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夫君要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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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反派夫君要造反》作者:纸落风禾【完结】
简介:
祝为错穿成了一个处处与女主作对、下场无比悽惨的反派。
终于在她恢復记忆醒悟之时,一道圣旨将她和今后诛三族的反派绑在了一起。
祝为错:......想她死就早说。
后来,她好像还发现这反派其他身份又是一个杀头大罪。
*
程绥晏的父母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他想,他和他未来的妻子一定也会是这样,所以他敬她,爱她,护她。
他给了她足够的信任。
只是没想到,新婚之夜等来的却是兵戈相见,诛杀诏令。
他满身血污回头,却见她一身明艷的婚服,躲在新帝身边。
祝为错握紧衣裙不言语。
程绥晏轻笑着,擦掉了唇边的血迹,他明白了。
原来是他错了,并不是所有的夫妻都能琴瑟和鸣,心心相印。
*
日后,祝为错被叛军奉主将之命捉拿至营帐,且终日不见主将人影。
这日,她大着胆子追到主将营帐,熟悉的男人指尖轻点,在棋盘之上落了一子。
她借着酒劲小心地坐到了程绥晏对面,悄悄放置了一颗白子打乱了这均衡的棋局。
后来又挪上了几颗棋子。
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方变得混乱。
程绥晏轻抬指尖,平静地挪掉了她关键的一子,又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换上了自己的黑子,将白子团团包围。
「你输了。」
「……你耍赖。」
程绥晏:你便是这白子,闯进了就别想再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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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感情,小甜饼。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各自飞?#
内容标籤: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祝为错,程绥晏 ┃ 配角:好多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岂不是行走的和离书!
立意:无所谓万丈深渊,散发自己的光芒就好。
第1章 造反倒计时
春寒料峭,几条柳枝与春风缠绕轻抚。
武安侯府朱门大敞着,其间时不时传出几道太监那尖细的声音。
祝为错怀中抱着赐婚圣旨,弯着明亮的眼眸,恭敬乖巧地将御前太监李怀送走了。
待李怀的马车消失在街头之时,祝为错的笑脸耷拢下来,表情有些哀怨。
而武安侯府门前相比于之前的安静明显热闹了许多。
「诶,你听见刚刚他们说什么了吗?」一个妇人有些不可置信地推了推旁边另一个人问道。
「不过就是陛下给程大人和云泽郡主赐婚了,你何须如此大的反应。」另一人平静地接道。
那妇人见这人十分平静,想来她定不知内情,于是十分热心地凑过去说:「那你是不知道,这云泽郡主呀心里可住着一个人,以前吶,这云泽郡主可是日日跟在二皇子身后,对二皇子那可是情根深种啊!」
「但是呢,这二皇子心里只有宰相之女苏姑娘,自然是不可能回头看这云泽郡主一眼的,那这郡主心中必然是记恨的,今日这赐婚圣旨下来,云泽郡主心里肯定是不好受......」
这妇人的嗓门自然是不小,祝为错扯着嘴角偏着脑袋循着声望过去,见两个妇人在摊子前说得眉飞神舞,丝毫没注意这是在谁家门前。
祝为错习惯性地往腰间一摸,空空如也。
她收敛了表情,索性靠着门认真地听着她们说话,见着对方煞有其事的样子,她瞥了一眼怀中的圣旨。
......的确,心情复杂。
那两个妇人还在继续说,祝为错身边小丫鬟书语望着自家小姐不似之前的那张笑脸,忙出声安慰。
「小姐不要听那些人胡说......」
「胡说?她们说得不对?」
祝为错一边随意地回应着书语的话,一边认真地听着对面妇人的话语。
书语话还没说完便听闻了自家小姐这句话,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它不对吧,可她家小姐的的确确干过这些事。
说它对吧,她......不敢。
「不过是些嚼舌根的妇人,奴婢这就派人打发了她们,奴婢听闻程大人兰芝玉树,年少有为,自然是不输二皇子的,小姐就不要难过了。」
况且昨日,程大人误打误撞救了小姐,想必人品也是好的。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繫么?
祝为错闻言动作一僵,忙扭过脑袋,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挺着胸脯转身往回走,特意反驳道:「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我难过,本郡主好着呢,这点小事也会影响我的心情?」
「......」
书语抬头,熟练地忽视掉小姐脸上的明显的烦躁,顺着她的话肯定的应了一声。
门外那些人的谈话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进来,书语连忙唤着门口守卫把门关上。
朱红沉重的大门紧闭,阻拦了门外的春风,也隔绝了街道繁杂的声音。
祝为错刚生出了点反抗的念头,只是当她低头看了一眼这明晃晃的圣旨,似乎全身上下都写了「杀头大罪」这四个大字。
最终还是将圣旨扔给了书语,对于这个婚事她现在需要冷静。
「小姐,这圣旨该如何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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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为错本就因这圣旨心情不好,她一回头看着书语小心翼翼地抱着圣旨,生怕它有半点磕碰。
「要不......供着吧。」
书语:「……」小姐还说没有因此影响心情呢。
说罢,祝为错也不再管书语如何处理这圣旨,径直走向后院中的凉亭坐着,手中端着已经凉透了的茶盏,一口吞了下去。
一颗烦躁的心也算是安静下来。
原本她这一生应该被剧情引导一步一步地走向悲惨的结局,可是她昨日给苏桐使绊子的时候磕了脑袋,正巧这一磕她可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意外穿到了以前看过的一本小说中,虽说身份尊贵,是侯府嫡女、皇上亲封的郡主,可她是个恶毒女配啊。
而书中的女主正是太傅之女苏桐,苏桐自小便是公主的伴读,男主是贵妃之子郑朝生,两人一见钟情,但是身为男女主,他们的感情必然不能那么顺利,自然就少不了她和反派男配从中作梗。
但是皇帝皇后宠爱她,并未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直到结局男主登基,为了给女主报仇,将女主受到的委屈全部还了回去。
最后她受不了心上人的屈辱,多次自行了断,却都被男主救回来继续受着直至死亡,同时武安侯府也在男主登基之前被下令抄家。
她前十几年也是不负剧情所託,热衷于给男女主使绊子。
万幸的是,现在她对女主还只是小打小闹,并没有彻底撕破脸。
昨日她用了一天的时间让自己从自闭的状态中恢復过来,为了无疾而终,她决定今后痛改前非,有男女主的地方绝不会出现她的身影。
可今日一大早她与程绥晏的赐婚圣旨就毫无预兆地递到了面前,正巧,程绥晏就是另一个被诛三族的反派男配。
那可是诛三族啊,若是成亲了,她自然也是逃不掉的。
祝为错气得又倒了一杯水。
她独自一人在凉亭中呆坐了许久,无人敢来打扰她,最终用了半天的时间消化这赐婚之事。
等祝为错回过神来,凉亭已经遮挡不住偏移了的太阳,一道强烈的阳光映射在她眼中,只能眯着眼睛抬手遮住了光线。
「书语,去京城成衣铺。」
她暗嘆了一口气,因着嫉妒郑朝生宠着苏桐,所以她就在苏桐去寺庙祈福之时在山路之间使绊子,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绊倒的人成了她,不过幸好被回京的程绥晏从歹人手中救了下来。
也因此,程绥晏一身青白色衣袍全染上血迹。
正好,她倒是可以借着送衣服去感谢他,也顺便去探探对方。
——
程府。
阳光穿过云层,院中斜晖零散。
程绥晏将手中的圣旨放在石桌之上,轻垂着眸子,并不理解皇帝今日此举的用意。
倒是一边的小厮浮生不停叽叽喳喳地在他旁边说个不停。
「公子,咱守孝三年才出孝期,昨日刚回京城陛下就下了旨赐婚,公子你说这是陛下看重你呢,还是急迫云泽郡主名声不好嫁不出去?」
程绥晏闻言将目光从圣旨上移开,瞥了他一眼,顺口问道:「那你觉得呢?」
浮生十分有劲头地给自家公子分析道:「肯定是陛下看重公子你啊,那可是云泽郡主,还是侯府嫡女,要我说,就是咱高攀了对方,况且咱三年未回京......」
浮生话在前面,脑子这时也算是追上了,他抬头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同时放低了声音,最后的话语也被迫堵在了嗓中。
程绥晏等了半晌也没听见浮生有动静,这才掀了掀眸子,「继续。」
浮生迅速摇了摇头。
程绥晏端起石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和善道:「怎地不说了?」
看样子好像只是单纯的好奇。
浮生吞了口唾沫,正想着该怎么脱身的时候,外面正好响起了敲门声,他向程绥晏行了一礼后火速离场。
程绥晏看他这副逃亡的样子,又觉无趣,他再次拿起一卷书,目光落在期间。
只是他垂首,并未看进去几个字,不知在想什么。
浮生一开门便见着昨日公子救下来的姑娘等候在门口,姑娘微微笑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只是身后还跟了一个丫鬟手中提着一个包裹,也不知是做什么。
祝为错换了一身锦绣的衣裙,本就明艷的脸庞衬得精緻,完全看不出上午那萦绕在周身颓丧的气息。
「姑娘这是?」浮生不禁问道。
「程公子可在?」祝为错微微颔首,动作恰到好处。
浮生一边将大门敞开,一边继续八卦,「请问姑娘找我家公子何事?」
祝为错已经在门口等了半晌,见这小厮开门的动作太慢,她手指动了动,还是忍住了自己推门的动作,抿唇微微一笑。
「昨日公子救了我,今日前来感谢救命恩人。」
书语在身后目光有些惊讶,没想到姑娘装起来真挺像那回事的。
「程公子?」
宛如碎落的金箔洒在庭院之内,树影斑驳,那公子捧着书坐于凉亭之内,好似在他周身都撒下了碎金。
程绥晏一身淡青色衣袍,一条白色髮带随意散落黑髮之间,他薄唇微抿,几缕髮丝落在胸前时而随风飘动,简单的云纹玉佩自由垂落。
他低眉垂眸,目光落在书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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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为错将目光收回来,脑海中在想着京中贵女平时说话的样子。
身后的书语手中拎着几套成衣,祝为错向她使眼色,将成衣放在石桌之上,同时刻意学着她们那种娇弱的声音。
「公子。」
程绥晏听见女孩的声音抬起来头,入眼便是一包色彩高调又精緻的布料,他的动作愣了一瞬,女孩明媚的笑容便闯入了眼中。
面对程绥晏的不解,她弯弯眼睛耐心解释,「小女知道了救命恩人是程大人,自然是得亲自拜访。」
程绥晏放下手中的书卷,发现她的目光却落在那明黄的圣旨之上。
面前的姑娘一身精巧大方的衣裙,上品的金簪珠钗,无一不透着奢华与尊贵,丝毫不遮掩自己的身份。
他瞭然,却并未挑明身份。
只淡淡问了一句,「您是?」
昨日见过,且凭着一张惊艷的容颜在京城名声大噪,横行霸道的云泽郡主,「......」
此人莫不是脑子和眼神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乖乖坐等小天使的收藏呀~
插播一本预收,《我不允许有人比我更嚣张!》
什么都卷只会让我更加强大!
祁攻钰穿书了,成了文中被虐得(真)体无完肤的女主角。
身为九重天唯一的神女,小时候活得战战兢兢,突然有一天她悟了。
她能被虐究其原因是因为她弱,只要她能比男主强大,那只有男主跪下的份!
于是九天神女开始了日夜不休地修炼。
自祁攻钰出关以后在六界横行霸道,嚣张虐渣,目中无人。
这天,九天神女兴致极好,救下了一只小狐狸。
那么好看的狐狸不如...做成貂吧。
可偏偏有人不长眼撞上来惹了神女的兴致。
两人一出手,对方皆毫髮无损。
神女愤怒。
时商惊讶。
再出手,双方非要打个半死不活,争出个高低来。
最终两人狼狈闭关。
再相见,两人言语犀利一言不合又大打出手。
不知道得还以为两人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自此,三界都在传,九天神女与灵域主神之间要么是杀父之仇,要么就是夺妻/抢夫之恨!
当事人:「……」他们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看不得有人比他强罢了。
由于内部混乱不利于团结,于是有人不怕死地出了个主意。
*
不怕死的路人甲:「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们快速提升修为。」
祁攻钰/时商:「哦?说来听听。」
路人甲:「听闻双/修能共同增进修为,你们二人不如……试一试?」
时商扯唇:……离谱
祁攻钰轻瞥,「他?呵。」
时商侧目:?她什么意思!
#日夜修炼,不让她后悔不罢休!#
#不想合作共赢,只想抢天下第一#
第2章 造反倒计时
庭院之中,祝为错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这张惊艷绝绝的脸怎会那么没有辨识度!
程绥晏对上她的目光,眉目一顿,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但此时祝为错也不是来展示身份的,她迅速整理好表情,微微笑着:「我是皇上亲封的云泽郡主。」
程绥晏这才抬首,淡淡的一声「郡主」以示回礼。
从未如此被敷衍的祝为错:......救命恩人,不计较。
虽是简单两字,他的声音却如清水击石,带着凉意,又低沉通透。
浮生刚从前门赶过来就听见公子的这一声「郡主」,他忙叫住了在他前方的书语,他不确定地问道:「那位姑娘当真是云泽郡主?」
书语闻言停下步伐,骄傲回道:「那是自然。」
浮生还要与书语说些什么,就被自家公子叫了过去。
「看茶。」
公子出声,浮生也不敢再放肆,他恭恭敬敬地给郡主倒完茶,十分主动地拉着书语退到了庭院之外。
但两人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亭中人。
祝为错细细品着茶,将手边的成衣推了过去,「昨日多谢程大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小心意,还请程大人收下。」
程绥晏闻言无意看了一眼这些布料,日光渐沉,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问了一句,「这是成衣?」
「嗯。」祝为错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不是成衣还能是什么。
旋即她想起来什么,将程绥晏全身上下一点一点地打量个遍,最后若有所思地认真道:「尺寸什么的应该看着还合身,若是不合适可以叫人改改。」
程绥晏看向那成衣的眸光顿住,闻言那浓密的睫毛轻颤一下。
宛如蝶翼轻扇。
他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只当没听见对方肆意的言语,他出声拒绝,「举手之劳罢了,郡主不必客气。」
「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这是救命之恩,望程大人不要推脱。」
两人之间如今多了一纸婚约,本来简单的事情反倒更是牵扯不清。
程绥晏并不欲与她继续争辩此事,说话便直接了些,「在下并不需要这些,郡主若是没有其他事便请回吧。」
祝为错听到这话,一时间有些怔愣,没想到对方会直接不留情面地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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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甚至还有些难堪。
她长那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不给她面子。
况且她也是真的有心来感谢他,亲自去百衣楼挑选的衣袍。
明明就很衬他。
她已经绷不住闺秀淑女的外壳,索性也不再装下去。
祝为错压下心中的不爽,努力让自己看得更体面些,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本郡主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若是不想要就扔了吧。」
「......」
程绥晏抬眸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讶她言语的转变。
他默了片刻,接着有模有样地学着她的话语,「在下说的话自然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若是留下便只能扔了。」
「哦,那剩下的便扔了吧。」祝为错眼神移开,语气丝毫不在意。
而手上却不住捏紧中的茶盏,将其放在了桌子上,几片茶叶稳稳地沉在碗底。
程绥晏见着对方无所谓的神情,不由得轻蹙了眉头,「郡主若是有其他的事相商,在下可全程奉陪,只是这些,郡主还是收回去吧。」
「本郡主无其他事,告辞!」祝为错已经坐不住了。
说着便起身打算离开。
这几件衣服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浮生将两人送走,立马回到程绥晏身边。石桌上放着未来夫人送来的东西还未动过。
他站的远,并未听到二人的谈话,从自家公子脸上也不出来什么,只当两人的谈话还算不错,便出声问道:「公子,这郡主送来的东西该怎么处理,扔了?」
程绥晏敛目,看着这几套成衣,沉默不语。
浮生点点头,懂了,这就算暂且留下,等日后还回去的意思了。
离近了,他也能看出来这是些成衣,看着也价值不菲。
「郡主送的衣袍公子您当真不接受啊?」
程绥晏并未搭理他。
不过浮生也未等自家公子回答,自顾自地将衣袍收拾起来,心中高兴府中快有了喜事,嘴上也不停,「郡主今日亲自来送谢礼,真真是名门闺秀,知书达礼。」
这句话引得程绥晏闻言侧目瞥了他一眼,不过仍然未曾言语。
「况且,过些日子郡主就要进了府,这府中三年未有人居住,也该好好修缮修缮了,」
接着浮生可惜地嘆了一口气,「这又是一大笔银子啊。」
突然浮生又想起来什么,拧了拧眉头,「而且这些日子府中的开销得缩减些了,这日后给郡主的聘礼可不能少......」
说着说着浮生觉得旁边有一道强烈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疑惑地侧了侧脑袋,便瞧见了自家公子幽幽的目光,「要不这亲你来成。」
「......小的多嘴,」浮生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的嘴。
在他正要抱着衣袍和圣旨离开的时候,公子突然出声。
「府中很缺银子?」
浮生迅速有肯定点了点头,丝毫不带犹豫地回答,「很缺!」
虽然也不是特别缺,但公子不当家,自是不知那柴米油盐贵。
「……」
*
祝为错出了程府之时,斜阳已经躲在云层之后,漏出半点霞光映红半边天。
这时,街上人影稀疏,一位步伐迅速的女子倒是格外显眼。
书语跟在祝为错身后,只有小跑着才能跟上自家小姐的步伐。
出了程府,小姐的怒气已经毫不遮掩了。
祝为错原本打算藉此机会与程绥晏多聊些关于赐婚的事,可程绥晏毫不留情的拒绝让她很没有面子。
这话题自然也是进行不下去。
无奈,她只能明日进宫找皇后诉诉苦。
姑母那么宠她,应该会帮她和皇上说说情的吧......
因为他爹武安侯手握重权,常年驻守边关,几年都不会回来一次,皇后是她的姑母,所以她自小在宫中生活,在皇后在身边长大,得帝后宠爱。
只是年少,不懂得收敛锋芒,张扬肆意。
云雾遮住了明月,有些人一夜未眠。
翌日。
清晨的阳光穿过房前的桃树,一夜春风,树枝上似乎又多了些嫩芽,迎着阳光招展。
不知怎么,凤栖宫中来了诏令。
因着家中无长辈,本可以睡到自然醒的祝为错被迫从被窝中钻了出来。
她昨日虽说要进宫见皇后,可她的拜帖还没递进宫呢,怎么皇后今日就来召她了。
祝为错披着被子探出了脑袋,有些不解:「皇后娘娘可有说是干什么?」
「并未。」书语摇了摇头。
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吩咐,祝为错便耽误不得,只得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便便匆匆忙忙进了宫。
祝为错穿过层层宫门,到了被围绕在高大城墙之中的栖梧宫。
「姑母。」
祝为错看着坐在主位的皇后,穿着简单,面容和善,格外地平易近人。
皇后的面容和她倒是有些相似,都属于让人一眼惊艷的类型,祝为错眉眼弯弯,乖巧地行了个礼。
「快过来,你这孩子,有好些时日都没来宫里了,」皇后看到祝为错乖巧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是不是本宫不唤你,你就不来了。」
祝为错看着皇后略略疲惫的笑容,心里有些涩意。
若是陛下驾崩,武安侯府被抄家,身为皇后也会被牵连废后……不知道太子能不能争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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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压下心中的燥意,像往常一样撒娇讨巧,惹得皇后不禁露出笑意。
「怎么会,就算姑母不唤我来,过几日我还想着进宫陪陪姑母呢。」
祝皇后拍了拍祝为错的手,想到些事情,看向她时眼中带了些心疼,又有些欣慰。
这一抹复杂的情绪没逃过祝为错的眼睛,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问道,「姑母今日唤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祝皇后抬眸看向她,抬手拂开祝为错散乱的髮丝,「皇上昨日给你和程大人赐婚了。」
祝为错点了点头,等着皇后接下来的话。
「如今婚事已定,你呀,也该放下杂念了,好好收收心......」
这话越说越和她今日的目的相反,祝为错连忙按住祝皇后的手,阻止她再说下去。
「姑母,不行的……」她抓紧皇后的手,微微低下头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真实的原因不能说出来,她只能拿二皇子出来挡挡,「姑母您也知道,我心里除了二皇子殿下已经装不下其他人了,能不能请皇上收回成命。」
说完,祝为错偷偷抹了抹眼睛,虽然眼泪没挤出来,但是眼眶通红,看起来也是要哭不哭的模样,惹人心疼。
祝皇后嘆了一口气,看着身旁女孩通红的眼眶,动了动唇,劝说的话最终还是收了回去,「好,今日本宫去找陛下问问。」
她的目光却是不经意间落在了窗外,话语很轻。
此时,春风穿过树梢,落下几片新开的花瓣。
祝为错低着头,也错过了皇后面上的倦怠,她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向祝皇后行了一礼。
见到她终于露出了笑容,祝皇后也笑了笑,「先说好,有没有用可说不准啊。」
祝为错接着与祝皇后聊了些家长里短打发时间,在她打算出宫之时,又被祝皇后叫了下来。
「今晚,陛下设宴为二皇子接风洗尘,你白日便留在宫中,省的晚上再跑过来。」
陛下设宴,她自然也没有躲避不应的道理,只能减少与男女主碰面的可能性了。
临近晌午,祝皇后却把原本想留下蹭饭祝为错给撵走了。
祝为错有些疑惑地往外走,若是平日在宫中,皇后留她吃饭,她想推脱都推脱不掉,今日倒是反常。
待祝为错走后,祝皇后唤了身旁伺候的人。
御书房。
晋明帝手中握着狼毫,在奏摺上批阅着什么,并未抬头看一眼下面说话的人。
太监李怀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皇上,皇后娘娘请您去栖梧宫用膳。」
晋明帝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紧盯着面前的奏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越发深远。
只有手指敲桌的声音在安静的御书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晋明帝心中有了计较,沉声道:「摆驾栖梧宫。」
「是。」
栖梧宫的窗前掠过几只飞鸟,留下几道残影。
「陛下……」
晋明帝知道皇后今日的意图,他未等祝皇后说完便打断她的话,「皇后,圣旨已颁,若是再有变动,朕今后又该如何立威?」
祝皇后敛了眉,随后委婉地劝道:「皇上,为错这孩子有心上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突然......」
晋明帝见她还在劝说,一时有些不耐,甩了甩袖子,哼道:「你也看得出来,二皇子无意于她,何必再让她如此执着。」
随后缓了缓语气,「侯爷常年不在京城,为错自小也是长在你身边,也是朕看着长大的,朕自然也不会害她。」
皇后看着晋明帝紧锁的眉头,还是忍不住再劝劝轻轻,她抚上晋明帝的手。
「可是皇上,为错她......」
「好了,朕意已决,皇后不必再多言。」
晋明帝站起身来,拂开了祝皇后的手,语气坚决,「朕还有事,便先回宫了。」
说完,晋明帝也不再回头,径直离开。
此事已无转圜之地,祝皇后只能起身行礼恭送,「臣妾恭送皇上。」
晋明帝走后,祝皇后才起身走到桌前,她看着一桌丰盛的午膳一口未动嘆了一口气。
不会害她吗......
栖梧宫中四下无人,祝为错站在后院树下,听着宫中两人的言语,手上不断捏着飘来的花瓣。
第3章 造反倒计时
日照西斜,大殿之中人影散乱,灯火通明。
一向喜欢迟迟进场的云泽郡主,今日第一次提前坐在了位置上。
祝为错撑着脑袋目光随着各位大臣、妇人、世家儿女进场而移动,突然她目光凝住。
入座的男子一身绯色官服,显得这张精緻的脸更加惊艷,几只云燕在身前栩栩如生,墨发高高束起藏在官帽里。
淡漠的目光找到自己的位置,便抬步坐了过去。
在她面前掀起了一阵寒凉的风。
祝为错借着殿中的柱遮掩,大胆地打量他。
程绥晏入座整理了衣衫后,总感觉一道目光放肆而大胆,他抬头,便将偷看之人抓了个正着。
两人对视了几秒,祝为错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好像从没看过他。
她无聊地数着碟中糕点花纹,很快,一对璧人一同进殿经过她的面前。
这个身影,纵然是一片衣角,她也知道来人是谁。
她盯着糕点,心里正在数得花纹早已抛向九霄云外,直到两人落座,她的心才像石头般落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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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她。
如今,二皇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毫无存在感的挂名皇子了,今日皇帝亲自设宴替他接风洗尘可见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众人一见二皇子入席,搭话道谢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生怕比旁人慢了一步。
祝为错一眼扫过去,稳坐在位上之人寥寥无几,在慌忙一片之中,一抹绯色衣袍倒是格格不入。
这倒也是,反派怎会和正义主角混在一起。
祝为错嘴角微微牵起,略有些嘲意。
直到上首身着明黄礼袍的晋明帝携着皇后入场之时,这大殿之上才算安静下来。
一些官家场面话,祝为错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皇帝动筷,她这才拿起筷子夹起了那块无数条花纹的糕点,眯着眼睛尝了一口。
宴会近半,晋明帝提前携着皇后离场后,气氛越发热闹活跃起来。
在栖梧宫皇上的态度,祝为错心里也明了这婚事已成定局,一时心下烦闷,便多喝了两杯酒。
树枝摇曳,花瓣飘散,正巧晚风穿过大殿,还算寒冷的风也吹散几分心中的闷热。
御花园中,原本藏在丛中的花朵个个争相绽放,邀人观赏,还剩几个粉嫩的花骨朵慢了众花一步。
祝为错弯着腰凑近花丛,雨露均沾似的每朵花都要摸一摸。
一身藕荷色的衣裙躲在花间,她青丝及腰,一双星光璀璨眼眸微微弯着,仿佛花间精灵般逗着盛开的花朵玩闹。
月下银辉,鹅卵石的路上,程绥晏停了半晌。
祝为错没注意到有熟人,只看见了对面的池塘波光粼粼,其间的亭子倒是亮堂。
从水面上刮来的风,凉爽又湿润,祝为错顺着摸了过去。
没走几步,便撞上了方才驻足之人。
祝为错脚步一顿,心里还记着昨日他不给面子的事,只当是没有看见,径直走了过去。
「......」见此,程绥晏正好也省了虚伪的表面的功夫。
余下,两人皆不言语,月下慢悠悠的人影一前一后。
程绥晏虽是懒得应付,可前面少女的怨气对他隔了那么远仍然笼罩着着御花园。
「郡主对在下有不满。」
祝为错脚步一顿,随即停了下来,扯了扯唇,「没有啊,可能是程大人想多了。」
她就是很不满!
昨日他不给她面子的事她可还没忘呢。
见她否认,程绥晏便没在意,「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祝为错停顿回头。
话音刚落,程绥晏便看见前面的人步伐加快了许多。
虽说她否定了,但是她并没有刻意压着自己的情绪,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在口是心非。
果然,他也没有眼色。
步伐加快,亭子的灯火也越来越近。
不过走近了才发现,已经被人占了去。
亭中女子一身白裙,很是素净,但这并不会掩盖女子本身的绝色,反倒增添了些淡雅。
不是女主苏桐又是谁。
祝为错并不想再与男女主打照面,只是河边的亭子正是吹风的好地方,她犹豫了一瞬,在她打算放弃之时,反倒抬脚走了过去。
身后响起脚步声,苏桐以为是二皇子郑朝生,转身一看见来人,愣愣地收敛起期待的笑容,警惕地看着祝为错。
「云泽郡主。」
祝为错见她如此,弯唇笑了笑,「正巧,苏姑娘也在这。」
苏桐记得二皇子提醒她的话,并不打算与祝为错多做周旋。
惹不起还能躲不起嘛。
苏桐附和笑了两声,随后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道:「父亲派人来寻我了,我便先走了,不能与郡主作陪,还请郡主见谅。」
祝为错骄矜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拦着她,只是往里走了两步,全神欣赏着湖中波光。
苏桐歉意地笑了笑,便要提起裙摆离开。
刚好祝为错身后的程绥晏也路过了亭子,随便地望了一眼,藕荷色衣摆下一只脚悄悄出现在丞相之女面前。
而苏桐着急离开,并未注意脚下。
「郡主。」程绥晏出声。
苏桐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认出程绥晏的身份,停步福了福身。
这两日陛下给云泽郡主和程大人赐婚,整个京城人尽皆知,这在见到程绥晏她也并没有觉得奇怪。
同时这一声「郡主」将祝为错神思扯了回来,目光看向程绥晏有些迷茫,回神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立马收回了脚。
只是动作太快加上有些心慌,没想到自己绊自己,跌下了水。
由于十几年没有游过泳,加上春日湖水寒凉刺骨,小腿突然受到刺激而抽筋,祝为错只剩慌乱,凭着本能在水中乱扑。
程绥晏眉眼一凌,并未理会苏桐的动作,直接越过她跨步上前。
苏桐不明所以,撇了撇嘴。
果然不是一家门不是一家人,都不识礼数。
还未等她吐槽完,身后突然一声重物落水,甚至砸出了些水花溅到她的裙摆上。
她这一回头,便见程绥晏也跳进了水中。
「来人吶。」苏桐一时之间也有些慌乱。
原本安静的路径,因为落水声和唿喊声让在四周巡逻的侍卫迅速围了上来。
「苏姑娘,发生何事了?」
由于亭子明亮,导致四周更加黑暗,原本明朗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浮云遮了起来,变得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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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为错在浮沉之间看见了跳下来的人,只是她控制不住乱扑,反倒离亭子越来越远。
刚想唿喊,就呛了一口水。
湖中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程绥晏只能凭着声音来确定祝为错的位置,一点一点地朝她游过去。
终于在祝为错快要窒息下沉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
她松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
程绥晏?
他这时侯怎么这么有眼色,于是她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是?」
「......」
作者有话要说:
记性不太好程大人:这熟悉的问题......
第4章 造反倒计时
程绥晏看怀中人眼睛眨都不眨,眼睫之处还带着水滴,似乎真的在疑惑,他轻瞥了一眼,但没有回应她。
祝为错看他这不理人的样子,已经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
临近窒息死亡的感受过于可怕,她此时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在生气,直直抓住这颗救命稻草的胳膊,握紧不放。
「……程绥晏。」程绥晏见她抓得太紧,不方便借力,缓了缓声音开口应她。
话刚落,他面上就被对方拍了一脸初春的冷水
不仅如此,他甚至感觉周身都被抱住了。
程绥晏一愣,从未有人如此贴近他,一时之间很是不习惯。
但当前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无奈,他只得出声道:「别抓那么紧,不然我们就都会沉下去。」
「你会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湖里?」
「……不会。」程绥晏见她仍没有安全感,继续道:「莫怕,我揽着你,不会让你掉下去。」
身上仍然时不时打上几滴冷水,见安抚无用,也不再多费口舌,他敛目直接伸出胳膊按住了她的动作,让她动弹不得。
祝为错动不了了,被迫安静下来,紧贴着对方,没一会的功夫,程绥晏带着祝为错上了岸。
侍卫的动作也快,亭子四处都点了火把,祝皇后此时也闻声赶来。
祝皇后见到湖中的两人,连命人唤了太医前来。
等在一旁的苏桐见到皇后来了,正打算悄悄离场却被祝皇后叫住。
平日里帝后偏袒云泽郡主,而今云泽郡主失误跌落水中,她却整整齐齐地站在这,况且她们两人的关系也是众所周知,如此很难不被人怀疑。
若是云泽郡主再胡说,必然少不了一番麻烦事。
祝皇后在这见到苏桐心中已有些明了,无非就是云泽又与苏姑娘争上了。
她嘆了一口气,整理了下表情向苏桐问了事情的详细后,见她衣裙也被湖水打湿,便命人将她带去换衣服。
祝为错和程绥晏上岸后两个人浑身都湿漉漉的,发尾和衣角还在不断地滴水,地上已经遗留了一摊水渍。
祝皇后看见,立马从身旁的宫女手中拿来厚实的披风盖了上去。
祝为错哆哆嗦嗦地缩在程绥晏的怀中,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裳。
祝皇后见此,周围除了这些侍卫就是宫女,在场的人中也就只有程绥晏是最适合的人。
「不知可否麻烦程大人将云泽郡主送至栖梧宫。」
身后的声音穿过来,祝为错从慌乱之中回神,回头便见着祝皇后面色急切地看着她。
不仅有祝皇后,甚至还围了一群侍卫宫女。
她抬头看了看程绥晏,随即立刻挣扎着要下来。
「姑母,我没事,我自己可以走......」
这狼狈的模样,丢人丢大了。
程绥晏闻言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拦着她,默声将她放了下来。
由于小腿抽筋,等祝为错站直的时候控制不住地腿软,多亏程绥晏没有彻底松开她,才没让她跌下去。
「自己可以走?」
祝为错一时之间无地之容,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程绥晏胸口之间。
「呜……好丢人……」
程绥晏见她这个模样,原本紧绷的唇放松,从胸腔中溢出一声笑意。
而祝为错却将这个笑声听得清清楚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程绥晏偏头,正了脸色,仿佛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在她的目光下,他抿唇,出声安慰,「无碍,不丢人。」
祝为错:「丢人。」
程绥晏:「不丢……」
祝为错:「丢人!」
程绥晏妥协,「……行,丢人。」
祝为错:「……」
她挣开程绥晏的手,转过头投入了祝皇后的怀中。
祝皇后欣慰于两人之间的互动,或许程绥晏对于云泽来说……是个良人。
此事并未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祝皇后也松了一口气,见祝为错要强,没有再强求。
「你现在可以哪里难受或不舒服?」祝皇后拍了拍祝为错的后背,关心问道。
祝为错摇了摇头,除了小腿有些酸疼之外就是冷。
虽然她这样说,但祝皇后仍然不放心,见太医背着包疾步匆匆地往这边赶过来,唤让他来给祝为错把脉。
太医气喘吁吁地停下,见人都好好地站着,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他刚在太医院刚休息一会,便被皇后身边的人急匆匆拽了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劳郡主伸出手让微臣把脉。」
祝为错心虚地抿了抿唇,将手背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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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郡主无碍,不过程大人今日救了我,我心怀感激,不妨太医先帮程大人瞧瞧,免得日后落了风寒,且程大人是朝中重臣,若是因此误了大事,便是我的罪过了。」
这宫中的太医就是没病也可以说出一堆病症,最后还要喝半个月苦涩的汤药。
她才不干。
太医一时之间也不知作何动作,云泽郡主不配合,他也只能先帮程绥晏把脉。
本是一句关心的话,可程绥晏并未从祝为错的话语中感受出好意。
他有些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最后在亭子边缘坐下,朝着太医缓缓伸出手。
祝为错将太医煳弄走后,朝着程绥晏回了感谢且天真的笑容,随后哆哆嗦嗦地朝着祝皇后说:「姑母,我冷......」
祝皇后皱眉白了她一眼,向程绥晏道了谢后带着她回了栖梧宫。
亭中少了些人,也安静了不少。
「大人只是一时受了凉,并无大碍,微臣随后开些药方,大人按时服药多休息几日便好可。」
程绥晏本来平和的脸色在听闻要喝药之时变得不善,同时也懂了她为何会有此「善意」的举动。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出声道:「既然无碍,就不劳烦太医了,我回去换一身衣裳便可。」
太医皱眉苦口婆心地劝道:「大人切不可讳疾忌医,云泽郡主说得不无道理,若是大人日后落下病根,不好治啊......」
话还未说完,太医一抬头亭中早已没了程绥晏的身影。
「......」
现在的年轻人当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以后有他们后悔的。
太医费力地直起腰,嘀咕着往回走。
*
程绥晏接过浮生送来的衣物,利落地换上,本打算就此离宫,却被晋明帝的御前太监在宫门前拦住。
李怀走近乐呵呵地拦下人,「程大人留步,皇上有请。」
距离出宫只剩下几步。
程绥晏抬眸有些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宫门,他转身扯了扯唇,「麻烦李公公带路。」
御书房晋明帝听到外面的动静,放下了一直拿在手中的奏摺,「进来罢。」
他抬头望向来人,入眼便是对方湿透的头髮,「爱卿这是......」
程绥晏:「云泽郡主失足跌入了水中,微臣当时正在附近便也下了水。」
晋明帝点了点头,提到祝为错,他也随后问了一句,「不知爱卿对这婚事可有异议?」
程绥晏敛眉,「并无。」
一句敷衍的话罢了。
「没有便好。」
「......」程绥晏知趣地换了个话题,「不知陛下找微臣何事?」
提起这个晋明帝紧皱起眉头,「如今山陕大旱一事引得朝堂不稳,不知爱卿怎么看?」
「微臣认为今日二皇子在朝堂上的提议有可取之处。」
「哦?不如爱卿详细说说。」
程绥晏看了一眼窗外,早已漆黑一片,由于树枝遮挡,连颗星星都看不见。
看来短时间内出不了宫了。
栖梧宫。
祝为错望着手中端的姜汤,微微冒着热气,一股辛辣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一脸抗拒远离了姜汤。
「快喝完。」祝皇后皱眉催促着,「不想喝药就喝姜汤。」
在祝皇后的监督之下,祝为错满脸痛苦地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先好好在宫里睡一觉,明早再回府。」
祝皇后带人走后,房间重归安静,祝为错反倒睡不着了。
她翻来覆去,脑中全是今晚那种不受控制的场景,和以前那种被剧情人设的拉扯感一模一样,只是程绥晏一句话就能让她摆脱剧情的拉扯感,看来她恢復了记忆后,剧情人设的引导感相比以前弱了很多。
纵然如此,这在日后也会是一个变量。
想得越来越多,思绪也越来越杂乱,像一股绳子将自己绕在里面,找不到出口。
她嘆了一口气,用被子将脑袋蒙了起来。
别管了,诛三族就让他诛吧。
不知在被子蒙了多久,祝为错也一直没睡着,终究还是不能彻底摆烂,她干脆掀了被子睁眼到天亮。
一夜寒凉。
第二日一早祝为错便出了宫,在宫门正好碰上了下朝回府的程绥晏。
两人皆是一脸疲惫的模样。
祝为错有些疑惑,她疲惫是因为一晚睡不着,而程绥晏不知为何也是一脸倦意。
她未将困惑问出口,而是熟练地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
这么来算的话,程绥晏这是救了她第二次,毕竟是救命之恩,况且她昨晚临走前还带着「善意」不厚道地关心了他一下,此时还是有些心虚的。
「昨日之事,多谢程大人出手相救,程大人真是我见过最心善的人。」
「是么,那郡主感谢的方式真是别致。」
祝为错讪讪,为了表达诚意又加道:「......听说客满楼出了些新式吃食,不知程大人可有时间?」
程绥晏疏离地笑了笑,「多谢郡主好意,只是在下今日还有其他要事在身,怕是难以应约。」
「倒是可惜了,若是程大人哪日得空,定要与我说。」
「嗯。」
两人客套一番后进了各自马车,扬长而去。
祝为错心里想着事,并没有多做邀请,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又被他拒绝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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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看着天边朝霞,透过云层照在人迹寥寥的街道,直到光亮有了温度,街边才响起喧闹的叫卖声。
「小姐,这是您平日里最爱的糖人,您要不要买一个。」
祝为错走向那个糖人铺子,突然被旁边书语拽了一下,「小姐,你快看,二皇子。」
祝为错手里拿着糖人顺着书语指的方向看过去,苏桐欢喜地拿着一只素白的荷包,一身白衣的公子眉眼含笑地看向身旁的女孩,伸手帮女孩付钱。
两人皆是一袭白衣,看起来甚是般配。
祝为错瞬间感觉手里的糖人不香了,她默默转回了头当作没看见。
刚抬起一只脚,不自觉地朝着对面两人走去。
最终,她还是抢过了苏桐的荷包,「满载」而归。
作者有话要说:
程大人:......回京第一天,加班。
第5章 造反倒计时
荷包白底银丝,中间绣满了祥云纹饰简单而不失精緻,有点像是......男子佩戴的荷包。
祝为错瞧着手中抢过来的荷包,欲哭无泪。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有些苦恼,她长大那么大,还从来没有在苏桐面前低过头。
方才,她原本要离开的步伐被迫改变,正在苏桐欢笑之时抢走了她手中的荷包。
荷包刚到手了还没捂热就被人抢走,苏桐转头睁大了眼睛,圆熘熘的眼中充满了怒气。
或许是多年的淑女的教养才没让苏桐现场发起脾气,但是语气也不怎么好。
「云泽郡主怎会在此?」苏桐望向她手中的荷包,「而且,郡主,你手中的荷包是我的。」
她闻言也很不高兴,揉捏着手里的荷包,不满反问:「怎么,这长兴街本郡主不能来?」
一旁的郑朝生看着她手里荷包,紧皱着眉头,「云泽,你若是想要荷包老闆这还有许多。」
这句话不就是在维护苏桐,她更是生气,偏偏欠揍地笑道:「可我就喜欢这个,那不如苏小姐送我吧。」
多亏书语看不下去她故意挑事的行为,拽了拽她的衣服,小声地提醒她。
她感觉到身后拉扯的力量,一瞬间回神。
「云泽,你怎会如此不知礼数。」那边的二皇子还在继续说。
她反应过来后一时间有些迷茫,瞥了一眼正在说教的二皇子没理他,只想逃离现场。
她抿了抿僵硬的唇朝着苏桐「友好」地笑了笑,把自己手中的糖人塞到了苏桐手里,随后又在铺子选了一个淡红色的荷包,几朵花瓣在其间掉落。
她将这个荷包放在苏桐的身前比了比,一袭白衣中添了一抹红,倒像是雪地里开放的一朵红梅,傲雪凌霜。
「这个比这个白色的好看。」祝为错付了钱,将荷包也塞到了苏桐手里,一副别别扭扭又难以为情的样子,「看你也捨不得,吶,这是本郡主最喜欢的糖人,本郡主拿这些与你换如何?」
「啊?哦,哦好。」苏桐愣愣地看着对方和善的笑容愣了愣,随后低头望着手中的糖人。
郑朝生教育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噎在了嗓子里。
云泽这是在抢他的荷包?
郑朝生见祝为错走后有些委屈地望着苏桐,「荷包给了她,我怎么办?」
「不然......我给你亲手做一个?」苏桐无奈道。
没想到云泽这样一闹,居然会得到如此好处,郑朝生满意地应道:「好。」
苏桐疑惑地望着祝为错离开的背影,不由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糖人。
「今日云泽郡主怎么了?」
每当苏桐不解思考问题的时候就喜欢咬东西,郑朝生连忙挡住苏桐咬下的第二口,「别吃了,把它扔了。」
苏桐回过神,嘴里的甜味泛滥,「可我已经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诶。」
她心里还是感觉今日的云泽郡主怪怪的,继续道:「好啦,先别管这个糖人,郡主今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或许她也要买荷包送人吧。」
「送谁啊?」苏桐睁大了眼睛,又咬了一口糖人,语气中含着惊喜,「莫不是要送给程大人?」
既然如此,日后云泽郡主成了婚,也就不会没事来给他们找麻烦了。
「应该是,不过过两日我离京你一人留在京城也要小心提防着,切不可对云泽放下戒心。」
两人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还未走远的祝为错嘴角抽了抽。
说人坏话等人没影了再说也不迟。
通过这两次意外她发现了,只要一与苏桐碰上,就会让剧情与她再次产生联繫。
回府后,祝为错便将这荷包随手扔在了梳妆檯上,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再次发生,她在府中闷上了几日。
她本就烦闷,这几日不出门怨气积累地更甚。
终于这不安分的性子闷不住了,下午将自己美美地收拾了一番带着书语出了门。
天边的浮云缓缓移动路过斜阳,街边人影散落,祝为错眯着眼睛口中鼓鼓囊囊地嚼着一颗山楂。
果然吃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
正想着突然身体被人撞了一下,她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朝着一旁退了几步才站稳。
她恼怒地转头正要开口训斥对方,就看见对方身着灰色破旧的布衣男子手中拿着几个馒头头也不回地拼命往前跑,好像有什么在追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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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奇地回头一看发现还真的有人追着他,身后肥胖的男人手里拿着擀面杖气喘吁吁地弯着腰,看样子是跑不动了。
男人看偷东西的小贼不见了踪影,只能骂骂咧咧地转身回去看铺子。
刚刚一直在想事情的祝为错没注意看,这才发现这条街越走越凉,连正常的行人都没有多少。
便停住脚步问着身旁的书语。
书语皱着眉回想道:「这几日京城来了许多流民,听说是秦晋之地大旱,寸草不生,草木皆尽。南城被划为收留难民之地了,所以一般人不到这里来。」
「而且,这几日苏姑娘和其他世家的小姐倒是经常在这片施粥。」
「旱灾?」祝为错脑海里闪过什么,立马拽着书语回了府。
过了太多年了,她对剧情也只隐隐约约记得一点,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旱灾正是程绥晏与郑朝生对立的开始。
旱灾刚开始之时,地方官府延误上报,直到流民进京这件事旱灾这件事才被晋明帝所知,皇帝大怒,立刻下令户部拨款赈灾,同时派了程绥晏作为钦差大臣,二皇子随同歷练前往灾区坐镇。
书中未详细描写两人赈灾时的场景,但是这次赈灾也是两人态度的转折,回京后两人也算是彻底撕掉了面具。
不知道她想到什么,突然之间眼睛一亮,她应该能在这关键的情节点做些小动作改变的结局。
翌日。
祝为错昨日打定主意这次赈灾她要跟着去,但若想不声不响地跟着还得找人掩护,于是她就将注意打到了程绥晏的头上。
今日先去程府拜访一番打探清楚程绥晏的态度。
书语看着自家小姐双手空空出来房门,提醒道:「小姐,空手上门不合礼数。」
本来已经跨出了门,祝为错还未落下的脚顿了顿,想想也是。
她回过头瞥到了昨日从苏桐手里换过来的荷包被随意地丢在了梳妆檯,素净的荷包明显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祝为错灵机一动,顺手拿着就走。
今日祝为错登门倒是没被浮生拦在门外。
浮生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姑娘,喜滋滋地将未来的夫人带到了自家公子面前,悄悄地在一旁待着。
一道故意捉弄的身影遮住了眼前人的光线。
他刚回京没几天,自然不会有其他人人不请自来,不用猜,程绥晏也知道眼前人是谁。
「不知郡主今日来找程某所为何事?」
对方波澜不惊的样子让祝为错感觉很没有意思,耸了耸肩。
她自顾自地走在一旁坐下,端着姿态道:「本郡主听闻陛下派程大人出京,可是去赈灾?」
程绥晏难得认真地看了她一眼,「郡主是如何得知此事?」
「......前几日本郡主在街上遇到二皇子便聊及此事,听闻程大人也会一同出京,本郡主自然也是放心不下。」
云泽郡主扯谎向来脸不红心不跳,端着姿态极为认真。
程绥晏闻言抬眸便看到她拿出那素净的荷包递到他面前,「本郡主听闻这荷包开过光,能够保平安,我可是特意买来送你。」
「......开过光的荷包?」
书语在一旁不忍直视,随后将头熟练地低下,当作没看见。
素白的荷包吊穗散散地落在女孩的手心递到他眼前。
程绥晏的目光在开过光的荷包上停顿,他默默的移开了,并未察觉出她有什么目的。
「郡主不必如此,若是郡主想做什么尽管说便是。」
祝为错就等着这句话,她笑眯眯地将荷包递给了他身旁的小厮。
自家公子没出声,浮生大着胆子伸手接下郡主的荷包,荷包到了手心也没见公子出声拒绝,浮生咧着嘴角替自家公子收下了荷包。
程绥晏话都说出口了,祝为错也不再绕圈子,「不知程大人何时启程?」
这本就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事情,程绥晏沉默片刻,回道:「三日后。」
祝为错:「那程大人可否带本郡主一块?」
程绥晏端茶的指节一顿,下意识地去看对方的表情,祝为错眨巴眨巴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只听他缓缓道:「浮生,送客。」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小姐:你媳妇没了(生气)
第6章 造反倒计时
朱红的大门前,春风拂柳,数条柳枝随风荡漾,交错在一起。
门前浮生恭敬地将祝为错送了出来,面上还带着些歉意,她忿忿地踢了几脚面前的小石头。
云泽郡主被人从小宠到大,自然也是第一次被人撵了出来。
祝为错回头看了一眼,努力将心底的小火苗压了下去,心平气和地看向书语笑了笑:「无碍,走吧回府。」
书语咽了下口水,直觉郡主此举不对劲。
她跟在郡主身边那么多年,说一句放肆的话,自家小姐的心眼堪比针眼大小。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自家小姐心眼更小的人。
「小姐,你不生气吗?」
祝为错挑眉:「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本郡主的心胸宽广着呢。」
书语眨巴眨巴眼睛不敢相信。
浮生目送着主僕两人远去才回了屋,感慨道:「方才郡主被公子你赶客瞧着没有动怒,若是其他贵女遭此对待定然会气恼,果然郡主就是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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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绥晏闻言倒是有些意外。
浮生将手中的荷包递给自家公子,认真说道:「听说云泽郡主日日跟在二皇子身后,满心满眼都是二皇子,但今日郡主特意为公子送来荷包,如此看来也不见得,可见传言也不能当真。」
程绥晏手上拨弄着荷包的吊穗,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
浮生恍然,「公子你这三年辞官丁忧近日才回京,自然是不知道这云泽郡主为了追二皇子做过什么事......」
程绥晏沉声道:「我不在京城你自然也不在,你又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浮生话语顿住,随后一脸自豪道:「小人的小道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公子若是想知道,小人一定无话不谈!」
等他说完便看到公子起身离开,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浮生委屈:「......其实我的小道消息还是很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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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想要一同跟着去赈灾被程绥晏拒绝得彻头彻尾,一丝余地都不肯留。
但是云泽郡主想要跟着可不止这一种办法。
祝为错从宫内出来,伸手接过书语递来的帕子随意地擦擦眼泪,随后拿着帕子在手里挥着,冲着书语挑了一下眉头道:「成了!」
「郡主真的要随着程大人一同前往秦晋之地吗?」书语看着郡主乐悠悠的模样不禁担心问道,「况且那个地方流民众多,稍有不慎就会……」
「好了好了,你也别担心,等我回来给你带些好吃的,乖啊。」
祝为错不想听书语的啰嗦,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哄了哄她。
书语自从前一日从大学士府中出来后就知道郡主也想出京,并且还不打算带着她一块,她只得低声应道:「嗯……」
将隔两日,天色灰濛,薄云淡淡。
城外山坡之上,嫩绿的枝芽在树梢绽放。
祝为错纵身骑马早早地就等在城门口。
许久也不见人影,她抬手掩着唇浅浅地打了一个哈欠。
宫门前。
太子郑朝允一身太子常服立于门前专门前来为程绥晏一行人送行。
「程大人今日离京西行,也怪那山陕总督误了时辰,路上流民无数,程大人此行可要谨慎些,切勿因流民作乱耽误了皇命。」
郑朝允半眯他那狭长的眼睛,微微勾起了唇,贴心地提醒道。
程绥晏掀眸,轻牵唇,「太子提醒的是,臣自会注意。」
随即他不欲多谈,退出这片杂乱,留了太子与二皇子两人对峙,安静地看着这兄弟二人之间虚情假意,倒是又讽刺又好笑。
郑朝生骑于马背之上,手中握着马鞭随意地立于一旁。
这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让郑朝允心中生怒,而此时却不是发作的好时机,碍于皇命他只得让道,「皇命急切,那皇弟便不耽误程大人和二哥了。」
郑朝生等这句话等了许久,半点也不想与他继续虚与委蛇,闻言马鞭一甩,离了此地。
郑朝允望着他背影,双手暗中紧握。
这些年他身为太子,却越来越被皇上架空,反观他一个废妃之子,却如此显眼。
当真是让人憎恶。
半晌,他将目光移至程绥晏的背影,嗤笑出声,云泽所嫁之人?
天子近臣,手握大权。
只是不知他能不能守住这份权力了。
直到渐渐地城内响起了马蹄声,地上的小石子乱颤,祝为错擦掉眼角的泪水,果真看到一支长长的队伍穿城而来。
浮生坐在马车外,望向前方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有些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后忙掀开了车帘,「公子公子,你看前面那个女子是不是云泽郡主?」
勐然带来的一阵风掀起了程绥晏手中的书页,风止页落。
程绥晏撇了一眼浮生那一惊一乍的性子,随后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前方少女一身酡颜色衣裳,一头墨发在身后飘扬,深色的臂套锢住手臂,显得干练。
身下是一匹深棕色马匹,马蹄不停地来回走动,她一手牵着缰绳,一手自由垂落在马背上,偶尔侧头望向赈灾的队伍。
这不云泽郡主还能是谁。
浮生笑眯眼睛猜测道:「公子你说会不会是郡主听闻您今日出京特来送您的。」
程绥晏目光微沉,却不发一言。
转眼间赈灾队伍已经到了祝为错跟前,郑朝生也知道她因为放心不下程绥晏而跟着前去。
他经歷过祝为错的纠缠不休,对于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追逐的对象不是他,他不关心她到底是什么目的。
郑朝生沖她笑了笑,示意她程绥晏在马车里。
一整个队伍中那唯一的一顶马车自然是显眼,祝为错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坐在外面的浮生。
她远远朝着郑朝生道了一声谢,生怕被剧情钻了空子。
经过了这一段路,她便不紧不慢地跟在程绥晏马车旁边。
马车里毫无动静,被人强制送客后,祝为错自然拉不下脸主动找程绥晏搭话,米粮运送的速度也不快,她扯着缰绳马蹄慢悠悠地跟着。
程绥晏能沉下心不闻外物,但是浮生可不是一个耐得住的性子。
他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问道:「郡主今日这是?」
祝为错斜了一下脑袋,随后扬了扬缰绳,「看不出来?自然是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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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一愣,心中堆积了众多疑问,但瞧着郡主脸色不似往常,只好陪着笑道:「是小人蠢笨。」
祝为错扭过了头,傲娇的应了一声,「嗯。」
她的声音不小,马车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祝为错一眼望过去,这一路上护卫要么在骑马要么在步行,就连郑朝生也是骑着马领在前方,也就只有她身边这一辆马车。
她又自己想起被人撵出来了门,还没找机会刺回去,今日这个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轻瞥一眼这显眼的马车,语气欠欠,「这一路上也就你家主子骑不得马?」
牵扯到自家公子的事,浮生自然得好好解释维护公子的名声,但这未来夫人的语气好像不怎么好。
「原本公子也是打算骑马的,但二皇子已经安排了一马车,反正不坐白不坐,公子也没再推脱便上了马车。」
浮生自觉得自己答的不错,还不忘悄悄掀开车帘的一角,望了一眼程绥晏的脸色。
程绥晏眼眸一低,便见到一对偷偷摸摸的眼睛,眼中还暗含着期待的夸奖。
他朝着浮生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却将手中的书扔了过去,正巧砸中了浮生的脑袋
「我何时说过此话?」程绥晏说着又拿出一本书出来。
浮生眼见连忙咧着嘴揉着脑袋坐直的身体。
身旁的动静不小,祝为错撇撇嘴挺着胸脯道:「哼,娇气!」
话落,浮生身后再次勐然袭来一阵风,旋即后脑勺一疼,他只得腾出手来揉揉后脑勺。
在浮生委屈的目光下,祝为错纵身骑马到了前方。
薄云散去,日照倾斜,临近天边。
抬头望了一下,红日降落,祝为错眯了眯眼睛,她这才走了不过一日,便觉得大腿磨得有些疼。
她咬了咬牙,拿起水囊灌了一口水。
「驿站快到了吧。」
「快了,再走个把时辰就到了。」
祝为错分心听着身旁几个守卫的交谈,松了一口气,她差点以为今晚连夜赶路。
终于赶在光亮被彻底吞噬之前见到了驿站的旗帜,一张红黄相间的旗帜稳稳地挂在木桿之上。
看着身后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进了驿站,祝为错环顾四周确定了周围没人才慢吞吞地翻身下马,骑了一天的马,她真不一定能站稳。
从马上摔下来被人看到多丢面啊。
果不其然,一只脚刚落地就膝盖忍不住要往下弯。
周围的人进了驿站,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这时候的狼狈,初春的晚风带着冷气,她紧皱着小脸接受疼痛的来临。
「诶?」
膝盖没有传来疼痛,后背的领子被一股力气攥住。
祝为错迷茫地回头望了一眼,「程......绥晏?」
她明明记得她亲眼看见他进去了。
驿站门前的灯火将他的影子笼罩在她身后,在温和灯火下,他那线条分明的轮廓也变得柔和起来,「起来吧,别给马跪着了。」
「没有!」
祝为错一边反驳着,一边顺手抓着程绥晏的胳膊借力站了起来,话语间的气势全无。
她紧抓着他的手臂,程绥晏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她手中的寒意。
祝为错疑惑:「你刚刚不是进去了?」
「是么?」程绥晏手指用力免得他又摔下去,「我又出来了。」
发觉他并不打算好好回答她的问题,祝为错也识趣儿地闭上了嘴,程绥晏看着前面那一瘸一拐的身影,上前干了几步,走在她身旁。
走廊中暖黄的烛火在头顶跳动,两人的影子也活泼地窜跃。
「今日休息一晚......」
宁静的夜晚,微微晚风,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等他的话说完,祝为错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她停住脚步,伸出手挡在他面前,「我才不会回去。」
他要说的无非就是些让她回去的话。
程绥晏皱眉,「为何?」
祝为错扬眉笑了笑,单纯又充满了心机,她的眸光在程绥晏身上转了几圈。
程绥晏直觉她的表情不对劲,下一瞬女孩果然弯唇缓缓道:「自然是因为担心你啊。」
原本严肃的面庞也不知该作何表情,程绥晏手指动了动,站在原地。
祝为错裙摆画圈,往前挪了几步,见着青年仍然站在原地,好笑地出声道:「怎得不动了?」
「你今夜好好休息。」
她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出声喊住他。
「诶,你等下。」
程绥晏脚步顿住。
越是如此,祝为错越是生出许多坏心思,「方才多谢程大人相助,大学士真是我见过最心善的人......」
程绥晏不欲再听下去,轻抿了抿唇不说一句话,衣摆一晃,人影消失。
他就多余停留听她说话。
祝为错坐在房间里,轻轻揉着大腿,暗嘆一口气。
这事是她自己要来,半路坚持不住便要回了京城,那她多没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小姐:丢什么都不能丢面儿
第7章 造反倒计时
驿站前的旗帜飘动,时不时地围着木桿缠绕一圈,直到风停它也垂落下来。
天边透着些光亮,橙红色的朝霞挂于天际,纵然天还未亮,门前早已聚集了众多人马,祝为错倚在木桿上,看着众人整理银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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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内可还有多余的马匹?」
「有是有,但只剩昨日换下来的马都已疲惫不堪。」
程绥晏微微蹙了蹙好看的眉。
浮生还在一旁说着,「昨日郡主的话公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坐马车便是。」
身后的交谈声并不小,祝为错自然也是听见了,她懒懒地转过身子望着朝这边来的两人。
今日的程绥晏也一身劲装,深色的腰封显色其腰腹清瘦有力,只手置于身后,低眉紧蹙,与平日相比少了些书卷气,周身多了些凌厉之感。
她站得地方显眼,两人跨过门槛便看到倚着木桿的女孩,浮生老实地闭上了嘴。
祝为错眉眼轻轻一转,开始打起了程绥晏那马车的主意。
「刚刚听闻程大人想骑马。」
程绥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并无多余神色,默声等她说完。
「都说君子有成人之美,本郡主今日不妨就做这君子,程大人你觉得如何?」
程绥晏面上划过一丝瞭然,他学着她昨日的话语,「郡主骑不得马?」
浮生退后两步藏在程绥晏身后,仗着祝为错看不见,贊同地点了点头。
祝为错侧了侧身子眯着眼睛望了浮生两眼,丝毫没有被打脸的不好意思,弯了弯眉眼。
「娇气,我承认啊。」
「......」程绥晏看她站得挺稳当,便问道:「郡主腿脚无碍了?」
祝为错抬起下巴,浑然不在意,「好着呢!」
程绥晏点了点头,说着朝马车那边走去,「既然无碍,郡主便骑马吧!」
祝为错「诶」了一声,腿脚不便利地追了上去,先于程绥晏跳上马车,坐稳之后还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客气地问道:「大学士不介意与我一同坐马车吧?」
程绥晏:「介意。」
祝为错厚着脸皮耍赖,「......没关系,那就烦请大学士去骑马啦。」
程绥晏眸中的寒意似被微风吹散,而嘴上却暗声道:「也不知到底是谁娇气。」
云泽郡主自然也是听到这句话,祝为错掀开车帘却发现对方只剩抬脚离开的背影。
琥珀色的眸子一转,嘴角弯了弯。
「多谢大学士将马车相让与我,大学士真是我见过最心善的人。」
响亮清晰的声音携带着春风传来,周边的守卫不约而同地顺着声音好奇看过去。
被身后数人恍若灯光一般的目光盯着的程绥晏脚步一顿,随即紧抿着薄唇加快步伐,翻身上马后将众人视线遮于身后。
马车内不算精緻,内饰简单,祝为错环视一圈,在车厢的角落发现了不少书籍,她低眸扫了一眼,大都是些秦晋一带的游记与地志。
还没得到程绥晏的首肯,她还是不要动得好。
道路两旁树丛稀疏,清晨的青草经过露水的清洗,更是青嫩。
今日的行车速度要比昨日快了许多,前方的连绵的路一眼望不到头,就连两侧叠峦的山脉也被晨雾遮得迷离。
本来天未亮就要赶路,马车内摇摇晃晃祝为错掩唇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了双眼,脑袋不自觉往一边倾斜,最终落在车壁上。
道路两旁的树丛越来越稠密,将其隐埋的人影全身遮住。
「大哥,那可是救命的公粮,官家的粮食咱们真的能抢吗?」
「不抢,你打算让寨子里的兄弟都跟你喝西北风!」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骤停,一阵喧闹声吵醒了祝为错。
她不明所以的掀开车帘,守卫都被一群蒙面人包围,刀光剑影,鲜血飞溅,一片混乱。
刀剑反射着光亮刺激祝为错的眼睛,她怔住,随后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迅速放下的车帘,拔下固定头髮的金簪。
由于赶路,她只简简单单用一个金簪固定头髮,这一下拔出来,不少髮丝散乱在肩头。
散发碍事,祝为错迅速扯下衣袍的一角,用布料随意地将头髮帮起来。
她握紧了手中的金簪,再次掀开车帘关注着外面情况。
郑朝生和程绥晏分别在东西两侧也被蒙面人团团围住,根本抽不出来身。
守卫身着皮甲,一步步与蒙面人斡旋,却寸步不离那些银粮,看来蒙面人是冲着银粮而来。
而朝廷的守卫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在这样下去怕只是要全军覆没了。
于此同时一个身着灰色布衣,面露兇相的男人撞到了马车背部,男人不得痛苦哀嚎。
马车也被大汉撞得摇晃,祝为错也控制不住一个趔趄。
混战中的众多蒙面人听见这声哀嚎立马分心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祝为错注意到这个声音,心中有了主意,她咽了咽喉咙,努力压下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她弯身从马车里出来,马车的左侧面是河流,无人在这边混战,祝为错借着此处绕道马车车尾处,悄悄伸出脑袋。
发现灰衣男人腹部染了大片血色,就连灰衣也挡不住,他粗喘着气,胳膊受伤,大刀无力掉落。
祝为错闭了闭眼睛,咬牙沖了过去。
「郡主,进去!」程绥晏余光正巧看到了她沖了出来,怒喝道,踹了一脚对方,抽身提剑赶了过去。
走到半路,他又被蒙面人拦住,一群人纠缠不清。
祝为错不理会程绥晏的怒吼,灰衣男人正要回头之时腰腹却被抵上了一个尖锐冰凉的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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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男人身形高大,祝为错够不着男人的脖子,只好将金簪抵在他受伤的腹部。
腹部本就有一个血窟窿,若是金簪再刺穿进去,男人不死也算是废了。
程绥晏的那一声怒喝让不少蒙面人注意到祝为错的动作。
「臭娘们,放了我大哥!」蒙面人面露紧张,一边与守卫对付一边骂着祝为错。
祝为错握紧了手中的金簪,用力压住手抖冲动,沉声吼道:「想让我放了你们大哥,你们最好先滚回去!」
灰衣男人右胳膊无力动作,只得被他挟持着。
「让你的人走,我就放了你。」
「哼,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可能让他们走。」男人咬着牙,不配合道。
祝为错狠了狠心,将金簪深入伤口,男人面色痛苦闷哼。
蒙面人时刻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到大哥痛苦不堪,纷纷慢下了动作不敢再动手,骂言也一声比一声难听。
见到此景,祝为错暗自松了一口气,算是赌对了。
她咬牙冷声威胁,「都走,等你们走远了我就把他放了。」
蒙面人犹犹豫豫终于算是退后了两步,祝为错趁机出声:「一个个都属乌龟的啊,退远点,快点!」
男人不屑笑道:「怎么你就不怕我们再回来?」
「呵,怎么?你当朝廷的兵都是死的吗!」祝为错回道。
男人不能确定她话中真假,也不能确定期间是否有人传递信号,也不再阻拦蒙面人后退。
蒙面人停了手,程绥晏也彻底抽身,慢慢接近祝为错,眸中情绪越来越复杂。
祝为错直到蒙面人都退出了视线之外,这才朝程绥晏投去求救的目光。
灰衣男人感觉到身后的握紧金簪的手略微松动,趁机翻身伸出左掌打算将祝为错一併带走。
此时程绥晏深灰的眸子一凌,指尖一动,一颗石子瞬间穿透了男人的肩膀,男人一脸痛苦地收了手。
周围守卫不少,他咬牙捂着伤口,转眼间窜入草丛。
待蒙面人走后,众人开始收拾着破败的场面,祝为错松了口气没忍住跌倒在地。
程绥晏提剑扶起跌倒在地的祝为错,见她满身血色,沉声问道:「可有受伤?」
见着蒙面人都走光了,祝为错这才敢吞了吞喉咙,胸腔里的心脏疯狂乱跳。
她问声摇了摇头,话语间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些都是那个人的血。」
程绥晏将祝为错全身上下环视了一遍,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松开手,他准备换手拿剑,而手却被女孩紧紧拽住。
女孩的指尖泛白,还带着冰凉的触感。
「你等会,让我歇会儿。」
祝为错揉了揉腿,原本只是腿软,现在好像被刚刚那人一推给推瘸了。
程绥晏一眼就看出来她不对劲,蹲下身子查看她的腿,言语中带着关心,「你腿伤着了?」
青色的衣摆散落在地,缓缓吸收地上鲜红的血液,恍如绽放的梅花。
「咳咳,小问题。」祝为错艰难地挪脚后退一步。
一听这话,程绥晏拽住她,免得她后退,一只手隔着衣衫覆上女孩的小腿,暗中用了些力气。
祝为错疼着倒吸一口气,「嘶,疼!」手脚并用胡乱踢着他。
「小问题?」程绥晏撇了她一眼,不轻不重道。
随即也不等她回答,便拦腰抱起祝为错,将女孩送入马车内。
两人坐在一边,程绥晏托起祝为错的腿,手指在触碰脚尖衣摆的那一刻停顿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触碰脚踝,指尖轻柔,缓声问道:「哪里疼?」
好像是第一次听这位程大学士如此温柔的语气,倒是也不着急自己的腿,却热衷于其他的事,「你这是在关心本郡主吗?」
「只是怕陛下降罪罢了。」程绥晏低眸,一心寻找着她受伤的地方,嘴上反驳她的问题。
祝为错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撇了撇嘴,还是实话实说,「脚踝疼。」
继而一道温热的手指轻柔着脚踝,疼痛减少了几分,祝为错也低头看着程绥晏的动作,又抬头望望她认真的脸庞。
眼睫轻轻扇动,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在放在混乱之中,用于绑头髮的布条不知落在何处,女孩低头之时及腰的长髮扫在大学士的手背之上,泛起阵阵痒意。
指尖不自觉加重些力道。
祝为错痛哼一声,踢掉了对方的手。
大学士自知不小心弄疼了她,仍然面不改色地抓住乱蹬的腿。
「别动。」
第8章 造反倒计时
马车内陷入了沉默。
云泽郡主就算是受伤了也不老实,眼神在车厢四处乱晃,最后还是落在了程绥晏的指尖之上。
如玉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略略有些泛白。
青年微凉的手掌按压在她发烫的脚踝之时,一阵痒意。
云泽郡主此时思绪乱飞,没忍住将脑袋再次缓缓凑过去。
这次程大人有了经验,还未等祝为错的头髮再次掉落,程大人便伸出另一只手按住了女孩的脑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祝为错震惊回神,「你干嘛?」
程绥晏专心手上的动作,只稳稳将祝为错的脑袋推了回去。
「别乱动。」
说完,他转而拿手覆盖住了她那琥珀色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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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别乱看。」
她的眼神过于强烈,也容易干扰他,让他分心又会弄疼她。
此时,马车外却被人敲响。
站在冷风中等了半晌的侍卫也没敢打扰车内两人的兴致,最终实在是时间急迫,侍卫心一狠眼一闭这才敲响了马车。
「郡主,二殿下派属下来问郡主可有受伤?」
「无碍,都是小事儿。」祝为错潇洒地摆了摆手。
「若是无碍,二殿下考虑路途盗匪,当下可否能启程?」侍卫问道。
「启程吧。」
脚踝处的红肿消了不少,望着恢她復活力的脸庞,眸中灵光闪烁,程绥晏松开了手。
发觉她真的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感到些不快,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在队伍启程之际,程绥晏从马车出来,却冷着一张臭脸。
浮生见此情景,原本朝着他急切关心的脚步停住,看了两眼康健的公子默默转身,这种时候他还是去帮守卫搬银粮吧。
青色衣衫的血迹已经干涸,青年手中提着一把带血的剑,更如煞神般,自是没人敢挡他的路。
程绥晏骑于骏马之上,郑朝生倒是有些惊讶,牵起缰绳走到他身边问道:「你为何不继续待在马车里?」
刀剑进鞘,程绥晏不解郑朝生这话什么意思,出于礼法还是答道:「在下未受伤,不必坐马车。」
听闻这话,郑朝生朗声笑了起来,「程大人误会了。」
「虽然云泽胆子向来大,但毕竟也是个姑娘家,经此一事,纵然嘴上不说,但心中必然是害怕的,这一行人中没有比你再合适的人了,你还是去陪陪她的好。」
二皇子认真地将哄女孩的宝贝经验传给他。
郑朝生在京城常与苏桐一起,姑娘家的心思可了解不少。
程绥晏扯了扯缰绳,心中念着二皇子的话语,不住沉思。
她害怕?
但她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真没看出来。
况且,她害怕,与他何干。
片刻后,程绥晏出现在了马车外。
掀开车帘的那一刻便见到女孩双眉紧皱,口中正苦恼地咬着布条,双手在发间穿梭正打算将散落的髮丝绑起来。
可是那布条却偏偏不听使唤,多次从发间掉落。
程绥晏弯身走到她身旁,手掌在她面前摊开,一只清亮的玉簪和白色髮带出现在他手心。
祝为错眨巴眨巴眼睛,口中衔着布条没法说话,用眼神表示疑惑。
「用玉簪吧。」程绥晏伸出另一只手扯掉女孩口中的布条。
在女孩怔愣的眼神中继续补充道:「新的,从未用过。」
正好烦躁绑不住头髮,祝为错将两手中的头髮合在一起,腾出一只手接过玉簪和髮带,不出片刻便扎成了一个简单的马尾。
「你去赈灾为何还要带着玉簪和髮带?」
「......你去问浮生。」
扎成头髮的祝为错心情美好,顺口出声感谢道:「今日......」
「不必再谢。」
面前的大学士似乎非常不想再听到这句话,忙出声遏制了她的「真诚」的感谢行为。
顺口而出的话被打断,祝为错闭上了嘴,看着对方稳稳地坐在了她的旁边,眼中更加迷茫,于是换了一个问题。
「程大人这是?」
「......程某,」程绥晏心不在焉地翻看手中的书,抿了抿唇缓缓吐出几个字,「......娇气。」
祝为错:「......」
两人不在说话,马车再次陷入一片安静之中,祝为错单手撑着脑袋,掀起了窗边的车帘,路边穿过一道道树影。
河面闪着微光,浮沉于其中,马蹄藏于青草之间。
祝为错手指轻轻挑起车帘,阳光透过车窗落于程公子的眼睫之上,散落片片金光。
她转头看过去,一片光亮覆盖于书页之上,程大公子垂眸安静地看着书,指尖轻点文字。
对方的动作保持得动也不动,祝为错再次无聊地将脑袋朝向窗外。
程绥晏注意到身旁女孩乱动,从书中抬起了眸子,发现女孩将额头置于窗外,脑袋压着手臂露出肉嘟嘟的脸颊,无精打采地半眯着眼睛感受阳光的温暖,看着十分可爱乖巧。
他伸出手拦住祝为错伸出去的脑袋,「进来些,不安全。」
祝为错挑眉懒散地看了他两眼,随即将脑袋靠在车壁上,下巴点了点他手中的书问道:「这书有那么好看吗?」
每次碰见他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看书。
「不好看。」祝为错正要问就听他继续说:「不好看也得看下去。」
他对干旱赈灾之事不甚了解,只得多看些书不至于到了秦晋一带不知所措。
祝为错懂了他的意思,顺着夸了一句,「程大人真是好官。」
「好官?」程绥晏不知想到什么,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嗤笑出声。
他......可不是。
过于无聊的路途,祝为错不懂他在笑什么,但也没多想,挑了一本看起来有趣儿些的游记来看。
一时间,路上唯有马蹄踏浅草的声音飘荡,两个低着的头都被覆上碎金。
祝为错本就兴致缺缺,可越看越发现她手中这本游记记录的却是前朝破灭时期之事,她一下就来了兴趣。
她向来喜欢看些歷史类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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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之人本是世家之子,可却身逢乱世,一介文人考取功名却无用武之地,他只好将心中悲愤寄予山水。
走遍万川,兜兜转转还是在叛军攻破皇宫之时回到了京城,前朝皇帝一尺白绫悬于房梁之上,皇太子不知所踪。
他跟随父亲以及众多大臣归顺新朝,而大晋开国皇帝却在短短三年之间,朝堂大清洗,前朝归顺的官员几乎死的死,伤的伤,而记录之人也死于高祖下旨斩杀。
祝为错翻过书籍的最后一页,勐然合上。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她祝家也是前朝归顺新朝的官员,只是她爹和祖父都是武官,而且年年驻守边疆,留下她与姑母在京城当作「人质」才得以留存下来。
想到这,祝为错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她隐隐约约记得原来的小说中,皇后被废,武安侯府在晋明帝驾崩之时被下令抄家。
可是却没提过到底是什么原因,莫非当真是他爹功高盖主,引得皇帝忌惮?
而且......
她突然想起赐婚那天,李怀暗示过程绥晏是在城外救下她的人,可是他又没出城。
晋明帝派人监视她甚至整个武安侯府。
她的反应过于大,程绥晏的注意从书中转移到她身上,「怎么了?」
祝为错心中不安,但不想让人看出来,她冷哼了一声,将书扔了回去,「什么破野史!」
程绥晏顺手接住这本书,随意翻看了两页,好笑道:「你又如何得知它是野史?」
「你看他说前朝皇太子不知所踪,可当时皇太子明明被处以凌迟三千,最后挂于街头示众。」
程绥晏看到前朝官员无一善终,自然也是知道武安侯府也是前朝武官,于是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些温和,「嗯,是野史。」
他对这皇太子的下场虽有些疑惑,但却也没多说什么。
转眼间,日落月出,一地冷霜。
马车缓缓停在了驿站,无论是守卫还是米粮都需要重新整理。
脚踝崴了,祝为错若是直接跳下去,必然会重现昨日的狼狈情景。
程绥晏将马车中的书都整整齐齐地收拾到一旁,看着对面的女孩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
「怎么,外面人还没走完?」
祝为错听见他的调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碍着我的路了!」
程绥晏闻言抬脚便要往外走,祝为错抿了抿唇还是没有将口中的话说出来。
正在走神期间,柔软的腰间突然出现一只有力的手掌,将女孩拦腰抱起,稳稳地走圈在怀中。
祝为错被吓了一跳,忙圈住程绥晏的脖子,两个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女孩的唿吸喷洒在男子的耳边。
祝为错能明显感受到对方身体一僵,在夜色的遮掩下,大学士那通红髮热的耳垂才能没被发现。
大学士抱着怀里的女孩稳稳地停在了地面,正当祝为错以为要他要将她放下来的时候,程绥晏又稳步进了驿站。
浮生站在驿站门口等着程绥晏想要说些什么,见此情景又默默闭上了嘴巴。
没想到穿过院落,郑朝生坐在屋檐下石凳上,一身素白色衣袍显然是已经换洗过一身血污。
郑朝生在等程绥晏,却看着他抱着祝为错略有些惊讶,随后笑了笑,「郡主能否自己走?」
看起来郑朝生要和程绥晏谈些什么,祝为错自然也不想错过,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不能,脚疼。」
程绥晏垂眸看了一眼,眼中暗含了些不知名的情绪。
她在二皇子面前示弱......
偏偏这个时候不嘴硬。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郑朝生见祝为错不愿走也不强迫她。
程绥晏将祝为错放了下来,说道:「殿下是想问明日行程问题?」
今日赈灾银粮的行程算是彻底暴露,至于是怎么暴露的,在场之人心中自有一把称。
前些日子第一批的赈灾银两被层层剋扣,到了灾区只剩些掺着石子的米粮,各个地方官员也算是饱餐一顿。
这第二批粮食若是再敢动手,就是在明处蹦跶,那些地方官还没有那么不长脑子。
郑朝生一提到此事,言语中掩藏不住的怒气,「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临行前太子在宫门前说的话。
仅仅一句话,便将此事之过推给了山陕总督。
虽然山陕总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经了此事,这山陕总督的错处可有的挑了,帽子看来也未必能继续戴下去。
「运着米粮走官道过于招摇,明日分两拨前往灾地,以掩人耳目。」程绥晏道。
郑朝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程大人与我想的一致。」
祝为错扶着屋檐下的木桿,与浮生站在一起。
浮生自言自语不解地嘟囔着,「那为何不走水路?」
这声音小,可祝为错偏偏站在他身边,她歪了歪脑袋,「大旱大旱,你猜河里有水吗?」
浮生:「......没有。」
祝为错笑眯眯地望了一眼程绥晏,「程大人,你家浮生很聪颖的嘛。」
程绥晏并不是很想搭理她。
倒是郑朝生望着这边觉得有意思,出声问道:「郡主明日打算怎么走?」
这个问题祝为错想都不带想的,朝着程绥晏身边挪了两步。
跟着二皇子,她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被剧情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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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小步倒是让方才不开心的程大学士心中那点小情绪迅速消散了,待二皇子离开后还主动送郡主回屋。
作者有话要说:
程大人(美滋滋)
第9章 造反倒计时
迎着一地银霜,一辆马车在夜间疾行。
后面随着数匹骏马,所有银粮皆用树叶杂草掩盖。
祝为错此刻便是万分后悔挪了那一小步,她也是万万没想到程绥晏带队连夜出发走小路。
她也来不及休息,只得随便拾掇拾掇跟上了马车。
程绥晏微微侧目,便见着她纤长细密的睫毛遮掩着眼睛,丝毫不见白日时那充满灵气的眸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轻轻抿了抿唇,「睡会儿吧。」
没过多久,身边便传来了些均匀绵长的唿吸声。
将就了些日子,一路向西,太阳高挂,天气也是越来越热。
瞧着今年的天气也是怪异,这时候也不该有如此高的温度,马车里也略微有些闷热。
祝为错原是想打开帘子吹吹风,只是一眼望过去,阳光炽热,原本的万顷良田寸寸龟裂,看得头皮直发麻又难受。
她放弃自然风这个想法,想要从地上那一堆地质游记中找一本称手的书用来手动扇风,而她将那些书从上到下翻了个遍也未找到。
这些书要不是厚了就是重了。
她将目光渐渐移到程绥晏手上的那本,书页大小正好,看着也不厚重。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程绥晏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见她紧盯着他手中的书就差没把「想要书」三个字写脸上了。
程绥晏并未搭理她,只是转眼回眸若无其事地翻完最后一页,最后合上书递到了她身前。
祝为错眼睛一亮,嘴角扬起好看的角度,真诚发谢,「多谢大学士,大学士真是我见过最心善的人!」
「......」
程绥晏偏了偏脑袋,听多了这句话,总觉得那里很是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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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东宫书房。
紧闭的房门被人颤颤巍巍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如何了?」
太子郑朝允随意地躺在榻上,手中捏着书籍遮于眼前,听闻有人来了,这才掀开书半眯着眼问道。
「殿下,殿下,那人说.....」
「少废话!再支支吾吾孤把你舌头拔了!」
跪在地上的太监被这一声怒喝吓到,一闭眼一股脑将刚刚传来的消息说了出来,「二皇子赈灾路程这消息传是传出去了,但那群山匪没有...没有得手。」
老太监的声音越到最后越低,不敢再抬头看一眼。
明明是春寒时节,他额头却沁出不少汗珠,突然一声暴响从耳边传来。
老太监颤抖着双腿看向另一边被踢翻的书案。
「废物!」
房中再次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却无人敢来查看。
直到郑朝允心中的气愤发泄完,老太监那满是褶皱的面容嵌着几片瓷片,血流不止,却不敢哭喊一声。
郑朝允看着满屋的碎片心情好了些,再次躺下摆了摆手,书房中闪过一道黑影,转眼间将老太监拖了出去,伴随着一阵哭嚎。
*
这些日子连夜赶路,马车迎着月光带着灾粮总算是到了灾区。
一路走来,祝为错发觉这路上的气氛有了明显的改变,隐隐约约的呻吟痛唿透过马车传进她的耳朵。
她忍不住挑开车帘,可那车帘却被程绥晏紧紧拽住。
「先提醒郡主,看了会后悔的。」在夜间这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祝为错咽了咽喉咙,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能猜出外面是什么情景。
但是她云泽郡主是什么人啊,越是这么说,她越忍不住手痒。
程绥晏看着她自己坚持,便松开了拽着车帘的手,不再阻拦她,「看吧。」
祝为错起先只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她将脑袋凑过去,由于黑夜蔽目,却什么都没看清,她只得将车帘彻底挑开。
只眨眼间,这车帘便被合上。
夜晚光线昏暗,城外没有一盏灯火,只能借着些月光倾洒下来的一地明亮看清这路上的饿殍。
衣衫褴褛,残肢断骸,痛苦哀唿,幼儿弥留,奄奄一息,处处透着绝望的气息。
云泽郡主用了些时间消化刚刚看到的一切,双手紧握,再深吸几口气后认真地对着程绥晏道:「你说的对,下次我不长记性的时候还请程大人你一定要拦住我!」
程绥晏:「......在下没说?」
祝为错:「说了。」
程绥晏:「......」
他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手松开,车帘都快被你拽烂了。」
即将天明,阳光透过云层照在这座死气沉沉的道路上。
马车停在驿站,这么些天祝为错的脚也好了不少,扶着程绥晏跳下了马车。
程绥晏看着她的动作,皱眉道:「小心些。」
祝为错摆了摆手,「没事儿。」
这么些天的连续赶路,祝为错都没睡过一个好觉,程绥晏派人带着她去驿站休息
「这些天连续赶路,你不休息?」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郡主先去歇息吧。」
祝为错知道他协理此事,二皇子不知为何还没赶过来,他的事情自然多,便自己进了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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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休息便到了中午,刚睁眼便见着身边站了一个人,祝为错被吓地裹紧了被子。
床边的侍女见到自己吓到了贵人,连忙跪下请罪。
知道祝为错听到女孩的声音,这才能确定对方没有威胁感才起身坐起来。
被这样一吓,祝为错也不再睏倦,只是疑惑道:「你这是?」
侍女低头回道:「奴婢是钦差大人派来伺候姑娘的。」
「钦差大人他人呢?」
「在外等着姑娘呢。」
祝为错点了点头,一出门便见到等在门口的程绥晏。
她身子向后倚了倚,眼神奇怪,「干嘛呢?」
奇了怪了,程绥晏居然会在门口专门等她。
程绥晏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侍女身上,随后指尖动了动,「你先退下去。」
随着他的动作,祝为错的眼神从奇怪变得兴奋。
程绥晏有此举便一定是要干些不可告人的行为。
等到侍女走后,祝为错眸中充满了好奇,语气带着激动,「发生什么事了?」
程绥晏看着她那激动的神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山陕总督今日在府中宴请钦差。」
「哦。」刚应一声,祝为错就反应过来这不对劲。
「当前灾情严重,总督还宴请宾客,这不是硬把自己的把柄往皇帝面前送嘛。」
程绥晏闻言弯唇笑了笑,宛若山间清风,声音清越朗朗,言语间带着点点笑意,「他若是真的敢把把柄往我手上送,若是抚了总督的好意,倒是我不识好歹了。」
这倒是祝为错第一次见他这样笑,的确是好看,不愧是公子如玉。
这样说着,她也来了兴致。
但是......
「二皇子还未到,就开始宴请钦差了,他这是丝毫不打算给二皇子面子了。」
程绥晏继而冷漠:「你倒是在意他。」
祝为错:「......?」
不等她问出口,见程绥晏继续说着,「二皇子路上再次遇刺受重伤,与陛下请旨返京了。」
?!!
本就是他主理此事,有没有二皇子并无多大关系,只是这事情发展的状况与原文描写得完全不一致啊。
这二皇子现在回京了,那这下两人就不会彻底翻脸了,她干嘛还要死要活地非要跟过来。
「二皇子是怎么受伤的?」祝为错及时反应过来,忙追问道。
等了半晌也未听闻对方有所回答,她抬眸看了一眼,没想到却见他紧抿这唇,一个字也不说。
他甩了甩靛蓝的衣袖,傲娇地冷哼了一声。
祝为错见他这副样子,也甩了一下衣袖,正心急的时候,这人反倒喜怒无常了。
哼,不说就不说。
二皇子不在,省了事倒好。
她云泽郡主,侯府大小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对待过了。
祝为错正要回屋,双脚刚动了一步就再也走不动路了。
她回头睁大眼睛瞪着拽她衣领的男人.
女孩美目怒瞪,看起来倒是有些兇狠,继续恶声恶气道:「放开!」
可这声兇恶的声音不仅没让程大人松手,反而拽得更紧了,低头瞧了这个乱晃的脑袋,淡淡道:「走了。」
一路上,云泽郡主双手抱胸,气哼哼地被程大人拽上了马车。
马车中女孩故意扭过头不去看旁边的人。
程大人目视前方,而他那余光时刻注意着身旁的女孩,看着看着他的思绪越发偏了。
这姑娘家果然气性不小,他都没有生那么大的气。
随机程绥晏有些怔愣,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仍没有人说一句话。
马车已在门前停了半晌,程绥晏瞅着还在生气的女孩,也算是说了句话。
「这些天日子不好过,先吃了饭再继续生气。」
「哼。」
「......」
祝为错跟着程绥晏进了西安总督府。
两座石狮子立于门前威严肃穆,门檐挂着的灯笼倒是红得显眼。
穿过长廊,想像中的大鱼大肉未闻道一丝香味,倒是粗茶淡饭摆满了餐桌。
这山陕总督倒也不是个没脑子的。
祝为错在这时候也不挑,有口吃的能吃饱就行。
山陕总督李建成笑面迎来,此人留着两撇八字鬍,一副精明的模样,笑起来更是如此,两人皆是一番官方交谈,这才注意到跟在程绥晏身边的祝为错。
女子身着酡色简单的衣裙,发间也只别了一根玉簪,虽不是锦衣华服,珠钗云篦,但那一身凌人傲气浑然天成,也不像是一个丫鬟。
李建成客气问道:「这位是?」
既然是来吃饭,也不好给人甩脸子,不等程绥晏回答,祝为错迅速扯了扯唇,挂上了得体的笑容,「叫我...朱姑娘便好。」
若是她今日将真实身份说了出来,说不定明日她在京城那烂到不能再烂的名声就传到这里。
不过是传言内容里的主人公换了一个罢了。
虽然她也不是很在意,但这种事情京城里的人知道就够了,实在是没必要到处大肆传播。
毕竟也不是什么美闻。
虽然不知道这位姑娘与程绥晏有什么关系,但见着这二人皆没有想解释的欲望,李建成也只是点头笑道:「程大人,朱姑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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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程绥晏的身边听着他们官方的客套试探,商量着赈灾政策。
交谈内容由浅入深,循序渐进,不过这两人似乎越谈越偏。
「大人住在驿站,不知可还适应?」
程绥晏笑了笑并未开口。
未曾一言语,李建成也读懂了程绥晏笑容里的意思,顺从接道:「驿站条件终究是不便程大人处理政务,不若本官帮钦差大人择处好位置的宅子。」
「既然总督大人有心,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一个钓鱼执法。
祝为错咬着筷子用余光瞄了一眼程绥晏,他笑眯眯地与李建厂拉扯着,看起来倒是挺满意李建成的安排,只这一眼便让她感觉程绥晏有种贪官奸诈之感。
不是,她怎么就能确定程绥晏真的不是奸诈贪官?
再偷偷看一眼。
越看越像。
说不定他就是贪官!
她摇了摇脑袋,将目光转到了碗里开始拿起筷子专心埋头吃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米粒往嘴里塞。
正吃得欢的时候,却见上首的人提到了她。
「听闻程大人与武安侯府结亲,不知两位何事成婚,也好让在下去喝个喜酒啊。」
程绥晏闻言低眸看了一眼,正巧祝为错也在看他。
两人眼神莫名交汇,却都带着自己的情绪。
程绥晏的孝期已出,他家中无长辈,而她爹也不再京城,皇帝也只是下旨择日成婚,这婚期确实也没人商量过。
无人择日也好,能拖多久就拖着吧。
祝为错收回目光,继续在碗中夹着米饭。
程绥晏端起酒杯,笑了笑,口中仍是那句客套的说辞,「暂时未定,若是哪日定了,必定先给总督大人送请柬来。」
「好好好!」李建成闻言饮满了那杯酒。
等到祝为错放下了筷子,这场午宴也正好结束了。
祝为错没有等程绥晏便先起身走出来总督府,出了府这才发现程绥晏红着脸还在与李建成笑着极限拉扯。
她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对着李建成福了福身,「总督大人,程大人他醉了,不如两位隔日再聊,可好?」
她话刚落音,身前的男子睁开他那深灰色的眸子,其中倒映着眼前的女孩,紧紧锁住了她,随后程大人点点脑袋乖乖肯定道:「我......我没醉。」
「......」
作者有话要说:
祝为错:我这该死的善良心肠!
第10章 造反倒计时
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深灰的眸子一眨一眨,正如天上的星星散发出光亮。
祝为错忽感肩膀一重,发觉他整个人都倚靠在她身上。
一张俊俏的脸庞离她越来越近。
她轻瞥了一眼,随即弯了弯眼睛,不与他争辩,「你说的对,没醉。」
将程绥晏从肩膀上推了过去,便对着李建成再次福了福身,带着歉意道:「倒是小女子搞错了,小女子去马车里等大人。」
纵然是李建成喝醉了,也能看出来两人其中必有些不可明说的关系。
看着上钦差大人望着姑娘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拱手笑了笑,结束了今日这份试探,放人出了总督府。
自听闻陛下派钦差前来督察赈灾一事,他是夜夜担心,不过今日一见......也就是他多想罢了。
祝为错前脚刚上马车,后脚车帘再次掀开,没喝醉的程大人脚步缓缓坐到了她身边,旋即慢慢移动远离了她。
等两人都坐稳了,马车这才开始缓缓前行。
身侧的青年轻闭着眼眸,靠着车壁难受地皱了皱眉头。
这些天赶路没怎么睡过觉,不仅如此,连饭都没怎么吃,今日喝了那么多酒能舒服才怪呢。
祝为错侧目,「不是没醉吗?」
程绥晏闻言睁开眼睛,忍着难受吐出几个字,「真的没醉。」
祝为错看过去,身侧的青年离她远远的,早已没有了当时那醉醺醺的样子了,但两颊仍泛着淡淡红晕,一个人可怜巴巴地靠在角落,倒是有些惹人怜爱。
看他那么难受的份上,她就大发善心不与他计较了吧。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我身上沾染了些酒味。」程绥晏沉默半晌才说道。
见他诚实的模样,祝为错眼中浮现了些笑意,问道:「难受吗?」
程绥晏抿唇不语。
他虽然难受,但是他不说。
「不过就是试探,何须饮如此多的酒。」
「酒后吐真言罢了。」
「也没见你们吐得就是真言。」
程绥晏闻言嘲讽地笑了笑,睁开了那双眼眸望着她,「郡主不适应这种场合?」
祝为错哼笑了一下,她自小在宫中长大,见过的东西要比他们骯脏的多,就拿她之前陷害苏桐的手段来说,也不见得她就是个小白兔。
在她正想回答之时,疏离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郡主若是不适应,下次就不要跟来了。」
祝为错原本弯起的唇角迅速消失,与他冷冷对视,「你这是什么意思?」
利用过后就想翻脸?
别以为她没发现今日程绥晏带她一同来的目的。
陛下钦派的钦差大人督察赈灾之时赴宴带了一个女子,相比于其他,这可更能让人放松警惕吧。
原本这也就是小事,无伤大雅,她也就简单走了个过场,况且吃得也不错,不打算与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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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句话就很令人生气!
「我还没计较你利用我呢!你带着我这个国色天香花容月貌的姑娘去赴宴不就是为了让李建成更容易信任你。」
「国色天香花容月貌......」程绥晏本该解释,可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这两个词。
「你这是什么语气?」此时的问句更加重了云泽郡主的怒火,「我难道不好看吗!?」
程绥晏望着她那因生怒而更加圆的星眸,红润的唇紧紧抿着,鼻尖挺翘,脸颊这些日子因为赶路而略有些消瘦,但这并不妨碍她的面容依旧让人惊艷。
他承认她很好看。
「我不好看?」
程绥晏薄唇轻动,「好看」两个字还是没能说出口。
云泽郡主气不过,又补了一句。「你这人当真是喜怒无常!」
程绥晏闭了闭眼睛,压下胃中翻滚的疼痛,随后摇了摇头,认真陈述自己情绪,「我并不是喜怒无常,......我也承认,此事事先并未与郡主商量,是我不对。」
「但这一路上我都在想,郡主在京城活得无忧欢乐,为何偏要忍受长途跋涉之苦跟来这偏远之地,是为了......二皇子或是其他目的?」
祝为错没想到他会直接挑明,生着气自然也说不出口表面的理由,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并未言语。
程绥晏等不到身旁之人的回答,也就不再说话。
西安府本是繁华之都,如今也是喧闹,但其间皆是些求饶乞讨之声,慌乱一片。
终于马车穿过闹区,周遭一片都安静下来,马车也缓缓停住。
祝为错这次其先跳了下来,却见目的地并不是老旧的驿站,而是一座精美的宅子。
白墙高门琉璃瓦,檐牙高啄,宛如飞翼。
这李总督的速度也当真是快,刚刚允诺的宅子那么快就到位了。
程绥晏缓缓从马车上下来,见着祝为错愣愣地站在门前。
「进去吧。」
祝为错见到程绥晏走到了她身边,她故意朝前走了两步,刻意与他隔开距离。
她现在真的很生气!
真的!
程绥晏敛眸暗嘆了一口停住了步伐,让女孩先走。
她心情不好,不想和他一起走,那他就先停住在原地等着吧,免得火上浇油。
在祝为错提起裙摆跨进门槛之前,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还站在原地,而眼神却落在她身上。
祝为错不明所以,以为他是喝多了走不动路了。
她倒退两步,偏了偏头问道:「浮生呢?」
「......还在驿站,应该快赶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圆脸小厮背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祝为错望过去发现正好是浮生。
「浮生,你先把这些包袱放下,」随后她用眼神示意他,「你家公子喝醉了,注意着点。」
说完,云泽郡主再次提着裙摆跨进门槛冷漠离开,在背影消失前出声说了一句话。
「我自有我行事的目的,不过请程大人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办公事。」
浮生虽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不妨碍他听懂了郡主说公子喝醉了。
他连忙放下包袱伸手扶住自己公子,「公子,您慢些。」
程绥晏低头看了一眼浮生小心伺候的样子,摆了摆手,「我没醉,你先收拾东西吧。」
浮生站在抬头望了望云泽郡主消失的背影,一边疑惑地看着程绥晏稳当的步伐挠了挠头。
这公子是醉了还是没醉啊?
浮生不放心跟了上去,还是被自家公子给撵走了。
「你注意着点行李吧。」
最后浮生耷拉着脑袋再次独自扛起了大包小包。
隔了些日子。
这几日程绥晏每日应酬早出晚归,祝为错与他也见不着面。
正好眼不见心不烦,心情好了许多。
她整日闷在宅子里也没别的事可干,望着那扇大门好些时日了,今日还是没忍住跨出了这扇大门。
李建成安排的宅子位置不知为何,几乎不见人影,连个问路人都没有。
祝为错换了一身干净利索的衣裳出了大门,牵过门前深棕的马,灵活利落地翻身上马,跨坐在马背之上。
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
马鞭一甩,素衣姑娘扬尘而去。
她特意等了些日子,等着赈灾事宜悉数安排下去能让这里的秩序能好些才出门。
今日看来,这西安府依旧那么荒乱。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日这街上的流民相比于前几天更盛。
这街道原本的商贩不见一家,沿街的房屋日日房门紧闭。
普通人家房前的红灯笼也不知是被何人扯掉,落在地上任人踩踏,一片艷红在泥物之中却是格外显眼,远远望去一地血色。
祝为错策马于人群之中,跨坐马背,远离这片泥潭沼泽,一身素衣不沾染半分泥点。
见此,她的心绪一时之间忽上忽下,不安分抓不住。
前方的道路越来越挤,人群随波逐流,一股脑地往前头钻,她只得翻身下马,跟着一同前去。
越是到前头越是难挤,祝为错只好在夹缝之中找了一片空地,等着这阵人潮过去。
突然前头一声大喝,这条道路迅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期间不乏争吵插队扭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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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为错低头看了看自己在手中乱晃的马鞭,还是将它藏于了身后。
旋即,这条队开始缓缓移动,好些人手中端着盛了热乎乎白粥的碗,不顾场地不顾形象地端碗吞下,性命当前,此时也无法再顾及其他。
祝为错踮起脚尖果真是有数顶临时搭建的施粥棚,她提起裙摆换了一条路,粥棚后倒是荒凉。
她安静地站在棚后,一时出神。
斜阳枝头,干枯无叶,明明是大好春景,此地一片晚秋。
祝为错收起目光,按着原路回去。
没想到的是原本被紧紧拴着的马没了!
低头一看,地上果然留着被隔断的绳子,祝为错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真是不长脑子!
无他,祝为错只能迈着步子回宅子了,这一路上见到得多是些悽苦之事。
比她前十几年见到的都多,也比前世电视上所见更加真实。
「大爷大爷,求您行行好,我什么都可以干,求求您,救救我娘吧!」
祝为错顺着声音望了过去,一个满脸灰尘的女孩跪在地上求着一个油光满面的男人。
男人掐起女孩的脖子,逼得她抬起了头,男人满意地打量了半晌才移开目光看向女孩身后年迈的女人。
他指了指身后的人命令道:「去把她埋了。」
地上的女孩听闻立马起身要拦住几个动手的男人,可她的胳膊却被男人硬生生抓住,丝毫动弹不得。
「你们不能这样,我娘她还活着,不用埋的,求求大爷给些药吧。」
祝为错震悚地看着这一切,她想不到这个男人会直接命令将一个还有唿吸的人下令活埋了。
她实在震惊,握紧拳头拔出身后的马鞭便要赶过去。
刚走了一步,裙摆却被人抓住。
第11章 造反倒计时
原本的步伐被迫停住,祝为错只得低头。
却见自己的裙摆却被一只满是泥污的手抓住,地上的男子身着的衣裳纵然是缝缝补补也遮不住满身的破洞。
祝为错未曾开口,地上的男子见祝为错等下了脚步恍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忙开口。
「姑娘,求您行行好,给点银子让我儿子入葬吧......」
祝为错朝着他的身后看了一眼,一个小小的男孩子身形干瘦,眼眸紧闭,却被一块草蓆裹住。
她紧握着马鞭,很快移开了目光,她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女孩,眼看女孩的母亲就要被扔到坑里,祝为错连忙出声,「你先等一等。」
说着,祝为错便要抬脚离开,可却仍然挪不动步伐。
地上的男人一手颤抖,双眼通红,「姑...姑娘......」
看得祝为错不忍,无奈她只得掏出些碎银,正打算放到着男人手中,一身绯色官服的程绥晏一脚踢开男人伸开的手。
「滚!」
程绥晏一手揽着她,带着她后退半步。
祝为错拿着碎银的手顿住,「你......」
男人翻滚在地,正巧掀翻了裹在男孩身上的草蓆。
这才发现男孩躺在地上,那不堪一遮的衣服露出了男孩一唿一吸的小肚子,他虽然干瘦,但是看着还算健康。
只是不知为何,在如此吵闹之下他仍然睡得很好。
明明还有唿吸,而这位父亲却跟着她要棺材钱。
地上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程绥晏身上的官服,知道此人不好惹,连忙端碗中求来的银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几步。
这男人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赶忙回来小心地抱起了还在睡的孩子腿脚麻利地消失在街头。
祝为错有一瞬间的错愕,只是盯着手心里的碎银愣了半晌,直到身后程绥晏出声她才回神。
「回去吧。」
祝为错推掉程绥晏的手,回头看了一眼,对面早已没有那对母女的身影了。
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马鞭,心里有些透不过气,闷闷道:「好。」
这时李建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前来,满面不屑道:「这些刁民嘴里满是谎话,姑娘实在是不必在意他们,如此活该,这就是他们的命。」
祝为错本就心情不好,又听了一遍李建成的话,再看了一眼程绥晏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怒气蹭蹭往上涨。
无奈现在不能对李建成发作,她压下心中的火,呵呵地笑道:「李大人说得是。」
说完也不想再看到他那张笑眯眯又刻薄的脸,转身之时,手中的马鞭故意地狠狠一甩,堪堪打在了李建成身侧,差一点便甩到了他身上,掀起了一阵灰尘。
太长时间没下过雨,鞭子一扫,灰尘在李建成周围环绕,他一时没注意,便被灰尘呛住,原本洁净的官服也染上了不少泥土。
这一声鞭响同时也打掉了李建成脸上的笑容。
程绥晏只当没有看见这一幕,在她身旁护着。
待灰尘散去,李建成眯了眯眼睛,一时间的阴狠在他面上闪过。
程绥晏今日出行身后跟着一群地方官员,没有多余的马匹,他先行翻身上马,一身红衣轻扬垂落。
祝为错默默望着程绥晏的动作,随后却见他向她伸出了手。
她没应声。
「不想走了?」
祝为错在程绥晏正要收回手之前将马鞭换了一只手,空出手搭上了他手中。
旋即手上一紧,她已经稳稳地坐在了马上,也被程绥晏稳稳地圈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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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为错不习惯地动了动,没想道程绥晏的胳膊更紧了些。
「当心掉下去。」
「掉不下去。」
祝为错反驳。
程绥晏闻言略微挑眉,松开了一只手。
禁锢感突然消失,身下的马儿奔得飞快,祝为错心下一条,立马紧急抱住马脖子,身后的人见此从胸腔溢出一声笑。
祝为错听见这声笑,还抽空回头恶里恶气地瞪了她一眼。
程绥晏嘴角轻轻扬起,将悄悄护在一旁的手放了回去,这次祝为错没在有动作。
原本吵闹混乱的街道,由于一群官员的经过瞬间安静了下来,但也不乏些胆大的人磕头诉着自己的苦难。
程绥晏扯着缰绳,慢慢降下马的速度垂眸扫过那些出声之人,紧抿着唇,并未说过一句话。
身侧的李建成马鞭一甩赶走了那些难民。
在路口转身之际,李建成拦住程绥晏,拱手笑道:「这些日子下官得了些能歌善舞的歌姬,明日程大人不知可来寒舍欣赏欣赏?」
程绥晏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孩,祝为错正好回头两人视线交汇。
「大人去欣赏吗?」
程绥晏见她天真无邪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他只得在她耳边出声。
声音低低沉沉,「郡主,能否帮个忙。」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祝为错移了移发热的耳朵,「你说。」
「替我出声拒绝一下。」
对方的把柄还收集完整,他不好亲自驳了对方的面子。
祝为错战术性身子后倾,缓缓道:「那......我岂不是落得一个善妒的名声。」
程绥晏一怔。
李建成在一旁看着两人说着悄悄话,也略微有些不耐,便出声道:「不知程大人觉得如何?」
程绥晏从祝为错身上移开目光,拱手扯了扯唇自己拒绝,「多谢李总督的好意......」
话还未说完,衣袖便被人拽了拽,程绥晏低头,祝为错轻声在他耳边道:「你答应他,我明天帮你一起找他的把柄。」
程绥晏沉默地转过来头,祝为错见他不搭理她,继续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尽管去,我又不会生气。」
他轻瞥了她一眼,继而继续拒绝了李建成。
李建成见两人聊了许久,程绥晏怀中的姑娘面色并不是那么好看,只当是因为她心生不怨,不愿程绥晏前去。
若是以前,他也不愿得罪程绥晏的这心上人,但今日这女子便是当场打了他的脸。
等日后侯府小姐进了门,她也不过是一个程绥晏身边的一个妾室,给她点面子倒是目中无人。
「朱姑娘今日也是受了惊,程大人多陪陪也是应该的,等程大人日后成了亲,便不会有那么多机会了,朱姑娘自然是得好好把握。」
祝为错在听李建成话时原本勾起的唇角在话落之时迅速消失。
这李建成怕是在点她呢。
她一个无名无份地跟在程绥晏身边,最终也不过是上不了台面。
可她瞒着身份是可不是为了让人随便欺负的。
在京城是有不少人说她无名无份地追着郑朝生,但是没一个人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在她面前讽刺她。
这李建成,日后的结局没有她的一份力,她可不甘心。
同时程绥晏面色也沉了下来,正打算开口。
祝为错一把按住他,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望向他,「大人日后若是成亲了可会捨弃我?我自知身份低下配不上大人,纵然是无名无份地跟在大人身边我也是愿意的......」
「我自知拦不住大人的步子,我只求明日大人去李大人府上能让我带着身边伺候着就行。」
程绥晏嘴角抽了抽,他未说一句话,明日的行程便被两人给定了。
祝为错将脑袋埋进他的胸口,语气闷闷。
程绥晏僵硬地低头,双手也不知该摆在何处,只得配合她答应了她「卑微可怜」的愿望。
李建成达成目的,满意地放了面色不善的程绥晏回了宅子。
「郡主若是不高兴何须亲自与这种人有牵扯。」程绥晏沉声道。
随后他怀中一空,祝为错跳了下来,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愣愣着看着自己的裙摆。
一身素衣终究不能在这片泥泞之中不染尘埃,裙摆早已经不见那片素白,点点泥土沁入衣裙。
程绥晏停在宅子门口,将缰绳扔给了护卫,看着原地不动的祝为错温声问道:「怎么了?」
「衣服还是脏了。」祝为错抬眸看他。
程绥晏顺着她的话,低头看过去,身侧一个明显的手掌印落在上面,想来是在街头人群混杂之时留下的。
他看她略有些低垂的眸子,感觉她指得不仅仅是这些泥印。
谁又能在大旱之年顺利脱身,一尘不染。
「郡主不必如此多心,若是不习惯这里,在下便派人送郡主回京。」
祝为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回。」
程绥晏也知道会得出这样的回答,他牵起淡淡的笑温和道:「既然不想回京,便回房换一件吧,若是没有多余的衣裙和我说一声便好,我派人给你送。」
夕阳错乱,即将消失于天际,温润的嗓音伴着霞光一同消散。
祝为错眨巴眨巴眼睛,盯着程绥晏半晌这才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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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的恶不作的反派吗?
她这个时候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知道他和男主之间的分歧点到底是什么。
这一路,她插手的事情也不过就是路途中那个抢粮的事情,若是因为她的影响导致剧情更改,他还会是反派吗?
又或者他做此事是真的想为名除害还是有其他目的。
第12章 造反倒计时
入夜。
漫天星光,分布于黑幕之中,不知将十五的圆月挤到何处去了。
祝为错趴在窗子上望着这一片星光闪烁,明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她收回目光,落到了院落中已经干涸的水池之上。
又是一个好天气......
她伸出手在窗外晃了晃,夜晚倒是吹来些许凉风,不似白天那么燥热。
程绥晏换了一身简单的月白色衣袍穿过院子,发现云泽郡主正搬着小板凳朝院子里走来。
「郡主。」
祝为错抱着小板凳扭头,程绥晏一身月白在黑夜之中尤为显眼。
她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唿,「程大人还未休息啊。」
「并未。」程绥晏看向她怀中的小板凳继续道:「郡主这是打算赏月?」
「......对。」
「月亮被对面的阁楼遮住了,院中自然是看不见的。」
祝为错抬头眼睛在天边转了一圈,果真没看见一点月光,她正打算转头回去,身子一轻,还未等她有其他反应就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屋顶之上。
「......程大人下次有行动之前能不能先说一声。」
「好。」
程绥晏看着在顺气的女孩,扬起一分笑意,看上去心情挺不错的。
祝为错一屁股坐在屋顶之上,轻瞥了他一眼。
「多谢程大人带我到屋顶赏月,程大人真是我见过最心善的人。」
「......」
在天真无害的声音的响起同时,程绥晏的笑意也僵硬地消失在唇边。
一轮圆月挂于天际,在屋顶上洒满了银辉,将两人精緻的侧脸勾勒得更为精緻。
两人的青丝在晚风中轻扬,在月光下映如银丝。
「郡主,不必如此,举手之劳罢了。」
祝为错回眸,入眼便是程绥晏那严肃清冷的面庞,少了平日里表面的温润。
见此,她也严肃道:「举手之劳也是恩情,点滴小事......」
程绥晏看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扯了扯嘴角问道:「我是郡主见过最心善的人?」
祝为错没想到他会抓住这个点,她只犹豫了一瞬,语气肯定,「那是当然,我从来不说谎!」
说完,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程绥晏的打量。
「二皇子他......对你不好?」
「......」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不好。」祝为错简单扼要地吐出两个字。
旋即觉得不够,继续道:「程大人,日后在我面前能否别提起二皇子这几个字。」
省得哪日又被剧情钻了空子,惹一堆麻烦出来。
程绥晏眉眼一动,莫名的情绪松动了些,见她避而不谈,只当二皇子对她真的不好。
两人无言,祝为错转而抬着脑袋数着天上的星星。
不知数了多少颗星星,祝为错的耷拉着脑袋落在了身旁之人的肩旁上。
程绥晏感受到肩膀的重量,愣了一瞬,随即小心翼翼地挪了挪位置,方便她靠。
他垂眸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这双闪光的星眸合上,显得她乖巧了许多,鼻尖在睡梦中动了动。
晚风微凉,怀中的女孩缩了一下肩膀,继续朝着他怀了拱了拱。
程绥晏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翌日。
一束强烈的光线正照在房中女孩轻闭的双眸上。
祝为错揉了揉眼睛,半眯着双眸才能接受这份光亮。
许久未曾下过雨,房中的尘埃颗粒在空气中泛着光芒,慢慢漂浮环绕在房间里。
祝为错在床上愣着半晌这才想起来昨晚的事,她伸手摸了摸床头,见着摸到了实体这才确定自己没在做梦。
明日高照,看样子大概也已经晌午了。
祝为错想起今日的事,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洗漱完一出门便看见门前稳稳地停了一辆马车,祝为错提起裙摆跳了上去,掀开车帘并未见一人。
正在她疑惑的时候程绥晏从门槛抬步垮了出来。
「你还没走?」
祝为错听到身后的响声,见程绥晏正在身后,有些惊诧。
她还以为程绥晏昨日骗她,不等她自己走了。
「在等着郡主呢。」
程绥晏一边说着一边抬步上了马车,与祝为错并排坐在一起,看她眼睛乱转,指不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有些不放心,便认真叮嘱道:「你今日跟着我就好,不要乱走。」
祝为错脑中主意一时被程绥晏打断,昨日的气还没出,她自然是不乐意的,「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程绥晏一时无言,便换了一个说法,「......是在下怕给郡主你添乱,郡主想做什么与在下说一声可好?」
「......」祝为错撇了撇嘴,「哦。」
算了,看他有正事要做,今天就不给他捣乱了,大不了日后回京先向陛下和姑母给李建成告上一状。
听到她答应,程绥晏转头看向窗外,眉眼中却蕴含着隐隐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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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在京城被娇惯坏了,吃软不吃硬罢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间过得很快,最终马车缓缓停在了总督府。
总督府门前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今日迎客的人换了,一位清瘦且面容发灰的公子,不过穿得倒是喜庆,只是再明亮的衣装也遮掩不住他眼下的青黑与疲惫。
祝为错随着程绥晏下了马车,见到来人时迅速牵起笑容,得体又不失礼法。
「你这表情换得倒是快。」
祝为错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温和又惹人亲近,不客气地回应道,「彼此彼此罢了。」
门前迎客的公子见到祝为错朝他走来,美人带着笑意,极为惹眼,忍不住一改方才的疲惫,直直地看着她,愣了半晌。
如此热烈的眼神祝为错自然是没有错过,她眼中划过一丝厌恶,抿唇忍了忍,走到大门时刻意朝程绥晏那边挤。
程绥晏敛眉垂眸看她,走动两步刚好遮住了对方的视线。
迎客的公子视线被遮挡,正要皱眉发脾气就看到面无表情的程绥晏,脑中突然想起他爹说的话立刻笑呵呵地说:「想必这位就是钦差程大人了吧,平日里我总听我爹说程大人年纪轻轻,堪当如此大任……」
话还未说完,李建成赶了过来,见程绥晏面色不善,以他这长子的德行,不想也知道是他招惹了对方。
他打断长子的话,朝着程绥晏拱手道:「犬子长宇,不善言辞,言语间多有得罪,还望程大人多多「海涵,我定会好好教育他。」
程绥晏冷淡地应了一声,「是该好好教育了。」
话落便带着祝为错进了府。
待程绥晏走后,李建成冷下脸来,转身教训李长宇,「昨日与你说得话你是一句没听进去!让你来迎客是为了你能在程绥晏面前混个脸熟,等我帮你打点好,日后你进了京城也好少走些弯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虽说程绥晏曾离京三年,远离朝廷,近日才官復原职但,但其毕竟曾是天子近臣,如今又有实权在手。
何况他年纪轻轻既能堪任钦差大臣想必仍是入了皇上的眼,日后前途定不可限量,能拉拢定时要拉拢来。
李长宇低头挨骂,想要反驳抬头看到父亲满脸怒气又闭上了嘴,心里却是不服气。
门口行人来来往往,很快马车又停一辆,李建成也不好在继续斥责,只好生气地甩了甩袖子,低声警告,「好好迎客!」
时间尚早,晚宴还未开始,来往的下人将程绥晏两人引到庭院,院中设了些许干果,并没有什么客人。
看来她们来得算是早的,祝为错看中了院中的凉亭。
下午阳光炙热,正好亭子可以遮挡这强烈的阳光,她把程绥晏一起拽了过去,左右也是一个位置,他也随着她去了。
果然一进亭子,头上就少了一层灼热,祝为错手中拿着一个蜜饯眯着眼睛咬了一口。
浸入心里的甜味。
没吃多久,李建成便循着味找来了,程绥晏心中若还是有芥蒂,可不方便日后行事啊,他心中恼怒李长宇不识眼色,边朝着程绥晏笑道:「程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程绥晏看来一眼吃得正香的人,温声道:「别乱走动,在这等我。」
祝为错嘴里嚼着东西不好说话,抬眸看了一眼李建成后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点走。
程绥晏无奈,「总督大人,请。」
蜜饯吃多了,有些腻,祝为错便挑着干果时不时地放进嘴里,可这些干果的甜味并不比蜜饯少,她急需茶水解解腻。
一盏茶水润过嗓子,仍觉得不够,于是她就瞄上了对面程绥晏没动过的茶水。
小心思正活络的时候,一道阴影便覆盖在她身旁,她以为是程绥晏与李建成谈完了,看都没看就开口问道:「你的茶喝不喝?你若是不喝了那我就喝了?」
「美人若是喜爱品茶,本公子那有许多茶,不妨美人与我一同?」
一句带着粗俗调笑的话语传进耳朵,祝为错勐地警惕起来,转头看向来人。
一身耀眼的衣裳不是李长宇又是谁。
「我不喜欢。」祝为错立刻拉下脸,拒绝道。
听闻她的拒绝,李长宇并不生气,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贪婪地看着她,话语也越来越放肆,「美人怎么独自坐在这?竟无人相陪。」
祝为错不欲再与他纠缠,沉着脸要离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中开始热闹起来,李长宇自知此时不是好时机,只是笑了笑放她离开,目光却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院中添上灯火,晚宴开始,程绥晏来寻人正巧看见祝为错脚步匆匆,沉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祝为错一脸怒气,恨恨道:「这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回京后一定要添油加醋地告状!」
闻言,程绥晏目光一凝,「李长宇碰你了?」
言语突然之间变得凌厉,祝为错也被吓了一跳。
她后退半步,有些不解,看起来程绥晏比她自己还生气。
见她不说话,程绥晏凝视着她,「他可有碰你?」
祝为错一脸莫名,还是回道:「没有,只是言语放肆了些,他还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什么别的动作。」
程绥晏看过去,李长宇仍然坐在凉亭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见正形,他的眼中愈发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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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位小厮来催促两人入席。
他们也不再耽搁,进了富丽堂皇的晏饮之所。
这才刚入场,程绥晏就被一群人给围了上来,平日里见不到他的更是不敢落后,恭维之声充斥其间。
祝为错被众人隔绝在外,她眨了眨眼睛只身去寻了座位。
等了许久,那边的人散了去,程绥晏敷衍着才从中脱身,抿唇坐到了她的身旁。
看程绥晏像是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被人捧着,祝为错呵呵笑了两声。
不过程绥晏没应声,她也不好笑下去,一眼望过去,今日宴请的人倒是不少,众多官员都以入座,桌上并不像上次的粗茶淡饭,列鼎而食、琼浆玉液。
正在入座之时,眼前再次出现了令人厌恶的身影。
李长宇对她挑眉笑了笑,祝为错有些厌恶地扫了一眼随后移开目光。
因为已经吃了些蜜饯干果,祝为错并不太饿,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鲜嫩的肉,饶有兴趣地看着厅间的觥筹交错。
暗中的波涛汹涌却用热闹粉饰太平。
酒过三巡,李建成坐在上首,吩咐道:「上歌姬舞女。」
此话一落,下庭的司乐立刻停下奏乐,紧接着一列的姑娘从帷幕后缓步上前,姑娘们面容用面纱遮掩,只露出一双美目也足够吸引人。
不知从哪里传出了古筝的琴声,余音裊裊,绕樑不绝。
这些妙龄女子应着琴声翩翩起舞,罗衫红袖摇曳,长袖缓带,绕身若环。
纵然是在宫中见过不少宴中女子起舞吟唱,此时祝为错不得不承认她也会被如此景象吸引。
庭中的女子,舞姿曼妙,举手投足之间如风拂杨柳般婀娜多姿。
并不像是陕甘一地的女子,倒像是......江南一带的人。
一曲终了,庭中的舞也散了。
「不愧是总督府的舞女,果真与别处不一样……」
祝为错回神,宴上再次热闹起来,各种吹捧,对女子的调笑不绝于耳。
她皱了皱眉朝旁边看去,不知程绥晏现在是不是会像他们一样说些不堪入耳的话。
发现他正襟危坐于席间,不闻外物,手中端着杯盏缓缓入口,不知里面装得是酒还是茶。
祝为错一时间有些好奇,方才她都被这明艷的场景迷了眼睛,不知他在那些女子起舞之时又在做什么。
她凑过去问道:「你觉得李建成准备的歌姬舞女怎么样?」
程绥晏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一句,放下杯盏,薄唇轻抿,想起她看得入迷的模样,于是将问题反问回去,「你觉得呢?」
「......我再问你。」随后祝为错大方回道,「我觉得不错。」
「......没注意。」
说话见程绥晏将目光瞥向了其他方向,看着有些像......难为情。
「庭上的舞曲如此迷人眼,你怎么可能没注意,」祝为错明显不信,「我才不信。」
「......不信便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乖乖坐等收藏呀~(星星眼)
长袖缓带,绕身若环:出自于张岱的《陶庵梦忆》
第13章 造反倒计时
很快,第二场歌舞开始了,祝为错视线转了几圈最后移开,见他不语也不讨没趣地继续问下去。
她撑着脑袋继续看场上的喧闹,看到中途,悄悄侧目观察程绥晏在干什么,没想到一不小心两人视线交汇,仅仅一瞬两人都一致地移开了目光。
旋即她又觉得奇怪,她心虚什么......
不过这庭上舞曲惹人心热,程绥晏这厮看她作甚。
等她再回头,他早已不见方才的模样,若不是她确定自己没看错,都要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只是自己不明所以地多看了他几眼,没成想他居然恶人先告状。
程绥晏问:「你看我作甚?」
祝为错疑惑:「......?」
到底是谁先盯着谁啊!
她狠狠地扭过脑袋,不欲与他一般见识,也无心于庭上的歌舞。
程绥晏虽不坐在上首,但李建成给他安排的位置倒是能一眼览遍整个大堂。
好像就只有程绥晏是个例出席宴会还带着一个她。
祝为错无聊地看着沉迷于酒色的官员,突然她目光一顿,在一片纵情声色的场合倒是有几个官员低下头,格格不入。
第二首歌舞也即将结束,场上舞女还未来得及退场,一阵高唿引得全场人关注。
祝为错看过去,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正是方才那低头之人。
「如今天下大旱,百姓流离失所,你们岂可在此吃喝玩乐,」旋即他将矛头指向程绥晏,「钦差大人奉皇上之命前来坐镇一方,竟然如此不作为,实在是难以服众,若是皇上怪罪下来,钦差大人要如何交差!」
此话一落,不少官员见了有人出头,实在看不过去的人也纷纷附和。
被针对了的程绥晏依旧端坐,目光淡淡地扫过附和之人。
他端起酒盏浅浅抿了一口,饶有兴致地带着笑意问道:「你又是何人?」
那出声高唿这人闻此言,忽地脸红一块白一块,半晌才僵硬道:「微臣西安府知府杜齐贤。」
说完,程绥晏扬唇嘆道:「如此看来杜大人确有齐贤之能啊。」
祝为错放下手中的筷子,悄悄后仰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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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头去看程绥晏此时的表情,发现他仍是一派温和,带着笑容,也看不出来他这句话到底是讽刺还是真的在夸赞。
无人接话,场上自然安静了下来,附和之人也渐渐没了声音,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程绥晏也并无其他表示,放纵着这场闹剧。
西安府知府已经下不来台,李建成终于出声,狠狠落了筷子,「晦气!」
「来人,带出去!」
李建成一发话,场上再次活跃起来,不过也是墙头草,见风倒罢了。
原本正好的气氛被打破,接下的安排李建成只能硬着头皮进行下去,命安排好的婢女前去伺候服侍在场的各位。
歌姬舞姬又换了一批人,个个面带羞涩,步步生莲。
祝为错眼睁睁地看一位身着轻纱的女子朝着程绥晏走来,脸上的面纱更是增添了一份神秘感,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她将目光投向程绥晏,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程绥晏像是有感应一般,朝她看过去,在两人对视的时候,轻纱女子已经走到了他身边,非常熟练自若地跪在他身边。
「奴青罗见过大人。」
声音婉转,动人心弦。
祝为错眯了眯眼睛,旋即想明白了些东西,扬唇笑了笑,接着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东西,不再注意他的动作。
有美人主动愿意投怀送抱,她想应该也不会男人拒绝。
越是花天酒地才好。
这事要是传到京城去,且就不说她姑母了,就说她爹在朝堂上的那些部下也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的。
程绥晏见她不在意的模样,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只抿了抿唇沉声道:「本官不需人伺候。」
那女子动作一顿,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是第一次出来伺候,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况且上台之前,嬷嬷特意嘱咐过让她去伺候这位大人,若是大人没有将她留下,今晚一定逃脱不了处罚的。
她一时有些焦急,想再争取争取。
「大人,您就让奴留下来伺候吧......」
「还不走。」程绥晏皱眉道。
祝为错愣住,这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她嚼了两口米饭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周围的人,随即瞭然。
今日参宴的人除了程绥晏都没有带家中妻妾,所以才会那么放纵,虽说她还未与程绥晏成亲,但毕竟占了个未婚夫妻的名头,他肯定也不好行事。
她非常「设身处地」地为程绥晏着想。
想明白后,她眉眼半弯,挑了几口很辣的菜。
刚入口一股辣味窜了上来,忍不住呛了几口,本来白嫩的小脸变得红彤彤的。
程绥晏见她都难受成这样了还要吃,将那道辣口的菜挪远了些。
祝为错伸筷子够不到时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挪我菜做什么?」
她又从程绥晏手中将菜挪了回来。
「……少吃些。」
程绥晏见她爱吃,也没再阻拦。
祝为错忍着辣吃了几口,直到鼻尖都冒了汗才停下,她整理好表情,用手扇着。
另一边的轻纱女子看着两人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这个娇小姐与这位公子的关系看起来也不一般,她要是继续待下去,显得自己格外多余,可是就这样离开,她日后在府中根本没有好日子过。
正犹豫着,突然听到对面的姑娘出声道:「这儿感觉有些闷热,程大人,我出去散散热气。」
「你……」程绥晏盯着她,看到她的鼻尖额头的确冒了些汗珠,很明显是刚刚吃辣吃出来的,「可需要我陪你?」
「不用!」祝为错见他要一起,立马拒绝。
「……?」
「我就是去外边吹吹风,很快就回来……」突然她想起什么,话锋一转,「也可能没那么快就回来。」
看她那么抗拒,程绥晏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出声提醒道:「那你小心自己些。」
青罗见一直埋头吃饭的姑娘走了,心中一喜,暗想要抓住时机。
她抬头大胆地望了一眼,她伺候的这位大人,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相比于其他年过半百的官老爷,这位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大人,让奴家伺候大人,给大人布菜吧......」
婉转的声音传来,程绥晏这才注意到还留在身旁的青罗,顿时有些不耐,身子侧了侧,「不用。」
「奴......」
李建成一直注意着程绥晏的反应,见他不满意这一个,笑着朝他举了举杯,「程大人可是不满意这一个,我再让人带上来些,大人尽管挑。」
程绥晏目光沉了沉,紧蹙着眉头,「李大人,我不需要旁人伺候,旁的也不需要。」
这句话已经不似先前那么客气,语气已经带了些怒气。
李建成看他如此,也无奈,既然不需要便算了,不过也是白费了他一番精力。
青罗毕竟是没见过什么场面的姑娘,也不敢在此时说话,小心翼翼地看着李建成的手势退了下去。
*
祝为错从堂前退了出来后,随着总督府的灯光在院中乱转。
她双手搭在栏杆上,抬头迎着风,散落在额前的碎发随风乱飞,时不时的遮了眼睛,她顿时心生不耐,抬手按住了碎发,不让它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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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折腾着自己的头髮,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声音。
「美人啊。」
祝为错一惊,立马转过身,看见说话的人时,不说一句啊抬脚就要走。
「美人想去哪,在下倒是可以带你去。」
「不用,我认路。」祝为错冷漠拒绝。
「诶,这毕竟是美人第一次来我家做客,总得让我尽到地主之谊吧。」李长宇拦住了她。
「来着做客的人是程大人,你去找他尽地主之谊吧。」
前面的路被堵住,祝为错只得停下步子,正视李长宇。
她明明在离开之前特意看了一眼李长宇,看他专心于与身旁的女子调笑,她放下心独自一人出来的。
想到这,看他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噁心起来。
这一眼自然没逃过李长宇的眼睛,他平生最恨这种眼神。
李长宇换了脸色,冷笑一声,「美人与其跟我在这逞强,不如先好好想想你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也不在兜圈子,直接和她撕破脸皮,祝为错也厉声道:「你敢在这堵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与我有何关系,你就算是说你是京城宫中的公主,进了秦晋一带就是我李家的人!」李长宇语气十分嚣张。
祝为错闻言瞪大了眼睛,有些可惜晋明帝没听到这句话。
「你若是敢碰我,程绥晏他......」
「你觉得程绥晏会在乎你?」李长宇笑了笑,「他现在可是与那舞姬聊得欢呢,哪里会在意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堵得死死的。
前方被堵住,背后也没有退路,祝为错也是很识时务的人。
她的确是吃软不吃硬,但是太强硬的话,她可能还是吃的。
她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被李长宇说动了一样,绝望道:「那李公子想我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程大人:他诬陷我......
第14章 造反倒计时
终于见到她妥协,李长宇扬眉笑了笑,「早这样不就好了。」
身前的女子心死垂眸,他忍不住往前靠近。
仅仅一步,就是扑面而来的酒气,祝为错皱眉,一阵厌恶。
她使劲眨巴眨巴眼睛,直到眼睛酸疼才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隐约带着哭腔,「那李公子能不能放小女子离开?」
一缕晚风缠绕美人的髮丝,吹动美人眼中点点泪光,看着更是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怜惜。
美人放弃挣扎,伤心落泪的样子落在李长宇的眼中,慾念更甚。
「美人既然来了,本公子岂会就这样放你走?」李长宇慢慢靠近,想要抬手抹掉她眼下的泪。
祝为错注意到他的动作,连忙赶在他碰到她之前自己粗糙地擦了擦,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
摸了空的手顿在空中,李长宇目光盯住了她,意识她的抗拒,脸色很难看。
祝为错吞了吞口水,怕他酒后情绪不稳定当场爆发,她急忙转移注意力,环顾了四周,发现周围都是露天,没有一点遮挡。
她低头扭扭捏捏害羞道:「公子先别激动,这在外边不合适吧......」
如此,李长宇才缓缓眯着眼睛不正经地笑了笑,「既然如此,本公子带你回房。」
祝为错艰难地应了一声,「……嗯。」
见她这么主动配合,李长宇心中一喜,酒后情绪更是激动。
他的卧房离此地甚远,若是现在过去还得花费不少时间,见得着吃不着惹得得人心痒难耐,他等不及地带着美人偷摸地进了一个漆黑的房间。
房门无人看守,被李长宇粗鲁推开,拽着祝为错就将人往小塌上扔。
祝为错摔得身体震疼,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暗的房间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她揉着胳膊寻声望去,借着门前的月光见床边上男人急急忙忙地开始退脱衣服,额头上甚至急出了汗。
她不由得心跳加速,心里慌忙,得想办法将这个狗东西给支开,她咬了咬牙抬头朝李长宇示意道:「公子,房门还未关呢。」
李长宇回头,看见房门果然未关,他本不想再浪费时间去关,可这房间不是他的,毕竟不能太放肆。
他皱眉不耐地又将半脱的上衣穿起来,对着祝为错威胁道:「那美人可千万要等着我。」
祝为错慌忙地点了点头后李长宇这才脚步混乱地离开。
小塌离门前还有一段距离,祝为错趁着时间连忙观察了周围。发现侧前方排了几个书架,书架上也堆满了书卷,房中隐隐约约透着些雅香还未散去,看这样子倒像是书房。
想必这里也不是李长宇的书房,既然是总督府,应该是李建成的书房。
没想到李长宇那么大胆,敢在李总督的书房行事。
此时祝为错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得赶紧找远离这男人的办法。
她在墙边摸索着,摸到了墙上还有一个小窗,小窗背光在夜间并不容易发现。
她伸出手推了推小窗,果然推开了一条缝隙,她心中一喜,赶紧加大力度将小窗推开,只是还没完全打开,李长宇便关完门回来了。
「你在干那什么?」
祝为错听见声音,连忙转过头,「没…没什么。」
李长宇看她不正常的脸色,慢慢靠近。
祝为错随着她的靠近渐渐后退,直到身体紧贴墙壁,再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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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宇的目光落在了打开的小窗之上,冷漠出声:「想逃?」
祝为错立马回神反驳道:「怎么会?」
她双手背在身后不甘心地在墙上摸索,突然她摸到什么,手指顿住。
李长宇看她一动不动的模样,一手粗鲁地将她拽到身前。
「我警告你,你最好别有什么小动作。」
手腕上勐然传来一阵剧痛,李长宇似要将她手腕拧断,祝为错疼得直皱眉,咬着牙要挣扎。
正在祝为错想办法挣脱对方的时候,突然从窗外传出一阵唿喊。
「朱姑娘——」
有人再找她。
应该是程绥晏见她一时没回来,派人来找她了。
祝为错知道自己该抓住机会,立马要应声,却被李长宇一把将她脱口而出的话捂住。
「你敢答应一声,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动作被迫拦住,祝为错生怕下一秒这人发疯对她动手,她深吸了一口气只好低眉地闭上了嘴。
李长宇也松了一口气,这若是被他爹知道他莽然闯了他书房行事,后果不堪设想。
祝为错趁着此时,看了他一眼旋即一脚踹了过去,用尽了力气。
原本安静的书房勐然想起了一阵痛唿。
李长宇从榻上滚了下来,满脸痛苦,此时根本顾不得祝为错的动作。
书房中的动静在安静的夜晚被放大,正在不远处的程绥晏凝目转身,直直破开书房的门,闯了进去。
房门打开,借着半漏的月光,房中人清晰可见,榻上的女孩手揉着另一只手腕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而李长宇衣冠不整,时不时地漫出哀嚎,怒视祝为错,眼中的恨意似要将她千刀万剐了。
祝为错多看一眼都觉得不适,她移开目光朝着来人看过去。
来人身形清瘦有劲,因着背光,她并不能看出他的面容,但根据身形就可判断出这人是程绥晏。只是脚步在临门前顿了顿,随后大步朝她赶过来。
这边的动静引了人越来越多,原本祝为错没受什么伤害,只是对李长宇的愤让她还想在补上一脚。
只是片刻,自己的身子一轻,就被刚刚应声而来的青年抱了起来,这才没让她再去踹上一脚。
当她看到闻声赶来的李建成之时,星星般的眼睛坏心思地转了起来。
突然她眼圈泛红,将脑袋埋进程绥晏胸前,紧紧地抱住他,肩膀时不时地抽动一下,像是哭得不能自己,看起来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极了。
程绥宴感觉到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低眸望向怀中人,目光愈发深沉,同时也将人搂的更紧一些。
他抱着祝为错要离开,只是地上的人挡了路,他目不斜视,却在经过的时候,抬脚狠戾地踢开了李长宇。
霎时,书房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李长宇的后背勐的撞向桌案,发出一阵沉闷的碰撞声。
他带着祝为错走到外边,凝目看着李建成,话语凌厉。
「李总督,不知你能否给我一个解释。」
李长宇被抓了个正形,李建成也觉得面上无光,为了平消掉程绥晏的怒气,他赶紧弯着腰向他赔礼,「犬子胡闹,是我管教不严,还请程大人息怒。」
「胡闹?好一个胡闹!」程绥晏见他拿平淡的话语来搪塞他,眸中已充满了不耐。
「令郎好大的胆子,这就是你山陕总督教出来的儿子?教出一个□□薰心的废物!」
「是是,程大人教训的是,明日,我必命他上门赔礼道歉。」
话落,程绥晏盯着低头的李建成看了半晌,随后冷笑一声,声音暗含威胁,「李大人最好准备好该如何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祝为错闷在他怀里,这道有力的声音随着他一声声清晰的心跳一同入耳,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他。
可惜程绥晏并未低头,她只能看见他清晰的下颚线。
说完程绥晏也不管他们有什么动作,只抬步出了门。
上了马车,周围的目光消失不见,祝为错这才抬头看来,眼角的红色早在她听两人交锋时忘了注意,现在已经恢復了正常。
程绥晏将人稳稳地放在座位上,细细地将她上下扫了几遍,确认她无事后才暗松了一口气。
「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祝为错摇了摇头,随后问到:「你是怎么发现我不见了?」
「你走后,李长宇也跟着离场了。」程绥晏道。
「程大人又帮了我一次,多谢。」祝为错真心感谢道。
少见的正经话语,程绥晏略微挑眉看了她一眼,此时祝为错正是乖巧的模样,他面色严肃想要说些什么,「郡主。」
突然脑海中想起什么,祝为错有些激动,没在意程绥晏要说出口的话,直接抓住他的衣袖,一脸兴奋。
「程大人,你猜我在李建成的书房里发现了什么?」
刚开口的话被迫堵上,心里好像也有什么被堵住了,程绥晏不想理会她,也不答她的话。
话落没人应声,祝为错就没法将话题进行下去,心里的话吐不出来,她有些急了,语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你怎么不应我?」
「……」
沉默过后,祝为错松开他,端坐起来,面上高傲,语气中却透着委屈,「你会后悔的。」
这人又不给他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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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她突然发现程绥晏的情绪奇奇怪怪的,方才还好好说这话,这会又不理她。
该不会是……
祝为错怀着笑意,伸出指头戳了戳他,「程大人,你生气了。是吧?」
「……没有。」
「哦,我不信。」祝为错又凑近了了些。
「不信便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这不是正在与你说话。」
「不说就不说。」祝为错耸了耸肩,无趣地将脑袋转向窗外,趴在窗口耷拉着,无精打采。
她在李建成书房里的发现还是蛮重要,她得想办法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
马车中安静下来,程绥晏扭头看过去,光线昏暗,女孩的背影似乎透着闷闷不乐,他最终还是抿了抿唇,重新应了她的话。
「你发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小姐:啧,口是心非的男人
第15章 造反倒计时
马车在夜间疾行,蹄声格外明显。
程绥晏的声音伴着晚风吹进她的耳中。
脑袋里还在想着怎么制造一个台阶让她把她的发现给说出来的祝为错立马回头。
发现自己的动作太过激动,她挺着胸脯假装咳了两声,「看在你那么想知道的份上,我就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嗯,你说。」程绥晏十分给面子地接道。
「我在李建成书房里发现了一个安格,因为时间太急,我没能打开,但是里面肯定有重要的东西!」祝为错肯定道。
「在哪?」闻言,程绥晏表情也严肃起来。
「你刚才进去了,应该看见了房中的小塌,在它的正中间的上方,墙壁之间有一部分的不平整,那一部分就是暗格,但是很隐蔽,需要仔细找。」
祝为错努力回忆当时位置。
她皱眉继续道:「但是今天李长宇带我闯了进去已经打草惊蛇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将里面的东西转移位置。」
「好,我知道了。」程绥晏垂下目光,「多谢郡主提醒。」
只得了口头的感谢,祝为错也很高兴,半眯着眼睛回道:「程大人客气。」
享着徐徐晚风,她彻底放松下来,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痛意,她这才想起来李长宇死死地拽住她的手腕。
她掀开衣袖一看,果然红了一大块,她暗嘆了一口气,慢慢揉着。
程绥晏无事,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祝为错一边伸出手给他看一边骂着李长宇,「吶,你看,李长宇那厮手劲也太大了,感觉就像是手腕断了一样。」
程绥晏凝目,「方才怎么不说?」
「这不是忘了嘛。」祝为错不将这点小伤放在心上,只随意道:「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过两日就好了。」
白嫩的手腕即使在暗沉的光线下也能看出一片通红,程绥晏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碰上去,他收回目光。
也未出声。
祝为错见他没反应,也不说话,她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地将手腕收了回来。
剩余的路上,两人也不再多言。
直到马车缓缓停下,程绥晏先从马车上下来,静静等着后边的女孩下来。
原本打算伸出帮忙的手在看到女孩利落的动作后,默默负在身后。
*
总督府。
待两人走后,今日参宴的人也走了个七七八八。
府中的下人见到面色阴沉的李建成自然也不敢在院中多待。
李建成带着怒气进了屋,一眼便是地上半死不活的李长宇。
回想起刚才丢人现眼的事,李建成恨不得自己再踢上一脚。
怎么养了这么个逆子!
但此时的李长宇肯定是在经不住一次重创,李建成只能把怒气撒在还没来得躲避的下人身上。
「都在看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府医,一群没有眼色的东西!」
下人得了令,连忙低头逃离,没有人愿意去触他的霉头,一瞬间院子空敞了起来。
李长宇在下人的帮助下勉勉强强站了起来。
李建成坐在案桌前,看他碍眼,并未理会他。
他在书房里扫了一圈后才将目光放到他身上,面色难看,怒声闻道:「你们在书房里干了什么?」
李长宇连忙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做!」
一个小小的摇头动作也引得阵痛,他不敢出声,心里却对两人的恨到了极点。
「当真没做什么?」
「我我……我还没来得及碰她,那程绥晏就找来了!」
李建成狠狠看了他一眼,「一无是处!」
他低着头也不敢反驳。
李建成似是无意扫过书房墙壁,「可有上塌?」
「没有!我没有。」
他爹正在暴怒的边缘,李长宇不敢再惹怒他,熟练地选择撒谎。
他再次摇了摇头,「回父亲,没有上过塌。」
李长宇是他的长子,自小长在身边,他什么性格,他在清楚不过了,看这样子就明白他没说实话。
原本还没消下去的怒气又被李长宇火上浇油,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这时,府医也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李建成见人来了,瞥了一眼李长宇,语气不善,「滚出去。」
李长宇在下人的帮扶下一步一瘸颤颤巍巍地离开他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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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走后,李建成这才走到小窗口,确定暗格的位置,打开看了一眼,东西还在原来的位置,并未有人碰过。
李长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另外一个女人又能挑起什么大事。
他这才放心地离了书房。
***
夜半。
程绥晏换上了一身不显身形的黑色夜行衣,那张俊美的面容也拿黑布遮掩了起来。
原本府中人就少,此刻更是无人。
他暗中出了门,悄声在黑夜中穿行,最后停在了总督府。
这半夜三更,总督府依旧慌得厉害,院中的下人来来往往,看样子李长宇伤的不轻。
程绥晏牵了牵唇,随即移开目光。
这几日来总督府的次数并不少,心里暗中记住了这府中的布局。
他使着轻功到院外,远远地看了观察了一圈。
这次李建成长了记性,特意派了人守在书房门外。
若是想悄无声息地拿走东西看来得费些心思,他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笑了笑,随后飞快地移到李建成的卧房的屋顶,轻手掀开房顶瓦片。
房中李建成坐在床边,闭着眼睛,板着个脸也不知道沉思什么。
没一会儿,一道黑影不知不觉地从后方潜入,冰凉的触感从李长宇脖颈传开,锋利的刀刃紧贴皮肤,随即就是一阵刺痛。
李建成勐的睁开眼睛,意识到身后有人,命脉之地掌握在身后之人手中,他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谁?」李建成冷静下来。
程绥晏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加深了一些,同时也刻意压住了声音。
「狗官,你杀了我妹妹,我今天就要杀了你为她偿命!」
他这些日子看似与他们整日敷衍行事,但暗中也查到了不少事。
今日厅上那么些歌姬舞女的来歷大都是被迫为娼,李家这些年在山陕放肆惯了,当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收敛。
程绥晏声音中带着恨意,仿佛下一瞬就要痛下杀手,李建成想到自己这么些年做的事,自然也慌了。
「本官这些年行的直坐的正,从不曾害过人命,」他口中拒不承认,接着威胁道:「你若是现在放下刀,本官还能放你一命。」
李建成说着话,手上却不消停,摸到枕头下的匕首。
程绥晏静静将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动作,嘴上狠厉地说着,「少废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话还未说完,李建成手中已经握着匕首朝着程绥晏袭来,他及时撤了手,李建成也得了自由。
房中突兀的声音自然引得守在门外小厮的注意,小厮应声进来,看到黑衣人和李建成狼狈吓了一跳,颤抖着声音。
「大人!」
「大人,这是怎么了?」
李建成脚步不稳地躲在小厮身后,指着程绥晏,「愣着干什么,上去把他给我抓起来。」
「是是是。」
小厮看着程绥晏手中的刀,两人空手也不敢上前,正在开口唤府中侍卫的时候,却见那黑衣人大步一跨,一把捏住了他家大人的脖子。
「闭嘴。」
说着程绥晏还用了些力气。
李建成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贼人捏在了手里。
「你要是不想死,就少说废话。」
程绥晏毫不留情的动作让李建成直翻白眼。
「你你你……」
李建成憋的脸色通红,咬着牙命令小厮,「你......不许叫人,放他走。」
程绥晏正满意这样的结果,他将李建成拖拽至外院,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趁着侍卫还没来,将他扔在了地上,足尖轻点飞身而起。
李建成跌在地上粗喘着气 一脸怒意。
直至贼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小厮连忙将地上狼狈的李建成扶了起来。
李建成费力地从地上起身一脚踢上了小厮的胸口。
「废物!快不快叫人去追,捉到人,不必汇报,直接杀了!」
小厮顾不得疼痛,翻身起来弯腰领命。
「还有!唤人来本官看看脖子!」李建成摸着脖颈上渗出血的伤口,不放心。
片刻后整个府邸一阵兵荒马乱,住院的烛火燃起,下人进进出出,根本无人发现房顶上的程绥晏。
他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看着院中武装整齐的侍卫。
等着府中大部分的侍卫前去追他的时候,程绥晏才从房顶轻身下来,轻车熟路地闪身进了书房。
他记着祝为错说的话,果真在墙壁上找一个暗格,他用力打开它,看到里面的东西目光微敛。
他弯起唇角,没想到真被云泽郡主猜对了,厚实的帐本安静地躺在里面,他随意地翻了翻,目光渐沉。
此地不宜多留,他拿起帐本飞身离开。
次日。
太阳初升,朝霞从云层中泄露染红天边。
程绥晏一宿未睡,今天白日里还有重要的事,他换完衣服从房中走了出来,停于屋檐之下。
檐下青年一身青白色圆领长袍,玉色的腰封显出身形,一枚玉环坠于腰间,墨发简单束起,突出那清隽的眉眼。
一副矜贵公子的模样。
程绥晏抬眼望了望太阳,看这时间,祝大小姐应该还在床上躺着。
浮生在院中慌忙,程绥晏将他叫了过来,「公子,怎么了?」
程绥晏问他,「你可有准备皮肤淤青的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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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浮生不明所以,淤青这种小伤,公子可从来不会放在眼里。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公子,你受伤了?」
「没事,只是随便问问,你先忙去吧。」说完程绥晏将人打发走,自己也离开了。
浮生看着自己公子离府的背影挠了挠头。
朝霞渐渐消失,太阳高升,天色亮了个透。
祝为错这才缓缓醒来,她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洗漱过后一出门便见着浮生奇怪的神情,她不禁开口问道:「你干什么呢?」
「目送公子离开。」浮生转身移开了目光。
「那他干什么去了?」她疑惑。
浮生不懂自家公子什么意思,就将刚才的事说给了云泽郡主听,两人一起分析。
祝为错听完不自觉地揉了揉手腕,「可能……我也不知道。」
话说一半又及时停住。
她心里有个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的猜想。
浮生:「?」
看起来郡主的神情更加奇怪。
程绥晏这一去直到中午才堪堪回来,一个小瓷瓶握在手中,正好撞上了吃完饭在院子里消食的祝为错。
「程大人。」祝为错客气地打了个招唿。
「郡主手腕可好些了?」程绥晏颔首以示回应。
脑中不自觉想起浮生说的话,她顿默了默 「好多了。」
「……」程绥晏沉默了片刻,随后摊开手,说道:「浮生正巧带了些药膏,郡主拿回去用吧。」
「……浮生怎么什么都带着。」已经知道经过的祝为错勉强道。
「不知道,你去问他。」程绥晏脸不红心不跳地将瓷瓶递到她面前。「不过带的东西倒是有用。」
「浮生他心还挺细的。」祝为错也笑呵呵地夸了一句。
夸完,她发现面前的青年的脸色有些古怪难看。
他想要说什么,最终只吐出来一个字,「嗯。」
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突然,祝为错坏心思又开始作怪,故意说着,「程大人,你不知道你家浮生可小气了,我今早问他有没有膏药,他还说没有来着。」
程绥晏动作一顿,问道:「你问过他了?」
祝为错无辜点头。「早上刚起床的时候手腕很疼,就去找他问问了。」
「……」语前言不搭后语,骗人的道行还是浅了些。
他抿了抿唇,扭过头,耳尖开始泛红髮热。
白天光线明亮,看得格外清楚。
他又若无其事地转过来,还不见她接药膏,于是低眸注视着她,不知怎么就顺势接上了一句,「很疼么?那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浮生:关我什么事儿(无辜 )
第16章 造反倒计时
长风穿过庭院,在门前打了个旋又悄悄熘走。
低垂的目光笼罩在祝为错身上,她后退了一步,不知怎么有种被反撩的感觉。
她咳了一声,接过程绥晏手中的瓷瓶,不再玩闹,正经福身道谢,随即匆匆离开。
藕荷色的衣摆微微颤动,程绥晏拦住她,他话还未说完。
正午的阳光太过强烈,他将人引到院中树下,一片阴影遮盖在两人头上。
只有几点光束从树叶间隙中穿透,在地上落下些光点,他今日的衣着倒是比往日多了几分少年气,在阳光更是洋溢着几分朝气,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别急。」
「?」
祝为错怕他又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眼神略带些防备。
「程大人还有什么事?」
「……」程绥晏语气缓了缓,「昨晚我找到了你说的那个暗格。」
「真的?」祝为错反应过来,「你昨晚亲自去的?」
「嗯。」程绥晏应道。
祝为错有想过他会派人过去,没想到他会连夜亲自去。
况且李建成是山陕总督,他府中的守卫自然不会少,他能顺利找到暗格,说明他的武力值并不低,可他只是看起来瘦弱的文官啊!
她被晋明帝赐,有特意查过他。
程绥晏并非是世家子弟,而且家世也惨了些,但他却能在一众才子之中脱颖而出,晋明帝钦点的状元郎。
并且武力也出奇得高,很让人匪夷所思。
他父亲早逝,只留了他和他母亲,生活困苦,而他母亲却也在他封官后不久也离开了他 ,这才辞官守了三年的孝。
想得多了,祝为错回神,半开玩笑道:「没想到程大人一介文官,伸手倒是很不错。」
程绥晏一愣,只是说了一句「郡主过奖了,」并未做其他解释。
看他不愿多说,祝为错也不问,只是转了话题,「那暗格里藏的是什么?」
她探着头一脸好奇,几根呆毛乖乖地立在头顶上。
程绥晏手指捻了捻,忍住了动作。
「是帐本。」他顿了顿继续道:「很有用。」
祝为错眼睛一亮,李家的帐本可算是关键性证据,接着她扬起笑容,一脸继续求夸奖的样子。
他眸中漏出些许笑意,唇角弯弯,并没有打破她的好心情。
配合地夸奖着,「多亏郡主火眼金睛,心思缜密。」
「那是。」祝为错毫不谦虚,扬起脑袋将夸奖全部纳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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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你会后悔的吧。」
程绥晏看着她面上明媚的笑容,一双眸子弯起来好比皎白的钩月,很适合出现在她精緻的脸上。
他低低「嗯」了声,接着道:「此次多谢郡主帮忙,我已将帐本送回京城,等过些日子将难民安置好,我们便可回京了。」
等陛下的圣旨到了,赈灾的阻力也算是清除了,剩下的事情也好处置得多。
能回京了,祝为错更高兴了。
「程大人应当还未用膳吧,我就不耽误程大人用膳了。」说完,她便欢欢喜喜地回了房。
程绥晏望着她的背影沉默片刻,随后也转身离开。
余下这段时间,程绥晏着手于整治难民,每天早出晚归,两人基本上不见面。
只有一次祝为错睡不着,早晨起得格外早,碰上了要出门的程绥晏,他面容疲惫,看样子应该是来不及休息。
不过他临走前特意叮嘱了她一句,「这些日子城内会很乱,郡主若是无事最好不要出门。」
祝为错也不想没事找事,就这样数着日子过了几天,晋明帝的圣旨便到了总督府,闹得满城风雨。
她就算是不出府也听说了个大概。
总督府一家被当场押进笼子运送至京,得多亏天下大旱,百姓们没有多余的粮食砸他们头上。
等着阵腥风血雨过后,晋明帝下了罪己诏,又办了场祭祀求雨。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真龙天子求雨起了作用,西安以及北边当真下了一场好大的雨。
这场雨连续几天未停,如若不是干旱太久,怕是黄河都要决堤了。
阴雨不断,大事过去,程绥晏也闲了下了 ,索性将办公要事挪到了府里。
如今大雨封路,要想回京也不好回,只能在西安再停留一阵。
屋檐滴滴答答,祝为错已经在府中闷了好些日子,无奈,只能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之下,双手撑着脑袋,数着一圈圈的涟漪,不知数了多少个水花,眼睛半闭不闭,终于撑不住困意,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小板凳没有靠椅,幸好脑袋落入了旁边男人的掌中,才没让她跌在地上。
程绥晏远远地看着她眼睛耷拢着,一副无聊至极的模样,正要去与她说些事情,刚走到她身边就见她脑袋一歪。
柔顺的髮丝顺着他的指缝垂了下去,地上被雨水浸湿并不干净,他敛眉,蹲下身子将她扶正,空出另一只手把她的头髮捋到身后,又轻声唤来浮生。
祝为错的身影被程绥晏遮住,浮生并不知道此时有人睡着,没有可以收敛动作,他踏着水花「噼里啪啦」地作响。
「公子,什么事?」
「......」程绥晏警告地看了一眼,「声音小一些。」
这些日子真是越发嫌弃他了。
浮生一脸莫名,又被自家公子警告了一次,又感觉有些委屈。
直到靠近了才发现公子身后的人,一时之间有些明了但又不知道该说公子些什么。
程绥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手掌被顺滑的头髮蹭了蹭,随即触感快速抽离。
他扭过头,正见她眉眼迷茫地看着他。
程绥晏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来,淡声道:「郡主若是困了,回屋睡便可,免得在外着凉。」
祝为错揉着眼睛摇了摇头。
这几天都快长在床上了,又碰上阴雨天,再不动动说不定都快要发霉了。
她有些埋怨地看这根本不停的雨,「下了那么些天,土地都要被餵饱了,别说干旱了,都快发洪水了吧。」
「......这几天雨量小了些,不日就会停了。」
无论是干旱还是水灾,伤的最终还是这千千万万的百姓,程绥晏也希望雨及时能停。
只是古人云,大旱之后必有大灾。
「早知道陛下祭祀求雨那么有用,他怎么不早点祭祀。」祝为错仗着此处只有他们二人,胆子大了些,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不过,你说这雨真的是陛下求来的吗?」
反正她是不信。
「......陛下是真龙天子,这种话以后不要乱说。」
程绥晏的回答十分官方,同时制止了她胆大妄为的话语。
随即,祝为错一愣,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暗自懊恼过后,同时也有些不可置信。
她什么时候对程绥晏那么信任了,居然会无意识地在程绥晏面前说这种放肆的话。
放到以前,这种话她只会偷偷在心里吐槽,就连他爹都不会与他说。
虽然她和她爹几年不见几次面。
程绥晏望着她有些纠结的神情,温和道:「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有人相信这场大雨是陛下的功劳就可以了。」
她在想什么,他知道。
祝为错闻言,只是低头没有应声。
她那句放肆的话是她不经意间说出,但程绥晏却主动说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她脑子顿时混乱了起来,有点明白他什么意思,又有点看不懂他。
「陛下是真命天子,这就是陛下求来的雨!」她语气肯定,随后立马转移了话题,开始赶人,「你不是在处理公务嘛,怎的出来了?」
「......」他也不能一直处理公务。
程绥晏面色平静,目光却是敛了敛,「方才京中传来消息,命我们尽快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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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雨并不是很大,明日我将剩下的事情安置好,隔日就可返回了,郡主可以提前准备准备。」
「那么快就要回京了?」她来此处好些日子,都没有一次认真的游玩过。
之前,因为难民流民无数,她不好出门,现在陕西一带大部分都恢復了秩序,又因为大雨也出不去。
明天她就算是冒着雨也要出门一趟。
翌日,祝为错将今日的计划都安排好了,起了个大早。
她兴奋地从床上爬起来,随意地用些早膳,撑着一把墨画油纸伞出了门。
雨水顺着伞边滴滴答答地落在身边,衣摆处不过一会已经溅上了不少水渍。
她今日特意换了一件深黑色的窄袖衣袍,拿着玉簪固定了头髮,眉眼轻轻上挑,好一个清秀的公子哥。
果然还是风调雨顺的好,即便是下着小雨,街上来往的人也不少。
灰灰濛濛的穹空下,祝为错新奇地左瞧右看。
她自小长在京城,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皇家狩猎的地方,如今到了别处自然也是好奇的。
没多久,祝姑娘手中已经多了一串糖葫芦,虽说不太雅观,但这里又没人认识她。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忽闻一阵香粉味,祝为错抬头望了一眼,「忘返楼」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是青楼?
可能是天气的原因也或许是人们忙于重整自己的家事,没空享乐,青楼门前倒是没有多少人。
祝为错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要转身离开。
只是就这一眼,她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来打滚撒娇等收藏啦~
第17章 造反倒计时
烟雨朦胧,楼里的女孩身着艷丽的衣裙,混在了一起。
方才看到的女孩面容已经融入了人群里,祝为错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她皱着眉头想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前一段时间卖身救母的姑娘,只是最后不仅没能救下母亲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兜兜转转没想到被卖到了青楼里。
祝为错站在外边,一时间有些怔愣,但她现在根本做不了什么。
不在京城,她要权没权,要钱也没钱。
暗嘆了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忽然间她周围涌上来几个姑娘
青楼门前站了一个清秀公子,本就门庭冷落的青楼看到她自然不会放过。
祝为错并不想进去,只是几个美人拥着她,就连手中的糖葫芦和油纸伞都掉到了地上。
「公子,您进去看看啊,保证不吃亏。」
「……」祝为错被迫挤到了门前。
看着几个人如看金元宝一样看她,她刻意装出不正经地调笑道:「既然姑娘们都这么说了,那......看一眼应该不要钱吧?」
此话一出,周围的姑娘们都愣了一下,几人相视一眼后也没了方才那样的热情,甚至眼神中透着些可惜,转而瞄上了其他人。
只有祝为错一人不尴不尬地留在原地。
「......」反差倒也不必那么大。
她转身好奇地瞄了一眼,想看看谁是来顶替她的好人。
这一看,没成想居然还是熟人。
姑娘们都围在程绥晏身边,但丝毫不敢近身。
眼前的男人面容俊美,满身贵气,只是有哪有男人来逛青楼是穿着官袍来着。
男人眉眼下压,看起来也不是个好得罪的主,只有一个胆大的姑娘敢搭话,准备赌一把。
「公子,我们……」
这姑娘话还没说完,就见这男人大步跨开,着停在了方才那个小公子面前,把他拽走了。
姑娘们在烟花之地什么骯脏事也都见过,也都不奇不怪了,见人都走了,也都各自散了。
这边街道。
两人顶着小雨,眼睫上都挂上了水珠。
「程大人,你怎么出来不带把伞啊?」祝为错抬起手挡在面前,免得雨打在脸上,但很明显效果不甚显着。
程绥晏闻言垂眸看了一眼。
车停在街头,他独自下来看看西安府难民安置地怎么样了,也没想到居然会看到她被拥着要进青楼。
他缓步停了下来,在街边的小贩手中买了一把油纸伞,撑在了两人中间。
「郡主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说起这个,祝为错就有话了,「我本来就是无意间看到了这里,结果只是停顿了一下,就被那群姑娘给围起来了,得亏我说我没钱,她们才放过我。」
「甚至我的糖葫芦没吃几口就掉地上了。」
说着,祝为错想起糖葫芦就有些可惜。
「你并非主动要玩闹?」程绥晏敛目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让祝为错皱眉。
「当然不是,她们的处境并不好,我何须再进去作践她们。」她继而抿了抿唇,认真答道。
程绥晏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娇小姐,原来也不全只有娇气。
「我刚才从那边过来,见到有卖糖糕的地方,郡主可要尝些?」
程绥晏想起她口中可惜的糖葫芦,便开口问道。
这么些天,他倒是发现了她嗜甜。
祝为错闻言点了点头。
她为了趁着早上雨小出门,连口饭都没吃,只是没想到程绥晏比她出来的还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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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路上,程绥晏的话不多,倒是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将刚才在青楼的所见都当作闲聊说了出来,说完还可惜烦闷了一声。
「郡主是说上次在街头的那个姑娘?」
「你知道?」祝为错抬头看他。
程绥晏微微点了点头,「郡主其实不必犯愁,她母亲还活着。」
「!」祝为错惊讶。
见到她吃惊的模样,程绥晏开口解释,「当日不止郡主看到了,在下也在场。」
这么一想,也是,当时那么一群人身着官服,但凡是有点眼色的都知道该收敛点。
「后来,我特意查过这件事,没想到这还与李府中人插手,李建成逼良为娼的证据也足够了。」
「那她为什么还会进了青楼?」
「这个世道,一个人想要活着已经不易了,更何况还有一个生了病的母亲呢。」
祝为错走在他身旁,能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语气会那么沉重。
此时,正好到了卖糖糕的地儿,程绥晏停了下来,先于祝为错付钱,将两块糖糕递到她手中。
祝为错略微挑了挑眉,见此也不客气,将手中碎银放进回荷包中,接过糖糕,笑眯眯地夸了一声。
「程大人真是为国为民的好官!」
「好官?」
程绥晏随意笑了一声,「多谢郡主夸赞。」
他的眉眼只轻轻弯了弯,而眸中却不禁带了些零星的笑意,好似这些日子没有见过的繁星。
他接着又问了一句,「郡主可还有想去的地方?」
「我听闻此地的秦腔倒是闻名,不知这哪有可以听曲的地儿?」
「想听戏?」程绥晏轻蹙了下眉头,「只是最近出来唱戏的人甚少,怕是很难找到。」
「哦,那好吧。」祝为错恹恹。
看她语气有些失落,程绥晏再道:「在下听说前方不远处的茶楼里有说书人说书也算不错,郡主可要去看看。」
祝为错点了点头,当然要去。
毕竟来都来了。
祝为错看到同她一起的程绥晏惊讶地问一了句,「程大人也要去?」
程绥晏脚步顿住回头,「......在下不能去?」
「也不是,程大人随意。」祝为错笑呵呵回道。
人家也要去,她也没有理由拦着他,更何况手中还提着对方买的糖糕。
果然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进了茶楼,两人要了一间包房,店小二看到程绥晏身着官服,毕恭毕敬地将两人迎上了楼。
待店小二退了出去,房间里的桌上已经准备了两盏茶和一些糕点。
今日茶楼中的客人并不是很多,但楼下说书人的声音倒是激昂。
祝为错捏了一块糕点放进口中,一边听着说书人讲得《凤求凰》。
时而舒展大方,时而沉痛哀婉。
凤求凰的故事她也是听过的,但那说书人一停一顿,将气氛渲染到了极致。
只是听到最后,对故事剧情越发不理解。
干脆也不再听了,专心吃起自己桌前的糕点。
「可还要些?」程绥晏注意到她桌前的糕点已经所剩无几了。
「不要了不要了。」祝为错已经吃不下了,她嘿嘿一笑,秉着大旱之地,粮食稀少,不浪费的原则,将剩下的糕点两人一分,她的负担又少了一些。
程绥晏垂眸看了一眼,并未说什么,只抬手拿了一个枣糕咬了一口。
味道并没有想像中的甜腻,反倒是入口即化,甜味清淡。
等到两人将糕点和茶水吃完,楼下的说书人案板一拍,故事走到了结束。
祝为错并未听多少,倒是楼下大堂纷纷响起琳了嘆息声,倒是显得她格格不入。
她「啧」了一声,也跟着摇了摇头,长嘆一口气,「这爱情啊!」
程绥晏闻言嘴角抽了抽。
「你觉得这故事怎么样?」他听见这一旁的祝大小姐问道。
「口耳相传,未知真假。」他答。
「……那你说故事为什么叫故事呢?」她无语。
「书中人,书中事,是真的也已经过去了。」
「可是现在也不乏这故事里的主人公啊。」祝为错非要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程绥晏掀起眸子认真地看向她,「郡主,他们是他们,我不是,郡主现在或是以后,也不会是。」
突然面对他严肃的神情,祝为错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哦」了一声。
说完,程绥晏敲了敲桌子,「别愣了,该回去了。」
祝为错起身跟在他身后,突然想起来他答非所问!
转眼间已经走到了楼下,祝为错抢先一步将银子递到了小二手中。
在程绥晏疑惑的眼神中解释道:「你帮我付了甜糕的钱,这次茶水钱就由本小姐来付了。」
「程大人不用跟我客气。」
祝为错还好心地加了一句。
这边动静虽然不大,但程绥晏一身官袍确实显眼,还未走的人纷纷朝这边看来,不知他们说起什么,一时议论纷纷。
「……」程绥晏动了动唇,最终冷声吐出来两个字,「不必。」
自觉自己脸色不太好,扯着嘴角缓了缓又道:「郡主也不必跟我客气。」
店小二看着手里的银钱一时不知该收还是不收,往常客人争相付钱倒是常见,只是这两位一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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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看到程绥晏的官袍脑中一闪,也推脱道:「想必您就是钦差大人了吧,大人您是我们西安府的大恩人,这点茶水钱小人不能收啊!」
祝为错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操作,小二正趁着她发愣期间将这银子还了回来。
此时堂内的议论声仍然不停,但由于过于吵闹也听不清他们在议论什么。
「不必如此,收下吧。」此时程绥晏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嗓音沉了下来,也带上了威严。
小二见此也不敢再反驳,程绥晏转手将银子放在柜檯上,拉着祝为错离了众人的目光。
他腿长步子跨的大,害得祝为错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你慢点!」实在跟不上了,却又被迫跟着的祝为错生气出声。
也正好到了街头,马车就在不远处,程绥晏松开了她,「不早了,回去了。」
出来时,时间已经不早了,阴雨天气,天色暗沉地更是比往日快了不少。
「今日郡主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
程大人:我牙口好,不吃软饭
第18章 造反倒计时
雨下的多了,门前差点枯萎的柳树又重新活了起来,这些日子长了不少的小芽,一片嫩绿在烟雨之中愈发活泼。
今天的天气仍雾气蒙蒙,程绥晏将回京要准备上报的书卷都收拾好后,问了一句身旁的浮生,「云泽郡主可有醒了?」
「应该还未起床。」方才他经过院中,并未察觉郡主房间有什么动静,甚至连灯也没燃起,定是还没醒。
况且以平常云泽郡主的习惯,现在醒了才不正常。
程绥晏抬头望了一眼,天色还未亮,时间还算早。
「你们先去收拾东西,让她再多睡会儿。」
其中的用意显而易见,但自家公子既然这样吩咐,他也不敢怠慢。
在临走之前,浮生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公子对郡主真贴心。」
「……你很闲?」
被戳中了心思程绥晏开始皱眉赶人。
下人们慌忙着将包袱搬进马车,等着行李都准备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灰暗的天空渐渐被明亮取代。
浮生在马车旁拍了拍手中发灰,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云泽郡主差不多也该醒了。
他得找公子说一声。
这时祝为错也堪堪醒了过来,听着院里不小的动静,起了床。
同时院外响起了浮生与程绥晏的谈话声。
有人话落之后,停顿片刻程绥晏接道,「既如此,找个婢女去叫一叫她。」
府中下人并不多,浮生看了看周围侍女小厮来来往往,没有闲空,只道:「公子,他们也都忙慌着,也就我们两个闲人。」
「……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程绥晏将人赶走后,自己缓步走到祝为错门前。
祝为错将院中的动静听了个遍,在程绥晏敲门之前,她连忙出声,表示自己醒了。
「不用叫了,我已经醒了。」
程绥晏闻言刚抬起的敲门的手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放下,带着略微低沉的嗓音应了一声。
这声音不轻不重,似与院中的雨声融了起来。
祝为错将自己收拾好后便开了门,正好程绥晏站在屋檐下还未走,两人大眼瞪小眼愣了一瞬。
她在房中磨蹭了许久,出来后见人还在门前等着,她不由地问出声。
「程大人你怎么还在这站着呢?」
刚起床的女孩声音还透着惺忪,带上了平时没有的尾音,在微雨中显得格外勾人。
程绥晏眸色暗了暗,随即移开目光,缓缓吐出两个字,「躲雨。」
祝为错闻言往外瞧了一眼,可能是前几天的连续不断地大雨倾盆,云层中的水汽少了些,所以这两日只剩下了飘飘细雨。
况且这小雨丝躲什么躲。
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神过于明显,程绥晏出声转移了话题。
「郡主可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过了一夜,肚子也差不多都饿了,祝为错也不再注意那些有的没的,她点了点头。
由于自己起的晚,又不想耽误行程,祝为错便随便应付了两口正打算要走,程绥晏坐在一旁轻轻抿了一口清茶,道:「不急,你安心吃饭。」
「真的不急?」外面来来往往的人都拖着繁忙的步伐,她光看着心里也有些着急,也就程绥晏能安静品茶。
「不耽误。」程绥晏抬起了眸子对她道。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不吃白不吃。
因为祝为错的胃口小 ,吃的东西也少,很快就吃好了。
两人的脚步刚跨进院子,就听见了一阵骚乱,祝为错的脚步顿了顿,此时浮生正好赶来了。
「外面怎么回事?」
「公子,百姓说是感谢您对西安府的大恩大德,来送您回京呢。」
程绥晏闻言沉吟片刻,转头看向了祝为错,先安排好了她,「你现在院中坐会儿,外面混乱,暂且先别出去。」
「好的,程大人先去吧。」祝为错乖乖应了一声。
这不寻常的乖巧倒是引来了程绥晏的重视,他临走前又接了一句,「浮生,你看好她。」
祝为错:「……」
内院离大门并不远,外面的动静隐隐约约还是可以听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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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程绥晏出去后说了什么,外面的动静安静了下来,今日他穿着月白色窄袖衣袍,长发高高束并垂落在身后,格外干净利落,既不会显得疏离也不过于亲近。
门外响起程绥晏清朗的嗓音,似是给这阴沉的天空打破了一丝缝隙。
待程绥晏安顿好他们后,祝为错从院中出来后,但门前的百姓还未散,见到有人出来后都朝着这边看,祝为错也对他们笑了笑提着裙摆跳进了马车。
两人一同逛街也被不少人撞见过,况且这女子由于钦差大人居住在同一地方,他们心中认为这是钦差大人髮妻。
有一个年纪稍长一点的妇人手里跨了个装满鸡蛋篮子,东西送不出去,只能换了言语 「方才那位姑娘就是大人的妻子了吧,瞧着果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对于这话,程绥晏一时想到了什么,并未拒绝反驳。
众人见此,当他接受了,也开始从两人关系入手 ,一时间什么「多子多福」「鸳鸯比翼」「早生贵子」的话语都充斥在程绥晏耳边。
他的耳尖泛上一模绯红,风一吹,似乎更热了。
这些言语若是再不阻止,只怕是什么都能说出来了。
他只好出声赶紧拦住,「本官还有要事在身,由于时间紧迫各位还是请回吧。」
话已至此,他也不必再多留,抬步跨上了马车,待他坐好后车子便开始启程了。
外边的动静并不小,祝为错自然也是听见了,见到人进来后,她眨了眨眼睛,只尴尬地笑了两声。
程绥晏正了正脸色,一副浩然正气,「他们的话郡主不必放在心上。」
祝为错摆了摆手,「玩笑话罢了,没放心上。」只是一时有些尴尬罢了。
见她真的不在意,他反而又别扭起来。
还未多走多远,或许是因为车中的颠簸与无聊,车中的女孩便开始头歪向一旁养瞌睡。
因为早上因外力醒来,所以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边的街中大道宽敞平稳,她睡得也熟。
反倒是程绥晏陷入了一个混乱的情绪里,想不通也理不透,连带车上准备用来打发时间的书卷也一动未动。
终于心中闪过一条理清的线头,一转头却发现女孩已经睡着了,这条线又缠绕了进去。
他暗嘆了一口气,将脑中的混乱压下去,拿起了一本书看起来。
马车中间一路未停,祝为错在车厢内不舒服发扭来扭去,最终找到了一个舒服方便的姿势。
程绥晏感受到身边的动静时,侧目看了一眼,女孩眉头紧皱在一起,一脸不舒服的模样脑袋还在蹭来蹭去寻找位置,最终选择歪在他的肩膀上。
等到她安静下来的时候,他才回头继续看手中的书卷。
马车毕竟不是床,一个姿势待久了终究还是会难受,没过一小会儿,祝为错又开始动了起来,慢慢地开始上手了。
半天没翻过页的程绥晏低头看了她许久,最终决定伸出手揽住了她,方便她靠着。
这样……免得打扰他看书。
他心安理得地将人揽在怀里,修长如玉的手很有分寸地虚虚搭在她衣服上,并不冒犯。
只是那捲书还是一直未被翻动。
床边的雨滴「滴答滴答」作响,时不时穿过窗子吹乱了两人的髮丝,在不经意间交错在一起。
马蹄踏在水坑中,溅踏起一片水花,掉落在路边的嫩芽之中,经过清洗的花草愈发娇嫩。
时间过了许久,祝为错睡足了,从沉睡慢慢转醒,纤长的睫毛轻颤,程绥晏无声松开了手。
祝为错迷茫地眨了两次眼睛,一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深灰色眸子,自己睡觉跑到了别人怀里,当真是丢死人了。
她立刻回神,发现自己还环着他,立马放开了手,结结巴巴道:抱歉。」
「无碍。」程绥晏镇静地应着,看起来并未有任何心虚。
对方面无表情,好似并不在意。
但为了自己的脸面,过了片刻,祝为错还是继续一脸悔恨解释道:「我自小睡觉不老实,程大人见谅,见谅。」
说完,自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坚决不再靠近他。
姿势保持过于久了,动了一下,就感觉腿部血液倒流,一时酸软无力,尽管如此,她还是往后移了移,远离这个男人。
余光眼看着她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程绥晏眸色暗了下来,翻动了两页书卷。
为了阻止她继续动作,他出声。
「看时间也快到晌午了,郡主可需吃写东西?」嗓音却是沉着。
「不用了,我也不是很饿。」早上吃的多,这一路上她也没怎么动,自然也是不饿。
看她还在不着痕迹地挪动,程绥晏抬头,「别挪了,再挪就掉下去了。」
「奥……哦。」小动作被人发现,祝为错停了下来。
「过来点,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下欺负郡主了。」为了不给她尴尬的感觉,他话语中带了些调侃。
祝为错想起自己方才那丢人的行为,怎么都不再靠近,「……不用,这边车厢靠着舒服。」
「郡主金枝玉叶,不必躲在角落里受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
两人拉扯着。
程绥晏一直盯着她,眼神中似乎暗含这其他的情绪,搞得她话都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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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时憋屈,偏偏程绥晏的眼神更加晦暗,她也不甘示弱。
干脆拿出了她以前不讲道理的语气,气焰嚣张道:「本郡主就喜欢坐在这里,你少管。」
「……」
第19章 造反倒计时
书中的书卷被风吹翻了几页,书页翻动的声音此时倒是显得格外清晰。
对面的女孩唇角轻扬起,出门之时唇上还涂上了口脂,语气不善,原本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姑娘此时看起来充满了攻击性。
见人如此抗拒,程绥晏自然也不会逼迫她。
对方的语气变化很明显,把人逼急了也不好,程绥晏停了言语,又将自己的心思放在书卷上。
祝为错见对方当真不说话了,这才满意。
果然还得是骄纵无礼发脾气更有用。
她掀开窗子,趴在窗边,发现这雨终于停了,伴随着湿气的风轻拂面颊,很是舒服,她享受地微微眯上了眼睛。
***
一连几天,马车里都安安静静的,一人看书,一人睡觉,很少再有闹腾的时候。
睡醒了的祝为错无事可干,只能在车中发呆。
不知愣了多久,头顶的阳光越来越热烈,积累了数天的雨水,几天时间被被蒸发不见,周身只剩下了燥热。
离京之时本是初春时节,如今也到了暮春,花瓣凋零,树木的嫩芽已长成了翠绿的树叶,郁郁葱葱。
从秦晋一带回京少不了要走山路,也只有在山林之中才能感受到一些凉意。
这几天也不知走到了哪了,程绥晏也不再看书了,反而将心思放到了窗外。
山路坎坷不平,每一步都坑坑洼洼,祝为错在马车中颠得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程绥晏身子靠在后边,以此来减少颠簸。
「程绥晏,我难受……」
她忍不住将自己的难受说给人听,似乎这样就能消减些。
他侧目看了一眼身旁面色苍白的女孩,「郡主若是难受,便靠在在下身上。」
祝为错微微睁开眼睛偏头看了一眼,又想起前几天睡觉往人家怀里钻,还特意划分了界限,此刻也是拉不下脸。
也不知道浮生是怎么赶车的,车轮压过了一块大石头,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袭来,身体被迫倒向一方,巧的是正好倒在了程绥晏的胸前。
刚出声拒绝,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正好扑倒人家怀里,她一时无语,甚至觉得脸疼。
待马车平稳了些,祝为错就要起身,脑袋却被一直大手按住。
「就这样靠着吧。」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不靠还没感觉,一旦靠着了,确实感觉好了很多,有一堵肉墙作为缓冲,颠簸果然少了许多。
祝为错闭着眼睛,大脑从混沌中清醒,她的脑袋随着他的唿吸一同起伏,以此同时,他的心跳声似乎越来越强烈。
既然如此,就……就靠一下吧。
穿过林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气由燥热变得闷热,林中鸟被迫贴近地面扇动翅膀起飞。
浮生坐在马车前方赶路,道路延伸,而光亮却越来越小,左边是山壁的岩石泥土,右边是波澜的河,在闷热无风的天气下,显得格外幽邃。
他紧皱着眉头望着前方的路,眼神中还带了一丝不解。
马车被迫停了下来,浮生皱眉道:「公子,前方的路,马车过不去了。」
「?」祝为错疑惑,「咱们走得这是什么路啊?」
程绥晏也眉头紧皱,冷声道:「官道。」
祝为错:「……?」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哪里是官道,明明就是一对泥坑堆出来的路。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们来之前的小道都没这官道那么坎坷。
官府就算是再敷衍也不能就这么拿了钱什么也不干吧。
「浮生不会是走错路了吧?」
马车里的谈话声与浮生只隔了一个帘子,被冤枉了的浮生挎着脸反驳,「郡主,您可以怀疑其他的,但是不能怀疑我的驾车技术,想当年我跟在公子身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迫被面色不善的程绥晏打断,「还有多久到驿站?」
公子不让说,浮生乖乖闭上了嘴,「如果前面能过马车的话,日落之前应该是能到驿站的。」
程绥晏观察了周围的环境,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并不适合多待。
「那便骑马。」
「但是公子,我们三个人,两匹马……」
这些日子,浮生在西安府看到的,公子对云泽郡主的明显维护和隐晦的偏爱,他丝毫不怀疑公子让他徒步走到驿站。
看到了公子沉默不言,浮生连忙出声:「公子和郡主共骑一匹,小人一人就行。」
「……你怎么不说你和你家公子共骑一匹呢。」祝为错反驳。
浮生赔笑道:「郡主和公子身份高贵,小人万万不配。」
「……呵。」
马车不便行驶,两人出了马车,浮生速度很快将拉车的马带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将一匹马拉到祝为错和程绥晏面前。
祝为错瞪着他,「浮生!」
浮生心虚,恭敬道:「郡主,不如小人先去替您和公子到前方探探路。」
祝为错伸手拦人,「你站住!」
程绥晏看着两人幼稚地斗嘴,无奈出口拦住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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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祝为错的阻拦,浮生毫不犹豫地先上了马,「小人先帮公子去带路。」
随后只剩一个背影。
程绥晏:……这人该好好教训了。
「郡主。」
「干嘛!」祝为错没好气道。
只剩两人和一匹马,程绥晏垂眸凝目望着她。
浮生的安排……或许也不错。
「不知郡主能否屈尊与在下一同?」他象徵性地问了一句。
「……」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况且……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嘛。
本来天气就闷热,程绥晏的眼神恍如牢笼一般将她笼罩,她似乎无处可逃。
他进一步,她便退了一步,客气了一句 ,「那便麻烦程大人了。」
「不麻烦。」程绥晏目光微暗。
他伸手去牵马,祝为错站在原地突然感觉鼻尖上有一点湿凉,好像又下雨了。
因为前几天阴雨不断,她特意准备了雨伞,这时候正好派上了用场。
因为自己有先见之明,心里正高兴。
趁着他前去牵马的间隙,她屁颠屁颠地跑到马车里拿出两把油纸伞,笑嘻嘻地来到程绥晏眼前晃了晃。
程绥晏自然也感受到了雨滴,看到眼前高兴的面容,胸口似乎有什么在缠绕,他不禁弯了弯眉眼,唇边绽放了一丝笑容。
「郡主很有先见之明。」
「那是自然。」
话落,程绥晏也不再耽搁,一手拽着缰绳,长腿一跨,手臂一抬,两人就上了马,祝为错稳稳地坐在程绥晏怀里。
「就说浮生不该跑那么快,下雨了吧。」云泽郡主一边打着伞一边幸灾乐祸。
程绥晏余光看了一眼她手中另一把伞,微微勾了勾嘴角。
因为打着伞,骑马不好跑太快,但许久都没看见浮生回来,祝为错疑惑,「他怎么还没回来,不会被林中豺狼虎豹叼走了吧?」
程绥晏这时微微挑眉应了一句,「所以郡主还是不要单独一人的好。」
祝为错:「……」
雨丝渐渐加大,雨滴开始用力砸下来,一把油纸伞已经撑不住了,雨水打在脸上生疼。
程绥晏皱眉,「郡主,把伞收起来。」
祝为错知道此时不再适合打伞,她将伞收起来后,行马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雨水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程绥晏紧握着缰绳,腾出一只手将怀中人转了半圈,沉声道:「躲我怀里。」
祝为错一愣,随即也不再犹豫,伸出胳膊圈住他的劲腰,埋首在他怀中。
两人贴的近,所以他胸前的大部分衣袍是干热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贴太紧的缘故,她觉得脸有些发热。
在他怀中她还闷闷地说了一句,「那你小心点。」
怀中的女孩紧贴着自己,唿出的气息在胸膛扩散,引得胸腔震动。
他道:「好。」
雨势越来越大,雨水倾盆而下,似乎有种天下塌的感觉。
祝为错微微扭了扭头,山壁倾斜,其中不乏一些大块的石头和松动的泥土。
天黑之前才能到驿站,如果雨不停的话,随时有可能会出现山体滑坡,泥石流。
显然程绥晏心里也是知道,他脸上沉静,可手中的力道在不断加重,坐下的马也被迫加快速度。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面上全是水珠,无一不顺着脸颊滑落至下巴,最终滴落在祝为错的头顶上。
有时雨滴打在他眼角之处,他眼睫轻轻一眨,睫毛处挂的小水珠也落了下来。
祝为错没心思在意这些,忍不住再次叮嘱道:「小心些,注意点旁边山上的石头。」
且不说泥石流了,就算是此时不小心砸下来个石头,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好,郡主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祝为错闻言皱眉,「什么叫不会让我有事,是我们都不能有事。」
程绥晏弯唇正要应声就听她又接着说了一句,「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陛下怪罪我怎么办?」
「……」他下颚紧绷,并未再多言。
祝为错不自然地加了一句,说完更是一脸不自在,只是她躲在他怀里,并无人看见。
马蹄踏过,留下一片蹄印,几息之间便被雨水扫平。
原本空无一人的山路,出现了一个黑点,那黑点朝着这边来,是浮生。
他在他们之前停住,调转马头。
「公子。」浮生气喘吁吁。
「你去哪了?」
「就在前面,并没走多远。」浮生有更重要的事,简要说了几句,转而说起其他,「公子,前面没路了。」
「没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浮生:感谢我吧
第20章 造反倒计时
祝为错震惊抬头,「既然是官道,怎么会没路。」
她不解。
程绥晏表情也严肃起来。
浮生道:「前方一堆泥石挡了路,想来应该是上次下雨导致的。」
「时隔那么些天,居然无人清理,」祝为错想起这山路,心里又是一股气,「有些人真是活腻了。」
很快几人就到了浮生口中泥石挡路的地儿。
原本就窄的道路被截断,泥石堆积成山,一部分涌进河水之中,此时的河水被风雨搅弄得水波翻涌,想要跃过去几乎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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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现在怎么办?」
程绥晏扯了扯缰绳,迫使马蹄放慢,调了个方向。
「诶,我们去哪啊?」
祝为错感觉到方向变了,从怀中抬起了头。
雨势逐渐加大,程绥晏又抬手将人按住,凝声道:「大雨封路,暂时回不了京,先找个地方休整几天。」
祝为错猝不及防,一只冰凉的手仍然覆盖在她头上,打在头顶的雨水似乎也少了许多。
「这里了无人烟,去哪里休息?」她疑惑。
程绥晏并未应声,紧抿着唇。
只是她靠在他身上,感受到他身体僵了一瞬。
浮生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后道:「公子,那先前去带路。」
「嗯。」
祝为错:「……」他有说过要去哪么?
不跟她说就算了,跟着就行,这两人总不能联手把她卖了吧。
她转头,雨水击打河面,波浪不平,翻涌的河水似乎下一个便要扑上来将两人吞噬,另一边的山壁禁不住倾盆大雨,时不时滚下来几块石头,发出震天响,在泥中砸了个土坑。
若不是程绥晏骑术好,说不定砸出坑的就是他们了。
祝为错刚松一口气,前方再次发出滔天的响声,与天边雷电融为一体,阴云密布,天色越来越暗,将山石压了下来。
程绥晏眼神冷厉,紧握缰绳控制马儿躲避。
他抬眸侧目望了一眼,山壁倾斜,泥石滚落速度加快,趁着还未完全坍塌,他手上加重力道,马鞭一甩,驱使马儿加快。
祝为错吞了吞口水,闭上了眼睛,抱住程绥晏。
若是保持这个速度,或许还可以逃过去,可这匹马连跑了两天,此时更是无力。
前方大量滚落的石头沖他们袭来,马儿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极尽发力。
耳边雨声残响,几息之间过得甚是艰难。
眼看着终于要穿过这片坍塌区,几块坚石正好打中了马前蹄,极尽力气的马腿一软,整个朝河岸歪去。
虽然祝为错闭上了眼睛,也能感知到危险来临,她不禁抓住程绥晏的衣服,打了建设部。
她抬头,皆是泥泞的岩土,泥石滚滚,喘息之时,已经涌到眼前,即将吞噬他们。
她心率飙升,眼中充满了惶恐,想要说话,声音却堵在嗓子口,发不出来。
见此,程绥晏撒了缰绳,电光石火之间,他揽住祝为错的腰将人抱住,看到了前面逃离滑坡区的浮生。
正好浮生发现身后的动静不对,立马回头奔了过来。
程绥晏将人抱起,而祝为错的手还在紧紧抓住他,松不开,他冷静在她耳边低声道:「郡主,松开手。」
祝为错闻言睁大了眼睛。
他这是要将她丢下了么?
她愣愣,时间不等人,程绥晏发力扯开她的手,用力将怀中人推了出去。
她回神,已经扑倒在地,泥石流最终翻涌停留在她脚边,放过了她。
她怔愣回头,泥石堆积成的山,雨水击打在上面,与泥土一同留下,沾染了她浸湿的一群。
满目望去,却找不见另一人的身影了。
程绥晏呢?
被泥石流淹没了?
她顾不得被自己在地上被擦伤连忙跑过去。
「程绥晏!」
浮生这时候震惊地翻身下马,「郡......郡主,我家公子呢?」
祝为错没理他,徒手扒着堆积的山石,双手却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程绥晏!」声音不禁颤动,「你在哪!」
除了滔天的雨声,没无人应她。
「程绥晏,你不要吓我,我胆子很小,不禁吓的……」
越喊她越迷茫,心头也满上一层恐惧。
他若是......真的死了,她......就相当于背负了一条人命。
浮生见此,也顾不得其他,随着祝为错一同扒着山石,一边唿喊,试图能得到应声。
没过多久,祝为错突然反应过来,她的目光放在了水面。
大量泥石涌入河中,河水变得浑浊不堪。
她狼狈地从地上起来,跳进了河里。
这次有了准备,她能顺利地在水面浮起来。
她憋了一口气,钻到水中,往深处游过去。
汹涌的河水并不平静,她吃力地水中前进,终于在快窒息之时让她看到了那匹落水的马以及昏迷的程绥晏。
他还在不断往下沉,浑浊的河水遮挡视线,看得并不真切。
祝为错紧握拳头,换了一口气,朝他游过去,将不断下沉的人拥住。
在水中难以使力,不知她废了多大的力气才阻止两人继续下沉,接着艰难地将人带上岸边。
浮生还在一边扒着石头,听到这边的动静,看到她将公子带了回来,迅速跑过去将两人从水中捞了上来。
程绥晏双眼紧闭,额头的伤口被水浸泡的泛白,看似没有一丝生命迹象。
他应该是被石头砸到额头才昏了过去。
浮生正要将程绥晏也扶着坐了起来,颤声喊道:「公子......公子?」
祝为错赶紧拦住了他,急忙出声,「别动!别动他!」
她强撑着力气将人放到平坦的地上,回想着前世的坐心肺復甦的手法,她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放在他胸口,开始按压,按着比例进行按压和人工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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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上有了陌生的触感,祝为错压下心中的异样,不敢分心,专心救人。
浮生在一旁想帮忙,却又无从下手,只能在一边干看着。
「郡......郡主,你......」
他见她这放肆大胆的动作,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并未说什么,非礼勿视地低下了头。
不知祝为错按了多久,也不知她额头留下的雨水还是汗水。
她用余光注意着程绥晏的胸口起伏,可仍然未见他有转醒的迹象。
祝为错心中越发着急,也越发不安,强忍着这些,进行第二次心肺復甦。
就连嘴唇都快麻木了,这才见地上的人才慢慢转醒,程绥晏缓缓睁开眼睛,便见到浑身湿透狼狈的女孩紧贴着他,唇边传来柔软的触感。
他怔愣。
祝为错见人睁开了眼睛,立刻松了一口气,终于坚持不下去了,放开手跪坐在地上,瘫在一旁,靠着树根艰难地喘着气。
程绥晏来不及反应,鼻腔和胸腔泛着疼痛,忍不住咳嗽起来。
浮生听到声音抬起来头,看到人醒来,惊喜地扑了上去,「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
「……起开。」程绥晏从咳嗽的间隙中艰难吐出两个字。
压得难受。
浮生知道自己过于莽撞,连忙退了下来。
等祝为错缓过来,程绥晏咳嗽也停了下来。
祝为错用手撑着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蹲下,「程绥晏,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程绥晏目光幽深,望着她默了一瞬,随后摇了摇头。
「多谢郡主。」他道。
「谢个——」
不知怎么,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情绪,像是怒气又像是其他。
祝为错骂人的话及时顿住,面无表情接道,「应该的。」
两人实现交汇,这次并未有一人躲闪,但也都看不懂对方眸中暗含的情绪。
雨水沖刷着泥土,原本透亮的雨滴变得泥泞。
天边的光线即将被吞噬,这边不能再多待,最好赶紧离开。
「浮生,将你家公子扶起来。」祝为错一人扶不动,喊来浮生帮忙。
还未等浮生伸手,程绥晏已经借力站了起来,「走吧。」
祝为错望着他,「你们之前打算去的地方在哪?」
「……我未进京之前住的地方。」
「你家?」祝为错惊讶。
「嗯。」
祝为错敛眉扶着他,语气还有些疑惑,「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
见他又不答话,她瞥了他一眼,「远么,马没了,我们徒步去?」
浮生这时候凑了上来,「我知道,有条小路,但路途坎坷崎岖,很难行走。」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浮生这么一想,也是。
祝为错扭头,「你能走吗,我扶着你。」
「嗯。」
光线被黑暗吞尽,没有半颗星子照亮,想要看清前方的路更加艰难。
「程绥晏,你连自己家在哪都需要人带路?」
两人在后边相互搀扶着,慢慢跟着,祝为错忍不住问道。
「……我只是从未走过这条路。」
「哦,你不认路。」
「我……多走几次就知道了。」他扭过头反驳。
后面的两人跟着浮生在离了这条官道,左拐右拐又钻进一片林子中,浮生在前面开路,几人深一脚浅一脚总算穿过了这片树林。
不远处分散着几处人家,隐隐约约还亮着烛光。
见此,云泽郡主以为也快到了,可没想到浮生看也不看一眼继续往山上走。
直至后半夜,浮生才长嘆一口气,「总算是到了。」
一片竹林遮挡了祝为错的视线,耳边被雨打竹叶的声音覆盖,身边的程绥晏闭上了眼睛,早已昏了过去,全身力气都搭在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小姐:好像发现了什么
第21章 造反倒计时
她绕过竹林后,一座朴素的木制宅子坐落在此。
浮生忙上前开门,点了烛火,将昏迷的程绥晏安置好。
几人衣物没有一处是干净的,祝为错将自己被浸透的衣裙拧干,倚着门休息了一会,膝盖和手臂的擦伤处泛着疼痛,此时根本使不上来力。
浮生从程绥晏房间出来后,看见她问道:「郡主,您的衣服......」
这里好些日子不住人,自然也没有姑娘家用的衣物。
她闭着眼睛,「就这样先凑合凑合。」
「你家公子怎么样了?」
「公子他还在昏迷中。」浮生一张圆脸布满了愁容。
祝为错拧眉,越过浮生,走进房间。
烛火在不断跳跃,两人的影子时不时地相互交叠,她坐到床前低头看他。
有了烛光,程绥晏的伤势能看得更清楚了些,不止额头的伤口,手上肩膀的伤口也沾红了刚换的亵衣。
面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
她伸手掀开了他衣袖,见这些伤口还未清理。
转头望向门外,见浮生在门口来回穿梭也不知在干什么,「浮生,你怎么不处理他的伤口?」
浮生闻言手中抱着盆和帕子小跑进来,「我去准备去了。」
「......」祝为错抿唇给浮生让了位置,「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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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后面默默看着浮生笨手笨脚地处理伤口,下手不知轻重,惹得昏迷中的成绥晏忍不住皱眉。
「你起来,还是我来。」
浮生听话地将帕子递给她。
慌忙了许久,天渐渐放亮,才将人的伤口彻底清理好,但床上的人仍然双目紧闭,只是脸色不再泛白,反而有些潮红。
祝为错看着奇怪,刚把手覆上去便感觉到一股热气。
发热了。
她又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比了比,能明显地感觉到差异。
她换了一盆水,拧干了帕子敷在他额头上,又唤来浮生趁着天亮,去请大夫。
屋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只剩屋檐滴滴答答溅起水花。
没多久就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一位留着白鬍子的老人拿着药箱被浮生连说带劝的哄到了山上来,气喘吁吁地停在门前。
「郡主,人来了。」浮生朝屋里喊了一声。
原本还不情愿上山的大夫,听见这话睁大了眼睛,态度连忙恭敬了不少。
祝为错懒得计较这些,带着人到了程绥晏跟前,「还请大夫好好看看。」
「草民一定,一定。」
说完,白鬍子老大夫便开始把脉,表情逐渐凝重,最后嘆了一口气,最后沉默着开了药方,「草民尽力了,剩下的就看这位公子的造化了。」
祝为错一惊,连忙拦住要走的大夫,道:「大夫,这可不能看造化,您在想想别的办法行不行?」
他将她推离危险之外,她也不能扔下他不顾。
浮生的脸色也跟着变化,用身体把门拦住,「大夫,你行行好,再看看吧。」
老大夫被拦在了屋里,一脸为难,「贵人,您就算是这样,草民也无能为力,能做的就是开个药方,其他的只能看天意了。」
浮生见此低下头,也知道阻拦不了,给了银子后便让了路。
老大夫出了门后,又想起来什么,随即道:「屋里那位贵人我脸色苍白,这是寒气入体了吧,草民给开些药,免得日后愈发严重。」
浮生点了点头,郡主一直在忙着,连自己的伤都没顾上。
他拿着两张药方看了几眼,迅速下山去买药。
院中已经没了声音,祝为错接着用帕子帮程绥晏擦拭,试图帮他降温。
不知不觉忙到午后,天仍然阴沉沉的,云层压住屋顶。
浮生总算是拎着药回来了,顺带了吃食,「郡主,你忙慌了一晚了,吃些东西,剩下的我来。」
祝为错摇了摇头,接过他手中的白饼咬了一口,「先去熬药。」
浮生遇到正经事,并不含煳,等到祝为错将手中的饼啃完,他已经端了两碗走了进来,「郡主,药。」
祝为错愣住,「怎么有两碗?」
「您一碗,公子一碗。」
祝为错嘴角紧抿,一脸抗拒,苦哈哈道:「我现在还好,不用喝药。」
还没等浮生继续劝,祝为错已经拿起了药碗将浮生推了出去,「我先帮你家公子喝药。」
浮生愣愣地端着黑乎乎的药,看着迅速关上的房门。
......
这郡主怎么和公子一样不喜欢喝药。
若是公子醒着,今日说不定就是端着两碗药被推了出来。
祝为错屏住唿吸用勺子搅着汤药,挖起一勺药送入程绥晏口中,可惜她从未做过这般事情,加之在昏迷之中的程绥晏也抗拒喝药,这药还未送入口中就流出来了。
程绥晏皱着眉头,抿紧了唇。
「......」
祝为错眯了眯眼睛,这样可不行。
她笑了笑将药碗放到一边,伸出手捏住程绥晏的两颊,被迫他启唇。
这样就好办了。
她一勺一勺将药「粗暴」地灌了进去,直到碗中空荡荡,她才松开手。
祝为错满意地放下勺子,坐在小板凳上休息。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照顾人,给她点面子,赶紧醒吧。
忙了快一天了,还没休息过,她此刻也撑不住了,眼睛一眨一眨最终闭上了。
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傍晚,她迷迷煳煳从睡梦中醒来,半睁着眼睛伸出手胡乱地摸了摸床上的人,感觉的床上的人出了汗,渐渐退了温,她放下了心又睡过去了。
半夜时分,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他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用手撑着坐了起来。
烛火燃了半夜,烛芯弯了下来,并不是很明亮,照的房间昏暗。
但借着这点烛光也能看清床边趴了一个小人,沉睡在梦中,这衣裙还带着泥渍怕是还未换过衣服。
他垂眸,伸出手摸了摸床边的人儿,却摸到了一片冰凉。
半干的衣裙,凌乱的头髮,难受的面容,他心下沉了沉。单衣睡了半夜,第二日起来定然要生病。
他忍着肩膀的疼痛,下了床,打算将人抱上床,只是在碰到她半干的衣裙时犯了难,手指弯了弯。
他弯腰轻拍了拍祝为错,「郡主,郡主。」
祝为错被人吵醒,拍走了肩膀的手,扭头继续睡。
程绥晏不禁弯唇,声音大了些,「祝为错。」
太久没被人叫过名字,祝为错睁开眼睛,一个面色苍白的人站在眼前,一身白色亵衣还带些血迹,她睁大了眼睛,被吓了一跳。
回神后才反应过来,拍着胸口道:「你吓死我了……不是你怎么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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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她问。
「好多了。」程绥晏应。
祝为错不放心,又熟练地伸出手放在他额头上贴了贴,没想到居然那么快就退烧了,亏得那老大夫的话让他吓一跳。
程绥晏传来冰凉又柔软的触感,他身子不由得僵硬起来,他听见她道:「果然好多了。」
他的目光放在她衣服上,「郡主套着湿衣服会着凉。」
「但是我没有衣服可以换。」说到这她也有些委屈,穿着一天的湿衣服的确很难受。
一整天都在下雨,空气中瀰漫着湿气,纵然是把湿衣服套在身上也很漂亮干。
晚上若是吹来一阵冷风,更是冻得她发抖。
况且她也一直没空出去买衣服。
「家中还有我母亲年轻时留下的新衣服,郡主若是不嫌弃,可以换上。」
「不嫌弃不嫌弃……」话说一半她突然想起来点什么,话语顿住。
程绥晏看懂了她的表情,解释道:「以前家中贫困,但家父在时,常会买些衣裙什么的给我母亲,从未让我母亲受过委屈,但她都捨不得穿,都留了下来。」
那这就更不合适了,祝为错摇了摇头,「不用了。」
见她摇头,不知她还在顾忌什么,但穿着湿衣服总归不好。
「……不然,我……还有些衣服,新的,从未穿过。」
「这样……也行……」
两人说话都犹犹豫豫,断断续续的。
程绥晏点头,绕过他走到柜子钱拿出了一件月白的衣袍给她。
「那……我先出去,郡主先换。」
祝为错接过衣服点头。
宽大的衣袍上身,哪哪都不合适。
她无奈翻出腰带固定衣服。
一件干净温暖的衣服果然舒服多了,或许是放在柜子中放久了,其中还夹杂着些木质的香味。
她换完衣服开门,门外人站在门前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开门声,程绥晏抬头,女孩瘦弱的身体套着他的衣服,衣摆拖地,显得格外宽大。
两人走到床前又犯了难,「要不你睡床?」
两人异口同声。
程绥晏透过窗子看了眼天色,天也快亮了,温言推脱道:「我睡了许久,不用再睡了。」
祝为错将信将疑,但他毕竟是个病人,还是得多休息,但她也的确很困,很想躺着睡觉。
程绥晏见她有所动摇,继续哄着她,「听话,上床睡,我自己身体自己清楚,我在床上躺了许久,也该下床走走了」
祝为错就这么连哄带骗被骗上了床,临睡前还看了他一眼,提醒道:「那你多穿点衣服。」
「嗯。」
刚挨上床,祝为错就闭上眼睛睡着了,但仍然在不老实的乱动。
宽大的衣衫终究抵不过她折腾的动作,衣领滑落肩膀,漏出光洁又细嫩的皮肤,在昏暗的烛光下也泛出一层层光晕。
程绥晏连忙敛眉遮了眼睛,犹豫着伸出手将她的衣领提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小姐:(粗暴、邪恶)
第22章 造反倒计时
山间雨后空气清新,晨鸟在林中叽叽喳喳不知疲倦,震得枝叶乱颤。
没过多久,床上的女孩翻了身,手臂垂到他眼前。
衣袖上翻,原本平滑的手臂此时却增添了几道突兀的伤口,被石子划伤的口子并未结痂,加上好几处泛着淤青,看着还略有些狰狞。
他抿了抿唇,出门翻箱倒柜翻出来一瓶药膏,轻轻地抹了上去,缓缓按压轻揉着。
浮生早早就起来了,端了一碗白粥进来和两碗药进来。
今天他下定决心,要拿出以往劝公子的本事,一定要把这碗给郡主劝下去。
一进门看见公子端坐在床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那么认真。
他没想到公子那么快就醒了,只端了一碗粥进来。
他将粥和药都放在床头,问道:「公子,你怎么醒了?」
程绥晏的目光反而注意到床边的药碗,眉眼往下压了压,默不作声。
浮生一见这样子,就知道又要废不少口舌,还没等他苦口婆心地劝,就听见他家公子问道:「怎么还有一碗?」
「这碗是郡主的,」浮生将昨日老大夫的话重现了一遍。
程绥晏转身,「先将药温着,等着郡主醒了再喝。」
「……」浮生无语,「公子,那这白粥。」
「我没胃口,不用了,留些给她。」
浮生无奈,又费力地端着三个碗出去,程绥晏看他走得艰难,帮他拿了个白粥碗一同出了门。
院前,二十多年前的竹林如今绿意正浓,一场大雨反倒让他们长得更加茂盛。
程绥晏一番洗漱过后,一身素色的披风立于竹林前,也不知在想什么。
屋中祝为错睡足了,半闭着眼睛穿上了鞋,从屋中歪歪扭扭地出了门。
程绥晏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回头,单薄的衣衫挂在她身上,并不保暖防风,他将自己的披风披到她身上。
「醒了?」
祝为错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刚从床上坐起来,她感觉一阵头晕,这下迎着风,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抖着声音,「好冷。」
「当心染了风寒,」程绥晏上前替他拢了拢披风,「饿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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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为错点了点头,在梦中她就饿了。
程绥晏唤浮生端了碗粥,温声道:「喝点粥垫垫肚子。」
祝为错听话地将白粥喝完,眯着眼睛长舒一口气,温热的白粥滑过肠胃,果然舒服多了。
程绥晏眼中浮现了些许笑意。
还没来得及说话,浮生十分顺手地将温热的汤药递了过去。
「公子郡主,你们记得喝药。」
两人:「……」
一阵沉默,生了病的两个人无人接话。
祝为错若无其事地就过了头,只当做没看见。
此时还不忘提醒他一句,「程大人记得喝药,我先进屋了。」
说完匆匆往屋里跑,生怕下一刻被人拽住。
程绥晏此时并不想喝,只是想起方才她的喷嚏,想来也是染了风寒。
他紧抿着唇接过浮生手中的两碗汤药,随着她进了屋。
微微挑了挑眉,「郡主,也要记得喝药。」
祝为错眨了眨一双星眸,十分无辜,「我又没生病喝什么药,该喝药的是你。」
程绥晏:「既然是大夫吩咐,郡主还应当按医嘱行事。」
「……」她不搭话。
屋中一阵安静,程绥晏与祝为错在对面坐着,企图哄道:「我与郡主一同喝,这样行么?」
「程大人您是病人,喝药天经地义,你喝你的,管我什么事,我不喝!」祝为错油盐不进。
两人僵持着,无奈祝为错昂首示意,「你先喝。」
程绥晏默了默,轻微打量了她两眼,随即抬头一饮而尽,「郡主,该你了。」
祝为错满意地看他喝下了药,十分幼稚地耍赖,「我又没说我要喝。」
对于喝药这件事,她十分有原则性,可谓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程绥晏见她如此,他被她气笑,「郡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是君子,我是小人,行么。」她骄矜地扭过头,不上套。
「……」
「郡主当真不喝?」
「不喝!」
见她如此,连手中的药都要凉了,程绥晏收敛了笑意,也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起初云泽郡主还能有骨气地与他对视,直到他的眼神越发冷厉,隐隐带着审讯犯人之势,逼得她败退。
她实在拗不过,只能从他手中拿起药碗。
她本也想像他一样一口吞下,但是实在难以做到,只能一口一口抿着。
眉眼痛苦,像是在受什么极刑一般。
喝到最后,还剩一些,实在咽不下了,程绥晏没有让她喝完,接过碗,接着又不知怎么变出来个蜜饯藏在手中。
他伸手递到她眼前,但云泽郡主很想坚决地拒绝,只是舌中的苦味泛滥,最终还是扁着嘴接过,甜味在舌尖化开,沖淡了苦涩。
「郡主……」程绥晏见她面色好看了些才开口。
祝为错生气,不理他。
「郡主生气了?」他好笑地问道。
「没有, 」祝为错面无表情。
「既如此,郡主先好好休息,在下就不打扰了。」程绥晏说着当真要离门而出。
床边的女孩刚从床上起来,并不想休息,见他这态度,更生气了。
「你站住!」
程绥晏停下步子,转身。
云泽郡主握着拳头忍了忍,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我可以口是心非,但你不能视而不见。」她生气的样子多明显啊,偏偏这个人装作不知道。
程绥晏怔愣。
口是心非……
「程绥晏,你怎么不说话?」见他抿唇,祝为错忍不住提醒他。
他该不会是真的没看出来吧……
云泽郡主觉得误会了没面子正要撵人走,却听见程绥晏出声,「我没有视而不见。」
她无语,扯唇呵呵笑了两人开始撵人,「……我其实也没有口是心非,程绥晏你出去吧,记得关门,多谢。」
话落,程大人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又走近了几步,沉声道:「郡主,其实我还有个表字。」
他不满意她对他的称唿。
「?」云泽郡主疑惑。
「又唤亦安。」他那深灰色的眸子此时笼罩着她。
「……那还挺好听的,」云泽郡主勉强接道。
她好像明白了程绥晏的意思,又好像没明白。
「郡主有小字吗?」
祝为错思纣了一下,「有一个,惟惟,我爹说他思念我,也思念我娘,但是很久没有人叫过,还是很小的时候,有太子哥哥和我爹这么叫我。」
她想起小时候的事,也一时有些沉陷,如今物是人非。
父亲不常见面,就连她和太子……都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惟惟,我可以这么唤郡主吗?」他目光紧锁着她。
明明今天温度并不高,反倒是屋中要火烧起来一样。
祝为错闻声回神,愣愣地点了点头。
「惟惟。」
「……」他吃错药了?
莫不是他俩的药碗混淆了吧,他误喝她那一碗?
程绥晏眼尾轻轻上扬,神色轻快,「郡主多做休息……」
不等他说完,祝为错连忙拽住他,「我不用,你是病人,多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脚步迅速地离了房间,将斗篷拢好跑到院中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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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一吹,此时脑子清醒多了。
他他他他他!
肯定是别有目的!
程绥晏,字亦安。
程亦安,想来他也是在父母的宠爱之中长大的吧。
绥,舒也,有平安安好之意。
晏,平静安逸。
安字更是不用说。
***
程绥晏并未休息,目光短暂地落在她宽大的衣领之上,随后唤来了浮生。
黑夜遮掩了山林,连雨声都安静了下来。
祝为错在床上睁着眼睛,白天睡得多了,晚上睡不着,抱着被子翻来覆去。
程绥晏将他的房间让给她,不知道他晚上睡哪去了。
她闭着眼睛养瞌睡,而周围却萦绕着淡淡的松木香。
这清冷的味道隐隐约约环绕在身边让她,原本燥乱的心反倒安静下来,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而此时程绥晏的房间烛光跳跃,墙壁上倒映着一位如玉公子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拿着针线,犯了难。
好半天也没有动静。
第二日一早,祝为错一推门,却见着门前站了一个人。
程绥晏听见声音,迅速将手中的东西收回到身后。
眸中还残留这些惊讶,她往常可没有像今日这般起那么早过。
祝为错:?
她问:「程大人在这作甚?」
「无事。」程绥晏恢復往常平静的神情,转头就要走。
祝为错才不信,她挑眉拦住了人,「程大人手中拿的什么东西?」
程绥晏垂眸,面前的女孩探着脑袋硬要往他身后看。
无奈,他紧绷着下颚,拿出了一件粉色的衣裙。
祝为错睁大了眼睛,错愕地接过衣服,不经意间扫过了衣裙边缘歪歪扭扭的针脚。
程绥晏咳了两声,「昨日见郡主衣袍不合身,便让浮生下山买了一件。」
听着他的话,祝为错有些疑惑。
若是在山下成衣铺买的,怎会有如此奇怪的针脚,而且这衣裳的尺寸也看着挺合身。
她脑中有什么闪过。
……这不会是程绥晏他将这腰身拆了重新缝的吧?
她抬头,正好看见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腰间,又若无其事地与衣裙的腰围对比了一番,随后稍稍露出些许合意的神情。
自知察觉到了真相,她忽觉脸上有些热,后退了半步。
祝为错也咳了两声,揉了一下脸颊,扬眉将衣服收了起来,微微福了福身,真心夸道:「想不到程大人还有这手艺呢,那小女子就多谢程大人了。」
程绥晏闻言,神情一顿,装傻道:「什么手艺?」
祝为错弯了弯眼睛,甜甜一笑,没有应声。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小姐:好一个心灵手巧的程大人
第23章 造反倒计时
这样数着日子在山上过了几天,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天气一干便干的厉害,一旦下了雨,也不带停的。
雨打竹叶,残响阵阵。
祝为错无聊地倚在门口,一脸愁容。
浮生从屋中撑了个伞出门,看到站在门前的祝为错,停下问道:「郡主,我等会下山,您可有什么需要我带回来的?」
下山?
那正午之前是赶不回来了,也就不用再吃药了。
祝为错心思一动,连忙道:「你先等会,我也要下山。」
祝为错正要提起裙摆跨过门槛,浮生忙将人拦在门内,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公子说了,郡主风寒还未好,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不就是打了个喷嚏嘛,哪有他说得那么严重。」
况且这些天都药她被迫一顿也没缺,早就好了。
浮生说话才不管用,祝为错正打算偷偷摸摸出门,正巧被程绥晏抓了个正着。
「郡主去哪?」他拽住她。
「……想下山。」被人发现,她恹恹回道。
「无聊了?」程绥晏眼中瀰漫着笑意,尾音隐隐上扬。
祝为错没理会他,从他手中挣脱,转头,却发现他手中握着一柄木剑,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反而好奇问道:「大早上的,你去哪了?」
「在后山练剑。」
祝为错星眸一亮,好似夜间繁星闪烁。
她既然出不了门,于是就将主意打到了对方身上。
「你再练一次,我想看……」她拽着他的衣袖不撒手。
程绥晏既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浮生。
这一眼,浮生瞬间领会,好不拖沓地下了山,院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身着青白衣衫的清冷公子矜贵地应了一声。
祝为错屁颠屁颠地跑到院前的石桌前乖乖地坐着,双手撑着下巴,注视着眼前的青年,目不转睛。
程绥晏立于院中,端站在竹林前方,他今日将墨发束成了高马尾,简单用白色髮带绑住,髮丝与垂落的髮带一同随风搅动。
显得几分少年朝气,傲然屹立。
他手中稳稳持着木剑,见她坐好这才开始了动作。
程绥晏目光一凝,剑气划破长风,招招带着凌厉之势,震得竹叶摇颤,周身银辉,衣袂轻动。
一个贯宏之势穿过竹林,众多青绿的竹叶脱离竹干,飘落在他周身,成为配饰。
渐渐,破竹般的剑气重归安静,程绥晏手腕轻巧地挽着剑花收了招式,手握木剑背于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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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为错回神,惊嘆了一声,十分真诚地夸道:「程大人好厉害。」
程绥晏原本未平息的热血随着这一声娇俏重新翻涌,他低低应了一声,努力保持着自己正常的模样。
眼前一杯茶被推了来,他伸手接过,轻轻抿了一口,随后道:「多谢郡主。」
「程大人不必客气。」她心情极好地应声,「程大人这是从哪学的,我小时候吵着我爹要学,我爹都不搭理我。」
程绥晏手指捏着茶盏紧了紧,眸中沉色渐浓,沉默片刻,最终松开了茶,道:「郡主若是想学,在下也可教郡主。」
程绥晏喝完茶后,因着练剑出了一身的汗,要回屋收拾一番。
祝为错一人坐在院中也没了乐趣,无聊地捡起了半根竹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最终土地上一片乱七八糟。
身旁的竹子十分壮实,地里还有不少因着下雨刚冒出来的小竹笋,她心里痒痒,在林中转了半晌,终于找了一个藏着最多竹笋的地儿,在它周围开始刨土。
本以为这些竹笋应该藏在林中,没想到反而是在最边缘很显眼的位置,一出门就能见到,就连它们周围的竹子长得与其他的竹子不一样。
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她只能用小竹棍深一下浅一下地掘着土,眼看就要掘成一个小坑突然就掘不动了。
云泽郡主的好奇心一旦上来就压不下去了。
她勐的使劲,突然戳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云泽郡主眯了眯眼睛,干脆扔了竹竿,徒手上阵。
废了好半天的劲才将土中的东西给扒出来。
祝为错找了个帕子擦了擦这东西周围的泥土,才发现这是一个木盒子。
也不知这是埋了多久了,木盒居然完好无损简单的盒子用着一个精緻的小锁锁住,因着泥土潮湿,这把锁已经破败生锈,打不开也拧不动。
毕竟是废了白半天的力气才将东西给弄出来,当然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此时,云泽郡主的好奇心发挥到了极致。
正在她拧眉考虑该怎么打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方才在干什么?」
程绥晏不解地看着一手泥土的祝为错,他也就刚离开一会,不知道她干了什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满身泥巴的样子。
祝为错转身,将手中的盒子放到桌子上,「我刚才在那个竹子下面掘出来的。」
她一脸可惜,「只是打不开它。」
程绥晏侧身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表情瞬间一眼难尽,「……那个竹子是我父亲为我母亲种下的。」
「啊?」
祝为错一怔,接着心虚地挪到竹子旁,一边悄悄用脚将泥土埋了进去,又踩了几脚压实泥土,一边道歉,「抱歉,冒犯了冒犯了。」
程绥晏:「……」
「行了,去洗洗手,吃饭。」
祝为错重新将泥土填好后反而走了过来,盯着桌上那个盒子若有所思道:「这东西会不会是你父母留给你的?」
「不知道。」程绥晏垂下目光。
他话虽然这样说,但祝为错却看到他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色彩。
他是想知道的……
祝为错踢了踢脚下的小竹竿,四处望天,装作不经意间配合他道:「要不我们打开看看?」
他说:「好。」
说完,祝为错跑到屋里拿了一把剪刀出来,递给他,「你打开看看?」
刚刚程绥晏掰弄着盒子上的泥土,手上和祝为错差不多了。
他起身,「你先弄,我去洗个手。」
祝为错点了点头,看了会他的背影,接着开始上手摺腾那个木盒子。
原来这木盒的完好只是看起来是这样,内里已经开始渐渐开始泛空,想要打开也不费什么力气。
她成功翘掉了锁,满心好奇地打开看了一眼。
仅仅是这一眼,已经开始让她心惊了,祝为错勐地将盒子合上,吞了下口水,手上不自觉的握紧。
如果她没认错的话,里面稳稳地放置了两块玉佩,其间分别雕刻了龙纹和凤纹。
她将方才的话又过了一遍脑子,一阵后悔。
也是,哪有父母给儿女留的东西是埋在土里的。
她咬牙暗骂自己。
下次保证再也不乱扒东西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害怕自己看错了,又打开盒子看了一遍。
果然,不仅确定了这块龙纹玉佩,还发现玉佩之间还刻了字——卫。
这是……前朝的国姓吧。
莫不是前朝皇室遗留下来的玉佩,可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如果程绥晏的父母是前朝皇室。
那程绥晏……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置信。
压下心里的波澜,她转身悄悄看了一眼程绥晏,他正好也转身看过来,神色并无其他。
想来他应该是不知道这个盒子了。
程绥晏一手负在身后,衣袖银丝垂在身侧,却发现云泽郡主的面色不正常,极力装作无事的模样让他生疑,「郡主,为何如此表情?」
祝为错不知她是不是该让程绥晏知道,但她的动作已经先于大脑一步,双手欲盖弥彰地藏到身后。
「……怎么了?」程绥晏微微蹙眉。
祝为错抿了抿唇,退了半步,他站在她身前,让她无路可退,只要他一倾身,就能将她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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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程绥晏也跟着进了一步,他轻扯着唇,「我看看。」
祝为错没动作,程绥晏倾身将木盒拿到手中,垂眸将木盒仔细打量几遍,在祝为错犹豫的目光中打开它。
在程绥晏看清了眼前的东西后,指尖一顿,刚洗完手遗存的水珠落下。
程绥晏拿起玉佩看了半晌,不曾言语,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某个时刻。
他找回自己的声音,抬眸,「郡主。」
「嗯?」祝为错连忙应声。
他问:「郡主曾说过,前朝皇太子受凌迟之刑,最后挂于街头示众?」
祝为错迟疑着点了点头。
她话落之后,程绥晏敛了眉眼,指尖泛白,却仍然平静道:「可史书之中,前朝皇太子从未记载过受凌迟之刑,郡主又是从何得知?」
自程绥晏打开盒子起,她的目光就紧盯着他,不错过他面上任何表情,看到他的动作后,祝为错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如果她之前猜得都是真是,若是被晋明帝得知,以当他对臣子的忌惮和对皇位的看重,怎么可能会留下程绥晏。
那么他,就剩下死路一条。
程绥晏定然不会自投罗网,只要她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可......书中程绥晏的结局是诛三族,她现在和他是有婚约的人。
或许一旦放出点消息,这场婚约也就此作废,她也不必再担心日后随时送命。
祝为错陷在自己的纠结中,并未听到程绥晏的问题。
程绥晏将目光从玉佩中移开,轻闭了一下深灰的眸子。
面前的女孩不知想到什么,心思异常活络,他敛下眉眼,遮住了大半的神色,却注视着她,似乎要将看透。
「郡主,在想什么?」
第24章 造反倒计时
祝为错回神,因为自己算计有些心虚,声音小了些,「程大人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程绥晏半晌不言,只沉沉地看着她,最终在她打算逃离之时再次问出了声。
祝为错不解,「怎么可能,我知道这些就是从史书中记载的啊。」
接着程绥晏进屋,不知从哪拿出一本书卷,将书卷翻开其中一页递给她。
祝为错接过从上到下仔细地翻了个遍,说来说去,书卷中清清楚楚写了几个字。
整篇从未提到过前朝皇太子被处以凌迟。
祝为错收起书卷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可是她的记忆明明没有出错,她在程绥晏深沉的目光下,仔细地回想,突然脑中有什么闪过。
或许她不是从书中看到的,而是听人说的。
原本被压住的记忆翻涌上来,同时带来了一阵寒意。
那时,她还小,整日在宫中与太子玩闹,只是当时不知怎么,与太子闹了起来,她一时生气,就把自己藏了起来。
她趁着没人的时候躲到了凤栖宫的床底下,可也没想到最后却睡了过去,在隐隐约约之间听到了皇帝来了凤栖宫,还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太监。
那太监见到四周都没了人才大胆开口,低声问道:「陛下,水牢里那人该如何处置?」
晋明帝拿着一本书卷,并不在意地问了一句,「哦?这位太子殿下还是什么都不说?」
太监摇了摇头,语气恶毒,甚至伴着幸灾乐祸,「说起来那前朝太子倒也是把硬骨头,如今在水牢之中早已不成人样了,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这么说,晋明帝便来了兴趣,目光从书上移开,懒懒笑道:「既如此,哪便详细说说,来你给朕描述一番。」
得了此话,太监也跟着笑了笑,学着晋明帝的称唿,「陛下可能不知道,那狗东西的嘴也是真硬,已经在牢中关了两年了,折磨了两年,当真是一声不吭吶。
「现在那东西估计连气都喘不上了,两年间日日施刑,那前朝太子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尤其是浸在水中,那全身可都是烂透了,还散发着一股味呢。」太监说着还用手捂住了口鼻,好像那腐烂的味道能穿过重重宫门,进入他鼻中。
「牢狱中的兄弟都说,多看那个东西一眼都会后悔半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算是他亲爹来了都认不出来。说不定仍到野外,狗都不吃!」
说完那弓腰的太监竟大笑起来。
晋明帝也没怪罪他,心情好的扔了书,眯着眼睛沉思了会,最后才道:「既然他什么都不说,也就没了用处,哪便处以凌迟极刑,三千凌迟,一刀都不能少。」
吩咐完,晋明帝心情也是极好,他感慨,「想当初,太子卫远一身白衣,青玉缎带,温润雅致,气度夺人,多风光啊。瞧瞧现在一摊烂泥。」
接着他摆弄着书页,语气狠厉道:「不如就给他扔到野外,朕倒要看看那野狗到底吃不吃,不吃朕也要给它餵进去!」
原本大笑的太监笑着应声退了出去,不知过了多久,这宫中也没人了人。
她躲在床底瑟瑟发抖,不敢吭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祝皇后找到了她,她才白着脸出来,后来祝皇后问她,她摇了摇头,一句话不说。
祝皇后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少个人知道总是好的,她不问,也不准宫人多说。
这些年她想刻意忘掉这段记忆,将这前朝太子的消息与史书中结合起来,时间久了,就连自己也迷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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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来了。」她闭了闭眼睛,开口。
程绥晏握着她将她拉到石桌旁坐下,静静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祝为错沉默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个下场就连她这个外人都觉得残忍可怕,更何况他这个亲儿子呢。
最终她还是开不了口,打算躲避,还没起身,她就被按在原地,程绥晏拉着她,她根本动弹不了。
他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看这样子,只要她不说,他就打算在这拽着她坐到天黑。
无奈,她只能将所有事情托盘而出。
说到一半,祝为错停下看了他一眼。
程绥晏面色毫无反应,只是那本就不堪的木盒深陷手心。
祝为错低头,将他手中的木盒拿了出来,木盒尖锐的部分陷入了皮肤,渗出了血,她找出帕子擦了擦,问道:「不疼么?」
程绥晏看向她,灰暗的眸中不经意间闪过片刻迷茫,仿佛一个找不到路的孩童。
恍惚后清醒,面前的青年话语中带着几分颤抖,「接着说。」
祝为错将木盒拿远了些,此时她不知怎么想的,她回握住了他的手。
等她说完,程绥晏问上了一句。
「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十三年前吧。」
程绥晏长睫倾覆。
被关了两年,正好是十五年前......
祝为错忽感手上一阵疼痛,她痛唿了一身,程绥晏愣愣回神,垂着眸子说了一声「抱歉」。
他应声松手,原本嫩白的手指在他松手的那一瞬,迅速泛上了一层红,云泽郡主缩回了手,揉了揉被拽红的地方。
现在程绥晏的身份彻底被挑明了,他……不会杀人灭口吧?
「无碍。」祝为错揉着手指,想了想试探道:「说不定这玉佩不是你父母留下的呢。」
祝为错一边揉着手背,一边她紧张地看着程绥晏
却见他的那原本深灰的眼中蒙上了一层薄雾,看不清,也看不明白,他朝她轻牵起嘴角,平静得不像个正常人。
「郡主说得是。」
说完便不再多说一句话,反而转身进了屋,许久未出来。
院中,祝为错戳着手指,捡起一片竹叶在手中□□,最终竹叶被她捏成了一团。
看来程绥晏没有暂时那想杀人心思。
她嘆了一口气,良心发现。
无论程绥晏是不是前朝皇室,她都不能有这样想法的吧……
况且,他这一路也很护着她。
祝为错这样时不时地往屋中看一眼。
良久,她起身,装作无意间经过窗前,余光朝屋中瞥了一眼。
程绥晏捏着两枚玉佩,双手抵着额头,轻阖双眼。
为什么他们家独居于山林之上,远离市集。
为什么父亲是失踪后,母亲却不报官。
竟是这样……
这么一闹,耽搁了些许时间,雨停后,天空依旧灰濛一片,是不是吹过一阵寒风,独留祝为错一人在院外发冷。
她在外踌躇半晌,最终进了自己的房间。
任谁得知自己的父亲经歷这般,一时半刻都走不出来,这件事情不好消化,还是留给程绥晏点时间吧。
直到天色暗沉,隔壁屋也半天没有动静,她想了想,主动进厨房拿起一副药煎着,废了好半天,才顺利将汤药熬了出来,借着送药之名,名正言顺地进了程绥晏的屋子。
她敲门,却没人应。
云泽郡主耐心向来不好,直接抬手推开了门。
门前的竹林覆盖住光亮,屋中点亮了一根火烛,但仍然昏暗,显得压抑。
「程……亦安,喝药了。」
「不喝。」他冷声拒绝。
祝为错的步伐停滞,握着汤药的碗紧了紧,停顿片刻,快步走到他身前,遮住了原本昏暗的光线。
「我不,」她将药推到他面前,昂起脑袋,气场强硬,「喝药。」
「……」
程绥晏不理她,她也不走,声音放软了些,「我前几天都配合你喝药了,那你这一次也得配合我。」
虽说每天都要花好些时间来劝她。
程绥晏抿唇,祝为错干脆靠在书案前,他不动作,她也不走,嘴上一直巴拉巴拉催促着,打破了这深重的气氛。
若是放在以前,云泽郡主才不会这么多废话 。
她就是……不喜欢这压抑的氛围。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程绥晏受不了她的吵闹,轻蹙着眉头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后,又把药碗推了过来,示意她可以走了。
祝为错见此呵呵一笑不仅没有走,反而得寸进尺说道:「喝完药最好要好好休息。」
程绥晏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清澈,明亮的琥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程绥晏出声,压了压嗓中的干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温和。
不让自己的心情影响到语气,「好,天色也不早了,郡主也早些休息。」
祝为错满意地点了点头,边往回走边叮嘱着,不放心道:「那行,记得早点休息,别骗我啊。」
等到祝为错一出了门,关门声迎面而来,她懵住,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足够让她一脸不可置信地被关在门外。
她明白了,这人在敷衍她。
她扯了扯唇,转身离开,正好遇见了从山下回来的浮生,手中抱着许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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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正要进屋找程绥晏,祝为错连忙拦住他,「你家公子心情不好,今天就先别去烦他。」
浮生疑惑地看了一眼屋中,一脸疑惑,不过云泽郡主也没必要骗他,他点了点头。
公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向来不喜人打扰。
程绥晏关上了门终究还是泄露了不稳定的情绪。
门外没了动静,他起身坐到床前。
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亮。
天蒙蒙刚亮,不知什么时候窗边吹进来几片竹叶,他走过去拾起了青绿的竹叶。
竹叶触碰指尖,泛起一阵痒意,也令他牵唇笑了笑。
眼前不禁浮现出小时候的模样。
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两个人,年轻的女子手中捧着书卷,而那坐在一旁的青年男子眉眼含笑,坐了过去,将女子揽在怀中,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肩上。
女子回头刚下书卷,似是嗔怪的说了一句什么,却安静地任由他搭着。
男子扬起唇角,满含爱意地看向怀中人,却发现她注意着地上的小糰子,他也望过去。
一边独自玩乐的小糰子蹲在地上,一手握着几片竹叶,一手还在地上捡,直到这一小片地方捡完了,他才扭头在四处张望,最终看上了对面一处落满了竹叶。
小糰子正要从地上爬起来,却被石桌前的女子招了过去。
「阿晏。」女子笑着温柔地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糰子阿晏来袭
第25章 造反预备时
小糰子阿晏听见这温柔的声音,傻傻地笑着,步伐不稳地朝前迈,张开手等着人抱,「娘亲。」
那女子弯下腰不嫌弃小糰子的满手泥土,将阿晏抱了起来,问道:「阿晏捡到了多少竹叶呀?」
阿晏乐呵呵地将手心摊开,露出一把翠绿,眼睛中充满了开心,「阿晏捡到了好多好多……」
他慢慢将竹叶一片片地放到桌上,口中还口齿不清地数着一二三四……
等到阿晏正确数完手中的竹叶,女子笑了笑,夸道:「阿晏真聪明。」
一旁的男子眉眼含笑,伸出的手揉了揉阿晏的脑袋。
男子的手中在短短几年便布满了薄茧,惹得小阿晏缩着脑袋,咯咯笑了起来。
小孩子的声音渐渐消失,这一画面也被其他所代替。
又是几年春夏之际,原本只知道捡竹叶的小糰子身高长了不少,但脸上的仍然留着婴儿肥。
院中一大一小都着黑衣在练剑,少年手上抱着一把木剑,跟在身后手忙脚乱。
最后还是跟不上阿爹的动作,他深灰色的眸子转了一圈,一笑,最终打算偷偷摸摸地退出,可还没走一步,背后凌厉的剑风袭来,让他不敢乱动。
「娘亲——救命——」少年垮着脸不敢躲只能喊娘亲来救他。
卫远见他这么喊,眉头一皱,冷声警告他,「程绥晏,男子汉如此像什么样子!」
一女子从屋中走出来,几年了,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仍然温和地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好了,看阿晏满头大汗的,差不多了,让他歇歇吧。」
少年程绥晏躲在母亲身后,连忙贊同地点头。
卫远收起剑,嘆了一口气,「卿卿,也就你整日护着他。」
沈卿蹲下身,拿出帕子擦了擦少年额头的汗,敛了眉眼,「我们做父母的不护着自己的孩子,还等谁来护他。」
卫远并未反驳,只是两头看了一眼娘俩,语气缓了不少,「行,让他先去休息,但今晚加练。」
听到前一句话正要跑出玩的少年不满意这样的安排,但触及到自己父亲不肯退让的脸色又默默将话收了回去。
少年的心思浅薄,只知道玩闹,有了空闲不知又奔到哪里。
因着得知晚上加练,少年故意回来很晚,可以进门就看见父亲在等着他。
「阿晏,收拾一番,我们走吧。」
少年见着父亲衣装整齐,身后还背着弓箭,手上还拿了一把小型弓箭递给他。
男孩子就喜欢这么些东西,程绥晏见了这新奇的弓箭,也不在乎去哪,只管背在身后兴沖沖地出了门,进山林。
林中树木参天,虽说是夜晚,但天边的圆月照亮了前方的路,银辉轻洒,两人踏着月光前行,前方时不时传来奇怪的声音。
卫远轻蹙了一下眉头,随即停了下来,蹲下身问他,「阿晏,害怕吗,若是害怕我们现在就回家。」
程绥晏不知父亲为何会在晚上来打猎,但此时少年得了弓箭就以为天下无敌,况且六七岁的男子汉也是有自尊心的,他立刻反驳,「我才不怕。」
卫远笑了笑不说话,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前。
或许卫远并未打算夜晚来捕猎,只是在丛林外缘走着,不过今日不似往常,周围勐的传来一阵嘶吼,卫远目光一凝,有被惊了的勐兽在附近。
他低头看了看紧握自己手的儿子,并不打算冒险。
他手指放在唇间,示意程绥晏不要说话乱动,转身带着他离开,却还没走几步身后一阵勐风与嘶吼。
程绥晏被父亲推到了草丛中躲着,不敢出声音,只是一人终究难敌野兽,他看见阿爹被掀翻在地,程绥晏咬着牙,拿起了小弓箭,只是他现在还没开过弓,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箭射了出去。
只是最后软绵绵地打在勐兽皮毛之上,不仅没有伤害,反倒惹怒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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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野兽眼睛明亮,转头抛弃了卫远,盯着他。
卫远见此连忙从地上起来将程绥晏护在身下,身后勐兽狂奔,利爪抓破了他玄色的衣袍,血肉模煳。
程绥晏被抱在怀里,看着父亲苍白的脸色,后悔又自责。
卫远忍不住闷哼一声,见着野兽并不打算放弃,他艰难地使出轻功带着程绥晏飞身而起,离了树林,回到小屋后院。
「阿爹阿爹,你没事吧?」离了林子,程绥晏停下来看着父亲的后背,不知该怎么办。
卫远摇了摇头,温声安慰道:「阿晏别担心,爹爹没事,但是这事千万不要和娘亲讲好不好?」
程绥晏摇头,语气慌乱,「可是可是……你的伤怎么办?」
卫远正要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髮,却发现手上满是血迹,他默默收起手,与他讲起了道理,「阿晏你看,你若是与娘亲说了,不仅会让娘亲担心,还会让她睡不着觉,阿晏放心,爹爹会自己处理好的。」
程绥晏半信半疑,见自己阿爹继续说,「阿晏,你现在回家,帮我拿些药和衣裳来,记得千万不要吵醒娘亲。」
他点了点头,记着父亲的话悄悄回到家,不知该拿什么药,干脆把柜中的药瓶全都拿了出来。
回到后院,蹲在一边帮忙,看着父亲疼疼得满头大汗,不肯哼一声,他抓着父亲的衣袖不肯松手。
等到夜半,程绥晏也帮忙包扎好了伤口,卫远整理好衣服,再三叮嘱。
「阿晏,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以后也不可向娘亲提及此事。」
卫远看到自家儿子点了点头,手上也干净了,这才揉了揉了程绥晏的脑袋。
「我们回家。」
这事过去许久,无人提起,也没人发现,日子就这样慢慢过着。
少年的时光大多是欢快的,下了学堂回家整日拿着木棍木剑耀武扬威。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人嫌狗憎的时候,连路边的野狗也要上去闹一番。
这日少年弄了满身灰尘也正好淋了满头大雨回家,手中还在甩着木棍,进了院子,才发现娘亲坐在院中等着丈夫回来。
往常这个时候阿爹早就回来了,虽说也会有过夜的时候,但很少。
他看到娘亲不安的神情,上前安慰,「娘亲不要担心了,阿爹说不定今夜就回来了。」
……
只是阿爹今夜没回来,第二天,第三天,第一年,第二年,第十年都不曾再进过家门……
再也没有听到过那句「我们回家。」
*
程绥晏从回忆里抽身,手上一片的竹叶却早已不是当年的叶子。
这么算算,都十五年了,人都不在了,竹叶怎么还能那么茂盛?
今日雨倒是停了,太阳初升。
他从内打开了门,久违的金光洒了进来,带着雨后的清新。
院中,少女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搅弄着碗里的白粥,听见响声连忙抬头。
青年一身白衣,显得雅致清冷,黑色腰封束住清瘦有力的腰身,一双袖套缚于手臂,更是利落。
挥洒的金光环绕着他,泛着淡淡的光晕,丝毫不见昨日的颓丧。
她有些惊喜,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快就开门了,她以为还得把自己闷几天呢。
「程大人。」
程绥晏应了一声,笑道:「郡主像昨日那般唤我便好。」
语气淡淡,并非有任何不快。
祝为错疑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好不容易调节好心情,她也就顺着他,配合地点头,「程亦安。」
程绥晏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啊?」祝为错好奇。
程绥晏停下脚步,「去后山,祭拜父母。」他顿了顿,「郡主可要一起?」
祝为错犹豫了一瞬。
决定还是陪着他一起,他身体还没好透呢,免得他过于伤心万一昏在外面怎么办。
她笑着点了点头,提着裙摆跑到了程绥晏身边,「走吧。」
她正要走动,没想到程绥晏却牵住了她的手。
「后山草木多,不方便行走,拉着你免得摔倒。」他说。
祝为错没有拒绝,任由他牵着。
只是轻轻低下了头,遮掩自己的不自在。
此时程绥晏也正好垂眸望着她,只堪堪见了个头顶。
「走路别低头,看路。」
祝为错愣愣地跟着他,山间杂草丛生,根本分不清方向,难得程绥晏还记得路。
两人的步子最终停在了一处小山包前,几个月没有管过,加之雨水充沛,长了好些青草。
程绥晏松开手,轻轻跪下,擦着墓碑上的灰尘,不言不语。
祝为错一人站着看了一会,抿了抿唇,也跟着跪下。
引得程绥晏侧目。
她想了一些其他的,她调查完还记得,他的母亲也是在他成名之时去世的,那是他在浮沉还不满两年便辞官回乡。
他那时应该还不满二十吧。
而且那时,他母亲的去世之时,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正是他在牢狱之中的时候。
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下放昭狱,但很明显,此时绝对不会是一个问问题的好时机。
祝为错握了握手指,转头看向他,深眸之中泛着些许红,眼尾下沉,掩埋着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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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那孩童般的迷茫。
她慢慢挪了两步,两人贴近,情绪突然异常,没有忍着,而是起身抱住了他。
程绥晏一顿,搭在墓碑上细长的手指僵住,他垂眸,压着声音,「郡主。」
祝为错并没有放开手,也不说话。
程绥晏收回手,谨慎细微地缓缓回抱了女孩。
他说:「我们回京成婚,可好?」
祝为错一惊,两人分开,她动了动唇,拒绝的话吞入腹中,换了问题问道:「你还要回京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回京做什么……等着身份暴露么?
程绥晏见她避而不谈,眼眸蒙上了一层灰暗,反问她,「郡主并不愿意?」
第26章 造反预备时
初升不久的太阳被云层遮挡,山间正好一阵清风,吹乱了祝为错的髮丝。
她低下头心中纠结。
不知该怎开口。
程绥晏并未催着她,他只是伸出手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不见其他。
祝为错压下心里犹豫,抬头问他,「你回京……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她理智回归,难道是心中气愤,想报仇,可他反派的身份还在这摆着呢。
反派找主角团,哪有成功的!
于是她压低了声音,不确定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想......造反吧?」
「造反?」程绥晏微微弯着唇角,若有所思地低下了眼眸,「暂时没这想法。」
祝为错盯了他几秒,他不躲不闪,信了他,也松了一口气。
同时也佩服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随即她正了正脸色,「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回京的好,万一,万一哪天出了什么意外,你又要如何应对。」
「我们正好可以借这几日暴雨封路,山间坎坷不免会出现意外,你也可以与朝堂断了联繫。」
程绥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郡主说得这的确是个办法。」
接着他眼中闪过一瞬暗芒,可说出的话却是极为平静,其间带着隐隐的困惑。
「但是,凭什么要我躲?」
祝为错说不出话,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郡主说的意外,倒是提醒我了,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但我相信郡主心中对于此事自有抉择。」
祝为错一愣。
威胁她?
知道他是前朝皇室的就只有两人,如果哪天消息真的被放了出去,这不就稳稳地指向她。
毕竟程绥晏他自己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祝为错连忙保证道:「我不会说的。」
程绥晏见她这幅紧张的样子,不仅没有安慰,反而继续低声威胁,「可是,云泽郡主毕竟是晋朝的郡主。」
祝为错抿紧唇角,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她咬牙,「那你到底想怎样?」
不知林中哪里还有花瓣,此时顺着微风轻轻落在女孩的锁骨处。
程绥晏见到这片花瓣,眸色渐深,手指从耳边慢慢滑动到女孩细嫩的脖间,轻轻拈起花瓣,笑了笑,「而且,郡主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说完,手指不仅没有移开,反而在她脖间处轻轻按着。
祝为错睁大了眼睛,他是想用婚约绑住她?
难道成婚了他就能确定她不会说?
感受到脖子上的动作,她眼神不自觉往下,脖间泛起一阵痒意,却又不敢乱动。
明明那么温柔的语气,为什么在她听来却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现在考虑成亲这是不是有点太……」
「快」字还没说出来,她感觉到脖间的手指用了些力气,声音在耳边迴荡。
程绥晏收敛了笑意,不紧不慢道:「郡主不再多考虑一下?」
她立马改口,「成亲,回京就成。」
生怕她慢一秒,这双手就要捏断了她的脖子。
程绥晏松开了手,将人拥入怀中,闭着眼睛拍了拍对方僵硬颤抖的背,缓了一口气道:「好。」
「……」祝为错看他恢復了原本的模样,心里一股气,一把推开他,起身离开。
程绥晏没有防备,一下被推到在地,皱眉闷哼了一声。
祝为错脚步一顿,推到他伤口了?
程绥晏望着她,只是并不见她停下步伐回头。
这山间坎坷路杂,她又是第一次来,难保不会迷了路,他提醒她,「郡主若是迷了路,是想被什么豺狼虎豹叼走?」
祝为错侧目轻瞥了一眼,语气也不怎么好,「那正好如了程大人的意,也不会再担心此事会被泄露出去。」
对方冷声呛他,程绥晏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在触及她停下的脚步时,他放下了心,转头垂眸摸了摸墓碑,面上带了些迷茫之色。
他起身正打算带她离开,一转头,这片林子空旷无人。
他拧眉,眉眼间染上了些许燥意,「祝为错!」
却无人应答。
程绥晏起身走了几步,在林子间找人,没多久就在一处小木桩前找到了屈膝揉腿的女孩。
「怎么,摔着了?」他问。
「哼,摔死了岂不是正好。」祝为错嘟囔着,低头揉着被绊倒的膝盖,估计破了一层皮。
声音虽小,程绥晏也听到了,他不语,只俯身将人拦腰饱了起来,走出了后山,回到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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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在院中见到此情景,不禁挤眉斗眼,乐呵呵地笑着,结果却见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也不好再自讨没趣。
程绥晏将人带回屋中,寻找伤药。
她当真是不愿意成婚。
既然她已经松口同意了,他就不想再反悔。
……即便是她不高兴。
祝为错从他手中接过药膏,沉默不语地开始处理伤口,而程绥晏在旁边静静看着。
他突然开口,「这几日天气不错,我们明日就启程回京。」
女孩低头不应声。
他只当她是没反驳,出门吩咐浮生些事情。
隔日一早。
明日初升,泛着红光,染着天边朝霞,也引得枝头鸟儿频频唤声。
做完祝为错有些热,就没有关上窗子,清风缓缓吹进屋,床上的女孩舒服的嘆了一声。
倒是窗外的鸟鹊一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也不免将人吵醒,祝为错一脸茫然看着窗外,等到大脑清醒时又愤愤地瞪了一眼鸟鹊。
此时也响起了敲门声,浮生在外提醒她该启程了。
祝为错沉闷的应了一声,接着将自己收拾一番出了房间。
因着马车不好上山,浮生便把马车安排在山下。
几人脚步不一,一前一后地下了山,一路上也并无什么交谈声,一向话多的浮生刚说了几句话便感觉气氛不对,乖乖闭上了嘴。
自昨日两人回来脸色都不太对,看来是昨日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也不怪昨晚公子特意吩咐他准备两辆马车。
祝为错看到山下的两辆马车,脚步一顿,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巧他也在看她,面上平静。
她扯了扯嘴角,提着裙摆先上了马车。
这几日倒是风和日丽,路上行车也算迅速,没几日便临近京城。
***
皇城,凤栖宫。
太子郑朝允收敛了平日里嚣张的气焰,下了朝前来凤栖宫请安,「母后。」
祝皇后推了茶盏笑了笑,有些意外,「允儿今日怎么来了?」
郑朝允微微扬起眉,面带笑意,「好些日子没来看母后,今日正好有空儿臣便来看看。」
前朝太子与后宫皇后并无什么可交流的,祝皇后嘆了口气,多说了几句提醒他行事的话。
看着他也不太认真听,祝皇后拧了拧眉,也不再多说,只是问道:「你母妃最近可还好?陛下特免了她每日晨安的礼,本宫好些日子也没见过她。」
郑朝允端茶的动作一僵,片刻便恢復过来,「尚可。」
祝皇后见他不愿多说,心知不该勉强,但还是多说了一句。
「当年,也不是贵妃抛下你,你何须对她有如此意见。」
「可儿臣毕竟是自小养在您身边。」郑朝允低头抿了一口茶,不欲多谈,转而换了其他话题,「这些日子也没见云泽进宫来看您。」
祝皇后闻言有些惊讶,「她不是非要闹着去了秦晋一带,如今还没回来,她没同你说?」
郑朝允狭长的凤眸堆满了郁色,想起路上的埋伏,眸中充满了怒意与妒火,「简直胡闹。」
「秦晋流民众多,她一个女孩子跟着算怎么回事?」
祝皇后安抚了一下他,「你也别太担心,今日也就回京了,琢磨着时间,也就快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
「姑母!」
祝为错提着裙摆小跑着进来,祝皇后看到来人也笑了起来,起身去迎。
「你看看你,怎么也是侯府小姐,这慌慌忙忙的像什么样子。」
虽说皇后在斥责,语气中却不见责怪。
两人话着路上的见闻,祝皇后耐心听着,最后无意中瞥见太子还在坐着,心里暗笑了一下。
想必这太子是专门来此处找人的。
她暗嘆了一声,这几年,云泽追着二皇子,而太子与二皇子之间关系愈加紧张,这两个孩子也早已不似之前那么好了。
她拍了拍祝为错的手,「你也好些日子没见你太子哥哥了,本宫也乏了,正好你们两个年轻人就好好说说话。」
祝为错转头便看见一身朝服的太子殿下端坐在下首,手里拿着茶盏不紧不慢地喝着,看似完全不曾在意她。
「太子……殿下。」她朝着他福了福身。
有多久两人没有像这样见过面,以前他们一旦见面不是吵就是闹,她越是护着二皇子郑朝生,太子越生气,结果无一不是不欢而散。
郑朝允放下茶盏,「嗯」了一声,示意她起身。
祝皇后看着两人之间气氛尚可,没有像往常那般要打起来的趋势,笑了笑,接着将两人赶了出去。
「今日太阳不错,你们不如去御花园走走。」
云泽郡主与太子殿下走在路上,也不说话,最终还是祝为错过意不去,才出了声,「太子殿下近日可好?」
「拖你的福,不错。」太子殿下丝毫不给面子,冷哼了一声。
「……」
「你为何要跟着去山陕一带。」郑朝允见她不语,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怒气,想要爆发见血。
可是在皇后和云泽面前他得忍着,他压了压怒火,继续道:「不要告诉孤,你又要陪着那郑朝生去冒险。」
这次祝为错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这次绝对不是。」
第52页
「那是为何?」太子殿下眉头难得舒展了些。
「……我是陪着程绥晏去的。」
郑朝允甩了甩衣袖,双手在后紧握成拳,眯着眼睛骂了一句。
「当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云泽郡主:怎么这人又要骂她……
第27章 造反预备时
「……?」
这道骂声并不小,路过的宫女太监立马低下头匆匆离开现场。
云泽郡主才不是受气的主,立马就想骂回去,「你才是狼心狗肺的……」
「怎么云泽,你想以下犯上?」
「你……」祝为错硬生生将话给吞了进去,「臣女不敢。」
「不敢就好。」郑朝允哼笑一声。
祝为错无语,悄悄憋着气翻了个白眼。
郑朝允只当是没看见,「这一路你可有受伤?」
「……没有。」祝为错顿了顿,没有说实话。
她沉默片刻,转而低下头道歉,「太子......哥哥,以前是我不懂事,为了二皇子同你吵架,拿你的东西去给二皇子献殷勤,还给你甩脸色......」
「呵,你知道就好!」郑朝允白了她一眼。
暮春之时,御花园的花大多也都谢了,也只剩几多艷红藏在草丛之间。
程绥晏从御书房述完职,手中握着明黄色的圣旨,他想着她思念皇后,便在宫中多停留了了些许时间,只是没想到会在御花园中见到二人再次打闹。
他的目光在太子面上停留了些许时间。
随即眸中划过了什么,他手指握了握,垂眸看了一眼显眼的明黄色,将圣旨藏于衣袖之中,走了过去。
「太子殿下。」
郑朝允转头看向来人,收敛了脸色躬身行礼,「少傅。」
祝为错眨了眨眼睛,没想到程绥晏不仅入了文渊阁,还是少傅呢。
「孤听闻程大人将山陕之事安排的井井有条,陛下大悦,也不枉陛下所託。」
「太子缪贊。」程绥晏淡淡道,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其间也少不了郡主的帮忙。」
祝为错疑惑地看了他两眼。
虽然她有帮忙没错,但此事她觉得可以向皇帝说说,还能给她弄来不少赏赐,同太子说有个什么用?
郑朝允低头,眼中不觉带上了狠厉之色,缓缓吐出几个字,「想不到云泽还有如此本事。」
祝为错闻言引得一阵战慄,听他这咬牙切齿的话语,就像是他那天会趁她不注意给她剁碎吃了。
程绥晏笑了一声,表示赞赏,随即道:「臣是外臣,不好在宫中多待,便先告退了。」
说完,他将祝为错从太子身边拉过,伸手牵住她离了皇宫。
祝为错没有反抗。
而太子想伸出手,却并未抓住她一片衣角,他握紧双手收了回来,只站在原地森冷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祝为错正好此时回头,将太子没来得及收起的神色映入眼中,一时间握紧了程绥晏的手。
太子在她面前向来嘴上不积德,但从没露过如此可怖的神态,猩红的眼角,宛若杀人之后的恶魔。
她有时也会听闻太子残暴的消息,只是从未大肆传出来过,她也只当着不靠谱,也从未相信过。
这是这一眼……
程绥晏感觉到到手上的动作,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祝为错不应,程绥晏无奈,「好些天了,郡主还没消气吗?」
「没有。」祝为错冷漠。
这样总归也算是说话了。
两人出了宫,程绥晏见她还要坐另一辆马车而他却牵着她的手,把她牵进了自己的马车之中。
祝为错不满,正要发脾气,而程绥晏却将人拥入怀中,默默说了一句,「抱歉。」
这低沉的歉意在耳边迴荡,也让她怒气小了些。
他环着她,藏在袖中的圣旨不免会硌到她,祝为错将脾气压下,摸索出了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她将圣旨摊开,一见,果然是一道带着明确日期的成婚圣旨,顺带着对她的些许封赏。
云泽郡主因着他的道歉,心里好转了些,这一见,气性又上来了,「程绥晏!你可真是好样的!」
「抱歉。」又是一声道歉。
祝为错推开他,心里很不舒服,有些委屈,「你就只会道歉吗!」
马车停在一家酒楼,程绥晏已经安排好了包房,桌上饭菜也早已准备好了,他带着人上了楼,坐在满桌珍馐面前。
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天,程绥晏也早就摸清楚了对方的喜好,他不发一言地挑着她喜爱的食物放进她碗中。
见此,不知怎么,祝为错心里就漫上一层委屈,她捏着筷子,声音闷闷,略微带了些鼻音。
「怎么了?」程绥晏放下筷子问道。
「程绥晏,你不该威胁我的……」
程绥晏见此一慌,他没想过她会伤心成这样,一时手忙脚乱,低声认错。
「抱歉……」
「那你也不该不与我商量就把婚期定下的,我都还没有准备好……」
既然都开口了,她便把所有不开心的事都带着委屈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程绥晏抿了抿唇,安慰道:「郡主不必准备什么,将一切放心地交给我来就行。」
「可是,可是……我还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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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得不想被诛三族。
看着女孩害怕的神情,以为她猜到了他的所有计划,眼神暗了下来。
程绥晏随即嘆了一口气,将女孩的鬓髮轻轻揽到耳后,沉声道:「惟惟,你可以相信我,我绝不会把你置于危险之中,好吗?」
三个月,够他处理所有事情了。
若是他失败了,他也不会将她牵扯进来。
祝为错还在可是,程绥晏轻阖双眼,随即再睁开,眸中清明了些,他将女孩的身子扶正,认真地看着她,「惟惟,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顾忌都可以说出来。」
祝为错抬起星眸,只是现在明亮的眸子此时正黯淡无光,程绥晏看得心里泛着酸疼。
她动了动唇,哑声道:「如果我不喜欢你,不想与你成婚呢?」
窗外的鸟鹊此时并不懂屋中人的心情,叫得格外欢快。
程绥晏原本清明的眸子此时变得灰暗,他强扯着唇笑了笑,「惟惟……」
明明话是她说出来的,见她这幅模样心里也不好受,祝为错努力收敛了情绪,拿起筷子吃东西,「你也……不必当真,我说着玩罢了。」
反正自几个月前那道圣旨下来后,这亲迟早是要成的,只不过是早晚问题罢了。
此时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是因为程绥晏威胁她,还是这道一声不吭就出现圣旨,还是害怕……他们悲惨的结局。
想不通,也没有答案。
「这不好玩。」程绥晏松开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祝为错也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吃着饭,待她吃完以后,程绥晏将她送回了武安侯府。
书语见到久违的小姐,开心地迎了过来,祝为错没心情与她闹,只进了屋,关了门。
满头繁星,一夜好梦。
或许有些人并非如此。
祝为错一大早顶着俩黑眼圈被皇后叫进了宫。
「莫不是昨日太开心了导致晚上没睡好?」祝皇后看着她的黑眼圈调笑道。
「……」
祝为错迟疑了一下,随后艰难地点了点头,她将真实情况瞒了下来。
其实昨晚本来睡得好好的,结果半夜突然做噩梦,梦见程绥晏在她和他的大喜之日,借着陛下和皇后出席现场,而计划行刺陛下。
成功是成功了,但陛下驾崩,二皇子登基,于是诛三族变成了诛九族……
醒来了之后,害得她一夜没睡。
祝皇后见她承认,掩唇笑了半晌,等着这笑意过了,她才将祝为错唤到身边来。
「陛下命钦天监定下的良辰吉日在八月初八,还有两三个月,时间也算紧,你父母皆不在身边,昨日你父亲来信得知此事,这婚事啊让我全权帮你打理好。」
祝为错想起自己那不负责任的爹,有些期待,「姑母,爹爹会回来看我成亲吗?」
祝皇后摸了摸她的头,「应该是赶不回来了,近日边关战乱频繁,边疆一日不可没有将军守着啊。」
「哦。」
祝为错低头应了一声。
但是他爹远在边关,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要成亲了。
但也没有过多考虑,他爹也不会对京城的一切一无所知。
皇后还有别的事,只将她留了下来还有其他吩咐,但一见教习嬷嬷过来,她立刻耷拉下了脸。
没有皇后的吩咐她不能擅自离开,无奈她只能在凤栖宫中听了一天的妇容女工女诫,让本就没睡好的她也成功打一天的瞌睡,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到了吃晚膳的时间,祝为错转眼就熘跑了,让教习嬷嬷气的发抖。
实在气不过的嬷嬷找了皇后告状,皇后端坐于桌前,在等着什么人,只是天色渐暗,也不见来人。
皇后望了望天上圆满又明亮的月亮,眸中渐渐浮上了一层凄凉悲意。
今日又是一个月里的十五啊……
她见有人来了,敛眉轻闭了闭双眼,待收拾好情绪,她才让人进来听嬷嬷告状。
听完,祝皇后也不意外,云泽在宫中野惯了,谁都管不住她。
她嘆气摆了摆手,示意嬷嬷下去。
既然这样,只能明天亲自去教她了。
转眼看着这一大桌子菜,也没了胃口,便让人撤了下去,省的看得心烦意乱。
给自己找些事情,也好比在这枯等着。
第二日,祝为错照例来了宫中混日子,心不在焉地撑着脑袋等着昨日的教习嬷嬷。
今日皇后身着雍容华丽的宫装,让她原本慈善的面容变得严肃了不少。
祝为错心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侧了侧身子朝皇后身后看去,「姑母,教习嬷嬷呢?」
「怎么,不愿让本宫教你?」祝皇后坐于首位,语气不似之前。
祝为错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讨好道:「姑母掌管后宫,我这等小事就不必麻烦姑母了……」
「不麻烦,」祝皇后不理会她的撒娇,冷漠问她,「昨日嬷嬷教的女诫背得如何了?」
「……还好。」躲避无法,她后退几步,声音小小地回答。
「既如此,便背给本宫听听。」祝皇后冷笑了一声,不信她的话。
祝为错支支吾吾,半晌没成功吐出一句话。
她虽说在古代生活了十几年,但骨子里还保留着现代人的思想,对于这些女诫什么的,心里还是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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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一句话都不会背?」祝皇后也是真的生气,怒拍了桌子,「你今天背不完,晚上别想吃饭!」
说完,怒而离席。
只留祝为错一人可怜巴巴的在屋中拿着书,她看了几眼书上的字,眼上一阵疲倦。
又想睡觉……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又闭上了眼睛。
郑朝允今日得空,走进宫门便看见一个女孩闭着眼睛趴着书在睡觉。
今天阳光明媚,心情也好,他眯了眯眼睛,走到她身边,用力地敲了敲桌子,「怎么,云泽郡主见到孤竟不起身行礼?」
祝为错一瞬间惊醒,抬眸看向无辜的某人,真想抬脚踹过去。
但人家毕竟是太子。
她收敛了表情,福了福身,「太子殿下。」
有了第一次正常的聊天,第二次开口也不算太难。
郑朝允从她手中夺过来了书,随便翻了几页,「女诫,背得怎么样,要不孤来给你检查一番。」
祝为错恍惚,好像真回到小时候,她在一边背书,郑朝允在一边暗笑她,却又不想伤了她的自尊心,也不发出声音。
她将书夺过来,冷哼道:「就不麻烦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也不恼,坐在一边,「也的确,你哪有点世家小姐的样子,是该好好学学这些妇容女诫了。」
「……」
离得近了,祝为错鼻子动了动,好像问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低了低头,该不会是自己来了大姨妈吧,她算算时间,也不对。
她将目光放到太子身上,凑近问道:「太子殿下,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他……杀人了?
空气里安静几秒,郑朝允眸中闪过一道血色,半眯着眼睛盯着她。
祝为错不禁躲避,半晌才听他半开玩笑道:「怎么可能,即便是真的,杀人这种事何须孤亲自动手?」
「好了,孤还有别的事,就不陪你玩了。」
留下祝为错一脸疑惑地待在宫里。
郑朝允起身回了东宫,书房里特意命人点上了龙涎香,他浸在书房里冷声朝地下的人吩咐,「都处理好了?」
「太子放心,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
作者有话要说:
呜,想要收藏......
第28章 造反预备时
夕阳西下,天边被染上了橙红色,片片残云浮动,将人的影子也拉得极长。
祝为错一天只背了几句话,本以为姑母是吓唬她,没想到真的让她没饭吃。
她盯着咕咕叫的肚子,看着书中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朝外蹦。
程绥晏这两日忙着朝中事,也没空去找她,正好今日傍晚将事情处理完了,得了空,没想到去了武安侯府却扑了个空。
他从书语那得知祝为错现在还在皇后宫中,眼看着宫中就要下钥了,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放心不下,连忙骑马赶了过去。
终于在宫门下钥之前进了宫,他此时顾不得什么礼仪宫规,闯到了凤栖宫。
此时祝为错还跪在地上,揉着被打红的手心,被迫反思自己。
她那么大的人了,姑母居然还要打手心。
祝皇后还在看着云泽郡主背书,听到太监通报神色瞭然,她斜着轻瞥了地上那仍然不知所谓的女孩,看样子这一顿罚还是不长记性,她摆了摆手,「行了,起来吧。」
未嫁之前,还是给她在未来夫家留些面子。
祝为错此时也不敢造次,听话地站了起来。
接着,祝皇后将人唤了进来,换了神色笑道:「程大人怎么闯到后宫之中来了?」
程绥晏躬身行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此番闯进凤栖宫还请娘娘见谅,臣来接郡主出宫。」
祝皇后没有应声,而是转眼看向了云泽,发现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身旁的青年,她心中暗道小孩子的幼稚,一边温和道:「程大人不必多礼,也不必担心,云泽在本宫这里自然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祝皇后也不多说什么,看云泽这副样子,也知道一时是改不了了,本想严厉些慢慢教着她,三个月后怎么也会见成色。
没想到今日会有人心疼竟闯宫来接她。
程绥晏站在祝为错身旁,自然也是看见了她手中被握烂的《女戒》和布满褶皱的裙摆,想来也是因为什么被罚了。
他垂眸再次朝着皇后行礼,「微臣家中不讲这些规矩,郡主日后进了府只管随心便好。」
祝皇后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心上也觉得满意。
如此也算不错,程绥晏府中并无妾室,家世清白简单,他这个当夫君的都不在意,也就没什么不妥,她也就没必要再多心管着了。
她有生之年,倒也还能护着她。
祝皇后又认真地打量的面前的男子几眼。
庭下的青年雅正深致,兰芝玉树,遇事也波澜不惊,对云泽也算不错,这可不比二皇子好多了。
「程大人既如此说了,本宫也不好再强人所难,程大人便把云泽接回去吧。」
祝皇后放了人也不再多待在此处,将地方留给了二人。
程绥晏关心问她,「郡主怎么样?」
祝为错委屈,「手疼......」
因为姑母毕竟捨不得,她在地上跪的时间不算多,所以膝盖算不得多疼,主要就是手心被竹条打得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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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被打红的手伸了出来,原本细嫩的皮肤出现了一条条红色的印子,手心如火烧般发着热。
程绥晏抬眸,看着她的头顶愣了几瞬。
他回神,将如玉的手指搭上,指尖带着凉意触碰她火烧的手心,停顿片刻开始慢慢揉着。
「感觉可好些?」
祝为错点了点头,手心多了些冰凉的触感,疼意也消失了许多。
「走吧,我们出宫。」
天边残云暗淡下来,就连两人的并列的影子也渐渐要消失不见。
只是还没多走几步,两人就被御前太监总管李怀拦了下来。
「还请程大人留步。」
祝为错疑惑回头,「怎么了?」
李怀拿着拂尘一甩,笑眯眯道:「皇上听闻程大人闯进了后宫,命咱家请程大人前去解释一番呢。」
祝为错皱眉,此时竟主动拦在程绥晏身前,「他也只是进后宫找本郡主,并无其他。」
程绥晏见此眉眼弯了弯,眸中点亮了零星的笑意,他上前一步,将正在与李怀对峙的女孩护在身后。
负在身后的手轻轻一动,眸中的狠厉很快消散,话语至极。
「请李公公稍等片刻。」
他低头安慰着祝为错,让她先回去。
「郡主先行出宫,不用等我,我很快就回去了。」
祝为错撇了撇嘴,「……谁要等你了。」
「所以也没让郡主您等。」程绥晏扬唇轻笑。
「……」
祝为错犹豫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即出了宫。
宫门前只有一匹棕色的骏马被拴在粗壮的树干上,想来也就是程绥晏的马。
她翻身侧坐了上去,两只腿在半空中不断晃悠,扯了扯缰绳,无聊地等着人。
嘴上说不等人,身体却是诚实。
晚风吹彻,长发轻飘,随着裙尾一同摆动。
天色暗了下来,零零散散散落着几颗星子,头顶上挂着一轮弯月。
马上的人儿紧盯着宫门,生怕错过了什么。
就连宫门都已经下钥了,程绥晏怎么还不出来。
正想着,宫门破例放开,一身青白色的衣衫的男子见到前方的人一愣,随即步伐快了许多,迎着冷霜朝她走过来。
「惟惟。」他走近了低声唤她。
不知怎么,他此时很想这么唤她。
低沉醇厚的嗓音接近她,惹得她脸上一阵发热,晚风也吹不散这阵热气。
「谁……谁让你这么叫我的!」祝为错在马背上朝他踢了两下。
程绥晏身子一动,已经上了马,将侧坐的女孩放稳,紧紧揽在怀里。
下巴搭在她的的肩上,强硬地扣住她,非要这么叫着,「惟惟。」
女孩脸一侧,「闭嘴!」
可身后的男子偏偏不愿意,十分幼稚地在她耳边唤了许多声,「惟惟。」
云泽郡主挡不住脸上的热意,但也不想就这么让他看了笑话,她眯了眯眼睛,歪着脑袋望着他。
想着该怎么让他面露难色,突然脑海中蹦出两个字,引得她脸上热意加重。
祝为错艰难地酝酿了好久,最终还是好胜心占了上上风,才软软地出声。
「亦安哥哥……」
女孩带着尾音,说完也不敢真正看着程绥晏,缩了缩脑袋,抬手摸了摸发热的脸颊。
无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也算是赢了两百。
清甜的声音入耳,程绥晏手上的缰绳勐的一顿,差点让马儿撞到周围的货架,引得马儿一阵嘶鸣。
祝为错坐在前面被吓了一跳,没绷住方才娇弱的模样,差点破音。
她生气,「你骑马能不能用点心!」
程绥晏回神扯住缰绳,面色不自然地应了一声。
只是夜间,那两只耳朵不出意外地爬上来两朵红色的浮云。
「你别乱叫。」
祝为错:「……是谁先开始的?」
程绥晏不语。
马蹄在宁静的夜间嗒嗒作响,他将怀中人放在了武安侯府门前,看着她进府,随后便是一阵关门的震天响。
「……」
***
将隔了好些天,京城传出了些关于李建成仗着山高皇帝远,无法无天,作恶多端,皇帝下令斩首示众的消息,此事不提,祝为错倒还忘了。
说着要告状,她还没告状呢!
所说皇帝已经下诏,此时过去没什么用,但不说她气不过。
正准备收拾一番进宫,便在半路上碰见了不知从哪喝完酒的程绥晏。
程绥晏看见前方高坐马背之上的女孩身着粉色衣裙,策马扬鞭,好不潇洒。
他命马车停下,轻掀起帘子问道:「你去哪?」
女孩甩了甩鞭子,一脸忿忿,「我还没去宫中告李家冒犯本郡主的状呢。」
程绥晏弯弯眉,笑了起来,他今日喝了些酒,面上泛着些红晕,此时笑起来更是惹眼。
发红的眼尾轻轻上挑,与天边的如火的晚霞正相衬,不知从哪里来的晚风掀过车帘,将身后的一缕髮丝伴着素白的髮带吹到了他肩上,微微飘动。
祝为错一时看得有些呆,不由地动了动嗓子。
明明是清冷公子,怎么今日竟如此惹人心动。
程绥晏见他说完话,对方还在发愣,有些不解,便皱眉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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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为错连忙回神,咳了两声,演示神色「劳程大人再说一次,本郡主刚刚没听清。」
程绥晏莫名其妙的又说了一遍。
「回京述职之时,我已经向皇上禀明过了,郡主不必再因此费心进宫。」
最终,祝为错还是没有忍住,多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是这个样子?」
程绥晏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并未发觉哪里不妥,问她,「今日只是与同僚吃了些酒,哪有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祝为错面色不自然地丢下两个字,匆匆离开。
程绥晏不解,「......?」
在她走后,程绥晏放下帘子,抬手压了压眉骨,忍着胃里的翻滚回了府。
过了两日,祝为错才知当天皇帝处理了秦晋之事,程绥晏行事有功,龙心大悦,不免又是一番升官加爵,金银赏赐。
才得以与同僚去酒楼吃酒。
不过......,等日后她也可以让程绥晏喝些酒,这样就可以多看看他那副惹眼的样子了,然后......
呸呸呸,想什么呢!
祝为错及时拍了拍脑袋,要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拍走。
只不过越是这样,脑海中的残留越是挥之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小姐:大郎,来,喝酒啦~
第29章 造反预备时
转眼便是一个多月,暮春已过,正值盛夏。
夏季早晨倒也还好,但京城午后的阳光极为热烈,就连路边的狗也无精打采地吐着舌头。祝为错躲在凉亭里打瞌睡。
突然她被一声惊唿吵醒,祝为错轻瞥着大惊小怪的书语,就算是下午也有不小的起床气,「怎么了?」
书语慌忙地将手中的信件拿给自家小姐看,「小姐小姐,你看,老爷来信了。」
祝为错闻言,并不在意这封信,也无所谓就是些像姑母说得那样,他边关战乱频繁,她出嫁之日回不来,于是写封信同她说明情况。
她摆了摆手,「拿走,不看。」
书语看到小姐这样,顿时有些急了,她连忙道:「小姐,你看看嘛,老爷说他过些日子就会回来的。」
话落,祝为错一愣,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嘴上说着不可能,手上却慌忙地将信打开。
没想到是陛下体恤朝臣,又不耽误边关战事,特命人前去接替他,让他能亲眼看到女儿出嫁。
她看完信,嘴角不自觉的上翘,重新将信折好,弯着眼睛吩咐书语把信收好。
***
凤栖宫。
宫门前树荫繁茂,阳光穿过枝叶缝隙,在一地上印下点点光亮。
天气灼热,祝皇后端了一杯凉茶,垂着眼眸听着身边宫女画屏的抱怨。
「娘娘,前些日子附属小国来使,送来了许多不常见的奇花异草,就连现在这个季节都开得鲜艷呢。」
「陛下知道娘娘向来喜欢看鲜花,却没见他送来给娘娘您,」画屏低着脑袋抱怨着,「昨日我还听说,陛下将这些奇花异草全部送进了长春宫贵妃娘娘那里。」
祝皇后扯唇笑了笑,「一些花草罢了,何必如此计较。」
「可是......」画屏听到皇后这么说,心里还是不服气,只是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宫门外传来通报的声音,便闭上了嘴。
小太监跪在下面,禀报,「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求见。」
祝皇后惊讶了一瞬,微微抬手,「让她进来罢。」
话音刚落,前殿便出现了一道卓绝曼妙的身影,贵妃周身珠光宝气,穿着一身妃色的衣裙,布料也是十分轻盈,想来也是今年新出的云锦。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祝皇后目光在她的衣裙上听了一瞬,转眼便离开,她面带和善的笑容,「你我姐妹之间何必多礼,坐吧,只是不知贵妃今日来所为何事?」
柳贵妃见她无动于衷,只好抿了抿唇直接挑明来意,「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太子好不容易来了长春宫一趟来看看臣妾,臣妾一时欣喜,只是后来才得知原是皇后娘娘的劝告。」
祝皇后见她停顿,只是轻抿了一口茶,并不接话。
柳贵妃没有台阶下,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前几日臣妾看太子也及冠了,合该考虑考虑给东宫添些人,只是太子不愿意,所以臣妾想,太子自小养在皇后身边,能听得娘娘您说几句,不知皇后娘娘可否再帮臣妾劝劝太子殿下?」
祝皇后沉默了片刻,如今太子不小了,也的确该考虑考虑婚娶之事了。
「不知贵妃想让本宫如何劝劝?」
柳贵妃一听皇后松了口,真诚地笑了笑,「这不正巧昨日皇上来臣妾宫里,见长春宫空旷便赐了些花草用以装扮,所以臣妾想不如藉此名头办个赏花宴,好把京城里的贵女都召进宫来相看相看。」
「原本想着武安侯府的云泽郡主与太子,无论是身份地位倒也相配,日后也是一桩美事,只是没想到几个月前陛下竟会突然给云泽郡主赐婚。」
柳贵妃捏着帕子,一副可惜的样子。
祝皇后暗中嗤笑,这怕不是看上两人的青梅竹马,而是武安侯府的兵权吧。
太子虽说名义养在她身边,实际上非嫡也非长,如今又有二皇子得了皇上的眼,想来地位更是不稳,若是有了武安侯府的帮助,也能得一大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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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日后太子登上皇位,她身为太子生母便是太后,柳贵妃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原本她也以为云泽这辈子会像她一样无法逃离皇室,没想到陛下这一步棋倒也合了她的心意,与程绥晏成婚总好过嫁与皇家。
祝皇后也同她闲聊着,「就算是陛下不下这个圣旨,云泽与太子也未必有缘分。」
但柳贵妃并不这么认为,她反驳,「就算以前云泽郡主整日追着二皇子又怎么样,只要成了婚,也会与太子日久生情。」
闻言,祝皇后的面色并不太好,也没有什么兴趣再再多言,只点了点头答应了她。
日久生情……
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
她与皇帝那么多年的夫妻,日子久了,便是就连最初的情分也不见得还剩多少。
柳贵妃在宫中活了那么年,虽说有皇帝的庇护,但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她看出皇后不太想继续说,反正她的目的也达到了,便起身告退。
转身之时她突然想起什么,福了福身道:「臣妾听闻娘娘您喜欢摆弄那些花草,不如明日臣妾叫人从宫中送些过来。」
祝皇后委婉拒绝。
柳贵妃此时也知道不该再多言,只是罢休地捏了捏帕子再道:「那不知娘娘可喜欢云锦,这夏季炎热,这料子穿在身上倒是不闷,要不臣妾也送些来。」
「不必。」祝皇后冷漠拒绝。
管她是故意炫耀还是要感谢她应她之事,总之这施捨来的东西她不要也罢。
几日后。
祝为错看着手中赏花宴的邀请陷入了沉思。
柳贵妃?
大热天的赏花宴?
况且她和柳贵妃也不甚相熟,她只知道柳贵妃是太子的生母。
当年柳贵妃是皇帝特意带进宫的,当她还是美人的时候便怀上了郑朝允,可惜柳美人当时品级不够,不能将郑朝允养在身边,正巧当时皇后流产不能再得子,皇帝便把郑朝允抱给了皇后。
只是没想到柳美人在皇帝面前意外受宠,短短几年时间便坐上了贵妃的位置,但是一直也没有孩子,为此柳贵妃又将郑朝允要了回去,更离谱的是,皇帝居然同意了。
然而更巧,郑朝允刚回长春宫没多久,柳美人又怀孕了,十月怀胎诞下一名皇子。
她回神想了想,书中好像是有这么一段剧情的,不过也是围绕男女主展开。
女主苏桐也受邀参加赏花宴,而她原本没有打算进宫,但是听闻苏桐参加而临时改了主意,特意准备了毒药放在苏桐的吃食里,倒是苏桐昏迷不醒。
祝为错挎着小脸打了个寒颤,高唿道:「书语!」
书语闻言连忙赶了过来,「小姐,你怎么了?」
祝为错面色严肃,认真叮嘱她,「你现在帮我向柳贵妃回绝了这份邀请。」
书语点了点了头正要走。
「诶,回来,我还没说完。」祝为错将身上的银子全部拿了出来,继续道:「然后你把府里的那些金银什么的全部藏起来,记得放到我找不着的地方,千万不能被我找到。」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钱她上哪去准备毒药。
嘿嘿,她真是个小机灵鬼。
书语愣头愣脑地看着自家小姐的动作,最后被小姐拍了拍脑袋去藏钱了。
傍晚斜阳挂于屋角,晚风中带着些许热气。
书语没能完成小姐交代的任务,拿着赏花宴请帖又回了侯府,站在祝为错面前满面愁容。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家书语了?」祝为错正想着避免了一处祸端而笑眯眯的安抚书语。
书语小心地将请帖递到她面前,祝为错笑脸一僵。
没等自家小姐询问,书语便把今日下午的来由说了清楚。
「奴婢进宫回绝贵妃娘娘的请帖时恰巧被太子殿下看见了,本来贵妃娘娘是同意了的,但是太子殿下却不愿意,他当场便说,『若是云泽明日不来,孤也没什么兴趣。』就这样,贵妃娘娘便让您明日必须进宫参加赏花宴。」
「......」云泽郡主无言以对。
话落没多久,侯府便迎来了许久未曾登门的客人。
「云泽。」
祝为错一听这声音,扯了扯嘴角,给足了太子的面子扬声道:「太子殿下。」
她转头,没想到太子今日换了一身浅色常服,头顶玉冠,面色格外温和,与人亲近。
只是语气倒没看起来那么温和,「你明日为何不愿进宫赏花?」
祝为错还在想着该用什么理由,太子如今在此坐着,她总不好再用些表面的理由,还没等她想不出来,郑朝允半眯着他那狭长的眸子。
「哦?不肯给孤母妃的面子?」
祝为错动作一顿,抽了抽僵硬地嘴角,「……怎么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敢不肯赏宫中宠妃的脸。
「明天.....臣女会去的。」原本打算再挣扎的云泽郡主被一句话打回原形,被迫同意,这一句话被她说得咬牙切齿。
「既如此,明日孤便来亲自接你。」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太子殿下面容稍微缓和了些。
郑朝允垂眸看了眼云泽郡主亲手倒的茶,他也不是什么闲人,品完茶后,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人走后,祝为错看了空旷的大门半晌,最终接受了事实。
为了确保明天不会出什么意外,她忍不住再次问道:「书语,府中的银钱都藏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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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姐放心,我都锁起来了,保证小姐你打不开。」书语昂起脑袋求夸奖。
不过此时祝为错没心情在意这些,只象徵性地夸了夸她。
暑气消得差不多了,吹进一缕缕凉风,天边的光芒即将被黑暗吞噬,挂在屋角的斜阳也早已不见,但是武安侯府正门没关,又来了个清雅如玉的公子。
「惟惟。」
门口侍卫这些日子也熟悉了未来姑爷,因无人拦着,程绥晏今日带着笑意进了门。
祝为错转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倒是一旁的书语看得震惊,何时程大人与她家小姐到了如此亲密的地步。
「今晚比往日凉爽些,不若我们出去走走,正好还有几日便端午了,此时街上也是热闹。」程绥晏回想起方才在外的街景提议道。
祝为错拒绝,「不去。」
「为何?」
「没钱。」
「......」
作者有话要说:
程绥晏(惊喜):展现我男友力的时候到了!
第30章 造反预备时
冷硬的声音伴着晚风,轻轻入耳,程绥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堂堂侯府小姐怎么没钱,没多久他便反应过来了,他嘴角的笑意更是明显,「无碍,郡主若是想要什么,只管找在下就是。」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笑得那么开心,见他灰色的眸子也染上了星光,正如今日晚上的弯月。
祝为错这样看着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随后咳了两声正了正脸色,战术性后仰,离他远了一点,「不用,我什么都不想要。」
照他这么说,就更不能出门了。
今夜无论程绥晏怎么说,云泽郡主难得地意志坚定,没有动摇。
由于这些时日程绥晏太忙,很少能见到祝为错,好不容易空闲出了点时间,他也不想那么快就与她分离。
书语此时也十分有眼色,留下两人就坐在院子里喝茶赏月。
最后侯府挂上了灯,灯笼在头顶上泛着光晕,映得月下男子面容柔和,目光不曾离开过女孩。
面前的女孩被看得脸热,侧了侧脑袋。
程绥晏笑了笑没有戳破她,看着时辰也不早了,他道:「时辰也不早了,在下便先走了。」
祝为错松了口气,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程绥晏却停顿片刻,「我听闻明日你要进宫赏花,明天我正好也好进宫,不如我同你一起。」
话落,祝为错一顿。
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个上赶着来送她。
「这就不必了,我侯府中马车多得是,本郡主自己去就行。」免得程绥晏再问什么,她把他送到了门外,最后笑眯眯地告别。
程绥晏看着关上的大门,好像他是什么洪水勐兽一样。
如今他调任吏部,因着吏部事务繁忙,他也鲜少能抽出空,明天好不容易能空闲了些,没想到她倒是不领情。
他笑了笑,转身投入黑暗之中。
***
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于是祝为错决定谁的马车都不坐,今天天一亮,便趁着他们早朝的时间独自进了宫。
她选了一件简单的衣裙,但毕竟是柳贵妃的邀请,又不能那么随意。
一身粉白的衣裙配上一支金步摇极衬女孩精緻的面容,轻飘飘的丝带与头上步摇轻轻晃动。
今日她进宫之时,宫中还未下早朝。
昨日郑朝允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现在她已经提前进宫了,她得去提醒他一下,免得他白跑一躺。
对于东宫,她也是熟门熟路。
几年未来,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殿前的一颗梨树仍然枝繁叶茂,遮住夏日的阳光,倒是一个乘凉的好地方。
门前的小太监正在等着太子殿下下朝,远远地瞧见一位姑娘朝这边过来,还以为是看花了眼,平日里哪有姑娘来东宫。
「小徐公公。」祝为错笑着走到小太监跟前打了声招唿。
徐有明听这声音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他颤着声音问:「云泽郡主?」
「是我。」祝为错点了点头。
「哎呀,郡主啊,您今日怎么来东宫了?」小徐公公得了肯定的答案,连忙赶上去迎接。
「昨日太子殿下说今日要来送我进宫,现在本郡主已经来了,就不必再劳烦太子殿下多走一趟,等会下朝的时候,你去提醒他一下就行。」祝为错将事情简单地交代清楚。
小徐公公忙点头,见她说完,问道:「郡主好些年没来东宫,今日好不容易来了可要喝盏茶再走?」
「若是太子殿下下朝见到郡主,想必也是高兴的,如此东宫之中也能轻松好些......」
他话说到一半,慢慢默了声音。
最后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是奴才胡言乱语,在背后编排主子,奴才该死,还请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祝为错见此,目光凝了一瞬,但很快便收敛了神色,看着小徐公公低垂的头颅笑了笑,只当没有发现他话中的漏洞,摆了摆手拒绝道:「无碍,我好些日子没进宫看姑母了,我去凤栖宫看看,便不进殿了。」
说到此处,徐有明也自知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不好再留人。
在祝为错没走多久之后,便下了朝,郑朝允一身太子朝服,显得威严十足,很快回了东宫正要吩咐下人备马车出宫,徐有明连忙向他说了方才云泽郡主交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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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朝允听完后,静默了一瞬,沉声问他,「你可有向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徐有明犹豫着不知该说什么,「奴才...奴才......」
最后组织好语言才开口,「奴才不小心说漏了一嘴,只是郡主并未察觉什么。」
「既如此,自己前去领罚。」郑朝允轻瞥着他,冷漠着出声。
不出片刻,冷漠的太子殿下闭了闭眼睛,进殿换了一身常服,面容也缓和了些,迈着步子去了长春宫。
祝为错走在路上回想徐有明未说完的话,面色不由地凝重了起来。
在宫中主子高兴,宫中下人日子好过也是常事,但此事有什么好遮掩的。
那便是徐有明指的不是这些.......
她回想起以往传出的不切实际的风雨。
因着她来得早,路上没什么世家小姐,只是现在,没走几步便遇到些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贵女,倒是她平日里独自一人显得不同。
她从小长在宫中,很少能和世家大族的小姐们有什么照面的机会,相熟的人也就是宫中的公主和皇子。
小时候大家也都单纯天真,长大了谁又能在深宫之中交心。
眼看着路上的女子越来越多,而且身份无一不是大家闺秀,祝为错越想越不对劲。
柳贵妃,太子,名门闺秀......
这怕不是要给太子选太子妃吧。
但......把她这个已经被赐了婚的人叫过来做什么?
在路上磨蹭了许多时间,眼看就要到了柳贵妃赏花宴开始的时间,她也顾不得再去凤栖宫看皇后。
或许今天老天格外给柳贵妃面子,让云层遮了烈阳,不至于在烈日之下赏花,偶尔微风轻拂,带来一丝清凉感。
这种天气之下赏花也不失是一种享受。
刚进长春宫的宫门便是一阵花香,这么些花摆在一起香味倒是不浓,反倒是轻淡相衬。
柳贵妃坐在上首面容和善地看着下首的各家小姐,只说了些客气的话,顺便设了个便让她们赏花去了。
只不过这种宴会怎会少了才女赏花作诗,贵妃又设了个金贵的头面作为奖赏。
祝为错没兴趣与她们争这个名头,独自坐在位上喝茶,这一抬眸就看见左手边的苏桐也没去,一身浅青色一群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上目光轻眺,赏着艷丽的花朵。
也是,人家心有所属,来了这场实际为选妃的宴会自然也不会去出头。
两人一抬头,正好对视了一眼。
苏桐顿了片刻,眼中的警惕渐渐消失,温声道:「云泽郡主。」
云泽郡主矜贵地应了一声,这么尴尬着也不是什么办法,她干巴巴地挑起话题,「苏姑娘怎么不去看看?」
苏桐沉默片刻,随后回答,「臣女喜静。」
她不相信云泽郡主看不出来这场宴会的目的,随后见着祝为错不说话,有些怀疑,该不会是真的没看出来吧……
按着以往,云泽郡主用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方式给她下套,或许还真有可能......
就在苏桐正想着她被赐婚后变了不少,可以提醒她一下之时,殿外正传来了太子的通报,除了贵妃都得起身行礼,她也就没来及说。
清风拂面,送来一阵花香,也送来了一首首诗作,太子殿下面带笑意走到了柳贵妃下首坐下,朝着前院的小姐们点了点头,惹得一群女孩更加努力的表现自己。
太子殿下的位置正好也在祝为错的旁边,凑近挑了挑眉头,「你怎么不跟着她们一同去玩?」
这带着明显看笑话的话语有让祝为错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怀疑。
但此时没时间留给她去考虑,她撇了撇嘴,「本郡主才没兴趣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啧,孤就是看你做不出来吧。」太子殿下丝毫不给面子地拆穿了她。
「......」被猜中了心思,祝大小姐不想理他。
苏桐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人,果断选择闭上了嘴。
在鲜花之中的大小姐看到自己的努力没能引得太子殿下的关注,也都有些心急,但也都是被家族培养的大家闺秀,自然不会做直接之事。
有些女孩累了半天也没能得太子的青眼,心里渐渐歇了心思。
祝为错还在和太子斗着嘴,苏桐对于两人之间的事情也不感兴趣,转头看向院中的奇花异草,也确实是京城中鲜少能见的品种。
「梁姑娘,你看吶,太子殿下与云泽郡主闲聊,一点都不曾在意我们。」其中一位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脸愤恨地跺着脚同旁边的姑娘抱怨。
「那云泽郡主不日便要成婚了,怎还有脸在这里参加什么赏花宴!」
梁锦身着水蓝色衣裙,十分端庄沉稳,她扭头看向说话的女孩,细细打量了几眼,暗中嗤笑。
估计这也是那个小门小户人家出来了竟打扮成这样,太子妃是日后的皇后,选得便是矜重。
不过她面上也并未表现出来,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着安抚道:「听闻云泽郡主与太子殿下是旧友,他们或许是好些日子没见,叙旧呢。」
此话一出,众人也都拿起帕子掩唇笑着。
想当年,云泽郡主的勇敢追爱的作为可是传遍整个京城呢。
此时柳贵妃将场地留给了小辈们,没了压制,众人大都肆无忌惮了起来。
斗嘴的两人忙着说话,没听见这场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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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更准确的来说,两人只当没听见。
但苏桐在一旁倒是听得清楚,此事也是涉及了二皇子和她,她握了握手指,毕竟是在宫中也不好发作。
她往旁边看了看,见两人都没反应,只能端起茶盏将杯中凉茶抿了一口,藉此遮掩神色。
只是不出片刻,她突然感觉肚子一阵绞痛,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茶盏,此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转瞬间,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这边的动静引得祝为错回头,苏桐昏迷在桌子上,青色的衣裙渗着鲜血。
她身体一僵,苏桐中毒了?
周围一阵兵荒马乱,太医也来得十分迅速。
看着这一阵错杂的场景,她的思绪也很混乱,甚至陷入了迷茫之中。
可是她今日明明不曾备过毒药,也没有做过什么小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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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造反预备时
耳边隐隐传来责备之声,祝为错握了握自己的手指让自己清醒过来。
一切过于巧合,让她不得不对自己的行为和记忆产生了怀疑。
她努力回想自己是否被剧情夺了意识,是否做了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
可惜大脑中仍然一片空白。
原本正在赏花的的姑娘们听到动静连忙赶来,面上也渐渐爬上了惊慌之色,有一言没一言地猜测着。
其中也不乏将嫌疑推到祝为错身上的人。
太医抱着一箱步伐匆匆地赶了过来,见到昏迷在地的苏家姑娘,又是贵妃设宴,他心里一顿。
搞不好,这又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他跪在地上正要行礼,却听闻太子暗含怒意的声音,「行什么礼,赶紧救人!」
太医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上前把脉。
摸着脉象,太医的脸色越发凝重,片刻后最终才能确定下来。
「回太子殿下,苏姑娘这是中毒了。」随后他在周围看了几眼,桌上那盏饮了一半的茶水格外显眼。
他起身走近,端起茶盏闻了闻,瞬间瞭然,高唿道:「太子殿下,正是这杯茶!」
「这茶中被下了药,同苏姑娘中的毒一模一样。」
话音一落,不少女孩拍着胸口庆幸自己没有喝桌上的茶。
郑朝允闻言便站起身来眉目冷凝扫视了一圈长春宫中的人,随后声音严肃,吩咐宫中的侍卫,「派人守住长春宫的宫门,加强宫中守卫,免得下毒之人趁乱逃跑。」
待侍卫奉命离开后,他声音顿了顿,看向身旁不知怎么脸色苍白的祝为错,以为是她受了惊吓,缓了缓声音安抚了她一句。
祝为错没有说话,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周围的世家小姐也是一片慌乱,郑朝允皱了皱眉头,耐着性子缓了缓安抚她们,但话语之中也暗含着警告。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请各位姑娘配合一下,方便孤查找兇手。」
梁锦见此,心中笑了笑,此时倒是一个机会,她走上前大方地福了福身,温声道:「臣女定全力配合太子殿下。」
有些胆小的姑娘不敢反驳,随着梁锦一同表明态度。
但也总有一些想要强出头,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祝为错的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越来越肯定。
她费尽心思挤到殿中间,向太子行礼,随后抬头肯定道:「太子殿下,臣女知道了这下毒的兇手是谁!」
太子此时站在上首,低头望着下面的人,眼神不由地一凌,片刻笑了笑,「那这位姑娘便说说看。」
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应允,李静如心下惊喜,连忙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兇手便是云泽郡主!」
祝为错勐的抬头,这句肯定地声音让她的思绪更加混乱,仿佛下一瞬便会迷失了自己。
她能明确记得自己没有钱,无从备下毒药,进了宫,她也能确定自己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但她……在剧情中迷失自己也不止一次了……
她想反驳,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郑朝允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顿了顿道:「哦?这位姑娘不妨仔细说说。」
李静茹不敢抬头,听到声音以为太子在认同她的话,她连忙继续说。
「方才在殿中就只有三个人,太子您,云泽郡主与苏姑娘,太子殿下您定不可能做这种事情,而苏姑娘也没有理由给自己下药,那便剩了个云泽郡主,恰好郡主的位置正好也在苏姑娘的旁边。更何况,云泽郡主与苏姑娘不合,这是整个京城众人皆知的事情……」
话音未落,一道冷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胡言乱语!」
程绥晏身上仍是一身绯色的朝服,看样子还未来的及换,他抬手一阵掌风让守门的侍卫来不及反应,只身闯入长春宫,将发愣地祝为错揽进怀里。
「如若这位姑娘没有证据,最好不要乱说话!」程绥晏冷眼扫过李静茹。
李静茹被程绥晏这声势吓到,一时没了声音。
郑朝允握紧了负在身后的手,眼眸半眯着,朝着程绥晏微微勾了勾唇角。
门口的守卫没拦住人,正要上前,没想到前方又掀起一阵风,二皇子郑朝生也闯进了长春宫,看到殿内此景,不顾其他人,只将苏桐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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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的情况他也听说得差不多了,他的目光扫过殿中的每个人,最终在郑朝允和祝为错身上停留半晌。
只是他什么都不说,垂着眸子将苏桐抱走了。
守卫见者正要拦,却见太子摆了摆手,放了人。
程绥晏低头轻轻揉了揉怀中女孩的头髮,温声安慰着她,「别担心。」
祝为错这才抬起眼睛,拽上了他的衣袖,不撒手。
原本整齐的朝服被拽着一片褶皱,程绥晏微微弯起唇,配合地将衣袖往她手边送了送。
「我够了,不要了。」祝为错嘟囔着。
郑朝允将下面两人的动作一览眼底,眸中愈发暗沉,默了片刻心里改了主意,又重新看向李静茹,开口道:「孤倒是觉得你说的有理。」
祝为错只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握紧了程绥晏,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她太害怕了,她不想在回到从前被剧情控制着走完不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再也不想了……
程绥晏没有在意郑朝允的话,反而拉着祝为错到桌案前坐下,又让旁边低着头一心降低存在感的太医来为她把脉。
无奈,太医只得在太子的注视之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为云泽郡主把脉,不出一会便收回了手,朝着程绥晏道:「云泽郡主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休息片刻便好。」
确认了祝为错无事,程绥晏才放下了心,他侧身看向郑朝允,眼尾下压,并不退让半步。
「不过是她的片面之言,太子殿下身为储君不当以一人之言有所偏颇。」
郑朝允听完倒是十分贊同地点了点头,「少傅之言有理,孤今日受教了。不过都是要查的,不妨先从云泽查起,如何?」
最后两个字他看向了祝为错,温和地问她。
在他们对峙的时候,她终于理智回归,为什么不尝试着相信自己呢。
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谁又能比自己更确定。
想到此处,她此时难得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程绥晏,心里不觉泛着些许异样。
……倒是有人比她自己更相信她。
她连忙将自己周身都检查了一遍,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手上,衣服上也都不曾有什么异物。
此时她的心终于安定下来,这件事不是她做的。
她从桌案前站起来,目光坚定,「可以。」
「郡主。」程绥晏皱眉。
郑朝允见她这幅肯定自若的模样,眼中浮现了些许不忍,但目光在触及两人交织的眼神时,那抹动摇已然消失不见。
他招了招手,派了几个宫女上前搜身,也的确未曾发现什么。
就在祝为错准备彻底放下心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唿,「太……太子殿下……」
一个小宫女颤抖地举起手,一个用纸包住的东西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
祝为错此时目光一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她!
如果她真的被剧情控住而给苏桐下药,那么这找到毒药的结果也应该按着剧情的步骤是在她身上找到的,而不是在其他地方。
相较于被诬陷,确认自己并未做毒害他人的事情反倒不算什么了。
程绥晏也看了过去,只是片刻便移开了目光,而是紧盯着祝为错,难道……她当真还喜欢着二皇子。
喉中突感一阵干涩,他哑着声音吐出几个字节来。
「郡主你……」
祝为错一抬头,两人眼神撞了个正着,程绥晏的眼神并未遮掩着,明显地失落和不堪。
她没有管身后小宫女手中的药包,而是缓缓走进了一步,停在他面前,眉眼微微弯了弯,望着他的暗色的眸子,声音轻却极为认真,「程亦安,不是我。」
听到她这么说,他相信她。
可是他心头还是被一股闷气压着,消不散,吹不走。
也迫使着他想把话说清楚,可是现在又不是说这个时候。
程绥晏扯着唇笑了笑,牵起了她的手,「好,我相信你。」
他垂眸看向了女孩头顶,心中暗暗计较。
等到这事一过,他一定要让她把郑朝生的事情给他说清楚。
一句话都不能漏!
眼不见为净,郑朝允忽视了两人,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将小宫女手中的药包拿起来检查一番,正要说话一阵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自从此事传到祝皇后耳朵里后,她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不过是让柳贵妃办个赏花宴竟还差点闹出了人命来。
晋明帝坐在首位上,不发一言,却威严十足。
「发生何事了?贵妃呢?」祝皇后见晋明帝不说话,只能她开口,她在殿中看了几眼都并未瞧见柳贵妃的身影。
「回母后,贵妃娘娘应该在休息,儿臣便没叫人扰了她。」太子解释。
「出了那么大的事,她竟还有心情睡得着。」祝皇后低声斥责。
她心里涌上一股怒气,此事若是不处理好,她这个皇后掌管后宫便是不合格,皇上宠爱贵妃,定不会责怒她,出了事便是她的差错。
晋明帝此时应了一声,「既如此,便让她睡着吧。」
祝皇后握紧了手指,苦涩地笑了笑,压着语气平静道,「皇上说的是。」
「太子查的如何了?」她缓了缓,问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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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朝允低下头,将手中的药包拿了出来,嘆息着:「这是从云泽桌垫下搜出来了的,但还不知是什么。」
「云泽?」祝皇后眉头又拧了起来。
刚刚压下去的怒气好像一把火又烧了上来,祝皇后回头将怒气撒在还没走的太医身上,「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查查!」
这太医一边暗骂自己倒霉,一遍顺从地检查了药包。
这药包一闻就和方才那杯茶水味道一样,确定无疑。
皇后听到如此确定的话,眼前勐的一黑,扶着画屏好半晌才恢復过来。
祝为错看姑母气成了这样,连忙上前直挺挺地跪下,一边委屈道:「姑母,不是我干的。」
以前云泽胡闹归胡闹,从来不曾去害过人命。
祝皇后正要开口,晋明帝接过药包发了话,目光沉沉,「证据确凿,云泽你还有什么好说。」
此话一出,祝为错勐然抬头。
这句话已经定了她的罪,皇帝想让有罪,即便是再解释也没用。
兇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或者说也正合了他的意。
况且苏丞相是朝廷重臣,他必须得给个交代。
但她武安侯府用鲜血和人命换来如今的功勋就可以视而不见么!
第32章 造反预备时
祝皇后也转头,看着晋明帝的面容,心中堆积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一时沉默着,程绥晏上前,他抬眸,面不改色地朝着皇帝行礼。
「皇上,此事若真是云泽郡主所为,她是如何躲过宫门前的搜查,又是如何在后宫之中仅凭一人之力给苏家小姐下毒,都有待考量,微臣认为此事疑点重重,不该如此潦草定罪。」
程绥晏一字一句,字字清晰有力。
晋明帝沉吟片刻,似在思索,又似在衡量什么,最终点了点头沉声道:「程爱卿说得有理,却是该查探清楚。」
「请陛下给臣三日时间,微臣定会将此事查探清楚,给陛下一个交代。」程绥晏立即向晋明帝请命。
晋明帝却笑了一下,放缓了声音,「朕知程爱卿的本事,只是如今你与云泽关系匪浅,自当避嫌,不如此案转由大理寺负责,暂时将云泽关押,若是她无辜,朕定会还她一个清白。」
程绥晏双目一凛,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握紧,正要起唇说些什么,却被身边一只小手拽了一下,只片刻之间,他便听见一道利落的声音。
「臣女领旨。」祝为错收回了手,俯首领旨。
如今大理寺直隶于皇帝,便是皇上手中杀人用的刀,程绥晏若是再说下去指不定他就得陪着她一块了。
话落,从左右来了两个侍卫将祝为错押离了此处。
在经过程绥晏身侧之时,她朝他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爹快回京了。」
守边的将领为国门洒热血,在京的家眷既是压制也是激励,皇帝也会因此给将军家眷几分容忍。
但回京的将军却是威胁,所以这段时间她和姑母都要更加谨言慎行。
说完她朝他笑了一下。
程绥晏那么聪明,她相信他会懂她什么意思的。
祝为错的背影转瞬经过,方才的话语让程绥晏消散的理智重新回归,同时消失许久的无力感再次席捲全身,同三年前一模一样。
想救的人救不了,处处掣肘,就连自己都脱不了身。
皇上已经下令,长春宫中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最终只剩郑朝允回望轻笑了一瞬。
御书房。
奏摺堆积在桌案之上,晋明帝手持狼毫批阅着,这时李怀从门外回来復命。
「回皇上,奴才将此事添了料,已经放出去了,相信不久武安侯便能得到消息了。」
晋明帝赞赏地点了点头,「好,朕知道了。」
「你再去查查这背后的下毒之人,」突然他想起什么,又叫住李怀吩咐道:「再给长春宫加派些人手。」
***
程绥晏坐在马车之中,轻阖了双目。
「那程家的老夫人也真是可怜,独自一人将儿子抚养长大,最终竟落到如此下场......」
「也怪那狱中的状元郎,明明就是一个多大的升官发财的机会,却是没想到那状元郎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活该......」
「也就是可惜了程家老夫人,好不容易能享福了,又没了命啊。」
这样的话不知听过多少句,现在仍然不停地在脑海中盘旋,不停歇。
缠的混乱的思绪最终缓缓平息,脑海中只剩下女孩弯着眉眼的模样。
他冷静下来,脑中也清晰了些。
街上叫卖声喧闹声肆意,他掀开了车帘,商贩延至接道的尽头。
改朝换代不过二十多年,也歷经了两代皇帝,社稷还并不安稳。
此时最不适合再产生动摇。
武安侯回京必然是经过了皇上的同意,他既然知道武安侯不日回京,却还在此时动了云泽郡主。
敲打还是警告?
马车停在了程府,浮生匆匆赶了出来,一脸着急。
「公子公子,我听闻云泽郡主毒杀了苏姑娘,现如今已经被关押狱中,不日斩首,这是真的假的?」
「......?」
程绥晏拧眉,「你是如何只得此事?」
浮生一脸骄傲,「我都说过了奴才的小道消息一向很灵通的,所以是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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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
程绥晏进了府,脚步突然顿住。
宫中的事传得快也仅限在宫墙之内,但是宫外若非有人默许绝非可能传播如此迅速。
况且,斩首,过于夸张。
也正因夸张不实中带着真真假假,才更惹人心乱。
领军之人若是心乱,才真是万劫不復。
「浮生!」
程绥晏快步走到书房,写了一封信迅速吹干,递给浮生,吩咐道:「派人秘密送至边关祝将军手上,切记迅速。」
看来皇上是想对祝家动手了。
书房的门被关上,窗子却是开着的,可惜阳光被云层遮住,炎热的夏日此时却吹来一阵凉风。
程绥晏放下手中的毛笔,目光不觉落到了那道明黄的圣旨之上,笑了笑。
原是如此。
他勾了勾唇你,眼中暗芒转瞬逝过。
也不知陛下有没有这个命看完剩下的戏了。
***
大理寺。
祝为错坐在冰冷冷地地上,双手不小心碰到地上便触到一片潮湿,她绷紧大脑,小心翼翼地低头。
果不其然,一点暗沉的血色在之间绽放。
!
她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提着裙子逃离了这片地方,找了一块又稻草的地方,左右观察了一会才坐上去。
狱中黑暗,只有隐隐约约的火把在跳跃。
她开始想些其他的用来转移注意力。
那殿中的药包来的很奇怪,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想陷害她,可是她又挡着谁的路了?
她又想起早上皇上那冷厉的神情,莫非这一切都是皇帝的手笔和安排?
正在她不解的时候,长廊传来了些许动静。
「郡主。」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一道黑影将她覆盖在身前,微弱的火光被来人遮了个一干二净。
祝为错抬头站起身来正好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程绥晏顺势揽住她,将她拥入怀中。
哑着声音,「抱歉。」
「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道歉。」
「没能保护好你。」他说过不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的。
还是食言了。
祝为错被闷在怀里,闻言,不知怎么心中的委屈消了大半,她弯了弯唇,「你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做到事事俱全。」
说完,她感觉自己被抱得更紧了,她扯着他的袍子,「快要喘不过气了。」
程绥晏不舍地放开了她。
「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祝为错问道。
程绥晏扯了一下嘴角,讽笑了一声,「我本在内阁如今又兼任吏部之职,负责官员的任免与升降,想搭上这条线的人自然也不会少。」
祝为错偏了偏脑袋,「也是。」
程绥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髮,将她杂乱的碎发往后抚,问道:「你可有受什么委屈?」
她摇头,「没有,皇上未下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他们还不敢对我用刑。」
脑袋在他手心乱晃,程绥晏一直不定的心也安静下来,也跟着笑了笑。
祝为错坐下来,语气委屈,「也不知道这事什么时候能调查清楚,皇上不会让我把牢底坐穿吧。」
他也同她一起蹲下来,宽慰着她,声音虽温润却格外可信,「不会的,我已经着手调查了,三日后,郡主便可回家了。」
蹲下来后,他离地面也近了许多,一股阴湿的味道扑面,程绥晏轻蹙着眉头,注意到这潮湿骯脏的地面。
看着女孩不安的表情,心中更是不适,他将此事记在心上,细细端详着面前姑娘的面容。
祝家姑娘本不该受如此委屈的。
而祝为错听到程绥晏的安慰,眼前一亮,没有注意到程绥晏的表情,十分惊喜,「真的?」
程绥晏压下心中的异样,笑应。
「那你就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回去调查,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女孩有了希望,连忙推着他出门,要把他撵走,程绥晏知她心急,心中虽有不舍,但这里也的确不能多待,只能顺着她的动作出了大理寺。
祝为错看着程绥晏离开,心情也好了许多。
没过多久,就有人将她带到另一个房间。
新的房间虽说不透亮,倒也干净,墙上开了一扇小窗偶尔透出些许阳光和温暖。
祝为错靠着墙弯了弯嘴角,想也知道这是谁安排的。
如此一看,三天也不是不能忍。
程绥晏刚走不久,东宫的马车也出现在大理寺门口。
今日的守卫暗自嘀咕着,也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大理寺门口的权贵一个接着一个。
看到太子殿下下了马车,守卫连忙赶进去通报,大理寺卿一听,连忙从桌前起来,他刚送完程绥晏还没坐下歇会又得出来迎人。
大理寺卿岳卓诚恭恭敬敬弯腰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郑朝允笑着将人扶起来,转而说了今日来的目的。
「今日武安侯府的云泽郡主被大理寺关了起来,孤与云泽少时交情,便过来看看,不知大理寺卿觉得是否方便?」
「方便,自然是方便的。」
云泽郡主被皇帝转由大理寺处理,可皇上也没说到底要怎么查,没有明确的方向,揣摩不出皇上的心思便一直耽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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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看管也便松些。
岳卓诚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敢得罪太子殿下,连忙在前带路。
「太子殿下,请。」
穿过幽暗的走廊,火光在周围跳跃,在地上拉出一条活跃的影子。
郑朝生站在门前看了一会,没有先进去,狱中的女孩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害怕,至少脸色看起来也算正常。
「你们先下去吧。」
门外的动静不小,祝为错转头,果真又看见一个熟人。
太子一只手负在身后,走了进来,唤着她。
「云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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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造反预备时
铁链和门锁碰撞,叮噹作响,刺耳又心惊。
太子的脚步踏在稻草上也形成吱哑的声音,祝为错抬头,看到郑朝允扬起温柔的笑容时,她正要迎上去,而后又想起今早发生的事。
她停下步子,又后退了一步。
不管是往常郑朝允的不慎透漏出的行为还是今早他那令人迷惑的态度,在安慰她的同时又将矛头指向她。
都很容易让人多想,她也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或许他是太子,在深宫中行走谨慎些总没错,况且身为储君,心思深沉是正常的。
她不愿意用最坏的心思去揣测郑朝允,但她对太子也该有自己的防备心了。
她努力安慰自己,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正常平静。
祝为错的这一个动作虽然不明显,但郑朝允却时刻在盯着她,这一挪动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的脚步顿住,但也只是停了一瞬,下一刻便堪堪停在祝为错的面前,按住了要起身行礼的祝为错。
「云泽不必多礼。」
祝为错站起来,垂着眸应道:「多谢太子殿下。」
虽然她能够想通,但自己的动作仍不受大脑控制,无意中透着一丝疏离。
这一份防备与疏离差点让郑朝允失控,幸好他多年的伪装已然成了他的面具,让他还能继续和善下去。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云泽何须与孤如此生疏。」
话虽如此,却不见人回答,郑朝允紧抿着唇将手背在身后,暗中用力保持理智。
他不能在云泽面前表现出暴戾的模样,只能用温和的笑意来掩饰自己,状似无意间说了一句。
「孤方才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程少傅,莫不是他也来看你来了。」看样子她又不理他,最后又靠近了些,低声问,「是吗,云泽?」
祝为错在听到他提到程绥晏的时候,眼睛微睁,片刻后摇了摇头。
「不是。」
郑朝允听到她的回答差点气笑。
他已经明确告诉了她,方才看到了程绥晏,没想到她居然还不承认。
此事原本并不重要,可他现在偏偏放不下。
郑朝允轻瞥了她一眼,随意地坐在祝为错旁边,若无其事地与她闲聊着。
「你这么维护他,他许了你什么好处?」
「我没……」
见她还要继续反驳,郑朝允不在忍耐,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变了语气,连目光都狠厉起来,「你觉得他有能力让你出去?」
「程绥晏他连自己的父母都保不住,你认为他凭什么能保住你?」
祝为错不解,「你什么意思?」
她一边惊讶于太子此时狠厉的模样,又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见他不太正常,她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稳妥些。
她浅显的心思被郑朝允发现,他知道自己暴露出来的情绪吓到了她,为了不让她逃,只能伸出手拽住了她,压下心中怒气,放缓了声音,「云泽,程绥晏他护不住你,你的目光不应该放在他身上。」
祝为错逃脱不掉,只能挪了挪身子与他隔得远了些,听着他莫名其妙的话,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此时郑朝允的情绪极其明显的不稳定,听说人在情绪失控的时候容易失去理智,也更容易套话。
祝为错想了想决定顺着他的话,反问道:「那太子殿下觉得我应该把目光放在谁身上?」
郑朝允见她真的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中的暴戾消了些,情绪也平稳下来,努力压下要脱口而出的话语,试图说些大道理。
「云泽,几年前你不知怎么偏要与郑朝生亲近,你说你喜欢他,可我从来不信。」
祝为错一顿,神情一松,唇动了动却未说出来话。
郑朝允闭了闭眼睛,至少喜欢一个人的目光不是像她那样无神的,可偏偏她热切的行为又得不到解释。
他那狭长的眸子再次睁开,眼中多了些挣扎,「我觉得是你年少不懂情爱,等你长大了些就会认识到自己心思,没想到转眼就五年了,我等来的是一道赐婚圣旨。」
「原本以为以你的性子,收到圣旨一定会去闹,不过你没有,想来也是圣旨怎会是哭闹便能解决的,正好当时程绥晏外派离京,我也就将此事放在一边,忙着其他的事情。」
他当时从未将程绥晏看在眼里,只要他能力够强,再做出些功绩出来,他也能向父皇求一道圣旨。
或者……取而代之。
在外人看来,如今他早已被郑朝生压了一头,是因为郑朝生能力出众,手段斐然才能父皇严重留得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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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过是帝王在蒙蔽众人的眼睛罢了。
他从小便被封了东宫太子,一步一行都按着储君的模样来培养,当然他也没有让父皇失望,他希望能配得上储君之位。
等他也渐渐长大,羽翼愈发丰满,自然也得到了帝王的忌惮,此时也需要另一个皇子与他抗衡,甚至要压过东宫太子才能让他的皇位坐得更稳些。
等两人斗得两败俱伤,他再重新挑一个稚嫩储君也好继续把控皇权。
如果他的计划没有落空的话,下一个储君便是贵妃的第二子。
又因为郑朝生半途回京,所以他一边要防着郑朝生,一边还要防着他的父皇。
郑朝允扯唇,回到正题,「你的周围有很多人,为什么不回头看看身边的亲近之人?」
他不想再忍,将自己隐藏多年的心思摊露在她面前。
意思很浅显明了,他想让她依靠他,信任他。
他可以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
祝为错震惊,「你你你……」
若是她没理解错的话,就是他喜欢她……
好半晌她也没组织好语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泽。」郑朝允盯着她,等着她的回应。
祝为错张嘴又闭嘴,勉勉强强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你在说什么胡话?」
「为何不行?」郑朝允想过她会是这个反应,但他手上仍没忍住失了力度,眸中也充满了被压制的暴虐,目的已经显露,他也不在遮掩,明明白白地威胁利诱,「只要你能点点头,你现在就能从这里出去回家!」
祝为错的手腕被拽得生疼,想躲也躲不开,一时恼怒,生气开口,「郑朝允,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是,我在发疯。」伪装的面目在她面前早已撑不下去,心中堆积的情绪愈发汹涌,恨不得当场见血,「我早就疯了,我在你面前装了那么多年,可惜你从未看出来!」
屋中的动静越来越大,大理寺的人也大都有眼色,宫中事宫中人,能少掺和就不要掺和,只要没有唤他们,能躲多远就多远。
祝为错在他手上,郑朝允突然愉悦了起来,伸出手抚上祝为错的脸颊,扬着眉梢,笑道:「惟惟,程绥晏他护不住你,你只能相信我。」
郑朝允这陌生的模样让祝为错激起一阵冷意,方才的那句话相当于郑朝允变相地承认了长春宫下毒事件是他的手笔。
陷害她,莫不是专程来让她看清楚事实。
真有够幼稚的。
「你现在这幅样子,你觉得谁还能相信你。」她拧眉甩掉郑朝允抚在她脸上的手,冷着声音,「况且,你这么做我又怎么敢相信你。」
郑朝允手臂一疼,眼中也復了些许清明,看着祝为错惊惧又生气的神情,知晓今日真的吓到她了。
可復而又深觉悲哀,这些年情绪越发暴戾,甚至有时不受控制,可他并不会真真正正的伤害她。
他捨不得……
但她却不能正眼看他真实的模样。
而后他又觉得不甘,在离开之际,蹲下身强迫着她看向自己,微微笑着一字一句,「这才是我真实的模样,惟惟,你要学会习惯。」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次此处,却在出门之间停顿了一瞬。
就算是她不服软,他也没想关她太久。
郑朝允走后,祝为错彻底瘫在了稻草上。
太可怕了。
不知道郑朝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在此之前,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很多年前,小太子回到长春宫。
当时都还小,小太子捨不得离开凤栖宫,死死拽着皇后的衣服不撒手,就连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宫中长辈逗弄他,他收起要哭的神情,瘪着嘴十分委屈,「身为储君,不能掉眼泪。」
在他回到长春宫后便不常见面,直到郑朝允独居东宫之后,两人关系再次亲密起来。
他已不似当初的乖巧,端着储君之姿,时刻谨记身为太子该有的责任和仪态,已经有了几分冷漠与严肃,偶尔几次嘴上依旧不饶人。
只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模样。
皇宫当真可怕。
*
程绥晏从大理寺出来后,从长春宫的宫女入手,没有郑朝允的刻意阻拦,他很快就查到了小宫女的父母,突如其来的银两,坐实了诬陷的罪责。
正要继续往上查,没想到小宫女畏罪自杀,线索自此就断了。
尽管如此,但也足够证明祝为错的清白。
且经过这几天都调查,皇帝,太子,祝家三方关系密切,程绥晏心中已经有了清晰的一条线。
他将这份证据已交由大理寺。
自己却保留了一份药包,在手中把玩许久,才缓缓出声,「将此事暗中透露给二皇子。」
大理寺也未收到皇上传来其他的消息,便知道并无其他命令,这两日大理寺门前格外不安生,如今得知祝家姑娘无罪,大理寺卿自然便欢欢欣欣送云泽郡主出了狱。
一出了狱,祝为错便见着程绥晏等在门口。
夏季天气变幻,原本灿烂的阳光很快被云层遮住,轻飘飘的云朵像是加的棉一样,越来越厚实,没出一会屋檐便开始滴咋作响。
小雨淅淅沥沥地溅起小水花。
程绥晏一身窄袖茶白衣袍,白玉冠,在雨中撑着伞,路过的人一见,好一个芝兰玉树、尔雅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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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为错立于屋檐,看过去。
一位雨中公子弯了弯眉眼撑着一把白色的伞缓缓朝她走来,她低下头若无其事地踢着脚边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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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因为学校事有点多,所以耽误了几天,不好意思,请小伙伴们见谅~
第34章 造反预备时
街边小雨朦胧,耳边淅淅沥沥毫不间断。
「低着头做什么,不想见到我?」声音中带着调侃传进祝为错的耳中,「既然这样,不如我回去了。」
说着,程绥晏就忙着要转身回去。
她连忙抬起头拽住要装作转身的程绥晏,避而不答,「你来都来了,还回去做什么。」
程绥晏将雨伞往身边偏移了些,不让雨水滴在身旁女孩的身上。
他从嗓中溢出了些许笑声,「那既然如此,走吧,我先送你回家,再去吃饭。」
声音穿透雨声,传进耳中愈发温润。
程绥晏单手护着祝为错上了马车。
随后,一辆马车停在街角,车中的人掀开车帘静静地看着两人的动作,只有眼中的郁色越发浓郁。
*
酒楼包房。
祝为错换了一身浅粉的衣服乖巧地坐在桌前,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看到餐桌前的珍馐忍不住动起了筷子。
刚才程绥晏出去了一趟,好久也没回来,正当她忍不住动筷的时候,房门推开,程绥晏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走了进来。
祝为错眼睛一亮,正要伸手去抢,程绥晏手臂一抬,让她抓了个空。
他用另一只手将女孩按回座位上,「先吃饭,吃完再给你。」
紧接着坐到她对面,监督着她吃饭。
因为今天下着小雨,天气也凉爽,糖葫芦也不会那么快化开。
祝为错撇了撇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看到程绥晏没有动作,问道,「你怎么不吃?」
「下朝后刚吃过,我现在不饿,你吃吧。」程绥晏笑了笑。
祝为错也不客气,吃了几口后觉得没那么饿了,抬头问了他这几天的情况。
程绥晏也不避着她,缓缓将这两天查到了东西悉数告诉了她,但也隐瞒了一些。
祝为错听完小宫女畏罪自杀后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嘴里嚼着东西,却是心不在焉。
「......怎么吃个饭都能走神?」程绥晏敲了敲桌子。
祝为错喝了一口水,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说。
「郡主在犹豫什么,若是有哪里不解,不妨同在下说说。」程绥晏自然也能看出来她不对劲,端着笑问她。
「这背后之人应该是太子。」祝为错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鲜少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同人说话。
「嗯,我知道。」
他敛了眉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突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着要偷偷摸摸拿起糖葫芦的女孩,抬手摁住木籤,笑眯眯地问她。
「太子进大理寺找你了?」说完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后面又加了一句,「他与你说了什么?」
木籤被他摁在手中,根本抢不动,她放弃地坐回原位。
「也没说什么,」她无奈开口,回想起当日的情景,现下仍觉得郑朝允疯的厉害,一些乱七八糟的疯言疯语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有一件事她很好奇。
关于当年状元郎差点身死狱中,其母身亡府中闹得京城人尽皆知。
三年前的风风语语她也听说过一些,只是她不曾在意过。
现在怎么回想,脑海中空空一片。
她现在想知道当年的具体事情,可段经歷任谁也不愿再回首,她若是问了会不会徒添他悲伤。
「?」
程绥晏见她一直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却半晌也没能发出声音,他皱起眉头,没好气地开口,「说了什么能让郡主您那么难以开口?」
祝为错:「......」
这怎么还暴躁起来了呢?
见她还不应声,程绥晏捏着木籤的手紧了紧。
自回宫起,他第一眼就感觉到太子看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同寻常的色彩,他不说不代表他不在意。
她不说,他也不强求,于是自以为很平静地说了一句,「不说便算了。」
祝为错看了一眼快要断掉的糖葫芦,「......」
这可是他自己非要问的。
「其他的都是废话,不重要,但是太子中间提到过一件事,我也很想知道。」
「什么事?」
祝为错看了一眼程绥晏的脸色,目测还算可以,她绞尽脑汁开始组织语言,「关于三年前你......入狱的事情......」
她慢吞吞地说着,说一个字看一眼他的表情,如果他表情有什么不对,她立马闭上嘴。
程绥晏听完,垂下目光,放在桌子上的手无意识地收拢,好半晌才开口,「你想知道。」
祝为错停顿了一瞬,随后诚实地点了点头。
程绥晏看着她紧张的脸色,笑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窗外,天空依旧阴沉,泛着些许寒意,夹杂着他的声音,「他同你说,我不能......护着你,是么。」
「啊……不是。」祝为错照顾他的自尊心,没有说实话。
程绥晏轻声笑了笑,戳穿了她的谎言,「说谎话也果断,不能犹豫才能让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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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教她怎么说谎才能不被识破。
说完话转了头淡淡的目光穿过雨帘。
三年前离京那日也是像今天这样的天气,小雨润街,浸湿了衣衫。
反观五年前第一次进京揭榜倒是艷阳高照。
已经连中两元的少年郎自然也是恣意骄傲的,坐在对面的茶楼之中悠然等着,少年胸有成竹,直到放榜后众人散了这才看了一眼榜单。
果然不出所料,又是第一。
鲜少有人能连中三元,当日极为热闹,金殿传胪,少年郎鲜衣怒马,看尽繁花。
少年初入翰林院,也是初进官场,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有一股愣劲,只会一股脑地往前沖。
小时候,少年的父母曾经问过自己很多次,长大后阿晏想做什么。
正在读书的程绥晏指着书上的一句「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谷。民今之无禄,天夭是椓。哿矣富人,哀此惸独!」
因为刚学会识文断字,学会诗中意思,读得并不习惯,慢慢将两句诗读完,这才仰头看着爹爹娘亲肯定道:「阿晏以后当一个护国护民的官,不死不悔。」
阿晏年纪小,看不懂父母异样的脸色,只知道阿爹阿娘没有不贊成,只是无奈中带着温柔摸了摸他的头,鼓励道:「那阿晏就得好好努力了。」
此后,阿爹便会经常教他读书,教他怎么走上这条路,教他大爱。
可是却不曾来得及教他如何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如何躲避官场的暗箭和应酬。
但少年凭着自己还算锋利的手段逐渐上位,官职升得迅速,也惹来不少红眼。
向来骄傲得意的少年在两年后第一次在官场上栽了跟头。
他被皇帝外派出京查治地方挪用府库公款,身后还跟着一个柳家的户部员外郎。
到了地方后少年压着身份,不思休息,用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将这地方复杂的官僚关系网查了个清楚,甚至与朝廷户部关系匪浅。
少年写完了信,扬起眉梢。
他传信回京,就在要将人一锅端了的时候,忘了身边还有一个跟随人员,京官外巡,正好是个放开腰包的好机会,也将他卖了个干净。
地方的官僚关系网复杂交错,仅仅一夜之间,所有的罪责全都顶到了他的头上。
中饱私囊,私分赃款,相互勾结庇佑,贪污享乐。
每日驿站门口都没有一块可以干净下脚的地。
少年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他已经将所有的证据送回了京城,不过是一群跳樑小丑罢了。
忘了他等了多久,终于从京城传了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文渊阁大学士兼左佥都御史程绥晏,承蒙皇恩浩荡,然懈怠职责、以权谋私,大不敬宗庙社稷,现押程绥晏回京,择日问审,钦此。」
绯衣少年跪在地上,挺直腰背,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不肯接旨。
他没有错,也不曾做过这些。
这旨意,他不接。
当日下了雨,地上泥泞,衣袍落地不再干净。
周围百姓见此,终于找到了让他们生活艰难困苦的出口,一时愤恨,就连刚从街上买的菜都不要了,带着怒气与不堪的话语,直直扔在少年身上。
好像他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一样。
少年垂着目光,不发一言。
那边颁旨的太监催促着,也不见地上的少年有什么动作。
那太监见他仍然不动,也没有了耐心,皇上既颁了这旨意,面前这少年无非也就是斩首的下场。
可惜是可惜了。
但哪有不接圣旨的道理,他直立在少年面前,半眯着眼睛,尖着声音道,「程大人还是快快接旨吧,免得落了个满门抄斩的大罪。」
雨水滴落在少年的眼睫之上,他眨动了两下被雨水模煳了的眼睛,轻阖了双目。
年轻温柔的女子声音在耳边迴荡。
「阿晏知道自己名字怎么来的吗?」
「绥,舒也,安好;是爹爹给阿晏取的,那晏呢,就是娘亲取的了,想让我们的阿晏平安喜乐,一生安乐。」
「那我也希望爹爹娘亲能一生安康,一生无忧。」
「好,我们都是。」
少年遮住了灰色透亮的眸子,弯了一直不肯曲下的腰,匍匐在地,墨发垂落在地,染了一身的泥泞。
「罪臣,接旨。」
作者有话要说:
「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谷。民今之无禄,天夭是椓。哿矣富人,哀此惸独!」选自于《诗经·小雅·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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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造反预备时
一身绯色官袍被褪下,程绥晏低下头配合着太监取下乌纱帽。
寒风吹彻,不堪的辱骂字字诛心。
少年只剩了一身白色的袍子,垂着眼眸一步一步地被押上了囚车。
在路途中坎坎坷坷地度过了十几天终于回到了京城,本就因为忙于查清地方贪腐之事废寝忘食,这十几日鲜少吃喝,本就清瘦的少年更加消瘦。
连原本合身的袍子此时宽松了不少。
城门大开 ,京城热闹,人群簇拥,听闻皇上抓了一个大贪官都赶过来看看,不管是为了凑热闹还是真的憎恨。
原是鲜衣怒马状元郎风光外派出京,如今却是狼狈模样。
当年恣意的少年状元精緻张扬的面容在不少人眼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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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妇人睁着眼睛,连忙拉着周围的人分享自己的惊讶,「这人莫不是当年那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被拉着的人随着她看过去,看清车上人后,面上立马换上了厌恶之色,「状元郎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被抓了,果然还是皇上圣明。」
这边的话语吸引了更多的人讨论,说得话也越来越恶毒,「当年能当上状元说不定因为暗中舞弊呢。」
「我看也是,瞧着他年纪也不大,小小年纪就这样了,这劣根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你真别说,听说他就是程夫人一个人辛辛苦苦给他拉扯大,小门小户的妇人嘛,多少见识浅薄,没有远见,也不怪。」
「他爹呢?」其中有一个不明所以的人问。
「那谁知道,」人群中不知从哪穿出来的声音随意回答,后来似乎又想起什么有凑过去。
「我上次经过程府,正好看到了从府中出来的程夫人,那长相年轻的时候妥妥美人胚子,那眼睛勾人吶,说不定这状元郎的爹就是她勾来的……」
恶意的话语从潮水般朝程绥晏袭来,也无一不传进他的耳中。
他靠在四四方方的角落,垂着眉眼,手搭在曲起的腿上,却在慢慢收紧。
直到他们讨论的对象转移到了他母亲的身上,少年抬起头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想要找到这些诬衊她的人。
只是在抬头一瞬间,少年人的眼中清明逐渐被迷茫取代,他找不到谩骂诬衊之人,又似乎每个人都在谩骂声中。
却在人群的角落中,少年的目光触及到了一个人,如灰雾般的眸子再次聚焦,他动了动唇,最终发不出一句话来,只能低下头,额前的碎发也正好遮掩住自己。
自父亲没有再回过家后,母亲的面容明显苍老了许多,就连身体都每况愈下,整日吃药保命。
他看见母亲等待着他回京的喜色在一瞬间变得惊慌和不安。
面圣,问罪,入狱,封府,进京的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他怎么都不肯认罪。
他坐在牢狱之中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封封相关证据的信传进宫,皇上还会视而不见,反而降了他的罪。
少年从小住在山中,很少与外界的人接触,就连山下的百姓也大都心思淳朴,他不懂官场的权势,暗箭和弯绕。
后来他在狱中带了许久,见了许多人。
终于明白,有些人不能动,有些人只是一个棋子,有的行为只是为了安抚民心敷衍了事,也就他一人当了真。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在狱中过完一生的时候,外面传来消息,程府被封,不准任何人出入,他母亲整日忧愁,一病不起深陷昏迷。
少年慌了。
低下了一向骄傲的头颅,求着他们能不能宽宏大量网开一面,能不能让他出去看一眼……
什么罪,他都认。
「能不能……」
「不能。」
……
他母亲终究是没撑过去。
认了罪,接下来便是等待秋后问斩了。
忘了是哪日,或许他们那群人真真正正地触碰到了皇上的利益,把手伸进了后宫,皇上大怒,正好借着他找的证据将人一网打尽。
一道圣旨昭告天下,他是清白的。
少年走出牢狱,跪着谢恩。
回到了满门丧葬的程府。
路上行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说他不孝。
说他克父母。
说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办个案还把自己办进去了。
说他……好多好多。
多到记不清了……
***
窗外雨丝倾斜,飘进来许多,泛起阵阵凉意,祝为错起身将窗子关上。
一声响,程绥晏从回忆里抽身,看着女孩还在桌前吃着东西,轻笑出声。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祝为错错愕抬头,她看他沉默了那么长时间,以为是拒绝了。
程绥晏敛目抿了一口茶水,笑着用简简单单几句话概括了一遍。
他说得轻松,祝为错听得也简单,却总感觉当年不止如此。
至少要比他口中说出来的要严重。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很少安慰人。
于是她想了想,换了公筷夹起了本来要进自己肚子里的最后一块糯米甜藕放在了他碗中。
「吶,你吃。」
程绥晏有些出乎意料地看了她一眼。
「很甜。」祝为错在他不解的目光下硬生生地多加了一句。
程绥晏凝视着她,好半晌才扬起眉笑笑,拿起筷子尝一了口,甜味在舌尖泛滥,将方才悠远的回忆沖淡了。
他轻瞥了一眼对方嘴角残留的糖浆,手指动了动,最终停留在原地。
他弯着眸子,略有深意地点了点头,「确实,很甜。」
祝为错被他深邃的目光看得脸热,抿了抿唇,尝到一丝甜味,反应过来后连忙拿起帕子擦了擦。
云泽郡主觉得丢人,连筷子都放下了,皱着眉头恼怒地看他,「不许看了。」
程绥晏没同她计较,看她不吃了问道,「吃饱了?」
祝姑娘整理好仪容,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吃了那么久,也算是彻底把前几天没怎么好好吃得饭补了回来。
「吃好了我就送你回家。」
程绥晏走到她身边,将两串糖葫芦塞到了她手中,将人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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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为错已经吃饱了,吃不下另外东西,但不妨碍她拿在手里看着心情好。
两串鲜红的山楂,外皮用一层透明的糖衣包裹着,闻起来就是一股淡淡的甜味。
程绥晏撑着伞带人上了,今日天气降得厉害,旁边盯着糖葫芦能看半天女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马车跑起来带起窗帘,阵阵冷风顺势也钻了进来,掀起了女孩额前的碎发。
祝为错也被冻得一激灵。
程绥晏转头,女孩不知冷热,依旧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
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了一件黑色的披风摊开,无奈道:「怎么不穿厚点。」
「我也没想到今天下午会那么冷......」祝为错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披风上,还没来得及问他哪来的披风,身子一斜就朝男人那边倒去。
程绥晏伸手将身边的人拉了过来,在她呆愣之中,将披风披到她身上。
他垂着眼眸,捋顺她肩边的丝带,仔仔细细的系好。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祝为错眼睛左右乱转,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直到对方指尖无意地蹭过她的脖子。
很痒。
又凉。
她条件地缩起了脖子。
「不要动。」他低着声音提醒她。
因为她突然的动作,把身后的髮丝弄乱了,蹭了不少头髮在他手中,若是一不小心拽掉一根头髮,大小姐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祝为错嘟囔着应了一声,接着端坐着,僵硬地「放松」脖子。
程绥晏见她这样子,目光微动,轻轻扬唇。
带着凉意的手指将她的髮丝一根根整理到身后,祝为错始终忽略不掉脖子上的动静,她脑袋保持不动,目光却忍不住下移。
他眉目轻垂,纤长的睫毛也一动不动,高挺的鼻樑很是显眼,薄唇微抿。
身边凝视的目光毫不遮掩,程绥晏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好奇,明知故问。
「在看什么?」
突然抬头,女孩没有准备,欣赏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抓了个正着。
他向来不会自卑于自己的这张脸。
有时候还是有用的。
「没......没看什么,我自己来。」
被现场抓包的少女心上一颤,慌忙上手抓住丝带想要自己系,倒是忘了对方的手还在拽着丝带,她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
手背上的温热让程绥晏身子一僵,他凝视着她,抿了抿唇,半晌才开口,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好,郡主你自己来。」
程绥晏指尖一动,松开了手,坐直了身子。
没了方才奇怪的感觉后,祝为错脸上的热气褪了下来,想起另一只手上还握着两根糖葫芦,不方便。
「程亦安,帮我拿一下。」祝为错叫了叫他,将糖葫芦递到他面前,又大方地说了一句,「你要是想吃也行。」
程绥晏伸手接下。
手上得了空,祝为错简单快速地打了个蝴蝶结,一转头发现他凝视着两根糖葫芦走了神,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你......干什么呢?」她猜测他是不是不喜欢吃糖葫芦,「你要是不喜欢它下次就不用买给我了。」
程绥晏脸上浮上了少见不善的笑容。
祝为错脸色一僵,也不要糖葫芦了,往后退了退,尽量离他远一点。
「躲什么?」他皮笑肉不笑。
「这是谁招惹你了。」她觉得他就是喜怒无常。
程绥晏又将目光放在两串糖葫芦上,态度不冷不淡,又疏离,「我也有一件事想知道,不知郡主能否为在下解惑。」
「你说。」
「或许会有些冒犯。」程绥晏故意说了一句。
「......没事,你说。」
程绥晏见她不逃避,嘴角的笑意真诚了些,他道:「是关于郡主和二皇子的事。」
五年前皇上特意派了二皇子来宣旨,他从狱中出来后,二皇子一身白袍干净利落,反而他身后跟着两串鲜红的糖葫芦格外显眼。
程绥晏说完,耐心地等着她回答。
祝为错:「......」
她就不该多嘴说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程大人:或许会有些冒犯。
祝大小姐:知道冒犯你还问!
第36章 造反预备时
马车里一时安静下来,一人沉默,一人耐心地等着。
空中细雨轻飘,马蹄迅疾,踏在地上溅起小小水花。
祝为错余光轻瞟了一眼,马车穿过北街,就快到了侯府,马上能到家了,她就能逃避这个问题了。
「郡主不方便说?」
「嗯。」祝为错一边郑重点头,一边注意着路程。
眼看侯府就在前面了,马车不仅没有放慢速度,反而迅速窜了过去。
「诶诶诶,停车啊!」祝为错急了,连忙起身掀开车帘。
可她还没碰到车帘,一只胳膊强硬的给她按回了座位上。
「程绥晏,你做什么!」云泽郡主生气了,皱眉吼他。
「只是想要郡主的一个答覆而已。」程绥晏低头看着她,今日并不打算退让一步。
「那如果我就不说呢?」祝为错现下十分气恼,偏偏不想如了他的意。
「如果郡主今日想煳弄过去的话,或许......今晚郡主指不定会在哪里。」
程绥晏认真思考了片刻,笑了笑给了她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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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语并不狠厉,反而极为温和,可是其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你又威胁我?」祝为错睁大了眼睛,接着开始抱怨,「你上次明明说过不会再威胁我的,你说话不算话,我要退婚!」
「不是......」
这话还未说完,祝为错也不听,恼怒着自说自话。
「这亲不成也罢!」
「放开我,我要进宫告状!」
「......」
马车中祝为错闹得厉害,马车晃晃悠悠不免惹人注意。
程绥晏无奈捞起正在闹腾的女孩,用胳膊圈住了她,免得出什么意外。
看她那么抗拒,胸中闷了一口气,缓了缓声音,「好,你不想说,我不问了。」
祝为错被青年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不能再继续煳弄也消停下来,被人闷在胸口,听见了对方一声轻嘆,接着就是一道低落失望的声音。
她不觉握紧手指,拽住了对方胸口的衣服。
其实.....也不是她不想说,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一个人如此荒谬的事情。
她又何尝不想找一个人能倾诉自己的烦恼。
如果能说,谁又想将心事埋在闷在心里,她也想有个人能来开导开导她,知道她害怕担忧的事情。
她说她不是自愿的,谁信?
有时,连她都觉得离谱。
这些事情在心里堆积得越来越多,双手握得越来越紧,好像也要深陷情绪之中。
原本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导致她并不信任他的程绥晏回神,注意到怀中的女孩情绪比他更低落。
「怎么了?」
他以为是自己逼得太紧,让她情绪崩溃了,正要哄人,却听见一道闷闷的声音。
「我,祝为错没有喜欢过二皇子,从来没有。」
她自己从来没有。
她鼓起勇气说出这一句话,也仅仅只有这一句了。
说完,终于抬起了头,眼中浮现了一丝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希望。
程绥晏愣住,神情柔缓,郑重道:「好,我知道了,你没有。」
无论过去怎么样,只要当下她愿意同他说。
是或不是,他都接受,也相信她。
祝为错闻言眸中散发出了些许光亮,随即别别扭扭地推开了程绥晏,一心想着要回家,「现在可以把我放回家了吧。」
「不急。」程绥晏揉了揉她柔软的头髮。
经此一事,看来她心里担心的藏着的事情并不少。
程绥晏伸出手掀开了窗帘,纵使小雨纷纷,街上行人仍然不绝,百姓安其位,叫卖声,讨价声与雨中残响参杂在一起,热闹极了。
「惟惟,你看外面,很热闹。」
祝为错随着他的目光一同看过去。
街中纸伞一把接着一把,后天就是端午了,百姓都在准备过节,自然是很热闹的,不像武安侯府,每日每时都清冷得像是没人一样。
她不懂程绥晏是什么意思,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是很热闹,怎么了?」
「不如我们也下去逛逛,也正好送你回家。」
程绥晏声音低沉,在她耳边响起。
马车在他话落之后已经慢慢听了下来,祝为错点头拢了拢衣服。
「也好。」
她不是一个沉闷的性子,相对来说更喜欢闹腾一点。
马车靠边,从中换换走下来一对璧人。
男子的茶白色衣袍与身旁女孩淡粉衣裙正相配,两人在在人群之中,精緻的面容也被纸伞挡着,并不惹人注意。
女孩并不安分地待在男子身旁,反而在两边的商铺左右瞧看,时不时好奇地拿起一个小玩意。
街上人多,程绥晏看她那来回窜的动作担心她走丢,干脆伸出手抓住了祝为错的胳膊。
被限制了自由的祝为错回头望了一眼,用眼神诉控他。
「你别拉我,我要去那边看看。」
「……」
回应她的是周围人群的熙攘与嘈杂。
程绥晏看她那副嫌他碍事的模样,莫名不舒爽,他偏偏不松手。
他朝着她走过去,手指一点一点地移动抓住了她的手腕。
祝为错低头挣了挣,发现甩不掉也就不再管他。
握就握吧,也不是没握过。
这样,她只能带他一起去看了,正在她有所动作的时候,落在手腕上那修长的手指也有了动作。
手腕间浅薄的皮肤也泛起了阵阵痒意,她想躲又躲不开。
抬头,恰好闯入了青年幽深的瞳眸。
程绥晏看着清瘦,但是身高并不低,她站在他身边只有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表情。
只见他微微低下头,灰色的眸子一转,将她强硬地扯到身边来,他的手指也灵活却又带有试探性地与她相交。
手心里突然多了一个东西,祝为错也大脑一懵,呆呆地望着他。
她直直撞进他的目光之中,心莫名漏了一拍,随后又砰砰跳了起来,空中的雨丝的雨丝也在变小,周围也渐渐没了雨声,心跳声越来越清晰。
程绥晏将手中的伞交给了身后的小厮,低头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才对她说:「走吧,一起去那边看看。」
祝为错依然呆愣,跟着他的步伐缓慢恢復了思考。
前两次也算是牵过,但程绥晏也很有分寸,只是虚虚握着,哪里和现在这样,握得那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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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么?」程绥晏停在一个铺子前,微微转头问她。
祝为错回神,看面前的这个铺子,摆了许多种类的荷包,简直越看越熟悉,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这些荷包都太单调,她不喜欢,况且她也不需要荷包,只是摇了摇头。
「不是,我要去那边。」
她指着另一边人群聚集在一块也不知在做什么,此时好奇心正强烈,想去看个明白。
祝为错抬起脚步,还未踏出就感觉身后一阵阻力,她无奈转头。
发现他正盯着铺子上某个荷包看得认真。
原本的迷惑在这一刻恍然大悟,她懂了,一定是他看上了铺子上的荷包。
祝为错凑了过去,问道:「你喜欢哪个,我送你。」
程绥晏笑了笑,「不用了,只是惟惟不觉得这荷包很眼熟么?」
「眼熟?哪里眼熟?」祝为错一脸疑惑。
荷包是装饰品,既然是装饰品她就要高调地戴,她从来不会佩戴这种低调又不显眼的荷包。
程绥晏侧目,听到她的话微蹙起了眉,正要说话却发现面前的人已经走神了。
他不满。
她同他在一起,每一次都如此心不在焉。
祝为错此时顾不得程绥晏的想法,因为她看到了二皇子也在这边,而且身边还跟了一个女子。
看背影又不太像是苏桐,况且现在苏桐还在昏迷之中吧。
她不确定,于是转头问了一句,「苏桐没醒吧?」
「?」 程绥晏不解,不知道话题怎么跑到苏桐哪里去了,「......」
为了表示他不高兴,所以他不答话。
空气安静片刻,祝为错这才感觉不对劲,见他冷了脸色,她扯了扯他的袖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
「程亦安,你就告诉我吧......」祝为错看他不为所动,干脆拿出来自己的看家本领,晃了晃他的手,开始撒娇。
「......没醒」。
程绥晏抿了抿唇,胳膊僵硬,连忙停住了她要继续下去的动作。
大街上,不太雅观。
若是祝为错知道他的想法,定要怼上一句。
当众拉手,也没见你说自己不雅观呢。
祝为错得了答案,再次转头,发现对方已经到了跟前。
看到了他身旁女孩的正脸,果然不是苏桐,反而是以为带着异域风情的姑娘,满脸笑意地看着身旁的二皇子,眼中的爱意毫不遮掩。
难道这就是主角的魅力么。
这样想着想着,脑中突然闪过一段剧情。
不对,全都不对。
按照原剧情,给苏桐的药是她下的,为了拿到解药,郑朝生捨身接近她,陪她过端午,看龙舟。
但看如今的样子,郑朝生这是在接近这个异域姑娘,或许她身上会有苏桐的解药。
正这样想着,面前这位已经随着郑朝生也来了她面前,伴随着一阵药草味的风迎面。
祝为错看着这位异域姑娘,高挺的鼻樑,深邃的眼睛,周身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一步一响,很是漂亮的姑娘。
看来她猜的没错,剧情在发生改变。
从她一开始作乱剧情后,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轨迹,这就说明她以后就不会惨死了。
祝为错正在高兴之中,一回神见到两个官场之人开始了场面的客套。
「二殿下今日也在街上。」程绥晏目光却落在他身旁之人。
看来这二皇子动作挺快。
「闲来无事便出门看看。」郑朝生点头回应,看向这个铺子,眉梢一挑,「倒是巧了,上次云泽送你的荷包也是在这买的。」
此话一出,祝为错突然想起来什么,嘴角一抽连忙看向程绥晏。
果不其然,程绥晏现在确实不对劲。
程绥晏盯了郑朝生片刻。
荷包的事情,连祝为错自己都不记得了,郑朝生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眼眸一眯,歪头看向了心虚的某个人,看似很单纯的问了一句,「是么?那在下和郡主倒也真是心有灵犀了。」
第37章 造反预备时
祝为错这才想起来当时送了一个从苏桐手中抢来的一个荷包。
她由于心虚就没应声。
程绥晏扯了扯嘴角,但他也不想在在这么多人面前闹得不愉快。
他沉着气,此时转头看郑朝生也越来越不顺眼起来,只想转身告辞。
这样想,他也这样做了。
郑朝生身旁的姑娘也在东张西望,似乎又找到了一个好奇的地方,便要拉着郑朝生一同前去。
她牵了牵郑朝生的袖子,满脸好奇,「二殿下,我想去那边看看。」
郑朝生低头,不着痕迹地将手负在身后,客气地笑了笑,「好。」
祝为错看到两人的样子,就已经猜到了后面的发展。
无非就是她误会,他解释,她不信,然后她逃他追。
此时她沉浸于猜测男女主的感情发展,忘了身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人盯着自己。
一转头,便看到一个等着解释的人。
她嘴角抽了抽,......想逃。
她抿了抿唇,脑中想着该怎么解释,最终思考无果,决定逃避这个问题。
只是还没走出一步,自己的手还在被程绥晏牢牢牵着。
「郡主不打算解释一下这一切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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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绥晏看她这副想要逃避的模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府邸,街上人杂,不好说话,他微微牵了牵唇,但那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们回家说。」
祝为错连忙点了点头,以为是要回自己家,却看程绥晏拉着自己朝反方向走。
「咱......咱们去哪啊?」莫不是程绥晏太生气要把她给卖了吧?
却没有理她,直到两人停在了一道朱红的大门前,程绥晏才吐出两个字。
「这里。」
祝为错盯着门前的牌匾看了一眼,「程府」两个烫金大字此时格外显眼。
这里距上次来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
门前的柳树已不復当时青翠颜色,再经过小雨的清洗,反倒更加精神茁壮。
上次还是程绥晏把她撵出来的呢。
她这个人心眼小,招惹她的地方她记得可清楚了。
此时也嘟囔着,「我还没计较你把我从府里赶出来呢,那可是我第一次被人撵出府,我也会没面子的!」
程绥晏:......要不要看看她当时提了什么离谱的要求。
他嘆了一口气,这事他认。
将这位没受过什么委屈的大小姐赶出来,确实是他无礼。
他将祝为错带到庭院,坐在凉亭之中,石桌之上摆了些许干果,随后又吩咐小厮沏了茶,亲自放在祝为错面前。
他缓声开口,「郡主说得对,但凡事都该有个先来后到,上次的事情我待会再同你道歉,现在我们先解决一下荷包的问题,如何。」
祝为错:......不如何。
「那这样,我不同你计较上次的事情,你也就忘了荷包,我们两清了怎么样?」
「那郡主觉得呢?」程绥晏被她的话气笑了。
「......」她觉得挺好的呀。
但听这语气,就知道他不满意。
接下来,她目光乱晃,一会喝一口茶一会吃一口干果,就是怎么都不肯开口说话。
程绥晏起身走近,摁住了她正捏着干果的手,强硬地让她看着自己,冷着声音,「看着我。」
他弯腰,强迫她看着自己。
一字一句让祝为错听个明白。
「郡主,你不能什么都瞒着我,也不能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接手不明不白得来的东西。」
他的确是不想逼她,但这和她之前的事不一样。
感情或是谣言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但荷包却不一样。
它被送到了他手中,也是这段感情的开始,他不想这是一个被玷污了的开端。
祝为错下巴被轻抬起来,躲不开只能直视着面前的男人。
很少见他眼神那么锐利的时候,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她逃不开,只轻垂了眼眸,微微启了唇。
「其实那个荷包是我从苏桐手中抢来的,它原本是苏桐要送给郑朝生的......」
「那为什么要哪来送我?」
程绥晏沉声开口继续问。
「因为求人办事,不好空手上门,正好手边放了一个荷包,于是就......」
他也没问她为什么要去抢荷包,这样也好回答多了。
「惟惟,你不该骗我说,那是你特意送我的。」
程绥晏压着怒气,耐着性子同她说道。
如果不是那两个字,若是拒绝了怕是会惹她失望,他也不会去收下那个荷包。
「对不起,我下次不说了。」祝为错低着头道歉,「你别生气了,要不我再给你买一个。」
程绥晏也不是非要她怎么样。
听她这么说,也不忍心再计较,只闭了闭双眼,松开手将人压在怀中,轻轻嘆息。「好。」
「关于四个月前的事情,我也向郡主道歉,让郡主失了面子,惟惟还生气么?」
「......不了。」女孩别别扭扭。
一开始是非常生气的,但这么些时间过去了,心里虽然记着,但也没什么气了。
她说那些话无非就是想让他被追根究底地问她,可没想到程绥晏油盐不进非要问到底。
浮生听闻自家公子带着郡主回府,正好他也办完了公子交代的事情,刚回府就看见两人抱在了一起。
他抿了抿唇,很有眼力见地将院中的小厮和丫鬟赶了下去。
好久没见郡主来了。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公子在做什么,与边关书信来往很是频繁。
京官不得与边将有联繫,这是大忌,只能避开朝廷暗中来往。
而且,公子以前是不常与官场上的人应酬的,这段时间也是,明明酒量不好,却是整日晚上酒气熏熏的回来。
「后日便是端阳节了,城外有龙舟赛,郡主想去玩吗?」
另一边的程绥晏松开祝为错,看着天边渐渐要沉了下来,怕是又要来一场雨,况且天色也晚了,该送她回家了。
祝为错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往年也没人陪她,所以端午便是在府中或是皇后宫中过的。
***
东宫。
密云沉沉,窗外光线昏暗,书房中点了烛火,映得房中人影子摇摇晃晃。
郑朝允手中的拿着一张书信,他耐着性子看完,最后火光一跃吞噬这张信纸,化为灰烬。
随即看着下面颤颤巍巍的侍卫,压着狠厉的声音,「这就是你们办的事?」
侍卫低下头,
「殿下息怒,只是那群山贼太狡猾,而且九尾山地势险要,我们找不到门路,进不去也出不来。」
第73页
「一群废物!」
郑朝允双手握拳,压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咬牙轻闭了闭双眼。
他该好好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太暴躁不仅会让你抓到把柄,也会让她越来越远离他。
地上的侍卫说完已经准备好了承受太子的怒火,却发现太子殿下并未发话。
好半晌,他才听见头顶上传来正常的声音。
「这事已经被程绥晏推到朝堂上了,父皇也嘱意让他带兵前去剿匪,既如此,便再等几日。」
***
两天时间说快也快,只不过转眼之间便是端午的清晨。
昨日下了一天的雨,第二天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门前的土壤松软湿润,一脚下去,就是一个印子。
盛夏之时,头顶的太阳燥热,只有早晨的时候会吹来徐徐的清风。
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位公子等在门前。
院外一棵梨树结了几个青色的小圆球,阳光偶尔从叶间逃出,落了一地星星点点。
洒在树下公子的身上,碎光闪闪,却是格外耀眼,惹人心动。
依旧是他常穿青白色衣衫,今日却摇着一把摺扇,眼尾上扬,瞧着开门的姑娘。
「今日醒得挺早。」
祝为错看得正愣神呢,突然一道带着调笑的声音钻进耳朵。
她撇了撇嘴,提着裙摆一蹦一跳地下了台阶,到了程绥晏身边。
她弯了弯眼睛,看着他,娇俏着声音,「程大人今天真好看。」
这句话引得程绥晏低头,他目光微敛落在她身上。
今日祝为错换了一身嫩绿轻薄的襦裙,额间贴着小巧流光的花钿,腰间垂落了两条丝带时不时地随着风摆动,手持一只团扇放在胸前。
她轻轻一笑,连花钿也动了起来。
程绥晏收起摺扇,耳上泛红,应声道,「郡主今日也是。」
话音一落,祝为错大方地收下夸奖,「谢谢程大人夸赞。」
「咳咳,走吧。」
时间也不早了,程绥晏带着她走在了街上,穿过人群,街边的商铺墙角大都挂着艾草,空气中微微浮着苦艾的味道。
清清淡淡。
没多久,两人就穿过城门,顺利出了城。
今日城外格外热闹,大多都是来河边看龙舟赛的。
河边锣鼓喧天,百龙聚集,万人争渡。
祝为错也受到这些声音的感染,一转眼就钻到了人群之中。
正午,炙热的太阳在头顶上,万里无云,火热的阳光直直烤在人的皮肤上,不禁出了汗。
比赛也即将接近尾声,最终祝为错受不住这火辣的太阳,拿起团扇挡在额头前,半眯着眼睛。
「太热了。」她左右看了看,决定找一个阴凉的地方坐着。
半晌终于看到了一片林子,可惜今天太热,阴凉地早已被人占完了。
程绥晏此时也注意到了她躁动的模样,额间已经出了些许薄汗,他打开摺扇帮她摇了摇。
「想回去么?」
摺扇带来了缓缓的风,消散了些暑气。
祝为错点了点头,「好,城外太热了。」
一对碧人从人群之中退了出来,男子手持摺扇在女孩的头顶挡着太阳,而女孩摇着团扇扇起了额前的碎发。
祝为错扇着扇着,发现程绥晏的鼻尖也出了汗,在太阳下亮晶晶的。
她星眸一转,踮起脚尖,伸着手给身旁的公子也扇了扇风。
一阵清凉的风伴着俏皮的声音传进心底。
「程大人,凉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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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造反预备时
因为女孩的身高不够,她刻意掂了脚尖昂着头费力地摇着扇子,眼前的团扇似乎也带了写女孩身上的香味。
程绥晏低下头,带着微微香气的风就落在了他的耳边,蔓延至鼻尖。
由于祝为错一时没注意,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差点碰到一起。
温热的气息纠缠着对方,她看到了程绥晏深灰的眸子下映着自己。
她摇着扇子的手一停,心下也一瞬荒乱,踮起的脚尖不稳,一下跌进了男人的怀里。
撞在了对方强壮有力的胸膛上。
「唔,好疼。」
鼻子撞上硬物,只是瞬间,便开始泛酸,祝为错委屈着声音。
程绥晏垂眸,原本白嫩的皮肤透着粉粉,他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微微动,最终出现在了她的鼻樑上,轻轻地揉着。
「怎的这般不小心。」
话音中还带着笑意。
「……」祝为错埋在他胸前,隐隐约约的笑声听得一清二楚,她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怪你。」
两人在太阳下都并不舒爽,不仅晒,也是满身热气。
今天的天气确实是好,现在距侯府还有些不短的路。
程绥晏微微侧目,看了眼还在暗自担心鼻子有没有歪的某人,嘴角轻轻一勾,拽着她去了旁边的茶馆。
祝为错还在摸自己的鼻子,被人一拽,就莫名其妙跟着他一块。
刚刚踏入茶馆,便是迎面的茶香味。
今日茶馆的人也多,或许是运气好,勉勉强强还有一个包房。
二人上楼进了包房,房间透着凉意,一下就消了外面的暑气。
楼下大堂还有说书人口中说着这端阳节的来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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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啊,许多年前……」
这故事流传已久,也算是家喻户晓,只是每当过节,还是盛行一段时间。
说书声交谈声混杂,只是茶馆似乎不太隔音,隔壁隐隐约约穿了些许压抑着声音的吵闹。
祝为错嫌这茶太热,无聊地等着茶凉,不小心听见隔壁的吵闹,当即就来了兴趣。
虽说她也知道这样无礼,但是瓜嘛,总是爱吃的。
可能有些声音听得太久,祝为错只听了几句心里就猜出了隔壁的人是谁。
她牙疼地「嘶」了一声,真巧。
苏桐和二殿下好像还有一个姑娘。
想来也是那个异域姑娘吧。
只不过没想到苏桐那么快就醒了。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她迅速收回了想要八卦的心思,可奈何越是如此,对面的声音越往耳中进。
隔壁包房。
苏桐惨白了脸色,也或许是因为病未完全好,看起来瘦弱极了,仿佛风一吹,她也要跟着倒下去。
她指着旁边的异域姑娘,颤抖着声音,「殿下,您这是……」
郑朝生正在安抚着方才受到惊吓的姑娘。
因着她提供了一半的解药给苏桐,他也不能那么忘恩负义,至少表面功夫要做个彻底。
只是勐然听到柔弱又熟悉的声音,神色慌了一瞬,立刻与那异域姑娘保持了距离。
「桐儿,你别误会。」郑朝生看到她这副虚弱的模样,连忙给她披上了一件外套。
「怎么生着病还出来了?」
苏桐听到他暗含责怪的话,无非就是怕自己发现了他的私情,这想起前些日子关于端阳节约定,一阵心痛。
原是只有她一人记得。
她似乎是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她苏桐也是高门贵女,何必这么自取其辱,只冷冷地拽掉他披在肩上的衣服。
「是臣女不该出来,坏了殿下的大事,请殿下赎罪。」
「……」郑朝生直到她误会了,可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解释。
他连忙拉住苏桐的手,「桐儿,这件事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回去再同你解释好不好?」
只是这句话刚落,另一边的姑娘也皱着眉头,看着郑朝生不解道:「潮生哥哥,这位姑娘是?」
身体本来虚弱的苏桐一听这亲密地话,心中大恸,一时血涌,竟又昏了过去。
随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旁边包房里的人不想听也听了个大致,祝为错抿了一口已经放凉的茶,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离谱似乎又那么合情理……
果然这事情的走向和她猜得没差。
男女主的事情,她才不去没事找事瞎掺和。
她抬头看了一眼程绥晏,发现他正认真地品茶,丝毫不关心外面,或许他没发现吧。
等到隔壁终于恢復了平静,程绥晏的茶也品完了。
他放下茶盏,唤了一声对面的人。
祝为错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惟惟,我们以后若是有什么误会,要听对方解释,不要闹脾气不管不顾,好么?」
「……」果然还是听见了。
她刚要点头答应,就发现了这话中漏洞,她爱闹脾气是众所周知,所以「闹脾气」就专指她一人喽。
她忿忿,「你为什么专指我一人!」
程绥晏看她这恼怒的样子,随即瞭然,弯着唇角。
「你又怎知我不会闹脾气,人的情绪一旦上来就会很难控制。」
小时候人嫌狗憎的他,脾气自然也是无法无天,只是近年来变了不少。
「若是哪天我忘了这句话,希望惟惟记得能提醒我。」
听他解释,祝为错这才满意,骄矜地点了点头,「那当然!」
转眼间,头顶的太阳已经倾斜大半,二人出了茶馆,程绥晏将祝为错送回了侯府。
他在门前停留了片刻,在侯府大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他又出声唤了她。
祝为错又转头,不明所以地提着裙摆跨过门槛,用眼神示意他要说什么。
他眸色深沉,伸手抚了抚她眉心的花钿,低着声音同她说。
「我明日要离京,短时间内应该回不来,等我回来,三书六聘娶你进门可好?」
祝为错心下一动,想说「好」可她又不好意思。
只别扭地说了一声「哦」,似乎觉得这样太冷漠,随后又低头加了一句,「那就等你回来。」
程绥晏微微一笑,如此,她便是没有拒绝。
日后,她便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了。
抚在她眉心的手指停住,他低头,想与她更加亲近一点。
再近一点……
直到两人的唿吸喷洒纠缠,鼻尖轻碰,只差一点……
程绥晏这才回神,脸色一僵,脸颊火热,就连耳朵也烧了起来,他连忙挺直了腰背。
「我......我还有些事情。」
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
他见她还在盯着他,便弯身将脑袋还在懵圈的祝为错揽进怀里,「惟惟,等我回来。」
祝为错眨着眼睛看向已经慌忙离开的男人,仍然懵圈。
临阵脱逃......了?
……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
城门周围已经响起了地面震动的声音,金戈相撞,甲片连缀。
程绥晏立于马上,冷声命令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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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剿匪,自然是出其不意的好,他命令军队加快速度,必须在天黑之前抵达。
此时京城仍被黑夜笼罩,反倒有一府中灯火通明。
房中人气急败坏,烛光下的影子来回走动,突然发出一声震天响。
「自古以来,文官领兵,岂不笑话!我到要看看程绥晏能做出个什么名堂来!」
暗夜渐渐褪去,天边浮现了今日的第一缕光亮,正在睡梦之中的祝为错迷迷煳煳地想起来今日程绥晏离京。
她昨日虽没说要送他,但也不妨去看看。
她难得从床上爬起来,书语一见今日自家小姐起来那么早,一向情绪得当的脸上有了惊讶的神情。
「小姐您这是?」
「愣着做什么?」祝为错看她的那样子面色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唇,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理由,「本郡主想去城门逛逛。」
「……」书语习惯性地忽略自家小姐明显的别扭,「是,需要奴婢陪着小姐吗?」
祝为错见书语很配合她,这才矜贵地点了点头。
她急忙洗漱,怕自己赶不上,可惜紧赶慢赶去了城门口,却是空空一片。
她上城墙徘徊,也没见半个人影,
树上的叶子飘落,正好停在了城墙边上,落在了祝为错的手里。
她捏着树叶,有些失望,随后这失望又转变成了不高兴。
她衣袖轻摆,唤了书语打算回府。
只是一转头便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
郑朝允双手负在身后,见她转头,唤了她一声。
「云泽。」
祝为错见他一时睁大了眼睛,被吓了一跳。
待反应过来,眸中不经意间覆上了一层警惕。
尽管神情细微,但郑朝允日日在朝廷,尽管不动声色,也能看出个大致来。
他似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云泽何必如此防我?」
祝为错闻言低下头遮住了脸上的神情,沉默片刻接着否认,「臣女没有。」
「既然没有,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如何?」接着郑朝允未等祝为错说话,继续道,「云泽今日出来那么早想必还未用早膳,正好孤也没有,惟惟今日能否陪太子哥哥一次?」
他像小时候一样,带着亲近的笑将「太子哥哥」重新拿了出来。
祝为错也被引起了回忆,天天跟在太子身后,要求他陪着她闹。
储君课业繁多,但每日课后他仍然会特意留出时间来陪她玩。
但一想到前几日他在狱中发疯,还是决定狠下心里拒绝他。
「我不……」
只是话还没说两个字,郑朝允已经再次追问,「惟惟在顾虑什么?」
「......」她在顾虑什么,他心里没点数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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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造反预备时
「或许,郡主更想知道在长春宫发生的所有事情。」郑朝允见她要拒绝,他便给了一个她不能拒绝的理由。
祝为错微睁着眼睛,有些警惕。
他现在在她这里,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太子哥哥了,反而头上明确顶了一个栽赃陷害的名头。
她丝毫不怀疑他会不会拿此事出来再给她下个套。
郑朝允见此,垂眸敛下眼底的暗光,抬眸时却是十分坦荡,「有些事情再一不再二,做的多了反倒不合适。」
「惟惟想知道什么,孤一定无言不尽。」郑朝允很有耐心。
她也毫不客气,「怎么,你不怕我会捅出去?」
「那,惟惟会么?」郑朝允看着她,似乎真的在寻求一个答案。
但祝为错知道,他不在意,或者是他觉得她不会。
「我怎么不会,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我这个人很记仇的。」
郑朝允笑了笑,「既然如此,不知云泽郡主能否给孤一个机会,让郡主消消气。」
祝为错看他这样子,若是她不去吃个饭,他是不会放过她了。
「去哪?」
「惟惟好些日子没去东宫了,不如今日尝尝孤宫中的早膳,如何?」
「……不如何。」
若是去东宫,郑朝允再发疯,她是没有半点反抗的机会。
长春宫的事情不知道也罢,反正她已经……
正想着,要转身离开,手腕却被一只苍白却有劲的手抓住。
祝为错咬牙抬手,却始终被对方紧紧控制着。
她眼底已经不耐,充满怒气地盯着他。
「走吧。」
郑朝允只当是没看见,反而走近几步,轻声道:「尊贵如郡主,应当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陌生男子拉拉扯扯。」
祝为错拧眉,抬头。
天光大亮,百姓日出而作。
果然,城门下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京城中认识她的人不少,但见过太子殿下的人却少的可怜。
她要是在拉扯下去,说不定明天又传出什么莫名其妙的风声。
她轻闭了闭眼睛,脑海中那些恶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水性杨花,朝三暮四……」
有些话只会更难听。
她心中烦躁,可偏偏不想如了他的意。
「让它传!谣言罢了,本郡主并不、在、意。」她下压眉尾,一字一顿。
本以为郑朝允正好藉此得寸进次,却没想到他会先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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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朝允终究还是不忍心,他松开手后退一步,「惟惟,走吧。」
话虽如此,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祝为错扯唇,甩着袖子先他离开。
只刚下了城门,两个侍卫持刀挡住了她其他的路,她不得不进了郑朝允准备的马车。
马车外表低调,内里却是实实在在的金银堆砌。
等着了半晌,马车终于开始摇摇晃晃进了城,祝为错掀起车帘,悄悄探了探。
路上行人脚步匆忙,无人在意这辆小马车。
为了安全起见,在进宫之时,她最好还是想办法先去凤栖宫露个脸。
宫门口,祝为错从马车上下来,低头正好瞧见了自己腰间的玉佩,灵机一动,她扯下头上的一根金簪,对着方才赶马车的太监道:「能否劳烦公公去凤栖宫一趟。?
原本正在安心「带路」的太监闻言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心中已经清楚。
他停下步子,面无表情地躬身道:「殿下吩咐过奴才只需将郡主待到东宫便可,其余的奴才万万不敢自作主张。」
她知道这个太监是东宫的人,但是人在金钱的利诱下,都是会改变立场的,更何况是宫中人。
她轻嘆了一口气见这个方法不奏效,祝为错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心思,改找其他方法。
那个始终面无表情的太监走在前面也注意到了身后的郡主左顾右盼,丝毫不安分。
他只得再次停步回首,恭敬道:「郡主不必担心,太子殿下同皇后娘娘已经说过,待郡主与殿下在宫中用完早膳,便会与郡主一同来凤栖宫问安。」
祝为错脚步一顿,侧目确定他话中真假,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地随着他到了东宫。
殿前的一个梨树结了不少青色的小圆球,她正走到殿门之时,从上掉下了两个小圆球滚到了她的脚边。
她微微牵了牵嘴角,蹲下身捡起小圆球,觉得好玩便好奇地抬起头看了两眼,却是被从缝隙中穿过的阳光晃了眼睛。
郑朝允先她回宫安排事务,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就看见地上蹲了一个女孩,裙摆落在地上仿若盛开的花朵。
他向前走了两步,随后挥手屏退了下人。
「云泽。」
祝为错抬头立马变了脸色,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从地上站起来,冷哼了一句,「太子殿下脚步倒是快。」
郑朝允并未答话,转了换了其他话题。
「饿了么?」他伸出手想要将女孩拉起来,却被躲了个干净,他抿了抿唇,随后收回手负在身后,不见丝毫狼狈。
「院中已备好早膳,走吧。」
穿过宫门,长廊,祝为错停在了台阶上,院中种满了梨树,留了一片阴凉。
只是片刻,她抬步坐到了树荫下的石凳上。
太子也随着落座。
祝为错垂眸轻瞥了一眼,早膳简简单单,却都符合她的口味。
郑朝允见她不动筷,自是知道她在顾忌什么,他自嘲的扯了扯唇角,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祝为错仍然无动于衷,他也放下筷子,并不强求。
他本意也不是特意让她来吃饭的。
院中安安静静,只有风时不时吹动树枝的声音传来。
「说正事。」祝为错直接挑明。
郑朝允笑了笑,轻声道:「好。」
「云泽你也猜出来了,无论是下毒还是诬陷都是孤吩咐下去的,目的当然也明显,孤是太子,自然是要坐稳这个位子的。」
祝为错抬眸,轻「嗯」了一声。
郑朝允简单提了一句,她已经明了。
身为太子,一边有郑朝生虎视眈眈,想要坐稳东宫,最好就得先让郑朝生自乱阵脚。
而他很明显的软肋就是苏桐。
她想起昨日茶楼里的混乱,不得不说,郑朝允这步棋倒是得偿所愿了。
「至于诬陷你的事,我不否认,也承认此事是我的不是,因为我的一己私慾,因为我见不惯程绥晏,也不想让你依赖他,让郡主受苦,是万万不该的。」
「孤想让你明白,程绥晏不是处处都能护着你的。」郑朝允声音顿了顿,轻靠了后背,看似已经放下,语气轻松,「不过目前看起来,成效并不明显。」
「所以,这次孤认真反思过了,强扭的瓜不甜,万物不可强求,我有诚意向郡主赔罪,不知郡主可否原谅我这一次?」
能让一国储君如此道歉,祝为错还是第一个。
今日他处处称她为郡主,可见他确实有意隔离两人的关系。
但对于这事,祝为错心中仍有怨气,扯着唇角,并未说话。
见她不说话,郑朝允只好继续,「不过,巧的是,孤未想到此事竟让父皇有了利用机会,所以郡主日后在宫中切记谨言慎行。」
也是他大意,让皇上钻了空子,既借着此事在敲打了因得到侯爷回京而有异心的朝臣,也正好藉此折了他的羽翼,保护他属意的继承人。
尽管皇上没有查出些什么,但是他的动作也得加快了。
祝为错当日便知道了皇上明显的用意,自然懂得要谨言慎行,不能再给武安侯府添麻烦了。
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见她应了声,郑朝允知道她心中有所松动,于是继续道:「那日在大理寺,也是孤未控制住情绪,让郡主受到惊吓,确是孤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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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我被药物控制着,极难能自己掌握情绪,我向郡主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可好?」
似是无意间透露,郑朝允端坐着,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女孩,态度极为诚恳。
只是祝为错转而不答,只是抓住他话中的疑惑而沉默着。
被药物控制……
怪不得这些年他性情变化那么大,小小年纪就成熟稳重的储君已经不见了踪影。
但……
「殿下是太子,谁敢给太子下药?」她沉声拧眉。
普天之下,谁敢对太子动手,况且一控制便是多年,他既然知道,又为何隐忍不发。
郑朝允听见她明显不信任的语气,喉中晦涩,他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能艰难开口。
他手指无意识紧握,哑着声音。
「我母妃。」
祝为错惊讶,「怎么会?」
柳贵妃可是他的亲生母亲,怎么会有人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更何况他是太子,若是日后登基,他就是柳贵妃的全部依仗,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利用价值上,她应该都不会对太子动手……
祝为错突然想起来柳贵妃可不止一个儿子,可她那九皇子还那么小。
她越想越觉得人心诡测。
「那你……」祝为错抬眸看他,说了一句却又不知道该接什么。
眼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关心让郑朝允心情好了不少。
「这药也不间断地吃了十年了,除了平时脾气暴躁些,暂时还未发现其他的作用,郡主不必担心孤。」
十年了……
那岂不是自太子从凤栖宫回到长春宫开始,柳贵妃便对他下了药。
她不懂,既然她对太子能狠下心来下药,为何又会因着常年见不到太子哭得那么伤心,闹得整个后宫上下皆知。
当年也是皇上心疼贵妃愁绪伤身,这才将命太子回到长春宫,养在柳贵妃的身边。
祝为错看他说到此事暗含着轻快的笑意,只觉得他有病。
十年来未间断的药也不见得没有副作用,这样一想,也算堪堪放下心中对他的成见。
「那你既已经察觉到,又为什么选择闭口不言,为什么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郑朝允苦涩的笑了笑,克制地唤了她一声,「惟惟……」
「你知道,我非嫡非长,怎敢主动打草惊蛇。」
祝为错想反驳,觉得他说得不对,可正要说话时,郑朝允却站起身来,同她道:「今晨孤还同母后说要去凤栖宫问安,时间也不早了,该去同母后问安了。」
祝为错看出来他不想再多说,也闭上了嘴,同他一起去凤栖宫。
*
在太阳落山之时,剿匪大军也到了九尾山,在程绥晏的命令下,迅速安营扎寨,在夜色的遮掩下,更是悄无声息。
夜间,程绥晏换了一身黑衣,借着轻功探查地形,识别方向。
九尾山,数个山头相连,地势复杂,山高险峻,林子密布,确实易守难攻。
今日月光明亮,银辉倾洒,借着月光在林中穿行也不算难。
若是想找上山的路,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程绥晏走了半晌始终在林子中,也没了耐心,他足尖轻点,飞身而起,借着树上的枝丫在半空中穿行。
最终停留在一处断崖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大家,因为一些事情断更了几天。
另外,今天六一,祝大家六一快乐!晚安!
第40章 造反预备时
对面山头的火光在黑夜之中跳跃,肆意又猖狂。
程绥晏站在壁涯之上,回头。
身后早已没了尾随的人影。
他轻声冷笑,不再管这些杂事。
侧目看向身侧的吊桥。
这吊桥在半空中摇摇坠坠,似是无人维护,也无人使用,木板与绳索破败不堪,怕是连个孩童也承载不住。
程绥晏低头抬起脚尖踢了几块石头下去,比划着名悬崖的深度。
石子下坠,宛如利刃出鞘划破风声,坠落无影无声。
此地背着月光,黑夜中看不清脚下,程绥晏只得凭着声音判断山崖的高度,片刻后,他敛眉,心下微沉。
怪不得这山匪竟如此猖狂。
他望向对面的火光,半压着眉眼,目光落在了吊桥的中间。
恍若一阵风在崖边吹过,程绥晏起身轻跃,足尖轻轻搭在绳索上,消失在一片黑色之中。
山寨被林子层层围住,程绥晏随着隐隐约约的火焰顺利找到了山寨的入口。
用粗壮的竹子木头堆砌出的大门旁,几个雄壮的大汉手持大刀,严阵以待。
程绥晏转身,轻倚在树上,借着繁茂的树叶遮挡身形,慢悠悠地将山寨中的一切揽入眼底。
现下已是深夜,寨子中依旧杂乱,院中人影步伐虚浮,面色红晕,一看便知是喝完酒的模样。
一个衣衫不整的壮汉揽着另一个瘦弱的人说着什么,声音浑厚粗犷,却口齿不清。
只听他断断续续歪歪扭扭。
「今日大当家的猎了……猎了头老虎,这老虎……前几日攻寨的人……也敢在老子地盘撒野,就连那疯狗……也配当太子……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如让出这太子之位让老子也玩玩……过过瘾……今日的酒当真是……好!……好酒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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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绥晏面无表情地听着壮汉的醉话,逻辑虽是不顺,但也勉强能理清关系。
他半眯了眯眼睛,太子的手伸得倒是长。
今晚尾随他的人身份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郑朝允想要借刀杀人,后当螳螂,怎也不问问他肯不肯了。
没多久,大堂上一个满脸疤痕的男人出来,训斥着方才醉酒的大汉,惹得院中人也静了声,不敢再造次。
程绥晏身子后倾,靠在了枝干上,欣赏着下面这场戏剧,等待着新戏开场。
***
京中也静了没几日,再武安侯回京之时,却传来皇帝病重,太子监国的消息。
一道圣旨快马加鞭送至边关。
边关主将营帐。
武安侯面前列了两三封信件和一道明晃晃的圣旨。
每封信件却只有寥寥两句话,也并曾有过署名,大多是关于惟惟和京中皇帝的动向。
即便来信之人写的简单,他也能窥探出皇帝有了动他侯府的心思。
若说他此前对这几封信件保持怀疑的态度,那么这道圣旨简直就是如同它本身一样,明晃晃将此事摊在他面前。
皇帝命京中将领冯茂在他抵达边关之时接替他主将之职,却又命他即刻回京。
此时正是战事激烈的时候,过两日便是最后一役,皇上也不是不知道,竟在如此紧要关头皇命一个莽撞自负,空有纸上谈兵的人来接替他,即刻遣他回京。
相当于收了他的兵权,让他临阵脱逃,即便是现在出发,仅仅两日他到不了京城,接替他的将领到不了边关。
主将脱逃,此战必败,只要冯茂未到边关,他便难辞其咎。
等回京觐见之时,皇上便可以利用这个漏洞,有了对付他的名头,包括皇后和惟惟。
他竟不知何事能皇上那么急。
他闭了闭双眼,再復睁开,已不再犹豫。
他将桌上的圣旨收了起来,空出些地方摊上白纸,只提笔写了几个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随便折了折交给副官,当做他对这道圣旨的回应。
无论是否遵循之意,结果都只有一个。
他祝家从前朝起,也是百年世家,这百年来,前朝皇帝给足了侯府的信任,边关向来是由他祝家来守,众人皆知,他祝家向来只忠国,而非君。
他心里明了,这自然也是皇帝忌惮他侯府的原因。
*
皇宫。
养心殿内昏昏暗暗,不知从哪来的一阵风吹乱了帷幄,也传来了殿外哭闹声。
祝皇后坐在龙床边伺疾,被这声音吵的心烦,正要出门,却见太子走了进来。
「母后在殿内也累了,此事儿臣处理便好。」
郑朝允既然出口,祝皇后也懒得管,便坐下让他去处理。
太子命人开了殿门,跪在下方的女子听见这声音立马抬起头来想要进殿,还未走一步便被宫中侍卫拦住。
她身旁还有一个锦衣男孩,见自己母亲被粗鲁拦住,拧眉训斥,只是太子在上,无人敢放下。
郑朝允站在台阶之上,垂目看着自己的母亲如今狼狈的模样,抿紧了唇。
「允儿,让母妃进去看看皇上,一眼就行……」
柳贵妃紧握的双手,软了语气,企图用亲情争取郑朝允的心软。
越是如此,郑朝允脸色越是不善。
他冷着语气,「贵妃娘娘暗害皇上,父皇却未降罪,娘娘今日最好还是安分守己些,免得惹了大货,罪加一等。」
「不是本宫,本宫没有下毒,一定是有人陷害本宫!」
说到这,柳贵妃恍若失了心智一般,言语激烈,「是皇后!一定是她,她嫉妒皇上宠爱本宫,所以下毒……」
「放肆!」郑朝允打断她的话,「母后岂是你能随意诬衊的!」
「来人,贵妃受了惊吓,送回长春宫。」
九皇子郑朝兴心疼母妃如此模样,他起身与郑朝允对峙,「母妃是五哥哥的生母,五哥哥怎么能如此对待母妃,况且五哥哥也没有证据证明母妃就是兇手。」
「证据?」郑朝允嗤笑,「证据不就是昨日贵妃娘娘手中的汤碗么。」
说完他也不再多言,命令道:「带着九皇子一同。」
待到殿外清净了许多,郑朝允独自一人在风中吹了半晌。
直到周围有了些许动静,他冷眉扫过,「一直藏着,不累么?」
祝为错不确定地探出脑袋,对上了他的目光,这才确定说得就是自己。
昨日下午她同姑母在一起,突然传来皇上昏迷的消息,宫门封锁,她出不去,就一直留在了宫里。
一片兵荒马乱之下,也没人多管她,于是不小心撞上了。
郑朝允敛了狠厉的神色,语气依然冷厉,「宫中不安全,孤派人送你出宫。」
祝为错没反驳,她确实不想继续待在宫里,只是有些担心姑母在宫中的处境。
殿门此时也从内打开了,祝皇后从中出来,贊同郑朝允的做法。
祝为错提着裙摆上台阶,不安地问,「那姑母你呢?」
祝皇后眉目温和,缓着声音,「不用担心,本宫在宫中二三十年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祝为错低头应了一声,跟着侍卫转身离开。
郑朝允的目光也跟随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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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皇后唤了他一声,郑朝允转身。
「母后。」
「你与朝臣也周旋了一天,应当还没用晚膳,不如去本宫宫中坐坐。」
「是。」
凤栖宫中相比与养心殿明亮热闹了许多。
「太子,坐。」
「是,母后。」
一人一句,没有多余的话。
最终还是郑朝允开口,「母后想问什么?」
「皇上的毒谁下的?」
「贵妃。」
「太子是拿本宫当小孩哄呢。」祝皇后语气淡淡。
「纵然不是贵妃,也是贵妃御下不严。」郑朝允垂目看着桌上的饭菜,很是熟悉,却没人动。
「好。」祝皇后看他如此,也不多问了,嘆了一口气,「太医已说此毒已无力回天,恰逢这二皇子也不知去了何处,太子亦不可掉以轻心。」
还留在京中皇子虽不多,但有封地的王爷却不少,都不是什么善茬。
待到皇帝驾崩,亲王回京服丧,有野心的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接着她盛起一勺汤递给郑朝允,缓声道:「先吃饭,吃饱了才能应对明日的局面。」
「本宫在后宫能帮则帮,至于柳贵妃,还要太子你亲自处理。」
郑朝允顿了顿,伸手接过汤,尝了一口,和以前一样,清淡不腻。
他自小就被灌输,储君不宜有偏好,可他喜欢什么吃食,也只有祝皇后在意过。
「后宫之事,那便劳烦母后了。」郑朝允垂眸将碗中的汤喝完,起身行礼告辞。
祝皇后看着这些其他不曾被动过的饭菜,微微嘆了一口气。
都长大了……
日出日落。
养心殿的晋明帝靠着名贵草药吊着一口气,终于在这日太阳升起之时,晋明帝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转头想要唤人,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有断断续续地呜咽声在空荡的殿中迴荡,竟无一人前来查看。
晋明帝浑浊的眼睛在凹陷的眼眶移动,试图唤来下人,似乎是他的挣扎起了作用,殿门打开,透露出久违的光线。
「父皇醒了?」
郑朝允缓步走到龙床前,低首笑着。
「逆……逆子……」晋明帝看他这副态度,一股怒气无处发泄,抬起颤抖的手指着他。
他养大的孩子到头来竟是一头白眼狼。
「父皇莫气,若是又气晕过去,不知又要何时才能醒呢。」郑朝允不在意地扬起眉梢,手中拿着一封信递到了晋明帝面前。
「今日恰逢父皇醒了,不如来看看这个。」
郑朝允说完,将写着几个锋利大字的信纸展在他面前。
晋明帝怒视着他,粗喘着气转移了目光,用了好一会才看完信中内容。
双目赤红,刚想喘一口气,却被喉间异物堵住。
床边的手指挣扎着。
没多久,手指下垂,床上人没了生息。
郑朝允轻收回了信纸,在床头站了半晌,眼眸深沉。
良久,他转头悲怆道:「陛下,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第41章 造反预备时
天化十八年,皇帝崩,留遗诏,太子继位。
举国同丧。
侯府。
祝为错正无聊地趴在石桌上,手中的团扇轻轻摇着,书语忽然从门外沖了进来。
「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她无精打采地坐了起来,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能出什么大事?」
瞧着这宫中好几天也没传来什么消息,估计皇上问题不大。
「皇上,驾崩了。」
书语紧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祝为错闻言,睁大了眼睛,缓了片刻问了一句,「那……谁继位啊?」
「那自然是太子殿下啊。」书语理所应当,觉得自家小姐这是在说废话。
皇帝驾崩,储君继位,那便是太子殿下了,名正言顺。
「没传出什么其他的谣言?」祝为错直起身子,也严肃起来。
书语摇了摇头。
祝为错放下团扇,「书语,备马车,进宫。」
马车在青石路上掀起一阵风浪,在宫门口被人拦下。
「放肆,本郡主可随意出入皇宫,你岂敢拦我!」祝为错心下着急,说话也疾厉了些。
宫门都守卫手持刀剑,也不因一句又分毫顾忌,无论祝为错说再多,只有冰冷的一句话。
「太子殿下有令!」
「……」
祝为错无法,只得抬头望着凤栖宫的方向 ,最后甩着鞭子进了马车。
***
御书房。
郑朝允握紧了从九尾山传来的消息,手臂上泛起了青筋。
程绥晏他动作倒是快,不费一兵一卒劝降了九尾山山匪。
他派去的人竟无一人生还。
他低声冷笑,他当真是好手段。
理智终究还是没有压过情绪,他顺手扔了晋明帝生前最爱的茶盏,在地上砸出片片陶瓷,划破了房中帷幄。
有新来的太监想要进屋查看,却被身旁的小徐公公人一把拉住,对他使了眼色,劝他不能进去。
直到书房中渐渐安静下来,小徐公公这才松开手,恰好一个侍卫禀报,他也没拦着。
郑朝允端坐上首,皱眉询问,「何事?」
第80页
「禀太子殿下,云泽郡主要强闯宫门,属下不敢动手。」
郑朝允换了一个茶盏,尝了一口凉茶,心下也平静许多。
他沉默片刻,开口,「绑了,送回侯府。」
「是。」
路上,祝为错艰难地挪动被绳子捆住的双手双脚,看向也同样被绑住的书语,嘆了一口气。
郑朝允,他可真是好样的。
这辆马车又回到了侯府,车中人被迫进府。
「太子有令,云泽郡主举止目无法纪肆意妄为,责令闭门思过,禁足一月。」
进了府,门口换了守卫,祝为错气急败坏地扯开身上的绳索 ,心中暗骂郑朝允。
她闷在府中,隔绝了京中的一切,每天数着日子,这一数便数了三十天。
短短一个月她像是被隔绝了一年,只能从从外人口中听说。
太子在国丧之日血洗皇宫,满朝官员无一再敢有异心。
太子顺利登基,改国号元兴。
***
九尾山。
山中林荫,清风徐徐,便是大片草木一时也无法消化此时的血腥气味。
树下草叶被喷溅上了大片殷红,远处看,好像草木中绽放的一朵朵鲜花。
一路开放至程绥晏脚边。
直至周围没了动静,他长睫轻动,眼中的凌厉之色才算消散,只是面色依然冷峻。
鲜血借着剑柄,一滴一滴地砸在土中,浸入泥土。
黑衣尸体大片散乱,程绥晏靠在树旁,扯咬着衣角单手包扎伤口,紧抿着唇,面覆薄冰。
郑朝允的动作倒是比他计划快了一步。
不过并无大碍。
皇帝驾崩,他本想到此为止,看来有人并不想放过他。
没多久,一群银甲精卫出现,见此场景,皆变了脸色,纷纷跪地抱拳,「属下来迟,请程大人见谅。」
先帝命程绥晏领兵剿匪,特意将他从吏部移至上直卫指挥使。
为此,朝堂之上闹得不可开交。
反观当时程绥晏身着绯色圆领官袍,只身立于朝堂争吵之上,神情冷清,不发一言。
似乎朝上挣闹同他无关。
新来的指挥使却是个文官,上直卫众人大都心生不满,自是瞧不上这位,不过表面配合,实际无人听命与他。
倒是没想到他竟没打算用上直卫,只身进了山寨,不费一兵一卒,又全身而退,降了一众山匪。
今日,他们闻见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和这一片横七倒八的尸体,心下不由得升起敬佩之意。
以一挑众人,也不过是伤了表面。
程绥晏掀眸,冷眼扫了一圈,他没心思计较他们的心里变化,当务之急是回京。
既是当前这杂乱的形式。
也是,想念京中人。
他凌厉出声,「上直卫听令。」
「在。」
「整兵,回京。」
匆匆两天,程绥晏整兵回京,在傍晚之际
抵达宫门。
进宫述职。
两人在书房中不知谈了什么,出来后竟无一人脸色好看。
晚风掀起了他绯红色的衣角,整齐规整的衣领轻贴着脖颈,本就生的眉清目朗,冷淡的面色显得更是惹人意动。
程绥晏停在武安侯府府前,在触及门前的守卫时,他目光一顿,随即脚步变了方向。
武安侯府院中,云泽郡主闺房之外,站了一个兰芝玉树的公子。
夜色降临,郡主院中并无人走动,自然也没发现府中多出来一个人。
程绥晏犹豫片刻,最终抬脚走向门前,敲了敲门。
书语在房中陪着闷在府中两天的小姐解闷,听到敲门声,屋中安静了一瞬。
怎会有人在这时候敲响小姐的门。
那些下人也不会那么没有眼色。
祝为错也朝门外声响看去。
侯府大门被宫中侍卫守着,应该不会有其他人进来。
书语在自家小姐的示意下开了门。
房门一开,程绥晏自知这是女子闺房,他自觉垂下了眼眸,长睫倾覆住眼前的景象。
「程……程大人?」
书语看见来人,不由得后退半步,又再次关上了房门,她转头看向祝为错。
祝为错有些惊讶,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走到窗边,果然院中立着一位公子。
院中人被银辉的月光撒了满身,颀长的身影隐约,在月下等着谁。
祝为错敲了敲窗子,发出轻微的动静引得院中人看过来,正好望见了一枚笑脸。
程绥晏也随着弯了弯唇,一双眼眸正如今日的明月。
祝为错回到窗边匆匆穿上鞋子便跑了出去,留得书语慌忙拿着一件外衣个跟着出去。
「程亦安。」
「嗯。」
朝他而来的女孩只有一件单衣,柔顺的头髮散落在身后,站在他面前。
程绥晏靠近一步,拿起书语手中的外衣,垂眸,将披在她身上。
「怎得穿着如此单薄。」声音淡淡,清扬通透,暗含着关心,「冷吗?」
祝为错顺着他的手,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摇了摇头,「不冷。」
「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这算了算去也没多少天。
程绥晏:「你不希望我回来?」
祝为错:「……」她是这意思么。
见她不答话,程绥晏又问了一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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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音轻轻上扬,最易蛊惑人心。
祝为错定了定心神,不上当,当即就要别扭转身,嘟囔着,「你好烦啊。」
程绥晏看她别扭的模样,笑了笑,抬手揽住她,将转身的女孩轻轻拥入怀中,答了她的话。
「想回来见你。」
祝为错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在他胸口低低应了一声「哦」。
「……郡主好生冷漠。」语言间似乎夹杂了些抱怨。
「……」没有冷漠。
程绥晏知晓她面皮薄,不再逗弄她,「郡主今日好生歇息,明日程某再来,提亲。」
他松手,揉了揉她的头髮,不舍转身。
「诶?」留下祝为错一脸迷茫。
翌日。
侯府门前的守卫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本还有两天才能出去的祝为错跑到门口,在门口晃晃悠悠,见没有人突然窜出来,这才放了心。
突然不远处的一阵声响吸引了她的目光,祝为错好奇地看过去。
只见不知是谁带着浩浩汤汤的一队人马。
自先皇驾崩,京城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了。
这下祝为错更是好奇,伸着脑袋,满脸都写满了想凑热闹。
直到马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她看清了一切后,想起程绥晏昨晚说着要来提亲,原本凑热闹的笑脸迅速消失。
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
一行人喜气洋洋,带着红罗绸缎,沉木箱盒就已经停在了武安侯府府前。
街上路人也因此在武安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匆匆赶来看提亲的热闹。
程绥晏先一步进府,拦住祝为错慌忙「逃窜」的身影,带着明显的笑意道:「惟惟,你躲不掉了。」
程绥晏拉着她,祝为错被迫走完了提亲全程。
听着聘礼的清单,各种奇珍异宝纷纷在她眼前过了一遍,祝为错眨了眨被闪花了的眼睛。
默默惊嘆了一声。
随后稀里煳涂地将这些聘礼都堆到了自己院中。
这一天,她脑海中似乎只留了一句话。
「惟惟收下聘礼,这辈子都躲不开我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算着日子,距离婚期还有一个月。
如今,太子登基,二皇子还在为苏桐的病在奔波,剧情也不知偏离到了何处。
这亲成就成吧。
只要程绥晏身份不暴露,暂时算是没了威胁。
至于他……
她现在还是搞不清楚他想干什么。
看似他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皇帝驾崩得太突然了……
这一个月,祝为错整日过得昏头涨脑,婚事将近。
盖头,嫁衣什么的都没准备。
都说新娘的嫁衣要亲手绣才好,但这事明显不是祝为错她能做得来的。
所以她每日进宫,向太后请安,顺便看看自己的嫁衣做得怎么样了。
她也听说了,武安侯择日归京。
*
大婚前日,太后懿旨,宣云泽郡主进宫陪伴左右。
祝为错知晓姑母捨不得自己,她也没有过多考虑便进了宫,收拾了两件衣物,打算今夜赖在太后宫中。
「姑母,我来了。」
出乎意外的是,新帝也在慈宁宫,与太后一同坐在桌前。
祝为错停住脚步,福身行礼,「臣女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过来坐吧。」郑朝允换了一身简单常服,嘆了一口气唤她过来。
祝为错起身落座。
这些日子她虽是每日进宫,可很难能见到郑朝允的身影,两个月未见,只觉得他越来越陌生。
祝太后看人来了,也没心思继续待着,只沉沉地看了郑朝允一眼,暗含警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到大婚之日了!
大家晚安安~
第42章 造反预备时
祝为错一脸迷茫地看着太后的背影,困惑地喊了一声,「姑母?」
祝太后脚步顿了一瞬,「哀家今日睏倦了,你陪陛下用些晚膳吧。」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
当今陛下没人陪他用膳?
真是好笑。
看这样子,躲也是躲不掉了。
她看郑朝允随意地挑着菜入口,她也低头专心吃饭,什么也不说。
慈宁宫的下人也不知去了何处,除了她两人,再也不见其他人影,祝为错只想赶紧吃完饭出宫。
正在埋头吃饭的祝为错身旁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明日便成婚了。」
祝为错一顿,「嗯。」
郑朝允笑了笑,眸光似乎越来越长远,「当初,你还那么小,不过眨眼间,便要长大成婚了。」
祝为错继续埋头,「嗯。」
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握拳,压下心中肆虐的情绪。
随即他轻松地笑了笑,「朕明日有事,或许不能亲眼见惟惟成婚了。」
「陛下日理万机,这点小事陛下就不必放在心上了。」祝为错咽下口中的米饭,抿了抿唇,还是顺着他的话了说下去。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对郑朝允是什么情感。
庇护她的兄长?
很明显,不会再是了。
高高在上的皇帝?
......应该是这个。
算了,还是躲着不见最好,他明日不来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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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朝允端起了旁边的一杯酒,「既如此,那朕便提前贺惟惟......喜结良缘。」
四个字在他口中转了几圈,才能说出来。
祝为错看着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明显愣了一瞬,目光慢吞吞地落在了自己身边的酒盏上。
怎么没人说,今晚需要她喝酒。
她扯了扯嘴角,拿起一壶酒倒在了她的杯中,郑朝允适时出声,「惟惟你酒量向来不好,以茶代酒便可。」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祝为错也不客气,正好手边放了一盏茶。
只是这茶喝下去,怎么会那么地......晕,就连眼前的人也莫名长了好多个影子。
她闭着眼睛摇了摇了头,不过没有什么效果。
她看见郑朝允半弯了弯了眼睛,好像在说什么,她听见了。
歪了歪脑袋,慢吞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郑朝允看着眼前人快要撑不住,要睡过去的时候,舒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接住了她的脑袋,慢慢放在桌子上,温声道:「安心睡吧,惟惟。」
直到慈宁宫中出现了其他人,郑朝允的目光才从睡着的人身上挪开,「她什么时候会醒?」
跪在地上的人未敢抬头,「回陛下,听闻那海上术士说,服用之人需得三日,才能彻底清醒过来。」
「确定并无其他伤害?」
「请陛下放心,这药不会对服用之人产生不适。」
郑朝允沉声,「赏。」
隔日。
祝为错醒来之时已经在武安侯府的闺房,门外锣鼓喧天,大红绸缎挂满了整个府中,吵吵闹闹,不让人消停。
她在床上愣了半晌,这才想起来,今日好像是自己的大婚之日。
屋中传出了些许动静,便有人连忙进来催促她,将她从床上催下来,随着一群人坐到了梳妆檯,头昏脑胀地随着他们折腾。
太阳慢慢挪到了正上方,她还差一个红盖头。
突然,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府中。
这声音有些熟悉,可她现在迷煳的脑子让她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真的,但她依旧条件反射地看过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粗着声音在不满地指挥着什么。
「爹爹?」祝为错唇微微一动。
武安侯是习武之人,对于小动静自是十分敏感,这一声爹爹惹得他回头,看到女儿一身红装,想要向前,又顾忌女子闺房,始终没有踏出这一步。
只双手颤抖,咧开嘴笑着应了一声,「诶!」
祝为错听见这朗声回应,她立马提着裙摆从房间里沖了出来,却见武安侯迴避地退一步,她脚步一顿,慢慢停下,站在了她阿爹的面前。
鼻子忍不住一酸,口齿不清地喊着,「爹爹。」
武安侯一阵心疼,既捨不得又不得不看她嫁人。
「爹爹在呢。」
「嗯,爹爹回来了。」武安侯想要像小时候揉揉她的头髮,在触及到她满头髮饰之时,又收回了手,嘆息着,「惟惟,都长大了。」
一旁的嬷嬷看着时间,不得不打断父女间的重逢,「侯爷,吉时快到了。」
武安侯不善表达,压在心底的话始终没能说出口,半晌点了点头,「惟惟,爹爹送你。」
北街上,程绥晏一身大红圆领衣袍,紧牵着缰绳,眸中洋溢着笑意,看向那门庭若市的武安侯府,大红的绸缎垂落在深红的大门前。
就连府前那一刻梨花树也挂满了红色。
他停在武安侯府门前,等着他的新娘从中出现。
没多久,身影熟悉的女孩身着红妆,盖着红色盖头,在武安侯的带领下向他走来。
他手指微蜷,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被门槛绊住的女孩。
喉间一动,声音溢出,「慢些。」
待祝为错站稳了,武安侯锐利的目光穿过程绥晏,似要将人看透,看到底。
程绥晏笑了笑,毫不畏惧地迎接来自武安侯的审视。
良久,武安侯才出声,言语中带着威胁,「我祝家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在下明白。」程绥晏十分恭敬地俯首保证。「定不会让惟惟受半点委屈。」
祝为错感觉到那双粗糙的大手仍在护着她,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说不出话。
武安侯得了他的保证,冷哼一声,不舍地将女儿的手换到她手中。
他不能常在京城,日后越算有人能护着她了。
只是这程绥晏,心思倒是深沉。
「若是惟惟日后有半点委屈,本侯便是拼了这条老命......」
他话还未说完,程绥晏就握紧了祝为错的手,笑着接道,「请岳父大人放心,此事绝不会发生。」
「最好是!」武安侯面色好看了些,但也不想失了气势。
祝为错眼前被红色覆盖,被程绥晏牵着。
看不见身旁人眼底洋溢的温柔,也看不见身后父亲始终追随的目光,只能感受到自己被人紧握在手心的那一抹温热。
她偏了偏头,试图从盖头下方看他,不过还是低估了盖头的长度。
她不安地喊了一声,「程绥晏。」
「我在。」程绥晏眉眼弯了弯,温柔应她。
不知为何,她脑中越来越迷茫,不知为何要与他成婚。
她不想离开祝家,她不想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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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惟。」程绥晏贴近她,郑重出声,「我今日,很开心。」
祝为错一怔,犹豫着已经上了花轿。
程绥晏期待心爱的人能有些回应,直到轿子的帘子放了下来,也没等到一声回应。
他抿了抿唇,转身上了马。
她靠着,脑子在晃晃悠悠的轿子里,愈发不清醒,不知何时终于到了程府。
她一步一步地跟着程绥晏,完成了所有的礼节,即便是程府中并无长辈,她也被这繁琐的礼仪弄得疲惫。
她同程绥晏拜完天地,终于被送进了红烛满屋的屋子。
程绥晏怕祝为错无聊,特意让书语前去带着糕点去陪着她。
书语不知从哪端来一盘糕点,笑眯眯地放在自家小姐面前,夸道:「姑爷对小姐真好。」
只是今日祝为错没胃口,摆了摆手,示意书语将东西端出去。
书语皱了皱眉,劝道:「小姐吃些吧,晚上小姐也不一定能吃上东西呢。」
「不想吃,你出去!」她心下烦躁,忍不住大声道。
书语见小姐发了脾气,不敢再劝,有些委屈地出了门,没走几步正好遇见程绥晏。
「怎么了?」他问。
书语一五一十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怕日后姑娘与姑爷离心,又加了一句,「小姐今日或许是不舍侯爷,还请姑爷不要与小姐计较。」
程绥晏望向婚房,「无碍,让厨房多准备些......夫人喜欢的吃食,等晚些她若是饿了,再送给她。」
「是。」
书语正在应声,突然外院一阵慌乱。
程绥晏目光一暗,回头在府内扫了一圈,席间几人不动声色地离场。
金吾卫率众人执刀闯入程府。
程绥晏拧眉吩咐书语进屋陪着祝为错,他神情平静,只身去了前院。
「奉陛下之命,捉拿乱臣贼子,前朝余孽,程绥晏。」金吾卫首领拿出御赐的腰牌,满身肃杀,「违者,杀!」
今日大多宾客皆是官场之人,闻言纷纷睁大了眼睛,从座位上站起来。
不管此事是不是真的,只要是皇上发话了,即便是假的,他们也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立场。
大多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兵部侍郎冯茂眯着眼睛悄声笑了笑,冷嗤一声,「乱臣贼子罢了。」
上次他抢了他带兵剿匪的名头,心中自然记恨。
不过今日看来,此人也算是不长久了。
程绥晏眸光沉沉,不发一言,却不知从哪涌出一批人,手上拿着刀来势汹汹。
正好与金吾卫形成了对立的两拨。
祝为错听闻了外面的动静,心底越来越不安,放心不下,不顾书语的阻拦,掀了盖头,跑到外面。
此时天色正暗,天边的残云被染了血一样,泛着幽幽霞光。
程绥晏背对着她,被众人围住,只见一个被残霞映射的背影长长拉起。
身后的跌跌撞撞,程绥晏余光忍不过看去,紧抿着唇并未回头。
终究还是出声,唤她,「惟惟,进屋等我。」
祝为错并未回应,也无动作。
被惊吓的宾客仍在窃窃私语,想逃离此处是非之地,可门口被侍卫带刀档着,无人可进出。
两方人马对峙,气氛明明一触即发,但两方人无一人先出手,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程绥晏听见门口的动静,眼眸之间迸发出凌厉的暗芒。
「皇上驾到!」
郑朝允身着明黄龙袍,踏过门槛,看向程绥晏身后的祝为错,对她安抚地笑了笑。
「程绥晏,你可认罪?」郑朝允压迫出声。
程绥晏负手而立,似是从未将此情景放在心上,看向郑朝允时,周身是气势却又平静下来,只是那暗邃的眼底深藏着风暴。
程绥晏却是低头笑了笑,「认不认又有何妨?」
郑朝允衣袖轻甩,想要下命令,又顾忌对面的祝为错,他对他招了招手「云泽,过来。」
祝为错抬头看他,愣了片刻,又看看程绥晏。
发现程绥晏也转了身子,朝她看来,对她温声安抚。
「惟惟,这里不安全,进屋好么?」
祝为错眼中的迷茫再次浮现,眼前模煳,只知道自己偏着脑袋对他摇头,似在捉弄他一样,慢慢挪动脚步朝着郑朝允身边走去。
她不想成亲,也不想待在他身边。
在经过程绥晏身侧之时,她察觉衣袖被人拽住。
她回头,见了他深灰的眸子被蒙上了一层迷雾,看不真切,可失望又那么明显,她心口一闷,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一恼,手上使力,竟轻轻松松将他的手甩开。
站到了郑朝允的身边,被他护在身后。
「杀无赦!」
话音刚落,祝为错的眼前就被一片明黄遮住,只能听见周围兵器碰撞的声音。
她想挪开眼前碍事的布料,可对方的力气明显比她大。
突然之间,狠厉的剑风袭来。
郑朝允压下眉眼,迅速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剑,藉此抵挡,由此忽略了身边的祝为错。
祝为错看着近在眼前的剑,脑袋一空,不知如何反应,所幸持剑之人慌忙中及时收回了招式。
霎时间,耳边传来了刀剑穿透□□的声音,她被几个金吾卫护在身后,只能看见血液顺着刀剑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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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血恍若是从那红衣中留出,源源不断地砸在地上。
耳边的声音渐渐消散,眼前又出现了好几个身影,皆是身着红色喜袍,被一个莽汉扶着,撞开了金吾卫的胳膊将满是鲜血的人带走了。
听见身旁之人下令,「追拿贼人!」
第43章 造反进行时
朝霞满天,清风微抚。
御书房。
「如今边关战事告一段落,武安侯也可在京多待一阵,好好陪陪云泽。」
「皇上倒也与老臣想得一致。」武安侯沉默片刻,又道:「惟惟自昨日受惊,今日也未醒。」
「侯爷不必担心,昨日太医看过后,说是无碍,这是这几日让她呆在宫中,也好方便太医看诊。」
武安侯觉得如此安排也是不错,点了点头也同意了。
昨日之事,不过短短时间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他人虽不在京城,但对京城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程绥晏竟是前朝皇室皇长孙,他也确实没想到前朝竟还有皇室遗留下来。
这么看来,他和他父母也当真是有些相似之处。
果然是,年纪轻轻,都不简单啊。
慈宁宫。
床上人睫毛轻颤,祝为错这才从床上悠悠转醒。
她迷茫地将这个地方打量几眼,这才想起这是哪里。
祝太后坐在床边,单手疲惫地撑着头,见床上有了动静,连忙睁开眼睛,看到人醒了,也松了一口气。
「为错。」
「姑母。」祝为错摇了摇头,试图将脑中的迷雾驱散,不过还是毫无作用。
「可感觉哪里不适?」祝太后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心地问道。
「头晕。」祝为错无精打采地吐出两个字。
「你可否记得昨日发生了何事?」
「不记得了。」祝为错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她不知怎么对昨日之事没有印象。
祝太后又唤人差太医前来,不过太医怎么诊,都未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说来说去不过是些车轱辘话。
她在宫中生活许久,见太医这样子就知道他们是在搪塞人。
祝太后衣袖一挥,将人都赶走了。
片刻后,祝太后又唤来画屏问:「陛下可下朝了?」
画屏敛眉回答,「回太后,陛下此时正在御书房同侯爷商量政事。」
「去请陛下。」祝太后压着怒气出声。
御书房,郑朝允才把武安侯送走,就看到太后身边的画屏等在一旁,心中瞭然。
他将其它事暂时都堆到了一边,去了慈宁宫。
「母后。」
郑朝允进了慈宁宫,首先看得是床上的祝为错,看她还闭着眼睛未醒,声音放轻了些。「云泽还未醒?」
因着祝为错不舒服,祝太后便哄着她又睡了一会。
祝太后将人带了出去,挥退了下人,道:「陛下,昨日发生了什么,为错竟会变得如此,连记忆都不甚清楚。」
「或许是昨日场面过于兇残,让她见了血,受了惊吓。」郑朝允回头望了一眼,安慰道:「母后不必担心。」
「陛下,」祝太后看着他,嘆了一口气,「真是让哀家越来越看不透了。」
郑朝允并未应声。
「前日,陛下逼着哀家下旨命为错进宫,哀家原本还不知陛下的打算,如今看来,陛下心思当真是可怕。」
「母后在宫中这么些年,也累了,日后只需颐养天年便好。」他顿了顿,「儿臣保证,不会害了母后和惟惟。」
「你这让哀家如何相信?」
祝太后听他这番话,心中像是犹如火烧一般,窜起一股怒气,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又发觉自己说得无用。
冷着声音将人赶走了。
待人走后,她扶着桌子,这才将气捋顺。
郑朝允并未走远,站在慈宁宫附近停留片刻,回望着这座宫殿许久,这才转身离开。
进宫第二晚,祝为错在床上醒来,缓缓坐了起来,双目无神地看着床边的烛火,这烛火似乎将这几日的蒙在脑中的迷雾烧了个干净。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一片红色之中。
红色的嫁衣、喜服和流不尽的鲜血。
祝为错垂下脑袋,想起程绥晏的伤势,有些担心,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如今身份暴露,他在哪里都不安全。
可惜她刚醒,没有任何程绥晏的消息。
她懊恼地将头埋进膝盖之中,最终嘆了一口气,无力地靠在墙上。
而且......这下完了。
向郑朝允将程绥晏卖了个干净,程绥晏不会气得把她杀了吧。
她这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小命,似乎又要岌岌可危了。
但在她死之前,怎么也得找郑朝允算帐。
待她恢復了些力气,她匆忙将衣物穿上,还没下床,就有小宫女发现她醒了,将太后引了过来。
「为错,感觉如何了?」
祝为错看着太后关心的面容,安抚道:「姑母,我好些了,并没有什么不适。」
话落,便见祝太后轻轻松了一口气,她看着祝为错这慌忙的样子,拧眉问了一句,「你要去哪?」
「......去找陛下。」
祝太后默了默,才开口,「这么晚了,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明日再说。」
说完,祝太后又将她按回了床上,看样子并不打算将她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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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为错张了张嘴,又闭上。
算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事情都发展成这样了,无所谓明天还是今天。
她点了点头,再祝太后的目光下乖乖缩了脑袋,钻进了被子里,只是这几日在床上躺了许久,一时间毫无睡意。
一闭上眼睛,眼前不自觉浮现出前日的一片血色。
心烦意乱之下,她睁开了眼睛,明亮的烛光窜进眼中,和前日婚房里的烛火似乎一模一样。
不知她盯了烛火盯了多久,直到眼睛酸疼,轻合了眼眸,也沉入了睡梦。
梦中火光肆意燃烧。
在她穿过一身红衣男人的面前时,他眼底的落寞一变,在火光的映射下,却变得冷厉。
他持剑,剑锋指向她。
直到凌厉的剑风来临时不知怎么又变了方向,却被身旁的侍卫拦下,他身形一顿,胸膛之间溢出鲜血。
程绥晏抬眸,只是抬起他冰凉的手指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朝她笑了笑。
启唇慢慢吐出几个字。
「惟惟,我不会放过你的。」
直到她醒来,这句话仍在耳边不断迴旋。
她看着蒙蒙亮的天色,似乎睡的时间了也并不长,此时也没了睡意。
从床上起来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
试图驱散心中的杂郁。
或是郑朝允也听闻她醒了,下了朝便来了慈宁宫看她。
「昏睡好几日,终于醒了。」郑朝允一身明黄色龙袍坐到她对面,「可有不适?」
「并无。」祝为错简单吐了两个字,接着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陛下给我下药了。」
郑朝允沉默片刻,并不否认,「是。」
「为什么?」祝为错问。
良久,郑朝允才开口,「朕这些年吃过的苦并不算少,便是苦瓜,朕尝一口又何妨。」
「你!」祝为错握紧了拳头,在门口侍卫的目光下慢慢坐了下去,「所以你之前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让你放松警惕罢了,」郑朝允说完却是笑了笑,「所以下次惟惟切不可那么轻易相信别人。」
「程绥晏呢?」
祝为错发觉她不能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不然她迟早会做出些什么后悔的举动来。
「朕怎么会知道他在何处?或许是重伤不治死了也未可知。」
郑朝允轻抿唇,尝了一口凉茶。
听他这意思就是没找到人。
祝为错暗中松了一口气。
可她这副样子又惹到了郑朝允,他心里不舒坦,坏心思地故意道:「害怕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朕不是在骗你?」
「......」祝为错又想起来什么,「你怎么会对程绥晏的身份有所怀疑?」
如果郑朝允没这心思,怎么可能会从她口中引出程绥晏的身份。
「惟惟莫不是忘了,你小时候一生气就喜欢往母后的凤栖宫中钻,总是躲在让人想不到的地方。」郑朝允说着忍不住笑了笑,目光温和得看着她。
祝为错一顿,所以当时郑朝允也将先帝的那番话听了进去。
或许不仅如此,他是太子,想要出入地牢也并非不可能。
「我要出宫。」她不想再继续挣扎,也不想再继续在宫中呆下去。
郑朝允嗤笑,低头随意地继续喝茶,不紧不慢的吐出两个字,「不行。」
祝为错握了握手指,压下心中不满,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平静些,「我爹回京了,我想回家。」
「你若是不舍侯爷,朕可命侯爷进宫看你。」郑朝允面容虽是平静,但言语中的坚决不容反驳,「且宫中太医医术不错,等你身体好了,再出宫也不迟。」
「太医说,我身体没问题。」祝为错反驳,「况且,我怎么样,我想陛下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
无论祝为错怎么说,郑朝允都不肯放人。
如今郑朝允手握大权,她自然没办法越过当今皇帝出宫,只能继续在宫中养伤。
果真,第二日一早。
祝为错就在慈宁宫看见了武安侯和祝太后再说些什么。
她站在墙角看了一会,虽是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但看着严肃的面容,也知道不会是普通的闲聊。
但她若是再近些,肯定会被她爹发现。
她敛眸,祝家也就简简单单三个人,能在一处多待些时间,难求一次。
「爹爹,姑母。」
她从角落里出来,笑着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你们在聊什么呢,也不带我听。」
她笑着向两人闹。
「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来凑什么热闹。」武安侯笑着训道。
两人见她来了,自觉地不再多谈。
也都换了话题,问她的身体如何,也都默契地不提前两日大婚之事。
***
御书房。
郑朝允将徐有明端来的药喝下,看着空荡荡的碗顿了半晌。
「还未调制出解药?」他问。
「还未。」徐有明连忙垂首回应,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上首的人。
「陛下,您说贵妃娘娘怎么能那么狠心,怎么都不肯交出解药。」
「前些日子太医说,陛下您食用那药多年,一旦戒断,反应怕是更甚从前啊。」
郑朝允像是没有听见徐有明的话,闭了闭双眼,道:「继续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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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有明见他满脸疲惫,应声退了下去。
自从陛下断了药后,每日在朝堂之上,手段越来越强硬,不允许朝臣的意见对他半点不一。
这不过登基短短两月,陛下在朝堂甚至是民间都传出暴戾的名声。
偏偏陛下还不在意。
他暗嘆了一口气,陛下也就每日去慈宁宫的时候能平静片刻,能扬起着笑脸,对着郡主有说有笑。
看来不久,这位郡主估计就要入主后宫了,就是不知这......是好是坏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第44章 造反进行时
九尾山。
山寨里的老医者皱着眉头扫了几眼床上仍着喜服的男人,但大都被血污覆盖,丝毫不见当日马上意气风发前来迎亲的公子。
如今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若是无人照看,怕是下一瞬便要被阎王收走。
老医者一手抚着花白的鬍子,一手搭上程绥晏的手腕,好半晌才感受到那微弱跳动的脉搏。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屋檐下,许是天气太热,这人灰布外衫敞开,露出满身疤痕。
薛合听到开门的动静,这才转头,粗声问:「如何了?」
老医者摇了摇头,「若是往常寨子里,或许还可以尽力救一救,但看看现在,寨子大都被朝廷收颳了干净,仅有的一些草药......」
他停顿了一瞬,目光看向了院子里,「受伤的可不止屋中这一人啊。」
薛合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过去。
院中不少上次在程府与金吾卫对上受了伤的人,由于退得及时,并无很大伤亡,但对于此时的山寨也算是一大负担。
不少的大汉涂着草药,像是没长心一样,依旧说说笑笑。
薛合沉默下来,眼下的疤痕即便是收敛起来,也让人心惊。
上次程绥晏只身一人闯入山寨,找他谈判,说是相互合作,但实际是他救了山寨。
他九尾山本和官府毫无联繫,直到几个月前大旱,寨子差点活不下去,当他正打算带人去县衙抢粮的时候,没想到县衙在太子的暗示下居然自己暗中派人找进山寨,说两日后会有赈灾粮经过此处。
即便是没有成功抢到粮食,但是九尾山从此便与官府太子挂上了关系。
在程绥晏赈灾回京后将此事上报朝廷,太子自然是为了不留把柄而选择赶尽杀绝,当时县衙已不知何时换了人,他九尾山也被太子派人绞杀数人。
也幸好九尾山地势复杂,才没让太子的人得逞。
后因程绥晏被命带兵缴匪,而太子又想趁此机会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索性程绥晏并未选择清剿山寨,而是选择劝降他,与他合作将尾随的太子手下清除。
虽说他并非诚心归降朝廷,但也因此免了一难。
回京之事,整个京城都忙于先帝驾崩,将他九尾山的归属问题忽略到了一边,他也暂时归宿于程绥晏手下。
「请李老先生尽力。」薛合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屋中躺着人。
他虽无法扔下院中一众兄弟,但他薛合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程绥晏的命必须救。
李老先生听他这话,也明白了薛合的意思。
他这意思,把屋里这人当自家的兄弟。
李老先生点了点头,嘆了一口气,沉声道:「老夫,尽力。」
「那便麻烦李老先生了。」
***
京城。
祝为错被郑朝允关在宫中数日,整个宫中流言蜚语漫天,终于在武安侯即将离京之日放了她出宫。
「如今前朝催着朕立后,依母后看,看朕该如何?」郑朝允坐在慈宁宫,似是真的来请教经验。
「陛下又想让哀家说些什么?」
这些日子下来,祝太后即便是眼盲耳聋,也知道了郑朝允对祝为错的心思。
自从祝为错成婚前一晚,他假借她名义下懿旨起,郑朝允早已不是当年的太子了。
如今,郑朝允也算是掌了实权,武安侯回京并未收回她侯府的兵权,也算给了她侯府一份面子。
祝皇后忍了忍,终究还是不想看到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变得如此,她长嘆一口气,「陛下可还记得在哀家宫中第一次见到云泽说过得话。」
「自然是不会忘。」
郑朝允轻笑了一声,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是祝为错是第一次进宫,拽着祝皇后的袖子,躲在她身后,怯生生地望着他。
彼时他刚下学回宫,被一个双眼晶莹的小姑娘盯着,他自然是了整理太子常服,挺直腰背接受小女孩的打量。
「太子......哥哥。」祝为错学着祝皇后教她的话,断断续续的喊着。
「这是云泽妹妹,太子切莫吓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妹妹,凑近了几步,收敛了平日了被要求的正经,歪了歪脑袋,好奇地戳了戳了妹妹的脸,「云泽不要怕,你叫孤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便会保护你的。」
郑朝允回神,笑道:「让云泽入宫,朕便会保护她一辈子。」
「你!」祝太后被气得不轻,「云泽她已经成婚,你这样做便是置她与不顾,也是毁了你自己!」
如今,鲜少有人敢与他对峙,今日祝太后斥责的声音再一次挑起了他心中肆虐的暴戾,郑朝允闻言捏住桌上的茶盏,压下心头席捲的情绪,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平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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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这话说得便不对了,与云泽拜堂的是前朝余孽,朕命她入宫便是给了她大好的前程,母后这般,莫不是已有异心。」
「朕已是这天下的帝王,莫说是云泽已经成亲入后宫,纵然是朕立她为后,谁又敢在朕面前多言一句。」
郑朝允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思,他继而缓了语气安抚道:「我并不知母后到底在反对些什么,如若是担心朕回像先帝一般,那母后大可放心,朕不会。」
「朕会宠着她,护着她,若是母后不放心,云泽在宫中还有您给她撑腰。」
郑朝允说完,笑了笑,「朕言尽于此,母后多考虑考虑,也去劝劝云泽,」他顿了顿,「朕不想用强硬的手段伤了她。」
话落,徒留祝太后坐到床前缓着不顺气息。
***
九尾山。
在反覆高烧之后,程绥晏尽管还是昏迷不醒,但也算是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候,稳定下来。
又过几日,汤药不断,每日施针。
程绥晏勉强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大脑从起先的一片空白,缓缓回归记忆。
他又重新闭上眼睛。
眼前的女孩一身大红衣裙,乖乖被他握着进了家门,从此府中不会再只有他一个人了。
会有她陪着他。
他想着再等一会,应付完宾客,他便能陪着她了。
他们还有盖头还没有揭,合卺酒还未喝,那一天他还没有和他的夫人好好说过话。
不过半刻时间,他满身血色跌倒在地,终究她的夫人却躲在别人的身后,无动于衷。
「前朝余孽」,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所以她认为,他本不该存活下来,他就该像那覆灭的皇朝一样,不该出生扰乱这一个新生的朝代。
可他,偏不!
今日来送药的男人端着药进了屋,便看见一直昏迷的人目光无神地睁着眼睛,在床上一动不动,恍若是没了魂一般。
全身上下只有身健壮的大汉想起以前乡间迷信的说法,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丢了药碗就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李先生。
程绥晏被这屋中瓷碗破碎的声音吵得回了神,不过一瞬,便听闻了屋外慌乱的叫喊声。
他转头看向屋外,这略有些熟悉的院中布局让他响起这是什么地方。
他稍稍蹙眉,用胳膊支起身子,不过一个动作撕裂的疼痛感袭遍全身。
程绥晏被迫停下动作,轻轻喘着气,额间布满了细小的汗珠,待到身体的疼痛消散了些,他正要推门而出。
院中响起了几个人的脚步声,不过片刻,几人便进了屋。
浮生一进门见自家公子终于醒了,立马就扑了上去,「公子,您终于醒了!」
这勐烈的动作,程绥晏即便是伤口撕裂,他也忍不住后退一步。
浮生扑了个空,知道公子有伤在身,略有些委屈,又心疼地看了一眼伤口。
薛合见他原本干净的亵衣又染上了血迹,皱了皱眉,不过没多说话。
「程公子,感觉如何?」李先生看到程绥晏还算正常,也不像方才那大汉描述的样子,转头瞪了对方一眼。
「尚可,多谢先生救治。」程绥晏听见声音,低声回了几个字,长时间没有说话的嗓子一开口就有些干疼。
李先生看到刚有癒合倾向的伤口又被撕裂,他忍不住皱眉,想要把人重新赶到床上去。
奈何对方向来不听医嘱。
程绥晏看向薛合,开口,「不知程某可否与薛大当家单独谈谈?」
薛合点了点头,把不相干的人也都撵了出去,留了浮生在程绥晏身旁。
「在下多谢薛大当家今日恩情。」程绥晏拱手道谢。
「程公子不必如此,昔日您让我九尾山保留下来了,也是救了我整个山寨的人。」薛合坐在程绥晏对面,到了一杯热茶给对方。
「她怎么样了?」程绥晏接过热茶,白色的热气迷住了他的灰色眼眸,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能听清这一句平静的话语,似是冷漠不含感情。
不必挑明,这个她也知道指得是谁。
薛合顿了顿,并未答话。
他们活动范围虽说是在这个山寨之中,但也有外出打探消息的人,这些日子云泽郡主即将入新帝后宫的消息在京城中传了遍。
薛合不说话,但浮生却是忍不住。
他在一旁满脸气愤,「公子,就您还记着她呢,您都不知道,她可是要成为后宫的娘娘的人了。」
程绥晏指尖一顿,随即不在意地端起茶垂下眸子,遮住了原本的色彩,轻轻抿了一口。
薛合瞥了一眼丝毫没有眼色的浮生,换了话题,「自古以来,伤筋动骨一百天,李先生说你这伤需静养,起码三个月起步,如今九尾山倒也安全,不如你就在我寨中养伤。」
「那便麻烦薛大当家的。」
第45章 造反进行时
一年之中最炙热的时节过去了好些时日,如今已经入秋,天气冷得也快,昨日夜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直至天亮,这雨才稍稍停下。
祝为错被郑朝允关在宫中好些日子,终于算是回了府。
她爹不过在府中陪了她三日,又要离京,她伸手接住从屋檐下滴下的水珠,不过一会便在手心聚成了小小的一滩水。
手心一片湿凉,等她胳膊累了,便把手翻下,所有的水一股脑地逃离她的手心,最后便剩下一滴一滴的小水珠顺着她的手指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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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日她成婚也有了近一个月之久,这一个月见,也并无任何成绥晏的消息。
她爹在临近离京之前,或许是放心不下,特意给她留下了些人保护她。
她在府中并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想起当日程绥晏满身的血,,又是一阵心烦意乱,索性便把那些人全都派出去找程绥晏去了。
不过已经快十天了,也并无传来任何消息。
这边确实没有什么消息,但宫中的消息和谣言每天都不带重样的传进她的耳中。
这些谣言听多了,就连姑母都要召她入宫,她也担心郑朝允发疯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情来。
她便整日躲在府中,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刚成婚便失了丈夫的伤心女子,整日以泪洗面,思恋丈夫,将自己与谣言隔绝开来。
不过终究还是逃不过圣旨。
第二日,祝为错照常在院中无聊地等消息,不过消息没等来,反而等来了从宫传来的圣旨。
姑母的召令她还敢大着胆子回绝,但是圣旨若是不接便是抗旨不尊,她被迫收拾了一番进了宫。
徐有明将她带进御书房等在书房外,她看着桌上的热茶和糕点长了记性,纵然有些饿,但她今日绝对不会再尝一口宫中的吃食。
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片刻,书房的房门打开,郑朝允一身龙袍出现在她面前。
「惟惟。」
说话见郑朝允将周围的下人都挥退,独留两人在此处,他随意地坐在祝为错的对面,看到这桌上一动未动的糕点和茶水。
默了默,随后扯着唇角笑了起来。
「朕听闻你整日在府中以泪洗面,不过今日一看,朕也放心。」
「……」祝为错抿唇,随后立马低下头,「今日进宫,不好冲撞了陛下。」
郑朝允启唇轻笑,「你哭得花脸的模样朕见得少么。」
祝为错没有应声。
郑朝允见此收敛了笑意,沉下脸色,「朕过些日子会立你为后。」
祝为错原本心不在焉,这句话一出让她忍不住勐的抬头,「你疯了!」
「惟惟说得不错。」郑朝允靠近她,半眯着眼睛,「我对你的心思,已经这样明显了,惟惟还想躲什么?」
祝为错拧眉反抗,「可我对你又没心思。」
「无碍,常言道,日久生情,这一天总会有的。」
祝为错发现她和郑朝允根本讲不通,但她又真的不想被困在后宫之中,只能採用拖延策略。
「可我……现在好像喜欢上了程绥晏。」祝为错话语顿了顿,在郑朝允冰冷的目光下咬牙继续说:「你给我些时间,让我忘了他,我再入宫如何?」
「惟惟这是打算这么拖着朕么?」郑朝允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打什么算盘。
「……」就算是被戳破了算盘,她也拒不承认,「没有,我只是需要些时间消化接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郑朝允看着她,半晌,他嘆了一口气,妥协。「好,我给你时间。」
「三年……」
「呵,最多半年。」郑朝允不等她说完便开口打断她过分的开口。
「半年就半年吧。」
「如今程绥晏的下场毫无音信,至于在什么地方都没人知道,所以你也赶紧歇了心思。」在她临走之时,在身后悠悠加了一句。
郑朝允看着前面的女孩脚步顿了顿,接着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
至于关于程绥晏的消息,他自然不会将真实情况告诉她,省的她还念念不忘。
自祝为错回到府中,也确实是没有再听过那些谣言。
郑朝允也算是说话算数,好些日子没有来打扰她。
她想起在离宫之时,郑朝允说得话,她自是不信,所以就又多派了些人去察。
不过他依旧是毫无头绪。
但郑朝允却不一样,果然顺着查便查到了九尾山,不过他的人还是九尾山的地势阻隔在外。
这山,即便是把它炸了,也要将程绥晏给他找出来。
***
两个月后。
深秋已过,转眼间便入了冬。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今年刚入冬,京城便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众人都说「瑞雪兆丰年」,也算是一个好兆头。
可这雪一下便不停了,即便是「大雪是麦被」,也经不起这一下不停的大雪,不光是雪,就连今年的气温都比往年要冷许多。
莫说是北上的京城,就连南方也出奇的冷,甚至是家畜都冻死不少,照这样看,普通百姓家没了存粮,也无厚衣,下一步,冻死便是人了。
现在即便是没有消息传到京城,难保当地官员不会瞒报。
京中朝堂也吃了上次秦晋一带大旱的亏,长了记性,决定先派人南下,大雪封路,钦差在路上耽搁许久,到了江南一带,果真乱了套。
钦差回京又用了些许时日,如今江南的情况更是严重。
为此,朝堂每日吵得闹不开天。
一边是京城这边因为连续不断的大雪,确实也是困难,一边是江南已经冻死了不少人。
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点子,京城粮仓既然无粮,便从其他地方调用。
京城酒楼。
大雪漫天,楼中只有寥寥几人。
只剩几个谈论朝政事的官员端着热茶围在屋中嘆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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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皇上莫不是怎会听信冯茂那竖子的谗言,怎配当一个皇帝!」一个稍稍年老的男子眉头紧皱怒道。
「孔大人息怒,自先帝驾崩起,陛下何时正常过。」旁边的另一个人相比于孔大人显得平静得多。
自陛下登基起,他就没见陛下清醒过。
今日这不是陛下又犯了哪方面的疯病,朝堂争论还没个结果,便甩手当掌柜,什么都不管就退了朝。
承干宫。
宫内一片混乱,地上的瓷片,顺着锋利碎片流下的鲜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祝太后在慈宁宫很快就听闻了这个消息,连忙赶了过去。
一进门,入眼便是满地的瓷瓶字画,哪有平日皇帝寝宫的样子。
郑朝允手中握着瓷片,手上钻心的疼痛才得以让他勉强清醒,心中肆虐的情绪发泄一番已经好了许多,可大脑依旧像是被塞满了刀剑一般,肆意乱闯,阵阵剧痛。
祝太后冷静下来,吩咐道:「平日里的药呢!」
带到徐有明从太医院中拿来药,让郑朝允吞下,他这才勉强安静下来,没多久便昏了过去。
祝太后命人将承干宫打扫一番,看着昏过去的郑朝允长嘆了一声。
时间短,郑朝允端了药并无明显的反应,日子旧了,宫中也就那么大,想瞒也瞒不住。
当她第一次得知此事,满心愤恨,痛恨柳贵妃身为母亲,怎能狠心给自家的孩子下了如此恶毒的药。
如今,柳贵妃在为先帝守皇陵,听说没多久也疯了,她就即便是想问也得不到结果。
祝太后如今除了必要时候,一般不会再刻意去打探朝堂之时,也不知今日朝堂的杂乱的局面。
冯茂得了陛下的脸,无人再敢阻拦,便让这消息不胫而走,皇命也传到了各个地方。
一时间,各地官员得到消息纷纷捂紧了自家的口袋,但皇上的命令又无法反抗,于是这些粮食就必须从底下的百姓身上出。
由此,不止江南一带,其他地方也都乱了套,端起了「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的旗号掀起了各地的起义。
带到京城人反应过来,起义军已经攻陷了秦晋一带。
到了这一地方,两拨起义军经过一场战乱,已然换了新的旗号,重新插上了「亡晋必梁」的口号。
这一旗号打出来,众人也知半年前对前朝余孽的诛杀诏令。
这支叛军的领头人的身份自然是一目了然。
此时的局面无法再挽回,郑朝允也不是静待危险来临的人,他当即立下,集中兵力赶往秦晋之地,将叛军阻隔在秦晋地区。
朝廷的士兵练大多是精锐,且经过统一的训练,而叛军即便是被程绥晏下过命令,每日训练,但短时间内想要北上并不容易,所以程绥晏领兵南下,占据了江南大多数地方。
叛军南下在全国名声大噪,有心思的以及不甘于现状的人自然不少,自是养精蓄锐的好时机。
南北两方势均力敌,相互抗衡,是一场持久战。
江南地区依旧混乱,程绥晏不得不停下来休整军队,安置百姓,调养生息。
纵然祝为错的消息滞后,被人有意阻拦,内乱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到她耳朵里。
好消息,程绥晏身体健全,还好好活着。
坏消息,程绥晏是叛军主将。
这天寒地冻,武安侯府的大门已经好几日没有开过,也无人出入。
祝为错带着大氅,手中握着一个汤婆子,坐在屋中愁眉苦脸。
程绥晏还活着,她应该高兴才对,但他果然还是走上了造反的道路。
虽然现在,朝廷和叛军谁输谁赢还未可知,但就目前这形式来看,郑朝允这......悬。
当时从其他地方调用粮食这个命令一出,便遭到了众人的反对。
但郑朝允却以天子金口玉言,不可悔改为由将众人给堵了回去,如今出现了这个局面,他仍然不觉得自己错了。
可是......他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今年这天气,即便是屋中点着炭火,依旧冷得发抖,祝为错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起身将屋内的窗户关上了一点。
留下一条缝隙,足以让屋外新鲜的空气进入屋中。
当初和郑朝允约定的半年时间已经到了,只是这些日子不安稳,郑朝允估计也没心思惦记这些。
这样想着,祝为错点了点头,如此还能拖一阵子。
可她偏偏想错了,不过第二日,入宫的圣旨便送到了武安侯府。
郑朝允怕祝为错不愿意,还特意多给了些时日留给她准备准备。
江南罕见地接连数天大雪。
原本宽阔的河流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周围几颗被大雪压断了树砸入河中也被晶莹的冰层冻住,黑色的树枝没有一片枝叶,杂乱地伸展在半空,没有一丝生机。
唯一的动静只有河边两三个人的谈话声。
刺骨的冷风拍打树枝,寒风唿啸。
「京城近日可有动作?」
立于河边的公子一身素白的衣袍,白色的大氅整齐地披搭在肩上,好似与雪天融为一体。
他目光望向远方,在看什么,可远处除了被雪压断的枯枝什么也没有。
身旁站着一个黑衣男人,薛合闻言皱了皱眉,「还是原来的老样子。」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疑惑地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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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这关键的时候,皇帝居然有心思立后......莫不是他看上了武安侯手上的兵权。」
薛合在自顾自嘀咕着,说完觉得挺合常理,没注意到前面如玉公子垂下的眼睫。
「今夜,派几个人随我进京。」
作者有话要说:
依照现在的速度,明天男女主就能见面啦!
应该是......明天吧,如果明天没有新章的话,那就是下一个明天(理直气壮)
第46章 造反进行时
大雪已经停了好几日,天色依旧是阴沉沉的。
薛合抬头望了望天,冬季白日短,这白天快过了大半了,程公子有何事非要夜晚进京。
大半年来,由于皇帝的通缉令和雪灾逼得九尾山走投无路。
在众神无主之下,程绥晏却提出主动出击,山寨被逼无路,便决定追随程绥晏,若是成功了,一举成名。
即便是失败了,无非就是一死,和被饿死也没什么区别。
原本这一赌当真赌出了出路来。
当初一支小小的山匪队伍迅速扩大至这半壁江山,任谁也没有想到仅仅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薛合望着程绥晏回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气,程公子除了容貌与从前并无多大差别,性格却与从前大相迳庭。
杀伐果决,毫不手软,与生俱来的领导者风范。
直到傍晚,他将一切都准备好,才将将想起来,武安侯府的大小姐......似乎是之前与程公子成亲的人。
这半年来,无人提及此事,就连程公子本人都甚无反应。
时间久了,连他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看程公子今日那平淡的反应,似乎并不是与此事相关。
***
几日后,京城。
祝为错半夜睡得并不安稳,书语每天夜里都会来看一眼自家小姐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自从半年前那场大婚起,小姐每天晚上必惊醒一次,满身了冷汗。
她问小姐做了什么噩梦,小姐也不说。
自从小姐直到程公子是叛军主将之后,噩梦就少了许多,但偶尔依旧会半夜惊醒。
今晚倒还正常,小姐睡得不错。
她临走之时,看了一眼留了一条缝隙的窗户,小姐每次在屋中围着炭火的时候都要保证窗户是开着的,无论是多么冷的天气。
炭火烧了一天,灭得差不多了,书语转身将炭炉抱出去,回头正打算关门时,却看到原本轻掩着的窗户此时大开着。
她一转头,正在睡觉的小姐不见了!
「小姐!」
另一边城外。
薛合骑着马,正在找不知去向的程绥晏,一转眼,程绥晏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看到还完好无损,松了一口气。
就是这怀中怎么还......抱了一个姑娘。
「公子。」
程绥晏低头看了一眼,人没醒。
也是,给人弄晕了,现在确实醒不过来。
也不知时她是她现在睡眠浅了还是警惕性强了,他刚刚一碰到她,就见她纤长的睫毛动了动,要醒过来。
「准备个马车,回去。」程绥晏盯着怀中的女孩,沉声吩咐。
说完,也不知从哪拿来的黑色丝带,蒙住了祝为错的眼睛,给她放在马车里。
薛合看到程绥晏怀中女孩的面容,带着刀疤的嘴角扯了扯,果然还是他想错了。
这些日子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城,他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
薛合心中自然有怨言,「公子,你放着江南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只身赶往京城,便是为了她?」
万一一个不小心,江南那些人趁着他不在,内部先斗了起来,那一切都毁于一旦。
「薛统领放心,我心里有数。」程绥晏在马上淡漠的目光扫过周围,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薛合见他如此,也不好再多说。
有时候程绥晏的各种手段确实是......令人胆战心惊。
马车在坎坷的道路上颠颠撞撞,马车内的人额头不小心撞上了车厢,昏迷中的祝为错在一阵疼痛中醒来。
额头上和后脖颈皆是酸疼,她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想要揉揉额头上被撞泛红的地方,连双手也被绑住。
全身上下能动的也就只有还没被封住的嘴了。
她明明昨晚还在府中睡觉,这一觉醒来都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目前还搞不清形式,祝为错努力冷静下来,回想自己有没有仇人。
她这一年可谓是老老实实,能不招惹别人绝不去招惹,可比之前老实多了。
她爹爹在边关御敌,也不曾得罪过谁,难道是......敌国?
应该也不是,边关因着接连的大雪,早已经休战许久,敌国都自顾不暇了,有什么心思来绑架她。
慌乱之中,她想起前几日的圣旨,莫非是叛军?
程绥晏?
祝为错不确定自己猜得对不对,又不敢赌。
这马车又不停,她身体被绑着缩在一处很是酸麻,她艰难在马车内小小的扭转身体,难免不会弄出些什么声音。
「公子,人好像醒了。」
程绥晏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只简单地应了一声。
祝为错终于在马车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等着对方主动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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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天,直到夜晚降临马车才堪堪停了下来。
她昨夜睡觉时穿得厚实,而且马车中不知是不是被人留了一件大氅,白日里也不算是太冷。
只是到了夜间,气温下降的厉害,她忍不住缩在大氅里取暖。
马车停下后,她听见外面有人在低声说着些什么,但隔得太远,她什么都没听清。
忽然,马车车帘被人打开,一只有力温暖的大手将她拽下马车,耳边却是一道粗犷的声音,「下来,别想着逃跑。」
祝为错无奈,因着眼睛被蒙上,什么也看不见,被迫跌跌撞撞地顺从。
她吞了口唾沫,小心地问,「你们.....是谁?」
她话落后,就听见一声嗤笑和肆意的回答,「老子是山匪。」
和心中的猜测不一致,她不知何为会忽感一阵失落,祝为错嘴角抿紧,继续问「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抓我做什么。」
「呵,我们也是被这世道逼得没了办法,也不知你这『皇后』能想皇帝换多少粮食?」这边从前的小山匪生怕说话把握不好尺度,边说边往薛合和程绥晏那边看,却发现没一个人在注意这边的情况。
祝为错张了张嘴,也不知道郑朝允靠不靠的住,最后还是打算挣扎一下,十分真诚道:「各位大哥,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祝为错,也根本不是皇后,不值钱的,换不来粮食的。」
看起可怜兮兮的。
「换不换的了,总得试试不是。」小山匪见没人在意,便决定自己随意发挥。
祝为错闻言,知晓这招行不通,决定换一种方法,但她自己说完一堆道理后,却没人搭理自己,她抿了抿唇,识相地闭上了嘴。
继而感觉脚踝处的绳子优点太紧了,磨得脚踝生疼,她忍不住道:「这绳子太紧了,大哥能不能帮我松一点。」
依然无人应声。
小山匪在薛合的示意下,不动声色远离这位正在滔滔不绝,试图用大道理感化他们的姑娘。
在他离开后,却见程公子走到她身边坐下,捡起了一根还算干燥的枯枝,默不作声地点起了火。
祝为错突然感觉身前有了温暖,不知何时又没了意识。
一觉醒来,自己已经在马车里了,昨晚在地上摸到的那块比较锋利的石头也不知去了哪里。
但是马车还未开始启程,祝为错感觉自己的双脚可以自由活动了,就连双手也绑在了身前,她心中一阵欣喜,被黑布遮住的眼睛也不老实地动了动。
外面想起一阵脚步声,祝为错连忙将脑袋往车厢上靠着,装作还没睡醒的模样,躲过了来检查的人。
「老大,还没醒。」
「嗯,时间耽误不得,启程吧。」
等到人走后,她小心翼翼挪到车帘旁,在马车准备起步的时候用尽全力向下一滚,就能逃离这个马车了。
这条路上地势并不平整,她掉下去或许和马车压到一个大块石头差不多。
马车慢慢开始启程,祝为错屏住唿吸,咬紧牙关,心跳剧烈,丝毫不敢睁开眼睛,希望不会出什么意外。
耳边一阵冷风唿啸,她顺利地滚下了马车,摔在了地上。
地上不少的小石子,身体一阵火辣辣地疼。
滚了几圈后,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用胳膊支起身子,跌坐在地上。
赶马的小山匪感觉到马车一震,只当是又压到了路上的坑,没有在意,反而前面的程绥晏扯了一下缰绳,坐下的骏马被迫掉头停留。
程绥晏冷声问:「怎么了?」
「马车应该是压到石头了,颠了一下。」
程绥晏目光朝马车后侧方,眉目下压,翻身下马。
衣袍微动,掀起一阵冷风,让周围的侍卫忍不住打一冷颤。
祝为错看不见也就无法逃跑,她试图用被绑住的双手掀掉脸上的黑布,就在即将恢復光明的时候,双手的手腕被人握住。
她双手併拢被捏在男人手中,手腕上的疼痛无不显示着抓住她的男人的怒气,强迫她放下黑布,收拢在身前。
「大......大哥......」逃跑被现场发现,祝为错忍不住害怕,生怕这些亡命之徒用一些手段让她驯服,颤抖着张嘴说话,「我.....大哥......」
她发现面前的男人一声不吭,也没有什么想要教训她的动作。
但手心止不住冒着冷汗,她握了握手指,压下狂跳的心脏,道:「其实我侯府也又很多粮食,你把我放回去,我也可以给你粮食。」
生怕对方不信任,她又加了一句,「你们放心,我保证绝对不会去告诉别人。」
她说了许多,对方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只粗鲁地拽着她上马车。
本来因为摔在地上浑身都疼,他粗鲁的动作更是雪上加霜,让她忍不住溢出生理性泪水,嘴上的话连接不断,「大...大哥,你轻点。」
程绥晏眸中冷意不断,扫过她下巴和手上上几道伤口,都是方才被路上小石子的擦伤,他轻阖了一下双眼,压下眼中的怒气,手上的力道却不松。
却是刻意避开了手上的伤口。
有胆量跑,没胆量考虑后果。
他看了一眼路边杂乱的树枝,高高地扎在一边,见人除了下巴和手上有一些擦伤,并无其他受伤,尽管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仍是一阵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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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敢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就敢乱跑,丝毫不知道考虑全面。
若是地上有什么尖锐锋利的东西,她......怎平日里不见她有那么大的胆子。
第47章 造反进行时
洁白平坦的雪地中留下一片马蹄印,没过多久,一场大雪又将着痕迹掩盖,仿佛不曾在这世间留下过。
程绥晏怕祝为错再做出什么大胆的举动,便将她带到了自己的马上,牢牢圈在自己怀中。
祝为错不安地坐在马上,越想越觉得这群山匪行为奇怪。
她身后靠着男子温暖的胸膛,身边萦绕地熟悉地木香,突然间她鼻子动了动,多嗅了几下。
她反抗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开始主动牵住了身后的衣袖,她犹豫地出声,「程绥晏。」
「......」程绥晏垂眸看了一眼怀中人,没有应声,继续扯着缰绳纵马狂奔。
祝为错纵然蒙上了眼睛,看不见,这种熟悉感她不会认错的。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是你。」祝为错双手被他控制着,面朝前方不好和程绥晏说话,所以她想换个方向,只是稍稍一有动作,就被程绥晏制止了。
这次祝为错仍然不死心,用尽力气非要找一个方面说话的姿势。
由于这次她的动作太大,程绥晏心中一紧,以为她又要跳下去,拧眉呵斥,「你又要做什么?」
语气中夹杂着的怒气让身后的随从都为之一震。
此话一出,祝为错更加确定身后之人程绥晏,尽管她确实没听过程绥晏沖她发过那么大的火。
「我没想干什么。」祝为错乖乖停下了动作,乖乖坐好,随后想了想乖乖出声,「你可不可以先将我胳膊松一下。」
「让你继续跑么?」被认出来了,程绥晏也懒得再装,他嗤笑了一声,掀了掀眼眸。
「......这次我不会。」
「呵。」
「我发誓。」说着祝为错就要伸出手指举过头顶,不过一动就发现自己的胳膊还被程绥晏握在手里。
程绥晏没搭理她。
祝为错知道那件事确实是她先背叛了她,虽然她是被下药了,可已经造成了如今的场面。
她说,「那些事,我是可以解释的。」
「你说。」
程绥晏难得地应了一声,看起来好像只是在敷衍她,随意的答了一句。
「我不是有意去向郑朝允透露你的身份,也不是有意想要丢下你的。」
「嗯。」程绥晏适时应了一声,好像表示他在听。
「大婚那天晚上我被郑朝允下药了,那些举动都不是我主动要去做的。」
祝为错说完,等在对方的回答,可良久,回应她的是由耳边唿啸的冷风,她眼睛仍被黑布蒙着,看不见程绥晏脸上的神情,自然也看不出他的反应。
最终她忍不住了,用被困住的手,伸出指尖戳了戳对方,「我看不见,你给我一个回应好吗?」
「......我知道。」
「?」他知道?
知道什么?
祝为错愣住。
程绥晏垂眸,女孩眼睛尽管被蒙住了,但脸上的迷茫挡也挡不住。
他沉默片刻,随后轻扯了一下缰绳,正在向前笨的马一阵嘶鸣,被迫慢慢停下来。
身后的随从见此也停下来,程绥晏朝身后看了一眼,轻抬手指示意他们先走。
人家的私事,薛合也没资格插手,索性带着随从先走了,去前面的镇子找个客栈先住着。
棕色的骏马停在树边,程绥晏抬手解掉了祝为错眼睛前的黑布。
一下恢復了光亮,祝为错还有些不适应,周边的雪白格外刺眼,她眨巴眨巴了眼睛,随后转向了程绥晏。
程绥晏见她盯着他,像是从没见过他一样,满眼中都是皆是他一人。
他低头轻笑,也就他还这么天真的想。
「郑朝允给你下药,我知道。」程绥晏转头望向远处,不过也是过后才知道。
「啊?」祝为错有些紧张地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了。」
说完她又扯了扯他的衣袖。
程绥晏不动声色地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回,「但是,这药却又有一个特点。」
他低头盯着她,一字一顿,「它不过是让人失了理性,放大了你的内心的念头。」
这便说明,她愿意与他成婚并非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
祝为错顿住。
这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药?
「祝惟惟,」程绥晏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需要我再同你说一遍吗?」
「我...我...」祝为错抬头触及到他目光时,又心虚地低下了头,握了握手指,内心挣扎着。
程绥晏见到她迴避着他,便没打算她能继续给他一个解释。
他也不再打算等待,在正要扬鞭驱马的时候,女孩终于应了声,只是声音闷闷的,并不清晰。
「同你成婚,确实是我权衡利弊得出来的最好的结果,我......对不起。」
若说在先帝未驾崩之前,她的确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但是郑朝允登基之后,她还有一条路。
便是利用郑朝允对她的感情,让这赐婚的圣旨作废,但依着他的性格,必然以要求她进宫来换。
她一人住在侯府,金银珠宝堆积成山,余生已经不用多愁,她没必要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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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曾动摇过,犹豫过。
但若是以进宫为代价,嫁给程绥晏是一条还算可以的出路。
至少她能感觉出来,程绥晏是喜欢她的。
她,也不反感这段感情。
因为她自小长在宫中,见惯了宫墙困扰了多少人的一生,将她们束缚在皇宫之内,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而且,她从小便跟在郑朝允身后,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地叫着,一旦变了身份,成了她的夫君。
她想像了一下,新婚之夜在身边的人是郑朝允,她连忙止住了大脑,赶紧摇头,不行!
若是身边之人换成程绥晏,似乎也不是......不行。
祝为错张了张嘴,在考虑怎么解释她的权衡利弊。
程绥晏等到了她的回应,不妨便再多给她一些时间,只要她能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
他垂下眼,指尖轻挑,解开了她手腕的绳子。
果不其然,绳子挪开,手腕上多了一条红痕。
纵然他昨晚刻意将绳子解得松了些,这柔嫩的皮肤不免还是会泛红。
微凉的指尖代替粗糙的绳子,抚上手腕细细揉着。
祝为错感受到手腕上的动作,条件反射就想躲,却被身后的男子死死握住,不准她躲。
「还没说完,继续。」
程绥晏一边轻柔着她的手腕,一边提醒她继续。
祝为错抿了抿唇,挑着话,委婉地解释了自己权衡利弊的过程。
程绥晏手指一顿,不知轻重地按了一下。
「嘶。」趁这机会,祝为错连忙将自己手腕收回来。
程绥晏放任她收回手,躲开他的动作,他侧头看着她,睫毛轻颤,「所以,你还是再利用我对你的感情。」
一个用来摆脱郑朝允和圣旨的工具人。
「......也不是这么说的......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程绥晏心中神奇的那些希冀随着她的这些话从归于平静,不想再继续听她的话,怕是再听下去,他会将她仍在这半路上。
他手臂穿过她纤细的腰,揽进怀中,似是这样,她便永远会在她身边一样。
坐下的马在寒风中狂奔着,不到傍晚,程绥晏也赶上了薛合一行人,几人打算在小镇上歇歇脚。
小镇上没有多少商贩还开着门,快将一条街看完才发现一个客栈。
客栈大门敞开,小二打着哈欠拢了拢衣裳,一睁眼就看到好几日没人进的大门迎来了一群人。
他连忙赶上问道:「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薛合粗声道:「住店。」
随后他扭头数了数人头,向小二道:「安排五个房间即可。」
程绥晏拧了拧眉,「四间。」
「......四间四间。」薛合扯着嘴角沖小二道。
祝为错被程绥晏送上房间后,手中的黑布又要蒙住她的眼睛。
她咽了咽口水,在床上随着他的步伐逼近往后退,「我真的不会逃跑的。」
「......」程绥晏没搭理她。
她自然是躲不过程绥晏,又被蒙上了眼睛。
随即,双手又被人抓住,祝为错感觉这双经歷磨难的双手又要被绑起来,连忙趁着程绥晏不注意双手背到了身后。
「我手疼。」声音委委屈屈。
程绥晏半眯了眯他深灰的眸子,弯腰靠近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面前。
祝为错纵然被蒙住眼睛看不见,也能感觉到程绥晏距离她之近,忍不住想要往后缩。
她后倾,只一瞬,她背在身后的手被人捉了过来,在男人手中细细摩挲。
警告她,「那在我回来之前,郡主千万不要自己掀开了眼上的东西,知道么?」
低沉的嗓音中,暗含着威胁。
她想起来,他说过,他不会再威胁她。
说话不算话。
「没听见?」程绥晏没见人回应,眸色深了深,伸出手抚上了她下巴上的伤口。
祝为错回神,识相地赶紧点头。
「嗯,等我回来。」程绥晏笑了笑。
待他走后,门也被锁上了,祝为错忍住了想要动手的手,乖乖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一片黑色,她都快要睡着了。
「咔哒」一声,门开了。
她透过黑布勉勉强强能看到一些光亮。
「饿了么?」
程绥晏见她乖巧的模样,心情不由地好了些。
「饿了。」祝为错点头,等待对方让她恢復光明。
程绥晏哼笑,端了一盘米糕,坐到她面前,捏起一块糕点,「张嘴。」
「......」
好久没有吃东西了,饿确实是饿,但......这确实羞耻。
「怎么,不饿?」说着,程绥晏便要收起糕点。
「饿。」祝为错靠着声音辨别他的方向,抓住了他的手。
「不想挨饿,就张嘴。」
她虽然没有说,但确实是真的饿了,此时纠结了一下,反正自己也看不见,张一下嘴也...没事。
程绥晏满意地将米糕送入她口中。
吃了几块后,祝为错也吃不下去了。
程绥晏拿起一边的瓷瓶,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在她的伤口上涂药膏。
下巴被捏得疼了,她忍不住轻唿,「你轻点。」
娇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程绥晏指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哑声道:「轻不了的,祝惟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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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第48章 造反进行时
不过几日,一行人已经抵达江南。
到达营帐之后,祝为错被人迷迷煳煳安排在了一处营帐。
自从她被跟着待到了这里以后,就连程绥晏的面都见不到了,甚至连自由活动的机会都没有。
按照往年,如今早已到了春季,不过现在依旧寒风吹彻,冰雪未消融。
已经好几日了,她始终未见程绥晏,整日待在这个帐子里,像是一个被囚禁的犯人一样。
她本就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因为愧疚便忍了下去,可她最多再忍三天。
多一天都不行。
若是明天她还是不能出去的话,她可就要闹了!
第二日,果然和昨日没什么区别。
祝为错站在案前停顿片刻,看着案上的东西眯了眯眼睛。
她不过刚轻轻掀起帐子,就见门口的两位壮士手持刀剑面无表情地拦在她面前,一句话也不说。
她扯唇笑了笑点头,程绥晏他真是好样的。
说闹就闹。
她从那个门口退了回来,手指轻挑起案上一个精緻的茶盏,她知道这件营帐里的布置也是花了大心思。
大都是还算贵重的物品,一看也知道是程绥晏可以安排的。
但此时她就是很不爽。
她坐到床前,踩了踩地上的毯子,随后十分熟练地将案桌上的东西全都用力地推翻。
营帐内一阵兵荒马乱,茶盏,茶壶在地上摔得乱七八糟,却没一个摔碎了的。
甚至有的茶盏咕噜咕噜地滚到帐子。
祝为错等了一会,也没见有人来。
可能是这动静太小了?
或许声音不够,在她正要再次打算过分些的时候,那滚到帐子外的茶盏竟又咕噜咕噜滚回来了。
滚回了她脚边。
祝为错:……
她气不过,捡起脚边的杯子,用力扔了出去。
或许是正砸到了外面的石头,一阵刺耳的破碎声。
原本顺路经过的程绥晏最初看到一只杯子轱辘轱辘滚了出来,以为是里面的人不小心弄掉了。
他目光停留片刻,正要过去,只是守在一边的侍卫动作倒是快。
像是生怕他发现一样,将茶盏拦下,竟又自己滚了回去。
程绥晏抿了抿唇,收回目光,正要转身离开,不过刚走一步,这只茶盏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从他眼前擦过,随后耳边就是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应声落地,像是和主人充满了怒气。
外面的动静不小,两个侍卫亲眼看见一个东西从主将面前飞过,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算什么?
谋杀未遂?
随即便见主将面无表情地朝着这边来,他们连忙请罪。
程绥晏问:「怎么回事?」
「里面的姑娘整天闹着要出来,方才应该是在发脾气。」一个侍卫斟酌着说辞。
程绥晏的声音很有辨识性,屋内的祝为错一听就能辨认出来。
她二话不说放下手中正要仍的花瓶,快速掀开帘子出去。
两个侍卫低着头,没注意便让他窜了出来。
委屈控诉他,「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我知道你仍然介意当初发生的事情,所以那天知道是你后,我便没有反抗跟着你一起来了,希望着能做些什么能让你不那么生气。」
「可你为什么要把我像犯人一样关着?」
她可以想尽办法弥补他。
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她做不到。
程绥晏被她拽着衣服,低头看她因为气愤委屈而通红的眼睛,不似之前光彩流溢。
他喉咙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
祝为错见他不解释一句话,心中怒火更甚。
凭什么她生气,他却像没事人一样?
「我早知道同来了之后,跟像这样被你像犯人一样看着,我路上就算是摔死也不会来这个地方!」
「我为什么要跟你来这里,在京城没人限制我的自由,我凭什么要来这个破地方受你气!」
越说祝为错越是生气。
他凭什么!
他要是生气,大不了他在那剑捅她一刀得了。
为什么她就要受这种委屈。
她松开了程绥晏胸前的衣服,指尖泛白,她转头正好看到侍卫腰间的剑。
勐的趁人不注意将剑抽了出来。
程绥晏眼中闪过一瞬慌乱,大步拦在她面前,声音不由慌乱,「你要干什么!」
见他慌乱,祝为错扯唇笑了笑,抬手牵住他的手。
程绥晏垂眸一顿,眼睫轻颤。
冰凉的剑柄顺着她的手塞到了他手心。
「要不你也捅我一刀好不好?」祝为错闭了闭眼睛。
「……记得下手轻一点,若是不行,就……当我没说。」
闭上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忍不住害怕的颤动,瘪瘪嘴同他讲价。
她没有办法了。
她是有错,也真的很愧疚,想弥补他,可不代表她愿意当犯人关起来。
要用这愧疚来处处隐忍,以她的骄傲,她真的......做不到。
或许让他也捅回来,这愧疚或许就不会再像梦魇一样整日围绕着她。
「……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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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中的剑冰凉刺骨,仿若千斤,提不起来。
「哐当」一声,程绥晏丢下剑 ,空落落的手似乎也抬不起来。
没办法帮她擦掉眼中的泪水。
「随你。」他哑着声音。
转身离开。
她还是不懂。
他生气的从来都不是那一个无所谓的、已经癒合了的伤口。
令他难受的是,她却不明白,他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可是她不仅不进,反而犹犹豫豫在他的期待之中后退了一步。
上午,两个侍卫颤颤巍巍听完,下午便得了命令,不用再守着里面这位姑娘,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晚,祝为错难得地睡不着。
她不要待在这了,她想回京,回家。
现在程绥晏独占半壁江山,与京城正处于相持阶段。
也不知往后会如何。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听天由命吧。
第二日,祝为错掀起帘子,在外逛了一圈,果然没有一个人拦着,最多也就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
突然她看到一个瘦壮的背影,看起来很熟悉。
是浮生。
现在程绥晏不会再管着她的行踪,她说过她要回家,他也没阻止。
她想要一个人从江南回京不太现实,她得找一匹马,远离这里北上,一旦离开程绥晏占领的地方,她就可以传信回京。
她抿了抿唇,扯出一个自然的表情。
知道她与程绥晏过往的人在这里都不会太待见她,但她现在也不需要谁来待见她,但以浮生性子,想要从他口中套出马匹所在应该不太难。
果然,祝为错她追上去后,没多久便从他空中套出马厩在何处。
趁着浮生还没反应过来,她赶紧按着浮生给的方向找过去。
确实有不少的马。
经过昨日一闹,消息传得甚快,只是不知为何,其他没传出什么,她是主将新婚夫人倒是传得营中人人都知道。
她现在想要一匹马,也没人敢拦她。
巧的是,她今日转了一圈,也没见到程绥晏的影子,这也正好方便她回京。
***
傍晚,薛合碰见浮生,想起方才在路上看见的马蹄印,随后问了一句,「刚才谁出去了?」
「我又不管这些,我怎么知道?」浮生挠了挠头。
突然他想起什么,连忙转身朝另一边的营帐跑去,「云泽郡主呢?」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程绥晏听见这边的动静,眉眼一压,立马调转了方向,按着马蹄印找去。
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
「程公子去哪啊?」
「......应该是去找云泽郡主了。」
不过瞬间,只在雪白的世界里留下了一道隐隐约约的黑色影子。
此处一般不会有闲杂人等来往,现在已经到了春季,所幸也不会再下雪掩盖痕迹。
程绥晏循着痕迹,直到前方道路脚印开始杂乱,马蹄印也消失在此处。
他扯了扯缰绳,马儿被迫停了下来,在原地时不时地徘徊两步。
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早已经被吞尽,只有雪地泛着幽幽的暗光。
程绥晏心中越发不安,夜晚并不方便赶路,她独自一人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她胆子不算大,不敢晚上赶路,想必应该就在此处停留了。
他翻身下马,周围被树林和杂草包围,安静之极。
程绥晏马尾高束,简单低调的黑色衣袍紧贴身体,凸显出清瘦有劲的腰身,披风垂落在身后。
手上的火摺子映得他精緻的面容忽隐忽现。
忽然,他目光顿住。
不远处的草丛中跳跃着零星的火光。
他走近了些,便看到熟悉的女孩缩在大氅里,地上遗留了大片的灰烬,只有三四个小火星还在亮着。
没了火焰,女孩忍不住在睡梦中颤抖。
程绥晏松一口气,凌厉的面庞缓了下来,目光笼罩着女孩。
他脱掉身后的披风覆在她身上,弯腰将她抱了起来,紧紧揽在怀中。
睡梦中女孩似乎感觉到周身的温热,不由得靠的更紧了些。
程绥晏垂下眉眼看着她,最后艰难地扯唇,笑了一声,在这安静的环境显得尤为清晰。
他站在原地半晌,才带着祝为错一起上马。
路上颠簸,祝为错再好的睡眠也不可能再睡得着。
她睁开眼睛,果然,是他。
「程绥晏。」她唤他。
「嗯。」
「我想回家。」她说。
「祝惟惟,你为什么总是想不起来,你是已经嫁给了我的人了。」
程绥晏目视前方,或许是寒风刺骨,他眼睛一阵酸涩,就连心底也泛起一阵苦涩。
「你还有另一个家。」
他低声呢喃。
「可是回家会有人......」突然,她想起来,武安侯府也没有人。
从小到大,侯府只有她一个人。
书语关心她,可是又不敢逾越规矩,姑母在宫中,也不能处处照顾到她。
回去也没有人能听听她心里的话,帮她指出一条明路。
「祝惟惟,」他问,「我在你眼中是什么?」
程绥晏轻阖双眼。
既然她在犹豫着后退,他再进一步又何妨。
第49章 造反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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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祝为错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没有认真去考虑过程绥晏在她心里的定位。
「我们成亲了。」程绥晏提醒她,「是夫君。」
「......嗯。」祝为错犹豫着应了一声。
或许是寒风过于寒冷,将她本就不清晰的脑子吹得更是混乱。
只听见头上一声苦笑。
待到她回营帐的时候,营地已经点燃了火把,一支队伍在周围巡逻。
程绥晏将祝为错送回帐子中,他在外面站了许久,直到里面安静下来,缓缓唿出一口气。
他们的时间还长着。
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
祝为错听到外面没了动静,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只好起身披上大氅出来散散心。
她特意躲过巡逻守卫,独自一人踏着雪地,思考着程绥晏在她心中的定位。
成亲了,是夫妻。
可这世间,夫妻那么多,同床异心的夫妻不在少数。
且不说别的,姑母和先帝,刚成婚之时,先帝后宫只有姑母一人,帝后举案齐眉曾经也是一段佳话。
可后来,后宫渐渐充盈,帝后离心。
一段感情又能维持多久。
当然,她也听说过,当年她爹爹和娘亲的故事,至今爹爹也未娶她人。
可听说终究是听说,她并没有亲眼见过,她爹爹也从来不肯同她说这些事,甚至回京看她都屈指可数。
小时候她经常会猜测,是不是因为爹爹不喜欢她,才不愿意回京看她。
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对程绥晏有依赖之心。
那么,试试又何妨。
不知走到什么地方,看起来似乎很隐蔽,不过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酒味。
她循着味道走过去,便看见几个身穿铠甲的汉子拿着酒壶在灌酒。
「这天气真是冷得厉害,不喝点酒都冻得睡不着。」
「嘘,小声点。」另一个人连忙打断他,「若是被将军发现,少不了一顿军棍。」
「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一惊,连忙将酒壶藏在身后,随后转身。
一转身便见着一个女孩侧着身子,好奇地探着头问。
总所周知,营中只有将军夫人这一个女子,他们也不敢放肆。
「没什么,夫人这么晚了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其中一人胆子大,上前遮住祝为错的视线。
「在喝酒?」
几人脸色一变,连忙求饶。
祝为错停顿片刻,想到了什么,笑眯眯地看了他们手中的酒,不说一句话。
其中一个稍微伶俐一点的,立马反应过来,将还没有开封的酒试探性地递给祝为错。
祝为错接到酒后,和善地笑了笑,「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你们去休息吧。」
剩下几人迷茫地面面相觑,也不敢再顶风作案,各自回去了。
祝为错拿着酒瓶回了营帐。
都说酒后怂人胆,正好不知道该找程绥晏说什么,喝完酒后就不用再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了。
她开封喝了一口酒,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又烈又辣。
她大口喝了一些 ,直到意识渐渐不再被大脑控制,她扔了酒瓶,迷迷煳煳地出了自己的帐子。
她站在门外歪着脑袋思考自己原本要干什么,良久,这才想起来。
手上拿了一个汤婆子,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半夜还灯火通明的营帐。
悄悄地掀起帘子一角,歪着脑袋看帐中人。
一身黑衣的男子坐在案前,手持棋子,思虑片刻后落子。
祝为错眨了眨眼睛,发现他没有发现她,于是想要吓他一跳。
她猫着身子,借着物体遮挡,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只是面前的男人没有被吓倒,她有些失望。
没人理她,她也不觉得尴尬,独自爬上他对面坐着,拾起旁边的白子在棋盘上填了一子。
她脑子不清醒,随便放子,没一会,棋盘上已经面目全非。
程绥晏指尖持了一颗黑子,在这棋局之上根本无从下手。
他目光落在祝为错最初落下的一颗白子,伸手挪掉了她那一颗白子,用自己手上的黑色棋子取代。
黑子一落,祝为错所有落下的白子全部被他黑子包围在其中。
唯一一颗也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程绥晏抿紧了唇抬头,见她小脸红彤彤的,周围隐隐约约散发着一股酒味,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祝为错没理会他,只是看到他挪子的动作,生气道:「你耍赖!」
「......」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一处还可以落子的棋盘。
懒得跟醉鬼计较。
「你哪来的酒?」
「我没喝酒。」祝为错摇了摇头。
「......好,没喝酒,」程绥晏点头,「所以酒是哪来的?」
「是从......」祝为错停顿片刻,似乎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歪了歪头看向对面的人。
旁边跳跃的烛光缓和了程绥晏的面容,骨节分明的指节撑着下巴,凝视着她。
眉眼柔和,耐心等待她的回应。
祝为错吞了吞口水,压着声音道:「你过来,我悄悄对你说。」
「......」程绥晏沉默片刻,但也配合她,侧过身子,倾身侧耳凑过去。
「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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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脸庞便覆上柔软的触感。
「夫君。」
娇俏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迴荡,程绥晏怔愣着回头。
「你方才说什么?」他有些不敢相信。
喝醉了的祝为错似乎这时候才想起害羞,侧过脸摇了摇头,不说话。
「惟惟,再唤一声好不好?」
他此时也不追究她是哪里得来的酒了。
「不要。」
程绥晏弯了弯眉眼,长臂一揽,轻易就将她揽进怀中。
「你放开我。」
「那你再重复一遍方才的话。」
他也像是饮了酒水,醉了一般。
祝为错瘪了瘪嘴,凑到他耳边,悄悄又唤了一声。
「......夫君。」
「我在。」程绥晏眼底盪开一抹笑意,挡都挡不住。
他满足后应声放开了祝为错,她连忙远离他,翻滚到了床里边,迷煳地扯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催促道:「你快走,我要睡觉了。」
程绥晏在一旁看得好笑,「这是我的床,我的被子,我要走到哪去?」
「那...那我走了。」
说着,她就要掀起被子,不过刚到床边又被身旁的人拦住。
「外面那么冷,你现在突然出去若是得了风寒,又要喝上许久的汤药。」程绥晏继而诱哄道:「不如今晚就歇在这里如何?」
他忍不住笑起来,眼尾轻轻上扬,更是让人入迷。
祝为错侧目看了一眼,本就已经死机了的大脑更是混乱,胡胡乱乱点了点头。
程绥晏弯唇上扬。
***
第二日清晨。
祝为错先醒了过来,还没睁开眼睛就感觉到一阵头疼。
缓了一会,昨晚的记忆伴随着一阵头疼一起涌上来。
「嘶——」
「醒了?」
「......没有。」
祝为错迅速恢復表情,翻过身用被子蒙住脸。
见她这副样子,程绥晏低声笑了出来,「想睡就再睡会儿,可需要我陪你?」
「不要。」
「好,那你先休息。」
程绥晏起来后,祝为错在床上滚了两圈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亲了就亲了,也就只是个脸颊而已,没必要逃避。
反而更明确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嘴角上扬,又在床上翻了两圈。
这时营帐门帘被人打开,程绥晏笑如春风走了进来,「先去洗漱,待会吃早膳。」
「好。」祝为错放开思绪后,悄悄扬唇应了一声。
早上用膳的时候,程绥晏看她吃饭看了全程,她都没好意思放开了吃。
「就吃这一点?」
为了躲避这样的注视,祝为错连忙摆摆手,「嗯,吃饱了。」
两人吃完饭后,程绥晏接着要处理一些公务,顺便把他的夫人也留下来陪着他。
祝为错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帮他研磨,看着他精緻的侧脸,鬼迷心窍地说了一句,「我想亲你。」
「......」
似是没有听到一般,程绥晏依旧专心于案上的公务,只是握着狼毫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目光也不再专注。
说完那句话后,祝为错就后悔了,正好见他没反应,只当他没听见,松了一口气,继续乖乖研磨。
程绥晏余光忍不住瞥向她,良久也没见她又接下来的动作。
他下颚紧绷,骄矜地应了一声。「......好。」
说完,他静静等着她的动作,
祝为错:「......」
意识到他在接什么,小脸勐地一热,随后放下手中的墨条,掩耳盗铃地咳了两声。
「这墨应该够用了,我就先回去了。」
程绥晏在她起身离开之时,拉住了她的手。
祝为错一个趔趄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将右手的狼毫放下,转而拖住她的腰,轻笑道:「夫人怎么说话不算话?」
「我说什么了?」此时祝为错不再秉持着亲了就亲了的原则,拒绝承认。
「你说......想亲我。」
程绥晏边说边将她的脑袋转了过来,冰凉的手指贴上火热的脸颊,他忍不住多停留片刻,应道:「我在这不动。」
他的意思就是随便她亲,他不躲。
祝为错手指紧张地握握松松,不知该落在何处。
她看着这张漂亮的脸,反正也不吃亏,索性便闭着眼睛朝前撞去。
程绥晏看她着赴死的劲头,调笑道:「你这是想亲我呢还是想用你这脑袋把我砸晕呢。」
「你怎么那么多话!」祝为错睁开眼睛气愤。
「好,我不说了。」
「我也不亲了。」
「这怎么行,」程绥晏握着她手腕的手渐渐抚上她后脑勺,慢慢靠近她几分,喉咙动了动,声音低哑,「那夫人别躲。」
祝为错抿唇,犹豫着点了点头,睫毛轻颤着闭上。
两人近在咫尺,唿吸交错,周身的温度渐渐上升,气息也变得炙热。
他缓慢靠近,眼眸轻垂,目光落在她的红唇之上,小心翼翼地轻盖其上。
靠着本能轻咬,碾压。
似乎过了许久,交错的气息勉强分开。
程绥晏胸膛起伏,喘着气,额头轻抵着她,气息不稳,嗓音嘶哑,「惟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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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我按时来了!
第50章 造反倒计时
雪停了好几日,不少鸟儿按耐不住飢饿,纷纷出来寻食。
帐外一声声细微的鸟鸣打破了帐中的宁静。
程绥晏环住祝为错,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嘶哑着声音。
「惟惟。」
「嗯?」
祝为错脸颊微红,扭过脸轻喘着,平静着气息回应他。
「惟惟。」
「嗯。」
程绥晏环着她腰上的手紧了紧,闭上眼睛感受这久违的安静与满足。
只是这片宁静还未维持多久,便被一道军情公务禀报声打断。
程绥晏拧了拧眉,松开了祝为错,沉声道:「进来。」
一个侍卫掀帘而进,看到主将身边的女子,没想到里面还有其他人,正要说话的时候顿了一下。
「什么事?」程绥晏问。
侍卫看了一眼祝为错,支支吾吾没说话。
程绥晏顺着他的目光看祝为错,伸出手牵住了她,「无碍,说吧。」
侍卫还是犹豫了一瞬,但耐不住程绥晏的压力,还是说了出来。
「京城派人来要人了......而且,武安侯回京后闲职在府。」
说完,小侍卫在程绥晏的眼神示意之下匆忙离开。
祝为错听完,手指蜷了蜷。
她爹爹回京后闲职在府中,很显然是被夺了军权,被关在府中。
如今,她人在程绥晏这里,那么些天,郑朝允的人再蠢也该找到她了。
武安侯是她父亲,他手中若是掌握军权,自然也是一大隐患,郑朝允想收回军权也无可厚非。
但是将他爹关起来,既是不想放弃这位大将,同时也是在逼她回京。
她若是不回,依着现在郑朝允的性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程绥晏看她有些担心,开口安慰道:「惟惟别担心,你相信我,我会......」
「我想回京。」
他的话被她打断。
「......」
程绥晏嘴唇紧抿,看了她许久,一句话也未说。
转而重新开始处理公务,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程亦安。」
「......」
「程亦安?」
程绥晏不说话,祝为错也知道他不愿意,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我不会不回来的。」
「」
「好不好?」祝为错见他依然没反应,慢慢凑上去,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程绥晏握着毛笔的手一顿,偏过头不去看她,硬气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祝为错看着他微红的耳尖,张了张嘴,又凑上去亲了一口,正打算一触即分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被人捧住。
程绥晏侧过脸,不给她逃离的机会,这一次不再那么青涩,也不像上一次那么小心轻柔。
好像似要把心中的怨气都向她发泄出来。
祝为错被迫承受着,程绥晏那周身冷木般的气息漫天袭来,带着他的吻兇勐向她涌来。
良久,两人轻轻喘息着分开。
「你怎么就不肯相信我一次?」
她留在他身边,他也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
程绥晏看着她的眼睛,好似要把她心底看得清楚,「你若是不回来怎么办?」
他妥协了。
祝为错笑了笑,主动环住程绥晏的脖子,「如果我真的没能回来,那就麻烦......夫君亲自去京城找我了,我保证乖乖跟夫君走。」
「惟惟别让我失望。」程绥晏嘆了一口气,接着想到什么,又轻柔的问了问她的额头,「不然,我会把你藏起来的。」
***
几日后。
祝为错回到京城,刚进侯府门,就见一人身穿黄色龙袍朝她走来。
「回来了。」
郑朝允面无表情盯着她,声音阴冷。
祝为错被他盯着像是被毒蛇盯上一样,她吞了吞口水,点了点头,「是。」
「玩得可开心?」
郑朝允低头笑了笑,突兀的笑声在安静的院中迴荡。
祝为错皱眉后退了一步,可身后确实侍卫手持刀剑挡了她的路,她动不得只能直面对方。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府中看了一圈,发现没有看到他爹的影子,不由地有些着急,「我爹呢?」
郑朝允略微挑眉,「你放心,我不会动侯府的人。」
「母后和侯爷都在宫中,你同他们分离了那么久,应该也是想念的,不如一同进宫叙叙。」
「不用了,臣女在府中等着他们就好。」
祝为错摇了摇头,她现在不敢相信郑朝允说的话。
她一旦进了宫,就相当于羊入虎口,连一声「救命」都不一定能喊出来。
郑朝允见她拒绝,眸色暗了暗,手指轻抬。
侯府门口的侍卫一股脑涌进来,将祝为错包围起来,不留给她丝毫可以逃离的地方。
「是你主动去,还是要朕用强硬手段?」
「若是用了些手段,指不定伤得是你这条乱跑的腿还是老侯爷的命。」
郑朝允笑眯眯地又轻飘飘地加了一句,让祝为错不敢妄动,只好按着他的意思进宫。
「怎么,程绥晏没有跟来么?」
「看来你在他心也没有那么重要。」
马车上,郑朝允看着一旁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的祝为错,忍不住对她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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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为错知道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一旦她提了程绥晏这三个字就相当于火上浇油。
他可以提,但是她不行,所以她明智地不答话。
她不说话,郑朝允一人也没什么意思,冷嗤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京城的天气要比江南还要冷上几分。
皇城的黄瓦红砖仍然被覆上一层洁白的雪,没了树叶的枝头也被大雪堆积。
不知为何,明明是色彩相映的景象此时看起来却有几分寂寥。
祝为错进宫后直接被送到了皇帝的寝宫,直到殿门被侍卫严守着,她才忍不住拧眉问郑朝允。
「姑母和爹爹呢?」
「此事,你我成婚之后再说。」郑朝允冷漠。
「你把他们关起来了?」祝为错握紧了手,不可置信。
姑母可是从小照顾他的人,将他当作亲生儿子去看待,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或许吧。」郑朝允随意地笑了笑。
「疯了,你简直疯了!」祝为错朝他怒吼,「你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在武安侯征战多年,立下赫赫战功之时收回了武安侯的兵权,又在这两军关进啊的对峙时期将她爹囚禁起来,简直是疯了。
有了武安侯这样的先例,怎么还会有人真心为他卖命。
这连她都能想明白的事情,郑朝允怎么会想不到。
这人简直就是疯子。
郑朝允笑着眯了眯了眼睛,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丝毫不在意地问道:「你是在关心朕吗?」
「疯子!」
江山分裂已经是大势所趋,她看着从小长大的地方变成这样子,根本无力阻止。
之前,在得知叛军是程绥晏的时候,她担心过很久。
甚至整晚整晚得都睡不着觉。
两方势力鼎立,谁输谁赢都未可知,可歷史上,无论是亡国之君还是叛军首领都不会有好结局。
她担心过程绥晏,担心他会失败,最终还会走上死无全尸的结局。
她也担心过郑朝允。
郑朝允是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可她还记得小时候的太子哥哥,她会害怕他有一天真的会死了。
可现在,他简直活该!
「无碍,就算大晋真的没了,我会让你陪着我的。」郑朝允说完还耸了耸肩,「我死了的话,我也会让你和我一起陪葬的。」
说完,他低声笑了起来。
祝为错为了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不去看他。
郑朝允点上殿中的香,渐渐的空气中开始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一开始,祝为错没怎么在意,直到大脑开始晕乎乎的,不清醒的时候想起上次他给她下药的事情。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晕了过去。
见她晕倒,郑朝允也没过去,只是坐在桌边喝了几口茶水,平復了一下心中肆虐的情绪。
直到一杯凉茶见底的时候,他才抬步到了祝为错身边,将他抱到了床上。
他坐在床边轻轻地撩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忍不住低声喃喃道:「惟惟,陪我几天好不好?」
「就几天......」
***
江南营帐。
程绥晏手中拿着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反覆看了几遍,最终将这纸条握紧久久不松。
「都准备的如何了?」
「只能程公子您一声令下了。」
由于上一场战事,双方损耗太多,两方都在养精蓄锐,不会在这时候选择主动出击。
但此时程绥晏改变了原来的策略,决定北上,掌握主动权。
战场上。
程绥晏换上一身银色的铠甲,手持佩剑,骑在马上,身后披风猎猎。
他身后跟着万千人马,只能主将一声令下。
对面朝廷将军在城门之上发号施令,一声「杀!」迅速被淹没在刀光剑影之中。
正午的阳光此时并不炽热,只能融化一些堆积已久的积雪。
骏马的嘶鸣声,兵器碰撞声,惨烈的嘶吼声混在一起,分不清,看不清。
最后只剩漫天的血腥气围绕着这座空城。
洁白的冰雪之中绽放出大片大片的鲜红雪花,血花......
「将军!」
不知谁喊了一句,程绥晏将手中的剑从对方胸口中狠狠抽出,用满是鲜血的手擦了一下有些看不清的眼睛。
这一擦,映入眼帘的,皆是血色。
又赢了一场.......
皇宫。
郑朝允回道寝宫,第一眼便是寻找那一个纤细的身影。
「惟惟。」
祝为错听见声音,侧过身,不想见也不想听。
「叛军北上了。」说完,他看见女孩的身影一顿,他笑了笑,「他又拿下了朕的一座城。」
话落,还有些可惜地啧了啧,不知道还以为此时和他没有关系。
祝为错在宫中呆久了,越是搞不明白郑朝允的想法,她是在忍不住问了一句,「皇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51章 造反进行时
「这不是很明显么。」郑朝允侧目。
祝为错一听就知道他在煳弄她,唿出一口气也不再多说话。
郑朝允笑了笑,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祝为错坐在一边看他这动作,只觉得这人真是越发奇怪。
中途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他又被人匆忙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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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次长了记性,除非饿死,否则她坚决不动宫里的吃食,有宫女点香她也会立刻灭了。
不过片刻,门外又来了动作,祝为错望过去,发现只是徐有明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朝她来。
她有些抗拒地后退两步,以为郑朝允觉得暗的不行,要来光明正大的的下药了。
没想到徐有明在殿中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想找的人,问她:「郡主,陛下呢?」
「不知道,应该在御书房。」祝为错顿了顿,眼看着他正要走,目光触及到那碗药的时候,又叫住他,「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徐有明脚步一顿,回道:「没什么。」
「当我是傻子?」祝为错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路。
「郡主,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徐有明被郑朝允特意警告过,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无奈只能弯下腰,可怜巴巴地求饶。
祝为错并不吃这套,盯着那碗看了许久,苦涩的气味在周围瀰漫,「他生病了?什么病?」
徐有明看这样子,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怕是连殿门都出不去了。
他又想到陛下这些年来对云泽郡主的心思。
藏了多年的心思怕被郡主知道,可当郡主如今却是不肯多看陛下一眼,多好的缘分硬生生变成这种孽缘。
他嘆了一口气,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自从陛下回了长春宫,前贵妃娘娘又怀上了一个皇子。因着陛下跟在太后身边许久,贵妃觉得陛下与她离心,会更偏向太后,所以她将以后希望压在了九皇子身上。」
「但彼时陛下已是东宫太子,为了能让陛下让出东宫太子之位,贵妃在暗中给陛下下了药,会让陛下情绪不稳,甚至会丧失理智。陛下误食毒药多年,已经根深蒂固......一旦断戒,后果不堪设想。」
「自从贵妃疯了之后,陛下便断了那药,尽管有太医院日日配药压制调理,陛下的身子不免仍会渐渐亏损。」
「现在他身体如何了?」祝为错沉默片刻问道。
不知是不是郑朝允瞒的太好了,还是因为她太不在意,她丝毫没有发现他身体有什么变化。
「陛下他身体......江河日下。」徐有明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想起手中的汤药,「趁着这药还热着,不能耽搁许久,奴才先告退了。」
「等等,我爹和姑母呢?」
徐有明听到这问题,有一瞬莫名,但还是回答她,「侯爷这不是在武安侯府呆着好好的,太后也在慈宁宫日日礼佛呢。」
祝为错听得一脸疑问。
她还想再说什么,看到那药已经不再冒热气了,挥了挥手便让他离开了。
待人走后,殿内又恢復了安静。
御书房。
「陛下,依着叛军如今的劲头,用了不了多久便要攻破京城了。」地上一众大臣跪着向上首的郑朝允苦口婆心地劝导。
「哦?」郑朝允随意地回应了一句,「各位爱卿有何好的建议不妨说出来看看。」
陛下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再藏着掖着,本来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城池失守,冯将军难辞其咎,陛下怎么命他继续领兵?」
「那爱卿去如何?」郑朝允笑着点了点头。
正在说话的大臣闻言立刻支支吾吾闭上了嘴,此时另一位大臣皱眉看不过去,插话道:「......武安侯为我朝立下赫赫战功,半生戎马,若是派侯爷去前线定能扭转局面。」
郑朝允听着点了点头,「是个好主意。」
随后他手指在案前点了点,「你们谁去侯府劝劝侯爷重拾战甲。」
话落,方才纷纷劝说的人没有一个人开口,武安侯回京后兵权上交也算是半主动。
年纪大资歷老的官员都知道,祝家从不参与内战。
这一条是祝家一直秉持的原则,所以才能一代一代顺利传下来。
远得不说,便是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朝代更替,也是因为祝家不肯参与那场逼宫才让「郑」成为国姓。
若是陛下下旨,他武安侯还能抗旨不成?
大臣急迫拯救这个岌岌可危的朝廷,奈何却摊上一个不上心的帝王,不少人见此已经在心中斟酌起了后路。
半晌,无人应答,只有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官员应该是初入朝廷,大着胆子揽下这事。
众人目的达成,见皇上面色不太好,很有眼色地纷纷退了下去。
御书房安静下来,郑朝允喝完手边的药,抬起手按压这胀痛的额角。
寒风穿过窗户,掀翻了堆积在案前的一张奏摺。
郑朝允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却没管它,只愣着坐了许久,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一天很快。
转眼间,一天就过去了。
他起身按着前几日的日程,也回寝殿了,去看看她。
他以为今日回像往常一样,空荡的寝殿,唯一的女孩也躲着他。
可今日一进门却见女孩坐在桌前,就连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了晚膳。
他弯了弯狭长的眸子,走过去坐在她对面,「今日怎么这么主动,莫非是好几日不吃东西终于饿了?」
祝为错听见声音回神,看了他许久。
他确实是消瘦了许多,面部线条也比之前清晰了许多,脸色也很苍白。
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身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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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朝允反应过来她是在问什么,扯了扯唇,面色不太好,「谁同你说的?」
「真的没有解药么?」祝为错垂下眸子问了一句。
郑朝允笑了笑,声音却阴沉下来,「你是在可怜朕?」
「您是陛下、是皇帝,轮不到我这个臣女来可怜。」
「你知道就好。」郑朝允冷哼一声,刚要开始用膳的时候,随意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筷子一顿。
大都是熟悉的菜品,往日在凤栖宫里才能见到的菜,现在这些也只有慈宁宫才能见到。
「派人找太后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十分肯定。
她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体情况,自然也是知道了武安侯和太后目前的情况。
本来此事他只是嘴上说说,也没有刻意去隐瞒她,不终究过是......她不相信他而已。
他在她心里已经彻底回不去了。
郑朝允随意盛了一碗汤,放在面前,却久久未动。
「嗯。」祝为错点了点头,「你为什么要骗我?」
「祝惟惟,做人是要讲道理的。」郑朝允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他重复了一遍前几天他说过的话。
「你把他们关起来了?」
「或许吧。」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可她已经认为他这样做了。
祝为错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当日她被他威胁着进宫,两人的情绪都不稳定,她很难不往这方便想。
「此事暂且放一放,」祝为错有些心虚,况且这件事也不是她特意等他的原因,「你的身体目前......」
「朕很好,此事不需要你操心。」「郑朝允放下筷子,又添了一句「你若是真想知道,等你什么时候成为朕的皇后了,朕再告诉你。」
一句话将祝为错堵得死死的。
她张了张嘴。
且不说这件事的可能性,就他这皇位能做多久都以不一定。
先前,两方鼎立,京城人还不算太担心,一旦程绥晏採取了强攻,就连皇城都人人自危。
「你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就连朝廷政事也能儿戏,你那么想当亡国之君?」
她很不理解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郑朝允听完她的斥责,忍不住笑了起来。
「朕还能活多久?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亡国之君又如何?况且朕如此,岂不是让程绥晏更容易攻破京城,你也不用担心他是否会失败。」
「你既然诚心想当亡国之君那就撤兵投降啊!你拿那么多将士的人命陪你玩,你良心呢!」
祝为错听得怒火十足。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重点被他带偏了,缓了一口气,压下怒火好让自己平静一些,理智一些。
「陛下,身体我们可以慢慢调理.....」
「朕不需要!」
郑朝允也不想继续再与他讨论这些,甩了袖子转身离开,就连饭也没吃几口。
祝为错也气得不轻。
她就不明白了,有话不能好好说么,什么话说不清楚,非得一言不合就走。
嘆了一口气,又向程绥晏食言了。
也不知道他在战场上有没有受伤。
这一吵架,也好几日没见到郑朝允。
反而派人给她放出去了。
一出门就发现,她爹爹在门口等着她。
「爹!」
「哎!爹爹在这呢。」武安侯笑眯眯地默了默她的头,「走,跟爹回家。」
祝为错笑着点了点头,跟着武安侯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郑朝允的影子。
回到府中,许久没有回来,府中也没有什么变化。
也就只有气温渐渐升温,院中堆积的雪已经化完了,门口的梨树也长出了新的枝桠。
「爹爹,我需要去找程绥晏一趟......」
「不行。」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自己父亲板着脸,丝毫不留余地地拒绝了她。
祝为错:「......好嘞。」
不能去的话,她得亲自写封信给程绥晏解释一下。
*
程绥晏案前放着一张舆图,正在和众人商量该如何攻城。
此地正是最艰难最困难的一道京城防线,一旦攻破便可一路北上,制止京城。
突然帐子门帘被浮生掀开,「将军,从京城来的信。」
正在说话被打断,程绥晏皱了皱眉,随即想到什么,点了点头缓了脸色,「给我吧。」
接了信,他回归正事,冷声道:「继续。」
......
等人走后,帐子重归安静。
他一人手撑着桌案,一手打开信。
未看署名,一看到字迹就知道是谁写的,而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一字一句,一字不漏地读完,上扬的嘴角根本控制不住。
「公子。」
「何事?」
浮生刚进来似乎是看到公子在笑来着,怎么这一转眼,脸色那么冷。
浮生:「这里还有一封信,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程绥晏冷静地将这封信揭开,一眼览尽,面色不由地沉重下来。
第52章 大结局(上)
「投降?」
「会不会是诈降?」
薛合看着案上一封信,皱眉不解,觉得此事十分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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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信是冯茂以个人的名义寄来,明确表示了自己有投降的意愿,愿意打开城门,恭迎他们。
但事成之后,待程绥晏攻下京城之时,他要封万户。
并且此事,他只肯与程绥晏面谈。
薛合看完,厌恶地啐了一口,「此人当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
「此事下去安排一下,明日,我去赴约。」
「公子?」
薛合皱眉还想拦着,程绥晏安抚道:「无碍,我自有安排。」
他顿了顿继续,眸色冰冷,「若我一个时辰还未回来,便无需顾忌其他,强攻便可。」
第二日。
程绥晏一人前去赴冯茂的约。
酒楼里,他到底约定地点,却不见一人。
酒楼空荡荡,五闲杂人等,一眼便知这是被清理过。
程绥晏在大堂站了许久,终于等到冯茂,他看到来人时赞赏地笑了笑,「程公子当真是胆识过人」
程绥晏应付的笑了笑。
「请。」冯茂做出邀请的姿势,请他上楼详谈。
程绥晏不动声色地将酒楼扫了一圈,随即点头。
他在前面走,进入包厢,在房门关上之时,一阵伶俐的剑气朝他袭来,他侧身躲过。
眸色暗下,「冯将军操之过急了。」
程绥晏形单影只,并未佩戴佩剑,他推翻案桌,桌子直直朝冯茂砸去。
冯茂后退两步,仍被案桌砸了胳膊,他喘着气,声音中暗含着恨意,「狗贼,拿命来!」
桌案上的茶盏被人一碰,应声破碎,程绥晏迅速挑起一块碎片。
未等冯茂近身,他指尖一动,瓷片划过冯茂的脖子,他睁大了双眼,再也握不住剑,刀剑应声落地。
伴随着留下的鲜血。
房间重归于安静,程绥晏独自站了许久,不知时间流逝,他回神蹲下身,将冯茂的眼睛遮住。
算了算时间,时辰差不多了。
他手上拿着冯茂的剑,白色的衣袍不免染上几滴鲜血,缓缓走下楼,被众人包围起来。
领头的将士看到他手上的剑,已经明白冯将军已经牺牲了。
他目眦欲裂,紧握刀剑,大喊:「兄弟们,杀了他给将军报仇!」
程绥晏眉眼下压,眼底一阵凌厉掠过。
此时薛合也带人来接应了。
一时间,血气漫天。
***
元兴二年,叛军攻下京城,直入皇城。
京城人人自危,纷纷逃窜,徒留皇宫孤寂一片。
祝为错这几个月都被武安侯关在府内,不让他出去,直到近几日,叛军攻入皇城,武安侯护送太后出城,才让她有机会逃出府。
她一路策马,停在皇宫宫门前。
曾经辉煌的宫门,如今暗沉下来。
无数人想方设法从皇宫逃走,只有她想方设法进宫。
姑母已经被郑朝允送出宫了,皇宫中该逃的都已经逃干净了,只剩郑朝允等待着什么。
她在皇宫内找了许久,最终在金銮殿的龙椅旁找到了她。
他一身龙袍整整齐齐,垂体坐在地上,手上拿着一瓶酒,靠着金黄的龙椅,忽然听见脚步声,这才抬头。
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看到了日日想念的人。
他眼眶泛红迷离,低声喃喃,「惟惟。」
「你不走吗?」
祝为错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将他手中的酒拿开。
「宫里不安全,你怎么来了?」
「出宫吧。」
「去哪?」郑朝允笑了笑,甚至这时候还有心情同她开玩笑,「你陪我吗?」
祝为错摇了摇头,她答应过程绥晏,如果没能去找他,她会在京城里等他。
随即她垂下眼眸,低声道:「我送你出宫,别回来了。」
「普天之下,我又能安身在何处,我又能活多久?」他大笑着,接着忍不住咳嗽两声,仍要继续说:「朕自小是太子,如今是皇帝,辉煌过的人生怎能再忍受躲藏流离的生活。」
「不过是一死,有何惧?」
「纵然没有程绥晏,我也活不长的。」他轻声说,「或许是明天,也或许是后天。」
「一样的,惟惟。」
「闭嘴!」祝为错听闻这些话忍不住眼睛的酸疼,凶他,随后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
「天下之大,万物相生相剋,总会有药可以治你的病的。」
她站起身,抬起他的胳膊,说着就要将他架起来,「起来,我送你出宫,快起来啊!」
「起来啊!」
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龙袍之上,浸湿了珍贵的龙袍。
郑朝允抬起他那个狭长的眸子,仔仔细细看了她许久,最终闭上眼睛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抱了一会。
祝为错没动,安静地哭了一会。
听着大殿外刀光剑影,厮杀声震天。
他们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殿外已经不再那么吵闹,但是殿中已经来了很多人。
「惟惟。」郑朝允睁开眼睛,笑了笑松开了祝为错,「程绥晏来了,走不了了。」
程绥晏一身黑衣,手握剑柄,银剑在地上划过一道长长的血痕,直到祝为错面前。
他抬起手拉过女孩,面色并不好看,「抱得差不多了。」
「我......」
「先离开,我处理完所有就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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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我在这等你就好。」
郑朝允从地上站起来,温和着对她弯了弯眉眼,「惟惟先躲起来,太子哥哥随后一定能找到你。」
话落,祝为错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流。
「太子哥哥,我们来捉迷藏吧。」
「好,惟惟先躲起,太子哥哥先去找你。」
「那太子哥哥一定要找到我。」
「嗯,太子哥哥一定会很快找到惟惟,不会让我们的郡主久等的。」
祝为错擦了擦眼泪,「......不行,程绥晏......」
「乖,先出去。」程绥晏看她哭成这样,心中自然也不好受,轻声哄道。
最后无奈,他只能派人把她拉出去了。
「陛下,好久不见。」程绥晏也蹲下身同他坐在一旁。
薛合在一旁看得着急,「程公子同他费什么话,一剑了事。」
「......」程绥晏将他呵斥下去。
「我听惟惟说,陛下曾得知过家父的经歷?」
「是,」郑朝允点了点头,像是故意在程绥晏伤口撒盐一样,加重了语气,「不得不说,令父当时的模样确实......惨不忍睹。」
程绥晏握紧了拳头,唿出一口,「还请陛下详谈。」
郑朝允看他如此,像是解气了一样,开始正经起来,回想当年的情况。
他那时也才八岁,在找惟惟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先帝的话,小时候的好奇心要比现在重,更要比现在心软。
他被太傅教导,仁爱天下,可又不能明目张胆地与父皇违抗,只能悄悄地出入地牢去看了一眼,一眼便忘不掉那牢狱终的血气。
他虽是太子,却又不能做什么。
最终只能在乱葬岗,从野狗嘴下夺走尸体,命人好好安葬。
「尸体葬在京郊,无名碑。」
「多谢。」程绥晏垂眸诚恳道谢,随后继续道:「我可以不杀你,但你没有自由。」
郑朝允笑着,没有说话。
程绥晏嘆了一口气,「薛合,把他带下去。」
薛合走上来,将手中的剑交给旁边的小兵,可却一个不注意被郑朝允顺手夺来,不过眨眼间,已经利落自刎。
「程绥晏,你会照顾好惟惟的。」
他说。
祝为错好话说尽,最后还是挣脱了束缚,跑回了大殿便看到这一幕。
「太子哥哥......」
程绥晏拉住要扑过去的祝为错,紧紧握在怀中,沉声命令道:「厚葬。」
「程绥晏......他这次没能来找我。」
「他还得要我来找他......」
祝为错眼中的泪接连不断,话也说不清楚了,「程绥晏......」
「我在。」
她埋进他怀中,呜呜咽咽,说不出来话。
她哭多久,程绥晏便在这里配了她多久,直到她哭累了,看着已经收拾干净了大殿不说话。
「饿了么?」程绥晏嘆息着帮她擦了擦眼泪,「我们吃些东西。」
祝为错摇了摇头,「我不饿,若是饿了你去吃饭吧,不用管我的。」
「我也不饿,我陪着你,饿了记得和我说。」
「嗯。」
眼看着天色渐暗,大殿中点上了烛火。
程绥晏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惟惟,看看我。」
祝为错应声愣愣地回头,却被身旁的人按着脑袋吻住,良久,他松开她,轻声说着,「不要伤心太久了,想起来我的时候给我一个眼神好么?」
祝为错低头,点了点头,「你也累了许久了,休息休息吧。」
「陪我一起?」他问。
祝为错回望了一眼这大殿之上,沉默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第53章 大结局下
秋意渐凉,寒风掠地。
程绥晏用了几个月的时间重整京城,清理世家大族,朝廷官场,安置各地百姓,在第二年初,春意盎然之际,一切安定下来。
春雨绵绵,百姓安居乐业。
程绥晏总会在繁忙之中抽出时间去陪陪祝为错,害怕她会伤心过头,反而对身体不好。
所幸,她终于从自责愧疚和不舍终走了出来。
元兴二年,大晋国祚二十五年历经三代到此结束。
大梁皇室遗孤皇孙程绥晏登基,改国号明昌。
册封武安侯之女祝为错为皇后,只此一生,携手一人,不立后宫。
夜晚。
祝为错一身大红婚服坐在凤栖宫,头顶红盖头,偷偷摸摸地伸出手摸上了桌上程绥晏派人送来的糕点。
只是手还未摸到桌子便被一人牵住。
她冰凉的指尖放在他温热的手心,似乎也暖和起来。
「你今天怎么那么快?」
祝为错想要收回手,却又被人紧紧牵着,只能紧张地找话题,也不知道说得是什么。
程绥晏走到她身前,低声笑了笑,「怕你等急了。」
「我.....不急的。」
「我急。」
祝为错脸一红,头一偏盖头就要掉下来,程绥晏连忙扶好盖头,「诶,我还没掀盖头呢。」
「那你倒是掀呀。」祝为错催促道,视线被红盖头遮住,看不到眼前的情况并不舒服。
程绥晏拿起一旁的秤桿轻挑起女孩的盖头。
盖头慢慢抬起,渐渐露出女孩的脸,他被她流光溢彩的眸子望着,好像要陷进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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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头落下,接着脸便被捧了起来,轻柔的吻落下。
屋内渐渐升温,吻也变得勐烈起来,她跟着他的气息一起。
他低哑着声音,在她耳边问:「惟惟,我们今夜洞房好不好?」
「......」祝为错气息不稳,窝在他怀里吞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程绥晏看她这害羞的模样,忍不住又低头轻啄了一口,继续诱哄道:「惟惟,你还欠我上一次的洞房,今夜也一同补回来好不好?」
「......」
还没等祝为错反驳,程绥晏笑着将她拉入怀中,不给她留退路。
夜色渐深,浮云遮住明月。
池塘的鱼儿也躲在荷叶之下,围绕着荷叶四处游荡,惹得荷叶也摇摇晃晃。
翌日。
清晨的阳光穿过树梢,洒了一地碎金。
祝为错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的鞦韆上,慢慢地晃着。
女孩迎着阳光,欢乐玩闹。
程绥晏下朝一进门便看到如此景象,他跨步走到她面前,祝为错发现光线暗了下来,一抬头,一张极为好看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她晃了晃累了的双腿,傲娇地命令道:「我累了,你推我。」
程绥晏笑着应声,「好。」
「小心些。」他不放心地叮嘱她。
迎面的风吹乱的姑娘的碎发,裙角也随之摆动,像是春日里娇俏的蝴蝶。
清隽的男子眼底流露处出笑意,慢慢晃动鞦韆,在身后护着她。
「你会接住我的。」
「是,我永远都会在你身旁接住你,拥抱你。」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部分算是完结了,后面还会有一些小番外随时掉落。
关于郑朝允和帝后甜甜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