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着枝》 第1页 《疏桐着枝》作者:清南安【完结】 文案: 林檐和萧池两家是邻居,两个少年一起长大,打架挨骂都是两份,从来没有分开过,感情很好。 但是,衣物都能共享的两个人,偏偏在给对方补课这件事上过不去。 「李白的秋风词是感时伤情,不是祭奠秋天,」萧池看着林檐的语文卷子,俊逸的眉间一个川字,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有这个让你剖析作者内心独白,你为什么只写作者很悲伤几个字?」 「因为作者的父亲去世了,所以他很悲伤,我觉得这题回答得很精准,但是老师给了我一分」林檐拿着中性笔,和萧池认真的讨论:「我要不要去问一下。」 给一分都是多的。 「给我回来!」萧池把人扯回来,对着林檐后脖颈一按:「再做一篇阅读题。」 ——— 「定语从句的主谓关系一致,这个句子里面的先行词是one,所以后面只能选is,」林檐看着萧池满山红的英语卷,白皙的额头被他揉的发红,语气感慨:「你是怎么做到避开每一个正确答案选到错误的那一个的。」 萧池看见上面的苍蝇小字就头疼,他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什么是定语从句?先行词又是什么?我只想统一世界。」 林檐看他是想昏了头,把英语书拍在萧池脸上:「背单词。」 每次他们互相讲作业,六班的同学都心惊胆战,害怕他们下一刻就打起来。 但是一到放学,萧池背着两个书包,和林檐并肩出了教室,好兄弟又一起回家了。 「今天放学去我家,我妈做了螃蟹,叫叔叔阿姨也过来吃。」 「嗯。」 内容标籤: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檐,萧池 ┃ 配角:陈案夏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排除万难高考上大学 立意:学习才是硬道理 第1章 落日余晖,夕阳在天边给云彩染上一层瑰丽的色彩,斜斜的投射下来,教学楼半层镀着暖黄的微光。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没有老师在,教室里像是很多只鸡鸭关在同一只笼子里那样吵闹嘈杂。 这时候一般都是没有心思看书的,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闲聊的闲聊,抑或是趴在桌子上假寐,等着放学。 左侧最后一排的两个位置上书还是翻开的,没有人在。 办公室里面,年纪轻轻凭藉彪悍名声稳坐六班班主任的黄霞看着桌上的成绩单,再一次被排名前五那两个刺眼的单科成绩气得头晕,一扭头,咔咔又把保温杯里的奶茶喝了一大半。 芋圆烧仙草,大杯,降燥解火。 最后一口奶茶喝完,两刺头学生一前一后进来。 一眼就瞄到了桌上压在教案下的成绩单,两学生都没说话,多次的经验教育,敌不动我不动,这时候谁先说话谁犯沖。 果然,两大高个男生站在面前低着头,对峙半晌,穿上高跟鞋一米六的班主任打了一个烧仙草味的嗝,终是无奈的揉着眉心:「上次月考成绩下来了,你们也该知道,知道这次考了多少分吗?」 「六百上下。」高一点的少年说。 旁边白皙俊朗的男生附和点头。 考完试当天就出了答案,都拿试卷对过。 「萧池,六百一十三,林檐,六百二十一,你们俩这次考试都是班上前五,」黄霞指着成绩单,看了眼两人,决定先拿高的下手:「萧池,你知道你英语考了多少分吗?」 萧池看窗外的树枝:「七十八?」 「八十一……」 「还多了三分!」萧池欣喜。 「……」□□忍了忍,等会一起骂,又问林檐:「你觉得你语文多少分?」 林檐看地砖上的缝:「八十多分。」 「九十二……」 「及格了!」少年难掩那点震惊。 「……语文学了十多年考及格还挺自豪,英语多给了三分作文分还挺骄傲,」终究忍无可忍,□□一拍办公桌,桌上的成绩单被掌风震得哗哗作响:「考这点分还嬉皮笑脸,给我严肃一点!」 班主任生气了,两个少年低下头,默不作声的听训。 「你们两个知不知道,为了这点成绩,张老师和韩老师在我面前说了多少次,那为了你们两个人的分数,心都要为你了操碎了,还不自觉,还不知道上进,只要你们那怕上一点心,也不至于每次都在六百分以下徘徊。」 张老师教语文,韩老师教英语,教学经验丰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学生,偏科得厉害。其他学科,样样精通,科科高分,就连数学这种不需要语言论证的学科这两人有时都能考满分,就是偏偏在这一门课遇到了兇勐的拦路虎。 人家偏科,最多也是拐了一下,收收心也能补回来,但是这二位直接拐到骨折,粉碎性的那种,胶水都沾不回来。 每次月考下来,黄霞比学生还要心累,人没进办公室,就被张黄二位老师一左一右夹击。 二位老师语气怅然,从教育问题反省到自身道德问题,是不是他们做了什么遭到了学生的厌弃,连带着这门学科也讨厌。 都是同事,也不能像学生一样教训,黄霞哄完这个安慰那个,好不容易等到上课铃响,两个老师各自去上课了,黄霞才有精力叫他们过来分析问题。 第2页 「你们两个……」□□头疼的揉揉眉心,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两孩子平时又乖又不惹事,班上人缘不错,对老师也很尊敬,即便是加上偏科这一点,黄霞也不能像对待班上的刺头那样拎着耳朵教训,听见也不需要。 「我把你们两个位置安排在一起,就是想让你们给互相补一补,查漏补缺,取长补短。」 「是的。」两个少年点头。 「那你们补了吗?」老黄手下的成绩单拍得哗哗作响:「按我说的,互相分析对方的卷子,互帮互助,你们补了吗?」 「补了。」两个少年说。 「……那就回家也补一补,不要想着有别人扯绳子,自己就不动了,」黄霞累了:「别学癞蛤蟆戳一下动一下,你看人家宋思,每次都是年级第一,从来都不偏科。」 两癞蛤蟆:「知道了老师。」 「回去吧,这节课自习,」黄霞把一摞成绩单递给他们:「把这个发下去,趁着自习课复习一下,看看卷子,多讲讲,你们不是邻居吗?放假回家的时候也多在一起,不懂的地方一起讨论。」 「好的老师。」 过道上突然出现两个人影,多年来和查岗班主任斗智斗勇的经验让学生立即收声,如同被捏着喉咙的鸡,有的学生已经拿起笔在草稿本上做模做样的乱写乱画。 萧池和林檐走进教室门口,学生们才纷纷松一口气。 「你俩怎么进来都不出声,吓死了。」 「哎哟我这小心脏。」 前排学生眼尖的,已经看见了萧池手上密密麻麻都是分数的成绩单。 「考试成绩下来了吗?」 「老黄她们都不休息的,靠!放假也不安生。」 「我都不想要那玩意,老萧,你把这东西拿走,我们还是兄弟。」 「想什么呢,」萧池站在进教室第一排的座位上,微微弯着腰,数了六份七页的成绩单,让一竖排一竖排的往下传:「我家本来就没你这个兄弟。」 「是是是,你的兄弟只有檐哥一个,」说话的是一个健壮的体育生,他接过成绩单捂着脸瞧,还是在倒数几个发现了他的名字:「完蛋了,回家我妈得一顿打。」 「你这样,」萧池假模假样的和他出主意:「把前面那页撕掉,回家说你考了十七名。」 「那我妈要是问剩下的人呢?」 萧池两手一摊,眉眼弯弯:「都能排在你后面,那些人的成绩还有什么好看的。」 「……」 林檐先他一步回位置坐下,萧池拎着两张成绩单,把椅子向后退了退才坐下来。 「让我来看看,」萧池分给他一张成绩单,另一只手沖林檐伸出来:「檐仔考及格的语文卷子。」 林檐偏着头,眸光很浅,和萧池无声对视。半晌,收回目光,从书本最底下抽出来叠得整齐的答题卡。 快五点了,太阳落坡,教学楼一半镀上一层暖黄的光晕,有几缕阳光还透到教室里面的课桌上来,刚好落到鲜红的九十二分上面。 「你和我说说,」萧池吸着一口气,点着卷子上一分没有的古文翻译:「别的先不提,这个你当时翻译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高二月考语文试卷的翻译题选的是闻鸡起舞的片段: 中夜闻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 然后,在答题卡上面,小楷端正的写着林檐的古文翻译。 月上中天的时候听见鸡叫,踢着蹴鞠找刘琨睡觉,说:「这难道不是噁心的声音吗?」趁机起舞。 人家翻译,讲究的是语气通顺,上下文连贯,最好还能美化一下书面表达。但是我们的林檐仔可不一样,他皱着眉头,盯着试卷翻来覆去的嚼,一个字掰开了揉碎了的翻译,只管写出来,不管前后文语境是否通顺,尽管他看着也别扭,想着出题的老师怎么还有这种癖好,又或者是古代的人遍地是奇葩? 总之满心腹诽,林檐还是持着狐疑的诡异心情,把答案写了上去。 总之,得了一分,还是老师看他认真翻译了,给的同情分。 「这个翻译看不懂的话,闻鸡起舞好像还是我六七岁给你讲的睡前故事吧,」萧池撑在桌子上支着头,想起小时候的事颇有些感慨:「仔啊,就是代入一下,也不知道吗?这道题班上的人很少有丢分的吧。」 作为班上唯一一个得了一分的人:「……」 二十分钟时间,一节课过半,萧池捡着林檐的卷子翻来覆去的捣腾,一个无奈,一个也很累,同桌之间,气氛逐渐变得诡异。 「唿~」终于看完那要了他半条命的卷子,萧池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做作业的时候再讲,现在我们可以收拾书包放学……」 「还有十五分钟,」林檐说。 「什么?」 「离放学还有十五分钟,」林檐把卷子折好,看着他:「把你的英语卷子拿出来。」 「嗯,时间不太够,」萧池让他看黑板上的时钟:「你看,还有十三分钟,讲不完的。」 林檐不听这个,掌心向上,摊开,冲着萧池的方向:「给我。」 「……」 一张八十一分的英语答题卡摆在两张课桌的中间。 林檐勾了勾唇角,他长相本就清和,平素对着人话也不多,浅色的眸光总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这样微微笑一笑,就好像春风笑落了枝雪那样缱绻。 第3页 林檐拿的不是萧池的英语卷子,拿的是自己丢的场子。 「这个前面是her,所以后面是射,为什么要选he?」 「那个……」 「你把人家的性别也改了?」 「……」 「这个是现在进行时,你填的是过去式。」 「呃……」 「你看不见前面的那个being?」 「……」 最后十分钟,林檐省时省力,简略的就这次月考对萧池的英语试卷乃至于对他这个人的智力和眼神都提出了一些简略的质疑。 这两人在语文和英语都都是不留余力的明贬暗讽,其中,不乏有林檐的个人情绪在。 离放学还有五分钟,萧池瘫在桌上,看着一堆苍蝇小字已经够让他头晕眼花的,林檐还逼着他自己的看,用心的看。那感觉,和捏着鼻子吃鲱鱼罐头差不多。 萧池像是被抽走了魂,林檐让他收拾东西都没听。比兄弟还要好的两个少年好像闹了矛盾,但六班的其他同学见怪不怪。 果然,下课铃响,萧池利落的收拾好假期的作业,还顺手把林檐的书包也背在肩上。 放学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萧池站起来,手还搭上了林檐的肩:「今晚上吃什么?孟姨回来了吗?」 林檐说没回来。 「我妈也没回来,」他们两个身高腿长,没两步已经走出来教室:「那今晚上炒个番茄鸡蛋,再做一个水煮肉片……」 第2章 从一中大门口出来,道路两边都是买小零食的,每个摊位周围围满了学生,油炸鸡架,烤串,滷肉卷,铁板炒饭,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香味。 路过烧烤摊,林檐自行车的笼头偏了偏。 「往哪开呢檐仔?」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扶稳他的笼头,萧池单手骑着看着他笑:「这些东西味精重,不会让你吃的,听话,先回家,明天我拿冰箱里的牛排给你做烧烤吃。」 林檐踩下脚踏,自行车绕过人流冲出去,少年额头上的碎发软软的飘荡,嘴上硬气得很:「我没想吃。」 家离学校不远,骑自行车用不了二十分钟,从宽阔的马路上下来,没多久就到了林檐小道上。 两边花枝瀰漫,翠意拥挤,三三两两的人行道过,很是幽静恬淡,这里属于城镇交界的地带,再往北开车半个钟头,就能到林檐镇上的奶奶家。 路口的树荫下坐着几位老人,地上摆着自家种的小菜萝蔔,一边闲聊,一边卖菜。 萧池看上海青长得水灵,停车花两块钱买了一捆,晚上又多了一道小青菜炒蘑菇。 到了这离家就很近了,路口尽头一拐就是他们的家。 萧池和林檐家挨得很近,一个是667号,一个是668,都是独门独栋的别墅,小院里养着绿植,还有几窝沙糖桔,不过不是结果的时候,叶子也没剩下几片了。 林檐的父亲是医院放疗科的主任,平日里开会的时间多,母亲写得一手好书法,经常受邀参加各种採访。萧池的父母是个生意人,经常国内外飞来飞去,大人经常不在家,房子倒是有家政每隔几天就来打扫一次,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敢请保姆住家照顾小孩,就把孩子託付给邻居。 但是邻居两口子也有不在家的时候,所以俩孩子渐渐长大了,也养成了可以照顾自己的性格。 两个少年直接进了萧池的家,市面价值不低的自行车也不锁,就放在院门口,萧池拿钥匙打开大门。 「你先玩一会,饿了就去冰箱里面找水果吃,」萧池把书包放在玄关上,校服都没脱,就已经撸着袖子去厨房洗手做饭了:「我爸上回从泰国回来,送了几箱榴槤,你要不要开一个?」 「不吃榴槤,」林檐进了卫生间洗手,擦着手上的水打开冰箱门,挑了半天,选了一盒车厘子。 萧池正在水池边淘米蒸米饭,看见林檐走过来,那标籤还没撕下来,林檐嘴里叼着一颗,手里抓着一把。 那玩意又没洗,还是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萧池看了一眼,就挑高了一边眉梢:「你……」 林檐直接把他从水池边上挤开,手里的水果在水下沖了沖,然后把那一把车厘子都塞到萧池嘴里:「甜不甜。」 「……」 萧池只能一边嚼着大樱桃一边把内胆放进电饭锅里。 林檐把水果洗干净放在台子上沥水,又接着洗刚刚买回来的小青菜和蘑菇,萧池站在他旁边切番茄。 水声伴着切菜声,林檐低头洗菜,就是在萧池切完最后一个番茄的时候,甩了甩手上的水,从头顶的柜子里给萧池拿了一个干净盘子出来。 洗好菜,林檐又剥了几瓣蒜,用勺子颳了一块姜的皮,放在小碗里备着。 萧池开始炒菜的时候,林檐也不走,端着之前洗好的水果,在灶台边上,自己吃一个,再餵萧池吃一个。 从小练出来的技术,萧池炒菜很快,一盒车厘子两个人分着没吃完,他的三个菜已经做好了。 最后给煮好的肉片上倒上热油,蒜香味一下激发出来,林檐把水果放到一边,一百块一斤的车厘子都不香了。 萧池家的客厅很大,走的是简约风原木设计,空荡荡的,一个人的时候感觉说一句话都带着回声。 只开了客厅的一盏吊灯,电视上放着喜羊羊,两个少年盘腿坐在茶几旁边,窗外天色已经黑了,但是路灯把树枝的形状照的还是很明显。 第4页 「今晚上你还回去睡吗?」萧池拿遥控板调了几个台,发现不是gg就是言情剧,没意思,又把电视换成了喜羊羊:「就在我这睡有什么不好的,明早还能一起打球。」 林檐坐在地上,身后靠着沙发,领口的扣子解开一个,夹了一片肉,又吃了一口白米饭,然后拒绝:「不要。」 「不要吗,外面天都黑了哦,要是你晚上上厕所,关灯的时候突然一扭头……」 「萧池,」林檐突然起身,夹了一大筷豆芽餵进萧池嘴里,面无表情:「闭嘴。」 有没有这样一种人,不听说不知道就不会害怕,但是只要知道一点邪门不正常的苗头,不管是真是假,都要往自己身上套,并且还会发挥他那写作文的时候匮乏的想像功底,一个人都没有的屋子可以凭空多出很多个阿飘来。 林檐就是这样的人。 「得,我不说,」萧池把黄豆芽慢慢的咽下去,清扬的眉眼展开,反倒是笑了:「你说你这个人,害怕还是要一个人睡,硬气给谁看呢。」 「我不害怕。」这事也没有可辩解的,林檐不想说话,闷头吃饭,过了一会又抬起头:「我爸明天回来。」 「是吗?」萧池端着碗:「我爸妈也后天回来,到时候就是他们做饭了。」 喜羊羊播了两集,吃完饭,洗了碗,林檐背着书包要回家,萧池送他到门口:「记得把门关好,一楼的窗户都要锁上。」 「知道了,」林檐走进夜色里:「萧婶婶。」 「这个人……」萧池失笑,站在台阶上看见林檐进了屋关上门,他才回去。 嘴上说的不甚在意,林檐回家之后,先把一楼客厅的窗户都看了一遍,确认门窗都锁好后,才放下书包上二楼。 因为是周末,被子好像被家政阿姨晒过的盖在身上很暖和,洗完澡的林檐窝在被窝里很安心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林檐睡意昏沉,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到床上凹进去一块,林檐眼皮动了动,陷在梦境里起不来。 勐然间他的身体一僵,昨晚上的大门窗户都是关好的,今天他的母亲姜清还是要晚上才回来,现在天才刚亮,那他床上的这个又是谁! 床上那个东西的动静越来越明显,林檐甚至都能感受到它在床上爬动。 唿吸都快停止了,林檐藏在被子里的手指用力攥紧到了泛白的地步,全身都在高度戒备的时候,林檐真真实实在耳边听到了一声虚无缥缈的哥。 居然喊他哥!林檐难以言喻的皱紧眉头。 现在这玩意,阿飘入室也要讲究先礼后兵这一套了? 正恍神,床上那一坨离他更紧了,就凑仔他耳边,喊了一声:「哥!」 林檐当即汗毛根根竖起,再也忍不下去,飞起一脚把这莫名其妙的玩意踹到床下去。 「你是个……」林檐坐起来,拍着胸口大喘气,看见地上的人,到嘴的话戛然而止。 坐在地上捂着屁股委屈的耷拉着小脸的少年,还真是他弟弟。 「哥,你干什么啊,」白皙干净的男生抬起头,黑漆漆两大眼珠子看着他哥:「我只是想喊你起床,你就踹我一脚,以前起床气也没这么严重呀。」 少年叫夏桐,比林檐小两岁,是他大姨的孩子,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小时候经常跟在林檐和萧池屁股后面玩。 「你怎么过来的,」林檐咳了一声,掩饰性的把床头的眼镜带上才转过头:「起来,别在地上坐着。」 「我不敢起来,怕你再给我一脚。」夏桐揉着屁股,那一脚实在是狠,他尾椎骨快裂了。 「谁叫你不声不响爬我床上来,」林檐身体向外,把夏桐从地上拉起来:「大门钥匙在我这,你怎么进来的?」 「我没不声不响,我进来就喊你了,你没动,醒来就给了我一脚。」夏桐小心翼翼挨着床边坐下,垂着脑袋,额前的刘海把眼睛挡住了:「我爬的窗户。」 胆子还不小,这可是二楼,林檐往表弟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那院子那道门我也锁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来的时候碰见萧池哥,他和我说的,你说你经常开了门就把钥匙放在左边那花坛下面,我一摸就摸到了。」 第3章 罪魁祸首萧池哥,双手提满包子豆浆油条,没空爬墙,站在楼下喊他们开门,小拇指还勾着林檐放在花坛左边的大门钥匙。 「哥,萧池哥叫我们给他开门哎,」夏桐趴在窗台上向萧池招手,朝屋里喊:「我们要下去吗?」 林檐在换衣服,宽松的t恤脱下来,穿了一件浅色的衬衫。 「不给他开门,」林檐扣衬衫扣子,再套外套,眼皮也没抬:「就让他在底下站着,喊到死,我们就当没听见。」 「啊,不太好吧,萧池哥手里还提着小笼包,我还没吃饭呢哥。」 夏桐是个傻白甜,在听他哥的话和早点之间犹豫。 「……」 最后是林檐一脚把夏桐踢下去开的门。 夏桐捂着一早上受伤多次的屁股,接过来萧池递过来的包子,含泪吃了两大笼。 「这是做什么呢?」萧池把粥热好装在三个碗里端出来:「小桐怎么委屈成这样,像个没人要的小老太太。」 林檐接过粥碗,分给夏桐一碗:「小老太太爬墙,被我踢了一脚。」 第5页 还爬墙啊,萧池转头看着夏桐还没一米七的小个子:「我让你喊你哥起床,没让你爬到二楼上去喊你哥起床。」 夏桐低头,抱着碗,几乎把整张脸都要塞到包子里面去。 「下次再这样不走正道,我就告诉大姨,让他把你的零花钱断了。」林檐坐得笔直,比夏桐高出半个头,端的是堂哥的威严。 「知道了。」夏桐恹搭搭,像打了霜的小白菜。 「知道错了就好,檐仔吃饭,今天有芡实糕,你试试。」 包子啃了一半,夏桐抱着不肯撒手,抬头偷偷看他哥。 「我脸上有饭?看一眼就能饱?」他哥眉毛拧着,还没有松开:「你……」 「别在吃饭的时候训小孩子呀檐仔,」萧池笑着往林檐嘴里餵了一块奶香小馒头:「小桐会不长个的,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早晨被吓,夏桐还敢爬墙,早晨肚子空冷,被一块小馒头解决了。林檐慢慢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夏桐看见他哥的眉头松开了,脸色好看不少。 长唿出一口气的夏桐,张大嘴一口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吃了,并且还把他哥和萧池的小笼包各自偷了一个。 林檐低头喝粥,额头青筋跳了跳,萧池笑着把自己面前的补给他一个。 「你就惯他,」林檐把眼镜摘下来扔到沙发上,眉心被镜框压得疼,他闭着眼睛揉鼻樑:「总有一天要闯祸。」 萧池没说话,就笑了笑,小时候夏桐在乡下被邻居孩子欺负说是没爸妈的孩子,是林檐带着他挨个挨个的揍回去,身上沾了一身泥,还要酷酷的牵着夏桐仰首挺胸的离开。 夏桐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林檐只知道大姨和大姨父国家研究所上班,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夏桐到初中的时候,总归是对儿子的亏欠占了上风,他的父母渐渐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夏桐身上来,辞掉了一些两口子都要在所里通宵达旦的工作,在家里照顾孩子,今年考高中,才考到一中来,和林檐一个学校。 一中的高一和高二不在同一座教学楼,在学校里有时候也碰不到面。 林檐今天看见他,才发觉这小子好像长高了一截,明明寒假的时候还是一个萝蔔头,现在已经有了少年人的影子了。 「十五岁的男孩子,没到一米七正常吗?」林檐现在还是有点不想和夏桐说话,他问的是萧池:「我和你上高中的时候,都到一米七了。」 「说不准,小孩都不一样,」萧池看了夏桐的个头一眼:「他饭量大,以后还会长高的。」 夏桐抬头:「啊?」 「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林檐抽了张纸给他:「把嘴擦一下,都是油,还有你现在家里的那个远房表哥,他有没有欺负你?」 夏桐大了一点,研究所那边又有新进展,请夏桐父母过去帮忙看一段时间,刚好夏桐父亲那边有个远方表侄今年刚大学毕业,公司刚刚起步,也是自己一个人住,夏桐父母一合计,儿子不愿意去二姨家,那就和那个表侄住在一起,反正这样大了,家里再请一个保姆,衣食住行都有保障,表侄成熟稳重,还能照顾夏桐一些。 于是乎,夏桐就和他的远方表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那个表哥林檐见过一面,不苟言笑的模样,好像谁都欠他一百万,林檐不觉得这样的人可以照顾一个高中学生。 「我……」夏桐一个一个的小包子不吃了,转而喝粥,勺子在碗里搅动,一粒米也没吃进去,欲言又止:「我没事。」 到底是多吃了两年的白米饭,林檐嗯了一声,不动声色:「那就好。」 「等会吃完饭可以和你哥打几局羽毛球,」萧池也笑:「今天太阳很不错呢。」 「我不想打羽毛球……」夏桐脑袋搭在茶几上面,脸被压扁了。 「那你想做什么?」林檐往那手感很好的脸上戳了一把:「做作业,你萧池哥可以给你补英语,这样你高二英语可以及格。」 萧池眉头一挑。 「我现在英语也能及格,上次月考我还考了一百二呢,哥,我的脸有点疼。」 「好吧,」林檐收回手,自顾自喝粥:「那你自己玩。」 说完,林檐和萧池都不说话了,似乎放任夏桐不管,他干什么都可以。 这人吧,有时候就是贱兮兮,问的时候不说,人家不想问了,夏桐屁股下面像是长了几根针,怎么都坐不住。 「哥,」夏桐坐在地上,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没忍住把脑袋抬起来:「你和萧池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吧。」 毕竟是从生下来就认识的,林檐嗯了一声:「还不错。」 「那,那个,」夏桐几乎是堪称扭捏的挪了一下身子,半晌才含蓄的把屁股放在地板上,他的声音有点小:「那你和萧池哥会互相帮忙吗?」 「会。」十几年的情分,不用说都会帮。 「真的?」夏桐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上去好像是放下了一点东西,又好像是不信:「那,那种事情呢?」 「哪种事情?」 林檐皱眉,萧池也没明白,他抚着夏桐的肩膀按了按:「小桐,把头抬起来,好好和你哥说。」 「就……」夏桐耳朵后面有点不易察觉的红,他看了林檐的下半身一眼,含煳不清:「就那里的,男人的事。」 第6页 「那里的事!」 林檐有点恍惚,感觉脑子都在飘,刚才他从小漫画书都没有看过的小表弟,说的是哪里的事? 「你刚才说什么,」林檐想撑着桌子坐到沙发上去,但是手滑了一下,好在萧池扶住他,林檐握着萧池手臂,用力的按了按眉心:「你再好好和我说一次,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晨勃呀,」从小乖巧懂事的表弟疑惑了:「哥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说这种事情和萧池哥你们两个人还互相帮助过吗?」 手肘处热度传来,林檐转头,缓慢的和萧池对视一眼。 「我没有和他互相帮助过这种事!从哪学的这种话!谁教你的!大姨不在家,你是不是要翻了天。」 林檐差点掀了他们吃饭的小茶几。 第4章 夏桐生下来的时候白白胖胖,是个讨人喜欢的小胖子,他爹妈还经常不在家。夏桐只有出生的时候,他母亲养胎养得好,生下来就有八斤重,那是他一生当中仅有的胖乎乎的时候。 没吃上几口奶,他父母又回研究所上班,小胖人一个人丢在乡下外婆家,没爹没妈的孩子张着没牙的嘴,迎着风嗷嗷哭,把他外婆心疼坏了,抱着娃娃心疼的哄,每天都打电话骂研究所那两位狠心的夫妻。 小时候,夏桐跟着外婆长大,每天从地里滚一圈泥回来,精神和物质生活两个方面都富足得很。 外婆看见自己养大的两个闺女书读的倒是多,就是忙得很,长大成家更是不见人,家里孩子都不管不顾的。每天念叨着只生不养的外婆觉得书读多了也没什么用,不管夏桐考试成绩怎么样,满目飘红都能得到外婆的一个暖心抱抱,和一顿精美的老母土鸡汤来抚慰她读书辛苦了的宝贝孙孙。 外婆养大的孩子,比其他人家的要干净得多。 所以夏桐小时候根本没看过什么课外书,对于两性之间的构造也来源于书本上和课堂上老师简略的解释,就连描写情爱的小说漫画,夏桐更是从来没有涉猎过。 林檐回乡下和小表弟在一起玩耍的时候,夏桐简单的生活一览无遗,半点隐藏都没有。 林檐一直觉得,这个表弟虽然蠢笨了一点,但胜在善良干净,并不如那些十几岁就扯女生内衣带子的恶臭男生污秽。 但是,他一个好好的性格纯良的表弟,上高中还没到一年,就已经被染上了色彩明亮的黄色。 夏桐身子一直抖,恨不得把头都埋进□□里,他最怕林檐这个样子,看着面无表情,实际墙头邦硬,他哥还学过几年跆拳道,一拳一个他这样的小朋友。 「哥,哥~」夏桐说话的声音还打着颤:「你把后槽牙松松,别咬那么紧,我都听见你磨牙的声音了。」 林檐看过来,夏桐心头一抖,乖乖夹着尾巴坐好了。 说来也不怪他,前两天颳风下雨,他回家的时候淋了一身雨,晚上洗澡还没电,洗了个冷水澡,出浴室的时候就打了两个喷嚏。 当晚夏桐就发了高烧,父母不在,小可怜喝口水都没力气从床上爬起来,还是十点多应酬完的便宜远方堂哥陈案回来,听见他虚弱的□□声,走进门一摸额头,都不用体温计量,直接三十八度往上走。 喝水餵药,大晚上夏桐卧室的小檯灯亮了好几个小时,天亮了才被松了一口气的陈案按灭。 烧降下去了,夏桐脸上发热起的红还没退下去,整个人陷在床上缩成一团,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高大的青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嘟囔了一句小孩子就是麻烦,把被子往上扯了扯,遮住夏桐小半张脸,才离开房间。 白天的时候夏桐醒了一次,一睁开眼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他躺在床上,身上就穿了一条小内裤,陈案压在他头顶,手还搭在夏桐肩头的位置。 「你你你,」夏桐脑门上头髮都翘起来,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睡了一晚上压的,看看陈案又看看自己,仓惶的把被子扯过来遮住自己:「我我我,我的衣服呢?你脱我衣服做什么!」 「小少爷,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把被子盖好,」陈案手里还拿着给他擦身子的毛巾,一手给他按回床上躺着去:「昨晚上你一身汗,我给你擦擦脸。」 夏桐又惊又怂,脑袋还晕着,陈案已经动作麻利的给他擦完脸,把被子盖好了。 「行了,醒了就再吃一片药,床头有水,喝完接着睡。」陈案从床边站起来,两条腿长得过分,手拎着帕子顺带再给夏桐擦了擦眼角:「这还有眼屎。」 「……」 他实在是不会照顾人,下手没轻重,夏桐的脸都被蹭红了。 陈案看着他吃完药喝完水,转身出去了。 夏桐缩在被子里,摸着自己光裸的小肚子,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感冒药都有安眠的成分,擦完脸确实感觉清爽许多,夏桐在枕头上蹭了蹭,打了个呵欠,又睡着了。 这一觉,夏桐捏着被子,总担心地震了,他穿着小裤衩跑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周围人都在看他,睡得都不安慰。 睡着了,夏桐迷迷煳煳做了一个梦,他好像在一个满院飘香的古代酒楼里面,他喝多了酒,扶着长廊在前面走。 酒气上头,他越走越热,最后把上身的衣服都扯掉了,还是觉得难受,老是感觉有个地方闷着憋着,发泄不出来。夏桐不知道哪里难受,就觉得自己病了,抱着柱子哼哼,用脑袋往柱子上撞。 第7页 柱子清清凉凉,贴在身上很舒服,夏桐忍不住把脸也贴过去,身体小幅度的磨蹭。 「夏桐。」 有人好像在叫他,夏桐没听清楚,柱子给他的安慰感到达了顶峰,他皱着眉毛,突然间柱子好像动了,长出来一只手摸着他额头。 「夏桐。」 「啊!」夏桐勐地睁开眼。 天已经黑了,拉着窗帘,开着一盏小夜灯,昏黄灯光下,青年坐在床头,看着自己被夏桐抱在怀里的手臂。 「不,不好意思,」夏桐赶紧收手,这一动,他感觉不太对,低头看过去。 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蹬掉在地上一半,只盖了一条小腿,因为他睡蒙了抱着陈槐的手臂不撒手,整个人都快靠到人家身上去了。 夏桐颤巍巍的动了一下,感觉两腿之间一片冰凉。 !!!五雷轰顶! 默默把床下的被子捡回来,夏桐从头盖到脚,在被窝里安静的成了一尊泥塑。 旁边那个人的视线一直跟着他的动作移动,似笑非笑,扯了扯被子。 没动静。 「夏桐,出来吃点东西,我给你带了粥。」陈案也不去和他抢被子,只是坐在床边,慢条斯理的把被夏桐弄皱的衬衫袖子卷回去,他今天一天没出门,晚上有个应酬推不掉,顺带着给夏桐打包了饭菜回来。 夏桐还是没动,让我饿死吧,抱着胸,夏桐安详的想。 想了想,可能是小孩第一次遇见这种事,自己一个人偷偷在卧室也就算了,偏偏还遇上一个不长眼开门进来了的,陈案摸了摸鼻子,想想也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东西。 「没事,这都是很正常的,」陈案想让被子里的人出来:「你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了,是好事。」 他不想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见证下成为一个男人,夏桐纹丝不动,唿吸都弱了几分。 「不用觉得被我撞见了不好意思,这在男人之间都是很普遍的一回事,我读书那阵,寝室之间经常互相帮忙。」陈案睁着眼说瞎话。 陈案感觉这事自己有很大关系,但他只是想摸摸小孩还有没有发热,一进屋就被夏桐抱着手臂在身上蹭,陈案尴尬的站在那,挣不脱,也坐不下。 在不遗余力的抹黑自己,还连带着把读书时期的同学的风评也抹黑之后,陈案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 床上一团动了动,然后被子逐渐下拉,露出少年漆黑的头髮丝,然后夏桐的整张脸也露了出来:「真的吗?你们怎么互相帮忙的。」 「抱一抱亲一亲,都是小事,」青年抱着胸,这个动作让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很明显,他的语气正经,但是眼睛在夏桐看不见的地方,闪着轻佻的光:「有时候睡到一半,把对面床的室友拉过来让他用手帮自己也不是没有过。」 「你们,你们高中时候……」夏桐皱着眉毛:「好脏。」 「小孩子懂什么。」陈案笑了,捏了捏他的脸。 「长大了都这样吗?」夏桐眉毛眼睛皱成一团:「我不想像你这样。」 「不用都这样,看你自己喜欢,」陈案站起来,从床下捡起来他的西装外套:「那都不是你应该苦恼的东西,现在把粥喝了,睡觉。」 夏桐睡了一天,一点瞌睡都没有,陈案拎着外套站在床前十分的有压迫感,让夏桐想起了梦里那种古怪又诡异的感觉。 「我,我不吃了,我要出去转一圈。」夏桐想要下床。 「小少爷,现在是晚上十点,」陈案点着他额头,不让他起来:「街上到处都是吃小孩的妖怪,你想在那里去转一圈。」 陈案十指修长,额头上的温度让夏桐烫了一下。 「我,我……」 「哪也别想去,就在家里睡觉,」陈案笑了一声:「你乖乖的把病养好了,我才好到夏叔那交差,知不知道?」 夏桐愣愣的点头,陈案看着他把那碗砂锅粥喝完,才离开。 夏桐一个人在屋子里,身上到处粘腻,他去浴室洗了个澡,再回到床上来的时候,怎样都睡不着。 他打开房门探个脑袋偷偷看,对面陈案的书房大打开,还亮着灯,夏桐像个出现在太阳下的吸血鬼,呲熘一声又缩回房间里。 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晚上,天刚亮,夏桐就穿好衣服,趁着陈案出门买早点的功夫,熘出去,直奔林檐这里。 第5章 人家孩子长大正常的生理反应,偏偏被老男人说得像是****那样**不堪。 「夏桐,」扶着案几,林檐掀起眼皮,薄凉的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你的脑袋里装的是屎吗?」 夏桐胆战心惊的看着他哥的手背浮起青筋。 「走吧,」林檐站起来,又看着萧池:「你也去。」 「去干什么?」小笼包吃完了,夏桐手里还握着油条:「早饭还没吃完呢哥。」 夏桐满手油一脸渣,林檐眯着眼:「回你家收拾东西,来我这住。」 「啊……不用吧。」 天底下所有被猪供了的白菜家人可能都是这样的心情,林檐不想多说,提熘着夏桐的衣服领子,推开茶几就往外走:「家里有个老变态,住久了你也会变成一个小变态的,看萧池也没用,回去收拾东西!」 「他,他也没干什么啊。」 林檐不听:「你怕是要被卖到山沟里才晓得厉害,」 第8页 挣扎间,夏桐已经被林檐锁着脖子快要走到门口了。 夏桐怕林檐真的找上陈案,大晚上自己不舒服拉着人家不让走已经够丢人的,再回去搬东西,明明一点小事,就闹出来像是受委屈的小媳妇被娘家人带着找回场子是怎么回事,那样太丢脸了,夏桐抱着林檐的腰,喊的撕心裂肺。 「哥,哥,哥!我没事,我真没事……我这么大一个人,哥你先冷静一点,这是我的头,不是桌子啊哥!」 夏桐细胳膊细腿,林檐抓他和抓小鸡仔似的,他抱着林檐的腰,快要走到门口,好说歹说,废话说了一箩筐,才用他妈明天就要回来这个理由让林檐停下脚步。 「真的,哥,我妈明天就回来了,」夏桐脑袋在林檐臂弯里,费劲转了个弯看着他眼睛:「我就是暂时住在陈案舟那里,明天我就回去住了。」 门口迎着风,林檐垂头,头髮挡着他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萧池站在他身后,握着他手腕。 「檐仔,松手,」萧池手上用力,让林檐松开围着夏桐脑袋的手:「小桐的脖子要被你拧断了。」 春风料峭,小院里的桃花开了大半。夏桐心有余悸的躲在萧池背后,露着半个头。 「大姨明天回来?」林檐问。 「嗯嗯嗯,」夏桐点头:「我爸过几天也回来,明天我就回家住了。」 「人家孩子这么大,行事说话都有他自己的想法,你不要把小桐当成小孩子替他做决定。」 林檐不说话,萧池揽着他的肩,微微用了点力气,半拖半抱的把他带到客厅里坐下,粥已经凉了,萧池热了两杯牛奶,给林檐那杯插上吸管放到他身前:「他和你说这件事,不是让你带他去打架的。」 林檐还想说什么,萧池笑着把杯子一抬,吸管送进他嘴角,语气哄小孩似的:「檐仔,多喝牛奶长得高,打架才有劲。」 有病,林檐在心里翻了白眼,到底是在心里骂陈案舟,咕咚一声,喝了一口温牛奶。 当天晚上夏桐在林檐家住下的,林檐的母亲姜清从展览会上回来,看见夏桐很惊喜,摸了一把他白白软软的脸蛋子:「桐桐来啦,二姨给你做好吃的,你和两个哥哥去客厅看电视,马上就好。」 高中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偏偏大人都很忙,让三个孩子放学回家只能面对冷冰冰的客厅,每次姜清在家照顾孩子,都是亲近的,温和的,甚至是饱含热切感情的。 就是这份母亲还有姨娘的温情让三个高中学生有点遭不住。 「桐桐,这是二姨给你包的荠菜饺子,来,吃一个。」 夏桐早在这之间,就已经站在厨房里面吃了半盘刚出锅油汪汪的小酥肉,这时候看见皮薄馅大的饺子条件反射的有点腻,委婉拒绝:「二姨,我,我吃不下了。」 「吃一个,吃一个,一个饺子而已,又不占地方。」姜清一脸温柔。 「好,好吧。」夏桐挣扎半晌,最后接受。 「乖,」姜清欣喜的拿勺子舀饺子,勺子在汤碗里顿了顿:「吃两个吧,两个也没事。」 「……」 「池池,把鸡汤喝了,来来来,把碗给我,阿姨给你盛只鸡腿。」 在晚饭还没上桌之前,萧池就已经被姜清投餵不少吃的,藕片,猪肚,还有各种以让他尝尝咸淡为由餵进他嘴里的肉丝,萧池的肚子已经装不下其他的东西,他条件反射的捂住碗:「不,清姨,我不吃了。」 「一碗汤有什么关系的呀,堆再多的东西水也喝的下去的,没事的,没事的,阿姨就给你盛半碗,能喝下的。」 萧池内心挣扎半晌,还是把碗递了出去:「谢谢清姨。」 「要多吃一点,现在还没到十八,过年还能往上窜一窜,多吃点长身体,」姜清麻熘的先给萧池盛了一碗鸡汤,看着锅里的其他东西,她又心动了:「来只鸡腿,这个蘑菇也剩一块了,给你,嗯,再来一块猪蹄,都是骨头,肉不多的,一两口的事。」 说着一碗鸡汤,结果堆了满满一碗硬货,萧池:「……」 夏桐嚼着饺子,面如土色,萧池小口喝汤,动作有几分机械,姜清把目光转到林檐身上:「檐檐啊……」 林檐不易察觉的一抖,他平时都是有条不紊,不疾不徐的,这时候用一种堪称迅速的速度把碗端起来塞了一大口米饭在嘴里,营造出一种自己吃得很香的假象:「妈这个土豆丝好脆,下次我还想吃这个。」 根本没有吃一口土豆丝的林檐还是把姜清哄好的,她坐在餐桌前笑得很欣慰:「是吗?你要是喜欢,妈妈明天给你炒一个酸辣的,下饭。」 林檐说好。 一顿饭,就这样饱胀的过去了。 吃完饭,姜清给孩子洗水果,林檐在擦桌子,萧池收拾垃圾,夏桐站在水池子边上洗碗。 水笼头的水哗啦啦的留,夏桐用舌尖抵了抵侧脸,那里藏着他没吃完的饺子。 不怪他使坏,主要是他吃的实在太多,最后那个饺子进嘴的第一口他被腻得条件反射的想吐,夏桐艰难的忍下去,但是实在是咽不进喉咙里面,又怕二姨伤心,夏桐给它藏在嘴里,想着等会找个机会给他吐掉。 不过吃完饭,林檐就和萧池动起来收拾桌子,他也不好意思干坐着,跟着收碗拿筷子,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水池子边上站着,手里拿着帕子开始洗碗了。 第9页 姜清站在旁边问他最近怎么样。 夏桐含着没咽下去的饺子,回答得很稳妥,饺子藏在他脸颊侧边的位置,不影响说话。 突然,姜清叫了一声,夏桐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一拉。 「桐桐,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怎么肿了这么大一块呀!」姜清盯着夏桐的侧脸,还用手摸了摸:「硬硬的,怎么突然肿起来了!」 夏桐一顿,这个时候用一种保持着尴尬的冷静道:「没事,没事。」 「什么没事呀,你这肿起来这么大一块,张嘴给我看看。」姜清两条细细的眉毛几乎都要拧在一起,她看着夏桐一边大一边小很明显的脸,声音都尖锐了一个度。 夏桐包着那块饺子,抿着唇,心虚的往后一退,想要逃离姜清的视线:「真没事,没什么的。」 像是下一刻就要叫救护车的姜清让夏桐更忐忑了,他鼓着腮帮子,只敢说没事没事。 姜清看着孩子明显一边大一边小的脸,细细的眉毛皱起来,模样看上去下一刻就要给他抗到医院去:「给你姨夫打电话姨夫让他给你看看,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你这孩子,怎么肿了这么大一块啊,」姜清又用手摸了摸,忧心忡忡,转头叫站在边上的萧池:「池池,你过来看看,桐桐这脸是不是肿的。」 趁着姜清一转头,夏桐连忙把那块饺子转移到舌头下面,他这时候不敢说话了,低头洗着碗,嘴唇咬得死紧。 林檐和萧池都看过来,夏桐看着他们,僵硬的木着小脸。 「你这脸,怎么又不肿了?」姜清戳了戳夏桐侧脸,疑惑道:「刚刚明明有东西的。」 夏桐把头一偏,含煳的说没事,嘴都不敢张大。 姜清半信半疑,正好电话响了,她擦干手出去接电话。 夏桐抹着冷汗,立即把嘴里的东西吐到垃圾桶里面,模样惨兮兮。 吃了一大碗鸡肉的萧池心有同感的拍拍他的肩:「多和你哥学学。」 林檐嘆了口气:「可怜的孩子。」 第6章 第二天夏桐回家的时候,林檐给他带了不少东西,双肩背包塞得满满当当,林檐还看着床上的一堆东西沉思,要怎么把这些东西都放进书包里让夏桐带走。 「哥,哥……」夏桐缩在林檐房间里的椅子,看着那一堆花花绿绿,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他颤抖道:「不用带这么多吧。」 「为什么不用?」林檐手里拿着一把塑料的七彩宝剑,正试图把它戳进书包的空隙里面:「这些是我和萧池出门的时候看见的很适合你的东西,你不仅可以玩,还可以用来吓人防身。」 尤其是家里还多了一个老流氓。 萧池在柜子旁站着,闻言抹了一把脸,接着帮林檐收拾里面摆放的东西。 随着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夏桐嘴角抽了抽,感觉到自己头顶那一片天空有些黯淡。 作为一个哥哥,林檐十分尽职尽责,和萧池在外玩耍的时候,看见好玩的,什么都想着夏桐一份。 他们互相没有见面的日子,林檐给他攒下不少好玩意。其中不乏于哒哒哒喷射子弹但并不伤人的机关枪,玩具匕首,一按就能播放奥特曼音乐的神杖,还有会吐信子尾巴摆动的塑料蛇,各种不计其数莫名其妙的东西等等等等…… 萧池咳了一声,对夏桐投来的「你就这样惯着他」的目光熟视无睹,把柜子最深处的一个吹泡泡机器拿出来,林檐接过来,沉思怎么把这个泡泡枪也放进去。 「旁边小口袋里面可以放,」萧池说:「这个有带子,还能戴在肩膀上。」 一边走回去一边吹泡泡吗?后面再跟着一大堆欢唿雀跃的小娃娃,夏桐实在忍不住了,他嘴角抽了抽:「这个泡泡能干嘛?也能打架吓人吗?」 「不能打架,你不喜欢吗?」林檐抬头:「当时我看见有一个小朋友为了这一个泡泡机在地上打滚,他家长最后没有给他买,还打了几下他的屁股,这个应该你们小孩子都喜欢的东西,你萧池哥也这样认为。」 所以林檐给夏桐也买了一个,过了好几个月,也不知道能不能吐出泡泡。 林檐按了一下开关,那个小玩意突然发出炫彩的光芒,继而一阵欢快的儿童铃声响起,与此同时,屋子里多了很多个泛着阳光的泡泡。 果然是小孩子撒泼打滚也想得到的东西。 夏桐瘫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戳破了一个迎面飞过来的泡泡。 「哇,你看,」萧池说:「好多的泡泡。」 夏桐走了,背着大书包,宝剑穗子从边角露出来,在身后摇摇晃晃,太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像一个孤独的剑客。 「他看着好像不是很开心,」林檐看着夏桐的背影,抿着唇:「明年他的生日买……」 「送他衣服吧,」萧池靠在门口摸了摸他的头髮:「真的檐仔,送小桐衣服,内裤也行,他会感动的抱着你哭泣的。」 周末转瞬即逝,星期一的早晨,八点半没到,教室里面都是吵闹的,咬包子吃饼干喝牛奶,外面阳台上还站着吃米粉的。 爱美的女生拿着一面小镜子,照了半天,发出一声感嘆:「我这颗痘痘越来越晶莹剔透了哎!」 值日生提着垃圾桶准备去扔掉,吃早餐的人勐喝掉最后一口牛奶,把手里的塑胶袋扔出去:「等等等等,这里还有垃圾。」 第10页 林檐刚在位置上坐下,前桌就转过头来,长相很英气的男孩子,眉眼带笑:「檐,语文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林檐顿了顿,一般人说这话都是想要借作业去抄或者是借鑑一下,但是这个人可是班长,问的还是语文。 林檐没那个自信认为他的语文作业也能借给别人抄袭,他的答案,六班的语文老师在一众高二学生中,都能准确的辨别出来,最后一边吸着氧气一边把他拎到办公室里批评教育。 「那就好,」果然,班长刘杨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张老师说等会把你的作业交到办公室去,她第一个给你改。」 周末做作业的时候,萧池已经把他的语文练习册看过一遍,虽然改了个面目全非,但是应该是能过关的,林檐点头:「好。」 「那萧池的英语卷子呢?」刘杨又问,摊手耸肩:「你知道的,你们两个是重点观察对象,毕竟偏科到噼叉的,你们是头一个。」 「他也做完了,」林檐有心和萧池分个伯仲:「他错的比我的多。」 「不不不,不要谦虚,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刘杨十分公正,不偏不倚:「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但是你们两个的分数都差不多,语文的阅读理解怎么能和英语的选择题比,等会你们两个一起去办公室,张老师和韩老师单独给你们补课。」 林檐默然想到那些年的魔音穿耳,旁边还要加一个面对萧池的英语老师:「班长,我等会可能要去一躺医务室……」 「别挣扎了,上次你和萧池躲到厕所去了」刘杨同情的看着他:「不还是被韩老师一手一个揪出来,哪次出成绩你们两个没挨骂的。」 林檐不想面对残酷的现实,额前的头髮遮住眼睛。 「认命吧,已经给你们请好假了,不用跑操,二十分钟直接去办公室,」刘杨像个幼儿园老师那样温和有耐心:「三楼哦,不要再像上次那样在二楼和四楼晃完了整个自习课,早死早超生。」 最后一条路也被堵上的林檐:「班长,上课了,你快坐回去。」 「是呢是呢,」刘杨转过身:「快打铃了,老萧怎么还没回来。」 萧池干啥呢,萧池握着两杯咖啡,慢悠悠的在打铃之前进教室了。 刚刚开学,学校没有活动,也没有领导来检查,所以教导主任对于校服的要求没有那样严格。 萧池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腿比书桌还长,头髮长了点,早晨出门时候直接一把顺到脑后,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气质从容,朝气蓬勃得耀眼,生生的把窗外的云捲云舒都比了下去。 六班的同学们看着一个帅哥从门口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两杯咖啡,萧池走到最后一排,微微弯腰,把其中的一杯递给了林檐。 「哦~」全班发出意味深长,百转千回的笑声。 「我还以为你是给我带的咖啡。」上课铃响了,老黄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手里抱着一摞卷子。 「以为是给女朋友带的,」课代表挤眉弄眼:「原来是男朋友。」 班上学生笑得都很开怀,黄霞站在讲台上淡定的接了一句:「还是有可能变成女朋友的。」 「哦哟!」六班的喧闹声几乎翻了天。 事件的主角之一却是对全班欢乐场景见怪不怪,淡定的喝了一口咖啡,林檐若有所思:「下次你先回教室,我去小卖部给你买喝的。」 这些人老是有事没事的拿他和萧池打趣,林檐已经习惯了,不过名声在外,还是男子汉这样的称唿要好听些,至于女朋友什么的,看了一眼一米八大个同桌,林檐翘了翘嘴角,还是让萧池来当吧。 第7章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太阳照进教室里面,从窗口斜斜的投下一圈金黄的光影,日长昼暖,树枝绿叶轻轻摇晃,时光绵软,让人昏昏欲睡。 班上已经有很多人支持不住了,支着桌子,头一点一点,眼睛逐渐失去焦距。 林檐也有点打瞌睡,老黄的卷子讲完了,坐在讲台上守自习,他就用手撑着下巴,很浅的眯着眼睛,和那点睡意对抗。 手底下的书页是孟德尔杂交显隐性遗传大题,不难,就是有点费脑子,林檐眨了眨眼睛,中性笔在草稿纸上划了两道,父本和母本的苍蝇眼睛是什么颜色都没看清楚。 小小的字开始模煳,林檐看着一个个果蝇,红眼,杂交,看倒是看了,就是一点没在脑海里留下印象。 眼皮开始发沉,手腕上的头越来越重,草稿本上的笔记胡乱画出几道,手托不住下巴,林檐的脑袋往旁边倒。头掉下来那一刻,一只手伸过来,接住了那颗软绵绵的脑袋。 「胆子越来越大了,」萧池指缝间是少年黑软的髮丝,他轻轻把林檐的头立起来,收手之前还蹭了一下同桌的侧脸:「老黄在也敢睡觉,不怕她叫你以后都站起来上课。」 这个天实在太好睡了,教室后排己经有不少学生趴在桌子上睡觉,还有几分钟下课,老黄坐在讲台上翻书,也没管。 林檐清醒不少,捏了捏眉心,少年的声音因为压低了,听起来像是没睡醒一样:「有点困,咖啡没用。」 「喝我这杯,没有加糖,」萧池把座位前的两杯咖啡换了一个位置,拿起林檐的那杯喝了一口:「好腻,我的糖也放里面了,不觉得甜啊。」 第11页 「不觉得,」如果不是这玩意提神,林檐这辈子都不会喝一口,说着,林檐喝了一口萧池的咖啡,皱了皱眉毛:「好苦,不加糖的咖啡更提神吗?」 「不是,」萧池笑了一下:「苦一苦就提神了。」 「……」林檐把咖啡换了回来:「喝你的苦猫尿。」 萧池失笑:「那你的……」 林檐咕噜喝了一大口:「我的是甜的。」 ——— 上午两节课都是生物,第二节下课是课间操,一中还算人性化,只是一二三需要跑操,其他时间不用。 下课铃刚刚响过,那象徵活力青春的音乐就开始在教室上空回档,学生们有气无力的合上书本,他们不想去操场跑步。 期间两个人是另类,萧池和林檐听见下课铃响就站起来,铃声响完,两个男生已经走到教室门口去了。 「哎,你们……」刘杨抬头,有点吃惊的睁大眼睛。 「班长,先走了啊,」萧池回头沖他笑了一声,他把外套脱掉,穿着一件衬衣,袖口挽到手肘,把一个活力四射爱运动的少年形象展露到了极致:「我们在操场等你。」 「快点,」林檐跟在后面,假模假样的催:「跑操要开始了。」 开始个鬼啊!教室里面还没人站起来。 刘杨目瞪口呆,都说了去办公室,这两人又要装傻,平时跑操最后一个,也没见过他们这样积极。 「你们……」班长还想再说什么,两个人已经要走出教室了。 「萧池,林檐,你们两个今天不用跑操,」刘杨留不住他们,有人能治得了,黄霞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广播的声音:「去办公室,韩老师和张老师在等你们。」 …… 老师办公室在三楼拐角,学生们都去操场做操跑步,有些老师趁着这个机会上厕所,办公室的人不多。 萧池和林檐一起进门,坐在外面的韩阳就看见了他们。 「韩老师。」林檐问好。 「来啦,」韩阳教英语,小细高跟配着黑长裙,大捲髮到腰,看见林檐扬起来艷红的唇:「快进来。」 「韩老师。」这是萧池问好。 「哎呦,大忙人来啦,」韩阳描得细细的眉梢一挑:「您快进来坐,今天怎么把你请动了,我还以为又要去厕所或者是医务室见您一面呢!」 萧池摸摸鼻子:「不至于的,不至于。」 「韩老师,我看萧池就很乖的嘛,上次叫他他还不是来了,」语文老师张伟平是个五十多岁,气质很温和的一个地中海,他坐在办公桌里面替萧池说话:「不要这样严厉的说小孩子。」 教导韩阳不要严厉的张伟平,一抬眼看见萧池身后的林檐,儒雅随和的气质立即消失了,变得有点狰狞:「林檐,你给我过来,往后躲什么?你怎么不藏到门背后去!」 「张老师,你这话说的,人家一来就站在这,什么时候躲了!」虽然张伟平的教书的资歷比韩阳高,但是她也见不得好学生挨骂:「你没看见也不能污衊人家啊。」 「我污衊他,你是没看见他上次考试的卷子……」 林檐和萧池站在办公桌前面,低着头,已经习惯了挨骂之前两个老师先为他们的事吵一架,他们一点也不庆幸,因为等会张韩就会结成同盟,统一面对他们的成绩和课堂表现,再狠狠地怒斥他们。 「韩老师你知道吗,上次语文小考,我让课代表先把答案发下去,我去四班上课,路过他们教室,六班的孩子,都抱着卷子对答案,那林檐不一样,我看见他在做生物卷子,我问他都在对语文,他怎么不对?你猜他怎么说的?」 现在张伟平想起来林檐回答都气得犯高血压。 当时的林檐很淡定,他甚至把算好的答案填在空位上才抬头:「老黄说考完试不要对答案,会影响后面考试的心情,下午要考生物,我先预习。」 林檐的语气很淡定,态度也很从容,如果他的那次语文不是考了83分的话…… 有一种死鸭子嘴硬的不迫感。 「你说要是大考也就算了,我就抽个两节课的时间让他们做一张卷子,他不看答案,给我说会影响后面考试的心情!」老张气得头顶的秃头都要长出头髮来了:「那下午考试黄老师考什么你知道吗?就说从七中的月考卷子看见了一道遗传题,很有意思,让他们上课的时候做一下,做完就讲了,他管这叫考试!」 林檐很轻的抿着唇。 「那萧池也是一样的,张老师你不知道他上英语课的时候有多作孽,每次听写,他交上来的单词本,不多一个字母,就是少一个字母,」韩阳找到了共同话题,话匣子打开就藏不住:「我问他晚上有没有好好记,他说他记了,他特意把单词抄在小册子上,一直都在背。」 就连萧池回家的时候,都是一手把着自行车后座,一手握着小册子记单词,其用功之深,让人望而兴嘆。 韩阳半信半疑,让萧池把小册子给她看,萧池没有犹豫,直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没他手掌一半大的小册子,递给韩阳。 韩阳接过来一打开,先生被萧池一堆鸡刨狗抓的英文字母看得眼睛酸,最后再看见萧池抄的单词,气得抹了粉的脸都遮不住的黑。 「他倒是用功,抄也抄了,记也记了,就是那单词从书上抄下来就是错的!他能背下来什么正经单词,就是瞎写瞎矇也能对几个,他就连最简单的都抄错了,就没见过把劲往歪处使的学生!」 第12页 萧池默默后退一步,韩阳的目光太锐利,他受不住。 「你们两个给我站过来!」 两个人齐齐上前一步,动作整齐划一,聆听来自老师的谆谆教诲。 两个人合在一起,声音是双份的,属性是加倍的,一直到上课前五分钟,张韩二人才意犹未尽的住口,给了他们每人一套自己加班加点做出来的重点笔记,和额外去书店买回来的试题书卷,嘱咐两个人好好学习之后,才大发慈悲的放他们离开。 出门的时候,林檐看到天上有很多小蜜蜂飞来飞去,嗡嗡得叫,声音不大,但是很有魔力,他的头晕了,上楼梯的时候差点踩空,沿着台阶轱辘滚到楼下去。 「吓我一跳!」同样神游天外的萧池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将人拉回来后点着林檐眉心:「你在想什么,这腿不想要了是不是?上楼梯也敢发呆呀檐仔。」 「我没有……」突然一下的失重感有点吓人,林檐扶着萧池的胳膊喘了口气,他晃了晃脑袋:「我想去厕所。」 还有三分钟上课,还有时间。 萧池不想上厕所,抱着两个人从办公室带出来的复习资料,他站在门口,等林檐出来。 一中的厕所今年翻修过,小便池和蹲坑之间,留有很大的空地,林檐刚走进去,就听见了几声细微的哭腔,声音很细,不难听出来是女生。 林檐脚步一顿,看了看周围,他很清楚的记得他走进来的是男厕所。 还没等林檐再走几步,厕所里面又传来一两声男孩的谩骂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来,林檐听见了女孩子笑嘻嘻的声音。 鼻尖隐隐围绕着烟味,林檐皱了皱鼻子,他有鼻炎,闻到烟味会有一种窒息感,有点不舒服。 里面那伙人不知道做了什么,之前微弱的哭声已经听不到了,与此同时,爆发出来一阵强烈的嬉笑声。 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在做什么,林檐顿了顿,从厕所里面走出来。 「这么快,」风把萧池的头髮吹起来,他看见林檐有点差异:「你刚进去,来得及……」 「进来,」林檐扯着他领口衣服,把人往厕所拖:「有人在打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4 21:32:23~2023-01-16 01:0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饺子跑路了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地面上很大一摊不明来歷的水渍,扫把拖把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嵴背单薄的女生被扯着头髮被迫的仰着头,长头髮湿淋淋的贴在红肿的脸上,她的衣服裂开了很多道小口,看起来像是用剪刀剪的,身上青紫的淤瘢一闪而过。 「岳青啊,今天看见我,你怎么要跑呢?我只是看你要迟到了,想要载你一截的,」短髮女生站在前面,细长的指甲抓起女孩的脸,只是一下,女孩清秀的脸上就多了几道血痕:「但是你没理我,我就只能把你的书包抢过来,先带进学校里面了,你不会怪我吧。」 左边洗拖把的池子里泡着书本,岳青抬起眼往旁边看了一眼,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这娘们还有力气阴阳怪气,骨头还没有被我的打软,」扯着她头髮的男生突然痞里痞气的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岳青的头皮生疼,眼角都吊了起来,身边围着的其他学生立即踢了一下她的腿:「我们琪姐和你说话,你怎么不回答!」 十几岁的男孩子,又是下的狠手,那一下女孩浑身都颤了一下,身上的冷汗冒出来,岳青眯着眼,从喉咙里发出一两张低吟:「不怪。」 「什么呀?我刚刚没听清,」叫周琪的女孩子笑了,她掐着岳青的脸,语气柔和得像是对自己出生入死的好朋友,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小青,我把你的书包带到学校里面来了,然后我看见它脏了,就把它放在池子里泡了泡,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啊?」 岳青的周围围了七八个学生,她能很敏锐的感觉到,周琪说完这句话,大家都安静下来,等着她的回答,只有水笼头没拧紧往下滴水的声音,嘀嗒,嘀嗒…… 一声,一声,敲在岳青的耳膜上。 「谢……」岳青张了张嘴,唇边被她咬得渗出血迹,声音飘渺,弱不可闻:「谢谢。」 「没关系,大家都是同学嘛,这是我应该做的,」周琪笑起来,耳边的头髮落下来,齐耳的短髮在脸颊边卷翘成一个俏皮的弧度:「你看你身上都湿了,这还是五月呢,你家本来就没多少钱,这一件校服也穿了很久了吧,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擦擦。」 岳青的嘴唇青紫,狼狈的跌在地上,她并不说话。 「别不好意思呀,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的成绩不好,身体可不能再垮了,快脱吧,等会人多了,你还怎么换衣服呀!」 「快点脱,磨磨唧唧的,琪姐说的都是为你好。」 「就是,就是,不知好歹。」 「我们帮你,不用客气。」 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他们确实不能在厕所多待。已经有几个男生急不可耐的扯过女生的领子,一把拉下她仓惶捂着领口的手,嬉笑着舔着下唇解岳青胸口的扣子。 岳青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她手腕被人拉着在头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那个男生带着噁心的笑,握住了她领口的校服。 第13页 男生的手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女孩脸上的皮肤,触感滑腻得如同毒蛇爬过,岳青的身体发着抖:「你,你们……」 围在当中,狼狈不堪的女生被人反缚住手臂,男生带着轻浮的笑摸着她的脸,有的甚至于上手脱她的衣服,在第一个扣子快要被解开的瞬间,厕所从外面进来了两个男生。 两个男生个子都很高,穿着干净的衬衫,和脏污的厕所显得格格不入,稍高的男生还抱着辅导书,张口露出一口小白牙,很有礼貌:「借过一下,我想上厕所。」 厕所里瀰漫着一种难言的气味。 「妈的,你们是谁啊!坏老子好事!」脱岳青衣服的那个男生站起来,他吊着三角眼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不速之客,很不爽的活动手腕。 「警告你们,好学生就乖乖回去上课,这没你们的事,不然,我能让你们再也上不了厕所。」 就来了两个人,一看就是那种好学生,厕所里面都是在外面打过几次假的,自然不会害怕这样的小白脸,有几个男生站出来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出乎意料的,刚才最嚣张的周琪竟然一句话也不说,站在人群后面,微偏着头,头髮挡住他的脸。 快上课了,寂静的校园走廊开始喧闹起来,跑操的学生已经上来了,也有趁着间隙的时间上个厕所再回教室的,人多起来不好收场。 男生往地面上吐了一口唾沫:「今天算你们走运,下次在学校里面不要让我碰上你们。」 那一群人恶狠狠的瞪了林檐和萧池一眼,松开拉扯岳青的手,绕过她往外走。 岳青趴在地上,脑袋埋在手肘间,身躯剧烈的起伏,大口大口的喘气。 「不好意思,」那群人要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萧池懒洋洋的将身子一侧,挡了去路,少年的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看见你们欺负同学,得去教务处一趟。」 「神经病吧你们!给老子滚开!」 刚才一直强压怒火的男生瞬间忍不住了,这乖学生手里还拿着书呢,就敢管他的事,真他妈的活腻歪了,他举着手,一拳朝萧池挥过去。 萧池动也不动,站在他身边一直没出声的林檐上前一步,轻而易举的截住了那个人的拳头,很巧妙的一捏,那人的手腕就像被卸了力道那样,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林檐记得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个人脱人家女孩子的衣服。 握着男生的手用力一折,在男生惨烈的嚎叫声中,林檐松手一脚把男生踢到墙角的水池边,那人后退了几步没站稳,掉在了泡着书页的池子里。 「轻点,咱们可不是来惹事的,」萧池反手一拳把另外一个扑上来的学生打到厕所门板上,左手抱着的书一点也没被压着,他再把林檐扯到身后,顺手抄起身边的扫把直接一棍打到想要偷袭的男生背上,一本正经的教育道:「出了点事,咱们要挨处分的,好孩子不能有处分,以后还怎么考大学。」 这话明着暗着嘲讽,傻子都能听出来,那些欺负人的学生都怒了,也不管是不是上课,场合在哪里,愤怒的拿着棍子冲上前,要给自己讨一个说话。 男孩子打在一起,周琪跟着剩下的两个女生站在后面。 「那是林檐和萧池吧,他们怎么没有去跑操,怎么在这遇上他们了。」 「快要上课了,怎么办,他们还在打架。」 「小琪,要不要去劝一劝。」 周琪还是没说话,她看着人群当中的两个少年,眼神晦暗不清。 岳青仍旧躺在地面上,一声不吭,半晌,她动了动,从凌乱的髮丝缝隙看过去,只能看见少年飞扬的头髮,还有精緻的眉眼。 走廊上渐渐有了人声,跑操回来的学生,急匆匆的跑进厕所,差点被飞出来的木头砸中了脑袋,那个倒霉孩子捂着头,匆匆的离开了这里,并且告诉了老师,厕所有人在打架。 上课铃响了很久,班上学生都到齐了,六班的物理老师站在黑板前面,条件反射的扫视了一圈教室,看见后面一排靠窗的两个位置是空的:「林檐和萧池在哪?怎么还没回来。」 刘杨往后面看了一眼,按理说被叫去办公室,上课之前就该回来的,不会留人在办公室。 「班长去找一找,」物理老师推了推眼镜,开始在黑板上画电路图:「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说是这样说,刘杨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后,大家都没当回事,没成想,还真的出了事。 找到萧池和林檐的时候,他们两个正站在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里面,对面站着七八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学生。 除了女孩子,这些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点伤,只有萧池和林檐,头髮没乱,甚至连衣服都没皱一下,看上去就像是路过被叫进来的。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去跑操,在厕所里欺负同学,小小年纪不学好,以后出了社会,可是要出大事的!」年纪主任先是把厕所里面胡闹的一堆人骂了一顿。 他自然是知道萧池和林檐的,毕竟每次考试成绩靠前,偏科也在所有老师中很是闻名,况且萧池手里还抱着书,两个人头髮衣服都打理得规规矩矩的。对面那一波人,不是剪个板寸就是刘海长得挡住眼睛,好好的男孩子穿个上衣绷在身上,裤子一条一条的破洞,看上去就不是好人! 第14页 教导主任看着站在一边发抖的岳青,更生气了,桌子拍得震天响:「把你们父母给我叫到学校里面来,我要和他好好谈一谈你们的教育问题,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当学校是什么地方,是你们混的地方吗!」 「为什么就让我们叫家长,他们两个怎么不叫?」不学好少年们不服气,梗着脖子抬槓:「他们也没去跑操,我们在厕所碰见他的时候,下面的音乐还没停呢!」 「你……」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狡辩,主任气得头顶冒烟。 「我们班上的林檐萧池两位同学没有去操场,是因为他们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里去了,我给他们请过假,你们如果不信,可以去问张伟平老师或者是韩阳老师,孟主任好,」刘杨站在门口,向孟古问好:「上课了,我们班上两个同学还没回教室,老师让我来找他们,是出了什么事吗?」 「你好,」孟古点了点头,之前高二各班班长在一起开过会,他认得刘杨:「有同学说他们打架,我刚他们带到办公室。」 「打架?」刘杨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茫然道:「不是他们一堆人欺负我们班学生吗?毕竟林檐同学和萧池同学在班上只会学习,从来都不会打架的。」 萧池和林檐在心里给班长点了个贊,老刘,好样的! 「放屁,我们根本没有招惹他,是他们走进来堵着门口不让我们出去!」男生大叫:「你敢不敢看我的眼睛再说出这种话!」 刘杨自动忽略他红肿的眼睛,问萧池和林檐:「为什么不让人家出去。」 「直视我啊!栽种!」男生愤怒无能的狂吼。 「他们在厕所里面欺负女同学。」 这话是林檐说的,萧池个子高,又长了一张带笑的脸,卖乖这种事还是得林檐上。 林檐站在办公桌前面,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偏头露出一点左边脸上不易察觉的,刚才在混乱中自己打到自己留下的一点红痕:「我和萧池想带他们来办公室,但是他们不同意,上来就和我们动手。」 「放屁,明明是你先……」带着铁项鍊的男生勐地抬头,看着林檐,看上去很想一口咬死他,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想要辩解又说不清楚的模样看上去有点好笑,刘杨看了他们一眼:「主任,我们班上的两个同学看模样并没有犯错,并且还因为见义勇为被这些人群殴,他们不应该和这些犯了错的学生站在一起。」 「啊,是……」孟主任长了张口,他觉得刘杨说的有道理。 「并且上课了,我们老师很担心他们,要是缺席一节课,可能会赶不上全班同学的进度的,」刘杨接着说:「我能先把他们带回去上课,有什么事让他们课余时间再来交代吗?」 「嗯,是这个道理,」孟古跟着点头:「你们先回去上课吧,好好听课啊,身上有没有伤,要不要去一躺医务室?」 「不用,我们没事,」林檐摇头,再一次把自己侧脸露出来:「我们可以坚持。」 脸上带彩身上带伤的外班学生气得咬牙,明明是这两个人打架一个比一个下手黑,抡着扫把就动手砸,比他们道上混的大哥都勐,那么多人,硬是没一个能进身的,现在装什么委屈! 「那我们就回去上课了。」 刘杨再朝孟古鞠了一躬,在外班学生嫉妒与愤怒交加的眼神中,和林檐萧池两人堂然走出办公室。 就这样,刘杨在两方打架,班主任都没来的情况下,堂而皇之的就把自己班上的同学带走了。 「他凭什么能走!」外班学生不服气极了。 「上课了,人家回去上课。」孟古说。 「那我们也能回去上课?我们也有课!」 「上什么课!」孟古拿手对着他们一点,把双标做到了极致:「你们情况很严重,没把事情说清楚之前,别想走出这个办公室。」 第9章 那天除了老黄把他们两个叫到办公室问了几句,后面也没有其他的事了。 过了几天,处分跟着事情原委一起下来了。 岳青和厕所的那一波人,都是是高一一班的学生,叫周琪的女生在校外认识了几个混混,在班上很是吃香。 霸凌那一套,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原因,无非是看你不顺眼,身上的穷酸气熏天,还要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虽然岳青可能只是不太喜欢说话,但至少在周琪看来,是这样的。 所以是从小事开始的,先是几个无关痛痒的恶作剧,这种程度的岳青还能接受,她隐忍着不发。但是施暴者想看的是恐惧,害怕,求饶,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 于是乎,作弄开始变本加厉了。在椅子上倒满胶水,撕掉岳青通宵做好的作业,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岳青的原生家庭开玩笑,周琪还带领全班孤立她。十几岁的少年空有一腔热血,但都是随大流走的,渐渐的,班上没有人愿意和岳青说话,或者说是不敢。在大家都没有去做的一件事,即便是这件事没有丝毫的问题,这件事也会引起所有人的规避。 一班的班主任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班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个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周琪竟然会扔同学的书包,划破同学的衣服,大冷天泼同学冷水,甚至于还找男孩子把女生抓到厕所里面侮辱殴打。 当时周琪趁着跑操的时候,叫上几个男同学把岳青带到三楼的男厕所里面,把她的书都扔到了水池子里,周琪让那群男生脱掉岳青衣服的时候,厕所进来了两个少年。 第15页 高一一班的班主任和岳青谈了很久,想知道为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老师。 「我的家里很穷,转校费需要很多钱,如果我告诉了老师你的话,以后我的日子在学校里面会更加的不好过。」坐在椅子上面的女生很难得的把头髮规整的扎成一个马尾,身上衣服干干净净,没有被泼上难闻气味的液体,岳青其实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她两手交叉放在腿上,用一惯寻常的语调:「她们要是因此报復我的话,我在哪都能被她们找出来,只是高中三年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忍。」 而且周琪家还很有钱,听说有钱人都是为所欲为的,岳青没把剩下的一点原因说出来,高中这大半年的生活让她不敢相信身边的每一个人,即便这个人是她班主任,她不敢保证班主任和周琪是不是一丘之貉,岳青告发这件事,班主任再反过来包庇周琪。 班主任张着嘴,半天没出声,十几岁的女生,心智已经比同龄人还要苍老悲观得多,但是那点浮于表面的心思骗不了人,岳青犹豫遮掩的原因班主任也能猜个大概。 「你这个孩子太固执,」二十多岁,第一次当班主任的女老师嘆了口气,她站起来在岳青的肩膀上拍了拍:「不管怎么样,都要相信世界上一直都会有人想要帮助你,我是这样,你的父母也是这样,孟主任知道你的事很生气,他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老师也不会再让你受欺负,你要相信老师好吗?」 这个天气还是很冷,校服一件被人剪坏了,一件脏了没洗,岳青只穿了一件掉了颜色的卫衣,手脚冰凉,但是班主任的手安慰的搭在她肩膀上的时候,她奇蹟的感觉到暖和了许多。 岳青沉默的点点头,少女眸光一闪,想到了什么,揪紧了衣角:「老师,那天在厕所里面的两个同学……他们没事吧?」 岳青更想问的是,他们会不会受她的连累,在这个学校里,能和她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更何况那是第一个对她伸出援手人,即便在这之前他们根本都不认识。 「你说那两个高二的孩子吗?没事的,」班主任说:「他们两个在学校里面成绩还有人缘都很好,不用担心他们,孟主任说在周一朝会的时候表扬他们。」 「那就好,」捏着衣角的手指松开了,岳青无意识的点头:「没事就好。」 周一朝会升旗的时候,大站台上站了几个学生,孟古对他们进行了点名批评,说他们在校期间,目无遵纪,孤立同学,欺负女生,并且给了他们记大过处分,并且下次再犯,直接开除处理。 大家只知道这些人欺负了女同学,但是被欺负的女生是谁,孟古没说。 在那些人挨个读完检讨书之后,孟古又请上来了两位男生,并且着重对这两位同学提出了重点表扬。 「萧池,林檐两位同学,临危不乱,见义勇为,在见到自己同学被欺负的时候勇敢的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体结束了一场校园暴力的恶行,大家为他们鼓掌!」 台下响起了叽里哌啦的掌声。 后来,据只在开学时颁奖典礼上台领奖这是第一次以这种奇怪的理由上台的萧池和林檐表示,在大庭广众之下看着台下一群人头替自己鼓掌,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傻了,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经歷第二次。 在朝会过后,孟古又把当日在厕所里面在场的所有学生都喊到了办公室,他让周琪和那些男生郑重的和岳青道歉,并且保证下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岳青没说话,她只是漠然的看着平日里对她极尽嘲讽欺压的人向自己低头,内心毫无触动,只有一种他们也会好好说话的微妙的怪异感觉,至于其他的,再多的也没了。 孟古又把那些人骂了一顿,又总结了一番同学情谊是最宝贵的陈腔滥调,最后让他们离开了办公室。 林檐和萧池走在最后面,他们有点不明白这件事叫他们来的意思是什么。 「林檐。」 走廊尽头,林檐和萧池抬脚上台阶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们。 萧池挑了挑眉梢,向后面看过去,林檐转过身,周琪站在他身后的位置,看见林檐抬起眼膜无声的看着自己,张嘴发出了一声因为太紧张而不能正常说话的单音节。 好在林檐比较有耐心,他一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面,语气如同早晨露珠上结的寒霜:「有事?」 「对……」周琪咬着涂着唇彩的嘴唇,半天发出声音:「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林檐把目光移到走廊外面的操场上,声音很平淡:「你对不起的,应该是在厕所里面被你们扔掉书包,差点脱掉衣服的那个女生。」 「我只是想吓一吓她,没有真正想脱她的衣服,」周琪一下把脑袋抬起来,但是看见林檐的眼神,又把嘴边无畏的辩解咽了下去:「我没有想到你们会进这个厕所里面来,我要是知道会……」 林檐看着这个女生欲言又止,他有时候也不太明白陌生人的想法,把他叫住说这个有什么用? 「你们以后还会找她的麻烦吗?」出于同学情谊,林檐问了一句。 「教导主任和我爸都知道了,我哪敢再欺负她,」周琪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大过的处分还在,以后我不会欺负她了。」 「……」 好像没有说的了,林檐看了眼萧池,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楼梯边上,正趴在扶手上往下看着他,并且看见林檐找他,还露出了一个笑。 第16页 林檐收回目光,准备离开。 「林檐。」周琪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停下动作,林檐看着他。 「你……」周琪今天穿了一件很漂亮的小裙子,头髮柔顺的贴在脑后,女生绞着手指,看上去有点紧张忐忑:「还记得我吗?」 「我们之前见过?」林檐不记得之前和周琪见过面。 「不,没有。」周琪看着他的脸,好半天才笑了笑,涂料唇膏的唇色有些黯淡:「我们之间没有见过,我以后不会再欺负同学,请你,不要对我有不好的印象。」 连个再见也没有,女生已经如同莫名其妙的叫住林檐一样,她又莫名其妙的跑走了。 林檐上了几节台阶,走到萧池身边。 萧池突然问:「她怎么看上去要哭了?」 林檐当然不知道,他说:「我没有欺负他。」 「那个女生你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林檐摇头:「她有点奇怪,问我认不认识她,她又说不认识我,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可能有些女孩子是这样吧,」萧池说:「我家那个小侄女也是这样,第一次在马桶上面上厕所,她妈给她沖走了,她抱着马桶哭了半天,没奶吃都没有哭得这么厉害。」 「那怎么办?再上一个厕所还她?」 「那个东西好像不是说有就有的,但是小孩子也不能惯着。」 「嗯,」林檐想起来夏桐:「是这样……」 两个人的话题一路偏着回到了教室。 第10章 下午五点二十的铃声一过,学校大门口陆续走出来学生,林檐和萧池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操场离正门很近,体育老师一喊解散,他们就到了门口。 「哥,哥!萧池哥!」 走到大铁门旁边,远远的有人喊他们,少年背着书包,从后面一蹦一跳的跑过来,眼睛圆熘熘,一看就是夏桐。 林檐和萧池站在边上等他。 「今年你们放学很早吗?」夏桐欣喜的小跑到林檐边上:「竟然在这碰见你们了。」 夏桐所在的高一离校门口只有一栋教学楼的距离,高二的教室离大门都要走十几分钟,往常林檐和萧池都是直接从后门骑自行车走的,夏桐一般碰不到他哥。 「今天体育课,放学早一点,准备吃完饭回去。」林檐说。 主要是今年两家父母又都不在家,他和萧池上体育课的时候商量了半节课,最后决定在校门口吃完饭再回家。 「哥,今天我妈也给我钱了,让我在外面吃。」夏桐嘿嘿笑着,今天又省一顿饭钱。 「让你萧池哥请客,他昨天刚领了这一个月的零花钱。」 「萧池哥,来,我帮你背书包,这边走,那边人多,当心撞着你,哎呦!萧池哥,哪能让你亲自给我哥拿水,伤着手可怎么办!我来,让我来……」 在夏桐这个小马屁精的恭维之下,萧池带他们去了餐厅,给夏桐点了一个儿童套餐,里面一个鸡腿比他的一半脸还大,夏桐也不嫌弃,乐滋滋的抱着盘子走到座位上,一口一口啃得满嘴流油。 林檐吃的是小馄饨,萧池点了一碗清汤面,无一列外的每份都被夏桐捲走一筷子,美名其曰试试味道。 「哥,今早上升旗,你们俩怎么站到讲台上去了?你们做啥了?」夏桐喝了一口汤,鸡腿吃到后面有点腻:「孟主任说你们两个见义勇为,没事吧?」 「没事。」 林檐和萧池不能把女生的隐私说出来,但是禁不住夏桐一直问,就和夏天晚上蚊帐里面没有赶出去的蚊子一样,嗡嗡嗡的,感觉满世界都是他的声音。 实在拗不过,只说他们两个在厕所里面碰见他们欺负女同学,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师。 「在厕所里面欺负女同学!」夏桐叼着骨头:「你们两个进的是女厕所和男厕所啊?」 「……」 夏桐扭了下屁股,又从林檐碗里偷走了一个小馄饨:「好吧好吧,是我错了,你们进的是男厕所,不要这样看我。」 「但是今天在讲台上念检讨书的人还有女生,」夏桐又从萧池碗里偷面,他自己的菜还剩下西兰花和青菜,夏桐一点也不喜欢吃:「那一群人把人拖到厕所里面去那个女孩子也跟着进去了吗?被欺负的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萧池再给他点了一份饺子和粥,顺带给林檐买了一瓶橙汁,他在夏桐对面坐下:「这是人家的私事,不要在私下讨论。」 「不让说,肯定是女孩子,」夏桐说:「但是萧池哥你不告诉我我能猜到那个人是谁?被欺负的女生叫岳青对不对?」 林檐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 「都是高一的,她就在我隔壁班,」夏桐的汤喝完了,又偷倒林檐的橙汁:「我之前看见过周琪欺负她。」 那是一次月考的时候,他们要把教室里的书都搬到走廊的角落里面,夏桐把自己的书都搬到外面去的时候,一个女生的书好像撒了,零零碎碎落了一地,她蹲在地上,沉默的把书页捡起来整齐的码在脚边,夏桐看不清楚她的脸。 周围的人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帮忙,那个女生就在自己教室门口,他愣了一下,想要过去帮忙,但是那个女生已经捡好自己站起来了,正好班上其他同学找他帮忙搬书,夏桐也没想太多,就进去了。 第17页 夏桐对岳青印象最深刻的是,每次周一朝会升旗的时候,隔壁班的最后一个,永远是低着头的女生,有时候前排的同学宁愿三个人挤在一起,也不愿意和那个女生站在一起。 其实那时候夏桐还看不出来,只是觉得这个女生有点孤僻,大家都不愿意和她玩,现在想起来,原来这就是欺负啊! 「我看过好几次周琪站在教室门口拍她脸,我只知道她们关系不好,但是没有想到她们关系这样不好。哥,你们这样算不算得罪了周琪啊!我听班上同学说,周琪在学校外面有一个大哥,是道上混的,经常背着砍刀到处打架。」 「到处背着砍刀,早被抓进少管所了,」林檐拍了他的手一下:「不要再偷我的馄饨,也不许偷你萧池哥的面,你这是什么习惯,别人碗里的饭香一点是不是。」 萧池问:「还要不要点其他的东西?」 「不要给他点,」林檐说完又抬头看着夏桐:「把你碗里的饭给我吃完。」 夏桐老老实实吃饺子。 「别人怎么混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好好学习,」林檐接着说:「上次你回去之后手机是不是被大姨收走了,发消息没有回我,你还住在陈案家吗?」 「我没有住在他家了。」夏桐半垂着眼睛,看向别处。 「没有住他家你心虚什么,看着我说话,」林檐靠在椅背上:「你还做了其他事吗?」 夏桐看着面前那堆鸡骨头,好像从来没有看过的那样认真。 「有什么话也不能和我们说吗?」萧池语调温润。 「没,没有,」夏桐挠头,声音有点低:「他到我家来住了。」 「他来你家住什么?」林檐一挑眉梢,斯文俊秀的脸上带着一点不可思议的神色:「他自己有房子有公司,到你家来住?」 「就,就是我妈那个研究所的课题好像有了新进展,她们两个都很忙,」夏桐低头扣手:「我妈就说让我在他家住一段时间,我不愿意。」 夏桐当然是不愿意的,他再和陈案同住一个屋檐下,每次看着那张稜角分明的脸,都很想再从窗户外面跳下去一次。 他当时就提了拒绝,但是夏桐妈妈很轻易的做出了让步,好吧好吧,既然你不喜欢住到别人家去,就让陈案住到自己家里来好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陈案会答应我妈,到我家来看着我,」夏桐饺子也不吃了,肩膀塌下去:「我又不能拒绝,不然人家还以为我嫌弃他。」 「你不嫌弃人家,怎么不愿意让他住到你家来。」林檐被夏桐巴巴的眼神看得好笑:「我不骂你,这事又不是你干的,大姨担心你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多一个人也好。」 林檐只是单纯认为那个叫陈案的人品低劣,不是好人,欺负小孩。上次是夏桐大早上爬窗户又被他踢了一脚,林檐觉得他可怜兮兮,一时有点冲动,想要夏桐当天就搬家。 现在过了一段时间,林檐也就由着他去了,这事最多算自家孩子蠢,吃了哑巴亏,理论都不占理。 「不要这样看着我,和外婆家的小黑狗似的,」林檐嘆了口气:「大姨邀请陈案到你家里住,我也没有办法,你自己离他远一点,不要学坏就好了。」 夏桐点点头。 「晚上记得反锁门。」萧池在边上补了一句。 三个人吃完饭,又一人买了一根淀粉肠,吃完才回家。 今天都没骑自行车,他们得坐公交车回家,不远,也就两三站的距离。 他们从餐厅出来,在街角遇上了一堆蹲着抽菸,脑袋瓜各种颜色还有一个是光头的青年。 「你就是林檐?」为首的叼着烟,披着外套歪着站起来,小眼睛上下扫了一圈林檐,又把手机拿出来比了比,哼了一声:「妈的,让老子等了好久,可算是等到了。」 「哎,你们……」夏桐怂怂的想要上前,被萧池拉回来。 「我是林檐,找我有事。」林檐穿着一件冲锋衣,站在光头青年的对面。 「没事我们这么多兄弟等你!」青年把烟吐出来,呸了呸:「有事要和你谈谈,和兄弟们走一趟。」 「今天没时间,」萧池说,他个子很高,说话的时候微微低头:「我们要回家做作业。」 「哎呦,岩哥,人家是好学生呢,要回家做作业,」光头身后一个穿着豆豆鞋,紧身裤的青年做模做样的扶着脖子笑:「我们可不能耽搁好学生学习。」 「放你妈的屁,今天必须和我走一趟,他娘的你招惹了我的人,就别想安生的上下学。」 林檐皱眉,转头看了萧池一眼:「我们见过他们吗?」 萧池几乎每天都和他在一起,萧池背着书包,很淡定:「没有见过。」 「老子是和你没有见过,但是你招惹了老子的人,」光头往地上年吐了一口唾沫:「周琪说她喜欢你,就你这只会读书的小白脸,不知道她看上你什么!周琪是我的人你知不知道?」 「周琪?」林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我认识她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个,算明天哒~ 第11章 「你问我……」光头青年有点愣,一双小眼睛都不能聚光了:「你认不认识周琪!?」 「他妈的周琪手机里面都是你的照片,一张一张都是偷拍的,」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青年的秃瓢脑袋青筋一股一股的冒出来,声音陡然高了一个度:「钱包里还夹着你的一寸照,天天放学绕那么远的路就只为看你一眼,你给我说不认识她!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第18页 「不知道你对男人和少年的定义是什么,但是在我看来,」林檐意味不明的往身下看了一眼:「目前来说,我可能还算不上男人。」 秃头青年:「……」 「周琪的钱包里为什么会有你的一寸照片。」萧池问。 秃头青年:「……」 「你们,你们……」秃头往后退了好大一步,神情比落在土匪窝里面的小媳妇还要悲愤。 他就知道,这些死读书的假书生表面看上去斯斯文文,其实最是邪恶愚蠢,一个个的,都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大哥,大哥,别激动,这里不是动手的好地方,」后面的小弟涌过来,一人一只手一只头的抱住青年:「这是大街上,会有警察的,进去了不好出来,大哥,不要冲动啊!」 青年看上去很想要和他们决一死战的模样,和夏桐干巴巴的提醒「哥,他们说的周琪是不是在学校里面欺负岳青的那个女生啊」,林檐和萧池这才恍然的把周琪和那个楼梯下面的齐肩女生联繫到一起来。 这种我喜欢你,你却喜欢别人,结果那个别人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的无厘头剧情,竟然在身边上演了。 唔,林檐看了萧池一眼,事情好像有点棘手了。这事毕竟和林檐没有关系,但林檐又逃脱不了这个关系。 好歹也是自己造成别人的苦恼,林檐十分诚恳的向秃头大哥提出了解决意见:「你刚刚想和我谈谈,换一个时间怎么样,我明天要上课,得早睡。」 「这周五四点你有时间吗,文墨书院后面有一条小巷子,」林檐还贴心的替这一堆看上去警察都会多看两眼的青年考虑:「那里人少,平时没有人路过那条路。」 「哥!」夏桐叫了一声,惊怒又不解。他哥分明和这事没有关系,都是叫周琪的女生一厢情愿,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为什么非要一定要约个时间,还要找没人的场地,是在约架吗! 林檐没动,眉梢挑了挑。倒是萧池捂着夏桐的嘴,把他拉到站台路灯下面站着:「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 秃头青年瞪着林檐:「你周五真的要来?」 「来,」林檐点头:「不来不是男人。」 青年立即被这一句不是男人说服了,干他们这一行的,重要的就是男人意气。 「行,那天我等着你,你不来也没关系,」青年又往地面上吐了一口口水,阴恻恻的笑了一笑:「反正学校在这里,你也跑不了。」 青年如来时嚣张的那样,仰着头,把外套用一个手指搭在肩头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身后跟着那些人也是如出一辙的狂妄张扬,甚至于见到路边的狗都要扔石头手欠的砸两下,然后一行人看着受惊跑开的狗狗哄堂大笑。 「这谁的摩托车啊!还停在这里,有没有公德心啊!挡着路人家还怎么过!有没有人认,没有人认领我可就报警让交警拖走了啊!」 烫着一头短髮小捲毛的阿姨站在一群高架摩托车面前,胖胖的手插着腰,声音十分中气十足。 「我的,我的,别叫警察……」 小青年们立即飞奔上前,那些张狂的言语姿态在愤怒的捲毛阿姨面前都裂成了粉末,一个一个唯恐迟一点就被阿姨叫来警察,都拿出了不同平常的矫捷速度,利落的骑上摩托车,一拧油门,飞速离开。 尾气噗噗,眨眼间就不见人影。 林檐看着街角的黑烟,头微微垂下来,不知道再想什么。 「哥,你在干嘛啊!」夏桐站在林檐面前,少年叉着腰和刚才愤怒叫嚷的阿姨如出一辙:「你为什么要说周五见,你看人家那阵仗,分明就是想找你算帐的,你看不出来吗?」 林檐慢慢转过头,还在想事情,从喉咙了发出了一个嗯的气声。 可能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林檐自己都不知道,但是这个慢条斯理的嗯字从小伴随着夏桐走过了童年的很多个春夏秋冬。 夏桐挑食不吃鸡蛋,林檐望着桌子上的饭菜:「嗯?」 夏桐要爬树摘鸟窝,林檐看着小胳膊小腿的夏桐:「嗯?」 夏桐半夜偷吃零食,林檐从被窝里搜出来一大堆辣条:「嗯?」 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把夏桐吓得要死,看不出他哥是想给他脑门上开一个大洞,还是屁股上印上几个鲜红的五指印,每次一个嗯字就能把夏桐收拾下来。 「哥不要嗯了,你在嗯什么啊!你嗯那些人就要放过你了吗!」今天对夏桐不管用了,他抓着头髮,俊俏的小脸上满是急躁,愤怒的围着他哥转了三圈后,又把矛头转向了萧池:「萧池哥你怎么不拦着点,我哥小时候出门拿烧火棍找狗单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淡定的!」 萧池:「……」 这孩子怎么见谁咬谁。 「你不要转了,」林檐被他烦的要死,怎么还翻旧事的,按着夏桐脑袋不让他瞎动:「我没有找狗单挑,只是想给那些小狗挪回到屋里来。」 「然后你就被母狗追着哭着跑出来了对吧,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夏桐捂着脑袋,还是没想通:「你到底为什么要说周五和那个秃头见面啊!」 林檐耳朵都要被他磨破了,单手拎着夏桐的衣领,将他往后面一丢,林檐往前走做公交车,看上去有点敷衍:「大概是,见不惯他骂人吧。」 第19页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 第12章 把嘀咕了一路的夏桐踢回家,林檐和萧池准备走路回去,不远,四五公里,他们平时跑步都是十公里打底的。 况且,五六点的夕阳很好看,光影从树梢的缝隙落下来,地上斑驳的阳光,少年背着书包,从林荫道上穿过,一种时光悠悠的舒缓,像是陷在棉花团里一样。 林檐慢悠悠,萧池走得也不快,放慢脚步等他,一个穿着老爹鞋,一个穿着帆布鞋,路过花坛,又走过小巷,身后的影子泛黄,被拉得很长,肩靠着肩。 林檐踩地上被太阳晒得很脆的落叶,一步一阵声响,他抓住萧池的书包带子:「你的书包重不重?」 萧池身子微微往林檐的方向侧着,一边带着他走:「不重。」 一米八的高个子,也不会被书包累着。 「原来不累啊……」林檐嗯了声,收回了手,略偏着头,看萧池:「从街头到街尾一句话不说,我以为是书包太沉,压得你说不出话。」 「原来看出来了啊……」学着他的语气,萧池和林檐对视:「从街头到街尾踩树叶子,我以为是表现的不明显,你看不出来。」 「我看出来了,」林檐的眉眼很沉静;「你想作妖,哪个人招你了?」 萧池不说话,唇角微微垂着,脑门上的刘海也没精打采的落下来,一双淡色的眸子望着他,瞳孔里都是林檐。 「招你的人……」林檐顿了顿,慢吞吞的:「是我吗?」 「唔,不是的,」萧池摸了摸鼻尖:「我怎么敢说你,毕竟檐仔是大姐喜欢的人,钱包都是你的一寸照,这种话我不敢瞎说。」 果然是作妖的! 林檐抬头,两只手不疾不徐的插在外套口袋里面,晃悠悠的转身:「你说这个事?」 萧池还没说话,林檐就已经往前走了。 「你为什么不敢,」前面一段路的树叶被扫成一堆,林檐路过的时候,在边上踩了一脚才安心的离开,他的眼睛都愉悦的眯起来:「我都没和那姑娘说过几句话,更不知道那姑娘对我是什么心意,倒是你……」 林檐扫了一眼偏头从树枝下走过的萧池一眼:「在学校里给你写情书的我就不说了,那每天放学都要跟踪你一段路给你递各种小礼物的初中小姑娘,可是前几天找了她班主任,她才最近没有出现过。」 想到某些事,萧池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要再说了。」 「那姑娘更厉害,」林檐用一种唏嘘的语气;「每天给你买糖,还说叫你以后不要读书,她挣钱养你,可以让你整天吃方便面,还可以加一根火腿肠。」 「火腿肠呢,」林檐表情很正经,学着班上的同学喊萧池的外号:「你赚了很多萧哥。」 堪称黑歷史之最被坦白在林檐小道之后的萧池:「……」 晃了晃脑袋,用力抹了一把脸,萧池往前走:「回家吧,天黑了,你饿不饿,要不要给你买一个竹叶耙?」 「不,我想吃加火腿肠的泡面。」 作者有话说: 有点短,我跪下和你们说话,唔~ 第13章 在学校的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就到了周五。 夏桐在书包里面装了一把林檐给他买的一把玩具剑,剑身长了好大一截,上面缀了一条红色的流苏穗子,在书包外面晃荡。 一下课,夏桐就背着书包窜出教室,穗子在身后快要摇成一道残影。 「哥,萧池哥,我在这里。」 夏桐大老远的边跑边喊,林檐萧池看过去,好像看见一条跑得四蹄朝天的小狗。 「书包里面是什么?」萧池拨了一下书包外面的穗子,那二十块钱一把的剑质量不是很好,一下就从鞘身中露出来一截,萧池笑了一下:「怎么背一把这个,你是古代来的剑客吗?」 「打架,手里没有有趁手的兵器怎么行。」 夏桐扽了扽身子,把剑收回去,他昨晚上收拾书包的时候在厨房转悠了半天,水果刀太小,菜刀太大,夏桐犹豫要不要带上家里那个把手最长的锅,然后被晚上回家身上还带着淡淡酒气的陈案拎着脖子扔到房间里睡觉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夏桐有点怕他。陈案回来就在客厅打电话,似乎有一个很重要的视屏会议,夏桐不想出去,就在房间里找,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一堆玩具里面找到一把竹壳身的宝剑。 第二天早晨,夏桐背着书包从房间里出来,陈案在餐桌前坐着,他饭也不吃,捡起桌上的两片吐司往嘴里塞着,一边跑出门:「我要迟到了,先走了。」 大早上起床烤土司,热牛奶,还没看清楚脸就被开门的冷风吹了一脸的陈案:「……」 门砰的一声被大力关上,陈案回神,笑着收回眼:「倒霉孩子。」 没再多看桌上的热牛奶一眼,陈案起身,在屋里倒了一杯葡萄酒出来,在餐桌面前打开了电脑。 「你可以不用来,」夏桐的背包那一截宝剑连带着红穗子很是惹人注目,来来往往的学生都要往他背上瞟几眼,林檐走在里面,略低着头:「回家就好。」 「哥你这是什么话,」夏桐义正言辞还有点生气的看了林檐一眼:「你被校外的混混找上了,我能看着你打架不管吗?」 看了夏桐的书包,林檐想着你还不如不管。 第20页 「哥你放心,到时候你和萧池哥就站在我身后,」夏桐拍拍胸口,大义凛然:「看我来保护你们!」 看着矮他们一头的夏桐,林檐和萧池有点沉默。 「真的,我听说那些人私下里打架老狠的,拿棍子砸脑袋都不眨眼的,这两天我都在努力锻鍊,」夏桐很严肃的嘱咐他们:「我觉得很有成效,到时候你们不要冒头,躲在后面一点,血不要溅到身上。」 夏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绷着,亮亮的眼睛很认真的看着林檐和萧池,出校门的时候也是走在他们的前面,眉毛皱在一起,看上去有点凶。 然后,越到文墨书院,这小子的脚步就越沉,到约定好的小巷口的时候,夏桐直接平地踉跄了一下,快到栽倒在地上的时候,这人一把拽住了他的大宝剑。 「……你,」林檐和萧池一人一只胳膊拉住了他,林檐嘆了口气:「你先回去。」 「我不!」夏桐心快要随着那一跳飞出去,还梗着脖子站直了:「我要和你还有萧池哥一起进去。」 这是他们真男人之间的战斗!夏桐抱着剑,迈着脚底发软的腿,仰着头走进战场,他决不能缺席,抛下他的两个哥哥! 林檐看见他的背影,好像看见之前他小时候特别和萧池喜欢看的中二热血动漫,夏桐和里面的主角不能说略有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是不是太为难他了。」林檐问。 「没事,」萧池说,他跟上去:「等会出去给他买糖吃,小桐喜欢的那个奥特曼乐高,也给他买。」 林檐背着手,像个小老头那样踱步,也进去了。 巷子口里一阵烟雾缭绕,秃头青年一行人早早的就在里面来了,正蹲在地上抽菸。 「哟,来了,」青年看见他们进来,把菸头摁在地上用脚踩灭了站起来,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来得挺早,你们周五三点四十放学,现在才四点,一下课就过来了吧。」 「你管我们什么时候放学!」夏桐把剑举在胸前,他木着小脸:「废话少说,有什么沖我来,别动我哥!」 之前学过一段时间武术,夏桐拿着剑的姿势很能唬人,如果不是看见他的腿肚子在微微的发着抖的话,林檐和萧池一定会觉得这个小表弟是吃错了药。 「还拿剑啊,以为我们还怕这玩意,」青年眯着眼,和后面的人对视一眼,在闹笑声中,秃头懒散的抱着胸:「怎么着,你两个哥哥都是废物,要你一个没断奶的小孩抵在前边挡着。」 「不是,」夏桐掌心微微出汗,剑有点拿不稳了,他一脸严肃:「我哥他们没有武器。」 …… 「你给我过来,」实在是看不下去夏桐色厉荏苒的样子,既感动又丢脸的林檐把他拎到身后去:「呆着别说话。」 夏桐茫然的抱着剑,萧池替他把剑收回去,拍了拍夏桐的书包:「站一会,马上我们就走,不要害怕。」 「我,我不害怕。」夏桐喉结上下吞咽了下,抓得萧池衣角发皱。 「不逗你了,」萧池摸了一把夏桐的头,转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手机:「檐仔,别玩了。」 夏桐看过去,过于紧绷的神经只能看见屏幕是通话界面,对面的联繫人是谁他没看清。 「我没有玩,」林檐转头看了眼夏桐紧张的模样,啧了一声,接过电话,同手机那边的人说:「是我,你们过来吧。」 「现在才想着摇人,有点迟了小兄弟,」青年都笑起来,秃头笑着往地面上吐了口痰:「怎么着,要不要我们等一等,毕竟传出去我们以多欺少,也不太好听。」 萧池挑了挑眉梢:「还有这样的说法。」 林檐点了点头:「也可以。」 青年们顿了顿,秃头愣了一下,爆了一句粗口:「妈的,老子就等,看你们今天能玩什么花样出来!」 那些青年又蹲下去了,从兜里掏出烟盒子来,打火机点上,一口一口的开始抽,他们一边吸菸一边在烟雾里虚着眼打量着对面的三个少年,那眼神淡定且游刃有余,和猫看耗子是一样的眼神。 除了一直很警惕看着这边的夏桐,林檐和萧池都很镇定,甚至林檐还打开游戏玩了一把人机,萧池在围观,他一向很有耐心,就是在树下没有手机,萧池也能坐一下午。 空气里面充斥着烟味,夏桐感觉对面每抽一口烟,氧气就越来越稀薄,嗓子有点干,还有点像上厕所,夏桐提了提臀,忍住! 五六分钟的功夫,林檐一局游戏刚刚结束,巷子口传来脚步声混杂着人声:「好像是这里。」 夏桐转了转脑袋。 秃头抬起头:「你叫的人来了?」 青年站在里面,看不见外面的人,萧池个子高,探身朝外面看一眼:「嗯。」 这个字一出来,本来午后安逸闲适的小巷氛围有点阴冷,青年们纷纷扔了烟站起来,吊儿郎当眼神却很犀利,像是见到了肉的饿狼。 来了!纷争开始了!夏桐心里一凛,喉咙不由自主的发痒,胸膛里充斥着情感满溢,害怕又刺激,夏桐又把书包里的刀拔了出来。 握着刀的手微微发紧,夏桐喉口发沉,来吧!像个男人一样战斗吧!伤疤是男人荣誉的象徵!好男儿流血不留泪,他用不退缩。 在哪一瞬间,夏桐想到了很多勇敢的人,为了家庭努力操劳的父母,在乡下养花种地很慈祥的外婆,还有为了人民辛苦一声的周总理,甚至于还有不屈服于敌人的□□女士,还有把敌人引进我方根据地的义士王二小小朋友。 第21页 夏桐的内心在引吭高歌,黎明终究会战胜黑暗,你们这些万恶的反动派,社会的毒瘤! 但是,夏桐还没来得及英勇的拔出他二十块钱一把的宝剑,身后就匆匆传来脚步声:「都不许动,警察!我们接到报案,有人在这里聚众斗殴!统统抱头蹲下。」 在青年一阵吸气声和抱怨声中,夏桐迷茫的听见了他哥的声音。 「警察叔叔,是我报的案,」林檐正儿八经的站在院墙下面,背着书包:「这些人之前找过我一次,说要找我算帐,然后今天还让我们来这里等他。」 「是啊,警察叔叔,」萧池也跟着搭腔:「他们还说,要给我们一个教训。」 作者有话说: 虽然有点迟,但是你们还是会爱我的对不对、 第14章 按照秃头青年的思维,断胳膊断腿都不怕,但是遇上警察叔叔,一定要逃。 刚刚还如猎犬一般的青年变成了受惊的兔子,甚至有人慌不择路的想要翻过两米多高的墙越过去,脚刚吊上去,就被警察叔叔扯下来,脸朝下按在地上。 「不许动!」派出所民警反手拧过秃头青年的手腕:「打架还想跑,老实点!」 「凭什么只抓我们!」秃头一张嘴吃了一口的灰,偏头看见背着少年站在角落,乖巧绝不讨嫌的模样:「那个最矮的手里还有一把剑,你们当警察的看见别人是好学校里面出来的学生,就徇私枉法!我不服!」 「你不要说话,我们……」警察按着他的动作加大。 「你说这个?」林檐把夏桐手里抱着的竹筒剑扯出来,对着墙面就是一戳,没有刀器砍在水泥上的刺耳声响,反倒是闷闷的一声,锋利利弯曲成一个柔软的弧度,这是塑料做的。 二十块钱,能买到这个水色的玩具剑,也不算亏。 打架的混混被带到警察局做笔录,三个被迫应战的高中生也被警察叔叔送上了公交车。 「下次遇见这样的事,还记得找我们,你们今天就干得很好,」警察叔叔替他们买了公交票,看着抱着剑一脸恍惚的夏桐委婉道:「塑料的管制刀具就不用带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英雄梦还没开始就幻灭掉的夏桐抬头,目光呆滞:「……啊?」 「是的,警察叔叔,我们知道了,」林檐拖着夏桐到后面位置坐下:「下次不会这样了。」 萧池沖民警摆摆手:「警察叔叔再见。」 关上门,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在马路上移动,到了石颜街那一站,夏桐要下车,走几步也不知道想了什么,一头撞在栏杆上。 声音大的一车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目光在这个看上去很白净还是脑子有点不好使的少年身上聚集,就连公交车司机也偏着头往后面看。 「……!」 林檐和萧池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艰难的挤进人群,没走一步。 「哥我我我我没事!你和萧池哥回去做好,」夏桐赶紧站好,尴尬的脚趾扣地的捂着头匆匆下了车:「我回去了!」 夕阳下,夏桐奔跑的背影是那样努力又徒劳,林檐隔着窗户摸着下巴瞧:「这孩子……」 萧池不忍心再看,收回头:「有点,太不耽于世俗了。」 语文白痴的林檐头一次联繫语境明白了萧池的意思,拍了一下手:「文化人。」 夏桐的父母工作环境使然,买房也是独门的别墅,但少了带着花花草草的小院子,大理石的台阶,对面就是二十四便利店和大型超市,很方便。 带着过载的头脑回家的时候,夏桐在兜里掏了半天,最后把书包也翻了一遍,那把竹筒塑料剑在旁边放着,看完最后一个包的夏桐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今天早上出门好像没带钥匙。 看了眼天色,夏桐摸了一下腹部。不远处有小摊摆着卖烧烤,油炸味香飘十里。 夏桐走到摊子面前,看见里面有豆皮:「豆皮多少钱一个?」 「一块五两个,」烧烤摊子是一对夫妇,很热情的看着夏桐:「要几个?」 「我要三个,三块钱可以吗?」夏桐拿手机扫收款码,熟练的输入支付密码:「下次还来你这买。」 「不……」丈夫弱弱的想要拒绝:「不用这样……」 夏桐输完最后一个数字,随着支付宝到帐三元的声音,他晃了晃手机,学着萧池在外面和人讲价的模样:「就当给我便宜一点。」 「好,好吧。」 烧烤夫妇迟疑的把三张豆皮拿出来放到油锅里炸。 滋啦一声,锅里瞬间炸开了,香味让恍惚的夏桐恢復了一点神智,他用那点仅剩的脑容量算了笔帐,沉默的看着油锅里的豆皮,好像,这笔买卖有点不划算。 「嗯咳,那个,」夏桐清了清嗓子,脑袋上的包还没散下去:「要不我来四个吧。」 烧烤夫妇很豪爽的再丢了一块豆皮下锅,最后包料的时候,还包了很多的豇豆和折耳根。 拎着纸盒子,夏桐坐在门槛上,一边啃豆皮,一边看着天边发呆,一口气就吃了俩。 屁股底下是石头台阶,天边云捲云舒,树梢沐浴着阳光,闪着金色的光泽,夏桐咬了一口豆皮,看着树顶上的那几根树枝在湛蓝的天空下晃动,突然眼前多了一个高大的影子。 「怎么不进去?」陈案下班回来,看上去刚刚从外面打了一架回来,西装扣子松开,领带歪歪的斜在衬衫上,他看了一眼夏桐身边的塑料盒子,又看见边上摆着的一把宝剑,最后在他红肿的脑门上停留了一瞬。 第22页 陈案应该是今天有点累了,他捏了一下眉心,想起来早晨夏桐出门一阵风似的留下那点红色影子:「你这是在外面去打了一架,脑袋肿了,然后为了庆祝买了烧烤在门口坐着享受吗?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怎么不来点酒?」 夏桐仰着头,把嘴里的豆皮咽下去:「我没有钥匙。」 「这把剑是怎么回事?」陈案脚尖一踢,把剑立到自己手上。 夏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幽怨:「是塑料的。」 陈案一顿:「你的脑袋……」 夏桐把头埋下去:「下车的时候撞到了。」 陈案端详着小孩脸色:「今天放学干嘛去了?」 夏桐的表情又有点呆滞:「去赎我前世的罪孽。」 作者有话说: 其他人:「这个人好蠢。」 萧池:「太不耽于世俗。」 第15章 语文课,张老师讲蜀道难,在黑板上写了个飞凤舞的噫吁嚱,转身粉笔精准丢进粉笔盒:「宋思把这首诗读一遍。」 宋思站起来,一米五奶白奶白的小姑娘,偏偏长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她瞥了眼语文书,昨天开始讲的第一课,她直接背出来,声音是软绵的,语调是冷的。 人家在前面读,最后一排在写纸条。 林檐看着书犯困,那一堆古文变成了耷拉他眼皮往下垂的小纸条,眼睛半开半合,睫毛盖住眼帘,手撑着下巴,小口打着哈欠。 他们在四楼,很亮,林檐趴在桌子上的手臂被人很轻的撞了一下。 抹掉眼角打呵欠流出来的眼泪,林檐转头看到桌上多了一张小纸条,萧池拿着笔,压在他手腕上的胳膊还没收回去。 在萧池的手腕上画了一个简易版的王八,林檐把那张纸移到语文书里来,随即假结低头看书把纸条展开。动作之流畅,一看就是惯犯。 萧池啧了一声,把手收回去。 那纸条上面的字工整大气;等会下去吃米粉。 今天没有大课间操,三十分钟的时间给学生自由活动,食堂也开着门。半大小子长身体,哪怕一个小时前吃了一头牛,该饿的时候,看见树皮都想抱着啃两口。 林檐看了纸条一眼,拿笔在上面开始写字。 宋思蜀道行都背完半首了,这人还在写。萧池靠在墙上撑着下巴看了好几眼,一个去,一个好,很难写吗? 半天,画着王八的那只手被人推了一下,纸条传回来了。 林檐的字要比萧池的潦草一点,但是也好看。上面写着:早晨吃了茶叶蛋,牛奶,春卷,肉包烧卖,把我的苹果也吃了…… 后面跟着的那个感嘆号给人无限的想像。 这一大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报菜名,萧池看到最后面,上面被林檐画了一个胖胖的猪头,旁边有一个好的,写的很快,漫不经心,就像随意落下去似的。 曲着手指在小猪头边缘描了一圈,少年面上表情柔和的像是春天的第一朵花开,林檐坐在他身边垂眸,头髮很软的垂在眼前,萧池手指无意识的一捻,心口动了一下。 手下的小猪头的眼珠子被原子笔在靠上的地方点了一下,有一种拽拽的感觉,萧池笑了一下,有一种拿出手机把这个小猪头拍下来换成头像的冲动。 这些年,萧池的微信头像花样很多,是六班同学总也抓不住的迷。有时候是一个一笔画成的猫猫头,或者是手绘的颜文字表情包,有时候是一个喝了一半的水杯,然后过了几天就变成了一个零食袋子。 将纸条平整的夹在书里,萧池一只手搭在窗台上,一只手放在书桌上面,再想起那颗小猪头,少年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低着头忍不住的笑。 窗户是打开的,风把他的头髮吹起来,萧池一抬头,就和讲台上的张老师对上了眼神。 「……」 张伟平含蓄的扶了一眼鼻樑上的眼镜,林檐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书,身子往外偏,尽可能把自己和萧池同框的可能性减小。 「你是不是在玩手机,不然我没有其他的猜测,」张伟平四五十的年纪,摆摆手让宋思坐下,很斯文的把书放下来:「要是不能给我一个你看着□□傻笑的原因,我不会很平和的解决这件事。」 六班的学生笑开了,都扭头向后看。萧池腿比桌腿还上的高个子硬是含蓄的往后退了一步,用课桌上的书挡着才安心。 「坐下吧,把书翻开……」 第16章 高中学生总是睡不饱,坐在课桌前看见安眠药老师走进来就犯困,一打下课铃立马低头趴桌子,眼睛一闭,动作齐的,军训都没这样利落。 尤其是第一节课,老师走出教室还能坐着在位置上的就没几个,脑袋埋在桌子上成堆的书上里面,十分钟的时间也得争分夺秒的睡。 萧池也在睡,一只手放在书桌上,头磕在手背上,另一只手挡着眼睛,茂盛的头髮从指缝间穿过,少年十指修长,虚虚的扣在脑后。 只是下课铃一声响,周围就稀稀拉拉躺倒一大片,林檐转头,看见同桌也不能倖免,一起和同学梦会周公。 笔头戳了一下少年结实的手臂,林檐从课桌里掏出来一只棒棒糖,撕开塑料纸把糖放进嘴里,少年嗓音有点含煳:「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唔……」萧池翻了身,帅气的脸朝着林檐,手把额头上的头髮拨到脑后,声音闷闷的:「晋级赛,你睡了那阵我还差一颗星,又去打了一把。」 第23页 昨晚上做完作业八点半,林檐洗漱完上床后还有一点时间,和萧池约着打了两把游戏,十点左右林檐困了,萧池让他睡觉。 一把游戏大多都是二十分钟,最多撑死了半个小时。萧池头髮被自己抓的比鸡窝还乱,林檐看不下去,把他头上的呆毛捋下去:「一把困成这样?」 说话的时候,林檐的手在萧池头上,身子弯下去,棒棒糖是苹果味的。 萧池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清香味,还是闭着眼:「没,那把输了没掉段,有张保护卡卡,又开了一把。」 林檐含着糖,腮帮子鼓起来一团,坐回椅子上:「然后呢?」 「……又输了,」萧池说:「还是没掉,扣了积分。」 然后…… 然后林檐不想问了,这事他遇见了就是十二点了也得再来一把。 「升上去了吗?」这个是林檐比较关心的。 「没有,还遇上一个一槓九的说我抢他人头,」萧池不困了,一晚上时间白费,男孩子趴在课桌上看他,浅浅的嘆了口气:「当时真的很想用我的枪戳爆那个狗输出的矮头。」 这还不是最气的,萧池玩打野,他们家一米五的小输出看他在两个野区跑来跑去,问他不来支援是不是在逛街。然后自己蹲在龙坑后面的草丛里面半天一动不动,塔被推了都不动一下,也没有回城看着不像掉线,队友问了一句,他说他在等着偷龙,主要是对面也没有打龙…… 萧池发誓,他纵横野王圈这些年,这是打的最崩溃的一次。那局游戏打完十二点半,萧池真的很想问出来那个输出的地址,然后打车到他家去敲门。 「太惨了,」林檐摸摸萧池的头:「自己背着我偷偷打游戏,你活……」 萧池看着他:「嗯?」 「太可怜了,」林檐把到嘴的话收回去,摸了一把萧池的狗头:「晚上回去哥带你打,直接上分。」 「谁是哥啊,瞎说。」萧池笑了一下,这时候也不困了,从桌子上撑着坐起来:「林叔是不是回来了?」 今早上萧池等林檐的时候,看见了他家院里那辆卡宴,是林檐爸爸经常开的一辆车。 「昨天回来的,今早上熬粥,砂锅被他煮破了,」林檐早晨吃了一碗煳掉的粥,一嘴的苦味,嚼着棒棒糖味道才被压下去一点:「我爸问你家有没有黑色的砂锅,不然我妈明天回来要挨骂。」 「好像有一个,不过用不着,明天你和林叔姜姨都要来我家吃饭,我爸生日,还请了我家其他亲戚,到时候人多,姜姨就顾不上那个砂锅了。」萧池脚尖撑着地,椅子在翘起来在地上转了一圈,萧池面朝着林檐,他笑着将林檐圈在自己两腿之间。 离得近了,林檐的眼睛特别好看,被额头碎发遮挡更显澄澈,眼皮上挑,眼尾的睫毛略长,其他人不知道,但是萧池知道,林檐哭得时候,眼尾那处的皮肤会带着好看的棠梨色,檐仔是个娇气的孩子呀! 萧池有点出神,直到他的腿被踢了一脚才低下头,看见林檐那双清凉的眼睛克制的翻了个白眼,咬着棒棒糖的嘴唇一开一合。 「怎么?你刚才说什么?」萧池回过神,伸手在林檐脸上戳了一下:「给我吃一块糖。」 作者有话说: 哎呦,今天早,哈哈哈。感谢在2023-01-26 00:27:27~2023-01-26 23:5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rname.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宽敞明亮的宴会厅,厨师在餐房里忙碌,烤牛排还有甜点的香味瀰漫在空气里,水晶灯吊在半空,灯光柔和又梦幻。暖色墙壁的四周,各种颜色的气球贴成生日快乐四个大字,高调且嚣张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萧总啊,哈哈哈哈,今天是个好日子,等会我们多喝几杯,这地选得可真不……」每一个进门来的人,看见墙上的画风狂野的彩气球,那声生日快乐差点被噎回去,还是凭藉着多年在生活上大风大浪的经验才勉强圆回来:「真不错,真不错,呃,那个,独具匠心,独具匠心。」 这场生日宴会的主人公萧章端着香槟杯,一声西服,头髮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今天七次露出八风不动的微笑:「这是我儿子贴的,说送我的生日礼物,孩子嘛,有这份心意是好的。」 「是的,是的,有这份心就不错了,我家那个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面,就是……」 话题移到其他地方去,萧章和客人心里彼此都松快不少。然后,宴会厅的门又被打开了,外面的冷气透了一丝进来。 「老萧啊,怎么还贴几个气球,怎么,今年你四十要大办一场吗?」 …… 气氛一下凝固下来。 来人身材略胖,简单穿着,嵴背笔直,眉眼精神,眼睛周围带着笑纹,林平兴一来就看见墙上的气球。 气质优雅的姜清跟在他后面,忍不住用肩膀上的丝巾捂着嘴,往旁边走了几步,用甜品架子挡住自己。 「你这个……」斯文气度都不见了,萧章气得咬牙。 ——— 墙角的沙发里,安静的藏着两个男孩子,一个人端着一杯果汁,在这里安闲的躲懒。 「你以后不要说这些气球是我和你一起吹的,」墙边的沙发里,看见萧池的妈妈走过去打圆场,林檐才收回视线,喝了一口橙汁,感嘆道:「太丢人了。」 第24页 萧池深有同感的和他碰了一下杯:「我看网上视频里面,人家不管是结婚还是聚会,都是这样贴的,没想到今天的效果有点差强人意。」 「真的是差强人意吗?」林檐问,他这个语文白痴都觉得这个词一点也不准确:「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场地不一样。」 人家网络上聚会,都是在小家里,贴几个气球,热闹又。今天这个大厅的天花板都有四五米高,如果不是觉得太过高调,萧父还想请几个人来拉小提琴,人家场上个个西装革履,长裙摇曳,然后萧池提熘着一个大黑塑胶袋子,从里面掏出来几个大气球,他还是很有孝心的,买的是学校门口最贵的那一扎气球。 然后,十块钱三个的气球就贴到了将近六位数的场地上。 萧池还挺贴心,专门找的瓷砖地方帖,方便结束的时候清理。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没说要来这里吃饭,我妈说只请临近的几个亲戚,」萧池一口把被子里的橙汁喝完了,一只腿搭在林檐膝盖上,被踢了一脚之后萧池坐直了:「后来好像是有几个生意上的人记得我爸生日,打电话问了几次,要请的人太多,家里坐不开,就定了这里。」 萧池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换地方就换地方,但是生日礼物该送的还是要送,走进这里,萧池十分娴熟的喊了几个工作人员帮忙。他在贴气球的时候,林檐就在一边玩手机,脑袋十分钟都不抬一下,生活当中的有些时候,他也需要避嫌。 大人们顾着交际应酬,拿着一杯酒也能左右逢源,聊得开心。但是刚刚放学的高中生不行。 「我去拿杯水,你要不要吃东西?」萧池站起来:「小蛋糕吃不吃?」 林檐说不吃,萧池问他吃什么,相貌干净的少年坐在沙发上一口喝光了手里的橙汁,把空杯子递给萧池,诚恳道:「我想吃炸鸡。」 「你看着你爸你妈,还有我爸我妈,」萧池也很诚恳,端着两个空杯子示意林檐看人群中心的两对父母:「我敢给你点外卖,你敢不敢在这里吃。」 林檐想说找个没人的地方还不容易,但是他看了眼阳台外面都有人在喝酒聊天,好像这里独立的空间只有厕所…… 虽然这里的厕所应该不可能有异味,但是林檐还是沉默了一下,倒不至于这样。 「换一杯其他味道的橙汁。」林檐退而求其次的坐在沙发上面,拿出了手机开始上网。 「……」 萧池端着要装其他味道的橙汁的杯子走了。 凭着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萧池成功蹲守到了一盘刚刚烤好的牛排,再把橙汁里加了点柠檬水,萧池从餐房里出来,就遇上了一个穿红色公主裙四五岁的小姑娘。 「你手里的东西可以给小猫咪吃吗?」小姑娘门牙还缺了半个,皮肤有点黑,眼睛小小的,还是单眼皮,她自认为很可爱的朝萧池喵了一声。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这样,萧池看着刚到自己膝盖的小姑娘,很大度的把盘子分给了她:「可以。」 然后萧池回去等下一块牛排。 小姑娘也没走,反而捧着盘子站在门口等,萧池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这小姑娘他不认识,应该是他父亲生意上朋友家的小孩。 林檐不喜欢吃太老的东西,不然咬不动,下一块牛排好的很快。 「谢谢你。」萧池朝厨师借了刀叉,站在灶台边上把牛排分成小块。 「你这是给谁切的?」小姑娘站在过道中间问他,衣服裙摆太大,路过的厨师小心翼翼的端着餐盘从她的头顶掠过去。 「给我家小朋友切的,」萧池说:「你站远一点,不要挡着路口。」 小姑娘没动,她站在这里舒坦。 小朋友就是小猫咪,小猫咪就是她,小姑娘琢磨过来了,然后喜滋滋的仰头笑了一声,听话的挪到一边去:「好。」 小姑娘安静的等在一边,她看见萧池切好牛排,在上面拆了一根牙籤,看也没看她一眼的走了出去,到沙发后面,萧池把切好的牛排放到林檐手里,橙汁里面还多了一根吸管。 小姑娘看着自己手里的牛排,再看着林檐手里小块小块的牛排,气得头上的公主发冠都歪了。 「你不是说这个牛排是给你的小猫咪吃的吗?」 小姑娘短短黑黑的小手捧着牛排,跑到林檐面前,声音有点尖。 「你和我换,我要吃你盘子里牛排。」等不到林檐和萧池说话,小姑娘又催促:「快一点,小猫咪饿了。」 「她说的小猫咪……是谁?」 林檐没见过这样气焰嚣张又故作可爱的小孩,夏桐小时候都是怯生生的站在他和萧池后面,和他们出去玩的时候一般都很懂事的不要买东西,只有很口渴的时候才扯一扯林檐或者萧池的衣服下摆,还有点不好意思:「哥哥,我可不可以喝点水。」 对比起来这个蛮横的小姑娘,夏桐都可以称作一句小天使了。 「不知道说谁,这里没有猫,」萧池不看小姑娘一眼:「你吃你的,要不要换一个地方吃。」 「喂!你们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小姑娘愤怒的一跺脚:「小猫咪要生气了!喵!」 「……」林檐有点吃不下去:「要不还是给她……」 「不给小猫咪吃东西的都是坏人!我就要吃你手里这个,我就要,我就要!」小姑娘突然把餐盘往沙发上一扔,扑过来就要抢林檐手里的盘子。 第25页 这么点大小姑娘用了全力还是很有劲的,林檐怕伤着她不敢用力,盘子里的牛排在小女孩的拉扯下掉了出来,林檐穿在里面的白色衬衫沾上了料汁,橙汁也撒了,萧池的外套了一大片。 「你过来。」 萧池把外套脱了让林檐擦衣服,一手把小姑娘从林檐身上揪下来,拎到沙发前面站着。 低下头,萧池手撑着膝盖,弯腰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姑娘:「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可爱。」 「妈妈说,我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猫咪,」小姑娘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傲首挺胸的喵了一声。 「不是这样,你妈妈骗你的,」萧池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上提,偏偏看不出来他在笑:「你不是小猫咪,也一点也不可爱,天底下任何一个小孩子都比你可爱,你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萧池放大的脸好恐怖,小姑娘哭着去找她的父母了。 「不至于和小孩生气,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林檐抱着萧池衣服,看着沙发上的狼藉发愁:「这些东西怎么收拾?」 「让她自己收拾,」萧池把林檐拉起来,沉声道:「我们走的时候给这里的负责人说一声,这沙发上的皮垫是羊毛,让她爹妈赔。」 本来放学就直接过来,到现在没有吃东西,就喝了一杯水,好不容易切好一盘牛排还遇上熊孩子打翻了,萧池一点也不开心。 「我们去哪?」林檐被萧池签着往外走。 「我们回家,」萧池在人群里面找他爹:「给你点炸鸡吃。」 作者有话说: 萧池,熊孩子绝对不惯着。 第18章 小女孩尖锐的哭声在大厅里面格外的刺耳。 哭哭啼啼的小孩子,还有抱着她安慰皱眉不停寻找把小孩弄哭的罪魁祸首。 果然,小女孩满脸泪水,委委屈屈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站在萧章面前正在说生日快乐的萧池和林檐。 小女孩的父母带着人走过来了。 「这位小公主怎么哭了,」萧章看了两个少年一眼,蹲下身子用纸巾擦掉小姑娘脸上的眼泪,哄道:「一直看着这两个哥哥,是不是他们两个欺负你?」 小女孩不说话,眼泪倒是不流了,用一种怨恨的表情瞪着萧池。 「小孩子之间吵架,很正常,都是难免的,」小女孩的父亲说圆场话,他最近有个生意,还需要和萧章签合约,但是看见女儿哭哭啼啼好不委屈,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两句:「就是我这闺女性子直,可能惹得两位公子不开心,下次小女再有冒犯的地方,直接和我说,不劳烦他们,我自己动手把她收拾一顿。」 小孩子一身红裙子,比较吸引视线,如此多的人围在一起,人堆里似有若无的目光都在这里聚集,姜清也看见了,她把陷在人堆里被人问诊的林平兴拔出来,站到林檐身后:「宝贝,怎么回事?」 「清姨,不是什么大事,」身上的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湿答答的外套拎在手上,萧池沖小姑娘父母笑了笑:「原本是不劳烦的,就是你家闺女应该是把果汁牛排打翻倒在别人身上,自己吓到了,我只是把人从沙发上送下来,所以哭了,真是对不住,下次我们看见她会躲远一点。」 「这个……」男人一时哑然。 「我们先回家了爸,」少年却不看他一眼,懒懒的把外套往肩膀上一搭,牵起身边男生手腕:「生日快乐。」 ——— 在酒店门口扫了两辆共享单车回家,萧池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还有给林檐找衣服,让他把脏掉的衣服换一下。 林檐不想穿萧池的衣服,萧池比他穿的大一个码,穿着不合适。但是只是去隔壁屋换一件衣服的功夫,萧池觉得下门到隔壁屋再去找衣服穿上回来太麻烦,非要让林檐直接换他的衣服。 一件衣服,林檐换上了。 衬衫的袖口长了一截出来,下摆也大了一截,林檐穿着他,有点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林檐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穿上了自己的风衣外套,看上去倒也不是很明显。 「在家还穿外套,」萧池坐在沙发上选外卖,穿着一件宽松的居家服,第一眼就看见林檐身上的外套:「要不要脱了?」 林檐让他看看外面漆黑的天色:「现在是四月份。」 尤其是晚上,气温比白天还要低几个度。 「你冷我给你开空调,」萧池扔了手机就去找空调遥控器,十分熟练的把模式开到制热,唰唰唰按到三十度去,萧池扭头,眉眼弯弯:「把外套脱了吧。」 林檐莫名的从他眼神里面看到萧池的眸光灼灼。 「你……」林檐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手撑着衣摆沉吟。 「怎么?」萧池长腿一跨,整个人坐到林檐身边:「我帮你脱。」 把肩膀上的手打下去,林檐淡定的推开他:「你不要这么变态,我穿你的衣服有什么好看的,像个流氓。」 从小到大,萧池好像对隔壁家小弟弟穿自己的衣服有执念。 萧池比林檐只大了三个月,在他们三岁的时候,萧池就偷偷的把林檐带回家让他穿自己的衣服,姜清还以为孩子丢了,心惊胆战找了半天,最后看见孩子被隔壁哥哥牵着送回来,一脸的口水印。 「阿姨,不好意思,我没有看好他,」小萧池软软的道歉:檐仔在我家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我给他换了一套衣服。」 第26页 小林檐那时候还不懂事,白白嫩嫩一张脸像个糯米滋,被姜清心疼的抱起来说谢谢哥哥。 被无辜拐走换了一身衣服并且像个娃娃一样被搂了半个小时还被亲了一脸口水印子的小林檐抱住母亲的脖子,乖乖的沖小萧池道谢:「谢谢萧池哥哥。」 从此,小林檐就经常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隔壁家里,身上穿着小萧池的衣裳,肉嘟嘟的脸蛋上带着茫然的被小萧池牵着,送回来了家。 一周总有三四次,小林檐会莫名其妙的失踪。 有一次姜清在院里晾衣服,林檐穿着奶黄色的小褂子在一边的花坛里摘花,地上的杂草里长着满天星,小林檐的手指里握着几朵花,还在用力的摘其他的。 姜清听见小声的布料摩擦的声音,但是她没理,一篓子衣服晾完回头一瞧,刚刚摘花的小孩不见了。 也不着急,姜清把篓子放到屋里去,才出门去找人。 隔壁一楼东边的卧室里,小萧池果然把小林檐「偷过来了」,正在换衣服,手臂上的白色小褂子都脱了一半了,小萧池正在给小林檐穿他昨天刚刚得到的新款的小西装呢。 作者有话说: 晚,晚上好(ノ=Д=)ノ┻━┻ 第19章 在四岁之前,小萧池和小林檐身高都相同,出门留着相同的髮型,看来就和双胞胎一模一样,招人喜欢得厉害。 四岁一过,小萧池就和雨后的竹笋一样,一天就要长高一截,好像自从那个时候开始,小萧池就一直比小林檐高了半个脑袋,像个哥哥一样。 小的时候,两个小孩身量差不多,衣服换着穿也没什么。但是小萧池长高之后,小林檐穿着小萧池的衣服,就有点不合身了。 袖子长一截,裤腿长一截,领口松松垮垮,半个小肩膀头子都露在外面。不知道的看见小林檐这模样,还以为他捡的哥哥剩下的旧衣服穿。 但是小林檐看着小小一团的弟弟穿着自己的衣服,好像一个裹在被子里面的蚕宝宝一样,更加喜欢了,每天都想给小林檐穿自己衣服。 最开始的时候,小林檐会把自己的衣服整齐的叠好,然后用小棍子踮着脚按响隔壁家的门铃,在大门打开的时候,一本正经的举起来手里的衣服袋子。 有时候是自己的新衣服,小萧池就会说:「姜姨,这是我妈妈给檐仔新买的衣服,你换上看看檐仔合不合身,姜姨要是没时间,我可以帮檐仔换的。」 如果不是新衣服,小萧池就这样说:「姜姨,檐仔的衣服被风吹到我们院子里来了,我给它收好了,姜姨给檐仔换上看看衣服有没有变小,姜清在做饭没有时间吗?那我就去帮檐仔换吧。」 这么点大小孩的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大人不拆穿,乐得看他们自己玩。 「是小池啊,」姜清把他从门口牵进来:「阿姨就是没空呢,你去给弟弟换衣服吧。」 小萧池就把在客厅里乖乖玩玩具的小林檐抱到沙发上,开始给他穿衣服。 袖子长了一大截,小林檐甩了甩:「哥哥,衣服大……」 小林檐的话没说完,被小萧池捂住了嘴。 小萧池镇定的转头,然后看着整个人罩在大了一个号的衣服里面的小林檐说:「姜姨,你看檐仔穿这个衣服多合适。」 姜清就笑得直不起腰,说真合适,檐仔只有穿你给的衣服才是最合适的。 小萧池摸了摸小林檐的头,心里美滋滋的。 然后小萧池的父母觉得小林檐穿着大一号的衣服每天跌跌撞撞的在地上跑,总担心他会跌倒,就拎着小萧池的耳朵严令禁止让他不许再给弟弟穿衣服。 小萧池不听也不气馁,在自家院里和隔壁院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搞出来了一个狗洞,每次都从这里爬过去把自己的衣服晾到小林檐的衣服堆里,然后再若无其事的爬回自己家。 但是,小萧池从来没有看见小林檐穿着自己的衣服出来和他一起玩过,然后自己晾在隔壁院里的衣服隔天老是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的衣柜里。 最最让小萧池沮丧的是,他千辛万苦挖出来的狗洞被人填上了,那里移栽过来一颗碗口粗大的樱桃树,堪堪把洞口遮住,他爬不过去。 但是小萧池又有其他的办法。 他们长大了一点,到了读幼儿园的时候。 小萧池不带着小林檐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他把小林檐带到角落里面,像个唐僧念咒似的对着小林檐念经。 小林檐蹲着地上,小萧池就用两只手按着他的头,弯腰,两个孩子额头对着额头。 「檐仔,我们是兄弟对不对?」 小林檐点点头:「嗯。」 小萧池又说:「好兄弟之间要分享,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对不对?」 小林檐觉得他说得对:「嗯!」 「我和你最好对不对?」 小林檐想了想:「嗯嗯嗯!」 「妈妈说,两个关系很好的人,总会有一点不同于其他人的方式。」小萧池就大了两个月,心智像是大了两岁一样,说话一套一套的。 小林檐吃了个子的亏,有点听不听白,抵着小萧池的额头偏了偏,想去看哥哥的眼睛:「啊?」 「妈妈和爸爸是夫妻关系,所以他们生活在一起,你和爸爸是父子关系,所以林叔叔要养你吃饭,供你读书,」小萧池把手按在小林檐的头顶,不让他乱动:「我是你最好的人,那我们要做点什么来证明我们最好呢?」 第27页 小林檐这会有点听懂了,他皱着小眉毛:「我给哥哥,我供哥哥读书。」 「我不需要你供我读书,」小萧池摸摸小林檐软塌塌的头髮:「咱们两个把衣服换着穿就好了。」 这个简单,供哥哥读书还有早起晚归的挣钱,这个只需要换衣服就好了,小林檐眼前一亮,用力点头:「好啊!」 萧池小时候所以的心眼子全都用来给林檐换衣服这一件事上了,导致于他长大后,有的地方总是犯二,有点像个傻大个,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林檐是什么时候开始懂事然后抗拒的呢,那是在班上同学总是嘲笑他衣服总是大一截之后,萧池什么好兄弟,天下第一好什么的,统统不管用了,怎么骗,都不肯再和萧池换衣服穿。 再到后来,林檐懂事了,脸上的肉肉消下去,懂得东西逐渐多了,那种需要穿对方衣服来维持兄弟感情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信。 「檐仔,我们不是最好的吗?我们不是好兄弟吗?」 面对萧池的控诉,少年模样的林檐淡定的拉上自己衣服的拉链:「你的衣服太大了,如果你非要找一个和你换衣服穿的兄弟,你可以再去找一个。」 萧池的养成打扮娃娃快乐就是在这个时候夭折的。 ——— 四月中旬的天,屋里的空调开到三十度,门窗密闭着,沙发上的少年始终靠在背枕上。他的是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坐着的,脖颈修长,微微下垂,甚至于都怀疑他快要睡着了,但是他一动不动,那是一种无声的倔强。 最后还是萧池先坐不住,关了空调,先一步妥协:「我点外卖,喝什么?」 「吃什么?」林檐说,他无意识的扭动了一下脖颈:「喝啤酒。」 「不是说吃炸鸡,你要喝啤酒?」林檐屈腿坐在沙发上,白皙纤细的脚腕露出来一截,萧池觉得自己一只手稍微用力就能折断:「小孩子喝什么啤酒,小孩儿也能喝啤酒?」 屋子里除了两个男生,没有其他人在,林檐懒懒踢了一下萧池小腿,挑眉反问:「你没喝过?」 那是林檐,那是对不熟的人话很少的林檐,那是在长辈面前永远都沉稳有礼的林檐。 踢小腿这是什么动作,萧池只在班上偷瞒着班主任谈恋爱的小情侣之间见到过,这是什么行为,这是撒娇。 萧池毫不犹豫的在点单页面下单了两瓶罐装啤酒,甚至还转头问了一句林檐:「明天早上第一节是谁的课,不是老黄我们可以翘掉早自习。」 「我只是想吃炸鸡喝一口啤酒,」林檐没忍住,在萧池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不是想和你喝醉酒,第二天翘课,况且,一瓶啤酒,还是罐装的,能醉得了谁?」 林檐那一巴掌并不想轻轻的打,萧池皮糙肉厚不痛,倒是他因为动作幅度过大,露出了里面萧池的穿在他身上显得有点大的衬衫。 肩线有点宽,都塌到了肩膀往下的地方,林檐靠在沙发上,头髮软软的垂下来,整个人有一种委顿感。萧池很轻易的就想到了,小时候很好哄,也很好骗,天天穿着他的衣服在地上蹒跚的小林檐。 「檐仔,」萧池把背靠在沙发上,头向后仰,眼睛眯着看向林檐:「你以前小时候……」 林檐抬眼看过来:「小时候什么?」 白色的灯光给他的脸上打下几道阴影,这个角度看过去,林檐的眼珠漆黑,睫毛长得过分,眼尾上挑成好看的弧度,窝在沙发上眉眼沉静的林檐和小时候白胖可爱的林檐重叠,萧池突然有点说不出话。 以前小时候又怎么样呢?小时候的林檐会听他的话,会把好吃的分出来一份让给他吃,说什么信什么,听话懂事得让人心疼。现在的林檐虽然不如小时候那样情绪外露,但是他会维护萧池,下雨天林檐会把伞偏向萧池那边,点菜的时候不会点萧池讨厌吃的鱼虾海鲜类的东西,萧池不舒服,林檐总能第一个敏锐的感知到。 「你和小时候一样可爱,」萧池坐起来,这个角度和林檐对视时他需要垂下目光,他如同以前的时候一模一样,抬手,从林檐头顶的头髮一路摸到眉梢:「檐仔,你是最可爱的小朋友。」 萧池是沾了周围没人的光,不然被说成可爱又被比成小朋友的出于青春期好面又在意自己脸面的林檐一定会把萧池的头按进沙发里面,用拳头亲热的亲吻他的脸颊。 但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头顶的触感暖洋洋的,让林檐想起了乡下外婆家睡午觉的时候,阳光灿烂的屋外的鸡鸣。 那就算了吧,有点饿了的林檐翻了个身,把脑袋压在抱枕里面:「萧池,炸鸡什么时候到。」 第20章 从宴会厅回来,再到等外卖上门,一人一只炸鸡配着啤酒,吃烧烤的时候难免聊天,等他们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临晨一点了,几乎是强撑着洗完澡,林檐没回隔壁家,在萧池床上睡了一晚上。 萧池从浴室里面擦着头髮出来,洗完澡的林檐已经穿着他的睡衣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床头只开了一盏照明范围很小的檯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枕头上少年髮丝柔软的黑髮,还有在灯下看起来异常柔和的侧脸。林檐被子只盖到胸口,侧躺着,肩膀以下的部位隐藏在黑暗里。 萧池头上的水珠没干,他走到床前,把林檐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然后萧池顿了顿,倾身按着檯灯顶部,手指微微使力,将檯灯向里侧偏了一下。 第28页 暖黄的灯光倾泻而下,照亮了在床上睡觉的少年。 林檐被吵醒了,半睁着眼朦胧一瞧,萧池大晚上不睡觉,站在床前玩檯灯。 「你这是……」林檐用手指盖住眼睛,声音有点哑:「喝醉了,要去买醒酒药给你吃吗?」 一瓶啤酒也不至于,萧池将灯移回去,按住了想要起床的林檐,抬手把被子给他盖好,在少年身上拍了拍:「没事,我没醉,你接着睡。」 萧池动作轻,说话柔,像是怕惊扰了别人的美梦,林檐被哄到了,迷迷煳煳又睡着了。 卧室的门一开一合,极轻微的动静,不留神都听不清。 萧池在浴室吹干了头髮,上了床,掀开被子,挤进被窝里去。林檐睡意昏沉,知道把被子给萧池一半,又合上眼,两手交叠手放在脑袋底下,睡熟了。 关上灯,萧池和林檐面对着面,也闭上了眼睛。 屋外不时传来一两岁风吹过树枝的声音,月亮在这摇晃中若隐若现,薄纱似的月光笼罩下来,雾气渐渐瀰漫,把街头的青杏枝都挡住了。 晚上晚睡第二天最显着的一个点就是早晨起不来。 手机闹钟在床头柜上催命似的振动,床上的两个少年头抵着头,即便是被吵得眉头紧皱,也睁不开眼睛关一下闹钟。 翻了个身,林檐把头藏进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关闹钟。」 萧池闭着眼,伸手出去一阵摸索,手机掉在地上后,声音停止了。 男生接着睡,萧池把手放进被子里面,林檐把头伸出来,唿吸清浅。 半晌,太阳光照进屋里来。 萧池睁眼看了会天花板:「檐仔,该起床了。」 「……」 檐仔表示不想动,并且还对你翻了个身。 萧池又过了一分钟,拍拍被子:「起床。」 边上那一坨毫无动静。 「林檐,」萧池把林檐的脑袋露出来,自己的眼睛也闭上了:「起床,要迟到了。」 林檐睫毛动了一下,从他微微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可以看出他正在蓄力起床,但是他又把眼睛闭上可以看出,起床失败了。 责任良心和安逸的被窝苦苦折磨着要上早自习的高中生。 「我想睡觉。」林檐手脚在被窝里暖唿唿的,男生把自己捲成小小一团。 萧池闭着眼睛,精神和灵魂在撕扯,永远都是那句:「起床,要迟到了。」 在床上赖了十分钟,也没有等到下暴雨冰雹,或者是地球爆炸宇宙坍塌这种让学校不能上课的消息,两个少年终于认命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少年的脸上是有怨气的,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少年的怨气可以凝结成实质把学校夷为平地,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怒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惨,狗都不在这个点起床,他们已经要去上学了。 到了周末,一定要睡到大中午,天塌下来都不醒! 少年带着这样的想法,睡过了第一节课课间,睡过了第二节课课间,第三节课课间他们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接着睡,第四节课课间没睡了,因为到中午了,该放学吃午饭了。 到下午放学的时候,林檐和萧池几乎是提前五分钟就开始收拾书包,等着下课铃一响,他们两个是第一个走出教室的。 回到家做完作业,两个少年正准备上床玩会手机早点睡觉时,他们两个接到了乡下奶奶的电话。 这两天天气好,水果光照充足,长了不少的个儿,棚里的草莓也红了很多,乡下外婆外公打电话,家里种的草莓熟了,让孩子们回去摘水果吃,顺带着家里母鸡老是不在窝里下蛋,让他们周末回家顺带找找老母鸡是在哪里下的蛋。 外婆就连他们回来的车都找好了,刚好邻居要进城买一窝猪苗,他们可以跟着一车小猪崽子回来。 邻居勤劳,六点就能买好小猪仔来接人,外公跟着一起来,让他们六点半准备出发就好。 夏桐这周末班上有活动要去养老院送爱心,这是自然就轮到林檐头上,萧池平时和林檐形影不离,小时候在乡下一口一个外婆外公喊得比林檐这个亲孙子还要亲热,把林檐的外公外婆喊得心花怒花,打电话的时候总要问一句檐仔的邻居哥哥。 这次也不例外,电话直接打到萧池这来:「乖乖,周末来外婆家吃鸡肉,外公给你杀了两只老母鸡,山里挖了不少松茸,炖汤很香的咧。」 于是乎,两少年隔天六点还没到就被头髮花白穿着中山装精神健硕的老人家从床上薅起来,天没亮就装进了满是小猪崽子的车厢中。 林檐还好,外公到家里轻手轻脚的摇,慢声慢气的喊,起床了,外公开灯,一面哄一面帮着给外孙递衣服,都是惯的。 到萧池这里可就不是那样的祖孙和谐,风平浪静了。 林檐和外公到萧池家的时候他还在睡。 看着睡在安逸被窝里的萧池林檐心里极度不平衡,他已经收拾好到家里来了,这个人竟然还在睡觉。 一把掀开萧池的被子,冰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窜进毛孔里,萧池一下子就被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喊醒了。 在一片漆黑了,两个严重精神不佳的上了门口那个小型货车。 「走走走,回家吃早饭,外婆给你们煮醪糟汤圆,一人加三个蛋,」外公一手一个,老怀甚慰的同邻居聊天:「这是我两个孙子,帅气不帅气,在一中读书,成绩又好,是全校的前几名,厉害不厉害?」 第29页 「厉害厉害,你们老李家可真不孬,孙子长得俊,还能读书,又是个材料。」邻居开着车夸,抽空在后视镜里面看了眼他心爱的小猪崽子。 老人家在副驾驶聊天,萧池和林檐在后面互相靠在一起睡觉。 小路颠簸,靠在车窗上太晃,少年靠在椅背上打瞌睡,小货车摇摇晃晃,男生的头一点一点,不由自主的就碰到一起。 又是一个转弯,林檐重心向里,脑袋滑下来砸向萧池松口,林檐动了动,直接把头放在萧池腿上,整个人趴在萧池身上睡觉。 萧池搂着林檐肩膀,头向后仰靠在后椅上,两个人在小猪崽子的哼唧声里唿唿大睡。 「现在这孩子真辛苦,」邻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见少年睡得比后面的猪仔还沉,不由得唏嘘:「白天要上课,晚上要做作业,不是学习就是学习,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是啊,你看这都高二了,还是这么点大,好像一点也没长肉,」外公心疼自家孩子:「做个车还要抽空睡觉,平时得多累,唉。」 过转弯的时候,迎面过来了一辆大客车,邻居剎车踩的有点急,后座的林檐差点因为惯性飞出去,眼见着就要滚到地上去。 萧池一手将人揽回来,抬手在少年头顶安抚的摸了摸,两个男生姿势没变,又一个趴着一个仰着接着睡觉。 「开得太急了点,不好意思,」邻居有点愧疚。 「那不能怪你,」外公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看得还是很清楚:「是那个大车突然窜出来,吓人。」 「这要是红灯,可不得扣分,」邻居说:「大车的驾照分也不够他扣的。」 「你家这两个孩子感情真好,」邻居看见了抱成一团的两小子:「是亲兄弟吗?我家那些小男孩一见面就吵架,不是争玩具就是抢东西吃,嗓门大老远都能听见。」 「都是我亲孙子,」外公乐呵呵的看着身后的男生:「一起长大了,感情老好了。」 「一起长大的,双胞胎啊?」 「不是,邻居,住对门。」 「哦哦哦,我晓得了。」 一路聊,太阳一路爬,出门的时候月亮星星都不见,天还是黑的,现在日上三竿,周围金灿灿的,乡下道路两边的野草上结着露珠,昨夜打了霜,有的还没化掉,在枝头挂成白白一片,连着看起来像是下雪一样。 「乖乖回来了,快来洗手吃饭,桌子上还有包子,刚蒸好的,快去吃几个。」 小院里,外婆从厨房里围着围裙小跑出来,留着老式齐肩髮型的老太太胖胖的,一脸福相,拉着两个孙子往堂屋走:「这么早起床困不困,吃完饭再去睡一觉,外公给你们把床铺好了,昨天晒过的被子,软软的,等会你们试试。」 第21章 乡下的小院子,鸡鸭鹅一样没少喂,但是院里铺着青石板,干干净净,木框木门,青砖瓦黛,看着和古代的小院差不多。 小院正中又一颗杏子树,正是开花的时候,淡白微粉的花朵缀了满枝,老家养了一只圆头圆脑的狸花猫,趴在树下打个盹的功夫,就落了满身的花瓣。 昼长日短,林檐和萧池在堂屋里吃早饭,边看屋外的狸花猫站起来抖抖身上的花瓣,再一跃而上房梁,在瓦片上舔毛。 说的是早上吃汤圆,实际上稀饭,小馒头,春卷,小包子,一样没少,甚至还有几叠小菜,全都是两个老人家起个大早做的。 「吃,大口吃,」外婆在厨房端菜,外公把菜都移到他们那边,然后长满老人斑的手交叠坐在桌边,外公满眼笑意:「吃不完就留着,这个天坏不了,下顿还能吃。」 林檐和萧池都是学生,平素父母都不经常在家,早晨起床都是自己买房,周末的时候,又一觉睡到大中午,很少有过早晨的饭是亲手煮的经歷。 饭是热的,在清晨的阳光里冒着裊裊热气,包子馒头的味道很香,两个少年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一多半,竟然觉得还很有余地,不是撑到头晕脑胀走不动路那种。 两个老人家开心得不得了,早饭还没下桌子,就想着准备午饭:「中午给你们炖鸡,一人一只鸡腿,都不抢,桐桐说他有事回来不了,是在忙什么?」 「他们今天去养老院看望老人,说是来不了呢。」吃饱喝足有点泛懒的林檐靠在椅子上,用勺子拨着醪糟汤圆里面的鸡蛋,把白滚滚的荷包蛋在汤里转圈。 「是去做好事啊,那是应该去,檐檐,快吃,把蛋吃了,这个蛋就是留着等你们回来吃的。」 「好。」林檐喝了一口汤,咬了一口蛋白。 「外公,今年的花开了好多,」萧池把碗里最后一个汤圆吃了,少年坐在刚好从窗口照进来的太阳里:「杏子可以用来酿酒吗?」 「可以酿,青杏酒酸甜酸甜的,」老人转头看院里的杏花树:「等杏子长出来的时候,我给你们留几框青杏子,没时间过来我和外公给你们泡上,泡四坛,桐桐还有小姨都泡上,等你们结婚了喝。」 林檐还有一个小姨,快三十岁的年纪,常年不在家,也没有对象,过年的时候也不经常回来,一年也见不了一次。 老人话多,说起来絮叨就半天说不完,说着说着,外公外婆就守着杏花树讨论着今年能结多少杏子的问题。 一个说五箩筐,另一个说不止,今年花开得多,起码要打六七箩筐。 第30页 萧池趁此机会,把林檐碗里咬了一口的鸡蛋手疾眼快的夹过来,一口放进嘴里。 「那万一今年雨水不好,杏树不结果,我看你到哪里来的六七框杏子,池池,你们说……」外婆将胖胖的身子转过来,看见林檐面前的碗已经空了:「那个鸡蛋吃啦!我们檐檐长大了,这么厉害,现在吃东西都不用人餵了。」 一嘴巴鸡蛋的萧池不能说话,林檐面不改色的假意喝了一口汤:「嗯。」 吃完饭也没睡意,他们被老人家哄到园子里面找东西吃去。 外婆家旁边有一块小菜地,里面都是老两口自己种的小菜,里面黄瓜,茄子,土豆,番茄,天不亮就去地里除草挖地,天黑的时候还不肯回屋,守着宝贝菜看来看去。 看见别人家小孩喜欢吃草莓,老人家闲来没事,也学着别人种的那样,在地里搭了一个大棚,买来草莓苗苗,在角落里面栽了一块,今年是第三年,长得还不错,红彤彤一窝结了好几个,看起来水灵灵的。 萧池和林檐还有夏桐从小就喜欢往菜园子跑,里面的空气都要好闻一些。 不过两个老人平时连家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细緻得一根头髮丝都要拿下来的人,菜园子今天去的时候不如之前的精緻,地里的白菜叶子落在两边,陷进泥里,辣椒苗也倒了很多在泥里,土块落了很多在外面,一点也不像从小陪着他们长大干干净净的小菜园。 萧池和林檐在那里看了好几眼,两孩子把倒了的菜苗扶起来,再把泥里面可以吃的番茄和茄子放在小篮子里,看了好几眼倒在泥巴里的茄子苗,看上去不像是被风吹倒了,更像是被人一脚踩下去的。 两个孩子在地里站了半天也没到棚子里摘草莓,反倒是在地里转悠来转悠去,出门倒水准备炖鸡的外婆看见他们还在围栏口晃悠:「在门口站着干啥,快进去摘草莓啊!」 萧池和林檐又看了一眼有点像是被野猪摧残过的菜园子,弯腰进了草莓棚。 但是两个老人没估计到两个孙子的身高,当时种草莓的时候两个孙子还没他们高,就三年的功夫,一眨眼外孙已经长得进门的时候都要偏一偏头的高度了。 大棚温度低,昨晚上吹了一夜的冷风,塑料薄膜上都凝着一层水珠,少年进去一抬头,脑袋瓜就淋了一头雨,脖子一凉,好像洗了一个头。 萧池把腰弯下去,晃了晃头髮上的水,从地里摘了两颗草莓放进篮子里:「这里走一圈今晚上睡觉不用洗头,挺好。」 林檐也弯着腰,看见红的就摘,吃一半放一半:「走一圈腰也断了,挺好。」 「没良心,」萧池说他:「外公外婆给谁种的草莓。」 「给我和夏桐种的,」林檐弯着腰往前走:「那是我的外公外婆,你不要喊得这样亲热。」 「说这种话,拜年的时候我爸妈可是来了外公这的,压岁钱收了,人也喊了,你现在说是你的外公外婆,」萧池嫌累,蹲着在地上找草莓吃:「檐仔,好像有点晚了。」 林檐看了他一眼,又把身子转过去:「不要脸。」 在草莓地里从头走到尾,摘了满满两篮子和吃了鼓鼓两肚子,出来的时候带上地里的泥蔬菜,进院子里蹲在水池子边上和外婆一起洗。 石头池子接的是山上下来的山泉水,用一根竹筒引着,滴滴答答的在水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水面上飘着白菜,辣椒茄子,还有红彤彤的草莓,蔬菜的颜色在水里洗着特别好看。 「还摘了这么多菜呀,」外婆在水池里洗土豆,突然多出来的两篮子瓜果蔬菜吓了一跳,看见少年还是弯了眼角,伸手给他们洗草莓:「外公今早上在地里刚摘的菜,茄子青菜都有,那些东西都不够呀!」 两个少年在水池边上蹲下,一起在水里洗菜,带着瓜果的山泉水倒映着蓝天白云,祖孙三人洗菜,外公在里面烧火,闲适的小院里,有静谧的水声和鸡啼。 「够的外婆,」萧池把菜地里沾了泥的蔬菜先在一边洗掉泥土才放进水池里:「这是掉下来的,我和檐仔看着还能吃,就给它捡进来了。」 「昨天晚上没有下雨,那里面菜苗倒了好多,」林檐洗菜洗草莓,再摸摸外婆的手,山泉水冬天暖夏天凉,洗菜的时候手都是暖的,林檐放心低头洗东西:「是地里进了山上跑下来的野兔子吗?」 「啊?」外婆愣了一下,原本很利索的洗菜动作也不动了:「那个是……」 「那个是我们镇上的王二狗子,」外公在灶堂里面大声喊,柴火把他的脸印的红汪汪的:「他说来我们菜园子摘点菜回去吃,结果摔了一跤,压坏了几根苗。」 「好不小心,」林檐想起来菜地里的狼藉:「他自自家没菜吗?」 「都是邻居,一两颗菜而已,没有事,」外婆洗了两颗最大的草莓,甩干水一人餵了一颗甜草莓:「你们在学校里面也要大度一点,自己的东西分享给同学,同学也会记得你们的好。」 萧池和林檐说好。 草莓洗好了,装在竹篾条编好的小筲箕里,外婆给两个少年一人一兜草莓,让他们在一边玩吃草莓一边玩去。 柜子里面的好吃的也拿出来,把外公平时喝茶的小茶几摆了满满一桌,男生喝着外婆熬的清梨汤,抱着一堆零食,坐在杏花树下,外公外婆跑进跑去,张罗午饭。 第31页 狸花猫从房樑上跳下来,迈着优雅的步伐,在二人脚边闻了闻,然后围着少年转了一圈,找了一个当中的位置,躺下把两只前爪埋在毛茸茸的身下,开始打盹。 外婆养的猫份量是足够的,但是只是个头限制发展,只有成人手臂那样长,两只爪垫是粉色的,特别漂亮的一只小猫。 林檐盯着小猫背影看了半天,感觉就是一个大圆套着一个小圆,然后头顶长了两只耳朵,尾巴还在身后晃来晃去,这个角度的小猫咪好奇妙。 手里的草莓吃了一半,林檐弯腰把果肉递到小猫嘴边,看他吃不吃。 小猫歪头打量着这个每次回家来爷爷奶奶都很开心的人类,尾巴在卷在身边,屈尊降贵的低头,把草莓小口小口的吃掉了。 「它要吃草莓。」林檐扭头,看模样有点像发现了新大陆。 「我看见了,这只小猫咪很不挑食,」萧池放下草莓,在零食堆里挑挑拣拣,然后拿了一包薯片出来撕开包装,从里面拿了一片薯片的萧池弯腰:「咪咪,你吃这个吗?」 第22章 小猫咪当然不吃薯片,吃草莓都是看在这两个人类可以把它的主人哄的很开心的份上。 现在这个人类竟然拿奇怪的东西餵它,真的是愚蠢! 小猫咪高冷的扭头,迈着猫步走开了,轻车熟路的走到厨房,奶奶在灶台上炒菜,看起来好像很忙碌的样子,顾不上它。 聪明的小猫咪围着奶奶转了一圈,然后跳到爷爷身上,脑袋在爷爷手背上蹭了一下,轻轻的喵了一声,这态度和在萧池面前的高冷简直不一样。 「毛肚饿了,」外公抱着小猫在灶前烤火,伸手顺它的毛:「饭快好了,马上就能吃饭了。」 「给它吃一块肉。」 外婆在切肉,顺手把一块肥肉切下来放在狸花猫平时用来吃饭的小碗里,小猫咪喵了一声,跳下外公的膝盖,在自己的小碗前歪头,小口小口把肉吃完了,然后蹲在灶台边舔毛。 「那一定是一只公猫,」萧池把没餵出去的薯片自己吃了,小猫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还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薯片在他的唇齿间发出清脆的时候:「小母猫不会这样对我,要是这是一只小母猫……」 「然后小母猫就给你一爪子,你还记得安可家的那只猫吗?」林檐草莓要吃光了,他把萧池篮子里的草莓倒了一半在自己篮子里:「当时打了狂犬疫苗,还是我给你挂的号。」 安可是班上的一个小胖子,肉团团的,为人很随和,大家都喜欢逗她玩,有一次他们出门,碰上了带着猫出门的安可。 几个人同行走了一段路,萧池看这只眼睛圆熘熘抱着主人的手臂不撒手的金渐层十分好奇,问可不可以抱一抱这样的要求。 「当然可以,但是你要注意,你是生人,要温柔一点对它,不要摸他的屁股」 把小猫咪送出去的安可还没说完话,就看见萧池抱着小猫咪掂了掂,然后先是伸手在小猫毛茸茸的头顶上轻轻的顺了顺毛,然后在安可陡然变得震惊的目光里把熟练的把手挪到了小猫咪的屁股上。 「这小猫咪的屁股……」 无耻的登徒浪子萧池手臂上被小猫咪狠狠地抓了一道口子。 林檐抓着萧池的手臂转过来后,看见上面留着一道五厘米的抓痕,还渗着血迹。 小猫咪重新回到主人的手里,看上去委屈死了,抱着安可死活不敢抬头。 「没事吧,没事吧?」安可抱着小猫紧张的走过来:「萧池,你的手是不是被抓到了,流血了吗?」 「一点点血,没事,不疼,」萧池甩了甩手:「你家的猫打过疫苗吧,打过就没事。」 安可抱着小猫,一脸尴尬:「我家猫刚两个月,今天准备带它去打疫苗。」 「……」 林檐从书包里找出纸巾,给萧池把手臂周围的血迹擦掉,然后把用过的纸团成一团塞进萧池手里:「去打针吧,我给你挂号。」 萧池那次因为自己无理的粗鲁而进了医院打了一针狂犬疫苗。 「上次那是我不知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萧池有点没面子,想要辩解:「而且我看那只小猫的屁股就是坐在安可的手上,谁知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那只小猫的屁股摸不得。」 「我知道,」林檐靠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梨汤,眼睛眯起来:「臭流氓。」 「……」萧池恼羞成怒,把他怀里的小筲箕抢回来:「把我的草莓还我,不要以为我没看见你在偷偷拿我的草莓。」 不吃就不吃,没有草莓林檐就喝东西,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一碗汤喝了半天也不见少。 「给你吃给你吃,」萧池把篮子塞回到林檐怀里:「梨汤还喝不喝?」 林檐懒洋洋往嘴里放了一颗草莓,舒服的抱着小筲箕:「要喝。」 萧池拎着壶进厨房去了。 中午炖的鸡汤,桌子上还炒了很多菜,家里难得回来孩子,外公倒了一小杯五粮液,就着小菜慢慢的品,一口酒下肚,灼烧感从口腔一路蔓延到胃里,那滋味,外公砸了一下嘴,舒服! 大锅柴火灶,火势很勐,煮出来的白米饭林檐和萧池都能干吃两大碗,更莫提自家养的土鸡蔬菜做的菜了。 林檐和萧池很给力,在吃了一上午水果零食之后,又把中午外婆外公做的饭菜都吃光了,碗里没有剩下一粒米。 第32页 两个老人家笑得脸上褶子都多了两条。 吃了午饭,外公外婆有点乏了,去房里小睡一会,让两孩子自己玩。 在屋檐下看了一会狸花猫在花瓣里打滚,午后的太阳晒得人骨头都软了,早上起床那点瞌睡后知后觉的蔓延上来,两个少年眼皮发沉。 不管你长得多大,在老师同学面前是多成熟稳重的一个少年,在外公外婆眼泪,还是个睡觉占不了多大地方的小孩子。 每次萧池和林檐回家,外婆只收拾一张床,让他们两个一起睡,只有夏桐一起回来的时候,三个人睡不下,才会收拾两张床出来。 这次也不例外,雕花木床上放着昨天刚晒过的两床柔软被子,床单还是外婆年轻时候的陪嫁,鸳鸯戏水的花样到现在看来还是栩栩如生,和新的一模一样。 床上这一套都是手工的丝绸手艺,看上去很蓬但是一点也不厚重,盖在身上像是没有被子一样,给孩子的,永远都用的是好的。 好在两个孩子从小睡到大,脱掉外套换上睡衣,枕头挨着枕头,林檐和萧池一人一个,躺上去感觉像是陷进了云团里。 老屋里有一股檀木香味,幽幽的,萦绕在鼻尖,窗外太阳很大,但是蒙纸窗户一关,屋里就暗下来,能听见阳光撒在屋顶上,鸡叫的声音。 说着让他们回来找鸡蛋,结果吃了一上午,现在又开始睡觉了。 床上实在是太舒服了,少年忍不住,思绪变得很轻,一下子飘远了。 窗外的杏花树还在落花瓣,狸花猫窝在树下还在打盹,西屋的门关着,外公外婆在睡午觉,床上的少年唿吸清浅,睡得很沉。 人在睡着的时候,总会无意识的寻找舒服的姿势。 林檐翻了个身,总觉得身边顶着一坨重物,挤到他了。 可能是乡下的日子太安逸,林檐在睡梦里踢了一脚身边的萧池,把手脚放在萧池腿上,平躺着接着睡。 萧池觉得被压着不舒服,睡眼朦胧的抬起来一条腿,将林檐的腿压在身下,人也靠过来,一只手放在林檐腰上,两个少年就这样睡着了。 两个老人睡不了多久,最多一个小时就要起了,不然晚上睡不着。 吱呀一声,木门悄悄的被人从外面推开,强盛的阳光一下照进来,把床上两个少年睡觉头碰头的姿势照得很清楚。 被子盖着,看不清他们身下是怎么纠缠的,外婆也没有多待,看清他们睡着之后就又轻手轻脚的把门光上了,对着身后的外公小声道:「还在睡呢,你去买点新鲜肉回来,晚上给俩孩子煮面吃。」 外公答应了。 林檐是被狸花猫吵醒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骨头软的小猫咪从门缝里挤进来,蹲在床前,尾巴在身后扫一扫的,对着他们喵了一声。 萧池睡在外面没动,睡在里面的林檐倒是醒了。 一动就感觉不对劲,林檐低头一瞧,怪不得他觉得睡觉的时候动不了,是萧池抱娃娃一样,手脚都压在身上让他动不了,这个人还睡得很熟。 把腰上的手移开,林檐把萧池推到一边,睡在软枕头上浅浅伸了一个懒腰。 「什么?」萧池也醒了,一睁眼看见林檐睡着身边,脸上因为午觉有点泛红,身下的被子是红色的,配上林檐白皙的皮肤,萧池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后笑了:「我有一种娶新媳妇进门洞房花烛的感觉。」 「谁是媳妇,你吗?起……」林檐从床上坐起来,在被子里面踹了一脚萧池,但是好像被子遮住看不见,下脚没有准头,林檐踹到了某个不能言说的地方。 萧池一声闷哼,身子微缩,手往下探去,林檐把脚收回来,刚好碰到萧池的手,林檐颤了一下,感觉被萧池碰过的地方突然烫了起来。 「你,檐仔,」萧池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一动不动:「这样对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不是故意的,」林檐在床边的角落里面,真想要掀开被子,看看萧池是什么情况。 「别动我,」萧池却让他不要过来:「你就在那。」 「我看看。」 「看什么,不给看!」萧池扯着被子。 一个拉,一个扯,被子上的小鸳鸯都被扯上来了。 两个少年抢被子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很大声的中年男子的声音:「都是邻居,你家的菜我吃点怎么啦!你们两个老年人在家又吃不完,帮你吃点又不会怎么样!」 「小点声,小王,」外公外婆的声音很低:「我家小外孙回来了,在睡午觉呢,平时读书忙,让他们多睡会。」 作者有话说: 我还有一章,呜呜呜,等会这个就算明天的嗷,明天我就不更新了嗷,爱你们嗷! 第23章 院里,外公外婆面前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头髮剃成平头,眼睛细小,眸光浑沌,这个天气穿着一身皮夹克,脚上不伦不类的穿着一双球鞋。 此刻青年吊儿郎当的站在老人面前,两只手插在裤腰带里面,仰着头俯视着看下去:「你们的外孙子回来了?哦,是听说你家有两个外孙子,大闺女二闺女都生了一个儿子,小女儿不争气,一大把年纪还没对象,听说她满中国跑,姜叔,我也不嫌弃你家闺女没工作,不如跟了我怎么样?回家给我做饭洗衣服,我也不奢求她什么。」 第33页 外公皱了皱眉:「她在外面有自己的事,我们管不到她。」 「那能啊姜老师,你之前可是教书先生,那古代不是听家里爹妈的,看着合适直接就领证了,有什么管不到的。」 「我家三闺女自己有主意,不用我们操心,」这样轻佻的言论对自己女儿,外婆也有点不满的沉下脸色:「小王,你还是回去吧,棚里的草莓是给我外孙留着的,不给外人,对不住了。」 「按起辈分算,那可是我的两个小侄儿,还在读书吧,」男人看着屋里突然提高了音量:「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叔叔来了也不问个好,在屋里睡觉像个什么话!给叔叔磕两个头也好给你们发个红包。」 「王二天,你给我出去!」 外婆气得身子都在颤,外公站直了身子厉声喝道:「滚出去!」 「你们这两个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你们两个上了年纪的人死在家里没人收尸,我才勉为其难的来你家看看,再说了,两个上了年纪的人能吃多少东西,我帮你们吃点也不算浪费粮食,怎么的,还想和我打架,」王二天把茶几上的东西都掀到地上,轻蔑的推了一把头花花白的老人:「就你这身板,在我面前叫嚣给谁看,给我在一边呆着去。」 中年人下手没分寸,外公年纪大了又站不稳,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到墙边的葡萄藤架子,身子滑了一下,眼见着就要倒在地上去。 「老头子!」外婆吓到了,赶紧去扶,老年人都有点基础疾病,可摔不得。 但是越急动作越慢,外婆走了半天挪不动道,看着外公捂着心口慌张的脸干着急。 「外婆,慢点走,不着急。」一只手扶着老太太手臂,萧池在她心口安抚的拍了拍,帮外婆顺气:「没事的。」 那边林檐已经把老爷子接住,稳稳的扶到一边坐下。 看见两个老年人情绪稳定之后,少年才转头,向中年人走过来,少年人看起来都有点面色不善。 「你们,你们两个……」王二天看着两个都高出他一个头的少年,往后退了一步,眼睛往旁边瞥,不敢看他们的脸。 「我小姨是写小说的,一本书的版权费就是几百万,」林檐直接一拳打在王二天右脸,面无表情道:「你算什么东西,还想让我小姨给你做饭洗衣服。」 林檐的手劲不小,王二天被打的没站稳,蹁了好几步,被萧池揪住衣领,又是补了一拳:「我外公外婆身体好,打不过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这样的败类我们来收拾就好了啊,王,叔,叔……」 王二天腹部被打了一拳,捂着肚子弯下腰后,萧池又拿棍子在他背上敲了好几下,选得全都是揍起来疼但是留不下痕迹的地方,萧池下手越重,说话越客气,他一字一顿:「现在要我们给你磕头吗?红包在哪里?是我们磕的不够响吗?」 萧池平时随和惯了,这时候才看出来他人高马大,下手挺横。 「别打架,别打架,池池,」那阵仗把外婆外公吓到了,他们胆战心惊的想要去拦着:「池池,别打,当心吃亏。」 「没事,外公外婆坐好,」林檐把老人拉回来,把地上的东西都捡到桌子上面去,林檐没看挨揍的王二天一眼:「萧池吃不了亏,别担心他,要不要喝水?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等会量个血压看看高不高。」 「哎呀我们没事,你这孩子不要担心我们,快把池池喊回来,」外公外婆更糟心了,推着林檐胳膊:「小孩子不能打架,磕着碰着该怎么办,那可是大人,小孩子怎么和他打?」 大人被打的抱头鼠窜,最后缩在角落里面□□:「我要报警,我要让警察把你们抓进局子里面去,我要让你们考不了大学,读不了书!」 「你报警吧,」萧池又是一脚踢在王二天腹部,看见中年人吃痛的弯腰蜷缩起腹部,少年把手机扔到他脚边:「如果你有那个本事把我抓进去的话。」 「哎呀,不要报警,小王,」老年人听不得这个,当即撑着膝盖就要颤巍巍的站起来:「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介意,就是几颗水果的事,你要吃草莓我现在就去给你买,身上的伤我也给你治,不要追究这两个孩子。」 「就是呀小王,我们都是一个镇上的,快起来,我出钱给你带去医院看看。」 「你们两个老东西都是在放屁,刚才我挨打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话,现在跑来当好人!」王二天咬着牙,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握在手里:「现在想要私了,想都不要想!」 「你算什么东西,嘴里是屎吗?说话这样不好听。」萧池踩上中年人脚踝,微微用力,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在小院里尤其清晰。 「小王啊……」老人急了,还想再说。 「没事的,让他打电话,」林檐拉住两个老人,沖他们笑了笑:「公安局局长和我爸爸是朋友。」 一个小时后,警察局刑侦支队队长亲自带人来了民事纠纷现场来了解情况。 王二天是镇上有名的泼皮无奈,因为懒快四十岁了也没找到媳妇,整日在街上游手好闲,东家偷一只鸡,西家偷一点米,浑浑噩噩,无所事事过活。 近日他把目光移到儿女不在身边的姜家老头老太太身上,年纪大了,儿女都有出息,钱也少不了。 王二天就今天上门要点这个,明天上门要点那个,尤其是园子里面的菜,初时还要客气两句,到后来是招唿也不打一个,直接进去就摘。 第34页 猴子偷桃一样,走一路看一路,遇到好的就把之前的扔掉,扯新的就走。进去菜园子也不珍惜,不管脚下踩的是泥是菜,王二天踩着过去,从来不看脚下是什么。 来一次就和蝗虫过境,浪费了好多新鲜的菜,老两口气得心口疼,回来吃了好几次降压药。 但是这样外公外婆也没说什么,一来都是一点小菜,犯不上吵架,二来他们确实年纪大了,起了冲突说不定吃亏的还是自己。 王二天越发猖狂,老两口都一一忍了。 忍不下去的是因为王二狗要去大棚里摘草莓。 那可不行,草莓倖幸苦苦栽回来,种下去的时候一天看三遍,倾注了两位老人不少心血,好不容易等到开花结果了,家里孩子都没吃上,怎么轮到一个无赖先吃。 外公外婆的态度十分坚决,就是不给吃。 王二天气恼,再去菜园子摘东西的时候故意踩坏了好多蔬菜,狸花猫一看见他来就叫,下午的时候他又来了,背着一个背篓,提着一个钢盆,说家里来客了要摘点菜回去,顺便带点草莓。 外婆说菜随便摘,草莓不能吃,那是给孩子留的,王二天不乐意,还说到了老两口的三闺女上,冷嘲热讽说别人没人要。 狸花猫站在树下面看了一会,跳下树枝进到屋里去,把床上睡觉的少年叫醒了。 「这位同志,你涉嫌民事纠纷行为,要和我们走一趟。」支队长一身警服,绷着脸看上去一丝不苟。 「是我报的警!凭什么只抓我不抓他们,我和你们走一趟!我的腿都断了还怎么走!」王二天指着萧池不可置信的叫嚷:「他们两个呢,把我打成这样你们就不管吗!他们就不走吗?」 「他们两个未成年,不归我们管,」警察挥手:「我们先带你去验伤,如果真的很严重的话,我们会依法处理的。」 「不行!万一他们两个跑了怎么办!你要把他们也一起带走!」 「警察同志,我们家这两个娃娃都是好娃娃,起了一点冲突,那也是为了我们,你们不要听王二狗瞎说啊!」 王二狗是王二天的诨名,因为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和路边的野狗抢东西吃得名。 「老人家你放心,我们会依法处理的。」警察让老人家安心,并且让后面的人把王二天带上准备离开。 「你们要把他们带上,不然我不走!」 王二天执意要把男生带上,警察恼了,开始强制执行,给拒不配合的王二天带上了手铐,两个警察一提,将他从地上拖起来,不顾他的挣扎谩骂,把他送上了警车。 「慢走,我们会来的,」萧池沖警车招招手:「来警察局喝茶。」 第24章 从镇上开车回市里将近一个小时,到市局时,天已经黑了。 昏暗的路灯亮起来,警察局的台阶很高,王二天拷着手铐被搀扶下车,看见大门里面亮着灯,穿着警服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 这里是公安局,王二天对警察的形象还是电视里抓坏人,保障民生安全的严肃场面,现在站在这里,警察在灯火明亮的办事大厅里抱着案卷忙碌,那是他平时闲散惯了所不能见到的严肃场面,王二天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到有点害怕。 带他进来的警察在车上就没说过一句话,下了车,那个被人叫做队长的警察整理了衣服,匆匆朝大厅二楼走:「有几份卷宗还压在法医队那,我去给他拿回来,今晚上叫小徐迟点走,有个案子要他看一下。」 「好的李队,」年纪比较轻的警察哎了一声,带着王二天进了一件小屋子。 小屋子不大,只有一张书桌,面前摆着一张板凳,对着板凳的是老大的一个照明灯,窗户也没有,感觉里面空气都比外面的要稀薄很多。 让他进去的民警没说什么,只说让他在进来,王二天站在那打量屋里的时候,手铐还带在手上,突然听见一声很大的声音,他抖了一下,转头看过去的时候,门已经关上了,那个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小屋里灯也没关,王二天就感觉这比乡下闹鬼的老房子还恐怖,他下一刻扑到门口去,用手铐疯狂的敲门:「为什么要把我关在里面,开门!把门打开!开门!」 「吼什么吼!」民警打开门,指着王二天的鼻子厉声道:「给我坐回去老实点,没叫你的时候不许说话,听见没有!」 那门根本没上锁,从外面一拧就开了,这里是警察局,王二天被这样一吼,原先焦躁的情绪被惧怕所替代,他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话。 门外的警察又看了一眼,握住把手关上了门。 这次的声音比上次的小,但是突如其来的紧张感还是让王二天条件反射的转过头,徒劳的哎了一声。 这屋子除了桌椅什么都没有,王二天转了一圈,在板凳上坐着,低头看着手上的手铐发呆。 门口传来说话声,是把他关进来的那个小警察,有人和他打招唿。 「小赵,刚出任务回来啊?里面关的是谁?怎么你们李队也去了。」 「一个无赖,欺负老人家,结果人家孙子在家,出来就给他按在地上了,」和他打招唿的时候小警官就站在门口,说话时他转了身,脚步未挪的站在原地:「还是这个人打电话报的警,非说他被打了,骨头断啦,眼睛看不见了头也开始晕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刚刚从医院做完检查回来,医生拍完片子马上出的报告,一点事也没有,只是脸上有一点轻微的剐蹭伤。」 第35页 「那这个人还真的是蠢,怎么不做笔录啊?关在屋里算怎么个事。」 「我也想给他做笔录,但是你知道老人家两孙子是谁吗?」小赵突然压低了声音:「就是以前来我们局里找局长喝茶的那个老同学,他的儿子。」 「是不是姓林的那个,好像还是部队医院的主任,军衔是团长还是什么来着?」 「就是那个,你说这人把局长老同学的丈母娘打了,这事能归我审吗?还不得等李队回来看他怎么说。」 「那确实,你我就是一个吃闲饭的,这事还是不要插手。」 「所以说我让他在里面待着,刘姐,你吃饭了吗?我去食堂给你带两个菜?」 「不用不用,你自己去吃,我今晚上没事,回家吃。」 「那行,我先去打点饭回来。」 脚步声渐渐远了,王二天低着头,嘴唇轻轻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扇没有上锁的门始终没有人打开,王二天没有坐在凳子上,缩在角落里面,头髮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下午被打得时候留下的青紫痕迹。 他两条腿曲着,身上的衣服都是泥,鞋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条口子,王二天盯着昏暗的灯光发呆,全然不见之前站在老人面前气焰嚣张的模样。 王二天这一辈子,凭着家里只剩他一个,行事招摇过市,镇上的人没有不讨厌他的,但是不待见归不待见,并没有真正一个人报警给他抓到警察局里来。 那两个孙子有后台啊!怪不得这么嚣张,警察局局长都是他们的关系,王二天手脚一片冰凉,他把身子往墙角更深的缩进去,忍不住口干舌燥的想:他会怎么办呢? 那些警察会不会让他坐牢?让他下半辈子都在监狱里面渡过,又或者,王二天舔了舔唇,想到白日里那两个少年打自己的狠劲,越想越后怕,他们会不会找关系让他判个死刑! 现在叫怨还来得及吗?可是那些人会不会听? 当时为什么要瞎了眼看上那些草莓!想来想去,最后开始埋怨自己,王二天忍不住拽掉了自己头上的一把头髮,怎么就管不住手要去招惹那家人! 要是能重来一次,王二天想回到白天的时候,离那个青石板围城围墙的小院子远一点。 时间一滴一秒的过,王二天不饿不困,两眼发红,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两眼发红的用手抱着头,无声的煎熬折磨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二天快发疯的时候,门一下子从外面打开了。 明明光线一点也不刺眼,王二天还是忍不住背过头眯了眯眼睛。 但是来人并不是穿着制服的警察。 「外婆让我来看看你,」少年站在门口,冷漠的垂着眼皮:「没死就让我带你回去,他们愿意和解。」 作者有话说: 王二天:挨了一顿毒打的人是我对吧! 第25章 「别去吵架,生气的时候,可就看不见春天的梨花开了。」 小的时候,他们和邻居家的孩子打架,外婆就这样安慰他们。 把孩子抱在膝头,摸摸小脸,让他们看看天上的云彩,还有院里的杏花树:「咱们乖乖不生气,你看那边的树多好看,皱着小脸什么也看不清对不对。」 外婆以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外公是教书先生,两个人有过一段好时候,后来遇上□□,家被抄了,什么都没留下,外公因为教书还经常被自己的学生绑着手臂带出去等着□□。 每次外公被带走的时候,外婆在家等,一直到天边出现外公单薄身影的时候,她才长长的唿出那口一直吊在嗓子眼的气。 日子过得艰难,身边熟识的邻居好多支撑不下去,好多天没看见人才知道人已经不在了。 在那个,死人比活人容易,但在世上,还有一些放不下的牵挂,外公外婆一路相守相扶的走过来。 只有亲身经歷过,才懂得如今平淡的生活有多么的不容易。 他们认命,却不信命,才能在那个年代艰难求生,拉扯大三个女儿,并且每一个都养育的很好。外公外婆对人都很温柔,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不失为另一种对命运不屈服的倔强。 任遭遇世事不公,我仍旧为那些自己喜欢的事物保留本心,这是一件比活下来还要不容易的事。 外婆外公身上总有一种岁月沉淀下来很温柔的东西,夏桐从小这样认为,萧池和林檐同样也觉得是这样。 在自己不受欺负的前提下,做到对这个世界的最大宽容,那这个世界,同样会回报给你更多的善意。 「咱们活人啊,就是图个舒服自在,」他们坐在杏花树下吃饭,外婆说:「要是一直揪着那根扎了自己的刺不放,会很疼的。」 其实就是一件小事罢了,林檐和萧池下午的愤怒生气在这样平常的一个傍晚已经消散不少。 这样劝他们,也是替林檐萧池着想,还没到十八岁的孩子,戾气锋芒都是最重的时候,如果不把他们的性子养的柔软一点,外公外婆怕他们到后头来容易伤人。 老人说要放人,林檐吃了晚饭和萧池两个人到了公安局把王二天接回了家,诚意要足。 林檐萧池在镇上住两天就走,外公外婆还要在镇上长住,他们不想让那个无赖有点什么报復的心思。 老人害怕少年人年轻气盛,闻不到春桃秋菊的味道,少年人同样用自己柔软的一面保护着自己的外公外婆。 第36页 从局里回来,老人家怕他们床上冷,在被子里放了两个热水袋,林檐上床的时候摸到热被子愣了一下。 「进去啊,衣服脱了趴在床上干什么?」萧池站在他身后脱外套,见他半天不动拍拍林檐屁股:「在里面躺着去,被子盖好。」 林檐把萧池的手拿下去,看了他一眼,起身在里面躺下了,被子随意盖在身上:「萧池。」 「怎么了?」萧池站在床边,拎着被子一抖,给林檐盖的严严实实的,自己才上了床,脚触到温热的被褥:「床上好暖和,你刚刚喊我做什么?」 「外公他们放了热水袋,」林檐在被子里用脚踢了踢,把热水袋分给了萧池一个,才说:「我会报仇的。」 「报什么仇,我……哎!」 萧池话没说完,屁股上就被寻仇的林某踢了一脚,他没有防备,哎哟一声,差点掉到床下去躺着。 屋里点的是白炽灯,因为年份久远不是那样明亮了,所以在稍暗的灯光下,掉在床边上的萧池哎呦哎呦的爬回来,像只努力顾涌的毛毛虫。 林檐身上的被子原本是可以盖到下巴的,现在少了一半,全被萧池扯走了。 身边空空的,萧池还在往林檐这边钻,最后,林檐身体一侧,脸上止不住的笑起来:「你离我远点。」 「不是很神气要报仇吗?接着来啊,」萧池掐着他腰上的痒痒肉,整个人挤过去,快要贴在林檐身上:「檐仔,小时候我还给你洗澡洗屁股的,现在就是拍了一下就要那我踢下床,你好没良心啊!」 「你给我滚开,你……」 林檐整张脸都笑红了,他被萧池堵在床脚,腰上还被挠着,抬手想要把萧池踢开。 「还想推我,你今天註定好不了了,」萧池握住林檐手腕,将他压制在身前,脚也抬上来压住了林檐的腿。 「你这个狗,放开我,有种去外面打一架。」林檐挣扎,老式的木床发出轻微吱呀的声音,被子也掉了一截在床下。 「在哪打架不是打,这里怎么就不行了。」萧池不放手。 两个少年在床头纠缠在一块,这春末的天气,他们闹出了一声汗,都喘着粗气谁也不服谁的桎梏着对方没松手。 鸡圈里的鸡都歇了,这两还没睡觉,大半夜的床快被他们弄散架。 最后还是外公穿着厚棉衣提着煤油灯来敲门:「混小子赶紧睡觉,明天还要上山找鸡蛋。」 第26章 月儿弯弯,挂在树梢,屋里并不十分明亮,朦胧得只能看清人影。 床上的少年睡熟了,不自觉的往暖和的地方跑,他们靠在一起。 林檐的头髮铺在枕头上,发梢蹭得萧池的脖颈上,细微的有些痒,萧池模煳的一转身,将人揽在怀里来,林檐的头顶就在他下颌处的位置。 发顶的头髮又细又软,触感十分舒适,萧池两只手揽着林檐,将下巴放在他头顶,抱着娃娃那样睡觉。 林檐睡意昏沉中感到不舒服,他挣扎着在萧池怀里转了个身,动了动,把身上的手踢下去。林檐把脚放在萧池屁股上,萧池顺势把手搁在林檐腰上,两个人就这样你压着我腿,我抱着你腰,维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昨夜杏花树下的花瓣被外公扫干净,笤帚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一道的痕迹,院外的小母鸡在地上啄来啄去,身后跟着一群嫩黄毛的小鸡崽子叽叽喳喳。菜园子刚刚浇了水,叶子上的水珠折射出太阳的光芒。 狸花猫轻巧的跳进屋内,黯淡的木屋里透进来一道阳光。 蹲坐在地上,小狸花舔了舔右前爪上的绒毛,看着床上毫无动静的少年歪头。以前这个时候爷爷奶奶都出门去遛了一弯回来了,怎么这两个人类幼崽还在睡觉? 「喵~」 狸花猫在床上叫了一声,它是一只乖巧的小猫咪,从来不上主人的床。 「快出来,哥哥还在睡觉。」本来是想把床上睡懒觉的少年叫醒,但是却吸引到了在屋檐下面剪花枝插瓶的外公的注意。 「听话,别吵哥哥睡觉,」外公手里拿着花枝,小声沖狸花猫招手:「听爷爷话,等会去河里给你抓小鱼干吃。」 「喵~」 小狸猫听懂了,灵巧的跑出门去,但是这一番动作还是扰醒了床上的懒虫。 窗头的阳光亮的刺眼,萧池只看了一眼就很深的皱着眉头躺回去。 「哟,你们醒啦?」外公站在窗户外面,举着杏花冲着萧池笑:「看看外公这杏花,好不好看?」 「让你别去喊他们,让孩子多睡会!」院里传来外婆抱怨:「念书就已经睡不好了,放假还不让人家睡觉,你这是什么外公。」 「他们醒了,两个小子都坐起来了,我看见他们醒了才说话了。」 一大把年纪,还在为这样的事争吵不休,老小孩这话果然不假。 说话声把林檐也喊醒了,在枕头上一偏脑袋,睡眼朦胧的打哈欠:「要起床了吗?」 林檐的头还在萧池下巴下面,说话的时候脑袋动一动的,又蹭的萧池痒痒的。 「嗯,起床了。」 萧池往旁边靠了一下,撑着手要坐起来,手撑在枕头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手肘上,萧池坐起来一半,突然脸上一痛,他被林檐在下巴上揍了一拳。 「你怎么……」萧池捂着脸,震惊的看见林檐眼底的水汽瀰漫,挨了一拳都顾不上了,半躺回去:「怎么啦?怎么还哭了?是哪里不舒服?」 第37页 离得太近了,说话的气息都扑在林檐脸上。 在被子里林檐又是一拳,萧池仰头躲避的功夫,他坐起来顺带还踢了萧池一脚。 「离我远点,」林檐掀开被子下床,瞥了萧池一眼:「你刚刚压我头髮了。」 「我不是……」萧池的话音消失在少年看过来的眼神里。 「很疼,」林檐站在窗前,头髮还是凌乱的,眼底因为刚才流过的生理性眼泪而显得格外明亮,他面无表情的揉着自己右侧头顶那一块头髮:「你要道歉。」 「……」萧池:「对不起。」 生理性眼泪,也是哭了。 「我原谅你了。」林檐望着萧池被自己揍了两拳的侧脸,檐仔一向都很大度。 吃过早饭,他们两个兜里装满了小零食,外公还给他们一人编了一个可以带在身上的小竹篮,里面装着草莓酸奶,两个孩子今天的任务就是去山上找母鸡下的鸡蛋。 林檐拎着篮子在和老母鸡打了几个照面,老母鸡啄地,林檐吃了一个草莓,老母鸡扭头,林檐吃了一个草莓,老母鸡走了几步,林檐跟着挪了一步,从萧池篮子里拿了一个草莓出来吃掉。 「你在干什么?」萧池看看鸡又看看林檐,视线在二者之间来回移动,最后把目光聚集在后者身上:「和鸡灵魂沟通吗?」 「我在跟踪它,」林檐干了吃了开始吃湿的,他把吸管插上开始喝酸奶,目光依旧盯着老母鸡:「就能找到它们偷偷藏起来下的蛋。」 老母鸡始终感觉到一个视线幽幽的看着自己,一抬头,两个两脚兽正眼露凶光的看着这边。 老母鸡:「!!!」 花色鲜艷的母鸡试探的往左边走了几步,那两个人类也往左边走了几步,老母鸡再后退了几步,林檐和萧池也看着它,跟着那两只爪子的脚步走。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母鸡的胸膛挺得老高,深吸一口气然后疯狂逃窜:「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救命啦!又要杀鸡啦!昨天把我的大表姐拔毛炖汤还不够,今天又要那我开刀!你们这群只知道吃愚蠢的人类! 「哎?这怎么还跑上了。」 萧池和林檐一路追过去,老母鸡更害怕了,一路跑得掉毛,两只爪子挥舞出残影。 「那个老母鸡回咱们圈里下蛋来了?」外公听见鸡叫声,疑惑的问。 作者有话说: 年过完了,又要开始上班了,悲伤嘆息,呜哇哇哇,不想上班! 第27章 母鸡咯咯咯的往山上跑,萧池和林檐哒哒哒的在后面追。 脑袋上顶满了草叶子,萧池头顶插了一根羽毛是黄色的鸡毛,那是在奔跑的时候,林檐趁他不注意,捡了地上老母鸡逃跑时掉下的毛偷偷插在他头上的。 萧池还不知道,老母鸡仗着自己长了两只翅膀,已经飞过前面的刺丛,尖叫着向远方草地跑去了。 「追不到了。」头上顶着鸡毛的萧池看着老母鸡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视野,只能望草兴嘆。 「那就不追了。」林檐说,看了一眼萧池头髮。 「只能慢慢找,怎么这么看我?」萧池摸了一下脸:「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林檐拨了一下萧池的刘海,把他额前的头髮平等的分成中分,很正经的说:「刚才你的头髮跑乱了,前面头髮成了中分。」 「哦,」顶着汉奸头,头顶插鸡毛的萧池晃了晃头:「现在好了?」 林檐转身在萧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弯了眼睛,声音却很严肃:「好了。」 山上到处都是树木,小路分叉道很多,林檐吃一个草莓,就在树根底下留一个草莓蒂。 五棵树留一个,有的时候走过三颗树已经吃下了两个草莓,那个草莓蒂蒂也是要留在掌心,给下一个顺数五棵树的。 这不同寻常的操作,萧池看见了,自然是要问一下的:「你要在这里种草莓让它生根发芽吗?可是这个不是草莓种子,不会落地生根的。」 「不是,」林檐把草莓蒂往树下放,还摆了一个特别规整的造型,他看了萧池一眼,仿佛是觉得萧池有点笨:「这是标记,以防迷路。」 「迷路!」萧池不可思议,脑袋上的鸡毛都翘了翘。 「嗯哼。」林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腔,看着萧池,想要请问他有什么高见。 「你在不同的地方放不同的东西嘛,」萧池说:「这是离家五里远的地方,你放草莓蒂,离家六里远的地方,你放草莓把,离家七里远,你可以把篮子放在这里嘛!」 「……」林檐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把手里的草莓蒂和小小的枝条把分开。 细小的枝条把被放在萧池手心。 「收好,」林檐说:「这个小,混在草莓堆里都容易找不见,等会还要放在树下面,要仔细找找,我的眼镜你带上了吗?」 「在这里,」萧池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林檐的眼睛:「你收好,等会靠你了。」 「好的。」林檐点头,把眼镜带在鼻樑上,垂头时额前的头髮落在镜片上,他认真的用中指一推眼镜:「等会跟着我走,不要掉队。」 「好的檐仔,」萧池递给他一颗草莓在嘴边:「吃水果檐仔。」 林檐低头把果肉的部分咬掉了,剩下草莓屁股在萧池手上,他朝前走:「把这个留好,万一最后一棵树就差这一个。」 第38页 「好的檐仔,」萧池把草莓蒂放在外套口袋的最里面:「我会放好的。」 林檐嗯了一声,往身边的树脚下丢了一颗草莓蒂。 这一段路树多,太阳遮得严严实实,只有缝隙间的一点斑驳光影,少年走到稍矮一点的树枝下,都要偏头才能过去,这地方蜘蛛网也多。 「檐仔,」萧池个子高,又沾了一脸带着露水的蜘蛛网,他扯了个跟棍子举在身前缠蜘蛛网:「这山上碰上鬼打墙都比碰上迷路的可能性要大,你看这山上一个人都没有。」 「照你这样说,」林檐安详的跟在萧池后面,让他把蜘蛛网,刺丛,水珠,都挡了一遍后,才走过萧池身后的路,林檐如同老僧入定一般自在:「这里应该四面八方都是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全须全尾囫囵是个人的长相。」 「……」这样一说,萧池倒真觉得手臂有点凉。 「你害怕了?」林檐看他步子没有之前那样大,挑一挑眉梢:「要不要给你做一把桃木剑。」 那个听说能辟邪,萧池有礼貌极了:「那就麻烦你了。」 两个人穿开裆裤长大,萧池一张嘴林檐就能分辨出来他是要拉屎还是撒尿。 明面上是害怕,心里只怕是在嘲笑他做不出这个东西来。 林檐这个人,轻易不能被激,尤其是萧池,尤其是他云淡风轻的态度,尤其是萧池还真的是无所谓。 他要是被激了一番,那脱层皮也不能让萧池白有了这个念想。 鸡蛋不找了,林檐在灌木堆里找到了一根野桃花树,红艷艷的桃花瓣在山野里格外显眼。 挑了一枝粗壮的,林檐把边上的细枝条掰下来放到一边,萧池就把地上的花朵捡起来,还折了几枝树上开得正好的细枝条。 桃木被扯掉了,在折成想要的长短,林檐在粗糙的石面上略微磨了几下,一把圆圆胖胖只有半个手心大小的桃木剑就初步完成了。 「给你收着,」林檐把小木头扔给萧池:「拿好,挂在床头可以辟邪,胆小鬼。」 「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萧池弯了眼睛,把木剑握在掌心,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刚才林檐磨木头他在旁边收集边角料编好的一个桃花花环。 「春天到了,」萧池把花环给少年戴在头上:「你可以把春天带回家,檐仔。」 作者有话说: 林檐:最初我只是想扔个垃圾而已。 第28章 春柳隐新绿,杏花粉桃花红的好时节,萧池把花环戴在林檐头上,让他把春天带回家,风过树梢的婆娑声,树林里泛起了浅绿色的涟漪。 头上的桃花花瓣把林檐衬得唇红齿白,少年垂着眸子,秀气的唇瓣抿起来。 「你好肉麻,」林檐说:「下次要煽情之前麻烦先把头上的鸡毛扯下来,我有点出戏。」 萧池:「……」 几分钟过后,那根鸡毛以一种十分不规整的姿势落在草堆里,一半沾着泥,还带着几根黑色的头髮,可以想像出来人是以怎样的恼怒的心情把它扯下来,再把它迁怒的扔到地上并且还踩了两脚的。 萧池面无表情的握着小木剑转身就走。 「这是……」林檐眨眨眼睛,还坐在石头上:「恼羞成怒就不带我了。」 萧池脚步顿了顿。 「萧池生气了,」林檐转头不知道对着谁说话:「他好小气,小时候我多次救他于水火,一点不记得我的恩情就算了,现在因为一根鸡毛要和我决裂。」 走不动了,一步也走不动了,萧池半道折回来,立在林檐跟前:「你在和谁说话。」 「桃花仙子,」林檐指指树又拍拍石头:「石头精灵。」 「你听不见吗?」不等萧池说话,林檐又顾自往下接着道:「那也不稀奇,山上的精灵只和聪明人说话,不和笨蛋交流。」 只有林檐说这种话的时候才会这样认真的表情。 小的时候也这样 萧池:「……」 「你刚才和精灵说的什么?」萧池抱着胸,微微弯腰和他对视:「和山上神仙说假话,会有惩罚的。」 「我说的就是实话,」林檐眸色浅淡的眼睛和他对视:「你七岁的时候掉进茅坑,是我把棍子那你救出来的,就在外婆家的菜地,你要去找找吗?」 「那不是茅坑,那只是菜地旁边的一个小水池,」萧池无力的咬牙:「况且不是你那根竿子,我自己早就爬上来了。」 他们两个人小的时候暑假来乡下玩,乡下多好玩啊,吃不完的长在树上的果子,数不尽的小动物,在空地上撒欢还没人管。 那天天外婆带着小孙子去山上找蘑菇,两个小孩一人一个的小竹篮子里面放的满满的的小蘑菇,全都是雨后新长出来的,一股子清香味。 下了山,走到田坎上,熟识的邻居在挖地,外婆看地里红薯藤长得好,两个人寒暄了几句。 就这一会的功夫,两个小糰子是闲不住的。 小萧池左看看又看看,看见不远处的地方有着一个水坑。 「走,咱们去那里玩。」小萧池和小林檐说,然后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往那边跑。 「哎,等等我。」小林檐急了,追着跑回去。 腿短频率快,小萧池没多久就站在农田里用来给庄家浇水自己挖的小土坑里面。 「快过来,这里水是满的,哎呦!咕噜咕噜……」 第39页 「哎?」 小林檐震惊的看着小萧池脚下一滑,掉进了身后的水坑里。 「外婆,外婆!萧池掉进粪坑里面了!」小林檐失声叫起来,两条腿捣腾成风火轮,一个劲儿的往旁边跑。 小萧池在水坑里只能看见一双眼睛,小林檐急了,四周着急看了一圈,最后吃力的拿起挑水桶的扁担,把他跑起来往萧池的身边砸:「萧池,我来救你了,不要害怕!」 外婆和邻居正说着话,就听见自家小外孙撕心裂肺的怒吼,转头一瞧,愣了,赶紧往土坑跑。 跑到了土坑,外婆和邻居紧张的同时,还有一点点无奈。 「萧池,萧池,你抓住棍子啊!」小林檐着急的喊。 小土坑里,小萧池踩了两下水,身体熟练的浮上来后,慢慢的往边缘游过去,但是,每当小萧池快游到边上的时候,小林檐的扁担总能准确无误的稳稳落下来,他人小力气也小,扁担落在身上不疼,但是萧池因为惯性又落下去喝了好多口水。 「萧池,萧池你抓竿子啊!」小林檐急得快要哭了:「你抓住我递给你的竿子,你是脑子坏了吗?」 又被打下去喝了一大口水的萧池:「……」 最后,喝了满肚子水的萧池被外婆提熘起来,一路滴水的回了家。 「萧池,萧池你有没有事,萧池你张开眼睛看我一眼,」小林檐跟在后面抹眼泪:「呜呜呜,萧池掉进粪坑里去了。」 「那个不是粪坑,」衣服被脱光,裹着外婆的花棉袄的萧池纠正:「是水坑。」 「呜呜呜,怎么办,萧池掉进粪坑里面了,」小林檐听不见,还是哭:「他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这人从小就是个坏胚子,只是长大了,又寡言少语其他人看不出来罢了,萧池对他一向是没脾气的。况且林檐平时在学校里面不怎么说话,回家也只是做作业,晚上一个人对着冷冰冰的床睡觉,还不容易露出点孩子气,萧池又怎么好接着说他。 「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和精灵说完话没,」萧池把少年头上的花瓣摘下来:「说完就起来,咱们还要去找鸡蛋了。」 「说完了,」林檐仰头:「我看起不来。」 萧池感觉他又要搞事情:「怎么起不来……」 林檐抬手:「太久没动,脚麻了。」 萧池握住那只手,林檐站起来,头上带着那个花环。 作者有话说: 今晚上的我,还是努力更新啦!快夸我! 第29章 在山上逛了一上去,草莓吃完了,零食吃光了,酸奶也喝完了,最后在竹林后面的小土包里找到一个干草搭成的小窝,里面堆着整整齐齐的鸡蛋。 出门带上的小竹篮派上了大用场,捡了两篮子,都装的冒了尖,但是还剩下十几个没捡完。 男生站在鸡窝旁边,竹林晃悠,林檐说:「用外套装。」 萧池认为可行:「好。」 林檐没动,看着萧池。 「……」 萧池懂了,拉开外套拉链开始脱衣服。 林檐后退一步看着他脱。 林檐弯腰用外套兜鸡蛋。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时候哭着说萧池掉在粪坑里面执拗不肯改的林檐,和现在这个走在下山路上侧颜平静的林檐,骨子里面的恶劣是没变的。 「盯着脚下的石头,」萧池的目光太灼热,好像要咬他一口,林檐抱着衣服装好的一兜子蛋,偏了偏脑袋:「不要把你的蛋摔坏了。」 两篮子鸡蛋是萧池提的,他不由自主的抵了抵后槽牙:「好着呢,轻易碎不了,不劳你费心。」 林檐看了他一眼,清冷冷的眸光里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哦,」他眼睛微微向下,然后挪开了目光:「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池:「……」 怎么感觉他像是往其他方向想了啊喂,要细论起来,开头也应该是林檐才对的吧。 「你刚刚往哪看呢?」萧池追上去。 「我没有看,你想多了。」林檐抱着鸡蛋老神在在的走在小路上。 「我刚刚明明看见了……」 少年的身影远了,结束一场逃亡的老母鸡疲惫的回到了自己的窝,正准备把屁股坐上去孵自己的小鸡仔时。 那一窝圆滚滚的鸡蛋已经不见踪影。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竹林里响彻老母鸡的怒吼。 雁过留声,草过留痕,这群人把它的鸡蛋偷走了不算,竟然还把它的窝也搬走了,那可是它一根干草一根干草叼回来的! 这话林檐和萧池可就冤枉了,他们只带了鸡蛋走,没把鸡窝也带上。 只是害怕老母鸡接着在这个地方下蛋,所以萧池找了颗个高的树,爬上去,把鸡窝放在最顶上,让老母鸡够不到,不能再下蛋的地方。 老母鸡悲愤的围着鸡窝的位置在原地转圈圈。 到家的时候,外婆的饭刚做好,最后一碗圆子汤上桌,外公看见少年提着两篮子鸡蛋回来,开心的拿着蛋看了又看。 「这是你们找回来的鸡蛋啊,真厉害,」外公举着鸡蛋对着太阳,放回去后又拿起来看:「两个乖乖长大了,都能给外公外婆找鸡蛋回来了,真有出息。」 外婆看见这些蛋也很欣喜:「这么多呢!我家乖乖就是厉害,以后出门在外也饿不着了。」 第40页 在外公外婆眼睛,萧池和林檐就算是在地上走了一圈,他们也会夸:「好,真厉害,不愧是我家孩子!看这腿,走路都比其他孩子好看!」 被夸了很多次,这样的话从小到大都在听,萧池和林檐的脸还是有点发红,他们小步走到厨房,把东西放下。 林檐出门的时候没看路,脑袋撞在门框上,落了几片桃花瓣下来。 「檐檐,头上的花环是在山上编的?真好看,」外婆这才看见林檐头上的花环,觉得这家孙子怎么都好看:「比那些女孩子都俊。」 「俊就是俊,」外公说:「檐檐不戴头上这个,还是比那些小闺女俊。」 比小姑娘还俊的林檐默默把花环摘下来。 吃过午饭,就要回城里了,周一一大早还有课。 外婆用一个大口袋给他们收拾东西,杀了两只土鸡,一只鹅,还有腌好的鸭蛋和鹅蛋,刚好是蛋黄流沙蛋白不咸的时候,吃起来刚刚好。 外公在地里忙活,把大棚里的草莓熟了的都摘下来,那些镇上的小孩难免不会夜半三更的来偷摘,人都是护短的,这些草莓只想给他们孙子吃,其他人都不给。 「这些东西不多,我给你们分好,回去的时候给桐桐也带一盒子草莓,拿到学校里和同学分着吃,那才关系好,啊。」外婆一面装东西一面絮叨。 回来一趟,外公外婆恨不得把家里所有东西都让他们带走。 东西都放上后备箱,萧池和林檐坐上车回头望,两个老人还站在路口的拐角,直到汽车油门发动,他们消失在林檐和萧池视线拐角的时候,外公外婆凝望的姿势始终没动过。 车子开上高速,林檐坐回来,沉默的靠着后座发呆,萧池给他额头上的刘海拨正:「咱们下次放长假的时候回来,带上小桐一起,在乡下多住几天。」 林檐还是后仰的姿势,掩在黑髮的眉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摸了摸头髮:「你没有把我的头髮弄成中分吧。」 「……」萧池:「我想给你弄成汉奸。」 作者有话说: 哼,榜单字数还没够,我是不会屈服的!(超大声!) 第30章 他们从镇子口坐上车回来,开到市里差不多五点左右,一路高山树林的高速通过收费口,一拐就到了人声鼎沸的市里。 这个天黑的还是很早,六点没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高楼大厦都亮着灯,霓虹酒绿惹人醉。 这个点,夜生活还没开始,但是酒吧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年轻男女,黑丝,皮裤,小长鞭,风衣,穿什么的都有。 还有一个妆容夸张,一看就很稚嫩的少年人,学着成人抽菸的方式在一边的马路上等人,和友人边说边聊天。 林檐往车窗外面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不否认酒吧夜店的生活对于现在压力大的年轻人具有一定的缓解作用,但是他对于小孩子只是盲目跟风,只是为了在同龄人面前显弄谈资,林檐显然觉得这种方式不可取。 「现在的这些小孩子不学好,」司机师傅看到了酒吧门口抽菸的稚嫩面孔,眉头沟壑深的能夹死蚊子:「跑来这个地方抽菸喝酒,要是我家的孩子被我抓到来这种地方,我一定用皮带抽死他。」 萧池笑了笑,说:「他们还小,看起来不懂事。」 「你们看着也小,刚刚读高中吧?」前面是红灯,这个点堵的厉害,半天开不出一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司机师傅索性踩了剎车,从后视镜看了两个少年一眼:「都是小,你们怎么就听话懂事,不去这些地方瞎混。」 司机师傅还记得这两个少年打车的时候,他们的外公外婆都在边上,他们对老人说话温声细语,孝顺极了。 「我们读高中,那些孩子看起来应该在读初中,」萧池隔着窗户往外瞧:「还是要大一两岁,不能比。」 「我家那个孩子今年也上初中,十五岁,」司机师傅一脸老怀甚慰:「是个闺女,就很听话懂事,「就外面这些地方,」司机师傅指着车窗外面:「她都不知道这个地方还有这些东西。」 「是吗?」萧池坐直了身子:「我也有个弟弟十五岁,今年读高一。」 「男孩子要皮一点吧?」司机师傅问。 「不,我家那个弟弟不皮,」萧池说,想到上次夏桐怕的要死还要提一把玩具剑挡在他和林檐面前就想笑:「很听话,很照顾我和他哥哥呢。」 「我闺女晚上回家还给我端洗脚水,小时候喜欢骑在我脖子上面流口水,」司机师傅回忆往昔:「那小手软绵绵的,抓着头髮一点也不痛,我每次出门跑车,我闺女一把鼻涕眼泪的往下掉,说爸爸不走。」 「我家弟弟也很可爱,」萧池身子前倾,和司机师傅探讨自己家孩子谁更可爱的问题:「小时候外婆蒸包子,他想拿来给我们吃,出门的时候碰见大鹅,闻着味道一直追他,那个小蠢货也是哭的鼻涕都流出来了,跑到我和他哥跟前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惨兮兮的把那两个被他捏碎了的包子给我们吃。」 「小孩子就是好玩,我闺女听话,长到这么大都不知道网吧怎么走。」 「我弟弟懂事,网吧夜店这些地方,他从来都不看一眼……」 萧池还没夸完,林檐碰了一下他的手臂,面色有点发沉:「别夸了,你看那颗树后面的人是谁?」 第41页 萧池顺着林檐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大街上的绿植旁边,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穿着卫衣,把帽子戴在头上,行迹鬼祟在酒吧门口猫着腰。 那少年全身遮了大半,但是卫衣帽子下的半张脸白皙清秀,不是萧池嘴里的那个小时候被大鹅追听话懂事的弟弟夏桐又是谁! 「师傅不好意思,我们在这里下车。」萧池用微信扫了两百块钱,打开车门,林檐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下车。 「干,干啥去。」司机师傅看着两少年头也不回往酒吧的方向走,还没到目的地呢。 「收拾人。」林檐很客气的帮他把车门关上,转头时表情冷下来。 收拾人?谁?司机师傅看着两个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忍不住想,莫不是这两小孩其中的一个女朋友来这里喝酒被他们撞见了吧。 ——— 入夜的温度不是很高,夏桐戳了戳手臂,四周看了看,又不放心的把卫衣帽子往下拉了一点。 酒吧夜场的玻璃门旋转着,男男女女穿着清凉的出入,夏桐咽了口口水,心里建设了半天,然后把脚尖挪出去,走了一个地砖那样长的路。 走了一半,头上的路灯刚好照在他身上,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夏桐有一种做错事的无处遁形感,他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把好不容易迈出去的距离收了回来。 「怎么不进去。」身后有个声音问他,听起来非常心平气和。 「我不敢进去。」夏桐苦着脸。 「为什么不敢进去。」那个声音更温和了。 「被发现了要挨揍。」 「那有什么关系,」那个声音说:「反正你爸妈不在家,你去哪他们也不会知道。」 「我不怕我爸妈,」夏桐嘆着气:「我有两个哥,这里人多,我怕要是传到他们耳朵里,那样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哦,你还知道你有两个哥啊。」身后的声音凉凉的:「进去吧,他们两个还能把你吃了?」 「不是,他们两个……哎!」夏桐突然反应过来,皮肤上的汗毛立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地,他后知后觉的转过头,像拧发条那样一帧一帧的扭过来。 冷冷夜风里,他那两个让他见不到明天太阳的哥就站在不远处的花坛旁边,脸上表情如出一辙的凝重,脚边是那个外婆给他们装了一大堆东西的大布袋子。 完蛋了! 这是夏桐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半个小时候后,暖气充足的奶茶店里,夏桐面前摆着一瓶抹茶奶绿,萧池和林檐坐在他跟前,两个人一口就把自己的咖啡喝掉了一半。 纸杯子放在小桌子上的声音都让夏桐吓了一跳,他低着头,看着自己那杯温热的甜品,经常喝的奶茶让他产生了第一次见面的好奇心。 「你刚在夜店旁边干嘛?」林檐坐在沙发上,隽秀的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还挺吓人:「非要我们问你才说吗,不问你今天晚上能看酸奶瓶子一晚上?」 「我没有……」夏桐声音小小的:「我,我就是路过。」 「路过,」林檐差点被他气笑了,手指在桌上一敲:「夏桐,你觉得这世上每个人的智商都像你这样低,你随口编的一个说辞我们听不出来。」 「我,我……」这样的他哥太吓人,夏桐只在小时候林檐在村口和说他没妈的孩子打架的时候才见过。 夏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话夏桐,」林檐皱眉:「你是想我给大姨打电话吗?让她们放下研究所的工作连夜赶回来。」 「哥,你别打电话,她们都挺忙的,别让她们担心。」夏桐没有底气的小声嗫喏,从小到大,除了外公外婆,就是林檐管他最多,比起父母来,夏桐更害怕生气的林檐。 「那你就骗我们?说你在这只是路过,你萧池哥看见了你,横穿了一条马路你知不知道!」 「横穿马路,」夏桐震惊的看着他们沙发旁边的外婆的爱:「哥你们没有遇上交警吗?带着这个大布兜子吗?萧池哥你没有卡在栏杆上吗?」 萧池咳了一声,掩住嘴。 「夏桐,」林檐头上冒出几条青筋,握着拳头警告:「不要让我在这里打你。」 夏桐立刻收回目光,老实在奶茶店的沙发上坐好:「哥,我错了。」 「你错在哪里?」 「我不该嘲笑萧池哥背着东西卡栏杆。」夏桐低头。 要不是亲表兄弟,林檐是装听不见,夏桐是无中生有。 啪的一声,林檐把咖啡杯子拍掉了,他站起来在大厅里寻视:「我今天非得,非得……」 「哥,哥,我错了,」夏桐一把搂住他的腰,脑袋埋在林檐肚子上:「哥,你别生气,」 林檐不动,抬手像撕狗皮膏药那样把夏桐扯开。 「你回来坐下,别生气,」萧池拉着林檐的手,把他拉回来沙发上:「我来问,在外面打孩子影响不好。」 林檐坐下了,脸色有点不好看。 夏桐咬着嘴唇,不敢和他哥对视。 「小桐,喝点热的,」萧池指指他面前的奶茶:「今天风这样大,穿这么少在外面冷不冷。」 「还,还好。」夏桐吸熘了一口椰果,差点呛着。 小时候,永远都是他哥骂他,然后萧池在当中说和,今天还是夏桐第一次看见萧池这样严肃,他挪了一下屁股,感觉这样的萧池哥好可怕,威力不输他哥。 第42页 「我刚才没有卡在栏杆上,你这样说是想让你哥生气,然后忘记问你来酒吧这件事对不对?」萧池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你知道转移话题是没用的吧?」 夏桐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况且这些东西都是外公外婆带的,里面还有给你摘的草莓,」萧池从布袋子里面拿了一盒水灵灵的草莓出来:「这是外公摘的,外婆洗干净了,可以直接吃。」 面前的草莓很红,身上还附着着水珠,从採摘下来再到洗干净装到盒子里,草莓看上去一点痕迹都没有,足以看出来人的用心。 夏桐看着草莓不说话。 「外公外婆一直想着你,吃饭的时候问桐桐在学校里面成绩如何,又担心你一个人在家照顾不好自己,」萧池把手收回去,看着夏桐道:「要是让他们知道你一个人跑去酒吧,你说他们会不会很伤心。」 「……对不起,」夏桐吸了吸鼻子,声音很轻:「是我错了,我不该来这里。」 林檐绷着脸端着咖啡喝了一口,喝到嘴里苦的要死,一看才知道拿成萧池的没放糖的那杯,林檐面无表情的把咖啡放了回去。 「不是说这个地方不能来,只是你还小,不能喝酒,我和你哥也是担心你。」 萧池一点也不觉得苦,把杯子里的咖啡喝了一大口:「你来这里是同学邀请你来的,还是你听说里面好玩,自己找来这里的。」 「没有,我不是想来玩的。」夏桐坐在对面,嘴巴瘪着。 「不来玩你来这里干嘛?」林檐喝自己那杯加了双份糖的咖啡,还是有点生气。 「我来找人的。」夏桐整理自己的袖子,卫衣里面套了一件衬衫,刚刚被他哥提熘过来的时候扣子松掉了一颗。 「找谁?你女朋友?」林檐又开始皱眉:「你才多大就谈恋爱了?」 「我没有,哥你不要瞎说,」夏桐抬头辩解:「我是来找陈案的。」 「你找他干什么?神经病,」林檐听见陈案两个字眉毛皱的更紧:「你管人家来这里吃喝酒还是赌博,要你来找。」 「他,他说我幼稚,吃饭的时候还给我买叮噹猫的餐盘,说我只配用小孩子的东西吃饭,」夏桐越说越委屈:「哥你知道吗?他还往我书上上面挂蝴蝶结,他在挑衅我作为一个男子汉的权威,我就想看看他每天在这里面有多爷们,他说我小,他能有多大!」 「……」林檐沉默了一下:「小孩子别说这种话。」 「……」萧池也沉默了一下,拍了一下林檐的头:「小孩子也别想这么多。」 「哥,是真的,他把我当小女孩养,」夏桐悲愤的从沙发上站起来:「陈案早上出门还逼我擦香香,不是人!」 「……什么香香?」 「就是宝宝霜啊!」 其实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婴儿润肤露,对小孩滋养皮肤特别好。 这几天夏桐和陈案在一起住着,早晨陈案做早饭,看着夏桐吃完再开车去公司。中午夏桐在学校食堂吃,陈案公司里面有食堂,晚上等陈案回来,再做晚餐,夏桐负责洗碗。 周末的时候,陈案有时候开会有酒局,就给夏桐点的外卖。 按理说经过那天的没带钥匙的烤苕皮事件,两个人相处的还算和谐,但是最近,夏桐发现陈案越来越过分了。 夏桐小时候在乡下没朋友,一直和外婆玩,外公外婆又宠着他,所以就养成了他慢吞吞说什么都不紧不慢的性子。 早晨七点四十八,夏桐还在慢条斯理的吃三明治,一点也瞧不出来还不出门就赶不上早读时间的紧迫感,他甚至还给最后一块面包上抹了蓝莓酱。 「你吃快点,」陈案都替他着急,捏了一把他看着没吃多少东西,但是嘟起来的侧脸:「快迟到了你看见没。」 「没事,不着急,只要不被纪检会的查到就好了,」夏桐说:「我在学校东边的围墙上发现了一个狗洞,门卫叔叔和我熟,我看从那里钻进去他不会说我的。」 「门卫叔叔这么喜欢你啊,」陈案两只手趴在餐桌上看他吃饭:「他帮你打掩护?」 「我和门卫叔有点交情,」夏桐把抹完酱的勺子放回去:「我有时候带水果去贿赂他,他会收下的。」 然后第二天再笑呵呵的给夏桐塞他自家做的包子,绿豆糕,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你?是因为你长得可爱吗?」陈案逗他。 「你不要这样说话,有点变态,」又不是小孩子了,夏桐瞪了他一眼:「只是我遇到的都是好人。」 「怎么还不让说呢,你不就是小孩子吗?」陈案笑了,他早上八点半有个会,也不着急了,看夏桐吃饭说话比开会有趣:「你是不是你班上最小的一个,小朋友?」 作者有话说: 噢,yes!我做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当明天的哈,明天就不更啦~爱你们~ 第31章 自从那天关于年龄的问题讨论后,夏桐发现陈案有点不一样了,时不时的动手摸一把头,又或者捏一下脸,睡觉之前还要特意用欠揍的语气嘱咐夏桐晚上盖好被子,不然伸在床外的部位会被莫名的东西攻击。 夏桐觉得陈案的脑子就很莫名。 早晨夏桐吃完饭,看了眼时间,这个时候去学校走正门刚刚好,不会迟到。 第43页 在玄关处穿好鞋,手放在门把手上,夏桐背上的书包带子被人一揪,身子往后一倒,他差点没站稳一个趔趄。 陈案站在他身后笑眯眯的,拿着一个苹果和牛奶:「小孩子多喝牛奶才能长得高,把这个放到书包里面,下课吃。」 「我不要!」夏桐背着书包向后躲:「我不吃苹果!放开我,不要带这些东西,我要迟到了!」 「听话,」陈案已经把书包打开了,牛奶水果往里面一扔:「不能挑食,你不知道有些地方的小孩子喝水都很奢侈吗?你这个小朋友还挑三拣四。」 这人动作又慢,拉链拉开看见夏桐的语文书是横着放的,也要拉着他不让走,把书放整齐了了事。 陈案慢悠悠的拉拉链,夏桐气得跺脚,心口血都要呕出来半盆。 等他拖拉装好东西,松开夏桐的书包带子的时候,夏桐一眨眼窜出去,身后连个火星都没看见。 陈案看着穿白色外套的少年喊:「急什么,不是说可以钻狗洞吗?」 「再不跑狗洞都没得钻!」风里传来少年更大声的怒吼:「老师进教室了你知不知道!」 少年背着书包,乌黑的髮丝在晨曦里飞扬,充满潇洒肆意的青春气息。二十多岁刚毕业的青年靠在门口看了半天,最后看不见人影了,才松掉了领口的第一个扣子。 「小崽子,」陈案笑着仰头,高挺的鼻樑在朝阳里:「还以为你不着急呢。」 刚才夏桐着急的模样现在陈案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他倒要看看夏桐下次还敢不敢卡着时间出门。 下午五点四十七,夏桐放学回家,第一眼就看见了左边餐桌上的墨绿色卡通图案碗碟。 陈案在厨房里洗菜,水声哗啦啦的传到客厅里来,他今天下班早,老闆比员工的待遇就是这点好,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餐桌上的碗上面还有两个猪耳朵,这房子里就他们两个人,这套餐具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夏桐嘴角抽了抽,再看了眼水池子边上高大的年轻男人,他实在没想到陈案还有这种癖好。 可能是人家的爱好吧,这个独特小众又不影响他人的喜好也无伤大雅,夏桐只是在心里嫌弃了几句谁用这个盘子吃饭谁是智障之后放下书包去洗手先去房间里面做作业了。 但是,当夏桐被陈案喊出来吃饭,他坐在椅子上面看见自己面前的长着小猪耳朵的碗时,夏桐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这个是我今天逛超市买菜的时候碰上的,」看出了夏桐的疑惑,陈案解释:「我觉得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喜欢这种颜色的,所以我给你带了一套回家。」 张口小孩,闭口小孩,都成了陈案的口头禅。 夏桐做完作业看电视,陈案说小孩少看电视,容易近视。 夏桐坐在沙发上给水果削皮,陈案说小孩少用管制刀具,要是一有不慎长大后容易送进监狱。 夏桐带着篮球和同学去足球场,陈案在门口送他说注意不要和同学发生碰撞,容易站不稳一个踉跄。 陈案本生性子就偏懒散,故意靠在沙发上逗夏桐时帅气的眉眼带着三分戏嚯的笑,再配上那歪着的坐姿,夏桐怎么看都觉得欠打。 这两天受够了陈案说他小孩子对他的轻视,夏桐决定要展开自己的报復计划,在一个周末的月黑风高的晚上,偷偷尾随陈案出了门。 他倒想看看老是拿过来人长辈身份教育他的陈案私下里是有多成熟,多老道! 出门的时候,夏桐怎么证明自己都想好了,他要当着陈案的面,一口把酒吧里面最烈的那杯酒喝掉,最好还有一个姑娘,他就会学着电视里面的那样,按着姑娘的腰,把人压在墙上狠狠亲一口,这样自己的阳刚之气才能展示的霸气侧漏。 夏桐跟踪陈案的时候想的有多美,他站在酒吧门口看着衣着清凉的男男女女就有多怂,藏在墙后面半天挪不动一步。 「所以,」林檐把喝完的咖啡杯子放在桌子上,身后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看向夏桐:「这就是你鬼鬼祟祟撅着屁股藏在酒吧门口外面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 周末好呀各位~ 第32章 「人家去哪你也去哪,你是甩不掉的跟屁虫吗?」 夏桐当然没能进酒吧的大门,给他走的时候买了一杯西柚汁,然后就被林檐和萧池塞上了回家的计程车,一左一右的坐在夏桐旁边,有点像老家大门上贴的门神。 第二天,林檐早晨起床的时候在手机上面看见了一条热点消息,本市在一家酒吧抓获了一群贩毒团伙,金额巨大,配图是一张灯红酒绿的天花板照片。林檐刚刚起床,眼睛微眯的看见手机上面的酒吧名字就是昨天他和萧池在门口抓到夏桐的那一家。 啧了一声,林檐把手机熄屏,起床洗漱。 周一大朝会第一节课就是早读,教室里面都是叽里哌啦背书的声音,老黄本来是坐在讲台上面的,后面被一群乌拉乌拉的声音吵得头疼,抱着她的保温杯跑出教室站在走廊上和其他老师聊天去了。 黄霞一出门,教室的声音大了一倍,有经验的老手把语文书或者英语立在桌子上,趁着这个没人的空当低头勐啃面包,同桌之间相互闲聊,小声分享八卦。 「我今早上看见一条新闻,」林檐也聊,遮也不遮一下,书躺在课桌上,转头和萧池说话:「昨天我们去的那家酒吧被查出来里面在卖毒品。」 第44页 「昨天的那个吗?」萧池正在背那个拗口的单词,闻言把笔一扔,身子靠过来:「怎么,你担心小桐啊?」 林檐盯着书转笔,若有所思:「我想把夏桐带到我家来住。」 「不是以前提过这事?小桐他不愿意来呀,」萧池支着脑袋,本子上面的单词是一个也记不住:「半大不小的孩子,还在青春期,在自己家住着舒服,在别人家反而拘谨。」 「他现在倒是自在,还敢往酒吧跑,」林檐绷着脸:「家里住进来一个什么人!姨夫哪里来的这种亲戚。」 对陈案的嫌恶不是一天两天,林檐提起他就皱眉。 「别生气别生气,看看你这个模样,」萧池笑着靠在椅子上翘着腿,捏了一下林檐胳膊:「好像一只被偷走了瓜的小猹。」 自从上了高中语文成绩就一直在及格线上徘徊的林檐:「你说什么?」 「咳,我是说,你别对人家有这样大意见,」萧池把腿放下来:「小桐这样嫌弃他,也没提搬家的事,他每天和家里的那个,陈案对吧,吵一吵还挺好玩,还有人给小桐做饭吃,上次生病了也是他照顾的,没什么不好的。」 「我看他不是好人,」林檐冷哼:「还去喝酒。」 「去酒吧不一定是玩的,听说陈案刚学打理公司,」萧池说:「去酒吧也有谈生意的,我爸也去酒吧和其他公司的人喝酒,我妈也没说啥。」 「……」林檐不说话,只是把笔放下来,目光在萧池身上转了一圈。 「……怎么了?」萧池低头扯了扯衣服,他还以为自己早晨出门扣子扣错了。 「去酒吧谈生意,」林檐的声音轻轻的,看着萧池道:「那你以后接手了你爸的公司,也要去酒吧一边喝酒谈生意吗?」 「不不不!」萧池一个激灵:「说不定我爸公司等不到我接手就破产了。」 瞥了萧池一眼,林檐扭头不想理他:「本子上面的单词抄错了。」 「啊?哪个错了,我照着书上抄的,」萧池翻开英语书的最后几页,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比着对:「哪个错了,哦,少了一个r。」 林檐嘆着气,背他那同样拗口的离骚。 教室角落最后一排的两个男生,一个英语一个语文,他们看得异常痛苦,身上发出的低气压对周围同学进行了无差别攻击。 林檐背书:「长太息以掩涕,兮哀吾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 翻书看一眼着音,接着背:「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 背不会的林檐先跳过,背下一段:「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和林檐恰好一起背的同学:「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嗯?」 自己什么时候被带跑的都不知道。 萧池记单词:「obvious,o,b,v,i,o,u,s。」 读了两遍,以为自己记住了,萧池开始默写:「哦biu死,o,b,v,i,哎?后面是什么?」 这班上早读的同学没有比这两个还要痛苦的了。 坐在前面的刘杨实在受不住了:「林檐同学,字不认得你先多读两遍,通顺了在背会更快一点。」 「萧池同学,建议你先不要背这个obvious,先背abandon更快一点。」 作者有话说: 高二六班同学:把这两背流氓书的叉出去!!! 第33章 正是樱花开的时候,学校里面迎来一年一度的春游,六班的同学花了一节课自习的时间和一节班主任的生物课的时间,把春游场地定在了公园。 时间是下周三,工作日,人也不是很多。 夏桐知道林檐他们要去春游的消息,打电话过来哼哼唧唧,说话的尾音都透着羡慕和嫉妒:「哥,你们下周是不是要去春游啊?」 「嗯,下周三。」 夏桐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林檐正在收拾东西,他带上蓝牙耳机,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找书包,把短袖衬衫的衣服放进去,他们这次要去两天一夜,在酒店住一晚。 「那,你们春游去几天?什么时候回来?」夏桐在电话那头问。 「周五回来。」林檐坐在床上,开始脱衣服准备洗澡。 「你们还要去两天!」 夏桐的声音震得让林檐面无表情的偏了偏头:「在那边住一晚上。」 「哥你们去哪里春游啊?」 林檐解开衬衫扣子:「蕉野公园。」 「听说那里面樱花开了,哥,」夏桐隔着电话盘腿坐在床上扣小檯灯罩子上面的流苏,哼唧:「你们春游那两天是不是不用上课啊?」 「……」林檐说:「上课,把书桌带上,在公园里面对着鸟叫早读。」 「啊?还要带桌子吗?」夏桐真的信了:「那大巴车上面能挤下这么多桌子吗?它会不会跑?座位上也放不下,哥,你们怎么把桌子带上车啊?」 「我们不坐大巴车,」林檐这个时候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十分正经:「我们坐货车,拉货的那种,一群人照着教室的位置坐。」 「那能坐下吗?」夏桐有点震惊,什么样的大货车能装下四五十个学生还有学生书桌。 「能装得下,」林檐对着耳机道:「学校订做的车,孟主任亲自去产里监工的。」 「竟然还要带桌子去,真讨厌,哥你们好可怜,」夏桐想到教学楼那曲折迴旋的楼梯:「我们春游的时候也要坐这个车带桌子吗?」 第45页 「你们不知道,」林檐说的跟真的似的:「看你们年级主任怎么想,要找我们主任借,他也不会拒绝。」 「好像也是,这个又不是老婆孩子,有什么不能借的,但是搬桌子下楼好累的,」夏桐想起来他们教室在六楼就已经很痛苦了:「但是,哥,」夏桐想到了什么:「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你是不是在骗……」 总算察觉出来了,林檐嘴角勾了勾,正想说话,挺到耳机对面传来一道懒洋洋的青年嗓音:「你哥骗你呢,傻子,哪有那么大的货车给学生当教室摆桌子,厂里敢做,司机敢开上路吗?」 那边的夏桐好像愣了一下,然后尖叫声差点刺穿林檐骨膜:「哥!!!!」 「我耳朵没聋,」林檐把耳机摘下来揉了揉耳朵才把它重新带回去:「你好好说话。」 「你骗我!」夏桐声音不可置信。 「嗯。」他哥回復了一个单音节。 「我也想去春游,」夏桐声音低下去,听起来像只没吃饱的金丝熊爪子上的食物被抢走的声音:「你知道我们高一的春游时间吗?」 林檐也不是教导主任,更不是夏桐的班主任:「我不知道。」 「你想出去玩,这个周末我带你去游乐园玩。」青年的嗓音又从耳机里传出来。 「真的吗?你这周末不是要开会吗?」电话那边,夏桐听起来好像跳下床往外跑的声音:「我们去哪个游乐园?」 「那个会可以提前,都可以,看你想去哪个游乐园,欢乐谷好不好?」 「好!」到底是十五岁的孩子,听见要出去玩,夏桐止不住的兴奋。 刚刚还恹哒哒像个被太阳晒坏了的小草,现在就想淋了雨舒展叶子的小花,夏桐的情绪总是浮于表面。 林檐张了张口,想说我和萧池带你去欢乐谷玩,但是手机对面那个小没良心的已经欢唿了一声就挂掉了电话:「那我们商量商量周六还是周天去,哥,我先不和你说啦。」 电话被挂断了,林檐坐在床上看了眼手机的主页面,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如果硬要比喻的话,就是小时候一直乖乖跟在身后怎么赶也赶不走的小孩突然有一天粘在别人身后,林檐有一种养大了闺女然后把她嫁出去的感觉。 但是想想也不可能,林檐摘下耳机,站起来脱衣服准备洗澡,小孩想出去玩让他玩好了。 衬衫刚刚脱下来,手机又开始响,林檐衬衫挂在手肘看过去,那是萧池打过来的微信通话,还是视频的。 林檐现在不想和他说话,弯腰手指一滑,按到了接听键。 「檐仔,明天……哎?」萧池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时间屏幕里面,出现了一个冷着脸,一半白皙的肩膀露出来,弯着腰甚至能看见胸口的,冷着的脸的林檐。 作者有话说: 哎呦,今天竟然十二点之前,啊哈哈哈哈哈哈!我出息了。 第34章 大巴在校门口,他们现在教室集合,班长清点完人数后一起到校门后上车。 要出去玩,班上的女同学打扮的像漂亮的花蝴蝶,穿着小裙子,配上小皮鞋,半披着头髮扎起来,弯弯一笑就是明媚的春光。 她们约好了要去樱花树下拍照,相机都带上了。 「这个天气穿裙子,你们冷不冷啊?」徐舟是六班最调皮的学生,长着一张周正的脸个子倒是瘦条条的很高,他看着女生肩上的薄外套:「刘洋洋,你两条腿都露在外面,上面穿这么厚,你是过夏天还是冬天啊?」 「我穿了裤子的,光腿神器你懂不懂,死直男离我远点,」刘洋洋拉着徐思的胳膊:「小思我们走,懒得理他们。」 徐思出去玩还是牛仔裤t恤加工装外套,扎着高马尾,露出素净的脸蛋,脸颊两边有肉,这姑娘不爱说话,嗯了一声和刘洋洋手拉着手上车,坐到最后一排。 刘洋洋打开平板,连上耳机,分给徐思一个,两姑娘在车上看电影,晕车也不怕。 徐舟切了一声,光腿神器谁不知道,他天天刷抖音,直播卖货里面有一半都是卖这个的,不过刘洋洋这个看起来很逼真,他等会要个连结,给他姐买一份当做生日礼物。 本来想给手机解锁,结果按到了相机页面,手机里面的那个男孩子穿着灰色大衣,徐舟满意的摸摸自己的脸,觉得镜头里面的这个人怎么看怎么滴成熟,怎么看怎么滴内敛,怎么看怎么滴稳重。 如此帅气的造型应当保存下来,徐舟摸了摸早上刚刮过鬍子的下巴,在六班的小伙伴的人群当中搜寻身影。 「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檐仔,别不说话,这个习惯一点也不好。」 林檐和萧池迎面走过来,校门口的石碑上立着一处孔子雕像,林檐停在那不走,萧池在身后扯他的书包带子:「再说,你穿着裤子害怕什么,那手机视频不是你按的接听……」 「那是我点错了,」林檐立即转身,顾及这人多,他压低了声音:「你什么都没看见,你知道我穿……你……」 「不不不,」萧池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我没看见,真的,当时很快,我只看见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再闪过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然后你把电话挂了,我没看着什么。」 看着林檐往下垂的睫毛,萧池弯腰把头靠近他,独属于少年特有的磁性嗓音在林檐耳边响起:「是我的错,昨晚上你就不回我微信,早上开始你就不和我说话,别生气了檐仔,看在我真心实意悔过一场,你和我不要赌气好不好?」 第46页 萧池的眼睛很黑,风从高处落下来吹动发梢的时候,那双眼睛更深邃了,林檐眸光闪了闪,转头:「没生气。」 林檐一低头,萧池这个角度就只能看见少年柔顺的黑髮和精緻的小半张侧脸:「那是怎么了呢?怎么一早上不说话呢?」 林檐浅色的唇瓣微抿,他看了萧池一眼,正好说话:「我……」 「老萧!老萧!」瘦长条的傻大个穿着灰色大衣向他们这边奔过来了:「一晚未见,我甚是想念你啊!」 徐舟带着老友相见热切的微笑,亲热的张开臂膀,一路飞奔至萧池的面前,然后他转身,一下把林檐的肩膀搂住了:「小檐,帮哥拍个照片。」 「……」 徐舟为人热情,又开朗大方,经常帮助同学,在班上人缘很是不错,萧池和林檐有时需要参加竞赛,都是他帮着他们留下发下来的各科试卷。 当然竞赛考试回来看见桌子上的十几张卷子的林檐和萧池并不是很想那样感谢他就是了。 「正面来一张。」 「侧面来一张。」 「嗯嗯嗯,不错不错,侧面再来一张,要记得重点突出我的身高啊!」 徐舟如同一个优秀的模特,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展示着他新造型的魅力,林檐举着他的手机,手都拍酸了,模特还不满足:「给我帅气的脸庞来个近景,把我脸上没有瑕疵的皮肤照出来。」 林檐看着镜头里面徐舟自己凑过来的脸:「……」 萧池站在一边两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面很不开心:「你怎么不让我帮你拍?」 刚刚徐舟临了拐弯的拥抱让萧池的内心多了一道缝隙,往里面吹着小风。 「你,」徐舟看了他一眼,然后谨慎的把手机拿回了自己手里:「不是我说你老萧,上次我们班上出去春游,让你拍个集体大合照,除了你家檐仔的脸,咱们班还有谁的脸不是歪的煳的吗?我现在都想问你是不是把定焦都用在林檐一个人身上了?」 「那个,那个是……咳!」萧池咳了一声,有点无法反驳。 「你拍集体照拉夸也就算了,当时我们到河边看见柳树很上头,都在拍照的时候,你把刘洋洋的相机拿走了,说你来拍,那个时候大家都很相信你的,你也拍了不少照片是吧?」 萧池看天:「嗯。」 「然后你拍完还说很不错,由于时间紧急让下一个赶紧摆好造型为由不让我们查看照片的也是你吧?」 萧池语气含煳:「应该,是我。」 「那几百张照片,除了花之外其他照片都是煳的!」说起旧事徐舟心头又是烧了一把火:「然后回来擦了一个月黑板的人是你吧!」 「唔,」萧池看地:「还有这回事,有点记不清了。」 「有这回事,擦了二十八天的黑板,」这个事林檐记得:「我帮他擦了两周。」 「……哎,不是,你怎么……」 「那边的三位同学,」刘杨站在大巴车门口,不知道从哪带的一个白色大喇叭,朝着他们这边喊:「请不要在校门口逗留,耽误全班同学的时间,赶紧上车!」 第35章 去春游的大巴车上,学校的风景逐渐后退,道路两边的树木闪过,即便是车窗关着春天的味道也管不住。 十几岁的高中生闻了简直上头,躁动喧嚣的氛围止不住,大巴车都变成了ktv,吵嚷的快要爆炸。 黄霞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了,抱着保温杯安详的坐在第一排补眠,刘杨时不时的拿着大喇叭,想起两条注意事项就举着喇叭喊两句。 「同学们,等会下车要注意秩序,不要瞎跑,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和周围人保持一定距离,到人多的地方不要分散式的离开,要有组织有纪律。」 黄霞好不容易凭藉着多年功底在一群孙猴子闹天空的车上酝酿出了一点睡意,然后被刘杨一喇叭吵醒。 班车上嗡嗡的,有人笑:「班长,你还不如说我们等会一人发躲小红花戴在身上,手拉着手去逛公园呗。」 黄霞都忍不住笑了,车上的声音更大,刘杨的喇叭声都听不见了。 「你听见没,」萧池侧身,拍了一下林檐大腿:「下车不许乱跑,也不许瞎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尤其是不能跟着陌生人离开。」 林檐带着耳机,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睡觉,本来萧池说话的时候他还把身子往萧池那边侧了侧,到最后,直接把头朝里一偏,他连唿吸都不想对着萧池。 「你坐看起来看着我,」萧池被逗笑了,抓着肩膀把林檐抓起来:「看着我的眼睛,你小时候走丢的时候,是不是被人骗过。」 这里萧池指的走丢过是说林檐有一次和他约好吃饭,结果林檐迟到了半个小时,在此期间,他遇到了一位自称从国外回来的手机没有信号,信用卡停掉,身份证过期,银行关门的中年男子,以晚上住宿为由找林檐借一晚上酒店的钱。 那个时候林檐刚刚上初中,对社会上人心险恶的情况显然还不是很瞭然,他呆呆地觉得这个人确实有点可怜,结果那个人骗走了林檐身上所有的零钱。 林檐见到萧池之后说了这一场离奇的经歷后诶,萧池怒其不争的拍桌说他这是被骗了。 那时候还相信人性本善的林檐觉得那个人不会做出这种事,但是一连两天都没有消息进帐或是有陌生号码打电话过来还钱的消息,小林檐的心,默默的碎成了渣子。 第47页 后面即便是报了警,那个骗子也已经在人海中销声匿迹,连一根可以做信息比对的头髮丝和指纹都没留下,这时候的林檐才不得不得认清自己上当受骗的这个事实。 在床上扼腕嘆息了两天,心疼自己的几百块钱,林檐只要一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就觉得牙根痒痒。 长大后的林檐不喜欢说话,其实和这件事也有关联。 「你要还记着这件事,」林檐抬着眼皮威胁他,眼尾弧度十分好看:「我就把你三岁时候尿床的照片发到班级群里。」 这里所说的尿床的照片是指还是奶糰子时候的萧池坐在床上,身下是一摊颜色略深床单的照片,小林檐一看见这个照片就兴奋的拍手笑:「萧池哥哥尿床咯!羞羞羞,这么大的人了。」 「那不是我尿床的照片,那只是我爸不小心把白开水撒了倒在床上,和你解释了很多次,」萧池揉了一把林檐的脸,有点无力:「你怎么老是不听别人说话啊,檐仔,自说自话的功夫从哪里学的。」 林檐轻轻哼了声,把萧池的手打下来:「我要睡一会,别吵我。」 「你睡你睡。」 温度渐渐升高,太阳出来了,河堤柳梢的枝条拂过水面,涟漪柔柔的像远处化开,耳机里面是舒缓的古筝曲子,车上同学的喧闹好像也变成了催眠剂,林檐的困意渐渐涌上来。 大巴车在路面上摇晃,少年的头靠在窗户上一路颠簸,额前的头髮被晃得一点一点的。 这样睡不舒服,林檐抬起脑袋,眼睛还是闭着,开始左右摇摆。 萧池在用手机打游戏,左手操控人物前进后退,右手操控大招平a,手机屏幕上各种光影烟花缭乱,他的手指也跟着飞速一动。 就在最后一个间隙,萧池瞄准机会放出大招,就可以得到一个喷他剋儿的五杀,他左手手臂上抬准备让人物蓄力一跳。 敌方已经贴脸了,就是这个好时机! 突然肩膀上一沉,传来一阵软绵的触感,萧池的脖子有点痒,林檐睡觉靠到他肩膀上来了。 抬手的动作一顿,萧池手指都不敢用力,我方人物失去先机,被对方乘胜追击,毫不费力的拿下一个人头。 好闻的清草香,萧池偏了偏头,脸在少年柔软的黑髮上面蹭了蹭。 和他的沐浴露是一个味道。 作者有话说: 此时萧池队友:mmp,哪个傻逼挂机了!站在那送人头! 差不多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找一天入v,到时候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呀~ 第36章 耳边是车厢里交谈吵闹的声音,林檐睡得一点也不安稳,眉毛很浅的皱起来,眼睫一颤一颤抖动,他快要醒过来了。 处于睡梦和清醒交界的时候,突然眼前被太阳照得发红的地方消失了,林檐的眼睛被遮住,然后脑后脖颈的地方被萧池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挡在眼前的那只手掌心干燥温润,像春天的太阳,林檐因为蜷在大巴车上的那点不适感很奇蹟的消失了,他把头往萧池的肩窝里面埋了埋,睡得更熟。 这样一来,萧池的整个胳膊看起来都像是被林檐抱在怀里,清浅的唿吸落在萧池耳后,萧池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就一直没动弹过。 当然,游戏里面骂他挂机的队友也一直没有停止过输出。 聊天频道有一条消息:你这个半夜,可真不是人,挂机你打什么游戏! 玩着芈月的萧池低头一瞧,正好看到了,他转头,唇角刚好蹭过林檐头顶,萧池笑了,在心里想:嘿!这个人不仅不认识字,普通话还不好。 公园里面有景区,大巴车开不进去,林檐下车的时候,一边脸被压出来很大一片红印子,他看着从下车就不停打喷嚏的萧池,眼底还有未消散的睡意:「你怎么了?」 「没事,阿嚏!」萧池揉了一下鼻子:「应该是刚才被人骂了,现在才遭到报应。」 公园两边都是樱花树,这个时候樱花都开了,粉白的一团点缀在树枝上,确实很漂亮的落英缤纷。 「这个樱花好漂亮!」 「那边还有不同颜色的花哎,我们过去看看。」 女同学忙着手拉手跑到树下看樱花,拍照闻花香。 「各位同学不要拥挤,也不要堵住路口妨碍行人出行,不要打闹,更不要脱离组织跑到人烟稀少的地方。」 还有在人堆里拿着扩音喇叭喊的班干部。 「烧烤闻着好香,来几串?」 「走走走,那个淀粉肠好粗,我要吃三串。」 这是吃货出校门来扫街的。 然而还有的人…… 「这样,我拿花挡着脸,然后你把后面的背景虚化掉,留下我帅气的侧脸就行,小林,你的身子再低一点啊,这样照出来显得我脸瘦。」 林檐拿着手机,配合的弯腰,按下拍照键。 「然后你把我的脸虚化掉,主体照出这朵花,但是我脸部轮廓要留下来,」徐舟举着花枝到眼前十公分的位置,眼睛四十五度角斜看地面,嘴里不忘嘱咐道:「要拍出来那种春暖花开但是唯独我悲伤忧郁的氛围感啊!」 「……」林檐本生都已经配合的把定焦对准了徐舟面前的花朵,拍照键都要按下了,听见他最后的要求实在拍不下去。 「差不多行了,别作妖。」萧池在一边看着都累,一会拧脖子一会扭腰,班上那些女同学都没徐舟这样爱折腾。 第48页 萧池把林檐从地上拉起来:「走,我们去那边玩。」 「再来一张,最后一张,来个远景,我和树的全景,就按一下子。」徐舟在后面追。 「那边烧烤摊上的同学,垃圾食品也不要吃得太多,签子拿好,以防戳伤人,」刘杨拿着喇叭,有种看着雀儿向四面八方一只都不听话的无力感:「林檐萧池同学不要走得太远,等会我们要集合去农家乐吃午饭,站住,站住!你们跑得太远了!」 好在公园门口是个广场,前来春游的学生和旅游的游客都很多,刘杨的喊声在人堆里并不吵闹,反而因为没有人回应而听出一股淡淡的惆怅感。 真是青春啊青春,老黄握着保温杯坐在公园门口的石阶上,推了推黑框眼镜,脸上充满微笑。 刘洋洋今天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甚至出门的时候在脖子上都涂了粉,就是听说这里的樱花树开花了,想要拍几张漂亮的照片。 小姑娘都是爱美的,人多的地方拍照不好看,她和自己的小姐妹四处寻找,最后宋思在角落里面看见了一颗樱花树,因为有点偏僻并且在斜坡上的原因,那个小角落的地方人并不多。 「那里好看,」宋思带着刘洋洋往那边走:「我给你拍。」 「好哎!」刘洋洋抱着宋思胳膊,蹦蹦跳跳的走过去。 那是个斜坡上,刘洋洋坐在大石头上面,托腮头顶着樱花树冲着拿相机的宋思笑:「这样可以吗?」 「下巴收一点,」宋思看着镜头里面穿粉色裙子的小姑娘,圆润可爱的下颚忍不住微笑起来:「对,脸不要太用力压着手掌心,这样看起来脸是扁的,这样可以,保持一下,这样可爱,好。」 咔嚓一声,快门键按下来。 「好看吗?」刘洋洋直起身子,偏着脑袋往这边瞧:「我刚才眨了一下眼睛,没煳吧?」 「没有,好看,」宋思又举起相机:「换个姿势,再来一张。」 刘洋洋就身子前倾,坐在石头上指着花,回头一笑。 「很好看,再来一个。」 宋思又是咔嚓一声。 刘洋洋坐在石头上,裙子盖不住膝盖,大腿微微露出来了一节,她又穿了一条很逼真的丝袜,在太阳光的直射下看着就像是她腿上的皮肤一样。 「现在的小姑娘,就是不怕冷,这个天还能穿裙子。」 旁边的石桥底下,站着四五个染着黄头髮的青年,其中一个打着唇钉的男的盯着刘洋洋的大腿看了半天,才笑着喝了一口拉罐里面的啤酒:「谁知道人家是出来干活的,还是出来找乐子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晃晃的朝刘洋洋看,眼神里面带着不加掩饰的下流。 作者有话说: 今天很早,哎嘿~ 第37章 蕉野公园门票就要180,但这并不妨碍它每日的游客生意火爆,里面有山有水,在靠近门口的大广场上,很松散的人群聚集到一起,围着最里面的一颗樱花树指指点点。 「这群孩子看着也不大,像是学生一样,围在这里干嘛?」 「人家就是学生,出来春游的,我刚才看见了,那两个姑娘在树底下拍照,穿着小裙子老漂亮了,结果这几个货过来找茬,一班同学都在呢,都围过来了。」 「哦,那确实活该,被揍一顿也是轻的。」 被一群男孩子围在当中的四个青年也很懵,六班的女孩子把刘洋洋和宋思拉在后面,仗着男同学挡在前面,小嘴叭叭叭的输出:「你爹出门干活才穿裙子,我们洋洋一根手鍊就能抵你们那一身地摊货的钱,还想动手动脚,你们也配。」 说话的是六班的王朝娇,此女一米六的小个子,禁不起风吹的小身板,头髮光光的梳在脑袋后面,与人在言语交锋的时候配上神态十足的动作表情,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人长得丑,想的还美,你妈妈小时候没教过你出门怎么说话吗?一张嘴就喷粪,一看就是小时候屎尿吃多了。」 王朝娇身边一个身材略胖的姑娘一声冷哼,这位同学也是吵架的一把好手,与王天娇的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不同,我们刘海南主打的就是一个语言攻击,还能翻着花样骂。 诸如「我一个螺旋踢就能把你胯骨轴子踹进你上衣兜子里信不信!」「你的脑袋瓜子是被驴踢了还是小时候和老母猪抢食被挤扁了!」此类…… 这些话让挡在前面的六班男生听了都直冒青筋,对上那群面红耳赤的男青年,嫌弃的同时又生出了一点可怜的情绪,你说没事惹这群人干什么?他们见了面可是都要叫姐的人。 「你,你们……」小年青被骂的快要破防,周围人一堆人指指点点,即便是再不在意外人眼光的人都受不了,面皮热的快要着火,撸袖子就想要干架。 「你们想干什么!回去待好,我们已经报警了。」以萧池刘杨为首的几个大个子男生把愤怒的拦下了。 六班的几个男孩子人高马大,还有几个体育生,肌肉健壮,不笑的时候一脸兇相,青年们平时喝酒抽菸,最多的体育活动就是下地从这条街一路熘达到下条街,竹竿似的身材,平均身高170,遇上刘洋洋宋思这样单个的小姑娘还能耀武扬威的调戏两句,真碰上人多的,也就偃旗息鼓,颓败的把尾巴夹起来低头了。 这几个年青人想到自己的遭遇,觉得比六月飞雪还要冤枉。 第49页 昨晚上和哥们喝酒到凌晨,就在天桥底下睡了几个小时,醒过来慢悠悠往回走,路过公园,看见两个小姑娘拍照,穿裙子的那个一会蹲下一会站起来,露出来的小腿白皙的晃眼。 以为就是平常玩得好的朋友出门看花,这时候贱总归是要犯几下的,就是说几句话嘛!又没有真的动手,那群人自认这样诋毁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姑娘是无伤大雅的,甚至于还还以这种恶趣味为荣。 那小姑娘年纪小果然不禁逗,气得眼眶都红了还要死死地咬着牙,一句话也不敢说,倒是站在她身边那个高马尾冷眼的女生,不仅敢和他们叫嚣,甚至还敢和他们动手。 看着那马尾姑娘不舒服的样子,一群青年走进晃晃悠悠的想要给她们一个教训。虽然这里是公园,周围都是人,但是他们一点也不害怕,电视上报导当街打人砍人周围看客无动于衷的新闻还少吗?昨夜宿醉未醒,小青年们有点上头。 他们笑着朝女孩子走过去,那群人甚至还没有碰上宋思的衣服脚,就被一个拿着喇叭的少年飞身一踹,走在前面的青年当即就倒在了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女生身边的人围着越来越多,和她们年纪相仿的少年都靠在这边来,女生拉着刘洋洋宋思安慰,男生把闹事的小青年拦下。 刘杨看了眼宋思,把大喇叭让她抱在怀里可以稍稍有点安慰感(这是直男感动自己的疑惑操作)后,走到一边开始点开手机页面给110打电话。 男生负责武力输出,女生负责骂人进行精神攻击,来往的游客把这边围成了一个小型景点。 「喂,孟主任,我们已经到目的地了,」人群外围,黄霞在石阶上蹲着,咬着杯子吸管举着手机在耳边:「嗯嗯,没事,没事,我的学生都很乖,他们没有危险,是的,他们在打架。」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黄霞下一刻皱着眉毛挪开了手机,过了一会才对着手机说话:「是的,他们都很安全,对方已经被控制了,我们班学生取得了压倒性胜利。」 那边孟古的声音激烈的通过听筒传过来,黄霞顾自的说:「嗯,闹事的不良青年都在,没有跑掉的。」 「我和你说的不是这个,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坐在办公室里面的孟古气得跳脚,对着手机怒吼:「我让你带着学生春游,不是让你看着他们打架的,你们现在在哪里?因为什么事打架,有没有学生受伤。」 「嗯嗯嗯,」黄霞咕噜喝了一大口奶茶:「把这件事解决之后我们就去吃饭,不会饿着学生的,主任放心。」 不远处的人群传来骚动,熟悉的鸣笛声逐渐靠近,黄霞抬头一瞧,跳下台阶:「警察来了,主任再见,我要过去一趟,那些孩子年轻不懂事,没有大人在身边会吃亏的。」 「黄霞,黄霞!黄……嘟嘟嘟嘟嘟……」 孟古的手机里面传出来一阵忙音。 第38章 老黄虽然个子不高,但长期在班主任界浸润之下的气场很足,一米八大个的男生都能乖乖低头停训,更何况几个失业小青年。 警察叔叔来了,六班的学生看见他们班主任和警察沟通,说了什么不清楚,但是没一会黄霞就回来了,看着他们一脸严肃的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这个个子矮小的班主任突然看着学生笑了:「去农家乐接着玩。」 「好哦!」 六班学生欢唿,还以为发生这样的事,春游要取消掉回去上课呢。 农家乐就在公园里面,走路一两公里的地方,现在才上午十点,都是很有精力的时候,学生们步行过去。 刘洋洋走在人群最后,她微微低着头,手揪着裙子,把它往下拽。 手心里突然滑进来一只手,裙角垂下来,刘洋洋茫然抬头。 「嗯?」宋思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手握紧了:「你怎么牵我爪爪?给你拉一拉好了。」 宋思说这种话的时候,可爱的要命。 「小思……」刘洋洋鼻头一酸,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她和宋思是个长相和性格都相反的姑娘,宋思一张娃娃脸,个性却很内秀,刘洋洋白费她这窈窕纤细的身材和瓜子脸,是个撒娇很可爱的姑娘。 现在想起来,如果今天不是和同学一起出门,可能后果会更严重。 那些人的轻佻言论让刘洋洋觉得很委屈,但是宋思刚才维护她差点打架,这个时候刘洋洋只能很用力的往下拽裙角,甚至生出了今天就不该穿它出门的懊悔心理。 「不要拉,」宋思把刘洋洋的手拉回来,替她把裙摆上的褶皱抚平:「这样穿很漂亮,不用理会那些人的话,道理和狗咬人,人不能咬狗一样,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要去顺他人心意去不开心。」 「我,我只是连累了你。」刘洋洋头低到胸口。 「我们是朋友,」宋思用一种无畏的语气,和同学一起走在度假的小路上,对自己的小伙伴说:「你不要在意其他东西,分不清的。」 「洋洋,你这个小裙子好漂亮啊,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条。」 「上面还有绿色带子,你站在这里和樱花树好配啊。」 「宋思,你刚才拍照的姿势好专业,等会我们也想让大神拍两张。」 「果然大神就是大神,学习好就算了,其他方面也很厉害。」 第50页 「怎么眼睛这么红啊,我这里有眼药水,等会坐下来你滴两滴,很有用的,眼睛一点也不干了。」 女生可以亲密无间的聚在一起手拉着手,你摸摸我的头髮,我摸摸你的小卡子,小辫子松了还可以紧一紧。 男生就不一样了,想要安慰又碍于不太熟悉的东西,就只能站在外面,看着聚成一团的女生,笨拙的学着女生那样的夸赞。 徐舟说:「今天好像还化妆了,洋姐小脸白的,好像涂了一层白腻子。」 萧池走在路边,大长腿把地面上的石子拨到水沟里:「扎的两个小辫子好看,显得人精神。」 林檐走在萧池身边,顿了顿,说:「你们很有本事。」 这一个个的,夸的很好,下次不要再夸了,剩下的男同学看见女生堆里以王朝娇,刘海南的脸色越来越差,当即立断砍掉话题。 「洋姐,宋学霸,我这里刚刚烧烤摊上面买的烤肠还剩下两根,你们吃不吃?都是一点肉都没有的淀粉肠哦。」 好像火腿肠里面没有肉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刘洋洋被气笑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宋思也在笑,圆圆的脸蛋上挂着很浅淡的笑意,刘杨落在她身后的位置,也勾了勾唇角,然后举起喇叭:「各位同学,不要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扎堆打闹,分散行走,给对面的行人留出过路的空间。」 气氛松弛下来,高中生穿着帆布鞋,扎着高马尾,青春洋溢的走在四月的春光里,这一群学生之中,或许有过争执,不满,还有怨恨,至少在这个时候,在周围开满樱花的小道上,他们相视一笑时的内心都是毫无芥蒂,灿烂美好的。 黄霞慢悠悠的保持着一个距离跟在学生后面,看见那群学生好像都笑了。 这么开心呀,黄霞喝了一个保温杯奶茶,镜框后面的眼睛满意的眯着,本来还想着两个小姑娘遇到这样的事心里有个结走不出来,还要开导开导,现在看来好像不用了呢。 第39章 这大点年纪的小孩都不记事,上午还闷闷不乐的,下午吃完午饭就跑去疯玩,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精力。 农家乐有一个小花园,里面有一块草坪,专门给那些野餐的人准备的,这个时候来玩的人不多,给了那些学生蹦哒的场地。 正午过后,四月的太阳已经很勐烈了,树叶子被风吹得翻来晃去,林檐和萧池坐在阴凉地方喝果汁。 果汁是鲜榨的,机器就在旁边,一群初来乍到看什么都很新鲜的学生一口气榨了一个大盆,到现在还没喝完。 太阳有点大,坐在树荫底下吹着风又有点凉,萧池把衣服拉链拉上,看见林檐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工装外套就搁旁边草地上躺着。 萧池摸了一把林檐手臂,比冷冻后的果汁还冷:「把外套穿上,檐仔。」 吃饱了犯懒,林檐靠在树干上打瞌睡,骨子里都是软的,眼皮挑了一下,他不想动。 萧池喊不动他,拿果汁杯子在林檐犯困的脸上轻轻一冰:「穿衣服,等会生病感冒了你还怎么玩。」 脸颊被凉凉的触感刺激到了,午后恹恹的情绪少了一大半,林檐坐起来,睫毛垂着盖住眼帘,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了。 「檐仔,把外套穿上。」萧池看他不仅不动,还把眼睛也闭上了,捏林檐的脸。 少年的下颌被抬起来,额前的头髮落在两边,露出树影下被斑驳光影照耀的眉眼,林檐睁开眼睛。 「渣男。」林檐说,少年嗓音带着独有的清澈感。 「嗯?」萧池一时没太听清,这话从何说起啊? 「你这样做,和那些每天嘘寒问暖,只在手机里面问有没有吃饱喝足的人有什么区别,」林檐像是在陈述一天的流水帐,面无表情的学他在抖音小视频上面看见的对方回怼,结果说到后面忍不住自己笑场了,推开萧池的肩膀:「离我远一点。」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萧池也笑了,歪着头看他:「怎么说话还拐弯抹角的,在哪里学的这一套。」 刚才在大巴车上面他们两个一起上网刷小视频,上面是微信的聊天记录,男孩子每天都在问女孩有没有吃饭喝水,有没有买新衣服,女方不堪其扰,只说不做的模样让评论区骂了男方十几层楼。 「我懂了,懂了。」 萧池一拍手,果汁放到一边,他探身从林檐身后绕过去把衣服拿过来,再展开抖抖草屑往林檐身上一批:「这样,我下次看见你不穿衣服,就往你身上搭,看见你不吃饭,直接把白米饭往你嘴里灌。」 话恶恶狠狠的,萧池一手支着腿,侧脸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笑。 「有病。」林檐嘴角怎么收都收不回来,踢了萧池一脚,把身上披的衣服穿好。 「同学们!同学们!玩闹的时候注意分寸,小心不要受伤,仔细身边同学的安全。」 刘杨又拿着他的大喇叭吼。 草地上,那群学生仔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根布条子,有人把它蒙在眼睛上面正在玩瞎子摸象的游戏。 缠着布条的同学两手向前大张着小步摸索,身边的同学屏着唿吸,小声的挪动身体,但有些人太多兴奋,还是没忍住笑声,蒙着眼睛的学生耳朵一动,立即往声源处一扑。 像个电燃的火炮一样,学生们如同受惊的鸟雀那样分散开,一边跑一边笑,大吵大闹的,一下子就离蒙眼睛的同学很远。 第51页 那蒙着布条的同学脚下一个踉跄,好在身边人扶了他一把,才好险没摔倒,他把头上的布带子系得紧了一些,晃了晃头,接着往前走。 刘杨看得心惊肉跳,又举起了大喇叭:「注意安全,安全才是最重要,安全第一,比赛第二。」 一个大喇叭喊了一天,都快没电了,刘杨还在吼。 刘杨的声音听得林檐嗓子干,把萧池的果汁喝了一半,林檐把剩下一点水的杯子还给他:「班长的嗓子疼不疼。」 「不知道他疼不疼,」萧池把剩下的一口喝完,摇摇头;「我听着,他声音有点哑。」 他们这边正在说,那边刘杨果然放下喇叭咳了几声,萧池看见了,要起身倒果汁的动作顿住了;「他这是嗓子不舒服了,终于要把扩音喇叭放下了?」 天晓得刘杨这个喇叭吵得人的耳朵有多疼,林檐点点头:「应该是。」 然后,他们就看见刘杨把喇叭别在腰间,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药片,掰开包装纸吃了两颗。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从颜色上和连续实际情况来看的话,应该是金嗓子含片。 「徐舟,你注意一点脚下,那边有颗树,你再往东边走就撞上去了。」刘杨含着润喉糖又举起了喇叭。 「……」 班长,不愧是你。 作者有话说: 咱们,定在周二入v哈,算算时间也差不多。 第40章 做任何一件事, 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帮助,缺一不可,游戏这是这样。 有的人玩游戏, 就是很厉害,听声辩位,闭着眼睛通过空气流动细小的声音来分辨对方的位置,然后精准一击, 手里抓着一只吱呀乱叫的同学,再淡定的扯下眼罩换人。 就是只凭运气, 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游戏里面占据蒙眼位十分钟以上, 但是徐舟是个例外。 自从这个倒霉催的被逮住蒙上眼睛之后, 已经在草地上蹒跚摸索了二十分钟之久, 身边同学都故意放出声响, 已经大大的降低了游戏难度,但是这个小可怜听见声音狂奔过去之后,不是一脚撞到树上, 就是左脚踩右脚站不稳,还有就是在平地上也能摔。 每次这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再坚强的再接再厉之后, 同学们对他这种不舒服的精神给予了很大的精神鼓励,故意在左边发出声响,再飞速的移到右边来,等徐舟小可怜谨慎来到声源地之后,往往都是人去楼空,衣服影子都没摸着。 眼睛上蒙着布条,头顶烈日高悬, 徐舟出了汗, 他把大衣脱下来扔到地上, 把里面的衣服袖子挽到手肘,徐舟嘴唇轻抿。他已经耗了快半小时了,不能再这样下去,面子快保不住了。 徐舟微微弯着腰,身体呈一个紧绷的姿势,全神贯注的聆听周围的动静,这一次,他一定要一雪前耻! 勐然间,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出现在徐舟的耳朵里,担心是同学的奸诈计谋,徐舟谨慎的没有动,安静的守株待兔。 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靠近这边,徐舟等待着,感觉到那个人在自己身边不到一米的时候,他一个转身,朝那个方向勐扑过去。 一阵惊唿中,徐舟牢牢抱住一个人:「抓住了!」 徐舟从来不知道怀里结结实实抱着人的感觉是这样的满足,他一只手紧紧抓着那个人的衣服,另外一只手绕到脑后解开布条,他要看看这个被他逮住的倒霉蛋子是谁。 「你们还挺能藏,跑了那么久,总算是被我抓住了吧,这位同学,你有点胖了,身上还有烟味,嗯哼,当心不要被老黄和孟主任待到了,当心要写检讨哦……我我我擦!」 徐舟得意洋洋的表情还挂在脸上没几分钟,当他看清眼前这个人的长相的时候,惊的整个人后退了一步,手里的布条都落在了地上。 有点胖并且还偷偷抽菸的孟主任的条纹衬衫下摆被徐舟拽在手里,他站在徐舟面前,面色铁青,周围同学离得远远的,都露出不忍心看的表情,然后把脸转到一边用余光偷看这边。 「我,我我我,我今早上擦的鞋真干净,」徐舟松开手,想把孟古被自己抓皱了的衬衫下摆抚平,摸了两把之后还是很皱,他把那截衣服塞进孟古的皮带里,然后抬头,谄媚过头,有点口吃:「孟孟孟,孟主任。」 「嗯。」孟古答应了一声,他记得徐舟,和记得宋思,林檐萧池这些成绩好的同学不同,徐舟是个反例,虽然成绩还过得去,但是逃课,爬墙,迟到,翘掉晚自习,孟古不用看,抓一堆人里面大多数时间都有一个徐舟,孟古训他,比黄霞在班上骂人的时候还多。 今天孟古不准备说他,没犯事,拍了拍徐舟的肩:「接着玩,你们黄老师在哪,我有事找她。」 「老黄在,黄老师在对面打麻将。」刘杨对着他那个大喇叭说话。 找到黄霞的时候,她和其他来度假的游客玩得很开心,一会一个槓上花,又来一个清一色自摸,下一把还胡了,今天她的手气不错。 黄霞把这局赢来的钱放进抽屉里,她差不多今天一个赢了快五百多一点,等会晚上还可以给那些小崽子加个餐。 关好抽屉,黄霞准备再来一把,一个背影就站在她面前:「黄,老,师。」 孟古一字一句,怨气快要凝成实质。 「孟主任?」黄霞手一抖,表情和那些学生看见她出现在窗户口的时候一模一样:「你怎么来了?」 第52页 麻将是打不成了,黄霞站起来让位置给下一个人,在人群里面找到她班上学生,然后站在紫藤架子下和孟古说话:「孟主任来这里做什么?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让两个同学来接你,这里不好找吧。」 又是树又是池塘的,如果不是当时进农家乐的时候有人带,六班师生走不到吃饭的地方来。 孟古深吸一口气:「你看看你的手机,看看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发消息。」 电话打了好几个,微信发了好几条,孟古没有收到一条黄霞的回覆。 早晨高一六班的学生去蕉野公园春游,孟古站在校门口看见大巴车离开视线后才回的办公室,然后估计着手机快到了,给黄霞打电话询问学生情况。 结果手机对面声音很嘈杂,黄霞又语焉不详的挂了电话。 孟古做不下去,马上就开车开到了蕉野公园。 等他赶到的时候,黄霞已经带着学生往农家乐走了。等他到农家乐的时候,被告知那群学生跑到橙子园摘水果做果汁去了,等他找到橙子园的时候,里面一个学生影子都没见到。 孟古阴沉着脸出来,西装外套拎在手上,愁得在吸菸区抽了一根烟,心情平復下来又接着找人。 好歹是找到了,孟古觉得自己这一天的运动量,比一周的运动量还多,起码瘦了一斤三两。 「早上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架,为什么警察来了?」学生在草地上快快乐乐的做游戏,孟古压着嗓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一种很不可取的行为,违反校规校纪,回去给我写一万字检讨。」 「写检讨又不是写论文,为什么要写那么多,」黄霞毕业教书以来,除了教案,再也没有写过其他东西:「更何况我们班同学都没事,一个个生龙活虎的,你看,我们班徐舟又摔倒了,还是爬起来了。」 「啊呀呀,怎么还摔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孟古看见徐舟眼睛上蒙着布条,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往外掏车钥匙:「我车就停在外边,送他去医院。」 「主任,不用去医院,他没事,」黄霞拽住他:「摔跤不用大惊小怪的,十几岁的孩子又不是瓷娃娃,那不是好好的爬起来了吗?胳膊能抬腿也能迈,没事的,不要太紧张他们。」 「你就不能小心一点,我可真是,算了,算了,」刘洋洋把徐舟拉起来,看见他裤子上面沾了很多泥土,把徐舟头上的布条取下来,遮到自己眼睛上:「你去休息一下吧,我来替你,实在是太蠢了你。」 「喔!洋姐霸气!」 「洋姐对我们小徐可真好,嫉妒了,嫉妒了。」 「或许,洋洋只是觉徐舟一个人都抓不到,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才换人的呢。」 「都一样,老徐干啥都不行,吃饭还是得劲的。」 「不要说话了,我要来抓你们了啊!」刘洋洋把布条在脑袋后面打了一个结。 孟古站在远处看了这群学生一会,刘洋洋那边抓住了人,兴奋的扯下布条一看,又是倒霉催的徐舟,男孩子有的笑得已经直不起来腰了,在草地上打滚,孟古也忍不住笑了,这个两鬓有一点白头髮的教导主任眸光很柔和,看向这一群孩子的时候总带着长辈的慈祥。 这学期孟古当上教导主任,虽然老是在校门口逮迟到的学生,在校园里抓那些奇装异服的学生,在围墙那里抓早退想要翘课的学生。教导主任不凶,就压不住那些十几岁鬼点子总是很多的学生。 那些学生虽然很怕他,背地里吐槽孟古很严厉,但是在教师节这天,这个没有任教任何班级的教导主任收到的鲜花不比其他班主任老师的少。 有时在校门外,学生看见他会笑着问好,亲热的和他打招唿:「孟老师好。」并且还会可爱的说他:「孟主任你的肚子又大啦!」 孟古有个儿子,在国外工作,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他从来没有觉得寂寞过,整天在学校里面和这些学生斗智斗勇,反倒是时刻都过得很充实。 「今天早上怎么回事,遇见了什么人?同学有没有受欺负?」孟古问,一颗焦灼的心逐渐平稳下来。 「遇上几个混社会的男生,口角不干净,已经送到警察局去了。」 「我们班上女同学有没有受伤,她现在怎么样?」孟古皱眉毛,眉心之间很深一道沟壑:「这些校外的无关人员就是可恶,仗着不受学校家长管束就为所欲为,实在是无法无天!」 不能忍受自己学生受欺负,孟古在想等会用不用去警察局一趟。 「没有受伤,我们班学生都很乖,看见有人欺负自己同学,都围上去了,」黄霞说起这件事就好笑:「我们班长,叫刘杨的那个男孩子,平时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冲上去就踢了一脚,我们班宋思被他拉到背后去了。」 「宋思?」年级第一对年级主任来说是很敏感的:「那些人想和宋思打架?」 孟古转头就走:「你看好学生,春游一趟不容易,带他们好好玩,再发生这种事就扣你奖金。」 「主任,你去哪?」 「警察局,」孟古说:「我要让那几个混球在警察局多待几天。」 第41章 孟主任找了一天人, 风尘僕僕的来,又雷厉风行的走,汽车尾气掀起一阵风尘滚滚。萧池从地上站起来, 脑袋顶着嫩绿的树叶子,他偏头沖林檐伸手:「孟主任刚来就走了?好像很忙的样子。」 第53页 「是的,」林檐被他拉着站起来,和萧池一起顶树叶:「也不说带我们晚上吃好吃的。」 好吃的没有, 好玩的倒是发现了很多。 那些不喜欢在草地上玩蒙眼抓人,又不想闲着的同学在四周扫描一圈后找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 兴奋的跑过来分享。 「报~」小个头同学老远就拉长了嗓音, 走进草地圈子里单膝下跪, 双手抱拳直视前方:「前方八百米发现一处隐藏锚点, 是游乐园, 主公。」 「你找到这里游乐园了?」徐舟一把扯下脑袋上的布条,为什么游戏都比蒙着这见鬼的破布条子抓人好。 「在哪里?」其他同学围过来。 他们早就听说蕉野公园里面有一处游乐园,但是因为位置实在偏僻, 地势条件又七拐八绕,比重庆的山路还要曲折, 因此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并不多。 有少数人误打误撞进去了,玩了一圈之后出了大门之后还是辨别不出来方向,蕉野公园里面的游乐场就成了意外之喜的存在。 「就在前面,出门左拐,那边有个围墙,」可能其他人不记得路,但是对我们小个子许硕来说, 根本不是问题, 他抬手向着西边一指:「墙底下有个洞, 钻进去沿着墙根走到底然后爬上去,翻过那个围墙咱们就到了,很近的。」 「……或许,你进去有没有买票?」 「啊?要买票的吗?」许硕茫然抬手扣头:「我直接就进去了,没有看见买票的地方呢。」 「……」 说不定你钻狗洞爬墙进去根本就已经逃票了吧啊喂! 「但是那里看起来真的好好玩,里面有冰淇淋还有肯德基,水上乐园还有过山车,去嘛去嘛。」 好吃的好玩的诱惑确实很大,一群学生犹犹豫豫,把目光转向站在葡萄架子下面闭目养神的班主任。 「不要看我,」老黄闭着眼睛晒太阳:「集体活动大家决定,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班长统计一下人数。」 「好的,」刘杨清了清嗓子,举起来他那个大喇叭:「有意愿去游乐园活动的同学请举手。」 「去嘛,跟着许硕的路线走,还不用花钱,多好。」 「走起来走起来,里面还有冰淇淋,正想吃一个。」 三三两两的同学都说好,六班三十七的同学,有三十三个都举了手,最后两个学生。 大家把视线集中统一到树下的两个男孩子身上。 林檐和萧池:「……」 「他们两个啊,不用说,肯定是去的啊,」徐舟把手一挥;「全票通过。」 听见过山车这三个字就心里发毛的林檐:「……」 谁说要去了! 「林檐和萧池同学,你们要去吗?」好在刘杨不是一个只听他人一面之词的人。 「我不……」 「他们两个去啊,班长你不要因为他们两个成绩好就歧视他们不会玩吧,」徐舟打断林檐说话,还冲他们给了一个我们都懂的眼神:「别看他们两个长得小白脸眼,私下里冲上云霄,海盗船都来的。」 「……」 林檐被拉上找围墙下面狗洞的时候还觉得不能相信:「他怎么……」 「别生气,别生气,没什么的,」萧池在他身边这样安慰他:「等会我们不去玩过山车,没事的。」 半个小时后,站在栏杆处,第一排座位旁边的林檐看着前面高耸入云的木质轨道陷入了沉思。 林檐看模样有点灵魂都要升空了。 「徐舟,你来坐前面。」萧池拉徐舟,想要和他换位置。 「我不要,我坐第一排不行,会死的,」徐舟抱着第二排的栏杆不松手:「我不和你们换位置。」 「……你知道害怕,别人就不知道害怕吗?」萧池额头青筋直跳。 「我这种怂货害怕,你们两个还会害怕吗?不要了老萧,」徐舟把衣服里面的手机钱包都拿出来,放在边上的存物柜里:「这年头还有谁害怕坐过山车啊!你看你家小林说什么了吗?闭嘴吧老萧。」 「你……」萧池转身,说不通,他准备直接把徐舟抓过来,让他坐前面。 「我,我没事,」林檐拉住他袖子,嘴唇有点发白,但是人还是镇定的:「上去吧。」 「不用勉强,现在下去也没事,不丢脸的。」 「我不下去,」林檐小声说:「下去要被徐舟笑死。」 把包里尖锐东西都掏出来,林檐坐上了谷木游龙第一排的位置,工作人员给他检查安全绳的时候林檐还点头说了声谢谢。 随着工作人员的一个口令,身下的设备渐渐启动了,坐了二十个人的座位在木质轨道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檐仔,」萧池捏住林檐冰凉的手:「你还好吗?」 「我……目前还好。」林檐脸色有点难看。 轨道缓缓上升,目前还算平稳,还没有升到最高点,后面徐舟那个二货张开双手,发出一声欢唿。 上了一个斜坡,轨道停下来了。 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林檐立即抓紧萧池的手,用力到关节泛白:「萧池!」 「没事,你把眼睛……」 「呜唿,飞咯!」 伴随着徐舟的惊唿声和女孩子的尖叫声,木制轨道突然飞速的下移,整个人的身躯都因为惯性离开了座位。那种落不到实处的感觉十分让人恐慌,林檐瞪大了眼睛,声音堵在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54页 一阵漂移下滑后,轨道开始疾速从侧边上升,速度之快让全部同学的脑袋向左边偏着,惊唿声里,林檐因为惊惧,抓着萧池的手,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我以后……」 剩下的话被急速下降的轨道咽进口腔里,重心漂移的原因,林檐什么话逗说不出来。 「你说什么?」萧池在风里大声。 明明身后的尖叫声那么大,身边的风声也很大,林檐的声音很小,萧池还是听见林檐的声音了,并且在轨道下滑的过程中,靠近林檐问他:「檐仔,你说什么?」 一分多钟的时间,让林檐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已经到了终点。 从轨道上下来的时候,林檐脚步虚浮,靠着萧池的搀扶,走下台阶。 林檐这是第二次坐过山车,但正是因为做过一次的原因,有些地方的触感更加强烈真实,比上一次还要来得勐烈。 第一次做过山车的时候,林檐志得意满的要挑战它,甚至还坐了第一排,认为也就那样,后来轨道启动了,人飞魂追的感觉林檐不想再体验第二次。第一个项目体验完之后林檐并不想再去玩其它项目,只对碰碰车,旋转木马这类温和型的游戏场所心有独钟,不是萧池拦着,他一整天的游乐园玩乐时间都能在旋转木马上渡过。 还是这个好玩啊!抱着马头,林檐在一众小孩中不禁如此感嘆。 但是还是来了。 林檐脚底踩上地面,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站在阳光下的时候,有种灵魂得到升华的虚无缥缈感,不过好在他皮肤本来就偏冷白,除了扶着他的萧池摸到林檐手心出了一阵冷汗之后,并没有其他异常。 有胆子小的女生脸色煞白的坐在花坛的石阶上干呕,一脸后怕。 「真刺激啊刺激,」徐舟一脸兴奋,他看着一群脸色很不好看的同学:「你们可真不行啊,看看人家小林,坐在第一排,下来之后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多淡定的模样。」 林檐本来还在缓神,听见这话,他硬是撑着脚软的腿,挣扎着走到徐舟面前,抬起淡色的眸子。 「……」莫名其妙被俯视的徐舟:「怎么了?」 林檐看着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面无表情的说:「谢谢你。」 「啊?」 林檐已经走开了。 「我们去那边坐一会,走了一天累不累?」萧池把林檐带到围栏边上坐着,还给他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喝点水,看这脸白的,现在没人,不用撑着了。」 林檐沉默的喝了两口水,半边身子靠在萧池手臂上,手里握着水瓶看向地面。 萧池用湿纸巾给林檐擦额头,一脑袋的冷汗,手底下皮肤的触感过了这样久还是没有暖起来,把孩子给刺激的。 萧池把林檐的刘海拨回去,捏了捏他手心:「以后不坐这个倒霉玩意,当时就不该让你上去,谁提就骂他,檐仔,缓过来没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檐的两只手都被萧池捧在手上,两个人成一个相对而立的姿势,距离近的连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见。 「萧池……」林檐找回来一点声音。 「你说,」萧池低头靠近他,声音清润。 「你有没有把我髮型弄乱。」林檐实在担心,但是他现在没劲弄头髮。 「……没有,」萧池无奈:「你的头髮好好的,没有乱。」 林檐就捧着瓶子小口喝水。 萧池看他呆愣的模样,摸了一下他头顶翘起来的捲毛,坏心眼的不告诉他:「刚才你想说什么?」 「什么?」 「在过山车上的时候,」萧池提醒他:「你想说什么?」 头顶过山车的声音唿啸而过,林檐想起来了,他抬头,手向上指:「我以后,再也不要坐过山车了。」 萧池和林檐在长椅上坐了一下午,两个人头碰着头,嘀嘀咕咕的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徐舟喷嚏打了一下午,一直到晚上在酒店吃晚饭的时候才停下来。 「阿嚏,」一桌十个人,徐舟鼻子被揉得通红:「我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冷,狂打喷嚏。」 「是吗?」萧池喝水,说:「可能有点着凉,多穿点衣服。」 「嗯。」林檐淡定点头。 「可能是你太作,遭报应了吧。」刘洋洋笑他:「我就没见过男生这么爱拍照的,我相机内存128个g,托你的福,满了一半。」 「那怎么能是我的原因,里面视频拍的不是你们,走哪拍哪,还要录个转场,就你们女生事多。」 「你们男生事少,拍个照片还要氛围感,你……」 大厅里全都是说话声音,一顿饭吃了快一个小时,桌上的饭菜都冷了,平时在教室里面还没睡够,出来玩也要接着说,全都是苍蝇嗡嗡嗡的声音。 黄霞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七点二十八。 酒店就订在六楼,两个人一间房,二楼有唱歌的包厢,旁边还有玩桌游的台子。 都是十几岁精力旺盛的孩子,送走老黄去房间休息之后,几个玩得好的偷偷在走廊上敲门,互相打着手势约好去楼下玩。 萧池和林檐本来想回房间休息的,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关门,就被以徐舟许硕为首的男生生拉硬拽到二楼去了。 「晚上才是男人的战场,都是爷们,女生我们都没叫,走走走,下去喝几瓶。」 第55页 他们下去的时候,刘杨正在包厢里面坐着,面前摆着一件啤酒。 班长带头,剩下的人没有不积极响应的,男孩子分散在包厢的各个角落,唱歌,打牌,斗地主,打撞球的,都有。 灯光很昏暗,进门就是一个大沙发,左右两边都能坐人,男生每人拿了一瓶啤酒,左手边放着一瓶开了盖子的啤酒,徐舟抱着麦克风,嘶声力竭的唱得天昏地暗。 刘杨离他远了一点,仰头喝了一口啤酒。 「班长,」萧池在沙发上坐下来,看见刘杨空了一半的酒瓶,有点惊诧:「你还会喝酒?」 「啤酒,」刘杨晃了晃酒瓶:「喝不醉人的。」 「你就不怕老黄骂人,」这一天跑来跑去,属实是有点累,萧池靠在沙发背上,修长的脖子仰起:「我们这一堆人,被逮住了第一个受罪的就是你。」 「怕什么?我在前面替你扛着,」刘杨笑了笑:「林檐呢,没和你在一起。」 萧池都没往林檐的方向看:「在偷摸切歌呢。」 切歌?刘杨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就听见徐舟正在唱的歌词从「静静握着青花信物坚守着承诺~」变成了「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听我说谢谢你~」 「卧槽,这是谁切的歌?」一阵爆麦的悲鸣声传来,徐舟看着屏幕上蹦蹦跳跳几个小人简直不可置信:「谁换的?」 「小船瓢,你还爱这口,没看出来呀!」 因为名字被取外号的徐舟有理说不清:「不是我,它自己换的。」 「在场的都是大老爷们,谁唱这个歌啊!」打桌球的男生明显不信:「你要唱就唱呗,我们还能把你撵出去不成?」 「真不是我……」 徐舟苦苦辩论的时候,林檐已经完成任务,无事人一般来到萧池身边坐下。 「喝不喝?」萧池把自己的啤酒瓶子递给他。 林檐喝了一口,不想晚上起夜,把剩下的还给萧池:「自己喝。」 「你们两个看起来比亲兄弟还亲,」刘杨看见两个人喝一瓶啤酒,笑了:「我家也有个弟弟,调皮捣蛋,我一看见他就头疼,如果要我和他像你们一样黏在一起,我会受不了。」 「你弟弟不听话,林檐懂事,」萧池一边喝啤酒一边说:「不一样。」 林檐坐在他身边低头玩手机,没怎么注意这边的对方,他的眼皮有点沉,今天累了。 「就算是再听话乖巧,但是两个男孩子像你们这个年纪还这样亲热的同进同出很少,我觉得你们两个给我一种……」刘杨想了想:「外人插不进去的感觉,你们两个在班上还有除了对方以外的好朋友吗?」 萧池没说话,沉默了一会才笑了一下:「班长你不算我们朋友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刘杨说:「我的意思是,在班上可以感情很深厚的朋友,老师说同学之间的感情是最纯粹的,徐舟和许硕很要好,宋思和刘洋洋很好,彼此信赖,互相打闹的朋友,我没有见过你还林檐对班上任何一个同学嬉笑过。」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的家庭不允许我有这种正常同学之间的朋友,」刘杨面前的酒瓶快要见底,他的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多大变化:「但是你和林檐不一样,你们两个感情很好,但是又和班上其他同学不一样,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今天这种时候,说点这样的话很正常吧。」 徐舟在大屏幕前面和许硕勾肩搭背的唱兄弟抱一下,桌游同学输了就一阵骂娘,旁边同学嘻嘻哈哈的笑,昏暗带着彩色灯光的包厢里,萧池突然很轻的笑了一声。 林檐开了一把游戏,听见了萧池的笑声,从手机上面抬起眼睛。 「没事,你玩你的,」萧池拿起啤酒瓶:「我刚刚想到一件好玩的事。」 「你少喝点。」林檐嘱咐了一句,低头把精神集中在游戏上面。 萧池嗯了一声,把嘴边的酒瓶放了回去,才面对刘杨一挑眉梢:「我和檐仔一起长大,这样的情分亲近些很正常吧,班长你说了这么多,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之前和你说过,只是好奇,」刘杨揉了揉眉心:「如果你觉得我的问题很冒昧,那我向你道歉。」 「冒昧不至于,」萧池左手撑在腿上,揉了揉眉心:「我今天就是有点累了,不太爱细想什么事情。」 「那就不想吧,」刘杨拿起酒瓶子和他的碰了一下:「有时候煳涂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晚上好~ 第42章 昏暗的包厢里, 徐舟唱到后半场,嗓子哑了还火上加油的喝了两瓶啤酒,还在揪着许硕的领子跟着歌词哼唧爱如潮水。 「我的爱如潮水, 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 「你他妈,松开老子,」徐硕艰难的从徐舟手里抢衣领,拽得他快喘不过气:「找你爱的那个人唱, 别来沾你爹的边。」 撞球组的男生一桿进洞,三三两两的欢唿声在角落响起。 地下散了几个喝空的酒瓶子, 光影闪烁。屏幕上的人物又一次倒下, 整个画面变黑, 林檐关了手机, 打了个呵欠。 「困了?」萧池身子侧过来, 手臂靠着他的手臂,很轻的问。 林檐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你和班长刚才说什么?」林檐有点发困, 整个人靠在萧池身上,声音懒散:「我听见说冒昧, 道歉,你们吵架了?」 第56页 林檐刚才喝了两口酒,玩了一整天,坐在沙发上就开始犯困,进来游戏里面,最低级的怪都打不过,被一群拿着狼牙棒子带着面具的人追着打, 林檐一边跑, 浑浑噩噩的一边听见萧池和刘杨在聊天, 他实在是太困了,注意力不集中,也就听了这几个词。 刘杨已经开始坐在一边欣赏徐舟演唱许硕伴舞的喜剧节目了,好像没有听见林檐的话一样,班长手里的酒瓶子眨眼间下去了半瓶。 「没有吵架,和班长那样的人怎么吵得起来,」 萧池遮住林檐的眼睛,射过来的彩色灯光刺眼:「要不要先回去睡觉?这群人还有得疯一会,等会你过了睡劲还能不能睡着。」 林檐想了想,大家都没走,他们提前离开扫兴不说,徐舟绝对会趁机让他们喝掉两瓶酒才离开。 「不回去,」林檐向后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在这等一会吧,一会再回去,和他们一起走,不然他们第二天给老黄告密怎么办?」 「他们没有偷跑出来喝酒吗?」萧池失笑,他觉得林檐的担心完全没有道理:「他告状不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那不好说,」林檐唿吸清浅,已经快睡着了:「众口难调,咱们两个人,有理说不清的。」 有的时候,萧池就算是和林檐一起长大,他也会那么几次感慨,林檐的脑子里面,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迴路,才能想出这些东西。 小时候非说萧池掉进粪坑里面,怎么说也不听。 长大一点,萧池假装生气不理他,林檐就和自己编出来的桃花仙子吐槽他小气,逼得萧池拉他从石头上站起来。 现在,在一群人偷喝啤酒的前提下,不愿意提前离开的原因是害怕这些人单单举报他们两个,萧池知道他说的玩笑话,但还是被林檐折服了。 墙壁上灯影摇晃,萧池凑过去看着林檐的脸,他的距离很近,林檐的唿吸声在这个吵闹的包厢里都很听见。 「檐仔,」萧池笑了,额前的头髮几乎落到林檐脸上,他把头抬起来:「你好可爱啊。」 看着萧池把脑袋凑过去的刘杨,啧了一声别开头,班长又喝掉了一瓶啤酒,开了一瓶新的,刘杨摇头喝了一大口,那两个人的亲密劲,不知道的,还以为萧池在看自己女朋友呢。 一箱啤酒,喝到后半夜快十二点的时候,终于空了。 徐舟嚎了一晚上,哑着嗓子来找酒,结果摸了一箱空瓶子:「哎呀卧槽,」徐舟跌到茶几旁边:「没酒了?」 「没酒了,被喝光了,今天差不多了,」刘杨把他拉起来:「都回去休息吧。」 「好,好……」徐舟说不出是醉的,累的,还是困的,反正他借着刘杨的力道晃了好半天才站稳:「兄,兄弟们!风紧扯唿!」 「要回去了,行,」打撞球的几个男生把杆子收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还不睡,明天该起不来了。」 「怕,怕什么?明天早上八点半集合在楼下吃早餐,人都在这吗?有没有先跑掉的,」徐舟开始点人头:「班长,许硕,汪筐子……」 点了一圈人名,徐舟人都清醒了一点:「哎!老萧呢?小林呢?这两个人死哪去了!哦,在这里,在角落里面坐着都没看见。」 「你是不是喝多了老徐,老眼昏花呀!」 男生们嘻嘻笑着,收拾包厢里面他们落下的狼藉。 「我这是谨慎,谨慎你们懂吗?」徐舟切了一声,好好一张帅哥脸,被他做出来表情包类型的丑陋,他走到窗帘挡住的沙发后面:「你俩干啥呢,喝醉酒啦,真不行啊你们。」 徐舟一把掀开帘子,突然后退了一步,昏沉的脑子还没来得及出现想法,身体已经提前一步做出反应:「我去!老萧,你这是……」 徐舟想到这包厢里面还有其他同学,他压低了声音质问:「你这是点了个姑娘吗?就算是再急迫,你也不能这样啊,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们这么多人瞧着呢,都没看见!」 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萧池:「……」 从徐舟的视角看过去,角落里面黑漆漆的,只能看见一团模煳的影子,萧池只穿着一件单衣,衣摆处有些皱,袖口挽到手肘。在他的腿上,躺着一个人影,脸上罩着一件衣服,下半身都在黑暗里面,徐舟看不清楚。唯一明显的,就是那衣服没盖住的,衬衫扣解开两颗,露出来的一大片白皙肩颈处的皮肤还有一边的锁骨。 然而萧池坐在沙发上,正在低头玩手机。 萧池低头看了眼,抬手把衬衫领子扯过来盖住那片皮肤:「我……」 「看不出来啊老萧,你平时一本正经的,玩得还挺花。」 「不是……」 「你不要解释了,还解释什么!」徐舟已经证据确凿了:「人就躺在你腿上了,还盖着你的外套,衣服也脱了,锁骨还挺好看,你还想怎么狡辩。」 「我没有……」 「没有什么,你难不成还说这个人是你兄弟吗!」 徐舟仰着头,自以为抓住了萧池的把柄,还没想好怎样的嘲笑加威胁,躺在萧池腿上的那个人已经听见了动静被吵醒了。 「你们在说什么,」林檐掀开衣服从萧池腿上做起来,头髮被睡得乱糟糟的,他揉了一下眼睛:「要回去了?」 「……」徐舟愣住了,还真是他的兄弟。 第57页 「没怎么,」萧池把林檐刚才睡着因为不舒服的衬衫扣子系起来,然后顺带捋了一把林檐头髮:「这场散了,我们可以回去睡觉了。」 「走吧。」 林檐站起来,提着萧池的衣服,走在徐舟身边的时候,比他还要稍高一点,少年肩宽腰窄,完全看不出来刚才睡在萧池腿上缩成一团的小鸟依人。 如同下楼的时候偷偷摸摸,上去的时候男生也轻声细语,脚尖垫着走在酒店的地砖上,屏着唿吸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来。 回到房间里面,徐舟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旁边床的许硕都打唿噜了,他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不通。 不是,谁家好人睡在自己兄弟上衣服还脱了一半的啊! 转了个面,徐舟更想不通了,谁家好人会让自己兄弟脱了一半衣服躺在自己腿上睡觉的啊。 林檐和萧池两个关系在班上确实很好,也许自己想多了。 这样安慰着自己,徐舟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可是…… 如果真的兄弟感情很好的话,徐舟把自己的好兄弟带入到了林檐的角色,他试想着许硕脱了衣服躺在自己大腿上睡觉…… 咦~不说许硕在他腿上睡觉,就是许硕脱了衣服的模样他都不敢想,怕把前年出来春游偷喝的啤酒都要吐出来。 那样太恐怖了,徐舟打了一个寒颤,不能想,不能想。 那边许硕睡熟了,做了个梦,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翻了个身哼唧了两句,又睡熟了。 徐舟听见许硕的声音一阵恶寒,这人睡觉就睡觉,瞎叫唤什么! 辗转了大半夜睡不着的徐舟听着许硕的唿噜声越想越气,过了半个小时,还是毫无睡意的的徐舟跳下床,对着许硕的肚子就是两拳。 「我他妈!」许硕一下被揍醒了:「你有病是不是!」 「硕子,硕子你刚才怎么了!」徐舟一脸焦急的捧着许硕的脸。 「我刚才怎么了?」许硕的脸被徐舟捏的变形。 「你刚才打唿磨牙放屁口吐白沫,差点就要被空气呛死了,」徐舟拍拍他的脸:「现在没事了,我救了你,你接着睡。」 「……」许硕眼睁睁的看着徐舟熘到自己床上去。 又过了一会,徐舟跳下床,熟门熟路的站在许硕床前,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硕子,硕子,你醒一醒,你快醒一醒,你刚才又犯病了!」 「你tm……」许硕一字一句:「老子还没睡着。」 「……哦,那你接着睡,」徐舟跑到自己床上去:「我等你睡着再来。」 「……」许硕:「你今晚上是不是有病。」 「硕子,你不懂啊!」窗帘没拉,徐舟看着窗外的月光,感嘆道:「知道了太多事情,这种感觉太扯淡了。」 「你知道啥事?」许硕好奇的问,瞌睡少了大半。 「我不能告诉你,」又是一声长嘆:「有的事只能别再心底。」 「……爱说不说,老子要睡觉了。」许硕翻身蒙头。 徐舟没了动静。 「硕子……」好半天,微弱的唿唤:「你睡着了吗?」 「你tm,是不是有病,你要打架吗?」许硕一摔被子。 「没事,没事。」 徐舟消停了。 又过了一会。 「硕子……」 「说。」 「唉,算了。」 「你大爷的徐舟,老子今天真的受够你了,到底有啥事,你快说。」 「没事,没事,快睡吧,啊,我都困了。」 成功把焦虑转移给别人的徐舟,心满意足的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安稳的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ノ=Д=)ノ┻━┻ 第43章 因为第二天徐舟和许硕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吃早餐的时候能把脑袋栽进粥碗里去,外出活动的时候也是没精打采精神不振的样子,全班同学就他们俩犯困, 肯定是晚上没有睡觉,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心事,肯定是半夜偷偷搞事情。 老黄把他们两个说了一顿。 不敢再睡了,两孩子带着没有光的眼睛互相搀扶的走在人群的后面。今天要去小树林里植树, 这是六班共有的树,从树苗到挖坑, 再到浇水, 每一步都是由六班同学亲手完成, 想想就很有成就感。 「硕子, 」徐舟眼底青黑:「你别拽着我胳膊。」 「王八蛋, 」许硕搂着他肩膀,两个人以哥俩好的形式走在路上,两眼无神:「那你倒是先松开我衣服。」 两个人顿了顿, 然后接着互相靠着对方,还是这样走吧, 至少还能靠一靠。 前面是土路,脚下是被游人走出来的一条路,这个时节的草木枝条并不脆,招摇的挡在路口,许硕把脑袋上面的树枝扶到一边:「大舟,你昨晚上到底想说什么?」 「没事,」徐舟张了张口, 这种说男同学太亲密的话好像是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一样, 总有点突兀的意思, 他看着前面正低头和林檐说着什么的萧池,又嘆了口气:「真没事,你想多了,硕子。」 许硕:「那个……」 徐舟嘆了口气,走了几步,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前方,重复了一边:「真的没事,你相信我,硕子。」 许硕:「……」 我信你才有鬼啊喂!有毛病啊说话说一半,小气鬼,喝凉水,老师打你歪歪嘴!不说拉倒,谁想听你这个小气鬼说话。 第58页 许硕生气了,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前走。 「哎,硕子……」徐舟一个趔趄,差点让身旁的大树让他的脸变的残缺。 「徐舟同学,许硕同学,不要追逐打闹,」刘杨喇叭放在嘴边:「也不要踩到路边的小草。」 「徐舟最近有点奇怪。」林檐说。 「为什么奇怪,他有过正常的时候吗?」萧池偏头,把侧前方的一株灌木别到山坡上其他的草木后面:「这里不是森林,是雨林吧?我记得我们是进来栽树的,不是寻宝或者偷渡别的什么的。」 林檐也很想知道孟主任和老黄是一个怎样的离奇遭遇才进入到了这里和又是经过一番怎样的思考,才会做出春游让他们到这里植树的决定。 「区别不大,外婆家后山也是这么多树,都一样的,你看徐舟,他又在看我们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檐示意萧池往身后看:「昨晚上我就发现到他有点不正常,今天早晨已经用这个眼神偷看我们六次了,他这样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糟糠妻看见自己的丈夫当上了新科状元然后娶了公主,衣锦还乡之时状元落轿刚好摔了一跤头撞在狗屎上,糟糠妻想上前看的那种好奇和又不想看见状元嘴里都是屎的那一种为难纠结,你能理解吗?」 檐仔的比喻总是那么的抽象。 萧池:「……大概,或许,应该,是明白了一点微妙的关系吧。」 好奇为难纠结就行了对吧,萧池只听明白了这三个词语。 「你不用理他,高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问我天上飞得大雁为什么排的不是人字形这样的蠢问题,这样的人应该聪明不到哪去,」萧池说:「你觉得呢?」 林檐:「唔。」 思索了半晌,林檐还是问了:「为什么它们排队飞的时候不是人字形?」 「因为天上飞过的是一堆麻雀啊?」萧池摊手。 「……」林檐说:「行。」 他们从大路走到小路,再从小路穿过一片灌木丛到土质松软的空地上,田坎上工具已经准备好了,前一块地里密密麻麻翠绿得树苗,铲子,铁锄,浇水用的喷壶,还有一根管子,用来接水用的。 六班的同学分工很明确,男生挖地,在两地之间运送树苗,女生负责种树填土浇水,地里热火朝天的景象。 林檐和萧池一人拿了一根锄头,挽着袖子挖树苗,先把周围的土块挖开,再松松的除掉树根上的泥土,最后用手轻轻一带,完好的树苗就带着根破土而出了。 他们两个握着锄柄,一只脚后撤,举起锄头向下一带,锄头很深的埋进地里,再握着锄头柄一拉,三两下树苗周围已经挖出来了。 在乡下的时候,外公外婆的那个小菜园,没少过萧池和林檐挥舞锄头种地的身影。所以说他们两个挖出来的树苗,坑又好看,树根又整齐,其他同学没挖过地的就有些吃力了。 要不就是下手太轻,泥只带起来很少一层,要不就是用力过勐,树根断了半截在里面,伤痕累累,比在干旱的时候在地底下和同伴挣抢水源的时候还要艰难。 树苗:早知道烂地里了。 「哎呦,这又挖到根了,」戴眼镜的男同学摇头嘆息:「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谁知道呢,活不下去是实力,长出来了是运气,都是造化。」 「你看老萧和小林挖的不错,一整跟都没有坏的,六到飞起。」 「果然这些人,赢得学校里面那么多小姑娘芳心不是没有实力的,我要是小姑娘,成绩好,长得好,挖地还好,我也喜欢他。」 「你喜欢谁?」徐舟握着铁锹抬头,他现在有点敏感:「你喜欢萧池和林檐?」 「大舟,你咋了?」徐舟的脑门被摸了一下,摸徐舟脑门的男同学哈哈笑着退回去,:「昨晚上酒喝多了,现在还没醒呢?做的什么梦,有点禁忌啊。」 老黄在旁边池子里和女生一起种树,他们不怕她听见。 「滚开,离你爹远点。」徐舟反手就是一团泥巴。 「大舟,你是不是嫉妒了,看见别人情书一封一封收,每天都有不同年级的女生来偷看我们两个学霸,你吃醋了?」有人笑着问,然后手底下没有注意到分寸,咔嚓一声,感觉到下厨有点阻力,一低头:「哎呦我,这颗小苗是不能要了,被腰斩了。」 「我嫉妒,」徐舟哼了一声:「我没人喜欢吗?我在学校也是很受欢迎的好不好。」 「哦,你指的是那次月考在我们班考试,然后在黑板旁边贴上去的成绩单上面勾出来你的名字然后写让你好好学习,以后不要考倒数,后面还画了一个爱心的那个人吗?」 徐舟:「……」 他当时还不知道,只是觉得月考完了之后每个老师上课之后都盯着成绩单细瞧,也不知道一张上个月的月考成绩单有什么好看的。直到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有人站在讲台前面大叫一声:「徐舟,有人喜欢你!在成绩单上面和你告白。」 那个写名字的同学不知踪影,也不知男女,留下这样一段故事后就销声匿迹了。 然后徐舟从此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班上抬不起头,看见成绩单就有一种心理上的恐惧感。 徐舟激红了脸:「有事说事,怎么揭人家伤疤,过分不过分!」 「说真的,我要是徐舟,想起那件事就丢脸一辈子,哈哈哈哈哈!」 第59页 一群人都在笑,只有可怜的徐舟,鼻子都气歪了。 那确实是一件除了当事人,其他人都很开心的趣事,林檐挖着土,也在笑。 「你在笑什么,檐仔,」萧池偏头正好看见林檐在晨曦下面眉眼弯弯的模样,放下锄头撑着地看他:「别人表白很开心是不是?上周有个女生还给你买了一整套的奥特曼手办,有没有很开心。」 「我不是夏桐,」林檐早就过了相信光的年级,他看了萧池一眼:「之前有个女生给你堵在巷子口告白,还特意穿着为了你买的游戏人物cos的服装,你感动死了不是?」 「……」想到上次的惨痛经歷,萧池揉着眉头:「别和我提她。」 主要是,对小姐姐没有意见,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情感的权利,和cosy也没有意见,尊重每个人的爱好。 但是,那个姑娘说,是因为萧池,她才特别喜欢这个游戏里面的角色,一看见这个角色就想到了萧池,所以说,她要穿着这个人物的服装,勇敢的像萧池诉说自己的感情。 萧池永远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五,他和林檐约好去门口的奶茶店买甜品去看夏桐,然后,他就被一个红着脸的姑娘拦住了去路。 这个姑娘穿着黄色开衫,肩膀上搭着一条汗巾,穿了黑皮裤,脑袋上还戴着一个大蒲扇耳朵垂下来的帽子。 那姑娘捏着衣摆,含羞带怯的说她在这个游戏里面找到了萧池淡定身影,每次她快要被敌方秒掉的时候,这个人物的武器一出,就能狠狠的把敌人隔绝在外面,因为她有一次和校外混混欺负的时候,是萧池帮了她,所以那姑娘觉得萧池和这个游戏人物一样有安全感。 她说看见这个人物就想起了萧池,然后这姑娘cos的是猪八戒。 第44章 种树的间隙, 满头满脸都是土的学生自然不会嫌弃在地上坐着,在阴凉树干下,肩膀挨着肩膀, 一大壶清茶泡着,用一次性纸杯接满,一杯一杯的传下去,都喝的挺香 男生一堆, 女生一堆,像小鸟一样叽喳的聊天, 茶水在前面, 喝完去倒的话就要穿过男生坐排排下的树枝下, 平常都是一个班的, 经常见到, 说是打架吵嘴过也是平常,但那一小段路,好像成了分水岭一样, 女生接了水,低头走得脚步匆匆。 要是有朦胧好感的男生, 这个时候就抬头向上一望,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都脸红心跳,清涩的茶水都品出来蜜甜味。 少年人的时光,像盛夏的微光,浓烈又美好,落在大地上的时候, 满枝翠绿的树叶, 互相对视一眼, 就胜过世上万千。 不知愁的年级,做什么都是爽朗的。 林檐坐在小土坡上,发梢上是星星点点的光影,半张侧脸隽秀,微微低头,面容要融进身后的青树翠蔓里。 他身边摆了两个纸杯,萧池在和旁边的人聊天,林檐在看身边的小野花,粉嫩的颜色,小小一朵,五片花瓣,摸上去很绵软的触感,五月的太阳照着,林檐喝了一口茶水接着看。 自己纸杯里面的茶水空了,林檐就弯腰,身子微侧,把边上那一杯的茶往自己杯子里倒,还挺有良心,剩了一半。 萧池身边挨着坐的人是许硕,这个小个子男生正在控诉徐舟的暴行,眉毛扬到飞起,看起来十分生气:「徐舟,他的脑袋好像被门夹过一样,昨晚上不睡觉,跑我床上哐哐给我两个大嘴巴子,把我打醒了,还说我在做梦,我第二次就在床上躺着,眼睛都没闭上,他又跑过来给我两个嘴巴子,你说他都不是有病!」 萧池听完,认真沉思半晌:「有点。」 在男生堆的角落,好容易找到休息的间隙,徐舟用树叶子遮住眼睛,仰头睡得正香。 「后来那孙子看我没睡了,找不着机会下手,他就开始玩阴的,」许硕越说越气:「他叫我名字,用那种语气你知道吗?那种欲言又止,欲说还休,一波三折的语气,他娘的喊我名字,喊了好多次,要不是我是个男的,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暗念我了。」 「男的也可以……」萧池一条腿曲起来,姿态随意,嘴上也没有一个把门。 「男的什么?」许硕问了一句,没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又白了徐舟一眼:「反正就是那孙子害的早上被老黄骂,我还要找个人去骂他。」 许硕站起来,左右看了一圈,蹲到班上另外一个男生身边:「徐舟,他的脑袋好像被门夹过一样,昨晚上不睡觉,跑我床上哐哐给我两个大嘴巴子,把我打醒了,还说我在做梦,我第二次就在床上躺着……」 也是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三两句话就切入正题,并且吐槽的话都一模一样,这小点子,有时候还和夏桐有点像。 看着许硕说话,萧池都替他口渴,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还有杯水没喝,萧池低头,他的杯子里面倒还有水,不过没剩下多少,比一滴多点。 林檐正把手收回去:「……」 转了个身,林檐撑着膝盖,盯着那朵石缝里面的小粉花,像是第一次看那样稀奇。 「那朵花你已经看了五分钟了,如果不是下面有宝藏的话,我想不出来你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萧池的声音凉飕飕的,听起来有点像来算帐的:「檐仔,你把头转过来。」 林檐就没有这样听话过,他没转头,甚至还伸长了脖子,把对着他耳朵说话的萧池推开了:「别靠我这么近。」 第60页 「现在嫌我了,」萧池两道眉毛扬起来,直接捏着林檐下巴把他脑袋转过来:「偷喝我水的时候你怎么不嫌弃,我杯子里的水去哪里了?你这个偷水贼。」 「我不知道,」两腮被捏的微微嘟起,林檐还理不直气也壮:「你自己喝完了赖我。」 「我自己喝完的,就喝了一口我自己还不记得了?」萧池都气笑了,他的大拇指在林檐唇边一捻:「这里还沾着我的茶,你还说没偷喝。」 「那是我杯子里的茶,」林檐拍拍他的肩,就像大人对不懂事小孩那样:「小萧,你看错了。」 「话转说回来,这要是你的茶,」树下,林檐抬头,瞳孔盛满细碎光影:「你叫它一声,看它应你吗?」 耍无赖就是这样的,这就是一个典型。萧池捏着林檐的脸还没有松开,皮肤柔软光滑的触感在指尖下流连,萧池摩挲着林檐下颌,低下头,两个人的身影掩在草丛里,周围是同学的嬉闹声,还有少年略沉的唿吸声。 气息交错间,萧池垂下的刘海挡住半张脸,他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如果不是这里,如果现在没人,如果他和林檐在房间里面,那他就…… 那他就,就,好香。 萧池恍惚闻到了一阵清雅的茶香,不是泡出来的茶水味道,是林檐身上的味道,林檐的沐浴露和洗髮都是和萧池一起去超市里面买的,他们两个用的都是同一款同一个味道。自己身上的闻不出来,怎么在林檐身上的就这么香。 俯身,萧池靠近林檐,越来越近,两个人的距离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时候,萧池的胸口被用力一推。 「你干什么,这么多人在,」林檐头髮挡着眼睛,咬着牙,眼下一片潋滟,明明是斥责的话,因为小声显得格外没有气势;「松开我。」 萧池眨了一下眼睛,这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捏着林檐的手变成了握住林檐推拒过来的手腕,并且那支手还在不断拉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要是再近点,林檐就要被扯到萧池怀里了。 林檐的手腕都被萧池捏红了,萧池松开的时候,林檐收手晃着手腕,顺便一脚踹在萧池小腿上:「发疯。」 「是我错了,」萧池凑回林檐身边坐下:「手疼不疼,我给你揉一揉。」 「不用揉,」林檐甩开萧池的手:「接两杯水去。」 萧池拿着两个杯子站起来,走之前还揉了一把林檐头髮。 「你刚刚和小林在干嘛?」水桶旁边蹲着一座怨神,是被许硕诅咒到无法正常睡眠的徐舟,他用一种蟾蜍的姿势,两腿大张,手放在脚上,仰头看着萧池:「我看见你们快滚下来了,你们在打架吗?」 萧池被他这个姿势奇到了,看了好几眼,才忍住用手机拍下来发朋友圈的冲动:「什么?」 「你刚刚和小林,在山坡后面,是不是吵架了?」 徐舟也只看见一个模煳的影子,两个人藏在角落里面,身边还一个大土包,只能透过灌木丛看身影,徐舟只看见两个人在一起撕扯:「你们是在打架吧?我看小林都抡胳膊了,你们,闹矛盾了吗?」 徐舟有点不可置信,毕竟他们昨天晚上还在大腿上睡觉,今天就打的有点激烈,只不过是大家都在玩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这边。 「是啊,打架输了,」萧池接了两杯水,举着其中一个杯子示意:「这不来给祖宗接水了。」 徐舟:「……」 徐舟看着萧池带着两杯水走到林檐身前,林檐表情还是有点不好,他抬头看着萧池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萧池看了看两个杯子,笑着摇了一下头,然后把其中一杯递给林檐。 林檐脸色看上去有点奇怪,表情介于生气又无可奈何其实也并没有那样生气之间,还是接了那杯茶,林檐嘟囔了一句。 萧池在他身边坐下,两个人还是找了一个远离人群的位置,偏头朝林檐笑了一下,这会口型徐舟看懂了,萧池说的是一个好字。 许硕一上午都在忙于诅咒和责骂徐舟的事,这会终于累了,口干舌燥的他找了一块阴凉的地方坐在树底下,调整好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正准备小憩一会。 闭着眼睛,许硕感觉到自己眼前的光被挡住了。 徐舟就站在他面前,用那种一言难尽,一波三折,百转千折的眼神看着他。 许硕:「……」 神经病,挡着人光又不说话!许硕用树叶子挡眼,决定眼不见心不烦,接着睡觉。 许硕转了个身,感觉到自己旁边多了个人。 徐舟这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身边坐下了。 「……」 不管他,不管他,许硕还是不想和他说话,眼睛闭得死紧。 「硕子……」 徐舟靠在他耳朵旁边,对着他的耳朵嘆气,用那种一言难尽,一波三折,百转千折的语气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人到底想干嘛!这样的人是会遭报应的! 「!!!」 「徐舟你大爷的,老子今天要和你拼命,不是你死在这里,就是你亡在这里!」许硕实在受不了这个神经病同学,从地上翻身而起,一把捏住徐舟脖颈,势必要和他决一死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6 00:37:01~2023-02-27 23:5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1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周五下午两点, 大巴车开进学校,一年一次的春游就结束了。 好玩是好玩,可就是太累, 大家都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老黄说完解散,六班同学在校门口瞬间分开了,比炮仗炸开的时候还速度。 萧池和林檐也要回去, 周三早晨骑的自行车进学校,这个点他们不想再骑回去了。 在路边拦了一两车, 十多分钟就到了别墅门口。 他们两个回了左边那一栋的别墅, 是萧池的家。 萧池房间里面铺着地毯, 一周换两次, 脚踩上去毛茸茸的, 躺在上面睡觉也很舒服。 周五两家大人又不在,林檐的父母开会,萧池的爹妈有个酒局, 两个没大人的小孩只能相依为命了。 玩了三天,回家来不想洗澡, 萧池从床上拖了一条毛毯,分给林檐一半,两个人头靠着头,就这样在铺着毛毯的地面上睡着了。 下午三点的太阳还是很浓烈,虫鸣阵阵,窗户开了一半,飘动的窗帘里, 掠过天空的鸟雀瞥见少年依偎而眠的身影。 四周是柔软的床垫, 对方的唿吸声近在咫尺, 他就躺在我的身边。 这个认知让两个人都有一种类似于安心的情绪,氛围在屋里静静流淌,萧池和林檐都睡得无比安心。 下午六点半,太阳已经下山了,这个城市笼着一层暖黄的光晕,照进屋里来,刚好有一束光芒落到少年如画的眉眼上。 林檐皱了皱眉,只睁开了一条缝,又被夕阳晃了眼睛,条件反射的往旁边偏头。 他旁边就是萧池,林檐这样很像小动物被打扰到要找个安静地方栖息的低头埋进被子里,刚好就把脑袋埋进萧池的胸膛。 萧池还没醒,只是很熟练的揽住林檐的肩,拍了拍,带着浓浓倦意:「怎么了?」 林檐闭着眼睛,还在寻找那点残存的睡意,听见萧池说话,并没有听见他问的什么,只是问:「什么?」 萧池又眯了一会,稍稍少了点困意;「几点了?」 林檐眼皮抬不起来,下午睡觉就是这样,一不留神睡到五六点,像是被魇住了一样,醒来过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传来汽车鸣笛还有沿街叫卖的声音,萧池摸到手机,撑着眼皮看了一眼,已经六点三十七了。 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萧池很沉的唿出一口气,强打着精神起来,脑袋抬到一半,看见他胸前趴着的林檐,萧池脑袋悬在半空,不动了。 林檐一只手放在前面,半张脸因为趴着而显得有点肉肉的,在摊子里闷着的原因,少年的脸有点红,浅色的唇瓣微张,这个角度视线较暗,萧池看过去林檐的脸白到近乎发光,好像周围都被他照亮了。 眯着眼睛,林檐安静的唿吸。 手指顺着头顶的呆毛一路摸到温热柔软的侧脸,萧池在林檐脸上摸了一把,还弹了一下少年卷翘的睫毛。 「檐仔,别睡了,晚上想吃什么?」萧池搂着林檐晃了晃;「出去吃还是在家吃。」 林檐用沉默表示他不想吃。 「快七点了,起来,把眼睛睁开,」萧池的声音很轻,伴着窗外的喧嚣声,有一种很让人安稳的质感:「你晚上还睡不睡了?要和我通宵打游戏吗?」 萧池叫林檐起床很有一套,摸眼睛,用头髮扫脸,轻轻的摇,再在耳边不停的说话,冬眠的王八都能被他叫醒,这是林檐的原话。 过了十分钟,林檐终于清醒了,盖着毯子靠着沙发不说话,精緻的脸上面无表情,不是眼睛还在眨,看上去有点像人偶娃娃。 「这是怎么了?」萧池给他盖毯子,一边凑近林檐一边问:「怎么不说话,梦里想吃东西没吃到,醒了赌气?」 萧池从小就这样,还在睡觉的小林檐被他吵醒,绷着一张小脸不说话,坐在床上小腿一盘,小手一跨,肉眼可见的生气。 萧池就趴在床边哄他:「怎么回事呀,是不是我们檐仔在梦里啃鸡腿没吃上就醒过来了,现在在生闷气呀?」 每次都是这样说,林檐长大了一点问他,怎么老是这一句。 七八岁的萧池老老实实,他有一次做梦梦见给别人送鸡腿,自己可以吃一个,但是他又爬楼梯,又过草地,等他把鸡腿千辛万苦的送完了,剩下一个的时候,场景一转,萧池醒了。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恶了,」萧池很认真的说:「值得你醒过来的时候生气。」 …… 总之,这种习惯就一直到现在还在保留,不可否认的是,林檐虽然对他这种哄小孩的说辞嗤之以鼻,但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这是十几年养成的习惯。 林檐眼皮垂下来,看着地面,恹恹的,萧池忍不住摸了一把看起来很柔软的头髮。 这不在外面,也没有其他人在,林檐没躲,只是懒懒的看了萧池一眼:「你自己没有头髮。」 「没有你的好摸。」萧池说,手还没有收回来。 已经有头髮落下来挡脸了,让林檐想起来植树的时候这个人发疯,踢了一脚,林檐把毯子扔到萧池头上:「能不能注意一点场合,不要动手动脚,被别人看见了好玩?」 「这里没有人,只有我们两个人。」萧池看了眼窗户外面:「哦,还有三只麻雀。」 第62页 「我说的是外面的时候,你……」林檐突然不想说了,萧池想懂的事,不说话他也明白,萧池不想明白的事,掰开了揉碎了一条一条说给他听,也是比傻子还蠢的,怎么都说听不懂。 一番折腾下来,外面天已经彻底暗了,路灯在街头亮起来,萧池打开手机,一边看班级群里面班长通知的各科老师留下来的作业,一边把毛毯握在手上:「饿了没有,晚上想吃什么?」 林檐把脑袋靠在沙发上看窗户外面的钩钩月:「有什么?」 「看你想吃什么?」最底下是六班同学的哀嚎,萧池把作业的截屏保留下来,然后挤到林檐身边坐下:「家里还剩下一点面条,冰箱里面还有两个番茄,一盒鸡蛋,牛排吃不吃?我给你煎。」 「我不吃,你不要糟蹋牛排,」林檐摇头:「你煮番茄鸡蛋面好吃,晚上吃那个。」 萧池的手艺还行,就是煎牛排的时候,每次不是煳了就是焦了,没哪次是成功了的。林檐觉得他是自作孽,比着教程上面的时间,煎一面的火候到了,林檐提醒他翻面,萧池按着盘里的牛排一动不动。 「不,这面还没熟,你看,」萧池手下用力,牛排流出红色的汁液来:「这个还没熟。」 不会煎,还不听劝,林檐随他去了,反正那些黑乎乎的牛排最后也不是他吃的。 吃了很多快没熟的牛排,萧池对自己煎牛排的技术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每次都很热情的提议吃牛排,然后每次都会找到林檐断然的拒绝。 「那可是进口的和牛,好吃的,你要相信我檐仔。」 「我相信那些进口的和牛,但是我不相信你,」林檐说:「放过那些东西,不要浪费。」 「……哼,不会吃好东西,」萧池站起来,下楼准备去厨房,他在走廊上面把自己搭上去的小黄鸭围裙系在身上,一步两阶往下走:「吃面,就给你煮面。」 林檐跟着他身后,熘熘哒哒下楼,跟着去厨房打下手。 「在阳台上拔两颗葱,」萧池接水准备烧开用来烫番茄,在冰箱里面拿出来五个蛋打在碗里:「等会出锅时候撒。」 林檐朝外面走:「葱屁股要不要留下,只要身体吗?」 「葱屁股留下,」萧池用筷子搅蛋:「把葱身子扯两根过来就行。」 林檐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水烧开了,萧池把切了十字刀口番茄放进热水里滚了一圈,然后捞出来放在盘子里面扒皮。 番茄切块,香菇切片,蛋打散,锅里倒油,把蛋液倒下去翻炒至蛋块,盛起备用。再倒油,放入番茄,炒出水来后再把炒好的鸡蛋放进去,等二者充分融合后,再倒入沸水,放入香菇盖上盖子炖煮几分钟。 番茄鸡蛋的香味瀰漫开来,林檐在旁边抱着面,手已经抽了两把出来,就差把面全都扯出来:「要下面了吗?」 「……」 又煮了一会,萧池掀开锅盖:「下吧。」 林檐就把细面抽出来,直直的立在锅里,然后抬手一挥,面条呈现一个弧形倒在锅里。 「咳!」林檐矜持的咳嗽一声。 「厉害,真圆,」萧池用筷子把面搅散,一边熟门熟路夸赞:「你下面真是越来越好了,真不错。」 「嗯哼。」林檐把面条放到头顶的柜子上去。 面条煮好后,锅里丢两勺盐,就可以出锅了,满满两大碗面条,撒上葱花,红色的番茄,遖鳯独傢黄色的鸡蛋,白色的面条,这碗面卖相十分好看。 两个人埋头在餐厅的檯灯下唿噜完一大碗面,连碗底的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少年肩膀挨着肩膀,瘫在沙发上看着天花顶发呆,客厅电视里面放的喜洋洋。 「活过来了。」 少年喟嘆。 第46章 萧池洗完碗从厨房出来, 林檐正在擦桌子,他手里端着刚切好的水果。 「姜姨和林叔今天晚上回不回来?」萧池把盘子放在餐桌上。 「不回来。」林檐说,在萧池身上擦手, 刚刚洗帕子手上都是水。 「我爸我妈今天晚上也不回来,」萧池也不介意,微微弯腰,捡了一个葡萄餵给林檐, 唇角翘起:「你说巧不巧,明天是周末, 不用上课。」 林檐张口, 把那颗葡萄吃了, 看着他:「是了, 明天也不用早起。」 萧池见他上道, 笑意更甚:「我们都是大孩子了,可以做一点成年人之间的事,你说呢?」 林檐十分配合:「什么事?」 萧池点了点他的衬衫, 满意的弯着眼睛:「去洗澡。」 一个小时之后,萧池卧室里。 「你起来, 不要压着我。」 「不压着你怎么办?你和我说说现在这情况我怎么起得来?」 「你往旁边退一点,又来了。」林檐骂了一句。 「檐仔,小孩子不能骂人的。」萧池压着声音笑,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 「从我身上滚起来,那个怪又开始蓄力了,这关你还过不过了!」 林檐忍住想把键盘砸在萧池脑袋上的冲动:「你身上的晕眩时间已经过了,你想拉着我同归于尽吗?」 「玩一玩, 游戏就是放松心情的, 生气就不值得了。」 萧池懒懒一笑, 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电脑屏幕上原本叠在一起的人物勐地一跃而起,单手持剑直冲向浑身冒火的沉渊怪,只两下,那怪就到底不起,被萧池干脆利落的解决了。 第63页 被怪压的动弹不得,血量已经见红的林檐超控着自己的角色在怪已经消失的地方,徒劳的补了几个攻击:「作秀。」 「快过来,这里有材料,给你的新角色加攻击。」 「来了。」林檐扭头就往萧池的方向跑。 窗帘拉上,没有开灯,萧池美名其曰这样有氛围感,只有电脑屏幕的灯光,林檐和萧池穿着睡衣,电竞椅子旁边是一大堆水果零食,雪碧可乐这些东西更是放了好几瓶。 所谓成年人之间的深夜游戏,就是指熬夜打游戏吧。 萧池的睡衣有点大,袖子长了一截,握着滑鼠有点不好操作,林檐就把袖子往上挽了一截,刚刚洗完的头髮,软塌塌的垂在脸边,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不同于平时的乖巧。 萧池穿着自己的睡衣倒是合适的,扣子不好好扣,领口那个地方露出来好大一片,他在林檐后面进的浴室,头髮水都没擦干就开始上号了。 「檐仔,」萧池湿漉漉的头髮落在眼前,他抬手撸了一把:「可乐递给我一瓶。」 正好在传送界面,林檐把可乐给他,递过去之前还顺手把拉罐打开了。 打游戏肾上腺飙升,有点热,冰镇的可乐凉凉的,喝一口火气都降下去很多。 林檐打开一包薯片,吃了几口,等到萧池把可乐放在旁边,他盯着电脑屏幕,仿佛顺口说了一句:「听说可乐杀精。」 「……!!!」萧池差点把最后一口可乐喷出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传送界面出来就是一头撞过来的野猪,林檐早有防备,立即躲到旁边去,甚至没有用技能,以至于萧池猝不及防,被一头一头撞下悬崖,又要重新来过。 「咳咳咳,你……」萧池撑着台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刚才说什么?」 「我没有说话,你听错了,」林檐很平静:「死不復活吗?」 萧池用滑鼠点击復活,然后扭头捏着林檐的脸:「因为这样就完了,檐仔,你在和我装傻。」 林檐被他捏着脸,眼睛往电脑屏幕上来:「野猪来了。」 萧池用力敲了一下e,刚刚传送到復活点的角色剑光一闪,野猪被打死了,在地上留下一团一团的兽肉。 「你刚才说我喝可乐杀精,」萧池脚下一点,椅子和林檐的椅子靠在一起,他俯身过去,两个人凑得很近:「怎么,你要试试吗?」 林檐别开头,脸上留下几道红印子:「我不试,只是听别人说的,你找徐舟,证明给他看。」 那是有一次运动会,萧池跑三千,林檐在学校小超市给他买可,徐舟在里面在冰柜那边找冰淇淋。 「哎,檐仔,这里。」徐舟握着一只可爱多向他招手。 林檐顿了顿,在货架上找百事,萧池事多,非说百事比可口的好喝,他在给他找。 「啧,不是萧池喊檐仔就不答应啊,林檐,林檐,这里!」 林檐这才抬头,屈尊降贵的看了他一眼。 「你要找什么?」这时候来小卖部买东西的人不多,收银台排队结帐都没有人,徐舟慢悠悠的抱着可爱多走过来:「萧池不是马上要跑三千了吗?你不去赛道那里等着,跑完扶一扶。」 「萧池没有这么垃圾,」林檐找到萧池平时喝的那种可乐,在货架的最上层,少年轻松的把它取下来,毫不费力:「我给他带瓶水。」 「他喝可乐啊,我就不喝可乐,」徐舟看见林檐手里拿着的水:「听说可乐杀精。」 …… 「徐舟不是个正经人,你忘记许硕上次怎么说他的了,」萧池一脸正色,看着林檐的眼睛:「趁着春游的机会半夜偷爬室友的床,这个人的道德层面就有很大的问题,爬上床就只是为了抽室友的巴掌,那这个人的精神层面也随之而来的有很大的问题,又是一个精神病又是变态的人,你和他在一起说什么悄悄话,下次看见他就绕道走。」 其实也只是在小卖部的货架前面关于可乐的某种功能是否真实而言讨论了几句而已,不知道萧池的说悄悄话结论从哪里得来的。 萧池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模样和小时候忽悠他要和他做好朋友就要穿他的衣服的表情语气是一模一样的。 林檐看着萧池,睡衣敞开,胸膛因为身体前倾露出来大半,头髮还在往下滴水,沿着脖子一路滴到领口,脸颊侧边蹭上水珠,这模样…… 「我觉得你像精神病和变态更多一点。」林檐老实讲。 「我和你讲正经事你正经一点!」 「这种事有什么正经的,是不是真的杀精你自己感觉不到。」 「就是说的骗人的话,我每天早上都……」 「……哦,很精神吗?」林檐转头,抓着滑鼠,用脚尖把萧池椅子推开一点,电脑屏幕映着他隽秀侧脸:「挺好,恭喜你。」 萧池坐回去,开了一把副本,屋子里只有滑鼠和键盘的敲击声。 半天没人说话,萧池开了一个大,余光瞥见一边林檐镇定的脸:「檐仔……」 「嗯?」林檐已经看着屏幕,脑袋往这边偏了偏。 「你还是个小孩子,说话用词,不用……」萧池搜刮着形容词:「不用这么直接,委婉一点。」 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什么话都能面无表情的说出来。 第64页 「什么直接,说什么话?」林檐不明白,但是想一想就知道萧池指的是哪一件事:「你有时候和我睡觉,早晨起床……」 「好了,你不要说了,」萧池把草莓塞到林檐嘴里:「打游戏吧。」 林檐嚼着草莓,腮帮子鼓出来一坨,他慢慢把嘴里的水果咽下去,他看了萧池一眼,挺稀奇的挑了挑眉毛,好像萧池脸红了。 「咳,」萧池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看上去漫不经心:「现在都快十点了,等会就在我这睡吗?」 「嗯。」林檐嚼薯片:「洗完澡换好衣服,你要把我赶回家吗?」 「我赶你回家干什么,又不是傻的。」 不知道他们晚上几点睡觉的,反正从电竞椅子上一沾上床,两个人就睡着了,梦里都是怪,刷啦啦一个大,横扫一大片。 「萧池,你往后面退,」黑漆漆一片,林檐翻身:「我还有大。」 「唔,嗯。」萧池朦胧间回应,眼睛闭着,神智还在睡梦里,手臂熟稔一抬,把林檐踢掉的被子扯回来给他盖好:「大,嗯。」 两个人这样鸡同鸭讲的几句,月亮在空中变圆变缺,夜渐渐深了,不时几声微弱的喇叭声,楼下花坛里面还有小花坛,不知道是什么小虫子,叫的声音还挺大。 外头天亮起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黑黑的,窗帘遮光很好,两个人都没有被外面的喧闹声打扰,少年睡的很熟。 轻轻的一声响,卧室门打开了一条缝,萧母往里面看了一眼,两个孩子都在床上睡觉,就放心的把门掩上了。 「还在睡呢,他们前两天去春游了,肯定累着了,让他们多睡会,」萧母压着声音和萧父讲:「给小清她们打个电话,檐檐在我们这呢,让他们不用担心。」 其实姜清两口子也不着急,反正两孩子从小两头跑惯了,在哪睡觉都一样,不在自己家,肯定在隔壁。 「春游出去玩还累着了,我之前跑业务的时候,中午没吃饭还顶着太阳在外面跑,」萧父哼了声,下楼的时候还是轻手轻脚,放轻了足音,他用电话拨出去了一个号码:「老林,檐檐在我们家,嗯,还在睡没醒,哎,小孩子,让他们睡嘛!又不读书又不上班的,不睡觉干什么?」 第47章 上午十点, 手机在床头嗡嗡的响起来,很和缓的琵琶曲并没有柔和人的神经,反倒是一阵脑电波被刺激到的不适感。 林檐翻身, 把头藏在被子里,并且试图把脑袋往枕头地下钻来阻隔铃声的攻击,但是没用,压在脑袋上的枕头被拿走了, 萧池拿着手机把他从被子里面提出来。 「檐仔,大姨给你打的电话。」萧池拿着来电显示大姨的手机递到林檐耳边, :「我给你拿着, 你说话。」 林檐不动, 把手机推给萧池。 电话那头通了,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手机对面:「檐檐, 是大姨。」 「餵大姨,」萧池按了按眉心,握着手机说话:「是我。」 「小池呀, 你们是不是还在睡觉?大姨听着好像还没睡醒。」 「没有,」萧池靠在床头, 把林檐的肩膀用被子裹着,对着手机说:「这个时候应该醒了,大姨有什么事吗?」 这个人真不客气,那是我的大姨,林檐翻身,脸上的头髮遮住眼睛,用手肘压着额头愤愤的接着睡。 「是这样的, 大姨放了三天假, 想回来看看小桐, 」姜楠的声音柔柔的,带着江南水乡的意味;「但是在家里没有看见小桐,打他电话也打不通,小案的电话也没人接,大姨想问问小桐是不是来找你们玩了?」 「他没有过来,我们没有看见他……」 萧池的袖子被人扯了一下,通话内容一直都有传到林檐耳朵里,他从被窝里面伸出手,萧池把手机递给她。 「大姨,嗯,是我,夏桐说他周末去游乐场玩,对,陈案带他去,可能是里面人多,他们没听见手机铃声。」 「是吗?那就好,大姨就想问问他们在哪里,没看见人心里有点不放心呢。」 「没事大姨,他那天和我打电话说要去游乐场,应该在那里,等会再给他打电话试试。」 「好的,我等会给他打过去,你们好好休息,学生的周末最难得,大姨给你们做东西吃呀。」 「嗯,谢谢大姨。」 林檐等到对面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到枕头旁边,正准备睡个回笼觉,一只手把他的脑袋抬起来:「十点了,起来找点东西吃,小桐他去游乐场了?」 「嗯,应该在游乐场,」林檐想到了什么,把萧池的手拿开,打开手机找到夏桐的号码打过去。 「喂,哥,」夏桐接的很快,吵闹的人群声伴着少年响亮的声音传过来:「我在游乐场呢,怎么啦?」 「你怎么不接大姨电话,」林檐问;「她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找不到你人,电话也打不通。」 「我妈回来了吗?」夏桐顿了一下:「我刚刚把手机拿出来就看见你的电话打过来,还没看未接电话,我妈给你打电话了吗?」 「嗯,大姨回来了,你给她回个电话,别让她着急。」 「好,我看看手机,」声音那头的声音稍远了些,又听见夏桐的大喊:「陈案,我妈好像回来了,我们做个过山车就回家吧!」 「……」 嘟的一声,林檐挂了电话,并且十分干脆利落的起床换衣服。 第65页 今天难得的两家大人都在家,并且还聚得非常齐全,萧池和林檐下楼的时候,都疑心自己看错了,那坐在大厅喝茶吃甜品聊天的四个人是谁,昨天这屋子可空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什么人都没有。 「两个懒觉鬼起床啦,睡到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睡着的,」萧母一抬头看见走廊上面两个有点发呆的少年,笑着朝他们招手:「快点下来,中午我们在家吃,晚上带你们出去吃大餐。」 「姜姨,林叔叔。」 「张姨,萧叔叔。」 两个人乖巧的向对方父母问好。 「厨房里面有小包子,你们早上是不是还没有吃饭,我去给你们端出来。」 大人早就吃过了,看两个少年在茶几前面吃小笼包配早点,也觉得很有趣,四个人盯着人家一直看。 幸好两个人从小被他们看到大,早就习惯了,两口一个小包子,吃得很香。 大口吃饭的小孩子总会赢得大人的喜欢。 「他们两个还是上次在老萧的生日宴会上看见过,一周不到,」萧母在林檐和萧池脑袋上压了压:「我感觉他们两个好像又长了点,之前我到檐檐耳朵尖的,刚才比了一下,现在只到檐檐耳朵下面了。」 「妈你到我下巴那里……」 萧池喝粥,然后被他妈拍了一巴掌:「知道你高,那也是我生的。」 「你要是少打小池两次,说不定他还能长一截。」姜清笑了。 「长太高了不好,两米多高电线桿子一样,没有小姑娘喜欢的,」萧母看着林檐满意的眯着眼睛:「我就喜欢檐檐这样的,长得又好看,个子也高挑,走哪都打眼。」 「你是没看见他三句话不超过十个字的模样,能把你气死,」姜清嘆气:「我和老林生出来一个闷葫芦。」 林檐低头吃饭,咳了一声:「还是可以说话的。」 「稀奇,我和你讲话的时候,」林平兴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镜,他个子很高,体重也不小,坐在沙发上大块头一个:「你怎么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 林檐抬头:「哦。」 「……」 「你们上周去春游了,好不好玩,」萧章笑了一声,在家里没穿西服的他比在工作的时候随和许多:「玩了什么?」 「在蕉野公园里面玩了一圈,班上同学还找到了一条去里面游乐园的路。」 「蕉野公园里面的游乐园?」姜清问:「听说那里面的游乐园不好找,好多人去都找不到呢。」 「找到了,我们班上同学找到的,」林檐补充:「我们钻的狗洞进去,后面班主任把我们的票钱补上了。」 「你们一班的学生都钻狗洞啊,老师也跟着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老师学生猫着腰排队从墙角下的一个破洞里面进去,大人们都笑了:「还记得那个洞在哪里吗?下次我们也去钻一次看看。」 「记得,下次我们带你们去。」 不经常回家,一回家就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给孩子做一遍,炖了汤,蒸了鱼,烤上了羊腿排,萧章大显身手要做一道红烧牛肉,林平兴不会做菜,就在厨房里面跑来跑去的打下手。 今天难得两家大人都在,餐桌上萧章还开了一瓶年份很久的茅台,姜清和萧母喝了点红酒,至于萧池和林檐嘛,两个小孩连饮料都没捞着,身前摆了两碗鸡汤,里面一人一条腿。 ——— 周末的时候过得很快,一熘烟就到了周一,教室里面照例是学生奋笔疾书抄作业的景象,一派热火朝天。 林檐和萧池的作业做完了,还被人借走了,他们就坐在最后一排一个背单词,一个做语文的阅读理解。 大课间下课三十分钟,下了场雨,地面湿漉漉的,广播里面通知今天的跑操取消。 徐舟和许硕准备去小超市买一桶方便面泡着吃,在教室门口看见一个很干净的少年站在教室门口,抱着两个饭盒垫脚朝里面望。 那眉眼有点眼熟,徐舟看了好几眼想起来了,一拍手:「这不是弟弟吗?」 许硕被他突然的一声弟弟吓了一跳:「你是不是又要发疯了?」 徐舟不理他,走到夏桐旁边,热情的拍着他的肩:「弟弟怎么来我们这里啦?找你哥吗?」 夏桐看到徐舟,认出来了,乖巧的喊了一声:「徐舟哥好。」 有一次林檐和萧池带他出去玩的时候,在景区碰到了徐舟。 徐舟是家族里面的老么,从小喊着哥哥姐姐长大,弟弟妹妹是啥样的他是一点也不知道,他看着矮矮小小一只的夏桐乖巧的跟在林檐和萧池后面,当即那颗当长辈的心就狠狠一动。 给夏桐买吃的,给夏桐买喝的,上台阶提醒弟弟小心慢点走,太阳太大问弟弟渴不渴,徐舟厚着脸皮跟了他们一路,如果不是林檐和萧池拦着,徐舟都要当场给夏桐发压岁钱,虽然那个时候是七月,大家穿短袖出门走在树荫底下还要流汗的天气。 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十分热情的大哥给夏桐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徐舟走过来一声弟弟,夏桐就想起来那个有人非要给他塞压岁钱的盛夏。 「我带了点东西来找我哥还有萧池哥,」夏桐举着手里的盒子:「你能帮我叫一下他们吗?」 「当然可以,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徐舟满脸笑意,踏进教室门朝里面吼了一声:「萧池,林檐,你弟弟来了!」 第66页 徐舟再出门的时候又换上了和蔼的微笑:「他们出来了,弟弟你在这等一会,我先去小超市买点东西哦,以后带你出去玩。」 「那是我的弟弟,」萧池从教室里面走出来:「你天天喊得倒是很亲热。」 「那也不是你的弟弟,那是人家林檐的弟弟。」 「有什么关系,林檐的外公外婆我也喊的外公外婆,」萧池摊手,帅气的脸看着很欠扁。 弟弟什么的,林檐不和他们争论,反正这个弟弟是他的。 走到夏桐旁边,林檐看着他的脑袋顶,这孩子好像长高了点,应该有一米七了。 「什么事?」林檐问:「那天什么时候回去的。」 「接完电话我们就回去了,哥,这是我妈做的糯米糕,」夏桐把饭盒递给林檐:「她让我给你和萧池哥带过来,她说学习饿的时候可以吃。」 作者有话说: 这个,这个就算明天的哈~ 第48章 夏桐送完东西就回高一的凌云楼了, 距离太长怕赶不上上课铃。 米糕早晨蒸好就放在饭盒里面保温的,夏桐带着他上了两节课再到高二这栋楼来也没有凉,温热香甜的口感, 带着一点酒酿的味道,吃一口感觉精神都变好了。 饭盒子摆在课桌中间,两个少年坐在靠窗的位置,分着吃一盒米糕。 米糕就这样吃有点干, 吃两块就噎住了,林檐的杯子是空的, 只有萧池的杯子里还有点水。 把手里那点东西放进嘴里, 萧池把自己的杯子往林檐身边一推, 伸手拿过他的杯子站起来:「喝点水再吃。」 徐舟去完小卖部回来, 就看见萧池站在饮水机旁边接水。 萧池的个子高, 接水的时候身子压的比其他人要低些,修长的手指握着黑色的陶瓷杯,手指曲起的骨节很明显。 班上每个人都有自己喝水的杯子, 就在桌子上角放着,里面泡着茶或者咖啡, 上课做作业渴了困了就喝一口,谁的杯子颜色好看,谁的被子造型简单,谁的杯子从桌子上面掉下来碎了,这些班上同学之间都很了解。 徐舟抱着一堆零食站在门口,盯着萧池,又帮同桌接水啊。 同学之间, 彼此帮忙接杯水是一间很普遍的事, 但是, 萧池手里只有一个杯子,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特意为林檐接的,要是这事放在男女同学伸手,徐舟铁定要认为这两有意思,但是萧池和林檐这两…… 徐舟看见萧池接满水,拿着杯子回到他位置上,把刚刚接好的水递给林檐,然后林檐特别自然的把自己桌子上的水杯还给萧池。 萧池坐下来,也不介意,把林檐杯子里的水往他的杯子里倒了一半,两个人又开始分着吃米糕。 好像他们说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林檐喝着水,眼睛看着萧池,嘴角上提,笑了笑,模样有点狡黠。 萧池也笑,还用手拍了一下林檐的头。 站在门口,徐舟有点困惑的挠了一下后脑勺上的头髮。 「你站在这干嘛?」许硕站在他背后踢了他一脚:「不进去滚开,你爹还要回去,泡面等会软了。」 「硕子……」徐舟沉吟。 这语气! 许硕当即后退几步,身子和走廊上的栏杆几乎贴在一起,戒备的看着他:「你又要发疯?」 「我警告你哈,最好是闭嘴进教室,不然我就在这放下泡面和你来一场男人的决斗。」 就许硕那小身板,徐舟一只手就能把他提起来。 「……」徐舟懒得跟他说话,走进教室里面坐下。 最后一排,林檐和萧池正在聊天,徐舟往后面看了一眼。 萧池把饭盒举起来:「吃不吃?」 「我有泡面,你们吃吧。」徐舟把泡面盖子打开,心里面觉得他们两个的感情是真的好。 之前有一次上体育课,大夏天的太阳很烈,体育老师在操场上集合完点名之后就解散了,这大太阳徐舟不喜欢在外面晃荡,去小超市给刘洋洋,还有许硕几个人带了几个冰棍才回的教室。 出乎他意料的是,教室里面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说小话看杂志,还有几个人在黑板上面乱写乱画,虽然大家都很忙碌,但是平常坐了三十多个学生的教室这个时候看起来还是很空旷。 教室里面虽然不如操场上面太阳直射的地方炎热,但是暑气一阵一阵的涌进来,还是闷的有点不舒服。 最后一排的位置,窗户敞开,林檐趴在桌子上在睡觉,萧池坐在他旁边,正在做数学卷子。 徐舟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太阳很大,天气很热,那时候教室还没有装空调,吊扇在天花板上吱呀吱呀的旋转,窗户外面的太阳照进教室里面来,把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少年头髮染成金色。 从小卖部回来,吃着冰棍还是出了一身汗的徐舟走进教室,看着睡觉的林檐很稀奇,被这样大的太阳晒着还能睡得着? 然后徐舟就看见正在做卷子的萧池转头看了林檐一眼,抬手摸了一下他脑门上的汗,然后萧池就站起来了。 窗户关了一半,挡了点太阳,萧池找了一本硬壳薄本的练习册,就这样一边给林檐扇风一边拿笔写题。 两个少年在教室的角落里面偏安一隅,动作是那样自然又娴熟,好像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 徐舟当时说了一句什么呢,他心里没有别的想法,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笑着说了一句:「做老萧同桌真不错,热了还有人扇风。」 第67页 萧池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接着低头做作业,给林檐扇风的动作没停。 其实这两个人还不止帮忙接水,睡觉扇风,他们一起上下学,有时候就是上厕所也是大多数都是一起去的,班上有集体活动或者两两分组,两个人每次都在一起,好像这是默认的事实。 好像就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分开的时候。 徐舟手里的泡面都快泡软了,他还在发呆。 「我的面包呢?」刘洋洋从徐舟的右前方转过身来,敲了敲他的桌子:「为什么不给我,上次我还给你带了绿豆饼。」 「在这里,」徐舟把桌子上堆成一堆的东西给她:「还给你带了一瓶营养快线,这是你同桌的,你拿去分一分。」 刘洋洋看徐舟说完又把脑袋低下去发呆,问许硕:「你同桌怎么了?被人夺舍了,今天好安静,烂话也不说,你习惯吗?」 「不用理他,他这是犯病了,撒癔症你知道吗?过一会就好了。」许硕唿噜唿噜的吃泡面,他要趁着刘杨没回来吃完这桶泡面,不然他能让班长连人带桶一起扔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面去。 至于徐舟面前那碗说不定已经泡成一摊泥的泡面下场会是如何,许硕喝了一口面汤,表示自己并不关心。 「……」 「喂,徐舟!」刘洋洋提高音量喊他:「你的泡面软了,你是不吃了吗,就算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但是班长等会就从办公室抱完资料回来了哦。」 「啊?哦,」徐舟把泡面打开,用叉子搅拌了一下:「还好,还好,还能吃。」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同学之间的感情是最纯粹的,徐舟咬着泡面看着刘洋洋黑漆漆的大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一直看着自己。 徐舟心里一动,女孩子心细,说不定能明白他的困惑。 「你看,萧池和林檐,他们两个……」徐舟的脑海里面最先出来的是林檐睡觉萧池给他扇风的画面,然后是他们春游在光线很不好的ktv房间里,林檐睡在萧池腿上的画面,最后在萧池给林檐接水的饮水机咕噜咕噜冒着的泡泡上面冻结。 叉子在泡面桶里面打转,徐舟满心纠结,满腹愁肠:「你说怎么人家兄弟之间感情这么好啊!还不是一个妈妈生的,萧池都快把林檐当祖宗供着了,这样的兄弟感情我要从哪个方向磕头才能得到呢?」 徐舟此人,外貌条件不差,但是就是长了一张薄唇狭长眼的脸,再加上为人有点不正经的吊儿郎当,从小时候起,徐舟就是家里表哥表姐的重点玩闹对象。 过年过节家族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硬要他站在桌子上面去表演才艺,小时候还老是抢徐舟的玩具,直到这个家族里面辈分最小的孩子咧嘴大哭的时候,徐舟的哥哥姐姐还会拍着手称赞:「你看他门牙掉了两颗说话还不漏风哎,好厉害!」 据徐舟痛苦的回忆,他小的时候,那些哥哥姐姐还经常给他穿裙子带花发卡,不为别的,就为了看他变成小妹妹的恶趣味。 一见面不是揉乱他的髮型,就是问他的成绩,并且还恶意取笑他挂在书包上的蓝白小猫的吊坠。 作为一个被从小打压到大的孩子,徐舟从来不知道兄友弟恭是什么模样的。 「老萧对小林真好,」徐舟满眼羡慕,他用叉子在泡面桶里搅搅,叉起一大坨送进嘴里:「我要是能有个这样的兄弟就好了。」 所以上次春游晚上在酒店的时候徐舟对着许硕欲言又止嘆气,他想许硕这个二百五肯定不能理解这种羡慕又嫉妒的情绪。 说不定他像自己的小伙伴倾诉完自己的苦恼之后,许硕这货会指着他的鼻子哈哈哈的笑上半天,在徐舟面无表情威胁再笑就杀了他之下,许硕才勉为其难的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没事,虽然我不能当你的哥哥,但是我可以当你的爸爸呀!」 那种许硕的嘴脸即便是没有出现,徐舟还是想一次就觉得噁心一次。 徐舟说出来畅快多了,心里也不憋屈了,那泡面也变得好香了,他一口差点把一整桶的泡面都吃进嘴里。 「洋姐,你说呢?」徐舟塞着泡面,嘴里含煳不清。 「你说萧池和林檐啊,」刘洋洋见怪不怪,她一摊手:「他们两个不本来就是一对吗?」 「什么玩意!」徐舟嘴巴里的泡面差点从鼻子里出来。 第49章 「喂喂, 你不要瞎说啊!」往后面看了一眼,徐舟飞快的扭头,并且压低了声音:「你这种话也是可以瞎讲的, 侬脑子瓦特啦!」 把徐舟吓得,老家话都冒出来了。 「说一说嘛,如果是的话,我们祝福他们。」刘洋洋耸肩, 这小姑娘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如果不是呢?」徐舟问:「你也不怕别人生气啊。」 「如果不是,」刘洋洋顿了一下, 用那种骐骥的语气:「那我希望他们变成真的。」 「……行了行了, 你去吃你的绿豆饼, 别说话了, 班长等会逮你, 让你站黑板信不信?」 这些人,一个两个全都不顶事,徐舟摇头, 把刘洋洋赶回自己位置上坐着,泡面已经完全不能吃了, 好在徐舟现在不知道是被刺激到了还是怎么样,一点也不饿,不过……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一对啊。 刘洋洋的话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徐舟站起来扔垃圾,路过最后一排的时候,貌似不经意的看了最后一排的位置一眼。 第68页 米糕已经吃完了,两个人都在低头做作业, 桌子前的水杯剩下浅浅的一个底, 荡漾着窗外的倒影。 这个时候, 林檐和萧池各自做各自的作业,没有交谈,看上去,和平常同桌没有差别。 大概是徐舟的眼神太直白了,一直盯着人家看,萧池抬头,停下手里的笔,看着他。 「做作业呢。」徐舟干笑,打了个招唿。 「哦,没有,」萧池转着笔,靠在椅子上:「我在打游戏呢。」 …… 「咳咳,那啥,」徐舟摸了一下鼻子,站在黑板报画的大树面前:「刚才,你和小林有听见刘洋洋说什么了吗?」 刘洋洋这姑娘看着瘦瘦小小,嗓门有时候大起来,走廊对面都能听得见她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徐舟的错觉,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低着头的林檐好像停了一下手里的笔,脸往这边偏了偏,然后又把脑袋收回去了。 萧池手指一绕,中性笔在指尖上转了几圈后停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萧池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好半天才慢悠悠把身子转回去:「没有,她说什么了,你看,这天好像要下雨了。」 窗外的天气果然变得阴沉沉的,天幕暗暗的压下来,风很大,学校里的树枝被吹得狂乱作响,教室里的空气还是很闷,这是四月以来第一场春雨。 到下午的时候,天上来了乌云,几道惊雷下来,先是几滴小雨点,最后淅淅沥沥,雨越下越大,操场上聚起了很大的水洼。 到最后一节课,这雨还没有小的意思。 「这雨不小,你们有人来送伞吗?」放学五分钟,黄霞站在教室门口看了眼走廊外面的大雨,然后走进来关上门:「我办公室还有几把伞,着急回家没有伞的可以带上,没有伞的同学可以在教室里面等一会,我看天气预报上面说六点就没雨了。」 教室里哗啦啦的都是讨论下雨的事。 「老师,我想借一把伞。」宋思举手,她家里不富裕,父母开了一个水果店做生意,放学早点回家还能帮忙进货看一会摊子。 「好,等会去我办公室拿。」 「你等会和我一起走吧,我爸爸来接我,」刘洋洋靠近宋思小声说:「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宋思想了想:「会不会太麻烦叔叔。」 「麻烦?你可是第一名哎!你看看我爸每次看见你褶子都笑出来的脸,小妞,」刘洋洋挠挠宋思白嫩的下巴:「我爸那个暴发户,恨不得你是他的亲生女儿。」 雨下得太大,萧池和林檐只有一把伞,他们决定在教室里面做会作业,等雨停了再回家。 即便是天上下着豆子大小的雨点子,放学了还是不能阻止学生回家的心情,下课铃声一响,操场上面全是举着衣服在头顶全力奔跑的小青春蛋子。 教室里面除了林檐和萧池,还有两三个同学没走,刘杨也没走。 「真巧,你们也没走啊,」教室里面其他同学都在做作业,或者是等雨停看着杂志书,他从抽屉里拿出来饼干同大家分享:「也是不想回家吗?」 ……或许,大家只是看着雨太大了走不了吧。 萧池和林檐做作业的时候,刘杨就坐在前面悠哉悠哉的吃零食,等到雨停的时候,教室里面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剩下的作业都做完了,萧池和林檐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书包里面就装了一只饭盒,萧池站起来,单间背着书包:「班长,还不回去吗?」 刘杨满足的喝了一口汽水:「不着急,难得有这种机会,我还要在教室里面多待一会,你们先回去吧,明天见。」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萧池拉拉收好书本站起来的林檐:「檐仔,和班长说再见。」 「班长明天见。」林檐说。 萧池和林檐也离开了教室。 天边的乌云散开了,但是还是下着小雨,路边花坛上的灌木丛滴着水珠,萧池和林檐撑着伞,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周围的行人不多,甚至于很少,少年脚步声在六点之后的校园里迴响。 萧池撑着伞,头顶上是雨滴和水珠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四周瀰漫着雨后青草的气息,林檐向萧池身边靠了靠。 「冷不冷,檐仔」萧池用没握伞柄的那只手摸摸林檐的手:「这两天倒春寒,穿秋裤没有?」 萧池摸到林檐冰凉的手,转而向下摸林檐的腿,没有听到回答就一直问:「你穿了吗?」 林檐没穿,开春过后他去外婆家发现那颗杏树开花之后就没有穿两条裤子了。 「现在穿秋裤,冬天又该穿什么,」林檐抓住萧池的手,把那只在他腿上乱捏的手拉起来,向下看了眼萧池的下半身:「你穿了吗?」 「我不冷,」萧池换了一只手打伞,握着林檐的手放进外套口袋里:「比你的手暖和。」 林檐确实感到有点冷,这样手被人握着揣进暖和的兜里,好像有一种冬天吃烤红薯的感觉。 啧了一声,林檐倒是没把手抽出来。 今天萧池又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很长,两个人走在下着小雨的校园里,来往的人脚步匆匆,没人留意到那件大衣遮挡的地方,两个少年握在一起的手。 这个天气是不能骑自行车回家了,况且他们还没有吃晚饭,萧池和林檐决定走到西门后面,吃一碗小巷子口老夫妻卖的清汤面再回家。 第69页 走过英语角的小亭子,前面是很多大树立在两旁的大道,听说这条路的名字叫立业路,是按学校副校长的名字取的。 大树底下长着很多忍冬花和吊兰,还有一些水仙花,春天到了嫩绿的芽芽一大片,还有几枝开着花骨朵,上面带着剔透的水珠,很是娇嫩。 立业路走到底,林檐听到了一两声猫叫,很细微,不留神根本听不见。 「怎么了?」林檐停下来,萧池把伞往他这边一偏:「是饿的走不动道了,出了这个门就是面馆,檐仔,再坚持坚持。」 「你有没有听见猫叫,仔细听。」 「猫叫?」 学校里面小猫小狗很多,经常有学生早上剩几个包子小馒头到树下来餵小猫,不过一茬一茬更新换代很快,有小的小猫长大成大猫,好像学校保安就要把猫妈妈抓走送到猫捨去。 学校也要规避猫猫狗狗太多抓伤学生的危险。 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在树荫底下听了半天,最后在大树和围墙的角落里面找到了两只一大一小,浑身毛髮都已经被打湿的三花猫。 好像是小猫的脚卡在草丛的枝条里面,拿不出来,大猫围在旁边转来转去,不停的叫嚷,这个时候雨好像又大了一点,两只小猫被淋的发抖,身下打着细小的哆嗦。 「它腿吊在树枝上了。」林檐拨开草丛,看见这两只猫他就想到乡下外婆家那只老是大清早喵喵叫的狸花猫,不讨喜归不讨喜,但是碰见王二狗那样的坏人也是要挡在两个老人面前挥爪子的。 「你把树枝掰开就行,别去碰它,我害怕它咬你。」萧池站在他后面,探着身子看,脖子伸得很长。 林檐慢慢的把压着小猫后爪的小枝条挪开,顺道还压低了树枝,让小猫更轻易的下来。没有束缚,小猫喵的一声从树枝跳下来,跑到大猫旁边。 大猫舔了舔小猫头顶上的露珠,带着它抖了抖毛髮上沾的雨水,两只猫一前一后的跑开了,对救命恩人都没有喵一声。 好在林檐不是那种捧着脸说小猫好可爱的人,他甩了一下都是水的手,别过头看向萧池:「它们走……」 林檐抬头的动作有点愣。 一把伞,一个站着,一个蹲着,还要把草丛里面的小猫救出来,肯定是挡不了两个人的雨。那把伞就在林檐头顶,萧池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林檐被遮得严严实实,一滴雨水也没有淋到,半边身子淋着雨,那件羊毛大衣肯定不能要了。 树枝把天光都挡住了,但是学校里面的路灯一向开得很早,昏暗的灯光下,萧池撑着伞,向他伸出手:「站起来,你是怎么了檐仔,发什么呆?」 林檐眨了眨眼睛,觉得萧池那张在路灯下面的脸有点帅气,帅气到他好像挑不出一点毛病。 第50章 周末难得的闲暇, 林檐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就听见楼下的院子有人喊他,踩着拖鞋拉开窗帘, 果然是提着早点的萧池。 「怎么不打电话?」林檐靠在窗户边上扣衬衫扣子:「你上来。」 他也是不明白,楼下大门锁早就有萧池的指纹,这个人每次进门都要把敲门。 「我给你打了,你看看手机, 」萧池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工装外套,大长腿一步就跨过花坛走到屋檐下的大门口来:「下来吃饭, 今天还有鸡肉粥。」 林檐看了眼手机, 有两个萧池的未接电话, 一个是八点五分, 另外一个是八点二十七, 现在是八点半了,林檐抓了一件牛仔外套下楼。 餐桌上萧池已经把早点摆好了,杯子里倒好了温热的牛奶, 萧池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林檐从楼梯上下来, 萧池拿着杯子看了他一眼,笑了:「今天穿得这么青春啊。」 刚刚从床上起来,早上的风还有点冷,林檐把卫衣帽子带在头上,坐在椅子上面不理他。 林檐今天穿了一件卫衣,在外面套了一件牛仔外套,袖口折起来挽到手肘, 整个人看着暖绒绒的。 「喝牛奶, 」萧池把杯子递过去, 看着林檐带着卫衣帽子小口小口的喝牛奶,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帽子:「我看琳琳的衣服好多都有那种长毛的耳朵,等会去商场,也给你挑一件带耳朵的卫衣,穿上多可爱啊。」 琳琳是乡下外婆邻居家的一个小姑娘,今年刚到两岁,圆头圆脑,被养的像头憨憨的大熊猫。 大早上的,林檐懒得说话,他喝完牛奶找小馒头吃,一点点大一口一个的小馒头,他能塞两个。 还没等开始嚼,他就被人捏住了脸。 林檐的两腮肉肉的嘟出来,看着萧池,嘴里还包着小馒头:「干森么?」 萧池捏着他的脸,低头一只手往他腿上摸:「你穿秋裤了吗?」 林檐的眼皮浅浅的垂下来,一脚踢开萧池,在萧池退开几步后再给他的屁股上补了一脚。 「神经病。」喝了一口牛奶,林檐把小馒头咽下去,如是评价。 「今天外面二十度,」林檐看了眼萧池身上的外套t恤:「你要穿一件羽绒服吗?我那柜子里还有一件你过年时候放在这里的一件加绒的棉衣。」 「四月的天气不好说,」萧池坐在林檐边上两个人一起吃早餐:「万一等会下雨怎么办,下雨就降温。」 「你等会要出门。」林檐把杯子里的牛奶给萧池到了一半,今早上他不太想喝水。 第70页 「你自己留点,说不定还能长个子,」萧池把满满一杯牛奶拿到一边,看了看外面太阳明媚的天气:「不出门吧,等会我们可以在院子里打会羽毛球。」 「哦,那就不巧了,」林檐吃粥:「等会没有下雨降温的机会,用不着多加衣服。」 「……你这天天的阴阳怪气都是跟谁学的,」萧池笑起来,唇边两颗尖尖牙若隐若现:「小时候话就不多,全都闷在心里长坏了对不对?」 「小时候就坏,」萧池握着牛奶杯子,把林檐脑袋上的帽子拉下来:「长大了更坏,坏得没边。」 帽子拉下来,头髮肯定乱了,林檐晃了晃脑袋,继续吃奶昔小馒头:「我坏,你别和我玩,和其他不坏的小朋友玩吧。」 林檐坐在椅子上,暖黄色的卫衣帽子乖乖搭在外套领子外面,头髮垂下来几缕挡着眼睛,嘴里嚼着东西,两腮鼓鼓,说话的时候眼睛眯着,尾音轻轻,带着点软,萧池好想把这样的林檐揣进口袋里每天都放在心头带着。 「别的小朋友没你可爱,我不要的,」萧池把他的头髮抚顺,声音低沉:「我有檐仔就够了啊。」 椅子上吃早餐的少年屈尊降贵的抬眸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知道就好。 「别拿着馒头吃,不噎吗,喝粥,不许把青菜夹出来,」萧池看着林檐把粥里的碎菜沫吃下去,又给他夹了一个小笼包:「作业还剩多少?等会要不要出去熘达一圈,花开了,柳树挺好看。」 「花开和柳树什么关系,」林檐吃饱了,看着小馒头犹豫要不要再吃一个:「那几张卷子做完了,还有一页物理题。」 「那也差不多,我还有几张额外的英语卷子,做完就没有了,」萧池把盘子里的馒头往前推:「别吃了,谁家好人一顿吃六个馒头,你要改名叫林馒头吗?」 「我看你长得像馒头,」林檐不吃了,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胸,眸子睨过来:「谁还没有点额外的作业,我也有语文作业,两页的古文翻译。」 ……也是不知道这两个人老师多给作业有什么可自豪的。 吃完饭,一个做语文,一个做英语,做完就去花开了的公园里看柳树发芽,两个人都商量好了。 书摆在桌子上了,窗户打开透着风进来,笔也打开了,人也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面,提笔写字。 萧池写了两个字,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小字母符号,啧了一声:「我去洗点水果。」 林檐觉得很不错:「冰箱里面有芒果,最好是削皮切块端上来。」 「美得你。」 萧池出门去了,过了半个小时回来,手里端着切好的芒果块,上面插了两个小竹籤。 水果都切好了,那就吃完再做作业吧,不然坏掉了怎么办。 书被压在盘子下面,两个人一边在草稿纸上画圈圈,一边吃水果。 一盘子,两个大芒果被竹籤插着吃光了,盘子放到一边,崭新的作业露出它空白的一角,这个时候要认真做作业了! 两个少年低头,拿着笔,林檐只在那些笔画繁杂,用词晦涩的上扫了一眼,只一眼。 「你想不想喝水,」林檐放下笔,白皙的脸上很正经:「我去泡壶茶,把那块普洱茶饼撬了。」 「……去吧。」 茶饼被戳了一个洞,林檐端着一壶茶两个杯子坐到书桌前:「喝水。」 这会水有了,吃的也有了,总该没有藉口了吧。 林檐看题,萧池做卷子,窗户外面是汽车和鸟叫,还有风吹过来的声音,太阳落在书桌上,书页上面被染成一道金黄。两个人坐一会作业,抬头往窗外看一眼。 这样好的天气,他们却在做作业,好浪费,好不公平。 萧池摸出手机:「休息一下?」 林檐熟练的点开某个软体:「打个怪吧。」 这游戏一打,又是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班级群里面弹出来的消息总算让他们注意到了时间。 「快十点了,我们还什么都没有做。」萧池放下手机。 林檐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笔的:「我们太颓废了,不能这样。」 「这样下去是考不上好大学的,加油檐仔。」 「是时候认真起来了。」 要好好做作业了! 两个人清心静气,摒除杂念,决心要全神贯注把注意力都放在作业上,萧池凝神看那个小个小个让他痛苦不堪的单词,林檐把目光放到那一大片一大片让他头晕眼花的古文翻译上,正准备要大干一场时。 领铃铃铃,哇啦哇啦哇啦哇啦,熟悉的音乐声响起,萧池一顿,看单词岔气差点走火入魔。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夏桐打来的电话。 这就有点奇怪了,林檐笔尖在纸面上划了一道:「他怎么给你打电话。」 一般情况下,夏桐都是给林檐打电话的,送东西,有什么事商量,都是打的他哥的电话,反正萧池和林檐老是在一起,找谁都能找到另外一个。但是今天这样林檐手机上一条消息没有,电话直接打到萧池这里来的,还是第一次。 林檐抬了一下手,示意萧池先接电话。 萧池把电话放在耳边:「喂,小桐……」 「萧池哥,救救我,」手机那头夏桐的声音很小,都能听出来他是躲在角落里面弯着腰用手遮着嘴打的电话:「我哥在你旁边吗?」 第71页 林檐:「……」 「你别急,小桐,」萧池咳了一声,换了个姿势坐着:「你现在在哪里,怎么了?碰上了什么麻烦。」 「我现在在六月吧的厕所,今天上午我和同学出来玩,看见陈案和一个男的进了这里,」夏桐的断断续续,可能他那边的信号不好:「我跟着熘进来,结果在拐角碰上那个男的要拉另外一个女生进房间,我就……」 「你就怎么样?你自己有没有事。」萧池的脸上有点沉,但是嗓音听起来还算镇定。 「我,我人没事,只是那个男的,欺负女生,还拉着陈案喝酒,我就,就用酒瓶子砸了一下他的脑袋,」夏桐拿手机的手有点抖,他的声音也有点飘:「萧池哥怎么办?那个男人的手下在外面找我,我不敢出去。」 「你别慌,」萧池站起来:「你在酒吧里的那个厕所,几楼,有什么标志物没有,陈案呢?他在哪里?」 「他喝多了,我在外面看见他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夏桐拿着手机蹲在马桶上面,声音低下去:「我也不敢让他知道我跟着他偷跑到这种地方来,他会揍我的。」 「你现在厕所待着,不要出来,我们过来找你,」萧池拿过衣服,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面走:「冷静一点,不要害怕,保护好自己是最重要的,你过十分钟给我微信发一个消息,证明你还没事。」 「呜呜,好,萧池哥你们快点来,我们!」夏桐迟钝的大脑清醒了点:「我哥没在你边上吧,他要是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我已经知道了,」林檐拿过手机,和萧池一起走出大门:「夏桐,你很好,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说: 夏桐:要不我还是出去吧,死在那些人的手上比死在他哥手上要好受点。 第51章 六月吧在市中心, 属于年青人最喜欢那种灯红酒绿的夜场,外头阳光明媚,里面都是灯光特效, dj声震耳欲聋。 在厕所的隔间,音乐声才勉强小一点,夏桐蹲在最里面的马桶上面,比着时间给萧池发消息。 「萧池哥, 目前我没有听见其他的声音,他们应该还没有找到这里来。」 萧池的微信回復得很快:「好的, 你在那里等我们一会。」 夏桐盯着屏幕上的对话, 回了两个嗯嗯的表情包, 那边萧池没说话了。 外头不知道谁又做了一件劲爆的事情, 人群的欢唿声堪比冲击波, 夏桐的小心脏一阵一阵的收缩,感觉供应大脑的血液都要不充足了。 没过多久,欢唿声又消失了, 不知道是在切歌还是怎么样,隐约的摇滚歌曲也听不见了, 夏桐看握着手机解锁的手有点抖。 「萧池哥,你们到哪里了啊?」 「外面没动静了.那些人是不是在门口等着我出去?」 「啊呜呜,萧池哥我有点担心明天早上这个地球上的生命还会不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萧池哥你在吗?你还在吗 ?萧池哥你们到哪里了啊?」 萧池那边没回復,倒是林檐给他发了微信过来:「在路上,别催。」 这言简意赅的说话风格,真的很像他哥生气时候的说话艺术。 夏桐老实了,安分的坐在马桶上把手机上面的几个软体滑来滑去, 他手机里面好玩的东西很多, 夏桐平时抱着手机陈案不管他能玩到后半宿, 现在一个软体点进去的欲望都没有。 手机屏幕上的动漫人物正抿着嘴笑,夏桐在页面上划拉,有点气闷,笑,人快要死在这里了,你还笑,枉我这么喜欢你。 夏桐按灭了手机屏幕,两条腿从马桶上下来,坐在马桶盖上,这里好吵,好像空调温度开得还很低,不知道那些穿短袖短裙的小姑娘小伙子怎么忍得了的,他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一熘白花花的肉,给孩子吓得,贴着墙根就想出去,又被后面来的一波人给挤了进来。 这里面甚至还有女孩子穿得很单薄的,前凸后翘,能露的地方全露了,还在吧檯上趴着和朋友说话,夏桐看见了,并没有那种青春期男生看见异性身体的发热反应,反倒觉得不自在。 这里人很多,好像空气被抢光了,夏桐有种胸口唿吸不上来的感觉。 夏桐仰头,抬手遮住眼睛,他有点累了。 其实夏桐也不想到这里来的,他早上出门在市中心碰见陈案和一个男的说话,那个男人三十左右的年级,个子很高,看人总是眯着眼睛,给人一种很轻佻的感觉。 陈案在马路对面和那个男人说话,神态动作算得上礼貌,两个人气氛看起来很和谐,后面那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陈案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点了一下头。 他们往人堆里面走了,夏桐看见陈案稍稍落后男人一拳的距离,还有脸上细微的,不悦的表情。 就算是毕业了,也有不能拒绝推脱的应酬吧,夏桐有点感触,但是不多。 他本来想和同学再逛一圈超市,买两个大鸡腿回去当零食吃的,结果下一秒就被一个大汉拦住了去路。 「你是陈总的弟弟,要不要和他一起吃个午饭。」 面前的这个男人个子很高,夏桐抬头,总感觉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和刚才和陈案说话的男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不去了,你们吃。」 那些人吃饭都是要喝酒的,陈案每次回来身上都是一身酒气,况且可能人家还要谈正事,他这样过去,有点唐突。 第72页 「还是去吧,不然等会陈案可能走不出来,」那个男人笑了一下,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有点兇悍,他看着夏桐,解释了一句:「喝醉了酒,他一般不让我们碰他。」 「我不……」 「走,不远,就在前面几步路。」 夏桐不想去,但是那个男人已经上前来握住了他的胳膊,街上人流量很大,其他人眼里看来可能就是这个人揽着夏桐的肩,只有夏桐自己知道,不知道这个人用了哪里的巧劲,他的骨头快碎了。 「夏,夏桐,」和他出来玩的同学也是个小男生,看见两个人关系绝不算友好的站在一起,有点愣:「你们认识?」 「这是我哥的朋友,」夏桐笑了一下,没有挣扎:「胡鑫,你先回去吧,我哥找我有点事,下次咱们再出来一起玩。」 「那,好吧。」胡鑫看了眼夏桐,从岔道口走进去绕着小道回家了。 「识相。」 夏桐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力道一松,那人走在他前面带路:「这边来。」 看见大厅摇头摆屁股的年轻男女时,夏桐有点犹豫,被大汉扯着领子一把薅了进去,一路上了二楼的包间,将人带到楼梯口,那人就走了。 六月吧的二楼的走廊过道的水晶灯是橘黄色的,地毯也是暖色调,他站在楼梯口正好看见拐角的包厢里面看着门,陈案坐在主桌的位置,撑着脑袋,眼睛微眯,看上去已经神志不清了。 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走还是留的陈案下一刻被人撞了一下,那是一个抱着酒瓶子披着头髮穿着短裙的女生,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 夏桐后腿了一步,背抵在墙壁上,那个女生倒在他的身上,夏桐伸出手,条件反射的扶了一把。 那个女生的头髮黏在脸上,很青纯的长相,她看上去很惊慌,从夏桐身上起来,一句话都顾不得说就想跑。 女生没跑出一步,就被后来追上来的一个男的拉住了手腕,男人满面潮红,对着女生破口大骂:「妈的,给脸不要脸,还敢给老子跑,今天看你能跑哪去。」 那个男的用力一扯,女生狠狠地跌倒在地上,怀里抱着的一看就很贵的红酒瓶子落在毛毯上,咕噜着转了一个圈落在夏桐脚边,这个高度掉下来的玻璃瓶子,竟然还没有碎。 「那个……」夏桐把脚往后面缩了缩,闻到了一阵酒气,这阵仗他只在电视上看过:「你们……」 然后比电视上还要劲爆,不能过审的地方来了,男人根本没管这走廊过道还有其他人,蹲在女孩子身边,直接扯开女生的衣服,他看上去已经神智很不清醒了,女生痛苦的一声哽咽,蜷缩起身子想要把衣服扯回来,然而那只是徒劳。 「你以为在这里,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办事的,」男人已经俯下身去,急不可耐的扯起女生的头髮迫使她仰起头,满身菸酒味的凑在女孩子白嫩的脖颈间嗅了一口:「只要我想,只要钱多,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女孩子仰头倒在地面的毛毯上,睫毛上湿漉漉的,夏桐身体还紧靠着墙边,全身发着抖。 这个人,这个人在,他们在…… 这个男人在欺负女生…… 男人粗重的唿吸声,还有女生弱小的挣扎唿救声,她看着夏桐,她对这个看着还很小的男孩子无声的哭泣。 她在向他求救,夏桐头脑一片混沌,他要怎么办,这个时候要怎么办才好。 仓皇的往左边移了一步,夏桐脚边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那是一个酒塞还没开封的红酒瓶子。 夏桐顿了顿。 嘭的一声脆响,酒香味在地毯上蔓延开来,男人倒在地上,脸上一片红色的水迹,分不清是血还是酒,女生瞪大的双眼里,倒映着夏桐拿着碎掉的酒瓶子不断发抖的手。 「外头什么事!」 动静声惊动了半开着门的包厢里面的人,有脚步声走进,然后一声惊唿:「大哥,虎子找乐子被人开瓢了。」 这是找陈案吃饭的人的手下。 夏桐手里的酒塞子掉在地上,昏沉的理智逐渐回笼,十几岁知道自己犯了错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的少年转身就跑,回头时夏桐往拐角处张望了一眼。主位的青年似乎被吵到了,放下手臂往这边看过来,夏桐已经跑掉了。 下楼之后,夏桐慌不择路的往人少路宽的地方跑,一路藏进厕所直到身后没有动静他才松懈下来。 手臂上隐隐的酸疼,欺负女生的男人,还有地面上四溅的红酒,这一个小时之内发生的事让夏桐手脚发软,缓了十几分钟才坐在马桶盖上打开电话找到萧池的号码打过去。 这种事他不敢让林檐知道,他哥真的会杀了他的。 但是现在林檐还是知道了,夏桐在厕所最后一间隔间里向上抬头看着木制的天花板,心里面有点期待林檐过来,又有点害怕林檐过来。 从小到大,夏桐发生的事就没有这两个哥哥解决不了的,但是他哥一过来,可能又要收拾他。 夏桐忧愁的嘆气,这种想要想要吃断头饭,又要砍头才能吃到的感觉,实在是太不爽了。 翻着聊天记录,夏桐看见距离上次他哥那简略的消息,已经有快二十分钟没有看见林檐和萧池的回覆了。 怎么不说话了,夏桐在和林檐的对话框输入了两个字,之后又删除了打开了和萧池的微信。 第73页 「萧池哥,你们到哪里了?」 这个消息一发出去,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像是黑夜里响起的突兀的敲门声,一下把心跳都漏了一拍,夏桐血液都凝固了,保持着两指悬空在手机上面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第52章 有人进来了。 脚步声不重, 也没有刻意放的很轻,正常走路的音量,好像不是皮鞋踏在地板上沉闷的敲击声, 一下一下,每一下就像是一把锤子敲在夏桐的胸口。 夏桐从马桶上站起来,耳朵贴在门上,无声的捏紧拳头, 凝神留意隔间外的动静。 来人的动静越来越近,夏桐的心跳越来越快, 整个人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站在厕所隔间的门背后, 唿吸控制不住的发沉。 %^*#%*#这群王八蛋要是敢进来, 他就…… 「小桐, 你在里面吗?」 厕所薄薄的门板被敲了一下, 少年和缓的嗓音在外面响起。 「……」 「哥!萧池哥!」夏桐一把拉开门,激动的沖向林檐…… 然后在林檐肉眼可见阴沉的脸色下,夏桐拐了个弯, 很勐烈的抱住了萧池。 「呜呜呜,」夏桐在萧池的外套上面擦眼泪:「我还以为今天要折在这里了。」 「没事的, 现在是法治社会,」萧池拍着夏桐的背:「有问题找警察。」 「萧池哥,万一他们都是混□□的呢?」夏桐越想越后怕,他看的小说里面就有人惹怒了□□上的大哥,然后那群小弟一边哼着歌一边把那人浇筑进工地上的水泥桩子里。 「那就让你爸你妈来找你,院士徒弟的儿子失踪,说不定还可以给你上一个头条, 」林檐站在一边双手抱胸:「恭喜你夏桐, 你要火了。」 「哥, 」夏桐平復好了劫后余生的感情,像小时候那样牵着林檐的袖子:「我错了。」 林檐低头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抬手在夏桐脑袋上一敲:「回去再收拾你。」 「这边走。」萧池在前方带路。 「哥,你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遇到那些人吗?」林檐看着好像气消了一半,夏桐又敢黏在他哥身边,缩在林檐身后像个探头探脑的鹌鹑:「我真的没有夸张讲,他们那架势,好像随时都能从屁股里面掏出刀来一下,白刀子就变成红,黄,绿刀子了。」 「没有看到,就这么进来的,还有,从屁股里面掏出来……,算了,我不关心。」林檐都不想细究那红黄绿刀子是什么东西,拉着夏桐朝外走。 「那些人也不认识我们吧,」萧池在前面回过头:「我和你哥暂时和他们没有交集。」 「嗯,」林檐说:「要是碰上了,就把你扔在这,我们先出去想办法。」 「不要这样啊,」夏桐抱着林檐手臂不撒手:「哥你们不能丢下我。」 「麻烦。」林檐哼了一声,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没有把夏桐甩开。 夏桐跟在后面,前面是两位兄长坚实的背影,怀里的是林檐面上嫌弃但是并没有想要收回去的手臂。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他们还在五光十色的酒店里,外面仍然还有潜在未知的危险,但是夏桐一点也不害怕了。 从小到大,不管夏桐出了什么事,在村子里被小孩欺负,长大后学校里面要开家长会,还是一个人在家没饭吃给他哥可怜巴巴的打电话的时候,两个兄长总会妥善的替他解决任何问题。 今天也不例外。 只要出了这个厕所,混进大厅那群喝得忘乎所以的人群里面,那些人将会很难在里面找到他们的踪迹。 他们走过厕所,走到外面洗手间的镜子前面,夏桐抬头一看,勐地拉着萧池和林檐的衣摆,将两个人往后一拖。 「他们就在外面,那个被我砸了脑袋的,」在拐角处,夏桐手里还拽着林檐和萧池的衣摆,他把身子弯的很低,小声道:「我刚刚看见他了,你们看那边。」 夏桐手指着镜子的方向,萧池和林檐转头。 洗手池的镜子朝外面,正好照到对面的景象,三四个男人穿着黑色夹克,其中穿着西装的男人脸上血红,头髮一缕一缕的缠在一起,他们站在外面,眼睛警惕的扫过眼前的楼层和过往的人群,目光兇恶。 很清楚直白的能够让人感觉到他们是来找人的。 「他们,他们,他们要是不走怎么办?」夏桐蹲在角落,丧丧的扯着头顶的头髮:「哥,他们来找我了。」 「站起来,」林檐皱眉用脚背踢了夏桐屁股一下:「怕什么,你今天能掉一根头髮,我和萧池都和你姓。」 夏桐站起来,眉眼皱成一团:「我的姓叫什么字都好听。」 林檐有时候也是搞不懂夏桐是真的害怕还是装出来的紧张,明明都快吓的尿裤子了,还能讲烂话。 「把衣服脱了,穿我的。」林檐动作很快的把牛仔外套脱下来,他已经从镜子里面看到那几个人已经四处张望,要往厕所里来了。 林檐把衣服往夏桐身上一套,语速很快:「待会出去动作自然一点,走过那个台阶就往跑听见没有。」 萧池也把袖子挽到手肘:「往左边跑,上楼是ktv的包厢,到时候找个没人的房间避一避。」 时间来不及了,林檐扶着夏桐的背让他挺直胸膛走出去。 那群人从外面进来,林檐这边正好出去,路过的间隙,林檐偏头,像随意的那样闲话家常:「你怎么知道上面是ktv?」 第74页 「我看见的,」萧池侧身挡着夏桐的身影:「有人送果盘上去。」 夏桐几乎是被两个人夹在中间,一人架着一只手臂提着走的,他们走得很快,非常仓促的用脚尖着地的夏桐欲哭无泪:这个时候还要说果盘吗?他好饿。 夏桐这时候肚子不争气的一响。 「进厕所还吃饱了,」那几个男人听见了肚子叫,笑了一下:「这是吃了多少。」 林檐和萧池没说话,加快了脚步,夏桐几乎双脚离地,整个人好像飘在空中一样。 两队人插肩而过,林檐他们走到厕所外面的拐角处,那群人进了厕所。 夏桐尽力走得很自然,他们像楼下方向走,只要几步,他们就可以脱离这些人的视线,光明正大的走出六月吧。 就在他们转身的一剎那,髮型很乱的西装男子看着夏桐瘦小的背影有点眼熟:「喂,你们站住。」 那群人向这边走过来。 这里是走廊,属于那种人很少的地方,前面是两根大柱子,夏桐脚步一顿,他的手臂却被人一左一右的拉起来。 「跑!」 林檐和萧池带着他往楼上跑。 「就是那小子,追上去!我说怎么找不到人,原来是在厕所蹲着。」 三四个成年男人的脚步声在酒吧走廊上凌乱的响起,夏桐大口大口的唿气,头髮跑得都竖在脑袋上,跑出了夺命狂奔的架势。 少年跑上了楼梯,身后的男人还没有跟上来,趁着他们在楼下属于视线盲区,萧池一把拉开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包厢门。 这个包厢里面亮着灯,茶几上摆着漂亮的果盘,大屏幕上还在滚动着歌词,显然是有人的。 「萧池,林檐?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不是弟弟吗?怎么跑成这样。」 响起了两个不同的声音,显然这包厢里不止一个人,还叫出了他们的名字,显然是熟人。 那拿着话筒和坐在沙发上的,不是徐舟和刘洋洋又是谁?宋思一身干净的衬衫牛仔裤,也坐在沙发上低头玩手机。 既然是熟人就好办多了。 「等会有人来敲门,你们就说没见过我们。」 萧池说完这句话后,一把把夏桐扔到窗帘后面站着,再把林檐拽到自己腿上,低头摸着他的脸,做出两个人说悄悄话的姿势。 「你们……」 包厢唱歌三分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外头包厢房门被人咔咔的砸开了。 徐舟抹了一把脸,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打开门:「什么事?」 「你们有没有看见三个男的,年纪不是很大,和你差不多大。」 敲门的男人视线约过徐舟往包厢里面看,看见两个小姑娘好像是吓傻了一样坐在里面,角落里面昏暗的地方,还有两个男孩子抱在一起,看着好像下一刻就要亲上去了。 「没有。」徐舟很镇定的摇头,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心里发虚。 那人环视了一圈,没有看见异样,走之前扫过沙发上交叠的人影,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你们这群年轻人,玩得还挺花。」 那群人离开了,包厢里面气氛陡然松懈下来。 徐舟瘫在沙发上,仰头灌了一瓶饮料,连它是杀精的可乐都顾不得了。 「那群人是谁,看着都不好惹的样子,」徐舟抹了一把嘴:「你们二位可以分开了吗?」 林檐从萧池腿上下来,风轻云淡的理了一下刚才被弄乱的衣领:「碰上点事,你们怎么在这里。」 「哎?怎么下来了,接着抱……」刘洋洋和宋思恍惚过来,咳了一声:「你们碰上什么事了?」 「我弟弟不小心把他们朋友的脑袋砸了,」林檐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找我们打击报復。」 「弟弟很勇啊!厉害厉害,」徐舟打了一个嗝:「所以你们刚才就是在躲他们吗?」 萧池点了一下头,动了动刚才因为保持动作而僵硬的肩颈:「但是你们怎么在这里,唱歌吗?来这里?」 主要是这里实在啥人都有,像他们这样的都还属于学生,这里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刘洋洋率先澄清:「我是陪小思来的。」 宋思今天在脑袋上别了一个小发卡,她指着桌上的果盘说:「我是来给这里送水果的。」 宋思家里是开水果店的,负责六月吧的水果供应。 「她们两个都有正经事,就我不一样,」徐舟一挥手,鼻子仰得高高的:「我是来找乐子的。」 第53章 「餵,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徐舟不爽的拍着茶几:「这鄙视的眼神是怎么回事,看不起我?」 这事不用说,林檐和萧池开了一瓶饮料, 很有默契的没有搭腔。 「你们两个!」徐舟怒了:「刚才就不该给你们打掩护,让你们三个被那群混道上的带走。」 「嗯?」林檐和萧池一顿,放下杯子。 「现在知道感激我了?知道那样对我很没有礼貌了?」徐舟仰着头哼哼两声:「如果你们现在向我道歉的话,那我就……」 然而徐舟的话根本没有人在听, 林檐握着拉罐杯子:「我们是三个人。」 萧池似有所感,摸着下巴:「唔……」 刘洋洋歪头, 两手张开:「我以为他们想不起来呢。」 宋思马尾在身后一甩:「现在想起来也不迟。」 第75页 「哥, 萧池哥, 」在窗帘背后, 男孩子的声音微不可闻, 小小的:「那些人走了吗?我可以出来了吗?这窗帘后面有点闷。」 可怜的夏桐,包厢里面音乐声还放着,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他一个人待在角落里面,揪着窗帘, 紧张的连唿吸都不敢大声喘,冷汗都把额头上的头髮打湿了。 这么久愣是没一个人想起来他。 「我这可怜的弟弟哟。」 徐舟打开窗帘,把夏桐拉出来,又是递水又是递零食,还问夏桐想不想来两首歌。 「弟弟是怎么招惹到那些人的,看起来好兇,是不是被吓到了?没事没事, 喝点水压压惊, 唱两首歌不?缓解一下, 吼出来就好多了。」 夏桐手放在膝盖上,拘谨的笑,虽然已经很多次了,但是他还是不能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不用了,谢谢。」 「弟弟真乖,真懂事,想听什么歌呀?哥哥去给你放。」 这嘘寒问暖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夏桐是他亲弟弟。 「喝点水吃点东西,」林檐靠在沙发背上:「看我做什么,我把你嘴缝上了。」 「哦……」夏桐这才拿了一瓣果盘里的橘子,耙耙柑的汁水很甜,干渴的喉咙被润了一下,好受多了。 少年坐在沙发上面吃橘子,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外套,个子又小,可怜死了,细想起来,也不尽然都是夏桐的错。 林檐摸了一把夏桐脑袋:「等会带你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夏桐精神气回来一点:「我想吃……」 期待的东西还没说出口,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不疾不徐,林檐和萧池眉毛一皱。 「是我,」门外的男声很熟悉,他又敲了一下包厢房门:「你们开门。」 「卧槽,这又是谁啊!」徐舟跳起来:「我们要开门吗?」 「开吧,」宋思抿着唇:「是班长。」 「班长?班长看着是和尚那种禁慾系的,」徐舟绕过茶几去开门:「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我……班长,真的是你啊!」 门口的刘杨一身黑色大衣,头髮梳到脑后,带着一块徐舟只在奢侈品店里看见的表,班长这身打扮,比上次拿着大喇叭在公园里面大吼强调纪律的模样要老成得多。 「嗯,是我。」刘杨沖徐舟点点头,走进包厢里面拉上门。 「班,班长,真的是你啊!」刘洋洋结巴着:「刚才我没听出来,小思说是你我还不信,你怎么,在这里啊?」 「班长也是来找乐子的嘛,」徐舟一屁股在夏桐身边坐下:「弟弟,吃苹果。」 夏桐哎了一声,接过切好用牙籤穿上的苹果,还有点恍惚。 「看把我们弟弟吓得,」徐舟拍拍夏桐的背:「班长,你唱歌也要先打个招唿啊。」 「我不是来唱歌的,吓到你们不好意思。」 刘杨把包厢里面吵人的音乐关了,然后在墙壁上找到一个开关,按下去后炫目的灯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稍暗但是并不刺眼的室内灯光。 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动作娴熟,根本没有找按钮在哪,好像早就知道一样。 包厢内瞬间正经起来,虽然亮度还是不高,但是已经不是像之前那样吵闹了,刘杨转身,对上一屋好奇探究的眼神,忍不住弯了眼睛:「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这家酒吧是我家开的。」 「哇,班长有钱人啊,竟然是富二代!」徐舟惊唿:「班长,我能再要两个果盘吗?」 「你要什么果盘,小思家里坏掉的水果都给你吃,别客气,班长,我们毕业来这里唱歌可以不要钱吗?。」 「可以的,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刘杨转头:「我刚刚调了监控,你弟弟用酒瓶砸破头的那个人,是一家收高利贷的人的手下,他们好像有点麻烦。」 「我今天只是过来看看,我正好在楼上看见你们跑上来,接着那群人就找到这边经理说要找人。。」 「那个人,好像是会所里面的心腹,他们老大……」刘杨顿了顿:「和这所酒吧有点关系,他们非要把人找出来,我不能明面上做的太过,好在他们没先提看监控的事,所以我把这边监控删掉先来找你们。」 好像变得有点麻烦了。 没有人说话,空气开始变得实质性的粘稠起来,让人唿吸有点不畅。 「哥,都是我不好,」夏桐低头看着牙籤上已经被氧化的苹果,脑门上的刘海很低落的垂下来挡着眼睛:「那个男人在欺负一个女孩子,我就是气不过……」 「那不是你的错,」林檐拍拍夏桐的头,站起来:「我们先出去。」 「现在吗就出去啊.」夏桐跟着他哥站起来,心情有点沉重,以为他哥要带着他去自投罗网:「哥我一个人去就好,死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和萧池哥不要管我。」 「说什么东西。」林檐面无表情的敲了一下夏桐脑门:「你的脑子里面都是屎吗?」 「我们在其他地方躲一躲,再找出的地方,」萧池笑着摸了摸委屈抱着脑门的夏桐的脑袋:「他们人多,我们报警也没办法和他们硬碰硬,待在这里万一那些人找过来,可能会连累我们同学。」 「都是同学,」宋思摇头:「不用说这些。」 「就是,明明是他们欺负女生,弟弟做了好事,还要躲着藏着,」刘洋洋把夏桐拉回来坐下:「你们别出去了,至少我们现在人多,真打起来也有个帮手。」 第76页 「弟弟不要害怕,」徐舟拍着胸口:「有我在,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林檐还是想走:「如果那些人回来,你们暂且不论,班长怎么办,这家酒吧和那些人也有关系,到时候班长会为难。」 「那就班长先回去,反正那些人也没见过班长和我们在一起,是班长偷偷下来的。」 「嗯。」宋思点头,觉得刘洋洋说的有道理。 「我可不走,」刘杨轻轻摇了摇头:「我要是走了,这一趟就白来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把弟弟装在箱子里面抬出去?」 「好像不太可行,且不说把箱子搬到楼下来的可行性,我刚刚下来的时候,看见有好几个人在楼梯口的地方守着。」 刘洋洋悄悄把包厢的门打开一条缝,伸出一只眼睛偷偷的往外面看,楼梯口的拐角地方,果然站着几个黑色墨镜的男的,他们零零散散站着好像实在说笑,看着并不在意,实际路过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在打量,有一种瓮中捉鳖的沉稳感。 现在他们先出去的可能性也不高了,倒是徐舟他们可以提前一步出去,但是六班同学执拗,就是不走,林檐和萧池也没办法。 给夏桐一个果盘让他抱着吃压惊,几个同学聚在一起商量出去的办法。 「其实也不是没有退路,」刘杨在包厢里面转了几圈,找到了一个通风口:「二楼所有的管道都是互通的,如果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营造一个你们在另外包厢的假象,把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边来,然后你们再爬到最边上的房间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也是可以的。」 「哇,班长,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通风口都是互通的?」 刘杨说:「当时装修图纸我看了。」 刘洋洋同样星星眼:「连这个都知道,班长好厉害。」 刘杨摸了摸鼻子:「家里人要求的,什么都要懂一点。」 班长的这个计划,是两边打一架除蛮力解决之外最实用的办法,建立在刘杨是这家酒吧的管事者之上。 「刘叔,是我,嗯,」刘杨站在门口打电话,借着缝隙看楼梯口的情形:「是这样,刚才201和215的客人说播放设备有问题,你找几个大一点的包厢给他们换一下,再送几盘水果做补偿,嗯,好,不用多说什么,换包厢就是了。」 「我怎么感觉今天班上的男生都这么帅,」刘洋洋靠近宋思小声说话:「萧池和林檐保护弟弟好帅,班长家里有矿好帅,徐舟这货竟然没有临阵脱逃,也还行。」 「弟弟呢?」宋思看向已经忧愁吃完一个果盘的夏桐:「弟弟见不惯女生受欺负,也很不错。」 「弟弟啊,弟弟长得也很不错就是啦,」刘洋洋可惜的摇头:「就是年纪太小了,不太适合当男朋友呢。」 作者有话说: 夏桐(一边吃水果一边埋怨自己):我可真不是的好人吶,连累了这么多哥哥姐姐,嗝儿~这个黄桃好甜。 第54章 楼梯口, 几个男人趴在栏杆上,目光在来往的人群中间扫视。 「彪子,你说老郑也是, 脑袋都开瓢了还不去缝针,非要把那个小男生找出来」靠在墙壁上的男人笑嘻嘻的,看起来不太正经的模样:「要我是他,女人没做上还被一个小男生砸的头破血流的, 都没脸让老大找人。」 「你懂个屁,那个小男生不是老郑让找的, 」旁边的男人笑嘻嘻的:「是老大要找他, 我听崔哥说了一嘴, 这小男生最开始在酒吧外面, 老大让他把他带进来的, 和老郑没关系。」 「没关系这么多人找他,今天和那个什么集团的陈总吃饭二十多个兄弟,都出来找人去了。」 「那谁知道, 」男人摸着嘴巴笑嘻嘻的:「刚刚在包厢里面我看见那小男生长得还不错,白白净净, 细胳膊细腿,反正老大在这方面没有忌口,长得是这一挂的他就喜欢。」 「哟,老郑那事就算了?」 「看老大怎么说,他只让我们找人,在这守着就好了,不怕他不出来, 其他的……」 走廊过道上面突然爆发一阵争吵声:「这怎么有人啊!你们酒吧的人怎么回事, 给我们开了一个有人的包厢, 一打开门人还跑了!」 女孩子的声音很大,又尖又细,听起来不依不挠的,很快就聚集了几个看热闹的年轻男女。 「过去看看。」那几个男人收起懒散靠在墙边的德行,朝喧闹源头走。 走廊上离楼梯口最近的一间包厢。 萧池身体靠着门边,借着ktv包厢的透明玻璃门观察外面的动静。 那几个男人穿过这道门向走廊里面走,最后一个人影离开楼梯口,萧池无声迅速拉开门:「走。」 夏桐当即一个健步蹿出来,林檐和萧池紧跟其后。 二楼的包厢过道上面,刘洋洋还在不依不挠的大声叫嚷,吸引这边视线,刘杨和徐舟从原来的房间里面出来,站在人群后面,安静的挡住三人下楼的视线。 刘洋洋和宋思负责吸引视线,徐舟和刘杨负责观察人群情况,林檐他们负责逃跑。 刘洋洋嗓门大,声音尖,包厢里面的音乐都挡不住,好多看热闹小青年探出头来,好奇的向这边张望。 「彪子,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吵架的小姑娘……」刚才笑嘻嘻的男人摸着下巴,看着人群中间的刘洋洋沉思:「有点眼熟?」 第77页 「刚才我们不挨个挨个包厢找了吗,老大说让我们在楼梯口等着,肯定眼熟。」 人群外围的徐舟和刘杨对视一眼,低头拿出了手机。 「不,不是这个。」男人嘶了一声,突然抬起脑袋,看见了在后面低着头看手机的徐舟。 「我想起来了!」男人一拍脑袋,他抬头看包厢上面的门牌号,指着徐舟说:「你们看这个,这小姑娘当时我记得和这个男生在一起,当时只有他们看着像学生一样,我记得很清楚。」 「是了,我记得当时一路找过来没有敲几个房间就到他们这了,怎么换到这个包厢里面来了。」 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娘的,说不定被这几个小年轻摆了一道。」 没来得及找刘洋洋她们麻烦,几个男人朝楼梯口方向跑去,趁着这个机会,徐舟和刘杨一人一个,带着刘洋洋和宋思上了三楼。 他们到三楼可以直接坐电梯到一楼,因为电梯位置不准确和只有内部工作人员才可以进去,所以他们商量的是先吸引注意力让林檐一行人先下去,然后再由刘杨带着她们到三楼走员工通道下去。 拉着宋思的手,刘杨步子迈得很大,绕过人群的时候,他还护了一下宋思的肩膀,低头单手给萧池发微信。 叮咚一声,萧池看了眼手机,刘杨的消息很短:他们跟上来了,快跑。 但是有点跑不了。 萧池收了手机,看着眼前一身西装的男人,偏了一下头,目光很冷静的从四周一扫而过:「有事?」 林檐拉着看起来害怕到脚软的夏桐,面无表情到了极致,他们从楼梯口下来,还没走到蹦迪的大厅,就在下楼角落的那个地方,被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本来以为跑掉了,结果在门口被逮住了,夏桐被吓得,心情和一瓶子抡在那王八蛋脑袋上有的一拼。 场上劲歌热舞的声音传来,迪厅的温度调的很低,夏桐手心是凉的,脑袋出了一圈汗,他抱着林檐的手,身体有点细微的打颤。 「这位小朋友好像很害怕啊?」男人笑了,把眼镜摘下来放在胸前口袋里,用一只镜腿别着,他笑了笑,眼角笑纹很明显:「这两个看起来和你一样大的人是谁,也是你的哥哥吗?我以为你陈案哥哥只有你一个弟弟。」 「他,他不是我哥。」夏桐说话声音有点抖。 「别害怕,别害怕,小男生们,」男人很温和的摆摆手:「他和陈案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我可是和陈案是好兄弟,我只是想请这个小弟弟过来吃个饭罢了。」 「他刚才不懂事,伤了你们的人,」林檐转头:「夏桐,过来道歉。」 夏桐诺诺低头:「对,对不起。」 「医药费我们会付,精神补偿你们提,」林檐坦然和男人对视:「吃饭就不用了,我们家规矩严,不让在外面吃饭。」 「我们家孩子未成年,」萧池将夏桐轻轻一揽:「说话做事热血方刚,别和他计较。」 「不计较,当然不计较,都是自家,倒是我手底下的人没分寸,」那人看起来很大度,还转头说他的不是:「没有管好,让他们吓着弟弟了,我开个包厢,给弟弟赔罪。」 「不,不用了。」夏桐立即摇头。 「我们不吃了,现在……」 「现在还不饿吗?你是他们的哥哥吧?」男人打断萧池的话,笑了一下:「当哥哥的,就要照顾好弟弟们啊,你们跑了一上午,现在快一点了,该让弟弟们吃顿饱饭再走的。」 林檐皱眉:「我们不吃,有事要回去。」 「有事?是什么大事?」男人挑眉。 「作业,」夏桐小声说:「我还有好多作业没有做完。」 「哈哈哈哈哈哈,对了对了,你们还是学生,瞧我这记性,」男人用力的拍着身边小弟的肩:「都忘记了学生周末是有作业的,要是作业没完成,可能会被老师叫家长的。」 「有点难办了,」男人声音还是很温和,但是脸上的笑没有了,他看着夏桐,很无辜的耸了一下肩:「弟弟,我今天真心想要和你吃饭,要是不能吃顿饭,我会难过的睡不着,怎么办呢?」 好像周围几个卡座上面的人都站起来来了,脸部线条很冷硬的男人盯着楼梯下的三个少年。周围的青年男女耽于酒精麻痹的神经,没人注意到这个灯光昏暗的角落下面气氛有些僵硬。 「哥,」夏桐拽了一下林檐衣角:「我们……」 「待会你在边上站着,离得远一点,最好是找个机会跑掉,」林檐侧身,低声嘱咐:「我和萧池等会再出来找你。」 「哥……」夏桐急得快哭了,这时候他还跑,况且这么多人,万一他跑了,他哥和萧池被浇进水泥柱子里怎么办。 「把这三个小朋友带到楼上去,找个雅间,」男人善意的微笑:「小孩子不喝酒,就上几瓶颜色好看的饮料吧。」 「好的。」 卡座上的几个人围拢过来,高处天花板变化的灯光照亮越来越近的人影,。 林檐一把推开夏桐,和萧池并肩站着,正要动手。 「刘哥,你这是做什么?」 清清冷冷的语气,青年站在楼梯拐角处,浑身散发着酒气,衬衫扣子松了两颗,眼睛眯着看向下面,陈案趴在楼梯围栏上,呵了一声:「这么多人,欺负小孩?」 第78页 「老弟你醒了啊,」男人偏着头,看着陈案脸上的笑意又回来了:哪有欺负小孩,我只是今天和你在街上聊天的时候,看见这小朋友,好像和你认识的样子,所以我叫人把他带进来,说是和你一起吃顿饭。」 男人看着脚刚踏上一半楼梯的夏桐,很惋惜的嘆了口气:「这当中好像有点误会,把弟弟吓到了,这不,正准备向他道歉呢。」 「道歉?」陈案看着三个少年身边凶神恶煞的一群人,轻飘飘的扯了一下嘴角:「这样,道歉的吗,」 「有点冒犯了,快回来快回来,」男人招了一下手,西装革履的他往旁边的人身上一踢,看上去没有什么力道,身边的人倒在地上,好像很痛苦的模样:「看你们这群悍匪,把我们祖国的花朵都吓成什么样了。」 那些人都回去了,夏桐看了看陈案,回到他哥身边,悄悄拉住林檐手腕:「唔,哥……」 林檐握了一下手,轻声:「先别说话。」 这种时候,就不是他们插话的时机了。 「要我说啊,刘哥,」陈案又恢復了之前懒散的模样,领带歪歪的斜在胸前:「你要想道歉,把那个吓到我小朋友的人找过来,跪在地上磕个头,或者是发点压岁钱,虽然我家小朋友可能看不上,至少心意在。」 「你这样,」陈案看着楼下,嘲讽一笑:「还不如打一架来的实在。」 「别生气老弟,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叫刘哥的男人的整理了一下袖口,漫不经心的语气:「以后要见面的机会很多,别把我们的感情破坏了,我把老那个不入流的东西叫过来,给这几个小朋友道歉。」 第55章 不知道陈案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叫刘哥的男人一口一个兄弟,满嘴你我感情深厚。但是听陈案和他对话,虽然客气, 但是语气冷冷淡淡的,好像连最普通朋友的客气都没有。 最后陈案笑了一声,从楼梯上下来,皮鞋踩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 这几个小朋友也不计较你们吓到他们的事,那我就带他们先出去了。」 男人没说话, 不过陈案也没打算听他说话, 把夏桐拉在身边, 带着萧池和林檐往外走的时候, 陈案朝男人点了点头:「刘哥, 我还是要说一句,人家小朋友都是读书人,好学生, 以后是要考大学为人民服务的,和我们这些莽夫不一样, 要是再遇上什么事,直接和我说。」 酒吧夜场不停闪烁的灯光落到这边来,照得陈案神情晦暗一片,他仰着头,明明看不见脸上表情,却让人觉得他的眼神又冷又清:「不要把无关紧要的人牵扯进来。」 陈案出去了,旁边的人围上来:「大哥, 就让他们这么走……」 男人摆摆手, 其他人识趣的退了下去。 「无关紧要的人, 这话说的多教人伤心,」男人摸着下巴啧了一声:「你说陈案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弟弟脸上的表情。」 「什么?」 会场里又暗,夏桐个子又小还在角度,其他人自然没看见,男人看见了,他望着陈案的背影:「弟弟当时茫然的样子真可爱,好像是被伤到心了呢,明明当时我可是以陈案的名义邀请他来这里吃饭的啊。」 旁边的人还是不太懂,男人已经转身上楼了:「给陈案准备的酒他喝完了没有。」 「他喝了一口就醉了,没喝多少。」跟在他身后的人回答。 「还是很谨慎啊,」男人撑着楼梯扶手,走进拐角的黑暗里。 计程车上,陈案坐在副驾驶,繫上安全带:「师傅,我们去……」 「去泉华街。」坐在后座的林檐说。 坐在车窗旁边的夏桐愣愣的:「哥,你要先回家哦。」 「不回家做什么,」他们刚出来,晒着太阳,感受街边人群的喧嚣,林檐看了他一眼:「还想进去喝两杯?」 「不不不,我不想进去,」夏桐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这里不是离我们家更近一点,而且,不先去吃个饭,喝点东西,缓解一下什么的。」 毕竟刚刚劫后余生,他现在还一阵后怕。 「回家做饭。」林檐目光直视前方:「家里什么都有。」 「不吃饭吗?」夏桐哎了一声,看见车子驶过他家附近的街道:「那哥你们先回去,我们在这里下车就好。」 「不用,你先回我家。」 「啊,」夏桐看了前面的陈案一眼,有点纠结,担心陈案去别人家会不自在。 但是陈案一直没说话,从上车开始就没出声,安全带也是司机提醒他才有点恍然的反应过来,然后一直沉默的靠在椅背上,从后面只能看见他线条流畅的下颌骨,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司机往后视镜里面看了眼林檐,默默挪开了踩在剎车上的脚。 他感觉这个在酒吧打车的四人组有点奇怪,明明看着更像大人的不说话,去哪在什么时候下车都听车后座那个少年人的。 开了十几分钟,林檐率先打开车门,萧池从另一侧下来,带着夏桐先进屋了。 陈案坐在副驾驶没动,他看得出来这个少年对他有敌意,所以他连安全带都没有解开,降下来车窗。 林檐果然走到前面来。 「你知道夏桐今天不是自己想去酒吧,是被人骗进去的,」少年高出车窗很多,但他并没有弯腰沖陈案说话,暖色系的卫衣硬是被他穿出了一种冷淡风:「他说那个人捏得他手臂很疼,我们在包厢里换衣服的时候,看见他的手臂紫了一大片。」 第79页 陈案的目光透过车窗看见站在门口的夏桐,萧池已经把门打开了,夏桐却没有进去,站在院门口朝外面看。 这个年纪的小孩脸上表情太好懂,明明白白的就把好奇和疑惑写在脸上,脑袋一偏陈案就能看出来他想的就是,在干什么,怎么还不下车。 春天本来就是花开的季节,夏桐穿着一件过大的牛仔衣,又是站在远处,看着小小一团,陈案收回目光,突然就想到那个躺在病床上发烧抱着他手臂不松手的小少年。 「我知道,今天……」陈案无意识蜷缩了一下落在身侧的手指:「那些人是因为我才盯上小桐的,那个人……」 「我对你的事没有兴趣,」林檐淡淡的嗓音从上方传来:「至少现在有惊无险,是你带着我们出来,所以我可以不提今天的事。」 「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也知道今天的事不是你的错,但是我想说,你的存在对我的弟弟造成了不可避免的危险,并且这种危险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一次出现,」林檐后退一步,眸光垂下来和陈案直视:「他虽然父母很少的时候在身边,但是夏桐也是被长辈好好养大的,我不希望他再出现类似今天的这种情况。」 有问题就规避,其实很好解决。 陈案沉默了一会,他一直保持着上车时靠在椅背上的那个位置,看起来像是酒劲上头,但是眸光黑亮,看着不像是醉酒后打盹的模样。 「我明白,」陈案舔了舔唇:「我会从他家搬出去。」 「这样很好,」林檐点了一下头,却没有一点赞赏的意思,好像那是本该如此的事:「辛苦你了。」 林檐回来的时候,夏桐已经被萧池劝回去,正窝在沙发上喝牛奶。 「哥你们在外面说什么啊?这么久,」夏桐叼着吸管,在林檐身后找人:「陈案呢?他没和你一起进来。」 「他有事先走了。」林檐关上客厅的门,走过来坐下。 「他先走了!」夏桐陡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林檐刚刚坐下,差点被他带到地上去。 「是,他有事先走了,」林檐撑着坐回来,仰头看着站在沙发上的夏桐:「有什么问题吗?」 林檐的衣服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帽子歪在一边,萧池拿着两瓶酸奶过来。 「小桐下来好好坐着,你哥差点摔下去,」萧池给他理好衣服,顺带把酸奶插上递给林檐:「有话镇定一点,好好说。」 看着林檐木着脸喝酸奶的样子,夏桐乖乖坐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哥,」夏桐往窗外看,这个时候一点人影都看不到:「他怎么回去不等我啊,不吃饭也可以叫上我一起走啊,等会我又要一个人回去。」 「你不回去,」林檐喝着酸奶,声音很冷静:「你先在我家住几天,这几天我和萧池带着你上学,早上绕一绕,先去你们高一那边,再去我们教室。」 「住几天,」夏桐啊了一声,很疑惑:「为什么呀?」 林檐一顿,把酸奶放到萧池手里,然后才转头看着夏桐,轻飘飘的问他:「你说为什么?」 「你说今天的事吗?可我没事啊,」夏桐挠头,有愣:「我们不是出来了吗。」 「你躲在厕所里面不敢出来叫没事,你在街上被人拉到酒吧里去叫没事,你被几个在包厢周围追也叫没事,」林檐哼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夏桐,你脖子上顶着的那个东西,和一块木头有什么区别。」 「哥,我那不是……」看出来林檐已经生气了,夏桐靠过去,想像以前那样和他哥撒娇。 「夏桐,那不是小事,」林檐一只手推着他,不让他靠过来:「要是今天我们去的迟一点,或者是没有碰见陈案,发生的后果不是你我可以揣测的。如果他们当时要对你做点什么,不管你是谁,你的父母是谁,我们都制止不了。」 想到昏暗的场所和满头是血的男人,夏桐慢慢把头低下去,扣着酸奶瓶身上的蓝色包装纸,抿着嘴巴不说话。 「今天确实非常危险,你哥也是为你好,」萧池说:「我和你哥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如果我们今天没有从酒吧出来,后果确实可能会很严重。」 「我……」夏桐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握住了林檐的卫衣下摆,揪了揪:「哥,我错了。」 「等会我给大姨打电话,陈案不能再在你家住下去,」林檐瞥了一眼衣服上的手,把他的衣领又扯歪了,但是他没有挪开:「在大姨回来之前,你都在我家住。」 「为什么,」夏桐条件反射的抬头:「陈案他……」 林檐看着他:「陈案是一个成年人,和你也不是亲生兄弟的关系,他还能在你家一直住下去。」 夏桐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捏着林檐的衣角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很轻的松开了。 林檐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打电话。 夏桐坐在沙发上,林檐的衣服对于他来说过于宽松,脑袋上的头髮这一天也跑得乱糟糟的,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像被人遗弃在街头的小猫。 这模样有点小可怜,萧池拍拍他的肩:「你哥说的没错,那些人是因为陈案才把你带到酒吧里去,和他分开一段时间,对你没有坏处。」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爬山可真累呀 第56章 第80页 夏桐长到这么大, 没吃过苦,没受过累,父母宠着, 外婆惯着,还有哥哥替他解决问题,天大的事在他看来都没有大不了的。 他这个年纪,天不怕地不怕, 只要没出事,就不算什么。 十六岁的男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 不让干的事, 半夜玩手机, 上课偷偷睡觉, 进校门爬墙, 总有办法完成他。 陈案的事对他来说也是这样。 不过就是在大街上被人莫名其妙带到灯光昏暗的会所里面去,虚惊一场,只是楼上楼下跑了几个来回还钻了几个通风口, 都不是什么大事。 这人记吃不记打,完全忘记在厕所里面吓得痛哭流涕一边两手发抖给萧池打电话的事。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恣意, 也最是想的开,不见面就不见面,不住在一起就不住在一起,反正放假的时候可以找陈案玩,以后的时间多的是,陈案还说等夏桐考上大学可以去他的公司实习,那样又可以光明正大的赖着陈案蹭吃蹭喝。 至于为什么毕业之后还想找陈案蹭吃蹭喝, 夏桐不明白, 也不打算细想。 想通了这一层, 少年跳下沙发,在客厅地板上蹦了两下,活力又回来了。 「哥,我们下午吃点什么?」 他们出门的时候接近十点,在会所里面一耽搁,现在黄昏的夕阳十分好看。 「你想吃什么?」林檐刚刚打完电话出来,身后就跟着一个卖乖的小子,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推开夏桐蹭过来的脑袋。刚才还好像被人抢了蛋糕的模样,现在又好了。 林檐站在客厅的纱窗前,看了眼头顶只到他耳朵的夏桐,捏了一把夏桐手臂上的肉。 果然没什么份量,林檐收回手,发出一声类似感嘆的气声,现在这个不愁吃穿的年代,还有人长得像是营养不良一样。 夏桐不挑食,好养活,只要是肉煮的不腥,什么都能吃一大碗。 林檐脱了袖子宽大的卫衣,把长袖t恤挽到手肘,站在厨房门口找围裙:「我看看冰箱里面有什么,牛肉吃不吃?」 「吃!」夏桐跟闻到味道的小狗一样,蹿到林檐身边和他一起看冰箱里面的东西:「上次我和陈案出去吃川菜,上了一盘炒牛肉,特别好吃,很嫩。」 林檐想了想,之前吃过的牛肉都是很嫩的,今天他炒应该也没问题;「行。」 萧池从门口拿出来一件他们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的深色围裙,往林檐头上一套,看了眼二人视线交汇的点。 「你们要把牛腩弄来炒?」萧池问,顺带把围裙带子给林檐系好:「那是炖的,炒的话用里嵴比较嫩。」 要说三个人里面,只有萧池是做饭最多的一个。 有的时候大人不在家,三个小孩子聚在一起没饭吃,最后都是萧池拎着围裙进的厨房。剩下两只等吃的货。 「都是肉有什么区别,」林檐这个厨房白痴不了解,他盯着那块肉很不解的抬手让萧池把围裙带子系在他的腰上:「不能炒吗?」 「能炒,不过这的肉适合炖」萧池给他穿好围裙,手抵着林檐的肋骨往下,停在小腹的位置,萧池笑:「吃起来很软。」 「这的肉适合炒,」萧池微微低头,靠近林檐,手往后绕,在林檐的后背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很嫩的檐仔。」 不知道是说肉还是说人,林檐瞥了他一眼,直接抬腿一脚。 那一脚有点狠,冲着下身,萧池心惊肉跳有点狼狈的躲开:「你想做什么?」 林檐皮笑肉不笑:「做了你。」 「……」 夏桐蹲在冰箱旁边拆开一只雪糕叼看着他们傻乐,他哥和萧池哥从小都这样,夏桐已经习惯了。 「哥,」感觉炖东西是个费时间费精力的麻烦事,夏桐咬着梦龙在冰箱冷冻层找了半天,找到角落里面的一笼肥肠:「我们吃肥肠吧。」 学校二楼食堂有个窗口时不时的要供应红烧肥肠,肥油撕的干干净净,炖的十分软烂入味,夏桐每次都能打两份,多吃很多米饭。 「肥肠……」林檐犹豫了一下,想到这份肥肠是被阿姨买回来洗干净再放进冰箱里面,或许,做的过程并不是很复杂:「好。」 短暂的心里建设后,林檐准备在厨房大干一场。 萧池在旁边提醒他要淘米进锅,肥肠焯水要加料酒生姜后,第三次他还没来记得张嘴,被林檐煳了一脸洗土豆的水,然后赶出了厨房。 厨房门被关上了,林檐切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夏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还是很多年前的老片子神兵小将。 「萧池哥过来坐,」萧池被赶出来的时候正好接近尾声,电视上面播放着年青人都很熟悉的片尾曲,夏桐掏出手机,不知道和什么人发消息,手指在屏幕上点得飞快:「我哥今天难得想要洗手作羹汤一会,给他一个机会。」 夏桐头也不抬,萧池在他身边坐下来,没有看见夏桐的手机页面,萧池还是知道:「你在和陈案聊天?」 「嗯,什么?」夏桐一顿,然后立即关掉了手机,扔在旁边的沙发上,那是一种近乎慌乱的动作。 「看得出来你对他的印象很好,」萧池像是没看见,找到遥控器换了一个综艺节目:「你们两个在家的时候,他是不是照顾你多一点,之前我和你哥听你说起他的时候,你好像大多数时候都在抱怨他的个性不好。」 第81页 「陈案那个人……其实还好,没有太大的问题。」萧池不像林檐那样面无表情的发火,夏桐放松了一点,又把手机捡回来,看见微信那头还没人回復,探头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朝萧池聊天。 「他人挺好的,」夏桐说:「之前我发烧快四十度,是他给我买的药,有时候他出门应酬,回来还给我带饭,就……」 夏桐抓了抓头髮,不知道怎么形容:「挺好的,像你和我哥一样。」 夏桐还是小不点的时候,外公外婆有时要去地里干活,他就一个人坐在地里玩泥巴,整个小脸都脏乎乎的。 然后到了几岁的时候,不知道是谁传的他没有爸妈,村子里的小伙伴都不和他玩,夏桐就一个人背着书包上学放学,握着一根小棍子,一路打花打草的回来。 再长大了点,夏桐上初二了,他被父母接到市里面的中学读书,但是爸爸妈妈好像还是很忙,不见人影,夏桐放学回来,家里只剩下剩饭和躺在沙发上瘫着看电视的保姆。 夏桐吃剩饭的时间没有持续多久,保姆的恶行被从乡下来看他的外公外婆撞见了。 当时他吃完饭正在水池边上洗碗,客厅里的保姆磕着瓜子,翘着脚,学着电视里面富太太的做派指挥他洗完碗再去把洗衣机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晾了。 那个时候的夏桐刚刚从乡下出来,没有小伙伴的童年使他有点胆小,这里没有外公外婆,也没有大公鸡狸花猫,也没有金黄的草垛,他害怕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面,对于保姆刻薄的要求,他一个小孩子都不可思议的忍让下来。 夏桐手在洗碗池里,听完这句话偏了偏头,还没应声,就听见玄关处一声巨大的声响,他那磕破一点皮都要当成大事来看待的外公外婆站在门口,袋子里面刚摘下来的水果蔬菜咕噜噜的滚了一地。 后来洗衣机里面的衣服有没有被晾出来夏桐不记得了,那个保姆转过头,被电视光亮照出来的惊慌失措的脸夏桐倒是印象深刻。 夏桐的父母被叫了回来,两个快四十岁的人,在所里被尊称老师的人,在客厅里面被老人训得抬不起头。 「不能养孩子就不要生,生下来又不管,你们自己看看桐桐的胳膊,本来就瘦,这几天一两肉没长,全都退回去了。那保姆是什么人,不管德行怎么样的人都往屋里招,该说你们心大还是笨!」 爹妈被挨骂的时候,夏桐就坐在旁边,手规矩的放在腿上,嵴背笔直,屁股只挨了沙发虚虚的一个边,在自己家里,他拘谨的像个打翻了主人家花瓶的外来客。 那天父母和外公外婆在客厅里面待到很晚,久到夏桐在房间里睡熟了,外面的动静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 夏桐在床上平躺着,睡相很好,他感到有人进来摸了摸自己的头,额头上一片温热。 后来父母在家的时间果然多了,每天至少有一个人在家,就算是两个人实在都有逃不开的时候,桌上也会有做好的饭菜。 那段时间,每天放学回家都有厨房里面的炒菜声和父母的招唿声,夏桐觉得那是他自从外公外婆家出来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但是,日子并不是总如期愿的那样来。 父母在家,总是说不了几句话,总会有电话打进来。 可能是一家人其乐融融聊天的时候,可能是夏桐考试成绩优秀拿了奖状带回来的时候,可能是夏桐说班上的事正开心的时候。父母总会拿着电话,点了接听键,好像是工作上面的事,不能让他们离开的工作上的事。 即便是父母努力的遮掩,试图在夏桐面前营造一种他们很轻松的假象,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们虚假的伪装。 第57章 父母对于工作和孩子二者不能兼顾的为难夏桐全都看在眼里。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呢, 又不是把他扔到街边的垃圾桶里面不要他了,夏桐开始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出太阳减衣服,下雨添衣服, 吃饭的问题他可以点外卖或者是自己下点简单的面条,洗衣服收拾房间什么的,夏桐也做得不错。 夏桐初三的时候长了一截,虽然还不是很高, 但已经从一个小屁孩长成了嵴背单薄的少年模样,他又时常很愉悦的像父母展示他又一个学到手的生活技能。 听话懂事的孩子并不能得到父母过多的关注, 他们反倒会把心思放在另外一件他们觉得很重要的事情上。 中考完, 夏桐上了高中, 好像那段时间爹妈更忙了, 三天有两天的时间不在家, 夏桐几乎一个人生活了高一整个上学期。 其实本来就是这样的,父母在家的孩子抱怨父母管束严厉,父母不在家的孩子又会觉得屋子里面过于空旷, 好像说一句话都能泛起十句的回音。 夏桐放学回来,看着屋子里面空空的家具和冰冷的桌椅, 书包放在沙发上,在厨房煮面的时候又不可抑制的想起来刚来市里读书那阵,父母因为保姆对他的欺负出于愧疚,每天都在家里照顾他的时间。 其实现在这样也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地方,只是有过好的时候,就不可避免的开始对比,如果家里多一个人在, 可以轻松聊两句话, 不小心踢到桌脚也可以随口抱怨, 不像是现在这样除了自己屋里发不出其他的声响。 就在夏桐快要习惯一个人过的时候,父母因为要长期出差一段时间,又不放心找保姆长期在家,然后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陈案。 第82页 陈案大他六岁,虽然公司的事情很多,但是至少每天都会回家,夏桐放学回来,家里总会有一股久违的饭菜香。 夏桐莫名其妙的在陈案身上,找到了一种类似家人的缩影。但是,当林檐说陈案要离开他家的时候,夏桐脑子里面首先冒出来的不是他又要一个人生活了,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不想要陈案搬出去住。 这个情绪的转变夏桐不太明白,也并不想对此进行很深入的探究,所以萧池问他的时候,他只是看了眼窗外残阳血红的天,说陈案挺好的。 林檐家客厅装的是大面积的落地窗,窗帘全部拉开,然后夏桐在边上的沙发上坐着,映着外头的路灯和花枝,很轻易的就让萧池想到小时候回乡下那个总是蹦蹦跳跳奔跑着出来迎接他和林檐的小屁孩。 还是小孩子啊,萧池感嘆着,又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关着门,他没看见什么就是了。 不过我和你哥,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样。萧池觉得小孩无非就是有点捨不得,毕竟夏桐小时候看着长大的一只鸡仔头铁和大鹅打架,脑袋破了一个大口子回来就死掉了,夏桐也跪在鸡仔面前哭得很伤心。 虽然后面夏桐哭着给死去的鸡仔磕头,然后非要拉着林檐和萧池也要给鸡仔磕头,然后被林檐揍了一顿,晚上外婆炖的鸡汤夏桐一个人哭哭啼啼喝了两碗就是了。 「小桐,你哥他……」萧池正想怎么委婉的和夏桐说林檐不是不让他和陈案玩,只是今天那些人来路不明,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人,林檐只是想夏桐不要受到陈案的牵连。 这个年纪的小孩敏感多疑,萧池措辞还没想好,夏桐坐直了身子很用力的在空气当中闻了几下:「萧池哥,这是什么味道。」 客厅里面瀰漫着一种从厨房传出来的,类似于一种臭味和焦煳味参杂在一起的味道,萧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嘴角:「那是你哥给你做饭呢。」 「那是我哥做饭的味道吗?」夏桐疑惑:「我还以为是隔壁的下水道爆了。」 「这个是……」萧池想要解释。 「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我哥做饭呢,」夏桐已经自动过滤掉空气里面成分复杂的气味,两眼憧憬的看向厨房:「我哥好厉害,不像我,只会把煮清水挂面和稀饭。」 「咳,」萧池摸了摸鼻子,委婉的问:「你没有觉得这个味道有点不对劲。」 「味道吗?是有一点,」夏桐吸了一口空气被这个味道熏的头晕,但是他又立即舒展开眉头:「我看陈案有时候出门喷香水,他说香水味分前调中调,还有后调,我哥他做饭也是这个道理吧,等后调出来了,味道就香了。」 「……」 萧池默然半晌,最后拍了拍夏桐的肩:「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嗯嗯。」夏桐用力点头,简直是乖巧等饭的标准表情包。 然后,厨房里面传出来的前调确实有变成后调,但是那是主调没变,反而前调的味道越加浓厚了。 在一阵难言的气味中,夏桐盯着桌子上一盘白花花还流淌着汁水的不明生物,因为憋着气,所以说话有点瓮声瓮气:「哥,你这个是什么?新型病毒吗?」 「大肠,」林檐很镇定的把筷子放在他们手心:「可能闻起来味道不是很好吃,但是这个和臭豆腐一样,吃起来可能味道是不错的。」 萧池就站在桌子边上,接过筷子手都没抬,他看见夏桐这个小憨货好像被说服了那样仰头,一边问真的吗?然后一边将信将疑的夹了一块大肠放进嘴里。 夏桐吃进去了,夏桐开始咀嚼,夏桐面色一变,筷子都拿不住扶着餐桌边缘开始干咳。 「哥,这个吃不了,」夏桐呕吐得生理性眼泪都出来了,他扯了一张纸把嘴里的大肠吐掉,眼泪汪汪的看着林檐:「真的吃不了。」 如果非要让夏桐评论的话,那个口感和味道有点类似于掉进粪池里面的橡皮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檐很好的在保持食材风味上做出了很特殊的建树。 「真有这么难吃?」林檐想举筷子试试,但是看见夏桐差点把胃都吐出来的模样,又把筷子放下了。 既然菜不好吃,就吃米饭吧,反正饿了的话,吃什么都很香。 林檐进厨房去端电饭煲,片刻后空着手出来了。 米洗了,水加了,电源也插上了,偏偏最后一步煮饭键林檐没有按。 夏桐一张脸皱在一起,好像好几天没有吃过饱饭,可怜兮兮的抱着肚子:「哥,我饿了。」 「……你吃点水果,」林檐摸了摸鼻子,罕见的有点心虚,他推了推萧池的胳膊:「怎么办?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出去吃点外卖,那个人都会被饿死信不信,」萧池拍了拍林檐的头髮:「把围裙给我,我下点面给你们吃。」 林檐把手绕到后面去解两根带子系在一起的结,修长的手指捏住这跟带子拉一下,那根袋子扯一下,这样僵持了一会。 林檐转身,对着萧池:「你解开。」 「祖宗,」萧池无奈的嘆气:「活结你是怎么还能打上死扣的,真厉害。」 林檐抬手,指着桌子上的那盘清炒大肠,威胁:「你再说,我把这盘菜灌你嘴里信不信。」 「都给我吃了,你们中午吃什么,」萧池把围裙扣解下来,熟门熟路的往身上一套,端着林檐炒的那盘大肠往厨房走:「在外面等我十分钟,你和小桐一样吃点水果。」 第83页 「萧池哥是把那盘屎,那盘菜端进去了吗?」夏桐叼着一个苹果走过来:「哥,要不咱们出去吃吧,或者吃方便面也可以,不要麻烦了。」 夏桐实在不想再体会一次屎味的橡皮胶了。 林檐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的拍了夏桐的头一下:「你为什么长不高,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夏桐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说他挑食,他委屈的嘟囔:「长个儿也不是吃那玩意啊,哥你这句话有问题,不挑食不是什么都往嘴里塞。」 林檐不说话,就这样盯着夏桐看。 「哥我错了,你别这样看着我,」夏桐被他这模样看得心里发虚,他诚心满满的拍着胸口:「下次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大肠来,我都吃。」 他夏桐可是义气小青年,讲道义,树新风! 「没下次,这辈子都没机会,」林檐绷着脸,想了想又朝夏桐招了招手:「你过来。」 看了眼厨房的方向,林檐把声音压得很低:「等会萧池出来,要是做的不好吃,你就先往门口跑知不知道,那里有一家火锅店,是新开的。」 实在是对自己也没信心,林檐忧心萧池等会端出来的东西也不能吃,他要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 「哥,我明白的。」夏桐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你们俩在那头对头咬什么耳朵?」萧池从厨房里面端着一盘东西出来:「面在锅里,马上就好了,你们先来看看这个,味道淡不淡。」 出现了,曾经是消化器官的肥肠!表兄弟二人立即把脑袋分开来,即便是萧池给它重新回了一下锅,看上去颜色好看了很多,闻起来也很不错也不能改变它特殊味道的本质。 夏桐看了眼桌上的菜,如同炸碉堡深入敌人阵营那般肃穆:「让我先来试吃一下吧!」 第58章 「哥, 我们……」如同之前和林檐商量好的那样,夏桐向大门口跑的脚步一顿,原本视死如归皱成一张包子样的脸舒展开, 夏桐嚼嚼嘴里的东西,发现新大陆一样新奇:「哥,这个大肠好好吃!」 萧池把林檐料理过的大肠重新放进锅里焯了一遍水,洗掉了一些复杂成分的味道, 再把它捞起来,放进高压锅里面加入姜葱, 其他红烧的调味料压了十分钟, 再出锅的时候就变戏法一样神奇的好吃起来。 吃到正常的饭菜, 夏桐由于紧张饿了一天的肚子终于开始进食, 他快要哭泣了。 「哥, 真的很好吃,」夏桐是个好孩子,从这个时候还能把筷子往林檐手上抵可以看出来:「咱们不用往外面跑抢位置了。」 「你这……」 「哥你试试。」 林檐本来想说话, 被夏桐夹了一筷子大肠放进嘴里然后作罢。 「什么抢位置,」萧池站在桌子边上, 身上的围裙还没脱下来,他抱着胸,目光斜斜的垂下来:「你们两个,刚刚背着我商量了什么东西。」 一阵无意义敷衍的唔嗯嗯的声音,林檐也加入了吃菜的队伍,和夏桐趴在桌子上你一口我一口的夹菜吃,在美味的红烧大肠前面, 已经没有人顾得上理他了。 「像是饿了你们三天一样, 小崽子。」萧池没办法, 只能哼了一声到厨房里面捞面。 细细的面条还没萧池大师傅出锅的时候按着纹路放进碗里,一人还有一个金黄的煎蛋,葱花的香味蔓延在餐桌的一角。 萧池煮面是一把好手,从网上找来的教程,尤其是清汤面和油泼面。 在锅里煎一个圆圆的鸡蛋,再加入沸水,冒泡后下面,在碗里给一勺猪油,耗油,生抽,盐,出锅的时候撒一点葱花,简简单单的调料,煮出来的面就是很好吃。 清汤面再配上红烧大肠,那个味道,对于一天没怎么吃饭的人来说,是不可抵挡的。 萧池进厨房下面就去了两次,三个大小伙子差点把一把面都吃空了。 吃完面,夏桐在厨房里面洗碗,萧池和林檐坐在沙发上消食。 夏桐属于嚎得嗓门大,但是吃的并不多的那一类,林檐闷不吭声吃了两大碗,最后还从萧池碗里抢走了最后一份面。 抢食的结果就是撑到了,林檐身子向后倒,歪在沙发靠背上,手捂着肚子,眼皮懒懒的垂下来,这是犯困了。 「你吃这么多,肚子好受吗?」萧池找了一盒消食片出来让林檐吃了两片,然后坐过去顺手把林檐的腿捞在自己膝盖上弯腰帮他揉着肚子:「平时我亏你吃了?小桐不知道还以为我剋扣你口粮自己留着了。」 萧池的手掌隔着衣服在林檐肚子上揉搓,有点重,林檐小声的哼哼,类似于外婆家那只狸花猫嗮太阳的时候被人摸头。 「轻点,要吐了。」这样说着,身体已经全然放松下来,林檐垫了一个靠枕在身上,舒服的窝在沙发里面。 「那当时就不要吃这么多啊,小祖宗,」萧池放轻了力道:「现在怨谁?」 厨房里面夏桐洗碗还洗出乐趣来了,哗哗水声伴着他的歌声穿出来,没有一个字是在调上的,每一句都是对人鼓膜的一种痛苦的折磨。 林檐眯着眼睛,被萧池揉了半天,肚子那种涨得难受的不适感消退了很多,他突然把头一偏:「迟早有一天,我要给他报一个艺术班,专门教他唱歌。」 林檐从来不知道有人唱歌可以把调子偏成那个样子,要不是听见断断续续的歌词,他都以为夏桐洗碗委屈崩溃到哭泣。 第84页 「报什么班,浪费钱,」萧池笑了一声:「给他买两个鹦鹉,左右床头都给他挂上,白天黑夜都给他唱歌,让他以后都不敢张嘴哼唧。」 林檐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挺好笑,睁开眼睛和萧池对视一眼,两个人在客厅笑了半天。 「你给大姨打电话,怎么说的?」晚上风大,萧池扯了一边的围裙给林檐盖着肚子,手还在肚子上给他揉着:「有没有说小桐被人带进酒吧,还差点给人拦在里面不让走。」 「我敢说吗我,他现在不得了,多说两句就要死要活的,」林檐仰着头看着顶上的水晶灯,灯光太亮,眼睛被逼出两滴生理性的眼泪,他把头低下来:「打电话的时候就在旁边听着,我要提酒吧一个字,他能爬在顶楼上跳下去你信不信。」 「这里最高就是二楼,院子里面还有那么多草坪,摔不死他的。」萧池的拍拍林檐的肚子,想到林檐打电话的时候,夏桐确实在和他说话,就是目光一直看着林檐,好像有什么不对他立马就能跳出去。 林檐还在低头捂着眼睛,声音含煳不清:「死掉还便宜他了,就怕摔个骨折残废,后半辈子大姨怎么过。」 「那就是小桐的错了,」萧池凑过去抬起他的下巴:「我看看,眼睛都红了,你没事看什么天花板好看么?眼睛瞎掉换来的。」 萧池细细的擦掉林檐眼角的眼泪,林檐一双眼睛被水洗过更亮了,他推了萧池一把:「我乐意,瞎掉也是我的眼睛,离我远点。」 「行,你们不愧是两兄弟,」萧池放开林檐,坐直了身子,把手放在他的腿上:「一个要跳楼,一个眼睛瞎,老了还有个伴。」 林檐看他一眼,一条腿曲起示意性的往萧池身上一靠:「你再说一遍。」 「别闹,」萧池握着林檐的小腿,把他弯曲的膝盖放平了:「那小桐的事就不告诉大人了?」 「再看看吧,万一今天的事只是意外,他们两个人离得远了,那些人就不会把目光放在夏桐身上,」林檐又把脑袋靠回去:「大人也不容易,挣钱养家还要料理糟心儿子的事,这事完了不用添麻烦就是最好的。」 「哥,我把碗洗完……」夏桐一推开厨房门,看见他哥明晃晃躺在萧池腿上,萧池手还放在林檐肚子上的动作,顿了顿:「你们两个干嘛呢?」 「没干嘛,」林檐把腿放下来,摸了一把刚才被萧池给他擦眼泪弄乱的髮型:「我们刚才……」 「哥你是小孩子吗?还要让人揉肚子,」夏桐突然笑了,像个炮弹一样一下冲到林檐身边坐下来,向后倒在沙发上面:「我也吃多了,我也要揉。」 「……」 「揉揉,揉一揉,」夏桐催促:「以前小时候外公外婆也帮我揉的,哥。」 还有撒娇的,林檐被一声哥叫得伸出了手。 不过那只手刚抬到一半,夏桐又来了一句:「陈案和我在家的时候,有时候我们出去吃自助餐,回来也是他帮我揉肚子的。」 萧池:「……」 林檐:「……!」 要给夏桐揉肚子的手换了个方向:「夏桐。」 夏桐被人拎着后脖颈站起来,眼睛里面被人揉肚子的惬意还没散去,就看见林檐一脸沉重的脸:「哥?」 「……算了,」林檐松了手:「明天周一,早点睡,明早去店里吃早餐。」 林檐家的客房是有的,但是一般来住的人不多,所以床铺上的一堆东西要现收拾。 「男孩子,要有一点阳刚之气,怎么好叫人给你揉肚子,你是吃多了的小猪仔吗?」 夏桐选的卧房里,萧池在铺床单换被套,林檐坐在书桌前面,一本正经的教育夏桐,全然忘记了刚才顶风作案窝在沙发上刚刚被萧池揉了一通肚子。 「你十七八岁,马上二十出头的人,」林檐小声拍着桌:「已经是个大人了,将来大姨大姨父老了,还要靠你照顾,一家人的胆子都在你自己的身上,你得成长起来知不知道。」 还没到十六,父母还正当壮年的夏桐:「……哦。」 虽然听不懂,但是哥这样一定有他的道理,夏桐乖乖点头:「哥,我知道了。」 「在外面,朋友之间即便是再好,也要有一定的界限,」林檐顿了顿,然后夏桐一脸天真的脸:「有时候,维持一定的距离是很有必要的,就比如你和另外一个人很要好……」 萧池从柜子里找被子床单,然后换上干净的床单被套的时间里,林檐一直对着夏桐耳提面命,最后孩子都被说懵了,不住的点头:「嗯,哥,我知道了,你说得对,我都听哥的。」 「好了高僧,放过他吧,你看他眼睛都没光了,」萧池拉着林檐站起来,拍拍夏桐的肩:「小桐快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林檐摸着有点干渴的嗓子:「我去倒杯水,夏桐要不要喝一杯牛奶。」 「不要,我刷牙了。」 今天出了以往十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意外,萧池也在林家睡的,和林檐睡一个房间,挤一张床。 弯弯的月牙随着树梢的摇晃若隐若现,街上不时传来一阵人群的走动声,又很快归于宁静。 不知道谁家传来一两声狗叫,夜渐渐深了,起了浓雾给月亮穿上了一层薄纱,屋子里面拉上窗帘,少年平稳的唿吸声,睡得很熟。 第85页 勐然间,林檐从梦里惊醒,把身边睡着的萧池叫起来:「明天周一!」 于是,半夜十二点,别墅里面的某个房间灯火通明,两个少年坐在白天那个做作业的书桌前,握着笔奋笔疾书。 这就是拖延的下场,他们大晚上还要补明天要交的作业。 第59章 天气越热, 早晨太阳出来的时间就越长,早晨七点过,夏桐已经收拾完自己背着书包出来了。 但是昨天信誓旦旦说要早起的那两个人的屋子大门紧闭, 清晨街道上车水马龙,枝丫间的微风拂过,带着初春的暖意。 夏桐在门口摸了摸头,又吃了几块小零食, 外面已经越来越热闹了。 「哥,萧池哥, 」夏桐趴着墙敲门, 疑心他们是不是忘记家里多了一个人, 已经起床上学去了:「你们起了吗?」 不过那门不用从里面打开, 夏桐只是随手把门把手一拉, 只是想借个力,没成想那扇门没上锁,轻轻一碰就打开了。 「哥, 你们晚上睡觉都不关……」 夏桐走进来,一个门字突然就噎在喉咙里, 上不去也下不来。 窗帘半开,明灭的日光里,书桌上的书凌乱的摆在一堆,地上掉了好几张草稿纸,字迹龙飞凤舞,飘到外太空都没人认识。 床上被子掉下来一半,萧池睡在床边上, 身上搂着个林檐, 两个人挤在一起, 脑袋挨着脑袋,稍微一动就能从床上掉下来。 他哥和萧池的关系一直很好,但是骤然看见两个人竟然睡成这模样…… 夏桐张着嘴,大脑被眼前的景象冲击的一片空白,感觉自己好像碰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要不先跑? 这根本都不是疑问句,夏桐立即扭头,不过没跑出几步,我们的弟弟被书桌绊了一跤,整个人狠狠地撞在桌子上。 「嗷!!!」 书掉下来好几本,夏桐的腹部磕在桌角上,他捂着肚子,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自己是不是快废了,反而飞快的朝床上看过去。 但是刚刚的动静太大,书桌都歪了,萧池和林檐还是醒了。 「夏桐?」林檐早晨先是被巨大的刺耳声响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又看见夏桐抱着肚子压在书桌上面呲牙咧嘴,地上一地的书页卷子。 这位爷早晨的起床气都被疑惑磨没了,他从被子里抬头:「你在干嘛?锻鍊身体岔气了,肚子痛?」 「我我我,我有可能走火入魔了,」夏桐挤出个来:「哥,你们要不要先起床,要迟到了。」 「几点了,我……」林檐撑着胳膊坐起来,一声闷哼之后,他发现手感有点不太对劲。 林檐挪开撑着萧池脖子那只手,低头,二人无言对视半晌。 「……」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 林檐从床上下来,站在衣柜前面找衣服,萧池在床边无声把掉在床下的被子捡回来,都没人说话。 「哥,」夏桐没话找话:「你和萧池哥睡觉还抢被子哈,都睡到一边床去了。」 「昨晚上补作业,有点晚,」林檐从柜子里拿了两件衣服出来,一件递给床上的萧池:「做完就睡了。」 昨晚上他们补作业补到半夜三点半,天知道那时候的林檐和萧池有多困,写完最后一张卷子笔都不知道扔哪去了,两个人倒在床上蒙头就睡。 睡觉之间的被子就没盖好,林檐睡在里面,胳膊露出来一大半,后半夜越来越冷,他扯被子没扯动,就往暖和的地方跑。 迷迷煳煳,萧池被挤到床边上睡着,身边人还在不安分的动弹。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落进来,萧池朦胧间偏头:「怎么了?」 林檐也是半梦半醒的模样,把手往萧池肚子上一摊,睡意昏沉的回:「冷。」 冷啊,萧池唿吸很沉的安静了三秒钟,然后闭着眼睛握着自己肚子的那只手,揽住林檐的腰,将人往自己身上一带,将趴在自己身上的林檐周围的被角掖好,萧池抱着林檐动了动:「睡吧。」 两个人就这样一觉睡到了天亮。 「补作业,哥你们还会补作业!」夏桐有点震惊。 在学校里面,他们两个人在贴吧的照片只要一有人发出来,底下的评论清一色的都是哥哥好帅,我可以!还有些评论夏桐都没好意思看,他不明白,这些学校里面的小姑娘一个个看着正经单纯的,怎么隔着网线就变成了女流氓,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就夏桐班上的女生,就有好几个喜欢林檐萧池的,晚饭有时候不吃,经常结伴到高二的那栋楼去熘达,回来啃冷馒头还激动得不行:「我看见他们两个了!长得真好看,那眼睛鼻子就是和我们不一样。」 夏桐从小看他哥和萧池哥,鼻子眼睛和正常人是不是不一样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群疯狂的女生对这两个人的推崇已经到了盲目的状态。甚至于考试萧池英语没及格,林檐语文刚及格,然后这群丧心病狂的女人会抱着成绩单嘤嘤嘤:「他们这次考试又没及格,真可爱。」 可爱个鬼,夏桐可是见过他哥和萧池做多给他们布置的语文英语作业的时候那阴沉的脸,好像这时有一根线头在他们面前断掉了都是引爆炸药的导火索,那时候的他们恐怖到令人髮指。 但是这些不提,夏桐在这些人的潜移默化下,也觉得这两个人当属一中男神级别的人。 第86页 男神嘛,当然是长得又帅随便学学成绩就很好的人咯,怎么可能还有补作业这一说。 「是的,我们也要补作业,」林檐手里的衣服递给萧池一件,然后看着夏桐礼貌的问:「你想要知道我们昨天忙什么才导致我们需要半夜十二点起床赶作业呢?」 「……哥你们这屋是不是没开空调,好冷,我先下午等你们。」 这阳光明媚大好的天,夏桐硬是抱着胳膊冲出去的。 索性夏桐第一天睡觉择床,起得早,就算是出了一通变故,他们吃完早饭再去学校也是绰绰有余的。 「中午在食堂吃,晚上放学在立德园后面等我们,一起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夏桐朝自己教室跑,回头沖林檐和萧池招招手:「哥你们快回去吧,你们凌云楼还远呢,再不走要迟到了。」 其实也还好,两个高个子少年加快脚步,最后还是在第一节自习前进了教室。 「老徐,小林,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徐舟一个勐扑过来,差点把萧池的书桌掀翻:「昨天晚上怎么不回我消息,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急死了,还以为你们在酒吧没有出来,还是班长调了监控说你们已经出去了,我们才放心。」 萧池很淡定的往后退了退,躲过徐舟的口水攻击后,才把书包放进课桌里:「你昨天发消息了,什么时候?」 「就是十一点二十三分呀,」要不是现在是教室,很有黄霞从各个角落冒出来的风险,不然徐舟很想把手机掏出来贴在萧池脸上让他仔细但是看:「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所以才没有收到我的消息。」 十一点的时候……萧池看了正在把卷子往外拿出来的林檐一眼,摸了摸鼻子:「那时候没看手机,没看见。」 「没看手机?」徐舟更狐疑了:「你们十一点就睡觉了?」 徐舟不相信,现在这个年纪被作业重担压着,被手机上面的花花游戏吸引着,还能出现早睡的奇葩。 「你们出来的时候还好吗?」林檐把物理卷子里面夹着的一张萧池的英文听写放在他桌上:「那些人没有找你们的麻烦吗?」 「没有,我们出来的时候走的是班长的御用通道,嘿嘿,厉害吧!」徐舟仰着头,老得意了:「直接成了尊贵的vip客户,那么大一个酒吧啊!少走了几十年的弯路。」 「徐舟同学,」刘杨转头,手里握着英语报纸微笑:「你是想让全班都知道我们周末的时候去了酒吧吗?」 「……不不不,班长我错了,」徐舟立马惊醒:「等会报纸借我抄一下,我一道题还没做呢。」 「我的给你,拿走。」萧池很大方的把自己的英语周报抽出来,放在桌子上。 「说实话,老萧」徐舟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那张英语报纸,都不想用手拿:「你的英语报纸,十道题里面能对三道都算运气好,你是怎么好意思拿出来丢脸的。」 「这次不一样,」萧池很真诚的调了一下眉毛:「这次是认真做的,我有预感,会很不错。」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徐舟呵呵两声:「然后一百道选择题就对了三十八道,你知道英语老师讲完那套题之后吃了一周的速效救心丸吗?」 「我……」萧池张了张口。 「你肯定不知道,」徐舟跳起来抢过刘杨的报纸就跑:「不然也不会说出来把你的英语作业给我抄这样恐怖的话。」 「……」萧池顿了顿,然后问林檐:「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林檐看着那张英语报纸,一言难尽:「你是不是对你自己有什么误会。」 「你们怎么回事,排挤我?」萧池向后靠让椅子一只脚翘在地上转圈,这才周一第一节课,他就感到这些人的恶意。 「排挤不是这样的,」林檐按着他的椅子,让萧池的椅子四脚都落了地:「周一孟主任最喜欢在四楼巡逻,你是想被他抓住,然后当成典型在大早会上□□吗?」 第60章 两个人赶作业见证了半夜两点的星空, 所以现在课间的休闲活动就不是很热衷了。 下课后的教室,偷偷藏在桌子底下用手机聊天的,吃东西的, 接水打闹的,闹得很厉害。只有后排靠窗的那个位置的两个人,老师前脚走出教室,他们立即脑袋就挨上了书桌, 一分钟时间不到,这两人看模样已经睡熟了。 「他们两个怎么回事, 第一节课就睡, 」徐舟还想问问昨天的事, 一转头的功夫, 就只能看见两个后脑勺, 徐舟和刘杨说话:「班长,你看他们这模样像不像夜里被女妖精采了阳气的柔弱书生。」 「那女妖精应该是这个,」刘杨低头挥了一下全班交上来的物理卷子:「阳气都耗在这上面了说不定。」 「他们俩?不能吧。」徐舟有点不相信, 这两个货除了语文和英语偏科之外,其他科属于用了马应龙畅通无阻的存在, 一张卷子只要没有太难的奥赛题,基本上都可以在规定时间的一半以内搞定。 「就这几张卷子,对我来说可能要一天的时间,但是他们两,」徐舟往后看,满眼嫉妒羡慕:「他们不是做题,是在刷题。」 「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连夜赶作业, 」刘杨把卷子整理好, 准备去办公室交给老师, 他站起来,走之前再一次确认份数:「但是我看卷子上面的字都是连笔,好像很赶时间。」 第87页 这个卷子是下课前几分钟的时候老师在窗外提醒,让把周末的卷子都交到班长那里,下课让刘杨带到办公室去。所以班上同学一个接一个的,哀嚎着,把卷子往刘杨的位置传。 林檐和萧池就在他的后面,卷子也是刚好就在桌子上,所以刘杨第一个收到的是他们的卷子。 拿到卷子第一眼,前面是还是选择填空居多,刘杨都能从他们填答案选项的abcd里面看出本人的浪荡不羁,一个a的横槓差点飘到天外去。 刘杨整理好卷子站起来,然后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两个人:「我去办公室送卷子,等会上课把他们两个喊起来。」 「哦哦哦,好,硕子,你背着我偷吃薯片,给我来一口!」 都是兄弟,上课叫一下什么的都是小事,徐舟满口答应,然后转头就和许硕因为一包零食扭打在了一起。 课间十分钟,时间算不得太长,一带薯片被瓜分完也只是分分钟的事,徐舟一手的薯片渣子,正在找刘洋洋借纸巾插手,广播里的上课铃就响了。 就跟条件反射一样,神兽归笼,都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徐舟站在刘洋洋的位置上没动弹,纸巾揉成一团捏在手里,他好像要去干一件啥事。 上课铃都快结束了,徐舟还站着不动,刘洋洋推了他一把:「你干嘛,上课了,还不回你位置上坐着。」 「那我回去了。」 徐舟犹豫了一下,在中间后排的位置坐下了。 这节课是化学,教化学的是个个子胖胖有点上了年纪的小老头,从不迟到早退,平时都是踩着点进教室的人,今天竟然上课铃响了两分钟后不见人。 老师不在,教室里面就成了闹市,嗡嗡嗡的一直停不下来。 「你们在闹什么,整个楼层就你们班最吵,我从楼梯那边上来就听见了,要造反吗!」门口走进来的却是身材高挑的化学老师,身后跟着刘杨。 教室里面安静下来,同学们看着老师有点疑惑,这节课是物理。 高君手里还拿着一摞卷子,看出底下学生的疑惑,走到讲台上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这节课你们物理老师有事,下午的那节化学课换给他了,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底下的学生齐声回答,纷纷从桌肚里面掏物理书。 「今天不讲新课,讲周末卷子最后一道大题,」高君在讲台上的粉笔盒子里面挑白色粉笔:「你们都还记得吗?」 「记得。」 一阵哗哗的翻书声,刘杨往自己的位置上走,没走开两步,视线顿了顿。 最后一排的两个人还在睡,甚至姿势都没变一下,脑袋枕着手臂,啧,这都吵不醒。 刘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想把两个人叫起来。 「班长,赶紧回座位坐下,班上这么多同学都在等你一个人。」高君就站在讲台上面,抱着手臂,眼底就明明白白几个字,你叫一个试试。 「……」 刘杨拉开椅子坐下,正对上徐舟偷看过来瞪大的眼。 刘杨看了他一眼,目光淡淡收回去:这就是你叫的人。 我错了,徐舟苦着一张脸,想要给他的两个兄弟磕一个,他把这事给忘了。 「你们这次周末回去的作业,我刚刚粗略看了几眼,很多同学做的都是不错的,比如宋思,我看她的选择填空几乎是全对,卷面也很工整,但是有的同学!」 高君陡然停下来,她声音不大,全班都能听清,但是她的性格直爽泼辣,就算是孟古脾气上来了她也能逮着骂。所以这个时候一般都是她开始发脾气的徵兆,全班很有默契的低头盯书,好像对学习生出了莫大的兴趣。 「我一再强调,学习不能代表什么,但是,你的态度一定要给我端正,」高君低头,从一摞卷子里面抽了两张出来,走下讲台:「作业也不多,我这门就一张卷子,还给我敷衍草草了事,那句老话我都说腻了,今天你敷衍我,明天就有其他东西来敷衍你。」 高君拎着卷子走下讲台,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停下了,她伸手扣了扣萧池的桌面:「学霸,放学了。」 萧池还算镇定,觉出不对来还没说话,旁边睡得迷迷瞪瞪的林檐一抬头:「放学了。」 林檐一向冷颜系,鲜少出个乐子,一出就来个大的。 班上都忍不住笑,高君也被气笑了,两手抱胸:「对,放学了,你要不要现在就走。」 萧池和林檐两个坐在一块,脑袋垂下来:「老师。」 「还知道叫我老师呢,稀奇,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 「高老师,现在是上课的时候。」徐舟隔着一条过道也要踊跃发言,为了弥补兄弟,他拼了。 高君遥遥瞥他一眼:「下课来我办公室,有套练习题拿去做,每天做完一页交给我。」 在更加剧烈的笑声中,徐舟垂头丧气,像是落了水刚刚被捞上来的小狗:「好的。」 「你们两个清醒了没?」高君目光移回来,把卷子搁在萧池书桌上:「你同桌这写的是什么,你能看清吗?」 林檐把脑袋凑过来,正要说话。 「你闭嘴,」高君把萧池的卷子递到他的桌子上:「你给我看这张,认得清上面的字是什么吗?」 林檐和萧池:「……」 这个字怎么那么丑,难看的他眼睛疼。 第88页 「在重力为g的情况下,小球向下的加速度为……」 虽然看不清字,两个人看题现做,连蒙带猜的说出来对方的解题步骤,高君一挑眉毛:「不错,口算的速度还挺快,但是你们两个还是要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字还有在我的课上睡觉是什么原因,针对我?还是针对你们物理老师?」 这个时候认错就对了:「老师我们错了。」 「光口头上说有什么用,」高君不为所动:「说,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林檐很老实,一指桌上的试卷:「做作业。」 「……」 「你们两个,下课和徐舟一起来办公室,」高君扯过卷子向讲台上走:「今天要是错一道题,把这张卷子给我抄一遍。」 「好的老师。」这两个人称得上有礼貌极了。 「……是不是因为自己错不了几道题就觉得无法无天了,」高君被这两小玩意气得脑袋疼,她站在讲台上看了萧池和林檐一眼,然后笑了:「算了,这卷子也不要你们抄了,等会大课间我和老孟说一声,你们别去课间操,刚好张老师和韩老师今天都在办公室,你们把周末作业带上,去看看他们就行。」 「哇!高老师这招好狠啊!」 学生们在底下炸开了锅感概,六班谁不知道这两个人见了张老和老韩都要躲着走,不然被逮住又是一阵唠叨,威力堪比孙悟空碰上紧箍咒,让带着作业去找他们,那和找死没多大区别。 林檐和萧池的脸有点黑。 要是不去…… 两个人心里还没想到这个可行性有多大,高君已经在讲台上慢悠悠的画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的图:「你们就是不去也没关系,我可以提醒张老师和韩老师,让他们亲自来找你们,不用客气,这都是我们当老师应该做的。」 高君熟练的在图上标出来几道辅助线:「好,闲话不多说,看黑板,我们先来对小球进行受力分析,重力,摩擦力,还有……」 这个年纪的小孩打不得骂不得,高君教学经验丰富,昨年刚评上优秀教师,深谙要想让他们长教训就要攻心为上的道理。 高君拿着粉笔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 第61章 办公室里面, 韩张二人看见站在门口的萧池和林檐很惊奇:「哟!你们两个今天怎么过来了?是有题不会做吗?」 这可真是稀奇事,这两个人平时在学校里面见了他们都要绕道走,今天主动上门来, 他们都有点怀疑这两个人受刺激还是转性的可能性比较大。 「韩老师,话不要这么说嘛,学生都是知上进的,」张老师撇了撇保温杯里的盖子, 浅浅喝了一口温水然后啐了一下:「知耻而后勇,他们知道自己的成绩劣势很危险, 所以才奋勃发, 小萧小林呀, 你们两个很不错。」 ……那里面茶叶都没有这是在吐什么呢? 萧池林檐:「……谢谢老师。」 「确实, 你们两个这个态度很不错, 至少有点向上的劲儿了,」韩阳本来在改卷子,现在笔放到一边, 靠在椅子上抬头和他们说话:「我之前就说过你们,多考一点分数, 对你们将来没坏处,把心思放在语文英语上,沖一冲全校第一,不要怕比不过宋思,有对比的人生才有冲劲。」 「最近学习累不累呀,有没有什么作业上的困惑,还不累, 看看你们俩这黑眼圈, 昨晚上是不是熬夜看书啦?」 「……」萧池和林檐低头看着地砖的缝隙, 含煳的应了声,熬夜赶作业,和熬夜看书,听起来差别也不是很大。 「行了行了,老师知道你们有那份心,但是身体还是很重要的,回去好好休息吧,学习上面不懂的问题和老师同学及时沟通交流,不要忘记了,快回教室吧。」 到最后,两个老师从学习上到生活上的关怀了一番两个以前老师对他们避之如蛇蝎的同学,甚至于意犹未尽住口的时候,张韩也没想起来问问这两个人来这有啥事。 然后,这两个人也不明白自己哪份心被老师知道了,不过顺利逃过一劫,萧池和林檐还是乖乖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前两天下了雨,今天的太阳就很大,亮的有点让人睁不开眼,狭长的走廊过道有学生在打闹,四月的春光,和煦的荡漾在校园里。 从四楼到三楼,大课间的铃声格外清心醒神,瞌睡没有了,少年走进教室,脖子还是有点低垂。 跑操还没结束,教室里面没下去的人还是有几个。 「哟,老萧小林回来了,怎么样啊?张韩二位大将有没有折掉你们一半寿命。」 其中最欠扁的就是徐舟,这货趁着他同桌许硕不在,光明正大的从人家抽屉里掏出最后一点薯片,把渣都吃干净了,再完好无损的把袋子放回原位,主打的就是一个嚣张欠揍。 「嗯。」林檐点了个头,回到最后一排就趴在桌子上,右手搭着后脖颈,头髮挡住眼睛。 萧池好一点,拿了他和林檐的杯子去接水,路过徐舟身边问:「你们没有下去跑步。」 「嗨,我没去,刘洋洋不舒服,我去医务室给她拿药了。」 「徐舟,闭嘴。」刘洋洋脸有点红,一本书直接扣在徐舟脸上。 「我又没说是哪里不舒服,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不说行了吧,我闭嘴。」 「少说两句,」刘洋洋瞪了徐舟一眼,然后朝教室里另外一个没有下去的女生说话:「张青,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搬下去。」 第89页 教室里面还有个戴眼镜的女生没有下去,张青一直都在收拾自己书桌上的东西,她要换到隔壁班去,改成文科班,所以趁着大课间走廊上人少,想把东西先搬过去一点。 「我收拾好了,你还不舒服呢,不用帮忙,」张青从桌子底下抬起头,笑了笑:「况且洋洋你不是不舒服吗?这时候还是不要动了,好好休息吧。」 刘洋洋这个人,就是听不得别人对她好,哪怕是口头上的,她也要回报过去:「你一个女孩子,连着桌子一起搬多累,让徐舟帮你搬过去。」 徐舟正在往许硕抽屉里藏袋子,听见这话啊了一声:「要我帮你搬过去吗?」 「不不不,不用了,谢谢你。」张青狂摆手,都是一个班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有点猫腻都瞒不过朝夕相处同学的眼睛,徐舟又是帮刘洋洋拿药又是天天在一起吵架的,是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有点意思。 张青怎么好让徐舟帮他搬东西。 「但是,你的东西……」刘洋洋还想说点什么。 张青已经站起来,把目光移到了站在饮水机前接水的萧池身上。 「萧,萧池,」女孩子的脸很红,声音也小小的,忐忑的站在讲台左边朝萧池看过去:「你能帮我搬下桌子吗?」 萧池放下水杯,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可以。」 张青脸红红的抱着书等在一边。 外头跑操的铃声已经停了,走廊过道上又响起少年独有的喧嚣声,萧池抱着书桌走出教室,在窗口睡觉的林檐偏了偏头,脸朝着墙壁,又睡下去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好像男生和女生之间一有眼神上的对视,那好像都是了不得的事,起闹的,打趣的,开玩笑的,非要教室的窗户玻璃戳破了了事。 「老萧,你干什么呢?不是让你去办公室,结果你帮小姑娘搬桌子去啦。」 萧池走进教室,几个凑堆围在风扇底下的几个男生向他不怀好意的挤眉弄眼。 这好像没有什么解释的,况且张青跟在他背后回来了,萧池拿过讲台上的两只杯子:「你们想多了。」 「哎哟,你们想多了。」身后是那群男生阴阳怪气的学舌。 萧池走到自己位置边,看见少年漆黑的后脑勺。 「快上课了,起来喝点水。」萧池拍拍林檐的脑袋。 「……」林檐没动。 萧池坐下来,把杯子拧开,让里面的水凉着,担心林檐睡觉手乱动,萧池把两个杯子都放在他的书桌靠外的位置。 上课铃声响了,萧池刚一转头,林檐自己就从桌子上起来了,一点也不需要人喊。 盯着林檐那张隽秀得过分又平淡得过分的脸,萧池抿了抿唇,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喝点水,小心烫。」萧池把杯子递过去。 眼皮浅浅的垂下来,林檐接过杯子:「谢谢。」 双手接的,还点了一下头。 这会萧池基本可以断定了,生气了,有点难哄的那一种。 「檐……」萧池一声没喊完。 「把你们的生物书拿出来,翻到第二单元……」老黄踩着小高跟,抱着一摞书,噔噔噔的走上了讲台,眼神向下扫了一圈:「有些同学,上课了眼睛看老师,看黑板,不要盯着窗户看,那外面是有金子吗?还有,上课了书都没拿出来,你想怎么样?谋朝篡位吗?这节课你来讲?」 萧池默默的把生物书抽出来。 林檐打开生物书,面无表情的翻到第一单元。 「……」萧池小声提醒:「今天讲第二单元。」 林檐还没说话,老黄一个眼神扫过来。 「萧池同学,」黄霞手指夹着粉笔,推了推眼镜:「在上课之前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没有,老师你接着讲。」萧池换了个端正的坐姿。 林檐默默的把书翻到第二单元。 从那之后,整整一天,萧池和林檐的对话不超过两句,每每都是以萧池的问话开头,林檐简短拒绝和有礼貌的道谢结尾。 「饿不饿,吃不吃面包。」萧池问 「不吃,谢谢。」林檐拒绝 「你看外面有只鸟,还带电,你猜那是什么鸟。」萧池没话找话。 林檐:「……」 「是乌鸦。」萧池给出答案。 「……」 「因为那只鸟被电黑了,所以叫麻雀,」萧池的哈哈两声在林檐的眼神中淡了下去,他摸了摸鼻子:「不好笑吗?」 「其实冷笑话在主角听来不好笑,但是周围人听起来是很好笑的。」前排的刘杨回答了他,让萧池不至于太尴尬,刘杨回过头:「而且答案到底是麻雀,还是乌鸦。」 「是金鸟,」林檐说:「因为沉默是金。」 「……」 林檐说完,又埋头写卷子,他要在放学之前把作业都写完,今晚上早点睡觉。 林檐有个小癖好,不开心或者难过的时候,他总习惯于尽可能的缩小他在人群当中的范围占比,在沙发就待角落,在家就缩墙根,身体朝着墙的那一面,整个人恨不得贴上去。 现在就是这样,林檐一边做作业,一边无意识的往边上挪,最后手臂连着一边的身子都挨着墙面,他的身子还无意识的侧坐,有点像怕萧池抄他作业似的。 林檐这样像一只紧紧闭口的蚌壳已经保持了一个下午了。 第90页 萧池把水和零食放在桌上,就当是敲了敲蚌壳的门:「吃点东西,晚上去吃火锅。」 火锅之神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在卷子上移动的笔尖一顿,蚌壳开门了。 喝了口水,吃了点零食,林檐侧过身子拿起笔:「谢谢。」 饼干还剩了一片,萧池把最后一片放进嘴里,靠在椅子上揉了一把头髮,他想来想去,也不明白林檐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气。 第62章 放学时间, 校门口挤满了了,旁边文具小店里面更是生意火爆,买小说的, 看漫画的,还有吃东西的,全都在这个点出来了。 夏桐的教室离自行车棚最近,他一放学就直奔楼底, 在一众取车同行中牢牢占据首位,凭一己之力把三辆自行车从拥挤的人群中推出来。 在零零零的自行车铃声响中, 左右两只手各把着身侧两辆车的车把手, 夏桐弓着身子, 就这样骑着一辆车带着两辆车就自行车棚上滑行下来。 还没走进, 大老远的, 萧池和林檐就看见夏桐从人群分流中心骑出来。 并且那憨货好像看见他们了,两条腿踩着踏板踩得更欢腾,好比脚下装了风火轮。 不约而同的, 即便是从出教室门两个人都没说上几句话,但是林檐和萧池还是齐齐的后退一步。 天是清的, 风是蓝的,人群的眼神是热辣滚烫的,他们有点承受不来这种突如其来的全场瞩目的焦点。 就算是在少年人居多的校园里面,夏桐这种骑车方式也是稍显炸裂的。 最后还是作为兄长的理智占了上风。 一边反覆懊悔不该把车锁钥匙给夏桐的林檐面无表情的站在路边上,看着夏桐从坡上滑行下来,停在他们身边的时候还来了一个漂移,要多拉风有多拉风。 林檐张了张口, 还没说话, 周围人群的议论声传来。 「哎, 那不是六班的萧池和林檐吗?他们,和这个男孩子认识?」 「可能是,不然在学校里面看见谁和他们俩走得这么近过。」 「那人谁啊?傻不愣登的,显摆自己有三辆自行车吗?」这是说悄悄话的女生。 「卧槽,这兄弟牛逼啊,无臂骑车,六六六,这以后是我六哥!」这是热血青年的高中生。 「你是哪个班的!谁让你这么骑车的!路上这么多人你看不见,万一撞了人怎么办!」这是巡逻到此地的教导主任。 「哎,我……」夏桐还想转头,老实和教导主任搭话。 「傻子,骑车走!」 林檐推了一把夏桐脑袋,和萧池一左一右,长腿一埋,跨上自行车,山地车滋熘一下飞出去。 「哎,哥?你们等等我。」 夏桐在短暂的懵逼之后跟上,三个人瞬间没入人群,徒留孟古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只能看见三个车尾巴。 「那是哪个班的?那是哪个班的学生!哪个班的!」 孟古的无能狂怒在身后渐行渐弱,自行车跟着人流行出校门口,往右边一拐,就上了一条人少车少的小道。 「哥,这条路回去是不是有点绕啊!要多骑十分钟呢,咱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夏桐蹬着车轮子在后面喊:「还能吃昨天的大肠面吗?」 我看你像个大肠面,林檐在心里骂了一声,自行车压过路上的落下来的海棠花瓣,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不知道。」 萧池落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替他们看着车:「今晚上吃小巷子里面的那家火锅。」 「火锅吗?那个也好!」夏桐呜唿一声,看见林檐沉静的侧脸,脚下控制着速度和萧池并行,小声说话:「我哥怎么了?被老师骂啦?」 骑在前面的林檐不说话,黄昏的光影撒在地平线上,给围墙外的天空投下一道昏黄的画布,少年骑着单车,髮丝飞扬,眉眼如画,给画布上落下几片精緻的剪影。 夏桐看着他哥这样,更担心了,这一愣神的功夫,萧池已经先他一大截。 脚下赶紧踩两下,恢復和萧池齐头并进的距离,夏桐小声问:「萧池哥,你们今天是不是语文考试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哥高一第一次考试,带回来的成绩单,外公外婆带着老花眼镜在煤油灯下看了半袖,然后第二天就带着一大堆核桃花生补脑子的东西上门来了。 走之前,还买了两个煮熟的大猪头放冰箱里面,叮嘱让林檐都吃完。 当时是夏天,猪肉又都是煮熟了的,放冰箱也吃不了几天。 最后还是让家里做饭的阿姨滷好,分成小块给邻居送了不少,林檐还带着到学校里面来,和萧池吃了两天的猪头肉盖饭,那时候要不是夏桐还没到高中,不然他也少不了。 这些事都是国庆放假,孩子都回乡下玩,夏桐听见的。 外公外婆围着林檐劝了半天,不知道这孩子根正苗红,长得也眉清目秀的,怎么就学不好一直都在学的语文。 相反,只是英语不好的萧池和每科成绩都不错,虽然没有很拔尖的优势科目但是成绩都很问定位的夏桐让老两口放下不少心。 英语嘛,都是外国人学的,学不好又什么关系,以后说话又不讲洋文,桐桐没科成绩都不错,也不用他们操心,只有一个国文学不好的林檐。外公外婆害怕这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孩子长歪了,唠唠叨叨了一整天,林檐都怕了,牟足了劲,下次考试语文几个了,才敢回去看外公外婆。 第91页 自行车平稳驶出一条直线的车轮一歪,林檐紧了紧手下的把手:「夏桐,我看你精力旺盛不像饿的样子,晚上的饭你别吃了,先回去做作业吧。」 「哥,我错了,别这样对我。」夏桐踩着风火轮又骑到林檐身边,对着他哥取巧卖乖:「我就是出于兄弟亲情关心一下你,别生气……」 骑着单车的少年衣摆蹁跹,像极了盛夏的绿荫和蝉鸣。 小巷子里面的火锅,味道足,辣椒香,特点是最开始吃的时候不觉得辣,在某个停筷的间隙,花椒的麻味一下就上来了,蔓延至整个口腔,配上沾碟,味道真的是一绝。 夏桐是属于又菜又爱玩那一类的,刚吃了两片肥牛,辣味上来了,仰头灌了一大杯冰雪碧,又开始在锅里涮毛肚。 「少喝点饮料,」林檐盯着他,看萧池把夏桐的杯子又倒满了雪碧,就把饮料瓶子放到自己脚下:「你今晚上最后的饮料只有这么多,要喝水就喝茶,其他的没有了。」 「哦,那我要先把茶倒起来凉一会,不然等会喝着辣嘴。」夏桐遵循着七上八下的原则,时间一到就把毛肚捞起来,分给林檐两片,分给萧池两片,剩下的几片就放在自己的碗里。 「不能吃辣还不让点鸳鸯锅,」林檐给他的茶水杯子倒满:「刚才点菜的架势哪里去了。」 刚才,夏桐看着菜单,对上年的半青半红锅分外不屑,看都不看一眼随手翻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位可以生吃辣椒的勇士。 结果勇士没吃一半,冰雪碧倒是干掉了大半瓶,还是大份装的那种。 「我那是条件反射,」夏桐低着头蘸油碟嘿嘿的笑:「我班上有个同学,他出去吃饭要是一点鸳鸯锅就鼻孔朝天看不起人,我和他出去吃了两次,习惯了。」 高中生年轻气盛,哪能受得了这种刺激,当即点了个最辣的锅,没吃几口,又灰熘熘的把锅换成了微辣的鸳鸯,就连最开始叫嚣着说你们不行啊的那个同学都没有意义。 虽然,最后大家一起吃的鸳鸯,然后一个个在厕所门口排队上完才离开的火锅店,但是夏桐一直记得那天说吃鸳鸯锅那同学鄙视的神情,并且次次吃饭都引以为戒。 「你那个同学是不是四川人,」萧池能吃辣,这么久只看见过一次他喝水:「湖南那些地方也能吃辣。」 有一次萧池和林檐准备出门吃酸菜鱼,结果被东西两边分开的商场搞得找不到方向,最后两个人迷迷煳煳的进了一家湘菜馆,那一天,萧池和林檐各自要了两瓶水。 「他家是四川的,他爸爸妈妈工作单位在这边,就把他接到这边来上学,他爸在城西边,他妈在城东边,我们学校刚好在最中间,所以他家买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他爸他妈早上九点上班,他早晨八点半点上课,结果他爸他妈七点就要起床,我那同学还多睡了半个小时,七点半起床,哈哈哈哈哈哈好不好笑。」 好不好笑不知道,反正林檐和萧池看着夏桐这样是挺好笑的。 三个人吃完火锅,推着车准备散步回家,顺道消食。 夏桐肚子里的东西还没消化完,又开始惦记明天的饭,说正兴路上有一家烤肉店新开的,他同学去吃过味道不错,还有一家砂锅粥也好吃,里面的糯蹄花是一绝。 翻来覆去,滔滔不绝,感觉刚刚吃过饭没多久,他的肚子又饿了:「哥,那边的凉皮卷好吃,我给你和萧池哥买一个。」 林檐还没说话,夏桐已经窜到小店门口,眉眼弯弯的像老闆说了一句什么,比了个三,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还是小孩子能吃,」萧池撑着车,在林檐身边感嘆:「吃那么多,还能吃下东西。」 街道两边栽的都是梧桐树,这个时候发了芽,树梢上都是嫩绿的叶子,天边的光线昏沉,街角的路灯开了,两个人的影子和树叶子叠在一起。 林檐偏了偏头,手在自行车铃铛的位置滑了一下,却没有按下去。 「等会他买过来的东西你吃,」林檐说:「我吃不下。」 「那就不吃,」好像起风了,头顶路灯透过树叶落下的光线明灭,萧池的额前的头髮飘起来:「饿了再说。」 「那我今天晚上都不饿怎么办?我刚才吃了好多,」林檐接着说:「夏桐买的东西坏掉怎么办。」 「我帮你吃,」萧池一个人能吃两份凉皮卷:「坏不掉的。」 林檐突然又没了声音,看着地上晃动的树影子沉默半天,张了张口,还没出声,有一只手,很轻的抚上他的头顶。 「檐仔,」萧池摸着他头顶的头髮,带着笑的声音从风里传来:「你不生气了呀。」 作者有话说: 哼哼,他们吃了啥,取决我最近吃了啥~ 第63章 卷凉皮很快就好了, 凉皮都是做好的,只需要刷上调料摆上小菜再捲起来,就是一份满满当当的。 夏桐提着透明食品袋, 左脚一跨,整个人坐在车座上,单手握着车把,潇洒的骑完十几米的路程, 回到他哥站着等他的路灯下面。 「哥,老闆说这是最后一单, 把剩下的菜都给装上了, 这份最多的给萧池哥, 这是你的, 你看多不多?」 「多多多, 」林檐看着就饱了,好像再吃了一遍火锅,他推着车往前走:「我现在吃不下, 等会再说。」 第92页 「给我吧,我拿着。」萧池把两个塑胶袋子挂在手上, 跟着在林檐身后推着车。 夏桐一踩脚蹬子,还抽空把凉皮卷的塑胶袋打开了。 路边的树叶子飞起来又放下,两个少年推着车走在人行道上,吃凉皮卷的少年骑着车,慢悠悠的落在后面,三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成长长一道,在树梢的光影里摇晃。 凉皮卷里面有馓子, 刚刚做出来的脆脆的, 口感十分劲道, 夏桐啃的不亦乐乎,看着前面两个人,又翘着嘴角笑了笑。 他哥好像和萧池哥和好了。 虽然两个人还是没说话,但放学时候那种无形的距离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愧是萧池哥,买个凉皮卷的功夫就把他哥哄好了,夏桐在心里默默的给萧池比了一个大拇指。 或许是夏桐的目光太专注,林檐感觉到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一转头,就看见这破孩子歪歪斜斜的坐在自行车座上,车把也不握着,弯着腰看着前面吃东西,时不时踩两脚车蹬子,距离控制的还挺好,一点都没挨上他们的的车。 「你给我下来,」林檐看了一眼就皱眉:「好好骑,一会不吃能饿死你。」 要是这条路有交警在,说不定就得把夏桐拦起来,定一个妨碍交通罪和影响市容市貌罪,罚他一百块钱。 「哥你要相信我的技术,我之前在外婆家后面的田坎上也是这样骑车的,那都是……」夏桐还没吹两句,就看见他哥一沉的眼神:「我知道了,知道了,」夏桐跳下来,老实用手推着车走:「这样行了吧。」 林檐瞥了他一眼,夏桐凑过去卖乖:「哥,你们有作业吗?今天我们老师良心发现,一点作业都没留,我今晚上可以打一个小时游戏了,你要一起吗?」 「不来。」林檐小小的打了个呵欠,晚上他是要用来补觉的。 「你们作业很多吗?」夏桐不想被拒绝,他想被大佬带飞。 「不多,」林檐微微一笑,在夏桐期待的眼神中接着道:「但是我今天不想打游戏。」 「为什么?」夏桐很震惊:「萧池哥每次叫你你都上线了,你们两个天天打游戏,为什么就不带我。」 「我们什么时候天天打游戏,」林檐把夏桐越说越激动而凑过来的脸推回去:「况且,又是什么时候他每次叫我都上线了?」 「就昨年过年的时候,除夕吃年夜饭看春晚的时候,你们一起打游戏了,还有初三拜年的时候,你们也一起打了,元宵节,你们嫌弃小姨做的元宵不好吃,也偷偷躲到房间里面打游戏,」因为少了两个人,夏桐被逼着吃了两碗元宵,感觉整个人都要变成芝麻馅了,他记得特别清楚:「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 「……」 「你还是学生,打什么游戏,」林檐张了张口,最后正色道:「那都是闲暇时候,明天要是过年,我就陪你打。」 明天当然不是过年,但是他哥也不像是和他开玩笑的,夏桐转头就找他另外一个哥:「萧池哥,你今晚上也和我哥一起睡吗?我们一起打游戏好不好?」 林檐一顿,萧池的车把手一偏,两个人在无风无雨的平路上平白无故的撞在一起,车差点倒了,就像夏桐这样问的一样莫名其妙又突然。 萧池扶着林檐胳膊,林檐抬着萧池的车,好险被在大马路上和两辆车扭成一团。 「那,那个,」一瞬间的功夫,萧池感到额头上都出汗了,他难得的口吃了一下:「今天晚上,就……」 「你们三个都在呢,」一道喇叭声响起,通体漆黑的奔驰在他们身边停下来,萧章一身商务西装,缓缓降下车窗:「小桐过来玩啦!今晚上在哥哥家住?」 「嗯,我家里没人,这几天和我哥一起住,」夏桐擦了一把吃凉皮卷油汪汪的嘴,沖萧章笑:「萧叔叔好。」 「好,好,过来了就多玩几天,你们吃饭了没?」萧章看着乖巧的孩子眉开眼笑,看了眼手錶上的时间:「我带你们去吃海鲜。」 「爸,我们吃过了,」眼看萧池已经打开手机准备打电话订座的萧章,萧池先他一步弯腰按熄的手机屏幕:「现在要回去睡觉,明天早上还有课。」 「哦哦哦,你们还有课,忘记了忘记了,」萧章和天下大多数想要补偿儿女的父母一样,拙劣又每每不得要领:「那,你们上车,我带你们回家。」 「萧叔叔,」不等萧池提醒,夏桐说:「我们骑着自行车呢,放不下的意外。」 「叔叔没看见你们还推着车,是叔叔不对了,」萧章愣了一下,他平常在家的时候不多,好多时候和萧池在一起的时候都和他的母亲一起,像这样单独和少年人相处,这还是仅有的几次,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无意识的摩挲:「那,那就……」 「萧叔你先回去,」林檐说:「这离我们家就五公里,我们也就几分钟回来。」 「好好,好,那我就先回去,」萧章笑了笑:「小池,爸爸先回家等你啊。」 萧池顿了顿,手腕很轻的像里侧抬了一下。 「好,」萧池说:「你先回去,我和他们一起回来。」 黑色大奔缓缓消失在道路尽头,夜晚的风更大了,骨头一阵一阵的泛着冷。 夏桐左看看,右看看:「萧池哥,那你是不是今晚上不能和我们打游戏了。」 第93页 「想想你上学期倒退七名的成绩,打游戏,」林檐踩着踏板骑上自行车,握着把手脚下一踩,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可能你手机里面游戏都剩不下,把外公的老年机给你用。」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消瘦挺拔的身影在灌木丛道中唿啸而过,夏桐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那是我们年级来了几个转校生,都是从江苏那边转过来的,那边的学生都是变态,哥你不要坑我……」 十分钟没到,三辆自行车就到了家门口。 夜凉如水,萧池站在院墙底下,单肩背着书包,弄得他的衬衫外套有点皱,他看着林檐,嘴唇动了动。 「萧池哥,你晚上真的不和我们一起打游戏吗?」夏桐不死心,机会难得,他不想错过。 「人家父亲回来了,你懂点事,回自己屋去睡觉。」林檐毫不留情拖着夏桐就往门口走,侧脸在夜色中留下一道干净利落的剪影,他沖萧池摆摆手:「明早上我们去吃小馄饨,七点十五起床,不要忘记了。」 「萧池哥再见,明天我想吃土豆丝饼哥。」 「我看你像个饼。」 林檐把夏桐拎着回了屋,开了灯让他自己回屋睡觉,在夏桐贼心不死还想引诱他去峡谷里面傲游一番之后,林檐冷冷的拔掉了家里的网线,并且打开了家里的信号屏蔽器,在夏桐不可置信且痛不欲生的眼神里他安静的关上了自己卧室的门。 门一关,夏桐在外面撕心裂肺的「哥你怎么这个东西还有啊」的叫嚷声当即就消失了,林檐把书包放在桌子上,没带什么书,只有一本辅导书,是用来预习明天要学习的物理的。 林檐进浴室洗了个澡,好像下午断了一会电,热水器是凉的,他被兜头淋了一阵冷水,好在没多久就出了热水,林檐洗好了出来,手脚还是冰凉的。 带着还在滴水的头髮,林檐坐在书桌前面打开课本,书桌正对着窗口,早晨出门时开窗通风,到现在也没关,林檐坐在椅子上面拿起笔,目前他也懒得关。 肩头的睡衣被打湿了一大片,夜风凉凉的吹进来,林檐扯过两张纸,打了两个喷嚏。 这个点很静,窗户外面花坛里的小虫子都不叫了,书上面的字却是一个一个泛晕,林檐眼前发花,一句话都没看进去。 撑着在书桌前面做了一个小时,也不知道那章节的书有没有看进去,林檐脑袋昏沉得厉害,觉得浑身都冷,他站起来,躺到床上去,迷迷煳煳的,唿吸声很重。 不知道过了什么时候,林檐感觉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根本没有睡着,身上盖的被子很厚,还是很冷,脑袋也疼,唿吸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通畅,哪里都难受,但是林檐身上好像被绑了东西,沉甸甸的压在床上,怎样都动不了。 林檐趴在被子里,闭着眼,好像很累,但是头疼得睡不着,朦朦胧胧间,林檐听见一声轻响,是窗户打开的声音。 「怎么窗户打开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来。 林檐感到被子被掀开,自己的衣服被人摸了摸:「头髮没干就睡觉,衣服都湿了。」 虽然很不舒服,林檐还是醒了,他皱眉睁开眼,看见萧池坐在床边,手里已经把他的睡衣扣子解开了两颗。 「你怎么过来的?」林檐嗓子干得厉害,脑袋睡在枕头上,一偏睫毛合拢,看模样又要睡过去。 「我爬墙过来了,你怎么这么烫?」林檐一偏头,萧池手指触到他颈侧的皮肤,比正常的温度要高些,皱眉的人换成萧池:「檐仔,你不是发烧了。」 林檐不说话,只想睡觉,萧池托着他的两臂把人从被窝里面抬起来,摇了摇:「你哪里不舒服?」 林檐脑袋软软的垂到一边,摆明不想理他。 萧池没办法,先把人的湿衣服脱掉,再把枕着睡的湿枕头也换掉,好在林檐的头髮早就在被窝里面被烘干了,不然他还要被萧池抓着吹头髮。 身上没有湿衣服不舒服的贴在身上,被子里面暖和了很多,林檐窝在被窝里面缩成一团,又快要睡熟了,萧池泡好一杯沖剂拿着几片药到床边。 「檐仔,起来吃药,」萧池把人轻轻的从床上抱起来,用被子裹着,坐在床边,萧池一手抱着人,一手拿着水杯递到林檐嘴边,耐心的低声劝:「你有点发烧,三十八度,吃点药再睡,吃完药你就不难受了。」 林檐闭着眼,脸蛋因为在被子里蒙头睡所以红扑扑的,他脑袋垂在林檐肩膀上,张嘴,小口小口的喝完那杯沖剂。 喝完沖剂,萧池又哄着吃了两片药,才把人放下去睡觉。 作者有话说: 哼哼,我回来啦。 第64章 吃了药, 萧池抱着烧得滚烫,睡得迷煳的林檐在被窝里窝着,期间因为太热和萧池的禁锢让林檐十分不舒服的想要把手脚伸到被子外面, 但是都被萧池一次又一次的抓回来。 后半夜林檐醒了。 床头檯灯开到最微弱的灯光,衣柜的轮廓模煳,林檐感到腰上有什么东西,一偏头, 被褥起伏的轮廓尽头是萧池。 「你醒了?头还疼不疼?」几乎是林檐醒过来的同时,萧池就把眼睛睁开了, 他把林檐往自己怀里揉了揉, 然后和林檐碰了碰额头。 倒是没有之前烫了, 萧池坐起来, 把被子一圈一圈往林檐身上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为什么睡觉不关窗户?谁让你湿着头髮上床睡觉的?」 第94页 萧池来的时候, 林檐身上的衣服还是潮潮的,冰凉一片,人还缩在被子里面发抖, 看着可怜又可气。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吃了药被萧池搂着睡了一宿,出了一身的汗, 林檐睡了一觉,除了声音有点哑之外精神看着还不错。 「十点左右。」 「那你爸……」林檐还记得萧叔叔今晚上回来了。 「别理他,老头子只是拿一份文件,」仗着林檐成了蚕宝宝,萧池捏了捏他的脸:「早上六点的飞机。」 正好屋外响起汽车行驶过路面的声音,萧池脑袋一转,从窗外收回目光:「你信不信, 这就是老头子出发去机场的声音。」 说来萧总有点可怜, 四十五还没到, 就被自己儿子开始喊老头了。 「哦,」林檐的目光懒懒的垂下来,盯着床上被子的凸起看了一会,问:「现在几点了?」 「五点十六,」萧池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把林檐往自己身上抱了一下,刚才有点往下滑了:「要不要再睡会,今天还能去学校吗?要不要请假。」 「不用,」林檐觉得自己好多了,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相反还以为一觉睡了七个小时现在有点睡不着的精神:「我不睡了,你接着睡。」 「我哪还睡得着,」萧池一嘆,脑袋搁在床头柜上,手搂着人一拍:「一整晚就没睡熟,半小时就醒一次,现在看见你不烧了,我是一点瞌睡都没了,全都叫你磨走了。」 林檐默默的摸旁边的被子,把它们往萧池的方向扯。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萧池笑着抱着林檐一晃:「昨天白天和我闹脾气的时候怎么想的,叫了你那么多次都不理人,又是为了什么发脾气?」 萧池一直在想,林檐是为了什么事生气,他梳理了一遍林檐不理他之前的时间,没有发现头绪,只有班上的女生叫他帮忙搬了一下桌子。 但是从小到大,他们两个收到的礼物书信和当场告白不知道有多少,都是以此打趣,生气都是不至于的。 林檐抿了抿唇;「不是发脾气。」 「不是发脾气是什么,使小性子?」萧池倒没生气,反而还有心情开玩笑,他听林檐的声音有点干,把床头晾着的保温杯拿过来:「喝点水。」 林檐被小口小口灌了小半杯温水,他舔了一下唇瓣上的水珠,顿了顿,小声说:「我只是,有点烦。」 五点的天还是黑压压的阴沉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林檐裹着被子,眉毛轻轻的拧在一起,他坐在萧池身上,脸上很罕见的出现了那种迷茫又有点自责的表情。 萧池挑了挑眉毛,把林檐的肩膀掰过来,像提着一只小猫仔那样,和他面对着面,轻声问:「烦什么。」 檯灯的灯光给林檐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他眸光抬起来,好像看着萧池,又好像看着虚空发呆。 「烦我自己,」盯着萧池看了一会,林脸上是一惯的冷然,像一个十几岁的中二少年一样:「像个傻逼。」 刘洋洋和徐舟两个人的关系在六班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存在。下课的时候,徐舟老喜欢找刘洋洋说话,值日换水擦黑板,每次轮到刘洋洋的时候,这些活都是徐舟来。 这种有潜在暧昧关系的人,大家一般都会避免误会起闹他们与其他人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生气吃醋,倒不如说林檐郁闷烦躁更多一点。 林檐又好像突然累了,卸了力气,脑袋倒在萧池肩膀上,头顶的髮丝扫过他下颌,像羽毛掠过一样。 「萧池,」林檐说:「是不是以后,其他人起闹你和别人的时候,我只能在旁边看着。」 在大家都在打趣萧池帮忙给小姑娘搬书的时候,林檐一句话也不能说,只能趴在桌子上装睡着,想要动一动,还要装作被吵醒的那样。 林檐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裹着被子,整个人被萧池抱在身上,萧池那张英气的脸就在距离很近的地方,如果他低一低头…… 「萧池,」林檐说:「你把脑袋靠过来一点。」 「做什么?」萧池这样问,但还是在林檐说话的同时把头垂下来,靠近他的唇边:「你是……」 林檐就抬起脑袋,嘴唇在萧池侧脸上轻轻一碰,很轻的一下,就像蝴蝶刚刚停在花蕊上被吓到了,眨眼就飞走了那样迅速。 萧池的唿吸陡然间变的很沉。 林檐向后一退,唇角勾起,浅浅的笑起来,但是看不出来有多少愉悦。 都是成年人,十六七岁的孩子比外婆家里的门框还要高,哪有什么不懂的。 没有正常的同学会抱在一起睡觉,没有正常的好朋友会如此的迁就对方,更加没有正常的兄弟像现在这样靠在一起,在夜深人静的晚上亲吻对方的脸。 两个人都不是傻子,都懂这是什么意思。十几年的时间,他们明白自己的感情是什么性质,只是喜欢,只是离不开对方,不关其他的事。 外头的天渐渐的亮了,窗帘挡得住天光,挡不住城市早起的车水马龙,隔着一道窗户,两个少年仍旧在微弱的灯光里面靠在一起偏安一隅。 「你就是为这个不开心?」短暂的错愕过后,萧池回味着脸上柔软的触感,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他把林檐抱得更紧了,嗓音微沉,但是挡不住愉悦:「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明天就去学校说我们在谈恋爱,让他们以后都别来烦。」 第95页 「你想死不要带上我,」林檐很有礼貌的说:「谢谢。」 今天萧池敢嚣张的这样干,明天萧章就敢打断他的腿,这算是关系正式说开的第一天吧,可能马上就要被棒打鸳鸯各自飞了。 「自己憋着生闷气,我想做点事哄你开心,你又泼我凉水,」萧池占尽了口头上的便宜,整个人却抱着林檐左右摇晃,稀罕得不得了:「檐仔,你可真难哄。」 林檐刚想说其实你可以不用哄的,下一刻萧池就把脑袋垂下来,和他的脑袋挨在一起,然后像两只幼崽互相安慰的那样蹭了蹭他的脑袋。 「檐仔,你在愁什么呢,明明我就在你面前我们两个从生下来就拴在一起,到老到死我也不想和你分开,」萧池说话的气息就在林檐耳边,泛得一阵酥酥麻麻的痒,他说:「先不用着急,日子还长。」 以后的日子还长,那点因为占有欲作祟而生出的烦躁感可以暂且略下。萧池是林檐的兄长,也是林檐因为年纪不能宣之于口的人,即便是外人再怎么看,只要他们自己心里想得清楚,好像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困惑的。 林檐被萧池圈在怀里,厚重的心思放下,思绪就有点飘,他头陷在被子里,眼皮阵阵的发沉。 朦胧间,萧池突然问:「刚才那一下,算不算初吻?」 「什么?」林檐睁开眼睛,想到他可能说的是赌气的时候亲的那一下。 「应该不算,」林檐想了想:「要亲到嘴唇才算。」 「哦,要亲嘴啊。」 萧池在头顶很轻的咕哝了声,林檐又把眼睛闭上,现在这时候,说不定还能再睡会。 睡意昏沉间,林檐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抬起来,萧池的气息凑得很近,人又好像在细微发抖一样,在他面前停着,不知道要做什么。 如果是之前还在生闷气的林檐,可能也就由着他去了,可是现在的林檐是被萧池哄好了的林檐,这个林檐可是脾气很大,一点也不惯人的。 「你要干,唔……」 刚睁开眼睛,林檐想要把萧池推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好好睡个觉,没说三个字,萧池压下来,唇上是软的,林檐猝然长大了眼。 两个少年都是第一次,青涩,紧张,试探,一旦尝到了点甜头又不想浅尝辄止,昏暗的屋子里响起少年唇齿间压抑不住的喘气声。 初春的风在晨晓拂过树梢,天边第一道金色的微光亮起的时候,床头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来,林檐嘴唇红滟滟一片,萧池盯着他,眸光渐暗,手指抚过林檐泛着水光的眼尾,偏头又要亲下去。 「你等会,」林檐喘了口气,抬手抵住了他:「自己刚才说来日方长,现在这又算什么,你又不是我的男朋友。」 不算男朋友,林檐不给亲。 第65章 清晨的雾还没有散去, 昨夜的大风吹了一宿,地上落了一地的海棠花瓣,老人拿着扫帚在地上一扫, 青石板上留下丝丝缕缕竹篾的痕迹。 房间里的窗帘还是没拉开,一点微弱的天光透进来,床上的被子掀开半截,露出少年漆黑的发顶。 「你放开我, 」林檐推着萧池又要压下来的身子,眼尾带着潋滟水光, 整个人往床脚的方向挣, 他喘着气:「萧池, 你这样是……」 气没喘匀, 话没说话, 萧池揽着他的腰将林檐往下一带,被子又盖回两个人的身上。 「我哪样?」萧池带着笑,懒洋洋的俯身下去, 压实林檐身边被子:「盖好了,不要又着凉发烧。」 「唔, 你……」林檐说话,又叫萧池堵了回去。 房间角落处,又响起细微又暧昧的水声。 林檐在被子里面,被萧池抱着,又黑又热,唇上触感湿软,他揪紧萧池衣服, 出了一身的汗。 到底是顾着林檐还在生病, 萧池人在怀里, 也只敢轻轻的亲,绘着唇瓣,抵开牙齿,找到柔软的舌,再细緻纠缠。 这种感觉就好像水里开满了花,云彩落下来变成棉花,然后棉花云带着他们在水面上破开花朵滑动,天边是绯红的夕阳。 萧池活了十几年,此刻才切身体会到上瘾是怎样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他手指穿过林檐的头髮,将人的脑袋抬起来,他还想要更多。 这一下有点用力,林檐哼了一声,泄出一丝气音,有点类似于小动物被打扰到的哼唧。 萧池勐地一顿,身体有点僵硬。 「怎么了?」林檐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朦胧,太热了,他想要掀开被子,手还没抬,他就被萧池握住了手腕。 「檐仔,」萧池嗓子哑得厉害,他艰难的支起身子,说话好像冒着火星:「我好像,不对劲。」 林檐也察觉到了,静默半晌,他默默把手腕从萧池手心处挣开,转而向下。 布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动静里,萧池一声闷哼,他头上也出了汗:「檐……」 「别说话,」林檐脸上烧得厉害,不过藏在被子里面看不见,他收拢手心,抿着唇,声音冷淡:「你闭嘴,不然我就弄死你。」 太阳出来了,外头的花开得正好,花蕊上的露珠还未干,闪着朝阳的光泽。 ——— 早晨七点十五,本来应该是一个积极勃发,精神饱满的时候,但是夏桐坐在门口,抱着书包,像个霜打了的小白菜。 萧池哥啥时候过来的,他怎么现在这个时候洗澡,会有正常学生早上七点起床洗澡吗? 第96页 浴室的水声还在哗哗的流,夏桐看见他哥镇定的在书桌前面收拾书包,满心疑惑,一肚子的问题,又干巴巴的不敢问。 「哥,哥……」夏桐揪着书包带子,小声开口。 林檐在窗户边上回过头,没说话,只是抬眼扫过来。 「我我我,我就是想问咱们早上吃什么?」夏桐立即站起来,站得笔直:「要不要我先下去买早点,我看见楼底下有买豆浆油条包子的。」 「去吧,你看着买,」林檐把目光收回来,在微信上面给夏桐转了五百块钱:「昨天你不是说想吃小馄饨,对面那家阿婆包的就很好吃,你给萧池打包一份大份的,不要加辣,少要点葱花。」 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已经条件反射点了收款的夏桐被林檐推着走了几步,等他到馄饨摊子的时候才想起来,昨晚上什么时候要吃小馄饨了?喜欢池小馄饨的不就是萧池哥吗! 萧池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穿好衣服了,衬衫外套,浅色长裤下踩着拖鞋,他一边走一边用毛巾擦头髮上的水:「小桐在哪里?我刚才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 「买早饭去了,」林檐把书包收拾好,单肩背着,手里还提着萧池的书包:「吹风机在柜子左边的第二个抽屉,你吹一下头。」 「我不吹,头髮没怎么湿,」萧池只是沖了个澡,也只是发梢的位置沾了点水珠,他快速在头上用帕子擦了几下,头髮半干不湿的搭在额前:「一会就干了。」 「嗯,」不吹就不吹吧,林檐点点头,准备往门口走:「那就去楼下,夏桐过会把早点买回来……」 剩下一个没说完,因为他被扯到一个带着微微潮气又很干净的怀抱里。萧池往外面看了一眼,确认某个不速之客不会再一次敲门偷袭时,他低头,迅速的在林檐唇上亲了一口。 动作流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干过很多次这样的事一样。 亲了一早上,已经被亲麻了的林檐淡定的从萧池手臂上退开来站直了,并且熟稔的扯了扯被萧池弄皱的衣服。 「你还有这个心思,」林檐拍拍萧池的肩膀:「我以为你被吓到了,终身不举呢。」 「说得你好像没有被吓到一样,」萧池的脸有点黑,他掐了一把林檐白皙的脸颊:「是谁差点滚下床,你忘了。」 「哦,」林檐看了他一眼,脸上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淡定:「所以,这就是你弄了你自己一身大早上不得不去洗澡的理由。」 「你……」萧池一时语塞,想要咬死他。 少年人血气方刚,容易冲动,一点撩拨都受不得,不管是他人还是自己的。只要一上来了,就是天方地覆,今夕何夕都不记得了。 连夏桐的敲门声响了四五下才听见。 「哥,你起床了吗?七点了哦。」夏桐在门外喊。 隔着一扇门,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屋里的人自觉亏心,像被逮住了命门。 更是慌得厉害,一向镇定的少年有点慌,林檐身子往后一倒,旁边就是床沿,眼见着要掉下床,萧池赶紧去拉,忙乱间,不知道触到什么东西,林檐手下一紧,萧池一声闷哼,他身上的衣服连着林檐的手一起脏了。 所以夏桐敲开门看见的,就是一个神情有点微妙的他哥。 林檐穿着睡衣擦着手,眼角微微发红,脸上神情类似于严肃,又有点心虚,细看之下的话,夏桐竟然还发现他哥嘴唇轻抿,眼底神色还有点被打扰到的不满。 「个,哥,哥,」夏桐打了个哆嗦,收回刚才因为敲门没动静而改成砸门的手:「我,我我怕你有什么事,敲了半天没动静。」 夏桐的声音越说越小,好在林檐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就让开了门:「进来吧。」 夏桐只跨进了一只脚,就听见浴室有人在洗澡的声音。 「???」 疑惑还没来得及出口,夏桐就眼看着他哥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套衣服,走到厕所门口,招唿都不打一个,直接拉开门。 里面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走了衣服,萧池的声音传出来:「谢谢。」 夏桐:「……!!!???」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在他眼皮子底下变化的,他怎么不知道! 震惊的时候,夏桐错过了最佳问话时机,林檐已经换好衣服,站在书桌前收拾东西,沉默不语的态度给了夏桐不少精神上的压力,剩下的时间,他就是想问也不敢问了。 所以他只能忍者满腹疑惑,委屈的坐在门口,等他一个哥哥收拾东西,另外一个哥哥洗好澡出来,一起上学去。 可怜的夏桐啊,他不知道一晚上的时间,两个男孩子会经歷怎样没皮没脸的蜕变,各种之前羞于启齿的事情都能表达,并且在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是他撞破了最后的场面。林檐没把他收拾一顿已经算是很心慈手软了。 「不提那个,」萧池无奈的吐出一口浊气,到底也不忍心把林檐怎么样,他拉着林檐的胳膊,将人左看右看,上下仔细看了个遍:「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昨晚上发烧的温度倒是降下来了,头还疼不疼?今天不如就在家休息一天,我请假陪你。」 现在想起来他昨晚上发烧了,刚才在床上压着人不让走的又是谁,林檐睨了他一眼:「我们两个都不去,你让夏桐一个人去学校,他在路上哭的眼泪能发洪水你信不信?」 第97页 「……他不去学校在家里做什么,高一的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萧池说。 虽然对夏桐一向宽容,但萧池觉得男孩子还是要坚强一点,如果能稳重识趣一些就更好了,比如大早上不要敲别人的房门。 「我没事,好多了现在,头不疼也不晕,可以去学校,」林檐挎着书包下楼去,感嘆自楼梯口传来:「学生就是要有学生的样子。」 在班上睡觉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萧池把毛巾搭在椅背上,拿过来林檐肩上和手上的两个书包,和他一起下楼:「那就等会吃完早饭喝一包感冒沖剂,带一瓶枇杷水去班上。」 「我不要,」林檐打了个哈欠:「感冒药吃多了打瞌睡,今天二三节是老黄的课,会罚站的。」 「罚站也要吃药,谁让你晚上睡觉不吹头,窗户也不关,生病不吃药怎么才会好?」 「我已经好了,不吃。」林檐态度坚决。 「不会打瞌睡的,」萧池就放低了声音哄:「上课的时候我帮你看着,老黄过来我就叫你。」 刚刚提着早点进门就看见他们在楼梯口讨论吃不吃药的问题的夏桐:「……」 怎么回事,怎么他从这两个人身上看出来一种打情骂俏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啧,我怎么感觉这章要被锁。 第66章 昨晚上感冒发烧, 早晨又五点醒的,胡闹了一通,林檐坐在班上, 语文书拿出来的时候,没什么精神的他就开始犯困了。 眼皮垂着,脑袋低下来,靠着墙, 听着诗歌鑑赏更是催眠,林檐眼睛合上就睁不开, 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 他打瞌睡, 萧池就替他看着, 讲台上的老张带着镜片依旧锐利的目光向这边一扫, 他就在桌子下面拍拍林檐的腿。 好像读书的时候, 窗户外面的太阳都很好,反倒是放学下课,小气鬼太阳就躲在云层后面不肯出来碰面。 外头的阳光金灿灿的, 窗户外面的枝丫似乎很久没有修剪了,一路窜到四楼, 树枝阴影透到教室里面来。 靠着窗身上氤氲着枝影的少年睁开眼睛,但是因为犯困,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 林檐低头看书,努力的跟上老师讲课的进度。 但是一大堆冗杂的文言,少年两道眉毛快靠在一起,眼睛眯着,半天也找不到老师讲的那句悟已往之不谏在哪里。 「讲到这了, 」书上多了一根修长的手指, 萧池指着书的倒数第几句, 小声提醒:「听不清没关系,回去我给你讲。」 林檐眼皮一抬,课桌上好几本语文教材解析,老师给的,周末的时候去书店买的,还有各种参考书,把古诗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是窗边犯困的少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点了点头:「那等你回去给我讲。」 「好,喝点水,」萧池把保温杯盖子拧开,放在林檐的桌子上:「说不定能清醒点。」 喝水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只能让干燥的喉管好受一点,林檐喝了两口,又接着用手撑着脑袋,眼皮发沉。 萧池这厮,看着人模人样的,认真听课,记笔记,在老张的目光转过来的前一瞬,总能精准的叫醒林檐,藉此躲过语文老师的魔爪。 到后来,萧池嫌弃把手从桌子上面放下来拍林檐的距离太远,最后他直接把左手放在下边,握着林檐另外一只没有用来打瞌睡撑脸的左手。 两只手紧握着,快被张伟平发现了,萧池就不动声色的捏捏林檐的手,然后林檐就清醒过来,迷茫的拿起笔,在书上跟着老师的讲课,不知所云的记笔记,那字写得,比狂草还要飘逸。 林檐脑袋沉,一直撑到下课,欢乐的铃声在广播里面响起来的时候,他再也坚持不住,一只手趴在桌子上,整个人往下一倒,眨眼间就睡熟了。 讲台上想要说下课的张伟平眼神一瞥,看到靠墙后排倒下来的一颗头,当即眼神一竖,教案也不拿了,也不让下课了,下了讲台径直往最后一排走。 现在的学生就是狂妄,皮的无法无天,刚才上课的时候就想说他了,那脑袋一分钟能往地下戳十几次,张伟平这个五十多岁的人还要担心一个小年轻的颈椎受不受得住。 之所以没说他,是看在林檐还算端正的态度上,哪个年轻人上课不犯困,只要努力对抗了,张伟平也就不说他了。 可是这下课铃刚响,他还在讲台上面没走呢!还有最后一句诗没讲完!这个小同学就已经把脑袋迫不及待的往桌子上放了,是不是太不把他这个老师放在眼里了? 林檐趴着头顶上的发旋在张伟平看来都是嚣张的象徵,一时间,从林檐那每科都很完美只有语文分数红艷艷的成绩单到这个小混球生编硬套干涩难嚼的小作文,张伟平推了推眼睛,这个发福的中年男人带着今天一定要给林檐一个难忘的教训走到最后一排。 六班学生都没动静,都憋着坏想要看好戏。 这两个人聪明又格外老成,一般把老师气了个半死还找不到错处,但是那些老师和学生斗智斗勇也不是全无经验,普通的招数已经治不了他们了,对付萧池林檐他们,每次都是一场好戏。 想着林檐这次可惨咯,老张平时已经是对他是格外照顾的了,今天是让他回去背古文还是默写季姬击鸡记,每天一篇,第二天交给老张批改,顺带着在办公室聆听一番从业二十多年头一次遇到如此难破的瓶颈期的中年老师的教诲。 第98页 「你这是……」 「老师,他生病了。」张伟平气势很足的说教被萧池打断了。 「昨晚上吹了风发烧,三十八度,」萧池身体靠着桌子,底下和林檐拉着的手还没松开,他沉稳的坐在椅子上:「今天早上才降温,保温杯里还给他泡的感冒沖剂。」 桌子上面的两个水瓶果然都是黑漆漆的液体,一股子苦甜味。 「他生病了?」看着睡觉的林檐,张伟平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一截:「感冒发烧怎么不在家休息,现在怎么样,要不要去医务室拿点药吃吃?」 学校里面那么多学生,即便让他们去相信体育老师是真的病了没有来上课,张伟平也不会怀疑萧池和林檐两个人会说谎。 毕竟当初在办公室他和韩阳问他们两个是不是对这门课的老师有意见,所以考试才会考出来这么一个丑陋的成绩。 「不是老师,」他们两个当时是这么回答的:「我们只是单纯对这门科过敏,和卖给我们过敏原的人没有关系。」 多么朴实又真挚的回答,张伟平和韩阳感动的赏了他们一人一套竞赛卷子,每科的都有,一天一张,做完交给科任老师检查,错一道题再加一张卷子。 总之,宁愿把老师比喻成贩卖过敏原的不良商家,也不愿意说点好听的骗骗老师的学生,总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说谎。 「他说好多了,不想拉下进度,」他们两个的数学物理都快预习完整本书了,萧池睁眼说瞎话:「今天早上吃了药,现在已经不烧了。」 「那他刚才上课的时候一直打瞌睡,还能坚持吗?」刚才有多生气,现在的张伟平就有多好说话,甚至于想要冒充黄霞的签名:「要不我冒充你们班主任给他开一张假条,你带他回去休息一天,等病好了再来学校。」 「不用了老师,」萧池很有礼貌的拒绝了老张冒充黄霞签名的建议:「下课了,你快回办公室休息一下,刚刚讲了一节课辛苦了,多喝点水。」 萧池身高腿长,这个身量的年轻人要是懒散一点,很轻易的就会被人认成不正经吊儿郎当的那一类人,但是他眉眼都生的极其周正,嵴背笔直,架着一副眼镜给人一种非常稳重可靠的感觉。 这人在学校里面除了某一门偏科,其他方面都可以称得上是品德兼优的学生,况且偏科也不是偏的他那一门课。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容易因为学生的两句关怀心软,张伟平笑着拍拍萧池的肩:「老师自己知道,等林檐醒了叫他多喝点热水,要是还不舒服就请假回家,别撑着,身体才是学习的本钱。」 「「还有你们,」张伟平往讲台上走,转眼就变了一个脸,背着手,步子慢悠悠的,老师的架子很足:「最近几天不要想着天气热了就脱衣服,该穿外套还是要穿上,最近换季,又有一波流感过来了,尤其是你们小孩子,要注意点。」 「老师,」有人好奇举手:「最近什么流感呀?」 张伟平:「……」 他只是教育学生顺口一说,到底是什么流感,有没有流感,这个张伟平倒是真的还不知道。 「能有什么流感,」这个时候我们从来不会让班上任何一句话掉在地上的徐舟出场了,他靠在椅子上晃着脚:「猪瘟。」 就连张伟平都笑了:「我看你像得了猪瘟,行了行了,下课,要上厕所的干净去,下节课是你们班主任的课,要期中考试了,你们好好考,加油。」 本来想教训一下上课睡觉的同学的中间男人夹着教案,端着陶瓷杯,出教室门时还哼着歌。 「哎呦,走走走,上厕所,憋死我了。」 「刚子,小卖部去不去,我要去买饼干。」 「谁有墨水啊,我钢笔写不出字来了。」 「现在都是零点五黑色墨迹签字笔,你用钢笔写,考试的时候答题卡能读出来吗?」 「我用它练练字帖,以后签字好看。」 老师一走,下课后的教室就像掉进了马蜂窝,瞬间吵嚷开来。 一只手在桌肚下面握着林檐,萧池单手在书包里面找药,挑挑拣拣半天,最后找了一包糖浆,刚才上课的时候,他听见林檐好像咳了两声嗽。 「老萧,你在干嘛呢?」徐舟拿着一个粉色杯子要去接水,看见萧池在桌子上堆了一堆药,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犯贱:「这是要在班上倒腾副业,萧医生,我最近胃疼,你看我要吃点什么药?」 萧池整理从书包里面翻出来的东西,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搭理他。 「哎,老萧,你这人……」 萧池抬眼看他,目光镇定:「你滚不滚。」 「……」徐舟一拱手:「得咧,我这就走,不打扰您的小同桌睡觉,告辞。」 第67章 徐舟这小子, 白长一米八的大个子,心眼不多,全都长在逆反心理上了。 下课的时候, 他找萧池说话,那厮只顾埋头选药,看都不看他一眼。 徐舟:「……」 行,看在小林在睡觉的份上, 又听见刚才萧池说他感冒了,徐舟姑且可以先去接水。 等到上课前一分钟的时候, 萧池主动转身, 把还在睡觉的林檐拍醒了。 林檐抬起脑袋, 眼底朦胧未散, 俨然还没睡醒。 徐舟一直往这边看着呢, 看见林檐总算是起来了:「老萧……」 第99页 萧池根本头都没往这边转一下,反倒是把水杯往林檐身边放,让他喝一点。 徐舟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塌下去。 被灌着喝水的林檐看见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萧池看一眼右上方。 萧池只是顺着林檐的意思侧了侧身子, 眼神在看见徐舟的时候又收了回去。他抬了一下林檐的杯子,说了几个字,那口型非常好懂,徐舟一眼就看明白了。 他说的是:「不用理他,你喝你的。」 徐舟撑着桌子,想要愤怒的站起来。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来了。 黄霞标志性十足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的上了讲台,其他学生都纷纷回到自己位置上, 只有中间最后几排的一个大傻还保持着撑手蹬腿的姿势。 「您这是准备跳高吗?」黄霞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 把书放在讲台上:「这个场地是不是有点施展不开啊, 要不去操场的单槓上跳?我这一节课都给你跳好不好?」 好像老师教训学生,大多都喜欢这种阴阳怪气的方式,徐舟抽了抽嘴角,收回搭在板凳上的手,坐好了。 「兄弟,」许硕在桌子底下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你是不是der?」 「滚。」徐舟给他腰子上来了一拳。 「上课之前,说两个事,下周期中考,全校所有学生一起,这几天准备一下,好好复习……」 黄霞个头小,声音倒是很大,站在讲台上没见怎么用力说话,全班都能听得清楚她的声音。 坐在位置上,徐舟在书桌抽屉里摸了摸,带了个手机出来,解锁就点开微信,找到萧池的名字手指按得飞快打字。 他要倾吐自己的不满。 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都算不上正事,徐舟只是想找萧池普通的闲聊两句。但是萧池这三句话眼皮都不抬一下的死样子,他就非得要萧池和他说话。 这该死的热脸贴冷屁股还上赶着的人类的劣根性。 键盘快要被徐舟按出残影,一条一条的消息发出去。 徐舟:老萧你个老六,为什么不理我?是兄弟吗! 徐舟: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还是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能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行径。 徐舟:我刚才喊你的时候你聋了?人家小林都听见了你没听见,上年纪了耳朵不好? 外套口袋里面的手机不停的振动,萧池一只手放在书桌上握着笔,另一只手把手机掏出来,扫了一眼,正想要关静音,徐舟的消息适时的发了过来。 徐舟:你别想装没看见,我都看见你低头盯□□了。 徐舟:老萧,狗东西,回我消息!!! 萧池:「……」 「有事?」转着笔,萧池单手打了两个字。 嗯哼,看着萧池的回覆,那种嗓子眼里好像塞了一个东西的异物感总算下去了,徐舟气顺了不少。 徐舟:你今天心情挺不错啊,下课的时候我看你满面春风的,最近是有什么好事吗? 下课的时候,萧池想到刚才下课的时候他在给林檐找药,不知道徐舟是从哪里看出他心情不错来的。 没等他回復,徐舟的消息又过来了:你别和我装,看你笑得一脸桃花开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找对象了。 徐舟是个话唠,萧池就两个字,他也能叭叭一堆,这段话刚发过来,下一段大片文字又来了。 徐舟:说真的兄弟,你最近是不是有情况,真的假的?卧槽,你要是谈对象了,那你不得每天送女孩子放学回家啊,那小林怎么办? 萧池不懂他这个突如其来的臆想是怎么来的,更不想搭理他最后自说自话的妄下定论。 不过,看了旁边虚虚搭着眼皮,不知道是在犯困还是在发呆的林檐一眼,萧池止不住唇角往上翘了翘。 他看着心情很好?确实是,谈对象也说对了一半。 萧池笑着往讲台上看了一眼,单手在课桌下打字,现在这些孩子的技术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不用看就能凭着肌肉记忆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半天没回復,徐舟还想再输出,就收到萧池发过来的新消息。 萧池:看前面。 前面有什么好看的,徐舟一愣,条件反射的抬起脑袋。 正对上黄霞凝视着他的死亡眼神。 「……」 「你盯着你的□□傻笑什么?站起来,」黄霞慢条斯理的一推眼镜:「徐舟同学,把我刚才讲的问题复述一遍。」 徐舟只顾着打字,根本没留意老黄说了什么,他站起来,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许硕在他身边,小声提醒:「考试,期中考试。」 徐舟没太听清,小声复述:「看狮,什么看狮?」 许硕要对他无语了,正打算找一张草稿纸把字写下来,本子翻到一半。 「说话提醒还不够,还要写下来给你看,你们两个不愧是兄弟,许硕,你要不帮他回答这个问题。」 黄霞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定,许硕立即把笔扔下,摇头成拨波浪鼓状:「不,不用了黄老师。」 瞥了他一眼,黄霞收回目光:「徐舟,班上这么多人等着你,快点说,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徐舟当然说不出来,低着头小声哼唧。 「那这样,我给你提个醒儿,」黄霞说:「刚才我们说到吃坏肚子的问题,你昨天晚上吃的什么?」 第100页 徐舟把脑袋抬起来:「我昨晚上吃的校门口的凉面。」 一阵闹笑声,许硕哀其不争的看着他:「刚才老黄说的是期中考的事,你是智障吗?你要不要再加一句昨晚上的凉面没有加蒜你只吃了一口啊。」 徐舟也瞪他:「你刚才怎么不是这音量。」 「好了别废话了,把手机交上来,」黄霞点了点讲台:「放学来我办公室一趟。」 「黄老师。」徐舟还想再挣扎一下。 「交上来,你要让我再重复一遍吗?」 徐舟不说话了,老老实实的把手机交到讲台上。 黄霞讲期中考的事,林檐本来听得模模煳煳,最后班上的一阵笑把他吵精神了,一回神就看见徐舟低着脑袋往讲台上放手机。 「他怎么了?」林檐没看到他们的聊天记录,他只看到萧池手里还拿着个手机,林檐拍了拍萧池的胳膊:「把手机收起来,老黄的课你也敢玩,小心被收了。」 「好。」萧池笑了笑,把手机放进兜里。 林檐还是不怎么放心:「你关静音了吗?」 「关了,」萧池说:「刚才拿出来就是关静音的。」 「那就这样,你下去吧,」黄霞接着讲期中考的事:「你们下半年就高三了,这次考试很重要,学校准备把你们和一中还有南高几所学校的成绩连起来,拉通排名,模板和高考差不多,你们能在这次考试里面考多少分,就以此为基准,争取在这个基础上,往前多加个几十分,明不明白?」 「知道了!」几十个学生一起回答,拖长了调子像感嘆句。 「现在所有课的进度都差不多了,等你们到了高三,就是一个把高中所有知识点都重新复习一遍的过程,所以说,基础不好的同学不用担心,抓紧这最后一年的时间,也是有时间进步的。」 「尤其是有的同学,偏科到脱臼的那一种,」黄霞偏头,眼神向后排的某两位同学一扫:「我希望你们能着重注意一下自己的弱势科目,多下点功夫,成绩也好看点不是。」 「老黄再说我们吗?」林檐轻轻疑惑。 「应该不是,」萧池双目沉静:「毕竟偏科的人很多。」 「你们两个说是吧,萧池林檐,」黄霞直接喊了两个当事人的名字:「这回的语文英语能上一百分吗?」 萧池林檐:「……」 「我今天在这就给你们立一个目标,」黄霞拿手在讲台檯面上一敲:「这次期中考,其他科我不做要求,萧池的英语上一百一,林檐的语文上一百,有没有问题。」 那问题可就大了,萧池第一个举手:「老师,现在英语大多都是选择题,题量大不好做。」 「你应该庆幸大部分都是选择题,要是靠你英文默写,你一半的分都得不了。」 萧池:「……」 「老师,」林檐也说:「语文作文分都要扣十四分,其他项目不太好得分。」 「林檐啊,你那作文分的及格分都是张老师看你硬逼出来的八百字不容易,给你的人情分,」黄霞嘆了口气:「你如果还要张老师给你少扣几分,要得太多,你就不礼貌了。」 在六班同学的大笑声中,靠窗最后一排的两个男生罕见的自闭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ノ=Д=)ノ┻━┻ 第68章 作为一个特级教师, 黄霞拥有一个所有学生都很喜欢的美德,就是从不拖堂。下课铃一响,她收拾教案的速度比谁都快。 卷子往书里一夹, 教科书合上,黄霞拿着保温杯,丝毫不拖泥带水往教室门口走:「下课。」 当然,她在走之前也没有忘记徐舟的手机, 临了还提醒了一句:「徐舟放学记得来我办公室。」 说完,黄霞的小高跟已经走出教室了好几里。 「老萧……」一道充满怨气的人影站在萧池的书桌前面, 徐舟盯着他, 如同看着自己的毕生宿敌:「你就没有点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萧池把手机从上衣兜里面掏出来, 他准备找一家清淡的粥店, 晚上带林檐去吃:「说什么?」 徐舟提醒他:「你手里面拿了个什么东西, 你再想想有没有想和我说的。」 萧池在屏幕上打字:「哦。」 一看就很敷衍的态度,徐舟怒了:「你能不能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刚好教室里面的网不太好,屏幕里面一个圈圈半天转不出来, 萧池抬头,总算是给了徐舟一个正眼。 「你刚才说什么?」那徐舟又要变身, 萧池转头:「哦,我想起来了。」 「哼!」徐舟扬着头,等待他的下文。 萧池看了眼手机,手指在上面滑动了两下,说:「是有一句提醒的,放学记得去老黄办公室。」 「你!」徐舟果然跳了起来:「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是和谁发消息被逮住的, 但凡我心再恶毒一点, 你的手机也要被收走, 下午去办公室的同伙就要多一个你信不信。」 「我信,」手机页面已经加载出来了,一排排的砂锅粥名字,萧池低头去看,说话时语气淡淡:「但是我相信你,我们都是好兄弟,你不会出卖我的。」 这个人就像是油盐不进的蚌壳,徐舟拿棒槌铁锹敲了半天,一条缝都没打开,到最后还被锤子砸了脚。 徐舟气结,瞪了萧池十秒钟,最后单方面决定和他绝交,转身走了。 第101页 「刚才上课的时候你在和徐舟聊天」林檐还是有点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的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 「嗯,他好像每天都很闲,」萧池选好了一家店,并且预订好了位置:「不知道在玩什么。」 「你每天好像都很忙,」林檐看他头也不抬,说:「不知道在忙什么。」 「我没有忙,」萧池把聊天记录调出来,笑着给同桌看:「你看,我本来是想提醒他老黄一直在盯着他,让他收敛一点,谁知道他直接往枪口上撞。」 本来学校里面就不允许带手机,更何况还是班主任的课,萧池不明白徐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非要上赶着找死。 「你心情很好?」林檐就着萧池的手看了看,滑到最后一页没有了,他眯着眼睛,读上面的字:「你笑的一脸桃花开的模样,什么时候谈的对象?」 「心情确实不错,」萧池说:「毕竟有对象了。」 林檐收回目光:「我怎么不知道。」 「他不好意思说,这种事脸皮薄一点的都不能提,」萧池一手支在桌子上转笔:「毕竟恼羞成怒不好哄。」 「哦,」林檐应了一声,好像是不太关心,把脑袋趴在桌子上睡觉,还用生物书挡着脸。 「檐仔。」萧池喊他。 林檐没动静。 「林檐,起来上课。」萧池拍拍书底下那颗头。 还是没有理他。 书有点歪了,林檐闭着眼睛,抬手扶了一把,这下把整个脑袋都罩住了,剩下一点黑漆漆的头髮露在外面。 萧池就盯着他看。 半靠在椅背上,萧池拖着腮,就那么偏着头一直看着趴在课桌上用生物书盖头的林檐。 没过几分钟,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动了动,伸出一只手,看都不看萧池的方向,精准的捏住他的下巴,将萧池的脑袋往旁边一偏。 「不要看我。」林檐没有感情的声音从手肘底下传出来。 「行,是我错了,」萧池抿着的唇角一再上翘,他戳了一把头都藏进去躲起来的小王八:「你把脑袋冒出来。」 林小王八还是没动静。 「我没有对象,」萧池也趴在桌子上,靠近自己同桌,小声又无奈道:「我男朋友还没有给我一个名分,我决定好好学习,等高考之后再和他表白一次,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和他在一起的机会。」 这次林檐听见了,生物书被放在桌子上,他向后捋了一把睡得杂乱的刘海。 「那你好好学习,」林檐翻开书:「等时机成熟,说不定你还有机会。」 萧池还没有起来,头枕在手臂上,半侧着脸看着林檐笑,身边是同学的打闹声:「多谢组织给我这个机会,那组织会等我吗?」 这话说得,林檐都不想理,但是他还是握着笔顿了一下,说:「组织只等你一个人。」 仓鼠在林间跳跃,抱着榛子仓促间滚到花丛里面,打了个滚,发现下面藏着的,是自己剥好放在树洞里面的榛子仁。 榛子仁是它自己剥的,树洞也是它自己藏的,这种明明知道是自己的东西,但是发现还是会有一种兴奋满足感。 哇,我剥了这么多榛子仁,它们都在这里,一点没少。松鼠在花丛遮盖的树洞里面想。 哇,檐仔还是喜欢我,从小到大,一直没变。萧池在同学嘈杂的玩笑生中,看着面前的林檐想。 心底里面缓缓流进一股暖流,萧池感觉胸膛那里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里面蹦出来。 「檐仔,」萧池换了只手枕头,把左手放到下面去,掌心向上摊开:「拉拉手。」 「做什么。」林檐看着没什么表情,然后把手放下来,握着萧池的掌心,反手一握。 「卧槽,昨晚上更新的那集你看了吗?里面女二气得我想穿进小说里面把他嘎了!」 「谁有多的泡面,江湖救急。」 「你们难道不相信光吗?我昨晚上睡觉的时候梦见奥特曼了,这一定是他给我的启示。」 「笑死了家人们,高二的男孩子,到现在还相信光。」 「家人们,谁懂啊!同班同学了快两年,今天才发现他是个智障。」 教室里面十六七岁的孩子追逐打闹,外头亮堂堂一片,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窗外树影婆娑,角落里少年掌心贴合,安稳得浮世静好,彼此心跳相连,一路向上蔓延至窗外的玉兰花枝头,这份心意被鸟雀知晓,它叫了两声,好像是在说甚好。 这份好心情一直到上课,韩阳走进教室把习题发下去的时候,萧池还是那眉梢带笑的模样,拎着纸好像拎着奖状。 「萧池,今天心情不错啊,做完形填空都这样面不改色了,以前让你做两片阅读题就好像让你上刀山,」韩阳站在讲台上抱着胸,看着萧池扬了扬眉毛:「今天是怎么回事,对英语终于开窍了。」 萧池一愣,看着手里做了一半的英语题,这节课做的是完形填空? 「其他同学不要笑,自己做自己的,」韩阳慢悠悠走下讲台:「你做了几道题,我看看你的正确率怎么样。」 林檐瞟了一眼萧池的卷子,一熘烟的全选c,韩阳没病都要气出病来。 韩阳已经穿着好看的小裙子,走到倒数第二排了。 林檐迅速把最后几道题的选项填上,在韩阳走到萧池面前的时候,抬头把卷子递过去:「老师,我做完了,想对一下答案。」 第102页 「这么快?」韩阳已经弯腰准备拿萧池的卷子了,她把林檐的卷子接过来,看了眼上面的选项:「那你把练习题拿出来做几道改错,我看看你这次做的怎么样。」 韩阳拿着他的卷子走了,刚一转身,林檐把萧池的卷子抽过来,把几道c的答案按照自己的记忆改成正确答案,在韩阳改好卷子下来之前把萧池的卷子还回去。 「前面做的不错,后面几道错误率有点高,」韩阳指着前面没错一道,后面十题错了四题的卷子皱眉:「这道题很明显的主动表被动,你选错了?」 林檐把搭在萧池桌子上的手收回去:「我把题干看错了,不好意思老师。」 「不是对我不好意思,是对你自己不好意思,一百道选择题错四道没事,但是你偏偏错的是最简单的四道题,林檐,你自己觉得这合理吗?」 瞎选还能有及格的正确率,至少萧池每次瞎矇都是蒙的错误的那一个,林檐面上虚心受教:「我下次仔细,争取不那么不合理。」 「别和我贫嘴,自己拿着卷子好好想想,这要是在高考,看你丢分可不可惜。」韩阳把卷子还给林檐,又把拿起了萧池的卷子。 「挺不错的,」韩阳意外的挑眉:「今天这套卷子正确率很高,但是你这卷面怎么回事,老是涂涂改改,不确定哪个是正确答案吗?」 卷面不整洁倒不是这个原因,是害怕你血压升高,萧池咳了声,一本正经:「不太能确定,我只能看哪个比较像。」 第69章 韩阳走了, 萧池喜提一套往年金题练习册,每天五篇完形填空加阅读理解,周五最后一节课统一检查。 萧池翻着练习册, 又笑了,这里面的单词他大半都不认识。 林檐在桌子下面踩了他一脚,压低声音提醒:「别笑了,你嫌一套题不够做吗。」 今天已经有很多人说他心情好了, 萧池咳了一声,掩着唇, 眼睛倒是一直弯着。 萧池坐在椅子上, 手肘把桌面上的练习册一带, 放在侧边的中性笔就咕噜噜的一路向下, 朝着桌子下面滚。 正要掉下来的时候, 照着答案改卷子的林檐头也没抬,右手向下轻轻一带。 「笔放好。」订正卷子的红笔还夹在手指间,林檐把接到的笔放在萧池桌上, 又把胳膊收回去改卷子。 「谢谢檐仔。」 萧池握着笔,眼底又浮现出浅浅笑意, 他的心情又怎么不会好呢。 坐在他身边的人,可以牵手,拥抱,肆无忌惮的做任何亲密的事,即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之间隐晦的感情也可以见微知着的放大扩散,变成一颗投在心海里的石子, 一圈一圈的盪着涟漪。 然后萧池荡漾到了放学。 「萧池哥, 今天是捡到钱了吗?」 临近五月, 天气越来越热,从楼梯口挤到楼下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夏桐刚才又在自行车棚里厮杀了番,出来的时候外套都掉在手肘了,里面一件短袖被挤得发皱。 上次被林檐教育了一顿,夏桐左手两辆右手一辆从人堆里挣扎出来,看见萧池带笑的模样:「萧池哥,你扁条体是不是发炎了,我看着有肿。」 萧池抿了抿唇,喉头上下吞咽了下:「没有发炎,不疼。。」 「那就是我看错了,那你笑什么?」夏桐问:「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毕竟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 「有,他今天上课和同学聊天被老师发现了,同学的手机被收走了,上英语课的时候挑衅老师,多加了一本练习册,你要是再问,明天这种好事就发生在你身上。」 林檐骑上自行车,握着车把手,看着夏桐歪七扭八的衣服:「回去了,把你的外套拉上来,要不就脱了放好。」 「今天很热啊哥,」夏桐把衣服穿好:「我脑袋都出汗了。」 「等会就不热了,晚上风大。」林檐说话间自行车已经往前骑了一小段距离。 「晚上风大你骑慢一点,」萧池骑车追上去:「感冒还没好,等会回去又发烧了。」 「我哥发烧了?怪不得今早上看见他的时候脸这么红,哎,哥你等等我,怎么突然骑这么快啊!萧池哥让你骑慢一点,路上风大!」 夏桐的唿喊消散在风里,林檐骑着自行车,风把他的额头都吹出来了,对后面的喊声充耳不闻,林檐扭着车把手,左拐右拐三两下就骑出来学校大门。 「萧池哥,你不管管他,我哥现在这么任性的吗?」 「别说他,你哥就是脸皮薄有点害羞,」萧池这样说着,脚下踩得飞快:「你快点跟上来。」 这两个人腿长,骑自行车毫不费力,上坡一段小路车轱辘转两圈就上去了,夏桐在最后追得一身的汗,还是没追上,看着前面两骑自行车的熟练的一拐,直接进了那道巷子口拐角。 「你们两个走错了,那是回家的路,不是要去吃砂锅粥吗?哥!萧池哥!」夏桐喊的非常大声,但是一辆大货车在后面按了喇叭,笔夏桐的声音还要大声,前面两个根本没有听见,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向前移动。 「不是说去吃砂锅粥吗,」夏桐踩着自行车,有气无力的跟着拐进小巷,想着他喜欢吃的烧鹅虾饺,感觉人生都没有什么乐趣了:「你们两个走错了啊,不是这条路啊,哥!哎……」 算了算了,夏桐一边摇头,感觉放学后的短短十几分钟,整个人已经沧桑了一大圈。 第103页 等夏桐骑到林檐家门口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在外面停下来了,还算有良心,知道在门口等他,没有进去。 「萧池哥,我们不是说要去吃……」 夏桐脚刚刚落到地上,萧池就竖着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说话,」林檐的声音很低:「屋里有人。」 夏桐这才看见大门和墙壁之间微微错开,但是他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萧池哥把这道门上了锁,还反手拧了几圈。 一楼侧边的窗户开着,在外面能看见飘出来的窗帘边,他们没有出门不关窗的习惯。 「哥,」夏桐一下子紧张起来:「家里面是不是进贼了?」 是不是贼不了解,林檐翻了翻手机,确认没有漏掉父母任何一条微信消息和电话,说明他们两个都没有回来,但现在这情况显然不正常。 「我进去看看,」凡事要谨慎一点为好,萧池把自行车靠了边,把大门拉开一道口子:「你们两个在外面等一会,有事就报警。」 「我,我也去。」夏桐跳起来,抓贼这种刺激的事怎么能少得了他。 「你在门口等着,我们两个进去,」夏桐的脑袋被挨了一巴掌,林檐扯着他的后衣领子把人提到后面去:「要是真有事机灵点,先跑再报警,知道吗?」 「可,可是。」 夏桐挣扎徒劳无果,被林檐一句小孩子待在一边残酷的镇压了。 「檐仔,你……」 「你不去,那我就一个人进去。」林檐倒是无所谓的,正如萧池不想要他进去,他也不想让萧池一个人站在前面。 手机上面按着报警电话,夏桐蹲在门口的花坛旁边,看着像正门走去的两个少年,喉口不由自主的发紧,捏着掌心的手机微微出汗,有点潮。 踩着铺满石子的地面,林檐和萧池把足音放得很轻,唿吸声都尽量变得微不可闻。 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没有准备,难免发生疏漏,门口的石柱子前,林檐不小心踩断了一根被风吹下来落到路边的树枝。 极轻微的一声脆响,甚至于对于门口马路上的车流人声来说,都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林檐还是顿住了,凉风习习,少年的身体有点僵硬,他唿吸不由自主的发沉,好像踩中的不是树枝,是地雷。 林檐的心跳差点因为这跟树枝暂停了。 前面的萧池感觉到了林檐的情绪,他把手绕到背后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弯了弯,那是个招手的姿势。 好像并没有其他动静,窗户口的窗帘还在飘,屋里还是一片平静,林檐的唿吸平稳了许多,他把手伸出来,握住了萧池背后的那只手。 掌心里滑进来一片温热,萧池收拢手指,握了一下林檐的手,那是一个安抚的姿势。 萧池的手指修长,大拇指处还有握笔留下来的茧,并不如他身上皮肤摸着细腻,但是掌心干燥,林檐好像被这样的温度安抚到了。 带着林檐,萧池走到门口。如同外面大门的锁一样,里面的门也被打开了,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 林檐和萧池家的门都是密码指纹锁,这人还能把这道门打开,萧池无声靠拢门口,还是一个高智商的贼。 两个人到了门口,听见了里面说话的动静。林檐和萧池对视一眼,还有同伙? 但是屋里好像并没有同伙,他们站在门口,留神听着屋里面的动静。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姐,我到了,嗯,密码就是你和我说的那个,外面那个栅栏门的钥匙就在花坛底下,我找到的,没有,我爬上墙看见的,你和姐夫放心挣钱,我会照顾好那几个小孩子的,是,他们放学是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伴随着高跟鞋走动的声音,女子的声音娇柔,还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的味道,说话时语气有点嗲,那是门外的少年熟悉的味道。 听出了屋里面的人是谁,萧池和林檐当机立断,片刻不停的离开了门口。 「哥,你们这是怎么了?」不是抓贼吗?握着手机全神贯注的夏桐看见他们向这边走过来了很疑惑:「屋里面是不是有人啊?人很多吗?难不成……」 夏桐惊恐的捂住嘴:「那里面的人有枪!」 「别说话,」两人已经迅速的一前一后骑上了自行车,林檐握着把手,把脚剎蹬上去:「赶紧骑车,先出去避避。」 「怎么,怎么要出去?」夏桐有点慌,跟着兄长的脚步,也骑上了自行车,但还是不理解:「哥,咱们要走吗?屋里面是进贼了吗?不用报警啊?」 看他哥和萧池哥这反应,屋里面不是进了贼,好像是他们看见了鬼。 「屋里面的人是小姨。」林檐把自行车从墙角处倒出来,他们刚才停车的时候把车头对准的墙壁,现在有点不好骑。 「小姨来了!」夏桐一惊,都不用人催,当即用了一招王八划水,把自行车掉了个个儿,然后一骑绝尘,身先士卒的跑到了林檐和萧池的前面,那模样,和刚才发现萧池和林檐走错道路恹巴的模样截然不同。 「你们回来啦!」然后还是晚了,没骑出去一米,屋里面的女子已经打完电话出门来查看了,妆容精緻一身纱裙的女子看见他们站在门口眼前一亮:「我还以为你们被老师留堂了,到家了怎么不进来呀,我饭都给你们做好了。」 第104页 第70章 晚上九点半, 林家大厅还灯火通明,沙发上已经散乱的铺满了衣服,衬衫, 外套,卫衣,牛仔裤,还有羽绒服。 如果忽略掉那些衣服即便是揉成一团也没有打折的质感, 那么,这一定是一个小型的衣服进货场。 在那些横七竖八的衣服当中, 少年穿着各大品牌的新品, 脸上神色见不得有多喜悦, 他们麻木的站在一盏打光下, 身后是一片巨大的白布, 如果情绪可以成型,那他们身后一定是浓浓的滔天怨念。 「来,看看这边, 小檐的眼神柔和一点,不要这么苦大仇深嘛!这么久不见小姨, 都不想我的吗?」然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架着一套楼的镜头,跨跨狂按快门,年轻女子不满的从相机后面探出头来:「这些可都是和我合作过的品牌方出的新品,我上本书一半的出版费都在这里面,你们给我笑一笑。」 「小姨,」作为三人当中最年长的那位, 站在中间的萧池顶着左右两边不时戳一下, 掐一下腰上快青紫的压力,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我们该去睡觉了,明天还有课。」 「是的呀,」夏桐狠狠点头,这人晚上就没有十点睡觉的习惯:「小姨,我们还要洗漱,睡觉就十点多了,明天早上起床肯定很痛苦。」 放下相机,年轻女子歪头:「很痛苦吗?早上上课。」 就连林檐也忍不住点头:「很痛苦。」 「既然小檐都这样说了,那一定很痛苦,」女子瞭然的点头,卷翘的睫毛上下眨动,片刻后她就想出了解决办法:「那你们就不去上学了,小姨来养你们。」 姜月,作为姜家三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孩子,从生下来就享尽所有老来得子的溺爱,她的两个姐姐上高中大学,在题海中拼搏厮杀的时候,她在田野里岁月静好的玩泥巴。她两个姐姐毕业工作,结婚的时候,她在逃课,上网吧,干兼职挣钱买相机。 就连那个教了几十年书骨子里古板教条的外公都管不了,两个姐姐就更加管不了。别的不行,姜月初中的时候看小说,高中的时候写小说,大学的时候不好不差,有了点成绩,在社交平台发了一个自己拍的吹风看海的视频。 这个社会,不缺长得好看的小姐姐,也不缺会写小说的作者大大,更不缺摄影师。但是,如果是一个长相乖巧甜美,但是动不动出口就是你老子我爹如何如何,笔下故事细腻婉转又不缺文笔,还能拍几张不错的风景照分享生活,那这个小姐姐又刚好活跃在大众视线,那她有点流量粉丝是正常的。 大学毕业以后,姜月没去找工作,每天写写小说挣点稿费,不时还接几个摄影活动拍摄,甚至还有些品牌找她拍一些代言,那些粉丝很买姜月的帐。 从萧池林檐记事开始,记忆里面的小姨就很忙,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但是每一次见面,都是一种煎熬。 姜月她一直以来都是家里最小的那个,父母宠,两个姐姐宠,就是她在村子里面,那也是大姐大,没有谁敢骑在她的头上。所以说,家里的三个小辈出生之后,姜月看着小孩子,决心要当一个温柔慈爱的小姨。 夏桐小时候被人欺负,林檐和萧池最多只是会帮他把笑话夏桐的人揍一顿,姜月不一样,她回来,直接带着夏桐上门去找人家父母,小孩子哪懂这些话,还不是从大人那里听来的。 把那一家人逼着给孩子打了一顿然后给夏桐道歉才了事。 刚刚上小学,读书做作业是难免的。放暑假,外公外婆在院子里摆了三个小板凳,小桌子,三个小孩就齐齐坐成一排,趴在小桌子上做作业。 夏桐小,刚刚上学什么都不适应,笔墨在手上,在脸上,在桌椅板凳上,就是不在作业本上。 「小姨,」小夏桐抬起脏兮兮的手揉了一下眼睛,给孩子委屈得小嘴能挂油壶:「我不想做作业,我想出去玩,我想去河里和小姨捉小龙虾。」 小孩子乖乖巧巧的,看着可怜死了,眼睛圆熘熘的像颗水洗过的干净葡萄,说话声音还因为掉了一颗牙齿漏风,谁能拒绝一个缺牙巴的小奶音,反正姜月不能。 她当即就扯过小夏桐的作业,连带着小林檐和小萧池的一起,三两下写完答案,带着他们出门,短短一个暑假,那一条河的小龙虾差点被他们抓绝种。 萧池小时候有一次感冒发烧,是流感,小孩子抵抗力低,最容易传染,那时候又刚好是过年,不能出去玩,也吃不了好吃的,每天被萧父萧母按在床上睡觉。 两边父母害怕交叉感染,不让他们两个见面,小林檐偷偷跑出去好多次都被父母抓回来,就连萧池家的门口也不让去。 小林檐见不到他,小时候小萧池爬过来的狗洞已经钻不过去了,小林檐就拿着客厅座机悄悄给姜月打电话:「小姨,萧池生病了,没有几天了,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姜月当时在酒吧和朋友喝酒,听见这话吓得酒醒了一半,打了一辆车飞快的跑到家,林檐就在侧门接应她。 带着林檐爬窗户,先站在墙底下把小林檐送到萧池房间的窗户口,姜月再爬着窗户进来,就看见小林檐扑到小萧池身边,把小萧池的肩膀抱得紧紧的,怎么也扒不下来。 是等到萧章听见动静开门,姜月才知道林檐这个机灵鬼为了找萧池骗她,害得她爬墙的时候手都在发抖,一路上都在想要是萧池真出了点事怎么办,差点摔到墙根下去。 第105页 后来,小林檐和姜月无一倖免的感染了流感,两边大人把他们安排在邻间的房间里,每天送药量体温,一个礼拜才大好。 作为一个小姨,带着他们上山打鸟下河捉鱼,无疑是满分的,但是姜月有时候看见三个性格各异萌宝站在自己面前,少女心泛滥就有点控制不住。 「天呢,我的檐宝,来给小姨亲亲,你又长高了,这不笑的小脸真可爱,哎呀,别把小姨推开,别扯小姨头髮,也不能咬人呀!」 「哎呦,池乖乖,你又长高了,这小脸,以后不得迷死一大堆你小姨这样的小姑娘,给小姨笑一个,乖,给你买糖吃哦。」 「小姨的桐桐宝,小姨想死你了,来,亲小姨一口,啊呀呀,我的宝儿,小姨喜欢死你了。」 这么说吧,五岁之前,只要姜月这个小姨变态涂了口红,萧池,林檐,夏桐只要落到她的手上,脸上都是口红印子,根本擦不完。 作为一个优秀的小姨,三个孩子长得优秀又好看,对于颜狗姜月来说,好好爱护三个孩子就是她的使命。 小姨的爱是浓烈的,小姨的爱是沉重的,小姨的爱是让人窒息的。 小姨常常让他们的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无力感,就比如说现在。 「小姨,书还是要读的,」萧池摸着额头,这四月的天,他穿着一件白色加绒羽绒服,袖口还有一条带子束着,垂下来两条随着动作在他眼前摇晃:「不能不读书,外公外婆听了会不开心的。」 「他们不开心是因为我说的实话,读书考大学,毕业只能挣点受气钱养家餬口,真要像别人说的那样白手起家,累都累死你们,你们明明有现成的资源,干嘛去受那份罪,最多也就听听别人说两句闲话,啃老什么的。」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姜月摊手:「你们就是有那种资本,这东西是天生的。」 姜月的观点就是简单就好,吃吃喝喝,明明就是自己的东西,干嘛过得那样疲惫,挣面子给周围的人看。 「小姨,」那种无力感又来了,林檐垂头嘆气:「大姨在你也这样说吗?」 姜月楞了一下,要说谁能管的住她,只有只有夏桐的母亲,那个带着眼镜不苟言笑的姜博士才能震慑她一二,毕竟大姐的威压从小尚存。 「行行行,真是长大了不如小时候可爱,知道把你大姨搬出来,」姜月转头就走,相机都懒得关:「你们上楼睡觉去吧,明早上我给你们点外卖,吃完去上学。」 姜月摆了摆手,在沙发上扒拉了一下,从价值五位数的包里面掏出来一只口红,对着窗户玻璃涂。 「小姨,你涂口红干什么?」夏桐一边脱衣服一边朝这边看:「女孩子晚上睡觉不应该要卸妆吗?」 「这才几点,睡什么觉,」姜月抿了抿唇,丝绸质地的唇釉在唇边蔓延开:「你们睡,我等会出去……」 察觉到某种锐利的氛围,姜月抹口红的动作一顿,身后萧池和林檐看着他,少年人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不苟言笑的时候,气势很足。 「小姨,你要去哪里啊?现在都快十点了,女孩子出门不安全。」 姜月眸光闪了闪,心虚的转过头:「不,我不出去,我就是在门口扔个垃圾。」 第71章 姜月晚上当然没能出门。 萧池出门扔垃圾, 林檐和夏桐就在边上守着她,姜月手里拿着卸妆油,倒在纸上往脸上抹的时候, 手都在发抖。 孩子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好骗,也不如小时候那样单纯,骨子里还坏。 「小姨, 」林檐坐在一堆衣服旁边,看见姜月把脸上最后一点眼影也擦掉了, 闲话家常的语气:「女孩子化妆是不是要很久, 半个小时够吗?」 姜月:「……」 「应该不够, 」扔完垃圾的萧池回来, 顺手关上门:「我听班上女生说, 化妆步骤比较繁琐,简单的隔离防晒就要很久。」 「哦,」林檐看着姜月:「小姨脸上的妆那么好看, 应该需要一个小时吧。」 姜月:「……」 「不是啊,小姨不需要化妆, 」夏桐没心没肺的说:「这样也很好看。」 杀人诛心…… 姜月再也坐不下去了,把湿巾纸扔到垃圾桶里,眉毛一竖:「你们……」 原始的手机铃声嗡嗡的响起,林檐在衣服堆下面找到了不停振动的手机,递给姜月:「小姨。」 「喂,什么事?」姜月的语气带着余怒未消。 「嗯,今天回来的, 不, 我不出来了, 太晚了,我妆都卸了,喊什么喊,不来,你在说什么屁话,老娘化一个妆要两个小时,见你们,值当我花这两个小时吗,你懂个屁,」姜月翻了个白眼:「补水不要时间,妆前乳不要时间,眼影眼线高光腮红什么的不时间,算了,跟你这个狗男人没什么好说的,挂了,我家里几个孩子还要睡觉。」 甚至都没有说一句拜拜,姜月就挂断了电话。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姜月扬了扬手机:「没听见吗?我已经说不出去了,小孩要有小孩的样子,你们怎么越大越不可爱了。」 小时候还围着她要亲亲抱抱举高高,长大了就好像不是小侄子,姜月感觉又多了两个爹。 「刚刚和小姨打电话的是男的。」林檐问。 萧池说:「小姨是想和电话里面的那个人出去玩?在晚上九点半。」 第106页 夏桐就直接多了:「小姨,你谈恋爱啦?那个人是你对象吗?」 「不是对象,也没有谈恋爱,你们小孩子懂什么,」坐不下去了,姜月往楼上走:「别和我说话,女孩子都是要睡美容觉的,明天早上带你们去吃早茶,七点在楼下集合,那些衣服你们自己收拾,我去睡觉了。」 「哥,小姨她……」 「睡觉吧。」林檐拍拍夏桐的肩,拉着萧池也上楼。 他们两个牵手得那样自然,那样随意,就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夏桐愣了一下,看着他哥和萧池贴在一起的手,然后仰头说了一句晚安。 浴室的水声哗哗作响,林檐抱着衣服,敲了敲门:「萧池。」 水声停了,片刻后浴室门打开来,一只手伴着水汽瀰漫伸了出来。 「谢谢,」萧池湿漉漉的头髮贴在额头上,他接过衣服隔着半扇门看了一眼林檐:「你头髮吹干了吗?」 可惜卧室的灯光太暗,林檐又站在阴影处,萧池看不清楚:「等会我要是出来,看见你头髮还是湿的,你就等着……」 林檐顶着一头半干的头髮,镇定的抬脚,把,萧池后半截的话关进了浴室里面。 「……」 萧池洗完澡,穿好衣服出来,林檐靠在床头借着檯灯看书,脚边放着吹风。 「头髮是不是干的?」萧池走到床边摸林檐的头髮:「不会是刚才我说完你才吹的吧?」 那肯定是的,林檐不怕他摸,脑袋没动:「不是。」 「檐仔,」萧池气笑了:「你那吹风插头还没拔。」 「给你留的,」林檐脚下一带,把吹风踢过来,两只漆黑的眼睛抬头望着他:「你不吹吗?」 这眼底,明晃晃的就是挑明了拿他没办法,算准了萧池这一点。 「是不是必须要别人盯着你啊,檐仔。」不然几个小时不见就能把自己弄到感冒发烧,萧池哼了一声,没有深究,用手拍了拍林檐的脑袋,然后弯腰把林檐脚边的吹风捡起来吹头髮。 男孩子头髮短,又在浴室里面擦到不滴水才出来的,没几分钟萧池的头髮就吹干了。 「你在看什么?生物吗?」萧池把吹风的插头拔掉,然后把线收好放进抽屉里,最后上床把林檐往里面挤:「里面去一点,檯灯下看书对眼睛不好,别看了,明天去班上看。」 生物书被萧池扯走了,精准的扔到窗边的书桌上,林檐偏头,睡到枕头上。 这个年纪的小孩不是说睡就能闭上眼睛乖乖睡觉的。 和萧池对视一会,林檐又默默从床边拿起手机,点开某个刷视频的软体。 大晚上的,什么类型的视频都有,吃饭的,剪辑鬼片的,林檐看了一会就看不下去了。 「你自己没有手机,」林檐转头,垂眸看着旁边的人:「压到我头髮了,起来。」 少年发梢细软,又洗完头,铺在枕头上有几缕头髮被压在萧池蹭过来的手肘下。 「啊,不好意思,」萧池从床上坐起来,把枕头上林檐的头髮拢到一边上,然后躺下来,从善如流的靠在林檐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手机屏幕:「这样好了,一起看会,我手机没电了。」 「手麻,」林檐把手机扔给萧池:「你拿着。」 萧池就抬手举手机:「那你就把被子盖好,别露在外面,还要不要喝一包沖剂。」 「不喝,」林檐脑袋在被子上面蹭了蹭,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看手机:「这个视频不好看,下一个。」 萧池在屏幕上一滑,页面跳到下一个视频。 晚上十点半,两个准高中生不睡觉,靠在床头刷手机,配着断断续续的音乐,林檐看了两眼就就被其他事吸引了注意。 「萧池,你能不能好好看手机,」林檐一字一顿,把自己腰上那只手拽出来:「不看就睡觉,不要耍流氓。」 萧池还在懒洋洋刷视频,手机灯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樑上,这人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没有耍流氓。」 「那你手在干什么?」 萧池笑了:「那你问手啊。」 林檐不想和他说话,盖着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关了手机,萧池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转头看睡在里侧的林檐:「睡着了吗?」 怕林檐不理他,他还在被子里找到林檐放在肚子上的手,握住摇了摇:「檐仔。」 前后十秒钟不到,谁能睡着。 林檐张开眼睛:「萧小池,你今晚上是不是吃了兴奋剂?」 「那倒没有,你过来一点,怎么离我那么远。」萧池就笑,他抬手把林檐往自己身边搂,直到他的胸口贴着林檐的背才安心。 下巴搁在林檐软软的发顶上,萧池的声音在开着一盏小檯灯的卧室里显得很柔和:「我也困了,但是我不想睡,就是觉得这好歹也是我们的第一个晚上,就这样睡着太可惜了。」 「什么样的第一个晚上?」被子里面暖烘烘的,应该是下午姜月回来的时候把被子放到院子里晒了一会,身后萧池的胸膛宽阔,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草香,林檐眼皮发沉,又往萧池身上缩了缩:「我们不是经常在一起睡觉。」 在萧池家,在林檐家,在外婆家,在两家大人不在的时候,在他们疯玩到凌晨的时候,同榻而眠对他们两个来说是常事,林檐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不睡觉可惜的。 第107页 「各种意义上的,」萧池抱着林檐拍了拍,有点像大人哄小孩睡觉:「你说不知道以后怎么办的第一个晚上,我亲你之后的第一个晚上,我想带着你一起过好以后每一天的第一个晚上,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起来看书,」林檐打了一下肚子上的手,眼睛闭着,虽然思绪涣散但是还是觉得不对:「在今天之后,你不想和我过以后的每一天吗?」 「想的,只不过不像现在这样,」萧池说:「脚踏实地,心安的感觉,之前你可没说要和我以后怎么样。」 之前萧池敢抱林檐,却不敢做太亲密的事,他们从小太熟了,即便是两个人的默契没有人能比,但他还是不免惆怅,如果檐仔只是和他一起长大,分不清小时候的同伴和相守一生老伴的区别,那他心底深处对林檐的渴望,就像生长在旱地里的蘑菇,不合时宜,且长错了地方。 「那你可有点矫情,你是还是我傻,小学三年级就知道人际交往关系的分寸,之前你第一次,还是我们在外婆家住的时候,你大清早去院子里沖了一个凉水澡,回来又接着抱着我睡觉,」林檐笑了一声:「你现在告诉我谁家好兄弟能忍着那玩意顶着腰睡觉,反正我是除了你其他人不行。」 「你……」萧池拍着林檐肚子的手一顿,甚至有点想要捲曲躲起来的冲动:「你一个高中生,怎么张口闭口都是荤话。」 这就是林檐和萧池最大的区别,林檐对这些事毫无芥蒂,坦然自若,萧池不行,每次林檐说这些他都想捂林檐的嘴。 「我说的是实话,都是审核可以通过的,不信你明早上可以看更新,」林檐说:「你可以听听徐舟和许硕的聊天,你听了会更加害羞的。」 「他们是他们,你怎么能……」萧池使劲一搂,把头埋在他的后脖颈处,发狠的咬了一口:「你以后少听这些话,也少说。」 林檐被咬得一个激灵,瞌睡都少了一半,浑身颤了一下被萧池搂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在心里骂萧池是个属狗的牲口。 第72章 「我们可以自己走回去。」 「小姨, 你先回去吧。」 下午五点三十七,天空一点也看不出来现在是傍晚的时候,花坛上的绿芽被太阳投照下来的阴影, 有一种早晨的光影。 放学的点,一堆学生却围在校门口不走,少年人目光满满的好奇与探究,盯着马路对面看。 街角的树荫底下, 一辆枣红色的法拉利停在靠边的地方,旁边站了两个背影比树杆子还要直的少年。 「你们两个到底上不上来?」姜月把墨镜摘掉, 顺了顺肩膀上昨天晚上还是直的今天就变成大波浪的黑色长髮, 冲着车窗外面的男生翻白眼:「赶紧的, 你们吃完饭回房间做作业, 我七点半还有事, 小桐怎么还不出来,放学都不知道跑快点吗!」 跑车,少年, 还有驾驶位上张扬明媚的女子,在想像力丰富的少年人眼里, 不用口口相传,都能衍生出来很多不同的故事版本。 林檐和萧池张了张口,身后学生的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涌进他们耳中。 「那是萧池和林檐哎,他们站在树底下说什么呢?那个和他们说话的女孩子是谁啊?好漂亮。」 「是不是他们认识的人啊?你看那辆车,一眼看过去那个车标就是我们这些凡人高攀不上的模样。」 「他们两个这么为难的样子,不会是校外的人看上我们男神来骚扰他们的吧。」 「不一定,他们俩平时穿的衣服都很贵, 家里应该也有钱吧?上次我听老班说萧池家里给我们学校捐了一栋楼, 今半年就要开始动工呢。」 「那也不一定, 」有些见不得林檐和萧池在学校里面太受欢迎就酸酸的男孩子阴阳怪气:「说不定钱都是这么来的。」 「你说话真难听,人家不能是家族联姻吗!」女生愤怒的替自己男神反驳。 「但是他们只在外面说话,怎么不上去啊?我看里面那个人好像在催他们的样子。」 「哼哼,有隐情呗。」 这些讨论全被听在耳朵里面的萧池和林檐:「……」 为什么不上去,你们在场的各位是真不知道呗。 一时间,有说萧池和林檐因为长得太好看,被校外的女生看上了,所以现在趁着放学时间在校门口蹲守。 你看,这不就蹲到了吗? 还有说两孩子家里有钱,有钱的家族之间为了地位小辈之间是要进行联姻的,但是他们两个不同意,确实车里面的那个女生虽然看着不错,但是身形气质俨然是个大人了,和还在上学的萧池的林檐看着不搭。所以现在趁着放学时间在校门口蹲守。 你看,这不就蹲到了吗? 更离谱的还在说他们两个傍上的小富婆,因为闹了一点小矛盾,使小性子不见面也不接电话,所以小富婆才趁着放学时间在校门口蹲守。 你看,这不就蹲到了吗? 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事情一旦开始像离奇的方向发展,还是遇上一群看各种脑袋的小说漫画的孩子,那就更加离谱的无以復加。 「小姨!小姨啊!!!」 一声惊唿响彻天际,在一众压得很低的讨论声中一骑绝尘。 夏桐艰难的从人堆里挤出来,一边跑一边把歪掉的外套从手肘扯到肩膀。 第108页 「小姨!您今天是来接我和我两个哥哥放学的吗!」夏桐的声音很大,就算是站在跑车旁边,校门口的那群人还是能听见:「小姨!您对我们可真好!」 「今天发什么疯?」姜月隔着车窗瞅他一眼,拧了钥匙打火:「上车,带你们吃饭。」 「好的,小姨!」夏桐站得笔直,拉开车门的时候声音大了一倍,他再一次强调:「那我就和我的两个哥哥上车啦!!!」 「你们仨是不是集体犯病,赶紧上来!我晚上还有事。」 跑车果然是跑车,引擎的轰鸣都和其他的车子不一样。 「原来是小姨啊,真没意思,走走走,等会二路公交车赶不上了。」 「要不买个滷肉卷吃,该说不说,那是他们小姨,长得可真年轻啊!」 「现在不是有那个什么,干细胞培养出来的那个针,医美的,你去打一个……」 主角走了,看戏的人也就散了。姜月开车的技术不错,剩下几秒钟的绿灯,她也能打灯变道,加速赶在最后一秒之前过了斑马线。一点也不害怕这七位数的豪车磕磕碰碰到路边的东西。 「小,小姨,」夏桐坐在后座,被甩得东摇西晃:「慢点开,这车是新车吗?被旁边的车蹭了一下该多心疼啊。」 「怕个屁,又不是我的车,」姜月一个帅气的转弯掉头:「被撞了走保险,和我没有关系。」 「那你朋友……」姜月一直是这个脾气,夏桐安分的捆上了安全带:「好吧,小姨。」 到底是车后座坐着三个小孩子,比不得一个人开车图爽快,怎么潇洒怎么来,姜月渐渐放慢了车速,乖乖随着大流等红绿灯。 「等会我们去吃一家地锅鸡,是我一个……朋友推荐的,」实在是太慢了,纤细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敲嗒嗒,姜月动了动脖子:「然后吃完我送你们回来,你们自己乖乖做作业知不知道,我还有事。」 「小姨要去哪里?」萧池问。 「不是去酒吧喝酒啦,新书出版签约的事,我要去谈一谈签合同,然后拿到稿费带你们出去玩。」 「小姨,你这次回来是因为什么事呀?」这话听着好像要住很久的样子,实在是很不像之前在家呆不了两三天就忙着赶飞机的小姨,夏桐抬头「那你那边的工作就不忙了吗?」 「我在哪边忙过?」绿灯亮了,姜月笑着踩下油门:「这次回来是接到你妈的电话,说你一个人在家他们不放心,我刚好最近没什么事,天气热了不太想出去玩,就回来看看你们。还有小檐,听我姐说你爸最近医院挺忙,收了好几个重症的病人,又刚好说小池爸妈最近出国要四五天才能回来,怎么办呢,家里只剩下我一个靠谱的大人。」 姜月嘆了口气,又是一个红灯,她踩了剎车在车流后面等:「这几天就由我照顾你们啦。」 那可真是,车后座的少年无声的嘆息,靠在背椅上好像被吸走了精力,感觉今后的日子遥遥无期。 「哎呀哎呀,你们这是太开心了反而表达不出来激动的情感了吗?还是今天太累不想说话了,开心一点啦,过几天放五一,你们爹妈都要回来,到时候一起回乡下玩。」 「五一?」夏桐惊叫,差点从后座跳起来:「五一!」 「死孩子嚎什么!」姜月差点一脚油门带着全车的人飞出去:「你们学生不都盼着放假?五一有什么不好的。」 「五一要考试,」夏桐委屈的坐回去哭唧唧:「期中考试,老师会把成绩发给老师,我不喜欢考试。」 「那先提前恭喜你们了,」姜月笑了一声,视线通过后视镜看着另外两个少年:「那两位不说话的小伙子,这次考试有何感想,你们的语文英语提上来了吗?」 林檐想了想:「争取及格。」 萧池顿了顿:「争取十道题错六个。」 姜月:「……」 「就没见过你们俩这样的,这次考差了我就让你们爸妈把你们的零花钱停了信不信,」姜月笑骂了一声,靠边停车:「下车,我们到了。」 他们当然不信,且不说两个人自己从小到大存的私房钱,就是姜月每次一回来给他们的生活费,那也够他们半年的吃喝。 萧池先下车,打开车门等林檐下来之后才关上门,夏桐从另外一头跑过来,三个小崽子站在姜月面前。 林檐语气平淡的喔了一声。 把姜月气得,高跟鞋差点崴了脚,好在萧池在边上给她一扶,才险险避过旁边的垃圾桶。 吃完饭姜月给他们送到家又匆匆开车走了,才七点半左右,夏桐不知道熘到自己房间干什么,萧池和林檐坐在书桌面前,沉默的把语文和英语书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有的事情,总归是要面对的。 两个人一人拿着一本练习册,定了个半小时的闹钟,做完给对方检查。 半个小时一到,萧池抬手按掉了闹钟,林檐抬头,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沉重。 「先看你的。」林檐把萧池的练习册拿过来。 五分钟后,林檐夹着红笔捂着头,看萧池的英语卷子实在是比他写作文还痛苦。 「错了很多吗?」萧池感觉刚才那些题做得还不错,他把脑袋蹭过来,靠在林檐肩头,想要看一看自己的作业:「能及格吗?」 「你要不先看完我的作业,」林檐把他的作业一压,然后递过去自己的语文作业,视线下垂看着自己肩头的萧池:「看完一起讲吧。」 第109页 「好。」萧池接过来那本练习册。 时间滴滴答答走,几分钟之后的萧池和林檐一眼的动作神情,捂着脸看着桌子上和答案天差地别的习题集发呆:「檐仔,咱们这个学,是非上不可吗?」 林檐也脱力般仰面倒在椅子上:「也不是非上不可,我们现在可以回外婆家,好像外公还有几亩山头,如果夏桐也读不出来书的话,他应该不会和我们抢。」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比做作业有劲,萧池来了精神:「他成绩不错吧,上次期末考至少还进了年级一百,他哪科不行来着?」 「物理,数学,」林檐看过夏桐的卷子:「这两科和其他人比起来不占优势,拉下了很多分。」 「还好还好,没有语文和英语,这些逻辑性的东西多做题也能练出来,」萧池把手搁在桌子上转笔:「要不现在把他抓过来做几张物理卷子,我昨天看到一套题还比较有意思,知识点也概括的比较全面。」 「你清醒一点,」林檐拎起来桌上的作业,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就头疼得嘆气:「指望夏桐晚上八点老实做物理卷子,还不如你记几个单词实在。」 梦碎了,心也凉了半截,萧池抹了把脸,在椅子上直起腰来:「来,让我看看我的阅读理解,哪些地方错了。」 夜色深沉,窗外浓墨一片,夏天的晚上即便是月亮出来了,天上的云彩还是看得很清楚,飘浮在上方,深蓝又带着点灰黑的颜色。 卧室的窗户一直亮着,窗帘半开的缝隙里,传出少年低语的交谈声。 「檐仔啊,这个诗只是问路,表达女子的思乡之情,不是看上男子,故意搭话,有时其实没有那样复杂的。」 林檐盯着长干曲的诗词鑑赏,眉毛拧起来,很不满意:「平时要剖析作者的内心思想,现在我想了,又想多了?」 「萧池,你为什么现在进行时和过去式永远分不清,你早上吃的饭,现在来讲也能加ing吗?」 「那是个什么玩意,我把早上的包子留到现在,算现在进行时吗?」 「……」 树梢沙沙的响,做作业的两个少年起初还在做题,看着看着,笔还在手上,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一起去了。 肩膀贴着肩膀,两个人距离极近,两个用着同一款沐浴露,闻不出来是谁的味道,少年闭着眼,唿吸颤抖得厉害。 书桌上的两个影子快要靠在一起的时候,院子里红色的超跑熄了火。刚刚又签了一本小说的影视权,姜月的心情不错,上楼的时候都在哼着歌。 走廊过道没有开灯,靠边房间的光亮从门缝底下露出来,姜月敲了敲门:「小池,小檐,你们还没有睡觉啊?」 门里好像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姜月感觉萧池开门的动静有点慌。 少年站在门口,无意识的在唇上一擦:「小姨。」 「你们在干嘛,学习啊?」姜月探头向里看,两孩子还穿着下午出去吃饭的衣服,书桌上面都是摊开的作业,姜月收回目光:「太晚了就睡觉嘛,有一个好的精神学习才会事半功倍,你们现在年轻人就是拼,也不知道没饿过肚子没被欺负过,哪里来的这么大决心。」 「哎,小檐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屋子里低着头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林檐一顿,半晌才把脑袋抬起来,欲盖弥彰的抬手在唇上擦了一下:「没,没有。」 「怎么还结巴了,你们早点睡,」姜月关上门:「不知道还你们做了什么亏心事。」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小可爱们,放五一啦~前两天都去补这该死的班去了。 第73章 少年人年轻气盛, 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四下无人的时候,那点心思只要一起来, 那便是什么都看不进去了。 草稿在身下皱成一团,周遭是令人心口发烫的温度,窗外树影婆娑,在书桌前两个交叠的身影摇晃。 后腰抵着桌子, 林檐仰头,手抓着萧池手臂, 微敛的眸光潋滟, 萧池带着他的腰, 唿吸声很沉。 空气里面很轻微的水声, 良久, 萧池松开林檐,身下的人微喘的向后一倒。萧池扶着他的手并没有松开,微微使力, 林檐就伏在他的肩头喘息。 「你怎么回事,又不是捂嘴不让你唿吸, 」萧池圈着怀里的人,摸着林檐的头髮,笑声还带着点哑:「怎么还换不过气来呢?」 林檐眼角生理性的眼泪还没散出,水光一片,他张着唇:「你刚刚没有堵我嘴吗?」 「我那是……」萧池一时语塞:「堵了,堵了,那就再堵一次。」 刚好, 林檐还没有闭上的唇被人趁虚而入了。 又是一阵燥热又静谧的呜咽声, 等到发皱的语文和英语试卷被重新展开, 平铺在桌子上的时候。 林檐握着笔,屋里的灯开到最亮,把散开的衣服整理好,一本正经的坐在椅子上,警告:「你不要随随便便亲我。」 萧池手撑着桌子,像某种吃饱喝足的大型猫科动物,脾气很好的模样,他就笑,身子压过来:「你……」 林檐平静的看着他:「更不要随随便便靠过来。」 萧池就俯身拿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桌子那头的黑笔。 林檐把手收回来:「也不可以随随便便进行肢体接触。」 萧池:「……」 第110页 因为两个人的擦枪走火,最后是萧池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这样闹逸结合却没有起到事半功倍的学习方法,一直到深夜十一点,萧池和林檐才订正完今天的语文英语。 每天早晨夏桐来敲门叫他们起床。 一个进浴室洗漱,一个在外面找衣服,夏桐背着书包坐在椅子上看到了书桌上面不成人样的试卷。 「哥,你们对这两科的怨气这么大吗?」夏桐说:「卷子又做错了什么呢?它只不过恰好印上了语文和英语的题罢了。」 夏桐就坐在他们昨夜纠缠过的地方,又是胡闹到深夜才睡下。林檐半是心虚半是气恼,面上倒是情绪起伏不大。 「夏桐,」林檐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拎起夏桐,十分平静的把人扔到门外面去;「下楼帮小姨端菜,我要换衣服。」 夏桐在外面砰砰敲门:「哥,小姨说带我们去吃早茶呀,哥,你开门,萧池哥也在屋里,你把我踢出来干什么,哥!哥!哥!」 「小桐在外面喊什么?」萧池从浴室出来,目光从林檐脱掉睡衣的上身上一凝,片刻后又自若的走过来:「你去洗吧,牙膏热水放好了。」 林檐换上衬衣,夏桐还在外面嚎,他走进浴室:「别理他,大早上发疯。」 「夏小桐,你在楼梯口干什么?」姜月抱着胸站在楼下,黑髮垂到腰侧,她揉着耳朵:「还好这是独门独栋,要是你住那种小区住民楼,一天被人投诉三四次你信不信。」 夏桐下楼,还沉浸在林檐把他丢出去还关门的打击中没有恢復过来:「小姨,我哥和萧池哥晚上偷偷学习,他们都不带我玩。」 「人家怎么打你玩?」姜月好看的手指甲点夏桐的脑袋:「你哥和萧池各科竞赛都在参加,有时候还参加集训考试,你呢?你只会自己在树底下玩泥巴,他们需要偷偷学习什么?」 「是真的,」夏桐保护着自己的额头:「他们两个晚上做语文和英语,那捲子都皱得能去古玩市场当古董买了,昨晚上我下楼倒水喝,我哥的房间还亮着灯呢。」 「语文和英语啊,」姜月说;「你自己说,他们这两门需不需要补一补。」 「那补是能补,但是……」 夏桐想说他哥把他踢出门留着萧池哥在屋里换衣服,明摆着就是把他当外人。但是委屈又生气的夏桐没有控述完林檐的罪行,姜月已经先他一步,拧着他的脸。 「行了行了,不是马上要期中考试,你哥和萧池哥这样偏科的学生压力大,让他们好好学习,倒是你,」姜月捏着夏桐白嫩手感很好的脸:「他们学习到这么晚,你还去吵他们做什么,让人家好好休息一会不行吗?」 「直,知道惹,笑姨。」夏桐的嘴被扯变形,话都变了一个调子。 但是教育夏桐归教育夏桐,早茶店里人来人往,姜月看着对面三个坐着吃蒸饺水晶包的少年,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是个成年人,承担着作为他们小姨的责任。 「桐桐说很晚还看见你们屋里亮着灯,」姜月把水晶虾饺推到林檐和萧池面前:「你们这是为了学习不睡觉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两个人吃饭都特别慢,和旁边狼吞虎咽的夏桐是两个极端的对比。 「还有,桐桐说你们两个的卷子都皱得不成人样,」姜月回忆从前,有点教训小学的他们的那个味了,不等他们说话,又接着把新上来的肠粉往他们那边推:「看着你们这些小年轻外表光鲜亮丽,怎么回事,你们也当一肚子棉絮的草包吗?」 林檐和萧池吃的更慢了,甚至于到了让早茶领班看见了都要怀疑自己东西已经到了这样难吃的地步,已经让人食不下咽了吗? 「小姨,我们知道了,」一只虾饺萧池吃了一分钟,他放下筷子拿起来一张纸,手在半空中一顿好像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他又把纸放回去:「我们知道了。」 林檐也低头喝粥,脑袋垂得很低:「嗯。」 姜月没有看出来两个少年欲盖弥彰的心虚,她只是喝着自己面前特点的木瓜牛奶,一边喝一边感慨现在发展日新月异,现在小孩子长得比牛还壮,她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们在想什么了。 只有夏桐,心无旁骛,只为干饭,一盘蒸饺下肚,又啃了一个牛肉饼,烧卖,两个三鲜馅包子,还消灭了一碗清汤面,期间还吃了一碟土豆丝,两盘花生米。 「你们都看我干什么,」夏桐抬头一顿,想倒玉米汁的手收了回来,众人都盯着他看,夏桐有点紧张:「你们都不饿吗?」 「没事,没事,你多吃一点,是不是长个啦?」姜月感觉把碗碟往夏桐面前推,在心里更加坚定了挣钱的决心,钱不够,这些孩子节哀养不活。 「这个煎饺不错,你再来一个。」林檐把小汤圆的碗放到夏桐面前。 「我吃过,很好吃。」萧池点头附和。 看着被他哥喊成煎饺的小汤圆的夏桐:「……」 不敢吃,不敢吃,这里面肯定有毒。 从早茶店那天之后,林檐和萧池老实了一段时间,虽然有时候还是冲动,还是压抑不住,但是至少桌面上的卷子是整洁的,没有再出现过压皱揉烂的情况。 在高一高二学生的哀怨声中,一中的期中考试,正式拉开了帷幕。 考试的时候放学早,尤其是萧池和林檐本生交卷就快,姜月带着他们在门口等了好久,才看见背着书包一路小跑出来的夏桐。 第111页 「哥,萧池哥!你们俩又提前交卷,监考老师没有骂你们吗?」 林檐转身上车:「下次还要等你,我就在考场坐满两个半小时。」 夏桐一愣:「哥,你这是再嘲笑我吗?」 林檐点头:「是的,我的没有。」 「哥!!!」 「在车上不要打闹啊,我这车可禁不起你们折腾,坏掉是小事,就是停在路上这个点咱们不好打车吃饭。」 夏桐也不敢多动,今天姜月又换了一辆保时捷,后座宽敞了好多,不知道她从哪来抢来的。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天一大早,林檐和萧池刚踏进教室门。 「老萧,小林,让你们去办公室,老黄找。」 两个人轻车熟路的转身,每次大考完第二天都要去办公室报告,这是常态。 「你们两个坐,喝水,这是毛尖,我朋友从杭州带回来的。」 出乎意料的,今天的老黄格外的温和好说话,就连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她推了推眼睛,把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放在办公桌前,还给两个孩子找来了两个座位。 等林檐和萧池坐下了,班主任一推眼镜,切入正题:「你们不用紧张,今天叫你们来,只是一点小事。」 拿着茶水就喝了一口的林檐和萧池,气定神闲:「不紧张。」 黄霞:「……」 「昨天其中考的成绩下来了,」黄霞收了和正常学生的客套,反正这两人不正常,她把两张答题卡扯过来:「这次你们两个在语文和英语上考得不错,林檐的语文作文没有偏题,萧池的英语上了一百,这是你们难得的进步。」 尤其是这次考试完张伟平和韩阳没有抓着她推心置腹的聊天谈理想,黄霞觉得这次两孩子干得是真不错。 「你们的卷子张老师和韩老师都看过,虽然和其他科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但是结合以往的成绩来看,已经是很大的一次进步了,这说明你们把我们说的话听进去了,最近是不是在语文和英语上下了不少功夫?」 每天晚上都在语文和英语试卷上流汗流泪的俩进步学生:「……嗯。」 「保持住这个劲头,接着往前沖,很不错的,下半年你们就升高三了,这就意味着需要你们付出更多的时间去耕耘收穫,现在到高考的每一刻都很重要,这个你们要懂得。」 隔着一张办公桌,班主任的声音从对面飘过来,两个少年听着听着,就感觉有点远。 桌子下面,不知道谁的手先一勾,另外一个人的手指就曲起勾了上去,一直到黄霞让他们回教室上课才松开。 第74章 考完试, 夏桐倒是很开心,下午放学出校门步子都是轻轻飘飘的,背上长一双翅膀再扑腾一下, 就能上天了。 今天姜月晚上有事,不能带他们去吃饭,所以三个没人管又刚刚考完试放松自我的高中生决定要去夜市吃烧烤和小龙虾。 萧池和林檐早早的交卷在大门口等,单腿跨着自行车, 两个人在对面的杂货店旁边低头玩手机,路过的小姑娘红着脸, 走出好几米还偷偷往后瞟。 夏桐考试的时候就满脑子吃的, 现在看见萧池和林檐, 都觉得一个长得像小龙虾, 一个长得像炸串。 放学时, 一中门口的人很多,因为接下来是周末,放假两天的原因, 不只是学生,还有很多来接的家长, 私家车在校门口停了长长一串,缓慢的向前移动。 夏桐兴致沖沖,踩自行车的脚踏板就像是给汽车轰油,刷啦一下就冲到街对面。过完马路,他突然觉得后颈一凉,触感像是被冰冷的蛇皮缠上。 这感觉不太舒服,夏桐转头向后看, 只是寻常的学校门口, 家长接送孩子的场面, 并没有异常。 「不要停在马路上,」林檐和萧池早一步看见这个骑着自行车都止不住身上荡漾气息的人,他们把车骑过来,停在夏桐边上:「走,你不是要说吃小龙虾。」 「小龙虾!哥,我们三个要十斤够吗?」说起这个,夏桐把刚才陌生又不适的感觉扔在身后:「我们能要剥好的吗?」 「十斤?」 「没有多少的,我吃它从天亮吃到天黑都吃不饱……」 学生骑着自行车走在小道上,身后是悠闲又自在的影子,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拐角处时,校门外的阴影下走出来一道瘦长的人影,他盯着小路尽头,勾起嘴角,却看不出什么笑模样。 叮铃铃~ 手机铃声在他的外套口袋响起。 男人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脸上淡漠的神情消退了,接通电话:「餵?」 「你要死是不是,」手机那头传来一阵女人的骂声:「说好今晚上吃饭,老娘都到了,你人在哪!」 「祖宗,你今天这么早?」男人歪头把手机卡在肩膀处,低头在身上摸钥匙,好一阵翻找,在内衬口袋里找到了车钥匙。 打开门,系安全带打火一气呵成,男人做完这些用了一分钟不到时间,他踩下油门:「说好的六点,现在还不到五点四十。」 「……老娘乐意,」电话那头顿了顿,随即声音更大了:「我明天有事今晚上早点吃饭不行!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走了,想和我吃饭的男人多的是,不止你一个。」 「来,来,来,你先点菜,点自己喜欢吃的,给我十五分钟,」男人驶上主路,语气温和:「我现在正在来的路上。」 第112页 电话那头没说什么,只丢下一句快点过来结帐,就挂了电话。 ——— 夏桐听同学说东门街有一家大排档好吃,现在又正是吃小龙虾的季节,拖着林檐和萧池骑自行车半个小时也要到那边吃。 味道确实不错,烤串很入味,小龙虾也很新鲜。 萧池还点了一升酒味不是很浓的啤酒,三个人吃吃喝喝,不自觉就过了两个小时。 小龙虾已经吃光了,桌子上面堆了好大一堆壳,盘子里剩下最后几根串,这个时候就是互相推诿的时候。 萧池正在算谁点的烤五花的时候,姜月的电话打过来了。 「池池,你们到家了吗?」姜月的声音还带着风声,听起来她好像在开车。 「还没有。」萧池举着电话,另一只自然的接过来林檐递过来的一根烤年糕。 「那你们在哪里呀?我刚刚接到檐檐妈妈电话,他们今天就回来了,外公外婆不是想你们了,说让我今天带你们回乡下,他们也回来。」 「现在吗?」萧池低头看着手里的串,林檐就在他的旁边,坐在小板凳上沖他笑了笑。 「我们要带衣服吗?书包也带着的。」看了林檐一眼,萧池吃了一口烤年糕。 「也不着急,我现在来接你们,然后回家收拾收拾再回乡下。」 「不用小姨,我们骑的车,等会自己回来。」 「行,那你们快点回来,吃不完的东西就打包,还有你爸爸妈妈,好像说明天早上九点下飞机,也是直接到乡下去。」 「好,我们现在回来。」 距离上次去外婆家,已经过了很久了,虽然这次去回去得有点晚。林平心和姜清到青石板台阶的小院子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两个老人家还在门口守着。 远远的,汽车声没听见,村里的狗叫倒是先起来了,摇椅上的外公外婆撑着膝盖站起来,一左一右的挤在门口向远处张望。 「爸妈,你们回来坐着,我姐又不是不认识路,」堂屋里姜月坐着嗑瓜子,本来露肩的仙女裙被加了一件花袄子,她坐在一堆零食里面抬头:「大晚上的你们眼睛又不好,当心踩着癞蛤蟆。」 乡下就是这点不好,草多树多的地方昆虫也多,晚上视线还不好,站在路边上一不留神脚背上就趴着一个黏嗒嗒冰凉的东西。 姜月小时候就不喜欢晚上出门。 远处的车灯照亮了屋檐上的木头,一晃而过。 「来了,来了!回来了!」两个老人又往门口走了几步。 「我们刚才回来的时候,你外公外婆有这么激动吗?」姜月瘪瘪嘴,问在她身边打游戏手速快到飞起的夏桐。 「不知道哎,」夏桐暂停游戏:「外婆一下车就抱住我了。」 一下车就被塞了一点大红花棉袄的姜月:「……」 「行了行了,你打你的游戏去吧,那边的两小只,」姜月转了个头,她坐在外公的太师椅上,懒洋洋的抬了抬下巴:「你们爸妈回来了,不去接一接?这么多天不见,都不想他们的吗?」 萧池和林檐在大门口的屋檐下坐着,肩膀挨着肩膀,两个头抬着,手里是外婆给烤的烤红薯,好像是在数星星。 林檐把视线收回来,然后扬了扬手里的烤红薯:「不想他们,但是可以把烤红薯给他们吃。」 「真可爱呀,」林檐这个样子让姜月想起来他的小时候,她立即笑眯眯的了:「那把你手里的烤红薯分给小姨吃一点好不好呀?」 这个问题,同小姨和妈妈你更喜欢哪个没有区别,林檐很难得的扭曲了一下面部表情。 「小姨,我这根给你吃,别抢他的。」萧池说。 没多久的功夫,白色的轿车就驶入了小院门口,外婆的声音传来:「姜月,把你的车挪一下,你姐夫进不来。」 「能进来的,」姜月不想动,车钥匙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姐夫的技术不行就让小檐开进来,小池也可以,寒假的时候我交过他们。」 「天天就带着小孩子不干正事,那池池和檐檐这么小能开车啊?你快点出来挪车。」 「哎呀妈,可以的进来的,你要相信结婚。」 争论间,林平兴已经擦着边把车避开院门和姜月的那辆超跑,开进来了。 大灯关闭,熄火下车,林平兴和姜月下车,看着两个老人:「爸,妈。」 「快进屋去,吃饭没有,开这一路车累不累?」外公外婆招唿人进屋,人多了精神都好了不少:「锅里还有米糕,我去拿点。」 「不麻烦了妈,我们回来的时候吃了盒饭。」 「就是,别忙活,你们这一把老骨头熬到这么晚睡还能熬啊,赶紧回屋睡觉去,」姜月披着大花袄穿着高跟鞋走出来:「姐,姐夫。」 「小月又瘦了啊。」林平兴笑了笑。 「姐夫你也瘦了,肚子都小了很多嘛。」 「这个天很热吗?你就穿裙子,」姜月嗔怒的看着她:「老了老寒腿哦。」 「没事,有姐姐照顾我。」蹭到姜清身边,姜月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林檐和萧池也走到院子里。 林檐:「爸,妈,你们吃不吃烤红薯。」 萧池抬手:「林叔叔,姜姨,我这也有。」 「二姨,二姨夫,」夏桐跟着出来,但是他的烤红薯已经在出炉的时候就被吃了,夏桐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外公给的糖:「吃糖吗?」 第113页 「不吃了不吃了,谢谢桐桐,谢谢你们,」姜清笑着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怎么不回去睡觉啊?不用等我们,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 床是早就铺好了的,林檐和萧池一间,夏桐还是原来的那张小床,现在睡还勉强,过几年长个子的话,可就睡不下啦。 「都吃过饭了就去睡吧,我们也去睡了。」老年人平时这个时间早就上床休息了,等到现在已经是很疲乏了。 关上院门上栓的时候,夏桐最小,又是一个人睡,外婆嘱咐了一句:「桐桐,晚上睡觉不要踢被子啊。」 夏桐跨门坎的脚差点扭到,他踉跄了下,狼狈的扶住门框:「知道了,知道了。」 「桐桐晚上想上厕所可要下床啊,不要憋着,当心尿床哦。」姜清也跟着笑。 「我,我,我,我去睡觉了,晚安。」夏桐羞红了一张脸,窜进屋内飞速的关上了门。 第75章 第二天一大早, 萧章和王栀就回来了,各种补品带了一大堆,全都放在后备箱。 「快来快来, 锅里给你们留了醪糟鸡蛋。」 两个老人又乐呵呵的跑到厨房里忙活。 虽然萧家和外婆没有直系的血缘关系,但远亲不如近邻,萧池又惯讨两个老人开心,都把他们当自家人待。 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外公外婆杀鸡杀鸭,脸上褶子都少了几条, 精神得像是年轻了十岁。 「池池, 你带他们俩去山上摘枇杷, 就是你刘婶那块地旁边的枇杷树, 你外公一天去看两三次, 今年结了不少,你们摘回来,我们一起吃。」 男人帮忙砍柴, 烧火,女生在洗菜洗碗, 几个小崽子就在院子里晃,夏桐打游戏不知道遇见了什么劲敌,那技能就像打在他身上那样吱呀乱叫。 老人家禁不得吵,又怕孩子闷着无聊,就让他们自己上山玩。 这个时候的枇杷已经熟了很多,黄澄澄吊在树梢,顶上的几串看着最大最红, 外公给它们照看得很好, 一点也没有鸟雀偷咬的痕迹。 「哥, 萧池哥,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夏桐脱外套挽袖子跃跃欲试:「我摘二三个枇杷,去去就来。」 还二三个枇杷,夏桐手还没摸着树,就被林檐揍了几拳。 「不讲武德!」夏桐愤怒的蹲在树下,扯了一个枇杷剥皮放进嘴里,有点酸。 刚刚被揍的地方还在疼,嘴里又一阵的冒酸水,弟弟生气了,好歹也是外公外婆尽力饲养的枇杷,还是囫囵咽下去了。 林檐从地上站起来,怒向胆边生:「哥!」 「小桐,」爬上树的萧池弯腰,递了一串枇杷下来:「吃这个。」 枇杷是香甜的红,甜味一直往夏桐鼻子里钻。 夏桐:「……」 一分钟后,夏桐坐在树荫底下的石头上,旁边摆着一张芋头叶子,上面堆了一堆枇杷。他脚边一堆枇杷皮枇杷核,这懒汉吃东西都懒得跑,美名其曰守枇杷。 就两步路的距离,让他守哪门子的枇杷,林檐把萧池刚刚摘下来的大枇杷放在芋头叶子上:「少吃点,牙怀了是要拔的。」 夏桐往嘴里塞枇杷的动作不停:「哦。」 「……」林檐:「等会外婆给你煮的好吃的,吃不下两碗饭你看他们怎么说。」 夏桐一愣,手上动作慢了下来。 「知道害怕了?」林檐低着头看他。 「不是,」夏桐捂着脸:「我的牙好像酸倒了。」 「真棒,下次去牙科你做根管的那颗牙可以拔了。」 夏桐不能再吃了,他站起来把芋头叶子一合拢,那些枇杷就围成一圈在他怀里。 他们出门的时候没有带篮子,夏桐先把这些带回去,再拿个兜子上来找他们。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草丛里。 萧池踩着枝丫,探身在枇杷树上露出脑袋来,手里握着一串大枇杷:「檐仔,这个是最顶上的。」 「刚刚夏桐在怎么不摘。」林檐坐在树下吃那串顶上最红的枇杷。 「想给他吃的,没赶上,」萧池站在树上笑,他刚刚把这串枇杷摘下来,夏桐就带着芋头叶子下山了:「还有一棵树,等会给他吃。」 「你吃了吗?」林檐剥开一颗枇杷,圆润的果肉在他手下逐渐显露出来:「挺甜的。」 「我吃了,上树就吃了。」 「你是猴子吗?」果皮已经全被剥下来了,林檐握着枇杷柄,抬头眯着眼,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发笑。 萧池个子高,在树上很有优势,握着高处的树枝借力一蹬,就爬到了最高的那一根树干上。 枇杷和叶子的后面是蓝天白云,萧池还要在树叶里面冒出一个肩膀来。 林檐看了半天,开口:「你下来,我上去摘会。」 萧池正在勾树枝摘蔓延到外面的枇杷,半个身子都探出来了。 「你要来试试吗?」 林檐坐在地上,嗯了一声。 萧池几乎没下几个树枝,直接跳下来的,他拍拍身上的灰:「你去吧。」 林檐没动,坐在地上等萧池走近了:「你吃这个。」 萧池几乎是猝不及防被餵了一颗剥好的,圆润甘甜的枇杷。 「你怎么不吃。」萧池在他旁边坐下来,嚼着枇杷,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吃过的枇杷来看,这一颗最甜,也最有枇杷味。 第114页 「我牙酸倒了。」这个时候林檐却不急着爬树了,他在萧池衣服上擦了擦枇杷汁水,找的是和夏桐一样的藉口。 「甜不甜?」林檐问。 乡下到处都是树,郁郁葱葱的绿,连带着人也好看不少。 「甜啊,你给我的枇杷怎么可能不甜,你要不要尝尝?」 林檐想问怎么尝,都已经吃下肚子了。 话还没出口,萧池就往周围看了一圈,眸光温软的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舌头滑过唇缝,轻轻的舔了一下,带着枇杷香。 没多久的时间,简直是轻车熟路,无师自通。 萧池退开少许,和林檐额头抵着额头,问:「甜不甜。」 「不知道,」林檐说这话的时候顺便抬起头:「再来一次试试。」 这是最好的事。 头顶的枇杷树结了很多的果,山里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香,像是樱桃熟透了的味道。树下的萧池靠近林檐,少年唇瓣交贴,唿吸颤抖的时候。萧池拥着林檐控住不住向后倒的身躯,他忍不住的想,这就是世上最好的事。 枇杷枝掩映着拥在一起的少年,正午的阳光灼热而刺眼,但树下阴凉又平静,这确实是最好的事。 如果山坡那头走上来的,不是他们两个人父母的话。 山路狭窄,比不得大路,就是从小走山路的姜清,这时候也有点踉跄。她和王侄走在前面,揪着坡上的小树枝野草上山,林平兴萧章两个男人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以免不慎自己老婆咕噜噜滚到山坡下去了。 院子里的活差不多了,鸡鸭鹅都炖在锅里了,肉菜也切好了,柴火噼得整整齐齐,码了一院墙,将近十点半,没活又闲不下来,姜清就说想去看看后山的枇杷。 那颗枇杷树还是姜月五岁的时候种的,还记得这颗枇杷树第一次结果时外婆不让她们吃,说头茬的果子不能吃,姜月那个时候小,,每天放学回来盯着黄黄的枇杷哭,然后耸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吸着鼻涕回家。 就算是长在自己家门前的果树,也免不了被人摘两个的是非,更何况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后山。 因为这颗树,姜月没少和邻居孩子打架,今天谁谁谁路过那条路摘了刚红的枇杷,谁谁谁又扯了青枇杷不吃,浪费又丧尽天良。 说要去看枇杷,姜月正缩在椅子里面看手机,闻言抬起巴掌脸:「我就不去了,姐,回来的时候带一串红的。」 王栀笑着说:「可能没有,在山上就被吃完了。」 这样说着,他们还是带了一个篮子出门。 走到山脚下还遇见了捧着芋头叶子回来的夏桐。 「桐桐好像又长高了。」王栀比了一下身高,夏桐比她高处半个头。 「好像是长了点。」林平兴目测了一下。 我现在可是一七一,夏桐沖长辈们笑,得意的把背挺得很直。 「二姨,王姨,我哥和萧池哥他们还在上面,你们上去找他们吧,我把这些先拿回去。」 「回去路上慢点,看着点脚下的路,你陶伯伯家里养了一条狗,下去的时候注意点,」即便是夏桐已经是成人的个头,姜清还是把他当成那个拿碗走路都要摔的小孩:「回去吧,你小姨懒死了,馋的要死也不肯走两步,你带回去的时候别给她吃,给你外公外婆吃完就藏起来。」 夏桐就笑,清澈的眉眼弯起来:「那不能。」 说了两句,一群人接着说说笑笑上山。 「小桐再过一个月就十六了吧,这日子过得,我都不知道现在是几月了,」他们往山上走,王侄嘆了口气,明明她第一次看见夏桐的时候还是一个皱巴巴的小孩:「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是,就是没吃好,我记得檐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快一米七五了,你家小池也不矮吧。」 「我家那个电线桿子,」萧章笑:「初三的时候就快一米八了。」 「我估计他俩不会长了。」林平兴有点喘,他的体重在这群人里面,上山的活动不站优势。 「那也不一定,二十三还要窜一窜,这两以后都长两米去。」 姜清和王栀就笑:「两米的男孩子可不好找媳妇。」 后山的路是一条石头路,两边都是杂草和松树,平面空地还有地,里面种着番茄辣椒,还有西瓜苗,绿叶遮掩下的沙瓤地里结着拳头大小的条纹西瓜。 走完这段台阶就到了,向上看,已经能看见顶上的红枇杷了。 姜月在最前方带路,她上去之后还回头拉了王栀一把。 四个人站在石头台阶看着下面,拍着身上的草屑:「唿,可算是……」 萧章的声音一顿,其他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枇杷树下,两个少年靠在一起,以一种超出寻常的亲密方式。 第76章 上山的路是一条土路, 两边长满蒲公英,马齿苋,车前草这类的野草。 树叶零散掉在路上, 草木被踩进泥里,大人堪称慌乱的离开,却又不知为何刻意收敛着动静。 他们还是在乡下待了一个周末,那是同老人约好的时间。 周末下午, 他们回了城里。 一向忙碌的两家大人这时候这几天一点也不忙了,深夜十一点, 客厅里面的灯亮着, 照出地板上沉默的影子。 姜清捧着杯子, 想着楼上睡觉的两个孩子, 手腕都在微微发抖。 第115页 王侄坐在姜清身边, 拍拍她的手。 萧章和林平兴站在窗边,盯着院里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树干,沉默得空气凝成胶质, 快要透不过气。 那颗树遮住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洞,是以前小萧池老是聪这个洞爬过去偷偷拿走小林檐的衣服, 再把自己的衣服晾上去,造成一种这本来就是小林檐衣服的假象。 小孩子那点心思,大人一目了然,最多不去拆穿罢了。但是老去打扰人家孩子,也不太妥当,所以萧池就叫人不知道从哪弄来这颗樱桃树种在洞口,刚好堵住小萧池的去路。 当时小萧池看见这个洞, 站在墙角下愣了好一会, 那难以置信的小模样让萧章和王栀笑了好久, 还把这事当成笑话讲给林平兴夫妻听。 两个孩子小时候多可爱啊,不哭不闹从不让人操心。小学幼儿园的亲子活动他们父母大多没有时间参与,他们也没有抱怨过什么。 长成半个大人的十几年以来,学习,生活,个人品行上,几乎挑不出错误出来。 大家都说他们两家都生了一个好儿子。 客厅里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不停,不知不觉快到半夜零点了。 姜清不住的嘆气,王侄也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两个男人依旧沉默的立在窗边,萧章想抽根烟,手在上衣口袋里摸了半天,最后还是抽出来,搭在窗台上,拉上了窗帘。 两个孩子感情好,他们从小就知道,但是,两家大人不知道,两个孩子从小相依为命,已经超出了普通亲人兄弟之间的界限。 窗户关上,外面的风声小了很多。 「老萧,」林平兴说,这个带着轻微啤酒肚对人总是很和善的中年男人好像一夕之间鬓边长出了不少白头髮,久未说话他的声音嘶哑:「不能让两孩子再这样胡闹下去,是我们之前当爹妈,不合格。」 「我明白,我明白,」萧章点点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听着风声:「我明白的。」 ——— 周一早上七点,林檐穿着短袖t恤带着书包下楼的时候,看见客厅里穿戴整齐的姜清和林平兴。 自他记事以来,除了过年,林檐和父母的相处不超过两天,林平兴和姜清好像总有事,今天院里有手术有个线上会议,明天有个表演,后天要去参加讲座。 怎么都是没有时间的,但算是周五晚上见面,到今天,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脚下一顿,林檐心头莫名不安的预感强烈。 上周末在外婆家的时候他就感到大人不对劲,还是说话,还是笑,吃饭的时候还是要给他夹菜,但总是看见他和萧池待在一起的时候发呆,眼神欲言又止,好像想要阻止,又没有多说什么。 就是昨晚在楼下萧池和林檐准备去做会作业,两边的大人不约而同的喊住了他们,态度比炸弹爆炸还要激烈。 「你过来,今天不用去学校,」果然,沙发上的林平兴已经看见了他,朝上面招了一下手,林平兴语气平静:「和你们黄老师请过假了。」 林檐站在楼梯扶手处,垂眸看着他爸:「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让你现在下来。」林平兴突然加重了语气。 「檐檐,先下来吃饭,」这座房子实在是太大了,稍微一点激烈的语气好像都能把窗户玻璃振下来,姜清到厨房去端粥和蒸好的包子:「我们想和你聊聊天。」 包子是林檐喜欢的香菇猪肉,入口汁水很多,一点也没有猪肉的腥膻味,里面的姜丝蒜瓣几乎没有,瘦肉也很细腻,不像寻常街头买的包子,咬开一个白色肥肉大疙瘩,林檐吃了一口就不想再吃了。 然而今天的包子,林檐喝了一口粥,这是姜月包的。 据林檐所知,家里并没有容易发酵的面粉。现在是早上七点,姜月是从什么时间起床开始进行揉面醒面剁馅包包子这样复杂的工序的。 姜月把早点都往林檐身前放:「我还给你泡了豆子,等会给你打豆浆喝。」 打豆浆的豆子至少要八个小时,林檐低头:「嗯。」 餐桌上又恢復了平静,但那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假象。林檐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向窗外淡淡一瞥,貌若不经意的提起:「今天不去学校,我要和萧池说一声,不然他要等我。」 「不用给他说。」 「他今天也不去学校。」 姜清和林平兴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个就是装满火药的炮仗,提到萧池就是一点就炸。林檐收回目光,哦了一声。 林檐从小就是稳重的性格,就算是现在被堵在家里不让出门他问了一句没有结果之后就不再问了,真正坐不住的,是一夜辗转难眠的父母。 「萧池他,要去国外了。」 林檐搅拌白粥的勺子停在半空,他好像没听清楚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要去国外?我怎么不知道?」 林檐的语气很罕见的带上了情绪。 「这是你萧叔叔决定的事,大人的事你不要管,」林平兴皱眉,夹了一个包子放在林檐面前的小碟子里,他努力的想把这场谈话变成他在台上作研究报告时那样的语气:「我和你妈,还有你萧叔叔一家,觉得你和萧池的相处太过,没有分寸,分开一段时间,对你们都好。」 即便是林平兴遣词造句再斟酌,说话再委婉,林檐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第116页 一时间,后山枇杷树下一地凌乱的脚印,还有这两天父母对他们微妙的态度,手里的勺子勐地碰到腕边,陶瓷之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林檐面上一阵雪白,耳朵几乎要被这声音震聋了。 「所以这样,你们就要把萧池送到国外去?」就算是这个时候,林檐听见自己的声音还是很镇定:「下半年高三,你们当父母的就是这样对子女好的吗?」 「那我们这样都是为了谁!瞎胡闹的混帐东西!」林平兴陡然怒了,他用力拍着桌子:「你知道你们这样叫什么,你们这样叫违反人理伦常,你到大街上去看看,哪个家庭不是父母和孩子组成的,你和萧池能干什么!是我生了个女儿还是他萧家生了个闺女,养了十几年一直当儿子养了!」 林檐坐在餐桌旁边,抬头笑了一声,把勺子放下,他说:「爸,你知道的,我从三岁开始,就不听这些废话了。」 「那你要听什么!不听我直接上手,你以为我现在掉到医院干文职来了,就打不过你了。」林平兴之前在部队干过几年,手底下很有些兵痞子,全都被他收拾得服帖,脾气最厉害那几年,不是他手底下的兵听见林平兴的名字就发憷。 「你要干什么!就不能好好和孩子说,」姜月扯过林平兴的手,看向林檐的眼眶红红的:「檐檐,爸爸妈妈是为你好,你和萧池现在的感情可能只是因为你们相处时间太长,你们又太年轻,分不清友情和,不恰当关系的分别。」 「我承认,爸爸刚才是说的有地方不对,他不该质疑你们两个之间的感情。但是,这个世界上大多还是以夫妻之间结婚生子构建的家庭为主,同性之间毕竟是少数。」 林檐没动,眼眸缺微微一闪:「妈,我和……」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你和小池现在的感情是真心实意,我们理解错了的那种认真。你们现在在一起开心,可以不怕其他人的眼光,可要是过了十年,二十年,你们累了,厌烦了,觉得这段关系给你们带来了很多的白眼,轻视,还有痛苦,在那个时候你们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餐桌旁的少年没有说话,他额外的头髮垂下来,挡住眼睛,只能看见紧抿的唇瓣还有崩在一起的下颌线。 晨曦的日光升到空中,这天气该死的炎热,良久,林檐抬起头:「可是我不想和萧池分开。」 「檐檐,爸爸妈妈都是为你好,不会害你的。你放心,这个世界上没有放不下的人,也没有做不了的事。你和萧池太小,把一些感情当成爱护,那些不想,不愿意,不痛快,过几天都会消失的。」 「之前我和你妈确实对你疏于照顾,」林平兴的语气缓和不少:「今下年高三,把那些事放到一边,高考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高考才是最重要的,」林檐靠在椅子上,扯了扯嘴角,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你们说学习重要,又要把萧池送走。」 第77章 父母在和子女的关系里面, 站在绝对的主导地位,一句都是为了你好,就能抵破千千万语。 他们强势, 主观意识强烈,有时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父母近乎蛮横不讲理的造就了一个温室,试图把孩子一辈子都囚禁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虽然那里面的温度还有土壤都不适合花朵生长。 那天的客厅里处处都瀰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对峙意味。少年不肯退步, 执拗的认为父母偏执,林檐第一次顶嘴。 但是少年人脸上的瞳孔是那样深, 那样的清澈, 叫人一眼就看穿其中心思。 林平兴看不见林檐泛红的眼角和在单薄布料下紧绷的身躯, 自己儿子摇摇欲坠快要崩塌的情绪他看不见, 林平兴只觉得他不过是幼时玩伴出国一段时间, 就这样一副刺激莫大的模样,他为看穿林檐的想法不免觉得林檐幼稚好笑。 十几岁的娃娃,能懂什么情啊爱的, 都是一时青春懵懂罢了。 「你要知道,这些事情我们并不是和你商量, 只是在通知你,萧池出国,你们以后少见面。」 林平兴本来还想说,在手机上面也少联繫,后来又想了想,之前年轻时那些相谈甚欢,恨不得日日秉烛夜谈的又有几个。 有又那些人抵得住那种在时光流逝时无声无息的摧残, 林平兴不相信他们两个涉世未深从来没有吃过一点苦头的学生能干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顶多几十年后想起来年轻时候的闹剧不会懊悔得以头撞墙罢了。 在大人眼里, 子女的东西永远都是小事。陪着他们长大的玩偶坏了,大人说哭什么哭,已经给你买了一个新的,比原来那个更大更好看。 老是在他们放学后摇着嘴巴追上来跟着一起玩的小黄狗不在了,大人一边给埋狗的坑里填上土,一边说一条狗而已,明天再去给你捉一只回来,不要哭丧着脸不说话。 小孩兴高采烈的跑回来把他做了一下午的礼物给父母看,但大人只是斥责他们不务正业,不该把花在学习上的心思挪到无关紧要的事上。 小孩子幼稚单纯,所以大人觉得他们容易被骗,因为这一点,大人自作主张的替小孩决定了很多事。 两个孩子有不正当关系,父母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他们的问题,不问,不听,也不打算理解。经过一晚上商量,父母把一个孩子送出国,分开不见面是消除感情最好的办法。他们觉得这些不过是青春期分泌的荷尔蒙作祟,过几年,十几年,又有谁还能记得谁。 第117页 那天到最后也没有争吵出结论来,正如林平兴所说,他只是通知,并不是和林檐商量的。 林平兴在林檐面前有绝对的掌控权,他轻而易举就给两个孩子做了决定:「以后你和萧池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过几年他还会回来,见了面,你们还是兄弟。」 「什么样的兄弟,」林檐站起来,椅子划过地板的动静不大,闷闷的声音刺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鼓膜生疼:「睡在一张床上的兄弟,还是会抱在一起亲……」 「够了!」林平兴的脸色很不好看,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他转头,第一次认真审视林檐:「你和萧池,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 林平兴卡了壳,他打断的别人,最后自己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没有开始,我们一直都是这样。」 「没有人生来就是那个样子,你们只是走错了路,就像是生病找到了感染源,」林平兴语气缓和不少,说这些更像是安慰他自己:「找到源头根治它,你们还小,会矫正过来的。」 「怎么矫正,先天性的疾病你们也可以矫正,少了心少了肝你们也可以矫正,没了眼睛耳朵遖鳯独傢你们也可以矫正对不对。」 林檐的声音很平静,林平兴终于找到机会打断他:「你又不是这样,你又没有先天性的疾病,你也没有少眼睛耳朵,这种假设不存在。」 初夏的时节,这座城市的风很大,摇曳的树枝中,屋里好像渐渐蓄满了水,每个人的鼻子嘴巴都泡在水里,脚底下也被缠上了水草,挣扎不开,上不去,也唿吸不过来。 过了好久,站在餐桌前的少年才低笑了一声:「如果是呢。」 林檐转身上楼,刚才吃的那些粥和包子现在全都从胃里涌上来,总有异物在喉咙口的感觉,噁心和眩晕感袭来,少年眼眶慢慢染上红血丝,他捂着胸口,那里又疼又闷。 出生到长大的日子里,萧池和着林檐过马路,去学校,两个人互相拉扯避开道路上的障碍物。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打架,一起替夏桐出头,一起在外公外婆家养小鸡小鸭。 在那些成长的过程里,他们早就密不可分,成了对方的眼睛,耳朵,还有心脏。 林檐默然无声的走到楼梯拐角,在父母视线不可及的地方,他心下乍然一空,差点双膝发软跪倒,胸口密密麻麻针扎一样疼。 他艰难的打开门,进去后背靠着房门滑倒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好半天才恢復焦距。 林檐这时候才意识到萧池走了,他的眼睛和耳朵不见了。 房门关上,窗户紧闭,独处沉默的环境也让林檐发了好久的呆。坐了一会,少年打开手机,点出微信置顶那一栏的聊天页面。 备註是中规中矩的萧池。 萧池的头像也很简单,是一只手掌向下,掌心微微外翻,小鱼际长着一颗红痣的手。 聊天页面停在周五的时候,是林檐发的消息,内容也很简短,就两个字:出来。 过了三分钟,是萧池回復的一个来辣的表情包,然后下面是一段语音通话。 那天刚刚考完试,最后一门英语,林檐提前半小时交卷,已经是在考场坐了好久之后才出考场拿手机发的消息。 一中考试的次序都是打乱的,不按成绩排,可能年级第一挨着倒数,也有可能倒数挨着倒数,不懂考场座位的安排,可能校领导的用意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林檐的考场在一楼,萧池在六楼考试。考完试出来林檐不想上楼等萧池,就背着书包在教学楼一楼的楼梯口角落给萧池发消息让他出来。 林檐算好了萧池的考试时间,反正能做的就那么些,在考场多坐一会可能看着某个答案不顺眼把对的改成错的。深谙此道的萧池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潇洒的交卷背书包摸手机下楼,刚刚给手机解锁就看见林檐的未读消息。 书包单肩挂在肩上,萧池抬脚往楼下走,在群里翻了翻,找了个女生发的合适的表情包转给林檐。 把手揣在口袋里面看毛毛虫上树的林檐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下。 一打开就是一个胖头猫咪眼睛眯成一条线从屋的这头消失在屋那头的表情包,来辣两个字加黑加粗,足以见小猫的急切。 就连林檐都感受到了,唇角莫名其妙的勾起来,手指点开键盘,正要打字,萧池那边的语音视频打了过来。 林檐接了放在耳边:「餵。」 「檐仔,」萧池的声音通过手机电流,滋滋啦啦的穿到林檐的耳朵里面:「你现在在哪里?」 好像对着耳朵吹气一样,林檐揉了揉后颈:「我在八班门口,一楼厕所正对面。」 萧池好像步伐加快了,他的声音有点小:「你对着厕所看什么?」 林檐很老实的看着眼前的毛毛虫:「看萧池上树。」 「……」 手机那头断了信号,林檐举起手机看了看。 「我说你这个人,」本人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好像山涧流水:「是不是还有个别名叫皮太痒还是皮太厚。」 少年背着书包,靠在上一层台阶的栏杆上,身后天窗有大雁飞过蓝天,手机还停留在和林檐的聊天记录上。 这时候林檐一般不说话,萧池就低头看着他笑,伸出一只手:「走吧,虽然你肯定把我比成了不好的东西,但是我还是和你好。」 第118页 …… 林檐手指在聊天页面上上滑,没有很多的消息出来,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对话框出现了两个字。 顿了顿,林檐又把打出来萧池的名字删除,又打了三个字问他在哪,这句话还是没发出去,林檐翻着以往的聊天记录,挑了一个最可爱的萧池在别人那里偷来的表情包。 一个可爱的白糰子颜文字头像出现在和萧池的对话框,配文是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安静了一会,手机对面没有回覆。 林檐看着手机等,手机时间从九点四十七等到了十点十八,那头还是没有消息,林檐又发了一个炸弹的表情包。 萧池有时上课无聊,就给林檐发炸弹,并且强迫林檐发粑粑陪他,美名其曰两个人一起炸屎。 又过了半个小时,那头依旧没有动静。 林檐在页面上找了找,找到了一粑粑的表情发过去,没有再发其他的,如果发了其他的,萧池的炸弹就炸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你们有没有在微信上炸过? 第78章 那两个表情包过了很久都没有等来回復, 就和萧池突然的消失在林檐的生活里面一样,无声无息,像一把钝刀子用力摩擦皮肤, 血肉没破,内里斑斑点点都是瘀瘢。 萧池去了国外,林檐在屋里待了一天,从早到晚。 第二天傍晚, 姜清来敲门:「檐檐,在睡觉吗?妈妈给你做了点吃的, 要不要出来吃点。」 屋里没有动静, 姜清顿了顿, 又说:「不吃饭也喝点水, 妈妈给你煮了果茶, 很好吃的。」 门外声音轻柔之余,其中小心翼翼的讨好不难忽视,父母就是这样, 事做尽,话说绝, 屋里还是靠墙的林檐很轻的抬了一下眼,扭头的间隙手机落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时手机屏幕亮了,正好照亮他手掌外侧的那颗小红痣。 那扇门根本没有上锁,一声脆响,那扇门有一种本来不该这样轻易打开的荒谬感。 「你,要不要吃饭?」姜清的语气更轻柔了。 屋里没开灯, 窗帘也没有拉开, 少年沉沉的站在黑暗里面, 身上单薄的白t恤是唯一的颜色。 姜清的手不由自主的揪住了身侧的衣服,这是林檐懂事以来,第一次和他们闹脾气,不是平常少年那样大吵大闹,他就站在那,全身上下都是属于很不像原来那个听话懂事的林檐的气息。 没有父母想看见自己孩子这个冷漠寡言的模样,但想到导致目前这样场面的导火索,他们又觉得林檐的单薄是微不足道的了。 愧疚存在,但是他们并不后悔。不后悔,也不代表他们不心痛林檐不吃不喝。 人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矛盾的产物。 隔着一扇门,林檐看见姜清温和带笑的脸,还有若无其事轻柔的语气,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掩在黑髮下的眼睛终于抬起来。 林檐说:「好。」 在楼梯口一直徘徊的林平兴自认为掩饰得很好的离开了拐角。 林檐照常去上学,六班同学惊奇的发现一向搭伴的兄弟团伙少了一个人,萧池的位置空了。 但是林檐变得越来越寡言少语,有时他在学校里面,不是老师让他站起来回答问题,他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 没了萧池的林檐独来独往,没人上课替他看着老师,也没有人在语文课堂上张伟平向他提问时小声的在旁边提醒他答案。 他依旧坐在窗边的位置,上课时不再打瞌睡,嵴背笔直,语文对林檐来说还是很困难,但是张伟平看他整天低头学习的模样,却又不好说他什么。 六班以前萧池还在的时候,林檐还能和班上的小伙伴说笑两句,但是现在徐舟,许硕,还有刘杨找他聊天,林檐还是回答,不过言简意赅,很多的像是公事公办的客套。 同学隐隐的猜到和无缘无故转学的萧池有关系,但是林檐个性本生淡漠,本生就是不喜欢说话的人,如今没有萧池这个媒介,六班的同学发现他们和林檐之间的交流更像是叫得出名字的点头之交。玩笑话都无能为力,他们也做不了成为开导同学心结的勇士。 林檐话少,就好像外界条件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淡漠的存在,渐渐的,他的身边多了一道隐形的却无可撼动的墙。 夏桐在外婆家的第二天就被他那从研究所放假的爹妈接走了,他知道萧池去国外的事,却不知道什么原因。 问萧池在哪去了,为什么要走,林檐也不说话,他只是在夏桐提到萧池的瞬间沉静下来,好像一座石碑。 在一阵难言的沉默下,夏桐从他哥身上看见某种难过的情绪。 那好像是一件特别让林檐伤心的事,夏桐懵懵懂懂的想,从哪以后,他就不再问萧池的事了。 从那天在家待了超长的一段时间以后,姜清和林平兴自认为解决好了小孩的事情,安心的把时间用在了工作上面。 林平兴有开不完的研讨会,数不清的病例讨论,姜清在每个剧场间来回穿梭,一星期回不了一趟家。 林檐的晚餐吃的最多的就是简单方便的泡面。 之前家里是有过做饭阿姨的,两孩子放学回来都能吃上饭。后来两孩子大了点,萧池可以做一点稀粥面条,家里有个不熟悉的人总归是不方面。 马上要上高中的少年成熟可靠的样子,让大人不要特意找阿姨上门做饭,他们可以自力更生。 第119页 到家看见过几次味道和颜色都很完美的家常菜,大人本来就对不能照顾他们有愧,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姜月和林平兴倒是忘了,会做饭的是萧池,不吃他们那个只会洗碗的冷脸儿子。 放学回家,林檐几乎是放弃做饭这件事,有时点外卖需要的时间太久,林檐索性就在家里买了几箱方便面放在厨房。 林平兴和姜月是在一个夜里回来发现的,他们看见厨房里多了几箱没有营养的泡面,打开冰箱是空荡荡的灯光,垃圾桶里是林檐吃完没有扔出去的泡面桶。 那一箱已经只剩下两三桶方便面了,不难想像不在家的时候,林檐吃的是什么垃圾食品。 出于愧疚,第二天姜月做了很多早点,林平兴也难得的脾气很好,站在楼下问他是要喝豆浆还是牛奶。 林檐背着书包站在楼梯口只是很轻的朝他爹点了点头:「喝牛奶,谢谢。」 林平兴脸上的表情有点愣,林檐还是和之前一样,吃饭上学,有问必答,甚至于对他们更礼貌了,到了不属于亲人的那种客气的地步。 林平兴在楼底下拿着牛奶发了一会呆,最后讪讪把它倒在杯子里。 林檐接过来,又说了一句谢谢。 姜月从厨房端着茶叶蛋出来,看着林檐手边的结了一层冰霜的杯子,瞪了林平兴一眼,说怎么大早上刚刚从冰箱里面拿出来的牛奶就给孩子喝,也不去微波炉里热一下。 林平兴搓着又点发麻的手指,还没说话,林檐就喝了一口牛奶替他解释,说今天天热,喝这个牛奶刚刚好。 林平兴和姜月就不说话了,他们怔忡的看着林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儿子已经长大了,这种无意识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们还没有琢磨出来箇中滋味,林檐已经吃完了早餐,把自己的碗碟拿到厨房去沖洗干净后背上书包和他们说再见了。 当然,桌上的那杯冰牛奶林檐喝完了。 林平兴和姜月对着林檐坐着吃饭的椅子发呆,一瞬间就想到之前小时候林檐坐在儿童座椅上拿着小勺子吃饭的场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读高中的儿子在家里吃完饭还要把碗洗碗才去上学的。 以为那只洗干净的碗和杯子,林平兴和姜月差点误了出门工作的点。 出于某种愧疚的心里,林平兴给林檐多给了一个月的生活费。 那边过了很久才回復,应该是在下课的间隙,林檐发的微信:「谢谢。」 林平兴当时正在开全院研讨会,手机嗡的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唇角有点放松,好像这样,他的心里就好受了点。 输入了周末他要回家的消息,林平兴握着手机没有放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反正就是一个期望孩子按照自己的方向走的父亲罢了。 那头的林檐消息也过来的很快:「这周末要去做家教,可能周末白天不在家。」 高二的孩子当什么家教,林平心当即就退出会场,给林檐打了一个电话。 「餵。」那边过了好久才接,独属于少年沉浸的嗓音响起。 「你要去做家教?什么家教,你自己的学习学好了吗,还是家里缺你钱,让你一个学生到外面给别人当家教。」 电话那头很安静,林檐等林平兴说完,才说了一个好:「我不去了。」 这样干脆的答应反而让林平兴有点无所适从,如果是在以前,林檐会怎么说?对于实在想去的事,林檐会当做信号不好的样子,喂了一声然后自说自话的挂掉了电话。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事,林平兴喉咙一滞,他的儿子从来不做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的事。 林平兴站在会议厅门口,长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听不到回答,林檐在手机对面提醒他:「爸,要上课了。」 「好,好,那你上课去,那个家教的事……」 手机那头响起一阵铃声,林平兴听见了很多学生的吵嚷声,林檐用一种和周围很不符合的语气:「嗯,我不去了。」 然后挂断了电话。 明明说了再见,明明听到手机对面有上课铃声,林平兴听着嘟的一声又归于平静的电话忙音,他在原地举着手机在耳边站了好久,好像被人无声打了一个耳光。 他又进去在会场坐下,一个科室主任,偷偷在开会的时候把手机放到桌子底下发微信。 「爸爸不是不让你去家教,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现在学习紧要,怕浪费了你的时间。」 林平兴想了想,又发:「你要是喜欢,等你高考完,再说。」 他竭力证明自己是一个开明,好说话的父亲,然而事与愿违,林檐好像很买他的帐,又好像无所谓。 林檐的回覆也很快:「好。」 林平兴眸光沉了一下,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好子,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变成了一捧沙,他越想要握得紧,在手心里反而落得更快。 第79章 太阳落下又升起来, 迎面的风吹不散炎热的气息,街道两旁的绿植翠意森森,正午时分天气亮晃晃的, 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夏天到了。 不过林檐没有感觉,他照旧骑着单车上学放学,少年单薄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林檐骑车快, 倏忽一声掠过街角,像一阵风颳过, 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下。 第120页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 六七点外面的天还是很亮, 树梢沙沙的, 有老年人摇着蒲扇在门前乘凉。 林檐在窗前做作业, 身边是吃完还没来得及扔的方便面碗,今天他在学校多上了一会自习,回来得太晚就吃得这个。 笔下的阅读理解依旧生涩难懂, 林檐一个字一个字抱着文章啃,没有萧池帮他圈重点语句, 脸上活像嘴里含着一块苦瓜,又苦又涩。 十分钟过去了,第一段还没捋清楚,压在厚厚一叠卷子底下的时间嗡嗡嗡响个不停。 林檐揉了揉额角,找到手机看见那是一个陌生的外国号码。 莫名其妙的,手心里的电话还在震个不停,林檐眉心狠狠一跳。 指尖在屏幕上一滑。 「餵, 檐仔……」 夏日长空的天, 书桌上树梢的光影明灭, 那道等了好久的电话终于响起来时,林檐举着手机,张了张口,却一时哑然。 这是过了多久,几周,几个月,还是几年,不然为什么萧池声音响起来的那一刻,林檐突然有一种唿吸不畅的冲动,眼底又酸又涩,胀得厉害。 「你……」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萧池看不见的那头,林檐握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泛白,才能勉力保持正常的音量:「现在,在……」 林檐想问萧池现在在哪,转学的事怎么样,到了新环境有没有适应好,他们发生那样的事,萧叔叔和王姨有没有打他。 时时刻刻悬在谷底的剑一夕之间全被丝线提起来,争先恐后的想要涌出来,结果悉数堵在喉口,竟是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没问出来。 「不用担心我,你在家里还好吗?」不愧是出生就挨在一起的人,萧池从林檐不显情绪的语调里听出他的原委来,隔着手机如同以往那般温和的笑:「我刚来这边的时候被摔了手机,一直不能联繫你,今天才换的新手机,我家那老头以为原来那手机碎了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萧池在手机那头洋洋得意:「你的电话号码我早记住了,摔几个手机也不会忘。」 似乎是要把这几天没说的话都补回来,萧池在那边停不下来,说他是怎么稀里煳涂上了车,又是怎么被爹妈压上了飞机,落地后又是怎样一番斗智斗勇,才能在萧章和王栀防贼的间隙找到时机打这个电话。 说到最后,少年在手机那头的嗓音微微上扬,说萧章可恶,不由分说就把他带出国,又说这边饮食习惯不同,他这几天瘦了好多,还说他今天用这个手机打林檐的号码,手抖好几次,十一位的数字加一个拨号键,硬是删除又重按,重按又删除,过了整整五分钟才打出去。 「你手机摔了,是不是和林叔叔吵架了?」林檐喊他,声音很轻:「你,有没有挨打?」 手机那头顿了一下,窗户外面很静,萧池的唿吸声传过来,他笑了一声:「没有挨打,你不知道吗,一个男人在他高二的时候还要被家长打屁股,那是一件令今后三十年想起来都要蒙羞的事,这种丢脸的事我怎么可能干。」 林檐配合的笑了一声,没说话。 萧池和他不一样,他比林檐开朗一点,话多一点,甚至于这两个孩子相比较而言,萧池更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个性使然,萧池註定不会像林檐那样平静又哀默的结束那天在餐桌前的争执。林檐一惯是透过现象看本质,无论如何父母执意要他们分开的结局不会改变,所以他选择拒绝交流。 人都是可以共情的生物,萧章生气,萧池更生气,父子两个之间的争吵以躺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结尾。 「我没有挨打,最多就是前几天不给我饭吃,但是那玩意,一顿不吃也饿不死我。」 不用看萧池的脸,只是听这语气,也能想到那人在手机对面是多么得意的一张脸。 「几天没吃饭?」林檐问。 「你以为我会给你以后嘲笑我的机会吗?」萧池笑:「想得美,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笔滚到桌子底下,林檐也懒得捡,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也跟着笑,这些天难得有个放松时候:「小时候掉进粪坑里面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都说了那不是,算了,和你这孩子扯不明白,」萧池嘆了一声,好像是舒服的翻了个身,躺在什么东西上面:「你就记得我出丑的时候对不对。」 「不是,你不出丑的时候我没有见过」那头的萧池好像要咬牙了,林檐若无其事:「你现在在哪?」 「床上躺着呢,马上要起床了,」萧池啧了一声:「国外的床都是软的吗?还有些圆不拉几的,有时候躺在外面脚都伸不直,搞不明白设计这些的意义在哪里。」 「你那边天快亮了?」 「对啊,你们那边是不是快黑了。」 林檐嗯了一声。 萧池那边沉默了下。 天南地北的隔阂有如实质,终于横亘在他们中间。 「檐仔,我走那天,你和林叔叔他们……」 「没事,没有吵架,我的手机也没被摔,」林檐说:「手机号还在,等你打过来。」 萧池在那边一声笑:「是我给你打迟了。」 林檐默不作声把那些微信上发给林檐的表情包抛在脑后,一本正经:「是有点迟。」 「不是我不想联繫你,前几天吵得太厉害,老头看得紧,我……」 第121页 「你想我了吗?」 那头萧池的解释戛然而止:「什么?」 「萧池,」林檐说,闭着眼的睫毛抖动:「我有点想你。」 在萧池走后独来独往,那扇把周围和林檐隔起来的墙消失不少。生气,伤心,高兴,勾着唇笑,这才是少年人正常应该有的情绪。 哪怕是现在,林檐半睁开的眼倒映着窗外的天光,眸里水色朦胧,这些天来,他好像现在才真正发出一点属于林檐的脾气来。 骑自行车的时候没有萧池,到家里没有萧池,学校里也没有萧池,哪里都没有。萧池这通电话,林檐这才发现自己厌恶死了到哪都是他一个人。 「我也想你,檐仔,」萧池的唿吸声有点沉,他似乎说一句话就要吸一口气:「你等我回来,再坚持一年,等我们高考完。」 等他们高考完,到自己独立自主,可以和父母分庭抗礼的时候,他们还要在一起,没有人再能说把一个带走,让他们分开的话。 这一通电话打了两个小时,他们没有分开过这么久,恨不得在路上看见了几只蚂蚁都要事无巨细的和对方分享,最后以有人敲门提醒萧池该起床穿衣服去学校了,萧池骂骂咧咧起身才作罢。 「我要出去了。」萧池的语气很低沉,他简直是恨透了这个到处都在说鸟语的地方,尤其是他一句都听不懂,天晓得他在课堂上过得有多艰难。 「嗯。」林檐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 「你是不是要睡觉了。」萧池在那边磨磨蹭蹭的,一看就是想拖延时间。 「还没有,有篇语文阅读没有做完,」林檐弯腰在桌子下面捡笔:「做完再睡。」 「你现在都主动做语文作业了!」萧池大为震惊:「檐仔,你是准备考常青藤吗?」 「没有,我准备修道,」林檐说:「看破红尘几十年不吃不喝的那种。」 「那都是没用的东西,佛祖说心诚则灵,你当和尚去了我怎么办。」 「阿弥陀佛,」林檐乐得和他掰扯,就和在外婆家山上一脸严肃的说山上有桃花精一样:「说明你和我佛无缘,施主,认命吧。」 「小和尚,」萧池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他像是在穿衣服:「我这里好吃好喝,你还不如还俗从了我,每天都有肉吃。」 林檐展开刚才合上的卷子,眼睛盯着卷面:「不要,婉拒了。」 「……」萧池:「哎你……」 「你不是说要出门上课了吗?」林檐听见手机那头有人用英文在说什么,萧池听不懂,只顾着跟他演戏:「快去,好好学习,我考佛学院,你考常青藤。」 「不想去,学什么学,」萧池很霸气:「我说从国内转到国外我不适应,可能考不上大学,这一辈子就毁了,你猜我家老头子怎么说。」 「萧叔叔怎么说?」 萧章可能是被气疯了,全然没有在商场上预筹帷幄的冷静自持,他大手在桌上狠狠一拍:「考不上就捐楼,捐他个十几栋,就不信没一个学校敢要你。」 「……好霸气,」林檐说:「有没有可能我和你生下来的时候抱错了,我才是萧叔叔的亲生儿子。」 萧池不打电话之前,这语文卷子虽然折磨,可是心如枯藁也算不得什么。萧池一个电话,人精贵了,这卷子是一点也看不下去了。 第80章 下课铃一响, 同桌还在收拾东西,夏桐已经嗖的一声窜出教室,书包在教室门口留下一道残影。 他的速度快, 没留意第一排靠门的同学伸出来的脚,夏桐感觉脚底下踩着了什么东西,踉跄一下,随即而来的是同学的痛骂。 「夏桐!你个狗玩意踩我脚了!」 「对不起!」夏桐人已经跑到走廊上, 他回头喊了一句:「我明天大课间请你吃米粉!」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学校怕这些花骨朵中暑晕倒, 就取消了跑操这项令所有学生都深恶痛绝的运动, 大课间快三十分钟, 这群生长激素旺盛的娃娃不是吃零食泡面, 就是到食堂吃大师傅冒的米粉, 牛肉还是肥肠自选。 「吃什么米粉,天天下课就跑,也不知道他那椅子下面是不是有钉子扎他屁股。」 这句话夏桐没听见, 他已经灵活的熘进放学人群里,熟门熟路的推出自行车抢占先机, 在还没有几个学生的小道上一路狂奔。 冲出大门口,夏桐将车头左拐,额头上的头髮被风吹得立起来,没蹬两步,就看见那个穿着浅色短袖衬衫的少年在不远处的树下。 「哥!」夏桐大喊一声,像怕林檐跑了一样,一边踩单车一边让前面的人等等他。 出了汗, 头髮湿答答的黏在额头上, 林檐在路边看他这一路逃难似的过来, 忍了半天没忍住,把夏桐乱成鸡窝的头髮一扒:「跑什么?我在这等你也没走。」 那还不是怕你走了不等我,夏桐跟着林檐的手晃了晃脑袋,这话他没说。 自从萧池不知道原因去了国外之后,夏桐感觉他哥站在三伏天底下,整个人像刚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易拉罐,周身浸着水汽,摸上去一手冻人的冰碴子。 虽然林檐还是说话,夏桐搞些无厘头的小破坏,他还是会一巴掌拍在夏桐头上,不过就是话不如之前的多了,直接让他把犯罪现场情理干净。夏桐从来不知道,他哥一句话可以简练成那个模样,到最后,林檐不说话,只是抬眼的一个动作,夏桐就老实安分的跟在他身后不在冒头了。 第122页 渐渐的,夏桐发现,他哥的自闭症是会加重的,隔着三五天不见,林檐从一个冰碴子变成冰块,只是站在那整个屋子都跟着凉快下来。但三伏天,夏桐不觉得凉爽,反倒是看着他哥沉默的侧脸感觉到心里沉甸甸的。 最近一段时间夏桐的父母回来了,让林檐到夏桐家住几天,也好吃点营养的补补身体,林檐拒绝了,依旧每天回家吃泡面。 好在林檐虽然寡言,但并不烦他,夏桐担心他哥闷出病来,每天下课奋力踩单车,就想跟着林檐回家一段路。 有时紧赶慢赶,但总归是赶得上。 每次林檐就停在路口,等他从校门口人堆里挤出来,把脚剎踢上去就走,夏桐跟在他后面叽叽喳喳说话,林檐脸上没多少表情,倒是在夏桐说到结尾的停顿处适时的嗯一声,表明他听见了。 夏桐被噎到很多次,他可是为了他哥,把他在班上发生的很多糗事都说出来了哎,到头来,就只有一个嗯?嗯! 虽然林檐不是个热切说话的人,可是对夏桐,他从来没有敷衍过,一向宠溺自己的兄长变得沉默寡言。夏桐看着林檐微抿的唇瓣还有总是很黯淡的眉眼,他就觉得很难过。 不该是这样的,之前萧池哥还在的时候,他们三个一起放学回家,夏桐说班上同学在哪位老师的课堂上闹了笑话,林檐听完语气气死人不偿命的评价不愧是夏桐的同学。 这话明褒暗贬,夏桐不服气的哼他哥,萧池就骑着单车在最后面朗朗的笑,说他哥也不愧是夏桐的哥,然后林檐就不说话了,一只手骑车一只手抬起来摘路边上的树叶子往萧池身上扔。 街上人来人往的车多,快递小哥的小摩托更是无惧行人穿行,萧池怕他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也不躲,由着绿叶子扔到他身上嘆气说自己错了,然后让林檐看着前面的路,别摘树叶子当暗器。 他哥不是个胡闹的人,萧池这样一来,倒好像显得这样很不懂事的模样,林檐就不说话了,绷着一张脸往前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长相清清秀秀的小哥好像有三急。 那个时候的日子多好,夏桐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书包在经过减速带的时候一晃一晃的,两个哥哥虽然吵架,担还是留了几分心思在他身上,不时扭头让他跟上,或者是当心后面的车。 有时候冬天凉,骑车脸被风吹得通红,萧池和林檐就给夏桐买一个烤红薯让他放在胸前的衣服里面兜着,保暖还能抵饿,闻着烤红薯的味道好像天气都不那么冷了。 夏桐从小跟着他们,一直以来,他们之间都是气氛融洽聊天愉快的。不是现在这样,萧池哥走了,他哥没有精神,像是被人抽走了魂。 ——— 「你在发什么呆?」夏桐半天不说话,脸上要多垮有多垮,林檐撑着车把手直起身子来审视他那张看起来要哭的脸:「夏桐,你今天在学校里面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没,没有,」夏桐胡乱扒拉两下头髮:「哥你刚才弄我头髮,还以为我不帅了,吓死了。」 这说的像是夏桐能说出来的话,林檐扯了扯嘴角,不太能笑出来,但是眼底柔和不少:「你这脸,靠他吃饭也只能喝粥了,还是好好学习考大学挣钱实在一点。」 夏桐有点不敢置信,他哥这些天总算是有点人气了。 「哥,之前陈案说我这种小白脸很吃香的,」夏桐来了精神,像个小麻雀早晨开嗓子那样叽喳:「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未来遇见一个富婆姐姐,以后我的下半生温饱不愁。」 林檐骑着自行车,让夏桐骑靠近人行道那侧的里面,听他说话,时不时的搭两句。 这是萧池走之后他哥第一次这样平淡随意的聊天,夏桐很高兴,两个人一路骑到要分开的岔路口,夏桐说话没有顾忌。 「哥,你今天去我家吃饭吧!」夏桐把车停在路口等红绿灯,下班时间,他们身后停了不少电瓶自行车:「我妈说今晚上做梅菜扣肉,很好吃的,吃完你就在我家睡觉,明天我们一起去上学。」 林檐的眼眸暗了暗。 「我我我,我的意思是哥你不想在我家睡觉,你回来也是可以的,我也不是想要你走的意思,哥,要不我把菜给你送过来。」夏桐发誓可能说这话潜意识里面是受了他哥之前和萧池同进同出的影响,所以条件反射的把自己代入进了之前他哥和萧池的生活日常,但是很显然,他有点适得其反。 「哥,要不你回去吧,」夏桐一脑袋黑毛已经没眼看了,他又抓了抓,然后更多髮丝嚣张的抬起头来,衬得他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我明天再来找你,你要等我哦。」 本来夏桐说完就想跑的,因为这样不管林檐是不是还在生气,明天都要等他,但是现在不行,因为那该死的红绿灯还剩下二十多秒。 好不容易他哥开个玩笑,结果被玩脱了。 夏桐盯着自行车轮胎下面的斑马线,脸上神情讪讪,正要说点什么,他感觉脑袋一沉。 林檐拍了一下他脑袋,语气一如既往:「今晚上我有三张卷子,你要是想给我带菜,就把大姨泡的咸菜给我带一盒,明天放学我在校门口等你。」 夏桐几乎是受宠如惊的:「好,好,好。」 他回去就要找那个平时用来和面的大铁盆,给他哥装一盆子咸菜! 红灯变绿了,林檐要左转,和夏桐不是同一个方向,他转了个弯:「回去吧,注意后面的车。」 第123页 「哥,那你明天下午要等我啊!」 林檐都骑上小道了,夏桐还在喊。 但林檐听见了,他回头,像夏桐招了一下手。 这一天,夏桐满心欢喜的骑车回家,他哥有在慢慢变回来,他爸妈最近也在家,陈案最近在微信上也有聊天,除了那个从外婆家回来就联繫不上的萧池,好像一切都在往变好的方向发展。 林檐骑着车路过街头的那颗大树下的时候,有老年人在树下摆了一张象棋桌子,旁边围了一堆摇蒲扇吃西瓜的人正在看中央的两个老头厮杀。 自行车的速度慢下来不少,林檐发现树梢透着太阳光的脉络特别好看,因为昨晚那个从国外打回来的电话,林檐的心情也不错。 他到家时,还没停稳自行车,家里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檐檐回来啦,」姜清腰上还带着围裙,手上沾着面粉:「刚好你爸爸今天也在家,我们晚上吃饺子。」 透过姜清的背影,林檐看见林平兴坐在客厅里面,面前是两排包好的包子。 眼底的情绪缓缓的降了下去,林檐停车靠在墙边上,转身单肩挎着书包:「好。」 姜清跟在他身后进屋:「是香菇猪肉馅的,你喜欢吃的馅。」 林檐在门口换鞋,弯腰动作顿了顿:「嗯,谢谢妈。」 第81章 「你去洗洗手, 在沙发上坐一会,饿不饿,茶几上有水果。」 刚刚开门摸到了门把手, 姜清进厨房洗了一遍手,在桌边接着和面。 林平兴在旁边的沙发的椅子上坐着,手里捏了一个饺子,看见林檐洗完手出来, 用手肘把身边切好的芒果往中间推,然后接着捏饺子边, 貌似不经意道:「以后少吃点泡面, 你妈说这次多包点饺子, 给你冻在冰箱里面。」 林檐扯一张餐巾纸擦手, 听见这话点点头:「好。」 没去吃水果, 林檐坐下拿起饺子用筷子带了一点馅,和林平兴一起包。 他之前没怎么包过,前面几个歪歪扭扭, 有点像被揍了几拳的马蜂窝,但是林檐人聪明, 五六个之后就找到了窍门,包出来的饺子一个比一个漂亮,摆在林平兴的饺子旁边,甚至还要比他爹还要包的好一点。 林平兴手上都是面粉,给饺子捏边:「你去吃水果。」 「不用,」林檐没动,手上拿饺子皮的动作没停:「我帮你们。」 什么时候林檐还要帮忙厨房的事了, 节日的时候林平兴和姜清在家, 大街上都在庆祝, 自己家里总得吃点好的吧。 大清早的,姜清和林平兴就在家里忙活,林檐放假睡够了下楼,就缩在沙发上找遥控器。林平兴在厨房洗菜,让他剥两瓣蒜,这货眼睛看着电视一动不动,就是听不见让他干活。 林平兴包饺子的手一顿,那边餐桌上和面姜清的动作也慢下来,在一阵难言的目光里,林檐把头垂到一边:「这个太多了,你们两个要包很久。」 确实,不想让林檐放学回家吃泡面,姜清和了一大盆馅,只是猪肉就剁了五斤,还有其他的配菜,两个人包这样多的饺子,不知道要忙到晚上几点。 林檐是想要解释的,但是好像起了反向作用。 客厅开着窗,夏天的风吹进来,柔和又凉爽的拂过眉梢,偌大的空间沉寂两秒,最后还是姜清笑了笑:「没事的,你吃完饭上楼做作业,这些饺子有我们呢,能包完的。」 林檐嗯了一声把一个包好的饺子放在盘里:「好。」 姜清低头揉面,不知道是不是水少了,陶瓷盆里的面团揉得她手腕发酸。林平兴也是一只饺子包的不是肚子鼓出来漏了馅,就是没收边,葱花都沾到饺子皮上,卖相一点也不好看。 许是想要找话聊,林平兴指着这个饺子给林檐看:「这个饺子破了,等会给我吃。」 要是以前的林檐肯定点头说好,并且把几个包的不甚如人心意的饺子做上记号,决定等会起锅把这些都舀进林平兴的碗里。 但是现在的林檐只会看一眼这个漏口边上都是油收不拢口的饺子一眼,抬手把饺子边细緻的捏了捏:「没事,都能吃。」 孩子听话又懂事,还知道照顾父母的心情,按理说生活应该恢復得和以前一样了,但是偏偏,林平兴心口像堵着一口气,虚虚的卡在嗓子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难受。 林平兴和姜清的沉默生涩林檐看在眼里,他拇指和食指摩擦了一下沾在皮肤上的面粉,林檐坐在沙发上动了一下。 风停了,属于夏天的那种闷热瀰漫在每个人的周围。林檐抿着唇,想说点什么,但是他最终也只是沉默的带着书包站起来:「我去楼上做作业。」 「哎,哎,你去吧,」姜清回神,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饺子煮好了叫你。」 少年上楼,书包拎在手里,楼梯扶手只在他腰侧,曾经只有六七斤重的小糰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成大人模样了。 林檐如同姜清和林平兴所期望的那样,长成了一个成熟,稳重,体贴识大体的少年。但是偏偏到这个时候,他们又不满足了,总是在林檐无声的沉默里面想起来那个小时候抱着他的腿咯咯傻笑的小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林檐说两句话就变成这种生疏如同嚼蜡一般的场面的。 林平兴也看得出来,林檐并不是和他赌气,那是一种真心无所谓不带任何怨怼的态度。 第124页 这种情况更加让人食不下咽,他这是养的个儿子,不是买回来一台机器。 先包好的一盘饺子下了锅,林檐吃完饭准备洗碗,被姜清塞了盘水果推到楼上做作业去了。 老两口忙到深夜,冰箱冷冻层塞满了饺子。 林平兴关上冰箱门站起来:「这些饺子,那小子起码能吃一周。」 「顿顿吃饺子也会腻的。」姜清在灶台前热牛奶,隔着热水,把倒满牛奶的杯子放进去。 热水晃了晃,白烟飘起来,手指间烫人,姜清把手抬起来,盯着锅里发了会呆。 「王姐她们,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是那天冲突爆发以来,两个人私下里第一次聊到萧家。 「他们一年有四个月的时间都呆在那边,」林平兴顿了一下,说:「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我说的是大人吗?他们一年到头都在那边跑,当然没事,我说的是萧池,」本来是在瞪林平兴的,说到萧池,姜清的语气低了很多:「那孩子第一次到那边去,他爹妈又忙,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萧池的英语好像还不是很好。」 好歹是当儿子一样,看了十几年的小辈,林平兴心里头也在想,不过男人一向嘴硬,安慰妻子道:「他的适应能力强,从小鬼主意就多,况且每个人都必须要有适应新环境的能力,哪有人生下来不换地方的,这都是成长必要的过程,提前适应,对他有好处。」 姜清又嘆:「檐檐已经很久没笑一笑了,之前看见我还要说他在班上哪个学生上课出丑,哪个老师的保温杯里装的都是带冰块的奶茶。」 姜清有点抱怨又有点伤心的说:「现在这些事他是一点也不和我说了。」 只在幼儿园林平兴去接才能听到儿子一天趣事讲说的殊荣,林平兴摸着头,干巴巴的:「男孩子,长大了都这样,话少。」 姜清把锅里的牛奶拿起来,用厨房纸擦干:「你说,檐檐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毕竟他和小池一起长大……」 林平兴没说话,厨房灯光给地上的白瓷砖镀上一层冷白的光晕,晃得他们眼睛花。 好半天,林平兴像是回答姜清,又像是自言自语:「过几天就好了,等他们长大了,见得多了,自己就懂了,不用我们想这些的。」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明天不是有个多学科会诊要你去,」姜清说:「我把牛奶给檐檐送上去,就回来睡觉。」 「那个病人,」林平兴头疼的揉了揉眼睛:「身体状况很差,后续疗效也不好,完全是硬撑,家属还一直要求治疗,我……」 饶是这种情况在医院里面很常见,林平兴还是觉得头疼,尤其是那位家属三天两头跑到办公室来找他,要求做放射治疗。但是病人胰腺癌伴肠癌转移,病灶很大,做放疗后续转归情况并不是很有用,况且一次放疗费用将近一万,怕用了钱没有效果,林平兴一直在犹豫。 「生病了都不容易,你费心一点,」姜月端着牛奶上楼:「先去睡吧。」 ——— 姜月敲门的时候,林檐正在房间和萧池打电话,听见姜月在门外的声音,林檐差点摔了手机。 把手机压在书本下面,草草扯了两张卷子盖住,林檐开门,姜月站在门口看着他:「檐檐,和爸爸妈妈在家还要锁门呀。」 林檐默默摸脖子:「之前一个人在家习惯了。」 「有安全意识是好的,一个人在家是要锁门,」姜月把温牛奶递给他:「你刚才是在背书吗?我好像听见你说话的声音。」 林檐压了一下手指,说:「没有。」 「那你早点休息,妈妈不打扰你了,」姜月仰面看着自己儿子,转身的动作一顿:「檐檐,妈妈最近有个演出,要去当评委,爸爸医院里面事多,这段时间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休息,多喝水多吃饭,早晨走的时候记得开窗通风,空调温度不要开得太低。」 林檐点头说:「我知道了。」 姜清就笑了笑走了。 林檐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即关门,看着姜清的背影:「妈,你和爸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这只是一句很平常的关心,但是对于冷淡许久的姜清来说,几乎是受宠若惊了。 「妈,妈知道,」姜清语无伦次的拨着额前的头髮:「你爸他也知道,我们会的,我们,都会注意身体,你照顾好自己,不用操心我们。」 姜清走的时候都是飘的,她好像有种之前的林檐回来的感觉,下楼轻飘飘的脚踩不到实处。 林檐关门回到书桌前,萧池那边还没挂。 林檐把手机拿起来:「萧池。」 「姜姨走了?」萧池在手机那头笑:「檐仔,我们这样是在偷情吗?好刺激。」 林檐用笔敲了敲桌子:「刚刚手机差点掉在桌子下面的人是我。」 第82章 「今天有多少作业, 你做完了吗?」 萧池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带着一种特有的电流的质感,林檐听着, 就想起来他还没走,两个人一起在乡下外婆家的时候。 早晨天还没亮,外公在院门口给鸡笼子打开,让母鸡带着鸡仔到山上找食吃, 咯咯叫的声音把萧池吵醒了,他把林檐一揽, 埋头进被子里, 也是这样低沉的声线:「檐仔, 该睡觉了。」 现在萧池也隔着电话, 在他耳边说:「檐仔, 晚上几点了,该睡觉了。」 第125页 手边是一张刚做好的数学卷子,林檐一手偏头接电话, 一边找红笔对答案。一熘烟下来选择题没出错,只是在最后一道填空题那边划了一槓:「快十一点, 改完这道题就睡。」 萧池这边快七点,他打着哈欠好像从床那头滚到床这头:「那我也该起床去学校了,我爸可真行,房子买到离学校三个街道的郊区,说当时图清净,学校九点上课,我要提前一小时起床。」 林檐对着答案, 一手举着手机:「怎么不在学校附近买一套房子。」 「买的, 」萧池声音稍稍远了一点, 随即又正常了:「但是那些证麻烦死了,我不想听,让老萧头去办,我不受这种罪。」 老萧头是个没到五十的帅叔叔,林檐笑了笑:「那老林头也该吃吃这种苦头。」 「这人啊,还是不能太闲,没活计就琢磨着怎么搞点事做……」 檯灯开着,引得窗外虫蚁乱飞,萧池和林檐聊到改完那最后一道数学大题,最后以萧池的一句「我迟早要统一地球」这样的中二发言挂掉电话。 林檐关掉手机收卷子,中性笔收好,草稿纸也整齐的叠到一块。 上床睡觉,林檐脑袋沾上枕头,想到萧池的话还觉得好笑,三岁的时候要合併宇宙,现在大了志向小了,倒要统一地球了。 真是越大越不如小时候,这样想着,林檐闭上了眼。 ——— 圆月缺失,日子似水流年的过。 林檐一个人吃饭放学,夏桐有时下课得早,就奋力骑自行车追上林檐,然后两个人同行一段路回家。 两家大人照例是很多时间不在家的,有时候,林檐会带着夏桐在外面吃完晚饭回家,但是更多时候,他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煮饺子吃。 冰箱里面的饺子很多,每一个都很爆满,它们整整齐齐的被人仔细的放在冰箱里面冷冻着,每次林檐站在冰箱前面就要发一会呆。 他还是不喜欢说话,他的语言能力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泯灭了大半,林檐说出口最多的就是一个单字嗯。不是故意耍帅装酷,是他确实找不到其他的语言表达。 快到高三了,六班各科老师都在拉进度,每天学习的新课程让学生自顾不暇,花费在学习上的精力太多了。林檐和萧池又不在同一个地方,两个人的时间总是起冲突。 林檐睡觉的时候萧池正在学习,林檐坐在教室里面上课的时候萧池正在千里万里很遥远的地方休息。他们唯一重合的时间是晚上的八点到十点之间,那段时间是萧池早晨起床去学校,林檐在家里做作业的时间。 两个人捡着一天之中挤出来的时间,关着门,偷摸在檯灯底下打电话,没见面,天南地北的倒是什么都能聊,电话一通对面的那个餵响起来,好像白天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不是他们自己一样,说今天早晨吃的什么,遇见什么人,又考试了,出题老师变态,一张卷子出了百分之五的高数题,好多人失分在这上面。 晚上的那点时间,是他们唯一的慰藉。 但不是每天都有时间的,一天之中林檐也有很多作业的时候,到高二的暑假,学校只放了两周的假,其他时间都在学校补课。卷子复习资料好像列印纸不要钱一样往学生手里发,学习时间更紧张了。 萧池在国外,学习方面相对而言没有林檐那样严丝合缝都在做题,但他的课外活动也把业余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今天有物理实验,明天有化学实践,再后天是模型大赛每个人都要参加,萧池每天的时间也很紧凑。 再遇上林平兴和姜清在家的时候,不时送点水果,再不就是送点饮品,有次姜清五点到家炖的猪蹄汤,晚上九点炖得刚刚好送上楼,她硬是坐在床上看着林檐吃完才下的楼。 可怜那只通着电话的手机被压在层层的卷子书本下面,林檐吃猪蹄和汤胆战心惊,萧池在旁边捂着嘴,同样的大气不敢出。 吃完那只猪蹄的几分钟的时间,两个人都过得无比漫长。 看着姜清把碗收走,顺带着拒绝了她再来一只猪蹄的提议,林檐坐在椅子上唿了口气,才感觉到唇角周围黏煳煳的,应该是猪蹄吃太快,汤水沾到上面了。 有一段时间,他们的时间老是错开,萧池给林檐打电话的时候他在赶作业,林檐有空的时候萧池急着出门参加活动。 渐渐的,两条直线变得平行,只在很少的地方相交。 有时是林檐很困,有时是萧池太忙,不过没有关系,下一次电话响起的时候,他们仍旧有很多话聊。 那天清晨,林檐穿着浅色短袖,从楼梯下来时,姜清正端着粥从厨房出来。 「檐檐醒了,」姜清柔柔笑着:「快下来,妈给你煲的海鲜粥,两个小时,闻着味道好香的。」 林檐看了眼手机,现在七点不到,这粥要煮两个小时,然而昨天姜清回来替他准备接下来吃的菜,在厨房忙到了十一点。 从一个地方很疲惫的回来,又要很疲惫的替自己孩子准备晚餐,林檐接过姜清手里的的砂锅,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去厨房拿了两个碗出来盛粥。 姜清被塞了一把勺子,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看着不想让她起身的儿子:「那个,锅里还有两个小菜,我去把它炒了给你下饭。」 林檐低头喝粥:「不用那么多菜,吃不了。」 第126页 姜清就笑:「没事,都切好了下锅炒一炒的事,不吃也坏掉了,费不了多少时间。」 既然这样说,林檐就不再坚持了。 姜清看着少年放下勺子,进到厨房把篮子里的土豆丝拎出来沥水,开火,倒油炒菜,熟练的翻炒。 果然费不了多少时间,十分钟不到,林檐就端着两盘小菜出来了。 说不上很好吃,但是是很正常的炒菜味道,林檐坐在桌边,眸光很浅淡的喝粥,姜清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她甚至都不知道林檐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炒菜的。 「你,还会炒菜了啊,」儿子还是心疼自己的,姜清觉得这是一个缓和关系的开端:「这个土豆丝炒得很不错,比你爸爸糖当盐给好多了。」 林檐不觉得炒菜是一件很稀奇的事,之前不会,是因为有萧池在不用他炒,现在会了,是因为家长说吃泡面不好,所以林檐学会了简单家常菜的做法,虽然有点卖相不好,至少味道是正常的。 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林檐放下筷子想了想:「跟着教程学的,也没有炒过很多次。」 又是这种语气,平静,认真,冷淡,独独没有儿子对母亲的亲昵,姜清脸上笑意一滞,许久的情绪上头,她脑袋沉沉的说不出话来。 自林檐六年级懂事以来,就很少赖在他怀里撒娇,更莫提揽着她胳膊腻腻的叫妈妈这种事情。但是,虽然之前的林檐不会撒娇,他会在父母面前耍嘴卖乖,有时还会故意告姜清林平兴的状,林平兴挨骂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无事一身轻的吃水果。 林平兴瞪他的时候,林檐就把目光移到一边,若无其事的模样简直让人手痒。 但是现在,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好像养成了一个机器。 他虽然还是心疼她们,但是以前那个老成持重却不失调皮本色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灵魂已经褪色,成了麻木的□□。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姜清沉默良久,久到林檐看着她看了一声:「妈?」 「什么,哦,是这样,」姜清恍然惊觉,转头对着林檐笑:「檐檐,这周末你们月假,我和你爸爸不上班,我们出去玩?」 「这周末没有时间,要复习上次月考的试卷,」林檐说:「你们可以出去玩。」 林檐顿了顿,补了一句:「二人世界。」 这自以为风趣实则生硬让姜清心里漏了更大的一个口子,她笑了笑:「那就以后约时间,我和你爸天天看着烦,要带着你才有意思。」 林檐勾了勾唇角:「好。」 此后便没有什么话题了,林檐背上书包出门的时候,姜清还在桌前坐着,面前的粥只喝了几口。 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姜清的身影有些模煳,林檐顿了顿,站在门口还是转过身:「妈,我走了。」 「走吧,走吧,放学回来慢点,注意安全。」姜清似乎抹了一下眼睛。 林檐抿着唇,推开门走了。 第83章 其实月考卷子当天就整理好了, 与其说是不想和林平兴姜清一起出去玩,更多的是林檐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奇怪,不是一个能讨父母开心的小孩。 他不是看不出来上午姜清和他说话时的沉默尴尬, 林檐有努力想把气氛变得轻松缓和一些。但是,他现在变成了一个笨嘴拙舌的人,说不出好听漂亮的话来逗趣开心,笑一笑吧, 那唇角的肌肉好像坠了千斤的石头,提不上来。 诚然, 林檐的内心对父母自作主张的决定有怨怼, 那是萧池, 那是很多个日日夜夜待在一起长大的萧池。 放学回家会做饭炒菜的萧池, 在他发烧发热倒水递药的萧池, 踩在枇杷树枝上低头看着他笑的萧池。 父母不明白这种感情的份量,林檐甚至觉得父母把对方都物化成一件橱窗里面让小孩心心念念的商品,很贵, 很漂亮,小孩很想要, 但是父母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啊,林檐把书包放下去,拉开椅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还是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或许萧池的人缘不错,老师也觉得这样一个好学生走了可惜,就连高阳在课堂上都提了他好几次,所以林檐旁边的座位还留着。 外头的天阴沉沉的, 又闷又热, 教室里粘腻又吵杂, 林檐按了一下眉头,从早上出门开始,他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教室的窗户都打开着,教室顶上的风扇也在转,不过吹起来的风是温热的,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学生很不舒服的起了一头的汗,手肘挡着眼睛半梦半醒的挣扎,就是不想起来。 林檐也觉得热,不过这种程度比上右眼皮跳带来的烦闷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了,本来应该先把书拿出来,预习一下今天的新课内容,但是林檐靠在椅背上拿着笔,看着窗外阴色的天,一点也不像动弹。 教室的风扇还在转,吱呀的声音吵得人心烦,后背贴着椅子的地方薄薄的出了层汗,林檐感到衬衫黏黏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有人在喊「这天热死了,能不能开空调。」 有几个女同学怕冷的说不同意,教室里面关于开不开空调的问题吵了起来,林檐向后捋了一把微湿的头髮,右眼皮又不可控制的跳了起来。 勐然间,手机在抽屉里一阵闪烁,屏幕上面来电妈妈两个人触目惊心的闪烁。 第127页 姜清一般不会在上课的时候打电话,林檐瞳孔微缩,接通了电话。 「喂,妈……」 「檐檐,你爸爸他……」 姜清哭泣的声音传进林檐耳中。 等林檐赶到医院的时候,林平兴已经从抢救室里面出来了。 微弱的气息在氧气面罩凝起一片水珠,林平兴躺在病床上,口唇毫无血色,颈部的纱布上渗透着血迹,他憔悴不堪的闭着眼睛,整个人好像苍老了十岁。 姜清坐在病床旁边,眼眶通红,老是精緻打理的头髮凌乱的散在颊边。 病房外,尽管有警察在门口揽着,一男一女还是气势嚣张的破口大骂:「你们医死了人,刺你几刀都算轻的,我要让你们赔命,赔命懂不懂!」 「你们,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姜清是个柔和的个性,丈夫被人捅刀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肇事者还在门外叫嚣,这时候再软弱的性子也不能忍让。 「医院治病救人的事本来就有风险,治疗之前你们肯定签过知情同意书,」姜清红着眼,三两步走到门口和闹事病人理论:「我先生为了你们晚上十一二点还在打电话商量治疗方案,如今你们反咬一口,我先生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如果他有什么事,你们这就是过失伤人,我要告到你们坐牢!」 「你们医死了人,还不给我们赔偿,我们自然是要闹的,再说了……」 门外的女人瘦的厉害,全身没多少肉,脸颊凹进去,头髮全都盘在脑后,一双上扬的小眼睛,皮肤漆黑,一看就是彪悍的人。 她本生是想往姜清身上吐一口唾沫的,但是身边的男人突然扯了一下她身上的花格子,凑近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臭婆娘别嚷,大门口好像有记者进来了,装得像一点。」 女人往门口一看,果然一大堆拿着相机话筒的人从拐角处涌进来,好像见到了肉腥饿了好几天的犬科动物。 「老天爷呀没王法了!」女人当即倒在地上哭嚎,头髮被她扯乱,胡乱挣扎间,她就把自己搞成了一个受尽欺辱的农村妇女形象:「你们这家医院医死了人,也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那可怜的公爹哟,活到这把年纪,最想的就是落叶归根,最后还在医院的检查床上咽了气,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记者大老远的就看见一个妇人倒在地上号啕大哭,一群人小跑过来,话筒对着妇人,很多个相机对准门里衣衫精緻的姜清,还有地上一个哭一个唉声嘆气假模假样拉的夫妻。 「这位女士你们好,我们是城市晚报的记者,接到群众举报说这家医院放疗科主任医术不精导致病人去世,请问有这回事吗?」 「有的,有的,就是里面那个姓林的,这是他的女婆娘,我家公爹肚子里长了个瘤子,都下不了地,这家医院医生说非要我们做放疗,一次一万的钱哎,我们乡下人收谷子打稻米一年到头就挣个几千块钱,现在我家老爷子人也没了,医院还不退钱。」 女人哭得满脸泪水,情至深处还擤了一下鼻涕,她抬头,就想用那只手去拉离她最近一个记者的袖子:「记者同志,你说我们该怎么活啊。」 那是个披着头髮的女记者,她嫌恶的后退两步,避开妇人的手,把话筒对准了姜清:「请问你是林主任的妻子吗?您对于林主任对病人强制性放疗有什么想说的吗?」 姜清今天本来是有一个展览邀请她去当评委,临出门是她换了一身典雅的白裙,脸上妆容精緻,穿着高跟鞋站在医院病房的她和门外的那个邋里邋遢的妇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此刻,无数的相机对准她,很多知话筒递到她面前,门外的那些记者的嘴脸好像变成了张开血盆大口,吐着纤长性子的毒蛇,视线紧紧的把姜清锁在当中。 病床上奄奄一息插着氧气管的林平兴她们选择性的忽略了,眼里只剩下医生为了钱财不择手段罔顾病人性命的事实。 「这位女士,请问你之前和你家先生生活在一起,有看出来他是这样一个谋财害命的人吗?」 「女士,你们之前是否也有这样的前科呢?」 「女士,现如今病人因为林主任的强制性治疗而去世,对于受害者家属,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姜清不是没有面对过这样的长枪短炮,但是人家都是态度谦卑,一口一个姜老师,问的问题都是先恭维再缓慢的切入正题。但如今这样,姜清好像站在一台巨大的闪光灯下,那些记者的红唇不断开合,她一个人也听不清楚,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声。 她快要站不住晕倒了。 「放疗不是打针吃药,病人和家属不配合,没人可以把他绑在病床上让他半个小时不动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少年挡在姜清身前,林檐表情冷淡的看着那群记者:「在医院做增强检查都会有过敏风险,更何况是重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咽气的肿瘤病人。」 「可是……」 林檐再一次打断她们的话:「我们也没有义务接受你们的採访,我的父亲如今还没有脱离危险时间,在此期间你们任何一个打扰到他的举动,都可能是危及我父亲生命的元兇,你们也不想承担刑事责任吧。」 热血上头的记者似乎这才看见病床上的林平兴,手上的话筒悻悻的收敛下来。 「请不要在病房外面喧譁,谢谢。」林檐关上病房的门。 第128页 门外安静不少,姜清看着面前那道单薄但有力的少年背影,眼眶一阵发酸:「檐檐……」 「妈,别哭。」林檐弯腰抱了抱她,拍着姜清的肩。 把姜清带到床边坐下,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上,林檐转头看着病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林平兴,手指摸了摸缠在他爸脖子上的绷带,指尖有点发抖,林檐深深唿吸几口气,哑着声音:「我爸怎么回事,外面两个人是什么人?」 「那两个人是你爸一个病人的家属,」姜清捧着温热的纸杯,温度回暖,她抹着眼角:「胰腺癌全身转移,你爸和我说了好多次,不想给他们做放疗,但是这家病人一直要求,必须要做这个检查,你爸就说给他保守治疗几次,没想到……」 姜清捏紧纸杯,声音染上哭腔:「我今天早上刚刚出门,就接到电话,说你爸有一个病人在治疗过程中去世,病人家属寻衅滋事,你爸肚子被捅了好几刀,那个家属气急了眼,还往咽喉的地方划,就差了一毫米,不然划破气管,你爸就……」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我来啦! 第84章 在病房闹事的男人叫李伟, 跟着他一起哭天抹泪的女子是他的妻子,叫张云。 他们口中的死者,是镇上的村干部, 前几个月不舒服到县医院就诊,查出腹部明显包块,就送到市里大医院检查。 ct,穿刺活检,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胰腺癌伴肺癌转移。 老头子是村干部, 年轻时候还去过抗美援朝, 妥妥的老红军, 一年到头有不少的补贴。 夫妻两个每个月靠着这些政府发给老头子的工资过活, 不想让老头这样轻易死掉。 一时轻快, 和时时轻快,他们分得很清楚。 于是乎,医院所有的检查项目都给老头子来了一遍。手术治疗, 靶向药治疗,化疗, 还有很多他们从民间求得来的偏方,全都往老人家身上招唿。 可怜那个一身兢兢业业的老干部,到老来本生就是不舒服去医院检查,这样一通折腾,肿瘤不见得变小,身体倒是一天比一天变差了。 眼见着老头子躺在床上唿吸都困难,估计喘气的日子没剩多少, 两口子在病房前头嘀嘀咕咕合计, 医院还剩下一个放疗没做。能放好, 那就是老头子命大,放不好,那就再讹医院一笔钱,反正老头有保险,什么检查都能报。 于是乎,两口子提着水果,提前蹲点林平兴在医院的时间,每天都来放疗科找他。 放疗科医生那么多,他们非要找林平兴的理由很简单,那个是主任,要是出什么事,指定赔的钱多。 林平兴原本不想给他们做放疗,病人情况很差。已经是晚期了,做治疗的意义不大,浪费钱不说,可能因为后续放疗反应,病人还会很难受。 但他禁不住李伟和张云的苦苦哀求,他们把一个孝顺的儿子儿媳演到了极致,说只剩下那一个希望,也想要试试,老人家前半生不容易,好不容易盼来一点好日子,还没过几年,又得了这遭瘟的病,无论如何,都请林医生再费点心,钱不是问题,万一呢,万一就有好转呢。 一来二去的,林平兴也心软了,只说试试,能不能行不敢保证。 为了这一个病人,放疗科所有医生聚在一起开了好几次会,最终选定出来一个最优的放疗计划。一共三个疗程,治疗三天,每次半个小时,但是老头子运气不好,最后一次治疗的时候在射波刀机房里面的检查床上咽了气。 这下可不用装了,平时见了林平兴一口一个林主任,点头哈腰的夫妻两成了要吃人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上来就要五十万。 这种情况林平兴见得很多,他有条不紊的把保安叫来,再把放疗计划里面的知情同意书摆在桌子上摊平整了让他们看。 计划没问题,计量没问题,治疗过程也没问题,这件事的责任追究不到医院的头上来。 但是李伟和张云听不得这样,见叫嚣不成,索性瘫在地上撒泼,保安来拉他们,李伟拿出兜里的水果刀就朝最近的林平兴身上扑过去。 林平兴腹部被捅了三刀,脾脏破裂,最深的一道伤口是李伟仓促间在他脖子上划出来的那道伤口,再深一公分,伤到颈部大动脉,林平兴可能当时就无力回天了。 失血过多,林平兴被送进了抢救室急救,警察也来了,把无关人员都拦在外面。 林平兴在医院里面抢救,急诊抢救室外的李伟和王云两个人意识不到问题有多严重。他们老爷子在镇上是当官的人,两口子知道舆论的重要性,也懂得煽动舆论的一些手段。 趁着警察无暇顾及他们这边,李伟拿出手机,偷摸的给在电视上面看见的地方新闻频道上面留下的号码打电话。 当然,他们说谎话的技术是一流的,仗着林平兴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他们把自己编造成一个被医院连累父亲去世的无辜家属形象。 有的时候,社会不管事件的真实与否,他们只传播民众想要看到的片面新闻。 于是乎,某某医院的放疗科主任罔顾医风医德,强制性要求肿瘤病人进行射波刀治疗,导致病人情况恶化,死在治疗室的检查床上。 那几天,来医院採访的记者络绎不绝,林平兴门口安排了四五个保安根本不够。每天都有长枪短炮对准姜清,她是个小有名气的公众人物,一时间,网上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也不少。 第129页 林平兴还没有醒过来,害怕离了人出事,姜清在医院守着他,林檐每天上学放学,还有留出时间到医院送饭。 第三天,林檐把炖好的排骨汤送到医院,出去打一瓶热水的功夫,林平兴的病房外面又围满了人。 记者们争先恐后的把话筒对准姜清。 「姜女士,你也是小有成就的舞蹈家,请问您对于你先生这次的医疗事故,你有什么看法?」 「听说死者夫妻在医院外面拉横幅抗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外面群众对此唿声很高,对此,你们避而不谈,是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吗?」 那天熟悉的站在白帜灯下的恐慌又来了,林平兴也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静养,又想要他们离开,又不知道说什么,姜清张了张,又一时语塞:「我,我……」 场面凝固间,一声爆炸声震耳欲聋,眉目清秀的少年站在一地暖水瓶碎瓷片前,沉沉的眸光扫过那群逼迫到病房来的记者。 「我爸爸他治病救人,问心无愧,所有流程都是附和医院规定的,」林檐踩过地上的水渍,把瓷片踩得更碎,他穿过那群记者,走到病房当中把姜清拦在身后:「你们要是有问题,可以去看病例,看治疗计划,如果是我爸爸的问题,警察和医院自然回来问责,也轮不到你们一群记者来抢惩恶扬善的活干。」 少年语气清冷,站在门前扫过他们的目光是显而易见的鄙夷:「现在,带上你们的东西,滚出我父亲的病房。」 门再一次被关上了,林檐拉过姜清,少年抿着唇:「妈你有没有事,我刚刚好像看见有个男的想要拉你。」 「妈没事,妈没事,」姜清鼻头有点酸:「你还是个孩子,遇见这样的事还要你替妈妈出头。」 这种事肯定要站在姜清的前面,林檐拍了拍她的背,安慰:「下次不是熟悉的人,你不要开门放他们进来。」 其实不是姜清开的门,只是门口有一条缝,那群人就顺势把门推开了。 姜清坐到床边,掖了掖林平兴的被子,嘆着气:「她们想要进来,什么样的招式使不出来?昨天你去上课了,门口有个人来敲门,说是小护士来换药的,一进来就拿着摄影机对着我,好在门口的保安眼疾手快,把他们架出去了,不然,还有得吵。」 林檐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看了眼姜清,又看了眼林平兴,最后把饭盒递到姜清跟前,一惯平稳的语气:「先吃饭。」 姜清打开饭盒,吃了两口,又没有胃口的把勺子放下来:「檐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爸爸醒过来就好了。」 姜月从那次乡下回来,就不知道跑到那个地方去了,说得是採风寻找新的灵感,这一段时间联繫不上她。夏桐父母在研究所,实验进展到了新阶段,离不开人,姜清也没好打扰她们。剩下的就只有在乡下的外公外婆,两个老人家年级大了受不得刺激,忙帮不上还容易着急上火,一不小心跌倒在什么地方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萧池一家,他们远在国外,就更加不好打扰了。 目前最紧要的是林平兴,等他醒过来,没有大碍了,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迈过这个坎。 所以姜清在医院守着林平兴,林檐学校,家里,医院三头跑,一句怨言也没有。 「明天你别来了,看你的脸,瘦了好大一圈,」姜清摸摸林檐的脸:「医生说你爸爸已经不在危险期,只要等他醒过来就好了,医院也有食堂,不用你每天跑来跑去的送饭,把学习搞好就行了。」 林檐点头:「我明白。」 「明白得做呀,」姜清点着他的脑袋:「今早上送过来的小米粥包子是不是你自己做的,早晨得几点起床。」 姜清想起早晨林檐带着一身湿气进屋,送过来的饭盒还是温热的,里面的包子摆放整齐,不像是外面买的塑胶袋装好的包子。 「不是,我不会包包子,」林檐老实得很:「那是我在超市买的半成品。」 「你啊,那你也不许送了,家里有一个你爸爸让人操心的就够了,你不能再让妈妈操心了。」 林檐低着头不说话。 「檐檐,你是个好孩子,妈妈一直都知道。」姜清的声音很柔。 病房里面,原来的监护器都撤了,没有那种冰凉的电子滴滴声,林平兴的唿吸面罩也摘下来了,正唿吸平稳的躺在病床上,就是不知道几时能醒过来。 「虽然,我和你爸爸在对你的教育模式上存在一些独断专行的见解,但是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你好的。」 林檐没动,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收拢在一处。 姜清接着说:「或许这些行为对你来说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和负担,那些都不是爸爸妈妈想看到的,妈妈只是想和你说,你是我们的儿子,不管怎样,我们都希望你可以过的轻松快乐一点,不要把很多的担子都背到你自己的身上。」 第85章 因为林檐的维护, 姜清从那个高高瘦瘦的背影里面看出来以前那个话少贴心的儿子的影子。 在林平兴的病房前面,姜清说了很多。 大体内容不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姜清絮絮的说,林檐沉默的听。最后, 姜清拉着他的手,嘴唇张了张:「檐檐,你和萧池……」 林檐微微抬眸。 萧池那个名字好像有某种禁制,它神奇的让病房里面冷清下来, 姜清淡色的唇几度蠕动,还是没有说出来。 第130页 「檐檐, 」姜清握住他的手, 期待的望向林檐:「你能懂妈妈意思吗?」 林平兴唿吸平缓的躺在病床上, 林檐弯着腰, 向上勾了勾嘴角, 似乎想要扯出一个笑模样来。 「我不懂,」但是失败了,林檐的眉眼垂下来, 望着地面上的病床轮子,:「我没有按照你们的要求做吗。」 「我很努力的够到你们想要的标准, 」林檐说:「现在你们又要求我心甘情愿,妈,这个不行。」 即便是窗户开着,外面吹着风,屋子里还是太闷了,空气稀薄让人窒息的闷。姜清胸膛大幅度的起伏,眼圈又要红了。 林檐不想在昏迷的父亲前面让母亲生气, 少年嵴背僵硬成一条直线, 他就那样抬手拍了拍姜清的肩, 轻声:「对不起。」 姜清眼睛霎时就酸了,伤心愤怒不多,反倒是名为愧疚的情绪占满胸口。 「你回去吧,回去吧,」姜清背对着他,摆着手:「明天还要上课,你回去早点休息。」 林檐走了,在那之前他看了姜清很久,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沉默的带上书包,少年很轻的带上了门。 ——— 接下来的日子林檐越发的沉默了,他一个人坐在教室后面,就像是融入虚空一样,整个人快要和空气融为一体。 林檐这一段时间六班同学几乎和他没有说话的机会。 早上踩点到教室,很多时候他都要迟到几分钟,下午放学的铃声一响,老师说下课得声音一落,林檐的人已经在教室门外。 课间十分钟的功夫这孩子的头就没抬起来过,一只手枕头,另外一只手用来挡住眼睛虚虚的放在脑后,少年的唇线在手肘下紧抿着,成一条直线。 在睡梦中,也能感觉到他的精神状态处于极度的高压之下。 可能是老师知道了点什么风声,林檐迟到,和有时在课堂上打瞌睡这样的事,他们碰见了,也就不痛不痒的过去了。 反倒是黄霞和张伟平,把他叫到办公室,时不时的送两颗糖,一些他们觉得少年人喜欢的其实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孩子不容易,他们都看在眼里。 林檐确实很累,姜清的胃娇气,外面街头上卖的诸如油条豆浆此类的东西,她从来不吃,吃完必然要肠胃不舒服很久。 因为年轻时候赶演出,作息不规律的原因,姜清的胃也不好,近几年才调整作息,要是早上不吃饭,也要犯胃病。 医院距离家和学校是两个等边三角形的关系,走哪都不是很近。林檐早晨要起很早熬粥送到医院,下午再回去蹲点排骨猪蹄之类有营养的东西带给姜清。 担心李伟张云和那些无良记者从莫名其妙的地方钻出来,林平兴的病床前离不开人。好在是主任的原因,医院给他开了一间单人病房,有独立的陪床和卫生间,在林平兴没有醒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姜清一直在他身边陪着。 大家都很忙,姜月联繫不上,两个老人不想让他们担心也瞒着,家里生活的重担好像一夕之间全部落在林檐肩头。 林檐发现,不及他肩头的母亲好像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时光给人留下的不止是岁月的沉淀,还有饱经沧桑的憔悴。 曾经那个温和又强势的站在他面前遮风挡雨的父母如今脆弱的如同风雨飘摇中的一豆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灭掉了。 林檐不想让那盏烛火灭掉。 林家不是没有精力对付那些舆论,只是现在人手不够,现今的第一要务是林平兴,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即便是被人误解一段时间,但二者相比较而言,后者就轻得多了。 林檐早起煮粥送饭,晚上在医院陪姜月到很晚,做完作业再回家休息,偶尔有来闹事的,林檐沉着脸往门口一站,让人丝毫不怀疑这清秀的少年能从背后拿出一把刀来。 他每天在医院,学校,家三者之间来回奔波,短短几天时间,林檐肉眼可见的瘦下来。 但是,生命体徵平稳,各项指标都很正常的林平兴就是醒不过来,他在病床上多躺一天,林檐和姜月的心里就多沉一分。 如果林平兴就此醒不过来…… 林檐不相信有这种可能性,他送饭,送林平兴和姜月的换洗衣服,每天都在林平兴的病床前头插一束新鲜的花。 那花是花园里长的,黄色月季,很大多,林平兴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它养活,平时下一场大雨,风大一点想起他的花都要心疼半天。 「你爸爸醒来要是看见你每天摘他的花,」姜月这样开着玩笑:「说不定要被气死了。」 林檐正在给换花,前一天开得还上好的花朵被他毫不留情的扔到垃圾桶里,林檐眼睛都不眨一下:「能把他气醒最好。」 但是,但是,林平兴最宝贝的花被林檐薅秃了一个墙角,快要到了医生给的预估时间,林平兴还是没有醒过来,他好像要这样睡到天荒地老去。 盛夏的傍晚,连日来阴沉的天气,接近黄昏时分反而更热了,林檐骑着单车出了一身的汗,衣服贴着皮肤粘腻的感觉让人难受。 厨房是今天做完饭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一片狼藉,地上是菜叶香菇梗,厨房的灯很暗,应该是坏了,下午回家的时候天还是亮的,不是很明显,现在这里客厅跟厨房的光亮差就出来了。 林檐眼睛有点近视,他微微眯着眼进去,摸到砂锅,里面是凉透了的一锅鸡汤,掀开盖子,里面凝着厚厚一层油花。 第131页 其实林檐还是很不擅长做饭,他炖的汤不是很闲就是很淡,还有淡淡的腥味,砍得鸡块大小不一,很多骨头渣子沉再汤底,细看,可能鸡皮上还有毛。 他的手上有很多道伤口,那是切菜和炒菜的时候被刀口划伤和热油溅出来烫伤导致的。 突然胃里一阵抽痛,他感到肚子很不舒服,送饭的时候姜清让他喝点汤,林檐说在家里吃过了,其实撇去浮沫的清汤只有一小碗,他都装在饭盒里带给姜清了。 这些天来都没怎么吃饭,空空的胃终于开始抗议了。用勺子撇了撇汤底,那层油脂厚重的化不开,冷掉的鸡汤闻起来更腥了,林檐喝到嘴里便皱起了眉。 林檐一咽,好歹是吃进去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腻人的汤划过口腔,喉道一阵刺激收缩,林檐趴在水池边上,踩着一堆菜叶子差点把胃里仅有的一点胆汁吐出来。 冷掉的鸡汤实在是太难喝,胃部强烈收缩从口腔吐出来的感觉实在太难受,林檐用清水漱了漱口,又就着冷水喝了小半碗,噁心的感觉被强压下去了。 叮的一声,窗台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手还是湿的,林檐甩了两把把它解锁,打开一看是视频的gg消息。 把垃圾消息删除,手指无意识的滑动,林檐点开了电话页面,最顶上的是一个外国号,显示的最近通话时间在三天前的晚上。 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林檐给萧池打了电话。 他当时的反应第一时间是安慰。 「檐仔,不要担心伯父,他的身体很好,不会有事的。」 萧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有耐心,那天晚上林檐实在是太累了,没硕几句话萧池察觉到他的困意,让他先去睡觉,困境需要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才能解决。 后面萧池说了什么林檐没听清,他实在是太困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林檐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手机还在通话页面。 「你醒啦?」林檐的动静让手机那头的萧池听见了,他笑了一声:「我给你点了早点在门口,你先吃一点垫垫肚子,我要把耳机摘了,这一天都带着耳机,快成一个小聋子了。」 林檐睡着的那几个小时,他没挂电话,萧池也没挂,就这样陪着林檐睡觉。 结束这通电话的时候萧池还问了一句变成聋子林檐还喜不喜欢他,林檐说一句我养你就挂了电话。 萧池那声酥酥麻麻的笑现在还在耳边,但是如今那个号码已经三天没有响过了。 林檐又开始难受犯噁心了,他撑着洗手台肚子下压,眼睛看着那串号码,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响起来林平兴的话。 「现在捨不得,过几年,几十年什么都淡了,回想起现在要死要活的情绪都是放屁,哪有那么多放不下捨不得的事。」 现在,异物感卡在喉咙里,林檐慢慢的滑倒下去,他想,萧池也要把他放下了吗。 第86章 今晚上没月亮, 也没星星,天幕颜色像是砚台里刚磨好的墨,浓稠得一点也化不开。 空气里瀰漫着闷热又潮湿的味道, 唿吸间都是热气,晚上九点钟,有细细的敲击玻璃声。 林檐坐在一堆狼藉里面,头靠着厨房餐柜, 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下雨了。 院子里还有他从医院带回来,洗好晾好的衣服, 明天还要送过去给姜月换洗。 林檐揉了一把脸, 晃着昏沉的脑袋, 摸索着从厨房地面站起来。 他的胃还是很不好受, 头也疼, 刚才在地上坐了一会,在光线阴暗的地方待了一个小时,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没睡着, 反正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到这个时候了。 林檐打开门, 被迎面的风雨兜头吹了一身,身上衣服湿了大半,头髮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前,还在往下滴水。 雨势瞬间就大了。 这样大的雨,衣服还能剩下几件干的。 林檐站在雨里往左看,果然,只有一件外套还在风雨里飘摇, 剩下的都在树上, 围墙上, 地上,就是不在下午林檐洗好挂号的晾衣杆上。 身上衣服湿透了,林檐笑了一下,把那件已经开始滴水的衣服从杆子上取下来,然后再捡其他的衣服。 一件一件,林檐手里拿了好几件衣服,风雨大的他几乎看不见前面的树。 最后一件衣服挂在隔壁围墙的樱桃树上,那是件防嗮衣,轻,所以被风一吹飘得也高,在第二个树枝处摇摇晃晃,衣摆飘飘,好像和林檐打了个招唿。 眯着眼睛,在院里搜寻了一圈,才在角落看见树上的衣服。 林檐走过去,抬手,拿不到,垫脚,还差一点。 雨很大,花坛里积了坑坑洼洼的小水池,林檐一个错落间低头,看见了水面荡漾中浑身湿透的人影。 林檐垂头,和水洼里的人对视,他落下目光,地上的人影也落下目光。 真狼狈。 狼狈又落魄,林檐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那是一种颓然又很没劲的感觉。周身都冷,林檐抱着衣服,身上被凉风一激脑袋里面像是钻进去了一把锯子,生拉硬拽的扯,他眼前一阵模煳。 就在林檐站不住快要倒地的时候。 「这是谁家小孩,怎么大半夜不回家站在雨里,是不是想被打屁股了。」 温和又熟悉的声音,就算是这样欠骂的话也被他说得叫人生不出半点气闷来。 第132页 林檐感到周身的雨势小了一点,但是雨点打在树叶和窗户上的声音不曾变小。 涣散的神思收回来,林檐定了定神,怔怔的抬头向上望。 「好久不见,檐仔。」萧池打着伞,半边身子淋在雨里,正歪头冲着他笑。 ——— 半个小时之后,林家别墅灯火通明。 厨房地面上的菜叶子收拾在垃圾桶里,瓷砖上的水渍也被擦得干干净净,灶台上的余温还在,砂锅里面的小米粥冒着热气。 雨势见小,淅淅沥沥的落在房顶和打在玻璃上,二楼的朝南房间亮着灯,林檐裹着被子被安置在床上,脑袋上顶着洗完澡用来擦头髮的毛巾。 衣物在烘干机里转动,嗡嗡声让房间显得更加静谧安宁。 「喝粥,是温的,」萧池端着粥碗进来,用勺子搅了搅白粥,递给林檐:「一口气喝完。」 粥碗就在林檐嘴边,他手在被子里没拿出来,就这样低着头,含着碗的边缘喝了一口。 温热的粥经过口腔流入食管,胃里抽痛的感觉轻多了,洗完澡,浑沌的头脑也清醒不少,林檐把碗拿在手里自己喝。 他喝得慢,小口小口的,萧池随他去,把碗放在林檐手里,就绕到他身后给他擦头髮。 干燥的毛巾吸干水分,三两下林檐的头髮就不滴水了,萧池仔细的用帕子擦过林檐耳朵后面的皮肤,嘴里比村东头的老太太还碎。 「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风,出门收衣服也不知道打把伞,你以为自己是塑胶袋变的吗,都不吸水的。」 「那树那么高,一件衣服拿不到就算了,有多大的事,抱着一堆衣服就在那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了老公呢。」 林檐抬头,声音小声又沙哑:「我没……」 「让你说话了嘛,喝你的粥,」萧池伸出一只手,握住林檐拿勺子的手,往他嘴里餵了一口粥,又把手收回去放在帕子上摩擦着林檐的头髮:「家里这么多晾衣杆都是摆着好看的么,随便拿一根出来捣一捣,戳一戳,那衣服还长在树上了,拔不下来?值当你在雨里这么看?」 萧池越说越气,手下也失了力道。林檐一颗头被扯得微微后仰,他吃着粥,眼睛向上看着萧池:「头髮疼。」 「现在知道疼了,我看见你都快吓死了,」头髮擦得半干不湿的,萧池收了帕子,又忍不住点了点林檐脑袋:「你就知道折腾我,总有一天我要死在你手上。」 天知道萧池这几天不眠不休的处理完国外的事情,紧赶慢赶回来看见的就是林檐浑身湿透的站在雨里,跟个没人要的小鸡仔似的。 把伞遮在林檐头顶的时候,萧池恨不得把命都给他。 粥喝完了,烘干机里面的衣服也好了。 萧池站在洗衣机前面一件一件拿出来,抖开铺在室内晾衣架上放平整。 林檐就抱着一杯温水,穿着睡衣,暖哒哒的站在门口盯着他。 「让你在床上待着,又下来干什么,」萧池一转头就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把最后一件衣服晾在杆子上,萧池问:「放在床头的药吃了没有。」 那是预防感冒的药,在雨里站了那么久,萧池怕他着凉,找出来的感冒药。 萧池在柜子里找了好久,才找到一盒没有过期的药,他不明白就自己离开几个月的功夫,林檐是怎么能把自己搞到感冒药都是快要不能吃的地步。 「吃了。」林檐说着,喝了一口水,眼睛还是盯着萧池看。 「别这样看我,和那没断奶的小崽子看见爹妈似的,可怜死了」萧池走过去把林檐手上的热水杯接过来,一手揽着人家肩,顺手还在他头上摸了一把:「走,你萧池哥哥带你回屋睡觉去。」 萧池捏了捏林檐的肩膀,觉得骨头膈手得厉害,啧了一声:「瘦了这么多,你是在我走了之后就没吃过饭吗?」 林檐被他带着回房间,声音听起来有点像轻哼出声:「那是不如你在国外吃好睡好。」 「你说什么,」萧池把林檐杯子里的水喝完了,疑惑的问:「你刚刚是不是在骂我?」 林檐面色如常:「没有,你听错了。」 「是吗?那我鼻子怎么这么痒。」 两个人一路嘀嘀咕咕,到房间里面,萧池给他盖好被子,掖得仔细,林檐得小半截下巴都被盖住了。 「想去上厕所吗?」萧池站在床头问。 床头灯朦胧,林檐一双眼睛又大又圆,他摇摇头。 「好吧,那咱们睡觉。」 萧池掀开被子上床,他侧着身子,坚实的手臂一伸,轻轻松松就把林檐搂进自己怀里来。 「唔,可算是回来了,」萧池把头埋在林檐脖颈间,闭着眼蹭了蹭唿出口气:「想死你了。」 林檐没有立即说话,手在被子里摸了摸,放在萧池的肚子上,戳了一下,然后喊:「萧池。」 「嗯?」 在耳边的声音让林檐酥了半边身子,头不经意的偏了偏,有点痒,林檐摸着萧池肚子:「什么时候走。」 「走什么走,回来就不走了,」萧池头没抬,把林檐抱得更紧了,他好像是很累了,这么一会的功夫声音已经带上了困意:「当时让我走的藉口冠冕堂皇,两个人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再来思考我们的关系。」 现在走也走了,分也分开了,萧池闭着眼,把林檐往怀里带:「还要让我们两个老死不相往来,那我就要闹了。」 第133页 说到这里,萧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清醒一点翻着林檐的肩膀让他转了个身和自己面对面。 「檐仔,」萧池望着林檐的眼睛:「你不会是听我家那个老头子说了什么,要和我分道扬镳吧。」 「我不和你分。」林檐手还放在萧池肚子上,说这话的时候就和吃饭喝水那样随意。 「那就好,那就好。」萧池松了好大一口气,又把林檐扯到怀里抱着,拍拍他的肚子:「那就睡吧,明早去医院看林叔,我爸妈过两天也要回来,你不知道,我这两天有多忙。」 有多忙林檐不知道,他倒是知道萧池真的是很累的模样,一句话没说完,尾音就带上了沉沉的睡腔。林檐抬头看,萧池头枕着枕头,睡得很熟了。 夜很深了,周围很安静,听不见雨声也没有虫鸣,林檐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的碰了一下萧池的脸。 这些时间不见,萧池也瘦了很多,眼底是憔悴的青灰,只是这一会的功夫,他已经响起了细微的鼾声。 林檐不知道从国外回来的航班要几个小时,但他知道萧池在这个时候回来,一定是过了非常繁忙又疲惫的三天。 从林平兴受伤以来就焦灼的心逐渐平稳下来,林檐揪着萧池的衣角,在他身边闭上了眼睛。 窗外风雨声不见小,屋内少年靠在一起,手脚交缠,那是一种依偎的姿势。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不早!就说今天早不早! 第87章 一夜的雨, 在早上五六点钟的时候终于停了,艷阳高照的天,楼房顶上还有一道彩虹, 淡淡的颜色,快要褪尽的时候,林檐送饭来了。 「妈,吃饭。」 推门进来的少年和往常不同, 不是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就沉默不语的坐到一边,今天的林檐把饭盒打开, 让姜清过来吃饭, 然后走到林平兴的病床前面, 盯着那一堆检测心电图, 血氧饱和, 脉搏血压的仪器,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会不会是这些机器坏了, 其实我爸的血压早就高了,机器检测不出来, 所以他才一直没有醒。」 这话说的,要不是林平兴昏着,不要高低要从床上爬起来给林檐一点父亲的爱。 不过林檐寡言少语那些时日,今天这模样却像极了之前不着四六又端着一张正经脸的时候。 姜清要喝的粥卡在唇边,转头向病床这边来,又惑又喜:「檐檐……」 林檐摸摸林平兴的脸,又扒扒他的头髮, 坐在桌子对面和姜清视线相对:「昨天晚上睡得迟, 今天早上来的有点晚, 等会我去学校就不带饭盒走了。」 这是林檐这几个月来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姜清点头说好:「我们这里不用你操心。」 「这个海鲜粥好吃吗?」林檐问。 「好吃,」姜清吃了一口,咸淡适宜,各种食材的鲜味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姜清有点不可置信:「这是你做的?」 「是萧池做的。」 姜清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沉默下来,林檐像是没看见似的:「他昨晚上回来的,这个粥也是他起大早熬的,比我做的好吃吧。」 姜清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喝了一口粥,勺子无意识的在碗里搅拌:「不,不错,是好喝的。」 「昨晚上的雨很大,晾在院里的衣服都湿了,有一件还飘在树上,我拿不下来,」林檐从书包里拿出来一袋叠得整齐的衣服:「是萧池重新洗了一遍,用烘干机烘干晾了一晚上,早上就干了。」 姜清心绪复杂的看着那堆衣服:「檐……」 「我昨晚上好像犯胃病了,厨房还没收拾,在一堆垃圾里坐着睡了半小时,所以没赶上收衣服,」林檐好像很平淡的说他早上出门在路边看见一只小猫:「然后萧池就回来了,他给我熬了粥,把衣服收回来重新洗了一遍,到床上睡觉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然后萧池又早上起来煮海鲜粥,妈你知道他从国外这一趟回来不容易的吧。」 就是在以前,萧池还没走的时候,林檐也不可能说这么长一段话,把自己的情感剖析的这样简单明白,但是他还在继续。 「我和萧池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在你们大人都不在家的时间里面,都是萧池在照顾我,」林檐说:「没有他,我可能什么事都干不好。」 和恳切的林檐比起来,姜清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她第一次面对林檐手足无措起来:「小池,在哪里。」 「他在楼下,担心对爸的恢復不好,也不敢上来见你,」林檐看了眼病床的钟,把书包背到肩上站起来:「妈,等爸好起来,我们再讨论刚才的事。」 林檐照例在周围看了一圈,没有闹事的人也没有可疑的记者之后,才坐电梯下楼。 姜清在窗户边上目送他,她看见林檐从门诊大楼出来,少年身高优越,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她看见林檐的面容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是苍白,他又惯性的抿唇,生人勿近的模样,好像这样独来独往很多年。 林檐走到门口,突然身后一个略高一点的少年在他的身后走出来,拍了一下林檐的肩,和他低声说着什么。 然后,姜清看见自己儿子那和周围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在萧池出来的一瞬间消失了,林檐还是没有笑模样,但是他偏头听萧池说话,不时接两句,有的时候还会拍掉萧池作乱到他脸上来的手。 第134页 这样的林檐,才像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 两个少年已经走出视线范围,姜清还扶着窗框,良久没有动作。 作为父母,自然是希望孩子可以健康快乐,但是相比于大多数世间的家庭恶言,林檐和萧池的快乐在大多数人眼中是病态的,是不正常的。 可是,姜清又忍不住想,病态,不正常的快乐,就是快乐了吗。 「你站在窗户边上看什么,不怕太阳大把你晒黑了吗。」一道虚弱的,微弱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 林平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他躺在病床上,偏着头朝姜清的方向看过来。 ——— 林平兴醒过来的事林檐还不知道,萧池在他身边,一路上看见一只毛毛虫都要感怀半天,知道的是他出国几个月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出生就关在地下室,十几年没见过地面上的太阳。 「檐仔,你看,那边竟然新开了一家奶茶店!」萧池在过这条马路路程上第七次感嘆:「我记得走之前这里是用来堆断腿桌椅的杂物间吧,果然,我一走这地方就开始变得繁华了。」 开了一家奶茶店,和繁华扯得哪里的关系,林檐快速蹬了几下自行车,不想听萧池这个一米八五的汉子像林妹妹那个感时伤情。 「你等等我哎,真是不如昨晚上乖乖在我怀里睡觉的那个檐仔可爱,」萧池踩了两下自行车,毫不费力的追上来,他看见林檐通红的耳朵尖,很是惊奇:「你这是害羞?檐仔,你也会有不好意思的一天啊。」 林檐可不是害羞,纵观全文檐仔的表现,他是不可能在这些事上害羞滴。 要说不好意思,最多就是想起昨晚上失态的模样现在想起来有点丢脸罢了,不过再一次纵观全文,这样跌份的事我们檐仔也是不可能承认滴,不然就要崩人设了。 于是乎,林檐细细一想,觉得萧池这样揭人家短的行为实在不可取,又或许是前段时间压抑太久了,他要释放一下。 然后林檐就在路边停下来,把自行车放在路边,背着书包向前大步走。 「这是怎么了?车不要了?」萧池看林檐把车停在路边就走,偏着头按车铃叫他:「檐仔,离学校还有一段路,你回来。」 林檐不听,步子都没小一点:「我不要了。」 「好端端的车还怎么不要了。」 林檐在前面距离越来越远,萧池从单车上面下来把两辆单车停在路边,锁好再追上去。 「你在闹什么啊,檐仔。」萧池扯着林檐的书包带子无奈的问。 林檐身子往后一偏,他打掉萧池的手:「闹你。」 「为点什么呀小祖宗,」萧池哭笑不得的跟着他走路去学校:「现在快八点,你要迟到了知不知道?」 「你急什么,」林檐说:「反正你都退学了。」 萧池气笑了,要不是现在在大街上,他想把林檐拖回家里关上门收拾一顿:「我不急,替你急。」 「我都不急,你个太监急什么,」林檐扫他一眼,步子慢下来:「又不是你迟到。」 「这天气没下雨没颳风,你迟到一点理由都没有,陛下,咱们快走两步,赶不上趟了。」林檐走了两步还停下来了,萧池简直想把哪咤脚下的风火轮拿下来给林檐用,他苦笑着推了一把林檐脑袋:「你是不是报復我,就因为我说了你一句害羞。」 其实也不全是,林檐晃了晃头,总有那么一两刻离经叛道的时候,不去上学,不去吃饭,疯狂一点,刺激一点。 林檐脚步一顿,萧池不说还好,一说他就更加不想动弹了:「萧池,我们今天不去读书了吧。」 「……」萧池:「您老人家说什么。」 「今天不去学校,」林檐重复:「我们去菜市场给我爸炖汤喝。」 越想越觉得可行,林檐把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百度养生汤需要的原料有哪些。 「想都别想!」 还没点开百度,林檐的后领子就被人拉住了。 萧池拉着林檐往学校走,一路上叨叨着教训:「跟谁学的还开始逃课了,好的不学坏的学,你怎么和夏桐那个小破孩子一个臭德行。」 「我没有……」林檐挣扎。 「想都别想,」萧池十分冷面无私,把林檐放到校门口,往老虎屁股上还拍了一把:「给我进去,除了刮颱风下冰雹,不然周一到周五你只能去学校,其他的地方你想都不要想。」 林檐举着手錶给他看:「已经迟到十分钟了。」 「怪谁骑到一半要下车的,」萧池点着他脑袋,再往他书包上一拍:「去吧,上课去,和老黄说今早上拉肚子,早读课她会让你进去的。」 林檐走了两步:「你去哪?」 「我回家睡觉去,」萧池说,他的学籍还没转回来,暂时不能上学:「顺带把旁边屋子收拾一下,我爸妈明天到家。」 王栀和萧章也要回来?林檐还没问,书包里面的手机一阵抖动,妈妈两个字在来电显示上分外明显。 这感觉,就像那天在课堂上,姜清打过来那样突然。 作者有话说: 啊,我的新文新文开了预收,想要求收藏~(眨眼卖萌中。) 第88章 林平兴醒了。 林檐还是没有去学校, 姜清亲自给班主任打电话请的假,今天周五,算上周末两天, 林檐竟然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第135页 「檐檐,等会你来医院一趟,你爸爸说他要出院,」姜清顿了顿:「让池池也来。」 说完, 又好像违背了什么原则似的,姜清补了句:「好歹是看着长大了, 回来了背着我们算怎么回事。」 林檐电话声音开到最大, 萧池还在边上和他耳朵挨着耳朵听, 最后两个人一起一起听着手机那头嘟嘟的忙音发愣。 又半道折回去找自行车, 一路骑到医院, 病房里面,林平兴躺了几天,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门, 林平兴看了他们一眼,应该是姜清和他说了这几天的事, 只咳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拗不过林平兴,他非要出院。萧池跑前忙后的结帐办出院手续,林檐和姜清在病房收拾东西,住了几天,剩下的东西还不少。 萧池拿着老长的一段收据上楼,又自觉的拿衣服背盆, 把林平兴和姜清看得一阵不好意思。 要是以前, 他们拿萧池当亲儿子看, 帮忙跑点腿拿点东西都受的起,但是现在不一样。自从看见枇杷树下两个少年抱在一起得画面,林平兴姜清看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 萧池左手右手提着大包小包,林檐站在边上手里提着一个轻巧的箱子,里面都是衣服,林平兴和姜清在后面跟着,越看越像是自己的儿子找了一个相好的回来,上赶着帮岳父岳母提东西干活。 但是违和感强烈,也没人说一句话。 可能是姜清和林平兴说了什么,又可能是林檐前几天成熟到冷漠的模样和现在听着萧池说话带着微微笑意的模样对比鲜明,林平兴心绪复杂的走在后面。 ——— 林平兴醒过来,萧章和王栀第二天也从国外飞回来了,姜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了信号,给他们打电话过来说过几天就能到家。 恢復精力的第一件事,林平兴就以故意伤人的罪名把王云和李伟夫妻送到警察局去,对于多次为了流量噱头而不顾病人实际情况的那些记者,姜清也有时间,一家报社一家报社的发律师函。 萧章和王栀做生意,人脉范围不小,第一天李伟夫妻就被收进了监狱,还有他们在老人生前虐待的视频,都被有心人爆了出来,他们两个人在头版头条挂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是他们要判几年的牢狱之灾,刑满归家的时候,乡下人消息闭塞,一点点谈资都能被人说道好几年,也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后半生也无儿女可靠,可能接下来一辈子要在他人的口舌鄙夷之下度过了。 那些上门挑衅的记者,姜清找了年轻时候在圈里的关系,把那些初出茅庐想干翻大事业却不小心踢到铁板的小记者逼到公开道歉。毕竟这事实在丢脸,姜清的实力和地位摆在那里,可能之后找工作不是很顺遂。 萧池呢,没人理他,他就自己办理了在国外的退学手续,用了周末两天的时候把自己的学籍挂回来,周一和林檐一起蹬车去学校,后面还跟着一个非要来看他好久不见的萧池哥的夏桐。 因为受伤的关系,林平兴在家休养了好一阵子,姜清在家照顾他。林檐每天上学放学回家都有饭吃,身后还跟着一个厚着脸皮蹭饭的萧池。 有时候萧池没来,姜清在厨房炒菜,从厨房露出来一个头,往林檐身后看了一眼,不经意的问:「小池呢?你们吵架了?晚上不过来吃饭。」 林平兴坐在沙发上,大夏天腿上盖着一床毛毯,左手边放着养生汤,右手边放的是红枣大豆这些补气养血的玩意。 林平兴喝了一口汤,又抓了一把红枣,一大把年纪被枣子甜得牙疼也拦不住他嘲讽轻哼:「你们吵架了。」 林檐默默转身,给萧池打了一个电话。 这段时间他们就是这样,绝口不提萧池和林檐的事,但也不像之前那样牴触排斥,如临大敌了。 一切都好像恢復了之前的生活,又好像没有。撕开的纸留下一道疤,在记忆长河里会褪色,但不会消除。 但该说清的总归是要说清。 在一个天气良好,两家父母都在的日子,萧池和林檐放学回家,逮住了这个机会。 好友数月不见,很难得有个团聚的日子。夏日午后的阳光很好,正巧客厅的落地窗前有颗大槐树,树叶的影子透过玻璃投射到客厅里来,落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茶几上摆着小蛋糕,清茶,还有水果点心,大人们围坐在一处,不知道说到了什么,齐齐笑起来,林平兴笑得扯到气管,捂着脖子一边咳一边笑。 「你慢点。」姜清给他拍背,手上力道不小。 虽然林平兴好了不少,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要养养。 萧章嘲讽他一大把年纪还能感受一场生死时速,也是不容易。 王栀扔他橘子皮,让他闭嘴。 萧池和林檐就是在这样一个和谐宁静的氛围里面放学回家的。 早在门口就看到了人,两人对视一眼,走进客厅把书包放下,动作整齐划一的在大人摆茶几的小桌子面前跪下来。 还挺有心机,萧池跪得是林平兴姜清那边,林檐跪在萧章王栀身前。 「你们两个……」 王栀在四个里面属最心软的那个,小时候萧池没少被她拧耳朵,但是有什么事,她是真疼两个孩子。 林檐在她身边咚的一声跪下来,声音大得让人心疼,王栀条件反射就想抬手拉,但又想到两孩子跪下来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伸到一半的手停在空中,收回来也不是,拉也不是。 第136页 最后王栀给林檐餵了一块小蛋糕,放学回来肯定饿了,给孩子垫垫肚子。 林檐没说不吃,偏头张嘴一咬就把一整个小蛋糕吞到肚子里面。 果然,林平兴看不顺眼了。 「你们两个要干嘛,要造反?」林平兴斜着眼睨着两个兔崽子,看见林檐这些天恢復回来的气色顿了一下,皱着的眉毛松开一半。 「你们两个跪下来干什么?」林平兴不说话,萧章靠在椅子上,公司老总的姿势霸气无双,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但是还是让人不敢看他。 少年跪着不说话,头稍低,挨在一起的肩膀袖子说明一切。 还有什么要说的呢?无非就是那两句话,认定对方分不开,没有对方就觉得日子难熬,没有盼头,活着没有一点劲。 大人提出的异议也存在一定的道理,这世上瞬息万变,眨眼间消弭的定理准则有很多,确实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 年少情深最后相看两厌闹得不欢而散的伴侣配偶不在少数,这世上那么多分开后成为仇人的夫妻,这两个年少轻狂的学生到了那个时候后悔就晚了。 但是,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这句话本生就是一个悖论,它在否定所有事情的同时也在否定自己。 人们遇见很难抉择的事情,总会想到一个万一。 万一呢,万一他们就这样一辈子走到头了呢。 他们年轻,他们还是少年,他们就认定那个人,并且非他不可,他们就是要拼一把。大人们总说长大后会如何如何,但是成长路上的诸多挫折烦恼,在年少时就窥见端倪渡不过去,又谈何以后呢。 现在十几岁,他们不想未来,只想当下。 ——— 「以前没看出来,这两个小子还是个情种。」萧章哼了一声,抿了一口茶,靠在椅子上看向两个小辈眯着眼:「那你们说说,以后想要怎么办。」 这是萧章问话,萧池说什么都要挨骂,他自觉的敛目不言,林檐在旁边微微抬头:「好好学习。」 「……」林平兴噎了噎:「学习之后呢?」 萧池老实得不得了:「考大学。」 姜清来了兴趣:「大学毕业呢?」 林檐说:「找个好工作。」 「是问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以后想要做什么?」王栀脾气暴,气得拍桌子。 「……」两孩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给你们养老?」 「……」 萧池想到什么,补充:「我们以后一定不会把你们送到养老院去。」 「还不稀罕你那点养老钱,」萧章瞪他一眼:「你老子保险柜里面的钱够挥霍到下辈子。」 萧池摸着鼻子:「唔唔,这样么,好的。」 「你……」萧章当即撸袖子就要站起来。 「你要干什么!坐回去,」王栀扯了一把萧章衣服,低声斥:「你还要再把孩子打一顿吗。」 林檐偷偷往旁边瞟了一眼,想看看萧池被打在什么地方。 萧池不像他这样不喜欢辩解,萧章也没有林平兴那样脾气好,他当初被架着去国外,一定是一番很激烈的冲突。 趁着大人劝架的功夫,萧池歪着身子,偷偷勾住林檐小尾指,指腹干燥,在林檐手心微微一带,无声的安抚。 第89章 黄昏时分, 天边夕阳血红,染得林晖也涂上了一层艷色,在一片瑰丽云彩之间, 火红的太阳投下淡金色的阳光,斜斜的照到两个跪在地上的少年的身上,他们的影子在身后交叠在一处,绕成一个打不开的结。 看着少年, 大人有点无力。 打过,骂过, 也态度强硬的让他们分开过, 还是不见效, 还是不会改。好歹也是看着从一个哌哌坠地的婴儿长成如今气宇轩昂的少年, 之前萧池和林檐像变了一个人的性子还歷歷在目, 好不容易有点活人气,长辈又怎么捨得让他们再伤心。 反正以后的路是孩子各人走,他们已经做得住够多啦。 双方家长在落日余晖里沉默, 再沉默,最后只是把头瞥到一边, 装模作样的赏景品茶,再貌若不经意的将手边的茶点往外一推:「起来吧,这个小蛋糕不错。」 这就是不管他们的事了。 地上的两个人不知道是太激动了还是没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良久没有动弹。 「怎么,你们还不满意,」萧章皱眉:「还要我们怎么说。」 「不是,爸, 」萧池揉了揉头髮:「跪太久, 腿麻了。」 得了, 把两个兔崽子扶起来,坐在沙发上搓了半天小腿和膝盖,外头天色渐暗,以前还是两家人现在变成一家人的大家庭出去吃饭。 位置是萧章选的,符合大众口味的海鲜自助烤肉加小火锅自助,还有很多水果甜点,都很新鲜。 中间的红油火锅冒泡泡冒得叽里哌啦,周围的一圈烤鸡翅冒油冒得滋滋作响,六人座的大桌上有水果烤肉,还有两碟剥好的小龙虾。 全都是年轻人喜欢吃的。 前几天两个孩子实在是被折腾惨了,好好的脸上瘦了一大圈,林平兴住院期间好多事情都是林檐跑来跑去的忙,为了弥补,他们就选了这家火锅店。 本来大人年级大,不太喜欢重油重辣的东西,也就刚开始吃两口,但是对面两小孩吃饭的模样,更是让他们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第137页 萧池和林檐坐在外面,方便拿菜上菜的位置。 或许是父母不管他们的事,又或者是太开心了没顾及到,这两个人表情正正经经,但是谁家兄弟两个吃火锅是这样吃的。 毛肚在锅里涮了严格的九秒,萧池夹出来放在林檐碗里,本来就薄,在空气里面晾个几秒就凉了,何况还要再蘸料,萧池放下筷子,还要加一句:「小心烫。」 两大碟子的小龙虾,萧池带着手套剥了满满一小碗,萧章他们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剥了壳堆成一整碗的小龙虾长什么样,萧池又把他放到林檐面前,让他多吃一点。 吃火锅,吃龙虾,到中场萧池又给林檐端来一杯酸梅汤,让他喝点怕干着。 萧池实在是被那天雨夜的林檐吓到了,浑身湿透,脸上几乎惨白没有血色,那么大的风,那么大的雨,他就这样抱着一堆湿衣服在树下发呆,随时都有站不稳倒下去的可能。 这段时间,林檐过得是大熊猫的日子,萧池守着他,一定要把以前那个脸上有肉的檐仔养回来。 但是大人眼里,看着有点不是滋味了。 养儿十几年的萧章没吃到一只自己儿子亲手剥的小龙虾,王栀手边的茶杯空了十分钟了萧池也没看见。 林平兴姜清那边也不是很好,人家儿子至少端菜的时候还念着他们这些老年人喜欢吃的东西,还贴心的放在他们跟前。自己家那个兔崽子呢,只知道吃,头都没抬起来过! 其实怪不了林檐,从坐下来把锅摆上开始,他碗里的东西就没少过,毛肚,牛肉,肥牛,烤肉,包着五花的生菜。头都没空抬的林檐终于吃完碗里的菜之后,萧池又端着水过来让他喝一口。 「……」 「咳咳,」萧章咳了两声,看着萧池正在剥的小龙虾意有所指:「这个小龙虾不错。」 林平兴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看着林檐:「有点渴。」 这些大人快把心思写在脸上了。 正好手里有个刚扯掉上半部分的小龙虾,萧池好笑的把带壳的虾尾放在剥好的肉上面,把一下凑齐小半碗的小龙虾肉放到一群长辈中间:「吃,你们吃。」 林檐无奈的放下筷子,到饮料区各种清淡的饮品都接了小半杯,放在托盘里面乘着,放在桌子当中想喝什么拿什么。 这两个人还算乖巧,萧章吃了一只小龙虾,林平兴喝了一口柠檬水,抖了抖眉梢,把这事揭过不提了。 一大桌子的东西下肚,都有点撑。 回家后在林家的小院子里坐着乘凉,舒爽的夜风吹过颊边,让人惬意的迷起眼睛。 大人喜欢在夏夜的小院子坐着聊天喝茶看星星,小孩子不喜欢干坐着发呆。大人的话题他们插不上嘴,玩手机又要被骂,待了半个小时,萧池和林檐就要回屋睡觉了。 「去吧,」林平兴靠在摇椅上,看模样要睡着了:「你们两个回屋去吧。」 萧章也被风吹得昏昏欲睡,笑着摇头:「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孩可比不得我们那时候,八九点就要睡觉了。」 「人家是学生,明早上还要上学的,」萧章的手臂被打了一下,王栀说他:「你以为人家像你似的,每天早晨睡到八九点还不醒。」 萧章本来还在笑,他一个转身,想要好好掰扯一下一个月一天的假多睡一会怎么不行,然后他下一刻就看见那一前一后的少年,眼睛变大,声音都跑调了:「你们两个,不是要去睡觉吗?」 「睡不着,」不懂萧章为什么这样莫名其妙,但是萧池还是回答:「先做作业。」 「那,那做完作业之后,你们要干嘛?」姜清又问。 以前两孩子也在一起睡过,但今时不同往日,要是他们还在一个屋里睡觉,大人总觉得这两个人的背影怎么看怎么不妥当。 萧池眨了眨眼睛,看了眼林檐,两个人明白过来。 实在是不懂这些家长在想什么,萧池笑着拉开门,有点无奈:「做完作业我就回自己屋睡觉,爸你们走的时候喊我一声。」 这种事情僵持毫无意义,反正又不是不能半夜爬墙。 两个家庭的闹剧,终于在九月最热的时候迎来结局。 下半年就高三了,学校里面统一补课,寒假时间只有短短的两周,开学的时候,六班同学爆炸了。 那个老是在后排和同桌说小话,上课睡觉,个字很高笑起来很俊朗的男生在高二下学期转学到国外了几个月,然后在高三补课开学之前,又回来了。 「老萧!」徐舟一进教室,声音震得能把天花板掀翻,他眼含热泪,狂奔至萧池身前:「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要在国外念洋书泡洋妞,不要我们这帮子兄弟了。」 萧池嘴角扯了扯,还是拍拍徐舟的肩:「倒不至于如此,兄弟。」 「看见你回来了,我真是太开心了,」不顾周围同学鄙夷的神色,徐舟揉揉眼睛,真诚道:「但是我还是有一个疑问,想问问兄弟你。」 萧池猜他应该要问为什么突然转学的事,林檐话少,可能一个人在学校里和他说不上几句话,所以徐舟憋着直到现在。 已经想好说辞的萧池把手向上摊在桌子上:「你问。」 「我就是想问,」徐舟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你那不及格的英语到国外去是怎么和老外交流的,转学的时候你父母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吗?」 第138页 「……」 萧池的手还没来得及碰上书把这个畜牲打的满面开花,他旁边的小子倒笑出了声。 所谓胳膊肘往外拐就是这样,萧池一肚子气被林檐笑没了,他窝火的用书拍了一把徐舟:「所以我转学回来了,在那边一句话也听不懂,现在满意了。」 「别理他,老萧,你现在回来了,不会走了吧。」 「不走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走啊,你走了我们小林一直一个人,我那天看见他午休没睡觉竟然在做文言翻译,差点被他吓死。」 「对啊对啊,你走了之后,我们小林语文含泪上了及格线。」 六班的小伙伴挤在最后一排七嘴八舌的吵,不是问这个,就是问那个,偏偏每句话都加一个林檐,他们要把前段时间林檐不和他们说话的债都讨回来。 林檐耳朵红了半边,一言不发的杵在椅子上,像根棍子似的。 但同学都是好意,他没有生气。 萧池说了好久,上课铃响了才把这些神仙送走。老师还没来,班级里的吵闹熟悉极了,萧池也侧过头小声和林檐说话:「刚才徐舟说我英语不好,你在笑话我。」 林檐埋头在抽屉里找笔:「没有。」 「我看见你笑了。」 「你看错了。」 「嘿,你这个人,」萧池气得发笑,想捏林檐的脸又不敢,最后只能咬牙忍了:「他们说你最近语文成绩提高了不少,能考多少。」 林檐找到了笔,抬头瞥了萧池一眼,然后把一本古文翻译放到桌上,语气轻飘飘的高傲:「反正不会和你的英语一样。」 第90章 「哥, 萧池哥,等等我!你们等等我!」 校门口,熟悉的自行车, 熟悉的学生,熟悉的挥汗如雨。 九月的天,就算是什么都不干,在室外站一会也要出一头的汗, 更不用说顶着太阳还在天上的日头在大马路上追人。 「你给他说,让他慢点, 我们没犯法, 不跑。」众目睽睽之下, 林檐在一中校门口那贴了一长串优秀学习的展示廊之下, 一手扶着额头遮脸, 一面小声的对萧池说。 「好的,」萧池微微一笑,然后转头沖夏桐提高了声量:「夏桐, 你哥让你慢点,他跑不了。」 林檐:「……」 夏桐:「哦哦哦!」 唿唿唿的踩着单车赶到他们面前, 夏桐还没喘口气,眼眶就红了:「萧池哥……」 给孩子委屈的,萧池想到夏桐也算是跟着他和林檐长大,一句话不说就走了确实应该伤心几天的。 「小桐……」 「你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啊,啊?」萧池结巴一下:「怎,怎么过的。」 「你说走就走, 也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 」夏桐大声控诉:「明明前一天我们还在外婆家愉快的摘枇杷不是吗!」 「不许说这个, 」林檐拍了夏桐的头一下:「换一个。」 「哦,还有我哥啊!」换一个就换一个,夏桐接着告状:「你走之后我哥都不理人的,还好我机智过人,每天起前跑校门,不然我哥人影都看不到。你不在,我哥做的饭,实在是……」 林檐漠然抬眼:「我让你吃了,我逼着你吃了。」 夏桐小声瑟缩:「没,没有。」 「你哥做饭手艺最近很好的,不许这样诽谤他。」萧池拍拍夏桐的肩:「这段时间辛苦你啦,晚上我们去吃小火锅怎么样?」 「可以哎。」夏桐骑车跟上,最近他爸妈又走了,姜月还没回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二姨回研究所了吗?」 「他们早就走了。」夏桐撇嘴。 「那你要不要来我家。」林檐问。 「不用啦,我可以的。」 「不来我这里你晚上吃什么,天天吃泡面外卖?」 「没,没有啊。」 「你吃的什么,夏桐,不要当没听见。」 「我真的没吃,哥,哎呦!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不用管我。」 夏桐这崽子今天的嘴像是焊了钢筋水泥,怎么问都不松口,吃完火锅骑着自行车一窜就不见人影,尾巴都没捞着一个。 「我能吃了他,还是能剥了他的皮,」头顶是红绿灯,林檐皱眉皱眉:「躲我干什么。」 「孩子大了,不想说就别问了,」萧池好笑的一只手撑在单车上,等红灯停的间隙还能拿手机给林檐拍照片:「现在青春期的小孩最难搞,别别扭扭,一眼就知道心里藏着事,一问就是没有,然后天天在你旁边嘆气,比林黛玉还愁。」 「你好像很有经验,」看见萧池拿出手机对着他,林檐懒得动:「你哪个好弟弟天天在你旁边嘆气。」 「檐仔,这种打嘴炮的飞醋你都吃,」华灯初上,萧池在路灯下面笑:「这是我那天偷听我爸和其他人打电话听到的,你不许拿这句话和我闹。」 萧池低头在手机上面点了两下,路灯的光影让他的下颌蒙上一层暖玉的光,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我去国外那阵看起来有这样丧吗?也没有天天坐在他旁边嘆气的啊。」 林檐抬手忍不住摸了摸萧池那一头在路灯下显得色泽特别光滑的头髮:「谁知道你在那边什么衰模样,你在干嘛。」 「换头像,」萧池抬头,举着手机给他看:「我的技术怎么样。」 第139页 萧池的微信头像由一只向上翻开的手掌变成一张男孩子低头的照片。 林檐眯着眼看过去,手机上的图片暖色调,身后透着大片澄黄的灯光,穿着简单短袖衬衫的少年只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脖子倒是因为灯光角度的原因显得又直又细。 「胆子不小,」林檐扫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来,绿灯亮了,男孩帅气的抬起脚剎,跟着大队车流过马路:「你想上贴吧热榜吗?」 「换个照片,不至于火起来,」萧池跟在后面,慢摇摇的骑:「要真是红了,我就趁此机会斩断你的孽缘根,今天又有几封情书?等会回家把书包给我看。」 「什么情书,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檐加快了速度。 林檐和萧池不一样,他面相上看着就不好相与,即便是长着一张讨小姑娘喜欢的脸,也没女孩子当面跟他表白。 但是他这一款的又实在让人喜欢,存着万一成了的心思,那些不敢当面说话的小姑娘把一腔心事都写在纸上。 现在不见面的小孩基本在网上都是社恐,仗着不见面什么都能写,什么你就是我生命里的光,今天在食堂看见你笑了一下,感觉我的春天都到了,此番肉麻到极致的言论让林檐看得眼睛生疼,滴了好几滴眼药水才缓过来。 奈何学校小姑娘热情高涨,林檐不接,她们就托人送,高二同学,同班同学,甚至有胆子大的,和萧池表白被拒绝,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封写好的书信,秉着来都来了两个人不放过一个原则,还让萧池帮忙给林檐送一下。 萧池当然是满面笑容的接了,并且当晚还尽职尽责的在书桌前深情并茂的朗读那封情书,林檐被折磨得脸都黑了,晚上睡觉萧池都在替他回忆復盘。 「林檐同学,我是一班的……」 躺在床上盖上被子的萧池张口就来,然后他被林檐扔过来的一个枕头砸到脸,差点闷死。 不想再重蹈一次当年的覆辙,林檐匆匆到家,就要上楼关门检查课本里面有没有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书信纸。 他快,萧池比他更快。 今天两家大人都不在家,萧池跟着林檐上楼,一把就握住了那扇只剩下一道缝隙就要关上的门。 「你关门让我今晚上睡哪?」萧池推着门,歪头看门板背后的林檐:「像古代的那些书童睡门口给少爷守夜吗?」 书包落在地上,有好几本书掉出来了,林檐推着门,他冷笑一声:「你想的美。」 「唔,我不想的,我们都是实干派。」 萧池说着,手上使劲,把门背后的林檐都往后推了好几步,他站在门口,盯着掉出好多书的那只书包笑:「少爷,用不用奴才伺候您就寝啊,暖床也成。」 林檐一脚踢在他腿上:「现在是夏天,暖什么床。」 「空调温度调低一点嘛,笨,」萧池低头帮林檐收拾书包:「你这……」 「萧池,你今晚上要是又拿着莫名其妙的东西和我闹,」林檐看见萧池低头捡书,压低声音警告他:「我和你没完。」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个善妒的泼妇。 看林檐模样要来真的,不想睡空床,也不想睡走廊。 萧池识趣的把书包里的东西收拢,捡好,站起来,拉着林檐的手晃了晃:「檐仔,我们一起去学习吧。」 室内,窗帘拉上,书桌上的小檯灯亮着,檯面上的完形填空最后一道用红笔划了一横,旁边一个红色的小小的b改在旁边。 浅白的灯影,少年鼻息相贴,墙壁上的影子吻得难捨难分。 粘腻的水渍声在空气里更加暧昧几分,林檐受不住,软了身子要后退。萧池不许他逃,扣紧林檐腰身一带,用力把人按回怀里。 林檐唔的一声,又被人咬住了唇舌。 说不清是谁先开始的,书桌上的试卷在眼里变得模煳,一阵天旋地转之下,两个人就靠在一起,搂住对方身躯,脑袋缠缠绵绵的凑到一起来了。 又是夏天,年轻人性子燥,不禁勾。 屋里空调开的是二十度,还是热,萧池低头,手从林檐衣摆伸进去,顺着腰线往上,再缓缓向下,声音沙哑得厉害:「檐仔,你好烫。」 林檐说不出来话,只在某个剧烈的节点闷哼着扯开萧池衣襟,偏头对着肩膀一口咬下去:「闭嘴。」 兇狠的语气,但是眸光水润,嘴唇嫣红,更像是色厉内荏的威胁。 一直到檯灯的电都有点黯淡了,萧池才松开手,椅子旁边是很多个用完的卫生纸团。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一个椅子上去的,两个人的衣服一个比一个乱,林檐靠在萧池胸口喘息,整个人没什么力气的往下滑,萧池一捞,又把人稳稳的带回来。 秒针走了几圈,萧池餵了林檐好几口水,他干咳的喉咙才缓过来。 「洗一下,」林檐靠在萧池身上,没什么力气的扯他衣服:「萧池,洗一下。」 「别扯,」萧池的声音很沉,但是带着笑,他扶着林檐的腰身:「和谁学得坏毛病,又扯衣服又咬人,你是小狗吗?」 「别碰那里,」林檐动了一下,但是没有用处,他用脑袋撞了装头顶萧池的下巴:「我要洗澡。」 「知道啦,知道啦,小祖宗,」萧池抱着他站起来:「我带你去洗。」 作者有话说: 第140页 嘿嘿,其实今天这章我是满意的。 第91章 日子好像回到了之前稀松平常的时候, 萧章林平兴他们还是忙,甚至因为前段时间的事,积压的工作太多, 一周不见人都是常事。 至于两孩子同进同出……反正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大人在家的时候装模作样,大人一走故态復萌,也就随他们去了。 夏桐还是如果放学早, 他就追林檐和萧池蹭一顿晚饭吃,要是老师拖堂, 他就回家吃泡面或者点外卖。 天气越来越热, 到了三伏天, 地里的西瓜甜瓜熟了不少, 毛桃和葡萄也在枝头红了, 外婆打电话叫他们回乡下玩两天。 刚好周五没有午休,下午三点放学,连着两天周末, 三个人连家都没回,直接回到乡下。 开车要两个小时候路程, 傍晚的村子带着一股浓烈的乡愁气息,这是他们长大的地方,夏桐在土路上,看鸡看鸭看鹅,很像小媳妇进城,逮着什么都觉得好看新鲜。 「哥,萧池哥你们看!这个桃子又大又红, 我们能偷几个吗?」 「哥, 萧池哥你们看!这上面有几串葡萄熟了, 我们晚上趁着没人可以来摘几串。」 「哥,萧池哥你们看!这个地里的西瓜……哎呦,哥你打我干嘛?」 「外婆寄给你的那些西瓜桃子都是餵了狗,」林檐把手收回来,和萧池说:「找个粪坑给他淹了,什么样的笨蛋弟弟,我不要。」 「好,」萧池抓住夏桐的肩,做势在周围寻找:「把他丢在那个坑里面比较好一点?」 「不是,干啥呀你们?」这架势,夏桐摸不准真假,一直往旁边凑:「哎呀,萧池哥你别拉我,那边真的有个粪坑,哥!哥!哥你管管!」 林檐没动,站在一个结满毛桃的桃子树旁边笑:「干嘛这么麻烦,把他扔到你小时候掉进去的那个粪坑里面,你们两个也有个照应。」 「你这个人……」 夏桐被松开了,萧池开始转身抓林檐。 卡着林檐脖子,萧池又气又笑:「要我说多少遍,那不是粪坑,你是不是永远当听不见这句话。」 「夏桐,」林檐被卡得脖子后仰,伸出一只手:「你萧池哥疯了,把他拖走。」 「哥,我来救你了!」夏桐勇敢的一跃而上,倒是也不记仇。 三个少年在田间地垄里闹在一处,最后还是出门接他们的外公看见了,找一根赶鸡赶鸭的长竿子在三个人背后轻轻一点。 「小霸王,三个小霸王,」老人骂,脸上又止不住的笑:「这么大人了还打架,也不怕邻居看见了笑话。」 「外公!」 夏桐从扒拉着的林檐身上下来,跑到老人身边,什么都没说,老人就笑呵呵的接过他肩膀上的书包,就像小时候做了很多次那样,递给夏桐一包用树叶子包着的刺梅果:「吃这个,拿去吃。」 这个是今天下午在地里摘西瓜的时候老人家发现的,想到下午几个孩子都要回来,外公摘了南瓜叶子兜了不少。 这种野果子又酸又甜,他们小时候经常在山上找这个吃。很多年没吃过了,夏桐哇的一声,然后拿起一颗果子:「外公你先吃。」 「我不吃我不吃,」外公背着夏桐的书包,干瘦的身上穿着一件很多年的老衬衫:「我牙不好,吃这个要酸倒牙,你拿去和你两个哥哥吃。」 「哥,萧池哥。」 夏桐喜滋滋的把野果递过去。 林檐和萧池喊了一声外公,在得到老人家笑眯眯的回答后,林檐拿了一颗红彤彤的果子,很嫌弃的把夏桐挤到一边:「你自己没长手,让外公给你背书包。」 夏桐吃到一颗青青的野果,酸得他一激灵:「我书包里面就两本书,几张卷子,小时候外公接我放学,都是他帮我背的。」 外公乐呵呵的:「不重,小孩子的书包能有多重,你们两个的书包重不重,我帮你们背。」 林檐和萧池都说不重,然后扯了一下夏桐的脸:「惯得你。」 夏桐哼了一声,无事一身轻的抱着一堆刺果子,跟在外公后面边走边吃,不时发出「外公,这个桃子好大呀!」「外公,田里面是不是有鱼?」「外公,你看天上的鸟怎么飞得不是人字形。」 夏桐小时候在乡下读书,每天下学外公来接他回家,也是这样接过他的小书包,再递给他一包新鲜的小刺果。年幼的夏桐就跟在外公身后,一边吃野果一边念叨:「外公,你看这边,外公你看那边,外公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一不留神,那个走路都还只是蹒跚学步的小娃已经长成比他还高的少年了,但是外公爱孙子的心还是没变。 听见乖孙想吃桃,去找邻居摘了三颗树上的大毛桃,三个孩子一人一个,夏桐手里的最大,萧池手里的最甜,林檐手里的最红。 然后外公又应着夏桐的话:「咱家田里也有鱼,明天给你抓上来红烧,你想下田抓鱼就让你两个哥哥带着你,一个人不能下午。」 「它为什么不是人字形,可能,可能他不是大雁吧,小檐小池你们说呢?」 「有可能,」林檐啃着桃沉吟,树上刚摘的桃儿,新鲜个大,洗一洗毛毛就能吃:「毕竟现在不是秋天。」 萧池嘴里嚼着点头:「嗯,现在是夏天。」 「哦!」外公恍然大悟:「还得是你们读书人。」 第141页 夏桐一路上看这看那,到家里三个人手上抱了不少瓜果蔬菜,还有看见老姜家几个外孙长得好看的,夏桐嘴又甜,叔叔婶婶,爷爷婆婆一通喊,外公家的邻居笑开花得答应,一边把自家树上熟了的东西一通摘,丝瓜,黄瓜,苦瓜,更有甚者,还从自家屋子旁边的地里摘了一个大冬瓜非要递过来。 最后还是萧池扛着那个冬瓜回来的。 夏桐是个奸诈的小孩,要是邻居摘得是他喜欢吃的水果蔬菜,他就站在人家房前一动不动,要是人家摘的是苦瓜丝瓜这些他不喜欢的东西。 夏桐就一边说不用不用,家里还有很多,一边把外公和林檐萧池拉走了,把一个不占人家小便宜的孩子演得淋漓尽致。 「你去接人还是去买菜的呀,」外婆在家里煮饭,腰上的围裙还没解下来,胖胖的手就赶紧去接萧池手里的大冬瓜:「摘这么多东西回来干什么?一把老骨头还想吃多少东西。」 「不是我摘的,」外公一边把手上的两个西瓜放到地上,然后再把夏桐得书包放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是老王和万哥看我们家的孙子好看,摘给他们吃的。」 「那我们家的几个孙子模样是不错的,」外婆一听见这话就笑:「你老叶家的那个孩子,黑的像坨碳灰,不知道怎么养的,哪有我们家的孩子水灵。」 自家的娃,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喜欢的。 摘了很多菜回来,晚饭又加了一道凉拌萝蔔丝和土豆焖牛肉,鸡鸭是照列少不了的,还有外公特意去镇上买的滷鸭,林檐最喜欢吃这家店的鸭子,又脆又香。 这个年纪的小伙子饭量都不小,下午炖的半只鸭,炒得一只鸡,还有两盘肉丝,一盘滷鸭,还有几盘素菜,被吃得干干净净。 晚饭后,外婆又一人切了半个西瓜,他们在院里的葡萄架子下拿着勺舀着吃,脆脆的瓜瓤,皮很薄,一口下去满嘴鲜甜。 外公外婆就坐在小板凳上给他们打蒲扇,夏桐靠在他哥背上,闭着眼睛把勺子送进嘴里。萧池逗他,把勺子上面的瓜瓤扒下来,夏桐吃了一个空勺子,皱了皱眉,又凭着手感在西瓜瓤挖了一勺。 这回萧池没使坏,但是好死不死,勺子偏了一下,一大块西瓜掉在他胸前,夏桐一抬眼,身子一偏,西瓜又掉到地下去了。 「我的西瓜……」夏桐要哭不哭。 林檐隔着背掂了掂他:「活该,坐起来吃。」 「让我靠靠嘛,」夏桐腻在林檐身上不动,还蹭了一下:「哥你身上好软,当枕头好舒服,哥我晚上可以抱着你睡觉吗?」 林檐还没说话,萧池吐了一口西瓜籽,替他回答:「不可以。」 「哥,为什么不可以,」夏桐说:「萧池哥,我哥的腰真的好软,你试过吗?」 夏桐问的是有没有试过把林檐当做枕头,但是,萧池不仅把林檐当枕头,还摸过亲过抱过,什么该做不该做的事都做便了,萧池微微一笑:「我知道。」 外公外婆早早的就去睡觉了,乡下的月亮和星星格外的亮,院子里清灰皎洁,林檐瞥了萧池一眼,莫名其妙的,做贼心虚,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了。 人声寂静,只有夏桐认真又执拗的问:「你知道什么啊?哥,你怎么不说话,萧池哥,你不要戳啦!西瓜皮快被你戳穿了,哥,那是西瓜皮!你怎么也往嘴里放啊,别嚼了哥,那个是白边的,你吃中间红心儿啊。」 「你们两个怎么走了,等等我啊!我先去洗澡,别想和我争!」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两天俺在写新文,有点卡,但是,但是这篇文差不多快完结了,还剩下一点点弟弟的事,讲完就完结啦~更新的话,不会那么勤,但是我会尽量的。 第92章 夏桐一个房间, 林檐和萧池一个房间。 萧池关门睡觉的时候夏桐还试图挤进来和他们两个一个床,然后被萧池温柔的提着后衣领一把扔了出去。 「嗷」的一声吼,伴随着萧池关上门的声音。 「他要干什么?」林檐坐在床上揉眼睛, 夜已经深了,他有点困。 「叛逆期,」萧池说着,一边走过来, 掀开被子,拍拍林檐屁股:「往里面去点。」 林檐往里面滚了一圈, 萧池上床躺下来又嫌他躺的太远。 萧池又拍拍林檐屁股:「檐仔, 过来点。」 烦死了, 林檐闭着眼滚回来。 「真乖。」萧池满意的把人抱在怀里。 木制的窗框半开, 萧池能从缝隙里看见几颗星星和一半的月亮, 他借着月光看身边的林檐,越看越觉得鼻子眼睛嘴都好看。 林檐觉得脸上被萧池摸的很痒,他闭着眼把脑袋往萧池胸膛上靠,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别闹我,想睡觉。」 「你睡你睡, 」萧池摸摸他的头髮:「那你把头伸出来睡觉,不要闷在被子里。」 缩成一团的人没理他,好像已经睡熟了。 「檐仔?」萧池拍拍林檐的背。 身边的人慢吞吞的把脑袋放出来,有点像乌龟伸头,萧池这样想,但他不敢说,只敢笑着把后面的被子给林檐拉上来。 虽然现在是夏天, 但是乡下的夜晚还是很亮, 不盖被子会冷的。 林檐不要, 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本来就热,萧池还要黏着他。 脚一踢,林檐把手脚放在萧池身上,仰面睡着。 第142页 他踢得还很巧妙,把自己身边的那一侧被子踢开了,萧池身上盖着的,一动没动。 「怎么还踢被子,」萧池把掉床底下的被子捡回来,给林檐严实的盖上:「晚上不盖被子要着凉。」 老是被打扰睡觉,林檐的脾气上来了,隔着被子踢了萧池一脚,眉毛拧起来:「我不盖,热。」 「成,咱们不盖,」萧池把一截被子盖在林檐肚子上:「咱们不盖被子,就把肚脐盖上好不好?晚上会冷的。」 好像盖着肚子不是很难以忍受,林檐眼睛还是没有睁开,但是也没有再把被子踢开。 萧池也安心的闭上眼睛。 到了后半夜,雾气瀰漫,悄悄的透过窗户蔓延进屋子。 林檐后知后觉的有点冷,睡意和理智挣扎,他眼皮不安的震动,觉得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凉。 朦胧间,林檐感到有人摸了一下他的手,然后一床厚厚的东西轻柔的覆盖上来。萧池盖被子的动作很轻,林檐身上暖和不少,往身边热源的地方蹭了蹭,又偏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外公外婆已经开始晨练了。 在院子里打太极,练剑,每一个收势狸花猫就在树下喵一声,好像在叫好。 或许是回到小时候的床的原因,夏桐昨晚上睡得很好,几乎是一沾床就来了睡意,手机都没看一会就睡着了。 大公鸡在草垛上喔喔的叫,第三声的时候夏桐醒了。 「外公,外婆。」夏桐脑袋上的头髮凌乱的支愣着,他还有点晕乎乎的,坐在门槛上喊了一声就开始发呆。 「桐桐,」这呆呆的模样把老人逗笑了,外婆喊他:「在这坐着干什么呢?」 夏桐和小时候一样回答:「我晕会神。」 外公外婆就笑得更大声了,狸花猫也喵喵的,从杏花树底下来到夏桐身边,用头蹭着他的腿。 「咪咪,」夏桐摸着它的头:「你回来啦,昨晚上怎么没看见你。」 这只狸花猫还是夏桐五岁的时候,外公从墙角下捡回来的。小孩子看着在火边瑟瑟发抖的小猫好新奇,把外婆给他买的零食各拿了一份摆在小猫旁边,还推着它的屁股让它多吃一点。 夏桐养得多,放学回来就和它玩,有时狸花猫还在路口等夏桐放学。路边一出现那个人影,小猫就小跑着追过去,夏桐一把抛起小猫,再接住,用脸去蹭小猫脸上的绒毛。 狸花猫和夏桐最亲,夏桐可以捏它的尾巴,林檐和萧池都不行,一摸它就跑。只有夏桐,摸它的尾巴狸花猫还会把尾巴缠在夏桐手腕上。 后来夏桐长大了,被父母接到城里去读书,他刚走的那两年,狸花猫每天都在路口等,到天黑才回来,外婆怎么和它说都不听,第二天照旧去路口。 它等了好几个月,夏桐一直没回来,狸花猫才不等的。不过每次夏桐回来离开,它总要在村口转悠好几圈。 这只猫猫也有年头了,在无数个老人和猫相互陪伴的日子里,外公和外婆经常说不知道他们和猫谁先走。但是谁知道呢,狸花猫越来越胖,外公外婆的身体也不错,或许那一天要过很久很久才回到来。 「小猫咪,这是谁家的小猫咪呀,这么好看。」夏桐把猫抱在腿上,搔了搔它下巴,嘴里喵喵的叫,试图和猫交流。 念着以前一起长大的情分,狸花猫蹲在夏桐怀里,忍着跳下去的冲动,尾巴在阳光下摇一摇的。 抱着猫,夏桐揉着眼睛看了眼手机,早上八点二十三,屋里那两个还没有起床。 「外婆,我哥和萧池哥还没有起床,」夏桐告状:「他们昨晚上还不让我和他们一起睡,那个床那么大,我又占不了多少地方。」 「让他们睡一会,你们读书压力大,你哥他们下半年开学就高三了,多睡一会,」外婆说:「锅里有咸鸭蛋还有面,你要吃哪个,外婆给你拿。」 外公得意的一摸脸上不存在的鬍子:「灶台上还有一碗凉拌萝蔔丝,等会让你试试外公的手艺。」 「狗屎手艺,」外婆笑骂:「你做的东西,狗都不吃。」 「哎呀,你这个老太太,怎么可以满口污言。 外公很是震惊在那个那个年代知书达礼的小姐外婆可以说出这种话。 「我还有错,上次把糖罐子都装上盐的是谁。」 「那是我眼神不好……」 吵了一辈子,这次又是为了一点点小事吵起来。 夏桐把狸花猫放在地上,抓了两把头髮,然后摸摸猫头:「走,咱们去喊睡懒觉的起床去。」 狸花猫:「喵~」 夏桐轻手轻脚的进了屋,乡下的老式门框都高,他一脚跨进来的时候还差点绊倒,脑袋磕在门板上好大的一个声响。 他一只手捂着头,想了想又拿下来捂着嘴,无声的叫喊。 明明是来喊人家起床的,偏偏偷偷摸摸的心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贼。 狸花猫轻盈的跃过门框,歪头看着夏桐,它有点不明白小主人怎么这么笨,进个屋子还能撞到墙。 也不管狸花猫是不是听得懂,夏桐沖它嘘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屋里的二人。 索性这两个睡懒觉是习惯了的,虽然听见了动静,但是还是没起,主打的就是一个瞌睡。 床上高高鼓起来一个大包,这种老式的木床都有蚊帐,萧池和林檐睡在床榻深处,隔着纱帐,屋子里光线又不好,夏桐走到床边看也不看的一把跳上床。 第143页 「哥,萧池哥,起床啦!」 林檐萧池:「……!!!」 他们两个差点享年十七岁。 夏桐看着瘦瘦的,却很又肉,又带着向下冲击力,林檐差点被他压死。 两个人同时睁开眼睛,林檐一脚蹬在夏桐屁股上,给他踢下床去。 「夏桐,」林檐从床上做起来,气压很低:「你想死吗。」 「噢,我亲爱的哥哥们,早上好,我是奉外公外婆之命来叫你们起床,」夏桐揉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看见你们起了,我也就退下了,等会在院里见,告辞,不用送。」 闯了祸的夏桐拔腿就跑,走之前还不忘捞上他的小伙伴狸花猫。 少年像个秤砣一样,啪叽一下给他们压醒了,又一阵风似的出门了。 「这小子,迟早有一天给他打一顿,」萧池笑了一声,给林檐揉背:「刚才压到哪里没有?」 林檐坐在床上转头,脑袋顶上还有几缕翘起来的头髮,他转头,脸上一向的表情淡漠。 「你知道吗?」林檐说:「我的肺差点被他压出来。」 谁在睡梦中身上突然多了一个炮仗似的人,都会心跳漏了一拍,林檐越想越气,他在刷牙洗脸之后还是觉得不能忍,追杀了夏桐从院里到小菜园五个来回。 被林檐抓住锁喉是要被憋死的,夏桐被追得上蹿下跳,最后试图爬上杏花树保命:「救命啊!外公,外婆,萧池哥,我错了哥,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跟着我爬树呀!」 被喊的求救对象没有动作,反而一人手里一个咸鸭蛋看得津津有味。 「真有活力啊,还得是小孩子,」外婆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你看檐檐,跑来跑去的,上次他这样追着桐桐打是什么时候。」 外公吃了一条他早晨腌的萝蔔丝,呸的一声吐了,外公端着碗,若无其事的咬了一口咸鸭蛋:「应该是在上次吧。」 萧池手一抖,碗里的稀饭差点撒出来。 作者有话说: 啊,我发错了,呜呜,这章发到新文章节里面了。 第93章 从乡下回来, 又上了两周课,夏桐放了高一下学期的暑假,因为到了高三, 萧池和林檐的假期时间很大一部分都在学校里面度过的,两个月的假期,压成短短的两周。 但是半个月也不少,他们在外公外婆家住了玩了几天, 回家来恶补了两天的卷子练习册。 高三上学期开学的时候教室里一阵鸡飞狗跳,萧池和林檐一下课就靠着桌子睡觉, 科任老师觉得他们两个还没收心, 老黄给他们叫到办公室唠叨了好几次。 高三至关重要, 在这个时候, 绝对不能出差错。尤其是他们的语文和英语渐渐赶上来了, 有和徐思并驾齐驱的趋势,况且萧池还转学过一段时间,老师同学都觉得很可惜, 所以黄霞格外珍惜这个中途跑掉又慢慢把偏科科目补上来的学生。 萧池也很珍惜这次机会,之前和萧章大吵的那一架, 他以为他的人生从此就要偏离他预期的理想,所幸老天保佑,他又回来了。 家里多了两个高三的学生,两家父母都不自觉的紧张起来,能推掉的应酬,会议还有剧场演出,都尽可能的不去了, 他们要保证至少有一个家长在家照顾孩子的饮食起居。 本来压力就大, 一定要给孩子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身体。 四个家长建了个群, 甚至林平兴还像模像样的排了一个班表,周一谁在家,周二谁在家,周三又是谁负责照看学生。 萧池和林檐在家里的待遇由散养级别变成了大熊猫,早晨起床饭菜做好放在桌上,书包里还有让他们带着饿的时候吃的零食便当,晚上回家也有人在。 碗不用洗,衣服不用洗,晚上学习到深夜还有送到房间门口的夜宵吃。 现在他们两个睡一张床没有人有异议了,为了方便照顾两个孩子,哪家大人在家,萧池和林檐晚上就睡在哪家的房间。 反正两边的床都熟,他们也不挑。 每天各种海参,营养品,补身体的东西一大堆,一点活也不让干,晚上还有夜宵,一天的水果零食不停,就连外公外婆乡下的核桃树长出来的几十斤核桃都被晒干了拿给他们两个补脑子。就这样,林檐和萧池还是瘦了五六斤。 在学校争分夺秒的写卷子,看例文,晚上开着檯灯还要到十一二点,第二天还要早晨六点起床去班上早读。 两个人自己不觉得累,家长都觉得累,每天晚上都要逼着上床睡觉才肯关灯。 提着乡下带回来的蔬菜水果,夏桐来看过他们一次,当即就被萧池还有林檐的的学习态度卷到了。 他看着啃西瓜都要按秒计数的两个人,拍着胸口后怕的对自己的高三充满了担忧:「不着急不着急,我要是像我哥萧池哥这样学习,清华北大不得指着我挑。」 高三的人看不得他这样清闲,林檐当即就要给他拿两套卷子来长长他的清华北大梦。 夏桐立马就怂了,尤其是姜清他二姨还要一通说教让他好好学习。 扔下一片吃完的西瓜皮,夏桐忙不迭的逃跑了。 三伏天过了就是立秋,天气渐渐的凉爽了。 最开始高三紧张忙碌的气氛稍稍降下,林檐和萧池掌握了节奏,学习时间没有变少,但效率提升了很多,渐渐的,他们一天当中也有那么半个小时到两个小时的休闲时间,总算是可以透透气了。 第144页 不知道怎么回事,六班这阵子的学习氛围高涨,谁都在努力的学习,好像不学习就低人一等一样,连徐舟这样的懒人也咬牙做起了物理的关于受力分析的大题。 那段时间,大家都在埋头学习,就算是月假约着周末出游,对方也会一本正经的拒绝。 「不去,我要学习,请不要打扰我,我一点也不想唱歌。」 「什么?吃冰淇淋!冰淇淋哪有学习重要,挂了,我还要去刷题。」 「这个天出门逛,我要在家里做数学练习题,不好意思。」 学生之间总是互相影响,大家都处在一种诡异的学习氛围之下,好几次老黄想要调动一下课堂积极性带他们下去跑圈都没有成功。 因为这份热情持续到了周末,林檐和萧池早上六点就准时醒了。 到了高三,就是一个月放一个周末了,好不容易捱到周末,萧池和林檐准备睡个懒觉,或许是昨晚上的老母鸡参汤太燥,又或许是那些一罐一罐的营养液太补,结果早上的闹钟没响,他们自己先醒了。 秋天的早上亮的并不是很早,只有一点模煳的光亮,好像被雾气罩着一样,林檐和萧池就在这团雾气里面沉默对峙着。 「几点?」林檐问。 「六点。」萧池说。 「……」 「妈的,」最后还是萧池笑了一声,骂了一声脏话,带着林檐重新躺回去,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再睡会。」 毕竟是盼了一个月才来的月假,昨晚上关灯之前他们说好今天要八点起床,但是睁眼的时候天还没亮…… 林檐由着萧池把他压回被子里面,头挨着萧池脖子闭着眼睛睡了一会,然后睁开眼睛。 林檐盯着窗帘的那道缝隙问:「你睡着了吗?」 被子里面的人没有立即回答,但是林檐感觉到萧池的唿吸停了两秒,好半天,萧池把被子慢慢的往下拉:「……没有。」 两个人就这样一高一低的对视了会,然后憋不住都笑了。 「……」萧池很想再骂一句,又硬生生憋回去了,一边笑一边揪林檐的脸:「怎么办?睡不着,现在起床又觉得好可惜。」 在枕头上滚了一夜,林檐的头髮毛绒绒的,眼睛又清又亮。 「那就不要睡了,」林檐说,在被子里捉林檐的手:「我们玩点其它的。」 大早上,空气是冷的,被子是暖的,身边的人是烫的。萧池抓住他作乱的手:「这位同学,你在干嘛?」 林檐和他对视,眼神坦然极了:「给你开荤。」 好像那个在被子里钻进萧池衣服里面的那只手不是他的一样。 萧池每每这种时候,都有一种被林檐吃干抹净的窘迫感。这方面的口头便宜,萧池一向占不到,他直接做出行动。 萧池松开手,身子反而靠过去,在林檐腰上十厘米的位置不轻不重的一按,怀里的人立即软了骨头似的颤了一下。 要是在古代行军打仗,这个就是林檐的名门。 林檐脱了力,那只手垂下来,被萧池接住一根一根扣牢,反手按了回去。 萧池带着他的手缓缓来到腰侧,向下,按住,合拢,握紧。 林檐瞳孔勐地睁大,他身体被萧池压住,动不了:「你放开我,萧,萧池。」 前段时间无暇顾及其它,此刻情绪上头,林檐眼尾立即泛着水光,他几乎是咬着唇,才能喊出萧池的名字。 「不是你说给我开开荤的,现在怎么还生气了,」萧池身体贴着他的背,另外一只空出来的手环抱住林檐的腰:「檐仔,嗯?你怎么生气了。」 这个时候还在林檐耳朵边说话,他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林檐忿忿抬眸,压低了声音道:「你爸还在楼下,你这个……啊!」 萧池手上动作重了些,林檐禁不住叫了一声,腰弯了下去,嵴背连着脖颈形成一道好看的弧线。 萧池在那白皙的后颈上面咬了一口:「这么刺激呀,檐仔,是不是太刺激了。」 林檐身上的力气都散了大半,他半偏着头,漆黑的头髮挡住眼睛,露出白瓷般的一张脸,那张平时总是浅淡抿起的唇此刻半张着,嫣红般的颜色。 手还握着林檐的手没有松开,萧池撑着床垫半坐起来,揽着林檐的腰略一使劲,人就倒在了他怀里。 林檐半睁着眼看他,舔了舔唇想说点什么,萧池一低头,对着嫣红吻了下去。 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好半天萧池才放开人,林檐眼尾都红了:「你爸就在楼下,你还是收敛一点。」 「别怕,他比我们起得还迟,」萧池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你放松点,享受的事,怎么我好像是那个强迫的山贼一样。」 「你就是个土匪!嗯~」林檐大口张着喘气,想抬脚踹,刚好被萧池抬腿压下去。 这个姿势反而更方便了,萧池笑了,手腕收紧,满意的看见林檐失神的表情:「我是土匪,刚才在我身上乱摸的人是谁,说给我开荤的人是谁?同学,对我可以,怎么到你这就不行了,不可以双标啊檐仔。」 林檐不想听他放屁,耳后连着脖子的皮肤都红了,他一口咬在萧池的肩膀上:「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 「都听你的好不好,快点还是慢点你自己说,不开心你就咬。」 「萧池,你就是个王八蛋。」 第145页 对于这种事,嘴上说的永远没有实干派来得厉害,林檐经歷过这多次,也不知道有没有记住这些血淋淋的教训。 或许他只有像今天这样,被萧池狠狠收拾的时候才会后悔逞那一时口舌之快吧。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这两天老是发错章节 第94章 早晨八点半, 萧章把买回来的早餐摆上餐桌,然后看了眼楼上的方向,穿堂风吹进来都要打好几个弯。 想想两个人这几天的国宝待遇, 萧章还是留了两个包子在桌子上,带着其它东西上楼。 萧池开门的时候头髮还是湿的,他用毛巾一边擦脸一边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爸。 「你大早上洗澡?」萧总一大早的开车去早茶点打包早餐,提着一堆东西上楼, 看着自家儿子肩膀上的水迹有点不明白:「小檐呢?他起了吗?」 「他在厕所洗漱,昨天晚上有点热, 出了一身汗, 」萧池侧过身子挡着萧章像房间里看的目光:「爸你端着包子上楼来干嘛?」 外头初秋的风凉凉刮过树梢, 萧池一脸认真, 索性萧章是个大老粗, 对天气变化不敏感,他并不怎么为难的就接受了我这个说辞。 「你妈说你们这几天学习辛苦了,让我照顾你们一点, 我准备把这些东西放在你们床头上,」萧章说:「闻着味就能醒了, 你爸够不够意思。」 萧章教育子女打骂归打骂,但是不犯原则性问题的情况下,他是最能忍受孩子脾气的一个家长。 但凡萧池和林檐再小一点,萧章都有可能拿着小碗捧着小勺子坐在床边一口一口的餵他们俩吃饭。 「够意思,」萧池抽了抽嘴角,把萧章手里的米粥包子油条都薅过来,转身一脚关上门, 留下一句:「那我们两个就不下楼吃饭了, 正好我们吃完复习作业。」 砰的一声, 门在萧池背后关上了,萧章摸摸鼻子,感嘆着孩子越大脾气越坏,默默的转身下了楼。 林檐从浴室里出来,他自己的衣服在这边的不多,刚刚洗完澡外面有点凉,他在t恤外面套了一件萧池的衬衫。 萧池站在窗口拉窗帘,顺便把窗户也打开了,晨光涌进室内,他额前的头髮被风吹的飘起来。 「你窗户开这么大干什么?」 林檐问,他看见萧池的脑袋都要被风吹跑了。 「散散味道,」萧池脸上终于有点发红:「刚刚我爸过来了。」 「你还会害羞,」林檐木着脸,在床下,他就是所向披靡的战神:「我以为你天生没脸没皮。」 「谁没脸没皮,你这人……」萧池笑骂了一句,转头看见林檐身上穿的衣服眼前一亮:「你这件衣服是我的?」 林檐看着过长的袖子,还没点头。 「很好看檐仔,」萧池突然从窗边走过来,推着林檐肩膀将他转动着左看右看,不遗余力的夸赞:「这件衣服很称你,你穿着他很合适。」 「我不……」 「你就是天生的衣架子,」萧池抓着林檐的肩膀,用力的低头看他:「檐仔,你穿什么都很好看你知道吗!」 林檐不明白他大早上的为什么这么激动,但是他可以肯定一点就是萧池在发疯。 「你先松开……」 「檐仔,你听我说,」举起来的手腕被萧池握住,萧池带着林檐到衣柜面前。 指着一堆挂起来的大码衬衫t恤,萧池认真极了:「所以你可以每一件都换着给我看看吗?」 「……」 十分钟之后,萧池捂着额头上的一个大包,坐在书桌面前开始吃早饭。 他个头大,整个人缩在边角里面,还用勺子小口小口的喝稀饭,怎么看怎么可怜。 林檐嘴里咬着油条,那对他来说过长的衬衫袖子挽了几道,卡在手肘处,衣服还是有点长,但是林檐腿长,这样一点缺点,看着也就还好了。 萧池喝了两口稀饭,放下勺子,刚刚把手抬到半空,林檐一个眼神。 萧池举手小声道:「我想吃个包子。」 林檐把目光收回去,故意给萧池递了一个小馒头:「没有包子,只有这个。」 萧池吃了,又说:「那我想吃一个有馅的馒头。」 林檐假装听不见,萧池就嘆着气,愁闷的干了一口粥:「刚才还抱着我又亲又摸的,现在带馅的都不肯给我吃,果然你们这些臭男人,到手了就不懂得珍惜。」 筷子一抖,林檐笑得肩膀直颤:「你好好说话,正常一点。」 「虽然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但是我还是要警告你,」萧池来劲了:「我这样做低伏小的伺候你,但是我还是有尊严的。」 「萧池,」林檐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憋着笑,说话声音都不明朗:「你不要这样。」 「我告诉你,你要是还这样,」萧池说:「我就去把你的孩子打掉。」 林檐抖着身体问他:「哪来的孩子?」 「那里,」萧池一指厕所,那里有他们刚刚洗澡换下来的衣服:「你对我不好,我就去洗你的裤……」 林檐手疾眼快往萧池嘴里塞了一个包子。 「吃吧,」林檐微笑:「没脸没皮的傢伙。」 萧池:「唔唔唔唔唔。」 周末机会难得,高三也紧张,松弛的周六上午就这样在书桌上的早点前拉开了序幕。 萧章在楼底下接了个电话,开了一场视屏会议,楼上的两娃还是没出门。 第146页 站在楼梯口,萧章让他们多出门走走,难得放假,可以去游乐场或者去商场熘达。实在不行,约几个同学出来玩,毕竟毕业之后大家之间的联繫就变少了。 「要不问问班长徐舟他们?」 林檐一向是无所谓的,萧池在一堆书里找手机,卷子翻起来几张,习题集倒过来,在桌角找到了林檐的手机。 萧池也不挑,用自己指纹解了锁,找到电话挑了一个最近的号码拨出去。 徐舟:「出去玩!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萧你知道离高考还有多久吗?还有两百多天就要高考了,这个时间你说出去玩,怎么想的呀你。」 班长:「我今天家里有点事,出不来,不好意思。」 刘洋洋:「不,我是不会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的,我爱学习,学习爱我,你们休想动摇我对学习的决心。」 许硕:「出去玩,出气玩是什么,玩耍能让我语文考满分吗?玩耍可以让我了解求导公式吗?玩耍可以带来高分吗?不可以,长点心吧老萧啊。」 「你们要出去玩,」宋思的语气就淡定多了,她先是礼貌的拒绝了,然后祝他们玩得开心,最后在电话的末尾,犹豫的补上一句:「但是,也不要过度沉迷玩耍,毕竟快要高考了。」 萧池林檐:「……」 「我们还是做卷子吧。」 「……好。」 过了半个小时,萧章换好衣服,来到他们房间门口,准备等这两个崽子出门去他也出门找个地方喝两杯,结果一开门看见两个埋头的黑脑袋。 「你们,不是说要和同学出去玩?」萧章震惊了,他觉得现在的孩子是不是太早熟了。 「玩是什么,玩哪有学习香。」萧池手底下木然的计算着数学的线性代数题,回復道。 林檐在旁边同样无神的给化学方程式配平,点头称是。 萧章:「……」 今天的天气是真的不错的,阳光很好,还有一点点凉爽的微风,走在户外,闻着秋天的味道,哪里都是好去处。 这样好的日子的,做作业也是不蛮不错的,萧池和林檐这样心里安慰,心思渐渐沉下来的时候,萧池的手机在床头嗡嗡的响。 萧池在床头找了半天,在床头和床垫之间的缝隙找到了震动不停的手机,怪不得刚才没有找到。 手机上面的夏桐二字分外显眼,萧池想也不想的按开了免提:「喂,小桐。」 「萧池哥!救救我!」夏桐的声音瞬间传了出来,又瞬间压低下去:「我哥没在你身边吧。」 林檐:「……」 看了眼脸色骤然降下去的林檐,萧池摸摸眼睛,含煳不清:「你哥,你哥,你哥他,你有什么事?怎么了,你现在哪里?」 「萧池哥,我遇到变态了,就和小说电视里面演的那种神经病一模一样。」不用看,只听声音都能想像夏桐掩着嘴,说这话小心翼翼的样子。 「什么变态,你被人变态了,」萧池手臂上被打了一下,他正经问:「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那个陈案,我本来以为他是个好人,但是前天,我看见他在酒吧里面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他们手上还拿着一包白色粉末的东西,我本来想跑的,但是被陈案抓住了。」 夏桐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萧池哥,怎么办啊,陈案说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不让我出这个屋子,门也被锁了,我出不去,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你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夏桐摇摇脑袋,又紧张的抓紧电话:「萧池哥,我会不会被陈案弄死在这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呜呜呜,我还没看着你们考大学呢。」 「别放屁,」林檐已经站起来朝门口走:「你现在手机能打电话,就是还有信号,把你的位置打开给我们发个共享,我们现在就过来。」 「……」 手机那头好半天没声音,林檐皱眉:「夏桐?」 「……哥,你和萧池哥两个人就是分不开对吧?」 …… 萧章本来已经死心,挑了一瓶九零年的红酒倒在杯子里,准备缅怀一下以前的岁月。 落地窗前面,萧总拿着高脚杯,音箱里放着抒情音乐,刚刚闭目…… 噔噔噔,楼上两个冤家下楼来。 「你们去哪?」萧章把红酒藏到背后,今年体检查出来脂肪肝,他被禁止饮酒。 「我们出去找同学玩,」萧池和林檐头也不回的出门:「另外,爸你最好是不要喝酒,我等会回来测你血糖还有酒精浓度。」 第95章 熟悉的场景, 熟悉的厕所,唯一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厕所大了一点, 有一个淋浴的隔间还有一个浴缸。 林檐挂了电话,夏桐才揉揉眼睛给林檐发了一个位置共享,他哥肯定生气了,但是也没忘记给夏桐发了一个死亡微笑的表情包。 夏桐:「……」 谢谢, 有被安慰到。 说来也是丢脸,他手机都在身上, 怎么也想不到定位一回事。 外面空空荡荡没有动静, 夏桐把厕所门开一条缝往外瞅, 已经没有人在了, 窗明几净的客厅, 摆设不多,除了一个大不占什么优点。 刚才发消息的时候夏桐看见这是一个高档小区的地方,位于市中心, 林檐家离这里不远,半个小时也就能到了。 第147页 没有其他人在, 夏桐跑到大门口拧了一把门锁,果然被反锁了,打不开。窗户倒是开着,夏桐往底下看了一眼,十几层楼高的距离,也打消了他从这个地方跳窗的想法。 沙发上有一床被子,夏桐踩了两脚还不解恨, 一脚把它踢到地上才消了一点气。 踩着被子坐下, 夏桐想到陈案还是很生气。 他被陈案带到这里已经两天了, 前两天几乎吃住都在一起,夏桐找不到机会打电话,今天陈案好像有事,被催得急了,锅里煮了点粥让夏桐记得吃就出门了。 吃个屁!想到反锁的门夏桐就想把那个锅扣在陈案的头上,他怎么就认为这货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就是个好人来的。 之前林檐不许他和陈案再接触,虽然家里又剩下他一个人,但是陈案的微信还在他的手机里面,有时候陈案还会带他出来吃点东西,哪家游乐园开了什么新的项目,陈案也会带着他去玩。 夏桐觉得他哥只是不让陈案住在他家,又不是和陈案当个陌生人。况且他一个大男人,上次被人骗去酒吧,虽然是被连累,但是这件事也不能怪陈案,只能说那些人过分。 本来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前几天夏桐在街上又碰到了上次那个抓着他去酒吧的那个男的,这次好像是特意找他来的,夏桐一看见那个人就跑。 不过对方走得快,就是在人流量很高的闹市中心也能像个熟人一样箍紧他的手臂,带着要把夏桐骨头折碎的力道,半拉半托的把他拉进旁边酒店的包厢里去。 但是那个男人把夏桐带到门口就走了,他看见里面坐着陈案,还有上次在酒吧里面被人喊哥的那个戴眼镜的西装男的。 没有酒店里面的霓虹灯闪烁,夏桐把屋里的场景看得很仔细,他看见那个叫刘哥的男人把酒杯放下,向后一招手,就有一个带墨镜的男的递上来一包东西。 那包东西用纸套了好几层,夏桐眯着眼看刘哥一层一层打开,然后笑容满脸的把小纸包里面的东西举起来给陈案看。 夏桐看得很清楚,包厢灯光的折射下,那是一包泛着蓝光的白色粉末。 又有什么粉末是在喝酒的场合,需要用纸包着来出来的呢。 夏桐站在门口几乎都要发抖了,刘哥好像才转头看见了夏桐,笑着和陈案说:「哎,你那个学生弟弟又来了。」 陈案面对着白色粉末没什么表情的脸在抬头看见夏桐的时候一瞬间变得苍白。 当时夏桐满脑子都在刘哥随手放在桌子上的小纸包上,陈案什么时候从位置上抓着他的手腕也不知道。 只是感觉到陈案的脸色很不好,和刘哥说话的时候也压着怒气,被他握着的那只手腕也疼得厉害。 陈案当时就带着夏桐走了,刘哥也不留,甚至笑眯眯的给他们送到门口,看见他们的背影还说了一句:「下次见的时候把弟弟也带上吧,看这孩子每天都来找你也不容易。」 夏桐被陈案塞进车里面的时候还在迷迷瞪瞪的想,他才没有找陈案,每次都是被刘哥的人拉进来的。 但是开车的陈案似乎心情很不好,抿着唇打方向盘的力道好像要把车给掀翻了。 陈案不说话,夏桐也不说话,眼看着陈案往夏桐不认识的地方开,陌生的街景和陈案沉得能掐出水来的脸让夏桐心里很慌。 夏桐想像以前那样扯陈案的袖子,让陈案转头斥责让他开车别闹的时候问这是去哪。 但是夏桐只是一偏头,陈案就一踩油门,夏桐心惊胆战的看他闯了一个红绿灯。 一直到地下车库,陈案熄火让夏桐下车,脚踩在地面那种落到实处的感觉让夏桐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次。 陈案飙车完心情好像缓解不少,他至少能和夏桐说两句话,解释这地方是他买的屋子,让夏桐可以住两天。 住两天倒是没必要,一天还没吃上东西的夏桐想着到饭点了,还能在陈案家里蹭一顿吃的也好,就跟着陈案上了楼。 陈案的公寓独门独户,在很高的楼层,夏桐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江景,然后这次想起来问陈案白天的事。 不问还好,一问陈案脸上又起了怒气。 「你哥让你离我远点,你就是这样听你哥话的?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你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落在这些人手里有什么下场?」 夏桐只问了一句就得到了这连珠带炮的许多句,一时间也有些气:「你自己和坏人混在一起你还有理,我想去哪里去哪里,不用你管!」 小孩子赌气的话把陈案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他那张帅气的脸都要变形了。 陈案站起来,围着沙发转了几圈,最后把额前的头髮全都捋到脑后去:「这两天你先不要出门,就待在这里。」 这个年纪的小孩逆反心理最是严重,好死不死,陈案全全都在夏桐生气的点上。 「你凭什么不要我出门,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 夏桐的脸都气红了,他觉得陈案蛮横不讲道理,明明是那些人拉着他进去的,手臂都要脱臼了,现在竟然还不分青红皂白的说他不懂事。 夏桐气鼓鼓的要回家,陈案却在窗口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拉着夏桐不让他走。 夏桐有点被吓到了,又是包厢,又是白色粉末,陈案还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第148页 两个人在门口扭打了一阵,其实只是夏桐单方面的开门,陈案不让他出去。 到底是年长一些,陈案也不是个好脾气有耐心的人,他当着夏桐的面用钥匙反锁了门,再把夏桐拉进房间里面威胁他:「我说不让你出去就是不许出去,你要是不想腿被打断掉最好还是听话一点。」 陈案用了巧劲,还使了力气,夏桐被他拧在身后的手腕生疼。陈案说这话的时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有点像电视里不说话就把人弄死的大反派。 夏桐有点被这样的陈案吓到了。 最开始两天,陈案一直待在房子里,夏桐在卧室不出门,他就拿了一张毯子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也不是没想过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逃跑,大半夜夏桐悄悄打开门,偷偷跑到沙发边上翻陈案的衣服,不过翻了半天没有找到。 陈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看着他,这个时候的陈案又变回了以前那个要笑不笑的模样:「我说不会放你出门,你还不死心吗?」 大半夜的见了鬼,夏桐吓得把手里的衣服扔出去,小跑进卧室,还反锁上了门。 陈案在沙发上嗤笑一声又躺回去。 被关在不认识的地方,夏桐把门锁得死紧不吃东西,陈案来敲门他不开,陈案就在门口拿来一把刀在门锁上磨来磨去的威胁他。 刀刃在铁片上发出的声音一下一下的让人头皮发麻,夏桐视死如归的打开门,结果陈案丢给他一个苹果就走了。 「把他给我吃了,死在这里我不好给警察交代。」 呸,夏桐恶狠狠的一咬苹果,违反乱纪的人警察也会抓你进局子的。 就这样过了两天,陈案一直守着他,到今天早上,陈案在客厅接了好几个电话,陈案在门口偷听到好像是有什么人催他见面。 那边催得很急,陈案不得不出门去,等到落锁的一声响起,夏桐勐地从屋里冲出去,结果那扇门还是被反锁着,夏桐在屋里打不开。 在屋里转悠了两圈,夏桐打电话给萧池。出了这种事情,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两个哥哥。 现在距离打完电话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夏桐站在窗口向下望着,这个楼层太高,下面的人进进出出,他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在屋里转悠了半天,大门突然响了一声,夏桐像个受惊的兔子那样跳起来,陈案站在门口换鞋,手里还提着用塑胶袋打包好的米粉。 「你在地上坐着干什么,」陈案把米粉递给他:「早饭,拿去吃,不许在房间里面吃,弄得我一床都是油。」 夏桐站着没动,陈案盯着他:「夏桐,你背着我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我……」 夏桐还没说话,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开门,我找夏桐。」 萧池的声音很冷静,透过门口的实时监控传到屋里来。 第96章 咔嚓一声, 门开的一瞬间,陈案的腰被人从身后用力一撞,闷哼着扶住门框, 他眼看着夏桐那小子一头藏到门口那两个男生的后面。 「臭崽子,」陈案感觉腰子都被撞坏了一个:「一两顿不吃也没事,我早上就不该给你打包米粉回来。」 夏桐才不管这些,他躲在萧池背后, 分明怂得不行还要去拉林檐的袖子:「哥……」 那幅模样把林檐气笑了,他推了一把夏桐那个笨蛋脑壳:「你给我等着。」 撂下这样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会实现的狠话, 林檐走到摸着腰还没有缓过来的陈案面前:「我弟弟说你把他关在这个地方不让他出门。」 少年虽然面容稍显稚嫩, 但是个头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陈案扯着嘴角笑笑:「是……」 一字未说完, 陈案刚刚直起来的腰又弯下去, 在夏桐惊恐的目光和一声痛唿声中, 林檐已经收回揍在陈案肚子上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到:「不顾他人意愿□□,你这样是违法的知道吗?」 在这个班上同学都在做作业的时候荒废时间出来找人, 林檐是十分恼火的,拿一拳带了十分的力道,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手劲不下,偏偏陈案还在笑。 「你这哥哥,是个当警察的好料子。」 夏桐一脸苦相的看着他,还警察呢,你也就快进去了。 眼看了林檐不解气,还要再打,夏桐扑过去, 抱紧了林檐手臂。 「算了哥哥, 别生气, 我们走吧,别打人。」 「你这是在为他说话?」林檐语气听起来很不好,硬梆梆的低头把夏桐揪起来:「你自己打电话说这个人把你关起来不让你出门,是谁打电话快哭了,现在你告诉我……」 「哥哥,别生气呀,他确实不是个东西,」夏桐抱着林檐不敢撒手,害怕林檐给他也来一下:「但,但是……」 「你也觉得他不是个东西就松手,放心,我还未成年,打人不会进警察局。」林檐挣扎想要把手从夏桐怀里抽出来。 萧池附和:「我可以做伪证嘛。」 从第一次夏桐那里听说陈案就觉得这人不是个好东西,到后来更加没有好感,去酒吧,交往的人也是不三不四的混混,林檐不想夏桐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迟早要出事。 「哥哥,哥哥,别打架,不进警察局也要进少管所去,」夏桐费劲的拉他,但是林檐力气大,快要挣脱了:「咱们给他抓警察局去。」 第149页 夏桐还像陈案色厉内荏的威胁:「你给我等着,这事咱们没完。」 林檐还想再来两拳,萧池在旁边不管抱着手看好戏的模样,夏桐拉一个,另外一只手还在扯萧池袖子,想要把两个哥哥拉走。 一片混乱间,陈案揉着肚子呲牙咧嘴的直起身子:「你们要不要进屋来坐一会,跟着夏桐爸妈喝会茶,那不也是你们的大姨和姨夫吗。」 「什么玩意儿,我妈和我爸有什么关系……」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对穿着简单眼神锐利的中年夫妻。 「桐桐,小檐,还有池池,」尽管夏桐爹妈两口子是个古板严肃的老学究,看见这一地纠缠的场面还是忍不住结巴:「你,你们,你们在陈案哥哥家门口闹什么。」 外公的大女儿叫姜言,从小学习好,又是长姐,后头有了两个妹妹,家里需要她操心的事就更多了。 长大后又在不允许出差错的研究所工作,性格就有点类似于古代那种最讲规矩,最严苛偏偏她又把一切都打整得十分妥当叫你说不出差错来的那种人。 「你看你们三个,在别人家门口闹成这样像什么话。要是小案真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就应该把人带出来先离开这个地方再报警,不要为了一时之气想去报仇就在原地不走了。万一人家有刀呢,万一人家你们打不过呢。现在这个社会很危险的,你们三个学生娃娃懂什么。」 客厅里面,早晨陈案买回来的米粉已经坨了,姜言夏尔镇两口子坐在沙发上,陈案有优待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窝着,长腿翘起来靠在沙发椅背上,十分的惬意悠闲。 姜言一视同仁,从小没少教训过他们三个人,就连姜月都避之不及的人物,不是他们三个高中生能够匹敌的。 说教的姜言越说越气,她平时和夏桐他爸忙,没时间管这些孩子,一直都觉得亏欠良多。今天接到陈案的电话,夫妻两个匆匆请假从研究所回来,孩子都被□□盯上了,天大的工作也安心不下去。 换了衣服,担心孩子,夏尔镇那辆开了十几年的老奔驰差点冒火星子,紧赶慢赶的赶到了,刚下电梯就看见一出闹剧。 三个小孩团结,林檐萧池为了弟弟生气那是好事,可是姜言把今天的陈案换成那些社会上的带纹身的,动辄拿枪拿刀的不良青年,那颗心就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妈,我哥是为了我才过来的,你不要骂他。」夏桐就是一个墙头草,主打的就是谁可怜他帮谁。 「妈知道,」姜言嘆气:「我和你爸也是担心,你们还小,哪里懂这个社会的险恶。」 「大姨,那陈案……」林檐抬头。 「你这孩子,要喊哥哥,」姜言说他:「刚刚才和你说过就忘了,没有礼貌。」 怎么都不可能喊陈案哥哥的,林檐看窗外,假装没听到。 事情发展超出预期,陈案好像和姜言夏尔镇认识,大姨和姨夫好像还觉得他是好人。 「现在还不到十点,你们早上有没有吃饭啊?」 夏尔镇一向是和蔼的,笑眯眯的模样,姜言说教的时候,他不说话,等训话一结束,他就站出来了。什么冷不冷啊,饿不饿啊,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啊啊,反正就是唱白脸的那一个。 萧池和林檐在家里吃过了,陈案出去一趟也在小店里面吃了点东西,唯一没吃的夏桐举手:「我还没吃。」 「好,既然大家都吃饱了没有饿肚子的,」夏尔镇环顾四周然后点了点头:「那你们就要听我说了,接下来的事情可能对你们小孩子的想法观念有冲突,但是不要紧张,都是真的。」 「爸,我还没吃呢!」夏桐急了,这两天他被吓得吃不好睡不下的,怎么还无视他的话了。 「那你就去冰箱里面找点水果吃吃嘛,」对儿子挥挥手:「小案啊,你家有水果吗?给这个混小子吃两个。」 陈案站起来:「有,我去……」 「你坐下坐下,让他自己去拿,」姜言拉他,好像陈案才是他妈的亲儿子:「你之前在我家住的时候就给他做饭,太惯着他了。」 夏桐哼了一声:「我不吃了,我不吃了,让我饿死吧。」 「不吃就不吃吧,一顿不吃也饿不死。」姜言无所谓的说。 「我……」夏桐要是只猫,这会已经炸毛了。 「好了,听我说,」姜言一推鼻樑上的眼镜,这个时候的她好像在介绍她的工作研究那样严肃:「你们对小案哥哥有点误会,他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相反,他是一名刑警。」 今天天气挺好的,万里无云,还有一点小小的微风。客厅里站着的三个娃,好像被雷噼过一样,林檐脸上的表情都绷不住了有点歪。 陈案,那个永远懒散靠在沙发上好像个没嵴柱动物,总是笑得阴阳怪气的那个人,是个警察! 「他他他他他,他是警察!」夏桐勐地扭头,速度快得让人怀疑他的脖子是不是还好,夏桐用一种全新的,不理解的,震惊的目光打量着陈案:「这个人,警察?」 是他大白天见了鬼,还是出门被车压了腿,陈案这人模狗样的货还能是个警察! 「你好,」陈案从屁股兜里掏出来一个小本,笑眯眯的:「市局刑侦支队第三支队副队长,陈案。」 陈案还在沙发上敬了一个礼,虽然他身子还是歪着的,人也没有站起来,但是那个手势十分标准漂亮,好像有一点端正严谨的影子可以窥见。 第150页 三个少年头挨着头,围城一个圈,那个印着国徽的带着公安两个字的黑色小本本在三个人手上传阅。 他们仔细的比对了再对比,先是把证件上面那个带着肩章穿着警服的人和窝在沙发上的那个人细细比较,从眼睛鼻子到嘴巴,一一查看。 林檐谨慎一点,他拿手机百度警察证如何辨真伪。 萧池则是直接盯着下面的那串警官号,少见的凝重:「你的身份证是多少,我让我爸查查。」 「差不多就行了三个小兔崽子,」姜言笑骂:「快点把证件还给你们小案哥哥。」 「可,可是,我爸我妈不是说你是开公司的吗?当时在酒吧里面我明明看见……」夏桐不可置信,他又想起来酒吧里面明亮的灯光,那些人张狂的笑脸,还有男人手里的白色粉末。 「那些都是真的,我开公司也是真的,」陈案沖他眨眨眼睛,随意的把递过来的警官证扔到茶几上:「我要是没有这个身份,你在酒吧里面的看到的那些人,他们不会和警察做交易。」 第97章 为人民服务的警察是什么样的, 不说应该爱岗敬业,讲诚信,懂礼貌, 站如松,坐如钟,至少也该是一身正气,新时代雷锋那样的吧。 一瞬间, 林檐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电影电视片段,缉毒警察的捨生取义, 边境士兵的死守战线, 还有菜市场上不惧生死勇夺歹徒手里兇器的片区民警。 但是怎么都和欺负小孩的陈案搭不上边。 我们檐仔的面部表情太过于沉默, 以至于无声胜有声的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萧池在他脸上掐了一把:「警官证就在桌子上, 要看我给你拿过来,你快把别人的外壳盯穿了。」 陈案摸了摸鼻子,意识到他给这群小朋友留下的印象确实不好, 自觉的站起来到厨房切水果去。 在冰箱里面拿了几个芒果还有硬桃,陈案还贴心的把厨房门关上了, 给客厅的姑侄留空间。 「妈,陈案他真是警察啊?」夏桐咕噜一声咽口水,盯着陈案随手扔在桌子上的警官证:「这个是不是他做出来骗人的!」 林檐神情认真起来:「大姨,让我爸联繫一下陈叔叔,看看这个证件是不是真的。」 那个陈叔叔,就是警察局局长,有时候林平兴和局长喝茶, 林檐还给他们续了好多次水。 「人家骗你们几个小孩子干什么, 你们又没财又没色的, 」姜言瞪了他们一眼,让他们坐下说话:「小案是你姨夫家的亲戚,这些年是我们看着他考大学,毕业后进了警察局,他才二十多一点,又要开公司,又要干警察的活,你不知道人家多累的。」 「他开公司干嘛还要当警察,人傻啦!」 「别在小案面前说这种话,」夏桐的脑袋被敲了一个大包,姜言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小案哥哥当警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警察叔叔虽然光荣,但是肯定不如当公司老闆轻松,坐着就有很多的钱进帐。 「他的父母都……」姜言顿了顿,又板起脸:「你们小孩子懂什么,自己玩去,大人的事不要掺合。」 姜言和夏尔镇很少露出这种严肃的神色,与他们平时犯错误的严厉苛责不一样,这次是大声让他们不要说话,更多的是,他们担心厨房里面的人听到。 一盘水果切了半小时,陈案把盘子放在茶几上,往左边一瞟。三个孩子坐在沙发上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被训过的。 尤其是夏桐,这孩子心里完全不藏事,那点委屈和好奇全都写在脸上,就差抓着他问了。 「这是怎么了?」陈案笑着在姜言身边坐下来,和夏桐说:「你刚才不是说你饿了,吃点水果。」 夏桐用牙籤挑了一块桃肉,年轻人牙口好,桃子被他咬得嘎嘣脆,屋里好像就剩下他吃东西的声音。 「舅妈,我有件事情要和你们说。」陈案看着夏桐吃桃子,突然就笑了一下,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有点下沉。 论着亲戚算,夏尔镇算是陈案的舅舅,他难得没有靠在沙发上,青年坐直了身子,嵴背挺拔,陈案双手交叉靠在膝上,神色坦然,目光却有点侷促。 「我今天给你们打电话,就是想说我在公司那边的身份可能快要暴露了,小桐也受我连累被那边的人盯上,」陈案说这话的时候难得心虚,头不自觉的往下低:「我想的是你们那边的工作可不可以推两天,等我把这边的事了解了,小桐也安全一点。」 「啥?我被谁盯上了?」夏桐一脸茫然的抬头,嘴里还塞了一瓣芒果肉。 林檐想到了什么:「所以说你把夏桐关在这里不让他出去。」 夏桐:「哎?」 「嗯,」陈案抹了一把脸:「总之是我的错,不够谨慎,现在楼底下还有刘沈骞的人,他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虽然陈案说得语焉不详,但是林檐好像还是明白了一部分,他点了点头。 自己儿子被牵扯到这些事情上来,姜言和夏尔镇还没来得及问一句,那坐在沙发对面的人就坐不住了。 「所以说,你前天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夏桐的眼睛睁的很大,他不可置信的把剩下一点芒果咽下去:「你个狗,不够义气的人!」 「我骗你什么了?」陈案看他一眼,那点懒散感又回来了:「也不知道是谁一进门就大唿小叫的,我以为我不是把你从毒窝里带出来,是一脚把你踢进去了呢。」 第151页 「那是你不和我说清楚,谁家好人在包厢里面吸毒的啊!你还和那边大哥称兄道弟的,不怀疑你是个坏蛋怀疑谁。」 陈案笑了一下:「眼睛倒还挺尖。」 「那,那玩意,还真的是啊。」 「是啊,你以为呢,」陈案逗他:「你以为干我们这一行的就很轻松吗。」 「小案,你在支队里面都接的是什么任务?最开始你舅舅可只是和我说普通的卧底,只是接头打听消息,没说还要接触这些东西。」姜言越听越不对劲,毒品,混混,和□□没什么差别,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毕业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 夏尔镇被妻子的目光盯的心里发毛,他搓了一下手,这个平时在所里说不一二的工程师尴尬的搓了一下手:「我也不知道,主要是这孩子也没和我说。」 「人家不说你不知道打电话问,天天抱着手机不撒手,小桐不管就算了,小案你也不管,你那手机有什么用!」 「啊,妈……」夏桐张了张嘴,什么叫他就算了。 「大姨,姨夫,」萧池抬手止住了这个话头,他一脸无奈:「其实我们也听得云里雾里,我们只听你们的对话知道一点,陈案哥进了警察局,现在在上次酒吧遇到的那群人身边做卧底,其它的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那群人要盯着小桐,你和那群人有什么纠葛,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虽然年纪要轻一些,但是也都快成年了,了解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不定我们也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林檐点头;「嗯。」 这话说到了夏桐心坎里,他点头犹如小鸡吃米:「就是就是。」 「那个……」夏尔镇还有点犹豫。 「那就让我来为三个小朋友简单讲一讲如今的状况吧,」陈案靠在沙发上,长手长脚舒展,舒服的眯起眼睛:「你们看着现在太太平平,其实有点不太安生呢。」 …… 父母都去世的那一年,陈案还在读高三。 那段时间陈案记得很清楚,他到哪都是其他人怜悯又惋惜的目光。 「半大的孩子,父母不在了,家里还留下那么大的生意,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咯。」 陈案没太在意周围的眼神,他只是一圈一圈的往派出所跑,那个年纪的孩子被正常养大,名利圈子还不涉及,家里虽然有钱,但是找关系上下打点这回事他一窍不通,也没有人脉。 所以来来回回跑到派出所得到的父母死因结果是剎车失灵误入路边烧烤摊,造成煤气罐爆炸,他的父母在车内双双殒命,还连累了烧烤摊老闆。 这起四死三伤的事故最后变成窄窄一页纸,就这样封在了卷宗里。 陈案却觉得不对劲,平时他父母出门都是有司机在,况且那辆是车库里性能最优越的越野,一般不太会开这辆车出门,那条路线也和夫妻二人平时的路线不同。 陈案记得很清楚,那天早晨他出门上学的时候,他爸说要去酒店参加一个酒会,还让他母亲打扮得素静一点,不要过于成熟了。 当时客厅里那个年近四十仍旧风韵犹存的夫人娇俏的沖自己丈夫送了一个飞吻,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搭着一条白色的裙子,从楼梯上下来问这一身打扮好不好看。 其实很大一部分陈案轻佻的性子都来源于他的美人母亲。 他们要去的酒店在南边,但是路边的烧烤摊在市里的北边,陈案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他只知道事故现场他母亲的白裙子红得耀眼,铺天盖地的红,要留进他眼眸里似的。 车库里不常开的越野,和目标地点不同的事故现场,还有突然的剎车失灵,陈案总觉得这不是一场普通的事故。 但是那个时没有人脉,也不懂得如何正确利用父母的家产的陈案只能一次有一次的往警察局跑。 他只是一个背着书包执拗的少年,警察局的人虽然可怜他,但是也并没有为他做其它东西,只是好心劝他回家,让他不要管这些事情,好好读书才是正事。 一个高三的学生,本该是好好学习,拼搏高考的时候,陈案要面临父母的葬礼,还有来自各方面觊觎他家公司的叔婶侄娘。 那时间,陈案几乎没有一个晚上可以睡一个好觉,每天睁眼就好像一场打仗,他就是那个无兵无卒却空留很多财宝的将军,谁都想要分一杯羹。 半年时间,陈案竟然还长了个子,但是体重没变,人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跑。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呜,对不起m(._.)m 第98章 立案到结案要经过一段时间, 陈案那时候几乎是一放学就往警察局跑,有的时候接待的人被这个孩子纠缠的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就把办公室的门关起来造成一种他们不在的假象。 陈案不着急, 也没忘记学习,就坐在地上背单词做作业,最后还是值班室的大爷看不下去,让他到桌子上来看书。 结案的那天, 负责和陈案交涉的是一个刚入职的小警察,他手指很侷促的扣紧身上的警服。面对这个失去父母的男孩, 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陈案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只是问了一句这就是你们查出来的最终结果了吗? 少年淡色的瞳仁让小警察不敢直视, 他其实并不负责这个案子, 只是他刚刚毕业, 年纪小,那些老油条担心陈案的痛哭流涕,派他出来临时上阵的。 第152页 小警察摸了摸脑袋, 含煳的点了一下头,又觉得这样不太符合人民警察的做派, 他又肃清了嗓子:「小同志,你父母的这个案件,是有我们所里的警……」 「我知道了。」陈案点了点头,那个老是往警局跑,每天都来问进展的,并且把他父母生前每一个蛛丝马迹的线索的少年好像一点又不在乎这个结果了。 「剎车失灵对吧,我知道了。」陈案又说了一句。 他转身向外走, 很平静的, 就是在转角的时候摔了一跤。 陈案身上还背着书包, 拉链没拉好,他是一放学就跑过来的。书包里面的笔袋尺子落了一地,陈案蹲在地上捡东西,半天没抬头。 「哎,慢一点慢一点,」小警察跑过去帮陈案捡东西,他看着少年头顶的发旋,觉得这个孩子好可怜:「你,你等会往哪去?」 陈案还是低着头,把铅笔和袋子往书包里塞:「回家。」 地上的东西捡好了,陈案背着书包站起来,那个书包因为胡乱塞的东西显得鼓鼓的。 他站在警局门口看了送他出来的小警察一眼,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是不是当了警察就有资格查这些案子了?」 「啊?」 这句话没头没尾,他说的又小声,小警察没听明白。 还想细问时,陈案已经礼貌的和他摆手大步的走出市局门口了。 小警察刚入职,虽然懂干他们这行的将会见过很多的生离死别,但是年轻的他还是忍不住为那个失去父母的学生惋惜。 「小刘,你在门口站着干嘛,快点过来,这还有一堆卷宗需要整理。」 但是现实不会留下太多的时间让你伤春悲秋,小警察站在台阶上目送陈案的背影,一分钟不到的功夫,就有人出来喊他。 警察局的工作紧张又忙碌,小警察很快就想不起那个老是来警察局等待父母案件结果的少年。 不知道是过了两年还是三年,小警察转正,成了正式的刑警大队的队员,这个城市的人很多,他每天要去各种现场,有时还要蹲守嫌疑人,一蹲就是一整天。 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是他伪装成磕药上头的瘾君子来接近贩毒团伙的小弟,当时在人群嘈杂的酒吧里面,外面警队的兄弟在蹲守,小警察佯装淡定的坐在酒吧包厢的真皮沙发上。 夜光灯闪烁,对面贩毒团伙的人显然很谨慎,他们把一包粉末扔在桌子上,意思很明显。 这是要试探小警察究竟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上瘾者。 盯着那个小纸包,小警察的手腕无意识的发抖,在很多次和毒贩斗争的经歷中,他学会的最多的一个词语就是随机应变。 对面卡座上的人似乎在笑,小警察却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那种感觉,嘴角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他扯出一个及其不自然的笑。 吸还是不吸。 小警察额头上出了汗,为了打入敌人内部,拿到确实的犯罪证据,他们的人已经好多天没有合眼了。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可,那道摺叠成指甲盖大小的小纸包好像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小警察每一道看过去的视线都感觉像凌迟。 很多人都在看着他,小警察咬了咬牙,头皮发麻的拿起来那个小纸包。 「光天化日的,你们胆子到大。」 清冷冷的声音传到他们这边来,对面的小弟已经笑着站起身迎上去了,很是热情。 那个人背对着小警察站着的,看不清脸,只是觉得这个人年纪不大,个子高高的,说话声音含笑,又带着一股和周遭格格不入的冷清。 小弟们倒是对这个年轻人很尊敬,不住的点头。 三言两语的了解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年轻人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往这边瞥了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这几天外面的条子很多,你们小心一点,这个小兄弟都把东西拿在手里了还不放心,怎么,要让人家现场做一个尿检报告给你们证明啊?」 「陈总,话不是这样说的,」小弟陪着笑:「我们老大有规定。」 「规矩都是活的,人是死的,」那个年轻人挥了挥手:「刘哥那里我去说,你们赶紧把人带回去,不要把这些东西摆出来,明摆着给人留证据。」 「啊,那行。」 小警察一行人被人带走了,和他同行的人不留痕迹的抓了一把他的手,同伴的手上满是冷汗。 往后面看,年轻人的侧脸成了一道年岁久远模煳的侧影,小警察隐隐觉得那个叫陈总的人好像是故意帮他们的。 当天晚上的行动很成功,小警察一行人顺利的取到了本市某个地下工厂制毒贩毒的证据,一举歼灭了市里最大的一个制毒点,毒贩势力被瓦解掉大半。 第二天,小警察进市局回到他熟悉的工作岗位上,还没来得及怀念,上头就传来了消息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塞进他们支队,成为他们的临时顾问,并且有单独行动的权力。 那天支队里面都在讨论这个人,说来的新顾问年纪很轻,大学两年就拿到了学士学位,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学校挂着名,学籍还在读书时候的学籍。 并且新顾问家里也很有钱,是开公司的,产业丰厚。 小警察也很好奇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早上十点,新顾问姗姗来迟。 和那天在酒吧夜场里一模一样的嗓音,青年站在门口点头微笑的时候,小警察的脑子里立刻就和当年那个进不去支队大门的学生少年的身影重合了。 第153页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同事,」陈案笑着说:「以后请多关照。」 陈案经过几年的沉淀,身上一点少年人的影子都看不见,他把身边的关系运用到了极致,找人,送礼,如何把银行卡有理有据的送出去这回事他运用的炉火纯青。 短短一年的功夫,他从市局里面的身边由顾问变成了正式的有编制的警察队员,后来他们支队的队长因为临时受伤住院,由队里一个资歷最深的老人担任临时队长,陈案当队长的辅助。 成为了正式警员,陈案第一件事就是调了当年剎车失灵的烧烤摊案件。 这几年公司的权力在他手下逐渐稳固,陈案对于当年的事没少调查,结合事故现场的分析卷宗,陈案透过一些陈年往事的蛛丝马迹查到在事发的前几天,有一伙人找上了陈父陈母。 陈父白手起家,生意做大之后难免多方涉猎,其中酒店夜场这些地方有很多的阴暗□□交易。陈父是老实人,不干违法乱纪的事,但是他收购了这些地皮,又不做这些生意,难免影响到其它人的利益。 世上都是靠钱吃饭,那些人找过来了很多次,无一列外的都遭到了陈父的拒绝,本来就是在社会底层的阴暗面摸爬滚打出来的,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所以那天陈父陈母本来应该去高档宴会的的尽头突然变成了路边的烧烤摊,所以一向性能很好的车子会剎车失灵,所以市局那边会草草结束这个案件。 陈案不怨警察局的无能无力,没有关系,他可以当警察自己查。 陈家夫妻的去世对公司来说造成了很大的动盪,老闆不定,员工不稳,所以夜场那些地方又开始混乱起来。 当陈案接手公司之后,那群人如同找到他父亲那样的,又找到了他。 在接到那个陌生来电的时候,陈案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昏昏欲睡,这是他父亲身前的办公室,里面的摆设都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模样。 陈案一边和暗场交易的人虚以委蛇,一边像市局申请重审当年的烧烤摊剎车失灵案。 在潜移默化的交涉中,陈案慢慢的渗透进了敌人内部,那个叫刘沈骞的男人,是本市最大□□头子的心腹,狡诈阴险,陈案每次和他喝酒,都要打上十二分的精神。 但是在酒吧门口,被扯进来的夏桐是一个意外。 不只是陈案计划中的意外,还是一直很突兀的,本来以为人生就会这样灰暗的结束下去突然有一点希望的光的那样的意外。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来啦! 第99章 高三时候, 是陈案最灰暗的一段时光。 户口本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学习压力大,还要面对各方各界对陈案父母留下的家产的虎视眈眈。 天知道陈案是怎么和那些无耻亲戚纠缠, 一边安心学习考大学,还有精力查当年车祸现场的细枝末节。 反正,如今的陈案也没有松一口气,只能说是有更多的时间让他腾出手来和刘沈骞那群人周旋。 在外人看, 公司新上任的那个小陈总,年轻多金, 英俊潇洒。就连酒吧赌场里面的人看见陈案和刘沈骞在饭桌上游刃有余交谈的模样, 也要佩服的喊一声哥。 小陈总毕竟还年轻, 二十出头的年纪, 到哪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四处冰凉没有光亮的房屋难免让人想起之前父母都在时热闹的光景。 不过也无可奈何,人么,只要死不了, 就这样得过且过也能苟且偷安。 陈案觉得一辈子都要这样冷冰冰的过了。 后来他那出了五服之外的远方舅舅,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舅舅是陈案家里出事之后少数不多的没有想分一杯羹, 也没有落井下石的人。相反的,这个舅舅对他还不错,顾念着陈案一个人在家,经常打电话。 夏尔镇还有姜言忙着赶回来帮他准备父母葬礼的情形还歷歷在目。 说是家里有个孩子,今年上高一,放一个人在家他们不安心,想着陈案也是一个人, 就想让他们两个凑个伴, 互相有个照应。 现在的小孩精养细哄着长大的, 十几岁的男孩子都是少爷,脾气还不是一般的大。 陈案当时就笑了,他现在这模样,可能照顾不了小少爷。 但是夏尔镇不止为夏桐,他和姜言总觉得陈案这孩子看着脸上笑嘻嘻的,实际上独进独出,怕骨子里压太多出病来,有个人陪着也是好的。 这些年的情分做不得假,陈案收拾了几件衣裳,住到了夏桐屋里。 小少爷今年十五岁,很干净的长相,脸上没多少肉,眼睛倒是挺大的。 夏桐不太爱说话,反而还有点面对生人怯怯的,也不打麻烦,懂事乖巧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屋。 陈案觉得好像也没有那样苦恼了。 不过没多久,夏桐就生病了,好像是天气太凉也不加衣服,冻感冒了。 陈案下班回来看见客厅没人,到六七点也不见有人出来,六七了还是没动静,推开房间一看,夏桐果然在呢,缩成一团窝在床上睡觉。 开门那样大的声响也没动静,陈案走到床边一看,小少爷脸都烧红了,睫毛颤巍巍的,不安分的抖,可怜死了。 不用摸额头都能感觉到的热气。 下了班,和刘哥周旋了半天回来还要照顾生病的小少爷,陈案挽着衬衫袖子,认命的找药去了。 第154页 餵药餵水,到了后半夜,夏桐的额头不那么烫了,把被子给夏桐盖好,陈案出门睡了几个小时。 不过没怎么睡好,小少爷睡成一团脸也皱巴巴成一团的模样老是想到,天还没亮,陈案下床再去看看夏桐。 门一打开,夏桐就气笑了。 吃完药本来就要发热一段时间,夏桐被子盖得又厚,一挣一踢睡衣不怎么规整的搭在身边,被子早就掉到床边去了。 陈案不知道他是怎么用这样拧巴的姿势睡着的。 好歹是舅舅的孩子,还喊了好几声表哥,陈案在浴室拧了一条湿毛巾给夏桐擦擦脸,小孩一偏头,裤子终于是被他自己蹬掉了,衣服也在翻身的时候只只剩下一个袖子还穿在手肘上。 怕刚刚降温又烧回去,陈案准备把被子捡起来给夏桐盖上,不过扶着小少爷一弯腰的功夫,夏桐就行了。 那一通惊慌失措的叫唤,陈案发誓这辈子他都没有遇见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怎么样了。 揉了一把小少爷手感很好的头髮,陈案又让他吃了一片药,喝了半杯水,把人塞在被窝里酒出门去了。 至于小孩怎么想的,反正都是小孩,谁管他怎么想。 半夜时候,托夏桐的福,陈案是一点瞌睡都没有了。 想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煮了一锅粥,还是秉着人道主义的原则,陈案准备喊他起床吃一点。 不过刚到床边,夏桐白嫩的脸被拍了好几下也没醒,反而迷迷煳煳抱着陈案的手臂蹭上来。 然后…… 陈案的表情有一点龟裂,他活了这大半辈子,受到的刺激也没今天的多。 不过他好歹比夏桐多活了几年,小少爷被他喊醒的时候,那无措,紧张,害怕,茫然,害羞的情绪很完美的融合在脸上。 人都是顺竿爬的,要是有人比他还要尴尬,那陈案就一点都不尴尬了。 小少爷羞愤欲死的神情,陈案风轻云淡的一点也不做人,反正说话全靠他一句话骗,最后小少爷被他唬得睡下了。 不过后半夜的时候老想着跑,陈案就在隔壁书房守着他,一直到天亮,陈案听见大门咔擦一声,有个小少爷偷偷跑出去了,他笑了笑,没管。 后来小少爷着实别扭了一段时间,不过时间这个玩意比较神奇,什么不可能的东西在它面前都会变得可能。 陈案和小少爷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不得不说,有个人陪着,日子确实没有一个人那样难熬。 夏桐在读书,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一股新鲜的鲜活气,陈案承认有感染到他,甚至有一种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夏桐身上好像很很多说不完的新鲜事,昨天的故事还没讲完,今天又遇见了新的。 陈案觉得夏桐很有趣,早晨起床匆匆忙忙不吃早饭在玄关处穿鞋的模样很有意思,在饭桌上同他说迟到没有被纪检部的人查到脸上得意的表情也很神气,尤其是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时候,比雨后的树林还要清新。 夏桐的身上,好像有一种陈案丢掉的生气。 夏桐不喊表哥,陈案陈案的叫,也不怕他生气。 「陈案,明天早上我们可以吃米粉吗?」 「陈案,今天我们班上有同学掉进厕所里面了,哈哈哈哈!」 「陈案,我哥他们去游乐园玩了,我也想去。」 最初那个有点嫌弃的陈案在夏桐一声一声的喊声里面逐渐消失不见,剩下的是一个脱去沉重外壳,回归正常的陈案。 陈案带夏桐出去玩,有时候还代替夏尔镇和姜言给夏桐参加家长会,在他聚会六点之前不能到家时能想着给夏桐打包一份吃食。 这样的夏桐很好,陈案看着他,总能想到几年前的自己,好像那个失去双亲的高中生的灵魂在这一段时间里得到了救赎一样。 但是他失策了一件事,在酒吧包厢里面看见夏桐一瞬间,陈案脑子里冒出来很多个可能性。 刘沈骞这个人心里阴暗,干不出什么好事,缺德的事一件也没少干。 陈案不懂他们把夏桐带到这样来是要干什么,至少现在他还没有暴露,刘沈骞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夏桐的两个哥哥很有能干,同样都是高中生,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像个大人一样,夏桐比刚刚断奶的小娃娃要好一点。 可能这就是人和人的参差。 从酒吧出来,夏桐的亲表哥很严厉的让陈案和夏桐分开,陈案没有异议,和他在一起,夏桐迟早要被刘沈骞的人盯上,趁早离他远一点,也是好事。 陈案又搬回了那个他自己一个人住的小公寓,那个就算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还是非常冰冷的屋子。 和刘沈骞那边的交易进展有了突破,但是就在快要取得他们组织最终信任的时候,刘沈骞突然要求陈案把夏桐也带出来玩玩。 不知道是他看出来点什么,单纯好骗的男高中生给刘沈骞留下深刻的印象,明明下一步就可以接触到最机密的信息了,刘沈骞偏偏要把夏桐带上。 这是在市里蛰伏数十年之久,无数警察都牺牲于此的组织,最后一步的关键就是如此儿戏。 只要一点点,只要刘沈骞把陈案带去见最终的那个头目,笼罩在这座城市最深处的阴云就会被彻底揭开,卡在了这个地方。 第155页 虽然一直以来的信念如此,但是陈案并不想把夏桐牵扯进来,他不松口,刘沈骞倒也没说什么,还是隔三差五请陈案吃饭喝酒,就是在一次向陈案介绍他们研究新成品的时候,陈案又在门外看见了夏桐那双圆眼。 明明知道这是故意的,也知道他生气就是遂了刘沈骞的意,陈案还是忍不住发了火。 不放心夏桐一个人,陈案把他带回了家,这小崽子还不知道自己刚才面对的是一个什么状况,还有力气和他吼。 陈案好想和他说你差点从那个地方走不出来知不知道,明明知道夏桐也害怕,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口不对心的威胁嘲讽。 不让夏桐出门,是因为陈案看见刘沈骞的人就在楼下转悠,实在是不安全,但是陈案又不能每天守着他。 陈案给夏尔镇夫妻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拎着给夏桐买的他最喜欢吃的米粉,还没放到桌上,就被夏桐找过来的两个哥哥一拳打在了肚子上。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晚上,可能,emmmm,请个假 第100章 酒吧, 霓虹灯闪,dj音乐声音震耳欲聋。 夏桐把卫衣上的帽子带在头上,还压了一顶鸭舌帽, 一进大门就控制不住的眼神乱飞。 林檐和萧池站在后面,看他这样,控制不住的想要给他屁股后面来一脚。 看啥都很新奇,又要做出一幅常来很熟悉的模样, 看起来就有点猥琐。 眼见着夏桐又在偷瞄卡座正在激情拥吻的一对男女,林檐把他的衣领一揪:「想被打?」 夏桐眨眨眼睛:「啊?」 萧池笑笑按开到达五楼包厢的电梯:「小桐, 在这里不要东张西望, 容易惹事。」 「哦, 」夏桐老实巴交的跟在林檐后面等电梯, 但是他又是个话多的, 电梯半天不下来:「萧池哥,你是怎么知道在酒吧里面东张西望容易惹事的啊?」 这话林檐也抬头嗤笑了一声,下巴偏了偏, 看起来也在等萧池的回答。 电梯下来了,萧池进去虚扶着门, 先按了一个二楼:「电视上面看的。」 电梯上来的人比较多,打扮时尚的男男女女涌进来,三个少年站在最后面,浓郁刺鼻的香水味里,林檐突然转头:「你在哪个电视上面看的?」 萧池愣了一下,然后抬手在林檐脸上一抹,声音很正经, 眼底的笑意止不住:「别查岗, 我去哪都是跟着你, 有什么地方是你不知道的。」 二楼很快就到了,夏桐一边跟着人群挤出电梯,一边听他们两个讲话。 没看见脸,但是感觉这两个人之间怪怪的,前面的话没有听清楚,夏桐只听清了后面一句:「萧池哥,你去国外那段时间没在我哥身边啊。」 萧池:「……」 林檐倒是没说什么,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夏桐,跟上。」 摸不着头脑的夏桐被林檐拉走了,萧池无奈的从电梯里面出来:「前面的事不提,我也没来过这些地方,我这是无妄之灾。」 竟然还当真怕林檐误会,认真的解释。 林檐本生也没多大气,就是随口一说逗逗萧池罢了,他转头看着这一片迂迴曲折的走廊,还记得上次他们就是在这个二楼爬通风口管道出去的。 这次是为了找人。 「哥,这里房间那么多,我们要从哪里找啊?」夏桐一边张望一边问。 他们在找陈案。 时间倒回一个小时之前。 客厅里面的人还沉浸在一种全然震惊的氛围里面,了解到陈案的过往,林檐还没来得及用新的目光扫视一遍他,那压在警官证下面的手机就响了。 刘沈骞三个大字分外显眼。 陈案接听只是一分钟的时间,他的脸色就变得有点不好看。 隔着距离,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也听不清,不过最后挂断电话的那一声轻笑倒是听得清清楚楚,并且一点也不包含好意。 放下手机,陈案的眼神有点复杂,他转头没看夏桐,反而看着林檐萧池两个人:「你们认识局长?」 「哪个局长,警察局局长吗?」夏桐说:「认识啊,我有一次还跟着我哥去警察局找二姨夫呢。」 「……」陈案抿着唇,神情罕见的凝重,他肩膀僵硬成一块铁片,下颌线紧绷:「刘沈骞知道你们的身份了。」 「什么?」 「刘沈骞调查过你们。」 刘沈骞不是个唬弄的人,不然陈案这些年也不会见不到背后那个毒枭头子的面,他好像对身边每个人的非常谨慎,就连陈案身边的人就查得一清二楚。 「你被他发现了吗?」林檐问。 「不,应该没有。」陈案低调谨慎,因为工作原因,档案都在局里密封起来,那边还没有本事把手伸到公安局里来。 但是林檐和萧池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是那种属于站在阳光下的孩子,这样的档案很轻松的就能查到。 不是陈案的问题,那应该就是那边拿他们来威胁陈案了。 猜得八久不离十,刘沈骞查出来陈案和警察局有关系的人有联繫,干他们这一行的,和警局的关系不亚于猫和老鼠,对陈案,也谨慎起来了。 刘沈骞的语气还是没变,练了太久的喜怒不形于色,他在电话那头告诉陈案,要把这三个孩子都带过来见见面,如果陈案因为他们和警察局有关系,那他们之间的交易就要重新考虑了。 第156页 刚好今天还有其他一位和陈案竞争的人在,如果陈案不把弟弟们带过去,可能那边的生意就要换人做。 处于城市阴暗面的人,行事手段也不会太光明,说着带人去见面吃饭,谁知道夏桐他们还会不会全须全尾的走出来。 陈案自然不可能让夏桐他们去冒险,也不想这几年的努力白费,所以他选择一个人去,其他人都不带。 初秋的天气,陈案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出门的时候他沖姜言夏尔镇他们点了一下头,让他们好好休息,明天再请他们吃饭赔罪。 谁知道明天还有没有机会吃饭,那可是已经起了怀疑心思的毒贩。 陈案一走,客厅安静下来,这里是二十多楼,门窗一关一点声响都听不到,夏桐在沙发上左右摩擦的声音就很明显。 林檐坐在那,短时间内接触的要素过多,他一时还在消化,突然间感觉到自己的衣服下摆被人扯了一下。 他转头,看见夏桐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林檐沉默了,夏桐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不用想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看见他哥没动静,夏桐又扯了一下林檐的衣服,这次有点着急,下手重,林檐的肩膀都被他扯得歪了一下。 「大姨,姨夫,我们有点事,先回去了。」萧池突然站起来。 林檐一挑眉,这个人也想…… 「回去吧。」 姜言和夏尔镇没多说什么,只是在他们出门之前扬了扬拔着110号码的手机让他们注意安全。 「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就找警察,」夏尔镇语气淡淡的:「我给你们找几个人在外面等着,接应你们。」 说出来这些孩子可能不信,作为研究所的两位大工程师,他们也有过一段时间被敌特跟踪过的日子。 据点不变,还是在六月吧,那个地方是他们的老巢。 三个人从小区出来,一路直奔地点。 陈案已经被起了怀疑,今天单刀赴会,可能那边不会让他好过。 如今他们站在二楼ktv包厢门口,盯着迂迴的走廊犯了难,这酒楼那么大,他们要从哪里找起。 正想着要不要用一件一件找的土办法,对面一家包厢的门打开了,在一众年轻人中广为流传的音乐声传出来。 里面走出来的年轻男生和女生一抬头,就和林檐和萧池打了一个照面。 「……」 「出去玩!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萧你知道离高考还有多久吗?还有两百多天就要高考了,这个时间你说出去玩,怎么想的呀你。」 「我今天家里有点事,出不来,不好意思。」 「不,我是不会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的,我爱学习,学习爱我,你们休想动摇我对学习的决心。」 「出去玩,出去玩是什么,玩耍能让我语文考满分吗?玩耍可以让我了解求导公式吗?玩耍可以带来高分吗?不可以,长点心吧老萧啊。」 「你们要出去玩,但是,也不要过度沉迷玩耍,毕竟快要高考了。」 前两个小时的对话还歷歷在目,此时此刻,站在包厢外面大眼瞪小眼的一群人,就显得有点打脸了。 「哎呀,你们也在这里,」夏桐不知个中原委,很热情的打招唿:「好巧啊,在这里都能碰上。」 刘洋洋和徐舟两个人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可乐,脸上带着要笑不笑尴尬的神情,举起爪子和夏桐打了个招唿:「弟,弟弟好。」 「你们两个狗der哪里去了,叫个服务员上果盘要多久,」随着一声骂声,矮个子少年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话筒:「你们不会刚刚骗了我现在又想骗我吧,刚才……」 和门口的林檐萧池对视一眼,许硕认命的闭上了嘴巴。 「要不我去看看果盘……」清润的声音响起,宋思从包厢里走出来。 林檐眼尖的瞥到屋里还有个人:「里面的人是谁。」 刘洋洋和徐舟低着头:「班长。」 萧池挑眉:「齐了。」 歌曲到头了也没人唱,电视上面播放着无声的mv,零食,水果,还有飞行棋,五子棋,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刚才在电话那头义正言辞的拒绝他们出来玩耍的小伙伴此刻在ktv聚集,老天爷之滑稽让他们生出一种在耍他们的错觉。 「还有两百多天就要高考了,你是怎么想的。」 徐舟羞愧的低下头。 「我爱学习,你们休想动摇我对学习的决心。」 刘洋洋嘿嘿两声,抓了抓手背以示尴尬。 「出去玩是什么,能带来高分吗?」 「你不要说了。」嘤咛一声,许硕抱着脑袋企图躲过这一波言语攻击。 「你们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你们。」林檐很冷静的吃了一片苹果。 「那个,其实,我们不是故意的。」 「怎么说?」 「我们在这里碰到,都是不小心的,我只是想自己偷偷出来玩,没想到会遇见他们。」 作者有话说: 俺,回来啦! 第101章 其实小伙伴不是故意背着林檐萧池出来玩的。 徐舟义正言辞的拒绝萧池出来玩的邀请之后, 手下的卷子是怎么都看不下去,但是再把电话打回去就有点打脸,于是徐舟把笔一放, 转头就拨通了许硕的电话。 第157页 「餵……」 「硕子,干票大的,出去浪。」 「学习是一种使人进步……」 「装什么装,唱歌, 去不去。」 「六月吧包厢206,速来。」 「……你踏马……」 然后徐舟就直奔许硕早就订好的包厢。 一推开门, 五光十色的灯光闪烁之后, 徐舟震惊的看见包厢里除了许硕之外, 还有两个女生。 当看清那两个女生是刘洋洋和宋思后徐舟由最开始的「这货竟然还有两个女生陪着一起唱歌」转变为「刘洋洋竟然也在」的愤怒的心思。 要不是刘洋洋提前解释是帮宋思来送果盘提前遇见的, 徐舟和许硕这两个冤家註定有一场灭世之战。 四个人唱歌还没点完一首歌, 包厢门被人很轻的敲了一下,衬衫扎皮带的刘杨出现在门口:「听说六班同学在这里聚众唱歌。」 …… 「我们就是这样遇见的,」坦白完事实经过, 徐舟奉上茶水,许硕递上零食:「不是故意不喊你们, 主要是你们打电话过来的狠话已经放完了,要是再来一次,那个面子有点不好看。」 林檐喝了一口可乐:「所以现在面子上就很好看。」 刘杨摸着鼻樑上的金丝眼镜:「那倒也不是。」 「唉不是,你们两个带着弟弟来这里干啥,上次碰见的□□又找你们啦?哈哈哈哈哈……」 「是的。」 徐舟的玩笑被萧池的点头咽进肚子里。 「那,那个啥……」 「班长,我们需要帮忙。」 ——— 饶是已经知道了, 但是小伙伴们跟着刘洋上到顶层坐在舒适的椅子里面, 看见掉出来监控的时候, 还是感嘆了一句,有钱真好啊! 「班长,你身边还缺跟班吗?端茶倒水都行,主要是想少走十几年弯路。」 「不缺,」刘杨笑了笑:「请不起你。」 「我一个月包吃住就行,你要是看我顺眼了,再把酒店经理的位置给我看看行不行。」 「你还好意思要酒店经理,烧地都没人要你,班长你要不看看我,我能吃苦还能打架。」 「好,等我挣到家产,不会忘记你们。」刘杨说着,滑鼠在电脑上一点,调出来了一个小时之前的监控。 有了刘杨的帮助,他们很轻易的就找到了陈案和那个叫刘沈骞的男人在六楼靠窗的某个包厢,并且实时监控显示的画面表现陈案的近况似乎很不好。 夏桐敲开门的时候,陈案正在被人灌酒。衣服被红酒浸染,成大片的红色,他眼眶血丝漫布,脸上奼红,俨然是不能再喝了,但是身边的人都在起闹,陈案举着酒瓶,又是一瓶五百毫升的五粮液入喉。 夏桐站在门口,呆呆愣愣的,看见陈案还是忍不住一股怒气上涌:「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是不是男人。」 除了看见他们就皱眉的陈案,屋里的一圈男人都笑了,刘沈骞拍拍手让人上几瓶牛奶上来:「小弟弟,比起你们来,我们可算得上是男人得多了。」 「来来来,快坐,」刘沈骞招手叫人拿菜单来,然后对着陈案抱怨了一句:「人家这不是没有事情,你非说弟弟们要高考了,要在家里复习,不带他们出来玩。」 有人抬了三个椅子上来,刘沈骞很热情的把哇哈哈摆在桌子上,夏桐他们没说什么,倒是坐在他身边的男子笑了一声:「刘哥,你今天喊我来就是陪小孩子喝奶的。」 男子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带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笑眼神深沉极了,看不出情绪。 「不是不是,王总误会了,今天喊你来就是谈生意,」比起陈案来,这个叫王总的男人似乎更得刘哥亲热,他亲手给他倒了一杯酒:「无非就是找个乐子,年轻人多一点看着也青春一点不是。」 王总端着杯子,手指在桌上扣了扣:「你找乐子,只要不影响到我,都无所谓的。」 「那当然是这个道理,」刘沈骞转头,又换上了一幅笑脸:「快让弟弟们坐下,看看有没有想吃的菜,加两个。」 「他们不吃了,小孩子学习重要,周一老师还要检查作业,」陈案撑着桌子,胃里的酒已经到了嗓子眼,他忍着头疼想吐的冲动,抬起来像屋外的三个少年道:「你们回去,不要给我惹事。」 「陈老弟,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啊!我今天只是叫他们喝奶,如果有一天喊他们喝酒,你是不是也要拦我。」 陈案没什么所谓的揉了揉眉心,呵了一声:「他们就是小孩子,读书谈恋爱的好年纪,别把他们拉下来,我要对他们爸妈负责。」 「自己的手都不知道有多脏,还踏马想让别人干干净净的,」刘沈骞往门口扫了一眼,两个汉子守在门口,留下来的缝隙就很窄了。 收回眼,刘沈骞又变成了一张笑脸:「陈老弟,我把你当亲兄弟,才教你一点规矩,我们都是糙人,语气粗鲁了一点,不要介意啊。」 陈案不想听他的,这个地步,和撕破脸没多大两样,不是喝两口酒就能回来的。 「让他们回去,和他们没关系,」陈案扬了扬下巴,酒精的左右,他的眸光有些涣散:「有什么事我在这,你不信我就去查,别搞抓人家把柄那套,没用。」 「好不好使的,反正人都在这,今天我不尽兴,你们也走不了。」 第158页 刘沈骞抓着酒杯,性质颇好:「哥哥在教你一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还能把我抓起来搞你们对付叛徒那一套,」又闷又热,陈案索性扯了衬衫扣子,半敞着胸口,靠在椅子上扬着头:「我今天敢在这里不动,你敢来吗?」 「从我手底下能活下去的没几个,你又不是叛徒,我有什么好对付你的。」 「不过这几个弟弟就不一样了,白白净净,长得又好,我那有几个新花样,在他们身上试试,亡命之徒嘛,没闹出点大事来,你们也怕丢脸,总归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挡住的门,瀰漫的酒气,还有无声无息蔓延整个会场剑拔弩张的氛围,夏桐的小腿肚子不停的发抖,萧池和林檐也抿着唇,神情凝重。 虽说闯进来全凭一腔孤勇,本来以为陈案会和对方虚以委蛇,没成想直接挑明到这种难堪不能收场的地步。 这里到底是别人的地盘,要真是动手,还有一个醉醺醺的陈案,萧池顿了顿,想着要不要把兜里拨好的号码打出去。 「要不我先出去一下,」坐在桌边一直不参与谈话的王总举起手,摸了一下脖子,那是一个想要置身事外的尴尬表情:「你们今天,好像有点矛盾。」 陈案垂着眼眸没理会,这个王方岩是个老企业公司的创始人,资歷很硬,身份也不一般,为人处世圆滑,是个老江湖,就是不知道,这些生意,他怎么也会来沾手。 「为了钱嘛,小兄弟不要这样看我,你还年轻,到我这个年纪你们就晓得钱带来的快乐是无穷尽的。」 只一眼,王方岩就从陈案的眼神里面看出来很多,他站起来整理一下衣领,刘沈骞倒的酒一口没喝:「你们自己慢慢处理,这些事我不方便在场,刘哥,你把这些事处理好了再来找我。」 王方岩说着要走,刘沈骞还笑着送他两步,姿态不见得有多恭敬,面子是做足了的。 那王方岩路过林檐他们身边的时候,还带着笑拍了拍夏桐的肩。 「小朋友就该在家里做作业的嘛,你看瞎跑多让大人担心。」 就这一句话,夏桐就觉得这个人不是个好人。 成熟稳重的王总走到门口,还没出大门,就听得一声怒喝:「王方岩,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檐,萧池夏桐三人齐齐转过头去,他们觉得这个声音很是熟悉。 果然,高跟鞋的咚咚声近了,长裙大波浪刚刚回本市的女子看见屋里的三个少年,更是惊怒的扬起了眉毛:「你们三个怎么在这里,胆子大了是不是,谁让你们来酒吧的,小小年纪不学好。也不是不让你们来酒吧,但是你们也要看看屋里都是什么人,一屋子酒味,看着就像一群牛鬼蛇神,给我出来!站在里面干什么!」 人生何处不相逢,站在门外瞪大眼睛的美貌女子,赫然就是结束一段时间採风的姜月。 「小,小姨。」姜清的气场太强,以至于三个少年都忽视了如今的氛围,真的好像偷跑到酒吧被家长抓住的那种心虚感,杵在地面上快要成一根竿子。 「还有你,王方岩,你他娘的给我说有应酬,就是在这个地方寻欢作乐的?要不是你自己变态上次非要给我手机里面装你自己的定位,老子也不至于……」 「不,小月,这些我都可以解释的。」 就连刘哥都要好声好气对待的王总竟然这样低声下气,不得不说,小姨威武! 第102章 加长版林肯, 可以容纳下刚从酒吧出来的六个人还有剩余,外加一个王总的司机。 车胎驶过地面上的积水坑,方向盘一转, 车辆就开到大道上。 六班的小伙伴先回去了,车上坐着劫后余生的几个人。 「小姨,我觉得找对象要找成熟稳重的,只是年纪大不行。」后座的林檐说。 「小姨, 结婚是大事,人品道德也是一项很重要的考核标准。」坐在林檐身边的萧池说。 「小姨, 我觉得这个王总不太好, 」抱着陈案醉醺醺的脑袋, 夏桐凑到姜月身边小声说:「刚才你要是不来, 他都不准备管我们。」 王总呢, 被人冷嘲热讽了一路的王总在哪里呢。 「这车就这么大点地方,」王方岩捂着额头:「你们说话能不能避着点人。」 「不好意思,」林檐冷静的说, 然后对萧池道:「打电话吧?」 王方岩:「?」 姜月回头,有点好奇:「给谁打电话?」 萧池掏手机, 夏桐看见萧池找到了外婆的号码,这个孩子也实诚:「给外婆打电话呢。」 王方岩惊了:「给你外婆打电话干什么!」 萧池从手机里面抬起头:「说小姨找了个对象还不让我说话。」 「不是不让你说话,」林檐纠正:「是让你避着人。」 「我明白了。」萧池恍然大悟的把手机放在耳朵旁边。 「祖宗,你们都是我祖宗,」王方岩在前面想给他们跪下:「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不好,不用背着我,对我有意见尽管提, 我都改, 都改成不成?」 姜月抱着胸, 车窗开了一半,髮丝蹭着明艷的脸,她扯了扯唇:「活该。」 「小月,」王方岩委屈死了:「你也不帮我说两句话。」 因为姜月在包厢里面的出现,成功扭转了紧迫的局势。 第159页 要避嫌的也不避嫌了,王方岩看看姜月,又看看屋里一熘烟站着的三个孩子,刚刚还火气沖天的,这会一个比一个蔫巴,低着头小声的喊小姨。 这还是他的外甥,王方岩一步也走不动了,在原地摸了摸鼻子,皮鞋在毛毯上一蹭。 「不好意思了,」王方岩带着点歉意说,眼神却坦然极了:「这几个小弟弟,我今天都要带走。」 「这个,这儿还有一个儿,」夏桐看看小姨,又看看王总,眼珠一转好像明白了什么事,小跑着架起醉醺醺的陈案:「小姨夫,这还有一个呢。」 「哎!带上,都带上。」被一声小姨夫喊得心花怒放,王方岩都想把这个酒吧买下来送给夏桐。 刘沈骞的脸色难看极了,眼睁睁看着夏桐扶着陈案,一群人鱼贯而出。他唿吸急促的握紧拳头,在那群人在视线尽头消失的时候,突然狠狠地捶了一把桌子,噼里啪啦的声响此起彼伏,一桌的饭菜的全都跌在地上。 胸膛大幅度起伏,刘沈骞眼眶通红,但是也不能做什么。 刘沈骞做事太绝,他一向又不喜欢陈案,总觉得这个陈总太年轻,就凭着有一对早亡的父母,就能和他平起平坐。 其实这个社会,和警察局有关系的人很多,那也不一定陈案就和警察局有联繫,之所以威胁他,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罢了。 但是报復归报復,场上的生意还是要做的,陈案和王方岩,就是最合适的线下人选。 如今陈案已经被得罪了,再加上一个王方岩,如果这时候还敢为了一时意气,拼那一腔孤勇,刘沈骞回去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王方岩和陈案走了,刘沈骞灰熘熘的,屁也不敢放一个。 从酒吧里面出来,刚才还一口一个小姨夫的乖乖仔立马翻了脸,刚才王方岩不想血溅一身的臭德行还歷歷在目,他们记仇。 所以,即便是王方岩成功把他们带出来了,夏桐和林檐他们也没有给一个好颜色,反而围着姜月不停供货,恨不得他们小姨开口,说这货她不认识,小姨还是那个单身漂亮的小姨。 王方岩每每想要和姜月说话,总是头也起不来,三个人冷嘲热讽,雷厉风行的王总头一次觉得半大的崽子那么烦人。 他们回了家,姜言和夏尔镇难得放假一段时间,陈案和夏桐就住在原来的那栋公寓里面。 姜月一听见大姐回来了,车都不下,一脚把夏桐踢下车就关上门催着司机赶紧开车。 看着姜月那避之如蛇蝎的模样,想起来之前被小姨的摧残史,林檐和萧池很有一种在大姨家住一段时间的冲动。 姜月的事情也告了一段落,这段时间就在林檐家暂住,姜清和林平兴发现,家里经常出现一个斯斯文文,带着眼镜看上去很沉稳的男子。 追了姜月那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亲人,王方岩跑得很勤。 有时候林檐和萧池放学回家,父母不在,姜月给他们准备的饭菜,身后老是跟着一个忙前忙后的尾巴。 立秋之后就一天比一天的黑的晚,尤其是南方天,过了五点之后就开始暗淡下来,天边的云彩倒是很好看。 萧池和林檐把车停在院子里,还没推开门,就闻到一股饭香。 「你们两个回来啦!」姜月穿着白裙子,编了一个松松垮垮的麻花辫,笑起来脸边有两个酒窝:「快点洗手,我今天给你们炖了老鸭萝蔔汤,我去给端出来。」 两个少年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厨房门口就出现一个抱着陶瓷锅的身影。 「我给你端出来了,等会烫你身上。」 王总没穿那一身西装,显得年轻了不少,站在姜月身边,还算登对。 林檐和萧池的脸有点垮,不是因为在酒店王方岩最开始没帮忙不待见,而是那种想要拐走自己小姨的那种讨厌。 这种敌对发生在和王方岩见的每一面。 王方岩喝汤,林檐就给姜月盛了一碗满满当当的鸭肉,认真的看着她:「小姨,多吃点肉,我不会像有些人一样,自顾着自己吃的。」 王方岩:「……」 然后他学乖了,一顿饭王方岩愣是没找到机会给姜月夹一筷子菜,但是,机会总是自己争取来的嘛,要追媳妇,哪能这样轻易。 机灵的王总拿起姜月面前的空碗:「小月,你要不要米饭,我给你盛一碗来。」 姜月还没说话,萧池那边就已经沉重的开始摇头了。 「小姨晚上减肥,都不吃主食,」萧池正经极了:「王叔叔实在是太粗心了,不像我,只会关心小姨。」 王方岩:「……」 姜月就是笑,一人点了一下脑袋:「快点吃饭,在哪里学的这些花花肠子,吃完早点休息,快要高考了,不要把心思花在这些上面。」 「小姨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林檐还在演:「和高考一样重要。」 给王方岩气得,快要乳腺增生了。 不止是萧池和林檐,就连看起来最乖巧老实的夏桐,也会给王方岩找不痛快。 姜月回来这几天,姜言又在家,终归是要聆听一番圣训的。 小妹不来,姜言就过来,那天夏桐放假,林檐和萧池还在补课,所以他也跟着来了。 又来了一个小月的娘家人,王方岩磨拳擦掌的准备给姜言留下一个完美到深刻的印象。 第160页 门铃响了,坐在沙发上深唿吸的姜月快要跳起来,安慰好受惊的小月,王方岩深吸一口气,走到大门口拧开了把手。 「您好……」 「你怎么在这里!」门外刚刚长到一米七的小崽子跳起来,很吃惊的看着他:「我小姨已经让你进门了。」 如果不是你们的话,你小姨这会可能在我的房子里。 这样想着,王方岩挂着得体大方的微笑,从容不迫的邀请他们进屋。 小问题,他还可以应对。 在王方岩看来,夏桐完全没有他两个哥哥难搞,这种一根棒棒糖就能拐走的小朋友根本没有杀伤力的说。 王方岩还没来得及做一个自我介绍,然后夏桐已经开始向姜言告状了:「妈,就是这个人,当时在酒吧里面,那个刘哥不让我们走,要找陈案的茬,这个人不但不救我们,还说他要先出去避避,等我们打完了再回来。」 晴天霹雳,王方岩被一道惊雷噼中,站在门口,看着夏桐拖着姜言进屋,良久,口中冒出一缕白烟。 这年头,娶媳妇难,娶到一个像姜月这样又漂亮他又喜欢的媳妇更难,王方岩想过很难,但是没有想到这么难。 王方岩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快成一座英俊的雕塑,快要风干了,寸寸成灰的时候,姜月走过来拉了他一下。 「站在这里干什么,」姜月忍不住笑:「不想和我大姐打好关系啦。」 「我,那个,」在公司里面说一不二的王总在姜月面前侷促得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挺拔的鼻樑皱了皱:「我担心,你大姐对我印象不好,要不我先回去。」 「你担心什么,」姜月牵着他的手:「小桐吓你玩的,当时在酒吧,不是你把他们带出来的。」 第103章 自家那个三闺女竟然老老实实待在本市待了好长一段时间, 并且听说还有一个男的和三闺女走得很近,老是在老二家里出没。 乡下的外公外婆听说了这件事,正好还要带点东西给两个快要高考的大孙子补身体, 于是老两口打电话说要来一趟。 那天姜月接电话的时候王方岩正好在边上坐着,手机声音很大,外公外婆和姜月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王方岩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手一下就抓住了洗碗还没脱下来的围裙。 未来的岳父岳母即将大驾光临,王方岩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不由自主的嵴背笔直, 眼里光芒毕露, 成败就看今朝! 可巧, 晚上有个主题讨论, 姜月要去参加饭局,没时间给两个高三的学生做饭,两家的家长又都不在家。 「让我来吧, 」王方岩整理了一下外套,温文尔雅的笑:「今天两个孩子的晚饭, 由我来负责。」 「你……」姜月不是不信任他,只是怕王方岩一个人对上那两个兔崽子,可能精气神都要耗掉大半。 「没事的,小月,你相信我,」王方岩说:「今晚上我带他们出去吃,吃过晚饭就把他们送回来, 不耽搁他们学习的时间。」 虽然王方岩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在姜月面前, 他是足够老实可靠的。 姜月还在思考,王方岩打蛇棍上:「小月,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也算出生入死过,这点小事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那是在担心你,姜月翻了个白眼,拿着资料出门,由他去了。 姜月一走,王方岩立刻拿起手机手机打电话。 林檐和萧池一放学,就看见校门口一辆非常阔气的迈巴赫停在最显眼的地方,吸引了很多学生的注意。 只是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两个人目不斜视的往旁边走。 「要是有人开这辆车来接我,」林檐偏头和萧池说:「我宁愿打地洞回家。」 「我爸也有这样的车,一模一样,」萧池说:「他说等我们毕业了,开这辆车来帮我们搬书,顺便把姜姨和林叔一起接上去吃饭。」 「……」林檐:「让萧叔叔把车停在旺儿街的那个桥洞下面,我们把书抱过去。」 「成,」萧池揽着他肩膀,哥俩好一样的走在学生堆里,低头悄悄和林檐说小话:「都听你的好不好。」 「萧池少爷,林檐少爷,这边上车。」 林檐还没回嘴,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穿着西装打领带的陌生男子,男子微微弯腰,很有电视剧里管家的感觉。 两个高帅的少年在人群里面本来就很惹眼,再加上一个满口少爷恭敬的男子,不自觉的他们身边的人就变少了,很多同学站在远处,偷偷的拿手机拍照。 林檐和萧池:「……」 萧池拉着林檐的胳膊,淡定的向前方看:「你认错人了,我们不认识你。」 「小池,小檐,这里!」 一句话落下,不远处的迈巴赫车窗摇下来,王方岩遥遥笑着把手伸出来一招。 萧池和林檐:「……」 记不清这是多少次哽噎无语了,林檐偏头:「我们还是去打地洞吧。」 萧池贊同:「好。」 校门口的人多,前面挡着一个人,他们走不出去,后面的人挤在一起,实在是有点…… 萧池和林檐还是上了车,跟做贼似的,逃命一般的关上车门。 夏桐从校门口出来后,兴沖沖的往街边的小吃摊上奔,这几天爹妈都在,还有陈案也在家里,一点零食也不让他吃,长身体的孩子快被憋坏了。 第161页 摩拳擦掌的,夏桐准备要大吃特吃,至于回去后果如何,他全然不想,先吃过瘾再说。 学校门口是小吃摊聚集的地方,什么铁板烧,烤串,盒饭,五块钱一碗的凉面,鸡架,滷肉卷,样样都很诱人。 夏桐捏着十块钱,准备要一个千张加火腿的肉夹馍解解馋,还没开口,他背上的书包被人一拉,整个人倒在另外一个怀抱里。 要不是林檐拖着他走,夏桐还以为自己大白天遇到了抢劫的。 「哥,干什么?」夏桐被林檐拖着倒退,酿酿跄跄差点摔倒。 「别说话,跟我走。」 「那你能别箍我脖子吗?我有点喘不上气了,萧池哥你管管我哥。」 萧池站在门口,打开车门微微一笑:「先上车吧。」 前排的王方岩微笑着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前方司机开车:「那我们出发。」 林檐和萧池坐定满脸面无表情:「走吧。」 这么丢脸的事,夏桐一定要参与,所以他们在校门口又等了一小会,那个瘦瘦的少年出来,林檐马上下车精准狙击。 「我们要去哪里?」夏桐把书包扯到前面来抱着坐在车座上:「我妈还在家等着我吃饭呢。」 「我给大姨打过电话了,」林檐低头玩手机:「她说不管你。」 「那我们晚上吃啥哇?」 「晚上我带你们出去吃,」王方岩探出身子,指了一下车后座:「那里有一点小零食,你们先吃一点垫肚子。」 车是炫酷的,后座上的「小零食」也有很多,从肯德基麦当劳的炸鸡薯条,到炸串烧烤,甚至还有很新鲜的三文鱼,饮料更是不用说,除了普遍的可乐雪碧,还有各种不认识牌子的果汁苏打水。 王方岩今天要做的很简单,概括总结也就两个字,巴结,讨好! 王方岩带他们吃的晚餐,也是花样百出,几乎涵盖了中国所有地里位置的特色菜系。 闽南的佛跳墙,四川的冒菜,东北的烤全羊,肚包肉,甚至还有广东的早茶,甜的咸的,辣的清淡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口味均衡,云露均沾。 到最后的蓝龙虾,澳洲鲍上来的时候,夏桐打了个饱嗝,说有点想吃火锅。 王方岩一点犹豫的都没有的让服务员先生上来一个鸳鸯锅,名贵的海鲜全都下了红油。 为了迎合年轻人的喜好,王方岩还每个人都带了小礼物。夏桐的是一个平板,萧池和林檐每人一个笔记本。 「等你们两个高考过后,」王方岩如是许诺:「我再给你们配一台电脑,你们小姨很久没有出国了,我带你们去洛杉矶玩一圈。」 「不用了,」夏桐谨慎的抱着新平板,最近去国外的谋杀案很多:「我怕到时候回不来。」 比起夏桐这个小蠢货,他两个哥哥就淡定很多。 林檐把电脑放在一边;「我妈不让我拿陌生人的东西。」 萧池也说:「毕竟我们和王总也不熟。」 这两个小兔崽子,王方岩后槽牙紧了紧,油盐不进。 「我今天请你们出来吃饭呢,主要是为你们小姨的事。」 王方岩推了推眼镜,三十出头的男人俊秀又斯文,夏桐张口就喊他叔叔。 「王叔叔,你还把我小姨追到手啊?」 夏桐问的很真诚,王方岩也很想真诚的问他,你看你们天天在小月面前添油加醋的模样,人不跑就怪了。 王方岩咳了一声:「咳,我们当初见面,确实有一些小插曲,但是好在没有酿成太严重的后果……」 「是不太严重,」林檐打断他再补充:「差点被刘哥挫骨扬灰。」 「……」王方岩心累的擦擦头上的汗:「是我的不对,但是你们也知道,我是个生意人,当时我并不知道你们是谁,陈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我是竞争对手。 「等你们长大一点就明白,这世上很多时候路见不平是愚蠢,并不是善良。」 三个少年给了他接着说下去的机会,王方岩说:「当然,你们确实也受到了惊吓,是我的不对。」 「所以这是王叔叔的赔礼宴,」萧池说:「但是我们小姨金尊玉贵,我们没有把握两句话能说服她接受你。」 不不不,王方岩想都不敢想他们帮他说话,只要稍微能放下一些对他第一次见面固有的偏见,那就该烧香拜佛一样的感恩戴德了。 「不用替我在你们小姨面前说好话,」王方岩说:「我想的是,你们把我当成一个对小月的追求者,不要有太多的偏见就好。」 「我小姨长得好看,追求者很多的。」林檐说。 「如果你想追我们小姨。」萧池说。 夏桐正在摆弄新平板,抬头说:「得加钱,哦不,加码。」 「……」王方岩内心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姜月占了上风,他一狠心:「你告诉陈案,他要干的事,我合伙。」 「但是我觉得你是小姨追求者里面最后潜力的一个。」林檐拿起他的笔记本,点头道。 萧池和他一起拆礼物:「小姨之前不会带人回家,你是第一个。」 夏桐更直接,他给陈案打了个电话:「喂,你和刘哥的事情有救了,小姨夫说要帮我们,哪个小姨夫?就是上次在包厢里面的王总,对对对,就是见死不救的那个。」 「那个……」王方岩开口。 第162页 这会少年的态度全都变了,拆礼物,打电话的抬头:「小姨夫你说。」 王方岩:「……」 「我想说,这件事情不要让你们小姨知道,」王方岩笑着喝了一杯苦参茶:「我怕她知道了生气,说你们把她卖了。」 「不会的,」夏桐挥挥手,接着打电话:「就是小姨让我们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啦,就是这两天的事,俺就要开始新文了咧,正在努力码字,争取新文不断更。 第104章 外公外婆这是近几年来, 第一次进城里老二的家。 主要是乡下的鸡鸭鹅需要饲弄,一晚上照看不到就不放心我,总觉得家里要出什么漏子。 这次实在是三闺女的事耽搁不得, 托邻居晚上给鸡餵点食,老两口又带着菜,带着现杀处理好的鸡鸭肉,还有一框子核桃软杏的水果, 也不知道怎么拿过来的。 王方岩去接,要不是他经常跑健身房, 可能那几兜子东西都拿不动。 今天人来得很齐, 都是听说老太太老太爷要相看小女婿, 又是第一次进城, 全都拖家带口的上门来。 萧章一家带酒, 姜言带来自己最拿手的卤猪头肉和香酥鸭,姜清在厨房切水果,几个大男人在外头抬炉灶, 生煤炭,他们等会准备烤点串来吃。 王方岩做好一个新人的本分, 眼里有活,手下不空着,端果盘,收拾桌子,找存在感不要太明显。 姜月自认为是个废物,带着夏桐在院里东游西窜,一会偷两个鸭腿, 一会拈一片猪头肉。 跟着小姨混, 夏桐的胆子都变大不小, 盘子里切好码放整齐的酥鸭,姜月洗了手从厨房出来,闻着香走不动道。 夏桐往门口一看,为了挡人还踮着脚,姜言一进门就看见一大一小干坏事。 「你们两个……」 「走走走,我们去看你爸的炉子生起来没有,这半天是人不行还是刀不平,让我看看去。」 姜月讲义气,从桌子上摸了两块肉下来,还分给夏桐一般,最后两个人叼着肉光明正大的出门去。 姜言:「……」 恰巧王方岩给门外的倒腾炭火的男人倒水进来,端着杯子就看见姜月从桌子上拿了一块酥鸭,光明正大的在她大姐的逼视下出门去。 「小月她……」王方岩想替姜月缓和两句。 「很不礼貌,很没有家教是不是,」姜月突然问他:「她这种情况在我们家里司空见惯,从小就这样,有时候我看了都不是很欢喜。」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王方岩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眼睛在镜片之后眯起来:「我认为小月很喜欢她这个大姐。」 「我同样也很喜欢她,所以不想姜月被别人伤害,总会有眼睛比脸还大的人添添减减,寻着缝隙用放大镜看人,她总归是要被人嫌弃的。」 「或许伤害小月最深的人就是那个自诩最爱她的人,」王方岩好像又回到了在酒楼里和刘沈骞谈判的时候,带着生意场上惯然的笑,眼底又是冰凉的:「我觉得她很好,也不在意别人怎样看待她,如果你看她烦了,我会让你不再出现在她面前一眼。」 「你还是太年轻,」姜月笑了一声,这个所里评级很高的女工程师抱着胸,丝毫不惧高了她一头的男人:「如今你可能真心在小月这里,觉得她漂亮,聪明,有灵气,样样都好,但是万一呢……」 「万一在你们以后生活的某一天,等小月依赖你,离不开你的时候,你王方岩突然腻了,觉得她到手了也不过如此,新鲜劲过了就不要了,那你今天说的话都是空话,连屁都不如。」 「我写好了遗书。」 「什么遗书,」姜言看着这个健全的男人,虽然脸看上去像个小白脸,但是身体是健壮的,她忍不住皱眉:「你要死了。」 「遗书上面所有财产的承受方是姜月,我在事务所做了公正,立法有效,并且不能修改。」 姜言眸光转了几转,在王方岩脸上看了半晌:「你这样咒自己,是不是以后的运道不好。」 「我……」 「大姐,你们在聊什么,」姜月走进来了,手里的鸭肉还没吃完,她指着王方岩,看这人好像在生气又好像没有:「你挨骂了?」 这话一点也不避人,声音也不小,夏桐拎着一串刚烤好的羊肉串,闻言紧张起来:「什么挨骂?谁要挨骂?为什么挨骂?」 一看就是在家被骂习惯了。 「聊聊你的事,擦擦嘴,口红蹭到牙上面了,」姜言盯着姜月的头髮看:「你有染头髮了,怎么这一头杂草还没有掉光。」 「大姐,我只是补了一个颜色,长出来的黑色不好看。」 姜月很想给大姐解释一下茶棕色配着黑色实在很违和,姜言已经不想听她说了。 一把把偷吃偷喝的夏桐揪回来,一边向外走:「去做作业,你两个哥哥还在学校学习,你在家里又吃又喝心里不会过意不去吗?」 姜月看她走的方向不是一楼的书房:「大姐,你去哪?」 「我去找爸妈商量一下今年祭祖家里多添一个人的事。」 姜月没追上去,眼睛眨了眨,小声说了一句:「这么快。」 「是有点早,」王方岩听见了,他脑子一如既往的见了姜月就走不动:「现在离过年还有几个月,一般都是腊月再筹备这些事。」 第163页 姜言走到沙发处,和两个看新闻联播的外公外婆低声说着什么,姜月却不看他了,笑眯眯的往院子里走,她要去抢最新出炉的羊肉串:「是呀,大姐着什么急,我都不急。」 门打开了,秋风混着炭火和羊肉串的香味扑在王方岩脸上,他推了推眼镜,好像明白了什么:「小月……」 王方岩追出去,姜月笑着把手里的羊肉串分给他一把:「你是好运气,从小我大姐带我和二姐长大,她管我们不必爸妈管得少,当初我二姐谈恋爱,我姐夫往家里跑了大半年才松口,你倒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屋里,那个让林平兴跑了大半天都不松口的大姐,此刻正在和父母一起喝茶。 裊裊白烟中,姜言道:「老三年纪不小了,能找到这么一个蠢的还合她眼缘的不容易,日子嘛,都是这样凑合过下去的,也不能让她打一辈子光棍不是。」 外公外婆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他们又一向听大女儿的话,要是她说那个叫王方岩的小伙好,那那个娃一定差不了。 就在姜月和王方岩不知道的时候,姜月已经做好了二老的思想工作,就差临门一脚戳破窗户纸了。 林檐和萧池放学回来的时候,院里的烤肉刚刚好,没有前几天经验不足造成了发黑髮煳的串子。 油汪汪的牛羊肉串撒着辣椒面孜然粉,味道让路过正在圈地盘的狗都要一边流口水一边抬腿。 「檐檐和小池回来啦!快来吃点东西,这几天学习很累吧,先喝点果汁,是林叔叔刚刚榨的。」 高三年纪的少年都是大熊猫,国宝的待遇让他们一进门就被按到座位上。烤好的串放在盘子里可着劲吃,温水饮料摆了一排,想喝哪个喝哪个,就连姜月吃一块都要挨骂的香酥鸭被摆在他们面前,上面赫然是两条大肥腿。 外公外婆也从里面出来了,他们刚刚在屋里在给孩子开核桃。这个时候的核桃都是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核桃,外头裹着一层青色的壳,用刀噼开青色的汁水染到人手上,立刻就变得黑乎乎的。 女儿女婿都是要工作的人,老两口在屋里砸了好久的核桃,还不让帮忙,吃核桃不说什么,要是一拿起青绿没脱壳的核桃要敲,两个老人就要不开心了。 没办法,也只能由他们去。 一箩筐的核桃,全都让孙子吃,夏桐的更是少不了,让他和两个哥哥坐在一起吃。因着这份老人的宠爱,夏桐吃肉喝水剥核桃上面的一层小白衣的时候,很有小人得志的模样。 大人这个时候是尤其不敢说的,外公外婆看着心肝宝贝怎么看怎么好,要是说一句让孙子不开心,他们能提着扫帚把人撵出去,今晚上都没地方住。 陈案是天都黑下来的时候才来的,下车的时候虽然满脸疲惫,但眼神清亮。 他一看见王方岩就忍不住咬牙,平时那幅游刃有余完全不见了,当初不知道是谁要同他合伙,到如今快有转机了,那傢伙一天到晚见不到人,陈案日夜看着那些卷宗,脑子快要爆炸了。 对于陈案喷火的视线,王方岩就当看不见,公司该给的资料已经给了,他的人也随便用,反正现在媳妇到手了,他才不去看那些伤眼睛费脑子的麻烦事。 家里难得聚这么多人,一群人吃到半夜,两个老人早早就去睡了,那些兴致正酣的男人却不肯睡,在楼下喝酒谈天,陈案这个成年人也未能倖免,被抓住塞了一瓶啤酒在手上,无可奈何的听夏尔镇说他不省心的唠叨。 晚上睡得迟,第二天早上在学校里面,林檐和萧池都没有精神,一节课都在支脑袋打瞌睡。知道这些学生累,老师也没说什么,讲了自己年轻时候的风流史,又在黑板上放了两首英文歌。 下课了,学生倒清醒了。 「下节什么课?」萧池趴在桌子上,一只手在桌下捉林檐的手玩:「我还是有点想睡觉。」 「老黄的课,」林檐由着他一根根捏自己的手指,不疼也不痒,林檐喝了一口水:「你要不要喝点咖啡,今早上泡的。」 窗户外面是苍翠的天,在六班同学的嬉闹声里,萧池懒洋洋的转头:「檐仔,我们高考完出去旅游好不好?」 「去哪里玩?」林檐偏头,一半白皙的脸隐入天光里:「你想看玩什么,看什么?」 「都可以,我想去跳伞,你陪我好不好?」 「到时候试试。」 「跳嘛,然后我们再去爬黄山,听说那里很漂亮。」 「嗯,下雨还有云海。」 「不,不要白天去,我们晚上去爬,你走不动我还可以抱你上去。」 「你怎么知道我爬不上去,为什么要抱,不能背?」 「抱着好亲你一点,背着我都看不见你的脸。」 「呵,变态。」 「檐仔,」萧池又喊:「等我们大学毕业了,我们买一套带小院的房子好不好,我要在里面挖狗洞。」 「你对小时候是有多大怨念啊,那我就在你的狗洞边上种樱桃树。」 「你种我就再挖一个。」 「那我就再种。」 说到这,两个人都笑了:「那墙的地基是不是要倒了,把我们两个人都埋在里面。」 「没有关系,」不疾不徐的风吹进来,萧池惬意的眯了眯眼睛,少年在课桌下牵紧同桌的手:「我和你在一起的,不管什么时候都和你在一起。」 第164页 「我才不想和你在一起。」另外一个少年嘴硬的骂了一句,却握紧了那只骨节修长的手。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来了,学生回到自己位置上,不同的教室千篇一律的景象,初秋的风吹过校园,捲起一地黄叶。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少年心怀期许,等待下一个明天。 作者有话说: 这,差不多就要停在这里啦,我想着,学生时代的主角,还是要停留在校园里面。 不管起始还是结尾,我都是最初的模样。 在这里,感谢每一位等待我慢慢憋字的读者,后来我的状态确实很不好,但是很感谢不管我隔了多久更新,仍旧如一给我留言的读者,真的很感谢! 其实昨天晚上就应该把这章写出来的,但是我跑去写新文去了,连夜爆肝,你们爱爱我,无缝衔接,嘿嘿,新文我争取不断更,希望大家喜欢,我们下一个故事再见。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