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徒弟都是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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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魔幻] 《我的徒弟都是大佬》作者:今遇卿【完结】
又到了溪灵谷四年一度的收徒季,连续三届没有收到徒弟的落青峰峰主卿凝,决定下山捡个徒弟一雪前耻。
她运气不错,一捡就捡了三个。
有了徒弟后,卿凝觉得自己气场飙涨,走哪都倍有面子。
这不,连向来自视甚高的万剑宗长老都对她尊敬有加,一见她就行了个大礼。
去蓬莱岛赴宴,路过东海,众妖全程护送,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魔族进犯,她带着徒弟去参战,没想到魔族众人一见她竟然不战而退。
卿凝:「莫非我就是那传说中的天选之子?」
三个徒弟静默不语,却各自收到了来路不同的千里传音。
万剑宗长老:「师尊,您怎么一出关就给人当徒弟去了?而且还是溪灵谷这样的小门派!」
魔族中人:「老大,坚持住,渗透进敌人内部,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一锅端了他们!」
妖界众妖:「王上,你堕落了,给人当徒弟,居然还是最小的那个!」
1v1,男主在文案上
内容标籤:仙侠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卿凝 ┃ 配角:言朔、屠昭、祁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明目张胆的偏爱
立意:所有失去的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第1章
锦安城西北角一处隐秘的小树林内。
「就这些?」屠昭掂量着手里的一小袋灵石,满心满眼的不可思议。
想他堂堂魔尊,所拥魔石何止千万,不曾想到了这修真界,竟穷困潦倒至此!
一旁的魔将安慰他道:「老大,您先将就着用,等月底矿上的兄弟们领到月钱,属下立马给您送来。」
月底……屠昭额上青筋隐隐直跳,今天可才初一!
屠昭怒目瞪之,然而这明晃晃的不满却并没有被人接收到。
只见那魔将左顾右盼做贼似的,往他身边靠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问道:「老大,那绝命毒师答应投靠咱们了吗?」
「咳,咳咳……」屠昭突地掩唇咳嗽了几声,似是被人戳到了痛处,凌厉的气势骤然消减。
仙族与魔族交战,如今魔族节节败退,士气低迷大有倾颓之势,屠昭不甘坐以待毙,听闻修真界有个被悬赏追杀多年未果的绝命毒师,便放言只要将此大将揽入麾下,届时定可逆转局面扬眉吐气。
魔庭至今还没散架,可以说是全靠他画的这口大饼吊着了。
只是——
不觉间,屠昭掩唇的手紧握成拳,咔吱作响,他就从没见过这么滑不熘手的人,寻着那人行迹追了几个月,到现在,他愣是连人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当然了,这等有损颜面的事,他是不可能拿出来说的。
屠昭强装镇定地抬了抬手:「事关大计,本尊自有计较,尔等不必担忧。」
魔将听完大喜,心想这回定是稳了,连忙高唿:「老大英明!」
翌日,英明神武的魔尊大人停在了一处五进府宅外。
此宅是锦安城当地世族卿氏的宅邸,祖上曾出过好几位有名的丹师,只可惜后继无人,由盛转衰没落了近百年,直到最近,才听说又有族人被丹修第一大宗长生宗收作了弟子。
巧合的是,绝命毒师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锦安城附近的黑市,此后便再没了消息。
屠昭总觉得这两者之间隐隐有什么关联。
今日卿氏家主为么女举办进宗前的饯行宴,他正好趁人多眼杂入内探查一番。
像卿家这样的修真世族,宅邸外大多设有结界,强行破开打草惊蛇不说,还必会魔气外溢暴露身份,屠昭从袖中摸出一张烫金请帖,日光挥洒其上,照得请帖熠熠生辉,直晃得他肉痛。
因为买了这张请帖,他现在兜里就只剩四块灵石了,就这,还是他硬着头皮砍完价后的成果。
但一想到那女人爽快答应的模样,屠昭总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他恨!应该多砍点的!
凭着帖子顺利进入卿府,屠昭一路看似闲逛,实则是在有目的地迂迴靠近并未开放的后院。
绕了一圈,他找到一处没设禁制的小门,只是门那边似乎有人在拌嘴,屠昭遗憾,却也只好另寻他处。
「人家当峰主的,徒弟多得数不过来,你怎么一个也收不到,人和人之间的区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是啊,人家进了内门的,饯行宴帖子想抢都抢不着,你的帖子,我卖了好几天才卖出去一张,都是弟子,内门和外门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
她们具体在互相伤害个什么屠昭已经听不清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好几天才卖出去一张」。
那个唯一的冤大头,该不会就是他吧……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买贵了!
灵石于魔修无用,他们魔域根本就不会储备这东西,他身上的这些灵石,都是部下们在修真界给人挖黑矿现挣的。
还他部下血汗钱!
屠昭咬牙切齿地倒了回去,他要蹲守在这里,等那黑心女人落了单,定要让她好好见识见识剥削到魔尊头上会有什么后果!
「行了,你是要去大宗门的人,就别跟阿姐这半斤对八两的瞎比划了,嗯?」黑心女人似乎有意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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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声音抽抽噎噎:「那你告诉我,那张帖子,你卖了多少灵石?」
「五百。」
「呜呜呜呜呜,我朋友说她的都卖到八百一张了,她名次比我还末呢,我的居然只有五百!」
屠昭:「……」
少女哭着沖了出来,后面跟着个欲言又止的青衣女子,屠昭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就是售他请帖之人。
「哦,是你!」青衣女子似乎认出了他。
屠昭并不想认领她口中的自己,默默转身,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背影显得富有且潇洒。
就在方才,他勐然发觉了一件事情——
他不对劲。
短短几个月的拮据日子,竟将他侵蚀得如此之庸俗,区区五百灵石,也配牵动他的神经?
这不对,这不对……
行走间,一怒目男子气势汹汹迎面与他擦肩而过。
不一会儿,身后便传来了呵斥声。
「卿凝,你立刻退宗!」
卿凝?卿家那个只用了十年就从练气修到元婴境的卿凝?屠昭回首仔细看了一眼。
金丹不稳,隐有溃散之象,怕是不久就要掉到筑基境了。
屠昭嘆息着摇了摇头,失了灵根,即便是曾经名动一时的天才,也免不了逐渐走向沦为凡人的结局,可惜了。
「凭什么?」
身后的交锋还在继续。
「我下个月就要去溪灵谷拜师,你见过有谁管自己妹妹叫师叔的?」
溪灵谷?溪灵谷在哪?屠昭在修真界行走了几个月,倒还从未听说过这个宗门。
「你去了不就有了。」
「卿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个废灵根,当着峰主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你看有谁愿意给你当徒弟了……」
……
都是些无意义的争吵,屠昭没兴趣再听,他原本还怀疑绝命毒师是隐藏实力的卿家人,现下已基本确定不可能了。
绝命毒师乃何等威名赫赫的人物,卿家三兄妹,一个废,一个残,一个只会哭,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和大师扯上关系的。
五百灵石就这么打了水漂,屠昭无法克制地在他仅剩的几块灵石间抓来抓去,风在唿啸,心在抽痛,而他脑中一片空,无边无尽的空,他感觉一切世俗的欲望都在离他远去……
「大个子!」
身后有人追来,屠昭停下脚步,没待回身,便见一人轻盈地蹦到了他面前,恍惚间,像跃动的春风,带着春意盎然的颜色。
屠昭垂眸,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阴影里,真的好小一只,刚到他胸口,瘦瘦的估摸着只有他一半大。
她仰头,飞扬的髮丝遮住了眉眼,纤长白皙的手指将其拂开,如同拨云见日一般,露出的那双眼亮光点点,璀璨夺目,那一刻,日月与春风,与她同在。
卿凝:「什么都不要问,叫一声师父十块灵石,干不干?」
柔光啪嗒一下就碎了。
屠昭皱眉,不屑地撇开眼,绕过她继续往前走,当他是什么人,区区十块灵石就想让他折腰?他可是魔尊!即便再如何落魄他也是魔尊!
「二十?」
「三十?」
卿凝还在锲而不捨地追着加价。
「四十?」
「五十?」
屠昭可耻地放慢了步伐,他倒要看看她能加到什么程度。
「算了,我找别人吧。」
屠昭勐地停住,双拳紧握,该死!他最讨厌半途而废的人!
「一百。」他冷酷道。
身侧的人明显呆掉了,屠昭有点没底,他是不是要价太高吓到她了,好吧,她若是还价的话,他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不过,只能还一点点。
然后,一片树叶落下了,两片树叶落下了,三片……
煮熟的鸭子要飞?屠昭彻底慌了。
「八十也行。」
「一百,成交!」
两人突然同时开口,然后,俱是一愣。
屠昭:「……」
毁灭吧,不想活了。
「来了来了,快!」卿凝瞥了眼后方,没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急急催促道。
屠昭深吸了口气,自己造的孽,苦果只能自己吞,都是为了生活……
「师父。」屠昭僵硬地开口叫道。
收不到徒弟这件事情,应该很让她觉得抬不起头吧,不然怎会宁可雇个假的,也要在兄长面前撑口气?
不过只用叫师父就行?屠昭觉得有点干巴巴的,可她不让问,只好憋住。
「师父?」
怎么回事?叫了又不应,是让他演独角戏吗?还是说他声音太小了?
「师父!」
这次,卿凝可算是有反应了,她朝其兄长抬了抬下巴:「你看,这人叫这么起劲,我都没打算收他。」
???
屠昭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到尾调都拐了个弯:「师父\/?」
卿凝:「都说了不会收你了,撒娇是没有用的,我不吃你这套!」
这女人到底在瞎说些什么?谁撒娇了!说清楚,谁撒娇了!
「师父!!!」屠昭怒吼。
卿凝拍了拍他臂膀,安抚道:「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想开点,天下伯乐多得是,干嘛就非得吊死在我这?」
这女人有毒啊,屠昭不想干了,给多少钱也不干了,杵在原地当木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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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嘆了口气,一脸无奈:「瞧我这坚不可摧的行情,要摆脱一个想认我为师的人有多难,都这么拒绝了,他还不走。」
废话,你钱还没结呢!
屠昭心中涌起的惊涛巨浪,那是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卿凝的发挥啊。
只见她悠悠走到已经失语的兄长面前,神情和善:「看到没,卿天齐,现在知道了吧,不是我收不到徒弟,而是我压根就不想收,再敢对我大唿小叫,我就收百八十个壮汉,天天照着你锤!」
「你!你等着!」卿天齐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句狠话,败走之前看屠昭的眼神,宛如在关爱智障。
屠昭拳头硬了。
待卿天齐气急败坏走远,卿凝点出一袋灵石,毫不吝啬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大个子,你太牛了!完全看不出是在演诶,那递进、那语气,绝了!一共是五次,给你算一百灵石一次哈。」
「……」
屠昭默默接过,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的掌控感,令他心生惧畏,这个女人,太可怕了,他要离她远一点!
两人一前一后,走得很沉默。
临近前院宴厅,突闻一阵骚动。
卿凝逮住一个面色惊慌的小厮,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厮:「城主派人把咱们府包围了,说是要抓人!」
抓人?抓什么人?屠昭和卿凝不约而同地心上俱是一咯噔。
屠昭:完了,我该不会是暴露了吧?
卿凝:最近的确是被不知哪里来的倒霉鬼追着跑了好几个月,可我确定甩掉了呀,难不成露馅了?
不管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跑了再说。
卿凝拿出玉简给小妹传音:「我突然想起宗里还有事,先走了哈!」
说罢,卿凝从干坤袋掏出一把铁锹,御着刚要飞,就突觉后端一沉。
卿凝回头,只见那大个子乖乖巧巧地盘坐在放大的铲铲里,朝她露了八颗牙:「带带我。」
第2章
谁跑路会带个拖油瓶啊!
「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卿凝语速飞快,此刻但凡有点眼色的都不该再纠缠她了。
不过,显然这大个子浑身的精华都用去长个了,不仅丝毫没有要下去的意思,还两手抓牢了铲边,示意道:「放心,我抓稳了,不会掉下去的。」
卿凝:「……」
她是不是最近太善良了?谁关心他坐没坐稳啊!
事态紧急,卿凝低声自嘆了句见鬼,随后便当机立断御空闪出了卿府结界。
为此,她还多消耗了一张高阶隐匿符。
出城后,屠昭小心翼翼地将符纸从额头取了下来,翻来覆去,左看右看,心道: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修真界的修士就是花样多,若是给他的部下人手一沓的话……
「这个符要怎么买啊?」屠昭兴奋问道。
卿凝:「市价两千,有钱就行。」
屠昭:「……」
之后一路都很寂静。
前面不远就是迷花林,迷树花的香味有致昏作用,尤其还是这么大一片,效果更是加倍,一般的修士在花季的时候都不会往这过。
刚才事出突然,她无暇细思,现在想想,身后这人简直处处都是疑点。
卿凝悄悄往自己嘴里塞了颗清心丹,没有改换方向,俯冲而下,放慢了速度低空于林中穿行。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卿凝的眉头越拧越重。
迷树花竟然对他完全不起作用!这便说明,他的修为至少是在元婴期之上,如此修为的人,费尽心思来卿府做什么?卿家现在的地位早已不如从前,他有何可图?又为何不待宴席结束就急着离开?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她根本就没有暴露!
身后传来一声细小的锋鸣,是轻抽利刃出鞘的声音。
他想做什么!
卿凝平素不爱任人宰割,对方的修为或许远在她之上,所以,机会只有一次。
两颗伸腿丸于卿凝掌心碎裂成粉,然后她勐然掉头对朝顺风的方向,与此同时,转身往后急速抛洒。
「咳,咳咳——」屠昭全无防备,吸了满腔。
「咳!你这撒的是什么?」屠昭呛着问,然后下一瞬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四肢开始变得僵硬,手中握着的匕首连带着一张薄纸脱离控制掉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城主要抓的人,是你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卿凝停在迷花林中央,按着他的肩膀,平静与之对视。
粉白的花瓣被风吹得簌簌而下,倒映在他震颤惊异的瞳孔中,恰似庆贺她胜利的烟火。
呵!她果然没有猜错!
利用她从卿府结界无声无息地出来,以为安全了就想灭口?
天真!
「你!」他颤颤巍巍朝卿凝抬起一根手指。
卿凝对已是强弩之末的人,耐心是很好的,她轻松地将其按了回去,微笑道:「夜路走多了,是要挨打的,知道么?」
他嘴唇微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只可惜,他已经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嘭——」一声,眼前之人直挺挺倒了下去,弹起一地的落花与尘土。
死得跟真的一样。
伸腿丸也叫假死丸,能让人顷刻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然后陷入昏迷,封闭五感如同身死,不同于她放黑市拍卖的那些,她自用的是用料超足的加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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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化神期修士,中招了那也得昏迷上好些天。
待会儿就把他带回去交由城主处置。
卿凝弯腰捡起他落在地上的纸,掸了掸上面的灰:「让我看看,你都搞了些什么小动作?」
「今用卿凝姑娘符纸一张,欠灵石两千,他日必还。——屠昭。」
嗯嗯???
卿凝眨了眨眼,又重新看了一遍。
……
完蛋,一个字也没看错……
「不是——」卿凝望着被她放倒的屠昭,风中凌乱,满是不解:「你写欠条拔刀做什么!」
卿凝脑中闪现出自己回身之时他的动作,似乎……似乎是在往他自己手指上比划……
他该不会是想放血按手印吧?!
卿凝觉得自己破案了……
这就离谱!以血为契,那是百八十年前的做法了,因为不方便讨债,早已被修真界淘汰,现在都有专门的契纸,只要欠债的一方往契纸上注入一小段魂丝,之后就算走到天涯海角,债主都能凭藉着这抹魂丝找到对方。
他到底是哪个山坳坳里走出来的铁憨憨啊!
修为这么高,就没和人接触过吗???
等会儿,卿凝突然想起什么,鑑于之前判断失误,现在她都不敢妄下定论了,把她搞不自信了都。
还是先确认一下吧。
卿凝把住他的手腕,凝神静气,从指间探出一抹灵识。
先看内府。
!!!没有!
再看金丹。
!!!!没有!
灵……灵根?
「唿——」卿凝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个有,这个有!
这个再没有,那可就真要死翘翘了。
所以……他就是个练气期的,完了,这起码得昏上个把月。
腰间挂着的玉简从刚才就一直在闪,卿凝掐诀往上一点,小妹的声音立马就传进了她耳朵里。
「你到哪了?今天府里进了个大盗,偷了人家的帖子冒名顶替进来,之前在其他地方用这法子作案好几回了,还好城主及时收到消息,这才将他捉住,你要不要回来看看少了什么东西?」
「怎么不说话?人呢?」
……
风声依旧,只是突然有些萧索了。
她今天犯的失误,比她过往人生加起来的还要多,怎会如此?
正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修为低却因为体质差异对迷树花不起反应的情况也是存在的,但这样的人万里挑一,是个极小的机会事件,没想到竟然让她给撞上了,进而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判断错误。
她今天也太衰了吧!
卿凝现在的灵力恢復速度很慢,非必要时刻并不想多用。
这就导致她把屠昭拖到铲铲里的这个过程,简直就是像在移山。
倒也不是他胖,甚至以他这个身高来看,他的身材是极好的,手长腿长,肌肉匀称,就是相较于她的身板而言,太、重、了。
卿凝把屠昭安置到了附近的小镇上,特意选了最好最贵的客栈,费用全都由她出,连他写的那张欠条也给划了。
本来是想守到他醒来,可没过几天掌门传音来说让她回去,听那意思好像还挺急的,她只好托店小二帮她多照看着,走之前,又给他餵了几颗清心丹。
她炼丹是从不炼解药的,这几颗清心丹最多也只能让他提前一点点时间醒过来,聊胜于无吧。
溪灵谷位于修真大陆的西南方,隐藏在一处广袤的森林背后,宗门不大但灵气充沛,从上方望去,云流雾绕。
探下云层,青松掩黛瓦,流水绕峰,飞泉挂壁,不是什么富贵堂皇之地,亦无繁复的雕刻纹饰,唯胜古朴雅致,相得意趣。
卿凝径直去了掌门所在的主峰。
进门便见掌门又在擦拭他那些瓶瓶罐罐,都是些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凡俗瓷器,按他的话来讲,就是为了擦擦打发时间,碰碎了也不心疼。
所以,他都无聊到这个程度了,找她回来是要干嘛?
见是她,掌门立马放下手里的活,摇着把蒲扇,开口就道:「听说你有徒弟了?」
卿凝:「啊?」
掌门一脸的尽在掌握:「还装?我都听说了。」
卿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是,您听谁说的?」
掌门:「就丹鼎峰的何峰主啊,你兄长不是要拜入他门下么,他跟老何提了一嘴,老何转头就告诉我了。」
卿凝拳头硬了。
卿天齐!你可以的,都学会造谣了!
不过没事,她现在澄清也来得及。
卿凝:「其实,我没——」
掌门:「有徒弟了就好,本来你三届收徒大典都颗粒无收,我是打算撤了你峰主之位的,正愁着怎么跟你说呢,这下就不用愁了,好好干!」
「对了,你刚说什么来着,没什么?」
「没、没……没错!我是有个徒弟,嗯!」卿凝点头道。
掌门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说没有呢,什么时候带回来,我先帮你看看?」
「咳,咳咳——」卿凝手指微动,盘算着:「那个,这届收徒大典不是快到了么,到时候您自然就能看见了……」
她知道,这大概就是掌门心中能够接受的底线时间了。
话落,掌门犹疑了会儿,紧接着不知脑补了些什么,两手一拍,双眼放光:「我知道了,惊喜!要给我个惊喜是不是?行,那我就期待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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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
惊喜,希望别到时候变成惊吓吧……
卿凝从主峰出来后,马不停蹄就又往宗外赶。
卿天齐的帐先往后稍稍,她这回必须得一雪前耻搞个徒弟回来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从哪搞?
下月初就是收徒大典,过往十几年都没能办到的事情,现在只有短短二十几天,她上哪去变个徒弟出来?
本来吧,屠昭是个不错的人选,好说话,又是个鍊气期,但是吧,她这不是阴差阳错把人给得罪死了吗,估计他连见都不想见她,更何况他还中了伸腿丸的毒,得下个月才能醒呢,这也赶不上趟啊。
还是说,她现在就去搞个解药,把人弄醒,然后试着问一下?
——
与此同时,屠昭从昏迷中睁开了眼。
其实,卿凝准备走的时候,他就已经迷迷煳煳有意识了,吃下她餵的那几颗解药后,更是明显地感觉到身体在復甦。
他现在心情有点激动。
他已至渡劫期,能药倒他的毒绝对不是一般的毒,必定是出自绝命毒师没跑了。
加之,绝命毒师从不卖解药,而她却能轻而易举解开他身上的毒,除非,除非她就是——
大师!绝命毒师!他命中注定的大将!
屠昭找到店小二,激动问道:「送我来的那个人往哪边走了?」
第3章
仔细思量过后,卿凝还是决定放弃屠昭这条路,炼制解药于她而言并不难,但解药一出世,面临的风险太大了,几乎等同于是在自爆身份。
即便屠昭嘴巴牢靠,她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命赌注于他人,这世上,她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
大宗门附近一般都有一个发布悬赏任务的地方。
万剑宗附近的这个叫逐浪台。
卿凝踏入由探灵玉铺就的逐浪台广场,周身瞬间笼罩上了一层光晕,光晕的颜色越深,就意味着修为越高,卿凝的是浅金色,代表着金丹期。
广场周围立有十二根蟠石柱,龙眼栩栩如生,是为洞察之目,监视着逐浪台的一切,若有闹事之人,会被立刻扔出去。
广场的正前方是一块巨幅石壁,其上灵气氤氲,浮动着诸条赏金任务,自上而下,由赏金从多到寡排序。
透过跟随自身的那层光晕,可以醒目地看到适合自己修为的任务,根据修为的不同,每个人看到的推荐任务会不一样,于修士而言,可以节省许多挑选任务的时间,免得大海捞针。
但卿凝此番并不是来接活的,所以没有理会那些放大加亮、试图勾引她注意、序号却千百开外的任务,她直接扫到了顶。
嗯???她居然掉下了榜首?
这些年,悬赏她人头的赏金一年比一年高,与其他的相比,可以说是一骑绝尘了,雄霸榜首十余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被顶下来。
卿凝来了兴趣,不知是谁,身价竟然比她还高?
她放出一抹灵识,细看详情。
卿凝:「……」
竟然只是一条稀松平常的寻人启示!
就这?卿凝心情复杂。
「别看了,世上根本就没这人。」旁边一人悠悠道,似乎很有故事的样子。
「怎么说?」卿凝问。
「这任务别看简单,但是挂了一个多月了,至今都无人寻到头绪,成千上万的修士几乎将修真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这个道号落青的化神期丹修,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这位大哥好像对此任务怨念颇深,抱怨起来没完没了。
「落青……」卿凝低喃着所寻之人的道号,眼底的晦暗一闪而过,她的峰头就叫落青……
会是巧合么?一则根本就寻不到人的寻人启示,除非给的信息有误,否则就是故意的,落青二字明晃晃地挂在绝命毒师之上,会不会是有人在暗示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卿凝心跳漏了一拍,但面色一如往常,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慌张,以不变才能应万变,若是最后真的只是个巧合,而她却自乱了阵脚,岂不是愚蠢?
今日是万剑宗收徒大比的最后一天,逐浪台很是冷清,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人。
「什么落青仙子,绝命毒师都没她狠,人家好歹还时不时冒个泡给人点希望呢,这人根本就没踪没影嘛,赏金这么丰厚,一点指望都没有……」
旁边的大哥还在喋喋不休,卿凝打断了他:「请问,你知道前来参加收徒大比的修士一般都住在哪吗?」
大哥顿了顿,不明所以地指了个方向:「往左拐有个街市,基本上都在那边了。」
卿凝:「多谢。」
「怎么,你要找人啊?」大哥追问。
卿凝笑了笑,坦然道:「我是来捡徒弟的。」
「你?金丹期?捡徒弟?」
卿凝没有理会他的震惊,过去那些年,每次她出来收徒,旁人的反应都差不多,见怪不怪了属于是。
万剑宗是三大宗之首,以剑道闻名,卿天齐的嚮往之地,只可惜每十年一次的收徒大比,卿天齐参加了好几回,一次都没通过,荒废几十年,最后一次竟临阵退缩,比都没比,直接奔溪灵谷去了。
卿凝就是从他身上得到的灵感,万剑宗每次收徒大比都趋之者众,但是最后真正能进去的其实只有一小部分,她说不定可以在这捡个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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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比试还未结束,街市安静得像是等羊出栏的绿草地。
卿凝租了个摊位,旁边是个算命的,应是个半道出家的法修,打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观察她,似乎怕邻着同行跟他抢生意,直到她把帆条挂出来,才明显地松了口气。
算命先生捻着颌下半尺白须,倒是没有表示讶异,反而指点道:「你这不行啊,写得太直白,不会有人上当的。」
卿凝:「……」
她瞥了眼他的帆条,中间一个「卦」字,左右是副对联,写着:「断阴阳渡引迷途君子,泄天机点拨各路英雄。」
好了,她知道这里面有水分了。
卿凝继续擦拭桌上的灰尘,没有把他的话放心上。
算命先生大概是看她没有威胁,嘴巴又太闲,她坐下没多久,便又开始对着她叨叨:
「我看啊,你就留着『诚收英徒』四字就行了,其他的什么本人情况介绍、还有峰上有几亩地啊这些全都划掉,先把人吸引过来再好好劝嘛。」
「或者你没把握的话。」算命先生突地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我待会儿可以破天机帮你暗示几个人过来,你配合着演一演就行了,当然了,得收取一点介绍费。」
这倒是她从未设想过的套路……
「不要。」卿凝拒绝。
她写这么详细,为的就是愿者上钩。
若不是心甘情愿,就算把人骗来了,日后也定会徒增怨怼,何必呢?
「啧啧啧,年轻人就是没头脑。」算命先生没谈成生意,恼羞成怒,断言道:「就你这样,是绝对不可能收到徒弟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卿凝一笑置之,懒得计较。
时值傍晚,最后一场比试结束了,街市的人流开始多了起来。
隔壁的算命摊子没一会儿就接待了好几拨人,而卿凝这还是无人问津。
等待测算的弟子排起了队,队伍弯到了卿凝摊位前,她一手撑着下巴听他们说话,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参与两句。
「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了,下午的武试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把我打得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你说的是言朔吧,我在丙组也听说这人了,还好没分到我们组,小组内轮番对战一场没输,实力太可怕了。」
卿凝:「这么厉害,那肯定可以进内门了吧?」
「不不不,漂亮姐姐你这可就有所不知了,他这人啊,衰得很,记错了日子,今天才来,前几天的比试都没参加缺考了,只有最后这半天的成绩,即便得了满分,那总分也是远远不够的,连外门都进不去。」
卿凝嘆息了一声:「那还挺可惜的。」
「怎么,漂亮姐姐你想要收他为徒啊?」一弟子揶揄道。
卿凝倒也没有扭捏,大方地承认了:「是啊,你们要是碰见他,帮我问问呗。」
谁知,话刚落,好几个女弟子就惊恐地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们可不敢,他这人可难接近了,而且他还讨厌女孩子,漂亮姐姐你千万不要去尝试,会很尴尬的。」
嗯?她好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卿凝兴趣一下子就上来了,手往前撑了撑,浑似个好奇宝宝:「怎么说怎么说?展开讲讲?」
卿凝给她们一人递了一个板凳,又从干坤袋里搜罗出一堆零嘴,摆了满桌。
几个女孩子围作一圈,头挨着头,边吃边聊可热闹。
「就今天我们在边上候场的时候,言朔也在,因为长得好看嘛,大家一下子就注意到他了,就……在一堆歪瓜裂枣里面,特别鹤立鸡群,就眼前一亮那感觉知道吧。」
卿凝:「嗯嗯,然后呢?」
一粉衣少女把剥好的灵花生扔进嘴里,嚼了嚼又接着道:「然后,就有好几个女孩子上前围住他,想要交换给传音玉简注灵,方便以后联繫嘛,你猜他说什么?」
卿凝:「说什么?」
粉衣少女:「他说他不会用传音玉简!」
「也有可能是真的不会用吧。」卿凝对此持保留态度。
传音玉简被炼器师搞出来也就四五十年的时间,消息闭塞一点的还真有可能不会,毕竟,她已经见识过一个到现在还在用血手印立契的人了。
另一个少女立刻就否定了她这个猜想:「才不是,刚开始我们也信了,但是那些女孩子散了还没走多远,你说巧不巧,他的传音玉简就闪了,他接得可熟练了!」
「额——」卿凝张嘴倒吸了一口气,惊唿:「这也太尴尬了吧!」
「可不。」
「还有还有!」
卿凝目光炯炯:「还有?」
「后来他们小组就轮番两两上台比试了嘛,刚开始他还会和对手过上几招,然后再把人家打败,好歹还留了点面子,然后,重点就来了——」
「他们那组有个特别会撒娇的女孩子,关键实力也还可以,结果跟言朔比的时候,刚发嗲地说了句求他手下留情,就直接被他一剑给挑下去了……」
「下一个!」算命先生开始在催人了,女孩们的茶话会就此戛然而止。
粉衣少女起身时,又特意叮嘱卿凝:「总之,他现在落榜已是板上钉钉,心情肯定不好,漂亮姐姐你千万不要去去去去去……」
卿凝疑惑,怎么还突然结巴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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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言道友!」粉衣少女面红耳赤地示意卿凝看后面。
???
卿凝僵硬转头,只见一貌若谪仙的男子朝她微微欠了欠身。
「抱歉,因为前面挤不过来,所以……」
他顿了顿,又问道:「吓到你了?」
卿凝呆滞地摇了摇头,吓倒是没有吓到,就是议论人家还被人家当场逮到,有点羞耻,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卿凝摊位为中心,不一会儿就空出了一大片地。
卿凝:「!!!」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留她独自面对这一切!!
围绕于她周身的尴尬顷刻间清晰到了顶峰,偏偏那算命的还要来再添一脚。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遭报应喽!」
有些人看似还好好坐着,但是她的脚趾已经在背地里疯狂蜷缩了,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流到了脚底……
怎么办,她该说些什么?卿凝垂头,无所适从地扣着手指,完蛋完蛋,脑子一片空白!啊啊啊啊啊——
一步,两步,眼底出现了一双黑底皂靴,他过来了!怎么办,她还没有想好!
然后,他的气息越来越近,似乎是在降落——
嗯嗯???
他怎么蹲下了?
卿凝眨了眨眼,却见他半蹲着朝她仰起头,眼神不带丝毫的揶揄与嘲弄,诚恳道:
「你愿意收我做徒弟吗?」
第4章
第二天放榜,有人欢喜有人忧。
「啊啊啊啊,我进了!可惜剑尊还在闭关,不然就能见到剑尊了。」
「你都进内门了,还担心以后见不着剑尊?我们这些没进的,才是真的没机会了呢。」
……
言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卿凝摇了摇头。
卿凝嘆了口气,万剑宗规矩森严,即便最后一天的比试拔得了头筹,也还是未能让万剑宗为他破例,真不知道她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溪灵谷和万剑宗相比,那可不是差的一星半点儿,甚至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卿凝忍不住再次提点他道。
收徒这件事情虽然于她而言很紧迫,但是真捡到这么大一个便宜,她又总觉得于心不安。
言朔点了点头,再次确认了他的回答。
「能跟我说说为什么想要拜我为师么?」卿凝还挺好奇这个问题的。
言朔定定看着她,在她屏住唿吸快要断气之际,终于开口道:「你那个帆条上写了,若想离开随时可以放人。」
卿凝愣了会儿,扶额失笑,这倒是个从未想过的回答。
卿凝没有因此失落,反而心情骤然松快了许多。
「十年后,你还是想来万剑宗吧?放心,到时候我送你来,肯定不会让你再错过日子。」卿凝保证道。
「嗯。」
看着他眼中携着的微微笑意,卿凝忽然觉得旁人对他的评价有失偏颇,他分明是个很谦和、很好相处的人,实力不错,天资也不错。
换句话来说,她简直捡到宝了!
卿凝带着言朔准备启程离开的时候,围在榜下的弟子还在讨论那位万剑宗的至高尊者——玄明剑尊。
卿凝顺嘴感嘆了句:「万剑宗的那位剑尊闭关了得有几百年了吧。」
她从出生起就听过剑尊的名号,在她的印象中,他好像一直都在闭关,不出世很久了。
言朔没有搭腔。
几天后,卿凝将言朔安顿到了距溪灵谷稍远一点的平福镇。
「溪灵谷比较小,但凡有点什么动静,各峰很快就知道了,现在带你回谷,你会被当成猴看的。」
说着,卿凝想起自己刚进谷时的经歷,又添了句:「可烦了。」
言朔被她心有余悸的样子给逗笑了。
卿凝帮他看了看客栈的房间,发现布置得很周全,也没什么需要她添置的,倒是落青峰之前一直就她一个人住,空置的房间放了这么多年,得好好打理一下了。
「离收徒大典还有十多天,你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在镇上四处逛逛,我先回谷里有点事,到时候再来接你。」
走之前,卿凝拿出传音玉简让他注灵,在他快要接过去的时候,突然想起那天听说的事,又将手收了回来,打趣道:「会用吗?」
言朔抿了抿唇,眸中似有无奈:「我最近学会了。」
卿凝肩膀直抖,心道,她可真是个坏师父。
回落青峰后,卿凝就开始在峰上的几间空屋子之间转悠。
也不知道他喜欢朝哪个方向的,于是便传音问道:「屋子朝向你有什么喜好吗?」
言朔:「你的是什么朝向?」
卿凝愣了愣,回道:「坐北朝南。」
言朔:「和你一样就好。」
和她一样啊。
切断传音后,卿凝愣了许久,倚在栏杆前,流云滚滚而来,山风拂袖而过,树影向她弯腰倾斜,分明与往常也没什么不同,可不知为何,她的眼睛好像被洗涤了一遍,世界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晰。
她好像突然切实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仿佛游荡在外的神魂突然归位了一样。
卿凝抓着栏杆,身体往后仰了仰,原来这就是做师父的感觉,好像还不赖。
落青峰的住处都集中在峰顶,背靠山势,交错层叠而上,总体呈环绕状占据了半面山峰,每间屋子虽相隔不远,但都有单独的院落,除却她这座位于最高处的院子能够俯瞰全貌,其他的各屋在院外都只能互相看到邻院一角,各院之间由石梯勾连,是谓守望相见、隔而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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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初之所以这般设计,便是想着日后若是收了徒弟,徒弟们课业之余还能够凭栏闲聊,不至于回了各屋就与世隔绝没了交流。
只是,世事难料,谁能够想到她入主落青峰十七年,竟是一个徒弟也没收到,好好的屋子,放在那没有人气,落了厚厚一层灰,院中杂草更是肆意疯长,反客为主得快要将屋子给淹掉了。
如今要将其清理出来住人,工程量不可不谓之巨大,各院背山面临海,朝向随着山势而转,言朔说想要和她屋子朝向一致的,那就只有在她院子下方,离她最近的那座了。
卿凝看着眼前的弟子院,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
盪过杂草,推开屋子的门,呛鼻的灰尘铺面而来,卿凝捂住口鼻退了出来,确定以及肯定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干完的活。
她给好友贺茹传了个音,因为贺茹所掌的执事堂就在隔壁峰,是以很快就到了。
一听到脚步声,卿凝就开始招唿:「贺堂主,快,除尘的活就交给你了!」
贺茹伸头往里一瞧,立马吱哇大叫:「哇塞!你这屋里灰尘的岁数该不会比你还大吧?」
卿凝虚虚地踢了她一脚:「去你的,赶紧干活,以前老被你抓壮丁,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是是是,卿峰主发话我还能不从吗?」
贺茹开始吭哧吭哧地施除尘诀,卿凝则是跟在后头记录需要修补的地方。
加上除草修整院子,不知不觉就忙了一个下午,傍晚,两人又开始在合计需要採购的家具清单。
接近尾声,贺茹的手指开始不老实了,「嗒嗒嗒」地在桌子上敲。
「干嘛?」卿凝问,「别把我桌子给敲坏了。」
贺茹两肘撑在桌上,探过身来,朝她挤眉弄眼:「看你这样子,是对新徒弟很满意啊,跟我说说呗~」
卿凝叩笔靠向椅背,拖长了声音,卖关子道:「这个嘛——」
贺茹果不其然急得要死:「快说快说,你们是怎么遇到的,徒弟资质怎么样,脾气怎么样,听不听话,好不好看……」
卿凝:「你问题好多,我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了?」
贺茹急得都开始跺脚了:「哎呦,那你就从头说嘛~」
「好吧好吧。」卿凝也不吊她胃口了,手撑着下巴,开始道:「那天我租了个摊位,在一个算命的旁边儿……」
待听到聚众八卦,却被当事人当场抓包后,贺茹瞳孔骤缩,拳头捏紧,简直比她还要紧张:「被他抓到之后呢?」
「之后——」
卿凝回忆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难以置信的时刻。
「你愿意收我做徒弟吗?」
言朔半蹲在她面前,头微仰着,用最温柔的目光包裹了她的无措。
没有人会抗拒这样的视线,明明是柔和的,可却偏偏有一股强势的力量,像是东风过境般,携着严寒冰雪也无法抵抗的温度,卿凝蜷缩勐抠的脚趾慢慢舒展了开,周遭那仿佛被冰霜封印的苍茫世界也渐渐消融露出了原本的颜色。
抽气声、议论声忽地一下重新跑进了她的耳朵。
「我没听错吧,言朔真的要拜那女的为师?」
「这怕不是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了吧?」
「路走窄了,过上十年,等万剑宗再次开山收徒,以他的实力,进内门岂不是轻而易举,何必葬送前程,去个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小门小派。」
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走上前来,自荐道:「这位小友,吾乃贯虹剑派泰清长老亲传弟子,你若真想拜师,我可以帮你引荐,贯虹剑派虽不及万剑宗,但也是有几位大能坐镇的,不比那什么溪灵谷强得多?」
「要我说,何必拘泥于剑道,以言小友的气质容貌,若是去了合欢宗,那必定是独树一帜,众人争相追捧不说,修为一日千里更是不在话下。」一女子将那抢人的贯虹剑派弟子推开,摇着把桃花扇,款款而近,媚眼如丝。
……
争抢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旁边那算命的也跟着掺和了进来。
「言小友,你跟她还不如跟我,老朽虽是一介散修,但于观天命、断干坤一道也算颇有建树,你若拜老朽为师,吾定当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卿凝眼角无语地抽了抽,别的那些大门派也就算了,你一个无门无派半罐子水晃荡的水货,竟也敢说比她强?
除非是言朔眼瞎了,否则怎么可能会选他?
然而,面对一众招揽都无动于衷的言朔,却唯独接了算命先生的话。
言朔:「你当真能够观天命、断干坤?」
算命先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竟杀出了重围,立马激动地站了起来,得意洋洋瞥了眼卿凝,而后昂首道:「那是自然,老朽一生卜卦从未出过错漏,只不过平素为人低调,这才名声不显罢了,不瞒你说,今早老朽给自己算了一卦。」
算命先生捋了捋鬍鬚,一副高深莫测、专等着人询问的模样。
偏偏言朔还真就吃他这套,追问道:「敢问卦象所言为何?」
这一问,算命先生更得意了,旁人纷纷艷羡,看她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怜悯,都道不曾想争来争去竟被一算命的截了胡。
言朔和算命的对话还在继续,算命的说他算出今日天要降大任于他,说什么言朔就是天道降于他的大任,只有通过他的鼎力扶助,言朔才能扶摇直上修成大道,真是牛皮都快要被他吹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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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这明显的吹嘘之语,都没能把言朔给点醒,竟还深信不疑了一般。
卿凝没心思再听了,她垂着双眸,自顾开始收拾起了东西,能被抢走的,她才不稀罕,他爱认谁就认谁去吧,人果然是善变的,刚还一副非她不可的模样,这才几句话的功夫,竟就被人勾走了。
就当是她看走了眼,卿凝收拾东西的动作加快,不言不语,气唿唿。
然而,就在她收拾完正准备走的时候,周围却突然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卿凝不明所以,转头一看,却见那算命先生面色铁青,剩下的其他人,一半朝着算命先生幸灾乐祸看好戏,一半对着她羡慕嫉妒瞪红了眼。
发生了什么?卿凝刚才沉浸式收东西,这会儿完全就是在状况外。
好在之前和她一块嗑过灵花生的几个少女给她补上了空白。
粉衣少女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激动地道:「言道友刚才是在给你出气呢吧?是吧?是吧!」
卿凝:「哈?」出气?给她?他不是都快被那算命的给忽悠走了么?
!!!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卿凝好奇地眨了眨眼,另一少女却催促着道:「快答应呀,我可太爽了,赶紧的,趁热乎再踩一脚,我超爱看的!」
卿凝一脸懵,侧首压低了声音问道:「答应什么?」
粉衣少女:「刚才言道友请那算命的测算你会不会答应收他做徒弟啊,你看他现在脸臭的,先前吹那么高,这会儿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了吧。」
卿凝愣了愣,待反应过来时,已然已经加入到了憋笑人的行列。
这招太损了。
那算命先生若是说她会答应,那便无异于自砸招牌,变相承认了他之前说的言朔乃他命定之徒都是鬼话。
若是说她不会答应,可言朔话里话外都是一心要拜她为师,只要她应下,那便又是把他自己的脸送上来给人打。
如此进退皆是死局,争来争去一场空不说,还要把自己给倒赔出去,那算命先生不黑了脸才怪。
众目睽睽之下,言朔走到了她面前,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浅笑:「他好像算不出来,师父能给我解惑么?」
得了,又是一刀,卿凝抽空瞥了一眼他身后的算命先生,好傢伙,那脸色,黑得那叫一个奼紫嫣红。
卿凝憋笑快要憋不住了,她可是老实人,人师父都叫上了,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答应他啊!
正好她东西都收拾好了,卿凝给言朔递了个眼神,然后率先往前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本以为他应该懂这是什么意思,没想到走了几步人没跟上来,回头一看,言朔脸上的笑容仿佛凝固了一般,顿在原地一动不动。
卿凝扶额,这新鲜出炉的师徒默契终究还是不行啊,刚才不还挺聪明的么,怎么这会儿人就傻了?
「还愣着干嘛?跟师父走啊!」卿凝笑着提醒道。
言朔回过神,悄悄红了耳根。
……
「好啦,说完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喽。」边回忆边复述,卿凝说得口干舌燥,灌了好几杯茶才缓过来,然后笑眯眯地给了个结语。
贺茹听得惊嘆不已:「啧啧啧,你这徒弟也太上道了吧!那算命的活该,竟敢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想到真正的癞蛤蟆竟是他自己,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可以可以,这徒弟收得不亏……」
「经此一事,那算命的恐怕再也没脸在那招摇撞骗了吧?」贺茹手握成拳,恨不能当场痛打落水狗。
卿凝补刀:「还什么以后啊,当时在他摊位边排队等着测算的人就散了。」
贺茹大笑:「什么叫咎由自取,这就叫咎由自取!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打闹说笑到了后半夜,快要破晓的时候才分别睡下。
只是第二日天亮没多久,贺茹就又跑来把卿凝从被窝里拔了出来,催促道:「快快快!你答应带我去看你徒弟的。」
「啊?一定要是今天么?」
她明明说的是过几天,没说今天啊!
卿凝困得要死,现在就是很后悔,她早该料到的,就贺茹这个急性子,能忍上几天才有鬼了。
她昨晚上就不该多嘴提那一句徒弟的相貌,贺茹一听说是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温润贵公子,立马就精神了,非得让她带着去先看一眼,说得好像只要看一眼就能死而无憾了似的,卿凝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答应。
卿凝此刻睡眼惺忪,直到被拽上路还迷迷煳煳,唯一的好朋友是个急性子,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一路上,贺茹都在数落卿凝:「呀!你这四捨五入就是从万剑宗手里抢了个徒弟,要是我,那肯定得放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放心,你居然心这么大把人家给扔外面,万一被别人慧眼识珠勾跑了怎么办?真是的……」
「咦?赏金榜前面怎么聚了这么多人?」贺茹数落到一半突然拐了个弯。
卿凝揉了揉眼睛,总算是清醒了过来,道:「去看看。」
两人御空而下,分布在各地的赏金榜都隶属于玄机阁,是以,所挂的任务都是互通的。
刚走近,便听贺茹惊唿:「榜首的那个寻人启示撤了诶!」
贺茹一脸羡慕:「谁找到了啊?赏金这么丰厚,后半辈子可以直接躺着养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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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那个寻人启示么?」贺茹用手肘戳了戳卿凝。
卿凝回道:「我在万剑宗那边的时候看到了。」
贺茹把她拉到一边,附耳悄悄道:「说实话,刚开始看到那写着道号『落青』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找你呢,后来仔细一看才发现除了落青这个道号,其他的都对不上。」
卿凝曾经想用落青做道号这事只有贺茹知道,后来因为宗门内都不兴叫道号,这才把落青改作了峰名。
见众人议论的也都是榜首撤掉一事,没其他新鲜的,贺茹就拖着卿凝走了,她现在对这些不感兴趣了,赶着看人呢。
后半段路卿凝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到了客栈,贺茹忽然往自己身上摸了摸,然后一脸的绝望:「坏了,第一次见师侄,我是不是得表示点什么啊?我忘了,什么都没准备,要不,改天再来?」
卿凝:「……」
这又不是来拜见什么长辈,至于么……
刚才路上火急火燎,好不容易到门口了,反倒还踌躇上了。
卿凝宽慰她道:「不用了,你要想给,大典过后给个大的就是了。」
贺茹被她说服了。
两人迈进客栈,然后却发现言朔人根本就不在客栈里。
一看这情况,贺茹比卿凝还着急:「怎么会不在呢?该不会是真的跟人跑了吧?啊啊啊啊啊,我这乌鸦嘴……」
卿凝倒是不担心这个,毕竟当初那么多条件好的宗门招揽他,他也没跟着人家走,他这人应当是个极有主见的,轻易不会动摇。
她担心的是他遇到了什么急事。
反过来安抚了会儿自责的贺茹,卿凝走到廊上给言朔传音,言朔接得很快。
卿凝:「你在哪?」
言朔明显沉默了一会儿:「我落了点东西,回来拿,早上跟你报备过的……」
「啊!」卿凝拍了下脑袋,想起今天早上睡得迷迷煳煳的时候,的确是接到过一个传音。
她给忘了……
尴尬。
卿凝正想着要怎么丝滑地结束这场对话,就听言朔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那声音似乎还在由远及近。
「你这回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帮你——」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卿凝谢天谢地,可算是找到了一个藉口,忙道:「有人找你,你先忙吧。」
言朔却没有切断,反而解释道:「是一个朋友,幸亏他替我保管了,东西才没有丢。」
卿凝点头:「嗯嗯,那你得好好感谢人家。」
言朔:「嗯。」
这回应该能切断了吧,卿凝想。
谁知刚要收,言朔又道:「师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我马上就回来。」
明知他看不见,卿凝还是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你可以慢点回来,跟朋友聊聊天叙叙旧什么的!」
捏着手中被急急切断的玉简,言朔面色不佳地看向来人。
言朔:「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人未至声先到的毛病?」
第5章
来人是薛临,旁人眼中风流倜傥的玄机阁阁主,此刻正风姿全无地举着双手,投降得很直白。
言朔不悦地盯他看了一会儿,终是将玉简扣在了桌上,算是放过他。
「唿——」薛临松了口气,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立马邀功道:「悬赏我帮你撤下来了。」
「嗯。」
薛临:「……」这平淡的反应,还能应得再潦草一点么,你刚才跟人姑娘说话可不是这态度!
薛临深吸了口气,算了,反正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
不过,说来也是奇了,他和言朔认识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他对旁人有这般小心翼翼过。
言朔是谁啊,那可是天下第一剑修,万剑宗的开山之祖,普天之下最接近飞升的人,以他如今的地位,哪怕是随口说的一句话,旁人恐怕都得好好琢磨琢磨有什么言下之意。
而现在,他竟然因为接了那姑娘一个传音就打算赶回去!人家好心给他放几天假,他还不高兴!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啊。
薛临嘆为观止。
「你这次出关就只告诉了我一个人,连自家宗门都瞒着,说实话,我真是受宠若惊。」
「不过,你参加自家的收徒大比做什么,还捨近求远让我想办法把你塞进去?」薛临满目求索,很是不解。
最关键的是,言朔从入大乘期之后便一心闭关冲击飞升了,怎么如今大道未成,却突然出关了,他可不是那等会半途而废之人,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
薛临有点担心,作为朋友,他还是希望他事事顺利的。
言朔垂眸,唇角微勾,透窗而入的阳光洒在他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影,他的神情似是在回忆,答非所问道:「她是个很谨慎的人。」
谨慎到他需要一个足够合理的理由,才能够接近她。
旁边的薛临一瞅好友这模样,双眸微眯,立马就敏锐地嗅到了一股秘密的味道,不对劲啊,这俩关系绝对不简单。
「她到底是你什么人啊,这么重视,一出关就急吼吼地找人家?」
据他所知,这俩之前根本就不可能认识啊,言朔开始闭关的时候,那姑娘还没出生呢!
「你总不可是在梦里认识的人家吧?还是说,你之前也有秘密出关过,连我也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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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临越想越觉得后面这个原因更有可能,屋外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啦作响,薛临捂住胸口,惨然道:「这是什么声音?这是我心碎的声音!我这么多年专心找都没找到神魂契合的道侣,你居然闷声不响干了票大的!」
薛临情绪来了,正打算顺着杆子往上爬,藉机好好讨教一番,然而言朔却突然扯开了话题。
「让你查的事你查出来了没有?」言朔问道。
薛临悄悄翻了个白眼,话题还能转移得更明显一点么,藏私不想说就不说呗,果然,找道侣这事还得靠自己,朋友什么的,根本就指望不上。
薛临没好气道:「还需要一些时间,不是我说,你这寻人启示的发得也太显眼了,明里暗里来打听的多了去了,现在人都已经找到了,你到底还想要钓出谁啊?」
言朔平和的眸光中骤然闪出了一丝厉色,钓谁?钓的自然是心里有鬼之人。
言朔走到窗前,窗外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在梅雨季里,是个难得的好天,他眺向远处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情形。
那天,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
蓬莱算出了他飞升雷劫将至,宗门之人执意要为他办场送别宴。
他就坐在那大殿的高座之上接受众人的拜见。
相似的祝词,寓意吉祥的拜礼,冗长而又无趣。
在神思困顿之际,丹道第一大宗长生宗的宗主带着她走入了殿门。
在一众的奼紫嫣红里,她绾了个清爽的凌云髻,青绿的裙摆绣着枝枝垂柳,步履间,柳枝摆动。
那一刻,他忽然有种直觉,他或许终于可以得到一场纯粹的告别,而不是话里话外祈求庇佑的虚情假意。
「贺喜仙尊……这是鄙宗的少宗主落青。」一长串的贺词过后,长生宗宗主介绍道。
少女往前走了一步,捧出一只小小的紫檀木盒:「恭贺仙尊大道将成,祝仙尊事事皆能得偿所愿,这是落青歷经七七四十九天炼制而成的消元丹,服之可在须臾之间消退修为,避散雷劫……」
少女话还没说完,长生宗宗主就打断了她。
「呀!不是早就说了让你好好准备么,你这准备的什么晦气玩意儿!」
「怎么就晦气了,这可是我琢磨了多年的后悔药,万一仙尊飞升到一半不想飞了,那不就派上用场了,多一手准备也没什么坏处嘛……」
「还顶嘴!」
少女被训得垂下了头,悄悄地吐了下舌头。
长生宗宗主满脸歉意,言朔却觉得新鲜,旁人都指望着他飞升后多给点好处,唯独她反其道而行之,竟想要给他留条退路。
这是对他飞升没有信心么?言朔浅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也算是个好意。
「无妨。」言朔挥袖亲自收下,免了少女再遭一场叱责。
那天,前来拜见的人络绎不绝,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可直至宴终,诸道人影如烟般退散,他唯独只记住了那道青绿的身影。
落青,化神期丹修,年纪轻轻就做了少宗主,前途是可以预见的不可限量。
就当是锦上添花吧,待他飞升,抽空照看一下后辈的时间,应当还是有的。
那时的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想到,落青多虑之下送的消元丹,最后竟会真的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雷劫如蓬莱所料,如期而至。
最后一道飞升雷劫即将落下的时候,通天之门向他敞开。
他窥见了天命,没有华光万丈,只有无边黑暗,一股强大的力量倾涌而下裹挟了他,似是要将他消融殆尽一般。
顷刻间,雷光乍现破空昼宇,在最后一道雷劫落下的那一瞬,他忽然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飞升,或许世间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飞升!
他匆忙地服下了那颗消元丹,那一刻,他无比地庆幸是他亲自收下了这个荒诞的贺礼。
消元丹起效很快,他几乎立时就感觉到了修为在飞速流逝,在雷劫噼上身的前一瞬,他掉落了一个大境界,降到了渡劫期。
只是,他终究还是发觉得太晚,最后那道雷劫已是离弦之箭,不可追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雷劫落在他身上时,由于他修为骤跌,力道相应地减弱了许多。
最后,他虽仍然被吞入了那个无间世界,但却侥倖地保留下了魂魄。
那是一个触目皆为虚无的世界,他不知道他在里面到底游荡了多久,处在空荡荡的黑暗中,他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仿佛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了永生,又好似清醒地逝于了永恆。
回望他的一生,清晰的记忆乏善可陈,他好像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去了攀登,五岁练气七岁筑基,十二岁成为最年轻的金丹修士,而后一步一步修到元婴、出窍、分神……大乘。
起初,他还会因为提升了一个境界而欣喜不已,可到后来,他便渐渐麻木了,每天按部就班的修炼,修为畅通无阻地提升,他知道自己走在正确的路上,一步一步总能到达,像是一个揭晓了答案的礼物,理所当然地不再惊喜了而已。
他的所有未来好像都变得可以预见,人人都道他会飞升,他也从未怀疑过,甚至可以说,飞升是他漫长且无聊的生命里,唯一还算能带来些许触动的目标。
而现在,唯一的这个目标也消散了,他本以为他不会对那个世界有任何留恋,可不知为何,他总想起落青那道青绿的身影,想起她被训斥时灵动的表情,好奇她为什么要耗费那么多年,就为了琢磨个旁人看来只觉得荒诞的异类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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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窥见了一个谜团的线尾,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它解开,他开始想像她到底会是一个怎样性格的人,开始好奇有关于她的一切……
只是,他对她知之甚少,大殿之上的那寥寥数语,竟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交集。
落青二字,渐渐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无间世界里的时间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仅此一面的惊鸿一瞥,竟成了他此生中唯一鲜明且清晰的记忆。
那时候,他觉得就这样守着个解不开的谜团也挺好,直至他寻到了一丝光亮——
他重生了,重生到了飞升前。
他欣喜若狂,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感谢这个给了他希望的姑娘,他想像了无数次见她时的情形,却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寻不到她。
她不再是长生宗的少宗主,甚至长生宗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她这个人。
那是他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所有的一切都是黄粱一梦,害怕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而她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
他开始不计一切代价地寻找她,但他对她的了解实在少之又少,他甚至连她真正的名字也不知道,凭藉着那一点信息,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遍寻了一个月,高额赏金的诱惑,几乎引得修士们将修真界翻了个遍,可还是了无音讯。
理智在告诉他,应该放弃了,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还在坚信着,坚信她一定属于这个世界,只是,他还没有找到她。
许是上天垂怜,在他快要陷入绝望之际,她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原来,她真的存在。
那一刻,他心上高悬的那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又开始筹措见面时的话语,冥思苦想他该以何种方式出现,才不会吓到她。
但是紧接着收到的消息,却令他愤怒。
原来,她本如前世一般,是个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她本该一如前世的足迹,抵达旁人或许穷尽一生都无法到达的高度。
她本应是灿烂夺目的,她的人生本不该发生这样与前世相比截然不同的巨变。
有人在她正要展翅高飞的时候,折断了她的翅膀。
她的灵根被人夺走了。
灵根于修士而言无疑是极为重要的,没有灵根,便如同釜底抽薪,断绝了她在修真一途上的所有可能,失去灵根的支撑,灵府会逐渐萎缩,丧失储存灵力的能力,随着时间流逝,接不回灵根,修为倒退,沦为凡人便是她唯一的结局。
「你本该立于云端,过你璀璨顺遂的一生。」
「究竟是谁,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
第6章
卿凝很抱歉地告诉贺茹,今天见不到徒弟了。
不料贺茹却道:「我已经知道你徒弟长什么样了。」
???
「你怎么知道的?」卿凝奇了。
贺茹把手中的捲轴调转给她看:「何峰主派飞鹤刚送来的,我估计这下全宗门都知道了,不过,这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啊。」
「都说情人眼里才出西施,你这当师父的怎么看徒弟也这样,瞧这身高、这体型,这相貌,怎么看都是个阳刚硬汉啊,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个温润如玉的儒雅公子了?」贺茹摸着下巴一脸幻灭,最后补了句:「当然,这模样瞧着也挺俊朗的。」
卿凝看着画像上的屠昭,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卿天齐!你还有完没完!!!造谣还造上瘾了?
又想起这画像还是何绍温分送出来的,卿凝顿时眼前一黑。
完了,那何绍温本就是个嘴上不把门的,这下又添了个专爱无中生有的卿天齐,这师徒两双贱合璧,三分假都能给你吹成十二分的真。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卿凝就收到了掌门的传音:「呀呀呀,你这个徒弟不得了,长得可真结实啊!什么时候带回来,我见面礼都准备好了。」
卿凝无语凝噎,扶了扶额,道:「过,过段时间吧,上回不是说好收徒大典的时候再带回来么……」
「啧!我都知道了还藏着掖着做什么?」掌门顿了一会儿,忽然仿佛公鸡附体:「哦哦哦——,我知道了,惊喜!还有惊喜是不是!你这徒弟该不会是个三灵根吧?不对不对,这人一看就绝非俗子,起码得是个双灵根。」
卿凝:「……」你脑子里怎么成天都是惊喜!
掌门这会儿兴奋得很,卿凝根本就插不上话,只听他声音越拔越高:「天!不会是单灵根吧!是吧是吧,肯定是吧,呀呀呀,我们宗门多久没有收到过单灵根弟子了,卿凝你可以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不行,我得跟坤藏派那帮老贼炫耀一下。」
掌门自说自话结束了传音。
贺茹看卿凝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给看笑了:「你这是什么样子?」
「被超度后的样子。」卿凝托着步子往外走,边走边道:「你先回去吧,我不跟你一路了。」
贺茹问:「你要去哪?」
卿凝没有回答,她忙着在给卿天齐传音,但卿天齐那怂货,一次都没有接!
你有本事造谣,你有本事接传音啊!
急怒之下,想要刀人的欲望是藏不住的,卿凝这回没有御铁锹飞,她从干坤袋里掏出了把弯钩镰刀,杀气腾腾地飞往了卿府,而后,一连在卿府蹲守了好几天,却连卿天齐的影子都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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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咬牙:你最好是躲严实点别让我给逮到!
「寻仇」无果,不得已之下,卿凝又去了安置屠昭的小镇客栈,也不知道把人横着带回去能不能交差。
卿凝的心情沉重,步伐也很沉重,然而,她到了客栈之后却被告知屠昭竟然早就走了!
「你走之后没多久,他就走了。」店小二如是道。
「什么!」卿凝惊讶不已,声音都变了调:「这怎么可能呢?」
他一个练气期,还中了伸腿丸,别说这么快下地走了,连恢復意识都根本不可能。
「你亲眼看见他自己走的?」卿凝给小二塞了几块灵石,再次确认道。
小二开心地咬了咬灵石,言之凿凿:「是啊!他还问我你往什么方向去了呢,我估摸着应该是去找你了。」
卿凝瞳孔地震。
这、就、离、谱!
她当时分明细查过他的修为,难不成是他刻意伪装过后的?她看到的全都是假象?
这么说的话,那他的修为岂不是在化神期之上!
一个刻意隐藏修为的高阶修士急着找她,总不可能是为了叙旧吧?
事情再次脱离掌控,卿凝的心跳蓦然加快,想起自己先前将他迷晕之事,又拽着小二着急问道:「他走得时候脸色怎么样?」
「脸色?」小二仔细回忆了一下,而后道:「扭曲!没错!就是扭曲!尤其那眼睛,跟狼似的,盯得我直哆嗦!」
小二说得搓起了手臂。
卿凝刚还怀揣了一丝希望的心,顷刻间跌入了冰窟,瞅这架势,分明就是要寻仇啊!
腰间的玉简又开始在闪。
卿凝接起。
言朔:「师父我回来了。」
卿凝深吸一口气,平復了下心情,尽可能地让声音显得平静,免得吓着徒弟,然后微笑道:「嗯,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
言朔:「路上没有,倒是在客栈里遇到了一个找你的人,他说他叫屠昭。」
屠屠屠……屠昭!
卿凝声音有点发颤:「你应该……没有跟他说你是我徒弟吧?」
「说了……」听卿凝声音不太对,言朔又有些犹豫了:「不能说吗?」
完犊子了。
「这人是来寻仇的!」卿凝火急火燎解释了句,随后克制不住地大吼:「言朔,你听师父的,现在、立刻、马上,跑!!!」
一刻钟后,言朔不仅没跑,还神态自若,推门进了屋。
于屋中等待的屠昭坐在圆桌边,人高马大的,显得桌子都小了一圈。
见人回来,屠昭立马起身,急切问道:「怎么样,你师父答应见我了吗?」
言朔微笑着颔首:「嗯,她说她在东边的障业林等你。」
「你看,我就说我跟她认识吧,行了,多谢了啊!」屠昭心下落定,高兴地拍了拍言朔的肩膀,随后,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没一会儿,他的背影就消失在了言朔的视线里。
言朔关门转身,脸上的笑容瞬间灰飞烟灭,眼睫微垂,投下了一道厚重的阴影,笼罩在阴影之下的双眸仿佛潭水一般深不可测。
第7章
第二天,卿凝赶到的时候,看言朔还全须全尾地站着,松了口气。
「他人呢?」卿凝问。
言朔眼睫微垂,应该已经死了吧,按玄机阁的手法,说不定连个全尸都没有。
卿凝一双杏眼圆圆地盯着言朔,见他好似在发呆,又担心了起来,难不成是被屠昭给吓到了?
好在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漆墨般的双眸掀起,完整地映出出了她的模样,带着点点星光,看得卿凝微微一愣。
是她的错觉么,为什么她总觉得言朔看她的眼神里,有一股奇奇怪怪的……慈爱?
「他好像有什么事,急着走了。」言朔道。
听到这,卿凝的悬起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这可真是老天保佑。
「不行了,这地方不安全,你还是先跟我回谷里去吧。」
免得屠昭又杀个回马枪。
她得先把徒弟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去会会那傢伙。
卿凝拉着言朔马不停蹄往溪灵谷去,因为不想惊动谷中之人,所以她并没有御空,而是选了条回谷的陆路。
在即将进入障业林时,跟在卿凝背后的言朔表情闪过了一丝异样,薄唇几番微启,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以玄机阁的本事,应不至于连个小小练气修士也处理不了,他想着。
可惜的是,这样的信任并没有持续多久,越往障业林深处走去,断落在地的树枝明显多了起来,树干上被剑意划出的刻痕也越来越密,很明显,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走在前面的卿凝似乎一心赶路,还没有注意到这些,但不好的预感不断在言朔心头盘旋,按理说,收拾一个练气期而已,何至于弄出这般阵仗?
还是说区区几百年没见,玄机阁的办事能力已然下降到如此地步了?
怕卿凝有所察觉,之前他一直都没有放出过神识,可现在,已然顾不了那么多了。
言朔神念一动,顷刻间,整个障业林都仿佛微缩到了眼前,他来回搜寻着,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发现了一个可疑的黑影。
再一看那黑影所在的方位,言朔瞳孔勐缩——
不好!
言朔想要阻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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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声,树上砸下一个人,正正好砸在了卿凝前方五六步之距的地方。
剎那间,尘土飞溅,落叶翻飞。
卿凝吓了一跳,拽着言朔往后退了好几步,待尘土落定,卿凝定睛一看,嚯!真是好长一条拦路虎。
不过,这身形……有点眼熟啊。
卿凝摩挲着下巴,等了一会儿,见那人趴在地上确实毫无动静,才试探着用铁锹铲至他身下给他翻了个面。
结果,好傢伙,果不其然就是屠昭!
此刻他的脸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轻轻拍一下,都能在上面留下个到此一游的五指印,身上的衣裳被割裂了好几个口子,破破烂烂地缀着,裸露在外的伤口还在那洇洇往外渗血。
卿凝一脚踩着铁锹,下巴搁在按着柄头的双手上,一整个就是毫无参与感。
这人明明是来找她寻仇的,可她还没动手呢,人却已经倒下了……
「你的报应居然不是我?」卿凝大为震惊。
不过,震惊之余,卿凝突又转念一想,她要是……把他救回去的话,之前那「误杀」之仇是不是就能一笔勾销了呢?
卿凝权衡利弊暗自思索了一会儿,随后掏出捆仙绳,给他来了个五花大绑。
鑑于还是存在有谈崩的可能性,先把他捆了,免得到时候动起手来,自己落了下风。
如此,进可攻,退可守,问题就不大了,卿凝满意点头,把铁锹的铲子放大数倍,仿佛往日重现,又要把他给拖上去。
只不过这次,言朔先她一步扶住了屠昭。
卿凝心下大慰,差点忘了她现在是有徒弟的人了,叉会儿腰先。
「师父是要将他带回去么?」言朔佯作不经意地问道。
卿凝点头:「嗯,我要跟他谈谈做你二师弟的事。」
「嘣!!!」
言朔没抓稳,屠昭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你——」
被卿凝满含探究地靠近看着,言朔屏住唿吸,难得地心虚了起来,难道,她看出什么了?
「你也觉得他太重了是吧!」卿凝仿佛对此很有感触,大声道。
言朔停滞的唿吸瞬间又回来了,他顺着台阶应了句是,随后又重新把屠昭拖上了铁锹。
之后,两人将其带回了客栈。
言朔忍了一路,见卿凝竟真是一副要好生照顾他的架势,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师父,你之前不是说他来寻仇的么?」
她想收谁做徒弟自然是她的自由,他本不该干涉,但——把仇人收作徒弟未免也太过惊世骇俗……
卿凝早知他会有此一问,立马挺直了腰杆:「事情是在变化的嘛,以前是仇人没错,现在嘛,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言朔:「……」把人五花大绑的救命恩人么?
卿凝顺着言朔的目光看去,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摆手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绑人是为了安全,救人也是为了安全,这不冲突……的吧?
卿凝去请医修,照看屠昭的活落在了言朔身上。
天知道他是怎么忍下灭口的冲动的。
言朔从干坤袋里掏出刚才就一直在闪的玉简,刚接通,那边的声音就噼里啪啦地传了过来。
「那人谁啊?为了你这单,我可是小题大做派了五个化神期剑修,谁知那人都没用灵力,就凭着一把三尺大刀,竟差点让我手下五员大将有去无回,要不是跑得快……」
言朔皱眉,五个化神期剑修对上他竟也一败涂地么,那他——
言朔转头,双眸微眯,切断了传音。
只见那刚还昏迷得似要与世长辞的人,此刻已挣脱了捆仙绳的束缚,两手抄着,好整以暇地靠坐在床头。
「果然是你买的凶!」屠昭眸中满是讥诮,原还以为此人是个良善之辈,却没想到竟如此蛇蝎心肠!
言朔笑了笑,举止自如,轻提玉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没有半点被当场揭穿的窘态,悠然道:「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屠昭给气笑了,「你就不怕我告诉她么?」
言朔转了转茶杯,唇角微勾,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游刃有余的闲适。
「你敢么?」言朔看向屠昭,虽是疑问,但听着却像极了嘲讽。
被人看穿,屠昭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又下不去,难受至极。
的确,他不敢,若是将这事捅出去,他的修为就瞒不住了,尤其,他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说服卿凝跟他回魔域。
屠昭怒目圆瞪,拳头攥得死紧,天知道他是怎么忍下灭口的冲动的!
无声的对峙在房中瀰漫,直至卿凝推门而入的前一瞬,两人才勉强达成了共识。
屠昭自己把自己给捆了继续「挺尸」,言朔行至床边状似照料,权当没看见。
「您给看看。」卿凝引着人进来,让言朔给老医修搬了张椅子放至床前。
只见那老医修探灵入脉,没一会儿就眉头紧锁,卿凝心里没底,她虽善制丹药,但医人的经验到底不及人家专修此道的医修,难不成情况很糟糕?
「这位壮士没什么大碍,估计是在装睡吧。」老医修行医多年,早已返璞归真,有啥说啥实在得很。
「……」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卿凝很有经验地瞥向了屠昭露在被子外的脚丫子,果不其然,正蜷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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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路往上看向他那紧闭的双眼,嗯,很好,倔强得很顽强。
「不过——」老医修突然话锋一转,「他区区一介练气修士,多道毒气在体内游走,竟形成了相生相剋之势,此等罕见体质,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屠昭闻言脚趾悄悄翘了翘,有点点小骄傲,哼!他可是这世上唯二的天魔,这老东西当然不可能见过了。
卿凝送走老医修,回来时脑中还在想着老医修的话,多道毒气相生相剋?所以,他真的是练气,中了伸腿丸之毒能提前甦醒,完全是因为这逆天的体质?
呀!她最近是怎么回事,转运了?
卿凝拍了拍自己的脸,有点不可置信,继言朔之后,她竟又捡到了个宝!
要说她此刻的心情,那无疑是很激动的,就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卿凝冥思苦想走至门口,忽然停步,总算是想了起来——
她还将人捆着呢!!!
卿凝一个箭步沖了进去,嘆了句罪过将捆仙绳收了回来,然后坐在床边目光炯炯地等着人睁眼。
然后,一炷香过去了,一下午过去了,一晚上过去了……
卿凝:「……」她觉得她也快背过气去了,这人可真能熬啊。
「差不多得了,你是要跟我比命长吗?」卿凝幽幽道。
屠昭的脚指头又往脚底方向蜷了蜷,眼皮微颤,半响,才试探着睁开了一道眼缝。
这一睁,排山倒海的绝望立马席捲而来。
可恶!屠昭无声地攥紧了拳头。
他本可以从容地从「昏迷」中甦醒,偏偏那老东西口无遮拦!偏偏他又错过了在黑夜中淡定睁眼的勇气!偏偏最后是在这么个该死的时机,日头高照,他的窘迫藏无可藏!
总而言之,他恨!
「噗——」卿凝被他脸上这千变万化的表情给逗得笑惨了,趴在床边肩膀颤个不停。
屠昭背过身去,对着墙无能狂怒:「你这样是收不到我做徒弟的!」
「哦。」卿凝抿唇憋笑憋得快岔气了,但恶趣味却依然占据了上风,她用食指戳了戳他:「还知道我想收你做徒弟,看来是从障业林的时候就开始装了,哈哈哈哈哈哈——」
卿凝一说起这个,屠昭立马就想起了一个可以生气的点,在障业林的时候,她刚说完那句话,言朔那做贼心虚的就把他给摔了!
屠昭嗖地一下坐了起来,目光扫向刚提着食盒进来的言朔,很是兇狠。
要不是他,他不会在障业林跟人激战一整晚,还要顾及魔气不外溢,打得束手束脚还心累;要不是束手束脚跟人打了一一整晚,他不会在将人打跑后累得直接挂树上睡着了;要不是挂树上睡着了,他不会在突然发现卿凝过来时,一个激动脸朝地掉了下去;要不是脸朝地掉了下去,他就不会不好意思醒来……
作为他所有不幸的源泉,言朔那厮居然还敢朝他笑?
「师父你不问问他怎么会在障业林么?」言朔挑眉先声提醒道。
屠昭唿吸一滞,这人莫不是个疯的吧,他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提醒这事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这是有恃无恐!他这是在挑衅!
「对哦。」卿凝想起正事:「你怎么会去障业林?」
屠昭握拳,硬气道:「我去找你,被人——」埋伏了。
言朔站在卿凝背后微笑。
屠昭忍了忍:「被人拦住抢劫。」
卿凝:「那那些抢你的人呢?」
言朔微笑的弧度依旧。
屠昭又咬了咬牙:「抢完就跑了。」被他打跑了。
屠昭不甘心就这样被人扼住命运的喉咙,忽然抓住卿凝的手,急切道:「这里的人太危险了,你跟我走!」
「哈?」
卿凝脸色微变,随后一巴掌就朝屠昭脑袋削了过去:「我只是想收你做徒弟,你却想跟我私奔?」
屠昭摸着头一脸震惊,他这尊贵的脑袋,何曾被人这般对待过,不过,看言朔嘴角弧度落了下来,他心底一阵暗爽,就懒得计较这些了。
「不走就不走,我做你徒弟就是了。」
屠昭被自己这不着痕迹的试探手法给聪明大了,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大师不肯跟他走,他可以跟着大师学啊!
做魔要懂得变通一点。
说不定他还可以藉此机会潜入修真界内部,届时逐个击破,收復山河岂不是指日可待?
然而,正当他信心满满地等待着卿凝狂喜答应时,卿凝却突然问道:「你当初去卿府是想做什么?」
嗯?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屠昭没反应过来,嘴张了张,而后眼神开始飘忽,含煳道:「就……家道中落,寻个出路……」
「嗯——」卿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没了下文。
屠昭:「!!!」他这般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徒弟,她居然——
屠昭见状急了,指着言朔:「他都能做你徒弟,我比他强多了,真的!」
卿凝:「……」怎么有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即视感?
她沉思了一会儿,起身道:「我考虑一下吧,过几天给你答覆。」
然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屠昭和言朔两个人。
言朔的表情似笑非笑,屠昭看得很是恼火,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我是个假的练气,你却是个真的筑基,好好自卑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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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朔淡笑不语,出门前施捨给了他一个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在说自求多福。
屠昭:「???」
第8章
夜半时分,卿凝于城中穿梭,进了一处死胡同,她拿出一只黑莲纹样的令牌轻扣于墙上,不一会儿,原本平整的石墙漾起了水波纹,卿凝迈步而入,转瞬便到了黑市。
「这里的人太危险了,你跟我走!」
屠昭的话,让她起了疑心。
他遇到劫匪从而觉得这地方的人太过危险可以理解,但是他为什么会想要带她走?她和屠昭只是有过几次交集罢了,甚至都算不上熟悉,根本就无法支撑他的这个动机。
在她拒绝后,屠昭又立马改口说愿意做她徒弟,再结合他说的家道中落去卿府寻出路,在卿凝看来,简直漏洞百出,若真是为了寻出路,他为何不去见卿家家主,反而跟着她匆忙从卿府跑了出来?
除非,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接近她!
可……这就是卿凝想不明白的地方,她老老实实平平无奇一种地的,屠昭处心积虑接近她是想做什么?
卿凝拢了拢身上的黑色斗篷,径直去了黑市的西北角,与其他方位的人口攒动不同,西北角的店铺十不存一,大多都倒闭了,很是冷清。
在黑市最热闹的时段,她走在西五街,甚至都寻不到一个同路之人。
「踢嗒、踢嗒……」源自于她的脚步声,响满了整条街。
卿凝停在了最后一间店铺前,这是个法器铺,同时也是西五街唯一尚存的一个店铺。
店主人时常外出,看到里面透出来的昏黄光线,卿凝勾了勾唇,心道运气不错,竟正好撞上了店主在的时候。
卿凝掀开门帘入内,脚下的木板随着踩踏嘎吱作响,环顾四周,整个铺子简陋至极,仅由一些不规则的木板拼凑而成,连个柱子都没有,看着摇摇欲坠像是个危房,中间挂着一盏破碎的风灯,勉强散发出几许微弱的黄光,售卖的法器被随意地堆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应是很久无人翻动过了。
一个开在边角的法器铺都这样了还没倒闭,自然是有些傍身的本事在的。
店主人窝在柜檯后的躺椅里,身上盖着的麻布衣裳直接捂到了头顶,丝毫没有要起来招唿的意思,卿凝四指微曲扣了扣柜檯。
「我要打听个人。」卿凝道。
话落,店老闆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只见他将衣裳从头上掀了下来,露出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一双鹰眼斜睨向卿凝,粗哑的声音仿佛被砂纸磨过:「你要打听多少钱的?」
卿凝:「你能打听多少钱的?」
……
与此同时,潜望山,崇吾殿。
一群小妖围在殿外叽叽喳喳。
「大王这都瘫了多少天了,看来真是伤心了。」
「能不伤心么,心上人和远不及自己的人订了婚,换做是你,你也得心梗。」
「唉——,那咋办啊,咱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吧?」
「没事儿,金乌大人刚不是进去了么,听说带回了很多劲爆的一手消息,说不定大王听了就能振作起来了!」
……
被寄予厚望的金乌大人,此刻正捧着本汇总好的奏本集册,站在殿内的八角金床旁,掷地有声地朗读着。
「震惊!光天化日之下,一众男女竟在高潮来临时做出这种事情!」
摊在床上的男子头微侧,眨了眨眼。
金乌一看大王感兴趣,立马翻到对应的正文,读道:「南渠运河于近日建成,流水达到高潮之际,当地百姓喜不自胜,男女老少纷纷跳入运河敲锣打鼓……」
没待金乌读完,床上摊着的那位已然又恢復了原状,闭眼朝天,一动不动。
续命失败……
「还有还有!」金乌赶紧跳过读下一篇:「震惊!师父居然摸着徒弟做出这种动作!」
床上男子再度睁眼,眸中微光闪烁。
哎呀!有戏有戏,金乌激动了起来,连忙再接再厉,翻到正文:「万剑宗新弟子领悟剑招不到位,其师尊看得直摇头,遂亲自下场手把手教……」
刚念完第一句,大王就闭眼了……
续命失败x2。
金乌不信邪,继续翻到下一篇,打眼一看,哦呦,这个厉害了——
「震惊!男子插进去一夜没拔.出.来,其道侣脸红直到天亮!」
音落,床上男子几乎弹坐起,两眼放光。
啊啊啊啊啊——,大王他坐起来了,胜利就在前方!
金乌颤抖着翻至正文,大声念道:「一男子被魔物拖进沼泽,在即将沉没的千钧一髮之际,其道侣拽住了他的头髮,和沼泽中的魔物拔河拔了一整晚,拔得两颊通红,直到天亮才将人拔了出来……」
金乌的声音越念越低,对着大王那张逐渐冰冻的脸,生生流出了一头热汗。
续命失败x2.5。
「还……还有。」金乌弱弱道。
「再给我挂羊头卖狗肉,我拔了你的毛!」床上的男子忍无可忍锤床怒吼道。
金乌哆嗦着抹了一把汗,硬着头皮往后翻了好几十页,突然眸光乍亮,拍着胸脯道:「大王,您信我!这回绝对是劲爆消息!」
床上男子没好气道:「说!」
金乌得令,信心满满,念道:「震惊!玄明剑尊秘密出关寻情溪灵谷,新任魔尊横刀夺爱决战障业林。」
第17页
「玄明剑尊看上了一个金丹女修,为了抱得美人归,使了些手段,拜了那女修为师,巧合的是,新任魔尊也对那女修一见钟情,两人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遂相邀在障业林决斗,玄明剑尊派了五位先锋试其深浅,不料皆溃败而逃,正要亲自上场,谁知魔尊使了出苦肉计……」
大人物之间的八卦向来是夺人眼球的,更何况还是剑尊与魔尊这级别的人物,八角金床上的大王,也就是祁麟,这会儿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气也不嘆了,整个人精神百倍。
「使了苦肉计,然后呢?」祁麟追问。
金乌往后翻了翻:「然后,那女修心软将魔尊带回了客栈,魔尊求爱不成,退了一步,提出也要做那女修的徒弟。」
祁麟感嘆:「啧啧啧,那女修该不会是上辈子拯救了我吧,竟有如此福气,引得两位大能争着做她徒弟。」
「依本大王推测,那女修肯定得暗喜着扭捏上一阵,不会立刻答应。」祁麟肯定道。
金乌一看后文与大王所料别无二致,大为佩服:「大王果真是料事如神!」
祁麟坐在床沿,抱着个金丝软枕,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那是!就凭本大王这火眼金睛,她还能逃得出我的法眼?」
「这齣戏本大王追了,传令下去,好好跟进。」祁麟兴致盎然地吩咐道。
「是!」
见大王终于不再沉浸于折戟的悲伤中,金乌欣慰不已,连步伐都矫健了许多。
翌日一大早,金乌就又携着最新探听到的消息进了崇吾殿。
「怎么,才过去一晚,她这么快就答应了?」祁麟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金玉冠,而后嘆息着点评道:「这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些。」
「不过,想想也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像芷嫣仙子一般对权势不为所动的,她能够矜持上一晚,已是难为她了。」
「如此看来,魔尊的胜算倒是不小了,这局本大王押魔尊。」
「不,不是啊……」金乌支吾着道。
祁麟愣了愣:「不是什么?」
金乌:「据留守在法器铺的蛛妖七十二代孙回报,那女修不仅没答应,还请了黑市那个号称『追魂使』的刀疤店主探查魔尊底细……」
「什么!」祁麟难得判断失误,惊唿出声,一手叉腰一手比划着名道:「这么大的馅饼砸中她,她不赶紧吃了,竟还怀疑馅饼有毒?」
金乌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据他多年的经验来看,此时不宜插话。
祁麟的火眼金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开始不停地在殿内来回踱步。
魔尊的身份若是暴露的话,就近年这仙魔势不两立的境况,那岂不是戏还没开唱就落幕了?玄明那厮赢麻了,他还有什么热闹可看?
不行不行,这戏可不能这么唱,他可是押的魔尊!
「你说——」祁麟摩挲着下巴,推论道:「屠昭既然会使苦肉计,那想必是有些计谋在身上的,他对此肯定会有所防备吧?」
金乌顿了顿,回想了一下自己收到的线报,摇头道:「没有啊,那刀疤追魂使都快追查到魔域了。」
「什么!」祁麟再度惊唿,他竟又看走了眼,难不成他如今情场失意,赌场也要跟着失意?!
祁麟不信这个邪,求胜欲一下子就上来了。
「那追魂使现在是谁在跟着?」祁麟问。
金乌回道:「空域是飞鹰,陆上是螣蛇。」
祁麟闻言,长袖一挥,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镜,而后分裂成几块悬立于他视线齐平之处,紧接着指念一动,飞鹰与螣蛇所见之景就出现在了水镜上。
只见那刀疤追魂使拿着屠昭的画像,一问一个准,竟是路都不带走偏的,直直往魔域方向摸过去了。
祁麟:「……」
这完全就是敞口的一碗水,清澈见底啊!
堂堂魔尊,竟当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怪不得近年仙魔大战连连败北,谁能想到长了八百个心眼的老魔尊屠酌竟教出了个没心眼的儿子,空有一身修为有何用,魔域在他手里迟早要完!
祁麟深吸了口气,罢了,自己选的阿斗,天塌了也得扶住。
「传令下去,准备在前方引导混淆视线,让狐族抓紧时间给屠昭编排个身世出来。」
「注意,他的身世一定要悽惨,经歷一定要曲折,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得达到这效果。」
「大后方场景搭建人手不够,再调些过去。」
「螣蛇跟紧,后方还没有准备好,布些障眼法拖住他。」
……
祁麟亲自下场指挥,可谓是操碎了心,不仅要时时刻刻盯着水镜,还要随机应变指挥远方的妖儿们补漏洞。
如此连续奋战了七个日夜后,祁麟眼眶都熬黑了一圈,可那刀疤追魂使还是没有要收工的意思。
祁麟崩溃了,不是,这人不都是按钱数打听消息的么?!那女人到底是给开了多少!
谁特么没事打听人小时候围的口水巾是什么样式啊!!!
还有,为什么玄机阁的人也掺和进来了?!
————
卿凝收到刀疤店主给的调查结果是在十天后,看着眼前这足足录进了七百多页生平事迹的捲轴,卿凝沉默了。
倒也……不必这么详细。
什么最喜欢的亵裤颜色、几岁在哪抓了几条鱼之类的,她知道了有啥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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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店主可真是个实在人吶,给多少钱,办多少事,不带丁点儿含煳的。
「呵呵呵呵……,不错,我很满意,日后若有此类的活,我肯定还找你。」卿凝干笑着客套道。
刀疤店主挥了挥手,浑身都散发着自由的气息:「要找十年后再找吧,你这一单顶百单,够我逍遥上一阵了。」
卿凝:「……」
终究是她给的太多了……
为了从这大杂烩般的信息里拼凑出屠昭的此前生平,卿凝夜以继日一连看了好几天,哭湿了好几框手帕。
原来,他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其父得罪了魔尊,全家都被魔尊斩杀殆尽,只剩年幼的他被魔尊看中掳去做了试毒童子,天天把毒药当饭吃,在鬼门关前不知晃荡了多少回。
日子过得饥寒交迫不说,最后还因为长得太高受人排挤欺负,这么多年,一个朋友都没有,靠着自己偷偷摸索修炼,几十来才修成了个练气。
因着前段时间魔域太子继位,权柄交替,才趁看守松懈逃了出来,偏偏身上又没有灵石,找工人家又嫌他修为低不要他,一个人在这偌大的修真界举目无亲,举步维艰。
所幸山穷水尽之际,遇到了个丹修需要以血入药,卖血赚了几百灵石,感激不尽想要拜那丹修为师,谁知那丹修嫌他悟性不好也不要他。
接连碰壁,他终是心灰意冷,打算重操旧业帮人试药,而后不知从哪打听到了个假消息说卿府缺个试药之人,便眼巴巴跑来寻出路。
再后来就遇见了她,大概是从没见过叫几声师父就能赚钱的大好事,本以为只有重操旧业才能维持生计的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所谓的出路……
你我本无缘,全靠她有钱。
不行了,得趁现在自己还是他见过的人里面最有钱的,赶紧将人收下。
卿凝顶着一双核桃眼,连夜拍开了屠昭的卧房。
「昭儿,别人不要你,师父要你,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再也不用风餐露宿,流落街头了,日后但凡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师父说……」
屠昭听得脑瓜子嗡嗡的一脸懵,半响才反应过来,她大概是在开解他「家道中落」一事。
可那都是十几天前说的了,她现在才回过神来安慰他,是不是反应过于迟钝了……
不过,大师答应收他做徒弟了诶!她还说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她说诶!
屠昭狂喜。
第9章
转眼就到了溪灵谷收徒大典的前一天,卿凝一大早便赶到了平福镇客栈接徒弟。
按照惯例,得送他们先去测个灵根。
卿凝两肘往后撑着靠在栏杆上,相邻两个房间的门同时打开,走出来的人一黑一白,冲击力十足,卿凝一阵恍惚,差点以为是黑白无常联合向她索命来了……
「看来以后不能让你们自己去捯饬了。」卿凝头微摇嘀咕了句。
前几天给了他们一人一袋灵石,让两人去定做几套新衣裳,两人气场不搭,认识小半个月了,愣是没说上几句话,走出去就像是谁也不认识谁似的,本意是想让他们穿点颜色相近的调和一下,起码看起来像是一个师门的吧。
这下倒好,别说师出同门了,瞅这模样,不打起来都算好的,卿凝走在他俩中间,倒像是个行走的楚河汉界了……
关键两人都不交流,应该也没机会结梁子,肯定是审美不行!
卿凝确信地点了点头,越发坚定了以后要给他们好好把关的念头,她的徒弟,首先得团结,坚决撇断一切可能导致同门相残的苗头。
就比如此刻,一个铁锹上御空站了三个人,换句话来说,那可是三张嘴,一句话都没有这像话么?
「测灵根很简单的,手放上去一会儿就好了,不用紧张。」卿凝出言打破了沉默。
言朔:「嗯。」
屠昭:「哦。」
卿凝:「……」
没事,卿凝深吸了一口气,一个话题起失败了,那就另外再起一个就是了。
卿凝往底下看了看,而后,噗嗤一声,指着一处乐不可支道:「你们看,那人竟穿了一身绿,还带着个绿帽子在草丛里蹿,他该不会是以为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了吧,哈哈哈哈哈笑死~」
言朔浅笑:「兴许是为了躲什么人。」
屠昭凝眸:「看着有点眼熟……师父,那不是你——」
一阵风将那绿人帽子掀开了一角,卿凝笑不出来了。
好傢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是卿天齐那杀千刀的!穿那么绿,她差点没认出来!
「笔直往前走,森林后面就是溪灵谷,小言你会御剑,带着师弟先去测灵根,师父解决完个人恩怨就来找你们!」
卿凝语速飞快,而后一跃而下,朝着卿天齐蹿的方向追了去。
眼瞧着卿凝的背影消失不见,留在铁锹上的两人也懒得再维持表面的和谐,气氛瞬间跌至了冰点。
言朔微弯的唇角回落,语调森然:「这些天没少忙活吧,为了接近她,你还真是处心积虑,你到底想做什么?」
本以为查屠昭底细易如反掌,却不曾想经玄机阁之手竟也只查出来了个谎话连篇,城府如此之深,倒是低估了他。
屠昭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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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是想接近大师没错,可哪有处心积虑?一切分明都是上天眷顾、水到渠成!一个小小筑基竟敢这般无中生有揣测他,莫不是自卑得心理扭曲了吧?
「话先说在前头,咱俩实力差距摆在这,我是不会叫你师兄的。」屠昭两手抄在胸前,对自己晚了几天就成了老二这件事,很是不甘。
言朔轻扯嘴角冷笑,顾左右而言他,果然是心虚了,偏偏又摆出了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倒是会装。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你若是敢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言朔揪起屠昭的领口警告道。
对付这种惯会装模作样的,拐弯抹角只会换来虚与委蛇,只有明明白白的警告才会让他们有所忌惮。
屠昭气笑了,不放过他?拿什么不放过他?又打算雇凶?
呵!狂妄小儿,你可真是对本尊的实力一无所知!
普天之下,实力在他之上的,唯有玄明而已,难不成,他还能把万剑宗的玄明剑尊雇来?笑话!
「这话难道不是应该我来说?」屠昭反手也拽住了言朔的领口,威胁道:「我不管你到底有几副面孔,但你若敢算计她,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两人四目相撞,火光飞溅,互相都觉得对方不是好人,谁也不肯示弱,场面顿时陷入了僵局。
「啧啧啧,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的在这含情脉脉,能不能矜持点,啊!我的眼睛——」
轻轻地,一散修从旁而过,留下一句话就跑,不带走一片尴尬。
此时,言朔和屠昭才勐然发觉两人头靠得太近,对峙的姿势实在不雅,这才齐齐松了手,各朝一边,算是休战。
不多时,两人便静默着到了溪灵谷。
而卿凝那边,也顺利地追上了卿天齐,甚至还有了一点意外的收穫。
原来,卿天齐打扮成这模样,不是为了躲避她,而是来跟人秘密接头的!
卿凝往自己身上贴了张高阶隐匿符,悄悄跟了上去。
卿天齐七拐八拐最后钻进了一处乌漆嘛黑的洞穴,和他接头的人已经到了,卿凝屏息跟在卿天齐背后,在洞穴闸门落下的前一瞬,险险挤了进去。
「你只要能说服溪灵谷下季的灵植主种焕凝草,届时答应你的条件自会兑现。」神秘人道。
卿天齐:「你当真能让我免试进万剑宗?」
「那是自然,我姑姑的二舅的亲家的三侄子是万剑宗执事堂掌事,塞个人进万剑宗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神秘人打包票道。
姑姑的二舅的亲家的三侄子……
卿凝听得嘴角微抽,这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该不会真的有傻子信吧?
卿天齐:「一言为定!只要让溪灵谷主种焕凝草就行了是吧?」
卿凝:「……」还真特么有傻子信……
卿家祖上世代都是丹修,唯独到了年轻一代这里出了两个异类,一个是修丹道修一半而后转修农道的卿凝,还有一个就是打死不入丹道非要做剑修的卿天齐。
她就说卿天齐死磕万剑宗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放弃了呢,合着是找了条旁门左道,关键还是条根本就不可能通的旁门左道!
卿凝平静地见证了他们交易的达成。
然后在神秘人离开时,果断抛弃了卿天齐,转而跟踪神秘人。
溪灵谷是一个专修农道的宗门,每季种什么灵植那可是关乎宗门生计的大事,而焕凝草是炼制焕颜丹的主要原料,美容养颜嘛,哪个女修能拒绝呢,焕颜丹在市面上一直都是卖得不错的,连带着对焕凝草的需求量也很大,所以,主种焕凝草也算是各农道宗门不出错的一个选择了。
只是,这神秘人和溪灵谷非亲非故,如今却想要刻意引导溪灵谷主种焕凝草,总不可能是操心溪灵谷的销路吧?这其中必有阴谋!
果不其然,卿凝一路跟着神秘人,最后跟到了溪灵谷的敌对宗门——蝶羽宗。
「有病吧!走路不看道的啊?」
「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刚走太急没注意,撞到您了?要不,我赔您点灵石?」
「算你识相,拿来吧。」
那人拿了卿凝赔的一小袋子灵石进了蝶羽宗,而卿凝则是在附近找了个安静的客栈,手里捏着块听音石,静静等待着。
蝶羽宗有结界,她进不去,在刚赔给那人的灵石里她混进去了一块探音石,如此,通过与探音石一对的听音石,她便能探听到那边的动静了。
这会儿还是些叮铃哐啷的声音,那人应该还在路上走着。
等了好一会儿,灵石的碰撞声终于停下了,卿凝立马将听音石举到了耳边,凝神静气。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宗主放心,这回铁定让溪灵谷亏得裤衩都不剩。」
「如此就好,待长生宗在宗门大会上公布改良后的新焕颜丹方,我们的银霜花便是奇货可居了,到时候一垄断,自是财源滚滚……」
「宗主英明,溪灵谷那帮人肯定想不到,在改良后的丹方里,竟会剔除了焕凝草而改用银霜花。」
……
「有意思。」
卿凝唇角微勾,这可如何是好,她听到了呢。
耳边再度响起了灵石碰撞声,「叮铃铛叮铃铛……」韵律十足,仿佛是他们即将梦碎的前奏。
银霜花最适宜生长的环境便是在西南一带,而西南方又只有溪灵谷和蝶羽宗两个农道门派,蝶羽宗这回倒是打了个好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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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画蛇添足反而漏了马脚。
溪灵谷向来保守又消息闭塞,突然大规模种植银霜花的机率本来就小,他们若是不搞这一出,她还未必能发现。
卿凝心情颇佳,哼着曲儿回了溪灵谷,回谷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找徒弟,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测完灵根了,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去弟子院的路上,她还遇见了卿天齐,他已经换了身衣裳,不再绿得发光,只是一看见她不由自主就想拔腿跑。
卿凝在他起跑前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唿:「嗨~」
你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败事不足,成事有余的傢伙。
造谣说她有徒弟,她之后果真就收到了徒弟,被人利用来拖溪灵谷后腿,结果又让她顺藤摸瓜听到了个好消息,这可不就是败事不足,成事有余么。
可见,做坏事也是需要有脑子的,他卿天齐就不是干这块的料。
甚至收拾他都不用亲自动手,他的报应已经在路上了。
对于卿凝的反应,卿天齐的表情活似见了鬼,到底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卿凝居然没有揍他,也没有动怒?
第10章
这一届的新弟子测完灵根后都被安顿在了弟子院,当然了,已经确定师父的也可以跟着师父直接去峰上住,溪灵谷在这方面很宽松。
卿凝到弟子院的时候,院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这会儿加上她,十二峰的峰主竟然都到齐了。
好傢伙,这是发生了啥?
人太多,卿凝来晚了压根挤不进去,只好逮了个弟子问了下情况。
「今日测灵根测出了一个雷天灵根,各峰峰主都在那莽着劲抢人呢,这都大战好几回合了,我们就是来看个热闹,师叔您是也要去抢么?」那弟子两眼放光,显然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卿凝仔细听了下里面的动静。
「何绍温,你个五十筑基的老汉也好意思来跟我抢徒弟!也不揽镜子照照自己有那能力么,不说别的,你去年在谷里的效益可是倒数,种出来的都些什么玩意儿,缺叶子长虫的,到现在还搁库里没卖出去呢!」
「是是是,你厉害,就你厉害,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跑了媳妇儿,找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哦呦,那样子说出来笑死个人。」
「呵!你当我不知道你那些破事是吧……」
为了抢个徒弟,竟已经到了互揭老底的程度了么?
卿凝虎躯一震,摇了摇头,她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这僧多粥少的,去抢定是免不得一场面红耳赤,累得慌,更何况她都已经有两个徒弟了,何必去自找不痛快。
不过,溪灵谷竟也有收到天灵根弟子的一天?卿凝很是稀奇。
灵根是修士踏入修仙之途的基石,天地灵气吸收入体后于经脉环转一周汇于灵根,而后由灵根转化为修士可支配使用的灵力。
换句话来说,灵根的优劣直接决定了灵力的转化速度,继而体现在修为的提升快慢上,灵根越纯,修炼就越是事半功倍。
卿凝从前便是九品火单灵根,当初能仅用十年从练气修到元婴,这至纯的火系灵根在其中起了很大的加成作用。
如果说九品单灵根是五行灵根中的极品,那么超脱五行之外的天灵根,则是极品之上的极品。
农道乃是道途中极为冷门的存在,从前溪灵谷收徒,顶破天也就是个三灵根,就这,那还得是舌战八方才能抢到手,这回破天荒来了个雷天灵根,各峰不打起来才怪,也不知道最后会花落谁家。
卿凝拿出玉简,给徒弟传音说自己已经在门口了,让他们出来。
只是等了一会儿,徒弟还没等到,倒是先等来了个何绍温。
只见何绍温面红耳赤大汗淋漓,跟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从人堆里钻了出来,一看见她,那死鱼眼珠子立马又恢復了神气,他又觉得他可以了。
卿凝扶额,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谷中效益排行,年年卿凝倒数第二,何绍温倒数第一,许是因为卿凝每次都只比他多出一点儿,何绍温就老有一种只要多踩她几下自己就能摆脱垫底的错觉,动不动就喜欢刺她两句——
何绍温:「你个废灵根,也好意思当峰主?」
卿凝:「你倒数第一。」
何绍温:「你连个徒弟都没有,也好意思当峰主?」
卿凝:「你倒数第一。」
何绍温:「你敢不敢换句话说!」
卿凝:「你怎么老是倒数第一。」
「你!」何绍温——卒。
看吧,吵又吵不过,这就是典型的人菜瘾大,这不,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会儿又不长记性沖她来了。
「呦,这不是卿峰主么?」何绍温捏着嗓子大为惊奇道。
卿凝今天心情还可以,不愿理他败坏兴致,遂转了个方向,全当没听见。
可何绍温刚斗败了一场,正是急需找回面子的时候,哪里肯放过这机会,在他眼里,卿凝水平和他差不多,是他最有希望踩在脚底的人。
「卿峰主该不会是来抢人的吧?」何绍温凑到卿凝跟前,满脸的同情:「也是,卿峰主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没想到却是个灵根微弱到测不出来的,收了跟没收一样,是得着急一下了。」
卿凝微顿,灵根微弱得测不出来,这是说的屠昭?嘶——,虽然有点意外,但似有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屠昭光是修到练气就花了好几十年,资质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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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人得有自知之明,再急也不能把脑子给急煳涂了。」何绍温还在继续嘲讽,「那天灵根弟子是你能抢到的吗?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卿凝:「???」
这何绍温还真是一天不敲打就忘了垫底的是谁了,咋的,倒数第二的不配,倒数第一的就配了?
卿凝叉腰,提气,刚要开口,却见两个徒弟一前一后从院门出来了,于是,又将那口气给憋了回去,在徒弟面前,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形象的。
「师父。」言朔先看见了她,叫道。
卿凝微笑着,正要抬手回应,可旁边的何绍温却不知为何突然唿吸急促了起来,紧接着就跟支箭似的飙了出去,其间还伴随着一声响彻天宇的——
「哎!」
卿凝:「……」
哎哎哎,哎你个头啊!人家那是叫你么,你就哎?
何绍温冲到了言朔面前,抓着言朔的肩膀,很是激动:「徒儿啊,你可算是想明白了,比来比去果然还是我最适合做你师父吧,这么想就对了!来,跟师父走!」
想比于何绍温的喜不自胜,言朔就显得平静多了,只见他推开何绍温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纠正道:「我刚不是叫你。」
何绍温笑开花的脸,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凋谢:「诶?」
不是叫他?开什么玩笑,这外头就站了两个峰主,不是叫他,难不成是叫——
「卿凝!」何绍温嘴巴张开,大吃了一惊。
言朔皱眉,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绕开了他,直到走至卿凝面前,眉头才舒展了开。
「师父。」他又唤了声。
卿凝点头。
方才围观抢徒大战的人,这会儿全都跟着转移了阵地。
卿凝被围在中央,俨然已成了新的焦点。
追出来的几个峰主见这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他们抢了半天,这天灵根弟子竟是个早已有主的?
几位峰主面面相觑,纷纷用眼神互相责问了起来。
「抢抢抢,就知道抢,连人家有没有师父都没搞清楚,就带头在那抢!」
「瞪什么瞪,难不成就只有我长了嘴巴?我没问,你们不也没问么?还有你,就属你抢得最凶!」
「又怪我喽?要不是那谁嗓门大,我能着急么?」
「咋的啦,嗓门大就活该背锅啊?」
……
峰主们在那无声交锋得很是激烈,卿凝好整以暇,气氛顿时显得微妙了起来。
「怪不得卿师叔不进去抢,原来是根本就不用抢,人本来就是她徒弟。」之前被卿凝问过话的弟子恍然大悟。
「卿师叔果真是寻常不出手,出手不寻常啊。」又一弟子感嘆道。
「这有什么可意外的,卿师叔乃卿家后人,原本又是九品火单灵根,若不是出了那档子事,说不定早就进了三大宗之一的长生宗了……」
听着准师兄们的话,新入门的好些个弟子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这个卿峰主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诶?
「难道就我一个人注意到了刚才言道友叫卿峰主,何峰主却上赶着应了的事么?」
「嘘——,何峰主记仇,小声点!」
被提醒的弟子倒抽一口凉气,立马自行捂了嘴。
但何绍温显然已经听见了,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刷地一下又沉了几分。
风水轮流转,卿凝戏嚯地踱步到何绍温面前,将他方才嘲讽她的话如数奉还。
「人呢,要有自知之明,再急也不能把脑子给急煳涂了,我的徒弟是你说抢就能抢得走的?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你!」何绍温指着卿凝地手颤个不停,只可惜嘴巴不争气,半响都没帮他憋出句反击的话来。
卿凝以压倒性优势获得胜利,再次打破了自己对何绍温五十七胜零败的记录,最后,带着徒弟迎着晚霞,扬长而去。
回落青峰的路上,屠昭情绪似乎很是低落,闷头走路,在她停下的时候,还差点没剎住撞她身上。
「怎么了?」卿凝问道。
屠昭声音蔫蔫的:「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
可恶!老子的魔根跟你们不是一挂的,那玩意儿测不出来,竟让言朔那厮一个人抢了风头,他恨!
卿凝嘆了口气,瞧这故作坚强的样子,灵根弱得测不出来,对他来说应该打击很大吧。
卿凝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灵根又不能决定一切,勤能补拙嘛,再说了,师父又没嫌弃你。」
这是嫌不嫌弃的事么,这是关乎男人尊严的事!
屠昭抬头瞪了一眼言朔:哼!别得意,虽然本尊的魔根没名分,但是本尊强着呢!
这是挑衅?言朔双眸微眯,呵!此人果然心机颇深,竟隐藏灵根博取同情,失策了……
卿凝眨了眨眼,怎么她说着说着,这俩反倒眉来眼去上了?
难道——她不在的这半天时间里,他们的师兄弟情突飞勐进了?
卿凝微微一笑,大感欣慰,然后特意给屠昭分了座与言朔相邻的院子,希望他们再接再厉,互相增进了解,和谐相处。
夜幕时分,忙了一整天的贺茹拿着一沓志愿表拍到了卿凝面前。
「你这回可真是扬眉吐气了。」贺茹喝了口茶,继续道:「除却原本想拜你为师的三人,下午又突然来了好些个改志愿的,现下,你可是咱们溪灵谷最抢手的师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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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听完一愣,原本有三个?
除了言朔和屠昭走形式填的志愿,这怎么还多了一个?
第11章
「祁麟。」
卿凝翻出多的那张志愿书,念出上面写的名字,随后嘶了一声,「这名字我怎么好像在哪听说过?」
「嗯?」贺茹闻言,也跟着在记忆里搜颳了起来:「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耳熟,我想想。」
没一会儿,贺茹两手一拍。
「啊!我想起来了!之前长生宗的芷嫣仙子生辰,不是有个叫祁麟的败家子给她送了块九棱玄冰么?当时好多人议论来着。」
古籍有载,九棱玄冰只有在上古神兽雪玉麒麟的栖息之地才能找到,乃雪玉麒麟与天地勾连时溢出的精气凝结而成,对提升丹药品阶有极其显着的作用,是个丹师闻之即疯狂的存在。
只是,雪玉麒麟早已销声匿迹了上千年,九棱玄冰也更是早就无处可寻,即便谁人手里有,那也是祖上传下来的,不会轻易示人,属于是有市无价的东西了。
那个叫祁麟的,竟拿着传家宝送人当生辰贺礼,也就是芷嫣仙子品性高洁,没有收他的,不然他家先祖九泉之下若是知道了,指定得气得再死一次。
不过——
贺茹抱着卿凝的手勐跳,激动道:「他居然要拜你为师唉!我不是在做梦吧?」
据她所知,那个败家子家境十分富裕,走哪都前唿后拥,最关键的是——出手相当阔绰啊!
贺茹现在觉得自己脚下都软绵绵的了,就像是踩在云层上一样,难道,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滋味么?
这样一个挥金如土的富家少爷,竟然要来溪灵谷拜卿凝为师诶!他手里随便漏点什么东西,都能抵得上溪灵谷一年的营收了吧……
贺茹看向卿凝,忽地捂住了眼睛,是她的错觉么,好友身上金光之盛,竟让她无法直视!
这又是脑补了哪出?卿凝摇了摇头,嘆为观止,随后抖了抖手上的志愿书,冷静道:「这个祁麟,肯定不是你说的那个祁麟,人家境那么好,没事跑来溪灵谷做什么,受虐么?指定就是个重名的。」
「再说了,你收志愿书的时候不应该见过么,要真是什么富家少爷,你会没印象?」
忽如一锤天际来,贺茹的梦——碎了……
她好像真的……没印象。
「呜呜呜呜呜——」贺茹抱紧卿凝,放声大哭:「命运为何如此捉弄我,这可是我离暴富最近的一次!」
第二天,新弟子与意向师尊一对一面谈,卿凝将后来跟风要拜她为师的全给劝走了,徒弟贵精不贵多,她一个人全收了也不地道,总得给其他峰主留点面子。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卿凝收拾东西准备回落青峰,只是起身时,看到桌上那唯剩的一张志愿书,又迟疑了。
祁麟没有来。
派人去弟子院找,也没有寻到这个人。
兴许是后悔了吧,又或者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玩笑,他的志愿书上,灵根那一栏是空的,这意味着,他连灵根都没有来测。
要是说一点失落都没有,那肯定是假的,这毕竟是主动来溪灵谷拜师的人中,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她的人。
卿凝将志愿书拾起,指尖化出一簇火苗,志愿书很快就被烧掉了一角,可就在火舌即将吞噬更多时,卿凝却又突然将它扑灭了。
罢了,明日便是正式行拜师礼的日子,他若是还没来,再烧也不迟。
「祁麟来了吗?」贺茹忽地从门外探了个头。
卿凝吓了一跳,对上贺茹期盼的眼神,无奈中又有些好笑,这是不死心还念叨着那个富家少爷呢?卿凝抬手给她看了下手里的志愿书:「喏,我刚才都准备烧了。」
「啊?」贺茹拖长了声音,已然是彻底蔫了。
卿凝揽着她往外走,安慰道:「别想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降横财的事啊,你要是想暴富,我带你啊。」
贺茹耷拉着脑袋,声音略有起伏:「怎么带?」
卿凝看了下四周,确定周围没人,这才悄悄给她透了个底:「我最近,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一个消息,今年宗门大会,长生宗不是东道主么,据说他们会在宗门大会上,提前公布一批新的丹方。」
「真的?」贺茹来了精神,但很快又萎了:「知道这个也没用啊,咱掌门又没有门路,根本就探听不到丹方上有些什么材料,更别说提前准备了。」
卿凝双手背在身后,风轻云淡:「我知道啊。」
「你不用安慰我了。」贺茹直觉不可能,低落地看向好友,但卿凝眸中神色尽是认真,贺茹霎地又拔高了声音:「你真的知道?」
「嘘——」卿凝示意贺茹低调,随后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些眉目,但保险起见,我得再验证一下,先告诉你,让你有个底儿。」
贺茹眼睛瞬间睁得好比铜铃,一下就来劲了,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作为丹道第一大宗,长生宗每过十来年会公布一批丹方,每次丹方一公布,其他门派的丹修,再加上数以万计的散修都会争相炼制,相应地,原材料的价格也会水涨船高,只是灵植种植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这就需要提前押宝了,若是押对了……
贺茹激动地攥紧了卿凝的手,怎么办,她现在仿佛已经看见哗啦啦的灵石在向她涌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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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贺茹拍着胸脯掷地有声。
卿凝低笑着:「行——」
两人相携着从弟子院附近的明德堂出来,走下山道,到岔路口的时候,却见掌门领着一行人正往客居方向而去。
「那些人谁啊?」卿凝问。
「昂——」贺茹踮脚看了看,回道:「好像是坤藏派的几个长老。」
「坤藏派?」卿凝疑惑:「坤藏派的人来这做什么?」
贺茹眯眯笑看着卿凝不说话。
卿凝:「???」
总不可能是因为她吧……
「就是因为你呀!」贺茹拍着卿凝肩膀,揭晓了答案,「你不知道么?咱掌门之前是坤藏派的峰主来着,后来从坤藏派出走,自立门户建了咱溪灵谷,留在坤藏派的那批峰主,现在都已经熬成长老了,平日里没少嘲讽咱掌门,说他守着个破落宗门,越过越回去了……」
「这次你一举带回了个天灵根弟子,那掌门肯定得逮着机会好好炫耀一下啊,说不定明天还会让你当众发表一下收徒心得之类的,嘿嘿~」
卿凝抬手扶额,越想越觉得依掌门那浮夸的风格,贺茹的话很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啊——,头痛!
她能有啥收徒心得啊,要论放倒徒弟、五花大绑徒弟、被徒弟抓现行倒是有点心得……
而且,当着徒弟的面说收徒心得,那也太羞耻了吧!
啊啊啊啊啊,怎们办,她现在已经不想见明天的太阳了。
然而,有些事情是註定身不由己的。
翌日,登云台,正式举行拜师典礼之地。
卿凝被安排在了掌门右下首的位置,正对着坤藏派那几个被请来观礼的长老。
卿凝:「……」
这视野可选得真特么的好啊,这是生怕那几个长老看不见她么?
数道探究的短程视线笔直地汇聚在她身上,卿凝现在一整个就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尤其,掌门还在那滔滔不绝地吹嘘她。
她昨天完全就是多虑了,就掌门那功底,哪还需要她来发表什么心得啊,他自己一个人就足够吹破全场了。
「要说我们卿峰主啊,那都不是厉害,那是相当厉害!只稍往那一站,哎呦,那想来拜师的人哟,比过江之鲫还要多,要是排队啊,那得从溪灵谷排到你们坤藏派去……」
「我老劝她,资质差不多的就可以啦,我们溪灵谷也不是什么挑剔的宗门,可她眼光高,非是不听啊,还说是要给我个惊喜,哎呦,你们说我这也不是三岁小孩了,还拿惊喜来哄我呢……」
「诶,还别说,当初要拜师的里头,还真就有个天灵根弟子,可她挑啊,嫌人家作风纨绔,你说这么好的资质,在哪不得被人哄抢啊,人家主动来拜她为师,她居然还不要人家,哎呦,你说把我给气得,我当时就骂她了,我说人要知足,你看坤藏派这么多年可都从没收到过天灵根的弟子呢……」
「她说……」
卿凝羞耻地蜷起了脚趾,救命啊,适可而止吧,再吹下去可就圆不回来啦,什么她说她说,她可什么也没说呀!!!
坤藏派的长老听不下去了,拍案而起:「阙秉德,你就吹吧,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瞎猫碰上死耗子,收了个天灵根弟子,瞧把你给能的。」
「就是,真若是有你说的那上赶着来溪灵谷的天灵根弟子,你们嫌纨绔不要,我们坤藏派要啊,你有本事就把人叫来给我们看看,吹牛谁不会啊!」
「我哪里就吹牛了,叫就叫!」阙掌门梗着脖子,认怂是不可能认怂的,他侧身背对坤藏派长老朝卿凝眨了眨眼,随后大手一挥:「卿凝,去吧你拒绝过的那个弟子唤回来。」
「???」
卿凝懵了,大变活人?臣下做不到啊!!!
阙掌门还在攒劲地朝她使眼色,可卿凝完全领会不到他那是什么意思,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往台下走,边走边认口型——
「飞什么什么什么……」这说的——啥?!啥?!啥?!
卿凝很绝望,神啊,来个人救救她吧!
天忽然下起了花瓣雨,红里透粉的颜色很是喜庆。
「快看!是飞骏香车!」突有一弟子惊唿道。
卿凝抬头,只见漫天的鲜花铺路,两匹金翅飞马拖着一架镶满宝石的华盖马车踏空而来……
第12章
「那是谁啊?」
花雨飘散而下,台上的峰主连同台下的新进弟子纷纷起身张望。
「说不定是掌门请来的贵客。」一峰主猜测道。
「得了吧,瞧这派头非富即贵的,咱掌门要是认识这等人物,我们溪灵谷至于这么多年名不见经传?」
……
众人议论沸然,没一会儿,那飞骏香车就稳稳落在了登云台前的空地上。
在华盖马车所载之人落足而下的那一瞬,先前飘落满地的花瓣,随着他的步履,如萤蝶般升腾而起,而后一片接一片地颜色淡去,直至消失不见,像极了一场磅礴浩大却又浪漫非常的烟火。
其后山脉连绵,翠色青葱,而那个人,身披华光,踏着漫天的花之焰而来,夺目至极。
在场目睹了这一切的新弟子们连连惊嘆。
「这就是有钱人的出场方式吗,长见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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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傢伙,幻花蝶竟还能这样用?」
「一只幻花蝶两块灵石,他这几步路走得好贵啊,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参差么?」
「快看,他朝卿峰主那去了诶——」
卿凝呆立在原地,震撼得很懵逼。
「祁麟来晚了,还望师尊勿怪。」
眼前之人朝她行了一礼,俯首间他头顶的金玉冠似有流光闪过,耀目得紧,旁人若是带了这金玉冠,指定是像个行走的金锭子,要多俗有多俗,可偏偏他一抬头,竟生生将那金玉之色压了下去。
这人长了一张极为贵气的脸,眼角一点泪痣,在肆意不羁的张扬中又平添了几分风流模样。
最关键的是,他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总给她一种看不真切的感觉。
卿凝皱眉,开始自我怀疑,她总不可能是犯花痴了吧?
「看吧,我就说我没有吹牛吧,你们还不信。」阙掌门朝坤藏派那几位曾经的同僚扬了扬下巴,神态间尽显得意,完全看不出顷刻之前他还在疯狂地心虚。
天知道他刚才心跳得有多快,吹牛吹过头一下子没剎住,差点就露了陷,幸好卿凝留了一手,这才力挽狂澜没让他丢脸。
不过——
她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坤藏派诸人脸色现下黑沉得紧,阙秉德瞅着暗爽之余,若有所思瞟向前方的两人——
会不会,他吹得还是太过保守了些?
卿凝的眉头皱得祁麟心上一咯噔,怎么回事,难道他的幻域不起作用?不应该啊,为了一举将这师徒名分生米煮成熟饭,他可是提前演练过的,任何一个被他圈进幻域的人,都会倾倒在他的容颜之下,进而说什么都会答应。
她怎么还皱眉了呢?难道是程度还不够?祁麟再度将幻域加深了几分。
然后,他从干坤袋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献上:「以此九棱玄冰作为拜师礼送与师尊,望师尊笑纳。」
卿凝眼见着周遭之景越来越虚幻,只剩祁麟的脸嫩得像是刚剥出壳的灵鸡蛋,连跟汗毛都找不到,甚至还有些变形,不似真人。
她看着递至她面前的九棱玄冰,突然灵光一闪。
她想,她大概已经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了。
「还有吗?」卿凝忽然问道。
祁麟愣了愣,随后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块不够,早说呀,这玩意儿他有的是,一块不够那就再加一块!
他大气地又从干坤袋里掏出一块九棱玄冰,并排放到了锦盒里。
卿凝心满意足,宝贝地将锦盒揽了过去,心想,这梦做得可真美啊~
她就说怎么今天天亮得这么快呢,合着是还没醒呢,都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贺茹老在她耳边念叨这九棱玄冰,你看,这不就梦见了,而且还是两块!
嘶——,不过,既然是梦的话,只要两块是不是太亏了点?
卿凝盯上祁麟的干坤袋,伸出手,努了努下巴:「都拿来吧。」
祁麟顿了顿,倒是没想到她胃口这般大,不过,他身上所携之物,还不到他身家的万分之一,他现在有求于她,她想要,给她就是了,都是些身外之物,祁麟在这方面很慷慨。
卿凝颠了颠到手的干坤袋,心嘆:果然梦里想要什么都能有啊,美滋滋~
卿凝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停在后方的飞骏香车,立马被吸引住,欢快地蹦跳了过去。
「你这马车不错啊!」卿凝摸着上面镶嵌的宝石,赞嘆道。
「师父喜欢,那便送给师父。」干坤袋都送了,也不差这一辆马车,祁麟登时就将飞马的控制权转移给了卿凝。
见她欢喜地登上马车,祁麟勾唇,果然,在此等金钱的攻势下,没有人能够逃脱得掉,拜师这事稳了。
只听一声「驾」过后,两匹飞马展翅而起,飞至半空时,她趴在围杆上,朝底下众人挥了挥手:「再见了大家!今天我就要远航,后会无期——」
「会无期——」
「无期——」
「期——」
高亢的声音还在山谷间迴荡,而卿凝,已经乘着飞骏香车,走了……
走得干净利落,不带走一个徒弟……
阙秉德:「???」
众弟子:「???」
祁麟:「???」
就这么走……走了?祁麟蒙圈,开始怀疑人生,他这么大一个香饽饽都不要,就这么走了?
事情之瞬息万变,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没想到那卿峰主竟是个目光短浅的,掘下一角金矿就连金山都不要了,坤藏派众人心思纷纷活络了起来,看祁麟的眼神活像是在看财神爷。
见势不对,旁边反应过来的阙掌门着急了。
阙秉德:卿凝!这也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么!
阙掌门怒掏玉简,疯狂地注灵传音。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谁啊?」卿凝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很是嚣张。
阙秉德忍了忍,压低了声音:「你搞什么么蛾子,赶紧给我回来!」
卿凝:「哦豁,小阙子,怎么跟我说话呢,嗯?」
小……小阙子?
阙秉德这辈子就没被人这么叫过,额上青筋直跳,抓着玉简就是一声大吼:「你那俩徒弟不要了?你信不信我——」
没等阙秉德把话说完,卿凝直接把传音给切了,她将玉简随意地扔至一边,惬意地靠向身后软枕,翘起的二郎腿,一晃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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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呵!小样儿,在我梦里,我还能让你给威胁喽?
徒弟嘛,梦醒了有的是机会见,倒是这梦,说不定就做这一回,孰轻孰重,那不是一目了然么?肯定得抓紧时间好好潇洒享受一把啊!
她想去哪去哪,想干嘛干嘛,谁也管不着。
卿凝再度环视了圈这个寸寸皆是奢华的马车内箱,心情整个就是舒坦至极,美啊,这梦做得可真是身临其境,她喜欢!
飞鹰和金乌缀在飞骏香车后面,眼看着就要追上时,飞鹰扒拉了金乌一下。
「你确定大王刚刚比划的是这意思?」飞鹰有点怀疑。
金乌斜睨了他一眼,胸有成竹道:「那是自然,我可是大王肚子里的蛔虫,他什么意思我还能不知道?」
「那行吧……」飞鹰打消疑虑,按金乌的指示将飞骏香车拦了下来。
……
几刻钟后,卿凝连人带车回到了溪灵谷登云台,后边还多了两个光看上去就财大气粗的「尾巴」。
众人再度被这跌宕起伏的发展给整懵了。
看着化作人形的飞鹰捧着锦盒与干坤袋,与金乌一同大摇大摆地上了登云台,祁麟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
这俩是傻的么?他只是示意他们不留痕迹地将人引回来,这俩倒好,不仅现了身,还将他送与卿凝的东西全给要回去了!
金乌对上了他的目光,邀功般地眨了眨眼,与他擦肩而过时,还悄悄传了句密语:「属下办事,您放心。」
祁麟:「……」他放心?他放心个鬼!
且不说把给出去的东西要回来卿凝会怎么想,就这要回来的理由,要是一个没编好,依着卿凝那多疑的性格,那他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祁麟悄悄瞥了眼卿凝紧攥裙侧的双手,这好像气得不轻啊?再一对比金乌那信誓旦旦打包票的话语,祁麟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紧接着,他的预感就成了真……
只见金乌双手叉腰,对着他就是一声大喝:「你这败家子,从今天起你不再是祁家人,我祁家的一分一毫都与你没关系!在场诸位皆是见证,我祁盛今日与此子断绝父子关系!」
祁麟:「???」
反了,反了,这是要造反了!搁这装谁爹呢,还断绝父子关系,他安排的戏文里,什么时候有这齣了?
祁麟咬牙切齿,偏生还不能反驳,只好顺着金乌加的戏警告,心想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可就我一个儿子,你说要跟谁断绝父子关系呢?嗯?」祁麟疯狂暗示。
然而——
「呵!」金乌不屑地哼了一声,心中暗喜,这题他押到了诶!他和大王果真是默契十足!
于是,只见那金乌两手一抄,不仅不知悔改,还十分欠揍地把唯一的一条退路给堵死了:「谁说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没想到吧,你继母怀孕了!」
祁麟:「……」神特么继母怀孕了!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我要拔了你的毛!
但,饶是祁麟再怎么怒火冲天,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已然没有再迴旋的余地了。
飞鹰在金乌头铁的命令下,做戏做到底,将祁麟身上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这才驾着飞骏香车和金乌一块「功成身退」。
于是,祁麟从富家阔少跌落成「丧家之犬」,仅仅只用了创纪录的半个时辰……
不小心见证了一场争斗,众弟子目光炯炯,果然,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在死一般的静默中,祁麟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数以吨计的怜悯。
祁麟:「……」
疯了,真的是要疯了,出师未捷身先死,谁能想到他精心策划的完美出场,最后的败笔竟然是敌人在内部?一步错,步步错,这根本就不是他要的结果!
现在他「一无所有」,那女人爱财如命,想来翻脸不认人,也只是须臾之间的事情了。
祁麟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挫败。
「去把灵根测了。」意识到不是梦过后,就一直在默默降低存在感的卿凝突然出声道。
「啊?」祁麟没反应过来,怔愣住了。
卿凝嘆气,抠鞋底的十个脚趾稍稍停工了一会儿,解释道:「记名入册的时候要用。」
祁麟:「哦。」
哦哦?等会儿,祁麟眨了眨眼,她说记名入册,所以这是答应收他为徒的意思?
峰迴路转,祁麟死寂的心又开始渐渐沸腾了起来。
而听了这句话的阙秉德却是不淡定了,她是疯了么?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竟让他现在去测灵根?这纨绔子一看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万一测出来灵根差得没眼看怎么办?那他吹的牛皮不就破了吗!
「不急——」阙秉德试图出言阻止。
「不急什么呀,我看就急得很,你看看你今日这仪典都耽误多久了,赶紧让人把测灵石抬上来,测完好赶紧继续下面的仪程。」坤藏派一长老出声打断道。
这人既已被逐出家门,没了家族的财力支撑,那便算不得是财神爷了,坤藏派歇了招揽的心思,瞧阙秉德那一脸的心虚样,猜也猜得到这弟子资质定是不怎么样,此时不看笑话,更待何时?
「阙掌门先前不是说这弟子乃是个天灵根么,我们坤藏派也想开开眼,阙掌门这般犹豫,是不肯赏脸?还是说——心虚了?」又一坤藏派长老出言相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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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怎么可能心虚。」阙秉德骑虎难下又死要面子,不见棺材是决计不会掉泪的,硬着头皮吩咐道:「去把测灵石抬来。」
没一会儿,测灵石就被抬到了登云台正中央。
祁麟慢慢将手伸了上去。
众人纷纷屏住唿吸。
第13章
「等一下!」
在祁麟即将摸上去的前一瞬,阙秉德突然出声,惊险程度堪比在铡刀落下时喊刀下留人。
他觉得……他还是有必要再挣扎一下。
「言朔,你去教他。」
阙掌门朝卿凝的大徒弟眨了眨眼:先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你们两个就偷梁换柱了,懂?
言朔微顿了一会儿,随后迈步而出,不急不缓地走到登云台中央,停在了祁麟身侧。
瞧这从容不迫的沉稳模样,阙掌门快要感动哭了,不愧是天灵根啊,这般会看眼色,果真真是个出类拔萃的聪明人儿。
现在,只要他手法稍微出众一些,便可以做到看似是祁麟的手按了上去,实则是测的他的灵根。
阙秉德全神贯注地盯着言朔那只满载了他希望的手,没错!抬起来!伸过去!就是这……样?
「把手按上去就行。」
言朔指了下测灵石,随后将两手背到了身后。
虽然不知道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可教的,但掌门亲自发话了,兴许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仪式感吧,言朔如是想道。
阙秉德:「!!!」
你的手怎么能够在那里!你抓着祁麟的手去浑水摸鱼、去偷龙转凤啊!!!
言朔明明就在测灵石边上,可他的手和测灵石却仿佛隔了道天堑,这就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么?阙秉德麻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祁麟,更是无语到了不可置信,就这?这么简单的事情竟还专门找个人来教他?看不起谁!
祁麟愤愤将手拍了上去,力道之重,全场都能清晰地听到他那清脆的巴掌声——「啪!」
「住~~~手~~~」阙秉德抱头,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心中有个嘶哑的声音抖啊抖,抖得他心碎,抖得他断肠。
「呃——」
底下倒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看来十有八九是个杂灵根了,阙秉德本就摇摇欲坠的心脏,吧唧一下飞流直下三千尺,凉了,他凉透了……
是时候考虑一下好好向玄明剑尊学习了,比如——闭关闭他个几百年什么的,几百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等到日后出土,哦不,出关,又是一条崭新的汉子……
阙秉德老泪纵横,深刻地反省出了一个道理——该收手时就收手,别犟!
「蓝色!竟然是冰天灵根!」一峰主惊唿道。
啥?!幸福忽然来敲门,阙秉德紧闭的双眼勐地睁开,一道蓝色的光柱直冲云霄,与天空融为了一色,冰灵根,是纯正的冰天灵根!
柳暗花明,阙秉德乐了,他说什么来着,人啊,就是要有冒险精神,不能怂!
若无方才之大言不惭,何来他这会儿的荣耀加身?
阙秉德摸了摸肚皮,精气神瞬间回笼,朝他那几个前同僚炫耀道:「怎么样?都跟你们说了没有吹牛了,还不信!咱卿峰主收徒那能是随随便便收的么?她那手可是开过光的……」
卿凝:「……」又开始了是么……
眼见着溪灵谷一下子收了两个天灵根弟子,坤藏派的几个长老哪还能坐得住,肠子都快悔青了,他们刚才要是争取一下的话,说不定这人就是坤藏派的了,哪还轮得上溪灵谷。
不过,现在争取,似乎也不迟?
未行拜师礼,也没有入宗门籍册,那便算不得是正式的弟子。
坤藏派为首的杨长老瞥了眼得意忘形的阙秉德,心中一阵讥笑,他们坤藏派比溪灵谷高出的那可不是一个层次,公平竞争还能输了去不成?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姓阙的这未免也高兴得太早。
杨长老面带微笑,当着阙秉德的面走下了台阶。
阙秉德见状,脑子里的警钟咣咣响,提腿就准备追上去。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坤藏派的另外两个长老就一左一右将他给拦住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阙秉德不悦道。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杨兄不过是和祁小友说几句话罢了,阙兄不会这么小气吧?」左边的长老拍了拍阙秉德的肩膀道。
说几句话?阙秉德气笑了,你们一个个什么德性他能不知道?这摆明了就是想去撬墙角!他必不可能让人得逞。
「闪开!」阙秉德没好气道。
然而话落,坤藏派的那两人却挡得更严实了,甚至还一人一只手按住了阙秉德的胳膊。
「你们这是连脸面也不要了么?」阙秉德怒斥。
拦路的长老嗤笑,呵!脸面是什么?是能吃还是能卖钱?把人抢到手才是王道。
「阙兄何必动气,究竟去哪个门派,归根结底还是要看那位小友自己的意思,该是你们溪灵谷的,咱也抢不走,不该是你的,强求也无用,不是么?」
刚才一直坐着未动的坤藏派徐长老出来和起了稀泥,听着像是劝和,可神态间却已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就在他们几个还在台上纠缠时,坤藏派的杨长老早已踱步到了祁麟面前。
「这位小友,依老朽看,拜师还需得慎重些为好,买东西要货比三家,拜师也是一样的,要多看看,多比较比较,才知道何为天外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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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坤藏派建宗千余年,溪灵谷不过是坤藏派的一个零头,这底蕴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再说财力,我坤藏派这些年,光是卖给长生宗赤炎石这一进项,就够溪灵谷打拼上好几十年了……」
寥寥几句,说是招揽,却几乎是堂而皇之地将溪灵谷踩得一无是处。
祁麟听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所以——」
杨长老成竹在胸,笑容满面,所以,当然是选他们坤藏派。
「所以我选溪灵谷。」祁麟斩钉截铁道。
「???」杨长老的笑容霎时凝在了脸上,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溪灵谷?」杨长老讪笑着,「吾派名作坤藏派,祁小友可是记错了名字?」
祁麟有点不耐烦了,「什么记错名字,都说是溪灵谷了,我人都在这,还能不知道?」
真是的,把他当什么人了,他一介妖王,岂是尔等能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还有溪灵谷也是的,一个收徒大典搞得磨磨唧唧,再磨蹭两会儿,万一卿凝反悔,不要他了咋办?
祁麟甩开姓杨的,直接催起了阙秉德:「拜师礼什么时候开始,我都在这站了半天了。」
「马上,马上开始!」阙秉德嘴巴咧得到快到耳后根了,得意地将按住他之人的手甩开,完了还不忘刺两句,「刚老徐说什么来着,哦对,不该是你们的,强求也是无用,这话说得好啊,原来是说给你们自己听的……」
坤藏派的几个长老被当众拂了面子,自然是待不下去了,一个个甩袖离去,往祁麟身侧过时,杨长老冷着脸哼笑道:「年轻人不知所谓,有你后悔的一天!」
祁麟眉梢微挑,定定看了他一眼,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这等狠话,很好,他记住这个人了。
把坤藏派诸人气走后,阙秉德神清气爽主持起了收徒大典。
碍于先前耽误了不少时辰,阙秉德简短地说了几句开场语,接着就直接走起了流程,在弟子向各自师尊行礼过后,由师尊向弟子授予各自的师徒令,弟子只需将师徒令放入神识中,其师尊便能感召到弟子的生命状况,若是弟子遇到危险,可以及时察觉以相救。
最后一步是登记入册,盖上溪灵谷的宗门大印,从此往后,便是确确凿凿的溪灵谷弟子了。
礼毕,各峰主领着新弟子回峰。
卿凝一路上时不时就会往旁边的祁麟那看上一眼。
真是奇了怪了,这会儿看他就没之前那种恍若天神降临的感觉了,挺正常的呀,之前怎么就——
「还有吗?」
「都拿来吧。」
「再见了大家!今天我就要远航,后会无期——」
……
那放飞自我说出的蠢话一遍又一遍鞭笞着卿凝,再加上拿了人家东西还被人家爹亲自要了回去……
「啊啊啊啊啊——」卿凝抱着头沖回了自己屋,扑上床躲被子里疯狂蹬腿。
她怕是疯了吧!怎么就觉得是个梦了呢?
呜呜呜呜呜,她作为师尊的威严,从第一天就没了,没了哇!卿凝锤床。
被甩落在后的三个徒弟面面相觑。
「她咋了?」屠昭不解问道。
言朔没有说话,看了一眼祁麟。
祁麟后背陡然一凉,难不成是他哪里露了马脚,让她察觉出来了?
没人搭话,屠昭遂也懒得自讨没趣,撇下两人回了自己屋。
言朔几番欲言又止,沉默着又打量了祁麟一会儿,而后,也抬步往自己屋去了。
留在原地的祁麟迳自忐忑着,待回过神来,却发现人全都走了。
祁麟:「……」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师弟的?!
「喂!我住哪?」祁麟大喊。
……
半夜,卿凝在床上躺成了个大字,双目无神地盯着帐顶。
言朔和屠昭应该会照顾小师弟的吧,她想着。
「咚、咚、咚……」
是门被敲响的声音。
「谁啊?」卿凝在被子里抓狂了大半天,现已是有气无力。
却不曾想,外头的人竟比她还要虚脱。
「师父,救……救我。」
「!!!」卿凝勐地翻身坐起。
第14章
瞧着眼前这个肿成猪头模样的人,卿凝惊呆了。
「你是……祁麟?」卿凝迟疑着问道。
来人虚软无力地靠在门框上,扯着衣领唿吸急促:「师父,我快……快喘不上气了。」
卿凝见状不敢再耽搁,立马把屠昭给叫了过来。
「快快快!背着他去看医修!」
屠昭人高马大,力气也非同小可,直接一手就拎着祁麟将他整个人甩到了背上,轻松得很。
卿凝:「……」是不是太粗鲁了些?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救人要紧。
谷里没有专门的医师,卿凝御空带着两人往城里去,言朔听到动静也跟了上来。
不多时,四人便到了医馆,碰巧,坐堂的医修是个老熟人。
老医修一见屠昭,登时激动得手往桌上一拍:「哦!我记得你,你就是上次装睡的那个吧?」
屠昭:「……」倒也不必记得这么清楚……
「您快给看看。」卿凝和言朔合力将祁麟从屠昭背上腾挪到了软塌上,没再让屠昭上手,怕他又跟卸沙袋似的直接将人一手给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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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呦!」老医修被这满脸的红疹给惊住了,稀罕地踱步到软塌前,俯身细看。
「你在此之前可有吃过什么东西?」老医修问。
祁麟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这是?」老医修疑惑着,捞起祁麟的袖子,却勐地发现他刚接触过软塌的手臂又冒出了新疹子,不好!这是——
「快!把他扶下来,别躺这了!」老医修勐地弹开,指着祁麟高声道。
祁麟双目涣散,迷迷煳煳听到这句,雪上加霜唿吸一滞。
怎么,没救了?
你这个庸医!祁麟很想竖中指以示愤怒,但此刻身上绵软无力,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作罢。
「怎,怎么了?」卿凝被这架势搞得有点紧张了,连忙示意言朔挪人。
祁麟被再次腾挪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老医修长唿一口气,断定道:「他这是得了富贵病了。」
「富贵病?」卿凝长这么大,倒还是头一回听说竟还有这种病。
「这位小友想必是平日里用度不俗,用惯了精细滑腻之物的人对粗糙一些的布料会比较敏感,严重的就会像他这样接触部位起红疹,俗称『富贵病』。」老医修捋着鬍子解释道。
卿凝听明白了,所以他这就是用惯了好东西,突然档次骤降,身体不服抗议了呗。
卿凝:「……」
「可他唿吸困难,这又是为何?」言朔发现了盲点。
闻言,老医修眼睛顿时笑成了两道弯缝,见多识广地摆了摆手道:「嗨,这孩子八成是被自己给吓的。」
「放心吧,疹子消了就没事了,不会毁容的。」老医修沖祁麟找补了一句。
祁麟眼睛眨了眨,真的?他的脸能恢復?
天知道他照镜子发现自己面目全非有多绝望,能恢復就好,祁麟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地,唿吸立马顺畅了起来,离家出走的力气也跟着回归了本体。
于是,众人便亲眼看着祁麟从刚才肌无力没骨头似的瘫坐,变成了现下这般双腿併拢、腰背挺直、两手搭在腿上的乖巧模样。
卿凝:「……」
言朔:「……」
屠昭:「……」
见证奇蹟了属于是……
卿凝眉角微抽,朝老医修拱了拱手,敬佩道:「神医。」
抹完消疹药,祁麟顶着一张清凉至极的脸被三人围观。
虽然,被自己吓成这样是离谱了一点,但换做是谁发现自己毁了容,都没法淡定……的吧?
「这个——」祁麟搭在腿上的两手不好意思地对了对食指,强笑挽尊:「应该是人之常情吧,呵呵,呵呵……」
卿凝扶额失笑,抖着肩膀点头附和:「嗯,人之常情。」
「现在能自己走了吧?」卿凝又问。
祁麟声若蚊蚁:「能……」
大半夜的,这么折腾上一通,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属于是吃夜宵吧太晚,吃早点吧又太早的尴尬时段。
师徒四人一连找了好几条街,才勉强找到一个刚出摊的馄饨铺。
师徒几个围着露天临街的四方桌而坐,卿凝给一人点了一碗鲜灵肉大馄饨。
「虽然,简是简陋了点,但也算是咱师徒四人在一块吃的第一顿饭,往后,好好相处互相关照吧。」
十里长街寂静未醒,唯有这方寸之间的四碗馄饨热气升腾,被这热气笼罩的人,或是文雅、或是豪迈、或是欢脱……
卿凝垂目浅笑,心嘆缘分之神奇。
明明是性情出身都迥异的人,偏偏却聚到了一起。
在四人停筷之时,晨光破晓,几束初阳穿过云层斜扫而下,檐上那盏只堪照亮寸许之地的风灯骤然失色。
隐没长街的夜色褪去,所望之处光明灿烂。
今天是个好天呢。
「你们想去逛街么?」卿凝杏眼亮晶晶,这来都来了,不去逛逛多亏啊。
祁麟喜欢热闹,第一个举手贊同:「去去去!」
言朔看不出喜好,但应声点了头。
唯独屠昭一脸的抗拒,不想得明明白白。
可惜三对一,屠昭註定抗拒无效。
随着天光愈盛,街市的商铺陆陆续续地开了。
「这是什么?」屠昭被一个铺子挂在外头的球状物吸引住了目光。
那东西只有巴掌大,粗看是黑乎乎的,但手一触上去就会变亮,只是看不出是做什么的。
「留影球啊,这你都不知道?」祁麟也拿起一个看了会儿,随后嫌弃地放了回去:「品质一般。」
屠昭抿唇,魔域没有这种东西……
之后,屠昭又移到了一间卖符篆的铺子,之前卿凝给他用过一张高阶隐匿符,贴上之后往人眼皮底下过都跟隐形似的,他对这个很感兴趣,只是铺子里的符篆太多,他又不记得那符长什么样了。
屠昭随手拿起一张,问掌柜:「这是什么符?」
「暴跳符,五灵石一张。」
五灵石?好便宜!屠昭有点心动。
祁麟又凑了上来:「这个很鸡肋的,除了让人原地跳上半刻钟,一点用都没有。」
屠昭深吸了一口气,掏给掌柜五块灵石,然后反手就将暴跳符贴到了祁麟背上。
「呀!你疯了吗!」祁麟在后头边跳边咆哮。
然而,屠昭已经转战下一个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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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卿凝和言朔从旁路过的时候,才将他从暴跳中解救了下来。
「他完了!」祁麟抓起一沓暴跳符就气势汹汹追了上去,追之前还不忘叮嘱:「师父付钱!」
卿凝:「……」她合理怀疑这俩加起来不超过十岁。
「屠昭之前还不愿意来,现在就属他逛得最起劲。」卿凝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好笑。
言朔两手都提着卿凝买的东西,浅笑着贊同:「嗯。」
「快跟上去看看,别到时候真打起来了。」卿凝结完帐,和言朔一道加快了脚步。
果不其然,等她和言朔追上的时候,祁麟两手都被屠昭反钳到了身后,一看卿凝过来,立马苦着张脸求救:「师父,救我——」
这大街上的,再加上祁麟脸上的疹子还没有完全消下去,那表情可真是「销魂」得没眼看,卿凝撇开头。
正好旁边就是个布庄,卿凝示意屠昭放开祁麟,朝三人道:「都进来,给你们选些料子。」
其实,主要是祁麟床上的东西都得换了,再加上昨天他自己带的东西被他爹搜刮一空,估计连换洗的衣衫鞋袜都没了,少不得还得再给他添置几套,就他那『富贵病』,肯定还得往好的挑。
她拢共就三个徒弟,自然不能厚此薄彼,来都来了,索性给三人都好好置办齐全。
言朔和屠昭在穿用方面都不怎么挑,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几乎是无论卿凝选了什么,都会点头同意。
而祁麟却是另一个极端,在这方面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什么都要最好的,简直就是花钱的箇中高手,甚至还因为气场太过挥金如土,竟惊动了店主亲自上阵,跟在他后头点头哈腰地伺候。
「料子要最好的烟云锦,样式嘛,第一套选湖蓝色,宝相花纹做底,正面用金丝软线绣个麒麟踏云来的图案,袖边、领口再滚一圈回纹。」
「第二套,颜色用月白,云纹做底,依旧是用金丝银线,大面图案绣五爪金龙……」
「第三套……」
……
卿凝听得不由瞄起了自己放灵石的干坤袋,言朔见状,怕她带的灵石不够进而结帐时难堪,遂解下了自己的干坤袋,想要悄悄塞给她。
谁知,还没递出去,卿凝就直接上手揪起了祁麟的耳朵。
真是的,不花自己钱不心疼,还想在她落青峰当少爷呢?她可不会惯着。
卿凝扯开干坤袋凑他眼底:「看见没?」
祁麟瞧了一眼,瞬间打蔫,声音闷闷地:「看见了……」
「超出的你自己想办法。」卿凝将干坤袋收拢直接拍到他手里,而后便跟着二掌柜去结屠昭和言朔的那部分帐。
卿凝拿着帐目单扫了一下。
「咦?这个凌云缎的单价怎么比我之前买的贵了许多?」卿凝疑惑。
二掌柜说起这个似乎也满是牢骚:「客官您有所不知,精炼生丝成熟丝需要用到一味芥子贝粉,近来那长生宗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收购走了大批量的芥子贝,导致这芥子贝价格水涨船高,这成本一上来,锦缎单价可不也就贵了,就因为这,店里生意都冷清了不少。」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卿凝皱眉,长生宗要那么多芥子贝做什么?又或者说芥子贝除了精炼生丝还能做什么?
电光火石间,之前坤藏派长老炫耀说卖了大量赤炎石给长生宗的话一闪而过。
她立马传音给小妹,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在炼化赤炎石?」
小妹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宗里说让我们外门弟子炼化赤炎石,从中锻鍊对火候的掌控力,可炼这么多都是一个火候的,算是锻鍊哪门子的掌控力,真是想不通……」
相较小妹的不解,卿凝却是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壳,她果然猜得没错。
刮取芥子贝内里那层粘液,和炼化后的赤炎石一同烧制会得到一层无霜晶,无霜晶和半夏昙再加上少量的七星叶,炼制出来的便是固元丹。
这是她多年前自创的一个丹方,当初试验有效后她便想过要公开,但是长生宗几乎与她同时研制了出来,只是比她的先一步面世,还宣布了丹方保密,她没有必要与长生宗作对,便将这个方子抛诸了脑后。
卿凝几乎可以断定,长生宗此次要公布的丹方里绝对有一个是固元丹,并且,依固元丹拥簇之广,必会是作为大轴的重头戏。
只是从长生宗现在的动作来看,他们似乎并不打算公布无霜晶的炼制之法。
不过,即便是个残方,也足够引起轰动了。
相比之下,什么改良的焕颜丹方就有点不够看了,也没有再去证实的必要,她有肉吃,汤就留给别人喝吧。
卿凝勾唇浅笑,出来逛个街竟推出了个意外之喜,这个街逛得好啊。
她将手里帐目单放下,心情显而易见愉快得高了好几个度,卿凝朝掌柜道:「我还要再加些东西,等会儿一块算。」
「好嘞!客官您慢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客人要多买,作为店家自然热烈欢迎。
卿凝走到前头时,祁麟还在纠结着捨弃哪一套,她摇了摇头,将他手里捏着的干坤袋拿了回来,慷慨道:「算了,想要什么就都买了吧,看你眼光还可以,顺便给你大师兄和二师兄也再选几套。」
「???」
祁麟懵了,这人怎么大方得一阵一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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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全都要的感觉就是最棒的!
纠结了老半天,一个也放不下,现在终于不用再做选择了,祁麟如释重负,至于帮言朔和屠昭定款式,不过是小事罢了。
「对了,你二师兄喜欢赤色,你帮他定款的时候,可以多考虑一下。」卿凝突然想起刀疤店主给的调查结果里有这么一条,嘱咐道。
屠昭听见了很是疑惑:「我什么时候喜唔唔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祁麟捂了嘴。
祁麟:「你喜欢艷色被师父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遮掩啥呢?」
屠昭:「???」
卿凝一脸的瞭然,原来是在她面前不好意思啊,罢了,那她就不乱提意见了,让他们师兄弟自己商量,随即去了另一边,给他们留足了。
她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师父,卿凝心想。
只是,她前脚刚走,屠昭后脚就拽起了祁麟的衣领,将人提得双脚离了地。
屠昭:「你知道什么你就搁这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喜欢艷色了?嗯?」
呵!不识好人心的东西,祁麟不甘示弱地哼了一声。
他知道什么?卿凝手里的那捲手记,大半本可都是他亲自编的,他知道的可多了去了!!!
第15章
翌日,早膳过后,卿凝将三个徒弟都叫到了山脚。
「今天带你们去看看咱峰名下的田地。」卿凝道。
溪灵谷乃农修门派,最重要的自然就是土地了,由于谷里的田亩是按人头分的,哪座峰的人越多,自然分的田地也越多,今年她收了三个徒弟,分得的田亩一下子翻了一倍有余。
卿凝心上高兴,在路上就没忍住跟徒弟炫耀了一番:「咱落青峰的地老广了!」
三个徒弟个跟在卿凝身后,神情轻松,俱没有把请卿凝说的话当真,毕竟,溪灵谷总占地就挺小的,就算放慢了步子,那也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将全谷绕上一圈了。
就这么大点地方,还要被十二峰来瓜分,可想而知,再广能广到哪去?
然而,片刻后——
卿凝冲上田埂,面朝前方的土地,敞开双臂激昂道:「这就是你们以后要种的地,怎么样,广不广?激不激动?」
话毕,卿凝的笑容停在脸上等了许久,然而,她等来了风声、流水声、蜜蜂的嗡嗡声,却唯独没有等来徒弟的欢唿声。
「???」
卿凝疑惑着回头,又疑惑着眨了眨眼,她的徒弟……好像都惊吓过度,石化掉了……
祁麟扯了扯领口,他感觉自己又有点喘不上气了,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占地不过五十亩的溪灵谷,所拥有的耕种用地却高达两千余亩?地之大,一眼跟本都望不下啊!
这合理吗?
人家宗门造秘境都是用来给弟子试炼的,溪灵谷造秘境竟暴殄天物用来种地!
这到底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点子?
这、就、离、谱!
风声萧萧,听在师兄弟三人耳朵里,却像是呜咽。
「造一个秘境所费颇巨,溪灵谷怎么……」饶是稳重如言朔,此刻的表情也有了那么一瞬的崩塌。
言朔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卿凝还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大概是想问,溪灵谷都穷成这鬼样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大一个秘境吧?
卿凝默了默,道:「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造了这么大一个秘境,才穷成这鬼样的?」
当初,造个秘境来种地还是她提议的,初衷是觉得自然天气不可控,靠天吃饭变数太大,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产量,才提出了这么个想法。
因为这个提议,她破例在入宗门的第二个月就升任了峰主。
原本是只计划造个五百亩的,但是后来掌门在和千重门那帮构筑师谈的时候,没经住诱惑,被忽悠着一下子签了个两千五百亩的。
为此,溪灵谷背上了一屁股的债,每年光是还债就要划去总营收的七成,余下的,也就堪堪够维持宗门运转罢了,但哪怕就是这样勒紧裤腰带,剩下的债还得还上好几十年呢。
总而言之,现在溪灵谷的耕地面积相较于人口来说,完全就是过剩的,像她们落青峰,师徒四人一共分了五十亩地,不是说多的地分不出来,而是四个人能顾到的极限就是这么多。
卿凝把石化的几个人摇醒,指了指边上那将待开荒的三十亩新地,微笑道:「来都来了,今天就先浅浅地体验一下除草吧,很简单的。」
浅浅地……体验一下?
屠昭嘴角抽搐,她管这三十亩地叫浅浅的?想他好歹也是一方霸主,这手可以扛鼎、可以斩将,但拿农具除草像什么话?
他不干!他绝对不可能干!
屠昭内心的态度很是坚决,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字。
然而,卿凝没看见,再抗拒也是白搭。
「今天巳时三刻知行堂开会,你没忘记吧?」贺茹传音来提醒卿凝。
卿凝:「呀!差点忘了,我马上就来!」
「你们除完草就自己回去,我得去开会就不陪你们了。」卿凝切断传音后,甩下一句话便急匆匆地走了。
留在田埂上的三人仿佛陷入了永恆的静止。
「唿——」
一阵风吹过,三人衣袍翻飞,背影如出一辙的萧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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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卿凝那边,会议很快便进入到了正题。
阙秉德:「今日让诸位来,目的就是为了商榷咱溪灵谷下一季的主种作物,各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听听。」
闻言,早就被卿凝透过底的贺茹立马朝卿凝挤了挤眼:快上!
卿凝回之以微笑:不急,先听他们说说。
根据她以往的经验,开始的时候,保守派和激进派肯定是要吵上一架的,她可不想这么早跳出去当靶子,等他们吵完了再说吧。
果不其然,激进派为首的罗峰主率先开了腔:「我之前和周、张、李、田几位峰主讨论过此事,我们一致认为,溪灵谷如今正是到了不破不立的时候,不如赌把大的。」
「三年前,青焰藤的单价一度飙高登顶,虽然近几年回落得厉害,但所谓有一就有二,再加上三年前市面上堆积的库存现在应该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正是产生缺口的时候,我们十分看好青焰藤的潜力。」
「得了吧,青焰藤多难种啊,光是修剪枝叶这一项就得花不少功夫了,一亩两亩还好说,咱们那可是几百亩,宗里哪来的那么多人去干这活啊?再说了,我可听说去年有人种青焰藤亏得本都没捞回来,你怎么就确定今年种青焰藤不会重蹈那人覆辙呢?」保守派出言反对道。
双方一对垒,骂战一触即发。
激进派:「高付出高收穫,高风险高回报,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吗?」
保守派:「是是是,你们懂,拉着全宗人去喝西北风的事你们最懂了!」
「你——」
「吵什么吵什么?」阙秉德拍了拍桌子,又指了下歷来保守的几人,问道:「你们有什么其他的意见?」
「哼!」保守派这回推出的代表是何绍温,还没开口就朝激进派那几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而后又抖了抖袖子整理了一番仪容,可谓是前戏十足。
卿凝:「……」
「要说就赶紧的!再磨叽换个人来说。」阙秉德皱眉催促道。
装腔不成,何绍温总算是老实了,坦言道:「我们提议主种焕凝草。」
「切——」
激进派立马嘲讽声一片。
「还以为有什么高见呢,就焕凝草这烂大街的东西,有什么可种的。」
「就是就是,说出来真是胆小如鼠笑掉人大牙。」
就连阙秉德也颇为不贊同:「焕凝草虽然需求歷来稳定,但利润实在是太低了,主种的话,确实不划算。」
「非也非也。」何绍温摇头晃脑,踱步到中央,端的是底气十足,肯定道:「之前是利润低没错,可今年绝对不一样。」
「哦?」阙秉德将信将疑:「怎么说?」
终于吊足了众人胃口,何绍温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放出了一个「大消息」:「今年的宗门大会,长生宗是东道主,据可靠消息,他们要在大会上提前公布新一批丹方,其中就有改良后的焕颜丹。」
「此话当真?」阙秉德一个激动站了起来,但随即又升起了些顾虑:「焕颜丹是七年前就公布过的,其主材的确是焕凝草,但这改良后的方子,会不会减了用量呢?」
何绍温:「不不不,据可靠消息,恰恰相反,他们加重了焕凝草的用量。」
阙秉德心下意动,若何绍温说的都是真的,凭藉新丹方公布这股东风,焕凝草的单价的确是有望上行一波,只是,可靠消息是怎么个可靠法?
「你这『可靠消息』是听谁说的?」阙秉德问。
何绍温:「就我那个新收的徒弟卿天齐啊。」
阙秉德闭了闭眼,额上青筋隐隐直跳,费了老大劲才耐着性子接着问道:「那他又是从哪听说的呢?」
何绍温:「就——在路边听人提的一嘴啊。」
送上门的小辫子,激进派岂会放过?
「笑死,谁特么会在大街上嚷嚷这种绝密消息啊?」
何绍温争辩:「你是没长耳朵吗?我说的是『提的一嘴』,意思是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我徒弟恰好听见了。」
「嚯!全天下就你徒弟长了耳朵,这么巧的事情偏就让他给碰上了,他那么能,他怎么还是你徒弟呢?」
这下捅到何绍温肺管子了。
何绍温:「我怎么了?你说清楚!我怎么了?你这是觉得我不配吗?」
……
身处两方中间的阙秉德无话可说,心累。
干啥啥不行,吵架第一名,十二个、他手底下足足十二个峰主!怎么就没一个靠谱的呢?
阙秉德环视了一圈,突然目光停在了沉默异常的卿凝身上。
卿凝!怎么就忘了还有个卿凝呢?能够一举收下两个天灵根弟子,谷里就没有比她更靠谱的了!
「都给我闭嘴!」阙秉德大喝,然后点名道:「卿凝,你有何提议?」
卿凝长唿了一口气,等得花都要谢了,可算是轮到她了。
「我提议主种半夏昙。」卿凝靠向椅背,掷地有声地道。
作为固元丹的主材,半夏昙才是今年的王好不好?什么青焰藤、焕凝草,通通都弱爆了。
***
师父交代的事情不能不做,即便拖得了一时,那也拖不了一世。
经歷了漫长的静止后,作为大师兄的言朔先行带起了头。
他从堆放在田边的农具中,选了一把弯钩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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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看似随意地用手腕勾着柄头转了几圈,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注入灵力,像扔迴旋镖一样将镰刀朝杂草根部切了过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虽无剑,却剑意凛然。
镰刀平旋着飞了出去,直接沿着长达一里的纵向上割了个来回,随后,再度回到了言朔的手中。
几乎就是在几个眨眼的功夫割完了两路。
言朔挑眉看了一眼屠昭。
「呵!」这是挑衅!屠昭应战。
他选的是把平铲。
只见屠昭连腰都没弯,直接用脚将平铲踢了起来,在平铲上升的同时,将其放大了数倍,然后在平铲到达顶点时,勐力一拳推了过去。
「锵锵锵锵锵……」一连串的震声过后,纵向的尽头多出了一个混着杂草的小土堆。
这是直接连根带土,将表层推掉了一路。
只不过这一路比言朔用镰刀割的两路加起来还要宽上许多。
屠昭朝言朔耸了耸肩:「斩草要除根,你不知道么?」
言朔轻扯嘴角,颠了颠自己手里的镰刀,悠悠道:「真遗憾,你的铲子在那边,得走过去拿了。」
说着,又是一个迴旋切,一句话的功夫,言朔又割完了两路,而屠昭还站在原地,甚至「手无寸铁」。
屠昭:「……」
很好,又被挑衅到了,屠昭拳头捏地嘎吱响,大步流星走去对面捡铲子,一时之快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人十亩,先除完的才是王!
祁麟被这剑拔弩张的气势给感染到了,蹭蹭两下爬上树,找了个绝佳的视野,兴奋得两眼冒光。
打起来!打起来!
屠昭和言朔两人暗戳戳较上了劲,一边是尘土飞扬,一边镰刀残影,也不知道最后赢的会是谁,祁麟在树上,看得比对战双方还紧张。
不知不觉,赛事进入尾声,同时也到了最为焦灼的阶段,两人各有优势,差距咬得很紧。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言朔和屠昭却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他们发现自己劳动了半天,居然还有个一动不动浑水摸鱼看热闹的!
屠昭眉间拧出了一个川字,质问道:「你在那干嘛?」
他堂堂一介魔尊,十亩地的杂草都快铲完了,这纨绔居然还一分地都没动,他怎么坐得住的?
「你们先,我殿后啊。」祁麟对答如流地道。
言朔笑着,声音却是冷的:「下来,你到时候除不完,我们是不会帮你的。」
祁麟两颊鼓了鼓,迫于两人的压力,老老实实地从树上爬了下去。
然后,在言朔和屠昭加起来四只眼睛的监视下,走到自己那片地,放了一把火。
风吹过,星火燎原,十亩地的杂草,没一会儿就烧得干干净净。
祁麟:「师父不是早就说过吗,很简单的。」
言朔:「……」
屠昭:「……」
第16章
没几天,溪灵谷上下便都开始为下季的作物忙碌了起来。
卿凝带徒弟去了育种室,教他们如何育种。
育种室建于秘境中,十二座屋子连城一排,落青峰的是七号屋,位于中间位置。
走到屋前,入口处不是传统的大门,而是两层浅蓝色的气膜,将入口处封得严严实实,形似撑开的泡泡,但触不到实质。
「这是什么?」从门口进入后,屠昭发现全身都被罩上了一层膜,但没一会儿就消失了,之后裸露在外的皮肤就突然有了一种毛孔极致舒张带来的清爽感,他对此大为惊奇。
「气膜上有一层强力清洁咒,从门口过一遭会把身上所携带的杂质全都清除掉。」卿凝解释道。
「哦。」
屠昭的声音蔫蔫的,他发现言朔和祁麟好像都对这个东西司空见惯了,就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大惊小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来到修真界短短几个月,他见到了好多魔域没有的东西,这令他感到挫败,同时也很羞愧,魔域在父尊手中固步自封了几百年,现如今和修真界相比,真的是在方方面面都落后太多了。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萦绕在屠昭心头挥散不去,他迫切地想要改变这一切,可思绪太多,理不清剪还乱,他就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不知要从何处下手。
卿凝从库房里搬来了几盆半夏昙成株,朝三人道:「这个呢,就是我们待会儿要用来育种的母株了,一共八棵,用它的茎叶芽,几代下来大概能育出十五万左右的苗,种五十亩地是绝对绰绰有余的。」
屠昭虽然没听懂,但不妨碍他懵逼式地震撼,由八到十五万,这得翻多少倍来着?
卿凝开始教徒弟怎么给植株切割,怎么去除茎叶所携带的毒性,从而从根源上阻绝灵植后续发病的可能性,以及如何将处理好的茎尖放入配置好生长晶冻的琉璃瓶……
说到如何使半夏昙幼苗长得又壮又好时,卿凝神神秘秘地拿出了一个半臂长的圆柱形瓶子,拍了拍道:「秘诀就是这个,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卿凝手中的瓶子晶莹剔透,但里面装的东西,却像是隐隐流动的黑雾。
屠昭看了,突然瞳孔勐缩。
「这是……魔气?」言朔迟疑着问道。
卿凝点头:「没错,就是魔气,只需在育苗瓶中加入少许的魔气,就能够快速促进半夏昙生根发芽,而且通常来说,会比不加魔气的长得健壮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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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昙之所以能作为固元丹的主材,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半夏昙喜食魔气,这才有了破除魔障、清本固元之效。
市面上的半夏昙品质好的一般都出自北部,大多数人会惯性地认为是因为北部的气候更适宜其生长,乃地域条件导致的,实则不然,北方的半夏昙之所以能长得好,其根本原因在于北部靠近魔域,空气中混杂了些许魔气罢了。
在其他的地域种植半夏昙,只要时不时补充些魔气,是完全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的,理论上并不挑地域,若是非要扯出个最适合半夏昙生长的地方,那大概是魔域吧。
屠昭听了后,怔怔的若有所思。
「诶?祁麟呢,祁麟哪去了?」卿凝倾情教学了大半天,回过神竟发现少了个人。
正要派言朔去找,却见祁麟又步伐轻快地从门口进来了。
祁麟边走边问:「师父,我刚去逛了一圈,怎么其他峰种的都是焕凝草啊?好像就只有我们和贺堂主那峰种的是半夏昙。」
卿凝深吸了口气,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她就恼火地想起了前几天自己被群起围攻的事。
「卿峰主莫不是脑子出去远航了还没回来吧。」
「你就吹吧,像固元丹这种极为保密的丹方,能让你给猜到了?」
「全谷就属你最离谱,跟你这比起来,何绍温说的都真了几分,信你还不如信他呢。」
……
总而言之,她的提案如果不是贺茹出于友情投了个贊成票,基本上就是全票否决了。
就一个唿气的功夫,祁麟看着卿凝的表情变换了好几遭,一下咬牙、一下气愤、一下又恨铁不成钢,最后定格在了无可奈何的抓狂之上。
祁麟咯噔着回想了一下,他刚才难道是问了个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吗?
没有啊,他就是好奇说怎么他们和其他峰育的种不一样而已,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平凡的问题么?
「都带不动我有什么办法!」卿凝突然悲愤道。
那天为了说服大家,她讲得喉咙都快冒烟了,然而,卵用没有,一个个都固执得跟陈年老化石似的。
他们不想共同富裕,那她就带着贺茹两个人发财好了!
卿凝蹙眉看向祁麟:「我就说怎么刚没看见你呢,不好好听讲到处瞎熘达,我教的你学会了没有,你催个芽我看看?」
哦豁,引火烧身了,祁麟连忙装模作样拿起一个育种琉璃瓶,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瞧起来很是忙碌的样子,企图这样矇混过去。
然而,卿凝却一动未动,似乎是铁了心地要盯着他催出芽来。
祁麟无法,只好硬着头从模煳的记忆里使劲搜颳了起来,她之前说的是怎么弄的来着?好像是先往茎尖注入灵力……
祁麟胡乱地试了试,然后惊讶地发现以茎尖为苞,底部迅速地长出了新的叶芽,这也太简单了吧,瞎猫碰上死耗子,他决定再接再厉。
然后,育种瓶就被长满的叶片给撑破了,在琉璃瓶破开的那一瞬,叶片全部枯萎,死得又快又透。
祁麟捧着碎成两半的育种瓶,一整个就是不知所措。
「师父,它自尽了……」祁麟吶吶道。
卿凝无语望天,忍无可忍,从头再忍,到底是没忍住,指着他手里已成「干尸」的半夏昙幼苗大声道:「你是哪里来的恶霸,光让驴干活,不给驴吃草,人家根都没长出来,你就使劲催叶子,它拿什么活?」
还它自尽了,说得好像他是被碰瓷了似的。
她之前强调了那么多遍先促根,这人是全当耳旁风了吗?
卿凝重新切了一小段茎叶,换了个育种瓶,朝祁麟狠狠道:「我最后再示范一次,好好看清楚!」
「哦。」这女人凶起来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怕了,还是芷嫣仙子比较温婉,祁麟腹诽着,但到底不敢再造次,老实地凑了过去,瞪大了眼睛。
……
昨天在育种室里催生根芽,今天又要接着去田里翻地,祁麟敢说,他这几天干的活,比他过往妖生里加起来的还要多。
「农修少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也太累了。」祁麟边给牛装犁耙,边和旁边那两人吐槽道。
然而,没有人搭理他。
言朔嘛,本来就话少,不理他很正常。
屠昭嘛,那就奇了个怪了,从昨天开始,动不动就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祁麟寂寞如雪,拖着最后一套犁耙,再望着那五十亩待犁的地,真是怎一个愁字了得,为了找点乐子,他真是付出了太多了。
「喂!你已经是头成熟的牛了,带着你的兄弟们自觉地犁地去。」祁麟放出牛栏里的最后一头牛,拍了拍它的脑袋,掌下的一点灵光,迅速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言朔听见了只觉好笑,跟没开灵智的牛说话,那不是对牛弹琴么。
除了那些天生就有灵智的妖兽,这种的凡禽家畜若想开灵智那是得看机缘的,而这机缘,大多数直到老死都未必能等到。
祁麟想让它们自己去犁地只怕是天方夜谭。
然而,猝不及防地,牛突然开口说话了。
「多谢大王点化!大王您休息!小的这就带它们干活去!」
「……」言朔惊疑地看向祁麟,双眸微眯。
大王?
完蛋!这蠢牛也太没眼力见了吧,祁麟尴尬地笑了笑,随后义正言辞地指正道:「什么大王,谁是你大王,我可是玉树临风的祁家大少爷!你自己的机缘赖我头上做什么?少将我和你们那个丑得不敢见人的妖王扯一块,他高攀得起小爷我吗?再乱叫,我诅咒你们妖王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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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麟把自己骂得心下颤颤,他果真是个狠妖,但——,呸呸呸!老天爷啊,你就当没听见吧!
祁麟忐忑地瞄了下旁边的人,他都骂这么狠了,言朔要是还不信,他真的会伤心的好吗!
只见言朔的眉头微皱,祁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是吧——
言朔:「你不是被你爹赶出家门了吗?」
怎么还说自己是祁家大少爷。
祁麟:「……」
劫后余生,祁麟默默松了口气,倔强道:「还不兴让人缅怀一下了?」
言朔:「……」
刚被点了灵的牛兄脑子还不太灵光,他不明白为什么大王不肯承认自己是大王,苦思无果,他索性放弃了,还是办好大王交代的事要紧。
从劳作中解放出来的三人,在树荫下坐成了一排。
前方地里,一排的牛拖着犁耙,在牛兄尽职尽责的监工下,井然有序地向前推进着。
此生能看见牛在赶牛,也算是一道奇景了。
屠昭感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祁麟:「……」
「要不,你负责的那十几亩地,留着你自己上?」祁麟真诚地建议道。
屠昭沉默,而后仰头:「这树长得不错。」
第17章
没过多久,谷里的人就都听说了落青峰突然有头牛开了灵智,纷纷跑来看新鲜。
「只听说过包工头,今儿个倒是看见个牛工头了,牛哇牛哇!」
「家畜开灵智,这么稀罕的事情都让他们给撞上了,落青峰近来还真是走了大运了。」
「走什么大运,我看是马上就要倒血霉了吧。」一弟子远远看着树下那三人,幸灾乐祸道。
「怎么说?」
那弟子压低了声音:「你们不知道吗,现在全谷就他们落青峰和贺堂主那峰头铁着要种半夏昙,还盈亏自负,再加上半夏昙歷来冷门,种这么多不是明摆着要喝西北风了么?」
「唉,师尊决策失误连累弟子,瞧着也是可怜。」
众人一片附和,但也有提出异议的。
「我看不一定,那个叫祁麟的,不是和长生宗的芷嫣仙子是旧识么,之前芷嫣仙子生辰,听说还是他出钱出力给大办的,这等交情,说不定真知道些什么内幕消息。」
「对哦,差点把这茬给忘了!我们要不要去问问,别到时候人家赚的盆满钵满,我们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呢。」
「说得对,走走走,去问问!」
「诶——」其他人一窝蜂地走了,独独剩下了先前幸灾乐祸的那人。
「一群墙头草!」那弟子暗骂了句,但到底还是跟了上去,左右多问一句,也问不了吃亏,问不了上当。
没一会儿,言朔、屠昭和祁麟三人便被围了个密不透风。
「祁兄,你是不是认识长生宗的芷嫣仙子啊?」一弟子出言问道。
一下子被好几十双眼睛盯着,祁麟有点莫名其妙,「认识啊,怎么了?」
听着这风轻云淡的语气,众人皆是一惊,紧接着就七嘴八舌地问道:
「那种半夏昙,也是芷嫣仙子透露给你的?」
「芷嫣仙子具体跟你说什么了,都是一个宗门的,跟我们说说呗。」
「长生宗要在宗门大会上公布的丹方到底都有些什么呀,听说焕颜丹出了改良版,里面焕凝草的用量加大了是不是真的?」
……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祁麟云里雾里。
祁麟茫然地瞪大了眼睛:「什么丹方,你们在说什么?」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半响,一着灰布短衫的弟子道:「你不知道?长生宗要在几个月后的宗门大会上公布一批新的丹方,现在各大农修门派都在押宝呢,就指着押对丹方里所用的灵植,好大赚一笔。」
祁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要不,你传音给芷嫣仙子问问这事?」一弟子试探着问道。
只是还没等祁麟回答,最开始幸灾乐祸的那弟子就嘲讽了起来:「人走茶凉懂不懂,人祁兄现在身份大不如以前,芷嫣仙子怎么还会搭理他,你们这不是平白让祁兄难堪嘛?」
祁麟气涌上头:「芷嫣仙子不是那样的人!」
她若真嫌贫爱富,怎会和一个穷小子定亲?说起来,那穷小子被万剑宗一长老收作了关门弟子,辈分上竟还是言朔的徒孙。
祁麟看那穷小子那是相当不顺眼,连带着给了言朔一记眼刀,你徒弟会不会收徒弟,什么眼神啊!
言朔:「???」
众人的目光还倾注在祁麟身上,左右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先前他暗恋芷嫣的时候,没少给她送东西,除了她生辰那日当众送的九棱玄冰她没收,之前私下里送的她可都收了,以这种程度的交情,她不至于不给他面子。
祁麟当场就拿出玉简给芷嫣仙子传了个音。
众目睽睽之下,祁麟胸有成竹,然而——
等了许久,他都没有等到回音。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人性啊是经不起考验的,你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人家对你笑笑,你没利用价值的时候,人家脸翻得可比什么都快。」
这话听着着实刺耳,祁麟脸色微沉,先前的轻松之态不翼而飞,他不愿相信白芷嫣会是这样的人,又或者他不愿相信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子会是这样的势力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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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麟不死心,再一次给白芷嫣传了一次音。
迎接他的依旧是寂静又漫长的等待。
随着时间的推移,祁麟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起来,难道,他真的看走了眼?
就在他心沉着快要放弃的时候,玉简突然传出了一道柔和的声音——
「是祁公子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祁麟那颗快要沉入海底的心又雀跃着浮了上来。
他犹豫了会儿,却还是问道:「刚才我给你传音——」
没等他说完,白芷嫣就抢先答了起来:「刚才玉简不在我身上,还好你又传了一次,不然我就错过了。」
祁麟抿唇,挑眉瞪了眼刚在那说风凉话的人:看吧,他就说芷嫣仙子不是那样的人。
见那弟子吃瘪地摸了摸鼻子,祁麟又觉得自己腰杆直了,哼!他眼光好着呢,才不会看错人。
「听说你被赶出了家门,你现在还好吗?」白芷嫣顿了顿:「我很担心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祁麟听得脸颊滚烫,复杂的心绪中混杂了些许难堪,没想到他被「赶出家门」的事竟已经传到长生宗去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真是老脸都给丢尽了,金乌!看看你办的好事!
祁麟默默在心底泄愤般按着金乌拔了一遍毛。
「的确是有点事想跟你打听。」祁麟强按下想要飞回去拔真毛的心,接着道。
「听说几个月后的宗门大会,长生宗准备公布一批新的丹方,我现在在一个农修门派,你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些丹方上的灵植?」
「这——」白芷嫣似乎有些为难。
祁麟连忙又找补了一句:「或者,你就告诉我,焕凝草和半夏昙,你建议种哪个?」
白芷嫣沉默了许久,犹豫着道:「那些方子现在还处于保密状态,本是不能透露出去的,但——」
剩下的话,白芷嫣没有再说,直接道:「有一个方子,焕凝草的用量是颇重的。」
言下之意,那便是建议种焕凝草了。
屏息着的众人听了之后纷纷如同吃了定心丸,芷嫣仙子是谁啊,那可是长生宗元嵩长老的亲传弟子,她说的话,那肯定是绝对真真的内部消息啊!
待祁麟切断了传音,树下场面之热烈,马屁那叫拍得一个震天响。
「祁兄果真是神人,连芷嫣仙子都要买你的面子,佩服佩服。」
「先前实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祁兄勿怪,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等绝不推辞。」
……
祁麟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了,好半响才将人全都应付走。
完了之后,祁麟朝另两人道:「走吧。」
屠昭坐得不动如山,下巴朝前方的地抬了抬,理所当然地道:「地都还没犁完呢,走啥走?」
祁麟无语望天,这人刚才耳朵是离家出走了吗,还管什么地啊!
「师父还在给半夏昙催芽呢,我们得赶快去告诉她呀!」祁麟着急道。
言朔淡定地拂了拂衣袖:「师父决定种半夏昙,自然有她的道理。」
「就是,你那老相好也没说丹方里没有半夏昙啊。」屠昭接腔,难得地与言朔立场一致了一回。
祁麟:「……」
芷嫣仙子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还用得着明说吗?
这俩是不是傻?
还有——
「什么老相好?」祁麟严肃道:「人家有未婚夫的,别瞎说!」
*****
卿凝在育种房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骚动,便放下手里的活,出去看了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旁边贺茹峰上的弟子竟将出了芽的半夏昙幼苗全倒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卿凝连忙上前喝道,指着那几个不懂事的弟子,很是生气地道:「你们贺堂主要是知道了,非得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是我让他们倒的。」身后传来贺茹的声音。
卿凝讶异回头,不解地问道:「这好好的,倒了做什么?我看那些……长得都挺好的呀。」
贺茹抿了抿唇,看向卿凝:「祁麟没有跟你说吗?他方才给芷嫣仙子传音,问芷嫣仙子建议种焕凝草还是半夏昙,芷嫣仙子回的是焕凝草。」
卿凝语塞了会儿,而后道:「你宁肯信一个外人的话,也不信我?我确定要公布的丹方里一定有固元丹,半夏昙是固元丹的主材,一定会比种焕凝草强得多的!」
贺茹默了默,手指微缩,低垂着头道:「可她,可她毕竟是长生宗的人,你那些,都是猜的不是吗?」
卿凝:「……」
「如果我说不是猜的呢?」卿凝压抑地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看向贺茹。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她信心满满地拿着固元丹的丹方去长生宗拜师时所受到的羞辱。
「我们长生宗可不会收你这样品行不端的弟子,这固元丹一个月前我宗就有弟子炼制了出来,虽不知你是如何偷得的丹方,但是本座警告你,若是敢泄露出去,你的下场绝对会比你想得还要悽惨!」
「这真是的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而且我比你们要早得多,只是检验效果颇费了一些时间,不信你可以去问卿府的家僕,他们在三个月前都试用过的。」
「你也道那是你卿家的家僕,他们怎么说,还不是全凭你摆弄,你也不必在此狡辩,来人,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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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她从未将这件事情宣之于口过,因为太过难堪,太过巧合了,巧合得像是上天对她的愚弄。
不是没有过愤懑、不是没有过委屈,她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百口莫辩,蜉蝣撼不过大树,所以将一切都强咽了下去。
但是,她希望,至少她最好的朋友能够相信她。
卿凝抓住贺茹的双臂:「听着,阿茹,固元丹是我最先炼出来的,我比谁都清楚它的主材是什么,你相信我!」
贺茹沉默了许久,抬头看向她,眸中满是失望:「世人皆知固元丹出自芷嫣仙子之手,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觉得问心有愧吗?」
卿凝:「那是因为我检验效果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
「够了!」贺茹红着眼眶看向卿凝:「我本来就是胆小鬼,我不像你,还有家族作为后背,我输不起你知道吗,我就是只看得到眼前实实在在的利益,你不用再编造这样可笑的谎话来劝我了。」
良久无言,卿凝放开贺茹,双手垂落了下去,
「我知道了。」
她转身走进自己的育种室,身姿倔强地挺直着,问心有愧?她从来都问心无愧!
卿凝将未能忍住的泪水拭去,眸中的热忱消散,只剩下 了无边的嘲弄。
她果然,不适合天真。
*****
夜晚,屠昭躺床上辗转反侧,脑中一直有一个想法在挥散不去。
突然远处升起了一束极为突兀的烟花,屠昭暗骂了一声,迅速翻身下床,悄悄地潜出了溪灵谷。
溪灵谷外的密林中,屠昭瞪了部下一眼:「你来修真界也好几回了,难道就没发现有个东西叫传音玉简?搁这大晚上的放烟花,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能不能变通一点与时俱进……」
魔将被训得头越埋越低,下巴都快要贴到胸口了,心想,他可真是来得不凑巧,还没开口呢,老大就火冒三丈,这要是再告诉他矿上弟兄们闯的祸,老大岂不是要怒髮冲冠?
屠昭训了半天,都没听到个响,没劲极了,顺了顺气问道:「你来干什么?」
魔将深吸了几口气,磨磨蹭蹭地拿出一个明显比上次鼓了许多的袋子,双手呈上,小心翼翼道:「这是上个月的矿上兄弟们的月钱,属下是特地来给您送灵石的……」
屠昭两根手指头将其拈起,拜卿凝为师后,衣食住行上都没怎么花自己钱,他都快把这茬给忘了,不过——
「你不是说上个月的月底送来么,现在可都快到月中了?」屠昭问道。
魔将顿时双拳紧握,满脸愤愤:「那矿主是个黑心的,动不动就剋扣兄弟们的月钱,还拖延着不发,兄弟们气不过,前几天结伙去跟那黑心矿主『谈了谈心』,这才把被剋扣掉的灵石全拿回来了。」
屠昭闻言挑眉,倒是没想到他的部下还会以理服人了,在修真界混了几个月,进步挺大呀!
屠昭心下大慰,高兴着问道:「那矿主经此一事后,应该就心服口服了吧?」
「是、是……」魔将讪笑着点了点头,心想都把人揍得鼻青脸肿了,能不心服口服吗,不仅如此,人矿主现在都不让兄弟们在那干活了……
老大这会儿瞧着还挺高兴的,他可怎么说得出口呀,是不是得先铺垫一下?
魔将很是忐忑,然而正当他两眼一闭,准备早死早超生的时候,老大发话了——
「让他们都回魔域去吧。」
魔将:「啊?」
屠昭眼神坚定,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回去把南边荒废的那些地全给开出来。」
魔将:「哈?」
第18章
「不换。」
卿凝毫不犹豫拒绝了祁麟改种焕凝草的建议,并且将人又赶回了地里。
「昨天牛犁完的地里还有些结在一起的大块土,你们三个拿锄头,把那些大块的稍微敲散一点。」
劝说不成,还揽了个活回去,这也是没谁了。
明知道光明在何处,却要生生看着人一条道走到黑,祁麟扛着锄头,深感无力,偏偏另外两个老神在在的,完全没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就他一个人在这干着急。
祁麟:「喂!我劝不管用,要不你们两个谁去试试?」
「嚓——」言朔一锄头下去,消灭了一个大土块,平静道:「师父这么坚持,自然有她的道理。」
祁麟:「……」这话他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算了,言朔是指望不上了,祁麟转而看向屠昭。
屠昭:「又没短你吃短你用,师父的事情你少管。」
言朔:「你好好干你的活就行了。」
屠昭附和:「就是。」大师做的决定还轮得到你来质疑?
祁麟默了默,看向两人的瞳孔勐张,仿佛见了鬼,这一唱一和的,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穿的一条裤子?!
三人在地里忙碌了大半天,汗出了一茬又一茬,正休息的时候,何绍温摇着把扇子晃晃悠悠过来了。
「听说你们师父还头铁着要种半夏昙呢?」何绍温嘆了口气,遗憾中又透露出了些许的欣喜,照这态势下去,他今年摆脱垫底有望了。
怀揣着这样的希望,何绍温觉得自己腰板都硬了不少,笑吟吟的看向言朔和祁麟,死灰復燃道:「小言小祁啊,你们哪天要是过不下去了,我峰上随时欢迎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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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资质优异的弟子,放卿凝那女人手里真是暴殄天物,好在她自己作死,时间久了,他们自然就会明白,跟着谁才会有前途。
「哦对了,说起来,我徒弟中有个叫卿天齐的,他之前也去万剑宗试过很多次,小言你情况跟他差不多,相必会很有共同语言,你们两个可以多交流交流嘛,你要是没空我叫他过来!」
何绍温对着言朔那张毫无波动的脸,自说自话很是热情,颇有一番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的意思,没等人拒绝就滑不熘秋地叫人去了。
言朔:「……」
屠昭看乐了,用手肘推了一下言朔,怂恿道:「两个落榜的,是得惺惺相惜,那姓何的说得没错,你干脆就从了他吧。」
言朔轻飘飘地瞥了屠昭一眼,「因为灵根太差没人抢?我让你自卑了?」
屠昭气笑了:「自卑?自卑的难道不应该是你?」也不知道是谁在那打个人还要请帮手。
两人又开始互相看不上眼地嘲讽了起来。
祁麟:「……」好傢伙,搁这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呢。
不过——
他爱看诶!打起来打起来!
祁麟捏紧了拳头,兴奋得无以言表,甚至还打算亲自下场添柴。
然而,没等他把火烧旺,卿天齐就过来了。
祁麟:「……」你浇灭的火拿什么还!
言朔没有和人交流落榜心路歷程的爱好,远远看见卿天齐朝这过来,就直接避开提着锄头往地里去了。
然而,卿天齐是谁啊,他和他那师尊是一脉相传的自来熟,言朔的抗拒压根就影响不了他们的发挥。
只见卿天齐追到地里头,开口就是言老弟,叫得熟稔极了。
「言老弟啊,我今天才听说,原来你也是从万剑宗落榜过来的,这不就巧了吗?」卿天齐宛如寻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大腿拍得十分之激动。
「你知道吗,进万剑宗可是我毕生之志,但是吧,玄明那老变态,制定的规矩实在是太严苛了,又是文试又是武试,这一轮又一轮的,难免就会有心态不稳的时候,心态一不稳,那不就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了嘛,你老兄我啊,就是败在这个上头了。」
卿天齐仿佛有一肚子的苦水,今日终于找到了个倾泻的出口。
「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每个人的差异性,时代变了,何必拘泥于死板的分数,要我说,就应该不拘一格录人才,特别是像我这样比较内秀的,更应该多花些时间去挖掘发现才对。」
「玄明那死变态,他以为人人都能像他一样变态吗,各方面都优秀的才能进内门,进了内门还得三年之内化出心剑,没化出心剑的还得退回外门,你瞧瞧这是人能定出来的规矩吗?」
卿天齐数落得义愤填膺,然而他的「知音」却始终未置一词。
卿天齐拍了拍言朔的肩膀,奇怪问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对万剑宗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发泄出来嘛,他一个人骂有什么意思?
言朔定定地看了看卿天齐,皱眉道:「谢谢?」
卿天齐一头雾水,谢谢?谢什么?
不同于卿天齐的茫然,祁麟坐在树底下,头埋在臂弯里,笑得肩膀直颤。
屠昭疑惑:「你在笑什么?」
祁麟:「别问,有些快乐是只能我一个人承受的,哈哈哈哈哈哈……」
屠昭莫名其妙,只当是这人抽风了。
「哎呦——」祁麟笑得肚子痛,好半响才收住,然后看了看被卿天齐缠着的言朔,又看了看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屠昭,点拨道:「你不觉得,趁他被人拖住,你应该去干点什么吗?」
比如趁虚而入去制造和美人独处,献献殷勤、拉拉好感什么的。
杵在这你就能赢了言朔了?祁麟对这脑子不开窍的可真真是恨铁不成钢,但凡当初他知道屠昭是这么个憨憨,他都不会押他这坑。
趁言朔被人拖住,去干点什么?祁麟的话一下子敲进了屠昭的脑袋,浑似醍醐灌顶,顿时清醒了过来。
「你说得对,的确是不应该荒废时间!」屠昭会意,感激地拍了拍祁麟的肩膀,而后大步流星地往卿凝所在的方向走了去。
「嚯!」居然一点就通了,祁麟意外的同时又欣慰了起来,「孺子可教啊。」
暮色降临,祁麟和言朔回落青峰的时候,屠昭和卿凝还没有回来,言朔的表情明显地愣了一下,祁麟暗笑,屠昭这哥们的悟性属实是超乎他预料了,还知道和人出去约会呢,嘿嘿。
欣赏了会儿言朔的表情,祁麟满足地回了自己屋,倒床上翘起二郎腿,心情很是愉快。
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诚不欺他啊。
仿佛是经不起念叨,没过一会儿,屠昭就给他传音来了。
祁麟接起,关心问道:「你那边进展得怎么样啊?」
屠昭回得很快:「挺顺利的。」
祁麟登时朝空中挥了套拳,他当初押屠昭,果真是没押错!
然而,屠昭紧接着又道:「师父叫你也过来。」
祁麟愣了愣:「哈?」
你们这花前月下的,叫他去干嘛?
「这个,我来怕是不太方便吧……」祁麟婉拒。
屠昭:「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在库房这,你快点!」
说罢,屠昭便将传音给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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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麟很是挣扎了一会儿,好奇心和道德心反覆拉扯,最后——
「那什么,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浅浅旁观一下吧……」主要是他对屠昭怎么谈情说爱实在是太好奇了。
祁麟蹬上鞋子,飞速赶到库房。
他在库房前停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察出了些不对劲。
这库房瞅着威严肃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谈情的好去处吧?
只是,来都来了,祁麟只好把心头那不好的预感先行按下,进去看看再说。
然而,事实却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只见卿凝在前头指着库房里存的灵植和屠昭讲解着什么,屠昭拿着纸和笔边听边记,简直不要太认真。
别说是什么旖旎荡漾的气氛了,屠昭那神情,就差直接把「求知若渴」四个字挂脸上了……
卿凝先看见了他,招唿道:「来了,屠昭说你对各种灵植的生长特性也很感兴趣,过来一块听。」
祁麟一整个呆若木鸡,他是谁,他在哪,他来做什么……
屠昭随后大步走了过来,勾住祁麟的肩膀,将还在愣着的祁麟一把钳了过去,完了还压低了声音道:「有福同享,我屠昭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祁麟欲哭无泪。
谁特么要跟你有福同享这个!!!
第19章
几日后,趁着天色未亮,言朔去见了一个人。
「这是筛选出来的人员名单,曾来打听过落青的人中,和卿凝有过交集的我都放里面了。」
玄机阁阁主薛临说罢,递给了言朔一卷捲轴。
言朔打开扫了几眼,发现所谓的交集,好多都是拐了好几道弯,甚至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言朔拎着捲轴,面无表情地看向薛临,道:「这就是你查出来的结果?」
业务能力被质疑,薛临嘆了口气,解释道:「这真不能怪我,我筛了好几轮都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你又催得紧,我不就只能拿这个来跟你交差了……」
薛临被言朔盯着,心虚得无所遁形,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投降道:「哎呦祖宗,我怕你了,今儿我请你喝酒赔罪成不,回头我肯定好好给你查,哪怕是掘地三尺我也非给你找出来不可。」
言朔收回目光,算是收下了他的军令状,紧接着,腰间挂着的玉简就突然闪了起来。
薛临的方才的心虚立马被好奇给顶散了,挤眉弄眼地看向言朔:「谁啊,天刚亮就有人给你传音,关系不简单吶。」
言朔没有理会薛临的调侃,出了酒馆雅间,走至廊道上才接起。
刚接通,卿凝的声音就噼里啪啦传了过来:「你在哪呢,你知不知灵植移栽过后的第一遍定根水有多么重要……」
趁着言朔去接传音的功夫,薛临点了一桌的下酒菜,好好的剑道至尊竟跑去种地,也不知有何意趣,等人回来,他非得从他嘴里撬出个二五六不可。
然而,言朔却是连进都没再进来,直接在门口跟他撂了句:「我走了。」
薛临:「???」
「不是,这么早你回去干嘛?」薛临不甘着追了出去。
言朔头也没回,步履匆匆:「回去浇水。」
「浇……浇水?」薛临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他没听错吧?
相交多年的好友甩下他就是为了回去浇水?
薛临双手叉腰,对着空气开始骂街:「喂!你知道旁人见我一面得求多少人吗,我主动送上门来,你居然为了浇水放我鸽子!」
然而,他的愤怒无人回应。
「唿——」一卷带着些微凉意的晨风袭过,吹得薛临鬓髮凌乱。
……
转眼一晃三个月,落青峰的半夏昙种下去即将进入成熟期,最后一茬肥也下下去了,农活告一段落,正是最为清闲的时候。
「师父你真的不去吗?」祁麟站在卿凝屋外,扣门问道。
卿凝麻利地一边给袋子里装灵石,一边虚弱道:「不了,你们去吧,师父我浑身乏力不想动弹,对吃喝玩乐也不感兴趣,你们去玩得开心就好,不用顾念我。」
「那好吧。」祁麟遗憾地朝另外两个摇了摇头。
「师父说她不想动弹,我们走吧。」祁麟道。
卿凝趴在窗前,确定三个徒弟都走远后,立马原地蹦了起来。
嘿嘿,徒弟都不在,是时候去享受一下一人世界了!
卿凝揣着灵石,朝与徒弟相反的方向,御空而去。
此番,师兄弟三人进城主要是为了去取最后几套定做好的衣裳,早前其实已经去取过一次了,只是那店里唯一的一个会飞羽梨花针的绣娘前段时间有事耽搁了,没有全部做完,这才又要去取一次。
从店里出来后,祁麟本来是打算去四处逛逛的,但显然,言朔和屠昭都兴致缺缺。
「有什么好逛的,上次都看过了。」屠昭提步就要往回走。
言朔甚至走得比屠昭还快。
祁麟连忙一手一个将人拉住:「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这么早回去干嘛?」
说罢,祁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得神神秘秘,朝两人道:「你们两个想不想去放松一下,嗯?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话落,空气陷入了凝滞。
然后,言朔掰开他的手,严正道:「我对此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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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昭紧接着也甩开了他的手,声明道:「我是正经人。」
祁麟:「……」
怎么感觉怪怪的。
「往西三百里有个灵泉浴宫,那里的灵泉我跟你们说真的是绝了,泡一回浑身舒坦,保管你们去了一次就想去第二次,你们真的不去试试吗?」祁麟不死心,再次推荐道。
言朔顿了顿,迟疑着开口:「你刚说的好地方就是指灵泉浴宫?」
祁麟眨了眨眼:「对啊。」
空气再次陷入了凝滞。
祁麟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不是,你们以为我说的是什么地方?哦豁——」
「闭嘴!」屠昭喝道,「不是说要去泡灵泉吗,带路!」
祁麟:「……」哼!
「三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你们也看见了,今儿个正逢合欢宗众仙君来此巡演,天字号的池子早已被定完了,要不三位凑合着用一个地字号的?」
三人到了这灵泉浴宫才发现这里简直就是歌舞昇平,连带着池位也紧俏了起来,再加上三人身份摆在这里,何曾与人共浴一池过,当下,对此事皆是有些抗拒。
「三位可要抓紧时间考虑了,这可是最后一个池位,晚了可就没有了。」侍引管事轻飘飘道。
眼看着后边又有人过来,祁麟危机感顿时蹭蹭往上蹿。
「真是的!这个池子我们要了。」祁麟抢在后面那人开口之前,一把夺过侍引管事手里的号牌,急急道。
言朔和屠昭静默不语。
祁麟讪笑着:「那什么,来都来了……」
最后,饶是抗拒,三人还是泡在了一个池子里。
原因无他,来都来了……
地字号池子位于山脚,虽也是一屋一池,但终究视野上差了许多,不如山上的天字号。
为了方便欣赏美景,这里的窗子都开得极大,几乎是顶天立地了,只是,里面能清楚地看见外面,外面却没有办法看见里面。
往窗外望去,前面有个浮空的大戏台,合欢宗的那帮人在那纷飞起舞,引得周遭尖叫声不绝于耳。
「一群男的孔雀开屏有什么好看的。」屠昭很是嫌弃,直接选了个背窗的方向。
「啊啊啊啊啊啊,再来一个!」
隔壁也跟着尖叫了起来,声音之大直欲将人耳膜都震穿了去,屠昭又接着堵起了耳朵。
「嘶——」祁麟听见那声音却咂摸了下:「这声音,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正要下隔音罩的言朔闻言顿了顿。
隔壁似乎摇了摇铃铛,没一会儿便听外面的司仪用洪钟术道:「地字号陆贰壹房点了一曲限定脱衣舞,稍后即为大家献上,敬请期待!」
「啊啊啊啊啊,陆贰壹房的姐姐我爱你!」
「阔气,干得漂亮!」
「你是我的神!」
……
司仪话落,隔壁就收穫了一众蹭看者的表白。
屠昭捂着耳朵都听见了,简直嘆为观止,这里的人玩的这么野吗?竟还有脱衣舞!
「都是姐妹,不用谢!」隔壁大声回应道。
有先前祁麟的提醒在,这会儿三人再听这声音,一下子全给愣住了。
的确是有点熟悉啊……
「诶——,应该不是吧,我们出来的时候,师父还说她浑身乏力不想动弹呢,这里离落青峰那么远,她哪跑得过来?」最先发现的祁麟反倒是第一个不信了。
屠昭附和:「我也觉得应该只是声音比较像,祁麟问的时候我也听见了,师父说她对吃喝玩乐不感兴趣的。」
言朔认同地点了点头,接着下了个隔音罩。
顷刻间,四面八方的尖叫,连带着戏台上的曲乐声一併被隔绝在外。
终于清静了。
祁麟靠在池边,潜了下去又冒了出来,抹了脸上一把水,喟嘆道:「舒服~」
三人在池中各据一方,闭着眼对外头的大尺度表演眼不见为净,专心致志泡得沉默且投入。
不知过了过久,三人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外头的演出已经散场了。
「喂喂喂!走了。」
这泡得身上都起皱了,率先醒来的祁麟把另外两个摇了醒来。
三人很快换好了自己的衣裳,走之前,言朔顺便就把隔音罩撤了。
隔壁的声音再度传来。
「贵客,这是您的单据请收好,不知方不方便加个传音,下次若再有表演,小的好提前通知您,给您留个天字号的池子。」
屠昭听乐了,这地方的伙计倒是会做生意,碰见个财神爷,刚薅完一次,就想着薅下次了。
「不必了,我有好几个徒弟要教,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呢,你不知道,我那几个徒弟可好学了,天天逮着我给他们授课,今天也就是碰巧他们去城里取东西去了,不然我也没功夫来的。」那人拒绝道。
屠昭:「……」
言朔:「……」
祁麟:「……」
一室沉默,师兄弟三人面面相觑,强烈的预感袭来,三人不约而同地往门外走去。
隔壁也刚出来,一身及地的渐变青色留仙裙,衬得那人背影窈窕至极。
「师父?」
卿凝顿步,是她幻听了吗,怎么听着像是言朔的声音,卿凝疑惑着回头。
剎那间,八目相撞,风云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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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凝:「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0章
卿凝惊讶地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勉强收住音。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早上出门去的地方跟这里完全就不是一个方向啊!
还有,他们为什么是从隔壁房间出来的,这么说的话,她方才放飞自我干的事全都……
卿凝眼前一黑。
一定是她睁眼的方式不太对,重来重来。
卿凝用力地闭上眼,自我催眠道:幻觉,都是幻觉,重新睁眼就没事了。
可是,闭上眼后听觉变得格外灵敏,她好像听见了脚步声……
卿凝试探着睁开一道缝,然后紧接着就是一个瞳孔勐张。
三张放大的脸杵在她面前,惊得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幻觉……
居然不是幻觉!
卿凝脚趾开始抓地,骤然腾空的脑子里,只来来回回地盘旋了一个想法——她完蛋了。
屠昭两手抄着,回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中气十足的尖叫声,打量着她道:「浑身乏力,不想动弹?」
卿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行!她得努力狡辩一下。
可——
这证据确凿要怎么狡辩呢?
救命!卿凝将目光投向性格最为温和的言朔。
不料此刻言朔眸中也满是诧异,一副还没反应过来样子,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偏偏在此一筹莫展之际,屋漏又逢下雨,祁麟也凑了过来,探究道:「对吃喝玩乐不敢兴趣?」
卿凝呵笑着:「你们听我解释……」
「嗯,那你解释吧。」
屠昭和祁麟瞬间好整以暇地站直了,一脸倒要看她怎么瞎编的表情。
卿凝:「……」
丫的,解释个屁!
成年人有点娱乐生活难道不是很正常吗?况且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对吧,她干嘛要心虚?
论起来,她才是师尊,这俩居然还以下犯上质问起师父来了,孽徒!
卿凝上手一手揪住一个人的耳朵,恶狠狠道:「没错,早上是我装的,现实情况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怎么地吧?」
两人没料到卿凝会突然破罐破摔,毫无防备俱被揪了个正着,屠昭倒还好,皮糙肉厚能忍,祁麟就不行了,细皮嫩肉的,一揪就吱哇乱叫。
「啊啊啊啊啊啊痛!痛!痛!」
……
片刻后,四人坐在了当地最豪华的酒楼里。
祁麟委屈巴巴地揉着耳朵,低着头暗自嘀咕:「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
「你说什么?」卿凝放下菜单,双眸微眯看向祁麟。
祁麟揉耳朵的手突地一紧,识时务者为俊杰,头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什么没什么。」
卿凝瞪了他一眼,这才又拿起菜单看了起来。
只是,这菜单看起来眼花缭乱的,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点些什么。
卿凝将菜单朝对面递了过去,本意是想让看起来最懂行的祁麟来点,谁料刚伸过去,他竟躲得比兔子还快。
「我刚什么也没说!」祁麟一蹦三尺远,引得旁边桌的人全向这边瞥了过来。
「……」
卿凝扶额反省了一下,她是不是太兇了,瞧把人给吓得。
「我是让你点菜。」卿凝压低了声音无奈解释道。
闹了个乌龙,祁麟的脸刷地一下通红,坐回去拿起菜单,恨不能把整张脸都给埋进去,太丢脸了,要是让其他的妖知道他们的大王在一个女人面前怂成这样……
啧啧啧,那画面简直不敢想,祁麟躲在菜单后头勐颤着甩头。
「隔那么近你看得清吗?」屠昭很是怀疑。
然后,祁麟当场伸手招来店里的小二,保持距离不变,闭眼报了一长串的菜单。
屠昭:「……」行吧,之前那么多年的纨绔少爷没白做。
点完菜后,菜单被收走,失了菜单的掩护,祁麟的尴尬后遗症又还没过去,顿时整个人都无所适从地坐立难安了起来。
好在,之前被收拾的不止他一人,祁麟将目光投向同是沦落人的屠昭。
然而,与他想像的不同,屠昭神态自若,完全就跟个没事人似的,祁麟敬佩不已,这也太强了吧,怎么做到的?
屠昭略有得意地接受了祁麟崇拜的目光,心嘆,终究还是太年轻,当你经歷过从树上摔下脸着地,然后装晕被人拖了回去,又接着被人当面戳穿装晕这样的连环事故,你就会发现,被师父收拾这样的小型事件根本不值一尬,所谓厚脸神功,就是这么炼成的。
没过多久,菜就全上上来了,在一顿大出血过后,卿凝微笑着和三个徒弟商量道:「今天的事,全都是秘密哦。」
祁麟和屠昭突地一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这顿饭竟是封口费么……
卿凝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疑惑着挨个看了过去:「嗯?」
言朔手握成拳虚掩着唇浅笑,「嗯,秘密。」
卿凝:「……」笑什么,还不兴让人能屈能伸了?
搞定了最关键的一个,剩下的两个被她镇压过,余威犹在,自然不敢不答应。
从酒楼里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走在街上,人潮接踵。
看着街上穿各色弟子服的人成群结队,屠昭疑惑:「怎么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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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给他解惑道:「宗门大会将至,其中最瞩目的便是各宗新晋弟子之间的大比,西南方位的初赛地点定在了附近的千重门,这些人应该是提前过来适应环境的。」
祁麟眼睛亮了亮:「我们也会来参加吗?」
「这个——」卿凝面露难色,低声道:「虽然是新晋弟子大比,但我们谷里一般都不会真的派新弟子来,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来的应该是谷里上上届的弟子。」
祁麟很是失望:「为什么?」
卿凝微笑,还能是因为什么,太菜了呗,为了不输得过于难看,只能派入门久一点的老弟子来了。
「你要是想参加的话,除非你那些前辈师兄集体退出,不过话先说在前头,你那些前辈师兄们从去年开始就在准备这次的大比了,不出意外是不会放弃的。」虽然有些残忍,但卿凝还是实话实说了。
「啊?」祁麟声音拖得老长,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这么说,想要让谷里那些老弟子集体退出,那恐怕得是遇上什么天灾才行了。
可又想到溪灵谷的作物都是种在秘境里的,就是天灾来了,那也是不顶事的。
本还想杀去决赛看看言朔对上自家宗门会有什么反应呢。
震惊!万剑宗的不败神话竟然终结在了名不见经传的溪灵谷身上!
啧啧啧,光是想想就觉得有老大的热闹看了,可惜……
唉!想起卿凝刚说的话,祁麟顿时整个人都耷拉了。
只不过,世事难料,天灾没有,倒是来了个人祸。
为了给新晋弟子大比预热,未等宗门大会正式开幕,长生宗便提前公布了丹方。
第21章
这是一个平凡却又不太平凡的上午, 溪灵谷诸位峰主都聚集在了主峰的知行堂,焦急地等待着。
终于,满载着希望的那只飞鹤飞了回来。
在它停下的那一瞬, 除了卿凝, 其他的峰主几乎是同时一窝蜂地沖了出去,将那飞鹤团团围住,手颤着解那飞鹤脚上绑的一卷信笺。
「快点快点!你行不行, 不行让我来!」见离飞鹤最近的那人扯了好几下都没扯下来,旁边的人急了。
「唿——, 扯下来了!」那人顶着压力, 手忙脚乱地终于将信笺给扯了下来,一时间松了口气,随后立马把信笺送到了阙掌门手里。
阙掌门深吸了口气, 在众人的屏息注目下, 打开了这决定命运的一纸信笺。
众人都没料到长生宗会在宗门大会之前公布丹方,这张写了丹方的纸还是他匆忙之下托人抄回来的。
阙秉德心如擂鼓,紧张地用手指着一列列快速读了过去, 在读到第三个丹方时,他突然拔高了声音:「焕凝草!有有有!有焕凝草!焕颜丹改良版,每颗成丹焕凝草用量八钱,足足比之前的翻了一倍!」
「呀啊啊啊啊啊啊——,发财了发财了!」
「嚯!芷嫣仙子所言果然不错!」
「那肯定啊,人家可是长生宗元嵩长老的亲传弟子, 说不定马上就要做少宗主了, 她说的话还能有假?」
「喂!当初可是我先提议大家种焕凝草的, 怎么这会儿功劳全落到芷嫣仙子身上去了?」何绍温很是不满。
「啊对对对,这回主要还是得感谢老何, 老何啊,你可算是做了回人事了。」
「嘿!什么叫我可算做了回人事了,你会不会说话?」
……
众人欢笑着拌嘴,脸上都洋溢着雀跃的笑容,唯独卿凝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地不为所动,面上还挂着些微的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悲极生乐。
当初那么犟做什么?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下吃亏了吧,阙秉德嘆气着摇了摇头,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行了,这几天,赶紧的把焕凝草都采了,我等会儿就去仙草盟跟人谈价钱。」阙秉德走之前吩咐道。
阙秉德一走,众人欢喜够了,注意力便又转回到了卿凝身上,纷纷围拢了过来。
卿凝拿过那张抄了丹方的纸,随意地扫了几眼,然后便不以为意地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朝众人笑道:「都看着我作甚?」
「啧啧啧,卿峰主还笑得出来呢,我要是你只怕是现在哭都没眼泪,果然,卿峰主的心理素质我等望尘莫及啊。」一峰主表情颇为夸张地道。
卿凝没有搭腔,倒是另一个峰主接道:「你懂什么?人卿家即便现在不如以前,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么多年下来,家底厚着呢,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小钱。」
何绍温嗤笑:「家底再厚也经不起这么霍霍啊,卿峰主这次亏了,要填的窟窿只怕是不小吧,别到时候步了你徒弟的后尘,也被家里给扫地出门喽!」
众人闹笑。
卿凝倒也不怒,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小几上的信笺,唇角微勾道:「这上面并没有把所公布的丹方全都抄录完,诸位现在就断言我会亏得底儿掉,不觉得言时过早了吗?」
「呦,这上面顶多就是剩下一两个丹方没来得及抄上去,卿峰主这是还没死心呢,那就祝卿峰主好运了。」罗峰主调侃道。
卿凝起身,朝他点了点头:「承你吉言。」
说罢,卿凝便轻提着裙摆撇开众人回落青峰去了。
与此同时,祁麟还沉浸在不能去新晋弟子大比凑热闹的悲伤中,跟块饼似的摊在床上,一整个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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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传音给金乌:「呀,最近有没有什么劲爆点的消息?说出来让我提提神。」
金乌立马接道:「还真有一个劲爆消息!大王您知道吗,前段时间魔域那帮人突然放下屠刀跑去开荒种地去了,您猜他们种了什么?」
祁麟:「种了什么?」
「半夏昙!」金乌大声揭晓道:「他们种了起码有上千亩的半夏昙!那一眼望去可真是吓死个人。」
半夏昙?祁麟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唿:「呀!屠昭他是疯了吗?我那天给芷嫣仙子传音的时候,他可就在边上,谁给他的勇气种那么多的?这下卖不出去不得亏死!」
「啧啧啧,照他这么折腾,魔域在他手里迟早要完!」祁麟恨铁不成钢地道。
金乌默了默,小声反驳道:「不会啊,现在半夏昙的价格已经快被炒上天了……」
祁麟愣了一下,半夏昙的价格怎么可能起得来,他该不会是听错了吧,不可置信地再次确认道:「你说啥?」
金乌:「大王您不知道么,这次宗门大会,长生宗做东道主,那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居然把固元丹的丹方都给公开了,半夏昙是固元丹的主材,现在市面上半夏昙紧缺,好多採购商都在争相加价抢半夏昙呢!」
祁麟捏着玉简的手用力到了指尖泛白,怎么可能?他当初问芷嫣仙子焕凝草和半夏昙种哪个的时候,她分明是建议种焕凝草的。
「大王?大王?……」金乌久久没听到回音开始念经。
良久后,祁麟勉强回过了神:「哦,你刚说什么?」
金乌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属下想跟您商量,半夏昙接下来恐怕还有得涨,您看我们要不要趁其他人还不知道,下场抢先把魔域的半夏昙全给收了?」
「你看着办吧。」祁麟心不在焉地回道。
溪灵谷的消息比起妖族要滞后些,等他们得知半夏昙的事情,已经是下午了。
众人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好些个峰主闻风聚在何绍温峰上,酸作了一团。
「见了鬼了,还真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啊呀!早知道就跟着卿峰主赌一把了!」
何绍温看不过眼,喝道:「嘆什么气,我们种的焕凝草也不差吧,不过就是比她少赚一点而已。」
此话一出,立马遭到了群起围攻。
「你会不会算数?人家一株半夏昙就顶咱们好几百颗焕凝草了,这叫少赚一点?」
「就是!你知不知道现在半夏昙都快炒上什么价了!」
……
见何绍温脸色沉得难看,有峰主站出来当起了和事佬:「得了得了别吵了,现在事已成定局,在这后悔有什么用,少赚总比没得赚好,我可听说蝶羽宗那帮蠢货,不知从哪听说的消息,竟然主种了啥都不搭边的银霜花,这下子全砸手里了。」
有了个更惨的来衬托,溪灵谷众人总算是有了一点心灵藉慰。
只是,掌门去和人谈价钱,去了也有老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被峰主们念叨着的阙掌门,在谷外的残石上坐着打了个喷嚏。
他两手不停地抓着头髮,明明到了家门口却硬是坐在外头不敢进。
愁啊,愁得他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哎呀真是的!」阙秉德烦躁地蹬了蹬腿。
他就想不通了,这回怎么大家都这么有默契,竟有一大半的农修门派都种了焕凝草,这一窝蜂地全押在这,好嘛,过剩了,现在就算丹方上有焕凝草那也卖不上价钱了,不赔钱都算运气好的。
阙秉德抱着头,那叫一个后悔,曾经有一个致富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没有好好珍惜,现在半夏昙的收购价,就他在仙草盟跑来跑去的那几个时辰,竟然已经是翻了三番有余!
这当初要是听了卿凝的话种半夏昙,那他们溪灵谷不就发达了吗!一举还上千重门的欠债恐怕都不成问题,现在好了,再过一个月就又到每年还债的时候了,那么多灵石还不知道要从哪挤呢,别到时候让千重门那帮人给抄傢伙打上门催债,那可就好看了。
嚯呦!阙秉德一整个捶胸顿足,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咣死之前那个拍板种焕凝草的自己。
阙秉德长吁短嘆地在谷外坐到了天黑,一直这么坐下去也不是个事,身上的玉简在那闪了快一个多时辰了,再怎么无颜见江东父老,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终究逃避得了一时,逃避不了一世。
阙秉德做了莫大的心理建设后,起身望了望天,真黑啊,一颗星子都没有,跟他的心情一样,糟糕透了。
待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回了主峰时,除了卿凝,剩下的十一个峰主全在这,看样子是等了很久了。
「都进来吧。」阙秉德无力道。
片刻后——
「滞、滞销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焕凝草滞销了?」
阙秉德艰难地点了点头。
溪灵谷众人忽地一下全线破防,身为在场的唯一一个女修,贺茹更是直接捂着嘴哭了出来。
「怎么会滞销呢?这新公开的丹方里明明有焕凝草啊?」罗峰主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是啊,方子上焕凝草的用量还翻倍了呢!」
众人一拥而上将阙秉德团团围住。
「是,丹方上用量是翻倍了,可是,可是这回几乎有三分之二的农修门派都种了焕凝草,量太多了,他们根本就收不下,我今天在仙草盟求了不少人,开价最高的一个也说除非再压低六成的价格,否则都不考虑再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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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低六成?」田峰主顿时气得脸色通红,「东风没蹭到也就罢了,竟然比往年的价格还低,这不是摆明了让我们亏本卖吗,他们怎么不干脆去抢?」
众人愤愤不已,之前还能安慰自己说虽然不及卿峰主赚得多,但到底还是能赚的,这下倒好,眼瞧着这一季度要白干了!
中间落差之大,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下午的时候还笑蝶羽宗都是蠢货押错了宝,这下子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呀!之前卿峰主提议种半夏昙的时候,是哪个杀千刀的跳出来反对的?」暴脾气的田峰主环视了众人一圈问道。
「还能有谁,何绍温呗!」
忽然被拉出来当靶心,何绍温无了个大语:「嘿!又赖我了是不是?说得好像你们有谁贊同了似的?」
「要不是你跳得欢,我们能让你给带偏了吗?」
何绍温气得袖子捞到胳膊上叉起腰,理论道:「你什么意思,当时就属你说的话最难听,还我给你带偏的,要不要脸?」
「你就说焕凝草是不是你提议种的吧,全谷都让你给连累了!」
「哎呦嚯,现在卖不出去怪我喽,早上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还有,人芷嫣仙子不也建议种焕凝草吗?你们怎么不去骂她呀?」
「她也不是什么好鸟,不是蠢就是坏,我这是骂不着她,不然你以为她逃得过吗?」
「行了,吵什么!有功夫在这吵架,还不如好好想想对策。」阙秉德看不下去了,出声喝止道。
……
今夜的溪灵谷,註定愁云惨澹,当然了,除了落青峰。
卿凝今天忙翻了,自从她手里有五十亩半夏昙的消息散播了出去,联繫她的採购商就一波接一波。
下午的时候,言朔陪她去见了几个,那开的价是一会儿一个,节节攀高,瞅这架势还有得涨,她倒是不着急出手了。
当初她执意种半夏昙,是立过军令状的,盈亏自负,无论结果如何,规定上交宗门的那部分都是定好的,现在,除了上交谷里的那部分定额,剩下的少说也是她过去十来年所得利润的总和了,嘿嘿,一季顶十年,美滋滋~
卿凝在回峰的路上傻笑了一路,言朔怕她笑得太过投入,脚下不注意摔到,直到看着她好好进了屋,才放心地步下石阶回自己院子。
踏在青灰的石阶上,言朔后知后觉地仿佛被卿凝给感染了,也跟着勾唇浅笑了起来。
只是,在他发现自己的院子里蹲了个不速之客时,刚还闲逸的笑容,顿时便隐去了。
「言老弟!你终于回来了!」卿天齐提着个酒瓶子,看见他后,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手重重地朝他肩膀拍了去。
言朔皱眉侧身躲了过去,卿天齐没拍着,手上无处卸力,对直往前俯冲,摔了个大马趴。
关键是,这人这会儿还挺随遇而安的,在哪摔倒就直接在哪闭眼睡下了,身都不带翻一个的。
瞧这样子,显然是醉得不轻了。
言朔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醉鬼,烦人不说,还不能随手给扔了,看着地上那一动不动的人,他瞬间头疼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人是从何处生出来的错觉,竟自说自话地把他当成了知音,明明自己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真是奇哉怪哉。
趴地上的卿天齐突然蜷缩着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简直没眼看。
「言老弟啊,老哥我今后没法罩你了。」卿天齐伤心欲绝地道。
没法罩他了?言朔挑眉,骤然想起那天卿天齐奉何绍温之命来找他交流谈心的事——
先是把他臭骂了一顿,骂完了还要问他为什么不跟着一块骂,后来又神神秘秘地说他自己有门路绕过收徒比试直接进万剑宗,完了还放出豪言说,等他进了万剑宗,便带着他鸡犬升天。
怎么,现在还没带他飞,就先自己飞不动了?
言朔饶有兴致问道:「你不说你已经找好门路进万剑宗了吗?」
被精准刺中了伤心处,卿天齐突然迴光返照跪坐了起来,仰天嚎啕大哭,再加上又喝醉了,两颊通红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哇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特么被骗了!」
「蝶羽宗那孙子,说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姑姑的二舅的亲家的三侄子在万剑宗当掌事,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去找他理论,他还骂我是蠢蛋,哇啊啊啊啊啊啊……」
「你知道希望破灭是什么滋味吗,这世上又多了一个撕心裂肺的伤心人,哇啊啊啊啊啊啊……」
言朔:「……」
饶是早就猜到会有此结果,但是看见眼前这个嚎得嘴巴能塞进一个整鸡蛋的人,他还是被震惊了一下。
能哭得这么气壮山河,也算是个人才了……
「万剑宗要是比哭的话,你肯定是前三甲。」言朔稍稍地安慰了他一下。
卿天齐瘪着嘴,眨巴了下泪眼,边抽边道:「万剑宗,真、真的会比这个吗?」
言朔:「……」想什么呢?
「你醉了。」言朔道。
「哇啊啊啊啊啊啊……」
身后又传来了嚎哭声,甚至音量比之方才更甚,言朔推门进屋,摇了摇头,心想,他果然没有什么安慰人的天赋。
几天后,卿凝接到了掌门传音,说让她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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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落青峰山脚的时候,贺茹拦住了她。
「对不起。」贺茹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眼睛地抠着手指:「我不该不相信你。」
卿凝微顿,故作轻松地道:「没关系,反正也不止你一个人不相信我。」
「可——」贺茹忽然抬起头,话到嘴角又收了回去,半响才低落着道:「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卿凝没有犹豫,眼神也没有一丝波澜。
贺茹泪水突地沁上眼眶,她知道,卿凝还会把她当朋友,只是,不再是最亲密的朋友了。
她知道的,阿凝骨子里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她当初说出那些伤人的话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的,可是,她现在真的后悔了,她好难过。
「还有什么事吗?掌门在等我。」卿凝问。
贺茹沉默着垂目摇了摇头。
在卿凝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贺茹突然道:「固元丹的事,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是你先研制出来的,现在却冠了白芷嫣的名,我——」
「不重要了。」卿凝打断了她,提步往前走,不再停留,也没有回头。
泪水模煳了贺茹的视线,卿凝的背影愈发地看不清了。
「是这迟来的信任不重要了,还是,我也不重要了?」贺茹喃喃道。
……
同样的路程,不知为何,卿凝走得比往常慢了许多,行至主峰见到掌门的时候,掌门的面色很是憔悴。
是要跟她商讨焕凝草滞销的事么?卿凝猜测。
「来了。」阙秉德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拿出几张报名表推给了她。
「这次的各宗新晋弟子大比,就让你那几个徒弟去吧。」阙秉德道。
「啊?」卿凝惊讶不已,「不一般都是——」
阙秉德嘆了口气,无奈道:「谷里现在这个情况你也清楚,都快喝西北风了,谁还有心思去跟人比划呢?」
「我呢,也不指望你们能够冲进决赛拿到最后的巨额奖金,反正我们溪灵谷歷来都是一轮游,你就带着你那几个徒弟去凑个数吧。」
第22章
几日后, 将所有的半夏昙都收割好,称完重,卿凝便带着徒弟准备去千重门所在的璋华城, 参加各宗新晋弟子大比位于西南赛区的初赛。
然而, 刚要御空走的时候,卿天齐却急吼吼地跑了过来。
只见他跑得气喘吁吁,停在卿凝面前, 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带我一块, 我也要去!」
「哈?」卿凝皱眉, 开什么玩笑,她疯了吗,干嘛要想不开带个碍眼的去?
似乎早就料到卿凝会拒绝, 卿天齐当场就传音给了掌门, 然后,挑衅地将玉简朝卿凝递了过去。
嚯!还会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卿凝很是不爽, 自然不会去接他的玉简,只是,掌门的声音并不会因为她的拒接而消失,仍旧是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她耳朵。
掌门:「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天齐想去给溪灵谷争光, 正好名额还有剩余, 你就带着他一块去吧, 左右你们出自一府,总归也不是外人。」
卿凝:「……」
呵呵, 卿天齐去参加各宗弟子大比,怎么可能是想去给溪灵谷争光,说得好听。
卿天齐是什么德性,卿凝这双澄亮的眼睛早就把他给看得透透的了。
无非是终于发现自己被骗了,担心勾结蝶羽宗的事情败露,心虚着想借宗门大比出去避风头罢了。
「你自己御剑跟着。」卿凝冷冷道。
掌门既已发了话,她也不好驳掌门的面子,只是,也只限于让卿天齐自己跟着了,她才不想载他。
到了璋华城,卿凝便道要和他们分头行动。
「你们自己去千重门提交报名表,我去定住处,这样,你们提交完回来就有地方可以落脚了,免得还要额外折腾。」
只是,在分头之前,卿凝拿走了卿天齐的灵石袋,理所当然地道:「住宿费你自己垫,所退少补。」
免得到时候回去报销还要她去帮卿天齐一块报,麻烦。
卿天齐嘴巴乱动,无声地骂骂咧咧,你怎么不嫌你自己徒弟麻烦,到底不是亲徒弟,区别对待得也太明显了,可是——
他俩可都姓卿啊!一笔能写出两个卿字吗?!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她兄长,卿天齐不满地朝卿凝瞪去。
然而,卿凝早转头走了,卿天齐瞪了个寂寞……
几人回到卿凝定好的客栈时,手里都多了一块玉牌,上面有他们的姓名和所属宗门,还有第一轮抽籤的结果。
四人分到的组别各不相同,上场的日期也有前有后,屠昭抽到的组别号比较靠前,被分在了比赛的第一天,卿天齐则是在第三天,祁麟和言朔都是第四天。
距离比赛开始也没几天了,卿凝本来还让他们临时抱抱佛脚,但看祁麟一副早已心飞走了的模样,卿凝便放弃了,算了,重在参与吧,玩得开心就好。
果不其然,祁麟勉强地按捺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兴奋地拉着大家逛早市去了。
上次来璋华城太匆忙,只泡了个灵泉就回去了,这回正好逛个够。
一条街逛过去,祁麟和屠昭的干坤袋俱是塞了个满满当当,祁麟本来花钱就大手大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屠昭就不一样了,一个从前花个五百灵石都要心痛上好一阵的人,这一下竟跟着祁麟花出去了五六千灵石,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还乐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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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小心!」卿凝惊唿出声,然而她看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屠昭和祁麟正在一个卖煎饼的摊子前等着,一人端了碗面和同伴说话没看路,直直往屠昭身上撞了去,这一撞,连面带汤,不偏不倚,全撒屠昭身上了。
面汤浸湿了衣裳,正顺着刺绣的纹路,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还有好些个面条粘在屠昭的黑袍下摆,一时间,衬得其形容很是狼狈。
端面不看路的那位兄台自知闯了祸,再勐地一瞧屠昭那高大魁梧,一看就是大哥不好惹的身形,立马吓得呆若木鸡,连动都不敢乱动一下。
「对……对对对对不起!」那人哆嗦着道。
祁麟哼哼了一声,抄起手看好戏,呵,他屠哥可不是个好脾气的,竟敢不长眼地往他身上泼面汤,一手把你扔到西天去!
众人都在等待着屠昭的暴怒,就连卿凝也开始思考起等会儿要是爆发冲突,她拦不拦得下的问题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屠昭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竟摆出了一副堪称和善的笑容:「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祁麟:「???」
卿凝:「???」
正哆嗦着的那修士也愣怔了一下,满眼的不可置信,他都准备让同伴给他收尸了,结果,没……没了?就这样?
屠昭抖了抖衣袍下摆粘着的面条,又自己掐了个清尘诀,见那人还愣愣地杵在原地,还摆了摆手助他回魂:「没事了,走吧。」
「啊?」
「哦。」
那修士一脸的逢凶化吉劫后余生,开熘前还朝屠昭大鞠了一躬:「你真是个好人!」
卿凝和祁麟看着眼前这个不仅不生气,甚至还好心情依旧的屠昭,惊呆了。
「你最近遇上什么好事了?」卿凝猜测道。
屠昭傻笑着挠了挠头,有这么明显吗?
昨晚上魔将给他传音说,魔域里种的那一千余亩半夏昙全都以最高价卖出去了,一下子赚了好多灵石,用这些灵石足够他初步从修真界向魔域引进那些好用的法器、符篆、还有各式各样便捷的东西了,只要这样一步一步跟上修真界的步伐,他们魔域的未来还是很光明的,嘿嘿~
卿凝:「???」搞什么,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又不回话。
「看紧了。」卿凝无奈地嘱咐祁麟,别到时候二傻二傻地走丢了。
卿凝摇了摇头,逛了这么久也够了,便和纯粹被强拉出来陪逛的言朔先回去了。
剩下屠昭和祁麟,还有死皮赖脸跟出来的卿天齐,三人一人捧了一个刚煎好的肉馅煎饼,边走边啃着。
卿天齐举着手也不嫌费劲地搭着屠昭,一副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的语气:「我懂你,像我们这种大智若愚的人,更注重内心,是不太在意那些外在的,就好比你明天的比赛……」
卿天齐说了一通,前言不搭后语的,屠昭听得一头雾水:「你到底想说啥?」
卿天齐默了默,终于放弃了拐弯抹角,直接地和屠昭商量道:「我是说你明天的比试,随便打打差不多就行了。」
卿凝的三个徒弟里头,就属屠昭的修为最低、灵根最差,卿天齐想着他们两个水平烂的凑一块可以搭个伴,免得一个人垫底太过丢脸。
反正溪灵谷歷来也是一轮游的,这倒一倒二和倒三有什么区别吗?与其做那无畏的奋斗,还不如直接躺平了。
屠昭听后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随便打打就好了。」认真打的话会出人命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卿天齐惊喜地和屠昭撞了下拳头。
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竟会这么顺利,卿天齐顿时把心给放到了肚子里,安了。
初赛的第一轮是组内车轮战,自从分了组后,好多人都开始明里暗里地打探起了同组的对手,屠昭因为那哪怕走在人群中都十分突出的身高,格外引人注目,和屠昭同组之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将屠昭视作了头号大敌。
原因无他,屠昭长得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光是站在那就很有一番干大事的老大哥气质,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众人心下惴惴,纷纷打听起了屠昭的底细,然而打听到的结果却和他们的预期背道而驰。
他居然是溪灵谷的人,那个万年垫底一轮游的溪灵谷!
嗨,虚惊一场,还以为是个厉害人物,结果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听说,还是个底层的练气期。
「哎呀,那个叫屠昭的其实就是看着唬人,实际上是个软包子,昨天有个人打翻了一碗面到他身上,他不仅不敢生气还主动息事宁人呢,这不是软包子是什么?」
正式比试那天,关于屠昭的新消息再次不胫而走。
众人彻底长唿了一口气,安啦安啦,这样的人根本不足为惧,放心地把心肝脾肺肾全塞肚子里。
「尝尝我带回来的灌汤小笼包,我看排队的人挺多的,味道应该还可以。」卿凝打包了七笼的小笼包回客栈,其中有三笼是屠昭的。
「比试的时候,量力而为就行了,不要勉强。」卿凝边吃边嘱咐道。
屠昭点了点头:「嗯。」
然而卿凝还是不放心,为了让他有个轻松的心态上比试台,她决定公布一个好消息,让大家先开心开心。
卿凝两掌一合,笑着道:「我们落青峰的那五十亩半夏昙,今天早上我已经跟人谈妥价钱了,绝对超乎你们的想像,到时候给你们一人分一笔大的,怎么样,开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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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屠昭想起魔域那一千多亩半夏昙赚的灵石,又跟着乐了一会儿。
「师父,你跟人谈的是多少灵石一斤啊?」屠昭随口问道。
卿凝犹豫了一下,这个她本来是打算回去再和他们悄悄说的,但是屠昭这会儿问了,他今天要上赛场,他最大,便就没有再藏着掩着,骄傲地答道:「三百九灵石一斤!怎么样,这价格可以吧?」
屠昭听后,手里的筷子突然落了地,嘴里的小笼包也忽地不香了。
魔域的只卖到了三百一斤……
一斤少九十灵石的话,九十六万斤那就是少了八千多万的灵石……
屠昭咬牙切齿:丫的,奸商!还敢说是给的最高价,我要砍了你!!!
卿凝被屠昭眸中突然迸出的杀气吓了一跳,连忙把坐在右手边的祁麟扯了过来,疑惑问道:「他咋了?」
祁麟顿了顿,虽然大概猜到了是因为什么,但这哪能说啊,他立马坚定地迅勐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卿凝嫌弃地撤远了些:「不知道说一遍就行了,念什么经呢?」
祁麟腿抖着死死抿住了嘴,他紧张主要是……
屠昭今日第一次上场跟人比试,溪灵谷的其他几人自然是要去观赛的。
在去比试台的路上,卿凝很是反省了一通,她不过是报了个价,怎么就把人给刺激到了呢,难不成是乐极生悲了?
卿凝抬目看了一眼屠昭那杀气腾腾的背影,不对啊,这瞧这也不像是悲啊?
再加上她的右眼皮不知咋的从刚才起就一直跳个不停,预感不太妙啊……
卿凝就这么忐忑着一路送屠昭到了参赛弟子入口,他自己沉默着在那排着队,等待进入备赛场。
虽然屠昭的情绪看着不太对劲,但他好像还是能够收住的,卿凝稍稍放了点心。
然而,紧接着发生的事,却又明晃晃地告诉她——她放心得太早了。
有个修士,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试图插队到屠昭前面去,然后,他刚塞进去一个脚,整个人就被屠昭给拎鸡崽似的给拎得双脚离了地。
「你找死?」屠昭阴森森地道。
试图插队的那人空中一晃一晃,眸中俱是震惊:什么情况,不是说这人是个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软包子吗?怎么瞧着怪吓人的,谁特么放出的假消息!!!
插队的勇士被拎着后领,脖子被勒得通红,快要喘不上气了,连忙用两手垫在脖子和领子之间,艰难地出声求饶道:「大哥我错了,大哥我真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呵!」屠昭冷哼了一声,直接拎着往后一甩,把人扔出了老远:「滚!」
排在屠昭前后的人被这一出震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脖子更是齐齐变得僵硬,明明也没干坏事,可就是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夭寿了,到底是哪个瞎了眼的放出的消息说他是个软包子啊?这分明就是一暴躁老哥好吗!!!
当天,与屠昭同组之人俱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别的组即便是有个别突出的,那起码还是能够打完一个来回的,屠昭这一组可就不一样了,完全就是单方面的暴力式碾压!
所有的战略走位、法器符篆在他面前都派不上用场,他的身法实在是太快了,几乎就是在每场比试开始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完成了出拳和挥拳,速度之快,瞪大了眼看也只能看到个残影。
更关键的是每一拳都是重拳出击、一拳到位,和他对战的人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现场只听见一连串的「咚!咚!咚!」
一会儿砸下一个人,一人落下台就是一个坑,就跟下饺子似的。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高端的比赛,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战斗招式……
卿凝在围栏外看得心惊肉跳:「轻点!轻点!打坏了要赔医药费的!」
她本意是想让歷来节俭的屠昭看在医药费上下手轻点,谁知,屠昭听了这话,反应却更大了。
只听他朝对手怒吼:「这么不经打,你们来参加比试干什么!!!」
然后,又一拳把人砸飞了。
嗯……卿凝瞧了一眼,好傢伙,这次砸出来的坑更深了……
躺在坑底的弟子面朝蓝天,一脸的生无可恋。
屠昭:「下一个!」
比试台上的主持修士瑟瑟发抖:「没、没了,这组你已经是第一了。」
屠昭不满地沖了过去,抓住主持修士的肩膀勐摇:「这才打了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没了?!」
主持修士欲哭无泪,你这一拳一个的,就是再多那也经不住嚯嚯呀,哭喊道:「没了,真的没了,真的一个都没了!你再抖也是抖不出来的呀!」
卿凝扶额,严声喝道:「赶紧给我下来!」
屠昭一脸的不情不愿,辨出是卿凝的声音,才勉强收手老实下去了。
主持修士得救,向卿凝投去了个感激万分的眼神,谢天谢地,还有个神人能降住这头「野兽」。
这场比试过后,屠昭在整个西南赛区霎时凶名鹊起。
回去的时候,祁麟都不敢往屠昭旁边去,一个劲地往言朔边上贴。
言朔:「???」这突如其来的亲近……
祁麟苦着张脸:「你这边风水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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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朔:「……」
当晚,祁麟接到了金乌的传音,那声音听起来得意非常:「大王,魔域那帮人太好忽悠了,我用低于市场价几十块灵石每斤的价格就把魔域所有的半夏昙全拿下了,嘿嘿~」
祁麟对着空气抓挠了几下,恶狠狠道:「你是乐了,你知道我在这里有多担惊受怕吗!我告诉你,我的身份你给我捂紧了,要是哪天漏了,我拔了你的毛!」
因着屠昭这一战打出来的威名,众人纷纷对溪灵谷刮目相看。
没想到往年都是一轮游的溪灵谷,今年派来参赛的弟子竟然恐怖如斯!
连带着第三天卿天齐的比赛也万众瞩目了起来,甚至在还在外头设起了赌局,赌卿天齐拿组里头名的还不少。
卿凝也去押了重金,当然,她押的是卿天齐惨败。
就卿天齐那一到正式场合就花式掉链子的毛病,即便对手发挥失常,那他也是能够出其不意地输给人家的,更何况现在一个个的都对他提起了十二分的提防。
果不其然,没有任何意外,卿天齐被同组之人三两下就给挑了下去,赢的人甚至还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轻松地就赢了。
这熟悉的场面、这亲切的水平,众人提起的心又回落了下去,还以为溪灵谷今年支棱起来了呢,合着就只有屠昭是个意外呀。
嗨,虚惊一场。
卿天齐惨败走出来的时候,卿凝一反往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辛苦了。」
能让我含泪赚上一笔,你也不算是百无一用了。
卿天齐:「???」
卿天齐惊得后退了一步,见鬼了,卿凝居然还会安慰他,这可真是千年等一回,良心发现了?
第23章
回去的路上, 卿天齐看屠昭的眼神很是怨念,说好的随便打打呢,说好的一起垫底呢, 你居然搞单飞, 骗子!
屠昭被卿天齐瞪得莫名其妙,但一想到卿天齐大概是输得太惨心情不好,便生出了几分感同身受, 少赚了那么大一笔钱,他的心情也不好。
但是, 事情已经成这样了, 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是吃一堑长一智,争取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罢了。
况且, 跟着师父走, 总是还会有肉吃的。
比如说,他在卿天齐比试前,跟着师父押了他惨败, 果不其然又赚了,这在一定程度上抚慰了他那颗受伤的心,他现在觉得好受一点了。
「人要往前看。」屠昭拍了拍卿天齐的肩膀,开解道。
卿天齐:「???」
搞什么?怎么有种大哥安慰小弟的既视感?
「师父,给我点灵石。」在路过东街路口时,祁麟突然朝卿凝伸手道。
卿凝一边探手往干坤袋掏, 一边问道:「你要灵石去做什么?」
祁麟顿了顿, 心想虽然东西的量有点多、品类有点杂, 但的确是比试相关的,便理直气壮了起来, 斩钉截铁道:「我前几天跟人定了明天比试要用的东西,等会儿要去取。」
「啊——」卿凝看了下东街那一熘的法器店,立马恍然大悟,祁麟明天要上台,手边却连个像样的法器都没有,言朔好歹他自己还有把剑呢,是她疏忽了。
「都拿去吧,趁手的都可以买下,咱现在不差钱!」卿凝很是豪爽,怕他不够用,直接把整个灵石袋全塞给了他。
祁麟愣了愣,倒也不用这么多,但——
「我想要的,真的都可以买下吗?」祁麟再次确认道。
卿凝点了点头:「当然,只要你觉得明天比试用得着的,都可以买下。」
得了确切答覆,祁麟揣着灵石袋放心地去了。
「还以为他对比试不上心,就只是想凑热闹呢,倒是我先入为主了。」卿凝面带笑意,欣慰地同言朔说道。
言朔没有贊同也没有反驳,只是,看着祁麟那欢快着店里奔的背影,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很快便到了第二天,五人再次齐齐出发去比试台。
今天言朔和祁麟两个都要上场,而且是同时开始的,这就意味着卿凝没有办法两边都陪着了,先去哪边这是个问题……
「师父,你先去看大师兄吧,我那边用的时间可能会久些。」祁麟主动道。
卿凝:「那行吧。」
只是,祁麟昨天几乎把她给的那袋子灵石花得所剩无几,她还挺好奇他都准备了什么的。
「你真不打算先给我看看?」卿凝问道。
祁麟攥紧干坤袋,坚定地摇了摇头:「您到时候就知道了。」
卿凝失笑,行吧,也不知道是什么厉害武器,神神秘秘的。
待参赛弟子都进入备赛场到齐后,没过多久,今日各组的比试便同时在不同的擂台开始了。
卿凝先去了言朔那边,祁麟那则是屠昭和卿天齐在看着。
言朔的水平她是有数的,毕竟人当初没进万剑宗,并不是实力问题,只不过是运气有点背而已,之前在万剑宗那骄子云集的收徒大比上都能够做到一场没输,现在对上其他宗的新弟子,自然也不再话下。
卿凝看了好几场,毫不意外地没有人能够在他手里走过三招,然而,就连这,卿凝都怀疑是他放水后的结果。
因为刚才有个合欢宗女修,一上来就搔首弄姿,言朔的剑招突然变得凌厉了许多,冷着脸直接就一剑把人给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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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卿凝摩挲着下巴,这画面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突然——
啊!她想起来了,之前在万剑宗附近摆摊收徒的时候,她听几个参加收徒大比的弟子说过,说是有个女修比试时同言朔撒娇,本是想求他手下留情,没想到反而输得更难看。
这是又旧事重演了?
上回只是挺人说,这回亲眼看见了,果然冲击力强上了许多啊。
合欢宗的女修自然容貌是不错的,换做旁人,说不定就心软了,但是,言朔性格比较内敛,一般有什么不快是不会露在脸上的,可这回,他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不悦,饶是不熟悉他的人也能看出来了。
他好像,是真的很讨厌别人跟他撒娇。
卿凝默默记下了这一点。
之后几场,言朔又恢復了先让人三招的比试状态,卿凝看了会儿,估摸着他这边应该不会再出什么状况了,便传音给了屠昭,问道:「小祁那边怎么样了?」
屠昭沉默了许久。
卿凝心上一咯噔,难道是输了?
正要开口再问,屠昭却道:「不太好说,您自己过来看看吧。」
卿凝疑惑着切断了传音,跟台上的言朔示意了一下,便提步急匆匆地往祁麟那边去了。
祁麟所在的比试台和言朔的刚好一南一北,隔得还挺远,走过去费时间,她是直接御空过去的。
然后,就看见了一个大型静默现场……
没错,她在半空看得很清楚,围观的人全都已经麻木到不想说话了……
至于比试台,上面有什么东西罩着,她看不清台上的情况,甫一落地,卿凝立马钻进人群凑到了比试台的正前方,结果,这一看,好傢伙,这……这换她来也得沉默。
只见祁麟在台上支了一张躺椅,躺椅上方悬着一把骨伞,半透明的轻纱从骨伞边沿垂落,将祁麟罩了个严实,从下面看去,只看得见一个隐约的人影,手有一搭没一搭地从躺椅边的小几上拿小食往嘴里塞,吃得口干了还有竹筒装的饮品可以喝……
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比试的,来度假的还差不多,关键这会儿,台上除了他也没其他人,这是在中场休息?
「第几场了?」卿凝摸到屠昭边上问道。
屠昭抄着手默了默,道:「马上第二场了……」
第……第二场?才到第二场,而且还没开始?
卿凝惊了,言朔那边可都快比完了!
「下一个!」主持修士道。
卿凝立马集中注意力到了台上,她倒要看看祁麟是怎么比得这么慢的。
难不成是水平太过相近,陷入了僵持的持久战?
片刻后——
卿凝的双目从炯炯有神退化到了涣散无神……
祁麟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他那把躺椅,唯一的动作大概就是给一个花篮状的法器里装东西……
那个花篮状的法器,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每逢什么节日庆典,用来自动喷洒花瓣的,因此,它还有个名字叫做「天女散花篮」。
只不过现在天女散花篮里面装的不是花瓣,而是符箓。
高阶的符箓威力巨大,比试是禁止携带上去的,除非是比试者自己在上面现场画,否则,要用的话,就只能用低阶的符,但低阶的符一般都比较鸡肋,在对手的攻击之下,还不一定能一边防御一边成功地将符纸贴上去,因此,真正在比试台上用符的极少。
不过——
「这就是所谓的土豪式打法吗,啧啧啧,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那符纸喷得跟下雨似的,人家用符是一张一张用,他倒好,一筐一筐用……」
「可不,一般人哪经得起这般消耗啊,就算是最便宜的低阶符,这一筐下来,少说也得用去十几万灵石吧。」
「不过他这个法子除了烧钱倒是够损、够聪明、也够懒,一下喷那么多张出来,对方根本就无处躲,中一张定身符就得有十几息不能动弹,这接连不断地喷,对方除了投降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卿凝:「呵呵……呵呵……」
她很好,她没疯。
「呀!他还有多少场来着?」卿凝拽着屠昭的袖子问。
屠昭:「一共十九场,打完这场还有十七场。」
卿凝腿忽地一软。
「师父!」屠昭惊唿,在卿凝倒地前扶住了她。
「没事,我没事。」卿凝喃喃道。
也就是用了几百万而已,可——
要是几百万买的是正经法器也就罢了,可那是符箓啊!用一次就成废纸的符箓啊!
卿凝眼前一黑,祁麟这败家子可真不是浪得虚名。
……
祁麟的比试从天亮比到了天黑,与他对战的所有对手,无一例外地全部被迫投降。
整个西南赛区又多了一个神话。
客栈内。
「还剩多少?」卿凝沉着脸问道。
祁麟迟疑着将剩下没用完的几十张定身符和暴跳符拿了出来,小声道:「全在这了。」
卿凝一把抓了过去,盯着他:「错了吗?」
「是你说趁手的都可以买下的,我用这符就挺趁手的啊。」祁麟不服着嘀咕。
卿凝深吸了一口气,敞着手里的符箓道:「这几百万你但凡是买的什么正经法器,我一句话都不会多说,可你这是买的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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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越想越气,直接抽出一张暴跳符就贴到了他身上。
开始不受控暴跳的祁麟吱哇乱叫了起来:「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带你这样的,你不讲武德!」
卿凝哼了一声:不讲武德,哼,那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不讲武德。
卿凝把符箓塞给屠昭,当着祁麟的面,严声道:「给我一张一张地贴,让他给我跳到真心认错为止!言朔你来监督。」
说罢,卿凝便气唿唿地走了。
剩下师兄弟三人,祁麟求救地看向自己的两个师兄:「本事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言朔回之以微笑:爱莫能助。
屠昭稍微好一点,至少还同他商量了:「喂!下一张你想用暴跳符还是定身符,你自己选。」
祁麟欲哭无泪:选个鬼啊,他一个也不想用!
「我错了。」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认个错也没什么。
言朔点头:「嗯,错哪了?」
祁麟:「……」
「花的灵石太多了?」祁麟边蹦边猜测道,师父生气的点应该是这个吧?
言朔微笑,示意屠昭:「看来是还没反省到位,继续。」
祁麟心上一抖,紧张地看向屠昭,你们俩这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现在是在哪个阶段来着,若还是「分」,那他就有机会了!
然而,在他的注目之下,屠昭从善如流地抽出了一张暴跳符,伸手就要往他身上贴。
祁麟那颗满怀希望的心啪唧一下摔碎了,完蛋,今天这俩穿一条裤子!
靠人不如靠己,祁麟连忙摆手推拒:「别别别,我知道了,应该是我不该在台上躺赢!」这回应该没错了吧?
言朔笑容依旧,悠悠道:「你这是在瞎猜,不是反省,禁言一刻钟。」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言朔!你没有心,竟然私自加刑!!!
祁麟很崩溃。
……
与祁麟的境遇相似,此刻,千重门的宗主也被好几个其他宗门的长老给围住了。
「当初可是说好的我徒儿分在这组是稳拿第一的,这下倒好,名次竟让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莽汉给抢了,这你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就是,还有我徒儿!」
「还有我徒儿!」
「你好处都收了不能不办事,必须得给我们个说法!」
……
千重门的宗主也很是头疼,你说这……这这谁能想到溪灵谷今年会成了匹黑马呢,往届他们可都是一轮游的!
今年倒好,竟一下子拿了三个小组第一。
整个西南赛区就只有五十个进决赛的名额,他们要是占了,那剩下的名额就不够那些事先定好的人分了。
千重门宗主:「这样,第二轮过后我保证你们的徒弟所得积分能排到前五十,如何?」
第24章
第二轮比试不知为何突然推迟了几天。
当初为了图个清静, 卿凝给几人定的房间都在客栈的最顶层。
天刚亮的时候,卿凝就挨个敲了几人的房门:「起来,下去用早膳了。」
祁麟那败家货, 买的尽是些一次性的玩意儿, 这用完了,得,下次比试又是手无寸铁。
她今天打算亲自带着他去选一个法器, 只是,这几天比试暂停大家都闲着, 得早点出门, 不然要是去晚了,街上肯定又是人挤人。
言朔和屠昭一叫就醒了,倒是祁麟睡得跟个猪一样, 她都拍门拍了老半天了,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昨晚蹦到什么时候睡的?」卿凝问言朔。
言朔顿了顿,道:「刚睡下一个半时辰。」
卿凝:「……」竟然蹦了一个通宵?
不过,一个通宵才反省明白, 这觉悟是不是太差了点?
「这么说的话,你们也才睡下没多久?」卿凝问。
同样是熬了个通宵,言朔和屠昭看起来却是神采奕奕的,就好像完全不需要睡觉一样,按理说他两一个筑基、一个练气,不应该啊, 她一个金丹期的一觉不睡还困得慌呢, 卿凝暗自思量着,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难道——
她的目光悄摸在两人之间逡巡着,然后, 便看见言朔背过身去似是打了个哈欠。
嗯?卿凝眨了眨眼,所以,是她的错觉吗……
可言朔那边是错觉,那屠昭呢?他才练气,修士的精力恢復速度和修为不说是有直接关系,那也是关系很大了,没道理屠昭的精神力比筑基期的言朔还强些。
难道他——
「吱呀——」
她先前拍了半天没开的门突然开了。
祁麟走了出来,一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只见他睡眼惺忪地朝屠昭伸出了一只手:「喂,拿几颗醒脑丸给我。」
屠昭皱眉:「什么醒脑丸,我哪有这东西?」
这小子脑袋没睡醒问错人了吧,他可从来不用这玩意儿。
然而,祁麟的手依旧还伸着,甚至还变本加厉朝他身上甩了甩,道:「别装了,我之前看你偷偷吃过好几回了。」
「偷吃?」屠昭气笑了,声音突地拔高,这是在侮辱谁呢!他十天半个月不睡都没事,还用得着吃那东西?
上回造谣说他喜欢艷色就已经警告过他一回了,这次是又不长记性了?
这姓祁的要是眼睛不好,他不介意给他治治,屠昭拳头瞬间梆硬,也就是师父还在这,他不好动手,不然,一拳送他去见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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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屠昭的反应,祁麟很是绝望,他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了,这人的脑袋是什么做的,木头吗?
卿凝疑惑地看着屠昭和祁麟,这两人在搞什么?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啊,看屠昭那副极尽忍耐揍人冲动的样子,应该是没有的。
可是,祁麟经常跟屠昭混一块,这会儿又说得信誓旦旦的,也不像是无中生有,再说了,他冤枉了屠昭能得到什么好处,一顿揍吗?
卿凝双手环在胸前,属实是有点看不懂了。
眼瞧着屠昭气得脸红脖子粗,祁麟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只好再次硬着头皮在危险边缘大鹏展翅。
他揉了揉眼睛,佯作清醒了一些,收回手嫌弃着嘀咕道:「切,小气,不给就不给,恼羞成怒是几个意思,这里又没有外人,要那么多面子做什么,没有大能的修为偏要装大能的架子,你一个练气期犯困的时候吃几颗醒脑丸,难道会有人嘲笑你吗?」
「真是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祁麟瞥撇了撇嘴,转而伸手向卿凝讨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屠昭突然一咯噔,对嚯,他现在可才练气期,熬个通宵,是得困一下的哈?
「那个……吃、吃完了。」屠昭结巴着打了个补丁。
说完,又忐忑地望向卿凝,应该没露馅……吧?
然而,卿凝没什么反应,祁麟倒是又跳了出来:「嚯!看吧看吧,被我诈出来了吧!你果然私下里都在偷偷吃醒脑丸!」
卿凝:「……」
屠昭:「……」丫的,手又痒了,他想打人!
「行了,都醒了咱就早去早回。」
卿凝打消疑虑,塞了一把醒脑丸给祁麟,然后便率先往楼梯走了去,示意几人跟上。
「呀,跟你说个事,接下来可有热闹看了。」
临近楼梯拐角处房间的门没有关紧,里面的声音从门缝漏了出来。
「什么热闹?」另一个声音问道。
「我刚出去在门口碰见合欢宗的那帮人了,你猜他们想干什么?」
「嘶——,你能不能别每次说话说一截,他们想干什么?」听的人明显被吊上了胃口。
最先出声的那人,压低了声音,道:「前几天,溪灵谷的言朔不是把合欢宗的那个小师妹给一剑挑下了台嘛,人家输得太难看,气不过,就找了师兄撑腰来了,谋划着名要把溪灵谷的那几个弟子全掳了去献给他们宗主呢。」
「真的假的?」
师徒四人齐齐顿在了门口,他们也很想问问这个问题。
真的假的?
合欢宗的那帮人,听起来,胆子有点大啊。
第25章
「当然是真的, 我亲耳听见的那还能有假?刚还听他们说要把刺激贯彻到底呢,说是没遇到过屠昭那型的,想先轮流试试看带不带劲呢。」
「嚯!那可真是……」
屠昭听得额头青筋直跳,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居然有人想强上他,还轮流?
他们可知他是谁?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群蝼蚁,老子今天非踩死你们不可!
屠昭气涌上头地就要往楼下沖, 卿凝也跟着愤慨不已:「合欢宗那帮人,也太荤素不忌了, 竟敢把主意打到我徒弟身上, 我看就是欠教训,抄傢伙,走!今儿个必须得好好教教他们怎么做人!」
祁麟兴奋得磨拳擦踵, 打群架啊, 他爱看诶!
「没错!揍他丫的!」祁麟从干坤袋里翻出一把铁锹,二话不说,塞到了言朔手里。
言朔:「……」
「走!」卿凝一声令下, 几个徒弟自然跟上,更别说屠昭早就忍不住了,跟在卿凝后头,把楼梯踩得嘎吱响。
然而,师徒四人就这么气势汹汹地走下了几层楼梯后,卿凝突然停下, 给几人下了个单项隔音罩, 接着往后摆了摆手:「退退退!」
屠昭:「???」我拳头都硬了, 不打了?
祁麟:「???」我鼓掌的手都预热好了,不打了?
只有言朔似是早就料到了会是如此, 闻言后便步履流畅地转身往楼上走了去。
卿凝提着裙子往上小跑了几步,没听到后头的两人跟来,又回头催促道:「快点!还愣着做什么?」
屠昭和祁麟面面相觑,俱是疑惑,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发生了啥?
几息后,四人再次回到了顶楼拐角处的屋子外,在卿凝的强压下,靠墙边蹲作了一排。
祁麟别别扭扭的,抗议道:「师父,我觉得这个姿势不太雅观。」
旁边的屠昭狠狠地点了点头。
然而,卿凝耳朵贴在墙上,动都没动一下,呵斥道:「闭嘴!仔细听。」
在单向隔音罩的作用下,屋里的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卿凝他们却是将屋内之人说的话,听了个全乎。
只听屋里的那两人声音兴奋不已,已经庆祝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溪灵谷的那帮蠢货,果然一点就着,略施雕虫小技就骗得他们找合欢宗干仗去了,等他们结了梁子,第二轮比试斗得你死我活,那我们就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师兄果然高明!兵不血刃吶这是,佩服佩服!」
……
屋外杀回马枪听墙角的几人陷入了沉默。
卿凝转头问言朔:「他们是哪派的?」
祁麟抢答:「这个我知道,他们是遏泉剑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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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点了点头,摩挲着下巴,原来如此。
整个西南赛区,遏泉宗虽是唯一的一个剑宗,但建派最悠久的却当属千重门和合欢宗,毕竟底蕴摆在这里,歷届宗门大比,出彩的大多也是这两个宗门的弟子。
遏泉宗这是想借刀杀人吶,让溪灵谷和合欢宗鹬蚌相争,然后趁机挤掉合欢宗的位置自己居上?
算盘倒是打得挺熘。
卿凝起身,抖了抖刚才裙摆曳地时沾的灰,朝几人道:「走吧,吃早点去了。」
屠昭被这拐弯抹角的算计搞得一愣一愣的,对卿凝的神算也越发崇敬了起来:「师父,你是早就料到他们是在引战了?」
卿凝顿了顿,那倒没有,她也是真心实意地生气了的,只是出于谨慎,习惯性地杀个回马枪求证一下罢了。
但屠昭毫不掩饰的崇拜实在令她很是受用,况且现在真相已经摆在了眼前,做师父的偶尔也是可以放点马后炮的。
卿凝两手抄起,摆出了一副经验老到的样子,点了点头,道:「没错,你们要记住,人在做了坏事,尤其是以为自己得逞后,倾诉欲望会急速上升,这个时候倒回去,通常都会有惊喜。」
三个徒弟齐齐点头,表示受教了。
不过,快要走到楼下大堂的时候,屠昭突然又有些不岔了起来,遏泉宗的人把他们当刀使,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师父这是不想打草惊蛇。」看出屠昭的疑惑,言朔出声道。
「没错。」卿凝眉目微沉:「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第二轮的签还没开始抽,他们好像就已经笃定你们会和合欢宗的主力对上了。」
「你是说——有黑幕?」祁麟先反应了过来。
卿凝抬手,食指轻靠鼻尖:「嘘,现在还只是猜测,我们没有证据,兹事体大,别乱说。」
客栈里供的早点味道一般,师徒四人打算去路边的早点摊解决。
没想到,刚一出客栈,还真就碰见了合欢宗的人。
数了数得有七八个,围在一个摊子前,一个个面红耳赤,吵得还挺激烈。
师徒四人心情有点微妙,正打算默默路过,却听见——
「豆花就应该吃咸的!」
「你懂什么,甜豆花才是最好吃的!」
「切!咸豆花才是豆花的最佳吃法好不好?」
「拉倒吧你,坚决捍卫甜豆花!」
……
卿凝踮脚一看,啊,原来他们围着的是一个豆花摊。
这这……这,好险好险,还好刚才杀了个回马枪,不然双方若都是这般火气上头的状态,那要是撞上,岂不是大战一触即发?
「几位留步。」卿凝一行人突然被拦了下来。
卿凝防备地往后撤了一步:「干嘛?」
她们可是良民,虽然之前是想过爆锤你们,但这不是没动手么……
那人见把卿凝给惊着了,连忙微笑道:「姐姐不要误会,我们不是流氓,只是想请几位来做个评判罢了,不知诸位是觉得甜豆花好吃还是咸豆花好吃呢?」
卿凝默了默,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你们自己吵了还不够,竟还要把路人也牵扯进去!她才不要掉到这正反都得罪人的陷阱里,丑拒!
然而——
言朔:「咸的。」
屠昭:「当然是咸的。」
祁麟:「什么呀,就我觉得甜的好吃吗?」
卿凝:「……」不好,嘴慢了……
拦人的那合欢宗弟子统计了一下,最后将殷切的目光投注到了卿凝身上:「现在是五比五,姐姐,你呢?」
卿凝表面维持着体面的微笑,内心却在疯狂咆哮: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来做这关键的抉择!
不行,她可不能折在这里,不要小觑这等看似不起眼的问题,其实它们是最容易引发冲突的,得小心回答。
卿凝想了想,开口道:「我吧,比较贪心,甜的咸的都喜欢,真的,我吃豆花都是甜的咸的各要一半的!」
说完,甜党和咸党都沉默了。
卿凝暗自得意,怎么样,她这水端得够稳了吧?
「得了吧,师父你上次明明就是要的甜豆花。」祁麟突然开口揭穿道。
卿凝的笑容渐渐凝固在了脸上。
水……洒了。
「呵呵……呵呵……」卿凝转头面朝祁麟,微眯着眼,就连神情都比往日要「和蔼」了几分:竟敢当面拆师父的台,孽徒!
祁麟被盯得完全不敢动,但是——
六比五!甜党胜了耶!芜湖~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合欢宗弟子大手一挥:「姐姐果然是同道中人,在下陆九微,吃豆花吗?我请客!」
没等卿凝几人回答,陆九微就朝后招唿道:「老闆,要十一份甜豆花!」
「好嘞!」老闆松了口气,这帮人吵了半天,他都差点以为他们要在他摊边打起来了……
陆九微一锤定音,诸位咸党的怨念颳得卿凝突地后背一僵。
「就不能……六份甜的、五份咸的吗?」卿凝试探着问道。
陆九微摆了摆手,严肃道:「不不不,我们赢了,甜豆花的尊严不容侵犯。」
卿凝:「……」哦。
总之,卿凝这顿免费的甜豆花吃得如坐针毡。
以至于离开的时候,几乎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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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一行人离开后,刚一直盯着卿凝看的咸党弟子突然开口:「你们不觉得刚才那个姐姐的声音有点耳熟吗?」
「嘶——,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有点,是不是有点像那天点脱衣舞的金主姐姐!」
「对吧对吧,我也觉得像!」
陆九微嗤了一声:「得了吧,周钰眠听什么声音都觉得像是金主姐姐,你都被他带偏多少回了,还上当?」
「相信我!我这次的预感真的很强烈!」周钰眠拍着桌子信誓旦旦地道。
……
卿凝一行人在法器铺挑挑拣拣了许久,可一直都没看见有什么满意的。
「走吧,去下家。」卿凝边说边往外走。
然而,屠昭和言朔都出来了,祁麟还在店里转悠。
卿凝真是奇了,他们已经逛了好些个法器店了,其中不乏装修豪华大气,一看东西就卖得很贵的铺子,她都准备好大出血了,可祁麟却是一个也没看上眼,进去晃了一圈就出来了。
反倒是这个装修随意简陋,摆出来的法器也没几件像样的铺子,他翻来翻去看了半个多时辰还不肯走。
「你们说,他是不是想给我省钱啊?」卿凝猜测道。
屠昭和言朔默了默,对祁麟这一反常态的消费降级,同样也很是疑惑。
按理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找到了!」祁麟突然举着个不知从哪翻出来的鞭子,朝卿凝挥了挥手,兴奋道:「师父,我要这个!」
卿凝只好再度走进了店里。
她接过祁麟千挑万选选出来的鞭子,只见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甚至不用猜都知道这绝对是积压了许多年都没卖出去的陈年老货,现在的法器更新叠代挺快的,用这玩意儿是不是太寒碜了点……
卿凝将信将疑:「你真的要这个?」
祁麟点头:「嗯!」
他不会感应错的,这条鞭子上面有他的气息。
小时候换下的鳞片被他玩丢了一块,后来找了许久都没找着,没想到是被炼器师捡去炼制成了鞭子,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卿凝嘆了口气,因着祁麟这突然的节省,心情很是复杂,她是不是矫枉过正了?
罢了,这条破鞭子他要就给他买了吧,大不了以后再给他买个好的就是了。
卿凝拿着鞭子问老闆怎么卖,老闆使了个清尘诀,让鞭子露出了原本模样,仔细端详着,似是在回忆当年给这条鞭子的定价。
祁麟抿唇,有点忐忑,他那鳞片可是绝对上品且稀有无匹的炼器材料,有他的鳞片加持,这鞭子只怕是不便宜,起码得千万灵石起步了吧,希望卿凝待会儿听了价格不要打他……
老闆:「原本是二万一千八百灵石,只是放了有些年了,给你们抹掉零头吧,两万灵石怎么样?」
多……多少?两万?祁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丫的识不识货,这里面可是有他唯一一块流落在外的鳞片,居然只值两万?
「诶,太贵了,两千!」卿凝还价道。
就这么一条破鞭子还两万,打劫呢?
祁麟气得吐血,两……两千?这个价你是怎么敢还的?
老闆义正言辞拒绝:「那不行,两千绝对不行!」
祁麟在心里狠狠地贊同了:没错!别说这鞭子了,就是光他块鳞片都绝对不止两千!老闆你可一定要支棱起来!
「少说也得五千。」老闆强硬地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祁麟:「……」
五千又比两千好得到哪去呢……
说你不识货,你还真就不识货!
最后,这条九节金缕鞭便以五千的吐血甩卖价被卿凝给买了下来。
祁麟捧着这条无人识的珍品,很是黯然神伤。
待卿凝一行人走远后,暗中观察的合欢宗众人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甜党党首陆九微:「看吧,我就说她不是金主姐姐,如果是金主姐姐的话,怎么可能会给自己徒弟买这么差劲的法器。」
咸党党首周钰眠:「你说得对,是我又感觉错了,既如此,之后比试若是碰见溪灵谷的人,就不必手下留情了。」
第26章
回客栈的路上, 言朔走在最左边,被塞了一张传单。
祁麟凑了过去,念道:「两日后, 灵泉浴宫, 玉面小野猫、九尾俏狐狸……将再次为大家献上倾情演出……」
念罢,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卿凝。
卿凝微笑,这种事情, 被抓包了一次也就坦然了。
只是,她没想到竟这么快又有演出了。
刚好她又在璋华城, 这不就巧了吗?卿凝有点意动。
「客观来讲, 他们跳的舞还是不错的,你们想去看吗,我请客?」卿凝问道。
言朔:「……」
屠昭:「……」
祁麟:「……」
什么呀, 这诡异的沉默, 卿凝眨了眨眼:「不说话我就当默认喽?」
「不去。」
「去。」
屠昭和祁麟异口同声,说罢,屠昭看向祁麟, 眼神那叫一个错综复杂。
祁麟被盯得莫名其妙,「看我干嘛?师父请客,不去白不去,泡灵泉对经脉有好处,我比试那么辛苦,去放松一下怎么了, 大不了像上次一样, 不看外头就是了。」
屠昭的认知仿佛被涤新了:「你比试就光躺着了, 那叫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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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麟:「……」那比试后呢,他蹦了一晚上难道就不兴累吗?
你个行刑的刽子手心里就没点数?祁麟没好气地瞪了屠昭一眼。
屠昭:「???」
「那现在加上我, 贊成票就有两票了。」卿凝两手合掌一拍,目光转投言朔,问道:「你呢?」
……
两日后,灵泉浴宫。
师兄弟三人缀在卿凝后边,屠昭不情不愿地走在中间,斜眼看言朔的目光中满是怨念。
「最近璋华城各宗各派的都有,人员太过鱼龙混杂。」言朔稍稍解释了一句。
祁麟修为低,又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只让他跟着卿凝,他不放心。
屠昭嗤笑了一声,心道言朔这根本就是在杞人忧天,师父是谁啊,那可是绝命毒师,随手撒点毒粉,连他都能放倒,谁还能伤得了她不成?
不过——
师父的这个秘密,兴许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知道了,屠昭突然又高兴了起来,就连瞪向言朔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得意。
言朔:「???」
「呀!我说了多少遍了,我要天字号的池子!」一男修将柜檯拍得啪啪响,怒道。
侍引管事瑟缩了一下,神情很是无奈:「可您没有提前预定,现在天字号的池子已经没有了呀。」
「没有你就不会变通,不知道把还没来的人号牌给我吗?啊?」那男修重重地锤了一下柜檯,拔高了声音呵斥道。
「这不符合规矩……」
「规矩?」那男修怒极反笑,威胁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舅舅可是千重门的宗主!在这璋华城的地界,你敢跟我讲规矩?」
眼见着前方有闹事的,卿凝不想惹麻烦,便找了另外一个女侍引管事去取昨天预定好的池位号牌。
「稍等。」
卿凝拿出预定凭证后,女管事没有找到她定的那两个池子的号牌,便去找另一个管事去了。
女管事拿着卿凝的凭证给被找事的男管事看了一眼,男管事找了找,很快便将两块标了天字号的池子号牌给了女管事。
「你这不是有吗!」找事的男修眼疾手快,一把将女管事手里的牌子夺了去。
女管事急了:「这是另外的客人预订好的,请您还给我!」
「什么另外的客人,我怎么没有看见?」那男修开始耍起了无赖。
「现在你看见了。」卿凝走了过去,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啊这是。
「原来是个美人预订的,早说呀。」那无赖男修突然一改怒容笑脸相迎,将卿凝的号牌的递了过来。
卿凝伸手去接,却落了个空。
那人又将递号牌的手收了回去。
卿凝气笑了,微眯着眼看向这人,耍她玩呢?
「这池子的钱我来付,请美人共浴如何?」那无赖手搭在柜檯上,色眯眯地沖卿凝调笑道。
「你说什么?」
卿凝眼神冰凉,嘴角的弧度却更深了,真是很有没有碰见这般上赶着找死的人了。
「装什么,你来这地方不就是为了看男人吗,跟小爷共浴,小爷让你看个够,如何?」
那无赖挤眉弄眼地朝卿凝走了过来,想拉卿凝的手。
卿凝躲过,那人却变本加厉,将号牌咬在嘴里,想要腾出手两手并用,只是未待得逞就被人从后头拎了起来。
屠昭将其拎着翻了个面,免得碍着卿凝的眼,言朔和祁麟分立在他左右,他们三人不过就是晚来了几步,竟就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得收回之前的想法了,言朔的担忧,还真不是杞人忧天。
「你找死?」屠昭这会儿看起来凶神恶煞,一开口就把那人吓得一愣一愣的。
但是在看出三人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就是个筑基期,而拎他的这个人更只是个练气修士后,那无赖眸中的害怕就消失了。
「呸!」他把衔在嘴里的号牌吐得从屠昭身上滑了下去,接着腾出嘴威胁:「少多管闲事,老子的身份你们惹不起!」
空气静寂了一瞬,三道死亡凝视直直地怼向了那人。
言朔:你在跟谁说话?
屠昭:谁给你的勇气?
祁麟:有种再说一遍。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灵泉浴宫的掌柜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卿凝见状便道:「把他放下。」
屠昭闻言,将人又往上提了提,然后突然松手,将人摔了个屁股墩。
「哎呦!」那人摔得惨叫出声,这会儿再看卿凝和死盯着他的那三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讥笑着道:「原来你们跟那给脸不要脸的娘们是一伙的。」
言朔罕见地动了怒:「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怎么,我说的难道不对?来这地方看男人跳舞的还能是什么好货色?」
祁麟脾气上来没忍住,提气叉腰对着那人就是一顿臭骂:「看男人跳舞怎么了?我师父爱干嘛干嘛,关你什么事?」
「怎么,就兴你们男修看美女跳舞,不兴女修看美男跳舞了?你这嘴长出来别的没学会,就学会双标了是吧?」
「真是思想龌龊的人看什么都龌龊,人女修来这,那是在欣赏美、欣赏艺术,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满脑子的淫思盪事?」
……
来此地的女修居多,祁麟的话一出,立马收穫了满堂的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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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
「凭什么那些狗男人看美女跳舞就称是雅事,我们看美男跳舞就是淫逸之事了,这不是双标是什么?」
「所以说,那些个狗男人成天嚷嚷着找不着道侣不是没有原因的,长成这鬼样子还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谁会想不开跟他们结道,笑死个人了。」
「姐姐,你这徒弟教得可真好,有心上人吗?」不少女修开始朝卿凝围了过来,打探消息。
卿凝呵笑着:「应该有吧……」
祁麟好像是喜欢芷嫣仙子来着。
「啊?」
诸位女修皆是失望不已,可没一会儿有紧接着问道:「那另外的那两个呢?有道侣吗?喜欢什么样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眼瞅着她们打听的兴致渐浓,卿凝边说边从人堆里挤了出去,跑到屠昭和言朔身后,才落了个清静。
言朔听见动静回头,见是她,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卿凝愣了一下,「没事……」
就是被突然被徒弟罩着,感觉有点不太适应……
卿凝从言朔的屠昭中间探出了一个头。
祁麟还在那词不带重地骂人,卿凝听得嘆为观止:「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祁麟口才这么好的?」
屠昭默了默,低头看着卿凝探出的后脑勺,心想道:你觉得,他敢沖你发挥这才能吗?
灵泉浴宫乃是合欢宗名下的产业,虽开在了千重门的地界,却也容不得千重门的人来放肆,那自称千重门宗主侄子的人拎不清,自然有人拎得清,没一会儿,就让灵泉浴宫的掌柜叫人来将其带走了。
「几位客官,实在对不住,您看给您的定的两个天字号池子都升成至尊号、外加几首曲舞的点单权如何?当然以上都是免费的,不会收取任何费用,权当是小店给诸位造成不快的赔礼。」
这掌柜的态度谦卑,卿凝自然不会为难他,再者,这事本来也错不在店方。
冤有头,债有主,那厮被千重门的人领了回去,说是要重重处罚,但估计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您脾气可真好,换做是我,有这么几个徒弟在,非得将那人按住揍上一顿不可。」给她换号牌的女管事道。
卿凝笑了笑:「我是农修,种地呢,就是要讲究一个心平气和。」
「原来如此。」女管事恍然大悟。
片刻后——
「心平气和个鬼!」
卿凝一个人泡在池子里,这一安静下来,越想越气。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也就是刚才在大堂人太多了,她不好动手,不然……
听完司仪报的曲舞单,浮台上的陆九微等人俱是纳了个闷了。
今天的客人,火气有点大啊,怎么点的尽是《将军令》、《破阵曲》、《十面埋伏》、《打虎上山》这等杀气腾腾的曲舞……
伴着外头那震天的锣鼓号角之音,祁麟悠闲地一个人泡在了池子里。
另外两个说是出去透气去了。
呵!鬼才信。
他下了一个单向隔音罩,然后随手幻化出了几面水镜,悬在了他的面前。
言朔和屠昭要去教那厮做人,那他就来给他们行个方便,送货上门好了。
「蜂妖,带着你的族人去把那不长眼的蠢货从千重门逼出来。」
「给我蛰,使劲地蛰,谁蛰的包最多,本王重重有赏!」
「嘿!居然跑医馆去了,行吧,停一会儿,等他医治完出来再继续。」
祁麟时刻都注意着言朔的和屠昭的动向,待那厮一从医馆出来,立马命令道:「把他往东边的小树林引。」
那蠢货,只揍一顿实在是太便宜他了,让言朔先来,言朔揍完,再把他送屠昭那去。
……
一个时辰后,卿凝师徒四人「泡好了」从灵泉浴宫出来。
行至路口时,卿凝突然道:「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回去吧。」
与此同时,璋华城医馆。
老医修一见来人,立马惊唿出声:「怎么又是你?这才多久,你都来三回了!」
「年轻人,这可不兴照顾医馆生意的哈?」
脸已经肿成猪头模样的吴永乐,一瘸一拐地捧着一截断手,用那漏风的嘴冲着老医修无能狂怒:「你以为我想来吗?我特么也想知道我怎么又来了!」
接完断手,吴永乐从医馆出来,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今天一定是犯了太岁,不然怎会在同一天接连断手又断腿,还有那群不长眼的马蜂,千重门那么多人、街上也那么多人,就蛰他,就蛰他,就只知道逮着他蛰!
吴永乐气得跺脚,却忘了这腿是几刻钟前才接好的,这会儿一蹬,又特么的断了!
「哇啊啊啊啊啊……」吴永乐抱着自己的断腿,崩溃地躲在无人的小巷子里,哭得撕心裂肺。
以至于,卿凝找到他的时候,差点都没敢认。
「咳咳——」
卿凝咳了几声,给那哭得忘我的人,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存在。
吴永乐转头,一见是卿凝,立马哭得更大声了:「哇啊啊啊啊啊啊……」
又来一个寻仇的,他一头撞死算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吴永乐抱着断腿接连不断地给卿凝磕头。
卿凝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毒丸,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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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跟她想的顺序不太一样呢?
「那是什么?」吴永乐磕头之余眼尖着问道。
卿凝:「这个啊,它的名字叫『安静的小鸟』。」
安……安静的小鸟?
吴永乐的瞳孔突然勐震,这丹丸可太有名了,绝命毒师弄出来的毒,旁人根本就解不了,据说还只卖给女修,之前那谁种了这毒,裤.裆里那玩意儿直接废了,到现在都没法用呢。
腿断了还可以接回去,那玩意儿废了可就真完蛋了……
看着那女人捏着「安静的小鸟」一步步走进,吴永乐突然觉得下边凉飕飕的,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了他,不行!不可以——
「我有办法让你们直接进宗门大比的决赛!」
吴永乐孤注一掷地开口道。
第27章
翌日一大早, 卿凝接到了阙掌门的传音。
「比赛怎么样了?」阙秉德问道。
卿凝愣了愣,屠昭和祁麟这阵子还挺出名的,掌门这么问的话, 似乎是还不知道, 而且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累,难道是分不开神,焕凝草的事情还没有着落?
「挺顺利的, 很快就要进行第二轮比试了,言朔、屠昭和祁麟都在第一轮拿了小组第一, 现阶段积分都是最高的。」卿凝如实答道。
「真的?」
阙秉德听完声音明显拔高了一个层次, 显然很是惊喜。
「嗯。」卿凝随口应了声,但想到谷里滞销的焕凝草,终究还是没忍住, 问道:「各峰种的焕凝草还没有找到销路吗?」
阙掌门沉默了一会儿, 声音轻松道:「此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解决,你的当务之急是好好指导你那几个徒弟, 只要第二轮稳住,说不定就可以去长生宗参加决赛了。」
「呀,我们溪灵谷这回出息了,若是冲进了决赛,那可真就是开天闢地头一回了,到时候我们全谷的人一块去决赛给他们助威……」
掌门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言语间很是兴奋, 可卿凝却高兴不起来。
掌门心里一没底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话多, 这个毛病大概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说这么多, 不过是故作轻松罢了。
看来,谷里焕凝草滞销一事比她想像的要棘手得多。
生意上的事,总得要你情我愿,不好强按着让人家收的。
捏着已经切断传音的玉简,卿凝撑着下巴,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节奏是均匀的三下,不用猜也知道的是言朔,只有他喜欢这么不紧不慢地敲门。
「进来——」卿凝拖长了声音,姿势却一动未动。
以至于言朔一进来,看到的便是她这副神思忧虑的模样。
「师父是在担心比赛黑幕的事么?」言朔问后几番欲言又止,犹豫着要不要提前告诉她,这件事情他已经解决好了。
然而,卿凝闻言却愣了愣,比赛黑幕?她不担心啊,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她放出的消息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传遍整个璋华城了吧,若是都这样了,千重门还敢顶风作案,那可真就是千年声誉要毁于一旦了。
「我没有担心啊。」
「其实玄机阁——」
两人突然同时开口,言朔说到一半收了音。
卿凝疑惑:「玄机阁?你刚说玄机阁怎么了?」
言朔顿了顿,有些迟疑,卿凝说不担心的时候分明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直觉告诉他应该是多此一举了,但——
罢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坏事。
「听说玄机阁的阁主要来监赛。」言朔道。
「!!!」
「玄……玄机阁阁主?」卿凝突然结巴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再次确认道:「你说的是掌管各地赏金榜的那个玄机阁的阁主?」
「嗯。」言朔不明白卿凝为何这般激动,应得游移了一下。
卿凝眼前忽地一黑,他来干嘛?难道是那姓吴的把她手里有「安静的小鸟」的事给泄露了出去了?
可这也不对啊,就算泄露了出去那又怎样,这款毒丹她卖得还挺多的,又不是只有她有。
卿凝深吸了一口气,不慌不慌,说不定人家就是碰巧来监赛的呢?
言朔见卿凝神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卿凝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就是在人家悬赏榜上挂了那么久,略微心虚了一下罢了,问题不大。
当天,留音石录下的一段有关于千重门要操纵第二轮抽籤结果的录音被传得到处都是,那人自称是千重门宗主的侄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由此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各宗各派开始纷纷上门找千重门要说法。
千重门被逼得连夜公布了第二轮的比赛规则。
通过第一轮的小组赛,按照各组组内的名次高低赋分,每个人都拥有了初始积分,第二轮千重门为了避嫌,直接取消了抽籤,改为了限时挑战赛。
「所谓限时挑战赛,便是说规定了每场比赛的时间为一刻钟,参赛的人可以自主选择上哪个擂台,时间截止后,胜者可以平分输者的积分,每个人参加的场次不限,最后积分排在前五十的进决赛。」
「还有还有,听说千重门还请了玄机阁的阁主来监赛,每个擂台都放置了洞察之目,西南赛区内的人都可以通过水镜实时观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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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倒也算是公平公正公开了,千重门为了力证自己清白,倒也颇有诚意。」
……
近来客栈里住的大多都是来璋华城参赛的各宗弟子,这会儿,第二轮比赛规则一公布,大家都聚在大堂里讨论了起来,大半夜的,竟也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卿凝在楼下听了一会儿,听到整个修真界西南部都可以通过水镜实时观看比赛后,开始动起了心思……
她连夜把卿天齐给从床上拽了起来,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卿天齐头一扭,斩钉截铁:「我不干!」
卿凝盯着卿天齐看了会儿,淡然地点头道:「行吧,我也不会怎么你,不过就是把你和蝶羽宗勾结的事抖落出去而已。」
「你!」卿天齐骤然惊慌了起来:「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事他做得隐蔽,不可能有人知道啊,再说了,他那哪是勾结啊,分明就是单方面地被骗了!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重点难道不是——我已经知道了吗?」卿凝靠向椅背,守株待兔地挑了挑眉。
卿天齐拳头攥得死紧,目眦欲裂:「你威胁我?」
卿凝点了点头,诚实道:「嗯。」
卿天齐:「……」
可恶!被拿捏住了,算你狠!
既然这事已经反抗不了,卿天齐开始退而求其次:「凭什么我的词那么多,我要说词少的。」
卿凝一票否决:「不行,我徒弟脸皮薄,说不出口那些话。」
卿天齐怒了,愤愤掐起自己半边脸怼向卿凝:「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的脸皮难道就很厚了吗?!」
卿凝:「嗯。」
卿天齐:「……」
这妹妹是没法要了。
通知完毕,卿凝起身拂了拂裙摆的褶皱,然后回屋,打算等明天徒弟睡醒了再告诉他们自己这天才般的计划。
……
第二天中午,听完卿凝的安排后,言朔在屋内呆坐了许久,犹豫再三,终还是拿出玉简给薛临传了个音。
薛临很快便接了,一开口便跟他打起了包票:「放心吧,我办事你心尽管放肚子里,我还特意让他们放了洞察之目呢,再加上我亲自坐镇,量他们千重门也不敢私自动什么手脚……」
言朔沉默,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许久没听到回答,薛临察觉出不对劲了,问道:「怎么,不满意?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啊,我保证给你办到!」
真的?
有了这句话,言朔开始试探着开口:「你可以……回去吗?」
薛临愣了愣:「回去?回哪?」
言朔:「打哪来的,回哪。」
「……」
薛临气笑了:「你玩我呢!你叫我的时候,我可是千里加急过来的,嚯!这会儿事给你办妥了,比赛都不让看一场,就急着轰我走了?不带着这么卸磨杀驴的啊。」
「还是说,有什么我不能看的?那我就更不能走了。」
……
言朔捏着已经熄掉的玉简,又呆坐了许久,最后,余下一声轻嘆。
罢了,终究是他理亏,薛临不走就不走吧,只是明天的比试……
想起这,言朔又是一声轻嘆,算了,届时他想笑就笑吧,左右他也拦不住了……
第二轮比试很快便到来了。
薛临身为玄机阁的阁主,远道而来,自然是贵客,千重门的宗主亲自作陪不说,端上来招待的果品茶点也俱是精细不已,一种茶配一道点心,比赛才刚刚开始,便已经上了不下数十道了。
「此茶名为『绕指柔』,入口清冽,到了喉头却有回甘,搭配这脆壳软馅的金丝流心饼吃,最是相宜不过了。」
千重门的宗主小心地招待着,这薛阁主手上人脉极广,据说与万剑宗的那祖宗都交情匪浅,旁人想要见他一面都难于登天,更别说与其结交了,如今人既已到了他千重门,他自然不会放过这平白得来的机会。
此番,若是能和玄机阁搭上关系,那之前毁约所带来的的损失也不算什么了。
只是,这薛阁主眉头一直皱着,似乎心情不太好,千重门宗主招待得很是忐忑,难不成是有什么地方让他不满意了吗?
薛临一手支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水镜的实况画面,连千重门宗主推荐给他的茶都喝得心不在焉。
水镜中,溪灵谷的三人带着一个不顶用的「拖油瓶」,没两下就将同一个擂台的其他人全淘汰了,用时甚至还不到限定时间的三分之一。
薛临纳闷地灌了口茶,他就想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好遮掩的,言朔干嘛不让他看?
然而,下一瞬——
「噗——」
薛临一口茶喷了出去,没喷完的剩了一点在嘴里还把自己给呛着了:「咳咳咳咳咳——」
千重门宗主连忙关切问道:「薛阁主你没事吧?」
薛临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这必须得没事啊,薛临使劲掐着大腿憋笑,卿凝那女人牛啊,竟能使得动那祖宗干这事。
此等千年难逢一见的奇景,他薛临,今天哪怕就是呛死在这,那也得坚持亲眼把这比赛给看完喽。
第28章
时间倒回到比赛开始前。
师兄弟三人外加一个卿天齐, 在临上擂台时,默契十足地齐齐顿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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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在旁边的围栏外蹦跳着挥了挥手:「我昨天让你们背的没忘记吧?」
四人沉默。
那样羞耻的话语,但凡听过一遍的, 怎么可能忘得掉?
「一场比试是一刻钟没错吧?」屠昭最后一遍确认着问道。
祁麟沉重地点了点头:「没错。」
「还好只有一刻钟, 忍忍就过去了。」卿天齐愁眉苦脸中又升起了一丝庆幸。
言朔默然不语,但显然,他对此并不乐观。
一刻钟, 有的时候,也是很长的……
「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激昂的钟鼓声响起, 第二轮比试正式开始了。
四人上了同一个擂台, 由于比赛规则是每场限时结束后留在台上的人平分输者的积分,因此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抱团出战,以此不仅能增加己方的战力, 若是赢了, 还能拉积分低的队友一把。
溪灵谷的四人里头有三个是上一轮比试的小组第一,算下来他们这个擂台的积分总数实是令人眼馋,却也令人畏惧。
有好几拨人, 在擂台下踌躇了半响,但畏于屠昭的凶名,到底还是没敢上去。
「走吧走吧,还是先上其他的擂台吧,要是第一场就输了,那可划不来。」
……
「切——, 一群畏首畏尾的鼠辈。」合欢宗主力之一的周钰眠不屑道。
说罢, 他询问般地挑眉看了眼旁边的陆九微。
陆九微勾唇:「我呢, 吃桃子喜欢先吃大的,你们呢?」
合欢宗众人会意, 相视浅笑。
周钰眠:「正合我意。」
顷刻后——
「哦,快看!合欢宗和溪灵谷对上了!」
合欢宗众人一上溪灵谷占据的擂台,不少四处游荡观察情况的其他宗弟子立马就注意到了。
再加上这么一吆喝,擂台下,没一会儿就聚满了围观的人。
「往届的常胜将军和这届的黑马对上,这可就好看了,也不知最后是谁把谁给吞了。」
「那还用猜吗,肯定是合欢宗赢啊,合欢宗的幻术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碰上道心不稳的,出丑都是其次了,说不定还能让你当场入魔呢。」
「再说了,那溪灵谷也就是瞧着厉害,要我说里面真正有战力的不过只有那穿白袍的和屠昭两人而已,剩下的那两个,一个是砸钱侥倖拿的第一,还有一个根本就是凑数的毫无战力,总体来看,根本就不是合欢宗的对手。」
……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说得本来很有信心的卿凝都有些动摇了,她的计划,该不会都等不到施行吧?
锣声过后,台上的主持修士开始计时。
台下众人全神贯注地盯着擂台,然而,台上双方却一个也没有动。
卿天齐扯了扯言朔的袖子:「言老弟啊,他们人这么多,要不,我们直接认输算了?」
言朔瞥向卿天齐,面无表情道:「祁麟,他们有几个人?」
祁麟耸了耸肩:「才七个。」
才……才七个?什么叫做才七个啊?卿天齐惊了:我们只有四个诶?
祁麟怕是算数不太好吧?卿天齐无语地向言朔寻求认同。
然而,对于祁麟的说法,言朔却是淡定地点了点头:「嗯。」
卿天齐:「……」他现在有点怀疑是他自己算数不太好了……
「喂,节约一点,别打太快了,还得在这台上待一刻钟呢。」屠昭站前面,很是忧愁地嘱咐道。
卿天齐:「……」
得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卿凝这几个徒弟,简直就是一个比一个飘,还节约一点?说得好像七对四,优势在他们这边似的……
也不怕说出这话,把对方给激怒了。
「你们几个口气倒是狂妄。」周钰眠微眯着眼出声。
说罢,整个擂台便好似换了个空间,放眼望去皆是一望无尽的原野,轻风拂过,甚至还能闻到空气中混杂的绿草香。
但这都不是最离奇的,最离奇的是——合欢宗的那几人不见了!
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这就是合欢宗的幻术吗?卿天齐头一回见这阵仗,顿时冷汗爬满了后背,他说什么来着,惹怒人家放大招了吧!这下好了,人都看不见,还怎么打?
祁麟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班门弄斧,竟然敢在他面前用幻术?
像合欢宗这样的法修,与其他的武修,尤其是剑修正面对刚其实根本占不到便宜,他们依靠的一般都是先用幻术将对方困住,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攻其不备。
只可惜,这几人功夫不到家,手法又拙劣至极,唬唬别人兴许还勉强凑合。
祁麟放眼望去,啧啧啧,一个、两个、三个……七个,你以为你们装成草他就不认识了?
就这水平还想玩捉迷藏,亏他还期待了一下……
祁麟把卿凝买给他的九节金缕鞭捆腰上,然后从干坤袋掏出了一把镰刀,转身朝其他几人道:「还愣着干嘛?拿镰刀割啊,这里只有草,他们肯定是幻化成草了。」
「屠昭你割这,言朔你割那,卿天齐你就割你左后方那一片。」
祁麟随手指了几个地方。
被精准命中的合欢宗众人齐齐一愣。
陆九微小小声:「喂,他是不是能看见啊?」
周钰眠:「怎么可能?巧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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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群小草开始狂奔转移阵地。
祁麟:「……」
小样,跑得还挺快。
祁麟就地一坐,「算了,割累了,歇会儿。」
言朔:「……」
屠昭:「……」
卿天齐:「……」
你才刚刚开始割,这就累了?
合欢宗众人一看他们停了,又开始往回奔,想过去搞偷袭。
然而,祁麟却又指挥了起来:「卿天齐,把你割的那堆草拿过来给我垫一下,坐这太硬了,不舒服。」
正处在卿天齐和祁麟中间路线上的合欢宗等人:「……」
陆九微再次小小声:「他是不是想让卿天齐往这过踩我们啊?」
「少在那自己吓自己,巧合罢了!」周钰眠低声怒斥,紧接着又得意了起来:「看,那人要掉下擂台了!」
被点名使唤的卿天齐叛逆得很,祁麟让他往东,他偏就要往西,还给他送草堆过去?就这几步路,那姓祁的自己没长手吗?
合欢宗等人屏息着,等待着卿天齐自己出局。
他们的幻术之所以无往不利,还有一个更关键的优势——困在幻境里的人,通常都察觉不到擂台的边界,稍有不慎,就会一脚踏空,然后摔出擂台,所谓兵不血刃,不外如是。
快了快了!卿天齐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等他们哈完,一条鞭子突然破空而来,将卿天齐整个捆住拖了回去。
祁麟:「没事瞎跑什么,万一掉下擂台,岂不是白给他们送个人头?」
卿天齐很是不服:「我都记着的,那里离我之前站得地方没多远,怎么可能就到擂台边了?」
合欢宗众人:「……」这该死的运气!
祁麟默了默,不行了,队里有个不可控因素,还是速战速决好了。
「你们就打算这么耗下去吗?」祁麟望向言朔和屠昭,随手往旁边撒气般的挥了几鞭子。
言朔沉默,他如今将境界压制在了筑基,若是强行破开幻境,修为势必会藏不住……
屠昭的顾虑基本也差不多。
「不好!幻境裂开了!」陆九微突然惊唿。
言朔见状最先反应了过来,仅凭着幻境裂开而显现出来的几道一闪而逝的残影,立马找准了方位,一剑挑落了三人。
屠昭紧接着跟上,眼疾手快抓住仓皇奔逃的两人扔下了擂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卿天齐惊呆了,有一种仍处在梦幻中的不真实感,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还什么都没看清呢,这就淘汰下对方五个人了?
「继续。」言朔朝祁麟道:「你那条鞭子似乎能够破开幻境。」
「哦。」祁麟表面懵懵懂懂,实则清楚得很,这不是废话吗,这鞭子可是用他的鳞片炼的,破除幻术的效果绝对一流。
「啪!啪!啪!……」几鞭子下去,幻境被抽了个稀碎,擂台顷刻将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而陆九微和周钰眠还在那蹲着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怎么可能,祁麟的那条破鞭子可是他们亲眼看着买的便宜货,怎么会有破除幻境的作用,那分明是天阶法器才能做到的,有市无价的天阶法器他居然捡了个漏?
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
陆九微和周钰眠不服!
然而,不服也没用,没了幻境的加持,「隐身法」失效,祁麟是直接把他俩给踹下去的……
台下一片寂静。
合欢宗居然输了……
还输得这般狼狈,溪灵谷的实力竟然恐怖至厮吗?!
「咳咳——」
卿凝咳嗽了两声,朝台上的几人眨了眨眼——是时候开始你们的表演了。
台上的四人顿了顿,与众人想像中应有的喜悦不同,他们居然开始悄声指责了起来。
屠昭:「嘿,我不说了让你们节省一点吗?脚那么快把人全踢下去,离结束还剩一半多的时间要怎么过?」
底下众人:「……」都是修士,你们以为声音小点我们就听不见了吗?
还躺在台下四脚朝天怀疑人生的陆九微和周钰眠:听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只听说过节约用水、节约用钱,你们怎么还有节约打人的?
最可恨的是光喊口号又做不到,要你们有何用?啊?有何用!
「咳咳……咳咳……」
卿凝再次咳嗽暗示。
台上的四人在卿凝的强压催促下,终究是硬着头皮站好了队形——
第29章
看台上的四人突然变换了队形,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众人一脸懵:这是要做啥?
只见在这万籁俱寂、万众疑惑中,言朔手下些微凝滞地从干坤袋里拿出了一个一指高的白瓷瓶,紧接着, 他将略有薄茧的右手摊开, 从瓷瓶里倒出了一颗褐色丹丸,面无表情地吃了下去。
那是一张白玉无暇的脸,清风拂过, 却带起了他耳根的一抹红。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喂,他吃的是什么呀?」
「你们说溪灵谷突然变这么强, 该不会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吧?」
「看他吃的这般凝重, 有可能诶……」
「啊!我的眼睛!」卿天齐的一声震天惊唿,将众人的注意力从猜测中又拽了回去。
站在言朔旁边的卿天齐,不知为何突地捂紧了双眸, 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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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众人:「???」
眼睛?他的眼睛咋了?总不可能是比试赢了, 眼睛却瞎了吧?
想到这,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还在原地怀疑人生的合欢宗等人。
「难道……这是合欢宗准备的后招?」
此语一出,立马深入人心。
这才对嘛!往届西南赛区的常胜门派, 没道理今年输得这么惨不忍睹。
生无可恋的陆九微突然迴光返照,眸光锃亮地看向一旁的周钰眠:「你真的留了后招?」
周钰眠一脸的呆滞:「后招?什么后招?」
「你到底吃了什么?竟让我无法直视!」台上的卿天齐闭着眼睛大喊。
陆九微:「……」
围观的众人:「……」
看着底下愣成一片的人脸,言朔藏在皂靴里的脚趾忽然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受控地抓挠了起来,偏偏下一句又轮到他了。
卿凝站在拥挤的人群中,也许是她眸中的星光太过闪亮, 即便是在这样的无所适从里, 他依旧很轻易地捕捉到了她的位置。
搞快点!眼睛一闭就说完了!
卿凝用无声的唇语催促着, 手握成拳往下杵了杵,神情满是鼓励。
言朔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 束缚着他的那道无形的枷锁,仿佛被突然插入了一把钥匙。
罢了,如果这是她想要的,满足她便是了。
至于面子……算了,这不重要。
在卿凝的注视下,言朔依照之前排演的,拉下了卿天齐捂眼的双手,硬着头皮安抚道:「没关系,你只是因为……因为我的绝世容貌自惭形秽了而已。」
摔得离擂台最近的陆九微惊呆了,这言朔之前看着不声不响、也不太爱说话的样子,没想到人不可貌相……竟是个闷骚的,看不出来呀!
接着,言朔将白瓷瓶递到了卿天齐手中,仿佛词烫嘴似的快速道:「就算比赛再狼狈,也不要亏待了自己,吃了它,下一个容光焕发的就是你。」
眼瞧着言朔这耳根都红得快要滴血了,而面色却还要强作淡定,卿天齐突然就心理平衡了,原来,这世上拗不过卿凝的人不止他一个,不是他太弱,而是敌人太强大啊!
「这难道就是——」卿天齐举着言朔递给他的白瓷瓶,不可置信地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选用了产自溪灵谷的极品焕凝草炼制而成的超级焕颜丹?」
在卿天齐的惊疑声中,屠昭同手同脚地从后头走了过来,他打开瓷瓶闻了闻:「嗯——,产自溪灵谷焕凝草的独特香味,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说着,屠昭倒了一颗出来,扔进嘴里嚼了嚼,霸气地道:「成熟男人变美的秘密,你,值得拥有。」
陆九微:「噗——」
这是屠昭?那个出了名的暴躁老哥屠昭?他该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
台上的人还在继续,祁麟抱臂不屑地嗤了一声:「哪有那么神奇?吹的吧?」
作为超级焕颜丹的「坚决捍卫者」,屠昭怎能忍受这样的质疑,当即就强塞了一颗给祁麟。
祁麟将信将疑地吃了下去,然后掏出镜子。
在见到镜中之人的那一瞬间,祁麟的瞳孔勐然放大,难以置信地惊唿道:「这镜中的倾世美男竟是我自己?」
说罢,祁麟三步做两步上前拽住了言朔的袖子:「有这样的好东西,你怎么才说出来?还有吗,你开个价,我全都要了!」
旁边的卿天齐顿时急了眼,义愤填膺道:「溪灵谷的极品焕凝草产量有限,你怎么能够全都据为己有,真是长得越是好看的人越贪心,你们就没想过给我等『丑男』一条出路吗?」
……
台上的几人,为了那用溪灵谷极品焕凝草炼制而成的超级焕颜丹起了「内讧」。
而台下的众人则是被这始料未及的展开,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溪灵谷的焕凝草和其他地方的焕凝草相比,真的有这么神奇吗?」台下有人开始不由自主地议论了起来。
「可是,他们几个真的长得很好看诶……」
「通常长成这样的人,有一个就已经石破天惊了,可他们溪灵谷竟然有三个诶!难道是因为经常吃超级焕颜丹的缘故?」
「你们有没有发现,祁麟刚才吃了,好像真的有变更耀眼了一点……」
「话说,用溪灵谷的焕凝草炼的超级焕颜丹哪里有卖啊?」
瞬间被遗忘的合欢宗众人:「……」
世道真残忍,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
第一场比试结束,临下擂台的时候,主持修士给言朔他们核算积分的动作很是缓慢。
焕颜丹的丹方长生宗早已公布,炼制步骤也写得很清楚,因此,影响成丹效果的便只剩下了炼丹者的手法和原材料的品质。
看着这几人堪称一骑绝尘的容貌,主持修士几番欲言又止,虽说脸这玩意儿是天生的没法选择,可若是后天有机会改善,谁会不心动呢?
眼看着这几人就要走了,主持修士终究是没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溪灵谷的焕凝草品质真的有这么好吗?」
「当然。」屠昭颔首:「从前期的选种、育苗,再到后期的水肥管理,溪灵谷都做到了极致,这样种出来的灵植自然是极为优异的……」
屠昭声音突然一路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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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修士不明所以:「怎么了?」
屠昭摆手:「没什么,我突然想起一点事。」
主持修士听完愧疚不已,肯定是他动作太慢,耽误人家功夫了。
屠昭跟着其他人一块下了擂台,在看到卿凝跃起向他们招手的时候,心跳却有一拍没一拍地忐忑了起来。
他就说刚回主持修士问题的时候怎么那么顺口呢,他忘词了!这么关键的一句话,他在台上的时候居然忘了说……
卿凝该不会生气吧?屠昭心里有点没底。
然而事实却证明他多虑了,回去的时候,卿凝完全没有提这事。
「你们真是棒呆了!」卿凝倒退着走在四人前面,毫不吝啬地给他们竖了两个大拇指,完了后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个留影球,笑靥如花地举着道:「我全录下来了,你们要看吗?」
「不要!」
四人拒绝得异口同声,并且不约而同地产生了想要把那留影球销毁的冲动。
「不看就不看,吼这么大声做什么……」卿凝把留影球塞回干坤袋,嘀咕了句。
但是很快,她便又略过了这道插曲,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刚才她在台下听得很清楚,好多人都在问用溪灵谷的焕凝草炼出来的焕颜丹哪里有卖呢。
酒香也怕巷子深,相信通过这一遭,那些闻风而动的投机客应该很快就会找上溪灵谷了吧。
卿凝乐观地想着,一直忍到晚上才传音给掌门。
「今天,有人找您吗?」卿凝期待着问道。
阙秉德:「没有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啊?没事,就是问一下,您忙吧……」卿凝失落地切断了传音。
居然没有?难道是宣传的力度还不够?卿凝撑着下巴陷入沉思。
片刻后——
「我知道了!」卿凝突然激动地拍了下大腿。
试想一下,普通不在现场的人,通过水镜观看的话,那肯定大多都是看到分出胜负就看别的场次去了呀!
仅凭着当时在台下的那些人,影响力根本就远远不够。
她的策略不对,应该将宣传和打斗的过程结合起来,而且桥段最好能让人看一遍就有传播分享的欲望,要达到这样的效果,那就必须得刺激……
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无数想像的画面开始在她颅内闪过,卿凝一一比较筛选着,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热血沸腾,一会儿又羞耻得把自己埋进被子打滚……不知不觉,便到了天亮。
卿凝神清气爽地和刚起床准备下楼的几人打了个招唿:「早上好呀~」
言朔浅笑:「师父的心情似乎很好?」
卿凝点头,连夜想出了一个超绝满意的新方案,她当然心情好喽。
大概是卿凝笑得是在太过灿烂,师兄弟几人都被感染得跟着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
「师父你笑什么呢,说出来听听呗。」祁麟实在是好奇得心痒痒。
卿凝抿了抿唇,眸光闪烁:「你们真的想知道?」
师兄弟几人颔首。
这样的话,那她就说了吧,反正他们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卿凝挤进几人中间,用手肘戳了戳两边的屠昭和祁麟。
「欸,你们今天应该不打算再上台了吧?」卿凝想先确认一遍。
言朔、屠昭和祁麟的初始积分本来就是最高的,昨天又吞下了合欢宗那七人的积分,现在可以说是遥遥领先了,第二轮比试还剩好几天呢,根本没有必要急着再上擂台。
果不其然,屠昭摇了摇头。
祁麟也道:「今天不去了。」
一说起比试,他就想起了那不愿回首的昨天,现在,不仅是今天,他明天、后天都不想再回那个地方了!
得了肯定的回答,卿凝高兴地悄悄将两人抓住,宣布道:「那正好!我又有了新的灵感,我们今天排练一下!」
话落,屠昭和祁麟脸上的表情忽地一僵,往楼下走的脚步更是一致地顿了顿。
两人越过中间卿凝的头顶,默然对视,然后齐齐拔腿就跑!
然而,未雨绸缪使人快乐。
「芜湖——」卿凝死死扣住两人的臂弯,双腿微微抬起,体验了一把「人工飞车」。
只可惜这「飞车」体验时间太短。
卿凝意犹未尽地看了看两人:「怎么不跑了?」
屠昭:「……」
他倒是想跑,可是,带着你一块跑的意义在哪里呢……
祁麟:「……」
老实交代,其实你才是真魔吧,屠昭跟你比起来简直像个正道人士……
插翅难飞的两人就这么「出师未捷身先死」地被逮了回去。
亲眼见证了这场无果的出逃,言朔微笑着给了两人一个同情的目光。
屠昭瞪了回去:笑什么,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吗?
经这一提醒,言朔忽地笑不出来了……
第30章
第二轮首战失利, 合欢宗主力的积分被一锅端到只剩下了最低的一,排名更是不知已经跌到哪千百开外去了,因此, 这几天相比于溪灵谷的高枕无忧, 合欢宗的人几乎全天候地在擂台上没下来过,为的就是将积分重新捞回去。
就这么奋战了几天过后,终于到了第二轮比试的最后一天, 眼看着就要夕阳西下,合欢宗打完最后一场, 立马急匆匆跑去积分榜上查看自己的积分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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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六师弟和七师弟正好排在五十一和五十二, 还得再打一场才行!」周钰眠开始焦急地寻找现下可以挑战的对手。
然而,现在距离第二轮比试正式结束只剩下了最后不到两刻钟的时间,正是最后的冲刺阶段, 各个擂台都在奋力最后一搏, 已经没有落单的队伍了。
就这么放弃吗?周钰眠心有不甘。
积分榜上大头的积分几乎都落在了溪灵谷的那三人手里,饶是这几天他们根本都没来比试场,排名都愣是一个没掉, 牢牢地占据了前三甲,真真是打一场管一轮了。
「唉!」
合欢宗众人一想到那么多的积分都是自己送出去的,俱是懊悔不已。
「早知道第一场就不和他们打了!」陆九微急得跺脚,也跟着四处张望,寻找羌待开场的擂台。
「哦!遏泉剑宗占的那个擂台对手下去了,快!我们去那!」终于找到了一个, 陆九微激动不已, 拉起师弟就往那边沖。
然而, 没等他们赶到,遏泉剑宗的人却也收剑下来了。
「哦呦, 这不是合欢宗的人吗?怎么跑这来了,要和我们打啊?」遏泉剑宗为首的一人语气相当的受宠若惊。
「是。」周钰眠拱了拱手,「不知诸位可愿应战?」
只见遏泉剑宗为首的那人拿乔了一会儿,做出了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可转瞬又忽然破功笑道:「你们求我呀。」
「你!」陆九微气得不行:「不愿便不愿,何必说这般糟践人的话?」
「缩头乌龟!」陆九微自觉没发挥到位,又添补了一句。
只是,这话对遏泉剑宗的人却是没什么杀伤力,为首的那个叫章山的甚至还乐得不行:「哦呦,你急了你急了!」
这欠扁的表情,这欠揍的语调,陆九微想打人。
「哦呦,你还想动手?」章山旁边的李泗惊唿出声,可表情却不见丝毫害怕,分明就是想要拱火。
周钰眠抿了抿唇,遏泉剑宗一直以来都颇有些看不起他们合欢宗,只是屡次败在他们的幻术之下,这才老实得不敢吭声罢了。
如今,他们一占据上风,真面目就立马显露无疑,真是应了那句小人得志。
偏偏他们若是不想上台的话,自己还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周钰眠很是抱歉地看向自己的两个师弟:你们大概是没办法和大伙儿一块去决赛了。
两个师弟失落地垂下了头,却也心知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遏泉剑宗的人即便再讨厌,他们也总不能把人家强拖上擂台去……
周钰眠正打算拍拍两个师弟的肩膀安抚一下,可手刚抬起,却瞥见了师弟身后好几天都没露面的溪灵谷一行人姗姗来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将手快速地收了回去,态度更是忽地来了个大转弯。
「我师弟九微不懂事,还望诸位不要同他计较,若有冒犯,我待他向诸位道歉。」周钰眠朝遏泉剑宗的人欠了欠身。
「你干嘛?」陆九微不可置信地拉了拉周钰眠,哪有这般长对方志气灭自己威风的?
周钰眠没有说话,却悄悄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陆九微:「???」
果不其然,周钰眠的话一出,遏泉剑宗的人更得意了。
章山:「看来,你们合欢宗还是有明事理之人的嘛。」
周钰眠强颜欢笑,紧接着认命地嘆了口气:「也就是我们太过心急,这会儿想明白了也就放下了,修真界能人辈出,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胜不败呢?」
「刚才看积分榜,此次遏泉剑宗难得有几位进了前五十,保守一点是完全能够理解的,我们合欢宗能够进决赛的也就只比你们多出两人而已……」
「哦,溪灵谷的人居然来了,你们也知道我们合欢宗第一场就败给了他们,溪灵谷如今的实力绝非往日可比,我们都打不过,遏泉剑宗的各位道友你们待会儿可千万不要去挑战他们,会输得很惨的。」周钰眠回想起往事哆嗦了一下,说得很是真诚。
遏泉剑派的人闻言面面相觑,十几个人立马凑到了一堆。
溪灵谷的那几人不来也就罢了,这一来简直就是众人眼中的大肥肉啊。
若是吞下他们几人的积分,那他们遏泉剑派说不定就可以全员进决赛了,在人数上碾压合欢宗的机会不就在眼前了么?只要赢下溪灵谷那几人,看他们合欢宗还怎么嘚瑟!
遏泉剑派的、尤其还是没进前五十的人对此很是心动,只是刚才合欢宗那人说的话,到底还是让他们生出了顾虑。
「合欢宗说的话可信吗?」李泗将信将疑地问道。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溪灵谷的四人已经上擂台了。
距离比赛正式结束也只有最后的一刻钟多一点。
上还是不上,留给他们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遏泉剑派诸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们最为睿智的大师兄章山。
而他们的大师兄则是在削尖了耳朵偷听合欢宗那几人的对话。
陆九微:「你没事提醒他们做什么?」
周钰眠:「我自有我的用意,你别管。」
章山眯了眯眼,用意?什么用意?他摩挲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首先,排除合欢宗真心为他们着想的可能性,那姓周的特意强调溪灵谷实力今非昔比,无非就是不希望他们遏泉剑宗和溪灵谷打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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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想他们打这一场呢?那自然是怕他们赢了溪灵谷,然后挤掉合欢宗更多的名额呗!
嚯!他们合欢宗的人果然诡计多端,差点就上了当了!
「走!」章山大手一挥,带领着众师弟气势汹汹地杀上了擂台。
溪灵谷才四个人,他们人数足足是溪灵谷的四倍,优势可是完全在他们这边,有什么可怕的。
合欢宗输给他们,不过是因为那个叫祁麟的手里碰巧有条能破除幻境的鞭子罢了,说到底,溪灵谷那四个人里头,真正能打的也就只有两个而已。
章山越想信心越足,合欢宗的幻术他们是没办法,可种地的溪灵谷他们难道还打不过吗?说句实话,他们这哪是上去比试啊,这分明就是上去群殴的嘛!
人员上齐,主持修士开始计时。
几息后——
祁麟挥了好几鞭子,一个也没打着。
屠昭气得上前将其拎了起来:「呵,男人,不要妄想用这种方式吸引我的注意,我不吃你这套!」
遏泉剑宗之人见状暗喜,嚯嚯,他们起内讧了,沖呀!!!
「是吗?」祁麟淡定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焕颜丹,然后挑眉道:「那现在呢?」
「鹅鹅鹅鹅鹅——」旁边的卿天齐倒抽气抽出了鹅叫,抽完紧接着便是一个浮夸的惊唿:「这白里透红的皮肤、这瞬间光芒万丈的神采,难道你吃的是传说中的超级焕颜丹?」
祁麟一手轻松地将已经被他的容光闪到呆滞的屠昭推开,邪魅一笑道:「没错,好丹用好料,产自溪灵谷的极品焕凝草,从育种到採摘,颗颗精选,只为成就这效果高达九倍的超级焕颜丹!」
章山瞳孔地震,近在迟尺的距离,溪灵谷的那几人竟嚣张地排完了一齣戏本子,而他们遏泉剑宗十几个人竟愣是突破不了言朔一人一剑的封锁!
这像话吗?说好的群殴呢!
遏泉剑派诸人开始默默怀疑起了人生……
与此同时,在水镜前观看实时赛况的各界人士不由自主地嗑起了灵瓜子,打个比赛还带配戏文的,溪灵谷的这风格有点特别诶……
过完一段词之后,屠昭他们三人立马迫不及待地加入了战斗。
真是的,跟演这玩意儿比起来,打架舒服多了。
祁麟的鞭子瞬间挥得虎虎生风,一打一个准,一扫一大片,几人的通力合作之下,台上没一会儿就清得只剩下了三个人。
面对四人的逼近,章山李泗王武瑟瑟发抖:这的确是群殴没错,只不过,被群殴的是他们罢了……
「啊!」
在逼近的过程中,变故突生。
屠昭不知为何忽地滑了一跤,手撑着缓缓倒地闭了眼。
章山、李泗、王武被这突然的事故惊得俱是一愣。
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他们可什么也没干啊!
「醒醒醒醒!」卿天齐以要把屠昭脑浆晃匀的力度抱着他的头勐摇。
屠昭没忍住睁眼,死亡凝视之。
卿天齐:哦豁……
太过入戏而激动不已的卿天齐勐然平静了下来,确认过眼神,是他惹不起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拖着屠昭的头轻轻放下,然后心虚地撇开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抱歉,你继续。」卿天齐嘴巴只掀了一道缝,小小声道。
屠昭将目光移开,算是放过他,然后接着下文「茫然」地朝祁麟和言朔问道:「你们是谁?」
言朔默了默,淡定地宣布道:「他失忆了。」
听罢,祁麟忽地双手齐上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至于为什么是双手,主要是他怕自己笑得嘴咧太大,一只手捂不下——
救命!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炯炯有神的「茫然」之态,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他要憋不住了!!!
没人接戏,场面顿时尴尬了起来。
章山、李泗、王武抱作了一团:又开始了是么,失忆都搞出来了,这是当他们都看不出来那是假摔吗?!
他们算是整明白了,完完全全地整明白了,这次他们的戏文名叫《碰瓷》!
几人就这么无声地静对着,言朔面无表情地看向祁麟:笑够了没有?
祁麟只好捂着嘴边笑边喊:「我是你的小师弟啊二师兄哈,你不记得我了吗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哈哈哈哈……」
屠昭垮着张脸,斩钉截铁:「不想记得。」
「噗——」祁麟彻底地笑了场,丝毫顾及不了形象地趴在地上疯狂捶地。
祁麟:师父,我要举报,有人自己改词!
站在台下的卿凝:「……」
完蛋,整段垮掉……
卿凝将目光投向唯一还算靠谱的言朔,不停地重复着拔河的动作,示意道:拉回来!拉回来呀——
接收到信息,言朔深吸了一口气,生无可恋地将几人份的词一块念了:「失忆,有时发生在过度劳累之后,此时,只需要一颗超级焕颜丹,状态回来,神采加倍,没错,就是精选自溪灵谷……」
趁着言朔念词的功夫,章山、李泗、王武试图偷袭。
卿天齐瞥见后怒了:人言大哥在帮我渡劫呢,你们搁这瞎添什么乱呢!完了词要是剩下,你们替我念啊?
在打死也不想干那活的怒气加持之下,卿天齐提剑生生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爆发般地破天荒一剑挑下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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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弧形的运动轨迹中,章山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不听前人言,吃亏在眼前,见了鬼了,合欢宗说的竟都是真的!
遏泉剑宗全员积分被扣,一下子腾出了好几个进决赛的名额。
周钰眠左手揽着六师弟、右手揽着七师弟,笑得春光灿烂,朝台上大喊:「你们溪灵谷的焕凝草,我全要啦!」
第31章
愁眉苦脸了许多天的溪灵谷各峰峰主, 这会儿全聚在了主峰焦急地等待着。
「你说是真的吗?周记的东家怎么会要亲自过来看我们的焕凝草?」
昨晚就接到了消息,消化了一晚上,直到现在, 田峰主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那周记可是修真界最大的一个药材行了,以往都是不收像焕凝草这样的低端灵植的,今儿个怎么突然……
「哎呀, 你管他为什么来呢。」罗峰主倒是不像田峰主那般纠结,激动地搓着手道:「天上掉馅饼你接住就完了, 怎么, 还非得先问清楚是什么馅啊?」
田峰主点了点头,瞬间豁然开朗,是他煳涂了, 这阵子为了这焕凝草滞销的事, 真是愁得脑子都有点木了,周老闆为什么来重要吗?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等人来了, 说什么也要哄着人家把这焕凝草全给收喽!
「唉!我现在也不求赚了,能不亏本就行了。」田峰主许愿道。
要是放在之前丹方刚公布那会儿,说出这般没志气的话,肯定是要被群起围攻百般嘲讽的,可现在,已经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了。
不亏本就行, 现在几乎已经成了全谷之人唯一的愿望。
「来了来了!」站最靠外的何绍温突然惊唿。
众人立马紧张了起来, 虽然早已对镜整理了千百遍仪容, 可临到人来,却还是又纷纷压领子的压领子、抖袖子的抖袖子……
「周老闆一来, 鄙舍都蓬荜生辉了。」阙秉德亲自从谷外接人,一进知行堂便高声恭维道。
「唉——,不敢当不敢当。」周老闆低笑着连连摆手。
「周老闆,久仰久仰。」
众峰主起身相迎,拱手间却也不忘打量这最大药材行的东家。
只见这周老闆身材富态圆润,脸上留了两撇八字鬍,笑起来活像个弥勒佛。
哦,不对,应该是财神爷,溪灵谷的众峰主们纷纷两眼放光磨拳擦踵,他们可有十一个峰主在这,再加上掌门,足足有十二个人,一人说一句好话,那也有十二句了,他们就不信了,就这样还哄不下这人?
「阙掌门,我钱某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来便是为了和贵宗谈生意的,咱们也别整那些虚的,直入主题让我先看看贵宗的焕凝草如何?」周老闆被众人那豺狼见了羊似的眼神给惊着了,连忙开口提议道。
「行行行,当然可以!」阙秉德连忙让人将今早刚採下的几篮焕凝草拿了过来,送至周老闆跟前,道:「您看看。」
众人屏息着,只见那周老闆唤来与他随行而来的丹师,道:「你试试。」
那丹师当场掏出了一个丹炉,用秤称了一些焕凝草投了进去,然后又掏出一堆不知装了什么的瓶瓶罐罐,一股脑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入,紧接着便用灵力催动灵火,当着众人的面炼制了起来。
这是在炼焕颜丹?可他往里倒的东西,也不像是焕颜丹丹方上写的那些呀?溪灵谷众人看得发懵。
不一会儿,炼制便结束了,揭开丹炉时,那丹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起身附在周老闆耳边说了几句话,完了后,也不知说了什么,周老闆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怎么?有问题?各位峰主连同阙秉德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可否带我们去贵宗的药田里看看?」周老闆突然问道。
「当然,这边请。」阙秉德在前头带路,稍稍地松了口气,他们提出要去实地看药田,应该是还有戏的意思吧?
片刻后,唿啦啦一行人全跟着进了秘境。
那丹师一会儿看灵植、一会儿又蹲下去抓土细闻,一会儿又跑到沟渠那舀了一壶水,捣鼓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诶,一般药材行採购看灵植的成株不就行了吗,他们怎么连用的什么水也要看?」何绍温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人,不解地小声问道。
旁边的田峰主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哪还有工夫来琢磨这个,没好气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何绍温撇了撇嘴:呵,就只道指望不上你。
那丹师求证了半天,在终于找到了原因后,欣喜若狂。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溪灵谷用的水对焕凝草的生长极为有利,用这水浇灌的焕凝草提炼出来的有效成分,竟比市面上的其他焕凝草高出了三倍有余。
正常的水一般都没有办法达到这样的条件,应该是有人特意调过的,而且,这人对炼丹所需的有效成分如此之了解、把握如此之精准,非寻常丹师而不可为,没想到小小的溪灵谷竟是这般卧虎藏龙。
丹师朝阙掌门拱了拱手,问道:「不知,贵宗这水是何人所调?」
阙掌门愣了一下,不明所以道:「水?这水就是从外头引来的山泉水啊,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丹师沉默了,看阙掌门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难道是他多想了,纯粹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周老闆上前将丹师拉到了身后,用眼神示意其不要再做出冒犯之事,人农修能把灵植种的这般好,自然是有些不能外传的秘诀的,哪能告诉你这个外人,穷根究底那不是自讨没趣么,对他们做药材买卖的人来说,灵植的品质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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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再次回到了知行堂。
周老闆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鬍,试探着道:「不知,阙掌门打算卖个什么价呢?」
溪灵谷这焕凝草的确如传言的一样堪称极品,再加上他们那几个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宣传得力,现在好多人丹师都点了名地要用溪灵谷的焕凝草,此番他既然来了,肯定是要拿下这批焕凝草的,只是,生意人嘛,在价位上,他还是希望压一压。
阙秉德和十个一峰主进隔壁屋商量去了。
「你们觉得应该定个什么价?」阙秉德问道。
何绍温:「我看那周老闆是真心想买,不如我们定高点,五块灵石一斤怎么样?」
「你疯了吗?现在外面市价一斤可还不到一块灵石,你直接定五块万一把人吓走了怎么办?」田峰主很是不认同。
……
众人也不敢商量太久让财神爷在那枯等,没一会儿就快速地吵完了。
最后,阙秉德带着众人速战速决吵出来的结果,朝周老闆竖起了两个手指头:「这个价,你觉得怎么样?」
两块灵石,和往年的价一样,他们也就赚一点而已,虽说比现在的市价是高了那么一些,但周记可是修真界最大的药材行,应该接受能力比旁的要强些吧?
阙秉德有些忐忑。
然而,周老闆听到这个价却是眼睛一亮,答应得很是爽快,甚至还有点迫不及待:「二十灵石一斤,可以!」
阙秉德脑子懵了一下:「二、二十?我说的是二……」
声音太小,周老闆没听清:「啥?」
阙秉德回过了神,头瞬间摇得像个拨浪鼓:「没什么没什么……」
好傢伙,这是碰见真财神爷了,他居然以为是他开的是二十灵石一斤,那他必不可能纠正啊,只能笑纳了,嘿嘿,今天可真是撞大运了,阙秉德一整个就是心里美得冒泡。
「那我们现在马上就把契书给签了?」周老闆笑眯眯地问道。
没想到这阙掌门还挺实在,毕竟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溪灵谷的焕凝草在市面上可是知名度最高、最受追捧、且独一份的存在,他还以为至少得二十五灵石一斤才能拿得下呢。
最终,双方都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喜滋滋地签完了契书。
阙秉德送完周老闆回来,溪灵谷的十一个峰主还像那一个挨一个地摸契书。
「我不是在做梦吧?」罗峰主说得声音都有点打飘了。
田峰主:「二十灵石一斤,足足比我们预想的翻了十倍,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居然是真的!」
……
阙秉德倚在门口,心里那块悬了多天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多日紧皱的眉头会儿也舒展了开来,一身轻松地笑着:啧啧啧,瞧这些人那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过——
这会儿冷静下来,阙秉德却琢磨起原因来了,按理说人那么大个老闆不可能会做冤大头啊,他愿意以二十灵石一斤的价格卖下的原因是什么呢?
有点蹊跷啊……
——
与此同时,璋华城一处酒楼的雅间里。
「哈哈哈哈哈哈……」
薛临边笑边拍大腿,简直停不下来。
言朔面无表情地坐在他对面,无言以对。
「怎么,你也失忆了,不认得我了?」薛临疯笑着调侃,接着又道:「失忆,有时发生在过度劳累之后,此时,只需要一颗超级焕颜丹,哈哈哈哈哈哈哈……」
言朔闭了闭眼,深吸了好几口气,忍了一会儿,终究是忍不下去了:「你笑够了没有。」
薛临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见把这祖宗给惹毛了,憋了好一会,才勉强从疯笑中挤出了点正事。
「诶,我帮了你这么多忙,作为回报,你帮我抓个人呗?」
「什么人?」言朔问道。
薛临喝了口茶,缓了缓,然后指着窗外不远处的赏金榜,道:「赏金榜榜首——绝命毒师。」
第32章
「绝命毒师?」言朔眉头微挑。
能让薛临亲自开口求他, 这人只怕是不简单。
「嗯。」薛临扶了扶额头,一副很是头痛的样子,「你也知道, 此人在赏金榜的榜首挂了这么多年, 却一直没有人探到他的踪迹,每次案发之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很是棘手, 不然我也不会请你亲自出马。」
「我跟你说这个人——」
薛临话还没说完,言朔却不知往窗外看见了什么, 突然站了起来。
「我得走了。」言朔提起事先打包好的菜道。
薛临:「???」
「不是, 你又要干嘛去?这不是已经比完了吗?」薛临不满道。
言朔急匆匆往外走,头也没回:「我师父在找我。」
薛临:「……」
他算是看出来了,但凡是碰见了有关他师父的事, 其他的否管轻重缓急, 通通都得往后稍,真是铁树开花了,想想都不可思议。
「我跟你说的事你别忘了!」薛临在后头大喊。
然而, 人赶着去见师父,根本就没功夫回应他。
薛临气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最后竟耍起了无赖:「我不管,我就当你听见了!」
言朔从酒楼出来的时候,正好与卿凝迎面碰上。
「你怎么从那出来?」卿凝疑惑不已。
言朔提了提手上打包的蜜汁烤鸭, 道:「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 你很喜欢这家的烤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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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卿凝愣了愣, 啊,她想起来了, 应该是她第一次去灵泉浴宫看演出被他们三个抓包,然后请客封口那次。
那次她的确对其他的没什么胃口,唯独那道蜜汁烤鸭多吃了一些,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他竟然还记得。
卿凝的心情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被人这么细緻入微的记挂,有点新奇,还有点……手足无措。
「哦,对了,你看见屠昭和祁麟了吗?他们没和你一块?」卿凝为了掩饰自己的不适应,四处张望着问道。
等下就准备回溪灵谷了,这会儿却一个个全跟放出栏的羊似的,不知道撒欢跑哪去了,给他们传音也不接。
「祁麟好像说他要去买各赛区的进决赛名单。」言朔回忆了一下,又道:「屠昭应该被他拉着一块去了。」
「是吗?」卿凝倒是颇为意外,祁麟比试一直都是能偷懒就偷懒,没想到对比赛结果却是比谁都上心,这可真是奇了。
卿凝好笑地摇了摇头,「罢了,那我们就回客栈等他们吧。」
「嗯。」
言朔点了点头,配合着卿凝的步调,放缓了步子,和卿凝并肩着往回走,两人的影子被西落的太阳拉得老长,就像是依偎在一起似的。
几刻钟后,祁麟和屠昭回来了。
其他几个赛区的宗门比他们西南赛区的要多上许多,这参赛的人一多,比试用得时间也长了些,是以,他们西南赛区都比完两天了,其他赛区的结果才刚出来。
祁麟拿着新鲜出炉的决赛名单,兴沖沖地把人聚到了一块,瞧那两眼放光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兴奋个啥。
「啧啧啧,东南赛区那边的名额几乎都被万剑宗的占满了,这架势,也忒兇残了些,完全不给其他宗门露头的机会啊。」祁麟比对着各个赛区的名单嘆道。
「赛场之上,自然是靠实力说话,自己弱不反思提升自己,难道还要怪旁人太强吗?」屠昭颇为不贊同地道。
一直不予置评的言朔听到屠昭这话,略微挑了挑眉,显然很是意外,不过仔细想想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了,毕竟,屠昭一直信奉实力为王,甚至因为觉得自己实力不如他,拜师这么久了,从没叫过他一句师兄。
不过,卿凝也才金丹期,这么看重实力的一个人,怎么会甘心拜卿凝为师的?之前他没有细究,现在想来的确是有些奇怪……
突然被言朔满含探究地盯着,屠昭只觉莫名其妙。
看什么看,屠昭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诶诶诶!」祁麟还沉浸在对决赛名单的研究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锋,他指着名单上的一人,戳了戳言朔,试探着道:「这个叫江浔舟的,据说是鸿辉长老的关门弟子,你觉得你对上他有胜算么?」
「鸿辉长老的亲传弟子?」卿凝埋头吃烤鸭的间隙抬了下头,感嘆道:「那肯定很厉害吧。」
毕竟鸿辉长老自己本就是玄明剑尊的么徒,据说颇得玄明剑尊真传,是玄明剑尊最看重的一个弟子,实力在修真界更是绝对排在前列的,由他教导出来的徒弟,那就是玄明剑尊正正经经的徒孙了,恐怕实力不容小觑。
卿凝看向言朔,说来惭愧,言于剑道一途颇有天赋,只是,自己对此却是一窍不通,没有办法指导他,若是能给他找个精于剑道的二师父就好了,这个想法突然从卿凝心头窜了起来。
要不,这次去参加决赛的时候,自己私下里去和万剑宗的人攀谈攀谈?卿凝撑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而那边厢,祁麟还在眼巴巴地看着言朔等回答。
言朔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回忆,半响,却还是搜寻无果地问道:「鸿辉长老是谁?」
祁麟:「……」
好傢伙,你连你自己徒弟的道号也忘了吗……
「鸿辉长老可是玄明剑尊最得意的弟子啊!」祁麟锤着桌子提醒道。
他最得意的弟子?言朔愣了愣,闭关太久,出来也没见他们,说实话,已经不太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只是,他的得意弟子么,那几个徒弟无一例外一见他就发憷,如此,也算不上有多得意吧……
言朔的反应相当平淡,实是让祁麟觉得很是没劲,他本来还以为亲眼见证一番言朔的无奈挣扎呢,结果人连自己徒弟都忘了,就这,他还能指望他会对自己的徒孙有什么复杂的心理活动?
不过,如此看来,就算言朔真和他那徒孙对上,估计也不会动什么恻隐之心放水。
祁麟心下大定,看热闹的心思又死灰復燃了起来,到了决赛上,别的人,还有可能时隔太久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可他自己的徒弟总不至于认不出来吧,歷届宗门大比,万剑宗可都至少会派一个长老参加的,嘿嘿,有人身份要捂不住喽~
卿凝把烤鸭吃完,擦了擦手,便打算趁着天色还没黑,带着徒弟回溪灵谷了,只是,临要走了,还没等到卿天齐回来。
「他人去哪了?」卿凝问。
屠昭肯定地道:「在积分榜那边。」
卿凝:「……」
又双叒去积分榜那边了?!
这两天,卿天齐也不知犯了什么病,有事没事就要去积分榜那边看看,一看就是半天。
卿凝嘆了口气:「算了,不等他了,反正他自己也能回去。」
于是,师徒四人启程回谷,而卿天齐还在积分榜前捧心陶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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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名,多么优美的名次,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正好地卡在进决赛的最后一名。
他愿称之为绝无仅有的逆袭,想他在第一轮可是倒数,第二轮也只跟着言老弟他们打了两场,可就是这两场,居然让他挺进了决赛!
这就是被带飞的感觉吗?卿天齐直到现在都还有点晕乎乎的,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两天,他每天都要来确认几次,如今确认好了,可以美滋滋地回去了。
卿天齐摸了摸石壁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捧着手心欢快地回了客栈。
然而——
「跟您一起的那几个人已经退房走了。」店小二如是道。
卿天齐:「什么!」
卿天齐想骂人,刚好他师父何绍温传音来了,何绍温和卿凝向来不对付,正好可以告状同师父一块骂她!
卿天齐飞快地将传音接起,开口就打起了小报告:「师父,我跟你说,卿凝那死丫头简直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居然带着她徒弟走了也不说等等我……」
卿天齐说得很是愤慨,只是直到说完了,都没等到他师父的加入,这不对啊,要是放往常,师父早就跟着他一块骂了,今天这是咋了?
「师父?」卿天齐试探着叫了一声。
然后就始料未及地换来了何绍温噼头盖脸的一顿骂。
何绍温:「你是没长腿还是不会御剑,啊?这么大人了还非得有人带着才能回是吧,还有,你叫谁死丫头呢,啊?她是你师叔,你给我放尊重点,再让为师听见,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你自己慢慢腾腾磨磨蹭蹭,还好意思怪你师叔不等你,我告诉你,就是为师我在那,也照样把你给扔喽……」
卿天齐被骂得脑瓜子嗡嗡响,这到底是他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何绍温的嘴被人换了?
他师父居然会帮卿凝说话,这天怕不是要下红雨了吧!
到底发生了啥?卿天齐有点怀疑人生。
——
有人忧愁有人欢喜,人世间的悲欢从来都各不相同。
此时,远在东偏北方向的长生宗内,白芷嫣收到了侍女送来的决赛正式名单。
「咱准姑爷是东南赛区的魁首呢,歷届东南赛区的魁首到了决赛里头也是稳拿第一的,到时候看谁还敢说您眼光不好。」侍女一边给白芷嫣揉肩一边恭维道。
大名鼎鼎的芷嫣仙子却偏偏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子定了婚,不少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可白芷嫣却是一点也不生气,在这一点上,侍女对其很是佩服。
白芷嫣垂目看着手里东南赛区为首一人的名字,唇角微微地勾了起来。
旁人知道什么呢,在决赛上再夺魁首声名鹊起,不过是那人腾飞的起点罢了,他的造化,远不止如此,甚至,以后整个万剑宗都会是他的。
第33章
这些日子在璋华城, 不知不觉竟是待了半个多月,这会儿回溪灵谷,倒是有点衣锦还乡的意思了。
太阳刚刚落山, 漫天的云霞层层晕染, 落日的余晖倔强地洒在云层上不肯离去,边缘处还透着金光,放眼望去, 满目热烈。
溪灵谷在这炫目的彩纱的掩映下若隐若现,御空潜下云层, 才得见其真容, 只是,令卿凝诧异的是,记忆中本该青峦叠翠的溪灵谷, 此刻却是比那奼紫嫣红的晚霞有过之而无不及。
映入眼帘之地, 张灯结彩,鲜艷的红绸铺满了石阶,乍一看, 竟像是在办什么喜事。
「谷里今天是有人成亲吗?」祁麟疑惑地问道。
卿凝此刻也是一头的雾水,她没听说谷里有谁好事将近啊。
前面不远出的登云台上站满了人,她瞧见掌门站在高处朝她招了招手。
这是叫他们过去?卿凝迟疑着带着三个徒弟在溪灵谷众人的注目下落到了登云台前的广场上。
甫一落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众人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卿凝和三个徒弟面面相觑, 这该不会都是给他们准备的吧, 此等迎新人般的喜庆场面还怪突然的……
「快往前走呀!」围观的弟子欢笑着起闹道。
夹道的两侧各站了一排挎着花篮的弟子,卿凝一行人走在花雨中, 不过三十余丈的距离,竟生生走出了凡界状元郎打马游街的氛围来。
祁麟对此倒是接受十分良好,还时不时自己接一捧花瓣往其他几人身上抛,连卿凝也没能逃过,本就沾满了花瓣的卿凝经他这么一闹,更加清理不赢了,最后只好勉强地将落在头上的蔷薇花瓣拍落干净,这才不至于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花姑娘」。
走到红毯的另一端,阙掌门大掌一挥,好几个峰主一拥而上,给他们一人系了一朵大红花挂在胸前。
几个徒弟没见过这阵仗,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个峰主手脚之快,还没来来得及等他们反抗,大红花就已经挂上了。
贺茹帮她整理了一下绑红花时弄皱的衣裳,临撤开时,贺茹却突然又抱了抱她。
「谢谢你,真心的。」贺茹趴在她耳边轻声道。
卿凝愣了愣,正要探究缘由,贺茹却又飞快地松开她退到了一边。
看见贺茹朝她露出的笑容,卿凝隐隐约约有种感觉,她或许知道了些什么。
只是伴随着震天的锣鼓声响起,卿凝无暇再去细思了。
「今日,是我溪灵谷值得载入史册的大喜日子,正所谓祥云天边来,捷报似花开,卿峰主的三个徒弟在宗门大比的初赛中斩获佳绩,我们溪灵谷有史以来第一次有弟子在宗门大比中进入到了决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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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人,那都不叫厉害,那是相当厉害,简直就是武曲星下凡,战神转世,那威风……」
喜庆且隆重的表彰大会在阙掌门的致辞中热烈开幕,照例是直白到令人脚趾抠地的一通吹捧。
卿凝转头看向自己的几个徒弟,祁麟想必是以前做富家少爷没少被人恭维,这会儿听得脸不红心不跳的甚至堪称享受,屠昭和言朔就不行了,一个手足无措地挠头髮,一个面色平静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
卿凝看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啊,她拍了拍离她最近的言朔,悄声道:「不用不好意思,掌门一贯以来就是这风格,改不了的,多抠几次鞋底就习惯啦。」
言朔低头,看她笑得狡黠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不知为何,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点了点头道:「嗯,师父说得对,毕竟师父那不是厉害,那是相当厉害,只稍往那一站,拜师的人就如过江之鲫……」
卿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这不是之前收徒大典上掌门吹嘘她的话么,经这一提醒,那天鞋底抠穿的尴尬记忆忽如潮水般朝她涌了回来,脚趾又开始不受控地抓挠了起来,本来她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真是的,这算惹火烧身吗?
卿凝瞪了一眼言朔,你学坏了啊你!竟敢拉你师父共沉沦!孽徒!
言朔勾唇浅笑,显然心情很是愉快,然而表现得太过明显的后果便是——被卿凝恼羞成怒地狠狠揪了一把。
直至天黑,这场「漫长」的表彰大会才终于结束,卿天齐赶上了个尾巴,言朔、屠昭还有祁麟带着大红花回落青峰去了,而卿凝,则是被掌门单独留了下来。
「坐。」阙秉德指了指右上首的椅子。
卿凝有点犹豫,那位置和掌门几乎是平起平坐,一般是谷里来了贵客才会这般招待,她坐那不太合适吧……
似是看出了卿凝的顾虑,阙秉德啧了一声,再次道:「让你坐,你就坐。」
卿凝:「……」那行吧。
「秘境里头蓄的水是你悄悄调过的吧。」
卿凝刚坐下,掌门就忽地来了这么一句。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卿凝很是诧异,这件事情她做得隐蔽,还是特意趁晚上没人的时辰去的,那时候谷里的人执意要种焕凝草,她吵不过他们,事后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做这一点微小的事情稍加辅助了。
可——
「您怎么会知道……」卿凝有些纳闷地问道。
阙秉德亲手给她斟了杯茶,没忍住数落道:「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别人做了好事宣扬还来不及,你倒好,藏得可真够严实的。」
那天送走周老闆和他带来的丹师后,阙秉德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劲,后来他取了秘境里蓄的水和外面的泉水另找丹师看了,这才知晓了个中缘由,再一思索,谷里就只有卿凝从前修的是丹道,这答案不就明明白白了么。
再加上她那几个徒弟连同卿天齐在比试时惊世骇俗的一通宣传,两者相辅相成,这才促成了他们溪灵谷所种焕凝草那独一份的高价。
说起来还真是惭愧,同样的事情,放他手里,那就是愁破天也没有对策,可在卿凝手里,却能够轻易地找到突破口让事情迎刃而解。
溪灵谷有她这样的人才,属实是件幸事。
阙秉德拿出一个鼓囊囊的灵石袋推到卿凝面前。
卿凝愣了愣,「这是——」
「谷里这次能够绝处逢生,全凭你一手力挽狂澜,这是谷里给你的奖励,你知道的,谷里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秘籍法宝,只能给些这等俗物了,你也别说什么推辞的话,我可不爱听。」阙秉德两手交叉地插在胳肢窝里头,摆明了一副绝不接受退货的顽固模样。
卿凝被他这耍无赖的样子给逗笑了,打开灵石袋稍稍看了看。
可这……这这这也太多了,把她之前上交给谷里的定额全部退了回来也就罢了,这怎么还翻了几番呢?这要是让谷里其他的人知道了,那不得闹啊?
卿凝想要让掌门收回去一部分,谁料还没开口,掌门就又添补道:「这是谷里各峰主一同商讨出来的结果,大家都是一致同意了的,是你应得的,不必顾虑。」
说罢,似乎是怕她不好意思,阙掌门粗暴地把灵石袋往卿凝手里一塞,然后更简单粗暴地直接将人给轰了出去。
「走走走,天也不早了,回你落青峰去。」
卿凝:「……」
几日后,卿凝一行人准备前往决赛的举办地——长生宗。
本来是想低调点去的,却奈何现实情况不允许她低调。
师徒四人连同卿天齐的背后,跟着全谷浩浩荡荡五百余人,堪称史上最强观光助威团。
卿凝默了默,又默了默,这还真是一个都没落下啊……
阙秉德催促道:「还愣着干嘛,走啊,当初不是说了么,要是进了决赛,全谷的人就一块去摇旗助威,我可是说话算话的。」
全谷倾巢出动,说是去吶喊助威的,可那画面无论怎么想像,都更像是去砸场子的吧,也忒嚣张了……
卿凝看了看两边已经呆掉的言朔和屠昭,一手一个地拍了拍,「走吧,掌门给你们的爱,只能承受,不能拒绝。」
溪灵谷众人租了一条飞舟,达到长生宗所在的冀望城时,已是两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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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人数众多,下飞舟的时候很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们是哪派的?竟有这么多进决赛的弟子么?」
「不知道啊,那徽旗好像是头一次见。」
……
卿凝和徒弟们走在队伍的前头,听到周围之人的议论,卿凝很想说别看他们人多,但其实只有四个是来参赛的……
怎么办?已经提前尴尬起来了……
不过,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最起码,有关后勤的一切事宜,根本就轮不到卿凝亲自去做了。
所以无所事事的卿凝,就只剩下了一个任务——带徒弟外加一个卿天齐去长生宗签到。
他们到的时候,签到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本以为,签个到而已,很简单的事情,却不料竟碰见了之前在溪灵谷收徒大典上吃了瘪的几个坤藏派长老。
只见他们身后跟了几个身穿坤藏派弟子服的修士,应该也是带弟子来签到的。
被他们瞥见,卿凝就预感到了定没好事。
果不其然,本来是直直往前走的坤藏派一行人,看见她们后,就特意拐了个弯过来了。
「怎么,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们掌门就让你一个人带着徒弟过来了?」阙掌门曾经同僚之一的杨长老戏嚯道。
「阙秉德该不会以为只要过来参加个比试就万事大吉了吧,修真界能有这么多长老大能齐聚的时候不多,你们溪灵谷好不容易进了回决赛,他竟还不知不抓紧时间结交拜访?真是——」
杨长老摇了摇头,又嘲讽道:「不过想想也是,阙秉德若是懂这些个人情往来的诀窍,你们溪灵谷也不至于才混成这般模样。」
「鸿辉长老来了!」广场突然有人惊唿道。
杨长老一听见这,立马就把奚落溪灵谷的事抛诸了脑后,急匆匆地朝众星捧月而来的那人去了,只是,还未凑近,就被清道的人给赶到了一边,根本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卿凝看乐了,这就是坤藏派人情往来的诀窍吗?见识到了。
「万剑宗的鸿辉长老地位就是不一般,竟能够让长生宗的宗主带着芷嫣仙子亲自去迎。」
「那肯定啊,人家可是天下第一大宗万剑宗的长老,更别说鸿辉长老的弟子还是芷嫣仙子的未来夫婿,两宗日后可是姻亲关系,自然比之其他宗门要亲厚些了……」
……
传闻这位鸿辉长老被玄明剑尊收为弟子时已经年过半百,入道晚,因而驻颜也晚,虽是玄明剑尊的么徒,却是看起来最为老成的一个。
卿凝望向远处那被簇拥而来的人,一身棕褐的广袖长袍,许是因为是剑修,身姿比起旁边陪同的长生宗宗主看起来要挺拔清瘦些,行走间衣带当风,下巴还蓄着几指长的白须,倒是真有一番仙风道骨,只是,仔细一看,那脸确实是老了些,不过能够一瞧就知道是位长老,倒也与他的身份相得宜了。
鸿辉长老一来,广场上一大半的人都跑近去看人了,稀稀拉拉剩下几个弟子,话里行间都无不透露着对强者的孺慕之情,卿凝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徒弟,好傢伙,一个比一个淡定,一个比一个不屑。
「那可是鸿辉长老诶?」卿凝出声提醒道。
言朔:「嗯。」
屠昭:「哦。」
祁麟顿了顿,他是不是应该保持下队形?于是,他朝着卿凝极简地「啊」了一声。
卿凝:「……」
那边厢,白芷嫣陪和宗主一左一右地陪同着鸿辉长老,行走间自然也受尽了瞩目,这四面八方倾注而来的艷羡的目光,令她很是享受。
尤其,是在她看见卿凝挤在人群里却只能观望着她的时候。
没有了那得天独厚的灵根,所谓的天才也不过如此,一想到她现在所拥有的,卿凝这辈子或许穷尽一生也得不到了,白芷嫣唇角微勾,将天之娇女踩在脚下的感觉令她很是愉悦。
甚至,为了延长这隐秘的愉悦感,白芷嫣还不做痕迹地特意将鸿辉长老引至了从卿凝面前经过的那条路。
白芷嫣目不斜视:卿凝,我要让你看着——
「扑通!」
旁边的鸿辉长老不知为何,忽地毫无预兆地面朝卿凝跪下去行了个大礼。
在场众人:「!!!!」
卿凝:「!!!!!」
整个广场瞬间万籁俱寂,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言朔站在卿凝身后眉头微皱。
第34章
鸿辉长老突然给她行了这么一个大礼, 饶是见惯了尴尬场面的卿凝这会儿也懵了。
这一跪,光是听响声就知道有多结实了。
卿凝惊得往后退了几步,待反应过来, 又赶紧走上前, 试图将人扶起:「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我是晚辈, 怎能受您如此大礼呢?」
鸿辉长老被扶得一愣,这姑娘谁啊, 谁拜她了?
「我拜的是——」鸿辉开口就想反驳, 只是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发不出声了,明明话都到喉头了, 可就是怎么使劲也说不出来。
抬头一看, 师尊正站在那姑娘身后,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鸿辉心上一咯噔,立即明白了过来, 这是师尊给他下了禁言咒。
可——为什么呢?鸿辉很是不解,那姑娘还在一个劲地扶他,但师尊又没说让他起来,这会儿,他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真是愁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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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的情绪很少外露, 一般露出这样的眼神的时候, 便说明他已经非常不高兴了,鸿辉无辜地眨了眨眼, 师尊出关也没跟他们说,他这突然见到人不得行个大礼么,也不知是哪里惹了师尊不快,难不成是他跪的姿势不够标准?
卿凝还在费劲巴拉的想把人给拉起来,言朔轻轻圈住了她的手腕,往后拉了拉,劝道:「师父,不妨听听他为何拜您,再扶不迟。」
说罢,言朔便不着痕迹地解了鸿辉的禁言咒,垂眼间目光从鸿辉身上轻扫而过,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鸿辉惊讶地跪坐在原地,师……师父?他没听错吧,师尊竟然管那姑娘叫师父?
这么说的话,这姑娘岂不就是他的师祖?!
额滴个乖乖,他刚才竟差点对师祖不敬。
鸿辉震惊得无以言表,然而,他这一跪惊天动地,此刻四下寂静得落针可闻,众人还在等他的回答。
鸿辉脑瓜子顿时开始飞速运转了起来,虽不知这「师祖」是从哪冒出来的,但师尊既然说了他拜的是这位「师祖」,那他也只能将错就错了,可是,用什么理由呢?
众目睽睽的,长生宗的宗主还在旁边站着,他的一世英名可全挂在这理由如何编上了。
鸿辉看了看这年轻貌美的姑娘,纠结之下,咬了咬牙道:「姑娘和老夫的师祖长得极为相似,老夫一时认岔了,这才……」
卿凝怔了怔,鸿辉长老的师祖的话,那岂不是玄明剑尊的是师父!不过,话又说回来,玄明剑尊居然还有师父?
「您的师祖应该是位高人吧,能和她长得相像,还真是我的荣幸呢。」卿凝反应迅速地边说边伸手,这次,总算是将人成功地扶了起来。
看鸿辉长老低着头应付地干笑着,手还闲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地拍衣袍上那并不存在的灰。
卿凝抿了抿唇,她懂,这种不管有没有,只想找点事情做来假装忙碌掩盖尴尬的心情,她可太懂了。
对此,卿凝很是同情,所以,她打算善解人意地给他找点正经的事情做。
卿凝飞快地掏出自己的玉简,双手递了过去,微笑道:「相逢即是缘,前辈,方便加个传音吗?」
坤藏派的杨长老有句话说得对,平日里能见到这些大佬的机会不多,他们溪灵谷好不容易进一回决赛,是得趁此机会抓紧结交一番扩宽点人脉。
再加上她又和鸿辉长老的师祖长得十分相像,那不就巧了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等天赐的机缘,不抓住不是人!
卿凝笑得诚恳,却深深刺痛了白芷嫣的眼睛,鸿辉长老素来孤高自傲,饶是她为了夺得鸿辉长老青眼都颇废了一番功夫,这会儿,怎会甘心坐视卿凝仅凭着一张脸就抵掉了她所有的努力。
「素昧平生的,即便长得再像,鸿辉长老怎会——」
鸿辉长老:「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白芷嫣话还没说完,鸿辉长老就忙不迭地将卿凝的玉简双手接了过去,完了还不悦地瞪了白芷嫣一眼,师祖要加他的传音,哪里就轮得到她一小辈来置喙了?平日里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这么不懂事,没一点眼力见儿!
被当众落了面子,白芷嫣一口气噎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不知不觉间,掩在袖中的手捏得死紧,指甲竟生生将手心给划破了,偏偏脸上还得端出副端庄得体的表情,实是难受至极。
凭什么?她卿凝凭什么能够这般轻易地做到她费尽心思才能做到的事情?就凭她那张肖似鸿辉长老师祖的脸吗?白芷嫣只觉得荒谬,这会儿,甚至连同那位从未听闻过的师祖也一併记恨上了。
卿凝喜滋滋接过鸿辉长老注完灵后的玉简,甚至直到带徒弟签完到回了客栈,还一直乐呵呵的。
「鸿辉长老跟传闻里说的一点都不一样诶,这不挺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嘛!」卿凝捧着玉简,为其正名道。
祁麟掩唇偷笑,这不废话么,人当着师尊的面,哪敢对你摆谱啊,也就是你不知道自己辈分有多高,还在那瞎乐呢。
签完到,离决赛正式开幕还有几天时间,师徒几人便又闲了下来。
当天夜半子时,万物都陷入沉睡之际,鸿辉长老鬼鬼祟祟地潜进了言朔那屋。
言朔似是早就知道他会来,在他进来后,头也没抬,便随手布下了一个结界。
「师尊,您怎么一出关就给人当徒弟去了,而且还是溪灵谷这样的小门派……」
鸿辉下午的时候得知了派人打听来的消息后,很是吃惊了一番,原本以为能让师尊心甘情愿叫师父的,怎么也该是个厉害人物,谁知那位「师祖」竟只是个峰主,还是溪灵谷这等小门小派的峰主。
就是长生宗的峰主做他师祖都不够格,更遑论这头一次听说的溪灵谷了,他实是想不通师尊此举究竟是为何。
言朔闻言抬头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鸿辉抿了抿唇,后知后觉出,他好像……说错话了。
饶是已经是做了长老的人了,可被师尊这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盯着,鸿辉还是有点遭不住,瞬间将头埋了下去噤若寒蝉,手僵直地挨着衣袍侧边缝,连站姿都规矩得像是刚入门等待训诫的弟子。
从前他练剑偷懒时,师尊就是这么一言不发地用死亡凝视盯着他的,这下子,梦回年少了属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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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师尊的事情,哪里就轮得到他来置喙了,他可真是做长老太久做昏头了!
只是,就这么被师尊盯着也不是个事儿,鸿辉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另起了个话题,请示道:「师祖加了弟子的传音,她若是有什么请求的话,您看弟子是……」
鸿辉抬头瞄了瞄师尊的神情,一般来说,特地加他的传音,肯定是有事相求,无外乎就是提携一把溪灵谷诸如此类的,与他而言,当然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师尊对此是个什么态度,毕竟,师尊向来都不喜欢这等投机取巧的事情。
然而,言朔对此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直言道:「无论她说什么,你都答应她便是。」
鸿辉愣了愣:「都……都答应她?」
他没听错吧?这要是师祖狮子大开口……
言朔不悦皱眉:「还要我说第二遍?」
鸿辉反应过来,连连甩头:「不用不用,弟子记住了。」
翌日,打从睁眼开始,卿凝就在纠结一个事情。
言朔在西南赛区的那几场比试她是看过的,说是游刃有余也不为过,她虽然于剑道不通,但也知道,在没有入剑宗修习过的情况下,能够做到这等程度,绝对可以算是在剑道一途很有天赋的了。
鑑于此,卿凝实是不想让言朔在她手里给耽搁了,来这之前,她本就想着要找机会和万剑宗的人搭搭关系,看能不能藉机给言朔寻个精于剑道的二师父指导指导。
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她已经和鸿辉长老加上了传音,找鸿辉长老说这事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则,作为玄明剑尊最得意的徒弟,鸿辉长老在剑修中绝对可以称作是佼佼者,指点言朔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二则,鸿辉长老这等身份的人,能够那般爽快地加了她的传音,可见她这张脸还是有点作用的,说不定真的能将此事给办成。
就是,她到底是直接传音给鸿辉长老说比较好呢,还是去找人当面说?
理论上,自然是当面拜託人家比较诚恳,可她这要是直接过去,又显得太过冒昧了,若是事先给人家传音吧,那肯定也得说清楚是为了什么事啊,这在传音里头说吧,是不是又有些不太正式呢,毕竟,她这是要求人诶?
卿凝抱着个玉简纠结得不行,半响过后,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不管了,豁出去了!
片刻后——
卿凝兴奋地奔出房间到处找言朔,蹭蹭蹭爬下几层楼,终于在楼下大堂里找见了人。
卿凝一个越步停在了言朔面前,神神秘秘地笑着道:「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猜猜是什么?」
言朔看她乐得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好奇笑问道:「什么好消息?」
卿凝昂了昂头,很是得意,没再卖关子,高声地道:「鸿辉长老答应做你二师父亲自指点你剑术啦!开不开心?」
言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鸿辉答应做他的……二师父?还要亲自指点他剑术?
溪灵谷来的人多,这座客栈被他们全包了下来,是以,这会儿大堂里的做的全是他们溪灵谷的人,卿凝的话一出口,人便全围拢了过来。
「你说谁?鸿辉长老?!」一峰主不可置信地怪叫道。
卿凝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鸿辉长老,千真万确绝无虚假,他亲口答应的。」
「呀呀呀不得了,你是怎么搭上鸿辉长老的,那可是天下第一大宗万剑宗的鸿辉长老诶?」
「这个嘛——」卿凝笑着,将昨天的事情和大家说了说,完了之后,捧着自己的脸,炫耀道:「怎么样,我这脸长得争气吧?」
这世上那么多人,她偏偏就和鸿辉长老的师祖肖似了九成,她可太会长了!
祁麟在后头抱着个柱子笑得不行,屠昭皱眉:「你在笑什么?」
祁麟摇了摇头,脸笑得通红,师父给徒弟做徒弟,这难道不好笑吗?看看言朔那表情,不行了,笑死他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祁麟肩膀一耸一耸,间或头还笑得往柱子上撞。
屠昭嘆为观止,简直莫名其妙,默默走远了几步,听说智障会传染,他要离他远一点。
第35章
「你说什么?」白芷嫣秀眉蹙起, 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侍女将方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鸿辉长老答应了指点言朔的剑术,今早上那言朔来的时候,还是鸿辉长老亲自去山门口接的人。」
「鸿辉长老亲自去接……竟是这般重视。」白芷嫣一个没站稳, 踉跄了几步, 勉强扶住了桌沿,神情却有些恍惚。
虽然明明知道自己现如今的地位早已不可撼动,可她还是抑制不住地生出了恐惧, 但是很快,这恐惧便被她眸中浮现的厉色给掩去了。
卿凝, 你万众瞩目风光了一辈子还不够吗, 既然已经跌落到了尘埃,为什么不好好在那底下待着,为什么又要出现在她面前!当初她就不该心软, 合该取了你性命!
白芷嫣扶着桌沿的手越攥越紧, 之前被掐破才癒合了没多久的掌心,又被她掐得沁出了血丝。
「她还真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白芷嫣讥笑。
没想到卿凝那贱人脸皮居然这么厚,竟然敢求鸿辉长老指点她的徒弟, 呵,鸿辉长老不过是思及其师祖给了她点面子罢了,秃毛鸡沾上了几根羽毛,还真把自己当凤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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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言朔是什么来头?」白芷嫣问道。
侍女俯了俯首:「只知他和他那两个师弟在西南赛区是并列的第一,其他的,溪灵谷的人口风紧, 便打听不到什么了。」
「废物!」白芷嫣气得摔碎了一只茶杯, 「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 要你们有何用!」
茶杯在脚边碎成了渣滓,侍女头埋得更低了, 立在原地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动,虽然服侍主子这么久,早就知道主子不似人前表现出来的那般端庄淑惠,可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何主子对那个叫卿凝竟是这般在意,明明那人不过是个末流的农修罢了。
「滚!」今日万事皆不顺,白芷嫣发泄般地将桌子上的茶具全都扫飞落地,原本一尘不染的地面,现下一片狼藉。
几刻钟后,她拿出玉简,约见了一个人。
冀望城的一处酒楼雅间,白芷嫣掀帘而入,身姿纤纤,微垂的头让脖颈弯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描在眉心的一朵红莲,衬得其清秀间又多了一抹若隐若现的艷,那点到即止欲说还休的欲色,直教人看了一眼就想探究地去瞅下一眼。
在一个曾经喜欢过自己,或许现在还在喜欢自己的人面前,白芷嫣自信只需要展现出自己美好的一面,就足够让人俯首帖耳了。
但抬起头后,白芷嫣却愣住了。
座位空荡荡的,祁麟还没有来。
这是他第一次让她等,从前都是他早早地坐在那等她来的……
白芷嫣精心维持的仪容,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碎裂。
但是很快她便收敛住了情绪,因为她听到了脚步声。
白芷嫣抿唇,她不该慌乱的,虽然从没挑明过,但她一直都知道祁麟对她的倾慕,人的感情怎么会轻易改变呢,今日他不过是凑巧晚来了一会儿而已,说不定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一下。
那日震惊与鸿辉长老的惊天一跪,她倒是没怎么留意站在卿凝后头的祁麟了,不过,想想也该知道,一个金尊玉贵走哪都僕从与云的富家少爷,骤然沦落到溪灵谷那等穷乡避僻壤之地,想必是过得不怎么好的。
白芷嫣转身,来人头上束着一顶贵气逼人的金玉冠,月白的圆领烟云锦袍上用光泽逼人的金丝软线绣着一只张扬舞爪的腾龙,束袖和腰带皆是金底祥云纹,在配上那张俊美无暇的脸,整个人金光闪闪,赫然仍旧是那个金窝窝里出来的纨绔少爷。
白芷嫣怔愣了一下,盯着看久了,回过神来竟还觉得有些晃眼。
白芷嫣撇开头眨了几下润了润眼睛,心却暗道,难不成祁麟是因为要来见她,打扮太久才来晚了?
但单看他这一身行头,只怕是所耗灵石不菲,可她听说当初祁麟被他爹扫地出门的时候是净身出的户,身上那是什么值钱的也没剩下,按理来说是置办不起这身衣裳的……
白芷嫣眉目微敛,暗自思忖着,心道卿凝对徒弟倒是捨得花钱。
「有什么事,长话短说,我还有事呢。」祁麟刚坐下就开始催促道。
师父待会儿就要去现场观看鸿辉长老指点言朔,他也想跟着去看个热闹,为了去万剑宗的人面前嚣张走一回,他还特地穿了他最闪的一套衣裳,保管亮瞎全场。
白芷嫣忽地被噎了一下,祁麟对她的态度,实是与她想像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她暗自思量着,这是欲擒故纵?
嘿!祁麟皱眉,都说了他赶时间了,这人找他来又不说话,干嘛呢这是!
「算了,我先问。」祁麟看白芷嫣那欲言又止磨磨唧唧的样子,实在很是着急。
毕竟卿天齐的前车之鑑摆在那,去晚了,师父她是真不等人的啊!
「当初你明知种半夏昙的效益更大,为何在我问你焕凝草和半夏昙建议种哪个时,跟我说了焕凝草?」祁麟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这个问题他憋在心里很久了,若不是他师父意志坚定,之后又出了奇策,整个溪灵谷说不定就要因为这事给拖垮了!
与其这般误导,她还不如不说!
祁麟神情不悦地盯着白芷嫣,等着她给出一个说法,这也是他为什么在明明有事的情况下,却还是抽空来见她一面的原因。
被人用这般赤.裸.裸的审视目光盯着,白芷嫣心虚了一会儿,但也仅限于此了,这件事情,她早就想好了藉口,因此,也算是有备而来。
「祁公子,我并非是有意误导你,只是,你有所不知,半夏昙地域因素影响及大,并不适宜在西南部种植,勉强种的话若是植株弱小或是染病死苗,其所得的利润,甚至还不如焕凝草,正是考虑到这个原因,我才会建议你们种焕凝草的啊。」
白芷嫣说得泫然欲泣:「若是早知竟会招致这般误会,我当初即便是冒着被宗门处罚的危险,也会提前告诉你固元丹的丹方,让你们自己判断的。」
祁麟听得将信将疑:「真的?」
白芷嫣一滴清泪瞬间从眼中滴落了下来:「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
「行了。」祁麟打断了她,他时间紧得很,可没工夫听她发誓,他现在只想速战速决,言朔被自己徒弟挑刺指点这等可以抄录进玄明剑尊黑歷史的场面,他是绝计不能错过的!
不过,白芷嫣居然不知道影响半夏昙生长的关键因素是魔气而非地域?在这一点上跟她师父比起来,实在是有点才疏学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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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来是为何事?」祁麟问道。
白芷嫣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心想祁麟心里果然还是有她的,不然怎么会她一解释就信了,终究还是见不得她流泪。
心下落定,白芷嫣终于在祁麟急得心焦焦之际道出了自己此番来的目的。
「你想打听我大师兄?」祁麟挑眉,颇有些意外,但很快他便想明白了原因,叶浔舟也进了决赛,白芷嫣作为叶浔舟的未婚妻,对他的事倒还真是上心。
白芷嫣解释道:「只是听说鸿辉长老要亲自指点他,有些好奇罢了。」
祁麟点头,看破不说破,因着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他便挑着点能说的说了:「我大师兄之前参加万剑宗的收徒大比落榜了,然后,机缘巧合之下就拜了我师父为师……」
白芷嫣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可听祁麟一口一个他师父,忽地心里又有些不舒服,她看不上的人弃了也没什么可惜,可落到了卿凝手里,却总让她觉得膈应。
「你师父竟只求了鸿辉长老指点你大师兄吗?」白芷嫣佯作惋惜地问道。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卿凝若是和鸿辉长老搭不上话也就罢了,可现如今既然搭上了话,却只求了鸿辉长老指点大徒弟一人,祁麟但凡有点上进心,不可能对此没有怨言。
然而,祁麟却是没听出白芷嫣那话外之意,反而还没心没肺地乐呵道:「对呀。」
他师父可太牛了,盲狙都能精准打击,鸿辉那厮若是要指点旁人,他还没兴趣看呢。
白芷嫣给看无语了,真不知是该说他没心没肺还是没进取心了,这还能笑得出来?
「依我看,祁公子你其实天赋也不错,只是缺个名师指点罢了,若是也能同你的大师兄一样接受鸿辉长老的指点,想必定会有所进益。」白芷嫣不甘心地继续暗中添柴。
「???」
祁麟默了默,你特么想害我?
这种日后想起来绝对不堪回首的事情,他只想围观并不想自己经歷好么。
白芷嫣看祁麟脸色不对,以为是自己的挑拨起了作用,正窃喜着,祁麟便接到了一个传音。
「你那双腿是属轮子的吗?一眨眼的功夫就熘没影了,不说要跟着去么?你人呢?」
卿凝不过是上楼拾掇了下自己,再下楼却等来等去没等见人,传音过来一通怒骂,声音之大,连隔着一张桌子的白芷嫣都听见了。
祁麟立马走远了点去了窗边,白芷嫣勾唇浅笑,看来,她完全就是多此一举了,根本就需不着她来挑拨,卿凝自己就会把徒弟往外推了。
就祁麟那少爷脾气,能忍得了有人对他这般大唿小叫?
再者,许是做师徒的时日不长,卿凝大概还不知道吧,祁麟最讨厌别人过问他的行踪了,之前,祁麟唯一一次对她生气便是因为她私下打探了他的去向,虽然最后找了个理由圆了过去,但总归还是颇废了一番功夫。
连她都这么难哄,可想而知,卿凝肯定就更没辙了,师徒离心是迟早的事。
然而——
「芷嫣仙子突然有事找我,正好我也想问问她焕凝草的事,所以就出来见了她一面,我马上就回来了,你等等我!」祁麟语速飞快,生怕自己说慢了卿凝就撇下他只带着屠昭去了。
听见祁麟这不仅没有丝毫不满,而且还生怕卿凝误会的语气,白芷嫣唇角的笑容忽地消失不见了,要知道祁麟从前可是个连长生宗宗主的面子也敢说不给就不给的人,何曾见他对人这般乖顺过?
怎会如此?白芷嫣有些不敢置信。
而那边,听了祁麟的一通解释,卿凝顿了顿,完了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地警告道:「呀,人家是有未婚夫的,你要是敢做插足人感情的事,看你回来我不打断你的腿!」
祁麟很是冤枉:「是她找我打听大师兄的事,我可什么也没干。」
白芷嫣:「!!!」
卿凝沉默了一会儿,瓜田李下的祁麟却急了:「真的!她就是好奇怎么你有三个徒弟,却只求了鸿辉长老指点大师兄。」
白芷嫣在一旁听得快要昏过去了,你们做徒弟的现在都对师父这么坦诚了么,什么事都往外抖?!
「这不废话么,你二师兄用拳头,你使鞭子,就只有你大师兄是用剑的啊。」
卿凝解释了一句,突然话锋一转,狐疑道:「不过,她特地跑来跟你说这个,怕不是在挑拨离间吧?」
祁麟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想过诶,「师父你等一下,我问问。」
白芷嫣:「!!!」
你要问什么?救命!这种问题一般人谁会当面问啊?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祁麟註定不是一般人。
祁麟转头很是认真地向白芷嫣求证道:「你刚才是在挑拨离间吗?」
白芷嫣眼角跳了跳,丫的,她现在竟有一种想要自爆的冲动。
不行,忍住!白芷嫣掩于袖中的手攥得死紧,废了老大的劲才将这股冲动按压了下去,而后又憋了半响,才脸颊滚烫地否认道:「不是。」
祁麟瞭然点头,然后立马转传给了卿凝:「师父,她说她没有。」
卿凝:「……」不会吧,祁麟那小子该不会是——
卿凝默了默,调整了下唿吸,仍抱着一丝希望地问道:「你刚才该不会是当着人家的面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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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祁麟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这种心里的事情肯定根本没法暗中调查,除了问本人还能咋办?
卿凝:「……」
卿凝再度默了默,声音有点崩溃地道:「呀,咱自己人,我就是没过脑子随口那么一说,你怎么还当面去问人家,你让人家一姑娘家多难为情呀,赶紧给我道歉去!」
「没事的,芷嫣仙子人很宽和,不会在意这些的。」祁麟摆了摆手,说完,又严谨地转头问了白芷嫣一句:「你生气了吗?」
白芷嫣咬了咬牙:「没有。」
没有个鬼!白芷嫣在心中咆哮,偏生因为她为人「宽和」,还不能表现出来,真是憋屈死了!
祁麟得了准话,遂放心地向卿凝传达道:「我问过了,她说她没有生气。」
卿凝:「……」
你特么这么当面问,人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生气了啊!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越描越黑,算了,没救了……
卿凝无奈之下另起了个话头,不过也算是正事:「芷嫣仙子说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你想要鸿辉长老指点指点你吗?师父这张脸好像还挺好用的。」
「那天我跟鸿辉长老一提,他二话没说就答应指点你大师兄了,怎么样,你要不要改学剑?师父可以厚着脸皮再去问问,反正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你正好还可以和你大师兄搭个伴。」
祁麟:「!!!!!」这是什么魔鬼的领悟。
「我不去!」祁麟危机十足地咆哮道:「你敢送我去,我离家出走给你看!」
他是疯了吗,去给自己找罪受,这种福气有言朔一人承受就够了。
卿凝:「……」
不去就不去,吼这么大声做什么……
卿凝:「行了,鸿辉长老让你大师兄和叶浔舟切磋呢,我赶着去看呢,不跟你说了。」
祁麟:「!!!!!」
什么!言朔要和叶浔舟切磋?这种师祖虐徒孙的场面怎么能少了他!
「等等我!」祁麟朝着玉简最后吶喊了一声,然后就火急火燎地往外走:「我找我师父去了,不跟你聊了!」
独留在原地的白芷嫣:「……」
她仿佛挑拨离间挑拨了个寂寞……
恰逢这个时候,侍女给白芷嫣传音来了,白芷嫣很是烦躁地接了:「什么事?」
侍女说了几句,白芷嫣惊讶道:「言朔要和浔舟切磋?」
一个在万剑宗收徒大比落榜的人竟敢和长老的关门弟子切磋,真是自取其辱。
「亲眼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徒弟惨败,会是什么滋味呢?」
白芷嫣縴手拖着下巴,心情突然又愉快了起来,唇角微勾:「卿凝的表情应该会很『精彩』吧。」
第36章
卿凝带着屠昭和祁麟到的时候, 切磋正好刚刚开始。
鸿辉长老借用了长生宗内的一处空地,众人围在四周,中间空出了一大片, 持剑的两人隔了一丈相对而立。
卿凝带着徒弟见缝插针, 路线虽然曲折了点,但总归还是挤到了前排。
言朔一眼便看见了她,目光相接, 卿凝朝他挥了挥手,紧接着又双拳握紧给他打气, 两颊鼓鼓的, 像是只进击的河豚,言朔唇角开始不听使唤地上扬,紧急低垂下眉目, 才勉强将溢出的笑意塞了回去。
毕竟, 与人「切磋」,还是要严肃一些。
鸿辉对他这个徒弟赞不绝口,再三请求他指点这徒孙一番, 这才有了此次的切磋一事。
「唉,你们觉得谁会赢?」万剑宗的一弟子用手肘戳了戳一旁的同伴。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叶浔舟赢啊,之前在咱们东南赛区的时候,他打得有多兇残你不知道么?完全就是个怪物。」
「有一次,我的擂台和他的挨着, 我滴个乖乖, 和他对打的那人, 衣裳被叶浔舟划得跟个叫花子似的,碎料都飘到我这边来了, 要不是比试不准见血,只怕那人破的就不是衣裳了……」
……
卿凝竖着耳朵听了个全乎,尤其是在听到那人和叶浔舟比试,打到最后浑身上下只剩了条亵裤的时候,卿凝默了默,紧接着给言朔打气打得更卖力了,你可千万要努力啊,输了会被叶浔舟扒光光的!
立于场中央的两人,叶浔舟穿黑色长袍,手握剑柄,气势逼人,言朔则是着了一袭银白长袍,外边还罩了一件浅绿轻衫,隐约透出了些竹影,身形立如清风朗月,眉眼温和,不见锋芒。
「言道友,请。」叶浔舟略微拱了拱手。
话落,两人同时拔剑,场中顿时剑影纷繁,剑气四溢,明明无风,可众人却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在了一个漩涡之中。
叶浔舟剑招凌厉,角度刁钻,按理说应是势不可挡,可奇怪的是,言朔明明也没用什么力气,可每次都能将叶浔舟的攻势轻松地抵挡回去。
这样的情况甚至维持了长达两刻钟的时间,在场的大多都是剑修,自然看得出来,那个叫言朔的光是防守,就已经让叶浔舟很是吃力了,如此说来,他若是进攻的话,那叶浔舟岂不是……
站在远处阁楼上观看的白芷嫣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两手按在栏杆上,抓得死紧,不是说言朔之前参加万剑宗的收徒大比还落榜了么,这样的人,对上浔舟,怎么可能坚持这么久?
久攻不下,叶浔舟心里有些急了,没想到看似容易对付的对手,竟会是这般难缠,他的弱点,究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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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僵持了几个回合之后,叶浔舟忽地心上一喜,言朔的弱点,他找到了!
也是他太过心急了,竟会忽略掉这么明显的弱点,言朔的防守看似无懈可击,但仔细注意就会发现,言朔从始至终用的都是正手剑。
对于不善用反手的人,那他的破绽自然是在——
叶浔舟一个旋身突然改换了方向,朝言朔的左下方的空档刺去!
然而,言朔唇角微勾,一招反手剑使得行云流水,甚至比之正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浔舟微顿,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他眼前的这个人,没有弱点。
不好!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言朔的剑突然加快了速度向他刺来,叶浔舟连忙挥剑应对。
顷刻间,攻守互换。
言朔的剑锋追逼而来,叶浔舟剑招转换不及,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勉强躲过,然而,未等他喘息,言朔的剑又追击而至。
剑光残影间,叶浔舟一退再退。
这个时候,叶浔舟才清晰地意识到,言朔那所谓的温和都只是表象罢了。
这样的人,岂会没有锋芒,只不过他的锋芒掩藏在了浑厚的包容之下,就如那一望无际的平静海水,在海啸真正出现之前,没有人能够料到那会是怎样的磅礴。
此刻,虽然节节败退,虽然已经用尽了全力,可叶浔舟却仍旧不肯放弃,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他或许会有幸窥见一角那潜伏在海面之下的汹涌波涛。
师尊总说他一路走来太顺,总该要受些挫折才好,他从前不以为然,可现在,他却明白了师尊良苦用心。
一个强劲到怎么也翻越不了的对手,的确激人斗志且令人兴奋。
此时的他,早已颓势尽显,但他的目光却是锃亮的,不见丝毫颓丧。
言朔,你会用何种招式结束这场比试?
你蓄力的最后一击是什么?
他很期待。
剑光逼迫而来,入眼所见皆是苍茫,叶浔舟拼命地集中了精神想要看清,然而——
「停下!」
白芷嫣突然跑过来呵止了这场即将分出胜负的比试。
剑芒散去,叶浔舟这才看清言朔的剑竟是已经近在咫尺。
只是,剑势已收,他终究是无缘得见全貌了。
浓浓的遗憾浮上了他的心头,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能看见了……
叶浔舟不解地看向自己的未婚妻,芷嫣是个温婉娴柔的女子,他实是想不明白有什么原因会让她做出这般出格的事情。
这会儿,不只是他想不明白,在场的人也都是一头的雾水。
鸿辉长老更是气急败坏得毫不掩饰,他这可是好不容易才给徒弟求来的机会,这白芷嫣蹦出来打断作甚!
顶着众人的目光,白芷嫣抿了抿唇,她知道,她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芷嫣硬着头皮朝鸿辉长老欠了欠身,「长老您有所不知,浔舟的手之前为了帮我采一株稀有的药材,受了伤还未痊癒,今次比试实是勉强为之,我身为他的未婚妻,实在是不忍看他这般强撑,这才……」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
「原来是受伤了,难怪应对得这么吃力。」
「我就说嘛,以叶浔舟的实力,怎么会被这般压着打。」
「手上有伤,强撑着比上这么一场,只怕是又要加重伤势了。」
「人家有未婚妻疼,你搁这担忧个什么。」
……
鸿辉长老皱眉,用剑之人手受伤自是非同小可,但浔舟刚才挥剑不挺利索的吗,他可没看出哪里有半点勉强的样子,他将信将疑地看向自己的徒弟,问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叶浔舟薄唇微启,几番欲言又止,他不该欺瞒师尊,但芷嫣泪盈于睫地看着他,真相他又如何说得出口。
她毕竟是他的未婚妻,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是否认了,她要如何下得来台?
叶浔舟嘆了口气,终是垂首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
师尊很是数落了他一通,比试最后也就这么散了。
叶浔舟想要找言朔私下里再约战一场,但还没来的急追上走在前面的言朔,他便被芷嫣给急匆匆地拉走了,约战之事只好暂且作罢。
一路被芷嫣拉去了她的栖霞峰,挥退了侍女,叶浔舟终究是没能忍住问了出来。
「你明知我手上的伤早就无碍了,为何要说这样的谎话?」
不提还好,一提白芷嫣就气涌上头,自己千挑万选的未婚夫竟然连卿凝的徒弟都比不过,这样耻辱的事情,难道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
白芷嫣眼眶微红地反问道:「不这样的话,难道你想在众人面前一败涂地吗?」
叶浔舟没想到竟会是这个原因,心头浮上一阵失望。
「他很强,我不认为输给他有什么可丢脸的,就算有人会因此奚落我,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不在乎。」
这句话,仿佛戳到了白芷嫣的逆鳞,柔静的面孔骤然碎裂,她当初拒绝了那么多家世显赫的男子选了他,难道是图他不上进,图他输与旁人丢她脸面吗?
「你不在乎,我在乎!」白芷嫣气涌上头近乎失控地道。
叶浔舟被吼得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形容癫狂的女子,他只觉得陌生。
他默了默,千般疑问汇于心头,却摘不出一句问出口,最后只留下了句:「你许是累了,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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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便关门离开了。
身后是白芷嫣失控的尖叫,和一阵又一阵瓷器被摔碎的声音。
……
师徒几个从长生宗出来,打道回客栈。
「没劲。」祁麟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路上的石子。
虽说那叶浔舟不敌言朔是可以肯定的事情,但终究缺了个盖棺定论,这就好比一齣戏看到高潮处突然没了,实是让人难受得紧。
那叶浔舟可真是个孬种,输不起就输不起,躲在女人后头不说话算什么?
「娘,我今天在学堂里的认字比赛拿了第一名,夫子还夸我了呢!我是不是超厉害!」
前面有个头上绑了两个小揪揪的男孩,看上去约莫只有四五岁,一蹦一跳地在其母亲面前得意道。
「是嘛,真棒!那娘可得好好奖励一下我们小虎。」
说罢,那妇人从兜里掏出一把糖豆。
小男孩看了瞬间一蹦三尺高,欢唿雀跃的:「哈哈,有糖吃喽!」
小孩子无忧无虑,就连开心都这么简单。
卿凝被小男孩开心的样子给逗笑了,完了之后,她看了看旁边的徒弟,忽然若有所思。
「我去买点东西,你们等一下。」卿凝忽然甩下一句便往回跑了。
师兄弟三人停住面面相觑。
祁麟:「师父去买什么?」
屠昭耸了耸肩:「不知道。」
没一会儿,卿凝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琉璃罐子,二话不说就塞给了言朔。
言朔看了看这满满一罐子的糖豆,五颜六色的,很是不解,这是给他的?
卿凝点了点头,斩钉截铁:「人家赢了比赛有的,你也得有。」
言朔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卿凝说的「人家」是指刚才那个还没半人高的小孩。
他这么大了,竟还有被当做小孩子对待的一天,实是让他始料未及。
言朔扶了扶额头,失笑出声,眉眼间顿时漾满了笑意。
祁麟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攀比……
「我的呢?」祁麟伸手,「我之前在初赛第一轮的时候也拿第一了。」
卿凝抬手就赏了他一顿板栗,花了大把灵石赢的,还好意思问她要糖吃。
「不过,我是真没想过你的剑术居然会这么好,你之前是跟谁学的啊?」卿凝看向言朔,好奇地问道。
之前在西南赛区的时候,大家的整体水平也就那样,言朔赢得轻松,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可今天他和鸿辉长老的亲传弟子切磋,竟也是毫不费力,这就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
祁麟在一旁默默竖起了耳朵,哦豁,有人露出尾巴喽~
第37章
「剑术?」
突然被问起这个问题, 言朔顿了顿,神情有了一丝的恍惚。
他的剑术,最初是父亲和母亲教的, 小有所成的时候, 父母就相继飞升了,后来他便自己摸索,只是那些修习剑术的时光, 于他而言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到父母的面容也已经模煳成了一团, 再也忆不清了。
言朔抬头望了望天, 思及自己前世飞升时的境况,心头浮上了些许伤感,父亲还有母亲那所谓的飞升, 大抵……是身死魂消了吧。
卿凝眼睛睁得熘圆, 还在等待言朔的回答。
言朔嘴角勉强扯出了些笑容,如实回道:「是我父母教的。」
「噢。」卿凝垂首,突然有些懊恼, 看言朔这样子,其父母大抵是不在了,她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
在她印象中,言朔就像是一块温润的美玉,那双深邃的双眸也从来都是柔和的,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悲伤。
直到回了客栈, 卿凝的情绪还是很低落, 临进屋前,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又跑去了屠昭那屋。
卿凝将屠昭拉到一边, 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屠昭个子高,卿凝站直了也才将将到他胸口,是以,一般卿凝跟他说什么事,他都是弯腰侧耳低头听的,这会儿,卿凝欲言又止了半响,屠昭扶着腰,属实是有点遭不住了……
「师父——」
「那个——」
两人突然同时开口,屠昭终于看见了曙光,连忙示意让卿凝先说。
卿凝顿了顿,思及屠昭那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性子,决定和他说话还是不要拐弯抹角的好。
于是,她搭着屠昭的肩膀,开门见山地和其道:「我看你平日里都不怎么和你大师兄交流,言朔脾气其实挺好的,你们完全可以试着多增进一些了解嘛,你大师兄和你一样都是,你们两个好好相互扶持,日后也有个照应不是?」
孤儿?
屠昭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母亲的确是早早地就走了,但他父尊好好的,还在闭关冲击飞升呢,没死啊?
他好像从没说过自己是孤儿,卿凝是怎么产生这样的误会的?
屠昭开口就想解释:「我父唔唔唔唔——」
躲在门外偷听的祁麟突然沖了进来,将从言朔那里打劫来的糖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全塞进了屠昭嘴里。
屠昭目眦欲裂瞪向祁麟:你特么皮又痒了?!
祁麟低着头,看着自己手心沾上的那湿哒哒的口水,很是嫌弃地往屠昭的衣服上擦了擦,再抬头,却发现屠昭在瞪他。
祁麟:「……」瞪什么瞪,你自己口水,擦你身上,这叫物归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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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瞧见那屠昭那满满一嘴的糖豆,祁麟还是心痛了一会儿,这糖豆是他才从言朔那要来的,自己还没吃呢,真是的,全便宜屠昭了。
「好吃吗?」祁麟好奇地问道。
虽然他吃过的甜食不少,但他还真没吃过这种幼稚的。
屠昭:「……」丫的,他现在嘴里连个嚼的空间都没有,这厮居然还敢问他好吃吗?他想打人!
卿凝:「噗——」
救命!屠昭那眼睛瞪得像铜铃,两颊却鼓得又大又圆,活脱脱就是就是一只愤怒的大松鼠,她是个厚道的师父,一般都不会笑徒弟,但是她真的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
「没地方嚼,你其实可以先吐出来的。」卿凝笑够了,看屠昭还在愤怒地艰难翻嚼糖豆,好心地提醒道。
屠昭:「……」淦!他怎么没想到,果真是人气极而失智。
祁麟后知后觉地察出了危险,趁着屠昭腾嘴的功夫,开始悄悄而又迅速地往门口挪步。
快了,门口就在前方,他只要跨出去,就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屠昭气急败坏的咆哮。
祁麟心上一紧,淦!这么快就追来了,完蛋,没工夫规划路线了。
祁麟慌不择路,对直就冲进了对面言朔那屋,在屠昭即将抓住他后领的前一瞬,「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了。
「啪啪啪!」
屠昭在外头把门拍得震天响。
「有种你就给我出来!」
祁麟嗤了一声,当他傻吗,真出去了,那还不得被你拎着扔西天去?
这种低级的激将法,他才不会上当。
「大师兄说,你若是把他门拍坏了,要你好看!」祁麟靠在门后死死抵着门,扯着嗓子道。
安静打坐的言朔睁眼:「???」
人在屋中坐,锅从天上来?
他这屋子是一厅一卧的格局,祁麟堵住的是厅的那道门,在他卧房这边还有一道门。
言朔眉目微敛,起身,在祁麟震颤的目光下,将门给打开了。
「这边也可以进。」言朔微微一笑,引狼入室道。
屠昭大步迈入,「谢了。」
祁麟:「!!!」
又来了又来了,你们两个又合成一伙了是么!
祁麟夺门而出,开始在客栈上下疯狂逃窜,整个客栈被他俩整得鸡飞狗跳。
言朔立在门边,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无害。
卿凝:「……」
行吧,是她多虑了,言朔和屠昭看起来关系好像还挺好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孤立。
片刻后,这场他逃他追的境况终于告了一段落,祁麟躲在后厨的柴火堆里,很是自怜了一番。
他太难了,这年头无名英雄不好做啊……
祁麟拳头捏得死紧:姓屠的,你知道我救了你多少次吗?虽然手法是粗糙了点,但是你忍忍怎么了!
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老悲壮了,祁麟对着空气挥拳,挥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了。
一道阴影从他的头上投了下来。
不是吧?!祁麟僵硬着抬头,只见屠昭两手抄在胸前,满脸的冷酷。
祁麟:「!!!」天要亡我!
「糖很好吃,尤其是紫色的紫薇果口味最好吃。」
已经放弃抵抗等待报復的祁麟突然听屠昭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祁麟懵了:「哈?」
然而,屠昭却是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祁麟:「???」
什么情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就这么放过他了?祁麟很是疑惑。
不过——
那紫薇果口味的糖豆得好吃成什么样,竟连屠昭这种不喜欢吃甜食的人也夸赞不已?
不行,他得尝尝。
祁麟被勾起了好奇心,从柴堆里爬出来,马不停蹄地跑去了卖糖豆的铺子。
「紫薇果现在已经过季了,最后一批制成的糖豆方才刚被一个大个子全包圆了,你想吃的话,得等明年才有喽。」店小二如是道。
「什么!」
祁麟咬牙切齿,好傢伙,屠昭那厮居然长心眼了,还学会杀人诛心了现在!
他就说屠昭怎么会良心发现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他,合着后招是在这呢!
啊啊啊啊啊,可恶!祁麟抱柱挠墙,吃不到紫薇果味的糖豆,他今晚会好奇得睡不着觉的!
此时,客栈内。
屠昭躺自己屋的床上,心情很是愉快。
之前,和师父讨教各种灵植的生长特性的时候,祁麟听得一脸痛苦,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就这,他要是还记得师父说过的紫薇果果期在什么时候那才有鬼了。
「果然,知识就是力量啊。」
屠昭对自己这招兵不血刃很是满意。
说罢,他将手伸进干坤袋,摸了几颗紫色糖豆出来,扔进了嘴里嚼了嚼。
唔,味道好像确实还不错。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乃胜利的果实,饶是他这个歷来就讨厌吃甜食的人,这会儿吃起来竟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尤其是在想到姓祁的那厮抓心挠肺还吃不到,嗯,屠昭瞬间觉得自己嘴里的糖更香了。
——
而那厢白芷嫣接连受刺激,突然现了原形发疯,在叶浔舟离开后,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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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唤了侍女进来收拾这一地的狼藉,自己则是坐在一边,手搭在小几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侍女收拾完后,轻轻地在白芷嫣手边放了杯茶,便想退至一边,免得遭一不小心遭了池鱼之殃。
然而,未待退开,便听白芷嫣问道:「卿凝是不是有个妹妹在我们长生宗做外门弟子?」
侍女俯首,回道:「是,不过是其表妹,卿凝随母姓,那个叫卿妙的是她舅舅的女儿。」
白芷嫣点头,这个她知道,卿凝生父不详,生母在她没几岁的时候就郁郁而终了,她是被舅家抚养长大的,应该和表妹关系还可以。
「把那个叫卿妙的给我叫来。」白芷嫣吩咐道。
第38章
「敢问姐姐, 芷嫣师姐叫我去是有什么事吗?」随着白芷嫣身边的侍女去栖霞峰的路上,卿妙好奇地问道。
她只是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平日里和内门弟子说话的机会都不多, 芷嫣师姐此番突然要见她, 实是让她很是意外。
「你去了便知道了。」
紫衣侍女回头看了看卿妙,几番启唇似乎是想些说什么,可最终却只道了这么一句, 旁的便不肯再多说了。
卿妙抠了抠手指,她本来没怎么紧张的, 可这侍女姐姐这想说却又不能说的模样, 反倒是把她这心给整得不上不下了。
这些日子,她和一众外门弟子一样都在忙着决赛赛场的布置一事,虽说忙里的确出了几次纰漏, 但都及时发现更改过来了, 不至于因着这事要受罚吧?再者,芷嫣师姐从前好像也不管这些琐碎之事的……
就这么一路忐忑着,卿妙终于见到了白芷嫣。
「师姐。」卿妙朝座上的人拱了拱手, 其间还悄悄地瞄了一眼,见芷嫣师姐面带微笑,看来不是要责罚她,心便稍稍地放下了些。
不过,之前远观过几回都觉得师姐极美,如今隔近了这般细瞧, 反倒觉着师姐的五官不如二姐的精緻了, 美则美矣, 不经看,听说, 当初追求师姐的人如过江之鲫,那些人还称师姐为修真界第一美人,卿妙暗自比较着,默默在心里摇了摇头,心道也就是她二姐不爱打扮,性格又大大咧咧的,不然还不知要迷死多少男人呢。
唉,家里大哥不中用,二姐又失了灵根,振兴家门的重担全落到她这老么头上了,原本她还指望二姐钓个金龟婿回来,帮她分担一下重任,可她盼啊盼啊,这么多年二姐的红鸾星却一直都没动静,实在很是令她绝望,天吶,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惨的老么吗。
就前几天,老爹还传音来美美地跟她畅享未来呢,说是什么带领卿家重回巅峰就靠她了,卿妙听了只觉两眼一黑,她进长生宗也有半年多了,可还是一直都在打杂,根本就没学到什么正经的东西,指望她成为丹道大家,老爹只怕是得攒劲再活个几百上千年……
卿妙的思绪不知觉地就飘远了。
「怎么这般看我?」白芷嫣见卿妙看着她发起了呆,好笑地问道。
「啊?」竟然当着人面走神了,卿妙脸上一红,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因为师姐长得太好看了,所以……」
但凡是个女人,就没有不喜欢被夸好看的,这招百试百灵,卿妙胸有成竹,果不其然,芷嫣师姐没有计较她的失礼,反倒笑意更深了。
白芷嫣:「那,我和你二姐卿凝相比,谁更好看?」
「诶?」这冷不防的一问,把卿妙给问懵了,怎么回事,师姐是有读心术吗,她这才刚在心里将她和二姐比较了一番就被问上了,也太巧了吧……
「师姐怎么知道卿凝是我二姐?」卿妙开始避重就轻转移起了话题。
白芷嫣笑了笑,「锦安卿氏,往前数几百年也是大名鼎鼎的丹修大族,你入宗门的时候我便有留意到你,本来慕名早就想和你聊聊,只是一直有事耽搁了。」
「原来如此。」卿妙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而,心里却并没有当真。
这话术她可太熟了,自从她卿家没落后,她爹求人办事,十次里头有八次人家都是先一口应下然后便没了下文,等她爹再亲自找上门去问的时候,他们大多就是这副说辞,说什么哎呀本来是想怎么怎么的,但是不凑巧被什么什么事耽搁啦,总而言之,换汤不换药。
无非就是明明没把人放眼里,还非得给自己找个道德高地站着罢了。
就从师姐说出这句话,卿妙也猜出来师姐叫她来绝对不是真想和她闲聊天的,大抵是有什么事想让她去办吧。
就是不知道师姐还要铺垫多久,不过在这待着有茶有点心,师姐想要体面地铺长点那就铺吧,听人说场面话,可比回去做那些枯燥无味的体力活轻松多了。
卿妙随遇而安,坐在那边吃边喝,然后再时不时点点头、笑一笑、应和应和,如此扫光了三盘点心外加一壶茶后,白芷嫣终于铺垫到了尾声。
只见她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紫檀木盒递给了卿妙。
卿妙不明所以:「这是?」
白芷嫣解释道:「上午的时候,我太过担心浔舟的伤势打断了他和你二姐徒弟的比试,回来后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这里面是两只九转盈室香炉,外加几包我亲自配的香粉,焚之有促进灵气于经脉运转之效,还请你帮忙转交给卿凝和她的徒弟,就当作是我的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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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妙愣了愣,就这啊,她还以为是要託付给她什么大事呢,师姐还真是心思敏感,竟连这种人之常情的事情也能生出愧疚,她其实很想说以她二姐的性子八成是不会在意这个,但——
可以趁此机会去二姐那偷个闲,倒也不错,于是,卿妙便一口应下了。
为免扑空,她先给二姐传了个音,等她到二姐下榻的客栈时,二姐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妙妙!」卿凝朝她招了招手。
离家半年多,再次得见亲人,卿妙抱着个紫檀方盒一蹦一跳地就过去了,远香近臭不是没有道理的,离家之前她还跟二姐拌过嘴,当时二姐在她眼里完全就是可恶至极的女人,现在再见她,竟是觉得分外亲切了。
「二姐,好久不见,我老想你了。」卿妙亲昵地往卿凝身上蹭了蹭。
嚯!倒是嘴甜,卿凝失笑,揽着卿妙进了客栈。
刚上到二楼,卿凝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阻力,她被卿妙给拖住了。
「呀呀呀,快看快看,刚从门口进来的那个,那气质,那行头,一看就是金尊玉贵的世家少爷。」卿妙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完了之后又朝卿凝眨了眨眼:「我觉得,他做我姐夫不错。」
卿凝看了一眼卿妙给她指的那人,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长得跟祁麟一模一样,「……」
「怎么样怎么样?你要是不好意思去搭讪的话,我帮你呀!」卿妙很是兴奋,一脸的跃跃欲试,仿佛只要卿凝点个头,她就能代姐去冲锋陷阵了。
卿凝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卿妙对给她找道侣这事格外的热情,就连舅舅都没她催得急……
卿凝转头直视向卿妙那蠢蠢欲动想要做媒的眼睛,无情地粉碎道:「他是我徒弟。」
「哈?」卿妙愣了愣,这个关系实是让她始料未及,不过——
「诶——,不要这么保守嘛,近水楼台先得月,徒弟更方便啊!」
卿凝默了默,见卿妙撮合之心不减分毫,只好放了个大招:「他身上穿的都是我给他买的。」
卿妙当场变脸:「那就算了,靠女人养的男人要不得,啊呀,真是的,白瞎了他那一张皇天贵胄的脸。」
卿妙熄了拉媒的心思,两人得以继续往楼上走。
可没走几步,卿妙忽然又将卿凝拉退了回去,两人躲在二楼快要上楼梯一侧的墙边,卿妙很是激动地指了指从楼上下来的那人,压低了声音:「这个也不错啊,瞧这威武雄壮、气势逼人的,一看就是个干大事的阳刚汉子,你觉得怎么样?」
卿凝:「……」
「呵——」卿妙忽地倒抽了一口气,惊喜地不停拍着卿凝的手臂道:「他朝这边看过来了诶!快上,他对你绝对有意思!」
屠昭从楼上下来,见卿凝鬼鬼祟祟地被人拖到了一边,很是疑惑地唤道:「师父?」
卿凝淡定地点了点头:「没事,你走你的。」
待人走后,卿妙:「……」
「他也是你徒弟?」卿妙很是不可置信,她二姐这徒弟难不成是看脸选的,风格还都不一样,若是……有点刺激啊。
「还是那句话,思想放宽点,徒弟也是可以的嘛。」卿妙语重心长地道。
「……」
卿凝:「你若是飞升了,千万别去月老手底下做事。」
「为什么?」卿妙很是疑惑。
卿凝颇为认真地道:「世间的怨侣少了,谢你不牵之恩的也就多了,坐收万千功德,岂不美哉?」
卿妙:「……」
算了,她算是看明白了,指望卿凝钓个金龟婿,还不如拽卿天齐那头倔牛回来修丹道成功的机会大呢。
不过,亲妹妹来了,卿天齐那厮居然人影都不见一个,卿妙两颊鼓了鼓,很是生气。
「大哥人呢?」卿妙问道。
卿凝略作回忆,不太确定地道,「那天签完到就没看见他了,他好像说他有个朋友在冀望城,应该是去他朋友那了吧。」
卿妙低头暗骂了几句,她就知道这大哥靠不住。
「你这抱的是什么?」进了屋,卿凝见卿妙还将东西紧紧的抱在怀里,好奇问道。
「啊!这个——」卿妙刚瞥见一个翩若谪仙的儒雅贵公子从斜对屋出来,一时没回过神,竟把这个给忘了。
卿妙将用绸布包着的紫檀木盒递给卿凝:「这是芷嫣师姐给你和徒弟的赔礼,说是她觉得今天上午擅自打断你徒弟和她未婚夫的比试,事后觉得不妥,很是后悔……」
卿妙心思早就不在这了,噼里啪啦说完,便又拉着卿凝打听道:「那个,斜对屋住的该不会也是你徒弟吧?」
她觉得,那个做她姐夫好像也不错诶。
卿凝瞥了卿妙一眼,把她那心思看得透透的,无奈之余言简意赅道:「是我大徒弟。」
卿妙:「……」
「整座客栈都是我们溪灵谷的人。」卿凝忽地又添补了一句,言下之意,便是让她别想着在这牵媒拉线了。
卿妙很是颓丧地低下了头,进长生宗之前她尚还有点重振家门的豪情壮志,可进了长生宗之后,她才发现她和那些内门弟子的差距有多大,她真的太废了,根本就肩负不了这样的重任。
要是二姐的灵根能找回来就好了。
「你是不是快掉到筑基境了?」卿妙眼眶红红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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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拆木盒绸布的手顿了顿,而后平静地点了点头:「嗯。」
「芷嫣师姐说这香有助于促进灵气于经脉运转,你试试,说不定能延缓些呢?」卿妙急切地将木盒打开,想要将里面的东西捧出来。
「住手!」祁麟忽然沖了进来,喝道。
卿妙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差点将手里的东西给摔了,顿时火从心中起:「喂!你进来不知道要敲门吗?」
祁麟却是没有理她,径直将木盒夺了去,目光沉沉。
第39章
祁麟眉头紧皱, 将这个木盒还有里面的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可方才还能感知到的气息,这会儿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难道, 是他的错觉?
「怎么了?」卿凝看祁麟的脸色不太对劲,担忧地问道。
祁麟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木盒放了回去, 讪讪道:「没什么?」
「嚯!」卿妙两手叉腰,仿佛抓到了祁麟的小辫子, 立马和他理论了起来:「你平日里在师尊面前都是这般没礼貌的吗?」
祁麟抬眉, 目带审视:「你谁?」
卿妙仰天呵了口气,铿锵道:「我是你师尊的妹妹!」
「切——」祁麟反应平淡,「所以呢?」
他师父都没有说什么, 这人有什么立场在这说三道四?
不待这人回答, 祁麟转头就朝卿凝告起了状:「师父,她吼我。」
卿凝:「……」
卿妙气炸了,指着祁麟:「你还恶人先告状?」
完了也不甘示弱地抱着卿凝的手摇了摇, 可怜兮兮地道:「姐~~~,你徒弟欺负我。」
卿凝:「……」
一边是徒弟,一边是妹妹,她站哪边,这是个问题……
他们师徒之间一向随意惯了,她也从没和祁麟他们几个立过什么规矩, 祁麟这般倒也没什么错处。
可妙妙并不知道这些, 出于维护她的目的, 出言指责祁麟,好像也没什么错处。
「哎呀, 他平常不这样,偶尔一次也是可以原谅的吧。」卿凝试图从中调停。
然而,卿妙却是正在气头上,哪里肯消火,「哪里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人大唿小叫啊,他方才分明就是故意的,姐,你偏心!」
「我故意的?」祁麟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当即便以牙还牙道:「呵,谁知道你拿来的是什么东西,万一是想害我师父怎么办,我不过是为了师父的安全着想,先检查一番罢了,怎么,你心虚了?」
卿妙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做倒打一耙,这叫做倒打一耙!
卿妙:「她是我姐,我疯了吗,我害她?」
祁麟两手抱臂:「知人知面不知心,说得冠冕堂皇谁不会?内里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你——」卿妙气得跺脚,眼泪都快把眼眶给润湿了,也就是突然有人传音过来,这才打断了一下,没有当场哭出来。
「什么事?」卿妙接起传音,操着一口哭腔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几个都快忙死了。」和她一块布置赛场的同伴催促道。
「我出来帮芷嫣师姐办点事。」卿妙解释了一番,而后顿了顿,奇怪问道:「芷嫣师姐没有安排人顶替我的活吗?」
「哪有什么人顶替你的活,这一片,除了我们几个,草都没见多一根。」
卿妙声音低落了下去:「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真是的,指使她去做别的事,又不另外安排人顶替她原来的活,搁这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呢!
卿妙气愤地捏起了拳头,很是不甘的朝祁麟龇牙咧嘴道:「我告诉你,不是我吵不过你,是我今天没功夫跟你吵,下次你等着!」
狠话放完,卿妙便赶急赶忙地走了。
祁麟:「切——」败者总会给自己找这样那样的理由,这种的,他可见多了。
卿凝送卿妙到楼下回来,看了看还在那臭着一张脸的祁麟,再联想了一番他之前当着白芷嫣的面问她是不是挑拨离间那档子事,基本上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苦追白芷嫣无果了,就这嘴上不饶人的功夫,那脸长再好看也没用啊。
「不打算跟我说实话么?」卿凝直视着祁麟的眼睛,肯定地道:「你平日里虽然行事随意,但也不至于这般鲁莽,这盒子有什么问题,竟让你这么紧张?」
祁麟抿唇,眼神有些闪躲。
他方才是在这盒子上察觉到了幻妖的气息,误以为里面是封印幻妖的法器,怕卿凝中招,这才着急了,可仔细查看时,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里头装的也只是普通的香炉,唯一特别点的也就是那几包芷嫣仙子亲制的香篆了。
既然没有什么问题,那就没有必要解释了,真解释了又没有证据反倒不清不楚,平白招人怀疑。
也许只是这盒子偶然沾染了些微薄的幻妖气息,又或者,真的是他感知错了。
当初幻妖想要取他而代之,被他重伤后逃走,即便不死,百年之内只怕是也难以化形了,量他也不敢出来瞎蹦跶。
「真的没什么,就是我以前也有收到这样的盒子,里面装了些不好的东西,怕你重蹈我覆辙,这才敏感了些。」祁麟胡扯道。
「这样啊。」卿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而后随手便将盒子连同里面的东西重新封好收了起来。
祁麟有些意外:「不是说这香可以促进灵气在经脉中的运转么,师父你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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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浅笑:「香味这东西无孔不入,难保我这房间熏了不会窜到你们房间去,你们过几日就要比赛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接触这等平常用惯之外的东西。」
祁麟「哦」了一声,心却想道:她这也太小心过头了吧,他们几个哪里就会被区区一点香给影响到了……
不过——
「你的灵府再这样塌缩下去,真的没关系吗?有没有什么办法——」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别管,时候也不早了,回你自个儿屋待着去。」未等祁麟说完,卿凝便打断了他,边说还边把人给轰了出去。
……
是夜,万籁俱寂,在众人都陷入沉睡之时,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客栈都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进去。
一道残影从空中划过,最后钻进了一处窗户,消失不见。
这夜,向来无梦的言朔破天荒地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前世送别宴的那天。
殿外艷阳高照,往来预祝他飞升的人络绎不绝。
卿凝跟在长生宗宗主的身后进了殿,她着了一身柳枝款摆的青绿留仙裙,在一众的奼紫嫣红里,依旧是那个最为清爽的存在。
一切都没什么不同,却又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
许是这次他的目光从卿凝进殿起便没有离开过,他竟然发现卿凝眉头微微蹙着,脸上也有一丝淡淡的愁容。
这是为何?言朔不解。
长生宗的宗主开始说他的祝词,言朔懒得分神去听,全神贯注地将目光集中在了卿凝身上,他甚至走下了高台,径直立在她的面前,不肯遗漏掉她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
在长生宗的宗主介绍她时,她收敛起了脸上那微不可见的愁容,嘴角扬起的笑容灿烂夺目。
她捧出了一个紫檀木盒:「恭贺仙尊大道将成,祝仙尊事事皆能得偿所愿,这是落青歷经七七四十九天炼制而成的消元丹,服之可在须臾之间消退修为,避散雷劫……」
长生宗的宗主毫不意外打断训斥了她。
但——
她并没有停,她说了一句无声的唇语,速度很快,似是担心被旁人发现一般。
言朔读出了她说的那句话——「切勿飞升」。
她说的竟然是切勿飞升!
她让他不要飞升!
他当初为什么没有留意到这句话?言朔在记忆里不停搜刮,终于忆起,是了,当初长生宗宗主的训斥很是气急败坏,他的注意力被引走了。
卿凝在发现上面的那个「他」并没有注意到她说的这句话时,眸中明显盈满了焦急,但是她没有机会再说了。
因为从那一刻起,她的一举一动都被长生宗宗主给盯住了。
言朔震惊得无以言表,他从未想过曾经被他忽略掉的细节会是这般惊骇。
所以,她是知道些什么,才特意炼制了消元丹给他么?
所以,那天她并不是来恭贺他的,而是来……救他的。
言朔从残梦中惊醒,还未等这汹涌的心情平復下来,便发觉屋里多了一个人。
他悄悄敛下了唿吸,那人似乎拿个什么东西,不知是对自己的法术太过自信,还是看得太过全神贯注,那人竟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醒来了。
言朔放出神识,潜伏到了那人身后,这才发现,那人所拿之物映出来的,赫然是他方才的梦境!
那人在查看他的梦境!
边看还边嘀咕着:「没想到居然是玄明剑尊,你竟然也重生了,有意思……」
也?
言朔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真相的味道似乎近在咫尺,这个人究竟知道些什么?
黑暗中,言朔的目光突然锐利了起来,仿佛瞄准了猎物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手中化出了心剑,瞬间从床上跃起,朝那人的位置,直击而去。
第40章 (二合一)
言朔这一剑刺去, 本该万无一失,不曾想,却是刺中了一片虚无。
那个人, 凭空消失了。
言朔将手探向那人方才坐过的椅子, 触手一片冰凉,就仿佛从未有人坐过一般。
再环顾四周,屋内的摆设也没有任何被人动过的痕迹。
言朔看向手中的剑, 眉头微皱,难道, 是他的错觉?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声音很奇怪,有一种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感觉,听不太真切。
言朔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门外空无一人。
「咚咚咚!」
敲门声却还在继续。
「言朔开门!」
听到自己的名字, 言朔忽地从梦中惊醒。
他撑着身下的床铺坐起,神情有些怔愣,他竟做了个梦中梦……
难道是近来思虑过多了么?只是, 卿凝今世轨迹被改变一事一日未能查清,他终究是没有办法放心。
「言朔你醒了没有!」
屠昭还在外头孜孜不倦地敲门,言朔看了眼窗外那漆黑一片的天色,嘆了口气,也不知屠昭这个时候找他是要做什么?
言朔起身下床开门。
「什么事?」言朔问道。
屠昭:「师父昨天说她想吃吴记早点铺的灵蟹灌汤包,那家店每人只能买两笼, 你跟我一块去排队。」
言朔愣了愣, 疑惑道:「现在?」
天还没亮, 谁家早点铺会在这个时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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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昭抄起手臂,鄙夷道:「你不知道那家店限售吗?每天就只有五百笼, 等天亮,队都排老长了,还轮得到你?」
言朔默了默,然后便跟着屠昭一块去了。
吴记早点铺在城南,而他们住的客栈在城北,正好是个对角线,需要穿城而过。
因为太早,天还是黑的,路上更是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偶尔遇上几盏悬挂在外的风灯,便把他和屠昭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是两个行走于长街的怪物。
本以为他们来得已经够早了,不料两人到的时候,吴记早点铺外头已经排了有人了,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暗,那些人的脸隐在暗处看不太清楚。
不过这么早就有人排队,看样子,这的灵蟹灌汤包的确应该很好吃,言朔和屠昭走去了队末。
站了一会儿,言朔转头问屠昭:「怎么不叫祁麟一块过来?」
一人只能买两笼的话,他们两个就只能买四笼,要知道,屠昭吃这种小包子,一人就能吃掉三四笼了,让祁麟一块过来买六笼那才将将够吧?
言朔当即拿出玉简,打算把祁麟也给叫过来。
可屠昭却好似着急了,忙不迭地制止他道:「祁麟那起床气你还不知道吗,大半夜的把他叫醒来,他能发一天的牢骚你信不信?」
言朔:「……」
好像有点道理,不过——
「只买四笼真的够吗?」言朔问道。
屠昭顿了顿,神情很是奇怪:「买四笼,一人一笼那不是刚刚好吗?大早上的谁这么大胃口,还要一个人吃好几笼不成?」
言朔默默看着屠昭不说话,谁每次吃包子都要吃几笼,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两人静默无言排了一会儿,屠昭突然道:「我肚子有点不太舒服,师兄你先在这排着,我去去就回。」
师兄?
言朔双眸微眯,探究地看向屠昭。
屠昭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没摸到什么东西,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你不是屠昭。」言朔冷着脸,当即就一剑刺了过去。
屠昭从来都不会叫他师兄。
这人假扮屠昭接近他,想也知道没安什么好心,他最讨厌被人算计,此人该死!
然而,在他的剑将假屠昭洞穿时,「屠昭」却消失了。
他再次刺中了一片虚无。
言朔看向手中那柄没有沾染上丝毫血迹的剑,神情怔怔。
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梦,那这一次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朔环顾四周,却惊讶地发现刚还在那里排队的人也不见了。
周遭连风都没有,安静得不像话,无边漫延的孤寂,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抬头看天,距他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这漆黑如浓墨的天色却丝毫未变。
言朔忽地挥剑朝旁边的一排店铺斩去,剑气之所至,砖瓦似流沙一般坍塌,落在地上,甚至连废墟都没有,没了这一排高楼的阻挡,放眼望去,竟是一片模煳,就好像一幅仅仅晕染了底色的画突然被人摊开了一般。
假的……他方才所看到的一切其实都不存在。
言朔立在原地,排山倒海的荒谬之感朝他涌来。
难道,他以为自己醒了,其实……并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那浓墨似的天忽地流动了起来,就好像被人倒入了一碗水,稠墨被冲散,透出了一点白。
一阵急促的唿吸过后,言朔再次从梦中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青灰色帐顶,他还在自己的屋里,躺在客栈的床上。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醒来了。
言朔摸向身上盖着的薄被,绵软的触感和记忆中的并没有偏差,甚至被面上的青竹纹理都是清晰的,偏头再看屋内,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屋内的陈设面光的那一边也隐隐透出了些光泽。
这一次,会是真的梦醒吗?
言朔下床走到窗前,推开窗,清风拂面,天已破晓,太阳就要出来了。
他等在窗前,几刻钟后,清晨的初阳透过云层斜射了下来,时间也是在流动的没错。
言朔摊开手,与其他的部位不同,被阳光晒到的地方,明显感觉到了丝丝温热。
扶着窗框往下望去,街上走动的人,面容、身形甚至地上的影子也是清晰无误的。
几番确认过后,言朔终于松了口气,不是梦,他真的醒过来了。
「吱呀——」
听到门外的开门声,言朔快步走了出去。
「哦,你也起这么早?」卿凝正站在门口伸懒腰,忽然见到言朔惊讶了一瞬,随后眉眼弯弯,问道:「昨晚睡得好么?」
卿凝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的,眼睛更是亮晶晶有神得很,看来她昨晚睡得很好。
连环梦这样的怪事,只是他一个人碰见了,真是万幸。
言朔微笑,回答了她的问题:「嗯,睡得很好。」
「你早膳想吃什么?」卿凝三两步走到了他面前,徵求意见询问道。
言朔浅笑着反问:「师父想吃什么?」
「嗯——」卿凝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在经歷怎样的取捨,表情很是纠结。
言朔双手背在身后,也不催,就这样耐心地陪她站着。
几息后,卿凝打了个响指,看向言朔:「我们去吃吴记灵蟹灌汤小笼包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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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朔顿了顿:「吴记灵蟹灌汤小笼包?」
「嗯!」卿凝点头,双手合十似乎很是期待:「那家的灌汤包很有名的,掌门他们前几天去吃了还跟我推荐说一定要去吃一回呢。」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那我们吃别的。」见言朔神情有点怪怪的,卿凝改口道。
言朔:「不是,没有不喜欢。」
他只是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个早点铺。
「那我们快点去,听说那家生意可好了,去晚了就没了!」卿凝再度雀跃了起来,拉着言朔就往楼下沖。
「不等屠昭和祁麟吗?」言朔问。
「哎呀,他俩还没醒呢。」卿凝摆了摆手,拉着言朔边走边道:「到时候给他们打包几份回来就是了。」
卿凝的手拽着他的手腕,触感冰凉,言朔眉头微拧,打量起卿凝穿的半臂短襦长裙,心想难道是太薄了?
言朔当即从干坤袋里拿出自己的披风递给她,「晨起露重,师父还是多穿些免得着凉。」
卿凝很是抗拒:「现在可是夏天!我就穿这么几件还嫌热呢!」
说完,一熘烟就跑前面去了。
言朔无奈,却也只好追上。
只是,卿凝带他走的方向,却与他梦中的截然不同。
言朔迟疑了一会儿,问道:「吴记早点铺不是在城南么?」
「哈?」卿凝一脸的疑惑,「你听谁说的?在城东啊。」
言朔:「……」
行吧,梦中之事果然不可尽信。
如此说来,他第一次醒来看见的那个人,到底是真是假?
言朔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到了吴记早点铺。
吴记的铺面很宽敞,高高摞起的蒸笼散发着腾腾热气。
天刚亮,里面就已经坐了不少人了,边吃边交谈,烟火气十足,言朔和卿凝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要两笼招牌灵蟹灌汤小笼包!」卿凝招手。
「好嘞!」
包子是现蒸好的,所以上得很快,卿凝用碟子盛了点醋,迫不及待地开动了起来。
见她吃得一脸满足,言朔也跟着心情愉快地露了笑容,只是,这样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注意到卿凝握筷的手时,他的眸光忽地冷了下来。
卿凝握筷习惯握在靠近尾端的位置,而这个人,握的位置在中段。
人的习惯不会轻易改变,她不是卿凝!
对于卿凝的习惯,他也不可能在明知道的情况下,生出这般错误的偏差。
这里仍是梦境,又或者确切一点来说,是梦中幻境!
于人梦中构筑幻境,比在现实中直接布幻,难度要大得多,即便是极擅幻术的合欢宗,恐怕也没有这等本事。
更别说,这次的幻境在细节之处,几乎已经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程度,足可见布幻之人功力之深厚。
只是,能布出如此幻境的人,怎会在假扮他人时屡出纰漏?而且,此次的幻境比之前几次要精细得多,这是故意在循序渐进?
言朔敛下双眸,虽然还有些疑问,但是现在已经知道了是幻境,他不想再打草惊蛇。
布幻之人在其幻域中,可以化作任何东西,甚至可以化作风、空气这等无形之物,换句话来说,这是布幻之人的主场,这里的一切于那人而言,处处都是生门,若不能一击而中,再想拿住他,便无异于在浩瀚无边的大海中捞一条小鱼了。
——
与此同时,祁麟与宿敌的搏杀也接近到了尾声。
在被幻术圈禁起来的客栈房屋内。
祁麟倒在一片血泊中,身躯蜷起,额上的青筋凸起不停地跳动着,似乎在极力忍耐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被你这引以为傲的血脉反噬滋味如何?」幻妖带着张半黑半白的面具,一脚踩在祁麟身上,居高临下地问道。
「本来,我妖丹尚未完全修復,这次是没打算动你的,可谁让我运气好呢,竟碰上了你反噬发作之日,看看,不过几招就让你无法动弹了。」
幻妖仰头大笑了几声,忽地眼神又狠厉了起来,弯腰一把将祁麟从地上拽起,咬牙切齿道:「妖王令在哪?交出来!」
得妖王令者,方能号令众妖。
祁麟气息微弱,渗血的嘴角忍痛扯动,才勉强发出了一声气音:「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幻妖愤怒地掐上祁麟的脖子:「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还敢跟我提条件?」
祁麟被掐的眼睛都开始翻白,却还是强忍着不肯低头。
歷届妖王都将妖王令藏得极为隐秘,若不是他亲自拿出来,寻起来还不知要费多少周折,且现任妖王一旦身死,妖王令又无主的话,必将引起群妖竞相争夺,他可不想替别人做嫁衣。
是以,幻妖虽然气急,此刻也只能妥协,他松开祁麟,给他续了口气,没好气地问道:「你想问什么?」
没了桎梏,祁麟翻身仰躺在地,喘息着并不着急言语。
「你就别想着拖延时间了,你那两个师兄已被我的分.身引走,可没功夫救你。」幻妖垂目讥笑道。
「不过——」幻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饶有兴致话锋一转,「你上辈子和魔尊斗得你死我活,这辈子竟是和仇人做了兄弟,有意思。」
祁麟瞳孔一震:「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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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妖呵笑了一声,「字面上的意思。」
这等说来话长的事情,他可不想浪费时间来解释。
祁麟默了默,继续道:「前世的事情你如何得知,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如何得知?」幻妖似乎对此很是得意,看祁麟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怜悯:「自然是从别人梦里知道的,你身边两个重生之人,他们竟丝毫也没有透露给你么?」
重生之人?
此事属实超出了祁麟的认知,他不由追问道:「是谁?」
「你大师兄和你老相好呗。」幻妖一想起这还有些乐不可支,戳人心窝子的事情他最喜欢干了:「谁能想到那白芷嫣一介乡野村妇,这辈子改头换面竟将你迷得五迷三道的,真是笑掉人大牙。」
「只可惜村妇眼界窄,所知的皆是些传闻,不然我还能亲眼看看你被人逼入绝境的模样,啧啧啧……」幻妖的语气很是遗憾。
「你不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自己的血脉反噬么?」
雪玉麒麟,上古神兽的后裔,生来便是半神之躯,就连天道都厚爱几分,旁人修为进阶尚需经雷劫锤鍊,他们却可直升无阻。
对待无力反抗的将死之敌,人的折磨欲望总是更深些的,幻妖抱臂俯身道:「这是你上辈子逆天而行的报应,说起来,若不是你自招天罚,我还没机会杀你,怎么样,后悔么?」
「可惜,上辈子的事情,后悔也来不及——」
幻妖话说到一半,却发现祁麟眼睛发木,竟是在走神。
没有得到预想之中的反应,极大地激怒了他。
幻妖再次将祁麟从地上拽起,掐着他的脖子道:「我回答得已经够多了,把妖王令交出来!」
祁麟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
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的。
幻妖忽地脸色一变,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
他掐着的根本不是祁麟,被他凌虐得千疮百孔的根本就是一只毫无生命可言的人偶!
他被耍了!但这怎么可能呢,这分明是在他的幻域里!
祁麟难不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他的幻域给覆盖了?
见势不对,幻妖第一反应就是要逃,可不是自己的幻域,哪里还逃得掉呢,他就像是被罩在了一个密封的盒子里,根本无处可走。
「知道幻术想要以假乱真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细节!」
祁麟摇着把扇子从后面走了出来,没有理会幻妖这四处撞墙的行为,反而很是受不了地将这房间的光影重新勾勒了一下,边勾还边数落道:「你知道我为了配合你的水平配合得有多辛苦吗?看看,看看,背阳面居然反光,桌子的影子竟是朝窗倒,啧啧啧……」
幻妖自知大势已去,连忙搓着手跪地求饶:「大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我保证以后对您忠心耿耿!」
祁麟顿步回身,面上带笑,一步一步走至幻妖面前蹲下,然后,在他满怀希冀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掏出了他的妖丹。
「背叛过一次的人,居然还敢跟本王谈忠诚,笑话!」
幻妖双目圆睁着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清理完尸体,祁麟看了下另外两人那边的幻境景况。
幻妖那欺软怕硬的,以为他血脉反噬发作,想要藉机杀他,还特地把言朔和屠昭分别引走,免得他们梦境重叠,只可惜,千算万算还是太天真。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真当自己鸿运当头,随便一来就能正好碰上他最虚弱的时候?想什么呢?
让他来看看,屠昭和言朔梦到哪了?
啧啧啧,屠昭那二愣子,还搁那排队买包子呢,这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异常啊,如此看来,经他修正过的幻境还真是无懈可击。
不过,他这么厉害,上辈子与屠昭为敌,竟还会被逼到绝境?这像话吗!
祁麟简直无法理解,若不是血脉反噬一事真真切切,他还真不愿相信这鬼话。
再看向言朔,他倒是警觉,入梦好几回,回回都能察觉出来,甚至他再晚杀一点,幻妖的分.身就被他给拿住了。
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同理,真身死了,分.身自然也就活不了了,言朔慢他一步,扑了个空。
好险好险,幻妖这厮知道得太多了,若是真被言朔拿住,就瞅他刚才滑跪的样子,指定会把知道的全给倒出来,这样的话,他的身份可就捂不住了。
祁麟拍了拍心口,后怕地撤掉幻境,然后躺床上开始闭眼装睡。
但是没闭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呵——」祁麟倒抽了一口凉气。
完蛋了……
几刻钟后,师兄弟几人整整齐齐地站在了卿凝床前,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你们说什么?!」卿凝一睁眼就听闻了噩耗,抱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满脸的震惊。
「我们做梦睡了十二天,决赛的前几场全都错过了。」祁麟声若蚊蚁地重复道。
幻境之中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一样,所以,他们看似只在幻境中过了一天一夜,但其实,现实中已经过去整整十二天了……
卿凝无法理解:「你们都梦见什么了?」
同样都是昏睡,怎么她什么也没有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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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昭:「买包子。」
卿凝眼角抽了抽,买、买包子?
她转头看向言朔,问道:「你呢?」
言朔:「吃包子。」
卿凝:「……」
合着你们分工还挺明确,一个买一个吃?
言朔话一落,屠昭看向言朔的目光瞬间不满了起来,他排队老半天,眼瞅着就要排到了,哦豁,一觉惊醒,队白排了,同样都是梦见包子,怎么言朔就吃到了,这不公平!
卿凝最后转向祁麟,双眸微眯,语气危险道:「你该不会是梦见做包子了吧?」
祁麟嘴张了又闭,她怎么知道他要扯这个……
见卿凝那一副他敢胡扯就死定了模样,祁麟咽了咽口水,不敢顶风作案,只好挑着捡着道:「我梦见梦里的人跟我说芷嫣仙子前世是个乡野村妇。」
「那人还说前世里,妖王和魔尊斗得昏天黑地呢。」
屠昭虎目一瞪,什么,妖王竟敢与他为敌?
「妖王和魔尊谁赢了?」屠昭追问道。
祁麟眼也不眨:「那肯定是妖王赢了啊。」
他是绝对不可能认输的,就算是上辈子也不行!
屠昭满脸鄙夷:「你这梦也太离谱了,魔尊怎么可能会输给妖王?」
「你一个梦见买包子的人,竟也敢来质疑我?」祁麟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
屠昭:「买包子怎么了,你歧视包子?」
「问题是你买到了吗?」祁麟拒绝接招,并使出了必杀技。
屠昭:「你——」
眼看着由一场攀比梦境而引发的恶战即将开场,一直没有发言的言朔突然拉起了偏架,将屠昭扒开,直视向祁麟,神情很是认真:「关于白芷嫣,你梦里的那人还说了什么?」
第41章
言朔对梦中那人说的一个「也」字始终耿耿于怀, 再加之祁麟刚才说的白芷嫣上辈子是个乡野村妇,结合她这一世截然不同的身份,卿凝灵根被夺一事, 会不会和白芷嫣有关?
祁麟回忆了一下, 摇了摇头,道:「没有了。」
关于白芷嫣,幻妖的确就只说了这么点儿。
只是, 言朔这等两耳不问世事的,竟会对白芷嫣的事情感兴趣?
祁麟挑眉, 这有点奇怪啊, 据幻妖所说,言朔也是重生的,难不成言朔上辈子和白芷嫣有一腿?
可这也不对啊, 白芷嫣上辈子是村妇的话, 应该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言朔吧?
再者,还有一点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如果上一世妖族和魔族真的斗得昏天黑地, 甚至逼得他动用了禁术,那么根本就不可能还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但幻妖却压根没有提到过仙族,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们凭空消失了一般。
言朔没有得到更多的线索,但扯到一根线头也算是意外收穫了, 总比之前大海捞针要强得多。
余下的, 言朔双目微敛, 他可以自己去查。
……
溪灵谷上下再次回到众人的视线,着实引起了一番轰动, 毕竟整个客栈凭空消失了十二天,完了里面的人还坚称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实在是闻所未闻。
一时间,好奇者众,而其中,最为激动的便当属卿天齐了。
他不过是外宿了几天,结果回来整个宗门连屋带人一锅端不见了,天知道他有多慌张。
这些天他白天比试,晚上寻找宗门下落,熬得两眼青黑,走在路上,谁看他不多几分怜悯,悽惨得就像是地里黄的小白菜似的,还是唯剩的一颗独苗苗,差点就要成为修真界为全宗门送终的第一人了。
「言老弟,你们去哪了?我想你想得好苦啊!」卿天齐一见到言朔,霎时两眼泪汪汪,大步奔过去就想来个拥抱感受一下真实。
然而言朔心里装着事,面对卿天齐的冲锋,想也没想一个侧身便进了自己屋,让其扑了个空。
卿天齐抡着双臂飞过头,懵了一下,不过他倒也没有气馁,转头就换了个目标:「祁老弟,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祁麟神色淡淡,「哦。」
说罢,也当着卿天齐的面关门进了屋。
卿天齐:「……」
搞什么,一个两个都好像心里有事的样子,就没有人安慰一下他这些天备受煎熬的内心吗?
两侧双门紧闭,走廊里顿时只剩下了屠昭和卿天齐两个人。
屠昭眉头紧拧,双目低垂着,也不知道经歷了什么,搁那臭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气场若是有形的话,那此刻屠昭的周身肯定是一圈张扬舞爪的黑雾。
卿天齐那颗躁动着想要叙旧的心就此冷静了下来,还是算了吧,他怕自己叙旧不成反倒捞一顿拳头。
「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在卿天齐踮着脚尖打算默默撤离的时候,屠昭突然开口问道。
「前世?」卿天齐愣了愣,随后便不假思索道:「别人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没有。」
屠昭:「为何?」
卿天齐站直,将手背到身后,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摇了摇手指道:「有前世的前提是得轮迴转世吧,我可是立志要飞升的,神明得永生,不入轮迴。」
「神明不入轮迴。」屠昭低声重复了一遍,忽然豁然开朗。
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以他现在的修为距离飞升也只差一个大境界而已,假以时日,没道理飞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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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妖族虽然的确有个妖王,但不见首也不见尾,藏得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绣花姑娘,从未有人见过其真身,更别说有什么过人的战绩,他怎么可能连这样的人也敌不过?
由此可知,祁麟所说的前世之言皆为无稽之谈。
解了一桩心事,屠昭高兴地拍了拍卿天齐的肩膀:「谢了。」
卿天齐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以前他只要一说起他想飞升,得到都是诸如「飞升,就你?」这等轻蔑之语。
而今天,是第一次有人在听说他想飞升后没有嘲笑他……
卿天齐内心的激动仿佛煮沸的茶水一样翻滚着,人不可貌相,原来看似最不善解人意的屠昭才是他真正的知音!
他朝正要进屋的屠昭追了去,大喊:「屠老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最好的朋——」
「啪!」地一声,门在他面前关上了。
卿天齐没剎住,一头撞上了门,脸都压变了形:「……友。」
两行自怜的泪水从眼角默默滑下,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一腔喜悦付与东流,卿天齐忽然悲从中来,扭头就朝卿凝的房间奔了去:「妹啊——」
卿凝被迫听卿天齐倒了半天的苦水,直到月上中天,卿天齐才将将说到他流浪第八天发生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祁麟却是潜进了长生宗,在栖霞峰白芷嫣的寝殿顶上蹲着。
他是来窥梦的。
幻妖说的那些,谁知道有没有掺假,他得亲眼看看。
今夜月朗星稀,四周安静,还有轻风拂过很是凉爽,加上长生宗内树影重重参差交错,亭台楼阁下的万处灯火又和月光交相辉映,放眼望去,倒也算诗情画意,按理说,应当是十分惬意的才对,可祁麟此刻心情却很是焦躁。
白芷嫣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响了,也不知是在翻腾个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睡着。
祁麟不信邪地等啊等,终于在天际泛白,月亮快要斜落不见的时候,窥见了白芷嫣的梦境。
只是,这梦吧……
篱笆围成的农家小院中,一妇人在灶前忙活着。
「秀娟,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一道雄浑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那个叫秀娟的妇人,听到声音连忙放下切了一半的菜,一边往围裙上擦手,一边迎了出去。
「你又瞎买什么了?」语气虽然是责怪的,但眸中的期待却是骗不了人。
看样子,这男人应该经常会给她买东西,祁麟想道。
男人掏出了一个布包,打开好几层才终于露出了里面裹着的东西——是一只蝶栖梅花簪。
簪子很漂亮,妇人的双眸肉眼可见地亮了亮,男人笑着催促道:「这簪子你带了肯定好看,快去试试!」
妇人小麦色的脸上浮起了两抹红晕,似有些不好意思,但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地拿了簪子一路小跑进屋,对着镜子小心地插进发间,抿着唇欣喜地左右端详着。
只是,很快她眸中的神采便湮灭了,嘆了口气垂首道:「我这脸蜡黄,簪子再好看带着也不伦不类的,比不得人家仙气飘飘的小姑娘。」
「谁说的,在我眼里,夫人最好看。」男人蹲在妇人面前,毫不犹豫地反驳道。
秀娟被逗笑了,轻轻地拍打了男人几下:「就你贫嘴。」
「不过——」秀娟忽然话锋一转:「你不是去冀望城的紫阳书院交学费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男人沉默,神情似乎很是挣扎,犹豫了半响,才深吸了一口气,坚定道:「我不想去了。」
「什么!」听到这话,秀娟顿时急了。
男人解释道:「我在丹道上根本没有什么天赋,再学下去以后也进不了长生宗,不过是平白浪费灵石和时间罢了。」
秀娟却听不进去,满脸失望不停地拍打着男人:「你说过要让我和小宝过上好日子的,你答应过我你会努力成为丹师的,可你现在在做什么?说不去就不去了?田铁柱,你对得起我吗!」
「冷静点,我没有要放弃修道,秀娟你先听我说完。」男人抓住秀娟的手,急急道:「隔壁村的何狗蛋你还记得吗?他前几年进了一个叫溪灵谷的农修门派,听说现在已经当上峰主了,我田铁柱别的不行,但却有把子力气,我是觉得,说不定改修农道更适合我呢?」
「田铁柱!」秀娟挣脱开,狠狠将其推倒,像是遭遇了极大的打击一般,声泪俱下地崩溃怒斥道:「这么多年,你地还没有种够,竟还想去做农修?谁不知道农修根本没有前途,这世上你看有哪个权贵是农修出身的!」
说罢,秀娟夺门而出,就连头上的簪子也被她拔下扔落在地。
「秀娟!」田铁柱想要去追,可这时炕上的襁褓婴儿却开始哭了起来,一岁不到的孩子哪能离人。
「小宝,别哭别哭,爹在这呢。」田铁柱抱起婴儿,边拍边哄着往秀娟跑的反向走,怕颠着孩子,步子也不敢迈太大,没一会儿,就不见秀娟人影了。
……
祁麟看得眉头紧皱,这人刚刚提到了溪灵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会儿,他看这个田铁柱竟是越看越觉得眼熟。
白芷嫣的梦境还在继续,然而画面却突然跳转了,梦境中的人不再是灰头土脸的村妇秀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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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镜前,凤冠霞帔,一身绛红的嫁衣衬得本就白皙的面容更加红润了,修长的天鹅颈,纤瘦窈窕的身姿,令其光是站在那,就已经是仙气四溢了。
许是因为其与秀娟容貌气质都太过天差地别,若不是听幻妖提过白芷嫣曾经改头换面,祁麟根本没有办法将白芷嫣和秀娟联繫在一起,更别说认出这是同一个人。
「仙子穿这一身真好看,等会儿叶宗主来了,只怕是要挪不开眼。」帮其整理裙摆的侍女打趣道。
「还叫仙子呢,今日大婚过后,仙子可就是万剑宗的宗主夫人,该改口了。」另一侍女道。
白芷嫣笑了笑,显然心情很是愉快:「行了,少在这贫嘴,没事就先下去吧。」
侍女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了白芷嫣一个人。
镜中之人形容昳丽,神采间尽是梦想得成的快意:「田铁柱,不靠你,我想要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照样可以得到。」
「夫人,吉时已到,您该去前殿了。」侍女在门外唤道。
「知道了。」
白芷嫣提起裙摆向门口走去,谁料刚开门却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看见站在门外的祁麟,白芷嫣后退了一步,警惕道:「你再喜欢我也没用,我不会跟你私奔的!」
祁麟眉梢挑了挑,忽地阴森道:「还记得田家村的田铁柱和田小宝么,我把他们带来了,他们正在和叶宗主说话呢。」
「唿呵唿呵——」
白芷嫣被吓得从梦中惊醒了过来,捂着胸口不断地深度喘息着,一脸的后怕。
蹲在屋顶的祁麟见状嗤了一声,拂袖而去,竟敢做梦臆想他去抢亲,吓不死你!
祁麟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田敬田峰主坐在楼下大堂,祁麟一进客栈就被其看见了:「小祁你起这么早啊,煦文去买早点了,来来来,坐,等会儿一块吃。」
自从谷里滞销的焕凝草卖出去之后,田峰主对他们落青峰的人便格外的热情。
祁麟心知躲不过,也就坐下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想要求证一件事。
白芷嫣的梦境后半段虽然明显是还没有发生过的幻想,但前半段却极有可能是真的。
「或许,你之前有个名字叫田铁柱吗?」祁麟问道。
他看白芷嫣梦境的时候,一直觉得田铁柱很是眼熟,现在仔细一看,那不就是田敬田峰主么,如果去掉他那脸上的络腮鬍,简直一模一样!
「你听谁说的?」田峰主锤了下桌子突然暴起。
祁麟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般剧烈,嘴张了张,然而还没开口,田峰主就已经自问自答了:「肯定是那嘴上不把门的何绍温说的!」
可恶,当初他媳妇跑了的事就是同乡何绍温给当众抖落出来的,好傢伙,现在又把他从前的诨名给抖出来了!
「何狗蛋!!!」
田峰主找人互相伤害去了。
祁麟:「……」
「我爹咋了?」田煦文提着早点进来,看着他爹蹭蹭上楼的愤怒背影奇怪道。
祁麟深藏功与名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哦。」田煦文顿了一下,很快就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左右他爹跟何伯伯也打不起来,最多斗斗嘴互揭一下老底罢了。
随后,他指了指手里提着的小笼包,邀请道:「祁师兄,这是我特地去排队买的灵蟹灌汤小笼包,据说可好吃了,一块吃点?」
祁麟看向田煦文,一想到自己曾经竟然还暗恋过他那个抛夫弃子的娘,顿时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浑身别扭又难受,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就不吃了。」
世界太小,他知道的又太多,他得好好消化一下。
不过,白秀娟到底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白芷嫣的?这两者之间的身份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难不成,是有什么奇遇?
第42章
美梦做到一半被惊醒的白芷嫣仍旧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看似盯着锦被的花纹,若是有人仔细一瞧,就能发现她的眼神是涣散的, 根本没有聚焦。
她在发呆。
已经多久没有梦见之前的事情了, 白芷嫣记不太清了,卑微的出身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即便现在已经成了长生宗长老的亲传弟子, 在长生宗也拥有了非比寻常的地位,但她依旧逃避着这一点。
被她刻意遗忘的丈夫和孩子, 因为一场梦境, 再次窜上了她的脑海,当年她离开的时候,小宝才不到一岁, 如果有好好长大的话, 现在应该是个少年人了,当时孩子还小,她还没来得及给他取个大名, 也不知道田铁柱那肚子里没几两墨的会给取个什么名字……
突然浮上的愧疚唤醒了白芷嫣残存的一点母爱。
「春莺。」
白芷嫣唤了侍女进来。
「仙子有何吩咐?」侍女躬身问道。
白芷嫣:「你找人去打听一下井泉镇田家村住在村口的那户人家。」
井泉镇田家村?听都没听说过,这是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
侍女很是疑惑,问道:「仙子怎会突然想要打听那里的人家,具体是要打听什么方面的呢?」
白芷嫣被问住了,是啊,她打听了能做什么呢?就算小宝跟着他爹过得不好, 难道她还能将人认回来不成?她苦心孤诣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不能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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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灵谷的那几人已经错过了决赛十场比试中的九场, 只剩下最后的秘境试炼,料想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而浔舟将毫无意外地拿下魁首,开启他一路向上的腾飞人生。
梦中的大婚虽然因为祁麟的搅局她没能梦到最后,但只要有和浔舟的婚约在,她迟早会在现实中等到那一天。
想到日后那万人俯首敬仰的生活,白芷嫣的心又硬了起来,那被勾起的些微母爱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算了,不用打听了。」白芷嫣冷声道。
虽不明白主子为何又改了主意,但免了一遭麻烦,到底还是值得高兴的,春莺应了声「是」,见主子没有别的吩咐,便想退下去,免得主子问起那件事,她又要遭池鱼之殃。
熟料,怕什么来什么。
「幻妖还没有回来么?」白芷嫣忽地问道。
当初幻妖叛出妖族奄奄一息时,机缘巧合之下被她救下,因为伤得太重,妖丹几乎破碎,她可是耗费了大量的珍稀丹药才将他的命吊住,将养了这么多年妖丹也才勉强恢復了七成而已。
这般费尽精力财力地救他,自然不是白救的,像他这种能与妖王过上几招的大妖,浑身上下都是炼药炼丹的好材料,她的灵根与灵府相斥,每隔一段时间便需要取一碗幻妖之血来炼淬灵丹,以维持灵根和灵府的稳定。
想要彻底解决灵根的问题,其实还有一个更一劳永逸的方子,只是,那需要用到最为强大的妖兽心头血,最好的选择毫无疑问便是妖王。
但妖王从未在世人面前公开出现过,再加上妖族普遍繁衍很快,即便是看似不起眼的小妖,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族群,他们互通信息的速度很快,且看妖族千百年就出了幻妖这么一个叛徒,由此也可窥见妖族内部对他们的那位妖王该是何等的忠心耿耿。
他们若是敢抓个妖来严刑拷问妖王下落,且不说能不能从他们守口如瓶的嘴里撬得出来,就是光这一个抓妖的功夫,只怕就已经足够被闻讯而来的小妖祖宗十八代打上门了。
届时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影响扩大,只怕是要引发一场与妖族的大战,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鑑于以上这些原因,要想悄无声息地得知妖王的下落,叛逃而出的幻妖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只是这妖狡猾得很,不见兔子不撒鹰,仗着自己需要他的血炼丹,不会伤他性命,非说得等她帮其养好妖丹才肯告诉她妖王的下落。
真是纯纯救了个白眼狼,白芷嫣一想起这个就生气,偏生还没有办法只能依从他的条件,幻妖虽然叛出了妖族,但难保他没有和妖族联繫的办法,若是不顺着他,他一怒将自己的意图捅了出去,只怕是要坏了宗主他们的计划。
「幻、幻妖大人……」侍女春莺颤着跪了下去,瑟缩着道:「幻妖大人被妖族的人诛杀了。」
「什么!」白芷嫣满脸的不可置信,怒声道:「你再说一遍!」
侍女埋着头,不敢违抗白芷嫣的命令,但声音却越说越小:「幻、幻妖大人被妖族诛杀了。」
「被妖族诛杀了……」白芷嫣嗫嚅着,怎么会这样,幻妖的妖丹已被她养好了七成,寻常的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然她也不会放心地放他出去干扰拖延溪灵谷的人。
难不成,冀望城竟有大妖坐镇么?
听闻噩耗,白芷嫣失魂落魄地下了床,忽地,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疯了一般的抓住春莺,双目赤红地问道:「妖丹呢?他的妖丹呢?」
幻妖的妖丹乃其妖力之源,用来炼丹的话,比他的血药力更甚,维持住她几年的灵根稳定是不成问题的,更别说直接服之还可徒长几百年的修为。
可春莺却道:「幻妖大人的妖丹被妖族的人作为补偿送给溪灵谷了。」
「什么!」白芷嫣彻底陷入了癫狂,咆哮道:「那是我耗费了数以千斤计的灵珍异草才助其修復的妖丹,他们竟敢拿去送给溪灵谷?去给我要回来!」
春莺面上很是为难:「去要的话,那不就不打自招了么……」
窝藏妖族逃犯,若是妖族的人追究起来,那可不是小事。
——
几刻钟前,城北溪灵谷众人下榻的客栈内。
一个穿了一身黑袍黑纱黑斗篷、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的奇怪之人,带了几只摇着尾巴的小妖走了进来。
沖天的妖气瞬间惊动了溪灵谷上下。
妖族虽与自称仙族的修道之人混居在修真界,但行事一直都比较低调,他们会收敛妖气,寻常走在路上即便与妖族的人擦肩而过,也不一定能察觉出来。
可现在,他们居然毫不掩饰地将妖气释放了出来,这可不像是个和平的徵兆。
掌门阙秉德,连同一众峰主下到大堂挡在了谷中弟子身前,为首的阙秉德一脸警惕地质问道:「我溪灵谷与你们妖族无冤无仇,你们来这作甚?」
站在后头的祁麟沉着脸看向螣蛇,溪灵谷这一客栈的人消失了十多天,无论如何,肯定是要给个说法的,但与其到时候让长生宗的人来查,他还不如让妖族主动认领了,毕竟,他可不想节外生枝,万一被长生宗的人查出点不该查的东西,那可就不好了。
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那颗妖丹,他当时掏出来本来是想捏碎的,但思及这妖丹对卿凝兴许有点用处便留下了,只是他不便自己出面来送,这才叫了螣蛇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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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吩咐的是让他来的时候表明一下身份,可没说让他这么大摇大摆!还有,他那穿的是啥?!
接收到大王的死亡凝视,螣蛇无辜地眨了眨眼,他正蜕皮呢,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的,以往蜕皮的时候他一般都是不见人的,但这不是大王唤得急么,他只好出此下策把自己给捂严实点了,免得吓着人家。
但是吧,破烂的皮肤能捂住,这妖气他就无能为力了,毕竟特殊时期,妖气有亿点点侧漏……
螣蛇顶住压力,用自己最和善的声音朝溪灵谷掌门解释道:「贵宗前段时间失联一事乃我族叛妖所为,没能及时将其拿下,给贵宗造成了不便,我们大王对此很是过意不去,故而特命吾将那叛妖的妖丹送来,作为给贵宗的赔礼。」
说罢,螣蛇便示意身后的小妖将装了妖丹的冰盒捧了过去。
「妖族的叛徒?那不就是幻妖么?天,他可是个大妖诶!」一弟子压低了声音惊唿道。
世人皆知妖丹是个好东西,但这玩意儿不好得,更别说是像幻妖这样大妖的妖丹了。
要知道举凡大妖,没个几百年那是修不成的,而妖丹又是妖兽的妖力之源,其中蕴含的力量可想而知,那可是几百年修为的精华呀!
妖族最是记仇,子子孙孙兄弟姐妹又多,谁要是杀了他们族人取妖丹,那肯定是要遭遇疯狂打击报復的,所以,妖丹虽然大补,却又向来都被视作是有命取没命享的东西。
妖族的人竟然就这么将有市无价的大妖妖丹送给他们了?这要是拿出去卖那不得遭人疯抢?
宗门大比的奖品都未必有这个令人垂涎。
在外面的人看来,他们的确是失踪了十几天,但他们自己却是没什么感觉的,充其量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这一觉睡得有点值啊,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阙秉德受宠若惊地收下了。
「啊,对了,这颗妖丹美中不足有些损伤,直接服下的话,恐怕会生出魔障,最好是炼制成淬鍊灵根或是扩充灵府的丹药。」螣蛇临走之前补充道。
「是是是。」阙秉德捧着盒子,点头如捣蒜。
螣蛇走后,阙秉德就和各位峰主在大堂里当众开起了会,最后通过表决,这妖丹归属了卿凝。
祁麟唇角勾了勾,他就知道以他师父如今在谷里的地位,最后肯定是要给她的,也不枉费他特意让螣蛇最后提醒一句这妖丹的用途了。
散会众人上楼回房,卿天齐走在言朔旁边,忽地冷不丁问了一句:「今儿凌晨的时候,我看见鸿辉长老从你窗子跳了出去,他这么鬼鬼祟祟的找你干嘛?」
竟还有这事?
上楼的众人齐齐顿步看向言朔。
祁麟更是刷地一下双眼锃亮:哦豁,有人要翻船喽!
第43章
一道道好奇的目光忽地聚集在了言朔身上, 言朔愣了一下,虽然意外鸿辉的行迹被人发现,但他却没怎么慌张, 很快反应了过来, 淡定道:「鸿辉长老对幻妖作乱这事很关注,来问了我几句。」
「原来如此。」
上楼动作停顿的众人点了点头,只是刚上了两步台阶, 走在前头的一峰主却又停了下来,回过味来似的疑问道:「那他为什么不走正门?」
而且还是凌晨过来的, 这整的像是在故意避人耳目似的。
众人:对嚯?
于是, 言朔又被好奇的目光包围了。
言朔顿了顿,回道:「兴许是不想引人注目吧。」
那峰主琢磨了一下,忽地从楼梯栏杆探下一个头, 狐疑地瞧着言朔。
祁麟两眼放光, 瞬间对他寄予了厚望。
没错,质疑他、戳穿他,今天能不能挖出惊喜就看你了!
那峰主:「老实说, 鸿辉长老对外那不苟言笑的样子其实是装的吧?」
言朔被问懵了:「嗯?」
「不然他为什么凌晨过来,就连关心弟子也关心得偷偷摸摸的,难道不是为了维持高冷的形象?」那峰主对自己的逻辑很是自信,话虽是疑问,但语气却颇有一种看穿一切的尽在掌握。
言朔:「……」你要这么理解的话……也行吧。
免得他解释多了,反倒还解释不清楚。
言朔没有说话, 众人就当做是默认了。
那峰主自以为揭露了真相, 心满意足地上了楼, 余下的那些弟子朝言朔围拢,明里暗里都带了些羡慕, 一时间,整个楼梯被堵得水泄不通。
「原来鸿辉长老私底下是这样的啊。」
「他这般关心你,想必是很看重你了。」
「言师弟好好学,我们的溪灵谷的名扬千古就靠你了。」
……
艷羡夹杂着展望未来的话语,几乎快要将言朔淹没了去。
言朔:「……」
好在,这些车轱辘话说来说去也是有尽头的。
「嘶——,差点忘了,你们决赛都错过一大半了,啊!好可惜。」一弟子扼腕嘆息,完了又问道:「最后一轮的秘境试炼你们还打算去吗?」
言朔转头询问另外两人的意见:「你们想去吗?」
屠昭:「随便。」
他堂堂魔尊,陪一群弱鸡过家家,赢了也不见得有多光彩,不过师父想让他去的话,他倒也不会拒绝,毕竟不是多难的事情。
屠昭的回答模稜两可,言朔只好又看向祁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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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向来喜欢凑热闹的祁麟这回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去。」祁麟斩钉截铁地道。
他现在对决赛已经没什么兴趣了,更重要的事情他还没弄明白呢,白芷嫣梦里梦到的尽是些乱七八糟没用的,关于他前世的事情,那也一点也没提到,他少不得还得再去多蹲几天。
若是去参加最后一轮的秘境试炼,那得在里头待好几天呢,多浪费时间。
「也是,你们前面的积分一点都没捞到,想在最后一轮翻盘确实难于登天,去了估计也是到此一游,既然最后的结果都一样,那还不如直接放弃,免得去里面还得平白遭罪。」一弟子附和着,对祁麟的决定很是理解,说完还寻求认同地问言朔:「言师弟,你说呢?」
言朔并不想在此时下定论,去与不去,最后还是得看卿凝的意思,于是便岔开了话题:「下午卿天齐是不是还有一场比试?」
第一轮是擂台赛,卿天齐今天下午应该是最后一场。
「嗯,我们下午都打算去给他助威呢。」
「虽然卿师弟的目前的战绩是寒碜了点,但输人不能输阵嘛。」
众人都被转移走了注意力,言朔他们也就浑水摸鱼地上楼回房了,至于,去现场给卿天齐摇旗助威,在卿天齐如杀猪叫般的推拒排斥下,谷里最后也只去了几个人,言朔他们几个太引人注目,自然也就没有去了。
按卿天齐的原话来说,倒数已经很丢脸了,他只想悄无声息地比完。
只是,事与愿违,下午卿天齐比试的时候还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有人嘲讽卿天齐水平烂,田煦文看不过眼反驳了几句,刚开始的时候双方只是蹭了几句嘴,可对方没吵过竟动起了手,一来二去就闹大了,偏偏对方又是出自和长生宗交好的济仁宗,这下,对方没事,田煦文却被长生宗以闹事为由给扣住了。
田峰主接到消息,急匆匆赶着去捞人。
「等等,我也去!」
祁麟五步作三步地在后面追着,卿凝拦都拦不住,怕他那张直来直去的嘴去了又火上浇油惹出新的事端,卿凝只好带着言朔和屠昭也一同跟了过去。
一行人刚进执事堂,便看见田煦文被两个大汉押跪在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个鼻青脸肿的白袍修士,神情愤愤地盯着田煦文,两眼几乎快冒出火来了。
「还不快向人认错道歉?」一管事模样的人指着田煦文训斥道。
田煦文梗着脖子:「明明是他先动手的,我凭什么要道歉!」
「你!」管事气得叉起了腰,「你把人打成那样你还有理了?」
田煦文:「他自己不中用怪我喽,难不成在你们这谁弱谁有理?」
「你!」管事被噎了一下,随后吼得跟大声了:「狗娘养的!你娘就是这么教你跟人说话的?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
「你要教训谁?我儿子可不是你们长生宗的人!」田峰主气势汹汹大步走上前白了那管事一眼。
然后趁人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扛起被押跪在地的田煦文就跑,速度之快,直令人瞠目结舌。
「你!你们!」管事被田敬这劫法场般声东击西的策略和速度给整蒙了,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了老远了,只好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唉!你怎么就让他走了,快拦下!拦下啊!」脸肿得看不清原来模样的白袍修士急了,跳起来揪着管事的衣裳催促道。
但人都已经跑没影了,还上哪拦去呢?
卿凝师徒四人呆立在风中,懵逼程度也没比那管事好到哪去,就……就这样带走了?
在路上做好了十二分吵架的准备,结果却解决得这么简单粗暴,倒是令他们有点不知所措了。
师徒四人面面相觑,所以,他们来干嘛?
卿凝默了默,虽然他们看起来的确是有点多余,但——
「就当是散步吧。」卿凝挽尊道。
出来一趟啥也没干的师徒四人掉头往回走,然而祁麟却是三步一回头地张望着,也不知是在瞧什么。
卿凝看得皱起了眉头,将他的头强势地掰了回来:「好好走路。」
这下台阶呢,不好好看路,可别到时候一脚踏空给滚下去了。
祁麟哼哼了两声,到底是没再继续往后张望了,快到执事堂的时候,他明明是闻见了白芷嫣气味了的,可怎么到了那却又不见她人影呢,她到底看没看见田敬父子啊?
跟过来好戏没看着也就算了,反倒还把他弄得好奇得不行,亏大发了,祁麟气得鼓起了两颊。
不行,他得去弄明白!
祁麟忽地顿住了脚步,掉头就又往山上跑了去。
「师父你们先走,我去去就回!」
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影,只剩下声音还在空谷间迴荡着。
「嘿!」卿凝伸手抓了个空气,愤愤握了握五爪,狐疑道:「他该不会是去找白芷嫣了吧?」
屠昭琢磨了两下,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感嘆道:「为情所困的人,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卿凝本还纠结着要不要去把人抓回来,可听屠昭这么一说,转瞬就放弃了。
算了,让他自个儿撞南墙去吧,她这局外人管多了反倒还惹人厌烦。
「走吧,不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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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惹出什么事,大不了就像田峰主一样把人抢回去就是了。
——
祁麟返回执事堂用隐匿符悄悄顺走了管事的玉牌,而后寻着味儿,一路从执事堂畅通无阻地到了长生宗宗主所在的主峰。
怎么到这来了?祁麟很是疑惑,难不成是在半道被长生宗宗主给叫走了?
秉着来都来了,不看白不看的思想,祁麟隐藏气息爬上主殿,在房顶上轻轻地掀开了一片琉璃瓦。
从他这个角度斜看下去,正好能够看到两人的侧脸。
长生宗宗主李岳着了一袭褐色广袖长袍,大马金刀地坐于椅中,蓄了鬍鬚而显得老成的脸此刻看起来很是不郁,眉峰更是挤在一起拧出了个清晰的川字,瞧着还怪唬人的。
而白芷嫣却是跪在地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李岳问话问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
「啊?」白芷嫣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满眼的茫然。
李岳深吸了几口气,拍桌道:「我问你幻妖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芷嫣瑟缩了两下,回话的语气也有点虚:「他的妖丹已经恢復了七成,我以为,以为不会有事的……」
「你以为?」李岳气得站了起来,来回在白芷嫣面前来回踱步,忍了一会儿,却终究是没忍住踹了白芷嫣一脚,恨铁不成钢地继续问道:「那妖王的下落呢,问出来了没有?」
这一脚一看就是用足了力气,白芷嫣被踹倒在地,好一会儿,才狼狈地爬了起来,低垂着头声若蚊蚁:「没有……」
听到这话,李岳刚刚平復了一点的怒气登时又冒出了三丈有余。
「这么多年了,一点消息都没套出来,要你有何用?从现在起,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个月内你必须得把妖王给我找出来!否则,你知道后果!」
白芷嫣颤抖着:「可那妖王神通广大,就算找出来也未必能——」
「后续的不用你管。」李岳眸中浮出厉色:「我和正道的几位宗主自有办法除了他!」
……
后半夜,祁麟浑浑噩噩回了客栈,抱膝蹲在卿凝的房间外,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仿佛只有这样蜷缩成一团,才能给自己找到一丝安全感。
为什么?那些自诩正道的人为什么要杀他?
这么多年,在他的管束下,妖族的人从来不会去主动惹事,他作为妖王,也从未招摇过市出现地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他只是安静地活着而已,就算偶尔会给自己找点乐子,难道这也是罪么?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浓浓的荒诞感将他包裹得快要窒息,然而,更荒诞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楼梯传来了脚步声,卿凝看清蹲在她门口的人后松了一口气。
她拿出玉简先给谷里的其他人报了平安:「不用找了,人已经回来了。」
真是的,说去去就回的人,结果到了半夜都没看见人影,传音也不接,一下子杳无音讯了,谷里上下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全都急得在外头找人。
卿凝气唿唿地提灯走到他面前,这回,她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抬头!」卿凝怒呵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祁麟头微微离开臂弯,可仍旧低垂着。
呵!这会儿知道不敢看她了?早干嘛去了!卿凝一手叉着腰,狠了心要做一回母老虎:「我说抬头,没听——」
卿凝的声音忽地戛然而止,她的袖子被祁麟拽住了,拽得很紧,仔细一看,他的肩膀也是微颤着的,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怒气被击散,卿凝登时觉出了祁麟不太对劲,她担心地蹲了下来,握住他冰凉的手,柔声却又焦急地问道:「怎么了?跟师父说说。」
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温度,祁麟忽地鼻尖一酸,抬头看向卿凝,眸中满是委屈。
他抽噎着告状道:「师父,有人要欺负我。
第44章
岂有此理, 竟然有人敢欺负她的徒弟!瞧把人给委屈的。
卿凝顿时来了气,声色俱厉地问道:「谁!谁欺负你了?」
祁麟排山倒海的悲伤正沸腾着,突然被卿凝这么一喝, 被情绪占据的大脑骤然清醒了过来。
她该不会是要去找人干架吧?
呜呜呜呜呜呜, 还是师父对他好。
不过,就师父这柔弱的身躯,去了怕不是要被人一掌给拍到西天去?
「就……那个……其实……」祁麟支支吾吾, 脑中飞速思考着要怎么煳弄过去,奈何时间紧迫, 想要编出个圆唿的藉口实在是太难了。
祁麟急得想挠自己的头, 真的是,你说他没事告什么状,又不是三岁小孩?
「行了, 我知道了。」卿凝两手抄起, 睿智的双眼仿佛看透了一切。
祁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知知知……知道了?
可他什么也没说呀!她知道啥了?
卿凝确定以及肯定地道:「你是去找白芷嫣了吧。」
「昂。」祁麟发懵地点了点头。
卿凝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点了点头, 啧啧两声:「时候不早了,去睡吧,这事我会看着办的。」
祁麟:「???」
他难不成是失忆了,怎么有种跟不上节奏的感觉?
第二天一大早,一则轰动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冀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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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听说了吗,长生宗的白芷嫣居然被人悬赏了!」
一听说这个消息, 祁麟震惊得上蹿下跳, 找了老半天才在客栈外不远的包子铺找到正在食用早点的三人。
「哦。」
哦?就这?
祁麟双手撑在桌子上, 左看右看,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几人的反应太过平淡了,反倒像是他少见多怪了。
可那是长生宗的少宗主,长生宗的少宗主被人给悬赏了人头诶!
祁麟一把抢过屠昭的豆浆,大口灌下压了压惊。
「你们说,这事是哪个英雄干的?」祁麟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想要拉几人掰扯个究竟。
奈何这师徒三人却是一个比一个淡定,没有要接茬的意思。
「不是,你们都不好奇的吗?」祁麟简直奇了个怪了。
「不好奇。」卿凝抬眸,神色平静却忽地语出惊人:「是我悬赏的。」
祁麟看向卿凝,双唇微张,整个人惊呆了。
再看其他两人的反应,想来也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祁麟只觉不可思议,他的师父是真的勇啊。
「让师父破费了。」祁麟低头很是惭愧,感动之余心还有些颤颤的,原来,这就是有靠山的感觉!
卿凝眉头微皱,不明所以:「破费啥?让白芷嫣的名字出现在悬赏榜而已,费不了几个钱,再说了,她有长生宗庇佑,谁敢接这活?就是警告一下她而已,那钱迟早是要退回我口袋的,就当是存款了。」
祁麟登时睁大了双眼,没想到他师父那娇小的身姿里不仅藏了个伟岸的灵魂,而且还金光闪闪啊!
那么大一笔钱,只怕是得掏空家底也不一定能拿出来,搞不好还开口跟掌门借了,可她却说得跟洒洒水似的。
他知道,师父这么说是不想让他愧疚。
呜呜呜呜,师父真的……他哭死。
「可那毕竟是榜首,我这还有一些私房钱,师父你要不要先拿去用着……」
祁麟感动得稀里哗啦,絮絮叨叨一大堆,甚至还涌起了一股想要坦白一切的冲动,师父对他这么好,他却骗了师父,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呜呜呜呜呜,他要带师父去他们妖族吃香的喝辣的!
祁麟:「其实——」
「等会儿。」卿凝忽地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神情骤然严肃了起来:「你刚说什么?」
祁麟懵懵地回想了一下:「我以前太不懂事让师父操心?」
卿凝摆手:「不不不,不是这个,是最开头那句。」
「我还有些私房钱?」祁麟不确定地道。
卿凝仍旧挥折着四指,指挥道:「不对,再前面那句。」
祁麟:「可那毕竟是榜首?」
「就是这句。」卿凝手忽地往桌上重重一拍,焦急问道:「什么意思?」
祁麟被这突然的转折搞得有点晕头转向了。
「不是,您刚不是还说是您把白芷嫣的人头悬赏到榜首去的么?」祁麟压低了声音,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不解,怎么师父这会儿看着,倒像是比他还惊讶了?
卿凝低低咒骂了一声,扔下左手捏的包子就忙不迭地朝悬赏台方向去了。
等言朔等三人追上去时,卿凝站在悬赏台的崖壁下,双手举起抱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的崩溃。
「这特么到底是谁干的!」卿凝仰天咆哮。
她的确是买了悬赏榜,可她买的是尾巴的位置,到底是谁给加码到顶上去的!
她可真的谢他大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那钱分明是要跟着一块飞走啊!
卿凝两手抓狂地往空中抓了抓,她的钱啊!!!!!
偏偏最关键的是,失掉钱财还不是最严重的的后果。
如此这般,警告变行兇,性质就变了,若是被长生宗的人查到她头上,那不是公然带着溪灵谷宣布与长生宗为敌么,而且还是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期。
言朔他们刚因为幻妖错过了决赛,现在再爆出这档事的话,想让别人不把这两件事联繫起来都难,到时候悠悠众口,定会说他们溪灵谷输不起就算了,竟然还肆意报復,溪灵谷好不容易起来的声名,搞不好就此毁于一旦。
之后长生宗若是想对付他们溪灵谷,都不需要再找藉口,直接就师出有名了,而且还是正义之师,真是要命了!
卿凝越想越头大,真想把那个跟风沖榜的人给掂出来梆梆给上两拳。
这是咋了?祁麟直觉不对,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屠昭,示意让他去问问。
屠昭思考了一下,照葫芦画瓢戳了戳右边的言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师父现在的情绪不太好,你是师兄,你上。
言朔深吸了几口气,在两个师弟的注目下,默默摸了摸鼻尖。
这顺水推舟,好像有点用力过勐了……
然而,没等此事引火至溪灵谷,修真界就发生了两件更轰动的事情,将这股风波彻底的盖了过去。
一件,是玄天宗突然宣布玄明剑尊即将出关。
另一件,是歷来行踪成迷的绝命毒师接下了白芷嫣的悬赏令。
第45章
消息一出, 几乎震惊了整个修真界,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卿凝这个当事人。
别问,问就是后悔。
早知道玄明剑尊会在这个时候决定出关, 她何必自己出去转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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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风声都放出去了, 不干这票那岂不是堕了自己的名声。
卿凝撑着下巴,愁云惨澹。
「师父,玄明剑尊的出关大典, 飞鹰一族可以共享视野,这事你知道吗?」祁麟一脸兴奋地凑了过来, 笑得活像是白捡了二百五十万灵石。
卿凝扭头, 面无表情:「没钱。」
水深火热的人呢哪还有功夫去看别人的热闹。
她的钱还高高挂在榜上呢,送钱是不可能给别人送钱的,从今天起, 她要做一个抠门的人。
祁麟:「别啊, 我请你。」
揭露言朔真面目的大好时机,师父怎么可以不在,这不能够啊。
卿凝脆弱的心灵一震, 翻了个白眼:「所以,你现在是在跟我炫富吗?」
祁麟瞳孔震惊,满眼无辜:「没有啊。」
谁炫富会只炫个十几块灵石的?那不得包个场?
卿凝审视地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着自我反省了一下,难道是她太敏感了?
卿凝揉了揉眉心,这样下去不行, 她得早点把她悬赏的钱捞回来, 一想到自己放出去的钱有可能收不回来, 她这心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随便来阵风, 都能把她掀得四仰八叉。
决定了,今天晚上就去踩点!
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芷嫣,还能让她折戟成沙喽?
卿凝的目光逐渐暗黑了下来,颅内活动那叫一个风起云涌。
祁麟立在旁边,不禁打了个寒颤。
都说三月的天说变就变,他师父这气质也不遑多让了。
卿凝在心里把得手后的撤退路线从头捋了一遍,正得意着呢,勐一抬头看见祁麟,双眸骤然放大:「!!!」
「你怎么还在这?」
祁麟:「……」
他他他他不该在这里吗?
卿凝挥手:「去去去,玩你自己的去,你师父我忙着呢。」
祁麟默默扫了眼面前这一桌子的狼藉,嘴角抽搐。
忙?忙着嗑瓜子吗!
他在旁边站了那么久,都没见给他抓一把,他师父变抠的速度,真叫一个肉眼可见。
她居然吃独食!
祁麟愤愤然将这个发现告诉了两位师兄,然后收穫了两包零嘴,外加两双关爱智障的眼神,瞧把孩子给饿的。
祁麟:「……」
什么叫做举世皆浊我独清,他算是领会到了,重点是他没吃到瓜子吗?重点是师父她不对劲啊!
带不动啊带不动,他常常因为自己太过耳聪目明而倍感孤独。
是夜,月黑风高,卿凝却仍旧在客栈。
倒不是她起了慈悲之心,实在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听说白芷嫣下午的时候被人袭击了,现在受了重伤,据说快要没命了。
卿凝:「……」
我还没动手,你就倒下了?
这到底是哪方人士出的手,动作也忒快了。
卿凝的危机感蹭蹭蹭就上来了,她的钱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自古财帛动人心,这行当竞争还有点激烈。
不过现在她却是不着急去踩点了,白芷嫣都危在旦夕了,那肯定是彻夜有人守着的,在这个他们警惕非常的时刻,她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她可不能干这傻事,先观察观察,小心驶得万年船。
说起来,自从白芷嫣重伤生死不明之后,长生宗的大事那是一件接一件,其中有一件,和卿氏还有点关联。
她的妹妹卿妙突然成了长生宗继任少宗主候选人。
要知道在这之前,卿妙甚至都不是内门弟子,这异军突起之神速,就两字——离谱!
别说卿凝百思不得其解,就连长生宗内部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这不,卿妙被宗门的人排挤针对得厉害,跑她这避难来了。
「这明明是宗主做的决定,怎么就变成我走后门了,气死我了,我要是有门路,当初能连个内门都没进?」
卿妙委屈巴巴,气得化悲愤成了食慾,颇有一副要把她老底吃空的架势。
「啧啧啧,牛啊牛啊,猪见了你都自愧不如。」祁麟看着那堆成山的碗碟,一整个嘆为观止。
卿妙闻言停顿了一会儿,立马开始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你也欺负我!」
震天响的哭声,哭得祁麟头都大了,不知道还以为他改行当屠夫了呢,就她这一言不合就哭给你看的,谁敢欺负她呀,跟她比起来,他师父简直不要太斯文。
「姐,你看他,一点都不知道尊重长辈!」
祁麟:「……」
你个小屁孩算是哪门子的长辈,老子的辈分说出来吓死你!
祁麟默默翻了个白眼,看在她是师父妹妹的份上,不跟她一般见识。
最后,为了避免一场无畏的争端,祁麟自掏腰包给卿妙点了一壶杏仁灵露。
卿妙瞪眼:「想谋杀我你就直说。」
祁麟:「???」
你个不识好人心的,不喝拉倒!
两人瞪来瞪去,眼看又一场大战即将触发,卿凝连忙拉住祁麟解释:「她杏仁过敏,吃不了这个。」
祁麟眸子一亮,顿时眉开眼笑:「早说呀,没事,我替你尝尝。」
「嗯,好喝!」
「你混蛋!」
……
卿凝揉了揉眉心,她不该在这里的,想她一个大人,和俩幼稚鬼凑一堆那叫个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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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妥不妥,她还是撤了吧。
楼上,掌门和各位峰主们正在商量回谷的事。
说起来,卿天齐作为唯一一个参加宗门大比决赛的,发挥也是很稳定了,才一轮就游回来了……
不过,也没人关注这个就是了,这一届的宗门大比决赛热度低得吓人,街上都没什么讨论的,一整个无人在意。
没办法,实在是最近发生的事比较多,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比这个引人注目。
「我们打算明日就启程回谷,卿峰主你跟我们一块回吗?」田峰主问道。
卿凝摇了摇头:「不了,下个月卿氏纪祖,我得回去帮忙准备,就不跟你们一块回谷了。」
「纪祖啊,那是得早点回去好好准备。」
他们卿氏祖上那也是出过不少能人的,这纪念飞升的祖先,是为纪祖,其实说白了,就是找个好日子朝祖先许个愿什么的,这自家的后辈,得保佑保佑啊,最好,再显个灵、给点法宝什么的……
嗐,扯远了,田峰主勉强拉回思绪,他祖上都是农民,连修士都算不上,不比卿峰主这等有家族传承的,真羡慕。
卿氏嘴角抽了抽,几番欲言又止,算了,还是不拆老祖宗的台了。
卿氏纪祖原本是一年一度,可这些年许了那么多的愿望,也没见实现几个,最后她舅舅反思出了原因——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天□□祖宗许愿,那可不就贪得无厌把老祖宗给惹烦了?
是以,纪祖的时间就改成了十年一回。
谷里的其他人先行回了谷,原本满满当当的客栈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卿凝师徒四人仍旧住在这。
一则,卿凝想等卿妙届时一同回锦安城。
二则,是卿妙突然被选做少宗主候选人这事实在太过蹊跷,她不放心,想再打听打听。
三则,是白芷嫣虽然说是命不久矣,但长生宗一直没有传出她的死讯,她得再打探打探那白芷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长生宗对此瞒得死死的,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在冀望城待着,虽说明面上是没什么事,但师徒四人却是硬生生齐刷刷忙得不见人影。
言朔最近时不时就要去见玄天宗的鸿辉长老,照这般下去,卿凝觉着自己这大徒弟早晚有一天会被撬走。
屠昭则是大街小巷乱窜沉迷购物,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买了一堆,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卿凝看着也挺新奇。
祁麟……额,这小子是真不见人影,她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卿凝倒是有心问问,但鑑于自己最近也是神出鬼没,老大就不说老四了,总归,那么大一个人,总不至于丢了。
那祁麟到底在干啥呢?嗯……他在跟踪卿凝。
丢是不可能走丢的,人悄摸跟在卿凝后头呢,这谁丢了他都丢不掉。
妖族在嗅觉方面是有点天赋异禀的,更别提祁麟可是妖王,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那眼线是遍布九州大地,这世上只有他不想跟踪的人,没有他跟踪不到的。
于是,这些天,祁麟就眼看着卿凝各种易容变脸潜进长生宗,假扮他人套话的技巧之熟练那叫一个令他大开眼界啊,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是先前那模样了,这也就是他了,换个人来,指定得跟丢喽。
他这师父,那可真是有点东西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回头他得找机会学学。
这天,卿凝又去长生宗混了一圈出来,但得到的真正有用的消息还是寥寥无几,只知道白芷嫣私下遣人寻了大量的混元根。
混元根此物一般是用来滋养灵根的,吸收精华注入灵髓中,有很好的强根固元之效,可白芷嫣用的量实是有些多得不同寻常了,这是神魂不稳还是灵根断了?
卿凝有点看不懂,一路思绪重重理不清头绪,一个没留神就撞上了个冰凉之物,打眼一看,竟是刀鞘。
她退了一步,不解看向拦路之人,此人面孔陌生,她并不记得她见过。
「有事?」卿凝问道。
那人不甚熟练地笑了笑,脸上的刀疤轻颤,看得出来是在极力表现出和善:「你一个姓祁的徒弟从山上掉下摔断了腿,叫你去接他。」
卿凝惊得声音都大了:「什么!严不严重?」
那人紧接着就道:「可严重了,那血肉模煳的,不赶紧治说不定腿就要废了,我给你带路,你赶紧的。」
卿凝:「好好好,麻烦您了。」
两人一前一后,越走周边越荒凉。
瞧着已经不见人烟,那人立马露出了真面目,利刃出鞘,看卿凝活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见她不住后退,登时面目狰狞:「别挣扎了,这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逃不掉的,没有人会来救你。」
卿凝低头笑得肩膀一耸一耸,抬眼的一瞬间,狠厉得仿佛她才是那个手握屠刀的猎人:「是么,那可真是个好地方,你给自己找的坟地,我很满意。」
见过死到临头求饶的,没见过快死了还嘴硬的,刀疤男当即就怒了,提刀大喝:「你找唔唔唔——」
在他张口的间隙,卿凝眼疾手快将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黑丸投进了他的嘴,那弧度,那走位,那力度,直接就是一发入喉,穿肠进肚,没个几十年的投餵经验可做不到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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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准备救驾的祁麟看得是目瞪口呆。
那真是眼看此人拔刀起,眼看此人倒下了啊!
他他他他师父,这真真是有点东西哇!
卿凝上前踩住刀疤男的胸膛,俯身手肘撑在膝盖上部,声音森冷得令人仿佛置身在冰雪高原:「说,是谁派你来的?」
第46章
卿凝回来的时候, 刚刚入夜。
旁边的几间屋子仍是漆黑一片,好傢伙,她竟还是第一个回来的, 这一个两个的都在忙啥呢?
卿凝摇了摇头, 拿起玉简,可思量再三,到底还是没有给他们传音, 几个徒弟都不是小孩,有点自己的消遣也是很正常的, 卿凝心底涌上淡淡的失落, 但很快就被疲倦给冲散了。
她的灵根被斩断,只剩下一点基部,是而灵力恢復很慢, 今天这么折腾上一通, 已然是一滴都不剩了,踢掉脚上穿的云靴,卿凝仰躺在床, 给自己贴了张聚灵符,沉沉睡去。
第二天,卿凝是被钟声给吵醒的。
「大清早的,烦死了。」她醒得迷迷煳煳,头往被子里缩了缩,连抱怨声都是绵软的, 像是呢喃。
只是那钟声遥遥, 却偏偏没个停歇, 愣是将三分醒的卿凝给叫醒了神。
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忽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这钟声, 是丧钟!
冀望城乃是长生宗所在之地,死后有资格鸣钟的自然只有长生宗身份颇高的那几位。
难道是——
卿凝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她收拾了一通下楼,大堂里果然已是人声鼎沸。
「师父,这里这里!」
祁麟坐在窗边朝她招手,一口大白牙在日光下闪闪发光,怕她看不见,站起来又蹦又跳,幅度之夸张,言朔和屠昭都没眼看,头撇向一边,一副不太想认识他的模样。
卿凝嘴角抽了抽,不至于,真不至于,大堂里虽比前几天人多了些,但却也不是人山人海,就这么十来桌的人,一眼就望到头了,祁麟那么一蹦跶,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这。
「……」
卿凝掩面快步疾走,下个楼下的这般万众瞩目,她可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王来巡山了呢。
「师父您坐这。」
「师父您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帮你去叫,这有灵果汁您要不要先喝点垫垫肚子?」
「师父……」
祁麟鞍前马后一顿招唿,那殷勤劲,卿凝一整个受宠若惊。
她心底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狐疑道:「你该不会是闯祸了吧?」
将功折罪呢这是?很可疑啊。
卿凝状似不在意地抿了一口灵汁润口,面带微笑,慈眉善目:「没关系,有什么事说出来,师父不会怪你。」
祁麟闻言立马头甩得比拨浪鼓还快。
「没事没事,我可安分了,啥也没干,真的!」
为了加深自己的可信度,祁麟的眼睛睁得格外用力。
没办法,他他他知道的太多了呀,自从见识过师父的另一面之后,师父在他眼里的形象就一整个颠覆掉,他再也没办法将卿凝看作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
枉他自诩火眼金睛,竟也差点被她的表象给蒙蔽了。
师父的笑那是笑吗?不,是夺命的弯刀!昨天那个刀疤男落师父手里,那可是连个渣渣都没剩下啊,要知道那刀疤男的修为可远在师父之上,就这都不是师父的对手。
嘶——
祁麟回想起卿凝昨天逼供用的手段,不禁打了个寒颤,这要是用在他身上,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他师父不好惹啊。
就这一会子的功夫,祁麟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好几轮,就……奇奇怪怪的。
不过卿凝却是没功夫深究,主要是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周围的议论声给牵走了。
「白芷嫣死了?」
言朔点头:「嗯,昨晚病情突然恶化,今早人就没了。」
「不应该啊。」卿凝心下嘀咕,她这些日子天天在长生宗里头转悠,虽未亲眼见过,但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也可以推测出,白芷嫣的伤应当是稳中向好的才对,没道理刚受伤的时候没死,精细治疗了个把月反而死了吧?
难不成是又遇袭了?
卿凝在一旁头脑风暴,屠昭却是没想这么多,他头脑简单得很:「那姓白的指定是遭报应了。」
卿凝:「……」
你以为报应是大白菜,随处可见啊,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么?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卿凝坚信,所有的不合理背后一定都掩藏着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呢?思路到这里突然没了头绪,这让她很是恼火,她这些天混在长生宗,果真是混了个寂寞。
不过,也不算完全没有好事。
就在长生宗因为少宗主病故气氛一片沉重的时候,卿凝却是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的钱退回来了!!!
白芷嫣身死,先前的悬赏作废,赏金自然也就物归原主了。
卿凝就这么哼着小曲儿收到了妹妹卿妙送来的请帖。
帖子上说她三日后就要继任少宗主,请她去长生宗观礼。
「这么快!」卿凝惊讶出声,这白芷嫣还没下葬,新少宗主就继位了?长生宗这行事已经不是不拘小节了,这这这属实是有点狂野啊。
显然,吃惊的不止她一人,光这一小小客栈就听到不少议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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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荒谬,长生宗怕是要没落了,哪有让外门弟子当少宗主的,太荒唐了。」
「听说还是宗主力排众议钦点的,这两人没点关系谁信啊。」
「就是就是,继位典礼办得这般匆忙,想来是这枕边风没少吹。」
「可惜了芷嫣仙子,这尸骨还未入土,就已是人走茶凉了。」
……
别看白芷嫣在卿凝这里印象不怎么样,可人家在民间却是风评极好的,算是人美心善的典型代表了,拥簇者之多,卿妙这几天都不敢出门了,怕被唾沫给淹死。
卿凝晚上给她传音,还听她在那头抱怨:「我哪知道宗主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自己还纳闷呢,可宗主非要让我做少宗主,我还能拒绝不成?我可真是太冤了,他们就是嫉妒,嫉妒这天上掉馅饼没砸到他们……」
卿凝轻声软语安抚了好一通,才将她的情绪给安抚下来,继而问道:「当初你们宗主选人的时候,可有考察过你们什么,你不是说当初除了你之外,还有好几个候选人么?」
这些人,总不可能是凭空选出来的。
「没有啊。」卿妙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顿了顿,紧接着勐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我听管事说,宗主曾经问他要过我们的生辰八字!」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命中带旺?」卿妙一下子被自己这猜测给整激动了。
「对吧对吧,现在一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我打小运气就特别好,小时候我俩一块逃课出去玩,就只有你回回都被阿爹给逮住,还有还有,我俩趁阿爹睡觉的时候拔他鬍子比赛,每次轮到你的时候,阿爹就醒了,细数起来,我小时候挨的揍可比你少多了……」
卿凝:「……」我可真是谢谢你。
卿妙说的这些,小时候倒是没觉得什么,现在一回想,啧啧,倒霉蛋竟是她自己?
饶是再怎么议论纷纷,卿妙继任少宗主一事也已是板上钉钉,大典当天,卿凝带着徒弟去赴宴,其间觥筹交错按下不表,最万众瞩目的当属传令仪式,卿妙从宗主李岳手中接过象徵着少宗主身份的令牌,那令牌玉泽清润,传闻是上古补天剩下的残石所制,可挡大乘期修士全力一击,除了象徵身份外,还是个难得的护身法器。
「那令牌竟有裂纹,长生宗也忒小气了,也不知道换一块。」祁麟说着余光却瞥向了言朔。
别人不清楚言朔的底细,他可是门清的,要说这白芷嫣身死一事和言朔没关系,打死他都不信,就是不知两人到底是结的什么梁子,不过,他是半点不会为其感到可惜的,白芷嫣伙同李岳想要取他性命一事他可还记着呢,要不是想探查清楚这背后的阴谋,他早就自己动手了。
白芷嫣之死虽说是截断了他一条获取信息的渠道,但总体而言却是无伤大雅的,想也知道这蠢货不是什么核心人物,死了一个白芷嫣,那不还有个李岳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无非就是这李岳老奸巨猾,要多费些心神罢了,他早晚要把这狐狸尾巴给揪出来。
祁麟眸中的阴鸷一闪而逝,等卿妙哒哒兴奋着跑过来时,眼底就只剩下调侃了:「至于么,不过就是个少宗主,可别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李岳那厮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可是好心提醒,听没听出来可就不关他事了。
「切,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卿妙没好气瞪了祁麟一眼,根本就不稀得搭理他,转头就捧着刚得来的令牌给卿凝看,跟那献宝似的:「姐,快看,我真的当上少宗主了,呜呜呜呜呜,就跟做梦一样,你快掐掐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在做梦。」
祁麟瞥了瞥嘴,嘆气摇头,真是人蠢没有药医,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真当这天上掉的馅饼是好吃的?
「姐,你帮我看看,这上面的裂纹能不能修復啊,好好地令牌怎么就裂了?」卿妙难掩心痛地道。
卿凝接过令牌,手刚触上,腰间悬挂的干坤袋内却突有异动,意识到是什么,卿凝瞳孔勐缩,神色竟是罕见地有所失态。
言朔察觉,低头询问:「怎么了?」
卿凝摇了摇头,却是咬牙切齿答非所问:「屠昭说的没错。」
这白芷嫣的确是遭了报应。
第47章
「这玉石材料难得, 只怕是没办法修补了。」卿凝将令牌还给卿妙。
「啊?」卿妙低头,手指摩挲着令牌的问路,难掩失望。
只是作为新上任的少宗主, 她自然还有许多应酬要忙, 很快就被人叫走,没工夫心疼这些了。
卿凝看着卿妙的离去的方向,面上平静, 心却是翻涌着惊涛骇浪。
她想,她大概是知道白芷嫣为何伤养得好好的, 却突然就身死了。
「我随便走走。」她对几个徒弟说道, 说罢,便独自一人沿着小径消失在了拐角处。
言朔收回目光,敛眉沉默,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卿凝避开人群, 悄悄往白芷嫣停灵的地方而去,今日长生宗大喜,大部分人都在宴礼那边忙活, 白芷嫣这边倒是颇为清静,一路走来都没遇上几个人。
想想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人都死了,自然是人去楼空。
卿凝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灵堂所处的院落外, 此处没有结界, 倒是有一队弟子不停在沿着外围巡逻, 看不出修为,只见他们都穿着紫色的弟子服, 应当是内门弟子,想来修为应当是不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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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在附近林中观察了许久,终于确定,这些巡逻的人是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班。
摸清楚情况,卿凝心中便有了的底,她有事需确认,定是要进去一探究竟的。
只是,这青天白日的,显然不是最佳时机。
她往后退了几步,打算撤退,不了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片温热的胸膛,最关键的是,还被人按住了肩膀。
什么情况?卿凝一整个汗毛竖起,莫不是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犯太岁了?
不是吧,这就被人给发现了,事后出了什么差池,岂不是要第一个怀疑她。
苍天啊,她可真是出师不利啊。
灭口还是不灭口,这是个问题。
卿凝内心纠结,手下动作却不慢,随着转身的同时将毒粉给甩了出去,小样儿,跟我斗!
甩出去的毒粉四散开,露出身后之人的真面目,卿凝却突然瞳孔勐缩!
!!!
怎么会是言朔!
完蛋,这扔出去的东西哪里还能再收回来,电光火石间,本应该飞离毒粉侵染范围的卿凝想也不想地狠推了言朔一把。
言朔不防,一路顺着坡滚了下去,事情发生得太快,直至滚落至山脚,他的思绪还混沌着。
他是谁?
他在哪?
发生了什么?
腰间挂着的玉简闪了闪,言朔浑浑噩噩着接起,只听那头传来的声音气若游丝:「带……带我回去。」
!!!
是师父!
言朔瞬间清醒了过来,立马再次御剑飞了上去,此时,卿凝已经软倒在地,言朔顾不得其他,抱起卿凝就跑。
「我马上带你去找医修。」
「不、不准去。」
卿凝拽着言朔的领口,拼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说道。
「师父你说什么?」风声太大,卿凝声音又太弱,言朔没听清。
卿凝嗫嚅着想要再度开口,史上被自己放倒第一人,她不要面子的吗!
但此刻药效已经发作至顶峰,睏倦如铺天盖地席捲而来,最后仅剩的一点清明也被吞没,淦!她这药质量可真特么的好,终是无力回天,含恨陷入了昏迷。
月上枝头,卿凝睁开眼,她这一觉比预想的醒来得早了许多,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请医修来看过了。
她用的其实只是迷药,不管的话,其实睡个一天也就醒了,但……
算了,徒弟也是好心。
三个徒弟围在床前,见她醒了,立马伸头关切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卿凝默默翻了个身,一派镇定:「没事,你们休息去吧。」
她想静静。
三个徒弟顿了一会儿,倒也没有多问。
卿凝松了口气,待门吱呀关上,瞬间破功。
呜呜呜呜呜,她的一世英名,没了,没了哇!
丢人,咬被角,疯狂蹬腿!
几刻钟后,卿凝出现在了长生宗,鬼鬼祟祟。
她的目光坚定,俗话说得好,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好吧,其实是她羞愤得睡不着,急需找点事做。
潜伏半响,趁着两班巡逻人马换班的间隙,卿凝悄无声息翻进了灵堂。
内里无人守夜,堂中冰棺在黑夜里透着莹莹光亮,卿凝从干坤袋里拿出一张符纸,屋内此刻无风,符纸却十分躁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卿凝手松开,符纸便寻着气息朝前飞了去,最后准确无误地贴在了冰棺之上。
卿凝脸色凝重,那日,刀疤男将她骗至城郊,她将计就计将其放倒,一番逼问过后,他才终于承认自己是受人指使,可当问到是受何人指使时,刀疤男却爆体而亡,这分明就是有人给他下了禁言咒,那人得到了示警想要灭口!
情急之下,卿凝只能将刀疤男整个炼化,这才从其身上分离出了一丝气息锁进了寻息符。
今日白天,在触到少宗主令牌时,寻息符突然起了反应,那时她便生出了怀疑,今夜到此一探,果不其然就是白芷嫣。
至于白芷嫣为何突然身亡,如今也就有了解释。
神魂离体本就脆弱,加之她又炼化得及时,白芷嫣来不及全身而退便被她截断。
卿凝冷笑,这白芷嫣分明就是被反噬而死的。
于寻常修士而言,损失这点神魂本不足以致死,但白芷嫣本就身受重伤,魂魄不稳,反倒是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是天道有轮迴,一报还一报。
如今人已死,倒是让她想要寻仇都没机会。
卿凝有点不高兴,就……很没有成就感。
更别说,按照惯例,长生宗还会给白芷嫣择个风水宝地安葬,搞不好来世还能再投个好胎。
卿凝琢磨着,这怎么能行,她这么善良,不得给人来个火化超度一条龙?
啧啧啧,就这,她还不收费呢,善良,她实在是太善良了。
卿凝将棺盖掀开,打算将人给偷渡出去。
可就在这时,有人来了,卿凝不得已窜上房梁,来人是个男子,带着面具,看样子也是偷摸进来的,关键是一进来就直奔冰棺而去。
卿凝握拳,好傢伙!干这种事情居然还有竞争的?
报仇她没赶上趟就算了,毁尸灭迹这活她再捞不着那就有点过分了。
好在敌明她暗,先天上就胜过了一筹,卿凝摸出自己独门秘制的昏睡粉,心中得意,这玩意儿药效可是相当有保证的,她今天白天的时候才刚亲身试验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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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捂好口鼻,动作小心翼翼,毕竟,可不能再马失前蹄把自己给放倒了啊!
卿凝瞅准时机,出手又快又准,这具尸体是她的!谁都不准抢!
毒粉很快将那人笼罩住,四面八方不留死角一抛成型,卿凝陶醉了一下,瞅瞅,这手法,还有谁!
五个数之内,这人必倒。
卿凝面带微笑,伸出象徵着胜利的右手开始倒数。
五——小样儿,先来后到懂不懂,今天碰见姑奶奶算你倒霉。
四——别挣扎了,没用的,老娘的毒嘎嘎好使。
三——嗨哟呵,还挺顽强。
二——怎么回事,这人是站着睡的?
一——???
卿凝觉出不对劲了,勐一低头便与那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
这一刻,万籁俱寂,天地有没有失色卿凝不知道,但她的脸肯定是血色全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
正在卿凝心如擂鼓时,那人甚至还捻了一点毒粉到鼻尖闻了闻。
卿凝:「……」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用毒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可谁能想到这天时地利的,也不知这人到底是何修为,这毒竟然对他不起作用,一击不中,她便已经失了先机,真是夭寿了。
卿凝心里直唿要完,登时就想跑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行咱就撤。
但显然这人是没想放过她,卿凝刚移动半步,这人就欺上身挡住了她的去路,卿凝咬了咬牙,不管了,跟他拼了。
卿凝擅长用毒,这种近身打斗的功夫属实是一般,一番缠斗下来,卿凝节节败退,期间几次想要投毒都被对方轻易夺走,双方实力太过悬殊,这人遏制她的动作怎么看都有些漫不经心,可偏生就是这样,卿凝依旧找不到漏洞,就很气!
没一会儿,这人便轻轻松松将她给捆得动弹不得。
卿凝仰头望天,一脸的生无可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今天是易容过来的,要不然这脸可真是没地放。
呜呜呜呜呜,苍天负我!
哀嚎了好一会儿,卿凝才调整好心态。
算了,今晚丢脸的是王二麻子,关她卿凝什么事情。
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出生天。
卿凝眼珠子轱辘轱辘转,思量着怎么才能让这人放过她。
「你是绝命毒师?」那人拂了拂被她弄皱的衣裳,忽然开口问道。
!!!
卿凝心上一紧,强壮镇静:「什么绝命毒师,没听说过。」
「这样啊。」他点了点头,笃定道:「那看来就是了。」
「!!!」你丫的讲不讲道理!
卿凝吸气又唿气,正要破口大骂,这人却又突然提熘着她上了房梁。
紧接着,便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才消停了几天又开始了,大半夜的还要差我们来帮她取东西,真是烦人。」
「你少说两句吧,人家可有宗主撑腰。」
……
没一会儿,门便被推了开,一胖一瘦的两人走了进来。
「咱动作快点,挖了灵根就走。」
「呦,这还是个九品火灵根,怪不得。」
在他们将断裂的灵根挖出来的那一瞬,卿凝忽然剧烈挣扎了起来,这灵根分明就是她被夺走的那根,怪不得白芷嫣会雇兇杀人,原来是想取她的灵髓来修补灵根!
卿凝愤怒得不能自持,此刻只想下去夺回自己的东西,可身边之人却比她动作更快。
这人功夫卿凝早有领会,底下那瘦子和胖子自然不是他的对手,甚至下手比对卿凝时更狠,一招制敌,将两人打得不省人事,连个求救的机会都没有,那个储存灵根的灵器转瞬便到了他手里。
「灵根归我,你开个价。」
虽然这人看起来不缺钱,但卿凝还是想试试。
他抬头瞥了卿凝一眼,不答反问:「你会修补灵根?」
「是。」卿凝这会儿也不藏拙了,「这东西已经破裂,在你手里就是个无用之物,不如开个价卖给我。」
他:「会修就行。」
卿凝:「???」
她怎么感觉她这是在对牛弹琴呢,这这这根本答得驴头不对马嘴嘛,所以这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卿凝不解,可这人也没给她机会了解了,上来抬手就给了她一记手刀。
卿凝:「……」
我日!
第48章
再度醒来, 已不知是几日后,卿凝睁眼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心中顿时万马奔腾。
丫的, 她好像被绑架了!
卿凝撑坐起来, 放眼望去,屋里尽是些灰褐色的木头玩意儿,半点鲜亮的东西都没有, 屋顶又高,整个屋子也似乎有些年头了, 看起来阴森森的, 她刚睡的床榻就是个矮木台,别说铺盖了,连稻草都没有一根, 邦邦硬, 除了没结蛛丝网,这地方跟人间的冷宫有得一拼,不对, 人冷宫说不准还有两片帘子呢。
推开门出去,外头倒是高山流水层峦叠嶂,可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最开始醒来的那座荒废古殿,这座古殿临水而建,旁边就是飞流直下的瀑布, 水汽氤氲朦胧, 身处其中恍若仙境, 但一想到自己出不去,心情就不太美妙了, 自然也无暇欣赏什么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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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带着的玉简,到了这里完全成了个摆设,卿凝望了望头顶湛蓝的天空,很显然,那层无形的结界切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繫。
「有人吗——」
「人吗——」
「吗——」
卿凝朝着远处大喊,可回应她的除了自己的回声再无其他。
空山、古殿,再加上孤身一人的她,卿凝神经一凛,浑身感官前所未有的清晰,就连从脸颊边拂过的风,都好似有了形状,令她草木皆兵了起来,镌刻着亘古意味的孤寂感扑面而来,那感觉,相比起囚禁,更像是被遗弃了。
她不甘心地尝试各种办法离开,可无论是御空、步行还是遁地都无济于事,这地方就跟个加了防护罩的漩涡似的,全方位将她困得死死的。
折腾了大半日,从艷阳高照到日暮西沉,再到繁星爬满天,而她,归来仍在原点。
卿凝生生把自己耗到了灵力枯竭,躺在潭边的石台上,整个人都累瘫了。
算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她认输还不行么。
人一旦放过自己,心平静下来,反而会有意外之喜,例如,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居然在没有藉助聚灵符的情况下灵力回满了,要知道像她这种灵根残缺的,想要依靠自主恢復灵力那简直就跟一边进水一边漏水一样,没个十天半个月,那是绝计达不到那种看似充沛的微妙平衡的。
这个看似囚笼的地方,在卿凝眼中骤然就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她兴奋地四处勘探,最终确认,这里的地形地貌以及建筑分布整体来看,分明就是个超级加强版聚灵阵啊!
就连那瀑布留下来的都不是水,而是精纯灵气凝化作液态形成的。
这里的灵气浓郁到居然不仅把她那漏水池子般的灵府给堵上了,还在拼命地往里头倒灌。
卿凝忽然感觉浑身都被洗涤了一遍似的,身心前所未有的舒展轻盈,那感觉就像是在沙漠中渴行了千里的人突然踏进了绿洲,久旱逢甘霖也不外如是了。
而那座原先在她看来格外阴森的古殿,里面随随便便一个不起眼的木饰摆件,手一触碰上去都会泛起层层金色纹路,那据说可以扩炼神识的十八转金罡印这里居然到处都是!
卿凝再也不嫌弃这里头连床铺盖都没有了,原是她不识货啊,这哪里阴森荒败似冷宫了?分明就是低调奢华且壕无人性好么!
如此洞天福地居然被用来搞囚禁,这年头绑匪都这么豪气了?
卿凝大开眼界,在她最开始醒来的矮木榻上滚了滚,喜滋滋地想着她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在这里修炼上一阵,她那不断倒退的修为搞不好不仅能涨回去,还能有高的,这么一合计,灵根得而復失也没那么令她痛惜了。
只是,她突然失踪,出不去又联繫不上人的,几个徒弟找不着她可咋整?就很愁。
……
师兄弟三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不过平平常常地睡了一觉,那么大个师父就人间蒸发了!
没错!蒸发!
饶是情报网强大如祁麟,也愣是没寻到半点踪迹,就好像是人凭空消失了一样,那可不就是蒸发了么?
自从卿凝失踪,师兄弟三人头上的阴云就乌央乌央的,长生宗所在的冀望城,更是被他们用各自势力明里暗里翻了个遍,结果人没找着,反倒是把长生宗宗主李岳吓得不轻。
城里突然出现了几股庞大的势力,还老在长生宗附近打晃,这不摆明了将矛头对准了他们长生宗么,魔族的混进来也就算了,仙魔两族本就不对付,许是休整了几十年又生出狼子野心,想要捲土重来了,妖族的躁动也不意外,说不定是摸准了魔族动向,想要跟着浑水摸鱼。
可万剑宗和向来中立的玄机阁是怎么回事?同为修真门派,他可不记得跟他们有什么过结,这么被针对那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长生宗虽也是三大宗之一,但比起为首的万剑宗,实力上到底还是差了一大截,到底是有所忌惮。
因为动用禁术,李岳近来本就有点神经敏感,再被这么一吓,登时就觉得不妙,照他们这样翻下去,别是把自己多年来辛苦搜罗的人蛊给扒拉出来,不行,得赶紧换个地方!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他没动作之前,那几波人倒还没发现什么,他这一心虚转移,那可不就是嫌疑指数飙升,让几路人马顺藤摸瓜给逮了个正着么。
事情一捅出来,瞬间舆论滔天。
隶属于长生宗的学堂底下,居然圈养了大批童男童女,那些个孩子被救出来的时候,一个个身上都伤痕交错,几乎没有几块好肉,据说长生宗秘设了个斗兽场,只是这斗得不是兽而是人,可怜那些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见识了人性残酷,想要活着就必须与同伴厮杀,如此血腥残暴、猪狗不如之事,一经曝出自然立马引来漫天唾骂,更别提其中还有不少是近年来无故失踪的幼童,最小的甚至不满三岁!
长生宗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李岳忙着撇清干系气得跳脚,见天咒骂那些人多管闲事。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本就是天道!」
「一群蒙昧之徒懂什么!」
……
师兄弟几人听闻这事后,脸色俱是阴沉。
祁麟当即气得拍桌:「简直荒唐!」
要不是那些人自己露出马脚,连他都未能听见丝毫风声,可见藏得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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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转念一想,不好的预感席上心头,朝另两人道:「你们说,师父失踪会不会也跟这事有关?」
比如师父意外发现了那个斗兽场,然后被灭口了什么的?
不然怎么会消失得这么干净?
祁麟越想越觉得这事很有可能,当即就红了眼眶嚷嚷着要去给卿凝报仇,连三人中歷来最是稳重的言朔这次没有半句阻拦,紧凭着祁麟的一个猜测,便满目森冷提着剑走到了前头。
屠昭嘴角抽了抽,这一个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做派,他有时候都怀疑到底谁才是魔?
师父那是谁啊,那可是绝命毒师!盘踞悬赏榜榜首多年屹立不倒的人物,连放倒他都不在话下,怎么可能轻易被人灭口?万剑宗的玄明剑尊亲自出马还差不多。
吐槽归吐槽,屠昭到底还是提着大刀跟着一块去了。
作为魔尊,屠昭自觉是三人里的战力天花板,有他来护航,那俩就偷着乐吧,要不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他才不管那俩死活呢。
……
与此同时,卿凝在瀑布下的潭水中游了个来回,她手枕在脑后,仰面浮于水上,小风微微吹着,喷香的牛肉干嘴里嚼着,除却没人跟她说话有点无聊,被囚禁的日子倒也还算惬意。
这小半月,她勤加修炼,修为从快要跌落至筑基的边缘又回升到了金丹后期,只是回升速度过快,又灵根残缺无法缓冲,灵府一阵一阵抽痛得她满地打滚,几乎快要承受不住了这才不得已将修炼之事暂缓了下来,搁在水面上咸鱼躺休养生息。
也不知道她会被关在这里多久,但既然已经在这了,肯定是要抓紧机会提升修为的,一方面这等宝地于她而言也算是天赐机缘可遇不可求了,另一方面,她也想快点冲破这里的禁制出去,失踪了这么久,万一她好不容易收来的徒弟飞了可咋整?
「唉!要是天降些药材就好了,我还能炼个镇痛丹吃吃。」卿凝由衷发愿,可想也知道不可能实现,她在这完全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的干坤袋里除了些零嘴就是毒丹,虽然里面也有些能镇痛,但那都是附带的作用,她总不能为了止痛把自己给毒死吧。
正后悔着自己物资储备不足呢,忽然——
「我去!什么情况?」
卿凝惊唿出声,飞身闪到屋檐下,然后就瞪着一双不可置信到熘圆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数不清的极品药材从天而降,其中还不乏已经炼制好的成品丹药,就跟那天女散花似的,一簇簇、一瓶瓶落入灵液潭,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好傢伙,想什么来什么,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瞅这数量、这品相,那绑匪怕不是把人家长生宗高层的私库给端了吧?
牛批啊!
第49章
近来, 讨伐长生宗的声势越发浩大,而言朔、屠昭、祁麟三人仍旧遍寻卿凝无果。
在几人的轮番拷问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卿凝失踪的确与那「斗兽场」无关。
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 以卿凝的行事性情,断不会不告而别。
那么,她人到底去哪了?
事情就这么再度绕回原点, 陷入僵局。
夜深人静,言朔提笔静坐, 在脑海中推演着每一个她可能去的地方, 洁白的纸上没一会儿就被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地点,几乎是把他能想到的都写上去了。
本以为替她寻回灵根便能给她个惊喜,谁料意外却是比惊喜来得更早, 真可谓是应了那句世事无常。
言朔忽然顿笔, 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灵根?
言朔打开自己的干坤袋,苦笑了声,他真是忙昏头了, 光是把修补灵根的人关了进去,这待修补的灵根却还在他身上。
他摩挲了下左手食指上的龙纹戒,此戒勾连着他的洞府,心念一动便闪身至了千里之外的万剑宗,甫一进结界,就遥遥看见那人以叶为舟, 悠闲地躺卧在潭面上, 时不时喝口小酒, 好生惬意。
「嚯!天上掉下个男人。」卿凝醉得有点迷煳,抬手指向言朔, 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但这种兴奋也就闪现了一会儿,转瞬又迷迷瞪瞪睡过去了。
言朔落在岸边,死死盯着水上之人,脸色肉眼的可见的难看。
这人满脸麻子,仍旧还是他初次见到时的模样,相貌乃是天生,本没什么可指摘的,可这潇洒享受的模样还是莫名地刺痛了他的眼。
巨大的芭蕉叶载着她在水面上悠悠晃晃,泛起圈圈涟漪,隐隐地,竟是盪出了他心底的不平衡来。
这人怕不是度假来了!
翌日,卿凝一觉睡到自然醒,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阳光刺眼,卿凝手背搭在眼皮上,神思阵阵恍惚。
不得了,她昨晚上好像梦见那绑匪了,但是——
「可恶!竟让他逃了!」卿凝双腿蹬了蹬,追悔莫及。
她被关在这里两个多月,整天除了炼丹就是修炼,修为倒是一日千里,可自从兜里的零食告罄,嘴里没滋没味的,都快要淡出鸟来了,再加上灵根缺失,修炼到了瓶颈,出逃计划彻底无望,在这里又长久没人跟她说话,整个人寂寞如雪,把她憋得都开始不务正业拿灵植酿酒喝了。
也不知是这酒太勐还是她酒量不行,每次还没喝上几口就歇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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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好不容易梦见那绑匪,竟是耽误得她忘记了动手!
天知道她多想按着他的头前后左右上下摇晃,然后大喊——
「你有本事关我,你有本事放我出去啊!」
再在这里待下去,搞不好她坟头都要开始长草了。
卿凝指节攥得咔吱响,仰面朝天放出狠话:「你给我等着,我今晚就做梦来追杀你,有种别跑!」
「那你还挺忙。」言朔抄着双手站在岸边,声音冷如寒冰。
刚醒就计划好晚上要做什么梦了,张扬舞爪的,日子过得还挺悠哉。
什么声音?
此地早就被她翻了个遍了,连只蚂蚁都找不到,怎么会有人声?
卿凝心上一凛,翻身弹坐起来,侧首往岸上一望。
咚!
那瞬间,天地为之变色,卿凝心里像是经歷了一场泥石流,瞳孔震颤,四肢僵硬,心脏几要跳到嗓子眼。
她滴个亲娘,她就是随口说说,咋就给人弄跟前来了呢?
梦想实现得太突然,她还有点不知所措。
但瞅着这人眼神不太友善,视线落在她身上刀刻斧凿似的,周身更是瀰漫着一股显而易见的低气压,分明是心情不好啊。
卿凝内心咯噔,这这这,应该不是她惹的吧?她方才可没指名道姓,不带这么对号入座的。
这要是打得过,沖就完事了,不仅如此,下手还得快狠准。
可这打不过的,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这个时候再冲上去硬碰硬,那岂不是找死?
卿凝迅速认清形势,唯恐自己遭了池鱼之殃,追杀什么的嗖地一下被她务实地抛到了九霄云外,脸上露出的微笑,少一分太苦,多一分又显谄媚,真真是恰到好处,生动地演绎出了什么叫做坚强的凄风苦雨小白菜。
也就是言朔带着面具,不然这脸上崩裂的表情早就藏不住了。
同样的表情,若是卿凝做起来说不准还有几分凄楚可怜。
但到了这麻子脸上……
言朔沉默。
辣眼!简直辣眼!
言朔撇开头,将手里的盒子抛至那人面前,声音清冷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容商量:「什么时候修补好,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卿凝打开盒子,里面那团灵液包裹着的,赫然就是她的灵根!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默默按下心中窃喜。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让她修补自己的灵根,那不就跟放老鼠进粮仓一样么,不监守自盗她都对不起这机会。
卿凝抬眼,你小子可别后悔。
「可以是可以,但你也当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修补灵根需要用到的灵材可不少。」
卿凝算盘珠子拨得哗啦响,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绝命毒师的身价摆在这里,当然得敲笔大的。
言朔闻言有些诧异:「我之前送进来的用完了?」
那长生宗的宗主李岳私库里东西可不少,他全给收进来了,这些还不够?
卿凝心虚地咳嗽了两声,立马板起脸端出副权威模样,「好有好的补法,差有差的补法,你要是只想凑合着用,现有的灵材当然就够了,但你若是想修补如初,那……」
剩下的卿凝没有明说,让他自个儿想像去吧,毕竟,有空间才好操作不是。
「你也就是碰上了我,旁人若想修补得同原生一样,可没这手艺。」
修补灵根最重要的一样材料其实是原根的灵髓,这玩意儿除了她就没人有了,可不就是独此一家么,卿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当然了,你若是寻不齐我要的灵材,那我也只能放低水准——」
卿凝端得是善解人意,可字里行间却暗示着: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啊。
果不其然,话一出,这厮就上钩了。
「不必,需要什么你列个单子给我便是。」
卿凝垂首,抿唇死死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淡定,淡定,这年头人心复杂,这么好忽悠的冤大头可不好找了,可不能把人给吓跑了喽。
言朔见她埋着头,两颊还一抽一抽的,眉峰顿时聚成了个川字,这是在做什么?
恰在这时,玉简闪了闪,言朔的注意力立马被拉走,走远了些接起传音。
对面说了些什么,传音直接入耳,卿凝无法得知,倒是这绑匪说的,隐隐约约能够听清,只是他的回话太过简短,卿凝想要从中提取些有效信息都难。
但——
为、什、么、他、的、玉、简、可、以、用!!!
卿凝扒拉了一下自己的,望向他手中玉简的眼神亮晶晶,她想要那个!
如果她现在说修补灵根需要用到他的玉简他会相信吗?卿凝快速地评估了一下此事的可能性,最后得出结论,这么离谱的藉口,除非他是傻子……
卿凝遗憾地摇了摇头,但此念一起却是没那么好压下去了,别的需求先不提,她外头三个那么大的徒弟,她得报平安啊!
卿凝目光灼灼,心思转动,没一会儿便有了主意。
等言朔再回来的时候,卿凝甩给了他一张纸。
言朔看了一眼,又讶然地翻看了一下背面,确认就这寥寥几字,这才开口问道:「就只要这些?」
当然不是!
卿凝煞有介事,将自己的玉简递了过去:「现阶段需要用到的就是这些,至于之后需要些什么,还得看修復情况,帮我解除屏蔽,到时候好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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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朔没有接她的玉简,眼神意味深长了起来。
卿凝强装镇定,实则心乱如麻,怎么,她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刚传音给我的是玄机阁阁主。」言朔语气淡淡,忽然自爆。
卿凝:「!!!」
悬杀榜隶属于玄机阁,而她高居榜首,这绑匪和玄机阁阁主来往密切……
这是威胁吧?是吧?是吧?
卿凝拳头硬了。
言朔将纸折了几下收起,看透一切般扬长而去,临要出结界时,才甩给了卿凝一卷捲轴。
「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
卿凝咬牙切齿,抓住捲轴就想扔进水里。
她万万没想到,这绑匪手里居然还有这种老古董,这捲轴是传音玉简诞生之前的产物,一般都是一对,在上面写的字,无论距离多远,对方只要手握相同的捲轴,马上就能收到,速度虽快,但是缺点也很明显。
拿着这玩意儿,她就只能和那绑匪联繫!
可恶!谁没事要跟他聊天?
……
过了几日,言朔又加派了不少人马,写满地点的纸上划掉了一个又一个。
「有消息你不看么?」
祁麟指了指案上的捲轴,一只泛着萤光的「鸽子」从捲轴里钻了出来,不停地扑扇着翅膀。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用这个?
祁麟纳罕,看言朔的表情也多了几分怪异。
言朔斜睨了一眼,将笔搁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如果说他人生中有什么后悔之事的话,把捲轴给那人绝对算得上是其中一件。
悬赏身价常年登顶的绝命毒师居然是个话痨,这属实是在他意料之外。
一天不理她都能传信个五六七八回,多半说的都是些废话,偏偏还不得不看。
言朔划开捲轴,眼角抽搐,果不其然,那女人又在深夜发疯了。
——「你睡了吗?我还没睡。」
伸长了脖子的祁麟:「!!!」
第50章
祁麟挤眉弄眼, 八卦欲望爆棚,好傢伙,原是他孤陋寡闻了, 本以为是老古董出土, 没想到人家玩的是情调。
「这谁啊?」祁麟好奇问道。
言朔刷地一下将捲轴合上,丝毫没有要回信的意思。
只是虽心知那女人在发疯,却还是生出了一股被调戏的恼怒情绪。
他抬眸射向祁麟, 语气不善:「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祁麟瞪眼,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言朔看着他不说话。
祁麟:「……」
行吧, 男人的脸真是说变就变, 他就不该在这里,他也很忙的好么!
近段时间,魔族的人不知是抽了什么风, 三番五次找他们妖族的麻烦, 他气得已经三天没和屠昭说话了。
说什么来什么,祁麟刚从言朔房里出来就碰见了从外头风尘僕僕回来的屠昭,对方脚下生风, 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看得祁麟很是来气。
屠昭看见祁麟,刚想打招唿,结果不过一米多宽的廊道,两人相向而行,祁麟愣是当没看见他一样, 擦身而过时, 还重重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屠昭只觉莫名其妙, 他好像应该没惹他吧?这也就是撞到了他,要是碰见计较的, 高低得给他来上一拳。
屠昭默默腹诽,再加之迟迟没有听到道歉,便想着师父不在,他作为师兄得好好批评一下师弟。
谁料,祁麟却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竟是恶人先告状。
祁麟:「你眼睛不会看路么?」
屠昭:「???」
难道不是你撞的我?
屠昭惊呆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火气这么大,吃火药了?
祁麟从上到下打量了屠昭一番,如果眼神能够化作实质,怕是凌迟都不用刀了。
大抵是祁麟的神色太过理直气壮,弄得屠昭也隐隐有些不确定起来。
难不成真是他撞的?他记忆错乱了?
祁麟朝他重重冷哼了一声,回屋时门摔得震天响,连屠昭站在几步开外都被甩了一身灰。
屠昭:「……」
他双眼茫然,开始怀疑人生自我反省。
这一细细思考,还真让他反省出了点东西。
近段时间,他的确是有点一心二用了。
妖族和魔族井水不犯河水,原本以为应该是两族长久以来的默契,可最近不知妖族是抽了什么风,竟跑去魔域惹事,这岂能忍?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别是师父没找着,老家被人端了,所以屠昭近段时间都在忙着都在指挥战事,寻找师父这事自然就有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屠昭恍然大悟,祁麟这是发现他懈怠不满,在他身上撒气呢。
思及此,屠昭摸了摸鼻尖,肉眼可见地心虚了起来。
至于批评师弟什么的,嗯,他是师兄,要大度点,就……算了吧。
三个人里面,两个在内斗,找人的主力到底还是落在了言朔头上,只是最近那人的要求越发的刁钻古怪,弄得本就很忙的他屋漏又逢下雨,在找人之余,还得四处搜寻那人需要用到的天材地宝,短短半月,秘境都进去了好几个。
但如若只是需要些天材地宝也就罢了,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修復灵根还需要用到芋泥香酥鸭?
言朔拎着捲轴,看着上面夹带着私货的单子,面色黑沉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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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不是丹修,但到底还是有点常识,那人怕不是拿他当猴耍?
言朔摩挲龙纹戒,转瞬便闪身进了洞府。
之前寻到她要的东西,他都是直接收进戒指,本人并没有进去。
许是那人因此放松了警惕,这一突击,还真让他撞见了某人的摸鱼现场。
只见那人支了一把伞,伞下面还摆了个躺椅,躺椅边放了个约莫小腿高的四角案桌,案桌上瓜果酒水一应俱全,甚至还颇有闲情逸緻地在葫芦瓶里插了一束花束。
卿凝哼着小曲儿,又从干坤袋里掏出一个空盘子擦了擦放在了案桌的正中央,然后双手欢快一合——
「万事俱备,只欠最后一道压轴菜了。」
话落,明媚的天空忽然投下了一道阴影,落目看去,居然还是人形的!
卿凝瞬间汗毛倒竖,不会吧不会吧,她的运气不会真的这么差吧?
顷刻间,卿凝的脖子仿佛化作了一台年久失修的转轮,咔嚓咔嚓艰难地抬起后——
轰隆隆!
晴天霹雳!!!
这年不年,节不节的,他怎么亲自来了?
卿凝惊得后退了两步,眼睛都瞪圆了,他他他……他平常送东西不一般都是空投的么!
情况有点不妙啊。
四目对视间,她已经想像出一部乐极生悲的人间惨剧了。
天要亡她!!!
卿凝的内心风雨飘摇,但,挣扎还是要挣扎一下的。
「呵呵……呵呵,真巧啊,我这正准备设宴招待你,你就来了。」卿凝讪笑道,笑得就跟那被虫蛀空的树似的,看起来巍峨高耸,其实里头是空心的。
言朔冷哼了一声,如鹰般锐利的眼神仿佛看穿了一切,他双臂环在胸前,冷肃的视线如同暴雨来临之前一样平静。
编,继续编。
卿凝:「……」
你这样我还怎么表演。
卿凝欲哭无泪。
「你听我狡辩。」卿凝心虚得嘴都瓢了,「不是,你听我解释。」
言朔回之以冷笑:「哦,那你解释吧。」
「……」
卿凝语塞,在强大的威压之下脑子仿佛断了线,聪明的大脑就跟化作蝴蝶飞走了似的,最后只能破罐破摔地小心嘀咕:「这不是还没想好么……」
到底是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这是个问题。
卿凝还在纠结着,但显然言朔的耐心已经告罄,冰冷的视线刀刻斧凿般落在她身上。
「你要的芋泥香酥鸭我给你带来了。」
言朔忽然开口,甚至还颇为贴心地将其取出并放在了卿凝事先准备的空盘里。
「哈?」
!!!
柳暗花明又一村,卿凝一整个愣住,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么放过她了?
因紧张而颤抖的双眸剎那间一圈一圈泛起了涟漪,直至开出灿烂的花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卿凝仰头冒出了星星眼,这是什么神仙绑匪大哥!
为了应付提出的宴请,这会儿也硬是让她生出了几分真心实意。
卿凝单方面宣布:吃了这顿饭,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大哥!
卿凝迈步朝心心念念的美味奔去,然而,变故却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几乎只是一瞬,卿凝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周身的空气突然无风自动,然后越转越快,龙捲风似的将她裹在中间,再停下来时,卿凝便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了方圆一步之内。
卿凝:「???」
啪地一声!
卿凝刚还雀跃着的心瞬间摔得粉碎。
她脑子发懵地看向他,却见他慢条斯理地当着她的面坐下,慢慢悠悠地开始享受起她准备的。
!!!
你吃我看着,这是人干事?
刚出锅的芋泥香酥鸭外皮金黄酥脆,一刀切开,便可看见里面那软糯香甜的芋泥,而在芋泥之中又包裹着炸得外酥里嫩的去骨鸭肉,一口咬下去,她甚至能看见在他嘴里爆开的肉汁,然后随着咀嚼和芋泥融合到了一起,呜呜呜呜呜,这么丰富的层次感,它就不可能不好吃!
卿凝喉咙滚动,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啊啊啊啊啊!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做什么?
卿凝迈步想要靠近,可无形的罩子却将她锁得彻彻底底。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何为一步之遥。
淦!这狗逼竟敢把她画地为牢了,卿凝气得要死,看得到却吃不到,之前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落,当然,在愤怒面前,这些失落也不值一提了。
卿凝趴在罩子上,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芋泥香酥鸭、水果、甚至还有她酿的酒全部一扫而空。
杀人诛心!
「啊啊啊啊啊啊!放我出去,我要和你决斗!」
言朔眼皮掀了掀,对卿凝的宣战充耳不闻,将最后一杯酒饮下,修长的手指从容优雅地将酒杯轻放在案桌上,而后嘴角现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胜利者一般的弧度,评价道:「这酒不错。」
!!!
卿凝再次被暴击。
她真傻,真的,她真是太傻了。
亏她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迷路的智慧重新占领高地,卿凝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般瞬间清醒。
啊啊啊啊啊,谁家好人会绑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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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他可是绑匪和被绑票的关系!!!
她方才居然还想和他结拜,撤回!坚决要撤回!
结什么拜,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他结拜!
可是——
看着盘中残留的星点油光,卿凝抑制不住地悲从中来。
呜呜呜呜呜,她真的好久没尝过肉味了,这个芋泥香酥鸭他吃得那么干净,肯定好好吃!
唾液开始无声分泌。
可恶!如果她有罪请用武力来制裁她,为什么要让她受此折磨!
酒足饭饱,言朔这才大发慈悲解开了封印。
人类的欢喜并不相通,看着她失去梦想般颓坐在地,报復的快感在他的心里急剧攀升,一层更比一层高,失衡的心态也更是前所未有地达到了平衡。
从她消极怠工却指使得他团团转起,就应该想到会有这天。
在卿凝怨念的眼神中,言朔身心愉悦扬长而去。
他回来的时候,屠昭和祁麟不知为何又吵了起来,两个人吵得昏天黑地,浑似两只炸毛鸡在互啄。
言朔揉了揉眉心,只觉头痛,这回又是因为什么?
屠昭:「妖族之人平日里就惯是缩头乌龟,战场上更是不堪一击,我说的难道不对么?这次妖族战败就是铁证!」
祁麟拍桌:「呵!作战地点在魔域,魔族占了地利又以多欺少,这根本就是胜之不武!但凡换个地方,妖族又怎可能会输!」
屠昭不甘示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轻蔑道:「输了就是输了,哪那么多藉口,你当是在打擂台呢,还要选个黄道吉日再配个风水宝地?」
「你!」祁麟气急,偏偏又无从反驳,但打不过还吵不过么,他绝不认输,出口便向屠昭的七寸攻去:「怎么,听你这意思,魔族赢了你很骄傲?你该不会是魔尊派来的奸细吧?」
「你在瞎说什么?」屠昭下意识否认,见祁麟不信,第一反应便是想要自证。
但祁麟怎会放过这等乘胜追击的机会,没等他开口又落下一记重锤:「难怪师父失踪找人也不见你积极,我可算是想明白了。」
锅盖一个接一个地扣下,屠昭气了个倒仰,你想明白什么了你想明白了?他不像言朔那般担心师父,是因为相信师父的实力好不好,再说了——
「就师父那一骑绝尘的赏金,现在还在悬杀榜榜首挂着呢,用你们的脑子想想,师父要是出了事,那么多的赏金会没人兑?」
空气突然安静。
祁麟率先反应过来,惊诧道:「什么意思,悬杀榜榜首不是绝命毒师么?」
屠昭张了张口,忽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看这两人一无所知的模样,他的声音弱了弱:「师父就是绝命毒师,你们不知道么?」
平地一声雷。
祁麟:「!!!」
言朔:「!!!!!!」
第51章
卿凝竟是绝命毒师?
在短暂的发懵过后, 祁麟眨了眨眼,回想起昔日里卿凝的那些异常举动。
她常说自己穷得想要砸锅卖铁,可花钱的时候却从不含煳, 出手十分大方。
她变装的手法出神入化, 躲避追踪的本事更是看起来娴熟至极。
她能够轻而易举地药倒一个修为在她之上的壮汉,并且对毁尸灭迹的流程相当熟悉。
……
明明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有迹可循又唿之欲出,可自己却因为她没有灵根且修为不断倒退, 下意识地忽略了她就是绝命毒师的可能性。
竟是一叶障目!
只是,算算时间, 绝命毒师出现的时间竟是在她失去灵根修为不断倒退之后, 这就很令人寻味了,她流出在外的那些毒丹,即便是长生宗的长老都没能復刻, 论资歷、论修为、论资源, 方方面面她都与长生宗长老相差甚远,在这等条件下,她到底是怎么做到以一己之力拉来这么多仇恨的?还给拉到了悬杀榜榜首?
这要是不是屠昭说漏了嘴, 谁能想到她就是绝命毒师呢,毕竟在众人的印象中,绝命毒师能够常年挂在悬杀榜榜首而不倒,怎么也应该是个绝顶高手。
没有灵根都能够做到这等程度,这要是有了灵根,那岂不是……
祁麟越想越好奇, 连带着看屠昭的眼神都微微变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祁麟纳闷问道。
要知道像他这般消息灵通、眼线众多的人都没发现卿凝这层身份, 没道理屠昭这铁憨憨却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合理吗?
屠昭眸光闪烁,视线乱飘, 心虚了半天,支支吾吾道出句:「机、机缘巧合。」
祁麟:「……」
去你丫的机缘巧合,真要是机缘巧合你结巴什么?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一点都不适合撒谎,根本就没那道行,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里就没点数?
相比起祁麟的接受良好,自从屠昭话赶话意外道破卿凝的身份后,言朔整个人就如同被雷噼了似的,一动不动,形容怔愣,竟是罕见地失了态。
先前看那人吃瘪生出的愉悦,此刻通通化作了深水炸弹,让本就不甚平静的心湖彻底地炸了开,沸腾的气泡翻涌,就如同他惶惶不安跳动的神经。
怎会如此?!
祁麟和屠昭两人又开始争论了起来,一个坚称对方撒谎不诚实,一个脸憋通红咬死不认,但这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甚至还有点羡慕他们,无忧无虑的还能拌嘴吵架,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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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朔默默回房,短短几十步的距离,却走得身体僵硬。
吵着吵着观众没了,正想拉人评理的两人俱是一愣。
祁麟:「他咋了?」
这背影,怎么瞅着还有点萧索?
屠昭摇了摇头一问三不知,只是却眼尖地发现:「他手里还拿了个杯子!」
祁麟闻声望去,再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茶盘里的杯子少了一个。
这杯子每间房里都是有数的,不能擅自拿走,言朔向来行事沉稳,再加上以他的财力,至于昧下这么个普普通通的杯子?不应该啊。
祁麟眯了眯眼,不对劲,这人指定是不对劲。
以他多年的吃瓜经验来看,这里头指定是有事啊!
祁麟脖子往前伸了伸:「唉,他今天去哪了你知道么?」
屠昭认真回忆了一番,斩钉截铁:「不知道啊。」
祁麟:「……」
上次这么无语还是上次,祁麟真想破开屠昭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不知道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一天天的,他除了知道吃饭睡觉打打杀杀还知道些什么!
祁麟嫌弃屠昭,屠昭看着祁麟那一脸八卦未遂的抓耳挠腮样,同样也很是嫌弃:「兴许人就是累了。」
四处奔走寻人寻了这么久,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么没日没夜的大海捞针吧。
在屠昭看来,事情根本就简单得很,不就拿走了一个杯子么,到时候他再拿回来补上就是了,多大点事,至于这么刨根究底地分析么,有这时间,他还不如想想怎么收拾妖族那帮惹事精。
据前线战报,妖族这回输了似乎还有些不甘心,蠢蠢欲动的,怕是想捲土重来。
他得想个办法震慑住妖族那帮人,之前,他倒是想过旁敲侧击跟祁麟取取经,毕竟他鬼主意还挺多的,但看他这生了八百个心眼,却尽是简单问题复杂化,一瞧就不靠谱,还是算了吧,别到时候一个不慎,把他给带沟里去了。
楼下两人休战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又一言不合顺着先前的暂停的吵架吵了起来。
而楼上,言朔如同游魂一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死去的记忆突然对他发动了勐烈攻击。
明明思绪越拨越乱,却还是抑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把人绑了,还囚禁了两个多月。
其间,卿凝给他的传信,他一次也没回。
今天,更是当着卿凝的面,将她心心念念的芋泥香酥鸭一扫而空。
……
思及种种,言朔眼皮狂跳,他拿出捲轴,他记得卿凝每日都要给他传信好几回,可今天,捲轴上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
先前不知道卿凝就是绝命毒师,她给他传信,他只觉得心烦不可理喻,可现在,她不给他传信,他又忍不住开始焦躁。
是因为生气了吗?
肯定是生气了,她没什么其他爱好,唯独对口腹之慾比较热衷,这回被关在里面两个多月,应该憋坏了吧,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他提了个小小的要求,自己却为了惩治她,当着她的面,将她或许斟酌许久才选出的一道菜全都吃光了,甚至连她自己酿的酒都没给她剩下……
言朔简直不敢承认做出这般幼稚行径的居然是他自己,他跌坐床沿,脚趾抠地,忽而转瞬又想到了一个更加雪上加霜的问题。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干的就已经生气了,若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当场和他断绝关系?
言朔颤动的双眸,忽地涌上一阵慌乱,整个脑子嗡嗡的,连反应都慢了很多。
他目无焦距的望向窗外,太阳还未下山,外面一片明亮,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天光?
言朔浮浮沉沉的思绪仿佛突然找到了一个锚点。
是了,现在太阳还没有下山,尚还是白天,而卿凝以往给他传信时间大多都在晚上或深夜,所以,她现在并不是不理他了,而是时间未到?
思及此,言朔分散的眸光重新聚拢,松了口气般变得炯炯有神了起来,高悬的心开始慢慢回落,可他在屋里来回走了一圈又一圈,再看窗外天光却丝毫未减,时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漫长。
明明以往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可现在却跟他作对似的,仿佛停止了流动,言朔越发焦躁了。
这一等便等到了夜深人静。
言朔都快要将捲轴盯出一个洞来了,可仍旧没有等来那只扑扇着翅膀的白鸽,更别提得到她的只言片语了。
言朔彻底慌了。
第二天,屠昭和祁麟起床后,路过言朔房间,竟见其大门敞着,人居然破天荒地还在。
要知道为了找师父,之前他一直都是早出晚归,这个时间未出门还是头一遭。
难道——
祁麟发散思维,扒拉着门框,探头问道:「师父已经有消息了?」
言朔沉默。
嗯?居然没有否认。
祁麟挑了挑眉,嗖地一下蹿进屋落座言朔跟前,惊喜道:「真的找到了?」
言朔的脸色不点不自然,还有点苦恼,但祁麟却因为太过兴奋而错过了这些。
他喋喋不休地追问:「师父现在在哪?」
说着就拿出玉简准备联繫卿凝。
忽地,言朔的眸光亮了亮。
玉简!
是了,卿凝之前便一直想要和外界联繫,虽然她极尽掩饰了她的目的,但真正迫切的事情是掩盖不住的,当时自己只觉看透了一切,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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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
……还语气不好地警告了她。
死去的记忆再次活跃,想到当时她那希望破碎的眼神,言朔闭了闭眼,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改变现状。
「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阵风从祁麟面前刮过,祁麟懵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言朔竟是连门都没走,直接翻窗下去了。
祁麟扑到窗台大喊:「你还没告诉我师父在哪呢!」
屠昭从自己房里出来,恰好听到这句,惊讶问道:「师父找到了?」
祁麟一看是他,直接冷哼了一声,理都没理就下楼去了。
屠昭::「……」
至于么?他算是看出来了,祁麟这厮吵架习惯不太好,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输了看他趾高气扬,赢了看他横眉冷对,横竖受伤的都是他。
在祁麟那里没有问出个究竟,屠昭索性拿出玉简试了试直接传音给卿凝,结果,没想到竟然真的接通了!
此刻,不仅屠昭很惊讶,就连刚醒的卿凝自己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卿凝活似见了鬼一般,可耳边屠昭的声音却又不似作假,那绑匪竟然趁她睡觉的时候将她的玉简解封了?
卿凝登时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她望了望照常从东边升起的太阳,没错啊,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她可不认为那绑匪会突然良心发现。
阴谋!绝对是阴谋!
「师父?师父?」
听着屠昭的大嗓门,卿凝回过了神,简单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的遭遇。
屠昭听得义愤填膺,真是岂有此理,天日昭昭,居然有人绑架!
「师父你在哪?我去帮你收拾他!」
卿凝默了默,大脑搜寻结果一片空白,这问题属实是把她给问住了,她在哪?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哪!
好傢伙,原是算准了她不知地点,这又是什么新型的整蛊方案么,给她希望,然后咔嚓一下粉碎,就跟昨天那只跟她有缘无分的芋泥香酥鸭一样?
卿凝眯了眯眼,恍然大悟,这特么是整她整上瘾了啊!合着自己在他眼里就只能没日没夜地干活呗,不过是休息了一下就刺痛了他的眼,人磨坊的驴都不敢这么使唤,一回两回的,真当她没脾气了?
卿凝后槽牙磨得嘎吱响,内心幽幽暗暗,既然他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了!
思及此,卿凝眼神骤然聚焦,浑身你的战斗因子都好似甦醒了一般,从昨日起便盘踞在她头顶的郁气瞬间消散,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她歘地一下打开自己的干坤袋,在里面掏啊掏啊掏,终于!掏出了一条她珍藏多年的、千年灵鹿的——鹿鞭!
卿凝桀桀冷笑,将玉简那头的屠昭给吓了一哆嗦。
「我在这里没什么危险,不用担心我,记得知会你师兄师弟,我还有事要忙,先挂了啊。」
卿凝将玉简塞回腰间,一手持着鹿鞭,一手拎着昨天被那绑匪喝光的酒壶,目光左右游动,而后唇角勾出一抹弧度诡异的邪笑:「哼!这么喜欢喝酒,我让你喝个够!」
而另一边,言朔悄悄解开卿凝玉简的封印后,便找了个僻静之地忐忑地等待着卿凝的联繫。
只是,润泽光滑的玉简静静躺在他手中,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丝毫动静。
难道是她还没有发现玉简已经解封了?
言朔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于是,在做了一系列的心理建设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怀揣着紧张的心情注入灵力给卿凝传音,但没想到的是,卿凝的玉简居然占线!
原来不是没发现,只是第一个联繫的不是他罢了,言朔忽觉有些恍惚,心底更是涌上了一股陌生的情绪,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许是病了。
言朔盘腿静坐,引灵气入体运行大周天,想要将这异样的情绪压制下去。
这一坐,便从天光坐到了日暮,再睁眼时,漫天霞光绚烂,而一只显眼至极的白鸽扇动翅膀绕着他飞来飞去,带起的莹莹光亮,浑似萤火虫。
言朔愣了一下,旋即双眸睁大反应过来,他迅速拿出捲轴,果不其然,上面已然陈列了几行待阅读的字迹。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上面写的既不是要他准备的天材地宝,也不是让他带什么吃食,而是一封言辞诚挚的……邀请函?
言朔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开始骤然加速,他勐地一下站了起来,敏锐地意识到,这或许是自己补救过往的契机!
第52章
消息发出去, 卿凝就已经做好了石沉大海的准备,毕竟,之前那人一直都对她爱答不理, 想着怎么也得多发几次, 发得他不耐烦了才会来吧,谁知——
太阳刚落山不久,天边还染着绚丽的霞光, 看着眼前这风尘僕僕而来的人,卿凝陷入了沉思。
什么情况?是他疯了还是她眼睛出问题了?
两人相对无言, 大眼瞪小眼, 无声的沉默一下子将言朔的心揪得老高,「咚咚咚咚」的,跳得一下比一下快。
怎么看着他不说话, 他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言朔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触手却是一片冰凉光滑的质地,这才想起,自己是带了面具的。
所以, 卿凝是在看什么?言朔不解。
但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卿凝垂下眼眸,再抬眼时,眸中就漫起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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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坐!」卿凝热情地招唿道。
而后卿凝便转身进屋准备东西去了,脚下跑得飞快, 那可真是激动的心, 颤抖的手啊。
也不知道这傢伙今儿个是哪根筋搭错了, 但!管他呢,来了就别想跑!
卿凝抱起放在墙角的酒罈子, 为了缩短酿酒的时间,她可是耗费了不少灵力,以至于现在灵府都还有点空虚,但她估摸着今天估计也用不到武斗,所以也就没什么关碍了,她今天要智取!
用事先准备好的酒壶分装了一些出来,卿凝一只手拎着耳柄,拍了拍壶壁,寄予厚望道:「今天可就靠你了。」
随后,她又腾出一只手从干坤袋里摸出了一个留影石,抱着酒壶在窗缝处观察了一下,发现外面的那人现在是背对而立,并没有朝这边看。
这可真是天助她也!
卿凝压住因激动而上扬的嘴角,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将留影石竖起放到了内侧窗台上,然后将窗纸抠了一个小小的洞,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留影石能够照完完全全地照到待会儿喝酒的地方。
「等久了吧,来之前也没收到你的消息,准备得有些仓促,还望不要嫌弃。」卿凝笑道。
言朔抿了抿唇,他当时只顾着赶来,在野外打坐了一天,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忘记要回信了……
「下次我会记得的。」言朔承诺道。
卿凝端盘子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上面的东西给摔了。
啥玩意儿,这绑匪居然还会好好说话,这是要金盆洗手了?
卿凝默默腹诽,看他的目光复杂难言,心想话可不能说太满,今天过后你还想不想见我这事都难说。
两人落座,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卿凝主动跟他汇报了一下灵根的修復进度,强调的主旨就是现在正处于修復的关键时期,不能够出现任何差错,而她是唯一能够胜任这项工作的人,总而言之就是——将她拍死了这灵根可就要报废了!
言朔听后点了点头,心想这本就是她的东西,这世上当然不会有比她更尽心的人了。
见他听了进去,卿凝放下心来,端起酒壶,热情地给他倒了一杯酒。
「这些日子你在外奔波也辛苦了,来,我敬你一杯!」说罢,便将自己的那杯仰头饮下,先干为敬。
言朔愣了愣,其实也不是很辛苦,修为到他这份上,耗费的无非就是些时间罢了,并没有多麻烦,师父竟然为此向他敬酒,言朔突然感觉自己这谎是越滚越大了,连带着手里的酒杯都仿佛烫手了起来。
怎么不喝?!
卿凝的心跳一下失了节奏,难道是发现这酒有问题了?不应该啊,为了保险起见,怕他不喝,她还自己先干了。
察觉到卿凝的视线,言朔抬眸,见她眼底似乎有些紧张还有些防备,言朔的心忽然就抽痛了一下,卿凝之前何曾这般小心翼翼察言观色过,定是自己之前态度太过恶劣吓到她了,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紧接着,为了赔罪,又主动拿过酒壶给卿凝和自己又斟了一杯。
「这次,换我敬你。」言朔端起酒杯道。
卿凝:「!!!」
啊不是,你动作那么快干嘛,这倒酒的活是你该抢的么!
卿凝盯着自己面前的这杯酒,陷入了迷茫。
她准备的这个酒壶是有猫腻的,里面有两种酒,根据倾斜角度的细微不同,倒出来的酒其实是不一样的,一个加了料,一个没加料,而之前考虑到要瞒天过海,她特意将这两种酒的色泽和香味都调配到了分毫不差,以至于现在她也分辨不清,她这杯酒到底是有问题的,还是没问题的。
卿凝欲哭无泪,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谁能想到这傢伙今天居然会这么配合,还给她敬酒,放在之前,她连想都不敢想,咋的,今天开始积德了?
只不过,他都已经喝下一杯了,她这杯不喝应该也不会有多大影响吧?
卿凝就这般抱着侥倖心态,企图就这么拖到他药效发作。
然而——
「怎么了?」言朔忽然伸手过来扣住她的手腕,似乎想要探查一番她的脉象。
卿凝受惊得立马将手用力抽了回去。
「没、没怎么啊。」
「是喝多了不舒服吗?」言朔关心问道。
虽然以前卿凝也经常小酌,但她平常喝的酒都不怎么醉人,所以他也不太清楚卿凝的酒量到底怎么样,腹部忽地涌上一团虚火,言朔直接压制了下去,今天这酒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肯定比她之前喝的要醉人的多,就连他也不敢说自己能有把这一壶都喝完的量。
「这酒劲大,还是少喝点吧。」要不然明日定是要头疼了。
言朔随之将自己的酒杯也搁到了一边。
看着对面那人目态清明的样子,卿凝傻眼了。
一杯下肚没用就算了,你怎么还不喝了呢!你不喝、不出丑,那她留影石录什么?
不行!今天难得这厮放松了警惕,时机千载难逢,怎么能够功亏一篑?
卿凝一下子就赌徒上身了,她盯着自己面前的那杯酒,看着酒杯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心想她应该没有那么倒霉吧?
喝!必须喝!
喝完这杯下次她来倒,她就不信了。
「没事儿,我酒量好得很,倒是你,该不会是一杯就不行了吧?」卿凝故意用激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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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朔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她确实没有半点醉意,这才放下了心来。
罢了,她想喝就陪她喝吧。
于是两人又续上了,来回几轮下肚,言朔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刚开始自己体内升起一团虚火,他还只当是不胜酒力引起的,可现在看来却仿佛不是这么回事,体内的那团火横冲直撞几乎快要突破他的压制,这根本就不是寻常醉酒该有的反应。
「这、这是什么酒?」言朔问道。
卿凝没有回答,但嘴角的笑容却越拉越大。
言朔不解:「你在笑什么?」
「当然是——」卿凝拉长了声音,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得逞的笑意,声音欢快:「笑你也有今天啊!」
她都已经想像出这人野火焚身却无法纾解,从而在地上扭得像条蛆一样的画面了。
哈哈哈哈哈,今天这是什么黄道吉日,简直顺利得不像话,结束之后,她必须得仰天长笑一下。
翻腾的气血不断上涌,言朔忽地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卿凝,没一会儿,额上就冒出了细汗,连思绪都仿佛变得混沌了起来,唯一剩下的念头便是——他必须得离开这里。
言朔站起来往后退,脚下虚浮,身形更是晃晃悠悠。
但都到这地步了,卿凝怎么可能会让他离开呢。
她拿出捆仙绳,桀桀冷笑着一步一步朝他走近,谁知——
在拽住言朔手的那一瞬间,仿佛擦着了什么火摺子似的,刚开始,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火苗,没一会儿,待她反应过来时候,竟已形成了燎原之势,看不到边际的大火像是张长着獠牙的血盆大口,仿佛只要一下便能够将她嚼得粉碎。
不是吧,她就只喝了那么一杯不太确定的酒,竟然就中招了?
淦!她这该死的运气!
卿凝脑海里拼命地想着自己要后退,她可不想跟他同归于尽,但身体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明明脑子里想的是要松手,可手却不停使唤地直接攀上了他的脖颈,紧接着,更是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言朔眸光震颤,在酒的作用下,全身上下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清晰,逐渐上头的药效更是不停地在腐蚀他的意志。
「君子不可乘人之危,推开她,立马离开这里!她可是你的师父!」
「这酒的效果这么勐,谁知道死扛着会有什么后遗症?你竟要眼睁睁地看她受此折磨而不救?」
两道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交织缠斗,一个让他克己復礼,一个却极尽蛊惑。
言朔被两边的声音来回撕扯,本就混沌的思绪,此刻更是摇摇欲坠,他用尽最后的一丝清明将卿凝的手拽下。
可是下一刻,卿凝居然亲吻上了他的喉结!
灼热的身体忽地感受到了一丝清凉,但这清凉却转瞬即逝,不够!这根本不够!
「轰」地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掉了。
第53章
翌日, 阳光洒在脸上,耀目得她都有些睁不开眼,她习惯性的想要用什么挡一挡, 但谁知手刚一动, 就摸到了个柔软中透着坚硬,坚硬中又带点弹性,甚至摩擦摩擦还有点温热的东西, 别说,手感怪好的, 但——
这是什么!
本来迷煳着的卿凝瞬间清醒。
整个人弹射一般坐了起来, 转动僵硬的脖子往旁边看去,然后——
「轰隆隆隆!」
剎那间,卿凝感觉自己好像被雷噼了。
这这这这绑匪怎么和她在一张床上!!!
看着自己还搭在他腹肌上的手, 卿凝嗖地一下缩了回来。
完了完了, 这手不能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卿凝抱头,还没等她回忆起什么子丑寅卯来,便感觉自己身上怎么凉飕飕的, 低头一看。
啊啊啊啊啊啊啊!!!
疯了,疯了,要疯了!
趁着这人还没醒,卿凝连滚带爬下床捡衣服,边捡边穿,竟是这么一路走到了殿外潭水边她收拾出来的休闲区, 这才从头到脚给穿全乎。
卿凝:「……」
好傢伙!战线这么长?
她瞥见滚落在地的酒壶, 消失的记忆突然在她的脑海里闪出了几个片段, 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啊唔唔唔唔——」
卿凝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好悬没有叫出声来。
救命!居然还是她先扑上去的!
怎么会这样?!
啊啊啊啊啊好想失忆!
现在怎么办?卿凝绕着圈来回疯狂踱步, 乱做一团的大脑里只映出了一个字——「跑!」
跑?
卿凝愣了一下,勐地回过了神。
没错,她得跑,她必须得跑!趁他现在还没醒,赶紧跑!
留在这里等他醒过来,那岂不是死路一条?想也知道发生这种事情,他第一反应肯定不是让她负责或者和平商讨什么解决办法,最有可能的就是恼羞成怒直接将她拍死!
卿凝弓着身子轻手轻脚地进去收拾好自己的细软,其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环顾四周,乍然看见自己放在窗台上的留影石,瞬间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差点原地蹦起来。
她三两步走到窗台边,抓起留影石就恨不得将其捏成粉末。
之前还想着把他出丑的样子录下来反覆欣赏,现在,呵!还欣赏个鬼,打死她也不会再去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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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掉!一定要彻彻底底地销毁掉!
收拾完殿内的,卿凝又去殿外将自己先前摆出来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干坤袋,待收拾完,时间甚至还不到一盏茶,真是前所未有的速度,果然,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
只是,东西是收拾好了,可——
她要怎么出去啊!
卿凝仰头望天,淦!竟忘了自己是在结界里头,就这能往哪跑?
卿凝:「……」
她想,她还不如去山上给自己刨个坑,再自己躺下去,说不定会死得比较安详。
天要亡她啊!
卿凝凄悽惨惨戚戚地御空而起,想要最后再告别一下这个美丽的世界,但谁曾想越飞越高,竟是怎么也碰不到边界。
「奇怪,结界呢?」卿凝疑惑嘀咕。
突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
卿凝瞪大了双眼,环顾脚下那巍峨连绵起伏的山脉,幸运来得太突然,她竟还差点没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哈,老娘出来了!」卿凝叉腰狂笑。
柳暗花明!劫后余生!
卿凝瞬间觉得空气都清新了。
她果然是命不该绝啊。
见到不远处有人正在拾级练功,卿凝降低高度,打算去找人问问刚才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呢,知己知彼才好防范不是?
卿凝随机拦下了一个正在扫落叶的弟子,「诶,小兄弟,你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吗?」
弟子掀眸顺着卿凝指的反向看了一眼,谁知这一看,他竟好像被人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被冰封了一样地立在原地,整个人都看呆了。
卿凝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兄弟,你咋了?」
弟子扭过头来,但看眼神好像还是震惊大过清明,然后,他忽地将扫帚扔下,朝着山下狂奔,边跑还边大喊:「玄明剑尊出关了!玄明剑尊出关了!」
啥!!!
玄明剑尊出关了?
卿凝伸长了脖子转着圈地到处看,哪哪哪,她怎么没看见?
没过多久,一群人黑压压地御剑而来,前头的那几个里面,似乎还有她曾在长生宗见过的鸿辉长老,这是要去集体拜见剑尊?
卿凝一路目视着他们所去的方向,然后惊愕地发现——
这特么不是她刚出来的那地儿吗!!!
虽然结界消失,那地方和周围的山脉连成了一体,但!她绝对不可能认错!
一个离谱的猜测突然涌上心头。
她她她……她该不会是把玄明剑尊给睡了吧?!
卿凝霎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正在艰难消化这个消息的时候,一队巡逻的弟子将她团团围住。
「你是什么人?来我们万剑宗做什么?怎么进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快要把卿凝给砸晕了,好在她这次没有掉链子,急中生智想出了个理由:「我是来给弟弟送东西的,突然听说玄明剑尊出关了,便想着来瞻仰瞻仰。」
说着还从自己的干坤袋里摸出了个才新鲜打包好了不久的包袱,扒拉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接着道:「你们剑修养剑应该挺费钱吧,我弟前几天还跟我哭诉说自己穷得连饭都快吃不起了,这不,我这都是连夜给他准备的,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处理……」
为首的人瞧了一眼,里面果真是堆得很乱,看得出来是急匆匆收拾出来的,而且打眼望去,竟都是些极难寻到的天材地宝,其中不乏许多炼器的好材料,用来煅剑再好不过,在场之人眼都快要看红了,这是什么神仙姐姐,为什么他们没有!
最后,卿凝有惊无险地从万剑宗里逃了出来。
一出来,便马不停蹄地找徒弟汇合。
「快快快,收拾东西,咱得马上走!」卿凝一见到人就急匆匆地催促道。
屠昭和祁麟还没从卿凝突然出现的冲击中恢復过来,就俱是一愣。
两人面面相觑,发生了啥?
「师父,你被人追杀了?」祁麟问道。
卿凝嘆了口气,一副大祸临头的表情:「现在还没有,不过快了。」
!!!!!
祁麟突然兴奋,屠昭更是磨拳擦踵。
「师父别怂!我们能行,干他丫的!」
卿凝嘴角抽了抽,抬手一人赏了一顿爆炒栗子,知道对方是谁么,就要上去干仗,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赶紧的!收拾东西!」
「言朔呢?」环顾一圈,发现还少了一个人,卿凝问道。
屠昭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昨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不是去找你了么?你俩没遇见?」祁麟也探头凑了过来。
卿凝一脸迷茫:「没看见啊,他知道我在哪么就去找我?」
屠昭:「不知道。」
卿凝:「……」
「他说他不知道言朔他知不知道。」祁麟领会到了卿凝的无语,嫌弃地代为补充了一句。
卿凝:「……」
你这绕口令也并没有好到哪去好么!
算了,她还是自己问吧。
卿凝拿出玉简给言朔传音,但没想到居然打不通!
她用手肘杵了杵旁边的屠昭:「你用你的玉简试试。」
屠昭闻言照办,结果,一打就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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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
怎么屠昭的打得通,她的却打不通?
卿凝甩了甩自己的玉简,这玉简坏掉了?
「问问他在哪,让他赶紧回来。」卿凝道。
然后没一会儿,屠昭语出惊人:「他说他在万剑宗。」
!!!!
「你说什么?他在哪?」卿凝的声音直线飙升。
屠昭被吓了一跳,微微往后撤了一步,这才重复道:「万剑宗。」
「他、他去万剑宗做什么?」卿凝发现她现在有点听不得那地方,一听就心脏狂跳,慌得一批。
屠昭再次传达了一下卿凝的问题,然后回道:「他说因为玄明剑尊出关了。」
!!!!!!
好傢伙,又听到了个玄明剑尊,卿凝的心脏都快要骤停了。
玄明剑尊出关关他什么事?
卿凝慌神了许久,乱做一团麻的思绪才勉强捻出了一个线头,哦,差点忘了,言朔也算是鸿辉长老的半个徒弟,应该是鸿辉长老叫他去的,许是有意引荐?
卿凝松了口气。
见卿凝好像问完了,自己和言朔也没什么要聊的,屠昭便把传音给挂了。
「要等他么,还是我们先走?」屠昭问道。
祁麟翻了个白眼:「万剑宗现在肯定一堆人围着,等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言朔居然选在这是时候「出关」,祁麟百思不得其解,这其中难不成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用意?
「没错。」卿凝附和祁麟点了点头,光她在万剑宗看到的就已经有黑压压的一群了,等轮到言朔去见,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而且,卿凝私心里,其实是希望那些去觐见的人能把时间给拖长点,这样玄明剑尊应该就暂时腾不出手来收拾她了。
想明白,卿凝当机立断决定带祁麟和屠昭先走,言朔到时候让他自己回来,顺便她还能从言朔那里探听点消息。
思及此,走到半道,卿凝忽然拍了一下大腿。
「对了,刚忘了问了,怎么我打他的玉简打不通?」
第54章
回到溪灵谷, 师徒三人排排坐在落青峰顶树下的凉台休息,清风拂面,远离世俗, 好生惬意。
卿凝手撑在两侧, 头往后仰了仰,喟嘆道:「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屠昭也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啊,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了, 人心叵测。」
回到这也算是难得的放松了,可以暂时不用去想那些战场上的尔虞我诈。
「切!」祁麟轻嗤了声, 最近跟屠昭槓习惯了, 条件反射地就想嘲讽,但——
「对吧!我也觉得!」卿凝很有感触地附和道。
谁能想到有些人表面上是在闭关,实际上却干起了绑架的行当, 这可不就是人心叵测么?
祁麟:「……」
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算了,寡不敌众,识时务者为俊杰。
「对了。」卿凝想起了一件事, 神神秘秘地招唿两人过来围成一个圈,然后打开自己的干坤袋,哗啦啦倒出一大堆好东西,很是大方地道:「有什么喜欢的,自己拿。」
祁麟扒拉了会儿,这些东西, 珍贵倒还是其次, 关键是十分难找, 更别说一次性集齐这么多了。
「师父,你傍大款了?」祁麟尖叫。
「去你的!」长了张嘴, 显出你了是吧?卿凝抬手就往他头上敲了一记,没好气道:「你要是不要,我跟屠昭分。」
「谁说我不要了。」祁麟捂着头咕哝,这白给的东西傻子才不要呢,他才不会便宜了屠昭那厮,于是,积极地参与到了夺宝战中。
作为一个资深的逛街扫货爱好者,现在的屠昭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刚进城啥也不懂的土包子了,他现在,相当识货!
比如,在众多的灵材灵果灵植中,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根灰扑扑不起眼且还断作了两截的妖兽骨头,那是一根嵴骨,从断裂的横截面以及上面那若隐若现的纹路来看,少说也是一只化神期以上的妖兽,用来煅他的刀正好合适。
屠昭毫不犹豫伸手,刚摸到一截,正要去拿另外一截的时候,却被祁麟抢了先。
祁麟抱着半截骨头,高声控诉:「苍炎兽这么可爱,它死了你还要折磨它!好狠的心!」
「……」
屠昭额上青筋狂跳,丫的!他想打人!忍了又忍,伸出手:「拿来。」
趁他还好好说话的时候识相点,在师父面前他不想闹得太难看。
话落,祁麟抱得更紧了,他们妖族的骨头,他没看见的时候也就算了,既然看见,那他肯定是要拿回去埋了的。
无声的对峙在空气中蔓延,大战一触即发。
祁麟见势不对,撒腿就跑,但屠昭哪能眼睁睁看着就要到手的骨头飞走,也是拔腿就追。
言朔从万剑宗赶回来的时候,看见的这就是这么一幅鸡飞狗跳的画面。
而墙头草卿凝,一会儿给这个助威,一会儿给那个打气,主打的就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激动得脸色绯红。
言朔眸色暗了暗,她倒是过得潇洒。
「嗯?」正观战呢,勐然看见言朔,卿凝用力地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花了。
他不是应该万剑宗等着拜见玄明剑尊么,这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卿凝内心疑惑,便也就问了出来。
第110页
言朔掀眸看了她一眼,眼神怪怪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意味,但却莫名看得她心里发毛。
卿凝:「???」
言朔撤开目光,有凉台不坐,却找了个距她有些距离的石凳坐下。
只听他声音淡淡:「他心情不好,不想见。」
卿凝:「!!!!!」
无波无澜的一句话,却宛如一道平地炸开的惊雷。
心情不好?
卿凝的小心脏呦,瞬间的就开始七上八下地加速了,是了,发生了这种事情,肯定会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但是——
他不会真的来找自己算帐吧?!
或者,再悲观一点,他该不会已经在来找她算帐的路上了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卿凝顿时坐立难安。
不不不,不要自乱阵脚,乐观点,他虽然知道自己是绝命毒师,但是他不知道绝命毒师又是谁啊!
确信自己没有在那人面前露出过任何马脚,卿凝松了口气,心下安定。
没错,卿凝只是个没有灵根的废物点心罢了,谁会想到绝命毒师会是她呢?
嗨,杞人忧天了,淡定淡定,她还是很安全的,大不了这一年她都宅在这溪灵谷不出去就是了。
「你们在说谁心情不好?」祁麟两手空空,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到凉台边,不住地用手扇风,饶是这样,嘴也没闲着。
刚因为突地看见言朔,一个愣神的功夫,苍炎兽骨就被屠昭给抢了去,这武场失意,瓜田总该是能丰收吧?
祁麟看完言朔看卿凝,吃瓜的兴致前所未有地高涨。
言朔刚「出关」,不呆在万剑宗,反倒跑回了溪灵谷,这里头指定是有故事啊。
祁麟左看右看,耳朵都竖好了,满脸都写着愿闻其详。
「……」
卿凝简直没眼看,塞给他一杯凉茶,闭嘴吧你。
祁麟抿了抿唇,不行,忍不住。
「玄明剑尊心情不好?为啥?」祁麟放弃从卿凝这找突破口,直接对准当事人。
卿凝轻嗤了一声,多少有点做贼心虚的成分:「玄明剑尊心情不好,你问言朔他怎么会知道?」
没听他说,他连玄明剑尊的面都没见上么?
心情差到都不想见人了,别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卿凝却是心知肚明的,但,这种事情,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说出去吧?更何况对方还是玄明剑尊,人家不要面子的么?
所以,卿凝坚信,只要她不说,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卿凝摇了摇头,默默为祁麟即将破碎的八卦梦哀悼了一下。
祁麟目光闪了闪,低头喝茶,心想,这天底下就没有人比言朔知道得更清楚了好么!
然后,没过一会儿,言朔果然不负祁麟重望。
「哦,听说是因为被人吃干抹净后甩了。」
!!!!!
全场忽然寂静,连抱着骨头在角落里擦灰的屠昭动作都卡顿了。
卿凝:这是可以说的?
屠昭:这是可以听的?
「噗——」祁麟刚喝了一口茶,咽到一半,就全给原路喷了出去,整个人呛生呛死,上半身躬起,手不住地拍打凉台面,眼泪都咳出了一大把,就这,还不忘追问:「你说什么!」
卿凝本就神经敏感,见祁麟还想刨根究底,更是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捂住言朔的嘴直接将人给拖走。
事态好像远比她想像的还要严峻,有点脱离掌控了。
这就……很焦躁!
卿凝将言朔拖进了自己屋,将门反锁,还设了层隔音罩,这才紧张兮兮问道:「他还说什么了?这件事情万剑宗的人都知道了?」
玄明剑尊的行事这般不走寻常路的?
卿凝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问,但是——
言朔却突然俯身逼近:「师父你很紧张?」
「我?紧张?」卿凝强笑三声,想也没想就否认:「我紧张什么?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就是……好奇而已!」
说罢,还自顾地点了点头,掩耳盗铃的样子把言朔给看笑了。
原来,她也没那么若无其事。
卿凝耳根通红,面色尴尬还有点无语。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好吧,她的确是反应有点奇怪,但是——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没听说过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么?
卿凝踢了言朔一脚,「喂,问你话呢,你倒是答呀!」
言朔笑而不语,看卿凝的眼神意味深长,显然是没信。
「……」
卿凝深唿了一口气,破罐破摔,为了套取消息开始口不择言、漏洞百出:「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暗恋玄明剑尊,有竞争对手出现紧张一下很正常吧?」
言朔点头憋笑:「这样啊。」
「你见过他?」言朔又问。
卿凝:「……」
她何止见过,她还摸过呢!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打听!」眼看话题就要跑偏,卿凝沉眉肃目警告。
这人怎么回事儿,关键时刻掉链子,重点是这个么?重点是她想知道玄明剑尊对这事是个什么态度好么!
要杀要剐她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刚开始很生气,但后来,就气消了。」言朔不敢再逗她,怕把人给惹急了。
卿凝满目狐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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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朔轻笑:「嗯,真的。」
卿凝吸气唿气,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抬手就给了他一顿爆炒栗子,完了双手叉腰,怒斥:「你当我是傻子吗?玄明剑尊要是真消气了,怎么会不见人?你还会在这?」
说完,言朔就被卿凝给轰了出去。
风声萧萧,变故来得太突然,言朔整个人都凌乱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卿凝两耳不闻窗外事,坚信苟命才是王道,这一缩,竟就是缩了两个多月。
直到,石破天惊的一则消息从天而降。
掌门找到她,面色凝重:「魔军大举入侵,我们溪灵谷虽然是小门派,但也必须派人参战,谷里综合考虑,决定让你带着你那三个徒弟去。」
「真打起来,自有万剑宗的在前面打头,我已经疏通好了,你到时候就跟在万剑宗的人后面便是,遇事不要逞强,小心为上。」
……
之后,掌门还说了什么,卿凝已经听不清了,她满脑子里就只剩下了四个字——
天、要、亡、她!
第55章
师徒四人停在一处土坡后。
「我们真的要守在这么?」祁麟眼角抽了抽, 卿凝选的这个地方,嗯……
徒弟三人俱是沉默,这真的很难评。
卿凝炸毛:「怎么, 你们是对我的决定有什么不满么?」
「可是, 这个地方地形以丘陵居多,位置也距离魔域甚远,魔军不太可能绕一大圈从这里攻进来吧?」在卿凝的死亡凝视之下, 祁麟仍旧勇敢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屠昭点了点头,深表认同。
「掌门不是说让我们跟在万剑宗后面么?」言朔试图唤醒卿凝的记忆。
卿凝:「……」
她疯了吗?万剑宗?什么万剑宗!
抛开她个人恩怨不谈, 人万剑宗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 又是剑修,想也知道定是主力。
她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就会点花拳绣腿的农修跑去能干嘛?拖人家后腿么?
找个安全的地方,重在参与一下得了。
这个地方可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 就是因为魔军最不可能从这里攻入她才选的这好么!
当然了, 想是这么想,话却肯定不能这么说。
年轻人嘛,有点热血很正常, 太过打击了也不好。
于是,卿凝开启三连问——
「你们又不是魔族,你们怎么知道魔军会从哪里进来?万一人家就是不走寻常路呢?要是人人都和你们一样的想法,这不可能那不可能,这不愿去那不愿去的,修真界岂不是要漏成筛子?」卿凝端得是正义凛然, 随后还点了点头, 没错, 绝不是因为她怂。
她是善毒没错,但是他们这次要面对的敌人不是一个两个, 而是一万、十万、甚至上百万,就是给她八只手,她也毒不过来。
她不行,几个徒弟修为还没有她高,那就更不行了。
人啊,要对自己的有点数,盲目自信是会死翘翘的。
抗议无效,言朔他们三人只好继续跟卿凝这么窝着。
此地荒凉,又杳无人烟,百无聊赖之下,祁麟都开始拔野草玩了。
过去这两个月,其实发生了不少事,妖族和魔族好不容易平息的战事,再次风起云涌,怒不可遏间,他偶然听见了屠昭的几句咒骂,似乎也对战争很是排斥。
这就有意思了,屠昭不想打,他也不想打,那这仗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祁麟察觉到有蹊跷,当机立断便和屠昭摊了牌。
结果,好么,屠昭那边坚称是妖族先动的手,他这边得到的消息却是魔族先找的茬,两人各执一词,联合一调查,竟是牵出了一根大藤,这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利用他们转移视线呢!
这岂能忍?两人一合计,决定来招釜底抽薪,把那一根藤上的瓜全给炸喽!
「你确定这能行么?」屠昭挪去祁麟旁边小声嘀咕。
之前祁麟忽然和他坦明身份的时候,可把他惊得不轻,你小子居然还有这重身份,藏得可真够深的!
怪不得之前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有事没事都要和他呛,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合着是打了败仗逮着他报仇呢。
屠昭很是无语,但看在自己是师兄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了他。
有的人打仗打不过就算了,论排行还矮他一截,你说说!
屠昭想起这事就乐,手肘戳了戳祁麟,「诶,叫声师兄来听听。」
祁麟默默翻了个白眼,屁股一挪,压根就不稀得搭理他。
他就知道会这样!他就知道!
屠昭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真是污染他眼睛,偏生他还不好发作。
三个人里头,他排行最末,就因为他来晚了一步,这就很气!
屠昭从小到大就没看过人脸色,属于先天性技能缺失,见祁麟旁边挪,他也跟着挪,完了还五大三粗,不解问道:「这地儿不跟刚才那一样,有区别?」
祁麟:「……」
真想把手里的草团吧团吧塞他嘴里!
「只要你的人不掉链子,我们的计划就不可能失败。」祁麟压低了声音没好气地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哦。」屠昭点了点头,很是自信:「我的人,当然不可能掉链子。」
话落,天边捲起漫天尘土,层层叠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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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陡然一惊,爬到高处一望,没一会儿,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翻山越岭的大军,黑压压一片,人之多,连原本青翠的山峦都被遮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而他们,正在有序地朝这边进发。
「将军,这不是越走越远了么,主上给我们圈的那几个地方也都不在这边啊?」
「你懂什么?你以为就你聪明!修真界的人也知道我们从那边走更近,他们难道就不会提前设下埋伏?」
「打仗打哪不是打,趁这边守卫空虚,先拿下几个地盘,再以此为根据地向外扩张,这叫策略,懂?」
「原来如此,将军英明!」
那头魔兵对领头的魔将钦佩不已,而这边卿凝看着这奔涌而来的魔军,头都快要炸了。
怎、会、如、此?!
她明明选了个最不可能地点,这怎么还和魔军的大部队对上了呢?
卿凝开始怀疑人生,旁边的屠昭也没好到哪去。
祁麟有点想笑,但又想到自己现在和屠昭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瞬间便笑不出来了。
唯独言朔若有所思,面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卿凝握了握拳,不行,她是师父,关键时刻怎么能自乱阵脚?
冷静冷静,卿凝深唿吸了几个来回,站起身,脸色坚毅沉着,声音更是铿锵有力:「全都听我号令!」
祁麟挑眉,这是要应战?
师父竟然有此等魄力!
师徒四人俱是站起,在这高高的山岗上很是显眼。
祁麟有点心潮澎湃,大水沖了龙王庙,也不知屠昭打算如何收场。
他偏头瞧了一眼,言朔提着剑已然是严阵以待,而屠昭一把大刀扛在肩上,脸色臭得一批。
卿凝继续发令:「向后转!」
???
三个徒弟为之一愣,这是什么口令,怎么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虽然不太明白,但看卿凝实在太过胸有成竹,三人还是迟疑地照做了。
然后,便听卿凝震天的一声大吼——
「跑!!!」
话落,卿凝便拽着旁边最近的言朔跑得飞快,这小子居然连剑都摸出来了,咋的,还真想上去硬碰硬啊?真是没一个省心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这队伍要是没她,迟早得散喽!
屠昭和祁麟懵逼地缀在后头,最后还是祁麟先反应了过来,拉住屠昭:「不是,你跑啥?」
屠昭默了默,对哦,他跑啥?那群猪脑子一看就没领会清楚他的用意,他特么的得回去训话!
「我跟你一块去,你办事我可真不放心。」祁麟摸出玉简给卿凝传音,找了个理由报备了一下,免得卿凝又掉转头来找他们。
言朔御剑带着卿凝,两人停在半空,卿凝挂断玉简:「算了,不用回去找他们了,他俩搬救兵去了。」
言朔默了默,望向远处,忽然道:「魔军好像撤退了。」
「怎么可能?」卿凝惊诧回头望,结果发现还真是!
这处关口荒凉的很,刚除了他们几个就没别人了,魔军都千里迢迢跑这来了,怎么会不战而退?
「他们该不会是被我的气势给吓跑了吧?」卿凝被自己的猜想给吓了一跳,喃喃道。
言朔:「……」
气势?那一声震彻山河的「跑」么……
两人决定先找个地方落脚,全程都是卿凝在指路,忽地,后面却没了声音,言朔看了看脚下,发现并未有城池,疑惑回头,却见卿凝怔愣地盯着下方五山环绕的一个谷地。
「怎么了?」言朔问。
卿凝摇了摇头,神情似乎有些纠结,片刻后,她对言朔道:「我们去下面看看。」
下到一定高度后,再往下看,底下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斑驳的血迹、断裂的残肢、还有囚禁的牢房、高耸的祭台,这一切都仿佛印证了卿凝的猜测。
万物皆可为炉鼎,自从她发现可以按照一定的步骤模拟五行环境,从而直接从材料中抽丝剥茧出有效的部分凝化成丹后,她炼丹便从不拘泥于丹炉。
但是这个方法,她从未泄露出去过,为的便是防止有人藉此来行歪门诡道之事。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是什么。
五山相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五行平衡场,她初初看见时,原本也只是惊讶于竟还有这么个地方,但没想到,空无一物的山谷竟是人为布出来的迷障。
「以天地为炉,血肉之躯作材,炼化人之精气,以求……长生!」
卿凝的话,言朔向来从不怀疑,此刻,他的心中仿佛翻涌起了惊涛骇浪,忽地想到了什么,眉目阴沉得可怕。
人性当真是如此贪婪!
圈养可供夺舍的幼童已经不满足他们了,居然还想用这么阴损的法子与天地同寿!
两人的闯入惊动了看守之人。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入此地,找死!」
邪修一声令下,顷刻间所有的出口都被封死,两人被驻守在这的邪修同伙团团围住,看修为,竟都在化神期之上。
!!!
不好!卿凝转手就想掏毒粉,可没想到言朔动作比她更快。
直接一个无形罩罩下来,将她圈得密不透风。
卿凝:「!!!」
这画地为牢的手法有点似曾相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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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一把她从未见过的剑从言朔手中凭空而现,顷刻间,遮天蔽日的威压散布开,整个山谷无风自动,如同海底旋涡一般,刚还凶神恶煞叫嚣不已的邪修,这会儿一个个皆是目含恐惧。
「沉渊剑,你是玄明剑尊!」
啥?卿凝瞪眼,他说啥?!
第56章
接下来的一个月, 可谓是兵荒马乱。
领兵的魔将以为自己是被派去攻打城池的,擅自更改了原定方向。
而严阵以待的各派修士,迟迟没有看到据说要入侵的魔军, 等收到消息赶来这所谓前线支援时, 又扑了个空,据说是因为魔尊亲自上阵指挥,临时调整了战略。
一通操作勐如虎, 那魔军倒是阴差阳错使出了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而后一路高歌勐进, 进了城也不干别的, 专冲着邪修的窝点去,一连下来,竟是端掉了数十个, 修真界的修士们都看呆了。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 魔族兴师动众,竟然是为了跑来修真界除恶扬善,这你敢信?
修真氏族与长生宗的黑色交易由此渐渐浮出水面, 先是掳虐圈养幼童以供自己需要时夺舍,又是把人当耗材炼什么老生不老丹,修真界可谓是结结实实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证据确凿,邪修以及长生宗参与此事的人,包括已经再度夺舍的长生宗前任少宗主白芷嫣,俱被第一时间捉拿归案, 过街老鼠被清算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现在,这已经不是修真界最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最迫在眉睫的是——
大批魔军滞留修真界,说是他们仙族挑拨妖族和魔族的关系,引起两族战争,造成双方损失惨重,若是不给出个满意的解决方案,他们就不走了。
修真界众人:「……」
好傢伙,这算盘是让你给打明白了,先是主动跑来帮他们除害,然后才提出要赔偿,这要是不答应,反倒显得他们不识好歹了。
最后,修真界一致推举玄明剑尊代表修真界与魔尊和谈,和谈地点,定在了魔域与修真界交界处的太平顶。
「咚咚。」
言朔敲了敲卿凝的房门,朝里面道:「我明天要去一趟太平顶。」
卿凝:「……」
全修真界都知道你明天要去太平顶好么!大可不必向她报备吧?
卿凝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无声吐槽,待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走远,这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一个月了,她还没有消化完玄明剑尊就是言朔这件事。
不是,言朔怎么会是玄明剑尊?玄明剑尊怎么会是言朔?
啊啊啊啊啊啊,她真的是要疯掉了,她居然睡了自己的徒弟!玄明剑尊居然是她徒弟!
她何德何能?世上还能有比这更离谱的事么?!
卿凝想了想,好像还真有。
「你打算什么时候对我负责?」
这是一个月前,言朔问她的话。
啊啊啊啊啊啊,卿凝翻滚锤床,企图把自己的脑浆晃匀,这样说不准她就会失忆了。
「咚咚咚。」
门再次被敲响,卿凝整个人僵住,心跳都要骤停了,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师父我明天要出去一趟,师父?师父?」声音大如洪钟,是屠昭没跑了。
卿凝:「……」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这一嗓子,不仅她知道了,落青峰上下所有的鸟都要知道了。
打发走屠昭,卿凝绷紧的肩膀垂落下来,她发现,她现在多少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咚咚咚咚。」
没过一会儿,门又双叒被敲响了!
卿凝这会儿也是有点暴躁,这一个两个没完没了了是吧,双腿把被子一蹬,踢踢踏踏就开了门,倚在门边面无表情:「你又要干嘛?」
祁麟顿时打了个激灵,啥情况啊,这风雨欲来的,遂悄悄后撤了一步,弱声开口:「我明天打算去太平顶那边看看,师父你要去吗?」
卿凝嘭地一下把门给关了。
「再见!」
翌日,看着旁边这个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只露出眼睛的某人。
祁麟默了默:「你不是说你不来么?」
卿凝握拳掩唇咳嗽了一声:「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祁麟:「……」
围观之人都被拦在了山脚下,仰头其实连人影都看不到,但这却丝毫没有减退大家凑热闹的热情,纷纷都在预测今日和谈的结果。
「诶,你说这和谈能成么?」卿凝用手肘杵了杵手边的祁麟。
祁麟摩挲着下巴:「成应该能成,不过,在那之前,他们有可能被对方吓死。」
「为啥?」卿凝好奇,难不成是因为魔尊长得太丑了?
祁麟勾唇,笑得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可把卿凝气得牙痒,你倒是说呀!
忽然,天边闪过两道骇人的光影,恐怖的威压层层叠叠,连地都随之动了一下,山下围观的众人俱是一晃,有法器的用法器,没法器的开防护罩,这才险险没有晕过去。
天空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边似黑云压城气势磅礴,另一边如怒龙喷火势不可挡。
只见太平顶上刀光剑影、玄赤交错,那真真是打得天昏地暗。
众人惊唿:「完了完了,这指定是谈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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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凝心上一紧,不由得开始担心了起来,随着打斗越演越烈,不知不觉地屏住了唿吸。
太平顶上,两人的交手还在继续,一个是仙界魁首,一个是魔族至尊,两人可以说是彼此在这世间水平最为相近的对手,这一战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最后以屠昭遗憾落败而告终。
言朔收剑,挑眉看向屠昭。
屠昭虽有些难以启齿,但也只能愿赌服输地叫了言朔一声师兄。
言朔轻笑着应了,拍了拍屠昭的肩膀:「很久没有打得这么酣畅淋漓过了,你是个优秀的对手。」
「切~」屠昭嗤了一声,状似不以为意,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
仙魔达成和解,决定开放两域边境互通有无,另,修真界各门各派收徒对魔族之人一视同仁,互于对方疆域设立办事处,还制定了一系列的仙魔两族在对方疆域的管理条例……
至此,仙魔两族踏入了真正的和平期。
众人:这个世界好玄幻……
两人打成那样,和谈居然还成功了?
屠昭扛着大刀下来,一找到祁麟就忍不住分享:「你知不知道,大师兄居然就是玄明剑尊!」
「师兄给我分析了一下,我觉得他说的挺对,要钱终究还是治标不治本,还是开放互市对我们魔族来说更长远一些……」屠昭神情激动,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奈何祁麟却老沖他眼睛转啊转的,很是影响他发挥:「你眼睛咋了,抽筋了?」
祁麟:「……」
他尽力了,自求多福吧。
空气静默了好一会儿,屠昭这才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死亡凝视,他僵硬回头,便见卿凝歘地一下扯下了脸上的面纱,声音凉凉:「你是魔尊?」
屠昭暗道不好,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地憋红了脸,最后竟是收刀朝祁麟一指:「我坦白从宽,他是妖王!」
祁麟:「???」
祸从天降,祁麟简直不敢置信,他看向屠昭,双目瞪得熘圆,你特么的坦白从宽就是把我给供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
师父的怒火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你说什么!」卿凝果然将火力转移到了祁麟身上。
祁麟:「……」
不管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祁麟拔腿就跑,先避避风头再说。
屠昭一看祁麟跑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计划破产,遂也立马跟着跑。
「都给我站住!」卿凝气了个倒仰,这两人居然还敢畏罪潜逃,反了天了!
她今天不把他俩抓回来她就不姓卿!
卿凝边追边感嘆,拢共就收了三个徒弟,结果三个徒弟身份藏得一个比一个深,一个是剑尊,一个是魔尊,还有一个是妖王。
好傢伙,她竟是一统三界的女人?
卿凝被这认知给乐笑了,一个不察,竟直直往人身上撞了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距离已经太近,剎车都来不及,只能尽力往后仰,闭眼祈祷待会儿摔地上不要太痛。
然而,想像中的后背着地却没有到来,她的腰被人揽住拉了回去。
卿凝睁眼,然后脸颊刷地一下涨得通红。
言朔等她站稳后,才将其放开,还残留着她体温的手背到了身后,因紧张而握成了拳。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言朔问。
一个多月了,还没得到答覆,他有点心慌。
「什么考虑得怎么样了?」卿凝装傻嘀咕。
言朔的心瞬间往下沉了沉:「你讨厌我?」
「怎么会!」卿凝嘴比脑子还快地否认了。
「那就是喜欢我。」
长这么大,没听过这般直白的,卿凝的脑子瞬间变成了浆煳,不知道怎么回答,落荒而逃了。
她迎风抿唇,刚还谴责祁麟和屠昭畏罪潜逃,结果这才过了多久,她自己也步了后尘。
呜呜呜,实在是逃跑可耻但有用啊!
之后,生活便好像恢復了平静。
言朔不再追着她要名分,见了面还能寒暄几句,像是偶然相交的两条线再度回归了平行。
她本应为此高兴才是,但不知为何,卿凝的内心却隐隐有些失落,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连蓬莱送来的请柬也激不起她心中半点波澜。
「蓬莱五百年才设宴一回,据说,每个受邀的人都可以提出一个问题,蓬莱定会知无不言。」
摸着卿凝的请柬,掌门属实是羡慕得眼泪都快要从嘴角流下来了。
蓬莱隐世而居,尤擅占卜,谁不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呢。
启程那天,卸下伪装的祁麟财大气粗,直接整来了一艘豪华巨轮。
四人登船,站在甲板上远眺,一路上,众妖全程护送,场面很是壮观,其中一只凤鸟不停在船的上空盘旋,鸣叫的声音跟唱歌一样,引起了卿凝的注意。
「它在唱什么?」卿凝问。
祁麟抬头瞥了一眼,翻译道:「他在求偶,问你有没有道侣,看他怎么样?」
求偶……
卿凝不知为何下意识地便朝言朔看了去,视线还未触及,却又着急忙慌地缩了回来,怕他在看她,又怕他没看她。
卿凝霎地有些懊恼,奇怪,明明就是他先来招惹她的,凭什么他就能这般收放自如,反倒是弄得她夜夜里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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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不知名的冲动,瞬间占据了主导。
「有的。」卿凝愤愤道:「你告诉他,我已经有道侣了。」
「什么时候的事?!」祁麟惊呆了,他怎么不知道?
屠昭双眸也俱是震惊,转头向旁边的言朔求证:「师父真有道侣啊?」
言朔看着卿凝,眼角眉梢都盪起了笑意:「嗯,真的有。」
是夜,卿凝站在甲板上吹风。
白天的事情,虽然有点冲动,但她却并不后悔,反倒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
「睡不着?」言朔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还给她带了一件披风。
卿凝任其给自己披上,垂首时,便见言朔明目张胆地将手挤进她微蜷的手心,与她十指相扣。
「在想什么?」他问。
卿凝强迫自己淡定:「在想你会问蓬莱什么问题。」
言朔笑了笑:「我想问的问题,今天已经得到答案了。」
卿凝愣了一下,随后十分庆幸现在是晚上,不然她的脸肯定红得没法见人。
「你会问什么?」言朔又问。
卿凝压下上扬的嘴角,故作神秘:「不告诉你!」
耳边响起言朔愉悦的笑声。
卿凝恼羞成怒,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她掐了言朔一把:「你笑什么?」
言朔:「没什么,今晚的星空很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