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间我来过》 第1页 《这个人间我来过》作者：灵通儿【完结+番外】 文案： 这是关于一只鬼与看不到他的竹马间的故事 某只鬼说：「我只想让你们记得，这个人间我来过。」 傻里傻气二愣子x没心没肺小鬼魂 这是我人生中写的第一个短篇故事，在2014年冬天完成。其中很多情节我都曾经打碎了按在其他文（其他文现在应该找不到啦）里，现在又復原啦。 原版是个比较伤感的结局，而这一次再修文重新发表，我多加了一段儿，希望给我人生中写的第一个be故事一个美好的结尾。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花季雨季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雨琪，夏明晓 ┃ 配角：秦家一家、夏家一家 ┃ 其它：短篇，真·小鬼的所见所闻 第1章 01 2014年11月21日。秦雨琪。 秦雨琪曾经想过，如果别人看不见自己会有什么好处么呢？ 无非就是看电影的时候不用买票之类的吧。 但是，明明存在却不能被人看到的滋味儿真不好受啊。 秦雨琪看着马路上支离破碎的尸体，觉得一阵噁心，他本想赶快离开，但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他才发现那尸体竟然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再仔细一看，这具尸体怎么还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这……难道这是自己的尸体吗？ 那么，现在看着自己的尸体的自己，是鬼吗…… 据说世界上每分钟都有人因车祸死去，但没想到这一秒就轮到了自己。 秦雨琪不记得自己干嘛要过马路啦，记忆好像有所缺失，好像忘记的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过，秦雨琪至少还记得自己叫秦雨琪，是d市附中高二（1）班的学生。 秦雨琪也还记得不久前自己老爸老妈各自带着自己的「真爱」跟对方摊牌，然后自己像个足球一般被两个新组家庭踢来踢去，他只好自己住在以前的家里，而他家就住在这条小巷附近。 但愿自己的尸体待在停尸柜里不会感觉到冷，毕竟他爸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们合伙造的这个「皮球」死了呢。 2014年11月22日。秦雨琪。 秦雨琪死后的当天，警方就找到了他的父母。可是，这两个人都是第二天才到停着他尸体的地方办了手续，将他火化了，然后开始寻找肇事的司机。 究竟能不能找到肇事司机对秦雨琪来说都无所谓了，反正他人都死了。 他看到老妈的眼圈好像有点儿红，老爸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说，也许是安慰的话吧，但现在秦雨琪——他们间唯一的联繫也没了，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现在这个样子早干嘛去了！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当秦雨琪看到两个人一副伤神的样子，怒气一下子就消散了。其实这两个人也不容易，不然自己哪儿能长这么大。 好吧好吧，对不起。让你们白髮送黑髮，真是为难你们，我下辈子再孝顺你们吧。就是下辈子别再拿吵架当饭吃啦。 秦雨琪嘆着气，然后看着那两个人从无言相对到默默离开，最后朝着与对方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2014年11月23日。秦雨琪。 明明知道自己是鬼，但秦雨琪日子还是照常过着，每天上学、放学、回家。结果，不论他是人是鬼根本没什么差别么！ 作为鬼可以触碰都东西但无法移动东西，一想拿起什么他的手就会从上面传过去 已经两天了，好像还没人注意到秦雨琪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班里连个提起他的人都没有，就好像世上从没有过这个人。想到自己只是几十亿人类中的一员，死了地球照样转，他竟没有想像中那样悲伤。 2014年11月24日。秦雨琪。 秦雨琪死后第三天，校方也得知了他的死讯，老班在班里组织了一场小小的默哀仪式。 拜託你们至少说两句话啊！不然谁知道你们在心里是在想我呢还是在损我呢？秦雨琪抱怨着，却也真有一点小小的感动。 怎么说呢？他活着的时候，就算拼命想融入集体也没这么多人一起关心他。虽然这种关心是以他的死为代价换来的。 他的桌椅都没动，连值日生表上都没把他的名字划下去，一切就保持在他生前的样子，这让秦雨琪联想起了某恐怖动漫，怎么看都不舒服。不过，无聊的时候还能坐在教室里上上课也不错。 秦雨琪趴在课桌上，他发现自己只要不是想拿起或挪动什么东西的时候，还是能碰到物体的。 他落了几天的课，已经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了，在班里也无所事事地呆着。 不经意间，他的眼睛总会熘达到某个方向，在那里，坐着那个叫夏明晓的男生。 2014年11月25日。秦雨琪。 那种像一粒种子刚刚埋进泥土里，还没发芽就枯萎了的心情，是失落么？ 还是遗憾呢？ 秦雨琪最难过的不是自己还没高考就死了，而是就算自己死了，班里的同学也完全不痛不痒。当然啦，秦雨琪从没期望过一直与他不相容的班集体会因为他的死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变化，无非就是需要抄作业的时候少了个作业正确率百分之百的同学罢了。但是，秦雨琪不知为何会希望至少能看到夏明晓有一点点伤心的样子。 第2页 和一直埋头苦读，在班里可有可无的秦雨琪相反，夏明晓属于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在班里人气很高。真不明白，他们明明打小在一个院儿里长大，后来怎么会发展的差别这么大。 夏明晓总是欺负秦雨琪，但也总护着秦雨琪。 可不知为什么，秦雨琪觉得真正需要保户的人是夏明晓。 那时候，秦雨琪偶然路过夏明晓住的单元楼，看到一男一女正站在大街上，为了学费和生活费的事儿激烈地争吵着，而夏明晓就夹在中间 带着看热闹的心情躲在一旁观战的秦雨琪看到夏明晓用怒吼把两人从好似无休无止的争吵中拉了出来。他说钱的事儿你们既然不愿意管就都不要管，他自己会想办法。 等那一男一女走后，围观的路人也都散了去，而夏明晓安静地坐在单元门前的台阶上，把头埋在膝盖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是不是该去安慰安慰夏明晓啊？可是，一直自尊心你很强的夏明晓一定不想让自己的丑态被认识的人看到吧。 于是，秦雨琪一直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夏明晓在台阶上坐了好一会儿然后站起身进了单元门，才安心离开。 后来，秦雨琪从夏明晓住的地方偶然路过的次数增多了。 秦雨琪看到夏明晓躺在草坪上逗弄着邻居家的金毛犬。 秦雨琪看到夏明晓坐在单元门前的台阶上舔着冰棒不知在想着些什么事儿。 秦雨琪看到夏明晓用了一整个暑假的时间来学习骑那辆不知从哪儿淘来的二手自行车，却不知怎么就是学不会。 再后来，秦雨琪发现自己会因为了解夏明晓而感到开心。 只是送作业本到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偶然看到了夏明晓住的地方的具体地址和电话号码，他竟然就背了下来。 可是，现在，夏明晓会因为一他的死而伤心么？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儿秦雨琪觉得很伤心，比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死了还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短篇来着，全文存稿状态，只有十五章，加起来不到4w字吧。 写这个的初衷是什么貌似我都忘记了，但是我记得写这个结局的时候我在路上想着剧情于是公交坐过站迷路了^_^ 第2章 02 2014年11月22日。夏明晓。 秦雨琪已经一整天没来上课了，像这种如同把目标定在北大清华的傢伙不可能会无故缺席吧？难道是生病了？或是出了什么事儿？ 夏明晓越想学不安，明明就住对门，他应该去看望一下秦雨琪。 可就在秦雨琪家门外他停住了，要不要敲门呢？他们前几天还吵过架，以秦雨琪的性格应该不想再见到他吧。想到这儿，夏明晓还是决定不要死皮赖脸的去烦人家啦。 夏明晓趴在秦雨琪家门上，透过猫眼看到里面的灯是亮着的。 看来他在家啊。只要没出什么事就好。 夏明晓露出了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笑容，默默离开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夏明晓和秦雨琪是在一起长大的，但上高中之前他们不知怎么就互相疏远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次注意秦雨琪的呢？ 也许是从上次篮球赛的时候吧，因为人手不够秦雨琪被强拉去参赛，那时秦雨琪成了个瘦小、纤弱、总在埋头苦读的男生。 一开始，夏明晓只是感觉个子小小的秦雨琪要扣篮就像鱼要咬钩一样，动作滑稽可笑。但是，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看着他脸上认真又不甘心的表情，夏明晓才明白，原来，这个生活里只有学习和考试的书呆子，也有可爱的一面。 还有就是暑假刚开始的时候，他又看见秦雨琪一个人扛着一袋沉甸甸的大米上楼，然后一脚踩空连人带米都摔了下去，米洒了一地，秦雨琪却不知所措地蹲坐在地上，把头埋在了膝盖间。 不知为何，夏明晓有些心疼眼前这个男孩儿。也许是因为秦雨琪跟自己的经歷很像吧。夏明晓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每天每天的吵架，根本没心思管夏明晓，没有父母的疼爱，总觉得在同龄孩子中间抬不起头。 也许，只是因为两个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吧，作为副班长候选人的夏明晓总是对已经把自己拒之门外的青梅竹马的秦雨琪有种莫名的关心和关注，把这种心情理解为对家庭结构复杂的同学的同情也可以的吧。这样想，夏明晓也就释然了。 也许他主动点接近秦雨琪，还能和秦雨琪再次成为朋友呢。 但是，直觉告诉他，只要一直这样默默看着就好。 于是，他真的就这样一直站在秦雨琪家的门外，默默地看着…… 一直，一直…… 据夏明晓的姥姥说，他第一次见秦雨琪的时候连话还不会说就会欺负人家了。 夏明晓和秦雨琪就是传说中的竹马竹马，从小一起玩儿一起闹一起逃课一起罚站一起补作业，就这么过了十六年。 在这十六年里，每天都是身体强壮的的夏明晓欺负体弱多病的秦雨琪，但是夏明晓会保护秦雨琪不被其他坏孩子欺负，还是从来不收保护费的那种。 也不知是看习惯了还是怎的，夏明晓一直看秦雨琪很顺眼，看着看着就看了十六年，在这十六年间，夏明晓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了秦雨琪。 第3页 那是种什么样的喜欢，夏明晓也说不上来，他就是觉得，看着秦雨琪难过自己也挺难过的，看着秦雨琪开心自己也挺开心的，这种感情应该是喜欢的一种吧。他就是喜欢欺负秦雨琪，他就是喜欢保护秦雨琪，他就是喜欢看着秦雨琪，他就是喜欢秦雨琪。 秦雨琪呢？ 秦雨琪会不会一直把他当成欺负自己的坏蛋？不知道为什么，夏明晓可以替好哥们儿背黑锅，可是唯独不希望被秦雨琪误解。 夏明晓想尽一切办法向秦雨琪示好，他帮秦雨琪值日、写作业、打小抄，他替刘琦罚站、背黑锅，他在秦雨琪父母出差的时候给秦雨琪做饭叮嘱他吃药。夏明晓觉得，秦雨琪只要眨眨眼睛自己就能知道他想干什么。 可是，他替秦雨琪做的事秦雨琪也都还回来了，这就好像秦雨琪在用另一种方式拒绝夏明晓的示好。 秦雨琪小都是笨手笨脚的，夏明晓总觉得连自己也被他带笨了啊。 幼儿园的时候，他被挂在旗杆儿上，差点让人当旗子升上去。 小学一年级，他俩穿着一样的衣服上街，被人当成了双胞胎。 小学二年级，秦雨琪抄夏明晓的作业，最后连人家的名字都写上了，结果咱俩一起被老师罚站。 小学三年级的运动会，秦雨琪因为没穿校服急的哇哇大哭。 小学四年级，秦雨琪把26路公交车当成了62路车，到了公交总站才发现自己做错了车。 小学五年级，秦雨琪做广播操的时候把腿给摔断了，夏明晓把他背到了医务室。 初中的时候，他俩没被分到一个班，可一到下课咱们就跑到男厕所聊自己班里的八卦。 初中二年级，秦雨琪吃了一个月的萝蔔白菜，差点虚脱，夏明晓真不明白，他们明明是一起吃的，夏明晓怎么就没事儿？ 初中三年级，秦雨琪被检查出了心脏病，医生说你不手术的话坚持不到三十。也是从那时起，他变的不爱说话，只是低头安静地看书学习，把自己封锁在了习题书海之中，居然连夏明晓一起隔离。 初中四年级，秦雨琪父母离异了，他们都不愿意抚养这个病孩子，留他自己一个人自生自灭，不过，还好有夏明晓照顾 后来他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秦雨琪坐在夏明晓前面，整天都在看书学习。可是他知不知道，坐在他后面的夏明晓整天都在看他？ 秦雨琪脸色一直都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儿活力；他不再爱笑，阴气沉沉，大家都不愿意接近他；他变得越来越纤细，好像风一吹你就会被刮跑。他这样怎么会让夏明晓不担心？ 秦雨琪一直觉得自己是累赘，自己要是死了家都会好过，但是他不希望有人因他的死开心或难过。 好像，只剩下一个人了？ 夏明晓站在秦雨琪家门前，他想按门铃，他期待着看到秦雨琪慌慌张张的跑来开门的样子，但是，他知道，这样的期待……永远都不会实现了。 「到我家吃晚饭吧，你不来的话我就送过去啦。」 几天前的便条纸还贴在门上，可揭下这张便条的人却不在了。 2014年11月22日。夏明晓。 「同学们，有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我们的同学……秦雨琪已经离开了我们。」班主任老师一进门就这样说道，「他于几天前因车祸去世，也请同学们一定要注意交通安全。来，让我们为他……为我们的同学默哀。」 作者有话要说： 秦雨琪：「请一定要为我沉痛默哀。」 全班：「……」 第3章 03 2014年11月29日。夏明晓。 在得知秦雨琪的死讯以后，夏明晓多了一个古怪的习惯。他会在放学后摘一束自家养的白花，放在秦雨琪以前的家的门口。 夏明晓也许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觉得秦雨琪仍然在自己身边徘徊呢？ 秦雨琪已经死了啊，这件事儿班里的人都知道，可为什么唯独夏明晓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难道是因为只有他不肯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么？ 可是，秦雨琪真的没有死么？班里的每个人都有着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秦雨琪生前坐的位置再也没人打扫却仍然一尘不染呢？为什么有时候明明旁边没有人却可以感觉到有谁碰了下自己呢？是心理作用么？ 还是说，秦雨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每天还回来学校上课？ 也是啦，明明这傢伙为了高考努力了这么久，却在踏进考场前就死了，换了谁都会不甘心吧！ 所以说，秦雨琪，还在他们身边么？ 这么一想还真可怕，就算是曾朝夕相处的同学，谁也不能保证鬼魂不会害人吧。但是，会这么想的自己可真噁心啊，人与人之间不是应该多一点信任吗？人与鬼之间呢……果然，还是不要想这个问题了。 所以，班里的每个人都选择忽略了秦雨琪仍在身边的感觉。 而现在，无法忽视这种感觉的夏明晓觉得自己疯了。 疯就疯吧，他还是比较想要秦雨琪在自己身边。 2014年11月30日。夏明晓。 夏明晓觉得秦雨琪其实是很谨慎的人，他上次篮球赛投篮的命中率是百分之百，因为他在蒙进一个球后就死活不投了。 夏明晓觉得秦雨琪其实是很好强的人，开学体检量身高的时候他因为一年多来都没长个被人嘲笑，结果甩了句『我长不了脚跟儿还长不了鞋跟儿吗？』就走了。 第4页 夏明晓觉得秦雨琪其实是很多愁善感的人，在心理健康课上听老师放些伤感的歌儿眼圈都会红。 可是，这样的秦雨琪已经不在了。 夏明晓决定把自己养的最后一束白花放在秦雨琪家门口，然后就忘记秦雨琪。 也许生前的秦雨琪从未想过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被某个人注视着，所以，在他死后却被夏明晓的思念所束缚不就成了件很可笑的事么？ 今天是夏明晓最后一次面对秦雨琪家的门了吧。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放下这束小小的白花，夏明晓好像松了口气。 对不起，明明想接近你却一次次退缩，明明想保护你却始终无能为力，明明想记住你却成了将你束缚的枷锁。你会生气么？为了一个你不熟悉却一直想熟悉你的人。你会难过么？为了在这世上从未得到过爱与关怀的自己。 秦雨琪，再见。 2014年11月30日。秦雨琪。 秦雨琪觉得自己做人做的很失败，因为在他变成鬼后依旧是每天上学、放学，回家，跟活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不过，他最近碰上了件让鬼都觉得邪门儿的事。 其实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从默哀仪式的那天起，总有人在秦雨琪的家门口摆上一束不知名的白花。也许是老爸老妈或者老班他们在悼念自己吧，也可能是哪个不明真相的人在恶作剧。毕竟也不一定与自己有关系，秦雨琪也就没多想。 可是，一天两天也就算了；第三天也还可以，第四天不论是谁在纪念谁都让他有点感动了；不过，第五天就开始让他心烦了。每天早晨清洁工都会把花收拾掉，而那送花的傢伙竟然连续一个星期都在这儿摆上一束悼花，您烦不烦吶！ 这次，秦雨琪实在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无聊，他决定在自己家门口蹲点儿，没想到今儿还真让他找到了那个人。 在见到夏明晓的时候，秦雨琪觉得只有惊讶能形容自己的心情。 怎么回事儿？这傢伙不是只会欺负自己么？ 记得刚上高中那会儿，秦雨琪和几个同学说要是有一天美女副班长也能给自己送花就好啦，也不知哪个同学开玩笑似地说：「秦雨琪啊秦雨琪，等你哪天挂了估计美女副班长会代表全班给你的坟墓献花的！」 没想到这个玩笑成真了。可是，给他送花的，却不是美女副班长，而是已经已经不怎么熟悉了的夏明晓。喂喂，一个大老爷们儿给另一个大老爷们儿送什么花啊！ 秦雨琪嘆着气，悄悄走到夏明晓的面前，他还想像小时候那样再搂着夏明晓的脖子大哭一场。 对了，他有多长时间没在看到夏明晓哭了？ 「秦雨琪？」 夏明晓突然抬起头看着秦雨琪所在的地方叫着他的名字，吓了秦雨琪一跳。 难道他能看到自己？那他之前怎么不和自己说话呢？ 「秦雨琪？」 夏明晓环视着空旷的楼道，见什么都没有，嘆了口气，又看了看秦雨琪家的门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原来他看不见自己呀，只是直觉比较敏锐而已。想到这儿，秦雨琪不禁有点失落。 没准儿啊，这几天，平时与秦雨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也都会时不时的回头，就怕看到他站在自己身后呢。 现在秦雨琪才明白，原来自己还是挺喜欢每天都有人送花的感觉，虽然是丧花而且会给清洁工阿姨造成麻烦，但那是别人还记得自己的证明啊。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忘了他，自己还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么？ 有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占据了他全身。 对了，夏明晓不还记得他么？ 然后，某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温暖驱散了所有恐惧。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夏明晓，谢谢你还记得我。 秦雨琪这样想着。 其实，我也有那么一点儿在意你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其实，我也有那么一点儿想跟你做好朋友、好哥们儿；其实我也有那么一点儿不甘心就这样死掉。 要是早点儿和你敞开心扉，咱们现在应该在我家打游戏吧，而不是像这样，你如同着了魔般对着空气说话，而我连自己是否还存在着都不知道。 「秦雨琪？」 夏明晓试探着问道。 没有回应。 果然是自己多心了么？可夏明晓还是不死心，他环视着着楼道，又一次的问道：「秦雨琪？」 依旧没有回应。 夏明晓有些失落，就算是秦雨琪，现在，看不到、听不见、摸不着又怎么知道它的存在呢？也许，那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正在他满脑子都是难过、遗憾之类的字眼的时候，好像有一双没有温度但并不冰冷的手轻轻放在了他肩膀上。他好像还听见，秦雨琪正用平静的声音对自己说—— 「谢谢。」 看来，自己是没救了。 夏明晓轻笑着。 应该说谢谢的是我吧。 看不见…… 听不到…… 摸不着…… 却真实存在着吗…… 就算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依然能知道你的存在。 只要闭上眼睛，放空自己，就好像真的能看到你的表情、听到你的话语、摸到你的心跳。你一直存在着，存在于世界的的每一处角落，存在于我的身边，存在于爱你的人的思念之中。 第5页 请相信在一点。 秦雨琪，世上至少有我会一直记得你！ 夏明晓的目光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火车上改存稿，这周我们去写生我就没带电脑，感觉会看得很慢x﹏x 第4章 04 2014年12月6日。 陆潇还在这里等着，等了很久很久，他所想见到的那个人却一直没有来。 不会来了吧…… 不，他一定会来的！ 陆潇一次次的升起想要离开的念头，又一次次的将那念头压了下去。几十年来这样的思想斗争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他却一直没有离开。 这座城市的冬天，室外温度最低达到零下三四十度都实属正常，但陆潇仍穿着背心儿和短裤，坐在操场中央，双后托着下巴，安静地等待着。那是他死的时候所穿的衣服，这几十年间就没换过。 是的，这所学校里，有着一个叫陆潇的鬼。 今天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连间操也没上，这样的时候，总能让陆潇动摇。 他今天，也不会来了吧…… 突然，一双手按在了陆潇肩膀上，吓了他一跳。 那个人终于来了么？等等，人类是不可能触碰到他的吧！ 陆潇站起身转过头去，一个傻笑着的男生正站在他身后。 「嘿，原来你也是鬼啊！」秦雨琪激动地看着陆潇。 「啊？」陆潇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这所学校还有个叫秦雨琪的鬼。 2014年12月6日。 今天是月考，看着同学们满头大汗地答着卷子，秦雨琪有点不好意思在班里干坐着，当然啦，也是因为有一点点无聊，他决定出去逛逛。为了不破坏从不迟到早退的好学生形象还是在学校里转转吧，于是，秦雨琪就走到了操场上，看到正坐在操场中央的陆潇。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没有人还能像秦雨琪这样闲吧，难道坐在操场中央的这个男孩也是鬼？秦雨琪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突然把手按在了男孩的肩上。男孩像受了惊吓般站起身转过头，一脸震惊的看着秦雨琪。 每个学校都闹鬼的传言看起来是真的。 「你坐在操场上干嘛呢？」秦雨琪问。 秦雨琪发现其实交朋友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难，没用多长时间就和陆潇混熟了。 陆潇回答：「等人。」 秦雨琪：「等谁啊？」 陆潇：「我哥哥。」 秦雨琪：「你也知道自己死了，对吧，干嘛还要等他？」 陆潇依旧平静的回答：「因为哥哥说他一定会过来啊，如果他来了，而我却不在这儿，他会着急的」 秦雨琪：「可就算他来了也看不见你吧，不然，学校闹鬼的传闻早传出去了好吗。」 陆潇笑了笑：「没事儿，反正我能看见他就好！」 秦雨琪：「那你哥叫什么名啊，我看看认不认识他。」 陆潇：「陆何夕。」 秦雨琪：「……」 陆潇：「咋啦？你难道真认识我哥？」 秦雨琪：「不认识，不认识。」 秦雨琪终于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心目中的英雄变成一个混蛋——听听他们家人的遭遇就可以了。 陆潇是被大他十六岁的哥哥带大的，哥哥很疼他，他也很尊敬、很喜爱哥哥。 陆潇十二岁的时候上了初中，为了上下学安全、方便，假期的时候他也会住在学校寝室里，而哥哥是消防兵，跟着部队走南闯北的抢险救灾，兄弟俩儿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陆潇初二那年的暑假，哥哥终于抽出时间来见陆潇，临出发前还特意嘱咐陆潇一定要在寝室门口等着他。陆潇也听话，从一大早就搬了个板凳坐在寝室楼门口等着。 可是，不知是触发了哪个死亡g，就在那一天临近中午的时候，d市镇里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大地震。 陆潇虽然离室外只有几步之遥，但几秒钟的时间根本不够他逃生。陆潇被埋在了倒塌的寝室楼下，身上基本没有外伤，楼板和墙角为他制造了一个狭小的生存，但是，在没有水和食物的黑暗中他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当陆潇从黑暗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了，哥哥不是要来了么？ 哥哥一定没有事吧！ 哥哥不是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保护他的么？ 现在，哥哥已经下火车了吧，马上就能见到哥哥了吧？ 陆潇还不想死，至少，在见到哥哥之前他要活下去！ 外面的时间过了多久了？应该还不到晚上呢吧。哥哥是消防兵，是他的骄傲，所以哥哥应该会去先救别人，自己只要等下去就好了，哥哥会来救他的，哥哥一定不会抛下他不管的！陆潇坚信着这一点，哥哥也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从这一刻起，陆潇就开始了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被挖开的废墟里露出了他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小小的无助的尸骨被人抬走安葬，而他的执念他的灵魂仍在那里等待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陆潇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变成了鬼。他知道如果那时有人能来就他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死，但是，他还是决定继续在那里等待哥哥。当然啊，陆潇一开始的确有那么一点点责怪他哥哥，但是，时间一长，想念压过了责怪。 第6页 不久后在他所读初中的废墟上又建起了一座高中。 还是人来人往的校门口，还是灰色外墙的教学楼，还是门前树立的冬青树，而当年掩埋他的寝室楼变成了后操场，铺上了人造草皮、刷出的跑到、建起了领操台，每天早上九点半都会响起广播操的音乐声。 从这里，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毕业、一个又一个的新生入学，他们不会知道，自己脚下所采的草坪曾是一片废墟，一个眼睛大大的男孩儿一直在那儿等待着自己哥哥的到来。 而那个哥哥，却一直没有来…… 2014年12月6日。 陆潇的哥哥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秦雨琪还真知道，而且估计这座城市里的许多人也都知道。 大概三十多年前，d市镇曾发生过一场特大地震，不少人都像陆潇一样被困死在了废墟里。也是这场地震成就了一批救灾英雄，在英雄名单里就有一个叫陆何夕的人。 很多电视台都报导过他的事迹，他是消防官兵，在假期回到家乡来看上初中的弟弟，在刚下火车的时候碰上了地震。他幸运地逃过了一劫，还冒着余震的风险在第一时间参与了抢险救灾工作，救出了无数被埋在废墟里的人，却忘了，他唯一的弟弟还在那里痴痴地等待着他。 在被他救出的人眼中，他是英雄、是光芒、甚至是神，在不认识陆潇的群众眼中他是好人，是把别人的生命安危放在第一位，是随时准备牺牲的高尚者，在听了陆潇所讲述的故事又为之愤愤不平的秦雨琪眼中，他是个不把别人的希望与约定当回事儿，牺牲了自己弟弟的生命换取名誉与利益的可恶傢伙。 也许秦雨琪不该这么评论这座城市的英雄，但他毕竟没经歷过那场灾难，只能以局外人的角度站在陆潇这边。 但是，在陆潇眼中，陆何夕永远都是的个好哥哥。 所以，他一直在等待着哥哥的到来。 哪怕，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第5章 05 2014年12月9日。 每座城市里都有如此之多的鬼魂吗？ 秦雨琪本想趁着这个周末把陆潇那个混蛋哥哥找出来，所以来到大街上收集情报。这才发现自己身边还有挺多鬼的。 时期的饿死鬼说，他曾经见过陆何夕，但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半年前病死的羊角辫儿小妹说，她在品德思想课上听过陆何夕的故事。 二十年前跳楼自杀的主妇大婶儿说，她曾是陆何夕他们的邻居，但是他们的家早在三十年前地震发生就化作了废墟，后来他就不知道了。 六年前也不知怎么就死了的老大爷说，他听人说陆何夕在抢险救灾结束后就离开了这座城市，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秦雨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听了陆潇的故事就觉得正义感爆棚，想帮他把陆何夕找出来。也许他只是单纯的讨厌不负责任的家长，也许秦雨琪就像夏明晓不自觉地把秦雨琪当成朋友般他也不自觉地把陆潇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可是，没想到找个人这么难，秦雨琪只好嘆着气无功而返。 今天是周末，夏明晓那个笨蛋因为考试不及格被老师硬拉回学校补考，到现在还没被放出来。 陆潇还在操场中央坐着，冰凉的雪花穿过他的身体，落在了永远嫩绿的人造草坪上，秦雨琪曾希望陆潇可以是个话痨，这样的话有什么悲伤难过的事情都可以倾诉出来，可陆潇偏偏安静的出奇，不论是冰冷的冬天还是炎热的夏天他都如此安静地悲伤着。 2014年12月10日。 大好的周末却被老师拉回学校补考，夏明晓一肚子的抱怨化成了笔尖儿过处歪七扭八的钢笔字。 他最近好像总能听见秦雨琪在背后嘲笑他，这种感觉真让人不爽。 学习什么的，就算学好了又有什么意义？每次都的班级第一的秦雨琪不还是因为意外死了？天有不测风云啊，自从在班级里办过秦雨琪的哀悼仪式后，几乎每个人都不能确定自己还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然后他们班的成绩就从年级第一的班级下滑了好几个名次。 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秦雨琪，而且这话要让秦雨琪听到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拿着将将及格的成绩单，夏明晓走出了教学楼，天快黑了，他却没什么事儿可干，正在漫无目的地在空空的里游走的时候，夏明晓突然看见一个大约五六十岁左右的老人走了进来。看得出老人年轻的时候是个练家子，肩膀很宽很结实，脚步稳健，感觉很硬朗。 虽然是擦肩而过，但是夏明晓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那个老人。 哦，对了。那个老人上过电视，他叫陆何夕，是这座城市的英雄！ 2014年12月10日。 陆何夕这辈子从没做过令自己后悔的事，但是，不后悔并不代表不自责。 陆何夕有个小自己十六岁的弟弟叫陆潇，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像个傻小子。他很喜欢自己的弟弟，他决定无论何时都要保护这个弟弟。 为了照顾陆潇，他甘愿过那种又当爹又当妈还得兼职当哥哥的日子，有陆潇在，他觉得生活再苦都无所谓。他是个严厉的哥哥，同时也是个温柔的哥哥，他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只在意自家弟弟开不开心快不快乐。 但是，当看到灾难发生，当他看到那一个个需要帮助的人时，他能不伸出援手么？ 第7页 他是陆潇的哥哥，他是一位消防官兵，他是这个社会的一份子，拯救他人，是他的梦想。所以，他把那些需要救助的生命放在了第一位。 陆何夕从没如此焦虑不安，他在赶去与陆潇汇合的地点的路线上，有着很多人在向他求救，他觉得自己不能不管。没过多久，上头领导的一个电话结束他的假期，他又被派往了其他地方救灾。 对不起，陆潇，请你再等一等，我一定会到达你的身边的！ 陆潇，你还等着我，对吧。 大概过了两天，等终于可以去见陆潇的时候，陆何夕用上全身的力气跑向了宿舍楼。陆何夕盼望着陆潇能被其他人就出来，他也盼望着能看到一座完整的宿舍楼，能看到陆潇就站在宿舍楼下等待着他。可是当看到那化为废墟的学校，看到不远处被人抬出的小小的遗骸的时候，陆何夕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对不起，我来的太晚了…… 很久很久以后，包括陆何夕在内的许多人成为了这座城市的英雄，所有人都尊敬他崇拜他们，他们被授予了自己根本不需要的政府最高表彰，他们的故事被新闻媒体无限夸大成为了品的思想上的楷模，他们过上了比之前不知优越多少倍的生活。 但是他们或多或少都在那场灾难中失去了东西。 例如陆何夕，他唯一的亲人，永远被留在了那片废墟之下。 陆何夕看着他曾经的家变成了绿树成荫的公园，看着在埋葬陆潇的学校上又建起了一座高中，看着认识的人都结婚退休回家，看着自己变成了一个白髮苍苍却还孤孤单单的老人。 他不敢去曾和陆潇约定见面的地方，他怕看到一具开始腐烂的小小尸骸仍在哪里等待着他，他怕陆潇会怪他，怪他没能第一时间赶去救陆潇，怪他没能遵守约定，怪他因为自己的死获得了无数荣誉。 陆何夕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资格再见陆潇，所以，他更加害怕去那个早已不在的寝室楼。陆何夕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配被人所爱，所以他一直孤单一人。 然后，三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也许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当陆何夕的头髮全都白了的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老了，老的忘记了任何害怕与恐惧。 自他每天都能听到一个稚嫩的童声在自己耳边叫着「哥哥，哥哥。」的那天起，陆何夕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去那个约定见面的地方。哪怕陆潇真的会怪他、恨他，他也想要去实现那个「一定会来」的约定。毕竟，再不去那个地方见那个人，自己就真的会自责一辈子。 于是，今天，他鼓足了勇气，踏进了这所校园。 2014年12月10日。 对于感觉不到寒冷的秦雨琪和陆潇来说，看雪是件惬意的事，而对于已经被风寒折磨许久的陆何夕来说冬天相当难熬。 听到身后传来有人踩在雪地上的声音，秦雨琪和陆潇一起回过了头。 陆何夕在寻找，寻找着从前寝室楼的印象，寻找着在寝室楼前等待自己的陆潇。可是废墟消失了，变成了一片操场，如今他也在看不见变成鬼的陆潇，仅凭这想像，陆何夕很难找到三十年前的约定。 于是，他闭上眼睛，站在雪中，他好像能看到那还没有倒塌的寝室楼，看到楼前一直安静地等待他来陆潇。 他好像看到仍只有十几岁的陆潇看见他的到来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 他叫他：「哥哥。」 「陆潇，我来了。」 陆何夕用苍老而细小的声音说道。 2014年12月10日。 震惊、喜悦、悲伤、愤怒，到底用哪个词来形容陆潇现在的心情比较合适呢？ 也许都有吧，他很震惊，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是鬼应该是不会做梦的吧。他开心，因为终于见到了哥哥。他很愤怒，因为想起了哥哥曾经抛下了自己，这三十年来又迟迟没有出现。他也很悲伤，哥哥来了，自己的愿望实现么，那么，他也该消失了。 陆潇知道，眼前这个老人就是自己的哥哥，哪怕过了三十多年他也能认出陆何夕，认出自己等了很久很久的哥哥。哪怕已经白髮苍苍，陆何夕还是显得高大挺拔，英气不减，还是那个会让陆潇绝对信任的最厉害、最伟大的哥哥。 陆潇站起来，抛下了一切顾虑与不安，满脸兴奋地跑了过去，他仅仅拥抱着陆何夕，即使陆何夕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陆潇曾经想要离开。 陆潇曾经无比怨恨着那个抛弃了自己的哥哥。 陆潇明白，他一直不肯离开只是因为害怕失去存在的目的后不明不白地消失。 陆潇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也痛恨过哥哥的无私。 可是，一切悲伤、愤怒、不安都在看到陆何夕的那一刻消失了。陆潇现在只是想一直一直拥抱着哥哥，想一直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 在这个飘雪的傍晚，他又有了新的愿望 可是，明明「见到哥哥」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自己还那么贪心，真的好么？ 第6章 06 2014年12月11日。 在秦雨琪死之前并不相信世上有鬼，可他偏偏变成了鬼。如同这次一样，在他亲眼看到之前，打死也不相信有辆列车能从天上飞下来。同样震惊的还有陆何夕，他相信着鬼魂的存在，那么，鬼差什么的也是会存在的。 第8页 随着如同很有感的自行车铃敲响的声音，穿着制服的高个儿女人走了过来，直直向作为死者的陆潇和秦雨琪走了过去。 「您好，我是鬼差，来接你的，陆先生。」女人拥有着与自己年纪和性别不符的正太音，她微笑着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请在一小时内跟我去设在人间的管理站报导。」 陆潇：「……」 秦雨琪：「……」 时代在进步，看来地府也这样哈。 「那个，只接他吗？」秦雨琪问道。 鬼差上下打量着秦雨琪道：「你只要没有魂飞魄散，总有一天也会有鬼差来接的。」 「那我是会去地狱还是天堂？」秦雨琪问。 陆潇嘲笑道：「哈，你怎么这么迷信吶。」 「咱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种迷信好不好？」鬼差依旧笑着。 「为什么现在忽然来接他？」秦雨琪道，「他才见到他哥哥。」根据陆潇的表现，此时站在这里却看不见他们的老者应该就是这座城市的英雄陆何夕先生了。 「今天恰巧就是他离开的最后期限，有强烈愿望的鬼确实可以留在人间，但也是有时间限制的。」鬼差笑道，「看来我来的时间正好。」 秦雨琪不解：「我死前好像没有什么强烈的愿望。」 「是吗？」鬼差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看在怕教学楼门口悄悄看着陆何夕的夏明晓。 陆潇知道现在自己只能离开了，虽然还没跟好不容易见到面的哥哥说上几句话，虽然对也算得上是朋友的秦雨琪有些不舍，但他最终还是得孤身上路。 「那啥，哥哥，再见。」 陆潇看着陆何夕，一脸不情愿的道别。他知道陆何夕听不见他说话，但是，今天他还能见到陆何夕已经没什么遗憾了，也是该走的时候了。 「哦，对了，秦雨琪，再见！」 陆潇向秦雨琪摆了摆手，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秦雨琪还是选择静静注视着陆潇离开，这也算刚刚算是好朋友的好朋友对自己朋友的祝福吧。 「他在向你道别呦！」 鬼差沖陆何夕笑着。虽然知道他看不见。 然后，秦雨琪看着鬼差带着陆潇越走越远，陆潇一步三回头，在最后一刻露出了一个像是硬挤出来的微笑，然后消失在了天边。 三十年的等待、三十年的迷茫、三十年的无奈、三十年的孤寂连同那辆白色的列车一起化作了白色的雪，在夕阳西下的冬天操场绽放出了洁白的光芒。 为了这个他期盼已久的道别时刻，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陆潇一直这样想着。 「嗯，再见。」 陆何夕微笑着看着天边说道，不知何时，他的眼见已经噙满了泪。 『英雄』从来都是别人给的定义，关键就在于想成为谁的英雄。 成为祖国人民华夏同胞们的英雄这样远大的目标陆先生曾经是没有的，他想成为自己家人的英雄。但是，阴差阳错，他得到了人民最高的贊同，却再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人的夸奖和崇拜了。 世上这样的阴差阳错还真不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释怀。 这天，陆何夕先生在雪中呆了很久。 2014年12月10日。 陆潇离开了，陆何夕也走了，空空的校园又只剩下了秦雨琪一个。 秦雨琪在寻思着少年所说的话，只有实现了生前愿望才能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么？ 在死之前他曾无数次的想，『这是什么破烂世界啊，还不如死了算了！』可是，当他以鬼魂的姿态再次回到这个世上的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对这个世界如此恋恋不捨。这就是所谓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不做鬼不知活着好吧。 秦雨琪其实挺失落的。陆潇是他目前为止第二个称得上是朋友的朋友，夏明晓虽然知道他的存在，但他们完全没有办法交流，而陆潇则很喜欢和秦雨琪说话，啊不，是陆潇很喜欢听秦雨琪说话。但是，现在陆潇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跟着鬼差离开了，又只剩下秦雨琪自己啦。 当然啦，有夏明晓陪着他也不算孤单，而且世上这么多鬼，总有其他鬼愿意和他做朋友嘛！而且陆潇能实现自己的心愿秦雨琪还是挺替他高兴的。 现在困扰秦雨琪的是另一个问题——他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呢？ 秦雨琪从未考虑过什么愿望。也许，秦雨琪有着一个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愿望吧。 不着急，慢慢找吧。 反正，作为鬼魂，他可以一直存在着。 2015年1月16日。 「雨琪，我要回家了，回咱们的老家。」夏明晓坐在床上对着墙说话。 在他身旁飘着的秦雨琪则终于知道夏明晓昨天排队买票是要干什么了，原来不是因为期末考得太烂怕班主任追杀啊。 但是……他回老家又要干什么？ 那挨千刀的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昨天返校之后就正式放寒假啦。这是夏明晓高中时代第二个也是倒数第二个寒假了，毕竟他可不想再復读两年，不过，在这个寒假，夏明晓可没打算轻折腾啊。 难得的长假，夏明晓想要回自己也是秦雨琪的老家，虽然前几年自己全部的亲戚都搬到了城市里，但是秦雨琪的爷爷奶奶还没搬走。秦雨琪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住在乡下，坐火车再倒一次，大概两个小时能到，可对于还是苦逼学生党的夏明晓只能选择要七个小时左右才能到目的地的长途大巴了。 第9页 夏明晓一向是说做就做的人，他真就带上了攒了一年的钱，然后把姥姥託付给邻家大婶儿照顾，踏上了去自己与秦雨琪故乡的旅途。 夏明晓突然有点儿期待这次回老家的旅程，但不知为何总有种见家长的意味，啊，不对，现在应该说慰问死者家属更恰当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喜欢一段儿一段儿写最后再拼接的写作方式嘛，写这陆潇段的时候好像是在13年的冬天，那时候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刺激了，就觉得要是我的家人为了救别人而放弃了救我，我会怨恨世上的所有人，但如果别人为了救我而放弃了什么，我又该如何呢？不得不说那会儿我正是伤春悲秋的年纪，脑袋里成天到晚不知在想什么。 现在，应该说我深刻意识到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个道理，人民的英雄就是人民英雄，该有自己的责任，被救的人该心存感激，没有得救的人也不该怨天尤人。 我很相信因果轮迴的，相信这辈子被亏欠的人下辈子一定会过得很好。同理，这辈子做了坏事的人，或是现世或是来世，也总会得到报应。既然陆何夕没错，他身上就没有陆潇的因果了，只是心理上过不去，所以陆潇最后安心离开了，陆何夕也释然了。 相对于从前，我觉得自己现在想问题没那么极端了，应该是件好事吧^_^ 接下来掉线已久的夏明晓要上线啦！ 第7章 07 2015年1月16日。 秦雨琪在严重超载的大巴车里找了个离夏明晓不远的位置站着，虽然不太想被鬼差大人带到奇怪地方，但是如果连自己生前的心愿都不知道不是太悲惨了吗？所以他一向很支持夏明晓帮他找愿望的行为，这次也跟着夏明晓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秦雨琪小时候属于那种蔫儿淘蔫儿坏的熊孩子，因为那会儿还住平房么，有一次他就站在屋顶上打着雨伞跳了下去想学电视里跳伞，结果伞翻了，他自己摔了个狗啃泥。 秦雨琪还拿着手机录人家公鸡打鸣，然后公鸡叫一遍他就用手机放一遍录音，叫一遍放一遍、叫一遍放一遍，最后给人家大公鸡整无奈了。还有一次他拿木棍戳那只大公鸡的屁股，结果那公鸡只要一见他就啄他的脚，那次秦雨琪在树上摘果子，见到公鸡来了吓得他拿果子砸公鸡。再后来，听说那只公鸡因为啄了他堂姐的小女儿一下就被爷爷给炖了。 还真是愉快的童年啊……至少比天天看着父母吵架愉快多了。 回想一下，秦雨琪已经很多年没回老家了，也不知早就没有了牛的牛舍还在不在。 说真的，秦雨琪刚开始有些害怕回老家，他害怕看到因为他让爷爷奶奶伤心的情景，他也害怕看到爷爷奶奶根本不把他的死当回事儿照样欢笑的样子。这也算是很矛盾的心理吧，一方面期望看到家人好，一方面想看到别人在乎自己。 再怎么怕，自己也得回家，俗活说丑媳妇不怕见公婆，何况这是要去见自己的爷爷奶奶。 秦雨琪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夏明晓已经到了秦雨琪老家的门口，以秦雨琪的性格往往等事到临头却不觉得紧张了。 然后，夏明晓就在秦雨琪爷爷奶奶家的门口遇见了秦雨琪最不想看到的人。那个头髮像鸟窝的可恶女人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夏明晓道：「您好，我是秦雨琪的朋友，请问秦禾老人和宋凤芝老人住这里么？」 秦露笑道：「秦雨琪？那怂小子有朋友。」 秦露的话语里充满了讥讽的味道，这让夏明晓听来很不是滋味，秦雨琪也一肚子火，他才死仨月，尸骨未……呃，虽然寒透了哈，那你也不能当着别人面这么说你堂弟啊。 夏明晓：「请问，您是？」 秦露：「他堂姐。」 夏明晓：「哦哦，堂姐好。我叫夏明晓，是秦雨琪的朋友也是他同班同学。」 秦露问：「你来找爷爷他们干嘛？」 夏明晓回答：「我以前跟秦雨琪关系还不错，来看看他长辈，让秦雨琪在天堂安心些。」 秦雨琪：「对不起，我还没去天堂呢。」 秦露嘆了口气：「行，你进来吧。」 夏明晓点头：「哎，谢谢堂姐」。 秦雨琪：「不要叫得和她是你堂姐一样好不好？」 夏明晓又问：「对了，您也住这儿？」 秦露道：「我也刚过来的，是因为我叔和婶儿房子的事。」 等等，什么意思？你们……把以前我住的房子卖了？想想现在也没人住空着也是空着，可是小时候你用三张五块的换了我一张一百的我也不追究什么了，你这次还特意跑过来分我买房子的钱，几个意思啊！秦雨琪在心里怒吼着。 夏明晓也觉得自己来的非常不是时候，貌似看人家分分家费什么不太合适。 思来想去，夏明晓还是认为现在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夏明晓：「算了，我今天还是不打扰了，下次再来拜访吧。」 秦露：「行，随你便了。」 夏明晓：「嗯，堂姐再见。」 秦露：「慢走不送。」 2015年1月16日。 夏明晓家里在这边的房子也买了，他在之前联繫好的亲戚家住了下来，像是要好好享受一下这一带来的乡土气息，完全不管秦雨琪的事儿了。夏明晓也准备坐明天的火车离开了。可是秦雨琪总不能连自己的家被人怎么分了都不知道，于是他又返回了老家院子里。 第10页 秦雨琪这辈子就没看过这么多钱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的样子，而那一大家子人就围坐在桌边，直勾勾地看着那一张张红票。 老爸老妈、爷爷奶奶、大伯大婶、堂姐小侄女，人不算多，但已经是他的全部近亲了。 这也许是老爸老妈最后一次一起坐在土炕上了吧，老妈算是个，从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么多年来爷爷奶奶就像老妈的亲人一样，爷爷奶奶也把老妈当做自己的女儿，一家人以前也是和睦的，只是不知两位老人在知道自己孩子离是怎样的心情。 首先老爸老妈把那点儿钱对半儿分了，二十来年的夫妻感情也就这么对半儿分了。然后爷爷奶奶从老爸的钱里抽一部分，用来修房子添点生活用品之类的，剩下的就让大伯堂姐也分了分还房贷车贷，小侄女儿还得了一张一百的。 看着自己天真无邪的小侄女拿着从她堂叔叔的死亡抚恤金里分来的一百块红票兴高采烈地样子，秦雨琪心里不是滋味儿啊。 不知道堂姐是不是希望他早死两年自己好早两年还清贷款，也许别人说的不错，人死如灯灭，可灯灭了还能重新点上呢，人死了又有什么能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呢。 秦雨琪死了谁会高兴呢？殡仪馆会高兴、火葬场会高兴、新闻媒体会高兴、分得到抚恤金的亲属会高兴。秦雨琪死了谁会悲伤呢？他老爸老妈爷爷奶奶会悲伤一会儿，大概还有夏明晓会悲伤吧，再然后，谁还会为他悲伤呢？ 这就是他的家人么？ 他厌恶着这个希望看到别人悲伤难过的自己，可他也忍不住难过起来。 「难过就别看着家里人分自己死亡抚恤金啦，你真是个爱找虐的鬼啊。」 「是保险和买房子的钱，那个司机的赔偿还没到呢。」秦雨琪下意识地回答。 秦雨琪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只见那个把陆潇带走的鬼差就站在自己身后。 「呦，还记得我吗？」鬼差大人穿白色的羽绒服站在雪地里，脸上带着笑容说道，「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 这下，轮到自己被带走了么？秦雨琪惊慌的看着那个少年。 自己的愿望不会就是被自己家里人轮番儿虐个遍吧？ 作者有话要说： 鬼差：「人死如灯灭。」 秦雨琪：「你这么想得开，自己怎么不去灭一灭？」 鬼差：「我早就灭过一次了啊。」 秦雨琪：「……对哦。」 第8章 08 2015年1月16日。 秦雨琪猜测过自己的愿望。 很小的时候，他父母总是吵架，从没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过，他每次看到别的小朋友有父母陪着学骑自行车很是羡慕，可是他到现在都没能学会骑自行车，这算不算一个心愿呢？ 再长大一点，他看到别人都有着一大帮朋友，一到下课就被一群人围着也很羡慕。但不管后来他怎么努力交朋友都只会成为大傢伙取笑的目标。不过，他和霍子轩还有陆潇已经成为朋友了吧，这个愿望大致上算实现了。 考大学的话勉强能算是个愿望，可是仔细想想他并没有哪所特别想上的大学，学习只不过是他逃避现实的一种手段，能不能考上也无所谓，他还曾打算如果自己考不上大学就找个工作得了。 让老爸老妈感情和好这个愿望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这一点他从小就知道，所以一直没对这件事抱有过期待，所以不能算是生前最大的愿望吧。 然后，他就再没什么愿望了。 但是现在要让他就这么上那辆什么什么列车，秦雨琪可是一万个不甘心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点想见到夏明晓了，那个不着调的也不知道如果没了自己会不会过得更好一些…… 「你在怕我？还是在怕去地府报导？」鬼差笑着看了看一脸不安的秦雨琪，说道：「你放心好啦，现在还不到你报导的时候。」 鬼差换上一身冬装更显得十分好看，秦雨琪觉得自己要是再大几岁的话，也许会想要追求这样的女生，可此刻他的脸却吓得惨白。 「那你来干吗？」秦雨琪故作镇定地问。 「今天我放假，来尝尝这里最有名的铁锅炖大鹅。」鬼差嬉笑道。 鬼差来乡下吃铁锅炖大鹅？ 鬼差到是悠然自在：「看你一脸迷茫的样子真是可怜……看到了分家费都落在谁手，你就没事儿了，对吧？」 秦雨琪问道：「嗯，你要干嘛？」 鬼差嬉笑着：「跟我走，带你去个地方。」 2015年1月17日。 夏明晓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秦雨琪，他的青梅竹马，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那么，这个个自己曾经默默注视着的人以前真的存在过么？ 他存在于哪里呢？ 秦雨琪的老家？他记忆力最深的家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了啊。 小村前的广场？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健身器材早被人拆除建了绿化带了啊。 村里的池塘边？他以前最爱去游乐场所的地方已经干涸了啊。 这些地方都没秦雨琪存在过的证明。夏明晓甚至开始怀疑至今为止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认为世界上有秦雨琪这个人，秦雨琪根本就没存在于这世上过。 怎么能判定一个人的存在呢？人是存在于时间中还是记忆中，夏明晓今天都不敢去询问那些可能认识秦雨琪的人，他怕从那些人口中听到「秦雨琪是谁？从没听过我们这儿有这个人啊，你有没有记错啊？」这样的话。 第11页 秦雨琪，曾经存在于哪里呢？ 夏明晓根本就不敢去想。 2015年1月17日。 秦雨琪看到了自己的墓碑。 虽然经过很多的波折，他的父母还是决定把他带回老家安葬。 秦雨琪的墓碑在一片风景不错的墓园里，在这个安静的地方，生者所拥有的的归处可能还没有死者所拥有的好。在整整齐齐的墓碑林里，某一个人还是很难找到的。二秦雨琪的坟墓显然刚刚有人清扫祭拜过。 说来也是，他家里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难道还不来看看刚刚离开的他吗？ 秦雨琪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鬼差回答：「因为刚才我看到了，你的家人在这里祭拜过，而且还在哭……不知道他们能为你哭几年，总之你知足吧。」 秦雨琪将信将疑：「你怎么就看到了？」 「因为我埋在就在你旁边。」鬼差大人指了指旁边的墓碑，那墓碑上的照片正是意气风发时的鬼差大人，「你那一片还是新建的呢，还真巧，咱们在这里是邻居。」 秦雨琪：「……」 鬼差问：「你愿意看到自己家里人哭吗？」 秦雨琪道：「当然不愿意。」 「是啊，就算他们哭你现在也安慰不了。」 鬼差大人死了几十年，按理说还是个新鬼，但是在这几十年里她的家人纷纷去世，有些还是她亲自带去报导的。 当初鬼差大人在报考鬼差一职之前，也时常站在自己的墓碑前不知该去哪里。 她死得早，留下父母兄弟丈夫儿女。 每到她的忌日，这些人都会来祭拜她，刚开始哭他们都得伤心，再过几年就慢慢平静了。她的一双儿女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来为她扫墓，临走前趴在墓碑上哭着问她，为什么那么狠心呢？为什么要抛弃他们呢？ 当时的鬼差大人半跪在地上，想抱抱自己的小孩儿，双手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离开的人不会懂留下的人的悲伤，即使亲眼看到，心有动容，但也不会彻底理解。 很多年后，鬼差大人的孩子也变成了白髮苍苍的老人，离开了人世，年轻依旧的鬼差大人装作完全不认识自己儿女的样子问他们，有没有记恨自己的母亲？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能难过，就算被恨也不能伤心，这是自己亏欠他们的。可是，她得到的答案却是一句「早就不记得母亲了要怎么恨」。 鬼差大人在原地愣了几秒钟，然后轻笑了一声。她说：「这样也不错。」 现在鬼差又站在了自己的墓碑旁，她说：「在你没看见的地方，你家人也会时常想起你的，只要他们在，你就永远不会被抛弃。」 秦雨琪问：「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他看了看鬼差大人的墓碑，上面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 「看着你因为那点儿事就认为自己没被家人爱过，一脸愁眉不展的我也心疼么！」 鬼差嘴角的笑意从未消失，说出的话却是情真意切的，秦雨琪也有些许触动。 秦雨琪苦笑着：「瞧你说的，好像我很小气一样。」 鬼差奸笑着：「瞧你说的，好像自己不小气一样。」 秦雨琪的老家也是鬼差大人的老家，由于秦雨琪不是死在来家而是死在她的管辖区域，所以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带着这孩子去报导的。 只是，这孩儿还挺可怜，没能做成慈母看着自家孩子长大的鬼差大人忽然有些母爱泛滥了，所以她带着秦雨琪来看了自己的墓地。 她又刚刚看到这孩子的家里人哭泣的场景，难免触景生情。她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的，但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教育人家孩子，所以只是默默看着。 这孩子能自己想开最好。 第9章 09 2015年1月17日。 大道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平房的灯光也一个着这一个的消失了，可是，夏明晓却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 秦雨琪不会是自己臆想出的人物，他是存在的，在这个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一定会留下他存在过的痕迹，夏明晓要去找秦雨琪的存在！ 夏明晓这一晚跑了很多地方，眼看天就要亮了。 从淘小子到书呆子真是个悲哀的转变。 这个世界上也许不存在愿意陪着秦雨琪玩儿一辈子石头剪刀布都不会腻的人，但至少存在着愿意和他一起打篮球的朋友，有愿意和他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的家人，这些人的存在也算是秦雨琪存在过的证明吧。 夏明晓想如果自己用更多的时间接近秦雨琪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一直和秦雨琪在一起，这样就不会让秦雨琪变得那么沉默阴郁了。 傍晚的时候夏明晓告别了自己住这儿亲戚，准备回d市镇了，一想到自己还得在雪地里雪地走几个小时，夏明晓突然觉得世界好冷。今天貌似并不是完全无功而返，至少夏明晓回忆起了秦雨琪活跃的一面。 哎呀，好想看小时晚儿的秦雨琪啊。 突然觉得某个小正太跟在自己后面要糖吃的样子一定会很可爱。 要是，真能回到从前就好了…… 2015年1月17日。 秦雨琪和鬼差大人告别，从墓地里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想自己明天夏明晓就要回d市镇了，自己也得跟着啊，就又绕道回老家的房子看了眼。 第12页 鬼差大人对秦雨琪说千万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但是现在他已经后悔了。 秦雨琪看见自己的老爸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袋差点赶上眼仁儿黑；他还说过要和秦雨琪一起去钓鱼、爬山、学骑自行车，可他怎么就不能抽出时间来陪秦雨琪，现在他已经有时间了，可要陪的人已经没了。 秦雨琪看见自己的老妈手机里播放着他刚学走路时的视频，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多喜欢这个小傢伙跟在自己后面跑来跑去的样子，什么时候，她已经忽视了秦雨琪一声不咸不淡的『我回来了』现在她想听，已经听不到了。 秦雨琪看到自己的爷爷奶奶翻看着他小时候的照片哀嘆连连；他们还曾经指望等秦雨琪长大了好抱重孙子，可是这个『长大』已经不可能了 秦雨琪看到自己的堂姐给刚刚记事儿的小女儿讲着她小时候和秦雨琪的事儿，虽然都是讲他怎么欺负秦雨琪的，当然啦，也有当年包带硬币饺子，秦雨琪为了抢一个硬币差点被噎死的窘事。 也许，是他错怪他们了。 其实，他的家人比任何人想的都更加爱他。 对不起，我竟然怀疑你们讨厌我； 对不起，是我不懂你们的心情； 对不起，我应该更珍视你们； 对不起，是我一直以自己为中心； 对不起，我竟然现在才明白你们多爱我。 有多少人因为一时的冲动，一时的责怪酿成了一辈子的悔恨。 家并不是枷锁，思念并不是负累，现在我多希望还能像以前一样屁颠屁颠地跑回去说一声「我回来了！」然后你们端上热气腾腾的饺子，全家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可你们已经听不到我的声音看不见我的样子。现在我才后悔自己从前一直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好好陪伴你们。可现在来不及了。 请欢笑吧、轻快乐吧、请看清现在的幸福吧，这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 每当我感到欢乐与温暖，那一定是因为你们又想起了我。 秦雨琪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离自己很近却又远的不能再远的家。 他是不是该向那些爱着他的家人说一声：「再见」呢？ 2015年1月19日。 回到了d市镇，夏明晓敲响了秦雨琪家的门，他知道不会有人应答，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这样做了。 但是，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女人，一脸不满的看着夏明晓，问他有什么事情，房间里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催促着女人快些回来。 夏明晓一脸茫然。 对了，秦雨琪的家已经被卖掉了。 他还想告诉秦雨琪自己去了他老家的房子。 他还想告诉秦雨琪自己挺怀念小时候的。 他还想告诉秦雨琪如果有机会，自己还想和他一起回家…… 可是，曾经紧抓着的一切都破碎了。 2015年1月28日。苏然 苏然生病住院了。 d市镇中心医院住院部301病房一共有四个床位，在靠窗边的床位上的是位二十几岁的上班族小姐，好像一天到晚忙的不行。苏然在他旁边的床位，再旁边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小萝莉，整天说着苏然听不懂的流行话题。靠墙床位上的是个十六七岁的男生，应该还是个高中生，平时都不怎么说话，但有人跟他搭话的话，他一定会回应，偶尔还会一个人傻笑。 昨晚下了场大雪，早上短髮小萝莉吵着要夏明晓陪着她去外面打雪仗，但幸好被她老妈给拉住了。 中午的时候，陈秋淼来探病了。 下午的时候，男生的家人来看他，还带了一个大果篮，不过最后被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分了。 傍晚的时候，苏然被推倒了重症监护室，然后，没再回来这个病房。 2015年1月28日。 夏明晓感冒了，大概是回程坐大巴车的时候冻着了，这次感冒病毒还很厉害，把一向身体壮实的夏明晓活活拖进了医院。 秦雨琪跟着夏明晓住进了医院，这里的鬼魂还真不少，有些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还躺在病床上痛苦地呻吟着。看到与正常景象完全不同的世界，秦雨琪已经能默默接受，反正他也是闹鬼的成员之一。 这天傍晚秦雨琪看到原本在夏明晓隔壁床的隔壁的男人因病情加重被送去抢救，没过几个小时他又在属于鬼魂的世界里看到了他。 「嗨。」男人站在门口向他打招唿。 「嗨。」秦雨琪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苏然线是感情副本来着……但是一个鬼和一个看不到鬼的人…… 第10章 10 2015年1月28日。 苏然看着眼前这个带着好似永远不会消逝的笑脸的男孩，在心里有许多疑问，却迟迟不敢发问。 大半夜的，陪同的家属都回去了，隔壁床的小萝莉和靠墙的高中男生也都睡熟了，不知道苏然的病房被改到了那个房间，准确的说，是不知道苏然身体现在在哪里，反正他的意识现在并没有离开。 「你还好吗？」秦雨琪关切地问。 苏然茫然的抬起头，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鬼。 「我是这傢伙的陪护来着。」秦雨琪嬉笑着指了指睡得堪比死猪的夏明晓。 苏然笑了笑：「哦，有人留到这么晚陪护也挺幸运的啊他。」 第13页 秦雨琪问：「那你住院这么久都没人陪护的吗？」 苏然抿抿嘴：「我家人不在跟前，也没什么朋友。」 「可是我之前明明看到有人来探望你。」 「那是我高中时的老师。」 「哦，你们关系这么好啊，现在还联繫。」 「关系好？」苏然低下头，「是挺好的。」 秦雨琪问道：「为什么你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苏然缓慢的走出几步，做到了走廊的长椅上，一副要讲故事的样子，面对眼前的孩子，他忽然有了些倾诉的欲望，不知为何。 秦雨琪也是个很好的听众，在他身边乖乖坐下准备倾听：「要是想倾诉的话，我会听的，而且我不会告诉其他人。」准确的说是没法儿告诉。 「是标准的东北人，而陈秋淼则是标准的南方人，通俗点说，连麻将的玩儿法都不一样，可他们却做了十几年的朋友。说朋友也不太准确，陈秋淼是我的高中物理老师，今年三十六了，苏然过了年也要二十八。」苏然好像真的要将一个很长的故事。 秦雨琪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陈老师刚教我们班的时候才二十五岁，是全校最年青的老师。而我也才十八，是全校最调皮的学生。」 「我一直觉得上学就是来打发时间的，对老师和家长的劝说从来不以为然。其他老师几乎都放弃我了，也只有陈老师会揪着我的耳朵给他一遍一遍地讲电流与电路、讲欧姆定律、讲机械能；也只有他会在我不听课的时候打我手板；也只有他不会为了我在学校的种种劣迹给他家长打电话。」 「最后，我高考的时候因为物理成绩大大拉高了他的平均分而进入了一所好大学。大学的时候我依旧和陈老师保持的联繫，几乎每天我们都在qq上聊几句，虽然只是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我大三的时候，陈老师结婚了。女方是个乡下来的淳朴姑娘，天生丽质人缘又好，做饭好吃还会做家务，当年有很多追求者，但她还是选择了我们老实本分的陈老师。婚宴我还去了呢。」 「我大学毕业好留在本城，成了一个每□□九晚五三点一线的上班族，陈老师也成了个邋里邋遢彻头彻尾的大叔。」 「我参加工作三年了，终于当上了个小业务主管，省吃俭用攒够了买房的首付，贷款在这个小城买了栋五十平米左右小房子。我的父母每个月都给我发四五条催婚简讯，平均下来每个周一条。但是我每个月都会给父母打电话说想先忙事业，找女朋友的事不着急。」 「在大前年年初那场已经变成商业论坛的的同学会上，我和陈老师撇开交谈甚欢人群，趴在阳台边儿上聊着些没营养的话题，就像以前那样。那时我才得知陈老师离婚了，是女方知道自己无法生育后不想拖累陈老师，主动提出了离婚。陈老师虽然不在意那些，女方却很坚决，两人最终还是离了。」 「当时我就问『老师，孩子有那么重要么？我以后就不打算要。自己还没混明白呢，哪有闲心要孩子』？陈老师苦笑着『苏同学啊，她们家是乡下的，思想守旧，认为不孝有三无后最大，硬逼着她跟我离，而且现在连她家门都不让我进，说什么他们家有规定离了婚的女人不能见前夫，我有什么办法』？」 「我又问『那你不在意有没有孩子喽？』陈老师回答『是呀。』我问『那你看我怎么样？』陈老师依旧苦笑着回答『嗯，长得不错，要是会洗衣做饭我就娶你……』。」 秦雨琪听明白点儿了：「然后呢？你们……」 苏然嘆气：「我知道陈老师只是在开玩笑，但我还是开始学做饭。以前我做个方便面都会煮煳，现在管咋地我的手艺慢慢的从『无法下咽』到『还算可以』了，然后我就时不时地就往陈老师家里跑，自己下厨做一顿大餐，然后开两瓶啤酒和陈老师一起吃饭。理由是让陈老师尝尝自己的做饭水平以后能不能找到个女朋友。」 秦雨琪点点头：「哦。」 「陈老师白天不在家，请临时工不放心，我发现这个家的灰已经快没他脚脖子的时候，就自告奋勇地帮陈老师打扫起了卫生，其实我在自己家的时候也都从不打扫卫生。」 「后来，我在父母的强硬态度下找了个女朋友，也是北方人，是传说中的女汉子。可没到半年我们就分手了，连女汉子受不了我三天两头就往一个男人家里跑给他做饭、给他收拾房子，却从不认真地给自己女朋友做饭啊。」 秦雨琪忽然问：「你那时候就没发现……发现什么端倪吗？」有些东西貌似挺明显的了。 「再后来，我的父母特地找我谈了一场。」苏然说，「那时我才发现的。」 「在谈话的最后，我说自己有喜欢的人，虽然永远没法和那人结婚，可就是没有办法喜欢上别人了，我不想耽误别的女孩的一生。我说我对不起为自己操了一辈子心自己的父母，我说以后什么事都会听他们的，唯独这件事请他们不要再问了。」 「我的父母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看到从小就叛逆的孩子现在的生活也过得不错，已经不再奢求什么的父母同意了我的想法。但要求我的那段感情落地以后一定要找女朋友结婚。」 「我松了口气，依旧时不时的去陈秋淼家做饭收拾屋子。」 第14页 秦雨琪又问：「那到底收拾出什么没有？」 苏然很诚实地回答：「说实在的——没有。」 2015年1月28日。 陈秋淼昨天把苏然的生活用品都拿到了新病房，可是现在不知是什么原因苏然就是醒不过来，他有些害怕，怕苏然在就这么昏睡至死。 陈秋淼是个教物理的高中老师，带过不少学生也当过班主任，因为幽默的教学方式很受学生们喜欢，他自己也很喜欢教书育人。 陈秋淼是个好老师，但却不是个好丈夫。他从来不做家务，从来不做饭，从来看不出妻子眼神中的忧郁。直到最后，妻子因为不想成为他的累赘而离开他的时候，他都没能挽留住妻子。 一个人住的陈秋淼不知怎么做家务，所以他家里就这么一直乱七八糟。 有时候，苏然会来做饭，让他品尝下自己的厨艺，也会顺便帮他规整规整屋子。 只要有苏然在，他的胃药永远也吃不完，他的衣橱里永远有干净的袜子，他的冰箱里永远有新做的饭菜，就好像又回到了离婚之前，那种被圈养的幸福之中。 刚开始，陈秋淼以为苏然是实在看不下去这个灰尘快要没过脚脖子的家啦，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依赖苏然了。 仔细想想，小时候有父母帮他做家务，结婚后有妻子，而现在又有苏然给他洗衣做饭收拾房子。他真是个幸福的人啊。 苏然是他教的第一批学生中学的最好的，开朗、年轻、爱笑，有自己的房子事业也蒸蒸日上，还会做饭持家，一定可以找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女朋友吧。可他这些年就没向陈秋淼提过女朋友之类的事儿。 苏然天天往陈秋淼家跑，哪有什么时间找女朋友。要是苏然有了女朋友就不会天天往他这儿跑了吧，也许自己的日子会变得不太好过，但陈秋淼更希望苏然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唉，那种拿着法式长棍面包在厨房打打闹闹的日子可能不会再有了。。 记得苏然上高中时他班主任为了方便管他，把他父母的联繫方式给了所有老师，这些年苏然的父母也没有换联繫方式，陈秋淼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陈秋淼通过苏然的父母给苏然介绍了个性格豪爽但很会照顾人的东北姑娘做女朋友。 陈秋淼看着苏然带着那姑娘去看电影，看着那姑娘带着苏然去挑衣服。他在想，很多年前，苏然来参加自己婚礼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的他一样，有着古怪的哀伤。 可是，苏然依旧会来帮他做饭帮他收拾屋子。 不到半年，苏然就和那姑娘分手了，也是啊，再大大咧咧的女汉子也受不了自己的男朋友时不时的就往别人家跑。 分手的第二天苏然的父母就跑去和他促膝长谈。 那天，苏然的父母给陈秋淼打来了电话，他们说他们同意自己儿子的抉择，但是也会尊重陈秋淼的意见。当时陈秋淼听得一头雾水。 也是那天晚上，苏然跑去和陈秋淼说了一大堆抱怨的话。 啤酒开了一瓶又一瓶，陈秋淼不知道明天上课的时候要怎么跟学生们解释他这一身的酒气，难道真要对学生们说这是酒精灯的味儿？ 苏然迷迷煳煳地靠在沙发扶手上问：「如果我不是你的学生你还会喜欢我没么？」 陈秋淼也迷迷煳煳地坐在地上回答：「会吧……」 然后苏然就迷迷煳煳地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陈秋淼见苏然渐渐没了声音，自己也站起身，把苏然抱到了沙发上，迷迷煳煳地轻吻着苏然的眉心，接着就倒在了地毯上。 冰凉的唇触碰到滚烫的额头，好似在这也变得迷迷煳煳的午夜中吟唱着歌谣。 2015年1月29日。 苏然觉得自己已经暗示了那么多次，可陈秋淼就是没有任何回应，也是一种拒绝。 不过，他想要听陈秋淼亲口拒绝自己。 这算得上自虐情节么？ 苏然很矛盾，他一方面被强烈的自尊心催促着赶紧离开，一方面又放心不下连家务活都不会干的陈秋淼。 可是，当他看到陈秋淼已经能照顾生病的他的时候，苏然又安下心来了。看来，陈秋淼以后能自己照顾自己了，苏然再也就不用操心了。他可以完全把心里对陈秋淼的感情抹掉，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只是，苏然有些不甘心。 沉默良久，秦雨琪忽然问了：「所以你到底有没有跟他说明白过？」 苏然一愣。 还不等苏然回话，就从门外又进来一个人：「我说你们俩啊，现在不是悠哉悠哉打招唿的时候吧？」 在凌晨时分突然来访的人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士，秦雨琪见到她的时候愣住了，而苏然又不是善于面对他人的人，于是走廊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不过，现在病房什么的，真的是想来就能来的地方吗？ 「那啥，请问你们就没什么想说的话么？」女士忍不住先开口了。 苏然道：「请问你是？」 「再问别人姓名前应该先自报家门。」女士微笑着说道。 「我叫苏然。」当他发现自己先回答了的时候貌似已经失去了先发制人的机会，只好老老实实的交代，「我明明在这里为什么别人都看不见我？还有，请问你到底是谁？」 真是个古怪的女人。 可这里毕竟是医院，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也许只是真的在等谁吧，大家也就没多问。 第15页 「是鬼差来着，因为你现在这半死不拉活的状态影响到往生司的正常运营，所以来确认一下，你究竟是死是活。」女士微笑着说。 秦雨琪也作证：「她确实是鬼差来着。」而且是自己老遇上的一位鬼差大人。 「我觉得我现在还活着，只是别人都看不到我。」苏然说。 「什么是活着呢？证明你活着的是你的唿吸心跳血压和新陈代谢，而不是你自己的认知。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所以，作为这个人类社会中的一员，你只能说你曾经活着过，因我我们没有现在还活着的这种理念。」自称是鬼差大人的女人说道，「的确，现在，你的唿吸心跳都是正常的，可你的灵魂为什么离开了呢？作为灵魂状态的你无法称之为活着。所以我们才为难啊，究竟是带走你的灵魂还是该放任你不管。你叫苏然对吧，来选择吧，你还希望继续活着吗？」 苏然听着有点蒙：「你是说，我现在是鬼？那你是什么，死神么？」 鬼差大人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鬼差，就是专门负责接送鬼魂的。」 苏然：「……我还没明白。」 「跟我走你就知道了！」说着，鬼差大人拉着苏然的手就往三楼走廊尽头的加护病房跑，然后指了指玻璃窗内的人。「先看看这个吧！」 另一个苏然，或者说真正意义上的苏然正躺在里面。之前陈秋淼离开的时候他没有跟过去，就是怕看到这种状况，这样苏然真的搞不明白他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鬼差大人指着安睡着的苏然说道：「现在，你是想死掉还是想活着呢？」 苏然冷静下来问道：「我如果想死的话会怎样？」 鬼差大人冷冷笑着：「由于你现在处于离魂状态，肉体也处在死亡边缘，你要是想活我们就不管你啦，你要是想死，我可以现在就冲进去一刀捅死你。」 苏然：「好吧，我想活着啦。」 鬼差大人道：「放心，你现在感觉不到痛。」 苏然说：「可我还是不想死了。」 鬼差大人问道：「为什么啊？」 苏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守在病床边的陈秋淼。 苏然并不期待陈秋淼能把苏然为他所做的事所付出的心分毫不差的还给苏然，那样不就变成了一场交易。苏然知道陈秋淼在顾虑什么，苏然也知道陈秋淼可能真的不喜欢他，苏然更知道自己的选择将会面临怎样的未来。 未来、时间、眼光、期待、责任，这些，就是令人不安的现实。 所以，苏然不愿意醒。 因为自己已经决定醒了以后离开他的身边。 在离别与束缚中，他选择了后者。 在伤害与被伤害中，他选择了前者。 可现在不下定决定也不是办法，毕竟人家鬼差已经在身边儿等着了。为了不给人家造成麻烦，苏然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和陈秋淼理论理论，虽然这样会给彼此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但也比不明不白的死掉了的好吧！ 其实他之前真的觉得自己还是死了的好，可想想自己的父母想想自己的朋友想想这个还不属于自己的陈秋淼，苏然又突然不想死了。活着，就有无限可能。至少他不想让他们伤心，至少，他不想在陈秋淼的面前死去。 「是不是只要我想醒就能够醒过来？」苏然转头问守候在一旁的秦雨琪。 秦雨琪转头看向鬼差。 鬼差点了点头：「是的，你现在属于离魂状态，只要肉体还未死亡就可以醒。我会把你的魂魄塞到身体里。」 「我果然，还是想活着。」苏然也笑了笑。 苏然看着沉睡中的自己，又看了看守在旁边被眼圈快赶上眼仁儿那么黑的陈秋淼。 怕什么，等会醒来就说实话就好啦。 就说就喜欢好啦！ 自己真是笨蛋啊，为什么要拖到现在才说呢！ 2015年1月29日。 苏然的家里人现在正在往这边赶，陈秋淼突然觉得有些无法面对他们。见到他家里人要怎么说呢？说自己是他高中老师吗？可是啊，高中老师也没必要一直守着自己昏迷不醒的学生吧？他真的就一直觉得苏然是个学生是个孩子么？ 其实，陈秋淼在害怕。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他害怕毁了苏然，害怕自己受伤，他害怕世人的眼光，他害怕前妻的责怪，他害怕自己的懦弱。 谁受得了周围人讥讽的眼神？谁受得了七大姑八大姨的指指点点？ 当然，苏然，也受不了这些吧？ 如果将现状打破会怎样？ 苏然会不会因为受不了那些而离开自己？自己会不会做出更加错误的抉择？ 未来什么样？ 过去什么样？ 这些他根本不敢去想！ 所以，他们的关系就一直停留在知心好友的阶段。 所以，他就一直拖着，不肯给他任何一个答覆。 可现在苏然就这样一睡不醒，连等待他答覆的机会都没有给。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明确，只是他之前一直在逃避。现在，就算不想逃避了苏然也已经听不到他的答覆了吧。自己真是个笨蛋，为什么偏偏等到这时候才有了敢说喜欢的胆子呢！ 要是自己早有这样的勇气该多好。 第16页 要是苏然还能醒来该多好…… 风将白纱窗帘微微吹开，一缕阳光趁这个机会照了进来，洒在苏然的脸上，看来又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 病床上，苏然睁开眼睛，正好看到陈秋淼脸上快要出出来的表情。 2015年1月29日。 真是个平静而多变的早晨，连窗外的树影都静止了。 欣喜的笑声来自于陈秋淼 迷茫的眼泪来自于苏然。 期待的微笑来自于秦雨琪。 「我喜欢你。」 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细小的声音来自苏然。 「我知道。」 在安静的清晨到来的温暖的拥抱来自陈秋淼。 「加油吧。」 充满欣慰喜悦的祝福来自看到这些的秦雨琪。 很久以后—— 也许是真的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阳光融化了最后一寸冻土的时候，好心的鬼差大人突然又想起了在病房里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出于好奇，也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工作质量，她开始打听起他们后来的故事。先不说明眼人看不看得出来，至少有八卦心理的人都能猜测出陈秋淼和苏然之间的事儿，鬼差大人当然也比较关心。 至少有的人希望看到他们打碎了枷锁，真正以对方恋人的身份在一起，可偏偏事与愿违。 陈秋淼还是高中的物理老师，每天做着教案，面对着一个个令人头疼的学生。而他的前妻也早就再婚了，是和以前的某个追求者。苏然依旧是个小业务主管，每天过着朝九晚五三点一线的无聊生活。可是，这两个人自打离开医院就再没联繫过，好像突然间成了陌生人。 两个人开始各忙各的，开始刻意不关心对方，开始向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大步前行，开始把对方的相片放在柜子的最底层。 苏然说，知道他喜欢我就足够了。 陈秋淼说，知道我喜欢他就可以了。 两人也不是完全断绝的联繫，至少地址、手机号码、qq什么的都没换，想要联繫上的话很容易。 可他们需要时间。 他们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来将对彼此的感情冷却、沉淀、发酵，酿成苦涩的酒，流淌于自身每一滴的血液之中。这样，他们才能认清那到底是不是自己所期望的爱，这样，他们才不会让对方受伤。 所以，他们默契的选择了疏远彼此。 也许，只有这样，苏然还有陈秋淼才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把那些懵懂的、细小的、难以启齿的情感永远藏在心里，也许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他们的羁绊不会因为分离而消失，因为他们早已体会了什么叫刻骨铭心。 何必强求，何必哀嘆。既然现在还不能彼此拥有，那么，留住记忆中最美好的他，不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么？ 何必悲伤，何必悔恨。这或许可以称之为逃避，但永恆的爱是存在于梦中的，在世人有期限的生命，谁又能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到这里，就足够了。 到这里，就先说再见吧！ 到这里，期待着那一声『嗨，好久不见了！』 也许很久很久以后，当苏然与陈秋淼再次不期而遇，他们用一生寻找的那个可以令自己抛弃一切芥蒂奋不顾身去爱的人也会不经意的抬起头。 他们双眼相对，嘴角泛起了轻轻地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结局 ↖(^w^)↗ 第11章 11 今天篮球赛，夏明晓他们班终于得了个第一，这可是这两年来第一次第一名啊，夏明晓激动地不得了，可秦雨琪的态度倒是不冷不热的。 夏明晓觉得很奇怪，秦雨琪前两天不还好好地跟他打打闹闹么，怎么突然就变成哑巴了，难道是自己无意间惹他生气了吗？于是，他决定周末去秦雨琪家道歉。 夏明晓乘上32路公交车，闭上眼睛昏昏欲睡，他听到开关车门和人上车下车的脚步声，睁开眼睛却看到车上除了自己一个人也没有，连乘务员都没有。奇怪，32路虽然是投币式的公交车但因为刚开通路线，所以也配备着个乘务员，就算上一站所有人都下了车，乘务员也应该在的啊。 岸溪站到了，夏明晓不敢确认公交司机还在不在车上就匆匆下了车。 也不知司机到底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等他缓过神来，竟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旷野之上，四周除了白雾就只有远处高高的信号塔，他抬头望天竟能看到黑色的天空。漆黑的天惨白的地，好像到了什么诡异的世界。 夏明晓以前看过不少恐怖小说，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遇到这种状况。 在等了半天也不见还有路过的行人和汽车之后，夏明晓决定随便找个方向走，反正总会走出去的。还没走几步，他就看见前边有个人行甬道。 看来这里还是有人的，夏明晓走进甬道，里面还是没一个人，空荡荡的还有冷风灌进来，行人通道里有条路，好像不论走向哪里四周都是阴冷黑暗。夏明晓好像记得去秦雨琪家得路过这条甬道，可不记得究竟该往哪条路走。夏明晓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上面传来好像火车穿过的轰鸣声，里面还夹杂着哭喊与嚎叫，十分吓人。 往前的路又走到了尽头，又是个分叉口的选择，奇怪，一般的人行甬道有这么长吗？ 夏明晓开始害怕了，他怕自己永远走不出去，他想回头往回走，可他转身一看，来时的路已经被黑暗淹没。 第17页 夏明晓干脆坐在了地上，靠着墙壁，思考着自己到底怎么会落到这番田地。 对了，他是要去找秦雨琪的。 等一下，他和秦雨琪认识十几年了，夏明晓记得他叫就住在秦雨琪家对面，自己为什么要坐车到岸溪站？ 岸溪站……安息站……真是不吉利的名字。 记得以前岸溪站就叫安息站，因为32路公交车是唯一会路过安息公墓方向的车，后来就是因为不吉利才改的名字。 安息公墓？ 自己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秦雨琪搬家了吗，搬到公墓旁边吗？ 「你忘啦，我已经死了啊。」 秦雨琪突然出现在被头脑风暴弄得快要短路了的夏明晓身边，还穿着一身冬衣，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嘆息。 夏明晓怔怔的看着秦雨琪，好像停止了思考也停止了唿吸和心跳。 秦雨琪没理会夏明晓的惊讶，继续说道：「大概一周前，你出院回家，可没想到车在路上出了事故，其他人都没什么大碍，只有你昏迷到了现在。刚出院就又住院，你也真是可以了啊。」 夏明晓：「我……」 「快醒醒吧，你姥姥快担心死了，老班他们知道了消息以后都来看过你的。」秦雨琪笑了笑，「我死了的时候可都没这待遇，所以你千万别死啊！」 夏明晓没再说话，也没从地上站起身。 他知道秦雨琪已经死了，只是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件事。在夏明晓的世界，秦雨琪还没有死，他们还是好哥们，每天都在一起，还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 秦雨琪已经死了……这件事就当是梦好了。 可是梦也会有醒的时候啊！ 「走吧，你得醒了。」秦雨琪催促道。 行人通道消失了，白茫茫的雾消失了，黑漆漆的天消失了，夏明晓发现自己处在一个车站的月台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是灰白色的，却一脸笑容。 夏明晓道：「秦雨琪，我喜欢你。」此时他终于想起了表白，只是恐怕都来不及了。 秦雨琪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喜欢你。」夏明晓好像只是在喃喃自语。 「笨蛋！」 「我喜欢你。」 「闭嘴！」 「我喜欢你。」 「好，那你就醒过来啊。」 「我怕我醒了以后你就不在了。」 「可你这么睡着也不是办法啊！」 「雨琪，还记得你出事那天吗，我去你家找你，说了些不着调的话，对不起。我一直想道歉的，可是你已经……」 「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接受你的道歉，哦，对了，我已经死了。」秦雨琪突然反应过来，「等一下，当时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啊。」夏明晓依旧一脸茫然。 秦雨琪问：「然后呢？」 「然后你冲出去，就……我还以为你随便去哪多起来了呢，没想到你死了……」 秦雨琪：「你在说啥？」 夏明晓：「我说，我喜欢你！」 秦雨琪记起来了很多他不想再记起来的东西。 银白的镰刀上寒光闪过，鬼差大人出现在了秦雨琪和夏明晓面前。 那位漂亮的鬼差大人穿着修身的制服，旁边还站着好几个同样穿着制服的人，表情看不清但秦雨琪知道打一定不会是什么好意味。 「现在你的愿望差不多实现啦，咱们上路吧！」鬼差大人无视掉一旁夏明晓充满敌意的神情和自己旁边鄙夷的眼神的同事，紧紧握住秦雨琪的手，「今天正好是鬼门打开的时候，错过了今天也许你会变成怨灵。每年这种事儿还挺多的，所以我们没到这时候就要开始大查了，你要不走的话，我们会强制执行。」 秦雨琪一愣，他的愿望实现了？ 他的愿望是什么啊！ 「喜欢。」鬼差大人笑着：「你的愿望是想明白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傢伙，对不对？这种事我猜的一向很准。」 「等一下！」夏明晓突然冲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能不能先解释一下你到底是谁啊，还有，那辆车是怎么回事！」 秦雨琪表示有同样的疑问：「对呀，他怎么能看到你的？」 「你是笨蛋吗？是的你是笨蛋！」鬼差大人顿了顿：「你问的就如同这样的问题。」 秦雨琪、夏明晓：「你才是笨蛋！」 「真默契呀，干脆你也死掉好啦。」鬼差大人盯着夏明晓，「然后在往生司举行个盛大的婚礼，我带着所有认识的鬼参加。」 夏明晓：「这是什么恶趣味啊……」 鬼差大人：「好了，秦雨琪可以跟我走了吧？」 「秦雨琪要走？」夏明晓惊叫着吧秦雨琪拉回自己身边：「你要去哪里啊！」 「你忘啦，我已经死啦，死啦就要去死人该去的地方，我没法一直待在这，这样你就醒不过来啦。」秦雨琪看着夏明晓，突然涌上种想哭的冲动。 夏明晓问：「回不来了吗？」 秦雨琪想了想后反问：「你还敢说点更废话的东西吗？」 夏明晓又问：「真的要走？」 秦雨琪很是坚决：「你得醒啦！」 「带我一起！」 「绝对不行！」 「对不起打扰一下，请问咱们可以走了吗？」鬼差大人苦笑着，「其实可以再给你们点儿时间，我们先去接其他鬼魂好啦。」 第18页 「好。」秦雨琪嘆着气：「夏明晓，咱们该说再见啦。」 离别是为了重逢么？ 那这一次的离别能换来我们下辈子的重逢么…… 夏明晓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他看到他在自己房间里，手上插着输液管。 怎么回事？ 秦雨琪在哪？ 哦，对了，秦雨琪已经死了……自己果然在做梦吗。 夏明晓看了看日历，他果然睡了好久，也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秦雨琪静静地站在雨中，静静地哭泣着，静静地消失在了远方。 「喂，秦雨琪。」夏明晓抬起头，像是对着空气在说话。 「干嘛？」秦雨琪下意识地回答，虽然他知道那人根本就看不见自己的存在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谢谢你。」夏明晓微笑着。 「哦。等等，谢我什么？」秦雨琪疑问道。 「知道么……」夏明晓淡淡的说着一句话的开头。 「不知道。」秦雨琪习惯性的拆着台。 「我一直觉得你很温暖，像太阳，不，应该说想火炉跟准确。」夏明晓依然微笑着。 「嗯，我从小就体热。」秦雨琪向夏明晓吐了吐舌头。 「说以，我一直想跟你做朋友，好哥们儿那种的！但是，这样的感觉慢慢就变了……」夏明晓表情很认真。 「啊？」秦雨琪微微一愣。 「虽然，现在已经没机会说了……」夏明晓嘆着气。 「不，你正在跟我说。」秦雨琪吐槽道。 「谢谢你，秦雨琪，谢谢你曾经存在于世！」夏明晓露出了微笑，「我喜欢你……」 「我现在也存在着好不好！就是……你现在看不到了。」秦雨琪不知为何也露出了笑脸。 「如果你还存在着……该有多好。」 夏明晓轻声嘆着气。 「如果你知道我还存在着该有多好。」 秦雨琪一样轻声嘆着气。 「那样你会喜欢我吗？」 「会吧。」秦雨琪想。 夏明晓再说不出一句话。 他不知是梦还是真实，他听到秦雨琪对他说——再见。 「再见。」 夏明晓微笑着。 秦雨琪，再见…… 这天，秦雨琪离开了。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也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儿啦，镇上下着大雪，怎么看都是小孩儿的夏明晓抓着用自己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着另一只比他的手更小的手，在街上熘达。 「不准松手啊，你会走丢的。」夏明晓看着秦雨琪，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有那么笨么？」秦雨琪有些不好意思却仍然嘴硬。 「有啊。」 「嘁，就你聪明。」 「是啊。」 「……那你有本事就一辈子别松手！」 「好啊。」 「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啊。」 「嗯。行。好的。我一辈子不松手，可以了吧？」 我一辈子不松手，可以了吧…… 好吧，这句话，并没有实现。 第12章 12 01 2014年12月5日。秦雨琪18岁生日。 夏明晓买回来了块大蛋糕，秦雨琪却很疑惑。 夏明晓对着空气笑着说道：「秦雨琪，生日快乐。」 第一秒，感动。 秦雨琪：「原来你还记得我生日啊，好感动！」 第十秒，嘆气。 夏明晓：「咦，雨琪，你怎么不吃啊？」 秦雨琪：「喂喂喂，我知道你看不见我，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拿不了生者的食物吧！」 第十五秒，气愤。 夏明晓：「你不喜欢奶油对吧，那我帮你吃掉好啦！」 秦雨琪：「不准动我的蛋糕，听到没有！」 第二十秒，炸毛。 夏明晓：「哎呀，果然还是奶油好吃！」 秦雨琪：「呜呜呜呜！你这个可恶的傢伙！」 02 2015年12月5日。 「生了？」 「生了！」 「哈，太好了。你女儿怎么样了？你外孙是男孩儿女孩儿？」 「我闺女还好。是个男孩儿。」 女人放下电话，急匆匆地穿衣服出门，打车去了医院。虽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但是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儿，她这个后妈也得关心一下啊。 03 2015年12月5日。 这个降生于世不久小婴儿终于睁开了眼，他第一眼没看到妈妈，而是看到了自己上辈子的妈妈，此时的姥姥。 小婴儿还不知道自己完成了一次新生的过程，只觉得眼前的女人万分亲切，可实在想不起是谁来了。又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了，他好像不该是这么小的孩子，但又下意识觉得自己此刻这样才是正常的。 他是谁？ 他在哪儿？ 眼前这么多人有是谁？ 小婴儿的大脑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下一刻，他哇哇大哭。 现在他终于彻底遗忘了刚才那熟悉的感觉，只剩下了本能。 医生护士还有他的家人们将他检查了个遍儿，他们以为他这是饿了，困了，要不就是尿床啦，于是开始轻声哄他。 04 2025年12月5日。 女人老了，变成了老妇人。 第19页 老妇人发现这没血缘的外孙越长越像自己那没活到成年的儿子。 老妇人开始夜夜做噩梦，梦中夭亡的儿子质问她为什么抛下自己。 在小外孙十岁那年的冬天，继女一家三口来给她和老伴儿送年货，老妇人带着小外孙和老伴儿家其他几个亲戚孩子去外边玩儿。在回家路上，小外孙不知咋的就跑到了马路上，老妇人心慌地厉害，直接冲上马路要把小外孙拽会人行道。 可事实证明什么时候也不能没有安全意识，她还没碰到小外孙，就有一辆超速行驶的车在转弯时侧翻，把老妇人压在了车底。 北方的冬天，血流出来，迅速就冻成了冰。 那孩子果然是来找自己索命的吧，老妇人闭上眼睛前想到。 05 2025年12月5日。 男人在离婚后不久也失去了工作，他年纪不小了，却失去了老婆，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安身立命之本。 颓废的男人在老家父母的好人缘帮助下找到了个货车司机的工作。渐渐，他忘了伤痛。 许多年后，男人到了退休的年纪。在他上班的最后一个月，老司机也出了事故。 雪天路滑，他又超速行驶，货车侧翻，让他丢了半条命。 男人在医院醒了，他得知自己在事故中不仅把一辆汽车撞得惨不忍睹，还把一个人砸成了重伤。此刻他觉得自己剩下这半条命也差点儿被吓没了。 好巧不巧，圈进这场事故的人，就是男人的前妻。 而他前妻之所以会冲上马路，是为了就没血缘的小外孙。 那个小外孙，和男人早早去世的儿子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06 2025年12月5日。 司机开了半辈子车，遇到大大小小车祸现场无数，总有一天自己酿成了惨剧。 司机开由于一时疏忽，车撞了个小孩儿。司机当时就跑了，也不管那孩子还有没有救，他脑子只是下一个念头，就是逃跑！ 司机处理了车，又跑回了家，他的妻子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一再追问之下终于让司机说了实话。 司机的妻子劝他投案自首，司机不愿意，妻子就趁着他睡着打电话报了警。 司机吃了几年牢饭，出狱后他发现自己的老婆孩子还等着他呢，只是他自己觉得没脸见他们，悄悄离开了。 司机孑然一身，靠着很久以前的关系网，想找个工作，继续当他的司机。他朋友还算不错，帮了他这个忙。 就这么过了小半年。 那天是他父母的祭日，他跑到父母的墓碑前喝了不少酒，并且好像没吸取教训般继续出车。 这一会他又遭遇了交通事故，一辆货车侧翻前撞上了他的车。其实他能避开的，可却因为酒精作用没能及时反应。 这下，他再也离不开车了。 07 2032年8月30日。 在家人半逼半哄之下，夏明晓重读一年考了师范，毕业后他辗转于多所中小学，最终还是回到了母校任教。 夏明晓是教生物的，从这学期开始他要代替请了产假的同事多带个高二班级，对他来说虽然辛苦，但也没什么心理压力。大课间前他在新带的班级里说了自己的教学方式，以及课程安排，并且叫学生们自己选个课代表，大课间的时候过来给他送点名册。 小课代表很有礼貌的敲了敲理科办公室的门，得到了允许才进来。 在看到自己这位小课代表的时候，夏明晓怔住了，他小课代表长得就和他床头柜紧里头珍藏的那张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就连笑起来时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没区别的那种。只不过照片上的人在这个年纪就离开了人世，而这个小课代表还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老师好。」小课代表说。 夏明晓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咱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小课代表：「……您刚才还在我们班上课的啊。」 08 2033年10月20日。 高三九班的生物课代表很郁闷，在他担任课代表的这一年时间里，被无数次叫到理科办公室，他们生物老师大事小事家里事都要找他说一说，每天放学还都会问他要不要留下来补课，这他哪里能拒绝啊，于是他成了全年级出入老师办公室次数最多的课代表。 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小课代表总觉得老师莫名的亲切，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很熟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令他有些着迷。 这天小课代表问：「老师，我觉得我以后上了大学也想天天见到你天天来找你，怎么办？」 他老师回答：「那你就考个离得近一点儿的学校吧。」 小课代表问：「那万一我毕业以后也想天天见到你呢？」 「那就考个师范，争取回母校任教的名额吧。」 「老是这么积极出主意，是不是也很想见到我啊？」 「是啊。」 09 2033年10月20日。 「是啊。」夏明晓回答。 其实，夏明晓很想说明自己是多么想时时刻刻见到他。一个简单的『是啊』根本就无法表达出他的期待，可谁叫他是理科生，完全想不到多么华丽的辞藻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在沉默了许久后，他说，「我是挺捨不得你离开的。」 【end】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页 这个短篇到这里就就全部结束了，感谢大家的陪伴。 tips:看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