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穿越到了古代后宫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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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cp向] 《突然穿越到了古代后宫怎么办？》作者：西林分散剂【完结】
简介：
一只丧阿宅竟然穿越到后宫了。她不干。她要活着回来。
后宫里的流水帐日常穿插主人公心理。偶尔有奇幻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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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噩梦后的神经病脑洞。文短语废，从作者起人名的德性就可以看出......女主丧丧的,因此不开一点挂是不可能活到结局的。
。但是也许有一点百合的那种暧昧...
如果看到文中好像有什么老土的嘲讽，没错，作者就是在嘲讽。
结局是主角价值观下的he。
内容标籤：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小红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目标：保持低调并安全撤退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小红不小心穿越到了古代，成了某个不知名朝代的不知名皇帝的妻子之一。雅称嫔妃，俗称姬妾。还是地位比较低的那种。
小红感到五雷轰顶。
她的手机和她手机里的「男神们」。她的手办，她的漫画，她的本子……她的爸爸妈妈，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再也摸不到了。
小红有点愧疚最后才想起她的爸爸妈妈。不过她还有个亲妹，真的没了她，爸妈晚年也不会太无依无靠，所以小红勉强接受了这一点。
她只是，她只是很难过……上星期下单的某不可言说圈里的巨巨的本子刚刚发货啊，她还没拿到手呢……怎么好端端地就穿越了呀。
年轻的女子坐在床前，眼泪簌簌地掉落下来，看起来实在惹人怜，连周边服侍的丫鬟也忍不住想拭泪。
「小姐，既然进宫了，咱们就认命吧，如果能伺候到皇上，那就好生伺候着，如果不能，那咱们就在这宫中安安分分地过下去，您说呢？」
小红抬起哭红的眼睛：「小绿，这样劝说的话不应该做主子的我来说吗？」
小绿：「……」
小红很消沉。
非常消沉。
她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目前所处的境地，虽然她无数次地安慰自己幸好自己没有穿越到什么贫苦农家里成天累死累活祈求皇恩浩荡祈求上天垂怜不要饿死……但她是一个现代人，即使她穿成了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用担心的小姐——等等，她在进宫以前就是这个身份……她也不可能对古人的生活有所喜爱。
这么说可能会让某些现代人感到惊讶，然而比起所谓小桥流水的风雅意境，小红更愿意在现代大城市里天天吸雾霾。真的。虽然高中时小红的语文成绩是年级第一歷史成绩年级第二…但她只是喜欢读读那些古诗词偶尔看看明清话本…她从来没有对生活到古代有任何念想，毕竟——
人类社会辛辛苦苦发展到这个程度，为什么要倒退回去啊！
综上废话，小红本能地对当前近乎完全未知的环境产生了过量的恐惧，于是她下意识地排斥眼前的一切。
而作为一个阿宅，逃避一切的最佳方法就是把自己蒙在屋子里不出去。
小绿并没有觉得很不对，毕竟所有的小姐都是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只当她家小姐还保持着原本的作态——
并不是说作为皇帝的小妾小红就可以天天跑出去浪，不过，梳妆一下，出个小门，和周边的低位嫔妃们走动走动，总还是必要的嘛。
小红不知道小绿在想些什么，她也完全不在意小绿在想些什么。大部分时间，她就缩在床板上呆呆地盯着床幔边温吞的蚊子，听着那细弱游丝的嗡嗡声。
是快要死了吧。
秋天就要到了，高度绿化的皇宫渐渐变黄。小红的阁子前有七八颗她叫不出名字的大叶子树，风一吹，叶子就哗啦啦地落下来，辛苦她的小太监每天早上都要扫一遍。
在房间里闷了几天的小红醒得很早，她没有唤小绿或者其他丫鬟，起身，下床，被子往床里头一靠，胡乱地更了衣，散着头髮，完美复制原本身为阿宅时的起床作风，踹开房门，一把夺过小太监手中的扫把，自顾自地扫了起来。
「小，小主！」小太监惊叫起来，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这，您，您，您别……」
小红像是聋了一样，刷刷地把枯叶扫到两边。
秋风冷冰冰的，吹得小红头髮像女鬼一样炸裂开来。她的脑子仿佛浸泡在冰块里，冻得发痛，但却清醒。
外面的动静唤醒了房里的小绿，她惊慌失措地奔出门拿走小红手里的扫帚，把她家衣衫不整的主子拉回了房里。
「哎哟我的娘诶……」小绿苦着脸把木偶一样的小红拖到里间，细细地把她衣服上扣错的扣子全部扣回去，然后叫外面的一个二等丫鬟打来了水，给她洗面。做完这些，她又把小红推到镜子前面，和另一个丫鬟小黄一起给她编头髮。
镜子里的面孔是陌生的面孔。比小红的好看很多，也年轻很多，可惜那张脸空洞地像是个死人。
小红想起她患有重度抑郁症的朋友，犯病的日子里就是这样的。
「小主？」
「嗯」
「您看这头髮可和心意？」
小红木然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睛还没能适应模煳的铜镜。
她听到背后的小绿微微地嘆了口气。
「小主，我也不好揣测您的心思，想以前您是那么毫无拘束的大小姐，一下子变成这样……奴婢心里也不好受……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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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绿，」小红打断了她，「你进宫以后难过吗？」
小绿比小红大上三岁，从十二岁起就照顾小红一直到现在，温柔细心，忠心耿耿。
「能陪着小姐进宫是小绿的福分，虽然日子过得比原来要规矩许多——」
「小绿，你觉得每天服侍我累吗？」
「这，这怎么会累呢，我是小姐的丫头，让小姐每天的过得舒坦是我的本分啊！」
「可是你起得比我早，睡得比我晚，给我梳妆给我更衣，想着法子哄我开心，每天得给我料理一切琐碎，我大早上疯了一样地跑出去不顾颜面地扫地你还要不怕难堪地把我拉回来……而我就可以什么都不干自顾自地伤心，饿了喊一声 『传膳』，困了喊一声『侍寝』……」小红说道，「你再累再难过也不能像我一样毫无顾忌地哭出来，事事要以我为先，不觉得很不公吗？」
「其实服侍小主您并不是很累……」小绿面露疑惑，「小主，您，您是……」
「算了算了，无事……是我自以为是地犯蠢了。」
小红嘆了口气，瘫死在木椅上。
半晌，小红微微侧过头，看到小绿还忧心忡忡地站在那里。
「行啦，我刚才是脑子坏了一下子说这么多人不人鬼不鬼的……」
「小姐只几天一直都人不人鬼不鬼的……」小绿低下头细声委屈道，刚好是小红能听到的那种音量。
小红顿时语塞，这姑娘看起来是在埋怨她听起来却是撒娇的语调，根据原主的记忆，大概只有这位丫鬟真的没辙了才会这样子。
「好了好了，小绿，我错了，我不该在进宫后意志那么消沉，我只是一时间实在难以适应这变化，相信我……我会好起来的，好吗？」
小红给了小绿一个比较积极的微笑。
小绿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小红拍了拍小绿的手：「去做你的事吧，不用管我了——别那样看着我，我又不会投井自尽的。」
笑话很冷，然而小绿还是姑且放心地走了。
小红是个南方人。她还从来没在北方生活过，更何况是这个还没有集中供暖的北方。北国的秋景与南方相比，似乎真的多了一份苍茫。尽管这是几百年前的北国。
她站起身，把窗户开得更大些。
她终于打算振作起来了？
不不不。
其实第一天她还是打着「要不认命吧」的念想试着过起这里的生活的。
然而这几天的生活非常折磨她，从如厕到进食都仿佛把她摁在地狱里。
失去了抽水马，连老式蹲坑都没有的地方。驱赶蚊虫只能用薰香的地方。番茄土豆和辣椒还没有传入中国的。穿衣服要半小时的时代。
她真的不想过。
更何况她还没有真正开始体验的充满来尔虞我诈的后宫生活。
想到这些，小红觉得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开心起来的。
既然她不想，也几乎不能适应当前的生活，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去。回到她的现代社会去。
拼了命也要回去。
这是小红所能想到的振作精神使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不是文虽然后文会出现相关情节...
第2章
三天前皇后宫里种的菊花开了，一大堆嫔妃被请去赏菊。身为低位嫔妃的小红当然没能被请过去。不过么，宫里的菊花并不止皇后那里有。小红的小阁子走出去跨过两个池子一座假山，就有一篇奢侈的空地，上面长满了草和野菊花。在望过去都是墙和门的地方，这样一片格格不入的空地给了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听到主子说要出去走走小绿差点没高兴地蹦起来，尽管天气不甚好，但她和小黄还是给小红仔细地梳妆了一番，并且在小红的劝导下删繁就简许多后，轻快地上路了。
其实两个丫鬟很惊讶她们的主子为什么会来这个偏僻的地方，毕竟这个地方靠近冷宫，没多少嫔妃会愿意来这里沾染晦气。
小红只是在原主的记忆里瞥到过这个地方，并没有想太多。
曾经并不是很喜欢亲近自然的小红看到眼前的景色，差点没忍住一头倒下去躺在草丛里。可惜繁复的衣服束缚着她的手脚。
「小主，那边有人来了。」
小红抬起头。
首先进入人的眼帘是一抹桃红色，在这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下，这明丽的色彩让人眼前一亮。温柔浅笑的女子缓步过来，她柔软的裙裾蹭着杂草地，发出极轻的摩擦声。
「这位姐姐看着好面生，让我猜猜…是不是住在大叶阁的——」
「我叫小红。小桃姐姐好。」
小红规规矩矩地依据□□记忆行了个礼。记忆告诉了她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一个比小红高了半个位阶的从六品。对于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叫姐姐是没错的。
虽然她也叫自己姐姐。大概是小红看着比较显老。小红这样想着，心里没有半点不悦。显老才好，显老，长得丑，就不会引起注意。
「小红姐姐也是来这里赏景的吗？」
「是呢，这里空旷安静，没有闲人打扰，也自由些。」小红按照原主说话方式回答着，她很感谢属于原主的那些记忆都很有用处。
小桃又笑了，像朵桃花一样温婉：「小红姐姐真是特别呢，进宫以后其他姑娘们都已经熟识了，似乎就小红姐姐最安静了。不过安静也没有什么不好，在这荣获富贵的宫中保持着一颗恬淡之心，或许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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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这些古时候的姑娘都是怎样笑得这么好看的。小红默默腹诽着，尽管从那好看的嘴里讲出来的话非常绕。
「这天凉飕飕的，小红姐姐怎么就穿了这么一点出来，不怕冻着吗？」小桃伸手过来拢了拢小红的领口，然后突然地又顿住了，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抱歉，是我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小红盯着突然凑近的那双纤纤玉手，上面不知道涂了什么香，好闻极了。
「进宫以前我和我家妹子一直都很亲近，她有一次冬日里贪玩受了风寒，愣是发了三天三夜的烧，把我娘亲和我吓得哟……」
「小桃姐姐是把我当成你家妹子了？」
「哎呀…」小桃捂嘴笑了起来，把眼睛笑成了两道弯，「我家妹子才五岁……你有她两个高呢！」
两个当然不可能，五岁儿童平均身高在超过一米，小红只是正常女性身高。
小桃扯了一会儿就和小红告别了。
「天凉了，姐姐多注意些身体，有空到我的桃轩来坐坐。」
小红默默地看着走远的小桃，歪了歪头。
低位嫔妃们是不用像上面那些一样按日子去给皇后太后请安的，但每月一次所有有品级的嫔妃们都要一起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皇帝自登基以来只进行过两次选秀，有品级的后宫嫔妃不超过一百人，所以还算不上麻烦。
小红跟在一队低位嫔妃的队伍末尾一起前往皇后的宫殿。
到达，按照分位坐好座位或者站好位置，躬身，下跪，道福，一系列例行程序做完之后，再听皇后或是太后讲几句客套话，道一声是，这请安就算完成了。
淡香漂浮在空气中，包裹着飘然的裙带，让人似梦似幻。小红微微抬起她一直低埋着的头，看到站在她面前层层叠叠的姑娘们。有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有像她一样十七八岁风华正茂的，也有二十出头进宫已久的「老人」。来见皇后她们不可能穿得太放肆，可是再素雅的宫装也不可能遮掩这群年轻人的风貌，她们有柔滑的肌肤，小巧的脸颊，嫣红的唇瓣，诱人的笑容和甜美的眼角；她们有才情，有慧思，她们善画善舞善曲，她们本就是在最灿烂的年纪，她们本来就应该像星星一样耀眼，年轻生命力拥有难以预测的希望，即使她们想掩藏，她们的光华依旧会穿透被礼教包裹得严严实实外壳，让人惊嘆，让人钦羡。
真可惜啊，这一切都只能被锁在小小皇宫里的小小一隅。
「小红姐姐？」
这一声叫打破了小红的沉思，她转过头，发现果然是笑得像桃花一样的小桃。在这宫里她稍微熟一点也只有小桃了。
「待会儿回去的时候顺道来我桃轩坐坐吧。」
小红没有多想：「好啊，有劳姐姐了。」
没什么好多想的。新进宫的一批里面受宠的只有个位数，小桃就是其中之一，小红并不是。没什么人会来找她麻烦，只会给她添点麻烦罢了。
桃轩比小红的住处亮堂许多，也许是没有树的缘故，秋日的阳光打进窗户，暖暖地照在人身上，很是舒服，小红没什么形象地瘫在桃轩的客椅上。
「啊呀，小红姐姐这样子真像只猫。」小桃坐在小红对面，露出她招牌式的捂嘴笑。
「嗯，我们家以前养过猫呢，晚上喜欢和我一起睡。」小红淡淡地回答道，「后来它死了，估计是魂魄附在了我身上吧。」
小红背后的小绿表情一滞但又很快地恢復。她家小主在扯谎，她们家养的猫根本不让进屋的，可这种无伤大雅的谎就随她扯吧。
「哈哈，」小桃笑得厉害了一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小红姐姐说得真有趣。」
小红回了一个无声的微笑。
日光打在瓷茶杯上，青釉反射出柔滑的光芒。一时间室内静了下来。
「小红姐姐对争宠是没兴趣吗？」小桃突然提到了正文。
小红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突然又摇了摇头。
「要是小红姐姐干脆地摇头我倒是要怀疑呢。」小桃娇嗔着把小红的茶杯又满上，「不过呀……我能看出来，小红姐姐想要的东西和我想要的东西应该是不一样的。」
小红这次干脆地点了点头。她想要的东西估计和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我也没指望小红姐姐能帮上我什么忙，」小桃端着茶杯抿着茶，「可是小红姐姐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不是说旁的人就没有啊，一直默不吭声，在这皇宫里，好一点就是受人欺负，坏一点说不定就被人当枪使，甚至当替罪羊了呢。」
小红静静地看着小桃，那姑娘不过十六岁，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歷尽沧桑。
「我就是好心劝一声姐姐，不要太不做声了。」小桃看着小红说道，「还有的话……就是希望小红姐姐常常能来陪陪我，毕竟这宫里没多少是真能说话的……不是说我们要像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一样，这在宫里不可能，我也知道，只是，我不想防备每个人都像防毒药一样。」
小桃说着低下了头。
小红凝视了小桃一会儿，张口道：「小桃姐姐，你真可爱。」
对面的少女微微抬起头，红晕爬上了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
那天突然兴起打算把这篇文po出来，结果不小心太忙忘记了大半个月？（天哪我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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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之前散步的后果就是小红养成了没事就来这里逛逛的习惯。北方的秋天没有南方的那么温和，没过几日小红就不得不戴上手套披上披风了。不过她真心喜欢这里，这地方肃杀而原始的气氛让她有安全感。
小绿看到自家主子这样子心里也是非常矛盾。一方面，小红起码从开始浑浑噩噩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了，这很好，但是每天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逛怎么会遇到皇上呢？小绿是知道她家主子似乎真没什么争宠的心意，但她又不和其他嫔妃走动……虽然说低位嫔妃之间走动没什么意思，但万一她们中就有其他人受了宠幸飞黄腾达了呢？有点交情总是好的呀。
不过，看主子总是一言不发一脸凝重的，大概也是有自己的考虑吧。
小红被风吹得脸有点发干。她突然很想念曾经被她唾弃的那些润肤乳，她从小学着她妈妈少用化妆品，结果上了大学被室友们好好上了一课。她们一人一样地把护肤品放到她眼前教她认识，然后又一人一样地教她用各种化妆品。一群热心肠的姑娘，根本不知道听完后的小红依然一脸懵逼。
想起大学，想起室友……那种一直被她憋在心里的情绪几乎又要溃堤而出了。她想念那一切，想得发疯。连令人昏昏欲睡的高数课都让她想念。
「小主，您这是…伤秋了吗？」
「嗯？」小红用手揉了揉眼睛，找了个老套的藉口，「风太大了。」
真可怕。小红想起自己曾经圈中有一位写be非常厉害的太太，圈中的小伙伴们看完以后总是泪流三千尺地写长评，而小红写长评还可以面不改色地从文中拖出各种虐点再深化一遍，语气冷酷，屏幕后的她也仍然是一脸冷静。那时候小红还觉得自己心理很强大，现在想想真是幼稚，观看故事中的人们的悲剧，和自己亲歷故事中的悲剧，完全是两回事呀。
「小主，那我们回去吧。」
「……好。」
小红有像小绿说的那样在考虑吗？
没有。她的脑子还是空白居多。她只是确定了目标而已，但该怎么做她也不知道。小红是个艺术生，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就算她是个顶尖的理科生，就算她是地球上21世纪最厉害的物理学家，面对穿越时空这个问题她也不会得心应手。
不过嘛，既然她能过来，那么就证明穿越时空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不是吗？
怀着渺茫的希望，小红目前感觉自己正在好好活下去。
结果活下去的半路上有东西挡路了。小红小绿回阁子的时候要绕过那座假山，假山背后有一条细细的小路，按照现代人的观念，那简直是偷情圣地。不过对于后妃们来说，那里是动私刑的好地方。
皇上最宠爱的那位贵妃和一个苍白的低位小嫔妃正在那里。宠妃的大丫鬟正在一个个地给跪在地上的小姑娘扇巴掌。
巴掌的声音很清脆。在这清脆的声音之后是压抑的哭声。
小红所处的位置非常尴尬。宠妃还没有发现她，但她前进一步就会进入她们的视线，后退一步就会擦到树发出响声。小绿离小红比较远，处于完全可以悄悄走掉的距离。
你问小红为什么不愿意出现在那里，因为真的很麻烦呀。小红目前的形象是个无害的小炮灰，与那位宠妃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直接出现在她正在动私刑的场面，总归不好看。
小红悄悄倒退了一步，用眼神示意小绿快走掉。
「那边是谁？」
完了。小红全身僵硬，准备好要硬着头皮走出去和这位可怕的人见面。
结果她一踏出去发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小绿。小绿正听从她的命令跑走呢。
「小主，您走得真快。」小绿惊诧道。
「谁在那儿？」
听到背后的叫声小红勐得一抖，她一拍小绿：「快走。」
虽说是走，但事实上是小红拉着小绿跑了起来。她们一直跑到大叶阁才停下来。
「小主，你跑这么快作甚呀？」
小红没有回答，她还处于一种极度震惊的状态。刚刚她明明是往前走的，结果走出去以后却发现是在向后走。这是怎么回事？她大脑出错了？身体突然培植出了超能力？
小红有点希望是后者。但不管怎样，能够逃出这个宠妃的眼睛，这是她今天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她希望上面的人都不要注意到她。
后两日接连下了两天雨，一日比一日寒。
闷在屋子里的小红开始干一点穿越者们都会干的事情。比如说发展发展爱好。小红想了想，比较实用的爱好，可能还是做吃的了。她以前学过做甜品，虽然是西式甜品，虽然她只会做没几样，但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古代社会，勉强可以凑活了。每个月的俸禄虽然由于各种可知或者不可知的原因剋扣了许多，但足够勤俭节约的小红各处开销了，买点不算太过昂贵的甜品食材完全足够。
结果三脚猫西点师最终做成功的只有两种在现代社会也非常普遍的糕点：发糕和绿豆糕。她本来还想做鸡蛋仔的，然而没有合适的器皿。
「小主的手艺真不错啊！」围成一圈的宫女太监们面露称赞之色。小红自己倒觉得一般般，不过没有添加剂的甜点味道确实不太一样。
「什么时候，要是皇上能来尝尝……」小黄面露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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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好像不喜甜食。」小红急忙打断道，「小绿，你打包一点给桃贵人送去吧。」
小绿一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个时候，怕是皇上已经在了吧。」
「咦？哦……」沉浸在甜品制作失败里的小红终于恢復了过来。这两天皇上都在桃轩处留宿，这件事在后宫是个大新闻。皇帝很少连续几日在某处留宿，除了皇后和一两位地位非凡的妃子，其他人只会留宿一日，而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却又不好说了。后宫很少有大新闻，争宠的妃子们日常相斗，基本都停留在嘴巴上，暗地里的你来我往也要积蓄一段一顿时间才会爆发，因此明面上总会维持着宋体的安静。一个明君的后宫，你一眼望过去，要像死水一样恭顺温良才好。而人们对后宫里的女人至多也就是这么一瞥罢了，他们看到这所谓安详的模煳幻影，便心满意足以为高枕无忧了——毕竟所谓正人君子理想中的模范女人放在现实生活中是群多么无趣的老古板，老古板蠢而木，绝对服从，绝对不会掀起什么浪，既然后妃们看起来都是「模范女人」，那就屁事也不会有。
当然，小红明白这一切都是基于她和古代社会最有权势的一群人生活在一起，如果换在底下平民百姓家里，这境况可能就复杂多了，有好的，也可能有更坏的。小桃受了这么独特的恩宠，她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小红不知道这是小桃自己的选择还是外力的影响。小红有点相信这是小桃自己争取来的。几次短短的接触，小红能感觉到小桃是一个非常要强的姑娘，她娘家也并没有什么势力，全凭自己实力被封到当前这个品级，而接下去的路也都要她一个人走。
真辛苦啊。小红只能做点普通甚至并不是很好吃的糕点聊表心意。毕竟她的镯子都没小桃的贵。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能够在国庆写完（妄想）
第4章
第三天早晨雨终于停了，小红踏着晨露去了假山那里。关于上次奇怪的现象，小红想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缘故……会不会是假山那里有什么扭曲类似的东西……有这种东西的可能性很小，小红能弄懂的可能性也很小，但她还是要去。
假山那里已经有人了。一个月白色的娇小身影倚靠在池子边的石头上。她看到有人来了，慌忙站直身子，互道身份后，她恭敬地给小红行了一个礼。
小红花了几秒钟终于认出来了，这就是那天被掌嘴的小嫔妃，品级比小红还低，所以她要给小红行礼。
「小白妹妹早。」小红扶起了那个娇小的少女，要死，她的脸肿了一大圈，可身子瘦得跟一把柴似的，在冷风里吹得瑟瑟发抖，小红没忍住把人抱到了怀里。
「小红姐姐？」在小红怀里的姑娘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惊讶而又胆怯地看着小红。
太可怕了。这样的姑娘是个男人都会沦陷吧。小红脱下自己的披风给瘦小的少女披上，把她拉到了假山后挡风的地方。
「大早上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呀？」
「医者说这样子才能让消肿快一点……」
什么鬼话。消肿是要冰敷，怎么能让这么小只的姑娘一个人跑出来吹冷风啊。小白品阶太低，脸上被打伤也不可能请真太医过来看伤，过来的只能是太医院里的一个小角色，大概扔下一两盒消肿膏和完全没用的医嘱之后就走了。
「小白，我告诉你，要让它消得快一点，不是你整个人出来吹冷风，每天早上叫你家的丫头给你打点冰水——现在早上的水已经够凉了，然后把毛巾用这水浸湿后敷到脸上。」
「小红姐姐懂得好多。」小白的眼睛亮晶晶的，快要把小红的心给看化了。
「……小红姐姐，」小白低下了头，「其实，那天我是有看到你的……」
小红心里一紧。
「我，我不是要怪罪小红姐姐，我知道那时候不插手是最好的选择……」小白的头低得更低了，「而且今天再次看到小红姐姐，我觉得小红姐姐一定是个好人……」
小红依据自己浅薄的脑子觉得这位妹妹一定还有什么想说的话。
·「我就是想说……那天，贵妃娘娘好像是看到你了。」
小红的心爆炸了。
「……因为我听到她念叨说『这背影看着生疏…』，我想她一定是看到你了。」
比起直接出现在那位宠妃面前，在被她看到的情况下又逃掉，简直是再糟不过了。偷看又跑掉，本来就极其容易让人起疑。根据小红脑中的逻辑，一位宠妃的敌人，要么是另外一位宠妃，要么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了。不过小红所处的宫中比较有趣，形成的是两位宠妃和一位皇后三足鼎立的情况。三角形具有稳定性，因此，后宫里偶有波澜但从来没大浪。浪花都是后面的小嫔妃。上面是三个大腕，小嫔妃们要抱谁的胳膊，就要看各自的想法了。而三个大腕要是想打一架，一般也不会亲自动手，指示下面的人干活就够了。
小红这种谁的胳膊都没抱的角色本来会受到处处威胁的，不过由于她实在太安静了，并且也实在太不起眼了，所以暂时没人会来和她过不去。
根据人类心理，那位宠妃很容易就可以把她怀疑成某个对家的小队友，而她这么偷跑开，肯定是跑到对家那里说她坏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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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两天那位宠妃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后宫里静得仿佛冬至夜…哦对了，这两天的大新闻不是小桃吗。消息极其不灵通的小红可能就把某贵妃受小惩罚的小消息给过滤掉了。
完了完了。以后要叫小绿多关注点外界了。不不不。小绿不太合适，她是她的大丫鬟，叫个外面的小丫鬟或者小太监吧。
「不过，小红姐姐，」小白微微抬起了头，「我觉着吧，贵妃娘娘应该不会来找你了…」
「为什么呀？」
「因为，我把那天看到的一切都告诉皇后娘娘了。」
砰得一声小红听到自己脑壳炸裂的声音。很好，小红成功地引起了两个后宫里最厉害的女人的注意。按照套路她不应该先引起皇帝的注意再引起这两女人的注意吗。
「我和皇后娘娘无亲无故……」
「皇后娘娘说后天她会为我主持公道，希望到时候你能到场证明。」
小红感到一阵阵的眩晕。皇后娘娘真是高明，就这样把她人都不认识的小红拉进了她的阵营。
关于要不要站队，小红当然是想过的了，由于她根本不想争宠，不站队就能少做事。但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站个队总能给自己买一份保险。
现在还根本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小白啊，为什么你要死心塌地地对皇后娘娘那么好？」
「嗯？我并不是死心塌地——小红姐姐为什么要用死心塌地？身为后妃难道不应该敬重皇后娘娘吗？皇后娘娘愿意帮你主持公道难道不说明皇后娘娘宽厚仁德吗？」
看着小白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小红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小红跨进桃轩的时候眼睛被闪了一下，小小的桃轩里多了不少贵重的东西。
「都是皇上赏赐的？」小红上上下下地扫视着。
「是呢…」小桃笑着说道，她仍然穿着她鲜艷的桃红色衣裙，看起来更加明丽动人。
虽然突然成了皇帝眼前的红人，不过小桃待小红却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原来的座位原来的茶，只不过现在桌上多了小红做的糕点。
「小红姐姐做的绿豆有我们家乡师傅的味道。」
「姐姐过奖了。」
小桃是苏州人，苏州的糕点向来有名，小红学西点的时候看师傅做过，不过从来都不敢自己动手，生在闽粤地区，她倒是一直很想学港式甜品，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跟师傅学就穿越了。
喝茶的间隙，小桃收了一两个妃嫔送来的贺礼。
「小桃姐姐，你怕吗？」人走空的时候小红这样问道。
小桃拿茶杯的手一顿，抬起头嫣然一笑：「当然怕呀。」
「可是怕有什么用呢，我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爬完呀。」
这话小红在现代社会里经常听到，只不过都是戏嚯的。而同样的句子从一个古代小姑娘的嘴里说出来，意思完全不一样。
「我只是觉得，小桃姐姐这样一路上去无依无靠的，到时候哪一面都是敌人。」
「可我不想依附于任何人。」
小红盯着小桃那张倔强的脸看了半晌，笑道：「我可就没有小桃姐姐这么勇敢了。」
小桃疑惑，小红便把最近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她。
小桃低头思考了一阵：「要我说，小红姐姐，既然皇后这么歪打正着地把你拉了过去，你就去吧。否则，一方面贵妃娘娘说不定已经盯上你了，你再不去，惹得皇后娘娘看不惯你，岂不是两方面都树敌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我是个可以随便摆弄的小角色嘛，要是不依，随便哪方张张口就可以把我吃了。」
「要我说呀，小红姐姐，你虽然无心争宠，但多少还是要在皇上面前露个面才好吧，假如受过一次宠幸，也不会有人拿你完全不当回事，」小桃瞟了一眼小红和小绿的衣着，「穿这么多，是没炭了吧，真是的，内务府剋扣起来也完全不心软……」
「嗯……但花点钱还是可以买来的，我也不是很缺银子。你看我还能做糕点呢。」其实到目前为止冬天还是可以忍受的，炭虽少但不是没有，对于曾经无暖气过冬的南方人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不用，回头我给内务府的人打声招唿就行了。」小桃凑近小红说道，「可是，小红姐姐长得很漂亮啊，笑一笑，皇上看到会喜欢的。能不花力气就得来的恩宠，为什么还要平白无故地多花不必要的银子呢？」
第5章
小桃说的有道理。跨进寒碜的阁子，看到冬夜里瑟瑟发抖的小太监们，小红心里也是有点愧疚的。她一个人这么任性，把这些无辜的人都带进来确实是她的不是。
「小绿，以后给内务府的人多点银子。让他们多送点炭。」
「小主，我们不冷。」小绿坚决地说道，「而且钱总是省着花些比较好吧」。
「我觉得冷。」小红微笑道。
小红觉得抗拒的理由很老土。她不想和一个既不熟悉又不喜欢的人上床。虽然说当今皇上还正值壮年不是个老头子…但这本质上并没有区别。小红穿越之前看到一个关于性服务合法化的演讲，她很敬佩演讲者的先锋意识，也理解演讲者对于被迫的非法性服务者们所遭受的非难的同情，但是她仍然无法认同性是一种商品，一种可以拿来交易的东西。而通过和见都还没见过的皇帝上床来换取一定的地位和物质保障，小红认为这就是典型的□□易。她不想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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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她的观念老土得可怕吧。小红在心底里自嘲着。
「今天我们是皇后宫里的半日游。」
小绿知道小红在开玩笑，然而看着主子脸上一点都没有忧心的神色，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更担心从今往后她小主的日子该怎么过。今天这一去，可就是公开说明了她家小主站了皇后的队，以后她小主可就不能优哉游哉地享清贫了。
小红半路上遇见了小白。小白穿着月白色的裙子，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团，浑身上下都在说「快来抱抱我」。
小红遵从了内心的意愿，搂住小白的肩膀，把她贴到自己身边，直到走到皇后宫门前才放手正经地进门。
门内「主持公道的过程」非常迅速。小红进去并没有被带到皇后面前，而是被安置在一个角落里。直到「传证人」，小红才被带到房间中央。
皇后穿得金光闪闪的，小红有点睁不开眼睛，于是她低下了头。
「原来是你！」那位贵妃非常标准地来了一声。她身上坠着的金银饰品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小红觉得还挺好听的。
「是的，那日我回阁子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了贵妃娘娘的行为。」小红呆板地回答道。
「好啊，我记住你了，大叶阁的小红是吧——」
「贵妃，半个月的禁足还不够，是吗？」
皇后的语调冷冷的，小红听得也瑟瑟发抖。她想快点消失在人群面前——哦，如果能拐弯抹角地和皇后说一声让内务府不要剋扣她们大叶阁的物资——
「小红，下去吧。」
愿望破灭。
小红闷闷不乐地走在回阁子的路上，背后有人追了上来。
「小红姐姐！」
是小白。小红看着那个玲珑小巧的姑娘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容。
「小红姐姐，我可以去你的大叶阁坐坐吗？」
「当然可以。」
小红毫不介意地向小白展示着她一穷二白的大叶阁，成功地收到了小白充满同情的目光。
由于小红的阁子实在没什么看头，小白只待了一小会儿就要走了。
「对了，小红姐姐，」小白从头上拔下一根银钗，半边的黑髮倾泻而下，那张原本就极其小巧了的脸在黑髮的映衬下变的更小了，这根银钗送你吧。」
「我虽然穷但银器还是有一些的。」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小白涨红了脸，「小红姐姐，说到底是我把你拉进这趟浑水的……我也没什么好回报你的……宫里手脚不干净的人还是不少，我这根银钗，虽然长得不好看，但试毒是极灵验的，要是贵妃娘娘真的小心眼起来…保险起见，你吃东西时还是拿这东西试试吧。」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小红大方地从小红手里收过银钗。银是好东西，就算不试毒也比其他贵金属多出好几种用途。不过，用银试毒的方法说到底还是不保险的，因为银只能检测出硫化物……万一贵妃娘娘别出心裁不用□□而是找了什么有毒的植物呢？小红对医学知识一窍不通，生物硷中毒大概在古代就是必死的吧。
后几周的日子竟然很平静。古人没有用周计数的习惯，不过小红还保留着这个意识。天气越来越冷了，大叶阁破掉的一扇窗半夜漏风时喜欢发出鬼怪一样的嚎叫，吵得人半夜醒转过来。
小红裹着被子到窗边把两把椅子叠起来，勉强挡住了风口，还留了一个极小的口子。
窗外是漆黑漆黑的天地。乌云密布的夜空中连星星都没有，因此外面什么都看不清。穿越过来后小红一直都没适应这里昏暗的夜晚，后来渐渐适应了以后倒也习惯了天黑就犯困，天亮就醒来。也许这才是大自然赐予人类的正常生物钟吧。
小红凝视着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突然冻得打了个寒战。冷风从正前方袭击了小红，颳得脸生疼。
这，这是什么情况？小红惊疑地看着四周，无奈什么都看不清，她伸出手网四周摸了摸，前面和两侧什么都没有，直到她摸到后面，才发现身后是墙。她顺着墙往上摸，又摸到了窗户。
小红迅速整理了一下逻辑：她现在是在屋外。正好是刚才自己所对的窗子的屋外。
没时间思考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小红先跑过去疯狂敲门——她可不想第二天早上变成一根冰柱被人抬进去。
尽职的小绿很快来开门。她也很惊讶为什么主子跑到屋外去了，不过鑑于两人都很困，小绿安顿小红睡下后也没有再问问题。
再次躺回床上的小红却再也睡不着了。
上次在假山那边的事情应该不是自己的幻觉了。这次和上次都是小红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可以瞬移……
虽然这和回家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但是，起码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小红已经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消极了。她仔细地思考过，如果这辈子都回不了家，她总得适应这里的生活，她总得为自己谋一条好的出路……
但是，只要还有任何一丝她可以回去的希望，她绝对不会放过。
发现自己身上异象的小红心情很好，第二天她没感觉困，起了个大早，还无事可做，最终决定去看看小桃。目前她宫里认识的人就这么几位。而小桃是最和她聊得来的。也许小桃在面对敌人时是另外一副面孔，但起码就小红看到的，小桃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倔性和一丝还未被宫廷打磨殆尽的善意。小红喜欢这个生气勃勃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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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走得不慢，她远远地就看见桃轩门外有大把的人把守在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啊……」小红呆立在那里。
小黄早就灵活地四处跑去打听消息了。她急匆匆地跑开，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带着一脸凝重的表情。
「怎么回事？」
「桃贵人的屋子里被搜到了娃娃。」
「啊，什么娃娃？」小红还不是很明白。
「……巫蛊。」
对于迷信的古代人来说，扎小人毫无疑问是件极其无耻下作的事情。犯事的是有可能被株连好几族的。
小红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离开。
她不相信小桃会扎小人。这姑娘最近的势头非常不错，完全不需要通过这种暗箱操作的方式在房间里发现小人，十有八九是被人陷害的。
多出一个打听消息职能的小黄整个早上都在四处奔跑给小红打听消息。然而，大部分低位嫔妃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黄也不可能知道很多。
「据说皇后已经把桃贵人收押了起来，还没告诉皇上。现在正由贵妃娘娘进行审问。」
小红听得心一沉。好傢伙，当初小红就觉得越来越受宠的小桃没站队会很危险，现在这种事情终于发生了。小红并不奇怪为什么皇后会派贵妃审问，两人的确处于敌对关系，但小桃是她们现在共同的敌人，联手打一个相比起她们还有些弱小的敌人完全是可行之计。只是不知道还有一位大头是怎么想的。现在的境况对于小桃来说几乎是死局，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能够帮她说话……
还有另一位大头。小红突然想起来。
虽然小红完全和她不熟，但只要还没把事情告诉皇上，那么一切都有转机……
小红快步奔向门边。
「小主，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小红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个丫鬟站在她面前。她些微有些记得那张面孔，好像是皇后身边的丫鬟。
「小红小主，皇后娘娘请您走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ovo）
第6章
请的是皇后娘娘，不过小红见的却是贵妃娘娘。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屋里只剩下贵妃，她身边的一个丫鬟和小红了。
「跪下。」
小红乖顺地跪下了。她极力地控制着自己才没让自己颤抖起来。她当然害怕，怕得要死。
「桃贵人扎小人这件事，你可是知情不报？」
「小红对此事一无所知。」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小红感到右脸顿时火辣辣地痛了起来。
还好还好，没有想像中的疼，大概是宫妇们也没有什么力气，小红低着头看那扇巴掌丫鬟的纤细手腕，想文学中那种一下就可以把人打耳鸣甚至打聋的巴掌是不会有了。
「我再问一遍，」
「小红对此事一无所知。」
啪。
这次是左脸。很平均。很好，不会只红一边的脸。
不过贵妃娘娘是真喜欢扇巴掌呢。
「我再最后问一遍，桃贵人扎小人这件事，你可是知情不报？」
「……小红对此事一无所知。」这么讯问的效率真的很低啊。小红在腹诽道。
小红等了好久，预料之中的巴掌并没有下来，只有贵妃的冷笑从头顶传来：「哼，你给我记着，这是你上次帮皇后说话的代价。」
咦禁足半个月的惩罚和等于两个巴掌？小红突然觉得这位贵妃娘娘报仇的方式也是挺有趣的。
「小红，你给我听着，接下去要你做的事情，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懂吗？」
「小红明白。」
「你知道桃贵人扎的小人上写的是谁的名字吗？」
小红本来想回答「是不是贵妃娘娘」不过还是忍住了。
「小红不知。」
「哼……是你的。」
「啊？」这是小红完全没有想到的。小桃，写她的名字，逗她啊！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你进宫以来一直没受到皇上恩宠的缘故了吗？」
「……」
小红好像有点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不管那小人上写的是谁的名字，不管那小人是不是真的存在——小红自进宫以来一直未受宠就是非常值得做文章的一个点。
「桃贵人扎了那小人，让原本属于你的恩宠全被她夺了去。」贵妃说道，「这般阴险狡诈的思虑，你倒是还和她做好姐妹，嗯？」
「…贵妃娘娘，」小红的声音有点颤抖，「小红本来就无意受皇上宠幸……」
「够了！」贵妃的声音提高了，「无意受皇上恩宠？你继续给我在这里编！哼，这后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受皇恩飞黄腾达的，到了这儿你还跟我虚伪个什么？」
小红有点绝望。她真的像小桃上次预言的那样被当枪使了，而且她可能还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当小红再次被带到皇后的大殿上时，她成了一个受害者。贵妃之前要求她在皇帝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小桃，控诉她的虚伪，控诉她如此对待她们之间的友情。
「好不容易能见皇上一面了，不开心吗？」
皇帝已经在那里了，毕竟行巫蛊之术终究是件大事。事件的主角之一，小桃被人押着跪在地上那张漂亮的脸已经肿得发青，而她原本纤细白嫩的双手此时血淋淋的，五指呈不正常的扭曲。要是不及时救治的话，那双手可能就完全废了。可那个姑娘还拼命忍着痛试图冷静地与贵妃与皇后对峙。她的目光却一直聚焦在那个黄袍在身的人，那个曾经给她带来无数荣耀和恩宠的人，试图从那人身上找到一点她活下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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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贵人嘴硬得很，怎么也不肯招，一口咬定自己是被人陷害的。」
她得想办法救小桃。这是小红当时唯一的想法。
巫蛊娃娃们被扔在大殿中央，远远的，没人能看清它们长什么样。
小红疾步走了过去，抄起一个娃娃。
「你在做什么？」
贵妃和皇后的声音朝小红袭来，似乎对小红脱离剧本的表演感到紧张。拿起了娃娃的小红已经站到了大殿中央，四周是密密麻麻的嫔妃，她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小红有点紧张。她深吸了一口气。
「你是何人？」坐在一群嫔妃中央的男人向小红问道。
小红徐徐地跪了下来，不过还没等她开口，那边皇后已经把她受害者的身份一五一十地解释给了皇帝。
皇帝露出一脸凝重的表情：「放宽心，朕会为你主持公道。」
主持个屁个公道，小红在心底里咒骂着，然而她还是得按照程序来说话。她首先表明了对于皇帝能够为她这个毫无身份地位的小嫔妃主持公道的感谢，又表达了对于自己竟然成为扎小人对象的悲伤，最后终于说到重点。
「但是我看这娃娃并不像桃贵人的手艺。」小红不敢看皇后和贵妃的表情，毕竟她现在是真的脱离剧本了。
「继续说。」皇帝在皇后和贵妃发话前下令了。
「妾身素来与桃贵人交好…也知道桃贵人的一些事情——桃贵人向来不善针线，能做出这样精緻的娃娃，」小红毫不介意地摸着那绣着自己名字的娃娃，「想来是有些难的。」
皇后和贵妃炸裂了。她们没时间给小红几记白眼，开始愤怒紧张又冷静地向皇帝解释起来。
「皇上，桃贵人也许是没有这个手艺，但是……」
「桃贵人如此心思慎密的奸诈之人，必定料想得到有一日被人揭发……」
她们说话的声音柔弱恳切，带着恰到好处的疑虑和暗示，成功地让皇帝又紧锁眉头。
不过在小红听来和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儿没什么区别。咦，等等，冬天到了，还有什么鸟能够在外面叽叽喳喳？
小红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往殿外一望——天哪，枝头竟然停满了肥硕的麻雀！肥硕得树枝都快断了！
这个场景太荒谬了，小红吓得差点扑倒在地上——她也真的顺势扑倒在了地上，否则她刚才的动作太别扭了。
「红常在，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红还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有一个声音帮她回答了。
「看起来，红常在似乎还在受巫蛊之术的困扰啊。」
啥？小红倍感混乱，她背后有一个声音在这么说着，于是她选择趴在地上按兵不动。
那个陌生的声音继续说道：「受巫蛊之术影响者，常常会感到突然的体虚乏力，无力支撑，是吗，红常在？」
小红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次最好配合一下剧本。
「是，是的…」小红佯装虚弱地抬起头，「现在……突然感觉头疼得厉害……」
那声音顿了一顿：「要那巫蛊之术起作用，必须得施术者健全。桃贵人现在被拷打成这个样子，断然没了能咒人的力气。想来，真正的施术者必定是旁人！」
哇，瞎掰能力好强哟。小红腹诽道。她现在隐隐能够猜到这个站在她背后的人是谁了，敢和皇后和贵妃叫板的，必然只有三巨头中剩下的那一位了。小红能够理解她突然出手帮小桃的原因。三角形的稳定性嘛，不能有任何一头独大，当然也不能让任何两头独大咯。
「贤妃说得有理。」皇帝发了句声。
局势似乎一瞬间又逆转了过来，小红不敢抬头，她现在可不敢看皇后和贵妃的脸。
「可这娃娃是在桃贵人屋里发现的，无论如何都与桃贵人脱不了干系的！」
「是脱不了关系——说不定是有人想故意嫁祸桃贵人让她脱不了关系呢。」
小红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女人们的言语争锋，渐渐有些跟不上思路了，她又微微偏头——窗外的麻雀已经不见了，树枝也没有被压折过度的痕迹。
奇怪。小红想不出这和她前几天莫名其妙拥有的瞬移能力有什么联繫。
「你们拷问桃贵人的丫鬟结果又是怎样？记得当初入宫时允许每位秀女带一位善綉的丫头入宫。」
「你说丫头自作主张给自家主子做那种娃娃，那她是不要命了吧。」
「小橘——」在地上的桃贵人虚弱地出声道。
「放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让她说话。」皇帝下令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很惊讶每天竟然还能涨点击hhhhh
第7章
小红看到皇帝的脸上露出一瞬的厌恶和噁心，但很快消失了。
桃贵人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旁人看来似乎是因为身体不适，但小红觉得也许她是在和自己的良心作斗争。
「小橘祖上……是苗疆的人，当年地动，来我们这里逃难的。」
谜团有了暂时的结论，僵局有了打破的迹象。活下去的欲望战胜了良心。
小红从未在人脸上看到如此丰富的情感变化。小橘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得老大，她看了看她趴在地上的主子，心疼和厌弃巧妙而和谐地出现在她的脸上，恐惧、愤怒、绝望一一在她脸上闪过，然后消失，最终化为一片死寂。她之前也受了拷打，显然也受了伤。她颤抖地跪倒在皇帝和众嫔妃面前，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道：「这娃娃的确……是奴婢，瞒着主子偷偷做的。上次见了红常在，觉得红常在……天姿秀丽，要是出头必定能胜过我们家的主子，于是私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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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不下去了。恐惧让她浑身颤抖，抖得像个筛子一样。
「谁知道是不是你家主子指使你做的呢？」
「不，不是。这都是奴婢，都是奴婢，趁主子睡了以后偷偷在偏房里面做的……」小橘已经哭了起来，她脸上的伤痕浸在泪水里，疼得一抽一抽，哭得更厉害了，「我们，我们虽然早就离了苗疆，但老祖母传下来的手艺还是在的，我也就学了咒人的这一种，其他我也不曾学过……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帮上小主，没想到现在竟给小主带来了杀生之祸，奴婢，奴婢……」
小橘的脸白得像一张纸。不。古时候还没有纯白的纸。用白绫来形容或许更好些。
「奴婢，甘愿受死……」小橘说完这话，眼里的光全都暗了下去。
小红知道，那是她给她自己宣判了死刑。
趴在一旁的小桃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双眼无神地瞪着前方。皇后和贵妃脸色不怎么好看，只有皇帝还是那副一脸肃穆的模样。
这场混乱的审判接下来像是快进一般地结束了。说到底，这娃娃咒的是小红，一个没人会记得的低位嫔妃，没闹出人命，虽然皇帝知道了，但皇帝本来就忙得很，没有妃子掉胎没有妃子私通没有妃子死掉，这后宫里也不算真出大事。巫蛊是大禁忌，但也就是一个小丫鬟做的不成器的东西。小丫鬟被拉近大牢按程序处死。主子虽然对此一无所知，但能纵容丫鬟做出这样的丑事必然还是要受罚的，不过看在桃贵人的手指已经差不多废了，皇帝也就把她降级成为桃答应，事实性地打入冷宫。
然后再也没什么事了。后宫再次归于寂静。
后几天开始下大雪，下了四天，期间小红一直没法出门，她出门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她是应该去看看小桃的，不过小桃现在的身份是没被关进大牢的罪犯，闲杂人不能随便看望。
也没有人来看小红。除了小白曾经差一个穿得鼓鼓囊囊的小丫鬟说是顺路给她捎了几枝腊梅。
「噗......大雪天出去赏梅这也是没谁了...」
小红自言自语着，还是把梅花养在了瓶子里。
第五天，雪终于停了。小红穿戴整齐，没有谁能拦着她不去了。
小桃还住在桃轩，不过里面的摆饰已经完全按照答应的级别来了，清贫程度和小红有的一比。
小桃还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旁边的丫鬟默不作声地倒茶，放凳子。
「桃贵——桃答应最近怎么样？」小红扯住那丫鬟的衣袖悄声问道。
「说不好……」那丫鬟露出为难的神色，「低烧一直退不下来，而且……小主似乎有寻死的念头。小红小主，您能不计前嫌得来已经让我们感恩戴德了，但，还是希望您能劝劝小主，让她，好好治病吧……」
见小红过来本来是要行礼的，毕竟常在比答应要高一个分位，但被小红及时按住了。
「怎么样，小桃姐姐，这几天人有好些了吗？」
小桃没说话，只是出神地看着被褥，仿佛没听见小红的声音。过了许久，她才微微抬眼，看着小红，小声说道：「小红姐姐，你真傻，皇后和贵妃都那样抬举你了，你竟然还要给我说话。」
小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小桃。
「我这几天一直梦到小橘。她在梦中没有怪罪我当时让她当替罪羊。她只是朝我笑，一遍又一遍说，小主，没关系的，奴婢愿意为你死，小主，没关系的，奴婢愿意为你死。一直从天黑说到天亮。」
「然后我还梦到……」小红从被褥里拿出那双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我一抬起手，我的手指就整根整根地掉下来，掉在地上，像虫子的。」
「小红姐姐，你说当初我不反抗，不嘴硬，不把小橘拉下水，就让贵妃和皇后弄死我，我是不是会好过一些；我要是死了，是不是，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就不会有了……」
小红嘆了一口气，坐到小桃窗边，对她说道：「小桃姐姐，是的，是你当时的一句话害死了小橘。小聚如果现在还有魂，她的确会恨你，恨你当时之久把她当做了替罪羊。」
小桃的瞳孔顿时缩小了。
「但是，你也要记住，小橘是自愿为你死的，如果她真的一点心也没有，她当初也不会这么帮你圆谎。而且你想想，要是当初你真的招了，你死了，小橘会好过吗，主子犯错，下人同罪，就算她不死，她接下来的日子也会很悽惨。」
「如果你真想补偿小橘，那么就好好带着她送给你的这条命活下去。」
小桃嘆了口气，声音细若游丝：「可是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你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小红提高了音量，「你现在还活着。这是你最大的幸运。你犯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皇上还没有把你打入冷宫？你甚至还是个有分位的妃嫔，你的桃轩还没被收走，你还年轻，你还没有怀过孩子，你还有机会！」
小桃的眼睛稍微亮了一些，但转瞬又暗了下去：「啊，皇上啊，我已经不想他了。」
「小桃，」小红重重地嘆了口气，「告诉我，是谁把你弄成这样子的，难道是你自己吗？」
「是……」小桃缓缓地回答道，「是皇后和贵妃。」
「你想在她们遭到报应之前就自我了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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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要我去打败她们这，这已经不可能了呀……」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你还活着。」
「活着……」小桃露出一个苦笑，「小红姐姐，以前总是我在劝你，劝你要上进，现在反倒是你来劝我不要寻死了。」
「小桃……「小红还是没忍住，弯下腰抱了抱那个姑娘，「你要好好的呀，只要你还能活着，那么什么都还有机会，你想报仇，或者你只是想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都没有关系。但是死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小红，要是我说我想报仇，你会帮我吗，」小桃突然说道，她用手掌紧紧摁住小红的手，「你会帮我一步步再爬起来，我……」
小桃眼里的期盼几乎快要溢出来了，小红知道自己如果答应她几乎就是给她一条生路。然而被贬的答应成为能够与皇后和贵妃抗衡的势力，这难度有多大，想必小桃也知道。小桃虽然聪明能干，但她只有一人，小红绝对算不上聪明，地位也是一样地下……
更何况小红终有一天是要离开这里的。就算她不得不留在这里，她对自己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她也不想在这狭小的后宫里和一群同样可怜的女人互相倾扎。
「我，我会尽力而——」
「罢了罢了，」小桃打断她道，又露出一个苦笑，「这不实际，你根本就不想争宠，我已经因为自己想活下来的私心弄死了小橘——这笔债我也永远都还不了了，不能伤害更多的人了。」
小红即将离开的时候，刚闭上眼睛的小桃突然又睁开眼，喊住了小红。
「小红姐姐，要是我说那娃娃真是我差使小橘做的，你会怎么想？」
小红差点没笑出来，她回头看了看小桃，床上的姑娘仍然虚弱得像是片叶子，可眼神已经有了熟悉的笑意。
「要真是你做的，可真是遂了我的心愿。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后面没了。明天回学校又要开始死忙。不知道下一次我想起这篇破破的短文会是什么时候......
第8章
「皇上今晚翻了红常在的牌子，请红常在准备准备吧。」
小红呆愣在那里，几秒钟之后才行了个礼。这个晴天霹雳来得真是时候啊
她终于遇到了这个入宫之后早该遇到的问题。
小绿眼疾手快地给那公公塞上一些碎银，满脸笑容地把那公公请了出去。
「告诉敬事房我来葵水了。」小红快速地说道。
「这，这来葵水是要提早说的呀……」小绿低声说道。
「就说是突然来的。措手不及，衣裳都湿了半条。」
「这，小主前天才扯下来葵水的牌子，这没人会信的呀。」小绿似乎是不怎么好意思和主子在公开场合讲这种东西。
「就说我还没来干净。」
小绿：「……」
「主子，这说到底是件喜庆的事儿，您总不能这样吧……」
小红骂了一句脏话，用现代白话文的语法骂的，小绿和众丫鬟们没听懂，不过这也不妨碍他们开始匆忙而喜庆地做起各种准备来。
皇帝怎么会突然想起她来的？小红任由丫鬟们为自己梳妆，来回地摆弄着，脑子里却想着其他事情。
上次她脱离剧本的表演，一定已经彻底惹到皇后和贵妃了，当然，也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皇帝面前一下。然而她分位低，没什么威胁，而且也找不出什么把柄，而且桃贵人事实上确实已经倒了，估计那两位女人懒得理她。然而她莫名其妙地受一次宠……对于皇帝来说，她是个新鲜的女人。也许他最近想换换口味了……万一她没入皇帝的眼到还好，要是入了眼，又由于是第一次侍寝，位分必然会上升……
而且她一点都不想和皇帝上床。一点都不想。特别是见过面以后。虽然皇帝正值壮年，甚至长得也挺符合小红的「现代人审美」。但小红还是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噁心。从生理到心理的噁心。
小红看着忙碌地人们，绝望渐渐翻涌而上。
天哪。活着就是忍耐。忍耐一切突如其来的意外。
第二天中午，红常在升为红才人。比贵人低了一个品级。小红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礼节，硬着头皮去见了皇后和面色发青的贵妃，收到各路人马送来的礼，按照礼数回礼，忙得疲倦不堪。
暮色时分，小红靠在窗边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放松地靠在门框上。她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她尽力把自己表现成一个懂礼数却无趣的人。只要皇帝不再来，也许她的好日子还能继续过下去。她这么想着，小黄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告诉了她桃答应自尽的消息。
「什么？小黄，你说什么？」
「桃答应，悬樑自尽了。」
「……这是，这是……」
「这是什么鬼话呀，小桃她的手还废着呢怎么可能自己悬樑——」小红说不下去了，这太荒谬了，明明她昨天最后还看到小桃似乎有点缓过来了……
会不会是她突然受宠的事情刺激到了小桃？小红这样想着，却又觉得小桃不是那样的人……
她的脑子像一团浆煳，馊掉的浆煳，酸涩得她几乎要晕过去。
「我想亲自去看看……」
「小主！万万不可，这是大忌呀！」
「我想去你们别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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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您先缓一缓，让小黄再去多打听些细节……」
「我想去问问她为什么要死！明明昨天答应了要活着的怎么今天又死了！」
「桃答应已经死了，小主！」小绿赶过来提高了音量喊道。
小红一怔，听话地坐了下来。
周围的人还在处理她受宠后的后续事宜，小红却又趁丫头们不注意自己裹了外袍踏进雪地里，远远地走了出去。冰天雪地里小红慢慢地走着，走着走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停下来擦了擦眼泪，防止眼泪在脸上结冰，可更多的眼泪接着涌了出来。
她为什么哭呢？为小桃哭吗？也许吧。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她知道心里某种像支柱一样的东西倒掉了。
哭到桃轩，小红终于哭得没力气了，她红着眼睛走了进去。
「红才人，您，您怎么来了？您这时候不该来的呀……」服侍小桃的几个丫鬟穿着白色的服装，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小红，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们不用管我，也别对任何人说我来过。我只是……不太相信小桃真的会选择自尽…… 」
没人能拦着小红。夜幕降临后的桃轩里黑漆漆的，只有正厅里点了一根白蜡烛。烛火细细的一长条，看起来一吹就灭。
烛火边坐着一个穿黑衣的老婆子，正面色平静地在干活。小红知道，那是宫中专门处理殡葬事务的宫人。
小红身上没有穿任何能够揭示她身份的东西，但老婆子还是行了个礼：「姑娘，这地方可不是你该来的呀。」
「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小红说着，目光聚焦到放在不远处的那口棺材。
「那里面装的可是桃答应的尸首？」
「是的。姑娘可是之前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位答应的遗容——」
「不不不，我没打算惊动死人。」小红摆了摆手，昏暗的烛光下估计也没人能看清小红的动作。
「那姑娘且坐在这边歇一歇吧，不过夜深了，姑娘还是当心着凉。」说完这些那老婆子便继续手上的活计了。一时间四下无声，冰窟般的桃轩里两人和一具尸体，围着一根颤颤巍巍的蜡烛，像是鬼故事发生的前奏。然而小红的心却是终于静了下来，那种几乎击垮她的酸楚褪去了。也许这就是死亡的特质，带走所有的情绪波澜，带来永恆而的宁静。
「婆婆，」小红突然说话，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正厅里迴荡着，「桃答应走的时候，还算安详吗？」
「姑娘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小红沉默了下来，拿常识想一想，上吊的人最后怎么可能好死。
「奴婢来的时候，这位答应早就没了气，因此奴婢也不知道这么答应到底是怎么走的。」
小红嘆了口气，白气在烛光下微微发亮：「婆婆，您料理过多少宫人的尸首啊？」
老婆子脸上的皱纹皱成了一堆：「姑娘感兴趣的东西也忒奇怪了。」
「只是问问。」
「我从先帝登基开始就专门来料理这块事了，当时我师父带着我和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妹子，」老婆子似乎是在思考，她眯起了眼睛，「……说起来这活是被忌讳的，但干起来也清闲，来钱也多……」
「婆婆干这事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怕。」
「呵，怕？那你是没见过先帝驾崩后的光景了。」老婆子沙哑着声音说道，「我们这种资歷的，自然没能料理皇帝尸首的福分。但那时候殉葬的娘娘们，可都是我和我小妹子一手料理过来的。」
「殉葬？」听到这个词的小红浑身都冷了下来。对哦，对于某些朝代来说，皇帝驾崩嫔妃殉葬是件常事。
「说起那殉葬，场景也是够盛大的。几十个穿丧服的娘娘、小主，拿着根白绫，往大殿的樑上一挂，脖子伸进去，后面有公公一个个踢凳子踢过来，踢到最后一个，第一个挂上去的早就伸长了舌头，没气了。结果我那小妹子被那场景吓出了魂，那阵子以后就告病还乡了。」
小红在那边愣神好久：「婆婆的经歷真是丰富。」
「只愿当今圣上能够长寿些，姑娘可不要遇上这等事啊。」
老婆子的话说得小红浑身发冷——也有可能只是夜深了的缘故，小红没法再在那里坐下去，对着那漆黑的棺材望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走回大叶阁的时候小红又去一趟那片荒草地。她是好久没来这里。荒地上盖着一层厚实的雪，黑夜下反射着难得的星光，原本有些杂乱的地面变成了一片平坦的雪白，风很大，颳得小红脸疼手麻，但她还是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她第一次遇到小桃就是在这里，那是个多么生机勃勃的姑娘呀，穿着桃色的裙子款款走来，扯开了秋天的肃杀。
如果生活从来只是像一个穿着粉裙的婀娜少女般天真，那该多好啊。可是穿着粉裙的少女从来都不是天真的，她很早就被逼迫着走上一条绝路，直到死亡才解脱。
小红现在有点感谢这场莫名其妙的穿越了。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她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很无能，她只是用平凡人，普通人作为藉口来掩饰自己的懦弱和胆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彻底无能为力的痛苦，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她从来没有。在她生活的那个世界，即便她没有太过努力，活下去总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她是个阿宅，她有逃避现实的那个精神世界。但这里，似乎就不太一样了。在这个落后、保守、封闭的社会里，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无用而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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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桃答应死了，住满了美人的后宫依旧照常，春天初露痕迹的时候，贤妃娘娘举办了一场桃花宴。
小红破天荒地受到了一张请帖。她细看那请贴上锐利的字迹，觉得这字迹的主人必然是个雷厉风行之人。
「小主，我们去吗？」小黄一边在院子里晒床单一边有些兴奋的问道。
「有白吃白喝的我们为什么不去呢。」小红笑了笑。朝着初春的太阳做了个鬼脸。
因为是名为赏花的宴，宴席的主体也就在室外了。十几颗桃树大多刚刚冒了花尖，粉嫩嫩的还沾着晨露，却又在朝阳之下闪闪发光。小红站在一棵树边，恰到好处地远离了凑在一起交谈的嫔妃们，又不像是故意闯进宴会的外来者。
「小绿，你渴吗？」小红突然问道。
「不，不渴啊。」小绿有点奇怪为什么小红会突然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我就是想找些理由喝点水。」小红抿了抿嘴，「我们只有酒喝。你们可是有水喝的。」
小绿无奈地摇了摇头，去旁边后院准备食材的地方给小红倒了一杯水。
「小红姐姐！」
清亮的声音从小红背后传来。比小红矮了半个头的小白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来。
啊。真可爱。小红一时兴起折下一小枝桃花插在小白的髮髻上。
「这样好看吗？」小白扑闪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小绿在一旁捂着嘴笑道：「好看，好看，白小主带桃花合适极了。」
「红才人倒是好兴致，怎么突然地在这里採花了？」
小红心里一吓，撇了撇嘴，僵硬地转过身：「贤妃娘娘好。」
和外表庄重大气的皇后以及贵气逼人的贵妃不同，三巨头之一的贤妃外表显得并不很有威压，她说话的声音缓缓的，眼角微微下垂，显得不具有什么杀伤力。
可这不代表她不吓人呀。
上次审小桃的时候贤妃帮了她，她可至今都没有什么表示，反正贤妃也没有来找她。小红本以为这事算是揭过了，没先到贤妃倒是这种时候来和她打招唿了。
「别这么拘束，」贤妃笑道，面颊上的腮红显得格外动人，「我只是看这里二位妹妹好兴致，想来凑个热闹。」
「贤妃娘娘今日装扮如此精緻，怕着区区露出花尖的桃花配不上您呢。」小白福着身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贤妃的笑容敛了敛：「白答应倒是很配这桃花，何不去桃树更多的那处自己赏花去？」
小白一怔，讪讪地后退，看了小红一眼。小红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她也只能跑开了。
一时间小红默然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贤妃，一点一点辨认她身上那些比她的金贵无数金银的首饰和刺绣，看她的髮髻，想着那些钗环到底有多重，会对颈椎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红才人，这里只剩下我们俩了。」贤妃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
「娘娘想让我做些什么？」
贤妃状似惊讶：「哎呀，我们只是在赏花呀，你陪本宫赏赏花难道不好吗？非得给本宫当丫鬟？」
小红只能跟着这位娘娘的步伐走了起来。而这位比小红想像中更加活泼的贤妃娘娘一路上和她攀谈着，和她把宫中最近的小事全都聊完了。
「唉呀年前桃答应死得可真不值，」贤妃做出哀怨的模样，「本宫原以为那时候帮她一把是对她好呢，没想到，送来的性命也不要，竟然执意要死，那本宫也拿她没办法了。」
好啊。终于讲到正题了。小红嘆了口气，赶快拿出她刚刚打了无数遍腹稿的感谢词，对着贤妃的后背讲了一遍——差点不小心开始背第二遍。
「这有什么好谢的，红才人真是，快起来，」贤妃虚虚地扶了一下小红，连小红的胳膊肘都没碰到就收回了手，「红才人不如到本宫的院子里去坐坐？」
这种邀请似乎是拒绝不来的。小红做出欣然而感激的模样，跟着走了过去。
目的地并不是什么院子，而是贤妃宫殿的一个小厅里。她命丫鬟关上了门，然后一脸笑盈盈地看着愣住的小红。
「小红啊，最近日子过得可舒心吗？」
「回娘娘，日子过得不咸不淡，刚刚好。」
小红回答着，眼神却飘到了放在一边书桌上的几幅字，然后目光就钉在了那里。
「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难道没给你找麻烦吗？」
小红看着桌上的那些字，感觉到天旋地转。
「小红？」
兴奋几乎要把她淹没了。
「小红，你可有听到本宫说话？」
小红佝着身向贤妃赔了个罪：「娘娘，有些话我不值当讲不当讲，但，但我认识那些字——」
空气安静了大概有半分钟。
「小红妹妹，你刚刚说什么，本宫没听清？」
「小红认得那些字。」
「……翠竹，带着其他人下去吧。」贤妃突然打断了小红，命身边的人都离开。
屋里只剩下了小红和贤妃。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贤妃一字一句地说道。
「贤妃娘娘，那些字……是20世纪五十年代后修改的简体字……是吗？」
贤妃深唿吸了一口气：「那些是本宫平时闲着时候练字写的。」
贤妃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所以说，你也是穿越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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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的！」小红激动地快要说不出话来了。这种感觉仿佛是孤身一人在岛屿上挣扎了许久，突然发现岛的另一面竟然也有人类被困在那里。眼泪一下子煳住了小红的眼睛。这是她穿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最大的惊喜。
贤妃没有小红那么激动，她反倒一脸嗔怪地看着小红：「你哭什么，要是被人听了墙角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
小红掏出手帕胡乱地抹了抹脸：「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贤妃又作出了一个笑容，亲昵地挽起小红正在擦泪的胳膊：「你说我不激动那也是假的。既然咱们都是同时代来的人，以后有什么事情也确实好商量了。」
「是的……」小红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平復了唿吸。
「这真是喜出望外……能够遇到来自现代的盟友，我做梦也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你也放一百二十个心，只要你助我夺取皇后之位，以后你在宫里的日子一定好过。」贤妃的眼里闪烁着喜悦。
小红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有没有找过回家的方法？
贤妃皱起了眉，脸上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你干嘛说这个？你想回去？」
小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呵！回去？鬼才想回去呢！」
小红愣住了。
贤妃露出一脸嘲讽地看着小红：「那个世界里竟然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留恋？」
「难道你没有父母吗？」
「父母？难道不是留下来花你钱让你养老的寄生虫？」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爸妈？」小红惊诧地喊道。
「我怎么不能说？那两个老东西把钱全都给了我弟，最后一套房子还给了表哥，我这个做女儿的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还指望着我给他们养老，鬼才会叫他们爸妈呢！」
小红一时语塞。这和她概念里的「父母」确实完全不一样。
「那……你没有想念的朋友吗？」
「朋友？只是一群只知道在朋友圈里炫富的蠢货罢了。」
「呃……可是在现代社会你起码有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而在这里——」
「而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吃穿。」贤妃粗暴地打断了小红，「谁会想回到那个天天做牛做马有时候还得忍受上司骚扰的破地方？」
小红想不出理由了。
「在原来那个破地方，没钱没权就什么都不是。但是你看看这里，只要你努力，你就可以一步步往上爬啊！要勾心斗角又怎么样，以前在办公室不也是这样来的吗？只要你狠得下心，你就可以成为这个国家最显赫的女人，那些没用的东西就只能匍匐在你的脚边恨的牙痒痒，再也没法嘲笑你！」
贤妃说得非常有理有据了。小红不得不在内心承认。
「可是，」小红慢慢地运转着她的脑子，「你的原身是尚书家的女儿，起点比下面的那些低位嫔妃们本来就高……你看你的原身，一进来就被封了五品，而我们这些，可都是从□□品开始起封的呢——」
「别说什么原身，我就是我，本宫已经替代了这个人了。」贤妃面露不悦之色，「还有，本宫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这个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斗了这么久还没能爬上来，第一个，你的礼数就有问题。」
「哈？」小红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你刚才一激动没大没小，本宫就原谅你了。现在竟然还用这么不知礼数的方式称唿本宫，连个礼都没行，我给你个机会，补起来。」
「什么？」小红彻底摸不清头脑了。
啪！贤妃拿起桌上的书扇向小红的脸，小红躲闪不及，头上的钗被扇了下来。
「天哪……你是走火入魔了吗？」小红捂着脸，惊讶地后退着。
「什么走火入魔？本宫是在教你规矩！本宫原来想着你这丫头被皇后和贵妃逼的走投无路还能在这宫里升个位次，应该挺机灵的，你也是个穿越者，本来还以为能和本宫一起谋事，没想到还真是个傻子。」
小红摇了摇头：「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像一个才人一样恭恭敬敬地给贤妃娘娘行礼是吗？」
贤妃还没回答，小红便行了个礼：「那我行便是了。」
贤妃冷笑道：「如此愚笨，你到现在还没死，也是个奇蹟了。你就应该学学我的觉悟，说不定我们早就爬到比肩的位置了呢。」
小红低下头：「可是，娘娘——如果娘娘习惯这么听人说话的话那我就这么说吧，娘娘已经彻底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我刚才没明白，还用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对话的方式和您讲话，是我疏忽了，还望娘娘能饶了我。可我刚才的话也还没说完呢，娘娘您的起点是五品，因为令尊身居高位，而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父亲就实在不值一提了。」
「你想说什么？」贤妃不耐烦地问道。
「臣妾想说的是，」小红非常不熟练地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娘娘现在就是您曾经所羡慕的有权有钱之辈，并且是您出生以来就有的，娘娘您运气真是好得很呢。而我们这些么，就是像您原来一样指着有钱有权的痛骂的小杂碎了。」
关于小红最后是怎么从贤妃的偏厅里走出来的，小红实在不想提。太怂了，别人怕是一听就会笑出来，估计小绿也会很无奈。贤妃怒视着她，把桌上的笔墨纸砚全数仍向她，小红狼狈地从偏厅跑出来，满衣服墨水地走回了大叶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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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姑娘们不要洗这件衣服了。」小红换上新衣服后对小绿说道，「墨水难洗，初春水还太冷了。」
「洗衣服是她们的本分。而且这是小主这个季节唯一的一件礼服，以后小主想去一些场合可就没衣服穿了。」
「大不了就不去呗。」小红笑着摇了摇头。
小绿嘆了口气。隐隐约约觉得才人大概就是她主子这辈子的尽头了。
第10章
惹了贤妃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一个月后小红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情被降级为了答应。因为她答覆了某贵人的晚宴请帖却临时告假没去。于是她被认为心高气傲，没有礼貌，应当降级来重新学学礼仪。说真的，能在她这个位置继续降级也是很奇葩了。宣读圣旨也不是在小红的大叶阁里，而是在一群嫔妃一起出游的途中，小红被另一位嫔妃拉过去当陪衬的，因为那位嫔妃觉得小红蜡黄的脸色衬得她的皮肤更加娇嫩。圣旨刚刚读完，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无法停歇的窃笑。小红没心情理他们，她还要安慰啜泣了一整个晚上的小绿。
「小主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不容易才成为才人，怎么说着又变成了答应呢……」小绿哭得一抽一抽地，她突然拉住小红的手，「小主，求求你，求求你，别学桃答应自尽啊，别学她，我刚才的丧气话都是瞎说的，小主还年轻肯定可以东山再起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红捂住了小绿的嘴，「现在别哭了，洗把脸去睡觉了好吗？」
成为答应后的日子再次清贫了回去，小红确实还有一点不习惯，俗话说道由奢入俭难的确是事实，之前做糕点当消遣的习惯也不得不放弃了。她从小太监手里拿过扫把也不会被推辞了，毕竟她是个从高位降下来的答应，理应被轻视。
在现代社会的小红没有做家务的习惯，可是一方面初来乍到的时候做这些事情能够平復她的心情，另一方面，就当磨砺心境吧。
「小红姐姐！」穿着月白色衣服的姑娘远远地打了个招唿，日头照得她浅色的衣裳正闪闪发光。
「白才人。」小红也远远地做了个福。
正在走过来的小白愣了一下才慢慢地回了个礼——她显然还没习惯比她位分还低的小红。
「我这破破的大叶阁已经没什么能照料你的了。」小红领着小白走向堪称破败的大叶阁。门口的大叶子树们抽新芽了，嫩绿的一大片，没人打扫的绿地里杂草长得横七竖八，远远看来这里完全是没人居住的样子。
「我倒是很佩服小红姐姐能够适应这样的生活呢。」小白皱着眉说道，「小红姐姐现在是被歹人陷害了，皇上英明，以后定能看出真相，把害了小红姐姐的人给治了，到时候小红姐姐也仍是和我一样的才人了！」
小红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红姐姐，我今日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件事来着。」
「什么事呀？」
小白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小红姐姐，我好像有身孕了。」
小红一惊。怀孕在后宫可是件大事情啊。
「有传过太医了吗？」
「还没，我只是自己觉得……不过我葵水有俩月多没来了……而且，两个月前皇上的确宠幸了我。」
小红瞪大了眼睛：「那就快点传太医吧，有身孕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小白没有说话，脸上交织着喜悦与忧愁的神情。
「唉，说起来我也没什么大志向……」小白坐在椅子上，单手抚着她纤细的腰肢，「平生最大的愿望也就是只希望自己的肚皮能够争气一点，怀上个龙胎。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小红看着小白愁眉苦脸的样子，与她往常那副天真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爹爹希望我能够攀上高位，从此让家族飞黄腾达……哥哥前年战场上死了，爹爹只有我一个女儿了，我懂爹爹的意思……可我只想过普通夫妻的那种日子，不恩爱也罢，起码能相敬如宾，最重要的是能有三两子女，这就足够了…可我已经嫁到了皇家。」
小白低着头，像是在遗憾，又像是在遥想：「我想生个小公主，小公主不需要像皇子那样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像我这种地位低下的，生出个皇子也没什么用。小公主最好了，以后能够嫁给哪个皇亲国戚，这辈子就不用愁吃穿了。」
这想法让小白留了一丝笑容，但突然她又皱起了眉：「不不不，小公主万一以后被派出去和亲了怎么办，说不定也是嫁进后宫里，我不想让她她再重复我的日子了……还是生小皇子吧……」
「唉……」小白皱着眉，突然间又抬头看一直凝视着她的小红，尴尬的摇了摇头，「小红姐姐你当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瞎话快忘掉吧！」
小红笑着安慰性地拍了拍小白的肩：「白小主现在就别想东想西的了，赶快去请太医来看把，看了才能确认，然后你就能继续想这些了。？」
「嗯，嗯。好。好。我马上去请太医！」小白想着，立马站起了身了，「小红姐姐，我先走了！」
「这么容易劝的吗？」小红看着窗外飘过的一道白影，小声地说道。
宫人怀孕是件喜事，即使是一个小小的才人。然而，怀了身孕，才人就立马变成贵人了。晋升的圣旨下来，谄媚的低位嫔妃们纷纷开始送来贺礼，皇后和贵妃们也都送来嘱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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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每天也都有些事情好做了，比如说，熬各种补品，比如说，腌水果，然后隔那么一两天就带着这些东西去看小白。
「小主，这个看起来好好吃啊！」小黄站在小红背后，两眼放光。
小红拿起一块塞进小黄的嘴里 ：「只有一块，没有更多了。」
「啊……」小黄露出失望的表情，腮帮子却被食物弄得鼓了起来。
「小主，我们月钱还够吗？」远处有丫鬟发问道。
小绿瞪了她一眼：「你当我们小主白做的吗？都是白贵人的钱——白贵人信得过我们家主子的手艺。」
小红原来并没有那么热爱厨艺，不过现在么她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好做。她以前从来都没尝试去见证一个生命的诞生，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新奇的体验。她知道有很多人在笑话她简直成了白贵人的丫鬟，也更夸张的说法是红答应想重新回位想疯了，连一个贵人都要献媚——不过她开心她乐意啊。
小红是见证着着小白的肚子怎样隆起的。她想像着里面的那个生命正在渐渐形成，刚开始它还有尾巴，渐渐地它有了五官四肢，然后长出了器官，然后变大，尾巴消失。小红对生孩子从来没有感觉，也没有过期待，可她一直都对此心怀敬畏，因为母亲都是了不得的角色。然而现在正在孕育生命的人却是一个比她年纪还小的女孩子。她看起来是如此地脆弱，如此地娇小，是有什么不可知的力量将这个新生命强行託付给这么不可靠的一个生命体的吗？为什么不是那些有着坚定意志的强壮而成熟的身体？还是说我们都背着外表蒙蔽了，以为拥有如此外表的人所能达到的极限也就是如此罢了？
「小红姐姐，以后教我怎么腌黄桃好吗？」小白的嘴里塞满了黄色的果肉，她睁大着眼睛满眼希冀地看着小红。
「好啊，不过黄桃天冷的时候才好吃。天热了腌好还是容易坏。」
「可是，黄桃夏天才有……」小白低下了头。
「那我们就腌春天的白桃吧。」小红笑着说。
这种日子还是挺不错的，小红觉得。如果，如果她真的回不去了，在这后宫之中，能有小白这样子的一个伙伴已经挺开心的了，更不用说几个月后一个新生命就会降临。小红也会愿意去照顾它——她当然知道一个孩子对宫妃的重要性，但她以前从来都没理解地那么深刻过。想要一个孩子是因为寂寞啊。皇帝好吗？当然好，皇帝象徵着荣华富贵，可是皇帝怎么可能派遣你的寂寞？就算最受宠的贵妃，小红也相信，她不可能和皇帝畅所欲言。朋友好吗？当然也好，可是小红能交到朋友是运气和她个人特质双重加持的结果，而且她也不可能把她心里的苦衷讲给曾经的小桃、现在的小白听。她们听了说不定会求着她去看太医了。
只有孩子是最好的了，这个单纯、无知的小生命是从你的身体里面长出来的，它天生地就亲近你。它是一张白纸，什么都没写过，纯粹得要命，却又充满着吵吵闹闹的活力，你可以毫无保留地爱它而不必小心翼翼斟词酌句；对于重复着日子们的宫妃来说，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慰藉吗？
不管怎样，小红是真诚地期待着这个孩子的。
有的时候，小红和小白在一起时，也会碰到其他一些人，比如说贤妃。
那时候小白已经怀胎六月了。小白只是个贵人，见贤妃进门自然也是要行礼的。那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小红看着她颤颤巍巍地弯了腿，又颤颤巍巍地起来，动作有些缓慢。
「白贵人，红答应在这里这么久倒是把你教坏了呀，连行礼都变慢了呀？」贤妃的话是对着小白说的，甚至还是带笑的，目光却飘向了小红这一边。
小红一不做二不休给贤妃行了个非常规矩的大礼。
贤妃一下子没了话，笑了了一声：「妹妹这礼我可受不起啊。起来吧，别跪在地上了，天还凉着呢。」
小红听话地起来了，顺便瞟了一眼窗外，虽是初秋，但太阳正勐。她尽职尽力地让自己成为一块背景板，看着贤妃靠在一块榻上，小白恭恭敬敬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小声而温顺地回答着问题。
「小白，想要个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啊？」贤妃笑得很是慈祥，小红只能想到这个形容词。
小白娇羞地低下了头：「小公主自然是最好的了，女儿家温顺，好养，能做皇上的贴心小棉袄。」
「哎哟，」贤妃拍了拍小白的肩，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道，「我看你这肚子，倒有可能怀着个小皇子呢？」
小白显得更为娇羞了。
贤妃拉起小白的手：「妹妹啊，姐姐跟你讲，要是你生了个小皇子，姐姐帮你养怎么样？」
小白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又恢復了之前的娇羞来掩饰她的惊慌：「贤妃娘娘，这怎么能麻烦您呢——」
「妹妹先别急着推辞，」贤妃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姐姐好歹比你大上几岁，虽然没有亲自生育过，但怎样养一个孩子总还是知道的。妹妹倒是想想，一个小皇子，多么精贵的人儿，要是妹妹有一个闪失让他伤风感冒了，皇上怪罪下来，妹妹怎么可能受得了。你放心，小皇子养在本宫这儿，本宫自然让他吃好穿好，让最心细的丫头服侍他，还能让你们母子每月见上一两面，这样可好？」
小白脸上的焦急和惊慌与她最终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匹配：「贤妃娘娘如此大恩大德，小白怎么能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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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了。
在一边成功成为背景板的小红又发现这是实现她歷史使命的时刻了，但她笨拙的脑子暂时还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
「红答应，你可是有话要说？」
哎呀完了。被发现了。
「贤妃娘娘，小红也被您的善良打动了。」小红张口开始讲瞎话，「小红这个愚笨的脑袋认为，白小主做什么也无法报答您的恩情了，唯有一个办法。」
「哦？」
「既然娘娘对白小主的孩子有养育之恩，看来也只有白小主对娘娘的孩子有养育之恩才行了。以后娘娘要是怀了孩子，白小主定会不辞辛苦地照顾娘娘的孩子，给他吃好的穿好的，还让你们母子每月能见上四五面。」
小白瞪大了眼睛。而贤妃要爆发了，要爆发了要爆发——
贤妃手上的瓷杯突然掉到了桌下，她身边的丫鬟赶忙过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可贤妃却一脚把丫鬟的手踩进碎片里，暗红色的血液从丫鬟的手掌心下流了出来，她痛得满脸惨白，却不敢发出一声叫声。
小白吓得惊叫了一声——
终于变得敏锐起来的小红意识到：演戏的时候到了。
「白小主！」小红故意用力扶住小白，「白小主您还好吗？可是动了胎气？」
小白反应很快，她皱着脸：「不，不晓得……」小白悄悄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血，然后惊恐地回过头，「实在，实在见不得血……」
贤妃反应也快，她踹了一脚小丫鬟，叫另一个过来：「没看见白小主不能见血吗！还不快来收拾！」
气氛非常僵硬，小白看着挺委屈地喘着气，贤妃黑着脸，小红弯下偷偷把身上的五根手绢递给了那位满手鲜血的小丫鬟。这是她从现代社会保留下来的「好习惯」——出门备很多很多的纸巾。
「红答应会医术？」贤妃开始针对小红了。
「小红对医术一窍不通——但，白小主不是怕血嘛，小红也只能用这个蠢办法了把血遮住了。」小红乖巧地回答道。
贤妃用眼神深深地剜了一刀小红：「白贵人看来今天是得静养了。本宫改日再来探望。」
小白勉力行了个礼：「恭送贤妃娘娘。」
小红目送着贤妃的裙角消失在门边，满脸歉意地看着小白：「对不起，好像玩大了。」
「不，」小白用力地摇了摇头，「要是你不说，我的孩子也许针对以后要被贤妃娘娘带走了呢……」
「可我要是不要说，说不定，以后皇上还不会同意呢——」
「不会的。」
「诶？」小红惊讶地看着小白。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嫔妃中对皇帝那么没信心的姑娘。
「只要贤妃娘娘把话再说得好听些，皇上有什么不同意的呢？他的小皇子能够得到更好的照顾，长期无子嗣的贤妃娘娘也能更安稳些，有什么不好的呢？」
「我们这种小角色只能尽本分，偶尔祈求些皇上的恩赐罢了。」小白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小红姐姐，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第11章
小红走出屋子的时候心很沉，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小白，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在大叶阁门口了。
超能力又毫无道理地出现了。小红嘆了口气，认命地跨进她破败的大叶阁。后宫里的三个大头，小红当然都怕，但她最怕的还是贤妃。她在这里适应地实在太好了。而她们虽然来自于同一个时代，但小红没法理解她，显然她也无法理解小红。小红知道，这可能因为她们是生活在不同境地里的人。贤妃原本的年龄就要比小红大上许多，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过去就是小红的未来，也许，如果小红回去，回到她心心念念的现代社会，经歷过贤妃口中所抱怨的那些，终有一天她也会认为其实穿越的生活更加美好？
小红不知道。她无法对自己的未来做出任何明晰的猜测。她只是想回去而已，如果真的后悔了，也只能怨自己而已。
小红刚想着为什么大叶阁怎么这么冷清，突然就发现她好像并不是在大叶阁，而是在去御花园的一条大路上。
好啊，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瞬移了两次。更糟糕的是她前面并不是空无一人的大路。
皇帝和皇后正走过来了，虽然还很远，但大概足够他们看到前面路上有一个人了。小红这才想起来，这天正是是皇帝要去御花园赏早桂，内司早就让小太监们来通知过了，不准其他娘娘小主们来御花园。
这鸡肋的能力真是害惨我了。小红嘆了口气，皇帝和皇后还没有注意到她，但走在前面的几个太监显然已经注意到这里有人了，他们看向了小红，似乎把她认成了一个无关的丫鬟，挥挥手让她赶快走掉。
太监们真仁慈，可这是条大路，哪里有可以躲的地方呢。小红左瞟右瞟，最后认命地滚到一边的草丛里去了，她蜷缩在一棵看起来并不怎么可靠的树后，希望这大批人马能够走得快一点。
人走近的时候小红认出了皇后的声音。皇帝的声音他不熟悉，但能够在这里讲话的男人也只有皇帝一个人了，小红漫不经心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桂花大概从两人口中出现了三四次，贵妃和贤妃的名号从皇后的口中出现了五六次，皇帝话少一点，偶尔冒出一些小红听不懂的词句，向红仔细地想了想，那可能是些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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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那是贵妃的生地——这树后是有个人？」
这个眼力不去连射击简直暴殄天物。小红果心里嘲讽着——谁眼神这么好竟然还能看到树后有个人？但她现在已经没时间骂了，脚步声已经渐渐接近她，听起来可能是个小太监，小红认命地翻了个白眼，打算从树后走出去。
一翻白眼她就看到了头顶树梢上肥硕的麻雀，小小的脚丫子抓在细细的树干上，圆滚滚的身体看起来沉甸甸的。
下一刻天旋地转，小红扑通一声摔在了大叶阁的缺了一块的门槛上。
「……」小红克制不住地骂了几句现代汉语口语里的脏话，小绿有些焦急地跑了出来。
「小主？您怎么在这里坐着呀？」
小红抬头盯着小绿，盯了好一会儿，生怕再次瞬移了。小绿伸出手掌在小红面前晃了晃：「小主，小主？」
应该不会再发生了。小红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没事的，小绿，今天去看小白的时候遇到了贤妃娘娘，有些累了。」
小绿皱起了眉头：「贤妃娘娘没有为难你吧？」
「她为难我做什么，我已经烂到不能再烂了——不过她还是在越来越讨厌我了，说不定某一天脾气来了把我做了呢。」小红打趣地笑了笑，却把小绿给笑出魂了。
「小主！您说什么呢！」
「哎呀小绿，跟你说了我这都是在开玩笑……」
「小主每次都用开玩笑做藉口，奴婢怎么可能不当真呢。」小绿抱怨着，「要我说呀，小主还是有时间多做做正事吧，奴婢也不像那些势利小人一样看小主飞黄腾达就凑热闹，小主落魄成这个样子就爱理不理——」
「我可没飞黄腾达过。」小红从桌上拿起一颗葡萄——那可不是小红现在能随意想用到的东西了，显然是小白那里来的了——把它塞到小绿的嘴里：「我觉着现在这清贫的日子也还挨得下去，丫鬟小厮们要走的让他们走吧——你看现在院子都是我自己扫的了。」
「小主！」小绿喊了一声，原来该是很生气的，可因为含着葡萄语气轻了不少。
「好好好，」小红笑了笑，「小绿，我知道，我们现在安分守己，是为了让以后皇上能再次垂青我们做准备，所以我们现在要休养生息……」
例行的每日「哄小绿」环节，小红倒是百做不厌。小红知道那是小绿表达关心的方式。小绿像所有书中的丫鬟那样忠诚、任劳任怨，可是也有会耍可爱的小性子，也会被很明显的假话给哄住，也会哭也会慌张地口不择言。感觉到小绿还是一个挺有生气的姑娘，起码让小红减轻了一点心中的内疚感。
所以，小红给自己制定了接下来的目标。除了好好照顾小白，就是要弄明白那些麻雀到底是来自哪里的。上次她见到麻雀——小红不怎么想回忆，是在审讯小桃的大殿上。她从来没把它们和她莫名其妙的瞬移能力联繫在一起过。可现在看起来，她必须得这么做了。
整个秋天小红一直在外面跑，她冒着又不小心瞬移的危险大胆地在不同的地方走过。为了避免上次那样的危险，她现在一般选择夜晚。小红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自己遇到贼人的时候一定能激发她薛丁格的瞬移技能的。然而天气越来越冷了，刚开始她还能发现一两只真实世界里的瘦麻雀，后来她只能看到被冻得病怏怏的麻雀，再后来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偶尔会瞬移，但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些肥麻雀。
小红把那几只病怏怏的麻雀带回来养着，从自己有限的口粮里省出三两粒米餵到它们的嘴里。
「小主，它们救不活了的。」那天小黄看到小红的时候对她这么说道。她剩下的能叫得出名字的丫鬟似乎没几个了。小红有点后悔之前让其他人都去他们想服侍的贵人那边去，这样一来，剩下的丫鬟们得跟着一起分担所有的重活了。
「我知道，但能活一天就是一天。」
小红不会放弃任何希望的。
「小红姐姐，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小白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小白的宫舍里已经烧起了暖炉，比大叶阁暖和多了。小红非常不客气地经常来这里蹭暖气——鑑于小白也非常欢迎她的造访。冬天的小红又爱上煲粥这项有趣的活动，食材照例是小白这里来的。
「嗯……小白，你有没有在宫里面见过，长得很肥的麻雀？」
「啊？」小白歪了歪头，厚实的围脖塞在她颈子里，「什么麻雀？」
「我们家小主说胡话呢，白贵人当听笑话吧。」小绿赶紧说道，小红几个月来疯狂寻找麻雀的行径她是看在眼里的。小红翻了个白眼，小绿最近越来越喜欢多管闲事了。
「这冬天不都是没麻雀了吗……」
「好好好，小白妹妹你就当我在胡说吧，」小红帮她揽了揽领子，瞟了一眼气鼓鼓的小绿，「现在要做的是安心养胎……」
小红觉得小白挺幸运的，传说中那些送堕胎药的情节她一个也没有遇到。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这几个月来一直吃的都是小红做的东西。
「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小白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肚子圆滚滚的，与她娇小的四肢似乎不太相称，但转瞬又有点暗淡，她担忧地看着小红，「小红姐姐，听说……生孩子，可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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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的心咯噔一下。
「你说什么呢，」小红拉住了小白的手，「小白的身子好得很，一定能生得顺利——怎么突然地想到死了？」
「那日我去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告诉我，当年她生二皇子，疼了整整三天三夜，力气都叫没了，最后的命是太医抢回来的……」
皇后这话说得真是居心叵测了。小红腹诽道。
「小白妹妹，」小红站起身揽住了小白的肩膀，「先别想这些了，我告诉你啊，想得越多，到时候越疼！」
小白皱起了眉毛：「……我怕疼…」
小红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如果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女人，也许可以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是每个女人都要经歷的」，但小红还真说不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必须经歷的疼痛。她没有生过孩子，她也怕疼。在这一点上她没法帮助小白。她只能回去拿小白那里的食材琢磨新的粥品来安慰她。
后几天又开始飘雪了。天气阴森森的，宫里安静地不可思议，仿佛万物都已经彻底进入休眠，直到这时一个惊雷般的消息突然传了过来。
贵妃入狱了。
贵妃？小红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她了，她也看不到她的。反正在小红闭塞的耳朵里，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有关贵妃的大消息了，她可能又打压了一两个小嫔妃，又从皇后那里扳回了几局，但那都是日常，小红没什么兴趣去听。而这一次贵妃入狱并不是因为她的行为太过火了——而是莫名其妙地受到了家人的牵连。
小红觉得有些讽刺，她们这些深宫妇人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她们老老实实地守规矩的话，可是家族里的官员们出了事却得拉着她们一起被株连，这听起来也让人觉得荒谬。小红不知道贵妃有没有做出「后宫干政」这样的事情，但是这次的主题显然不是这个，贵妃的父亲是都察院都御史，近期却被揭露曾在地方任职时的一桩贪污大案，据此又连根拔起一大群粘在后面的小虫豸。据说皇帝震怒异常，快速果断地让一群人下了狱，本来贵妃并不会真的跟着下狱，只是在皇帝面前为她父亲求了句请，然后便被拖走了。
小红知道这些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晚了，贵妃已经入狱好几天，而皇帝似乎也说已经被朝廷气病了，皇后守在床边日夜照顾。宫里似乎一下子有些失去主心骨的样子。
小红隐隐感觉有些不详。这年的雪比她去年刚来的时候来得早多了，还没到十一月——小红很庆幸自己还保持着自己的计时习惯，地上就已经是厚厚的一层雪了，气温下降得极快，小红这里显然是缺炭的。她搓着手去找小白，却看到小白的丫鬟红着眼睛惊慌失措地跑出来，看到小红连礼都顾不上行：「白小主要生了！」
第12章
小红心里一紧：「你们快传太医叫稳婆啊！」
「太医都在皇上那边！」
「怎么可能都在皇上那边？太医院那么缺人吗？」
小红惊怒地看着小丫鬟，离小白临盆的日子虽然是早了有半个多月，按道理说这时候皇上会有最后一波赏赐下来，专门的太医也应该过来每日监护了，可就是因为贵妃的案子，这些似乎都有些疏忽了。但总不可能连一个太医都拨不过来吧！
「快去找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也在皇上那边……」小丫鬟躲闪着目光犹豫地说着。
小红觉得有点不对劲，但现在是危急的时刻，她没有选择，她跑进了小白的宫舍，隐隐约约听到了那让人紧张的痛苦叫声。又一个小丫鬟看到了小红：「稳婆已经到了，可是太医迟迟都不来，这，这……」
「我去找皇后。」小红扔下一句话便赶忙离开了。
雪地不好走，小红有些狼狈地跑到皇后宫门前，门前的公公推了她一把，赏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大概丫鬟也没有她这样不成体统的。
小红好声好气地报出自己的名号，要求见皇后娘娘。门口的太监却摆出一副毫不相信的样子。
小红的裙角已经被雪浸湿了，凉意从脚踝处透过来，冻得她一阵阵地发抖，但她还是一把抓住了那位公公的毛领，直直地瞪着他：「白贵人快生了，现在她那边一个太医都没有，皇上龙体本就告恙，你如果敢让龙种出什么意外的话——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搬出皇帝来还是有用的，太监恶狠狠地瞪了小红一眼，转身走了进去。
门开了一条缝，小红看着太监走了进去，她在外面站到脚快冻麻了还没人回来，小红气急败坏地拉开门走了进去——
「你干什么！」门口的还有一个太监想拉住小红，不过失败了——小红把一袖子上堆的雪甩到了他脸上。她喘着冷气跨进了内殿的门，一股憋人的热气几乎让小红窒息，几个丫鬟看到她都喊了起来。
「皇后娘娘。」这时候小红还是跪了下来，并且已经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冷静，「白小主要生了，现在只有稳婆在那里——」
「红答应！你可知擅闯宫门可是大罪！」皇后身边的大丫鬟急促地走了过来，看样子似乎想把小红撵出去。
要不是情况危急得很，小红真想趴在暖和的地上睡一觉。
大丫鬟拉起了小红的胳膊——
「谁在外面？」
有些虚弱的男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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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之前已经能认出皇帝的声音了。她现在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好极了的机会的。
「是一个走错路的宫女，婉儿正在把她撵——」
「皇上！」小红抓紧时机高声喊道，「白贵人要生了，太医——唔——」
被叫做婉儿的大丫鬟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小红的嘴，然而这已经是无用功。虚弱的男声对着皇后急促地喊了几句。似乎是在责怪对方为什么没有提醒他这件事。
「皇上龙体抱恙——」
「宫人生产之事本就应当皇后你全权负责——」
「白贵人临盆还有两个月——」
被捂住嘴的小红气得差点翻个白眼过去。皇后开始滴水不漏地说瞎话了。
里间传来了脚步声，皇后的大丫鬟似乎被吓了一下松开了小红的嘴。小红一抬头，发现是皇帝走出来了，看那苍白的脸色的确是病了的样子。而皇帝背后跟着的是面色发青的皇后。
「你是什么人？」皇上看到浑身是正在融化着的雪的小红时，皱了皱眉，微不可见地向后退了两步。
「皇上，别管我是什么人了，白贵人要生了现在那边只有稳婆一个太医都没有白贵人本来就体型瘦小生产极有可能出危险！」
皇帝一挥手，屋内的几个太监立马跑了起来。
「皇后，替朕去看着白贵人。」
皇后简直是要脸色发黑了。
一大帮人动了起来，小红趁着人群密集跟着悄悄离开，这出乎意料的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小红当然不放心小白，古代生产的忌讳千千万，但小红现在还真管不着。可当她去往小白住所的半路上却看到了一脸惊慌的小绿.
「小主！」小绿剥下了小红被浸湿的外套，脱下她自己的披到了小红身上。
「你这是干什么呢，当心冷。」
「小主才要当心着了风寒！看看这衣服都湿成什么样了！」小绿一脸怒容，「小主快跟我回去！」
「不行，我不放心白贵人——」小红身上盖着一件干燥的衣服，这才慢慢感觉到刚才其实已经冷得她快僵掉了。
「哪有宫人生产其他人看着的？小主就算看着白贵人也不会生得快些！」
小绿是真生气了，这种话都会说了。小红在心底里感嘆着，却点了点头答应了小绿。毕竟皇后马上就要来这里，她实在不想和她在这里大眼瞪小眼，要是当着正在生产的小白的面起了什么冲突，那她反而是害了小白。
只希望小白别出什么意外。
小绿用大叶阁仅存的一些炭烧了一锅水让小红洗了个澡。洗完澡的小红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开始发烧了。
该死。到了古代自己的体质还是差成这个样子。小红烧得迷迷煳煳，感觉身上冷得很，恍惚间似乎有人将什么热乎的东西塞到她怀里，还有人将什么苦涩的液体餵到了她嘴里。她知道她好像在担心着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却记不清了。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不是小红，而是她在现代社会的名字，她不知道那是谁。但那声音真的熟悉到过分，她的眼前浮起母亲和父亲的样子，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了。
她猜她可能在梦里哭了起来，不过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哭声被她憋在喉咙里，她感觉自己似乎快要窒息了——
小红努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积雪的反光。身上有一团很大的热乎乎的重物，小红看向她身上，发现是裹着被子趴在她身上的小绿，这个姑娘看起来显然是忙活了一夜，闭着的眉眼间全都是疲惫的神色，看得小红内疚得要死。
世界很安静，小红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发冷，但实在享受这一刻的无声。
下一刻门吱呀一声就开了，小黄走了进来，她看到眼前的场景似乎愣了一下，然而开门的声音已经把小绿弄醒了。
「嗯，小主？」小绿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突然明白了情形，立马站起身，慌张地看着小红，「小主！」
「没事，我烧应该退了，」小红直起身子，「小绿你快回去睡吧。」
「没事的小主，我先服侍你起来吧，哪有大白天去睡——」
「小绿，」小红直直地盯着小绿，「你快去休息。要是你也感冒了那就不知道是谁来照顾谁了。」
小绿在小红的注视下只能一步步地后退。
「小主，」小绿的神情看起来还有些犹疑，「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
「好。」小红给了小绿一个安慰的眼神。
整个屋子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宁静。小红突然想起来，去年的冬天，小桃走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雪停了的日子，昏暗苍白的午后，小黄突然走进来告诉她这个不幸的消息。
现在小黄又站在门口了，如果可以，小红希望她不要开口。
「出什么事情了吗，小黄？」
小黄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刻回答，这就可以让小红的心陈下去一半了。
「小主先休息着吧，没有什么大事——」
「白贵人死了吗？」
小黄没有说话，似乎是在酝酿词句。
小红深吸了一口气：「你能回答我吗？直接回答我好了，不用拐弯抹角。」
小黄看起来满脸不忍：「白贵人……还没过世。」
小红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一半，但是，但什么叫做还没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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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贵人生孩子已经元气大伤，生完的时候昏了整整三个时辰，刚才醒来了一会儿，不过太医说……太医说，血流得太多，大概是迴光返照了。」
小红听完立马爬下了床。
「小主您也病着呢！」小黄赶忙跑过来。
「没事的，我会注意的。」小红向小黄苦笑道：「别告诉小绿好吗？」
小红裹着厚厚的冬衣在雪地里行走，远远地看到了小白的居所。从春末到初冬，她总是在这条路上来回，手上提着她新做出来的甜食或是补品，想像着居所里的那个女孩子看到这些东西又会露出怎样可爱而兴奋的表情。现在她却要神经兮兮地跑过来跟她永别。
小红真希望是古代低劣的医疗技术诊断错误，小白怎么可能死呢……她虽然长得瘦弱，但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吃得不错，养得也很好，怎么可能出意外呢？小红走进去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她隐约听到里面有人在讲话。
「白贵人又昏过去了。」
「血流得太多了……之前一直停不住……」
「脉搏越来越弱了…」
这些话像针一样地扎在小红的心上，她绕过外间的太医跨进里间，看到几个丫鬟和老婆子正守在床边。
「红答应，您怎么又来了？」熟悉小红的丫鬟转身叫道。
小红没有说话，只是挤进她们中间，抓住了小白的一只手。那只手冰凉冰凉的，似乎预示着那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孩子呢？」小红问那个丫鬟。
「是个小皇子。」
「我没问是男是女，我问孩子去哪里了。」
「被，被贤妃娘娘抱走了。
好啊，最终还是被她得逞了。小红无奈地想着，盯着床上瘦弱苍白的那个女孩看着。她才只有十六岁，人生都还没开始呢，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走了呢？小红幻想着，也许不一会儿，这只被她握住的手会突然反握住她，那双紧闭的眼睛会突然睁开，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也许小白只是太累了，她只要休息地够久……
小红觉得自己想了很久，直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地说道：「红答应，放手吧。白贵人已经没唿吸了。」
现实像一块巨石，将小红碾得支离破碎。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无知无觉地放开了手，一下子地蹲到地上，开始流眼泪。
小红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第13章
白贵人的丧事自然要比小桃大得多，小红也可以正大光明地为她服丧。写在纸上的小白的生平被人念了出来，全是空洞不实的溢美之词，小白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比作秋桂的娴静的姑娘；她曾经善歌，只不过从没在皇宫里唱过，但悼词里写的是善舞；小白对自己的生平其实自卑得很，可文章里头竟然写她全然淡泊，不求荣华富贵。
有那么一瞬间，小红怀疑这悼词皇上应该一眼都没有看过，或者更明确一点，皇帝脑子里关于白贵人的记忆可能早就模煳得差不多了。
更加讽刺的是，虽然小红果擅闯皇后宫殿本应治罪，但由于保龙胎有功，她再次成为了红才人。
去年就是小桃死了之后她莫名其妙地成为才人的。现在这是怎么了，又是一个新的轮迴吗？
接到圣旨的小红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进来的公公恼怒地瞪视着她，直到小红把柜子里的所有银子送给他他才趾高气扬地离开。
笑着笑着，小红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是的，她又变成才人了，她再也不用担心没有足够的食材，不用担心没有足够的炭，不用再假装适应清贫的生活背地里却在难过，她的生活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她知道，她再也不用去小白那里蹭这些她曾经短缺的东西了。
孩子顺理成章地被贤妃抱走了，之后小红遇见贤妃，贤妃十分慈祥地问她要不要养小白的孩子，小红木讷地摇了摇头拒绝了。如此乏味的反应让贤妃不怎么舒服，小红想，也许未来某一体天红才人又要变成答应了。
躺在贤妃臂弯里的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这个世界。小白曾经说小公主不好，她会重复小白曾经的命运；然而小皇子也不好，他终将卷进权力纷争的漩涡——被贤妃收养了之后更加如此。这种无辜终有一天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贵妃一入狱本宫就去找了皇后娘娘。」贤妃突然开口道。
小红疑惑地抬起头，不明白贤妃为什么突然要和她讲这些。
「她这么一入狱，以后就算能出来，形势肯定也比不上我们了。后宫里的平衡局面一定会打破，本宫终有一天会和皇后站在对立面。所以，本宫想，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当然，皇后娘娘毕竟是皇后娘娘，本宫自然不可能和她正面抗衡。本宫只是告诉她，贵妃既然入了狱，后宫就一定是她的天下了，而本宫则将成为最有力的助力——只要皇后能帮我一个忙。」
小红听着贤妃不疾不徐的话语，脱口而出：「帮你要到白贵人的孩子？
「红才人看来还有些脑子。皇后向来善妒，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你——你才刚来一年，当然没发现，这宫中生过孩子的娘娘小主，不是病着就是已经没了的。白贵人的势头不旺，但一直很稳，要是生个孩子，肯定就不再是小主了。所以，皇后一直都想着怎样拿掉白贵人。皇后不会伤害孩子，这么做风险太大了。但伤害孩子的母亲，找得出一万个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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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么，半路上杀出你这个鬼东西，皇后和我一直找不到好的机会，只能临近生产的时候做些手脚。皇后娘娘故意借着照顾皇上的理由不去料理白贵人生产之事的。」
「这点我猜到了。」
「哼，你猜到了。」贤妃冷笑道，「要是你当初不和我顶嘴 ，白贵人虽然没了孩子，但也许还能捡回一条命呢。？」
小红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的确是这样子的，如果她当初就让小白同意贤妃抱走孩子——
小白就不会死。
小红消沉了好久，破天荒地小绿这次并没有苦口婆心地来劝小红振作起来，只是偶尔看到小红露出茫然的表情露出担忧的神情而已。这样糟糕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二月，春天快来的时候。
小红在床上睁开眼，看到了窗外停满了肥硕的麻雀。
「好久不见。」小红哑着嗓子说道。
麻雀们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样，齐齐地转过头，用豆子般的眼睛盯着她。
小绿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进来，小红视线一转，再回看的时候发现麻雀已经消失了。
「小绿，怎么了？」
小绿走近了小红才看的她脸上凝重的表情。印象中小绿很少这么严肃。
「皇上急病告危了。」
小红倒吸了一口冷气。自从贵妃入狱、白贵人离世，皇帝的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但小红绝不会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意味着，意味着……小红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小桃的棺木前，那个处理丧事的老婆子所讲的话。
如果皇帝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可能要跟着一起送死了。
消沉的意志终于在最后一刻被唤起，小红突然意识到她没救的生命中还剩下最后一点微不可见的希望：回家。
她必须要在皇帝死之前找到回家的方法。
刚刚出现的麻雀就像是一个徵兆，给了小红去抓住这渺茫机会的勇气。她在皇宫的各个偏僻的角落里寻找那些麻雀，偶尔会不小心瞬移——
小红终于发现了她这个奇怪技能的一个特性——瞬移是完全不受她自己掌控的。这个特性看起来似乎是毫无用处的，但是小红却认为这非常重要，每次她瞬移都发生在她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做另外一件事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在思考这个问题本身的时候瞬移过。
而麻雀，麻雀似乎代表着变化的出现，小红不是很明白，之前麻雀出现的原因分别是贤妃帮小桃解围、小红躲在树后即将被人发现、以及皇帝即将死掉的消息传了过来。前两个都可以算在「幸运」的含义范围内，但最后一个……小红不太明白，皇帝即将死掉难道不是对她生存在这个古代世界的最大的威胁吗？
小红思考这些的时候，皇帝的身体也在一日日地差下去。皇后和贤妃再也没有时间来找她的茬，一方面小红毕竟只是个才人，不值得她们花这么多心思，一方面，皇帝的生死确实太重要了。据小黄说，皇后和贵妃两个人每日轮流看护在皇帝身边，形影不离。
是的，后宫里比较有头有脸的小皇子只有贤妃刚刚拿到的那个，皇后手里十三岁的二皇子，还有另外一个嫔妃去年才生的孩子。大皇子很早之前已经夭折了。
小红觉得贤妃心里一定气得很，本想着皇帝起码还能活个几十年，她到时候小白的孩子还能和二皇子争一争，甚至说不定她能扳倒皇后独揽后宫——但她沉迷后宫游戏已经太久了，直到发现自己生命受着威胁时才真正醒悟过来，小红偶尔看到她发现她都是脸色苍白的。终于有一天她跑来找小红了。
「红才人，」贤妃坐在大叶阁的主位上严肃地问道，「你可有找到回家之路？」
噗嗤一声，小红笑出了声。贤妃的脸色立马变得铁青，但转念想到是她在求人，又生生憋了回去。
「要是小红找到了回家的方法，小红早就不在这里了。」小红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我记得是贤妃娘娘口口声声和我说，一点都不想回去的。」
「这是下策！」贤妃喊道，突然涨红了脸，「这里的生活当然要比哪里好，但人，人总想求条活路的吧——」
「你觉得你还是人吗？」小红打断她道，不再使用敬语。
「红才人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辱骂本宫——」
小红一把揪住贤妃的衣领，她早就想这么做了：「你够了吗？是的，小白不是你亲手杀的，但想让她死的人是你！你说说看，你在这后宫里还杀过多少人——」
「别拿现代那套价值观来定义我的行为！如果我不除掉那些人，我怎么活下来，我怎么才能在后宫里站稳脚跟，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在这里生活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小红粗暴地打断了她：「既然您想遵守这里的规矩，那请您给皇上殉葬去吧。」
小红被气得说不出什么话，然而贤妃前脚刚被气走，后脚国丧的消息就传来了。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
丧钟的声音深沉而肃穆，听得小红一阵阵得脚底发冷。大叶阁数量并不多的丫鬟太监们聚了过来，满脸都是悽惶。
小红愣了一会儿，突然叫道：「小绿！」
「小主我在。」
「跟我来。」
成为才人没多久的月钱全被小红拿出来给了小绿。小红是硬把银子塞给小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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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随我进来的丫鬟，我前几天特意查了一下我朝的法律，按道理你是可以放出去的。效率我可能没法帮你的，你拿着这些，出去之后找个好人家——」
「小主您在说什么呢！」小绿叫道，她看着手里的银子，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我应当和小主一起去殉葬的才对啊。主子要走了奴婢怎么能不陪着呢！」
「不，小绿，」小红掏出口袋里的手绢帮小绿擦了擦脸，「我不会死的。」
「小主您说什么？」
小红深吸了一口气，按住小绿的肩膀：「我刚刚答应帮贤妃做一件事，她答应把我送去尼姑庵——」
「不可能，贤妃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小绿，听我说！」小红喊道，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难过的神色，「我真的不会死。但，但我们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你要是放心不下，只要牢记着一点就好了。但我们再也不想见，其实也就等于我们在相互眼中都已经死了吧。
「小主……」小绿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一定要答应我，出宫，然后好好活下去。」
小绿没有说话，她只是扑倒了小红的怀里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小绿是小红在这个世界仅存的也是最重要的羁绊了。处理好了她，小红突然觉得有一种解脱了一般的——她甚至不介意自己真的去死了。
但去死之前的程序麻烦得小红几乎要反悔，把皇帝的尸体放进棺材里用了大概一星期的时间，新皇帝继位又花了三天——还没继位完，他就下令把这些嫔妃们的尸体放进她们的棺材里，然后把这些棺材全部塞进皇陵了。
上吊前，要先沐浴更衣。这沐浴更衣还要死得讲究。嫔妃们死时要穿的衣服是一套很薄的白衣，小红穿着它在早春的冷风中瑟瑟发抖，半路上还被一个嬷嬷兇巴巴地扯掉了脖子上的围脖。小红只能把手中的白绫提早裹在脖子上。
那些太监嬷嬷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谴责之意：要给皇帝殉葬了还不忘打扮。没人想到她真的只是为了御寒，毕竟一样的嫔妃队伍没有一个人显现出什么生气，她们走得很慢，到达大殿门口的时候有几个年纪小的突然哭了起来。
有人在大声地训斥着她们。小红却抬头看着大殿，这里是当初公开审问小桃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看见麻雀的地方。高位的嫔妃们被允许在自己宫殿的偏殿里上吊，而小红她们待遇差一点，必须集体上吊，这间偏远但宽阔的大殿就非常合适。
继位的是皇后的二皇子，皇后本就是一个极其守旧的人，小红知道原本贤妃指望着新皇帝能够改革这制度，然而新皇帝听的是皇后。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了。
跨进大殿的时候小红还是抖了一下，她不能百分之一百地确定，但这里是她第一次看到麻雀的地方，她之前又在其他看到过麻雀的地方试验过她的猜想了，按道理，她应该是有救的。
因为这些麻雀是不想让她死的。
小红的直觉告诉她。她把白绫挂到樑柱上，听着周边稀稀落落的哭声，仿佛那些还没死的嫔妃已经变成了鬼魅正在哭嚎。
「时辰到！」太监的叫喊声宣判了这场自助集体死刑。有的嫔妃动作很快，心一横，自己把脚下的凳子一踢，挣扎了两下就没了。有的嫔妃刚把脖子虚挂在白绫上，就有太监过来踢她脚下的凳子，于是她连惨叫都发不出一声；还有嚎啕大哭情绪失控的，有企图逃跑被架回来强行吊上白绫的，还有像小红这样静静地待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仿佛已经因为恐惧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小红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她满手冷汗，握紧了白绫，在太监来到她凳子之前把脖子挂了上去。
小红失去意识之前突然开始担心小绿，她的父母好像已经去世了，她给的那些钱可能还不够用……
当小红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趴在书桌上。室友推开门走了进来，阳光瞬间洒在了她脸上。
「喂，你的本子再不去拿当心自动退货。」室友说着，拆开一包红薯干，「天气这么好，下午我们出去玩吧。」
小红看着周围熟悉而好久没见的一切，忍住了想哭的冲动，转过身对室友笑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不负责任的作者终于写完了，混杂着学得一点都不像的文风和个人惯用的拗口翻译腔烂尾了。这个故事起源于一个暑假里噩梦，那时候整个人心理状态都不对，写出来的东西也很奇怪（现在也很奇怪），因为已经脱离了那种心理状态所以后文其实跟我当初想的不太一样了，但是该表达的想法都表达出来了，算是勉强圆满了吧。谢谢所有点进来看到这篇文的小天使们。
（其实写到一半又脑抽了想把它扩展为一个奇幻系列，如果未来还有脑子的话真想扩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