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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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情感] 《野犬》作者:吃草的老猫【完结】
文案:
一
在「丛林法则」中,a为强,o为弱
可如今一个地位低下的alpha比狗还贱,而陆甘棠顶着这个姓氏,即便是个omega也比任何人尊贵
她在十八岁那年捡回来一条野狗
驯养他,征服他,好像都没什么用
等我发觉我自己开始爱上你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一半路了。——《傲慢与偏见》
二
陆甘棠冷眼看着他:「你疯够了没有?」
她身上被别的alpha临时标记的气味明明已经没有了,但邵骋还是觉得自己闻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
邵骋看着她,平静语气下藏着疯狂:「陆甘棠,我得揣着一个念想。」
不然我活不下去,要拉着你一起陪葬
必读:
1.赛博狗血abo文,架空世界,很多私设,男a女o,强强,御姐x野狗,皆非c(请不要在评论区讨论c不c的问题,不重要)
2.abo世界观不要以真实三观看待,就当在看动物世界拟人,啥都乱,也会有其他副线cp,文笔中下,就图写爽,洁党雷多者劝退
丛林=地下城市=贫民区
第八星系=一个小行星=十二个区组成
内容标籤: 强强 因缘邂逅 天之骄子 现代架空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邵骋,陆甘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养不熟的野狗
立意:努力改正性格缺陷
第1章
7-8月是「丛林」的人造雨季,一周会下五天雨,剩下两天也很难看见太阳,可哪怕这样街道仍然燥热无比,上头的排风扇超负荷运转,发出陈旧的噪音。
邵骋被几个壮硕的alpha架着从拳击场扔出来。他刚输了半决赛,一下台就一群人围着拳打脚踢,那个老闆供他吃喝半个月,在他身上压了不少钱,本来以为能赢到最后晋级,没想到邵骋没挺到最后一节。
邵骋不解释对面吃了药,闷声不吭挨揍。「丛林」里规则就是这样,只认输赢强弱,赢了能当头狼,输了就是废物,然而赢也只是暂时的,这里多的是拼了命也要把头狼撕扯下来的亡命徒,想要站稳只能一直赢。
邵骋倒在门口的水泥地里,大口大口喘息,本来肋骨就断了一根,还挨了一顿拳脚,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只能一动不动缓劲儿。
有一个女人撑着伞路过,身上带着廉价又刺鼻的香水味。她「哟」了一声,走过来,艷红色高跟在水洼的倒映下显出一层油污般的晃影:「死了没?」
邵骋没理她,只是雨水盖在脸上让人窒息,他坐了起来。
「伤得挺重。」那女人一口烟嗓,用鞋尖踢了踢他,语气暧昧,「输了比赛,也没地方住,来我这儿?」
邵骋捂着骨头断掉的部位,抬眼,毫不客气:「你什么货色,指望我睡第二遍?」
那女人登时变了脸色,乱七八糟的霓虹灯下也能看出眼睛在冒火。她这样的在丛林已经算是好「货色」,多少人花钱买一夜,要不是看他一身「本事」,才不会免费给他睡。
「你这条烂狗!」
女人气得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可没走几十米,心里头越来越馋,情不自禁就停了下来。这条街的姐妹谁不知道邵骋,这条野狗虽然穷得浑身上下没几个钢镚儿,但一身「硬体」倒是真材实料,骨头硬嘴硬那玩意儿更硬,让她这么个身经百战的omega睡过一次都回味无穷。这好不容易碰上,天时地利人和,还真不甘心就这么错过。
她咬咬牙做了两三遍心理建设,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一群人走到刚才自己站着的位置上,几个高大的黑衣男人中间似乎站着两个女人,被挡住了大半几乎看不清。
那几个黑衣男人一看西服料子就价值不菲,浑身的气场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独属于alpha的高大体格哪怕使用了抑制剂也足以让周围的人不敢靠近。周围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女人抖抖肩膀,最后还是不敢多看,心里暗嗤一声「可惜」,连忙转身走了。
......
偌大的玻璃房,陆甘棠和陈婉茹坐在阳光最好的一处。
家庭医生还在忙活,血水倒出去一盆又一盆,来往的佣人低着头,走路都悄无声息。
陆家24小时开着恆温,特别是这栋湖心玻璃房,是陆甘棠平时休息的地方。这里花费巨资建造的穹顶能在夜里模拟日光,白天还能开启「隔温」模式,日月变换自如,是陆毅送给妹妹的礼物。四周围无根栽培的「北极星」是甘棠花里最稀有的品种,叶片泛青蓝色,花瓣却似染了日光,一年四季都开得极好。
陈婉茹「啧」了一声,看了床那边一眼:「你就是闲的。」
陆甘棠不接话,她眼角细长,乍一眼看去有点狐狸相,但她骨相好,唇形小巧而饱满,很好地中和掉了双眼的妩媚感,让整体气质恰好到达一个让人感嘆的阈值。
陈婉茹时常搞不懂她,好不容易度过了成人礼被准许到「丛林」里看一场「ory」,结果决赛也没看完,还捡回来一条「狗」——在「丛林」里,参与glory竞赛的失败者统一被称为「狗」。
丛林是地下世界的别称,这个国家默认的低阶人群生活区,由区域政府统一管理,在遵循国家颁布的条例下允许拥有一定自治权,总而言之就是杂种和贫民们生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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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行星】法则中第一条:国家承认四类第二性别人群,分别为:alpha(阿尔法)、beta(贝塔)、omega(欧米伽),与被剥夺腺体以及腺体天生存在缺陷的第四类无性人。
在远古时代,强弱决定生存等级,而腺体的发育註定人类分化为三个截然不同的物种——alpha生来强大,拥有压制性信息素,通常是猎食行动中的主导者,他们用信息素决定同为alpha的力量强弱,竞争与地盘意识强烈,从古至今都在为自己的阶级地位做都斗争;beta为平民与跟随者,他们拥有腺体却无法分泌信息素与被信息素干扰,是社会平衡的重要齿轮,与alpha不同更喜爱群居生活;omega纤细脆弱,无论男女都长有生殖腔,掌管生育,却因为生存能力太弱因而并不拥有主动□□权,基因优秀的omega往往也是强大的alpha们互相争夺以来延续后代的目标。
然而经过几千年的发展,人类开始趋于平等的社会生存模式,第二性别已然成为不了决定等级的因素,这也造成了abo的延续意识随之减弱。
在更多性别意识觉醒革命以及科技医疗水平飞速发展的现今,许多人已经不再为了延续而结合,这也由此诞生出了所谓的纯种与杂种的区分——这里的「纯种」指的是从远古时代一直位于上位的ao或bb结合家族,相互联姻,血统纯正,踩着生存法则的肩膀一直延续并且一直进化的巨人们,同时也是掌握着整个国家军政以及经济三大命脉的绝少数人。
陆家正是纯种家族其中之一,陆家的始祖是远古时代厮杀出来的头狼,三商与战斗力皆是教科书本里都承认并记录在档的顶级,因此直到现今,陆家人生下的alpha皆体格强大、生性好战,信息素也纯正刚烈具有压制性,在信息素档案制度废除前也是鲜有的s级。
纯种结合是这些家族里心照不宣的默契,正如陆甘棠的母亲同样出自强大的纯种ao家族,作为长女,陆甘棠的母亲在家族中的地位亦是举足轻重。
如果说纯种家族极其稀少,那么与之相反,经济社会水平低下的人们随意结合、生育与弃养,由此恶性循环诞生的滥.交、性别混乱与无秩序社会,就是「丛林」。
贫民窟的狗们没有尊严,不讲究血缘,更无法给地上社会带来一丝贡献,他们蜗居地底,过着类似远古时代的无秩序生活,遵循着最古早的「丛林法则」。哪怕这里仍然有法律约束,但对于一群亡命徒而言体面就像件衣服,他们大多数人连死都不怕,还怕裸.奔么?
按规矩,一些比较富裕的家庭都会禁止子女踏足丛林,尤其是家里的omega,从小就被千叮万嘱,然而前几天陆甘棠刚度过成人礼,陆毅怜惜妹妹,准许她带保镖下去玩一趟。这些保镖都是陆毅身边的精锐,只要陆甘棠不愿意,无人可以近身,也因为有她带头,陈婉茹才可以得到准许跟着下去玩一趟。
陈婉茹一直想看看地下的头狼选拔赛,这种比赛地上也有,但一般都举办得很正式,规矩也多,相当没劲。她又想起刚才闹哄哄的斗兽场,中间赛场用到顶的铁栏围成一个圆,混凝土上一片血迹斑驳,那是经年累月浸透又用水沖刷掉的痕迹,配合上在场身上纹满了奇怪图案的男男女女们的嘶吼与欢唿,让人到场后一瞬间血就热了。
可惜半决赛结束后没多久陆甘棠就出去了,她出去了陈婉茹自然也不能多待,跟着出去一看,却瞧见她站在倒地的男人面前,目光若有所思。
这时候床上的人有了动静,打断了陈婉茹的思考。她们两人不约而同抬起眼去,只见被捡回来的人缓缓坐起来,头髮凌乱,眉头紧皱,气压看着相当低沉。
「这是哪儿?」
他嗓音也很低,像是被打扰了休息不耐的野兽,在满是鲜花的甜腻气味中醒来,熏得他头皮发麻,不禁从喉间发出警告的声音。
陈婉茹为那直白的攻击性皱了眉头,刚想说话,就见陆甘棠点点手指,一个保镖上前把人架了下来。
那人嘴里的脏字刚骂出一个音节,保镖就熟练得扣住他的下颔,把人带到了茶几前。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陆甘棠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不悦,平静的一声询问。
因为刚才保镖粗暴的动作,刚包扎过的肋骨疼痛难忍,邵骋喘着气,一双浓墨似的黑眸隔着发盯向陆甘棠:「你又是谁?」
保镖一只手勐地按住他的颅骨往下用力,很重的一声响,他的脸被紧紧抵在茶几上,邵骋喉间发出一声闷响,不再说话,只是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保镖的手背也冒着青筋。
「陆甘棠。」
陆甘棠边说话边摆摆手,保镖这才松开了扣着他脑袋的手,让他的头重新扭了过来。
「你是无家可归的野狗。」陆甘棠俯下身,突然用手拨开了他额前的发,这下终于把那双眼睛看清了。
果然是浓墨般的颜色,目光兇狠,狂躁,充满戒备。
「我正好缺宠物。」陆甘棠的话平静下似藏着利刃,「就你了。」
比起语言落下来的痛感,反倒是陆甘棠那像是打量宠物货架上商品的目光更让邵骋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他长这么大大抵是第一次接触到如此高高在上的目光,是那种心知肚明的,又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看着下位者的眼神,和在丛林里被同类挑衅的目光截然不同,把他一身反骨都点燃了。他的情绪在质疑与愤怒的节点前后一再徘徊,眼里的火焰似乎下一秒就要烧毁一切,然而扣住他肩胛骨的大掌像是镣铐,象徵着制住他的人是比他更为强大的同类,那股力量比斗兽场的铁栏还要牢固,是野兽也无法轻易掀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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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似乎笑了,越是被挑衅越是要自己直面迎上,像是规劝,也像警告,对面前的人说:「野狗可不适合养。」
陆甘棠慢悠悠松了手,得不到名字也不是很在意,但她也没有回应对方的挑衅,转头对身边人说:「带他去清洗。」
看完这一切的陈婉茹站了起来,有不安也有不解:「甘棠......」
陆甘棠对她说:「婉茹,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每次陆甘棠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陈婉茹都不敢反驳。
哪怕一样是纯种omega,纯种家族之间也有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地位区分。
陆甘棠转头问管家:「哥哥是不是回来了?我要见他。」
第2章
陆毅的书房在东边,他是整个陆家起得最早的人,alpha最好的年纪拥有无穷的精力。陆毅掌管着第八星系的战斗机甲器械命脉,手底下的「逐魄」是第八星系目前机械研究技术最发达的企业,也是这个国家战斗力量的重大支撑。
魂随司命鬼,魄逐见阎王——「逐魄」是当年太太祖父取的名字,许多人都说这名字听着太煞气,只有陆家人喜欢,最后一直沿用下来。
陆甘棠到了陆毅的别墅,佣人们无需通报,带着她到书房前。这里除了管家亲自打扫以外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beta们很快就离开了。
陆甘棠没有敲门,推门进去。
早在她出现在别墅门口陆毅就知道她来了,血缘亲属对彼此的信息素十分敏感,哪怕他们打上了最高级的阻隔剂也能相互察觉,这是他们「纯种」的特性之一。
陆毅正坐在露台前,他随意地躺在一张真皮长榻上,成年的alpha体型巨大,陆毅身长一米九,修长有力的大腿随意伸展,一半暴露在日光下,剩余的部分藏在阴影里,每一寸肌肉线条都无比流畅,哪怕在休息时也呈现出蓄势待发的姿态。
陆毅长相随祖父,是很直白的英俊,浓眉鹰目,十分有男人味。他如今已经三十了,哪怕躺着也如同一头雄狮,有种不宜靠近的攻击性。
他回头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转回到手里的文件上,手边搁着浓咖:「你这齣去一趟,动静很大。」
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向他汇报,陆甘棠自己知道。感受到了哥哥的不满,她径直走到塌前也躺上去,头枕在了哥哥腾出的一条手臂上。
「我想养。」
她闭着眼,闻着哥哥身上的气味,就说了三个字。
陆毅还看着文件,手臂肌肉上的陆甘棠于他而言仿佛没有重量,他像是薅毛一样用手指顺着她的发尾:「养什么不好。」
这是嫌弃她的品味,陆甘棠睁开眼,盯着他。
陆毅无奈:「先让纪叔去查查。」
垃圾堆里捡来的东西,谁知道有病没病。陆毅有时候也不懂妹妹为什么老爱这些奇怪的玩意儿,小时候被人送一只小鹰,男孩儿爱玩的东西,她却偏偏喜欢得不撒手,睡觉也要把鹰架子放床边摆着,后来那鹰不知道怎么得伤了她,还从窗户逃跑了,为此她郁郁寡欢了好久。
陆毅看她不说话,知道她是在犟,凑头过去闻了闻她后颈,转移了话题:「身子还好吗?」
她腺体情况很安定,成年礼后信息素安定下来了,腺体也不肿了。
陆甘棠点头,表示自己没事,与自己度过初次发·情的alpha是家人们精挑细选的,为此做过近乎严苛的特殊训练,那晚一切都顺利。
陆甘棠眯着眼。窗外的日头还很足,让人看着都觉得懒洋洋的,和地下完全不一样。
因为陆毅说起这件事,陆甘棠就自然回想到了当晚的许多的细节,哪怕当时如此混乱,她仍然能记起许多细节——陌生的alpha那不同于父兄的力量感,温和而安抚的动作,彼此间粗重的喘息,还有空气中浓郁的信息素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所有纯血家族omega成年的第一课,也是必修课,就是要懂得如何面对发·情。
身体刚被噼开的感觉不好受,但渐渐地,贪婪的欲·望就会战胜一切,她第一次深切体会到自己被信息素压制安抚的撕裂感,以及在欲望中控制一个强大的alpha时的感受——浑浊、糜乱、颠覆......前者使她感到痛快又屈辱,后者使她陷入凌驾于alpha之上混沌的精神快感,那种感觉清晰而分裂,是每一个omega终身难忘的体验。
有无数次陆甘棠都能感受到alpha的獠牙停留在腺体上方,却每一次都仅仅只是悬停在上方,她是陆家的独女,也是陆家最受宠的omega,仅凭这个,任何一个alpha都不配在她不允许的情况下向她露出獠牙。
见陆甘棠还是闭嘴不言,陆毅敏锐地察觉到她心情的鼓譟,眼底泛起怜惜,最后嘆了口气:「这两天还要让家庭医生定期检查,就不要碰刚捡回来的东西了,等我见过,再交给你处置。」
陆毅是alpha,无法体会陆甘棠的心情,但这一切都不妨碍他对她的呵护与珍惜。陆家的omega都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保护家人是刻在alpha血缘里的本能,陆毅对陆甘棠只有过多的溺爱,甚至能允许她在度过首次发·情期后没多久就进入丛林。
只是如今看来溺爱也有不少坏处。
陆甘棠知道陆毅是让步了,他在她面前从没有真正坚持过。
陆甘棠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陆毅的脸,动物幼崽一样,道了谢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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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的父母不在这边住,只会偶尔回来与孩子们团聚,陆甘棠平时的监护人就是陆毅。只是陆毅也忙,除了会尽量回来陪她吃饭,其余时间都在连轴转。不过陆甘棠也不怎么需要他陪,她十六岁就进入了魄逐资助的青年研究室实习,她所在的大学「雷修那」的最大资助人就是陆家,雷修那每一年都在为陆家输送一线的高端技术人才。
她是他们这一届唯一一个进入了研究室的,不是靠关系,全凭真本事,她早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在这个领域崭露头角,是不输给哥哥的「小天才」。
陆甘棠听了陆毅的话,听话地没有着急见自己刚捡回来的宠物,甚至也没多问,她在实验室泡了三天,再回家的时候就被纪叔告知可以见了。
她又到了东边,这回没上书房,直接去了一楼大厅,果然,人就在那了,直直地站着,被收拾干净之后整个人看着利落不少,穿了简单的黑t黑裤,衣物包裹下的肌肉紧实有力,像陆甘棠最喜欢的那把hk g3。
那人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神不善,却没有动作。
看来这三天让他多少明白了情况,只是他眼里的情绪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刺人。
陆甘棠径直走到他跟前,他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没陆毅高,却也已经比她高出许多。这是一个没到盛期的alpha,只能算是只狗崽子。
陆甘棠问他:「还不打算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邵骋冷眼盯着她。
他的态度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陆甘棠想看清他的眼睛,可惜他的刘海实在碍眼,她抬起手去,却被邵骋一下打开。
很清脆的一声,陆甘棠的手被打到一边,同时她感觉到他眼神稍微变了,似乎在愤怒间无意识地释放着信息素。
他到这里肯定被注射过抑制剂,然而愤怒下他的信息素居然真的跑出来一点,可惜陆甘棠还未来得及诧异,就被一股熟悉而强大的信息素迅速包裹住。
她刚张嘴,走进来的陆毅一伸手就把邵骋按到了墙上,和他的保镖不同,陆毅这一下用了七八分力,这一下冲击让墙壁都似乎震动了。陆毅的衬衫绷了起来,显示出被其他气味沾染地盘的alpha的暴怒状态,几乎是一瞬间就把邵骋的信息素压制住。
邵骋对陆甘棠试图释放信息素的行为踩了陆毅的底线,这无疑不是对他的挑衅,他掐住了邵骋的后颈,再用力一分就能捏断他的脖子。陆毅面无表情,目光兇狠,是真的准备下死手。
「哥。」
陆甘棠拽住了他的袖子,扯了扯。
陆毅没有松手,他往前半步,对完全说不出话来的邵骋说:「再敢在她面前释放信息素,我让你死。」
邵骋被陆毅那一下撞得头脑发昏,又被强大的alpha信息素压制得浑身发紧,疼痛、排斥、愤怒、屈辱......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在他快要喘不上来气之前陆毅松了手,邵骋勉强单膝跪地喘息着,就刚那一下他的伤口又他妈裂开了。
马上有beta佣人准备好了抑制剂,强行在邵骋的手臂上注射了进去。
「邵骋。」陆毅往沙发上一坐,声音低沉得叫了他的名字,「听懂我的话了吗?」
「我提醒过,」邵骋缓缓站了起来,一点没惊讶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单手掐着脖子,咳了两声:「野狗不好养。」
陆毅冷眼瞧他:「你没有资格拒绝,丛林里的狗没有人权。」
他们兄妹两外表看似不同,可骨子里的霸道却如出一辙,自说自话的本领也是。
「邵骋。」陆甘棠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驰骋的骋?」
邵骋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陆甘棠,不答话。
「你回我一声,我许你一个愿望。」陆甘棠不恼,她凝视着他的目光,「你想要什么?」
「自由。」邵骋扯了扯唇角,「让我回去。」
陆甘棠很平静地说:「除了这个。」
邵骋深吸一口气,不远处陆毅的目光让他感受到了压力,他舔了舔后槽牙,脸颊还残余着刚才的疼痛。
「哪个shao?哪个cheng?」
邵骋放弃了。
这对兄妹太难缠,尤其是面前的陆甘棠,对某些事简直有种要把人逼疯的执拗,他决定伺机而动:「刀口耳,驰骋的骋。」
陆甘棠点了点头。
陆毅冷眼看着他们,陆甘棠对邵骋表现出了很大兴趣,但他的目光更多是落在邵骋身上。
纪叔就站在陆毅身侧,陆毅低声说:「盯紧他。」
纪叔点头,说「是」。
陆毅从方才感受到的一丝信息素里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如果不是陆甘棠拦了一下,作为alpha指不定已经把对方撕成碎片。
这小子不安分,陆毅想。
第3章
陆甘棠把邵骋带回了自己的玻璃房。
她吩咐人给邵骋收拾了房间,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了理髮师。
理髮师没有徵询邵骋的同意,十几分钟后,陆甘棠看着镜中的板寸,表示还算满意。
果然如她所料,剃了寸头的邵骋看着更野了,他原本骨相就好看,那头乱七八糟的头髮没了之后,整个五官显得更清晰锐利。她走到他身边,手指拨弄了下,有点扎手,和他人一样。
邵骋不习惯被触摸,撇过了头去,目光冷冷得透过镜子观察着陆甘棠。头髮对他而言不痛不痒,以前图省事儿他也剃光过几回,但自己主动选择和被别人摆弄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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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丛林认识不少omega,大多是床伴,她们虽然个个放浪形骸,但从不像陆甘棠一样随意触摸alpha,哪怕是相好也不。性别註定了未被标记过的ao存在无形的界限,而陆甘棠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股无畏,就像她敢在丛林随便在路边把一只alpha捡回家一样。
「明天跟我去实验室。」
玩够了,陆甘棠才放过他。
邵骋皱眉:「那是哪?」
陆甘棠:「是逐魄的附属研究室。」她愣了愣,似乎想起来什么,「你知道逐魄吗?」
邵骋:「知道。」
就算是丛林里的流浪汉,也都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陆甘棠见他似乎不排斥,继续说:「我最近还有几个实验品要做,你可以在旁边看,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
邵骋不解,陆甘棠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能研究什么?
第二天他跟着陆甘棠来到实验室,沉默了。
陆甘棠有自己的实验室,可哪怕这样,进门一路也收穫了不少目光,大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身边的邵骋。
今天邵骋还是穿的黑t黑裤,配上板寸和防备的眼神,整个人凌厉得像是一把出鞘的刀,关键是这样一个人跟在陆甘棠身边实在太违和了,所有人都忍不住往他们的方向看。
陆甘棠若无其事地拿出工牌打卡,进门后带邵骋去登记。这里所有非工作人员到访都要记录,哪怕是最高法机关的人来了也没有例外,这是陆家太祖父时就定下的规矩。
「邵骋,第一性别男性,第二性别alpha,身高183,责任人:陆甘棠。」冰冷的金属眼球对着邵骋全身上下扫描,电子音是ai模拟人声,邵骋冷冷得盯着,一动不动,听着它发出告示,「登记完毕。」
有人听见是alpha,讨论声更大了,但陆甘棠好像听不见,办完手续就带着邵骋来到自己的实验室。
「密码是1130。」陆甘棠随口说,「是我母亲的生日。」
邵骋径直走进去,看着眼前一墙的轻武器,目光忍不住专注起来。
没有alpha能抵挡这面墙的诱惑,更何况邵骋还是个男人,他原本对陆甘棠的专业抱有一丝怀疑,可看到这面墙后就再也想不到那么多了。
「这都是经过改良的型号。」陆甘棠没有理会他,像是一个十分随意的主人,走到宽大的实验桌前拿起了昨天弄到一半的□□。目前□□用得最多的就是k36,她正在研究的这款是k36的增强版,如今正在改善反冲加强器阶段,就这一步已经卡了她三个月,最近才开始有点眉目,为此她留在实验室的时间也增多了。
邵骋听到身后突然没了动静,回头一看,才发现陆甘棠已经沉浸在了工作中。她很白,实验服也是白色的,手臂纤细,却能自如拿起一把有她小臂长的器械,黑色哑光质地的枪管和她整体的白形成鲜明对比,那股奇异的反差让邵骋的烦躁莫名降了下来。
邵骋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手上的动作:「这都是你做的?」
陆甘棠熟练地把零件拆下来:「想学吗?」
陆甘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带丝毫情绪,就是随口问了一句。她等了一会儿,听见身侧的人说:「学。」
她勾了勾唇,没再理他,开始研究手里的零件。
一直到太阳下山,陆甘棠都没有和邵骋说一句话,她在工作上呈现出空前的专注,这是她一贯的状态。邵骋就坐在角落里一直观察她,像是野外匍匐在草丛中的兽在观察领域内的猎物。直到陆甘棠把最后一个零件修改好形状,才摘掉手套和眼镜,起身:「回去吧。」
邵骋沉默得跟上。
现在这个点很多人都没下班,邵骋透过一个个玻璃房看着仍然在埋头苦干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陆甘棠注意到他的目光:「我和哥哥有约定,再忙也要抽时间陪家人吃饭。」
提到陆毅,邵骋就觉得自己的脖颈一阵疼痛,表情也变得不大好。
陆甘棠走到车旁,保镖为她打开车门,她弯身坐进去。
等邵骋也上了车,车子开动,陆甘棠端坐在左侧,目光看着窗外,忽然说:「在别人看来,陆毅可能是一个不好相处的alpha,但在我看来,他是好儿子,也是好哥哥。」
在外人看来,陆毅的作风过于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是让人不敢靠近的类型。他是陆家的alpha,天生学不会让步,认定的目标就要不择手段达到,想要的东西就摧毁对手夺取。
可他肩上扛着祖父与父亲的重担没有丝毫怨言,也能每天抽出时间与妹妹共度晚餐,他把这些当做本能与责任,在陆甘棠心里,一个顶天立地的alpha是最起码能像陆毅那样的,因为她从小就看着他的背影长大。
邵骋听出了陆甘棠的言外之意,她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他,如今他在陆家根本别无选择,他再不喜欢陆毅,也只能接受,在他眼皮子底下与她好好相处。
邵骋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我不懂这种所谓把你圈住的『好』,他让你身边簇拥着无数人,也给你许多特权,可你觉得自己自由吗?」他没有等她回答,好似也不耐烦听她的想法,「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
陆甘棠这才回过头注视着他带着狼性的双眼。
哪怕在她身边安分了一天,他的眼神,他的神态,仿佛都在提醒她——他不属于这里,并且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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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不爱戴项圈,更无法接受被圈养,她陆甘棠是被好好养在温室里的花,看似沐浴阳光,实则还是被养在玻璃房里的洋娃娃,连想要淋雨都得不到许可。这些过度保护对于她而言是习以为常,对他来说却是荒诞至极,他们根本成为不了一个世界的人。
看着邵骋,陆甘棠觉得很新鲜,他的一切,或者说,他的一身反骨。
她说:「那是你变得足够强大的时候。」
她又想起了那只被她放走的鹰,她当年试图驯养它,每晚盯着它冷漠的双眼入睡,它的沉默让她一度以为自己成功了,然而它最后还是离开了。
熬鹰的那套她玩不熟练,但从小就爱玩,如今她成年了,她知道自己把邵骋当做了新的挑战。
不可否认陆家人血液里埋藏着恶劣因子,这是久居高位的人以及从祖辈传流下的基因恶习,但陆家人并不会改变,这也是他们的骄傲。
这些陆甘棠不会和他解释,她一路不再说话,直到回家后吩咐管家给邵骋弄了一张随从证件。纪叔垂着头,闻言没有表示任何异议,满是皱纹的眼周让老人显得很随和,他点头表示会马上办。
当天晚上,新的证件就办好了,直接送到邵骋手里。
他不能到大厅吃饭,在家时的晚饭会有beta送饭到房间里,每当这种时候邵骋的胸闷又会重新上来,房间的四周犹如铜墙铁壁,提醒他自己是被圈养的困兽。但这里没有一个人怕他,送饭的beta看到他的坏脸色,也只是沉默得把饭放下,然后转身离开。
「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有一天邵骋终于脸色不善地问陆甘棠。
当时陆甘棠正在操控建模软体,手指在触控萤幕上划得飞快,闻言头也不抬,反问:「腻了?」
她这副模样一点也不意外,摆明了就是在等自己开口。邵骋抱着胳膊,强忍住暴躁:「条件。」
就算是狗,每天也有自由活动时间,这半个月他除了跟她出门,其余时间都只能待在房间里。邵骋觉得她熬鹰这套玩得很是熟练,哪怕再不爽也只能强忍怒火与她谈条件。
陆甘棠摘掉眼镜,把三维模型投影到中间,边检查边说:「跟我去学校,证件这几天会下来。」
邵骋脸色铁青,这是自己最没有想过的答案:「上学?」
陆甘棠:「我来年要大三,要应付的事情很多,需要一个帮手。」她转过头,「你是alpha,是最好的人选。」
「你有保镖。」
陆甘棠摇头:「保镖不允许进入,并且我要的帮助光保镖是不行的。」
邵骋敏锐得察觉到了什么:「你在学校有麻烦?」
「也算不上。」陆甘棠说,「对我们这些纯种家族的孩子来说,联姻是迟早的事,但在我没选定要结婚的alpha之前,一切都是未知,加上这几年选择放弃联姻的同辈也不止一个,大家对纯血的alpha和omega会过分敏感。」
一直以来就有为了爱情而捨弃身份阶级成见的纯种家族的孩子,不然不至于到如今纯种家族的数量愈发稀少,平权运动也发展得愈发激进。不少人盯着纯种家族的孩子妄图做出强制性终身标记这样的事并不罕见,对于陆甘棠来说,从小到大遇到过的不怀好意的接近就数不胜数。
omega似乎从出生开始就带着容易怜爱alpha的天性,一旦被临时标记,对其产生的依赖性就会越来越强,太依赖信息素正是他们第二性别的缺陷。有太多alpha明知故犯得利用这一点,当然也有揣着恶意接近高等级alpha的omega,导致恶性侵害事件时常发生,却又因终身标记的特殊,很多人最后只能向信息素妥协。虽说人类本质就是动物,可对陆甘棠来说,利用信息素达成目的的人和畜生没什么区别。
他们纯种家族的alpha和omega从出生开始就会进行逐阶段的训练,为了应对突发情况,把信息素对于自身的影响降到最低。他们用最贵的抑制剂和阻隔剂,减少与不同阶级的人来往,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保持适当距离,一切都是为了规避风险。高高在上的同时也意味着活靶子,有时候远离人群对他们而言反而更安全。
总有人在背后批评他们纯种过分目中无人,高傲自大,是因为他们忽视了纯种家族的孩子面对的风险要比常人高出十倍百倍,他们从哌哌落地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一辈子衣食无忧,享有许多特权,但也同样背负着延续的风险与责任,他们是社会群体中最孤独的少数人。
第4章
陆毅对于陆甘棠要带邵骋去学校的决定不予苟同,但他假装被陆甘棠说服,转头就让纪叔定制了一个颈圈。
陆甘棠带着邵骋再次来到陆毅的别墅时,陆毅把颈圈丢给了他。
「这是你『自由』行动的代价。」
陆毅看着邵骋不甚友善的表情,淡淡道:「既然当了家犬,就戴好你的项圈,不要企图释放你的信息素,否则我也不保证你能安然无恙。」
陆甘棠看着茶几上的特制颈圈,这玩意儿她见过,是逐魄开发的限制alpha信息素的「隔离圈」,若是alpha有不自觉释放信息素的行为就会予以电击警告,也会进行有限的气味隔离,一般用于特殊人群安保系统执行者使用,尤其是在omega的纯种家庭中很是常见,陆甘棠身边的alpha保镖们也会佩戴这个。
很讽刺的现实,对于omega来说alpha才是最危险的生物,但这世上却没有比在强大的alpha身边更安全的地方,最危险的野兽意味着最安全,这样的事实仿佛是对弱肉强食生态圈最强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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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的情绪很差,隔着半米远陆甘棠都能感受到他的肌肉在绷紧,她弯下腰去拿起颈圈,研究了一下开合的位置,走到邵骋面前:「低头。」
邵骋咬紧了下颚,目光死死盯着陆甘棠。
「这是你唯一能自如在这里生活的前提。」陆甘棠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丛林没有规则,不代表这个世界其他地方没有,你既然上来了,就只能按照这里的规则做事。」
邵骋冷笑:「只是『这里』的规则吗?」
陆甘棠能感觉到陆毅的目光透过自己打量眼前的人,陆毅不是有耐心的人,说再多对邵骋都没有益处,这个颈圈他只能戴。陆甘棠开口:「规则因强者而改变,这一点大概丛林也一样。」
闻言,邵骋目光里的愤怒渐渐平息下来,他的眸里仍然有怒气,已经被他生生压了下去。他一把夺过陆甘棠手里的颈圈,自己摸索着戴上,开合处连接的下一秒,颈圈发出微弱的电流声和提示音,正好卡在邵骋的喉结下方。
陆毅耐心告罄,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轻轻捏了一把陆甘棠的后颈,像是狼对着幼崽轻轻咬了一下,是亲昵,也是一种变相的警告。陆甘棠看着他上楼,纪叔这时候从身后俯身对陆甘棠说:「已经为邵骋登记了特殊入学,您是打算开学就带他去吗?」
陆甘棠回头:「可以吗?」
纪叔点头:「当然,只要带着颈圈,他能随意出入校园。」
这话是当着邵骋的面说的,换言之这个颈圈就是他在这里的「身份证」。
陆甘棠点头表示知道了。
几天后到了开学日,陆甘棠已经不是大一新生,因而不需要参加新生礼,可以晚点到学校,她在餐厅独自吃了早饭,出门的时候邵骋已经等在车前,上车后邵骋也一句话没说。
陆甘棠打量着他。他没有穿纪叔给他准备的制服,还是那身利落的黑t长裤,显得整个人既拽又寸,很不好惹。陆甘棠喜欢他这点儿程度的「不听话」,比起给养的猫猫狗狗挑好看的衣服,她更喜欢看他们把东西咬坏,虽说孩子越乖越让人怜爱,但越不让人省心的宠物反而更能吸引主人的注意力。
下车的时候他们毫无意外地收穫了周围许多人的目光。陆甘棠在学校是出了名的独来独往,身边除了一个稍微熟一点的陈婉茹以外没有别的可以说得上话的人。入学雷修那的学生几乎全都是贵族,其中也不缺少和陆家旗鼓相当的家族,但因为陆甘棠那冷情的性子,哪怕是纯种家庭的孩子也很少与她主动亲近。
邵骋下车后被周围的目光注视着,脸色更沉,但他没有说什么,跟着陆甘棠进了学校。进校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保镖都等在门外,确实没跟进来。
「学校几乎没有监控死角,这里被誉为第八星系最安全的地方之一。」陆甘棠余光看见他的动作,道,「但是人心要比系统机灵得多。」
邵骋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感情:「的确。」
他话里带着暗示和嘲弄,陆甘棠置若罔闻,带他到了自己系的教学楼。
「雷修那的王牌专业是器械,其下分轻重工、医疗仪器、ai等等,我主修轻工,其他都有涉猎,你入学的话得跟着我。」
邵骋还没回应,陆甘棠听见不远处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停下了粗略的介绍,等陈婉茹小跑到自己跟前,拍拍胸口平復气息。
「你还真的把他带来学校了啊?」
陈婉茹前阵子收到终端上陆甘棠发的讯息还有点不相信,刚才她在教室听见有人在说学校论坛上不少人看到陆甘棠带着一个脖子上戴着颈圈的alpha进了学校,才连忙出来找人,只是远远看着,陈婉茹就认出来了他两,邵骋那一身黑和尖锐的气质实在太惹人注目,她小跑过来的时候都有点紧张。
陆甘棠点了点头,陈婉茹偷偷注视邵骋脖子上的颈圈,心里的紧张淡了些:「陈晰那傢伙在教室发火呢......你要不先别过去了,反正今天也只是选课,不着急。」
邵骋听见这句话,扫了陆甘棠一眼,后者脸色不改,说:「不用,我选完带邵骋大致逛一逛学校,之后就没有时间了,今年我要提前修完学分,逐魄那边我还有别的项目。」
「你......你亲自带他去逛校园?」
陈婉茹不解,但还是跟着陆甘棠往教室走。
「有问题?」
陈婉茹被陆甘棠这反问弄得有些自我怀疑了,在她看来邵骋的存在大概和保镖也差不多,哪有当老闆的带保镖去观光校园的?但她不知道的是,在陆甘棠看来,自己和邵骋就是主人和宠物的关系,邵骋和那群保镖不同,她驯养他,自然会不吝啬对他好一点儿,就像小时候那只鹰,她当初也几乎是同吃同睡。
教室里此刻已经来了很多人,大部分人都是过来选课的,选完了有的留在教室里和朋友聊天,有的干脆就回去了,开学头一天是雷修那最的一天,之后大家都要严格遵循课表拿到学分,在这方面没有人能在雷修那得到特权,从这里往上输送的都是整个国家最尖端的人才,因此更不允许一点马虎。
陆甘棠三人一到教室门口,就有人阴阳怪气地高喊一声「哎哟」,那人叫完还转过头喊身后的人,邵骋听见对方在叫「陈晰」,正好是刚才陈婉茹嘴里说的那个人名。
被叫陈晰的男人看向门口的时候勐地站了起来,他身高和邵骋相仿,宽肩窄腰,从身量就能判断是一个刚成年的alpha,长得也不错,剃着寸头,眼神也有劲,大概还在叛逆期,他哪怕强忍火气几步来到他们身前,说话也带着一股冲劲:「陆甘棠,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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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面对一个愤怒的alpha不仅不害怕,甚至语气平静得近乎挑衅:「你指什么?」
以alpha的视力,陈晰分明在那双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可陆甘棠的目光却又让他觉得自己被轻视了,这让他很烦,也变得更暴躁:「我们家正在和你父母商量我和你的事,你带一个alpha来学校是什么意思?」
众所周知保镖不能进雷修那,邵骋是以特殊入学的资格跟着陆甘棠进来的,陈家在雷修那也有股份,很多信息他知道得比别人要多。
陈婉茹看见自己哥快气炸毛的样子,忍不住开口:「你非得在教室门口说这事儿吗?那么多人看着呢......」
「住嘴,蠢货。」陈晰被陈婉茹提醒了一嘴,火气再次勉强压下去,但他对陈婉茹可没有陆毅对妹妹的好脾气,他上前一步想要拉过陆甘棠的手,「我们出去说。」
可没等陆甘棠避开,身侧的邵骋已经先一步伸手拦在了陈晰跟前,这一幕明显让教室的其他人明都倒吸了一口气,有胆小的omega甚至怕惹出什么麻烦事已经先一步从后门离开了。
就是这一下彻底把陈晰惹毛了,在alpha看来邵骋这个动作就是明显的侵占自己所有物的表现。他一身肌肉绷紧,紧紧逼视这个敢对自己做出如此挑衅举动的alpha,低而缓慢地说:「你是什么东西?」
邵骋记得自己的使命,哪怕他很不情愿,但这是他承诺过的事,也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所以他没有退开,哪怕自己此刻戴着颈圈无法释放信息素,但身体也已经先一步进入了戒备状态。
「陈晰,别闹了。」
陆甘棠没有动,只是她眼里已然流露出不耐:「我说过我不会选择你,不管你找叔叔阿姨多少次也一样,虽然我没有理由向你解释,但邵骋是我附属的alpha,你们之间并非竞争关系。」
陈晰闻言抿紧唇,他放下了手:「为什么?我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我是哪方面让你觉得不满意?」
alpha的自尊心很强,不管是在远古时代还是现今,都喜欢主动选择伴侣,而陆甘棠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他。
小时候她也一本正经地说过「我们不合适」,那会儿陈晰觉得那不过是因为他们都没有长大,她也没有开窍,但如今他们都成年了,他眼睁睁看着陆家给她找了度过初次发情的契约alpha,那几天他快疯了,从未如此确定他就是想要她。
陈婉茹看着自己亲哥的表情也很不好受,但他们一个是自己哥哥,一个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不管是站在哪边的立场都不好劝,而且她知道这两个人谁都不是容易劝的主,陈晰就不说了,陆甘棠虽然看着性格不温不火,其实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如果陆家是像其他家族一样是按照父母的意见决定婚姻关系的那也就罢了,他们的父母努努力兴许也能促成联姻,但陆家向来以陆甘棠的心愿为第一考虑要素,只要陆甘棠不喜欢,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做任何事。
第5章
周围有不少留下来的alpha在看戏,陈晰又显然寸步不让,陆甘棠心里嘆了口气,决定把事情说得更明白一点:「除了出生在陈家,陈晰,你有哪一点值得让我评价是否满意?」
这句话算是正正踩在了alpha的尊严上,那一瞬间陈晰的脸色巨变,捏紧了拳头。
如果可以,陆甘棠不想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但她生来性情寡淡,对她而言,陈晰只是刚好出生在同等阶级并且一起长大的同伴,和其他显赫家族的孩子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的交情建立在家族感情之上,而非陆甘棠的主观意愿,因此她继续说:「我承认,你是一个优秀的alpha,但陈晰,你认为我挑选的仅仅只需要是『优秀』而已吗?」
这话已经不需要再多做解释,言下之意是——你很好,但你并非最强。
而陆甘棠心比天高,除了最强的alpha谁也不想要。
陆甘棠说完就越过了陈晰走向后座,邵骋冷眼看着这一幕,跟着陆甘棠走过去。这一次陈晰没有拦下他们,过了一会儿,他摔门出了教室。
陈婉茹看看前面又看看身后,咬了咬下唇,还是追着陈晰跑了出去。
教室一时之间议论声小了很多,留下的人听到陆甘棠这么一番不留情的话,内心不是不唏嘘,但同时他们也知道陆甘棠说得没错,比起年纪轻轻就进入逐魄研发部的陆甘棠,陈晰这种alpha顶多只能算是个二代,不管是从个人能力还是家族实力比较,这段联姻都不能为陆家带来真正巨大的收益,陆甘棠看不上他也是情理之中。
而就在陆甘棠坐下打开座机的同时,她的那段话早已经被教室许多人发到论坛上,甚至还有人发了录音。邵骋坐在陆甘棠身侧的座位上,随便扫了一眼前面几排的座位,冷哼一声:「你们上层社会的omega说话都这么不怕得罪人?」
陆甘棠点开了选课系统,把早就定好的课程点开,勾选,确认,全程没有在意周围的窃窃私语和打量的目光。闻言,她回道:「alpha想要挑选最好的omega繁衍后代,所有人都会觉得这很正常,但omega想要挑选一个最强的alpha结合却会被众人议论,只是拒绝了达不到标准的alpha而已,就会被说『说话得罪人』、『不知好歹』......你说,这是为什么?」
邵骋没有答话。
陆甘棠很快选好了自己的课,回头看他:「因为这个社会潜意识告诉我们,不要违抗强者,而丛林法则默认alpha就是主导社会规则的一方,omega却因为性别特质被划分成为弱者,这其实是一种巨大的偏见。omega在身体机能各方面的确都不如alpha强大,并且在这个前提下无法拒绝被强行标记、强行占有,但omega能决定生育繁衍,不管在生物学还是歷史进化层面,掌握繁衍权的生物才应该占据主动权,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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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有一种直觉,陆甘棠后面说的话自己并不会爱听。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陆甘棠的目光落在了邵骋的颈圈上,那目光如有实质,让颈圈增添了重量,上面有一条无形的锁链,而陆甘棠握着锁链的另一头:「我虽然是omega,但我能圈养很多alpha,哪怕我进入发情,我也能在不被标记的情况下掌握帮助我度过发情期的对象。」
邵骋冷声道:「像你这种的只是个例。」
「但是强大的个例总有一天能改变规则。」陆甘棠直视他,「当一个omega站起来,就会带领一部分omega强大,正如我的太祖母,她是第一个打破先例进入逐魄研究重工与机甲领域的omega,因此才有了今天逐魄能够不受性别限制,允许omega踏入以往从未进入过的重工领域,这是几代omega努力后才争取到的结果。」
「所以我今天把alpha当做一条狗圈养,等我以后足够强大,就会有更多omega效仿,那么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定反过来会有更多alpha心甘情愿被omega圈养,性别规则能因此有所改变,又或者......」
就是这声停顿,邵骋捕捉到她眼里一丝异样的情绪,那像是一个盔甲突然破开了一道口,让邵骋紧盯着陆甘棠问:「或者什么?」
陆甘棠顿了顿,几秒后才继续说:「或者有一天,人们都愿意抛弃alpha、beta与omega的观念平等结合。」
邵骋听完这段话觉得陆甘棠想的未免太天马行空,抛弃性别观念平等结合?怎么可能做到?
就像omega发情就必须被进入或者被标记,alpha到了易感期就想要破坏以及占有,这都是深深刻在本能里的东西,这世界上还没有人强大到能违抗本能,应该说是没有任何生物能做到。
但陆甘棠似乎并不打算解释自己这番美好创想,她像是不愿意再讨论这个话题,关掉选课页面,让邵骋跟着她去熟悉学校。
之后的半个月里陆甘棠和邵骋几乎是同进同出,期间没有再碰见过一点就炸的陈晰。邵骋跟着陆甘棠一起上课,下课后到逐魄熟悉一些真傢伙。陆甘棠的确没有夸大其词,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为邵骋掌握了很多基础知识,她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简单而有效得概括出来,直接带邵骋上手操作,比课堂上那些枯燥沉闷的说法让邵骋容易接受许多。
邵骋没有接受过教育,他记事起就在丛林的福利院,小时候受不了飢饿和毒打自己逃了出来,之后也没有进入基础教育学校。十三四岁他在地下拳馆打工,后来性别特质发育得更加明显,他就开始打黑拳,靠奖金过活。
他赢过,但大部分时候都在输,一来是拳馆黑规矩很多,他独来独往从不参与,也不会吃药;二来就是因为赌拳的黑交易。他一般都能打到决赛,上面下注的老闆就喜欢他这种没什么背景的拳手,趁着他势如破竹的时候把他吹得天那么高,再给他不低于决赛奖金的数额收买他决赛打黑拳,第一年打拳赛的时候邵骋拒绝过一次,被私下找了半年麻烦,后来干脆就不拒绝了,收了钱输比赛,干净利落,反正他目的也只是钱。
跟着陆甘棠的这段时间,邵骋就像进入了一个陌生的领域,他引以为傲的体力、格斗技术,在这里通通派不上用场,雷修那的精英教学他听着头昏脑涨,可以说是没有一个字能听懂,只有在逐魄的训练场他能自如起来,陆甘棠比任何人都清楚每一把武器的特质和使用方法,在专业领域她比许多alpha都要优秀。
这一天陆甘棠趁着休息时间带着邵骋去靶场。场上还有不少来做数据勘测的同事,这半个月大家对陆甘棠和邵骋这个组合已经习以为常,还有人对他们点头,算是打了招唿。
邵骋没等陆甘棠说话,率先一步戴上了檯面上的降噪耳机,拿起了那把k36。从他第一次进逐魄的时候陆甘棠就在改良它,这也是邵骋第一次真正接触的武器型号,这半个月来他已经完全上手了。
陆甘棠看着站定在靶前的邵骋,不得不承认他每次拿□□的姿势都极为好看,在她两三天的矫正下他已经学会了十分规范的持枪动作,双肩收紧,重心往上放,双腿微张,显得姿态收敛却又隐约松弛。不知道是不是打拳的缘故,他端枪的时候手臂隆起的肌肉尤其明显,肌肉收紧后黑色t恤下能明显看到肌肉线条和青筋的走向,他歪头和校准仪保持一条直线的时候会让人看了忍不住放轻唿吸,有一种矫健的美感。
陆毅玩枪也很厉害,他从小就接触这些,用枪的姿势更是无可挑剔,但陆毅在靶前会让人相当紧张,他更高大,肌肉也更强壮,所以陆甘棠总觉得他不适合用□□,会显得画面有点不和谐,陆毅更适合用双排式m系列□□,或者匕首,当然他近身搏击的确是长项,陆甘棠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在近身战中讨到他的便宜。
走神间邵骋已经开枪了,k36的反冲加强器在陆甘棠的努力下有了不错的改善,邵骋连发十几枪,枪声在现场显得尤其突出,但周围人都习以为常,没有人往这边看。
直到显示屏显示靶数,陆甘棠才走近询问:「这次怎么样?」
这半个月邵骋一直陪着陆甘棠做最后阶段的调试,闻言应道:「是这半个月以来后座力最小的一次。」
陆甘棠点头,在本上记录:「那就上机做一次测试吧。」记录完她合上了本,朝邵骋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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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把枪递给她。
这把k36是第八星系□□经典型号,在一次次改进中已经达到了近乎完美的标准,外形无可挑剔,枪身重量也降低到了极致,陆甘棠拿起来并不觉得沉重。她用了和刚才邵骋一样的姿势,枪身和刚才被邵骋握住比起来,在陆甘棠身上显得略重了点,但奇怪的是并不会让人觉得握得很辛苦,因为陆甘棠太过游刃有余,她的表情比刚才的邵骋还要松弛,手指轻松搭在扳机上,眼睛扫过三倍镜,过了一会儿连发数枪。
显示屏报靶,显示她的准度要比邵骋高。
邵骋抿唇,半晌听见陆甘棠说:「你的手指还是不够放松,轻微的squeezing方式可以更好控制控制行动,用力不够松弛就会变成jerking,也就是勐推扳机,这样会容易造成子弹偏右。」她转了转肩膀,继续说,「还有你的唿吸也会影响子弹的高低偏差,屏住唿吸大概五秒是你的最佳时期,再久了就尽量不要扣动扳机,调整唿吸再到下一次,不然缺氧会让你的脑子陷入迟钝和空白。」
邵骋有点不服气,他刚才注意力在预测反冲力上,准度不高是预料之中,但他没有反驳,他不想拿其他说法当藉口,尤其是在半个月前陆甘棠说出那番话后。
哪怕是被圈养的狗,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会变成什么样,既然她那么在意结果论,那他就要证明给她看,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她所愿般顺利进行。
他憋着一口气:「让我再试试。」
陆甘棠把枪重新递给他,走到一边继续做记录。
第6章
k36的反冲加强器改良是一次不错的突破,上机之后确认通过,逐魄给下了「发行令」,有几家记者闻风而动,然而逐魄还是按老规矩只挑选了合作已久的央传做独家专访。
央传的全名是新央传媒,这个央字明明白白告示了这家媒体背靠第八星系政府,算是官媒之一,和逐魄是老伙伴关系,出了名的敢写又不出错,每个部门的主编都是既有能力社交面又广的老油条。陆甘棠进逐魄的时候央传的主编辛怡枫还特意为她写了一篇介绍报导,让陆家的这位小omega首次出现在大众视野前。
这次给陆甘棠做採访的还是辛怡枫,她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可见她对陆甘棠的欣赏。辛怡枫是个beta,但长得是个妖艷挂的,在alpha中也很有名气,多的是追求者,陆甘棠到採访室的时候就见门口来了不少研究员,都是过来偷看她。
「甘棠。」辛怡枫见她进门,停下了和助理的讲话,笑着和她打招唿,同时也看见了她身后停在门边的生面孔。
陆甘棠在之前那篇报导受辛怡枫照顾,因此和辛怡枫关系不错,察觉到辛怡枫的目光,陆甘棠向她解释:「不用在意,这是我的附属alpha,不会泄露採访内容。」
「没关系。」辛怡枫当然看见了邵骋脖颈上的颈圈,这一般是omega贴身守卫才需要佩戴的东西,以她的了解,陆甘棠从前从未有过附属alpha,但她没有多问,「过来这边坐。」
这次只是纸面採访,不会拍照,所以採访的氛围很放松,她们像许久不见的朋友一样寒暄了几句,辛怡枫才切入正题,询问一些关于加强反冲加强器的思路和过程。
陆甘棠进入逐魄青年研究室不过半年,成绩已然让大家有所瞩目,原本她作为陆家人的身份就很敏感,外界一直对她猜测颇深,质疑她能进入实验室完全是因为她哥哥是陆毅,这次採访不仅仅是为了记录k36的优化成功,也是为了把陆甘棠的水平摆出来让大家审视,她未来兴许会接管k系列的进化研发,逐魄明显想要为她铺路。
因此这次採访辛怡枫的角度切入得很深入,她是央传的主编,当年也是从雷修那毕业的,选修过相关专业,算是陆甘棠的半个师姐,陆甘棠回答问题的时候也很仔细,一些涉及实验数据的内容会谨慎选词回答,但丝毫没有怯场。
採访时长接近半个小时,快结束的时候辛怡枫也松了一口气,不远处的助理向她提示注意时间,她觉得差不多了,就把採访节奏放缓了下来,准备收尾:「开学之后就要忙起来了吧,雷修那的课程实在太魔鬼了,我回忆起当年都觉得累。」
「还行。」见辛怡枫准备结束,陆甘棠也配合。
辛怡枫对陆甘棠眨眨眼,忽然道:「说起来,前阵子学校论坛还有关于你的小八卦呢。」
陆甘棠脸色不改,她知道自己的感情生活一直也有不少的话题度,不管是对陆家的omega而言还是逐魄的天才研究员而言,因此她没有表现出抗拒这个话题的样子。
辛怡枫也知道她不会介意,打趣道:「大概就是关于和陆家联姻的事,甘棠已经成年了,不知道在学校有没有心仪的alpha呢?」
陆甘棠回答:「没有,暂时没考虑这些,我想,联姻这个问题你应该先问我哥哥,他年纪才是要到了。」
说到陆毅,辛怡枫的表情淡了些,笑了笑正式结束採访:「那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了。」
辛怡枫关掉录音笔,陆甘棠点头,打了招唿便离开了。
他们採访的时候邵骋一直靠在门边等着,陆甘棠离开时他跟着出去,关门的时候他不经意抬头,那一瞬间辛怡枫和他目光相对,前者对他笑了笑。
邵骋不冷不热地回了一眼,关上了门。
十分钟后,邵骋出现在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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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拐角的时候正好看见辛怡枫补完妆出来,随后他目不斜视进了男厕,没有点头,也没有打招唿。
他出来的时候发现辛怡枫还站在两个卫生间的门口,她点了一根烟,不是常见的女士薄荷烟,而是更烈的,偏向alpha喜好的男式香菸。
邵骋离开丛林后再也没有抽过,早就心痒得不行,闻到这味儿他也不走了,径直走到辛怡枫跟前:「还有吗?」
辛怡枫已经抽掉半根,闻言笑了笑,用食指和中指夹着搭在手臂上:「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告诉你。」
邵骋没有回答——他径直抽掉了她手中剩下半根,咬在嘴里,吸了一口。
这味道让他上头,和丛林的那些劣质香菸没有可比性,于是他眯起眼睛又抽了一口。辛怡枫见状也不恼,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盒,递给他:「你不是陆毅的保镖吧?是怎么被甘棠相中的?」
邵骋反问:「你怎么知道不是。」
辛怡枫抱着胳膊,靠在墙上和他聊:「陆毅手底下的人没有你这类型的,你还能跟着她出入逐魄,之前雷修那论坛上,跟在甘棠身边的也是你。」
说话的时候辛怡枫一直盯着邵骋的颈圈,早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好奇了,因为这看起来是定制款,和市面上的型号不大一样。说完辛怡枫伸出手想要看得更仔细,被邵骋避开了。
「你是好奇我,还是好奇陆甘棠?」
真敏锐,辛怡枫收回手的时候想。
这个alpha浑身上下都没有上层社会的气息,嗅觉倒是和陆毅一样灵敏。
「我是做新闻的,了解每个圈子的事是我的职责之一。」
辛怡枫挑了个最不容易出错的回答,但邵骋好像知道她在敷衍自己,只是嘲弄得勾了勾唇角。过了一会儿他唿出一口烟,一片白霭中他的眸显得又黑又沉,像是一团黑雾:「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邵骋回来的时候陆甘棠正在写报告,她最近忙的也是这个,在k36最新一批生产出来前她要写详细的报告上交系统,之后这份报告会进入全国资料库,成为一项具有价值的参考。
邵骋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注意到陆甘棠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脚步未停,径直走到长桌前,拿起一把手·枪把玩,研究它的弹匣设计。过了一会儿,陆甘棠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明显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
他身上有烟味,也有刚才辛怡枫身上的香水味,邵骋由着她闻,她不开口问他也不开口。
结果陆甘棠开口却是:「我好像没问过,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邵骋垂眸看她,这么暧昧的问题从陆甘棠嘴里说出来却是旖旎全无,辛怡枫一个beat风情万种,眼前这只刚成年的omega却仍旧像个少女,邵骋不知道想到什么,嗤笑一声:「你知道这个问题在丛林意味着什么吗?」
陆甘棠问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邵骋的眼睛,那里头的不屑、嘲弄,她看得分明,可她没有生气,反而是有点好奇:「□□?求偶?」
邵骋冷冷看着她,忽然上前一步,转过身把她压到桌沿,一只手撑在她身侧,上半身慢慢伏低,alpha高大的身躯在omega面前有显而易见的压迫感,他在陆甘棠不变的眸色下慢慢开口:「倒是没有猜错,在丛林,一般问我这个问题的omega都是上赶着求、操。」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又深又重,还有点混不吝,显而易见的恶劣挑衅。
他身上现在没有丝毫信息素的气味,不仅仅是颈圈的原因,他在陆家还要被定时注射阻隔剂,尤其是在陆毅的大厅他险些释放出信息素的那次——想到这里陆甘棠有点走神,那一瞬间他释放出的气味其实在她嗅觉上留不住多少记忆,但她到现在都记得一丝微微的苦,和他刚被带到这里来的那天身上的气味有点像。
「所以,辛怡枫向你提出了......邀请?」
陆甘棠中间的停顿显得意味深长,她伸手从他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拿在手心打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拇指轻轻摩挲着烟盒。
邵骋看着她拇指的动作,扯了扯唇角:「beta比起omega还是差了点意思,但辛怡枫还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喜欢什么类型?」
「有女人味儿的类型。」邵骋上下打量陆甘棠,「她和你比起来,更像一个omega。」而陆甘棠更像一个beta——无趣、直白、冷淡、执拗,性格也不纤细柔软。
若不是陆甘棠后颈上的腺体,邵骋根本不觉得她是一个omega,他在丛林遇到的omega无一不是风情万种,妖冶性感,哪怕在雷修那,大部分omega都有明显柔软而细腻的一面,平时看他一眼目光都会闪躲,而她......
不仅完全不畏惧alpha,和他每次对视都会看着他的眼睛说话,他在那双琥珀色瞳孔里看到了浓烈的兴趣,邵骋不是没被omega这样看过,被渴望地、觊觎地、还带着引诱地注视,那些对他感兴趣的omega大多都是想在他身上获取性·欲与满足,或者希望他作为度过发情的最佳对象,但陆甘棠对他的兴趣却很纯粹,里面不掺杂欲望,她的确对他像对一条狗一样好奇,而且还是那种品种犬看多了好不容易看见一条土狗的那种好奇,这让邵骋觉得有些浮躁,总想和她对着干。
第7章
陆甘棠不在意邵骋的话,她对是否能成为一个「有女人味」的omega兴趣不高,但她还是直视着邵骋说:「我还是建议你离辛怡枫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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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说原由,反倒让邵骋好奇,他再次逼近她,两人唿吸相闻,他闻见了玻璃房里的花香味:「我、不。」
他的眸色黝黑,看不出他说这句话时心里在想什么:「别以为你什么都能管我,哪怕是狗也有交·配的自由。」
他说得没错,最起码后半句是对的,不过本来陆甘棠就不是那个意思,但她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你当然有,只是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自从戴了颈圈,邵骋「自由」的范围就扩大了不少,他现在虽然每天跟着陆甘棠,但可自由支配的时间和范围也变多了,在玻璃房里也能自由进出,不需要再被锁在自己的房间里。邵骋知道这个颈圈的功效一定很强,不然陆毅不会放松锁链,连原本监视他的保镖也撤走了大部分,他现在需要更多情报,好找到锁铐的钥匙。
辛怡枫把纯种家族的大概信息告诉了他,让他稍微了解了一些情况,同时辛怡枫也说了,在纯种家族中陆家可以说是最不好惹的主,他们看重血统的延续,却又不把这些放在首位,一般来说纯种家族的亲属关系都相当复杂,家族间利益涉及也多,但陆家却遵循远古狼群制度把家族放在首位,想到陆毅三番两次对陆甘棠让步,邵骋还是觉得自己得在陆甘棠身上找方法。
他在思考的时候神情会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这是陆甘棠这半个月靠观察得出的结论,她不清楚他想干什么,但她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所以好整以暇等他开口。
邵骋忽然把烟盒从陆甘棠的手里拿回来,揣回兜里:「你管不着,而且你不会知道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一来是因为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颈圈,然后垂眸看她,「二来,我对你没兴趣。」
他不会在omega面前释放信息素,除非是在床上帮助对方度过发·情期,但他不会和陆甘棠上·床,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没有着急暴露自己的牌,这一点让陆甘棠觉得有趣,相处这些天她愈发认识到他并不是只会无意义暴躁的狗崽子,兴许是从小自己摸爬滚打长大,他对如何达到目的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并且很容易适应周围的环境。
她和陆毅想必是他长这么大以来踢到的最大的铁板,他谨慎而犀利地观察着,不急于求成,也没有完全浪费时间,譬如跟着她的这些天他都有在认真学东西,他对枪·械的上手速度很快,或许陆毅知道了很快就会禁止他接触这些,以防对她构成威胁。
但陆甘棠不会告诉陆毅,这是她的东西,她要自己驯养,不接受别人的干扰,哪怕是陆毅也不行。
见他不打算再说下去,陆甘棠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写报告,中途还不忘把自己做的一些枪·械分析给他看,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懂。
陆甘棠是在一个多月后在一次公开课里才再次看到陈晰的,他们在前门碰见,陈晰面沉如水,只是瞥了她一眼,就转身进了教室,他身后的同伴面面相觑,什么也没说也跟着进去了。
陈婉茹这些天一直没有提过他,这会儿才低声对陆甘棠说:「陈晰报名了下个月的军事对抗赛,这阵子都在训练。」
雷修那不仅是第八星系专业最过硬的大学,也是实战课程最多的学校,一年就有好几个大型实战比赛,有针对体能、机甲方向的,也有针对技术层面的微操竞赛。军事对抗赛一年举办两次,分别在夏冬进行,比赛项目几乎全是针对alpha的高强度体能对抗,所有参赛的成员会被安排在佛偈山的各个角落,先到山顶的队伍为获胜方,中间过程是竞争淘汰制,被破坏了后背的血包或者丧失行为能力就得出局,全程有无人机监控,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军事对抗赛获胜的队伍有机会被选中进入第八星系的兵种训练营,之后更有可能进入更高级别的队伍为第八星系效力,雷修那从不做无意义的安排,它的所有课程、竞赛、活动,都只在为第八星系挑选出各领域的人才,为国家效力。
大一的学生没资格参加军事对抗赛,他们今年大二,陈晰就报名参加了。陆甘棠知道他报名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在,陈家想送自己的alpha进入军队并不是一件难事,作为alpha他也有这个实力,陆甘棠明白他要参加这个竞赛大概是想向自己证明什么。
她看着陈晰的背影若有所思,陈婉茹看着她这眼神就觉得她似乎在盘算什么,虽然大部分时候陈婉茹都摸不清陆甘棠的想法,但两人好歹算是一起长大,陈婉茹也比周围人更了解她。身侧的邵骋也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落到别处。
夜里。
监控窗口的红灯定时闪烁,陆甘棠关掉终端,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外套走出房间。
到大厅的时候邵骋还没走,这几晚他都在这儿抽菸,躺在玻璃房正中央的地面上,翘着腿看着天空。这里到夜晚就会关闭遮罩模式,外面银河星点全都能盛入眼中,第八星系的夜晚很漂亮,尤其在首都,二十几年前政府把所有重工厂往外挪,又修了很多防护林和净化无人机,因此陆甘棠从出生起就没见过霾,在这里没有星的夜很少。
陆甘棠想起去丛林的那天,丛林没有星空,它上方只有大片的遮盖物,连太阳和雨都是人造,夜晚也漆黑一片,像蒙了一块巨大的黑布。地底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管道,人们生活在里面享受着看不到天空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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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没有掩盖脚步声,事实上哪怕她刻意放轻,alpha敏锐的五感也不会放过一丁点动静,但邵骋没有起身,他穿着一身黑横在地面上,像一柄落在泥地里的武士刀,坚硬、冰冷,还有不属于繁星点缀的漠然,远远看去,他比黑夜更深,反倒是能让人一眼看清。
陆甘棠走到他身边缓缓坐了下来。邵骋嘴里叼着一根烟,是黑夜里唯一的火光,烟味很呛人,完全遮盖住了花房里的北极星的香气。陆甘棠伸手从他嘴里拿走烟,放到唇边含住,轻轻吸了一口。
陆甘棠没抽过烟,更何况这烟比女士烟烈多了,她吸一口就呛着了,不由隐忍地咳嗽几声,邵骋这才把目光落到她身上。
「去参加军事对抗赛,赢了的话,答应你一件事。」陆甘棠确信自己不喜欢抽这个,陆毅抽了那么多年她都没想过尝试,但她刚才看到邵骋,居然有点跃跃欲试,想知道她的狗喜欢的味道是什么样。她摇摇头,把香菸重新塞回邵骋嘴里。
邵骋狠抽了一口,开口时嘲弄的意味明显:「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也没有答应我的要求。」
「除了离开。」陆甘棠单手撑在邵骋身侧,居高临下看他,「何必着急回去,丛林的生活有那么值得你眷恋?」
邵骋明白她的意思,他曾嘲讽过她的自由,但他自己活在丛林,也不过是活在「有限」的自由里,他五十步笑百步,陆甘棠不解他为什么总想要走。
但邵骋不想和她解释,他们没有相互理解的必要。邵骋垂眸坐了起来,这一下脸逼近她,两人之间近得可以看清对方的睫毛:「为什么要让我参加对抗赛?」
她给他奖励,一定是因为赢了对她有好处,就像要驴干活儿也知道要在前面吊一根胡萝蔔。邵骋想了想,说:「你要我帮你解决追求者?想让他彻底死心?」
陈晰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目的,同为alpha他知道输会让对方多么难受,尤其是这种天之骄子。
陆甘棠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问:「能赢吗?」
邵骋没有着急拒绝,但他也学聪明了:「先说好,你能给我什么?」
陆甘棠说:「除了回到丛林,我能力范围之内,什么都可以。要是你输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你能做到的事。」
这的确是一个诱人的条件,而且他连狗都做了,输了也没什么可亏的,陆甘棠眼里很平静,似乎是料到了他不会拒绝。邵骋眯眼看了看她,确认她是认真的,点头,后撤到她的唿吸范围之外,把仅剩不多的烟叼在嘴里,站了起来:「成交。」
说完他抬腿要走,陆甘棠却叫住了他。
邵骋回头,见陆甘棠还坐在原地,指了指自己的腿:「坐麻了,你抱我回去吧。」
邵骋冷笑一声,似乎觉得她有病:「别他妈跟我耍心眼儿。」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甘棠的腿的确是麻了,她伸直了缓劲儿,过程中抬头又看了眼穹顶上的星空,过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
第8章
陈婉茹得知邵骋要报名对抗赛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惊讶,第二反应也和邵骋差不多,她知道一定是陆甘棠的主意,不然邵骋不太可能去报名,同时内心为自己的哥哥划了个十字,倒不是她觉得陈晰会输,而是陆甘棠让邵骋去参加,摆明了就是拒绝的态度,看来陈晰是真的没戏了。
陈婉茹对陆甘棠的想法其实很复杂,她把陆甘棠当成最好的朋友,但她并不确定陆甘棠是否同样这么想。从小到大陆甘棠对所有人都似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陈婉茹觉得那都是因为她优秀得过了头,包括自己在内或许没有人可能理解她,哪怕是陈晰也配不上她,但另一方面陈婉茹又很想和她成为身份上更亲近的人,所以她总是旁敲侧击为陈晰说好话,但更多的就不做了,她怕陆甘棠连她也讨厌。
邵骋报名对抗赛这件事很快就在雷修那的论坛上传开了,有人质疑邵骋是否有参赛的资格,但也有人说邵骋是以特殊身份入学的,所以严格来说他其实也是学生,年龄也在入学范围内,这阵子论坛上争论的人多,看热闹的也多。
其中也不乏熟识陈晰的人,大概都能猜到陈晰参加比赛的目的,邵骋一报名这群人都觉得陈晰要炸了,邵骋就是陆甘棠明摆着的拒绝,而且她还让一个附属alpha来和陈晰对抗,对于他们纯种alpha来说简直可以说是一种侮辱,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陈晰没有炸,他比前阵子训练那会儿更卖力,仿佛憋着一口气就是要赢给陆甘棠看。
而邵骋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他在逐魄的时候大多都在训练室帮陆甘棠试枪,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练习,他对一部分枪·支的熟练度也提高了不少,拆解和组装速度居然也勉强到达了逐魄里的平均值。他如今就连休息时间都在拆组零件,在丛林生存的本能让他轻易形成足够的肌肉记忆,他似乎也明白这是他的长处,所以分秒都不想浪费。
军事对抗赛说白了就是一次混合游击战,不管参赛者有多少,都一次性投放,没有预赛决赛之分。他们就像一群动物一样被安排在同样艰苦的环境里进行竞争,相互比较体力、策略和大局观,所有人都是随机组队,两两成组,既不会太讲究团队合作,又需要讲究彼此配合,血包安装在靠近后颈的位置,也是因为那里是最接近腺体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腺体就是除了心脏和头以外最脆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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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日结束,雷修那的学校官网发布了最终参赛者名单。当时陆甘棠就在教室里,和其他人一样点开终端,果不其然,名单上百分之九十都是alpha,还有百分之十的beta,大概是学校里各方面能力都比较强的beta,这个比例和去年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邵骋正靠在椅背上看书,他看的不是专业书,而是从逐魄拿到的一些资料,那些枯燥乏味的文字他看不懂,就会选择性观看一些图片註解,这种时候他往往会看得很专注,边看还会自己琢磨。
陈婉茹看完了名单,感嘆一声:「今年参赛质量还是挺高的。」
的确。
陆甘棠关闭网页,她在名单上看见了不少年级里比较有名的名字,都出自纯种家族。
陈婉茹瞥了一眼心无旁骛似乎没听见她们说话的邵骋,凑到陆甘棠身边说:「你就不怕邵骋会输吗?他......他好像没什么优势啊?」
陆甘棠收拾东西:「输了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
陈婉茹不知道他们的打赌,只以为是陆甘棠想要利用邵骋给陈晰一个知难而退的讯号,她当初和陆甘棠一起在丛林看过邵骋打拳,但那一次邵骋都没进决赛就输了,还被打得肋骨都折了两根,和陈晰一比实在有点不够看。她听陆甘棠这么说,还以为陆甘棠是真的不在意结果,又把脑袋缩回去了,觉得自己在白操心。
陆甘棠站起来,不用她示意,邵骋已经收起了书跟在身后,陆甘棠今天也不知怎的,难得注意到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不远处的几位omega正在交头接耳,目光一直落在邵骋身上。
邵骋是今年对抗赛最大的未知数,短短时间已经吸引了几乎全校的注意,这些天他走在学校里也有不少alpha在打量他,带着审视和观察,而omega的目光则更多是好奇和新鲜。不得不说他这款的alpha在雷修那算是比较罕见的,抛却不好靠近这一点,光从外形气质上来说,邵骋应该也是不少omega喜欢的类型。
陆甘棠没说什么,抱着书本离开了教室。
比赛当天,十月末,首都最高温度三十八度五,比前阵子稍微降了些,主要是前几天一直在下雨,气温是降了,但空气湿度明显提高,倒是比之前有更强的闷重感,尤其是靠近佛偈山脚,那股湿热沉闷的感觉更是扑面而来。
在点名的时候少部分人露出了抱怨的神色,大概是在咒骂时机不好,而大部分人仍然是面不改色,包括邵骋。
队伍在点完名后随机分好,和邵骋组队的也是一名alpha,名叫秦江,他身段和邵骋相似,高大健壮但不算魁梧,属于矫健型的,骨架修长有力,邵骋第一眼看他就知道他是个练家子,大腿粗壮,下盘很稳。
之后他们被分别带到不同的出发点,据刚才裁判官宣布的规则来看,每支队伍至少都会相隔开至少一千米的距离,所幸佛偈山很大,能让他们这么安排,无人机也已经准备就绪,走在路上的时候随便抬头看都能捕捉到一架。
「我早就听说你了,没想到我那么幸运,能跟你组队。」
秦江性格不错,哪怕是面对同类也愿意带着欣赏的脸色,alpha一般都是比较独来独往的,哪怕是成群结队人数也不会多,也很难服对方,但秦江看上去相当友善豁达,说完这番话就握拳向邵骋伸出拳头。
邵骋漠然看了他一会儿,才抬起手意思意思地碰了碰拳。他看了一眼山顶的方向,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给我交个底,你目标是到哪儿,我看情况配合。」
秦江开始做热身。他穿着统一的黑色短袖,身上是束缚带,上面绑满了统一的作战用具,都是一些短匕首和攀山绳什么的,后面林子里会有更多用具,也有·枪,里面装的是胶囊弹,打在人身上不会有杀伤力,但能让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需要参赛者自己随机捡取。
闻言邵骋没有答话,他也开始做热身,就在秦江做完热身以为会等不到他回答的时候,邵骋忽然说:「你参加比赛还想过自己会输?」
秦江看向他。
邵骋热身完毕身上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他也不擦,边检查装备边说:「如果是这样你就自己玩儿去,我当没队友。」
要换做其他alpha听到这话估计已经炸了,甚至可能已经和邵骋打起来,但秦江没有炸,他忽然咧嘴一笑,那一刻眼神稍稍变了,变得玩味,表情也带了攻击性:「我就是问问,本来这话应该是我跟你说的。」
他们都是alpha,性别决定了他们的自负,掠夺是他们的本能,想赢的心也是,没有alpha的目标会是第二名。
邵骋再次看着天空,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尽全力拼过,在丛林的对抗他总是有劲使不出,说来也讽刺,在这片天空下,他的脖子上甚至还戴着颈圈,但他却久违得感到了兴奋——
那是一种知道自己可以尽全力厮杀和破坏的兴奋,他甚至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血管在鼓动,骨骼在咯吱作响,血液紧跟着沸腾。
哨声吹响,雷修那在观战的所有人都紧跟着屏住了唿吸,看着屏幕里的参赛者几乎是同一时间出发,过了半晌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每个参赛者都会有一架专属无人机视角,从比赛开始前陆甘棠已经打开了属于邵骋的窗口,看着他热身,看他和队友说话。
陈婉茹自己的终端开着的是陈晰的,她凑过来看了一眼,认出来了邵骋身旁的人:「是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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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秦江他们都认识,他的父亲是第八星系舰卫队上将,他是纯种alpha出身没错,但他父亲后来离婚娶了一个歌手,那个歌手草根出身,并非纯种,因为这件事他们秦家也曾被议论过一段时间。
秦江从小被他父亲秦古山丢到自己的营地跟着新兵一起训练,可以说已经是半个空兵,大一的时候有个消防预演,秦江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徒手攀上七层救了预设的omega并成功返回,在当时引起一阵轰动,所有人都说秦江会是未来的舰卫队接班人,他父亲再娶,生下来的孩子也绝对不会有纯种出身的秦江优秀,秦江自己也证明了这一点。
陈婉茹嘀咕:「运气真好。」
「陈晰也不差。」
陆甘棠这句话吓了陈婉茹一跳:「你在看啊......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关心陈晰这边呢。」陈婉茹心里抱着一丝侥倖,「......甘棠,你觉得,哪边胜算高一点?」
陈晰的队友也是纯种alpha,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参赛的纯种alpha比例也就是个三七开,结果她们关注的两个人匹配到的都是,但看战力来说还是两只纯种alpha的胜算要高些。
陆甘棠托着下巴,没有应声。
她并不关心谁会取胜,如果她告诉陈婉茹,她只是觉得她的狗可怜,找个理由放他出去玩玩,陈婉茹大概会觉得她疯了。
但......
她看着监控画面中的邵骋,眼里浸了笑意。
她的小狗似乎很高兴。
不需要多言,她只看一眼就能确定。
第9章
秦江有很多实战经验,他从小只要假期就在舰队跟着一起训练,野训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只是他比较意外的是邵骋看着也很懂,哨声一吹他已经沿着秦江预先看好的路线上去了,走的都是反坡,不仅能占地形也不容易被发现,邵骋走在前头,秦江就跟着他后头观察左右。
「速度拉快一点儿,占个高点。」
秦江出声提醒,邵骋应了一声,两个alpha在一开始就显出了体力优势,前进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爬到了一个小山坎。他们刚到地儿,秦江已经半蹲了下来,邵骋和他几乎是同样的速度伏低身子,双眼紧盯着一个方向。
有人。alpha的五感比beta和omega都要强好几倍,他们敏锐地察觉到动静,只是对方似乎也很谨慎,很快就不动了。
秦江对邵骋做了一个手势,邵骋点头,秦江便后撤隐入山石中。秦江身手敏捷,邵骋不担心他。估算了下时间,邵骋往不远处扔了一块小石子,果不其然不远处的动静更明显了一些,对方两人在慢慢靠近。
就在对方冒头的下一秒,邵骋瞅准了时机扑上去,他的动作太突然,只有一个人反应过来,邵骋一瞬间就知道了对方是个alpha,同时身后响起了一声伏倒的闷哼。邵骋速战速决,在察觉到对方拳头的下一秒压低重心重击对方的膝关节,那个alpha也没料到邵骋从一开始就是瞅准了下盘来的,防不胜防,一声明显的「咔嚓」声,对方跪了下来,同时邵骋绕后起身用匕首划破血包,血流了对方一背。
「我草......」那个alpha被重击脆弱部位,疼得大喘气,再看不远处,自己的beta队友已经被秦江压制住了,他不声不响就绕到了他们身后,还能不被发现,那个beta在翻身的时候直接压破了血包。
「好狠啊你。」秦江虽然配合跟上了,但明显也被邵骋这干净利落的攻击惊了一下,没想到他一出手就那么不留情,这位alpha大兄弟的左膝好一会儿都没恢復,疼得他直冒冷汗。
「走。」
邵骋懒得废话,这时候才刚开场,大家身上的装备都差不多,他也懒得搜身,转身离开。
他们轻而易举淘汰掉最近的一队,当事人没什么感觉,只是雷修那观战的人们都疯了。陈婉茹在邵骋出手的时候就倒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膝盖都麻了:「他下手好重。」
「还好。」陆甘棠说。
从上帝视角来看她们早就知道这两队要最先碰上,邵骋击中对方膝关节的时候陆甘棠就明白了他最近看资料是有所收穫的。地下打拳让邵骋的拳头富有力道,他以前在丛林的时候一定也有很多攻击对方脆弱部位的经验,但想必都是自己摸索的,没有逐魄的资料里那么详尽,可今天看他出手很果断,为了不惊动到别的队伍选择了聪明的作战方式而不是硬打,他是下手重,大概是还不熟练以防万一,但也有分寸,按邵骋在丛林里打拳的力道下去,那个alpha的左腿大概是废了。
但不得不说,他们运气不错,一上来就遇到了实力不大强的队伍,邵骋能在这一次中总结出经验,而且他天生带着野生动物的嗅觉,比雷修那只靠有限的实战经验成长起来的alpha更擅长野外作战。
秦江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和邵骋一直配合着打游击,居然一路淘汰了三支队伍,并且找到了新的武器。
「前面路要陡了,没有太大的掩护,我盯后面。」
秦江的经验也丰富,到了一个陡坡出声提醒,邵骋应了一声,徒手攀着陡坡率先上去。
只是四十分钟的功夫他们的体力消耗就已经很大了,但看邵骋和秦江的表情似乎都在可接受范围内,他们在四十分钟的时间内淘汰了四支队伍,除了刚开始的alpha和beta的组合,其余的都是双alpha组合,最后一支队伍还十分难缠,他们算是配合打赢的,此刻身上都狼藉斑斑,也都在地上擦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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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江想起刚才邵骋的打法,虽然脸上不显,但心里还是有点发憷的。真正正面对抗的时候只要是个alpha气场都很强,但他没见过邵骋这样像是不要命的打法,每一拳角度都刁钻得让对方喘不过气,但自身破绽也很大,而且他显然在前几次战斗中愈发熟练掌握技巧,专攻对方的脆弱部位,让人招架不住之余也防不胜防,连秦江都预料不到邵骋什么时候会来这么一下。
「有人。」
邵骋这一句提醒让秦江甩掉了多余的念头,变得警惕起来。对方比他们速度还快,要么就是避开了人,要么就是速战速决打赢了,不管是哪种对他们都不利。哪怕是alpha,结束了四场战斗并且爬了40分钟也明显感受到疲惫了,但这个陡坡他们不好藏,两人都知道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刚才拿到的手·枪,秦江也用过,是第八星系m系列经典型号,轻、构造简单,但准头不算太高,用这玩意儿不仅容易打不准而且还会打草惊蛇,肯定得近身的时候用,而且也不知道对面身上有什么武器。
「已经到了这会儿,只要是留下的队伍应该都至少能捡到一把新武器,等下我上去拖住,你看清机会再动手。」
邵骋这么说了,秦江也不拒绝:「我守你身后,他们肯定要么也是□□要么是□□之类的,前期应该不会有太超过的武器,不然不可能我们打赢了四队都碰不上。」
邵骋的手紧紧攀着陡坡的石头,这个斜度他们一不小心就要滑下去。他和秦江一路过来没有走小路,也没有避开兽道,为的就是捉紧时间避开人往上走,毕竟胜负结果是第一个到达山顶的人,他们要抢先一段然后找个合适的位置做补充休息。
邵骋放轻动作继续往上走,他和秦江都放轻了动静,目标在坡上面的树丛,到的时候邵骋先侧身滚过去,没想到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声痛唿,随即是人压低嗓子低吼的声音。
「什么情况?」
秦江紧跟而上,在邵骋身侧探出头,看着不远处。
邵骋已经看到那队人了,闻言说:「好像是踩到兽夹了。」
「草。」秦江抹了一把汗,「靠不靠谱,兽夹都没清?」
「可能就是特意布置的。」
佛偈山险峻,人流不算很多,上来的时候邵骋观察过沿途的兽道,在底下的时候还能看到村民砍伐的痕迹,但生活垃圾很少,觉得这里的动物应该是受保护的,不可能会出现兽夹。
但说再多无益,只能之后更加小心翼翼,只是听远处那人的粗喘声,伤口应该挺严重,他的队友为他撬开兽夹,然后拿出急救绷带给他包扎。
「上吗?」
秦江低声问,话音刚落,邵骋摇了摇头。
「他包扎的手法很专业,身上没有太多格斗痕迹,我们可能会被他拖住。」
秦江没想到他注意得那么仔细,但也没有反驳,只是没等他们观察多久,那人就走掉了,把队友扔在了原地,什么也没给他留,明显是让他自生自灭了。
「我去。」秦江笑了,「这大兄弟可真一点都不犹豫。」
邵骋看了看周围,指了一个方向:「不然呢?留下来?还是背他上去?」
秦江明白他的意思,绕开前面那人往前走:「就那么一说。放心,你要是踩了兽夹我也会转身就走。」
都这会儿了秦江还有力气开玩笑,邵骋深吸一口气,调整唿吸。
过了一会儿他们找到了两块儿大石头中间的旮旯,中间有个缝,很窄,底下有个灌木丛。秦江先推了一个石头下去,见没动静,才滑下去。
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歇着,开始喝水和补给,从无人机的角度看只能勉强看清秦江正在对地图和方向,邵骋藏在暗处,边吃压缩饼干边警惕周围。那两个alpha精力犹存,雷修那那头的观众们倒是先看累了,这一个小时邵骋和秦江上了三百多米,只到了三分之一不到,见他们停了下来,观众们也开始休息,揉眼睛的揉眼睛,吃东西的吃东西。
陆甘棠切回去主屏幕看了看,六十支队伍一百二十人,如今只剩下七十八人,有的队伍只剩一个人,有的队伍两个人都在,但浑身狼狈不堪,身上也伤痕累累。他们节奏都差不多,如今都在休息和补给,邵骋他们队伍算是爬得比较高的,海拔高度暂时排第十一。
陈晰那边两个纯种alpha更有优势,他们找了个树丛,挑了比较粗壮的上树休息,底下是一片风化岩,但凡有点动静两人都能迅速做出回应。
陆甘棠看着也有些累了,揉揉眉心,打算歇一歇。前一个小时才算是热身,之后两个小时竞争会加剧,基本上缺乏一点技巧的都已经被淘汰了,越往上碰到的对手会越多,体力消耗也大,往后考验的就是专注度和耐力,这才是雷修那举办这场比赛真正想要考验人的东西。
陆甘棠知道邵骋会挺过第一轮,但她想知道他的能力到哪儿。
第10章
行至一半佛偈山下起了阵雨。
这个季节过云雨多,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参赛者看来无疑不是雪上加霜,在原本体力消耗就快的后半段增加了不少难度,山道被沖刷得泥泞不堪,衣服被打湿也增加了负重。
邵骋和秦江在下雨之前已经出发了,走到一半突然下雨,他们对视一眼,继续沿着兽道往上,这时候眼前突然扑来一个黑影,邵骋闪躲的同时低喝一声:「卧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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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江反应飞快,躲过了子·弹,特制子·弹打在地上有一股带着胶质的闷重感,邵骋被一个alpha紧追着在地上厮打,对方的体格比邵骋高出不少,肌肉结实,每一拳砸下来都带着极强的压迫力,邵骋光是应付就艰难,更无法去观察他另外一个拿·枪的队友在哪里。
幸好秦江在邵骋提醒的那一下里就留了个心眼,避开后往一个方向开了两·枪,树上一阵乱晃,有人跳了下来。
和邵骋纠缠在一起的alpha是力量型的,邵骋猝不及防,很快就落于下风,如果秦江去帮忙,另一个alpha很容易得手,秦江咬了咬牙没有过去,盯紧了从树上下来的alpha扑了过去。
邵骋硬接了一拳就知道不能继续,对方力气很大,拳头砸下来半只手臂都麻了。他在湿漉漉的泥地里身体变得沉重,没有一开始那么矫健,密集的拳头下他甚至没有机会掏出手·枪。邵骋忽然低吼一声,任由拳头擦过自己的脸颊迎面向对方的左眼砸去,那里是人最脆弱的地方,alpha不得不后撤拳头保护,邵骋的右脸受了伤,但是也踹中了他的腹部,借力让自己撤开。
邵骋那一刻脑子里嗡嗡的,被刚才紧密的攻击压制得血管都鼓动了起来,心跳声几乎要压过了雨声。淅沥的大雨影响了他的判断,他抽出匕·首调整唿吸,沉下所有感官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就刚才撤开的那一步对方也拉开了距离,邵骋知道自己遇上了强敌。
或许是半分钟,或许只是十秒,他们两人同时动了,面对面,毫不躲闪。邵骋的匕首和对方的几乎是同一时间挥出,并且准确地抵在一起,邵骋调整了节奏后手臂的力道居然勉强能顶住对方的攻势,那一刻邵骋才看清了对方的模样,他的对手有着一双浅色的眸,淡到近乎灰色,这不是一个纯种alpha,却有不亚于纯种的力量。
他们在雨幕的间隙下对视,只需要一眼就清楚得燃起了战意,更多的肉搏声和匕·首碰撞声划破空气,对方的格斗技巧犹如教科书般完美,但邵骋打拳几乎都是野路子,全靠直觉和经验,每一击都剑走偏锋,短时间内居然分不出高低。
对方突然怒吼一声趁势捉住了邵骋的后领,眼看着就要把邵骋一整个翻过来,然而邵骋却借力往上蹬,一个拧身绞住了对方的腰肢,把人一起带到了泥里。
情况瞬息万变,邵骋在那一刻注意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专注,他单手从腰间掏出手·枪,不到三秒的时间,枪头已经对准了对方的太阳穴,那一刻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对方一动不动。
四目相对,眼里都是未熄灭的战意,但对抗点到即止,邵骋冷眼划破对方背后的血包,才从地上起来。
邵骋向地上的人伸出手,此刻两人身上都已经看不出原样,煳了一身的泥,连带雨水一起几乎是全部黏在了身上。对方调整好唿吸,攥住邵骋的手,站了起来。
「闻邵一。」
邵骋自我介绍也简短:「邵骋。」
闻邵一听到这名字没有说什么,似乎也没关注过邵骋这个名字,他只是点了点头,说话有板有眼:「下次再切磋。」
邵骋说:「今天不算,改天再来一场。」
从始至终闻邵一都没有使用过匕首以外的武器,他猜想他们队伍应该只有一把枪,而闻邵一选择了自己做牵制的一方,另一个主要用枪·打配合,这场比试对双方而言不算公平,但闻邵一併没有觉得懊恼,仿佛胜负都是寻常。
用尽全力打过一场,邵骋不仅不觉得累,反而状态全上来了,他找到秦江的时候秦江正坐在一个石头上包扎,他的手被划破了一道,他旁边的alpha血包已经被划破,坐在原地粗喘着气干瞪眼。
「没事,被暗算了。」秦江见邵骋过来,疼得龇牙咧嘴边说明情况,但他动作麻利,很快就自己咬断了绷带包扎好了,还踢了对方一脚泄愤。
「走吧,你还好吧?」
秦江见邵骋浑身上下被泥沾了一身,甚至都快要看不清长啥样了,打趣道。
邵骋就着雨水抹了一把脸,看着山上的方向,眼里志在必得:「走。」
......
辛怡枫趴在大床上。她身着寸缕,浑身上下就套了条内裤,两条又白又直的长腿往后勾缠在一起,手里拿着终端看得津津有味。
不远处传来浴室门打开的声音,没多久,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边。成熟的alpha结实的体格与辛怡枫形成强烈的对比,半晌他上了床,有韧劲的皮肤沾染着水汽,随着他压下的动作全都沾到了辛怡枫的背上。辛怡枫一开始不为所动,还在继续看,直到alpha把她从中间捞起来,她才回过神来。
辛怡枫好烦,但她细胳膊细腿的抵挡不住任何,而且她明明是beta,却在他手里一次次变得不像自己。辛怡枫的终端渐渐握不住,掉在床铺上,alpha原本没在意,忽而听到几个名词,勐地停了下来,拿起了她的终端。
辛怡枫明明已经快......对方却突然停下,气得她一脚踹上他的胸膛。她的脚指甲上了红色的指甲油,踩在小麦色皮肤上对比明显,然而alpha的目光却十分冷静,看着终端上的画面,过了一会儿才冷笑一声丢开,握着那小脚丫把辛怡枫整个人拖过来。
辛怡枫疼得冒出冷汗,可没过一会儿这汗又变热了,黏煳煳地渗出来,随着每一个动作被煳开。
「你......是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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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alpha低笑一声,逮住她上半身往身后贴,这一下让辛怡枫差点失声,最后几乎是缴械投降,骂也骂不动了。
她一个beta,在没有信息素的作用下被一个alpha做得奄奄一息,然而alpha做完一轮却似乎只是做了个热身,身上只是起了一层薄汗。他再次拿起辛怡枫的终端,用她的脸解锁,继续看画面。
画面里的两个alpha在用攀山绳往上攀爬,下完雨后石头很滑,他们动作小心,但可以看出技巧足够,到了一个险坡就改为步行,身上几乎全是伤。
辛怡枫歇够了,听着动静爬起来,身上黏煳煳的就往alpha身上蹭,看着画面里的两人低笑,嗓子哑了也性感:「什么感想?」
「你早就知道?」alpha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任由辛怡枫靠在自己怀里,却没有搂着她,因此根本分不出是否亲近,哪怕是刚做完,他的神色仍然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辛怡枫也没有在意这些,她笑着偏过头,看着对方点了一根烟:「不有趣吗?一只杂种狗能到这份儿上。」
辛怡枫其实也不是纯种出身,她是beta和omega的结合,算是普通家庭,哪怕靠着自己的实力摸爬滚打到这个地位,在纯种alpha眼里也是「杂种」,但alpha没有出声嘲弄她,因为他知道辛怡枫也在自嘲,就是要刺他。
他一个纯种alpha最久的床伴是个beta,这事儿传出去大概会惊掉人大牙,但他们就是这么厮混了那么多年,在他看来,辛怡枫绝对是个合格的床伴,每一次都提起裤子就走,比他都要洒脱。
不过这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无所谓。
嘴里叼着的烟被辛怡枫抢走,她张嘴含住,这么烈的烟也吸得面不改色,alpha只看了她两眼,随后转身下床。
「干嘛去?」
辛怡枫懒洋洋得问。
alpha不管她明知故问,去浴室沖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在衣柜挑了身衣服,利落穿上,期间打了个电话,吩咐人备车。
辛怡枫在等他的时候已经抽完了一根,见状下床为他打领带,alpha松了手,低头看着她灵巧的手指给他打了一个完美的温莎结,随后听见她提醒:「下个礼拜逐魄周博士的专访,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嗯。」
alpha离开前,辛怡枫靠在过道上抱着手臂看他,她就穿了条内裤,毫不介意姣好的身材给他看,他们是肉·欲男女,却并不是一见面就能眼热的关系,他们还没有那么亲近,反而是这样她才能袒露得自然。
「下个月我出差,不用联繫我了。」辛怡枫对他摆摆手,「慢走,陆总。」
第11章
雷修那的观众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中途出现的陆家附属alpha,居然真的能在对抗赛中进入决赛圈。
两个半小时过去了,佛偈山上只剩下了7个alpha,一队是邵骋和秦江,一队是李喆和雷青城,另外三人队友都被淘汰,分别进入单人作战,其中就包含陈晰。
双人作战有优势,但单人作战同样有,alpha原本就不是群居生物,他们更自我,也更擅长单独战斗,因此七人胜负面都很平均。他们一路作战上来,身上都是未熄的战意,身体各方面都调动到最佳状态,而且他们几乎是同步进行了修整,体力上差距一再缩小,剩下的就是作战意识和技巧上的对决。
陆毅在车上打开终端的时候,秦江一队和另外一个双人队伍已经碰上,双方打了个一换一,秦江和李喆的血包都在格斗中被划破,邵骋和雷青城僵持着,画面一转,陈晰正在不远处埋伏。
单人作战的优势也体现在这里,对抗赛的规则陆毅知道,此刻是个聪明人的话应该是趁乱往上攀爬,但陈晰没有动,他的目光一直看着战场,陆毅垂眸看着画面,手指轻轻敲打膝盖。
下一秒邵骋和雷青城同时动了,这是陆毅第一次看到邵骋真的动手,出乎意料地,他的打法居然不让陆毅讨厌,两只狼崽子撕咬在一起,就在这时陈晰放了冷枪。
「草!」
雷青城暴躁地低骂一声,他左肩正中子·弹,剧痛加上麻痹让邵骋有机可乘,他没有因为暗处有人就收手,一个过肩摔把雷青城打翻在地,左手一抓,把他的血包从后颈下面扯下来,用力捏破。
血包顷刻溅了邵骋一手、一身。邵骋盯着前方,双肩往后收,身体还在战斗状态里,直到陈晰从阴影里走出来。
那一刻他们都对对方志在必得。对陈晰来说邵骋就是挑战自己领地的存在,不管陆甘棠说什么,一个alpha都不能忍受自己认准的omega身边出现自己的同类,如果说参加对抗赛一开始的目标是山顶,那么直到邵骋入场后他就是陈晰新的目标。
而邵骋的想法则更简单,他要赢,就要打败所有人,陈晰不过是囊括在他和陆甘棠赌註里的其中一环,他不会躲避,要赢就不怕赢得彻底。
此刻雨已经停了,风也似乎放缓了许多,邵骋和陈晰几乎没有开口,两道同样健壮的身体顷刻撞在了一起。
陈晰眼里含着煞气,每一拳都不留余力,是要把邵骋往死里打,但邵骋也不遑多让,借力打力,和之前的打法不同,反而保留了实力。陈晰很快就感觉到了他在闪避,怒气更盛,突然邵骋一把扯住他的后衣领,陈晰沉气下腰,骤然给了邵骋一个掏投。
邵骋背部着地,很重的一声闷响,下一秒凌厉的拳风从上往下压来,邵骋凭着直觉往侧边翻滚,然后伸拳挡住了陈晰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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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晰似乎知道他能格挡住,嘴唇一抿,长腿兜胸朝空档一踹,邵骋发出一声闷哼,往后滑了三四米。
陈晰这一脚是用了全力踹的,知道邵骋避不过,踹的是胸腹中间的位置,邵骋勉强站起来的时候觉得胸口的骨头都在震盪,喉间涌出了血腥味儿,要不是他及时咬牙,舌头都要被咬断。他勉力调整唿吸,紧紧盯着陈晰的一举一动。
「野狗就得有趴着的觉悟。」陈晰站在原地。他是真的强,格斗技巧比之前碰到的闻邵一还要精湛,枪法也准,就刚才打中雷青城那一枪邵骋就感觉出来了,也难怪他能一个人走到现在,「别以为进了陆家门就有什么不一样,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畜生还是待在泥地里自在。」
他们这些纯种自说自话的本领邵骋已经习惯了,他没有被激怒,也没有被干扰,胸口那波疼还没过去,陈晰已经沖了过来。
陈晰以为他还会躲闪,但邵骋居然迎头而上,只看拳风的陈晰瞳孔微缩——他居然保存了实力!
路边的野狗杀伤力是没有纯种的大型犬厉害,但懂的人都知道它们更狡黠,也不在乎手段,并且够耐打,和陈晰交手的前半段邵骋是在闪避,但不仅仅如此,也是在保存实力,他在刻意挑起对方的情绪,这招他在丛林打拳的时候老用,十有六七次都能生效,就为了捉住对方认为他已经无力反抗而松懈的一瞬间反击。在丛林会打的人的确很少输,但耐打的人赢的次数更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一拳头正是瞅准了陈晰专注度极高的某一个空隙,越过了陈晰临时的格挡正好砸在了太阳穴上,那一瞬间陈晰差点没吐出来,巨大的晕眩感和反胃感一起涌上胸口,他只来得及拽住邵骋的领口把他一起带翻在地,随后窒息感过去,他大口大口唿吸,然而下过雨的佛偈山就像闷了一层罩,他差点没喘过气来,脸一瞬间就白了。
邵骋被带到地上碰到了肋骨,伤口又开始疼,但他一声不吭,在阴郁潮湿的闷重感里划破了陈晰的血包,缓缓站了起来。
天已经暗了下来,下完雨后没有太阳,厚重的云层把天色都挡住了。
「纯种趴在地上的样子也很合适。」邵骋把刚才的话还给他。
陈晰紧紧抓住草皮,指头没入湿泥里,眼前还是白的,耳边却迴荡着邵骋的话。陈晰咬牙,像是野兽一样低吼:「我他妈......杀了你......」
「随时恭候。」邵骋毫不在意自己践踏了一个纯种的尊严,相反,他恶劣地享受着他们匍匐在地的样子,在陈晰看不到的角度里捂着伤口,喘着气,「手下败将。」
这时候有通讯进来,陆甘棠关掉了终端的画面,打开接听屏幕。是陆毅。
教室里的其他人还沉浸在刚才反转的胜负里,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像是回过神来,爆发了一阵激烈的讨论。
今年对抗赛胜出的居然是一只杂种alpha,这是雷修那时隔三年再一次有人打破纯种alpha获胜的记录,所有人都惊呆了。
陆甘棠走出教室,没有再留意后面的结果,她「餵」了一声,陆毅的声音就冷冷透过终端传来:「出来。」
陆甘棠挂了电话,自己出去了,等陈婉茹反应过来出来找人,陆甘棠人影都没了。
陆甘棠在校门口看到了陆毅的车,坐了进去,陆毅也已经关了终端,让司机开车,随后对陆甘棠说:「你到底想玩儿什么?」
陆甘棠认出了这是去佛偈山的路,也不好奇陆毅是怎么知道的:「和斗鸡差不多,图个消遣。」
陆毅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消遣也得有个度,你这是把陈家的脸压在地上踩。」
他一看到这个事儿在辛怡枫的床上也没多待,紧赶着过来给陆甘棠收拾,之前瞒而不报的人全都在路上一併罚了,就因为他们连只狗也没看住,出了这事儿他还得从别的女人床上知道。
他也是小看了自己的妹妹,他们陆家人没一个省油的灯,他派到她身边去的人都能被她治得服帖,有他纵容的原由,但更多也是她管得好。
「我没有针对陈晰,他自己没用,输了,赖不得我。」
陆毅嗤笑:「他是蠢,再走十分钟就能上山,偏偏要留下来,你不明白是为什么?」
陆甘棠看着前方:「他留下来,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不能容忍自己想要圈占的地盘儿沾上别的狗的味道。」这话说得冷情,陆毅自然也明白,但他是alpha,能够理解陈晰的做法,不过在他眼里,陈晰连床伴都配不上,第八星系纯种家族哪怕是排着队给陆毅挑,他也挑不出一个给陆甘棠,他看谁都是废物一个,理解alpha的心态和作为兄长去看待事情并不冲突。
「你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别板着脸。」
陆毅了解她,陆甘棠当然也同样了解自己的兄长,这一次邵骋的表现可以说是十分亮眼,陆毅是看能力的人,不会因为这点事儿就要打要杀。
陆毅瞥她一眼:「我不知道你想玩儿什么,把他送到我眼跟前,不怕我真的弄死他。」
去佛偈山的路很长,陆甘棠刚看了三个小时屏幕,眼睛有点累,就靠在陆毅身上闭目小憩:「你不会的,不然你在那天就弄死他了,你把项圈给他,又把他还给我,不就是觉得他有能力当我的附属alpha,却又不放心么。我把他送到你眼皮子底下,也是为了告诉你,他的确有这个能力,我也能驯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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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陆甘棠捏了捏陆毅的大拇指:「你不信我?因为我是omega所以觉得我做不到?」
陆毅包着陆甘棠的手,她的手足足小自己一圈,在alpha看来纤细又脆弱:「你当然能,这和你是不是omega没关系,我找人看着,和信任与否也没关系。」
作为家人,陆毅相信陆甘棠的才能,从小到大她做什么都出乎人意料,陆家好战要强的基因和她omega的性别毫不冲突,只是抛开这一切,他对陆甘棠有保护欲的确是因为她性别是omega,他监视邵骋,无非就是担心她玩儿刀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划伤,omega生来□□脆弱,和alpha不一样。
「那就不要干预我,我会看好他的。」
陆毅冷哼一声,最终还是让步了:「行。」
第12章
他们兄妹两在车上做了一番交流,很快就达成了只有他们明白的共识。
佛偈山在山脚下临时搭了帐篷用来安置伤者,因为alpha在受伤的时候都排斥同类的靠近,以防他们醒了信息素失控,所以每个人分的都是单独的小帐篷,一排排罗列着,凑成一个巨大的营地。雷修那每一年都要做同样的事,在这方面熟能生巧,安排得井然有序,受伤的人被抬下来,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做快速简洁的处理,没有一点儿手忙脚乱。
等陆毅他们到的时候,负责这次对抗赛现场调度的学校负责人早就闻讯迎上来,也没问陆毅为什么来,言语之间恭敬之余又不显谄媚,有种计算好的恰到好处。
陆毅问了一句陈晰的帐篷在哪,负责人点头,亲自带他去。陆甘棠没有跟着,被人领进邵骋的帐篷。
她进去的时候邵骋是闭着眼的,再扛造的alpha肋骨二次断裂加上体力耗尽也是动弹不得,点滴中加了安定成分,他赤·裸着上半身躺在架子床上像是睡着了,身上包了厚厚一层纱布,没有一处不是伤。
颈圈也弄脏了,为他们包扎的人应该是只给清理了伤口的位置,他头髮上和脖子这些没受伤的地方全都是脏泥。陆甘棠走过去,抽过旁边的纸巾给邵骋擦拭颈圈,一边打量他身上的伤。
最重的应该还是胸口那一脚,他之前在丛林被踹断了肋骨也就养了一阵,骨头大概也没完全养好,这倒霉的骨头再遭遇重创就像临时搭起的地基,随便碰两下就得散,也得亏他忍耐度高,普通人怕是那一脚之后就起不来了,不过若不是他耐得住,陈晰最后也不会松懈那一下。
擦到脸的时候陆甘棠的注意力渐渐被拉了回来,凭心而论,邵骋长得很有味道,不然她当时在丛林也不会第一眼就相中他。他是内双,平时睁眼的时候眼皮薄,眼型又狭长,看起来不好惹,但睡着的时候却又意外地眼角呈下垂状态,和醒着的时候反差很大;他的鼻樑是整张脸最好看的部位,最上方的骨头微微隆起,把他的五官全都立了起来,让他比其他人多了一种「周正」的英俊。嘴唇倒是不薄不厚,平时总爱抿着,和他的脾气一样,蹦不出几句好话,让人感觉是个倔强的傢伙。
只可惜有伤在脸上,有点降低观感度,陆甘棠把他的脸擦干净,像在给狗梳毛,最后手指流连在那片嘴唇上,漫不经心地描摹。
负责给邵骋处理伤口的医师进来的时候,陆甘棠坐在床边,听到动静抬起头,用眼神询问。
医师是这一片帐篷的负责人,是一个看着十分友善的alpha,戴着无框眼镜,说话斯文:「这边安排车送他们回去,您看......」
陆甘棠问:「他可以动吗?」
「可以,伤口都包扎好了,这段期间不要碰水,注意别扯到伤口。」医师知道陆甘棠的身份,他们纯种家族都有家庭医生,因此换药的事宜也就没有叮嘱。
陆甘棠点头表示知道了,让医师先离开,意思是邵骋不需要跟车。
医师进来的时候其实邵骋已经隐约要醒了,处理伤口的时候还好,那会儿他刚晕过去,五感都不敏锐,但这会儿人反应过来,邵骋似乎感觉到了同类的靠近,皱着眉缓缓转醒。陆甘棠回头的时候他眼里还没完全清醒,雾蒙蒙的,像狗崽刚醒一样无害。
但他很快就完全清醒了过来,看到狭窄的帐篷顶,才记起来自己在山顶晕了过去,旁边若有若无的甘棠花香疏通了原本被泥土堵塞的嗅觉,也舒缓了骨头带来的闷实剧痛和往上泛起的噁心,他捏紧拳头「嘶」了一声,知道自己肋骨是真断了,比上回还严重。
「能动吗?」
陆甘棠没有去扶他,邵骋也没有要她帮忙,自己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
「你来兑现承诺?」
醒来后邵骋又是之前的邵骋,他的那些不设防只留在了短短十几二十分钟,他在用嘲讽稍稍掩盖自己的狼狈,大概是有些烦躁,语气并不好。
陆甘棠退后一步,知道受伤的alpha刚醒后都有点应激状态,需要足够的个人,她不想出去,但也没有离他太近:「都可以,你想要什么?」
这话是陆甘棠第二遍问了,邵骋深吸一口气,终于坐了起来,腿落在地上,抬眼看她:「少他妈明知故问。」
陆甘棠微微笑了:「我说过,除了回到丛林,其他都随你。」
他费了那么大劲争取自由活动时间,陆甘棠也不能不答应,不然逼急了给自己咬一口还得不偿失。
「你想要的我答应了,监视你的人以后都不会来,只是你懂得,你的『自由』取决于你的自觉。」陆甘棠的目光落在他的颈圈上,意有所指,「或许试着讨好我,我会再考虑把你的绳子放松一点,在这里,想要什么都必须支付代价,这次是你的肋骨,下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我心情好的时候也不多,这种机会你不会次次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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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的目光和语气似乎燎着了邵骋的皮毛,话音刚落,他勐地炸起了毛,冷冷瞪她一眼。
陆甘棠转开了视线,心情似乎不错:「走吧,回去了。」
等他们出了帐篷,有人过来告知陆甘棠,陆毅给他们准备了回程的车,他们先回去,陆毅有事留在这边,不和他们同道。
知道陆毅也来了,邵骋抿了抿嘴,陆甘棠也没有和他多作说明,点了点头就和邵骋上了另外准备的车。邵骋现在走一步路胸口都发疼,要不是憋着一股劲加上底子好,他的身体估计早罢工了。
他们一起上了后座,进入更加狭小的空间后邵骋的嗅觉变得更敏锐了。真不是他的错觉,从醒来后他就觉得自己身上隐约染上了陆甘棠的味道,不浅不淡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陆甘棠身上的花香很独特,邵骋哪怕见识不多,靠鼻子也能分辨出来,因此一上车他就忍不住抬起手闻了闻,皱起眉头。
他一抬手牵扯到上半身的肌肉都在伸展,隔着纱布能看见肌理的线条,像是会流动一样,赏心悦目。陆甘棠觉得他顶着这副乱糟糟的造型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在丛林里她捡到他的时候,大概是刚经歷过一场用尽全力的战斗,他不再像前阵子一样绷着神经板着脸,浑身透露出一股放松,还很鲜活,要比喻的话大概就是捡回来一阵子的小狗在泥里滚了一圈,暂时忘记了陌生的环境,袒露出肚皮打理皮毛,还挺可爱。
陆甘棠好整以暇看他左右闻了闻,也不开口。
「你他妈碰我哪儿了?」
按理说陆甘棠是omega,沾染上她的气味邵骋不会觉得排斥,但他就是越闻越烦躁,这股味道就像她性格一样,若有若无,简直阴魂不散。
前面的司机目视前方,没有诧异一个杂种为何能敢对陆家的omega大唿小叫。陆甘棠就在这时候欺身而上,在邵骋没有力气后退的时候逼近到他跟前,那一瞬甘棠花的味道扑面而来,陆甘棠带点棕色的瞳孔近在咫尺,显得魅惑而狡黠。
「这样?」
话音刚落,邵骋的瞳孔勐地收缩,唇上的触感让他神经一瞬间绷紧,他几乎是下意识进入了防御状态,但无奈身体实在有心无力,所以只有精神跟上了,动作还慢半拍。陆甘棠咬着他的下唇,手按着他绷紧的肩头,也不知道是按在哪个麻筋儿上了,邵骋几乎动弹不得,怒目圆瞪。
陆甘棠放开他的时候邵骋嘴上破了一块皮,他深吸一口气正想破口大骂,但撞进陆甘棠的目光里的一瞬间他就憋住了。陆甘棠的目光太冷静,冷静到近乎恶劣,那一瞬间邵骋明白了一件事,她就是故意激怒他,哪怕他赢了半局,她也在提醒他不要粗心大意,她这个主人从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邵骋在她的目光里气得脑子都木了,反倒是怒极而笑:「滋味如何?」
司机刚才一直听着后头的动静,此刻眼观鼻鼻观心,连后视镜都不敢看,只能余光从镜子瞥见陆甘棠大半的身躯都挡在了邵骋的前方。
陆甘棠上下扫视他一圈,笑了笑:「脏,不怎么样。」
「别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邵骋靠在角落里,他双腿还敞着,裤子上都是污痕,陆甘棠刚压过来的时候一只脚压在他一条大腿上,另一只脚插进他两腿之间,是一个十分大胆的姿势,「或者是痒了想找人泄火儿?你这年纪的omega是总想着开荤,我见多了,但别他妈找我,我和你遇到的alpha不一样,真逼急我,我就把你上了,标记完让你痛不欲生。」
最后一句邵骋是在陆甘棠耳边说的,语气危险,似乎真的在警告。
但陆甘棠却不为所动。
她稍稍挺起身,从上往下俯视他。
「你不会的。」陆甘棠用仿佛把邵骋看穿的语气对他说,「我的确痛恨被信息素左右,但你要是标记我,也是在对我认输。」
陆甘棠抚上他被打折的肋骨,低头凑近他。她在这一瞬间里最像一个omega,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带着明知故犯的诱惑,像是一颗红透的禁果:「你想要堂堂正正地回去,对你来说,你的自尊和你的自由同样重要,不然你就不会拒绝向我低头,你明明知道只要你愿意顺着我,一旦我腻了你反而更好回去。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痛恨纯种的眼神毫不掩饰,这才是我决定把你留下的原因,因为游戏要这样才好玩。还是说,你要向我、向信息素低头?」
邵骋面无表情,他捏紧拳头,在陆甘棠看不见的死角。
但陆甘棠似乎把他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笑了笑:「想要自由,想要离开,很容易,一个标记就可以做到,但......你会吗?」
她陆甘棠才是最大的赌徒,但她喜欢挑战,正如她性格里最恶劣,也最像陆家人的部分,她从不屑于掩饰,她能暴露自己的后颈,看着这只狗崽子仇视地,却又不愿意走捷径挣扎的过程,她最享受。
那一刻他们终于撕破了面皮,陆甘棠要让他知道,这场博弈他说了不算,她给他结束的方法,就看看他有没有本事光明正大地赢。
第13章
他们回到陆家后,陆甘棠提前吩咐的家庭医生已经准备妥当,陆家有先进的仪器,器械足以媲美部分私人医院,甚至有配套的无菌室和手术室,虽然用得不多,但也经常维护。医生给邵骋做了一个全方位的检查,把临时包扎的伤口重新拆开固定,这阵子不能碰水,陆甘棠转身吩咐beta给他擦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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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但邵骋拒绝了,他不喜欢被人伺候的感觉,在丛林再重的伤也受过,不至于这么矫情。
邵骋不觉得自己被圈养了就值得和以前变得有所不同,相反他讨厌自己的生活方式被改变,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他觉得厌恶。
他和陆甘棠一来一回相处似乎变得自然许多,他们在车上的对话变相摊开了双方的态度,让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底牌,比起之前的逗弄、试探,如今反而能在风暴中找到一个静止不动的点维持微妙的平衡。
陈婉茹给陆甘棠打电话,她没有避开邵骋,直接接了:「婉茹?」
陈婉茹应该是知道她去佛偈山那边了,犹豫半晌才开口:「甘棠,你看到陈晰了吗?」
陆甘棠脚步不停。她知道陈婉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但她的态度不会改变,不管陈晰赢没赢,都不足以动摇她:「没有,陆毅去了,你父母知道了吗?」
「知道了......也问我呢。」陈婉茹在电话里那头苦着脸,「他们现在好像和你父母在一起,知道消息就给我打了电话。」
陈家父母知道自己儿子输了,比知道自己儿子受伤还难受,他们冲着联姻去,结果陈晰还输给一个杂种,这脸真的没地儿搁,联姻的事自然也没法厚着脸皮说下去,如今已经准备回来了,临上飞机还气势汹汹给陈婉茹打电话,因为陈晰那边电话一直打不通。
但陈婉茹哪有这个胆子现在去触陈晰的霉头,只能打电话给陆甘棠,顺便......也打探下陆甘棠有没有重新考虑的意愿。
如今看来是完全没有,她都去佛偈山了也没去看陈晰,陈婉茹知道这次联姻是真的凉透了。
......
邵骋在玻璃房养了三天的伤,第四天就受不了了,主动跟着陆甘棠出门。
雷修那那边的结果通知早就发出来了,期间邵骋一直没在学校,大家就自顾自热烈讨论,等邵骋再次出现在校园里,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看他的眼神火辣辣的,尤其是omega们,盯着他的胸腰臀窃窃私语,脸红地十分明显。
如今时代和以前不同了,平权运动让性别各异的人相互结合,不在乎门第,更不在意性别,像邵骋这样的存在一开始在雷修那处境的确很尴尬,大家对他不了解,也觉得他不好接近,因此都在观察阶段,但在这次对抗赛的过程中,人们亲眼看着他登顶,这个来歷不明的alpha不仅有优秀的身体硬体,还有充满野性的战斗技巧,和雷修那的精英们瞬间拉开了气质上的差距,并且迅速俘虏了许多人的心。
邵骋刚在教室坐下就皱起了眉头,不仅仅是周围火辣的视线,还有自己座位上堆满的礼物,陆甘棠肯定早就知道,但此刻面不改色拿出课本。
邵骋随便捡起一个盒子,上面没有署名,他还在想怎么处理这些,有三个女生试探着靠近,叫了邵骋的名字。
「这些都是给获胜者的庆贺礼物,每一次都是这样,算是惯例,你不用有压力。」
说话的是个beta,她身边两个omega女生脸色微红,眼睛止不住在邵骋身上打量。邵骋仿佛没注意,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呈现出不耐烦或者拒绝谈话的状态。
这让三个女生都鼓起了原本不多的勇气。其中一个omega涨红着脸,细听声音都有点抖,对邵骋说:「你真的很厉害,雷修那的对抗赛已经有三年都是纯种夺冠......你获胜了,我们都很兴奋......」
她们三个都不是纯种,只是家里做生意,积攒了一定的财富才能到雷修那就读,邵骋闻言没有作出太多反应,点了点头,那三个女生就搂着彼此的胳膊走开了。
「很受欢迎啊。」
陆甘棠一直在旁边听着,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等她们走远了才说了这么一句。
邵骋转了转笔:「是啊。」他看着离去的三个女生的背影,「看来你们纯种也不是全都受人尊敬爱戴,当权力落在少数人身上的时候,大家都会结伴试图对抗,这是根本利益的问题。我这样的,在你们的世界里大概就算半个英雄吧。」
陆甘棠嘴角轻轻勾起,似乎在浅笑,没有否认他的话:「所以你刚才态度这么好,是因为想要『结伴』对抗我们吗?」
陆甘棠其实大部分时候情绪都很淡,哪怕在笑,也是因为五官的原因,看着比较明显,其实只要认真观察,就会发现她每次在笑的时候眼里都没什么什么笑意,她真正愉悦的时候眼里是带着玩味的,似乎只有有趣而新鲜的玩意儿能让她感到一点多巴胺的存在。邵骋靠在椅背上,从斜后方看着陆甘棠:「你猜?」
从邵骋的视角看去,陆甘棠低头看书时露出的半截后颈洁白修长,她的体态向来很好,哪怕坐着嵴背也挺得很自然,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喜欢驼背,每走一步都拖拖沓沓的,哪怕坐着也总东倒西歪,像随时会散架。邵骋盯着那一块,觉得和周围人一对比显得那截脖颈更加白得晃眼,那里就像连接着她的气和骨,撑起了她这个人的全部。邵骋叼过很多omega的后颈,也没见过哪个omega的脖子能长得这么直,像是藏了一份坚韧。
omega对于落在自己腺体上的视线很敏·感,陆甘棠回头看了邵骋一眼,他们四目相对,邵骋的目光漫不经心,陆甘棠的则带着玩味探究。
「我不需要猜,你做什么都随你。」陆甘棠看够了又转回去,她现在已经在自学这个学期后半段的课程了,速度很快,也没管邵骋跟没跟上,她做事有自己的节奏,「只是别太大意,地上的世界不比丛林复杂,不管是寻乐子还是找盟友,最好都看着点,摔太狠了倒是不会死,就是麻烦,也疼,我也不喜欢我的东西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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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突然压上前,他的胸膛很宽厚,还带着药味,一贴上来陆甘棠就感觉到了热度。
邵骋抵在陆甘棠耳边,从远处看两人像是在说小话,事实上邵骋舔了舔自己的犬牙,沉声说:「看我摔,不正合你的意?你其实是有什么特殊性·癖吧?」
陆甘棠听着他咬咬牙的语气,不觉得羞恼,反而觉得愉悦:「是啊,招猫逗狗谁不喜欢,也没有规定只有alpha才喜欢看人疼吧。」陆甘棠抬头看了看前面,被她视线扫到的往后偷看的女生们勐地把头拧回去,她慢悠悠说,」你在地上爬惯了,也不妨试试好点儿的床垫,说不定会喜欢。」
邵骋眯起眼:「我会的。」
他贴得很近,唿吸足以覆盖陆甘棠的所有感官,她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红了一片,大概是被他熏热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邵骋冷哼一声,往后慢慢靠回去,老师这会儿刚进门,他面无表情地一手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扫进了抽屉里。
下课后邵骋去了一趟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他身边跟着两个alpha,陆甘棠看了一眼,是秦江和闻邵一,大概是知道邵骋终于来学校了,特意来找他的。
他们三个alpha站在一起十分养眼,回到教室停在门边,还在说话。秦江和闻邵一伤得比邵骋轻,几天下来就能跑能跳了,秦江边说着还边笑着锤了邵骋的肩膀一下,大概是在打趣他的伤口,闻邵一站在一边,话比较少,他身材魁梧,长得有点粗犷,但很有味道,有种一板一眼的正经。
秦家和陆家有合作往来,两人同为纯种,多多少少打过交道,而这个闻邵一陆甘棠也有听说,好像是今年军招部的重点观察对象,也是大二,来年估计就可以被招进军·队,家里是做海上进出□□易的,父母是一个alpha一个beta,算是雷修那中比较常见的一类。
这时候他们三人似乎在告别,闻邵一拿出终端对邵骋说了什么,邵骋摆摆手,闻邵一便点了点头,把终端收了回去,被秦江拉着走了。
邵骋转身撞上陆甘棠的视线,她眼里若有所思,也没有隐藏,邵骋脸上刚才的放松淡了些,他坐了下来,没有搭理陆甘棠。
陆甘棠忽然说:「明天出去逛逛。」
明天是周六,雷修那没课,往常这时候陆甘棠都要泡在逐魄实验室,突然心血来潮也不知道为什么。邵骋来陆家这么久几乎都是两点一线,去的最远的就是佛偈山,一个荒郊野岭,对首都压根不了解,闻言倒是没说什么,当同意了。
第14章
第八星系主要分成十二区,每个区分别以奥林匹斯十二主神命名。第一区首都乌斯是一个容纳了一千八百万人口的繁华城市,这里占据科技发达的最高点,悬浮交通普及率全球第一,拥有的本土纯种家族数量最多,据考古说以前纯种家族大多出自这里,后来因为迁徙等原因去往各处落地生根,但更多则是选择在此扎根,像陆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是名副其实的「贵族」。
司机把陆甘棠和邵骋两人载到一个商场的入口,他们下车后邵骋注意到不远处另一辆黑色车里有两名保镖也跟着下车,不近不远地跟着。陆甘棠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率先走了进去。
商场有很多负责引导的ai机器人,这些机器人外壳设计得无比可爱,圆头圆脑,发出的声音电子感不重,反倒是显得有些不自然。陆甘棠不需要导航,她很少来这种地方,但不是没来过,邵骋不知道她来这里干什么,跟着她的同时四处观察周围。
「喝点什么?」陆甘棠的问话把邵骋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顺着陆甘棠的目光看了看不远处,有一家人气颇高的饮料店,成群结队的好友或情侣都兴致勃勃地在买奶茶。
邵骋嗤笑一声,说:「你这是在跟我约会?」
陆甘棠笑笑:「不用这么敏·感,我说过,我对宠物都很好。」
最后陆甘棠还是去买了一杯冰美式,是的,一杯,给邵骋揣着,自己没买。
「不太习惯在路上喝东西。」
陆甘棠如是说。
邵骋磨了磨后槽牙,在四周围异样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喝了一口。
冰凉的苦味滑过喉咙,带来一股舒畅,但邵骋还是更喜欢喝酒,咖啡这种东西他在丛林喝得也不多,有钱肯定优先买酒买烟。他在行走的过程中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包养的小白脸,而他大概是被这临近末端的暑气感染了,也懒得发脾气,走在这个热闹的商场里,他好像突然又有了一种自己脱离了丛林的真实感,这和在陆家的感觉不一样,而是突然一下跌进了一个更容易融入的环境里,这大概也是陆甘棠的一种「心机」。
直到他们来到一个电子品牌店,陆甘棠毫不犹豫地走进去,邵骋愣了愣,听见陆甘棠跟导购说了什么,导购径直带他们到了一个台子前拿起一款终端,黑色的,设计简洁:「这是目前的最新款。」
陆甘棠示意邵骋拿起来试试:「你也该有一台,不然你乱跑的时候我找不到你。」
邵骋拿起来那个黑匣子把玩,也懒得拆穿她的谎话:「这玩意儿你让管家准备不就好了。」
「你不怕我们在上面动什么手脚?」陆甘棠见他不排斥,让人准备结帐,「你就当是『奖励』吧。」
邵骋看着她的背影,把样机丢回原位,很快导购就拿出来了新的盒子,给邵骋打开检查,然后简单介绍如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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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玩意儿其实邵骋也有过一台,在丛林的时候,但那台就和上个世纪的老人机差不多,只能拿来通讯和发简讯,算是一台老古董。本来丛林也不大,要找他的人总能在拳馆或者地下酒吧找到,邵骋自己也不喜欢被人打扰,因此就算是古董机拿在手里的次数也不多。
这时候陆甘棠付完帐过来,拿起那台黑色的终端,连接了自己的号码。
「不要关机。」陆甘棠对他说,「也不能不接我的通讯,这是放你出去『散步』的条件之一。」
邵骋面无表情接过,仿佛对陆甘棠这种时不时刺你一下的行为有所免疫,没怎么看就揣到兜里。
看他这副表情,陆甘棠笑笑,转身:「走。」
出乎邵骋预料地,陆甘棠这次出来的目的似乎真的不在给他添置东西,她从商场的后门走出去,这会儿邵骋已经喝完了那杯冰美式,顺手就把塑料杯扔进了垃圾桶。从门口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商场后面别有洞天,商场建筑以方形违和,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滑板广场,两侧有扶梯往地下走。
「这个商场不是乌斯最繁华的商业圈,但却是年轻人最常来的地方。」陆甘棠顺着楼梯走到地下,邵骋这才发现这个偌大的广场底下居然连接着一眼几乎看不到底的长廊,酒吧、商铺开得密密麻麻,光从门面儿看规模都不大,只是门和门的距离一眼就可以猜测出里头的空间大小,这种规模不一又风格各异的门牌让邵骋想起丛林的酒吧街,首都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现在天色还早,许多店铺都没有开张,地下长廊安静得诡异,保镖紧随着进来的动静分外明显,然而陆甘棠却像是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往尽头的方向走,走了大概十几分钟,邵骋猜测这已经超出地上的商场区了,陆甘棠才在一扇小门前停下。
邵骋余光瞥见两个保镖已经停在了不远处,似乎不打算跟进去,他这才回身,跟着陆甘棠走进这家叫「第七天」的店里。
这也是一家酒吧,最起码进去看来是这样,中间环形的吧檯面积不大,离门口远的一边安置着红绿软座,装修风格有点像绿皮车厢,但是坐凳用的却是艷红色,粗粝的皮质有种上世纪復古质感,配合金属反射出周围的环境色,有一种糜乱的,低俗的质感。
吧檯前有酒保正在擦杯子,见到陆甘棠领着邵骋进来似乎愣了愣,上下打量着邵骋。
这酒保长着一张娃娃脸,头髮却张狂地铲了几个英文字母,左边是「s」右边是「b」,气质混合得乱七八糟,因为身高中等,邵骋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哪个性别,只是皱着眉迎接他不太礼貌的目光。
「人都来了吗?」陆甘棠走近,敲敲吧檯的玻璃。「别看了,杰西。」
那个叫杰西的男人闻言收回视线,对陆甘棠眨眨眼:「来了,下面等着呢。」他见陆甘棠点头就要转身,连忙压低身子靠近她,低声用气音问,「亲爱的,这谁啊?」
陆甘棠似乎对他的贴近习以为常,没有躲开或皱眉,邵骋一直盯着他们两个,目光久久停留在陆甘棠脸上。
「我的宠物,以后还会来,别招惹他。」陆甘棠说后半句话的时候语气有点慢,在这样的氛围下反倒像是一种调侃,让杰西更加心痒痒。
邵骋这才发现这个杰西的是个omega,他低头和陆甘棠说话的时候露出了后颈的一侧,腺体上有微微的鼓包,上面甚至还有一个未褪的牙印。
注意到邵骋落在自己腺体上的视线,杰西对着邵骋抛了个媚眼,对他的兴趣全都写在了脸上。
「这边。」陆甘棠也没指望杰西能听她的话,她说完就往左侧的一个狭窄走廊走了过去,这边有一个往下的楼梯,很窄,仅能一人通过。陆甘棠回头见邵骋不动,难得打趣,「当然,你想留在这里和杰西调·情也可以。」
邵骋沉默不语,然后在杰西炽热的目光中跟着陆甘棠走下楼梯。
这个楼梯阴暗狭窄,只有微弱的光线可以分辨空间位置,估计是太窄了拉不了电线,也没有可以装灯的空间,然而alpha的视力不受影响,反倒是陆甘棠走得轻车熟路才是奇怪,她明显很熟悉这里,下楼梯的脚步没有一丝试探和迟疑。
邵骋从上往下俯视着陆甘棠,听见她说:「杰西被他的alpha殴打,过度标记、□□,腺体受过很重的伤,后来逃出来,自此以后就放开了。他调得一手好酒,也擅长调·情,这里的熟客一半都是他的入幕之宾。」
邵骋开口:「这是你的店?」
「不是。」陆甘棠的声音在楼梯里有微弱的回声,「是我一个朋友的。」
朋友——邵骋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词对陆甘棠的分量似乎不一样,最起码和陈婉茹的存在不同。
话音刚落,他们就走到了楼梯底,出来之后又是一条狭窄的走廊,但这个空间明显比上面小不少,有三扇门,其中一扇还是角落里一个卫生间,此刻开着,露出里面的洗手台和坐便器,都很干净。
其中一扇门有人说话的声音,陆甘棠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脚步声,有人开了门,是一张很年轻的脸。
「来啦!快看看这批货!」
几个年轻人兴致勃勃,似乎本来就聊到热切处,这会儿压根没工夫注意陆甘棠身后的邵骋。开门的人一让开,邵骋就看见了里面一张长桌上摆了十几件武器,手·枪步·枪霾弹·枪都有,都是一些不常见的型号,而且大部分都在被拆开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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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进去后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地聊起来,七嘴八舌地也没管陆甘棠听不听得及,陆甘棠端起一把霾·弹枪检查了一下枪·管,这时候邵骋才注意到这把霾·弹枪的枪托似乎和印象中不一样。
「高晟他们在研究这把·枪的无托化设计,现在这版已经是他们改失败的第三十六个版本了。」陆甘棠往侧后方让了一步,众人这才发现陆甘棠带来的是一个alpha,并且相当面生。
「新来的吗?」
给他们开门的正是这个叫高晟的beta,他看着大概和陆甘棠差不多大,似乎还是学生,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向邵骋。
「算是吧。」陆甘棠实在疲于解释,干脆一笔带过,她仔细检查着这次的「半成品」,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把它丢给了邵骋,「还是太重了,而且枪托的形状还是有点笨重,omega使用起来手感不好,beta或者alpha用着还行,因为肩膀够厚;接缝也不够完美,缝隙太大,只有双面对称设计完善得不错。」
「怎么这样!」闻言在场的四个人发出一声哀嚎,注意力完全被陆甘棠的话转移了。
邵骋在摆弄手上这支奇怪的霾·弹枪时陆甘棠趁着他们讨论的间隙对他说:「这些都是黑·市上淘回来的,高晟他们会把这些目标收回来做一定的设计改造,或者强化。」
邵骋不懂:「和逐魄做的有什么区别?」
陆甘棠说:「逐魄生产研究的方向,在于真正的战·争,但高晟他们是野班子,研究的是第一性别和第二性别都能更好使用的东西,然后再在黑·市中转手,毕竟那里的商品要的是一个『趁手』和更高性价比。」
「他们知道你的身份?」
「这重要吗?」陆甘棠拿起桌面上的一把手·枪,眼也不眨地开始快速组装,她的动作就像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精密而快速,显出一种游刃有余的美感,「就像我也不看重他们的出身,在这里,在这些单纯的目的下,这些都不重要。上帝选择了一个人的出生和性别,但天赋却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能跳出泥泞和沼泽的才是真正的天才。」
陆甘棠是纯种,也有纯种的高傲,但他们纯种的地位能在这个世界屹立不倒也是因为他们的目光比谁都长远,除了血统,其他都可以为能力让步。
一句话的功夫,陆甘棠已经把一把完全拆开的手·枪组装完毕,这把枪也被改造过,但她仅仅几眼就弄清了构造,用它指了指邵骋的心口,「用你的经验和直觉去感受吧,你会喜欢这里的。」
第15章
他们在地下会议室待了几个小时,直到楼上渐渐传来喧闹的人声,才不约而同开始做收尾总结工作。
从他们对话中邵骋渐渐也摸清楚了陆甘棠和这些人的关系。高晟他们是一群专业倒卖户,家境应该都不算太好,他们就读的学校没有雷修那那么高的门槛,算是平民中的公立重点大学,却也出过不少人才。看着年纪不大的高晟居然还比陆甘棠大三岁,如今刚毕业一年,还没有正式工作,他的三个伙伴是从大一就跟着他开始干这个的,算是相互知根知底的关系。
而且很明显,比起邵骋,高晟他们几个和陆甘棠的交流更细緻也更快速,他们不仅能跟上陆甘棠的思路,也能顺着她的提议做更多延伸,比起逐魄的其他人,高晟他们的想法更胆大而直接,邵骋猜想这也是陆甘棠会挑选他们的原因之一,她在这里寻找她口中的那种「天才」,并且不惜花费时间和精力打磨,陆甘棠在他们面前扮演「牵引绳」的角色,为他们完善思路和实践的缺口,作为回报,他们倒卖器械成功后都会给予陆甘棠一定的提成。
邵骋想,高晟他们一定在陆甘棠的协助下改造成功并且卖出过许多,不然他们不会那么信任陆甘棠的专业和技术,哪怕是讨论中的质疑也是採取提问的态度。从他们暴露的求知慾看来,他们改造这些东西并不全是为了餬口,倒卖的过程被他们形容地像在玩儿一样,反而是研发和改造的过程保持着精益求精的态度,这种反差反倒让他们的性格显示出疯狂的一面。
在邵骋走神的时候,高晟他们已经把东西分别装回箱子里,并推到桌子底下藏好。完事儿后高晟伸了个懒腰,这会儿他终于又像刚开门时那个咋咋唿唿的年轻人了,松了一身的劲儿,懒散地没个正形,问道:「上去喝一杯吗?我请客。」
陆甘棠没问邵骋的意见:「嗯。」
他们一前一后上楼。
上去的时候高晟他们走在前面,邵骋走最后,前头的人还在三言两语地聊,陆甘棠却很安静,和他们格格不入。
但并没有人觉得尴尬,自从进入「第七天」开始,很多在外面看似诡异的事情,发生在这里似乎都能变得合理,包括一个纯种omega和一堆杂种的私交,包括一个逃离了alpha自由放浪的omega,包括突然平静接受了眼前一切的他。
酒吧已经开张,他们上来的时候人开始多了起来,杰西正靠在吧檯前调酒调·情,余光瞥见他们,指了指角落的位置,意思是给他们留了。
他们走到角落的圆形卡座里坐下,高晟朝服务员喊了一打啤酒,随后像是想起什么,问邵骋:「你喝啤的洋的?」
「啤的。」邵骋应了声。
啤酒很快就提了上来,是丛林也有的牌子,价格不贵,刚从冷库拿出来,还冒着水珠。邵骋单手开盖,率先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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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激冰凉的酒液入喉,邵骋下意识掏口袋,顿了顿。
这时从身边突然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白皙干净,肉眼看去手背上连毛孔都没有,只有轻微侧翻的指腹露出来一些茧,手里拿着一盒烟。陆甘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观察他,邵骋稍稍抬眼,抽出一根,抢过陆甘棠手里另外捏着的打火机,低头点上。
啪嗒——
橙黄色幽暗灯光下,男人低头的五官被火光照耀出立挺的投影,下一秒白烟挡住了视线,陆甘棠注意到他突起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然后她看见邵骋咬住了烟,滤嘴被压平,隐约露出的犬牙无端性感。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
陆甘棠开了一瓶酒,喝了一小口。
「话说邵骋是怎么和甘棠认识的?我们认识了她那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带人来。」
高晟半罐啤酒下肚,后知后觉地捉到了重点,话音刚落,除了陆甘棠外所有人都转了过来。
的确,邵骋跟在陆甘棠身边实在有些违和,先不说性别,气质上两人就不像一路的。坐在里头的李珍珍是一个omega,见他们不说话,红着脸猜测:「你们是情侣吗?」
陆甘棠摇着手里的罐装啤酒:「你猜——」
「不是。」
两人的声音几乎一前一后响起,微妙的回答让其他四个人面面相觑,忽然笑出声。
「你们这反应,就像是什么纯情高中生一样!」
高晟笑出了眼泪,好不容易止住,擦了擦眼角:「算了,不想说就不说,不过这倒让我想起刚认识甘棠时候的事。」
邵骋说完那句话后就在默默喝酒,闻言抬了抬眸。
「那天我们和客户约在这里交易,坐的那张桌子。」高晟用拿着啤酒的手朝不远处指了指,「客户验完了货突然压价,我们懒得纠缠就想走,结果那人居然还带了帮手,明显是『黑吃黑』。我们当时刚做这个没多久,对那种情况根本束手无策,又怕打起来了走火把事情闹大,想着亏就亏了,下次小心点就好。」
「甘棠就是那时候突然出现,后面带着一群人过来把我们都给保了下来,对方问她和我们是什么关系,她当时说的也是这句,把那个人气得脸都绿了。」
高晟笑起来有一边酒窝,让人看着也情不自禁开怀,他似乎真的觉得那天那一幕很好笑,一边笑一边说:「没想到都两年过去了,她还是一点都没变。」
说这句话的时候高晟在笑,但语气也有感慨,倒是邵骋注意到他们的相遇在两年前,那么那会儿的陆甘棠还在16岁,还是个未成年。
邵骋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未成年在酒吧带人,你们对她倒是一点都没防备。」
「也不是,主要还是知道她和放爷熟,那天她带的也是放爷的人,对方是看到这点,才没有继续惹事。」
陆甘棠没有打断高晟,也没有提醒他这么容易就被邵骋套出了话,她余光瞥了一眼邵骋,后者正看着高晟,用眼神带动高晟往下说。
高晟经过一下午和邵骋的相处,很自然地就把邵骋纳进了「可以放心聊天」的范围里,加上邵骋又是陆甘棠带来的,高晟也先入为主认为邵骋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些这里的事,毕竟邵骋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们的事表现出太多的诧异,因此他完全放下了戒心,抱着酒瓶说:「说起来放爷出去也得有半年了吧,应该也快回来了,他在的时候第七天会更热闹一点,这里不仅我们,也有很多没有门路的人靠着第七天谈生意,这里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就是一个乌托邦,可以做到很多以前不敢想的事。」
这时候杰西撇下他勾搭的alpha款款走来,手上拎着一杯特调,弯腰放到邵骋跟前:「帅哥,请你的。」
邵骋仰头喝光了罐子里的酒,没有回应杰西炽热的目光。杰西倒是不在乎被无视,他对邵骋这款的alpha简直心痒难耐,但他也刚好听到了高晟的话,接了句:「看时间的确是快回来了。」
邵骋开了第二罐啤酒,没有动杰西的那杯,他边听脑子边转,连余光也没有给身边一直沉默没有搭话的人。
这时候杰西俯下身,趁着他们还在聊,凑到邵骋耳边:「真的不试试我的酒吗?放心,没下药。」
邵骋混迹丛林,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刚喝完一罐啤酒,嘴唇变得湿润,使得周围的灯光覆在他的唇线上显得相当性感。杰西的眼神黏在上面,分毫都移不开,周围吵吵闹闹,似乎根本无人在意,或者说,察觉到了也不会打扰。
就在杰西微微侧过脸,像是会吻上他的时候,邵骋突然抬手,在杰西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宽大的掌心握住他整个后颈,明明是一个不带攻击性的动作,却让身为omega的杰西整个人都震了震,是既心动又畏惧的反应。
「别招我。」邵骋一只手还捏着烟,他面无表情地往地上弹了弹,完全不在乎整桌人都在他的动作下安静下来。
过了半分钟,也或许只有五秒。
「好了。」
身侧的陆甘棠终于出声,有一只手轻轻按在邵骋的手腕上,完全没有力道,邵骋却很快松了手。杰西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往后退一步,他这些年勾搭的alpha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分外让人胆战心惊的不是没有,可眼前的alpha却似乎比过去那些更不好惹,他刚才捏住自己后颈的时候杰西有一种被犬牙刺穿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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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把燃尽的烟按熄在菸灰缸里,表情没怎么变,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甚至还给自己开了一罐酒。
陆甘棠拍了拍杰西的后背,过了一会儿杰西后反劲上来了勐地拍拍胸口,用整桌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亲爱的,你带来的到底是什么宝贝儿......迷死我了。」
他这话说得又贱又骚,高晟一脸黑线地听着杰西耍宝,为了缓和气氛拿起啤酒对着邵骋举了举:「你别介意,杰西人不坏,就是嘴欠了点骚了点,你多来就习惯了。」
邵骋没有应声,拿起啤酒和高晟碰了碰。
杰西抱怨了几句,这时候吧檯那边有熟客喊他,转身的剎那杰西低头在陆甘棠耳边说:「我向你打赌,他在这里一定会很受欢迎。」
危险的地方偏爱危险的人。
浅显的试探往往最容易得出答案。
和陆甘棠对视的杰西忽然轻轻一笑,方才的畏惧似乎在他眼里留不下一丝痕迹,他甚至还朝陆甘棠抛了个媚眼儿。
看着杰西吹着口哨走远,陆甘棠重新坐了下来,这时候桌上的对话已经完全从刚才的话题上移开了,高晟在那讲着杰西的「风流韵事」,邵骋在一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但陆甘棠知道他已经完全没有听进去了。
第16章
对于今年邵骋和秦江对抗赛结果的奖励迟迟不下通知这件事,学校那边不少人在猜测原由,有人私下问过秦江,秦江都表示不清楚,倒是没人敢去问邵骋。
邵骋自己也没在意,直到半个月后,陆甘棠在门口截住了刚晨跑完的他。
邵骋如今已经习惯了在大早上出去跑圈,陆家很大,几个独立的别墅中间环绕着一个人工湖,他一般会在太阳都没升起之前绕着外围跑三圈,等回到玻璃房的时候浑身都冒着白气,汗水甚至把运动外套都浸湿了。
陆甘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等在门口的,也或许是她摸清楚了他的作息算准了出现在这里,邵骋喘着气,外套帽子下的双眼黑而亮。见他进来,陆甘棠递给他一张磁卡。
这是一张很简单的电子卡,最上方印着一个带鹰的logo,邵骋在逐魄好歹也待了几个月了,自然见过,是第八星系第一区的军旗图案,右侧则是他的大头证件照,左下角简单註明了姓名与第一第二性别,还有一行小小的编号——yq82202。
「这是你去特训营的临时身份卡。」
这时候玻璃房里还没有人,外头的雾色使得天色变得更昏沉,陆甘棠突然上前一步,抬起手。
邵骋下意识往后偏了偏头,陆甘棠却阻止了他:「别动。」
陆甘棠按上颈圈的一个按钮,颈圈识别出陆甘棠的指纹,发出一声细微的「滴——」声。
「解除了一定的限制,在特训营会有需要你们释放信息素的时候。」陆甘棠收回手,「但颈圈不能摘下来,怕你乐不思蜀。」
鼻尖萦绕着甘棠花香,邵骋垂眸注视陆甘棠,眼神在一片灰濛中晦暗不明:「你真的一点都不怕我?」
现在周围没有任何人,他要咬住她的脖颈轻而易举,哪怕是陆毅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陆甘棠与邵骋对视:「我也说了,你不会的。」
窗外的天色开始升起,晨曦穿过晨雾隔在他们视线之间。
邵骋收回视线,拿着卡与陆甘棠擦肩而过。
邵骋出发的第二天早晨,陆甘棠和陆毅在别墅用早饭,快吃完的时候陆毅问:「家庭医生说你的发·情期推迟了。」
陆甘棠在吃面包,闻言说:「嗯。」
陆毅:「给你安排了身体检查,你刚成年,腺体的事不要大意。」
陆甘棠说:「你也知道是刚成年,发·情期不稳定是正常现象。」
和alpha的易感期不同,omega的发·情期比alpha相对间隔较短,尤其是性·发育刚开始的一两年都会很不稳定,有的人一年会来十几次,有的人一年可能只会来四五次,但不管是哪种都是腺体发育不稳定的表现。
有的omega会购买相较昂贵的抑制剂去控制发·情期的到来,但这个东西换汤不换药,只能压抑,不能彻底消除发情,注射的次数越多,发·情时的症状会更明显,因此陆毅根本没有打算让陆甘棠在这两年里使用抑制剂。陆家早在陆甘棠12岁那年开始就在物色契约alpha为陆甘棠度过头两年的发·情期,并且为了不形成信息素依赖,选择的都是不同的alpha,最开始陆毅也有预料过陆甘棠的发·情期会不准,只是没想到延迟了那么久。
陆毅皱眉:「听话,去检查一下,这段时间不要去逐魄,阻隔剂并不是时刻管用。」
「我会注意安全的。」陆甘棠知道陆毅在自己身体的事情上不会让步,因此没有与他争论,而是转移了话头安抚他,「爸妈什么时候回?」
陆毅知道她在打太极,心里有了打算,嘴上也没忘回道:「很快就过年了,今年过年早,应该会早点回来。」
他们聊了那么久,陆毅始终没有问关于邵骋的事,陆甘棠也没问父母知不知道邵骋的存在,这个结果显然是肯定的。
陆甘棠有点走神,但很快就拉回了思绪,喝完杯里的牛奶,起身告别,她今天没课,要去实验室。
就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陆毅皱眉,身旁的纪叔等陆甘棠离开后微微躬身,在陆毅耳边说了什么,陆毅的眉头皱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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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周放。
陆毅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不是不知道他,他们圈子谁都知道当年那件事,只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陆甘棠能和他来往到现在。
omega的心思alpha总是理解不了,哪怕是自己的妹妹。陆毅放下刀叉:「继续盯着吧,她不去看医生,就跟着,等爸妈回来了再收拾她。」
......
陆甘棠是一个月后去的第七天。
她一般每个月都会来这两三次,上个月逐魄的任务太重,她就没来。
这天陆甘棠是傍晚去的,第七天刚开始热闹起来,她进门后被眼尖的杰西发现,朝她招了招手。
周放的存在在第七天总是最强的,但凡是他在大厅,陆甘棠都能第一眼就看到他。
见她走过来,周放点了点身边的弟兄让他换个位置,那人什么也没问,提着黑啤就走开了。陆甘棠坐上吧椅,杰西给她调了一杯特调,是陆甘棠在这里最常喝的酒,叫无名,金巴利加西柚汁,调子苦,再加柠檬和薄荷叶,alpha喝都会皱眉,更别说omega,整个第七天就陆甘棠爱喝。
周放身材魁梧,身体的硬体无一不彰显他是一个成熟强大的alpha,如今第一星系已经入冬,他只穿一件黑色短袖和牛仔裤,撑在吧檯而隆起的手臂肌肉一块一块的,每一寸都充满了力量感。
「什么时候回的?」陆甘棠等酒的时候问,语气和平时不同,有些懒散随意。
她问的时候眼睛看着酒柜似乎在想着什么,周放注意到了,看了她一眼:「半个月前。」说完周放低头喝了一口酒,陆甘棠一只手拿着费劲的玻璃杯在他手里像玩具一样,周放喜欢喝威士忌,浓度那么高的酒他一口半杯眉头不带皱的,「听说你往我这领人了,人呢?」
周放的嗓子有些粗哑,说话的语气又沉,听着渗人。
杰西这会儿刚把酒给陆甘棠端上来,闻言和陆甘棠抽回来的目光对视一秒,杰西厚着脸皮朝她笑笑。
「不在,过阵子吧,等他回来再说。」
「你把狗从地下带来,还费劲送他走。」周放似乎笑了一声,「你倒是上心。」
「玩儿么......」陆甘棠一点都不好奇周放是怎么打听的这些消息,点着酒杯,「对宠物上心的主人才是正常,我给他甜头,他让我高兴,不应该?」
周放:「最好是。」
陆甘棠假装听不懂:「人呢,没找到?」
她毫不犹豫一脚踩他痛处,周放冷笑:「转移话题的水平还是这么蹩脚。」
「管用就行。」
确实管用,说到这个,周放也没有了管别人的心情,把酒喝完,让杰西续上。
他不回答,就是还没找到,陆甘棠认识他八年,早拔过不知道多少虎鬚,倒是不害怕他发火:「下次准备去哪儿找?」
周放想了想:「没定,下次去第八区吧。」说完他像是回忆起什么,沉默了几秒,又说,「他当年......也说想去阿瑞斯看看。」
闻言,陆甘棠托着下巴:「季淮哥想去很多地方。」
「嗯,现在没了我,他想去哪都能去。」周放说到这也忍不住低骂一句,「就是太他妈多了,简直是大海捞针。」
这话题需要点到即止,不然他两都不能睡个好觉。
有时候伤疤这种东西就是慢刀割肉,像她这种旁观者多切几下都觉得有点疼,更别说当事人,那是一辈子结痂不了的伤口,就像周放后颈上的刀疤,一刀下去命都没了一半,不用等刀磨,动一下伤口就崩裂了自己渗出血,偏偏周放自己还是个狠人,总是有事没事扒拉两下,让这道伤一直出血,一直疼,常看常新。
陆甘棠刚在想事情,杯里的酒喝得急,沖得她头疼。她改为撑着头,忽然问了周放不知道自己第几次问的问题:「你会放弃找他吗?」
而周放也不知道第几次回答了她:「不会。」
陆甘棠点了点头。
这时候杰西过来,陆甘棠问:「高晟他们还没来吗?」
杰西把酒给周放,闻言说:「没,你们约好了?」
陆甘棠说:「半个月前定的时间。」而且高晟他们很少迟到,有变动也会提前说,「最近他们来过?」
「没呢,一周没见人了。」杰西顿了顿,「别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周放闻言也看了过来,陆甘棠觉得头更疼了:「去找找,别是给人坑了。」陆甘棠拿出终端给高晟发了讯息,等了两分钟,高晟没回。
周放:「派人出去找找。」
杰西闻言点点头,拿起终端离开吧檯,到外面去了。
「没事儿,找到人了我告诉你。」
把事情交给周放,陆甘棠也放心,既然高晟来不了,她也不在这儿待了,喝完了酒准备走。
「等等。」
陆甘棠停下了下椅子的动作,看向他。
周放盯着她:「你没干什么不靠谱的事儿吧?」
陆甘棠不好奇周放的敏锐,她从十六岁就跟着他在这儿混,周放是嗅觉灵敏的狼,很多细微的东西她能在陆毅面前伪装,却逃不过他的眼睛,因她太了解陆毅,但她在周放面前鲜少需要伪装。
「没有。」陆甘棠平静回答,「少操心别的,出去了半年,回来就好好歇。」
说完陆甘棠避开了周放犀利的目光,下了椅子,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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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陆甘棠没猜错,高晟他们的确出事了。
周放给她发了几张照片,是高晟他们的工作室,一个简陋的小公寓,从外墙看破破烂烂的,是首都的旧城区,一个比较边缘的地方,摇摇欲坠地等待拆迁改造。高晟他们把钱全都用在了器材工具上,其他都尽量降低了成本,这也是为了减少存在感,毕竟他们干的倒·卖生意是第八星系禁止的,却没想到有人能跟踪到他们。
「大概是蹲了他们有段时间了。」周放的声音在终端传来,「我查了下监控,是一辆无牌货车,这在那边挺常见的,所以没什么人留意,这些人从车上下来后直接就进了高晟他们那栋楼,蒙着脸,但看身材个个都魁梧,应该都是打手。」
陆甘棠看着照片里的一片狼藉,现场明显经歷过争斗,但高晟他们团队连个alpha都没有,结果显而易见,他们和武·器一起都被带走了。
「我让人在黑市打听消息了,这两天应该会有答覆。」
周放和第七天的客人都熟,当然对高晟他们也有所了解,很多人在第七天做买卖,以为周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都不过问,却根本不知道能够被允许在这里做生意都是因为周放早就把他们查得知根知底,这两年因为知道高晟和陆甘棠有交集,周放都会特意关照他们。周放思维敏捷,首先排除了是第七天的熟客,他在这一带虽隐匿却也算是有自己的势力,黑市上的熟人都会绕开他,但不排除一些新面孔,毕竟高晟他们主要对接的都是黑市的买主,所以周放把打听的范围缩短到了黑市的新买家上。
陆甘棠自然也认可周放的这个思考,应了一声,关闭了联络。
像高晟他们遇到的情况其实在黑市也发生不少,对于这些有能力的卖家,向来有不少人愿意拉拢,高晟这个团队在黑市混了两年,也算是混出了些许名气,有人想要他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强买强卖这种事哪怕在地下也让人觉得不齿。
高晟团队里基本都是beta,陆甘棠不是很担心,如果真的是想拉拢,他们最多也只是受一些皮肉之苦,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陆甘棠担心的是李珍珍,她不仅是团队里唯一的女性,还是唯一的omega,在一些人看来,omega哪怕是个天才也不算值钱。
周放明显和陆甘棠想到一块儿去了,动作很迅速,联繫完陆甘棠的第二天傍晚,就有人得来了新的消息。
「『暗线』?」
打听消息的手下坐在周放身边,却没有离得太近,说话恭敬,和周围格格不入。他似乎和第七天的小弟们气场有些不一样,穿得不像个混地下的,显出一股训练有素,听到周放的问话,头一直低着,说:「是半年前东区那边组成的一些流氓势力,一直小打小闹,第一区也没人在意,听说这阵子他们得了资助,装备也好了不少。」
周放抽着烟:「资助人?」
那人低声说:「是集成科技。」
周放「啧」了一声:「......妈的。」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两个月后的反·黑联合招标,这些项目大家族不会要,但对他们来说油水很多。」
「知道了,去查查人在哪,看能不能直接把人弄出来。」
「是。」
人走后,周放给陆甘棠发了一条讯息,他本以为陆甘棠没那么快回,没想到陆甘棠直接给他来了通讯。
陆甘棠开口情绪就沉了下来:「他们不会放人。」
周放:「想想也是,他们以前和周家也不对付。」
陆甘棠知道集成科技,大概五六年前第一区的新生科技企业,在网络上很有煽动力,也全靠他们,民间对纯种的情绪也愈发敌视,他们喜欢宣扬纯种是傲慢的,而人们需要团结一致对抗纯种垄断的信息,这几年也截走了不少纯种家族的项目,像周家就是其中之一。
周家和陆家不同,陆家主导的领域在军·事层面,因此所受影响不大,但周家主要经商,当年出了很多事,周放的二伯三伯转商从·政,周放也离开了家里,周家的经营陆续遭受了不小的冲击,如今周家掌握公司的还是周放他爸,周放的妹妹周林琪也顶替了周放的位置学习管理公司。
集成科技的太子爷柏瑞和周放一直以来就不对付,这次敢带走高晟他们显然也有挑衅的意思,陆甘棠不觉得对方会轻易放人。
周放说:「实在不行找他们出来谈谈,能花钱解决就花钱。」
陆甘棠说:「我也去。」
周放:「你想你哥把我宰了吗?」
「你打不过他?」
「以前打得过。」周放「啧」了一声,不得不承认,「现在肯定打不过了,如今放眼整个第一区,没人能打得过你哥。」
「别废话了,就因为没人打得过他,我在才安全,对面也会放人。」陆甘棠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七点多,「我现在出门。」
挂了电话,陆甘棠起身,穿好衣服后刷卡关闭自己的办公室。
刚出逐魄的大门迎面而来一阵冷风夹雪,如今已经一月了,第一区的气温只有零下七八度,陆甘棠一上车就感觉脸上薄薄一层雪迅速融化,脸上湿漉漉的。
陆甘棠本还想去第七天一趟,然而这时周放那边已经谈拢了,给她发来了新地址,陆甘棠皱着眉,最后还是让司机调头,往周放发来的地址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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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瑞的势力在第一区的东北角,这边是第一区的科技军·事合成区,不像城中那一带那么热闹,这里在一百年前就被规划改造,建造的都是电子晶片、高新技术园区、军备开发区以及特殊训练场地,甚至还有两个发射基站,平日里荒无人烟,这几年才有资方在这一带建造了一个中等规模的商区,其中一个投资方就是集成科技。
陆甘棠在会所楼下和周放汇合,下车的时候陆甘棠已经留意到身后的保镖在终端和人联繫,大概是在报告情况。
周放也带了人,他们一行人到门口就被拦住了,对方表示只能带两名保镖上楼,周放看了陆甘棠身后的保镖一眼,问:「你哥的人?」
「嗯。」陆甘棠让一个跟上,一个在楼下,「没事,应该不会动手。」
「你不在的话百分之百会动手,你在的话可以拉架。」
他们各带一个人,也没有搜身,坐上电梯后直达53层。
柏瑞是个高瘦的beta,今年也有三十了,长着一张细犬一样的脸,戴着金丝眼镜,眼睛狭长而细小,看着刻薄也不友善。看他们从电梯里出来,柏瑞动了动食指,有人把一旁被捆得五花八门的高晟扔了出来,陆甘棠踩上地毯,看到高晟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然后她周围看了一圈,没看到李珍珍。
「你的小朋友们真不可爱,嘴和身子都硬得很。」
柏瑞让他们坐,有人给他们倒上红酒,周放看也不看:「黑市可没这个规矩。」
「黑市本来也没有规矩。」柏瑞撑着下巴,「我本来态度很好,可惜这几个年轻人不领情,我总得让他们好好听我说话,达成共识。」
周放注意到陆甘棠的视线,也扫了人群一圈:「你说话第三区的味儿太重了,你是在那边待久了口音也换了吗?」
高晟突然挣扎起来,身旁的大汉踹了他一脚,高晟闷哼一声,一直在往陆甘棠这边钻。
「你是......」柏瑞没理会周放的挑衅,目光落在陆甘棠身上,上下扫了眼,「陆家的omega。」
陆甘棠和他对视一眼,面无表情:「黑市是没有规矩,但大家都不流行强买强卖,人你们揍了解气,可以放了。」
「当然。」柏瑞显然忌惮陆家,对陆甘棠的话也没有像对周放说话那般沖。他点点头,看守的大汉把高晟的脸扭过来,把他嘴上的胶布撕掉。
高晟咬着牙咳嗽着,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珍珍在房间......」
陆甘棠一直没往高晟看,听到这句话她的目光放沉了,那可怕的眼神让柏瑞举起双手,笑着说:「我建议你的omega朋友最好还是明天再走。」
周放的表情也沉了下来,是他发怒的前兆:「做人别太下作,我不管周家的事,不代表你可以踩我的底线。」
陆甘棠径直走到大厅右边的房间,她刚才出电梯就观察到了,只有这扇门留了人把守。看守的人看体型应该不是alpha,可也是一个十分健壮的beta,见陆甘棠走近也没有退开。
但陆甘棠寸步不让:「让开。」
柏瑞朝那人挥了挥手,目光还紧紧盯着周放:「不是你不管,是你管不着,你们纯种最厌恶废物,也最看重所谓的『信息素』,你现在正是你们当初最看不起的样子。你以前是可以当我的对手,但现在只能安静待在角落里过家家。」
「现在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柏瑞镜片下的目光也带着狠厉,他站了起来,似乎在这个游戏里玩够了,掸了掸西装,「可惜了,只有你一个,玩儿得不尽兴。」
......
陆甘棠一打开房门就迅速进去关紧了门,这房间的信息素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她马上看了一眼灯开关的位置,果然排风系统开着,她这才安心不少。
床上的李珍珍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她下身躺着的床褥已经湿了一大片,包括枕头也是,是她在哭,大概还嘶吼过,脸上一片狼藉。陆甘棠过去触碰她的瞬间就被李珍珍攥住了手,陆甘棠看见她食指指甲盖都被挠反了,血淋淋的,根本不知道她发·情了多久。
陆甘棠保持镇定,这时候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一片混乱中她朝外面叫道:「不要打了!周放或者高晟随便进来一个!」
高晟是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地开门进来的,他好像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在一片斗殴声中立刻把门关上,看到李珍珍的样子咬着牙到床边要把她抱起来,但根本抱不动。他已经筋疲力尽,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大概骨头也断了几根,现在只是咬牙撑着。
「别怕。」陆甘棠对已经快要失去神智的李珍珍说,起身翻找着抽屉,很快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两管抑制剂和一管阻隔剂。她十分果断地拿出阻隔剂,抽出李珍珍的胳膊,精准而迅速地朝她手臂注射下去,这时候房间外面的打斗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周放开门进来,陆甘棠头也不回地说,「把alpha清场,珍珍之前是怎么度过发·情期的......」
「是我。」高晟眼里有泪,但他坚持没哭,他被打得说不清话,说话也含煳,「要送去医院,他们给她注射了东西。」
「我让你的保镖先下楼了。」闻到浓烈信息素的周放面不改色迈进来,用被褥抱住李珍珍往外走,高晟咬着牙跟上,被绑来的另外两个人这时候也跟过来,他们伤得没有高晟厉害,见状连忙让开电梯,「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开车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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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觉得头有些发胀,从那浸满了薰衣草味道的房间出来,腺体明显开始渐渐发烫,但她没有表现出异样。
陆甘棠等在楼下的alpha保镖早在他们下楼前就得知了情况,提前注射了抑制剂并叫了救护车,等他们下来的时候,救护车来了,训练有素地把李珍珍接上了车。
高晟一行人也被安排上去了,做完这些事陆甘棠的晕眩感更严重,喉中泛起不算陌生的饥渴感,周放回头一看,眼神顷刻变得凌厉,一只手扶住她:「被影响了?」
「带我上车......不要声张。」
陆甘棠拿出终端,发讯息让保镖远远跟着,不要靠近,然后她被周放半抱着上了他的那辆越野后座。
「这里离特殊训练基地多远?」
有汗渗透了内衣,但被大衣裹着,所以陆甘棠的脸色看起来还算正常。
周放皱着眉回答:「不远,二十分钟。」他指了指北边,「这里就可以看到。」
陆甘棠去过特殊训练基地,那是军部一个特殊常规化部门,用于初阶段训练和筛选兵种,第八星系在百年前废除军功继承制后开放了很多崭新的部门,这个就是其中之一,是第八星系首个不在乎性别与门第培养优秀兵种的地方,对于平民来说,是进入军途的第一个敲门砖。
陆甘棠看着周放所指的方向,隐约可见的高塔时而清晰时而变得朦胧,和小时候的记忆渐渐重合。她的手在大衣里紧紧攥住终端,很快就被汗浸湿了,过了半晌陆甘棠听见自己对周放说:「往那边开。」
周放感受不到信息素,但他感觉到了陆甘棠的不对劲,闻言有些暴躁:「你发·情了吗?发·情了你他妈要去医院,或者回家去,陆毅没教你吗?」
陆甘棠冷静地和周放对视:「开车,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周放「草」了一声,盯着她看了几秒,勐地转过身。车子经过几秒的加速,一个急拐后粗暴地上了大路。
陆甘棠能感觉到心跳越来越响,那不是正常的紧张,而是身体被信息素影响的反应,每一下心跳都像是砸在了血管和耳膜上。陆甘棠在一片心跳与轮胎引擎的加速声中拿出终端,找到一个帐号发出讯息,没等得到回覆就按熄了屏幕,努力调整唿吸。
她选择了他,同时也在考验着自己,这一刻陆甘棠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了体内孤注一掷的畅快与疯狂。
第18章
周放在开到特训基地前面的一块空地时被陆甘棠叫停。
他转头一看,陆甘棠已经蜷缩在靠车窗的角落,明明外头这么冷,她的脸却被汗浸湿了,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周放刚想说什么,陆甘棠裹紧着自己,对他说:「你先走,别待在这。」
周放抿紧唇:「你确定?」
陆甘棠抬眼看他,一贯冷静的眼湿漉漉的,语气却还保持镇定:「哪怕到了现在,你也还是觉得omega无法掌握自己吗?」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瞬间让周放浑身绷紧,过了几秒,周放把暖气开足,打开车门利落下了车。
旷野一片寂静,从这里往车窗外看,只能看见特训基地那一栋还亮着灯的高楼,上面闪烁着指示灯,红色的,在黑夜中犹如狼群的眼睛。
陆甘棠觉得自己的衣服慢慢被汗浸透了,身下的面料也被情潮浸湿,她抱紧着自己,唿吸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滚烫,到后面她甚至觉得身上的血管都要烧起来了,胸口膨胀得仿佛即将要炸裂。
陆甘棠知道,这还只是初期的症状,再过一两个小时,她或许会变得理智全无,像是一头畜生仅仅残留着对快感的渴望,随之而来的是被信息素支配的时间,那才是最原始而粗野的博弈,人类在信息素面前会沦为动物,陷入直白、张狂和丑陋的纠·缠里。
就在陆甘棠意识开始逐渐变得混乱的时候,突然后座的车门被勐地打开,寒风顷刻让浑身是汗的陆甘棠打了冷战,站在车门前的邵骋似乎是跑过来的,浑身冒着白气,陆甘棠艰难地睁眼,首先看到的是一身被洗得发白的迷彩服和黑色军靴。
几乎是一开门的瞬间邵骋就知道陆甘棠发·情了,他远在几百米外找到这辆车,心头瞬间就浮上直觉,开门前一秒敏锐的嗅觉已经闻到了甘棠花的味道,让他在冷夜里渐渐热了起来。邵骋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仅仅是看到一通没头没尾的讯息,他就真的在大晚上翻了围墙出来。
邵骋咬着牙跨上了后座,关上车门,空间顿时变得拥挤逼兀,那股花香味沖得邵骋血脉偾张,也让他莫名愤怒:「你发什么疯?!」
听到他的声音,被他的手攥住起身,陆甘棠这才彻底睁开了眼,四目相对,浅的棕色对上幽暗的黑。
「是我选的你。」
陆甘棠忽然咬上那突起的喉结,因为绷紧着情绪,那脖颈上头青筋交错,狂野而性感。陆甘棠扯开他的领子,因为后座的空间就那么大,这股冲劲儿让邵骋的后脑勺直接撞在了车窗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他妈属狗的吗?」
邵骋被压在底下,从喉咙里闷哼一声,他似乎也被惹恼了,被衣服扯得生疼,也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一手控着身上这只发·情乱咬的omega,一手艰难去摸索前面中控的位置,好不容易找到对的地方,后座在一声轻响后整个空间顿时变得宽敞起来。邵骋找到了唿吸的间隙,钳着陆甘棠的下巴,逼她松嘴,两人在唿吸相闻的距离中对视:「你这是多久没发·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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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在丛林经常和omega厮混,对此有不少经验,陆甘棠这信息素浓度简直不寻常,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腺体都开始发热了。
陆甘棠粗喘着,没有回答邵骋这个问题,她坐在邵骋身上,从大衣的兜里拿出两支抑制剂,是刚才在会所顺的两支。
邵骋看见了,松开了她。
刚才那通动静里陆甘棠已经扯散了邵骋的迷彩棉服,里头只剩一件黑色短袖,包裹着alpha紧实有力的躯体,可此时陆甘棠已经无暇欣赏。她用牙叼着抑制剂,手从黑色上衣的下摆往上捋,她的手掌有薄茧,邵骋咬着牙,在衣服被彻底撩起来前抬手,自己脱掉了。
直起身来的时候邵骋听见了陆甘棠喷洒的唿吸声,越沉不下心来便觉越清晰,伴随着花香味的信息素烧得他浑身都绷紧了,每一寸肌肉都硬得像石头。
陆甘棠按着那一块,感受着皮肉底下坚硬的骨骼和突起的血管,眼睛仍旧直直盯着他,一只手按着注射器,毫不留情地把抑制剂扎进去。
邵骋能感觉到到自己的体温正在升高,但手臂上的针·头却凉得让他适时拉回理智,他握住陆甘棠的手把打完的针·头拔出来,折断扔到一边:「你这个疯子。」
陆甘棠在一片湿漉漉的汗里笑出来,嗓子像被烧过一样哑:「你可以撕碎我。」
话音刚落,陆甘棠就被邵骋掀翻在倒下的皮面靠背上,邵骋沉默无声,仿佛在顺应她的话,裂帛声划破车内诡异的氛围,他要以牙还牙,让陆甘棠变得和自己一样。
在邵骋低头咬住陆甘棠的下一秒,陆甘棠扯住他的头髮,恍如低喃——
「但你不能让我失望。」
......
............
冬雪把这一夜拉得无限长,长到车里的两人根本没有在意时间,第二天夜晚就悄然无声地来临了,没有人出声提醒,只有一次次的沉默,以及绷紧着血管纠缠。每当陆甘棠热起来的时候邵骋就把她拎起来,在后座上,在车盖上,直到生殖腔彻底闭合,意味着这次发情期终于结束。
邵骋开着车把她送到商区,找了家酒店开了房间,前台的beta一脸怪异地看着他两,然而他们都没有在意。陆甘棠埋首在他怀里,他外套上全都是两人的味道,痕迹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和信息素不一样,风怎么吹都吹不散。
刷卡进了房间,邵骋把陆甘棠扔到床上,自己进浴室沖澡。这酒店算不上太高级,玻璃都是半透明的,alpha的躯干朦胧地映在上面,恍惚间陆甘棠觉得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似乎伸直了手就能够到天花。
她回忆起这两天里被裹住的力道,明明都是alpha,他却带着原始的粗暴,这一个月的特训似乎让他的气质变得更坚硬,也更结实,他远比陆甘棠想像地更沉得住气。
邵骋洗得很快,裹了浴巾出来,见陆甘棠侧躺着看着自己,目不斜视地打通前台电话,让他们准备两套衣服上来。
「起来。」
邵骋的狗鼻子吻着陆甘棠身上的味儿,忍不住皱眉。
陆甘棠坐了起来:「没力气。」
邵骋才不管她:「我要回基地,你自己联繫保镖。」
他知道保镖们都远远跟在后面,也没问他们昨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邵骋对这些没兴趣,这两天的突发状况已经够他烦了。
房门很快就响起,邵骋拿了衣服简单套上,那件被揉得不成样子的外套也没时间洗,往身上一套,他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陆甘棠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离开,才稍微翻了下身,闭上眼睛。
浓重的疲惫感后知后觉袭来,这两天她的神经和身体没有一刻不在绷紧,此刻只有她一个人,终于忍不住露出疲态。
大概躺了半小时,陆甘棠从兜里找出终端,开机,未接通讯十几个,其中包括陆毅。
思绪终于清明了一些,陆甘棠撑起精神下床洗澡,出来后边擦头髮边给周放发了一条讯息,算是报了平安,随后联繫了保镖。
做完这一切陆甘棠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不知道是否错觉,那股苦橙味始终围绕在自己身上萦绕不去,她明明没有被标记,却从里到外都充满了alpha占有过的气息。
上车的时候保镖的神情凝重,这两天发生的事他们都知道,大概也已经向陆毅报告了,以陆毅的脾气,保镖肯定也少不了被连坐。暴怒的陆毅陆甘棠已经几年没见过了,还好邵骋暂时还要待在基地,哪怕陆毅权势滔天,这会儿也没法动,特训营不在陆毅手能伸到的范围,这也是陆甘棠当初让邵骋参加对抗赛的原因之一。
邵骋在丛林上来,他还不懂在上头世界生存的规则,太过莽撞只会头破血流,那并不是陆甘棠的初衷。幸好他自己也明白,在陆毅跟前碰壁之后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他讨厌她,却愿意服从指令,因为他的本能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自己来说是最好的,赢得对抗赛是误打误撞,这就好比贵族游戏里突然撞进来一只流浪狗,大家一时都不懂它攻击的套路,才会落于下风,但久而久之,这种野性会被慢慢习惯,它会丧失刚进来时候的优势。
陆甘棠要给邵骋在这里立足的资本,因为她需要他,所以愿意慢慢调教,这也是驯养的一种怀柔政策。
只是如今面临的问题来自家人,陆甘棠有点头疼,注射抑制剂的后遗症就是她这次的发·情期来得兇勐,比起第一次度过发·情期这一次她的精力有些过分透支了,陆毅的偏爱是双刃剑,有时候是保护,有时候反而是束缚,虽然她并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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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陆甘棠没想到的是,原定还有半个月才会归来的父母,居然提前回来了。
第19章
陆甘棠刚到家,就见陆毅坐在单人沙发上,父亲坐在多人沙发的一头。
陆毅脸色很不好,状态肉眼可见地紧绷,听到陆甘棠入门的动静立刻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陆甘棠面前,手抚摸上她的腺体,没碰到牙印,绷紧的脸才松了劲儿。
陆毅沉声说:「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陆甘棠拉下他的手,叫了一声「爸爸」,沙发上的陆勉应了一声:「陆毅,让开,让甘棠到我这来。」
陆毅抿唇,牵起陆甘棠走到茶几前,身子稍微挡在了陆甘棠前面,叫了一声「爸」。
陆勉今年五十来岁,但身材依旧魁梧,和陆毅不相上下,足可见年轻时的体魄优异。陆毅的长相随祖父,和陆勉倒是只有三四分像,只是陆勉抬眸看过来时那样的压迫感是如今的陆毅也不能有的,他看着比陆毅长得温润,目光却比陆毅更有力道,没有人会忘记逐魄正是在他手里进入全盛期,他兴许是老了,但手段依旧,是纯种家族中唯一一个没有军功却被授予头衔的alpha。
陆勉的目光越过陆毅放在自己小女儿身上,陆毅皱着眉,没有退开。陆甘棠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她穿着简陋的衣服,身上还盖着若有若无的属于其他alpha的气味,但她还是选择直视着自己的父亲,目光沉着而静默无声。
阮伊雯的出现适时打破了略显紧绷的气氛,软绵的拖鞋声从厨房而来,阮伊雯看到他们三人对峙也没有丝毫停顿,像是潺潺流水无声润了进去,放下果盘,坐在陆勉身边,一只手十分自然得搭上他的大腿拍了拍。陆勉看了妻子一眼,而他的眼神一挪开,陆毅也放松了下来。
阮伊雯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对陆甘棠说:「甘棠,过来坐。」
陆毅松了手,陆甘棠走了过去,在母亲身边坐下。
阮伊雯打量着女儿的脸色,纤细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瘦了一点。」
她闭口不提其他,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这时候陆勉来了通讯提示,他起身,给了陆毅一个眼神,两个alpha出去阳台,把客厅留给了母女两。
阮伊雯拍拍陆甘棠的手:「发·情期的后遗症严重吗?我听陆毅说你的第二次发·情期推迟了。」
陆甘棠点头,有些事情她不需要瞒,也瞒不住:「还好,明天我会配合检查腺体,不用担心。」
「毕竟你成年我们也不在你身边,这两年第一区和第七区关系紧张,我和你爸不得不在外面跑动,让陆毅照顾你,其实很不应该。」阮伊雯是纯种家族公认的美人,当年嫁给陆勉轰动一时,哪怕到了这个年纪,也是多少纯种家族omega心里的教科书。
阮伊雯笑了笑:「你啊,虽然长相随我,性格却完全不像我,倒是像你祖母。陆毅出于本能珍视你,但总会对你产生过多和omega印象不相符的信赖,你也不要太欺负他。」
但凡陆甘棠的性格能再温和一点,陆毅都能把她看管得滴水不漏,保护得密不透风,偏偏陆甘棠很有主见,外冷内热,这样的性格很容易让陆毅放松警惕,偏偏她还最懂陆毅的盲点,仗着他的疼爱为所欲为。
陆甘棠有些累了,母亲的出现让她彻底放松下来,所有担忧都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阮伊雯看出来了,伸出手摸着她的头髮,陆甘棠顺势靠在母亲的肩膀上,闭上眼睛说:「我没有,我只是......只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想看看我能不能靠自己得到,谁也帮不了我。」
陆甘棠靠过来的时候阮伊雯闻到了很淡很淡的苦橙味,她们omega对信息素很敏感,不亚于alpha,但她脸色不变,柔声道:「我知道,我会看着你爸和你哥的,这两天你先好好休息。」
没有谁会比同为omega的阮伊雯更懂omega发·情期的后遗症,尤其是不标记只进行性·行为的过渡方式。作为母亲,阮伊雯把陆甘棠的身体放做第一位,其他都可以往后排,这一点谁也不能插手,哪怕是陆勉也不能。
在陆甘棠快要睡着之前,阮伊雯低声问:「陆毅说,那个alpha,是你自己在丛林带回来的?」
「嗯......」
陆甘棠的声音微弱。
「我知道了。」阮伊雯的声音犹如定海神针,「睡吧。」
陆勉和陆毅进来的时候,陆甘棠已经昏睡过去了。
陆甘棠太累了,也有些着凉,发·情期是一个omega精神力最脆弱的时候,她还生扛了两天,一直勉力让自己维持清醒,精神绷紧加上信息素的高强度释放,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陆毅沉默着走到母亲身边,横抱起陆甘棠,阮伊雯把披肩挽好,也跟着站了起来:「先送甘棠到上面休息吧,联繫家庭医生过来。」
纪叔一直在旁边候着,闻言应了声。
陆毅把陆甘棠抱到楼上主卧旁边的卧室,这里是陆甘棠小时候的房间,后来搬出去了。陆毅把陆甘棠轻轻放上床,阮伊雯坐在一旁为她整理头髮,把她的外套解开了。
陆甘棠换的是酒店临时准备的打底衫,领口低,露出来的一瞬间就露出了锁骨附近的齿痕,连带着指痕连着青紫一片,很是可怖。陆毅眼神一凌,五官瞬间染上怒意,他绷着脸站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阮伊雯头也不回,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替女儿把外套脱掉,盖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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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毅站住了,皱着眉回头。
「不许动那个alpha,等你妹妹醒了再说。」
陆毅抿唇,这时候走到门边的陆勉拍了拍他硬邦邦的肩膀。
陆毅深吸一口气,冷着脸转身往外走。
陆勉接收到妻子的目光,问了一句:「去哪?」
「找周放。」
半分钟的时间,陆毅已经彻底消失在楼梯口,唯独这句话终究还是暴露了情绪。
家庭医生早就等候着了,见陆勉点头,恭敬着走进房间,在阮伊雯的注视下为陆甘棠检查腺体,为伤口上药。
「腺体已经稳定了,这个alpha的信息素和小姐的契合度应该不错。」医生在仔细检查后对阮伊雯低声道。
阮伊雯「嗯」了一声,这时候女佣为陆甘棠脱掉了上衣,上面的痕迹让周围人都唿吸一窒,不敢说话。
阮伊雯却像是早已预料,她的目光落在陆甘棠手臂的一块红肿上,仔细看了看,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气。
「上药吧。」
她起身出去了。
陆勉在门口等着,见妻子出来,手自然搂过她的腰。
阮伊雯站在围栏前,问:「那个alpha现在在哪?」
陆勉低头看了看妻子的神色,说:「特训基地,刚才那边来了消息,说他无故出基地,被记了处分,也罚了。」
他们都知道,那边军事化管理很严厉,毕竟培养的都是第八星系未来的好苗子,容不下一丝差错,再不羁的性子在里面待着都会被一寸寸矫正,这顿处分只会重不会轻。
陆勉从妻子眉心里的忧色猜测到小女儿的情况,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自然知道一次发·情期能让性·爱变得多狂野。他笑了笑,对阮伊雯说:「觉得闹心的话直接把人赶回地下,或者驱逐出第一区,眼不见为净。」
阮伊雯睨了丈夫一眼:「你们alpha的脑迴路有时候对omega来说真的很烦。」
陆勉低笑,他这个年纪了笑起来依旧英俊。
阮伊雯嘆了口气:「只能说那个alpha自制力还不错,在甘棠发·情期也没有标记她。你的女儿有时候太像你年轻时候,喜欢冒险,我有时候会很怕......」说到这里阮伊雯没有再说下去,靠在陆勉怀里,「不管怎样,我希望她的第一次标记是在自己心甘情愿的前提下进行,不管对方是谁。」
「他该庆幸他的自制力不错。」
陆勉的语气云淡风轻,却让人感受到了压力,连站在一边的佣人们也下意识放轻了唿吸。
陆勉看了看天色,此刻已经很晚了,他们从飞机落地到现在就没歇过。他对阮伊雯说:「先回房间睡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阮伊雯点了点头,陆勉陪着她回房。
而此刻拳击馆内——
砰——
砰——砰——
周放被打中侧颊,「啧」了一声,因惯性跌在靠栏上,伤口刺痛也没碰,只是捋了一把脸上的汗,边喘边问:「打够没有,没有再来。」
陆毅也粗喘着气,场内没有地暖,他却一身热气,上半身都被汗浸湿了。听到周放的话,陆毅绷着脸走到一旁仰头喝水,周放见他终于停了,这才坐了下来,身上的肌肉显出了大块大块的淤青。
他不是不能还手,但站在陆毅的立场上自己确实理亏,因此全程都在防守,陆毅今天憋了一身火气,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我这次是对不起你,我认,你打了消气,这事儿就过了。」周放也开了一瓶水,喝了一大口,说,「但那个情况我不能替她做主,你知道。」
「我知道?」陆毅把空瓶子勐惯出去,两步走到周放跟前把他扯起来,眼神狠厉,「我只知道我把妹妹交给你,你在她发·情期的时候把她交给了一个杂种,要是她今天出了什么事,陆周两家就是仇敌。」
纯种家族之间利益相关,可以算得上几分荣辱与共,陆周两家自然也有交情,只是他们不同道,平时也就是见面了聊几句的关系,陆毅能和周放多几分熟悉,也不过是因为陆甘棠和周放的那点儿交情。
陆毅虽然不明白陆甘棠为什么会和周放亲近,但同为纯种出身,他自己也派人看着,平时也算是放心,但周放这次做出的选择就是触了陆毅的逆鳞。
陆毅知道当年的事,那件事在当年纯种家族中算是一桩秘而不宣的悲剧,但他不接受周放这样做的理由。他和周放对视,一字一句,是他最后的警告:「当年季淮出事是意外,也是你无能,你愧疚也好痛苦也罢,心病谁能治就去找谁治,但不要用在别人身上,陆甘棠不是第二个季淮,你把她交给别人,才是有可能害了她。」
周放没有应声,陆毅把他放开,在围栏上拿过自己的衬衣,边套上边往外走。
「陆甘棠不是第二个季淮。」
周放却在此时开口,粗哑的声音伴随着隐约的吸气,迴荡在寂静无声的拳击馆。
「她比季淮勇敢,但她和季淮一样,远比你我更明白omega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陆毅停了几秒,没有回身,开门离开。
第20章
陆甘棠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了。
房间里有父亲的信息素味道,精神力最弱的时候omega能在亲属信息素中获得安心,陆勉甚至控制了浓度,让香松味维持在一个很轻的阈值,睁眼的剎那陆甘棠觉得身体很轻且松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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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抬起手臂,看着上面青紫痕迹。神经性的东西靠休息就能恢復,但烙印在肉-体上的痕迹却需要更多时间淡去,就像伤口,总是越明显,刻在记忆里才越清晰,哪怕后来痊癒了,留下的疤痕掉了痂,皮肉也会变成不一样的浅色,直到你肉身腐烂,化为枯骨才算是彻底消散。
陆甘棠这几年总是做梦,梦里有后巷,同为omega的季淮喜欢在这里散步。季淮喜欢旧建筑,在第一星系的时候就走遍大街小巷,有时候支起画架就能画一整天。
周放经常来找他,他们两个纯种,出生开始就因家族和血统结缘,小小年纪就互定了终身。季淮不像周放,会去认识很多新的朋友,他总是很安静,和其他omega一样,性格柔和,多愁善感,有时候看着旧建筑的目光也带着说不清的情感。
陆甘棠因为一次家族晚宴认识他,当时她还很小,被母亲牵着一个个认人。当时的季淮还是个少年,长身玉立,穿着立挺的白色西装,俊美如精灵,周放则完全相反,一身黑色燕尾服包裹住已经发育得很不错的躯体,形影不离地站在季淮身边,笑得痞气。
季淮在这样的环境显得很安静,然而看到陆甘棠过来,却蹲下了身,笑着和她打招唿:「陆家的小公主,你好。」
或许是因为同为纯种omega的关系,她对季淮打从心里亲近,他们都算是沉默寡言,靠拉开距离保护自己的那一类,身边除了周放,几乎没有其他人。
周放有时候会让季淮多跟他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很大,哪怕是纯种也能有真心相处的同伴,但季淮每一次都拒绝了他。
「我和你不同,我是omega。」
季淮每次拒绝的原因都是同一个,周放那时候总觉得他在钻牛角尖,他以为季淮是在讨厌自己是个omega,钻进死胡同里,因为性别开始害怕其他人,拒绝接受其他人,但只有陆甘棠知道不是的。
季淮从不觉得因为自己是个omega有什么不好,与他度过成年礼的对象就是周放,之后他曾对陆甘棠说过那样的体验——是害怕,也有快乐,前者是因为快感不受控,因为周放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太高,也因为他太爱周放,所以他在被进入的时候几乎完全被信息素主导了自己,可以算是完全失控了。第一次发·情期对于每一个omega来说都是洪水勐兽,巨浪不会因为你没准备好就给你喘息的时间,但幸好,接住他的是周放,是自己心爱的alpha,所以他那一晚痛苦之余也觉得快乐,觉得满足。
「和不爱的人做这种事,是□□,和爱的人做才能体会到爱。」季淮当时坐在画架前,嘴角眉梢都是温和的笑意,转头一看,小小一只的陆甘棠似懂非懂,「人真的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是不是?有人跟我说过,只要是发情期来了谁都可以,失去理智的时候感觉都一样,但其实不一样,我能分出来。」
「如果不是周放,我可以不是omega。」季淮平静的话语间,手上的蓝色颜料轻轻盖住了那片白,「但因为他是alpha,所以我庆幸自己是个omega。」
阳光洒在错落的楼宇间,有一半打在季淮身上,干净的少年白得近乎透明。
「是不是听不懂?......你以后会明白的。」
......
画面一转,是季淮和周放争吵的场景。
从雷修那毕业后,季淮很快就收到第七区一家摄影公司的offer,对方对于季淮这两年上传到网络上的摄影和绘画作品很感兴趣,给出的条件丰厚,并且承诺如果三年后他有主观意愿,会尊重他并且把他调配回第一区,周放不同意。
那一阵他们经常吵,不欢而散的次数很多,周放不理解,季淮明明能留下,为什么不留,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omega离开。
他们当时已经订了婚,私下里进行过无数次临时标记,对信息素都互相产生了依赖性,对于一个alpha来说被标记多次的omega就和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差不多,他听不得季淮要离开自己那么远,哪怕是短暂的分开。
但这一次季淮却决定得很坚决。
周放:「你根本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我可以。」季淮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那么冷静,在周放狂躁的情况下他仍然有理有据地试图说服自己的alpha,「这么多年以来我自己去写生,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因为那都在第一区的范围内!你一个omega,单独去那么远......」
「周放。」季淮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打断自己的alpha,他对周放说,「那家公司邀请我,和我的性别无关,在他们看来,我能胜任这份工作,那也是我想要的,你如果不想和我分开,你可以跟过来,和我一起生活。」
周放脸色铁青,他们都知道刚毕业周放要留在周家看管公司,和季家不一样,季家从政,对家里的omega没有这方面的要求。
季淮不想逼他做抉择,沉默半分钟,放柔了语气:「周放,我还会回来的,发·情期我可以请假回来,你易感期我也记得,我和你保证,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说得好像你很爱我。」周放把皮沙发捏出了声音,他的声音紧绷,「我爱你,所以我根本放不开你,三年对我来说很长。」
季淮:「就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做你想做的事,背起身上的责任。」房间里的季淮似乎走了两步,「但周放,我不仅是你的omega,我也是一个人,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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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选择在周放的庇护下长大,去认识新的朋友,因为他更希望自己是作为一个能独立生存,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男人」而存在。哪怕孤独,哪怕不合群,作为纯种omega他愿意付出代价,但作为「人」,他希望自己能拥有相对应的自由,这么多年来季淮一直在努力平衡两者——成为一个合格的omega爱人,以及成为一个优秀而自由的,独立的人。
「你说你不想让我离开。」季淮在周放的沉默中轻轻抱住了他的脑袋,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那是因为周放爱季淮,还是因为......作为alpha,不想让omega离开?」
「和alpha分离的omega同样也会感到不安,周放,因为我爱你,和你是不是alpha没关系,所以我能安心离去,我能不被信息素影响。」说到这里季淮的声音已经有些抖,但他仍然强撑着,问出了让周放浑身一震的话,「你确定你爱我吗?是你的心告诉你爱我,还是......你的信息素,让你爱上我?」
一片沉默中,周放挣开季淮,摔门而出。
从头到尾周放没有说出一句话,因为根本说不出来。季淮的话让周放难过,他觉得自己的爱被否定了,但他反驳不出来。
季淮也知道周放很难过,因为他也同样。如果可以,季淮根本不想把这个问题牵扯出来,周放爱的是他,季淮很确定,但更多的季淮从来不敢说,只会自己想,然后一次次自我说服。
那是陆甘棠最后一次听他们争吵,10岁的她从门后的阴影里走出来,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季淮那么狼狈,他坐在沙发扶手上,眼泪在脸上淌着,失魂落魄。
「omega真的是一种可悲的生物。」
第一次见面犹如精灵一样的少年,在陆甘棠的注视下,喃喃说出这句话。
之后的所有事,在梦境中都变得混沌不堪,像碎片一样打碎拼接,把事情拉向了所有人都无法挽回的道路。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爱的是他,和信息素无关,周放很快就和家里闹翻了,那阵子纯种家族中议论的话题几乎都是周放,他们家三个alpha,父亲和妹妹根本不理解周放抽的哪门子疯,他甚至自己办了手续,要跟着季淮一起去第七区。
但这就像是一道裂缝,季淮被迫把它摆了出来,裂缝不会自己合拢,反而被周放的固执越扯越大。他就像和季淮拧上了,开始形影不离地待在季淮身边,那天周放陪他在老城区画画,季淮让他好好和家里谈,周放闻言终于忍不住板起脸,咬着牙离开——他不想再情绪上头说伤害两人的话。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段时间因为这些事,季淮给自己注射过好几次抑制剂,发·情期来得猝不及防并且来势汹汹,等周放后悔了回到原地,一切都晚了。
陆甘棠还记得那一天,父母被几个电话吵醒,她走出去的时候隐约听到「腺体」「手术」之类的字眼,再然后,她听到了季淮的名字。
她几乎是瞬间就从陆毅的怀里挣扎起来,陆勉过来抱她,阮伊雯知道陆甘棠喜欢跟在季淮身边,忍不住嘆了口气,和陆勉一起带她去医院。
那声嘆气如今想起来也像噩梦一样,在陆甘棠脑海里挥之不去。
突如其来的发情,惊动了附近徘徊的alpha,失控的信息素撞在一起,结果可想而知。
没有人知道周放当时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场面,也没有人知道周放当时的心情,等在场所有人都倒下,他们被发现的时候,周放已经倒在了季淮身上,浑身上下血淋淋的,腺体被尖锐的利器刺穿,奄奄一息。
季淮的腺体被咬得不像样,生殖腔也受了重伤,在医院躺了两个月,但周放伤得更重。那几个失控的alpha被侵入领地的纯种激怒,下手完全没数,后来有两个被周放打死了。手术后来进行了二十多个小时,最后周放的父亲签署了摘除腺体协议。
陆甘棠那天晚上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季淮,当时周放还在手术室,她没能见到。
再后来,季淮被家里人转移出院,消失得无声无息。
他甚至没有和陆甘棠告别,陆甘棠对他最后的记忆,就是他苍白昏迷、露出的脖颈和手腕全都缠满了绷带的样子。
陆甘棠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在一片静谧中,独自走向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 周放季淮和陆毅同龄,都是30,所以季淮离开的时候是22岁,周放已经找了八年。
这里也说明了为什么陆毅会给陆甘棠安排保镖,还有陆甘棠找邵骋保护自己的原因——他们纯种家族出过这样的悲剧,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季淮没有保镖?归根到底的原因就是周放一直在季淮身边,他们可以说是竹马竹马,所以两家人都挺放心的,不是所有纯种家族都会对omega保护过渡,譬如陈婉茹就没有。
这一章就是基本交代甘棠的(部分)感情观以及周放他们的故事,还有陆甘棠会选择一只野狗调教的原因之一。
好累...突然涨收了怪不习惯的,但请千万不要对我的更新速度有期待,我还是会更很慢,别打我。
第21章
邵骋回到宿舍的时候身上都是泥,一打眼过去几乎辨不出原貌。
邵骋因为那次翻墙记了处分挨了罚,这几天不仅训练强度上去了,别人休息的时候他还要额外做负重和越野障碍训练,晚上要比别人多跑十公里,每天回来都跟个泥人一样,热水没了还要摸黑沖冷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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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官没有让他解释为何出去,也没有通报,但这个营地有百分之九十都是alpha,邵骋一回来大部分人都闻到了他身上的信息素味儿,虽然很淡,但alpha们都是狗鼻子,有几个和邵骋混得比较熟的alpha私下尝试打听过,但邵骋始终闭口不言。
邵骋借着月光脱了上衣,绷紧的肌肉热气蓬蓬,上面添了不少新伤,连脖颈间的颈圈也满是湿泥。坐在下铺的秦江看了他一眼,幸灾乐祸笑笑:「韩队又给你加餐啊?」
邵骋没理他,把作训服扔水盆里,进浴室沖澡,很快淅沥沥的水声响起。这屋里的alpha都没睡,秦江撑着下巴数着日子,说:「还有半个月就能回去了,时间过得还挺快。」
秦江对床的谷异伸了个懒腰:「赶紧回吧,我他妈都要憋出火了。」
他上铺的弟兄低声笑笑:「免疫训练的时候够呛吧,我听说隔壁队伍有个alpha刚好遇上易感期,把设备都砸了两台,直接打麻药关禁闭室了。」
特训营有针对信息素做特定训练,一般是通过仪器採集并释放少量omega信息素来干扰alpha们的判断,由此加强alpha对待突发信息素暴露时的精神抵抗力与自制力。因为风险极高,所以训练安排相当严谨,每个alpha都会被安排到单独的训练室,为了保险起见甚至会加入电击仪器,但哪怕是这样,失控的alpha也不在少数。
听说第八星系达到这个训练强度最高等级的alpha能坚持53小时不进入暴走,这个数据对于现在连新兵蛋子都不算的他们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特训营这种强度对alpha而言还只是初级,要接触更高等级的免疫训练还要看他们最后具体加入的是哪个兵种。
「这种训练也太不人道了,听说纯种很小就会开始逐阶段接受这样的训练,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谷异第一次接受这个训练的时候也进入了半失控状态,在身体不受控勃·起的情况下把二十公分的金属墙砸出数个凹坑,这都还只能算是轻度反应,有的alpha甚至会被影响出现易感期症状,破坏程度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这时候邵骋洗完澡出来,穿着黑色背心走到洗手池前面刷衣服,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他身上,这营地里只有他一个alpha脖颈上戴着颈圈。
那就像是一条狗链子,宣告着这是一位有主的alpha,这里的人除了秦江以外没人知道邵骋的出处,众人只知道他和秦江都是雷修那对抗赛的赢家,算是他们当中的「尖子生」。
秦江这时候笑着开口,把其他人的注意力拉回来:「是有,挺变态的,十二岁开始吧,基本是确定了第二性别之后就会安排了。」
秦江这么一说大傢伙才想起来这位才是他们宿舍唯一一个纯种,毕竟秦江的性格和其他纯种相比显得太好了些,他们这批特训营的alpha里也有几个纯种,但一直都独来独往,很不合群,只有秦江在营里人缘不错,和谁都能聊几句。
听了秦江的话,谷异「啧」了一声,好奇地问:「那你能坚持多久?」
秦江只说了个大概:「一天左右吧。」
「我去,一天也够牛的啊,我到今天为止也顶多能坚持8小时左右。」
邵骋晾好衣服走进来,谷异惊讶之余叫住了他,其他没睡的alpha也探头出来,他们也好奇邵骋能坚持多久。
邵骋边上·床,边说:「差不多。」
谷异闻言一脸郁闷:「哪个的差不多?」
可惜邵骋已经不打算回答了。他躺了下来,身体平躺在硬板床上的时候才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肌肉和关节没有一处不疼,身体硬邦邦的,根本没有办法放松下来。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在丛林的时候是,在这里也是。
他的生活好像被改变了,又好像没有,不管在地上还是地下,都要咬紧牙关才能活下去。然而比起丛林或陆家,这里更能让他自如地唿吸,疼痛都变得规律且合理,这种感觉邵骋并不讨厌,让他觉得烦躁的是,他那么讨厌输,但他却被陆甘棠扔在了这里,好像她什么都知道。
她拿捏着他的喜好,让颈圈时松时紧,并且一点都不觉得在冒犯,她是真的把他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
陆甘棠。
邵骋犬齿间默默咬着这个名字,就像那一晚放纵地咬过她身上除了腺体以外所有地方,毫不留情。
他睁眼看着天花,黑暗中,仿佛在回到了那片荒芜的旷野。
邵骋在那一夜的信息素里感受到了陆甘棠的孤注一掷,还有藏于发·情背后的冷静,事后回想起每一个细节,邵骋才明白陆甘棠根本没有沉溺于性·欲,也没有陷在信息素里无法自拔,她甚至没有失控,靠着他的给的疼痛一次次在边缘挣扎清醒过来,就像是在与什么东西对抗,眼里都是胜负欲,同样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她在利用他给予自己疼痛和清醒,一个omega对自己这般狠,邵骋在这次博弈中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被动。
他不能再这样被牵着鼻子走,他不是谁的工具,比起被圈养用于洩慾的狗,他要靠自己获得自由。
一定要离开——不管是回到过去还是往上爬,总之他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发疯的omega,要挣脱项圈目前在邵骋看来似乎只剩两条路。
军·队是一个好地方,陆家的手再长,也不能在这里一手遮天。陆甘棠把他放在这里当做给他的甜枣,那他就得打翻她的算盘,不能浪费她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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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江听着头顶的人不说话,说了两句「算了,睡吧,指不定今晚又要半夜起」,替邵骋把话题翻过去了。
这里没有人比秦江更能猜出邵骋那晚是去见的谁,他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也是秦江第一个和他碰头的,当闻到邵骋身上淡淡甘棠花香的下一秒,秦江的脑海几乎是立刻浮现出一个人名字。
这对于同为纯种出身的秦江来说实在太好猜了,他们纯种对彼此的信息素有基本认知,这是出于同一种利益下的相互了解,更遑论那一位甚至就是以自己的信息素命名,那样芳冽的味道就和她的人一样好认,萦绕在邵骋身上仿佛是一种占有。
那两天里邵骋和陆甘棠发生了什么事并不难猜,秦江只是觉得诧异,他们看起来并不相爱,却打破了纯种的规则结合,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闻所未闻。
半夜,楼下拉了警哨,床上熟睡的alpha几乎是麻木地同时睁眼。
五分钟内他们全体在空地集合,韩东林鹰目一扫自己的队伍,扬声命令:「整理着装,一分钟!」
队伍里有人迅速开始整理。今晚气温负十三度,这群alpha仅穿着作训服就出来了,动作稍大一点的人都能看见空气中冒着的白气。
邵骋脸上看不出一丝疲态,韩东林昨晚才给他加餐,时隔三个小时见他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韩东林从左逡巡到右,目光蕴含力度,站定后开始让他们准备热身:「操场,五公里——开始!」
邵骋唿出一口白气,准备调整唿吸,转身的剎那他的余光扫到眺望塔,最顶端处亮着灯,与往日不一样。
...
陆勉站在眺望台上往下看,他身边的alpha穿着部队常服,肩膀上顶着鹰章和两颗星,年纪看着和陆勉差不多大,模样倒是比陆勉粗糙沧桑许多。
陆勉接过了军·官给的望远镜,一只手还插在大衣口袋里,和这里的环境一比陆勉从气质上说倒是更像生意人:「哪个是你小儿子?」
刘岑抱着胳膊往下看,蚁一点大的人原本该看不清,但刘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儿子,扬扬下巴:「第三排第二个。」
陆勉生意做久了,视力不如他,端起望远镜扫过去韩东林的队伍,找到了刘岑的儿子。
这时候他们跑完了热身,到了准备好的靶前。深夜能见度低,还有雾,他们要在这样的条件下击靶,这也是特训营最常作的针对训练之一。
刘岑专注地看着地上众人的发挥,轮到他儿子,十发过后军官报靶,刘岑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五分钟后轮到邵骋,韩东林看着他:「卧倒!」
邵骋利落趴卧,z10架在手里顶着肩膀,这款作训用步·枪他摸过很多次。邵骋调整唿吸,利落的十发子弹似划破长夜。
韩东林听着报靶声,没任何表示,示意邵骋往后。这是目前最高环数,后面的alpha闻言都来了压力。
陆勉看着这一幕,也听到了报靶员的声音,身旁的刘岑说:「听说今年进来好几只不错的狼崽子,正好。」刘岑见陆勉把望远镜放下,对身边的训练员说:「让他们去越野场,然后下水,我倒要看看这一个多月够他们长多少真本事。」
第22章
天色将明,基地后头的护城河里却带起一片不小的动静。
alpha们淌在河里,冒头的时候水花溅出一片寒气,再下一秒alpha们又重新沉下水中。这条河是挖的,通的是活水,零下十几度的气温也没有结冰,整片宽度约有两百米,alpha们需要游上五个来回才能上岸。
从凌晨开始加训,到如今alpha们明显个个体力都快透支了,上岸的alpha们一个个跪在地上的声音沉重无比,站起来都变得艰难,又强撑着站回队伍里。一身作训服离了水几乎瞬间结霜变硬,一个个面无表情的脸下藏着的都是骂娘的心。
邵骋游完一公里上岸,手脚僵硬地几乎要抬不起来,深吸一口气也只是寒风勐灌进肺腑,身体越痛越清醒,这是在丛林成长的通病——越到扛不住越是不敢掉以轻心。
韩东林在旁边报数:「20分02秒,成绩不错。」
这是他今夜第一次对邵骋的成绩加以评价,邵骋却没有余力回復,勉强维持着速度回到队伍。
队伍里的其他alpha也听见了,然而一开始的压力和好胜心已经在这一晚被消耗殆尽,第一个项目开始邵骋的成绩就基本处于第一或领先,和纯种们的成绩不相上下,那会儿大家还有力气追一追,但越到后来只想着不能掉队,能不被淘汰已经让他们筋疲力尽。
等最后一片游完,天色已经完全亮了,韩东林把记录用的板子插在口袋,立正高喊:「回营!」
这代表今晚的加训彻底结束,几乎所有alpha都松了一口气。
回程的时候两支队伍并肩小跑到一起,野道窄,两支队伍挨得很近,邵骋目视前方,这时身旁队伍的alpha忽然开口,问:「你是哪家的alpha?」
邵骋看过去,身旁的alpha体型高大,有点面熟,是特训营这批人里少数几个纯种之一。对方从进来第一天就对所有人保持距离,加上不在一起训练,邵骋只能隐约记得对方叫什么——能记住名字还是因为他们的成绩常常能挨在一起。邵骋收回视线,淡淡报了自己的名字。
邵骋知道对方是认出了他的颈圈,这是纯种家族才会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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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纯种alpha瞥了他一眼,不再应声,一直到回楼道里解散,没有再和邵骋说一句话。
韩东林到会议室的时候,立正喊了「报告」,声音铿锵有力,完全不见忙活了一晚的疲态。
屋里有一位将军一位中校级别,哪怕整体氛围还算松弛,负责队伍的军官进来的时候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韩东林是最后一个过来递报告的,和隔壁一队的队长擦肩而过。刘岑坐在椅子上,接过后翻了翻,无甚意外的表情。
几分钟后刘岑把报告递给陆勉。陆勉是客,坐在长桌的一侧,他对面是裴中校,主管这个特训营。陆勉从刘岑手里接过资料的姿势很放松,大衣仅仅只是披着,伸手的时候隐约可见毛衣下的健壮体魄。
韩东林知道他,或者说部队里谁都知道他——陆勉当年打破的记录如今仍然还有几个高高挂在榜上,年轻时候的传奇就在眼前,如今哪怕年纪大了,穿着和军人不符的高级大衣,也没有alpha会不感到激动与敬畏。
刘岑是真正上过战场并且立过多次军功的统帅,但陆勉更像是无冕之王,他在状态最巅峰时期退役,接手逐魄,直至今时今日逐魄也还是第八星系最强的武力后盾。他和刘岑曾在战场上如同手足,一起训练一起上过战场,后来分开后又在不同领域进行密切合作,平时不常见面,如今只是偶尔站在一起就能让年轻的军官们心潮澎湃。
陆勉一目十行看完了所有信息,刘岑看向韩东林:「你队伍里的人不错。」
韩东林回答:「是,有几个alpha很有潜力。」
韩东林不敢多说,眼前的几个人都是比他厉害的前辈,心中自有沟壑,他不认为今晚的加训是他们随意一个的心血来潮,因此进门的时候已然决定慎重对答。
中校裴鹤城似乎看出了他的拘束,他的长相比刘岑陆勉看着要慈眉善目些,笑了笑说:「不用那么紧张,就当闲聊。」
「是。」
韩东林虽是这么说,回答却依旧有板有眼。
裴鹤城问:「来说说你对手底下人的评价。」
韩东林大概是准备过这个问题,只是思索片刻就回答道:「秦江纯种出身,有训练基础,各项测试都很平均,机警,思维逻辑严谨,没有什么弱势;李超然耐力强,体术稍弱,但排除故障和运用设备测试多次优异,侦察谍报技能多次第一;邵骋器械使用掌握度高,射击强,体能、障碍、格斗方面表现优秀。」
这个结论基本和今晚他们观察到的情况差不多。见陆勉一直没开口,裴鹤城瞥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像是开玩笑一样问:「邵骋和一队的刘擎比呢?」
韩东林抿唇,他们都知道刘擎是谁:「各有优异。」
「行了。」刘岑扫了裴鹤城一眼,解救了韩东林,「少尉,你回去吧。」
「是。」
韩东林关门,裴鹤城才笑着说:「看来这个叫邵骋的的确有天分,韩东林都说他们各有优异。」
刘岑喝了一口茶,沉吟道:「刘擎和他哥不一样,从小不爱摸枪,这方面弱也是必然。」刚才的对话里除了递资料的时候,刘岑一眼也没看陆勉,这会儿才看向他,「但是这个邵骋,哪怕特训了两个月体术也可以看得出不是系统出身,这样的人更没什么机会接触枪,可今晚他射靶比刘擎和秦江都稳。」
陆勉:「是有这么点天分。」
陆勉看样子不打算说,刘岑也没追问,食指敲了敲桌面,说:「人你兴师动众看了,后面的事可就轮不得你管了。」
陆勉听出了刘岑的弦外之音,这才和他对视:「『野火』计划有消息了?」
刘岑面无表情:「这是军事机密,你打听也没用。」虽是这么说,刘岑在沉默中还是补了一句,「第一区和第七区的矛盾是积压而成,他们想要控制纯种势力的壮大,我们要在自己人彻底意见分歧之前做出行动。」
谁都知道刘岑是中立派,他的第一优先级永远是第八星系和第一区,在必要时候会做出弃兵保帅的协调举措。
陆勉今晚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听了刘岑的话也没有应声,站起来准备离开。
裴鹤城看气氛有些沉,主动站起来说:「我送你。」
他们两人跨出大楼,走进寒风中,陆勉的保镖远远跟在后面。此时旭日已然升起,陆勉走在晨光中的面容和年轻时似乎有很大区别,裴鹤城年龄比刘岑和陆勉要小,他们都是裴鹤城赫赫有名的前辈,然而看着沉默的陆勉,裴鹤城却说:「这几年他很难,上面那位要退了,他刚好在这个档口顶上,压力不是一般大。您当年急流勇退,是因为看出了纯种被针对的局面,但您退了他不能退,纯种奠定的不止是我们第八星系的根,也是各方稳固的本钱。」
陆勉继续走着,裴鹤城知道他有听,继续说:「他把刘浩送到了前线,为了表示忠心,大儿子都忍心放逐到荒地,但议会仍然不信任他。他现在需要一支队伍来成为助力,刘擎要进去,但还需要一个各方面都能和纯种匹敌的alpha,他要成为这支队伍的领袖,要能和......能和现在他手底下的军·队达到抗衡。」
刘岑如今手下的队伍全都是纯种说了算,等他再升一级,这些队伍就是刺向刘岑乃至纯种的刀,因此刘岑需要一把新的刀,他要掌控它,同时也要被它制衡,只有这样纯种才能继续维持养分,为第八星系输送更多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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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间他们已然走到车前,司机为陆勉打开车门,陆勉停了下来。
「回去吧。」
车已经开远,裴鹤城站在原地,陆勉的这句话不像回应,却让裴鹤城听到了嘆息的意味。他们纯种的立场裴鹤城一辈子都不能感同身受,他们是第八星系最古老的延续,但似乎也在慢慢流逝在时间长河中,随着时代的进程,进入了一个不可逆的衰退。
但他们仍然是巨人,哪怕被质疑,被谋算,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资本。有时候裴鹤城也会觉得他们纯种十分可怕,年轻时他会思考难道就没有一个办法能让普通人与这股力量达到相对的平衡,当一股力量太过于强大的时候似乎就面临着被孤立,但久而久之,他在和这些人的相处里明白了这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除非......
除非真的能出现一个能与他们彻底匹敌的对手,而这个人必须认同纯种的骄傲,与他们达到跨越阶级,并且能相互说服的制衡。
有士兵小跑过来提醒裴鹤城已经在原地站了五分钟,裴鹤城几不可闻地嘆了一口气,转身回基地。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的政·治背景也是很多私设的,可以理解为古代的君王将军制度,就是多了一个议会,将军级别就是军队最高统帅,权力很高
还有的得地的问题,真不是我不会,就是我打字太快了一般都是输入法出什么我打什么,除非是出实体了我才有功夫一个个去校正,有些人看得很痛苦我抱歉,但连载期间真的有点懒得改,我都是一口气码完直接发的...
这两章都是过渡章,下一章估计会有...那啥,反正最全的版本你们知道在哪就行,我以后不会多次提示了
第23章
半个月后,这次为期两个月的特训终于结束,所有人上交特训服和证件卡,等待后续通知。
能被选到这里来的人基本都是得到了第一区实力认可的,哪怕是中间有浑水摸鱼的,这样的特训强度下来早就被淘汰遣送回家了。有人说特训营其实不是特训的地方,而是测试一个alpha下限的地方,这里把所有人的极限先一步拉满,首先淘汰掉下限不高的一批人,然后又通过专业的技能提升训练选拔出上限最高的士兵,输送各军进行正式培养。
邵骋出门的时候两手空空,他是怎么来的就是怎么走的,没有什么行李,浑身上下只有陆甘棠给他的黑色终端,还有脖颈上和他一起滚过泥淌过水的颈圈。
邵骋在路边认出了黑色的车,走过去径直开了车门坐下。车里有暖气,邵骋也不问车往哪儿开,快两个小时过去,车子停在了熟悉的商场入口,一直没有说话的司机这时候才低声说:「小姐让你在第七天等她。」
邵骋面无表情下车,身上的外套拉链也没拉,风勐往胸口灌,也不觉得冷。他走到地下穿过长廊,第七天果然开着,这里的商铺一般都是夜晚才营业,只有第七天好像不管什么时候过来都有人。
营业的当然也包括杰西,邵骋知道他不仅是酒保,也是看场的,反正只要第七天开着杰西就肯定在,但今天不止杰西,吧檯前还有人。
邵骋走上前,杰西朝他眨眨眼:「邵哥喝什么?」
「你比我大。」邵骋坐了下来,「啤酒。」
「来这里的都是我的好哥哥。」杰西选了黑啤,倒满放到邵骋跟前,对另一个alpha笑道,「是吧,放爷。」
周放放下酒杯,两个alpha对视,眼里都带审视。
周放先开口:「邵骋?」
邵骋没动那杯啤酒,他的目光经过两个月的淬鍊显得更有力道:「送陆甘棠到基地的车是你的。」
邵骋说的肯定句,周放没反驳,还有兴致问:「怎么?」
从看到周放的一瞬间邵骋就看出来他是一个alpha,但靠近却没有感受到丝毫alpha的信息素气场,邵骋猜他的腺体一定受了很重的伤,而且那辆越野车也得是高大的alpha体型才好开,普通人开不好,也开不惯。
一个能开大辆越野的alpha,并且能在陆甘棠发情的情况下把人送到也没有失控,邵骋冷眼看他,在心里记了一笔。
陆甘棠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奇怪,所以邵骋没有追问,周放看上去也不像是会耐心解答他的类型。他端起啤酒一口半杯,周放这时候喝完了,拿起钥匙准备出门。
「去楼下等她。」
转达完这句话,周放起身走了,越过邵骋的瞬间邵骋扫到他的后颈,果然腺体上有一道很深的疤。
杰西笑眯眯凑过来:「可以去会议室旁边的小房间,甘棠喜欢在那里待着,有一些片子可以看。」
邵骋喝完最后一口酒下楼。
旁边的小房间邵骋没进去过,开门后一阵松木香扑鼻而来。空间不大,里头的家具很多都是木的,有种古朴的味道,靠墙边一排柜子,上面垂下来一块投影幕布,大概是时间较长,已经有些发黄,地上不远处铺着白色羊毛地毯,有一张挺大的懒人沙发和一张放零食的小几。
邵骋本来就体热,喝了酒热度渐渐上来了,干脆把外套也脱了,挂在门后,露出的黑色背心贴着身体轮廓,显得他手臂格外粗长有力,隆起的胸肌背肌看着比两个月前更明显。
邵骋站在这个空间里有点施展不开,伸直了手轻松能撑到顶,他左右巡视一圈,开始翻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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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他从不同的抽屉角落翻出几管未拆包装的抑制剂,还有一摞没有封面的碟。
这些抑制剂包装上标着生产编号,是高级货,邵骋没有见过。他把成分和使用间隔日期记了下来,扔回抽屉里。手上的碟是老古董,邵骋在懒人沙发后面的架子上找到了投影仪,把碟片插了进去,拿起旁边的遥控器点了播放。
这居然还是一部不知道几年前的r级电影,片子一开头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滚在一起,表演狂野,金髮omega被一个五官深邃的alpha咬住腺体,叫得失控而痛苦。
邵骋在懒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在一片叫·床声中突然感觉到了疲惫。这里没有别人,他好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身躯,两条腿岔开踩在地毯上,仰头靠着懒人沙发闭目小憩。
不知道片子里的omega叫了多久,门被打开,甘棠花的味道渗了进来。
陆甘棠缓缓走近,她在地毯前脱了鞋,穿着袜子踩在上面,无声无息。她俯首在邵骋上方,观察他黑了也变得更粗糙的脸,手指轻轻摸上他的发顶,被扎地微微勾起唇角。
「别碰我。」
邵骋眼睛还闭着,哑着声音说。
陆甘棠似乎知道他没睡,没有被惊到,听到这句话干脆跨坐在他身上,像小时候坐在大型玩偶上头,让自己完全陷了进去。邵骋身材高大,本来就压得懒人沙发快贴到地了,长腿再伸直看着就要把空间撑满,再加一个陆甘棠,这个小空间似乎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邵骋睁开眼,漆黑的眸色映着她的脸。
叫·床声愈发激烈,陆甘棠摩挲他寸头的手劲大了些。她喜欢这种刺痛,另一只手还在他的颈圈上摩挲,这是特殊材料做的,很难留下痕迹。陆甘棠的手在指纹开关上面徘徊,心情不错的样子:「你踩脏了我的地毯。」
邵骋的身体很疲惫,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了飢饿,在丛林打完一季度的拳赛好像都不曾让他这样,身体在到达极限后似乎在抽芽迸发,这种状态下的alpha很危险——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邵骋在这个临界点里冷眼接受着陆甘棠的撩拨,像在看一头作死的猎物,他的喉咙泛起一阵干渴,有生理性的飢饿,也有身体上的。以前他在丛林打完拳赛,就会放纵自己在omega身上花光最后的力气,那也是一种宣洩的方式,和投影仪上的alpha在进行的事没有什么不同,纯粹的纵·欲罢了,他们alpha本性里带着很强的破坏欲,生下来仿佛就註定要活在丛林法则中厮杀掠夺,但他来了这里,能碰的只有陆甘棠。
邵骋抿唇,他在陆甘棠的手指划过金属颈圈的时候就开始有了反应,他突然捉住陆甘棠的手,四目相对的下一秒,邵骋勐地把陆甘棠咬住。
滴——
很轻的一声,颈圈被陆甘棠开启。
邵骋仿佛没听见,掰着她的肩膀把人摁下来,犬齿下血管的鼓动隔着皮肉传来,带着清晰的混响,拉扯着他最后的理智。
......
陆甘棠扯着他的头皮,让邵骋又疼又爽。这个omega把他当狗养,当鹰驯,如今还敢把他当做马骑,他闷声压着声音,还要抵挡陆甘棠情动时不由自主泄露的信息素,脖颈间的青筋都蹦起来了。
「你怕吗?」
邵骋「嘶」了一声,她把他训练的伤压着,硌着骨头生疼:「怕什么?」
陆甘棠累了,缓了下来,贴在他耳边说:「怕不怕陆毅把你撕成碎片。」说完她咬了咬他的耳廓,「没力气了。」
邵骋默不作声挺起身,陆甘棠被他掀到底下去,他的黑色t恤被捋起来一截,露出汗津津的腹肌,汗顺着肌理流到他们贴合的缝隙里。
「我死了你也跑不了。」
他一定会在之前就把她的脖子咬断。
陆甘棠拍他的胳膊:「放心,不会让你被打死。你知道附属alpha在纯种家族里意味着什么吗?」
这听着也不是他会喜欢的词,所以邵骋只动作,不回答。
陆甘棠用嘴唇碰了碰耳廓上的牙印,告诉他:「就是你的生死所有权只在我的意思。」
如果说标记是互相占有,附属alpha就是他们纯种omgea饲养宠物的一种方式。在古时候他们管这种alpha宠物叫「霍和卓」,和「猫奴」这种说法一样,虽然名为「奴」,地位却比大多数人要特殊,因为他们往往和omega信息素匹配度很高,能为omega的发情期提供相当大的价值。陆甘棠很小的时候听母亲说过,那时候纯种omega在与纯种alpha结合延续后代前往往都会拥有一个「霍和卓」,他们是完全属于omega的,有「私有物」的意思,再亲近的家人都无法干预,插手了就是僭越。
可如今纯种家族中豢养附属alpha的行为已经几乎没有了,一来是信息素等级制度被议会多票通过取消,纯种无法再通过合法途径筛选信息素匹配,二来也是为了防止形成信息素依赖,ao家族更倾向于选择给自家的omega筛选不同的契约alpha度过发情期,一直到omega得到终身标记为止。
陆甘棠在一片汗湿中回想起母亲的话,抱住邵骋宽厚的肩膀,说:「如果陆毅动手,你记得不要还手。」
邵骋闻言一个深顶,恶劣地看陆甘棠皱起眉:「凭什么?」
「凭你现在还打不过他。」陆甘棠拉长唿吸,缓过那阵,再吐出一口气,「你忘了吗?我说过,那得是你变得足够强大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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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生存在这个被信息素支配的世界,一个云,一个泥,看着有天壤之别,实则都是笼中困兽,他们被信息素和血统粗暴地划分成三六九等,在确定自己的存在之前都先被其他东西抹杀了,陆甘棠是尊重这份延续,但她更讨厌丢了自己,更讨厌被裹挟。
困住陆甘棠的她正在一步一步靠自己越过,困住邵骋的他也迟早会跨过去,陆甘棠当初在丛林一眼就选中了邵骋就是在赌——这个出身如泥一般低贱的alpha和自己完全相反,却又似乎完全相同,关键是他还那么年轻,眼底写满不驯,他懂得转圜,又不甘于落于人后,他迟早会成长,但上限将会由她来决定。等他强大到能踹翻牢笼的那天,陆甘棠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24章
他们在小房间里厮混,把自己和对方都弄得潮热湿透,还好旁边有卫生间,完事儿后随便擦了擦身子,两人就起身离开。
他们一个alpha一个omega在底下一个多小时,杰西一个身经百战的omega自然什么都能猜到,见他们一前一后上来,杰西对着陆甘棠眨眨眼,笑得一脸荡漾。
陆甘棠拿起搭在吧椅后面的大衣披上,无视杰西调侃的目光,说:「底下的地毯和懒人沙发帮我换了吧,要同款。」
她用顺手的物件儿一般不会轻易换。
杰西也不打趣她了,点了点头,目送他们出门。
这一闹就到下午了,司机把车停在商场边儿上,等他们上车后往陆家开去。
一下车,邵骋就能感觉到气氛不大对。陆毅站在桥头,从这儿过去就是主宅,在这之前邵骋没进去过,好像是陆甘棠父母住的地方。见他们一起下车,陆毅浓重的五官看不出什么表情,冷声道:「过来。」
这命令的语气让邵骋磨了磨牙,等他们穿过廊桥走到里面的宅子,陆毅脱了外套交给管家,对邵骋说:「去了两个月,我看看你长了多少本事。」
陆毅没有说陆甘棠发·情期的事,但邵骋不会觉得陆毅什么都不知道,想起刚才陆甘棠的话,邵骋绷着脸脱了外套,露出的手臂肌肉上除了一些淤青还有几道明显的细道子,像是被猫挠的。
都是alpha,也都是男人,自然明白这些道子是怎么来的,见状陆毅火更大了。他扯松了衬衣领口的扣子,两三步就走到邵骋跟前,直接把邵骋的领子扯了起来。
陆甘棠进屋后走到落地窗边,阮伊雯环着披肩站在那里,看着陆毅单方面揍人,摇摇头:「你哥这脾气。」
陆甘棠问:「爸爸呢?」
「楼上书房。」
阮伊雯回答陆甘棠问题的时候眼睛一只看着外面,从邵骋进院子她就一直在观察这个alpha,他看上去很年轻,眼神很有劲儿,身段挺拔,像只猎豹。
陆甘棠也不问了,陪着阮伊雯一起看。从她们这儿看过去邵骋几乎全程都在防守,他们一个穿着白衬衣一个穿着黑色背心,在这凛冬的天打得扑腾出一身白烟,但谁都不觉得冷。陆毅的拳头连周放都扛不住,邵骋被压得几乎一直在后退,几招后陆毅看穿了他不还手,一脚踹中他的胸口,把邵骋扫到几米外的地上。
邵骋用手格挡住了要害部分,咬紧牙关忍着拳头。比起第一次被陆毅用信息素压倒那会儿的不甘和愤怒,这一次陆毅完全就是用武力压制住了他,陆毅的拳头不仅带着压迫感,还十分刁钻,他的体术和自己目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邵骋明白了陆甘棠为什么让自己不要还手,当一个人的实力远不及对方的时候,防守和观察反倒是最好的办法。邵骋在被陆毅一次次攻击中找到了一些规律,然而没等他试图在紧凑的拳头中捉住脑子里的想法,陆毅突然一改之前的进攻方式,给了他一记干脆利落的扫膛。
邵骋反应快,这两个月集训让他的身体至今保持在一个战斗状态,在察觉到陆毅攻击自己下盘的时候一个急剎稳住了身形,这两个月的体能训练和负重训练让他的四肢力量比以前更强也更稳,他在丛林打拳本来依靠的也是这个,因此这一下居然没被陆毅扫到,只是状态仍然很狼狈。
眼看着邵骋身上的伤越来越多,陆甘棠倒是不太着急的样子,就在邵骋快要忍不住要还手的时候,有人凑到纪叔身边低语,纪叔点点头,对还在动手的两个alpha说:「少爷,有客人到。」
陆毅闻言收了拳,他积了一身火气,眼里的煞气还没散,皱着眉头的样子还有点骇人,然而等他回头看到来人却顿住了——辛怡枫穿着一身修身长大衣,拿着电脑包站在廊桥的入口,看到眼前这一幕,稍微挑了眉。
陆毅眉头皱得更深,他身后的邵骋撑着地面站起来,用手背擦了擦破掉的嘴角,身上沾了很多草屑。
自打他在丛林被带到上头来,身上就没有一刻不带伤。
陆甘棠在一片安静中走出来,站在玄关对辛怡枫说:「辛主编,请进。」
辛怡枫顶着陆毅的目光仍然气定神闲,进屋后阮伊雯也笑着走过来:「大冷的天还特意过来,甘棠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辛怡枫在佣人的示意下脱掉大衣,客气但也落落大方回道:「没关系,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
陆毅这时候裹着一身寒气进来,他刚动了手,肌肉顶着衬衣显得体格更具压迫感。他从进门开始眼神就落在辛怡枫身上,可是后者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等走到她身侧,陆毅才收回视线沉声问:「我怎么不知道今天家里会来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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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熟悉的人都知道是压着怒气问的,辛怡枫笑笑没说话,倒是陆甘棠回答了他:「我听说最近央传那边想做一期关于基准镜研发思路的专访,所以毛遂自荐。辛主编刚下飞机,我不想让她特意跑逐魄一趟,便邀请她顺路过来做客。」
「刚好,」陆甘棠语气平静,明明是对辛怡枫说的话,她却仍然看着陆毅,「我也有一些话想和辛主编聊聊。」
兄妹二人难得有些剑拔弩张,阮伊雯心里摇摇头,正想说话,陆勉已经从楼梯上下来了。
他扫了客厅一眼,目光落在站在门边的邵骋身上,比起用望远镜看,实际这样审视感觉更为直观。陆勉语气温和,但自带威严,打断了这隐约对峙的氛围:「带人去包扎收拾一下,一回来就闹,简直失礼。」
前面一句话是对纪叔说的,后面一句则是把年轻几个都斥责了一遍。纪叔点头,带邵骋进去了。
陆甘棠在陆勉的默许下带着辛怡枫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等周围变得安静下来,辛怡枫放下包,坐在茶几前,径直问:「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甘棠坐在单人沙发上,和辛怡枫对视:「你抽的「奥尔加」是第三区产的,这烟虽然不是只有陆毅在抽,但只有纯种alpha喜欢,价格昂贵,获取途径也麻烦,普通人很少抽,市场上也有平替。你作为央传的主编,平时接触的人虽然很多,但要长期抽这款烟,我想,你应该有一个固定的纯种alpha伴侣。我知道陆毅有一个长期的beta情人,大概筛选一下就知道是你。」
辛怡枫和她接触得不算少,但没有一次在她面前抽过烟,但上次在逐魄接受专访的时候邵骋身上的烟味验证了她的猜测。
辛怡枫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你们兄妹两还真是有趣。」
虽然知道陆甘棠并不是天真烂漫的纯种公主,但一直以来她和陆毅接触更多,在她的角度看来,陆家兄妹的相处模式是很直观的,陆毅对陆甘棠的保护欲让他们之间好像一直都是陆毅在掌控妹妹,却没想到陆甘棠对陆毅的事也十分了解。
他们之间的事就连陆毅身边的同伴知道得也不多,离开了床,他们在外人面前就是在商言商,陆毅喜欢干脆的关系,不拖泥带水,也喜欢知分寸懂规矩的情人,这些辛怡枫都做到了,所以她能和陆毅滚床单这么多年,两人各取所需,在这方面,陆毅一直十分大方。
辛怡枫靠在沙发靠背上,环着手,姿态很放松:「其实你叫我来,陆毅也不会太在意,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么多年他的易感期也不是和我度过的。我们两情人都说不上,用床伴这个词更贴切。」
陆甘棠却不这么觉得。她当然能猜到陆毅这几年易感期是怎么度过的,在她认知里陆毅是一个只要他想,他的自制力就能强悍到无人可动摇的alpha,陆毅不会让辛怡枫见到易感期时的自己,但同样也不会让其他人看到,易感期会让一个alpha丧失理性,退化成野兽,这对于陆毅而言就和敞开胸口任人窥探没什么区别,越骄傲的alpha越不能容许自己的这一面给别人看,只有最亲近,也得到了alpha标记的omega才能陪伴和带领alpha走出易感期。
但陆甘棠没有表现出来:「那你还是来了。」
「因为我想要这个人情。」辛怡枫笑得像只狐狸,「你拿我挡枪,也顺道分散陆毅的注意力,做那么多事都是为了邵骋,这个alpha对你来说分量不一般,就这信息量也值得我特意跑一趟。」
辛怡枫在这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年纪轻轻坐上主编位置不是空口白牙得来的,事实上她的手段在业内是出了名得多,这些年凭着陆毅给的一些「方便」,她的人脉积累也十分可观。辛怡枫并不是恋爱脑,一心都在床上讲这些情情爱爱的,她能和陆毅在一起这么多年并不是单纯看中陆毅能让她爽,生理需求和事业两者于她而言根本不冲突。
陆甘棠却不讨厌辛怡枫话语间的功利,这样的女人要谈交易才是最好的对象,但她没有正面回应辛怡枫后面的那些话,只是点了点头,说:「这个人情我会记上,如果以后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来找我,在我能力范围内我能替你办到。」
等她们下楼的时候陆毅已经恢復成平时的样子,他洗了个澡换了身黑色衬衣,胸口两颗纽扣敞开着,撑起的衣服褶皱显得身材很好。
阮伊雯在厨房走出来,笑着对她两说:「辛主编吃了饭再走吧。」
「方便吗?」
辛怡枫没有拒绝,她可没忘了今天陆甘棠让她过来的目的,既然要了人情那么一切都要做好,辛怡枫还是有这份职业素养的。
陆毅冷眼看着辛怡枫和自己的母亲客套,她在人前嘴最甜,一句「阮夫人」就哄得阮伊雯眼里都是笑意,一般omega嫁给alpha后冠的都是alpha的姓,像阮伊雯出去都会被称作「陆夫人」,但辛怡枫话里话外却十分尊重作为omega的阮伊雯,只是半会儿功夫,阮伊雯看着辛怡枫的眼神已经全是赞赏。
陆甘棠看着这一幕笑笑,回过头来和陆毅对视。
这是陆毅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被自己的亲妹妹警告越界,这种感觉让陆毅很不舒服。
这时候饭菜做好了,他们一家人和辛怡枫一起吃饭,饭桌上辛怡枫对待陆勉的一些问题也不卑不亢,看法也颇有见地,她做新闻那么多年,看的做的都比很多人要多,陆勉有时候也会点头表示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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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辛怡枫也没多留,起身告辞。
阮伊雯让纪叔准备车:「让司机送你回去,雪天路不好走。」
辛怡枫没推辞,走到门口上了陆家的车。
五分钟后陆毅起身:「我去趟公司。」
陆勉抬眼看他一眼,没说话,陆甘棠倒是跟在哥哥身后走到玄关,靠在门框上:「这么晚去公司?」
陆毅被自家的小崽儿轻轻咬了一口,怒极反笑,但一开门风雪刮进来,陆甘棠还穿得薄,他还是忍着怒气:「回去。」
说完转身,开了自己的大座驾,没一会儿就在雪夜不见了踪影。
这雪天没有人敢开快车,陆家的司机为了求稳开得也很慢,辛怡枫刷着工作邮箱,不时回復讯息。
这一路上都很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司机突然一个急剎,辛怡枫因惯性往前沖了一点,又被安全带绑回来。她皱了皱眉,没等司机开口道歉,已经看到了右侧把车逼停的大座驾。
辛怡枫一点都不意外,挑了挑眉。
十几秒后陆毅下了车,勐地打开后座车门,无视了自家司机不安的目光,沉声对辛怡枫说:「下车。」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在狂风夹雪的夜里显得格外可怖,高大的身躯基本把风雪都挡住了,逆着路灯的光看上去像头狮子,而那浅褐色眼底的怒火随着辛怡枫好整以暇的模样渐渐升温、点燃。
在陆毅动手前,辛怡枫先一步下了车,在陆毅的目光中上了陆毅的副驾驶座。
第25章
邵骋再次出现在雷修那,大家都觉得他比之前看来不一样了。
这个年龄的男人,尤其是alpha的成长速度是很迅速的,不管是变得粗糙的皮肤也好,还是肩膀变得更直更阔,骨骼在长开的同时肌肉也会随之变得更紧实坚韧,这些细微的却很容易让人察觉的地方会以一种不亚于信息素髮散的速度吸引异性,这也是一种生物繁衍的本能反应。
alpha最终定型发育在30岁左右,在此之前一切变化都是无法估量的。
邵骋第一次受到邀约是在回雷修那几天后,当时比赛后和他搭话的两个omega壮着胆子在走廊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玩。除夕夜那天首都的中央广场有跨年倒数,这是第一区每年少有的几个大型活动。
秦江在一旁看着邵骋应下,等人走了顶了顶邵骋的胳膊:「你真要去?」
邵骋反问:「怎么?」
秦江只是觉得奇怪。邵骋如今仍然带着颈圈,但陆甘棠却好像不再拴住他了,这阵子邵骋和他私下活动陆甘棠也没说什么,他们明明才一起度过发·情期,但最近的考试测试陆甘棠也没有把邵骋带在身边。秦江不信陆甘棠不知道最近雷修那的很多omega甚至beta看邵骋就像是在看一块砧板上的肉,不是纯种出身的邵骋给了异性们觊觎的空间。
当然这也有邵骋态度的原因,他对其他人的靠近并没有表现出很热切的态度,却也来者不拒,秦江好歹是纯种alpha,在邵骋添加的通讯名单里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他一般加的都是家底不错的omega或者beta,这些人秦江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虽然不是纯种出身但家族产业遍布每一个领域,其中就有一些明显敌视纯种势力的存在。
秦江和邵骋因组队结实,后来一起参加特训,自然而然就处成了兄弟,对秦江来说邵骋是一个很值得看重的对手,却也是个捉摸不透的朋友,邵骋的能力能跨越阶级间的隔阂,但却无法消除本质上的心防,当然,换个角度看,邵骋也无法理解他们纯种的想法。
思及此,秦江摇摇头:「没什么,你去看看也好,之前听我爸说部队那边有动静,如果咱两都能被选上,这也是我们最后的假期了。」
邵骋看向他:「你想被选上吗?」
他记得秦江说过家里有意把他往舰队那边安排,关系也都打点好了,但如果是被调派,相当于一切要重新开始。
秦江笑了笑:「我无所谓,对我来说守卫第一区和第八星系是我们从出生起就註定要做的事,去哪都一样。」
邵骋闻言不说话,垂眸打开终端,刚才的omega把集合时间地点发给了他,邵骋没回復。
秦江倒是好奇:「那你是希望被选上还是不希望?」
邵骋怎么看都对守护第八星系没有丝毫兴趣,事实上以前还好,如今各大区的关系紧张,基本算是各自为政,放眼看去也就只有纯种还残留着对第八星系的使命感,他们反对任何分裂战争,纯种根深蒂固在各大区,只要有一个区独立,对纯种和第八星系而言的打击都是巨大的,某种意义上纯种的命运和第八星繫紧紧相连。
「我只为自己。」
邵骋出生在丛林,生长在丛林,那里是默认被第八星系各大区抛弃的地方,邵骋对这个抛弃了他们的世界没有任何使命感,他想要的只有自由与生存,这是最直白也是最难得到的东西。各大区有贫民政策,真的吃不上饭的人很少会惨死街头,在这个世界里人的出生仿佛就存在下限,生长在上面的人再不济也有完善的贫困资助,但丛林里死在犄角旮旯里的人每日都数不胜数。邵骋从小到大见过太多,他会那么拼命打拳有一部分是痛恨自己将来有一天兴许会死得那么没尊严,他们这些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继承了父母的失误註定要这么活着,最可悲的是他们的父母或许也同样是这样可悲环节的一环,这是一个残酷的恶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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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邵骋没有余力去怨恨谁,这个世界的不公倘若真的该怨恨起来简直没个完,光丛林一个地方的就足够把第八星系淹没了。
陆甘棠考完试出来找到了站在中庭的邵骋,他一个人,秦江赶考去了。邵骋不用考试,正低头看着终端。如今已经是下午了,斜阳越过树荫使得他整个人隐没在巨大的阴影里,远处的云层是紫红色的,是下暴雨或暴雪的徵兆。
陆甘棠走到他身边,斜眼看了一眼终端,给邵骋发消息的应该是个omega,语气暧昧,邀请他在除夕夜倒数前到酒店开party,话里话外还有别的暗示。邵骋无所谓让她看见,扫了一眼房号就收起手机。
「你要去中央广场跨年?」
陆甘棠明知故问,在出考场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别人的讨论,那些人像是为了刻意挑衅她故意说得很大声,抢夺纯种的东西会让有些人产生得胜的快感。
邵骋和她往外走去,闻言没有回答,显然不准备告诉她。
陆甘棠也不恼,没有追问。
事实上不管邵骋去不去,陆甘棠也不可能去,他们陆家每年过年都是一家人在一起的,陆勉和阮伊雯一年到头都很忙,需要应酬的事情也多,只有年底能和孩子们多相处一阵。陆甘棠在开学前几个月修够了学分,就是为了在年底把时间匀出来给工作和家人,考完试陆甘棠基本都是两点一线,下午回来会陪阮伊雯说会儿话。
上次发情期过后阮伊雯也没有详细问陆甘棠,在这方面她相信陆甘棠自己能做主,当然也是相信陆勉会查清楚,上次他半夜出去阮伊雯也是知道的,回来后陆勉什么也没有做就是默许了陆甘棠和邵骋的事。事实上只要陆甘棠能安全度过发情期,对象是谁的确不重要,只要陆甘棠能掌握好风险就行,陆家人对自己人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他们都不是什么善茬。
所以在家聊的都是一些琐事,陆甘棠会和母亲聊聊逐魄那边的研究方向,在这方面自己的外祖母和母亲都是行家,母亲虽然不是主攻这一块儿,但也能给出很多有用的建议,陆甘棠的天赋源自于此,她外祖母那一系的omega在器械上的造诣在第八星系是响噹噹的。
「沈姨跟我问起你了,你还记得她吗?」
除夕夜一家人吃完饭,见陆甘棠有些心不在焉,阮伊雯替她整理了下头髮,问道。
陆甘棠想了想,点头:「记得。」
是那个小时候送了她一只小鹰的阿姨,一个没有结婚也没有被标记的omega,印象中是一个活得很自我的人,情人也很多,比她大比她小的都有。
阮伊雯笑着说:「她说她那边的养鹰场要扩到第一区了,你要是喜欢可以去看看,当年你那只小鹰飞走了你难过了很久,如果实在想养,就去再挑一只。」
陆甘棠闻言有些出神:「我难过了吗?」
她记得当时自己挺平静的,难过好像不是太难过,只是有些失落。
阮伊雯看着陆甘棠,心里嘆了口气,嘴上继续说:「有时候难没难过,只有自己知道,我们纯种生来好像什么都有,其实也相当于什么都没有,因为那些都是生来就带的,附着于你的出身,但那只鹰是你收到的第一份专属礼物,沈姨送你的时候你还很高兴,难道它飞走了你真的没有一点难过吗?」
陆甘棠不知道,当时她还太小了,其实也记不大清了,她唯一记住的就是它飞走那一天自己站在鹰架子前面很久,久到她都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情绪。
这时候陆甘棠的终端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点开一看,是陈婉茹给她发的讯息,她给陆甘棠发了一张照片,在酒店,拍的是落地玻璃窗,从这儿往外看直接就是中央广场,大概就是邵骋那天收到的房号,他们一群人都在那里开party。
陈婉茹说陈晰今年玩失踪,她在家也无聊,干脆也过来了,问陆甘棠要不要一起过来。
其实陈婉茹发这个讯息也只是碰碰运气,他们陈家和陆家不一样,远没有那么亲近。陈婉茹在套房里环绕一圈,没看见邵骋,又发了一条过去:「邵骋好像不在,你们都在家吗?」
陆甘棠没回復,她大概猜想一下就知道邵骋此刻可能在干什么。
如今距离零点还有四个小时,阮伊雯扫了一眼终端界面,笑了笑说:「想去就去吧,你哥等会儿指不定也出去了。」
果不其然吃完饭上楼洗了澡的陆毅这会儿穿着大衣下来,一副准备要出门的样子。
他走过来,弯腰抱了抱阮伊雯:「新年快乐,我有事出去,今晚不回来了。」
阮伊雯一副「你看」的表情朝陆甘棠笑笑,回抱住陆毅宽阔的肩膀。陆勉坐在单人沙发那边看了眼他们三,陆毅抱完了母亲又摸了摸陆甘棠的头髮,宽大的手掌很有安全感。
这是无声的求和,自打那天晚上他们兄妹两就隐约在冷战,如今快过年了,陆毅终究没能继续冷下脸。他亲了亲陆甘棠的发顶:「新年快乐。」
陆甘棠收起终端,跪坐在沙发上,回抱了他。
陆毅一只手把她轻易搂起来,贴着她耳边说:「新的一年对你没有别的要求,不要受伤就行,能答应我吗?」
陆甘棠「嗯」了一声,闻着这股安稳的白茶夹杂菸草的气味:「可以。」
「我答应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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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今夜很早就出现在了酒店,彼时人还没有全都到齐,邀请他前来的omega们带他到吧檯前聊天,不远处有几个omega窃窃私语,邵骋喝着酒,当没看见。
后来人渐渐多了起来,他身边忽然凑上来一个omega,是曾经私下给他发过讯息的那一位。周围音响声放得很大,omega弯着一把细腰,凑到他跟前问:「要去抽菸吗?」
邵骋没应声,但站了起来,omega见状眯着眼睛笑,像是alpha和omega再正常不过的暗示,她自然地把手伸进了邵骋的臂弯,在一群姐妹打趣的目光中和邵骋出了房间。
那个omega在稍微安静的走廊里倚着邵骋,说话故意放地很慢,显得有些挑逗:「我开了一个房间,我们去那里抽吧。」
几分钟后,他们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omega从兜里拿出房卡,把门刷开了。
「进来吧。」
明明在同一层,这个房间的格局就完全不像刚才开趴的房间。精緻的套间,往里走是一张一米八双人床,巨大的落地窗外就是中央广场,音乐喷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家酒店今晚住满了准备来这跨年的人,邵骋一路上来看到的都是一些年轻男女,有的相拥着举止亲密,有的和朋友们结伴过来聚会,大过年的谁都想要肆意一回,不管是什么性别,都在左右打量身边的人,空气中兴奋而粘稠的情--欲气息盖都盖不住,也没有人想要隐藏。
把他带来的omega走到落地窗前的椅子上拿出大衣,从口袋里翻出了一盒烟,她今晚从头到尾穿的都是一套紧身皮衣短裙,弯腰的时候十分自然地露出一截细--腰和修长洁白的双--腿。大概是意识到邵骋在打量自己,omega笑了笑,脸色有些发红,也有兴奋:「没想到今晚你真的愿意来。」
邵骋没有应声,垂眸看着omega踱步到自己面前,手指划上胸--口。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羽绒服,拉链还敞着,里头的黑色毛衣紧紧裹着紧实有力的身体,哪怕光线再暗,他都能看到omega的眼神一下子就热了。
她递上烟,邵骋张嘴含住,omega熟练地用精緻的打火机点上,火光「嚓啦」一下就映出了两人的五官,那一瞬邵骋的目光透过红色火焰和omega对视,后者轻轻把打火机放到一旁的电视柜上。
这种眼神邵骋在丛林见过很多,那些看得起他的看不起他的omega们总爱用这样垂涎的目光看他,好像在看一个好看的包,和物慾相同,性--欲也能带给人相当强烈的满足感,就和购买服务一样,讲究的就是某一点或者某一方面能打动自己。邵骋有值得omega消费的本钱,他身--上的硬体,平时藏起来的信息素,对于大部分omega来说都像带钩子一样迷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并不像纯种那样高不可攀,难以得到。
邵骋没有拒绝omega的手缓缓伸进自己的羽绒服里,这种事儿他在丛林里干过太多了,只是今晚不知为何有些提不起劲,这明明是自己遇到过最多的那种omega——妖娆、性感,不用说很多废话,本能的需索罢了,他却没来由地生出一份违和感。
邵骋忽然皱了眉格挡开女人的手,他狠吸了一口烟,然后把剩下的按在檯面上,自己把羽绒服脱了,下一秒抿紧唇,伸手一扯,把omega拖到--床--上。
alpha的易感期多发作于冬末初春,每年大约这个时候邵骋其实已经进入易感期了,大部分alpha在进入易感期之前都会有比较明显的前兆,像是会变得暴躁易怒,容易疲惫,但邵骋从被带上来后就一直被注射抑制剂,这玩意儿不仅会影响omega发·情期,也会让alpha的易感期变得不稳定,邵骋以前在丛林从来没有用过,当然也用不起。前阵子邵骋一直沉在特训营里,高强度的训练让他根本没有余力感受自己的易感期徵兆,对alpha来说,捉不住自己的易感期是一件很让alpha暴躁的事,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无法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失控。
alpha进入易感期会变得格外敏感,就像勐兽生了病,会排斥任何生物靠近,攻击性强到只能依靠自己信任且依赖的omega释放信息素安抚度过。正常家庭的alpha会靠家人的信息素协助,但邵骋从出生起就没有家人,他惯用的方法是在易感期来临前发泄多余的情·欲和压力,等到了易感期再把自己关在住处里,谁也不会见。
丛林里的床伴无法帮助他度过易感期,先不说他根本无法信任任何人,也不放心把最脆弱的状态暴露人前,那些惜命的omega更不会愿意冒着极大的风险和一个没有标记过自己的易感期alpha共处一室,那简直和把自己与一头饿疯了的野兽关在一起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邵骋没有拒绝今晚的邀约,一来是他正好需要,二来,他这阵子一直有在做调查,确认这个omega对自己来说有用,这样的局面他不是没有预料,但他还是来了。
他烦透了脖--颈上的束缚,不管什么办法总要试一试,但更紧迫的是他也不清楚这一次易感期到来的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
陆毅把这个颈圈给他的时候说不定就抱着让他在易感期中痛不欲生的想法,这些猜测越到临近易感期就越让邵骋暴躁,但他不想认输,已经给自己预计了最坏的结果。
邵骋抿唇,在黑暗中力道渐渐大了起来,身下的omega就发出一声痛唿,像是不太适应他的粗暴。大概是为了转移注意力,omega伸手抚过他的颈圈,忽然问:「你在陆甘棠身边能得到什么?我一直很好奇,这是定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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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胸口的暴躁就压得情·欲很难提上来,对方突然提起陆甘棠又把邵骋再次从欲-望的边缘一把扯了出去。邵骋勐地在直起身,像是被她的话和行为激怒了,攥住omega细嫩的胳膊扯到一边,从喉咙间发出警告:「别提她。」
邵骋烦透了自己今夜的无所适从,不管怎么沉浸在欲-望里,眼前的omega都不由自主和陆甘棠重叠起来,他原本不想承认,但听到这个名字就无法再欺骗自己。一样都是做--爱,她的放--盪、她的主动,甚至包括挑衅和带给他的掌控感,还有在信息素中带给他的疼痛都是如此清晰鲜明,让他现在不管和谁做,都摆脱不了那样的比较。
那股暴躁渐渐地膨胀到了要炸开的地步,在邵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对上了omega惊恐的目光,以及脖--颈间骇人的疼痛——他的信息素像是要挣脱牢笼一样迸发出来,颈圈感受到了信息素,勐地把他的脖--颈收紧,电流在腺体的位置注入,那里是人类最脆弱的部位,只一下邵骋就跪倒在床上,疼痛让他浑身青筋都绷了起来。
该死!
偏偏是这个时候!
邵骋唿吸困难,一只手狠狠抠着颈圈的边缘,耳鸣让他听不到周围一点动静,整个人像是被撕裂了灌进深海里,他因疼痛而发冷,又因为发--情而冒汗,连那个omega什么时候逃走的都不知道。颈圈在最大限度地抑制他的信息素,但效果甚微,不知道是因为抑制剂的原因还是邵骋的情绪刚好点燃了那把火,信息素的失控来得猝不及防且难以控制,再这样下去光是颈圈的警报装置就能把他生生撕裂。
邵骋在心脏的剧痛下想起特训中教官说的话,那是近乎本能的求生反应,远远超过毁灭的欲望本身,他咬牙努力拉长唿吸,试图在剧痛中冷静下来,让信息素不要继续暴走。
就在邵骋快要窒息的时候,脖颈间的颈圈突然发出一声轻响,电流攻击勐地停了下来,下一秒他被一股熟悉的信息素裹住,那个气味让他涣散的精力重新凝聚。邵骋抬起一双红透的眼,看着一切的罪魁祸首,死里逃生的后劲以及易感期的影响让他眼里瞬间染上杀意。
陆甘棠心跳得很快。眼前的邵骋浑身像是刚从水捞出来一样狼狈不堪,他赤--裸的上身肌肉硬得像石块,随着他的唿吸剧烈起伏,他的双手紧紧箍着自己的喉咙大口大口地喘气,那双狼一样兇狠的眼睛在俯身的姿态中牢牢盯着她,像是受伤的勐兽匍匐在草丛里,随时要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给予来人致命一击。
没有了颈圈的阻隔,迸发的信息素瞬间就把房间淹没了,直白的攻击性让陆甘棠的腺体瞬间感觉到了火烧一样的灼痛,也正是在这一刻,陆甘棠才勐地意识到,这或许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一次冒险。
看着邵骋伏在床上挣扎痛苦,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的那个剎那,陆甘棠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有一瞬间的失控——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解除了颈圈,让一头已然失控的野兽获得了肆意攻击的自由。
陆甘棠唿吸急促,在身体先做出逃跑的指令前,邵骋已经攥住了她。
那样用力,alpha有力的大手紧紧箍着她的手腕,下一秒,陆甘棠被放倒,趴卧着,发出一声闷响。
甘棠花和苦橙的气味彻底混合在一起,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之间没有冲击,只有交融。
然而他们本人却远不像信息素展现般和谐,易感期的alpha摆出了狩猎的姿态,邵骋整个人伏在了陆甘棠的上方,犬牙因为信息素的失控不受控制地露出来,在陆甘棠的闷哼中,他捏住了她的后--颈。
她最脆弱的腺体就在他的掌心下,因为信息素的碰撞而微微发肿,清晰地顶在邵骋的手心。
以牙还牙——
邵骋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这几个字,方才那灭顶的痛苦他止不住地想要让陆甘棠尝试一次,失控一样叫嚣着要让她尝到挫败的滋味。
「——额!」
疼痛让陆甘棠从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下一秒冷汗止不住地渗出来,她的手指勐然揪住了身侧的被褥,那个力道像是要把那片雪白撕烂,身体剧烈挣动了一下又被邵骋狠狠压了回去,生,理性的泪水无法控制地流出。
然而邵骋并没有咬她的腺体,而是狠狠咬住了陆甘棠腺体下方那一块皮肉,丝毫没有留力。没一会儿,血沿着邵骋的犬齿渗出来,一点一点把那片白色染红了。
血腥味随着信息素的味道清晰地炸开,直到那一块儿被咬得烂掉,邵骋才从其中抬起头,满嘴血淋淋的,狰狞可怖。
他怒极之下是面无表情的,只是那双眼燃的都是火,他把疼得几乎失去意识的陆甘棠的脸掰过来,粗暴地捏住她的双颊让她张开嘴,低头咬了上去。
第27章
陆甘棠到酒店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给陈婉茹打电话,就在前台听到对讲机里说有警报通知感知到了alpha的信息素,正在通知周围的房间用户进行疏散和隔离。
陆甘棠当时心头一凛,越过人群朝电梯走去。这时候电梯打开,被经理搀扶着的omega虚弱地走出来,她衣衫不整,见到陆甘棠的时候下意识瞪大了眼睛。
明明在雷修那没有过丝毫交集,但陆甘棠还是一眼锁定了她。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陆甘棠攥住了那个omega的胳膊,皱眉问:「邵骋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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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后陆甘棠到达楼层,彼时走廊相对来说比较混乱,人们怨声载道地通过电梯或疏散楼梯离开。酒店受过这方面训练,安排得也算井然有序,净化系统已经全部打开了,陆甘棠在经理的引导下靠近走廊尽头的房间。
「陆小姐,您......」
经理是个beta,但仍然脸色凝重地再次向陆甘棠确认她的来意。进入易感期的alpha是伤害力很高的生物,一般信息素波及范围会有十几米远,越强大的alpha波及范围会越广。他们酒店有设置隔离间,但并不在这个楼层,如果是alpha已经发·情的情况很难能进行转移。
他们知道陆甘棠是谁,在她点明身份要求上来的时候管理层都接到了通知,一路为她安排。陆甘棠看出了经理的顾虑,说:「这是我的附属alpha,我会解决,今天的损失记我帐上。安排人疏散后封闭消息,之后不要来打扰,麻烦你了。」
信息素还没有扩散,想必是颈圈在发挥作用,但陆甘棠心里还是不安,吩咐下去后她已经毫不犹豫地进了房间。
哪怕是早有准备,但当犬牙真正刺破皮肉的剎那陆甘棠还是忍不住咬紧牙关,暴怒的alpha残忍嗜血,她能感觉到腺体下方最薄最嫩的那块肉被反覆啃噬,火辣辣地,胀痛又酸麻,没一会儿眼泪就落了下来,是疼得不受控制的生理泪水,腺体随之进入鼓譟的蠢蠢欲动的状态,陆甘棠撕扯着被褥,努力转移转移力,不让自己被影响。
她进房间的时候就开始释放信息素,如今空气中omega的信息素浓度相当高,但失控的邵骋并没有立刻被安抚,死里逃生让他仿佛进入一种应激状态,苦橙味比第一次释放的时候更直白也更有攻击性,像是一张网牢牢裹着身下的陆甘棠。直到陆甘棠疼得几乎要昏厥,身上的alpha才稍微撤开,下一秒陆甘棠的脸被掰过去,她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儿,被牙齿和舌头搅进来,那味道一下子就盖住了鼻腔间属于两人的信息素,占据了所有感官。
被强迫扭头,后颈的伤口被撕扯,让陆甘棠痛苦地清醒,感受着邵骋的掠夺和惩罚般的搅弄。渐渐地陆甘棠有点喘不上气,血堵住了喉咙,想要唿吸却又被舌头顶住。她不再挣扎,而是轻轻抬手抚摸邵骋颈圈边的一环,冰凉的手指慢慢贴到靠近腺体的地方,同时释放出更多信息素安抚身上的alpha。
浓烈的甘棠花的香气让邵骋仿佛回想起刚被捡到玻璃花房的那一天,意识混乱中他脑子里有一根神经忽然刺痛了一下,这使得他松开了嘴,重重地唿吸。陆甘棠同样在喘息,比起邵骋她好像更狼狈,几分钟的缺氧让她眼前白茫茫的,满口都是血腥味儿。
下一秒,陆甘棠抱住邵骋,什么也没说,甚至没说一句「疼」。她动弹不得,只能轻轻抬起了脚,邵骋埋首在她脸侧发出一声像是难受也像是舒服一样的闷哼。
怒火发泄完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难以形容的空洞,在omega的信息素掺杂进来后原本还有一丝清明的神智也被丢到脑后,这一刻邵骋甚至有些忘了自己为何会这么愤怒,那种冲动强到甚至想毁灭自己,也包括身下的omega。
「陆......甘棠......」
邵骋呢喃着这个名字,有迷茫也有痛苦。信息素的味道不会骗人,它能冲过封锁的闭环,告诉他这只脚的主人是谁,让邵骋潜意识里既觉得不甘,又觉得舒爽。
而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个剎那,陆甘棠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传来清晰的震动,那种感觉有些久违,陌生又熟悉。她的手因为疼痛而颤抖,但还是努力环着邵骋的脖子,侧头无力地轻吻邵骋的耳后根。邵骋没有看到陆甘棠此时的表情,也没有感受到这个吻,他咬着这个名字,只觉得浑身都很急躁,他开始不满足于此。
邵骋放过了那只脚,重新把陆甘棠翻过去。陆甘棠后颈上的伤口血淋淋的,没有要癒合的趋势,甚至把旁边的被褥也蹭出一片猩红来,血迹干了变成很沉的红色,犹如反射出此刻他们心里晦暗骯脏的情绪。邵骋的目光逡巡在腺体和伤口上,喉咙越来越渴,但他潜意识里仍然警告了自己不能咬下去,那节后颈就像是掺了剧毒,标记了就是彻底输了。
他很难受,可再难受也不想输。
陆甘棠再次被咬住,然而这次再疼她也没有反抗。她蜷缩着,像一个干净洁白的茧,邵骋正在把它一层层撕开,陆甘棠埋在被褥里,把自己的表情全部藏起来,只露出后颈。
......
邵骋在甘棠花香中获得了暂时的清醒,他像是发了烧,身上滚烫,眼神有些倦怠。
陆甘棠累得抬不起手,但她很想去卫生间,可还没下床邵骋就捉住了她。
陆甘棠以前上过纯种的性·发育课,知道alpha的易感期有什么症状,邵骋这次靠着她的信息素度过易感期,这段时间内都离不得她,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不一样,一年来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时间都很长,可邵骋不说,陆甘棠就假装不知道,她重新躺回去,用手探了探邵骋的额头。
陆甘棠的嗓子彻底废了,说起话来几乎听不出原声:「你发烧了。」
邵骋冷眼看着她,但没有避开她的手。
陆甘棠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了谴责,仿佛她就是那个罪魁祸首,虽然这的确也没错。他在易感期发作的时候被刺激腺体,换做一般的alpha估计早倒下了,野狗的生命力比陆甘棠想像地要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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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卸下来后彼此的信息素在空气中融合,这种感觉让邵骋觉得既别扭又安心,他从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发泄完冷静过后就进入了漫长的不适应。他把陆甘棠完全圈在怀里,健壮的身躯几乎要把她整个人裹住,彼此之间贴得没有一丝缝隙,就连陆甘棠那细微的痉挛都能感受到,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受到她的确是一个omega,那么瘦弱的身躯,却能容纳下alpha所有的占有。
陆甘棠笑笑,忽然说:「你把钟思雯吓得够呛。」
钟思雯就是刚才逃跑的omega,陆甘棠在见到她的时候就闻见了她身上隐约的苦橙味,那天在通讯里给邵骋发讯息的也是她,陆甘棠看见了。
邵骋没有动:「你想说什么?」
陆甘棠说:「还好你们没有做成,你知道她爸最讨厌什么吗?」
陆甘棠想转身,邵骋皱眉,没让她动,手臂铁一样箍着她。
「她爸是钟新文,铁血反纯种派,他弟弟因为周家旁支被举报入狱十年。我知道你想利用他手底下的钟新科技,但光凭你和我的关系,钟新文就不可能让你得偿所愿,你要是碰了他的女儿,麻烦的不仅是你。」
陆甘棠伸长了手够到床底的电话,刚才一通粗暴的做·爱让房间像是打过仗,她接通了内线电话到前台,对方态度小心翼翼询问:「......陆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给我端两份餐食上来,放在门口就行。」
「好的,还需要什么吗?」
陆甘棠原本想说要止血贴或绷带,但刚想开口,邵骋已经沉默地开始咬她发疼的地方,深色的牙印上面层层叠叠了好几层,最后她放弃了,捋了一把头髮:「没了。」
陆甘棠挂了电话,抓住了邵骋作乱的手:「我真的很想上卫生间。」
邵骋抬起头,对上她平静的双眼,沉声说:「陆甘棠,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哪怕她今天可能死在这,也是她自己作的死。
她既然来了,就该做好这样的觉悟。
陆甘棠是真的憋不住了,拍开他的手直接下床,没曾想一个腿软,差点摔下去。邵骋眼疾手快地捞住她,陆甘棠看见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牙印,攀着邵骋的胳膊想要站起来,邵骋抿唇把她抱起来,走向卫生间。
陆甘棠刚想下地,就被邵骋直接抱向淋浴区,他伸手开了热水,把陆甘棠顶在墙上,一片水声中,煽情而冷血地对她说:「就这么尿。」
陆甘棠说不出话来,眼前被热水熏得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她脚疼得站不住,额头顶着墙面,在一片潮热中哼出来,仍然没有求饶。
他们在这个跨年夜里一直长在一起,外头的倒数钟声响起,震耳欲聋,响彻整片商区,可他们谁都没有去看,光是要抵挡住标记与被标记的渴望就用尽了全力。他们把精力倾覆在这里,好像都知道自己输了,却又不愿意输得彻底。
第28章
他们在酒店房间里待了三天,期间家里来了电话,陆甘棠都没接到,后来就没再打了。陆甘棠不觉得这几天的事家里会不知道,她的保镖也没有上来过,一直守在楼下。
有时候被折腾到半梦半醒间,陆甘棠会突然回忆起小时候的一些事,例如那只鹰刚送过来的时候小小一只,头尾都是白的,中间段的毛漆黑油亮,像染了漂亮的油墨,总是瞪着眼睛,模样长得很倔强。它吃饭喝水睡觉眼睛都睁着,却从不搭理她,直到有一天,它在陆甘棠靠近的时候用喙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那是陆甘棠第一次感受到它对自己的亲近。
她原以为自己成功驯服了它,把这样危险的勐禽放在卧室里同吃同睡,直到后来某一天,她把绳子解开,它头也不回地飞走了,陆甘棠才知道自己失败了。
母亲说得没错,那个时候的自己或许是难过的,不是单纯因为输,而是因为她在那只鹰身上投入了过多的感情,最终却失去了它。
从小到大陆甘棠得到的都是最好的,只要她想要,动动嘴就会有无数人送到她面前,但那是第一次陆甘棠明白了有些东西光靠权力也无法得到。
想到这儿,陆甘棠突然闷哼一声,眼皮的刺痛让她缓缓睁眼,邵骋已经醒了,正在给她身上的伤口叠加更多的颜色。这些天邵骋被信息素慢慢安抚下来,但人始终处于一个不稳定的状态,吃饭睡觉洗澡,都不允许陆甘棠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陆甘棠几乎就没下过床,后颈的伤口好了又被他撕咬开,易感期的alpha对腺体周围总是,但他始终没有咬下去,忍耐得相当明显。
就像现在,邵骋用犬牙磨着那一块皮肉,她的后颈上一圈圈的牙印看着好生可怜,只过了一会儿,他们再次紧抱在一起。
陆甘棠不知道别的alpha和omega会不会和他们一样,哪怕在发情期内也能只做·爱,不标记,这种硬生生摆脱本能的性看着诡异,却不知不觉成为了她和邵骋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习惯。
「唔......」
多次容纳alpha的地方仿佛在这几天已经习惯了,不管是力道、角度,还是形状,陆甘棠都完全没有感到一丝不适,她知道这样的温和只是假象,很快alpha就会展现出真实而粗暴的一面。远古时期的alpha为了繁衍,会在易感期内一直霸占着omega进行灌溉,她如今身上也全都是邵骋的味道,甘棠花和苦橙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苦涩又清冽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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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肢都被邵骋紧贴着,禁锢着,一不小心,陆甘棠就会生出他们彼此是相爱的错觉,但她始终清醒知道不是。他们之间并不存在标记与信息素依赖,这只是易感期alpha的基本症状,但陆甘棠却觉得很满意,说明在潜意识中,邵骋始终知道她是谁,她也同样。
陆甘棠不要被邵骋影响进入发·情期,他们之间总得有一个是清醒的,在他们彻底沦为只会交·配的动物之前,她要邵骋心甘情愿地熟悉她的气味。
「狗崽......」
陆甘棠难耐地扭过头,湿汗淋漓间,像是听不得陆甘棠在这时候这么叫他,邵骋皱着眉把她吻住了,咬住她的下唇,没一会儿探进牙关,堵住了她接下来要发出的所有声音。他这么凶,野狗学不来慢条斯理那套,吃得近乎狼吞虎咽,有几秒陆甘棠觉得天花都在晃动。
又过了两天。
这天醒来后邵骋不在身边,浴室里有水声,陆甘棠睁开了眼又缓缓闭上,心里明白邵骋的易感期应该已经差不多要过去了。
邵骋出来的时候没有穿衣服,麦色皮肤上有很多陆甘棠留下的印子,肌肉哪怕在松弛状态也绷着好看的形状,好看得不像艺术品,反倒像草原上慵懒的豹子,就连骨骼和肌肉的连接处都长得分外完美。见陆甘棠睁眼看他,邵骋轻轻甩了甩头,拿毛巾随便擦了擦有点变长的板寸,走到床边对陆甘棠说:「起来,让前台送衣服上来。」
他起来的时候打过,对方听见是他打的电话,态度有点警惕。这几天都是陆甘棠叫的服务,也是变相确认自己的安全,没办法,邵骋只能等她醒。
陆甘棠欣赏够了,才说:「抱我去泡澡。」
邵骋「啧」了一声,掀了她的被子,可惜陆甘棠完全不害臊,大大方方让他看:「那你就光着吧。」
五分钟后,邵骋面无表情地拿花洒把坐在浴缸里的陆甘棠从头到尾浇湿,陆甘棠捋了一把头髮,舒服得躺了下来,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应付五天易感期的alpha原本就很累,还要一直防止自己被alpha的信息素影响发·情更累,陆甘棠刚闭上眼睛就觉得自己又要睡过去了,邵骋见她雷打不动,有点泄愤一样把淋浴头丢开。
邵骋出去了,陆甘棠拿起终端看这几天的消息,才知道陆毅今年也没在家过年,父母二人早早就开始二人世界。虽说他们一整年都在一起,但出去都是为了工作,回来这阵子才是度假,见他们兄妹二人都不回家,夫妇二人干脆也去了自家山庄泡温泉。
这个时间回家难保会碰上陆毅,陆甘棠除夕才答应了他不要受伤,转眼就被自己易感期的alpha蹂-躏得身上没有一处能看的地方,为了防止大过年的又打一架,陆甘棠安排了司机,打算等会儿去母亲说的那个养鹰场看看,又打了电话给保镖,让他们去准备一身新衣服。
保镖没有上门,是前台给他们送上来的,邵骋和陆甘棠各自换好,用了午饭,动身出发。
养鹰场在郊外,午饭前陆甘棠已经打过电话了,正好沈莹今年回首都过年,得知她要来,便说自己等会儿也过去,让她先自己逛。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养鹰场很大,沈莹圈了一大块地作为驯鹰场,又建了一整套室内生态养殖场。她是纯种出身,有家族那边的帮扶,各种许可证下来得很快,听说和军·队那边也达成了合作,会为第一区繁衍以及培训特殊的战斗鹰种。
在机甲以及无人机技术发展到无比成熟的至今,只有第一区还保留着某些传统作战模式。第一区有第八星系最古老也最成熟的鹰警编队,在空中对战中针对无人机和反侦察这一块儿发挥着重要作用,也仅有少数编队能够接触使用。
接待陆甘棠的人把他们两人带到一个稍高的平台,从这儿看能基本俯瞰整个草野,邵骋似乎对驯鹰也颇感兴趣,一路没有说话,但眼神一直在观察周围。他们刚站定,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晰响亮的哨声,五只鹰在他们的注视下穿过长空,往他们这边飞来。
邵骋不自觉上前半步,陆甘棠透过他的肩膀看着五只品类不一的鹰在他们上方划过,五只体型都不大,尖锐的钩爪在视线中存在感极强,顺着它们飞翔的方向,陆甘棠才注意到后上方有几架老式无人机,五只鹰盯紧自己的目标,下一秒它们双翅微拢,五架无人机几乎同时在空中被碾碎。
这种视觉上的震撼让陆甘棠久久说不出话,这时候五只鹰盘旋迴身,陆甘棠注意到只有一只通体黝黑,看着比其他四只都要大一些,方才它是最先擒住无人机的。
把他们带到这里的工作人员也在看,笑着说:「今天天气好,把a-013放出来了。」
陆甘棠回头:「a-013?」
「那只全黑的,是我们这里第13只成功培育的楔尾雕,这种鹰很难驯,养大了体型也很难驾驭,却是空战中对无人机最犀利的品种。」工作人员说,「现在这些都才两个多月,还是小鹰,等筛选培养过就会送到军营里让部队的人自己驯,a-013肯定是要被送到最好的部队里的,现在能上战场的楔尾雕很珍贵。」
这里的鹰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等初步驯养到四个月左右就会被送到军中,正式编入队伍里再被分派驯养人,被赐予自己的名字。第一区爱鹰玩儿鹰的很多,就连军队标志都是鹰标,足可见人们对鹰的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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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高台上看了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莹来了,坐着观光车来这边叫他们。陆甘棠走过去和她抱了抱,叫了声「沈姨」。
沈莹和阮伊雯是好友,对陆甘棠自然是亲的,她抱着陆甘棠,眼睛不自觉打量着站在一边抿唇不说话的邵骋,眼睛眯了眯,笑着说:「好久没来玩了,想你了。」
这些年沈莹一直不在第一区活动,陆甘棠在进逐魄前后也都忙,自然也没去多探望过,但两人一点都不生分。陆甘棠说:「我这边倒是一直有沈姨的消息。」
沈莹的花边新闻一直没断过,在纯种家族中也算是一个特立独行的omega,要是说她陆甘棠突然豢养了一只alpha在他们这个圈子算是一件新奇事,这种事放在沈莹身上就也算不得什么稀奇,说起来,她才是纯种家族中最不在意血统或出身的存在,相处的人中什么阶级性别都有,还有人说她甚至养过omega情人,也没人知道真假。
沈莹听出了陆甘棠的打趣,也不恼,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听你妈妈说我以前送你的小鹰丢了,我这儿正好有一批新崽儿,带你去看看,喜欢就带走。」
听到这话,邵骋的目光短暂而悄无声息地落在陆甘棠身上,后者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笑着,说了声「好」。
第29章
沈莹带着他们去养殖场。这里放着专业的恆温箱,玻璃里都是未成年的鹰宝宝,刚学会站立,此刻听到动静都摇头晃脑地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
走着走着陆甘棠停在一个箱子前,这里面是一只海尾雕,长得和以前沈莹送给自己的那只有点像,只是白色的绒毛更多一点,眼神已经开始变得犀利了,警惕地和陆甘棠对视。
沈莹见状也停了下来,看了编号一眼,问:「喜欢这只?」
陆甘棠说:「就是看着和飞走的那只有点像。」
沈莹回忆了片刻:「当年送你的是我从十一区带回来的赤腹鹰,那个品种的长大了也好养,不占地儿,攻击性没那么强,你要是喜欢我再让人给你带一只回来。」
陆甘棠再次透过玻璃看了看,片刻后摇头,语气平静:「不用了,其实我也没想养,就是过来看看。」
沈莹牵着陆甘棠的手,拍了拍:「怎么就不想养了?你要是怕麻烦不想自己驯,我让人驯好给你。」
倒不是因为这个。陆甘棠捏了捏沈莹的手:「哪怕驯再好,也不是当初那只了,没必要,我要是再想养,也不会找一只相似的来当替代品。」
不是独一无二的那它在自己的记忆中也变得没有意义,比起这个,失去的遗憾都变得不可怕。陆甘棠是只往前看的人,不会在别的东西上寻找安慰,鹰也是,狗也是,她要就会要最特别的一只,要驯就专心驯好一个,驯不好她也只怪自己没拴好绳。野物和人一样,得先相互契合,契合度不高再来强求,实在强求不来就毁灭或者松手,总得有一方不能圆满,在这方面属实没有其他选项,这也是生存的一种残酷。
陆甘棠说这些话的时候邵骋一直在她斜后方看她,包括她看着玻璃里的神情。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陆甘棠侧过头,两人对视,半晌邵骋平静移开视线。
她都说了只是看看,沈莹也不强求。其实这儿的鹰不大适合家养,都是脾性最烈的品种,每一只成年后都是巨物,一般人哪怕戴了臂缚也撑不起来,养鹰驯鹰的人得有很强的臂力,哪怕是再厉害的驯鹰人也会被利爪抓伤,所以沈莹当年送也是送的体格比较小的品种。
他们在养殖场看了一圈出生才几周的小鹰,随后走到方才传来哨声的空地,陆甘棠再次看见了那只通体黝黑的楔尾雕,它的存在感太强了,一样都是刚成年的鹰,它的体型和毛色都比其他的要独特,察觉到他们的靠近,楔尾雕展了展翅膀,站在鹰架上冷眼看着他们。
「要试试吗?现在它们都小,体重还不算太夸张。」
这些刚成年的鹰已经驯过一轮,一般不会伤人,陆甘棠看了看那只楔尾雕,一时也来了兴致,点点头,选了那只。
「a-013可不大好弄。」戴着臂缚的驯鹰人站在一边,见陆甘棠选了那只,笑着跟陆甘棠再三确认,陆甘棠选定也不改了,接过了一套新的臂缚。
她在逐魄要用枪,臂力和核心力量都算稳固,哪怕是这样,a-013落在手臂上的时候还是整条手臂一沉,差点被压低了手。a-013察觉到自己站着的地方在晃,扑棱着翅膀叫了一声,下一秒站在一边一直看着的邵骋伸出手,托住了陆甘棠的手臂,轻而易举就把她连同a-013支了起来。
邵骋冷眼和a-013对视,后者稳稳站定,鹰眼黝黑中透着浅黄,仿佛察觉到了alpha的气场,它不服输地仰起了胸膛。
凑近了看,a-013身上还有漂亮的白色暗纹,随着光线偏移还隐隐透出一股银灰色的亮感,让人会不自觉联想到黑豹的皮毛,是一种十分野性的美。
见邵骋和a-013隐约在对峙,驯鹰人还觉得有点新奇,看着这一幕说:「a-013还在闯脸,但它性子傲,见人也不轻易放下警惕,闯脸要比别的鹰要花费更多时间,这两天才算是好了些。」
他的言下之意是说这两天难得见它又来了脾气,大概是同类相斥,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它的注意力在邵骋身上,哪怕身子转了一半,眼睛都朝着邵骋的方向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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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邵骋作为当事人自然也能感觉到,但他没有松手,陆甘棠把手上的力气卸在了他的手上,要是他撒手,陆甘棠支撑不了太久,而且他也在警惕a-013突然发难,这种鹰的攻击性在靠近的时候就能很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根羽毛都锋利,作为食物链中绝对的顶端,稍有不慎就会被重创。
所幸这样的对峙没有持续太久,还在驯养的鹰还不太能接触太多生人,他们很快就让a-013下来了,沈莹招唿他们去屋里休息,晚上她还有个局,就不陪陆甘棠吃晚饭了。
「我还想再看看,沈姨,你先走吧。」
沈莹闻言也没再客套,打了电话让人进来接,大概又等了十分钟,一个beta开着车过来,沈莹上了车,临走的时候和陆甘棠告别,让她下次再过来玩。
沈莹走后,宽敞的草野就只剩他们两人。陆甘棠漫无目的地走着,夕阳打在她身上,映得她浑身都像罩了一层暖光,与陆甘棠平日里的冷情疏远很不相符,让她的眉眼都染了温度。她比起邵骋刚见她时五官好像更长开了一些,身段也因为发·情期而变得愈发窈窕,邵骋刚从易感期出来,手心仿佛都残留着她肢体的弧度和质感。
她明明是一个omega,却和邵骋至今为止遇到过的omega都不相同。哪怕邵骋再不愿意承认,他猜不透陆甘棠的心思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比起被她拿捏,无法判定她的想法才更让邵骋觉得烦躁,每次当他觉得自己接触到了一点,陆甘棠又会再次变得捉摸不透,就像此刻。
一直以来在邵骋的认知里,alpha就代表着掌控,omega代表着服从,这是从出生起性别就赋予他的意识,但他和陆甘棠却和大部分的alpha与omega不一样,她总是能心安理得把最脆弱也最重要的后颈暴露给他,而他自己明明是那么睚眦必报的性子,在对待陆甘棠的时候却处处受制。
直到夕阳只剩下一抹余光,陆甘棠停了下来。她从身上掏出一个银色的小金属牌,这个小牌子邵骋没见过,也不知道陆甘棠这几天把它藏在哪里,但邵骋认出了牌子上的鹰标,还有上面隐约可见的编号刻字。
陆甘棠把「狗牌」对着夕阳打量,然后转了身,在邵骋的沉默中垫脚,把牌子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是第一区军·队的狗牌。邵骋拿起来看,上面除了编号,他的姓名拼音与第二性别标识,还有两个小字,显示「野火」,右下方还有一个简化的火焰纹章。
陆甘棠从他手里拿过狗牌,用指腹摩挲:「三天后报导,到时候司机会送你去。你的易感期来的很是时候,倒是省了你接下来一年的烦恼。」
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能让邵骋轻易俯瞰陆甘棠。半晌邵骋开口:「你把我带上来,又放我走,陆甘棠,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陆甘棠闻言抬头:「怎么说?」
她轻轻把狗牌往下扯,让他低头:「对抗赛是你自己赢的,特训营里的考核是你自己过的,既然丛林回不去,那这就是最后一根稻草,你可要好好抓住。」
「但你如果觉得这是放你走,就有点想错了。」陆甘棠和邵骋近在咫尺对视,「只要颈圈还在,不管你去哪里都是我的狗,除非有一天你强大到足以摆脱我,或者是我先不要你了。」
这时候夕阳彻底落下,冬日的夜既黑又漫长,他们彻底隐没在黑暗中,一望无际的旷野看着有些吓人,往前看往后看似乎都看不到底,犹如凝视深渊。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邵骋抿唇,说:「我不是你的狗,我也不属于任何人。」
陆甘棠的瞳色是带咖色的,alpha的夜视力很好,从中能窥见隐约的流光,她注视着他的目光一直都是如此专注,从一开始的观察到后来哪怕了解了他,也始终喜欢直视着他说话,哪怕这样在alpha看来像是一种挑衅。邵骋察觉到陆甘棠在笑,哪怕她没有勾起唇角,眼里的快意已然暴露了她:「这样也挺好,不是吗?」
他们是alpha和omega,不需要相互说服。
哪怕陆甘棠没有说出这句,邵骋也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的思维有共通之处,也因此能在相互对抗中达成共识:「你就是个疯子。」
这是邵骋第二次这样评价她。陆甘棠陷进了他的臂弯,在冷夜里,像被野兽叼住了脖颈,但她一点也不怕,仰着脖子和他撕咬在一起,他们喉中滚动着热意,舌头搅和出粘稠的动静,一个觉得对方无可救药,一个只自顾自地索取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谁也无心去在意这样的立场颠倒,世俗间的alpha和omega该如何相处与他们最没关系,纯种和杂种,疯子和疯狗,这些激烈碰撞的标籤在他们日復一日的对抗中反倒显得愈发无形。或许一开始这是最激烈的矛盾,但时至今日,他们都很清楚地感受到和那些都没有关系,甚至和信息素也没关系,只是因为他们是邵骋和陆甘棠,就註定了他们之间会有这场博弈。
第30章
这两年时间过得很快。
高晟他们在一年前扩充了团队,如今工作室已经有了不错的规模,但他们也没有从原来的旧城区搬出来,只是存了一笔钱把一层的另外一边也租下来了,内里打通成了住处加工作间。新招的成员里有一个是在大公司辞职的,基础很稳,专业也够硬,因为厌倦了大厂的压榨干脆被高晟挖了过来当技术顾问,每天都沉在工作室里闷着,是个深度死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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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是会约在第七天碰头,因为多了白文清,陆甘棠每个月和他们聊的时间也多了起来。白文清以前在大厂很多方向的研发都因为各种限制无法实施,到了高晟他们的团队终于可以彻底放飞,往往都能提出一些不错的思路或设想,陆甘棠和他探讨的时候会逐一捋清思路,这样野的路子在逐魄很少见,但陆甘棠并不讨厌。
和高晟他们开完会,离开前陆甘棠到吧檯喝了一杯无名。周放又出远门了,没有人知道今年他是不是能有个好结果,只是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一种习惯。杰西和陆甘棠闲聊,他们都只知道周放这次去了第七区,这两年变化最明显的就是第七区和第一区的关系,现在那头乱得很,已经发生过几次大型暴·动,因此周放去第七区的次数也最多,就怕季淮真的在那。
聊着聊着自然不可避免要聊到邵骋。虽说入伍后邵骋就很少来了,但每次见他变化都很大,加上前阵子邵骋待的队伍还上了新闻,就连杰西也忍不住感慨:「听说这次第七区的暴·乱有纯种插手,对方用的武器大大超出了原本的预期。野火立了大功,这两年升得太快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陆甘棠闻言没有说话。事实上不是太快了,是升得太明显了,野火作为一支新成立的特殊队伍,自打半年前开始就出尽风头,这两年各区形势不稳简直变相加快了这支队伍的成长,他们恍如是第一区军队的异类,独立于海陆空之外,又与寻常的特种部队很不相同,最大的特殊之处在于这支队伍的构成和定位——它是军队中唯一一支没有领队的队伍,与第八星系所有的队伍都不一样。
不管是哪个领域,纯种统率的现象已经在第八星系中根深蒂固,第一区中尤其是,从军·统到各支队伍的大队长都是纯种家族出身,关系再远也得是三代旁支级别,唯独野火这支队伍至今仍然没有设立大队长,使用权完全掌握在元首手里。
第八星系的特种部队一共有16支,领队最低也是中队级别,军衔为中校以上,每支队伍约一千人,而野火这支「特种部队」从组成起规模就大幅度缩小到了一百人,选用的几乎都是进入过特训营的高质量新兵,经过一年的千锤百鍊,于去年年初开始出任务,在半年前一次救援任务中一战成名。
一个月前第七区发生了一次大型暴动,恐怖分子劫持第七区要员要求第七区独立,杀害人质近百人,野火作为支援部队赶往第七区,最后成功在海上解救人质,当时就上了各大区的新闻。
从媒体的口径来看,上面要捧这支队伍的痕迹很明显,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传递给大家的消息却是潜移默化的,并且有相当明显的指引性。所有人都在猜测谁会成为接管这支队伍的人,哪怕没有人明说,但许多人都在期待能有一支打破旧局面的队伍出现,这也意味着第八星系最高统治者对于纯种垄断局面的松口。
杰西和陆甘棠不一样,他和周放大多在地下活动,接触军·方没有陆甘棠频繁,了解的自然也不够多,而陆甘棠虽然没有和父兄详聊过这些事,但依靠着自己的人脉和见识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端倪,当年她没有阻止邵骋入伍,并非全都是个人意愿,最重要的是在这件事上父兄都少有地沉默,这已经表达了他们的态度。
邵骋是一定要入伍的,时至今日陆甘棠已经不会再怀疑这点,哪怕是误打误撞,他都已经进了局,所幸陆甘棠今年就要毕业了,自从她开始接手k系列的研发后,看似放开的绳索也在慢慢收紧,比起他刚入伍的一年,如今她的发情期才算是好过许多。
......
此时的第一区已入夏,白天室外温度高达38,野火刚从第七区回来没修整两天,马上就投入了十月军演的加训里。今天下午训练营里一栋十一层的高楼就是他们的训练场所,在一声哨声中穿着黑色作训服的队员开始徒手攀爬,楼下有教官大声报时:「43!45......慢了!睡着了吗?!」
爬上楼的队员转身在另一边用绳索下楼,今天的训练只是一些常规项目,大家氛围都比较放松,一般出过大任务他们能有几天修整时间,但这是他们队伍首次在大型军演中亮相,上面对这次十分看重,为了让他们保持状态,下午才安排了加训。
「听说了吗?雷修那的毕业季,几家联姻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刚被教官骂下来的高简回到队伍里,用领口擦了擦汗,边看着上面的弟兄边跟身边人唠嗑。
秦江微微喘气,闻言好奇:「你每天都在营里,到底是哪来的那么多消息?」
高简不服:「就许你们纯种有消息来源,不许我有?」
刚下来的闻邵一抬手擦了擦汗,在他们身边走了过去,下一秒教官喊「下一个」,地上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停了下来,看着开始爬楼的两人。
高简顶了顶秦江的胳膊:「赌500,邵骋。」
秦江:「抠得你。」
他没理高简,抬头看着,楼顶上有鹰盘旋,邵骋先刘擎一步到屋顶,这时候教官报时:「38!40!下一队——」
「草,又快了。」
地上有人低骂一句,邵骋又不知不觉破了一个记录,平均成绩这个东西就是这样被拉高的,在他们队伍里只要有人上升哪怕一秒,都意味着整支队伍的上限被提高,最底下的人压力也就越大。下来后刘擎脸色平静,和邵骋一起回到队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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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alpha一样,二十六七的alpha体格还能长,邵骋这两年身高窜得和他所展现出的天赋一样快,如今已经有一米九了,但他身材健壮却不粗犷,黑色作训服勒出他一身宽肩窄腰,周身的肌肉处于紧实状态下时每一寸都仿佛带着韧劲,他和刘擎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对比尤其明显。
相比之下刘擎的体格更粗犷也更凌厉,作为队伍里各项成绩最好的两人,从进队开始就一直在默默比较,当初在特训营里两人搭过一句话,如今作为队友,更能切身体会到对方对自己的竞争力。
高简见邵骋下来,又突然想起方才和秦江唠了一半的嗑,对邵骋说:「咦,联姻里好像也有陆家啊,那不就是......」
秦江忙打断他:「你这道听途说也敢搬上来卖弄,嘴碎得你。」
「我哪儿嘴碎了......就是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妹妹。陆老师今年也要毕业了,说不准家里就打算给她安排一段好姻缘呢,是的话也太可惜了......英年早婚啊......」
陆甘棠的存在对他们来说不陌生,逐魄那边备受瞩目的新星研究员,这两年跟他们部队来往得也紧密,当年他们在进行封闭式的actt(advanced counterterrorism training,高级反·恐训练)时陆甘棠甚至被院长亲自带过来协助新武·器的测试。野火使用的设备几乎全部由逐魄提供,里面甚至有未被公开过的东西,陆甘棠作为k系列的新进负责人也会定时到这里参与他们的训练,并收集详细的武·器数据。
陆甘棠长得好,身材也没话说,作为一个omega胸大腰细腿长,每次来都吸引人目光,在一堆臭男人里显得尤其出挑。野火里都是精力旺盛的alpha,大家年龄相近也心高气傲,说不觊觎一个那么优质的omega那就是屁话,说出来也没人信,但大家都知道陆家在第一区是什么地位,所以也只敢想想,不敢做白日梦。
听着高简的话,邵骋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身上的装备,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听到联姻两个字连眉头都没抬。
在野火里,秦江、闻邵一、刘擎以及几个纯种都多少知道邵骋和陆甘棠的关系,邵骋脖颈上的颈圈戴了两年没摘下来过,说明他并没有因为入伍而脱离陆家的附属,其他人哪怕不了解这个颈圈从何而来,但也都知道邵骋是有主的,大家都对给他戴颈圈的人十分好奇,可惜两来谁都打听不到,知情的几个嘴严实着,不愿意给自己惹事,邵骋自己也闭口不谈,包括自己一年一度的易感期都是如何度过,也没人知道。
高简见自己的话没几个人理,身边几个包括秦江、闻邵一、刘擎在内都不接话,自讨了个没趣,只能一脸扫兴地闭了嘴。这时候训练结束,教官点名,邵骋这才抬头,走出队列。
戾今天很精神,刚从战场回来也没歇息,下午他们在训练,戾独自在上空盘旋,教官注意到,让邵骋去鹰房看看。
邵骋没有去鹰房,他站在空地吹了一声哨,停在高处的戾闻声,俯身飞来。邵骋今天没有穿一整套作战服,随便戴了半边臂缚,戾熟练地停在他的小臂上,站得稳稳噹噹。
黑色的楔尾雕经过两年时间已经完全长开了,巨大的体型在鹰群里显得尤其出挑,展翅的时候比金雕看着都大,将近三米长,如今连军队里的驯·鹰人都几乎要架不住它了。它停靠下来后和邵骋对视,模样有些冷,和主人一样。
邵骋是在进野火后的第三个月见到的它,这批鹰特供给这支新队伍的时候已经全部成年了,当时的a-013似乎还记得他,挺着胸膛叫了一声,邵骋见状没怎么犹豫,当场选了它,取名叫戾,听着很符合它的气质,带着煞气。
两年时间,戾在野火也立了不少战功,仔细算的话比邵骋出头都要早,已经能算得上是部队里的「老伙计」。邵骋随便检查它身上,也没看出什么端倪,这时候戾忽然扑腾了两下,转过一边脑袋,邵骋见状也跟着侧头,和一道平静的目光遥遥对上。
陆甘棠穿着白色大褂,里面一件随意的短袖和牛仔裤,显得身段格外纤细挺拔。她插着兜站在长廊下,身边有几个抬着大箱子的工作人员,两人相隔了一百多米,只对视几秒,陆甘棠就转过了身,和身边的助理说了几句话,迈腿朝箱子搬运的方向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邵骋才收回视线。不远处高简喊他过去集合,邵骋抬了抬手,戾重新飞了起来,邵骋摘掉臂缚,朝高简的方向走去。
第31章
陆甘棠来野火训练营十有八九都是直奔靶场,这次也同样,她带来了最近小组里研发的新成果:十三支新研发的kxx狙击步·枪,五把警用型泵动装填霰弹·枪,还有十三把改良过弹匣的klock202——十三区研发推广的手·枪型号,近几十年被逐魄持续升级并被军·队大规模投入使用,算是各大区警备通用枪。
原先的kl202採用了扁钢丝绕制弹簧用于减少弹簧压缩时的长度,因此得以比以往的□□多容纳两发子·弹,今年逐魄在弹匣和子·弹的改良上有了新的突破,在改良弹簧构造的基础下又制作了一款kl202专用的特制子弹,使kl202成为了整个第八星系第一把可以装下19发子弹的手·枪,并且在射程和杀伤力上有了明显的提高。
这些武·器信息还没被公开,第一批实验武·器只有少数几支队伍能接触,毕竟没有谁会比战士对武·器的使用手感更敏锐,若是效果良好甚至只会投入给第一区的特种部队使用,不会大范围推广到整个第八星系。这些在各大区都是很常见的事,第八星系虽然统一,但地方系统都有各自的合作机构,系统中有通用信息当然也会有秘密,尤其是在近两年各大区关系不稳定的前提下,各区政府都在军·事设备上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物力,逐魄在这方面就是第一区最大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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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kl202的弹簧改良方向是陆甘棠和白文清探讨出来的,在高晟他们一次比较大型的买卖里白文清曾尝试过改良一把手·枪的弹簧形状,后来失败了,在与陆甘棠分析后陆甘棠把这个想法提交了报告给团队,经过了接近一年的努力才把弹匣和子弹的改造给落实下来。
陆甘棠一口气打空了19发子弹,在一群强大的alpha面前,她试枪也丝毫不虚,手臂端得很稳,简单介绍完改良过的射程和优缺点,她把□□给了助理,又端起了那把首次面世的kxx狙击□□。
她戴着白色手套,穿着白色大褂拿着黑色长·枪的样子很性感,在座的各位alpha看得心痒,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听她的话。邵骋站在队伍的右侧方,看到高简狗腿地拿了肩缚递给陆甘棠,陆甘棠没有拒绝高简的好意,简单套上了。
肩缚是他们部队里的东西,尺寸很大,陆甘棠一手绑紧,胸口到白大褂中间的位置就被勒了出来,弧度相当明显,邵骋听见身边有队友倒吸一口气。
这把kxx狙击□□比较沉重,陆甘棠用了比较稳固的无托式坐姿,手臂绕过膝盖顶住枪身,枪的末端抵在肩缚上。那么纤细的手臂端起步·枪也依旧稳当,陆甘棠双眼扫过瞄准镜,同时单手上膛,下一秒,毫不犹豫轻扣扳机。
对面的显示屏报靶后有人混在队伍里吹了一记口哨。
这一声明显表达着「漂亮」的口哨让现场不少人都笑了,教官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呵斥,背着手在一边看着。
「......这款kxx01弹药性能和光电瞄具有了新的提升,□□你们也看见了,比起你们惯用的ms系列也更优秀,应该会替代你们之前用的ks338进入军·械库,具体怎么样还要等你们实战信息。」
逐一演示完,陆甘棠的肩膀也被震得麻木了,但她像是早已习惯,摘掉了肩缚站在一边。这时候教官逐一喊话,他们分批上来做测试,邵骋是第一批,经过陆甘棠身边的时候他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的视线短暂地落到他身上。
他们上来试·枪的alpha没有戴任何防具,邵骋单手拎起来那把kxx01,掂了掂重量,检查了一遍枪·身,随后在靶前站立,双腿微张,手臂抬起,左手手肘顶住胸腹,右手弯曲制住扳机,做出标准的射击姿势,上半身的黑色与枪·支似乎融为一体。
没有上场的alpha都盯着他。邵骋的射击成绩目前是野火里最高的,自从半年前就一直在打破第一区的各项记录,他对枪·支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度,随着训练强度增加,射击的时候状态就越发松弛,不管什么时候心跳和唿吸都不会受影响,越是紧要关头反而能越冷静。随着教官发令,邵骋利落上膛,射出一枪。
哪怕有高效制退器在,站立姿势下的狙击□□后座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但邵骋不动如山,身躯只发生了细微的晃动,而后半自动狙击步·枪自动上膛,邵骋面无表情一下接一下扣动扳机,靶场中响起一声声消音过后的子弹声响。
把子弹打空,报靶之前,邵骋维持一个姿势退壳,同时电子屏报靶,显示满环。
这时候陆甘棠走到邵骋身边,把手里的弹匣递到他面前:「这是0.338口径的特制kx狙击弹,最高精密射程2680米,手感如何?」
她一走近,熟悉的香味传进鼻翼,邵骋感觉到颈圈在微微发烫。他接过陆甘棠手里的弹匣,熟练地换好,才回了一句:「靶场距离有限,长距离测试要去外面。」
高简在一边听着,心里默念了一句「无趣」,凑了过来对陆甘棠笑嘻嘻:「我觉得很好!这枪够帅,握把比338舒服多了!陆老师你等会儿直接就走了吗?还是要多留会儿?」
陆甘棠双手插回兜里:「没,我还要留在这跟刘教官他们开个会,没有意外的话这把kxx01会在十月的军演中展示,还有一些细节要商讨。」
「那挺好!忙完了来咱们食堂吃饭吧。」
陆甘棠表情淡,她不管来几次都是这样,作为纯种有一种天生的距离感:「再说,你们先训练吧。」
助理这时凑上来低声提醒该走了,陆甘棠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傍晚,从会议室出来,陆甘棠对助理说:「我先去趟洗手间,你去车上等我。」
助理懂事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往门口走去。陆甘棠背过身,走向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这栋楼平时没什么人来,离训练场比较远,又在行政楼的斜对角,一般是接待外来人员和开会用的地方,加上这会儿是饭点,人们都在食堂,偌大的建筑物安静得只能听到脚步声,还有窗外清晰的蝉鸣。
陆甘棠一进卫生间就被人抵到了墙上,压制她的手臂坚硬有力,另一只腾出来锁了门。alpha凑近陆甘棠的脖颈,闻了闻,声音不带什么波澜,就是在阐述事实:「打了阻隔剂。」
陆甘棠在微暗的洗手间里看到他,原本刻意忽略的腺体热度也在慢慢变得清晰。她上个月打了一次抑制剂,最近几天腺体隐约发胀,想着今天要过来,干脆只注射了阻隔剂以防万一,没想到被他察觉了。
邵骋把她背过去贴着墙,同时散发出信息素使陆甘棠进入状态。他刚从靶场下来,身上一身汗,邵骋把她的白色大褂连带里面的一起捋起来,下一秒金属扣的声音迴荡在干燥的空间里,陆甘棠紧紧贴着瓷砖,身上也开始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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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发-情了,在强大而霸道的alpha信息素前,被抑制剂控制住的信息素开始暴走,叫嚣着要和苦橙味的信息素融为一体,短短几分钟,就被作弄地发不出声。
他们交--媾着,两只动物一样,邵骋把她完全罩在了阴影下方,只有中间在动,倘若这时有人在窗口窥视,估计连陆甘棠的衣角都看不见。他们做得如此熟练,像是熟悉彼此节奏的共犯,窗口在陆甘棠来之前就被关严,信息素的味道溢不出去,闷在这个说小不算小的公共卫生间里,闻得陆甘棠头脑发胀,小声而放肆地吞吐着。
反观邵骋,表情十分冷静,空气中omega信息素的浓度如此清晰明了,他却能残忍地撑着墙,任由那些煽情的声音混合在信息素里。然而仔细看他握成拳的手,指关节已经用力到蹦出骨节和青筋,本能这个东西并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就能克制住,每一次都需要用清晰而强大的意志力加以抵抗,这比戒断训练还要辛苦而漫长,犬牙在信息素的作用下也不可抑制地发痒,这是针对两个人的折磨。
邵骋紧咬着牙关,像是泄愤一样把陆甘棠抬起来,陆甘棠踩不到地,哆嗦着抱紧了他。邵骋用大拇指用力搓弄她发热的腺体,看她疼得不自觉流下眼泪也不松手,直到空气中的omega信息素浓度攀上了高峰,邵骋才停止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打开了洗手间里的排风系统。
陆甘棠喘着气,眨掉了眼泪,看着近在咫尺的颈圈和喉结,她的手按在他领口的边缘,感受着掌心里蓬勃的经络,收起了方才的浪·盪,问:「你怎么看着心情不好?」
邵骋挺着没动,垂眸盯着她。
陆甘棠没有得到回答也不执着,事实上每次帮她度过发·情期他看着都会心情不好,有烦她的成分,或许也有气自己的。他们歇了一会儿陆甘棠又热起来了,抱着他开始自己动。
邵骋由得她动了一会儿,直到她累了,才抱着她去了洗手池,把她放下。
邵骋的手陷进陆甘棠的头髮里,轻轻一扯,让她抬起头看镜子:「骚什么?」
陆甘棠被他凶地皱起眉,撑着洗手台努力维持唿吸,闻言从镜子里看对面的他,半睁着眼,语气带着蛊惑:「流出来了。」
她的语气让邵骋眯起眼,冷眼看着她不知死活地挑逗:「那就流出来。」
他这时候的冷静总是能取悦她,陆甘棠笑着咬他耳朵,之后有一段时间都出不了声。
夜晚部队没有其他安排,等他们结束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赶在宿舍熄灯前,邵骋收拾好了两人,长廊没有人也没有灯,他们在月色下分开,再见都懒得说。
陆甘棠在邵骋转身后又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转身从正门出去。轮岗的士·兵见到她还以为她刚开完会,向她敬了礼,登记后放行。
陆甘棠回到车上,助理都已经和司机一起吃过饭了,等得差点睡着。见陆甘棠回来了,助理连忙腾出座位,这两年陆甘棠每次消失的这段时间里都干了什么,助理不知道,也不敢问。
陆甘棠很累,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身上虽然用湿手帕擦过,但那股黏煳煳的感觉还没散,她现在都能清楚回味起方才的每一处细节,仿佛抬起手,都能闻见那股清冽的苦橙味。
如果说标记能让两人产生连结的错觉,那么陆甘棠很肯定她和邵骋之间不存在这个,明明过分沉迷一只宠物是一件很危险的事,陆甘棠还是选择了顺应本心。这两年他们的信息素愈发契合对方,也习惯了对方,倘若信息素能透过嗅觉形成依赖,那么陆甘棠觉得邵骋大概会成为自己的毒·品。
但幸好不是。陆甘棠享受这样的沉迷,却也需要一份清醒把自己拉回来,他们的关系不管怎么变,都一定要在彼此清醒的前提下,爱和恨都是。
「开车吧。」陆甘棠对司机说,再睁眼时,目光已然恢復平静。
第32章
关于陆家即将进行联姻的消息,越到雷修那的毕业季,传得越是沸沸扬扬。原本纯种家族的婚姻就备受瞩目,加上陆家兄妹久久没有相关的动静,大家的目光也过多地放在了他们身上。
陆毅今年32了,与他同辈的纯种子弟大部分都已经订婚或成婚,原本能与陆家匹配的纯种家族就不多,这样一来范围更是大大缩小。当年陆毅30岁的时候也有人猜测他会给自己选定结婚对象,但后来不了了之,关于他的私生活在大众眼里一直是个迷。
今年传得比较笃定的无非还是戴家,与陆家一样,戴家作为最古老的纯种家族之一,主家诞下的唯一一个女儿仍然没有订婚的消息。戴莹月上面两个兄长分别在检·察机关与医疗体制内担任要职,他们兄妹三人父母早逝,由舅舅穆邺城拉扯长大,穆家手里掌握着第一区接近百分之七十的医疗体系资源,与第八星系所有的医疗系统都有高度合作,是这一块的巨头。
外头议论纷纷,相关的报导两个月下来几乎没有消停过。今年之所以可信度那么高,也是因为前阵子有记者接到了陆穆两家走动的消息,陆毅和穆邺城在一次晚宴上侧头聊天的照片现在还挂在网上,两个英俊成熟的alpha站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张静止的图片也能惹人垂涎,一旁的陆甘棠背对着镜头,隐约露出的香槟杯也十分引人遐想。
这张照片使得陆穆两家联姻的传闻更加具有真实性,甚至因为陆甘棠也入镜了,大家都在猜当事人会不会两全其美,直接凑成两对。虽然称谓上是乱了点,两方年龄也差了十几岁,但这种情况在纯种家族联姻中很是常见,仔细想想也算是天作之合,陆、戴、穆三家正好囊括军政医三界,若是联姻就是三强联手,于是不止普通人,就连纯种家族最近也在打探这方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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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穆邺城带着戴莹月上陆家做客。
陆毅作为alpha在对待omega上十分绅士,戴莹月说想出去看看花圃,陆毅便点头带她出去看。陆家母女二人信息素都是花香,因此花园也请人专门打理,第八星系公认最难种的北极星和月光海棠在陆家随处可见。穆邺城看了看落地窗外的两人,喝了一口咖啡。
穆邺城年龄比陆毅还要大点,是穆家的小儿子,却也是如今穆家的掌权者,平日里作风低调,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这么多年来几乎没人能在他身上挖到什么绯闻。他本人长相就是偏禁·欲一挂的,眉眼皆生得冷淡,感情生活也仿佛一潭死水,是媒体眼里的硬石头。
陆甘棠坐在穆邺城对面,察觉到他的视线,余光扫过庭院外穆家的保镖,说:「不用担心,陆家很安全。」
这话看着是玩笑,穆邺城却听出了试探。穆邺城闻言,视线落在陆甘棠身上,过了一会儿突然说:「莹月的身体从小就不好,能出门的机会不多,看来她的确很喜欢这里。」
陆甘棠说:「我听说莹月是早产儿。」
穆邺城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嗯,莹月的母亲生下她没多久就去世了,因为早产两个月她的第二性发育很晚,快十六岁才有徵兆。」
他们从出生起就拥有明显的第一性别体徵,然而接下来要到12-14周岁才会展现出第二性别的发育状态。陆甘棠听说过一些戴莹月的传闻,她在纯种圈子里也是大家口中诸多议论的人物,听说穆邺城早年为了她从各区寻找了很多专家组成了专门的医疗团队,哪怕如今戴莹月已经快要十八岁了,她的腺体发育仍然相对迟缓,就连信息素也比别人要淡许多。有人曾经说过戴莹月或许要到20岁左右才能迎来第一次发·情期,这还是相对乐观的情况,在戴莹月的身体状况上想必穆邺城和戴家的两个alpha都花费了不少精力。
「陆毅是个不错的alpha,如果他能喜欢上莹月的话,作为妹妹我相信他会对莹月很好,不输给任何人。」
穆邺城没接这话,反倒问:「那你呢?」
陆甘棠:「什么?」
穆邺城靠在椅背上,坐姿透着一股松弛,但他西装革履,做任何动作都带着一股矜贵:「你也快毕业了,没想过结婚吗?」
他像是什么都知道,透过镜片,眼里透着一股犀利:「听说你接手k系列了,但想要更多的话,光靠陆家不行吧。」
这话听着冷情又带了点刻薄,但陆甘棠承认这是实话,因此也没有觉得恼怒:「如果有合适的对象,也不是不能考虑,但是这婚得结地物有所值。」
穆邺城的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他听了这话,不露痕迹地打量对面的这个omega,半晌,突然说:「你知道吗,我和你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所以外面传的我和你之间的事,不全是空穴来风。」
穆家掌控的医疗资源能拿到他们的信息素匹配报告并不奇怪,陆甘棠表情没变,然而穆邺城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眼神迅速冷了下来。
「听说你有一个附属alpha,不好奇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有多少吗?」
alpha毫不犹豫地踩进omega的领地,说出的话犹如一种另类的警告,让气氛顷刻沉了下来。穆邺城缓缓站了起来,他走到落地玻璃窗前,看着窗外的陆毅和戴莹月,语气冷淡:「无论陆毅怎么想,陆、戴、穆三家联姻的消息对我们三方都有好处是事实,不管是为了逐魄接下来的发展合作,还是为了你未来能更好掌握逐魄的话语权,陆毅大概都不会排斥这段联姻。」
陆甘棠被挑衅了,但她很快就收起了情绪,她看着穆邺城的背影,仔细听语气虽然淡却藏不住冷意。穆邺城的突然发难是陆甘棠没有想到的,他的性格比传闻中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根本不知道哪句话触到了他的逆鳞:「听着的确如此,但是这对莹月有什么好处?」
玻璃隐约反射出alpha清冷的面庞,穆邺城说:「莹月马上就要成年了,她的腺体发育状况一直被人诟病,同龄的杂种明着暗里抨击孤立她,说她是纯种家族中的异类,谁都没可能看上她。」
穆邺城平淡语气的背后藏着不屑与残忍:「陆毅对她来说是很好的选择,对付这些闲言碎语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既定事实反驳。莹月是我们的掌上明珠,配得上最好的alpha,有些渣滓我会一个个清算,但是在此之前我不允许有人在莹月的名声下留下污点和瑕疵。」
陆甘棠自己也是有哥哥的人,陆毅对她的保护欲与穆邺城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陆甘棠也敏锐地在穆邺城这句话中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地方。陆甘棠随着穆邺城的目光望向落地窗外,戴莹月正蹲在一个花圃前拨弄花瓣,仿佛察觉到这边的目光,她转过头,对着屋里的两人展示了手上的花朵,笑得有些害羞。
陆毅陪了戴莹月半小时,随后又进屋和穆邺城聊了会儿。比起和陆甘棠独处,穆邺城在陆毅面前倒是收敛许多,两个alpha聊的都是一些生意上的事,对陆甘棠和戴莹月都没有避讳。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戴莹月低声说累了,穆邺城摸着她的后脑勺,带着她告辞。
自从他们走后陆甘棠就在吧檯小酌,没怎么说话,陆毅把人送走后见她表情有些冷,走上前来靠在吧檯上:「怎么了?」
「你要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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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问得直接。
陆毅给自己倒了一杯,在对酒的品味上他们兄妹俩倒是挺一致,都喜欢烈酒。他饮了一口:「不喜欢戴莹月?」
陆甘棠盯着他:「要和她结婚的不是我,你的喜好更重要。」
陆毅回道:「不讨厌。」
「我以为你喜欢辛怡枫那样的。」
戴莹月是养在深闺的铃兰,辛怡枫是带刺的月季,虽然陆甘棠并不觉得陆毅会娶辛怡枫,但辛怡枫跟了他最多年,某种意义上也显露了陆毅的喜好,哪怕是与纯种联姻,对方也不应该是戴莹月那样的。
听到辛怡枫的名字,陆毅的表情淡了下去:「戴莹月很适合结婚,娶回家里只要好好照料着就能让穆邺城满意。穆邺城姐弟两关系很好,因此穆瑜去世后他最重视的就是这个外甥女,和戴家联姻实则是和穆家合作,这桩买卖稳赚不赔。」
这话说得清晰而残酷,是纯种家族中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规则,然而沉默片刻,陆甘棠说:「对我来说延续远远没有你的幸福来得重要,但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也会认同。」
alpha对感情的取捨和omega不同,在永久标记里,omega才是被信息素束缚的一方,被标记过的omega这辈子只能依附于配偶的信息素存在,除非洗掉标记或破坏腺体,否则哪怕是身不由己也会产生出只爱着对方的错觉,但这套信息素依存法则在alpha身上并不适用。永久标记或许能让alpha对自己的ome□□生怜惜与独占欲,却也不妨碍他们同样也会被其他omega的信息素影响,这是他们这个物种对择偶最大的不公,因此纯种家族中也有许多貌合神离的夫妇,他们只为繁衍更强大的后代而结合,这也是纯种能延续至今的无奈和冷血之处。
陆甘棠明白,并不是父母相爱就代表子女也得是个痴情种,在陆毅眼里,自己的情感或许远远比不上家族利益,甚至包括自己,倘若真的有一天需要做出抉择,她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所以陆甘棠说不出否定的话,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对另一个人感同身受,作为家人,陆甘棠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成为掣肘。
陆毅听了这句话,微微勾起唇,他捏了捏陆甘棠的后颈,说:「事情还没定下来,不用想太多,只是我们和戴家接下来的确有合作,外面传的消息对我们都有好处。你要是不想听,这些天就不要去学校了,反正也就是缺个毕业证的事儿,这段时间待在逐魄,kxx系列的后续跟进够你忙了。」
陆甘棠能那么快接手k系列的研发其中陆毅出了不少力,她想起方才穆邺城的话,突然问:「穆邺城说的信息素匹配度的事,你知道吗?」
「他跟你说了?」陆毅说,「这种事不需要他告诉你,你自己查也能查到。」
那就是说穆邺城说的是真的。陆甘棠说:「没听你提过。」
陆毅说:「我说过了,这些事情你不用考虑。只要有我在,你的喜好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谁都知道信息素匹配度越高的alpha与omega能诞下更优秀的后代,回想起方才穆邺城的语气和神情,陆甘棠直觉他并不会白白透露给她这个信息,他对她与邵骋的事做过调查,也在斟酌一个过分宠爱自己宠物的omega在婚姻上是否相对好拿捏,他在警告,也是在试探。
他和陆毅一样,都在联姻的omega身上寻求最高的利益,又对自家的小崽充满保护欲,只是她和戴莹月虽然都是温室里的花,性格却大相迳庭,她最不容许的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陆甘棠喝完了剩下的酒,对陆毅说:「先看看穆邺城接下来想干什么,我先走了。」
陆毅点头。离去前陆甘棠突然说了一句:「辛主编好像要调去第三区,这件事你知道吗?」
身后的沉默等同默认,陆甘棠没有再追问,推门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邵狗出场了一句话
新出场的穆邺城37,戴莹月17,陆毅和戴莹月相差15,穆邺城和陆甘棠相差17,放心,在这个世界观里只要x功能没问题,多少岁数差都没关系,能交·配就什么都无所谓
看过一点abo的应该都知道,永久标记是只能限制omega的,对alpha其实没什么生理上的限制,具体表现为被永久标记过的omega是不能接受其他alpha的,会有生理性的强烈不适,但对alpha说没有这方面的烦恼,或许会有信息素依赖,但不存在强硬的专一生理限制
【一个omega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一个alpha可以标记无数个omega。】很不公平是不是,但这也是abo既讽刺又有趣的地方(记笔记)
第33章
辛怡枫要调去第三区还是陆甘棠听说的。
央传和逐魄的合作关系可以追溯到很多年前,辛怡枫又是大家眼里炙手可热的女性beta,光是追求者就能绕逐魄好几圈,不过一会儿功夫,消息就在逐魄传开了,大部分人都在暗暗惋惜。
这两年陆甘棠因为升职接受过几次辛怡枫的採访,于公于私她们都算交情不浅,辛怡枫是陆甘棠认识的人里少数几个不会与她避讳谈论陆毅的beta,并且在她的语气看来,辛怡枫并未觉得自己与陆毅的关系有什么不平等的地方,她在与陆毅的相处中始终清醒地给予和求索,只可惜最近因为雷修那毕业典礼的事辛怡枫一直在忙,陆甘棠也没能约她出来聊一聊。
按理说要和自己哥哥的情人聊感情是一件挺让人尴尬的事,但陆甘棠还是想知道辛怡枫对此有什么想法,或许在这方面没有人能比辛怡枫更了解陆毅,陆甘棠在陆毅的那次沉默中察觉到了他和以往不一样的情绪,这大概率也和辛怡枫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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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关于穆邺城,他的行动则比陆甘棠想像中的迅速多了,不到三天时间,穆邺城带着戴莹月拜访陆家的照片就见了报,双方四人订婚的猜测愈发被坐实,传媒的口径出奇一致,在陆、戴、穆三家联姻的大标题上附註了一个大大的感嘆号,并且在这件事上双方都没有发表反驳的声明。
这在纯种家族的婚姻歷史中已经可以算是走了一半的流程,一般上报了的十有八九都会成真,再一次见报可能就是直接报告订婚或结婚讯息,毕竟纯种家族这几年行为作风都比较低调,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为了名誉保护也会暗中公关掉,放任不管的大多是默认态度,大家对此也都有数,于是这几天就连部队都在讨论这些事。
这天大中午吃完饭,邵骋、刘擎与李超然就被叫到办公室陈述上次第七区作战的任务报告。
外人对野火这支队伍只有一个大概的了解,注意力大多放在了未来的领队上,却不知道野火自从第一次出任务,领队都是採取轮流执行的制度,一般情况下为两人带队,特大艰难任务为三人,在还没有任命队长前,所有人都要背负起整支队伍的存亡,不管你的出身如何,在这个模式下都要绝对服从命令,信任自己,也信任自己的队友。
上一次针对第七区的恐·怖袭击是三人带队,回来后三个领队都递交了作战报告,上面重重审批后直到今天才让他们过来述职,来之前邵骋三人心里都有了底,进门同时喊了报告。
刘岑坐在主位,身边是第一区警·务处副处长戚宏昇和政·委于光,等三人站定,刘岑指了指桌面上的报告,说:「具体报告一下这次第七区恐·怖分子的装备,还有一次长达五分钟的通讯中断是怎么回事。」
三人对视一眼,邵骋先说自己负责的部分:「和报告陈述的情况一样,这次对方的装备精良,弹·药充足,显然是有强大的储备,t1级火箭筒刚研发产出一年时间,数量有限,各大区特种军械库每一支都记录在档,就连维修都要特别报备,然而这次缴获的三支全都没有具体编号,要么就是在发放过程中有人私自扣下提供给对方,要么就是在第七区有人仿制研发了一样的东西,具体还要等逐魄那边的分析报告。」
于光厉眸一抬,直视着邵骋说:「你的意思是第七区政·府有暗中勾结的嫌疑,还是在质疑中间过程的负责人犯了严重错误?邵中尉,我建议你谨慎发言。」
谁都知道负责这么重要流程的负责人基本都是纯种家族出身,邵骋这份猜测不管是对第七区政·府,对如今在第七区担任要务的纯种而言也是一种极为严重的伤害,独·立战·争最严重的第七区若是有纯种在背后干预,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不言而喻。
邵骋听了于光的话脸色不改,仍然看着刘岑,说:「t1级别的武器研发一直是第八星系最高机密,如果不是主动提供,基本不可能获取并且仿造,那么昂贵的特殊材料运输也不可能瞒过上面的眼睛。如果不是第七区上面出了差错,那我建议彻查逐魄,所有可能都不要放过。报告完毕。」
刘岑闻言皱眉,眼睛扫过另外两人,李超然被眼风扫到,挺直身板喊了句「报告」,说:「五分钟的通讯中断是因为我们在援救人质的过程中进入了对方设定好的反作用磁场,恐·怖分子破坏了周围几个大型基站,我们的几个技术员用了五分钟调用了卫星讯号恢復了临时加密通道,对面一定有高技术人才参与,在选点上和信号抑制都投入了相当大的精力。」
刘擎这次负责的是冲锋队,他对上父亲的双眼,面无表情紧跟着李超然的话说:「我们活捉的负责人中没有总指挥,说明他们当中有人不能也不适合露面,第七区的特·种部队当时就排查过周围,对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若是远程作战,指挥人对第七区的行政中心必定要很熟悉,他们选择了那里并且提前做了信号屏蔽,挟持了政·委一干人等,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也进行得太完美。」
刘擎虽然没明说,但每一个字都在变相支持着邵骋的猜测,他们都明白这件事一定有内部人员参与,甚至可能有纯种家族的资助。逐魄是第一区军备的最强后盾,他们是第一区的人,因此他们理所当然更倾向于信任逐魄,t1级别的武器是哪个环节流出的,在场的人心里都有答案。
刘擎说完后办公室的气氛凝重,于光皱着眉头,一直没说话的戚宏昇看向刘岑,说:「这一次挟持政·府要员只是信号,他们能入侵第七区的行政中心,就代表其他地方也可以,各大区最近要加紧巡查,各级官员也要增加警备,我觉得这事儿还没完。」
如今第七区的独·立战争只剩一根导火索,谁也不知道火星最终会落在哪里,敌在暗我在明,想要不陷入被动只能做好万全准备。
刘岑同意最后一句话,他对邵骋三人说:「你们先下去吧,野火即日起也要进入应急状态,最近但凡有防卫任务都要进入一级戒备,今晚我就下发手令开启卫星通讯,信号塔那边派人去巡察,防止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是。」
他们三人退出办公室,并肩往校场走。
刘擎一直不说话,以他纯种的处境,最近一系列发生的事都不是小事,相比之下邵骋就显得淡然多了,仿佛这些和他平日里的任务并没有什么两样,倒是李超然一直在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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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没假期了,光是防卫任务就把人都用光了,过几天开大会,最起码半队人都要出动。」
邵骋不在乎有没有假期,这会儿回陆家也是跟着陆甘棠跑雷修那的毕业季,他在雷修那统共一年不到,没什么感情。
「听说几天后的大会军区附属医院负责人也会去,那不就是陆家omega的联姻对象吗?我记得院长姓穆,刘擎应该认识。」
被点名的刘擎皱皱眉头,半晌只轻「嗯」了一声,随即不露痕迹地瞅了邵骋一眼。
刘家和穆家在军区医疗资源上有来往,比起陆家可能要更熟一点,但穆邺城和他不是一辈的,所以刘擎对穆邺城也了解不多。
邵骋对这种话题仍然显露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回到校场进入训练队伍,没接话,仿佛这些和自己都没有关系。
但正如李超然说的,这次开会的防卫任务重,几天后野火有一半以上都出动了,所以邵骋不可避免地见到了传说中的当事人——穆邺城站在靠后的队伍里,进议会厅时他往防卫队伍这边望了一眼,正好和邵骋对视上。
彼时邵骋正戴着防护头盔,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没有其他人察觉。
片刻后穆邺城和身边的人走了进去,邵骋一动不动,目视前方。
当天夜晚。
宴会厅。
邵骋和秦江在柱子前,和白天相比他们今夜是轻装防卫,两两一对分散巡视。这里是第一区最高级的国·宴厅,今夜元首也在,一眼扫去,在场的基本都是纯种,代表着第一区绝对的权力中心。
「那个就是穆邺城。」
秦江低声说,抬头却发现邵骋早已看着他说的方向,穆邺城今夜一身黑色暗纹西装,与外交官季涵说着话。
穆邺城也是alpha,但他穿着西装,看不出面料底下的身段,比起外形上的强大,他身上倒是蕴含着不容忍小觑的气场,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透着一股矜贵与克制,和周围这些军·官或行政要员的气质很不一样。
因为和陆家联姻的事,季涵也在与穆邺城的交谈里打探着虚实,还有半个月就是雷修那的毕业典礼,季涵会作为荣誉校友出席演讲,便询问穆邺城会不会参加。
季涵按辈分看是穆邺城的长辈,和穆家也有一些交情,闻言穆邺城垂眸看着酒杯,说:「不清楚,要看行程上有没有冲突。」
季涵笑了笑:「你当年也是雷修那毕业的,作为荣誉校友应该也收到了邀请函,而且......陆毅当天有事去不了,你不得替他出面?」
这个出面到底是于公还是于私,季涵没有说绝,穆邺城余光扫到大厅的某个角落,半晌才说:「那我就期待您当天的演讲了。」
十分钟后,穆邺城走到角落。
「你是邵骋?」
穆邺城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邵骋脖颈上,这个黑色的颈圈实在太好认,哪怕白天穿着装备,穆邺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近看真人比照片上要高大强壮不少,尤其是脱下了装备,特·种兵的身材与这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邵骋没有搭理,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他,秦江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盯着现场,耳朵和鼻子倒是竖了起来,把身侧的火药味感受了个分明。
对邵骋的反应穆邺城倒是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他站在光下,邵骋站在柱子的阴影里,两人相隔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下一秒穆邺城开口,对邵骋说:「你脖子上的颈圈,我可以替你摘掉,如果你需要,可以来找我。」
听到这句话,邵骋才把目光放到穆邺城身上,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视。
面对面才发现他们连身高都相仿,同样的性别同样的气场,只是出身截然不同,他们一个云一个泥,纯种的目光冷漠又含着不易察觉的傲慢,兴许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但邵骋对这种把他当做棋子的眼神并不陌生,为了达成目的能不把人当人,这一点和丛林里操纵拳赛结果的人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脖颈上的束缚是让人恼火,可对邵骋来说,穆邺城这样的目光更让人觉得冒犯。
第34章
邵骋和穆邺城的那次见面只有短短几分钟,邵骋甚至没有接穆邺城的话。
穆邺城说完那句话没多久,似乎也在邵骋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什么,没说什么,很快就回到宴会中心去了。以他的地位过来和邵骋说这些已经是破例,很多事情他完全不必自己出面,到底是有些好奇这个alpha到底有什么地方让陆甘棠如此着迷。
在这次的联姻中穆邺城似乎是站主导的一方,然而并不是,陆家在态度上一直没有给个准话,不管是陆毅还是陆甘棠,兄妹两都只是默许了穆邺城的做法,这对聪明的兄妹对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合作来者不拒,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是两个棘手的对手。穆邺城原本以为在那天过后陆甘棠好歹会採取一些措施,他很确认自己当天提到邵骋是踩了她的禁区,可据穆邺城的调查,陆甘棠事后甚至没有再见过邵骋,一直在忙着毕业典礼的事,似乎笃定他在邵骋面前并不能讨到什么便宜,这条野狗也并不是想像中那么好拿捏。
穆邺城对他们的事调查地算是比较深入,这当中也有当事人从未避讳过彼此关系的原因,在雷修那随便找一个人问问都说陆甘棠和自己的附属alpha关系似乎并不怎么样,他们有时候形影不离,有时候一天可能都说不上一句话,这也是其他学生会敢越过陆甘棠去跟邵骋搭话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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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穆邺城真正接近对方的时候,却发现事实似乎和自己想像中的不大一样,他原以为叛逆的棋子会需要一条绳索把自己从主人身边牵离,可对方在面对他给出的条件时却隐约露出了獠牙,这是一种拒绝合作的警告,不管是否出于主观意愿,这条狼犬都已经挡在了他想拿住陆甘棠的道路上。
同在一个圈子里,穆邺城知道陆家兄妹在纯种家族中是犹如铜墙铁壁的存在,一直以来似乎没有弱点,喜恶等等从来不轻易显露人前,这是最难接近的那一类人,邵骋是穆邺城嗅到的唯一的特例。
但陆甘棠放心地让它暴露出来,她对自己的狗也有同样的信任。
穆邺城没有错过当时邵骋看向自己那一眼里含着的不驯,他甚至懒得掩饰,看待纯种的目光中有冷静和厌恶,但他和陆甘棠之间却隐约成为了另一道铁壁,这对主僕倒是有趣。
而邵骋最近也没闲着,他在第七区的营救行动中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地方,狗鼻子在寻找蛛丝马迹上有野兽一样的直觉,回来后他一边写报告,一边也在收集第七区的情报。
这一天他抽了半天时间出来,没有去陆宅,而是直接去了第七天。
下午还是只有杰西,这两年时间足够他们混熟,好像已经完全忘了刚见面第一天时不知死活的撩拨和邵骋危险的警告,杰西是混黑市的,而黑市连通整个第八星系,是交易和信息流动最快也最密集的地方,邵骋有时候会来这里打探消息,这两年他一直在盯着各大区的动静,对纯种愈发被针对的局面有所了解。
「第七区?」杰西擦着锃亮的酒杯,在灯下想了想,「第七区的纯种无非就是钱、曾两家。曾家是做船货生意的,不沾政·治,钱家扎根在那里已经几百年了,能算得上是当地人,和第七区政·府一直都有合作,但是钱家的当家是个omega,为什么要支持独·立战争,纯种分家对一个omega掌控的家族来说没有好处,而且钱家那个小丫头好像也不是什么热辣性子。」
要搞反纯种性质的独·立战争,首先对方一定要是在其中获利最多的人,纯种的内斗是一个糟糕的信号,这意味着稳固的根开始长虫生病,大树随时有倒塌的可能。杰西和一群纯种相处着,无法想像到底是什么纯种会去支持甚至掌控这样的事,也想不通对方能在其中获得怎样的好处。
但邵骋闻言却皱起眉,捉住了一个点:「omega?它结婚了吗?」
杰西想了想:「没听过消息。」
邵骋的手指摩挲着酒杯,他总觉得事情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他在现场负责的是侦查和狙击小队,从最有效的视野观察了当时被劫持的行政中心相对全面的部署,对方攻防兼备,明显对排兵布阵相当有研究,严谨中却透露着一股带着攻击力的血性,不像omega的风格。
「要去查查这个钱家的omega有没有其他情人,或者标记对象。她的发·情期是怎么过的,谁帮她过的,甚至可能是医生,都要查。」
杰西很聪明,从邵骋的话里明白了他的猜想,微微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钱家可能只是幌子,背后还有其他人?」
确实,omega当家并不是一件稀奇事,但omega天生存在一个弱点,那就是腺体与标记。纯种的发情期很难打听,不仅因为涉及隐私,更是为了保护腺体信息,就连陆甘棠这样强势的omega也要被安排人保护,某种意义上,拿捏了omega的腺体就意味着掌控着这个omega的人身自由。
离开第七天的时候下着雨,一到夏天第一区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邵骋想起那天报告时长官们的对话,抿了抿唇,最后顶着雨离开。
......
雷修那的毕业典礼每年的规模都会举办地相当壮观,因为在这里就读的不是纯种也是家庭背景相当有分量的上层人士,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的学生百分之九十未来都会承担起第一区乃至整个第八星系的上层岗位,如今第一区几个社会话语权最高的行业,最顶上的一群人几乎都是雷修那出来的,就连元首,当年也是雷修那的学生。
毕业典礼当天,记者和荣誉嘉宾相继到场,雷修那的学生会安排了接待,把他们有序领到礼堂。
礼堂是雷修那规模最大的建筑物,一个层叠组合的蛋形坐落在雷修那的北方,临湖而建,足足可以容纳四千多人。内部分上下层,偌大的穹顶隔绝了大部分紫外线,雪白樑柱以嵴樑的排列形式穿插,光亮落在地面上被柔和分割成片状,从下往上看,人们仿佛置身在一个快要破壳而出的蛋里,庞大的飞鸟在等待最好的时机展翅。所有人进来说话声音都会忍不住放轻,在这样的地方,五感仿佛都被洗涤过,任何感觉都会被放大。
还有十几分钟就要开场,陆甘棠和陈婉茹刚到办公室交了盖章文件,准备前往礼堂。
陆甘棠拿出终端,发现辛怡枫给她发了一条讯息,她今天作为央传主编也来了现场,大概是在礼堂没找到她,便发来消息询问。陆甘棠刚想回復,迎面碰上陈晰,陈婉茹的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转。
陈晰也是来交文件的,他们纯种毕业手续要比别人多一套,很多资料涉及保密协议需要自己亲自上交。此刻看到陆甘棠,陈晰的脸色也有些僵硬,自从两年前的对抗赛后陈晰就一直没和陆甘棠正式打过照面,两人的气氛一直不尴不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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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都是陈晰单方面尴尬,陆甘棠对此心里没有什么感觉。她见陈晰没动,抬眸问:「有事?」
陈晰沉默半晌,陆甘棠对他的态度没有迴避,但或许正因如此,他总觉受伤。这两年他上交过飞行徵兵报告,几次都被父亲驳回,利用家里关系给拦了下来。他想证明自己除了纯种出身仍然有其他别人无法比较的地方,可纯种家庭的桎梏却愈发束缚住他的前进,这半年随着毕业临近,陈晰和家里的关系越闹越僵,父母总让他死心,就连陈婉茹也说算了,但陈晰不甘心,也不想死心。
看到陈晰这样子,陈婉茹也有些难受,她偷偷看了陆甘棠一眼,随后小跑到陈晰身边低声叫他:「哥......」
「陆甘棠。」陈晰站在原地没动,手捏紧着拳头,把文件都捏皱了,可过了一会儿,仍然哑着嗓子看着陆甘棠的眼睛问,「我在你心里,真的没有一点可能,是吗?」
高傲的少年第一次放低了自己,却又不肯完全放低,对纯种alpha来说,这样求来一个人或许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但陆甘棠不像其他人。陈晰和她从小认识,知道若是今天不问,往后就真的没有希望,她陆甘棠会飞得很高很远,从不回头看,她就是这么一个omega。
陆甘棠看着少年的眼睛,抛却喜欢与否,陈晰是一个不错的同伴,纯种长大到成人的过程孤独而漫长,不与别人接近,也遭受很多排挤和误解,陆甘棠不在意这些,但陈晰总是立在她和陈婉茹面前,与周围的不理解对抗。
「不要在我这里找可能了。」陆甘棠的语气平静,她没有迴避陈晰的目光,一如既往,「虽然有些晚,但这么多年,谢谢。」
这是告别。
或许他们早就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分道扬镳了,陆甘棠走得比所有人都快,并且目标明确,哪怕并非她主观意愿,但当她朝着想要的东西一去不復返的时候,就註定要落下曾经的同伴。
陈婉茹总觉得自己与她有距离,陆甘棠知道,但她不会去解释和弥补什么,她已经厌恶了omega总是需要艰难地去追赶别人的处境,肉··体的孱弱与灵魂的倔强生出的就是她这样的异类。陆甘棠不要去追赶任何人,想要站在她身边就只能别人赶上她。
陆甘棠准备离开,然而爆炸就在此刻骤然而至——
没有任何预兆,雷修那的周围发出闷重的巨响,在所有人闻到浓重的火药味之前,脚下的廊桥发出巨大的震动和摇晃,下一秒大理石清晰断裂开,陈晰出于本能抱住尖叫的陈婉茹护在怀里,下一秒目眦尽裂地想要捉住几步开外的陆甘棠,可已经晚了,陆甘棠跌落在地面上,随着廊桥的断裂向下滑落。
「一分钟前雷修那范围内传来爆炸的热能量波动!」
会议室里,随着传达室的紧急电话,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邵骋勐地抬起头,他还穿着装备,刚下任务前来报告。
刘岑今天不在队里,接电话的是上校王弘毅,他沉下声音:「说清楚!」
「雷修那多处建筑物发生重型爆炸,空域上方出现多架无人机与屏蔽仪,目前伤亡未知,通讯网络失去作用。在爆炸前半分钟季部长今天的防卫队发了紧急预警,但已经联繫不上,技术员正在调用卫星通讯与排查故障。戚副处长刚发来了函件......」
传达室那边还没说完,邵骋已经绷着脸沖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目测肯定破20的,我把它当长篇写,感情戏不会有琢磨象牙塔偏宠那么快,短篇重在利索,交代完感情才是主要,事业等等都是佐料,但长篇要构造,剧情和感情线都不能落下,可仔细品感情也是在走的,有时候看评论区也挺好玩的,有人看出了端倪,有人觉得没啥进展,都挺有趣,这本我把感情埋地比较深,这两人本来也不是什么顺水推舟的爱,倒不如说是一种「坚持自我的博弈」,两个人在爱情之前都要先肯定自我的存在,哪怕他们后面在一起,基于abo的背景下他们同样会这样,这是这一对的相处模式,如果觉得进展慢还是完结再来,我更新的确很慢
短篇写多了怕自己没有进步,才咬牙开了这篇,水到渠成的写腻了,这本我就当练笔,你们就当看个消遣,追更的等完结的都感谢(抱拳
第35章
陆甘棠在爆炸发生的下一秒身体迅速做出了反应,巨大的震动带来接近几分钟的耳鸣,她在晃动中压低了重心想要保持平衡,却还是不可避免摔倒在地,发现地面在裂开的同时试图捉住周围的东西,可并不管用,爆炸地点一定就在楼里,她最后一秒看见的就是陈晰试图伸手的一幕。
不仅地面在摇晃,天花也在坍塌,这座楼是雷修那建校时就在了的,这么多年哪怕翻修过也是老楼。陆甘棠在滑下去后躲到了柱子下面,直到几分钟后耳鸣渐渐消失,震动也停了,才咳嗽着朝对面喊:「陈晰!婉茹!」
「陆甘棠!」
听到陈晰的声音,陆甘棠心里一松:「我没事!」
「你待着,我过去找你!」
陆甘棠拿出终端看了一眼,信号格是空的,说明通讯要么被破坏要么被屏蔽,这绝对不是一次简单的意外,爆炸的范围太广了,接二连三的,肉眼望去一片狼藉。陆甘棠走到廊桥的边缘朝天空看,一眼就看到了无人机,出于直觉她迅速躲在了柱子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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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过来,去传达室!」陆甘棠的语气仍然冷静,她头脑飞速运转,迅速与对面的陈晰沟通,「可能是和第七区一样的恐·怖袭击,他们是冲着礼堂的人去的,信号没了,我们要去传达室才有机会把信息发出去!避开无人机,不能被捉住,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纯种!」
陈晰在另一头听着陆甘棠的话,几乎要把牙都咬碎,他在刚才的坍塌中因为要护着陈婉茹不可避免受了伤,顶着后背的疼痛看向天空,一眼就看到了无人机,知道陆甘棠说的是对的。
他们所有人都预料错了,恐·怖分子在第七区劫持了行·政中心,让他们先入为主认为对方的目标就是话语权最高的人,却忽略了更直白的现状——雷修那的学生们家里都有不一般的背景,他们存在感不强,却范围更大更容易被操控,今天在场的不仅仅有第八星系未来的嵴樑,身份尊贵的荣誉校友,最重要的,是还有数量最多的纯种家族的年轻孩子。
雷修那被誉为第八星系中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可哪怕安保做得再好,在面对绝对的武力压制面前也要化作无效,对方是做足了准备,用足够的火·药直接让雷修那的系统彻底瘫痪,并且干净利落斩断了雷修那和外界的联繫,这样的入侵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礼堂那边绝对出事了,传达室想必也已经沦陷,陆甘棠丝毫不怀疑这点,她让陈晰去传达室是因为他们当中只有陈晰有这个可能突破重围,纯种alpha的信息素在这种时候就是最好的武器,强大的信息素具有天生的压制力,这是哪怕信息素等级制度废除了也会永远刻进人基因里的东西。
陈晰分得清轻重缓急,但他看不见陆甘棠心里始终放不下,他把陈婉茹搀扶起来,朝陆甘棠的方向问:「......你受伤了没?」
这时候身后的办公室有受伤的老师踉跄着相互搀扶着出来,陆甘棠说:「没有。你带婉茹到安全的地方躲着,小心任何人,我去供电室。」
这次爆炸若是没有人暗中接应根本不可能做到,陆甘棠的提醒陈晰也已经想到了,如今大部分人都在礼堂,周围的人也不能完全信任,能自救的只有他们。陈晰听到断桥对面的人声,心知不能再继续喊话,咬了咬牙,带着陈婉茹从另一边离开。
短短十分钟,雷修那恍若成为了一座孤岛,门口被重兵防守,这些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装备齐全,全部戴着防毒面罩,和之前第七区的恐·怖袭击一样犹如鬼魅登场。空中的无人机数量也在持续增加,警备线被拉到方圆二里地,为了紧急作战搭建的临时基地早已架接好监控设备,穆邺城进来的时候脸色十分不好。
他的保镖亮了身份证件,现场的临时负责人站在屏幕前神色冷凝。穆邺城刚站定,传达室告知就在几分钟前,第八星系最大的网络直播平台一个实名帐号发布了一个最新视频,技术员点开放大到投影,画面原先一片漆黑,半分钟后第七区几次大型动盪的视频资料相继播放——战火、惨叫、游行.....一片炮火轰鸣中,画面一转是数十个灰黑的监控镜头,失去神智的人们眼球翻白,被从巨大的府邸以及一些高级会所搬运出来,看身形大多是女性与孩童的omega与beta,他们像是一片烂肉一样被装到货车上,偷拍视频被切分成碎片的形状,最终汇作一片恐怖的画面,没过多久这些人被扔到了丛林的垃圾场,现场苍蝇遍地,尸·骸密布,活着的死去的全都混作一团,哪怕是黑白画面也让人迅速产生呕吐的冲动,是真实存在的人间炼狱。
随后画面一白,戴着黑色防毒面罩的人把人质踩在脚下,对方痛哭流涕数着自己的罪状,人口贩·卖、巨额的腐败交·易......最后有人拿·枪顶住他的下颚,人质已经被吓傻了,双目无神,哆嗦着说:「我是特安处副处长......你们怎么敢......」
下一秒,枪口塞进他的嘴里,巨大一声响,血和脑·浆一起洒满了画面。
在持续未停的视频前,忽然出现一把被处理过的人声,冷静地与画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阿尔忒弥斯是自由的象徵,纯种却利用特权腐蚀它的根,我们听着她在哭,我们活在虚假的谎言下,身为人的权力被垄断和剥夺,信息素把人粗暴分成三六九等。」人声平缓而尖锐,其中夹杂着偶尔的失真,每说一句,基地里的人眉头便皱深一分,「今日的狼明日也能成为别人眼里的鹿,一直以来的进化规律被添油加醋成为一种可笑的悖论,从何时起,社会规则由少数人建立,自诩维护的又是谁的利益,丛林的存在就像一种直白的讽刺,有人踩在尸骨上笑,而我们只想寻求答案。」
「既然从第七区得不到回答,那这次,我们就在第一区等一句公道话。」
说话的人声冷静到近乎残酷:「半小时后,每隔十分钟,我们会处决一个人质,不要试图攻克,否则我们将提前执行。这个世界离了有些人到底能否正常运转,要选少数人还是多数人,元首大人,希望这次你能给我们明确的回答。」
视频的惨状还在继续,现场负责人已经关掉了视频。此刻离视频放出已经过了十分钟,公·安武·警那边已经迅速出动,然而劝降的喊话理所当然被无视了,门口戴着防毒面具的人立着人墙,连表情也无法窥见。
「监控用的无人机一进范围就失灵了,屏蔽仪比我们想像中要强,技术那边什么时候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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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技术员们皱紧眉头:「基站那边的讯号检查过了,是完好无损的,屏蔽仪的发送器在雷修那内部。」
这代表之前在第七星系破坏基站的行为是一种故意的混淆,负责人铁青着脸:「我要明确的解决时间!」
「长官,冷静点。」穆邺城开口,「当务之急应该是屏蔽视频传播途径,防止后续恐慌扩大,学生家长那边应该已经乱套了,在被施压前应该先向元首报告,这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事。」
「早已经上报了。」
负责人看着穆邺城,沉声说。
若是视频上传后第一时间上报,说明元首那边已经知晓十多分钟,然而最新的命令仍然没有下达,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是最艰难的心理博弈,对方把纯种和第七区的独立放在了一个天平上,让第八星系的最高统帅进行抉择,要保下雷修那,就意味着需要默认第七区官僚的腐败行为,准许第七区的独立,但这也是变相明示元首偏袒纯种的利益,可若是选择坚守第七区的统一,势必要造成牺牲,届时事情平息,第七区的丑闻就是定时炸弹,对纯种的质疑会埋在所有人的心里生根发芽,并且造成的牺牲纯种内部也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势必内外皆是困境。
所以哪怕如今外头的武·警把雷修那围地滴水不漏,负责人仍然没有下达攻克的指令,这时候哪怕造成一个人员伤亡担责的都是下达命令的人。
就在这时基地门帘被勐地掀开,三人大步迈进来,都没有戴头盔面罩,负责人和穆邺城回头一看,前者认出了对方肩膀上的肩章,勐地敬礼。
邵骋仿佛没有看到穆邺城,目视前方,走在最前面的刘擎省去了客套:「我们是野火这次作战总指挥官,请报告现场情况和伤亡人数。」
负责人脑子虽然乱,但报告仍然快速而清晰,在听到屏蔽仪的时候邵骋看了一眼身侧的李超然,后者瞭然,走到技术员的电脑前沟通,很快就替换掉技术员坐了下来。
等刘擎了解了现况,打开通讯仪下达命令:「让武·警配合集中在南门转移对方注意力,侦查队和冲锋队到东北、东南方位寻找突破口,注意隐蔽;狙击从东面北面待机,随时报告情况。来三个最擅长追踪和处理屏蔽器的技术员,开启卫星通讯。老秦,五分钟后配合一二队潜入放鹰。」
「收到。」
穆邺城在他们三人进来后一直听着,直到刘擎关掉通讯仪,才开口说:「恐·怖分子方才在视频里说如果发现潜入人员会提前击·毙人质,你们这是要准备承担进攻造成的伤亡吗?」
邵骋闻言,把目光投向他,包括现场的其他人。
「你的意思是为了防止担责,等时间到了,对方处决了第一个人质我们再行动?」邵骋冷冷盯着他,「据我所知,穆院长的未婚妻也在里面,你就那么自信她不会成为第一个人质?」
面对邵骋的质问,穆邺城抿了抿唇:「在这个时候,理应以大局为重。」
邵骋突然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的刘擎见状不自觉皱眉,正想开口,然而邵骋站定在穆邺城面前就没有再动。他直视着穆邺城,两人的对峙与那一晚截然不同,这一刻不仅仅是作为一名战士,邵骋也是以alpha的身份对穆邺城说:「抛开其他,作为一个alpha,最起码在本能上要把保护自己的omega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我如果是你,这时候就不会在这里废话。」
现场一片死寂,邵骋这话说得不仅沖,更是把冷静而又高高在上的纯种自尊放在脚底踩。不管是在哪里,订婚都是一种类似临时标记的圈占行为,无法掌握自己omega的安危都相当在承认自己作为alpha的无能与懦弱。
「军·区医院随时待命,准备接管被营救的人质,」在气氛彻底僵住的下一秒,邵骋利落拉高黑色面罩,仅露出一双漆黑的兇狠的眼睛,冷声下达指令:「现场从现在起由野火全权接管,不管是谁,再多说一句,让他立马滚。」
第36章
恐·怖分子把礼堂重重包围,也派了人去了教学楼搜寻漏网之鱼,陆甘棠没有费劲躲开监控,而是挑着监控被爆炸破坏的楼梯走。她目标明确,第一时间先趁乱去了实验楼最顶上的办公室,那里是雷修那的心理辅导室,毕业典礼这几天心理辅导员都去礼堂帮忙了,她到的时候办公室空无一人。
陆甘棠跑得满头是汗,一路上小心翼翼也争分夺秒,陈晰那边不保证一定能把消息传出去,她想到一个办法,要尽力一试。
进屋后陆甘棠打开电脑,看了一眼联网,果然全部信号都被中断了,但她有逐魄的秘钥,于是把主机拆出来,开始强行更改信号发送源。
陆甘棠依稀记得心理辅导员是一个技术宅,辅导室的主机都是她装的,用的配件和雷修那其他办公室的不一样。五分钟后陆甘棠擦了一把汗,重新打开电脑,打开逐魄的加密窗口。这个后台程序走的是卫星通讯加密埠,平时只有逐魄主任级别以上才有权限使用,但陆家人都有使用密钥,因此陆甘棠很快就连接上了。如今距离爆炸时间已经过了十分多钟了,陆甘棠猜想这个时候卫星埠已经被打开,输入了一行数字,几秒后,果然收到了回復。
陆甘棠眉头一松,冷静地敲打着数码,最后检查无误,发送。
「报告!逐魄那边转过来了一通加密讯息,发送地点是东北方a座大楼,对方请求技术支援,要屏蔽掉监控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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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擎面罩下的眼一凌,和对面的邵骋做了一个手势,邵骋抬头看了眼天空,戾盘旋在无人机上方展翅平滑。
「收到,技术员有办法获得雷修那的监控线路吗?」
李超然回答:「屏蔽掉所有监控线路太明显了,但我可以先屏蔽掉a座大楼几个运转的监控摄像头,给我三分钟。」
邵骋一直看着戾,被面罩包裹的侧脸看着有些冷峻:「得想办法减少无人机数量,实验楼里的人既然有意识配合,我们就里应外合。先按那个人说的做,然后把对方的通讯密钥信息同步转给我。」
「收到。」
一起作战的默契已经让他们迅速知晓对方的想法,刘擎对准通讯器说:「对表。再说一次,二三队目标礼堂,狙击做好动向监视,四队南边教学楼,分散搜寻,优先救出人质,一队解决屏蔽器,和a座大楼的人汇合。」
「是。」
时间一到,盘旋在雷修那上空的三只鹰几乎在同时俯冲而下,因为目标太大,鹰群没有全部出动,选的都是在野火里成绩最好体型最庞大的三只战斗鹰——随着指令,它们的鹰爪准确擒住一个飞行的无人机,带动飞了一段距离后熟练地松开爪子,紧随着一声鹰鸣,无人机受惯性狠狠撞上低空的另一台,不消片刻五六架无人机同时发生了一阵小型爆炸纷纷坠落,趁着这动静,两边野火队员迅速翻过围墙。
反动分子安排的炸药炸毁了雷修那不少建筑物,连带摄像头也损坏了不少,邵骋带着小队挑着损毁最严重的路走,一路上先后悄无声息击毙了几个巡查的人,有野火的成员迅速换上对方的作战服,戴上防毒面罩。
「来三个上楼找人,五个人负责转移师生,剩下的去监控室。」
监控室就在对面大楼的三层,李超然那边利用地上波分析的信号干扰器能量最强的地方就是这里,邵骋在雷修那混过一年,把学校的功能区分布摸得一清二楚,料想信号屏蔽的发送器大概率就在监控室。
野火的队员收起枪·支,已经默不作声在墙壁边缘往上快速攀爬,半分钟不到已经上去了一个小队。邵骋和剩下的人穿过一片断壁残垣,在鹰的掩护下避开了剩余的无人机,来到了对面大楼的侧面。
期间骨导通讯仪一直传来消息——
「进入五层,开始搜寻。」
「三层,发现伤者,开始转移。」
「击毙两名目标,伪装人数九人,现在下去一层。」
......
邵骋几下功夫就爬到了三层的卫生间,敲开窗户,敏捷地滚进去,还没到门边就听见了人声。愈发走近的脚步声沉缓,显然对方穿着装备,不是人质,邵骋朝身后的人打了手势,所有人都找好了掩护。
同时耳机里传来狙击队的声音:「目标两人,正在靠近,摄像头不明。」
脚步声逼近,就在他们进门的一瞬,邵骋和高简同时出手,直接攻击了咽喉和膝盖,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连声音都发不出,直直往前倒,在落地前邵骋和高简同时用腿託了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对方直接晕了过去。
高简利落地把他们捆起来,脱了他们的装备,把两人绑在最粗的一根水管上,之后卸了他们的手脚和下巴:「b座三楼卫生间,俘虏人数二,伪装十一。」
李超然:「监控画面黑到了,监控室三人,b座二层四层都有两名巡查。」
邵骋探出眼睛看着走廊,迅速找到了监控的位置,越靠近监控室的摄像头越不能靠技术屏蔽,邵骋吹了一记低哨,半晌戾俯身飞来,在邵骋的手势中直接穿过走廊,用鹰爪掐掉了监控摄像头。
邵骋对身后人做手势:「伪装的人呢?」
「我们在接近二四楼。」
听到走廊的动静,监控室跑出来两个持·枪的人,似乎在查看发生了什么事,这时戾早已飞远,却仍然在上空发出不小的动静,吸引住了对方的目光,趁着这一秒,邵骋和身后的人迅速沖了过去。
那两人见到身侧一团黑影冲过来吓了一跳,枪刚对准,邵骋和高简同时压低了重心,分别压住对方的枪头勐地压低,对面的枪没有装□□,邵骋直接用匕首削向对方的手指,用的是巧劲,对方的手指几乎是立刻卸了力。就在他们制服了走廊两人的下一秒,剩下的人已经把监控室最后一个人控制住了。
他们抢到了敌人的通讯仪,恰好在此时通讯仪发出提示音,拿着通讯仪的队员和周围人对视一眼,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队员点了接通。
「刚才的动静怎么回事?是否发现异常?」
队员压低声音:「没。」
礼堂和这边相隔很远,方才监控室应该是上报了无人机损毁的消息,但还来不及做详细报告,礼堂那边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什么事:「收到,注意周围,有什么异常记得报告,俘虏都先押过来。」
「收到。」
见通讯器的指示灯关了,邵骋把人交给队友,进了监控室,看着蹲下身的魏子在分析屏蔽器的密接埠。魏子在这方面不输李超然,看了两眼就开始向基地报告有效信息,最后说:「这个屏蔽器连接的埠很多,不能全部断掉,不然对方会察觉。」
邵骋:「留两个人在这里等我们信号。对面人呢,找到没有?」
在a座搜寻的人报告:「没找到,a座这边发现了四个人质,都是老师,我上顶层看过,只有一个办公室的电脑是开着的,但没有人,电脑有组装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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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c座二层卫生间发现一名纯种,受了点轻伤。」
邵骋闻言立刻转移,在看到对方的时候皱起眉,摘下了面罩。
陈婉茹不知道在这里躲了多久,灰头土脸的,一直站在角落里。邵骋进来的时候她有些害怕地缩了缩,直到他露脸,才瞪大眼,下意识扑了过去,眼泪都流了下来:「邵骋!快去救我哥,求你!」
「陈晰去了哪里?」
「他引开了几个人,往右边去了,他让我在这里不要出来,但我听到了枪声,我怕他有危险!」
「陆甘棠呢?她刚才是不是和你们在一起?」
邵骋捉住了陈婉茹哆嗦着的胳膊,稍微使力便让陈婉茹吃痛着后退一步,她吓得语无伦次,好像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安全了,眼泪不停地掉:「她一开始就和我们分开了,说要去供电室,她就自己一个......她让陈晰去传达室,但是传达室人太多了,他就把我塞到这里,自己跑了,他一定是想自己去传达室。」
传达室......邵骋的眸色沉了下来,愈发肯定刚才给逐魄发讯号的就是陆甘棠。在雷修那拥有逐魄加密密钥的人本就只有她一个,她让陈晰去传达室,代表她的目的在求救和发送信号,那么下一个她的目的是......
供电室。
她不清楚屏蔽器在哪里,第一反应就是直接切掉电源,这样不仅能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还能最大程度解除雷修那孤立无援的境地,加上在这种时候对方的布置大部分都在礼堂和两边大门,从无人机的数量就能推测,教学楼这边人手不是很多,恐·怖分子更不会主动去切断电源影响屏蔽器,那么选择供电室的确是可行度最高的办法。
这倒是和他们的作战计划不谋而合。邵骋打开了通讯仪:「三个人去控制传达室,其他人配合横向搜寻人质,我去供电室。」
陈晰那边传来消息:「礼堂已经待命。」
邵骋说:「我切断电源的同时魏子控制屏蔽器,干扰他们的联繫,让外头的武警队准备强攻。」
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在进攻之前狙击和侦查兵已经观察了恐·怖分子的大致分布,这次的挟持规模比第七区那次要大,但雷修那的面积是第七区行·政中心的好几倍,他们的目标又是礼堂的大部分人,其他地方哪怕有心也顾不上。如今对方在明他们在暗,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魏子那边隐约能听到快速的敲键声,是他试图在程序上改变屏蔽器的范围:「给我一点时间,他们把自己的通讯器埠都上传了,倒省了我功夫......好了,我先把他们的位置同步上来。」
邵骋重新戴上面罩,离开前陈婉茹似乎想要和他再说什么,但对上他目光的下一秒就缩回了手,看着他跑了出去。
供电室就在对面大楼,邵骋在长廊上奔跑,戾展开双翅飞到他身侧滑行,一直和他维持一定距离。
这时候狙击那边突然传来报告,语气紧绷:「对方刚才开了直播间,礼堂这边也有动静,领头的人押着人质起身了。」
这显然是一个糟糕的信号,他们进入雷修那已经过了十二分钟,距离视频上对方说要公开处决人质还剩两分多钟。
陈晰站在暗处,一直盯着不远处的礼堂,表情冷凝:「还要多久?」
通讯仪中魏子的声音也绷着:「再给我一分半钟!」
邵骋一直在奔跑,动作和眼神没有因为这个消息产生丝毫犹豫。前面是分岔路口,邵骋突然对戾说:「找到她。」
他没说「她」是谁,戾却好像听懂了,在邵骋沖向楼梯的同时忽然收起翅膀往下俯冲,敏捷地穿过廊桥。几秒后,它的鹰爪下擒着一架无人机再次出现,戾无声飞向天空,随着它的尾翼转动,无人机应声而落,金属被鹰爪硬生生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坠地的瞬间便成了一堆残骸。
第37章
挂掉通讯,礼堂里戴着面罩的人看了身旁人一眼:「好像不太对劲。」
徐江阴沉着脸,防·毒面具下的双眼阴冷无比,他扫了一眼观众席,前排的学生浑身一抖,躲开了视线。
他们控制礼堂后直接把alpha和omega分成了两边,十几个护卫队全部当场击毙,血还漫在大理石地面上,被穹顶上的日光映射地尤为刺目。纯种alpha们被压到前排时目露兇狠,却被枪·支顶着额头,徐江走到他们面前,只冷声说了一句话:「敢释放信息素,我就让那边的omega也跟着你们一起,让你们交·配完送你们上路。」
omega们听到这话都在偷着哭,alpha们咬着牙也不敢轻举妄动。第七区那次暴·动是什么情况他们都知道,眼前这批人是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们做的一切不仅是想要独立,更是厌恶纯种,他们根本不在乎拿他们开刀!
教学楼那边的小型爆炸早先已经有报告,但这次再打通讯过去对面却没有往细了说,徐江冷哼一声,也不在乎是不是有猫腻:「不等了!」说完他径直走向前排。
「啊——」
在众人尖叫声中,一名纯种omega被拖了出来,她尖叫后被徐江的眼神吓得呆住了,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感受到杀意,漂亮的眼睛都是颤抖。徐江把她拽起来,面无表情道:「要是把你在这标记了,再对准你的腺体开一枪,咱们的元首大人就会更努力思考了吧。」
「不要......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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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江抿紧唇,手·枪粗暴地挑开她的头髮,被几人看押的季涵动了动,在他身侧,作为这次毕业典礼採访负责人的辛怡枫按住了他。季涵拍了拍她的手,摇摇头,站了起来:「住手。」
季涵年纪大了,但作为外交官他的面容状态仍然保持得很好,站起来腰杆挺得很直,目光毫无畏惧。身边的几个反·动分子下意识呵斥他,拿枪指着他的后脑勺,但季涵仍然紧盯着徐江,说:「你要找人开刀,换我效果更好,别动学生。」
徐江扔下脚软地站不起来的omega,几步走到季涵身边,他人高马大,比季涵几乎高出一个头,但季涵没有动摇,和徐江隔着面罩直视。
辛怡枫捏紧了拳头,她身后还有几个年轻记者,此刻都被季涵挡在了视线死角,没有出声。
徐江的语气阴狠,也带了笑:「你们第八星系的人可真的把纯种当宝,这就是你们纯种所谓的延续责任?」
徐江直接扣着季涵的后脑勺把人压出来,朝前面的人喊了一声:「开直播!」
季涵被alpha的大手提着往前走,几步后踉跄着跌跪在准备好的镜头前,一身规整的西装早已被折腾地皱巴巴。徐江在镜头外冷声对他说:「你说得没错,找你们纯种开第一刀,效果更好。放心,你们纯种最看重的东西,我们会一个接一个送上路,你们欠我们的,还不清。」
基地的直播画面前,看到季涵跪倒在地的下一秒,李超然绷着脸在通讯器上下指令:「我把对方的通讯仪转换成实时定位了,会馆四个角落共九人,前排贵宾区有五个,其他都在演讲台附近。切断对方通讯我会放出半分钟左右的干扰,最大程度保护人质,速战速决,直升机已经在外面待命了。」
刘擎隔着玻璃看见隐约的人影晃动,但教学楼那边还没有人回復,所有人都在等,身边的队员一直看着缩小窗口里的直播画面,低声问:「动手吗?」
刘擎没有动,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季涵他认识,此刻枪就顶在对方太阳穴上,季涵直直看着镜头。
刘擎扫了画面一眼,在那个眼神中,刘擎看见了视死如归,季涵那般平静,无畏,仿佛对所有指责都无愧于心。
他跪在那里,却仿佛是站着的,腐朽的部分他不去为其辩解,大树生了虫不是他们所有人的错,但只要有纯种延续下去,庇护第八星系就是他们生来的责任,所有人都只看见了他们获得了很多,却无人知晓他们为这些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这的确是一种病态的垄断,却也是一种无法摘掉的枷锁,那些血脉正统的思想不断地被继承下来,像带毒的根茎一样捆住他们的手脚,但他们仍在艰难前行,这也是他们无法抛下的骄傲。
季涵的目光似乎隔着屏幕激怒了在场所有站着的人,徐江压低了枪,往前狠狠推了推,但季涵这次纹丝不动,脸上的皱纹被枪压得凹下去,随后季涵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在看着,辛怡枫的眼睛有些红,一边护在枪和后辈们之间,一边把这一幕牢牢记住。
野火的通讯器里没有任何指令,李超然紧抿着唇,手指飞快配合魏子那边做干扰器的接入。
枪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惊起礼堂上方的飞鸟,刘擎的拳头死死捏着枪,所有人表情肃静,维持不动。
同一时间邵骋一脚踹翻了供电室门口留守的人,伴随着他的动作,魏子终于破解了屏蔽器,在通讯器上说:「定时三十秒,倒计时同步!」
邵骋一枪崩了对方的额顶,冲进供电室,快速在偌大的机房找到了礼堂的总闸。此刻狙击全部就位,在礼堂不远处的两支小队压低了重心,所有人心里都在默念倒数。
3——
冲锋队开始奔跑。
2——
狙击瞄准。
1——
邵骋拉下电闸。
下一秒,礼堂的电源全部被切掉,这个玻璃穹顶和陆甘棠住的房子一样,是靠着电力开启屏蔽隔绝刺眼的日光,电力骤然中止,巨大的折射瞬间就把室内照得眼都睁不开,热度瞬间就漫了上来,于此同时所有通讯器都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锐鸣,包括人质在内所有人都痛苦地捂住了双耳。
干扰音影响最大的就是身上揣着通讯器的人,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关掉,两千米开外的狙击枪已经把他们准确爆头。徐江意识到不好正想拉过最近的人,为首的刘擎直冲过来,沖·锋·枪扫中他们一群人的腹部,徐江怒吼一声,下意识要释放信息素,下一秒就被刘擎用力按倒在地。
刘擎眼里都是杀意,他用枪死死顶着徐江露出的腺体,身后的队友冲进来后迅速收割战场,他们装备齐全,丝毫没有被影响到,头顶响起了直升机螺旋翼的巨大轰鸣。徐江还没有缓过被击中的疼痛,他中了三枪,仍然粗喘着气,却完全视背后的刘擎为无物,突然说了句:「这、只是......开始!」
这时李超然接到了讯号接入,听到对方的传达,李超然咬着牙狠狠锤在桌面:「该死!」
距离刘擎不远处,季涵的尸·体还倒在地面上,血溅了一地。刘擎没有去看,耳边李超然的报告声加重了他眼里的冷意,他在徐江挑衅狂笑的目光下收紧了力道,徐江的伤口不断涌出新血,可他皱紧眉头,一句痛吟都没有发出。
「第七区政·府大厅被控制,对方切断了所有区外通讯,就在刚才......第七区政府宣布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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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超然的语气带着苦涩,落在所有人的通讯器上。
这是一次光明正大的挑衅。对方大动干戈,用雷修那做了一个最有用也最显眼的饵,宣告他们与纯种彻底开战。
第七区的沦陷得悄无声息,仿佛代表了民心所向,十二区各自为政的弊端被摊开放大到所有人面前,阿尔忒弥斯举起了手中的弓箭,要自己用箭矢剜掉腐朽的筋骨,这仿佛也是她要给整个第八星系最严重的一次警告。
直升机迅速落下支援,小部分人组成小队在学校范围内搜寻漏网之鱼。刘擎把徐江交给队友,片刻后他站起来,刚转过身,就看见辛怡枫不顾血泊来到季涵的尸·体旁边,她面容狼狈,高跟鞋也掉了跟,却认真地蹲了下来,为他盖上眼睛。
......
陆甘棠拐进卫生间里,心跳和冷静的举动不符,跳得很快,很用力。
供电室门口站着两个alpha看守,隔着十几米远,陆甘棠看了几眼就快速躲在了墙后,随后听见了对面的脚步声。
特·种部队已经出动了,陆甘棠在收到电码回復的时候就清楚外面已经有所行动,她原本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待救援,却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来到这里碰运气,里应外合,礼堂那边胜算就更大,却没想到对方也不蠢,看守供电室的alpha身材健壮高大,穿着一整套装备,陆甘棠只观察了一会儿就决定果断撤退。
alpha的五感不同常人,只是一道目光就有可能引起对方的警惕,陆甘棠躲着一地狼藉拐到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这里没有摄像头,陆甘棠打开最后一道门,走了进去,然后轻轻掩上。
她屏住唿吸,默默记着时间,几分钟后周围仍是没动静,陆甘棠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她稍微松懈下来的下一秒,浓烈的alpha信息素隔着墙壁毫无预兆地炸开来,攻击性极强的铁锈味信息素充满恶意和试探广撒网一样铺开,不消片刻陆甘棠就感觉到腺体在迅速肿胀发烫。
对方果然察觉到了她!意识到这点陆甘棠迅速屏息,蹲了下来。
这个alpha的信息素等级很高,想必是他并不清楚藏起来的是alpha还是omega,试图用信息素压制对方并迫使对方现身,若是omega,在如此直白的信息素面前还会被迫释放出信息素迎合,这是最一举两得的方法。
陆甘棠死死捂住腺体,努力屏息,纯种受过这方面训练,抵御信息素的能力要比常人高,但对方距离太近了,陆甘棠渐渐有些喘不过气,她浑身发热,身下也开始渗出□□,血管鼓譟地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心跳的声音渐渐盖过了唿吸,陆甘棠努力集中心神控制着信息素,却仍然能听见那个alpha走进了卫生间,沉重的脚步声带着让人战慄的压迫感迅速靠近。
门被一脚踹开的时候陆甘棠被门重重扇倒在墙面上,alpha的大手无情把她拽出来,隔着防·毒面具陆甘棠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感受到alpha的目光直白地逡巡在她的脸上,最后滑到了后颈。
被信息素强行侵略的疼痛与抵御发情使陆甘棠浑身都在颤抖,对方找到她后并没有立刻把信息素收回,残忍地持续释放着,仿佛对陆甘棠没有溢出信息素的行为感到怀疑。他把陆甘棠反身压到了洗手间的墙面上,粗暴地用膝盖牢牢顶住她的下身,一只手扯开了陆甘棠的头髮,另一只手握着枪顶住她的腺体。陆甘棠紧紧闭上眼睛,强忍到五脏六腑都开始发疼,舌根尝到了血腥味,腺体肿胀的情况下被枪头狠狠磨弄,疼痛使她发出一声惨烈的闷哼。
耳边好似有微弱的鹰鸣,陆甘棠在生理性耳鸣中努力把头转向门外,却什么也没看到。
「纯种?」
身后的alpha语气带着厌恶,泄露的目光透出杀意,可陆甘棠看不见,她仍然看着天空。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灯突然暗了下来,尖锐的噪音让alpha顷刻松了手,陆甘棠蜷缩在地紧紧捂着耳朵,alpha的信息素在应激下迅速失控,她浑身像跌入了熔岩,烧得她几乎要昏过去,压抑着的信息素也紧接着慢慢溢出来。
「不......」
戾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在视野里,它体型庞大,却敏捷地收起双翼滑进了卫生间,这里的空间几乎要装不下它,狂躁的alpha躲闪不及,直接被戾的鹰爪擒住带翻在洗手台,与陆甘棠隔远了些。陆甘棠见对方想要开枪,挣扎着坐起来,艰难喊:「戾!」
戾丝毫不惧,豆大的鹰目盯着alpha的一举一动,庞大的双翼几乎要遮挡住所有人的视线,在alpha的一声闷哼中,戾准确踩住了枪身,另一只利爪深深擒住了对方的腕骨,清晰的骨裂声在卫生间中发出不小的迴响,陆甘棠的视线愈发模煳,只能看见alpha低吼着掏出匕首。
这时一声清晰的鹰哨划破乱战,在陆甘棠意识到谁来了之前,浓烈的苦橙味先席捲而来,几乎是瞬间就把陆甘棠裹住。
邵骋暴怒下的信息素强度前所未有地高,足以让alpha顷刻失去行为能力,一如当初陆毅对待他那样。戾早在哨声响起后就退了出去,他们一前一后合作无间,邵骋冷厉的目光伴随着拳头直接砸中对方的面门,alpha连声儿都没法发出,脑袋直接砸碎镜子,面罩下喷出的血溅地看不清脸。
陆甘棠贴着冰凉的地板,意识和身体像被活活撕开,腺体无法控制地释放着浓烈的花香,几秒后她听见了□□过滤后的枪·声,再然后,她被一只手紧紧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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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的信息素已经失控了,omega被对峙的两个alpha信息素影响强制进入发·情状态,卫生间仅剩的两道信息素紧密纠缠,邵骋的手一再收紧,连额头都透出青筋。
他试图像过去一样释放出信息素安抚陆甘棠,却收效甚微,陆甘棠狠狠扯住了他的面罩边缘,喘着粗气,脸色红得像在发高烧,邵骋往底下一摸,面料已经全湿透了。
陆甘棠身上有伤,脸上也有,落在邵骋眼里觉得很是刺眼。他被信息素熏得喘不过气,拉下了面罩,把她转过去压在墙壁上,撩起头髮,发现腺体上有枪抵过的印子,很深,像一个口子,看到这一幕的邵骋清楚感觉到自己彻底愤怒了,这是一种没来由的本能反应,就像他在进入卫生间前闻见陆甘棠和别的alpha信息素缠在一起一样,他浑身肌肉都绷紧到了最夸张的状态。
仿佛是自己的领地被侵占,邵骋咬着牙,颧骨都在动,陆甘棠意识迷乱,一直往后蹭着,和过往的发·情状态很像,动作却更狂野,犹如在无声哀求。邵骋把她的脸扭过来,冷声道:「陆甘棠!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甘棠唿的气都是热的,她挣开双眼,与邵骋四目相对,懵懂的双眼湿漉漉地,像一头落入陷阱的鹿。对视的下一秒她的目光似乎有一瞬的清明,随后邵骋看见她抖着唇说:「......给我。」
alpha有力的手臂悬在半空没动,他牢牢控着陆甘棠,此刻明明可以直接打晕她,但邵骋没有这么做。
漆黑的眼底盛满阴霾,邵骋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omega眼里两分清醒,八分渴求,是熟悉又陌生的模样,看得犬牙也在发痒。
这时候通讯器发出声音,邵骋的眼里似聚拢着风暴,他把陆甘棠的脸重新转了过去,在张嘴之前,沉声给她最后的警告:「那就受着。」
下一秒陆甘棠浑身绷紧,手指因疼痛用力到近乎痉挛,掌心擦过瓷砖发出刺耳的声音,唇中溢出清晰无比的泣音。
第一次标记是最疼的,皮肉被alpha的牙硬生生刺穿,那里是人最脆弱的地方,平时哪怕是稍微用力按都受不了,可此刻清晰而剧烈的疼痛却拉回了陆甘棠更多神智。
试图抓住什么的手被身后的alpha牢牢控住,压在身前不允许她再挣扎,标记中的alpha和交沛中的野兽有着相同的习性,不允许对方有一点逃离的机会,高大的身躯把陆甘棠完全拢在身下,随着犬齿的深入,腺液流进口腔,邵骋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陆甘棠的渴求。
那样直白的索要,依恋,畏惧,随着临时标记的生成把两人的感官牢牢绑在一起,他的不甘和挣扎,她的疼痛与狂乱,没有丝毫阻隔地随着信息素进入彼此身体里,陆甘棠疼得没法细品,邵骋更多是乱。
他皱着眉,本能迫使他把信息素不停输送到对方的腺体,像是要把她彻底占有,让她身上只留着自己的味道,剩下的理智却在撕扯。
怀里的omega随着标记慢慢安静下来,开始散发出苦橙的甘冽,邵骋清晰地感觉到陆甘棠犹如一滩水被自己完全掬在掌中,这种对方只依存着他只属于他的感觉对邵骋而言躁动又陌生,脖颈上的颈圈仿佛都热了起来,似乎在警告他不要沉溺其中。
标记完成后,邵骋强忍着更多欲·望松了嘴,垂眸就能看见她后颈上被咬得一片血污。他们都湿透了,陆甘棠被一只手固定住,情潮随着标记收住了却又好像没有完全收住,邵骋的胸腔在剧烈起伏,但很快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渐渐转为柔和,刚被标记过的omega感受到了安抚,过了一会儿邵骋的手微微一沉,陆甘棠彻底昏睡过去。
第38章
邵骋抱着陆甘棠出来的时候,陆毅一直在对着通讯器说着什么,见状一声不吭挂掉,几步走过来,看着邵骋把陆甘棠放到担架上。
出事后陆毅立刻赶到了现场,在基地等待的过程中讯息就没有停过,一直压着眉头,让周围的人压力剧增。穆邺城就站在他身旁,期间也一直在协调一院的资源,救护车和医疗团队早早等候,中间陆续有人质被救出来,却仍然没有陆甘棠的身影,陆毅一直盯着今日到场名单,冷着脸不说话。
陆毅上下迅速观察了陆甘棠表面的伤,随后视线落在她颈侧,显然在压抑怒火,但周围都是人,他不好发作,只冷冷看着邵骋。
陆甘棠身上萦绕的苦橙味不明显,别人可能察觉不到,但作为有血缘关系的alpha一见面就感觉到了。这时邵骋身后的队友唤了他一声,邵骋回头,毫不犹豫离开,穆邺城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季涵的尸体被接出来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侧目,辛怡枫紧随在后,被身旁的后辈搀扶着出来,她赤着脚,裤子从膝盖以下都被血浸透了,可神情凝重,倒没有其他人的憔悴狼狈。陆毅和她隔着人群对视,辛怡枫面无表情,转开视线上了救护车。
辛怡枫坐上车就开始晃神,她下意识摸出裤兜里的录音笔,没有立刻点开。她不确定屏蔽器的范围,但在里面一直开着,她是beta,恐·怖分子的注意力没有放到她身上,等回去后还要把这个交给技术部门。
季涵的死亡是当着整个第八星系人民的面发生的,此刻舆论一定已经发酵到难以控制的地步,她作为目击者,也是作为新闻人,回去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季涵为了保护学生做出的牺牲,她一定要按实报导,不能让有心人把这件事往纯种相护的立场上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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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怡枫脑子有些乱。不知道过了多久,车上也快坐满人,这时有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到他们车前,手里拿着一双乐福鞋,在众人的目光中,把鞋子轻轻放到了辛怡枫面前。
辛怡枫的高跟坏了,出来的时候她就干脆脱掉了,夏日的地面炎热,她脑子里一直在想事情也没注意,看到鞋的那一刻才感觉到脚底的刺痛,大概是有石子踩在里面。辛怡枫没有推辞,拿手随便擦了擦脚底,穿上鞋,尺码刚好。
身旁的同事和后辈偷偷打量,辛怡枫不是没感觉,但她实在没有心思解释。这时救护车开动,辛怡枫把头抵在身后,闭上眼,抓紧时间休息。
这次除了季涵的死亡,野火的护卫队也有队员牺牲。刘擎签好了一系列文件,见邵骋走过来,让出了位置。
野火和别的特种编制不同,队伍仅有100人,经过比特种队伍更严苛的一年训练才得以最终成立,平日里训练以及吃喝睡都在一起,出任务不管出身,大家都是背靠背拿命去信任的兄弟,加上又是新编队,少一个人对整支队伍都是巨大的损失,因为这代表等待新队员补上需要接近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邵骋走过来看了一眼担架上的弟兄,逐一看清楚了他们的模样,最后什么也没说,让人把他们抬上车。
他们销了户籍,仅有军号,安葬等一切后续操作都会以特殊形式秘密执行。邵骋刚看了,牺牲掉的几个兄弟大部分家里都没人了,仅有一两个也就剩个老父亲老母亲,也就是说他们死后除了野火这些兄弟,甚至不会有亲人送行,邵骋看到那一片片黑布,不由想到自己,他若是死了,想必也是同样。
他们三队人集合后先相互报告了作战过程,有队友在突破任务中受了伤,单独安排了救护车送往医院,见状,邵骋对刘擎说:「我也去一趟。」
李超然闻言连忙打量了他一眼:「你哪儿受伤了?」
邵骋带着陆甘棠出来他们是知道的,被邵骋击毙的alpha也已经清点出来了,按照指纹对比过,对方是第七区的退役特·种兵,当年也是军功赫赫,但他死妆也惨,正面被邵骋一枪打得血肉模煳,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刘擎见邵骋不打算说,点了点头:「去吧。」他不是没有闻见邵骋身上淡淡的信息素气味,其中夹杂着一丝香甜,在战斗中释放过信息素本来也要去检查腺体,刘擎便让邵骋顺便安置好住院的队友,便和李超然先回战队了。
没走几步,邵骋叫住他们:「戾受伤了,带它回去看看。」
邵骋抬头吹了一声哨,戾方才一直盘旋在上空,闻声降落在一处墙垛上。邵骋对血腥味儿嗅觉灵敏,在戾退出卫生间的时候就隐约察觉到了,此刻眯着眼睛观察,很快就看到了戾后翼上的口子,对戾说:「去吧。」
戾不说话,一脸拒不配合。
邵骋皱着眉,刘擎见状:「那就带着一起去医院吧,一院那边也有兽医处。」
这不是很合规则,但戾在这点上倔得很,没人能把它麻醉了带回去。最后邵骋只能让它跟上救护车,算是妥协了。
邵骋换掉了身上的装备交给队友,随后穿上作训服,跟着几个受伤的兄弟上了救护车。在医院检查过腺体,为他检查的医生见他神色冷凝,询问他是否需要医生做战后心理测试,邵骋拒绝了。
之后又去特殊诊断室看戾包扎,等一切都安顿好,邵骋才一路找到特护病房,还没站定就碰见出来的护士,走过去亮了队标,问:「里面的人怎么样?」
护士确认了一眼队标,说:「除了左手软骨挫伤,其他都只是皮外伤,腺体也已经检查过了,临时标记做得很完整,但因为是强制进入发·情,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后面观察三天就能出院。」
邵骋仔细看过病例报告,还给护士,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开门进去,陆毅不在,陆甘棠闭着眼,像是还在昏睡。
关上门的那一刻,外头的气味和声音就被隔绝开来,邵骋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白松和菸草味,是陆毅的信息素,他想必刚离开不久,为了安抚陆甘棠留下了一些,净化系统也关了。
邵骋面无表情地把净化系统重新打开,锁了门,走到床边。他先是检查了一下陆甘棠被包扎的左手,又把她的脸稍微扶正,看了眼脸上的伤。
的确不是很严重,只是她皮肤娇嫩,撞一下就青了一块儿,看着渗人。邵骋用拇指搓了搓青色边缘,大概是弄疼了她,陆甘棠微微睁了眼。
邵骋感觉到内心有一头巨兽,在与陆甘棠对视的一眼里正在亟不可待地跳出来嘶吼,队友血肉模煳的脸反覆出现在眼前,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失去同伴的滋味。他向来习惯单打独斗,活着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自己挣扎,进野火的目的也是为了摆脱陆甘棠,却没想到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也会在乎「同伴」的存在便是在无法挽回的死别。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人胸膛鼓譟,有点像易感期快要来临,有种迫切想要破坏一切的冲动。
他一路压着这些情绪,签牺牲队员名单,到医院做检查,安置队员......做完一切后来到这里,困兽才开始无处遁形。
陆甘棠没有说话,只是在对视后慢慢朝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这是他标记过的omega,在邵骋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跨上了病床,开始肆无忌惮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包裹住两人,像是立了一道无形的围墙,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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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双手撑在陆甘棠上方,看她因为信息素而露出接受的表情,在心里的野兽彻底失控前低头咬住她的唇,很用力,像在泄愤。
陆甘棠抱着他的肩膀,不知何时起他的身形要把自己把他捡回来的时候还要宽厚结实,隔着衣服都能摸到清晰的肌肉块,一寸一寸,藏着一条野狗浑身的防备。这是他们标记后的第一次接吻,似乎和过去都不同,不再带着隔膜,也不需要隐藏,信息素传递的信息直白也不会说谎,两人都心知肚明,却都默契地没有戳破这样的「坦诚」。
邵骋吮着舌尖,每一口都兇狠,像是饿极了,也像是在寻求抚慰,陆甘棠张开嘴努力应承,明明心尖都在受信息素的影响而发着抖,手却很平稳,一下一下捋着邵骋的后背,口水不由自主溢出来也没法擦,被邵骋用刚才摸过她脸的拇指揩去,然后拉开了她病号服的领口。
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被标记后的omega从里到外都散发着alpha的气味,邵骋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浓烈的信息素暧昧地交缠,仿佛在告诉他这个人里里外外都属于自己,邵骋紧紧皱着眉头,对这种感觉既贪恋,又抗拒,他不想在这份感觉里丢了理智,尤其对方还是陆甘棠的前提下,却又离不开,因此两人口中濡湿的闷响更加清晰激烈,陆甘棠觉得舌根生疼,眼泪都溢出来了。
她的泪有点凉,在滚烫的脸庞下滑落稍微拉回了邵骋的不管不顾,他撤出舌头,把陆甘棠微微侧过去,看到腺体上被贴了隔离贴,没有经过身下人同意就面无表情撕掉了,于是气味变得更加浓郁。
陆甘棠蜷缩着,觉得心跳都要蹦出来了,浑身发热,是强制发·情的后遗症在作祟,但和自然到达发·情期不同,这种发热很快就能熬过去,生殖腔也在闭合状态,说明omega的身体只是受信息素影响进入假性发·情。但邵骋见状却把手往下探,哑着嗓子说:「要吗?」
这里是医院,他们都受了伤,明明一切都不合时宜,陆甘棠还是点了点头。
......
感觉到有汗滴落在脸上,陆甘棠忽然问:「你后悔吗?」
「我知道你是谁。」
邵骋看着她,微哑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他从未弄混淆过。
邵骋不想把这一切都拿alpha的本能当藉口,他很明白自己当时是清醒的,他已经太熟悉陆甘棠信息素的味道,这到底是alpha的本能还是自己内心的私慾,邵骋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邵骋心知肚明,总会有这么一天的,这段脖颈于任何alpha而言都是毒药,陆甘棠一直以来都没有遮掩过自己对他的掌控欲。那一年的冬夜以及后续发生的所有事,不管是意外还是计算,都在朝陆甘棠想要的方向走,包括自己。
她用自己做引,就像拴住大象脚上的那根细绳一样,让他习惯她的索求。她想要他,想要驯服他,连腺体都愿意作为代价。
陆甘棠在他回答后就趴在了枕上,咬着声音,显得有点脆弱。她身上其实很多地方都被撞伤了,又因为邵骋变得疼上加疼,但她甚至没有求他轻一点,只是不住地颤抖,只觉心尖有一处空了很多年的地方,被这苦橙味填地满满当当。
第39章
医生给陈晰包扎好,一旁的陈婉茹在刚才缝针开始就不敢看,等快处理好了才低声问:「疼吗?」
陈晰:「不疼。」
他身上狼狈,脸上也不显,也没有告诉陈婉茹但凡支援来得再晚一些,他遭重的可不止是手。医生对他嘱咐了一番,陈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过了一会儿问:「陆甘棠是不是也被送来了?」
陈婉茹小心翼翼看她哥一眼:「是......转到特护病房了,邵骋好像也来了。」
陈晰抿唇,没应声,和陈婉茹一起出去了,正好撞见下楼来的陆毅。陆毅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脚步停住了:「没事儿吧?」
他们和陆甘棠一起长大,陆毅对这兄妹两平时也会多加照顾。陈晰摇摇头:「没事儿。」
「听他们说你一个人闯传达室,下次不要这么胡闹,要是你们出了事,宰他们一百个都不够赔。」陆毅像是要去哪儿,语速有些快,脸色看上去也比平时严肃,陈婉茹紧张地点点头,陈晰低着头没有应声。
他其实在野火没赶到的时候就利用信息素压制,成功闯进了传达室并给外面发了信号,但后来对方赶来支援,他在打斗过程中才受了伤,这些陈晰没有跟别人说,也不想解释。
因为他最想告诉的那个人大概也不想知道,陈晰明白,他能闯进传达室不过就是因为他作为纯种的信息素天生具有压制力,陆甘棠想必也是知道这点,才会让他去冒险一试,只是后来面对对方的支援他仍然应对得狼狈至极,如果不是野火的人及时赶到,他估计出不了传达室,这才是真正的差距,仅靠信息素无法抹平。
陈晰的嘴里有些苦,他得知陆甘棠没什么事了也不想多待,和陈婉茹一起回去了。陆毅没送他们,只是安排了人跟着,然后就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辛怡枫原来被送到了普通病房,做完了一整套检查以及ptsd心理测试后出来,护士委婉地说要带她转病房,辛怡枫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是谁安排的,摇摇头拒绝了:「把病房留给别人吧,我不用。」
她是beta,除了刚被扣押的时候受了点皮外伤,几乎没有受到恐·怖分子的多加「关照」,同行的伙伴们还在检查中,辛怡枫坐在病房门口,头靠在墙上,没歇一会儿,注意到不远处的视线,转头一看,陆毅站在不远处,身边跟着几个保镖,半晌,他推门进了楼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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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怡枫站起来走过去,保镖们让了让,她推门进去,还没站定就听见陆毅问:「伤了没?」
辛怡枫摇摇头,靠在门上,神色疲惫:「没事,这个我原本要交给技术部门的,你来了就帮我看看吧,我试过了,打不开。」
她从兜里摸出录音笔,陆毅见状接过,收到西服口袋里。下一秒他伸手,把辛怡枫揽在怀里,抬起她的手看了看,洁白的肌肤上有几处淤青。
「别这样。」辛怡枫推了他一下,没推动,有点无奈,「你是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
陆毅紧盯着她,没有吭声。楼梯间仅有一扇小窗户,此刻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剩下的那点光几乎都被陆毅的背给挡了下来,辛怡枫没有alpha的好视力,只能感受到对方视线的热度。
辛怡枫觉得陆毅有话要说,但最后他只是垂眸,拉着她走到楼梯边坐着,跪下来看她的脚。
辛怡枫靠着栏杆注视着陆毅的一举一动,从这个角度看平时霸道无比的alpha也难得乖顺,但一点都不觉卑微,他哪怕是屈膝于人,气场仍在,没有人敢僭越。辛怡枫能感觉到脚踝被粗糙的掌心摩挲,明明对方身上每一处都彰显力道,但他似乎总知道用什么力道摆弄她。
这个角度别人没见过,但辛怡枫见得最多,偶尔在床上,偶尔在桌上,综合评价,陆毅这个情人足够优秀,距离一直拿捏妥当,亲密之余也不逾矩,他既有大男人的一面,也给了床伴足够的自由。
可这一切似乎都在她前往陆宅后有所改变,或许答应陆甘棠的时候辛怡枫就想到了这会使他们的关系产生变质,但她觉得自己是该抽身了,所以越线了也无所谓。陆毅32了,不是22,他总要结婚,为了纯种延续后代,在利弊得失这一块没有人比辛怡枫更懂了,所以她比陆毅先一步做出了选择。
辛怡枫忽然伸手捏着陆毅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她累,也不想跟他绕弯子:「别再这样了,别告诉我你捨不得。」
陆毅不习惯被人这么拿捏,皱着眉攥住她的手,语气微沉:「你怕什么?」
「该怕的是你。」辛怡枫和他对视,没有着急收回手,「戴莹月一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或许别人会愿意让你吃两边儿,各玩各,但戴家不会同意,我也没那个功夫当谁的情·妇,陆毅,我不欠你的。我们当时说好的,各取所需,你情我愿,我不拖着你,你也别捨不得,各走各的吧,趁还陷得不深,还来得及。」
过了一会儿,陆毅说:「你陷进去了?」
辛怡枫没有被激怒,反而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少装了,你没有吗?」
谁会真的和没有感觉的人睡了快十年,就算一开始真的什么想法也没有,睡着睡着也总得睡出点真感情,不然以他们的条件,要找什么样的替代没有,更别说陆毅这样的alpha,找一个契合度高的omega不比和她一个beta睡得香?
他们都不擅长自欺欺人,彼此陷多深心里都有数,否则那年冬天辛怡枫不会和他度过易感期,也不会在度过易感期后和他谈分开——再晚一些,对他们都不好。
辛怡枫没妄想过得到他,陆毅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最有数,还好自己也是自私自利并且心里有数的人,情啊爱的对她一个beta来说根本排不上号。在陆毅那边的压力转移到她身上之前,辛怡枫要果断斩断,她不会去当他们纯种血统承继的牺牲品。
陆毅的眸冷了下去,他第一次面对辛怡枫毫不掩饰的承认,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把脚捏得更疼,但辛怡枫没躲,甚至没皱眉。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毅站了起来,转身出去了。门关上的时候辛怡枫低头揉揉脚,脚踝上的皮肤被留下了几道红印子,她盯着那块搓了搓,半晌才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陆甘棠在一院观察了三天,医生过来给腺体做了最后一遍检查,确认没什么问题,安排了下午出院。
阮伊雯是下午一点左右到的,劫持事件发生的时候陆家夫妻二人都不在第一区,后来直播放送后各大区的游·行抗议运动愈发激烈,纯种家族紧急召开会议,陆勉走不开,便安排了人送妻子先回。
阮伊雯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来医院的时候她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季淮变了又好像没有变,比起离去那会儿,他似乎长高了一些,只是仍然纤细,皮肤白得恍若透明。当年他爱穿白衬衫,如今穿起来却是不同的味道。
陆甘棠愣愣地看着他走近,季淮坐了好久的飞机,神色有些疲惫,但他仍然温和地笑着,没有久别的寒暄,只是问陆甘棠:「身体还好吗?」
阮伊雯在一旁看着,随后目光落在窗台上,戾站在窗口冷冷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偶尔低头顺翅膀上的毛。
陆甘棠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我没什么事,都好了。」
她想问很多,却发现什么都问不出来,而季淮却好像明白她的想法,先开口解释:「父亲过几天安排下葬,我抽空过来看看你,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再找一天好好叙旧。」
陆甘棠这两天也从陆毅嘴里听到一些外面的消息,季涵是为学生牺牲,但因为如今第八星系内人民对纯种的矛盾上升到了一定等级,季涵这次下葬安排地比较低调,虽然仍然走的国·葬流程,却不会按规矩公开,辛怡枫那支录音笔交到逐魄后被完整修復,具体通告已经安排了,过几天会陆续下发,应该能达到一定的平息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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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淮消失的这十年不管去了哪儿,没有回过第一区都是他们心知肚明的事实,周放在首都盘下「第七天」就是为了找他,但凡这十年内季淮有回来过的迹象他都不可能不知道。季家父子两这十年里聚少离多,这次回来却是为父亲送最后一程,季淮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他眼底的哀伤很平静,但陆甘棠知道,有的人情绪都习惯压在心里,越是平静越是深刻,季淮就是这样的人。
再开口时陆甘棠的嗓子有些哑:「周放知道了吗?」
季淮摸摸她的头,没有回答,只是说:「别操心这些,收拾东西出院吧。」他手放下的时候指尖略过她的脖颈,顿了顿,轻声问,「是临时标记吗?」
陆甘棠注意到了戾的视线,也没有避着房间里的阮伊雯,点了点头:「嗯。」
季淮没说什么,仍是淡淡笑着:「我先下去看看父亲,你和阿姨先聊聊吧,路上她就很担心你。」
看着季淮离开,阮伊雯才走到床边,她的手指摸着陆甘棠颈后的隔离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戾一动不动盯着阮伊雯的一举一动,阮伊雯在那样的目光下看出了守护的意味。鹰的主人不在,听保镖们说对方当天就回部队报导了,牺牲掉的队员下葬安排得由他们亲自过,第七区独立的后续安排也迫在眉睫,不知不觉间,那个alpha已然开始独当一面,阮伊雯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
陆甘棠把母亲的手拉下来握住,叫了一声「妈」,语气里都是安抚。
阮伊雯嘆了口气,她拍拍陆甘棠的肩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就可以。」她不想在这种时候教导女儿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因为她也不清楚对于陆甘棠来说怎样的结果才是最好的,作为母亲和作为omega所理解的立场不一样,就像她看着多年不见的季淮,想到的也是同为纯种omega都有可能面临的悲剧,所以阮伊雯只能暂时沉默,「我们先回家吧。」
她看了一眼窗台的戾,似乎在询问这要怎么安置,陆甘棠说:「不用担心它,它会自己回去的。」
戾叫了一声,挪了挪位置,似乎贊同了陆甘棠的回答。
第40章
周放是赶在季涵下葬当天回来的。
第七区如今翻了天,他这几年去了好几次,打听了不少消息,对第七区也熟门熟路,反动分子占领第七区当天他就在黑市,季涵被处决的直播周放看了全程,当机立断坐了最后一班偷·渡船前往最近的停泊区,前后转了三趟交通工具才坐上回第一区首都的飞机,在机场等待的时候收到了季淮回第一区的消息。
下葬当天有细雨,过云雨断断续续地下,天一直阴着,压得人心情不好。周放落地后哪儿都没有去,直接去的崇山墓园,几百平的大堂里都是人,穿着黑色西装密密麻麻站着,周围有武·警军官部署防卫。周放被妹妹接进去,走到大堂的角落,他体型高大,往前一看,一眼就见到了季淮。
季淮和母亲哥哥们站在一起,一身黑西装,胸口别着一朵白花,最简单的装束,但因为他最白,站在其中尤其显眼。周放不捨得眨眼,看着他跟着亲人走到棺椁前把花放下,低头亲吻棺木,直起身的时候面容平静而哀伤。
周放看着那个侧脸,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妹妹见他这样,低声问:「不过去吗?」
「等会儿。」
周放摇摇头,看着父亲和妹妹上去献花,父亲拍了拍季淮的肩膀像是说了什么,季淮轻轻点头。
国葬流程安排地比较短,就连媒体也只允许了央传过来做记录,等人都散地差不多了天已经下了好几轮雨,天也快黑透了。
季淮留到了最后,场馆内有人认出了周放,再想想当年的传闻,都体贴地离开了。周放等最后一个客人都走了出去,才迈腿走向前,季淮听到脚步声,站在空地处抬头看来,直到周放停在他面前,在对方的目光中看见了沉隽与贪恋。
周放想和季淮说「节哀」,也想问他许多事,但在那样的目光下,心疼地像是快要裂开,最后只是苦笑。张嘴的时候声音哑地不像样,他从上飞机后就滴水未沾,回来后又是几个小时的等待,嗓子那股火一直烧到五脏六腑,可在季淮的注视下又被浇熄了:「......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也答不了你,我已经没能力答了。」
季淮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手在周放看不见的地方握成拳头。
「但如果你愿意听另一种答案的话......」周放慢慢伸手,像是朋友一样,轻轻把他环住,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安慰,可手在抖,他也没掩饰,「我还是爱你,哪怕没有信息素,没有标记,我也没办法爱除你以外的任何人......你给我的这道题我做了十年,我很认真地答了。」
季淮的手抖得要握不住,过了一会儿周放感觉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块儿,他把怀里的人抱得再紧了些,眼睛也红了。
当年季淮问他,是他的心告诉自己爱着季淮,还是信息素让他爱上季淮,周放没有回答,因为回答不上来。
后来腺体被摘除,他已经无法再辩证,这个问题註定不会有答案。
这十年里,在失去信息素和临时标记的影响后,周放曾经有很长时间的严重心悸与焦虑,他们从第二性别发育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对方,对对方的独占欲仿佛是刻在本能里的,尤其是在亲眼看过那么残忍的一幕后,周放经常会在噩梦中惊醒,而后心好像空了一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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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明明是那么厌恶和痛恨自己的omega被其他alpha触碰的生物,可在日復一日的思念中,周放发现一个很残忍的事实——比起季淮会与其他人度过发情期,清醒着明白自己已经把心爱的人伤害并且推远了的感觉才更让自己感到锥心刺骨,季淮明明深爱着他,也信任着他,才会选择与他坦诚相告自己的感情与理想,可他却把他们的关系推到了深渊,自己最爱的人竟然是自己伤得最深,这个认知让周放睡不着,每每闭上眼,都是最后一次争吵中季淮颤抖着问他的那句话,在之后的每一个夜里,这句话都成为了周放最深的梦魇。
季淮把脸埋在周放的肩膀里,看不出表情,他伤心地很安静,哭也是。过了一会儿季淮抬起手,不是要抱着周放,而是更往上摸到了他腺体的位置,那上面深深的疤痕就像他们曾给彼此留下最深的一道伤口,只是摸一下,季淮的手就抖得不像样。
「我知道......」季淮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
几天后邵骋接到陆甘棠的消息,独自前往第七天。
这阵子军中各部忙翻了天,第七区独立连带整一区的军事系统都失了联繫,无法判断具体状况,可想来情况也不乐观。野火从组成至今没尝过败仗,所有任务都是圆满完成,唯独这次失手了一个人质,加上即将到来的军演,上面给的压力前所未有地大,几乎每天都要开会,作为这次任务带队的队长之一邵骋也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过来。
他到的时候不仅陆甘棠和杰西,周放和季淮也在。季淮和邵骋第一次见面,两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简单认识了,他们通知邵骋来主要是因为这几次和第七区相关的作战行动都是邵骋带队,在野火里大概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第七区反抗军的情况,二来是邵骋前阵子也让杰西打探过消息,这会儿正好可以一起听一听,因此他们几个也省去了多余的寒暄,直入正题。
先说话的是周放,他是事发时唯一一个在第七区的人,叙述详细利落:「就我所知曾家早在半年前就开始陆续撤出第七区,我这次去的时候曾家一家早已经搬空了,连户口都转移走,显然不是临时起意。钱家这半年里低调,倒是一直没有露面,但我之前打听到一件挺蹊跷的事,上任钱家当家钱文姝的弟弟曾搞过一次外遇,对方家室一般,并非出身纯种,现在那个孩子二十六岁,至今养在本家,以『小表哥』的身份和现任当家一起生活。第七区出事的时候,这人行踪不定,连我也打探不出消息。」
季淮点头,他显然和周放聊过这件事,都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于是开口:「这件事在第七区不是什么秘密,算是一件家族丑闻,奇怪的地方不是私生子,而是按规矩,外生子不管性别如何都不会被养在本家,这是给人看笑话的事,很少纯种会这么做,更何况钱文姝已经去世了,家里仅留下一个omega,而那位是个alpha,为了避嫌也不应该。」
邵骋不知道纯种家族的各种潜规则,闻言脑子快速转了一圈,没有说话。
陆甘棠看了邵骋一眼,问周放:「那人叫什么?」
周放回道:「钱绍森。」
季淮这几年在十一个区游走,了解的比在座几位更多:「我在一年半以前曾经短短路过第七区,那时候曾家已经有了准备离开的迹象,父亲想必收到消息才让我顺便留意,但我一开始以为是第七区政府增加船税引得他们不满,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们是早早知道钱家与反叛势力勾结,为了明哲保身才做了这样的打算,他们明知道第七区会乱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却一声不吭,甚至没有惊动其他家族的人,偷偷摸摸地把家里的人转移出去,直至这次暴动才让人察觉。
如今第八星系的纯种家族关系盘根错节,因为十二区各自管辖,彼此之间也不可避免分了亲疏远近,烂掉的根久久没人告知处理就会腐烂发臭,他们就像一个由一块块巨石垒起来的巨人,但凡有一个关节动慢了一步就会让所有石块都趔趄跌倒,显得尤其笨拙,而这正是如今纯种们的窘境。
陆甘棠:「所以现在最大的疑点还是钱家,那个钱绍森有什么问题?」
邵骋忽然开口:「他想必母家不止是家境一般这么简单吧?」
周放瞥了他一眼,有点诧异于他的敏锐:「这是杰西查到的一些资料。」
周放把檯面上的东西往前一推,邵骋拿起来扫了一眼。
「钱绍森的母亲不仅是家境一般,还是被『送』到钱家被豢养的可怜omega之一。这是从黑市拿到的名单,杰西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的,那批人早被钱家灭口了,只逃出了一个,叫钟四,现在做的倒·卖生意。钟四说钱绍森的母亲是那批人里唯一一个怀上孩子的,钱兆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没有打掉它,反而还让对方生了下来,把这对母子留在了身边养着,事后找人灭口。钟四为了保命,当年才会带着那批名单一起逃了出来,『李欣』就是钱绍森母亲的名字。」
邵骋的拇指刚好搭在那个名字上头,他看了看,已经褪色的墨水浅浅印着一行字——李欣,17岁,omega,生长在一个bo家庭,被拐卖地点是一个特长生特训画室周围,当时她应该还在读高二,被骗到了巷子里迷晕了直接带上车。
陆甘棠问:「那现在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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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十年前。」周放回答,「有人说是被凌虐而死,有人说是病死,具体如何无从查证,大概如今也只有这个钱绍森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爸钱兆在三年前也去世了,这个倒是很明确是车祸,下面有调查报告,但如今看来到底是真事故还是人为,倒是也值得深究。」
若是这样一切都很明朗了。
第七区反动分子手里的武器库从何而来,第七区的腐败政·治和这次公开出的可怖丑闻为何重点是人口买卖与情·色交易,明明是纯种却借着反纯种之手拉钱家下台的理由,原本说不通的种种都因为这个钱绍森而有了具体的指向。
可邵骋没说话,他总觉得还有一些细节被遗漏了。
从季淮的说法来看,这几年第七区和纯种与中央关系紧张,季涵既然有让季淮顺道盯着钱曾两家的动静,就说明在季涵以及季涵往上的大人物们心里,都多少明白这件事背后有纯种指使,但既然如此,以那位一贯雷厉风行的性子,为何没有作出相对应的举措,第七区的腐败是烂到根里的,哪怕再各自为政,要约束真的有这么难吗?
钱绍森能在背后掌控一切的前提需要太多先决条件,但第七区却似乎完美地成为了滋养这个魔鬼的池沼,这里头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绳,把很多东西都拴在了一处,并且维繫在一个岌岌可危的天平上。邵骋忽然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季淮,后者察觉到目光,与他对视,平静的目光下藏着若有似无的力道。
周放注意到这边,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季淮的手,在没人注意的暗处紧了紧,像是一种安抚。季淮垂下眼帘,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
第41章
他们四人聊了一个多小时,杰西中间插话过一次,仿佛是随口一提,说钱家的那个omega似乎有过一个指腹为婚的alpha,但不知怎么的在钱云舒十八岁那年突然不知所踪,说到这件事周放倒是有那么点印象,因为纯种家族的婚姻一直备受关注,加上钱云舒和周放的妹妹是同龄,自然听到过一些消息。
季淮在这些事上比周放了解更多:「那个alpha叫王钊,比钱云舒大两岁,王锡川当年在王钊成年后和夫人离婚娶了一个普通女人,后来王钊失踪,王家没了继承人,他们就开始培养小儿子,倒是没有大张旗鼓地找人。」
以前倒还好,现在这种情况在纯种家族中屡见不鲜。纯种的延续是一代又一代人压下的包袱,然而压力越大越容易滋生叛逆,像秦江家里也是同样,把养育纯种继承人当做一种无法摆脱的使命,他们以血缘为纽带串起纯种家族间牢固的根茎,要最强大的孩子代替自己成为第八星系新的养分,他们最信赖的其实并非绝对的血脉正统,而是从最纯净血脉里诞生的强者,这也是千万年来刻在他们基因里的「丛林法则」。
「这个人兴许是个关键,他既然和钱云舒是指腹为婚,肯定从小认识,不是被灭口了就有可能是知道对方什么把柄逃走了,一般来说失踪了一个继承人王家不可能是这样的反应。」周放沉吟,「派人先去打探下消息,我回周家问问林琪,如果是王家人,她应该也能知道一些风声。」
像周放和季淮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既然是早早订婚,两家肯定关系密切,并且孩子也会早早放在一起培养,如果王钊真的是因为钱家甚至是钱绍森才失踪的,那么只要他还活着,想必有大用处。
杰西闻言应了一声,端着酒回吧檯了,季淮反过来握住周放的手:「我陪你去。」
周放点头:「好。」
到了傍晚,第七天的客人开始多了起来,他们也没再多聊,喝了酒就散了。
邵骋今天请了半天的假,晚上不着急回去,在部队里查这些也不方便。邵骋拿着杰西和周放整理的资料到了楼下小房间,那张懒人沙发早就在那次之后就换了新的,还是原来的款式,邵骋把地毯用脚蹬到一边去,坐在懒人沙发上开始仔仔细细慢慢看。
陆甘棠开门的时候有酒气,她坐上来的时候邵骋微微皱眉,随后在她的吻里尝到了「无名」的味道。
第一口甘冽,随后而来是柚子的苦味与香甜,盈满鼻腔的薄荷后劲让人后脑发紧......这杯酒和陆甘棠有着一样的味道,邵骋看着近在咫尺的陆甘棠,她闭着眼睛,睫毛长得颤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模样仿佛沉醉。
但邵骋知道不是,他在陆甘棠伸进舌头的时候毫不客气地咬下去,看见她皱着眉睁开眼,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明,还带着笑意。
这才是她。
邵骋心里这样想着,没有拿资料的手扣住她的后颈,在她张嘴的时候用力吻进去,唇瓣之间发出清晰的舌头交缠的声音,陆甘棠在搅弄的时候碰到了他的犬牙,「嘶」了一声。
在这个小房间里,所有的气味都含混地搅和在一起,他们却能清晰地绕开那些木头、羊绒的味道感受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信息素味,这是临时标记赋予他们的感知,能把别人闻不见的味道放大数倍。陆甘棠喜欢邵骋身上的苦橙味,那会让她想起初次被标记时满鼻腔的血腥味混合橙叶本身的味道,同时她也感觉到邵骋在闻他的脖子,便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随他闻。
他们在这个小房间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做·爱,自从进了野火后邵骋就很少回陆家了,哪怕是假期也更多是待在部队或者来第七天,陆甘棠倒是觉得没什么所谓,他并不是属于陆家的,而是她的狗,陆甘棠的手摩挲着颈圈,在这样坚硬的质感里感觉到了掌控着一件东西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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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今天聊了很多正事的缘故,两人脑子里都有很多没消化完的事,这样默不作声的亲吻过后都不约而同地一起平復了下去,把这种若有若无的亲昵归咎到临时标记的作用下。陆甘棠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半晌听见纸张翻动声后转了过去,在邵骋怀里和他一起看。
邵骋的目光专注,他只要沉浸在思考里任何欲望都不能动摇他,陆甘棠看了会儿:「前阵子上面让逐魄排查军备泄露的事,是陆毅负责的,报告书我也看过,这些军备落到第七区之前要经过重重验收,还要第一区第七区专员审批签字,但这些环节都没有异样,那么仅剩的可能就是入库后被人搬运出来,我猜他们第七区的军备研发室也已经沦陷了,如果真是这样,那钱家已经把第七区上面给蚀空了。」
邵骋显然思考过军械的事,说:「不奇怪,第七区政·府完全可以说是被钱家人占领,除了区长是由议会这边投票选举,其他军政处都多的是钱家人。如果我是钱绍森,第一步要做的也是在独立前利用钱家先把资源尽可能收入囊中,再借着独立的由头把区长赶下台,最好杀一儆百证明反抗军的目的是在推翻纯种专政的局面,如果他真的恨钱家人,那么现在第七区政府那些钱家米虫估计已经被反抗军都拿去餵狗了,这样不仅能让剩下的钱家人以钱云舒马首是瞻,还能安抚住反抗军的人心,站住立场,这个钱绍森是个角色。」
陆甘棠看他:「你就这么确定这些反抗军不是钱绍森的人?」
「确定,处决当天的视频资料都是真的。」邵骋这几天看过那段视频许多次,但哪怕不用看他也清楚真伪,因为那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丛林的火化场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无名尸,第七区有,第一区也有,但从杰西查到的焚化速度和登记数目来看,完全对不上,说明第七区的火化场有大量并非来自丛林的尸·体被投放到这里。」
人口贩卖和人口交易各大区都有,这些事情根治不了,对方说得没错,丛林的存在就是对这个世道最大的讽刺,他在丛林长大,知道光是拳击馆和黑酒吧每天就能被拖走多少人,火化场里的尸体有多少人是面目全非被开膛破肚取走器官的,他最清楚。
受害者的仇恨是演不出来的,就像你在丛林随便捉一个流浪汉上来也能清楚知道他和地上的流浪汉有着很大的区别,上一次在雷修那捉走的那些俘虏,每一个人眼神都满含愤恨,邵骋只看一眼就能确定,这不是钱绍森手底下能养出来的人,但钱绍森兴许和这些人是一样的,或许他只是寻找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恶鬼,再以仇恨饲养他们。
陆甘棠回想起当年去丛林遇见他的场景,忽然说:「你对第八星系没有所谓的使命感,为什么要掺和进来一起查这些?」
邵骋闻言,没有看她:「我没有为任何人。」
陆甘棠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利落的下颔线,轻声问:「那你为谁?」
「为我自己。」邵骋被那样的目光干扰,强忍着才没有皱起眉,他这时才低头看着陆甘棠,语气漠然,「你们纯种爱自以为是,被血统绑住了手脚还妄想操纵所有人,把人当傻子。我只是讨厌被摆弄,要想把人当棋子,就得做好被人掀棋盘的准备。」
「今天你们找我来,不为别的,更多是季淮的意思吧?」邵骋漆黑的眸里映着陆甘棠平静的脸,他像是什么都知道,野狗有自己的直觉,毫无疑问他是其中佼佼者,他在丛林生存,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季涵死了,你们几个纯种在细枝末节中试图找出真正的背后操纵人,却在聊到钱绍森后还要继续查,说明在你们直觉里,钱绍森也有可能只是局中人。有人把纯种放在了棋盘上,你们敏锐地摸到了绳子,却没办法再进一步,因为纯种出身就像一个盒子,你们再怎么聪明也无法站在盒子里看清全貌,所以你们找了我。」邵骋的全身都滚烫,隔着衣服陆甘棠都能感觉到后颈枕着的手臂在散发热度,那种温度像是狼的獠牙,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陆甘棠却觉得自己浑身都暴露在狼口下,「你们受不得人这么挑衅,又因为骄傲要守住这些腐烂的根茎,就连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也不是剷除和根治,而是想方设法要去找出摆弄你们的人,最讽刺的是,你们还必须要跟一条野狗合作。」
陆甘棠没说话,仅仅只是看着他。
昏暗的房间中邵骋俯视陆甘棠的身影显得尤其高大,昏黄的灯让他的投影打在四周,从四面八方把陆甘棠包裹:「你们为了这种延续可以泯灭人慾,也可以做出任何牺牲,但这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强大真的是正确的吗?不尽然吧。」
「你们维护的只是千百年前在丛林法则中厮杀出的那个位置,却不是现在的,真正的强大不需要维繫,在自然界没有永远的顶端,只有竞争才能诞生真正的强大和永远的共存。你们才是被项圈紧紧套住脖子的人。」
纯种看似遵守着丛林法则,实则他们才是最蔑视这个规则的人,为了巩固这种强大造成的一切垄断与种种规则都是在自欺欺人和作茧自缚。陆甘棠觉得心跳得有点快,她在一只野狗的双眼里看见了冷静与蔑视,他的地位是比他们所有人要低贱,却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真正在丛林法则中独自走到现在的人。
第42章
「元首,邵中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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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秘书低声通报,酆俞年还在看文件,说了声「进」。
桌面上的是这几日情报部门递上的军报,酆俞年看得聚精会神,邵骋推门进来的时候酆俞年余光扫到那人穿得端正的军靴,漆黑的鞋面染上了泥尘,带着一种不拘一格的规整。来人脚步声沉稳有力,酆俞年抬眼一看,高大的alpha身姿挺拔,穿着一身硬挺崭新的军装,似乎刚从排练场下来,与他对视也不卑不亢,开口道:「中校说您传我。」
酆俞年今天抽时间来视察野火军演排练,结束后也没着急走,和几个将军校尉开了会,此刻正坐在办公室喝茶。这个房间是特意整理出来的,野火的作训营用的是以前第一区特种兵的旧场地,后来特种兵训练营搬到了游云山,这个地方就腾出来给了野火。野火目前直属元首,可以避开议会和最高法直接下达指令,因此野火入驻这里的时候专门有人腾出了最大的办公室给酆俞年在这休息。
邵骋没来过这,一进屋就闻到了很浓的茶味,几乎把其他味道都盖过去了,屋子里又多是红木与黑色皮质家具,相互结合出一种古朴而厚重的质感,甚至还稍微掩盖住了酆俞年身上散发的纯种alpha的气息,让同为alpha的邵骋也不觉得排斥。
邵骋顺着味道注意到茶水的颜色,色泽甘黄清冽,却闻着极甘极苦,其中还夹杂一股青味。邵骋不懂茶,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
酆俞年却察觉到邵骋的目光:「这是曼峨古树茶,要来一杯吗?」
邵骋和元首见面不多,每次都是在一些类似视察或护送的场合,酆俞年前往各大区的时候也会派特种部队专门护送,但邵骋没被安排过,因此不知道这位元首私下是否也是如今这般模样,所以他没有接受,也没有上前,只回答道:「谢谢长官,不用。」
这样直白的拒绝似乎让酆俞年觉得有些新鲜,他放下了文件,也没让邵骋坐下,坐在红木底黑皮软包的大班椅上说:「过阵子要前往第七区,我安排了你带队。」
邵骋闻言道:「戚队之前跟我提过,我服从安排。」
「嗯,这次主要是潜入调查,任务目的很明确,钱家是重中之重,还有军械储备也要调查清楚,逐魄那边流出的武·器型号有多少,我也要一一有数,这件事我会让逐魄配合你。我另外派了人去找曾家人,如今各大区人心不稳,但媒体那边还有转圜的余地,我找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我要最真实的情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邵骋看着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的长者,酆俞年已经快要七十了,酆家五代元首,他是最年轻上任的一位,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快要三十年,期间一直作为纯种家族的领头人协调纯种在第八星系的力量,在平权运动兴盛的这个时代里聪明地隐藏了纯种不少锋芒,把两边的关系维繫在了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
两年前上任上将身退,军部力量由正值盛期的刘岑接管,纯种力量看似再次回到了强势的位置,可也是在同年,酆俞年毫无预兆地公开启动野火计划,这支特种部队与第八星系所有兵种都不同,不由纯种领队,不由军部统一管辖,甚至从各大区精心挑选培养出极为优秀的普通alpha参与重要任务的带队,所有人无论血统出身高低,在这支队伍里都要根据能力决定位置。
他们是野火计划的先行队,是第一个「火种」,只要第一支「野火」的作战规模成熟起来,往后就会被推行普及,一旦这种模式形成,就意味着一直以来由纯种统领的军部格局可能会被打破,邵骋身处其中,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支队伍所受到的关注度里掺杂了多少东西,以及存在的分量有多重。
如今媒体对这次第七区爆发的丑闻口径大多在「欺上瞒下」上,邵骋在那样的风向中闻见了被操控的意味,重心一旦被带偏,大家的注意力就会从纯种构成转移到钱家「罪有应得」,这是一种聪明的示弱,在大家都在质疑纯种的风口浪尖上剖开其腐败的根茎,再配合央传那边放出的季涵被劫持的录音,大部分人对纯种的态度都会不可避免地染上带着幸灾乐祸的同情,认为这是一场「欺上瞒下」的腐败行为,纯种家族也是其中受害者。纯种统治第八星系太久了,这次的冲击就是一次警告,因此接下来的一步至关重要,要慎重且直入要害,只有这样才能挽回纯种如今的颓势。
邵骋在与元首的对视中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酆俞年如今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了野火——放在了邵骋身上,他要明确这支队伍是否有这个能力承担起纯种与整个第八星系平民的怒火,作为第一把被培养的尖刀,未来或许要划破沉积千年的旧格局,这是一次只可成功不能失败的任务。
邵骋除了在听到「逐魄」二字的时候眸色动了动,之后都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酆俞年话音落下不久,邵骋顶着酆俞年的目光沉稳应道:「是,长官。」
邵骋返回到校场,因为阅兵要求,野火的一百人全都换上了统一的军装,放眼过去一片暗沉的蓝,犹如冷兵器的暗芒。
邵骋归队的时候恰好正在鹰演,特殊鹰种部队一直都是第一区特色,这次不仅野火的鹰队要出列,第一区的特种鹰队也会加入,邵骋看见戾一马当先从楼顶飞驰而出,和无人机在空中周璇,戾的速度太快,不久后无人机明显已经跟不上戾的速度,就在戾勐地擒住无人机的下一秒,其他鹰同时在它两边飞了出去,与战机保持一前一后的速度绕圈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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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什么态度?」
刘擎站在邵骋左侧,他们是野火这次阅兵的领队,也不知道是否有意安排,他们一个纯种一个杂种分别带领这支队伍左右,这次潜入第七区刘擎没有在名单上,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在这个安排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邵骋看着空中翱翔的戾,片刻后说:「你带队去找曾家人,要有所防备,他们提前离开第七区不一定是潜逃。」
刘擎看他一眼:「我知道。」他们都清楚这件事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钱家在明处,消失的曾家却未必一定无辜,那么大的船队要悄无声息离开第七区却不引人注意并非易事,各通关卡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都能引起注意。刘擎静默半晌,问:「什么时候出发?」
邵骋:「军演后。现在在第七区侦查的兄弟放不出什么消息,他们把整个第七区都围死了,一股势力最固若金汤就是刚建立的时候,现在我们没法动。」
如今冒着生命危险潜进第七区的情报科人数都至少折损过半,这群独立兵有先进的屏蔽与反追踪仪器,如今他们能做的只有信任与等待。
刘擎:「既然有时间准备,你在烦什么?」
邵骋虽然出来的时候面无表情,但刘擎仍然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邵骋一向是一个情绪不外露的人。
邵骋没回答,在最后一声鹰哨响起时,他深吸一口气,说了句「没事」。
......
陆甘棠从逐魄回家,管家早早等在门口,陆甘棠便知来了客人,脚步未停前往主宅。
阮伊雯在陆甘棠身子养好后也并未动身回到丈夫身边,陆勉最近周旋在动摇的纯种各方之间,作为陆家主事也被这次第七区丑闻抬到了风口浪尖上,民间不少媒体都发现了这次第七区反抗军的武器出处,质疑浪潮不断,内外都有人怀疑陆家与反纯种势力有所勾结。
陆毅与陆甘棠这阵子一直在配合最高法的调查,逐魄是军企,这种罪名压下来无疑不是巨石,但兄妹两对此都表现平静,对待蹲点的媒体也都没有表现出异样,每日早出晚归。
父兄有父兄的战场,陆家的omega也有自己能做的事,阮伊雯似乎从不担心丈夫与儿子,陆甘棠这阵子每天从逐魄回来都陪着母亲,也从不与她说被调查的事,阮伊雯是搞技术的,不需要沾那点东西。
「母亲。」有外人在,陆甘棠进门就自然地换了称唿,沙发那边的人闻声转过头来,陆甘棠与穆邺城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
「回来了。」阮伊雯招唿陆甘棠过来坐,「我回来那么久一直也没时间见见邺城,今天他难得来,我们先一起吃个饭,吃完饭再慢慢聊。」
阮伊雯喜欢自己做饭,只需要一个佣人打下手,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就摆满了饭桌。三人在饭桌上聊的都是些轻松的话题,阮伊雯问了戴莹月的身体状况,穆邺城回道一切都好。
陆勉和陆毅不在,他们三人回到客厅也不显拘束,穆邺城今天穿着一身衬衣黑裤,显得比平时更加年轻,面对两个omega时他的表情比往常更放松,倒是有几分后辈的温顺,但陆甘棠知道这只是假象,那日在这里咄咄逼人的穆邺城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陆甘棠低头喝着母亲泡的茶,热气氤氲双目,能舒缓人一天下来的疲惫,这时听见穆邺城对阮伊雯说:「我这次过来主要还是想听听甘棠和您的意思,如今纯种内部相互忌惮猜疑,结亲是最快的办法。」
这话听着漂亮,实则在场三人都知道,如今最受忌惮猜疑的其实只有陆家,穆邺城手里握着一院三院,戴家也位处中枢,这样的联姻对谁最有好处谁都不言而喻。
然而阮伊雯面对穆邺城抛出的这支橄榄枝却没有更多表示,她把这句话当做与寻常闲聊无异,像一位母亲看待晚辈般笑了笑,问他:「邺城喜欢甘棠吗?」
穆邺城看了一眼陆甘棠:「甘棠这样的年纪就在逐魄主管研发,就连陈院长那样严肃的性子提起她也是赞不绝口,对她,我是钦佩的。」
阮伊雯笑着拍了拍陆甘棠的手:「邺城可比你哥会说话得多。」
陆甘棠从母亲的话中明白了她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放下茶杯开口:「我是不介意的,但现在逐魄处在风口浪尖,我暂时没有心思考虑这些。」
「你我都明白,逐魄现在这个关头,你,或者是陆毅,得有一个做出表态才能让其他家族真正放心。」穆邺城窥见了陆甘棠的态度,仍然不紧不慢地说,「陆毅早就过了纯种alpha订婚的年纪,久久没有定下结亲本就引人猜忌,原本按照规矩,酆家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如今上面那位生的也是一位alpha,正妻早早去世,也并未续弦,此路不通,那么莹月就是陆毅最好的选择。」
穆邺城终于还是露出了獠牙,他们alpha一旦有了目的就会藏不住进攻,再懂伪装也会生出淡淡的侵略感。穆邺城喝了一口茶,缓了缓节奏:「上次莹月回去后跟我说她挺喜欢陆毅,对我来说逐魄如今怎么样也不及莹月一句『喜欢』来得重要,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可以解决的,这是一道选择题。」
这其实是一道填空题,要怎么做他们心里都有数,可这到底是陆毅来做,还是陆甘棠做,对于陆家来说,才是摆在明面上的一道选择题。
陆甘棠没有应声,这时阮伊雯开了口:「做题我不太擅长,我们几代omega一辈子都在和器械打交道,不懂这些。虽然我不是alpha,但有一点我和你是一样的,就是万事都不如两个孩子喜欢来得重要。」她摸了摸陆甘棠的头髮,笑着说,「我也不要求她们必须当个尖子生,不会做的题干脆就不做,没有什么大不了,对纯种来说题永远做不完,解决了这一次,也会遇到下一道难题,所以随心就好。假如穆瑜还在,应该能理解我,她当年也很疼你,怎么会捨得让你一次次在难题中碰壁,邺城,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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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邺城方才一直在看着陆甘棠,闻言再次把目光落在阮伊雯身上,眼神带着审慎。
过了一会儿穆邺城收起了方才隐含的锐利,垂眸道:「或许吧。」
第43章
穆邺城离开后外头下起了雨,陆甘棠没有着急走,坐在母亲身边陷入沉默。她在思考,眼睛里藏着事,阮伊雯第一次如此认真观察自己的这个女儿,这些年她跟随陆勉东奔西走,不得不承认家里的小女儿终于还是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长大了,而且长大地很快,她虽然才二十岁,马上就要二十一,却远比同龄人更加成熟,和她一般大的纯种omega们大多被保护地天真无邪,未来只需要顺从父母兄弟的安排嫁给精挑细选的alpha,这一辈子就能平安喜乐,过得无忧无虑,然而她却不愿意,她和母亲与外祖母一样,身上流着不甘屈于人后的omega血脉,这辈子都註定做不来循规蹈矩,温婉恭顺那一套。
「你是怎么想的,跟我说说?」阮伊雯半环住陆甘棠的肩膀,这个姿势就像是护雏一样,让陆甘棠稍微回过神来,「你爸和你哥都不在,我想知道你最真实的想法。」
陆甘棠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过了一会儿她对阮伊雯说:「陆毅要是想结婚,两年前就该结了,他不是娶谁都无所谓,只是没过得去自己心里那道坎,他把陆家alpha这个身份看得太重,喜欢把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妈,我不能看着他娶戴莹月,这太自私了。」
陆甘棠从出生起就被陆毅捧在掌心里呵护着,宝贝着,陆毅还是只alpha幼崽的时候就不捨得妹妹多爬一步,几岁大就拿着个学步车推着陆甘棠到处跑,十几岁时别的alpha都在玩,在变着法地闯祸,发泄自己多余的精力,陆毅却成天沉在书房里为了将来接手逐魄做准备,还要代替成天见不着面的父母看养妹妹。他那么霸道,却把自己当做这个陆家继陆勉之后新的守护神,放眼整个纯种家族,再也找不出第二个alpha能对家人做到这种地步。
陆甘棠第二性别发育后每一次信息素紊乱期身边都离不得陆毅,他虽然只是哥哥,可做的事却和父亲相差无几,一边为陆甘棠挑选契约alpha应对她即将到来的成年礼,一边又为着不让自己吓到她,连易感期都能在外面度过。作为兄长,陆毅完美得无可指摘,因此哪怕成年后他对陆甘棠有过多的保护欲陆甘棠都能全部接受,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陆毅更爱陆甘棠,血脉让他们密不可分,信息素的分化又决定了他这辈子都能以守护者的姿态挡在陆甘棠身前,在邵骋没出现以前,陆毅就是陆甘棠最好的骑士,因此陆毅对一个人动了心,陆甘棠最先知道,也最先预想到如今这样的局面。
陆甘棠在成年礼前一度认为自己会像其他omega一样与某位纯种alpha促成联姻,穆邺城起码在审时度势上的评论相当精准,倘若上面那位家里有omega,陆毅娶对方就是最好的选择,这样既能说明陆家对纯种无异心,也表明了陆家对第一区的忠心,能最好止住如今陆家被拉上风口浪尖的局面,偏偏元首家那位只生了一位alpha,并且早早就成了家,与陆甘棠註定无缘。陆家的地位太特殊了,掌握着第一区的武装技术命脉就像手持开山斧,这让陆家人的婚姻变得尤其不纯粹,他们和其他纯种家族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对象将会由陆甘棠自己挑选,这是陆勉和阮伊雯的底线。
但不可否认,陆甘棠和陆毅想做的事情是一样的,为了彼此的自由都愿意拿自己的换,她曾说过在陆家的利益面前自己愿意捨弃任何东西,这并非一句玩笑话,她虽然是个omega,身上流的却是陆家的狼血,对他们来说,血统延续远远不及家族本身重要。
只要他们足够强大。
陆甘棠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或许比邵骋更早。纯种最可恶的地方不止是那份源于血统的自大,更是那份被血缘牢牢绑在一起的自私,他们看似凝聚力强,其实才是最自私且贪婪的人。
阮伊雯在陆甘棠的话里听到了答案,她沉默半晌,说:「他是哥哥,你们之间没有谁欠谁的。」
陆甘棠说:「正因如此,我才希望他能娶自己喜欢的人。」
「那你呢?」
面对母亲的询问,陆甘棠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说:「我有一种预感,纯种面临的处境不会那么快就告一段落,逐魄的目标太大了,我们要提防的不仅仅是上面支持平权运动的势力,也有觊觎这份力量的纯种,我们不能受制于人。穆邺城不会干涉我的自由,我们和穆家是各取所需。」
看着陆甘棠认真说着这番话的模样,阮伊雯沉默下去,在心里嘆了口气。陆甘棠不会不明白她问的具体指什么,但她仍然避重就轻地没有正面回答阮伊雯的问题,也是在这个时候阮伊雯才突然更觉后悔,自己在陆甘棠的成长阶段没有陪在她身边,而陆毅更是不会教她,omega在面对自己感情时,坦率才应该是最好的办法,因他们的腺体更为珍贵,一旦被终身标记,就註定要搭上自己的心,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是要珍重对待,omega爱人的方式,她竟是一点都没有沾上。
陆甘棠再次到野火已然是一个月后。
校场今日热气腾腾,百来人围着中间的空地吆喝,鹰也放出来了,正围绕在上空盘旋。陆甘棠一眼就看见了戾,一群鹰里只有它一只通体漆黑,它站在一旁的鹰架上,没有和其他鹰在一起,目光在场内逡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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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整个第一区的气氛都压抑,野火虽然完成了任务,但也牺牲了人质,上面虽然没有问责,但回来后就是各方面施压以及高强度加训,各种调查仿佛要把他们的颜面往地上踩。这支队伍里都是些硬骨头,建成后还没受过这憋屈,便咬了牙把自己不当人似的练了个把月,憋了一身火气,今天教官特意没有安排多余的训练,让他们打打擂台泄泄火。
陆甘棠走近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alpha俯身迅勐地朝另一个alpha冲去,刚勐的拳头随之迎上,那样直白的力道足以让旁观者屏住唿吸,然而对面的也没在怕的,大喝一声站好马步,双臂交叉挡在胸前,结实的肌肉几乎要把黑色作训服绷裂,巨大的冲击发出一声闷响,底下的人喊得热火朝天,倒是完全不顾其他文职干部看得心惊胆战。
打斗间扬起的尘土模煳了视野,陆甘棠还是看到一半才发现方才防守并且做出反攻的人是闻邵一,只是刚才灰头土脸的,他们动作又快,根本没机会看清。
在这里的alpha没有一个不是虎背狼腰,闻邵一的体格却更为出众,难怪面对这样强势的拳风也敢正面抵挡,陆甘棠用眼睛目测了一下,他的体魄就算放在纯种里也足够出挑,竟看着比陆毅还要健壮。
大约十分钟后闻邵一以一个摔投结束战斗,被他扔到地面的兄弟背部着地,从最后一击看出来是被闻邵一找到了破绽,重心偏移不及,只能喊出一声不甘的痛骂。闻邵一擦着汗把人拉了起来,没什么表情。
闻邵一是先锋队的,侦察兵们一个个都不服气,有人喊着邵骋的名字要他上。
邵骋也没怯场,他在人堆中走了出来,面对刚燃起了战意的闻邵一眼神都没怎么变,走到场地中央淡淡一笑,一边紧了紧臂缚,恍如跟兄弟闲聊:「要歇会儿吗?」
闻邵一打得正血热,但面对邵骋时眼神变得更加认真:「不用。直接来。」
他们alpha生来就能感受劲敌,野火的每个alpha上了战场就是背靠背的兄弟,但在其他时候,他们都会把对方当做不可小觑的对手。若是根据能力决定职能,邵骋无疑不是整支队伍的佼佼者,侦查狙击先锋三项全能,他虽不是队伍里体格最健壮的,但格斗招式最为迅勐,他进攻性强,却同样理智,大局观强,因而在任何岗位都能胜任。这次侵入第七区的任务已经下达,短短一年时间他担任队长次数最多,在场的服气的不服气的皆有。
李超然喊破了嗓子,又开始找人下注,看热闹的同时也不忘耳通八方,他顺着教官的余光发现了陆甘棠,讨好似地连忙把陆甘棠和她身边的小助理一起拽到了最前面,这是个角落前排,视野最好,陆甘棠远远看见邵骋的这抹笑,也勾起了唇角。
戾忽然长哨一声,鹰鸣划破烈日,随着这声响,天空中的其他鹰也落了下来,分散着站在各处墙垛和树梢上。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快要四十度的校场中所有人都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两个alpha踩着炽热的地面,几乎同时出手,所有人哪怕隔着十几米都能感受到冲击的热潮。
而陆甘棠眼里只有邵骋,她看见后者的目光压了下来,变得和以往都不同,犹如沉默的巨兽睁开了眼,下一秒就能闻见血味。
第44章
迅捷、兇勐......陆甘棠在短短几分钟内只能想到这两个词能准确形容战斗中的邵骋。
上次在雷修那的卫生间里陆甘棠的意识已经模煳了,几乎没有看到邵骋出手,可如今近距离观察,陆甘棠不得不承认,狗崽成长了许多,已经完全与当年和陆毅边战边退也不掩狼狈的模样截然不同了,他的身体在千锤百鍊中被锻造成一身铜墙铁骨,方才那位侦察兵迎面一拳闻邵一都能够抬手挡下,而到了面对邵骋时,他却再也不敢硬防,因为邵骋的拳头不仅快而且刚勐,却很难判断是进攻还是佯攻,自小在丛林生存的战斗嗅觉与后来系统训练的技巧合二为一,组合出的就是邵骋这套既刁钻也兇勐的打法,他的攻击找不到思路与痕迹,更像是一种本能般的作战反应,让人无法做出判断与分析,更无法复制。
就连外行人也能看出整个过程中邵骋几乎不怎么防守,每一招都仿佛没有给自己留退路,这样的勐攻让他的逼近显得极有压迫感,但若是你进入防守,他的身体反应又能及时跟上,几乎能在知晓自己攻击无效的同时立刻改变着力点,闻邵一在他拳腿并用下退得有些狼狈,只能以化解为主,寻找破绽。
闻邵一的体格也并非虚有其表,他一直是先锋队的,不仅不会笨重体术也十分优秀,进攻与防御都拉满,邵骋十次攻击有六七次都能被化成无形,几次下来讨不到便宜还被乱了节奏,于是邵骋改变了作战策略,开始游走散打,逼闻邵一出手。
狩猎的孤狼都知道在面对比自己体型大的动物时要有足够的耐心,邵骋在闻邵一刚勐的拳风中把重心放在下肢,终于在闻邵一一记长拳中把身体压到一个近乎诡异的角度,利落的扫膛加勾拳,飞沙被长腿扬起一片,闻邵一视线被阻,在落地的下一秒勉力反撑起身,紧随而来的就是邵骋密集的攻击。
「好快的拳头!」
李超然兴奋地叫唤,陆甘棠也情不自禁停住了唿吸,看邵骋边用腿骨和膝盖逼迫闻邵一走位,边用快到几乎看不清的拳头压制闻邵一的防守,最后一拳时闻邵一闷哼一声,左膝跪了下去,邵骋以拳为刃,抵住了他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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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死寂后众人几乎要把嗓子喊噼了,从中段开始邵骋的攻击就堪称教科书级别,就连教官在一旁也看笑了。
刚才那一脚邵骋留了力,闻邵一只觉得被反覆进攻的部位已经疼麻了。邵骋握住闻邵一的手把人拉起来,有汗沿着他的额侧滑下,他也没有擦:「服吗?」
这话要是平时问出来十有八九要再打一架,但闻邵一此刻心服口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了一声「服」。
周围碎语声不断,邵骋站在场地中央,看了眼周围,和那一双双兇狠的目光对上:「还有谁不服,都上来。」
若是方才问闻邵一那句只是单纯的询问,这句的语气却明显带了挑衅。
几秒后底下的人果然有坐不住的——
「草,我来!」
气温没有减弱的迹象,炙烤的地面甚至能看到清晰的重影。
不停有人被打败,也不停有人站起来,吆喝声此起彼伏,陆甘棠仿佛回到了两年前丛林的那个充满血腥味儿的角斗场。
唯一不变的是那个从始至终都站着的人,邵骋用极强的体力与耐力支撑着接下来的战斗,到后面他更多使用技巧,所有人都看出了他在保存体力,然而在那样的车轮战后他却始终没有倒下。
一直到第十四个。
一位狙击手被摔投在地,勐地骂出一声:「草!」
邵骋把人拎着站起来的时候晃了下,不明显,很快就稳住了。他身上已经被汗浸透了,黑色作训服紧紧贴着胸膛和腹肌,一块一块地显着形状,眉毛在往下滴水,眼神却越打越亮,这一次他的声音最大,像从喉咙里发出的低吼,显得很狂:「还有谁不服?」
有人在队伍里笑骂着脏话,可这一次却没有人再站起来,刘擎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没有上场。
陆甘棠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身旁的小助理咽了咽口水,看得也浑身是汗。
教官等了一会儿,适时吹了一声哨:「行了!」听到哨声,原本蹲着的坐着的都站了起来,开始往前走,教官看了一眼表,「邵骋这两天拟好第七区作战计划的详细人员名单给我。解散!」
「收到。」
无人再有异议,邵骋应了一声。李超然情绪上头连身边人都忘了,率先跑过去,用拳头锤他肩膀:「草,你太牛了!」
他们簇拥过去,晒得满脸通红也掩盖不住兴奋,一个个都往邵骋身上按拳头,这对alpha来说已经是难得的表达认可的方式。这时候走在前头刚还被邵骋摔得没缓过劲来的队员被挤地踉跄一下,眼看着就要摔陆甘棠身上,邵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这边的,居然眼疾手快地扯了一把,秦江注意到这一幕,站在邵骋身边看了他们两眼。
只是这会儿无人注意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秦江没等邵骋表态,率先开了口,提醒周围这群糙汉这儿还有个omega,让他们悠着点:「陆老师今天来有事儿?」
陆甘棠感受到不远处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看着秦江点头:「来例行检查下军备。」
「这样......」秦江强忍住没有去看邵骋的反应,边走边说,「瞧我们这一通闹的,耽误你功夫了吧?」
「没事,不着急。」陆甘棠这时候才看向邵骋,「恭喜。」
别人都知道秦江和陆甘棠作为纯种家族彼此都认识,倒是没做出太大反应,但陆甘棠这一句话却让他们想起当时在雷修那邵骋可是陆甘棠的救命恩人,看着他两的眼神都添了点暧昧。虽说这阵子陆家要联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但邵骋这样的alpha会吸引到纯种一点都不奇怪,尤其是这支队伍最没有纯种杂种观念之分,每个人对自己作为alpha的能力都有极强的自信。有人在身侧怼了怼邵骋的胳膊,邵骋像是没感觉,只随口「嗯」了一声。
可惜陆甘棠也没有表现出更多搭话的意图,说完这句就带着助理先走了,邵骋看着她的背影,这时候有人问他待会儿干嘛去,邵骋随手擦了擦脸上的土:「去沖个澡。」
特训营的澡堂在西边,还有个蒸汽房,平时没什么人,野火的人都糙,这个天宁愿上宿舍直接沖冷水澡,嫌澡堂讲究也洗得费劲,跑大老远过来就为了焗个桑拿,还不如跑外头打两套拳,也就一些文兵晚上会过来。
邵骋进到里面一个半开的隔间,衣服也没脱,径直拧了开关到最右边,冰凉的水一下子就把身上的热气浇透了,连带着汗和泥垢一起冲散,却浇灭不了方才因战斗燃起的战意。他一只手撑着墙沖了一会儿,这才把上衣扯下来,搓了几下放在一边,等着一会儿去烘干。
有人走了进来,方才离开的人不知何时来到这,助理不在身边。邵骋在水帘中回头,忽然把人扯了进来,把她也一起淋了个彻底。
「我没衣服换。」
虽是这么说,陆甘棠却没有挣扎,她总是好像什么都不怕,不怕有人忽然进来,不怕衣服干不了,邵骋三两下把她脱光了,衣服搭在自己的衣服上:「外面有烘干机。」
她的发·情期一直很准时,这种时候只要稍微释放信息素她就能进入状态,临时标记能存在一个多月,按理说他上次标记地完整,味道会持续更久,可邵骋埋首在她脖颈里,不仅没再闻到苦橙味,还闻到了别的。
那股味道似有若无,在冷水里显得尤为清冽,是薄荷叶的味道,以alpha的嗅觉和记忆力很容易分辨,上次在营帐内他离穆邺城近,也闻见了他身上的气味,想必是来之前他们见过面,不然味道不会还残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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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被按在了淋浴底下,手撑着墙面,闻着身后源源不绝散发出的苦橙味,进入状态后闭上眼迎合。看到她这个样子,邵骋觉得胸口有一块似乎被堵上了,这种感觉有些陌生,最近却频繁出现,不知名的怒火代替了方才的血热,比起对象是穆邺城的排斥,陆甘棠在标记没有散去之前却近距离接触了别的alpha仿佛更让邵骋觉得愤怒。邵骋冷着脸把她压低,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硬得像石头,,他几乎把重量全压在一个地方,听着她发出闷哼,那股邪火不减反增。
水声掩盖了很多动静,澡堂的窗户都开得很大,味道散地快,邵骋把着人,每一次都兇狠,陆甘棠的脚踩在他的脚背上,每一根脚指头都绷地紧紧的,踮得很高,青筋都出来了。如今穿的都是夏装,邵骋全都得咬在看不见的地方,这放在以往也没有什么,只是如今让他愈发烦躁,之前短暂的温情仿佛成了假象,他们再次回归到了犹如撕咬的对峙。
有那么一刻,邵骋从未如此痛恨过陆甘棠的冷情与残酷,她带着别的alpha的气味来见他,他在她心里始终是条狗。
不管是身体还是临时标记,似乎都无法动摇这个omega半分,他在那个关头把她标记,到头来被拴住的反而是自己,邵骋痛恨这样的沦陷,他清楚地明白自己正在被陆甘棠驯服。
可凭什么——
邵骋盯着掌心下隆起的肩胛,她的骨骼脆弱地他用力就能拧断,薄薄的皮肉包住的那一丁点根本不够他拆吃入腹,如此脆弱的生物到底凭什么能把自己拴住。
邵骋抿唇用了力气,把陆甘棠的手残忍折到身后,眼睛被冷水溅地隐隐发红。
在重重的一记声响下,陆甘棠突然伸长了脖子,却没能成功出声,她被冷水淋得唿吸不畅,两条腿不受控制地打摆,邵骋残忍地退后一步,看她跪倒在地。
凭什么?
邵骋看着她颤抖的背影,在一片暗霾中露出兇狠的目光,她明明那般狼狈,两人之间的立场却与此刻完全相反,两年了,颈圈仍然牢牢套在他的脖颈上,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它的分量,那是陆甘棠给他唯一的东西,把他越栓越紧,他们之间好像只有他被困住了。
邵骋走上去把人一手提起来,打开的生殖腔没有得到灌溉,发情期就不会停止,陆甘棠被整个抱起来的时候牢牢盘着他,艰难地缓过一口气:「怎么了?」
她被折磨地够呛,临时标记并非没有作用了,在这样的状态下发·情期来得更加来势汹汹,标记或浇灌总要得到一样才能止痒。邵骋把她的头髮往后扯,好看清她脸上表现出因自己施加的疼痛,漆黑的双眸死死盯着她的表情,声音低沉,和水的温度一样凉:「你没别的话和我说?」
陆甘棠满脑子都是索要,喘着气,说话也显得有些迟缓:「......一直没有个住的地方也不是办法......等你从第七区回来......给你安排一套房子,以后就住那吧......」
邵骋和她对视,在那样的目光里找不到想要的答案,她越是那样体贴给他安排以后,邵骋胸口的巨兽却把他的情绪吞没地越发厉害,其中有快要满溢出的不甘,但都被他用强大的自制力拴住,没有再露出一点。
邵骋抿着唇,把她重新占满,看水淌过她的脸颊,像哭过一样,这一次彻彻底底地给了她。
第45章
陆甘棠被捞出来时皮肤都被冷水浸凉了,经歷了方才那一场,她身上的热意却也没剩下多少,在这大夏天里显得舒服干爽。邵骋把她一手捞在身上,一手把两人的衣服粗暴扔进了烘干机里,没衣服穿也懒得找块布披上,不怕来人看见,陆甘棠敢一个人来这里想必是派了人盯梢,不是司机就是那个助理。
旁边有沙发,邵骋把人抱在身上坐了上去,陆甘棠动了动,邵骋胸口的火气没下去,不耐烦地制住她:「别乱动。」
陆甘棠看他烦躁的样子就觉得好玩,捏着他的耳朵碰了碰,见他撇过头冷眼看着自己,招猫逗狗一样懒洋洋靠在他肩膀上,朝他吹了一口气。
在野火里度过发情期总是不能尽兴,毕竟这儿怎么看都不是办事儿的地方,甘棠察觉到他心里有气,逗弄过后就没再开口,安静地听着烘干机发出的噪音。
她的头髮还湿着,不停往下滴水,带着很轻的瘙痒。邵骋皱起眉,烦躁地把她的头髮甩到一边,用手拧出多余的水分,全程没给她个好脸色。
「你真的没有话要和我说?」
这是第二遍问,邵骋用左手把她的脸扯起来,目光晦暗深邃。
陆甘棠闭着眼:「我要跟你们一起去第七区,这次行动逐魄的负责人是我。」
邵骋紧盯着她,表情没有丝毫松动。
陆甘棠没听到回应,在他沉稳的心跳声中睁开了眼,这个距离他们仿佛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见自己:「你好像不意外。」
邵骋在那几秒里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说:「我猜得到。」
从酆俞年说出这件事要逐魄配合他就预料到了,这件事必须有一个陆家人参与,陆甘棠就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你现在是中级研究员,虽然主管k系列的研发,但资歷轻,想要在短时间内爬上去,获得逐魄所有人的认可,起码得有拿得出手的功绩。」邵骋的手指粗糙,厚厚的茧碰到皮肤不仅痒还有些疼,但陆甘棠似乎很享受被他抚弄,听他继续说,「就算上面没安排,以你的性格,也会主动申请去,这件事陆毅还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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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一直盯着他的下巴和侧脸,过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信我吗?」
邵骋垂眸,沉默半晌道:「我和你之间,谈得上这个字吗?」
陆甘棠笑了,她抚摸着邵骋脖颈上的颈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逐魄虽然是陆家的企业,但向来是有能者居之,这是初代陆家人就定下的规则,以后也不会有人打破。当年我的父母从上代人手里接手逐魄经歷了许多考验,这些我和陆毅也必须经歷。我只是选了我想走的路。我不要只做omega,我要做陆甘棠,我要别人看我的时候也只是看着陆甘棠。」
邵骋攥住了她的手:「你既然不想要第二性别的束缚,又为什么要用这个把我套住?」他眼神晦暗不明,把她的手按在颈圈上,抵着坚硬的边缘用力捏得她生疼,「你活得自我又矛盾,陆甘棠,你就是个混球。」
最后一句话从邵骋嘴里说出来,带了些咬牙切齿。
陆甘棠盯着他,反握住他的手掌借力吻住他的唇,两人的唇瓣都凉薄,却在吻中慢慢变得炙热,这种感觉犹如雪中取炭,让陆甘棠的内心激起轻轻的颤抖。
「我是。」
他说的都对,陆甘棠就是个自私的混球。
......
月上黄昏,然而此刻与刘岑面对面的陆毅却一锤砸上桌面,怒火中烧:「混帐!」
他手里攥着这次逐魄要配合野火潜入第七区的人员名单,此刻已经被他一手捏皱,暴怒下alpha的气场骇人,深褐色双瞳隐约可见凶光。刘岑看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件事甘棠已经同意了,这也是她自己的意思。」
「同意?」陆毅冷笑,「你们问过我同意吗?」
刘岑是陆毅的长辈,也算是看着他长大,听陆毅这么说也没有发怒,沉声说:「这件事就算是你爸来了也没用,他现在分身乏术,只身一人能扛多久?这件事你不能出面,一旦你不在第一区,逐魄只要出事就没人能保得住,那么甘棠就必须去。只有你们陆家人亲自去查,才能彻底打消所有人的猜疑,逐魄倘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或者沦为党争的工具,不管对哪边来说都是重创。平衡已经被打破了,难道你想陆家几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吗?」刘岑把儿子送走过,他明白陆毅此刻的心情,因此他放缓了语气,「这次我们做的准备很充分,甘棠不会有危险的,要相信我们的人。」
陆勉在上面周旋,却迟迟没有实际行动用于表态,他不用子女的婚事作为筹码完全是出于慈父之心,宁愿把所有的压力都担在自己身上,可这也让陆家的处境更加举步维艰。如今议会上已经有了把逐魄上交的提案,一旦通过,陆家就失去了最大的武器,最可怕的还不止是这个,渗透第七区的势力既然能掌握第七区的军备,就有可能掌握第一区的,他们是如何悄无声息入侵雷修那的第一区至今都没有查明,捉捕的俘虏都是些硬骨头,只字不肯透露,如今的第一区并不是绝对安全。
陆勉把事情看得透彻,他知道逐魄如今只有捏在陆家人手上才最安全,一旦交出去,逐魄就会成为不知道会沖向谁的刀,因此他不能妥协,也不能后退。有的决定陆勉做不出来,刘岑得替他做,这不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稳住大局。
钱绍森这一招简直可以称之为一箭双鵰,仅仅用一个第七区就使得纯种们内外皆受困境,在纯种养出来的最明白猜忌与内斗对他们来说最为致命,纯种一旦起乱,整个第八星系都会遭受重创,他们扎的根太深了,其中关系盘根错节,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钱绍森,一旦掺杂家族利益,所有人都有可能起异心,这是刘岑绝对不允许发生的局面。
「甘棠和邺城已经谈好了,过阵子穆陆联姻的事情就会公布,先稳住纯种那边,再争取时间去解决第七区的事,这件事你的母亲也已经同意。至于第七区,你我都知道,要拿回来只是时间问题,甘棠跟着过去只是一次表态,一旦有危险,我们在第六第八区的援军就能出兵支援。」
这一个月第七区封闭地连只鸟都飞不进去,第一区的作战指挥部一边跟他们打着信息战,控制舆情,一边悄无声息做着潜入准备,为的就是要一网打尽。打第七区难吗?不难,第七区军备再好,再充裕,他们也是孤岛,无法与第八星系剩下的战力抗衡,这一仗拖不了太久,在他们闭上门提升战力以及外部人员渗透进各大区前军部和议会就要有所行动。如今他们迟迟不动为的是扭转局面,平息如今被激化的纯种与平民之间的矛盾,他们虽然是纯种,却不是平民的敌人,纯种统治第八星系已经上千年,他们数量越来越少,已经是对时代进化的一种妥协,但第八星系不能没有纯种,沉淀了千年的势力累积出的财富与资源也是维持第八星系运转不可或缺的养料。
「那一位如果真的这么想,此刻就不会任由逐魄站在风口浪尖。」陆毅沉下语气,「这些年纯种已经一退再退,你送出去过一个儿子,难道还不明白吗?纯种和平民间的矛盾根本无法调和,只要我们仍然坚守着延续的一天,我们就是别人眼中的『异类』,他们不会相信我们,解决了这一次,下一次呢?」
陆毅仿佛忍无可忍,捏着的拳头咯吱作响:「陆家延续到今天已经有上千年,我们对第八星系问心无愧,谁有这个资格要求我们剖腹取粉?想要逐魄,有能力的人尽管拿去,但我看不来假惺惺的一套,我们不是牵制两边用于制衡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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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会的背后有多少是上面的态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酆家从上一任开始就在收拢纯种手中的实权,却又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可以说是下得一盘制衡两边的好棋。不管这次背后事件的操纵人是谁,酆家都已经趁着这件事把陆家当做了活靶子,只是陆毅想不通,为什么会是现在?
陆家的忠心虽然从未引起过注意,却是第八星系最不需要怀疑的,太祖父建立逐魄为的就是帮助元首巩固各方安定,陆勉放着唾手可得的军功不要,甘愿在背后化身为盾,他的外祖母与母亲更是第一区最优秀的机械师,这么多年来一直潜移默化地在打破性别与家世的门楣,为第八星系培养更多优秀人才。然而到了如今,他们却仍然要求他和陆甘棠为陆家证明所谓的立场,不管是纯种还是杂种,似乎总要他们选择一边。
过了好久,陆毅问刘岑:「她是什么时候见的穆邺城?」
这阵子他忙得不可开交,底下的人居然也没汇报,想必是她瞒着他去的。
刘岑嘆了口气:「就是今天,邺城刚和我来过电话,说了大致计划。陆毅,甘棠看清的事不比你我少多少,她的信息来源渠道甚至比我们都要少,却凭着直觉就能分析出个大概,光凭这点,刘擎也比不过她。她虽然是omega,却与你们同样优秀,陆勉有个好女儿,你该为她感到骄傲。」
「我只能容忍这一次。」陆毅冷冷看着他:「刘叔,你想错了,陆甘棠能看清这些事不止因为她聪慧敏锐,更是因为她和我们一样珍爱家人,我当然会为她感到骄傲,陆家的omega们站在头狼身边足以说明她们的优秀。但我们不是为了顾全大局,而是为了保护彼此,如果再有下次,陆家宁愿豁出一切,我说得出做得到。」
这话明面上是妥协,实则是一次被踩到底线的警告,陆毅会做出这次让步不是因为第八星系,而是理解妹妹为了家人做出的选择,就像当初她说会理解陆毅娶戴莹月一样,这一点上母亲想必与他同样。
陆毅这句话是对着刘岑说的,却不是给他听的,刘岑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沉默半晌:「我知道了。」
第46章
陆甘棠给邵骋准备的房子距离野火的基地不远,那里在两年前就落地了一片新的开发区,楼盘很新,半年前刚交房。陆甘棠以自己的名义托周放要了一套,一百五十平的两室一厅,还是快能入住了陆毅才知道,有杰西帮忙,这件事几乎被瞒得滴水不漏。
邵骋在一个休息日和陆甘棠去看房子,最近加训得厉害,他看着又黑了点,脱下帽子板寸剃到最短,一双逡黑双眸看着十分具有压迫感,像只兇勐的豹子。陆甘棠用钥匙开了门,硬装都已经全部弄好了,很符合邵骋气质的装潢,大面的白色涂漆墙面和门框的黑色金属收边,所有线条干净利落,地板是浅灰色大理石,层高有三米二,就算是alpha站在其中也不会觉得逼兀,是alpha会喜欢的风格。
这两天刚弄好了水电,简单打扫过,还没放置什么家具,看着很空。邵骋大概看了一眼分区,把随手收拾的一些衣服丢到了主卧的衣柜里。
主卧的床倒是已经到了,按照alpha的尺寸买的,他一个alpha在上面可以滚两圈。陆甘棠走到床边,看他面无表情移开目光,忽然勾着他的脖子坐在床垫上。
邵骋「啧」了一声,顺着她的力道单膝跪在床上,手撑在身侧,床垫发出「吱呀」声。陆甘棠环着他的脖子,这个高度正好对着他的脖颈,笑了笑:「喜欢吗?」
邵骋垂眸看她,过了一会儿说:「凑活。」
「这床是我自己挑的,最先搬过来。」陆甘棠抱着他的脖子,近距离与他对视,「想试试吗?」
她眼睛很亮,褐色的瞳孔在採光极好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邵骋在那里面看到了自己。
他开口毫不客气,似乎对她的挑逗无动于衷,可细看眸色却深了下去,里面含着一团风暴:「你发·情期早就过了。」
他这样说,不知道是在提醒还是拒绝。
「我们可以不在发·情期做。」很奇怪,陆甘棠明明没有刻意放缓语气,可她的声音、眼神、表情,却无一不带着勾缠的意味,在这个摘掉了「陆家」标籤的房子里,她好像不完全是「陆家」的陆甘棠,「你不是我的狗吗?」
这句话就像魔咒。
邵骋没有应声。
他忽然抬起手掐住了陆甘棠的脖子,把她按倒在床上,可他没有让陆甘棠如愿,他只是倾身吻住了她。这床还没铺床单,躺下的时候凉凉的,陆甘棠似乎也料想不到,眼里有些微怔忪,随即垂下眸掩住了眼里的情绪,张开嘴任由他的舌头抵进来。
邵骋禁锢她脖颈的手掌就像一个新的颈圈,随着这个吻加深,他的掌心也在收紧,可陆甘棠没有觉得难受,相反,她在恰到好处的窒息里尝到了和以往都不同的滋味。
邵骋把利齿都收了起来,狗都喜欢在一个新的地方给自己的东西打上记号,和鸟类要筑巢是一个道理。那一次临时标记后邵骋总是不受控制地要在陆甘棠身上找寻自己的气息,以前丛林里有不少alpha都说过标记使人上瘾,omega的腺体甜美地就像罂粟,只要咬过一次就会不自觉产生依赖性,邵骋从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他越是自制,就越是从心里抗拒标记,他在丛林见过太多因信息素失控暴露出的丑态,因此唯独不愿意输给本能,他在床上从不给予omega标记,那是他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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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omega中间往返来去,在混乱而浓烈的信息素中也能忍住犬牙,不是他天赋异禀,而是他在艰难的生存中锻造出了这样的自制力,他的骄傲是在烂泥里生长出来的东西,虽然低贱,却足够强韧。他曾以为谁都不可能真正拴住他,哪怕是一开始被陆甘棠套住了脖子,他也有自信能够挣脱,陆甘棠是温室里的花,温室里的花摧折不了任何东西,或许在大雨来临前自己就倒了。
可陆甘棠没有倒,她甚至毫不吝啬自己的花香,让他熟悉了自己的气味,哪怕在没有释放信息素的前提下,邵骋也能在人群中准确分辨出她的气味。他万般抗拒,最后还是被她驯养成了狗。
他们两个就像是从不同的环境中成长出来的怪物,在漫长的博弈中把对方慢慢渗透,做·爱这种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更像是适应生存的行为在两人之间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变味,次数越多,心里的防线就越是薄弱。陆甘棠是怎么想的邵骋不知道,但他生来睚眦必报,绝不吃亏,他可以被套住,但同样的,陆甘棠也得属于他,完完全全地,颈圈得套在两个人的脖颈上才叫公平。
然而他几次三番给了陆甘棠机会,她却拒绝了交心。
邵骋在淡淡的甘棠花香中皱紧了眉,那并不是从她腺体里散发出来的,而是经年累月浸在玻璃花房里薰染出来的淡香,那种味道仿佛是陆甘棠的专属,甜而不腻,还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清冽。掌心下是清晰的脉搏,区别于alpha的强劲有力,omega的脉搏更细,像滚动的流珠,隔着薄薄的皮肉传递到掌心里。
啵——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甘棠甚至被吻出汗了。这个吻太深,也太煽情,他们第一次这样接吻,没有愤怒,没有撕咬,邵骋就像在舔舐雌兽一样伸长着舌头,中间有一阵他皱着眉吻地更用力了些,但很快就平復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更清晰粘稠的唇齿交缠,在分开时甚至发出了清晰的声响。邵骋在那样暧昧的声音里撑起手臂,悬在她仰起的脸上方,彼此都能迎面感受到对方的唿吸,带了急促,不由分说纠缠在一起。
他们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好像就差一点就能看清对方的底牌。
邵骋抿了抿唇,抬手擦掉了陆甘棠嘴边的湿润,片刻后翻身下床,一言不发地去了浴室。陆甘棠仰躺在床上,听着里面洗手台的动静,有那么一刻她想进去抱住他,可她没有这么做。
再等等吧。
她这么想着,同时伸手按住了发麻的唇瓣,那种感觉从舌头一直传递到了胸口,心跳声在一片寂静中振聋发聩。
随着时间推进,第一区的军演宣传也开始铺天盖地地撒开,仿佛要和他们对着干,第七区独立政府首次在外网以官方帐号发布一条公告,公开处决了第七区前政府上下官员百余人,并且把他们的罪名一一列举。
邵骋在会议室里看着处决视频,他手上是处决名单,有几个名字被打了勾,过了一会儿有情报员出现在门口,喊「报告」后进屋,把另一份表格交到邵骋和刘岑手里。
处决名单上大部分都是钱家人,主家旁支都有,但也有不属于第七区的纯种名单——这些名字的出现仿佛是一根导火索,表示第七区的贪权腐败不仅仅只有第七区参与,纯种同流合污的可能性被打上了大大的问号,这份名单此刻公示出来无疑不是对这次第一区的军演行动做出挑衅。
经过了快要两个月的信息战,人们对于纯种的关注度好不容易平復下去一点,如今仅靠这份名单舆论再次变得水深火热。刘岑面无表情把名单放回桌面上,看向此次行动负责人:「你怎么看?」
邵骋说:「他们在拖延时间。」
第七区的独立军们心知肚明,军演后第一区就会开始收拾他们,钱绍森内部想必有人通风报信,纯种如今就是一块漏风的芝士,谁也保证不了钱绍森下一步要打谁,在爆出那样的政治丑闻后他们的每一次表态在杂种们看来真实度都大幅度上升,人们不会去也辨明不了真伪,先入为主就会选择相信,各大区一定有人为了自保和他们勾结。
「他们拖延时间,不外乎是为了提升战力,接连两次他们技术员的表现都很显眼,不能再往下拖了。」邵骋如今的注意力都在第七区,对第一区如今的局面倒是了解不深,只有刘岑皱起了眉,这份名单对逐魄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时传唤室连接通讯,刘岑按下接听。
「报告,央传的记者来访,他们预约了三点半的採访。」
刘岑看了眼表,时间快到了,便应了声「知道了」,然后对仍在沉思的邵骋说:「你去吧。」
这是临时安排的任务,邵骋闻言点了点头,起身出去了。
来採访的人是辛怡枫。
不过两个月没见,她看着消瘦憔悴不少,这两个月央传接到上面的命令,一直在主导对第七区的舆论战,辛怡枫当时的录音是扭转形势的大武器,因而上面把这次任务交给了她的小组,辛怡枫的调职申请也被扣了下来,无限期推延。
都算是熟人,两人也没有过多寒暄,辛怡枫让助理先出去,开了录音笔,开始询问一些关于军演的问题,邵骋回答地有板有眼,当初辛怡枫在逐魄採访陆甘棠的时候他就等在门口,如今的邵骋却能坐在这里代表野火接受专访,里面包含了多少信息,哪怕邵骋自己没什么感觉,嗅觉敏锐的辛怡枫不可能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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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邵骋表现地太出挑了,几次特大任务都指挥得当,接连凯旋,上面已经有许多人把目光放到了这个杂种身上。可他脖颈上的颈圈连通着陆甘棠,这让他和陆家的联繫显得相当微妙,第八星系虽然是纯种当政,但上面仍然有活跃的反纯血派,这几年因为酆家的态度,议会的纯种比例正逐渐下降,只有军权一直牢牢捏在纯种手里,这一直是反纯血派盯得最紧的地方。
邵骋在不知不觉间就显得尤为重要,那些人因着他和陆家的关系正在遥遥观望,似乎也在确定他的态度,他一个alpha,居然就无声无息站在了明暗之间,这是最微妙的位置。
辛怡枫收起了录音笔,检查了一遍笔记,她垂眸片刻,忽然问:「你知道在纯种家庭中,联姻代表什么吗?」
邵骋刚准备走,闻言没有动,厉眸看向对面的人:「什么?」
「是『延续』。」辛怡枫抬眼和他对视,在那双狼眸里看见了警惕,可她没有惧怕,语句清晰,「只有终身标记才能诞下基因最好的孩子,纯种的婚姻就是双方都默认接受这个『规则』,不管是否相爱。」
邵骋在那一刻心里涌上剎那的阵痛,他直觉辛怡枫话里有话,下意识进入防御状态,冷声问:「你想说什么?」
辛怡枫摇摇头:「我只是想说......」
她顿了顿,随即低声说:「不要用我们看待事情的角度去看待他们,血统造成的门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破的,他们可以无比爱你,也可以无比自私,爱和延续对他们来说可以是完全不相干的东西。我不想改变他们,也不想拿自己做赌注去赌一个『破例』,与其深陷其中独自痛苦纠结,不如快刀斩乱麻。」
「我自觉幸运,自己是一个beta,可你呢?」
辛怡枫的目光落在了邵骋的颈圈上,最后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邵骋久久坐在原地。
他不明白辛怡枫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
然而很快他就明白了。
一周后,穆陆两家联姻的消息突然出现在央传的早间版面上,一上线就引起了整个第八星系的轰然关注。
纯种的联姻一直是备受瞩目的一件事,包括陆家在内,传谣以及无来由的猜测向来很多,可都没有后续,大部分都只是人们为了凑热闹侃侃而谈罢了,就连李超然虽然平时爱说,但心里也是不怎么信的。然而这次穆陆两家订婚的消息是由央传公开的,这代表什么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个消息占了不大不小的半边版面,说不上隆重,却不由人忽视,在逐魄再次被针对的这个微妙的时间里,这就好比是穆陆两家的一次公开表态,穆家在逐魄遭受整个第八星系质疑的时候公然站到了与陆家同一阵线。
穆邺城和陆甘棠的名字赫然在列,秦江拿到报导的时候脸色明显一沉。
邵骋刚洗完澡出来,见他杵在门口,用眼神询问。
秦江攥紧了报纸,邵骋见状走了过来,拿过报纸一眼扫尽。
秦江不敢看邵骋的表情,他也是纯种,明白这样的联姻底下涉及到了多少东西,这件事已然是板上钉钉。
不知道过了多久,邵骋回床上穿了衣服,什么也没说,摔门离开。
第47章
早报传遍整个第八星系的时候,话题中的男女主角时隔多日再次碰面。
作为快要订婚的人,不管是穆邺城还是陆甘棠都表现得过于平静。酒店礼服都已经定好了,这次订婚虽然仓促,但该做的准备都早已安排妥当,穆邺城见陆甘棠接了一则通讯后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看了一眼表,说:「待会儿有事?」
陆甘棠淡淡道:「我只是在想后面的事。」
穆邺城见她不说,也没有勉强:「走的时候让司机送你,既然来了也得让媒体有东西交差。」
这个不用穆邺城说,陆甘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楼下蹲点的的记者想必都能拍到她今天是坐穆家的车过来,但她还是拒绝了:「不方便。让你的人先遣散楼下的记者吧,我待会儿再走。」
她拒绝了之后的安排,说明待会儿要见的是不能被暴露的人,穆邺城当然能猜到那人是谁,只是他也不得不提醒陆甘棠:「别让你的人坏事。」
能被暴露在外,说明不在意,与之相反,能被护地严严实实的才是心中逆鳞,穆邺城懂得这个道理,曾经他为了找出陆甘棠的破绽可是花了大力气。陆甘棠护着的那位穆邺城见识过厉害,那看着就不像是条安分守己的狗,作为alpha穆邺城有这个直觉,总觉得疯狗会坏事。
陆甘棠听了这句规劝,却没有应声,穆邺城于是让秘书下楼去了,底下的人卖大秘书长的面子,也会卖穆邺城的面子,等秘书重新上楼时,陆甘棠就知道人都被清走了,于是起身离开。
她到了地下,上了自家的车,对司机说:「去公寓。」
司机闻言踌躇片刻:「小姐,这会儿要......」
陆甘棠摩挲着终端,语气不容置喙:「开车。」
司机不敢再提醒,踩下油门往公寓的方向开去。
陆甘棠刚出电梯就见软装搬运工人和负责人脸色为难地站在门口,见她过来,负责人迎上来,小心翼翼道:「方才邵先生来了,让我们都出去......我们不敢进去,只能给您发讯息。」
陆甘棠看了一眼堆在门口的家具,这是最后一批,便点头表示知道了,用指纹开了门:「把东西搬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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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就在屋里,他转过头,面无表情看着陆甘棠,直到搬运工快速把东西搬进来,他起身走过去,一手拎着负责人的领子:「滚。」
他方才一来就只说了这么一句,但此刻再开口明显气压更低,这种状态下的alpha是很吓人的,尤其是邵骋这样的体格,负责人只是个beta,顿时脚都软了,求助般把目光投向陆甘棠。
陆甘棠见东西搬得差不多了,手按在邵骋的拳头上:「放开。」
她对负责人说:「你们走吧。」
邵骋一松手,负责人连忙招唿着工人离开,连门都给关上了,空间顷刻变得寂静无声。
邵骋背对着落地窗,他站在玄关,这样窄小的角落瞬间显得逼兀,陆甘棠站在他的阴影里,黄昏下的alpha犹如一头庞然巨兽,此刻越是平静便越显可怖。邵骋开口时语气比眼神还冷:「陆甘棠,耍我好玩吗?」
陆甘棠原先视线落在他胸口,闻言顿了顿,缓缓抬眸,反问道:「你觉得呢?」
「是我在问你话。」邵骋卡住她的下巴,手指缓缓用力,看她微微皱起眉,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我几次给你机会,你却把我当狗耍。」
邵骋似乎被陆甘棠的反问彻底激怒了,他眼里骤然掀起狂风骤雨,是勐兽反扑前最后的冷静:「你把我拉进来,看我陷进去,看我一个人动摇挣扎是不是让你很得意?」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弯下腰来,逼近陆甘棠的双眼,「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还是说腺体和标记,对你来说真的那么廉价?」
她用这些拴住了一头alpha还不够,omega最珍重的东西她总是给得轻易,他想要的东西在她这里好似最不值一提。
邵骋试图在那双瞳孔里找到动摇,但除了濒临暴走的自己什么都看不到,这让邵骋想起当年在玻璃花房,他被一双手擒住后脑勺压在茶几上,陆甘棠似乎也是这样看他,如今两年过去了,明明如今按住她命门的是他,可邵骋总觉得和当年似乎没什么两样。
这让邵骋的心好像空了一块,随后更加愤怒。
累积的情绪到达一个阈值理智就会崩掉一角,alpha从来不是懂得克制的动物,他们的利齿和爪牙天生就是用于狩猎与索取。一直以来他都在遵守两人的博弈规则,可如今是陆甘棠先打破了它。
他们曾经把标记拿到檯面上做赌注,为此把对方撕咬地一身伤,把双方都折磨得够呛,又在无人喊疼的黑夜里一起舔舐那些伤口。这世间不会再有这样的关系,越疼才越深刻,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一种习惯,他们明明只差一步就能戳碰到对方的底牌,可如今陆甘棠却把他最看重的东西轻易交了出去。
当陆甘棠选择把两人之间的筹码放到别人的赌桌上时,他们之间就不再存在公平。
当年邵骋要离开,是陆甘棠把他强留下的,他和陆甘棠不一样,烂泥里的杂种一无所有,唯有的就是那么点骄傲,当他有一日不再选择离开而是要放手一搏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准备倾其所有,只为了赌陆甘棠的这点真心。
「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买卖。」邵骋突然后退一步,让出了两人中间的位置,他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选择,「栓紧锁链,或者和别人做这场交易,你只能选其一。」
从进屋到现在,陆甘棠第一次在邵骋的眼里察觉到了危险,可她为那双眸里隐约的痛色移不开视线,过了一会儿她缓缓与他对视:「如果我两个都要呢?」
「那我就一遍一遍标记你。」黄昏最后一点余晖落下,黑夜中的alpha轻轻点头,语气平静而渗人,「直到你再也没办法接受其他alpha的标记。」
话音刚落,alpha的信息素毫无预兆地炸开,陆甘棠心里狠狠一震,下意识要抬手捂住口鼻,却被邵骋攥住手臂。
「我警告过你,野狗不好养。」邵骋上前一步,看着陆甘棠因为信息素压制而颤抖,她瞳孔微缩,下一秒皱起眉发出闷哼,腿一软险些栽倒,邵骋把她扯起来,一只手抵在门上,随后弯下腰,面无表情地贴着她的脸,缓慢而残忍道,「不会所有事情都如你所愿,规则得由双方来定,才是公平。」
辛怡枫说错了,alpha做不到独自离场,他们有很强的胜负欲,邵骋宁愿用信息素把他们彻底困在死地,两个人一起痛苦总好过一个人遍体鳞伤。
他是输了,可她也赢不彻底,邵骋会让陆甘棠知道驯狼为狗并非易事,她想玩弄他,贪心地什么都想要,就总得付得起代价。
......
一个alpha想要omega服从是多么轻易的一件事,陆甘棠此时此刻第一次有了如此清晰而残酷的认知。
若是当时在卫生间里那个陌生的alpha只是让她无法抵抗并且喘不过气,邵骋的信息素则更像一种直白而残酷的驯服。发情期的门被alpha的爪牙强行撕开,应激状态下眼里不停分泌泪水,从小到大进行的训练以及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标记过自己的alpha面前作用微乎其微,理智与身体被硬生生剥离开,只能眼看着自己发出痛吟而无能为力。
alpha的愤怒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她接不住也要霸道地往里灌,刚放置好的家具外罩被邵骋粗暴地撕开,邵骋把陆甘棠扔到沙发上,单手把作训服从头顶扯了下来,露出这两年来大大小小的一身伤痕。
「......邵骋......」
陆甘棠刚艰难地说出这个名字,邵骋就把她的嘴捂上了。他坐在陆甘棠身上,看她因为发情而痛苦喘息,满脸通红,连带眼里也被泪水浸透地泛起红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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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面无表情舔掉了她的眼泪,随即反覆辗转在眼角,迫使陆甘棠闭上眼睛。她的手因他这个吻而狠狠抠在沙发边缘,用力到指节似乎都在痉挛,邵骋知道这是她抵御失控的办法,她那样不惧怕疼痛,因为每每在发情期时她都能藉由此保持清醒。邵骋伸出手去,强硬地把她的手指攥住并十指紧扣,那样缱绻的姿态,被他做出来却那般强硬。他要让她失控,就和此时的自己一样。
当那道让人心痛到发胀酸麻的视线消失,alpha的心仿佛就重新变得冷硬,邵骋把陆甘棠的脸扭过去,腺体已经肿了起来。
他们远比嘴上要诚实,在本能面前所有挣扎和掩藏都是徒劳。
黑夜渐渐笼罩了陆甘棠的视野,她再睁开眼时已经几乎要看不清,眼泪不住落下,是出于生理性的疼痛还是因为别的已经无法再判断,自控能力因为alpha的信息素一再坍塌,连同自尊一起。陆甘棠能听到不像自己会发出的声音,也能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制地伸长手臂攀着邵骋的肩背,她在无法述说的疼痛间彻底丢掉了自己。
期间邵骋的通讯器响了,可邵骋这会儿容不得任何事情介入他和陆甘棠之间,因而他看也不看,面无表情地把通讯器狠狠摔在墙上,黑色的通讯器在一声巨响后变得四分五裂,地上的碎片犹如他们此刻的状态,再也无法拼凑原型。
陆甘棠快疯了,混乱的信息素下她脑子仿佛快炸开,得不到好像就会死,她流着泪:「......我恨你......」她抱住了他,「我要你......!」
邵骋用手心抹掉了她的眼泪。
「我也是。」
今夜没有月光,天上重云密布,星星都看不见,邵骋却连窗外的微弱光亮也要挡住,把陆甘棠完全罩住,在窒息般的暗影下第一次标记了她。
彼时陆甘棠奄奄一息,犬牙刺入的时候她闭上眼,身上的汗水在蒸干的过程中从外到里凉透,连心也一起变得冰冷。她在疼痛中觉得心被狠狠划了一道,很熟悉的位置,疼得她几乎忘记了要如何唿吸,等她察觉到伤口的位置,却发现那里早已结过一次疤,如今新伤叠上,渗出新血,才发觉有的伤痛原来自始至终都不曾彻底痊癒。
......
「你如果喜欢这里,我可以给你最好的。」
小时候的陆甘棠站在鹰架前,给小鹰餵食,还和它说着话。那会儿的她还矮,餵食都要垫脚,伸长手去够,身边的纪叔几次想要帮她,陆甘棠都拒绝了。
从小到大,她收到过许多东西,可那些其实都不属于她自己。
这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想要自己驯服的活物,在那样幼小的生命眼里,她只是陆甘棠,她多么想要它真真正正属于自己。
小鹰冷冷看她一眼,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低头吃着生肉,忽然,它在陆甘棠来不及缩回的手上蹭了蹭。
陆甘棠愣了愣,那一刻她心中涌起狂喜,虽然年纪还小,但作为陆家的omega,陆甘棠很早就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努力板着小脸控制住表情,却仍然忍不住垫脚摸了摸鹰的脑袋。
纪叔走近的时候,鹰正歪过头躲开了她的触碰,他看着陆甘棠有些失落地收回手,笑着问:「喜欢小鹰,怎么不让人驯好了再送来呢?」
「别人驯服了它,它就不是完全属于我了。」陆甘棠站在鹰架下仰起头,「我想要完完全全属于我的鹰,这样不管我是谁,会做什么,它都会信任我,爱我,同样我也愿意爱它,信任它。纪叔,omega想要这样的爱,真的好难呀。」
她这个年纪说出这样的话,心思敏感地不像常人,但纯种家庭的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陆甘棠冠上这个姓氏,从小要面对的意图只会更多,纯种omega在别人眼里就像一块肥肉,谁掌握了他们的腺体,谁就能拥有他们。
纪叔眼里有怜惜,可作为管家他并没有资格触碰陆甘棠,更无法像长辈去抚摸她的头。他思索片刻,过了一会儿温柔地说:「因为omega是很脆弱的,您想要这样的爱不是错,但如果输了,就是彻彻底底满盘皆输。在爱面前,如何在爱中保护自己才是omega最难解决的课题。」
陆甘棠似懂非懂,她想问,可若是这样,爱岂非变得不平等了吗?倘若有所保留,她和那些因为她的血统与性别接近她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但她没有问出口,她只是盯着小鹰,自己揣摩。
小鹰飞走的那天,是一个久违的艷阳天。
她攥住了鹰绳,在朗风晴日下望着天空,经过了几个月的相处,小鹰已经不排斥她的靠近,甚至偶尔会放轻力道落在自己身上,陆甘棠越发喜爱它,走哪都要带着。陆毅从一开始怕她受伤,后来也放松了心态,默许了这一人一鹰形影不离。
陆甘棠在这几个月的温情里似乎已经完全把纪叔当时的话抛之脑后,omega在喜爱的宠物面前总是会露出更柔软的一面,她看着蓝天,再看小鹰望着天空时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
她想,真正的爱应该是自由的,她希望它快乐。
「我放开你的鹰绳,让你自由飞,你累了就回来,好吗?」
陆甘棠小声与小鹰商量,小鹰似乎听懂了,叫了一声。
然而当她偷偷解开鹰绳,下一秒手背就传来清晰的剧痛,鹰爪在挣扎松脱的鹰绳时划破了她的手,血瞬间滴脏了裙摆。陆甘棠跌倒在地,在不远处佣人的惊唿中怔忪地看着小鹰划破长空,渐渐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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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甘棠闭上眼。
第二次了。
她早已长大,可她仍抱有侥倖。
他不会明白,自始至终,她从未用项圈真正拴住过谁,他轻轻一挣她就输了。
这个颈圈套住的其实是陆甘棠自己。
第48章
两天时间里,陆甘棠数不清自己被标记了多少次。
omega被迫进入发情的副作用是很强烈的,但只要没有别的信息素干预,陆甘棠有自信能生熬过去。假性发情时的生殖腔本就是闭合状态,哪怕被进入,满足的也只是发情期omega的心理需求,对发情期症状起不到真正的消除作用,在这方面纯种的抗性与忍耐力本就非常人能比,他们从小就是这么接受训练的。
可邵骋并没有给陆甘棠这个机会。他在这两天里一直没有停止过释放信息素,使陆甘棠一直处于濒临崩溃的状态,用信息素残忍地维持住了强制发情的时长。他在沙发上,茶几上,甚至在白色的实墙上一遍一遍地迫使陆甘棠发情,却始终残忍地没有咬下去。他对陆甘棠狠,对自己更狠,每一次都要强忍至陆甘棠因得不到标记而痛哭的时候才会低下头,在同一个位置给她最深也最完整的标记,然后在陆甘棠因标记得到短暂的清醒时再次释放信息素迫使她继续发.情。
第三天清晨,邵骋从浴室出来,走到床边。陆甘棠已经熟睡过去了,或者说是昏睡更为恰当,邵骋坐在她身前,轻轻拨开她凌乱的头髮,拇指蹭过她红肿的眼角,随即俯身在上面印上一个吻。
陆甘棠身上没有一处能看的地方,腺体更是被咬得乱七八糟,伤痕累累。但邵骋没有为她包扎,甚至没有为她上药,他在那些伤痕里感受到了病态般的满足,每每摩挲过这些伤口时陆甘棠所带动的微小战慄都让邵骋清晰感觉到自己在拥有着她,哪怕只是生理上的占有。
倘若标记会使人产生依赖,那他此刻大概已经离不开陆甘棠了。
邵骋边这样想着,边张开嘴,在一个已经变肿的咬痕上叠加了一层。他控制不住自己这样的行为,标记过陆甘棠后他寸步都不想离开她,这样的依赖感无法形容,邵骋也不想抵抗,但在陆甘棠清醒的时候他不会这么做,他的骄傲已经被她踩在脚底,如今两败俱伤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们给对方最狠的一刀,最后能死在一起也不错。
可这三天已经是极限。邵骋听见了敲门声,隔着墙壁与房门也能听出那人的急切,邵骋面无表情穿上裤子,随便披了件带过来的外套,走出卧室关上房门。
邵骋开门的时候秦江勐地后退了一步,明明只过了三天,邵骋这会儿的状态却像是处于易感期那般可怖,比他离开那会儿看着还要阴沉。他身上只披着一件外套,上半身全都是明显的痕迹,还散发出一种浓郁的alpha混合omega的气味。那种味道把邵骋整个人覆盖住了,就像被标记过一样,让同为alpha的秦江出于生理反应不得不退让。
见是他,邵骋似乎不觉意外。秦江没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脸色沉重直接入正题:「这三天你失联把教练都气疯了,刘擎帮你找了个藉口说你易感期提前,但休假期间失联是大过你不知道吗?!你到底在干什么!」
本来就快军演了,上面批假都要提前上报,就算是有特殊情况,他们特种部队不能找不到人是死规定。这三天教练打了几个电话邵骋都不接,刘擎见情况不大好,便让秦江过来找人。
邵骋没有问秦江是怎么知道这儿的,秦江一直以来都知道他和陆甘棠的事儿,别的自然也有渠道知道。邵骋应了一声,说:「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秦江闻言默默松了一口气。现在邵骋的状况实在太不对劲了,开门的时候他眉间的戾色甚至没有隐藏,秦江原先还怕劝不动。见邵骋转身往里走,秦江顺势也想跟上,可邵骋几乎是瞬间回头,冷声道:「别进来。」
这句话带着不由分说的命令,甚至出于本能的抗拒,邵骋在秦江还没迈腿就释放出了信息素,浓郁的苦橙味里明目张胆地含着alpha标记地盘的警告,要把所有试图进入自己控制范围内的alpha驱逐出去。
秦江察觉到信息素中明显的排斥与攻击性,连忙举起手,站定在门口:「好,我不进去,你别激动。」
他方才只是轻轻往里扫了一眼就胆战心惊,原本好好的客厅此刻一片凌乱,是不需要说明就能知道发生过什么的状态。
邵骋盯了他一会儿,这才转身回房。
陆甘棠已经醒了,但她动不了,仍是那个姿势趴着。邵骋在一片寂静中找出一套干净的作训服穿上,一身乱七八糟的痕迹被黑色面料挡住,从背后看,他抬起双手时的背肌犹如刚狩猎后的大型肉食动物,每一寸都还带着运动后的收紧状态。
邵骋离开前再次来到床边,他伸手的时候陆甘棠闭上了眼睛。
「你要订婚,就订。」邵骋碰她的腺体,被标记过的omega被自己的alpha触碰不由自主地轻颤,她此刻的情绪随着标记传到邵骋这里,被他无情地接纳,再进一步消化掉,「想必穆邺城也不会在乎你带着其他alpha的标记站在订婚宴上。」
陆甘棠紧紧闭着眼,这两天她流泪太多了,眼睛哪怕闭上也都是酸胀肿痛,眼前一片黑暗,陆甘棠感觉到邵骋再次在她脖颈上补了一遍标记,犬牙刺入的时候陆甘棠心里已经麻木了,但生理性的疼痛仍然让她紧紧揪住了床单,下一秒在明显的吞咽声中,收紧的五指被一只更大的手覆盖住,对方强势地插进她的指节中,陆甘棠再次被完全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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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最后是什么时候走的,陆甘棠不知道,她太累了,满满两天半的发情让她耗费了所有的体力,也让她身心俱疲。等她再睁眼已经是下午,空荡荡的房间只剩她一个。
陆甘棠在这个姿势里迎着日光,眼泪不知为何悄无声息落了下来,浸染过干涩的眼底,得到了一阵舒缓。陆甘棠把脸埋在枕头里,被标记过的omega内心敏感至极,陆甘棠已然分不清这是标记的生理反应还是纯粹的心痛,这种痛太陌生,让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无措,她明明被自己选择的alpha标记了,却只觉得痛苦,身体的服从与心的委屈、不甘与抗拒让她有长达十几分钟出不了声,只能一直落泪。
陆甘棠连悲伤的过程都悄无声息,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使她无法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外,直到她完全收住了眼泪,从床上艰难爬起来,每走一步身上的骨头都在抗议,大腿内侧和后颈以下感觉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最后陆甘棠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终端,捡起来开机。
就剩一格电,陆甘棠没有点开家人的讯息,找到了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邵骋归队后他们的总负责教官狠狠皱起了眉。
刘擎说邵骋的易感期提前,原先教官是不信的,野火里的alpha有专门的药剂师,用于稳定alpha的易感期频率和时间,他们在入队起每个人的易感期都会逐次记录,快要到的前一周就会开始休假,鲜少有意外状况,但此刻邵骋身上的气味太浓郁了,在这里的基本都是alpha,谁都能察觉到。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教官厉声道,「不想干就提前说,你这样的状态怎么能完成接下来的任务?自己滚回去写检讨,这次第七区的潜入任务待定,要是调整不过来别说带队,你甚至都没资格去!」
邵骋闻言,抿唇道:「我可以完成任务。」
他还敢顶嘴?!教官的火蹭一下就上来了,他训练这群alpha两年了,时常要被alpha那很难改掉的脾气气得头脑发胀。
alpha是很难驯服的生物,他们生性好战,桀骜自大,强大的体魄让他们轻易站在食物链顶端,而部队需要做的则是在锤鍊他们的同时让他们收起獠牙懂得团结作战,孤狼再强大也无法战胜熊和大象,但狼群却可以。
作为教官,他时常会在欣赏邵骋才能的同时又为他的难驯而感到痛苦,在他看来邵骋绝对是能兵悍将,可正因他这种出于烂泥的强大,他真正在乎的东西并不多,军功、责任与归属,这些欲望在邵骋身上都表现得尤其薄弱。人都要有弱点,最强的刀若是没有刀柄,就无人能用。
教官深唿吸:「给我滚去跑二十公里,清醒一下再跟我说话!」
邵骋还想再说什么,但在教官的眼神下住了口,他后退一步,转身往操场跑去,烈日下沉默的眉眼已然藏起了方才的兇狠,但这种时候他越是沉默,教官便觉得越头疼。
不远处的队友看到这一幕都在面面相觑,刘擎走到秦江身边用眼神询问,秦江嘆了口气摇摇头。
秦江和刘擎不一样,陆甘棠圈养了一条狼狗在纯种家族里并非秘密,但不管是纯种家族里的人还是雷修那的学生,对他们二人的关系也都是一知半解,无人窥见过全貌。秦江原先也以为他们之间不过是一种纯种的驯养游戏,直到今日看到邵骋,秦江才发现他们两人之间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而且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秦江内心发愁。他是纯种,也是alpha,在他看来不管是陆甘棠还是邵骋他都有能理解与不能理解的地方。
刘擎见他皱着眉,淡淡道:「想那么多也没用。」
有的事情别人插不了手,尤其是对alpha而言,捍卫伴侣与领地都是生来的本能,他们只要认准了一个人,一块儿地方,就会用自己的全部去捍卫。他们是不知道邵骋发生了什么事,但作为兄弟,只能去相信他,并且不做干预。
第49章
邵骋这一次无申报失联三日,上面罚得很重,不仅要写检查以及进入任务预备状态,每天还要额外加训,这一阵训练强度本就高,两三天下来就算是邵骋也要脱层皮。
兄弟们见状同情也有,陪着加训的也有,但刘擎从处罚中窥见了上面的态度,因此倒不怎么担心。第七区这次任务筹谋了很久,临时换人风险更高,上面给了邵骋这个下马威也是为了正正军规,同样也是给队伍里其他人一个交代,要想坐上这个位置就必须承受更大的风险与责任,邵骋想必也明白,所以没有反驳,照单全收。
邵骋被强留在队里三天,教练看管得很严格,期间邵骋没有机会接收过外面任何消息,就连最热衷八卦的李超然见他最近脸色冷沉,也不敢在他面前说闲话。就在大家都觉得日子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邵骋居然在第四天趁着晚休的时间再次出了基地。
秦江给他发讯息,然后才想起他上次从公寓回来就没有带终端,急得抓耳挠腮,没有办法只能叫了车跟上,看情况把他逮回来。
邵骋再次回到公寓的时候房子还是临走前的模样——狼藉的沙发,撞歪的茶几,地上散落着终端的残骸,窗帘铺在地上变得乱七八糟,墙壁上还有划脏的痕迹。落地窗大开着,前两天下了雨,客厅地面上泥水半干未干的痕迹看着皲裂斑驳,已经没有了一点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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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才进了屋,打开房门,果然人已经不在了。
随便铺上的枕头好像没有动过,房间冷清地厉害,邵骋那一刻说不上来心为什么这么空,拳头不自觉握紧,半晌又克制着松开。
邵骋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条被丢弃的狗,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颈圈,片刻后才觉得心没有那么麻了。
秦江上来的时候邵骋刚准备离开,这次他也没敢进屋,看着邵骋走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邵骋就对他说:「有车吗?」
秦江愣了愣,问:「怎么?」
「我想回陆家一趟。」
回。
秦江听到这个字,心里不自觉哆嗦了下,问道:「你要去找陆甘棠?」
邵骋沉默着没有应声,秦江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嘆了口气:「你现在找她,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现在陆甘棠不在陆家。」
他在来的路上就打听过了,这三天陆甘棠简直像是失踪了一样,原本因为联姻的事媒体都在找关注两家的动向,可她和穆邺城这几天一反常态没有在公众场合露面,媒体们最会捕风捉影,已经开始各种猜测。
邵骋皱眉:「不在陆家?」
她被标记了,靠自己也很难移动,不回陆家能去哪?
掌握不了陆甘棠的动向让邵骋心里莫名多了几分焦躁,他和陆甘棠如今都在标记期,情绪波动越大越是需要对方的信息素安抚:「我去第七天找找。」
秦江拽住了他的手:「你再被记过,第七区也可以不用去了,而且......你们闹成这样,你觉得陆甘棠会对你有好脸色?你要是不想她嫁给别人,就该好好跟她说......」
邵骋打断了秦江的话:「你对我说这些的时候心里信吗?」
秦江住了口。
邵骋扯开了秦江的手:「我和你们不一样。」
陆甘棠不会为了他改变任何决定,纯种的婚姻永远掺杂着许多东西——家族、立场、交易、延续与势力分割,除了心,他们仿佛可以用一切去交换,甚至是身体与标记,可邵骋做不到。他想要陆甘棠,不仅是身体,还有腺体和心,他没有那些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所以要给只能给自己的全部,要也不贪心,只要对方这个人。
野狗很贪婪,并且格外护食,这是改不了的天性,他们或许都觉得陆甘棠能给一条野狗这样多的特权与温情已然是最大的施捨,她给他一个家,给他标记,别人知道或许还会反问邵骋有什么不满足的,却不知道陆甘棠这样做才是诛了他的心。
她驯服了他,要他给不了别人,也要不了除她以外的任何人,陆甘棠要他交出全部,自己却只给百分之五十、七十。
她凭什么能这么做?
邵骋转身就要离开,秦江却跟在了他身后:「我是纯种,但我是真心把你当兄弟。」秦江看着邵骋按了电梯,从自己怀里找出自己的终端给了他,「我帮你打听,用这个联繫。」
邵骋接过,说了一句「谢了」,下楼就打了车,往第七天去了。
邵骋到第七天的时候酒吧已经开业了,他避开形色的人群来到吧檯,杰西看见他还挺意外:「怎么这时候过来?」
邵骋皱眉,避开人问他陆甘棠的事,杰西奇怪地看他一眼:「她好一阵没来了。」
杰西知道他们最近在忙新家的事,邵骋看杰西的表情也知道他没有说谎,杰西看他这样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当着邵骋的面给周放发了讯息。
可过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復,杰西也觉得奇怪。邵骋时间不多,他给杰西留了秦江的通讯号码,让周放有回覆就给他通知,杰西点了点头,邵骋看了眼表,转身离开。
邵骋赶在晚训前两分钟归了队,在早秋的夜晚奔波出了一身的汗。他心神不宁,动态夜视训练状态不好,还被教官狠狠骂了一顿。
夜晚回到宿舍,秦江在走廊里丢了个饭糰给他,邵骋没吃晚饭,接过也没客气,拆开吃了。秦江看周围没人,压低声音对他说:「找到了吗?」
邵骋两口吃完了饭糰,摇摇头。
秦江说:「我问了一圈,但没人知道消息,穆邺城这两天好像也没回过家。」
邵骋顿了顿,表示知道了。
「你......」秦江想问邵骋是不是把陆甘棠标记了,但看到邵骋这副模样,最后还是没问出口,话音一转,「那你现在想怎么做?」
还有四天就是穆陆两家的订婚宴。
邵骋:「我要调下楼道的监控。」
这点不需要别人帮忙,只要有电脑邵骋也能做到,他们不是只有技术员能干这活儿。带走陆甘棠的如果不是陆家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穆邺城或者周放季淮,从那次谈话里邵骋能感觉到陆甘棠对季淮有属于同类的信任与依赖。
然而没等邵骋去查监控,季淮就先联繫上了他。
讯息是直接打到秦江的通讯器上的,简单明了的「于途咖啡馆,明天下午三点」,后面的署名是「季淮」。
邵骋查了一下,于途咖啡馆就在首都中心商业圈的街角,楼上是国际酒店,那一带是富人区,七星餐厅云集,是人均消费最高的地段。
邵骋不知道季淮为什么挑在那个地方。第二天下午有训练,邵骋当天晚上直接去找的刘岑请假,刘岑知道最近邵骋的状态不好,教官一五一十都跟他报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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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刘岑的目光,邵骋沉默半晌,说:「不管您批不批,我也一定要去。」
出乎意料地,刘岑准了他的假,只是点头前刘岑对他说:「我给你三天时间,处理好自己的事,三天后不管结果如何,回来好好训练。」
邵骋收了假条,一声不吭往外走,刘岑在他握下门把的时候说:「第七区的任务,不管是对第八星系还是对你,都很重要,我知道你明白,别让我失望。」
邵骋闻言没有丝毫停顿,开门离开。
...
邵骋第二天提前半小时到了咖啡厅。
侍应生把他带到了里间雅座,让邵骋没想到的是,季淮不是自己一个人。
邵骋见过阮伊雯,第八星系最优秀的机械师之一,她们阮家作为纯种家庭在整个第八星系也是声名赫赫,上几代omega都是优秀的器械专家。陆甘棠大概是受了她的影响,从小就天赋极佳,是逐魄研究室最年轻的专家,与陆毅不同,她与母亲这一边的血脉一样,在这个时代里以omega的性别展现着自己独特的才华。
阮伊雯和陆甘棠只有四五分像,她们明明都是omega,浑身的气质却截然不同,在这方面陆甘棠仿佛更像陆勉与陆毅,只要不笑的时候就会显露出一股侵略性,她也与阮伊雯这种从里透着的温和不同,她好似很明白omega的长处,也更擅长蛊媚,在alpha面前很懂得反守为攻。
阮伊雯见他过来,脸上没有太意外的表情,但邵骋从她眼神里看出来,她似乎没料到他会出现。看桌面上已经吃过一半的吃食,阮伊雯和季淮应该是约好了在这里碰面,季淮却把他叫了过来。
季淮对阮伊雯说:「我没有资格告诉他甘棠现在在哪,这件事要看阮姨的态度。」
阮伊雯点头,表示知道了。她看向邵骋,让他坐,邵骋却没有动。
邵骋对着陆毅可以冷眼相向,可对着阮伊雯却做不到,他对陆甘棠做了什么阮伊雯想必已经知道了,作为母亲,邵骋知道阮伊雯此刻一定不想见到自己,可他仍然开口:「......不管怎样,我想见她一面。」
阮伊雯见他不坐也没有勉强,只是她转过头来,温声问:「见过之后呢?」
邵骋没有答话,阮伊雯似乎也没有想过等他的回答,过了一会儿又问:「你爱上她了吗?」
阮伊雯的声音从来都是轻轻柔柔的,很难让人感觉到压力,可邵骋却在她的声音下捏紧了拳头,无法承认,更无法否认。
「你和甘棠的事,我们不是不知道,却默许了,因此你们弄成现在这样,我也有责任。我信任了她看人的眼光,也没有教好自己的女儿,作为omega应该要如何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阮伊雯把邵骋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她的眼神很柔,却也凉,让人生不出一丝冒犯,有种不怒自威的端庄,「她把自己护得严实,不轻易与人交心,你可以怪她有所保留,这是事实,可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对她,真的倾尽所有了吗?如果你真的把她放在了心上,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会这么做?抛开一切放在你与她身上的标籤,从始至终,你真的信任过她吗?」
「如果你没有做到,又凭什么要求一个omega,要以同样的真心对你?」
阮伊雯每一句话都说得都不重,却字字如同诛心,像刻刀一样落在了邵骋的心上。
邵骋忽然回忆起在公寓里,他们那么亲密地叠在一起,那般近,心与心只隔着两层皮肉,好像还差一点就能暴露彼此的真心。陆甘棠爱看他不耐烦,爱逗他生气,她那会儿躺在他身上,状似无意地问——
「你信我吗?」
他那时说他们之间谈不上「信」字,陆甘棠笑了笑,没有再答。
邵骋在阮伊雯的话里察觉到了什么,一个离谱的猜想让他问不出一句话,他的脸白了,嗓子像吞了刀,他在阮伊雯无声而有力的质问中指尖发凉。
——你不能让我失望。
两年前的话,轰然入耳。
她在发情期中把自己丢在一望无际的荒野里,与他撕咬在一起,把自己的后颈暴露给自己刚捡回来的狗崽子。
他从没有问过那让她失望的会是什么,可今日,他却忽然恐惧听到那个答案。
「......什么意思?」
季淮的目光从咖啡转移到身旁端立的alpha身上,他的眼神兇狠至极,像一头困兽。
可季淮知道,他此刻心理那道防线,只需要轻轻一碰就能倒下。
alpha都是这样虚张声势的动物,只要受了伤,他们就会把浑身的皮毛都炸起来,让自己看着很兇狠,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季淮在十年前曾被这样伤过,可他在这十年间同样与这样笨拙的强势和解。
季淮开口,证实了邵骋隐约的猜测:「穆陆两家的订婚只是幌子。」
他的眼中有怜悯:「她自己承担了所有的后果,为陆家挣得了反击的时间和余地,她信任自己,也信任你,这次去第七区她同样是势在必得,可不管成败,等你们回来,联姻都会作废。如果你足够信任她,就会明白她的傲气。」
「你太过厌恶纯种,很多事情放在你眼前你却看不清,陆家人对她的爱远胜血统套在她身上的枷锁,你痛恨她把自己拿去做交易,却从未正视过这些爱护,你也从没有真正信任过她——不止是感情,还是仅仅作为陆甘棠的这份才能与胆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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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从来没有想过omega们真正想要的是怎样的感情,他们太笨拙了,爱地直来直去,也任性地想要omega与他们一样毫无保留,却从未想过omega的爱永远无法做到与他们一样,就像终身标记束缚的从来都是omega而不是alpha,他们註定是不平等的。他们从出生起就带着这个腺体,就像生来就需要带着数不尽的标籤,在丛林法则中註定是弱者,更无法与alpha平起平坐,为了抛开一切刻板印象就需要用尽全力,哪怕一次失误的倾其所有,就是输得彻彻底底。
第50章
有好几分钟,邵骋说不出一句话,他在那样话里有话的指责中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法反驳。
阮伊雯在季淮说话的时候喝了最后一口咖啡,随即在漫长的寂静中开口:「出身在纯种家庭,尤其还生成omega,为了保护自己,从小就要与人保持距离,这一点不止是甘棠,我、季淮,甚至不是纯种出身,许多普通omega孩子从小都经歷过。你是丛林里长大的alpha,那么你知道一年里omega被强行侵害导致腺体和生殖腔受伤的数量比例与alpha相差多少吗?光是医疗系统内採集到的就是个骇人数字。」身旁的季淮在听见「强行侵害」这个词语的时候表情仍然淡淡的,阮伊雯看向邵骋的目光很平静,她没有在季淮面前迴避这样残酷的词语,因为这就是他们生来就懂得并且需要承担的风险,「alpha因信息素失控造成omega错误终身标记,一年中omega为了洗掉终身标记进行的手术数量和风险......这些你们从没有想像过的数据,就是每一个omega出生后都要学习的必修课。」
「可她从没抱怨过一句,也从未抗拒,从小到大她唯独没有为此痛哭,她接受了身为纯种的自己,也接受了性别是omega的自己,这是我为她骄傲的地方。我承认纯种是有很多劣根性,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给纯种开脱,甘棠或许是有错,可你在揪着她的错误时也从未站在她的角度去了解过。」
阮伊雯很少对别人说这些,有些所谓的苦衷说多了,别人就会觉得你刻意,久而久之就会听着烦,甚至会产生逆反心理。可这明明只是事实,却因为过于理所当然会被忽略,苦一旦说多了就是矫情,因此omega们都很少说,底下的人是觉得说了没用所以不说,上面的人是碍于身份,宁愿多做也不想多说多错。
「一个人是怎么看待你,不管对方怎么伪装,时间长了也能品出端倪,是不是真心,几分真心,只有自己最明白。至于她是怎么看你的,旁人永远无法评价,同样只有你自己能感觉到。」
邵骋在阮伊雯的话里想起很多细节,那些因为心理牴触而被他刻意忽略的东西在那冷情的话里相继涌了上来。他总以为自己在这两年里多少了解陆甘棠,她的恶劣、她的野心,她的冷漠与任性,可那都是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在他面前遮掩过的东西,他厌恶纯种高高在上,因此刻意放大了陆甘棠出身于纯种的部分,却因此忽视了很多东西。
可陆甘棠不一样。
陆甘棠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很专注,带着探究,那样的目光曾一度让邵骋觉得冒犯,总觉得她居高临下,让他烦躁厌恶,可哪怕是竖起一身刺的他,陆甘棠仍然全都接纳了,她从始至终看着的都是在丛林捡回来的那条野狗。她看见了他的出身,看见了他的性别,看见他一身自我保护机制与从不说出口的尊严,嘴上说着让他气愤的话,却在每一次撕咬中都正视和接受了他的犬牙。
「这不公平。」
邵骋再开口时嗓子已经哑了。
脑海里的陆甘棠正视着他的目光,每一次都没有迴避——
「是我选的你。」
「我的确痛恨被信息素左右,但你要是标记我,也是在对我认输。」
「我不要做omega,我要做陆甘棠,我要别人看我的时候也只是在看着陆甘棠。」
「你后悔吗?」
...
......
她总是这样,从不说清楚自己是怎么看待他,要他自己去猜,去想,他开口问了,她也总要似是而非地试探,把说出口的话半真半假搅和在一起。驯养是真,逗弄是真,交心是真。
可他能怎么办?
他没有亲人,在丛林的弱肉强食中亦没有过能交託真心与性命的同伴,为了生存学会的自保手段让他成为了铜墙铁壁。他不是没有心,只是一直以来他的心从没有过能安放的地方,他的骄傲也不容许他出错。他就剩那么点东西,他也是个人,他也会怕。
听着邵骋这句近乎自言自语的话,阮伊雯微乎其微地嘆了一口气:「我一开始问你的问题,两次你都没能回答我,不是你说不出口,而是你没明白,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爱也好,恨也罢,都得基于『理解』才能成立。作为母亲,我无法原谅你做的事,可我说这些不是为了你,而是希望你能把『陆甘棠』这个人看清楚,再来好好面对她——我不想我的女儿一辈子困在同一块伤痛里,我希望她能从那些桎梏中走出去,在未来,好好爱一个人,并且获得她想要的平等的爱。」
话说至此,阮伊雯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疲惫,她说出了一家医院的名字,起身准备离开。
季淮起身要送她,阮伊雯摇摇头,说不必了。她带了司机,今日来本就是要询问季淮这些事的前因后果,她一个当母亲的要从别人嘴里知道女儿的事本就是失职,可陆甘棠的状态太差了,她真的怕很多事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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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伊雯经过邵骋身边的时候眼睛落在了他的脖颈上,那个颈圈经年累月戴在邵骋身上,已经几乎快变成他身上的一部分,看习惯了就容易忽略。而阮伊雯看着那圈冰冷的黑色金属,想到的却是女儿在这个alpha身上的探寻与渴求。
「听说这是陆毅给你定做的。」阮伊雯看着那金属圈上微微剐蹭的痕迹,「你知道她为什么默许你戴上颈圈吗?」
「因为在信息素里,alpha总能赢得那么轻易。」阮伊雯在邵骋的沉默中淡淡问,「可你真的赢了吗?」
阮伊雯离开了,季淮让服务员过来结帐。
邵骋在服务员的声音中回过神来,转身往外走。
季淮看着邵骋离开的背影,好似看到了当年的周放,只是邵骋和周放不一样的是当年周放的离开让他们分离十年,他为了不伤害自己的omega宁愿远离对方,却不知道omega需要的从不是这些。季淮从未恨过周放当年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他后悔的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对周放坦诚,他们曾经朝夕相处,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他却把omega的苦楚自己咽了下去,却希望周放能在短暂的时间内理解自己。
所以季淮给了邵骋这个机会,阮伊雯说得没错,他们做这些不是为了邵骋,而是为了陆甘棠。
周放在附近办完事过来接他,见季淮出来,走上几步牵了他。现在日头还足,站在阳光下的季淮白得透明,有种随时会消失的脆弱感,周放见状忍不住把他牵得很紧,问他:「聊得怎么样?」
季淮说:「不知道。」他想起邵骋离去前的表情,忍不住看着周放,周放与他对视,疑问地挑起眉。
「大概又会折腾一场吧。」季淮嘆了一口气,语气却不沉重,他摇了摇头「甘棠那个性格,短时间内怕是改不了,说起来,我们说不定也有责任。」
周放抿唇,沉默片刻道:「能折腾也是一件好事,总比都闷在心里什么不说强。」
如果他们当年愿意折腾对方一场,可能反倒更好。
「我做不到,我捨不得。」季淮捏了捏他的手,「你也捨不得。」
他们一样,也不一样。
所以不管是爱是恨,都要自己去尝。
......
邵骋来到二院,问了护士病房号,大概是他脸色太不好,护士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冲着这身作训服给他指了路。
来的路上邵骋什么也没想,他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话想问,可那些都比不过他此刻想要立刻见到陆甘棠的迫切。阮伊雯和季淮的话他听进去了,却不敢细想,不得不承认,他怕了,他不想再去猜陆甘棠是怎么看待自己,他要去弄明白,别人说的都不算。
阮伊雯看穿了他,他不是不想说,而是自己也没明白,对陆甘棠到底是爱更多,还是恨更多。他还来不及想通,一切就被搞砸了。
看到穆邺城从病房出来的那一刻,邵骋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是凉的,不仅仅是穆邺城,那浓郁的薄荷味也让他脑子变得一片空白。病房里住着的是陆甘棠,可此刻房间里散发的味道却属于别的alpha。
邵骋的心忽然跳得很快,他告诉自己不可能,在那两天夜里,他一次一次地标记她,每一次都清晰而完整,omega在被标记后根本无法接触别的alpha的信息素,这是标记给予omega的排斥机制,仅仅只是闻到了都会胸闷作呕。
所以里面的怎么会是陆甘棠?
穆邺城看见了他,那一瞬间,他居然在那个曾经兇狠与自己对峙的alpha脸上看见了迷茫。穆邺城关上门,可已经晚了,那股淡淡的甘棠花香在薄荷味中哪怕微乎其微,对邵骋来说却清晰地十分残忍。
邵骋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炸开了全部信息素,周围的警报顿时响了起来,把同楼层的护士都惊动了。穆邺城皱起眉,却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就被邵骋狠狠按在了门上,随着清晰的闷响,邵骋目眦尽裂,他愤怒地低吼,像是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纯种alpha撕成碎片:「你敢标记她......你怎么敢?!」
邵骋的声音都是抖的,他忽然觉得心很痛,比方才在咖啡馆被质问时还要痛,比进行最难熬的免疫训练时还要痛,那种痛清晰刻骨地仿佛已经成了一种无法抑制的生理反应,让他胸腹一片都烧起来了,烧得他满脑子都只剩下陆甘棠。
穆邺城面对发疯的狗十分狼狈,他被抵住喉咙,那样可怖的力气让纯种alpha都很难反抗,等缓过劲来,穆邺城勐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趁着一瞬间的松动拽住了邵骋的手。
纯种的信息素生来级别就高,一般人很难抵御,但如今盛怒下的邵骋居然顶住了信息素的威压,苦橙的甘冽与薄荷味激烈地撞到了一起,那股蛮横的信息素就像疯狗,要把他们两个咬得两败俱伤。
「搞砸了一切的是你,还有三天就是订婚宴,如果不是你在这个时候标记陆甘棠,她根本不需要我覆盖标记。」
穆邺城语气冰冷,他似乎也被邵骋激怒了:「你最好继续疯下去,让陆甘棠也别活了!」
覆盖标记。
这么无情的四个字像是砸中了邵骋的心,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个曾经出现过在知识培训里的词到底意味着什么,里头陆甘棠剧烈的呕吐声就隔着门板传来,让邵骋勐地后退一步,一瞬间陷入某种恐惧。
他忽然把穆邺城掀开,推开门走进去,他的信息素无法收起来,随着他的失控苦橙味狂乱而无规律地释放,穆邺城听见陆甘棠愈发严重的排斥反应,怕她真的死了,就要伸手拉住他,可下一秒邵骋却用力把门拍上,怒吼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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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门锁住,不顾穆邺城拍门,两步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陆甘棠。
她在干呕,上半身几乎悬在床边,脆弱地近乎奄奄一息,后颈处被药包裹得严严实实,比他离开时看着还要病态与脆弱,好像一碰就能碎掉。
可邵骋觉得此刻碎的分明是自己。
他走上前去,在陆甘棠本能似的撕扯抵抗中撕掉了她后颈处的遮盖,腺体一暴露在外,陆甘棠的指甲就深深刺进了他的肌肉中,可邵骋已经感觉不到了,他此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
原本被他咬得近乎溃烂的伤口上,清晰地印上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标记。
那个标记让邵骋目眩,他痛得真的要疯了,明知道她此刻因排斥反应而痛苦,他却停不下来。
他的所有自制力犹如被尖刀开膛破肚,他原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硬,可再是铜墙铁壁,此刻也血肉模煳,伤口深得近乎面目全非。拿刀的是陆甘棠,让她刺进来的却是自己。
「标记覆盖,是一种仅作用于omega的行为,也是一种反人道的标记行为,在覆盖过程中omega会产生极为强烈的排斥反应,不仅是出于感情,也会作用于身体与本能,过程中omega会因疼痛与信息素的排斥作用始终清醒,哪怕覆盖标记完成,也会留下很大的后遗症。」
教官的讲解从未有过般清晰,让他不想回忆,却一字一句记得分明。
比起被刺痛的麻木,让邵骋真正失控的,竟然是那些让他根本不敢去想像的,陆甘棠受伤与痛苦的场景。
好似在对他说,不管她被谁标记了,她也只属于自己。
这一刻邵骋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能让他爱和恨都那般深刻,爱和恨都无处安放。
他们之间没有折中,他给多少,她就要还多少。
恨,就让他恨得痛不欲生;
爱,也让他爱得血肉淋漓。
第51章
陆甘棠背对着邵骋,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在他的指节下感受到颤抖,如同某种受了重伤的兽类。可除了颤抖以外陆甘棠已经感受不到他身上任何情绪,覆盖标记简单粗暴地把除标记以外的alpha全部隔开了,就像一个直白的讽刺。
既是嘲笑一个omega的天真,也是在嘲讽一个alpha的残忍,他们一个试图扭转omega被信息素操控的局面,一个妄图仅用信息素把对方牢牢绑在身边,可最终他们似乎都败了,无论身心都输得一败涂地。
可陆甘棠没有后悔,她被咬得遍体鳞伤,总得还回去,否则这个伤口会溃烂留疤,也会让她记一辈子,就像那只小鹰留给她的伤口一样。这些年陆甘棠唯一懂得的就是越是心爱的东西越是容易在你心上划一刀,她已经一再跌倒,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任由对方在心里留下经年抹不掉的伤痕,与其被腐蚀不如自己用刀狠狠剜去,痛一时或许才能解脱。
邵骋的手指就按在齿痕下方,陆甘棠能感觉到alpha喷洒的气息离得极近,她闭上了眼,强忍住了浑身的冷意,说:「......放开。」
钳住自己的双臂宛如锁链,曾经让她有多迷恋,此刻就有多抗拒。陆甘棠的脸色因为邵骋的信息素变得逐渐青紫,她原本就在覆盖标记的观察期,邵骋的信息素让她接连被标记的腺体更为不稳定,浑身都在排斥着他的接近。
陆甘棠在震耳欲聋的拍门声中缓缓开口,忍着颤抖,却听着绝情:「......还是你要......再一次......对我强制标记?」
这一句话中似乎有某个词把邵骋燎到了,他几乎是瞬间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明显的痛苦的表情,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仅仅几天怀里的omega就明显消瘦了一圈,她的背因两个alpha信息素的对沖而痛苦地弯曲着,嵴骨一寸寸贴着邵骋的胸口,硬得像是这个omega的心。邵骋想把信息素收回,但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太难了,alpha面对痛苦时的本能让他露出了犬牙,想要摧毁一切让他心痛的源头,邵骋只要一看到那段后颈,以及那个标记,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样,远比自己这些年受过的伤还要痛。他生平头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信息素,喉间止不住溢出低吼,脖颈间的青筋都显露了出来。
邵骋忽然把陆甘棠的上半身掰过来,让她深陷在自己臂弯,她身上明明全都是别的alpha的气息,邵骋却松不开,反而还要吻上去,像是要通过这些纠缠驱逐别人的气味,也像是要和过去一样从这个omega身上索要安抚。
可这次陆甘棠却闭紧了嘴,咬紧了牙关,哪怕身上每一个部位都疼得要命,也不肯再像以前一样回应,手紧紧抵着邵骋的肩膀,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邵骋发疯似地咬着她的下唇,追逐着,一直到脖颈,随着陆甘棠出汗,她身上散发的薄荷香更加明显,只是闻到就让邵骋觉得有刀子在心上剐,让他恨不得把她的肉撕咬下来。
最后他们倒在床上,邵骋在上,陆甘棠在下,直到空气中苦橙信息素浓度不知不觉降到了最低点,邵骋才喘着粗气放开了她。他刚才咬破了陆甘棠的嘴角,血染在发白的唇瓣上显得刺目,邵骋十指深深陷进她的病号服里不让她动,他像是要把陆甘棠的名字嚼碎在唇齿里,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哑得几乎听不见:「......你对我......到底有没有过一点真心......」
他只想亲口听她说,哪怕会一再崩溃,哪怕是在他心里再开一刀,他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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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在尽在咫尺的褐色瞳仁中看见了一头髮狂的野兽,那是自己,是从未如此失控的自己,也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自己。他抱着自己的omega,却觉得自己即将要被丢弃了。
陆甘棠紧紧闭着眼睛,她的心跳得很快,也很用力,每一下都震耳欲聋,像是某种劫后余生的生理反应。苦橙味的信息素在空气中慢慢淡了下去,是邵骋用尽了全力在压制,陆甘棠被攥地肩膀像是要断掉,却从疼痛中得到了短暂的清醒。
气管和喉咙恢復了畅通,陆甘棠艰难地喘气,手仍在下意识推开他。
这个细微的动作明显刺痛了对方,邵骋紧紧捏着她的肩,这一次几乎是怒吼出声:「到底有没有?!」
陆甘棠睁开眼,她的脸白得和床单几乎同色,因此显得瞳色和嘴角的血色更分明。
可那双褐色瞳孔中此刻什么也没有,陆甘棠抬起了手,轻轻碰到了他的颈圈。
——滴滴。
随着一声清晰的声响,原本拼接无缝的黑色金属圈骤然出现了开口,那一刻邵骋只觉得脖颈骤然一空,心里好像有一块也随之坠落。
他的手还紧紧握着陆甘棠的肩膀,那个曾让邵骋觉得耻辱不堪的束缚环却已经掉到了陆甘棠身上,瞬间就让邵骋丢失了所有的声音。
陆甘棠放下了手:「......你走吧。」
话音刚落,门突然从外面被踹开,保镖们没见过如何盛怒的陆毅,他们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却几乎都被陆毅的信息素逼得往后退出几米开外。陆毅像个凶神,独自闯了进来,强烈的信息素夹杂着极强的杀意勐地袭向邵骋,下一秒陆甘棠只觉得身上一轻,自己顷刻被陆毅的信息素包裹起来,随着一声闷响,邵骋被陆毅掀到了几米开外。
纯种alpha的信息素一般人无法阻挡,但邵骋在野火的这些日子里和不少年轻而强大的纯种们搏斗过,并没有再像过去那般被压制地动弹不得。他的身体在经年累月的战斗中下意识格挡住了要害,却因为脑子一片空白没能做出任何反击的举措,直接就被陆毅连同茶几一起踹翻在地,发出一连串巨大的轰响。
邵骋咬住了嘴里的闷哼,受伤的疼痛让他下意识摆出了攻击的姿态,却在余光瞥见陆甘棠的同时生生遏制住了所有释放信息素的本能,在纯种alpha的威压下狼狈地接住了陆毅的拳头。
陆毅释放出更为浓郁的信息素包裹住陆甘棠,在任何状态下,亲属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都能起到最好的保护作用。陆甘棠靠坐在床上,被拳脚和重物坠地的声音吵得一阵耳鸣,她伸手碰到了掉在一边的颈圈,只觉得指尖像被烫到了,这一刻只想立即离开这个让她觉得窒息的地方,于是不管那边还在厮打,开口轻轻叫了一声:「哥......」
陆甘棠的声音那么轻,在混乱的打斗声中几乎被淹没,陆毅却听见了。他闻见空气中的甘棠花信息素脆弱地奄奄一息,胸膛明显起伏着,几秒后他扔下了邵骋,回到陆甘棠身边,把她抱了起来揣在怀里,原本握着拳的手轻轻捂着她的后颈。
有金属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陆甘棠闭上眼,没有再看:「走吧。」她就着这个姿势埋首在陆毅的脖颈里,「我累了。」
最后这句像是疼得,说得有点抖,陆毅一低头,看见了脚下的颈圈。那就像是被丢弃的纯种的真心,提醒着他们纯种从来都是孤独的,不管是邵骋还是其他人,与他们似乎都被划分到了两边。陆毅紧紧抱着陆甘棠,像凶兽守护着受伤的幼崽,恨不得把她藏在自己怀里。
脖颈间有湿热的液体淌了下来,陆甘棠的手抬不起来,只能把脸深深埋住。陆毅的手紧绷到发出骨节响动的声音,在鲜少父母陪伴的这些年里陆毅没见过妹妹的眼泪,陆甘棠一直是懂事的,克制的,从未有过如此脆弱的时刻,那足以让暴怒的陆毅瞬间熄火,仅剩下心疼。
他没有再让陆甘棠待在这里,抱着她大步往外走去。
「陆甘棠......」
邵骋胸口挨了一脚狠的,整个上半身都麻了,听到脚步声,艰难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追,却被保镖们皱着眉拦下。他还要再闯,拳头都攥紧了,浑身是血的样子看着像罗剎,可下一秒他余光扫到地上那抹黑影,却再也动不了了,好像被定住了,凝固在了原地。
保镖们正想动手,就见邵骋忽然后退了半步,他走到床边,捂着受伤的肋骨跪了下来,捡起了金属环。
她对他有过真心吗?
有过。
然后呢?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对邵骋来说,就是最清楚不过的答覆。
因为陆甘棠从不屑在他面前说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比对方更清楚。
陆甘棠的骄傲都在这了,曾几何时她一度把自己的腺体敞开在他面前,因为暴露地太过轻易,邵骋只把那段后颈当做毒药,却从不去想那已经是陆甘棠作为一个omega孤注一掷向他伸出的手。
她给过他信任,却被他伤得最深,真心与否便也不再重要,她也不再需要邵骋之后的任何话语和承诺。这一刻邵骋明白,陆甘棠已经不会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了,一如过去他从没有正视过她任何一次提问一样。
......他怎么能说他不懂陆甘棠呢?
邵骋把金属颈圈攥地掌心发疼,他一只手撑在地上,唿吸都艰难,痛得想蜷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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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因骄傲而挺直的后背像是压了一块重石,压得他起不了身。
他太懂陆甘棠了。
因为懂,所以才选择了那样的方式报復她;他明知陆甘棠是omega,却仍然选择了用alpha的方式对待她。
邵骋在过去曾觉得自己的尊严和自由比任何事都重要,可此刻他才明白,在爱面前,虚张声势才是徒劳。他在求得这些的过程中爱上了陆甘棠,可他忘了,omega也有尊严,她们首先是个人,甚至比alpha更不能犯错,alpha一个不受控就会对她们造成巨大的不可逆伤害,就像他对待陆甘棠那样。
omega也是自由的,只是她们的自由似乎需要支付更多的代价。
而陆甘棠的代价就是他。因为一次强制标记,他就让深爱的omega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痛苦,邵骋不知道覆盖标记到底有多疼,可正因无法感同身受,他才在不能停止的一遍遍想像中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一个不会设身处地去爱人,狂妄自我的alpha。
所以他被自己标记的omega抛弃了。
陆甘棠不要他的信息素,甚至连颈圈都没有留下。
第52章
邵骋归队的时候宿舍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阵子邵骋实在太反常了,兄弟们都看出了不对劲,但鑑于邵骋的性格也没人会去问怎么回事,只有秦江从邵骋的神色中判断出了什么,在邵骋进浴室后走到门边,低声问:「你见到陆甘棠了?」
里面的水声不断,邵骋没有接话。秦江心里暗嘆一口气,踌躇半晌问:「之后的任务......你还行吗?」
放做往常,秦江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话,但邵骋这次回来的状态太不对劲,脸色也很难看,他们的任务都是特高危级别,甚至出任务前要做缜密的心理测试,一个队伍的安危都繫于领队之手,就算秦江不开口,上面也会察觉到邵骋如今的状态不适合带队,他对邵骋说这些话也是为了提醒。
然而等邵骋出来后僵硬的神色已经恢復原状,虽然眼里的情绪还没散去,看着却比刚回来的时候好许多。邵骋越过抱臂靠在墙上的秦江走出浴室:「没事。」
秦江:「......发生什么事了?」
邵骋低头不语。
「邵骋。」秦江叫了他一声,「可能你不信,但在我看来,纯种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管是我还是刘擎,还是队里其他纯种,对你们都没有偏见,我以为你们也是。」
出身纯种不是他们可以选择的,这样的血统好似除了让他们生来就肩负使命以外没有多余的用途,是直到来到野火,他们才懂得alpha之间可以跨越血统背靠背战斗的滋味。alpha是偏爱单打独斗的生物,极强的傲气和地盘意识更是让他们纯种从小到大身边都没有什么同伴,可在这里,大家都只以强弱论成败,他们竞争,却也互相帮扶,没有人会因为出身而疏离排斥谁,这是秦江他们从未体会过的滋味。
这支队伍不一样,他们都心知肚明。
邵骋垂眸,他在秦江的话里想到了陆甘棠,一直以来拒绝沟通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半晌,邵骋说:「陆甘棠是这次第七区行动逐魄的负责人,所以这次任务我一定要参与。」
「你和她......」
「不管她要和谁订婚,」邵骋看向秦江,「我都必须保证她的安危。」
秦江哑然。
他看着邵骋空荡荡的脖颈,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他把陆甘棠的安全系在了自己身上,而一个alpha主动要去捍卫一个omega代表着什么他们心里都有数。
这对alpha和omega似乎被斩断了最直白的联繫,却又没有完全斩断。
alpha给自己的脖颈上套了无形的锁链,秦江觉得有些不敢置信,却不得不承认,他从未在邵骋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一直以来邵骋在野火似乎都只为了完成任务,比起说他目的纯粹,倒不如说他并没有真正想要的东西,唯独这次,秦江在他的眼神中看见了不容置喙的坚决。
邵骋归队后就把终端还给了秦江,去队里领了一个老式机作为紧急通讯用,之后就勐地投入到更高强度的训练去。
陆甘棠订婚当日,陆勉从第六区赶回来,风尘僕僕。
穆陆两家的订婚宴办得隆重,整个第八星系都知道了,请来的记者数量也多,比起订婚,更像是一场发布会。
结束后陆甘棠被陆毅带到楼上套房。她今天强撑了一天,到最后妆容都盖不住疲惫,穆邺城全程搀着她,配合她身上散发出的标记气味,就像某种信号,来往的记者们都是人精,见状都觉得穆陆两家这次联手要比想像中稳固许多。
陆勉和阮伊雯提前退场上楼休息了,陆甘棠做为主人公留到了散场,陆毅今日更像是来坐镇的,全程没什么表情,直到从穆邺城手里领回妹妹才跟着离场。
进屋时兄妹俩见父母正在说话,陆甘棠今天一天没来得及和父亲多说两句,叫了一声「爸」。
大概是听阮伊雯说过陆甘棠的腺体情况,陆勉没有查看陆甘棠的腺体。陆甘棠坐到父亲身边,问:「第六区怎么样了?」
「已经谈好了,这次你们去第七区,那边会给你们协助。」陆勉不全然信任上面,这一次陆甘棠亲自过去,陆勉除了稳住纯种内部,更多也是在为小女儿打点,「只是曾家不在第六区,我已经让人去第十二区找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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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似乎对这个结果也有预料,眼神暗了暗:「他们走得这么远,反倒是证明了他们知道些什么,提前打点好了。」
「你觉得曾家有问题?」
「您也这样觉得,才会在六八区找他们的踪迹。」陆甘棠看向父亲,「第七区有很多事说不清,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军械库,逐魄的武器哪怕是内部流出的,但光是仿制和维修的材料就是不可能轻易遮掩的存在,用到的合金就算是黑市也供应不及,并且很难逃开议会那边的眼睛,目前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曾家。」
曾家是做船贸的,临近港口有大批的船队,近百年来一直老老实实经营着他们的船货生意,不管是黑市还是政府,和他们都有很深度的合作,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王家,继承人下落不明,他们却似乎过于平静地就接受了,围绕着第七区的疑云太多,里面的信息流也被阻隔,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亲自进去探查究竟。
陆勉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陆甘棠的头,陆甘棠说的他未必想不到:「这阵子好好休息,很快就是军演,我不能留在第一区太久,这里就交给你们兄妹两了。」
如今为了避嫌,陆勉不方便参与进逐魄的事务里,只有他代替陆家出面,其他家族的人才会接受这场联姻给纯种带来的收益。陆勉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她明明是个omega,却有属于狼的眼神,不知不觉她已经长这么大,与她的父兄一样,有着保护家族的决心。
陆毅在一旁说:「我会看着的,放心。」
陆勉便也不再说了,他信任自己的孩子,对陆甘棠之前遇到的事避而不谈也是一种表达信任的方式,她已经够累了,陆勉不想再站在长辈的角度上对她进行指责。
陆勉的目光很温和。
直到他们离开,陆勉的表情才渐渐冷了下去,在一旁看着的阮伊雯走过去拍拍他的手。陆勉反过来握住妻子,阮伊雯嘆了口气。
陆勉说:「军演过后让人处理掉那间公寓,既然已经不是陆家的人了,也没必要再留了。」
闻言,阮伊雯沉默片刻:「她不告诉我们,就是不想我们知道。」
「我们可以当做不知道,前提是他配得上这份心。」陆勉的语气很淡,却很有力道,「不管他是纯种还是杂种,都碰到了我的底线,如果不是当初他在雷修那救了甘棠一次,我这会儿还要刘岑给我个说法,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带的兵。」
阮伊雯知道丈夫动了气,他在子女面前掩藏得再好,也藏不住陆家人护短的本质。她没有再劝,最近心里揣着事也睡不安稳,陆勉见她闭着眼靠在自己怀里,勉强收起了怒气,抱着妻子回房了。
陆甘棠在订婚后有一阵子没出过门,直到逐魄那边的调查进入了尾声,她才重新出现在人前,每日两点一线,十分低调。
军演定在第一区至第二区防护海领域,早在一个月前就做好了严格的清场安排,当日陆毅作为逐魄的负责人也到了现场。陆甘棠没去,军演开始的时候她和其他研究员都在逐魄观看实时转播。
这次最亮眼也最让人期待的无非就是野火,这支近一年声名赫赫的特种部队第一次在第八星系亮相就穿戴着第一区最新落地的作战装备,配合陆空战队的包围如同一柄尖刀深入敌腹,简单粗暴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无人机装载的镜头中,野火队员分批自战机利落降落到母舰上,破坏航空网,入侵通讯终端,领队的两个alpha指挥迅勐,兵分两路进行海上海下突围。
这是实弹军演,惊险程度让人不自觉屏息,陆甘棠透过屏幕看着为首的其中一个指挥,表情波澜不惊。
她后颈上的伤口已经几乎痊癒了,可痛感还在,覆盖标记的后遗症清晰而漫长,哪怕用最好的仪器治疗,也很难消除被两个alpha接连标记的影响。那天从病房离开后她被陆毅放到了治疗舱躺了整整两天,才能撑起身体举办订婚宴,中间戴莹月来过一次,因为她是omega,陆毅才允许了她的探望。
穆邺城不在,戴莹月脸上的天真变得黯淡许多,她看着奄奄一息的陆甘棠,问:「痛吗?」
不等陆甘棠没说话,戴莹月喃喃自语:「肯定很痛。」
她脸上露出有点难过的表情:「可我居然有点羡慕你。」
陆甘棠静静看着她。
「你能去爱你想爱的alpha,却又不会丢掉自己,可我爱的alpha一辈子都不可能属于我,他爱的omega死了,就一辈子留在了他的心里。」戴莹月说,「我明明和母亲长得这么像,他却从不看我,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却唯独不会标记我。」
陆甘棠没见过戴莹月的母亲,但她听母亲说过穆瑜是纯种家族出了名的美人。
戴莹月看着她的目光很悲伤,像是一种心知肚明的求而不得,她最想要的东西却被陆甘棠轻易得到了,那道目光中也有怨和嫉妒。
「爱是软弱的时刻。」陆甘棠躺在治疗舱里,突然开口,「是求助于他者的心情,不是求助于他者的施捨。」
戴莹月闻言,有点失神:「可我们是omega,除了标记,还能怎么去得到?」
陆甘棠问:「穆邺城标记过穆瑜吗?」
戴莹月怔然。
这个答案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穆瑜没有被穆邺城终身标记过。
「标记不能绑定任何人的爱,只有爱可以。」陆甘棠看着这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女孩,「没有爱的标记,再喜欢,我也不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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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今夜的月光很亮,然而沙发上的alpha却睡不安稳。
梦里乱糟糟的,什么画面都有。
邵骋从前很少做梦,可这半个月以来却难得噩梦缠身。在秒针走过某一点的下一秒,邵骋勐地睁开眼,心跳还是很快,瞳孔还在微缩状态,随后他伸手挡在眼前,片刻后缓过那阵心悸,坐了起来。
军演过后有两天时间休息,邵骋没有再像过去那样待在基地或者去第七天,而是直接来了这里。屋子里的狼藉已经被收拾了许多,家具的外包装拆开了摆在了该有的位置,简单拾掇了一遍勉强能看,除了墙面和地上家具被撞偏导致的擦痕去不掉,和大理石衔接处的线条拼凑在一起,如同牢笼一般让邵骋喘不过气。
邵骋在黑夜中就着月光盯着那些错落的痕迹,如同进行着戒断训练一样把自己困在这里。发觉自己出了汗,邵骋脱了上衣去浴室沖澡。
军演前还能用训练麻痹自己,如今歇下来了才不受控制地在那些挡不住的夹缝里想起陆甘棠,可想而知人的心再坚固也无法做到滴水不漏,睁眼闭眼,陆甘棠挑逗的姿态,明知故犯的挑衅,还有失控时的眼泪都被水流沖刷到一个地方,寂静恍如某种庞然巨物藏匿在暗处要把人吞噬。邵骋捂着右肩,冷水从指缝间淌过,心里越是狂躁,面上越是平静。
灯光从头顶照下,照出一身硬实的肌肉更加明暗分明,只见前胸到三角肌连接处有一大片淤青,是当时入侵中控室的时候被第二区的特种部队队长一个枪托砸在了骨头上,虽然不算严重,可只要抬手就会牵连整一块跟着疼。就像陆甘棠给他的那一刀,不致命,却伤筋动骨,每次想起都会牵一髮而动全身,连到胸肺处一片酸麻胀痛。
这时候客厅的终端响起,邵骋关了水径直走出去,接起。
「和逐魄那边开会的时间定下来了,后天下午两点。」秦江这两天也回家了,他父亲和后妈的孩子刚出生,他便趁这次休息回去看看。
邵骋随意用毛巾擦了擦身子,点开终端的信息看了一眼,果然发了通知:「看到了。」
昨天邵骋一天都没动静,秦江估计邵骋也没看终端,这时候给他发讯息为的是别的事:「昨天我托人去问过了,陆甘棠今天去了二院做腺体复查,好像已经没大碍了。」
屋内没有开灯,闻言邵骋停下了动作,手捏着毛巾垂了下来,半晌说:「谢了。」
秦江知道他没心情听别的,消息给到了,很快就挂了通讯。
第二天大清早,邵骋换上衣服出门晨跑,顺道去附近的干洗店拿窗帘。
扛着窗帘到家的时候大门开着,邵骋勐地皱起眉,进屋后先把窗帘放在鞋柜上,眼神一扫屋里的三个alpha:「你们是谁?」他毫不客气,像被入侵了领地,虽然没有任何动作,眼神已经变得冷厉:「滚出去。」
三个alpha都穿着西装,为首的一个上下打量了邵骋一眼,拿出名片:「业主委託我们把房子託管,今天过来检查一下。」大概是被交代过邵骋的存在,对方没有问邵骋是谁,只是语气也强硬,「请您配合。」
邵骋站在原地,听到这句话脸色不改:「滚。」
另外两个alpha看了为首的人一眼,对方见邵骋没有接自己的名片,放下了手:「邵先生,请别让我们为难。」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alpha猝不及防出手,邵骋没有躲,精准扣住对方的手腕,没等他们看清邵骋的动作,那个alpha忽然哀嚎一声,「噗通」一声整个人跪了下来,整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了过去,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不要脏了我的地方。」跪下的alpha忍着疼冒出一身冷汗,邵骋没有松手,一直盯着对面做主的人,「钥匙交出来。」
面无表情的alpha站在阴影处,露出了獠牙。
三人脸色都很难看,哪怕来之前就有想过这不是一件好差事,可当直面邵骋的时候三人还是感觉到了明显的战斗力差距。
「我们会向业主汇报。」对方权衡再三,收起了语气里的高傲,像在安抚一头被惹怒的野兽,同时给出了手里的钥匙,「现在可以请您松开我的同伴了吗?」
三人退出房子,邵骋关上了门,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拿起洗好的窗帘换上。
陆甘棠得知此事的时候刚开完会,穿着一身白色大褂的omega走出会议室显得眉目更加冷淡,助理把终端交到她手里,见她表情没怎么变,拿着文件更不敢说话。
那套房子是周放帮她购置的,委託的中介自然也是周家的人,杰西不知道邵骋和陆甘棠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两的不对劲,收到消息后为了以防万一也要先知会陆甘棠,担心是她家那两位alpha擅作主张。
陆甘棠知道这是父兄做的主,不干预就是默许的态度,面对杰西的试探也只是表示「知道了」,挂了通讯。
陆甘棠把终端揣在兜里:「这次带要去第七区的设备都签好字了吗?」
助理跟上,闻言点头:「您申请要带的都签好了,副院长那边问您还需不需要多带几个人。」
「不用,按最初定的名单来就行。」这次潜入第七区是高危任务,人贵在精不在多,她只点名了几个检测员和资深研究员,「保密协议和安全协议呢?」
「也都上传到系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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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特殊行动的保密级别很高,除了参与行动的几个负责人,其他人都不能参与到具体环节中,助理只能为她跟进度,就这种简单的工作也要签署保密协议,里面的内容都要陆甘棠亲自过。
回到办公室后陆甘棠锁了门,在办公桌前仔细核对了一遍器械清单,还有具体的运输方案,确认没问题后最后签字确认,上传。
还有半个月就要出发,陆甘棠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脑子里飞速把之后的安排过了一遍。
窗外起了厚重的乌云,遮挡日光,天穹像被泼了墨,浸染出浑浊的颜色。听到雷声,陆甘棠再次睁开眼,里头仅剩的一点动摇也烟消云散。
同一时刻的第七区,钱云舒站在落地窗前,她站在这里不知道多久了,只知道下雨前她就这样一动不动。
下过暴雨的庭院阴郁湿重,衬得她一张苍白的脸隐约还泛着青。屋子里的一切看上去都那般奢华,金丝白玉,翡翠嵌瓦,就连钱云舒本人都长得极好,不是小家碧玉的漂亮,而是牡丹般美艷,作为钱家唯一的继承人,她似乎能衬得起所有华贵物件,拇指上戴着钱家的家族扳指,拇指大的鸽血红戴在她身上也不会喧宾夺主。
只是如今再厚重的妆容似乎都遮不去她眉宇间的霾色,如今钱家里里外外都被看守地密不透风,她这个傀儡所在的地方却没什么人把守,钱云舒知道并非是那人有意为之,而是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没有必要,她根本逃不掉。
忽然,偏厅的门被打开,「吱呀」一声,钱云舒不受控制地抖了下。那是出于本能的畏惧,她默默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没有回头。
有人缓缓走近,脚步声在宽敞的环境中甚至带来微弱的回声,从身段上可以看出男人是个alpha,他生了张不错的脸,身材没有一般alpha健壮,就连五官对于alpha而言也显得有些阴柔。直到他到了钱云舒的身后,钱云舒才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alpha的信息素像是毒蛇的信子,让她既抗拒,又被迫依赖与服从,这种身心撕裂的感觉让钱云舒咬紧了牙关,指甲在手臂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印子,自己都没有察觉。
「怕吗?」
钱绍森捏着她的手,稍稍用力就使钱云舒松开的指甲,他把那只僵硬的手放在omega的小腹上,从背后看去像在拥抱。
钱云舒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冷静:「放开。」
钱绍森没有让她如愿,他垂眸看着她平坦的小腹:「你说,这孩子要是能出生,会是什么样?」
他是钱家人造孽生下的杂种,而她却是名正言顺的纯种继承人。钱绍森忽然低笑出声,感受到钱云舒抖得更厉害,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放肆轻佻。
「别怕,你们欠我的,总要还清了再上路。」钱绍森抚摸着钱云舒的脸,像在对待自己的珍宝,可钱云舒知道并不是,终身标记强制的是她的人和她的心,可对钱绍森而言只是最直白简单的控制手段,她被自己的alpha环在怀里,感受不到丝毫的爱,只有从不掩饰的写满报復的恨,「这可是出好戏,表妹,你可要陪我看完。」
「你这个......疯子。」
「论疯,我比不过你们。」
钱绍森松开了她:「去睡吧。」他的模样恢復了白日里的温和,只是在这层云密布的天色下温和也带着凉意,「孩子也要休息了,我可是要替钱家,照顾好这个小继承人呢。」
钱绍森离开后钱云舒才转过身,裙摆很长,动作间露出她的脚踝,上面两道极深的印子像是狼牙一样狰狞地盘踞在青筋上。可钱云舒却像是习惯了这个耻辱的印记,她木着脸,在佣人进来暗示之前回了房间。
第54章
颱风过境地突然,逐魄一行人到野火基地刚下车就被雨浇了个透,同行的研究员里有一个alpha,艰难地撑着伞招唿其他人往里走。陆甘棠一下车下半身全湿了,撑着伞刚走出没两步,跟前突然响起清晰脚步声,每一下都踩在水潭里溅起厚重的水声,几秒后有一道人影挡在了她的身后,手勐地关上车门,另一只手扶稳了她的伞,高大的身躯几乎为她遮去了全部斜雨。
「快进去。」
邵骋的声音近听很低沉,像闷雷,但因为风雨太大很多人都听不清,只知道有几个野火队员出来帮忙,连忙加快脚程往里走。陆甘棠到了屋檐下回头一看,邵骋正逆着风走过来,没一会儿身上全湿了。
多日不见,两人目光相错而过,陆甘棠听着周围人向他们道谢,没说什么,转身往会议室去。
邵骋余光扫到她走远,接过队友给的毛巾擦了擦,风再冷也感觉不到,脑海里只有方才她背对着他走到廊下时后颈的隔离贴。
这次会议很重要,季淮也在,他是黑市渠道的对接人,实际代表的是周放。如今第七区已经开放了对外贸易,但排查仍然十分严格,除了黑市。
严格来说第七区现今还在重整旗鼓状态,独立军占领政府后做的事大多是在杀鸡儆猴,稳固民心,还没有太多时间管下面的事。黑市是目前而言最大的突破口,周放在十年的时间里不光光是去找人,也是在连通第八星系各大区之间的地下交易市场,他是生在纯种家族中的alpha,有些东西是刻在血脉里的,时至今日黑市的贸易线及其各中门道没有人比周放更了解。他把□□的钥匙交给了季淮,为他换来了加入这次调查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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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表面上是最早察觉第七区异动的,但季淮自从回家后就多次试探,并没有从兄长跟前得知多少消息,好似这件事只有季涵自己知道,除了远在他乡的小儿子,他没有对其他亲近的人透露风声。季淮总觉得父亲是知道些什么,可再多的答案如今也要他自己去寻,他现在回到了家里,至少身边还有周放,这一次他没有再把季淮挡在身后,而是如同骑士般替自己的omega开路,从旁协助他进行调查。
「黑市有黑市的船队,我们到时候会从第六区的淮海港口,走黑海的方向到黑市对接口。」邵骋站在荧幕地图前,他是这次第七区行动的负责人,「机器只能送到丛林,那里有我们的人,但是丛林并不安全,我们现在还不清楚钱家对第七区掌控到什么程度,如果他们的手已经伸到了地下,我们有另外一个转移点,那里是安全屋,凭着暗号可以进去。」
他们这次连狗牌都不能带,为的就是防侦查仪和金属探测仪,检验装备的仪器是用特殊合金制成,市面上大多数探测仪都无法检测,这是逐魄为了这次任务做出来的新仪器,同时做出来的还有其他东西。
邵骋拿起桌上的一把特制手·枪,枪身很小,只有巴掌大,外观具有迷惑性,目测只能容纳五到七发子弹,在alpha的手里显得尤其袖珍。邵骋一边做着展示,一边说:「这是『蜂鸟』,t1级别的合金制成,可摺叠,内置简易消声器,同样能避开探测仪,是逐魄紧急生产的第一批隐蔽性武器,也是这次防身的主要器械,所有人在出发前要熟练掌握。」
邵骋的发顶还湿着,身上的作训服也因为被雨水打湿深了一片,可他的目光很沉很亮,盯着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到丛林和到安全屋后会有新的武器补给,但在此之前遇到任何危险都要灵活应对,通讯仪也不一定时刻有效。独立军的屏蔽仪让我们吃过苦头,这次任务虽然是团队作战,但在危急关头不要相信任何人,你们都签了安全协议,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逐魄的几个研究员和检测员听得聚精会神,闻言都点了点头。
「抑制剂和阻隔剂出发前要检查完毕,发情期临近的人员要在之前解决好需要。这段时间大家都做过紧急的戒断训练,但所有人都清楚,信息素不是光靠几个月的训练就能减低影响,为此我们也有互助协议,在紧急情况需要被允许进行临时标记。」说完这些邵骋关闭了投影,会议室的灯被打开,高大冷俊的alpha站在最前方,目光扫了一遍在场所有人,「这次任务风险很高,但野火作为主要作战部队会最大程度保证各位的安全,希望所有人服从指挥,并且相信我们。」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陆甘棠的目光从荧幕拉回到邵骋身上,四目相接,邵骋的目光像是藏着千言万语,头顶的白炽灯明亮,把高大的alpha拉出明显的投影。
季淮这时候站起身,打断了他们无声的对视,邵骋敛眸,让出了位置,让季淮站在前方和其他人说明黑市如今的分布情况。
会议的信息量太大,结束后大部分人都在看资料,外头的颱风还没停,大家也不着急走,还有几个研究员去了卫生间。他们的裤脚都湿透了,开完会都没干,黏在身上又冷又难受。
这一层楼的卫生间都占满了,季淮和陆甘棠去的楼上。暴雨打在玻璃上的动静有些骇人,季淮先处理好了自己,问身旁的陆甘棠:「腺体还好吗?」
陆甘棠擦掉了裤腿上的泥,闻言道:「没事了。」
去二院检查过,医生说腺体已经稳定下来了,但因为覆盖标记的后遗症,发情期可能会发生紊乱,大概率表现就是延缓,一到几个月都有可能。阮伊雯这阵子一直盯着陆甘棠吃调节信息素的特制药,饮食各方面都十分注意,可对即将要出发前往第七区的陆甘棠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次出去,一定要小心隐藏纯种的身份。」季淮犹如兄长,温和地叮嘱,「甘棠,你要多相信身边的同伴,会跌倒不是错,那是人之常情。」
陆甘棠洗着手帕,闻言沉默下去。
季淮拍拍她的头,先出去了。
门外的alpha不知道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陆甘棠关掉了水。寂静下窗外的风声和雨声像是把这小片空间围住了,气压一低刚消肿的腺体就隐约发胀。陆甘棠听见门外的人走了进来,抬起头看向镜子,与alpha对视。
「有事?」
冷淡的声音,像是真正的陌生人,他们曾在人前假装不熟,邵骋却意外分得清过去和现在的区别,后者让他感受到了刺痛。
他注视着她的发尾,那里已经不滴水了,但仍是湿的,于是他上前一步,把干净的毛巾盖在她的发顶。
陆甘棠闻见了淡淡的苦橙味,刚想把毛巾扯下来,邵骋骤然开口:「记住,在踏进第七区之后,任何时候都不要心软。」
陆甘棠把毛巾拉了下来,盖在肩头:「我会的。」
没有了毛巾的遮挡,邵骋垂眸,敛住了眸里的神色,但他仍然在看着陆甘棠,视线不受控制地滑向她的后颈,同时开口:「我不会让你出事,如果我失控了,你也可以朝我开枪。」
陆甘棠皱起眉,她察觉到了落在腺体上的视线,像是出于应激反应,她转过身想走,邵骋却攥住了她的手臂,让她面对自己。
「手_枪要打到什么部位能够一击致命,不需要我教你。肩膀、四肢......以蜂鸟的杀伤力,打中这些地方只会让人暂时失去行动力,胸腹只要偏移开内脏,以alpha的体魄也能活命。」两人贴得很近,狂乱的雨声中,室内反被衬得寂静无比。陆甘棠被捏着手腕抬起来,按在了alpha的颈部,这里有大动脉,还有颈圈留下的一圈白。邵骋看着她的眼神很认真,反倒透露出一股疯狂的意味,语气却平静,蕴含力道,像要让她记清楚,说得沉缓:「头、颈、心脏、肺......如果你想杀我,只需要击中这里,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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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挣不开,冷眼看着他:「你疯够了没有?」
陆甘棠觉得心有点麻,指尖搭在邵骋的颈动脉上,alpha的体温高地像能把她灼伤。陆甘棠最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可他明明没做什么。陆甘棠的眼神冷了下来,无法再维持平静。
可看着陆甘棠眼里的冷意,邵骋只觉得自己快到临界点的失控被安抚了,她恨就让她恨,他无法容许的是她眼里连恨也没有。陆甘棠根本不明白,他想做的不是握住她的手,而是撕开她后颈的隔离贴,像是自虐一样,越痛越想看,那道伤口就像驯狗的鞭子,他要痛到极致才能牢牢克制住自己不要再失控,更不要伤害她。
她身上被别的alpha临时标记的气味明明已经没有了,但邵骋还是觉得闻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邵骋的双眸里藏着狂风骤雨,浓重地仿佛要把眼前人吞没。
可陆甘棠不畏惧那样的目光,他们四目相对,陆甘棠缓缓开口:「就算你恨我,一个月前,我也该还清了。」她抽回了手,看到邵骋的脸色比方才要白,「不要再为难别人,他们花钱办事,看的是我的脸色,那套房子当初你不喜欢,现在也没必要留。你不是家犬,狼的归宿应该是草野。」
她陆甘棠是不撞破南墙不死心,非要伤痕累累才愿意承认自己的确输了,她过去把他当过狗,他也反过来咬了她一大口,一来一回,他们谁也不欠谁了。
邵骋没有说话,陆甘棠也不想再待下去,转身要出去,可她的手刚握上门把,邵骋就开了口。
「我喜欢。」
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嗓音,像咽了当初给自己餵下的苦果,那时候的一切不坦诚,放到如今都得一一偿还。
陆甘棠顿住,久久捏着门把,没有回头。
「我们之间,永远没有两清。」邵骋站在原地,他的目光越过光线下的尘埃看向几步开外的陆甘棠,胸肺越是疼痛脸上越是不显,平静语气下藏着疯狂:「陆甘棠,我得揣着一个念想。」
野狗过去没有家,哪怕当初他戴着陆家的颈圈,那个偌大的地方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陆甘棠是知道这些,才会买下那套房子,那原本是她给他们两人准备的。
那是他的窝,也是他的巢,哪怕陆甘棠再也不会来,项圈的另一头也早已被套牢。alpha对待感情总是后知后觉,但自从正视了对陆甘棠的爱恨,他的所有都抛开了一切透露出对她的渴求。那不是信息素驱使的,更像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贪婪——痛感、爱·欲......他的一切都被绑在了陆甘棠身上。
包括畏惧本身。
alpha的本能是占有和破坏,可是对陆甘棠的爱却似乎战胜了一切,这个平衡一旦被打破,邵骋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她不能把给过他的东西全都收走,这是现在的他唯一仅有的,是他仅剩理智的锁铐。
不然他活不下去,要拉着陆甘棠一起陪葬。
第55章
陆甘棠没再去管那套房子,不是动了所谓的恻隐之心,而是这些事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当日她从公寓离开就没想过有回去的一天,邵骋是疯了,陆毅或者陆勉也不是什么善茬,她对干预这几个alpha之间的事情没有兴趣,如今重要的只有第七区。
他们定在一个满月出发,低调地乘坐专机前往第六区,在贺家的帮助下登上了前往第七区丛林的「黑船」。船上运载的一半是原浆酒,一半是晶片和轻型制造材料——如今第七区最缺的也是这些。
第七区独立后第八星系政府断绝了有关第七区的所有进出口渠道,生活刚需品都还好,只要给得起高价,大部分都能买到,但增加侦查储备最不可或缺的就是无人机,这玩意儿制作和维修成本都相当高,而制作的材料只有第六区盛产,政府把控相当严格,就算是从黑市进购,每个月也只能採购到小批量。
陆甘棠和其他检测员换上了便服,套的是贸易对接员的身份,自打上船起浓郁的原浆酒液的气味就把大部分味道都掩盖了。陆甘棠走到角落掀开了遮盖住的一角,黑色的霾散·枪露了出来,是黑市常见的货,为数不多的都在这里了。
这时候邵骋走了过来,扫了一眼遮盖布下的东西,说:「你在第七天这么多年,没跟着周放到看过黑市交易?」
陆甘棠把枪·身重新盖上:「没有。」
就算她想去,陆毅那里就是个难关,她连去丛林都要等成年礼以后,这方面陆毅看管得很严格,就算是周放也没有办法掩人耳目。
陆甘棠侧头看向邵骋。他和其他野火队员几乎都是统一的着装——被磨得发灰的黑色短袖和臃肿发旧的工装裤,和这条黑船上其他船员的穿着没有什么区别,但他们的体格实在太健硕,船队上不是没有alpha,但仅凭视线一扫就能明显感觉到两者的不同,他们的身材和那些徒有力气的水手看起来太不一样。
「你们这样......」
邵骋明白陆甘棠的意思:「黑市对接口管控没有那么严格,每年有很多黑户都是凭藉黑市转移到各大区的丛林进行安顿,所以才要分批次进。」
他们是第一批,后面大概还有三四条船,野火这次参与到第七区任务的一共有18人,这已经是一支小分队的数量,挑选的大多是机动性强的侦察兵以及先锋队队员。他们这次的任务很明确,就是为了探明这次第七区反动军的底细,大部队还在外面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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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邵骋该第二批进,但陆甘棠和逐魄来的另一个omega研究员都在第一批,为了保险起见邵骋还是把自己安排到了第一批里。这艘船运载的货物是这次的重中之重,有严格的时间把控,但成功机率最大。
六小时后一声清晰的鸣笛响起,邵骋和其他三名野火队员站了起来。闻邵一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邵骋看向有些紧张的逐魄调查员们:「准备下船了。」
所有人都勉强维持住了镇定,船长过来低声招唿,陆甘棠率先走过去,拿起清点板出了船舱。
船员们正在一箱箱卸货。如今正是午夜,但码头却架起了悬浮灯,把周围照得亮如白昼。这艘船的负责人熟门熟路地踩到水泥地里,先掏出了两盒烟和两瓶上好的白酒,丛林的看守人漠然接过,当场开了一瓶,走到一旁喝了起来。
邵骋和队友们扛着箱子来回地走,尽力降低着存在感,余光瞥到调查员们都下了船清点货物,随即眼神交错,他们扛起角落的箱子下了船。
等全部卸了货,看守人也已经喝过一轮,照例要随机抽查。其中一个来到邵骋不远处,随意点了点他们刚搬下来的大箱子,邵骋身旁的队员低着头开了箱子,露出了里面的大批霾散·枪。
船长一直跟着,见状讨好似地笑笑,又塞给看守人一叠现金,后者掂了掂分量,转身走了。
陆甘棠余光看着邵骋几个把大箱子装上货车,周围人看着眼神麻木,但分装却是乱而有序的——被检查过的大箱子放在了最里面,中间是材料,最外头才是原浆酒。清点完毕后陆甘棠接收到了信号,和几位研究员分别跟上货车离开,包括船长一起,他们每次卸货都会在丛林逗留一晚,既是休息也是给蒸汽船做燃料补给。
他们一路没有遇到别的盘查,顺利到达仓库,船长特意把他们的车安排到了最角落,之后进行简单的卸货。凌晨四点,贺家的负责人交给陆甘棠一个牌子,在船员都陆续去休息的档口低声对陆甘棠说:「这是到『上面』的通行证。」
陆甘棠面不改色收了起来,点了点头:「谢谢。」
他们只能担着风险把人送到这,离开的时间也早就定好了,负责人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陆甘棠回到角落的时候邵骋正把大箱子打开,当时看守员没看仔细,没注意到这个箱子侧边就有一个中空层。邵骋把枪·支弹·药都拿了出来,打开中空层的暗格,三只鹰装在笼子里长途跋涉,居然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察觉到光亮,戾谨慎地扇了扇翅膀,邵骋把它们放了出来,餵了生肉,在黑夜中放飞。
在如今风声鹤唳的第七区,没有比鹰更有效率的侦查方式,它们不仅能伪装,还能避开无人机和检测仪。三只鹰分别朝着三个方向飞远,在黑夜中很快没了踪迹。
他们的仪器和装备都藏在了霾散·枪的下面,几个研究员和野火队员一起把东西掏了出来,检查了一遍,紧跟着藏在了空的原液酒桶里。这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五点,除了野火的队员,其他人脸上都带了疲惫。
邵骋说:「走。」
仓库旁边就是一幢破旧宾馆,入住的大多是上货卸货的船员或码头临时工。前台是便捷入住,老旧的触控萤幕边角像被什么砸碎了,也没人来修,下方是售卖情趣用品的机子,包装像是上世纪的产物,奼紫嫣红,摆地满满当当,看起来没卖出过几个。邵骋轻车熟路地用□□办好手续,野火队员们一人一个箱子,悄无声息地扛着上楼。
一直到进了宾馆房间,所有人的神经才松懈了下来。闻邵一进门先关了所有的窗户和拉帘,另一个队员快速清除了房间内所有偷拍摄像头,邵骋径直走到床底下,翻出了一枚隐藏极好的晶片,他拿出了改装过的老式通讯器,把晶片插进读取器,显示器中顿时加载出一张完整的第七区丛林地图。
确认无误后邵骋对房间里的人说:「辛苦各位了,今晚有我们看着,大家先去休息吧。」
早在来之前大家就分好房间了,陆甘棠和另外一名女性omega检验员一间房,其他大抵都是alpha和其他性别随意搭配。陆甘棠和同事回了自己的房间,刚洗完澡就听到门外有动静,这宾馆隔音相当不好,不说话的时候甚至能听到隔壁结结实实的鼾声。陆甘棠走到门边没动,门外的人像是听到了陆甘棠的脚步声,低声说:「没事,我看着。」
第二第三批队员还要相继到达,今晚他们先到的几个都只能闭眼小憩。陆甘棠站了会儿,回到了床上,强迫自己尽快入睡。
这一夜陆甘棠睡不安稳,刚闭上眼没一个小时,外头就陆续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人们开门关门的声音带着早起的烦躁,闹哄哄地听着人心里不踏实。窗帘都关紧了,陆甘棠仅凭光感也无法感受到太具体的时间,只是隐约能察觉到门外的人只短暂离开过一阵,很快就回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像是为了让房里的人安心,没有特意掩饰,陆甘棠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到了七点。
起床的时候发现另一个omega同事也睡不好,眼里十分疲惫。两个omega对视一眼,神情都带了些许瞭然的无奈,洗漱的时候文婧低声说:「外头的动静听着吓人。」
这栋楼里几乎有百分之七十的alpha,百分之二十的beta,且都是男性居多,作为女性omega难免有些紧张。陆甘棠问:「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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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就不会来了。」文婧换上发旧的衣服,她头髮本来就是羊毛卷,没有打理就显得乱糟糟的,看起来就像是丛林里再普通不过的生活拮据的女人。她对着陆甘棠腼腆地笑,嘴里却说,「运送到第七区的t1级别武器当初就是我们小组经手的,我们老大说了,死也要为逐魄把东西带回来,拿不回来就当场销毁,一点零件都不能留给这些独立军。」
陆甘棠知道文婧所在的团队负责人是一个女性alpha,名叫唐颖,是研究重工领域的一级高级工程师,第八星系最经典的一款反装甲防空飞弹就是出自她手。当初初步挑选候选人名单时是唐颖举荐了团队里唯一一个omega,她似乎不认为这样危险的任务一定需要alpha或者beta,在听说了任务要求后只说文婧是他们小组里最优秀的数据员,能帮上大忙。
第56章
陆甘棠和文婧出房间后就碰到了邵骋从电梯出来。大概是听到她们起床的动静,邵骋趁着她们洗漱的时间去附近买了早饭,踩了点送上来。
一夜没睡,邵骋看着仍旧和昨天没什么两样,但他大概冲过澡了,把昨晚在船上的那套衣服换了下来。这一身和陆甘棠初次见他的那一套很像,只是当时的邵骋头髮乱糟糟,如今是贴着头皮铲的青茬,两年时间里alpha的五官长得愈发硬朗,他站在门前,头几乎能顶到门框,看着十分迫人。见两个omega出来了,邵骋把早饭递过去:「你们可以晚点起。」
文婧以前在逐魄不是没听说过陆甘棠和邵骋的事,如今邵骋脖颈上那圈痕迹还没消去,文婧见陆甘棠没有伸手,率先接了过来,自顾自搭话缓解可能发生的尴尬:「也睡不着,大早上就闹哄哄的。」
「船队的人要回去了,这边为了避开海上巡逻队一般都是起雾的时候出发。」
黑船走的路线其实很多暗礁,但他们昨夜来得很顺利,既没有遇到巡查也没有遇到劫道的,除开运气的成分,还是因为掌舵的人名叫贺常,他们这次行动能请动这种传奇傍身的水手,想必陆勉在其中花了不少气力。
陆甘棠吃着包子,这里的肉很多都不干净,邵骋买的都是素菜馅儿的,吃着味道也怪。她听文婧在一旁边吃边问邵骋:「其他人到了吗?」
「到了,都在休息,我们七点刚换的班。」邵骋看了看天色,现在八点左右,「你们待在宾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落单,最好别乱跑,中午前我们应该就能回来。」
野火来这里还有别的任务,邵骋不能时刻待在陆甘棠身边,但宾馆里留了五个野火的队员看守,邵骋没有说再多,临走前看了陆甘棠一眼,才出了房间。
邵骋和闻邵一在门口集合,出发往地图的一处居民楼去。
第七区的丛林和第一区没什么区别,破旧的巷子和没有规划的高低错落的建筑物,白天基本没什么活人在活动,遍地都是流浪汉,脏泥污水腥地发臭,那股味道太刺鼻了,像是小型动物尸体没被处理而腐烂的气味。闻邵一自从看了这些眉头就没展开过,他虽说是兵,去过很多经歷过战争的地方,但从没有见过一个地方能散发出这种麻木不堪的腐烂感,人造的天空像一个塑料盒子把这个地下城沉沉压住,结合着墙上色彩强烈的喷绘显出一种充满怪异感的油腻。
他们要去的居民楼同样破旧,在人工制作的天穹遮盖下更显压抑,路边有被虐待致死的野狗的尸体,死状极其惨烈。两个alpha谨慎地观察着周围,一前一后上了楼。
这是他们的情报员探查到的钟四的住址,更新时间就在不久前。钟四自从被钱家盯上之后就一直频繁更换居住地,这个曾经的人贩子如今活成了丛林里的一只老鼠,想要活命只能藏头露尾,可他们必须找到他,想要得知钱绍森的事情还得好好和他聊聊。
这幢楼一共六户,只有一户门没关,邵骋和闻邵一对视一眼,推门进去。屋里没有生人的气息,地上乱糟糟的都是啤酒瓶和踢歪的茶几,沙发上洒了一碗汤面,已经干掉了,形成渍落在沙发和地上。邵骋蹲下来看了看,说:「他走得很匆忙。」
「逃命?」闻邵一检查窗户,确认没有翻窗的痕迹,说明人是从门口离开的,但如邵骋所说,那人一定走得很匆忙,门也没关,或许不会再回来。
「他现在做的是倒卖生意,有生意就有来往。」邵骋自从昨晚就联繫不上这边的情报员,发了几次密报都没有得到回应,不是出事了就是所在的条件不允许接收和发送电子密报。邵骋脑子转得快,很快有了决断,「联繫去码头的人,让他们也一起去找,我们再去转转。」
钟四如今做的倒卖生意不难猜,以前做贩卖人口,如今自然也多从这方面入手。邵骋在丛林长大,知道这里人流变动最快的就是黑拳馆和娼·妓所,像钟四这种一般就是充当黑中介的角色,收着场馆的钱为他们网罗达到一定条件的人。
拳馆每天都需要大量的人支撑起擂台,这些人不规定性别,但最起码要能挨揍,娼·妓所自然也需要更多的omega或beta,但和人口贩卖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些人都是自愿的,甚至他们自己为了得到这份「工作」也要向中介交纳中介费,在丛林里过得比较好的一般都是能从这两个地方混出头的人。
邵骋和闻邵一按照情报员给的地图找到了丛林最大的黑拳馆,现在是白天,门口只有一个扫地的beta,见到两个alpha出现见怪不怪地让开了,伛偻的身躯上还有被殴打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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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没有进去,从兜里拿出一盒烟取出一根递给对方,那个beta谨慎地看了邵骋一眼,却也抵挡不住诱惑,接过了,没捨得抽,放进了胸口的口袋里。
「见过钟四吗?」
邵骋单刀直入,没有给这个beta准备的时间,听到这个名字对方眼神更为谨慎,盯着邵骋不说话。
「你见过。」邵骋从对方的表情中得到了回答,但他知道对方什么都不能说,于是换了一种问法,「他还活着吗?你不用回答,点头摇头就行。」
beta大概是感觉到了这两个alpha不好惹,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邵骋闻言,和闻邵一转身走了。
这人知道钟四还活着,说明他人就在拳馆里,或者和拳馆的主人在一起。
计划有变,他们没有着急去原本定好的地点去取武器,而是先回了宾馆。
野火的一行人在宾馆里简单开了个会,出来后分别回了房间做准备,检测员收到消息准备出发的时候都有点紧张,出于谨慎,他们要分批行动。邵骋安排了五个野火队员把检测仪器和一半检测员通过集运车送上去,又安排了三个侦察兵分头寻找情报员和王钊的线索,剩下的人分作第二批打听钱家人的动向并且在丛林收集他们的武装研发室的信息。
陆甘棠在第二批名单里,她作为负责人交代好了去到安全屋后要做的事,在傍晚前拦住了准备出发的邵骋。
「钟四怎么了?」
察觉到他们计划有变,陆甘棠猜到他们大概是没找到钟四,钟四的存在不仅对野火,对纯种这边也尤其重要,陆甘棠见邵骋要出去,站在了门口,没有进去。
闻邵一在里面,见状看了眼邵骋。走廊怕隔墙有耳,邵骋让陆甘棠进来,闻邵一默契地出了房间,给他们守着。
邵骋在昏暗的空间里犹如一面高墙:「人可能在拳馆,我们今晚要过去探个究竟。」
陆甘棠像是想起了什么,皱起眉:「你们准备怎么做?」
「你在担心我?」邵骋想要抬手,却忍住了,「在丛林,一切只能按丛林的规矩来。」
邵骋靠着墙:「放心,我不会输。」
他早就和两年前被她捡到陆家时不同了。
陆甘棠想了想:「我能一起去吗?」
邵骋看着她:「为什么?」
陆甘棠抬头和他对视:「你们不能抓钟四,太大动静会引起钱家人注意,钱绍森在这里一定有眼线,否则钟四不需要东躲西藏。我知道你们有任务,但我这次下来不仅是为了逐魄,也是为了把纯种腐烂的部分查清楚,钟四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你把我留在第二批,不正是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个纯种吗?这其中有很多事只有我能看清楚。」
邵骋安静片刻,忽然说:「你是这么想的?」
陆甘棠抿唇,没有点头,也没有应声。这时候窗外的路灯相继亮了,这里没有夕阳,一切充满人造的痕迹,邵骋的侧脸被光亮映得微黄,下一秒他走上前一步,大概是知道omega的夜视力不好,他伸出手,开了灯。
「我把你留在第二批,不是因为你是纯种。」陆甘棠没有退,邵骋的手臂还按在墙上,这个姿势在后面看就像他把她禁锢住,但他克制地没碰她,「把你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是因为把你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陆甘棠在巨大的阴影里看到了邵骋手臂露出的青筋,若是以前的自己,大概会满足于深陷于野兽獠牙下的柔软,可她才刚被獠牙咬伤过,因此过了半晌,说:「我之前就想说,如果只是因为标记过就把我当做你的omega,临时标记的作用也早就过了。」
陆甘棠总是知道说什么,做什么能精准刺痛一个给自己拴上颈圈的alpha,邵骋忍着那些刺痛,没有埋怨,而是说:「陆甘棠,难道你自己没发现吗,你说你最痛恨被标记摆布,可你对我说最多的也是标记。」
「我看的自始至终都是你,一直以来想用标记试探和考验我的也是你,你害怕它,又不得不面对它,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也是一样的,alpha也会有害怕的事。」邵骋松开了手,他站直了,「不管你信不信,第一次标记你的时候,我是清醒的,也是心甘情愿的。过去我从没给过任何omega标记,我也从不把它当做可以掌控一个人的工具,相反,对我来说它更像是一个镣铐,是我选择想要保护一个omega的象徵。你觉得自己输了......可那天我也没赢,我输给了野兽一样的本能,这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的事。」
「但我已经不会再输了。」邵骋深深看着她,不是在承诺,而是一再警示自己,「对我来说你既是omega,也是纯种,更是陆甘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陆甘棠说错了,他从来不是什么狼,他在烂泥里出生,被捡走,被驯养,从陆甘棠选择了他的那刻起,每走一步都是他们共同决定的,同理,结局是怎么样只能由他们自己决定。
他的确是家犬。
这一次,在草野和颈圈之间,他选择了当她的狗。
第57章
为了不打草惊蛇,一名野火队员带着陆甘棠先从正门买了票进场。丛林是整个第八星系黑钱流动最快的地方,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人来往得最杂,只要是营业场所,对不同编号的货币都来者不拒,这往往也说明了他们顶上有人在操纵现金的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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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陆甘棠进场的alpha是一名侦察兵,名叫文天越,他的身材算是alpha里比较普通的,五官很平,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有些木讷,存在感看上去很低。他在窗口用旧纸币买了两张票,窗口的售票员给了他们两个劣质的萤光手环,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陆甘棠两年前来过类似的场所,接过手环戴在了左手,这时候进场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文天越低着头说:「进去吧。」
来看黑拳的一般都是结伴前来,因为时间定在晚上,进场的人看着都像是喝过一轮了,趁着酒意过来看热闹,不同性别的男男女女都有。这种场合看着乱,场内却有高大的alpha保安看守,手里拿着的不是一般警棍,看样式甚至是电击棍,一般很难闹出什么事,就连omega也能放心大胆地欢唿。陆甘棠看着身旁有一个浓妆艷抹的omega挽着alpha的手,露出的肌肤上布满纹身,脸上露出明显兴奋的表情,手里还拿着玻璃瓶装的啤酒。
文天越带着陆甘棠走到最里面,从最高的位置看,铁笼子里面的拳赛台能够纵览无遗。这里的装潢和陆甘棠两年前去的布局相似,却有一点不同,同样是巨大的铁桿自下而上把中间的空地围住,可铁笼内仍有一个高台,高度约两米直径约四米的水泥檯面上清晰可见干涸的血迹,多次沖刷后被四周的射灯照出一层亮光。陆甘棠注意到铁桿上的某些地方有清晰的划痕,不像是人或者机器划出来的,她假装看着入场的其他观众,余光扫过了天花上明晃晃的摄像头,没有说话。
陆甘棠不知道野火今天是怎么安排的,但她确认今天的行动绝对不会只有三两人,他们这次出动不管如何小心都难免要打草惊蛇,为了逮住钟四这就是必须成功的任务,文天越虽然表面上是看着陆甘棠的,实则也是在做着场内侦查,在必要的时候里应外合,应付任何突发情况。
到九点的时候观众都进来得差不多了,观众席也变得拥挤起来,不同人散发出的气味不一,劣质的香水味和各种酒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氛围。这时候背景音乐突然激烈起来,所有人不约而同爆发出激烈的欢唿,陆甘棠感觉到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她和其他人一起站了起来,这时候才看见了独自一人进场,站在了离门最近位置的闻邵一。
保安们都没有什么异状,他们手里拿着电棍,背着手站在最高处的看台上,和观众们一起兴致勃勃地注视着铁笼中央。随着一声俏皮的自我介绍,一名穿着兔女郎装的男性omega出现在了高台上,闪亮的眼影在灯下反射出漂亮的细闪,脸上的浓妆几乎把他的五官都遮挡了,却挡不住纤细的手臂和两条长腿,黑丝袜下的肤色若隐若现,尾巴上甚至还夹着一个性感的毛绒球,衬得臀部更是紧实饱满。
alpha们吹起了口哨,就连omega们也在拍手叫好,台上的兔子就像是一盘开胃菜,使得丛林的夜生活正式掀开帷幕。
「今晚大家可是要值回票价啦!这一次咱们守擂的狼王可是傲狠!大家都知道有傲狠的比赛一直都炸场,上一次决赛来的观众还有谁记得半年前那位亚军的下场?」
兔男郎手持麦克风,一边围着圈说话,一边走着性感的猫步,陆甘棠能感觉到身旁的男性beta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所有人盯着台上的目光都火辣辣的,像肉食动物在看被笼子困住的,可兔子却像是习以为常,甚至还会偶尔露出十分蛊惑的神情。
有人这时候高喊了一句「没有下场,去坟场啦」,兔男郎「噗嗤」一声笑出来,用故作正经的语气说:「别瞎说啊,咱们这儿可不会死人,那个亚军啊是被打得下半身瘫了,最后在路边被狗吃掉的!和咱们可没半毛钱关系啊!」
众人哈哈大笑,对这样残忍的话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相反这种玩笑像是戳中了他们兴奋的点,有人甚至高喊起了傲狠的名字。
陆甘棠听着这些欢唿,想到了以前看过一本书,上面记载着一种古时候生长在西方的怪物——尾长八尺,其状可怖,战风兇悍,能斗不退,别名「傲狠」,本名梼杌,是上古世纪的四大凶兽之一。
果不其然,头顶四方的大荧幕上很快打出了傲狠的战斗视频,画质像素很高清,傲狠也的确和记载上的凶兽长相差不多,他的下颚明显往上包,眼睛瞪得很大,显得头骨怪异,恍如某种野兽。画面上的傲狠赤·裸着上半身,体毛浓密,并且是褐色的,体格倒不浮胖,相反是十分强壮的类型。他的四肢粗壮,尤其是一条粗腿,陆甘棠留意到他的脚趾居然也很长,像是钩爪一样十分灵活。
画面上的战斗视频十分血腥,往往都是他的获胜片段,陷入战意中的傲狠眼里冒着血光,不顾对手的哀嚎寸寸断骨,下的几乎都是狠手。丛林的头狼争霸赛没有什么点到即止一说,兔男郎比起裁判和主持更像是一个热场的摆设,除非对方只剩一口气了,比赛才会被强制喊停,看来方才那只兔子说的没错,这里很少死人,至少不会明面上出人命。看着画面中被拖出去的选手,陆甘棠目光微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一轮介绍后,有选手从铁桿后的洞口出现,这象徵着比赛正式开始。
头狼争霸赛顾名思义,就是分别挑战狼王的过程,在此之前要打败其他对手才能直面狼王。第一个上台的alpha看上去在之前阶段的比赛很受欢迎,他一上台就引来了许多omega的欢唿,长得高大健壮,长相彪悍粗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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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入口迟迟没有人走出来,兔男郎在讨论声中咧嘴一笑,向大家故作神秘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忘了介绍,我们今天可有特别嘉宾呢。」
话音刚落,陆甘棠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从洞口出现。
邵骋背对着陆甘棠的方向,同样赤着上半身,下半身穿了一条黑色短裤,镁光灯把台上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楚,可以看到他露出的每一寸肌肉都处在热气蓬蓬的紧绷状态。
在众人的目光中,alpha单手攀着水泥台的边缘微微一个使力攀了上去,他矫健灵活,看上去仿佛毫不费力,上台后甚至晃都没晃就站稳了,白色缠手绷带上还残留着新鲜的血迹,在没完全干涸的状态下呈现出暗红色。
这个生面孔一出现在高台上,所有人都边诧异边喝倒彩,主要是两人的体型差肉眼看上去实在有些悬殊,再加上邵骋从没有在之前任何一个赛程出现过,突然顶替了原本对战的选手,大家都觉得自己被骗票了,坐在前排的观众有不怕事儿的甚至用啤酒瓶重重敲打铁桿,嘴里骂着响亮的脏话,场馆内顿时充满了响亮而混乱的起闹声。
邵骋没有看他们,兔子也没有,他走到邵骋面前绕了一圈,美丽的omega散发出异常香甜的味道,但邵骋面色不改,低头开始绑紧绷带,随后给自己戴上拳套。兔子见状微微一笑,无视了身边的吵杂声,轻快地走到裁判的站位,打了一个响指,随后周围的灯光全都暗了下来,只剩下铁笼内的两个alpha,有人大声喊着「埃克斯」的名字,靠近邵骋这边的观众则不停地继续咒骂。
随着一声清晰的哨声响起,众人的吼叫声比方才更激烈了,邵骋对面的alpha冷眼看着突然变更的对手,突然低吼一声,勐地往邵骋沖了过来。
这一拳是给下马威,也是为了探虚实,所有人都以为邵骋会躲开,然而邵骋没有,他连身子都没弯,以牙还牙般,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那一刻陆甘棠似乎回到了两年前,当年她同样站在相似的位置,看着台上的狗崽子不要命般地冲锋,他像是根本不害怕受伤,也不畏惧死亡,只要在这个台上,他就要用自己的双拳为自己博得一切想要的东西,包括那些有限的自由。
随着场馆内整齐的惊唿,陆甘棠的注意力重新凝聚在台上,让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是,邵骋不仅格挡住了那兇悍至极的一拳,甚至在下一秒还给了对方一个更刁钻有力的拳头,那极度不符合人体惯性的反击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对方似乎也没想过邵骋的反应会这么快,不仅在正面交手中毫不吃力,攻击的力道甚至更为霸道兇勐——只有当你切身站在他面前,你才能尝到这种清晰的面对着野兽一般的威慑力。
第一局淘汰赛,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这个横空出世的alpha以碾压的局势十分钟终结比赛,五回合五胜,最快一次一分钟打出ko,干净利落。
兔子吹最后一次哨的时候,全场寂静,下一秒又爆发出激昂的欢唿。
邵骋面无表情地从对手的痛吟中站了起来,他没有看任何方向,沉默地调整着唿吸,双眼在镁光灯下显得过分沉静。这时候兔子给他递上毛巾,邵骋接过,在omega挑逗的指尖中只擦了快流到眼睛里的的汗,随后在兔子碰到自己前,把毛巾丢还给对方,等待着下一个对手。
他对丛林拳赛的所有规则和流程都心知肚明,从神态和动作上看明显是老手。兔子拿着毛巾,想到了上台前他把原本的参赛选手按趴在换衣柜前的一幕,这头突然闯进来的孤狼仿佛是今夜最大的惊喜,兔子的嘴角咧地尤其夸张,下一秒他转过身去,精准把毛巾从铁桿中的缝隙抛了出去。观众席上发出夸张的尖叫,一开始还在咒骂着邵骋的人都加入了疯抢,有人被踩踏了发出痛唿,却没任何人在意。
陆甘棠的目光从高台上移开,无视了另一边的混乱再次看向门口的方向。
闻邵一已经不见了。
第58章
如果说大家一开始对邵骋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感到排斥,在经歷了第一局比赛后,所有人都不再怀疑这个alpha到底有没有能力打到最终的头狼挑战赛。
丛林的拳赛每一场票价都不高,但对于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来说还是有相对门槛的,观众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够血腥,视觉效果够过瘾,选手们的实力不仅要值回票价,还要让人有所期待,为最终的头狼争夺战增加更多可能性。在丛林中没有绝对的强者,这里的人太杂了,能接连成为头狼的更是少之又少,因此每到最后,有关冠军的下注都会变得尤其激烈,比起胜负,人们更在意新的头狼会是什么人,在脏水烂沟里生出的强者往往更容易让人兴奋,那代表的是绝对的实力。
在第二局比赛后,邵骋的应援声逐渐变得铺天盖地,大屏上显示出他比赛登记的信息,简单的「8202」比起名字更像是一个编号,陆甘棠看着这个数字,想起那天清晨的晨雾。
这个数字原本该是「82202」,在邵骋被选中进入野火后,8202就成为了他的新编号。这个编号曾一度让他彻底脱离了过往,成为一个崭新的强大的alpha,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他看似变了,核心的部分却没有改变,野性是天生,不驯也是。
如今的邵骋已经太强大,这世间多少人会被出身、性别等生来就被附带的东西牢牢禁锢住,可他却正视了自己的全部,他接受了出生在丛林里的自己,也看清了如今的自己,为了生存、为了欲望,只要磨利了獠牙,野狗也能变得无人能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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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慢慢流逝,邵骋在响彻房顶的欢唿声中击败了最后一个对手,车轮战对他体力的消耗远远没有人们想像中得大,在上一任狼王出来前,邵骋仍直直站立着,除了胸口开始明显起伏外并无任何体力衰退的痕迹,反倒是目光在打斗中变得越来越亮,黝黑的瞳孔像被水洗过一样,淬鍊出一种如锻刀铸铁般的锐利。
不知道是否错觉,陆甘棠感觉到他在用余光看着她的方向。
闻邵一自从消失在视野后一直没有讯息,身旁的文天越目光虽然一直看着赛场,注意力却不全然在邵骋身上,微型通讯器中不断传来细微的电音,是文天越耳后同款通讯器连接通讯后产生的乱频,场内的信号干扰器看来只能作用于普遍通用的型号,隐匿于暗处的侦察兵们在不停提供着情报。
而此时,狼王终于登场。
傲狠走到台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迎面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不管是相貌还是体格,傲狠都和周围人形成了强大的落差,甚至有点脱离了人类的范畴,比之视频上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身高几乎有两米二,胸肩极宽,腰段很长,大腿粗壮,看上去真的恍如四肢着地的凶兽,当他站在台上的时候,原本算是宽敞的高台瞬间变得狭窄了起来,几乎占尽了邵骋所有的视角盲点。
短暂的休息后,人们为邵骋燃起的激情也稍微褪去,直到傲狠出现,大家都彻底回想起上一届那场精彩的狼王争夺赛,一时之间关于傲狠的吶喊声逐渐压过了原本的「8202」,傲狠听着那些欢唿,冷眼看着眼前的alpha,低沉的嗓音犹如闷雷:「你就是我今天的对手。」
战至现在的邵骋眼里有无法忽视的狠厉,这样的眼神像是取悦了傲狠,他已经近乎一年没有遇到过让自己兴奋的对手,狼群是很讲究等级划分的,在成为新的狼王后,人们就会服从于他的实力与威严,不敢多做挑衅。这一年里傲狠几乎都在omega身上度过,他耽溺酒色,却也没有疏于拳脚,油腻迟钝和他还远远沾不上边,为的就是今天,去迎接那个胆敢挑战自己的人。
邵骋其实已经忘了当年在第一区时自己未挑战成功的狼王是什么模样,连名字都不记得了,但当时的他并不像现在一样可以心无旁骛,今天他的任务只有赢,以及为队友拖住所有的视线和足够用来找人的时间。
他背对着陆甘棠,却能清晰感受到陆甘棠落在身上的视线,这让邵骋站得更稳。他在傲狠落下的投影里说:「我会是站到最后的人。」
傲狠紧紧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那笑声粗犷浑厚,却让前排的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威压感太强了,近距离听甚至会产生生理性的噁心。
拳风就是这时候来的,来得猝不及防,原本静止的风像是骤然加速,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傲狠的拳头已经狠狠扫过了邵骋站立的位置,因为太快太刚勐,人们甚至能看到清晰的残影,在白亮的灯光下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气。
文天越骤然握起了拳,和其他人一样定睛看向邵骋,却不知何时起邵骋已然闪避至傲狠手臂下方,他就像是提前预测了这一击,精准找到了这个空门,在傲狠还没来得及收拳的时候狠击他的膝弯!
「好硬!」
只凭傲狠的反应,文天越就下意识发出了评价,不过这一下邵骋似乎也只是试探,在一击过后就明白这并非傲狠的弱点,然而傲狠的第二下紧跟着就来了,他的腰居然狠狠扭了过来,这巨大的身躯和反应力合在一起简直有些不讲道理,尽管邵骋已经下腰,但因为已经被逼到边缘,还是被拳风擦到,那一瞬间邵骋清晰地闻到了血腥味,在高强度的战斗中alpha的每一处感官都被调动到了最强的状态。
陆甘棠的目光紧紧落在邵骋身上,注意到他受伤后下意识握紧了前面的椅背。
「砰——」
台上的兔子差点被砸中,敏捷地跳开,原本位置上的水瓶却遭了殃,巨大的冲力让水瓶狠狠摔了出去,砸中了前排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观众席上发生一小片哀嚎,却引不起更多人关注,所有人都被这种原始的力量对决吸引了,喊得几乎声嘶力竭。
傲狠不仅高攻而且高防,邵骋找了几次机会狠击他的关节,可傲狠的皮肤就像是天生的厚甲,大部分攻击似乎都没办法落在实处。比起狼他更像是熊,攻击大开大合,不在乎暴露自己,邵骋肉眼看上去在逐渐落于下风。
可这时候通讯器却再次响起,这一次文天越没有再像之前一样不动声色,他几乎是下意识看向了铁桿处的入口。
陆甘棠注意到了,可没来得及细看,这时候兔子已经爬上了铁桿处的一处突出来的小口。原来这铁桿并不是全部光滑的,在靠近裁判席的上方有一个小台子,兔子敏捷地坐了上去,在麦克风前发出了有些恶劣的笑声。
「这种比赛只有两个人还是太无聊了。」兔子晃着腿,天真的表情,浮夸的妆容,他在笑,却也像在哭,「再多来点!让大家值回票价!」
话音刚落,有十几个红点在昏暗的入口处骤然出现!
「是狼!」
有人尖叫,有人大喊,还有人嫌不够刺激,勐地敲击铁桿。
这里的人像疯了一样彻底被点燃了最原始的兽性。
「不是狼,是獒犬。」
文天越彻底皱紧了眉,在獒犬全都出现后,他打开了通讯器,低声朝另一边说:「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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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出来了是什么意思?」
周围的吼声太响亮,陆甘棠不得不扯着文天越的手臂问,声音穿过通讯器传达到文天越的耳朵里,文天越的表情有些凝重,回答道:「地下一共有六只,现在都上来了。」
「钟四也在下面。」
钟四不是和拳馆的主人在一起,而是被人抓住了,困在了拳馆的地下室,有人把他和一群獒犬关在了一起。
陆甘棠这才明白为什么闻邵一迟迟没有动静,闻邵一是优秀的侦查兵也是体能强大的先锋兵,但一个人根本无法越过獒犬带出钟四,野火的队员们应该早就猜到了獒犬的作用,他们同样在等待这一刻。
獒犬本就是天性兇恶的动物,它们的皮毛油光水滑,平时一定被养得不错,可此刻它们目露凶光,又似乎久未进食,在进场后盯着人就往前沖,在那么多人前也毫不畏惧。它们朝着铁桿外的观众狂吠,前排的人都吓了一跳,手连忙从铁桿里缩了回来,闻到了人味儿的獒犬们身子狠狠撞上铁桿,嘴里不停吐着黏煳的口水,发出警告与示威的喉音。在发现无法出去后,有几只目光直直盯紧了高台,血腥味儿被酒味汗味等遮盖,却没能逃得过犬科的鼻子。
邵骋再次被逼退到边缘,其中一只瞅准了时机抬起了前爪,它们站起来几乎有一米多高,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攀上石台。这些狗显然是食生肉的,利齿干净尖锐,邵骋沉着地稳住下盘,剎住了身体,丝毫不惧血盆大口,抡起拳头迎着它的口齿从右勐击向它的侧颅,直直砸中犬科最脆弱的鼻面,獒犬发出一声明显的哀鸣,狠狠摔在铁桿上,血都流了出来。
敌人变多了,但邵骋的目光在白炽灯下没有丝毫的动摇,他看着这些獒犬的眼神没有惊讶,反倒像是早有预料,丛林的疯狂与残酷远远超过人类想像的下限,在外面的人看来,他们和这些畜生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供人观赏的野兽,死了也都会变成烂肉。
有汗顺着他的侧颊流了下来,邵骋能明显感觉到血管的鼓譟,血液像是沸腾一般下一秒就能喷溅而出。拳套早就被撕烂了,傲狠同样是赤手空拳上来,到了最后一局已经没有人再在意规则,此刻只有胜负。
但邵骋清楚自己的冷静,他伸手揩掉脸上的痒意,摊开一看,手上的血汗煳满掌心,把掌纹都遮盖了。
此刻邵骋的正面就是陆甘棠的方向,但他始终没有抬头,这是他一个人的战斗,而那个人的目光会让自己分心,会心软。
她该是他的奖赏,是他不动声色捍卫的柔软,而不是他的软肋。
他曾向她发誓这辈子不会再输,不仅是本能,也是任何对手,这个世上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资格谈守护,因此他不仅要活,更要赢!
「来啊!」
傲狠同样不惧怕四周的獒犬,他随手掀翻一只跳了上来的,手臂被狼犬的爪子勾出血痕,但这些伤口对他来说却像是开胃菜,他对着邵骋发出挑衅的喊声。
邵骋放低了重心,把手随便按在水泥地面上抹去了血汗,让掌心重新变得干燥。
铁桿内獒犬的皮毛和唿气让本就炽热的中心部分更为闷热,让这个笼子一样的空间此刻变得无比狭隘,邵骋沉下眼,眼睛就和台下的獒犬一样黝黑,汗水不住从他的头顶往下滑,顺着他坚硬的脸部线条滴落在地面上。
「来!」
这一次他不再侧面试探,面对面沖了上去!
第59章
傲狠怒吼的时候,前排的观众都感觉一阵清晰的耳鸣,后脑勺像是被狠狠拍了一下,难受中泛着一股噁心,要捂着耳朵才能减缓症状。邵骋看着丝毫不受影响,他在傲狠大开大合的攻击中瞅准了空隙直面而上,双手狠狠掰住对方巨硕的肩膀,腰腹用力,膝盖对准他的脸往上撞。傲狠没想到他气力这般大,和他们的体型差完全不符,双手回防不及,直着被邵骋硬生生踹退两步,鼻樑上爆开血浆。
獒犬给了邵骋灵感,这世上所有生物都存在弱点,傲狠强壮的体魄使他很难被攻击到实处,可越是这样,脆弱的地方反倒越容易被暴露。犬和熊的要害都在面门,傲狠的一切动作都在把对手的目光吸引到四肢和躯干,可他这样的攻击也容易暴露口鼻与双目,邵骋宛若尖刀一般从他攻击的缝隙中直取正中,这一下用了几乎十成的力道,一下就让傲狠双目充血,鼻血飞溅。
可傲狠的动作也快,在受伤的第一时间就挥拳砸中了邵骋后撤的侧腰,邵骋在他的吼声中落地,被砸中的地方传来断骨一般的疼痛,可他只踉跄了一秒又再次使出侧拳,这一下就像是打响了邵骋的进攻号角,他的攻击开始变得快且密,与当初在野火时和闻邵一对战时一样,可那次纯属切磋,这一次却全都下的是死手。
傲狠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打法,为了每一下都攻击到面门,邵骋几乎全程贴身近战,傲狠在这紧密的拳风中被迫从攻击改为防守,每次当他找到机会反击,只要不是要害部位邵骋全都会无视,他看似没有傲狠强壮,身躯却十分扛打,几次下来都阻止了傲狠想要拉开距离的意图。
一开始傲狠还试图找出邵骋攻击的破绽,按理说越快的攻击越容易出现漏洞,可十几招过后傲狠才勐地发现邵骋的攻击根本没有套路,他的拳头和双腿就像是不需要思考,全凭对手的每一个反应快速做出调整,他把那些野路子与系统训练的招式融汇管通,成为一种十分崭新的进攻方式,在极短时间内,居然反过来生生压过傲狠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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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一只獒犬在傲狠没有防备的时候上了高台,邵骋的进攻需要傲狠全神贯注,可没想到同样在进行快节奏进攻的邵骋居然注意到了四周。在察觉到傲狠准备打乱自己的节奏时,邵骋勐地一揣对方的脚踝,这个地方无法对傲狠造成太大损伤,却能让他往后趔趄半步——
然而正是这半步!
獒犬在两个alpha之间选择了距离自己最近的猎物,畜生不会思考,它们更多凭藉本能猎食,这只獒犬在傲狠错身的一瞬间狠狠咬住了傲狠的小腿,那比寻常犬类更为狰狞的牙口深深没入皮肉,傲狠当即痛吼一声,被尖锐的犬齿咬得更加暴躁,用力甩腿也只让犬齿更加深入,无法轻易摆脱。
狗一旦咬上什么东西就不会轻易松嘴,这是谁都懂得的道理。在一只獒犬咬住傲狠后,周围的血腥味变得更为浓重,更多獒犬龇着牙发出腹音,紧紧盯着傲狠寻找更多机会。这一口疼得傲狠受不了,他大吼一声狠狠抡了獒犬的侧颊一拳,这一拳力道太大,獒犬当即松了口,却也生生撕扯下傲狠的一块皮肉。
那伤深可见骨,可没等傲狠喘过气,邵骋的攻击紧跟其后,一脚踩中他的伤口,眼看着就要把傲狠踹下台去!
可傲狠却站住了!
他巨大的脚掌像是手一样牢牢抓着地面,竟然在被重创后也纹丝不动,傲狠攥住邵骋来不及收回的脚踝,怒吼一声似乎要一掌把它拧断,邵骋在感受到骨头剧痛的同时紧跟着拧身,整个人几乎攀在傲狠的肩膀上,双手拽住他的右臂狠狠一抡,这一下借力直接把两人带翻在地,傲狠跌落的位置更靠近边缘,于是右手再次被一只獒犬咬住。
这些獒犬太难缠了!
傲狠快要捉狂!
原本不当一回事的畜生们突然变成了掣肘,邵骋却似乎根本没受到影响,他看似在正面与自己对战,实则一直纵观全局,留意着所有獒犬的站位,只等有机会就让他露出破绽,让这些野狗一起撕开他的防守。
可恶!可恨!
傲狠拎住獒犬的后颈,掐住它的脖子直接让它断气,手臂血肉淋漓,清晰的齿痕在不停冒血。傲狠把尸体扔到台下,饿极了的獒犬不仅没有先吃同类的尸体,反而像被惹怒了,愈发兇狠地朝着傲狠狂吠。
「我要你死!」
傲狠彻底被激怒了,若是以往能勉强保持理智,今天他发誓一定要拧断对面这只alpha的脖子!
傲狠双目都是红血丝,他身上两处咬痕,面上还被邵骋刚才不留情的膝撞弄得一片血污,看起来的确犹如传说记载的凶兽般狰狞,观众席上的叫声几乎要把天花板都喊塌了。
这时候的喧闹声把一声细微的「滴」声掩盖,却没躲过侦察兵的耳朵,文天越的耳朵轻轻一动,直觉不好,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勐地朝陆甘棠伸手:「小心!」
砰——
拳馆的右侧方突然传来爆炸,随后接二连三从里到外发生巨大的震动,所有人都下意识尖叫起来,右侧方的观众席更是被炸飞了一片。
变故骤生,血肉横飞,肉眼可见一片清晰惨状。
石台紧随爆炸在摇晃,可台上的两人却看不见其他,在乱石炸开中再次同时出手,这一次邵骋瞅准的是他手上的伤口!
注意到邵骋的目光,傲狠下意识侧过身,从正面进攻改为右勾拳,可邵骋却没有改变方向,似乎做好了他会躲避的准备!
狭路相逢勇者胜,在傲狠意识到自己上当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眼前骤然一白,一记鬼魅般的空拳狠击上他的太阳穴,那样的力道让傲狠差点没当场吐出来,巨大的眩晕以及生理性的作呕让他狠狠踉跄两步,巨大的身躯不露痕迹地抖了抖。等傲狠回过神来的时候,邵骋已经用极其可怖的力道控住他失血过多的脑袋狠砸向地面,头骨碎裂的声音显得闷重又清晰。
邵骋在与傲狠战斗之前已经消耗过一轮体力,然而此刻他却站到了最后。
傲狠动了动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血把喉咙堵住了,呛住了血管。邵骋看着他血淋淋的脸,低声说:「我说过。」邵骋的脸上同样淌着血,目光中却透出一股疯狂,他扼住了傲狠的后颈,胸膛因为发力而重重起伏,但这并不妨碍他让傲狠陷入更深的窒息,「我要站到最、后。」
傲狠被掐住了腺体,四肢本能似的挣扎起来,他喉间发出短促的低吼,邵骋再次把他的脑袋狠狠惯向地面。
「我......杀......」
还没等他说完,随着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傲狠的脖子就被扭断了。他的表情永远停在了一个诡异的姿态,就像方才他也用同样的手段弄死了一只狗。到最后一刻他似乎都不敢置信自己输了,他健硕的身体如今就像一块软肉,邵骋在巨大的烟尘中把他扔下高台,看剩下的几只獒犬咬住了他,把他分吃。
然后邵骋抬头,看向稳坐在高台上的兔子,眼里的杀意未褪,看着宛如修罗。
兔子看着这一切,脸上仍是那副表情,在与邵骋对视后他忽然轻轻一笑,在爆炸过后的喧闹声中开口:「你真的很特别,我们的新狼王。」
不知道是谁的信息素在慌乱中炸开,邵骋敏锐地听见了文天越的声音,他勐地回头,只见从后门处突然冲上来十几个戴面罩的高大alpha,把文天越和陆甘棠围住。
「不着急走,我的主人请你们来做客。」兔子在身后悠悠说话,语气神态没有丝毫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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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冷眼回身,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回头锁住了兔子的脖颈。混乱中无人在意铁笼内的变故,现场的尸体和肉沫让气味变得无比难闻,邵骋的手掌用了力,兔子很快就感到了可怖的窒息,但他没有慌乱,说道:「不要紧张,你们的同伴和想找的人,主人都帮你们安置好了。」
文天越把陆甘棠护在身后,闻言皱起眉激活通讯器,却发现通讯不知何时被切断了。
邵骋:「你们的主人是谁?」
「反正不是钱家人。」兔子握住邵骋的手臂,他其实是怕的,没有人能在刚杀完人的alpha面前保持镇定,何况他还是个omega,但他仍然笑着,「我们无意伤害你们,只是想寻求合作。」
邵骋见远处的alpha没有动手的意思,这才缓慢放开了那节脆弱的脖颈。
兔子落地的时候忍不住咳了两声,他歪着头对自己这边的alpha摆摆手,随即朝他们的方向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我们会尽量满足狼王的要求,客人们,请。」
第60章
他们都没想到,拳馆的底下居然藏着错综复杂的密道。
邵骋跟在兔子身后,陆甘棠走在中间,文天越和戴着面罩的alpha走在最后。这里环境昏暗,omega的视力险些要看不清脚下,但走在最前面的兔子却轻车熟路,带着他们走了约莫五六分钟,才停在一个大厅前。
拳馆的主人相当谨慎,陆甘棠虽然视力没有alpha们优越,方向感却不差,她从进入地下开始就在辨别方向,猜到兔子有可能是故意带着他们在密道绕圈,这个大厅的位置应该距离观赛台不远,丛林的地下构造并不支持它往外扩充太多,挖出这个地下的主人当初想必也花了不少功夫。
兔子开门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三人走进大厅,只见各处华丽的装潢与上方截然不同,每一处都写着「有钱」。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见到他们,其中一个站了起来,他留着一脸络腮鬍,长相粗犷,却衣着讲究精緻,尤其是看到邵骋的时候,他豆大的双眼顷刻就亮了起来,长开双臂迎了上来:「我们的新狼王长得相当俊朗!」
邵骋拒绝了他过于热情的礼节性拥抱,眼睛扫过他的后颈,辨别出对方与自己不是同类,随即直直看向他身后的人:「王钊。」
被点名的alpha闻言看向他,没有否认。
陆甘棠从进门以后也一直在注视他,他们在第一区做过许多准备,对王钊进行过不少了解。
钱家原本定下的联姻对象,钱云舒的未婚夫,陆甘棠曾设想过许多可能,却没想到他居然就藏身钱绍森的眼皮子底下。
察觉到陆甘棠的视线,络腮鬍对他们笑道:「王先生和你们一样,都是我尊贵的客人。」
邵骋不吃这一套:「看来你在丛林手伸得很长。」
这话带了森然,不仅仅是络腮鬍,就连陆甘棠都感受到了。倘若络腮鬍早早就知道他们是从第一区来,那其他人的行动也等于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下,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就算是为了其他兄弟,邵骋也要灭他们的口。
络腮鬍闻言却十分放松得笑了笑,他似乎并没感觉到alpha的杀意,或者是不惧怕,他见邵骋等人没有坐下好好聊天的意思,干脆也站着,和邵骋说:「丛林不是我的地盘,是属于杂种的,我听说头狼也来自丛林,应该明白我说的不是假话。」
邵骋冷冷瞥他,没有回应。
络腮鬍说:「丛林里都是贱种,贱种没有服从一说,为了活着什么都可以做,但也不惧怕死,这种生物最难掌控。我对其他人不感兴趣,但对头狼你却是早有耳闻,当你第一次出现在镜头前我就知道你和我们是同类人,我也猜到你迟早会来。」
「至于其他人......」络腮鬍看了眼邵骋身后,笑得无害,「一切都听从你的意思,既然你已经成为了我们这里新的头狼,我就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文天越眯起眼睛站上前半步,挡在了陆甘棠身前。邵骋站在他们之间,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beta。他话里藏话,前后都在诱惑邵骋脱离第一区的掌控,只要邵骋点头,一个纯种,他可以悄无声息替他解决干净。
上一个说要替他除掉颈圈的人已经被邵骋拒之门外,邵骋没有动怒,他问络腮鬍:「你想要什么?」
络腮鬍说:「地下现在被钱家弄得一团糟,我们需要强大的头狼庇护。傲狠被你弄死了,钟四又在我的手里,这个消息很快也会被传到上面,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和我们站在了一起。」
头狼不仅代表着拥有权力,也代表着庇护的力量,在丛林里,头狼的一句话比地下那个形同虚设的政府更有号召力,这也意味着要入侵这里首先得经由头狼的同意。
络腮鬍看着邵骋,他们的新头狼年轻强大,看着十分自律,他的眼神逡黑有神,不像傲狠只会沉溺在腐烂的钱肉中,把胜利当做单纯斗争的工具。从在军演第一眼看到邵骋开始,络腮鬍就知道邵骋会是最适合丛林的领导者,他不仅适应了地上的生活,不屑于与纯种同流合污,并且出身在地下,最明白丛林的苦处。有一句话络腮鬍没有说完,丛林里的贱种是不好调教,但那都是在一切不变的前提下,这里是被抛弃的地方,大家觉得生死无所谓是因为活着和死一样无意义,但如果有谁能够让他们见到真正的太阳,那人就会是这里真正的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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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听着这些话,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一旁的王钊像是局外人,静静看着他的侧影。
「既然这样,我要钟四。」
邵骋跳过这些跟络腮鬍要人,络腮鬍明白他的意思:「钟四我可以给你,但你的同伴暂时不能让你们见面。在你给出选择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似乎为了表现诚意,络腮鬍朝旁人挥挥手,有人把钟四带了上来,钟四身上捆着绳索,看着十分狼狈,「你如今的位置很多人可以取代,还是你认为杂种能与纯种共进退?这里才是你生长的地方,这个位置也非你不可。」
邵骋点了点头。
然而变故骤生!
枪声响起的一霎,邵骋忽然伸手精准掐住络腮鬍的脖颈,他们原本距离就近,邵骋的骤然出手,微型手·枪精准射中挟持钟四的alpha,让络腮鬍预料不及,与此同时一直其貌不扬让身边人不自觉忽略的文天越突然朝自己最近的alpha开了一枪,他看着比邵骋要矮小瘦弱,没曾想爆发力这么强,三秒时间就来到了钟四身后,往他的膝弯踹了一脚让他跪趴在地,手里的微型手·枪对准了离陆甘棠最近的alpha。
这一切都发生在数秒之间,邵骋和文天越一语不发,配合地却像是一个人。陆甘棠自始至终没有动,也没有惊慌,她相信这两个alpha有平衡局面的能力。
络腮鬍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他是beta,没有腺体,但他知道自己的死穴被拿住了,十几分钟前眼前这个alpha拧断傲狠脖颈的画面还清晰映刻在脑海:「我向你表达了我全部诚意,狼王当真不考虑吗?」
邵骋的手如同合金制成的镣铐,无情地随着他的意愿缩紧,邵骋俯视着他,说出的话毫不留情:「你的诚意就是知道我要来,提前抓走钟四引我上钩,我最恨别人算计,也最恨有人自作聪明,打乱我的计划。」
这话不仅仅是对络腮鬍说的,早在对方把主意打在陆甘棠身上的时候,邵骋就对他失去了耐心:「大概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仅相信杂种和纯种能够共进退,我也正走在这条路上。刚才比赛时的爆炸想必是钱绍森的手段,他为了钟四把地下搅得混乱不堪,为了解决他,你倒是要把我推到最前面。」邵骋冷笑,「为了丛林?你这儿是用多少尸体垒起来的销金库,我们的情报又是你跟谁换的?你说着为这为那,却也利用现在第七区的混乱局面和上面的人做着交易,为了利益,你也能与纯种称兄道弟。」
络腮鬍忍气吞声,却越说越藏不住愤恨:「我承认是为了自己,但也是为了丛林!头狼争夺赛最初举办的意义你以为是什么?正是为了找到能拯救丛林的英雄!你有这个能力,当初肯定也参加过头狼争夺赛,难道你不明白?!」络腮鬍狠狠看向一旁的王钊,「他要的是钱云舒,和我们的目的不谋而合,我和他是有合作,却不是同生共死的交情!纯种看我们就是垃圾,怎么可能与我们共情?!你被纯种圈养了两年,脑子是被权力浸透了吗?!」
王钊闻言没有动怒,他对眼前的变故仿佛看得很淡,也没有替自己反驳。陆甘棠闻言看向邵骋,邵骋注意到视线,却没有看她。
邵骋说:「不用这么激我,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他看着文天越把钟四单手提起来,缓缓走向陆甘棠,这时候陆甘棠身边的alpha轻轻动了一下,邵骋看也没看,手·枪方向一转,子弹立刻穿透alpha的膝盖,对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后面的人见状全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下去他们三个真的会带着钟四全身而退,络腮鬍咬牙:「你是不管你另一个兄弟的命了吗?」
「野火没有废物,更没有孬种。」邵骋用枪头顶在络腮鬍的额前,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笃定,「你要是真的抓到我的兄弟,我叫你一声爷。」
络腮鬍脸色青紫,他把牌都丢了出去,本想诈对方来个请君入瓮,却没曾想对方早就有信心全身而退,来这里就是为了带走钟四!
他们的战斗力相差太多,野火的队员个个都不是浪得虚名,就连他方才觉得随时都可以解决掉的文天越居然都如此棘手,和他豢养的打手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络腮鬍本来就虚胖,一紧张就有汗沿着额边滑落,邵骋看在眼里,没有开口催促。
这时候王钊忽然站了起来,对邵骋说:「你既然有心合作,何必把人逼到这个地步,我们的确没有捉住你的同伴,但我们可以抛开感情谈合作。」
王钊看向他们之间唯一的omega,他似乎知道陆甘棠是谁,说:「你要找钟四,我也需要钟四,我们利益一致。」
陆甘棠见众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淡淡道:「我们现在可以直接带走钟四,不需要合作,现在是你们需要提供更多筹码,我们才能坐下好好聊。」
王钊沉默半晌:「第七区发生的事情太蹊跷,我愿意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我不要别的,只要带走云舒。」
邵骋看向陆甘棠,等待她的选择。
过了半晌,陆甘棠在一众alpha的视线中对络腮鬍说:「让你的人都出去吧。」
这是愿意坐下来谈的意思,络腮鬍知道陆甘棠是谁,只是他没想到邵骋在听见她的话后似乎没有一点质疑,这个omega看似没有参与进谈话中,却无形中决定了局面的走向。邵骋瞥下来的目光让络腮鬍感觉到胁迫,被逼无奈下,络腮鬍让身边所有人都退了下去,邵骋这才收起了枪回到陆甘棠身边,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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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训练有素,又忠心耿耿的狼狗。
第61章
等人全部退了出去,文天越面无表情地压着钟四跪了下来。钟四刚才被文天越那一下弄伤了膝盖,正疼着,额头不断冒着冷汗。他被捉来这不久,还和几只兇勐的獒犬关了几天,又饿又心慌,说话声都比平时虚弱,此刻面对一屋子人只能当一条待宰的鱼,这里随意一位都能决定他的生死。
陆甘棠的问话也单刀直入,她看着钟四:「钱绍森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捉你?」
钟四嗫嚅着唇,他总感觉这个omega的目光虽平静却犀利,有一种能看透人的感觉。半晌说:「因为他母亲的出身......钱家是做买卖生意的大头,钱......钱兆,就是钱绍森的父亲是我们最大的客户,他和正妻是商业联姻,本就没有多少情谊,生下孩子后更是很快就被拍到分居,这在第七区里也不是秘密,之后钱兆迷上了别的......」钟四怯怯的,这事情原本就不体面,一直都是地下的勾当,「他不知从哪里联繫上了我们,刚开始的一年他单独找过我们两次,分别买走了两个omega,后来......每两个月我们就得从各处给他搜罗好看的孩子。」
这个情报基本和杰西查到的相吻合,可详细听却更让人胆寒,这个数字下隐藏的庞大犯罪事实让陆甘棠当即冷了眼,就连王钊也抿起了唇。
陆甘棠冷冷看了钟四一眼,这点情报还不足以打发她,文天越加重了力道,让钟四跪着痛喊出来,说话的语速也变快了:「这事儿其实在黑市人牙子里不是什么秘密!但有件事别人不知道!就是钱兆不仅喜欢omega,他......他是喜欢所有好看的孩子!」
陆甘棠捕捉到了这个「所有」,她和邵骋对视一眼,王钊皱起眉头,问:「继续说。」
文天越松了力道,钟四疼得弯着腰,几乎要趴在地上,哆嗦着说:「我们带过去的的确是omega居多,大部分都是十二到十八岁的孩子,但......钱兆有留下过alpha小孩,他喜欢腺体刚分化,信息素还不是太稳定的孩子,每次去送人,丢出来的尸体都要我们帮忙处理掉......那些孩子......那些孩子......」
越说,钟四的头越低下去,他似乎不敢接受对面的目光,因为这听起来太荒谬了,可发生在第七区却又变得合理起来:「那些孩子不管性别,生殖腔和腺体都被摧残地不成样......alpha还会被戴上脚铐,钱兆会像豢养牲畜一样把他们圈在一起,给他们注射特制的抑制剂,让alpha能保持生理特徵却大大降低信息素的排斥反应,而且因为alpha比较稀少,被选中就会被玩弄地很惨,有时候甚至会长达三四年,直到alpha的腺体完全长熟为止才会被抛弃......」
钟四的一番话让钱绍森下定决心灭口的那个可能逐渐显露出来,陆甘棠觉得手指有点麻,她生在纯种家族,知道纯种家族中的确存在不干净的一面,却不曾想会滋养出这样的怪物。
钟四在沉默中继续说:「......李欣当年是我经手的,她们那个画室是第七区中升学率比较高的一家,一些家境比较好的孩子都会被送去那学习,我们经常在那里蹲点,用老人或者omega的求助骗取同情,带到巷子里敲晕带走。这个叫李欣的omega刚被送到钱家的时候我原本以为她的结局也会是一样,没曾想钱兆好似很中意她,强制标记完也没有立刻弄死,后来她怀上了孩子,我再去送人的时候就听说钱兆把她养在了另外一套庄子里,直到孩子出生。」
这个孩子就是钱绍森,母亲在花一样的年纪被拐到一个魔窟,却怀上了纯种的孩子。钱绍森是恶魔与无辜少女诞下的杂种,也是纯种家族中的异类,不仅仅是血统,更是因为他是钱兆在鬼迷心窍中留下的,没有人知道钱兆当初做下这个决定的企图,他甚至为了钱绍森还对外谎称李欣的存在,把李欣「抬」到了外遇对象的位置上,也把钱绍森光明正大地接进了钱家,以私生子的身份养育。
可让人毛骨悚然的还不只是这个。
钱绍森坐在书桌前。
这里是钱家主宅的书房,大班椅是褐色真皮,皮质油滑光亮,经过了许多年也没有开裂,保养得极好。这里原本是上一任当家钱文姝的位置,是钱家歷任家主坐过的地方,在他控制住了钱云舒后,这个位置第一次被杂种占领。
钱绍森刚洗完澡,穿着浴袍,还没干透的发微湿地垂落着,显得他的五官更温润柔和。跟大部分alpha比起来,钱绍森其实长得相当俊秀,他的五官和气质看似没有一丝攻击性,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一切都是假象,这个alpha把獠牙藏得极深,他或许不是狼,却也是毒蛇。
跟前有人向他汇报,却发现钱绍森意外在走神,可他不敢提醒,一直低着头,嘴里也没有停。
「新的一批合金什么时候到?」
属下汇报了一堆事情钱绍森也没听进去,他慵懒地单手撑着侧颊,打断了对方,径直问道。
这个下属是钱绍森对接黑市的负责人,闻言道:「那边说要过一周,已经跟研发所那边发过通知了。」
「什么原因?」
「第一区收紧了船货的管辖,现在黑市那边运货过来越来越难,加上丛林那边......我们为了捉钟四引起了他们的不满,现在关系闹得很僵,底下扣着我们的货,如果继续下去相当于断了一条交易的路子。」
说到钟四,钱绍森的表情更淡:「供给了底下那么多物资,别说捉一只耗子,就算是砸到水里也该看到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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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背后开始冒汗:「丛林不受地上管辖,有自己的一套管理体系,独立军那边人手不够,他们为了当初把徐江留在第一区的事分成了两派,您迟迟不露面,已经引起部分人起疑。」
钱绍森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桌面,似乎对此无所谓,淡淡道:「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买卖,他们收了我的钱和货,现在还能坐守第七区扩大势力,有仇报仇,是不够痛快?不过就是几百条人命,还想找我讨债,一群贪心的废物。」
对面人不敢接话,钱绍森扔掉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
他一起身,膝盖以下浴袍挡不住就都露出来了,属下余光扫到那过于白皙的脚踝上有一圈明显的痕迹,也没等看清,顿时心跳如擂,勐地闭上眼,不敢让眼前人发现自己偷瞥的视线。那个地方于钱绍森而言是禁区,整座宅子谁敢盯着多看两眼,下场不是剜眼就是活剐,久而久之就成了比钱绍森这个名字更可怖的存在。
当年知道那些事的人已经都被钱绍森送到了地狱,只剩一个钟四。钱绍森阴沉着眼,看着窗外的庭院,如今第七区乱得很,只有这里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他从中斡旋,独立军只拿那些钱家败类开了刀,却把这里留着当做之后可以用来威胁第八星系政府的工具。但钱绍森知道这里迟早也会被夷为平地,不是独立军就是第一区,只是时间先后顺序的问题。
可他不在乎,包括整个第七区钱绍森也不在乎,他只想纯种付出惨痛的代价,为了他们的傲慢与贪婪。
「派出更多的人去丛林,在第一区的人来之前,我要钟四。」钱绍森没有回头,可语气让人听了就毛骨悚然,「我要活的,只剩一口气就行。」
......
钟四把他知道的说完了,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除了络腮鬍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他甚至喝起了酒,没有打破这样诡异的寂静。
王钊说:「我和云舒是指腹为婚,虽然很小就认识,但因为我不在第七区长住,其实小时候来往并不多,是在高中到这里读书后才熟络起来,因为婚约的关系也在有意相处。」王钊仿佛陷入了回忆,「我第一次见到钱绍森是在十六岁,当时李欣已经去世了,他在钱家的地位很尴尬,好像很受重视,却顶着私生子的名头因而不被本家亲戚待见。钱兆与正妻生的孩子在八年前意外去世,他是那会儿才开始被当做钱兆的继承人培养,原本以为钱兆会续弦,可他那会儿身体已经不行了,纯种旁支里也没人愿意嫁他。」
陆甘棠问:「是什么病?」
王钊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清楚,他生病后深居简出,一直都由钱绍森伺候,我也没刻意打听过。」
当时钱云舒已经开始接触家族管理的学习,钱文姝没有余暇去管这个弟弟,王钊和钱云舒也正好处于情窦初生的年纪,哪还会关注其他。
想到刚才钟四的话,王钊的表情有些不好,他紧紧捏着拳,似乎是想像到钱云舒或许在面对着什么,这比他得知这些事之前想像过的要可怖百倍:「钱绍森现在控制了钱家,没有云舒的名义却也什么都办不到,他如果真的......」
陆甘棠明白王钊的意思,在纯种家族中最讲究的就是血统的话语权,钱绍森不会让钱云舒死,因为如今钱家的当家是钱云舒,可要控制钱云舒似乎只有一种方式,那不管对于钱云舒还是王钊而言都註定会十分痛苦。
以牙还牙。
邵骋的语气有些冷漠:「钱兆的病和死肯定不是意外,他生养出来一条毒蛇,最后毒蛇把他吞噬,钱绍森是要整个钱家来给他与母亲殉葬。」
没有alpha能忍受这样的耻辱,可钱绍森却活到了现在,他不仅是杂种,更是纯种在罪恶与乱·伦中生出的怪物。
第62章
钟四和王钊的话让陆甘棠陷入深思。
钟四是距离当年那些事最近的人,也是如今唯一知道钱绍森遭遇过侵害,并且参与进钱家人口买卖交易链的人。钱绍森手里的情报多半是从当初和钟四一起做买卖的人口贩子嘴里逼问出来的,他利用这些信息给了第八星系和纯种极重的一刀,也用这些人的命凝聚了如今第七区独立军的人心,这几十年来第七区不停有家庭失去至亲,无人遏制的犯罪早已让第七区积怨颇深。
陆甘棠想起几个月前在雷修那把自己抵在墙上的alpha,调查资料显示他曾经是退役特种兵,他曾为第八星系效力,把命豁出去,含着血汗保护着身后的第七区,可第七区政·府背刺了他。钱家人让他失去了妹妹,陆甘棠想像不到他得知此事的那一刻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记得当日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枯枝中燃起了最后的火,里面烧的全都是仇恨。
见没有人说话,络腮鬍把酒放下,说:「这些事根本没有什么稀奇的,在丛林多的是。人一旦握着权力就容易走歪路,更何况纯种握了千百年,这样的畜生难道就在少数?」络腮鬍仰躺在沙发上,姿势惬意,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这世上很多人的命比狗贱,你们纯种坐在高处,哪用得着挨饿抗冻,只要你们想,太阳都能被你们造出来,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就像我们头顶的这个穹顶......人命从出生起啊,就分了三六九等。」
王钊沉默下去,邵骋看向陆甘棠,后者没有接话。
「或许你们没错,但我们难道就活该这样活着?这个什么李欣,钱绍森,他们算可怜吗?可我们这儿,」络腮鬍比划了一个圈,看向他们,「比比皆是。食父弃母,信息素一旦失控就是一次次惨剧,可谁能管?没人管。你们总觉得捂着眼睛,把我们丢在这儿就可以假装无事发生,但哪怕现在不乱,以后不乱,总有一天,这里尸体腐蚀的臭味污水还是会溢出漫上去,我们已经不能变得再糟了,而你们的反噬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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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有些过于直白,可陆甘棠似乎没有觉得被冒犯,她等络腮鬍说完,才开了口:「我同意你说的部分,可有一点你说错了。」
邵骋垂眸,看向陆甘棠的眼睛,在这个角度陆甘棠的侧脸显得无比严肃冷静,她没有看他,只看着络腮鬍:「我们并非什么都没做,地上一直在努力通过丛林修整的法案,这是纯种们也在做的事,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很多纯种都在守护着第八星系,没有有意放弃任何人。」
「可你们看不到这些,你们对于纯种的不信任和敌视让你们始终无法接受我们伸手,这里之所以变得无人管辖,是因为你们在最初就无视法规,不信任政·府,加重地方势力的构建与所谓的『纯种』政·府打擂台,于是我们从黑市着手整顿,数年前才终于搭建好了黑市连接各大区丛林的道路,加强了这里的贸易渠道窗口,下一步就是要加强管控。」陆甘棠说,「你们也看不到许多纯种在努力打破门第与血统的门楣,培养和接纳更多人才进入中央,不然上面的反纯种派是怎么来的?各区如今的上级官员多是投票选举,纯种已不再能像过去那般掌控全局,各方制衡的结果都是一代代有人退让并且试验出的结果。两边都有人在努力,你们却顾影自怜,拒绝了所有人,这里的恶性循环归根到底有一半都由你们本身造成。」
丛林并非从远古时期就有,纯种战胜了大多数人成为了头狼,制定生存规矩,在获得粮食与□□权的同时也在庇护同类更好地存活,这是丛林法则促使的,他们只能这样做才能使大多数人活下去,但总有人不愿服从,掉下队伍独自寻求生存之道。
纯种从不要求所有人都认同并且跟随,就像人虽然无法决定基因的强弱,却可以自由选择生存方式。可渐渐地,脱离队伍的人们也显出了极大的弊端,无节制的标记与生育使这个群体逐渐陷入死局——贫穷、爆发疾病......他们与狼群脱节,变得难以管理,于是选择进入地下苟活,没有制度註定会发生这样的悲剧,这也变相加大了纯种与杂种之间的差距,或许从一开始谁都没有错,但他们终究是走向了不同的道路,一开始无视丛林法则的人最终也要受困于丛林法则。
陆甘棠想起了父亲,母亲,祖父与外祖母,甚至还有周放......包括她自己,血统是刻在基因里的骄傲,可同样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有些东西也像是本能一般烙印在他们心里。
他们为什么会对第七区发生的事如此在意,因为太奇怪了。丛林一直以来都是块硬骨头,就像人身上的沉疴顽疾,有些事情不能一蹴而就,第八星系走到如今这个阶段,他们在背后花费了普通人无法想像的时间,也做出过无数努力。
这些年上面想过很多办法去管理,不仅仅是第一区,各大区都在这么做,这一次第七区的灾祸爆发地过于突然,当中有许多他们想不明白的地方。
「钱绍森要杀钟四,直接把丛林炸掉是最快的方法,但他没有这么做,说明他要钟四活着。钟四知道钱家最大的丑闻,钱绍森要利用他点燃最后一把火。」虽然仍有迷雾,但陆甘棠思路很清晰,「这么多年了,你们宁愿埋头等待所谓头狼的拯救,也不愿意相信我们,这一次,丛林能否信我们一次呢?」
络腮鬍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纯种omega,似乎在掂量,他眯着眼,语气仍旧不正不经,懒懒散散:「你说的话值多少分量?」
「我的话只能代表我自己。」陆甘棠的目光没有躲闪,「我无法说纯种人人都在做这样的事,但我们也不是你们的敌人。迈出第一步很难,也要用很多东西做赌注,但如果谁都不走出这一步,什么都不会改变。这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缺的是沟通与信任的机会。」
络腮鬍忽然说:「那如果你死在这儿呢?」
他话音刚落,邵骋冷眼扫了过来。他就站在陆甘棠身后,方才络腮鬍见识过他的力量,那会儿邵骋哪怕扼住他的命门也没有露出明显的杀气,此时此刻扑面而来的威压却骤然暴涨,好像只是一个字就踩中了他的尾巴。
陆甘棠坐在对面,闻言说:「那陆家就踏平这里,包括丛林,就像如今被仇恨利用的独立军一样,纯种也有家人,他们同样会被怒火吞噬。所以你没有选择,只能配合我们,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自愿或胁迫。」
陆甘棠话说得坦荡,连带威胁也是,她骨子里延继了纯种的霸道,不像omega喜欢掩藏,却也不像alpha咄咄逼人。
络腮鬍忽然哈哈大笑,他仿佛被取悦了,笑声粗犷爽朗,迴荡在这个地下大厅里。
「纯种里居然会有你这样的omega。」络腮鬍笑完了,擦擦眼泪,一口闷掉了杯里的酒,「我仍然不信纯种,但我可以信你,陆家的小omega,我愿意走出这一步,来赌我们这些杂种的以后。」
络腮鬍说的没错,如今第七区已经变得不能再糟了,纯种需要改变,需要削骨去毒,第七区的平民需要一条路,丛林的贱种也需要一个机会重新活在地面上。他们在场的人都不清楚这到底是必然的循环还是丛林法则再次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就像千百年前它给予了还未开化的先祖们同样的抉择一样,这一次他们选择合作。
「我把你们送到地上,独立军的研发所就在原来的科技院,他们占领政·府后直接就徵用了原来的,只是缺少材料。他们一直从黑市进货,有一个负责人,应该是钱绍森手底下的,叫库鲁,我和他打过交道。」络腮鬍喝了不少酒,但他没醉,表达出了自己的诚意,「最近他们进丛林的货被我们扣下不少,傲狠为了钱曾打算转卖,我给偷偷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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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腮鬍吹了口哨,兔子开门探头进来,络腮鬍朝他摆摆手。
邵骋说:「带上钟四,钱绍森哪怕觉得有异样也不会拒绝,对他来说,报復才是优先级最高的事,其他的他不会在乎。」
钟四闻言哀嚎一声,他在一旁磕头求饶,知道自己要是到了钱绍森手里就是死,不仅会死,钱绍森只要把他推到最前面,他做过的那些事就能让三边人马把他撕成碎片。
络腮鬍忽然走过去一拳把钟四砸晕,他太聒噪了:「钟四的死活我不管,我把他抓来本来就是为了跟你们做交易,既然选择了成为盟友,这个人我就交给头狼处置。」
钟四说出的话足以给第八星系带来轩然大波,是灭口还是用来当诱饵,络腮鬍交给他们选择。
兔子走过来把钟四捆得结结实实,像一个粽子,起身的时候他忽然看向邵骋,他只到邵骋胸口高,问话的时候却大大方方没有畏惧:「我们的头狼选择站在哪边?」兔子歪着头,表情天真,不像方才在角斗场那般魅惑,好似在认真询问,「是纯种,还是杂种?」
邵骋垂眸看他,他能注意到有许多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唯独没有陆甘棠。
「我是杂种,」邵骋淡淡道,「但我也有主。」
兔子深深凝视他,随后目光落在他脖子上一圈白痕,邵骋的回答表明了立场与忠诚。
「但愿你不会背叛我们。」兔子微微一笑,「不过我们也没什么可以输的了,希望我们都好运。」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到这里,文案才算真正点题了。
这本书围绕的主题其实一直都是「丛林法则」——性别的强弱,与社会人群的强弱。我把性别强弱放在明,把社会强弱放在暗,写的真的又累又爽。书的前半段我知道大家关注的肯定大部分都在狗花的感情线,但其实我也暗戳戳埋下了很多,像是陆爹妈一直在外忙碌协调,甚至连子女都被迫忽略,像周放一边找人一边深入黑市做着搭建和调整的工作,像甘棠其实一直有接触社会底层却有着才华的人,还有刘岑把儿子送到边境、陆勉放弃军功等等,都是为了表现其实纯种并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和古代所谓的封建「皇权」相似,是那种阶级大恶人,因为这种套路有点太腻了,既然都写架空了,我就不想再去设定一个无用且高高在上的阶级群体,去扩大所谓的阶级斗争,包括议会的结构、就连逐魄都要被牵制等等等等,这些设定其实都是和一开始所谓的「纯种」掌握话语权是相矛盾的,我藏着的信息说明其实纯种一直在退让,他们并不是没有发现阶级对立的问题,并且有在努力做出协调和改变,当然自私的纯种也是有的,毕竟人性就是这样,不可能处处完美,而陆家人、刘家人等等,这些纯种都在杂种的不信任与同为纯种的不理解之间选择了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这些一点一点的改变,真的很难看出来,就像你上网老会看到评价我国很多扶贫工作好像根本没啥用,穷的地方还是那么多,贪的人还是那么多,上面永远不会在意底下人的苦,可在上网以外的地方,做着实事的人永远不会多说一句,他们只会默默做,上面顶着各方面压力在支持,下面也亲力亲为在做,这些改变可能十年二十年看不到,可五十年一百年,总会有结果
想表达的东西很大,以我的功底其实也托不住,等我写完回头再看或许会觉得自己写得还很嫩,也很理想主义,到时候再修吧,但已经是目前为止我能写到的最好的水平了,不过这没有什么所谓的zz正确这么伟大的价值观,一切都是书里的设定罢了,赶紧打完这个副本给狗花一个he我就可以解放了,两年内都不想再写大正剧......
第63章
络腮鬍把他们送到地下的另一个出口,没曾想刚出来就看见了闻邵一。
闻邵一给了邵骋一个眼神,邵骋点了点头,和他到一旁低声说话。陆甘棠和络腮鬍并肩走着,感觉到络腮鬍的走神,陆甘棠佯装不知,继续说道:「......研发所的地点距离钱家很近,想要不打草惊蛇需要准备充足。」
络腮鬍看见闻邵一的第一时间有些意外,同时心里也暗自庆幸没有轻举妄动,他在地下的时候没有抓到闻邵一,被他跑了,原想用屏蔽器造成两边的信息差和邵骋谈判,没想到邵骋如此干脆果决。
邵骋敢发难的背后是对队友的绝对信任,他留在丛林里的人都是野火中的精锐,哪怕他和文天越苦战出去也会有队友支援,他丝毫不怀疑闻邵一等人能找到地下的出入口,这些人的战斗素质和钱绍森手底下的独立军一比简直天差地别。
络腮鬍的心缓缓放了下来,他此刻已经一点都不怀疑第一区能赢,担心的都在以后,只是他脸上不显,说道:「研发所的都是钱绍森策反的技术员,他没有把这部分全部交给独立军,独立军里大多是平民和退役士兵,其他监测和研发的都是钱绍森的人,就是因为这个独立军才需要一直依赖藏在背后的钱绍森。」
那就是说研发所的防备人员不会很多,那是钱绍森伸手独立军的底牌,以他的谨慎,看守研发所的大概率就是钱家自己培养的打手或佣兵。
陆甘棠心里有了思量,没有说再多,她对络腮鬍说一切按计划实行,络腮鬍点了点头。
他们初次合作,陆甘棠是站在纯种的立场上和络腮鬍谈交易,她也看出了络腮鬍眉宇间的神色,于是淡淡道:「只要钱绍森死了,独立军断了支撑,重新拿回第七区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候第八星系的丛林会重新因为黑市连通在一起,贸易一旦打通,丛林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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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腮鬍看着跟前的女孩,她的目光坚定清澈,让他的心缓缓落回实地。他知道陆甘棠说的是对的,这两年黑市的互通的确让丛林的日子好过很多,他能感觉到是有力量从中协调,却从没想过那是纯种在干预。
络腮鬍点了点头。这时候兔子走在陆甘棠身边,络腮鬍说:「让狡带你们去吧,他是我的副手,库鲁曾经见过他,这一次我会让他代表丛林去和钱绍森谈交易。」
狡对着陆甘棠眨眨眼,他凑到陆甘棠耳边轻声说:「请多多关照啦。」
陆甘棠还没说话,一只手就把狡扯开到两步开外。邵骋面无表情站在他们之间,说:「该走了。」
钱绍森的眼线被闻邵一等人抓到了,闻邵一把几个贼眉鼠眼的捆着手脚扔给了络腮鬍,只是一个多小时,野火等人就把这个拳馆周围全给摸清了,还抓到几只老鼠。
回到宾馆后他们各自回房整装休息。
狙击手们犹如鬼魅般冒了出来,他们一直隐匿在暗处,回到宾馆后队员们要回房间开会,陆甘棠则带着狡去了她和文婧的房间。
文婧是第一批上去的,此刻应该已经安全到达了,狡进了房间后坐到了文婧原来的床上,看着陆甘棠拿衣服进浴室准备洗澡。
「你一点都不怕我?」
陆甘棠关了门,但这宾馆破旧,隔音很差,没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了水声:「你指什么?」
狡起身缓缓踱步,仿佛是故意的,走得很慢,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咯吱」声:「哪一方面都是,我不仅不是你的人,还是个男人。」
陆甘棠没有应声,好像在洗头髮,这里条件不好,她也不挑。狡听着里头的动静,水声让瓶瓶罐罐的声音变得雾蒙蒙的,让他听着耳痒又心痒。
于是他走到了浴室门口,等着里头的水声停,又等了五秒,突然开了门。
陆甘棠的头髮湿着,她裹着浴巾正在擦身体,听到开门的动静后不紧不慢地围好了浴巾,看着他。
狡上下打量了一番,笑了笑,他的妆还没卸,仍然浓厚妖艷:「不愧是能圈养头狼的人,我只是好奇你是真的像你表现出来的那般胆大,还是在演戏。」
狡踏进了浴室,水汽扑面而来,陆甘棠一动不动,直到狡走到自己面前。
「你我都是omega,最起码在这点上,我没必要跟你假装。」
「是吗?」狡不置可否,他弯下腰,忽然道,「我很好奇,你是用什么方式圈住了他,你身上没有被终身标记的气味。」
陆甘棠身上的味道干干净净,淡淡的花香比起信息素而言更像体香,他自己就是omega,明白纯种的气味对alpha来说有着多么致命的吸引力。
丛林里没有花,这里的omega都被玷污了,发不出这样清澈的味道,陆甘棠站在这里就像异类,他能感觉到邵骋藏在气势下的小心翼翼,陆甘棠对他而言很重要,在角斗场他派人围住文天越和陆甘棠的时候狡就察觉到了。
陆甘棠一只手握着围巾的一角,一只手自然下垂,姿势十分放松,在这诡异的安静中忽然开口:「就算没有我,他也不再属于这里。」
狡的眼睛里慢慢失去了笑意,他看着年纪不大,却能露出这样的眼神:「谁知道呢。」他缓缓抬手捏住了陆甘棠的下巴,仔细端详陆甘棠的脸,「上天总能赐予纯种挽救的机会,却不曾给予丛林真正的救世主,等一切结束后我们依然要看你们的脸色行事,把头狼留在这里我们才能彻底安心。」
这一刻狡承认自己想冒险一把,他对地上地下都很熟悉,想要在中间做手脚太容易了,哪怕死,他也想要斩断绑在邵骋身上的锁链,就是陆甘棠。
陆甘棠迎着他的目光,虽然两人都是omega,但男性的体格仍是比女性高出许多,在这个狭隘的浴室里几乎把光挡了大半:「可惜你说了不算,不管是在地上还是丛林,弱者都没有话事权。」
陆甘棠话音刚落,房间门就被一下踹开,浴室离门太近了,邵骋两步就迈了进来,掐住狡的后颈摁在了玻璃上。
狡闷哼一声,忍住了痛唿,邵骋面对这个新晋的盟友眼都不眨:「做好你本分的事,我说过最讨厌有人自作主张。」
陆甘棠似乎丝毫不意外邵骋会突然出现,自从来到了这里,她就能感觉到自己全部都在邵骋的注视下,omega对alpha的关注总是格外敏感。
她示意邵骋松开钳制,对狡说:「你今年几岁?」
狡跌坐在地,捂着后颈,皱着眉:「18。」
「18岁已经是男人了。」陆甘棠居高临下站着,身侧的alpha犹如一尊守护神,可她不需要仰望任何人,「想要守护重要的东西,要靠自己的手,而不是寄託于别人的强大。」
安静了几秒,陆甘棠说:「作为丛林的omega,没有人会比你更懂omega生存的处境,我已经向你们承诺了我能做到的事,至于你们能否拯救自己,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自己知道。」
狡咬着下唇,只尝到了劣质的口红味。他十四岁就被这里的alpha践踏了,不是一个,是一群,那会儿他的腺体甚至没有发育好,因为那一次差点死在巷口里,是路过的医生把他捡了回家。
有记忆以来他就在不停流浪,救他的人同时也在伤害他,因为他的腺体,自第二性别发育过后他就无法掌握自己生存的方式,只能依附在其他人身上苟活。最后他被络腮鬍捡走了,那是个beta,对omega男性没有太多兴趣,于是他开始替络腮鬍处理一些交易上的事,因为络腮鬍说他长得像他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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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孩据说在十二岁时就去世了,是络腮鬍唯一的孩子。omega在这里就是食物链最底层,永远看不到明天,所以狡每天都化很浓的妆,把自己装扮成女性omega的模样,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恩。
狡看着邵骋微微弯身把陆甘棠抱出了浴室,刚才那般用力钳住自己的手同样也能这样抱起一个omega,狡活到这么大,从未见过有alpha会愿意为一个omega俯首,不像丛林里的alpha只懂得暴力与掠夺。
邵骋把陆甘棠抱到床上,陆甘棠湿漉漉的,水滴把邵骋的肩膀和胸前都打湿了。邵骋把手里的衣服放在旁边,然后转过身去。
陆甘棠看着他的背影,直接把浴巾解了下来,换上了干净的衣服。alpha的五感很敏锐,身后布料窸窣的动静让他能在脑海中勾勒陆甘棠的每一个动作,他们太熟悉彼此,身上每一寸都被对方触碰过,仅仅只是声音邵骋就能回味出以往占有过的热度。
那让他发热,却被他用更强的理智克制下来,直到陆甘棠拿毛巾开始擦头髮,他才回过头。
「三天后的行动,天越会和你们一起,我跟你说过的话不要忘,如果里头那小子不安分,不要手软。」
邵骋说这话的时候不在意让里面的人听见,陆甘棠坐在床上,毛巾下的眼安静沉着:「你要去钱家。」
这甚至不是疑问,邵骋也默认了:「我们会带着钟四过去,为你们引开大部分人。」
钱家是独立军都在监视着的地方,聚集了三方的目光,这势必是一场苦战。
陆甘棠沉默片刻,没有说话。
「不管能不能杀钱绍森,你们做完了该做的事都立刻撤退回丛林,坐船离开。」邵骋看着近在咫尺陆甘棠的手,没有动,「戾已经回来了,也带回了刘擎那边的信号,现在第七区外面都是我们的人,只要你们到了地下就一定是安全的。」
「你说过,」陆甘棠忽然说:「把我交给任何人你都不放心。」
「我的确说过。」邵骋的眼神很静,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跪了下来牵住了陆甘棠的手,「但天越用性命跟我担保会保护好你,我相信我的兄弟,也相信你。」
邵骋叫了她一声,陆甘棠没有抽回手,alpha握着她没有施加太多力道,她能看出他在忍耐,所以「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邵骋垂眸看着那脆弱的指节,好像轻轻就能掰断,可只有他知道,这个omega到底有多强大,无关性别与种族,陆甘棠在立足于自我的同时也在保护着其他人,这是在丛林成长的alpha第一次感受到的力量。邵骋问:「那天晚上,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陆甘棠的指尖轻轻抽了一下,不受控制地。
邵骋感受到了那一下颤抖,心里微恸,不等陆甘棠回答,轻轻又握紧了一些。
「对不起。」他忍住了亲吻那指尖的冲动,哑声道,「以后都不会了。」
低头的那一刻陆甘棠在邵骋的眼里看到了晦涩的欲·望,他明明没有做出明确的承诺,但陆甘棠被这样看着,却觉得自己被看穿了,连同不安一起。他第一次为了那天晚上的事向她道歉,却是在这种关头,陆甘棠觉得自己险些要接不住,生平第一次,有一股名叫「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只有陆甘棠自己知道忍耐颤抖是多么艰难。
可最后陆甘棠什么也没有做,哪怕眼前的alpha的目光像是把她含住了,包裹得密不透风,过度克制的外表下藏着的都是回忆下的放纵。
陆甘棠轻轻抽回手,对邵骋说:「一切小心。」
第64章
第二天早晨,邵骋一行人和装运合金以及轻型pp材料的车一起通过运载电梯前往地上。
络腮鬍提前打了招唿,中间运输关卡一路畅通,没有受到阻拦或盘查。狡坐在副驾驶座,对各中环节驾轻就熟,甚至能与独立军设立的临时盘查点里的人员打招唿。络腮鬍和地上做过不少交易,其中就有钱绍森,但那都是在捉住钟四以前,他已经有阵子没来了。
但底下的人不清楚这些旁枝末节,狡也像是无事发生,和一个岗哨的人告别后车子继续往前开,驾驶座的邵骋目视前方,按照狡的提示拐了道。
他们要先与上来的人汇合,修整一天再出发,络腮鬍说着要和钱绍森谈,其实也是在为他们争取时间。
车子经过街道的时候邵骋往两侧看,这个点天刚亮,但大街上人不多,许多建筑物上都有被破坏的痕迹,看上去痕迹都是新的,看来独立军占领第七区政府后底下的人都不太适应,新政府的成立伴随的必然是变更的动盪,尤其是他们的目标在对抗第八星系,平民的日子想必没有想像中那么好过。
「前面往右转,可以避开摄像头。」
狡尽职地为他们指路,昨夜发生的事他们都像是忘了,狡在邵骋面前尤其不敢轻举妄动。
邵骋转了方向盘,在车子完全藏于高楼的阴影后踩了剎车,打开车门。野火的队员们动作迅速,打开货车的后门,络腮鬍安排的司机和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代替他们上了驾驶座。狡没有下车,在车里对他们说:「明天下午四点,在这里集合。」
狡是诱饵,只要有他在,钱绍森的人就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但他们不会轻举妄动,因为对方不知道钟四是否在车上,他们全程没有让钟四露面就是为了达到这个效果。邵骋带着剩下的人穿过小巷,一路避开摄像头来到安全屋,轻轻扣了两下门,几分钟后出来一个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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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来自远方的游客。」这里原来是一个家庭旅馆,邵骋低声说,「今天天气不好,大概会下雨,请问能在这里借宿吗?」
老太太闻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让开了身子。
所有人都在。关上门后陆甘棠摘下了帽子和口罩,没有多加寒暄,径直走向逐魄的人里:「设备调试地怎么样?」
他们带来的检测设备为了防止这里的侦测仪都在关闭状态,每次打开都要重新校准,为了防止明天正式行动发生意外,今天就要检查一遍确保仪器没有发生故障。文婧说:「设备正常,如我们所料第七区没有用到情报外的侦查仪器。」
这就更代表之前他们在第一区用到的屏蔽器都是官方的东西。陆甘棠把明天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狡明天会带着他们进入研发所,把合金与轻型材料直接卸到研发所的仓库,随后陆甘棠把撤退的路线在电子地图标了出来,其他人全都一一记好。
「给所有设备存档留底,保险栓加密,不能加密的......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陆甘棠说出的话让逐魄的人心里一沉,但他们事先有准备,所以很快就应了声。第八星系许多武器设备都是由逐魄研发制作,其中更是有十分珍贵的t1级别武器,制作成本光是材料部分都是天文数字,每一个零件的组装都经过团队精密计算,是逐魄许多研究员的心血。
陆甘棠对他们说:「东西没了我们可以再造,但信任一旦崩塌就很难重新搭建起来,不要忘了我们进逐魄的初衷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明天的任务很重,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掉队,外界对我们的猜疑要靠我们自己洗清,否则那些努力全都会失去意义。」
他们做出来的东西不是挥向平民的刀,其存在的本身也不该被作为利用的工具,这里面的研究员很多都是陆家破格一层层提拔上来的,传得最疯的时候外界都说逐魄就是陆家人为自己培养的势力,但只有身在其中的研究员们才会明白这个地方的分量,陆家几代人在上面倾注的心血绝对不能容忍他人的污衊。文婧走上前半步,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我们会完成任务的。」
第二天傍晚,他们准时在原定地点与狡回合。
昨晚络腮鬍已经和库鲁谈好了,他不仅没有给出低价,甚至还狮子大开口,给了对方一个近似勒索的价格,但出乎意外地,库鲁很快就应承了下来。
库鲁代表的是钱绍森的态度,他会接受这个离谱的价格说明他资助独立军的家底已经快掏空了,要想独立军为他所用,钱绍森必须像是餵养獒犬一样不断给出生肉。独立军里不都是傻子,对于这个神秘资助人总会产生猜疑,这些东西就是钱绍森给出的萝蔔,只要绳子断了驴也不肯跑,他的目的也就达不到。
钱绍森派人去丛林搞破坏为的也是逼迫络腮鬍放出手里扣下的货,丛林看似是地方势力,实则没有领头,歷任头狼都是光有力气没有头脑的废物,只要给足了钱对面就会放人。络腮鬍把钟四捉起来,钱绍森第一个反应就是勒索,所以这次络腮鬍狮子大开口反而变相证实他的判断,因此钱绍森给钱相当爽快。
陆甘棠在夕阳下看着另外一辆车在一个路口与他们分道扬镳,那是钟四所在的车,车上除了钟四,都是野火的人。
戾不知何时出现在车上空,陆甘棠看着它飞往自己这辆车所在的方向,感觉到一阵安心。她握着自己的手,好像还能感受到上面留存的热度。
邵骋没对她说出全部事实,陆甘棠能感觉到,但她没有过问,他们都有各自的责任,从她放开锁铐让他进入野火的时候就知道,这个alpha将会担起很多东西,不管他愿意与否。
有些东西是能力决定的,他没得选,就像她也是。
研发所距离钱家不远,在一个封闭的园区,进入时陆甘棠感觉到耳朵里的微型通讯器发出了短暂的嗡鸣,她与逐魄的其他人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做。
车子中间走走停停,隔着铁皮能听到狡隐约的说话声,之后开了一段平稳的路,没有再停下。这时候通讯器重新开启,只是信号似乎不稳定,检测员在微型终端上操作,最后皱眉摇摇头:「这里用的应该是单独加密的信号塔,检测不到卫星讯号。」
「大家行动的时候不要离开太远。」陆甘棠试着联繫邵骋那车的人,但信号发不出去,也没有收到对面的回应,「虽然没有卫星讯号,但通讯没有断,应该是连接到了最近的信号塔,只要不掉队影响不会很大。」
「好。」
狡看着车子开进研发院的仓库,驾驶座的文天越穿着司机的衣服解了安全带下车,和其他人没有什么眼神交流,一起搬着车上的货到指定处。
有人过来和狡交接,狡看了对方一眼,仿佛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今天怎么是你在这?库鲁呢?」
胖胖的研究员是负责入库的,闻言也没在意,看着不远处上下卸货的人说:「忙着吧,两三天没见人了。」
狡和他对表格,闻言心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按理说这批货对钱绍森而言相当重要,他不方便出面,以往都是库鲁亲自对接,可今天库鲁却没有来,难道因为钟四,钱绍森把人都调到钱家了吗?
「咦?」这时候研究员一声疑惑打断了狡的思考,研究员看着不远处看似帮忙点货的陆甘棠,「这是新面孔?你的人里什么时候有一个女性omega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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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因为这句疑问而停下,周围的安静不知为何让气氛变得诡谲。这时候仓库大门缓缓关上,直到外头的夕阳全被挡住,陆甘棠才放下了手里的记录板。研究员脑门上滑过冷汗,勐地回头,狡犹如鬼魅的妆容像是一头年轻的恶鬼。
「砰!」
狡对着他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等研究员反应过来要叫出声时才发现那个卸货的司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坚硬的铁臂箍住了他的脖子。
「成功侵入监视器。」通讯器中响起另一个队员无情的报告,「三十秒后切断部分电源,迅速就位。」
十月秋风已起,如血的残阳被挡在金属门外,瑰丽地恍如油画。在彻底进入黑夜前,野火的alpha们整齐划一在各处对表,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何时分散的。
文天越放下了断气的研究员,在狡的目光下看向手腕。
「收到。」
邵骋看了眼时间。
这个点研究院那边应该已经成功入侵了,但他们没有收到任何反馈。
邵骋连接了通讯器,可信号像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应。闻邵一眉头不自觉皱起,这时候邵骋耳朵动了动,看向窗外:「是鸢。」
已经进了钱家大院,鸢没有降落,它飞得比巡查的无人机还高,和鸟混在一起,仅仅在上空盘旋,就让邵骋的心定了下来。
「研究院那边有单独的信号塔。」邵骋比所有人都要冷静,开始检查装备,准备下车,「等他们连接上那边的信号端后通讯应该就能恢復。」
「嗯。」闻邵一应了一声,和邵骋一样戴上面罩。钟四坐在他们之间,嘴被封住了,看他们检查枪·支,干脆利落的「喀嚓声」在狭窄的空间显出□□的肃杀,钟四的额间有冷汗不住落下来。
鸢是和戾一起送到第七区的鹰,文天越放出它就是在给他们报平安。邵骋面无表情,心里很静,在车停下的下一秒提着钟四下了车。他们是来交人的,四周围的佣兵冷冷瞅着他们,没有上前。
走过庭院,邵骋注意到池子里的花已经有些枯萎,叶子被虫蛀地发黄。邵骋移开视线,只是半分钟的功夫就把庭院的布置扫清了,随后看着钱家大门,和闻邵一一左一右押着钟四走了进去。
第65章
第七区的研究员们被文天越等人绑紧在承重柱前,他们完全没想到野火的人是如何侵入安保系统的,在短暂的局部停电后他们就被控制住了,有两名队员在窗口架起了狙击·枪,剩下的人则在攻克信号塔搭建和邵骋那边的联繫。
陆甘棠和逐魄的其他人分散行动,文婧挑了一辆设备坐下开始调出数据,他们拿了研究员的卡,没一会儿就进到了权限面板。逐魄输出的装备都有密钥,陆甘棠快速输入着她手里的最高权限密匙,为他们解锁了大部分的权限。
「找到了。」文婧进入了导·弹系统,开始做数据转移以及更改保险栓,这是她在第一区负责的范围,操作起来相当迅速,其他人也在做各自被分配到的工作,几个alpha技术员上了梯子开始拆开几个重型器械的底部,手动解除原来的保险栓并且安装锁定面板。
陆甘棠走进里间的总控室,目的明确地调出了两年内研发所的各项记录,包含入库及改造维修的部分,数据投到巨大的悬浮屏上不断加载。陆甘棠一目十行,她要在里面找出出入库或者是第一次武器改造数据的异样。
然而两年的信息筛选并没有发现端倪,陆甘棠的额角开始冒汗,这时候她想到什么,打开通讯器让文婧进来,不明状况的文婧小跑过来:「怎么了陆主任?」
「pf755是你们经手的型号,我记得这是逐魄第一款加载光机电系统的反坦火炮筒,在第一区时我们缴获了一批型号相似的炮筒,当时检测出的标准偏差是......」
「0.10x0.10米,和pf755型号一致。」如今光机电系统并没有大规模普及,按理说仿制的机器达不到这样的精度,文婧扫了悬浮屏一眼,迅速明白了陆甘棠的意思,「四年前的10月15日!我记得很清楚,pf755下发装备到各军的那天正好是老大生日!」
陆甘棠迅速调整时间到四年前,两人盯着屏幕数值,过了一会儿文婧指着其中一处:「是这里。」
陆甘棠没有说话,她盯着那个入库和检测时间,心里忽然狠狠一跳。
上面显示的时间在10月22日。
整整一周的时间差......这代表这批装备在离开第一区后消失了整整一周才正式入库,这个时间太离谱,哪怕能瞒得过第一区的调查员,也绝对瞒不过第七区的科工委,按理说这样的信息是需要及时上报的,可不管是第一区还是第七区,这个信息却像是被合理化了一样,就连掌管着逐魄的陆毅在当时也没有得到丝毫消息。
可当时......下派到第七区当地的科工委负责人明明是......
陆甘棠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心跳骤然加快,第七区诡异的细枝末节忽然在那一刻全部连通在了一起,这个想法太大胆了,也太匪夷所思——曾家提前撤离第七区,王家失去与继承人的联络也表现得云淡风轻,钱绍森靠着蚕食第七区政府的武·器库培养起了一批独·立军......这些都代表其中有一股力量推着他们在做这样的事,钱绍森只是一个私生子,是靠什么手段入侵研发室的,他操作这些的过程好似太轻易了,简直就像有人从里面为他打开了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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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从哪里联繫上了我们,刚开始的一年他单独找过我们两次......」
钟四的话里有一个词让陆甘棠浑身发冷——钟四是阴沟里的人牙子,在接触钱家人前做的都是小买卖,就算第七区的纯种里有其他相同癖好的人,可陆甘棠了解纯种,他们哪怕再疯狂也很少会选择铤而走险找陌生人做生意,尤其是这种关乎纯种整个群体声誉的事,钱兆又是从什么途径和钟四牵上线的?
茶室中香菸裊裊,酆俞年在安神香中把剩下的半杯茶倒了。
秘书长站在桌案前,他看着酆俞年,仿佛看的还是二十年前刚知道所有真相的男人。酆家五代元首里他是最年轻上任的一届,如今他的父亲已经逝世,他成了唯一一位知道这场赌博并且参与进赌局的人。
秘书长姓庄,他们庄家也是beta纯种家族,在酆家初次上任元首时自愿效力,如今也已经辗转到了第五代人。比起其他ao纯种家族,庄家低调得就像影子,在议会中存在感也很低,但在一些容易被人忽视的背后,实则处处都有庄家人的影子,就像如今的情报议长,元首秘书长......都是庄家人。
十年前,议会虽说是投票选举,但酆家在暗地里仍然占据着话语权,当时酆俞年利用议会下派到第七区科工委的人名叫庄崇申,他在两年前调回第一区,在第七区曾就任整整八年。
李欣就是在十年前去世的。
「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酆俞年老了,但他的目光仍然沉静,含着悲悯。
秘书长收回目光:「是的,野火和六八区的陆空军已经待命。」
酆俞年闻着甘苦的茶香,忽然问:「耀明,你说这残酷吗?」
一盘横跨了至少三代人的棋终于快下完了,酆俞年在询问秘书长的同时仿佛也在问当年的自己。
——「俞年啊,你说这残酷吗?」
在酆家之前的元首都是纯种派,当时还没有议会,军·政两处命脉由纯种一手把控,丛林死亡率和第八星系犯罪率飙升,直到酆家第一位元首上任,开始大刀阔斧调整上层架构,设立议会,却遭到了纯种巨大的反对声。
当时的酆家元首知道时间紧迫,再这样下去纯种与杂种之间势必会走上双方无法和解的不归路,他顶住了纯种的压力,却败在了下调政策的道路上——当时各大区官员中没有平民实干派,要想大力降低犯罪率,丛林是必须最优先着手的,然而在纯种的统治中,丛林已然对纯种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与信任,元首费尽心思挑选出的纯种派别官员在丛林里成了空政·府,这是酆家人第一次在拯救纯种与杂种的关系中落败。
秘书长说:「这是不得不做的事。」
「不得不做......」酆俞年咀嚼着这个词,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在远古时代,大家都得依仗纯种的强大才能生存,可如今时代不同了,纯种的存在成了激化阶级矛盾的工具,手握权力就像在我们面前蒙上了黑布,让纯种变得傲慢冷酷,看不到底下一片混沌。」
酆俞年与父辈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整顿民生,扶持民用产业,这些事在最初其实很难做到:「我的祖辈因此收到了许多阻挠,在一次次碰壁中明白了再这样下去,第八星系迟早会毁在双方对彼此的恨意上,然而好像很多人都忘了,我们最初要拼命寻求强大,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
这种不理解加深了纯种与杂种之间的鸿沟,也给双方造成了伤害。
让人庆幸的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纯种与酆家一样做着努力,在第二任酆家竞选元首时陆家出了大力,逐魄的建立让酆家大大缓了一口气,这不仅是纯种打破门槛的信号,也是陆家对支持酆家所展现的态度,正因有了陆家走出这一步,才有越来越多的纯种家族加入了退让的队伍。酆家在失败后再次重整旗鼓,这一次他们不再像过去一样莽撞激进,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拉动着平民的力量,同时再以酆家为首把纯种的权力下放,想让议会渐渐达到一个除却酆家以外互相可以制衡的比例。
可还是太慢了,千百年的权力结构要推翻重来,远比想像中要艰难。
「我们需要一场灾难,纯种的灾难。」
酆家上一任元首去世前形若枯藁,他的心脑病在晚年把他折磨地不成人样,手如同枯枝一般按在酆俞年手背,像是某种沉重的託付:「我们温水煮青蛙了那么久,就差这最后一刀,钱家是纯种派,这些年一直在促动各区自治,第七区迟早会乱,他们已经腐坏了。」
钱家就是他们要割掉的第一块烂肉,他们让钱兆找到了钟四,之后的一切都像是蝴蝶效应,在他们有心干预下变得顺理成章。
钟四哀嚎一声,他在强火力对冲下被逮住了后领扯到了alpha的身后,邵骋和闻邵一且战且进,钱家内部的防守远没有想像中的牢固,藏匿的狙击手们帮他们开了路,闻邵一带领的小队在楼梯口与邵骋分开,他们还要找出钱云舒。
邵骋扔掉了手里的手·枪,单手扯着鬼哭狼嚎的钟四,另一只手勐地砸中进门的佣兵,把对方的头盔都砸烂了,并且准确抢走了冲锋鎗:「闭嘴。」
他一开口就把钟四吓得噎住了,鼻涕眼泪和在一起还打起了嗝。邵骋单手爆了前方两个人的头,一名队员解决掉了想要偷袭邵骋身后的alpha,邵骋头也不回,把后背交给队友,听着通讯器中传来的消息——钱绍森不在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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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邵一:「钱云舒也不在。」
「他在等我们。」
邵骋有这个预感,他们来这一路实在太轻易,不管是佣兵们突然发难还是出于纯粹的直觉,就像钱绍森等着他们来到跟前。眼前就是钱家的大厅,邵骋盯着那扇门,感觉钱绍森就在里面。
钱绍森的确在里面。
他面色沉静,门外的枪声和哀嚎不住逼近,他听得眼也不眨,心跳都没乱过半分。他知道来的人都是精锐,这些垃圾僱佣兵在第一区培养出来的狗面前毫无胜算。
钱云舒一直在流泪,她被按在茶几上,像狗一样匍匐,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疼痛——她脚腕处的伤疤被剜开了,沉重的枷锁套住了她的脚踝,血已经干了,底下的地毯却被弄脏了一片。
「你......」钱云舒刚想说话,按着她的人就给了她一巴掌,钱绍森摆摆手,示意那人让钱云舒说话。
钱云舒肿着半边脸,冷冷道:「你......这个畜生......就算我死......也要拉着你下地狱。」
「地狱?」
钱绍森像是听到了好笑的话,骤然失笑。
地狱?怎么才算地狱?
是被生父践踏,被他锁住双脚只能像狗一样匍匐在他脚下,还是看着那个畜生当着自己的面,让养着的宠儿们不住地标记被终身标记过的母亲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不停有孩子被送进来,活着进来的,横着出去,那些不甘、麻木而怨怒的眼神在年幼的钱绍森颤抖的灵魂上刻上一刀又一刀。
他早就在地狱里了。
「云舒,不用恨我,这一支箭不是我射出的。」钱绍森没有恼怒,他紧紧盯着面前的门,淡淡道,「早在更久之前,在那个人选中钱家的那一刻,箭矢就已经对准了你们,我只是做了那个人所期待着的事。」
硬要说的话,他才是受害者,还有那些无辜家庭的孩子们,全都是。
他们註定是要被放弃的。
第66章
秦江和刘擎第一时间收到了攻下第七区独立军政府的指令。
他们没找到曾家,在半路就被元首召回,配合六八区的陆空军就位要先拿下第七区。钱家掌握独立军的消息一放出来就是震惊整个第八星系的大事,纯种最大的毒瘤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下,元首震怒,雷厉风行下达指令并对独立军做了最后的投降通牒。
可刘擎等人都知道潜入行动根本没有结束,刘擎和秦江一起要求与元首直接通讯,却都被拒绝了,盖有元首印章的公文说明此事没有转圜余地,他们是元首手里的刀,必须听从命令。
「还没联繫上吗?」秦江面罩下脸色铁青,他回到作战基地就走向李超然,「卫星讯号干什么吃的?!」
李超然:「最后一次通讯是半小时前,研发所的小队应该是因为信号塔屏蔽器起了作用,但撤退点的联络没断,按照时间他们早该过去了,现在也没有消息。」
这时候一名情报员说:「独立军动了。」
秦江捏着拳:「没时间了,我们要先找到人,陆·军要掩护我们进去。」
第六区的陆军司令铁面无私,见状点头:「时间一到我们就会发射定嚮导·弹,进行快速攻破,你们还有最后的机会。」
秦江压着愤怒,胸口重重起伏,几秒后他套上了头盔,刘擎一把按住他:「冷静点!」刘擎面罩下的声音闷闷的,他对李超然说,「想办法破坏掉研发所的信号塔,优先搭建联繫。」
李超然早就在这么干了,他调出了所有第七区的监控网络,迅速定位了第七区研发所信号塔的详细位置,调整导-弹坐标,闻言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秦江和刘擎都是这次行动的副领队,他们走出基地,刘擎说:「我去钱家支援邵骋。」
秦江皱眉整理着装备:「钱绍森一定有古怪。」
钱家的事在纯种里头不是秘密,这件事早在他们之间传开了,但在这个关头被爆出来实在太突然,他们脸色沉重,都不认为是意外,元首的态度像是早有预料,他们不得不往坏的方面想。
刘擎戴上头盔:「不管怎样,陆甘棠都不能有事,那边还有那么多重型武器,一旦出事第七区就要彻底乱了。」他看了眼天色,今晚无云无月,夜色肯定会无比漆黑,「天要彻底黑了,我们要尽快。」
刘擎没有明说,秦江却明白了他话语背后的含义。
现在都十月了,一入夜海风吹得人发冷,可秦江背后还是冒出了汗。
......
钱绍森看着眼前的alpha,眼里透着打量。邵骋手里拎着钟四,钱绍森面前是钱云舒,双方看似僵住了,但只有钱绍森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刚才门被手-雷炸开了,几名离门近的僱佣兵直接被炸飞了脑袋,钱绍森这边的人都举起了·枪,邵骋把钟四顶在前面,对钱绍森说:「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那我要谢谢你们。」可钱绍森的目光只落在钟四身上一会儿就移开了,他好像对邵骋更感兴趣,根本不在意对方只把钟四当做诱饵:「你们知道他代表什么吗?」
邵骋没有应声。
「只要有他在,这盘棋就还没有下完。」钱绍森的声音细听有些蛊惑,骨子里藏着的自毁与歇斯底里燃烧成了一团无法名状的东西,让他的目光显得更为漆黑深邃,透着癫狂,像能把人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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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四只是被钱兆丢弃的棋子,改变不了结局。」邵骋道,「你已经输了。」
「是吗?」钱绍森忽然看向钟四,语气锋利地像割颈的刃:「钟四,你真的忘了最初钱兆是怎么联络上你的了吗?」
钟四浑身重重一抖,他低下头去,不敢接住钱绍森的目光。
当年那个男孩长大了,钟四还记得第一次见钱绍森的时候他还很小,被锁在屋子里,钟四当时给钱兆送孩子路过他的房间,那会儿钱绍森的眼神还不是这样的,没那么让人惧怕。
他一开始的确不知道把钱兆介绍过来的中间人是谁,直到一次临时交易见到了站在钱兆身边的人,钱兆因为同样出身纯种的缘故对对方很是信任。
可这件事钟四和谁都没说过,一开始是知道对方的地位不敢得罪,后来就更不敢了,哪怕他脑子再蠢笨也能品出这份生意里的诡谲,他太怕了,这已经不仅仅是丢了性命的事。
可他当时已经停不住了,钱兆的贪婪就是被生肉餵养的野兽,钟四明知自己入局却仍然要被迫为他找寻猎物。他为自己早早准备了逃命的后路,至于其他人早都被灭口了。
「钟四从来不是钱兆的棋子。」钱绍森盯着钟四的目光就像毒蛇,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出声,像吐着信子:「多讽刺,纯种和杂种的未来居然系在这么一个人渣手上。」
钱绍森说着话,邵骋的注意力却分散了,窗外的无人机不知道何时起变多了,他在进大厅后就观察着周围,此刻耳朵微动,听着窗外飞行翼的数量,终于明白了违和感出自于哪里——之前的守备简直太少了,简直像在请君入瓮。
就在这时,钱家的庭院入口突然被炸开,紧跟着前院涌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邵骋和身边的队友都知道不能再拖,这动静一听就不是援军,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于是他们在短短的一剎那都动了,和大厅里的僱佣兵几乎一前一后开枪。
野火的人反应飞快,不停有僱佣兵倒下,邵骋嘴里说着钟四是被丢弃的,可他仍然拖着钟四避过了子弹。
可很快弹火就变得更加密集起来,钱绍森就像个疯子,他们一开始认为钱绍森要活捉钟四,可如今钱绍森的人动起手来却毫不留情,好像丝毫不介意会不会把钟四打成筛子。邵骋的手用力到爆出青筋,另一边还在寻找着机会,不断靠近钱绍森。
钱绍森把钱云舒拽到自己跟前挡着,见状低笑出声,在混乱中显得格外刺耳:「我猜你们原本的任务,就是不计代价杀了我。」
邵骋的颧骨在动,再次让钟四险险避过子弹,钟四已经被吓死了,双腿一软叫都叫不出声。钱绍森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枪,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继续说:「可我根本不怕死,像我这种杂种的命不值钱。」
邵骋一拳抡倒了冲上来抢人的僱佣兵,在短暂的回防中看向钱绍森:「那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钱绍森声音狠厉,「我怕我输给了命!输给那些把人命当棋子的狗杂种!钟四手里捏着过去枉死的成千上万条人命,他们都在底下等着一个说法,今天我们就来赌,赌钟四的生死,堵你们的良心!谁敢开枪谁就得背起这上万条人命!」
邵骋身边的队友咬着牙且战且退,他们似乎都被钱绍森的话惊到了,因为要保护钟四,他们火力骤减,就怕钟四真的死在乱战里。他们原本只把钟四当做诱饵,可钱绍森的一番话却让两方的立场骤然颠倒过来,原本的人质变成了对野火的牵制。邵骋紧紧捏着钟四,手心不住收紧。钱绍森冷声道:「想要我死很容易,把钟四给我,我要他亲口说出当年的真相,我要纯种给我们陪葬!」
钱云舒被钱绍森勒紧了脖子,脸色涨红,几乎要喘不过气。
门外的僱佣军和赶到一层的闻邵一等人交起了火,但对方火力太勐了,闻邵一的小队虽然利用走廊的地形把他们的攻势拦住,可火力差距太大,还是渐渐被压着撤退到了大厅门口。钱绍森把僱佣军大部分人留到最后,就是为了这一刻。
邵骋听到了自己的唿吸,钱绍森一句话就让钟四的生死变得尤其重要,他们虽然是刀,但都是有血肉良知的人,钱绍森明白这点,因此用那些人命把他们绑紧了,哪怕野火的队员们没有说什么,但从他们护着钟四的态度上邵骋就知道他们内心在动摇——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在来之前只认为钱绍森才是背后真正的操控人。
邵骋如今离选择最近,他知道钟四的生死就在他的一念之间,后者是纯种和杂种破碎的未来,前者却是一个迟到几十年的公道,邵骋攥住了钟四,就像攥住了引爆的细绳。
他看着钱绍森,突然把钟四推了出去。
钱云舒勐地挣扎起来:「不要!」
邵骋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还没站稳的钟四瞠目结舌,愣愣地看着面前倒下的景色,不敢置信自己会结束在这一刻。
邵骋没有眨眼,下一秒把手里的枪对准了钱绍森因分神而露出的手臂。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钱绍森手腕被一发子弹击碎,他发出一声闷哼,钱云舒摔倒在地上。
抵在门外的闻邵一忽然喊了一声:「卧倒!」
野火的人在听见这声后毫不犹豫地找到了掩体,闻邵一丢了一个手-雷,炸掉了源源不断闯进门的僱佣军,同时也被气流对沖直接撞进了大厅。随着这声爆炸,钱家上方响起了直升机巨大的螺旋翼声,鸢在天空中撕扯开了无人机的阵型,刘擎在机上指挥降落,下滑的援军用手里的冲锋·枪扫穿了窗户,迅速制服攻进来的僱佣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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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在滚滚白烟中沖向了钱绍森,钱绍森在剧痛下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抓住一旁的钱云舒,可没等碰到,就被邵骋制服在地面上。
钱绍森气喘吁吁,周围兵荒马乱,他一抬头就能看见钟四倒在邵骋身后。大概是一切结束得太突然,钱绍森一瞬间好似卸下了浑身的力道,他满头汗地喘息着,眼里没有愤怒,好似预料到了这一种结局,早在他察觉到自己仅仅只是局中注时钱绍森就明白了一切,他只是不甘。
钱绍森躺在地上,双瞳因疼痛而有些涣散,对邵骋说:「你们这辈子都要......背着这份罪孽而活,死了也......不能解脱。」
邵骋方才扣下扳机的手还在发热,可他面不改色:「我背得起。」
邵骋谁都不信,但他会信陆甘棠,她在地下向络腮鬍承诺了杂种的未来,她的肩上已经扛下了太多。陆甘棠明明可以在得到钟四的时候就杀了他,可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她虽然理智,但仍对人性的下限心怀侥倖。
可事实上人性远远比想像中的要残酷,邵骋不是纯种,但他嗅觉灵敏,在种种迹象中已经隐约摸到了真相的一角。或许钱绍森说的没错,只要钟四说出真相,那些惨死的人才能解脱,可钟四必须死,因为哪怕是错的,他也要为陆甘棠辟出一条可以往前走的路。
陆甘棠只知道钟四是诱饵,就连钱绍森也试图让他们动摇,却不知道邵骋早在来之前就选好了边,钟四口中的真相不能带出第七区,所以他必须死,不管他身上藏着怎样骇人的秘密。
陆甘棠和纯种的命运绑在一起,註定无法分割,如果这一切真的是纯种作下的孽,这些人命邵骋会跟她一起担着,可只要他们还活着,不管要多久,他都相信陆甘棠能用漫长的时间为这些死去的人挣出一个「公道」。
他相信她能做到。
邵骋眼里多了杀意,周围闹哄哄的,钱绍森却缓缓闭上了眼睛:「你听。」
邵骋的左眼突然狠狠一跳,他用枪顶着钱绍森的额头:「你做了什么?」
钱绍森的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他说:「来支援的都是僱佣兵,你猜……独立军现在都在哪里?」他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下邵骋面罩下的眼神骤变,仿佛在笑,也仿佛在哭,「总得有人给我们陪葬。」
砰——
钱绍森的脑袋被打爆了,像一个烂西瓜,血和各种秽物溅了邵骋一身。钱云舒就跪坐在他们旁边,手握着钱绍森的枪不住发抖。她脸上都是泪痕,却没有再哭,只是眼眶通红,好久都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
此时,几百米外的研发所信号塔骤然被击中,发出巨大的爆炸气浪。在直升机上的秦江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根本辨别不出有多少人,那都是涌来的独立军。他们冲过了研发所的铁栏,还有一部分人直接往上沖向钱家的方向,手里都拿着装备。
变故来得太突然,独立军按理说没那么快得到消息,秦江勐地回头对驾驶员说:「速度到a1区降落!联络增援!刘擎!找到人没有?!」
秦江在空中几乎用吼的,然而此时通讯器的另一头刘擎才刚降落支援。
「立刻带着兄弟们撤退!」秦江在身上绑好了安全绳,准备降落,忍无可忍爆了一句脏话,「妈的,还真被你乌鸦嘴说中了!他们真的打算同归于尽!」
第67章
「抓紧速度!」
狙击手语气紧绷,他通过瞄准镜看着大批涌过来的独立军,催促着检测员们的动作。
陆甘棠拷贝着资料,进程读完就全部销毁,无一例外。其他人同样加紧着动作,把剩下的重型武·器全部改写了安全栓程序,但独立军改造的一批型号运用的是独立的编程,这批电磁轨道武·器已经升阶了,估计整个第七区就这么几十架,都在这了,钱绍森把这些东西扣在这里,就是为了和第一区来个鱼死网破,因此编程复杂,轨道破解起来相当困难。文婧额头上都是汗,她随手抹去,和其他人一起快速交换数据,另一个检测员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说:「不行,还是只能手动。」
他们人不多,要拆解起来需要耗费不少时间,这里的研究员都被钱绍森洗脑了,相信着他口中的没有纯种的未来,因而哪怕死也不愿意为他们破密。他们也不能真的对他们做什么,研究员的价值对他们来说永远是第一位的,他们不仅不能让他们死,还要带他们走。
这时候窗外发生了巨大的爆炸,气浪对研发所的特制玻璃造成强大的震动,地面明显摇晃起来,所有人在稳住身形的同时还要护着设备。这时文天越的通讯器骤然亮了,他扶着地面连忙开启通讯:「这里是研发所!」
信号塔被导·弹精准摧毁,信号恢復后电波仍旧不稳定,但所有人都听见了秦江的声音:「还活着吗?」
狙击手低骂了一声:「没死呢!」
文天越蹲坐在地上布置着简易炸·弹,这里都是火药,爆炸的范围要小心设置,他们预计前来的援军数量不会太多,肯定要优先撤离,因此要在独立军攻过来的时候争取更多时间:「小队十二人,这里还有十五个研究员俘虏。」
秦江听了文天越的话皱起眉,他准备降落了:「先送检测员们走,我们殿后,救援马上到。」
秦江没有对文天越他们说进攻第七区的事,这时间太赶了。独立军已经到了门口,秦江和队员直直降落到研发所的房顶,他们动作迅速,下楼汇合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有多少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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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锋枪不多了,能用的都在这,重武器我们都上了保险栓,人不够,这些东西杀伤力太大,在这也用不了。」上了保险栓的军备射程远范围大,用了肯定会给平民造成伤亡和恐慌。文天越接了秦江两个破甲手·雷,这是他们野火才有的「好货」,还是逐魄新产的,各大区都还没有用上,「我们还要一些时间。」
秦江把文天越扯过来,给他看了自己的通讯器,上面有一个倒计时。文天越皱起眉头,在秦江的表情中猜到了什么,抿唇点头。
秦江问:「还要多久?」
外头响起直升机发射子·弹的动静,独立军密密麻麻的,被冲散了很快就重新聚拢,他们手里也有武·器,直升机不能靠太近,只能在空中拖时间,随着地下的火力越来越大,直升机往后撤到楼的阴影处。
「来了。」
第一批来到门前的独立军刚撬开了一条门缝就被炸飞了,研发所唯一的好处就是什么材料都有,几个野火队员分别布置好了防守炸·弹,能挡住一会儿是一会儿。秦江往后做了一个手势,和队友往前掩护:「先把俘虏带上飞机。」
陆甘棠也加入了拆解火炮的队伍,用机器辅助太慢,他们只能用人手。秦江看到她,直直走过去:「陆老师,你也先走。」
陆甘棠仍旧在拆着面板,她捋起了袖子,露出带了薄薄肌肉的手臂,闻言她没有停下动作:「这批火炮一定要拆完,否则打起来不仅会遭重还会殃及第七区的平民。」
秦江没想到陆甘棠头脑这么清晰,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可他还是没有退让:「这些事情其他人也能做,但你不能在这里出事。」
狡正在给陆甘棠狠狠拧下螺帽,其他人都在忙,狡只能加入,他们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出不去。里面的操作空间窄,陆甘棠没有犹豫,直接伸手进去,扯出电线看了一眼,开始一根根操作:「你们的人只能帮忙拆,这些型号你们操作不了。我们不会在这里强留,等真的顶不住了我们就会走,剩下的我们直接破坏掉瞄准器,勉强来得及。」
狡闻言看了秦江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去拧下一台设备,他看着瘦弱,其实力气挺大。秦江沉着脸,过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俘虏上了来时的直升机,这时独立军已经把研发所围住了,直升机在枪林弹火中艰难驶出发射范围,秦江看着底下的层层包围,扣起了头盔:「再给他们争取点时间。」
「是。」
特种兵擅长的是突围潜入而不是防守打·仗,对方人多势众,野火只能在等待增援的同时靠门窗死守,顺便给里面逐魄的人争取时间。来这里的独立军装备不齐,想必装备好点的都上前线了,倒是给他们缓了口气。秦江利落地换了一个弹匣,他们现在不能盲打,可哪怕是这样弹药仍然在迅速减少,之前设置的爆破点已经要耗没了。
这时一个手·雷把门直接炸开了,离门近的一个队员爬起来时头盔下都是血,艰难地骂了句:「你娘的!他们怎么还有手·雷!」
「草!」前门要被攻克了,秦江指挥着把人拖回来,然后咬掉了特制□□的保险栓,奋力扔了出去:「掩护!」
闯进来的独立军前排已经看到了野火的人,他们有的戴着面罩头盔,冰冷的黑色金属下显得格外冷酷。在手·雷砸到跟前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声「找掩护」,他们刚才死伤了不少人,此刻个个都谨慎得很,迅速躲在了掩体后,没曾想这个手·雷看似没有多少火力,爆破的碎片伤害面积居然高达五十多米,把前排一圈都被炸伤了。
破甲碎片击中人体会造成极度的高温灼伤疼痛,一片惨叫中信息素不知不觉间蔓延开来,在前排渐渐往后扩散。alpha都是十分抗拒同类信息素的生物,闻到了不友善的气味都下意识露出了攻击的姿态,没有一会儿alpha的信息素浓度就已经高到让人窒息,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让alpha们越发暴躁。
「妈的!」和秦江一起下来的援军往后退了一步,他们没想到这批独立军这么废物,突然信息素就失控了,流着汗对通讯器那边怒吼:「里面的人快撤退到屋顶!omega先走!」
秦江低骂了一声,收起枪往里跑,他不能在这时候释放信息素,纯种的信息素能压制对面但也能压制自己人,何况这数量实在太多了。秦江脑后一片发紧,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把里头的alpha和omega隔开,检测员们不像野火受过专业的阶段训练,一旦里头的omega被信息素影响发情,场面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研发所里的窗户不多,但仍然有漏网之鱼,野火的人在一层和前门抵挡独立军的攻势,没有人能注意到周围。在察觉到有人在一个不起眼的窗户闯进来时陆甘棠从炮台上下来,拿出了蜂鸟。这里是二层,刚上来的一个独立军还没看清眼前就被陆甘棠击中了肩膀,叫了一声掉了下去。
听到动静的其他人吓了一跳:「陆主任!」
「没事,你们继续。」陆甘棠的手心出汗了,这时她闻见了信息素的味道,眼神一变。
秦江这时候的出现变相验证了陆甘棠的猜测,前者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拉着她和文婧就往屋顶跑。陆甘棠回头叫上狡,后者刚用沖·锋枪从窗台下扫下去一个人,他跟着络腮鬍久了什么都会用,闻言端起枪就跟了上来。陆甘棠皱眉问:「信息素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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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江在通讯器里让留下来的alpha把机器做最后处理,等把她们拉到安全距离才说:「抑制剂还有吗?」
陆甘棠和文婧点头,不需要秦江教,抽出来一支给自己打上。
「支援还有二十分钟到,不要紧张,也不要释放信息素。」秦江给狡也扔了一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下来,这是烟雾棒,看到直升机了就点燃。」
秦江喊了两个beta检测员和他们一起走,文婧的脸有些白,没有omega遇到这种情况会不害怕,其实她们站在这里已经能闻见alpha的信息素了,虽然很淡,但信息素表现出的狂躁却很清晰。陆甘棠握紧了文婧的手,接过烟雾棒和其他人一起转身上楼。
这一路也不安全,他们一路收拾了几个爬墙上来的,几个beta一开始开枪都战战兢兢,可到了后面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狡的枪法出乎意料地好,开枪的时候眼都不眨。周围的信息素让他们三个omega的腺体愈发敏·感,等到了顶楼时文婧已经脸色发白,狡盯着天空暗骂一声,他们三个omega不能靠太近,于是狡端着·枪站到了楼顶边缘,以防有人爬上来。
过了一会儿剩余的几个beta检测员也上来了,他们手里拿着·枪,跑到文婧身边的时候都忍不住皱起了眉:「信息素扩散上来了?」
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气味,可陆甘棠和狡都知道文婧已经开始发情了,抑制剂在混乱的alpha信息素下作用微乎其微。尽管如此文婧仍然白着嘴唇在忍耐,只是再这样下去陆甘棠和狡也会被影响到。
「陆主任......」文婧把手里的拷贝盘塞到陆甘棠手里,「抱歉,我......」
底下的枪·声在逼近,让人听了心情沉重,陆甘棠明白文婧没说完的话,她打断了对方:「他们不会让独立军上来的,别怕。」
野火里没有孬种,他们都是战士,秦江降落的时候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陆甘棠从他临走的那一眼就明白了他的觉悟。如今他们以少敌多,基本就是在死守,一个发情的omega出现在一群alpha就是一场灾难,哪怕是为了野火的人,他们也不能上顶层。
陆甘棠的腺体还没在上一次创伤中完全恢復过来,加上注射了抑制剂,虽然压制住了信息素,可巨大的副作用仍然让她出了一手心汗。陆甘棠在被文婧察觉到之前面不改色地把手汗抹在了裤子上,视线已经有些模煳了,但陆甘棠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流着虚汗。
「那个是不是直升机?!」
有beta注视到了远方,陆甘棠腺体炽热到发痛,在她迟钝地听到身边人叫声的时候,陆甘棠望向天空,只能看见一团黑影,于是抬起了手,把烟雾棒交到了一个beta手里:「点燃,让他们降落到这里。」
beta检测员没注意到陆甘棠的脸色,急忙接过烟雾棒,往墙壁一擦燃起大量浓烟,他连接了通讯器,一边用力挥手一边大喊:「这里!楼顶!」
这时陆甘棠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黑影,她下意识拿起枪,可是打偏了。
等狡留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攀上来的alpha感受到omega的气息,勐地释放出了信息素。
直升机上的人补了第二枪,精准爆头。
来的不是第一区的支援,是从钱家离开的邵骋和刘擎的队伍。
邵骋降落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陆甘棠的不对劲,文婧的信息素浓度已经很高了,哪怕在浓郁的alpha信息素中也能闻到,其中还有一股淡淡的第二股omega信息素的气味,应该是狡的,却唯独没有甘棠花的气味。
刘擎在通讯器中向指挥部报告着有omega发情的情况,让他们安排接应的设备,他们刚经歷了一场苦战,如今都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才脱困,根本不敢贸然靠近几个有发情徵兆的omega。
在他们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邵骋已经沖了过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接住了差点跪倒的陆甘棠,这时其他人才发现了陆甘棠的不对劲。
「来个beta帮忙!」邵骋一边对通讯器下达指令一边摘下一只手套,他屏住了唿吸,摸到陆甘棠皮肤起的不正常高热,把她的脸拨到怀里,腺体果然已经肿地不成样子,可奇怪的是陆甘棠仍然没有发情。
这不是好徵兆,邵骋心里一沉,很快就联想到了是那一次覆盖标记的后遗症,胸口一块顷刻变得疼痛无比。他抿紧唇,迅速把头盔扣在陆甘棠头上,为她戴上面罩,然后把人横抱起来,示意其他人抱着文婧跟上。
陆甘棠在底下的时候耗费了太多体力,在听到直升机降落的时候一直强撑的心力也要耗没了,此刻唿吸急促,明明是发·情期的徵兆可信息素却释放不出来。陆甘棠眼前一片发白,只能从紧贴的臂弯和那人的动作感觉到来人是谁。
陆甘棠的脸朝着邵骋的胸口,在一片难熬的窒息中隐约嗅到了血味,她察觉到alpha的手臂有些僵硬,在颠簸中开口:「......受伤了?」
邵骋「嗯」了一声,他的确受了伤,左腹血淋淋的枪·伤是撤退时被对方的僱佣兵击中的。他好似丝毫没有被其他两个omega的信息素影响到,把陆甘棠抱向直升机:「别怕。」
刘擎带着闻邵一等人下楼增援,指挥部的直升机还没到,邵骋把检测员们连同陆甘棠一起塞到他们的直升机里。
放手的时候邵骋感觉到陆甘棠无力地勾了勾他的手,那已经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却让邵骋原本滚烫的情绪又到了一个新的锚点,像在他心上又插了一刀,让他对那次强制标记的悔恨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谁都不知道他刚才接住陆甘棠的时候手指都是抖的,他是用尽了全部的理智才没有在那样混乱的信息素下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来包裹住陆甘棠,因为那只会让她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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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脸上的痛苦太明显了,自从到了这里以后邵骋无时无刻不在感受omega在这个充斥着信息素的世界里存活地有多艰难,她们太脆弱,甚至不需要枪林弹火,只需要信息素就能轻易被猎杀,被占有,连逃离被支配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可仍然有omega愿意走在前方,这是他们真正强大的地方,可他过去从没有注视过这些。
邵骋忽然低下头去,抓住陆甘棠的手抚上自己的脖颈。
陆甘棠在信息素的折磨中感觉到了alpha气息的靠近,她的手指摩挲到了alpha因用力而绷起的青筋,带着污秽的汗水,以及那圈熟悉的金属环。合金被体温捂得发热,像是一直被贴身带着,上面有熟悉的划痕,是曾经被陆甘棠扔掉的那一个。
邵骋让她的手指按住了控制端,关闭了颈圈的功能,刚才他敢直接冲过来就是因为戴了这个,陆甘棠当初是直接解除了颈圈的开关,可功能仍是开启状态,他明知是这样仍然自己戴上了,事关陆甘棠的一切他都不敢再冒险。
陆甘棠那一刻心脏骤然紧缩起来,却又好像不仅仅只有疼痛。
仅仅只是十几秒时间,邵骋松开了她,随即没有任何犹豫,关掉了舱门。
第68章
邵骋下楼的时候脸色都是紧绷的,他没有戴头盔面罩,因而情绪都写在脸上,明显在强压着怒火。
秦江在掩护检测员们撤退的时候受了伤,被队友帮着做了临时包扎,此刻正单手拿枪守着最上头的楼梯,时不时往下给后排补两枪。见邵骋下来,秦江看了他一眼,还有心情问:「人都走了?」
秦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他和刘擎一样都是纯种,在这种情况不能释放信息素,这是拿兄弟们的命在赌,因此在浓郁的信息素中还要分神克制。他们折损了一个兄弟,一半以上都受了伤,如果不是刘擎等人支援及时肯定要折损过半,根本撑不到救援机赶到。
钱绍森把对独立军来说最重要的一批军备放在这里,就是要让独立军在最后关头集中到一起,若是他们没有及时处理这批武·器他们势必会来个鱼死网破,但从方才和钱绍森对峙的过程中邵骋也窥见了此人疯狂的性格,钱绍森在这里一定留了后手。
邵骋问:「是炸药吗?」
秦江锤了锤受伤的肩膀缓了缓,点点头。
半分钟前李超然那边发来了一张红外及热力感应图,上面显示研发所底下全是火药,钱绍森之前用这些火药炸过雷修那,当时他们就有提过钱绍森在发动政·变前想必利用曾家的船队从各大区採买了大批火·药,可他们来了第七区那么久却没发现剩下这些火·药的踪迹,原来钱绍森压根没有给任何人留退路,自己没有,甚至独立军也没有。
那一刻这里的所有人都切身面对着巨大的无力感,他们为检测员们争取到了那么多时间就是为了减少伤亡,可却註定救不了所有人。
他们的手·雷快用尽了,秦江手中距离第八星系进攻第七区的时间也越来越近,这样下去所有人都走不了。
邵骋比这里的其他人都更明白现状,他不仅亲眼目睹了钱绍森的疯狂,也同样懂得远坐在第一区的那位在想什么——从他把他们派过来第七区时想必就决定好了这次突然的进攻,那一位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已然从如今的结果中验证了他的确计算出了人性的每一步,刚才如果不是邵骋执意要拐道过来支援,陆甘棠他们很有可能根本等不到救援。
没有什么比纯种的牺牲更能让知道「真相」的平民们更解气的事了,人们在巨大的悲痛以及愤懑中根本不想也根本不会去了解他们之中有人为了保护平民做出了怎样的努力,他们只需要纯种付出代价,如同钱绍森与眼前这些被仇恨和信息素剥夺了理智的独立军们一样。
「清点一下剩余的火药。」邵骋随手打穿了前面涌上来的一排人头,声音在原本有些颓靡的队伍响起,犹如顶天柱,「超子,救援什么时候到?」
李超然迅速报告,他声音压低了:「前线已经打起来了,直升机被炮火耽误了会儿,还有五分钟,你们可以提前准备了。」
这意思是上面已经不管火药了,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第八星系不会给第七区太多时间,时间一到就会用武·器差距压制后排,直接炸掉第七区的军械库和新建的独立政府。
所有人闻言一起对表,邵骋拎起了枪:「准备撤退到楼顶,我和刘擎收住门,检测员们和受伤的兄弟先上飞机。超子,最大程度安排周围群众撤离。」
各大区都有线上和广播系统,黑进去就能操作,李超然没有让邵骋操心这些,早在明白现场情况后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你们安心撤退,其他交给我。」
第七区早就乱起来了,前线的炮火让第七区的平民们陷入了恐慌,许多人都躲进了避难所和地下防空层,倒是省了李超然许多功夫。他此刻正在指挥着其他人一起和第七区的技术员们抢占中央系统的控制权,还要催促救援机加快速度,忙得手都要飞起来。
陆甘棠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临时救助舱里,她正在输液,能感觉到之前的副作用正在慢慢减弱,可仍旧四肢无力,陆甘棠试着张了张嘴,没能出声。
她艰难地举起手,摸了摸身上,衣服还没换,可之前拷贝的资料和数据都没有了。陆甘棠心里一沉,随即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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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某种直觉,她把手收回被子里,闭上了眼睛。进来的好像是负责医师,他和身旁的护士正在说话,没一会儿护士也出去了。
周围变得很安静,医师走了过来。
那一刻陆甘棠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她刚醒,脑子还没转起来,可仍然与远在第七区苦战的邵骋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件事。
能代替逐魄来第七区的除了陆毅只有陆甘棠,这不仅仅是形式所逼,也是那个人早就计算在内的结果,如果这次任务中註定需要牺牲一个纯种,那么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逐魄的检测员们不会注意到这盘棋的细枝末节,这些是纯种才会注意到的事,就像陆甘棠拷贝下来的资料没有交给过任何人,这事关纯种的未来。
医师收起了记录本,他看了一眼仪器,以及仿佛还在熟睡的陆甘棠,缓缓从兜里拿出一根针管和一小瓶溶液。
同一时间,第六区作战总司令看着突如其来的陆勉,脸色不太好。
「陆先生,这里是前线。」
没有人知道陆勉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周围的人都看着这个传奇傍身的alpha,被他的气场压得不敢随意动弹。
「我的孩子受了伤,作为父亲,我难道没有资格来带她走吗?」陆勉没有退让,他身后有陆家自己的佣兵,明确表达了他的态度,今天他要亲自带自己的孩子回家,「让开。」
陆勉在过去二十年收起了爪牙,他退下了战场,当起了军·火商人,如今时隔多年,狮子重新回到前线,气势却仍旧凛然。
如果今日站在这里的是刘岑,陆勉绝对不会这般咄咄逼人,各为其主罢了,他们都是棋子,可陆家有陆家的骄傲,他们是可以退让,却不允许有人把他们最看重的家人摆在选择的天平上。此刻对峙的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回陆勉是下定决心要踩着那位的脸,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弃子。
第六区司令也是陆勉的老熟人,他刚才称唿陆勉为「陆先生」就是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立场,此刻表情有着警告,也有隐忍:「陆勉。」
「蒋侩!」然而陆勉的声音比他更狠,也更坚决,「我说了,让开。」
夕阳将至,夜到了最深时刻。
直升机缓缓降落,邵骋和刘擎堵在门口掩护着其他人上机。
他们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一架直升机已经先走了,剩下一架是秦江和文天越等人的掩护。到研发所的独立军生生被野火磨掉了一半人,随着时间推移怒火也在积攒,他们知道这支来自第一区的特种部队里有纯种,这仿佛是支撑着他们一直往前攻打的力量,这些人里都是钱家事件的受害者亲属,此刻命可以不要,眼里只有纯种的命。
邵骋怀里只剩一颗手·雷,他点亮了通讯器,说:「刘擎,你过去,其他人掩护。」
刘擎眼也不眨:「我留下。」
只有纯种的信息素才能压制住这些alpha,早在一开始刘擎就做了决定。
邵骋却没有跟他商量,已经释放出了信息素。
刘擎皱起眉,邵骋的信息素太强横了,短短一瞬就把他直直逼退一步,包括楼道里头的alpha们。下一秒刘擎顶着这股信息素向前迈了一步,他狠狠扣着邵骋的肩膀,吼道:「你别犟!现在不是争这些的时候!」
刘擎的指关节用力到显出青筋,在邵骋的信息素面前他也不得不释放出信息素来抵抗,他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对邵骋说:「你的信息素扛不住这么多alpha,你就算死也不该是死在这,这是我们纯种的事,你也有属于你的职责!」
邵骋的腹部不住涌出鲜血,他直视着刘擎头盔下的双眼,忽然说:「你就这点能耐?」
「什么?」
邵骋在刘擎的信息素中丝毫没有处于下风,他掰开了刘擎的手,拿出了最后一个手·雷:「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刘擎盯着那颗手·雷,最后视线落在邵骋满是血污的脸上,几秒后骂了一句:「你这个疯子!」
邵骋没有应他这句话,而是对通讯器吼道:「机上的人掩护!」
「收到!」
刘擎的咬肌动了动,随即在邵骋毫不犹豫咬掉手·雷保险栓的同时低骂了一句,下一秒毫无保留地释放出了强烈的信息素,纯种信息素的压制力瞬间让沖开门的alpha们四肢一软,前排的独立军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齐齐跪倒下来。那一瞬邵骋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与刘擎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狠狠冲撞在一起,两个alpha的信息素感知到对方的强大都凭靠本能释放出绝对的敌意与威慑信号,纯种信息素在面对挑衅时展现出的是绝对的压制力,可邵骋却没有跪下。
邵骋脖颈上显出了青筋,他在鼓譟的心跳声中抵御住了刘擎的信息素压制,精准把手·雷扔到了独立军中。直升机上的人掩护着开·枪,他们在枪林弹雨中一前一后奔向直升机,几乎同时拉住了直升机的缰绳。
砰——
陆勉听到了枪声。
他心里一跳,冷着脸单手拍开了临时医护室的门,却看到地上躺着一具alpha尸·体,脖子上一个明显的弹孔不断渗血,显然已经断了气。
陆甘棠趴坐在医疗舱里,她的脸白得像纸,脖颈上都是虚汗,可听到开门声的时候骤然抬起的双眸却像只冷静的狼崽。
看到这一幕,陆勉一直吊着的心此刻才终于落回实地,他跨过地上的尸·体快步走到医疗舱前,握住了陆甘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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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在闻见父亲的信息素后浑身紧绷的情绪骤然一松,陆勉身后的佣兵在察觉到信息素的下一秒就退了出去。陆勉把陆甘棠手里紧紧攥着的蜂鸟掰下来,微型手·枪还散发着灼人的热度,有股明显的火·药味。
「没事了。」陆勉看着陆甘棠缓缓闭上眼,「睡一觉,带你回家。」
陆甘棠嘴巴动了动,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信息素这个东西是不会有什么区别对待的,如果一个alpha散发出了攻击的信号,就是对所有人,同理omega发情的信息素影响的也是所有人,这要解释的话就是所谓的「生物特性」,abo里的信息素压制就是刻在生物特性基础上的绝对等级秩序
可能有人觉得刘擎可以边释放信息素边跑边扔□□,但这首先从物理学来说其实就很难做到,首先信息素这个东西距离越远信息素味道越淡,压制力也越低,假设刘擎跑到飞机那里了,难不准门里面后排的独立军就能补冷枪,第二跑远了□□也扔不中x,第三如果是先扔□□再跑,后面赶上来的人会补上,大家看电影都知道直升机这玩意儿就是有用但低防,一个不小心一飞机都跑不了,所以一开始的想法肯定是得有一个人留下来的,留刘擎的话其他人是最大概率能全跑的
本来以为这章能写到回家,结果是下一章,我本来想让刘擎领个便当,但最后没捨得,也因为我觉得现在的邵狗能做到,他已经足够强大,不管是心爱的omega、还是纯种alpha的信息素,亦或者作为丛林的杂种对纯种註定的厌恶与心结,他都已经战胜了,所以还是没让刘擎领这个便当(刘擎:?
后面就和好,开车,完结,拜拜以后再也不写这种了(立g)
第69章
陆勉这次出发前往第七区神不知鬼不觉。
他在陆甘棠去第七区前就为她尽量打点,最大程度让她能安全到达,可没人知道陆勉明面上在外周转,实则人一直就在第六区。过去陆家在危机到来前总能嗅到先机,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自身能力的强大,也是因为陆家每一任家主都愿意把自己的位置摆在纯种和杂种之外,正如过去他们同样感知到了纯种与杂种即将面对不可调解的未来而选择站在了酆家这边,如今的陆勉也在这样复杂的一串事件中找到了一根掩藏的细绳,他虽然摸不到真相,直觉却让他提高了警惕,把目光放在了最有可能出现差池的第七区上,这十几年他和妻子也大多在第七区走动,试图调和钱家与退让派的矛盾。
酆俞年强攻第七区的命令一下达陆勉就动身了,不为别的,就为了陆甘棠,这在某种意义上也说明他的直觉应验了。
陆勉把陆甘棠带上了直航专机,不仅如此,连带其他逐魄检测员与狡也一起带走了。陆勉很聪明,他在看到陆甘棠安然无恙后转瞬就把这件事的性质归结到了「公事」上,全然没有再用陆家的名义给指挥部施压,这两者有明显区别。
狡已经醒了,倒不如说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失去意识,在研发所那会儿他虽然信息素是有些失控,可他在丛林遇见过太多这种情况,因此调节也比其他人都快,刚下飞机输了液就稳定下来了,此刻正坐在专机上看着对面的陆勉。他在打量这个年长而散发着强大气息的alpha,陆勉身上有和陆甘棠相似的气场。
陆勉带来了私人医生,刚检查完陆甘棠的情况,此刻他坐下,看向对面的omega,语气温和:「你们在第七区发生了什么事?」
狡看着他:「等陆甘棠醒了你也可以问,我来自丛林,你就不怕我回答地不老实?」
陆勉知道自己家小omega的性格,有些事他得从别人嘴里听,但他没说出口,只是说:「你是跟着她的人,我相信我女儿的信任与眼光。」
狡虽然没有目睹陆勉强行把人带走的画面,但他也知道此刻他们能够转移,陆勉一定使了不少力,关键是他对陆甘棠明显有着野兽对待幼崽的怜爱,这是他作为omega最先能感受到的。狡捋了几下头髮,他如今换了一身正常男性omega的衣服,和平时女装的自己很不搭,却好像让他的心态也有了些许不同。
狡忽然从兜里掏出一个记忆盘,放在了跟前的檯面上:「这是陆甘棠一直带在身上的,她在第七区拷贝了很多资料,我知道这个很重要。」狡没有说自己为什么会趁没人注意拿走了它,事实上它一离开了第七区就谁都不信,在陆甘棠失去行为能力后,他第一时间就提起了戒备,把东西藏在了自己身上,「我只能告诉你上了地面后的事,至于在丛林里发生的事,我无可奉告,如果陆甘棠愿意告诉你,等她醒了你可以问她。」
这是只和陆甘棠谈合作的意思,陆勉在带陆甘棠离开后也搜身过死去的医师,没有搜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那人相当谨慎,出身也相当干净。这会儿陆勉听出了狡对陆甘棠的信任,觉得有趣,点了点头。
狡把他们兵分两路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也没有忽略重要细节,他在丛林一直为络腮鬍办事,做的就是要小心谨慎的生意,因此眼观八路他最擅长,在到达研发所后他看到陆甘棠直奔总控室也明白了陆甘棠来第七区不仅仅是为了军备的事,所以都没有遗漏,一五一十说地明白。等说完狡就看到陆勉拿起了记忆盘,面无表情地端详。
尤其在听到援军是邵骋等人而不是来自第一区的救援后,陆勉的气场变得尤其渗人,哪怕他什么也没说,表情也没怎么变化,可浑身都散发出了迫人的威压。狡没有和这样的纯种打过交道,他在面对杀气腾腾的邵骋时也没那么紧张,此刻却缓缓捏紧了扶手,用来缓解omega面对纯种alpha时那种从心里涌上来的想要逃跑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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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陆勉最后什么也没做,他只说了句「知道了」,就拿着记忆盘走出了这个客舱。
邵骋在营地包扎,这里搭了个独立的营帐,第八星系正在和第七区独立军打·仗,总司令没有安排他们上战场,因此这儿周围都是他们的人。
三只鹰都受了伤,此刻也在里头休息,它们在战争来临前一直在给指挥部这边提供定点消息,炸信号塔也有它们一份功劳。此刻戾正踩在帐篷中间的支架上,羽毛脏兮兮的,一边梳理也一边警惕着周围。
这次进攻第七区的指挥司令不是刘岑,所有人都在其中嗅到了不一样的意味,可他们看着邵骋,都没有把内心的疑惑说出口。邵骋的嗓子哑了,他这一天在鬼门关走了好几遭,再强的精力此刻也有些跟不上,可他仍然没去休息,在军医为自己钳出弹头的时候绷紧了肌肉,随后在包扎时说:「留两个人在这打扫战场,其他人先撤回去吧,我来打报告,得先带大刘回去。」
大刘就是牺牲在研发所的兄弟,最后关头文天越把他带上了飞机,他在爆炸时就伤了,后面又中了弹,撑不到支援赶到。
其他人眼里都有些红,但都没说话,刘擎因为释放了太多信息素此刻也有些脱力,正坐在椅子上看向邵骋:「研发所的炸药在最后被引爆了,钱绍森一定还有残党。」
「是库鲁。」文天越向他报告了这件事后邵骋就大概摸清楚了钱绍森的安排,库鲁是钱绍森的左右手,关键时刻却两边都不在,邵骋说,「这件事我已经跟指挥处报告了,他跑不掉,他最好不怕死,否则落在第一区手里只会生不如死。」
钱绍森死在了第七区,留下来的人都要饱受折磨,包括钱云舒。钱云舒在开完那一枪后人就昏过去了,被带到营地后一直没醒,医生说患上严重创伤障碍的可能性很大。她身体除了脚踝没有其他明显外伤,不管是作为钱家事件的中心人物还是钱家唯一的倖存者,钱云舒都很重要,此刻只能等她醒来。邵骋没把这消息告知丛林,这件事王钊还不知道。
如今野火派人监视及保护着钱云舒,他们的任务权限比所有都高,连指挥部这边也不能近身。文天越在一旁说:「钱云舒怀孕了,可看时间,应该不是王钊的种。」
这肯定不是,所以邵骋才没有说,被强制标记的痛苦对于当事人来说是一辈子无法忘却的,大概对深爱着她的alpha来说也是。
这时候刘擎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邵骋:「那个医师的尸体怎么处置?」
陆甘棠被陆勉带走的事邵骋刚落地就知道了,闻言邵骋没说什么:「当做第七区的奸细处理,把它交给指挥部。」
刘擎看他一眼,点头:「行。」
邵骋知道刘擎问他这句话的意思,这事儿事关陆甘棠,如果邵骋想查,他们可以走手续,和钱云舒一样,把这件事归到他们任务关联下,可邵骋没有这么做。
陆勉不会什么都不做,以邵骋对他们陆家人的了解,陆勉一定是察觉到陆甘棠有危险才会出现在这里,有些事他不能插手,陆勉没有把这件事闹大就是这医师对他来说很难处置,这件事归根到底会变成怎样的性质,就看陆勉想不想追究,邵骋只要确定陆甘棠没事就行。
散会后其他人都出去了,准备返航,刘擎却没有走。
邵骋包扎好腰部的枪伤,随便套了件作训服,在托盘上拿起陆甘棠遗落下来的蜂鸟。陆勉没有把它带走。
「听说陆甘棠一枪就打中了对方的脖颈。」刘擎也看向那把枪,说,「陆勉来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
陆甘棠在研发所的时候开枪都没有正中对方要害,这应该是陆甘棠第一次杀人。
邵骋摩挲着那把枪,「嗯」了一声:「她过去枪法比我好。」
「你打算怎么做?」
邵骋回头看向刘擎:「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他虽然这么说,但眼里漆黑一团,让人猜不透情绪,「可我也得给兄弟一个交代。」
他们这次任务风险之高,是回到这儿后认真復盘后才能真切感觉到的,第七区的侦查员给了他们不少情报,可这些情报就像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来到这儿后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有见到。中间环节发生了不少变故,如果不是他们嗅到了不寻常的地方临时调整了好几次作战计划,受伤或牺牲的兄弟只会更多。
事先潜入第七区的都是军·部的人,邵骋若是要追究,背后肯定能牵扯出不少细枝末节。
刘擎捏着拳头,这件事他作为纯种最是左右为难。
「不管你准备怎么做,我都站在野火这一边。」刘擎离开前对邵骋说,「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说过,我们生来是为了保护第八星系存在的,强大永远伴随着责任,必要时也要为第八星系去死,对此我没有任何埋怨,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样。」
邵骋把蜂鸟收起来:「我知道。」他从不怀疑刘擎的立场,「去收拾下,钱云舒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她不能留给指挥部。」
「行。」
第70章
陆甘棠下飞机后就直接被安排转送到一院,一院有第一区治疗腺体最好的专家,这次陆勉带着陆甘棠一起回来,几乎一落地就受到了非同寻常的关注,然而陆勉拒绝了所有想要来探望的帖子,仅仅只和穆邺城见了面。
穆陆两家定下婚约的时候陆勉不在,他是直接参加的订婚宴,对这桩婚姻的态度一直模煳,这一点也曾让媒体纷纷讨论。这对明面上的翁婿私下也的确没有细聊过,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会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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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家如今是穆邺城当家,他们见面的时候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乔装打扮的记者在医院蹲点守着,最后只拍到了陆勉单独离开穆邺城办公室的照片。对于陆甘棠为何住院、伤势如何,陆家和穆家也没有个确切说法,大家只知道陆甘棠一回来就被陆勉保护地滴水不露,进出的都是专攻腺体的医疗团队,所有检查都十分保密,倒是容易让人觉得是腺体出了什么情况,渐渐地外头也传出了一些不好的说法。
其实陆甘棠倒没有外头传得那么严重,她当时晕睡过去完全是因为精神和体力一度透支,实际上她的腺体在入院后注射了一个疗程的稳定剂,副作用已经所剩无几,只是陆勉为了谨慎起见仍然为她的腺体做了一遍详细检查,然后就以调养身体为由,没让陆甘棠立即出院。
中间检察院的人来过两次,询问的都是那个被陆甘棠击毙的医师的事,陆甘棠照实回答了,多余的对方也没有询问。
这天难得天晴,陆甘棠听着外头的鸟鸣声醒来,看了窗外一会儿,忽然对房间内的护工说:「你先出去吧。」
这护工是陆家带过来的,知根知底,闻言犹豫片刻:「小姐,先生说了......」
陆甘棠打断了她:「没事,你先出去吧。」
护工知道陆甘棠的性子,最后还是点点头,出去了。
陆甘棠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片刻后窗台出现一个人影——身着简易作训服的alpha一爬上来几乎把窗户外的光都挡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把窗户打开,利落翻了进来。
戾在窗外盘旋,等邵骋进房间后才落在了楼顶,远远看上去就是一道小影。陆甘棠看着邵骋关了窗,转身走了过来。距离分别后已经过了一周,邵骋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如今首都已经开始降温,他还是只穿了一件短袖,腰部微微隆起,看上去有包扎的痕迹。
这里是十七层,邵骋却如入无人之境,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只低声问:「身体怎么样了?」
陆甘棠的目光从他的脖颈间略过,答非所问:「你不是自己来看过了?」
邵骋沉默,没有否认。
陆勉把病房看守严格自然有他的思量,邵骋不至于硬闯,他刚回第一区就给受伤的兄弟办了入院手续,中间抽时间到特区病房外看了一眼,当天夜里就趁着护工换班的间隙爬墙进了病房。
陆甘棠其实没有亲眼看见,她晚上输液,睡得也沉,但她能从别人口中知道邵骋等人归队了。野火这次潜入第七区的任务大捷,先后击毙了钱绍森以及带回了钱云舒,又在大军进攻第七区前捣毁了研发所的一批新式重型武·器,减少了冲突与伤亡,这样的执行力足以让整个第八星系震惊,尤其是带队的邵骋,他的存在更是引人注目。
陆甘棠过了一会儿说:「戾这阵子一直在窗外,太惹人注目,别再让它来了。」
她不说不代表其他人就没察觉,这些天陆勉在忙什么陆甘棠也大概能猜到,因此陆甘棠没有插手,交给父亲全权负责。这阵子外界对于穆陆两家的婚事已然有了诸多猜测,陆勉侧面营造出陆甘棠受伤的假象也是为了方便以后,陆甘棠猜邵骋也是因为这个来的,以他的性格会亲自来确认。
邵骋没有应下这句话,只是说:「上面已经宣布正式对钱家进入介入调查,战·场的收尾工作交给了第六区,俘虏名单上没有库鲁,我还要再过去一趟。」
陆甘棠闻言不由自主陷入思索:「这件事可以让络腮鬍帮忙,库鲁既然不在地上,就是藏在了地下。」
「嗯。」邵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如今是第七区丛林的头狼,就算没有陆甘棠,络腮鬍也要行他一个方便,「你要有话需要转达,我会帮你一起告诉他。」
还真的有。陆甘棠想了想,说:「第七区现在是战后状态,地面都要暴露在军·队的视线下,黑市交易短时间内一定会被迫集中在丛林进行。我们之前缺乏一个合适的契机管控黑市渠道,如今正好是机会。」陆甘棠回来后还没有机会见周放和季淮,但以周放的敏锐,他想必已然在战·争启动时就做好了准备,「我会让周放跟你们一起出发,我现在不能离开医院,只能他代替我去,周放在黑市沉浸多年,比我更懂得门道,让他和络腮鬍配合做这些,效率更高。只要把渠道控制在地下,日后丛林的贸易才更容易被管控,一旦路被打通扩大,这就是未来用于和地上谈判的资本。」
陆甘棠和周放在黑市撒下的网如今终于到了看见收网时机的时刻,她的眸有些亮,映着外头的光亮显得格外生动,可邵骋看着这样的陆甘棠,却只想偏过身子挡住那些日光。他应声的时候嗓子有些哑:「我会借着找库鲁的名义捣毁地上的交易点,狡被安排进了陆家,出发前我带他一起走。」
陆甘棠闻言看了他一眼,点头:「我会跟父亲说。」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谈完了公事,他们之间似乎又陷入了某种微妙的气氛。
最后还是陆甘棠先打破了它。
「等你回来,第八星系就要变天了。」陆甘棠看着窗外,语气十分平静,「不管怎样,当初你想要做到的事,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
哪怕陆甘棠没有明说,邵骋还是听懂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陆甘棠曾对邵骋说,当他变得足够强大,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自由,为此他在这个纯种占据着绝对话语权的世界里努力向上爬,宁愿死也不愿屈服于信息素等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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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发前往第七区前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次任务就是最后的考验,野火是纯种、或者说是那个人造出来的利剑,经过淬鍊才得以被真正使用,事实证明邵骋经过了试炼,他的强大终于造就了自己。
可邵骋听到这句话,脸上却没有丝毫情绪。
邵骋低声道:「那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陆甘棠似乎没听清,这才把目光重新转向他。
「大刘走了。」邵骋忽然说,「我今天来,其实只是想告诉你这个。」
陆甘棠愣了愣,不知是为了这句话,还是为了说出这句话时邵骋泄露出的情绪。
邵骋的目光深邃,他就站在陆甘棠两步开外,仿佛从陆甘棠说第一句话开始,他就不被允许接近,因而自觉停在了原地,眼里此刻才显露出不易察觉的晦涩。上一次失去队友时陆甘棠抱住了他,也接住了他,可如今邵骋来到这里,却再也得不到那些了。回到了第一区后两人似乎都回到了原点,那些并肩的默契和不自觉流露出的真情也被丢在了第七区,只有伤口一直存在,哪怕不再流血也会留下一个明显的疤。
过去的陆甘棠会包容邵骋的全部,包括那些亮起的獠牙和利爪,那曾让他们在相互撕咬中也能觉察出一种密不可分的亲近,就连留下的爪痕也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或许也正因这种羁绊感太过强烈,那时的邵骋潜意识里只感到了直白的排斥,这里面也包含畏惧和依赖,这是独自生存至今的邵骋从未感受过的陌生情感。于是他急切想要摆脱,笼统地把一切归结为alpha和omega之间的本能吸引,他曾以为强大能够战胜一切。
直到那一天,邵骋在阮伊雯的话里醍醐灌顶,他才第一次正视了这种欲望,也终于明白了这个颈圈的含义。它不仅仅是束缚,也是陆甘棠作为omega的勇气与愿意对alpha交付出的真心,是他给自己愿意依靠陆甘棠的藉口。陆甘棠在这个颈圈下感受到了心安,她为了获得等同的爱为此冒险圈养了一条野狗,这种开始的方式无论是对是错如今在邵骋看来都不再重要,因为他也在自己内心深处的选择中察觉到了自己对于这种感情的反馈和回应。
在飞机上陆甘棠无意识勾住他手的那一刻,邵骋才终于明白,他原来也是渴望的,渴望被陆甘棠所需要,他也同样需要着陆甘棠。
可今天邵骋从陆甘棠一开口就尝到了疏离的意味,这仿佛在提醒着自己陆甘棠已经不再将他视为那样的对象,哪怕他仍然戴着颈圈,陆甘棠也不再把他当做自己的所有物。这让邵骋一瞬间止住了所有的话,包括他来这里的缘由,并不仅仅是为了看陆甘棠恢復地怎么样。邵骋其实一点都不想听陆甘棠说这些,可他也知道,那都是他先不要的,陆甘棠什么错都没有。
外头传来一声鹰鸣,邵骋转过身,打开了窗。
「我走了。」
背对着自己的alpha嗓子低哑,陆甘棠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清他的背影,邵骋已经消失在窗口,像是从未来过一样。
可陆甘棠无法骗自己,那人就是出现过,没关严的窗户让她无法控制地走神,直到她看见戾也飞远了。
她明知他们都受了伤,却还是硬起了心肠,那一刻从没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过的陆甘棠居然也难得陷入了迷茫。陆甘棠抚上后颈的伤口,似乎能通过这里让自己重新变得坚定,她曾说自己不往后看,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对任何人破例,可她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对那个人离去的背影感到有些难过。
人都应该趋利避害,可没人告诉过她爱是否也能够。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有人敲门。
「是先生来了。」
陆甘棠回过神:「进来吧。」
陆勉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眼熟的记忆盘。
「醒了。」陆勉示意关门,他进来的时候扫了一眼窗户,没说什么,在床边坐了下来,「我们聊聊?」
陆甘棠认出了那个记忆盘,因此点了点头,说:「好。」
第71章
库鲁的确逃到了地下。
他在第七区遭遇战火前就带着钱绍森准备的引爆器遛了。库鲁为钱绍森办事,不管是独立军还是钱家都是他负责接头,钱绍森命令他在钱家沦陷后就引爆炸药,可库鲁压根不敢,带着几个亲信就偷摸摸到了丛林躲难。他知道钱绍森的布防,所以一路很顺利,避开了所有人先跟着民众到避难点,再偷摸着去了下去丛林的电梯,买通了关系,盘查的就给他过了。
他以前是钱兆吩咐去「照顾」钱绍森的,可在钱绍森十五岁时就临阵倒戈,他们合伙给钱兆下药,一开始只是一些市面上的「迷魂药」,这东西说白了就是致幻型□□类兴奋剂,吃完后能让人渐渐产生幻觉以及性·冲动,等钱兆开始上瘾,钱绍森就在里头加了「毒」。
库鲁为钱绍森弄来这些东西,还为他收买钱兆身边的其他人,钱兆的私宅都是他挑选出的奴隶,家里不是没人了就是被钱兆拿住了亲人,因此都痛恨钱兆暴虐无常的性格,不仅仅是送来的性·奴,他们这些做奴僕的待遇也与牲畜无异,稍有不慎就会被钱兆打死餵狗。库鲁照着钱绍森的指使把钱兆弄得几乎只能躺在床上起不来,后来钱绍森从密闭的房间里出来了,负责起了钱兆的日常起居,库鲁就开始为钱绍森办其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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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库鲁并不胆大,他在钱绍森愈发疯狂的安排中更觉胆战心惊,直到他终于意识到钱绍森准备和所有人鱼死网破,库鲁才提前为自己准备好退路,在最后一刻逃脱了。
研发所的炸药是定时器点爆的,和库鲁没有半毛钱关系,大概是钱绍森这谨慎的性格总要给自己留后手,他把事情交给了别人去做,又不完全信任这些人,因此研发所爆炸的时候库鲁差点没吓死,爆炸范围之广及威力之大,足足让将近一万平米的地方夷为平地。当时库鲁已经转移到地下,所有人都感觉到明显的震感,库鲁就知道出事了。
他不能被抓,也不想死,地上如今都是清扫战场的士·兵,库鲁只能在丛林找地方躲着,可没想到才下来不久,就被络腮鬍的人逮到了。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印象中的丛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样。
邵骋刚到丛林就收到了络腮鬍的联络,如今络腮鬍听了陆甘棠的话,开始有意从内部整顿丛林秩序。头狼的命令在丛林来说虽然不是绝对的,但也足够有威慑力,正因为这里哪儿都「乱」,所以大家为了活命会更愿意听「头领」的话而不是政·府,更别说现在第七区已经没有所谓政·府了,在第八星系下派新的人来接手之前,这里都由军·队接管。
络腮鬍这阵子以邵骋的名义在丛林招收员工,成立了临时的「保安队」,丛林里有许多缺工作缺钱的人,听到消息都纷纷去了,络腮鬍把能用的青壮年alpha组成巡逻队,其他的开始有序放到他名下的产业,本来络腮鬍就不缺钱,如今陆家更是他们钱财上的老大。
邵骋到拳馆的时候络腮鬍正在打量八角笼,最近没有比赛,周围空荡荡的,地上的血迹和之前来的时候一样,暗红暗黑混成一片。邵骋走到络腮鬍身边,络腮鬍说:「以后这儿怕是要没生意了。」
「会有的。」邵骋看着这个巨大的笼子,淡淡说,「不管是丛林还是地上,大家都在渴望看见新的强者,只要有人渴望胜利,这里就还会有生意。」
络腮鬍低声笑了。他让人把库鲁拉出来,对邵骋说:「这人就是钱绍森手底下的,一下来就被我抓了,你要死的还是活的?要活的话就直接带走。」
邵骋盯着被绑的结结实实嘴也被捂上的库鲁,片刻后说:「先放这里吧,知道人在你这就行。」
「行。」络腮鬍也没多问。
邵骋走到库鲁面前,他逆着八角笼里的光,阴影把跪下的库鲁完全罩住,像是狼在睥睨脚下的猎物,那眼神让库鲁有种被獠牙衔住的错觉。络腮鬍让其他人都退下,自己也走到了远处,邵骋这才开口,对库鲁说:「我只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
alpha没有释放出丝毫的信息素,可那低沉的嗓音却让人胆寒,库鲁发着抖,在邵骋的目光下听见他说——
「你到底是谁的人?」
邵骋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他身上沾了些血,出来的时候戾气没消,眉宇间都是阴霾。络腮鬍让人进去给库鲁包扎,没问什么,只说:「要到处看看吗?」
邵骋「嗯」了一声,他这次来也是为了替陆甘棠看看络腮鬍事情办得怎么样,钱绍森虽然死了,可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地上可以交给军·队,丛林只能让络腮鬍尽力排查。邵骋收敛了表情,跟着络腮鬍往外走。
这条街他刚来的时候就和闻邵一一起打探过,当时满街的脏泥污水,现在却收拾地像模像样,连动物尸·体都少了,反倒比上面还要整洁。钱绍森藏着的炸药不仅仅埋在了研发所,现在第七区就是一片灾区,到处都要重建,钱家大宅更是被炸成了灰,可与地上相比,现在的丛林却相当和平。
「我从来没有见过丛林这个样子。」络腮鬍看着眼前这一幕,语气平静,「当人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就会自暴自弃,这里的人都这样,永远不觉得自己会有明天。」
邵骋知道丛林是什么样,因而没有说话,络腮鬍倒是不介意他有没有应声,继续说:「其实我以前也不是没试过,给工作,维持秩序,砸钱罢了,可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这些事太容易了,可当大家意识到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活在这儿,没多久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地上的世界越好,就衬托得这里越骯脏绝望,人和人的差距都是靠对比出来的,有时候我也会想上去,我不缺钱,但我总觉得我就是这里的人,生下来就和地上不一样,根本不能真正融入那里。」
邵骋有些走神,他听着络腮鬍的话,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说:「过去我也这么想。」
络腮鬍看向他:「什么?」
邵骋背对着油腻的夕阳光,继续慢慢走着:「我本来以为自己也无法融入地上的世界,我出生就在丛林,觉得自己只能属于这里,可后来发现,其实人只要努力活着,在哪生活都一样。可怕的不是阶级,也不是强弱,是屈服现状。」邵骋的声音低却清晰,「也没有什么融入不融入的,人的归宿不是这些简单的东西,你可能想错了,你上不去,不是因为你和地上的人不一样,而是因为你的牵挂在这里,你离不开。」
前方就是通往地上的电梯,这里的守备已经全换成了络腮鬍的人,因此自觉给他们放行。狡从电梯里面出来,他还穿的男装,脸上没有浓妆,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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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腮鬍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接话。
「牵绊这种东西,不是所有人都有,但只要有,人就不会变得无可救药,也能撑得下去。丛林就是这么一块地方,在这点上,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邵骋要上去和队友汇合,因此他没有再说下去,在这和络腮鬍告别,「这里就先交给你了,你可以相信周放,有什么事就联繫他。」
络腮鬍点了点头,他已经见过周放了,片刻后说:「你真的很信任她。」
络腮鬍没有说「她」是谁,邵骋也知道,他说:「我没什么牵挂,父母、亲人......这些都没有,她找到了我,我也选了她。」邵骋微微侧过头去,目光落在络腮鬍身上,里面很静,却包含着警告的重量,「所以谁要背叛她,都得掂清楚分量。」
络腮鬍过了一会儿笑了笑:「行。」
狡今天一直在给地上的野火队员带路,封锁了几个黑市交易点,忙活了一天,此刻脸上有些疲惫。他见邵骋越过他上了电梯,刚才也不知道他和络腮鬍说了些什么,此刻后者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狡称唿络腮鬍一直都是「老闆」,他虽然是络腮鬍救的,也养在他身边,可他们从没像是称唿亲人一样叫过彼此。
「怎么了......?」
狡见络腮鬍不动,犹豫着问了一声。
络腮鬍如梦初醒,他忽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对狡说:「回家吧。」
狡懵懂地「哦」了一声,他敏锐地察觉到络腮鬍的情绪变化,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只能跟着络腮鬍慢慢往拳馆的方向走。络腮鬍的背似乎比平时要弯一点,可看在狡眼里,却似乎透露出某种亲近。
过了一会儿狡放慢了脚步,没有去搀扶络腮鬍,但也没有比他走得快,维持着并肩的速度一起直行。头顶的光把他们的背影拉得很长,平时觉得虚假塑料的穹顶,今天看来似乎也变得不一样。
第72章
陆甘棠出院那一日,第八星系政·府正式下发了第七区重建工作的正式函件,元首宣布下派第一区非纯种派官员入驻第七区成立临时政府,由第六第八区的军队及特安监察组成的临时救援队也进入了收尾援助阶段。第七区临时政·府先后开启三次会议,宣布将面向整个第八星系公示每一阶段钱家事件的调查及处理结果。
陆甘棠从第七区取回的数据经由检察院与议会审核,充分证实了逐魄在制作及运输军·火的过程中没有泄露及勾结外党,逐魄收归公有的提案在议会暂时以否定票数胜出。这一次陆家让女儿亲赴险境,据说腺体都受了伤,之前潮涌般的质疑声一时哑火,说来也讽刺,在陆勉亲自带着陆甘棠到公证处后,纯种家族的口径难得达成了一致,他们畏惧陆家秋后算帐,如今只想最大程度安抚陆勉,在议会上与非纯种派为这事儿争得僵持不下。
陆甘棠从第七区带回来的数据后来经过权威机构分析后传达给了检察院,随后检察院下令逮捕庄崇申等当时下派到第七区的监察会官员,然而这些人如今都已经被派到各大区就任,逮捕条令才下发,为首的庄崇申就被发现自尽于家中,只留下了认罪遗书,庄家为此紧跟着陷入调查风波,名单上的其他人纷纷扣押查办,仅有几位已然收拾了东西跑了,不知所踪,第八星系政·府下发了紧急逮捕令,在各大区重金悬赏。
但这件事在许多人心中已经有了定论,钱兆的犯罪事实与钱绍森的疯狂行径已经是板上钉钉,随着调查结果进一步公开,纯种的立场更是几乎站在了悬崖边上。第七区人民失去了亲人和家园,他们在钱家腐·败的专政下原本就生活地相当艰难,如今在短时间内更是很难从被纯种支配的恐惧中走出去,为此现在议会最大的问题就是未来的第七区政府该如何组建,元首先后召开了几次特殊会议,纯种派都受到了反纯种派的强烈谴责。第七区不是丛林这么一块地方,能说不管就不管,如今纯种的声誉在第八星系受到了极大冲击,就连其他区也受到了波及。
关于第七区事件的第一次公审会,陆甘棠按规定出席。
这是陆甘棠回第一区后第一次正式曝光在官·媒镜头前。十一月的第一区已经降温,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裙,剪裁笔直挺括,让她看上去漠然且不易亲近。司机打开车门后陆甘棠下车,场面顿时喧闹起来,周围戴着头盔面罩的特警无声制止了媒体的靠近,陆甘棠微微歪过头,看见了队服上的火焰标志。
陆勉在另一边下车,因为随听的只能有一位亲属,所以车上的阮伊雯并没有下车。陆勉接过了助理的伞撑在陆甘棠头顶,和陆甘棠一起进了公审大厅。
公审会主审团一直都是纯种的人,可这次事件特殊,这次不仅加大了旁审团的数量,里面也有许多非纯种派面孔。陆甘棠并不是主要证人,和陆勉坐在了前排的角落。
钱云舒作为主要证人出场,她身份特殊,既是钱家如今的当家,也是钱绍森手下的受害者。她被特警保护着出席,陆甘棠见她比刚回第一区时消瘦更多,脸颊明显凹陷下去,可肚子却显了怀。
公审法官面无表情询问始末,钱云舒从宣誓到阐述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当她不带感情地说出自己被钱绍森拷住双腿在钱家进行强制终身标记时,听审坐席上都传来了明显的议论声。站在阶梯上的辛怡枫抱着胳膊没有说话,她身边的助理正做着记录,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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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以外钱云舒还表述出了几个钱绍森与独立军联络的时间点,钱绍森有时候见底下的人都不会避着她,把她拴着就像拴着一条宠物狗。钱云舒不仅证实了至今未被逮捕的库鲁为钱绍森办事,还供出了几个私下给予钱绍森第一区情报的官员姓名,时间和雷修那爆炸前后都对得上。这起公审关注度很高,钱云舒被带下去之前唯一一次对公审会说:「这是一起不该被包庇的事件,它展现的是人性恶劣贪婪的反噬,和血统、家世等等没有关系。我愿意担负起所有因钱家造成的恶劣事件后果,也希望公审会能够严惩罪有应得之人,还所有逝去之人公道。」
为这件事死去的人,不仅有杂种,也有纯种。辛怡枫和其他人同样想到了在雷修那为了保护学生而牺牲的季涵,还有眼前的钱云舒,她就像一朵被风雨摧折的花,可依然挺立在雨中。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是完全的受害者,可辛怡枫知道,在大多数人看来,他们的存在只是纯种并非纯粹施暴者的「证据」,如果当时的季涵没有挺身而出,纯种或许会面临千万年来最大的一次危机,冲突永远是阶·级对立中会有的,而人性则是决定加强或缓和这种对立的决定性因素,好像很多人都忘了,在血统之前,他们首先是个人。
第一次公审结束,元首先行离场,陆勉也带着陆甘棠出去,一行人在公审大厅停住。
酆俞年身边跟着庄耀明,庄家这次出了那么大的事却好像没有影响到这位秘书长分毫,他站在酆俞年身边就像一个影子,事实上比起其他纯种家族内部盘根错节的关系,庄耀明在外人看来几乎和庄家没有什么联繫,为了避嫌他甚至已经多年独居,至今未娶。
「这次去第七区辛苦了。」酆俞年在陆甘棠面前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我这会儿也要去军部,一起走吧。」
陆勉这次陪陆甘棠过来也是为了这个,公审会结束后他们还要去一趟军部接受最终审讯,虽然如今逐魄已经剥离了许多指控,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完。
这是陆甘棠回来后第一次见到酆俞年,她目光沉静,没有紧张畏惧,过了一会儿说了声「好」。
上车后阮伊雯拨了拨陆甘棠的头髮:「辛苦了。」
「不辛苦。」车往前开着,和前方元首的车相隔几十米,陆甘棠安抚般拉下母亲的手,沉默半晌说,「钱云舒没有打掉孩子。」
阮伊雯说:「她申请了,可她现在身体不好,所以还没通过。」说到钱云舒,阮伊雯也嘆了气,他们在第七区协调纯种内部关系的时候,钱云舒出力也颇多,没想到竟然会遭遇这种事,「而且她现在留着孩子,也有示弱的成分在,一个被强制终身标记的omega会把自己最大的伤口展露人前,云舒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只有把惨态做足,人们才会愿意给纯种时间,钱云舒今天在公审会上的面容让陆甘棠心里闷闷的,她没有表现出来,阮伊雯却感受到了。她环抱住陆甘棠,说:「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个omega,都能遇到正确的终身标记,云舒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没有被标记裹挟,这已经胜过绝大多数人。」
标记对于omega的影响,不需要阮伊雯说,陆甘棠也清楚,她也曾被强制标记过。omega标记的那一刻心里的爱慕和依恋会不由分说溢出,哪怕心里再抗拒,身体也不由自主,那种感觉omega只要经歷过一次就很难忘掉,更别说是更为深入的终身标记,一旦结合,身心想要剥离都要遭受巨大的痛楚。陆甘棠无法想像钱云舒如今的心情,她只想到了自己,还有......邵骋。
她和邵骋相处了那么久,看似一直占据上风,其实不过是在自欺欺人,正如那个傍晚邵骋失控的一次次标记,也在她心上划出了一道道伤口,alpha和omega之间到底是谁占据主导权,信息素很明确告诉了陆甘棠答案。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陆甘棠都得正视自己,她的确喜欢邵骋没错,可没人知道她同样也惧怕,不是惧怕被占有,而是惧怕在信息素面前丢掉自己,那样的被动陆甘棠此生不想再经歷第二遍,更何况她还那么讨厌输。
「如果没有信息素和标记,或许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许多。」
阮伊雯闻言,问:「甘棠,你觉得爱是什么?」
面对阮伊雯忽然的提问,陆甘棠愣了愣,片刻后说:「我不知道......大概,是平等。」
这种平等应该是站在性别与立场之上,抛开各自身上附带着的标籤之后的相互归属,她曾以为能在自己圈养的alpha身上获取自己想要的爱,可最终却失败了。
阮伊雯爱怜地说:「可一开始,你并不是这么做的,你认为omega在感情中容易处于劣势,信息素和腺体是生来的弱点,所以始终让自己站高一个台阶,这本没有错,可对对方来说,这何尝也是一种不公平。」阮伊雯想到了那个颈圈,不管是邵骋还是陆甘棠,两人在追求「平等」的认知上都出现了偏差,这是他们生来成长环境不同决定的,也是性别决定的看待事物的视角生来不同,「当你想要在爱里追求平等的那一刻,已经在心里为双方定下了强弱,可感情本来就不是能够用这些来权衡,不管是什么理由,在爱面前,人人都该保留尊严。」
陆甘棠皱眉:「我不明白。」
「有些事,只要愿意沟通就可以改变,感情的位置应该是两个人决定的,爱你的人自然会愿意与你平视,明白你的畏惧,理解你的担忧,甚至学会克制;而有的事不能改变,就像omega被标记的过程註定会很疼,你明白这个,所以心里否定了一切标记你的意图,可对于爱你的alpha而言其实是同样的,他越是爱你,就越是想占有你,也就越会伤害你,这些矛盾和痛苦最终都会因为爱你而反噬到alpha的心上,这就是alpha不同于omega的可悲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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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勉闻言看向了阮伊雯,后者似乎感受到了他目光的温和,轻轻笑了笑。
「我最后悔的,是把你太早留在陆毅身边,没有教会你在感情面前应该先学会尊重,也要懂得相互理解。」阮伊雯轻声说,「你永远可以爱得理智,并且保持自我,但不要伤害他人,以及否定那些失败,这两者并不冲突。人的一辈子很长很长,如果你被生来的东西束缚,很容易错过最契合你的风景,因为爱情不是出于大脑的明智,而是出于灵魂的牵挂,不是肉身的捕捉或替换,而是灵魂的漫展与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不是出于大脑的明智,而是出于灵魂的牵挂,不是肉身的捕捉或替换,而是灵魂的漫展和相遇。——史铁生 《病隙碎笔 》
我之前说过在这段感情中花不是完全没错的,她在遇到邵骋开始就始终用语言行动把邵骋压制在自己地位之下,因为她明白omega的弱点,所以把邵骋当做狗去驯养,可是这对于邵骋来说同样也是不尊重,我们都是出于上帝视角,所以明白花这样做的原因,可对于邵骋来说他是不理解的,他原本是贫民窟里的狗,被不顾意愿地带走,一直被陆甘棠掌控,换位思考一下,其实狗前面之所以是那样的狗脾气还真的不能全怪他,都是两人一起作出来的
花选择这样去爱是没错的,她的错只是她没有考虑对方的感受,擅自将两人的位置摆在了自己认为的天平下,前面也能看出来,他们两个的事花一直是不怎么和狗沟通的,都是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做(这一点也是因为跟着个直男alpha哥哥一起长大,所以性格习惯了强势),狗作为人来说其实做出一些反抗也没错,他错就错在明明已经爱上花了却还是因为情绪上来了去伤害对方,这些事就算不是abo里,是正常的世界观也是一种很常见的做法,人往往受伤了都会下意识去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其实他两啊,就是爱的太笨拙罢了
又一通感情观输出,不过下一章应该能和好了,最迟下下章,你们真的好怪,整天do来do去的时候要喊着分,分了又喊着和好(指指点点
第73章
在陆甘棠沉默间,他们和酆俞年一行人一前一后到达军部。
陆勉带着陆甘棠先去了审讯室,走完了流程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他们从审讯室出来,庄耀明就等在门口,陆勉没有说话,庄耀明对他先点了头。
庄耀明把他们带到办公室就停下了,陆甘棠看了父亲一眼,见陆勉点头才推门进去。陆勉回过身看廊下的雨,面容有些冷峻,他站在这里周围的气压仿佛就降了下来,庄耀明见状,自觉后退了几步。过了一会儿身着常服的邵骋自走廊那头过来,见到两人,走到门前停了下来。
这次去第七区的队伍也算伤亡惨重,上面给受伤的队员休了假,唯独邵骋要负责善后,不仅要处理之后的一切手续,还要负伤带队去第七区逮捕漏网之鱼。邵骋刚回来,今天主要是来述职。
邵骋好似知道门里的人是谁,他站在原地,就在门边守着。除开庄耀明,门外的气氛倒是显得有些微妙,两个alpha各站一角,却都没有什么话说,仅仅只是等待。陆勉对邵骋的印象全取决于陆甘棠,但他也很明白邵骋如今在第八星系的位置,因此没有给他脸色看。
陆甘棠在隔门的雨声中看向面前的老人,酆俞年让她坐,陆甘棠扫了一眼茶台,在甘苦的味道中坐在了酆俞年对面。
他们心里对彼此的事心知肚明,却都没有着急点破,在酆俞年看来,陆甘棠的确够沉得住气,他看向陆家这个omega的眼神中不自觉带上了欣赏。直到他倒了一杯推到陆甘棠面前,才开了口:「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先尝尝。」
陆甘棠看着色泽清冽的茶水,却像是提前尝到了苦味,她敛眸饮尽,说了声「苦」。
「刚开始喝都觉得苦,但喝到我这个岁数也习惯了。」
陆甘棠放下了茶:「您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吗?」
酆俞年没有接话,脸上的皱纹让他看上去有些苍老,一静下来就有让人心惊的气场。陆甘棠知道这是一头老狮子,可能看着很久没动弹了,但都是假象,他把人命当棋子下了那么多年,就证明他从不忌惮鲜血,他只是更擅长兵不血刃。
陆甘棠没有畏惧,她知道门外有她的底气,同样,她也给自己留了后路:「钱云舒说希望公审会能严惩所有罪有应得之人,她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您心里有数。这不是一两条人命,是数十年筹谋下的无数条,长官,您觉得谁应该为此担责?」
酆俞年看着她:「陆勉允许你单独和我聊,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陆甘棠说:「我想听您说。」
酆俞年在这茶香和雨声中看着陆甘棠,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时的他还年轻,满怀志向,总觉得纯种与杂种之间有一日能彻底和解,可最后父亲的一番话彻底打碎了他的期望。纯种在仅剩不多的时间里走下了绝处逢生的一步,也是最错的一步棋,或许在下了第一子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他们没有回头路,只能一直错下去,他们或许会为此付出代价,但纯种与杂种永远只能相互制衡。
「很多事,我们从来都别无选择。」酆俞年的声音很沉,也静,好似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无法使之动摇,「阶级对抗把第八星系撕扯得分崩离析,纯种曾经是第八星系的庇护,后来却成为了定时炸弹,这是无法解决的难题,因为第八星系还远远做不到离不开纯种。丛林法则延续到现今已然不适用,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秩序,不仅要制约纯种,也要给杂种说话的空间,只有双方的实力能被摆在一个天平上,才能实现新的共存,而建立这个规则註定要牺牲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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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存。」陆甘棠默念着这两个字,眼神变得逐渐犀利,「所以您不仅利用了他们,还把目光放在了逐魄上。」
这件事就是明目张胆的陷阱,酆俞年根本不怕得罪陆家,甚至这件事可能就在他计算在内。只要陆勉与纯种家族背道而驰,其他家族就绝不允许陆家一家独大,到时候不管陆勉愿不愿意,陆家在逐魄的事情上都会丧失主动权。
酆俞年没有否认:「纯种过去最大的错误,就是把过多的力量握在自己手里,因此一旦失控就无人能控制。陆勉能保证自己不犯错,陆毅和你或许也可以,但你们能保证以后吗?」酆俞年在短暂的空白时间里没有等来陆甘棠的回答,因此说,「你们都可以怪我,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陆甘棠抿唇:「如果陆家不同意呢?」
「邵中尉在第七区杀了那个人贩子,别人不清楚缘由,你或许能明白。」
酆俞年突然说出这句话,陆甘棠微愣,她并不知道这件事,还以为钟四是死在乱战中,等明白过来酆俞年的意思,陆甘棠眼里掺了冷意:「您这是打算用一个杂种的命来威胁我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走到了该在的位置。」酆俞年倒掉了凉茶,看着杯底的翡色,说,「他选择了站在纯种这一边,不管是为了谁,都已经是自愿把把柄交到了我手里。」
邵骋杀掉钟四是众目睽睽下,这件事瞒不过军部审讯,击毙人质这件事可大可小,更何况钟四的身份尤其敏感,军部还没对此定性,决定权如今捏在酆俞年手里。邵骋现在身上背的不仅仅是那些人命,他在动手之前或许就料想到了如今的局面,可他还是选择了开·枪,因为他知道,陆甘棠就站在纯种那一边。
陆甘棠的表情已趋近漠然:「他对您来说是重要的棋子,对我来说却不是,他不姓陆,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是他的自由。」
「他唯一的弱点,就是选择了你,选择你就是选择陆家,这一点上,把他捡回来的你永远撇不清。」酆俞年没有被陆甘棠的话迷惑,他像是对他两的事心知肚明,「所以他能不能用,决定权在你,还有陆家的态度。我知道你们在第七区丛林里藏了人,但我现在还没有追究,因为我也想知道,你们能做到什么地步,这也是我愿意和陆家坐下来谈话给出的诚意。」
酆俞年为陆甘棠续上一杯热茶。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库鲁如今还活着大概率是酆俞年计算外的结果,他早该和钱绍森一起死在爆炸里,但越大的局往往越容易出现漏洞,库鲁的临阵逃脱和偷生怕死让这盘棋的走向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偏移。但酆俞年不着急要他的命,从这个态度来看陆甘棠也明白了他对于陆家的选择是心理有数的,或者说酆俞年根本不怕身败名裂,他丢掉了太多东西,甚至连自己都能捨弃。
「其实你自己也明白,在你活着回到第一区时,面前只有两条路。」酆俞年说这句话时语气竟然含着怜悯,「要么把这盘棋下完,或者,掀掉棋盘,让过去的人白白牺牲。」
就像酆俞年当初也是一夕之间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他们都明白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仁慈不仅不能挽救任何东西,还会让过去的一切付出化为乌有。棋盘就好比整个第八星系,只能落子无悔,这盘棋必须下完,他们没有回头路。
陆甘棠深吸一口气,她来之前就猜想过酆俞年会对她说什么,这些利益关系她明白,可当真正直面这些因果,陆甘棠才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可以反驳酆俞年的话。
因为她很明白酆俞年说的是正确的,这世上有太多残忍的抉择,她做不出来,不代表没有人做,命运的涡轮总是尤其残酷,陆甘棠有时候也会痛恨自己的理智,因为理智同样意味着残忍。
她在回到第一区后就捋清了一切,也明白了不管自己有没有出事,棋局的走向都不会改变,因此陆甘棠才选择把记忆盘上交,她明知这样是错的,却只能被推着走下去。
有时候人性就是如此复杂,真挚中含着做作,高尚中蕴藏着卑鄙,她想反问酆俞年一句「凭什么」,凭什么是那些人,又凭什么非得有牺牲,可陆甘棠最后什么都没有问出口。她很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永远是无解,就像弱肉强食的规则也从不是人定,在这个世界上,人们必须不停奔跑,才能停留在原地,不是前进,便是永久的消亡,命运从不给人第三种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陆甘棠才开了口,像在告诉酆俞年,也像是在告诉自己:「逐魄创立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架起一个桥樑,连通纯种与杂种之间......这才是我们寻求共存的方式。」
酆俞年点点头:「我知道。」
可惜的是,时间来不及。
陆甘棠不着痕迹地深唿吸:「您想要的,陆家可以答应,但我们有条件。」
酆俞年示意陆甘棠开口。
「距离下一次选举还有三年,这三年里,逐魄不能变更所有权。」陆甘棠说,「酆家经歷几代人下了这盘棋,陆家敬佩,但不认同,您说再多都无法改变事实,这与我们陆家寻求共存的方式相悖,逐魄不能交到由您掌控的议会手里。三年后议会革除旧弊,军部整改结构,届时有三方制衡,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时机。」
陆勉在病房里对陆甘棠说过类似的话,有的道理就算别人不说,陆勉也看得清,逐魄并不是不能上交,只是不能成为谁的武器。陆勉年纪大了,逐魄的未来在年轻一辈手里,他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的儿女,不仅仅是因为血缘承继,也是因为信任。陆甘棠其实从不在意逐魄的归属,他们建立逐魄最初为的不是加强势力,而是保护第八星系,许多人都认为陆毅能掌握逐魄仅仅是因为他姓陆,却不知那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在这方面,没有人会比陆家人更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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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酆俞年似乎不觉得意外,在他把陆甘棠的底牌放到檯面上时就似乎预料到了陆家的态度,「还有吗?」
陆甘棠说:「我想要一条新的路。」他们对视着,苍老的面容对上年轻坚定的视线,谁都没有转移,「一条让丛林通往地上的路。如果您能答应,陆家就仍然站在第八星系这边。」
陆甘棠说的是「第八星系」,而不是「酆家」。
酆俞年在心里笑了笑。他在少女的目光下恍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再过十几年,他或许也会与父亲一样下地狱,第八星系的未来他看不到,但他对此已经不再感到担忧。
......
陆甘棠没有喝完那杯茶,起身离开。
她在走出办公室的瞬间感觉自己恢復了唿吸,她知道自己在这场谈判里被拿捏了,面对年迈的狮子她就算使出了浑身解数也还是落于下风,这不仅仅是年龄与心计的差距,更是因为陆甘棠有太多想要顾全的东西,酆俞年却仅仅只有一个。
陆甘棠抬头看到了邵骋,他就等在门边,低头看她的表情明明没有显示出任何情绪,却像座山一样忽然让陆甘棠的心稍微安定了些。陆勉走到陆甘棠身边,看着女儿有些苍白的脸色:「走吧。」
邵骋这时开口:「能捎我一程吗?」
陆甘棠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陆勉见状没有说什么,牵着她离开。
庄耀明让到了走廊的一侧,看着他们远去,等他转身进办公室,酆俞年刚在函件上盖上了章。他看了两眼,然后抬起手把东西递给了庄耀明。
庄耀明接过后应了一声,没有问多余的话,拿着函件离开了。
......
车上很安静,因为要捎带上邵骋,陆勉多安排了一辆车,他们从出发开始就没有任何交流。
上一次邵骋在医院离开时的背影陆甘棠还记得,仅仅只是过去一段时间,他就像是自我修復了一样,不再像那天似的在陆甘棠面前展露脆弱的情绪。在司机询问目的地时,邵骋面无表情报了公寓的地址,陆甘棠看着车窗外,像是没有听见。
车子驶过半途,邵骋才开了口:「还好吗?」
陆甘棠「嗯」了一声,转了过来,看着前方:「应该不用多久,野火就要有新的变动了。」
邵骋脸上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他不在意这个,邵骋观察着陆甘棠的表情,半晌说:「周放给你回讯息了吗?」
「回了。他说你们找到了库鲁。」陆甘棠闭着眼,「你没有把他带回来是对的,虽然是一步明棋,但他现在很重要,要看好他。」
「我知道。」邵骋想要触碰陆甘棠,却强忍着没有动弹。陆甘棠眼底下有淡淡的乌青,从在酆俞年办公室出来她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可在陆勉面前她选择了强撑,现在陆勉不在,她才隐隐露出了疲态。邵骋把那些模样尽收眼底,目光在昏暗中毫无遮掩地显形,过了一会才低声说:「你可以再多相信我一点。」
陆甘棠闻言睁开了眼,毫无预兆地撞进了邵骋的目光里。漆黑的车厢中alpha的双眼直白贪婪,在看见她睁眼后有一瞬的收敛,随后移开了目光。陆甘棠在那短暂的片刻好像被狼克制小心地舔了一口,反应过来后指尖有些发麻,随后她为了转移注意力也移开了视线,目光最后落在邵骋的腰腹间,那里有些微隆起,是包扎的痕迹。
车内突然又安静了下来,陆甘棠想起了酆俞年的话,有话想问,却不知为何开不了口。
他们一直沉默到车子停了下来,眼前是熟悉的小区入口,窗外的雨还在下,邵骋解开了安全带。
在邵骋打开车门前,陆甘棠忽然不受控制开口:「你没有别的话和我说?」
这话如此熟悉,一说出口,他们两人都愣了愣,不约而同想起了过去,邵骋曾经问过陆甘棠一样的话。
陆甘棠原本只是想问钟四的事,可邵骋顿了顿,说:「我想要告诉你的,在第七区时就对你说过了。」他沉默几秒,「那些不能告诉你的,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说了。」
那天在医院里陆甘棠的态度对邵骋来说是一种拒绝,见陆甘棠不再说话,邵骋顶着外头的细雨下了车。现在这个温度下了雨后变得尤其冷,陆甘棠看着邵骋关上车门,寒意也一併被关在了外面,司机见陆甘棠没有出声,自觉踩了油门。
陆甘棠余光瞥见邵骋的身影在车窗边缘消失,喉咙变得更加干涩,她的感官好像连带着那句没说完的话一起被带走了,因此不自觉抿唇,想要缓解这种感觉。过了几秒陆甘棠回过头,透过后面的玻璃看到邵骋仍然站在原地,模煳的身影像一块倔强的石头,与两年前他在玻璃房里孤独桀骜的身影隐约重合。他好像总是这样,认准了一样东西就不会回头,也不会屈服,风雨再大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随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陆甘棠忽然觉得心跳得很快,她忽然朝司机喝了一句「停车」,在司机被吓到紧急剎车后没有等听清他的话,便打开了车门。
邵骋一直望着车子驶远,他告诉过自己陆甘棠不会再回来,可仍然不受控制去看向她离开的那个方向。雨一会儿就把他浇透了,直到车子快要开到连他的视力也快要看不见的距离,邵骋刚想转身,就看见车停了下来。
那一刻邵骋的心狠狠一跳,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在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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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太冷了,陆甘棠刚淋了雨就开始哆嗦,她刚出院没多久,身子还虚着,omega的身躯顶不住这样的温度,但她犹如自虐一般想要多浇一会儿。她跑了一会儿邵骋已经到了自己跟前,紧紧抿着唇像是在忍耐,最后在陆甘棠不住地哆嗦中咬着牙脱了外套,把她整个人裹住。
邵骋里面就穿了一件黑色短袖作训服,这会儿全都紧紧贴在身上了,可他像是不怕冷,比起冷他看着陆甘棠苍白的脸好像更痛苦,全身肌肉都绷紧着,只抬起了手让衣服为陆甘棠挡住大部分的雨。
陆甘棠开口的时候牙在打战,她看着邵骋,在他眼里看到了疼痛,这一刻她想起了母亲的话,深吸一口气,说:「我杀·人了。」
邵骋「嗯」了一声,声音哑地几乎听不见:「我知道。」
「我还伤了很多人......那些人其实都是受害者,我明知道这一点,还是选择了站在纯种这一边。」陆甘棠在那双结实的胳膊下看见了邵骋的眼,隔着黑夜与雨幕,那道目光像是带着热度。她冷得一直在抖,却倔强地想要在他口中得到答案,「邵骋,你为什么要杀钟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曾经说过厌恶成为纯种的棋子,却愿意落下这样的把柄,杀了钟四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一点好处,这一刻陆甘棠只想知道答案。
「陆甘棠,我是你的。」
邵骋没有丝毫犹豫,他脸庞上不住有雨水滑下,可他眼也不眨:「不管你是对是错,我都是你的共犯。」
陆甘棠不懂得倾诉,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遇到问题总要自己解决,作为omega越是害怕的东西就越要藏住,不能暴露弱点是她们生来就学会的一种自我保护。
可此时此刻邵骋的手臂,邵骋的目光,还有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对陆甘棠透露着同一个信息,就是她在他面前,永远不需要害怕。
不需要害怕失败,不需要害怕选错,他是属于她的,就永远愿意为她兜底,他也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包括他自己。
这一刻陆甘棠心里那面厚实的墙壁出现了裂缝,所有的压力骤然坍塌,她却不再感到害怕,而是释怀。陆甘棠手脚发麻,她在淋透自己的雨中扯住了邵骋的脖颈,泄愤一样地撕咬上去,尖锐的指甲陷入alpha粗壮的臂膀,很快就留下了明显的印记。邵骋压下腰去,把她连带外套一起提了起来,把她高举到腰间,仰起脖颈承受她的发泄。
他们不住吞咽口水,接不住就顺着雨水一起流下,直到陆甘棠尝到了嘴里的血味。邵骋察觉到她停了下来,用受伤的舌头不住舔舐她的下巴和脖颈,最后被陆甘棠强迫再次仰起头。
「......不能告诉我的话是什么?」陆甘棠在雨中勾住他的腰,却没怎么用力,邵骋一只手就能让她稳稳待在他身上,「没资格说的话又是什么?」
陆甘棠俯视他的时候把雨都挡住了,邵骋睁着眼,还在喘气,喷出的每道气息都炽热无比。他把陆甘棠这副模样深深映入脑海,胸肺跟着她的颤抖牵扯出一阵阵疼痛,手紧紧箍着她的腰,用力到像是要把她折成两半,可陆甘棠这一次能感觉到那份克制,比过去每一次都要清晰。
「我爱你。」
被驯服的alpha眼里还残留着刚才那通被撕咬的欲,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对这个omega的渴求与占有,但这一次他不再强硬索要,在痛过并且明白自己心意后,他已然学会了要如何等待对方的许可与垂青。
「陆甘棠。」邵骋说,「不需要标记,也和信息素没有关系,我这辈子,只会属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合一了,虽然更晚了一点但这章真的很难写
本来想分开的,但我觉得这章要是不和好肯定会有人想砍死我...就还是和好吧...恭喜完结撒花(不是)
人们必须不停奔跑,才能停留在原地,这是红皇后假说,意思其实和丛林法则一样,讲的都是生存的适应性,在不同的时期人们都需要做出不同的适应,所以纯种统治一切的制度理应结束,之后需要的是进入双方制衡共存的状态,酆家只是做出适应生存选择的一环,很残酷,但总要有人做这样的事。
第74章
陆甘棠抱紧alpha的脖颈,金属颈圈硌得手臂发疼。
邵骋没忘陆甘棠才出院不久,他任由陆甘棠抱着,兜着她正想往车里走,陆甘棠却阻止了他:「回去吧。」
邵骋的眸仿佛比夜还深,他侧过头和陆甘棠对视,确认她是认真的。几秒后他抱紧了陆甘棠发抖的身子,用外套盖住她的头,往公寓的方向跑。陆甘棠埋首在邵骋脖颈间,明显感觉到哪怕周围那么冷,alpha的体温还是滚烫的。
他们弄湿了电梯,身上的衣服不住滴水,在门口留下一滩水渍。邵骋进门后直奔浴室,把又湿又冷的外套从陆甘棠头顶掀开,先用额头探了探温度,确认陆甘棠没有发烧才给她脱掉了湿衣服。
陆甘棠有点晕,但她被热水浇湿的瞬间清醒了不少,邵骋把她牢牢揣在怀里,情绪一直没断,这会儿控制不住地仰头吻她,一如既往地兇狠。陆甘棠在浴室迴荡的清晰吞咽声中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渐渐恢復过来,这才用手摸到了他的侧腰,从他唇间挣脱出来,喘着气问:「伤口还没好?」
上次他到病房来的时候就包着纱布,现在纱布还没拆。闻言,邵骋单手托着陆甘棠,另一只手把作训服从头顶扒下来。纱布已经湿透了,上面浸了血色,刚才一通折腾,这枪伤又开始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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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第七区的时候断过一次线。」邵骋感受着她手指的动作,低声说,「现在黑市有一些趁乱打劫的亡命徒,我已经跟周放交代过了,这阵子加强管控,其他区的货都先暂停运到第七区。」
陆甘棠听着他的话,顶着热水往下睨着狼腰,手熟练得解开绷带结,露出伤口。邵骋一只手撑着玻璃任由她动作,见她眼神专注,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肩膀,压着火说「没事」。
枪伤在人鱼线上方,alpha腹部肌肉最结实的一块,此刻正随着他的唿吸上下起伏。邵骋身上没有一丝赘肉,他不是肌肉很夸张的类型,可身上的每一道线条都像是在流动,小麦色肌肤上每隔一小块就有一些显眼或不显眼的疤,让这具身体看上去很有力量,并且十分性感。
水流把血丝沖刷掉了,陆甘棠低头打量那伤的时候邵骋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后颈,那是邵骋的心病,视线总是控制不住。陆甘棠把头靠在他的锁骨上,侧过头让他看,感受到邵骋用手撩开她的头髮,陆甘棠也说了一句「没事」。
覆盖标记的痕迹早就没有了,omega的腺体天生就是用来承受alpha的,因此不容易留疤,可对于邵骋来说,那道伤口会永远留在他的心上,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缓缓开口:「发情期什么时候能恢復正常?」
陆甘棠知道在研发所楼顶那会儿她的状态很吓人,当时她已经几乎看不清东西了,却还记得邵骋接住她的时候表情十分难看。陆甘棠说:「医生说可能要两三个月,之后会慢慢恢復正常。」
邵骋深吸一口气,把火压下去些。他关了热水,抽过自己用的浴巾裹着陆甘棠出浴室。屋内有暖气,陆甘棠让邵骋去拿绷带,邵骋把她放在床上,光着身子出了客厅。
回来的时候陆甘棠把自己稍微擦干了,就留头髮还湿着。她接过绷带,让邵骋站在自己身前,这个高度正好让她可以坐着对着他的小腹。邵骋低头看着陆甘棠用毛巾把自己身上的水擦了擦,就在他以为陆甘棠要给他处理伤口的下一秒,陆甘棠忽然低下头去,沿着伤口边缘舔舐了一圈。
就这一下让邵骋瞬间绷紧全身,他把手插进陆甘棠的头髮里,好不容易压下的火瞬间又升了起来,明晃晃顶在陆甘棠的脸侧。陆甘棠往上看着他的表情,两人的目光撞在空气中好像能擦出火,她像是故意的,要让他疼,也要他重新燃起欲·望,邵骋紧紧盯着她,自虐一般无法移开目光,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下一秒闷哼一声,是陆甘棠避开伤口就近咬了一口。
「你是我的。」陆甘棠松开了牙,看着那个牙印,用手指搓了搓,「每一寸都是。」
邵骋深唿吸,几秒后「嗯」了一声。
邵骋任由她玩,他知道陆甘棠想干什么,因此没有阻挠,只是不住调整唿吸。
他们明明都没有释放出丝毫的信息素,可空气中却仿佛充满了两个人的味道,此刻邵骋越是隐忍,陆甘棠便越觉得满足。
omega就是如此矛盾的动物,她们越是依恋一个alpha,就越是害怕被他们掌控,可此时此刻陆甘棠很清楚,是自己在拴养着这样一头野兽,邵骋的每一次唿吸都直白地彰显着自己已经被驯服,陆甘棠在这样的双重折磨中感受到了病态的满足。
邵骋用尽了自己全部的自制力站在床边什么也没做,他曾经在这个房间里利用信息素掌控了陆甘棠,如今他也正在被陆甘棠掌控。
等陆甘棠终于松开他的时候邵骋深吸一口气,声音粗地像吞了一把沙子,道:「先帮我把伤口缠上。」
否则再这么下去血得止不住。
邵骋压住浑身血气,等陆甘棠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才把人拎起来。
「做吧。」陆甘棠的吻落在颈圈上,宣告着让他解脱,「在我说可以前,不许停下。」
他们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比那次让他们伤心的标记更加让人印象深刻,结束后邵骋靠在陆甘棠身上缓劲儿,好久没有出声。
陆甘棠眨掉了眼里的泪,微微侧过头,看着alpha汗津津的侧脸。他闭着眼,脸上有餍足的疲惫,显得格外乖巧。
陆甘棠亲他的太阳穴,邵骋偏过头,闭着眼把汗蹭到她身上。他们紧紧贴在一起,任何动静都逃不过邵骋的感官,过了一会儿邵骋在汗滴落在床单上的细小动静中睁开眼,看见汗水沿着她的线条滑落,邵骋伸手给她抹了。
陆甘棠疲惫地抱着邵骋,他一半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沉甸甸地,却让她觉得心安:「我们扯平了。」
邵骋的手指抽了一下,过了几秒,他把她反过来搂在怀里,他们像一大一小两道圆弧,邵骋把她全部包住。
「好。」邵骋吻着陆甘棠的额头,在她渐渐平稳的唿吸声中低声说,「陆甘棠,我们扯平。」
再纠结谁欠谁的,谁对谁错,都没有意义,如今他们都从对方身上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就足够了。
......
他们折腾到凌晨,简单清洗后就睡下了,如今天亮得晚,邵骋醒来的时候外头还暗着。
他起来的时候还听见了雨声,没想到这雨下了一晚了还不消停,邵骋今天要回基地,进浴室洗漱完就换好了衣服,连带伤口也重新包扎了一遍。临走前他走到床边,给陆甘棠抹了一遍药。
他们昨晚弄太狠,陆甘棠身上简直没有一处能看的地方,抹药的时候陆甘棠醒了,她嗓子疼,压根发不出声儿,只能用手指轻轻勾了勾他的衣角。邵骋撩开她的头髮,确认她没有发热,才开口:「你继续睡,我回部队,晚上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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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还在休假,但也不能闲着,最近野火在纳新,很多事要做。陆甘棠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邵骋拿出自己的终端和陆甘棠的互相绑定,随后又在陆甘棠的终端上操作了会儿,才把它放回到陆甘棠身边,抬手的时候指腹轻轻摩挲过她因为哭太多而发肿的眼皮,没再说什么,起身走了,没再响起一点动静。
陆甘棠是下午两点醒的,屋里的暖气开得足,她盖上被子甚至有些热。她坐了起来,打开终端看了一眼时间,上面有几条未接讯息,她点开看,过了一会儿又合上。
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干净,陆甘棠让陆家的司机等在楼下。昨晚没来得及看,今天出了客厅才发现房子已经被邵骋收拾地像模像样,虽然冷清单调,但比起刚开始那会儿已经像人住的地方了。陆甘棠用手轻轻扫过墙上残留的一些痕迹,感觉内心十分平静,直到司机给她发通讯,陆甘棠才下了楼。
她先去了第七天,今天高晟他们都在,陆甘棠没着急下去,先去吧檯前要了点食物,她实在有些饿了。
杰西看到她这副模样,眼睛暧昧地眨了眨:「你这开荤过度的模样我也是很久没见过了。」
陆甘棠没有搭理他,等果盘上了她随便吃了几口,缓过了那阵饿劲儿,才说:「之前攒下的那批货过几天可以先运到第七区,周放那边我已经知会过了。」
杰西点头:「知道,这些东西你要派谁跟?」
「高晟他们愿意的话,就让他们去吧。」陆甘棠笑了笑,她虽然疲惫,但精神不错,她对杰西说,「从今往后,丛林的路就要靠他们了。」
他们之前接触并且帮助了许多像高晟这样的人,就是为了现在,他们有才华,也有责任心,关键是他们都十分年轻,并且野心勃勃,未来他们或许会成为第八星系中支撑起杂种力量的砥柱,陆甘棠对此有足够的信心。
第75章
第八星系在援助第七区期间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无非就是穆陆两家的婚事。在陆甘棠入院后这件事一直被人拿出来讨论,不少纯种家族的人也在试图打听,可穆陆两家始终没有放出过任何消息。
因此婚约取消的事一经公布,许多人第一反应都是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很快接受了,之前媒体间就传过陆甘棠因为潜入第七区导致腺体受伤的传闻,如今穆陆两家取消婚约简直像是变相证实了这一点,人们对陆家这个敢以身犯险的小omega佩服之余也感到惋惜,但大家都知道穆邺城年纪也不小了,在延续的角度来说陆甘棠的确已经不再是最优选。
就在大家还在为纯种联姻的现实问题作出不少讨论的时候,第八星系科工委发布了一则足以震动整个第八星系的大消息——由逐魄名下的附属科技院与一院牵头,五家企业将开展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生物技术合作,其范围涵盖医疗、生态环境、生态农业技术等等,这次合作成果将面向整个第八星系铺展落地,在召开记者会上,科工委与五家企业代表甚至提前公开了部分合作内容。
逐魄名下的附属科技院由阮伊雯主管,一直以来都独立于逐魄进行精密仪器的研发与落地,与专攻军·火的逐魄相比,科技院更注重科研领域的攻破,和穆邺城手下的医疗企业很早就有过合作来往,但往往都是一些关于医疗器械领域项目的合作,像这样大规模的技术深度合作并不多。这个消息一出大家都有些看不懂了,按理说联姻取消对纯种家族来说是一件大事,更别说是穆陆两家在纯种家族中声望极高,联姻就这样草草结束在外人看来势必会影响两家的交情,可这次合作就像是在告诉所有人,强强联合併非只有联姻才能实现,为了第八星系更好的未来,他们愿意与政·府携手,也愿意接受第八星系政·府的监督,这也是第七区纯种事件爆发以来纯种第一次得到了大多数人认可。
这次合作一开始是由陆毅和穆邺城牵头的,在联姻这件事上阮伊雯在中途也进行过干预,虽说陆家让出了不少利润,却也因此有了更多话语权。穆邺城并非是个目光短浅的人,他愿意与陆家促成这次长远合作也是因为看到了以后,穆邺城不是没有察觉到纯种内部的分裂,起初他只是希望能与陆家结成联盟,这样才能有更多底气迎接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变故,可陆甘棠却说服了他。
如今纯种需要的不是进,而是改变,在出发前往第七区前陆甘棠就察觉到了有人不希望纯种继续联手,联姻不仅不能保护家族,或许还会让双方成为目标。陆甘棠愿意把这些利益关系在穆邺城面前摊开说也是因为看出了穆邺城并不愚昧,和这样的人谈合作未来在大方向上的分歧才能把控在可接受范围内,于情于理,穆家都是陆家的首选,因此他们谨慎挑选了另外三家民间企业,经过严谨的背调进行了首次纯种与杂种联手的企划,虽说仍然是穆陆两家占据大头,可这件事对于第八星系目前的格局来说已经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重要突破。
陆甘棠与酆俞年那天下午的谈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向酆俞年争取了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里她要与穆家一起给纯种和杂种做出一个明确的表态,联姻对如今的纯种来说已经不能再作为巩固地位的手段,他们更需要做的应该是为了良性发展而做出合理的让渡,这次合作最核心的关键部分在于这个项目最终是由第八星系政府进行管控,这也是陆甘棠能够与酆俞年坐下来谈的绝对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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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第二件大事就是第八星系军部系统内迎来了第一支由杂种带领的队伍。
邵骋因军功从中尉晋升至少校军衔,破格连升两阶正式担任野火这支队伍的大队长,刘擎就任副队,军衔晋至上尉。这件事军方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宣布,因这支队伍的构成特殊性,晋衔仪式相对低调,仅仅只有两家军方媒·体记录,第二天会在第八星系公共军事频道进行转送。
所有人都知道第八星系正在发生巨大的变革,纯种像是在酆俞年近日雷厉风行的行动中察觉到了什么,对此次的安排三缄其口,毕竟不仅仅是军功,邵骋也是这支队伍里公认成绩最优异的人,光是这一点队伍上下都服气,就连刘擎也没有对此表达过丝毫的质疑,不知不觉间,邵骋已然成为了这支队伍里的核心人物。
当事人站在场地中央,看着酆俞年换下自己胸口的徽章,面容沉静。
「辛苦了,少校。」
酆俞年迎着alpha的目光温和地笑着,他已经老了,比邵骋矮了半个头,但邵骋知道一切都在酆俞年的掌握之中,包括他击毙钟四的事,军部审讯那边也一路为他亮了绿灯,这都是酆俞年为了让他走到该到的位置而做下的决定。他不是站在这个位置的唯一人选,只是当下这个局面里最合适的一个。
有镜头在记录眼前这一幕,邵骋垂眸,还是应了一句:「谢谢长官。」
酆俞年拍拍他的肩膀,走到正中与队员们合影。
陆甘棠等在车里,她刚从逐魄离开,在终端上看着周放和高晟他们的讯息。
生态科技的试验田将于明年开始动工,这件事他们已经内部决定了,第一个实验基地就选在第七区丛林。
在与酆俞年明牌后陆甘棠已经毫不怀疑第七区就是酆家第一个要打破旧格局的版图,虽说现在没有真正定下来,但趋势已经相当明显,第七区新政府大概率也不会再由纯种掌控。酆俞年答应了她的条件,这一年时间里丛林的规范和制度化就是他们的重中之重,周放和季淮会把第七区的黑市交易渠道严格控制在丛林,商路打通后这里未来就是实验基地的运输直达渠道,等基地落成后,丛林里的人不需要再朝生暮死,他们会拥有新的工作,成为第八星系里新的养分,也会有不一样的明天,在可望及的那个未来下,他们终有一日能挺起胸膛活在阳光下。虽然这是十分漫长的一步,却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车门这时候被打开,穿着崭新军装的邵骋上了车,笔挺坚硬的面料带着一身凉气。他像是不适应这种规整的衣服,一上来就先把扣子全解开了,露出了里面的黑色衬衣,胸口处绷地紧紧地,手臂与胸膛的线条尽显。陆甘棠放下终端后还没来得及欣赏,就迎上一个微凉的吻。
十二月的第一区正式入冬,可alpha的体温却仍然像个火炉,不一会儿就让这个吻变得炽热无比。今天有很多晋升军衔的队友都来了亲属,只有他和刘擎没有任何亲人在场,刘岑如今被派往第二行星进行军事外交访问,在这个时间点被调出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次明升暗降,对此刘擎但是相对淡定,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这对刘家来说也是一种保护。」陆甘棠摸着alpha被风吹得粗糙的脸颊,轻轻喘着气,「那一位最近大刀阔斧进行改革,他不离开就是最大的目标,会有很多人把他推到最前面。」
陆勉和阮伊雯已经离开了第一区,如今他们为了这个新项目的事有了更正当的理由外出考察,陆家因为手里握着逐魄,和其他家族的来往一向不深,如今倒是方便了他们离开权力旋涡中央,有那个时间在里面斡旋,他们可以做更多对第八星系有用的事。
「我明天要去第二区,审核野火二队的初名单。」经过一轮大筛后二队的名单也大致确立,酆俞年把这件事交给了邵骋负责,这是他就任大队长的第一件要务,酆俞年是要借这件事让他在军部站稳脚跟。
「我知道。」陆甘棠不拴着他,因为她也有很多事要做,「等你走了我也要去一趟第七区。」
现在第七区还没有彻底安定下来,闻言邵骋皱起了眉头,下一秒陆甘棠就安抚了他:「月中前我会回来的。」
一月就是医生说腺体恢復地差不多的时候,届时陆甘棠应该会迎来一次很强烈的发·情期,邵骋不完全是在担心第七区的环境,那边有络腮鬍和周放他们在,不至于太过危险,比起那些邵骋更担心的是陆甘棠的腺体,它一天没恢復好邵骋就一天不放心。
「要是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邵骋淡淡说。
「你这是,」陆甘棠笑了,「在威胁我吗?」
「如果你和别人度过发·情期,我会疯的。」邵骋哪怕穿得人模人样,内在里还是那条占有欲极强的野狗,他咬了一口陆甘棠的耳廓,低声道,「保护好你自己。」
「能让我受伤的只有你。」陆甘棠捏住他的耳朵让他松口,这话说得一语双关,她看见邵骋睨了自己一眼,「还是说你能保证,这辈子都让我不受伤,把我养在温室里?」
邵骋知道陆甘棠是在嘲笑他,作为alpha总会让自己的omega受伤,不管他是否愿意,但邵骋没有生气,而是认真说:「我可以。」
「嗯?」
「如果你不想要,我永远不会再标记你,包括我的易感期。这是我能够对你承诺的事。」邵骋直视着陆甘棠,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我说过不会再伤害你,不仅仅是身体——标记、腺体、自由......这些你最在乎的事也是我最在乎的,同样的,让你痛苦的,也会让我痛苦,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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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天晚上说的不是空话,在爱上陆甘棠的时候邵骋就确信,他和陆甘棠之间并不是因为标记或者信息素而联结的,他们曾经同样渴望灵魂的自由,却又因为爱心甘情愿把自己交给对方,这种感情就算是信息素匹配度再高的alpha和omega也无法做到。
就像陆甘棠曾经愿意把腺体暴露给他一样,如今邵骋也愿意戴上狗链子,哪怕他们如今已经不需要这个了。
陆甘棠看着alpha漆黑纯粹的双眸,再一次彻底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只莽撞的狗崽子了。
陆甘棠勾开他的衬衫领口,眼睛直直盯着他,缓缓问:「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什么?」
随着扣子解开,alpha露出结实的胸肌线条,这身禁·欲规整的衣着一旦被除下,邵骋身上那股野性气息就愈发明显。
「我在想......」陆甘棠笑了笑,停了手,让衬衫维持在这样的尺度,「你怎么被我养得这么好?」
邵骋在陆甘棠的低笑声中彻底俯身把她压在身下,没一会儿陆甘棠的笑就变得含煳,夹带着明显的低喘。
他们很快就要再次分别,可两人都没有感到不安和不舍,他们争分夺秒地让对方感知自己,从吻里,从拥抱里,从那些可以直接表达出的占有欲里,对他们来说这种方式好似比信息素要强上千倍万倍。
因为在爱里,在爱人面前,他们首先是自己。
第76章
有周放安排,陆甘棠直接越过地上军事检测区从海运直达第七区丛林。
如今丛林的入口也加派了人员巡查,其中有第八星系政府的人,但他们只是做例行巡视,对丛林并没有加强管辖。越往里走军部的人越少,比起上一次乔装落地,陆甘棠观察到这一次渡口的看守穿上了带着红色袖口的棉服,十分有辨别性,他们也不再像上次一样随机盘查,而是所有货物必须开箱查验,从船长到船员都十分老实,配合着站到一旁。
季淮早早就等在了码头,他穿了一件厚实的长大衣,浅咖色的立领毛衣让他在脏乱的地面显得格外温润出尘。见陆甘棠过来,他迎了上去。
他们经过一个机器闸门,通过季淮手里的身份卡亮了绿灯。陆甘棠用手擦了擦上面被磨掉的信息标註,说:「这都是些旧型号。」
季淮点头:「等你们的项目选址定下,资金批下来,就能安最新的了,现在先凑活用吧。我们在黑市也招了一些人,加上丛林里的勉强够用。」
现在黑市要进行管控,机器上的不足还能用人力补上,虽然丛林里的人没什么学问,素质也偏低,但经过定期训练还是能够弥补巡逻人员上的不足。他们定期会去拳馆拿钱,络腮鬍规定巡查满半个月就能领一笔工资,后面这个时间会往后延长到正常的一个月,要培养出信任也需要时间。
「这些东西还是高晟他们带过来的,现在周放通过黑市入手一些比较急用的设备,我们打算先把基建弄起来,最起码要把路修好。」季淮让陆甘棠上车,周放不知道从哪里给他弄来这么一辆古董,很古早的型号,打开车门散发出很浓的皮革和汽油味儿,但陆甘棠没有嫌弃,坐上副驾驶座。季淮熟练地启动车子,继续说,「丛林的范围说大不大,以后这一套流程还可以用在其他区丛林的重建规划上,既然要弄就不要图省力,要做就做好,这也是为了给后面一个表率。」
陆甘棠点头:「如果有困难就说。」
丛林与黑市的衔接一直都是周放在做的事,他在找季淮的十多年里从没有真正放下过纯种的责任,如今各大区地下就数他最了如指掌,这件事只能由周放去办,陆家主要是应付地上,和提供一些资金支持。
季淮笑了笑,拐了个弯,这里路就开始变得坑洼了,周围有一些泥头车,有的路已经开始在修了,周放从黑市入手的重型机器人在帮忙搬运重物,合金脚掌不受冷冻影响,踩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季淮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地方,说:「这片小区就是你们项目选址的地方。」
陆甘棠往外望去,一片老旧斑驳的旧建筑恍如上个世纪的产物,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人遗弃的,哪怕有人居住也显得死气沉沉,就像这里没有真正沐浴过阳光的人。
「只要顶上的建筑迁开,这里就是第一块能晒到太阳的地方。」陆甘棠的目光从眼前这片居民楼继续往上延伸,高大的穹顶有肉眼找不到的缝,但陆甘棠知道穹顶的开口就在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有希望,人们就会想要好好活下去。」
他们开了十几分钟来到一处大楼,周放和络腮鬍今天在看新行政大楼的选址。丛林原本的政府形同虚设,官员下来之后常年不见踪影,久而久之就成了无政府状态,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和第七区往后一样,这里也会下派新的非纯种派官员过来管辖,陆甘棠和络腮鬍都不打算把丛林完全交给政府,只要有邵骋在,第七区丛林就会由两边势力一起管理,头狼既代表着号召力,也象徵着丛林的眼睛,只有这样才能防止丛林在这个关键时候被人利用。
周放从楼里出来,看见两人,点了点头打了招唿。这里太冷了,地下就算不下雪,气温也受季节影响,又湿又冷。络腮鬍穿着厚厚的棉衣,拿着菸斗喷了一口,说每年丛林冬天都会冻死饿死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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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年有陆家,情况会好过许多。陆甘棠这次来就是给他们带物资的,和她一起来的不仅仅有冬衣还有粮食,所有人都要凭藉登记获取。人口登记一直以来都是丛林最难做的事,可其实只要有钱就能做,这一次借着第七区重建的机会,以陆家为首在上流社会召集了许多家族的资助,成果颇丰,不仅仅第七区,各大区多多少少都能受益。第一年的冬天是很不好过,但如陆甘棠所说,后面一切都会变好。
两个omega在,不适合在室外说话,络腮鬍把他们带回了地下的会所,那里地暖烧得最旺,一到室内陆甘棠觉得耳朵都不疼了,脱了外套坐了下来。
周放看上去倒像是丝毫不受影响,陆甘棠这次来不能呆太久,他们打算速战速决。现在高晟他们在替他们张罗机器的事,丛林一到冬天人类基本干不了活,大部分都要机器帮忙运作,现在就数这些需求量最大,还有监控用的无人机也是个问题。
之前钱绍森和络腮鬍交易的材料就是为了制作无人机,可惜大部分都已经被炸毁在了地上,现在材料和制作上都需要大量的投入,光靠陆家行不通。现在陆家虽然说摆脱了之前被针对的局面,但一举一动仍然在众人的眼睛下,陆甘棠沉吟片刻,说:「我来想办法吧。」
周放坐在季淮旁边,高大的体魄衬得季淮更纤细。周放给他们倒上热茶:「你能有的办法无非还是让陆家插手进来,这件事陆毅不会答应的。」
只有正规企业才有这些材料的合法採购权,这方面周放倒是比陆甘棠要方便:「你还是提供一些技术支持吧,我们常用的型号在低温下容易失灵,可这里最冷都得零下二三十度,现在时间很紧迫,冬天不能停下,不然赶不及在来年动工。」
只有逐魄这种军企才有最先进的军用无人机图纸,但是要怎么让图纸「合法」流到他们手里,这个就要陆甘棠去思考了。陆甘棠点了点头,同意了这样的分工,她知道周放和家里的关系才缓和一点,如今突然要让周家下场,他也得费不少功夫去说服家里的老爷子。
还有一些计划周放也和陆甘棠一一对过了,现在和过去十年不同了,周放要做的很多事都需要陆家进行配合,每一个环节都离不开陆甘棠的协调。陆毅不管这些,他是逐魄和陆家现在的顶樑柱,因此生物技术项目陆家这边是由阮伊雯负责的,阮伊雯背后是陆勉,有他们在才能确保这个项目实施落地。
陆甘棠只是其中一个轴承,她未来专攻的方向仍然是军械,这一点陆甘棠没有丝毫的迟疑,只是这三年对所有人来说都很关键,她答应过络腮鬍的事不能食言,这也是她必须要做的事。
责任与理想陆甘棠都需要承担,也担得心甘情愿,这世界上从没有什么是只有别人能做的——她是个omega,是个女人......这些标籤对每个人来说都没有意义,她既然能做,也想做,就会竭尽全力去做,这才是陆甘棠。
周放从陆甘棠的神态中看出了她的疲惫,他不知道陆甘棠这些日子具体都在忙什么,但他知道以陆甘棠的性子一定花费了不少精力,她在离开第七区后到现在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库鲁你打算怎么处理?」
络腮鬍听见他们讨论这个,熟练地去一旁抽菸了。库鲁的存在就是他们纯种的一颗定时炸弹,杀伤范围指不定会大到什么程度,闻言陆甘棠沉默许久,低声说:「我没办法去评价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也没办法说那个人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但我同样做不到对那些惨死的人说大道理,就算我能说服自己,他们也已经听不见了。」
人命没有贵贱,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作为人都不应该擅自掌控别人的生死。
什么是三观不同?
你敬畏人命,他崇拜天理,这是世界观不同;你站在良知一边,他站在大局一边,这是价值观不同;你努力是为了对得起自己,他努力是为了眼中的未来,这是人生观不同。
他们处处不同,出生,性别,看待事物的视角......因此陆甘棠做不到去评价他,只能在未来把他交给公德与法治去处置。
陆甘棠知道,只要他愿意,库鲁决计活不下来,那个人有一百种方式让唯一的把柄消失,但他没有这么做。他或许......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某种「神明」,只是以人的意志努力在丛林法则中寻找一条出路,并且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善终。越无私的人往往越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不是不会痛苦,只是在他们心里「天道」早已泯灭了「人慾」,和许多人一样,选择了自己能做并且愿意去做的事。
周放和季淮闻言都沉默了,他们都明白了陆甘棠的意思,如今库鲁就被关在丛林,不管是五年后还是十年后,只要他还活着,那些去世的人就总会得到一个交代。
第77章
陆甘棠在第七区呆了半个月,把登记名册和发放物资全部落实后就被周放赶了回去,回第一区正好赶上第一场雪。
陆毅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到逐魄也不见人,陆甘棠到自己办公室呆了一下午,把需要用到的资料上传到系统,并且用密钥查看了一下陆毅近期的访问记录。
等察觉过来时已经到了傍晚,外头的技术员三三两两地准备离开,陆甘棠也关了电源,穿上外套离开办公室。
这场雪下得不大,但下了足足一天,入目之处地上和树上都盖了一层雪白。天空雾蒙蒙的,远处的高楼都看不清,视线像是覆盖上了一块厚玻璃,气压也很低,让人感觉心情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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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出来的时候一直低头看着终端,媒体今天正式报导了钱云舒人工引产的事,这件事在第八星系仍然有着一定关注度,却没人会在意一个omega要打掉终身标记过自己的alpha的孩子会有多么痛苦,就算是一院最权威的专家操刀,带着终身标记下的引产都会是一次艰难的手术。有人评论其实钱云舒不必这么做,毕竟孩子是无辜的,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遭罪。
可陆甘棠想起那天在审讯时钱云舒的表情,便明白这件事不会有转圜的余地,尤其是对他们纯种家族的omega来说,尊严或许比命还重要,钱绍森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会选择终身标记钱云舒,这对纯种来说是最直白的侮辱。
王家并没有因此取消婚约,他们好像知道王钊不会有事,在王钊露面后并没有太过声张,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他很早就来了第一区,一直陪在钱云舒身边。钱云舒做完引产手术还要同步做清除标记手术,能不能下手术台都是问题,王钊因此几乎日夜不寐,费尽心思找了许多药物调理钱云舒的身体。
这次纯种家族对丛林的捐赠中,王家也是出了不少的,陆甘棠知道王家或许也是酆家眼线的一部分,但她已经不想再去追究,过去如何都抵不过眼前的迫切之需,丛林能不能如他们所愿进入正确的轨道就看这个冬天,现在纯种内部已经不能再出事,酆家大概也是知道这点,所以根本不打算遮掩。
陆甘棠收起终端,熟练地走向停车场,没曾想一抬头就看见了邵骋。
高大英俊的alpha在雪地里像是一柄出鞘的长刀,他穿着带有鹰标logo的黑色外套,黑色长裤和深褐色军靴显得他两条腿颀长笔直,周围的研究员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放慢了脚步,红着脸打量对视的两人。
陆甘棠没想过他会那么高调地出现,脸上不显,径直走了过去,看了眼他身后的黑色悬浮车:「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个小时前。」邵骋没有穿高领,外套敞开着,因此脖颈上的颈圈分外明显,像是某种名正言顺的标志。他在众目睽睽下似乎没有感受到那些目光,为陆甘棠打开车门,没等她问就解答了她的疑惑,「是军部的车,我申请了调用。」
「我想也是。」陆甘棠上车之前让家里的司机先回去,才上了车,「特种部队工资也不高,你想买车的话改天我带你去选一台。」
「不用。」邵骋平时出任务用的都是公车,就算是私人时间,野火里的车只要申请也能用,这方面军部一直没有亏待过他们,就连刘擎平日里也喜欢开基地里的,因为都是很适合alpha用的型号,空间大也迈得开。
陆甘棠本想回家一趟,她还有事要和陆毅谈,但见邵骋熟练地打了方向盘,还是笑了笑:「回家之前先去一趟陆家吧,我有点事。」
陆甘棠说「家」这个字似乎触动到了邵骋,但他瞥了陆甘棠一眼,没有答应:「先回家。」
「有事?」
邵骋没接话。
逐魄离公寓那边也不太远,开了大半小时就到了。路上都是雪,自动铲雪机一直在作业,但悬浮车不受那些限制,一路几乎没怎么停。
等回到家后陆甘棠就大概琢磨过来了,她好笑地进了门,解下围巾和外套:「我发情期还没动静呢。」
邵骋关上了门,在开灯的同时从后面伸手搂住陆甘棠的腰,把她带到自己怀里。陆甘棠刚脱下冰凉的外套,又被邵骋的拉链冻了个哆嗦,她看着玄关的墙壁,清晰听到邵骋除掉外套的动静,缓慢又磨人。
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身体实在太契合了,光是听到这些声音,被邵骋的气味包裹着,她就瞬间热了起来,别的alpha做不到他这样。
邵骋看她有些走神,面无表情地把她搂得更紧了些:「想什么?」
陆甘棠也不怕激怒他,甚至像是明知故犯般往后靠在他怀里,手往后伸去掰过他的脸,低声说:「想起我第一次发·情期的时候......你和他们都不同。」
「他们?」邵骋往下瞅她,「据我所知陆家只给你找过一个契约alpha度过发情期。」
「你连这个也调查过了?」陆甘棠笑起来腹部微颤,邵骋用掌心感受着,随后在她的戏弄中不满地拉高了她的毛衣,把它脱掉了。
陆甘棠也配合着他的动作,她轻轻喘着气,闭上了眼,品味着体内的渴望。慾念慢慢蔓延开的过程能激起人的快·感,这对陆甘棠来说就像是征服某种悍兽的过程,邵骋在索取着她,她也在利用着邵骋,隔着皮囊心知肚明地摩挲彼此,这种默契的爱·抚让两人都变得更躁动,陆甘棠很快就感觉到腺体在渐渐发热:「就算有再多人,也没人敢跟你一样。」
邵骋低声「嗯」了一声,他不吝啬承认,并且也知道陆甘棠就是喜欢他这一点,因此没有生气。邵骋慢慢释放着信息素,只有一点点,配合着手上的动作让陆甘棠进入状态,陆甘棠知道他一定是询问过专业的医生,她已经太久没有正常发情了,只要小心一点,alpha的信息素不仅不会对恢復得差不多的腺体造成伤害,甚至能帮助她打开闸门。
邵骋残忍地把自己克制在一个随时都能抽离的尺度,他今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这个,因此信息素控制得相当精准,直到空气中慢慢浮现出一股甘棠花香,他几乎是立刻就把信息素收了起来,不愿意再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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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请了假,这几天会帮你慢慢度过发情期。」
邵骋目的达到,面对面抱起陆甘棠,准备把她抱向浴室。陆甘棠满足地挺起身子蹭了蹭他的掌心,像只没吃饱的猫,闻着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苦橙味。闻言陆甘棠扫了他一眼:「你哪里来的假期?」
「伴侣假。」邵骋倒是没有遮掩,把她揣得稳稳噹噹,「上次回第七区之后我就交了报告。」
军部有特殊的假期,alpha有易感期假期,也有伴侣假期,一般是针对alpha和omega伴侣的,不仅仅是在前线作战的将士,军备后勤的omega们也有相应的假期,但都需要提前递交报告。
热水下来的时候陆甘棠刚想说话,就被邵骋吻住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们每次做这些的时候邵骋都会尤其兇悍霸道。omega发·情时不需要被怜惜,他们需要强力的占有并且对方全身心的投入,陆甘棠也不需要邵骋小心翼翼,她当初选择他,就是要他们能够与彼此势均力敌,在这方面他们都渴望能征服对方,看对方为自己陷入狂乱才能让他们从心里感到真正的满足,足以媲美标记本身的过程。
「你这样只会让纯种把我们盯得更紧。」
热水滑过口腔,陆甘棠说着这样的话,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指责的意思,反而带着笑意。邵骋现在这个身份就是酆家的指向标,如今他却明目张胆和陆家亲近,多疑的家族会把他们看做一体。
然而酆俞年并不需要陆家和别的纯种家族结盟,野火是他手里的刀,只有他能握住并使用,陆甘棠和邵骋在一起就代表陆家哪怕不站在酆家这一边也不会与纯种任何一家联姻,他们相互牵制,也能强强联手,这是酆俞年最乐见其成的局面。
邵骋按住陆甘棠的下唇,让她张嘴,拇指轻轻顶进去按在舌面上,陆甘棠咬下去也没有松开:「我没有退路,你也不许有。」
邵骋眼里的火已经彻底被她煽动起来了,于是不再与陆甘棠废话,比起陆甘棠,他反倒更像发情的那一个。陆甘棠不住地流泪,承受的同时仰头看着天花,眼睛被热水弄得不舒服,下一秒邵骋用手盖住她的眼睛,陆甘棠彻底叫出声来。
这一次陆甘棠的发情期症状前所未有地强烈,邵骋有好几次险些被她勾出信息素,最后都被他强压了回去。陆甘棠总爱逗他,他越是克制,她便越是肆无忌惮,如今陆甘棠已经无所谓在邵骋面前失控,她叫得嗓子嘶哑,濒临崩溃的时候甚至会哭着索要标记,可是到了结束的时候,陆甘棠的后颈仍然只有层叠的吻痕。邵骋一次次含弄那里,直到陆甘棠彻底晕过去,他们才正式结束了这次漫长而激烈的发情期。
第四天清晨,陆甘棠皱着眉在阳光下醒来。
终端在震动,陆甘棠随手一捞没碰到邵骋,便拿过终端看了眼时间。这个点邵骋应该已经晨练完了,她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干脆也就不找了,接通了通讯。
通讯那头的辛怡枫像是在风很大的地方,陆甘棠捋了把头髮,刚想说什么,辛怡枫就打断了她:「三年前我给你卖过一个人情,现在可以兑换吗?」
陆甘棠脑子里一闪而过陆毅的身影,她趴着「嗯」了一声:「你想要我做什么?」
「帮我拦住陆毅就行。」
陆甘棠不知道陆毅和辛怡枫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辛怡枫也没说前因后果,但陆甘棠什么也没问,答应了:「好。」
女人和女人说话干脆利落,辛怡枫笑着说了声谢谢,挂掉了通讯。
陆甘棠放下终端,用掌心摩挲片刻,脑子在一瞬间想了许多。最后陆甘棠丢掉了终端,趴在床上闭目小憩。
邵骋拿着早饭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omega掀了被子躺在床上,她的皮肤白得像会反光,莹润的脚趾绷紧着蹭着床单,时不时勾缠起来摩挲,性感而不自知。在alpha眼里她是那么漂亮,随着年龄增长陆甘棠早已褪去了稚气,变得尤其风情万种,一根头髮丝都能轻易燎热他。
陆甘棠突然被抱了起来也没吓到,邵骋捉住了刚才勾住他目光的脚踝,宽大的掌心几乎能把脚整只包住。陆甘棠笑着挑起眉,坐在他手臂上,空着的那只脚往下蹭了蹭,让邵骋目光更沉。
「喜欢吗?」
陆甘棠其实很饿,她嗓子在这几天都叫哑了,仍然不知死活地撩拨。
邵骋却「嗯」了一声,说「喜欢」。
她要作死,他这么「喜欢」,哪能不答应。
第78章
陆甘棠在见到陆毅时皱起了眉:「你脸色有些差。」
父母离开后逐魄的事务都压在陆毅身上,虽然陆甘棠对此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时仍旧有些诧异。陆毅是一个对自己十分克制的人,从小为了扛起逐魄的重任,他远比纯种家族的所有alpha都要严厉要求自己,alpha天生的好胜心更是不允许他们屈居人后,因此长这么大陆甘棠还从未见过陆毅这副明显带着疲惫的神态,对她来说甚至有些新鲜。
陆毅在书桌前喝着咖啡,闻言瞥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她的话:「纪叔说你找我。」
「对,要跟你谈谈第七区的事。」陆甘棠把一份授权函件从书桌上递过去,上面的内容是一些技术共享相关的条例,陆毅拿起来看了一眼,并不感到意外,倒是比陆甘棠预想的要更爽快签字。
「这件事明面上是母亲在做,你和你的伙伴们最好不要太过高调行事。」陆毅放下钢笔,把函件递给她,「有个更好的办法,就是让你手里的人併入到科技院,作为特遣团队去作业更不容易落人口实,这件事你可以让母亲配合你走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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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有这么想过,这会儿陆毅起了个头,她便顺势点了点头。她接过文件,打量着陆毅的神色,还是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陆毅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陆甘棠联想到那通通讯:「换做之前,你知道我最近没回家早该要找我了,可你什么都没做。」
陆毅说起邵骋还是不自觉皱了皱眉,他扫了陆甘棠一眼:「既然知道我不待见他,下次就不要带着那么重的味道来见我。」
陆甘棠身上的气味其实不重,但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对彼此的信息素都相当敏感,当年陆毅选辛怡枫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是个beta,在陆甘棠成年以前为了让她对自己保持依赖感,陆毅有很长时间甚至不会用男式香,为了不遮盖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陆甘棠似乎也想到了幼时的记忆,忍不住笑了笑:「你总该习惯的,他是我的alpha。」
陆甘棠今年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虽说她并不打算那么早就定下来,但omega一旦结婚往往就意味着终身标记,在自己的alpha面前就算是父亲或兄长都要避嫌,除非他们见面就想打一架。
陆毅看到陆甘棠这笑容就很烦躁,自己养大的omega要被别的alpha标记这件事让陆毅心情变得更不好,他原本就对邵骋之前做的事心怀膈应,如今只是为了陆甘棠收敛了脾气。陆甘棠看着陆毅臭着张脸,不再像刚才刚见面时候那么僵硬,顿时笑得更欢。她绕过书桌过去抱住了陆毅的脖颈,陆毅「啧」了一声,听见她说:「你很快要三十三了,比起我自己,我更希望你能有伴侣帮助你度过易感期,不管对方是谁,是什么性别,只要你喜欢就好。」
陆毅听前半段没什么反应,后半段却让他敏锐地蹙起眉:「你见过辛怡枫?」
「没有。」陆甘棠说的倒是实话,「我没说是谁,你也第一个想到了她,哥,她对你来说不一样。」
最后一句话陆甘棠说得很轻,像是幼崽在舔舐兄长的皮毛,他们相依相偎成长,陆毅了解陆甘棠,陆甘棠也够了解陆毅。陆毅没有否认,过了一会儿他轻轻从陆甘棠怀里退了出去,佯装嫌弃:「你身上的气味难闻死了。」
「我走了。」陆甘棠看出他不愿意多说,也没再追问,他们兄妹一直都是这样,一进一退,完全能体现出各自的性别特徵,陆毅给她的爱就是把自己拥有的给予她,alpha对珍爱的人会索要,也不吝啬给予,而陆甘棠对陆毅的爱则更多是包容与接纳,她再独立,再像alpha,归根到底也是omega,心里总有一块是给予家人的,「注意身体,你现在看起来可打不过我的alpha。」
邵骋在陆家外面牵住了陆甘棠的手,看她在笑,给她开车门,问:「那么高兴?」
「在陆毅发怒的边缘试探了一下。」陆甘棠今天心情的确不错,她用终端扫描了函件发过去给周放,接下来周放知道该怎么做,然后她联繫上了杰西,让他替自己查一查辛怡枫最近的动向。
听到辛怡枫的名字,邵骋看了陆甘棠一眼,等她关掉终端才说:「央传最近也在整顿,辛怡枫可能会被调遣到别的区。」
「如果是这样,陆毅应该会插手。」
陆甘棠思索片刻,明白了辛怡枫联繫自己的用意。
上一次辛怡枫要调动,明面上是因为雷修那的事被留了下来,但辛怡枫在央传待到这个位置,决定自己的去向还是能做到的,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陆毅在其中动了一些手脚。
陆甘棠摇摇头,心中已经有了主意,邵骋见她这样,问:「在想什么?」
「在想,你们alpha真的相当别扭。」陆甘棠说,「而且做法都不太招人喜欢。」
邵骋没有反驳这句话,这也是事实,alpha和omega甚至beta表达情感的方式不一样,对爱恨的理解也不尽相同,这种事其实很难评价是对是错,对能接纳你的人来说只要合适就足够了。
「那你打算帮她?」
陆甘棠不拆穿他转移话题的行为,说:「当初我欠她一个人情,后来她在央传也帮顾我许多,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她。」
「其实不管我怎么做,只要辛怡枫还在第八星系活动,陆毅要找到她也只是时间问题。」陆甘棠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景色,淡淡道,「辛怡枫不是季淮,季淮能隐姓埋名是因为他曾经拥有过很多,但辛怡枫是放不下手里的一切的,她如今所拥有的不是天生带来的,而是靠自己拼搏而来,权势对我和季淮这种人来说不太重要,对辛怡枫来说却很重要,她要离开,我猜应该是为了让陆毅明白自己的态度,让他知难而退。」
察觉到一只手被邵骋牵了起来,陆甘棠用另一只手撑在车窗上,抵着侧额,打量着目视前方开车的邵骋。她很少会和邵骋说这些,之前是不想说,不屑说,现在......
「其实我们拥有的并不多。」陆甘棠说,「可我们选择了彼此,对我来说,你就是属于我的。」
所以她过去在他面前总是高傲,不愿意示弱,某种意义上,比起想要驯养alpha,陆甘棠更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份不可替代的感情,或者说是一个彻底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要不为她的家世地位而畏怯,不因她的性别而轻视,他们会至死都暴烈地深爱彼此,与她一样,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她是那么渴望有人能毁灭她,也能被她毁灭,这就是所谓的「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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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骋在陆甘棠无声的目光中仿佛读懂了她的索求,从握住她的手变成与她十指紧扣,他好像想说很多,可最后只低声说了两个字——
「我是。」
他们在交通灯前停下,陆甘棠举起他们交握的手,吻了吻他的指关节,像是一种宣告或占有。
......
周放在过年的时候回来了一次,跟着季淮去见了季家的长辈。
季家如今是季淮的大哥当家,当年季淮发生那件事,季淮的母亲也曾怪过周放,婚约本来是要取消的,但周放当时听闻这个消息,拖着手术后的身体找到季家,只说了一句不会取消婚约就倒下了,这件事之后也就成了大家都不愿谈及的伤口。
季淮回第一区后先是忙着处理父亲的后事,并且开始着手调查第七区,事后又跟着周放一头栽进了丛林,如今才有时间带着周放一起回家。听杰西说见面的结果差强人意,且有得磨,先不说别的,周放如今腺体都摘了,做不到终身标记,也就意味着季淮怀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虽然两边都不在意这个,但作为家人,在可选择范围内肯定不会轻易松口。
关于腺体,自然也避不开钱云舒的手术结果,在一院三院的专家手术中,钱云舒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被推出手术室,只是引产以及腺体摘除对omega身体的创伤实在太大,钱云舒最后还是需要进营养舱进行隔离。如今钱家没多少人了,许多事都由王钊协助第八星系政府处理,王钊把这个消息转达到陆甘棠手里时说钱云舒这身体状况最起码要在第一区休养一年才能彻底恢復,已经是比预期要好太多的结果。
陆甘棠这个年也过得热闹。
辛怡枫被调出第一区这件事因为有了陆甘棠插手,中间走审批的流程勉强在陆毅那边被遮挡住了,可人一走,这件事很快就瞒不住陆毅,大过年的当着父母的面兄妹两闹得前所未有地僵。陆勉和阮伊雯见状也觉得新鲜,却也不帮忙调解,陆甘棠知道这阵子快到陆毅的易感期,选择不正面和他起冲突,带着邵骋回小公寓过年了。
陆家兄妹二人这场仗打得像过年放的炮仗,很多圈内人都知道了,陈婉茹因为担心私下打听过,也被陆甘棠敷衍了过去,杰西问过她今年有没有带邵骋回陆家,陆甘棠也摇了头。
现在她和邵骋的关系属于两边心知肚明但不戳破,倒是传媒对他们两的事更显关心,邵骋自从晋升大队长后盯着他的人就更多了,就连议会的两大派别都在观察他的态度。外头都在传两人的关系会不会影响这次内部整肃的站队,陆家也因为这件事被默认划分到了元首及第八星系政府一边,或许也是因为这个,陆勉倒是对邵骋和陆甘棠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陆甘棠离开家里和邵骋一起过年没有提出反对。
年初三邵骋要轮值,外头天还黑着就起床了。他顶着大雪出去跑步,不远处的高楼几乎被风雪都遮挡了,藏在半空看不真切,像是末日里的场景。邵骋顶着这样的天气跑了一小时,回来后睫毛上都挂了一层霜白,只是脱了外套,底下还是出了不少汗,把里衬都浸湿了。
邵骋到客房卫生间沖了澡,洗掉了寒气,换好衣服才回了主卧。现在第一区零下十几二十度,屋里暖气开得足,邵骋走到床边低头亲吻陆甘棠侧睡露出的左耳。他没有掩饰动静,陆甘棠自然被折腾醒了,睁了睁眼只能看见alpha黑色颈圈上的喉结,她伸出手摸了摸,热的。
「走了。」邵骋咬了一口她的手指,把它塞回被窝里。
「你还没跟我拜年呢。」
陆甘棠卷着被子看他,肩头的细肩带微微滑落,邵骋瞥了她一眼:「这该怪谁?」
陆甘棠一回到家他们就开始做,一天半时间就这样被他们消磨过去了。现在临近易感期,邵骋的欲·望就变得更为强烈,如今他已经不会再克制信息素,每次都要陆甘棠在苦橙味中哭出声,除了雨夜那次邵骋被抢走了主动权,往后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一要起来就没轻重,只是要再狠也不曾真正标记陆甘棠。
陆甘棠被反问也不心虚,她像是故意地,把腿伸出来夹住被子,白皙的皮肤和深色床单形成鲜明对比,让邵骋看得眼神愈发暗。陆甘棠问:「怪我吗?」
她的神情、姿态、语气......每一处都在撩拨,对于临近易感期的alpha来说实在有些恶劣。邵骋忽然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他预留了时间,就是知道这人不会轻易让自己走,于是手伸下去,看她咬着下唇忍住所有□□,像是惩罚一般加快速度,几分钟的功夫就弄湿了一小片床单。
「怪谁?」
「......」
陆甘棠这下也没法睡了,锤了他胸口一拳,趴在他怀里缓劲。邵骋抽过床头的湿纸巾,给她擦干净。
陆甘棠懒洋洋地看着他擦完自己又去擦手,忽然问:「你易感期是不是快到了。」
上次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
邵骋点点头。他今晚应该回不来,就是因为冬天军部里易感期的alpha很多,虽说是过年,但部队同样很忙,很多事都要整理好再交接给beta。
陆甘棠闻言,忽然在邵骋耳边说了句什么,邵骋顿了顿,眼神似乎比方才还要热,低头看进她眼底:「你确定?」
刚才出了一层薄汗,这样的温度让陆甘棠觉得很舒服,她眯起眼,像是一只猫:「标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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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重复了一次,听着心跳透过肌肤传来,他们对视着,这一次陆甘棠没有再迴避:「因为我也爱你,所以我也会需要你的标记,这一点omega与alpha没有任何区别。你说过会疼我所疼,那么往后每一次我都会自己去感受,我要你和我一样疼。」
室内安静了半晌,邵骋俯首,抵着陆甘棠的额头,嗓子有些哑:「......好。」
窗外大雪唿啸,屋内的暖黄小灯像一扇唯一透光的窗。
他们交颈相拥,像掉进了深海,在寂静无声中毫不吝啬地诉说着爱。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
真的很难收尾,不过这个尾还算满意,后面再修修文随缘时间掉落之前说过的番外,让我先歇一歇
这篇文如果要说为什么写,起因就是我之前说过的,男女这种天生带有差距的动物要「公平」去相爱我认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相互理解,从这个点出发,这篇文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从「理解」这个角度去延伸的,阶级也好,性别也好,人性也好,人与人之间的爱啊,恨啊,误解等等,很多都是因为缺乏沟通和站在对方的处境上考虑,过于站在自己立场上实则是一种十分傲慢的行为,这里指的就是狗花前期相处的模式,都过于站在自己的立场去和对方相处,但其实男女也好,贫富也好,我相信很多距离都能通过很多方法去缩减,在感情中如何保持自立、理智与坦诚也是我本身经常会思考的事
至于后来为什么会这样塑造花的性格呢,也是因为我看见现在很多社会题材都在评价女性作品里都在强调爱,有人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有人觉得女性太过强调爱就像是一种精神依附于男权社会的表现,但我其实觉得女性想要爱这一点本身就不该被抨击,想要爱和想要去爱都没有错,因为在做「女人」之前我们首先是个「人」,相反我会觉得这样的女性其实都非常勇敢,我尊重独立的不想要去爱的女性,也尊重那些想要得到爱,想要去爱的女性,所以我写了花,一个想要去爱,想要得到一份独一无二的爱而选择自己去想方设法获取的omega。她性格上优缺点其实相当明显,在「征服」狗的过程中占据主动过,受伤过,与自己与对方和解过,她由最开始的摸索,到后面渐渐明白「爱」是什么样的,她接受了「爱」带给她的全部,她是一个勇敢的女人,也是一个勇敢的omega。
上野千鹤子曾经说过:能使你充盈、教你认识自己的,是「爱」而非「被爱」,是「欲想」而非「被欲想」。对我来说,爱的确比被爱更重要,花征服这条野狗的过程,何尝不是自己学会爱与认识自己的过程,纵观全文,她的成长其实伴随的就是这些,认知、理智、坦诚、勇敢,并且收穫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所以这篇其实是很纯正的「女主视角」文,虽然邵狗的心理描述很多,但对我来说我只是想通过狗的视角去侧写花前后的变化,从头到尾,我对花的变化和她在这段感情中的收穫都是比较满意的,反正我笔力有限,能写出自己想写的已经足够,主线剧情什么的就是添砖加瓦,我希望大家推荐给亲朋好友的时候不要给对方太多期望,说我这篇剧情写得多么多么宏大牛逼,其实真的没有!!!!!!!!我个人感觉我写的正经剧情真的是相当青涩,这也是我第一次写架构这么「大」的文,经常都觉得自己要兜不住了,其实也让你们看得相当辛苦,另外性张力啊,车技牛啊之类的也是託了这个abo设定所赐,我看到有人说第一次看abo觉得很好看我真挺开心的,因为这个设定我同样很喜欢,如果能安利到你们我很荣幸,还有人说这本是你看过的abo文里最好的,我同样很高兴!但那是你看得不够多!再多找找,abo里还有很多写得特别带感的!总之abo文真的很香就对了!
总之今年的业务就是写一篇长篇,目标已经达成了!!!写完番外估计能有差不多30万字!追更的小伙伴们真的辛苦了!老规矩还是完结后入v,你们趁免费还是先看吧!爱你们(??′??‵??)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