，他可说你是他最信任的人。」顾昭凌道，「哦对了，他交给我一个果子，我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就没吃完……」 「他问你秦意宁是不是还给了你别的东西。」苗阿姨道，「他语气很着急的样子。」 「哦。」顾昭凌蹲下来，在林恢耳边儿说了什么，小黑狐狸耳朵动了动，那表情看上去更加严肃了。 「昭凌昭凌，咱们去吃饭吧。」苗阿姨抱起了小白猫，「咱们食堂来了新厨师，今天是他轮班，他最擅长做川菜啦，他做的菜特别好吃。」 顾昭凌抱着明显心事更重了的小黑狐狸，跟在苗阿姨身后去了食堂。 小黑狐狸抬头望天，正好看到碧蓝的天空中有几朵乌云飘来，看来又要下雪了。 小会议室的众人不欢而散，但却依旧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他们每个人都很烦躁，即使表面上不显露出来，但他们都明白这次事件意味着什么，也许他们真的没有多少消停日子可过了。 如今灵气稀薄，人才更加稀少，而邪道修者就混在人群之中伺机作乱，他们已休养两百多年，不知道正计划着什么。 正道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局面，邪道却好像很团结的样子，能让人安心就怪了。 孙大爷躺在床板上直了直腰，他本来还想找昭凌叙叙旧的，但是经过跟那帮老傢伙的唇枪舌战他也精疲力尽了，只好回房睡个午觉。正在这时，他另一位不省心的徒弟来了。 尹瀚华一闭关就是十几年，出关后修为却没一点儿长进，已经做好了被师父痛斥一顿的心理准备。但是孙大爷见到他后表现得很平静：「你还知道出来哈。」 「师父师父，徒儿这不是一出关就跑来见您了吗。」尹瀚华赶紧赔笑，「徒儿也知道自己不是修行的料，但您就看在徒儿十几年未见过世面的份儿上别计较了。」 「我看你就是宅呢！」孙大爷一语道破天机。 尹瀚华继续赔笑，师徒俩十几年未见，倒也能聊得起来。 尹瀚华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问道：「师父啊，你怎么忽然又收了个徒弟，不是说不再收徒了吗？」 「这你都看不出来，修为都被狗啃了？」孙大爷愤恨地拍了下尹瀚华的脑袋，又凑到徒弟耳边儿小声道，「我们昭凌啊，可是有仙缘的！」 尹瀚华：「……」 尹瀚华先生不得不泼自己师父一桶冷水：「师父啊，你可还记得太虚神殿通往人间的大门已关，世上在没有飞升这一说了啊。而且，咱们惊鹊门本来就不是修仙的门派吧，这就算有仙缘又有什么用？」他现在越发怀疑自己师父真的是在养老的吗？ 「说你蠢真不冤枉你。」孙大爷直摇头：「我们惊鹊门虽然不是修仙门派，但是门派中有个有仙缘的弟子总不吃亏啊，更何况很快……」 尹瀚华也压低声音问：「很快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孙大爷气定神闲，如果不是还穿着个沾满汗渍的大白背心儿，头上也不剩几根儿头髮的话，他那模样倒像极了隐士高人。 「什么天机不可泄露，那不都是老祖宗编不下去了才说的。」尹瀚华小声抱怨道。 但是孙大爷说自己有修为在身并不是骗人的，哪怕这么小的声音也被他听到了，他顿时涨红了脸，朝着徒弟的屁股就一脚踹了过去：「知道是老祖宗的闲话你也敢说，活腻歪了直说！」 尹瀚华先生发挥出了他这个体型不该有的速度，用手捂着屁股跑远了。 留在原地的孙大爷直摇头嘆气：「师门不幸啊……不幸。」 感嘆完了，他还抬头朝窗外望去，只看到阴云密布。 第39页 雪城再往北就是华夏最冷的地方，浣梅县比华夏之北好点儿，但一年中也至少有四五个月能看到皑皑白雪。 浣梅县下雪的时候，有仙山就会隐匿在漫天风雪中，落满雪的山头与阴沉的天空好似融为一体。疗养院就坐落在有仙山的山脚下，雪天出行的人很少，但疗养院前面唯一的路还是会有人清扫，为的就是能让送新鲜瓜果蔬菜的车辆能进来。 这场雪下了一夜，等第二天有人铲雪的时候，用雪堆起来的小山峰每个都有一人高。 顾昭凌抱着林先生在院中堆雪人。其实就是在别人扫好的雪堆上按上鼻子眼睛嘴，他左手抱着小黑狐狸，右手拎着装满各种零食、瓜果、玩具的篮筐，玩儿的不亦乐乎。 林先生：「……」可能是原型限制了他的思维，他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殷呈与越绫自觉去护工们中间帮忙，还遇到了那位在疗养院值班的琢玉，见面还真有些尴尬，但很快他们就各干各的去了。 谁也没想过他们身边儿还潜藏着个鬼修中的老大，其实琢玉自己也没打算隐藏什么，就是不好跟家里人解释才一直没说来着。顾昭凌还住在疗养院的时候跟他关系挺好，但是他也没法跟自个朋友开口说自己碰到了那样的机遇哈。 所以，为了避免更大的尴尬，李琢玉同志听从他身边那位高大青年的建议，请假回家探亲去啦。 而孙大爷等人围在食堂一楼靠窗的桌子旁，商量着怎么解决林先生的问题。 今天被通知来开小会的，都是在人修、妖修们中间精选出来的，也都是曾经歷过大风大浪的。 有仙山上就那么几个修为大成的修者，其中排名前三的都指望不上，而人修们未必赶得上妖魔鬼怪，现在修行不易，活到现在的厉害修者已经在网浣梅县赶的路上了。目前在场、并还算靠得住的就是孙大爷等几位疗养院中的老一辈们了。 虽然昨天不欢而散，但他们好歹都是过命的交情，也不至于为了口舌之争撕破脸，当务之急还是找到破除林恢身上所中术法的方法。 孙大爷也犯了难：「我们惊鹊门擅长的是除邪没错，但并不擅长破法，依老周的意思，林先生是中了邪修的术法，这就难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家长用草莓和苹果做了酵素，我还没开始码字的时候就喝了两大杯，码字全程都像是醉酒状态晕乎乎的，感觉这章的虫一定老多了……等我明天改哈。 明……明天还要去医院抽血，今晚得早点睡，晚安呀。 o(*≧▽≦)ツ 第16章 岁岁年年·叄 「这术法应该也只是封住了他的修为而已，要是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伤害，我的香囊不可能没有反应。」周大爷揽镜自照，用翘着兰花指的那只手理了理头髮，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样子，「人家已经是指望不上了，人家只擅长祭祀，不会别的啦。」 「咱们难道就没有擅长破法的修者吗？」一位年纪在四十后半的男子问。 「有是有，但都是指望不上的。」孙大爷嘆气，「听闻其他门派中有几个小辈资质不错，但也就只是资质不错了，还是无法跟邪修对抗。」 周大爷放下了手中的镜子，忽然严肃了起来：「换个思路，也许我们不必找人破那术法，这世上千万术法同根同源，我们可以再施以另一种术。」 「也许不用术法也可以。」孙大爷顺着他的思路走，「克制邪修术法的东西咱们又不是没有。」 中年男子道：「但是我检查过了，林先生身上中的术法特殊，一般的法宝恐怕没用。」 「我记得……我记得……」一个连假牙都掉光了的老太太忽然开口，屋内讨论的正欢的众人忽然安静了下来，「我记得什么来着……」 「莫阿姨，不着急，您慢慢想。」其他人纷纷表示自己还是等得起的。 老太太也终于想起来了自己要说什么：「咳咳，过去镇压邪修靠着神州结界，但是……现在……咳咳，现在结界已毁、已毁……」 传说当年邪修肆虐，太虚神殿上的三位帝君就搜罗了九样法宝、灵物，埋在华夏的九个方位，这就样法宝灵物连成了一张巨大的结界，在结界之内的邪修们的修为被压制。但是，在两千多年前的修者大劫中，这九样法宝灵物已经遗失，神州结界自此消失。 好在当时邪修们损失更为惨重，他们安分了好几千年，直到建国前的那几百年战火不断、硝烟四起、民不聊生的时候才出现。 「但是……」老太太又陷入了沉思，好不容易才想起来接下来的话，「但是，在人间还没有神州结界的时候，人间是靠着……靠什么镇压邪修的来着？哦，是……是大运之气呀。」 「大运之气？」孙大爷嘴里念着这几个字，陷入了沉思。 在嗑瓜子的中年女人蹙眉，女人挺胖，头髮被染成了红色还烫了个捲儿，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她开口道：「你们要大运之气，信不信老娘吐口气就是大运之气！」 「你那不叫大运之气，你那叫口气！」说话的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白鬍子老头儿，他一只手转着轮子，一只手拿这个带轱辘的长杆子，长杆子上挂着两个吊瓶。老头剧烈咳嗽着，好像能把肺都咳出来的架势，「你们以为世上还有几个人还保留着大运之气？」 第40页 孙大爷道：「要知道华夏已经两百多年没有帝王了，或者说，华夏已经四五百年没有出现过得到大运之气的帝王了，要不是因为那些末代的帝王都没有得到大运之气的加持，也不会有亡国的时候吧。」 红髮妇女挑眉，好像不论别人说什么都能挑出刺而的样子：「你的意思是说，想找到大运之气，华夏就得变成封建社会？别开玩笑了，社会主义不会允许的。」 「谁说大运之气没有啦。」周大爷故作娇羞地一笑，「人家可知道，现在华夏有大运之气的人不计其数，那大运之气早在百来年的演化中分散了，现在谁身上没有呀。」 全场譁然。 过了许久，孙大爷才开口问道，「那现在想找到强大的大运之气要怎么办才好？」 周大爷摇头：「这人家就不知道了。」 只要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目标，找什么都不难，如今大大小小的妖魔鬼怪分布在华夏各地，想找个带着大运之气的人并不算难。 但问题就是这个耗时上。 邪修等着那些被藏起来的上古神器多年，现在有仙山上的一把手、二把手相继出事儿，正是邪修出击的最佳时机，不知道还留给正道修者多少时间。 「现在另一个当务之急是怎么防御邪修的攻击。」一位女性妖修说道，「当年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勉勉强强将邪妖打得溃不成军，但也没能将他们彻底消灭干净，如今咱们出了这些事儿，正是他们捲土重来的机会。」 红髮妇人冷哼：「哪里有什么消灭干净，只要是修者，没有不想贪图便利的，更不缺心智不坚定的，就说现今想入邪道的也一抓一大把呢，要不是邪修的功法都被毁了，想入邪道也没有那条件，早就没咱们的安宁日子了。」 「是啊，这两百多年咱们也太安逸了。」轮椅上的老人感嘆，「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赶上这些，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等等，目前其他修者正在往咱们这边赶来。」孙大爷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儿，「会不会其实这本身就是邪修的一个陷阱，想将正道修者一网打尽？」 代表妖修的金女士道：「这我们早想到了，已经在各个岗位安排好了人手，就算咱们、或其他修者真的出了点事儿我们也不会措手不及，更可况这里可是有仙山山脚下，哪有邪修胆敢放肆。」 说道未来可能面对的状况，在场的所有人都严肃了起来。 更老的前辈们已经作古，小辈们根本指望不上，也许，对抗邪修的重任还真得落在他们这一代肩上。 时至中午，雪已经停了。顾昭凌抱着林恢在雪地上打了个滚儿，随后也是他负责把散落的雪再给拾到干净，这一幕看在别人眼里根本就是心智未成的小孩子才会干的事儿，顾昭凌却乐此不疲。 等把自己弄乱的地方收拾完了，顾昭凌也消停了，他抱着林先生去了温室花园。 温室花园就建在疗养院的中央，占地很广，里面培养了不知多少种市面上并不常见的花卉，还有玄术界老前辈们种植的灵植。这缤纷的色彩正与外面的皑皑白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家最喜欢待在这个地方，只是因为今天众人还在开会，来这儿的也只有昭凌与林先生。 「老林？」顾昭凌试探地叫，见林先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继续说道，「小宁也是这么叫你的，我也能这么叫吗？」 林恢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呀……看小宁提到你时的语气，我还以为你得是个老爷爷了呢，没想到你看上去还是蛮年轻的吗。」顾昭凌笑着，「说起来，你也有个几千岁了，还真不能算年轻了……哦，我不是嫌你年纪大哈。」 林先生：「……」不解释还好啊喂。 「好，现在说点儿正经的。」从温室花园是能看到食堂的，顾昭凌看了看食堂里正在商讨对策的老前辈们，之后又把目光落在了被他放在茶几上的小狐狸身上，「老林我猜你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到小宁为什么把那样东西交给我——事实上，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苗阿姨在场的话，就会有人告诉昭凌他其实猜错了，林先生还真知道为什么秦意宁会将那样东西交给昭凌，事实上他也早就有此猜测，只是现在才落实。 顾昭凌继续说道：「小宁也徵求了我的意见，我也有心帮他，但是他说只能让我帮这个忙的时候我还是想拒绝的，世界上只能让我干的事儿肯定不是啥好事儿，更何况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林先生点头表示同意。 「你不知道，我家里人虽然觉得我没有修为就不该进入修者的世界，但是我从小就对修者的圈子很敏感的，哪怕没什么兴趣。」顾昭凌单手拄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小狐狸，眼里满是笑意，「我没有的学习过什么，也是在认识小宁后才想要接触真正的修者界的。」 「那天小宁走后，我不知为啥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但事实上我当天晚上就再见到他了，只不过是在梦里。」 「啊啊啊，我到现在都觉得託梦好神奇，虽然我完全不想学。」 「小宁说託梦比较安全嘛，他还真不怕我醒来就把梦里的事儿全忘了哈。」 「他拜託我保管搜神令，嗯，就是那个可能会被邪修盯上的东西。小宁说那玩意儿虽然看上去没啥大用，但还是很多人想要的。小宁还说我可以用来着，但是却没把用的方法告诉我也真是够了。」 第41页 「哦对，小宁『死』了之后也有跟我联繫的，他说我可以在这家疗养院里先避避难，还可以跟这里的人学学玄术界的东西，所以我就来了。」 「你可能不知道，在那之前有一件事儿让我挺受打击的，虽然我觉得那件事儿再怎么打击，也不会对我的精神造成实质性的创伤。但我哥和我舅舅却不那么认为，在我以那为藉口提出来这家疗养院住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多做阻拦。」 「我师父们真的很好很好，虽然苗阿姨和周爷爷他们自己也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但却想尽办法教我保命的本事。还有孙爷爷人也很好的，他就是不太懂人情世故，要不然当年也不会给人排挤，就和我一样哈。」 顾昭凌已经完全找不到自己想说什么了，但是茶几上的小黑狐狸依然认真地听着。 林恢对顾昭凌了解并不多，大概是因为之前他跟某神仙说过，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去接近那人，就连那人的转世也不会接近，而某神仙很有朋友义气地将那人的一切信息在他面前屏蔽了。要不是后来出了这事儿，他估计还真不会见到昭凌。 话说还真的要感谢那姓秦的来着，林先生在心中最讨厌的人排行榜中把秦意宁同志的位置往下挪了挪。 顾昭凌感觉沉默下去有些不太好，于是绞尽脑汁想着话题，他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从小时候怎么调皮捣蛋，讲到长大后怎么蔫儿坏蔫儿坏，最后终于将话题引到了秦意宁身上。 「说起来跟搜神令一块儿给我的还有个果子，虽然不是很好吃，但是吃下去以后我脑海里好像多了些什么。一见到你，那些东西就往外涌，虽然很模煳就是了。」顾昭凌道，「也许我应该把那果子找出来都吃下去，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有没有坏。」 林恢大概知道那果子是什么了。 虽然目前华夏没有能让人吃下以后就能找回上辈子记忆与修为的食物，但是他记得秦意宁的外国朋友那里是有的。这么多年过去，那果子的移植工作一直没有进展，所以他们想要的话就得进口了。 一方面阻挠他与昭凌见面，一方面又给了昭凌吃了能找回记忆的果子……所以，那姓秦的到底想干什么？ 在林先生稍稍走神儿的功夫，顾昭凌那边儿已经讲到了果子的一百种吃法。 林恢继续静静听着。 两人没有交流，没有互动，但是气氛莫名的和谐。 傍晚的时候，修者大部队也来了，跟着一同来的还有邹城君、顾昭凛以及邹家、顾家的不少长辈们。 顾昭凌的父母早逝，养大他的大伯大婶也在几年前相继去世，跟他有直系血缘的爷爷奶如今也都不在了，但是这俩个家族的人中还是有不少长辈放不下家中血脉的，一听闻顾昭凌现在有仙山山脚下，并且可能被牵扯到了邪修的阴谋中，他们几乎是全体出动。 顾昭凌还真有些感动，但感动归感动，他还是忍不住提醒：「要是邪的在半路伏击你们，这会儿你们已经被一网打尽了。」 「还真差点儿被一网打尽。」邹城君还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这一批修者你一言我一语，讲述了自己在赶来浣梅县途中的遭遇。 这些人兵分几路，用不同的方式从不同的地点出发赶来浣梅县，单多多少少都遭遇了邪修的伏击。邹、顾两家所在的修者队伍就在荒山中被一群恶鬼拦路，好在他们中也有不少厉害的修者，并不吃亏。 「所以，他们这次劫走林老大绝不是临时起意，这本身就是张大网。」有妖修分析道，「林先生变成这样只是他们的第一步，紧接着他们策划好了如何将他劫走，甚至做好了林先生回到有仙山后，他们该怎么袭击前来帮忙的修者的准备。」 而有人则直击问题核心：「可是准备做的这么充分了，咱们目前还是没多少损失，这显然不是那帮邪修的做事风格。」 邪道修者对不怕的就是冒险，最不计较的就是牺牲。 想当年太虚神殿清扫人间邪祟的时候，多少邪修以命相搏，就是为了换取给神仙们下咒的机会。就连两百年前华夏内忧外患不断的时候，邪修们也是用命来阻挡正道修者们前进的脚步的。 总不可能两百年安逸的日子过去，他们就忽然变得胆小了吧。 这一定还有后招，在场的人们不由自主这么想。 现在可能是神州结界以外、唯一能彻底抵挡邪修术法的大运之气还没找到，而众人也不打算再等下去，他们决定一块儿布置聚灵的阵法，希望能用所有人引来的灵力冲击开林恢身上的术法。 由于各个岗位还需要留下许多修者驻守，所以来到有仙山山脚下的修者也就二十来人，其中还有小一半儿是因为担心昭凌才来的邹、顾两家人。但毕竟众人拾柴火焰高，再加上还有疗养院中养老的修者们助阵，这个大阵至少也该有些用处。 在建国前的两三年间，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搜集了几乎所有流传于世的记载了威力太大、效果邪性、修行方法不正的古籍，并将它们集中销毁。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在那场对于各大门派术法的搜集中，也有不少古籍遗失，导致了许多门派绝学失传断代。 如今两百年过去，流传到现在的术法少之又少，其中聚拢灵气的阵法更是罕见。 好在，在场修者中并不是一个会的也没有。在疗养院的前院空地，修者们按照古老的记载排列，将自己视为阵法中的一部分。小黑狐狸被围在中间，就好像某种旧时的仪式。 第42页 还有许多修者在阵外，准备应对阵法失效或外敌袭击等突发状况。 星光闪烁，弯月高悬，而天幕之下土地之中饱含的灵气正在渐渐聚拢。 顾昭凌手里拿着果脯却忘记了吃，他看着大阵中央的小黑狐狸，不知不觉手心里已经都是汗了。 顾昭凛看出来他有些紧张，劝慰道：「前辈们一定能顺利解开邪修们的术法，你用不着担心的。」 「我知道。」顾昭凌用自己衣服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但眼睛依然盯着大阵中央，「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顾昭凛：「……拜託你说点儿好的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那那那……那个，更新、新啦。 明天下午也要继续更，争、争取以后日更，尽量不断……嗯，不断。 啊啊啊，总之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第17章 岁岁年年·肆 事实证明，顾昭凌说话不仅好的灵，坏的也很灵，这『万一』真的出现了。 本来随着修者们的吟唱大阵之中金芒大盛，这是成功的表现，但是忽然间那金光就消失了，在场的修者们也出现了异样，修为低的几个妖修直接变回了原型跌在地上。 在旁等候的人立马上前查看状况，他们发现布阵的修者们并没有什么伤，但他们身上的修为居然也被封住了。 在场众人一片喧闹，而天空中好像飘来了一朵云，将星光月光一併遮住了。 修者们更加不安，他们本来是来帮忙的，结果人没帮上还把自己搭进去算什么。 经过几个比较厉害的老前辈们查看，确认了大家除了修为被封以外身上并没有任何不妥后，众人猜测他们身上的术法可能就是在之前的伏击中就被施下了，而出发这种术法的条件可能就是动用自身的灵力。 林恢仔细回想，发现可能真是这样，平时他也会接触邪修，也确实是在帮昭凌护法是动用过大量灵力。 他身上修为极高，哪怕术法发作，也只是慢慢被封印了修为，而在场的修者可是在灵力不济的时代修行长大的，这术法的狠厉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更为透彻。 他们已经是整个正道修者中仅有的几个能抽出身的人，他们的修为被封，就意味着坚守在岗位上的那些人就是他们的最后力量。 原来这才是那些邪修的真正目的，看来他们这次是被害惨了。 变回原型的妖修们被同伴带去了有仙山上，那里有能对妖修起到疗养作用的结界，而人修们则直接住进了有仙山山脚下这家精神疗养院。反正都是疗养嘛，他们表示经过这一遭，也给他们的精神与身体造成了不小的创伤，真的需要疗养。 夜深了，林恢趴在窗台上看着月亮。如果修为还在的话，他根本不需要睡觉，但他现在就相当于山里跑的普通狐狸，还真越望天儿越困。 他本来是有个自己的房间的，但现在疗养院中又住进了一大批修者，导致房间紧缺，他主动让出了房间，并要求在顾昭凌暂住的房间搭个窝。反正他现在体型小，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他的窝就被放在了这屋的飘窗上。 透过窗外能看到他和昭凌白天堆的雪人，那几个雪堆正好都在路灯下，这么一看就像是变成了展柜中的物品。 林先生再次陷入了沉思，他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困境该如何打破。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做执行者啊，一般都是那个姓秦的有了什么想法就靠着他去执行，那姓秦的才离开几年啊，他就陷入了这么大的麻烦之中，难不成他真的不是个称职的大妖吗？ 「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望天儿啊。」走廊里那么吵，顾昭凌也睡不着，他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林先生旁边，「想什么呢？」 林恢转头看着他，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顾昭凌笑道：「不会是在想我吧？」 他话音刚落，小狐狸就低下了头，耳朵抖抖，好像正被戳中心事的样子。 顾昭凌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意更浓。 林先生觉得自己被顺毛顺的很舒服，他就闭上了眼睛享受，下一刻就感觉到了睡衣来袭。 林先生虽然修为被封，但是一些事儿还是能做的，比如做梦。 那不是普通的梦，而是修者们说的託梦。 在梦中，他已经变回了人形，却身处于数千米深的海底，周围还有会发光的不明生物，这仅有的光让他看见从身边游过的几条奇形怪状的大鱼，而顾昭凌就在他身边儿趴着，好像还在睡觉的样子。 「看上去你们相处的不错。」 一个熟悉的、好听的、欠揍的声音传来，林恢顺声望去，就看到他刚才还在想的人的缩小版正提着个红灯笼站在不远处，只是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海沟。 那人头上扎了俩小辫儿，眼睛又大又亮，如果忽视他身上穿着的童装，看他还真像是从年画上走下来的小娃娃。 「你还知道吱个声。」林先生几乎是在磨牙。 「你还好吗？」变小的秦意宁朝他笑道。 有仙山，作为正道修者们的大本营，在这数百年间都没出过什么状况，偏偏这一出事儿就是个大事儿。 只是，几年前有仙山上的那场变故并不是真正的意外，而是某些人自编自导自演的一齣戏，而那些人其中，就有这位主演秦意宁同志。 第43页 但是，知道那只是一场戏的人不多，恰巧林恢就是其中之一。 可这么多年过去，那位主演居然没有主动联繫过林先生，这让林先生不由为他担心，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把自己给玩儿死了。 好在秦意宁同志还是能想起自个儿在有仙山上留了个联络人，没有完全被安逸的生活沖昏头脑、冲垮理智，这会儿都知道主动联繫了。 只是，林先生还真很少看到秦意宁变回十二三岁小孩儿的模样，在他记忆里，这位只有在真的没有法力的时候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林恢挑眉：「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的计划真的出现了什么变故？ 「中途出了点儿小意外。」秦意宁一下子就跳到了他们身边儿，朝着顾昭凌的后脑勺一拍，「昭凌啊，起床啦。」 顾昭凌睡眼惺忪，託梦也是一种重现梦者本身形态的术法，睡得好好儿地被人吵醒该有多难受还是会有多难受。 但是顾昭凌同志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还在做梦没错，不管是身处的环境还是眼前的人，都是梦中才会出现的。 「你……」顾昭凌先注意到了身边恢復了人形的林先生，「那个……林先生？」他还是记得这人的长相的。 「嗯。」林恢下意识回答。 「你？」顾昭凌又转头看向秦意宁。 秦意宁道：「老秦。」他相信顾昭凌同志还是能认出自己来的。 顾昭凌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把自个儿混成这样的？」他现在倒是认出了自己这位带来不少麻烦的好友。 「这里。」秦意宁指着自己的肚子，「这里出了点儿小问题。」 「你……」顾昭凌的手指摩挲着下巴，眼睛眯眯着，「难道是怀上了？」 秦意宁相当配合地做掩面而泣状：「唉……你这个负心的人啊，有了新欢就忘了家，留下苦命的我和我苦命的娃儿。」 顾昭凌表示自己非常入戏，他握住了秦意宁的手，满脸真诚：「放心，我会负责的！」 秦意宁故意尖着嗓子喊了声：「昭凌哥哥……」 「差不多行了。」林恢把顾昭凌拽回自己身边，一脸阴沉地看着秦意宁，一字一顿道，「说正事。」 「那我先讲讲计划的纰漏哦。」秦意宁调整的非常快，那小模样也变得一本正经，「我不是『死』了吗，不能出现在人前啊，我们家那口子就想把我带到我们之前住过的龙宫，一块儿躲好。但是他在半路遭遇了邪修的追击。」 「你受伤了？」林恢显然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 秦意宁点头：「差不多。当时我呆在他嘴里不是吗，他为了不让我被邪修带走就一直以原型应战，原型时他实力不济，被打成了重伤，掉进了海里。他人缘差，水族里都没谁想帮他的，我就把自己的命火分给他了。」 林恢：「……」身为海里的龙族，那位究竟人缘儿多差才没有水族想帮忙啊喂。 「你们也知道我这些年不怎么修炼，这具身体差不多要撑不住了。后来我们又在龙宫里受了点儿伤，我直接变回了颗蛋，这不最近才孵出来吗。」秦意宁舔了舔上嘴唇，「我可是一孵出来就来找你了啊老林。」 林恢问：「也就是说我这些年来传去的消息你统统没收到？」虽然林先生现在满脑子都是一条龙在抱窝的场景，但他还是很有原则地克制住了脑补，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正题上。 秦意宁伸出三根手指做对天发誓状：「我清醒以后恶补了自己错过的所有讯息，相信我，你们那方面完全没有意外。」 林先生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没有意外？」 「咱们计划那些不是为了找出修者中的奸细嘛，目标已经达成，其他方面的变故不算计划中的意外啦。」作为策划者的秦意宁同志表示自己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所以你是想说，就算林先生无法变回人形，正道修者界几乎全部的精英都被封住了法力的这些事儿你是完全不管的？」顾昭凌同志则负责补刀。 嗯，看着人形的林先生，顾昭凌表示自己真的开不了口叫他老林啊。 「管管管，怎么会不管呢，虽然我现在处于挺尸状态，但是我的精神再怎么说也是要跟你们同在的啊。」小娃娃秦意宁的表情无比真诚。 顾昭凌看了看还在那儿冒冷气的林先生，转头对秦意宁小声说道：「我建议你最好别再废话了，不然待会儿真的就只剩下精神与我们同在了。」 秦意宁无视了满脸写着苦大仇深的林先生，继续解说道：「早年间神州结界可以克制一切邪修、邪术，虽然现在支撑结界的法宝散落在各地，但近年来我们也回收了不少法宝，足以组成一个小型的神州结界。」 「所以那些东西被你藏哪儿了？」作为计划的参与者，林先生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上司兼损友在玩儿什么，「要是知道那些东西的下落，我们用得着费那这大功夫吗？」 秦意宁道：「目前还留在山上的一共有两样法宝，其中玲珑骰子可就在我屋里，丹砂有泪被磨碎了制成咒符，现在还有五六张吧……嗯，应该还有五六张，我也忘了具体贴在哪儿，仔细找找总能找到的哈。」 林恢皱眉：「就这么简单？」他可知道，眼前这熊孩子嘴里越简单的事儿办起来越困难。 第44页 「当然不是啦。」秦意宁双手背后，仰头看着自家好友，「这些法宝都是当年龙族、凤凰和麒麟三族的帝君选的，早就认了主，一般人根本无法驱动。」 林恢恍然大悟：「所以还需要搜神令。」 早古的时候，有许多地仙因人们的愿望而诞生，那时候人们在华夏各地游走，肯能会因为种种原因抛弃自己的故乡，那片土地的山神水神们也会因为失去了人们的信仰而消失。 在这些地仙身死后，并且无人能接替他职位的情况下，是需要搜神令选出新的地仙的。毕竟一片曾经有地仙守护的土地河流，在失去地仙后很可能会爆发各种灾难，没有新的地仙接替，很可能会祸及一方百姓。 搜神令共有三枚，是三十二重天上流传下来的法宝，一直被龙族、凤凰和麒麟三族的帝君掌管。 如今，太虚神殿通往人间的大门已经关闭，而且是关得死死的，一点儿缝儿都没有。好在就在那大门关闭之前，能为地仙们正名的搜神令也被留在了人间。 现在龙跟凤凰两族留在人间的最后血脉正在龙宫挺尸，他们俩的搜神令自然是不能用了。而麒麟一脉不曾有后代留在人间，但好歹麒麟的搜神令还是可以使用的。 曾经支撑着神州结界的九件法宝都只有龙族、凤凰与麒麟一脉能驱动，但是搜神令中留存的三族神力足以让那些神器、灵物们发挥作用了。 「还有一件事。」林先生的面色有所缓和，「为什么你会把那玩意儿交给昭凌？」 唉唉，直接叫名字了吗？不知为何此时在场的秦、顾两人内心想法出奇的一致。 「那玩意儿嘛，当然是要交给合适的人。」显然秦意宁小朋友知道林先生口中的东西是什么，「还有昭凌你是不是没有打开匣子的暗格？」 顾昭凌表示很惊讶：「那个匣子还有暗格？」 「你不会已经扔了吧？」秦意宁则表示很担心。 顾昭凌连忙摆手：「没扔没扔，应该还能找得到。」 「一定要打开暗格，开盖有惊喜哦。」秦意宁拍拍手，转头看向林先生，「我说老林你也别生气了，大不了我屋里的所有东西随你们搜刮。接下来的事儿，还是得交给你啊。」 林先生表示嗤之以鼻，但由于昭凌在场，他也没表现得多明显， 「你们回去好好睡觉吧，我也该回去睡觉了。」秦意宁打了个大哈欠，小手一挥，本来还在顾昭凌两人面前游动的怪鱼与海水消失不见了，两人各自陷入了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更新的时候好像已经是晚上啦，而且今天有点短小qaq 那、那个，大概以后都是这个点儿左右更新来着，只会早不会晚……嗯，过了这个点儿当天就不会更新了来着。 —————— 林先生：「也许我们前世有缘。」 顾昭凌：「小宁说我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都是他的亲友。」 林先生：「所以？」 顾昭凌：「我在想这样的关系换算下来，你是算他弟媳妇呢，还是嫂子呢？」 林先生：「……」你想多了啊宝贝儿。 第18章 岁岁年年·伍 「等等！」顾昭凌勐地坐起身，被窗口透进来的强烈阳光晃得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要是我们醒来就忘了託梦的内容怎么办啊喂。」他喃喃自语，带着浓重的鼻音。 顾昭凌站起来的同时打了个大喷嚏，他昨晚不知怎么就趴在窗台上睡着了，现在可能有点儿感冒。 抱着尾巴睡着的小黑狐狸也醒了过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儿不是松开尾巴，而是环顾四周，在发现顾昭凌还在身边儿以后，他才松了口气。 「早上好。」顾昭凌把他轻轻了起来。 小黑狐狸下意识蹭了蹭昭凌的手心，好像也在打招唿。 「昨晚的梦你还记得吧？」顾昭凌难得能先想起来办正事儿。 小黑狐狸点点头。 顾昭凌双手捧着他，坐在瓢窗上，看着窗外的雪人。他一直没开口说话，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人制造了一种这人已经与清晨的阳光融为一体了的错觉。 「那个……」顾昭凌还是开口了，「林先生你的人形挺好看的其实。」 林恢：「……」他想说这一点他知道。 「也不知道小宁是怎么想的，你现在不能变回人形啊，要是没有苗阿姨的能力，谁能听懂你想说的话，他难道还能指望你这样的形态去把他说的那些个东西找到吗？」说着说着，顾昭凌意识到了一件事儿，脸上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难道他在指望我？」 犹豫了一下后，林先生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一次肩负使命的顾昭凌同志表示自己非常的兴奋，以至于都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他上山的时候。 秦意宁同志的基本准则是凡事亲力亲为，所以他藏起来的东西基本上没有人找得到。但是，他既然说自己留下了线索，那么肯定就有找到那些东西的方法。 一大清早，顾昭凌还没来得及洗漱换衣服，就跑到温室花园里把自己埋下去的那个木匣子挖了出来。 他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总觉得把那东西放在自个儿家肯定不安全，于是就把匣子带到了疗养院里。 第45页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在他入住疗养院后没多久，他租住的小屋忽然起火，把家里所有的东西烧了个熘干净，所以他出院以后也只能住在他堂哥和舅舅家里。 现在想来，这种能预感到危机的直觉还是挺有用的。 顾昭凌把匣子交给了他几个师父去研究，他们真找到了秦意宁说的那个暗格。 这暗格是需要灵力才能打开的，也就是说，秦意宁最开始没觉得顾昭凌经过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开发出使用术法催动体内灵力的本事，在顾昭凌得知这一事实的时候，瞬间觉得世界都变成灰色的了。 但好在他的自我恢復能力挺强的，在看到匣子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他又瞬间点燃了激情的火焰。 那是一张藏宝图，图上画的好像就是他们背靠的这座有仙山，就在一个山峰上面，那个大大的、红色的叉让人看上去就觉得非常激动呢。 而众人经过商讨，一致认为这张地图和被藏起来的神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孙大爷将地图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遍，不由感嘆：「昭凌啊，你朋友还真会玩儿，咱们是有这张藏宝图，但是凭你目前的本事是根本上不去有仙山的。」 都说有仙山上有神仙，但如今在那里盘踞的是一群法力高强的妖魔鬼怪，山上还有护山大阵，一般的凡人是根本无法上山的。他们在山底下就会被结界挡住，所以这些年来，很少会发生凡人出现在山上的状况。 哪怕是到了现在，哪怕是对于玄术界的各位人修来说——有仙山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地方，结界会把每个人阻挡在外。 这也是一种应急情况下的保护措施，毕竟那位爱搞事儿的神仙也不在了，如今的有仙山，更是不会随便放人进来。 「没关系呀。」苗阿姨摸了摸小黑狐狸的脑袋，「他说他会带昭凌上山的。」 三位大爷大妈用很怜爱的眼光看着蹲在桌子上的小黑狐狸，小黑狐狸瞬间觉得自己也变得高大上起来了，他不自觉地晃了晃尾巴。 上山的人是内定的，基本上只有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的代表，外加一个顾昭凌，以及人修代表周大爷和苗阿姨。 周大爷表示自己从来没有接过这么艰巨的任务，他平时也就是帮人看看风水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够去有仙山上。 有仙山不会让凡人踏足，哪怕是人修，能登上有仙山的也只有山盟的成员。 有仙山上曾经有一个山盟，山盟成员多数都是建国前在各地十分有威望的武林门派、玄术门派、或者名门大家。而山盟成员的后人们，每隔一甲子就会在山上聚会一次，这也是他们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的登上有仙山的机会。 而上一次山盟聚会是在三年前，那场让整个玄术界都陷入了危机的事件，就是在三年前聚会时发生的。 当时，孙大爷的惊鹊门也派出了代表。这个代表本来应该是掌门孙大爷的，但那会儿疗养院中的玄术界老前辈们经过商量，决定派人留守疗养院。这选人的方式是抓阄，正好孙大爷是留下的那个，所以也就只能派他的弟子当代表了。 山盟聚会一甲子一次，孙大爷想，自己这辈子可能是再也没有机会上有仙山了。但没想到的是，阴差阳错之下，他居然又获得了一次机会，所以说天意弄人呢。 孙大爷现在特别庆幸自己当时收了昭凌做徒弟，他想这简直是他一辈子一次的超正确决定啊。 早上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雪，此时，雪还没有停，有仙山被皑皑白雪覆盖，好像消失在了天地之间，与那乌云融合在了一起。 一行十二人裹着厚厚的棉袄，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他们的脚印消失在了山脚下的某一处，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隔断了一般。这时候，他们已经进入了结界。 山中布置了各种结界，还有各种符咒组成的阵法。 有些阵法，只要踩中就可能会被随机传送到什么地点，林先生在有仙山中生活了两千多年，自然知道山上每一个结界和阵法的位置，他们一路都在超近道，很快就到了山中妖魔鬼怪们聚集的小城中。 由于有仙山上是在四百多年前才决定与世隔绝，只收留妖魔鬼怪的，山上的建筑也多是那时候建的。亭台楼阁，古色古香，到处都是沉重的硃砂红。 周大爷和苗阿姨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哪怕有阵法加持，他们走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他们被请去客房休息，而其他人，直接去了秦意宁的房间寻找这位所说的神器。 山上的每一间屋子都有一个小型阵法把守，越是安放重要东西的地方，阵法的越是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意宁同志临走前忘记启动阵法了，众人进去的时候畅通无阻。 秦意宁的住处与山上其他地方相比更现代化一些，里面还有不少西方特有的物品，每一件东西看上去年代都十分久远，这整个屋子容纳了很多东、西方各个时期的、极富有歷史气息的古董，中西合璧，却并没有唐突的感觉，这倒是很符合主人的气质。 一行人首先要找的是曾作为神州结界一个支点、被埋在华夏东方的玲珑骰子。 传说中这骰子是掌管人间命数的明端帝君的心爱之物，用好了真的可以逆天改命。就是这么多年过去，这神奇几经转手，也没引起什么大风大浪，传说的真实性有待考证。 第46页 没见过自家老大房间真面目的有仙山众妖表示非常激动，他们将屋中各个角落找了个遍，终于在此神仙的床底下，找到了神器。 一个骰子就规规矩矩地摆在地上，它顶上还有半截床腿儿……一个传说中的神器不知何时承担起了垫床脚的工作。 小黑狐狸趴在地上嗅了嗅，确认了这就是传说中那件神器。众人黑着脸把这张床抬了起来，他们心中相当复杂，对他们来说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被这么对待的神器。或者说，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神器，居然是这样的场景，还真的挺尴尬。 金女士小心翼翼地将骰子放入早就准备好的盒子中，随后他们又顺着地图的指示去了下一个地点。 这张藏宝图显然并不专业，要不是有对于有仙山相当熟悉的妖魔鬼怪们带路，其他人是绝不可能找到的。但是，哪怕是找到了地点，也没有让众人松一口气。 「所以这里只有树对吗？」 「所以那些咒符是被贴在树上了吗？」 「也有可能是被埋在了地里。」 众人的下一个目标，是曾经被作为神州结界支点埋在华夏西南方的灵物丹砂有泪。据说丹砂有泪是一块上古时期的灵石，其中蕴含了上古术法的力量。 只是这么一个灵物并不是坚不可摧的，丹砂有泪在几千年前的一场地动中损毁。当时，有机缘找到它的人发觉了他的力量，于是将它磨成了粉，用于画符。这位只留下传说没有下名字的有缘人，将那几张符纸赠与了有仙山，这件灵物也算是被回收了。 他们顺着地图的指示到达了地点，可是这里除了树以外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以那位秦同志的性格来看，这么多年过去也不会看过那些符咒，没准符纸们早就被风给刮跑了也说不定啊喂。 林先生趴在地上沉思，他越想越是觉得众人说的有道理。 顾昭凌左看右看，觉得这片小树林儿看着还真是眼熟，他也不敢离开大部队太远，只是向前走了几步，又正巧在前边儿一棵树额树干上发现了一张咒符。 这张黄符纸还真是坚强，经过千百年的日晒雨淋，还是如刚贴上去时一般，都没一点儿变化。 他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闪过了一副画面——一个人将一张又一张咒符贴在书上，他喘着粗气，好像十分疲惫一般。那人一步一步艰难的前行，好像受到了什么重击，从他身上躺下来的血染红了一片土地，但即使如此他也没停下脚步。 鬼使神差地，顾昭凌将那张咒符接了下来。 在符纸离开树干的一剎那，周遭的气场发生了变化，就像是什么阵法被破坏了，有些法力低的修者不由自主地打了的哆嗦。 众人也注意到了接下咒符的顾昭凌，经小黑狐狸确认，画符用的也确实是又一件神器的粉末，他们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你怎么找到的？」金女士好奇地问道。 「我怎么觉得自己来过这个地方?」顾昭凌若有所思，「而且我有一种感觉，好像这些咒符就是我自己贴在这里的一样。」 「没准儿真的是你贴在这里的呀。」金女士笑道，「在有仙山上，谁还没有个前生今世啊。」 这世间哪怕是妖魔鬼怪们也有寿命的长短之分，有仙山上的人们不知见过了多少次亲友的轮迴，他们觉得自己已经释然了。 「也对，小宁还说我们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都是亲朋好友呢。」顾昭凌用手指肚轻轻摩挲着贴在树上的咒符。 金女士等人显然是把这句话听进去了，不仅是听进去了，而且还在心里琢磨上了。他们对眼前这个青年真是有一种特别复杂的感觉，一方面觉得他可能是他们老大留下的希望，一方面又不想让他陷入危险之中，真的是特别纠结呢。 五张符纸全部被找到，符纸上用灵物磨成的粉末画的一笔一划都未曾破损，现在即使被从原本的阵法上揭下来作为他用，也应该不会完全失去效力。 符纸被放在了另一个木盒中，顾昭凌抱着木盒，跟在其他人身后前行着，心中好像想着什么事儿。 小黑狐狸就趴在他肩膀上，时不时用尾巴蹭蹭他的耳朵，但却没能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小黑狐狸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咒符贴在了哪里，如果不是他那损友留下来的藏宝图，他是不会特地跑到这个地方来的。但是，当年拜託某个人将这些咒符贴到某处的人也是他，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能再见到这些咒符。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能再趴到这人的肩膀上。 现在想来，跟自己开了玩笑的不是自己那损友，而应该是老天爷吧。 一行人回到疗养院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这个时候，大部分因为自己修为被封而深受打击的修者们已经接受了事实，他们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很强的，正在和住院的其他普通人准备露天烧烤，说是心情烦闷的时候就该吃点儿好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消息传来，貌似有妖修找到了个据说被藏起来过的携带大运之气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更新的时候果然已经是凌晨了啊喂！我我我我要是说自己玩儿一块黏土玩儿到这么晚会有人信吗？也不看手机电脑，就在那儿一直捏一直捏，后来捏着捏着捏出了个小人儿，瞬间想起了自己想写的剧情，然后也终于开始码字了…… 第47页 那、那个，明天……不，今天晚上争取更多更早，给自己加个油↖(^w^)↗ —————— 今、今天更不了啦……明、明天争取晚上更一个万字大粗长章！ 嗯，实话是，我预计这个单元在19章结束，但是下一章就是第19章了，可还有一万来字才能写完……具体参考上个单元在最后一章暴增的字数qaq 19号晚上九点之前，万字章我们见哈！ 第19章 岁岁年年·陆 现在全华夏的正道修者们都在寻找携带着强大的大运之气的人，但谁也没想到这个人还是自个儿找来的。据说他刚一听说妖魔鬼怪们正在寻找大运之气的消息，就拖家带口地找了过来。 本来吧，他也没想拖家带口来，但是他老婆孩子实在是不放心他，于是就自个儿跟来了。这一大家子坐上火车就往浣梅县赶，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一天。 这时候顾昭凌他们还没有从山上下来，这一家子也没客气，跟着那些修为被封的玄术界人士准备露天烧烤呢。这要是换做那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点儿的，还不得以为自己一会儿就要被烤了呀。 这位非常有社会责任感的先生姓唐，还是这家疗养院一位员工的姐夫来着，这样看来，世界还挺小的吗。 唐先生与妻子以及女儿，是非常和睦的一家三口，让邻里极为羡慕。 唐先生夫妻俩也算是玄术界名门出身，只是和大多数人修一样，在有了子嗣之后他们就几乎不再管玄术界的事情了，要不是这次妖魔鬼怪们为了寻找大运之气几乎全员出动，他们还真不会知道这消息。 烧烤会可以开始了的时候，上山的那一行人也回来了。众人聚在一块吃吃喝喝，最好像已经完全不想管那些邪妖恶鬼了，又像是想要时时刻刻抓准最后的一段时间来一场能铭记一辈子的狂欢一般。 「小唐啊，像你这么有社会责任感的好青年可不多了。」孙大爷搂住了唐先生的脖子，还打了个酒嗝，「现在的小年轻呀，哪会看着有危险还往前沖啊，不都是见着苗头不对就往后撤的吗。」 唐先生苦笑：「前辈啊，我还真不是什么小年轻了。」 在一顿饭的时间里，唐先生讲述了自己可以说很悲惨的上半辈子，说到结尾，还有这声泪俱下的架势：「我当初也是被一个无良神仙给骗了，他说我只要代替断掉的龙脉在底下待上一段时间，就让我和心上人再续前缘，可谁承想……」 大致能猜出那位无良神仙是谁的众人：「……」 「不过……」唐先生最后还是掉整好了心情，看着自己的妻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在如今我们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被无形撒了狗粮的众人：「……」 古时大运之气镇压邪祟，有大运之气在的地方人们的生活也会更好，甚至可以说古时几乎每一位帝王身上都承载着大运之气。 后来，大概在两千多年前吧，龙族一脉受邪修所惑，不知不觉就让几条龙脉遭到了破坏。虽然有各方人马极力修补龙脉，但是那断掉的地方怎么都接不上，甚至影响到了各地的大运之气。 时间过去了几百年，人间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华夏各地虽没到生灵涂炭的地步，但是少也已经有不少的伤亡。据说那古迦凌荒野中的万人坑就是在那段时间挖的，就连强盛的古迦凌都有如此灾祸，其他小国更是面临着更多的灾难。 好在这时候断掉接不上的龙脉只剩下一处，某位留在人间的神仙就想了个办法，他跑去跟一位早逝的帝王商量条件，用帝王身上存留的大运之气填补龙脉空缺之处。神仙答应这位倒霉帝王，将来会让他和他心上人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帝王再心无挂碍，就这么答应了。 转眼两千余年过去，兢兢业业当了几千年龙脉的帝王同志终于得以重生。这位同志特别有主人翁责任感，一听闻全华夏都在寻找大运之气充足的人，就立马过来了。 如今吃公粮的唐先生表示，大运之气在手，天下不再我有——还是社会主义好啊。 众人酒足饭饱，又凑到了一块儿正在商讨如何破法。 现在他们不想上下一条心也不行了，哪怕是向来不对付的人修与鬼修们都成了一根儿绳子上的蚂蚱，他们要么一同得救，要么死在一块，现在真是从未有过的团结。 取回神器后，顾昭凌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儿撸狐狸，一只撸到众前辈们商讨完毕。 众人决定明天阳气最重的时候进行破法的大阵，以曾支撑神州结界的神器为阵眼，以大运之气疏导，还有能动用灵力的几位玄术界新人负责做法。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旦失败全部坏菜。 散场后，三位大爷大妈找到了顾昭凌，孙大爷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昭凌啊，现在知道那玩意儿在你这的人也就我们几个，明天有老周的香囊给你打掩护，应该也不会在太多人面前暴露。」 周大爷翘着兰花指，眉眼含笑：「我的香囊还能让人不放心吗真是。」 苗阿姨轻轻抚摸着小白猫的后背：「总之一切要小心。」 「师父您们放心吧，我还有你们。」顾昭凌脸上笑意更浓，他也轻轻给怀中的狐狸顺毛，「还有他。」 玄术界老一辈中，也就孙大爷他们上次逃过一劫，没有被封修为，但是他么也怕自己没能力继续护着昭凌了。搜神令的事一旦公开，后果可想而知，如今能瞒则瞒。 第48页 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给玄术界众人透露的信息都是秦意宁曾交给这位顾昭凌小朋友一种保命的术法，现在正好可以成为破法的关键。 众人将信将疑，也不是没有人猜到这位顾小友也是保存着神器线索的某神仙的挚友。但好在大家同仇敌忾，内部也不会发生太大的问题。但若此事被邪妖恶鬼们知道，今后的日子恐怕就没那么好过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众人度过了一个难眠的夜晚。顾昭凌也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这是晚上烤肉吃多了撑的难受。 习惯望天儿的小黑狐狸察觉到这一点，他两步三步跑上他的床，拿头蹭着昭凌的脸。 顾昭凌：「……」要不要告诉他自己不是因为内心不安才睡不着的，而是因为吃饱了撑的啊。 午夜时分，顾昭凌终于睡着了。 他做了很多个梦，时而梦到一个与唐先生面容相似的人名人挖那万人坑掩埋尸体；时而梦到一个盯着林先生面孔的人用手在地上挖土，十根手指血肉模煳，但没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时而又梦到有仙山上一处幽静的小路上趴着的一只未化形的山雀妖。 这些片段不断交替，最终又像是破碎的玻璃一般生出裂纹，接着一点点碎成了一地玻璃渣，就那么静静地堆在那里。 天还未亮，一只变回原型的公鸡妖开始打鸣。紧接着，一缕阳光从东方照射了过来。 与朝阳一同到来的，还有许多糟心的消息。疗养院中的大家一大早就被各种手机铃声吵醒，给他们打电话来的人说的无异是两件事： 一：某某某个邪修袭击了某某某地，造成了某某某伤亡。 二：还真特么有作死的邪修正在往有仙山方向赶去。 本来还在熟睡中的大家，一早上起来就听到这么糟心的事儿，众人基本上都没什么心情吃早饭，这到让疗养院的院长很开心，这么多人一顿饭也是不小的开销啊。 此时，疗养院中多数的人们都等同没了修为，要是这节骨眼儿邪修过来捣乱，还没准儿真的会造成人员伤亡。 而唯一能确认百分百可以保护众人的方式，就是让他们进入有仙山上的结界之内。 有仙山的结界一直是邪修无法突破的保护网，在那里是完全安全的。这样紧急的情况之下，山上的妖魔鬼怪们也完全是可以接受人修和凡人上山的。 但是，要知道三年前山上的那场变故就是为了清理正道修者中潜藏的邪修卧底，这么多年过去，那卧底还没彻底清干净，谁能确保现在疗养院中的就没有伺机而动的奸细。 有仙山上还藏着许多能在危急时刻保命的东西，可这些东西一旦被邪修发现，那有仙山就完全失去了作为正道修者大本营的意义。 更何况，多少投靠了邪修的地仙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通过有仙山上的神器万川，进入太虚神殿，要是太虚神殿通往人间的大门再次开启，谁也不知道会面临着怎样的状况。 到底是放众人上山避难，还是彻底扼杀奸细上山的机会？ 一时间所有人都犯了难。 没有时间再进行商讨，众人干脆举手表决，而他们最终的决定则是铤而走险，趁着邪修们还没来的时候进行破法的仪式。 现在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没有道理被人追着打到老巢不是吗。 放外人进入有仙山是下下策，但山上的妖魔鬼怪们又不能真的见死不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决心放手一搏。 孙大爷他们从古籍中找出了一种特殊的阵法，正好可以与神器们达到共鸣的效果。现在情况紧急，还不等阳气最重的时候，立即就要开始布阵。 疗养院中还是有不少可以使用修为的人的，哪怕这些都是不被长辈们看好的小辈，但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了。 第一次被赋予众望的顾昭凌表示自己很担心，但林先生则通过苗阿姨传话给他，让他尽量放轻松，既然秦意宁将搜神令给了他，就说明他已经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启动神器的关键，也是被邪修们窥探已久的目标——搜神令，正被安放在一个锦盒中。 太阳一点点升高，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安逸的时光，众人屏气凝神，誓要拼命完成这大阵。 顾昭凌挺怕热的，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他只要一在室内就会把自己脱的只剩下背心儿裤衩，这点跟孙大爷还挺像。这回他站在室外，太阳也还没有将更暖的温度传来，但也不知道他是穿多了还是紧张的，居然满头都是汗。 准备完毕，大阵开启。 顾昭凌手持搜神令，站在阵眼处，两间神器被摆放在他两侧，他正前方与身后站着的是唐先生夫妻俩。 他们以身为镇，由玄术界的小辈们护法，成败在此一举。 无法解除玄术界的人们被暂时安置在了疗养院的一栋楼里，护士们正在组织他们做手工。金女士就坐在患者中间，为了可能到来的上山跑路做准备。忽然间，她感觉到了一种纯粹的、陌生的灵气，不自觉地向窗外望去。 外头又有几只为开灵智的神鸟后代在盘旋，大概是被那灵气吸引来的。金女士放下手中的黏土，走到窗边，感受着一唿一吸间灵气的流动。 邹城君和昭凛也很紧张，他们还没见过自家昭凌担负如此重的责任，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在他们聚精会神盯着阵眼的时候，都没注意自己的手与对方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第49页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大阵真的奏效了，本来沉寂千百年的神器随着众人口中的咒语发出了微微的震颤，在场众人甚是欣喜。 而站在中央的顾昭凌却进入了一种好像在做梦的状态，他很想醒过来，但却一直无法清醒。 顾昭凌眼前浮现出了许多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他又以第一视角看到了那片贴了咒符的山林，但是这一回他是仰视着的，还能看到没有树叶的枝丫间那湛蓝的天空，这说明他正躺在地上。 很快，景色变了，他像是被什么人拽了起来。隐约间，他看到了林先生那张脸。 不得不说，林先生人形的时候真的挺好看的。哪怕这人现在看上去很是狼狈，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但不可否认，好看的人不管怎么样都耐看。 这样的林先生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但昭凌还没听清，就发现场景再次变了。 他这回看到了几个在古朴的店中挑选绸缎的美人儿，其中一个还特别亲切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从美人儿下蹲的动作来看，他这回应该是变成了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子吧。 那美人儿的脸也只是一闪而过，场景再次切换，他这回变回了襁褓里的婴儿，正被一位与刚才那美人儿有七八分相像的妇人抱在怀中哄着。 这是在后退的人生吧。顾昭凌想。 事实证明他猜得没错，在接下来不知多久的时间里，他眼前一直切换着各种场景。每次都是从临近死亡的状态倒带到他刚刚出生的时候，然后又跳到上一辈子。 回溯了不知几辈子，顾昭凌发觉自己变成了个活的时间很长很长的傢伙，这一次十来个场景闪过，这人的一生还没有结束。 顾昭凌想起了一件事儿，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好像都说那秦意宁是神仙来着，如果自个儿不知几辈子之前真的是他的亲友，那自己也是神仙吗？ 这样想来，如此漫长的人生也算能解释的通了。 有一个画面出现，这次他看着手中拿着的一只石头刻的小兽，看得出神……是了，那只小兽不就是秦意宁给他的那什么什么搜神令吗。 忽然顾昭凌抬起了头，看到一个人正缓步向自己走来。那人眉目英气，看上去很是眼熟。 他在不知第几次的轮迴中，再次见到了林先生。 不知为何，看到这人的一剎那，顾昭凌心中苦闷无比，甚至觉得想要大哭一场。而与此同时，阵中昭凌手中握着的小石兽也发出了金光。 阵外的众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很快的，他们就再也看不到大阵中心的状况了，一道道金芒从阵眼迸发出来，让人无法看清里面的人。 多么熟悉的金芒，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只盼望着这次不要再出现什么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没忘这是个娱乐圈背景文……嗯，大概。 —————— 这一单元叫岁岁年年，其实我本来就是想写大家聚在一起欢欢喜喜过大年的，而且要是我坚持日更的话，这一章正好能赶上过完年那几天发来着……捂脸。 另外，上一章两千来字，这一章一万来字，这中间真的有很大的浮动来着。要是造成了阅读的不便请一定要说，我会修改章节字数的。 —————— 明天再捉虫，顺便我还想添点儿内容来着 \(づ￣3￣)づ╭?～ 第20章 岁岁年年·柒 几个修为比较高的妖魔鬼怪好似听到了山林中有什么野兽发出了吼叫，渐渐的更多不知名的野兽开始咆哮，那吼声越来越大，都快震破他们的耳膜。但是很奇怪，那些修为被封、或者法力低微的小辈们，都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他们神色如常。 意识到自己听到的声音非比寻常，他们开始运功，不仅想要尽快为疗伤好应对突发状况，还想试试自己究竟能在这吼声中撑多久。他们有种预感，这吼声并不是来自什么凶兽，而是来自不知多少种瑞兽。 能活到现在的妖魔鬼怪，没有直觉是不行的。 随着吼声的越来越近、越来越洪亮，大阵中的金芒也越来越盛。 忽然，那吼声停止了一瞬，之后慢慢就没了声，金芒也在逐渐减弱。而与此同时，天空中满是耀眼的霞光，林中有数百只鸟飞出，盘旋在他们上空，就连原本在山林上安眠的野兽们也感觉到了生的气息，不由得想这个方向看来。 大阵已成，顾昭凌也回过了神来。他发现自个儿还真的哭了，脸上都是泪痕。这个季节，身上有水可得马上擦干，不然那水就直接变成冰了，想抠下来可生疼生疼的。 众人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灵力渐渐回来了，几个妖魔鬼怪也变回了人形，这其中就包括林先生。 林恢离顾昭凌最近，他这次变回人形的时候倒是没有忘记穿衣服这件事儿，只是他刚变回来就一脚伴在了顾昭凌的脚上，整个身子向前倾倒。 顾昭凌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二人再次四目相对，林先生明显感觉这次的氛围没有自己原型的时候轻松了，尤其是昭凌的表情。 二人很快分开，他们听着周遭欢唿雀跃的声音，心里却各有心事。 几个玄术界小辈们经此一次也混熟了，他们凑到一块儿商量了几句，就很默契地跑到顾昭凌身侧，齐心合力将人抬了起来，往天上抛。 第50页 玄术界的人力气课都不小，顾昭凌本来就瘦，他们想把昭凌扔上天真是在轻松不过了。 林恢与邹城君刚想阻止，但却又注意到了昭凌脸上也是在笑的，就都没有再制止。 对于修者来说，重获修为就像是他们与久别的恋人重逢，这种感觉也许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但却是最能让他们感到喜悦的。 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真理有云，不失去一次人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拥有的东西是多么的重要。总之，现在他们的心情激动中带着信息，兴奋中带着骄傲。他们都沉浸在这种状态，无法自拔。 当然，很快就有东西可以强制他们冷静下来了。 在几里之外望风的小妖回来报告：「有五十几个疑似邪修的人，正在从不同的方向向有仙山方向接近，其中有二十几人都是有案底的邪修。」 什么什么，一批邪修正在接近？ 刚刚恢復了修为的众修者们表示自己现在两眼直放光。 找虐的终于来了，他们拿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咒符罗盘家传法宝什么的就沖了出去，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还真看不出来他们刚才还在那儿疯的疯浪的浪。 小辈们被留下镇守后方，前辈们则去大杀四方。 很靠谱的前辈们各显其能来到邪修面前时，所有邪修都表示自己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傻眼，下一刻他们就被反杀了。 不是说正道修者们仅剩的几个靠得住的都已经失去了修为了吗？不是说那些小辈们根本就是被虐的命吗？不是说现今有仙山上已经无人能破除封印修为的邪术了吗？ 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喂！ 各位前辈拿出了看家的本事，一时间能看到各种稀有的法器、符咒满天飞，而这些难得一见的法器、符咒也不是乱飞，而是朝着邪修们的死穴而去。 刚刚被这些傢伙阴了一把，每个人心中都积攒了不少的怒火，这下怒火全部发泄了出来，十分大快人心。 这一战，正道修者们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胜利。现在的邪修显然没有两百多年前那么拼命了，他们一见苗头不对立马掉头就跑，倒也没有多少伤亡。 而正道修者们哪怕没有收穫什么成果也感到相当的振奋，自从三年前有仙山上那场变故发生以来，他们直面邪修的时候几乎没有打过胜仗。这一次，他们不仅突破了邪修的诡计，还打了一场大胜仗，可谓是鼓舞人心。 战斗临近尾声的时候，有七个邪修被捉拿，这七人中有两个选择真的拼上性命，以身死时的灵力爆发发动术法。好在正道修者们也早有准备，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剩下的五个邪修都没有选择反抗，他们与那两个邪修的尸体暂时被关在了疗养院地底下的特殊牢房。 时隔多年，人修们与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再次并肩作战，感受到最多的是来自同伴们团结一致的信念，还真是挺神奇的一件事。 经此一役，众人虽然精疲力竭，但也打了个痛快。在处理完了各种繁琐的事情后，大家也终于有精力想想另一件事儿了。 明天晚上，可就是大年三十儿了啊。 今年过年早，一月份刚刚开了个头大街小巷遍哪儿哪儿都是年味儿。很多单位也都是昨天放的假，大家早早备好了年货。 浣梅县里住的大多都是老人与小孩儿，而年轻人们早就走得老远，还不一定能每年都回来。被留下来的老人与小孩儿们也不算太孤单，这小县城虽比不上大城市繁华，但论人情味儿倒是从未缺少过。 逢年过节，大傢伙儿习惯凑到一块儿过，这样就好像能把一个个莫名其妙就支离破碎了的家重新拼凑完整一般。 今年也是如此，大家拖家带口甚至拉帮结伙儿地串门，明晚就是三十儿了，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镇东头的大爷大妈们一大早就出来找老战友们打牌，这老几位一出门儿正好碰上隔壁的老邻居，一位大嗓门儿的大妈喊道：「老钱啊，你咋想起来回来了，前两年都不见你影儿。」 被喊住的老者看上去文质彬彬，他推了推鼻樑上架的金丝边眼镜，笑道：「今年我们疗养院可要热闹了，好多家属也跟我们一块儿过呢。我得再买点儿东西，让司机给送过去啊。」这位就是有仙山脚下那家疗养院的钱院长了。 「嘿，我们就听这家敬老院啊，那家疗养院啊什么的，都是把人扔那儿不管了，也就你们家，三天两头就有家属过来。」大嗓门儿的大妈笑的眼睛都快不见了，「看你那儿环境那么好啊，我以后也去你那儿养老好啦。」 「刘大姐啊，你家孩子不都挺孝顺的吗，上我哪儿养老干什么。」钱院长笑道，「再说了，我那儿可是精神疗养院啊。」 大发了几位大爷大妈，钱院长回家找老伴儿去了，他老两口在镇上买了挺多东西，跟着他们搬货的司机都觉得自己快累趴下了，这老二位却脸不红心不跳的，大气都没喘一口，身子骨倒是硬朗。 今年过年人可真多啊，想到这里，钱院长回去的路上人不去哼起了歌。 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也是要过年的，其实有些大妖出生的时候华夏还没有过年这么热闹的传统，但他们也很乐意入乡随俗，谁不想别人家都热热闹闹的时候自己身边也有人陪伴呢。 这一年，只要是留在浣梅县的妖魔鬼怪们，全都聚集到了有仙山山脚下的精神疗养院里。同时，一些玄术界的老前辈们也没急着走，他们大多也都是没有家人陪伴的，留在这儿也是图个热闹。 第51页 这次年夜饭，就当是庆功宴了。 顾昭凌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邹先生他们纷纷表示自己也很愿意留下过年。 春联、爆竹、面粉、熟食等等东西已经置办齐全，此时的疗养院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好像根本没有昨天那一场与邪修的恶战。 大家分工合作，有收拾屋子的、包饺子的、贴春联儿的，都没人会偷懒。 「我就说还是我们家昭凌好嘛，还知道留下来陪我们。」孙大爷终于脱下了大白背心儿换上了一身喜气的红衣。 「师父啊，我们也在啊。」正在擦桌子的尹瀚华同志小声提醒道。 孙大爷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尹瀚华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吱声了。 「我今年本来也想带着我哥他们来陪您老几位的。」顾昭凌给孙大爷递去一个果盘，「这不，正巧赶上大家都在嘛。」 「是啊是啊，人多热闹真是好，让人家想起以前在天上开赏花大会的时候。」周大爷孤影自怜状，拿着一束假花摆弄，「想当年，人家的花儿可是整个神殿开的最好的，谁看到了都得夸上一句。」 孙大爷正说着，忽然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只小白猫，喵地叫了一声，正好越到了那束假花上，将其当成起跳板，又跳到了更远的柜子上。 「老苗管管你家猫！」周大爷看着手中已经破破烂烂了的假花，非常生气。 「这又不能赖我。」此时苗阿姨正在门口贴春联，她一只手扶着站着人的凳子，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双面胶，「小白自己跳过去的，你找他去！」 这会儿小白猫正缩在柜子顶上蜷成了一团儿，他这么激动也不是没缘由的，在顾家那会儿他可是被忽然变成人形的林先生吓坏了，所以现在一见到林恢正往这边儿走，他不由自主地炸毛了。 林恢等人带来了有仙山上的各种灵果，现今人口众多导致灵气稀薄，想要捣鼓点儿带有灵气的瓜果蔬菜来也就只能去有仙山上了。当年那些满大街都是的灵果也成了稀罕的东西，玄术界的大家表示，能看到这些灵果，就不虚此行了。 林恢吩咐几个小妖将灵果平分给所有人，他则早已将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了昭凌：「给。」林先生哪怕心里想的再多也学不会表达出来，说话依旧简明扼要。 「这是什么？」昭凌接过一个怎么看都与秦意宁给他那个匣子一模一样只是大了好几圈的东西，感觉有些不自在。 也许林恢的助理先生说的没错，林先生本人看着就不像是好相处的，哪怕是跟他本体很熟的顾昭凌，在面对这样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形的时候，也会觉得不想接近。 再加上想起自己是怎么撸人家狐狸的，顾昭凌表示，自己可能一段时间内不想见到林先生本人了。 「这是秦意宁给过你的那种果子，要是想要想起来的话，就吃它吧。」林先生解释道。 顾昭凌打开匣子，果然看到了好几颗长得像柿子的果子。这两天他在他师父那儿多多少少听说了这种果子的用途，这果子还是从外国引进的呢，据说吃了以后可以回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一颗一辈子，想要想起多少辈子之前的事儿就吃多少颗。 顾昭凌笑道：「咱们是不是很多辈子之前认识啊。」不然为什么有这么多颗果实。 林先生看着他的笑脸，半天没说话。 顾昭凌难得识趣儿一回，没有将话题进行下去。 「这个给你，回礼。」他从刚才递给孙大爷的果盘中随便拿了一颗苹果递给了林恢。 「谢谢。」林恢显然是没有太多次道谢的经验。 「不不不，是我得谢谢你呢，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多次。」顾昭凌笑着笑着，实在是找不出话题了，「那个，这些果子我会记得吃的。」 「不用吃也没关系。」林恢轻声说道。 顾昭凌一愣，这剧情怎么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去了，就像是眼前这位林先生不是很愿意自己想起来以前那些事儿但又不得已才给了自己这些果子似的。 两人相对无言，最终还是旁观的人们实在看不下去了，找机会吩咐昭凌干别的活儿去了。 林恢也没在这里久留，他此行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审问被俘的邪修。 疗养院的地下室设有特殊的阵法，被囚禁在此的邪修修为尽失，也没有办法冲破牢笼。这几个邪修都是老面孔，是曾经犯过案被记录过的，他们看上去很不好，甚至有些连人形都无法保持。 毕竟是这么一个喜庆的日子，林先生探望囚犯的时候还记得带上了一些年货。 林先生自然不是专业审问犯人的，他带上了两个在刑讯方面很有经验的妖修，审讯的全程他都没有参与，就好像自己并不是牢笼里那些人的受害者一样。 「如何？」过了许久，看着自己的下属一脸怒容地走了过来，林先生心中也有了底儿。 「有三人想要以身献祭，幸好被大阵阻止了，其余几人都像是被下了某种咒术，一旦我们问道什么关键问题就无法说话了。」以为下属汇报，「等几个出外执行任务的前辈回来，我们会继续审讯的，老大。 」 林恢对此早有预料：「这几人留在这儿也没用，尽快联繫阴司吧。」 阴司就是如今人们每次轮迴转世时都要去的地方，以前的阴司有个专门审人生前善恶的衙门，后来不知为何渐渐废置了。 第52页 现在那里变成了专门审视各路邪修善恶的衙门，作恶多端者直接被送去地狱受罚；还不算是无可救药的，则会被送去其他地方劳动改造。 林先生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在敲门。他示意手下们去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再出来，他自己则直接开门出去了。 站在门口的是顾昭凌：「林先生，大家做好晚饭了，您要一块儿来吃吗？」 顾昭凌同志是被其他人推出来的，前辈们纷纷表示自己跟那位山上的大佬不熟，而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也表示自己跟林老大一般都说不上话，所以只能把还算能说上话的昭凌推过来了。 「好。」林先生笑了，发自内心，「我马上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 第21章 岁岁年年·捌 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来，有仙山脚下这家精神疗养院里今夜是格外热闹。 听着电视里的倒计时，大家的情绪高涨，在数到一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了嗖嗖嗖的声音，人们循声望去，正好看到数不清的烟花在空中炸开。一波过后又是一波，这烟花就好像总也燃不尽一般。 烟花啊，不是求救的烟火，不是危险的讯号。而是再普通不过的、逢年过节的时候人们都会燃放的烟花。 那绚丽的色彩一遍遍消失在夜空中，又被一遍遍点亮，也照亮了新的一年。 在烟火彻底归于平静的时候，人们发现窗外又开始下雪了。瑞雪兆丰年，是个好预兆。 飘飘洒洒的雪花，就如同掉落在人世的烟火，明明冰凉，却带着特殊的柔和。 这片大地上，曾有一个小城名叫浣梅，浣梅城曾作为古迦凌国的都城风光一时，却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歷史的滚滚浪涛之中。要较真儿起来，浣梅城所在地是在雪城以北，距离浣梅县还挺远的。 浣梅县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也只是后来重新建立城镇的时候人们错把此地当成了那个浣梅城。 很久之前，这个地方还叫雪佑镇。很多年过去了，当战火的硝烟将雪佑镇夷为平地的时候，人们已经彻底忘记自己的家园又为何名叫雪佑。 雪佑嘛，解读起来不就是『漫天风雪佑我家园』之意。 古早的时候，这里的人们觉得故去的先人会化作皑皑白雪，保护着他们这些后世的子子孙孙。每当天上下雪，就是先祖在思念故土。 这雪下了不知多久，带走了不知多少遗骸，留下了不知多少生机，承载了不知多少乡愁。 爆竹声中，哪家的孩子又要远行，哪家的大人在包最后一个饺子，哪家的老人看着电视笑弯了眼，哪家在强颜欢笑不愿送别。 雪花被风带着走遍了天涯海角，不管是在家中团聚的人们，还是远在他乡的人们，都感觉到了她的气息。 新年伊始。 大年初二，疗养院里的众人纷纷告辞，他们也不想拖到这么晚才走的，就是前天喝了个昏天暗地实在是太高兴了，昨天基本上一整天都在补觉来着。 在与友人们告别之后，大家也各自回家了。 顾昭凌跟自家舅舅与堂哥是坐着林先生的车走的。当时顾家与邹家来的时候，是约定好了地点汇合后一同出发的，这造成了目的地不同、甚至所去方向相反的人没法儿再搭乘同一辆车走。而顾昭凌根本就是坐金女士的车来的，而那队人已经回山上去了。 邹先生正算着他们想要走到浣梅县的汽车站得需要多长时间，就在这时候林先生邀请这仨人一块儿走。 林先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辆看上去年代久远的黑色汽车，邹先生与他客套了几句，最终还是带着小孩儿上了车。 环卫工人们真的很辛苦，他们的劳动换来了车辆与行人可以在雪后畅通无阻地行走在道路上。虽然道路还是比较滑，汽车们的行进速度也很缓慢，这一次他们到达顾昭凛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了。 这一路上的景致与上次来的时候也没发生多大的变化，但是人的心境不一样了，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了。现在危机解除，他们看什么都是好的，就连随处可见的雪堆也格外的白洁。 但是，他们这一路依旧沉默不语，邹先生还是尽职尽责地当起了司机，顾昭凛这次没选后座，做到了前排。而后座的昭凌与林恢一人看着一边儿的窗户，相顾无言。 平安到达冬城，一家三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了楼，不安的理由是林先生这次以做客为名就跟在他们身后。 昭凌与邹先生见到了自己预想中的垃圾山，那成堆的快餐盒就一个一个的垒在沙发旁边，好像是想证明究竟能摆到第几个一样。 邹城君与顾昭凛见状赶忙收拾起来，顾昭凌则被留下来招待林先生。 「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对您说。」顾昭凌低着头，好像正在经歷内心的挣扎。 林恢看到他这副样子，瞬间脑补出了十几种狗血告白桥段，随着他脑补的越来越深入，他的心跳也在一点点加快。 「那个……」顾昭凌鼓足勇气道，「让您吃了这么多天狗粮真是对不起！」 林恢：「……」 林先生表示，自己刚才还以每分钟一百二十下的速度跳动的心脏立马恢復了正常心跳节奏，这样的速度变化还真有点儿吃不消。 「我也不知道你是人……啊不不不，我也不知道你能变成人啊，我还买了一年份的狗粮存着呢。」顾昭凌想了想，看着林先生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要不这样吧，为了弥补我给您造成的精神损失，反正剩下那些狗粮呢，您以前吃了狗粮多少我就吃多少！」 第53页 林恢：「……」内心戏非常足的林先生此刻的内心十分平静。 顾昭凌小心翼翼地问：「您不满意吗？那您希望我怎么补偿请尽管开口，能做到的我绝不推辞！」 「我真的没有吃狗粮。」林恢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放盆子里的狗粮我悄悄倒了。」 「那真是太好了。」顾昭凌好像松了口气，「对了，请问您还需要那些吗？」顾昭凌指了指被放在墙角的狗屋、狗链、狗玩具。在他心里，完全不知道林先生为什么会跟着自己回家，他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林先生留在自己这里的……算是属于他的这些东西吧。 林恢道：「我会带走的。」毕竟那些在他看来可是昭凌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来着。显然，他完全忽视了这些东西都是邹城君先生付的钱。 顾昭凌笑着：「好，我把这些东西搬您车上去哈。」看来宁子说的没错，林先生还是位念旧的大佬啊，连住过几个月的小窝都不捨得丢。顾昭凌同志心中想。 林先生确实挺珍惜东西的，他要是个不懂持家的人也没法儿带领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在人间的商界打下一片天地。但是狗屋狗链什么的，真的让他珍惜不起来啊，他想要珍惜的，也只是在这个家当小黑的日子。 昭凌虽说要帮忙搬东西，但谁也没有指望他，狗屋什么的都是邹先生和顾昭凛搬上车的。林先生看了看空空的后座，又看了看鼓鼓囊囊的后备箱，心中五味杂陈。 汽车驶出狭窄的小路，走上了宽阔的大马路，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却很少见到行人的影子。 这年还没有过完，人们也还在一家子团圆。 顾昭凌他们一家三口人晚上煮了一锅汤圆吃，冰箱里满满的都是速冻食品，邹先生不在家的日子里，顾昭凛同志甚至连速冻食品都懒得煮，顿顿都吃方便面。这下正好省下了一冰箱饺子汤圆儿，他们这个新年吃的东西倒是有着落了。 这两天他们跟疗养院里的老前辈们学的，吃饭之前先拍了张照片，上传到了朋友圈。这仨人明显都是人缘不错的，刚传上去没几分钟，就听满屋子都是各种提示音。 不同的是，邹先生收到的点赞评论都是来自合作过的编剧、场务和演员，而顾昭凛显然只有几个还算志同道合的同事会常联繫。 这俩人就听顾昭凌的手机一会儿叮咚一声，一会儿叮咚一声，他们很好奇自家不省心的小孩儿什么时候有那么多人联繫了。在得到允许后，他们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昭凌的手机，这一看他们傻眼了。 邹城君觉得自己的嗓音都有些哑：「昭凌啊，你什么时候加了赵前辈、张前辈他们？」这可都是玄术界的老一辈，他见着了都不敢搭话的。 「我住院的时候。」顾昭凌说，「前辈们人都挺好的，时不时就给我送零食。」 「送你吃的就是好人了啊？」顾昭凛则表示对自家弟弟这种行为的嗤之以鼻，「这位上次来咱们家做客的女士和他先生你又是什么时候加上的？」话说既然有联繫方式怎么还上家来了？嗯，这是顾昭凛同志的思维方式。 「他们又来咱们家的时候我正好碰上，就加了。」顾昭凌想了想，说道，「咱们家里现在还屯着他们老两口送的喜糖呢。」 顾昭凌话音未落，就听手机又响了一声，他本来没在意，但是看到自家舅舅与堂哥僵硬的表情，他忽然也有点儿好奇了。顾昭凌凑上去一看，最新的留言是来自林先生的，就简单的一句：好好吃饭，别玩儿手机了。 顾昭凌：「……」 邹城君：「……」 顾昭凛：「……」 「你们熟到这个地步了吗？」过了好一会儿，邹先生才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更沙哑了。 「那天不是你们让我叫林先生去吃饭的吗，在去食堂的半道上我们加的。」隔了一会儿，顾昭凌补充道，「我主动的。」 邹先生与顾昭凛不由自主盯着留言看了很长时间，之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昭凌。 顾昭凌被他们盯得发毛，三两口解决了晚饭，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不出来了。 让邹城君与昭凛都没想到的是，昭凌这门一关就如同真的闭关了一般，居然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出来。 这两天昭凌都没出去摆摊儿，而邹先生他俩怕在他门上，能听到昭凌的房间里传来不间断的打字声，但就是不知道这人在里面干嘛。 想了想他们家昭凌以前读的专业，貌似还真是跟键盘有关的职业，这也没啥不对的。 顾昭凛表示，自己不想在工作以外的时间听到键盘的声音，所以他听了两次之后就拒绝再怕门上偷听了了。他们看每天冰箱都有翻动的痕迹，就干脆在冰箱里留下了饭菜，这些天都没去敲昭凌的房门。 一个多星期过去，当邹城君与顾昭凛的假期都结束了的时候，顾昭凌同志终于出关了。 他本来皮肤就比较白，黑眼圈看上去特别明显，这回更像是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一般，眼圈黑似大熊猫。但他本人对自己现在的精神面貌毫无所觉，邹先生见到他的时候，他就靠在门框上，瞅着自己手中一沓a4纸傻乐。 「昭凌。」邹先生看着外甥这副模样，心里有些不落忍，「你这是真把自己逼疯了吗？」 「老舅你就不能盼我点而好吗？我要是疯了也只能说你家的遗传基因发挥了效用。」顾昭凌显然并没有真的陷入癫狂状态，这一点从他还可以怼人就能看出来。 第54页 「你到底怎么了？」邹城君是真的很担心啊，他姐姐一辈子就交给他这么个看孩子的任务，他怎么能搞砸。 「嘿嘿嘿，老舅啊，我终于……」顾昭凌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我终于把剧本写完啦！」 「什么剧本？」邹先生表示很迷茫。 顾昭凌嘆气：「我可是正宗的影视学院肄业。」 邹城君：「……肄业就不要说的这么自豪了了吧。」 顾昭凌提醒道：「我的专业当然是要靠着写剧本混饭吃的。」 邹先生也显得很是惆怅：「我还以为你从疗养院里出来以后，就决定靠着给人算卦混饭吃了呢。」 「那只是副业。」顾昭凌强调，「副业。」 「好好好，算命是你的副业。」邹先生问道，「我是想问你怎么心血来潮就想写个剧本出来啊？」在他印象里，他家外甥写的东西还是能看的，但是自从上次他那什么得奖作品被盗用之后就在没写过东西了。 邹先生还真以为他们家昭凌以后就要换专业去给人算命去了。 顾昭凌好像终于感受到了来自眼睛的抗议，他低头揉了揉揉眼睛：「林先生说他想要一个剧本，是他提供的故事素材，我就是在原有的剧情上添了点东西而已。」 「等等。」邹先生更不淡定了，「你们什么时候说好这些事儿的？」 「那天你们叫我去叫林先生吃饭的时候。」顾昭凌很诚实的回答。 邹先生：「……」 邹先生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西装的领带：「咳。林先生怎么想找你……阿不，他想找你写的是什么故事啊？」 顾昭凌道：「是一个关于前世今生的故事。」 林先生心中的故事是什么，邹城君是不敢问的；但是林先生为什么交代昭凌写这个故事，他是一定要问明白的。 邹先生打电话想预约跟林董见面，但林恢刚一知道这件事儿，就直接把人请到了自己办公室。邹城君战战兢兢地坐在董事长的办公室里，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手里的纸杯快被他给捏扁了。 林先生就坐在他对面，本来想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上去柔和一点，奈何适得其反。知道自己不是说柔和就柔和的料，林恢决定直入正题：「邹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林董，林老大，我就想问一句，您和我们家昭凌到底……」邹先生不知该如何措辞，「嘶……这怎么说呢？」 「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林恢补充道，「上辈子的时候。」 之前回到有仙山后，秦意宁单独用入梦的方式找过他，林先生威逼利诱使尽浑身解数终于从秦意宁小朋友口中套出了话。有了秦意宁的供词，再与其他事情联繫起来，林恢顺着线索找到了更多东西。 「是啊。」对此，邹城君早有猜测。毕竟除了这样的理由之外，他还真想不到为何他们林老大对昭凌的态度与对别人的态度差那么多，「那请问，林董您想让昭凌写的剧本是？」 林恢并不想卖关子：「是上辈子的故事。」 邹城君问：「不不不我是想问，为什么您就挑中昭凌写那故事了？」 昭凌写的剧本他瞄了两眼，只知道剧本的名字叫做《千古》，看上去好像是个很沉重的故事。 「邹先生你知道凌桥夕吗？」林恢不答反问。 凌桥夕就是他找到的线索之一，此时的林先生还没有去投胎，找到他还是挺容易的。 「您是说《沧海赋》的原作者吗，我正在拍摄的就是以他的书为原型的电影。」说到这个因种种原因跳票多年的电影，邹城君心里也很惆怅，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这电影拍完。 「凌桥夕先生是玄术界那一辈中的佼佼者，他的强大不仅是在术法等方面的天赋，还有他灵魂中带有的一种能力。」林恢道，「本来，他转世后这种灵魂里潜藏的力量会转嫁到他的后人身上，只是他实在捨不得让唯一的女儿在玄术界涉险，所以他的魂魄滞留在了人间。」 邹城君静静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林恢继续说道：「后来，凌桥夕先生在阴司遇到了个准备转世的魂魄，他发觉自己这种能力与此人渊源不浅，在询问了那人的意见后，凌桥夕先生就将这能力还给了那人。那人很快就投胎转世了，他生在顾家，被取名昭凌。」 邹先生手心里开始冒汗了。 「昭凌继承了凌桥夕的能力，可以感知到人前生的种种。」林恢嘆了口气，「想必这些邹先生您也发现了吧。」 邹城君点了点头，即使他们一家子早些时候并没有在昭凌身上发现什么奇异的地方，但是近年来他们也觉得昭凌真的跟玄术界很有渊源。 林先生也点点头：「如今很多与太虚神殿有渊源的人都已经经歷了数次轮迴，在不想让他们想起自己上辈子记忆，却又想知道他们上辈子做了什么的情况下……」 「就需要昭凌是吗？」见自家董事半天不说话，邹先生就知道这是想让自己接下去。 「是的。我想我们会合作的很愉快。」林先生一句话，向邹城君表明了自己绝对没有歪心思，邹城君是个不太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人，从任何人那里得来的好处都会让他觉得慌张，这『合作』二字倒像是颗定心丸，让他不安的感觉降了下来。 就在邹城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的时候，林先生的手机响了。 第55页 林恢朝他点点头，自己则变往外走边接通了手机，在即将关上门的那一刻，邹城君听到了从自家董事长嘴里发出了再温柔不过的声音：「昭凌呀。」 下一刻，大门关上了，他们的对话其他人不得而知。 邹先生：「……」果然还是不能放心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儿们，我觉得该管管我自己了。 我要坚持的事情: 1.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周六、周日日更3000 ，周五可能断更一次。 2.每天晚上10:00左右更新 3.坚持坚持坚持下去！ 第22章 生生不息·壹 这个春节假期，对于顾昭凛家中的三人来说还真发生了不少事情。 例如顾昭凛也加薪了；邹城君拍摄的《活着的人》上映，口碑极佳，也收穫了很不错的票房；顾昭凛的《千古》剧本被仙山娱乐採用，正在筹备拍摄。这一家人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春节长假之后，《沧海赋》第n次恢復拍摄，从演员到导演，从剧务到编剧，大家都真切地期望着这次好似每次开拍都会遇上问题的剧组能顺顺利利地结束拍摄，毕竟他们可不想真的再等上十四年。 邹城君先生又去了江南那边儿，家中只剩下顾昭凌兄弟俩，顾昭凌主动承担起了家务，他们兄弟俩基本上好几天见不着一面，但又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倒也没觉出什么不妥。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多月就这么过去了。 最近顾昭凛他们单位组织员工集体旅行，每个员工可以带上一位家属。这转眼到了开春儿的时候，冬城这边儿还看不到绿芽呢，但是他们旅行的目的地海城四季如春，这会儿已经能看到百花争艷了。 顾昭凛本来不想跟那么多人去外面遭罪的，难得的假期他很想宅在家里不出门了，但他唯一可以携带的家属——顾昭凌非常想去，美其名曰：踏青找灵感。 顾昭凌手里的老剧本不少，都是他上学期间写的未完成作品，他趁着住院那几年休息时间将它们完成了。 在《千古》被採纳后，他陆续将那些剧本也投了出去，如今正在等待回復。据说仙山集团旗下的仙山娱乐想要跟他长期合作，所以顾昭凌也在筹备新的作品，他说这次出门儿就当是寻找新灵感了。 顾昭凛想想，觉得自己确实太缺乏运动，去唿吸唿吸新鲜空气也好，就答应了。 公司旅行团在一个晴朗的周末清晨出发了，一行人经歷了五个多小时的飞行，终于抵达了海城。此时正是海城午后，这座城市的节奏很慢，好像人们的生活也很悠闲，是个令人心情舒畅的地方。 在一下午的观光后，一行人也开始向公司定好的住处前进，他们这趟旅行的落脚地远离这喧嚣的都市，更靠近海岸线，也更靠近宁静祥和。 这是个建造在山崖上的小渔村，在色彩明丽鲜艷的小屋与黑色的山崖之下，是夹杂着腥咸味儿的海水。 海浪不知疲倦地沖刷着海岸，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小渔村本来不是建在距离海岸线这么近的地方，只是随着几年来海水越长越高，吞没了原本的海岸，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大海也在挣扎着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呢。 每到黄昏，渔村的小孩子们都会趴在岸边的栏杆上望着海天相连之处，等待着载着他们父母兄姐的渔船平安归来。 小渔村的建设还是挺好的，虽然看上去这里的房屋有些破旧，但是房子里的设施都是崭新的，旅游团众人分批住进了两家相当具有当地特色的招待所。 渔村的人们热情淳朴，近年来他们大部分人靠着旅游业带动的经济吃饭，出海捕鱼的人少了，但人们身上常年劳作、与大自然竞争的痕迹并没有消失，也成了他们辛勤的证明。 顾昭凌兄弟俩被分到一个房间，也许是入乡随俗，他们也随着渔村里人们的作息时间一样早早就睡了。 午夜时分，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进入人们的梦中。 顾昭凌在梦中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勐地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冷汗直冒，却忘记了梦境的内容。他悄悄下了床，摇醒了睡在隔壁床的顾昭凛：「凛哥，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哭。」 「别闹，快去睡吧。」顾昭凛同志则表示自己从小到大就是被自家弟弟这么吓大的，完全不在意顾昭凌小朋友的恶作剧。他这一天实在太累了，下意识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可是下一刻，窗外开始吵闹起来，好像还真的有谁在哭，那还是个小孩儿的声音，而大人们也在议论纷纷，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顾昭凛被吵的完全没了睡意，他瞅见自家弟弟正扒在窗户边儿下外看，就问道：「这是怎么了？」 顾昭凌摇头：「不知道，天还没亮呢，外头都没多少光，我也看不清楚。」 渐渐的，外面的喧闹声更大了，村民们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他们恐惧的东西，有几个小孩儿与妇女发出了惊叫。 顾昭凌拿起外套就往外走，还顺便儿把自家哥哥的衣服也丢到了人家床上：「走啊，出去看看。」 顾昭凛：「……」 被这喧闹声吵醒的显然不仅是顾家兄弟俩，旅行团的大家基本上都出来了。渔村的村民们也没有阻拦的意思，或者说，他们以及顾不上这几个外乡人了。 第56页 村中夜间灯光昏暗，村民们为了照明，纷纷拿出了老旧的煤油灯、手电筒，甚至还有人举着火把就过来了。 这冷光与火把的光照在人们身上、脸上，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白天那其乐融融的气息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来的诡异氛围。 顾昭凌向人群聚集处走去，那里三层外三曾地围的人太多了，他个头本来就小，这样一来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正在这时，被围在中间的不知什么东西发出了呜咽声，这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被这声音一吓，人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人群一散，顾昭凌也终于看清了那被围着的究竟是什么。 只见一张草蓆上躺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这人像是被海水泡了好几天，浑身上下肿胀的厉害，身上还没一块儿有血色的皮肤。偏偏这苍白的、肿胀的、几乎可以说不成人形的东西，嘴里不断有呜咽声传来。 那张变形的嘴一张一合，声带好像退化成了只能发出婴儿般啼哭的样子，但令人们最为震惊的，就是这样完全不像是正常人能接受的东西居然是活的！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凌晨，小渔村的小警察在巡逻的时候发现村中央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他打手电一照，吓得险些失禁。 手电筒的冷光打在了一个白花花的物体上面，那被扔到村里的东西是个半人不人、半鬼不鬼的玩意儿，这东西像是被海水泡了三四天的尸体，却还是有唿吸的，还会发出婴儿一般尖锐的哭声。 村民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纷纷跑出家门围观，在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他们只觉得浑身上下汗毛倒竖。 但是，这东西没过多久就被人带走了。带走那东西的，是十来个看上去训练有素的人，各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口罩，还有穿着警服的人陪同。人们纷纷猜测，那诡异的玩意儿会不会是从哪个机密研究所实验室跑出来的。 霖水湾渔村发现未知生物的事情最终被封锁了，就连拍下了怪物照片的人，都发觉自己手机里的相片莫名其妙就没了。 天大亮之后，又有十来个人来到了小渔村，他们自称是政/府的人，来安抚人民情绪的。顺便给大家上上教育课，灌灌鸡汤，让大家知道奇异生物、妖魔鬼怪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 而顾家兄弟俩在这些人中看到了不是真实存在的妖魔鬼怪们的身影，其中就包括林先生和金女士。而这两位也注意到了他们。 公司旅行团是比较自由的，顾家兄弟俩今天就脱队了，他们被林先生邀请来到了海城一家比较有名的中餐馆。 林先生说既然遇到了，就想跟昭凌谈谈剧本的问题，顾昭凛则是请示过后自己跟来的。 这一路上顾昭凛发现他家弟弟和这位林先生谈的挺来的，和上次从浣梅县回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这俩人私下交流到什么程度了，顾昭凛同志表示自己有点小紧张。 其实，公司旅行团今天的目的地就是各大海产市场，但是当他们闻到了从那诡异的东西身上发出的腐烂海鲜的恶臭之后，真的有一段时间不想吃海鲜了，顾家兄弟俩还挺感谢林先生的。 「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见您啊。」顾昭凌想了想，摇摇头，「真没想到我在这儿也会遇见那种事儿啊，我觉得我的体质快赶上我老舅了。」 林恢一听这话突然笑了:「好在你这儿还有我。」 顾昭凛看着林先生这笑容，一时间脑海里巨浪翻腾，甚至忘记了动筷子。他心说，自个儿跟着过来是不是太多余？但转念一想，他可得看着点儿自家弟弟，不能让昭凌随随便便就被拐跑的。 菜上齐了，海城最出名的除了海滩、海鲜以外，就是这精緻的菜餚，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动。 饭桌上出奇的安静，顾昭凛是完全不敢出声儿，林先生是习惯食不言寝不语。顾昭凌决心打破这个沉默，他放下筷子问道:「林先生，您知道渔村里那被带走的东西是什么吗？」 林恢也放下了筷子:「那是一位地仙，掌管霖水湾方圆十里的海域与陆地。」 「你说什么？」顾昭凛险些拍案而起，「那玩意儿居然是地仙？一个神仙是怎么把自己搞成那副样子的。」那惨白惨白的肤色与痛苦的哭泣声还在他脑子里来回乱窜。 林恢答道:「她是霖水湾的水神，活了三百多年，其中有两百多年都没有人供奉。」 「我记得海城也是改革开放之后新建起来的吧，尤其是霖水湾那一片儿。在此之前，这里确实没有这么多人。」顾昭凌道，「现在的人们又不像以前那么信神了，她可能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多少人信奉吧。」 「是的。现在灵气又稀薄，她无法修行，寿命短暂，生不逢时啊！」林恢嘆气，「也正是因为如此，她选择与邪修合作，企图再次打开太虚神殿通往人间的大门。」 顾昭凌不解:「开那扇门做什么？」 「地仙除了诞生时要到太虚神殿登记以外，基本上一辈子也不会有再次去神殿的机会。但是天神则一辈子不会问人间事，却依旧享受着人间的香火供奉。」林恢面色如常，但语气比平常更为严肃，「恰逢太虚神殿大劫已过两千年，邪修猜测天神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所以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策反地仙，攻打神殿。」 第57页 事实上，这件事他们早有察觉，只是从三年前才开始严肃对待这个问题。不到一定地步，他们是不会愿意相信昔日并肩战斗的伙伴反水的。 「其实我也能理解啦，毕竟自己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干了那么多年，结果却被人忘了个彻底，这换谁也不乐意呀。」顾昭凌双手拄着下巴，「但如果换做我的话，我倒是更不乐意反水，反正是一死，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落下骂名呢？哦对了，所以……她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 顾昭凛:「……」果然还是比较在意这种事儿啊喂！ 「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但根据我们的猜测，她可能是某种邪术的试验品。」林恢道，「我们发现霖水湾不对劲也是在最近，因为按照勘查和预测，霖水湾水神早就该彻底失去灵力，唯一能让她活下来的办法就是通过其他途径获得信仰。但是，我们找她谈过很多次，可她都拒绝了，这就是我们怀疑她的原因。」 是啊，要是有能活下去的方法，谁乐意去死呢？ 「那帮邪修也有意思，直接把她扔到她值班的地方去了。」顾昭凌注意到另一件事，「唉唉，您说可以通过其他途径获得信仰是怎么回事？」林恢下意识说起了这件事。 林恢点头:「现在的人们很多都不再相信神仙鬼怪了，但是他们会信仰其他的东西。」 顾昭凌又问:「例如？」 「金钱，爱情，英雄，名人。」林恢道，「最开始我们来到人间，不过是因为有仙山的山神即将消亡，而山下的小妖们从那些明星身上感觉到了信仰的力量，才决定照猫画虎，让山神也试试用这个方法获得信仰。」 「这办法还真是好啊，不仅活下来了，而且还把自己给推销出去了。」顾昭凌想到了自己的师侄殷呈，当年殷呈小朋友误打误撞混进了娱乐圈，现在看起来也不错。 「其实，我们也知道很多个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出来抛头露面的山神水神。对于神仙来说，要卑躬屈膝地祈求别人信仰自己，真的比死还难。」林恢下意识说起了这件事。 当年，如果不是为了让曾经养育他们的山神活下去，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也不会下山去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活。 当时人间的建设还没有现在这么好，很多妖怪下山后甚至吃不饱饭，在条款的制约下，他们又不能使用法术，有些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妖甚至过着连普通凡人都不如的生活。 他们下山的时候也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主战力们都离开了，而有仙山上也需要留人镇守。 本来，大家都觉得常常在人间游走的秦意宁会带领山下的妖魔鬼怪们奔小康，谁也没想到他却留在了山上，还把自出生以来就没离开过有仙山附近二十里地的林先生派去了人间。 秦意宁留下的理由，就是深知自己无法做到对人卖笑，生怕惹出乱子。这理由，搁现在听起来好像挺可笑的，但林先生却是一直理解的，他看过神仙们是如何接受凡人叩拜，也无法想像神仙该如何在凡人面前放下自尊。 「昭凌，除了剧本以外，我还想拜託你一件事儿。」林恢忽然说道，「可以和我见个人吗？」 顾昭凛:「……」这么郑重的语气，一般都是用来见家长的吧喂！ 顾昭凌则豪无所觉，并表示完全可以去见。他也知道，林先生跟他们说了这么多，自然不会只是闲聊而已。 林恢掏出手机，在电话里简单的交代了两句，不一会儿，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那是个看起来在二十七八岁的男人，衣着打扮相当时尚，还带着一副墨镜。 顾昭凌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谁:「你你……你不是那个谁谁谁，就是演霸道总裁的那个谁谁谁吗，我师父可是最喜欢看你演的电视剧啦。」 他那三位师父虽然性格迥异，而且经常为了一点儿小事就吵起来，也是有一个共同爱好的，那就是看眼前这位主演的各类电视剧。 顾昭凌也曾被师父们拉去看电视，对眼前这位印象颇深，这人好像经常演一些霸道总裁、霸道王爷之类的角色，出道五六年了，却一直火不起来，好像就没有什么正经剧组找他。顾昭凌尤其不理解他师父们为啥就这么稀罕这人，但所谓爱屋及乌，他对这人也有些好感。 来人摘下墨镜，笑着跟众人打了招唿，随后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叫纪邻晨。」 林先生补充道:「他是南岱山的山神。」 「你还有兼职啊？」顾昭凌激动地站了起来，还从包里掏出了三张空白的黄符纸，举在胸前，「纪先生，请问可以给我三张签名吗？」 「当然可以。」纪邻晨接过符纸，拿出随身携带的马克笔在上面签了名，笑容温和，「我们整个南岱山以后可全都指望着顾先生您啦。」 作者有话要说：　　那那那个，今天终于会找后台的各种列表，感谢亲爱的张早更的手榴弹；感谢亲爱的小落落、白兔子浇灌的营养液，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 第23章 生生不息·贰 海城不仅能看到海，还能看到群山环绕。自古以来，海城聚天地之灵气，虽鲜有人间烟火气，但也是一块宝地。 虽然，只是因为少了些香火供奉，这片土地的山神水神们很少能有活的长久的。再加上近年来人们对自然的过度开採，造成了灵气大量流失，地仙们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第58页 尤其是在人们已经不再信仰神灵的当代，地仙想要生存，更是一件难事。 南岱山就在海城以南，临近大海的地方。站在山上，还能看到在阳光下闪着光的浪花。 南岱山的上一任山神活了四百多年，身死后化作了南岱山上的一棵树，从不曾离开他守护过的土地。也是自那时起，纪邻晨同志就接替了他的工作，成为了南岱山山神，守护着山上山下的生灵，已有三百年光阴了。 霖水湾中生活的多是灵智未开的游鱼，与之不同的是，南岱山上有很多山精妖怪，他们信仰着守护自己家园的地仙，这种信仰足足让纪邻晨撑了三百多年。 现在，南岱山上的山精妖怪们死的死、走的走，再加上灵气的消散，这位新上任的山神大人也即将消散了。 纪邻晨同志还是很惜命的，他察觉到自己正朝着消散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就找到了有仙山求助。 此时的有仙山，在人间已经有了一个很全面的体系，林先生让纪邻晨效仿当年有仙山的山神，去人间找个会吸引粉丝的工作。是的，现在仙山娱乐旗下很多艺人都是急切需要人们信仰的山神水神来着。 纪邻晨还真去了，因为知道他迫切地需要人们的信仰，在人间混成了编剧、导演、经纪人的妖魔鬼怪们一路给他开绿灯，让他很快就出现在了大荧幕上。 只是，纪同志也没受过专业训练啊，哪怕公司再怎么给他宣传推广，他的演技跟不上，也只会招黑而已。目前来看，纪邻晨同志的黑粉数量已经超过了真粉的数量。 再看他的真粉，大多都是看出来他曾经受过信仰之力的滋养，并且猜出了大致状况的玄术界老前辈们。例如孙大爷、苗阿姨他们，基本上都是怀着做好人好事的心情才路转粉的。 只是，也许真的是天赋的问题，纪邻晨扪心自问也觉得自己长得不差啥啊，可偏偏就是火不起来。那点儿玄术界老前辈们贊助的信仰之力，都被他用来保护山上山下的生灵，他自己身上啥也不剩，还是要面临着即将消逝的问题。 这两天，恰巧赶上有仙山的那位林先生在华夏各地寻找需要帮助的地仙，他这位不招粉只招黑的地仙也是林先生的帮助对象。 林恢近期的工作就是寻访各地的山神水神，一旦发现异状立马想办法解决，办事绝对快准狠，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只是华夏何其广阔，想要在短时间内走一圈下来是不可能的，所以每次都是比较厉害们的修者们分头查看。 林先生一般负责的地点都不会离雪城太远，只是这一次他是被秦意宁託梦拜託，特意来海城走着躺的。这南岱山的山神也确实给他留下了些印象，只是他也没有多想什么。 纪邻晨同志觉得自己这些年挺累的了已经，也算是为了活着努力过了，没有辜负前任山神与山上大家的期待。所以，现在他可以去准备放一个为期一辈子的长假了。 更巧的是，林先生口中，那位可以寻找新的山神来接替他位置的顾昭凌顾先生也来到了海城，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顾昭凌听说了这位纪先生的请求后，心里有些不得劲儿：「你说你活着不好吗，为啥这么急着去死呢？」 「活着好。」纪邻晨给出了肯定的答覆，「但是活得再好也有活够的时候吧。」 顾昭凌用手掌指了指林恢：「瞧你这话说的，你看看林先生不是比你活得久多了，不还没活够嘛。」 林恢：「……」其实他也很想说自己活够了好吗。 生命的美好，往往要从困苦中体会。 可如果困苦实在太多了的话，再美好的生命也会变得灰暗。 顾昭凌继续劝说：「纪先生啊，虽然你没演技、没颜值、没粉丝，但是俗话说得好呀，好死不如赖活着。再者说，我师父他们可喜欢你了，你死了的话他们会伤心的。」 三无的纪先生：「……」 「这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这样一来对谁都好，何乐而不为呢。」纪邻晨苦笑，「顾先生，我、还有整个南岱山就拜託您了。」 「不是，」顾昭凌说出了问题的重点，「关键我不知道怎么用这个搜神令啊。」 顾昭凛：「……」他就不该觉得自家弟弟做某件事儿百分百是出于好心。 秦意宁是把搜神令交给了顾昭凌没错，但是却没有将使用方法一併给他。上次在疗养院的时候只是驱动搜神令中潜藏的上古神祇的力量，并不能算是真正使用。那么问题就来了，已经被人这样拜託了，但却实在不会用可咋办。 「没关系。」林恢的声音很轻，「我会教你。手把手的。」 顾昭凛：「……」不知为何，他心里很是担心自个儿弟弟。为什么、为什么这剧情的走向很奇怪啊。 一个决心赴死的神仙也是有尊严的，纪邻晨同志说想要体体面面地走，所以临行前他还要採购一些物品。 说是採购，纪邻晨也只是想逛逛街而已，他还说要尽地主之谊带着昭凌几人好好看看海城的风光。其实海城大致的样子他们早在宣传单上知道的差不多了，但是纪山神不走寻常路，就爱把人往曲里拐弯儿的道上领。 金女士不知从哪里出现，开着车一路尾随这队人。她现在算是林先生的保镖，她也知道真打起来自己可能不是个对手，所以她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发生事件后及时联络组织，尽量避免上次那种失联的情况再度发生。 第59页 但是眼瞅着林恢他们被纪邻晨领进了一条开不进车的小道，金女士干脆弃车，也加入了这支步行的小队。 看着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的，金女士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很煞风景了，好在还有同样这么自认为的顾昭凛在，让金女士没显得那么突出。 几人被带到了一个靠近山林的小村子，这边儿的口音比较重，想听清大家在说什么还需要费一番功夫。但纪邻晨则像是早就融入了这里，还跟几位在村口休息的大妈聊了几句，貌似纪山神在这儿就是个普通人一般。 纪邻晨同志 他们的目的地还要再往里走，但他们走出了很远，还能听到大妈们的讨论声，也不知是谁忽然来了一句：「唉，你们说小纪长得像不像是电视上那个……那个演七王爷的人啊。」 「怎么可能。」另一位大妈反驳道，「小纪是多乖的孩子啊，怎么会去电视上现眼呢。」 真的演过某剧七王爷的纪邻晨：「……」 让人去演那种现眼角色的林恢：「……」 一个走在大街上都不会被人给认出来的明星，不知该喜该忧，反正看纪邻晨自己还是挺高兴的。 「纪先生跟这里的人很熟啊？」顾昭凌问，「不是说神仙都不怎么与人接触的吗？」 「几百年前的时候确实如你所说，就连地仙也不会在凡人面前出现，但现在总归是不一样了。」回答的是林恢，「不管凡人妖怪还是神仙，大家都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很愿意融入人间。」 纪邻晨搓搓手，不遗余力地夸赞：「是呀是呀，这一切还得感谢林先生他们呢。」 「没想到您这么厉害。」林先生是不吃那套的，但是顾昭凌显然是对这话有所感觉，他快走两部与林恢并肩，眼神里透露出了欢喜，「林大哥。」 顾昭凛：「……」 捕捉到一个特定词语的顾家老大将自家弟弟拽回自个儿身边，表情严肃：「昭凌啊，你什么时候跟那位林先生这么熟了？」这都不用敬称了，不像是他家弟弟那用尽办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风格啊。 顾昭凌一脸茫然：「凛哥你紧张什么？」 莫名其妙跟林先生平辈了的顾昭凛：「……」 顾昭凛同志不是紧张，只是觉得心慌，他总有一种预感，就好像如果自己不能看住自家弟弟的话，弟弟就会被人给拐跑。 要是被一般人拐跑就算了，顾昭凛相信自家弟弟完全能把对方耍的团团转，该有危险的也是那个人。但是林先生真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啊，他是监管人间所有妖魔鬼怪的大佬，怎么看都是惹不起的。 顾昭凛小声问：「昭凌啊，你不是会算卦吗，没给自己算算？」算算命，别以后太惨就成了。 「我们都不能给自己算卦的好吧。」顾昭凌问，「凛哥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顾昭凛又问：「那你给那位林先生算过吗？」 顾昭凌笑着：「算过啊，林大哥还是专门儿找我算了一卦的，他还找我测字、摸骨。哦，摸骨我不会，就随便摸摸，没想到林大哥活了几千年可皮肤还是那么好。」 顾昭凛：「……」好，他现在知道了，原来在自己坐在电脑前敲代码的时候，自家弟弟已经被拐跑了。 他们这边的声音引来了纪邻晨的注意，他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顾昭凌诚实回答：「我们在说算命的事儿。」 「算命？」 「嗯。」顾昭凌点头，「我会一点儿。」 纪邻晨半开玩笑地问：「能不能帮我算算？」 顾昭凌道：「那得先说好，我是能算前尘，不能算将来的。」 纪邻晨那句马上要吐出的『这还有什么用』被卡在了喉咙里，在感知到林先生的目光之后，他马上改了口：「好好，请帮我算算吧。」 顾昭凌笑的眼睛弯弯，他绕着纪邻晨转了好几圈，眼睛一直盯在他身上，在把纪邻晨同志看毛了之后，顾昭凌也终于开口了：「纪先生，您今世所得，也不全是来世之债，还有前世之福啊。」 纪邻晨纳闷儿：「什么意思？」 不是哪个人都有俯视山林的机会。顾昭凌很幸运地获得了这种机会，他们一行人乘在一座会飞的木舟之上，俯瞰着被誉为华夏之南灵脉所在的南岱山。嗯，虽然这个『誉为』是在gg上听说的。 那木舟是个现今难得一见的飞行法器，是林先生手里唯一一个没有被没收的大型法器。木舟周遭有结界展开，普通人看不到他们，虽然一些精良的现代设备可以勘察到它的存在，但那种情况少之又少，所以他们还是可以放心地飞的。 现在正好是万物復甦的时节，向下望去，是一片翠绿的树木。 不知用了多少年，这些树拼命吸收阳光雨水带来的生机，越长越高，越长越粗壮，同时他们还毫不吝啬地将树种撒向远处的大地，形成了如今这望不到边的森林。 稍稍抬头，在绿色的地平线与蓝灰色的天际线的中间，是缓缓下落的夕阳的地盘儿，它将那里染成了与自己一样的橘红色，与两边的冷色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偶尔一两只归巢的鸟飞向落日，逆着光，变成了一道道黑色的影子。 看着天高地阔，人们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了。 除了南岱山的山神纪先生，他恐高，还晕船。 第60页 「不是你说想从上头看看你的山长什么样儿吗，怎么一上来你就蔫儿了？」顾昭凌蹲下身，用手戳了戳纪邻晨的胳膊，「纪先生您没事儿吧？」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恐高啊。」纪邻晨坐在角落里，根本就不敢往下瞅，脸色也不太好，「我成为山神的时候灵气已经很稀薄了，我也没学过什么法术，从来没飞过……」 顾昭凌：「……那您真是太惨了。」 「对了。」纪邻晨深唿吸了几次，「顾先生您说我今世所得，也不全是来世之债，还有前世之福是什么意思啊？」之前在山下的时候，他见顾昭凌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也就没问，经过这么一吓他才想起来还是要问问的。 「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经歷的一切果都是上辈子种下的因啊。」顾昭凌道，「但是您这上辈子距离这辈子并不远，这辈子距离下辈子也不远了。」 纪邻晨：「……承您吉言。」 「纪先生。」顾昭凌问，「我也算是看到了您上辈子的一部分吧，您之前也是个凡人啊，怎么会成为南岱山的山神呢？」他是能看到一个人的前生没错，但那些都是一个个片段，并不能全面了解一个人的一辈子。 「上一任山神对我有大恩，救过我数次，我与他也很熟悉。当时山神身死，正巧搜神令出现在了我面前，我又恰巧抓到了……」纪邻晨回忆着自己还能算做人时的种种往事，嘴角上扬「早知道我的命都不是自己的了，还要那么辛苦地去拍戏，我绝对不会想要接替这位子。」 顾昭凌有些同情地看着纪邻晨，他又问道：「咱们之前见到的那几个大妈里，好像有跟你有血缘牵绊的来着？」 「嗯，其中确实有一个是我妹妹的后代，她小时候我就看着她，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一点点变老……」纪邻晨说着说着，秦旭有些低落，「一点点不相信神仙妖怪，一点点变得……变得更幸福了。」 纪邻晨回想起自己在南岱山的这些年，好像也并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感天动地的大事儿，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熟悉的人一点点变老而已。 看着自己曾经守护的人们的后代赶上了一个好时候的尾巴，再也不用挨饿受冻、再也不用被硝烟摧残，同时也不再需要自己了，这种感觉还是挺微妙的。所以近年来他也悄悄融入了他们，感受着人间烟火，虽不再虔诚，但越发幸福。 「换做我的话，我也会想参与进去。」顾昭凌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到山顶了，咱们下去吧。」 纪邻晨抬起头，看到了一双映着夕阳余晖的眼睛，亮晶晶的。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啥，我，又想，修文，了……嗯，我想要在前文添加两个角色，是不太重要的配角，主要起到缓冲剧情的作用。我、我会在新章註明新加的剧情和人物具体在哪一章，大家不介意的话可以回去看看来着……捂脸.jpg 2018.3.27留 第24章 生生不息·叄 一行人在南岱山的山顶降落，昭凌发现自家哥哥和那位金女士的状态并没有比纪先生好到哪里去，有些担心：「凛哥，你们也晕船还恐高吗？」 「不，没有。」顾昭凛摩挲两下胳膊，觉得被冻出的鸡皮疙瘩已经消下去了。 刚才昭凌和纪邻晨在唠嗑，昭凛和金女士就缩在木舟的另一个角落，他俩虽没有感觉到冷，但依然汗毛倒竖。只因为昭凌他们说话的时候林先生全程都在散发着阴冷的气场，险些没有直接把木舟掀翻喽。 木舟一落地，林恢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他找昭凌去了：「昭凌，喜欢坐那只木舟吗？」他手中的是以一比两百的比例缩小的木舟，只要没有灵气流动提供动力，这种法器都会变成这么小一只。 「喜欢啊。」顾昭凌笑道，「没想到从天上往下看这么好玩儿。」 「那这个送给你。」林恢将木舟递到昭凌面前。 「这个我不能收。」顾昭凌挠挠头，「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根本不会用啊。」他在玄术上的造诣全体现在算命、画符这些引动灵气的地方上了，使用灵力他是不会的。 「没事，我可以教你。」林先生补充道，「手把手教。」 顾昭凛与金女士再次打了个寒颤。 而顾昭凌则欢欢喜喜地接过了小木舟：「这个好啊，等哪天我也给您回礼吧，林大哥。」 面对聊得正欢的两人，其他三人默默与他们保持了距离。 天色已晚，南岱山上的动物们也都休息了，偶尔会有一两只小型的野生动物在林间穿过，这里的夜晚也不会死气沉沉。 一行人来到了山间小道的一个分叉路口，顾昭凛与金女士并没有踏足山神领地的意思，他们留在了岔路口，等待着其他人。 昭凌与林恢被领到了大山最深处，就在那树木的拥护下，有一片透亮的湖水，这里聚集、疏导着整座南岱山的灵气。 星光渐渐取代了太阳的光芒，抬头望去，满天星斗绽放着的奇妙光辉；而低头向下方看，会发现身前清澈的湖水也倒映着星辉，那没有涟漪的湖面犹如大自然的镜子，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站在地面，还是置身于星星之中。 「现在南岱山也成了旅游景点了，但好在有大家的帮忙，这大山深处、我的栖息地倒是从未有人踏足。」纪邻晨蹲了下来，伸手在湖水中来回搅动，惊起了涟漪。 第61页 「这里可真好看。」顾昭凌看着湖面，笑的灿烂。 「每一位地仙也都有一块土地，汇聚着所管辖之地所有灵气，南岱山的这片湖水灵气充沛，并不是大山要死亡的徵兆，所以还是需要选出一位新的山神。」林先生看向纪邻晨，问道，「你准备好了？」 「当然。」纪邻晨点头。 「把手给我。」林恢说话的时候已经牵起了顾昭凌的手，而在他们两手相合间，还有一枚小小的玉雕小兽，正是搜神令。林恢轻声说道，「静气凝神。」 顾昭凌照做，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但这个玉雕小兽就如同本来就与他有契合度一般，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不适。渐渐的，在顾昭凌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模煳的身影，那是一只他从未见过，但是又觉得无比熟悉的动物，明明它长相威武，浑身剩下却没有一丝戾气，只有温和的祥瑞之气。 那带着祥瑞之气的野兽仰起头，做着如那玉雕小兽一样的动作，一声长鸣从它口中发出，好像天地都为之震颤。 一个金色的光点从昭凌与林恢相握的手中冒了出来，那是源自玉雕小兽之内的一丝神力。光点绕着纪邻晨转了好几圈儿，但纪先生并没有感觉到白天被昭凌那么转着圈儿看时的不自在，反倒放松了许多。 他觉得自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已经等了很久，就如同常年在雪原上前行的人终于见到了阳光，那阳光并不能驱散整个冰天雪地的寒冷，却能成为一种方向、一种希望。 纪邻晨闭上了眼睛，他好像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了。他的注意力确实不在那里，这百年来山上山下的景色在他眼前一一闪过，不管是他还是凡人时在身下生活的景象，还是接替山神后在山上俯瞰人间的景象都异常清晰。 这走马灯给每个画面分配的时间还挺均匀的，而唯独两个停留时间最长的画面，还是前代山神的模样，以及霖水湾那具腐烂的身体。 他们都是地仙，却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完成了不同的使命，走向了不同的结局。 「希望新一任的地仙是个运气比我好的傢伙吧。」纪邻晨最后在心里这样想到。 云和山峦与天相连，风说大海广阔无边。浪迹在他乡的游魂，终要回到故土安眠。 南山上的大榕树前，谁家的姑娘直眺眼。她在等待情郎归家，却不见那飞回的雁。 也就是转身的时间，时光匆匆已过千年。大山依然矗立在这，不知还有什么留恋。 世世代代生活在南岱山山脚下的老人们，好像是听到了风中夹杂这哭声，他们循着声音看向背靠着的大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涌上心头。 南岱山深处，湖面上闪着金光，那近乎透明的灵体破碎成无数个萤火虫般微弱的光点。 随着时间的流逝，旧的神灵就像是黑白电视机一般逐渐被人遗忘。但又用不了多久，新的神就会诞生。 在这个本该寂静的夜晚，山中百兽忽然发出哀鸣，就连虫鸣声也变的悲伤起来。 南岱山上有新的山神诞生。 月光洒在湖边的一棵参天大树上，树的枝丫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树上的叶子纷纷落下，却又很快长出了新的叶子，还真一番神奇的景象。 这棵树的枝叶无风自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身体里流淌。树叶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最终，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包裹里面的灵魂了。树干整个炸裂开来，飞散的木屑就像是被空气狠狠伤害了一番，融化在了当场。 「来了。」林先生已经不再向那小兽输送灵力，但却并没有明确的表示新的山神顺利诞生，而且他现在还牵着顾昭凌的手。 一层半透明的结界撑在他们面前，阻挡了外界的一切伤害，结界内的二人好似也完全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顾昭凌静静看着那棵树的变化。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说话。 他完全被古树炸裂的声音吸引，在疯狂增长的灵气构成的光芒中，他好似看到了一出又一出光怪陆离的故事。 故事的开始有一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小孩儿，那就是最开始的南岱山山神。 小山神成天光着屁/股在山林里跑来跑去，山上的各种野鸡野兔则最喜欢绕着他转圈圈儿。小山神有事儿没事儿就会去山下的村子里转悠，悄悄地为大家排忧解难也，收穫了不少死忠粉。 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一个荒年，人们过着飢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山下更是饿殍遍野。小山神对此束手无措，只能眼睁睁看着山下的大家一个个离开，去外界寻找新的活计。 也不知道离开的那些人最后有没有过上能吃饱饭的日子。总之，小山神因为失去了信仰他的人，所以正面临着消逝的命运。 就在这个时候，大山底下上来了个小青年儿。小青年好像是个书生，不仅看上去文质彬彬，甚至弱不经风的，还背着一箩筐的书，就算在半山腰儿遇到土匪，他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抢劫的东西。 小青年与小山神遇到了，并给破败的山神庙上了一炷香。香火裊裊，那零星的信仰之力，暂时拯救了小山神。 原来小青年就是当年南岱山山底下的孩子之一，他早早就离开故土求学，弱冠之年考上了个小官儿做。前两年，他也得知了险恶，今年辞了官归家。 第62页 只是他早已没了家人，就连故乡也只剩下一片荒凉。青年上山本来是想找寻童年的回忆，却不想正正好好碰到了小山神。 两人也不太了解对方的身份，却忽然觉得跟对方聊得很来，于是很快就成了朋友。青年在山下的荒村老宅中住下，日日上山找小山神。 有一天，青年上山的时候捡到了一只受伤小鸟，并托小山神救治。却没想到这只鸟不是一般的鸟儿，而是那位掌管搜神令的神仙的护卫，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位神仙居然亲自来寻找这个护卫了。 神仙来南岱山寻鸟，又正好发现了小山神这即将消逝的状况，就问了问小山神是如何打算的。 小山神不打算再硬撑了，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再也支撑不了整个南岱山，再这样下去的话，这座山可能真的会死。 小青年也大致知道了状况，他不希望小山神就那么消失掉，于是他向那神仙请求，不论什么事儿他都愿意做，只希望总有一天可以找到让小山神继续活下去的方法。 神仙答应了，他让小青年儿成了新的山神，而小山神则变成了大山深处、清水湖旁的一棵树。神仙说，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一直以这样的状态接替对方，千年百年轮迴一次，就这么循环往復。 后来的山下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们来来走走，去去留留，山下的村庄曾经壮大过，也曾经落寞过，信仰的力量充裕过，也缺失过。 在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这样的轮迴常常上演；在将来的数不清的时间里，他们还会这样，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一个又一个画面在顾昭凌眼前闪过，他好像变成了手中的搜神令，见证了两位山神的数次轮迴。 最终，湖边的古树完全消失了，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娃子就坐在那里，呆头呆脑的看着四周，还伸手试图去抓那破碎在半空中的光点。就在他的身旁，一颗小树苗不是什么时候生了根，嫩绿的小芽充满了生机。 林恢抱起顾昭凌，一下跃到了湖对岸，来到了那小娃娃身前。 顾昭凌安稳落地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小孩儿的身上:「这还是小宁的锅啊。」他看到了南岱山两个山神的故事，也在故事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嗯，能让一只不能化形的鸟儿当侍卫的神仙，可能也真就只有秦意宁同志一人了。 林恢早有预料:「想像得到。」秦意宁同志最擅长的事儿就是添乱和甩锅，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再说若非如此，那位正在挺尸的秦意宁同志也不会特意托个梦 「接下来该怎么办？」顾昭凌抱起了小孩，那小孩儿咿咿呀呀地好像想要表达什么，但却没人能听懂他的话。 顾昭凌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难过的，毕竟刚才还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消失了，就连他揣在口袋里的那三张有着纪邻晨签名的符纸都会让他感到火热才对。但是，在得知这其中的循环之后，他又不觉得怎么难过了，毕竟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生。 「我们会把他先带回有仙山一段时间，灵气太稀薄，他已经不具备上一辈的传承了。」林恢伸手戳了戳小孩的脸颊，他的好像心情还挺好。 忽然间又多了些责任，有仙山上的二把手林先生表示，自己已经习以为常了。 夜深人静，等在分岔路口的金女士与顾昭凛昏昏欲睡，可当他们看到了上山不久的两人抱着个孩子下来的时候，立马就清醒了，还可能有一段时间都睡不着觉了。 「这个我能解释。」顾昭凌显然看出了他们表情的变化，「这不是我的，也不是林大哥的，也不是我们俩的。」 金女士:「……」 顾昭凛:「……」 小小的山神被送去了有仙山，而南岱山的山脉因为新山神诞生是迸发的灵气，也得到了滋养。而那位就的山神则变成了南岱山上的一颗小树苗，正经歷着不知第多少次的轮迴。 第二天，阴云密布数日的海城下了一场大雨，这被群山与海浪包裹的城市，也迎来了一次洗礼。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今天迟到啦还好短小……争、争取明天补上！ 第25章 命中之劫·壹 顾家兄弟俩跟着公司旅行团回了家，这趟旅行真是超乎想像的累，身心俱疲那种。 尤其是在见到了那几乎被海水泡烂的怪物之后，他们连海鲜都没吃，甚至一闻到海鲜的味儿都想吐。在美丽的海城吹着海风，看着海滩上的各种贝壳的残骸，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了一种酷刑。 回家的日子无比舒适，想必众人近期之内都不会再乐意出远门了。尤其是顾昭凛这样的，更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待在室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而顾昭凌那边一回来就有了新的工作，据说《千古》剧组已经组建完成，资金充足，团队到位，已经开始选角工作了。 这让十四年来从未这么顺利过的《沧海赋》剧组很是眼红，尤其是邹先生，他专门打电话向自己的外甥倾诉：「你们这才筹备了多长时间吶？这么快就开始选角了？」 对此，顾昭凌的解释是：「林先生说，一切有形的困难都可以被充足的资金打败。」 在深山老林里餵蚊子的邹先生：「……」如果他们资金充裕，他真的很想买一顶蚊帐喂！ 第63页 《千古》的暂定导演也是在仙山集团旗下的员工，导演姓黄，全名是黄舒朗，曾被人调侃一听名字就能暴露自己的原型。黄导还是邹先生的同门师兄，之前也被邹先生拜託照顾昭凌来着。 黄舒朗先生的团队还包括一只狐狸，一只老鼠，一只刺猬，还有一条蛇，俗称仙山剧组五大仙。据说他们以前在有仙山一带也是享受人间香火供奉的，后来破除封建迷信的时候他们遭遇严打，就只能出来找个工作。 仙山集团的影视基地建在雪城，顾昭凌在跟自家堂哥沟通后，决定先在雪城找个地方住下，等一切走上正轨后再考虑开始在雪城冬城两边儿跑。 《千古》剧组选角开始后，大的、小的、知名的、不知名的、只要是知道这消息的人蜂拥而至，这剧组招人也没啥门槛儿，几乎可以说人人都有机会。所以这个选角工作持续了整整大半个月，而顾昭凌还被要求全程陪同。 剧组的编剧除了顾昭凌以外，还有个资歷很老的前辈，就是那只刺猬。刺猬姓卫，人形是个五六十岁的秃顶男人，大腹便便，性格憨厚。关于剧本上的一些问题，顾昭凌也会向这位卫先生请教。 这期间林先生来探班过几次，虽然剧组里的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他，但是身为妖怪的五位核心成员不会不认识啊，他们也认识到了这次自己身上可能也肩负了重担，更加不敢怠慢。 冬城的春天已经结束，夏日的热浪让人觉得有些煎熬。 《千古》主要人物的人选已经定下，现在正在海选几个比较重要的配角，近期来的人也都是名不转经传的小演员。 今天林恢特意早早结束了工作来剧组探班，就看到顾昭凌正在跟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士说话，与其说是在说话，不如说是那位女士等着昭凌开口，但是顾昭凌同志支支吾吾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先生看不下去了，那位女士也没有耐心了，这俩人一人上前一人离开，正好擦肩而过。林恢注意到昭凌神色凝重，他心说昭凌这难道是被人欺负了，可在转念一想，昭凌他好像并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欺负的性格。 林先生越想越不得劲儿，而在他走神儿的时候，没注意自己已经走到了昭凌面前。 「林大哥。」顾昭凌抬头看着林恢，眼睛亮了，「你怎么来了？」 「探班。」林恢还是很在意刚才的事，「离开的那位女士是？」 顾昭凌回答：「不认识。」 林恢：「……」 「应该是来试镜的吧。」顾昭凌皱眉，「我本来想提醒她的，我看到有人身上带着死气，很浓重的死气。」 「人世无常，这很正常。」林恢不熟练地安慰道，「等你人脉广了之后就会发现每天有一两个见过的人去世是很正常的事情。」 顾昭凌：「……」他想说自己不想要那样的正常。 「不，不是一个人，而是百十来人，还都是来过咱们剧组的。」顾昭凌神色凝重，「这么多人，赶在一块儿死，就不对劲儿了！」 《千古》是个讲述华夏千百年歷史变迁的群像剧，剧中有一个关键线索，是一个早已失传的远古时期瑰宝。围绕着这件宝物，生活在不同年代的主人公们追随着先辈的脚印，一点点追溯歷史，探索真相。 这是根据林先生口述，由顾昭凌撰写的剧本，其中究竟有多少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也并不是无迹可寻，只是人们都不想寻根究底罢了。 剧中分为八个单元，时间跨度四千年，从逐渐形成秩序的远古社会，到战火纷飞的建国初期，可谓是见证了整个华夏的兴衰。 而所有单元的主角加起来多达十九个，配角更是数不胜数。《千古》剧组选角的这大半个月来，过来参与海选的少说也有小一千人了。 说这一千人中有两个三个被死气缠绕，也并不算啥稀奇事儿，毕竟这么多人呢，总会有一些有状况或者运气不太好的吧。 但是，出现在海选中的一千人中，有将近百人身上都出现了死气，甚至有些看着马上就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这就说不过去了。 疗养院的周大爷最擅长的就是相面，他也把自己的这一技能交给了昭凌。而昭凌察觉到众人面上的死气不对劲儿后，就趁着午休的时候蹲在旮旯冥思苦想，寻思这究竟是有啥事儿要发生了呢。 虽说这些人都是在一个圈子里的，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很多，很可能哪天出现在同一个场所，就一块儿被卷进什么事故了。可偏偏这些人身上的死气或浓或淡，根本就不是会在同一时间出事儿的样子啊。 昭凌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林恢，这引起了林先生的重视，而让林恢重视的除了死气的诡异以外，还有另一件事儿——昭凌他是怎么看出别人面上的死气的？ 一般人看不到的气运，有些修为高深的修者是可以看到，甚至可以掌握的。只是现在玄术界逐渐走向衰落，很多术法失传，灵气稀薄到人们再也无法修行。所以，现在所谓的『气』已经成了玄乎的东西，再无人可以捕捉。 那死气更是难以察觉的，就连在阴司工作的鬼差们也无法看到，以前也许还存在真有那本事的鬼差大人，但如今都是公式化管理，也没谁想去掌握那种技能了。 现在鬼差们手里有两个命簿，一个是善终之人的，一个是枉死之人的，平时捉魂儿的时候就是按两个命簿来的。 第64页 在这样一个时代，忽然冒出来一个可以看到传说中的『气』的人，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对这个人来说。 林恢神色紧张：「这件事你还有没有跟别人讲过？」 顾昭凌摇摇头：「没有。」 林恢又问：「包括你舅舅和你堂哥？」 「这可不是小事儿啊，我怎么会可哪儿说。再者说我老舅和我哥那么弱，真遇到点儿啥事还不知道是谁保护谁呢。」顾昭凌笑着，「我也就只相信林大哥您啦。」 这话让林恢有一瞬间的愣神，但他还没来得及喜悦，就感到一股难言的危机感涌了上来：「昭凌啊，这些事儿你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说，包括我。」 顾昭凌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头。 林先生伸出手在他脑袋上拍了拍，他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了这种柔软丝滑的手感。 林恢让昭凌列出了一个被死气缠绕的人员名单，他将这份名单送去了阴司，托阴司的鬼差们一一查看这些人的死期。当天下午他就得出了结果，据命簿的记载，单子上的这些人中只有一个会在今年离世，其他人则都是不会在这十来年内死亡的。 那么，缠绕在这些人身上的死气就真的有问题了。 林恢命人多多提醒名单上的人，尽量然他们避开一切有危险的东西，就是不知道这一做法是否有效。 关于死气的调查正式展开，各地的妖魔鬼怪们将这些人查了个底儿掉，很快就总结出了一份详细资料。大家发现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公司旗下，年龄、性别、籍贯、出生日期都不同，甚至很多人之间都没有交集。 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在这两年内迅速火起来的。 这一点起先并没有引起重视，毕竟现在是个最不缺人的时代，随时随地都会有人忽然出名，又忽然消失于人们的视野中。但是，除了这一点外，他们的身上真就再没有共同点了，排除了其他不可能的，剩下的一个没准儿还就是真理。 顺着这唯一的线索，大家又有新的工作展开。 近期人间的妖魔鬼怪们需要处理的事情又杂又多，很多人好几天没能合眼，这其中也包括林先生。 林恢好不容易有空休息一会儿，沾床上就睡熟了。 他一般不会做梦的，却偏偏在今天这么个特别累的情况下做了梦。梦里他在很久以前的有仙山上，还抱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而这个人已经没了一点儿生气。 他最后一次哀嚎着，也是最后一次抱着那个人。凝固的血液沾在他们俩的衣服上，黑色的衣衫沾上血迹居然很明显。 整个山林只有他的声音，除此之外，连鸟兽都寂静无声。 天空中有一道炸雷噼下，豆大的雨珠怕打地面，霎时间整座山都被笼罩在了雨雾之中，居然比下雪的时候还冷。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穿红衣的人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一步一步走到了他身边。那人没有将伞分给他的打算，就那么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一声嘆息从那人口中传出。 他抬起头看向那人，却只看到了一个撑着伞的背影消失在了雨幕中。 林先生勐地睁开眼睛，他擦了把脸，喘了好几口大气儿才缓过来。有修为的人是不会轻易做梦的，每一场梦都有着特殊的寓意，但是他脑中一片空白，已经无法思考梦中的寓意了。 他的手机已经在桌子上震动了好几分钟，林恢总算是回过了神儿，他接通手机，那头是他下属的声音：「林老大，你给的名单上有十二个人都会出席今晚在峥嵘酒店举办的晚宴。」 林恢皱眉，他刚想说什么，就听那头的下属继续说道：「另外，《千古》剧组的制片方也会参加这场晚宴，其中包括顾昭凌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儿们，文文要大修，4月3号恢復正常更新呀！ 大修什么的，其实只是修改一下每章的字数，顺便添加一些调剂的剧情来着，其实并没有改什么呀，宝贝儿们别紧张啊。 那啥，前些章的内容已经全部添加修改完成了，要是宝贝儿们不想再回去看前文的话，我就在这章的作者有话说里简单交代一下剧情。 这次新添加的人物有两个，分别叫余柒、解捌，他们的原型是石像，化形的样子只有成年人巴掌大。 余柒和解捌是秦意宁同志派去保护昭凌的，余柒是比较好捏的包子性格，解捌则风风火火的很不好惹来着。他们主要出场被打散在了前四五几章。具体添加的剧情，就是林先生发现了昭凌身边有这俩货保护着，但是昭凌自己则不知道。 嗯，添加的剧情不在主线内，所以大家不用特意回去看可能看懂啦。 —————— 另外，在这里补充一下，余柒、解捌也是属于隔壁坑《这就是你重生的理由》中嵴兽小队中的成员。 由于隔壁坑《这就是你重生的理由》现在依旧是个坑，大家也不用特地去看啦，我在这儿解释一下，嵴兽就是古时房屋屋嵴上雕刻的小兽，嵴兽的种类有很多，现在仿古建筑的房屋新打造出来的嵴兽也很多，例如我们学校附近一家医院屋顶上的嵴兽就是鸽子。 这两篇文里嵴兽的设定和我们考试的答案一致（啊喂！），分别是：龙、凤、狮、天马、海马、狻（suan）猊（ni）、狎（ya/xia）鱼、獬（xie）豸（zhi）、斗牛、行（hang）十，外加打头的小仙人，一共十一个。 第65页 其实小仙人不能算是兽啊，正嵴上的鸱吻才是，但我不是按照我们考试的答案来的嘛，就这样把鸱吻换下来了哈。 由于嵴兽小队人数众多，《重生》里主要露脸的目前只有小仙人和凤贰，《是福》里主要露脸的也只有余柒和解捌， 至于他们的名字，就是被雕刻成的那种动物名字加上数字组成的哈，余柒就是狎鱼，解捌就是獬豸，非常好记来着……当然，要是不考试的话记这些也没啥用哈。 2018.4.2 第26章 命中之劫·贰 《千古》中有一个让人挺纠结的配角，他即是主角的队友，又是将主角一步步引向陷阱的大boos，更是贯穿了三个单元的重要人物。就是这么一个该让人既爱又恨的人物的扮演者，直到今天都没有敲定下来。 眼看《千古》开拍在即，黄导却是个会因为想要弄好一点小小的细节而大费周章的性格，顾昭凌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提议道：「我认识一个人，我觉得他能很好地诠释这个角色，能不能让他来试个镜？」 黄导点头同意。他本来不觉得昭凌目前认识的圈子里的能有啥出色的人物，所以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顾昭凌一个电话打过去，居然把黄导想请都请不来殷影帝叫了过来。 由于殷呈等几人的当期拍的比较满，所以在拍摄《沧海赋》的时候，是可着这几个人的戏份先来的。如今殷呈在《沧海赋》里的剧情已经杀青了，但却并没有休息的时候，也很是辛苦。 只是，这次来试镜的不仅是殷影帝一个人，殷呈已经是全副武装了，他身边的那个人更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连一寸皮肤都不想露在外面。 「师叔我真没想到您会主动找我。」殷呈很是感动，他看着这里也没外人，就直接叫上师叔了，「我还以为你早把我抛脑后去了。」他认识圈子里几乎所有的妖魔鬼怪，不管对方是导演、演员还是摄像师，他都是很信任对方的。 「是啊，我确实没想起来你。」顾昭凌实话实说，「我给你打电话是想找越绫的。」其实那会儿写这个人物的时候，他脑海里闪现的就是越绫的形象来着。 殷呈：「……」 越绫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也有些好奇：「找我什么事儿？」 他这一开口，黄导再次震惊，只因这声音简直与殷呈一模一样。 「我剧本里有个角色很适合你。」顾昭凌将台词本递给了越绫，「想请你来试镜看看。」 越绫摘下了口罩和墨镜，漏出了一张与殷呈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他接过台词本，语气平淡：「我可没说过我想来试镜。」 事实上，越绫在人间过得这些日子里，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只能怪与他有同样一张脸的殷呈名气太大，他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人当成殷呈，根本没有消停的时候。所以他一直跟着殷呈跑通告，充当个助理的角色，却从没有试镜演戏的经验。 看到犹如双一般的两人，黄导再次被震撼到了。 而顾昭凌也察觉到了越绫的不乐意，他看向了自家师侄：「所以我才把殷呈也叫来了呀。」 而殷呈也在看他，并且一脸很受伤的表情：「师叔你有剧本居然不叫我来演，哪怕只是个龙套也行啊，可是你居然都没有想到我……」 黄导好容易插上句话，他表示昭凌是冤枉的：「殷影帝啊，我们剧组第一时间就给您递上了剧本，但是您的经纪人拒绝了，他说您将来一年的行程都被排满了。」 「不不，我这就告诉我经纪人他们把我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取消，我想留在这个剧组！」殷呈难得拿出了一点儿影帝的大牌出来耍耍，「所以请一定给我一个角色，龙套也好啊！」 这可是他们家师叔的第一个剧本，之前消息被拦截就算了，这次好不容易知道了，怎么也得支持啊。 黄导很感动：「没想到我们剧组额魅力这么大。」 一旁的越绫：「……」他还没有说要答应啊喂！ 总之，殷呈与越绫进组的这件事确定后，剧本等方面也跟着做了一些调整，按黄导的话来说，自己送上门的资源还不知道利用的话，那简直是傻。 由于殷呈同志一直兢兢业业，除非是遇到了极其严重的意外状况，不然从来没有推掉过自己定好的行程。这好像已经成了他给人们的第一形象，所以哪怕是他的黑粉都无法从这些地方找到能喷他的事情。 而当人们已经习惯一件事儿后，忽然有人打破了规则，会令人十分不满。所以，第一次被殷影帝推掉的各个节目组、剧组什么的就开始说一些酸熘熘的话了。 面对这些声音，殷呈的态度则很是自然，他说自己就认定了这个《千古》剧组了。一时间，不管是殷呈的粉还是黑，甚至路人都开始关注这个让殷影帝看中的剧组。 而因为殷呈不算低调的加入，《千古》剧组在未开拍的时候就受到了大家的重视。一波又一波的话题就没停过。 大家重视他们的当时多种多样，例如这次娱乐圈的一个晚宴，就特地邀请了《千古》剧组的主创团队来参加。黄导挺开心的，他还带上自己的团队以及昭凌一块儿出席了这场晚宴。 晚宴在峥嵘酒店举办，这是一家位于雪城中央地带的星级酒店，同时也是一个有一百八十岁高龄的老建筑，这座建筑名副其实，还真的见证过当年的那峥嵘岁月。 第66页 峥嵘酒店中有个极其出名的宴会大厅，据说当年有一位有名的军阀曾在这里宴请自己的各路有人，但这却是一场鸿门宴，来赴宴的有三百人，但活着从酒店走出去的只有几十个。 这次晚宴就是租用了这个有故事的宴会大厅，演艺界大大小小的明星、导演、编剧、影视团队齐聚一堂，人们纷纷穿着盛装，还真比当年那场鸿门宴还热闹。 顾昭凌他们前脚刚到，林恢后脚也跟着进来了。虽然他在凡人中间的名气并不高，甚至几乎没人见过仙山集团高层们的照片。但是，只要有妖魔鬼怪的地方，就没有妖没听过林先生的名字。 所以，他急急忙忙要来一个参加宴会的名额，也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林恢追上昭凌他们，装作很平静的样子，跟他们打了个招唿。顾昭凌则对林先生的到来感到高兴：「太好了，我没来过这样的场合，本来还挺紧张的。还好林大哥你也来了。」 「嗯。」林恢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跟在昭凌身边的余柒和解捌则察觉到了林恢的急躁，余柒主动与他传音：「林老大，您这是怎么了？」 林恢用传音将自己的担心跟余柒说了，最后还补充道：「我觉得实在不能放心，就来看看。」 余柒咋舌：「唉，林老大你也是够辛苦的。不过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我们家少主干嘛让我们来保护顾先生呢，明明林老大你一个人就足够了呀。」 林恢道：「可能他觉得我反而无法保护好昭凌吧。」 余柒眼睛都亮了，他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很能让人浮想联翩的故事。 宴会最主要的一个功能就是联络感情，林恢跟余柒和解捌传音的时候，昭凌也在跟黄先生团队的大家唠嗑，这宴会厅里的其他人他都不认识，还是跟熟悉的人待在一块儿让他比较自在。 大家七嘴八舌教昭凌该如何写好剧本拍好戏，昭凌则觉得自己就好像回到了疗养院里，跟他几个师父在一块儿的时候。但总的来说，这趟他也受益匪浅。 「有些东西真的只有亲眼看到以后才知道。」卫先生下意识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肚皮，「一般我在选定故事发生的地点之后，我都会去那个地区看看。我就是在一次旅行途中遇到我老伴儿的，我们刚恋爱的那几年，我写出来的故事都是非常甜蜜的。」 「难道写感情戏都要谈场恋爱不成了?」作为单身汪，黄先生对此嗤之以鼻，「我从没没处过对象，不还是能拍好感情戏。」 团队中的其他单身人士也表示自己是站在黄老大这边的，还打算拉新人入水：「对啊，看看我们昭凌，长这么大都没有想过要搞对象，他写的故事里面儿主人公搞对象不也搞得好好的?」 「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要搞对象的。」顾昭凌则表示自己并不想加入这只有几百年歷史的单身大军，「准确的说，我现在有一个爱慕着的人了吧。」 在场的众人打起了精神，尤其是跟顾昭凌熟悉的人，他们可没听说过有什么人能让他们昭凌爱慕。 「那是个怎样的人？」他们也没问那人究竟是谁，只是想知道那是个啥样的人而已。 顾昭凌仔细想了想，答道：「他是个发质很好的人。」 众人：「……」这到底算是个什么答案啊喂！ 状似不经意路过的林先生：「……」这个形容词好像有点耳熟。 黄先生等人倒是对那位发质很好的某某某失去了兴趣，他们也知道自己可能问不出什么，只是看出了一些苗头的黄先生默默掏出手机，还在仙山娱乐的高层微信群里隐喻的说了这件事儿。嗯，群里是有林先生的来着。 林先生装作不经意间转了个身，他掏出了手机，看了看群消息，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回这条消息的时候，他手机来电提醒响了，那号码是他手下一位得力干将的。林先生很自然地接起电话，手机那头的声音很急切。 电话那头是他下属的声音：「林老大，我们几个同事提取了名单上几个人身上的头髮、表皮什么的进行检查，他们发现这些人身上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全都没有一丁点儿好的气运。」 林恢一怔。那头他的手下继续说道，「他们本该都是买一万瓶水都碰不上再来一瓶的命，但却在短时间内变得很有知名度，这不对劲。」 「他们是本来就没有气运的吗？」林恢小声询问。 手下道：「应该不是，据我们调查，其中有一部分人从小就比别人优秀或者幸运一些，应该是本来气运不错的人。」 林先生跟手下们简单交代了几句，他收起手机，在一瞬间他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 可就在下一刻，音乐不知怎么就消失，灯光也忽然熄灭，人们发出了或大或小或长或短的惊唿。伴随着变故而来的，除了这惊唿声，还有一阵犹如上百只玻璃杯纷纷掉落在地的碎裂声。 在黑暗中，人们无法感知周遭的一切，本来明亮的大厅好像变得陌生而又危险，人们唿唤着身边的人，有的人不明智地想摸索着前行，还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 顾昭凌感觉有人撞了自己一下，他毫无防备，本身又是偏瘦弱的身形，在黑暗中被撞了这么一下，他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好在昭凌身后有人接住了他，还轻声问道：「你没事儿吧？」 第67页 「没。」顾昭凌能听出来这是林先生的声音，而且也知道此时两人离得很近，他好像能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吐出的热气。「我还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现在乌漆墨黑一片，他自己就看不到任何东西。 「毕竟我是夜视能力很好的狐狸啊。」林恢的声音听上去还有点儿小高兴。 下一刻，备用电源开启，借着微弱的光，顾昭凌也看到了林恢那几乎与自己鼻尖儿贴鼻尖儿的脸。 还不等昭凌说什么，就听一声悽厉的尖叫在喧闹的空间里响起，让本就惶恐不安的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人们循声看去，发现一个人正躺在大厅中央，她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整颗脑袋都离开了身体，喷溅出来的血迹染红了她背后的屏幕与身下的地板，偏偏她的身体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还在不住地抽搐。 有一道光正好打在这具尸体上，这惊悚的一幕就好像是舞台剧一般。但是，没有什么导演，演员们更是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成为此刻的主角，观众们则近乎崩溃。 下一秒，尖叫声此起彼伏，在大厅迴荡，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而那颗滚落在地的头睁着眼睛，好像还无法接受身首异处这一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来着\(≧▽≦)/ 这一章的重点，大概就是发质很好的林先生了吧ovo ———— 那个，我的电脑快没电了，但我又想看看今天能不能二更。接下来我就用手机码字啦，要是二更的话肯定是在十点以后了，大家早点儿睡呀。 第27章 命中之劫·叄 气运是个蛮神奇的东西。 它并非完全是天生的，也不一定能通过后天的努力得到，更指不定什么人身上就有所谓的大运之气，什么人身上就连一丁点儿的运气都没有。 古时候，人们讲以仁养气，以德养运，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至少可以说一个德高望重的人身上总会承载着一些气运，这些人通常德才兼备，万人敬仰，一看就知道是能成大事儿的人。 也有一些不太靠谱的案例，就像那些本来默默无闻，却在死后名扬千古的人；就像那些痞子英雄；就像那些对外人唾弃，但却成就了自己的一番大业之人。而这些人的特点，偏偏就是让人根本想不到他能功成名就，却在最后啪啪啪打了别人的脸。 气运旺的人，不论在什么困境之中都能再次站起来。但是气运将尽的人，哪怕现在看起来风光，但也会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时间忽然退场。 就如同这位戴莉丽女士吧，她本来在事业上顺风顺水，日子也过得好好的，却在一个不管怎么看，都不会有危险的宴会上，被毫无预兆地掉落下来的水晶灯碎片切下了脑袋。 这水晶灯还是当年在一位风水大师的建议之下才按上的，酒店的员工也每天都会检查灯是否有松动的地方，可以说经过几方人的检查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偏偏这位戴莉丽女士就是这么倒霉，如此小概率的事件，居然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经过警方的鑑定，确认了戴莉丽女士的死亡是一场意外事故。 而经过玄术界专家的勘察，也只是确定了戴莉丽女士是因为身上气运全无，再加上这样一个曾经发生过流血事件的宴会厅中自带的煞气摧残，才是在玄学层面上导致了这场悲剧发生的原因。 但是，戴女士一个被百万粉丝簇拥着的女演员，事业又正处于上升的阶段，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没有气运的人吶。 说道气运可能发生变化的最大原因，那就是命数的变动，而命数却并不是想变就变的。人的一生从一开始就有着一个固定的方向，想要改变这个命定的方向，可能需要耗时一辈子。 但是，如果朝着这个方向调查的话，会发现有不少人都会想办法去改改自己的命，这些人中，娱乐圈的人占了大半。 有人说，人生八苦最折磨人心的是『求不得』。明明那么渴望，却总是与之失之交臂，这样的痛苦其实每个人都在承受。 但总有人受不了求不得的苦，不仅是因为苦难太可怕，还是因为人心太脆弱。 一个不甘落寞的人默默无闻久了，自然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再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更何况演员本就是靠着民众的关注吃饭的行业。 于是，娱乐圈里的很多人都喜欢找各种方法让自己出名，有人靠炒作，有人靠利益链，有人则靠风水。 风水是一门玄术，但也是一门科学，更是一门哲学，甚至可以说是一门艺术。 只是现在有很多人将风水想得太简单，太容易，却又太玄乎其玄了，这也让一些靠着哄骗他人为生的假风水大师有了出头之日。一般只要是懂点儿风水的还算好些，就怕那些胡言乱语又巧舌如簧引人上当的。 但话又说回来，那些骗人为了钱的假大师，再怎么样还是比那些骗人是为了要人命的傢伙好上一点儿的。 近年来，娱乐圈有个风水大师很出名，据说他能让本来一点儿人气都没有的新人一夜之间爆红，那可是能逆天改命的本事啊。这位大师是个啥样的人几乎没人知晓，据说他每走到一个地方就会换一个身份，甚至连他姓氏名谁都无法查询。 这样一个不管怎么看都很可疑的人物，只因有了几个成功转运的例子，居然成了让娱乐圈内所有流量小生踏破铁鞋也要找到的大师，可见gg宣传有多重要。 第68页 但是，找他改命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把整条命都交到了人家手上，只要人家稍稍动动手指，一个人就可能血溅当场。 戴莉丽女士并不是血溅当场的第一个人，但却是第一个引起了别人注意的人。她的死状之悽惨，让她连完整的魂魄都无法保存，想要找到她的魂魄，得用上个十几二十年的时间，等到她的魂魄再次聚拢才行了。 据戴女士的经纪人交代，两年前戴女士确实找过那位神秘的大师，并且改了命数，也是在那之后戴女士才逐渐有了人气。 而戴女士的经纪人，又是从同公司的另一位经纪人那里得到了大师的联繫方式，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不下几百人被那位大师改了命。 有仙山的妖魔鬼怪们找到了调查的方向，他们用各种方式方法询问了那些死气名单上的人的亲友，已经可以确定，大家都是找过那个神秘大师的。 现在统计来看，娱乐圈内已经有将近八百人见过那大师了，而娱乐圈外更是有数以千计的人成了人家毡板上的肉。 这件事引起了整个正道修者界的震惊，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居然发生了如此之大的阴谋，甚至牵扯到数不清的凡人，简直难以想像。 其实真正的修者是不会管别人的命的，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管不了也管不着。 但是他们对于那些自诩能逆天改命的大师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没有牵扯到自身安危，或自己门派的名誉与利益，谁也不会天天上大街上掀人家骗子的摊儿。 说实在的，在早些年，就是那闹了好几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就连孙大爷他们惊鹊门，都是靠着坑蒙人家普通来百姓才活下来的。 但现如今，一个、或者一帮图谋不轨的人，将几百几千人的性命攥在了自己手里，不知道要干些什么，还真是吓到了许久没精力大风大浪的玄术界众人。 好在大家上下一条心，两天之内就抓到了十来个让人追捧的假大师。这假大师们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可以说非常有组织有纪律了。就是不知这帮人中究竟哪个才是不要钱却要人命的。 玄术界众人紧张的同事还不忘感慨几句，说这人咋就老是异想天开呢，命就是命啊，老想着改改改，最终还是着了人家的道。 经过一番审问，大家很快就确认了一个团队。戴莉丽女士的经纪人之人了团队中的其中一人：「对，就是他。他就是给了莉丽一个说能改命的法宝的大师。」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曾帮自家艺人引荐了大师的经纪人们也认出了这团队中其他几人，看上去这些人是轮流扮演假大师的来着。 这个团队一共二十人，平时干的就是些普通骗子干的事儿，但是他们幕后却有一个老闆，在暗箱操纵一切，并且他们身上所有跟玄术界沾上边儿的东西都是老闆提供，他们就是靠着那些法器改了人的命。 他们的『改命』不是越改越好，只是借用了这个人以后的气运，起到了让人在一个短暂时期内气运极佳的效果。 例如戴莉丽女士，在查过她的命簿后，人们发现她本来是该活到六十来岁，寿终正寝的。但是她以后命中的气运都被提前借来，这导致了她的命数走向发生了偏差，最终横尸当场。 也是有仙山那边儿极力压着的原因，戴莉丽女士没有实现自己『就连走也要风风光光』的愿望，普通老百姓都是在她下葬了以后才看到了公司发讣告。反正她现在魂魄都无法凝聚，不知道这事儿也还好。 玄术界众人顺藤摸瓜，却并没能把那颗藏在幕后的瓜摘下来，这个被人利用的团队也不是守口如瓶的主儿，但他们身上被施了很强大的咒术，一旦提及幕后老闆的信息，他们嘴里就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就和年前被关在疗养院地下室的邪修们一样。 难道这又是邪妖恶鬼们的阴谋？ 但这又是图什么呢？ 人们议论纷纷，却都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的好消息是，大家在这些人手上找到了具体的受害者名单，只要知道究竟有谁就好，至少这样还能找到破解那借运邪术的办法。 玄术界的老前辈们再一次聚集，这回他们都来到了雪城，正凑在仙山集团总部大楼的顶层多媒体室里开会。 这个大多媒体室至少能容纳五百人，此时坐无缺席，还有很多人是站着的。顾昭凌就是那站着的人之一，这会儿他正跟玄术界的小辈们聊得欢。 年前他在各个玄术门派、家族们面前刷了一波好感，这些前辈们就叫自家小辈多跟他接触接触来着。 林先生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被小辈们围在中间的顾昭凌，他缓步走上前去，而那些玄术界小辈一见到他过来就作鸟兽散了。林先生认为自己笑得很和煦：「昭凌你怎么来了？」 「我师父带我来的。」顾昭凌看到林先生这副表情，果断出卖了坐在旮旯嗑瓜子儿的孙大爷。他又问，「林大哥您不高兴吗？」 林恢：「……」也不能怪昭凌不会察人观色，只怪自己表情太僵硬。林先生如是想到。 林恢轻咳一声：「我其实挺高兴的，见到你我就很高兴了。」 「是啊，见到你我也很高兴。」顾昭凌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会客套了，实在有进步。 而林恢却因为他这句客套话真的开心起来了，自从知道了自己监管的玄术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林先生整个人就好像被一层阴云笼罩，也不是为啥自责，就是单纯的郁闷。他都郁闷好几天了，这下才好容易让乌云退散。 第69页 顾昭凌笑道：「我们剧组这两天都停工了，大概几天后会正式开拍，到时候就要忙起来了，所以我想趁现在多来看看。」他本人是对玄术界的一切很感兴趣的，哪怕这么长时间都学不会使用灵力，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很有天赋的。 「嗯。」林先生也跟着笑，笑着笑着，他想起了前些天那令他不安的梦，在那一瞬间他做出了个决定，「昭凌，等大家离开以后我有句话想跟你说，在这儿等一会儿行吗？」 这场针对该如何解决借运改命一事的会议进行的很顺利，大家分工明确，各有各的职责，各有各的能力，也能配合的很默契了，如果只是想把一个人被打乱的命数搬回正轨的话，也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孙大爷直咋舌：「没想到我也有肩负使命的一天。」他成为惊鹊门的掌门之后，本来是想改掉老祖宗留下的那些坏习惯，尽量给门派创造个好名声，所以这些年来惊鹊门都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他本人也没有怎么参与玄术界的各种事儿。 「师父您这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顾昭凌则表示自家师父不管做什么都是好的。 孙大爷很感动：「昭凌啊，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就等着你接替我这个掌门之位啦。你也要争气啊！」 顾昭凌：「……」 沉默半晌，顾昭凌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师父，放过我好吗？」 孙大爷很纳闷儿：「怎么，别人都是争着抢着当掌门的，你还不稀罕了？」 「这不是时代不一样了嘛。」顾昭凌委屈巴巴，「您老人家当掌门未必会祸害到人，我就怕我自己忍不住就要误人子弟了啊。」 孙大爷：「……」 送走了孙大爷，顾昭凌还真在顶层的这间会议室里盘膝而坐，等待着林先生。他不知道林恢找自己是想说什么，也没心思去猜，反正很快就要知道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觉得焦虑不安起来。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本该要来的事儿终于要来了的慌张与激动，又像是本该不会来的事儿要来了的时候的苦闷与慌乱。 对，总之他很慌。 傍晚的冬城，天不知在何时阴了下来。正在电脑前敲代码的顾昭凛难得停下了手指，抬头向天空看去，此时最后一丝光亮也被乌云遮住了。 不知为何，他心里闷得慌，都有些快喘不上气儿了。 远方的江南地带，邹城君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打算和老前辈们去喝养生酒。 忽然一道雷声在他的耳朵里炸开，吓了他一大跳。但奇怪的是，此时他在的地方晴空万里，甚至连一片云彩都没有，还真不知是哪里来的雷。 邹先生的手轻抚自己的胸口，安抚着狂跳的心脏。 而就在雪城的上空，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但又不像是普通的雷雨天，在那黑云之上，好像潜藏着某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力量。 对于一些出生不到几百年的小妖怪来说，并不能从这般场景中感受到什么。只有那些活的久，法力深厚，并且经歷过的大妖怪们才明白，这样的天象，寓意着又有雷劫即将降临，只是不知，在这样一个术法落寞、修仙者几乎绝迹的时代，究竟是谁能引来雷劫。 大街上，人们还在为各自的生计忙碌，谁也顾不上一个看上去在普通不过的雷雨天，在路上的他们早早撑上了伞，只是迟迟不见雨点落下。 有一道炸雷正正好好噼到了仙山集团总部的楼前广场，街边的树木也受到了波及，甚至有棵树被拦腰斩断。 只要是仙山集团名下的公司，在以公司大楼为中心的方圆十里都有结界，可以让妖魔鬼怪们免受邪修的袭击，或凡人的骚扰。但是，这结界并不能抵挡来自老天的雷劫。 哪怕华夏大地之上已有整整两百年没见过雷劫，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 林恢刚刚将玄术界众人送走，此时他正在去顶层会议室的路上。雷声忽然想起，他看向窗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几道雷莫不是冲着他们家昭凌去的？ 就像很久之前秦意宁所说的那样，命中之劫从不会迟来。 那时候秦意宁看上去还挺神棍的，总是爱跟在别人身后告诉那人哪年哪月哪日会是他的大劫，可惜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秦意宁的话。后来秦意宁也安分了，不会再为了任何人的大劫将至而担心。 除了一千多年前那次。那时候顾昭凌还不是顾昭凌，但却也是秦意宁的好友。于是秦意宁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告诉了他，但却并没有帮他躲过人生中的大劫难。 秦意宁明白了什么叫躲不掉，也将自己的心路歷程告知了林先生，只是林先生却并不会和他一样深刻认知到什么叫绝望。 至少，现在的林恢知道，刚才他见到昭凌的时候，昭凌还是欢蹦乱跳的。 林恢来不及想什么，他往昭凌所在的楼层赶去，碰上了前来汇报天象异常的属下们，他两句将人打发走，半步都没有停留。但是，天上的雷电也没有一刻的停留，就在他推开顶层会议室大门的那一刻，一道蕴含力量的雷噼了下来。 那道雷穿透了结界，击碎了屋顶，直直朝顾昭凌而去。 那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刺目的白。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终于把我们风水课的知识用上了……虽然只是一句话……捂脸。 第70页 —————— 昨天的二更补上o(n_n)o~~ 第28章 命中之劫·肆 下一瞬，间在耀眼的白光平静下来之后，林先生看清了室内的场景，他看到余柒和解捌就以张开双臂的姿势挡在顾昭凌面前，这俩小傢伙变回了原型，那威严的石像一点儿都没有他们人形的灵动与活泼，但却犹如两座大山一般，保护着他们需要保护的人。 他们是屋顶上的嵴兽，虽然不是真正的狎鱼和獬豸，但是从出生起就被赋予了期待与崇拜，所以他们也一直代替着那些没有来到三十三重天的神兽们履行着职责。 石像被落雷留下了焦黑的痕迹，但总体上来看余柒和解捌并没有太大的事儿，而被他们保护的昭凌更是毫髮未损，他只是被刚才的电光闪了眼，此时眼睛睁不开而已。 其实仔细说来余柒与解捌的修为甚至是在林先生之上的，他们的年龄就比林恢大了不少，还是从灵气还算充裕的时代修行过来的，总体上不会太差。更何况他们跟着他们家少主这么些年，也沾光得到了不少好东西，其中不乏那些有助于修炼的上品法宝。 可是，再怎么说刚刚噼在他们身上也是一道雷劫，余柒和解捌再有能耐也受不了那种冲击，即使没有什么伤，现在也晕厥了过去。 石像不管是喜怒哀乐还是什么，都不会向世人展现，他们就那样静静地待在某个地方，或是镇守，或是等待，在过去的无数岁月中，他们就是这样沉默。即使受了伤，即使失去了意识，他们也还是伫立在那里，不动如山。 还不等顾昭凌睁开眼，又一道落雷降临，这一次更加兇勐。 这回林先生已经来了，但是还不等他出手，就见昭凌口袋里发出了金光，是那个被他随身携带的玉石小兽。 那传说中的搜神令也不是盖的，都说它不仅是能为地仙们正名的神器，更是个能保护主人不受任何伤害的法宝，这些也并非是不靠谱的流言。 只见搜神令自个儿飞了出来，在半空中张开了一道结界，这落雷实打实地落在了结界上，那金光结界的表面也只是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可就在雷声渐渐减弱时候，一道清脆的咔嚓声从玉雕小兽身上传来，那从上一重天上留下来的法宝就这么碎成了两半。 但即使本体已经碎裂成两半儿，正保护着昭凌的结界也并没有消失，还在那里支撑着，就好像在支撑着早古的某个契约。 林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顾昭凌身边，一只手楼主了昭凌的腰，一只手代替那玉雕小兽，支撑着结界。 顾昭凌现在不仅眼睛疼，耳朵也疼。他不知道这几道雷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他也是知道刚才自己两次都被什么护住的了，现在他林大哥更是拿自己在保护他。顾昭凌下意识抓住了林恢的衣角，而林恢也感觉得到，他的心情平復了不少。 「昭凌。」 顾昭凌好像听到林恢在喊自己的名字，但是他还来不及听到下半句，又一道炸雷袭来。让他的耳朵里满是嗡嗡的声音，根本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他能感觉到林恢揽住自己腰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他甚至觉得有点儿疼。 而林先生干脆直接吐出了一口血来，鲜红的颜色染红了地面，但在电光中也看不出来什么了。 林恢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他明白，以自己的力量是没有可能抗下这道雷的，但是他又不能松手，不能离开，不能眼睁睁看着顾昭凌再一次消失在自己面前。 他们两人闭上了眼睛，却又好像能看到这正被天雷轰炸的房屋，他们耳鸣的厉害，却又好像听到了对方在唿喊自己的名字。 他在说什么呢？ 虽然知道在这样的时候想这种事简直是疯了，但是他们还是忍不住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 这第三道雷的威力好像比前两道更甚，顾昭凌觉得身上好像有一千根针在一下一下扎着自己的皮肤。而林先生可是以自身的力量抵抗那道天雷，更是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的存在了。 而就在两人即将逝去意识的时候，那本来迅勐无比的天雷忽然停了下来。 只听外边刷拉拉的水滴落地声，好像一场积蓄了很久的雨终于到来了。 天空中不再电闪雷鸣，这雨水为癫狂的天空带来了安慰。 林恢不知道这是不是已经度过了这一劫，但他已经没有一点儿力气去思考了。他连眼皮都没睁一下，就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他也带倒了顾昭凌，两个人就躺在焦煳的地面上，被雷噼开的屋顶漏下雨水，好似在为他们进行一场洗礼的仪式。 华夏以东，黑暗的海底深处，巨大的贝壳口含珍珠，珍珠中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而这宫殿中灯火通明，仔细看去，那被充当灯泡的居然是数不清的夜明珠。 宫殿之内的珊瑚林中，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孩儿正在调戏一条不怎么好看的大鱼。那鱼足足有小孩儿半个身子大，但却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小孩正逗得起兴，却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疼，他捂住了胸口，但是下一刻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他整个人好像没了一丁点儿力气般，倒在了贝壳铺成的路上。 那大鱼见状，赶忙游向了龙宫深处，去找它们老大求助去了。 不久后，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急急忙忙赶来，他抱起小孩儿，缓慢地给他传输着清气，小孩儿的脸色也渐渐好了起来。 第71页 男人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将小孩儿抱回了自己寝宫。男人打发走了大鱼，又开始仔细擦拭小孩儿脸上的血迹。 龙宫静悄悄，甚至连鱼游动产生的波浪都无法传到这边。男人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小孩儿的睡颜，他越看越觉得稀罕，想就这么看到再一次沧海桑田的时候也不错。 平静的海面之下暗藏着波浪，而幽暗的海底之中，也悄悄藏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顾昭凌醒来是在第二天的午后，天雷就是天雷，不走寻常路的，他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但是魂魄和精神好像受到了重击。但谁也没想到，他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用如此之短的时间清醒，简直是一大奇蹟。 顾昭凌醒的时候林先生就在旁边儿，林恢也并没有受什么伤，而且因为那雷不是沖他去的，他醒来以后甚至连一点儿不适感都没有，就是可能因为淋了雨有些感冒，总是擤鼻涕。 「怎么样？」林先生见昭凌醒了，脸上立马有了笑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疼。」顾昭凌很诚实的回答，「肩膀也疼。」 林恢叫来了医生，给顾昭凌再一次做了全身检查，检查的结果是昭凌各方面指标正常，完全是个健康人。他头疼的原因是因为精神受到了冲击，过两天自己就能痊癒，脖子疼完全是因为落枕了。 林先生松了口气，看来他们这一次运气还是很好的。 在这段时间，林恢也仔细回忆了一些事儿，从一开始秦意宁派余柒和解捌去保护昭凌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但却又不知道不对劲儿的地方究竟在哪里，现在一想，余柒和解捌，以及被交给昭凌的搜神令，都是可以在这一次劫难中保护昭凌的。 甚至连他自己，都可能是秦意宁为了完成『帮昭凌度过这次命中之劫』的目标而一点点被引导过来的。 是啊， 林恢不由得嘆息，他早该想到这些的，也早该明白那姓秦的再怎么不靠谱，也是被一帮大神仙老妖怪们培养出来的，怎么可能做事儿会没有目的呢？ 顾昭凌跟他道了谢，还问他之前想跟自己说的话是什么。经过这么一遭，林先生也再次改变了主意，他笑着说不是什么大事儿，想就这么搪塞过去。 「林大哥啊，这事儿您有跟我堂哥和老舅说吗？」顾昭凌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儿问道。 「没有。」林恢很诚实地摇头。 邹城君在深山里，手机讯号传不过去，因为距离太远，就连传音都传不过去。而顾昭凛则完全是玄术界以外的人，就算跟他说了，也只是让他更加担心而已，没有别的作用。 「没有就好。」顾昭凌也像是松了口气，「其实，这一次我来雪城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林大哥您看，我可是个饵啊，有我在的地方肯定不安全，我不想连累我老舅他们。那个，虽然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啊，但是我还是挺庆幸那时候我老舅和凛哥不在的。」 林恢笑着看昭凌，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我都想在这儿住下来不回去了。」顾昭凌笑道，「还省得回去之后被我哥和我老舅唠叨了。」 「那就不回去了吧。」林先生很支持昭凌的决定，「我会找个安全的地方给你住的。」事实上，仙山娱乐的拍摄基地已经是很安全的地方了，至少现今为止没有邪妖恶鬼能潜入到那里面，再加上保护结界的存在，几乎没有任何危险的。 「那真是太好了。」顾昭凌笑的更欢了，「啊还有啊，我还得跟您说谢谢呢，当时要不是林大哥你在，我可能已经被烤焦了。」 林恢：「……」这个词儿怎么这么诡异啊喂。 「还有，我记得当时第一道雷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挡在了我面前。」顾昭凌问，「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还好吗？」 「他们还好，一点儿伤都没有，天雷并不是想噼他们。」林恢回答，「你不用担心，他们现在已经没事儿了，还像往常那样呢。」 「呀，原来是他『们』？」顾昭凌道，「其实我总感觉有什么在跟着我，但是没从他们身上感觉到啥不好的气息，就没在意。那是不是您说的他们啊？」 「应该是。」林先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顾昭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能帮我说一声谢谢吗？」 林先生瞥向站在角落里的，依旧尽忠职守的余柒和解捌，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也笑了：「可以。」 听到这对话，余柒还有些小小的激动，他看向自己的同伴，发现一向不怎么喜欢表露感情的解捌也有些羞涩。他们还以为自己要当一辈子的幕后英雄，没想到自己早就被注意了，还被感谢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自豪感。 「昭凌，这个该怎么处理？」林先生见顾昭凌也已经没事儿了，他就进入了正题，他手上的正是已经碎成了两半的搜神令。 「这可怎么办？」顾昭凌看到玉雕小兽已经碎成了这样，一时间也有些慌张，「这是小宁托我保管的，这下怎么交代好？」 「他拜託你保管这个可能也是为了保护你吧。」林先生难得在顾昭凌面前给秦意宁说了一句好话，「可能现在你用不着了。」只是以后再遇到需要搜神令的事情可就难办了呀。 「可是就这样还给小宁也不太好吧？」顾昭凌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拿胶水儿粘上吧？悄悄地，别让他发现。」 第72页 林先生：「……」 其实林恢觉得现在秦意宁想要知道搜神令的事儿都很难，这些天他一直试图用託梦的方式联络秦意宁，但是都找不到人。 林先生最终还是同意了昭凌的主意：「嗯，我这就去找胶水儿。」 搜神令：「……」 顾昭凌在医院里躺了一天之后就出院了，明明刚经歷了雷劫，但是他整个人就好像啥事儿都没有一般，甚至腰不酸了头不痛了连上楼梯都一口气能上六层了，简直像是年轻了五六岁。 顾昭凌的新住处是林恢找的，就在仙山集团总部附近，更实在结界的保护范围之内，一般不会被外人察觉到。 昭凌打电话跟他舅舅和堂哥打了声招唿之后就拎包入住了，他留在顾昭凛家中的东西几乎没有，重要的东西他则随身带着，连回去收拾都不用。 这新家显然是被人提前收拾过的，家具家电都是新的，地板干净地一尘不染。顾昭凌也早就跟林先生谈好了房租的问题，他现在可以安心入住了。 顾昭凛本来是很担心的，但是自从他听说林先生就住在昭凌家楼下之后，他……更担心了好吗。 但是，因为昭凌不想向堂哥暴露自己的行踪，以免昭凛遭遇什么危机，所以昭凌拒绝了堂哥来雪城查岗的请求。 其实林先生是特意在昭凌新家的楼下买了一套房子的，毕竟这里都是他的地盘儿，完全是可以一天换一个房间住，一年之内都住不完的。他告诉昭凌，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商量，然后就毫无压力地搬来了这边住。 起初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汇报的下属们很不习惯林先生的新家，但是在得知那位曾经抚养了原型的林老大一段时间的顾先生就住在楼上后，他们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为了不被灭口，他们纷纷选择了闭嘴。 就这样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在此期间，被窜改了命数的人们的生活回到了正轨，而《千古》剧组也正式开拍了。 由于仙山娱乐的影视基地也在雪城，甚至就在距离昭凌新家不远的地方，昭凌也很习惯这种上班的日子，每天都乐呵呵地出门，笑嘻嘻地回来。 就这样又过了小一个月，林先生也已经很习惯每天时不时跟昭凌见面了，甚至自得其乐。 这天晚上林恢刚刚睡着，就被某人拉进了一个梦境，这梦里还是熟悉的海底，熟悉的怪鱼，熟悉的珊瑚，以及一张熟悉的欠揍的熊孩子脸。 秦意宁坐在一科大珊瑚上，翘着二郎腿，好像挺惬意的样子。 林先生一见到他这样儿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人把一大堆工作都交给了他，而自己则在这里躲清闲。 秦意宁见到他这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剥皮拆骨的表情，心里也咯噔一下，他赶忙问：「老林啊，昭凌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正住在公司附近，他不想让自己的舅舅和哥哥陷入危险，所以暂时与他们断了联繫。」涉及到顾昭凌的事儿，林恢自然上心，这会儿也忘了生气。 其实这一次林先生还是有很多事情想问的，例如秦意宁他怎么知道昭凌会有什么劫难，又怎么给了昭凌保护，又例如该怎么处理碎掉的搜神令。 而一旁的秦意宁不犹唏嘘：「也就是说现在昭凌的具体情况只有你知道？」秦意宁挑眉，「按照这个剧情发展，距离你想要把他圈养起来，不让他出门，不让他与外界联络，连脸都只能给你一只狐看的日子也不是很远了。」 林恢：「……」 林恢再次面无表情道：「不是任何人都跟你老公那么变态。」 「是前夫」秦意宁道，「但是我很支持你说他变态的言论，毕竟我现在正处于与外界联络都很艰难的状态。虽然并不是他的错啦。」 林先生的表情依旧平静：「他之所以能实施一系列变态的行径完全是你放任的。而且如果你真的连与我们联繫都艰难的话，之前不会有那么一大段的废话。」 秦意宁一脸哀伤状：「唉我这不是因为担心你，才想尽办法想要与你取得联繫的嘛，你怎么不能把我往好了想呢？」 「因为我之前在你身上迟到太多亏了。」林恢扶额，「说正事吧。」 「我受伤了。」秦意宁言简意赅，「是因为我的术法被破了所以受到的反噬，伤不重，死不了。但是我想能打破我的术法的，应该不是普通人吧，或者说，应该不是人吧？」 他 林恢神色凝重：「几天前昭凌受到了三道天雷的攻击。」 「唉？比我预想中的多嘛。」秦意宁本来有一点儿担忧，但是看着林先生这副样子，就知道昭凌肯定没事儿了。 「谢谢。」林先生察觉到自己真的很久没跟别人说过这样的话了。 「不客气不客气。」秦意宁受宠若惊，「要是你实在想要感谢我的话，不如多去凰女庙里烧点儿香火吧，我也不要太好的，就是市面上五六百块钱一炷的香就成。」 林先生：「……」 林恢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这次的梦境因为外界因素提前结束了，他是被外力叫醒的，叫醒他的不是什么闹铃，而是急切地敲门声。 林恢打开门，看到顾昭凌站在门外，一脸焦急，他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果不其然，顾昭凌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林大哥，刚才《沧海赋》剧组那边儿打来了电话，说是我舅舅失踪了！」 第73页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 啊啊啊，虽然有一万字来着，但是还是没能在九点前更新来着抱歉qaq —————— 2017.4.11晚上回来更新呀！ 第29章 前尘因果·壹 园艺是门艺术，但按照设定好的方向修建树木的园艺工人们，从来不会容忍枯枝存留。在冬城，基本上每年这时候都会开始清理树木的枯枝败叶，这些被泥土、被大树捨弃的枯枝被堆在了一起，等待着专门的车辆将它们运走。 一个穿着嫩绿色裙子的女士在这堆枯枝旁驻足了，人们也纷纷驻足，只因这位女士的长相出奇的好看，但她的衣着打扮与现代的风格完全不同，就好像是不是这个时间的人一般。 只见她面对满地枯枝落叶，神色悲伤，在人们的议论声中她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抚摸着枯枝。更加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那本来已经死亡的枯枝居然又变回了生机勃勃的绿色，嫩芽在它的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不一会儿，满地枯枝都活了过来。 这是什么？起死回生，这是生命的奇蹟！ 当天，类似于『原谅色女神街头变魔术』的新闻刷爆了各大网络平台，不少人都用手机记录下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紧接着，这位一身儿绿的女士就被人请走了，她不是被什么科学家或者神秘土豪带走的，而是被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带走的。 在这位绿女士復活了枯枝后，她就觉得自己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她醒来已有些时日，但完全没见到熟悉的景色，更没看到曾经认识的人，她早就开始慌了，只是表面上淡定而已。这次一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立马就找了过去。 她特意避开了人群，灵巧地翻过一堵又一堵墙，终于找到了散发出气息的东西——那正是她一位故友亲手做的香囊。 绿女士欣喜若狂，她激动地扑了上去，但是香囊她是见到了，却没有见到自己的故友。佩戴着这个香囊的，是一个与她故友没有一丁点儿相像的小青年。 但是绿女士依旧处于震惊的状态，在仔细辨认后，她发现这小青年也是自己认识的人。她更兴奋了，要不是顾忌于男女授受不亲的教导，她可要直接抱住眼前人了。 但即使没有被抱住，这位小青年——顾昭凌同志，也表示自己被吓了一大跳。 顾昭凌刚接到自家舅舅在深山老林里失踪的消息，他找林先生商量后，他们决定立即赶往邹先生所在的江南地带。由于不放心昭凌一个人跑那么老远，林恢是特意空出了几天要跟他一块儿去的。 这会儿林先生正在跟被他叫来看家的小妖交代，昭凌拎着行李先下来了，他没想到自己刚一出小区大门口，就遇到了一个这么……这么热情的女同志。 绿女士能看出顾昭凌明显的错愕，她也有些慌了，赶忙解释：「您、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绿柳仙子啊，是淑节大神手底下的，您应该记得我吧？」 顾昭凌：「……」怎么他遇到的人一个疯过一个？ 自称是绿柳仙子的女士还是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我我我当时确实死了，但是我的魂魄已经重新凝聚了，这一活过来我马上就想回神殿去，但是……但是我不论怎样都打不开神殿的门了……我、我……您说句话啊？」 「那个？」顾昭凌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士，忽然有了一种危机感，「您能先放开我吗？」绿柳仙子也是才注意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实在是太不矜持了，羞涩地缩回了手。 还不等两人继续交流下去，林先生已经从了过来，他老远儿注意到昭凌正被什么人纠缠着，而且这个人还很眼熟，走近了一看，他更是诧异：「绿柳？你怎么……」 绿柳仙子刚看到林恢的时候也是一怔，但很快她心底就涌上来了另一种情绪，十分地生气，更加不顾形象地指着林先生，支支吾吾半天才组织好语言：「你你你！凄辰你这个混蛋，居然还有脸出现在帝君面前！」 在短暂的惊讶过后，林先生也反应了过来，他神色平静地用手机发简讯给手底下的人布置了新的任务，在此期间他完全没有搭理那位绿柳仙子的意思。 大约五分钟过后，一辆商务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从车上下来了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男女女，他们架着绿柳仙子就上了车。在开车前，林先生特意跟绿柳仙子交代了几句：「我现在没时间，就送你去你朋友那儿了，路上要听话。相信我，我是没工夫害你的。」 绿柳仙子：「……」 这时顾昭凌才反应过来：「你认识那位女士？」 「嗯。」林恢点点头，「也只是认识。」 顾昭凌又问：「她刚才说的？」那位绿柳仙子的战斗力很强，连珠炮似的说了那么长时间都不带喘口大气儿的，就是别人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不用在意。」林先生解释道，「她可能是刚刚醒过来，还不是很清醒。」 「哦。」顾昭凌点头，「那您把她送去什么地方了？」 林恢回答：「你师父们那里。」 顾昭凌：「……」好吧，这个决定看起来很正确。 三个小时后，顾昭凌与林恢已经坐在了飞往江南地带的飞机上，这还是林先生第一次跟昭凌坐飞机的时候没被託运。 邹城君先生，一个只要一拍戏就遇到突发状况的人，前几年还好，也就是碰上正在合作的演员因故意伤人被捕入狱、拍摄途中有工作人员突发疾病送医、贵重的道具失窃至今未追回之类的事情。 第74页 近几年，他身边发生的事儿就比较严重了，上次《活着的人》剧组屡出意外已经算好的，回头看看这个断断续续拍了十四年……嗯，现在已经是第十五个年头了的《沧海赋》剧组，刚把工作人员们从鬼镇里拉回来，现在导演又失踪了。 顾昭凌很担心：「林大哥，您说我老舅不会是遇上了啥邪妖恶鬼的袭击吧？」 他可听说了，这次与邹城君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个演员和一个剧组的摄像，谁也不知道这仨人是不是一起失踪的，但就是大家一觉醒来后怎么都找不到他们了。 《沧海赋》剧组里毕竟有一半儿都是妖魔鬼怪，但是就算是以这么多妖魔鬼怪的力量加一块儿，也没能找到失踪人口的下落。 这已经是《沧海赋》剧组不知第多少次出事儿了，从演员到剧务都人心惶惶。要是拍摄再搁置还是小事儿，就怕是真有人出了受了伤甚至送了命。 林恢很自然地搂住了顾昭凌的肩膀：「应该不会有事儿，那整座山他们都检查过，还专门儿设了守护大阵，邪修们是进不去的。」 顾昭凌也很自然地往林先生那边儿靠了靠，感嘆道：「我老舅只要一拍戏就出事儿，我感觉他可能和他的职业相剋。」邹先生身上还有他给的平安香囊，再加上他对有仙山上的大家还是很信任的，他预感自家老舅应该不会出太大的事儿。 林恢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动作，不自觉地又挪了挪位置，两人看上去靠的很近很近。 这边儿绿柳仙子已经被送到了有仙山山脚下的精神疗养院，很快她就办好了各种身份证、户口本之类的必要证件，还办理好了住院手续。 身份证上姓名一栏里被填上了吕柳仙三个字的绿柳仙子，还在疗养院里见到了自己的故友，此时她的故友发须皆白，身材干瘦，皮肤黝黑，已经没了一点儿当年的样子，甚至……甚至性别都变了好吗，要不是她们看人都是看人的魂魄的，她是认不出自己这位故友的。 周大爷见到绿柳仙子后，也很开心，他翘着兰花指就上去打了招唿：「绿柳呀，你可算是来了，人家在这里好寂寞呀。」 绿柳仙子：「……」她不想认这个朋友了还来得及吗？ 当年百花仙子与绿柳仙子都是春神淑节手下的得力干将，两人也是推心置腹的好友。如今，心里虽然在吐槽，但是绿柳仙子还是很在意自己这位友人的：「百花，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当年你魂飞魄散，但至少保留了仙元，所以才会有甦醒的这一天。可是，人家却被直接送去阴司轮迴了，没想到这辈子投胎成了个男的。」周大爷嘤嘤嘤地哭了起来，看上去十分悽惨。 绿柳更是疑惑：「说起来脱胎不都是会忘记前尘的吗？」 「确实忘了，但是十来年前人家误食了仙果，想起了上辈子的记忆。」周大爷哭的更惨，「这样还不如让人家永远不要想起来的好。」 绿柳：「……什么仙果这么不靠谱？」 周大爷越说越委屈：「还不是凄辰那混帐手底下的秋果培育出来的，好好的仙果培育就培育嘛，还偏偏搞丢了，搞丢就搞丢嘛，偏偏隔了几千年后又被送回来了，送回来就送回来嘛，偏偏让人家给当成普通的柿子给吃了……」 绿柳：「……」好，她知道了。原来是自己这位友人不太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断更这么多天真是抱歉，合掌跪求原谅！ 还有，我、我回来了……捂脸.jpg 那那那个，从现在开始会、会恢復日更的，以后这篇文日更3000+，每天晚上十点左右更新来着。 —————— 结尾加了一点儿，就是绿女士在精神疗养院见到朋友之后的事儿。 第30章 前尘因果·贰 在《沧海赋》剧组有人失踪之后，大家人心惶惶，已经停止了拍摄工作，人员也暂时转移到了附近的镇上。现在还在山林里的是由一些妖魔鬼怪组成的搜救小队，只是那边也一直都没有喜讯传来就是了。 山林的保护大阵并没有遭到破坏，也就是说有邪妖恶鬼入侵的可能性很低，而失踪的人也很有可能还在山上。 顾昭凌与林恢下了飞机就直奔山里，与上次来相比，这次已经没有了轻松的心情，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们到达拍摄场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们刚喘了口气儿的功夫，搜救小队回来了，他们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以及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失踪的三个人已经被找到了，他们的情况还算好。 坏消息是，虽然找到了人，但是他们没法儿将人带回来。 事情是这样的，在搜救小队进山的第二天，他们就找到了失踪人员留下的痕迹，顺着这点儿线索，他们成功找到了人。 但是，这时候失踪的三个人已经被一个法力高深的、不知是人是鬼的傢伙困住了，经过交涉，对方不打算放人。而搜救小队们此时也已精疲力尽，没有办法，只好折返，寻求组织上的帮助。 虽说现在各路妖魔鬼怪都在有仙山的管理之下，过着遵纪守法的生活，但说到管理，还是人管人，妖管妖，鬼管鬼的。现在只要是在有仙山的登记簿上有记录的妖魔鬼怪，人修们想要捉个妖啥的，还得去登个记呢。 第75页 搜救小队的成员都是妖怪，而那困住了剧组失踪人员的好像是个修行了很多年的女鬼，小队成员们想要强行出手的话也是不被允许的。 而且那鬼又没有一定要杀害失踪人员们的意思，再加上她说自己抓人是为了报仇。而在现在妖魔鬼怪的法规中，寻仇是可以的，只要提前向上打了报告。搜救小队的大家一商量，这事儿还是要向上级请示才行啊，留了人看守后大部队就回来了。 「报仇？」顾昭凌很惊讶，「别人我不了解，但我老舅可是老实本分的人啊，从没干过违法乱纪的事情，又怎么会跟人结仇呢？」 「那女鬼少说也死了几百年了，肯定是前世的仇怨啊。」搜救小队中的一只兔妖说道，「不管怎么样，人家女鬼总算是答应了暂时不对那几个人动手。小李在哪儿守着呢，再有问题他会通知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等了几十个十年的，也许是君子中的君子，大概会信守承诺的吧。」顾昭凌安慰自己道，「他们暂时没有危险就好。」 是啊，暂时。 风吹过，山林中本就阴冷，几人被这凉风吹得打了个激灵。 「你们不是要去找上级请示的吗？快去啊。」顾昭凌蹲在地上翻着自己的行李箱，「啊对了，记得留个人给我们带路。」 「你们要去见那女鬼？」兔妖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又想了想那女鬼骇人的样子，不禁又是一哆嗦，「还是等天亮的吧，这黑灯瞎火的再迷了路可就糟了。」 「你们不是留了同伴在女鬼那里吗，难道还找不到同伴的气息了？」顾昭凌从行李箱里找出了一大把符纸，「而且，那女鬼的样子是不是挺吓人的啊？」他可听自个儿师父说了，那些在鬼镇外乱晃的鬼修可都是保持着死时的模样。 兔妖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 顾昭凌道：「所以才要趁着天黑看不到她样子的时候去啊。」 兔妖：「……」 山路难走，夜晚的山路更难走，但是还好有林先生在，他身上带了不少法宝，其中就有可以免电源照明的。在兔妖的带领下，一个小时后昭凌与林先生就来到了女鬼所在的沼泽中。 这女鬼可能就是借着沼泽的瘴气修行的，如今则把这瘴气收为了己用，失踪的人就被困在了瘴气之中，他们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 「带上。」林先生给了昭凌一块玉佩，「这瘴气正是你师父做的那香囊的克星，还是带着这个更安全些。」 「谢谢林大哥。」顾昭凌乐呵呵地接过玉佩，感觉到那玉中蕴含的保护人魂魄的灵气。 兔妖以及那留守在沼泽的小花妖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林老大随手就把身上仅剩的几件法宝之一送人了，心情有些复杂。林恢注意到了两只小妖的眼神，一位这是在向自己示好，他依旧面无表情：「你们自己可以用修为闭息。」 兔妖、花妖：「……」好像是被嫌弃了。 沼泽很大，要不是妖魔鬼怪们能分辨出瘴气的存在，可能真的会毫无感觉地一脚踩进去，然后就陷在其中了。 邹先生等人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们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这两天瘴气接触地太多，有一点点不清醒了。 女鬼就漂在他们头上，要是这三人抬起头的话就能看到她的裙下风光了，但他们应该是不敢抬头的。 只因女鬼的样子实在太可怕，她生前可能是受这瘴气摧残太重，浑身上下都肿胀起来，如今还能分辨出是女鬼不是男鬼可都靠着她穿的一身红裙子。 「呦，这么快就回来了？」本来在闭目养神的女鬼感知到了生人的气息，她睁开了眼，「怎么，我现在可以报仇雪恨了吗？」 「您先等一下，我们有规定，只有查明您生前的情况，才能确定您报仇以后是否要被处以极刑。」兔妖低着头，不敢看那女鬼，「您看您修行了这么多年，也不希望自己为了杀死仇人而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吧？」 「我在这个地方呆了几百年，要不是为了报仇雪恨，我早就想直接魂飞魄散算了，我在这儿等你们，不过是因为自己不想落下滥杀无辜的罪名。」女鬼的声音十分好听，但是语气却冰冷至极。 「是是是，您真是积极配合的好公民。」兔妖赔笑道，「是我们共建和谐社会的楷模啊。」 顾昭凌：「……」 林恢：「……」 邹先生等人：「……」 「那个，」顾昭凌见气氛还算和谐，开口问道，「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女鬼回答：「常旗顾家，顾二娘。」她落在了地上，但看站姿还挺好好的，像极了大家闺秀。 「咱们是同宗唉。」顾昭凌表示自己绝对不是在套近乎，他又问，「容我问一句啊，您说要报仇，那他们当年究竟是怎么跟您结下的仇呢？」 「这个人，」顾二娘指向摄像师，「他是我生前的夫君，他为了娶一个来歷不明的女子而休了我这个正妻！」 此时的摄像师先生被一块白布缠住了口鼻，这白布应该不是啥坏东西，至少还帮他隔绝了大部分的瘴气。但是他现在发不出任何声音，一看到女鬼指向了自己，吓得扭动着身体。 「哦哦，那可真是个负心人。」顾昭凌点点头，「那其他人呢？」 「这个人，是个贼人。」顾二娘指了指那演员，继续说道，「当年我被休，回家后又被父母赶了出来，走投无路，误入此处，被此人劫财，还被推下了沼泽中。他还说……这都是我那丈夫指使的！」 第76页 说到后半句，顾二娘几乎是咬牙切齿。而摄像师和演员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但口鼻和手脚都被白布缠着，那颤抖的动作简直像是虫子在蠕动。 「哦哦，这可真是以个悲伤的故事。」顾昭凌嘆气，「那最后这个呢？」那也是他最关心的。 「他……」顾二娘忽然长嘆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邹城君，半天没说话。其他人也有耐心，就这么安静地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顾二娘的双眼居然流出了血泪，声音哽咽，「这个人……」 顾昭凌心里大惊，自家舅舅这怎么看都是伤女顾二娘最深的那个啊。 又过了半晌，顾二娘还是开口了：「他是我的青梅竹马，本来说要娶我的人！」 「原来还是情债？」顾昭凌看自家舅舅的眼神有些许不同了，没想到单身二十几年的邹先生曾经可能是个风流子啊。 「如果他娶了我，我当年怎么会嫁给我那丈夫，又怎么会被休，怎么会误入这山林，还被人杀害？」顾二娘越说越大声，好像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为什么你当年不娶我？」 邹先生：「……」他他他，他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上辈子或者不知几辈子之前的事儿了好吗。 「这位姑娘您冷静些。」顾昭凌见势不妙，赶快打断了顾二娘的话，「这位邹先生还是个挺正直的人，他当年没有娶您可能是有难言之隐的啊。」 顾二娘神色微动：「什么难言之隐？」 「您现在问他，他也不记得了啊。」顾昭凌拿出了一个便当盒，「但是您放心，我带了能让他吃了以后就能想起上辈子记忆的果子。」 还在雪城的时候，他着急忙慌地收拾行李，但也没忘了带点儿吃的在路上吃。只是他洗水果的时候，没注意自己拿的是在冰箱里躺了很久的那个、据说能让人想起前世记忆的果子，在火车上打开便当盒是才发现这事儿。 没想到，他这次误打误撞，居然还带对了。 顾昭凌将一颗果子丢给了顾二娘：「来来来，别客气，让他可劲儿吃，吃没了我这里还有呢。」 邹先生：「……」他有一百句骂人的话憋在胸腔吐不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嗯，至少还是十点之内更新的……捂脸。 —————— 4.16回来，日万。补上这几天的……继续捂脸。 第31章 锁章 第32章 前尘因果·肆 顾昭凌闭上了眼睛，他想他现在应该可以想起点儿什么才对，虽然没有人引导，但他脑中的记忆应该已经回来了。他缓慢地做着深唿吸，忽然感觉到眉心处有轻微的刺痛。 眩晕感袭来，好像有什么将他推进了漩涡之中。 顾昭凌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风景美不胜收的山林之中，这里好像没有人类踏足一般，保留着最原始最自然的美。 紧接着，他看到了一张巨大的娃娃脸，这张脸的主人他还很熟悉，就是缩小版的秦意宁。他感觉自己的体型好像变小了，能被一个小孩儿捧在手里，应该还不如小孩儿的拳头大。他一张嘴，发出了清脆的鸟鸣。 顾昭凌感觉得到小版秦意宁正在给自己顺毛，这小孩儿的声音稚嫩，让人听着就觉得舒服。秦意宁说：「乖。没事儿了，有我在呢，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看看面前的小朋友，再想想现在的秦意宁同志的嘴脸，顾昭凌沉默了：「……」特么究竟是谁把小天使变成大恶魔了啊喂！ 「鸠雀啊，你真是太不小心了，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去，万一被人抓去烤了吃了可怎么办啊。」小朋友嘟着嘴，「我会馋的。」 顾昭凌：「……」不，从来没有什么小天使，有些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恶魔啊！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被举高高了，小朋友应该是将他举过了头顶，像是看到了让他很兴奋的东西一般跑了过去：「飞辰叔叔，你看我找到鸠雀啦！」 顾昭凌定睛一看，一个更加眼熟的人正朝这边走来，脸上带着如今难得一见的笑。那是低配古装版的林先生啊，顾昭凌还想再仔细看看，但是马上场景就换了。 这一回他是正常人的身高了，他身边人来人往，灯市如昼，街上的人们裹上长袄，街边的小贩们都拿着一盏又一盏花灯。 顾昭凌感觉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些愤怒，不自觉地，他看上了街市的一角，秦意宁小朋友就站在那里。只是这一次小宁好像长大了一点儿，至少比之前见到的熊孩子高了、瘦了，年纪至少有十四五岁了。 他还看到一个穿着白袍的青年男子站在小宁身旁，一只手还搂住了他们小宁的腰。顾昭凌没来由地生起气来，他就想捡起块儿板砖砸在那男人脸上。下一刻这具身体也动了，而且还真的捡起了地上的一块儿石子，作势就要朝那男人脸上扔去。 但是，他并没有成功，他的手刚举起来，就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 顾昭凌回头看去，握住自己手的是个高大的男人，借着花灯的光，他看清了这个人的脸。相比于上一个场景，眼前的人更接近于现在的林先生，简直是剪了头髮就一模一样了。 「别闹，待会儿小宁又要生气了。」长头髮的林先生笑着说。 「哎哎，小穆哥！」小宁也注意到了这边儿的两人，颠颠儿地跑了过来，他一只手牵着白袍男人的手，另一只手拎着一个金鸡独立样式的花灯，「小穆哥，这是小沧哥送我的。」 第77页 这一瞬间，一切怒火都消失了，顾昭凌正欲仔细看看花灯，可场景再次变了。 这是一片正在厮杀的战场，天空中黑压压的一片，好像正在发生激烈地打斗，而地上早已血流成河，他就跪坐在血海中间。 他怀里抱着个浑身上下血淋淋的少年，他小心翼翼地擦去少年脸上的血污，惊悚的发现这正是秦意宁，只是此时的小宁年纪应该有十七八了，就和他认识的小宁差不多。 「小穆哥，别……别担心小齐哥，他、他不会有事儿的。」小宁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声音颤抖，让人看着就揪心。 「我知道。」顾昭凌听出来他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你先歇着，有你姐他们……还有我呢，我们也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他话音未落，就听一声龙吟自九天传来，一条黑龙正与一条比他大了不少的白龙纠缠。只见两条龙交手数招之后黑龙逐渐落了下风，被白龙一甩尾巴打落，黑龙直直地坠入了不远处的江水之中，那水面自黑龙下坠后惊起的涟漪归于平静后，就再无波澜了。 而那白龙也没有就此停手，他的目标换成了顾昭凌，或者说他的目标换成了被昭凌抱在怀中的小宁。 顾昭凌下意识护住了怀中的人，那白龙身上自带的威压已经让他直不起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涌上了他的心头。 下一刻，场景又一次变了。这回没有了宁静的山林，没有了热闹的灯市，没有了厮杀的战场，只剩下一片黑暗。或者说，他现在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能清楚的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周遭又冷又安静，如坠冰渊。 但很快他就被一双手轻柔地抱了起来，这一回姿势倒是变了，不再是他抱着别人，而是被人给抱在怀中。 是谁呢？ 应该不是小宁吧，小宁比他还瘦，比他还矮，不会有这么宽阔的胸膛，这么坚实有力的双臂，而且小宁身上总是冰凉冰凉，不可能有这么温暖的怀抱。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虽然不知道那是谁，但他下意识想要回应。可惜，他的喉咙再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了。 说起来，这两个场景他都没有见到林先生来着，还真有点儿想念。 顾昭凌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快要跳出来了一般，手心里也出了汗。 「昭凌？」林恢来叫昭凌起床，他也注意到了眼前人的异常，关切的询问，「你感觉怎样？」 「呀，看来我几辈子前还挺忙的，忙到都没留下什么记忆。」顾昭凌看着面前的林先生，感觉还是这样的造型看起来比较顺眼。 「大家做好饭了，去吃早饭吧。」林恢唿出口气，心情不知该喜该忧。 顾昭凌穿好了衣服，跟在林先生后面前往临时搭建的小厨房里，太阳缓缓升起，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到来了。 思考了半天，顾昭凌决定把心中的问题说出来，他拽了拽林恢的衣角，停下了脚步。 林恢回过头，看到站在一缕阳光之前的小青年，那道光就挡在他俩之间，好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大结界。 「林……林大哥，我有件事儿问你。」顾昭凌难得严肃起来，「你喜欢鸠雀吗？」他能回忆起来的东西不多，而且名字绝对是与人物对不上号了，但是他至少能记住小孩儿版秦意宁口中叫过的两个名字。 「喜欢。」林先生点都承认了。 「那你喜欢小穆吗？」顾昭凌继续问。 「喜欢。」林恢也继续点头。 顾昭凌憋足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吐出：「那你喜欢我吗？」 对这个问题，林恢也假装斟酌了一会儿才说道：「喜欢。」 顾昭凌问道：「那你对我，和我刚才口中提到的些个名字的主人的喜欢是一样的吗？」 这回林恢陷入了沉默。 太阳越升越高，林中百兽渐渐甦醒，一只蓝色羽毛的小鸟在不远处的枝头蹦跶，小鸟看着都不想先开口说话的两人，不解地歪了歪脑袋，那双小豆眼亮晶晶的， 不管是开了灵智的还是没开灵智的、不管是华夏的还是外国的，只要是只鸟，就没有不听命于凤凰的。而凤凰一族也一直在通过凡鸟的眼睛俯视着大地，在这人世间就没有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哪怕，如今太虚神殿通往人间的大门已经关闭，凤凰一族几乎都被困在天上，无法再与人间取得联繫，但至少这人世间还留有一凤一凰。 那凰鸟的踪迹无人可循，而凤鸟的踪迹则早在几年前就消失在了海中。 海底龙宫，秦意宁正盘腿儿坐在踏上，偶尔有一两条颜色漂亮的小鱼从他身边游过，还拿大尾巴轻轻扫过他的脸颊。 秦意宁的眼睛看上去失去了焦距，事实上他正在以一只生活在南方山林里的蓝羽鸟儿的眼睛看着自己友人们的一举一动。 「啊啊老林怎么这么笨，这种时候不知道把握主动权，以后可是会很惨的啊喂！」显然，他对自己友人们的感情生活非常上心，「昭凌也是，老林不知道主动出击你还不知道吗？」 显然，他正在念叨的两人是听不到他的话的。 秦意宁急地想直接从海底蹦到深山老林里去，把自己一位友人推到另一位友人怀里，秦意宁咋舌：「老林啊老林，你之前对这种事儿不是挺果断的吗，怎么才过去一千来年就变得这么磨叽！」 第78页 「你不仅要操心他们的安全，还得操心他们的感情生活吗？」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青年男子提熘着一盘瓜果和两盘点心过来了，「这让几年都没有感情生活的我觉得心里很不平衡。」 「没办法，我现在变不回去，你总不能对这么小一只出手吧？」秦意宁拿起盘中的一块点心，吃得津津有味。 男人看着连看都不看自己的小朋友，看的也津津有味，他不自觉的笑了，笑容中饱含深意：「好吧，我继续等。」 「难道他们俩打算一辈子都不说话了吗？」秦意宁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跟旁边的男人抱怨。 他透过那双小豆眼看着自家友人，忽然觉得对于那俩人来说，这样要捅破窗户纸但就是怕窗户后面危机四伏的心情，才是他们所熟悉的。于是，秦意宁小朋友决定结束这样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场面，干脆撤销了对那小鸟的控制。 远处江南地带的一座深山里，一只蓝色的小鸟扑扇着翅膀从枝头跃起，它要去找吃的了。 秦意宁小朋友用双手托着下巴，眯起了眼睛：「唉，我的错，我本来就不该操心他俩。」 「对，你该操心操心你的合法丈夫。」男人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这是法术用得太多太累了，「要睡一会儿吗？我带你去聚灵阵里。」 男人想他张开双臂，秦小朋友也很自然地搂住了男人的脖子，任这人将自己抱了起来。 男人将小朋友楼结实了，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是这幅样子。」 「是啊。」秦意宁小朋友闭着眼睛，语气也很和缓，「谁能想到你居然第一眼看到我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心里就想着要怎么算计我。」 男人意识到刚才给自己挖了个坑，求生欲让他赶忙解释：「不不，我当时想的只是怎么才能让你注意到我。」 秦意宁嘟囔：「注意到你，然后让你把我骗回家。」 男人笑道：「可我的计划总能达成，你也总是这么配合。」 秦意宁：「哦，不客气。」 男人：「……」 今天的海底，也是暗藏着波涛。 作者有话要说：　　17号争取10:00以前更呀 第33章 前尘因果·伍 有仙山山脚下的精神疗养院一向充斥着和谐的氛围，可自从吕柳仙女同志来了之后，这里也变得不消停起来。 想当年绿柳仙子可是太虚神殿中的搞事小能手，就没有她掀不起来的波澜，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属性，在大事件发生的时候她是第一批被灭的。 现在虽然太虚神殿不见了，但她还是可以闹腾起来，还有事没事就拉着疗养院的病人们挖挖坑种种树什么的。 绿柳仙子当年是春神淑节手下的小仙，天生自带生命力，更别提她又是掌管草木的，只要手里拿着一颗种子或者一截树枝，都能把整片大地变得生机勃勃，所以她只要负责挖坑把草木种下就行了。 而这一日，疗养院的钱院长终于看不下去她这行为了。主要是钱院长他自个儿趁着月黑风高，跟老伴儿手拉手在疗养院附近散步的时候，不慎一脚踩空跌入了坑中，要不是他早年间也是练家子，现在已经转到省里医院去了。 钱院长也知道自个儿劝不动这位从天上下来的，所以他找来了比较好说话、而且跟绿柳是故友的周大爷，好说歹说才让周大爷去当个说客。 周大爷很尽职，他拉着绿柳的手就不撒开，表情也很到位：「绿柳啊，你说你一个好好的神仙，就算要投身于环保事业，也用不着天天植树造林吧？」 绿柳见周大爷这幅表情，不知怎地，居然也悲从心生，一边儿抹泪一边拉家常。两人就这么互相吐苦水，周大爷也终于知道这绿柳的心中为何如此不快，居然要靠植树造林转移注意力。 原是当年绿柳仙子搞事儿搞习惯了，就算不搞事儿，平时她也会被指派干大大小小各种活儿，现在就这么闲了下来，她感觉自己这是没了用、下了岗、失了业。 周大爷提议：「咱们这儿啥都不多，就是有本事的人不少，我看你呆的五嵴六兽的，不如跟咱们疗养院的人多接触接触，也算是找个能唠嗑儿的伙伴，省的把话都憋在心里难受。」 有仙山下的精神疗养院几乎成了玄术界老一辈的养老院，在这里可以找到很多当年在玄术界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当然也不乏能力出众到可以让绿柳这样曾经的天仙欣赏的。 而周大爷一番话提醒了绿柳，她不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可偏偏如今老相识们都不知所踪，连老家都找不见了，眼瞅着只能在这陌生的地界生活，自己也不能再寂寞下去。 两人讨论地火热，周大爷找出了几个八成与绿柳兴趣相同的人，他正打算带着绿柳跟这几个人一一见面，就瞅见他那俩好友火急火燎地来了。苗阿姨离着老远就弓下腰，蓄力一蹦，就直接蹦到了周大爷面前：「老周老周，老孙算出了不得了的东西喵！」 周大爷见到自己好友这副急切的样子，他自己也紧张了起来：「怎么了这是？」 「我说老苗你就不能等等我吗？」孙大爷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他们师门祖传的罗盘。 等孙大爷也跑来了，周大爷与苗阿姨齐齐看向了他手中的罗盘，周大爷很纳闷儿：「你们惊鹊门不是只管捉鬼收妖的嘛，什么时候有了算卦的本事？」 第79页 也不能怪周大爷怀疑，现今这玄术界主要分为四大派系，分别在降鬼、服妖、卜卦、风水四个领域，基本上互不干涉，也就抓鬼的偶尔能跟收妖的有点儿联繫。 虽说当年这四个领域本属于一脉，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能同时在这四个领域中都站稳脚跟的门派还没有呢。基本上大家都选择了在某一种领域发展，惊鹊门这祖传的罗盘上次被用到，还是在一百多年前惊鹊门人招摇撞骗的时候。 孙大爷对好友的怀疑嗤之以鼻：「还不许我学习学习了，我这算卦的本事可是跟住楼下的那郭老头学的。」 周大爷道：「不管你跟谁学的，总之先告诉人家你算出了什么？」 「哦哦。」孙大爷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我这次算的，跟昭凌有关。」 他这话一出，孙大爷、甚至是绿柳都难得认真了起来。绿柳当年虽然没有喜欢过哪个神仙凡人，但却对所有有过战绩的神仙甚至妖怪都抱有崇敬之心，更何况是如今还遇到了那位让她憧憬已久的帝君的转世。 「是这样的。」相比于其余几人的严肃，孙大爷镇定得多，「我今日给昭凌算了一卦，算出他近期之内姻缘线上的死疙瘩就要被解开了。」 传说每两个相识已久却迟迟不能心意相通的缘定之人的姻缘线上都有个死疙瘩，但这只是传说，谁也不能证实，后来老一辈人就拿着作比喻了。 苗阿姨当场炸毛了：「唉唉唉？昭凌这这这难道是要被人勾搭走了？」 跟在她身边儿的小白猫也炸毛了：「喵！」他家小主人要被人勾搭走了？等等，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会知道那个勾搭走小主人的人是谁呢？ 「冷静冷静。」孙大爷依旧不紧不慢的样子，「我还算到，这次是他的夙世因缘，早晚都会来的，而且这也未必是坏事啊。」 苗阿姨激动过后也渐渐冷静了：「我就是没想到昭凌这么快就要有心上人了，我我我……我是一点儿都不伤心的，我还很开心的。」 周大爷也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对对，昭凌快要找到心上人了是个喜事儿，人家得赶快给徒弟媳妇准备见面礼才是。」按照昭凌的性格，要是真找到了心上人，还不得第一个就拉那人见自己的家里人，他还是要早做准备的。 孙大爷一听这话也醒悟了过来，转身就往住处跑：「对对，我也要赶快准备！」 眼瞅着周大爷与孙大爷着急忙慌地跑向了不同的方向，就连新来的那位吕女士都跟着周大爷跑远了，留在原地的苗阿姨有些不知所措。 半分钟后，苗阿姨掏出手机给家里的亲友打了个电话：「那啥，我想送个礼物给我未来的徒弟媳妇儿，你说送点儿啥好呢？」 江南地带，深山之中。 本来热闹的山林忽然陷入了安静，一阵风颳过，人们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沉默半晌，林先生终于开口了：「你有没有感觉之前一直跟着我们的那只蓝色的鸟儿不对劲儿？」 「……」顾昭凌道，「你回应我的第一句非得是这个吗？」 「不是……」林先生现在终于知道了平时不经常开口所带来的问题，这么关键的时刻他居然找不到可以说的话，「关于你的那个问题，我本来想说差不多……但仔细想想又不太一样，又更仔细地想了想，却发现完全不一样。」 顾昭凌见对方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他就开口了：「但是，我们的感情是一样一样一样的。」 确实是『们』没错，记忆里的那些人是他，但却不完全是他。 好像什么人出现在哪里都是註定的，几乎每一次他都会遇上眼前的这位林先生，也会遇上其他熟悉的面孔，比如小宁，还有其他熟悉又陌生的人们。 他们同样每一辈子都相遇，最后也都分离，但是他们对彼此抱有的感情却是每一次都不同的。比如那个花灯会上让他看着就很不爽的陌生男人，好像都是怀着不同的想法加入到他们中间的。 但是，他们的结局却又好像都差不离，总是在某一时刻会发生点儿啥灾祸，相遇的人不得不分开。 那果子的效果也是因人而异，譬如用在邹先生身上就能让他很快想起上辈子的事儿，甚至是一些细枝末节。但用在昭凌身上效果就没有那么明显了，他的脑海里只是像拍电影一般闪过一些画面，他用了一段时间整理这些画面，也没得出什么结论。 结论是没有，但是他能清楚感受到过去的那些心情，所以也就有些在意那些事儿了。 顾昭凌继续问：「知道我说的一样是一样在哪里吗？」 林恢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是这里。」顾昭凌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每一次，我都把你记到心里去了。」 林中百鸟不知被什么惊得飞起，羽毛多彩的鸟儿们扇动着翅膀，飞向天际，好像受到什么感召般发出了鸣叫。 「你们怎么样？」不远处的兔妖赶了过来，他之前见林恢与昭凌迟迟不来，而这林中百鸟飞出的方向好像离拍摄基地还挺近的，心想难道是林先生那边出了啥问题，就急忙赶来一看。他这一看，就看到他们林老大的眼圈红红的，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都快哭出来了。 兔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速度很快，简直快要跳出来了，他赶忙拦住了其他几位正要赶来的伙伴，带着他们又原路返回了。 第80页 众小妖不是没有察觉到异样的，但也是真没有敢说什么的，他们就这么默默的走了，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待到林中的鸟儿们恢復了平静，林先生酝酿了许久的情绪也终于得以宣洩，他好像很艰难地开了口，一字一顿：「我也是。」 顾昭凌：「……」他心说这好像跟『人家讲了一大段求婚的表白词但是被求婚对象最后只回答了个我愿意如出一辙的感觉是闹怎样啊』，但是他表面上也没显露出什么。 反倒是平静依旧的林先生先安奈不住了，他快步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顾昭凌。 昭凌也好似回应一般，抽出手来，轻轻抱住了林先生的后背。他忽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很久以前已经这样抱过对方不知多少次了。 林先生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想跟你讲个故事。」 顾昭凌会意：「哦哦，就是过去的事儿吧。」 林恢：「……」被这么拆穿了，他觉得心里也是很痛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 坐在青青的草地上边，听林先生讲那过去的事情。 正文里的回忆杀就在下一章结束啦来着。 —————— 绿柳仙子：「我下了岗，失了业，嘤嘤嘤……」 小宁：「我特别特别特别能理解你的感受！」 老林：「不，老秦，你不仅失了业，你还失了智。」 小宁：「……」 —————— 那个，关于绿柳仙子这个名字，其实我本来是想叫她绿叶仙子来着，百花和绿叶很搭配来着。 但是，我叫着叫着就觉得她的名字非常熟悉，直到有一天，我收拾漫画时，发现一本我初中的时候特别喜欢的漫画里就有绿叶仙子这个人物，不仅有，还很快就便当了。而且，而且漫画中绿叶仙子便当的地方叫落仙山…… 嗯，我用这几天的时间翻遍了自己小时候看过的漫画，就想看看自己文里还有没有哪点儿和漫画里有特别像的地方，还好能让我印象深刻的只有名字，剧情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所以我看的津津有味……捂脸。 第34章 前尘因果·陆 故事的开头，能追溯到上一次世界末日的时候。这世界每一次毁灭再新生之后，就会多出一重天来，现在的前头已经有了三十二重天。 第三十三重天被后来的人称作太虚神殿，不知这神殿是什么时候诞生的，反正有这一重天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这一重天由龙族、凤凰、麒麟三族掌控。而这三族中的帝君也分别有两个，麒麟一族是一对儿兄妹，凤凰一族是一对儿姐弟，而龙族是一对儿夫妻。 曾经存在于上几重天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甚至传说中的炎黄二帝都以无迹可寻，这新的一重天换了主。 按照从仅存的遗蹟、史料、传说等等方面找到的线索来看，在第三十二重天的时候，势力是以性别分化的，而现在却是以种族分化的。总之，现在就是三『族』鼎立的状况了。 都说麒麟与凤凰一向交好，所以麒麟兄妹俩和凤凰姐弟俩是一同长大的，感情好的能穿一条裤子。 介于故事中的四个人中有三个都已经轮迴转世没了记忆，而唯一活到现在的那位，当时年纪小不记事儿，所以也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穿过同一条裤子就是了。 后来，这帮成天在一块儿嬉戏打闹的小孩子长大了。 再后来，麒麟一族的小帝君连歆因为各种原因想不开，决定下凡歷劫去。 而下凡歷劫嘛，自然是不能带着仙骨的，必须要重新投一次胎才可以。 这个时候太虚神殿与阴司的关系已经很糟糕了。 太虚神殿管控着现存的所有天神与地仙，而阴司是掌管人们生死轮迴的地方。按理说，他俩各司其职，不该吵吵起来，可偏偏他们就是因为不明原因从一开始打到现在，关系有愈来愈恶劣的架势。 所以，阴司规定了不接受神仙直接去轮迴，而一般神仙下凡歷劫更是不能直接走阴司，而是要先从神殿上跳下去。 太虚神殿到底比人间高出多少是说不准的，但是据有经验的神仙说：「不管有多高，摔这一下子都挺疼的。这要是摔死了还算好的，这样就可以去阴司拿号排队等待轮迴了，但要是还留了一口气儿可就惨了，非但达不到目的，还得白遭一番罪。」 这就造成了神仙们绝对不会突然来了兴致要去下凡歷劫的状况，倒是有利于促进神殿的建设了。 于是，连歆帝君的这一决定就更加令人费解。 活着不好吗，为啥要想不开呢？ 连歆一去不復返，神殿千载……还是那么热闹。反正麒麟一族还有他妹妹在，啥乱子也没出，神殿上下一派和谐景象。 倒是凤凰一族在此期间出了点儿状况，凰鸟凤翎她弟弟被渣男骗身骗心甚至被骗去了命。好在凤凰在全盛时期是有着涅槃重生的希望的，这位可怜的小帝君变成了一枚蛋，这枚蛋又被自己的姐姐凤翎交给了她一位在人间的友人照料。 与此同时，龙族夫妻俩也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总之丈夫一气之下回到了海底老家，神殿中的各种事物就被交给了他媳妇。 神殿中就剩下了三位女帝。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鸡飞狗跳的生活开始了。 第81页 天上的戏台子足够欢快，就没有看客关注人间了。 且看人间这边，那位连歆帝君已经转世数次。 这一次他的转世是一只小麻雀，被取名叫鸠雀。这一回，他不仅碰上了那枚凤凰蛋，还碰上一个心心念念他很久了的小地仙。 地仙与天神相比，大概只是更加踏实、淳朴而已。小地仙是有仙山第一代的山神，性格也和大部分地仙一般憨厚，只是他的寿命只与凡人相同，也就活了四十来个年头。 小麻雀和小地仙一同脱离了凡胎，可惜的是小麻雀这边儿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还是无法回太虚神殿报导，只能再一次投胎去了。 而小地仙则回归神殿，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并不是什么地仙，而是一位天神，还是掌管秋季的大神。 秋神名为凄辰，他本身并没有投身于龙凤麒麟三族中的任何一方，一直是远离权力斗争，过得逍遥自在的。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麒麟一族的帝君连歆。 凄辰一下子觉得神生有了奋斗目标，不再混吃等死。他开始不断向连歆示好，表白了一次又一次。而这些事情，也被其他人看在了眼里。 这四季之神属于大神，原本麒麟一方就有春神淑节站队了，这忽然又来了一个秋神，不仅不会让麒麟多出什么好处，反而会打破难得的平衡，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连歆同志表示，自己不愿意当那个打破平衡的千古罪人，可他又难以抑制住内心的情感，这可如何是好呢？ 经过一系列权衡，连歆一咬牙直接从天上跳了下去。 后来凄辰得知了此事，他也一跺脚追随连歆而去。 在经歷了小地仙对小麻雀的情感后，凄辰发觉自己真的是陷得很深，而且不可自拔了。他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心思，本来该是非常欢喜的事情。 但问题就出在神殿身上，怎样才能不打破龙凤麒麟三族这样互相牵制的状况，又能抱得美人归呢？ 得知此事的众神仙毫无头绪，他们甚至开始想要劝说凄辰别再执迷不悟了。 好在，不久之后，这样的机缘还是来了。 这一回连歆转世成了一个有仙缘的小修士，名叫穆心好。 太虚神殿在人间设了二十八个神司，神司的工作就是监管人间的地仙，以及与太虚神殿联络。神司中的神官一般都是散仙或是谪仙，他们的手下则都是人间的修者，或者一些有功德的妖魔鬼怪。 有仙山上就有个神司，名为千机。 而有仙山下老穆家世代都在为千机神司鞠躬尽瘁，穆家这一代又只有穆心好一个孩子，自然就让他成了神司的一员。 凄辰得知这件事后，死皮赖脸地去求掌管着千机神司的帝君凤翎，想在千机神司求个职位，好藉机接触穆心好。凤翎欣然答应，条件则是帮她看弟弟。 千机神司的神官恰巧就是曾经帮凤翎孵过凤凰蛋的那俩有人转世，凤翎她弟弟也跟着这俩人去了人间。 凤翎她弟弟名为凤甯，由于上次涅槃重生的关系，现在他看上去也就是个十来岁的熊孩子，还是很好管教的。 凄辰化名齐晨，去了千机神司干活儿，也成功勾搭上了穆心好。 当年人间灵力充沛，还时不时会有神殿中溢出来的清气，是对修行十分有利的环境，修者们的寿命一般是用不着担心的，普普通通的修者都能活个三四百年。所以，齐晨同志也用不着担心小穆的寿命问题，两人就正式勾搭在一块儿了。 凤甯小朋友也算是认识了这些人几辈子，也能跟连歆做几辈子的朋友，就是这一次的穆心好一直拿他当小孩儿就是了。 平时凤甯都是被穆心好带着上街，往往这时候齐晨也要跟着，看上去还真像是一家三口。 神司毕竟是在人间，属于天高皇帝远，基本上不用再顾虑天上的斗争，是个自在的活儿。 可好景不长，人间还没有多长时间的消停日子，那些励志于搞事的邪修就捲土重来，准备攻上太虚神殿。 霎时间，人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管是正道还是邪道，只要是修者就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那些邪妖恶鬼积蓄力量已久，忽然就搞出了个大动静，这一回的战场就在有仙山。 龙、凤、麒麟三族遭受到巨大打击，一蹶不振。有仙山上各大神仙妖怪混战，而就在此时太虚神殿通往人间的大门关闭。 这一关，关上了不知多少神仙回家的门，也关上了人间修者们飞升的可能，更是将邪修们的大头关在了天上，让人间又有了些安宁日子可过。 但是在这一战中，神仙妖怪们都损失惨重，就看那二十八个神司毁了二十七个，唯一倖存的千机神司也受到重创。 千机神司中就只剩下依旧如孩童模样的凤甯，以及一个同样受凤翎之命帮他看弟弟的物灵翡鸢姑娘。 由于再也回不去太虚神殿，齐晨与穆心好身死后再入轮迴。 这一回，秋神大人托生在了个狐狸窝中，得名『恢』。 他机缘巧合保留了秋神的记忆，却是个战五渣，修行了三百来年才化成人形。 其实他运气还是挺好的，毕竟他是最后一批在灵力充沛的环境下化形的妖怪，此后的数千年间出生的妖魔鬼怪都比他弱了不知多少。 这时候他正好遇到了凤甯，就跟人回到了有仙山上。 第82页 只能留在人间界的黑毛狐狸，在有仙山上待了几千年，每天过着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日子，还算愉快。 后来他与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转世又失之交臂了一次，这一次那人死的比较彻底，是魂飞魄散的那种。 虽说散去的魂魄经过一些时间的沉淀还是可以凝聚的，但那已经是不知何时的事情了。不管谁都无法保证自己经过千百年后依然能不忘初心，还不忘初恋。 于是，他就跟凤甯说，以后自己再也不想这么追下去了。 当时凤甯笑得狡黠：「行啊，这个我可以帮你。」 山中岁月，让一辈子变成了弹指一挥间的事儿。只是，有些东西是真的让人一辈子忘不了的。 很多年后，凤甯因为种种原因把自己的名字改了，以秦意宁这个名字在人间混迹。 而黑毛狐狸也遇到了一个姓林的商人，他跟着人家学做生意，还跟了人家的姓，改了个名叫林恢。 再后来，华夏最后一个封建王朝被推倒，社会主义的曙光笼罩了整片神州大地。山上的妖魔鬼怪们决定不再混吃等死，纷纷跑去人间讨生活，林恢也是其中之一。 又过了两百多年，林先生凭藉着优秀的头脑、和踏实肯干的一股劲儿成了仙山集团的大boos。 他坚信，就算现在凡人不再信仰神仙妖怪，但也还是会信仰金钱的，只要他很有钱很有钱，总有一天会找回身为秋神时的那么多信众。 现如今，他虽然没有什么信众，但是信任他的凡人妖怪还是不少的，也算是达到了目标。 就在这样逐步稳定下来后，林先生可以说已经心如止水，好似再没什么可以让他挂心起来了。 可万万没想到，沉寂了数百年的邪修春风吹又生了，而他那位一直在搞事的友人老秦也打算放大招。 所以才有了这一场听起来极为不靠谱的寻宝游戏，而且还让他再次遇见了可以令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现在回忆起来那些事，林先生有些后悔：「我当初……我当初……」 坐在他旁边的顾昭凌双手托腮，问道：「你现在后悔了？」 「我最后悔的事儿，」林恢想起了自己从山上下来后走的路、干的活、吃的苦、受的累、遭的罪，竟然眼圈泛红，咬牙切齿，「就是认识了秦意宁！」 顾昭凌：「……」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下一秒，林恢道：「但是我从来都不后悔遇到你，找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结、结束了来着。 —————— 秦意宁小朋友：「回忆了一下，我好像一直都是被当做小孩子唉？」 林恢：「因为你要是成年人的话早就被打死了。」 秦意宁：「……」 第35章 报应不爽·壹 一段情感的开始可能是因为各种原因，但通常人们都说不出来原因的。 对于顾昭凌来说，一句『我从来都不后悔遇到你』，足以令他开启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了。所以，他决定先迈出一步。 「林大哥。」顾昭凌立正站好，想要显得严肃一点儿，但怎么都严肃不起来，更是因为紧张都破音了，「要处对象儿吗？跟我。」 这话说出口后，顾昭凌同志真的很想把自己回炉重造。 而林先生则也愣在了当场。 山中百兽已经甦醒，林中也渐渐热闹起来，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欢蹦乱跳。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草地上、石头上、脸上，温暖地好似能融化整个冬天。 过了不知多久，林先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也察觉到了自己此刻心跳的速度实在快地惊人，还不等他凝神运气缓和心跳，就听到自己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好啊。」 然后，心跳频率异常的变成了两个人。 那么问题来了，对象要怎么处，恋爱要怎么谈呢？ 一方单身一千多年，早就忘记了恋爱的感觉；一方初出茅庐，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懂。这样两个人凑在一块儿，于是就成了初恋。 两人跳过了干柴烈火，直接就相敬如宾了。 这相敬如宾并不是因为太生疏，而是因为太熟悉了，就好像老夫老妻一般。 回到雪城后，林先生去《千古》剧组探班的频率增加了，而顾昭凌则直接想在剧组里安个家。 见此情景，旁人、尤其是黄导那群人大致猜出了一二，就尽量给他俩制造出了空间。 在两人正式交往了半个月后，林先生终于鼓足了勇气：「昭凌，我们能不柏拉图吗？」 从牵手到亲亲他们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用几百年前的标准来看，半个月明明足够直达本垒了。 顾昭凌也很纳闷儿：「林大哥，你这么长时间不进行下一步不是因为有难言之隐吗？」 林恢要是原型的话现在已经炸毛了：「谁跟你说的？」 顾昭凌毫无歉意地卖了好友：「小宁说的，他说你如果没有兽性大发一定是因为在之前的几千年里憋坏了。」他就是怕让他家林大哥想起伤心事儿，才一直没有提这些的啊。 林恢：「……」 借用窗外喜鹊的眼睛看着这一幕的小宁：「……」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段时间回不去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为了证明『秦意宁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完全不可信』这一论点，林先生提议用行动证明一番，顾昭凌同志欣然答应。 第83页 而这一幕也被窗外停留的鸟儿们捕捉到了，再然后他俩周围就基本上看不到什么禽类了。 其实林先生不是不浪漫的人，相反，他是个有诗人般浪漫的人。他熟背上古时期的各种诗篇，誓要让昭凌当橡树，自己成为木棉，之前已经分担了风雷霹雳，现在要开始共享流岚霓虹。 只是，光做木棉还不够，还要做近！处！的！一株木棉才成啊。1 而就在林先生正琢磨着该怎么找个名正言顺地同居理由的时候，远在江南地带的《沧海赋》剧组杀青的消息传了过来。 《沧海赋》再次恢復拍摄是在邹先生回来的一周后，其实剧组也只剩下收尾的工作，人们怀着忐忑的心情继续着最后的拍摄。 终于，在夏天最热的时候，这部歷时十五年时间，其间换了数十批人才拍摄成功的电影终于杀青了。 《沧海赋》剧组杀青当晚，邹城君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抱着话筒泣不成声：「终于拍完了！十五年啊，虽然我没跟进十五年这么久，但是……但是没想到终于在我有生之年拍完了！」 电话那头的顾昭凌也表示很欣慰：「恭喜恭喜，没想到老舅你真的能拍完这部和你一样命途多舛的电影。」 命途多舛的邹先生：「……」 总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部耗费了几代人青春的电影顺利杀青的喜事同时带动了邹先生的气运，在那之后邹先生这一拍戏就出意外的体质也发生了改变。用他的话来讲，就是感觉自己整个人生都顺畅多了。 电影进行到了后期制作，《沧海赋》时常近两个半小时，预计在来年春季，也就是凌桥夕先生逝世三十周年的时候上映，却没想到它在今年的夏天就成为了热门的话题。 一位参与电影拍摄的老艺术家接受採访时热泪盈眶：「最开始，我们以为在凌老师二十周年祭的时候可以让这部电影上映，但没想到拖到了三十周年的时候……我差点儿以为自己熬不到它上映了。」 原作者凌桥夕先生本就是影响了不止一辈人的大家，而这部电影的拍摄经歷更是传奇。再加上电影制作方的宣传，前前后后十来次搁置、重启的缘由展示在公众面前，也向大众展现了老一辈电影人绝不服输的一面，自然收穫了不少的称赞。 不知多少老艺术家的一生都耗在了里面，这部电影又不知承载了多少人的心血与梦想。《沧海赋》已然成了一种精神上的依託，关于这部电影的话题总是居高不下，热度更是水涨船高。 邹先生在回家的路上从网上知到了这部电影受到了如此高的关注，他自己心情也好了许多。 但是，当他在给顾昭凛同志通电话的时候得知昭凌去了雪城暂居，又想到雪城就是林先生的大本营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邹先生直奔雪城，连行李都来不及安置，就火急火燎地杀到了《千古》剧组的拍摄现场，他刚一踏进影视基地的大门，就看到自家外甥在一堆来探班的人中间站着，一脸无措。 殷呈同志的经纪人每个月都会组织他的粉丝团来探班，今天正好就是探班的日子，但由于今天的拍摄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此时的殷呈正好在里面补拍，所以迟迟没有到场。 殷呈的粉丝毕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这一行十来个大姑娘小伙子就那么乖乖等着，好半天都不见自家爱豆。 就在这时候顾昭凌从楼上下来了，粉丝团里立马有记忆力惊人、而且眼神好的，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年前殷呈发在微博上的那张剧组合照中的一员。 再加上她们也为爱豆参演的电视剧做足了功课，知道他是《千古》剧组的主要人员，更是认出来了这位就是那让她们殷影帝不惜放弃兢兢业业人设也要合作的编剧。 所以，顾昭凌就被姑娘们围上了，大家七嘴八舌询问了爱豆的状况，而顾昭凌全程都是懵的。 邹城君也知道自家外甥在人际交往这一块可能是要不及格的，他刚想去把昭凌从姑娘们的重重包围之下救出来，就见有一个人从扶梯上下来了，还正好就是让邹先生担心了一路的林老大。 林恢二话不说，牵起昭凌的手就往外走，全然不顾身后那些大姑娘小伙子们发出的轻声惊唿。 当场就有很多人想拿手机拍下这一幕，但是一想到自己进来时签了保密协议的，而且不经过人家同意就私下拍照的行为实在不好，这才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放下了手机。 好在不久后殷呈也被放出来了，姑娘们总算是被转移了注意力。 林恢一直牵着昭凌的手，直到他在门口遇到了僵在原地的邹先生，他对着目光死死盯在自己手上的邹先生报以笑容：「邹先生，你回来了。」 原本就受到了惊吓的邹城君被这一笑笑得浑身寒毛直竖，而造成这一状况的俩人好似并没有察觉一般。 尤其是顾昭凌见到了自家舅舅还挺开心的：「老舅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上次见你我就觉得你瘦了不少。」 邹先生僵硬地点点头，随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站在但门口可能挡了别人家的路，他刚想让开，就听昭凌继续说：「老舅我正想跟你说呢，我谈了个对象儿，想给你看看。不过这下你们直接见上面了。」 邹先生：「……」 林恢的笑容依旧温和：「咱们找个地方细说吧。」 第84页 三人来到了影视基地附近的一家餐厅，餐厅也是在结界之内，能进来的没有凡人，而就算有妖魔鬼怪看到他们在一块儿的一幕，也没有敢声张的。 林先生简略地讲述了前因后果，最后总结道：「总之我和昭凌现在正式在一起了，昭凌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邹先生您以后也是我舅舅。」 突然涨了辈分的邹先生：「……好，我知道了。」他现在有很多话想说，但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要说接受吧，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还是需要锻鍊，要说不接受吧，这一切又在情理之中，总之他还是选择了少说话为妙。 几人又谈了一段时间，自觉自己是长辈的邹城君还是嘱咐了几句：「林先生啊，我们昭凌虽然身上没什么优点，但是、但是……但是也没什么缺点嘛，总之以后还望您多担待。」对于自家外甥的感情问题，他还是祝福的。 林恢郑重其事地点头：「您放心吧。」 虽然没有任何承诺，但是有仙山上二把手的一句『放心吧』抵得过千百句誓言了。 顾昭凌笑道：「老舅，别忘了准备给你甥对象儿的见面礼。」 邹先生：「……」 邹先生完全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但是，第二天还真有其他人送上了这份见面礼。 这天顾昭凌照常到《千古》剧组上班，晚上临走前又被林先生接到了昨天吃饭的那家餐厅，这一回邹先生也在，而坐在邹先生对面的还有一个让昭凌觉得很眼熟的人。 来人自我介绍道：「我姓苗。」 顾昭凌立马想起了这人的资料：「您是苗阿姨的哥哥对吧，没想到在这儿也能见到您啊。」 他记得疗养院的苗阿姨家里只剩下她兄长一个亲人，这位苗先生比妹妹大了十多岁，好像还是个挺厉害的人物。 「是的。」苗先生开门见山，「我们的公司买下了凌桥夕先生的一本着作的版权，预计明年就要搬上大荧幕，我希望顾先生您来担任编剧，至于导演的工作我们想请邹先生帮忙。」 邹城君表示自己现在一听到凌桥夕这个名字就头疼：「怎么这么突然啊？」他也是认识这位苗先生的，只是从来没有与他的公司合作过。 「我也觉得有些突然。」苗先生倒是毫不避讳，「其实是铃兰说想要给徒弟对象儿一份见面礼，但是又不知道徒弟对象儿是谁，就只能给徒弟了。哦，如果顾先生您近期不方便的话，我们也可以提供其他资源的。」铃兰就是苗阿姨的名字。 昭凌的联络方式暂时压在林先生这边儿，今早他听说有人想找昭凌合作，在调查后发现这人诚意十足，还是疗养院里那位苗阿姨的亲属，他就直接将人领到苗先生面前了。但是，听到徒弟对象儿这个词儿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苗阿姨的徒弟——顾昭凌同志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也答应了合作项目。 而旁边的邹城君先生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老天爷选中的人，不，应该说是被凌桥夕先生选中的人，不然怎么老是跟这位凌老师如此有缘。 凌桥夕先生一生写过数不清的故事，其中还有一本童话故事，只是这本童话并不是给小孩子看的，而是给大人看的。 这本书名叫《白浪小镇》，其中充斥着黑色幽默，让看的人一边欢笑一边难受。 《白浪小镇》篇幅很长，一共一百八十多万字，此书分为春、夏、秋、冬四个单元，讲述了四个女主在一个海边小镇艰难求生的故事。刚开始这四位女性看似毫无交集，但她们的命运早就被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可谓是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这本书里，凌先生难得尝试了诙谐幽默的风格，但再怎么风趣的语句也掩盖不住童话外表下悲剧的内核。 虽然《白浪小镇》并没有被拍摄成电影、电视剧，但却在十年前被制作成了一部五十二集的动画，当时的口碑非常不错。 所以，这次《白浪小镇》影视化的消息一出，哪怕连剧本都没写好，不少人就开始喊要毁童年了。 而就在《白浪小镇》剧组开始筹备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补儿时看过的《白浪》动画了。 不久后，毁童年的声音小了，网友们纷纷嘲自己当年简直是小聋瞎，小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这是一部百合向的作品，原着小说里就没有男主，动画更是一直都是女主们各种可以称之为甜蜜的互动啊。 后来有人盘点了凌桥夕先生的其他作品，大家惊悚的发现，其实备受人们敬仰的凌老师根本就没有写过正常男女处对象儿的故事。 他笔下的人物不是孤独终老，就是与性别相同的角色暧昧。当年要不是搬上大荧幕的影视剧都刻意淡化了这些元素，指不定凌老师就直接被封杀了。 原来凌老师是腐男吗？一时间网上众说纷纭，但是大体的方向都很一致，就是越发期待那部还在后期制作中的《沧海赋》了，人们都很好奇这位骨灰级腐男的故事放到现在会引起怎样的反响。 而就在人们的讨论声中，《白浪小镇》剧组准备开工了。 此时已经到了初秋时节，在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林先生被昭凌领着去见了顾昭凛，见了有仙山下精神疗养院的大家，而林先生也带着昭凌去见了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 众人表示对这俩人在一块儿的事情好似早有预料，祝福的祝福，嘱咐的嘱咐，总之看着林先生被人收了，还是让人挺开心的。 第85页 而林先生本人也很开心，这直接表现在了仙山集团的员工越来越轻松的工作氛围上。 有胆子大的小妖就问林恢：「林老大啊，您找了个小您几千岁的男朋友就没有良心不安吗？」 「没有。」林恢摇头，「我没有良心。」 小妖们：「……」 有胆子更大的小妖就问昭凌：「顾公子啊，您跟我们林老大在一块儿的时候就没有压迫感嘛？」 「有啊。」顾昭凌点头，「他其实挺沉的。」 小妖们：「……」 十月下旬，《千古》剧组的拍摄将近尾声，而《白浪小镇》则正式开拍。《白浪小镇》属于苗先生的传媒公司与仙山娱乐合作拍摄，资金也相当充裕，选择了找个沿海的城市实地拍摄。 顾昭凌跟着剧组来到了海城，此时是海城正热的时候，即使在海边儿也感受不到凉爽。顾昭凌没跟着剧组其他人去採风，而是待在酒店里吹空调消暑，美其名曰帮众人看行李。 顾昭凌躺在床上唿唿大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一睁开眼，发现本该在雪城办公的林先生就坐在自己床边儿的沙发上。 顾昭凌到也没多惊讶：「你怎么来了？」 林先生笑道：「半日不见，有些想念。」 顾昭凌明知故问：「那你要干什么？」 林先生笑笑不说话，直接变回了原型钻进了顾昭凌怀里，小黑狐狸用脑袋蹭着昭凌的胸口，姿势舒服惬意。 顾昭凌：「……」所以，刚才在想那些事儿的自己真是、真是太过分了啊。 当然，后来事实证明顾昭凌同志起先并没有想错，有些狐狸光顺毛是不够的。他俩还是头一回在家以外的地方度过一夜，感觉甚是新奇，并决定以后多多尝试这种酒店的生活。 《白浪小镇》剧组的条件是非常好的，还时不时有仙山娱乐的高层前来探班。 而高层们来探班的同时，还兼具了把他们老大拎回去工作的使命，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他们也不忘给剧组的员工们带一些食物犒赏，可以说剧组的待遇又被提高了一个层次。 其实，对于能否拍好《白浪小镇》这个问题，邹先生心里也没有个答案。 毕竟他老本行是拍电影，而这次交到他手上的是个电视剧，再者说十年前的动画版已经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谓是美玉在前，他没信心让人们觉得这部新戏会超越童年回忆。 虽然邹先生已经向不少老前辈取过经，而且还有仙山剧组五大仙儿在旁协助，但他的心里还是很不安的 不过，这一次的拍摄还真是出奇的顺利，中途居然没有出过一点儿意外，这还是让他很开心的。 嗯，对于一个每次开拍都会遇到意外的导演，他觉得能顺利拍摄就已经很满足了。 在《白浪小镇》开拍一周后，所有人都进入了状态，看上去这次不会再出现什么状况了。而就在《白浪》剧组顺风顺水的时候，在隔壁省取景的《夜幕小城》剧组出了事儿的消息传了过来。 说到这《夜幕小城》还真跟《白浪小镇》关系匪浅。 十年前《白浪小镇》动画播出后不久，小说《夜幕小城》就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夜幕小城》的作者笔名叫晚湖东，据说是凌桥夕先生的忠实读者，但其作品《夜幕小城》的起因、高潮、结尾这些关键点无不是借鑑《白浪小镇》。 因为《夜幕小城》从一开始就是走商业路线的，由专门的公司进行包装，当时的gg词就是：可以让大众接受版的《白浪小镇》。 对此，《白浪小镇》的读者并不接受，因为这《夜幕小城》根本就只是把《白浪小镇》中的四个女主的两个换了一下性别而已。 而作为《白浪小镇》原着作者的凌桥夕先生此时已经去世多年，对于《夜幕小城》的这种抄袭的套路行为，当事人已无法维权，从始至终也只有民众的言论声讨《夜幕小城》的作者晚湖东而已。 由于近期《沧海赋》电影的热度暴涨，关于凌桥夕先生的所有事再次被人提起，当年《夜幕》是如何如何抄袭、嘲讽《白浪小镇》的事儿也再次回到了民众的视野， 就在这时，《夜幕小城》的包装公司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想借这次的东风，也开始筹备拍摄电视剧版的《夜幕小城》。 民众继续声讨，《夜幕小城》也照常开拍，开机日期选的还是《白浪小镇》开拍的第二天，好似是要咬死了《白浪小镇》不放。 而《白浪小镇》剧组不是不知道这些事儿，更不是能不在意这些是，他们得知了内部消息，据说不久前凌桥夕先生的妻子与女儿找到了当年专门负责处理有关凌先生版权案件的律师，正准备起诉《夜幕小城》的作者、出版物极其背后的公司。 为了配合凌桥夕先生妻女的工作，尽量不将此事声张出去，《白浪小镇》剧组众人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摆出一副想要息事宁人的模样。 但是，就在几天前，远在隔壁省拍摄的《夜幕小城》剧组里，诡异事件接连发生，甚至还差点而出了人命。 据说先是《夜幕小城》作者晚湖东来剧组探班时摄像机的镜头全数碎裂，随后是剧中会出现的动物明星们发狂咬伤了工作人员，接着又是参与《夜幕》拍摄的演员在海里溺水，现在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第86页 最邪乎的是，每次出意外的时候，都有人目击一个白影一闪而过。甚至，还有人大半夜的看到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 。 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最终还是被传了出去，人们都说这就是报应，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这帮小人的行为了。 但现在的大风向毕竟还是唯物主义，这种灵异事件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邹城君知道些事的时候还暗自感嘆，这次自己剧组这么顺利，那让人闹心的剧组终于自食恶果，难道真的是凌桥夕先生在天之灵保佑？ 当然，他还是知道更详细的讯息的，毕竟有个专门处理非正常事件的大佬经常以非正常的方式到剧组探班。 据林恢透露：「一个恶鬼盯上了《夜幕》剧组，也不知是有什么仇，但现在她已经被抓住了。」 而就在林先生说完这些的当天晚上，他再来探班的时候带来了新的消息：「找《夜幕》剧组麻烦的那个鬼跑了。」 当时顾昭凌与邹先生并没有多在意这件事儿，他俩想反正也不是沖自己来的，没必要多寻思的。 但是，他俩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自己就见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女鬼，该女鬼披头散髮，但能看出来五官清秀，只是眼神幽怨非常。 昭凌是起夜，邹先生是被被起夜的昭凌摇醒后顺便也来起个夜，他俩还没走到卫生间就感觉到阴风阵阵。紧接着，两人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他们还没来的及动作，就听『嘭』的一声原本完好的大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就站在门口，只见那女鬼双目通红，甚至流出了血泪。 顾昭凌打了个哆嗦，他拍了拍自家老舅的肩膀：「老舅，你问问她要干什么。」 「你自己怎么不问！」话虽这么说，但邹先生还没想让自己外甥跑上前去，他声音都有些颤抖地问，「你……你要干什么？」 女鬼开口了，声音沙哑：「我要……伸冤。」 作者有话要说：　　1来自舒婷的《致橡树》 嗯……按照设定，这已经成了远古遗蹟中找到的残本。 —————— 我时速3000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大概……这一章我从晚上八点半码到现在，不知为什么手速就是提不上去，中途wps还异常了一次qaq 第36章 报应不爽·贰 近期《夜幕小城》剧组意外频发也是个热门话题，就是借着这个热度，又有人报出当时《夜幕》选角的时候特别邀请殷呈担任剧中的男主角的事情。 据知情人士透露，当时殷影帝犹如霸道总裁附体一般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还说：「盗版的东西我看不上眼，我要参演也是参演原着啊。」 就这么的，霸总的殷影帝乖乖坐在家里等了一天、两天……一个月，直到《白浪小镇》剧组全员已经抵达海城了，他还是没有收到《白浪》剧组那边的邀请。 此时越绫一语道破天机：「《白浪小镇》里好像不需要男主吧？」要是找这位演个配角什么的也是要做好迎接舆论的准备，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别请他。 殷呈：「……」 殷影帝不信邪，还特地给昭凌去了个电话：「师叔啊，你们剧组缺人吗？」 顾昭凌假装自己听懂了：「跑龙套的我们在海城就可以招。」 殷呈又问：「剧务呢？」 顾昭凌回答：「来几个都不会多。」 听了这话，殷呈同志直接订了两张机票，带着越绫飞去了海城。而他的经纪人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还对天发誓等殷呈回来一定要让他知道知道抽筋拔骨的滋味儿。 殷呈买的机票是夜班，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海城好似不夜城，各式各样的灯光照的整个城市有如白昼。 刚才殷呈下飞机的时候给昭凌发了条简讯，确认了昭凌现在还没睡，而且就在酒店的天台上之后，他一刻也没歇地直奔酒店。而就在他刚来到酒店所在的位置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于那人四目相对，一时间有些尴尬，好在他们都是有目的的，根本没有闲心说什么。 这时候海边儿一般还有晚会，而就在一处离海滩不远的酒店里，有人正坐在露台上彻夜长谈。事实上，主要是一个人在吐苦水，而其他人都在默默地听着。 「我怎么这么惨啊，明明我当时不想那么做的，可为什么他们就在我死后把我的作品给了别人。现在大家都在骂我，我怎么这么冤啊！」 正在哭诉的姑娘姓李，已经去世十年了，当时她因为死状比较惨，导致魂魄不全，无法直接去阴司投胎。如今她魂魄重新凝聚，却得知了自己莫名其妙就背负上了骂名，只觉得自己犹如跪在了六月的雪地里。 殷呈推开门走上天台，就听到一个女生撕心裂肺的哭声。 在他旁边的林先生比他快了一步，直直走到了昭凌面前，一眼也没看那哭哭啼啼的白衣女鬼：「昭凌，你没事吧？」 林恢也是刚接到那女鬼就在海城的消息，就立刻动用传送阵赶来了。虽说他不觉得昭凌还对付不了一个没什么道行的女鬼，但担心总是难免的。 「你总算来了。」顾昭凌见到林先生的那一刻，说不惊喜是假的，谁大半夜的被一只鬼叫去天台谈心的时候，都会想要有人来就自己的。 显然，相对于昭凌，邹先生表现得更像是等待恋人来救的女主：「你终于来了。」 第87页 林恢：「……」不想回应自己对象儿的舅舅该怎么办？ 好在同样突如其来的殷呈很好的打破了尴尬的状况：「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个状况？」 众人互相看了看，一时间相对无言。 海边的夜晚有些凉嗖，尤其是海风中带着丝丝寒意，殷呈同志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李姑娘生前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娃儿，从小就是看着凌桥夕先生的书长大的，她对凌先生有一种憧憬，就好像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这位早已经去世了的凌先生一般。 李姑娘不仅是爱看书，她还爱写作，而且文笔也不差。 她在看到了《白浪小镇》动画的时候，就有了一个想法，她想按照凌老师的风格也写一个故事，连笔名也想好了，就叫晚湖东。夜晚的晚，对应凌晨的凌，湖是架着一座桥的湖，东则对应着西。 李姑娘为爱发电，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完成了一个将近八十万字的故事。 她就想把这个故事压在箱底，没想给任何人看，她爱着曾经陪伴了她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凌桥夕，并想以这个故事纪念她的凌老师。 后来，李姑娘死了。 由于魂魄受损，还没有完全修復，她忘记了当时的准确情形，她现在也只记得自己是坠亡，而且自己的坠亡和自己的姐姐与男友有关。 再后来就是十年后，李姑娘的魂魄逐渐清醒，但她却一直有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世界上某个地方一直有人在咒骂她一般，是非常难受的感觉。 不久后她知道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拒绝了去鬼镇修行的邀请，也暂时没有去阴司的机会，她在人间游荡，发现了自己真的在被人咒骂。 她看到用自己笔名出版了的书，看到了洋洋得意的后妈和姐姐，以及已经成了她姐夫的男友。 她从这些线索出发，没用多长时间就猜出了发生了什么事。 李姑娘还记得自己这位姐姐当时也在写一个故事，两人共用一台电脑，只是把文档存在不同的盘里而已。 所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也是知道的。 她也知道为什么这个『晚湖东』被人骂了十年依然面不改色，毕竟，谁会因为别人在骂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而产生情绪呢？ 「所以你就去了那个《夜幕小城》剧组？」顾昭凌联想起了之前听说过的灵异事件，「小动物倒是会因为忽然出现的阴气而狂躁起来。」更何况这位李姑娘身上还满是怨气。 「嗯，当时我看到我姐姐去剧组探班，忍不住很生气，然后那些玻璃就莫名其妙碎了。」李姑娘吸了吸鼻子，她满脸是血，虽然她的血泪只是溢出来的阴煞之气，但看上去还是挺惊悚的，「但是那个谁溺水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那时候我都离开了。」 「这个我作证。」林先生也坐下来，给自己和昭凌都倒上了果汁，「要是她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自然是鬼差捉拿，而不是我们出人力。」 「我、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她们为了那点儿钱就让我背上骂名？」李姑娘攥紧了十指，这血泪看上去一时半会儿是流不干了，「我想告诉大家我没有干对不起凌老师的事儿，可是没人看的见我……还好你们能看到我，不然我都无处伸冤了。」 也是好不容易碰上个能看得到自己的，她要抓紧时间诉苦来着。 「鬼自然有鬼的伸冤渠道，等到了每年的清明和十五鬼门大开的时候，你到了阴司，可以向上申请报怨的。」顾昭凌道，「但是你怎么会跑到这边来呢？」 李姑娘的血泪终于止住了：「我想找凌老师啊，抓住我的人曾经说，凌老师并没有去转世投胎，而凌老师的故居在雪城，那里实在太远。我就想到，海城这边的《白浪》剧组也在拍凌老师的作品，我就想碰碰运气，没准儿可以碰到呢。」 林恢嘆气：「行了，你还是该去哪儿去哪儿吧。」毕竟一般的魂魄在人间游荡太久很可能会魂飞魄散的，还是像原计划送这位姑娘去枉死鬼镇比较好。 李姑娘严重泛起泪花，这一次不再是血泪了：「可是我真的很怕，怕凌老是也怪我。」 「听说凌老师是个很好的人，」殷影帝餵鸡汤中，「再者说此事并不是你的错，想必凌老师要是在天有灵得知此事，也不会怪你的。」 「凌老师不在天。」顾昭凌看向殷呈的身后，神色有些古怪，「他就在你身边。」 众人听到他这话，不禁向殷呈的身后看去，只见一位看上去四五十岁，两鬓斑白、道骨仙风的中老年人就站在那里，笑得和蔼。 话说现在玄术界式微，几乎没有可能再回到鼎盛时期，各大玄术门派也有很多术法失传，这就造成了一般门派都只能在某个领域站稳脚跟的局面。 那么，有没有比较强大的门派呢，有没有能在玄术四大领域中都有些名气的继承者呢？ 有的，而且这个人不仅在玄术界很出色，就算是在远离玄术的领域也混得风生水起。这就是曾经被誉为当代玄术界第一人的凌桥夕先生。 凌先生的一辈子很短，还不到五十年。 前二十五年，他是玄术界的风云人物，另各路妖魔鬼怪闻风丧胆，也被各大门派奉为精神领袖。 后二十来年，他结了婚，有了孩子。 玄术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有了后人的玄术界中人，都可以选择提前退休，好好养育自己的孩子。在他们眼中，后人的存在是无比重要的，所以要是有人为了孩子而放弃捉妖收鬼的使命，也并不会落下什么话跟。 第88页 凌先生选择做一位好父亲，他在自己的女儿出生后，就不再过问玄术界的任何事儿了。 而凌先生最终也没有将自己一身技艺交给后人，他在算到自己命不久矣后，就将自己手中的术法典籍交给了友人们。 后来凌先生死了，但他的灵魂并没有投入轮迴的打算，他凭藉着二十几年捉妖收鬼积攒下来的本事，以鬼魂的方式一直留在人间。 他看着老伴儿真的变老了，看着女儿长大了，看着自己的外孙都成年了。 这时候凌先生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功德圆满了，他准备跟阴司里熟识的鬼差们商量商量，去轮迴投胎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凌先生听说自己的书迷们要在自己三十周年的周年祭搞个大事儿，有人甚至称这一年为凌桥夕年。 于是凌先生不淡定了，他决定等过完了这一年再走。 再后来，他听说自己写的童话《白浪小镇》即将被搬上荧幕，而且负责剧本的还是他的一位故人。凌先生就来到了海城探班。 只是没想到，他这一探班，还遇上了自己的一位忠实书迷。 其实凌桥夕先生的书迷还是蛮多的，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不仅是李姑娘，就连殷呈都激动地叫出了声。越绫很快就捂住了他的嘴，顺带制住了他的手，免得他闯出什么乱子。 「你们好。」凌先生向他们招了招手，笑得眯起了眼睛，「听说这里有人想对我说一些话啊。」 作为有修为的人，就算变成了鬼，也是可以做到隐藏身形不让其他鬼发现的。要不是他主动显形，也没人能找到他。 「我！」李姑娘是蹦起来，「我很崇拜您。」她下意识擦去了脸上的血泪，想以最美好的姿态见偶像，「真的，您对我来说是非常特别的存在，有了您，我的童年才没有那么难过。」 凌先生点点头：「也谢谢你。」 他走上前去，摸了摸李姑娘的头，就如同在抚摸自己女儿的头髮。 凌先生神色凝重：「你一定要好好投胎，重新做人。」 李姑娘很是感动：「我一定会记住您的嘱託的！」 顾昭凌、林恢：「……」 殷呈：「……」这场面好像不太对劲。 带着林桥西老师的嘱託，李姑娘被带去了枉死之鬼所在的鬼镇，等待着下一次鬼门大开的时候去往阴司轮迴。 李姑娘走的再无牵挂，浑身上下的阴煞之气好像消散了大半，也许偶像的力量还是挺可怕的。 天色微亮，专程来天台上看日出的人也上来了，几个在天台上吹了一夜冷风的人则准备回房间休息。 当时在察觉到这位女鬼并没有什么攻击性，而且主要是想找人诉苦的时候，邹先生就提了一句让大家去比较空旷的地方，正好天台空出来了。其实邹先生的原意是找个空旷的地方好准备逃跑，可没想到他们就这么听了一晚上的苦水。 殷呈与越绫在酒店住了下来，邹先生回到房间沾床就睡着了，而林恢与凌桥夕则被昭凌带去了自己住的单间儿。 一人一狐一鬼沉默，房间里的气氛有些让人不太想呆下去。 「我来见见老朋友。」凌先生先开口说话了，「看到昭凌长到这么大了，我也挺开心的。」 林恢长嘆一声：「是啊，我也挺开心的。」 顾昭凌：「……」怎么感觉在这俩人面前自己成了小辈？ 其实林先生还是有很多话想要问的，例如这位凌老师是怎么与昭凌认识的，例如他们之前又有什么联繫。这些事儿在上次秦意宁託梦的时候他虽然大致听了些，但并不算太清楚。 而凌桥夕显然没有待下去的意思：「你们小年轻好好聊聊吧，我也该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请您等一下。」面对这样一位老先生，林恢下意识用了敬语，但是看到凌先生真的停下了脚步，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没什么，情路上小心。」 林桥西笑着点点头，随后走向了窗边。 朝阳缓慢地升起，他就像是走进了阳光之中。 早起的鸟扇动翅膀，在枝头跳动，新的一天到来了。 顾昭凌打着哈欠：「困了，让我睡会儿。」 林恢也忙了一晚上，现在很困，他直接倒在了顾昭凌的床上。 顾昭凌挑眉：「这个单间的床很小唉，我睡哪儿？」 林恢特意往床的中间挪了挪，他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张开了双手。 顾昭凌：「……」 作者有话要说：　　还、还有一章 第37章 报应不爽·叄 这边《白浪小镇》剧组的拍摄工作如火如荼，雪城那边《千古》的后期制作已经基本完成，已经到了宣传的时候。 按理说宣传那边有主演们已经足够了，幕后工作者们基本不用抛头露面，但是黄导本来就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荧幕后的大家注意到顾昭凌这个新人的。所以，有一次，海城所在的省里电视台一档节目联繫黄导后，他推荐了让昭凌代替自己参加。 这是一档现场直播的综艺，拍摄地点就在海城，可以说是专门为了宣传那些即将上映的影片而存在的，也是大家抢破脑袋想要上的节目。 这次代表《千古》剧组去参加这档节目的，除了昭凌以外，还有同样在海城的殷呈，按照黄导的话来讲，让殷影帝带着昭凌上节目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第89页 是的，事实证明最终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反正现场出的基本都是小问题。 这档综艺的主持人也是很专业的了，他习惯挖坑给嘉宾跳，而观众们也很乐意看到这些明星、导演们掉进坑里的样子，而明星们又需要引爆话题，总之是三方都乐见其成。 因为在此之前顾昭凌是完全没有名气的，主持人也看得出来，这位可能是作为黄导培养的对象才来的，所以主持人也很少挖坑给昭凌跳。这位主持人比较喜欢挑战影帝对跳坑的态度，所以就都把关注点放在了殷呈身上。 节目到了中段，主持人就问了：「我们的顾老师在《千古》剧组里怎样？我们的殷影帝有没有照顾顾老师呢？」 「不是的，其实是师叔在照顾我……」殷呈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出了不得了的称唿，立马改口道，「啊，是顾老师很照顾我！」 但是，即使他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其他人没听到』这种话，也只是自我欺骗地很到位，大家该听到的还是听到了。 「师叔？」主持人十分感谢如同殷呈同志一般，用不着他挖坑，自己就知道带上铲子出来的人，「殷影帝好像不是和顾老师一个学校毕业的吧？」 「你听错了。」殷呈发挥出了自己影帝级别的演技，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刚才嘴瓢了。」 主持人把阵地转移到顾昭凌那里，问道：「是这样的吗？」 顾昭凌同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点头：「他确实容易嘴瓢。」 主持人：「……」 观众们：「……」这是当我们耳朵也瓢哦。 这一期节目还没有播放完，各大平台就展开了对殷呈那句『师叔』的热烈讨论。 虽然网友们没能扒出什么隐情，但架不住猪队友的存在。 往常惊鹊门的弟子们就算说自己是殷呈同志的师兄师姐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有了这次机会，他们当然要爆料一番。 于是，经过有心网友的收纳总结，这些明明分散在大江南北、却被网络牵线到了一块儿的师兄师姐们的话，很快就进入了大众的视野。 还有一位殷呈师父尹瀚华的一位师兄，直接承认了殷呈就是惊鹊门的弟子。 而这位师兄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虽然什么捉妖的本事都没有，但却一直靠着网络带来的便利伪装成了一位大师，还收穫了很多的粉丝与信众，上次有仙山众妖追查假大师，就差点儿把他给端了。 这位师兄在自己的微博和微信公众号上这样写道：殷呈小朋友吗，是我们惊鹊门的门人没错，那位顾昭凌小朋友则是我师父收的小徒弟，算是殷呈的师叔了。还请大家多多照顾我们惊鹊门哦。 虽然在这些讯息发布不久，这位师兄就迫于师父的压力，将这些内容删了个干净。但是这些东西早有人备份了下来，就算他删了，也不能逃脱的了师父的怒火。 话说孙大爷这些年来一只励志于将惊鹊门搬回正轨，重新开始捉妖收鬼的业务，断绝弟子们在网络平台上坑蒙别人的机会。所以，他即使是面对以闭关之名光明正大宅在家多年的尹瀚华时，也没有像看到这位师兄现在状况时的愤怒。 这也只能怪这位师兄自己往枪口上撞，毕竟疗养院的大家通常是不会关注这些个网络上的『大师』们的，要不是这次事关殷呈与昭凌才闹出了大动静，孙大爷都不知道自己该责难哪位弟子。 还是要说惊鹊门弟子们的素质，面对师父的怒火，他们二话不说就供出了这位师兄弟，可谓是相当有兄弟爱了。 这位惊鹊门弟子的爆料也让众人注意到了默默无闻已久的惊鹊门，倒是起到了一点点作用，特意找到惊鹊门来算命的人明显增加了。 但是惊鹊门弟子们也很想哭啊，他们的领域不在算命这一块儿呀，到底要怎么劝走特地找上门来的宾客啊喂！ 通过为数不多的线索，网友们渐渐拼凑出了一个故事。 什么殷影帝未出生时丧父、幼年时丧母，后来被师父尹瀚华收养；而师父又在一次捉妖中身受重伤不得不闭关修炼；殷呈小朋友奋发图强，想要成为一代捉鬼大师，却阴差阳错进了娱乐圈。 当然，除了尹瀚华因为捉妖身受重伤这一点以外，其他都是对的上的。 对这些，殷呈本人也并没有否认，毕竟上面这些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 而他的默认更是让大家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殷影帝。 原来影帝原先是朝着捉鬼大师的道路前进的吗，进入娱乐圈什么的是意外吗？ 是不是有殷影帝在的剧组都不会闹鬼啊？ 这类的言论倒是不少。 当然，也有嘲殷呈搞封建迷信的，更是有笑话殷呈连搞封建迷信都没搞好的。而这些不太和谐的言论自然是被殷影帝的粉丝们压下去了，这次甚至都没有让殷影帝的经纪人等人出面的机会。 一个理想是成为捉鬼大师的影帝，画风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来着。 但是，一想到殷呈小朋友当年是怎样挨饿受冻（尹瀚华师兄师姐们夸大其词）也要练好本事，大家都觉得粉上这样一位有点儿小特殊的爱豆也是不错的哈。 后来殷呈还接到了一个灵异探索类综艺节目的邀请，节目组想邀请他成为长期嘉宾，就凭着这一波所带动的热度，他们已经可以稳赚好久的了。 第90页 而殷呈也接受了，只不过没有成为长期嘉宾，只是客串了一期。而这期节目，后来还真的成了娱乐圈十大灵异事件之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之后有人找到了殷呈发过的照片中出场过的顾昭凌，也可以说近期只要是殷呈发过的剧组照片里，都可以找到顾昭凌的身影，有时候只是一个背影，或者衣服的衣角，眼尖的网友们更是通过这些少之又少的讯息确定了这就是昭凌。 一时间，殷影帝和小师叔的cp被网友们津津乐道，大家纷纷猜测这位同是惊鹊门出身的小师叔身上有着怎样的故事，又有着怎样的魅力，能让殷影帝这么在意。 当然，还有网友说出了真相。 某论坛楼主是这么说的：「我感觉殷影帝和小师叔的关系还是挺纯洁的，而且人家小师叔可能已经有对象了哦。」 这栋楼被盖的老高，人们追问着事情的始末，而楼主只说了自己有一次探殷影帝的班时，看到了小师叔被一个高大的男人牵着手，其他情况一概不知。 而那位传说中的高大男人——林先生，由于生活范围一直都是在保护结界的范围之内，他几乎没有被娱记之类的拍到过，就算偶尔有几次上电视或杂志，也都是财经类的，而且还是无图无真相的那种。 所以，大家都怀疑这个楼主是在瞎编，这帖子也就渐渐被刷下去了。 当林先生得知世界上还存在着影帝x小师叔的cp时，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与此同时，远在海城的殷呈同志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后嵴发凉。 这件事情还在继续发酵，虽说顾昭凌作为幕后工作者，很少走上前台来，也没有留下什么信息，但殷呈的千万粉丝也不是假的，很快就把关于昭凌的事儿调查了出来。 刚开始，他们看到这位顾昭凌同志不到十岁就没了父母，也倍感唏嘘，心说能这么出色的人也都拥有一段儿故事啊。 后来他们看到养大顾昭凌的是他的叔叔婶婶，并且这两位长辈在他不到十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大家心里暗暗感嘆，这位还是个苦命的主儿啊。 再后来，他们看到顾家叔叔婶婶去世后，顾昭凌由于还不满十八岁，还需要再找个监护人，于是他落到了舅舅的名下，而这个舅舅……这个舅舅不就是那个《活着的人》和《沧海赋》的导演邹先生吗？ 而且这位邹先生号称只要一拍戏剧组准会出事儿，上次《活着的人》剧组开拍之前就传出了灵异事件，还有那个《沧海赋》剧组好像拍摄也不是很顺利。所以，这位邹先生也是命途多舛的人啊。 结合顾昭凌同志的父母以及叔叔婶婶的状况来看，能活到现在的邹先生其实还是挺幸运的来着哈。 大家继续往下翻着昭凌的简歷，终于看到了他的教育状况，省重点高中毕业，考上了省内非常有名的院校，现在是大学肄业。 咦……肄业？ 于是人们开始非常努力地、认真地、细心地寻找着顾昭凌肄业的原因，他们惊悚的发现，这位顾先生居然还在一家精神疗养院里待过几年。 而大家这回更加好奇顾昭凌住进精神疗养院的原因了。 他们抽丝剥茧，终于在邹先生早年间的私人微博底下发现了蛛丝马迹。再结合顾昭凌的过往，大家很容易就拼凑出了一个令人动容的故事。 顾昭凌原来还是个学霸，要不然也不能考上省重点，更不会成为这所知名大学的学子之一。他在校期间的表现也非常好，据教过他的老师们爆料，顾同学甚至连一次课都没有缺席过，直到一件事发生。 这两年不是有好多种针对在校生作品的评奖吗，不管是哪个圈子里的，大家都有这专业对口的机会。当时顾昭凌他们班就迎来了一次优秀青年剧本评选的参赛资格。大家踊跃报名，还真的有几部佳作入选，其中就有昭凌的作品。 其实这种奖也没什么难得的，上交十个作品，至少有八个都能得奖，昭凌的作品倒是那一批的佼佼者，还真拔得头筹了。 但就是这样一部也不算有名气的剧本，居然还让人给盗用了。而盗用它的不是别人，正是大赛的评委之一，还是顾昭凌他们学院的名誉教授。 等大家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这部被盗用的作品已经被搬上了大荧幕，只是这里面并没有原作者的名字。 顾昭凌的老师同学都说，这件事儿对昭凌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甚至导致他一蹶不振，连学业都没有完成，精神上还受到了冲击，导致他需要住院疗养。 当然，事件是真实发生过的，但是老师同学们得知的只是当年邹先生去昭凌他们学校办理休学时的说辞，真实的情况还是本人比较清楚。 后来，邹先生知道了这事儿，他还特意找昭凌问了句：「别告诉我网友猜测的是真的，我怎么就不信那事儿能对你造成什么精神打击呢？」 顾昭凌大方承认：「这些当然都是场面话。」 邹先生继续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去疗养院里住啊？」 顾昭凌想了想，最终也没忍心将他觉得要真遇到危险邹先生与顾昭凛连自保都做不到的这件事儿说出来，他随便找了个藉口：「大概是觉得有仙山下山清水秀，想换换心情吧。」 邹城君：「……」 其实这次事件本身对顾昭凌都没有什么影响，反倒带动了大众对《千古》的关注度，并且，林先生决定利用这件事儿，把李姑娘的事情处理一下。 第91页 准确说是昭凌拜託他帮这个忙的，为了完成昭凌的嘱託，顺带帮昭凌出气，他也想了很多办法。最后，林先生将目光放在了现今最具影响力的东西上。 网络其实也是一种权力资源啊。 仙山娱乐接到了上头的命令，他们立马组织技术人员，将人们落到顾昭凌身上的目光引到了别处去。 而这个别处，就是一直让《白浪小镇》的读者们糟心了好几年的《夜幕小城》了。 李姑娘的案子过去了十年，不是不可能再次重新调查，但就算现在让大家都知道《夜幕小城》的真正作者是李姑娘也没什么用。 《夜幕小城》剧组不会因此受到任何牵连，而那些假借李姑娘的作品牟利，还玷污李姑娘名声的人也不会受到什么制裁。 所以，这件事儿还是要一点点来的。 而这把利剑的出发点，就是几年前顾昭凌的作品被人盗用的事情。 毕竟因为殷呈的那句『师叔』，顾昭凌现在人气正热，人们也很同情这个父母、叔叔婶婶都不在了，而且监护人舅舅看起来也很命途多舛的人。 有昭凌的老师同学们的作证，这位品学兼优的学子当年就是因为那可恶的贼而迫不得已放弃了自己学业，知道了这些的人们义愤填膺。 恰逢《白浪小镇》与《夜幕小城》一同开机，而《白浪》又是由顾昭凌担任编剧之一的作品，它的原作又曾经被《夜幕》抄袭，可以说正是翻旧帐的最佳时机。 仙山娱乐的员工也是蛮拼的，他们配合那些想尽办法将当年李姑娘坠楼案重新调查的警察同事们的工作，一点点爆出了李姑娘的人生经歷。 人们知道了只活了短短二十个年头的李姑娘是怎么样度过自己艰难的童年，也知道了凌桥夕老师在李姑娘心中的位置。 仙山的员工们找出了十多年前李姑娘几乎所有的生活痕迹，还在得到李姑娘同意后，将几封她写给凌老师以及自己的信展示了出来。这些信中不仅有李姑娘的心声，还有《夜幕小城》中的很多段话，能看出来她写下这些本来是想给凌老师看的。 通过这些文字，人们也认定了这是一位心中充满了天真与烂漫的女孩，而凌老师更是她的灵魂依託。 而那些在她意外去世后，把她的作品当做牟利工具，更是让她背负了抄袭恶名的人，本来也是她的家人、朋友。只是，谁又能想到，自己的家人朋友都带着一张面具在与自己相处呢？ 又过了几天，警方那边居然也传出了消息，原来李姑娘并不是因为意外坠楼。 通过现代技术的检查，警方确认了，当年李姑娘是被人推下楼的。而当时的现场还有三个人在，这三个人就成了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经过警方的彻查，锁定了这三个嫌疑人，分别是李姑娘的后母刘某、姐姐刘某某、以及男友华某。 据李姑娘的继母刘某交代，当时是她的女儿失手将李姑娘推下了楼，她是为了女儿的安危才伪造了意外现场，并且拖了很久才报案。 时隔十年，真相终于水落石出，也终于还了当事人一个公道。 曾经将晚湖东骂了个狗血喷头的人们也很迷茫，原来他们这十年的时间都骂错了人，让一个从生致死都没有什么错误的姑娘蒙受了不白之冤。 而盲目地喜欢《夜幕小城》的人们也很迷茫，原来他们错爱了兇手，还一直维护着一群夺走他们喜欢之人作品的混帐。 没过多长时间，李姑娘的继母、姐姐与前男友全部落网，等待着法律对他们的最终审判。 与此同时，凌桥夕先生的遗孀放弃了控告《夜幕小城》的作者，转而将矛头直指毁坏凌桥夕先生名声的真兇，也就是《夜幕小城》背后的公司。这传媒公司名气一落千丈，公司股票更是跌到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低谷。 《夜幕小城》剧组由于这一场官司而宣布停止拍摄，不久后剧组全员解散，可谓是树倒猢狲散，这一回散了个干干净净。 一切看上去都朝着公平正义的方向发展，但也有人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当初没有《沧海赋》让人再次关注凌桥夕老师；如果后来没有顾昭凌肄业的真相让人们再次看到版权问题的重要；甚至如果没有再后来对李姑娘坠亡案的再次调查，那么，现在会是怎样的局面？ 死去的人无法伸冤，活着的人无能为力，罪犯会一直逍遥法外，什么公理正义，好像都是在人们意识到的时候才会出现。 虽然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只是少数中的少数，这样的声音很快就会淹没在网际网路连结的海洋中，但这个问题还是被一些人看到了。 例如那位最开始爆出殷呈是惊鹊门弟子的大师吧，他的公众号里特别转发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并回答道：这一切其实就是天意。 短短几个字，又在广袤无垠的海面上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涟漪。 这一切看似如此巧合，就算有人说这是设计好的也好，反正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并没有什么如果。 所有人，就是在按照老天写好的大方向前进着，善恶轮迴也是如此。 就如同凌桥夕老师虽然三十年前就去世了，但他的作品却影响了不止一代人；就如同李姑娘虽然枉死，但是老天却没有让她蒙受一辈子的不白之冤；就如同《白浪小镇》在那一个时间那一个地点拍摄，而李姑娘能找到这个剧组，能遇到凌老师。 第92页 就如同种下什么因得到什么果，自己做过什么事儿，也该早早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其实，老天爷才是世上第一流的编剧。 此时，已经将徒弟关进小黑屋的孙大爷，看着微博底下的大家回復着自己的话，忽然有点儿明白自个儿徒弟为什么热衷在网络上当神棍了。 顾昭凌看着自己明显提高了不少的人气，也觉得挺开心的，这一点就表现于每天林先生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笑呵呵的。 不是那种特地装出来的假笑，昭凌从来都不会假笑的，林先生倒是觉得昭凌发自真心的笑特别赏心悦目。 《白浪小镇》是预计在《沧海赋》上映后的半年后播放的，正好能赶上暑期档。为了赶上明年的『凌桥夕年』，几乎所有买到了凌老师作品版权的传媒公司都在努力完成任务，而人们对于明年的期待度更是达到了一个巅峰。 这天下午，来探班的林先生正好遇到了另一批来探班的人，正是凌老师的遗孀。据说凌老师的女儿凌香女士，也将在《白浪》里出演一个配角。 林恢撞见了殷呈同志手抖着朝凌香女士要签名的一幕，顾昭凌还在一旁感嘆：「唉，等会儿殷呈会被越绫怎么对待已经显而易见了。」 林恢笑道：「你倒是挺关心你师侄的感情生活？」 「不是。」顾昭凌转过头，发现林先生的目光难得落在了别处，而这个别处，就是林老师的女儿凌香女士，他问，「怎么了？」 这位凌香女士已经结婚多年，孩子都二十了，虽然凌女士并不显老，而且谈吐得体、气质优雅，但……但顾昭凌感觉到自己吃了醋：「你不是不喜欢这类型的吗？」 「没。」林先生也敏感得察觉到了周遭不同寻常的酸味，「只是，我才发现她是我的一位故人转世。」 「我不也是你的一位故人转世。」不往这边想还好，这样一想，顾昭凌同志居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你不一样的。」林先生表示自己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友人和爱人的界限我还是知道的。」 顾昭凌嘴角一抽，他发现一般不善言辞的人偶尔说起情话来还是蛮受用的。 身为在这世上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狐狸，林先生的故人转世遍天下。而作为能让人想起上辈子记忆的果子吃多了的人，顾昭凌的故人其实也不少。 后来昭凌走在路上已经能被人认出来了，尤其是在海城拍摄的时候，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他师侄殷呈也是挺不容易的。 这天他休息半日，正和来探班的林先生在海城的一个景点逛，这时有小姑娘激动地走上前去，小声询问他能否给个签名。 顾昭凌倒是有随身带着纸笔的习惯，他刚签完了名，想交给那小姑娘，却在抬起头的那一刻愣住了。下一刻，他的眼眶都红了。 那小姑娘被吓了一跳：「您这是？」 「没事儿。」顾昭凌揉了揉眼睛，「生理性泪水，就是签名签多了，手抽筋儿了。」 小姑娘：「……」 其他跃跃欲试想要签名的人：「……」这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要个签名了啊喂！ 小姑娘走后，顾昭凌觉得自己还是做一下解释比较好：「她是我上辈子的故人。」 「我知道。」林先生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因为这事儿感到醋意，「我也能看出来，那是你妹妹。」嗯，太虚神殿中的麒麟帝君当年如何彪悍，还是让他记忆犹新的。 顾昭凌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两人找了个隐蔽又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 林恢在这方面很识时务：「要不要我去打听打听她现在的状况？」事实上，就算那姑娘不是顾昭凌的妹妹，他也不打算当做没看见的，毕竟一位曾经的麒麟帝君出现，是对他们来说很有利的事情。 「没必要，看面相就知道她过得挺好的。」顾昭凌摇摇头，「我现在正在思考一个很哲学的问题。」 林先生很配合：「什么？」 「在看到那女孩儿的一瞬间，我心里涌起了很多种感情，而这种感觉就和我吃完了那些果子再见到你是一模一样。」顾昭凌说，「所以，我到底是在跟你谈恋爱呢，还是在跟那些过去的感情谈恋爱呢？」 林恢：「……」他现在有危机意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再不日更就赶不上26号完结了！ —————— 今天1w字，但是，但是网页版怎么都发不了，只好转到手机上试试。然后，在我费劲吧啦一千字一千字用q传过来之后，才想起来我手机的wps也可以登录电脑的帐号，只要电脑上保存了就能在手机上看到啊喂qaq 第38章 神话之中·壹 很多在战火年代曾经被烧毁的古城，在改革开放以后也被纳入了建设计划。就像从前的古城浣梅这边儿连同周遭的荒地和小镇一起开发，变成了如今的冬城。 冬城的郊区有一座凰女庙，那是目前为止这一地区保存最为完好的古蹟。 在凰女庙里，有一个从不蓄水的池塘，如今这个池子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大坑，大坑上有一座硃砂色的拱桥，这桥不让人走，上面还铺着一张大网，而网上还挂着许多铃铛和咒符，看上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压在了下面。 从浣梅城还在的时候就有居住在这里的老一辈人们知道这个传说，好像是几千年前就有一条恶龙被关在这里头，每当雨后或者初春雪水融化，池子有积水的时候，还能看到龙在里面游动的虚影。 第93页 而就在昨天夜里，冬城下了一场秋雨，可这场雨很奇怪，声势浩大地就像是天漏了个窟窿，在这常年缺水的冬城可不常见。 老人们还开玩笑说，这是凰女庙里关着的恶龙跑出来了，正在唿风唤雨呢。 谁都没有把这句玩笑话当真，直到今天一大早，工作人员们发现凰女庙里那座缠满网的拱桥塌了，石头沉在蓄满雨水的池底，而那些网和铃铛、咒符全都消失不见了。 大家把石头捞上来，发现没有一块是硃砂色的，都成了再普通不过的灰色……难道是掉色了？ 但是这一池的水都没有被染成硃砂色啊，再说从前下了那么多场雨，这些石头也不见掉一点儿颜色呢。 这事儿被传得挺邪乎，还有人说那条跑出来的恶龙一定会四处作乱为祸人间，这个地方快完了。 冬城是不是快完了没有人知道，可大家都知道今天凰女庙里人满为患，这些都不是游客，而是诸位被专门请来的大师，好像是个为再次镇压恶龙而举办的祭典。 电视台要来採访，被挡在了门外。老百姓要来围观，也被挡在了门外。 这更是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难不成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在安静已久的冬城，这已经是个让人兴奋不已的大事件了。 凰女庙内，有几位道士打扮的老者，正在于几位僧人打扮的老人交谈，还有更多从衣着上看不出什么出身的人，正围着那蓄满了水的池塘，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一脸愁容。 「这已经跑了，早跑没影儿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一边儿嘆气一边儿用力敲着轮椅扶手，表情那叫一个痛心，「这节骨眼儿跑出来个大麻烦，以后的日子不会消停了啊。」 负责推轮椅的是个年纪在十五六岁左右的小姑娘，她安慰道：「师父您莫着急，这么多年都么的事，没准儿那劳什子恶龙早莫得搅风搅雨了。」 「你这瓜娃子，难道你以为在这养精蓄锐几千年的恶龙是多好对付的？」轮椅上的老人更着急了，「想不到我辈还能遇上这条龙。」 传说，被镇压在这凰女庙中的恶龙，就是当年那带领百万邪修攻打太虚神殿的原澜江水神。这条龙还是一条难得一见的白龙，曾受万人香火供奉，也积攒过不少的功德。他反水的理由早被歷史遗忘，只希望如今他自己也能忘掉那些个事儿。 两千多年来，这条龙还真不安分，他被关押在地底后，曾数次试图冲破封印。而每一次都会引发灾害，或者异象。这凰女庙是在他不知第几次试图冲破封印而引来地动后才建起来的，此后他倒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距离他上次引来异象已经有四五百年时间了，这一次冬城初秋的滂沱大雨电闪雷鸣，怕也是他引来的。 这些上古神祇有着先天的优势，他们出生在灵气充沛的环境下，成长在生与死的战场上，曾攒下功德万人敬仰，也曾在歷史的转角消失在远古的记忆中。 根据现代仪器捕捉到的影像资料，人们发现那条恶龙冲破封印后直插云霄，消失在了天空中。他隐匿了身形，想要找到他这会儿在什么地方还真不容易。 正在查看封印的玄术界老前辈们焦头烂额的时候，有负责追踪那条龙去向的人打电话来报信儿了，几乎每位前辈都是同时接到的电话：「海城发现目标踪迹！」 海城，一个富饶美丽的城市，明明是一线城市的水准，但却是个生活节奏很慢的地方，让人魂牵梦绕。 当然，大家都觉得一条被关押了两千来年的龙出现在海城肯定不是来旅游的。 那么海城还有什么能吸引上古时期的水神呢？玄术界众人集思广益，最后他们一致认为这条龙毕竟是海龙，人家可能就是想回家看看。 当然这些只是前辈们的美好愿望。 虽说现在人间的天神都没了，但有仙山上那位不靠谱的神仙在殒命前还是留下了不少的东西，其中就有大量的远古时期歷史资料。 这可是真正经歷过那一时期的人讲出来的，大家就算不相信那神仙的智商，但也相信那神仙的记忆。 根据那神仙口述，这条被镇压在凰女庙下的恶龙曾是太虚神殿中神龙一族的嫡系，还跟那神仙有点儿沾亲带故的。 而海城所拥抱着的华夏以东的海域，很可能就是那条龙，或者说神龙一族的龙宫所在。 没有修者敢接近那片海域，虽说这么些年来在海上乘风破浪的船都没有什么事儿，但修者们还是本着对上古神祇的敬畏，对任何与神祇有直接关系的东西保持着距离。 要是那条龙真的跑到了那片海里，他们还真不好追捕。人们只能期盼，这条龙没有在两千年的囚禁生涯中心理变态，这次跑出来也只是想回家而已，人家才不会兴风作浪什么的。 但期盼终究只是美好的期盼，大家还是知道靠美好的愿望拯救不了世界的。于是，小一百位玄术界老前辈组成的捉龙团整装待发，登上了去往海城的飞机。 就在大家坐飞机的时候，身在海城的林先生不知怎么觉得周遭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了？」顾昭凌也发现了他的状态，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刚才的问题很冷吗？」 林恢：「……」 林先生正在组织语言的时候，就看到刚才那个拿着签名兴沖沖跑远了的小姑娘又回来了，这一会她脸上没了之前的喜悦，只剩下惶恐不安。 第94页 「请问怎么了吗？」顾昭凌问道。 只见女孩挺直了腰板儿，向他们抱拳：「林先生，顾先生。有一条冲破封印的龙已经到了海城，在前辈们来之前，您二位的安由我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那那那个……这、这是最后一个副本了来着，大概有十章左右，刷完boss就、就要进入日常番外啦。争取日更、争取……日更……捂脸。 第39章 神话之中·贰 华夏的非人领域被三分。一方是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一方是修行的天师、修者们，还有一方是由能人异士们组成的异事局。 异事局华夏分部是建国初期由政府组建的，据说是海外某个国际异事局的侨胞回到故土后，向当时的政府提交了这份申请。 政府招揽了华夏各地的能人异士，集结在一起对抗一切超自然的东西，这件事距今已有两百年的歷史。 当时华夏还没有完全摆脱战争带来的灾难，又赶上连年的自然灾害，人心不稳，饿殍遍野，邪道妖修肆虐。 有灾害发生必然有邪妖赶来，邪妖作祟必然会引起更大的灾难，这形成了一个恶性的循环。 后来，一些隐居在有仙山上的正道妖修联合异事局的力量，将作乱的邪修压制，这恶性循环一旦打破，华夏大地立马迸发出了生机。 如今一晃几百年过去，当年那些正道妖修继续在山上隐居，不再过问人间世事，守护华夏不受妖魔鬼怪侵扰的任务就落在了那些能人异士的后人们身上。 是的，异事局成员这个身份基本上就是世袭的了。 江玉蓓一家就是异事局的工作人员，她家现在定居在海城。还是她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那条恶龙的踪迹，并且联络组织通知了玄术界的人们。 虽然她正在休长假，可一旦遇到了问题还是得冲上前线，不然就对不起家里的教导了。这一回分配给她的任务是保护两个重要人物，而且她刚才还向其中一个人要过签名，现在相处起来还真有些尴尬。 「那、那个，如果我打扰了你们约会的话我、我会去远一点儿的地方的。」江玉蓓的家族还挺厉害的，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只是难得面基了正在追的剧的编剧以及有仙山的大佬，难免紧张。 她知道要真出了点儿啥事儿自己派不上什么用场，说什么保护，也只是组织上要让她时刻确认这两位大佬的位置，以免紧急情况发生时找不到人而已。 「没关系的。」顾昭凌被打断了思路，但却感觉更轻松了，他朝江玉蓓摆了摆手，「反正就算离得远了你也还是在看我们约会呀。」 江玉蓓：「……」原来他俩真的是在约会的吗！ 好想把这俩人的样子拍下来发上网怎么办？这还是江玉蓓同志有生以来第二次遇到了十分想做但就是无法达成的事情。 「也就是说那条本来被封印在凰女庙里的龙跑到了海城？」林先生虽然第一时间接到了封印被破的消息，但他没有预料到那龙还能有力气跑这么老远。 「是的。」说到正事，江玉蓓也正经了起来，「这次状况也许非常棘手，但您放心，我们异事局的同志一定会鼎力合作的。」 「好。」林先生点头，男的对着他人放缓了语气。随后，他看向顾昭凌，好像在询问自己的这个态度端不端正。顾昭凌朝他点点头，表示他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值得鼓励。 江玉蓓看着这俩人相视一笑的一幕，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不正常。啊啊，这种发现了jq但是不能跟大家分享的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啊！ 玄术界的老前辈们与异事局的同志们赶到海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们拿着自己的傢伙事儿，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准备和那传说中的上古神祇大干一场。 众人在《白浪小镇》剧组的拍摄地与林先生等人汇合了，这片海滩就是众人最后发现那条龙踪迹的地方。据说那龙直接钻入了海里，到现在也没有冒头。 此时的海滩已经封锁起来了，周遭几公里还布置了结界，不仅有给普通人的障眼法，还有简单的保护结界，那龙就算出现也会被结界阻拦一下，让他不至于立马对普通人造成威胁。 这次行动再次集结了玄术界的中流砥柱们，其中就包括疗养院的孙大爷他们。孙大爷拍了拍昭凌的肩膀：「徒儿啊，待会儿看为师给你抓龙！」 周大爷在一旁翻白眼儿：「等会儿你别被龙抓走就不错了。」 跟来的绿柳仙子显然是曾见识过那条龙的可怕之处的，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放着别管不行吗，咱们有谁知道怎么再把那条龙封印起来的吗？」 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一本正经地说着各种不靠谱的话题。顾昭凌就默默听着，他感觉自己也要被传染上逗比属性了。 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冲出了海面，直插云霄。而就在那身影消失在云中之前，又折了回来，擦着众人的头顶飞过，又回到了海面上盘旋。 众人也看清楚了，这是一条通体雪白的龙，常常的龙鬚与锐利的龙角让他显得十分威风。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好像他的每一片鳞都在闪闪发光。 这是龙，曾经的澜江水神，曾经俯视众生的存在！ 「啊啊啊啊有龙啊！好大一条！好长！龙啊！」在老前辈们紧张地手心里直冒汗的时候，殷呈同志因为看到了一条传说中的生物而兴奋地直跳脚。 第95页 老前辈们：「……」他们用很怜悯的眼神看了看殷呈，随后用同样的眼神看了看孙大爷。 孙大爷：「……」他不想承认那大唿小叫的傢伙是自己的徒孙了怎么办。 白龙就在海面上徘徊，好像很焦急的样子。沙滩上的众人紧紧攥着手中的法宝、咒符、武器，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最后，白龙好似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朝着天空飞去。 就在这时，海中又有东西窜了出来，溅起水花。这次形状还是长长的一条，但并不是什么活物，而是十几条看上去金属质感十足的锁链。 锁链向上冲去，准确的缠住了那条龙的四足与身躯。因为突如其来的束缚，白龙发出了吼声，但很快又一条锁链从海中窜出来，牢牢缠住了他的嘴，让他连一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众人也很惊讶，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 难道这是哪位大神出手了？可为什么他们从没听说过有这一号人物？ 虽然白龙已经被制住，但是在场的人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他们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锁链，就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场面已经稳定下来，那条龙在海面上扑腾了几下，但是海中伸出的锁链却越缠越紧，让他再无法动作。 锁链收紧的同时也在下拉，似要将这条龙拖入海中。 过了十分钟左右，锁链真的将龙拉入了海里，海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头，这龙身也就剩个角还在海面上了。 「龙在水里是能喘气儿的吧？」看着海面上勐烈冒出的气泡，顾昭凌表示自己有点儿担心，「他不会被淹死吧？」 他话音未落，那条龙连龙角都沉了下去。不久后海面上平静了下来，一点儿涟漪都没有了。 顾昭凌：「……」 林恢：「……」 玄术界老前辈们：「……」 他们又在沙滩上等了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总之就是不见那条龙再浮上来。大家心里直打鼓，难道还真有不会水的龙？ 这算是解决了一个大祸患吗？ 所以，龙到底会不会被淹死？ 在『龙吃东西到底嚼不嚼』这个问题出现后，又一个让人特别在意的关于龙的问题出现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精疲力尽的玄术界众人在《白浪小镇》剧组所在的酒店里暂住了下来。他们有的人在养精蓄锐，有的人在与好友唠嗑喝酒，有的人则在思考着自己这一路火急火燎赶来的意义。 他们本来还想准备开一个总结大会来着，但是由于大家都好似白来一躺，谁也没有心思去组织这个会议了。 今天天色已暗不适合下水，他们准备明天再让水生的小妖们去海里，瞧瞧这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酒店内，顾昭凌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黑毛狐狸，他忽然觉得心情出奇的好。 而黑毛狐狸睡的正香，也没对床上忽然多了个人的事儿做出什么反应，只因此人的气息实在太熟悉了，能让他完全安下心来。 顾昭凌没全拉上窗帘，从他躺的这个角度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海城的空气品质真的很不错，满天星斗让人挪不开目光。今晚的月亮居然是红色的，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顾昭凌闭上眼，进入了浅眠。 下一刻，他与怀中的小黑狐狸一同睁开了眼，勐地坐起了身。几乎是同时，酒店内的玄术界老前辈们也停下了动作，他们感知到了一种诡异的压迫感正在接近。 冬城南郊，月亮高悬，这是个安静的夜晚。 在远离城市喧嚣的山林中，机警的野兔停下脚步向后张望，那对长耳朵抖了两下，它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又迅速缩回了洞中。 在野兔跑过的地面之下，一具干枯的身体缓缓睁开眼，他的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他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记忆在他的脑袋中慢慢甦醒，他记起来自己是谁，又身在何方。 而他也渐渐可以掌控自己的身体了，他缓慢地抬起手，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上发出了犹如两块饼干互相摩擦的声音。事实上他身上真的有东西掉落。经过几千年的岁月，涂抹在他身上的东西早就干了，凝固成很坚固的东西，但是却被他的动作弄碎了，一点点脱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年级不轻的男人站起身，他走出自己的墓室，踏上神道。 他先去看了自己的王后。 可惜的是他的王后没有他幸运，她身下的法阵被地震破坏，身上涂抹的东西也在一开始就挥发了，如今她留给她爱人的只有一具骇人的、穿着盛装头戴凤冠的骸骨。 男人合上王后的棺盖，沉默地离开了那里。 他站在自己墓室前，发出了沙哑的吼声。 而在地下安眠已久的他的士兵们，很快就被他的召唤叫醒。 数千年前被封存于此的，一个王国最中坚的力量纷纷睁开眼睛，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到了他们所守护的帝王面前。 他们齐齐发出一声吼，在地面之上的草木微微颤抖。 在更加遥远的天穹之上，一轮血红色的满月挂在那里，如千年前一般安静美好。 与此同时，海城山林中。 一个又一个暖色的光点在草丛中飞舞，远远一看，谁都会把那当成萤火虫。可没有任何小动物敢接近这些慢慢飞起来的光点，野性的直觉让它们都离那些光点越来越远。 第96页 越来越多的光点正在一点点聚拢，哪怕是山风都无法将它们吹散。 光点慢慢变成了一个人形，随着人形的完成，光点越来越小，直至消失。那人先是脚趾开始浮现，然后是脚腕、小腿、直到连头都变得完整。 这是个散发着温和气息的少年，他睁开眼睛时，整个山林都被一种温暖的气流包围了。 少年抬头，看到了天空中的一轮满月，红色的圆月倒映在他眼睛里，好像让他的眼睛也变成了阴森的血红，与他周身的气场完全不同。 「都要醒了啊。」少年知道自己应该有个千八百年没有说话的，所以他完全接受了自己刚一开口时的沙哑嗓音，「都要醒了啊……」他重复道。 或是现在，或是之前，这样的场景还发生在华夏的天南地北各个角落。 曾经陨落的、甚至魂飞魄散的，曾经被称之为神或妖魔的各色光点慢慢聚拢着。数不清的、曾经消失于这片土地上的大神或者大妖们，在沉寂了数千年后，终于还是回来了。 四年前那只『涅槃失败』的凤凰，将自己的生命之火播撒向华夏各地，从那一刻起，就该有人预料到这一切的发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上一章又增添了点儿内容，概括起来就是让昭凌陷入深思的那位妹子又折了回来，奉命保护昭凌和林先生。 ———————— 【提问】龙吃东西到底嚼不嚼？ 正坐在海底摆弄锁链的某条黑龙：「其实嚼不嚼的都无所谓，反正都是要咽下去。」 曾经被条龙含在嘴里的某只凤凰：「……你没把我咽下去真是太谢谢了。」 第40章 神话之中·叄 这天夜里，一阵夹杂着强劲力量的风从海城深山中刮到了另一边的海面上，就像是谁在向世人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这天夜里，玄术界老前辈们以及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的手机响个不停，有同伴不间断地向他们汇报着发生在华夏各地的异象。 现今的妖魔鬼怪们靠着科技的力量创造出了可以检查地表灵气的仪器，根据仪器的汇报，这天晚上华夏至少有四个地方发生了异常，就好像是那个地方的灵气被什么东西迅速榨干了一般。 而一直监察着灵异事件的异事局那边儿也发现了很多诡异的事情，这些事情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都赶在了同一天发生。 而其中最严重的，就是一批被确认已经甦醒了的老古董们了。 雪城往东几里地的郊区地底下，有个古代帝王的墓葬，根据史料记载，那里很可能是两千多年以前古迦凌王国时期的开国皇帝夏绍的墓葬。 早在建国前就有人说，这片地低下埋葬的人通过某种特殊方法『活着』，随时有可能醒来。但是当时咱们华夏面对着很多问题，再加上那墓葬很安分，大家也就没在意。 可就在今天子夜时分，地震局检测到那里发生了轻微地震，与此同时感知天地异常的日晷也发出了轻微震动。经专业人士检测，发现那座古迦凌墓葬中埋着的人终于醒了。 接到这个消息，经过各方面的商议，人们决定让现在位于海城的老前辈们再赶回来，先处理这一破活死人比较要紧。 但是海城那边也有异象发生，更何况还没有确认那条跑出来的恶龙究竟还会不会兴风作浪，所以有仙山的妖魔鬼怪么则多数留守在了海城。 林先生依旧是海城与雪城两头跑，强大的妖时可以启动传送阵的，这让他的行动很便利。 凌晨时分，人们更加忙碌，原是暂时留守海城的绿柳仙子与周大爷感受到了一位同伴的气息，想必又是一位曾经陨落的天神在人间復甦了。 玄术界的老前辈们只有孙大爷他们几个还留守海城，更何况这次甦醒的应该也是一位上古神祇，有绿柳仙子在场才好，见到故人有利于稳定对方情绪。于是，这一大早孙大爷几人带着一些需要歷练的小辈爬山去了。 在他们出发前，林先生赶了过来，说是要一起行动。毕竟曾经陨落的神祇也不都是站在他们这边儿的，保不齐一言不合就要干架，还是需要个能管住事儿的在场。 但是，等众人到达山林中的时候，看到的并不是什么上古神祇，而是一帮表情同样很惊讶的邪修。有些邪修可是早就被记录在案的，不知有多少次与正道修者交手的经歷了。 其实这一场遭遇战谁也没预料，正道修者们是来围观人家天神的，而邪修们也只是奉上头的命令在这里等待一个与他们渊源不浅的神祇彻底甦醒的。 由于邪修们无法渗透入有仙山下的疗养院，他们也就不知道疗养院里有一位已经甦醒了的绿柳仙子，更不会想到这位绿柳仙子感知到熟悉的气息，还特地叫来其他修者一起找人。 一时间山林间安静的可怕，好似就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 这两方人马站的地方就隔了一条土路，他们都看着对方，心中惊骇中夹杂委屈，谁承想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对方呢，居然都没有做好准备。 邪修们心里想着，虽说对方看起来不是很好惹，但自己毕竟人多势众，两他们一时间也不敢出手，不如就这么干耗下去。 而正道修者们心里同样是这个想法，于是两方保持沉默对视良久。 「啾。」 第97页 一个清亮的嗓音打破了沉默，更是把大家的心思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众人四处查找着声音的来源，却发现就在划分正道修者与邪道修者的那条土路上，忽然多出了个毛茸茸的小傢伙。 那是一只鸡崽儿，而且还是一直只要一只巴掌就能攥住的，浑身上的的绒毛灰不熘丢的鸡崽儿。那双圆熘熘的眼睛好像充满了迷茫，就像是在问别人，自己为何会来这里一般。 玄术界的老前辈们早就习惯了透过表现看内在，但是哪怕是他们这些见识过无数妖魔鬼怪的眼睛，也没有看出来这支鸡崽儿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对，能在这种时候跑出来的鸡崽儿，本来就很特别了。 「这个……」顾昭凌扯了扯林恢的衣袖，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鸡崽儿那看起来味道十分肥美的鸡崽儿身上，显然，他认出了鸡崽儿的身份，「不会是小宁吧？」 他话音未落，就见那只怎么看都能让人一只手就能给掐死的小鸡崽儿拍打起短小的翅膀，那还未丰满的羽翼居然有神光流转。 转眼间，那对儿肉肉的翅膀变成了展开足有数米长的巨大羽翼；短小的脖子也拉长成了优美的弧线；灰不熘丢的绒毛不见了，变成了带有金光的羽毛；圆熘熘像极了小黑豆的眼睛也变成了狭长的丹凤眼。 他们这大概是见证了一只凤凰的成长过程。 那金色的大鸟随便扇几下翅膀，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强大的气流，好想自己马上就要在这气流的攻势下跌倒在地。 好在大鸟的敌对目标并不是玄术界众人，而是正在围攻他们的邪修。只见大鸟在众人头顶上盘旋，金色的羽毛缓缓落下，变成了金色的火焰。火焰并没有灼烧到玄术界众人，但却实打实对邪修们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大部分邪修们只要占到一点儿火焰，就会全身起火，在哀嚎声中被烧的个干干净净。 顾昭凌咋舌：「照这个掉毛的速度，他可能快秃了。」 众人看着眼前的一幕，神情肃穆，就好像是回忆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传说。那些类似于只要保持善心努力前行就会有神仙相助的故事，大概现今已经没什么人相信的，但今天却真实地发生在了他们眼前。 拿传说中的神圣高洁的上古神鸟早就于人间不见了踪迹，但是，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做到了跟传说中一样的保持善心努力前进，这凤凰又被他们引了过来。 大鸟趁自己的毛还没有落光，飞上了枝头驻足。邪修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静，在原本他们站在的地上只留下了火焰烧灼过的痕迹。 人们热切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大鸟的身上，在众人的期盼中，大鸟儿身上再次泛起了神华。待众人定睛一看，那棵树上并没有什么大鸟，只有一个长相让人移不开眼的青年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 青年微微张开眼，像是笑得和煦，又像是在俯视人间。 顾昭凌趴在林先生耳边小声说：「你们俩的属性反了吧，不是说凤凰高洁，而狐妖才是魅惑众生的吗？」 林恢细细琢磨着几个字：「魅惑众生？他魅惑到你了？」 顾昭凌一脸委屈状：「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就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连一点儿区别都没有吗？」 林恢：「……」为什么反倒想是他说错了话？ 「你俩别这么明目张胆的忽略我好吗？」树上坐着的凤凰表示，自己是禽类而不是犬科，他是不吃狗粮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宁：「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我到底是什么！」 玄术界众人：「鸡崽儿啊。」 小宁一蹦几尺高，在半空中展开了翅膀，变成了金灿灿的凤凰鸟。 玄术界众人：「哦哦，原来上古时期的鸡崽儿这么漂亮，还会飞唉。」 小宁：「……」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第一印象很重要。 第41章 神话之中·肆 秦意宁并没有要从树上下来的意思，相反，他稍稍抬起手臂，引来了无数鸟雀在他身边徘徊。 因为鸟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还有好多不生活在这片区域的鸟儿正在赶来，所以人们已经看不清树上的人了。 每一只鸟离开的时候口中都衔着一张大红色的纸，林恢以为这是老秦在联络以前的下属，也就没怎么在意。 也不知究竟还会有多少鸟飞过来，众人一点儿插话的机会都没有，或者说他们已经被接连的惊吓给吓傻了。 就在鸟儿渐渐少了的时候，又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和谐且并不尴尬的沉默：「您这一出场，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众人定睛一看，一个看上去清瘦的少年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鸟群中间，而所有的鸟都会特地绕开他，生怕飞行轨迹太靠近这人。 「我这算什么，」秦意宁从树上跳了下来，他挥散了群鸟，走向少年，「毕竟相对于接下来的喜事，我这算什么排场？」 少年语气冷淡：「何喜之有？」 此时绿柳与林先生终于想起来这个忽然出现的人是谁了，绿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而林先生下意识将昭凌护在了身后。他目光投向秦意宁，像是在询问他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玄术界的老前辈们也因为他们这反应，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少年，他们费尽了心力，总算是看出了少年身上也带着点点神华，只不过那神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第98页 难道说此人就是绿柳感觉到的那位甦醒的神仙？ 可为什么气氛不对了？ 就在玄术界的大家脑海里闪过各种猜测的时候，就看秦意宁缓步走向少年，少年也向前两步。这俩人都没有开口，空气都犹如结了一层冰霜，好像下一秒他们就要忽然拿出武器向对方砍去一般。 难道这是要神仙打架的架势？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们虽然是在玄术界里的，但还没有见过真正的神仙打架。毕竟以前人间只有一个神仙，人家总不会自己打自己吧？ 「恭喜恭喜，神魂归位可是一件大喜事儿，多少天神地仙都求之不得，你可真是遇到大机缘了。」在众人都以为他们这是要剑拔弩张的时候，秦意宁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朝着少年拱手，「大概是最近的喜事儿太多，老天爷特地叫醒你来看个热闹吧。」 少年还是那句：「何喜之有？」 「真的是天大的喜事儿。」秦意宁笑容灿烂，「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山头的老林单身那么多年，现在终于要成亲啦。」 顾昭凌凑到林先生的耳边小声问道：「你们山头叫老林的很多吗？」 还不等林先生答话，就听秦意宁继续说道：「还有天上那个小连歆啊，单身那么多年，马上也要成亲了。」 顾昭凌接着问：「天上叫连歆的很多吗？」 林先生：「就你一个啊。」 顾昭凌与林恢齐齐看向秦意宁，而被盯着的某人完全没有接收到什么幽怨的目光。 「这就是二位新人。」秦意宁毫无心理负担地将众人的目光引向了林恢与昭凌。 林先生忽然想起来刚才百鸟朝凤的那一幕，瞬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刚才让那群鸟儿送的东西是什么？」 「喜帖啊。」秦意宁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了一张红彤彤的喜帖，并交到了少年的手中，「就在五天后的午时，请一定要来。」 少年接过喜帖，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居然变了。他冷哼两声，就忽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秦意宁冲着空气喊道：「你干什么去？」 只听山林中迴荡起了少年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准备贺礼！」 顾昭凌：「……」 林先生：「……」 前辈们：「……」 还不等昭凌他们发难，秦意宁转身看向了玄术界众人，他稍稍抬起胳膊，就有数不清的鸟雀飞来，将口中衔着的喜帖送到了众人手中：「五天后午时，有仙山上，老林与昭凌的结契大典，恭候诸位到来。」 「那我们先行一步。诸位，有仙山上见！」转眼间，那让人移不开眼的青年又变回了更加令人炫目的凤凰鸟，那鸟嘴直接叼起了顾昭凌，往自己背上一扔。林先生反应也很快，他变回了更加方便跳跃的原型，一下子蹦上了鸟背，钻进了顾昭凌怀里。 目送着上古神祇扇着翅膀直冲云霄，老一辈中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咱们赶得上吗？」 玄术界老一辈们：「……」 于是，他们有本事的用上了简约版御剑术、遁地符、传送阵等等；有其他方面本事的纷纷叫自己的徒子徒孙准备私人直升机，还有一部分人缠着他们要蹭飞机。 不管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上古神祇甦醒也好，千年殭尸诈尸也好，都抵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众重要。 总之，他们一定要去趟有仙山就是了，怎么能错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大热闹。 「那人其实是个谪仙。」坐在大鸟的背上，张开了保护结界，并通知自己下属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后，林先生开始了科普课堂，「其实谪仙不少的，只是他们没了仙骨，所以很多方面也受到了限制。」 「这样的都没有变成谪仙。」顾昭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鸟头，「那人是怎么回事？」 「据说他是为了挚友而入了邪道，伤人性命，所以才被贬谪到了人间。」林先生道，「听说摘仙骨很痛，也不知道他为何执意要走那么一遭。」 「听说下凡歷劫摔那么一下也挺疼的，不知你俩又为什么要走那一遭呢？」凤凰鸟旁听了很久，这才插上一句。 这俩人还没作答，就听凤凰鸟提高了嗓音道：「要降落了，你们抓稳啊。」 在有仙山上转悠的小妖们只看到一个不小的身影从头顶落了下来，伴随着风唿啸的声音，那原本已经陨落的凤凰居然出现在了面前。凤凰鸟擦着地面飞过，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姿态优美地落了地。 可坐在他背上的那一人一狐就惨了点儿，从高处俯冲的速度堪比坐云霄飞车，顾昭凌抱起黑毛狐狸，在地上走了两步后，就感觉双眼不由自主的转悠，一个没站稳就倒在了地上。 黑毛狐狸显然还好一点儿，他挣扎着从昭凌的怀里钻出来，变回了人形，把人搀了起来。 「拜託你下次提前打个报告。」顾昭凌强忍住了想吐的欲望，眼前还有些模煳。 「抱歉抱歉，我下次保准提前说。」凤凰鸟也变回了人形，眼疾手快扶住了昭凌的另一边儿胳膊，「已经到我院子里了，先去我屋中歇歇吧。」 三人说这话时，就走到了秦意宁房间门口，他推开房门，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笑的依旧灿烂：「请问我的房间是怎么回事？」 林先生也依旧没什么表情：「是你自己说房间里的东西随便拿的。」 第99页 「可是为什么你们连床架子都没给我留！」秦意宁痛心疾首状，「难道我现在连一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吗？」 顾昭凌缓过了劲儿，他表示自己一直是站在林先生这边儿的：「我们俩都都被你许配出去了，你还有心思睡什么觉。」 秦意宁道：「总要有件事儿能让大家都聚在一起。」他说的大家自然是甦醒的那几位。 林恢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怎么不说自己要再婚了？」 「唉。」秦意宁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扇子，顺手扇了扇风，「虽说现在改革开放了，有很多陈规陋习都改掉了，但是世道还是那个世道，要是二婚办得如此隆重一定会在左邻右舍落下话柄的。」 林先生：「……」 顾昭凌：「……」不知为何，总觉得无法反驳怎么办？ 「反正你们俩也是要成亲的吗。」秦意宁转身，看着一脸错愕的两人，「难道你俩不想要成亲？」 顾昭凌这时候才觉得脸上有些发烧：「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哪怕该做的都做了，但是一提到结婚，还是会让人脸红心跳的，这是一种本能反应。其实结婚这种事儿并不是谁都会时刻想着要提上日程的，更何况是对于刚刚确认关系不到半年的两人。 秦意宁摇摇头：「不早不早，我和我们家那口子才认识区区四百年就大张旗鼓地成亲了。」 林先生：「区区和四百年两个词是怎么被联繫在一起的？」 「而且你们也认识很久啦。」秦意宁大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小几万年里你们断断续续处了几百年对象儿了，再不想想成亲的事儿，那岂不是拖延症晚期了？」 他还未说完这句话，就拿着手中的扇子大幅度扇了两下，一套缠满了红布的家具填满了本来空空的室内。他又扇了扇，地上又冒出来个数不清的金银玉器和奇花异草。然后他转身朝着林先生与昭凌扇了扇，俩人的衣服外面又被套上了红艷艷的古代喜服。 「嫁妆和聘礼。」秦意宁笑的有些小得意，「喜欢吗？」 「看来你的私库还有不少的存货。」林先生瞬间想起了自己辛辛苦苦在山下打拼而眼前这人在山上享清闲的日子，恨得牙痒痒，几乎一字一顿地说，「你上次还说没钱的。」 秦意宁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本能让他变回了小鸡崽儿的模样，小灰鸡抖了抖羽毛，用纯真的大眼睛看向了林先生，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啾。」 顾昭凌：「……」这一有危险就卖萌到底是随了谁？ 林先生一只手捏住了小灰鸡，转头看向顾昭凌，笑得和煦：「中午要不要喝鸡汤？」 顾昭凌也没多想，乐呵呵直点头：「好啊好啊。」 小灰鸡：「……啾？」 于是两人轮流抱着鸡崽儿走向了厨房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请用四个字总结一下你在这篇文里干过最多的事】 顾昭凌：「嘿嘿一乐」 林恢：「仰望星空。」 邹城君：「愁眉不展。」 秦意宁：「颠、龙、倒、凤~」 众人：「最后一个很形象嘛。」 第42章 神话之中·伍 鸡汤还是没有喝成。 主要原因是昭凌与林先生觉得自己穿着这身儿衣服往外跑不太好，所以他们先去了林先生的房间脱衣服，而某只鸡崽儿趁着这个时间逃跑了。 昭凌与林先生在房间里换衣服的时候，展开了一场轻松愉快且意义深远的谈话。 他们就『早婚早育（并没有）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这个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最后他们获得了统一的答案——先成家后立业也是一种真理。毕竟，保证了后方的稳定才能让前线的人们更加安心、放心、收心。 于是，他们默认了自己被包办了婚姻的这件事儿。 更何况，两人份的聘礼和嫁妆都有人出了唉。 成千上万的鸟儿开始了送信的工作，它们衔着请柬，落在某个人的身上，并同时送去了清脆悦耳的歌唱。它们在歌唱凤凰的归来，也在歌唱着一场即将开始的盛典。 还在雪城郊外等待着某位正准备破土而出的古代帝王的玄术界年轻代们，就有不少收到了这份请柬。例如正跟在自家师父身边激动的不消停的殷呈同志，他手拿着请柬，一脸问号，好像并不明白为啥自己会收到它。 与此同时，地下传来了嘶吼声。 所有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伴随着嘶吼声，只见数百个腐朽的是剩下一身白骨的怪物破土而出，他们明明只是干尸，声音却依然如生前一般洪亮。 玄术界众人拿出了法宝武器，他们是有备而来，而那些从地下爬出来的粽子显然是不知道自己睡觉第地方早就被列入了重点监察地点。更没想到自己一醒来，就会被这么多人迎接， 双方面面相觑，直到一个身体保存还算完好、披着坚甲、手持千年不朽的宝剑的人站在众人面前。紧接着，有一只毛色鲜艷漂亮的大鸟振翅飞来，将衔着的请柬交到了对方手中。 人们沉默了，骸骨们更为沉默。 片刻后，那位拿到请柬的殭尸帝王放声大笑。 那位在古墓中沉睡了千年之久的帝王转身又回到了地下，只留下了一句话：「友人大婚，孤会准备带去的贺礼，还望诸位不要打扰。」 第100页 玄术界众人：「……」 有不少人发现了那千年殭尸手中拿着的请柬就与殷呈的请柬一模一样，他们从惊诧中缓过神儿后，纷纷让殷呈赶快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要大婚了。 这请柬写的简单，只用了一句就交代了时间地点人物，让人瞠目结舌的，就是这二位新人的名字：林恢，顾昭凌。 殷呈大唿：「啊啊啊啊师叔要结婚了居然不告诉我！」 玄术界众人：「……」你的关注点好像有哪里不对吧！ 这样的场景还发生在华夏各地。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前线浴血奋战的玄术界众人以及妖魔鬼怪们还是很震惊的，谁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那些让他们整日提心弔胆的、浴血奋战的对象们，居然也因为那一封小小的请柬而放下手边在干的所有事儿，专心致志去准备庆贺新婚的礼物去了。 真是……特别特别和平的发展。 有仙山毕竟是正道修者们的大本营，这么些年来又囤积了不知多少财富，准备一场婚礼对山上的妖魔鬼怪们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只要是跟修者沾边儿的人，不论凡人修者还是妖魔鬼怪，他们在这几天里都放下了工作、放弃了休息，誓要准备出一份儿能拿得出手的大礼。可以说上一次出现这样大家齐心协力是要干好一场婚礼的场景，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儿了。 在全华夏的修者们都在为了这一空前盛世做准备的时候，林先生也在为了自己的这场『包办婚姻』忙碌着。顾昭凌就暂时留在了山上，虽说这里没人让他遵循新婚前新人不能见面的习俗，但他还是不怎么能见到林先生。 林先生忙得脚不沾地，走路就像是随时都能飞起。好在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忙成这样究竟是为了啥，倒是从来没有在昭凌的事情上疏忽大意。 只是，即使他不疏忽大意，奈何他们家昭凌演技太好，一直装作没事儿人一样，让他什么也察觉不出来。 全华夏都知道自己要结婚，但是唯独自己还对此毫无准备是种什么体验？ 顾昭凌深刻的感受到了婚前恐惧症带来的心慌、失眠、盗汗等生理反应，以及焦虑、不安、易怒等心里状态。 而就在今天早晨，他发现自己错了，并不是全华夏都知道自己要结婚的这件事儿，而是可能全世界都知道这点儿事了。 刚刚有一架直升机在有仙山的山顶降落，从上面下来两个金髮碧眼的歪果仁。在场迎接外宾的林先生一眼就认出了这俩人，他们正是一年前宣读了秦意宁的『遗嘱』的那两位。 外国友人显然对华夏的传统婚礼充满了兴趣，只不过他们对准新人的兴趣更大，一早上都在昭凌身边儿问东问西的。他们之所以没有在林先生身边问东问西，主要是因为林先生实在是太忙了，根本逮不着。 但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心，昭凌被这么一缠着，还真忘记了自己之前究竟在担忧个啥，婚前恐惧症不治而愈。 距离结契大典还有三天的时候，收到请柬的人陆续来了。 这次的请柬共发放了百万份以上。收到请柬的人包括所有跟有仙山有关联的妖魔鬼怪、有一定名气的玄术界人士、两位新人在人间的亲朋好友领导下属等等、包办了这场婚礼的那位的亲朋好友、以及受到涅槃火的感召而甦醒的神仙妖怪们。 据不完全统计，决定会亲自来现场以及会代表门派或家族出席的人，少说也有小八万了。 虽说那些復甦的上古神祇大妖大魔什么的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可他们任何一方都是可以引起腥风血雨的人物。所以，这次大典为他们特意开闢出了一个场地。 那是神器万川中的一方小世界。万川是从上一重天上流传下来的法宝，它是太虚神殿通往人间的那道门上的大锁，其中蕴含了九个小世界，被现世的人称作九重天。 如今万川中只有一个小世界是被世人熟知的，传说从前还有人误入过这个小世界，并且将里面的见闻撰写成书流传于世。后来的人也沿用了那本书中的称唿，将这个小世界称作桃花坞。 这些来到有仙山上的大佬们直接被请去了桃花坞中，桃花坞中的桃树根系早已融入了人间的土壤，记录了人间在这千百年间的变化，随便一个小法术就可以让他们看到自己这些年来错过的一切。 等到大典开始的时候他们也可以不用到山上来，桃花坞会一直敞开，面向有仙山。即使离得远了点儿，这些个大神大妖们也会想办法看的清清楚楚。 顾昭凌得知这件事儿后特地找到了秦意宁刨根问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那些跟你们作对的邪修的最终目的就是到太虚神殿去干一架？」 秦意宁点头：「对，你没记错。」 「所以，你就这么让那些曾经邪修们的大佬进入了太虚神殿大门的门锁里，好让他们方便从内部搞破坏？」顾昭凌亲眼看到那个被林先生叫做谪仙的人进入桃花坞，「我真的好久没见过像你这么为单纯地为敌人考虑的人了，真是为建设和谐社会不遗余力。」 秦意宁笑了：「所以我早就说我是个创建和谐社会的楷模。」 顾昭凌：「……」 「你放心，我保证这次一定不会出什么乱子。」秦意宁拍胸脯保证，「我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的！」 第101页 顾昭凌注意到了一件事儿：「等等，怎么就我嫁出去了，我就不能是娶的那一方吗？」 「昭凌啊。」秦意宁垫着脚拍了拍顾昭凌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能想像老林娇滴滴出嫁的样子吗？」 闻言，顾昭凌脑补了一下，也不知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结契大典的前一天晚上，所有已经甦醒的上古神祇，以及恰巧被唤醒的古墓幽魂们在一块儿开了个小会。 他们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想出自个儿聚集到这里到底是为了啥。不过他们还是有共同特点的，至少他们都跟那一对儿准新人很熟悉，不管前世今生，他们早就超脱了这重界限。 后来，他们越聊越欢，越聊越激动，最后居然为了争论谁准备的贺礼更为贵重而打了起来。 一时间桃花坞内乌烟瘴气，各位大神掐的昏天暗地，并且乐此不疲。 通过现代设备监控着桃花坞现状的小妖们捏了把冷汗，这要是在有仙山上打起来，还不得把整座山翻个个儿啊。 在昭凌的焦躁、林先生的激动中，在人间修者们的一脸问号中；在小妖们的胆战心惊中，在上古神祇们的互看不顺眼中，有仙山上迎来了新一天的黎明。 今天就是结契大典举办的日子。 上古神祇的概念是什么呢？ 那是在第三十三重天刚刚开始出现生命的时候就存在的，被赋予了某种天赋与使命的先天神。他们或流芳千古，或遗臭万年，或辉煌犹在，或被人遗忘。他们虽然各有各的奇异，但他们之间还是存在的很多共同点，例如他们都陨落了。 毕竟在有记载之前就已经打过了好几场神战，在战场上一不留神儿就送了命的结局，好像并不是什么遥远的事情。 太虚神殿通往人间的大门关闭了整整两千年，在此之前，上古神祇们几乎都陨落了。就连那些称不上什么『上古』的先天神们也都被关在了神殿中，在这两千年的时光荏苒之下，也就连神祇都暗淡了神华。 但谁也没有想到，准确的说，在彻头彻尾的凡人阵营里的人谁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能见到那些本该陨落的神祇的一天。 而且他们不仅是见了面那么简单，甚至还要坐在同一个宴席上。 当然也不算同席。毕竟上古神祇们被安排在桃花坞中，而与二位新人关系不那么密切、也看起来不那么重要的门派与家族的代表们被安排在了悬浮于有仙山上的飞行法器里，只有准新人以及与他们密切相关的人留在有仙山上。 虽然大家都是在看着同一场典礼，但他们的位置却相差很远。 可是，就算只是遥遥相望，看到向人间敞开的桃花坞，修者们还是能想像得到在里面的上古神祇们究竟是怎样的威严、肃穆、让人只敢远观。 当然，这也该归功于外界的人无法看到桃花坞里的样子，不然大家就会看到这些上古神祇们此时正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般吵着架。 他们不屑于虚与委蛇，或者说他们生存的时代还没有这个词儿，他们习惯于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打着打着，也就自然忘记了什么礼法，即使是在外界面前也不屑于装样子。 午时的钟声敲响，一时间，不论是身在哪里，只要是关注着这场典礼的人都忽然安静了下来，就好像空气都忽然凝滞了一般。 空灵的钟声自有仙山山顶的仙宫中传来，整整九十九下钟鸣过后，大典正式开始了。 第43章 神话之中·陆 家属席是最佳观礼地点，坐在这里的邹先生等人直到此时此刻还是很迷茫的。他们家昭凌怎么这就要结婚了，好像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昭凌他……他也不是单身啊。 况且几辈子下来这俩人已经认识了小几万年，完全不属于闪婚啊，而且还是积极响应国家政策晚婚晚育。好吧，育不出来，至少是真的晚婚了。 钟响九十九本来是从前千机神司上通天庭的预示，这钟声会传到太虚神殿中，以召唤天神。 只不过如今太虚神殿通往人间的大门关得死死的，这钟声也就变成了一种形式。 可就在大家都这么以为的时候，只见天空中有祥云飘来，这本来是正午，不知为何云彩却像是沾染了晚霞的光辉。而就在云中，又传来了一声龙啸与凤鸣。 除了那些上古神祇们，谁也没有听过真正的龙啸凤鸣，他们只是下意识就觉着自己听到了传说中的上古之音。 但事实证明这不是谁的错觉，就在九天之上，真的有一龙一凤盘旋而下。那龙与凤身周闪着金光，就如同千百年前一般耀眼夺目。 是了，传说中的结契就是向上苍表明的与对方同生共死的决心，礼成之时自然是会得到诸天神佛的祝福。 这个结契的起源并不是什么浪漫的原因，其真实含义还带着杀伐之气。 据说结契是源自当年神战的古战场，是结成同盟的两方为了防止对方在打仗的时候给自己使绊子，就让自己的首领与对方的首领定下同生共死的誓约，如果其中一方死了另一方也活不了。 可以说这种做法最大程度的保证了后方的稳定，毕竟大家都不想被自己的队友坑死。 后来，和平的时代来临了，万物生长，渐渐淡去了伤痕，很多人也忘记了一些约定成俗的原本含义。 第102页 结契大典最开始是在一些道侣中间流行起来的，修行之人平均寿命都很长的，他们愿意用自己漫长的一辈子为一个人守候。所以，他们约定结成伴侣，分享彼此的生命。 再后来这样做的人越来越多，这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了太虚神殿。为了凸显自己的位置，在一些有大功德在身的道侣结契的时候，神殿都会派下使者送来贺礼。这些事情也渐渐流传开来，成了人们意识里的东西之一。 而此刻有仙山上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究竟是两个怎样的人，才引来了如此神迹。 龙飞，凤舞，身着红衣的新人正走向高台，迈上了最后一个台阶，他们面向对方，手掌相击三下。 从今以后，患难与共，生死相随。 随着礼乐响起，异象再现，千百来只喜鹊从华夏各地飞来，组成了『喜结连理』四个大字。与此同时两位新人拿起了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从今以后，共享生命，悲喜相随。 台下的神官们吟唱着古老的旋律，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了天台上。 从此以后，没什么能真的让我们分离，也许有生离，但黄泉路上决不会孤单。 龙啸凤鸣再现，好似穿过了时间的界限，向千百年前的魂魄们传达了这一讯息。 礼成。 席上的孙大爷等人看的热泪盈眶，有仙山上的小妖们更是有不少抱在一起喜极而泣，远处观礼的众人则还没有从震撼中缓过神来。 而接下来就没有他们什么事儿了，送亲的队伍将新人们送到了被充当新房的林先生的院子里。接下来，可就是小新人自己的事儿了。 取下了典礼上佩戴的厚重装饰，两位新人坐在床榻上，有些小激动。 「咱们结婚了啊。」顾昭凌此时还有些慌神儿。 「是啊。」林先生将人揽在了自己怀里，「结婚了。」 洞房花烛夜啊这可是，传说中的人生四大喜事之一。 虽说该干的事情早干了，可是洞房花烛这种事儿可是一场婚礼的重中之重，怎么可以光说不干呢。 「现在还是大中午的，白日宣淫是不是不太好啊？」昭凌一边说一边欢快的解衣服。 林先生：「……」这叫他怎么回答。 总之，他们为了契合『夜』的这个主题，总不能从中午就开始，所以中午这段时间他们决定午睡。 林先生深知昭凌会是怎么个睡姿，特地叫他睡在了里面。而最终的结果，是林先生自己被一脚提到了地上，打了个滚儿，然后撞翻了本来就不太结实了的八仙桌。这桌子整个压在林先生的手臂上，昭凌是被他的惨叫声惊醒的。 惊醒后，他发觉自己的手臂同样的疼。 是的，他们现在真的分享了一切。 林先生在洞房第一天就挂了彩，不仅挂了彩，手还被打上了石膏。传说中妖怪惊人的自愈能力什么的，完全是不存在的。 而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没空管这俩小新人究竟如何激烈才能到骨折的程度，他们还要专心服侍那些个大佬呢。 典礼开始前，桃花坞中每天都放电影的，虽然都是讲述人类发展史、且年代古老的纪录片，但是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的人来说，简直实在太吸引人。 在电影里看多了，他们自然也对如今的人间有了好奇心，谁都知道没了自己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是谁都不知道自己会错过哪些值得铭记的瞬间。 于是，有仙山上特地组织了一个旅游团，带着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一睹如今的华夏风光。 他们看到了在自己不在的这些时间里，人们靠着自己的双手努力的生存、创造、改革，人们遵循着万物的法则，同时也没有忘记道德的标杆。泱泱华夏，在他们的手中变成了璀璨的明珠。 他们看到了整个天地间都发生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变化，人们有了新的信仰，有了新的目标，不再拘泥于那狭小的世界。 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宽广了。 相对于一年年看着华夏变化的地仙们的欣喜与辛酸，这些刚刚甦醒的上古神祇们感觉到最多的是震撼。为什么睡了一觉再起来世界都变了？ 但是。 没有我，你们也能过得很开心，真的……真的是太好了。 这个想法在他们心中一闪而过。 大概是因为心里千头万绪，这些上古神祇们渐渐消停下来了，这趟短途旅行结束后，他们有的想要继续看看华夏的变化，有的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在寻思些啥。 即使表面上还可以像是千百年前一般嬉笑，但他们心里总是不得劲儿的。 直到结契大典开始的时候，他们才像是有了点儿精神。即使世界都变了又能怎么样，他们这不还是见证了一对儿千百年来都不曾变过的人嘛。 直到结契大典结束，有仙山也没有要送客的打算。 是客人们自己先坐不住的，他们都知道自个儿没啥理由再待在有仙山上，所以在典礼结束后就匆匆告辞了。 只是这帮最近收到了不小的冲击的上古神祇们，一直赖在桃花屋里，并没有一点儿离开的打算。 是啊，离开了这里，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他们这些不再被人们需要的神仙，可真是给天神丢了脸了啊。 直到典礼结束后的第三天，不属于上古神祇行列里但依旧带着士兵们住在桃花坞里的这位终于有了新的打算。 第103页 夏绍本来是想在典礼结束后立刻就来找故友告别的，只是他心想啊洞房花烛什么的实在不方便打扰，所以就等了三天。 三天后，他的两位故友终于捨得从房间里出来了。 看着故友憔悴的神色，以及疑似受了伤的胳膊，夏绍他真的很想提醒他们要节制。但转念一想，自己都快走了，就别扫兴了。 他只说：「早知道会变成如今这样，我当年就应该听你们的劝告啊。」 顾昭凌在记忆中找到了眼前这位千年大粽子，并且确认了他的姓名，他有些不放心让这帮都不成人形的士兵们在外边儿瞎晃：「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阴司。」夏绍回答的言简意赅，「去轮迴。」 「去阴司？你不是刚刚醒过来的吗？」顾昭凌道，「你不用担心没事儿干，也许我们可以成立一个上古神祇下岗再就业委员会什么的。」 「可惜我们不是什么神祇。」夏绍说，「我本来以为我们会是将家园从异族手中夺回来的英雄，最终却只成了一帮无用之人。」 昭凌与林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听着自己这位故友继续说下去。 夏绍嘆了口气：「我们早就该追随轮迴中的家人去了。」 在进入那个大阵陷入沉睡之前，他们握着兵器敲打地面，喊着要保家卫国的口号。 他们随着他们的王长眠于地下，他们期待着醒来后也可以像从前那样为他们的王开闢一条通向王座的道路，他们渴望自己被后人铭记。 可是，他们等待的时间太久，华夏变化太大，他们曾经存在的意义成了致使华夏陷入不安的因素。 他们不再是保家卫国的将士，而是为祸家园的罪人。 千秋万载，不过转瞬即逝。那牺牲在保家卫国、开疆扩土的大业中的将士们也不是都有机会青史留名，歷史会铭记的是自出生起就站在至高点的人们，其他对于歷史来说不重要的人註定要被遗忘。 夏绍缓缓闭上眼，对他来说，千秋以后的现世好似不值得留恋。 顾昭凌注视着自己这位友人的肉体化作粉尘，飘散在风中，他不知道灵魂该归往何方，他只期盼这些被留在古墓中的将士能忘记自己的使命，不要再执着失去的一切，在新的世界获得新的生命。 「有人会负责带着他们去阴司报导的，再投胎他们就不会记得这些事儿了。」林先生好像从昭凌的神情中看出了忧虑，他说道，「不过，听说在阴司排队的鬼魂太多了，他们可能要先等个几十年吧。」 「没事儿。」顾昭凌笑道，「至少在那里他们是不会孤单地。」 作者有话要说：　　祝昭凌和老林新婚快乐\(≧▽≦)/ 祝夏大王和士兵们新生快乐\(≧▽≦)/ 正文倒数第3章啦 第44章 神话之中·柒 下岗神仙再就业办公室在结契大典结束一个月后成立了，地点就在雪城，而第一任办公室主任就是刚刚新婚的林先生。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林先生磨刀霍霍向老秦，只可惜秦意宁同志早就逃之夭夭，翻遍了整个华夏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同一天，停工一个多月的《白浪小镇》终于恢復拍摄，昭凌被叫去了海城。 于是，新婚夫夫在简单的蜜月之后就要一南一北开始忙碌了。 顾昭凌这边还好，《白浪小镇》的拍摄一直很顺利，眼看着再过不久就可以结束海城的戏份，回到雪城拍摄了。 而林先生这边则总是在遇到问题。 神仙虽说是神仙吧，但也不是每个神仙都是全能的，他们各有所长，所以传说里才会分成什么水神、火神之类的。要按照神仙们的特长来为他们找工作其实也不是啥难事，奈何当事人不怎么配合。 「我一个神仙你居然让我去当保安？」一位虬髯大汉怒目圆睁，「这要是说出去简直是个笑话！」 「您、您本来就是门神吧……」负责接待的小妖瑟瑟发抖，「您这三天里天天来我们就业办，每一个工作合您心意我们很抱歉，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虬髯大汉本来没觉得自己有多大嗓门，但看到这小妖快要哭了，也有些心虚。 「但是您也得配合才行啊。」林先生从门外迈进来，心情烦躁的好像直接上手揍人，但表面上还是要保持云淡风轻的样子，「这几份工作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制的，可您都干不下去，只不过是无法彻底融入人间而已啊。」 所谓传统与传承，需要的是百年光阴的沉淀，慢慢融入人们的生活，已经成为人们的一种意识。 当然这意识不单单对人有效，对神仙也有效。 受人们供奉几百上千年的神仙，一觉醒来发现世界都变了，一切都得自食其力，而且还要看那些过去不被放在眼里的凡人指使。这换了谁心里都不对劲儿吧，但是两百年前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熬过来了，这心甦醒的神仙们未必熬不过去啊。 林先生苦口婆心地劝说道：「现在你就坐在供桌上，等上个三五年的也不会有人供奉你了。时代不同了，不干活就没饭吃了。」 虬髯大汉依旧怒目圆瞪，但就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好拿起表格转身就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林老大啊，咱们还要干到什么时候？」小妖被吓得不轻，现在双腿还在哆嗦。 第104页 林先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曾经陨落在人间的上古神祇也就百八十万个，就算都醒了，而且都来咱们这儿找工作，那只要再应付个百八十万人就能解放了。」 小妖：「……」不知为何，他忽然热泪盈眶。 其实现在甦醒的上古神祇们大多都还没想好自己接下来要干些什么，他们的寿命都很长，本来花个几百年思考一个问题也不是不可以的。奈何有仙山上那位秦意宁同志在临走前放了话，有仙山不会负责养他们，想生存必须自己动手工作。 虽然，曾经看着这位秦同志游手好闲千八百年的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并不觉得他有资格说这些话，但是他们依然觉得这些话很有道理。毕竟仙山也只是一座山而已，哪里容得下这么多个大神。 而这些神仙们在最初的震惊于失落过后，显然已经接受了事实，并且很多都已经很习惯使用现代的东西了。 只是工作什么……说白了也就是拉不下去脸而已啊。 林先生原本想的是让这些大神们成为对抗邪修的主力军，当然，那些个站队不同的是可以踢出去，但大多数神仙还是秉持正道的。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被上古神祇甦醒的场面震撼到了，这段时间以来邪修们都很消停。而山上真的没有多余的仙气来养神仙了，只能让他们自己去人间去找人间烟火气。 最开始，神仙们纷纷表示不就是个工作吗，分分钟手到擒来。但是他们在得知在人间不得使用法术的时候，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不得已，有仙山上只好联繫人间的政府开了一个下岗神仙再就业办。 曾经帮无数妖魔鬼怪们找过工作的林先生，在各位大神这里碰了壁，好在他表示自己的头还是挺硬的，多撞两下完全不会散架。 又过了小一个月，《白浪小镇》在海城的戏份彻底杀青，昭凌跟随剧组众人回到了雪城。 昭凌回来的第一天先去看了林先生，因为最近实在太忙林先生已经好多天没力气开启传送阵了，也就好多天没有见到昭凌了。见到眼窝深陷的林先生的那一刻，昭凌表示自己真的是想当心疼的，好好的桃花眼都熬成熊猫眼了。 而林先生见到昭凌则像是又充满了力气一般，干劲儿十足。他这状态再次吓到了办公室里的小妖们。 据一只花妖透露，当时林先生一把将顾先生拉进了他的办公室里，还锁上了们，并且用上了隔音结界。他们在里面会干些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大概在快入冬的时候，下岗神仙再就业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三十。因为现在依旧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上古神祇醒来，他们还都要经歷一遍从震惊到释然再到放下思想包袱的过程，所以就业率才一直上不去。 而另一边，《白浪小镇》也终于杀青了。 如果不算在拍摄期间因为上古神祇甦醒、昭凌和林先生成亲等事情造成的一个月停工的话，邹城君先生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顺利地拍完一部作品。 邹先生很高兴，他一高兴就带着昭凌回了趟老家祭祖，并且祈求先祖们以后的日子里也请多多保佑。在舅甥俩坐火车回雪城的时候，顾昭凌的手机接到了秦意宁发来的一个文档。 文档的内容很长，总结起来有以下三点： 一、我又出去浪了，等老林不那么生气的时候记得打电话来通知我一声，我好回家。 二、在外边儿浪真的非常有趣儿。 三、现在只有昭凌你那里的『遗产』还没有被找到，上点儿心啊。 顾昭凌看的一脸问号，他想找秦意宁问个清楚，难道『遗产』不就是个引蛇出洞的幌子吗，难道真有其物？可是秦意宁的手机已经显示欠费停机了，其他联络方式昭凌不是没有，只是发过去问题后就石沉大海了。 为了保险起见，他将这份文档原封不动的传给了林先生。顾昭凌的脑洞比较大，他以为文档里可能有暗号之类的东西，可是林先生确认了这就是某人在作死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只不过，林先生貌似也不知道秦意宁真的留了一份『遗产』给顾昭凌，而顾昭凌自己对于这个问题也表示非常的迷茫。 坐在他旁边的邹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给昭凌看了手机里的一个视频，那正是当年那两位外国友人宣读『秦意宁遗嘱』时的录屏。 「就在自己家门口……」顾昭凌琢磨着这句话。忽然，他灵光一现，对邹先生说道，「老舅，我先不会雪城，我要先去冬城看一看。」 舅甥俩先去了一趟顾昭凛家放行李，这时候顾昭凌才发现自家老舅的全部身家还放在自家堂哥家里，这好像并没有搬出去的意思啊。而身为能把这俩人联繫在一起的唯一纽带，顾昭凌表示自己好像发现了点儿什么。 只不过顾昭凌先生并没有深挖真相的打算，他放下行李后带着老舅直奔自己之前在冬城的家里。那里因为在发生火灾后再没人居住，所以墙上的痕迹还没有消失，物业也没管，就任由这间房屋像鬼屋似的。 顾昭凌打开房门后并没有进去，他又关上了门，然后沿着走廊一点一点的摸索着，好像能找出个花儿来。 他们并没有在楼道里发现什么，只好下了楼，中途还碰到了以前的邻居一家，熟络地打过招唿后，昭凌带着他舅来到了小区花园。 第105页 因为现在是冬天，花园里已经没有任何花花草草，只有一层薄薄的雪覆盖在上面。 看着平整的、还没有任何一个脚印的花坛，顾昭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老舅，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卖铁锹的吗？」 邹城君：「……」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后来不好的预感成真了，铁锹什么在门口的环卫阿姨那里就可以借来，但是用铁锹的人自然不会是胳膊细的跟麻杆儿似的顾昭凌同志。 在这个寒冷的初冬傍晚，邹城君先生挖坑挖的满头大汗，甚至想要脱了棉服到马路上跑一圈儿。 好在他的努力最终还是有结果的。在收到小区保安和环卫阿姨的警告之前，他们终于在花园正中央的一个花坛里挖出了个木盒子。 顾昭凌仔细打量着盒子，这木盒子看上去就和秦意宁之前给他那个一模一样，甚至连大小和重量都如出一辙。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还是不要自己打开的好。于是，顾昭凌同志连夜带着它坐上了去雪城的动车。 而挖坑挖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邹先生还了铁锹后，扶着墙给顾昭凛打了个电话，表示自己需要一个人来接自己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下章完结来着。 我要争取今天晚上把那最后一章也发上来！ 第45章 神话之中·捌 这木盒子还真不是一个人可以打开的。林先生拿到盒子后点灯熬油研究了一整宿，发现这上面其实被施加了一层限制，是只有一对儿结契道侣共同施术才可以开锁的。 顾昭凌早上一醒来就看到林先生坐在桌子旁、眼睛紧紧盯着、神情出奇严肃的一幕。他一骨碌从床上下来，两步走到了林先生身边，表情也有些紧张：「难得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问题吗？」 「还没打开，所以也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问题。」林先生解释道，「是这盒子本身就很不对劲。」 他解说了所谓『限制』的厉害之处，一般修为高深的神仙设下的『限制』只有在满足一定条件后才能破解，而这世上暂时还不存在能无视老秦的『限制』的人。 关键在于想要打开盒子需要满足的条件是先要有一对儿结契的道侣才行，但是由于太虚神殿通往人间的大门关闭，任何结契大典都没有得到神迹的祝福，也就不存在什么结契成功的道侣。 所以，林先生他们的大典如果没有成功的话，也就不存在可以打开这个盒子的人了。 也就是说，从结契大典开始他们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为了开盒子做准备，这盒子怎么看都是专门给他俩的。 林先生知道秦意宁那所谓的『遗产』都准备了些什么，却并不知道这盒子的存在，现在想来，是他从一开始就中套了才对。 「总之先打开了。」顾昭凌对于这个专门位置准备的『遗产』充满了兴趣。 林先生也不疑有他，两人一起开了盒子。 出乎意料的，盒子里只静静躺着一个跟食指差不多大的、乳白色的东西，看上去就好像是某种兽骨。 端详了半天，是林先生先认出了此物：「仙骨。」 「还真是快骨头？」顾昭凌觉得挺奇特，「仙骨就是长这样的吗？」 他好奇心发作，伸手接拿起了这块奇特的骨头，却不想骨头被他一碰，就化作了金光钻入了他身体里。林先生连忙给他检查，发现他身上并没有出现任何不妥的地方，这才稍稍安心。 昭凌瞟了一眼盒子，发现里头还压着一张纸。展开纸，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原物奉还，新欢快乐。 林先生：「……」 顾昭凌：「……」所以，这算是新婚贺礼吗？ 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太抠门还是太大方。 为了此事，林先生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请到了自己所有的心腹以及不少上古神祇。 众人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种事儿，只有坐在正席的一位端庄的姑娘比较淡定，她问：「物归原主，这不好吗？」 不好吗？ 这好处简直太多了啊。 所以众人一时间才会觉得难以消化。 而从他们之前的对话中，本来一头雾水的顾昭凌理出了一条清晰的线。原来那仙骨本来就是他的，只是当年他为了救人活生生挖出了仙骨做了药引。 当时不知他一个人自己挖了仙骨，而是一群人啊。而被救的，就是某只灰不熘丢的小凤凰的。当是林先生也在其中，只不过他很幸运地刚学会化形就来到了有仙山，而百年间一直被凤凰火滋养的仙骨重新有了神华，就被还给了他。 原来老秦是拿他的东西送他当贺礼啊……想清楚这件事儿的顾昭凌同志暗暗在心里为某人添了一笔。 而如今昭凌他也是仙骨回归，但太虚神殿的大门依旧是关着的，想飞升只能做梦。可即使如此，他也有了修行的资本——仙骨、道心，若想要成仙，这两样缺一不可。道心他本就有，如今仙骨也回来了。 是啊，好像将来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只要他们在一起。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其实被压在仙骨下面的那张纸只有半张，另半张由于秦意宁同志觉得会影响到有仙山的安定团结，所以写好后又撕掉了。 而被撕掉的半张纸上写道：请在接下来漫长的人生中快快乐乐、好好工作。 第106页 有些人的漫长在别人眼里其实只不过是转瞬间而已，对于人间中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的生命来说，没有爱着的人也没有爱自己的人的一生才是漫长。除此之外，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辈子而已。 而漫长的生命却可以留下很多东西，例如传说，例如其他。 他们留存于千秋万世，留存于在神话之中。 很久以后的后来，林先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接班人，终于可以带着他们家昭凌可哪儿浪了。他俩先是在华夏各地转悠了一圈儿，收到了各地妖魔鬼怪们的热烈欢迎。 只不过妖魔鬼怪们一致认为这是人家大佬在视察，所以林先生与昭凌所到之处，看到的无不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小妖。妖怪们表示再这样下去即使不是有点儿累，而是能直接累到魂飞魄散喽。 等浪完了，林先生开始考虑养老问题的时候，下岗神仙再就业计划已经彻底落实，就业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这点变化令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细问之下，原来还是人家阴司解决的。阴司这些年来一直都想要招募新的鬼差，因为老鬼差们都嚷嚷着要去投胎转世体验新生活。而恰巧一切无业游仙们也很乐意到阴司工作，这毕竟是可以贊功德的啊。 于是，神仙们欢欢喜喜去了之前一直不愿意接触的阴司，也算是成为了公务员，拿到了铁饭碗。最好的事，升职考试对他们来说太简单，升职加薪只不过是熬资歷而已。 他们，有的是时间熬下去。 再后来，不知道身在何方秦意宁写了一首诗给神仙们，叫《闻众神仙左迁阴司遥有此寄》。 这首诗不仅题目是模仿三十二重天上那位诗仙李白的《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就连整首诗也与此没有什么不同，具体内容如下 柳絮落尽杜鹃啼，闻道诸位至阴司。 我寄欢心与明月，劝君直到彼岸西。 神仙们看到此诗，心说凤凰的心思真难猜啊真难猜，也不知自己将来还能不能回天上。但看在阴司伙食尚可，且从来不拖欠工资的份儿上，还是老老实实干下去比较好啊。 于是，人间的和谐安定又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作者有话要说：　　那那那个，《是福》的正文完结啦。 非常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真的是太爱你们啦！ 另外……我感觉今晚还是不能双更……捂脸。 总之完结之前我一定要一天双更一回qaq —————— 这篇文的番外还有不少来着，包括前生今世的、林先生与昭凌日常的、其他人的后续的。基本都是轻松日常，大概有八、九章左右。 还有，番外是会日更的，存不少字啦。 ps：番外可以点啊。 —————— 那啥，等《是福》全部完结的时候，隔壁准备开的那篇文《星星们都知道》应该已经更新快十章啦。 打个gg求收藏：《星星》是星际背景的耽美文，年上养成，6月10日开文。有二十多章的存稿，是能保证日更的，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呀。 手机版连结： 网页版连结： 用app的宝贝儿们可以直接去作者专栏看看呀。 第46章 46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来啦，是小宁的故事来着。 有仙山本来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山，但在种种巧合与註定之下，这座山成了远古神战的战场，同时也是人间最后一个神司的所在。老人们都说这山上住着神仙，其实，这山上只有一群妖魔鬼怪。 山上有神祇，山下无人迹；传闻仙在中，只有前人忆。 后来，有仙山上的小妖怪们逐渐长成了大妖怪，而外头那些大妖怪则都化作了灵气回馈天地了。 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就扛起了大旗，成为了庇护天下所有修习正道的小妖们的组织，渐渐成为了正道修者们的扛把子。 有仙山上曾经有个千机神司，只是在千百年时间的洗礼中，神司中原本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包括一些传统与职位划分。 现在神司的神官是秦意宁，但他基本上不管事儿，还把本来自己的活儿都交给了别人，于是有仙山上就变成了翡鸢主内，老林主外，小宁什么都不管的状态。 秦意宁同志闲暇时也是会思考人生的，这里的闲暇是指他吃饱了、喝足了、玩够了、甚至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玩的了之后，侧躺在踏上、闭着眼睛、哼着小曲儿、无所事事的时候。 这时候他就会想了，自己的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别人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半修道者这么想问题的时候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好在他有先天优势，被凡事所扰的时候不会产生心魔，只会昏昏欲睡而已。 这日有仙山上阳光正好，万里无云，秦意宁躺在榻上回忆着自己的前半辈子。 忽然，他意识到一件事儿——回忆起来，从小打到，他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游手好闲的状态唉？ 远古的时候，在凡间的人们以及天上的神仙们都在为了生存而奋斗的时代，他因为年纪小、地位高，所以一直不愁吃穿。他姐姐，以及一些跟他姐姐关系好的人都宠着他，没让他受过一点儿委屈。 再长大一点儿，哪怕是在他饱受煎熬的那几年，他家那口子也没说让他挨过饿。即使不让他与外界接触，也会按时给他送吃食。 第107页 然后还有他的家人、朋友在照料他。 即使后来他姐姐不在了，他自己也回不去太虚神殿了，也还有翡鸢姑娘在担任他的保姆、保镖、老师的职责。 就算这会儿翡鸢姑娘在闭关的时候，还有有仙山上的大家在照顾他、保护他。现在又有老林在外头打拼，赚钱养他。 所以……这少说小几万年来他都没有自力更生过啊。 想到这里，本来没有机会生出心魔的秦意宁同志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之中。 秦意宁勐地从踏上坐起身，这一刻，他决定要开始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 秦意宁小朋友在山上转悠了一圈儿，每个见到他的妖魔鬼怪都对他毕恭毕敬的，有认识多年关系好的，再听到他提出要帮忙的时候，赶紧朝他作揖让他走远一点儿，那架势就差一个勐扎五体投地地求他别来捣乱了。 这时，秦意宁小朋友意识到了一件事儿，在这个已经习惯他游手好闲的地方，能让他找到个活儿干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决定仙山去走走。 此时华夏刚刚迎来新的时代，战火硝烟带来的伤痛刚刚结束，百废待兴。 有仙山下的浣梅县还没有怎么建设，县里生活的人也都是青壮年。按理说，在这样一个地方，想找到活计不能更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但是，由于前不久有仙山上也经歷过一场恶战，秦意宁也耗费了不少灵力，为了让仅剩的灵力足够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他变回了十一二岁小孩子的模样，一时半会儿还变不回大人的样子。 这时候华夏已经有了比较规范的劳动法，十二三岁的小孩儿属于童工，现在又是各个地方查的最严的时候，没有单位或个人敢僱佣他。 而人们有不会相信这个十来岁小孩子的皮囊下藏着个几万岁的灵魂，所以秦意宁小朋友还真就没找到工作。 秦意宁不想放弃啊，既然浣梅县不行，他就想着去其他的地方瞅瞅。 他一路向东，这时候还没有多少好路，他是跋山涉水在前行。 走了不知多久，他来到了一个不知叫啥名的小村子。他走在唯一一条土路上，迎面有一辆载满了人的绿皮卡车驶来。 司机远远看到一个小孩儿站在路上，心里虽觉得奇怪，但很快歹心压下了其他，一个剎车在小孩儿面前停了下来。 「上哪儿啊？」司机头探出车窗，冲着秦意宁喊道。 「不知道。」秦意宁如实回答。 离得近了，司机看到这小孩儿粉雕玉琢，身上穿的衣服也算干干净净，甚至可以说穿的极好。他心里不知琢磨了些啥，后又喊道，「我们要去城里，上来不？」 秦意宁想都没想就点了头。他灵巧地蹦上了车后，看到这上面都是小孩儿，最小的应该还不满十岁，最大的看上去也才十五六。 秦意宁沖他们摆摆手，当做是打招唿了。孩子们交头接耳，像是在讨论这事哪家的小少爷跑了出来。 车子重新开动，秦意宁没做过这种车，更没预料到会这么不稳。他一个踉跄向后栽倒，坐在了一个小孩儿的身上。 秦意宁从人家身上起来，找了个空位坐下，道了声抱歉后，询问起这是要去哪里。 「我是要去城里打工的，那几个小的是去城里找爹娘去的，反正都是一个地方。」刚才担任了人肉垫的男孩儿开口了，他是孩子中年纪最大的一个，「看你这打扮，不像是我们这儿小地方的啊，出来这一趟爹娘知道吗？」 「我没有父母。」秦意宁道，「我是被大家轮流养大的。」照顾过他的神仙妖怪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了。 而男孩儿显然脑补出了个很悲惨的故事，他嘆了口气，搂住了秦意宁的肩膀：「没事儿没事儿，我不也没有爹娘了吗。人啊，怎么都是要活着的，以后的好日子等着呢。」 秦意宁点点头，算是应下了男孩儿说的话。 「唉你叫啥？你叫我岩子哥就成，以后我来罩着你。」男孩很自来熟，在他眼里，新上来的小娃娃是个需要他关照的小弟。 秦意宁对这样的人是比较有好感的：「你叫我小宁吧。」 「小拧巴？」岩子一脸不解，长得这么好看的娃，怎么就没个听起来也挺好听的名字。 秦意宁：「……」好像有哪里不对？ 绿皮卡车行驶在人烟罕至的土路上，扬起烟尘，头顶上还有火辣辣的日头，坐在一点儿遮挡都没有的后座简直是一种酷刑。 而孩子们却并没有表现出难受，他们还很兴奋，叽叽喳喳讨论着到了城里后要干些什么。 眼看着太阳缓缓落下山头，孩子们纷纷拿出了准备好的干粮和水，看着自己身边儿都是吃得津津有味的小脸儿，从没吃过什么干粮的秦意宁小朋友也咽了咽口水。 孩子们中出的最快的是岩子，他三两口叫解决了一个杂粮饼，正想着要不要将明天的份匀过来一点时，他注意到了一个热切的目光。只见那新上车的小孩儿眼巴巴瞅着自己，看上起别提多可怜了，岩子也不由得心疼。 他也是过了一段飢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断然是不会同情其他饿肚子的人的，但是自己不久前还答应会照着眼前的小孩儿，而小孩儿身上显然没有吃的。 秦意宁从不会张口讨要什么东西，以前人们都是争先恐后地给他送贡品的，所以他从没有开口朝凡人要东西的经歷。他看着小孩儿们大口大口吃着，也只是好奇而已。 第108页 而岩子看着他的眼神而，咽了咽吐沫。做了很长的一段心理斗争之后，岩子还是拿出了明天要吃的饼，掰了大拇指肚那么大的一块儿，悄悄递到小孩儿面前：「忍着点儿，等到了大城市里，总会有吃的的。」 秦意宁结果岩子的饼，放到嘴里嚼了嚼，渣渣的，那味道真是无与伦比的难吃。但是，小孩子们好像吃的很开心的样子，他还是说了违心的话：「好吃。谢谢岩子哥。」 岩子看着他的笑脸，忽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吃亏了。 车子行驶了三天两夜，在这段时间里，秦意宁听岩子畅想着未来，说自己要如何如何发家致富。而岩子每天都会匀一点点儿食物给秦意宁，秦意宁也没有拒绝。 岩子说，他想和自己的父母那样战斗在第一线，想在华夏的未来留名。秦意宁静静听着，他忽然也开始有些憧憬自己家园的未来了。 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不用再害怕疾病，不用在受到压迫的，光明的未来……听起来，真的好遥远。 在最后一天晚上，孩子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但是，这里和他们预想中的大城市并不一样，没有车水马龙，也只是比他们住的村落好一点点而已。可孩子们哪里有那么多疑心，还是欢天喜地地下了车。 秦意宁跟着孩子们下了车，他想接下来的路还是得自己走，总不能跟着一帮小孩儿混，所以在跟岩子说了再见后他就走了。 司机没有清点孩子的人数，他把小孩们儿带到了一件大房子里，然后落了锁。 秦意宁在小镇上的员工食堂找了一份工作，食堂的厨师见他一个小孩儿无依无靠的，就悄悄收留他在食堂里当帮工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秦意宁晚上悄悄跑出来夜游，这时候的整个小镇都熄了灯，他一个人在大马路上晃悠还挺现眼。也是在这个晚上，也再一次遇到了岩子，岩子也是一个人，或者说一只鬼在街上游荡。 秦意宁找他搭话，而岩子此时魂魄不稳，失去了很多记忆，也不认识他了。 原是当时载着他们来到这个小镇的车，根本就不是什么专门送人来大城市里的交通车，而是一伙以拐卖人口发家的团伙的赚钱工具。 他们会提前两三年潜伏在一个村落里，表面上说自己是长途司机，可以载人去城里。实际上，他们头一段时日自然是会本本分分地当司机，可一旦时机成熟，车上上来的都是能买的好价钱的、或者不会对他起疑人的时候，就会原形毕露。 从一开始，这些人就上了一辆通往未知前路的车。 与秦意宁当了一段时间旅伴的孩子们在到达小镇当天就被关了起来。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中有一小部分先后被卖了出去，还有很多孩子一直被关着。 团伙最需要的不是钱财，而是人力，他们想要让一些孩子加入自己，成为潜伏进村子里的眼线。岩子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岩子不肯当他们的爪牙。 为了树立威信，团伙众人将孩子们带到了一间厂房里，并且挡在他们的面儿，将曾经试图鼓动孩子逃跑的岩子给生生打死了。 岩子是横死，死前受到的冲击太大，导致魂魄很不稳定。他这些天来一直在小镇里游荡，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他只想让杀害了自己的兇手尝到同样的滋味儿。可是，他已经忘记了兇手们的长相，甚至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这些事儿，秦意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个曾经说要用自己的手改变时代的人还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秦意宁显然已经见惯了这种昨天还欢蹦乱跳的人今天就成了一抹残魂的场面，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岩子哥啊，你现在还有什么想做的，我可以帮你的。」就当是换了那么多吃的的恩情。 「我想……报仇。」他现在只能依稀记得生前最后的念头，「亲手……」 「我明白了。」秦意宁点点头，他拿出了良久不用的卜算法器，这套神器可是他的心头好，一直带在身边。几次卜算之后，他总算是得出了结果，手指向一个方向，「他们就在那里，我带你去吧。」 此时，身为『岩子』的最后一点儿意识渐渐沉睡，只留下魂魄中的执念于本能还保持着清醒。 冤魂抬起了头，倒映着一轮满月的眼睛渐渐被红色的雾气占据。 入秋了，这天晚上小镇上有些凉意。还未睡的人们纷纷裹紧了衣衫，不知为何，他满刚才感觉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恶寒。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厂房的四面墙都有或深或浅血迹，而地上更是躺了十几具尸体。 更加诡异的是，尸体们围成了一个圆，在圆心站这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儿，他的脚边一点儿血迹都没有，就好像有什么在鲜血喷溅出来的时候挡在了他的四周。 在接到民众举报说厂房里有惨叫声的时候，警方人员并没有太重视这件事儿，知道刚刚调来的小民警怎么都打不开厂房的门，而里面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溢出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他慌了，所以通知了专门负责刑事案件的部门，这才有了很多破门而入的一幕。 警察们分工忙碌了起来，他们都不觉得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可以单独杀死这么多成年男子，但在场没有其他活人，所以只能先带着他回到了警局。 第109页 经过现场勘查和民众走访，他们发现死在厂房里的人跟一个拐卖人口的团伙有关。不久后，他们在省里有关部门的帮助下破获了一个人口拐卖的特大案件。 这都是后话。此时厂房内死者身上出现的伤口已经加查过了，却没有任何一种工具附和可以造成这个伤口的标准，这些人的胸腹就像是被勐兽的爪子生生撕开了一般。 结合现场的诡异场景，警察们决定将这次的案件的一部分，转交给专门负责这种诡异事件的部门负责。在最开始他们就知道异事局的存在，更加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他们可以应付的来的。 而出现在案发地点的小孩儿也被转交给了异事局负责。 秦意宁坐在此时华夏还不常见的车子里，岩子就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上。而前座的两人都是可以看到鬼魂的，更知道后排座的冤魂就是造成了那十几人死亡的罪魁祸首。 冤魂戾气重，有时候是可以对生人造成威胁的。一旦鬼杀害了人，身上就会一点点被红色的雾气占据，直到魂飞魄散。 「小朋友，你知道什么都可以跟叔叔讲啊，包括你旁边坐的那位……朋友的事情。」一个穿着朴素长相更加朴素的男人开口了，他知道那冤魂能杀害十多个人可能是有这小孩儿帮忙的，小孩儿的身份也可能不简单。 「这件事儿我会在路上说明的。」秦意宁看了看身边即将魂飞魄散的岩子，也只能好好配合了，「请先送我回有仙山吧。」 此话一出，车上人都愣住了。就说这小孩儿不简单嘛，原来是从那地方来的。 于是，秦意宁小朋友就被异事局的同志们扭送会有仙山了。 秦意宁正襟危坐，异事局的同志们还坐在他旁边，因为是第一次来，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才好。 而面对坐在自己面前、一脸黑气的老林与翡鸢姑娘，秦意宁头一回知道了什么叫做胆战心惊，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笑容：「那什么，我就是这么回来的。」 「你……」林恢咬着牙，从牙缝里了几个字，「你是笨蛋吗！」 秦意宁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大概吧。」 林恢：「……」 「然后，这位要怎么处理？」林先生看着魂体已经血红的恶灵，因为目前天师们还没有被证实录入体制内，所以连异事局都解决不了的恶灵就被扭送有仙山了。 「我回去找闵姑姑商量，让他重新去投胎的。」秦意宁难得表现出了靠谱的一面。他转头冲着这已经几乎失去理智的冤魂笑了，「你还想活的对吧？」 小小的冤魂一言不发，其实他想说自己不想在活在这样弱小的人根本无法生活的时代了，但他迟迟不敢开口。 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时候会有鬼差来将存留于世的亡魂们引渡去阴司，岩子是跟在这一批小鬼中走的。 他已经被阴司审判完毕，受过刑罚就可以去拿号排队投胎去了。 一般杀了人的鬼在人间滞留久了会直接魂飞魄散，根本等不到鬼门开，阴司几千年来审问的恶灵屈指可数，新来的鬼差都以为阴司已经没了这项业务呢。但这一回，阴司长被某个灰不熘丢的小毛团缠的没法了，特地开了鬼门让岩子提前受审。 七月半这一天，秦意宁也来为岩子送行了。 他是出了名的管杀不管埋，管捡不管养。有仙山上多少凡人和小妖是被他捡回来的，妖魔鬼怪就算了，凡人们可大多都是从被捡回来到寿终正寝都在没有见过他一面的。关于这次他能来送行，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们表示，果然过久了什么怪事儿都能见到。 秦意宁道：「你的刑期不过一百二十年。」这话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估计会气炸，「只是不知道你要排队到什么时候了。啊，对了，想不想加个塞儿？帮我承担一份命运，我想你可以刑期结束后就立即去投胎的。」 岩子懵懂地看着面前比自己还小的小孩儿，不知为何，下意识点了头。 「去吧。」秦意宁笑眯了眼睛，他的手指向鬼门，「我们在你下辈子再见。」 目送着亡魂们进入鬼门，秦意宁默默闭上了眼睛，像是正在想像着什么。 一百二十年的时光，可能是某个人的一辈子，甚至两辈子、三辈子。但是对于有仙山上的大妖怪们来说，只是弹指一瞬间的事儿而已。 阴司长大人不仅尽职尽责，而且记忆力还很好，时隔一百多年，她还能记着过来讨要报酬。一见到她，秦意宁也想起来一件事儿：「闵姑姑，岩子这是投胎去了？」 「人都出生了。」阴司长大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沓泛黄的纸，一百多年过去，她的报酬险些发霉，还好有仙山上有除尘的法阵加持。阴司长转身欲走，却忽然想起来一个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只好回来再问，「宁啊，任何人都可以完成那条件，为啥选了那孩子？」 魂飞魄散的魂魄是可以重新凝聚没错，但是要想让重新凝聚额的魂魄再次被阴司承认再入轮迴，不需满足某些条件。这条件因人而异，可以说几乎没有人可以窥探得到。 天知道秦意宁他是怎么知道某个人回归的具体条件的，阴司长大人只是对于他所选择的『满足条件』的人心存疑问而已。 「并没有什么人选啊。」秦意宁想起了自己当时的想法，「就是想让那孩子快点儿看看新的时代而已。」 第110页 新的华夏，新的时代。富强、民主的华夏，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只要肯劳作也会获得安宁生活的时代。在人民的期望之中，在一辈又一辈人的努力之下，还是到来了。 有点儿想让错过了这些的人也看到啊。 这一年，玄术界中已经落寞的凌家迎来了一个新生儿，这孩子被取名为凌桥夕。 这小孩儿天生就有一双特别的眼睛，他不仅能看到亡魂，还能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据说他家里从没有人出现过这种天赋，所以他被家中精心培养了起来。 凌桥夕的一辈子是没留下任何遗憾的一辈子，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年轻的时候，他天赋极佳、身手了得、通晓各种术法，还是那一代天师中的扛把子，走到哪里都是万人瞩目——当然，此时的万人，特指的还是玄术界众人。 后来他结婚了，生活安定了下来。他的妻子温润如水，女儿也可爱到了极点，不知被多少人羡慕。 再后来，他所写下的故事出版成书，小说慢慢火了起来，成为了不知多少代人心中的童年经典。社会认可了他，人们记住了他。他不仅是优秀的天师，还是幸福的男人，更是个出色的作者。 虽然这样的一生只有短短四十几年，但他已经知足了。 身为天师，他死后魂魄滞留人间，又因为早年前修习的术法滋养了魂魄，令他可以常年在人间行走而没有魂飞魄散的危机。 他以另一种形态陪伴着自己的妻子、女儿，依旧是她们的保护伞。 忽然有一天，他在家附近游荡的时候，他发现有个小孩儿出生在一户人家，孩子的父母是第一天带他回家。 而凌桥夕偏偏对这个孩子充满了好奇。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这孩子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他们可能从未见过，但命运早就定下了他们的缘分。 鬼使神差间，他摸向了孩子的脑袋瓜，而就在这个瞬间，他失去了能看到别人前世今生的能力。或者说，他这是将那天赋物归原主了。 襁褓中的孩子好像瞅见了他，还对他露出了笑容。而孩子的父母一位孩子是在对着自己笑，他们抱着孩子推开了自己家的大门。 凌桥夕站在门外，喃喃自语道：「真好啊……能出生在这个时代……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