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金龙传奇之乾坤盒》 第1章 枕头 月色很亮,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回廊上跑下来,忘了台阶,“啪嚓”一下,摔了个腚墩,手里的东西也飞了出去,落在身前不远处。 “哎呀。”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忙又手把嘴捂住,四处瞧瞧,没看到人,爬起来,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抱入怀中,又往外跑,没留神,差点撞到一株花树上,总算停步及时,转过花树,慌慌张张地跑出园子去了。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从辕门外瞧着他,不由叹了口气。 不远处的一扇半掩的轩窗后,两个小男孩露出了脑袋。 “七叔摔得不轻吧。”一个小孩捂嘴笑道,瞧他年纪,也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只是辈分却是低了一辈。 “小心你说话的口气。”另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教训道:“怎么听着幸灾乐祸似的。” “玉翔不敢,玉翎师兄别生气。” “你的课业做好了吗?仔细师父查呢。”玉翎蹙着眉:“去把随风叫醒,怎么又睡着了……” 小小的身影溜进了清乐居,跑过院子,穿过凉亭,踏上回廊,推开了门,里面有人叫道:“我的小少爷,您又跑去哪里?” “没你的事儿,睡去吧。”小孩子的声音又清又脆。 “是,婢子多嘴了。”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出来关了门。 院门处,一直跟过来的男孩子笑了笑,才转身走了。 “六哥。”推开红木的房门,屋内柔和的灯光照亮了小小的身影,却是一个只有三四岁的男娃娃,眉目清晰,唇红齿白,圆圆的小脸蛋,粉嫩可爱。 他一路跑着,穿过垂帘,推开内室的门。 屋内,一张硕大的雕花木床,挽着绫罗锦帐,地上铺着柔软的织锦地毯,旁边的八仙桌上,放着文房四宝,燃着香炉。 屋内的八宝阁前,驾着两个青铜暖炉。窗前的太平桌上,两个硕大的花瓶内,摇曳着飘香的金黄色的桂花。 大床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只穿了一件小袄,趴在宣软的枕头上,床头前的小桌上,摊开着一本书。 “六哥,你睡了没?”进来的小男孩儿,甩掉鞋子,爬上床去。 “小心,别碰了我。”床上的小孩儿提醒道。 刚爬上来的小孩儿忙稍微离他远一些,将手里一个大大的枕头递给他:“大哥没在呢,我把大哥的枕头抱来了。” “你偷来的。”床上的小孩儿接过枕头,把自己的枕头顺手丢了出去,把这个枕头塞到下巴上,舒舒服服地将头埋进去。 “没偷,就在床上,我拿的。”小男孩嘻嘻笑起来。 他叫龙裳,在家里排行老七,也是最小的一个。他的六哥,名叫龙夜。两个孩子都姓傅,住在大明湖畔这座硕大的宅院内。 如今傅家家主,是老太爷傅怀,妻子蓝氏亡故,共有三子一女。 长子傅青书,娶妻赵玉颜,共育有七子。长子傅龙城,年方15,二子傅龙壁,年方11,三子傅龙晴与四子傅龙羽乃是双生,才9岁多些;五子傅龙星,不到7岁,六子傅龙夜刚满5岁,最小的儿子傅龙裳,还不到4岁。 傅怀次子傅青恒,是螟蛉义子,如今已认祖归宗,继承大统,是为当今圣上。其妻傅青容,是傅怀之女,也育有一子,取名子庭,与龙晴、龙羽年纪相仿。 傅怀三子,傅青峰,如今本该25岁,只是五年前,因与异族女子水柔柔相恋,被傅怀逐出傅家,如今生死不知,傅怀严命,任何人不准再提到傅青峰的名字。 傅家遗传基因优良,家里的孩子各个英挺俊朗,傅怀已经年届五十,依旧眉目如刻,俊朗非凡。 傅家家族庞大,人口众多,因在族中辈分较高,故此孙儿龙城,虽然年纪不大,却因机缘巧合之下,早早收下六七个徒弟,亦养在府中,满满一大家子人,让傅怀老太爷尽享天伦之乐。 虽然儿孙众多,又各个孝顺懂事,可是傅怀老太爷脾气暴戾,对子弟们极其严厉,但凡些许差错,必定家法重责。 长媳玉颜,乃青恒胞妹,本是贵为公主,自嫁入傅家后,谨守儿媳之道,更为夫家一连添了七个麟儿,却还是不得傅怀满意,因她体弱多病,不便责罚,便将种种不满,都落到儿子傅青书与长孙傅龙城身上,责罚更厉。 今日早起奉茶,玉颜因了天凉,在院中咳嗽了两声,傅怀便是大怒,责她不知恭敬。 青书心疼妻子,忍不住向爹爹委婉陈情,傅怀冷冷一笑,免了玉颜,却责青书不知敬父,忤逆不孝,命了管家王福,在院子里鞭责,打得伤痕累累,也不许上药,罚跪于院中思过。 眼看太阳西斜,傅怀还是不肯开赦。 玉颜实在无法,只得偷偷让儿子龙星,带了龙夜、龙裳去求爷爷。这三个最小的孙子,也是最得傅怀宠爱。龙裳尚小,拽了爷爷的手就知道哭,龙星却是恭恭敬敬地跪了,细声细气地为爹求情。 龙夜却指着爷爷的鼻子大骂:“坏爷爷,坏爷爷,欺负爹娘。”龙裳便也和六哥一起骂:“坏爷爷,坏爷爷。” 龙星也不喝止两个弟弟,只在旁边看热闹,两个小孙子把傅怀的老脸骂得青一阵、红一阵,又舍不得真打这几个孩子,只得饶了儿子,自己心里生闷气。 长孙龙城,奉命外出办事,日暮回府缴令。傅怀便将一肚子气又出到龙城身上,狠狠打了几个耳光,责他不知管教弟弟,让弟弟们没有规矩。 龙城不敢辩驳,只领责道:“孙儿知错,孙儿一定严加管教。” 龙城回到自己住处,让二弟龙璧将弟弟们都叫来问话,龙星最怕大哥,便老老实实交代了,龙夜和龙裳确实对爷爷言语不敬。 龙夜和龙裳仗着年纪小,也不管那许多,当着龙城的面,还一个劲地叫“爷爷坏,坏爷爷”的,龙城真生了气,将龙夜抓过来,按在腿上,褪去裤子,实实在在地拍了六七个巴掌,将龙夜的小屁股拍得通红。 龙夜这才知道怕了,一边挣扎着想要逃脱,一边哭着讨饶道:“夜儿错了,大哥饶了夜儿吧,夜儿再也不敢了。” 龙裳看见六哥挨打,早就吓怕了,躲到五哥身后,也是直哭:“裳儿也知道错了,大哥饶了六哥吧。” 龙城本还是气恼,又怕他们两个吵到爹娘,便饶了龙夜,命龙璧领他们回房去,没他的吩咐哪里也不许乱跑。 龙晴和龙羽因为没看好弟弟,也跪在一边不敢说话,龙璧过来拉着龙夜、龙裳回房去了。 龙城看了一眼吓得发抖的龙星,正想拍他,贴身小厮铁斩在门外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滚进来。”龙城叱。 铁斩猫着腰走进来,直接跪到龙星旁边道:“少爷,您练武的时间到了。” 傅怀的吩咐,龙城只要是回到家中,歇过一刻以上,就要到采薇园练武。 龙城不由气恼,虽然从他踏进大门内起算起,是有一刻钟的时间了,可是却是连口水也没喝上呢。 龙城瞪了铁斩一眼,道:“你先滚过去伺候着。” 铁斩答应一声,猫着腰又退出去。 龙城吩咐龙晴道:“龙羽和龙星,每人十下板子,你重重地打。” 龙晴应道:“是。” 龙羽和龙星苦着小脸道:“谢大哥责罚。” 龙城站起身来道:“你们仔细着吧,今儿夜里,我还要考校你们的课业。” 三个弟弟又一起恭声应了。 龙城道:“龙晴罚完他们,去你二哥那里也领十下板子。” 龙晴就知道大哥的板子是拉不下自己,也乖乖应了。 龙城这才迈步往出走,龙晴小声道:“大哥,我们要准备课业,是不是不用思过?” 傅家的规矩,凡满了八岁的子弟要是挨了板子,还要罚跪思过,思过时间从一炷香到七个时辰不等,年纪越大,思过的时间便是越长。 龙城瞪了一眼龙晴道:“给我跪足一炷香的时间,再起来。” 龙晴、龙羽和龙星一起应了。龙星不满八岁,倒是不用跪,龙晴和龙羽就惨了。 龙晴去旁边的八宝阁上,拎来一块红木的板子,只有两指宽,一指粗细,一米左右长短,就是大哥的“家法”了,龙羽和龙星瞧了,都是害怕,大哥的家法打在肉上,可比“四知堂”的戒尺打着要疼多了。 “三哥轻轻地打。”龙星瞧着板子,眼圈先红。 龙晴瞪龙星道:“你还敢让轻轻地打,怎么不拦着龙夜、龙裳,让他们在爷爷面前不敬,这次一定重重打你。” 家里的规矩,龙夜、龙裳平日由龙羽带着,龙星由龙晴带着,二哥龙璧,则带着大哥收留回来的几个侄儿。大的看着小的,若是小的有错,大的,必定少不了担责。 龙星不敢再多说话,褪了裤子,乖乖地趴下来,龙晴拎着板子高高地举起来,却是轻轻地落下来,龙星挨了一下,不由大喜,大哥不在跟前,三哥打的板子果真不疼,再挨了几下,也还是不疼,龙星忍不住抬起头,对四哥小声道:“四哥别怕,一点儿不疼呢。” 龙晴板了脸,斥道:“受罚还敢说笑。”再一下打下去,“啪”地一声,用了力道,龙星立刻就苦了小脸,龙晴将剩余的四下“啪”“啪”地打下去,将龙星的小屁股也拍得通红:“疼了吗?” “疼了。”龙星小声道:“龙星知道错了。” 龙晴将板子放到旁侧的紫檀三腿小几上,把龙星拉起来,用手帮他揉揉,提上裤子,道:“回去好好准备功课,仔细大哥的板子吧。” 龙星应了,自己也用手揉揉,才退出去了。 龙羽红着脸道:“请三哥教训。” 龙夜挨了打,乖乖地和二哥出了大哥的屋子,却不肯回自己屋里去,吵着要去爹娘屋里。 龙璧一把抓住他道:“爹娘需要休息呢,你还是乖乖地回自己房里去,免得一会儿被大哥发现又要罚你。” 龙夜无奈,只好和龙裳回到自己住的房间,龙璧帮着龙夜在小屁股上涂了香喷喷的药油,给他留了课业,吩咐房里的丫鬟好生照看着,才回去了。 龙夜趴在床上万分委屈,丫鬟端上来的水果和糕点也没有胃口吃。 龙裳早忘了刚才的不快儿,边吃着糕点、水果,边让丫鬟雨荷姐姐再讲讲名动天下的“金龙令主”的故事来听。 伺候龙夜、龙裳的丫鬟叫雨荷,又善良,又温柔,已经十六七岁,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十岁上来到傅家,从龙夜出生起就一直照顾他,后来又加上龙裳,虽是丫鬟,却将两位少爷当成自己弟弟般疼爱。 因为夫人玉颜的身体不好,虽是生下小孩儿,却是不能自己带,都是府里的一个老家人龙妈来带。龙妈本是傅青书的乳母,儿子夭折后,被夫家所弃,得傅家收留后,便将傅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傅家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心一意地照顾着傅家的小孩儿,从少爷傅青书、傅青恒、傅青峰,小姐傅青容,到孙少爷傅龙城、龙璧、龙晴、龙羽、龙星,都是由她一小伺候,到能走能跑了,才交由别的丫鬟老妈子服侍。 到了龙夜龙裳这儿,龙妈也已经是五十开外的人了,由老太爷那起,全府上下就都尊一声龙婆婆,在傅家居功至伟,分了别院、派了丫鬟伺候,让她颐养天年。 龙婆婆感念老太爷恩典,却也不肯歇,仍是帮着家里做这做那,伺候着少年、孙少爷的起居,傅怀知道龙婆婆也是闲不住,便也由着她去了。 雨荷正是由龙婆婆一手□□出来的丫鬟,由她伺候年纪最小的龙夜和龙裳,龙婆婆也比较放心。 雨荷给两位少爷讲了会儿故事,看看天色不早,便让两位小少爷安寝。 雨荷退出去,龙夜却是睡不着觉,还把龙裳弄醒,让他去找大哥,说是自己屁股疼得睡不着觉。 龙裳虽然困得直打哈欠,可是听六哥说得严重,也不敢再睡,忙着去找大哥来看六哥的伤,可是大哥并不在房中,龙裳便抱了大哥的枕头来,权当是大哥来了,安慰六哥。 “给我也枕枕。”龙裳也趴过去,小脑袋贴着六哥的脑袋,枕上一个枕头边。 龙夜往旁边让了让,给龙裳腾出些地方,两人一起枕着大哥的枕头,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第2章 妖孽 龙夜醒的时候,太阳很高了,龙裳还在睡呢。龙夜伸手去捏龙裳的鼻子,龙裳晃脑袋,却不肯睁开眼睛:“我还要睡。” 雨荷端了热乎乎地果茶过来:“快起来吧,族里的龙玉大少爷来了呢,三少爷刚过来吩咐,你们两个也不用去学堂了呢。” 傅龙玉是傅怀老太爷三哥的孙子,傅龙城等的大堂兄。 “不去学堂了吗?”龙裳大喜,一下爬起来,跪坐在床上:“更衣,更衣,我去看娘。” “不许让娘抱着不下来,也不许爬爹爹身上不下来。”龙夜一边喝果茶,一边教训龙裳。 “不会的。”龙裳光着脚丫就要下地,雨荷把他抱回来:“还没穿好呢。” 龙夜已经会自己穿衣服了,虽然穿得不太好,只需要小丫鬟帮着整理一下就行了。 两人匆匆吃过早饭,便往爹娘的院子跑。 爹娘的院子里,丰神俊朗的年轻人正与大哥龙城练剑,爹娘坐在藤椅上,旁边侍立着二哥、三哥、四哥、五哥。 铁斩见了龙夜、龙裳,忙拦着道:“小心剑气。” 这边龙城停了手,欠身道:“多些大哥指点。” 龙裳已经直接跑到娘的跟前,往藤椅上爬:“娘。” 玉颜抱他入怀,亲亲他的小脸:“没规矩,快给你龙玉大哥见礼。” “龙玉大哥。”龙裳叫了一声,依旧往娘的怀里钻。 这年轻人正是傅惊的孙子龙玉,他笑道:“裳儿长得倒快,和夜儿一般高了。” 龙夜哼哼道:“猪一样能吃,当然长得高。” 龙城瞪他一眼,龙夜赶快跑到爹的身边去,傅青书将他抱上膝头:“可仔细你说话的内容。” 龙夜只是和龙裳嘻嘻笑。 喜伯走进院门,欠身道:“老太爷请大老爷、龙玉、龙城少爷过去呢。” 傅青书便站起来,龙夜道:“爹别去。” 傅青书用手点点他的鼻头:“再敢对爷爷不敬,爹就亲自打肿你的屁股,知道吗?” “龙夜不敢。”龙夜马上很乖地应道。 玉颜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青书忙道:“壁儿,晴儿,快扶你们娘进屋里去吧。” 龙羽过来抱下龙裳。 龙玉对玉颜欠身道:“二娘多保重身体。” 玉颜伸手帮龙城正理一下腰间玉佩,笑道:“我不要紧的,你们快去见老爷吧。”(老爷指傅怀,儿媳妇常对公公的尊称。) 傅怀端坐堂上,福伯侍立一侧,青书、龙玉、龙城随喜伯行到堂上时,正遇禄伯回堂上复命:“小人已按老太爷的吩咐,传喻江湖各大世家、门派,准备本月初十,与斩花宫决一死战。” 喜伯、禄伯亦是府里的管家,很得老太爷傅怀看重。 傅怀点头,对行礼的三人道:“起来吧。” 傅青书、傅龙玉和龙城恭声谢过,站立一侧。 “龙城的紫玉心法,可冲破十重禁制?”每次提到紫玉两字,傅怀心里总是忍不住一阵疼痛,面上自然不悦。 龙城屈膝跪地:“孙儿该死。” 傅怀脸色微沉。 龙玉欠身道:“五爷爷,即便不能突破十重禁制,以龙城目前的功力,江湖上已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那又有什么用?距离初十一战,仅有十余天,若不能提升功力,如何能诛杀那两个妖孽?” 傅青书亦跪下道:“是青书无能。” 龙玉也忙跪下道:“孙儿无能。” “没用的东西,还跪在这里干什么,都滚去练功去。”傅怀手中茶盏,“啪”地摔碎于地。 地上三人俱是忍不住瑟缩一下,叩头告退出去。 福伯忙欠身劝道:“老太爷不必生气,总是会有办法的。” 傅怀叹息一声:“冤孽啊。” 傅家金龙令,紫玉斩花宫。 传说坝上傅家的金龙令里,和斩花宫的紫玉令里,蕴含着至高无上的武功心法,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珍宝,也是遥不可及的希冀。 因为无论是傅家,还是神秘的不知所踪的斩花宫,势力庞大,高手众多,想要抢夺金龙令与紫玉令无异于痴人说梦,而更重要的是这两块令牌中所蕴含的武功心法,据说只有两家的血脉才可以开启研习。 傅家以金龙令号令江湖,代表江湖正义,维护江湖平衡。 斩花宫则是妖孽之地,比舞花宫尤甚,几乎一夜之间,便在整个江湖掀起一片腥风血雨,顺我者昌,逆我着亡,斩花宫主嗜杀残忍,誓言斩尽天下笑容。 江湖各大门派,惨遭屠戮,斩花宫旗帜所到之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归顺斩花宫,要么江湖除名。整个江湖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唯独傅家除外。斩花宫的势力只是围着傅家一步步缩进,却又不肯动傅家分毫。 江湖难免谣言四起,暗指傅家勾结妖孽。 傅怀则更恨!如此妖孽,奈何竟是傅家骨血! 傅怀年轻时,俊逸非凡,得舞花宫主紫玉青睐,不惜屈身下嫁。可惜舞花宫一向被武林正道视为妖孽之地,坝上傅家更是家规森严,决不许傅家弟子与妖孽有染。 傅怀被逼背弃紫玉,紫玉抑郁而终,所留一对子女红彦、倾城,以“斩”(展)为姓,将舞花宫改为斩花宫,誓言将妖孽进行到底,对傅家,对整个江湖展开了血腥报复。 “爹爹说我是妖孽,我便让爹爹看看,这世道是怎样一个妖孽横生的世道!”展红颜笑吟吟地,唇边的鲜血滴滴掉落,可是她的笑容依旧那么美丽,对着傅怀盈盈一礼,抱着展倾城,绝尘而去。 八年前,傅青书带着不满七岁的龙城替傅怀去慕容家为慕容太狂六十大寿贺寿,当时玉颜刚生下龙星,没有同去。 傅青书担心玉颜,寿宴一过,便急着向慕容太狂辞行,却发现龙城与慕容太狂一同不见了。傅青书寻到附近的一个崖顶,正瞧见慕容太狂将一个包裹扔下崖去,而龙城为抓那个包裹,也掉下崖去。 傅青书大急,慕容太狂瞧见傅青书,已是一溜烟跑了,傅青书赶到崖边,正待跃下,却见一个白衣白纱的女子,抱着龙城冉冉从崖下升了上来,龙城手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裹,包裹中是一个可爱的婴儿。 傅青书来不及斥责龙城莽撞,忙先向那女子致谢。女子微哦了一声道:“你就是傅青书吗?” 女子取下面纱,傅青书看到的是一张美丽得让人无法直视的脸。 “我叫展倾城,倾城见过傅大哥。” 展倾城是那样温柔,那样善良,那样美丽的一个女孩子。 她的笑容,比所有盛开的花朵都要美丽,她的眼眸,比所有闪烁的星星都要明亮;她的声音,比所有欢鸣的鸟儿都要清,她丰满的身材,散发着青春的弹性与活力。而她看青书的眼神,渐渐地迷离还有一丝迷惑。 傅青书谢过展倾城,急于返家。龙城便将小孩儿抱给了温柔的宇文姐姐,请她帮忙照顾:“他叫小卿,是龙城的……徒弟,六年后,龙城会来接他走。” 展红颜的剑上滴着鲜血。十八岁的展红颜如同倾城一样美丽,她的腰比倾城甚至更细,她的胸甚至比倾城更挺,可是展红颜的笑容,却永远如利剑般让人心冷。 见过倾城笑容的人,会开心的几天都睡不好觉,看过红颜笑容的人,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死。 除了倾城,红颜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面前笑,笑就要死。她亦不笑,除非,她要你死。 倾城看着红颜的剑:“红颜,你又杀人了。” 红颜微微一笑。只有在倾城面前,红颜才会露出如婴儿般纯洁的笑容:“姐姐去了哪里?” 倾城走在前面,红颜跟在后面,裙裾飘扬。 十多个女子跪在倾城的面前,哭泣着:“大宫主,您救救我们吧,小宫主已经无缘无故杀了几十个姐妹,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惹来杀身之祸。” 倾城蹙起了眉,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大宫主,小宫主已经在江湖上正式打出斩花宫的旗号,她要一统江湖,称霸天下!”侍女的话声未落,一柄剑已经刺透了她的前胸。 “倾城,你在看什么?”红颜看着倾城,无限温柔,剑尖上的血仍在滴落。 倾城手里的一副画像掉落地上,画上,俊逸的青年蓝衫飘动。 “傅青书。”红颜拾起画像:“倾城可想去他家中看看,听说,他最近又添了麟儿。” 倾城美丽的眸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痛楚。 “应该去的。”红颜轻轻地笑:“他总是我们的哥哥,我们也该给他请个安,顺便,再去看看爹爹。” “展姑姑。”龙城正要回府,看见了两个美丽得如仙女般的女人,站在傅家大门前,望着门楣上大大的“傅”字出神。 “龙城,你还记得我。”展倾城看着面前俊逸英挺的龙城:“你又长高了。” “爹爹知道姑姑来,一定很高兴。”龙城欠身,又好奇地看着和展倾城长得十分相像的展红颜。 “我也是你的姑姑,我叫展红颜。”展红颜笑着,拉起倾城的手:“我们进去吧,也许爹爹,他很想念我们。” 傅怀看着面前盈盈下拜的两个女孩子,蹙眉。他出府散心,回府时,福伯禀告:“府里来了两位客人,是大少爷傅青书的结拜义妹,听说老爷回府,正要过来拜见呢。” “展倾城、展红颜见过傅老爷。”展倾城、展红颜盈盈下拜。 傅怀看着展红颜胸前的紫玉坠,只觉一阵眩晕,那是一只雕琢得巧如天工的白兔子,这分明是自己十八年前所刻,送与紫玉。 傅青书瞧着爹爹面色发白,不由大惊,忙过去扶道:“爹,您可是不舒服? 傅怀摇头,蹙眉:“你是如何认识她们两个?” “认识我们有什么不好?”展红颜盈盈立起:“名动天下的斩花宫主,难道还会辱没你傅家吗?” “斩花宫?”傅怀惊问:“难道,斩花宫宫主竟是你们两个?” 展红颜点头:“斩花宫本是娘的舞花宫,只是如今改了名号,原来傅老爷也曾听过。” 展红颜微微一笑,伸手拽落那枚紫玉的兔子,拿在眼前轻晃:“娘说,这是爹留下的,只有一枚,可是却双生了我和姐姐。” “你们,是紫玉的女儿?”傅怀更惊。 “不全是女儿,”展红颜笑吟吟地:“傅老爷未听过江湖传言,斩花宫的小宫主本是男儿身吗?” “你,你,”傅怀指着展红颜,又惊又怒,忽然一个耳光重重打在展红颜脸上:“妖孽!” 侍立在旁的龙城迷惑了,傅青书也有些不知所措,展倾城的泪滴滴掉落下来:“红颜,你何苦要触怒爹爹。” “爹爹?”展红颜轻抚着半边红肿的脸:“他是堂堂大明湖傅家家主,如何会是你我这等妖孽的爹爹。” “青书,将她们两个给我抓起来。”傅怀怒喝。 傅青书只是略一迟疑间,红颜人影疏闪,已是一把抓了龙城挡在身前,她的手轻轻锁住龙城咽喉:“龙城,你可是爹爹最疼爱的吗?” “你放开他!”傅怀更为惊怒,忽然探手一抓,将展倾城的咽喉抓住:“你这个妖孽,快放开龙城。” 傅青书长剑出鞘,也指向展红颜。 展红颜对着倾城微微笑:“姐姐,你看到了吧,他们才是傅家的人,我们只不过是妖孽。” 龙城被展红颜捏得喘不上气来,展红颜的声音还是很温柔:“你怕不怕死?” 龙城无法摇头,也无法说话。展红颜轻轻松了手。 “龙城不怕。”傅龙城淡淡地道。 “好,果真是我傅怀的孙子。”傅怀忽然一掌猛地击中展倾城的肩头,将她击飞了出去。 展红颜身形一转,已是将展倾城接到怀里,手中扣着傅龙城依旧未放手,傅青书的长剑刺到她身前一丈的距离,却是刺不进去。 傅怀想要上前,展红颜袖中忽然飞出一条绫罗,竟像长了眼睛般,一下卷走傅青书手中的剑,逼到傅怀脖颈。 傅青书、傅怀皆不敢再动。 展红颜微笑:“傅家的功夫,不过尔尔,也是我展红颜的对手吗?” “放开我爷爷。”傅龙城手中忽然现出一柄匕首,他不刺展红颜,而是向展红颜怀中的展倾城刺去。 展红颜只得抱着展倾城后退,傅龙城借机脱困,站到父亲和爷爷身侧。 展红颜目光惊讶地看着傅龙城,不由涌现一丝杀机。 “红颜,我们走吧。”展倾城吐出一口鲜血。 “龙城不杀,只怕后患无穷。”展红颜盯着傅龙城。 傅龙城还是目光清澈地站在那里。 “不过是个孩子。”展倾城拽住红颜的手。 “两个妖孽。”傅怀既恨展红颜武功高超,更恨自己祖孙三人的武功竟挡不住她:“早晚有一日,必让你两人死在我傅家剑下。” “爹爹说我是妖孽,我便让爹爹看看,这世道是怎样一个妖孽横生的世道!”展红颜笑吟吟地,对着傅怀盈盈一礼,抱着展倾城,腾身而去。 傅惊怒不可遏,忽然一掌将傅青书打倒在地:“没用的东西!” 傅龙城也屈膝跪地:“爷爷息怒,龙城知错。” “从今日起,龙城开始习练紫玉神功,一定要让这两个妖孽死在我傅家规法之下。” 八年来,龙城日夜习武,功力突飞猛进;而斩花宫在江湖上更是所向披靡,一路无阻,除了几个大的世家仍在勉力支持外,大部分中原武林,已被斩花宫屠戮得没有还手之力。 傅怀一面继续催促龙城习武,一面将家中事务都交给傅青书,自己则积极与各大世家联络,积蓄培养力量,以期尽快剿灭斩花宫对江湖的荼毒。 傅怀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本来青书的武功极高,可惜当年因为和玉颜私定终身之事,被自己责处过重,伤了内息。这些年,他为了保护玉颜,功力更是折损过半,再无法与展红颜抗衡。 而三子傅青峰,更是傅家更罕见的高手,年届二十,便突破了紫玉神功第十层禁制,哪知竟被妖女迷惑,被家规所逐。 如今,便只能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龙城身上了。 第3章 宝宝 这两日龙夜、龙裳好幸福。 爷爷、爹和大哥,还有龙玉大哥不知都忙些什么,总之是没空来查问他们两个的功课。 二哥要忙府里的琐事,三哥、四哥照顾娘,只有五哥龙星,喜欢练武,也是自己练去,并不来吵龙夜和龙裳。 龙夜和龙裳就腻在娘的屋子里。龙夜躺在娘的床上,无所事事的感觉真好。 龙裳趴在黄梨木雕花的三腿炕桌上,吃糕点,吃水果,丫鬟雨荷在旁不停地帮他收拾。 三哥龙晴小大人似的帮娘把脉。 娘宠溺地笑着,偶尔咳嗽着。 龙羽站在娘的身后,轻轻为她拍背。 “怎么样,可好些了吗?”玉颜抽回手,逗龙晴,回手,将龙羽揽入怀内,龙羽虽是靠着娘,却又尽量站得笔直,不让自己的重量压到娘。 龙晴笑道:“好很多了,娘还是多休息。” 丫鬟送上熬好的药来,淡淡地甜香。 “我也要喝。”龙裳下地,又是光着脚丫,雨荷追着他,将鞋子给他套上。 “是药呢。”龙夜忍不住翻白眼。 “可甜了。”龙裳看着娘,等着娘给他喝。 “龙裳过来。”龙壁和龙星也走进屋内。 龙晴和龙羽一起欠身:“二哥。” 龙壁、龙星给娘行礼:“娘。” 玉颜拉起两个儿子:“在娘这里吃饭吧。” 一顿饭,玉颜和儿子们吃得其乐融融,尤其是吃饱了饭,龙夜、龙裳争相恐后爬到床上去“午睡”。 龙壁无奈摇头,领着龙晴、龙羽和龙星告退出去。 床上的龙夜和龙裳闹了一阵,一会儿就真睡熟了。 玉颜侧躺在床上,看着龙夜、龙裳熟睡的小脸,龙夜虽然还小,眉眼间已是透着俊逸,龙裳的脸圆圆,还是粉嫩可爱的小宝宝样。 玉颜的手握住龙裳柔软的小手,再在龙夜的额头上亲上一口,心里,有千般疼惜,万般不舍。 只是自己的身体,玉颜知道,怕是撑不到年底了。当年自己身中素心丹之毒,本活不过十年的,如今已熬过十六年,并诞下七个麟儿,这不知是怎样的幸运和幸福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青书。 傅青书,想到这个名字,玉颜还是忍不住笑,和他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可是提起他的名字,玉颜的心里还是依旧砰砰地跳。 十六岁的赵玉颜为了找到失散在外的哥哥,偷偷逃出宫门,被皇妃派出的杀手追杀,以为必要殒命之时,一个俊逸非凡武功高强的男子救了他,月色之下,他蓝色的袍摆轻扬:“我叫傅青书。” 傅青书十七岁时行走江湖,想嫁给他的江湖美女少说也有一个营。当时傅怀曾收留一位故旧之女,名叫查良菲菲,一心想让她嫁给青书。 哪知天不从人愿,因为次子青恒的身世,傅怀违背祖训,卷入宫廷争斗,傅青书也与逃出皇宫,寻找哥哥的公主赵玉顔生出情意。 当时宫斗惨烈,对手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找来天下奇毒素心丹,想要暗害傅青恒,却不料将毒误投到赵玉颜身上。 素心丹之毒,无解,只有同命鸳鸯蛊可以毒攻毒,克制毒性,该毒需每月月圆时,阴阳调和,才能保住性命,但是又对合体之人,损伤极大。 傅青书为救玉颜性命,服下同命鸳鸯蛊,与玉顔对月盟誓,私定终身。 夺嫡之战,最终傅家胜出,刚满18岁的傅青恒继承大统,登上皇位,并立傅青容为后。 傅青书此时,正好年满二十,傅怀便想起长子婚事,让傅青书迎娶查良菲菲,本一心想嫁入傅家的查良菲菲却突然反悔,改嫁明家。 傅怀不明就里,傅青恒这才跪禀,大哥与玉颜私定终身之事,且玉颜已有数月身孕,虽傅怀不查,却早已被查良菲菲发现。 查良菲菲觉得受到欺骗,一怒之下,才别嫁他人。这件事情,除了傅怀,傅家上下皆以知晓。 傅怀暴怒,想不到一手教养长大的儿子,竟敢如此欺骗背叛自己,先就迁怒青恒,不顾他如今已是九五之尊,拿了家法将他打得遍体鳞伤,要不是女儿傅青容苦苦哀求,只怕先死在傅怀手中的,就是傅青恒了。 幼子傅青峰虽然刚满十岁,也被傅怀迁怒知情不报,罚了五十鞭子打得爬不起来。 傅青书当然就更得不了好去,傅怀直接命管家福伯将他杖毙中庭。 总算傅青容早有准备,已提前去族中坝上,求了族长傅惊,来救哥哥的命。 傅惊与傅怀是长支堂兄弟,傅惊行三、傅怀行五,傅怀自幼与傅惊一同长大,兄弟感情亲厚。他便再是谁的账也不买,三哥傅惊的话却是不敢不听。 可是即便傅惊亲来求情,傅怀也不肯饶了傅青书。 傅惊无奈,只得拿了傅青宵的事情劝他。傅青宵是傅惊独子,因傅惊一脉人丁单薄,故在青宵十六岁上,就为他娶了妻室,哪知妻子刚刚为他生下麟儿龙玉,他竟在外与人有私。 而与他有私情的女子,还是傅家祖上明令不得婚配的太史姓氏。傅惊大怒,严责傅青宵。傅青宵竟不知悔改,偷溜出去与那女人相会,并误杀发妻。 傅惊震怒之下,将傅春宵送飞花台问责。七日之后,领回的,只是一具伤痕累累的冰冷尸体。 孙儿龙玉,尚在襁褓之中,已是父母双亡的孤儿。 傅惊从不言悔,直到此时,才向傅怀说出心中悔意,劝傅怀不要步他后尘。 傅怀听了三哥的肺腑之言,虽然对儿子傅青书的忤逆和背叛仍是不能原谅,却到底也并没有将他杖毙,改为寒日峰面壁思过十年,不许再见玉顔。 玉颜因为有孕在身,只被傅怀逐出傅家。玉颜死活不肯离去,只说愿意在傅家为奴,替青书赎罪,以求得傅怀谅解。 傅怀气恼非常,只能拂袖而去。管家福伯便将玉颜安置在后院清净之所,免让傅怀看了心烦。 好不容易,又忍过三个月,玉颜实在思念青书,苦苦哀求福伯通融,福伯怜惜两人,便偷偷放玉颜去见傅青书,哪知玉颜失足坠下寒日峰,傅青书飞身崖下相救。 傅怀以为青书必死,大为悲痛,悔不当初。但是众人寻到寒日峰下,竟发现傅青书和赵玉颜只是陷入崖下淤泥之中,大难不死,而玉颜已产下麟儿。 傅怀更是恼怒,又将伤还未养得利索的傅青书棰楚一顿,打得奄奄一息,罚跪于家门之外。 玉颜抱着孩子,与兄长傅青恒、嫂子傅青容和三弟傅青峰苦苦哀求。傅惊也出面求情,傅怀终于答应傅青书与玉颜婚事,许二人返回家中。 傅怀为青书与玉颜之子取字为“诚”,以警傅青书不遵父命,背叛父亲,私定终身。 傅惊觉得孩子无辜,况且青书毕竟是傅怀长子,必要稍存体面,旧事不应再提,做主将“诚”字改为“城”字,取“城,所以盛民也”之意,祝福青书多子多福。 青书长子,即傅家长孙,最后定名傅龙城,写入傅氏族谱。 傅青书得与玉颜婚配,对父亲更是恭谨,小心侍奉,奈何傅怀心存芥蒂,对两人动辄打骂,尤其是知悉傅青书为救玉颜竟服下同命鸳鸯蛊之时,更是震怒非常。 玉颜体内因有素心丹之毒,极易有孕,腹内怀有麟儿之时,便与常人无异,待孩子出生不久,便剧毒发作,每日不仅要辅以大量珍稀药物,更需有武功高手损耗内息,为其护住心脉,直到再怀上麟儿,才能克制毒发。 如此周而复始,玉颜不断为傅家添丁进口,可是于傅青书而言,却无疑是饮鸩止渴,玉颜所孕育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在耗损傅青书的生命。 而玉颜每生下一个麟儿,剧毒发作就更快也更猛烈一些。为救玉颜,傅家上下,甚至三位总管都常为玉颜输以内息,但是青书是她的丈夫,自然耗损更巨。 龙星出世之后,长孙龙城已快8岁了,资质绝佳,孝顺听话,傅怀很是喜爱,龙壁、龙晴与龙羽,虽然年纪幼小,但是也乖巧懂事,聪明伶俐,再加上刚出生,眼睛就如星星般明亮的龙星,傅怀觉得青书这一脉已是大大地后继有人,人丁兴旺。 可是傅家遍寻天下,依旧无法求得解药。玉颜和青书的生命,也许随时都会终止。 傅怀毕竟疼惜儿子,几经踌躇,找来青书,命他不得再与玉颜同房。这辈子,傅怀对儿子发过无数次的命令,各种苛刻的,无理的,他都说得义正言辞,理直气壮,而青书也全部顺从,只有这一次除外。 傅怀说时,已是满心羞愧,毕竟这个命令,等于让儿子放弃玉颜的生命,可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从未对他说过半个“不”字的儿子,竟然缓缓摇了摇头:“青书,绝不背弃玉颜。” 傅怀先惊,即怒:“你若执意与她同死,老子现在就活劈了你!” “青书不孝。”傅青书以头顿地,闭目等死。 傅怀如何真能杀他,若是能杀,也不会等到今日了。虽然又是一顿家法,将傅青书打得死去活来,却总不会真要了他的性命。 傅怀自此陷入矛盾之中,想到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屡次忤逆自己,并不知珍惜生命,便会气怒;但又一想到儿子随时会有性命之虞,自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心生疼惜。 傅怀本就不是一个慈祥的父亲,自此之后更是严苛易怒,对傅青书和三子傅青峰,动辄棰楚,就是养子傅青恒偶随青容回府请安,也是战战兢兢,不知哪里就会惹来傅怀不快。 虽经傅惊规劝,傅怀对青恒稍有宽免,不再动辄褪衣虐责,但依旧常常斥责罚跪,完全不顾青恒的尊贵身份。 青恒本就敬畏傅怀,这种敬畏并没有随着年龄增长或是当上皇上而有所减少,对傅怀反倒越来越是惧怕,以致后来再见傅怀,往往都是一直跪着,每次回府来见傅怀,回去后膝盖总是青紫的,让青容很是心疼,便减少了回府来的次数。 其实每次青容回府,傅怀虽是口上不说,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青容是他最疼爱的女儿,而若是青书或是青峰受罚,也只有青容才能软语劝慰。 青容疼惜自己丈夫,不愿回府,可就更苦了青书和青峰,往往些许错处,就被傅怀家法伺候。甚至也开始恼怒玉颜,觉得他拖累了儿子,偏又是儿子最心爱之人,偏又无法救治,这种矛盾而又痛苦的心情,往往让他行事忘了初衷。 总算三子傅青峰,也年届弱冠,武功极高,相貌更是俊逸非凡,让傅怀还算满意。既然无法劝动长子,傅怀便又把心思花到青峰身上,琢磨着要为他寻一个极好的妻子,别像青书那样惹自己生气。 但令傅怀无法接受和意想不到的是,青峰领回来的那个美丽的女孩子水柔柔,竟然是异教圣女,若非三哥傅惊查出此事,差点就允了两人婚事。 傅怀大怒之下,却是更感失望,他只拎了板子将青书打个半死,责他教弟不严,对跪在书房外的青峰,看都不愿再看一眼。 就这样过了三天,傅怀终于下定决心,命傅青书将青峰按家法杖毙。等宫中的傅青容收到消息,再去求救傅惊,已是来不及了。 傅青书本已被父亲打得伤痕累累,却是父命难违,勉强爬起来施责,却不肯下重手杖毙,只得拎了家法责打青峰,拖延时间,盼望有人来救弟弟。 青峰被打得奄奄一息,傅青书只得冒死再向父亲求情,傅怀仍是那一句话:“杖毙。” 正当此时,水柔柔闯入傅家,求傅怀饶恕青峰,并以腹内骨肉相哀求,哪知傅怀不仅不许,反倒要将水柔柔也毙于掌下,傅青峰用身体接下了父亲这一掌,倒在地上死了过去。傅青书忙死死抱住父亲。 水柔柔则抱起昏死过去的傅青峰,以腹内骨肉发誓:“若是青峰死了,他日,必以傅家之血血洗傅家。” 傅怀被气得吐血,将傅青书的肋骨尽数踢断,傅青书还是不肯放手,水柔柔终于抱着傅青峰离去。 玉颜想到此处,尤是后怕不已。 傅青书躺了大半个月才能爬得起来去傅怀面前谢罚。千佛大师告诉傅怀,因了数次苛责,傅青书的内息损失极大,只怕要减损寿命。 傅怀终于对青书有所怜惜,从那之后,即便偶有责罚,也掌握着分寸,皮里肉外,不敢再伤了他的筋骨。 这一辈子,青书因为自己,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玉颜真是好生心疼,可是玉颜又舍不得死,她若死了,只怕青书就更难过,素心丹之毒发作时,是那样的疼痛难忍,虽然很辛苦,可是玉颜还是想活着,为了青书,还有这些孩子们。 第4章 离别 龙裳还小,不懂得什么是生离死别,龙夜已是懂了。 娘走得很快,那一天很奇怪,本没到下雪的时候呢,夜里竟偷偷下了一层雪,早上阳光出来时,洁白的雪暖暖地,映照着无暇的梅花。空气中满是甜甜地香气。 傅青书走进院子时,玉颜正翘足去折一枝开得灿烂的梅花,原本苍白的脸上,透着一抹红晕。 傅青书过去拥妻子入怀:“天凉。” 玉颜对着青书微微一笑,目光落在院门处的龙城身上,招手:“龙城,过来。” 傅青书笑道:“先进去吧,我带了礼物给你。” 玉颜将那枝开得灿烂的梅花插入花瓶内,回头看青书:“是什么礼物?” 傅青书走过去,轻轻吻上妻子的唇:“是我,这三天未回,想你了。”傅青书拥着妻子,恨不能让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让孩子们进来吧,外面冷,看冻坏了他们。”玉颜笑着对丈夫道。青书越来越粘着自己了,甚至儿子们来请安,也总是让孩子们在外侯很久,才许进。 除了龙晴,龙城、龙壁、龙羽、龙星、龙夜、龙裳都进来请安。龙夜和龙裳请过安,还想赖在娘的屋子,傅青书直蹙眉。 屋外又有人告进,一溜走进来的,又是三个白皙可爱的男娃娃,“小卿、小井、小万给师祖、师祖母请安。”三个男孩子一起跪地请安。 玉颜忍不住笑,龙城的脸色微红,欠身:“是龙城收的徒弟,这次出去带回来的。本就是小卿,又多带来两个,爹娘恕罪。” 玉颜让三个孩子起来,对龙城道:“有什么可恕罪的,老爷最喜欢家里人多热闹,况且武林世家,子弟越多也是越好的。” 又奇怪道:“怎么没见玉翎三个?” “玉翎去见了龙玉大少爷,玉翔和随风课业有误,大少爷罚他们默书呢?”龙婆婆笑答。 “大哥还罚六哥默书。”龙裳蹭到娘跟前,告状。 龙夜忙瞪了龙裳一眼,又对大哥笑道:“龙夜一会儿就去默书。” 玉颜微笑着拉过龙城,目光扫过其他几个孩子:“龙晴还未回来吗?” 傅青书笑道:“玉颜不用担心。龙晴去寻些药草,我已命禄伯去寻他回来了。”又对长子道:“龙城都带出去吧,仔细管教着,免让爷爷烦心。” 龙城欠身应是,孩子们便一起告退出去。 小厮铁斩在院门外探头探脑,龙城瞧着他,心里就不由叹气,果真,铁斩已经猫着小腰跑过来跪下,龙夜、龙裳见了铁斩,已是知道他要说的话,待他跪下,张口,两人亦异口同声地学道:“少爷,您练武的时间到了。” 果然是与铁斩说的一模一样,龙夜、龙裳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龙城是有多不愿意见到铁斩啊,但是只要他一踏进这府门,铁斩就必定会不离自己左右,然后精确地算着时辰,不让自己有一空得闲。 “龙壁、龙星教导小卿等侄儿去,龙羽看着龙夜、龙裳,好好作了课业。”龙城又吩咐:“龙晴回来了,叫他立刻来见我。” 龙壁、龙羽、龙星和小卿等弟子一起欠身应是,龙夜也应了一声,仄仄地没有精神,龙裳还是笑嘻嘻地。 龙城来到采薇园时,大哥龙玉正在练剑,瞄了龙城身影,长剑直射向龙城身前。龙城身形一闪,跃到旁侧的几案前,拎了竹剑,回身封去,将龙玉再攻到的竹剑化解开去,两人衣袂翩翩,腾挪跳跃,剑风霍霍,越打越快,渐渐地已分不出人影来。 忽然“当”地一声,人影倏分,龙玉手中竹剑已飞了出去,龙玉微怔,龙城手中持剑微微一笑,忽然面色一变,屈膝跪地道:“爷爷。” 龙玉忙回身,自己飞出去的竹剑正落在五爷爷傅怀手中,傅怀脸色微沉。 “爷爷。”龙玉欠身:“龙城……” “啪”地一声,傅怀的耳光已经重重打在龙玉脸上,将龙玉剩下话全打了回去。 傅怀反手,又是一记,狠狠地一下,龙玉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嘴边也滴下血来。 “爷爷。”龙城恭谨出声,傅怀抬腿就是一脚,将龙城踢倒在地,龙城忙重新跪直。 龙玉和龙城屏息凝气,哪还敢再说一字。 “今日初七,还有三日,你们竟还如此不上心。”傅怀怒喝,手中的竹剑噼里啪啦地抽到龙城身上,又快又急,龙城跪直了身体,不敢稍动,蓝色棉袍上已是随着傅怀竹剑抽落,一下下地渗出斑驳的血痕来。 “爷爷误会,不是孙儿等不上心,是龙城的紫玉神功,终于练成了。”龙玉急忙禀道。 “什么?”傅怀手中的竹剑蓦地停住。 “龙城的紫玉神功已经功成,孙儿才会被龙城震飞竹剑,爷爷明鉴。”龙玉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痛,急忙解释。 “真的?”傅怀将目光落在龙城身上。 “是,爷爷。”龙城恭谨答道。 “啪”地一声,傅怀一个耳光落在龙城脸上,将龙城的脸抽得一歪。 “为何不尽早回报。”傅怀斥,脸上却是分外欣喜:“终于等到今日,天佑我傅家!” 傅怀终是忍不住大笑。 龙城和龙玉跪在地上,对望一眼,都松了口气。 “滚起来吧。”傅怀心情大悦:“好好练功,初十一战,必要铲除斩花宫,让我傅家扬眉吐气。” “是。”龙城、龙玉再次欠身。 傅怀将手中竹剑扔给龙玉,扬长而去。 龙玉接过竹剑,再看龙城,不由苦笑。 龙城已经起剑列式:“大哥请。” 龙玉目光瞄向龙城背部,斑驳的血痕刺目。 “还是先上药去吧。”龙玉很是心疼,龙城才是多大的孩子,五爷爷恁地心狠。 龙城略摇头:“未得爷爷吩咐,不可上药的。”看龙玉怜惜的神情,笑道:“幸亏大哥说得及时,只是挨了几下,完全不碍的。还是先练功吧,若是一会儿爷爷来查,那可是不好交代了。” 龙玉无奈,只好和龙城再次过起招来。 午饭的时候,龙夜和龙裳想去娘那里,二哥龙壁去请了爹的话,回来时眼圈就是红的,龙婆婆来带着两个孩子,搂住了,就是一个劲地哭。 龙裳拿着小手给婆婆擦泪:“龙裳可听话了,婆婆别哭了。” 龙夜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府里的学堂叫“四知堂”,教书先生是当朝大儒,也姓傅,是爷爷特意请到府里的。下午去了学堂里,爷爷未在,爹也未在,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都未在,只有小卿、小井、小万和玉翎、玉翔、随风在。 一向沉稳,并要求学生们也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先生竟也有些失神,只吩咐大家临字,并没有讲书,便回书房去了。 龙夜和龙裳哪还坐得住,仗着叔叔的身份,不顾小卿的劝阻,溜了出去,直奔爹娘的院子。 院子门口,便看铁斩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 “大哥呢?”龙夜拽住龙裳,龙裳不知怕,他还是有些怕大哥的,若是被大哥抓住,可是不好脱身。 铁斩张了张嘴,又用手指了指里面。 龙夜不由笑:“你被罚禁言?” 铁斩垂头丧气地点头,又看看天色,又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可是两只脚却是一动也不敢动。因为龙城少爷吩咐了:“你就给我站在这里,一句话不许说,一步也不许动。” 龙夜觉得事情不妙,龙裳已经挣脱了他的手,喊道:“娘,龙裳来了。” 龙夜只好跟他进去,正好福伯迈步出来,道:“六少爷,七少爷,老奴正要过去请你们呢。” 玉颜躺在床上,青书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龙城、龙壁、龙羽还有龙星,已经围着床边一溜跪了,都在暗自垂泪。 龙裳有些害怕,挤到爹的身边:“爹,娘怎么不起来。” 龙夜走到五哥身边,一向从不流泪的五哥竟然也在哭,“哥。”他看向四哥龙羽,五哥拉他也跪下。 玉颜勉力微笑着,脸色苍白,唇上却是鲜红,她握紧丈夫的手,另一只手,握紧了龙城:“龙城,以后替娘照顾你爹,照顾弟弟们啊。” 龙城点头,泪珠顺着脸颊滴落。 “你们听爹爹的话,听大哥的话。”玉颜的目光扫过自己最珍视的亲人。 “告诉龙晴,要坚强。”玉颜摸着龙城的手:“龙城,日后就苦了你了。” 玉颜知道,以后,这一大家子的重任就落在这个长子身上。她的丈夫傅青书,即便答应自己要如何坚强,但是若自己去了,他也怕挺不过三两年去。所以,傅家的重任,哥哥家的江山,就都要龙城去稳固。 龙婆婆将龙裳抱出去,龙裳拽着龙夜不肯撒手。龙婆婆哄着龙夜:“乖,跟婆婆先出去吧。” 傅青书强忍了泪:“龙夜带龙裳跟龙婆婆出去吧。” 龙夜出去了,耳边响起爹爹和哥哥们悲痛的哭声,娘要是睡着了,他们会哭那么大声吗?龙夜知道娘的身体不好,有时是会昏睡过去的,但是爹爹都会把她唤醒的,这次也会吧。龙夜这样想,可是他心底好像知道,不会,这次不会了…… 傅青书跪在爹的身前:“不孝儿媳,玉颜,先去了。” 傅怀叹息:“终是去了……” 傅家全府缟素。 龙裳突然晕倒了。高热不退。傅怀、傅青书、傅龙城请医延药,辅以输入内息,时刻不敢离人,龙夜更是寸步不敢离开龙裳,他抓着龙裳的手,无论傅怀如何呵斥,也始终不愿放开。 傅怀叹息,只得由了他。 两天后,龙晴回府,娘已入土为安。 龙裳终于也醒转过来,龙夜却又发起了高烧,正好天下第一圣手还未离开,顺道给龙夜瞧了,却只是普通发热,加上惊吓疲累所致,喂了姜水,盖上被子,好好睡上一觉就会好。 傅怀、傅青书、傅龙城这才松了口气,等两个孩子又都安睡了的时候,天色已近五更。 初十。与斩花宫决战之日。 龙城看见跪在院子中的龙晴,蹙眉,却是忍了:“天明,我和爷爷、爹爹要出门去,你好好照料龙夜和龙裳。” 龙晴应是,想要说些什么,看大哥劳累而又冷淡的神情,终究只应了声是。 “娘去了。她很挂念你。”龙城推开房门,又止步:“去娘灵前告罪吧。” “是。龙晴不孝。”龙晴叩首,龙城进了房门,房门又掩上了。 龙晴站起,此时正是黎明前最暗也最冷的时候,他不由打了个冷战。 斩花宫。美丽得如仙境一样的地方,如今已是血流成河,到处是尸体,一滩滩鲜红的血迹。 龙城的剑指着展红颜,展红颜与展倾城并肩而立,唇边鲜血淋漓,却仍是笑:“想不到,灭我斩花宫的竟会是我们的爹爹、哥哥和侄儿,所用的,更是我们斩花宫的紫玉心法,姐姐,你说可笑不可笑。” 傅怀冷冷不语。紫玉心法,是的,紫玉心法正是当日紫玉送给傅怀,配合傅家的乾坤心法,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傅青书、傅龙城长剑上已是满浸了鲜血。 “杀。”傅怀冷酷地道。 傅龙城长剑上紫芒大盛,再向展倾城、展红颜刺去。傅怀与傅青书亦从旁侧也向两人攻去。 长剑叮当响处,展倾城与展红颜节节败退。展倾城武功差展红颜良多,傅龙城对展倾城剑下留情。 几十招后,傅怀已是发现端倪,他沉喝道:“展倾城与展红颜是傅家叛逆,傅家弟子诛杀不必手下留情,若再敢徇私,必家法重责。” 傅龙城被爷爷喝得心神一颤,再不敢对展倾城容情,长剑再斩,展红颜为顾及展倾城,便有些力不从心。 傅怀瞄个机会,忽然一剑刺中展倾城肩头,将她打飞出去,正迎向傅青书剑尖,傅青书微犹豫间,展红颜长袖一展,却是舍了展倾城,将傅青书卷到身前,笑道:“反正都是要死,不如我们一起死。” 傅怀一愣,龙城已经叫道:“不要。” 展红颜手掌已经贴上傅青书胸前,只要内力一吐,傅青书五脏必然震碎,必死无救。 “红颜不要。”展倾城一下拦到傅青书身侧,用手抓住了红颜的手:“别伤他。”展倾城的眼角滑出一滴淡蓝色的泪珠,忽然轻轻吻向展红颜的唇,倾城一吻,神元俱灭。 展红颜的身形慢慢变淡,好像有风吹过,漫天飞舞着淡淡的蓝色水珠,似落未落时,又没了踪迹。 展倾城如睡熟了一般,绝世的容颜更加惊艳,缓缓倒了下去。 “妖孽,果真是妖孽。”傅怀震怒,震惊着。手里的剑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刺向展倾城的身体,展倾城的脖颈上,紫玉的小兔子晶莹地闪烁着光芒。 龙城将展倾城放进斩花宫地下宫殿的水晶棺材中,盖上棺木,关上地宫的门,锁死地宫的机关,回头,对上爷爷盛怒的眼眸:“求爷爷饶过展倾城。” 傅怀的一个耳光,将傅龙城打倒在地。 “若是他日,展倾城也危害江湖,孙儿一定将她亲手诛杀剑下。”傅龙城顿首。 天色微明。傅怀沉着脸,带着傅青书、傅龙城回到大明湖家中。 傅龙玉欠身禀告:“龙玉幸不辱命,所有来犯之敌,皆拦杀于大明湖三里之外。” 傅怀置若罔闻。 “恭喜爷爷,恭喜二叔,恭喜龙城弟弟,一举歼灭斩花宫,傅家金龙令再次名动江湖!都是爷爷教导有方!” 傅怀冷冷地看他一眼:“滚到边上去。” 傅龙玉立刻噤若寒蝉。 傅怀再喝:“王福,传家法。” 傅龙城笔直地跪在堂上。 傅怀接了家法,一根黝黑的紫藤棍,递给傅青书:“你的儿子,我替你教了十六年,这次,你自己罚他。” 傅龙玉心惊肉跳,不知龙城又哪里惹了这位爷爷不快,可是龙城剿灭斩花宫,居功至伟,您就算不赏他,也不该打他吧。 傅青书不敢质疑爹的命令,欠身应是,接过藤棍,命龙城道:“褪衣。” 龙城抿了下唇,不敢辩,也不敢迟疑,伸手扯落外袍。 藤棍带着风声,在龙城年轻而紧致的肌肤上,刻印出一道道青紫肿胀的伤痕,慢慢地撕裂着肌肤,滚落血珠。 “自作主张的小畜生,”傅怀恨恨地道:“给我往死里打……” 痛,通入心扉。即便多少次经历,疼痛的感觉依旧是那么清晰,而且更令人畏缩和恐惧,但又必须克制着畏缩和恐惧,忍耐,只是忍耐。 龙城已经习惯忍耐,无论多痛,只要忍耐,都会过去。这次违背爷爷命令,本也是该打,可是,面对已经昏迷不醒的倾城姑姑,爷爷的剑刺不下去,自己就能刺下去吗? 第5章 风筝 时间如风逝去。龙裳不再哭喊着要娘,只是有时早上起来,忘了昨天爷爷、爹爹和哥哥们的话,又要寻娘去吃饭。 一如今日,“我梦见娘啦。”龙裳笑嘻嘻地看龙夜:“我要去和娘一起吃饭。” 龙裳光着脚丫下地,撞进龙晴的怀里。 “三哥。”龙裳看见三哥很高兴。 龙晴摸摸龙裳的头,拉他到床边。 龙夜把胳膊挡在眼睛上,假装睡着了。 龙晴摸摸他的头。“快起来吧,仔细又晚了被罚。”龙晴为龙裳穿上小袄,系好盘扣。 龙夜还是装没听见,龙裳去拉龙夜的胳膊,被龙夜扒拉到一边。转过身去。 “六哥打我。”龙裳贴到龙晴身边,告状:“三哥领我去娘那里吃饭吧。” “你真是笨蛋,娘都死了,还去哪里找娘?”龙夜坐起来,哭着骂龙裳。 龙裳很害怕,哇地一声哭了:“你才是笨蛋,我去找娘了。” 龙晴抱着龙裳,眼泪也扑簌簌地掉下来,龙夜跪坐到三哥跟前,把头放在龙晴肩膀上,掉眼泪。 傅怀领着龙星推门进来,不由蹙眉:“一大早上的,就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爷爷。”龙裳蹦下床来,扑到傅怀跟前,傅怀抱起龙裳,龙晴止住眼泪,给爷爷见礼。 龙夜低着头,不说话。 傅怀笑道:“今日天气好啊,几个小猴子不用去学堂里了,爷爷有好东西给你们。” 龙羽推门进来道:“爷爷让准备的东西,龙羽准备好了。” “好漂亮的风筝。”龙裳先高兴起来,去抢龙羽手里的风筝:“我要这个,这个好看。” 龙夜瞄了一眼,道:“那个太大了,不适合你。” “我最喜欢大的,可适合了。”龙裳笑:“放风筝去喽,放风筝去喽。” 傅怀点头,对龙晴、龙羽道:“你们去吧,好好练武。” 龙晴、龙羽欠身告退。龙星欠身:“龙星也过去了。” 傅怀本想着也给龙星放个假,可是龙星却不肯和龙夜、龙裳一样当小宝宝。 龙晴、龙羽和龙星转过辕门,龙玉正和龙城说话,练武场上,龙壁正在指点小卿等侄儿练剑。 龙玉道:“龙夜、龙裳怎么没来?” 龙晴、龙羽和龙星对两位哥哥欠身为礼,才回道:“爷爷领他们放风筝去了。” 龙玉点头:“如此也好,五爷爷不在,这呼吸起来,才顺畅。” 龙城不由蹙眉,大哥真是,在弟弟们面前也不小心些说话。 龙玉叹了口气,转对龙城道:“我这边的差事已是办完了,等送了二娘七七,便要启程回坝上去了。” 龙城、龙晴、龙羽、龙星听他提起娘来,不禁皆有些默然。 龙夜龙裳玩得很高兴,也很累,回到府里时,铁斩正在门前探头探脑,傅怀斥道:“你不去侍奉龙城,在这里做什么?” 铁斩屈膝跪下道:“老太爷,老爷罚少爷在院子里跪呢。” 傅怀“哦”了一声,点头嘉许道:“青书总算是有些做爹的样子。”说完,自顾自回屋里去了。 铁斩跪在那里眨巴眨巴眼睛,叹气,果真是不该来找老太爷的。 龙夜对爹爹罚大哥很好奇:“难道大哥没写课业吗?” 铁斩站起来,垂头丧气地道:“小宝宝不懂的。”铁斩不过也才十三四岁,不过他看龙夜和龙裳还是小宝宝,不足与谋。 “少爷问你话呢。”龙夜叉了腰,摆起架子。 铁斩瞄瞄龙夜:“是少爷打了龙晴少爷,老爷心疼了,就罚了少爷。” 龙夜、龙裳跑到三哥房里时,爹和四哥、五哥都在。 四哥、五哥眼圈还红呢。龙夜心道,一定是大哥将三哥的屁股也打肿了呢,三哥正该好好向爹爹告状。 “是晴儿惹大哥生气,是晴儿的错,大哥教训的是。”龙晴轻拉着爹的手:“爹爹别怪大哥。” “晴儿最乖了。”傅青书越发心疼。 不过是饭后奉茶,龙晴奉茶时,失手打碎了一只茶碗,而龙城竟然大怒,将龙晴扒光了衣裳,吊在院中的枣树上,用鞭子打得遍体鳞伤。 这还是龙城第一次下如此重手责罚弟弟,竟只是为了一个茶碗。“再贵重的茶碗又能如何?竟比不得你的亲弟弟吗?你竟下得如此狠手。”傅青书怒斥,可是龙城只是跪在地上,任爹爹斥骂,并不认错。 傅青书抱了龙晴去医治,罚龙城跪在院子里:“不认错,就不许起来。” “爹爹饶了大哥吧,真是晴儿做错了。”龙晴向爹软语相求。 傅青书吩咐龙羽和龙星好好照看龙晴,又让龙夜、龙裳回房去,别吵了龙晴。 龙夜和龙裳却不肯走,傅青书叹了口气,走出门去。 龙夜凑过去,“三哥的屁股也被大哥打肿了吗?”龙夜趴跪在床边,问龙晴。 龙夜没觉得热,可是瞧三哥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呢,他伸手帮三哥擦擦。 龙晴笑着点头:“嗯,三哥不听话,惹大哥生气了。” “不怕,大哥不来哄,让龙裳去偷大哥的枕头来可好?” 四哥龙羽敲了龙夜一记:“如今大哥不需日夜习武,刚能好好睡几日香甜的觉,你还敢打这种主意。” “龙星留下就行了,龙羽带龙夜、龙裳回去,好好温习功课,仔细明天大哥查呢。”龙晴温和地道,只是嗓子有些哑了。 龙羽过去抱起爬到桌子上吃水果的龙裳,叫龙夜道:“快来,让三哥歇着吧。” 傅青书决定提早为龙城行冠礼。当年三弟青峰被逐出家门后,傅怀就将家主之位传于青书,家中事物也都交由青书打理,每日只催促督导龙城练功。 自从剿灭斩花宫后,傅怀将家法板子送到青书手里,便是真的什么也不理了,还经常去千佛寺礼佛,或是四出游历,过上了不问世事的悠闲生活。 傅青书不敢去烦爹爹,便抓过龙城,这两年来,无论是家中之事,还是边关变故,皆派了龙城打理,而龙城处事也越发稳重,几乎事事令青书满意,也让青书放心。 “龙城行了冠礼,便是成人了,以后,大明湖,就交给你了。”傅青书为龙城束冠。 “爹。”龙城仰脸看着傅青书。 傅青书拉起龙城:“爹累了。以后龙城替爹在爷爷跟前多尽一份孝心。爹让爷爷失望了,也伤了爷爷的心。” 傅青书的泪滑下面额:“青书不孝啊。” “爹,龙城一定会好好侍奉爷爷,决不敢违逆爷爷半句的。”龙城又屈膝下去。 傅青书摸着龙城的头:“龙城最乖了。” 傅青书去见青恒:“最近让你为难了。” 傅怀常来找青恒,让他寻遍天下名医良药,以救青书性命。甚至求天下第一圣手,用自己的血换青书的血,以期能为青书续命。 青恒落泪:“哥,青恒无能……” 青书扶起青恒:“同命鸳鸯蛊本就是无药可解。三年之期已是大限,如今玉颜已逝三年,蛊毒已发,我也应该去陪她了。” 傅青容更是泣不成声。青恒如今每夜咳血,也已是命不久矣。当年青恒刚出生,便被皇妃下重手伤了筋脉,本该活不到弱冠之年的,多亏傅家武功心法精妙,加上天下第一圣手和千佛大师的全心调养,才又多活了十七年寿命。 傅青书拜别父亲。 傅怀的手扬起来,却是落不下去。 “儿子不孝,愧对爹的生养之恩,儿子不孝,不曾孝顺爹爹,让爹爹舒心顺意,却总惹爹爹气怒,还让爹白发人送黑发人,爹原谅青书吧。”青书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傅怀抱住青书:“书儿,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 三年后,大雪。大明湖傅家层层叠叠的院落,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下。 “哎呦,你偷袭。” “这边,这边。” “不许用暗器手法,燕杰又耍赖皮!” “小卿师兄,小弟不是故意的,小弟错了。” “玉翔,你踩了我的腰。” …… 院子里,十几个年纪相若,锦衣玉袍的男孩子,正分了不知道几伙儿在打雪仗,虽是年龄尚幼,却各个身量颀长,眉清目秀,英姿俊朗。另有二十几个娇小俏丽的丫鬟们,忙着帮少爷们,把别的院子里的雪推过来,或是团成雪团,也嬉笑打闹着。 整个院子里,热闹非凡。 傅怀的采薇堂,很是安静。偌大的厅堂上,四五个暖炉氤氲着热气,门前和院子里的雪清得干干净净,门前大理石上和石子路上,水洗过般洁净。 傅怀端茶,与堂兄,亦是傅家族长傅惊,相对喝茶。 下手的椅子上,龙城端坐相陪。 再下手处,龙壁、龙晴、龙羽、龙星、龙夜、龙裳一字排开,恭谨侍立。 傅惊打量着这些孙儿们,瞧着都是赏心悦目的俊逸,尤其是龙星,精致绝伦的五官,任谁见了,都会心生喜欢。 “龙城也满22了吧。”傅惊最满意的当然还是龙城。 傅龙城俊朗沉稳,尤其是武功之高更是深不可测,这几年来,妄图挑战傅家金龙令的武林能人异士,不下百位,皆无声无息折损在龙城手中。 龙城微欠身:“是。” 傅惊点头:“怀弟可想着为龙城许下一门亲事?” 傅怀摇头:“不急。青书在时,曾为他许下过一门亲事,是方家的姑娘,如今虽然不知所踪,但那孩子是有福之相,与龙城最是相配。” 虽说傅青书三年孝期已满,但是这伤痛却不过是刚刚减缓,傅怀当然不会急着为孙子娶亲。 傅怀请傅惊喝茶,又笑道:“况且,他这个师父,已是收了那么多的徒弟,且没有几个安生的,每日便是拎着板子从早到晚的打,都打不过来呢,哪还有多余的功夫娶妻生子?” 龙城微欠身,并不敢接话。龙城收的徒弟中,有几个孩子并不随傅怀的心意,龙城常因此得咎。 傅惊笑道:“总是到了龙城这一辈,辈分太大了些。有几个孩子我也是知道的,正是龙城的晚辈呢。” 傅怀点头:“况且这些孩子俱是根骨极佳,也是多少武林世家求之而不得的呢。” 傅惊亦笑,目光略过龙壁等人:“青书玉颜实在算得我傅家的功臣了,除去龙城不说,便是龙壁等几个,将来亦是人中翘楚,必能光耀我傅家门楣!” 傅怀也是高兴:“龙城可要好好管教着,玉不琢,不成器,若是他们不成器,便都是你这当大哥的失职了。” “是。”龙城起身,肃立应命。 傅怀,傅惊很是欣慰,点头。 龙夜、龙裳愁眉苦脸地相对看了一眼,哎,多好的天气啊,正是打雪仗的好时候嘛,偏就因了是叔叔的身份,便要立在这里当背景啊…… 傅怀离世很是突然,好好地,突然,就走了。 龙夜和龙裳大是哀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是爷爷临终有命,不许大是举哀,停棺一天,供弟子们跪拜,第二日,便由龙城扶柩,送回坝上,便是连女儿青容,都不许送。 龙夜、龙裳拽着棺木不肯放手,直到龙城过来蹙了眉,冷冷地吩咐:“再不放手,就等着去知过堂领板子吧。” 龙夜、龙裳忙放了手,爷爷死了,大哥说打,可是没人敢拦着了。 龙夜、龙裳真得好伤心,爷爷死了,以后的日子一定是惨了。 第6章 异能 龙夜、龙裳年纪幼小,又一直得爷爷傅怀庇佑,大哥龙城虽然严厉,只是板子却未曾落到他们两个身上。 龙夜比龙裳大一岁多,主意颇多,比较坚强,个子也长得较高,龙裳性情温和,胆子比较小,有时还迷迷糊糊的。 玉颜怀龙裳时候,体内素心丹之毒突然发作,几乎流产。后来幸得灵药,才产下龙裳。玉颜与傅青书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自然分外珍惜。 刚满周岁的时候,龙裳又突发重病,奄奄一息。经天下第一圣手诊断,则是因为玉颜体内素心丹之毒,经由母体传给龙裳,无药可医。 龙裳吉人自有天相,就在此时,江湖至宝万年菩提又现江湖,而且居然出现在傅家地府。傅家东园明辉堂地下,有一石室,本是傅怀练功和静思之地,后传给傅青书使用,再后来传给龙城使用。 石室中有一天然石潭,石潭呈圆形,不过七八丈宽窄,潭内水深过膝,清澈见底。石潭内有个小小泉眼,仅有婴儿拳头般大小。通向地底深处,涌出的泉水清澈、冰凉,分外纯净并带有一丝清香,可使人耳目清新,神清气爽。 傅老太爷傅怀在世时,断言泉眼通过处,必有奇宝,潭水才能如此奇特。 当年万年菩提就是从石潭泉眼中钻出,正巧被傅青书发现,万年菩提形状有些像娃娃鱼,只是通体碧绿,已经通灵。万年菩提万年难遇,因为这种生物一向只在地下河道中生存,偶尔现身地面必引起天下人疯狂追逐。而且传说虽多,见过的人却不多。 这只万年菩提不知从何处游来,竟然从傅家的石潭中钻出,贪恋石潭舒适,松了警惕。见了傅青书抓他,急忙想从泉眼中逃走。但是青书眼疾手快,菩提全身已经逃入泉眼中,却有拇指粗细的的尾巴留在外面。 傅青书为救儿子性命,也管不了那许多,将菩提的尾巴折断,给龙裳服用,救了龙裳一命。这万年菩提的尾巴果真神奇,不仅让龙裳不仅获救,还有了特异禀赋。只是当时龙裳还小,并不知道已有了特别的能力。 两次失而复得,傅家上下对龙裳更是疼爱无比,分外疼惜。龙城对这个最小的弟弟也是格外疼惜,甚少责罚。偶有差错,不是打了龙羽,便是罚了龙夜,对龙裳最多也不过是默书,最严厉的也不过是罚跪,却多也跪不上一个时辰,便免了他。 龙裳十岁,龙夜十一岁,还是胡闹调皮。尤其是龙裳,十岁生日一过,竟发现自己不仅能听到人心中所思,更能用意念移动物体,想要喝茶,只要盯着茶杯,茶杯就会自己飞过来。 可是被大哥龙城发现后,龙城不仅不予奖赏,还怕龙裳惊世骇俗,更怕龙裳因此招了天嫉,引来灾祸,严命弟弟们不许外传,更不许龙裳在人前显露。 故此,除了傅家几个兄弟及小卿等内府弟子,并无人知晓龙裳有此异能。 龙夜见龙裳有这样的能力,既好奇又十分惊喜,偷偷怂恿龙裳使用、练习,进境神速。甚至瞒着哥哥们,领着龙裳装成算命的术士,去外面胡闹。 刚好此时傅怀突然辞世,龙城扶柩坝上,福伯、禄伯也被派去关外办事,喜伯最是和蔼可欺,两人更是无法无天起来。 龙夜领着龙裳偷偷外出,得知附近有个姓顾的财主为人吝啬,横行乡里,常惹民怨。龙夜年纪虽小,却愿意打抱不平。 龙夜带着龙裳溜到顾财主家中,去装神弄鬼,嗖嗖地在顾家主中飞来飞去,龙裳配合使用异能,弄得财主家飞沙走石,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虽然顾财主家中也雇佣了几个护院,却是比不过轻功已练了几分火候的两个宝宝,根本抓不到人影。 顾财主以为家中闹鬼,忙请来大批道士、和尚趋妖辟邪,在家中大做法事。 龙夜得知后,又领了龙裳跑去,胡闹一番,把一众道士、和尚也吓得四处逃窜。这事情传了开去,并越传越神,搞得镇上人心慌慌,以为来了妖孽,纷纷焚香拜佛,保佑平安。 傅家的龙婆婆也迷信这些,便偷偷带着良辰、美景等小丫鬟在后院烧香、磕头,求菩萨保佑傅家合家平安。 龙夜和龙裳玩累了转回家中。龙婆婆忙让他两人也来祷告。因为他们两个年纪小,比较容易招惹鬼神。两人心中暗笑,却也装出害怕的样子,答应龙婆婆一同上香。 良辰、美景十二三岁,胆子很小,虔诚地祷告、叩头。龙夜和龙裳憋笑几乎憋到肚子疼。龙裳默读众人心思,想不到良辰、美景在心中分别为燕东、燕北哥哥祈求平安,偷偷学给龙夜听,两人笑做一团。 龙裳故意装出阴阳怪调的声音,将大家内心祈祷的内容说出,龙夜配合得送出阵阵旋风掌力,将龙婆婆等吓得不轻,以为怕什么来什么,妖孽来到了这里。 龙裳又将香炉、供品弄得四处飞舞,并指挥受供的猪头去追良辰等丫鬟,吓得良辰几乎昏倒。后府乱成一团。 龙城办完坝上的事,又去关外与福伯、禄伯会合,办好了关外的事情,转回大明湖。此时的大明湖镇上,四处香火缭绕,人人神情紧张,将顾财主家闹鬼一事传得沸沸扬扬。 龙城不禁暗暗皱眉。等回到家中,龙壁、龙晴、龙羽、龙星居然都不在府中。 小卿、含烟等弟子正在后院府门那里观望,见了龙城慌忙跪地请安,龙城听得里面嘈杂,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小卿只得禀告道:“龙婆婆在后院焚香,不让弟子们进去。” 龙城不信鬼神,对这些事情很不喜欢,责备道:“你怎么不劝阻婆婆?” 龙壁等叔叔不在,龙夜和龙裳又不管事的,家里按说应由小卿做主。 龙婆婆要焚香设坛,小卿当然进行劝阻。只是当时小卿不过比龙夜略大一岁,在龙婆婆眼中也是个孩子。小卿的话,龙婆婆平时还会听上一二,如今固执起来,小卿当然没有办法。 龙婆婆虽说只是府里的老妈子,可地位尊崇,不比福伯等三位大管家差。 龙婆婆道:“这件事情若是大少爷追究起来,也由我婆婆挡着,你们在外面不要进来就是了。” 龙夜、龙裳回到府中,小卿将事情禀告了,原本希望六叔、七叔能劝劝龙婆婆,哪里知道两人反而大感兴趣,也跑去凑热闹。 小卿空自着急,可也没有办法。只是盼望着师父这时不要回来。谁知龙城竟真在这时回到府中。 听了师父责备,小卿也不敢辩驳,只是垂首称是。龙城也知道必定是小卿劝阻不了婆婆,也不深责。 小卿等这才谢过师傅,爬将起来。 龙城行进后园,刚好看见良辰等四散奔逃,也看见了乐不可支的龙夜和龙裳,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龙夜和龙裳看到大哥,笑容都凝在脸上。龙裳意念一收,那些东西自然噼里啪啦掉到地上。众人这才止于逃散。纷纷跪倒在地,给龙城见礼。 龙婆婆对龙城哭道:“大少爷,您可回来了。咱们府中闹鬼呢。婆婆几乎保护不了两位小少爷。” 龙城强压怒气,扶起婆婆道:“龙婆婆不必担心。这里有龙城在,不会再出事情的。”又劝道:“婆婆,这世上是没有鬼神的。如若真有,你焚香磕头也不能保佑平安。而且会让年轻弟子心生惶恐,对武道大为不利。” 龙婆婆听了龙城微责,有些惭愧,也有些不服气,道:“大少爷所言极是。不过若无鬼神,这些东西怎会乱飞。” 龙城略一沉吟道:“婆婆你虽不通武功,不过达摩祖师能飞萍渡江、隔空取物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其实武功一道,博大精深,练到极致,便有一些奥妙。你刚才看到的景象,不过是老六和老七在胡闹。您去休息吧,我自会责罚他们。” 婆婆看看跪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的龙夜和龙裳,知道这两位小少爷的花样最多,常有惊人之举,作出此事也是不无可能的,又替两个小少爷担心,缓了心神道:“大少爷,两位小少爷只是爱热闹,开开玩笑,您不要太生气了。” 龙城也不置可否,命良辰等扶着龙婆婆进去休息。再看向龙夜和龙裳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龙裳见了大哥脸色,早吓得簌簌发抖。龙夜也见过大哥板了脸教训其他的哥哥和侄儿们,虽是害怕,却还有一丝侥幸,期待大哥能似以往那般,轻责自己和龙裳,一边认错,一边还小心翼翼偷瞧大哥脸色。 龙城目光沉肃,道:“福伯,您将龙夜带到知过堂,打他四十鞭子。” 龙夜虽然知道必会受罚,也没想到罚得如此之重,不由吓得脸色发白。知过堂,龙夜是知道的,不止一次,他看过几个哥哥被罚去了那里,被打得遍体鳞伤地回来,只是他从未被罚去过。 福伯劝道:“大少爷,六少爷年纪还小。” 傅龙城冷冷地道:“年纪还小,就如此胆大妄为,罔顾兄长之命,长大了还得了。福伯不可手下留情,也好好教教他家里的规矩。” 福伯不敢多说,应了声是。龙夜心中害怕,不敢求大哥,对龙城叩首道:“小弟恭领大哥责罚。”然后起身,和福伯去了。 龙裳吩咐小卿道:“去取鞭子来。” 不一会儿,小卿将一根尺长的马鞭双手奉与龙城。龙城拿了马鞭,走到龙裳跟前。 龙裳偷偷瞧着马鞭,有些发呆,大哥难道要用那个打自己吗? 龙城命道:“衣裳褪了。” 龙裳眼睛已经含了泪,求道:“裳儿知错了,大哥别打了。” 龙城手中鞭子啪地一鞭打在龙裳背上。一鞭下去,龙裳背上已经起了一道血槽,血透衣裳。 龙裳还是第一次挨鞭子,“啊”地一声叫出来。 龙城冷冷道:“家里的规矩你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龙裳一叠声地道,虽是八岁以后,受罚的规矩是每个弟子都要背熟的,但是无论是龙城,还是其他几个哥哥,都不曾认真要求过龙裳。 龙裳一叠声地应知道,却是不动,龙城便命旁侧的小卿道:“你将受罚的规矩说给你七叔听听。” “是。”小卿忙欠身应是,道:“家里的规矩,鞭背要褪去上袍,长跪,不许动,不许躲,不许晃,若是罚了鞭数,要自己报数。不许呼痛,求饶,哭泣,否则要加倍再罚。” 龙裳忙点头道:“裳儿记住了。裳儿知错了,请大哥责罚。”他后背上火辣辣地疼,褪去长袍时,碰到伤处,又是险些叫出来,强忍下了。又小声道:“不知大哥要打几下?” 龙城道:“这次只打你十下,你记着规矩吧。” 龙裳应是,不敢求情,还是忍不住道:“大哥,可轻轻地打?” 龙城蹙眉,小卿忙道:“七叔,这话也算是求饶呢。” 龙裳的眼泪就要掉下来,小卿又道:“可不能掉眼泪,会加罚。” 龙裳好不容易把眼泪收回去道:“裳儿记住了,大哥重重地打吧。” 傅龙城放轻了力道,再一下抽下去,比第一下轻多了。只是鞭子凌厉,打一下,鞭稍处还是带了血痕,龙裳的身体直晃,总是忍住了不动。 小卿提醒道:“七叔,你该自己查着罚下的数目的。” “一。”龙裳带了颤音查道。 龙城便一下下打下去,龙裳一声声查下去,越查越慢,声音也哽咽着,龙城并没有气恼,等着龙裳一下下地缓着气,总算十下罚完,龙裳疼得满头的汗,龙城也觉得累得慌,小卿侍立在旁侧也是一头的汗。 “去换个戒尺来。”龙城命小卿。 龙裳不由大骇:“大哥还没罚完吗?” 龙城冷着脸道:“那十下只是罚你任性胡闹,还要打三十下戒尺,罚你违抗兄长之命。” 小卿奉来戒尺,龙城道:“裤子褪了。” 小卿在旁道:“师父命裤子褪了,就是要用杖臀的规矩。” 龙裳解下腰间盘扣,又把裤子褪到脚踝,小卿道:“要跪伏下去,头放到胳膊上,腿要并拢,把屁股抬高。除了这姿势不同,要求也是和杖背是一样的。” 龙裳应道:“是。” 龙城手里的戒尺打下来,力道却很重,打得龙裳直是吸气,也不敢求饶,龙城一气打足二十下,才停下手问道:“你可记住我说过的话了。” 龙裳颤声答道:“是,大哥吩咐不许擅用异能的。” 龙城再打两下,问:“你既然记得,还敢故违?” 龙裳痛得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却不敢哭,道:“龙裳知错了。” 龙城心下一狠,又打了八下,才道:“你长大了,更要懂得规矩,傅家的规矩是摆设吗?” 龙裳哽咽道:“龙裳不敢了,龙裳再也不敢违抗大哥的吩咐。” 龙城这才将手中戒尺子扔给小卿,吩咐道:“不许给他上药。” 又对龙裳道:“你在这里跪到天亮,好好反省。” 这才转身去了。看见大哥转身,龙裳忍不住痛哭失声,他挨了很重的打,还不许上药,还要一个人跪在院子里,这责罚实在有些过重。 龙裳跪过半宿,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后来还病了一场。 龙城去知过堂看龙夜时,龙夜正拽了喜伯的鞭子,各种求饶。福伯怕打重了龙夜,就命喜伯执罚,喜伯打个三两下,龙夜便开始耍赖求饶。福伯站在一侧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龙城进来时,龙夜立刻吓傻了眼。 龙城过去也不说话,接过喜伯手里的鞭子,将龙夜按在长登上,顺手扯落了裤子,重重地打了下去。 龙夜开始还咬了牙硬挨,可是大哥手里的鞭子一下下打进肉里,痛不欲生,实在坚持不住,便哀哀求饶,可是大哥根本就是铁石心肠,反倒打得更狠,旁侧福伯、喜伯一起跪了求情,龙城也还是不理。 龙夜怕得要命,又挣扎不得,最后实在是痛昏了过去。 可是很快,又被一桶凉水泼醒。龙夜差点以为进了地狱了,终于知道大哥的恐怖,难怪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和那些侄儿们,怕大哥怕得什么似的,龙夜这才知道真如五哥所说,以前大哥是有多纵着自己和龙夜了。 龙夜勉强跪起,再不敢犟着,更不敢胡闹,恭恭敬敬地认了错,委委屈屈地请责,龙城冷冷道:“过了八岁,傅家规矩,本就该严加管教,倒是我一直纵着你和龙裳,如今爷爷有命,让我对你和龙裳严加管教,日后,便别想着能巧言辩过。好好记着家里的规矩,若有一丝违背,小心家法无情。” 龙夜恭声应了,奉了鞭子请喜伯责罚。 龙城亲自在旁监刑,喜伯拎了鞭子,狠下心,按规矩打足三十下,又把龙夜打得昏死了过去。龙城这才命喜伯将他带出去。 这一次,无论龙夜还是龙裳,都在床上趴了旬日,才下得床去,自此后,两人怕大哥可是怕得厉害了,只老老实实待着,再不敢违背大哥半点儿吩咐。 第7章 金鳞 龙壁、龙晴、龙羽和龙星回府时,侄儿小卿已在二门恭候,见了几位叔叔,过去行礼道:“师父回来了,请几位叔叔回府便到采薇园跪侯。” 龙壁先行离家,随后龙晴带着龙羽、龙星出府,如今四人碰巧一起回来了。 龙璧、龙晴、龙羽和龙星俱是忐忑。龙羽自怀里拿出一个用天蚕丝捆紧的玉盒递给小卿:“你先好好收着。” 小卿接过来,几乎入手不稳,盒子里好像装了条力气极大的鱼,不停地撞击着玉盒。 龙璧和几个弟弟一边往采薇园走,一边问小卿道:“你师父可是很生气吗?” 小卿点头道:“师父刚到家中,便发现七叔用了异能,所以重责了六叔、七叔。” 龙璧不由叹气,龙晴、龙羽和龙星也暗自心惊。 “七叔还在院子里罚跪,六叔在知过堂里昏过去了,师父正在给他疗伤。”小卿继续禀道。 “什么?”这下,龙璧也是大惊,心道,这下惨了,我刚一离府不归,家里便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一会儿少不了要被大哥打烂了皮了。 龙晴和龙羽听了,又是心疼龙夜龙裳,又是胆战心惊,今日大哥必定不会轻饶了自己几人。 龙星心中虽也是害怕,却也有一丝小小的庆幸,就算大哥要打通堂,有了三位哥哥在上面,他受罚一定是最轻的了。 四人心里害怕,却是不敢怠慢,穿过几层院落,来到采薇园内,正堂之上,已是摆了条案,黄梨木雕花三腿八宝桌上,紫檀木支架上的红木板子晃晃地刺入眼帘。 如今大哥的家法,可是比着原来又厚又重的多了。这也是爷爷的意思,家里侄儿们多了,叔叔们的家法自然不能与侄儿们一般,况且各个年纪大了,也更抗得住打了,便是家法板子,也该更厚重一些。 龙璧如今19,龙晴龙羽17,龙星15,自从满了15岁,便都可以统一待遇,一起“享受”这家法带来的痛楚了。 四人便走上堂去,在条凳旁边,屈膝长跪。 跪了足有一炷香的时候,大哥龙城,才带着福伯、喜伯两个管家走上堂来。 龙璧、龙晴、龙羽和龙星一起叩首道:“大哥。” 龙城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了,冷冷地道:“你们四个还知道回来吗?” 龙璧等四人一起垂首道:“小弟知错。” 龙城也不问情由,命道:“先打龙璧五十板子。”福伯应了一声,去八宝桌上取了红木板子,走到龙璧身前。 龙璧只能领责,自己褪了裤子,膝行过去,趴好,福伯就一下下劈里啪啦地打下来,五十下结束,龙璧一脸的冷汗,从条凳上滑落下来,跪直了,谢了大哥责罚,先跪到一侧思过。 看到龙晴时,龙城问:“是你带龙羽、龙星出府?” 龙晴道:“是龙晴之错,大哥重责。” 龙城便命:“也打五十。” 龙晴恭敬地领责,按规矩趴到条凳上。福伯挥了了板子,重责五十,丝毫不曾容情。 总算到了龙羽这里,龙城气怒稍减,命罚四十,龙星只罚了二十下。 等龙星也受罚完毕,四个弟弟一起跪了,给大哥谢罚。 龙城这才问:“都干什么去了?为何擅自离府?” 龙璧缓着气禀告道:“小弟接到白霆白大哥的传信,白大哥的儿子小白逃家不归,据说藏匿在附近玉女山中,请傅家帮忙查看。” 小白名叫白展岚,是白霆独子,很受宠爱,十三四岁,也很顽劣。 龙城不由蹙眉,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还敢离家出走不成。 龙璧接信后,不敢延误,便去玉女山中寻找,可是并无所获,却在玉女山下偶遇白蟒一条,正欲吸食樵夫,龙璧仗剑相助,将白蟒腹部剖开,哪知竟从里面掉出一个血糊糊的小孩儿来。 龙晴、龙羽和龙星跪在地上,本都是暗暗忍痛,听了二哥的话,也觉惊奇。 龙璧为救那个小孩性命,耽误了一些时间。 其实龙璧是怕大哥见责,说得含混,那个小孩儿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儿,是一个古灵精怪,长得异常美丽的小女孩儿呢,而且也不是太小了,总也有十四五岁,而且还没有穿衣服……女孩子十四五岁已是可以嫁作人妇了,龙璧可不想惹了麻烦,平白又挨大哥的板子。 龙城信了龙璧的话,果真并未深责。龙璧不由暗舒一口气。不过,这次他虽是躲过去了,可是过了几年,那个小女孩儿还是找上门来,让龙璧“负责”,龙璧因了她,可是没少挨大哥的板子呢。 龙璧的错算是情有可原,龙城不在追责,又问龙晴、龙羽和龙星:“你们三个呢?又野去哪里?” 龙晴、龙羽和龙星出去,确实也是做了一件大事。 最近天生异象,大明湖附近水域竟然出现万年金鳞的踪迹。这万年金鳞乃是前古异兽,据说能吐水成珠,肉有长生不老之效,几乎已经通灵,与万年菩提一样,是罕见的神兽。 龙晴、龙羽和龙星正是少年心性,有好东西又有热闹,而且就在家门附近,怎会不去? 三人便联袂而出,寻了蛛丝马迹,花费了莫大的心思,终于将金鳞驱往寒流汹涌、却极狭窄的一处江边,守候了三天三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金鳞抓到。期间,前来抢夺金鳞的武林人士不下数百人。他三人既要保住金鳞,又遵从龙城的吩咐不敢随便伤人,可真是受了不少苦,龙羽的胳膊上还受了伤。 不过总算是抓住了金鳞,又甩开了那些苦苦纠缠的武林人士,三人这才返回家中,哪知一进家门,便是受罚,那宝贝金鳞还被关在玉盒之中。 听了三人述说,便是福伯、喜伯也是大为好奇,便对龙城求情道:“三位少爷虽然外出不归,也是事出有因,并不曾做了什么坏事,况且能得如此异宝,也可将功折罪了。” 龙城便问龙羽伤势如何,还好只是小伤,不由气恼龙晴为何不提早禀报。龙晴忙又欠身应错。 龙城才命四人站起,又命小卿把金鳞带上来。 龙城见了金鳞,也觉神奇。金鳞形似鲤鱼,只是便体火红,鳞甲坚硬非常,熠熠发光,头上却生有两个寸长的弯角,却是银白色的。金鳞虽非吐水成珠,但是吐出的一圈圈水泡,状如凝乳,有种淡淡的甜香味。 金鳞在玉盒里还在拼命挣扎,据说还能遁入土中,钻入缸底,也不知放到哪里才安全,可是也不能一直关在玉盒里。 福伯便想起明辉堂的地下石室里的石潭,也许放在那里最是合适。 龙晴本欲将此鱼做成金鳞丹,给府中弟子食用后,均可百毒不侵,并大大增加功力。金鳞听了龙晴禀告,乌黑的眼珠中竟似乎有泪光闪动,龙城心里不忍,便吩咐龙晴将金鳞放到内府石潭中,不许杀害。 金鳞给人抓住本以为必定会成为这几人的美餐,早就一心等死,自己折腾得奄奄一息。哪里知道却给重新放到潭中。潭水深浅、温度正是金鳞最适宜的居住环境。不一会儿功夫又活蹦乱跳起来,不时吐出水珠,石潭内的水中好似漂着很多珍珠,分外好看,过去盏茶时分,才渐渐消散。 龙城、龙晴、龙羽和龙星都站在潭边看那金鳞。 龙星十分担心金鳞会从泉眼中逃跑,想要在泉眼上盖上石板。 龙城却不准许。大哥既然发话,三人不敢不听。只好放任那金鳞在池中自由自在,游来游去。果不其然,金鳞很快发现了泉眼,并试图从泉眼中逃走。 那泉眼稍小,金鳞较胖,可是金鳞使劲吐出一些水珠后,体型竟渐渐缩小,又拼命往那泉眼里钻去。 龙星忙伸手去抓,却看到大哥冰冷的眼神看过来,只好讷讷收手,几人眼睁睁看着千辛万苦得来的金鳞从泉眼中跑掉了。 三人不敢埋怨大哥,心中可是惋惜不止。龙城见金鳞逃走,虽觉遗憾,也不怎么在意。 看龙晴、龙羽和龙星三人还站那里,分外惋惜的样子,不由微斥道:“都不回去上药吗?”吓得龙晴、龙羽和龙星连忙告退出去。 可是过了几天,龙城到石室中静坐时,发现金鳞又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大两小的金鳞回来。金鳞一家四口竟是准备在石潭中安居乐业起来。 龙城觉得十分好玩。 过了段时间,金鳞不知道从何处运来一些灵芝种子种到石潭中,石潭底部岩石上长出了一片大大小小的灵芝。灵芝颜色金黄,形如扇贝,如手掌大小。一丛一丛的,每丛有三到五片,过上半旬,便会化掉,消失在水中,不留一点痕迹,然后再长出第二丛,数量总在三、五从左右。 灵芝和金鳞在水中轻轻摇曳,石潭变得分外有生机和活力。金鳞一家就是以此为食。龙晴取了灵芝研究,只知道是一种地下灵芝,是上好的疗伤药物。不过龙城不许龙晴擅自采摘,打扰金鳞一家。 金鳞大部分时间都在不停地吐水珠。每隔半年,便会吐出一个不再消散的乳珠,金鳞就将那珠子看成自己的玩具般,吸来吐去。等吐出第二个不再消散的珠子时,就对前一个珠子失去兴趣,任由那珠子沉到潭底。 两个小金鳞却不能吐出成形不消散的珠子。另一只体型稍小的金鳞太太也可吐出成形不消散的珠子,却不喜欢玩耍,只是将那珠子推向潭边,似乎希望龙城能将珠子拿走。 龙晴将珠子研究后发现,那珠子竟与武林中传说的腾龙丹模样一样,功效一样,可大幅度提升练武之人的内力。腾龙丹乃是海外锦绣宫的至宝,据说是锦绣宫的创始人得自异兽体内,仅有十余颗,服用后可增人十年功力。想来也是这金鳞吐出之物了。 这金鳞果真是个宝贝,龙晴等人对大哥的处置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龙夜和龙裳被大哥打得很惨,不敢跟大哥这里委屈,等几个哥哥来看,可是好一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 龙星敲了龙夜一记道:“还敢说委屈,若不是你和老七胡闹,我们也不会抓了宝贝回来,还被大哥打了板子。” 龙夜和龙裳最是喜欢各种新奇的东西,听说家里有了金鳞这样的宝贝,哪还能再趴得住,也不再赖着说起不来床的话,互相扶着,跑石室去看金鳞了。 偏巧龙城正在石室静坐,两人闯进去再想躲出来已是来不及,只好乖乖地跪到大哥跟前认错:“龙夜、龙裳错了,不该不经通报,就打扰大哥休息。请大哥重责。” 以前两人在府里总是跑来跑去,百无禁忌的,这次被龙城打得怕了,才想起规矩来,如今跪在那里,不知大哥要怎样责罚,吓得瑟瑟发抖。 龙城罚过龙夜、龙裳,心里早就心疼,如今瞧着他们两个怯懦的样子,更是不忍。只是好不容易立了威,也不能轻易毁去,免他们日后更是不好管教。便冷冷地道:“总算你们也知道规矩两字,这次也不重罚你们,既是想看金鳞,便跪着看吧。” 可怜龙夜、龙裳,便是跪在地下石室冰冷粗粝的岩地上,完成了与金鳞一家的第一次会晤,耗时半个时辰,回自己院子时,还得几个侄儿扶回去。 所以,尽管龙夜龙裳真得对金鳞一家很感兴趣,日后也再没有心情去石室观赏了,金鳞一家才得以安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免受打扰。 这之后,龙城知道龙裳年纪小,怕不能控制超能力,让龙晴定制了一枚金针,封入龙裳枕后穴道,将龙裳的超能力封死,并吩咐:“不到生死关头,决不许用。” 第8章 侄儿 龙夜十四岁,龙裳十三岁,终于可以结束四知堂的课业,不用每日上学、默书、缴课业,一坐就是小半天地听先生啰嗦了。 不过龙夜也有一些委屈,这次一起结业的,除了龙裳,还有一大堆府里的侄儿,可是二哥龙璧、三哥龙晴、四哥龙羽和五哥龙星都是十二岁上便行过结业之礼,只有他最可怜,被圈禁在四知堂的时间最长。 龙夜不由羡慕自己的侄儿们,倒能早早地与自己一起尽享自由生活。 虽然哥哥们都没结婚,可是大哥收了很多徒弟。自古师徒如父子,当然便也是他的侄儿。不说远的,便是常在跟前,天天见的,就有十五六个之多。 按爷爷傅怀的主意,将龙城所收弟子分为两系,燕字一系,为外府弟子,非特别杰出者,不得入内府抚养。故此,燕字一系中,只有燕月、燕文和燕杰常在府中走动。 燕文和燕杰是亲兄弟,与龙夜、龙裳自小熟悉。两人都是府外抱龙山庄总管周棋的义子。周棋的命曾为大哥所救,自愿入傅家为仆,大哥将傅家门户抱龙山庄交他打理。他的两个义子,资质绝佳,也很为爷爷傅怀喜爱,特命在内府走动。 燕文本是燕子一系的老大,但是就在十年前,三哥龙晴外出采药时,在山中救回三个娃娃,其中一个名叫燕月的,特别为大哥看重,虽然爷爷很是不喜,大哥还是求了爹爹将他收录门下。燕月与燕文同年同月同日生,偏是时辰大了一些,占了燕字一系的老大。 燕月正是傅龙城族姐傅绮罗与血魔燕狂杀之子,出生于大明湖傅家。但是因体内遗有燕狂杀的魔障,为傅怀忌惮,怕他成为第二个血魔,想要将他毙于掌下。 龙城却将燕月救走藏了起来,并送与大儒之家,希望燕月远离江湖是非,过普通人的生活。只是可惜,燕月四岁上却被狼叼走,龙城苦寻未果,竟然被龙晴无意中救回,又来到傅家。 而此时,燕月体内已有了强大的内息。这也许就是天意,燕月注定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傅怀无奈,只得许龙城将燕月收录门下,并命龙城严加管教,以防为祸江湖。 (燕月的身世在《傅家金龙传奇之少年游下卷中有写。) 另外一系则是以小卿为首的一众内府弟子,也就是爷爷钦点的嫡传弟子。 小卿、小莫、小井、小万、小和,常在大哥龙城身边侍候,合称“傅家五小”。据说小卿一出生就成了大哥的徒弟,在他五六岁时,大哥接他来家,他还带了小井、小万来,后来又把堂弟小和也带来,路上还捡了一个小莫,而大哥也都由着他,一并收了徒弟。 含烟、月冷、随风,都在二哥龙壁跟前听令,合称“傅家三云”。除了随风是与龙夜、龙裳一起长大,含烟和月冷是大哥十四岁时去边关参与防务后带回来的。 玉麒、玉麟、玉翎、玉翔则被称为“傅家四玉”,一向在三哥龙晴跟前侍奉。这四人中,玉翔自幼便在傅家长大,玉翎是四岁上来的傅家,玉麒和玉麟兄弟则是大哥十五岁左右离家时带回来的。 本来小卿还捡回来一个极小的叫玉云的孩子,只是可惜,几年前与三哥出去时,不知怎么就失踪了,现在也不知道下落。龙夜想起那些日子大哥的震怒,还是心有余悸,若非当时爹爹还在,拦了大哥责罚,没准就把三哥龙晴拍死了呢。 这些侄儿们大都比龙夜小个一两岁或是与他年纪相仿,只有侄儿小卿,也就是所有侄儿们的老大,年纪与五哥相仿,比他这个六叔还大一些。 不过龙夜和龙裳与这些侄儿们相处很是融洽。尤其是侄儿小卿,龙夜和龙裳常是闯了祸后向他讨主意,这个侄儿在大哥面前,可是没少袒护两位小叔叔,也没少因此挨罚。 令龙夜不解的是,本来爷爷也是极赞小卿伶俐也极疼爱他,可是傅惊爷爷来了之后,不知和爷爷说了什么,爷爷很是气怒,不仅寻个借口打了大哥一顿,便是以后小卿去他跟前请安,他也总是有很多不满。 这些当然不影响龙夜、龙裳与小卿亲厚,而且家里除了爷爷,所有的长辈都喜欢小卿,姑妈、爹爹尤是。爷爷已将家主之位传给爹爹,爹爹又传给了大哥,爷爷便是挑剔一些,也影响不了什么,况且侄儿们的课业也很忙,并不能总站在爷爷跟前等他挑剔,小卿才少受了不少委屈。 龙夜和龙裳只有逢年过节或在大哥跟前侍奉,而又遇侄儿们请安时,才会端起叔叔的架子,平时可是想不起来。总是家里的规矩大,侄儿们对两位小叔叔也不敢轻慢。 但有时一起闯起祸来,又一起跪下被褪了裤子挨板子时,龙夜和龙裳可真想不起来自己是叔叔,偏大哥龙城能想起来,板子落得就更重一些。 龙城对龙夜、龙裳两个,也不似对其他弟弟般,在徒弟们面前有时还顾及他们的体面,而是直接当了徒弟一般的教训了。 阳光明媚,春光灿烂,龙夜撇去委屈,心情还是相当不错。和龙裳早饭也来不及吃,便早早来到学堂,可是,大哥龙城和小卿等侄儿们还是早到了。 今日就是学堂结业的日子,按龙城的吩咐,除了玉翔、随风、燕杰要明年才能结业,其他弟子都与龙夜、龙裳一同行礼。 先生正襟危坐,结业弟子先行师徒之礼,再呈上最后一篇课业。龙城为表尊师重道,亦肃立旁侧,小卿垂手站在师父身侧,恭谨侍立。 因此次结业人数众多,为彰显隆重,便分外两拨,龙夜、龙裳、小卿、玉麒、含烟、燕月先向先生叩礼,呈上课业。 然后燕文、小莫、小和、小井、小万、玉麟、月冷、玉翎也向先生叩礼,呈上课业。 先生看着堂下跪着的一溜孩子,真有些唏嘘。先生已是六十开外,一生桃李芬芳,教过的弟子何止百千,只是天资聪颖,勤奋上进,风夜匪懈,一点就透,举一反三……品貌俊逸,眉目如画,美如冠玉,双瞳剪水,玉树临风,器宇轩昂……集所有这些美好词汇形容的孩子,实在便也只有眼前这些大明湖的傅家弟子了。 先生感慨良多,堂上堂下静默无语。龙夜跪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起来,便轻轻咳了一声,先生固然是醒了过来,大哥的目光也扫了过来,龙夜忙垂目,做肃穆状。 先生起身,双手虚扶道:“各位贤契请起。”龙夜等一起谢过先生,站得笔直,等着先生教诲。 先生清了清嗓音,将方才自己想到的那些夸奖的词汇挑拣一二说了,主要是防子弟娇纵,故此不能太予褒奖,然后又叮嘱大家学无止境,学堂结业之后,更需严格要求自己,每日自学不辍一类的。最后便向东主,也就是傅龙城行礼,龙城忙欠身回礼,谢过先生的悉心教导,众弟子又齐声谢过先生,就算礼成。 先生将那些课业奉给龙城,龙城接过,先生点着头,出去了。 龙城这才端正地坐在先生方才坐过的椅子上,查看这些课业,只是翻检了几章,便有些蹙眉。 龙夜、龙裳瞧着大哥脸色不虞,心里都敲小鼓,不知是否自己的课业让大哥不满。 果真还就是龙夜的,龙城拣出一份文章,道:“龙夜,你将所作文章背诵一遍。” 龙夜欠身应是,朗声背诵起来,果真一字不差。 龙城道:“龙裳,你也背诵一遍。” 龙裳瞄瞄六哥,开口背诵起来,只是背诵了几十个字,龙夜就不由心慌,不是吧,龙裳所述竟与自己所做文章一样。 “大哥,小弟一时失误,拿错了课业。”龙夜欠身。 “龙裳,龙裳……”龙裳不如龙夜胆子大,看见大哥目光转冷,口齿就不伶俐。 “龙裳是与我,英雄所见略同而已。”龙夜替弟弟开脱。 “英雄所见略同,能略同到一字不差的地步,还真是难得。”龙城的话淡淡地,龙裳已是吓得扑通跪地,龙夜心里直怨龙裳不够坚强,只得也屈膝跪了下去。 两位叔叔跪了,其他侄儿们也不能站着,便一起跪了下去。 “自己说还是挨了打再说?”龙城问。 龙夜忙垂头:“龙夜错了。” 昨日府内弟子考校武功,龙夜、龙裳没有过关,被龙城被好一顿斥责,因了今日要结礼,才没有立时就赏了板子,只是罚龙夜练剑招五百,龙裳三百,今夜再由龙星重新考过,若还是无法过关,板子加倍。 练剑虽然辛苦,总比挨板子要强,倒是结业要缴的课业还未作,让两人大感头疼。虽然这篇课业,先生半月之前就已布置,两人却是一拖再拖,直到今日。 两人不由俱是愁眉苦脸,燕月见了,便安慰两人道:“两位叔叔只管去练剑,课业的事情就包在侄儿身上。 龙夜、龙裳大喜,忙着练剑去了。到了入夜时分,燕月果真遣了屋里的丫鬟香溪,送了两篇课业过来。 龙裳勉强练足三百剑招,已是疲累不堪,进屋躺在床上便睡去了。龙夜五百剑招练足,爬回屋内,却不肯歇息,而是铺纸研磨,先将课业抄了一遍。又叫醒龙裳,让他也抄了课业,明日结业不同以往,大哥必定要看的。 龙裳勉强爬起,迷迷糊糊地抄了课业,却是抄得龙夜抄好的那份,也沉沉睡去。今日两人本就起晚,也来不及对对功课,便匆匆呈上课业,被龙城抓个正着。 龙夜不由气龙裳,你能再迷糊点吗? 燕月也是心中暗悔,早知两位叔叔都抄了同一篇课业,自己还那么辛苦地做了两篇干嘛。 “你们两个还是当叔叔的,果真是给侄儿们做得好表率。”龙城吩咐小卿:“请家法过来。” 小卿欠身,去旁侧的书架上,将先生常用的戒尺奉上。 龙城瞪了小卿一眼,知他故意包庇两位叔叔,却也接了过来,命龙夜、龙裳伸手,每人重重打了二十下,又命回房思过三个时辰,再重新做十篇课业出来。 燕月跪在那里,也很是忐忑,龙城却没有降责,只吩咐小卿严加管教着。 小卿欠身应是,瞪了燕月一眼,燕月不由手心冰凉。 龙夜和龙裳跪得腿要断了的时候,终于满了三个时辰,丫鬟过来扶起他们两个,两人唉唉地叫着滚落到床上。 龙夜不由埋怨龙裳道:“为何大哥一瞪眼你便不打自招,跪折了咱们的腿不要紧,可怜燕月不知又被小卿打成什么样子。” 龙裳一边拼命揉着自己膝盖,边道:“总不成会重过逃家那次就是,六哥不要担心。” 龙夜不由叹气,道:“如今三个时辰过了,只怕也是打得七七八八了,你可爬得起来,去拦着小卿罚燕月跪?” 龙裳道:“爬倒是爬得起来,只是大哥吩咐过,不许你我随便拦着小卿罚侄儿们的,我可不敢去。” 龙夜勉强爬坐起来,道:“正是,虽说咱们是弟弟,可是还不如侄儿说的话在大哥跟前好用。” 龙裳也泄气道:“我们好像在哪里说话都不好用。” 龙夜也觉悲惨:“我们两个真是可怜,每日跪了大哥,跪二哥,跪了二哥跪三哥。” 龙裳接下去道:“跪了三哥跪四哥,跪了四哥还要跪五哥。” 提到五哥,两人俱又是一惊,道:“险些忘了,今日五哥还要查咱们的剑法。” 两人立感大难临头,呜呼哎哉地躺到床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龙夜先爬起来道:“龙裳,不如我们也离家出走。” 龙裳坐起来道:“离家出走,好是好,可是下场会很惨。” 龙夜冷哼道:“那是燕月笨,不过两日就被小卿抓回来,别说小卿,就是大哥也正在气头上,自然要往死里拍他。可是我们两个这么聪明,一定不会这么快就被抓回。” 龙裳道:“六哥说得极是。可是,我舍不得大哥,也舍不得二哥,也舍不得三……” 龙夜已经伸手敲了龙裳脑袋道:“笨极。我们又不是不再回来,只是走上那么一年半载,去外面闯荡一番,等我们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再风风光光地转回家门,那时大哥气已是消了,又想念我们,一定不舍得再拍我们的。” 龙裳道:“真会那样吗?” 龙夜点头:“你瞧小白离家,被白大哥抓到后,白大哥不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抱着小白不肯撒手,哪舍得打他一下半下。” 龙裳不由觉得六哥说得有理,小白才不过离家半月,白大哥抱着他时便哭喊着说再也不打他一下,若是自己和六哥离家一年半载,大哥想来也早消了气怒,只剩疼惜了。 龙裳高兴起来,道:“六哥所言极是,我们这就离家出走。” 龙夜也兴奋起来,指挥着龙裳多带些“细软”,免得在外面受苦,龙裳便开始打包,龙夜也里里外外地忙碌起来,最后两人打了两个巨大的包裹放在桌上,彼此看看,不由都笑起来。 这哪里是逃家,分明就是要搬家嘛。 最后龙夜决定,既然离家,还是潇洒一些,这些尽皆不带了,只带着荷包就好。龙裳完全同意,但还是带了一包果干肉脯,才追着龙夜匆匆跑出去。 两人蹑手蹑脚地往出走,院子里往来的丫鬟看着都忍不住笑,龙夜便把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嘘,一路往府门走去,颇有掩耳盗铃之势。 过了二门,正看见含烟和月冷从门外进来,两人忙要闪身,含烟和月冷已欠身道:“六叔、七叔。” 龙夜忙道:“小声,小声。” 龙裳也小声道:“你们快些进去,莫告诉别人,我和六哥要离家出走。” 月冷没太听清,笑道:“两位叔叔要哪里去?一会儿可是要门禁了呢。” 龙裳得意笑道:“门禁又如何,我们可是要离家出走呢。” “果真是要离家出走,”一个清朗的语声道:“难怪屋里的东西都打了包裹,怎么又没带着?” 龙夜和龙裳不由僵在原地。 含烟和月冷已经欠身道:“侄儿见过四叔、五叔。” 龙夜、龙裳转过身去,果真,一袭蓝袍的四哥正含着淡淡的微笑,看着自己。他身侧的五哥也笑,可是很冷。 “龙裳只是说笑。”龙夜的额头上直冒汗珠:“屋里的东西打了包裹,是因为,是因为怕被老鼠咬了……” “还敢胡说!”龙星说着走过来,抬手一个耳光,打在龙夜脸上:“长本事了吗?还敢离家出走,可真是有出息了你。”说着话,又是一个耳光打过来,将龙夜的脸打胖了。 “龙夜知错。”龙夜垂头。 龙星再扬手,龙羽喝止道:“龙星。” 龙夜委委屈屈地看四哥,五哥好坏,两个巴掌都不分龙裳一个…… 龙夜、龙裳离家出走的距离,便是从自己院子走到二门的距离,以在知过堂领的五十板子结束…… 龙夜和龙裳这才彻底规矩了,像一般世家子弟一样,习文练武,偶尔出点小状况,但是不影响大方向,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了! 第9章 石狮 傅家本就规模不小,如今子弟渐渐长成,建的院落便越多。层层叠叠的,正园套着副园,每个园内又分了春夏秋冬四景,天地玄黄四亭,又有东南西北四轩,辅以林木森森,繁花似锦,台、阁、楼、亭、山、湖、飞瀑,美不胜收。 家里太大了,去处又多,龙夜、龙裳有时跑得远了,就赶不及大哥的召唤,常因去晚被训。可是两人依旧不愿意般到内园去住,还是远远地住在北院,以为那里安全些,免得在哥哥们跟前更是不得自在。 今日一早,两人又是早早起了,从北园的翠湖潜水探险去了。 翠湖碧波万顷,直通大海,在内陆的一部分,与紧邻傅府北园的剑锋湖相连接。最近一段时间,原本平常的湖水突显异兆。挨着剑锋湖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巨大旋涡。水流湍急非常。但每到清晨时刻,总有一个时辰,漩涡依旧,但水流平缓,旋涡里隐隐有金光闪现。 龙夜最先发现此异象,以为有奇宝出现,与府里几个水性好的弟子查看了几次,都因水势太深太急无功而返。傅龙城也来看过,但是湖底太深,没有专业设备恐有危险,便嘱咐府中弟子不要多事。 龙夜和龙裳却是依旧念念不忘。私下里,偷偷研究着如何能去那里一探究竟。 今天一大早,龙夜拿出研究好久的设备,与龙裳再去探险,两人准备停当,在小船上静等时辰到来。 阳光滑过远处的山峰,终于落到了水面上,那旋涡水势果真慢慢变缓。龙夜拿出一个柔软的东西,对着小口用一个小管往那打气,那东西慢慢涨大,竟吹出一个巨大的气球来。 气球是用上好的,百里挑一的鲨鱼肺缝制而成。为了能将这些鲨鱼肺缝制一起,龙夜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终于给他找到冰蚕丝一条,将这些肺缝在一起,而不漏气。 气球越大,便往空中飘去,龙夜忙用力拽住,对龙裳道:“好沉,不用内力竟拉它不住,想不到这个球的浮力这样大。” 龙裳已把一个鸭掌似的东西套到脚上,在船边往水里踩了几下,道:“最近这湖里的水好像更凉了。”见了那个大球笑道:“这就是六哥说的呼吸器。” 龙夜得意地道:“你看如何。只要把这个小管握住,若是到了湖底内力不继之时,放到嘴边,总能缓解一二。” 龙裳笑道:“六哥所言极是。那湖底的圆形巨罩不知是何物所制,咱们这几次,都是因为要将那巨罩移开,以至时间过久,真力难继,有了你这特制的呼吸器,一定能成功进去的。” 龙夜道:“这湖水本就极冷,到了那巨罩周围更是哈气成冰。那巨罩不知有什么机关,居然还会有水剑、冰剑地发射,弄得咱们好不狼狈。” 龙裳道:“这回一定要进入那巨罩之内瞧个明白。” “等等,”龙夜道:“你再喝口这个。”说着,掏出一个小瓶来,自己先喝了几大口,又递给龙裳。 龙裳拿过来,闻了一下,道:“很香啊。”说完倒入口中,却差点没吐出来,龙夜手疾,一指点过去,帮龙裳咽了下去。 龙裳愁眉苦脸道:“你给我喝的什么,怎么闻着香,尝起来却是又辣又苦。” 龙夜笑道:“真是小孩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东西,等你再年长些,就会喜欢了。” 龙裳呼了口气,道:“莫非你给我喝酒。” 龙夜道:“这不是普通的酒,是九转翡翠杯里盛过的,我又特别加了一棵火龙丸,你喝了,不畏深寒,湖底太冷,你可保存些体力。” 龙裳道:“难怪味道这么怪。”又紧张道:“这酒味如此强烈,莫给大哥发现了才好。”他和龙夜都还不满十八,按规矩不得私自饮酒。 龙夜笑道:“这是药,不是酒。你不必怕。况且今天咱们躲开大哥就是。好了,快下去吧,咱们快要发现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了。”说罢,姿势优美得滑进水中,一丝浪花也无。 龙裳也难免激动,腾空一跃,扑通扎进水中,激起大片浪花,水花四溅,弄了龙夜一头一脸。 时值初春,水仍冰寒。龙夜一边运功抗拒寒冷,一边皱眉训斥龙裳:“你们小孩子总是这么粗鲁的吗,你看,我头发都弄湿了。” 龙裳不以为意:“那有什么关系,一会要潜水下去,也会湿的。” 龙夜笑道:“不错,一会潜水下去,没准还会喝几口这么凉的湖水。”话音未落,突然将龙裳的头押入水中。龙裳也不示弱,从水下抱着龙夜的腰,将龙夜也拖进水里。二人嘻嘻哈哈打闹一阵。 龙夜道:“好了,做大事要紧。走吧,”当先往湖底游去。可是手中的大球却并不配合,大球飘在水面上,用力一拉,刚一进水中,立刻浮了上去。龙夜只得暗运内力,用力将那大球拉入水中。 龙夜笑道:“好在我内力深厚。” 但是越往下潜,那球向上拽的力量越强,这时,突然来了很多大鱼,这些鱼对两兄弟很熟悉了,围着两人游了一阵,突然把注意力集中到龙夜手里的大球上。有些鱼拿身体慢慢去撞,还有几条开始用牙去咬。 龙夜不由心惊,对龙裳道:“你看这些鱼会不会是奸细,为何要咬咱们的呼吸器。” 龙裳一边去抓那些好奇的鱼儿,一边道:“六哥所言极是,等我将它们都抓回去炖了吃肉。” 龙夜在水中只能传音与龙裳交谈,又要聚集内力来拖住大球,而越往下去,水的压力越大,不觉有些辛苦,苦笑道:“不知是否水里压力太大,我产生了幻觉。” 龙裳道:“什么幻觉。” 龙夜道:“我好像听到玉翎、玉翔在呼喊你我。” 龙裳一笑,凝神听去,果真听到玉翎的声音:“六叔、七叔,师父请你们去议事。你们在下面吗?” 龙裳看看龙夜,知道两人听得没错。 龙夜一惊道:“大哥为何要见咱们,难不成知道咱们在这里探险不成。” 龙裳苦笑道:“为何咱们的探险历程总是会有波折?” 龙夜安慰道:“但凡伟大的探险历程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中间难免有些波折,也是正常的。”言罢,一收内力。那球没了向下的力道,嗖地向湖面浮去,龙夜一拽龙裳,两人如炮弹般,随着那巨球直弹到湖面。 “哗”地一声,两人浮出水面。玉翎、玉翔正趴在小船边对着水面喊话,不及防备,被水花弄得一头一身。两人来不及擦拭,玉翎忙道:“两位叔叔果真在这里。” 玉翎、玉翔与龙夜龙裳年纪相当,也才十五六岁。不过龙夜、龙裳一向没什么架子,叔侄间相处十分亲厚。 龙夜看两人跟自己兄弟一样,都湿辘辘地,很是满意道:“喊我们做什么。破坏你六叔、七叔的探险大事,该当何罪啊。” 玉翎的五官精致,英俊异常。在傅家众多帅哥中名列榜首。此刻,头发略湿,更是分外俊逸,他微微一笑,龙夜即便身为男子,也看得心头一跳。 玉翎一边甩掉脸上的水珠,一边笑道:“师父吩咐两位叔叔速去东园议事。如今已经耽搁了一段时间,这会儿其他几位叔叔和总管可能已经到了。” 龙夜一听,非同小可,道:“怎么会这么巧。” 玉翔道:“早上师父突然接到宫里的消息,太后姑奶奶明日要来府里,所以召集几位叔叔。玉麒师兄吩咐咱们来通知两位叔叔,咱们就急忙来了,片刻也不敢耽误呢。” 龙夜和龙裳大急,不及多问,回住处换了衣衫,再用内力烘干头发,还不忘边走边吃几粒口气清新丸,以掩盖酒气,急忙往东园赶去。 那些一应装置还得玉翎、玉翔帮着收拾。二人虽急,却不敢在府内施展轻功。因为傅龙诚有命,府里弟子如不奉命,不得随意施展轻身工夫。等他们急急穿过层层院落,步过流水石桥,走过鱼塘连亭。穿过叠叠花墙,转过座座假山,步入东园,顺了洁净的碎石子路踏上回廊时,远远地瞧见正对辕门的厅堂上,已是有香炉燃起了熏香。 果真又是来晚了。龙夜和龙裳暗暗叹气。 进了厅堂,大哥龙城端坐在左首的太师椅上,福伯、喜伯坐在下首宽椅上,二哥龙壁、三哥龙晴、四哥龙羽和五哥龙星,则在下首处垂手侍立。 龙夜、龙裳便往地中间一跪道:“龙夜、龙裳来迟,请大哥训责。” 龙城并没有立时发作两人,只是由着两人跪着,将太后姑妈明日要回府省亲的事情说了,吩咐弟弟们做好自己的本分。才对地上跪着的龙夜、龙裳道:“你们两个将府里府外需要擦拭的地方仔细打扫,再罚抄一小时的族训。” 傅家的姑奶奶傅青容,与先帝青恒感情深厚,独子子庭年初时始才登基大宝,她也被奉为太后,尽享尊崇。她经常回傅家省亲,对龙城等侄儿很是疼惜。 众兄弟告退出去,准备自己的差事。龙羽吩咐龙夜道:“这几日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免得大哥的板子上身。” 龙夜应道:“小弟不敢。” 龙羽又吩咐龙裳:“龙裳自己有些主意,别总由着你六哥乱来。” 龙裳笑道:“小弟尽量。” 龙夜、龙裳自小就由龙羽带着,他最是疼爱两人,也没少被两人连累。 第二日一早,傅家上下张福挂彩,喜气洋洋。龙夜与龙裳从昨日起累的不轻,夜里也不过睡了两个时辰,总算是将偌大的宅院全擦拭到了。 其实傅府虽大,却整洁异常。傅家子弟众多,仆从相对却较少。只有厨房、洗衣房等处才设有仆从。另有花匠数名和几十个丫鬟。各院都由居住的子弟洒扫。这些丫鬟一般都是有外客来时才用,平时到是比府内子弟还要清闲许多。 两兄弟将门外门内打扫得干干净净。傅龙壁天还未亮已经带着小卿和含烟、玉麒四人快马去迎太后的凤驾。 龙夜闲着无事,指挥龙裳将门外两个威猛的石狮重新擦拭。龙裳拿着一块抹布,舞动得上下翻飞,龙夜躺在门前的青石椅上,拿着一窜葡萄对着阳光晃来晃去。 石狮总有两人来高。龙裳擦起来却毫不费力。一会工夫将狮子擦得青青亮亮。 龙裳来到六哥身旁欠身:“小弟已经擦好了,你看如何。” 龙夜一个鹞子翻身,轻轻飘起,又飘落地上,身法干净漂亮已极。龙夜的身手最是讲究好看二字,只是不知道实用与否,只是鲜有机会与外人过招,没有机会试验罢了。 龙夜便笑道:“什么如何,小孩子做事情就是不认真,你还没有擦好。” 龙裳看看干净的都可以穿衣服的狮子道:“哪里没有擦好?” 龙夜上前,轻轻一踢,几百斤的石狮子凌空飞起一人多高:“这里。”龙夜指着石狮子的底座说,龙裳不禁失笑。 石狮子砰地一声落地,将下面的青石地面震出几道裂纹,龙夜见了不紧有点儿发呆,这青石地面怎会这么不结实,龙裳也飞起一脚,将落地的石狮子重新踢起,却用左手托住,对龙夜道:“六哥,你看这是什么。” 石狮子的底部因刚才的震动,显出一个规则的洞来,有一个黄色的绫缎露出一角,龙夜心念一动,运劲虚空一抓,一个黄色绫缎包裹掉到地上。 龙裳又将石狮子轻轻放好,才走过来。 龙夜对着包裹左看看右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莫非是你藏的私房钱?” 龙裳忙说不是。 龙夜道:“既然不是,那打开看看。” 龙裳想起昨天四哥的吩咐,便道:“用不用先禀告四哥。” 龙夜挥手敲了他一个响头道:“有你英明神武的六哥在,还对付不了一个包裹。” 龙裳忙抚头笑道:“小弟失言。” 龙夜待要伸手,又改变主意,凌空运劲,将包裹上的绸缎扯得粉碎,露出一个黑漆木的盒子,盒子上写有几个朱字:九转还阳丹。 “听名字却是好东西呢,先拿来尝尝。”龙夜伸手就去开盒盖。 “慢,”忽听一声轻喝,一条蓝色人影闪至,盒子被一股柔和的掌风平移推出了三四步的距离,龙夜、龙裳抬头看去,正是三哥龙晴。 龙裳欠身行礼,龙夜却道:“这是我发现的宝贝,莫非三哥你要来强梁?” 龙晴挥手敲了他一个响头道:“什么强梁,小心你说话的内容。这盒上有毒,我怕你小命不保。” 龙夜笑道:“有点毒怕什么,三哥你不是会解,我若中了毒,正好给三哥当实验品。” “实验你个头。”龙晴笑骂,挥手又去敲龙夜,龙夜这次却是早有准备,已经溜了开去,龙晴没敲到龙夜,见龙裳正探头看着盒子,一个大大的后脑勺对着自己,哪能放过,顺手弹下在说。 龙裳吃痛,抚头叫道:“三哥怎么打我。” 龙晴笑道:“你和老六总是一起闯祸,打你也错不了。” 龙夜笑道:“正是,老七你的头敲起来和敲我的头自是一样。以后有这样的好处,三哥你要多多惠顾老七才好。” 龙晴不理他,用心看了看,那盒子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黝黑发亮,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一层紫色的光晕。龙晴凝目道:“这盒上的剧毒,想必是传说中的紫玉氤氲。” 龙夜也凑前道:“如此好听的名字会是剧毒吗。” 龙晴道:“我也是听说过此毒。风闻此毒无药可解,中者全身会散发紫色的光晕,不眠不食,最后气尽人亡。” 龙夜笑道:“传言多不可信,况且这样死也很特别。”说着话,却伸手欲往那盒子抓去。 龙裳急忙道:“六哥不可。” 龙晴不拦他,只是笑:“我看大哥若是知道,也会很‘特别’的对你。” 龙夜听了,不禁缩回手,干笑道:“三哥说的有理,我现在是大好青年,还是谨慎些好。” 龙晴却皱眉道:“你们从哪里发现这个盒子。” 龙夜见三哥气色凝重,也不敢再开玩笑,老实说了。 龙晴仔细看看石狮,道:“是了,这只石狮被人换过了。” “换过了?”龙夜和龙裳不由惊讶。 这对石狮子放在傅家门前少说已有30年之久。乃是塞外黑山之青石雕刻而成。需知此石只在冰雪覆盖的极寒之地才有,又需破开千年冰层才可取得,在运下万米雪山。此石坚硬逾常,需特殊刻刀加上非凡内力才可雕琢成型,在运来千里之外的傅家。当年这对石狮乃是傅老爷的好友所赠,是由一整块石料所制。 龙晴指着那藏有盒子的石狮子道:“这两只狮子看着相似,但是质地却有所不同。这一只分明是才刻好不久的。” 龙夜与龙裳仔细看看两只狮子,却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龙晴沉吟道:“是谁如此大费周章,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傅家门前的石狮子掉了包呢。” 龙夜听了,拍掌道:“可恶,是谁在太岁头上动土,分明是故意找我的麻烦。我一定要查清此事。” 龙裳道:“六哥何出此言。” 龙夜白了龙裳一眼:“这石狮一向是咱们俩兄弟的职责所在,居然有人敢偷换,使我的英名受损,我自然要追查到底。” 龙裳这才想起,傅家门前一向是自己和六哥经常打扫,石狮都是自己和六哥,主要是自己每天擦拭,如今给人换去却都不知,的确是英名受损,这要传了出去,自己面子如何过的去。不由也扼腕道:“的确可恶,不知是何方贼人所为,抓到他定要给他好看。” 两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龙晴见了不禁好笑,不过此事的确非同小可。他又看了看地上原来包盒子的罗缎,道:“这罗缎该是杭州丝绸,是进贡宫廷之用的。” 龙夜见了,想要看个究竟,龙晴忙止住,“不可,这绸缎上怕也沾有剧毒,还是烧去即可。”随即从身上拿出一副薄如蝉翼的手套,戴在手上,这才将盒子拿起,仔细查看,见盒子上刻有隐隐的纹路,乍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的花纹,细细摸索下去,竟似一幅藏宝图。 龙晴略一沉吟:“这事有蹊跷,姑妈很快就要到了,我先禀了大哥在做定夺吧。你们将这里收拾干净。”遂拿了盒子往府里走去。 龙裳应了声是,龙夜却围着石狮子转来转去,口中喃喃道:“到底是谁呢。”仔细想想,却也找不出可疑之人。心下却大为兴奋,只道一定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龙裳见了六哥模样,也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一翻。然后还是先冷静下来,将门前打扫干净以迎太后姑妈。 第10章 地宫 姑妈到府,龙夜和龙裳最是高兴。姑妈一向最是疼爱两人,有了姑妈在府里,两人便觉底气分外充足。 这次姑妈回府,却是来告子庭的状。子庭年轻气盛,对太傅不甚恭敬。太傅也是皇室宗亲,当年也是按老太爷傅怀之命延请的,在宫内教导子庭,并代为摄政。 子庭如今满了十六,已经亲政。太傅年长,更爱唠叨。子庭便嫌烦了。出言顶撞几次,让太傅伤心之下,便向太后请辞。 太后说不听子庭,便回府告状,请龙城教训子庭。子庭一向对大哥龙城又敬又怕,对宠溺他的太后还时有顶撞,但是到了龙城跟前,可是半个“不”字也不敢说。 龙夜和龙裳很是同情子庭哥哥,都是当皇上的人了,不仅要被娘念,还要被娘告状。所以二哥龙壁就辛苦,一早就去宫里传板子去了。 今日天气又是晴好,龙夜和龙裳给姑妈请了安,又去大哥跟前应了卯,两人告退出来,按大哥的吩咐,又忙活了近一个时辰,将府门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去做自己的事情:查案。 龙夜绕着右边的石头狮子,仔细查看,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龙裳也陪在龙夜旁边转圈。 龙夜道:“真是奇怪,何人要大费周章的将宝贝送到傅家来呢。” 龙裳道:“六哥所言极是。盒子里面居然藏着的是失传已久的《毒经》呢,三哥可是如获至宝,正在研读呢。” 龙夜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龙裳附和道:“分析精辟、言之有理。” 龙夜忽然道:“龙裳,你看这面的地面与那边有什么不同。” 龙裳道:“这边的地面给你震出了几道裂纹,好在大哥没有追究。”突然又叫道:“不对。”然后看了一眼龙夜。 龙夜赞许的点头道:“不愧是我傅龙夜的弟弟,你也想到了。” 原来这地面除了很厚的石板外,底下是密实的细沙铺垫,没有重愈千斤的力量,不能损坏分毫。小时龙夜、龙裳在外与人打架结怨,某日凑巧在附近被对方发现。 那少年虽不会武功,却天生神力,当时一拳砸在傅家门前青石板上,本想炫耀武力,哪知青石板毫无反应,倒是把他自己的手骨胳碎了。当然,因为此事两人都给大哥责罚。故此记忆犹深。 而那少年确是因祸得福,被喜伯收留府中做了侍卫,日后,三人化解前怨,结为好友。 傅龙裳得到六哥肯定,信心大增,大胆推测道:“难不成这地面下还有阴谋。” 傅龙夜笑道:“孺子可教。据我猜想,这地面下应该已被掏空,或者藏有地道,那石狮子非是从别处运来,而是自底下运出,当然可以避人耳目。” 傅龙裳叹道:“六哥英明,小弟佩服。” 傅龙夜笑道:“这只是推测。还需要证实,你马屁拍得这样早,万一我推测错误,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傅龙裳听了,手一挥,斩钉截铁地道:“六哥就算推测错误,也丝毫不影响小弟对你的佩服之情。” 傅龙夜甚为满意龙裳的答案,笑道:“你既然如此忠心耿耿,我就给你一次立功的机会如何。” 傅龙裳摩拳擦掌道:“六哥尽管吩咐,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傅龙夜便笑道:“你只要将这地面打烂就好了。” 傅龙裳听了,笑容凝在脸上,吃吃道:“六哥,你,你这样做,好像不太好。” 傅龙夜挥手敲了一下龙裳脑袋,笑骂道:“就知道你这家伙口是心非,心里一定对我的推测存有怀疑。” 傅龙裳摸摸头呵呵笑道:“小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种捣毁自己家园的事情需要慎重,需要慎重。” 傅龙夜微微一笑,忽然一掌拍向龙裳,嘴里喊道:“接招。” 傅龙裳见六哥掌风凶猛,不敢大意,忙用出七分内力相迎,劲道发出,心里已知受骗。 傅龙夜右手已经使出移花接木功法,将两人功力引到一起直击向龙裳立足的地面,那里正是他怀疑有地道的地方。 掌风落地,轰地一声,龙裳脚下石板塌陷,碎石飞扬,千钧一发之际,傅龙裳身形嗖地拔起两丈余高,已经脱出灰尘范围,然后轻飘飘地落到龙夜身后。 傅龙夜早知道龙裳身手,不过是吓他一下,最好能弄他个灰头土脸也好,想不到龙裳工夫又精进了。 龙裳成功逃脱陷害,心里高兴,笑道:“多谢六哥手下留情。” 龙夜一笑,道:“你谢得过早。”话音未落,嗖嗖嗖嗖,府门内已经飞出四条人影,正是燕东、燕南、燕西、燕北四兄弟。四人正在府内巡查,突听门外声响,连忙跃出。四人刚刚落地,嗖嗖嗖嗖,又飞出四道人影,正是府内今日当值弟子。 其实他们八人基本上是一同跃出,只因功力有差距故而有先后不同之分。 燕东等见龙夜、龙裳立在那里,有些惊讶,一起欠身施礼道:“六叔、七叔。” 灰尘散尽,龙夜已经满意地发现,青石板下面已经淘空,成了一个空井,在上面虽然看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那空井内必有通道相联。 龙夜摆手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都回去做事吧。” 门前石狮子东倒西歪,右侧青石板已经碎裂翻飞,地上有个深洞,灰尘未散,大门前方圆半里之内,碎石、尘土遍布,围墙两侧齐腰高的花树丛遭了殃,被碎石击打的枝叶凌乱,落花缤纷。 燕东看着门前的惨象,心里都喊糟糕。不过,有六叔处理的事情多半都会惹上麻烦。还是避开得好。便欠身应了声是,对其他七人一摆手,齐齐退回去了。 龙裳看了大为惊奇,忙笑道:“恭喜六哥,果真给六哥猜中。” 龙夜还未答话,龙羽已经斥道:“你们两个又做什么,把门前弄成这个样子。” 今天府内正是由龙羽为总巡查。也就是说府内大小事务,甚至外敌入侵等大事也由龙羽处理,当然也要负全责。龙夜就是知道今天主事的是四哥,才敢这样冒险出手。 龙羽最是疼惜他们两个,从小到大从未真正责罚过他和龙裳,反而因为袒护他们两个没少挨大哥的责罚。 龙夜看看四周景象,窘笑道:“呵呵,功力太高也有负面影响啊。”对龙羽欠身道:“小弟鲁莽,还请四哥多担待。” 龙羽笑骂道:“少来。你做的事情又让我担待。” 龙夜将自己的怀疑和发现说了,并指引龙羽看看地洞。 龙羽皱眉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弄出如此大声响,又将门前搞成施工现场的模样。大哥问起,总是不好交待。” 龙裳笑道:“四哥不必为难,六哥发现破案线索,若是因此破案,也是大功一件。不若,我与六哥现在就下去察看可好。” 龙羽还未答话,小卿已经从府内转出来,欠身道:“四叔、六叔、七叔。” 龙夜一见小卿,知道事情已经惊动大哥。 果真,小卿行过礼后,已经禀道:“师父请三位叔叔去内堂。” 龙城听了龙羽禀告,也感意外。但仍是斥责龙夜、龙裳道:“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莽莽撞撞的。姑妈还在府中,你们把门前弄得一塌糊涂,惊吓了她老人家怎么办。” 龙夜、龙裳垂首应是。 龙羽道:“小弟已经吩咐弟子将门前打扫干净,修整花墙,也请了石匠开凿石板,会尽快运来,最迟两天,就能将门前完全恢复原状。” 龙羽的办事效率是没话说的。龙城点了点头。 龙裳道:“大哥,事不宜迟,我相信空井内必有密道相通,我和六哥现在就去勘察可好,也好及早破案。” 龙城略一沉吟。 龙羽道:“大哥,你就让他们两个去吧,老六最近对机关研究颇有心得,老七又百毒不侵,总能化险为夷,而且,石狮子被换,他们也是难辞其咎,就让他们扳回一局如何?” 龙城听了,笑道:“如此也好。你们也该做些正经事情。只是要小心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知道吗。” 两人大喜。忙欠身应是。龙城对龙羽道:“你小心看着他们两个。” 龙羽让月冷取出惊雷木点燃递与龙夜拿好,并让二人服下解毒丸,嘱咐道:“如果惊雷木的火焰突然升高或减小,就要先停下察看,然后再作打算。” 龙夜应了,举着惊雷木率先跳入空井中。 果真,在空井的一侧墙壁上发现一个按钮,是用来开合地面的两块石板,这两块石板正在石狮子的座下,如今已被龙夜砸坏了。 而另一侧,是个小门。龙夜推开小门,一条蜿蜒地道呈现眼前。 两人鱼贯进入。地道初时甚细甚矮,龙夜举火把仔细察看,地上有清晰的脚印,和拖曳的痕迹,应是有人将石狮子放倒,一路拖曳而来,脚印较小,不似男子,却也非缠足。 龙夜道:“应该是个女子,个子不太高,但是臂力很大,擅长机关,开和地面的石板与石狮子底座丝毫不差,刚好让石狮子掉落地下。她在下面用双手接住,再换过新的石狮子,然后把原来的顺着地道拖走。” 这一切速度很快,也没有弄出声响。不过因为是在府门外,府门左侧正对着石狮子的墙内是一丛花墙,并无弟子执卫。右侧有门房,有弟子执勤。却未发现。 出此事情后,福伯很是生气,府内巡防轮值弟子都受责罚,燕东、燕南、燕西、燕北四名领队受罚更重。并规定弟子日夜执勤,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为止。 龙夜、龙裳不便向福伯求情,免了燕东等人,心里更是义愤填膺,恨不得早日抓获贼人才可。 龙夜既已找到了线索,当然不能放弃,顺着通道走下去,龙裳连忙跟上。这通道竟是一直向下。走了大约十来丈,行进了一个洞口,惊雷木的火焰突然一涨,龙夜连忙站住,龙裳脚跟脚的在后面走,收不住脚步,一下撞到龙夜身上。 龙夜唉呦一声道:“我的脚。”扭过头埋怨道:“怎么你们未成年人走路都不看的吗。” 龙裳笑道:“这里很暗,你突然停住,我……” 龙夜忽然道:“奇怪。” 龙裳寻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出了不同。龙夜前边的地道突然高了起来,而且四壁似为石刻,地面干爽,铺有石板,与刚才那四壁为土的通道大不相同。地道里并不气闷,想来有很好的通风设施,与自己走的这段通路成直角。 龙夜再不多想,转入地道之中,继续前行。龙裳自然跟着龙夜走。 龙夜边走边道:“这段地道起,好像开凿有些时日了。” 龙裳道:“不错,那贼人利用了这段地道,再添一段新的到了咱们门前。” 龙夜用手摸摸地道墙壁道:“这里的石质好似与采薇堂的石质一样。龙裳再看惊雷木的火焰,已经恢复正常了。 龙夜道:“你运气试试。”龙裳依言运气一周天,道:“很好,完全没有异样。” 龙夜点头道:“继续走走看。” 龙裳见地道宽敞,已可容两人并排,便想多走一步,与龙夜并肩,刚要举步,龙夜道:“你做什么?” 龙裳道:“没什么,我想与你一并肩走。” 龙夜斥道:“小孩子就是没规矩。走在我身后,落后十步。” 龙裳知道六哥回护自己,笑应道:“是,六哥小心。” 龙夜不说话,举着惊雷木顺着地道走,走了一会,也无异状,只是地道看起来甚长,一直往下延伸,通向地底。龙夜不耐烦起来,渐渐加了速度,最后提起真气,一路飞奔过去。龙裳在后也不敢怠慢,提起身法紧跟其后。 再走上十几丈远的距离,豁然出现一个石厅,大厅为八角形,每个面上都一扇宽大的石门,龙夜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西北的石门,石门已开,另七个石门紧闭。 大厅有几十丈宽窄,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有六个蟠龙石柱支撑,每个石柱上镶嵌有两颗巨大夜明珠,大厅恍若白昼。厅内除了石柱外,还有个石狮子显眼地摆在大厅正中,正是傅家门前原来的那个石狮子。 大厅地上有一个巨大的八卦图,刻有一些符号文字。想不到傅家地下竟然还有一个地宫,龙夜、龙裳不由大为惊奇。龙夜用手拍了拍石狮子,仔细看看,石狮子并无异状,也没有手印留下。这下坚定了龙夜的判断,盗窃石狮子的人使用的应是一种阴柔的掌力,若是刚猛的功夫,则会在石狮子上留下掌痕。 龙夜突然开口问道:“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龙裳道:“好像在府中西园地下。” 龙夜笑道:“不错。” 龙裳奇怪道:“那就是说,这里应该有路通往地上?莫非竟是府里的人做的?” 龙夜道:“这里还有这么多门呢,也可能是从这些门中出去的。” 龙裳道:“这一路行来,极是太平,也无机关。这些门和地上的这个阵法图案好像很复杂,咱们要不要出去请人来商量下。” 龙夜在几个石门处走了一圈,在每个石门上都轻拍了一掌,石门都无反映。龙夜又跃回原地。皱了皱眉,问龙裳道:“请什么人商量。” 龙裳道:“四哥,四哥精通机关设计,请他来看下应该胜算多多。” 龙夜笑道:“这石厅很是古怪,居然有这么多门。咱们来的这扇门一路通畅,可能是没有机关,也可能是机关已被人毁去。但是无论如何,算得上是生门。那人将狮子扔在这里,从哪扇门出去了呢。” 龙裳道:“贼人会不会又从地道回去,从地面出去了呢。” 龙夜微微一笑,龙裳知道这不是龙夜要的回答。笑笑不再表示意见。 龙夜看看龙裳,和蔼地笑道:“龙裳,你过来。” 龙裳看到六哥和蔼的笑容,听见这亲切的语气,心里喊糟,六哥故作慈祥模样时,一定又是要陷害自己,不仅不往前,还退后一步,干笑道:“六哥有话请讲。” 龙夜收了笑容道:“让你过来就过来,哪那么多废话。” 六哥端了哥哥的架子,龙裳只得依从,走到龙夜身边站好。龙夜这才重新露出笑容,道:“这才乖。” 龙裳苦笑道:“六哥,你知道大哥说过不许我用超能力。” 龙夜笑道:“我自然清楚。不过,大哥也说过,不到生死关头不许使用。现在就是生死关头啊。” 龙裳道:“现在是吗?” 龙夜道:“当然。我也不敢轻易违了大哥的吩咐。只是你若不用超能力,六哥我就立刻面临生死关头了。” 龙裳笑道:“不会那么夸张吧。” 龙夜道:“走到这里,我才不会回去。你若不用超能力,我就准备凭运气,随便打开一扇门好了。” 龙裳道:“六哥你一定要这样做吗。” 龙夜手一挥道:“我心意已决。” 龙裳愁眉苦脸地道:“若是大哥问起,我可要说是六哥你逼迫我的。” 龙夜笑斥道:“没义气。” 龙裳也笑道:“讲义气可是要挨板子的,再说我没少和六哥一起义气,偶尔一两次,还是可以原谅的吧。” 龙夜伸手拍向龙裳,道:“当然不可原谅,你不知道叛徒的下场都是很可悲的吗。” 龙裳一闪避开,干笑道:“那我还是不要做叛徒好了,顶多挨大哥的板子吧。”说完摆出一幅慷慨赴死的模样。 龙夜笑道:“不要那么悲观,万一给咱们发现惊天的秘密或是宝藏,说不定可以立功呢。”又嘿嘿笑道:“你是略用一用就好,你不说,我不说,大哥也不会知晓。” 龙裳苦笑道:“可是我看到大哥就会心虚。” 龙夜再不说话,左手倏抬,在龙夜枕后轻轻一敲,一根银针落入手中,道:“好了。快用你的超能力将你查到的一切都说出来。” 龙裳叹了口气道:“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龙夜道:“这么快?是什么?” 龙裳道:“今天我一定会被大哥罚跪。” 龙夜干笑道:“不要这么沮丧,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做得对,不怕跪。” 龙裳无奈,走过去,将手放到石狮子上,手刚一接触,脑海中便传来清晰印象。 一个穿花衣得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拖着石狮子走到这里,将石狮子放下,弹了弹手,整了整衣服,露出得意的笑容,空中一颗金牙闪烁。 然后老太婆走到第三根石柱那里,用手将石柱上雕刻的石龙的第四个龙爪的第三根脚趾往左拧了两下,第二根脚趾往右拧了一下。西南的石门无声无息地开了。老太婆倏地闪了进去,门又关上了。 龙裳道:“是个老太婆。”皱眉道:“这个老太婆似乎有些眼熟。” 龙夜听了龙裳的描述,也想不出来这老太婆是谁,按龙裳所述旋转了石柱上的机关,果真,西南的石门打开了。 龙裳忽然皱了皱眉道:“奇怪,我好像收到了一些奇怪的信息。” 龙夜道:“什么信息。” 龙裳道:“好像是水晶,还有一条奇怪的鱼,很乱,画面太闪。” 龙夜想了想道:“你将这几个石门都感应一下,看有什么线索。” 龙裳应了声是,挨个石门拍去。然后笑道:“这些都是死门,里面都有机关,而且没有通处。” 龙夜道:“你能不能感应出是谁建造了这里。” 龙裳道:“时间太长的话,信息很弱,我可以试试。”说罢,闭目凝神。 画面不太清晰,他仿佛看到一个少年从大厅的天花板上溜了下来,然后转动机关从西南的门跑了出去。他仔细看那少年,竞像是五哥模样,不由吓了一跳。接着,看见大哥与明凤也先后从顶棚上落了下来。然后,看到了太后姑妈,只是太后姑妈还很年轻。 龙裳这才恍然,自己看到的并非大哥和明凤,而是自己的爹爹与明夫人。先头酷似五哥的少年,应该是自己从未谋面的三叔,傅青峰。 龙裳所说的明夫人名叫查良菲菲,她自幼父母双亡,为傅怀收留在傅家,本是有意让查良菲菲嫁给傅青书,后来傅青书爱上赵玉颜,查良菲菲一气之下嫁入明家。 明夫人丈夫早亡,留有三个女儿,明凤、明凰和明儿,因与傅家关系较近,自幼三个女儿也与傅家兄弟走得较近。明府紧邻傅府,在大明湖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龙裳不敢再凝神搜索,慌忙道:“六哥。” 龙夜看了龙裳慌张模样,道:“怎么,你见了鬼了。” 龙裳道:“不是,我看见了爹爹、姑妈、三叔还有明夫人。” 此话一出,龙夜顿时哑言。过了半响方干笑道:“不知者不怪。” 龙裳暗笑在心,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 龙夜道:“从厅顶下来。”遂道:“是了。这厅顶一定是通向府内的采薇堂。”看了一眼龙裳,没有说话。两人心里想的都是,这西南的门一定通向府外的某处,当年自己的爹爹等用来偷溜出府去玩的。 两人据是一般心思,又觉得似乎这样想对长辈不敬,不由相视一笑。 龙裳道:“太后姑妈想必知道这地道的事情,为何隐瞒不说,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不如我们回去找太后姑妈问个清楚。” 龙夜道:“既然有隐情,你问了太后姑妈就会说吗。” 龙裳恍然道:“不错不错。” 龙夜笑道:“不错你个头。就算不说也要问问,不然哪会清楚。” 龙裳呵呵一笑。 龙夜也呵呵笑了一阵。 龙夜忽然道:“正北的那面门你好像还没去感应吧?” 龙裳道:“不错,差点漏了。不过估计也是死门吧。”虽然这样说,仍然过去用掌心一按。 一股强大的力量透过石门直传龙裳身体。龙裳慌忙跃开,大惊道:“奇怪。” 龙夜道:“如何?”这回他可不敢再乱说了。 龙裳道:“这石门后面好像有某种奇异的能量,有很闪亮的光芒,还有些奇怪的讯息,好像还有一条发光的鱼。” 龙夜听了,一抬手,啪地打了龙裳一个响头,道:“鱼你个头,你是不是没有吃早饭。还是时间太久不用超能力,脑子坏掉了。” 龙裳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笑道:“奇怪了,我明明吃得很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总是看见鱼啊什么的。” 龙夜不说话,突然走到那扇门正对的石柱,用心摸索了一番,那石柱毫无异样。龙夜笑道:“一定是你没有吃饱饿出幻觉了,这里没有机关。” 龙裳也将手摸上石门道:“也许这个石门比较特别,不用机关用其他方式才能开启。” 龙夜笑道:“什么方式?难道是‘芝麻开门’?” 龙裳笑道:“可能。”说完,双手按住石门,闭上眼睛喊道:“芝麻开门。” 龙夜刚要再说笑几句,那石门突然轻轻地开了。 石门突开,门内漆黑、静寂。龙裳正在门边,突然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朝自己袭来,不及躲闪,已经被吸进门去,龙夜喊声“小心”,奋力一跃,龙裳身体已经被吸进,龙夜刚刚抓住龙裳的脚踝。 龙裳急道:“六哥放手。” 龙夜哪里肯放。那强大的吸力已经将龙裳带着龙夜一同吸进黑暗中去。石门轻轻地关上了,毫无异样。 第11章 美女 黑暗中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吸力,吸着两人螺旋型直坠进无进的黑暗中。龙夜已经抓到龙裳的胳膊,这里好像无边无际。 初时太暗,时间稍长,两人已能看到彼此。两人都在空中漂浮着,四处除了黑暗仍是黑暗,再无其他东西。 龙夜道:“龙裳,你有没有事。” 龙裳道:“我很好,六哥。” 龙夜笑道:“好你个头,怎么会掉进黑暗里。” 龙裳呵呵笑着道:“我不知道。不过我感觉很安全,完全没有危险。” 话音未落,龙夜已是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龙裳苦着脸道:“六哥为什么打我。” 龙夜道:“小孩子乱讲话。若是耽搁久了出不去,大哥必定要责怪我没有看好你。” 龙裳忍了会,还是忍不住笑道:“六哥,我们好象在飞呢。感觉好象漂在软软的棉花里。” 龙夜也呵呵笑道:“不错,以我们现在的轻功,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龙裳道:“我现在用一招天外飞仙,想必甚有感觉。”说罢比划一招。感觉很有心得。 龙夜也不甘示弱,道:“看我这招仙人指路。” 龙裳马上接道:“仙风护体。” 两人你来我往,玩得好不热闹。 龙裳正打着,忽然道:“有人。” 龙夜道:“在哪里。”四处看去,什么也没发现。 龙裳道:“我好象感应到有人的气息,又不太像人。” 龙夜尚未答话,忽觉一道白光刺入眼帘,他下意识的一闭眼,两人已经一起掉到了实地上。 龙夜也摔得哎呦一声,两人正漂得起劲,冷不妨落地,姿势都很不雅。 龙裳摸着摔得很痛的屁股笑道:“仙人坐禅这招看来还需再练。” 龙夜却是不幸地脸先落地,呲牙咧嘴地对着龙裳道:“你有没有带三哥的药膏出来,我这英俊的脸可不能有半点损伤。” 龙裳仔细看看龙夜的脸,道:“还好了,稍微有一点点胖。呵呵。” 龙夜这才放下心来,抬眼看去。自己与龙裳掉在一个漂亮的水晶通道中,通道蜿蜒向下。水晶通透明亮,将自己和龙裳的影子晃出无数。 龙夜用手摸了摸,道:“真的是水晶啊。” 龙裳抬头看去,上方是一片黑暗,自己和龙夜仿佛从黑暗中掉到一口水晶井里,不能上去。问龙夜道:“六哥,要怎么办。” 龙夜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走。”说罢一带龙裳,顺着水晶通道直滑下去。 水晶通道光滑无比,两人下滑速度越来越快。通道蜿蜒,两人滑起来甚有感觉。不一会,两人又嘻嘻哈哈起来,或站或蹲或趴或卧,摆出各种姿势,直滑下去。 两人正在嬉闹,前方已现出口。两人要想收势,已经来不及,被甩出洞口,直掉落下去。 龙夜、龙裳两人心意相通,互为垫背,你踩我下我踩你下,将落势减缓,最后两人轻飘飘的落下。 这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罩,地面也为水晶铺成,好象一个水晶球,两人正在水晶球的圆心里。 “鱼。”龙裳喊了一声,龙夜与龙裳忙跑到水晶壁前,水晶壁似乎不厚,外面正是海底,各式游鱼游来游去,有好奇的鱼儿,则往这水晶壁上撞来。那水晶壁给鱼一撞,往回凹陷,成个鱼头的形状,弹性极好,又恢复原状。 龙夜和龙裳看得奇怪,便伸指往水晶壁上点去。水晶壁立刻随着两人的指形凹陷。 两人又用身体去撞,水晶壁上显现两人的模样,倒把外面的游鱼吓了一跳。两人便舞出各种姿势,玩了一阵。 龙裳玩的高兴,突然唉呦一声,用手摸着后脑道:“六哥为什么又打我。” 龙夜奇怪道:“我没有打你。” 龙裳还未说话,龙夜也唉呦一声,瞪着龙裳道:“老七,你莫非想死,居然敢打六哥。” 龙裳吓了一跳,忙摇手道:“六哥,小弟怎敢打六哥……”突然住口不言,睁大了眼睛像见鬼般看向龙夜身后。 龙夜道:“你做什么。” 龙裳用手指着龙夜身后,道:“六哥。” 龙夜回过头去,也吓了一跳。正是龙裳站在自己身后。遂道:“老七,看来你是想讨打了。居然敢跟我用移形幻影的把戏。” 身后传来龙裳磕巴的声音道:“六哥,我没有,我在这里。” 龙夜再回过头来,果真看见龙裳好象没动的样子,不由哼道:“欠扁,居然敢戏弄六哥。”一抬手,一个耳光打在龙裳脸上。 龙夜这下耳光打的颇重,龙裳人长得白皙,挨了一掌,虽然未肿,脸颊上立刻浮现一个红红的指印。 龙裳挨了打,委屈万分。忽然一掌劈出道:“你是何方妖怪,敢陷害于我。” 龙夜一楞,只听扑的一声,连忙回头去看,这下也是目瞪口呆。只见龙裳一掌将另一个龙裳打倒在地。 地上的龙裳无论长相、穿着都与龙裳一模一样。不过他很快就分出来了。因为身边的龙裳脸上有指印。 龙夜知道刚才错怪龙裳。来不及说话,已经冲前一步,去点地上的龙裳的穴道。地上的龙裳也想不到会被打中,一时动弹不得。 龙夜走过去,摸摸地上龙裳的脸,道:“这人皮面具作得如此精致,连我都自叹不如啊。 龙裳也走过去,二话不说,一掌打在那人脸上,道:“都是你,害我挨了六哥巴掌,也让你尝尝。” 地上的人被龙裳打了一掌,再也忍不住,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身体也突然缩小,并高声喊道:“姐姐,救命。”这一声喊嗓音尖利,吓了龙夜、龙裳一跳。 两人还未反映过来。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分向两边。地中间冉冉升起一个巨大的水晶棺材来。水晶棺材的盖徐徐开启,一个美女自棺材中飘了起来。 美女头发乌黑很长,柔顺地飘在空中,一袭白色褶皱的长裙摇曳在空中,看不到女子的脚。 龙夜和龙裳看得大为惊奇。那女子的长发在空中轻轻舞动,犹如有生命般。美丽的脸庞如凝脂,不带半点瑕疵,乌黑的眼眸亮亮的,小小的嘴红红的。长长的睫毛弯弯地。 龙夜先反映过来,忙整了整衣冠,拱手道:“在下傅龙夜,美女你好。” 龙裳也抱拳道:“这位女侠,请了。” 女子满眼惊奇,看看龙夜道:“你认识我吗?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声音也是清脆好听。 龙夜也很奇怪,答道:“美女何出此言?” 女子道:“除了我弟弟,并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啊。” 龙夜道:“你的名字。”不禁恍然,这女子莫非叫“美女”不成。 龙裳也想到了,望着哥哥呵呵直笑,她居然叫美女。 龙夜斥道:“没礼貌。怎可在美女面前失礼。” 然后对美女道:“这是在下弟弟,年纪还小,没有礼貌,美女见谅。” 美女也笑道:“没关系的,你们这里的人都很多礼貌。”指着地上的人道:“那个是在下弟弟,年纪还小,没有礼貌,你们见谅。”说完,伸手一指,地上的人嗖地飞了起来,落到美女身边,是个只有七、八岁的漂亮小男孩。 龙裳看得大为惊奇,这小孩儿刚才明明身高和样貌都与自己一样,如今完全变了,身材也缩小了。佩服道:“小兄弟好高明的易容术。” 容貌还好装扮,但是身高却是不能改变的,但这小孩儿却做到了,怎能不让龙裳、龙夜吃惊。 小孩儿皱眉道:“谁叫小兄弟?什么是易容术?” 美女道:“这是他们地球人的说法,姐姐不是给你讲过了吗。” 龙夜道:“美女,你可否落下来说话。你总是在空中漂着,感觉很怪。” 美女一笑,冉冉落下:“你们两个胆子真大。居然都不会害怕吗。” 龙夜奇怪道:“害怕什么?”呵呵笑道:“美女有什么可怕。”话音未落,眼睛突然瞪圆了,说不出话。 美女轻轻旋转,坐到水晶棺材上。身上的白衣不见,自腰以下一条金光闪闪,布满金鳞的尾巴轻轻摆动。身上仅在胸部围了一条白色素纱,长发飘飘。那小孩儿却闪进水晶棺材不见了。 龙裳脱口惊呼道:“鱼。果然是人……鱼。” 美女也笑道:“原来感应到我的人是你。” 龙夜将下巴按回,揉了揉,道:“这一定不是幻术。” 美女道:“你真的不害怕吗?像你们这样胆大的地球人真地很少见。” 龙夜道:“地球人?可是说我们吗?” 美女道:“不错,你们住的这个星球,被我们称之为地球。” 龙夜想了想道:“姑娘莫非来自月亮?” 美女笑道:“不是月亮,是月亮旁边一个小小的星星,称之为银影。我和弟弟都是银影星人。” 龙裳笑笑道:“很奇怪。”张了张口,却不好意思问。 美女已经道:“你猜得不错,我们那里人是不吃鱼的。” 龙裳道:“你也会读心术?” 美女道:“我们那里的人进化得比较好,可以猜中别人的心思,也能任意变化成别人的模样。” 龙夜笑道:“那时间久了,你们岂非都变成了哑吧?”又呵呵笑道:“你们那里一定是没有丑人了,个个都是变成帅哥、美女的模样。” 美女听了也笑道:“不错,我们的确很少讲话的。”又赞许道:“你们兄弟两个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很强。” 龙夜便笑道:“傅家子弟岂是普通人。”说完忙住口。心想这话要是大哥听见,恐要责备自己得意忘形。 龙裳却道:“你们真的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模样吗?” 美女道:“自然可以,甚至不用看到,只凭你心中想像就可以。你可是不信吗?”话音一落,美女轻一转身,赫然是大哥傅龙城站在跟前。 原来美女刚才捕捉到傅龙夜心中所想大哥容貌,便变化出来。 果真吓了龙夜、龙裳一跳。 龙裳道:“大,大哥。” 美女得意道:“如何,像不像。”声音却还是原来的声音。 龙夜忙道:“快变回去。你这个样子会让我和龙裳口吃。” 美女变回原来模样,奇怪道:“为何你们看到我变身会口吃?” 龙夜道:“不是你变身会让我们口吃,而是你刚才变得这个人会让我们口吃。”也解释不清。遂问道:“既然你们是银影星人,为何会跑到地球上来。” 美女听了,脸色转暗道:“因为我和弟弟的飞船出了问题,掉到这里来,回不去了。” 龙裳道:“飞船?在哪里?” 美女道:“你们在的这里就是啊。”指着水晶棺材道:“这个是主控制室,其他地方,你们也见到了,就是你们刚才掉进来的那扇门。” 龙夜叫道:“傅家地下石室难道是你们姐弟建造的不成?” 美女道:“不错。你以为这么大的工程会是你们地球人建造的吗?” 龙夜不服气道:“怎么不可以,以我们傅家之力,用上十年的工夫也可建造个八九不离十。” 美女呵呵笑道:“你以为那地宫只有两层吗?” 龙夜道:“莫非还有?” 美女得意道:“上下共有九九八十一层之多呢。每一层又有八八六十四个石室,你们傅家的采薇堂只是最西边最上层的八八六十四个石室之一而已。” 龙裳有些吃惊,道:“你建造这个做什么用?” 美女道:“这个工程是个资源收集管道,最底下通向地心采集能量,好重新启动我们的飞船。” 龙夜看着美女道:“这地下石室从我爷爷那时就有了,如今也有五六十年了,那你的年纪,你的年纪?” 美女得意道:“若是按你们地球人的年龄来说,我也有三百多岁了,我的弟弟也有二百五十多岁了呢。” 龙夜呵呵笑道:“原来是前前前前辈。” 美女道:“不过按我们星球的算法,我和弟弟也已经在这里停留一个多月了。最近飞船已有了足够的动力,并且已经和我们的人取得了联系,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去了。” 龙夜听了有些可惜,突然问道:“你在这里三百多年,可是认识很多地球人了吧。” 美女笑道:“没有,你们兄弟两个是仅有的两个。” 龙夜听了,有些兴奋,道:“为何会选中我们两个?” 美女笑道:“谁想选你们两个?是你们两个来找我们的。前些天,我正发射信号,你们两个穿着奇怪的装束,来到飞船外面乱捅,我只好发射水剑将你们吓跑。哪知道你们两个不死心,总是来捣乱。今天更是闯到通道里来了。” 龙夜恍然道:“原来那些闪光是你发射的信号。害我和龙裳以为有宝藏呢。” 又道:“这么说来,你早就见过我和龙裳的容貌了。” 美女点点头,笑道:“恩。” 龙夜忙问道:“你们那里的男人长得怎么样?可有我和龙裳这样帅吗?” 美女脸色居然红了,摇头道:“他们,都没有你们长得这样帅。” 龙夜大为满意,龙裳也很高兴,问道:“那你呢?你在你们那边女人中长得算是如何?” 这话问得美女脸上又一红。其实龙夜也想知道,却不料龙裳如此直白问出,怪弟弟唐突佳人,瞪了龙裳一眼。 美女道:“我们那里的女子一般都以代号相称,只有特别出众的人才可以起名字,名字都是以本身的特点命名的。” 虽未明说,语意十分明显,美女在银影星球也是大大的美女了。 龙夜道:“以你的姿色,在地球上也是毫不逊色的。”看着美女的尾巴摇头叹道:“只是你的腿部稍微欠缺一点点。” 美女将尾巴摆了一摆,道:“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正在这时,小男孩已经从水晶棺材中闪了出来,道:“姐姐,一切就绪,起飞的时候到了。” 美女看看两兄弟,有些舍不得,道:“我要走了。” 龙夜也有些舍不得,道:“怎么才见面,你就要走吗。” 美女轻轻嗯了一声,又道:“除了你家的采薇堂和你们到过的第二层通道,我已经将所有的通道都封闭了。你们以后不要乱跑了。 又对龙夜道:“你的游泳技术比十年前好多了。” 龙夜道:“难道十年前是你救了我?” 十年前,龙夜不过六七岁,顽皮好动。听说附近的海里出了妖怪,偷偷划了船瞒着几个哥哥去捉妖。哪知道海上风云变幻,突降狂风,将龙夜的小船打碎,龙夜掉入海中。当时以为必死无疑,谁知第二日,竟被发现龙夜安然无恙的躺在采薇堂内。 因为此事,傅怀大怒,将龙城、龙壁、龙晴、龙羽、龙星都重重责罚了一顿。 龙夜迷糊中,感觉好像是一条大鱼救了自己的命,从那以后也绝不吃鱼的。原来竟是美女救的自己。 美女笑道:“我在这里呆了很久很无聊,那天偷偷到海中去游泳,恰巧救了你。” 龙夜听了,看着美女越发不舍,道:“你后来怎么都没有来看我。”又懊悔道:“可惜当时我昏迷的厉害,不然不会让你离开,”又呵呵笑道:“没准那时认识了你,就经常可以到这里来陪你。” 美女看看龙夜,突然轻轻飘了过来,在龙夜脸上轻轻一吻。然后退了回去。 龙夜摸摸被吻过的地方,突然喊道:“不公平。” 美女道:“什么不公平?” 龙夜道:“我也要对你这样。”说罢,腾身一跃,来到美女跟前,在美女未反应过来之前,将嘴唇印在了美女的额上。 龙裳看得很好奇。不过他可不敢去亲一条大鱼。 美女待龙夜亲完,将腕上的一个黑玉镯子退下来,递给龙夜,龙夜接过来道:“这是什么?定情信物?”说着,呵呵直笑。 美女道:“这是护身镯。可以使你瞬间转移到其他地方。” 龙夜大喜,道:“居然有这样的宝贝,真是大大的有用。”他想起,以后若是偷溜出府去玩,大哥要是召见,便可及时赶回。 美女已知他心中所想,道:“这个镯子的能量只能让你使用三次。你要谨慎使用。” 只有三次?龙夜有些失望。道:“你可否还有一只,也送给龙裳一个可好。” 美女摇头道:“我也就只有这一个。”又道:“你的弟弟不同于常人,用你们的话说,是百无禁忌的,是不需要这种东西的,倒是你,留着它,关键时刻可以救你性命。” 龙夜道:“要怎么使用?” 美女道:“你只需要将自己的血滴一滴在这上面,使用的时候用意念就可以了。” 龙夜晕晕地道:“意念?”又呵呵笑道:“可是我没有超能力。”说着话,仍将手镯小心地戴到自己腕上,大小竟是非常合适。 美女道:“你们回去吧,我要走了。” 龙夜和龙裳很惋惜。龙夜道:“你何时还会回来?” 美女道:“这次我和弟弟偷跑出来就惹了大祸,回去后多半会被禁足,我爹娘是不会在准许我们来这里的。” 龙夜听了呵呵笑道:“地球人也好,银影星人也好,做错事都会给禁足的。其实咱们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美女对龙夜和龙裳摆摆手,道:“再见了。” 龙夜、龙裳被一股吸力吸起,倒退着进入到水晶通道中,并顺着通道往上滑去,身前的水晶通道慢慢消失,海水上涌,两人望着奇异的景象,都说不出话来。 两人站实落地,又落于石厅之中。门合上了,再无一丝缝隙。龙裳将手贴到门上,然后道:“什么都没有了。美女真的离开了。” 龙夜用手摸摸腕上的镯子,实实在在的,要不几乎怀疑自己兄弟在做梦一般。 龙裳看看龙夜道:“六哥,怎么办?” 龙夜道:“什么怎么办?” 龙裳道:“这事情要不要禀告大哥。” 龙夜也有些为难。正要说话。龙羽从地道中如飞而至。见两兄弟呆立石厅当中,暗中吁了一口气,却斥责道:“你们两个搞什么鬼,来了这么许久,也不回报,想讨打不成。” 原来龙羽见两人迟迟没有上来,心里着急,便也顺着地道一路找来。 第12章 内室 龙裳还未答话,龙夜忙道:“四哥来得正好。我和龙裳刚刚查出,偷换狮子的老太婆闪到这扇门中去了。”说着指向西南的那扇门。 龙羽道:“你怎么知道偷换狮子的是老太婆。”又斥责道:“说什么老太婆,对老人家要用尊称。” 龙裳笑问:“对偷东西的人也要用尊称吗?” 龙羽也笑了:“这个你不用问我,一会给大哥回话时,你问大哥好了。” 龙裳道:“我可不敢问。” 龙羽道:“别转移话题。”问龙夜道:“你是如何查出偷换狮子的人的?” 龙夜尚未答话,龙裳已经接道:“龙裳坦白,是小弟用了超能力。” 龙夜便叫道:“哎呀,老七,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话未说完,头上已经挨了龙羽一掌,龙羽道:“龙夜胆子真大,你私自为老七解除禁制,已经犯错,还想教老七说谎不成。” 龙夜摸摸头不敢回话,龙裳道:“四哥,都是小弟擅用超能力,不关六哥的事。” 龙羽道:“你们两个也不用互相开脱,一起等着被打吧。” 龙夜和龙裳互相看看,诺诺应是。 龙羽见了龙夜和龙裳噤若寒蝉的模样,再也扳不住面孔,道:“金针呢?”龙夜忙将金针递给龙羽。 龙羽收好道:“等会去求三哥,再给龙裳封入,这事情就此忘掉,知道吗。” 龙夜听了,欠身谢过:“谢谢四哥,就知道四哥最疼我和老七了。” 龙羽苦笑道:“你们两个也最会连累我受罚。” 龙夜呵呵笑道:“好兄弟,自然该有罚同当。” 见龙羽又扬手,忙道:“四哥,偷换狮子的老太婆是从这边的地道溜走的,要不要去看看。”说着启动机关,将西南的门开了。 龙羽笑道:“让你们来做什么的,当然得去查查看。” 这边也是一处地道,直向上通去。四壁隔不多远,便设有长明火把。龙夜抢先走在前面,龙羽也由他。这通道并无差路,走了一段路,龙羽心中起疑,道:“这方位好像是通向明府。” 说着话,已到了路的尽头,一扇石门紧闭。龙夜待要推门,龙裳忽然道:“慢。” 龙夜道:“什么事?”龙裳踌躇道:“这里,这里好像有些不妥。” 龙夜道:“你可以肯定那老太婆从这里进去了吗?” 龙裳略一凝神,道:“没错,那老太婆正是进了这扇门去了。” 龙夜道:“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罢一掌推开石门,跃了进去。龙裳连忙跟进。 龙羽拦阻不及,龙夜与龙裳已经推门进去了。 接着,里面响起一阵女子的惊叫声,龙夜和龙裳已经没命的跑了回来,龙夜还喊道:“四哥,快闪。”说着话和龙裳飞也似的跑了。 龙羽不及多想,忙跟在两人后面一阵急驰。 三人发足狂奔。一气跑回傅家,从门前地洞中跃出。 龙夜和龙裳互相看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龙夜还不时看向空井,样子好象既害怕又希望里面有人追出来。 两人正在狂笑。一人头上挨了龙羽一巴掌。龙羽斥责道:“你们两个搞什么?见了鬼不成?” 龙夜笑道:“果真是见了鬼呢。”龙羽眼一瞪,又举起手来。龙夜这才止住笑,道:“四哥,你猜那是哪里?” 龙羽道:“我还没有进去,你们两个已经急匆匆跑回来,而且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也跟着你们跑回来了。”说到此处,也忍不住笑意。 龙夜呵呵笑道:“四哥,你不看也罢。” 原来龙夜推门进去,眼前是个宽大的地下石室,石室中有个巨大的大理石水池,热气腾腾,水池前方有一方秀帘,水池中间有喷水石像,木盆。正是时下流行的富贵人家自设的浴室。 这面墙上的石门正好开在秀帘的后方,正对着浴室。好在水池之中无人。不过秀帘前方却正有几名女子准备入浴,头发散开,已经脱去外衫,突然发现室中出现了两个人,而且还是两个男人,慌乱之中,争着抢着披上衣服,尖叫连连。 龙羽听了,不禁苦笑不得,说不出话来。 龙夜已经问龙裳道:“老七,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龙裳道:“我和六哥看到的一样。” 龙夜笑斥道:“你突然变得会讲话了。”又忍不住道:“叫得最响的那个是不是明儿那个丫头。” 龙裳忍不住笑道:“正是明儿姐姐,呵呵,刚才她的脸都吓白了,叫得可比什么都响。” 龙夜也哈哈地笑起来,觉得特别好玩。 龙羽瞧着两个弟弟也不觉莞尔。 龙裳却担忧地提出关键问题道:“明儿姐姐好像、好像认出咱们来了。” 此言一出,龙羽与龙夜顿时止住笑声,龙夜干笑道:“我还以为咱们退的很快。”发愁道:“这下如何向五哥交代。” 龙裳道:“为什么要向五哥交代?” 龙夜道:“明儿那个丫头,一定会以为咱们故意跑去作弄她,定会向五哥告状。” 龙羽听了,才觉事情重大,担忧道:“这事,要是传到明夫人那里,就糟糕了。” 龙夜道:“咱们并非故意去捣乱,况且那偷换狮子的老太婆既然逃到明家,明夫人也脱不了干系,怕她何来?” 龙羽已成年,考虑的事情自然多些。虽然自己兄弟都是把明儿当孩子看,可是明儿实在也不能算是小孩子了。又和龙星似有情谊。龙夜和龙裳仍是小孩心性,对男女之事半懂不懂,当然不会想到其他地方去。 明夫人为人极其敏感,尤其是对傅家兄弟一向严苛,私闯女子浴室,这罪名做实的话可是不轻。若是真来傅家兴师问罪,大哥那里可是不好交待。 看着龙羽脸色严肃。龙夜与龙裳也不敢再笑,望着龙羽发呆。 龙羽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们快随我去见大哥。” 龙夜与龙裳虽然看不出此事非同小可在哪里,不过四哥表情严肃,两人也不禁害怕起来。随在龙羽身后去见大哥。 三人给龙城见礼。龙诚道:“起来吧。” 龙夜和龙裳本想站起。龙羽却没动,垂首道:“小弟有错在身,不敢起来,还请大哥重责。”龙夜和龙裳听了,只得随龙羽一起跪着。 龙城在椅子上坐了,问龙羽道:“你所犯何错?” 龙羽道:“龙夜、与龙裳发现线索,小弟破案心切,未及禀报大哥,擅自作主,令他们两人去追。” 龙城道:“今日你是总巡之职,此举并不为过。” 龙羽道:“追至一扇石门面前,小弟又命龙夜、龙裳推门进去。” 龙城微皱眉道:“到底何事,怎么吞吞吐吐的。” 龙羽虽然觉得有些窘迫,却不得不说,快速说道:“只是门后之地,实在大出小弟的意外,那里竟然是明府的内室。”说到后两字,声音转低。 龙夜和龙裳虽听四哥说到此处,不禁都露出笑意。 傅龙城却未听清,道:“明府?怎么竟是通向明府的呢。”再次问道:“通向明府哪里?” 龙羽尚未答话。龙裳已经抢先答道:“明府的浴室。” 龙城听了,也不禁愕然。 龙夜笑着补充道:“四哥并未进去,我和龙裳两人进去后,才发现那里是明府的浴室。虽然当时水池中无人。不过,明儿丫头和几个丫鬟在那里,看到我们后可是尖叫的比什么都响。倒把我和龙裳吓得飞也似的跑回来了,龙裳的头还撞到了洞口。” 龙裳也笑道:“这次终于给我发现轻功好的优点。呵呵,我都追不上六哥。” 龙羽忍住笑意斥道:“住口。” 龙夜、龙裳给四哥一喝,只好住口不言。 龙羽已经道:“事发仓促。待小弟和龙夜、龙裳跑回府里后,才想起此事实在处理失措。”垂首道:“请大哥责罚。” 龙城看着三人,有些哑口无言的感觉。私闯明府,还是那样一个尴尬的地方。若是被明夫人知道,定会来傅家吵个鸡犬不宁。 心中也难免有疑惑,为何傅家有地道通向明府之事,自己从未听长辈说起过。如果真是明府中人偷换石狮子,此事可是非同小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明府的人有闪失。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看看龙夜和龙裳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真是头疼。这两个家伙总是大祸、小祸闯不断。 虽然闯祸的是老六、老七,龙羽身为四哥,也是难辞其咎,遂斥责龙羽道:“不是让你看着他们两个,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龙夜道:“这事情实在是意外。不过,傅家为何会有地道?怎么还会通向明府,怎么都没人说过?爹爹、姑姑他们都知道,竟然瞒着咱们,不然哪会发生这种事情。” 龙裳道:“六哥所言极是。一会定要好好问问姑妈地道的事情。” 龙城脸一沉,喝道:“大胆。你们胡乱说些什么。自己做错了事情,推卸责任也就罢了,居然还埋怨起长辈来了。” 龙夜和龙裳听了,都垂下头不敢再说。 龙城又道:“况且就算傅家地下有通道通向明家,如此大的事情,都不回报,反而以追贼之名硬闯了进去。难道你们居然一点方位感都没有?都没怀疑过那边可能是明家吗?” 龙羽垂首道:“是,小弟思虑不周,都是龙羽太莽撞了。” 龙夜却在心中却嘀咕道:“那偷换石狮子的老太婆明明跑到明家去了。”原来龙夜当时估计方位,已知那边是明家地下。按照美女的设计,那边应该是与傅家采微堂一样的石厅才对,哪里知道明家会将那里改成浴室。嘀咕归嘀咕,他当然不敢说出龙裳用超能力查探出的事情。 龙城看看三人,正要训话。 小卿在门外朗声告进。 龙城知道小卿没有紧要事情,是不会这时来打扰的,遂命小卿进来回话。 小卿进屋跪下行礼,禀告道:“师父,明夫人在中园大堂等着见师父。” 龙城没想到明夫人来的这样快。 小卿顿首道:“小卿本该请师父前去恭迎……都是小卿办事不力,请师父责罚。” 明夫人过府,都是先到前府花厅,由弟子禀告龙城等兄弟,龙城需亲自,或派遣弟弟门前去迎接,将明夫人迎往中园大堂,这才是礼数。想必是明夫人盛怒,不能小卿等通报,直接进到中园了。 正在此时,龙壁回府复命:“大哥,小弟已按大哥吩咐,申斥了子庭,命他去太傅府上道歉。” 龙城点了点头:“家里也有些事情,你回来的正好,给我仔细审他们几个。” “是。”龙壁欠身。叹气,我这命啊,一早快马加鞭赶到宫中,办妥了差事又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呢。 龙城这才对小卿道:“你且起来吧。”然后起身往中园去了。 小卿俯首恭送,还未起身。耳边已经传来龙夜声音道:“小卿,快去请太后姑妈来救命。” 龙夜别的武功平常,轻功和传音入密之功却最为精深。饶是龙壁、龙羽武功高出龙夜许多,也未发现。 小卿当然听的真切,对几位叔叔团团欠身道:“侄儿先告退。”这才起身去了。 龙壁坐了,先喝茶,才问三个弟弟道:“你们又做了什么好事?” 龙羽只好将事情又禀了一遍。 龙夜先不满道:“明夫人居然先来傅家问罪,真是没有道理。” 龙裳叹了口气道:“就是,本来是明府之人偷换了咱们的石狮子,如今追贼的反倒变成贼了。” 龙壁也觉得几个弟弟冤枉,可是却也无可奈何,追贼之说,无凭无据。可是闯进明家内室却是人证凿凿。难不成要对大哥说出老七私自除下禁制之事吗?” 龙夜和龙裳忙摇手道:“说不得,说不得,大哥还不把我们的腿打折了。” 龙夜忽然呵呵笑道:“四哥,你真是很有学问,将浴室改成内室,听起来文雅多了。” 第13章 告状 明夫人一脸怒气,站在大堂之上。明儿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心神不宁的站在一边。 龙城进屋欠身道:“侄儿给明姑姑请安。” 明夫人道:“免。” 龙城道:“明姑姑请坐。” 明夫人冷冷地道:“傅大少爷,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姑姑吗?” 龙城欠身道:“明姑姑,若是龙城有错,姑姑尽管责罚。” 明夫人道:“你有没有错,我不敢说。不过龙夜、龙裳却是犯了大错,大少爷想必不知吧。” 龙城道:“我也是刚刚听说此事。” 明夫人道:“好,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问你,你准备如何处罚他们。” 龙城道:“此事我也是刚听龙羽禀告,详情如何,还未知道。” 明夫人怒道:“岂有此理。龙夜、龙裳竟将私闯我明家内府之事四处传说不成?” 龙城道:“明夫人误会。” 明夫人截口道:“有什么误会。明儿明明只看见龙夜、龙裳两个闯入,龙羽又怎么会知道此事。” 龙城道:“明姑姑。此事龙城还有下情禀告。” 明夫人道:“什么下情?傅大少爷是想包庇弟弟唐突我明家之罪了。” 话音未落。太后在卢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太后笑道:“明夫人来了。小妹有失远迎。” 明夫人勉强行礼道:“臣妇见过太后。”太后忙道:“明夫人免礼。” 昔日明夫人还是查良菲菲之时,曾在傅家与青容一同度过少女时光,青容一向很怕这个查良姐姐,后来两人嫁了男人,一为臣妇,一为皇后,为免尴尬,就很少走动。如今青容成了太后,明夫人也成为了诰命夫人,两人还是不愿见面。 太后在椅子上坐了,请明夫人坐下说话。 明夫人冷冷地道:“臣妇此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太后当不会包庇子侄吧。” 太后奇怪道:“兴师问罪?这几个孩子哪个那么大胆惹了姐姐呢。” 明夫人看了一眼傅龙城,道:“太后还是问问自己的侄儿吧。” 龙城便将傅家石狮子被换,龙夜发现地道,龙羽等三人查探地道之事详细说了。 明夫人不由蹙眉,想不到,明傅两家如此隐秘的地道居然会被人发现而且利用。 太后恍然道:“我说怎么早上听见府门那里地震似的响动呢。” 龙城欠身道:“姑妈,让您受惊了。” 太后道:“姑妈也不是纸糊的,有什么惊可受。”又问:“龙夜和龙裳可曾追拿到窃贼啊。” 龙城尚未答话,明夫人已经不满道:“追拿窃贼是你傅家的事情?这与龙裳几个私闯我明府内室有何关系?” 太后道:“这几个孩子抓贼心切,况且咱们也未跟他们说过傅明两家有地道互通的事情,才会引起这场误会。” 明夫人脸色有些羞红,道:“地道一事,咱们本来也没有向晚辈提及的必要。不过,太后仅用误会一词带过此事,是否太过轻描淡写了。况且追贼之说只是一面之词,你们也不能仅凭怀疑就敢闯入我明家内室。那分明是不把我明家放在眼中了。” 又对明儿道:“你将刚才的事情说给太后听听。” 明儿看了看龙城,垂下头道:“娘啊,我说什么。” 明夫人道:“你这孩子。刚才你受了惊吓,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太后道:“姐姐放心。无论什么原因,他们私闯明家内室也是于礼有亏。我代他们向姐姐陪个不是,年轻人做事情太过莽撞也是可以原谅的。” 明夫人见太后如此,心中尽管十分不愿意,仍不得不回礼道:“太后您不必如此,臣妇如何敢当。” 太后笑道:“这有什么不敢当的。论起来,你是我的师姐,是他们的师叔呢。本是一家人,不必太认真了吧。” 明夫人道:“师叔之称,我可不敢当,若是真把我这师叔放在眼中,也不会都这会了,做错事的人影都不见一个。” 太后转问龙城道:“龙羽他们呢,明夫人已经不追究了,他们也该来给明夫人赔罪才是啊。” 龙城道:“他们都跪在西园听候发落。”然后扬声吩咐道:“小卿。” 小卿立刻出现在门口,欠身道:“师父有何吩咐。” 龙城道:“去请你几位叔叔过来。” 小卿应了声是。转身去了。 太后道:“姐姐,你先坐下来,这几个孩子实在有些胡闹,一会你尽管打骂。” 明夫人道:“太后说话怕是言不由衷吧,不知道太后可舍得吗。” 太后当然舍不得,笑了两声道:“姐姐又何必与这些孩子们怄气。” 此话一出,可是大大惹恼了明夫人。明夫人道:“太后此言何意?我查良菲菲岂是那不讲理之人。如今是龙裳几个私闯我明家内室,惊吓我的女儿在先。明家虽然只有孤儿寡母,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太后知道自己失言,见明夫人又发起火来,有些后悔不已,忙道:“姐姐说得哪里话,谁又敢欺负了咱家的孩子呢。” 龙壁带着龙羽、龙夜、龙裳进来,四人给屋内众人见礼,龙壁站到龙城身侧。龙羽、龙夜和龙裳跪在地上并未起身。 太后先开口道:“你们三个年纪已经不小了,做事还是这样莽撞,那贼跑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何苦急在一时呢。如今冒犯了明夫人,还不向明夫人好好赔罪。”言下之意却是三人追贼心切,以致误闯明家了。 明夫人道:“追拿窃贼自然没错,可是地下通道总有八条之多,怎么会那么巧就选中通向我明家的这条呢。难道你们认为那窃贼跟我明府的人有关系了。” 明夫人此话,本是一句气话,龙裳听了,忍不住道:“明姑姑既然知道那七条地道都是死路,咱们当然不会选中。龙裳请问明姑姑,府内是否有一位右上边镶嵌了一颗金牙,喜欢穿红色花衣服的老太婆呢。” 龙城听了,眉头一皱。 明夫人听了龙裳的话,微微一怔。明儿等的奶妈桂兰正是这个样子。思虑刚至,龙裳已经说道:“不错,就应该是这个桂兰。她右手无名指上还带有一个翡翠板指。” 明夫人吓了一跳。那翡翠板指还是自己在十年前送给桂兰的。桂兰很是喜欢,从没拿下来过。 明夫人不禁心中起疑,因为秘道之事,整个明家除了自己外,就只有桂兰一人知晓,甚至连明儿姐妹也不知。她告诉桂兰,则是因为担心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她可带着女儿们从那里逃走。秘道开启之法也是自己教给桂兰的。当时桂兰曾问,这地道通向何处,自己也告诉她正是通往傅家。 忽然想到前段时日,自己两次发现桂兰从秘道中出来,很是惊讶,桂兰却辩称“熟悉一下秘道机关开启之法”,自己也未太在意。” 龙裳道:“你看到桂兰出入地道,一定是她正偷偷地挖掘向傅家大门的通道。明姑姑还要否认吗?” 明夫人不禁有几分羞怒,自己心中所想居然让龙裳一字不漏地说出。她尚未答话,龙城已经沉声喝龙裳道:“龙裳,谁许你擅测长辈心思?你竟敢私自除下禁制。” 明夫人这才想起,以前好像听师兄说过,龙裳有读取别人心思和看到过去事情的能力,自己原本不信,想不到竟是真的。 龙裳被大哥一喝,想起自己不觉用了超能力,解除禁制之事已经被大哥知道,吓得心碰碰跳起来,垂首不敢再多说一字。 太后陪笑道:“明夫人不要在意,龙裳所言虽然直了一些。但是相信不会有误。姐姐是绝对作不出有害傅家之事的,但是家里仆从难免有二心之人。况且此人既然对傅家不利,姐姐也该多留心才好。” 龙城对明夫人欠身道:“都是龙城管教不严,惊扰了姑姑,龙城一定重重处罚,决不轻饶。” 明夫人一摆手道:“太后所言极是。我即刻回府调查清楚,如果真是明家有人理亏在先,我查良霏霏决不护短,必定会给傅家一个交待。若是此事并非如龙裳所言,相信傅家也不会纵容子弟诬陷尊长。告辞。” 说罢对太后一欠身,转身就走。龙城随后恭送。 太后见了,忙对龙裳示意,让龙裳起身。龙裳刚想爬起,龙城却回头看了他一眼。龙裳腿一软,连忙又跪下。 龙城送明夫人出了府门,在门口停留了一下,吩咐小卿了一些事情才转回大厅。 龙羽、龙夜和龙裳跪在大厅上不敢稍动。太后既是担心又心疼地坐在那里。 龙城知道太后是担心自己责罚弟弟们,尤其是龙裳。龙裳年纪最小,一向最得太后疼爱。 龙城行进去,还未说话,太后已经站了起来,道:“龙城。” 龙城道:“姑妈有事吩咐?” 太后语音微顿,叹了口气道:“龙裳年纪还轻,有时做起事来没有分寸,也不算什么大错。况且这次他虽然除去禁制,却也不是做坏事,你就不要太过责备了。” 龙城道:“是,姑妈。您请放心,龙城自有分寸。您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太后哪能放心得下,还想再说。龙城道:“龙壁。你扶姑妈回去休息。” 龙壁应了声是,道:“姑妈,侄儿送您回去休息。” 太后哪能放心去休息,道:“龙壁,你怎么不跟大哥为他们三个求情。” 龙壁还未说话,龙城板着脸冷冷道:“若是有人求情,我就加倍处罚他们。” 太后听了,自然不能再说,哼了一声,沉着脸去了。 龙羽垂头瞄着大哥的袍摆,心中砰砰直跳,等大哥堂上坐稳,便先开口道:“大哥,龙裳私自除去禁制之事,龙夜已经向小弟禀告,是小弟自作主张,欺瞒大哥,都是小弟之错,请大哥重责。”说着,将金针双手奉上。 龙城伸手一招,将金针拿到手中,金针约有一寸长短,头发丝般粗细,封入龙裳枕后穴道,可封住龙裳的超能力,虽然龙晴说过对龙裳绝对没有伤害,不过龙城心中仍是有些不忍心。 龙裳转月即到十六岁,已经不小了,还是小孩心性,总是长不大似的。跟着龙夜胡闹,没有自己的主意。龙裳年纪最小,又有许多出色的哥哥照顾、保护他,龙裳也不用考虑什么事情,所以很不成熟。 龙夜见大哥不说话,也鼓起勇气道:“大哥,龙裳除去禁制,都是我命令他的,他没有错,大哥只罚我就好。” 龙城道:“你们不必抢着认错,个个都脱不了干系。” 三人都不敢再说,静等龙城发落。 龙城将手中金针轻轻一揉,变成个小小的金珠,放在手心中,道:“龙裳,你已经长大了,做事要知道轻重。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封起你的能力,不过,你若乱用能力作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我可要重罚。” 龙夜听了,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可以使用超能力了,担心的是不知道什么才不是逾距的事情,这样时刻都要担心会被罚。可是大哥既然已经毁了金针,就是主意已定,自己便是再提异议也是无用了,只好愁眉苦脸地应是。 龙城道:“龙羽,你将他们两个的功力封了。”龙羽应了一声,抬指轻轻点了两下,将龙夜、龙裳功力封去,力道恰到好处,两人失去功力与常人一般,却无丝毫损伤。 龙城道:“这次罚你们两个执劳役一个月,暂归喜伯调配。你们先将府门前石板、花丛恢复原样,再请示喜伯,将府中花园、池塘、凉亭等处修葺一新,好好清理打扫。” 两人听了是这样责罚,暗中松了口气。虽然辛苦劳累些,总比挨鞭子挨到皮开肉绽要好一些。两人一起道:“多谢大哥宽责。” 龙城又道:“你们私探秘道,对长辈不敬也不可不罚。”两人听说还要罚,心里暗自喊糟。 龙城看了两人惨兮兮的脸色,斥责道:“现在知道害怕,以后做事情就多想想。” 两人唯唯应是。 龙城道:“既然太后姑妈说情,这次就从轻发落。你们两个就去傅家祀堂,给祖宗磕头认错。磕满一千才准停。” 龙夜心想,这还叫从轻发落吗?果真给龙裳不幸言中,磕满这一千个头,不知要跪多久啊,膝盖一定是会肿得馒头样了。 两人只得应了,想要起身。龙城道:“不许起来,要一步一跪,一跪一叩,跪到傅家祀堂。” 龙夜和龙裳谢过大哥责罚,乖乖地边跪边叩的出去了。 龙城对龙羽道:“你只知一味袒护他们,这样他们何时才会知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龙羽道:“是龙羽之错。” “还敢教龙夜、龙裳说谎瞒报,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吗?”龙城说到此处,已是隐含怒意。 龙羽垂头:“龙羽愿领大哥重责。” “去知过堂,领一百板子。”龙城轻喝,随即拂袖去了。 龙羽垂首应道:“是。” 又跪了一小会儿,才站起来,往知过堂去了。 第14章 迷路 龙夜、龙裳一路跪了出去,又一路地磕头,想着祠堂颇远,自该抄些近路,便舍了院子里的青石路,奔着直线距离使劲。结果,不是遇了假山,就是撞了花墙,要不就是池塘、亭阁,两人又要不停地站起、跪下、磕头,已是头昏眼花,总是找不到路,更是弄得心烦意乱,满头大汗。 龙裳跟在龙夜身后,正磕头,龙夜忽然惊声叫道:“糟糕。” 龙裳忙道:“怎么,可是又磕到石子上了吗?” 龙夜压低声音道:“比那糟糕得多了……我们迷路了……” 龙裳定下心神,四处看去,果不其然,前面明明又是三哥的院子嘛,刚才自己和六哥已经磕过了…… 龙裳忍不住揉着头笑起来,龙夜也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都怪为兄方向感太弱……” 龙晴外出办事,带着玉麒、玉麟回转,玉翎和玉翔迎了出来,五人都瞧到了跪在地上笑得一脸灿烂的龙夜和龙裳。 龙晴走过来道:“你们两个做什么?” 龙夜叹气道:“我和龙裳被大哥罚,要一步一跪一磕头地去祠堂。” “还要给祖宗磕头一千下。”龙裳接道。 龙夜瞪龙裳一眼:“你能不能低调些,显摆什么?” 龙晴给两个弟弟逗笑,道:“那你们还不快去,找我有事?” 龙裳摆手道:“没有,我们只是迷路了。” 玉麒还能忍住,玉麟、玉翎和玉翔实在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龙晴瞪了侄儿们一眼,道:“玉翎、玉翔,帮你们两位叔叔引路。” 玉翎、玉翔笑着欠身领命。 龙夜道:“你们两个最是没有同情心,还敢笑话六叔、七叔,罚你们两个跪着引路。” 玉翎和玉翔吓了一跳,正想求情,小卿从旁侧的辕门内走了过来,淡淡笑道:“六叔的吩咐没听到吗?” 玉翎、玉翔忙扑通跪地道:“是,听到了。” 龙夜不由对小卿一笑。 小卿对两位叔叔欠身为礼,又对龙晴欠身道:“三叔,侄儿有事禀告。” 龙夜对龙晴道:“三哥去忙,小弟们去祠堂,受罚去了。”龙裳对三哥摆摆手。 可怜玉翎和玉翔,不过就是笑了一笑,平白地也陪了绑,龙夜瞧着两人委屈,笑道:“不过是跪到祠堂而已,也不用去磕一千个头,比我和你们七叔可是幸福多了,还敢耷拉着脑袋。” 玉翎和玉翔只好苦笑。 龙夜又挑剔道:“注意保持频率,看我和你们七叔,步调多么一致。” 龙夜、龙裳起立、跪下、磕头果真整齐划一,动作整齐,玉翎忍不住笑道:“六叔、七叔果真训练有素。” 玉翔也呵呵笑起来,与玉翎随着龙夜、龙裳的频率,起立,迈前一步,复又跪下,总是不用磕头,走了一段路,也是有些头晕眼花。 龙裳笑道:“好在如今还看得见日头,若是我们夜里这样一站一跪地出来,会不会吓到别人?” 一句话说得四人又呵呵笑了起来,总算折腾了近半个时辰,到了南园最里侧的傅家祠堂,祠堂门前开阔,两侧青柏直立,到了这里,四人再不敢嬉笑,都肃穆叩首。 玉翎和玉翔胜利完成使命,向两位叔叔告退。 龙夜本想让两人陪到门前,祠堂的执侍弟子已经迎了出来,正是燕文和燕杰,龙夜不由大惊,燕文、燕杰不是跟着五哥龙星,难道今日祠堂由五哥巡查。 燕文、燕杰已经跪下行礼:“六叔、七叔怎么到祠堂来了?” 龙夜小声道:“难道五哥在里面吗?” 燕文点头道:“正是五叔负责今夜的祠堂巡查。” 祠堂重地,虽然最是无事,按傅家规矩,仍是日夜有人巡查,今夜正是龙星负责。 龙夜和龙裳心道凄惨,一步一跪地进去大门,在两侧回廊的左首厢房门前跪好,道:“傅龙夜、傅龙裳奉大哥之命,来给祖宗叩头认错。” 龙星正在屋内静心抄书,听了龙夜的声音,开门出来,瞄了瞄两人道:“你们又闯了什么祸事?还要吵得祖宗也不得安静。” 龙夜、龙裳忙诺诺应是,龙夜却只是道了大哥责罚,没敢说出私闯明家内府之事。这事情,还是让三哥或是四哥去说比较好,或是有哥哥们在跟前的时候再坦白好了。两人平日里除了大哥,最怕就是五哥,一向五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敢花言巧语地辩上一句。 龙星开了祠堂的门,命燕文、燕杰进去收拾了,才命龙夜、龙裳:“跪进来吧。” 龙夜、龙裳的双膝落到祠堂地上,不由都是一惊。外面地面虽是粗粝,但总有些温度,不似这祠堂地上,不仅粗粝坚硬,更是冰冷得如同冰面一般。 龙夜瞧着旁侧被卷起来的织锦地毯,和那些厚实的被摆在一侧的艾草蒲团,心里直冒凉气,那个是不是亲哥啊,明知道两个弟弟要在这里叩首一千,还命燕文、燕杰收起来…… 龙裳也是眼巴巴地瞅着那些织锦和蒲团,嗫嚅道:“五哥,地上好凉……” 龙星冷冷地道:“既然向祖宗磕头认错,就是被罚思过,难道还能让你跪得舒服么?怎么,有意见?” 龙夜和龙裳忙摇头道:“不敢,没有。”这已算是好了,若是五哥觉得诚意不够,让跪荆棘不是更糟? 龙夜和龙裳恭恭敬敬地磕头下去道:“傅家弟子龙夜、龙裳不听教诲,有违弟子之道,特向祖宗叩头认错,请祖宗原谅。”然后叩首道:“弟子知错,祖宗原谅。” 龙星道:“燕文帮你两位叔叔查着吧,磕够了数目再来禀。” 侍立在门口处的燕文欠身道:“是。” 龙星出去了,燕杰同情地瞧瞧两位叔叔,也退了出去,他得伺候五叔笔墨呢。 龙晴进了院子,小卿道:“我与三叔有要紧的事情说,你们在堂外候着吧。” 玉麒、玉麟欠身应了。 龙晴瞧小卿神色郑重,不由苦笑,这孩子一定是又闯了祸事怕大哥责罚,才会来找自己想办法。 果真,这边龙晴还未落座,小卿已是扑通跪下道:“三叔救命。” 龙晴没理他,在椅子上坐稳了,才道:“到底是什么事情,非要来连累我不可?你就直说吧。” 小卿被三叔说得有些脸红,道:“侄儿也是没办法,因了燕月的事情,侄儿在师父那里还记着一顿板子呢。可是不敢再惹师父气怒了。所以这事儿还请三叔拿个主意。” 说着话,自怀中逃出一方小巧的,只有巴掌大的墨玉砚台来,呈了上去道:“三叔,可认得这个?” 龙晴接过这方砚台,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真,砚台底座上刻着三个大字:墨玉令。 “这个你也敢接?”龙晴薄怒。墨玉令是莫居主人的印信,可以调动莫居的每一个人,一草一木。 “不关侄儿的事儿,”小卿也委屈:“是小莫那个蠢东西带回来的。” “小莫?”龙晴不由惊讶。 “是,前些日子,京城莫家出了一宗命案,因为案情悬疑,当地府衙苦无头绪,就求到四叔的镖局,四叔便命侄儿帮忙,侄儿就派了小莫去查。” 小莫从大师伯龙玉那里习有一种奇怪的武功,名曰移心术,可以测人心思,与龙裳的超能力有异曲同工之妙,最适宜侦办各种疑难案件,判人言语虚实。 京城莫家正是莫居主人莫问天的家,他的两个儿子为争夺莫居主人的地位,兄弟阋墙,毒父杀母。小莫到莫家调查案情不过短短十余日时间,将案件查得水落石出,本想返家复命,却是被莫问天巧言骗下,带他出席了莫居各地居主的年会,并当众将墨玉令传与小莫,逼迫小莫宣誓接下莫居,当上莫居的新主人。 龙晴蹙眉。莫居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一二,江湖上都传言如今莫居换了个年轻的老板,只是身份神秘,无人知晓,却想不到是自己的侄儿小莫。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怨小莫,”小卿偷偷瞧瞧三叔的神情道:“是莫问天以自刎相逼小莫,还伪造了我的笔迹,说是同意此事,小莫就傻乎乎地答应了。都怪莫问天那个老狐狸太狡猾了,” 龙晴斥道:“小心你说话的内容,怎可对莫大侠如此不敬?” “侄儿知错。”小卿忙低头,真不知道莫问天那个老狐狸如何混得莫大侠这个称号的。 莫居是本朝最负盛名的酒楼,但凡繁华之地,就有莫居的分号,莫居的店面不大,但是奢华高雅。而且最重要的是,每日只开一席。 想要在莫居吃饭,提前一年预订,并且价格奇贵无比,这反倒吸引了众多达官显贵、富贾之士追捧,并以在莫居吃饭作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互相攀比。 龙晴微叹气,吩咐小卿:“你先起来吧。” 小卿谢过三叔,站了起来,忙又为三叔奉茶。 龙晴道:“莫居这件事,你还是该向大哥坦诚以告。” “坦白吗?”小卿眨巴眨巴眼睛,手不自觉地就揉上自己的屁股:“因为燕月天盟的事情,侄儿被师父打烂的皮,现在还未长利索呢。” 龙晴微责道:“燕月接手天盟本算不得大错,只是他杀戮过多,不给江湖同道留有余地,而你更是包庇纵着,还一瞒数月,你师父没打折你的腿已是格外开恩了。” 小卿垂了头道:“是,是,三叔说得极是,都是小卿自作主张,也是太由着燕月胡闹了。还没多谢三叔帮着求情,还连累三叔被罚。”若非是三叔求情,分走师父一半的怒气,没准自己到现在还爬不起来呢。 龙晴微微一笑,继续道:“莫居不比天盟,不过是酒楼的生意,不牵扯黑白两道,你师父也不会太在意,便是打你一顿,也不会太重。” “哦。”小卿无奈叹气,若想师父不罚一定是不可能的,这先斩后奏的罪名是一定跑不了的,只是这顿打有轻有重而已。 龙晴看小卿惴惴然的样子,安慰道:“你只管先去,三叔一定去为你求情。” 小卿单膝点地道:“谢谢三叔,就知道三叔最疼侄儿了。” 龙晴让他起了,又提点道:“只是莫居‘价格离谱、贵得无礼’的经营之道常为人所不耻,以为助长了当朝的浮夸、奢靡之风气,这一点上,怕是要为你师父所不喜。” 小卿点头道:“是,是,三叔说得极是,小卿立刻就让小莫整顿莫居内务,积极改进形象,让莫居‘价格靠谱、贵得有理’可好?” 龙晴笑道:“你斟酌着办吧,只是莫居是个好东西,怕是惦记的人多,可要多用些心思,若是毁在你们手里,你师父的板子只怕要更重。” 小卿就知道这是一个烫手山芋,不过既然接了,若是毁了,弱的可就是大明湖傅家的名头了,师父当然不会轻饶。欠身道:“三叔放心,咱们既然接下莫居,就只能让它更强更大。” 表完决心,小卿又为龙晴添茶,笑道:“三叔所说俱是金玉良言,小卿记下了。只是侄儿等年轻,怕是处理不好莫居的事务,不若请五叔一同处置可好?” 龙晴不由笑道:“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小卿叹气道:“去年五叔接了碧落十二宫,却将一应事务都扔给侄儿打理,侄儿实在是分身乏术啊。”碧落十二宫本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合,被龙星单人独剑直捣黄龙,杀了碧落宫主,收归旗下。龙星又不喜欢这些琐碎事务,便扔给小卿打理。 龙晴笑道:“原来倒是这个主意,我若吩咐龙星接下莫居也并无不可,只是却拦不住他以后想起,随时要打你的板子。” 小卿不由愣住,忙笑道:“侄儿错了,这种事情不该劳烦五叔,有事弟子服其劳,还是让小莫去处理好了。” 龙晴这才想还有个惹祸的人,问道:“小莫呢?” “还活着。”小卿恨恨然地道。 龙晴被小卿的样子逗得直笑:“听说姑妈也喜欢莫居的饭菜,如今姑妈正在府里……” 小卿一点就透,忙欠身道:“小卿这就命小莫去传莫居的饭菜请太后姑奶奶享用,再到师父跟前领责。” 第15章 委屈 燕文心眼实在,龙夜、龙裳叩一下,他查一个数,再叩一下,便再查一数,没查到几百,龙夜和龙裳已是磕得眼冒金星,腰酸背痛,膝盖和腿上更是疼痛难忍,趴在地上直是喘气,却是直不起腰了。 龙夜和龙裳歇过一阵,又有了些气力,却不肯直腰,还是以头触地,燕文也不打扰两位叔叔“歇着”,只是安静地垂手侍立。 龙夜道:“燕文,我们磕了多少?” 燕文道:“四百二十八。” “这么少?”龙夜喘着气道:“你会不会查错?” 燕文欠身道:“叩头认错,应是跪直,俯首,再跪直才算得一次,侄儿并没有查错。” 龙夜直翻白眼,再次暗示道:“你其实可以继续查。” 燕文微摇头道:“六叔、七叔歇一下也是可以的,燕文不急。” 龙夜被燕文气得心脏病发,一个劲地跟龙裳说胸闷,龙裳奇怪道:“六哥你身体一直非常健康,何时有了心脏病一说?” 龙夜仰天长叹,幸好我是身体健康,真要有心脏病,不用等燕文,早已死在自己弟弟手中了。 龙夜勉强跪直,准备继续叩首,龙裳却是累得不愿动,还想再歇一会儿。 龙夜又想到一个主意,对燕文道:“从现在起,我和你七叔轮流叩首,你一并往下查着,知道吗?” 龙裳不由笑道:“六哥所言极是,这个主意甚是英明。” 燕文想了想道:“是,燕文谨遵六叔之命。” 龙夜这才有些许满意,总算还没笨死。他直起身子,再叩首下去,燕文便继续往下查。 龙城在静室调息,小卿轻叩房门告进。 进得屋内,便跪下去,头也不敢抬,将手中准备好的藤棍奉上去道:“徒儿犯错该打,请师父重重教训。” 龙城道:“又做了什么好事,自己说吧。” 小卿便老老实实禀道:“都是徒儿管教不严。月初时徒儿曾派小莫去京城办差,查的是京城莫家的案子。” 这事情,龙城听小卿禀过,龙城幼时曾与莫家主人莫问天一起参与边关防务,有些交情。 “小莫已将案件查清,是莫问天莫大侠的两个儿子为夺家产,毒父杀母,莫老夫人不幸亡故,莫大侠也中毒很深,命在旦夕,多亏三叔配制的解毒丸功效神奇,才救回莫大侠一命。” 龙城不由淡淡一笑:“你说重点吧。” 小卿慌忙道:“是。是。 “重点就是,小莫他,不知怎么入了莫大侠的眼,以自刎相逼小莫接下墨玉令,做了莫居的新主人。”小卿垂头,再举高藤棍:“都是徒儿的错,请师父重重地打。” 龙城微蹙眉。 “小莫今日午时返家,就将此事报给了徒儿,徒儿,徒儿怕师父怪责,不敢禀告,就一直拖到现在,请师父重罚吧。” 龙城冷哼了一声,道:“难得你这次还知道主动坦白。” “徒儿知错,”小卿的头垂得低得不能再低:“因为燕月天盟的事情,师父刚刚训责过徒儿,徒儿已深刻反省,断断不敢再欺瞒师父了。” “小莫呢?” “徒儿已重重打了他一顿板子,正在门外跪侯,等师父发落。” “你既然罚过他,师父这里的板子就都赏给你吧。”龙城说着,站起来,走到小卿跟前,接过小卿手里的藤棍。 “徒儿替小莫谢过师父轻责,徒儿恭领师父训责。”小卿吓得哆嗦,却并不敢求饶。 “伸手。”龙城淡淡道。 小卿举平双手,已是暗暗禀住呼吸,只怕师父突然打下来,自己不小心叫出声来。 小卿的手心上还有些青紫的痕迹未褪,这还是前几日,龙城命龙星罚下的。 “一天到晚就知道闯祸,也不好好练功,便是乾坤心法到现在还是第六重。”龙城斥责道,手里的藤棍却没有留情,一下一下重重抽在小卿手心处,五六下过后,小卿的手心已是肿得馒头般,滴下血滴来。 小卿忍着痛,尽量让自己的双手伸平、举稳,而不是在藤棍落下来时,本能的想躲想闪。 门外有人轻叩:“大哥,龙晴告进。” 龙城停了手,道:“进来。” 龙晴进屋内,欠身:“大哥,太后姑妈请大哥过去用饭呢。” 龙城不由微微一笑:“此时用饭,不嫌过早了一些吗?” 龙晴垂头,复屈膝跪地:“龙晴知错。龙晴怕大哥打重了小卿,去姑妈那里求情。” “果真是,”龙城淡淡地道,目光扫过小卿:“我说你此次这么乖巧,却原来是有人帮你出了主意。” “是徒儿的错。”小卿急道:“是徒儿去求的三叔……” “住口。”龙城冷冷斥道:“你先滚回房去思过。” 小卿看看师父,又看看三叔,不敢迟疑,应道:“徒儿恭领师父责罚。”只得退了出去。 门口的小莫,正跪得笔直的当雕像,英俊的小脸上片片青紫,淡蓝色长袍上,在背部和臀部的位置,还氤氲着丝丝血迹。 看见小卿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道:“师兄。” 小卿冷冷地道:“跟我回去。” 小莫应了一声,爬了起来,小卿已经阔步前行,小莫抿了唇,快步跟上,已是痛得一脑门的汗。 龙晴微垂首跪在地上,淡青色的棉袍更衬得他眉目如画,温润如玉。 “你的主意不少。”龙城淡淡地道,在藤椅上坐了,看着龙晴:“而且也很会揣测我的心意。” “龙晴知错。”龙晴恭敬地道,并没有一丝辩驳。 “小莫接下莫居,我确实并不在意,前些日子刚罚了小卿,我也不会再因了此事重罚于他。”龙城淡淡地道:“这些你既然全都猜中,为何还要去找姑妈求情?” 龙晴抿了唇,心怦怦跳得厉害,垂头道:“龙晴,龙晴……” “你还敢隐瞒。”龙城忽然起身,一个耳光“啪”地打在龙晴脸上,龙晴的头被打得一歪,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 龙城只打了这一下,手心也是麻辣辣地疼。 “龙晴知错。”龙晴轻抿一下唇,咸丝丝的。 “今日你因何事出府?”龙城冷冷地问。 龙晴不由抬头看向大哥,忙又低头。 “掌嘴。”龙城冷冷地吩咐道。 知过堂的院子不大,装饰也与其他院落没什么不同,红瓦青砖,三进院落,花墙、碧树,满墙的紫红色蔷薇,淡淡的香气,风吹过时落英纷飞,落入院子右侧的水塘内,水塘内几十条漂亮肥嫩的锦鲤便浮到水面上来,追逐着花瓣,漾起清澈的水花。 水塘底部用匀称的碎石铺满,黑白两色的石子铺成巨大的阴阳八卦轮,水波荡漾时,那八卦轮仿佛有了生机。院子内的理石桌椅,也是擦得青青亮亮,一丛青竹倾斜过来,柔嫩细长的枝条轻轻拂过,也在水塘中留下青绿的身影。 本来是一处好景致,只是门楣上傅怀老太爷手书的三个大字“知过堂”,让傅家弟子瞧了,便是心里哆嗦。 知过堂是傅家家法堂,由福伯管事,按傅怀和傅青书当家时的规矩,低一辈的子弟犯错,由执侍弟子执罚,长一辈的,则由福伯施罚。如今府内虽然弟子众多,但是小卿很少罚师弟们来知过堂领责,都是在他的喜悦居直接家法伺候,倒是龙城罚弟弟们的时候居多。 龙羽进来,已有执侍弟子过来行礼,龙羽微叹气:“龙羽奉大哥之命,知过堂领责,去请福伯吧。” 福伯来时,龙羽已在内堂上跪了。偌大的内堂,并没有铺地板,更没有织锦云毯,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轩窗紧闭,火烛高燃,屋内既不太亮,也不太暗。 陈设就更是简单,靠窗处的紫檀木八宝桌上,搁着两架紫檀木双脚支架,一座支架上横着一块红木板子,另一座支架上架着一根两尺长左右的蛟皮蟒鞭。 靠墙一侧,是半人高的一条厚重的青石条凳,青石登腿上雕琢着云龙蟠文,青石凳面上已被磨得光滑发亮。看到青石条凳,龙羽的心不由缩了一缩。 “弟子龙羽奉大哥令,领一百板子,请福伯刑责。”龙羽的目光落在前面的地上,声音清晰。 福伯微欠身:“老奴僭越。”说着话,走到八宝桌前,双手取过红木板子,来到龙羽身侧。 “四少爷请。” 龙羽心里吸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红木条凳前,将身体伏上去,条凳的一侧顶着腹部,双腿垂在条凳下,足尖点地,抬高臀部。龙羽心里已是溢满了委屈。 知过堂受罚的规矩,龙羽很清楚,是爷爷傅怀定下的,他不敢觉得有什么不对,小时还少些顾虑,如今越是长大,便是越觉羞愧难忍。若是哥哥们责罚或是在哥哥们跟前还好些,就当是哥哥打了,可是在知过堂褪了裤子被福伯打,就感觉特别别扭和委屈。 福伯并不知道龙羽的心思,取了红木板子来,一下打下去,不重但也决不太轻,龙羽挨了一下,脸上倒是更红得厉害,只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中,福伯等了一下,提醒道:“四少爷。” 龙羽这才想起,还需自己报数的,他到底不敢违了规矩,道:“一。” 福伯的板子才一下下落下来,龙羽的委屈与别扭慢慢全为疼痛所填满,他只是咬紧牙关忍痛,绝不肯哼上一声,免得更显了怯懦。 一百板子罚完,龙羽头上冷汗涔涔,他微缓了气,便站起,结了束带,放下袍摆。 “有劳福伯。”龙羽的目光盯着地面。 “老奴僭越。”福伯再欠身。 龙羽缓步走出堂去,去大哥处谢罚,如无其他意外,还需回房自省三个时辰。 龙羽走进大哥的院子,便觉有什么不妥,回廊下,玉麒玉麟垂手侍立,只是神情很是紧张。见了龙羽过来,慌忙单膝点地见礼:“侄儿见过四叔。” “怎么了?”龙羽蹙眉。 “是师父,好像在罚三叔。”玉麒微垂头答道。 “起来吧。”龙羽抿了下唇,穿过回廊,走到大哥门前,已听到门内噼啪的声音,龙羽只觉血往上涌,这声音真是再熟悉不过,手掌与面颊相碰撞的声音,透着别样怪异的脆响。 龙羽敲门,不等门内许进,已经推门进去,在三哥旁侧屈膝跪地:“龙羽来谢大哥责罚。” 龙羽进来时,龙城已命龙晴停手,龙晴已是将自己的双颊都打肿了,唇边也硌破,氤氲着血迹。 龙晴的手心也火辣辣地疼,垂在身边,忍不住轻轻地蜷蜷手指,耳朵里嗡嗡的响声才平息下来。 龙城眉峰一扬,却是忍下了,道:“滚回房去,思过十个时辰。” 龙羽知道自己无礼,会惹大哥不快,只是思过时间一下从三个时辰长到十个时辰,还是让他心里一惊,大哥果真气怒了。 “是,龙羽恭领大哥责罚。”龙羽应了,却未起身。 “还不滚出去。”龙晴微斥。 龙羽已是上来了执拗脾气:“弟弟们做错,大哥教训就是,如何又不肯亲自动手,不是让外人去打,就是要挥掌自罚,这到底是什么规矩?” 龙羽的话让龙晴一惊,急忙斥责道:“龙羽住口,还不向大哥请责。” 龙羽说了这些话,也有些后怕,可是,这些话早是放在肚子里多时,早就不知在心里说过多少遍,如今总算说出来了,真有一种畅快之感。 龙城微微一愣,随即震怒,却只是淡淡地看着龙羽道:“怎么,委屈你了吗?” 龙城的语声很淡,但是龙晴和龙羽都是忍不住浑身一颤。 第16章 救人 龙星抄完经卷,很有些累了,起身到院子里,燕杰还是保持着一个时辰前的那个姿势,右手握着一根黝黑的紫藤棍当剑,与肩平齐,指向身前,棍尖上停着一只黄色的小蜜蜂,蜜蜂的翅膀轻轻地舞动着,停落在那里。 龙星瞧着那棍尖,微微一笑。燕杰心里不由暗舒口气,可是只这一分神的功夫,棍尖轻轻一动,极微弱,可是蜜蜂已经展翅飞走了。 “燕杰该死。”燕杰立刻屈膝跪地:“请五叔责罚。”双手将藤棍举过头顶。 龙星没接藤棍,只是冷冷道:“才一个时辰,若是不能将凝聚的真气控制于一点之上两个时辰,这一套剑法便是练了也是无用。” “是。”燕杰垂头:“侄儿愚笨。” 燕杰此时已是一头的冷汗,虽是刻意压制着,气息还是微乱。这一天来,燕杰已是受了不少捶楚,因总是不能达到龙星标准,往往便是练上一个时辰、半个时辰的,便会挨一顿板子,然后再练,再被打……燕杰毕竟还小,能有如此成就也是不易了。 “进屋研磨吧。”龙星免了燕杰的罚,往祠堂正堂走去。 “是。”燕杰应了一声,瞧五叔走远了,才一下跪坐于地,又是揉膝盖,又是揉手腕的,只是右手却不敢动,手心上还肿得晶莹呢,胳膊上的檩子也是排成两行了吧。 龙星走到廊上,从祠堂打开的两扇红漆大门看过去,燕文还是垂手侍立门边,祠堂正中,龙夜和龙裳以头触地,一动不动。 燕文已看到龙星走过来,刚要欠身行礼,龙星已经摆手,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龙夜和龙裳以头触地,睡得正香。 燕文心里正打鼓,“啪”地一声,龙星已经一个耳光打在燕文脸上,燕文忙屈膝跪地:“燕文知错。” 龙夜和龙裳被这一声脆响惊醒,两人同时抬头,不小心撞在一起,抬头便看见一张英俊得无以复加的脸。 龙夜、龙裳大骇,惊叫道:“五哥!”“五哥!”想要跪起,腿却是早都跪麻了,重心不稳,龙夜带着龙裳,一起滚落于地。 龙星冷冷地看着两个弟弟压抑着呼痛声,挣扎着重新跪好,旁边的燕文心吓得砰砰直跳。 “地上这么凉,也能睡得着?”龙星有些纳闷。 “跪一会儿就不那么凉了。”龙夜看五哥好似不生气,心才回到原位,对着五哥很是谄媚的笑:“五哥,对不起,我们睡着了。” 龙裳的手忍不住去揉头,刚才本来和龙夜撞了一下就挺疼,刚才摔倒时,又是不幸地额头触地,本来已经磕得红肿了,这下是伤上加伤了,一摸之下就是更疼,便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龙星斥道:“闭嘴。” 龙夜和龙裳忙闭嘴,噤若寒蝉。 “他们磕了多少?”龙星问燕文。 “九百六十。”龙夜抢答。 燕文垂头:“……是。” 龙星冷冷地道:“你们磕得倒快。” “我们就是磕得太快了,所以才会累晕……嗯,睡着,就睡了一小会儿。”龙夜小心翼翼地道,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我们的头都磕肿了,五哥你看。”龙裳往龙星跟前探头,给他看自己红肿的额头。 “笨,不会轻轻地磕?”龙星轻斥道:“跪好,没个跪的样子。” 龙夜、龙裳忙尽力跪得笔直,却是腿和膝盖痛得针扎似的,忍不住呲牙咧嘴。 “再磕一百。”龙星吩咐道:“燕文仔细查着,错了一个,就再磕一百!” “是。”燕文忙应。 “是。”龙夜和龙裳应得垂头丧气,龙夜心道,五哥一定是结业太早,数学不好,一千减去九百六十也会算错…… 龙晴早上出府,跃马赶往京城。 今儿是开封府最大的青楼挽香阁新人梳弄的日子,据说这批新人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因了父兄获罪而入的官妓,而挽香阁的老板最是有手腕的,自是挑拣得最好的姑娘来。只调教了十余日,便开梳弄之喜,一些登徒浪子,青楼常客便争前恐后地凑起了这个热闹。 挽香阁的梳弄之喜又与别家青楼大为不同,便只在白日里进行,新人也不着粉黛,而是白衫素颜,真真切切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姿色如何是绝对做不了假的,且当场叫价,价高者当即“送入洞房”,这白日里的梳弄之喜,在一众情场高手看来,更是别有趣味。 龙晴到时,挽香阁的大门四开,门前拥堵等候的客人已被请进了内院,内院之内人声鼎沸,数十张圆桌上已是坐满了客人,丫鬟们端茶倒酒地,来往穿梭。 院子正中已搭起一个丈高的台子,柱子上系着红绸,几名护院身穿红衣短打,立在台子四周。 龙晴颀长的身形,俊逸出尘的容貌,刚一步入庭院,就吸引来不少的目光。 一名鸨儿已经娇笑着迎过来:“好俊的小哥啊,也来咱们挽香阁捧场吗?” 龙晴问道:“今日的姑娘里,可有名叫紫苏、素问的?” 鸨儿眉目一转,笑道:“公子是慕名而来?只是今日咱们要露脸的姑娘可有十几位呢,还请公子耐着性子多等一刻吧。” 龙晴手一杨,足十两的纹银扔到鸨儿手中:“还请速请那两位姑娘出来。” 鸨儿拿着银子,喜笑颜开:“多谢公子打赏。公子出手阔绰,那两位姑娘的梳弄之喜,必是要落在公子身上了。” 龙晴不由俊脸一红。 “贵客请上二楼轩厅。”鸨儿笑着招呼一个小厮:“快给公子备了好酒好菜,楼上伺候着。” 龙晴站在这里,已是感觉的到数道目光盯着自己,只得随那小厮上了二楼轩厅。二楼上稍安静了一些,但是几个雅间内显已是有了客人,有丫鬟穿梭着送酒送菜。 龙晴目不斜视,只往一间无人的雅间内行了进去,小厮伺候着龙晴坐了,端茶倒水,推开两扇轩窗,正可见院子里的高台。龙晴坐了下来,心头却是砰砰直跳。 他虽已满十八岁,但是傅家弟子未奉命是不许涉足青楼之所的,况且他还是瞒着哥哥偷偷到此,心中更是忐忑。 随着一声锣声和鸨儿令人厌恶的故作娇笑声,新人开始出场了,一名白衫素颜的女子被两名老妈子搀扶着亦或说是半推半架着走到台上,女孩子只有十四五岁,长得眉清目秀,脸色有些苍白,头垂得很低,颤抖个不停。 底下的人已经嬉笑起来,污言秽语地对这个女孩子品头论足。 鸨儿故意拿了张纸,念道:“沈莫离,啧啧,是原陈桥总兵之女,其父因贪污受贿被判斩立决入狱。”鸨儿念时,女孩子更是颤抖个不停,“哟,这还算得是将门之女呢。”鸨儿用手抬起那女孩子的头来,请众人出价。 龙晴心里不由叹息。 这边众人哄笑声中,便有人出道:“纹银十两。”又有人喊道:“十五两。”嘻嘻闹闹中,鸨儿宣布“顾老爷出价五十两为莫离小姐梳弄之喜。” 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在众人的哄笑中,一边拱手谢着大家,一边猥琐地笑着,去往后院“洞房”了。 随着众人催促声中,又有两个女孩子也被推了出来,龙晴听那鸨儿念了名字,正是紫苏、素问,陈桥知县之女,其父与陈桥总兵因贪污受贿一同被判入狱。 等鸨儿催促众人叫价,龙晴便高声道:“纹银一百两。”他的声音虽不高,却是这院里和二层轩中的人俱都听了真切。 一时,倒是鸦雀无声。龙晴不知自己的脸是否是又红了,总算他坐在这单间之内,那些人便是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而已。 “我出一百二十两。”竟然有人竞价。 “三百两。”龙晴道,这种是非之地,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果真,再无人应价,只是有人难免小声议论,以为此人必定是与原陈桥知县有关系的,才会对他的两个女儿如此重金相求。 不一会儿功夫,一名小丫鬟过来奉上托盘,却是恭请龙晴去入洞房,龙晴便将一千两银票放到托盘上,道:“请你们老板来,我想为这两位姑娘赎身。” 小丫鬟仔细瞧瞧托盘上的银两数目,福了福礼,退了出去。不一会儿,挽香阁的老板聘婷而入。是个只有三十多岁的素衣女子,“我姓玉。”她笑道:“听说公子想带那两个丫头走?” 龙晴点头:“若是银两不够,我还可以再添。” 玉老板不由一笑:“这两个丫头刚来我挽香阁,品貌虽是出众,也并非倾国倾城之姿,况且性子也烈,并不好摆弄,留在挽香阁也赚不了多少银子,这千两之资,也是使得。” 龙晴听她话中似有未尽之意,便静等下文。 玉老板果真又笑了笑:“只是看公子年纪轻轻,品貌出色,不该是……” “玉老板直言吧。”龙晴拦住她要说的话。 玉老板微微一笑:“既然公子不愿听劝,妾身就不多言了。只是这两位姑娘是官妓的身份,并不能让公子随便带走。” 龙晴蹙眉,心里叹了口气,掏出一方令牌道:“千两纹银再加上这方令牌如何?” 玉老板笑着瞄了那令牌一眼,立刻站了起来道:“哟,不知是殿前指挥使大人到此,真是让我们挽香阁蓬荜生辉,大人……” “人,我可以带走了吗?”龙晴打断她的话。 “当然,当然。”玉老板喜笑颜开:“大人带走自然使得,妾身只需向衙司报备就是。”忙不迭地喊人道:“去将紫苏、素问两个……两位小姐请过来。” 不一会儿功夫,四个老妈子已将捆了手的紫苏、素问推了进来。 龙晴这才看去,这两个女孩子十六七岁的模样,很是清秀,只是眼睛都红肿着,脸上泪痕斑斑。 “两位姑娘交了好运,遇上贵人了。”玉老板笑道:“这位大人看上你们两个,以后只要竭心尽力地侍奉着,让大人满意,就不会再回我们这种地方受苦。” 紫苏、素问都已是看到龙晴,很是惊讶于龙晴的年轻俊逸,怎么看也不像是涉足风月之所的人。 龙晴微微一笑:“两位姑娘不用害怕,跟我走就是。”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龙晴急着带两人离开。 “送贵客,送贵客。”玉老板忙着招呼着,一面示意那几个老妈子将紫苏、素问身上的绳索解开。 紫苏、素问这些日子连受惊吓,已是惊弓之鸟,又不甘受辱,一心寻死,却没有机会,本以为今日必要受辱,哪知竟会有如此俊逸的少年公子相救,也不敢多说,多问,只是相互握紧了手,紧跟在龙晴身后。 这些人刚下得楼梯,便见一阵嘈杂和人群拥挤中,几个护院抓着头发带了两个女孩子走过来,方才要去“洞房”的那个脑满肠肥的顾财主只穿了一件小衣,正抓着其中一个女孩子踢打:“老子花了五十两银子弄你,你竟敢咬了老子逃跑。” 另一个女孩子哭喊道:“你放开我姐姐,别打她。” 玉老板不由蹙眉:“没用的东西,快推下去,别吓了贵客。” 其中一个女孩子忽然一口咬在一个护院的手上,挣脱了过来,拦跪到龙晴等人的身前:“这位公子,求求你也救救我和姐姐吧。” 喊声未落,一个护院一脚将她踢倒,拽着头发拽了回去,几个老妈子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看一会儿怎么整治你们。就你们这样的,也配喊贵人帮忙吗?” “公子。”紫苏用颤抖的声音喊了一声,又闭嘴。 “把她们带过来。”龙晴到底不忍心。 两个女孩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沈莫离,沈莫弃,都是陈桥沈总兵的女儿。”玉老板笑道:“大人若是想一并收了……” 龙晴将两颗硕大的珍珠托在掌心。 “使得,使得。”玉老板喜笑颜开,龙晴将两枚珍珠扔了过来,玉老板接了,一边笑道:“你们这两个小姑娘也是好福气了,能跟着这么年轻俊逸的大人……” “有马车吗?”龙晴拦住玉老板的话,玉老板发现在龙晴跟前,自己没有几句话是能说完整的,可是也不在意,忙道:“有,有,来人,快去备车。” 一辆马车,驰往去大明湖的管道上。龙晴坐在车辕上,心里直是叹气,车内坐着四个小姑娘,紫苏、素问,莫离,莫弃。 龙晴既然带她们离开挽香阁,就只能带她们回到傅家了。毕竟这四个女孩子身份特殊,都是罚没的官妓,根本就无处可去。 可是回到家中,又该如何跟大哥交代呢?龙晴不由苦笑,无论有怎样的情由,只怕一顿板子是跑不了的了,唉。 第17章 意见 龙晴回到府中,自然不敢入正门,只是从侧门进了,打赏了车夫,命弟子去请福伯商量。 也是巧了,便在此时,龙城送前来告状的明夫人出府,正瞧着侧门处有马车驶出去,红色蓬布上,花朵环簇的三个金字“挽香阁”,很是触目。 龙城不由蹙眉。挽香阁是京城里最大的青楼,而且还是结拜大哥白霆的产业。白霆本就是吃绿林饭的,开几家青楼茶肆赌坊的也是正常。 龙城初时与白霆和任逍遥结拜,两个没正形的老大哥,加上一个自诩风流倜傥的龙玉堂兄,就将年未满16的龙城骗去挽香阁喝酒,后被傅怀发现,龙玉和龙城少不得被打个皮开肉绽的,白霆和任逍遥也是被傅怀训斥得好大的没脸,好些日子不敢到傅家来。 从那之后,白霆再不敢提自己是挽香阁幕后老板一事,便是来到大明湖,顺便去挽香阁查账,也是寻个别的什么名目借口悄悄地去。所以傅家除了龙城,并无人知道白大哥私下里还做着这样的买卖。 龙城看到挽香阁的马车自然奇怪,难道是白大哥又醉了酒,所以才命马车送了来,又不好意思见自己,而藏去福伯院子里吗?龙城只是心里好笑,却也没有动问,堂上姑妈还等着自己处置那几个闯了祸的东西呢。故此,他只是命小卿去福伯院子瞧瞧,是否白大哥到访,又或有什么事情。 等龙城回堂上处置了龙羽、龙夜和龙裳,回到自己院子,小卿便来报:“白师伯并没有来,只是福伯新收了四个丫鬟而已。” 龙城命小卿退出去,就更觉得奇怪,府里并不缺少人手,福伯怎会收挽香阁的人做丫鬟,也不会是一收就是四个。难道白大哥又惹下什么麻烦? 心里想着,龙城便往龙璧的院子去,可巧,便见小左小右慌慌张张地拿着一封紫色信笺去报龙璧。 紫色信笺是飞云堂呈送的急件,京城之地必是有要事发生。龙城便接过来看了,哪知一瞧之下,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今日巳时,挽香阁新人梳弄之时,有少年公子以千两纹银及南珠五品两粒并殿前督指挥使令牌,带走官妓紫苏、素问、莫离、莫弃四女,挽香阁已向衙司报备。 龙璧虽然不知信内所写何事,但是瞧大哥如此气怒,已是吓得忐忑,忙屈膝跪下道:“大哥,到底发生了何事……”这话还没问完,傅龙城已是“啪”地赏了一个耳光过来,斥责道:“谁许你准龙晴离府?” 龙璧挨了一下,心里更惊,难道信中所报之事与三弟龙晴有关吗?想着这些,可是嘴里已是连声应错道:“是小弟的错。”只是龙璧这一下挨得委实有些委屈,龙晴并未被罚禁足,而且也满了十七,只要请准了兄长,三个时辰内的离府,都是不受限制的。 龙城将手里的信纸甩给龙璧,龙璧拿起来一看,也是大惊失色,这这这,殿前督指挥使大人,不就是我家龙晴,我的三弟,只是,他怎会怎会牵涉到这样不成体统的事情中去。 “这事,小弟丝毫不知。”龙璧忙垂头。 龙城审视了他一眼,道:“你将这事处理得干净,若是但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就仔细你的皮吧。” “殿前督指挥使大人涉足烟花之所,还包养官妓四人……”青楼瓦肆之所,这样的花边消息传播极快,而且还会越传越神,只怕如今京城各大小报纸已开始誉文待售了。 “是。是。小弟马上去办。”龙璧一头的冷汗。 龙城从龙璧的院子出来,压抑了怒气,回到自己院子里,在房内调息。自己弟弟是什么样子的人,龙城很清楚,龙晴打死也不是那种千金散尽、包养官妓的孩子,中间必是有什么情由的,只是无论有什么情由,都逃不了这一顿板子去。 这是什么样的事情,你也敢做,你也敢招惹,殿前督指挥使的牌子你就干这个用?如此不计后果,年少轻狂,不成体统、不知所谓! 龙城心里恨得痒痒,根本无法静下心来。他等着龙晴来告罪,以龙晴的性格,做了这事情,心里虽是害怕,必定是不敢瞒自己的,况且也瞒不住。竟然敢亮殿前督指挥使的牌子去办这种事,这要是爷爷还在,自己都得因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被打飞了…… 好在龙城毕竟内功深厚,过了盏茶时分,刚能静心调息,小卿就来了。龙城本不想和他耽误功夫,偏他自己奉着藤杖来的。龙城想起但凡小卿遣了师弟出去办事,可是没有一次不是惹了祸回来的,又想起若非他去找了姑妈求情,姑妈如何会知道龙羽、龙夜和龙裳私闯明家内室的事情,便顺手教训几下而已,只是这边还没来得及责,龙晴就来了。 而且一来,先就搬出太后姑妈老人家来。 和谁学的,你! 龙城这火刚上来,龙羽又来了。 就目前来说,龙羽才是傅家最不省心的那个孩子。 龙夜、龙裳小,先不提了,龙星一向最乖巧,中规中距,龙晴温和知礼,也鲜少出错,龙璧就更好一些,稳妥持重,很有二哥的样子。 只是龙羽,明明与老三龙晴是双生,但是性情上却差了十万八千里。执拗、倔强、有主见,有着年轻人特有的目空一切和敏感,而且还有一些叛逆。 是的,傅家孩子叛逆得不多,敢表现出叛逆的就更不多,惟有龙羽,似乎将自己兄弟几个不曾或是不敢有的青春叛逆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龙城其实很纵着他了,一是龙羽再如何轻狂,在龙城面前还是很收敛,二是大堂哥龙玉,最是欣赏喜爱龙羽,认为羽儿最是像他,常对龙城施压,让龙城多留些空间给他。 所以龙城一直对龙羽的某些行为予以宽纵。直到去年夏末去边关参与防务。当时辽宋两国边关吃紧,虽未正式开战,但是私下里已是冲突四起,边境平民最是深受其苦,损伤极剧。 龙城奉了太后姑妈旨意,带龙晴、龙羽“巡边”,为边关统帅杨荣晨运送给养。行前,太后姑妈特命皇上子庭御赐了两块殿前督指挥使的牌子,送给龙晴与龙羽,让他们能在军营之中行动更为方便。 龙晴很乖,谢过太后姑妈就收了起来,龙羽却不肯收:“龙羽不过是随着大哥过去侍奉的,并不想管那许多闲事。” 若非太后姑妈拦着,龙城当场就想教训他了。太后姑妈只得收起来一块儿,笑道:“羽儿现在年幼,等长大些再说也不迟。”这也就是自己姑妈,若是换了他人,早就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了。 守疆卫土,人人有责。你龙羽身为宋人,竟敢将巡边要事说成闲事,龙城心里虽然不满,但是姑妈很是疼惜龙羽。龙晴和龙羽刚满十七,正是少年心性,最是张扬的时候,可是在大哥龙城面前,却须循规蹈矩,不许有半点行差踏错,如此已是拘束了他们。更觉因了龙夜、龙裳已经忽略、委屈了他和龙晴,便让龙城多担待他一些吧。 龙城未免姑妈担心,便应了,放过龙羽一回。 哪知到了边关,龙晴尚还知距,龙羽行事却常让龙城暗自蹙眉。别说对边关统帅杨荣晨态度傲慢无礼了,就是吩咐他做的事情,他也颇多意见。 杨荣晨请龙羽将狙击用的弓弩改良,力争毙敌于千步之外,因为龙城在座,龙羽不敢不应,可龙羽实际上作出的弓弩,却留了三分力道,而且做事也不尽心尽力,竟有空没空地,做些独轮车,木马一类的玩具来玩。 除去这些还不算,还狂妄任性,不听教诲,暗违吩咐,私自溜到辽界去玩,并说出“辽人也是人”那等不分场合不分轻重的话来。龙城如何还能饶过。一顿皮开肉绽的板子,将龙羽打得旬日无法起身。 从那之后,龙羽好像乖巧了一些,龙城也尽量克制自己的怒气,常看其长,忽略其短,可是龙羽的性子到底是不能改,由他打理的京城镖局,隔三差五的就会接到投诉。 远的不说,就说上个月小卿派小莫去处理的莫家的案子,开封府尹亲自求到傅家镖局头上,龙羽都是冷冷地两个字,不接。开封府尹没法子,求了白霆,白霆来信求了龙城,龙城便命龙羽帮忙。 龙羽不敢不听龙城的话,却不愿意与那些府衙之人打交道,就将这事情扔给小卿,小卿才派了小莫去。 而龙羽常差遣的弟子含烟、月冷、小井和小万,却被龙羽派到洞庭湖去参与义务剿匪…… 当初在京城设了镖局,不过就是因为京畿重地,开封府所辖区县过多,周边武林世家也杂,各种大小疑难案件不断,官府处理常力有不逮,所以才需借助傅家镖局之力,抓捕犯人并处理案件。 可就是因为龙羽瞧不上新上任的这个略有些迂腐及自以为是的府尹大人,镖局便开始各种不苒官衙的茬儿,有事没事的就将镖局上演空城计,然后满世界地折腾去。 什么洞庭湖剿匪啊,什么微山湖护堤啊,什么治理龙亭山体滑坡啊……也忙,各种不计酬劳不辞辛苦地忙。 开封府尹对傅家镖局的各种不满各种微词有事没事就通过白霆或是京畿大小报纸的花边新闻传到龙城这里,什么仗技轻狂啦,什么有名无实啦,什么不擅尽臣民之责啊,什么有负朝廷所望啦…… 傅龙城都忍啦。龙羽毕竟还年轻,再说他忙得也都不是坏事,再说家里毕竟也还有不少能用的人手,也不是非拴着他不可……龙城各种劝慰自己,别和他生气。 可是龙羽真的一点不领情,今日就在龙城强忍着没有立刻发作龙晴的时候,他在旁边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地批评龙城:“弟弟们做错,大哥教训就是,如何又不肯亲自动手,不是让外人去打,就是要挥掌自罚,这到底是什么规矩?” 龙城想,对啊,这是什么规矩啊,自小到大,爷爷是这样,爹也是这样,世家是这样,天下也是这样,就是这个规矩,谁都不委屈,就你觉得委屈,谁都没意见,就你有意见?那就是因为我一直忍着,忍着,忍着,我打轻了你了! 第18章 如愿 龙夜、龙裳实实在在地磕了一百个头,磕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等燕文“一百”这个数查出来,两人已是气喘吁吁,快喘不上气来了。 燕文过来想要扶起两位叔叔,可是两位叔叔死赖在地上不起来,只让燕文揉腿。 燕文刚才因为“提醒”两位叔叔磕头不力,被五叔龙星赏了一巴掌,便一直是跪在地上陪着的,如今自己也是腿痛难忍,却不敢说,半跪着伺候两位叔叔,揉轻了揉重了的还不落好。 龙夜和龙裳正哼哼唧唧地耍赖,龙星又走了进来,身后燕杰很是乖巧,瞧了大哥在帮两位叔叔揉腿,也走到两位叔叔身边,半跪了帮忙。 龙星等了一会儿,龙夜和龙裳还是不肯起,龙星不耐烦起来,道:“祠堂重地,你们最好给我收敛一下。” 龙夜和龙裳不敢呼儿嗨哟地叫嚷,却还是起不来,龙裳张着手道:“五哥抱我。” 龙星只好过去抱龙裳,吩咐燕文抱着龙夜。龙星蹲下身去,刚抱起龙裳,龙夜已是拽了龙星的袍袖道:“五哥恁地偏心,不抱我。” 龙星道:“你当我有几个手的?” 龙夜道:“你先抱了龙裳,再让龙裳抱着我就好了,反正五哥武功盖世,万斤山石也是举重若轻,何况是只抱着我和龙裳两个人。” 龙星笑斥道:“你还以为自己十岁不成?我抱着你们两人成何体统?” 龙夜瞧五哥背部宽阔,伏在上面一定舒服,便让燕杰扶起他,往龙星背上爬:“那你抱着龙裳,背着我就好。” 龙星正想训龙夜几句,门外玉翔匆匆跑过来,一头的汗也顾不得擦,在门口扑通跪下道:“五叔、六叔、七叔,大事不好了。” 龙星蹙眉道:“你说的又是什么话?” 玉翔就带了哭音道:“师父生气了,正在采薇堂责罚四叔,四叔已经被打晕过去几回了,师父还不肯饶过,吩咐所有子弟堂上观刑。” 龙星听了,顾不得再和龙夜、龙裳啰嗦,顺手抱起龙裳便往外走,龙夜也无暇再与五哥耍赖,由着燕文、燕杰扶着,也往采薇堂而去。 龙裳走了几步,便想起来,道:“玉翔,可去锦绣园禀告过吗?” 玉翔忙摇手道:“师父吩咐,不许任何人因此事惊扰了太后姑奶奶,否则一律按违逆治罪。” 傅家弟子违逆尊长,罪可致死。看来大哥这次是真生气了。龙夜心里害怕,也不敢再打别的主意,老老实实地往采薇园去了。 虽近日暮,但是采薇园大堂之上,依旧光照明亮。龙城端坐在最上首的太师椅上,倒是看不出有多么生气,只是略沉肃着脸。 福伯、喜伯站在龙城椅子的下首处,没有落座,龙璧和龙晴跪在龙城身前,两人的脸上都已青肿不堪,龙晴尤重。 长跪于厅堂正中的龙羽就更可怜,两侧脸颊已是青紫肿胀得似要通明一般,裂了不知多少血口,鼻口之内鲜血淋漓。 堂下,以小卿为首的府中弟子基本都已到齐,整齐地跪了两排。玉翔随了三位叔叔进来,也到最后跪了。 此种氛围下,龙星、龙夜和龙裳进来便觉得哆嗦,屏气凝神地走到堂上,跪了给大哥行礼。 “龙夜、龙裳谢大哥责罚,以后一定好好听话。”龙夜先打破了堂上静寂,与龙裳给大哥谢罚。 傅龙城冷冷道:“你们先站过一边。若是没我的吩咐,谁敢擅自开言,便割了他的舌头去。” 龙城的话让所有的人都是悚然一惊。傅家并没有刑罚割掉弟子的舌头,只是若是被罚禁言个三五十年的例子也是有的。众人皆微垂了头,只听得自己的心砰砰地跳,谁还敢再说一字。 “傅龙羽,你知错吗?” “龙羽知错,请大哥重责。”龙羽这几个字说出来,脸上固然是火辣辣地痛,心里也是痛得厉害。 在龙城的屋子里,龙城只问了一句:“可委屈你吗?” 龙羽并不敢答,龙城便是两个字:“掌嘴。” 龙羽心中虽然惊惧不安,只是却不肯就此低头,反倒抬起头去看龙城:“大哥要想掌龙羽的嘴,自己动手就是。” “你不肯打,便叫你三哥帮你。”龙城还是淡淡地,命龙晴:“你去掌他的嘴,不应错就不许停。” 龙晴起身,走到龙羽身前,以目光示意龙羽向大哥认错,可龙羽抿了唇,略垂下目光,不语。 龙晴心里无奈,只得一个耳光“啪”地一声打了下去。 龙羽挨了一下,脸上固然是热辣辣地,可心里的委屈更是满满地。他反倒略扬了头,微闭上眼睛,心道,若是大哥舍得,便活活打死了吧。 龙晴不敢迟疑,一个耳光一个耳光地打下去,龙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偌大的室内,便只听见“啪”“啪”地耳光声。 龙羽的脸越来越红,青肿,变紫。龙晴的心哆嗦,胳膊哆嗦,手也哆嗦,越打越没有力气。鼓足了勇气转对大哥跪下请责道:“都是龙晴未曾好好教导龙羽,请大哥罚龙晴吧。” 龙城的语声还是淡淡地:“既然没有好好教导,如今就好好教导吧。” 龙晴只得再去打龙羽,一下一下,看着龙羽眸中隐隐的痛苦,龙晴只觉心悸。 “你知错吗?”龙城问。 龙晴停手,目光焦灼地看着弟弟。 龙羽暗自缓着气,仍是垂目不语。 龙城也不怒,只是吩咐:“去采薇园候着吧。” 龙晴心里固然惊恐,龙羽更甚,只是既然已经如此,便只能硬挺过去了。龙羽随着三哥往采薇园走,脸上的伤经了风,更觉疼痛难忍,他不知大哥会如何教训自己,也不知自己还会面临多少痛楚和羞辱,可是他不想屈服。 采薇园。偌大的堂上,龙羽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跪在他身侧的三哥应该也能听到,他不敢看三哥疼惜又焦灼的目光,只垂了目光。 福伯来到堂上欠身:“已按大少爷的吩咐,令阖府弟子赶来采薇园,观刑。”福伯的声音里满是叹息。 龙羽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还是不语。 龙壁、喜伯先后赶到,也不敢多问,只在龙城身边按序站了。小卿、玉麒等在府里的弟子,也先后进来跪在了堂边。 “龙晴,你起来。”龙城冷冷地道:“你与龙璧轮着掌他的嘴,没我的话,不许停。” 龙城心道,很好,傅龙羽,你就拧着吧,给你认错的机会你不肯,看你还能拧到几时。 很快,大堂上就又响起了单调的,却让人心惊肉跳的“啪啪”声,龙羽的头被龙壁与龙晴的手打得来回摆动,眼睛渐渐地睁不开,便是呼吸也痛楚难忍。 龙羽只能尽量笔直地跪在那里,忍受,忍受,再是忍受,即便是羞愤,不服,如何的委屈与痛楚,到底并不敢躲开那打来的手掌,更不敢凝一丝真气相抗。 抽着心的疼痛,越来越剧烈,龙羽口中全是咸腥的鲜血,心里更是痛得抽搐,耳朵里嗡嗡地响着,天旋地转之中,龙羽终于扑倒在地,昏了过去。 龙璧、龙晴停手,呆望着倒地的龙羽,心中同样莫名的惊惧。 龙城略蹙眉:“龙壁。” 龙壁欠身,一头的冷汗,大哥的吩咐却不敢违背,走到龙羽跟前,狠下心来,一指点向龙羽心脉,龙羽喘息一声,醒了过来。勉强爬起,努力跪直。 “打。”那么冰冷的一个字,让堂上堂下所有的人都是心中一悸。 龙晴和龙壁只得又轮番扬起手来,一下下打下去,看着鲜血丝丝渗出龙羽的面颊,看着龙羽早已辨不出五官的脸,龙晴再也忍耐不住,猛地转身,扑通跪地:“是龙晴错,大哥罚龙晴吧。”说着话,挥手狠命地打起自己的耳光,啪啪地响声,惊醒了龙羽即将模糊的意识。 “三哥。”龙羽的喊声,冲破喉咙,却淹没在那啪啪地响声中。龙晴不知道哪里痛,是手,是脸,还是心,痛得要窒息般,他只想将这种锥心的痛楚施加在自己身上,“大哥饶了龙羽吧。” 龙壁也跪了下来:“龙璧也愿代龙羽受罚。”龙璧抬手,如龙晴一样,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耳光,不敢有一丝犹豫,更不敢少了一分力道。 龙城略蹙眉,福伯和喜伯也一起跪落于地:“求大少爷原谅四少爷一次吧。” “龙羽……错了。”龙羽一句话说出来,已是涌了一口鲜血,又涌了一口鲜血。 龙城蹙眉。死拧的性子,偏是自己吃苦。 堂上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龙羽压抑地喘息声。 “龙羽错了,不该顶撞大哥。” “龙羽错了,不该口出妄言。” “龙羽错了,不该罔顾训责。” 龙羽每认一句错,便挥掌狠狠打自己一个耳光,带着血花,轻轻的溅落在他淡蓝色的长袍上。他的脸上早就痛得麻木,只有心里一剜一剜地痛。 龙羽不该和大哥拧着的,龙羽心中有一丝苦笑,大哥不仅仅是儿时教自己练武习字,为自己买了木马哄自己玩的大哥,他也是傅家的家主,维护着世家森严的规矩家法,掌握着傅家弟子的生杀大权。 大哥许做的和不许做的,自己早该清楚不是吗。那样的一句问话,已经触了大哥的底线,那后果,便是无论如何也挨不过去的痛楚,一如在关外时,在那么明媚的阳光里,自己也只能收了所有的骨气和委屈,屈从在大哥凌厉的鞭责之下。 “请家法。”大哥清冷的声音好像来得很遥远。 龙羽将口中的的鲜血咽回去,“龙羽……错了,请……大哥……责罚。”龙羽规规矩矩地请责。 龙城看着满脸鲜血的龙羽,颤抖着跪伏在堂上,心里到底涌过一丝不忍:“小卿领师弟们滚回去吧。” 小卿跪在那里早是一头一身的冷汗,大气也不敢喘,脖子低得不能再低,师父如此责罚四叔,便是福伯、喜伯和叔叔们都说不上话,又如何有他们出声的份,心里再如何心疼四叔,也是不敢求一个字出来。 玉麒等也俱是一样,都是惶恐不安地跪在那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玉翔和随风两个吓得哭都不敢哭,只小脸煞白不停的哆嗦着。 如今师父的一句话,终于让小卿缓回一口气来,忙恭声应了,领了师弟们告退出去。 龙城起身,走到龙羽跟前:“抬头。” 龙羽跪直身子,勉强抑制着颤抖,微起头,对上大哥冰冷、深邃的目光,忙又垂下眼睑。 龙城伸手,抬起龙羽的脸,龙羽这才觉出无法忍受的痛来,眼中的雾气升腾起来,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龙城松了手:“既然这么怕疼,还敢拧着?” 龙羽不想回答,又不敢不答,“龙羽……不敢了”说出这几个字来,已是哽咽得无法呼吸。 “你既喜欢我亲自教训你,今儿个,我就如你的愿。”龙城伸手。福伯忙将手中的鞭子递了过来。 “衣衫尽褪了。”龙城握着鞭子,鞭稍点过龙羽的肩。 龙羽忍不住的颤抖,却是不敢迟疑,大哥如今已是格外开恩,命了侄儿们回去,到底是给自己留了一丝脸面,那如今吩咐的每一个字,就不许再有一丝违逆了。 扯落长袍,扯落束带,将裤子与小衣也扯落了,即便堂上的门四开,龙羽也觉不出冷来,只觉全身都像火烧着了般的烫。 “跪直。”龙城冷冷地看着弟弟勉力将身子跪得笔直,本是如刀刻般俊朗的脸,如今已淹没在青肿和血污里,可即便如此,依旧挺直的脖颈和脊背,光泽光滑紧致的肌肤,依旧昭显着主人的年轻和倔强。 十九岁了,快是大人了。自己十九岁,爹已为自己提早行了冠礼,可是龙羽还是像小孩子,还这么不懂规矩,这么不懂事理,这么任性张狂! “请……大哥教训。”龙羽的声音虽然因了脸肿而有些含糊,却到底还算恭敬。如今龙羽每说一字,脸上都是剑削般疼痛,可是,所有的规矩还是都要一一做到。 龙羽在心中实在惧怕,被大哥亲自教训的话,才是真的痛,自己在关外不是领教过了么。 但当龙城手里的鞭子“啪”地一声落在龙羽肩头时,龙羽即便做好了准备,却仍是忍不住惨叫出声,那一鞭下去,龙羽的背部立刻绽开了一条指宽的血条,鞭稍划过肩胛,似乎将骨头都碾碎了。 龙羽被一鞭抽倒在地,慌忙爬起来时,龙城的第二鞭又落了下来,龙羽又是一声惨呼,被抽倒在地上。 龙城拿着鞭子,只是冷冷地等着龙羽。 龙羽再爬起来,跪直,龙城才又一鞭子抽下去。 龙羽无论如何忍耐,泪水还是落下来,痛呼声还是会冲破喉咙。十下过后,龙羽的背部已是淋漓着鲜血,将臀腿及地板尽都染红了。 龙羽本就刚在知过堂受了一百板子,臀腿上青紫的檩子本是触目惊心,如今看起来,比背上的伤痕不知要轻多少倍了。 龙羽真得不敢爬起来,也爬不起来,可是又必须爬起来,龙羽挣扎着,终于忍不住哭泣求饶:“大哥……龙羽错了,请大哥……” “啊!”龙城再一鞭,狠狠落在龙羽的臀上,龙羽再次扑倒于地,那横贯于臀峰上的鞭痕,将两条腿上的皮肉尽皆抽得撕裂开来,鲜血立刻涌成了一条横线,又瀑布似地流下来。 “跪起来。”龙城的声音还是那么淡,并不多怒。听到龙羽耳中,已是吓得魂飞魄散。 龙羽勉强跪起,伏低身子,用他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练习得纯熟的姿势,接受大哥的责打。 鞭子再落下来,力道依旧未减,龙羽被抽得滚落在地,已是痛得呼痛声都喊不出了。 福伯和喜伯也是惊骇,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大少爷竟然含了内力责打弟弟,以龙城的武功,只要他想,一鞭子抽断龙羽的骨头,根本不在话下。 龙羽再被抽倒时,却是怎么也爬不起来。龙城等了一下,终于不耐,鞭子便带着风声抽到龙羽的腿上,龙羽痛得本能地想要翻滚,龙城已经过去,踩了他的腰,再一鞭子抽在龙羽的另一条腿上,龙羽惨叫着,求饶道:“……别打了,龙羽真的知错了,大哥要打死龙羽了。” “大哥,求您轻责龙羽吧。”龙晴对大哥叩头,龙城扬手就是一鞭,哗啦一声,龙晴的胸前至肩头的长袍立刻碎裂,迸溅出鲜血来。 “都是龙晴的错,大哥罚龙晴吧。”龙晴不敢再拦大哥,又无计可施,急得抬起手来,又狠命向自己脸颊上打去:“是龙晴的错,是龙晴的错……”龙晴的身体再摇晃了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来,昏了过去。 龙城看地上的龙羽,也是昏过去了。 龙城蹙眉,莫非龙晴心悸的病症犯了吗?再看龙羽,考虑用不用命人拿凉水来泼醒了继续打。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要打死弟弟们吗?”随着一声颤抖的怒喝,太后傅青容在良辰、美景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疾步入堂。 “晴儿啊,羽儿啊。”太后顾不得训斥龙城,跪坐在地,抱起龙羽,再看龙晴,又是气又是心疼地,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姑妈,他们死不了的。”龙城忙屈膝,去搀扶太后。 “死不了没关系,傅大少爷可以再继续打啊。”太后一甩龙城的胳膊:“你索性将我也一起打死了,免得碍你这位大少爷的眼。”龙夜和龙裳早都在旁边强忍泪水,如今立刻爬跪到姑妈跟前,哭了起来。 龙城见姑妈气怒,哪还敢多说,诺诺地应了错,瞧着龙夜、龙裳更是郁闷:你三哥、四哥还没死呢,添什么乱。只是姑妈在这里,也不敢随意发作他们两个,吩咐福伯、喜伯:“将这两个先送回房去疗伤吧。”又瞪旁边跪着的,吓得一脸煞白的龙星:“还不将那两个也带出去!” 第19章 误会 龙晴只是一时心悸,福伯来抱起他时,已是醒了,太后忙道:“晴儿别怕,姑妈已将你大哥撵出去了。” 龙晴只握着太后的手道:“龙晴没事……”太后拦道:“说不得话,快别说话。” 龙晴知道姑妈是心疼他,还是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福伯,福伯忙道:“三少爷听太后的话,莫说话了。” 龙晴点了头,目光去寻龙羽,喜伯安慰道:“大少爷手下有分寸呢,并没有真伤了筋骨。” 太后听了恨恨道:“便是没伤了筋骨又如何,好好的孩子打成那样,可是像爹一般心狠。” 这话也就是太后敢说,龙晴、福伯和喜伯俱不敢接话,龙晴道:“劳喜伯将龙羽也抱到我房里吧。” 太后又忍不住掉起眼泪来,龙晴这孩子便是伤成这样,说起话来,脸上不知如何疼痛,却也还是如此知礼。 龙晴的房里,玉麒、玉麟、燕文、玉翎、燕杰都等着侍奉。青黛、半夏、香茴、香崖等四个常用的丫鬟,也准备好汤桶、热水和干净的手巾,及龙晴平素受责时常用的伤药。 龙晴却是来不及看自己脸上的伤,只急着为龙羽处理伤口,龙羽轻轻挣扎一下,龙晴忙轻按了他的手道:“龙羽,别动,也不要说话。” “三哥。”龙羽痛得吸气,却仍是道:“你的伤……” 龙晴轻轻一指,点了龙羽睡穴。看着龙羽肿胀得五官,心痛不已,他自己的手也全是肿胀着,疼得钻心,他却顾不得,只将调好的药膏轻轻地一层层地均匀地涂在龙羽脸上,无色透明的药膏有着淡淡的香气,是放在冰中凝固了的玉莲露,最是有消炎去肿的功效。 为龙羽涂好了药膏,龙晴还是放心不下,还想帮着处理龙羽身上的伤,太后在旁急道:“龙羽身上的伤也是不碍的,交给他们处理便了,你自己这脸上的伤也要紧。” 龙晴听了姑妈的话,由着丫鬟给他上药,姑妈看那几个丫鬟驾轻就熟的样子,更是心疼,想来龙晴定是常被龙城责罚,这些丫鬟的上药手法,才练得如此纯熟。 再看龙羽身上的伤,太后的眼泪又噼啪地开始掉落,就想起哥哥傅青书,自己的丈夫傅青恒和弟弟傅青峰来,那时爹爹严厉,家法更是狠戾,虽不曾落到过自己身上,但是家里的男孩子却动辄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自己也是跟着担惊受怕地掉泪。 如今可好,又轮到了龙城这个家主,对弟弟们下起了狠手。这当然也都是跟着爹爹学的。爹爹自幼对龙城管教严苛,龙城乖乖承受下来,便也觉得是理所应当了,尤其也是同样的年轻气盛,责罚弟弟们,就更少有怜惜之心了。 太后擦了眼泪,又心疼起龙城来,今儿个自己实在不该那样冷言冷语地对他,他自己也不过是刚长大的孩子,要治理好傅家上下这许多弟子,实在也是不易,若是不立下威严,可是像爹说的,每日里什么也不用干,便是拎着家法板子打人都打不过来呢。 傅怀在世时,严命傅青容不得干涉龙城管教子弟,总是嫁出门的女儿,便该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龙城虽然孝顺,却对这个惟一个常见的长辈――太后姑妈,也十分恭顺,但毕竟还是年轻,有时做起事情来也是任性。 总算龙羽的伤整饬干净了,并没有血再流出,龙晴虽是闭着眼睛,却是准确地抚上龙羽脉息,才放心下来。 太后瞧着龙晴又要转过头来,知道自己在这里,反倒让龙晴无法安心休息,就站起来道:“晴儿别说话,也别动,只好好养着吧,过两日姑妈再来看你和羽儿。” 玉麒忙在旁欠身道:“玉麒送太后姑奶奶回去。” 锦绣园在府内西侧,本是太后当姑娘时居住的地方,如今每次回府省亲,依旧还是住在这里。只是如今锦绣园的规模较之数十年前,是不知扩大并华贵了多少倍。 锦绣园正堂之上,龙城坐在下首的位置上,正在喝茶,福伯、喜伯随着太后进来,龙城忙起立肃身。 太后还是气愤难平,训斥龙城道:“龙晴有错便罚龙晴,怎么又带上龙羽,瞧那两个孩子的脸,怕是不好复原了。” 龙城知道姑妈生气,却并不是很担心,总不成,他们两个的乾坤心法就饭吃了。只是这话,龙城可不敢说,只是规规矩矩地回道:“姑妈不必担心,月上的时候,龙晴与龙羽的乾坤心法俱已突破七重。” “突破七重又怎样?打在身上就不疼了吗?要是他们的乾坤心法突破十一重,你是不是次次要打死了等活过来再重新打?” 太后指着龙城,气得哆嗦。 龙城只好欠身道:“侄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龙羽执拗着呢,若是不好好教训,他便是家规国法也不放在眼中了呢。”说这话时,亦有些悻悻然。 太后也知龙羽的性子,这次必定是惹怒了龙城,便缓和了语气道:“总之你是哥哥,想要教训他们也是随你的意,只是总该给他们留些余地,若是真的伤了,残了,你自己就不后悔,不心疼?”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太后是拿这几个侄儿当亲儿子一般对待。所以,才是真的心疼,真的气恼。 龙城也有些后悔,不该如此顶撞姑妈,便端了茶奉过去道:“姑妈放心,侄儿以后一定注意分寸的,您别生气了,要是气坏了身体,不仅龙城不孝,龙晴和龙羽也是难逃了干系。” 太后是多伶俐的人,瞧着龙城好似还未解气的样子,便知自己若是继续说下去,也只会是给龙晴、龙羽攒下更多的板子,便叹了口气,接了龙城的茶,住口不说。 福伯借了机会,屈膝跪地道:“老奴该死,自作主张,倒让大少爷冤责了三少爷。” 龙城忙扶道:“福伯有什么话,起来说就是。” 福伯只不肯起,太后也叹了口气道:“福伯,你且起来说吧。” 福伯这才站起来道:“便是三少爷带回来的那几位姑娘,是老奴自作主张,来求太后她老人家开个金口,免了她们的贱籍。” 龙城不由微蹙眉。 龙晴自幼喜爱钻研医道,又恰逢天下第一圣手盘桓傅家多时,为龙城等的母亲赵玉颜医治,也给了龙晴不少指点。后赵玉颜辞世后,天下第一圣手也离开傅家,继续云游天下。 他曾对龙晴提及天下的灵丹妙药,其中一种灵芝,功效神奇,传言曾出现在开封府龙亭附近的山林之中。这种灵芝每五十年才会出现一次,极其珍贵。 龙晴十四岁时,正巧又是灵芝现世之时,他便请准了大哥,去龙亭寻找。只是路上因为些事情,耽误了时辰,待他赶至龙亭时,灵芝已为一陈姓男子所得,陈姓男子为了采摘灵芝,不小心滑落山崖之下,只一手抓住了崖边的枯枝,命在旦夕。 见了龙晴过来,立刻许以灵芝相赠,请龙晴救他性命。龙晴没待他的话说完,已是将他救了上来。陈姓男子十分感激,果真以灵芝相赠,龙晴却不肯收,若是收下灵芝,岂非与趁火打劫无异。 陈姓男子心中其实本是舍不得灵芝的,只是既然许诺了,当然要践诺,但是想不到龙晴竟然真得不收,而龙晴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孩子,能面对异宝而不生贪念,让他既心生愧疚,又心生敬重。 故此,倒是真心实意地要将灵芝送与龙晴了,并对龙晴开玩笑道:“小兄弟若是觉得这灵芝不抵我一条性命,他日便再救我陈家两条性命就是。” 龙晴无奈,只好接下灵芝,并点头道:“傅龙晴就答应陈大哥,若是日后真有需要,龙晴一定再救你陈家两条性命。” 这男子正是陈桥陈知县,他当时的一句玩笑话,后来果然竟成了真。五年之后,他与陈桥总兵勾结,贪污受贿事发,一朝下狱,阖家受累。他的两个女儿紫苏和素问,与沈总兵的两个女儿莫离、莫弃一同被罚为官妓。他与沈总兵也被押入大牢,一同问斩。 自做孽不可活,陈知县却深觉对不起两个女儿,猛然想起当年的事情来,如今虽然事过五年,但他坚信龙晴的许诺,便想方设法,终于自狱中传出一封信来,请龙晴履行前诺,救他陈家的两个女儿。 这封信很巧不巧地,被在飞云堂执侍的弟子铁灵发现,看信的内容更是让他大惊,想不到将要处斩的人犯竟然给三叔写信,求救他的两个女儿。 这件事情,铁灵也不敢隐瞒,更不敢擅专,忙遣人送给三叔龙晴。龙晴接了信也是大为惊讶,但即便是罪官之女,即便两女已为官妓,也依旧不影响龙晴履行前诺,这两个女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若是不救她们出来,定是生不如死。 龙晴立刻命铁灵去查探消息,铁灵的消息来时,已是凌晨:“陈知县的两个女儿紫苏、素问在开封挽香阁。另悉,挽香阁将于今日梳弄新人。” 龙晴接报,已是刻不容缓。如今姑妈在府中,大哥本是命了弟子无故不得外出的,龙晴也不敢跟大哥说,只和二哥龙璧告假,说是有紧急的事情要出去两个时辰。 龙璧也没有多问,只是嘱咐他早些回来。 龙晴便匆匆上路。 可是龙晴刚走,龙夜、龙裳就炸开了门前地道,又一路折腾着闯到明家内室去了。明夫人过府问责时,龙城遣人去唤了龙璧来,却没见龙晴,很有些奇怪,却也未问。龙璧却是心虚,这边等龙城处置了龙羽、龙夜和龙裳,龙璧告退回去,就盼着龙晴快些回来,免得让大哥寻了错处。 龙晴赶到挽香阁,时间正好,若是再晚去几步,许是两人已被迫害了。他本想着带了紫苏、素问速速离开那是非之地,然后再想办法安置,谁知两人身份特殊,若想带离,必须是官家的身份,不得已,龙晴只好亮出了殿前督指挥使的牌子,哪知越是急着离开,越是出岔子,又正遇上莫离、莫弃姐妹,龙晴不想多耽搁时间,便也一起带了回来。 反正这事情,在大哥那里怎么也少不了一顿板子,龙晴已是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离家越近,还是越怕。到了府里,便先将人带到福伯那里,请福伯先帮忙安置一下,顺便打听打听大哥心情如何。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府里正是刚生了事端呢,龙夜、龙裳受罚不算,龙羽也是重罚。 福伯虽觉龙晴这事情处理各种不当,但是确实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但却劝龙晴先勿和大少爷说去,待禀了太后之后再想办法。 龙晴却是不同意,只怕如此,大哥是要更生气了。龙晴回院子里更衣,然后就准备去大哥处请责,偏是小卿来了向他讨主意。 龙晴不由心里苦笑,你这事情哪里有我这儿的事儿大,所以让小卿尽管去。龙晴想着若是大哥知道他敢带官妓回府,一定是没心思再罚小卿了。 可是福伯越想越是担心龙晴,大少爷对三少爷一向苛责甚厉,这事情若是大少爷知道了,三少爷的这顿打可是不好挨,还是该先和太后商量,便跑太后那里去了。 这事情和太后一说,太后觉得果真该从长计议一下,最少先拟个旨意,免了那四个丫头的贱籍再说,并让福伯去喊龙晴来。 福伯去喊龙晴,玉麒禀告说,三叔已去见师父了。 福伯忙着追,正在龙城的院子外,看到龙晴,又不方便说话,便灵机一动,只对龙晴道:“太后吩咐几位少爷过去吃饭呢。” 龙晴不明就里,便应了,进来便对大哥照原话说了,龙城就奇怪了,如今天色尚早,吃得什么饭? 龙晴在大哥跟前,早就习惯了不解释任何事情,知道大哥误会他故意讨巧卖乖,却也是不敢辩。大哥命掌嘴,他就老实地掌嘴,本想等大哥命停,就老老实实交代今日的错误,可是龙羽偏撞了上来。 如此一来,正经的错误还没等交代请责,已是因了龙羽便自己先将自己打晕过去了。 “龙晴这次确实做错,”太后拉着龙城在自己身边坐下:“可是,也跟着龙羽受了责罚,那脸蛋肿得啊,都没法看了,你就饶他这一回吧。” 福伯又跪了下去,只道是自己做的蠢主意,倒让大少爷误会三少爷了,请大少爷罚老奴吧。 龙城当然也不能罚福伯,看着太后姑妈还红肿的眼睛,只好应道:“既然姑妈这么说了,侄儿一定不打龙晴的板子了。” “也不许让龙璧罚。” “不让。” “也不罚去知过堂?”太后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去。”龙城淡淡地笑:“都这个时辰了,姑妈也该用饭了。” 太后叹气:“我哪能吃得下。你没瞧晴儿和羽儿……“ “姑妈,侄儿去看看他们两个。”龙城欠身,他就知道,他若是不过去,姑妈这儿可是没完。 “这才是姑妈的好侄儿,快去吧。”太后高兴起来:“将他们罚得那么厉害,你可别再冷着他们了。” 第20章 罚跪 如今天黑得越来越晚,夕阳迟迟不肯落下,金色的光辉柔和地映照在院子内的草木,桌石上。 龙晴的院子里,层层叠叠地错落地满种着各种常用的药草,康乃馨、番红花,金银花树,四季海棠,玫瑰、芍药,叶子翠绿,花朵娇艳,紫色、金黄、粉白,各自摇曳着芬芳。 院子一角,则迤逦摆放着数十盆美丽的荷花缸,如今荷花,多是刚刚出了菡萏,或粉或白或金,无论曲直,都是别具姿态。更有些心急的,已是提早吐了芳蕊,盈盈而立,随风轻漾,美不胜收。 青黛、半夏、香茴、香崖四个丫鬟欠身恭迎,玉麒、玉麟和玉翎、玉翔也迎了出来。 “你们三叔呢?”龙城问玉麒。 “三叔在房内思过。”玉麒欠身。 龙城进了内室,床上趴着的龙羽,还在熟睡,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龙晴端正地跪在窗前,听到龙城的脚步声,跪转过身来:“龙晴见过大哥。” 龙城淡淡一笑:“你起来吧。” 龙晴微微一愣,道:“龙晴戴罪之身。” “你的错不急。”龙城道:“这些日子,先和龙羽养好了伤要紧,免让姑妈担心。” “是。”龙晴应。 龙城走到床边,在软榻上坐下来,掀开龙羽的被子,龙羽背上、臀上、腿上的伤已是上了药,背臀上倒还好,两条腿上的伤却是用白布裹了,还渗着血迹。 龙城蹙眉。 “腿上的伤口太宽,只得缝了针,怕是要落下疤痕。”龙晴垂头禀告。 “你说这么多话,脸上不痛吗?”龙城冷冷地道。 龙晴立刻闭嘴。 龙城的手抚上龙羽的腿,龙羽忍不住抖动一下,龙城知道龙羽也是醒了,冷声道:“别动,也不许出声。” 龙羽趴着未动,只是在龙城的手按上他的腿时,依旧忍不住有轻微的颤抖。 龙城的内息缓缓浸入龙羽的肌肤,龙羽既痛又痒又麻,可不敢出声,亦是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龙城抬起手来,龙羽的身上已是渗出细密的汗珠。 “知道疼了吗?”龙城淡淡地问。 “是。”龙晴应,龙羽的语声迟了一下,也应了一声。 龙城一笑。“龙晴的思过免了,龙羽的也免了。罚禁足十日,好好在这屋里养着,哪也不许去。” 龙晴和龙羽又都应了。 “每日多调息三个时辰。”龙城道:“练功的时间也要加倍。” 龙晴和龙羽一起恭应了。龙晴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时间,不由苦笑,按大哥的罚法,便是吃饭的时间都不充足了。 龙晴恭送大哥到门口,龙城道:“你这胆子也越发大了,等姑妈走了,就仔细你的皮吧。”龙晴欠身,不敢接话。 龙城走出院子,龙晴才稳了心神,就知道这顿打是逃不过去,只是缓了天数而已,难怪大哥命这几日要好好调息,好好练功,就是等着全养好了,再收拾自己呢。 龙城回到自己的院子,琴棋、书画两个丫鬟忙迎过来,道:“大少爷,六少爷和七少爷来了。” 龙城点头,心里早都是猜到,他们两个才不会乖乖回自己房里去的,刚才本是先跑到姑妈那里,被自己斥了回房,就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来了。 “大哥。”龙夜和龙裳本正在龙城的床上躺着,听见龙城推门进来,忙不迭地爬起,下地来,立得笔直。 龙城瞧着两人,再瞧瞧自己的床铺,不由叹气。龙夜上床从不知脱鞋,而龙裳下地是从不知穿鞋的。 “龙夜帮龙裳把鞋子穿上。”龙城懒得和他们生气,只吩咐道:“去换吧。”琴棋、书画已是准备妥了,忙着过去将龙城床上拾掇干净,换上新的、整洁的床单被褥。 龙夜和龙裳随着大哥去了暖阁,龙夜瞧着暖阁的床也是又大又舒适,便哼哼唧唧道:“大哥,我腿还是痛。” “脱鞋。”龙城道。 龙夜和龙裳把鞋脱了,又床上躺着去,龙城便在舒适宽大的贵妃榻上坐了,瞧那一摞子文牒。 琴棋书画送了点心水果上来,龙城头也不抬地道:“若是弄床上了,就等着挨板子吧。” 琴棋书画不由都是暗笑,将果盘放在龙城侧面宽榻上的炕桌上。龙夜和龙裳只得爬起来,也到榻上盘腿坐了,开始吃东西。方才虽是吃过饭了,但还有些没缓过来神,也没太吃好。 “大哥,你也吃。”龙裳用食签扎了一块儿桃子,龙夜伸头过去吃了,道:“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大哥在看文牒的时候,不吃东西。” “大哥不饿吗?”龙裳问,刚才他和龙夜到龙城这里来,厨房已送了饭菜过来,琴棋、书画侍奉着两人吃了,便撤下去,因为大少爷一向遵守着原来老太爷定的规矩,既然过了饭时没有赶上用饭,那就不必吃了。 龙夜和龙裳吃了一阵,又喝了茶,净了手,龙城那些文牒才处理了一半。 龙夜对龙裳使眼色,龙裳从榻上爬过去,爬到龙城身侧道:“大哥,三哥、四哥不要紧吗?” 龙城放下手里的东西,笑道:“你三哥、四哥抗打的很,明日就可以去看他们了。”又道:“你们两个也多用些心思好好练武,总是没有长进,倒让侄儿们都比了过去。” 龙夜不由叹了口气道:“每日光练武功有什么用处,不过就是用来挨打的。” 龙城蹙眉道:“如今时局变化莫测,边境烽烟四起,江湖之上,更是危机四伏,不练好了武功,到时莫说是杀敌,便是自保也成问题,我总不成能天天跟着你们每一个人。” 龙夜忙陪笑道:“龙夜随便说笑的,大哥不要生气。” 龙城不由微摇头,还是两个小鬼,犯不上和他们生气。“别跟我这儿添乱了,晚课免了,早些去休息吧。” “是。”龙裳真心实意高兴起来:“那我和六哥在大哥的床上睡吧。” 龙城点头:“去吧,明日一早别忘了去喜伯那里领差事。” 龙裳看看龙夜,不由一起苦了小脸,看来大哥罚自己两人执役一个月的责罚是不肯通融的了。 太阳起起落落,日升日暮,随着时间推移,什么伤痛都会过去。 脸上伤势的恢复也是一种痛楚的折磨,便是再好的药膏,依旧是疼痛难忍,尤其是第一天的麻木过去之后,以后的几天内,龙晴和龙羽便是换药也是吃了莫大的苦头,总算是恢复得七七八八。 龙羽腿上的伤拆了线,果真是留下一道疤痕,龙羽并不太在意,只是苦笑。 这十天里,龙晴和龙羽乖乖地养伤,调息,练武。第四天上,大哥陪着姑妈来看了一看,龙羽已经能恭恭敬敬地跪来跪去地行礼,龙晴脸上的伤也好多了,能看出俊逸的模样来,龙羽的还重一些。 今儿早上,太后要回宫里去了,再来看看龙晴和龙羽,龙晴和龙羽告了罪,总是劳动长辈,还让长辈挂心。 太后看了龙羽腿上的伤痕,又有些心疼,仔细看看两人的脸,还好,还好,再过个几日,定是完好如初了。姑妈又拉着龙羽的手安慰了一阵,又对龙晴道:“户部的文牒已经发下来了,只是按规矩,那四个丫头的妓籍虽是免了,却还是贱籍,只留在府里做个奴婢吧。” “是。”龙晴听姑妈提起这事,心里已经是扑腾腾地一阵乱跳。 太后看龙晴紧张的神色,又安慰道:“你这事情做得有些不知轻重了,不过也算情有可原,你大哥已经答应了姑妈,这一顿板子就免了你啦。” 龙晴忙屈膝跪下道:“多谢姑妈,这事儿是龙晴该打,不敢求大哥饶过。” 太后扶起龙晴道:“你挨得打也是不少了,难得这次你大哥格外容情,你去谢过就可以了,可是莫再自讨苦吃了。” 又劝龙羽道:“羽儿乖乖听话,莫再惹你大哥生气,你大哥不知跟你爷爷那里学了多少整治人的手法呢,到头来还是自己吃苦。” 龙羽也乖乖应了,太后这才放心回宫。 送走太后,龙羽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龙晴不由笑道:“你又是叹得什么气,年纪轻轻如此意志萧索,仔细大哥见了,又打你的板子。” 龙羽垂了头道:“板子在大哥手里,自然是想打便打了,还用管我叹气或是不叹气吗?” 龙晴知道他心里委屈,过去帮他理了理衣领,道:“明日给大哥谢罚,你若还是这副委屈的神色,必定要招大哥教训的。” 龙羽垂首应了一个是字。 龙晴和龙羽随着二哥龙壁、其他弟弟们还有侄儿们一起给大哥请早,福伯传龙城的吩咐,让两人去书房候着,徒弟们都做自己的事情去。 龙晴和龙羽就乖乖地过去,在书房外的青石地上跪了恭候。 龙城和其他弟弟们吃饭,然后吩咐差事。 半个时辰过去,龙城来到书房,喜伯已是又捧着一摞子的文牒跟了过来。 龙城在太师椅上端坐了,才命两人进来。 龙晴和龙羽进去,在地上跪了,再次叩首,谢罚,龙城拿起一份文牒审阅着,命:“龙羽掌嘴,四十二下。” 龙羽心里不由又是狠狠地一痛,却真是不敢违逆了,扬手,左右开弓,打起自己的耳光,啪啪地脆响。 龙晴也不敢求情,当日龙羽触怒大哥的那一句,正是四十二字,一字一下,已是轻的了。 龙羽罚完四十二下,脸上又是红肿一片。 “滚回去思过,十个时辰。”龙城总算放下手里的文牒,抬头看了龙羽一眼。 “谢大哥宽责。”龙羽恭恭敬敬地领责。自己本就是欠着这十个时辰的思过呢,如今缓了这十天,并没有加利息,确实该谢大哥的。 龙羽告退出去,偌大的堂上就剩下龙晴自己,龙晴便觉有丝丝的凉意。 “龙晴有违家规,私入青楼,行事不周,擅做主张,不知轻重。请大哥重责。”龙晴恭谨请责。 “去静思堂跪着吧。”龙城听姑妈的话,不打弟弟的板子,只是罚跪。 “福伯,”龙城吩咐:“将偏厅里那套八仙玉壶春瓶赏了龙晴吧。” “是,大少爷。”福伯心里一惊,欠身告退。 偏厅里的八宝架上,有一套八仙红釉刻花的玉壶春瓶,共八个,分出汝窑、官窑、龙泉与钧窑,造型精美,颜色亮丽,只做装饰之用。 这次太后姑妈回府,又带了官窑新出的梅兰竹菊新品梅瓶,送了龙城,龙城便谢过姑妈,命福伯摆进偏厅,今日已是擦拭干净了,摆了上去,那套八仙红釉的便暂时放在底层,福伯还没来得及收。 看来三少爷这次,无论如何也是不好过关了,太后又已回宫去,不知何人才能救得了他了。 福伯叹息,也不敢怠慢,进了偏厅,顺手拿了一个,往静思堂走去。 龙晴端正地跪在静思堂上,大理石的地面上,光滑明亮。暖暖的阳光倾泻进来,堂上正中的两张黑色雕龙的黄花梨木太师椅与椅子中间同款同色的八宝案均闪耀着奇异的光辉。 这里本是傅家老太爷傅怀曾用过的书房,只是傅怀从不是在这里读书,这里只是他亲自动手刑责弟子的地方,也是他常责罚龙城的地方,如今,依旧也是书房,只是成了龙城责罚弟弟们的地方。 龙晴垂目跪在那里,脊背挺直,只是微垂了头,显得那么安静而又乖顺。淡青色的长袍,不带一丝褶皱,他便是跪着,也是那样的俊逸出尘,让人不忍移目。 福伯拿着玉壶春瓶进来,走到龙晴身前,龙晴的目光落到那瓶上,再看福伯无奈的神情,已经明白了,总不成这么大的错事,真的只是罚跪那么简单。 福伯叹息一声:“大少爷赏三少爷的。” 龙晴的声音很轻:“龙晴恭领大哥责罚。” 福伯抬手,将花瓶重重摔向地面,在花瓶落地的一瞬间,龙晴虽然早知结果,仍是禁不住暗暗地打个冷战。碎裂的瓷片,雪白而锋利的茬口。 “三少爷请。”福伯故意冷冰冰地,不带一丝表情。 龙晴原地站起,顾不得膝盖的酸痛,褪去外袍,将长裤挽到膝盖上,走上一步,对着那一堆碎瓷,缓缓地双膝跪地,锋利的瓷片便如锋利的疼痛,由浅入深丝丝扎入龙晴腿部和膝盖处的肉中和心里。 “大少爷吩咐,要跪满一个时辰。”福伯说完,便匆匆告退出去,不忍看龙晴额上的冷汗。 “是。”龙晴低声应道,声音里也有了丝丝的痛楚。 第21章 求情 龙夜和龙裳换了青衣小厮的装扮去喜伯跟前领差事,倒吓了喜伯一跳。 喜伯便去求龙城:“追拿窃贼之事,本是府中弟子职责,都是老奴有失职守,如今连累六少爷、七少爷受罚,实在惭愧,还请大少爷降责。” 龙城扶起喜伯道:“龙夜、龙裳少不更事,缺少历练。此事也可给二人一个教训,不可贪功急进。” 喜伯还要说话,龙城笑拦道:“您别由着他们胡闹,好好督促他们做事就行了。” 喜伯只得依从。回到自己院子里,龙夜和龙裳正在堂上喝茶,看了喜伯回来,忙来问如何。 喜伯故意板了脸道:“大少爷吩咐老奴好好看着两位少爷干活呢。” 龙夜和龙裳这下可真是愁眉苦脸起来,龙夜道:“既然如此,就恭喜喜伯又添两个免费的劳力,请随意吩咐吧。” 喜伯心里暗笑,想起府里还有哪些地方确实需要劳力好好工作,拣出几件来,道:“那就有劳六少爷、七少爷了。” 龙璧去找福伯,进了院子,便瞧见院内青石地上,燕东、燕南、燕西、燕北四人在太阳底下跪着。四人见了龙壁,一齐行礼。想来是因为龙夜、龙裳闯得祸,连累他们被福伯责罚。 福伯已迎出来道:“二少爷有事吩咐一声儿就是,怎么还过来了?” 龙壁道:“正是路过这里呢。龙壁斗胆先求个人情,饶了他四个吧。这事情都是龙夜、龙裳惹出来的,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福伯道:“是,既然二少爷求情,这次就饶过他们。”说罢,冲院子里的四人喝道:“这次暂且饶过你们,还不谢谢二少爷。” 四人对龙壁欠身道:“多谢二叔。”又对福伯欠身道:“多谢福管家。”福伯挥手让他们去了。 进了屋内坐下,龙璧和福伯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同时叹了口气。 龙璧道:“我在大哥那里也求不下情来,只得另想了办法。” 福伯忙道:“老奴也是。” 龙璧不由一惊:“福伯也请了人来?” 福伯道:“正是。方才老奴已经传书白霆白大爷,请他过来与大少爷叙旧。二少爷呢?” 龙璧不由微愣,道:“我也已传书给大哥龙玉。”说到这里,不由苦笑。 第四天了。龙晴再步入静思堂的大门时,手心里已是沁了冷汗。 堂上依旧水洗过般洁净,昨日那些沾了血污的瓷片已收拾得无影无踪,仿佛不曾存在过,只有自己膝盖上那些深深浅浅地伤痕,和不曾停歇的疼痛,证明曾发生的故事。 跪下去时,龙晴已是忍不住微蹙了眉,跪得笔直时,冷汗也爬上了额头。龙晴看着八宝案上的翡翠日冕,微垂下眼睑。 不过盏茶的功夫,福伯拎着另一个红釉的玉瓶准时出现。 玉瓶碎裂在地上时,龙晴的心已忍不住一抽。 便还是熟悉的动作,褪去长袍,挽起裤脚,膝盖上和腿上的青紫肿胀、渗着血丝的伤口是那么触目惊心,也没有丝毫的犹豫,龙晴踏上一步,缓缓地跪下去,鲜血立刻便浸了出来。 今日的玉瓶是钧瓷的呢。龙晴心里苦笑,也许是钧瓷的瓷片最是锋利坚硬,也许是这几日痛得惧怕,龙晴不由有些微微颤抖,只觉今日似乎比前几日都要疼痛,难挨。 “大少爷吩咐:一个时辰。大少爷那里,就不必谢罚了。” 福伯告退出去。龙晴微垂了眼睑,一滴泪珠已是忍不住滑落下来。 龙城正在静室调息,门外小卿恭声禀告:“徒儿打扰师父精修,只是府里来了贵客,龙玉大师伯到了。” 龙城进得书房,果真,长身玉立在案前,正翻检自己功课的,正是大堂兄,龙玉。 “龙城见过大哥。”龙城行礼问安:“大哥怎么有空过来?” 龙玉微微一笑:“不欢迎?” 来者不善啊,龙城不由笑,自己怎会有这种感觉。 “欢迎之至。”龙城接过小卿奉上的茶,示意他退出去,亲自为大哥奉茶。 龙玉接了茶盏,也不喝:“好东西啊。” 这套茶具是建窑的黑釉金丝兔毫盏,名师之作。 龙城笑道:“小弟不似大哥懂茶,便是福伯送了什么茶具来,便用什么。” “哦。”龙玉点头:“所以,我送你的那套八仙红釉的孤品玉壶春瓶,你便都赏了晴儿……跪着。” 龙玉说到最后两字,声音很轻,挑眉去看龙城。 龙城心道,原来是为了此事,倒是大老远跑来的。 “大哥先喝茶,有什么话一会儿只管教训龙城。”龙城笑,这一路赶来应该是十分辛苦,大哥不先润润喉咙。 龙玉确实渴了,瞪龙城一眼,先品了茶,武夷新茶,入口甘甜。 “龙晴私入青楼,龙城不过是按爷爷的规矩罚他。”龙城又为龙玉添茶。 龙玉不由蹙眉。当年自己与白大哥和任二哥一时兴起,跑到青楼挽香阁斗酒,又将龙城也喊了去。结果被龙城的小厮铁斩出卖,被三爷爷傅怀抓个正着。 自己和龙城固然是被一顿家法打得皮开肉绽的,第二天勉强爬起来去谢罚,又被罚去静思堂跪规矩。 龙城看大哥脸色,知道他是想了起来,不由悻悻然道:“爷爷赏我和大哥的可是龙泉窖品名作《二十四孝》……” 每天一个时辰,连着十二天,天天崭新的碎瓷片……龙玉想起那时的惨痛,不由打了个冷战,道:“你既然知道其中苦楚,怎么还舍得罚龙晴?” 龙城奇怪道:“这是爷爷定下的规矩,我和大哥犯了,要受罚,龙晴犯了,当然也要受罚,有什么舍得舍不得?” 龙玉气道:“你当晴儿是你我这样的性子吗?那是多温和乖巧的一个孩子,你便是斥责他几句,他已是怕的了,还用跪这种规矩。” 龙城也端了茶道:“大哥可是不知龙晴的性子,也是执拗倔强的不比龙羽差呢。” 龙晴只有七岁,一心想着要救娘的性命,开始摆弄各色药草,有些更是奇毒无比,不知中了几次毒,出了多少事故,把爷爷爹娘和龙城吓得。 好在有天下第一圣手在,傅家又多灵丹妙药,才未让龙晴有什么损伤。 龙晴十一岁,胆子更是大了。珍惜之物,一般都不易得,尤其是那些珍贵稀有的药材,多是要冒性命的危险,才可得到。即便是爷爷、爹爹和自己如何言辞训责,板子打到身上,娘又是如何软语劝慰,让龙晴多爱惜自己,龙晴依旧是不听,明里暗中的鼓捣。直到有一次,为采一枚珍惜灵芝,差点丧身异兽之口。 那一次,龙晴昏迷了三天。玉颜险些就要急死。她拉着龙城的手泣不成声:“龙晴固然是心疼我,却不知我又是如何心疼他,他若是为娘死了,娘又如何能活得下去。” 龙城又气又悔又是无奈,等龙晴醒转了,便拿了板子好一顿拍,让龙晴不要执拗任性,要知爱惜自己,就像娘说的,拿你的命去换娘的命,要置娘于何地?更也没想到其他疼爱你的人。 龙晴虽是应了错,也乖了一些,可是最后,依旧是没有听自己的吩咐,在娘弥留之际,还是跑了出去。 娘死时,心中该有多少惋惜,多么担心,又多么痛惜。 娘的七七之日。龙晴奉茶时,泪滴就滴在娘生前最喜爱的茶盏上。 龙城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早些赶回来?”心里却是隐隐有了答案。 果真,龙晴的回答,让龙城惊怒,龙晴又敢以身试毒,并昏死在雪山之上。而龙晴后悔的竟然还是自己没能早些找到解毒之药。 龙城只气得一个耳光打过去,将龙晴打倒在地,龙晴手里的茶盏也摔得粉碎。 你就不怕你在雪山之上醒不过来吗?你就不怕自己死在那剧毒之下吗? 龙城惊怒于龙晴的胆大妄为,惊怒于龙晴的执拗任性,偏平素里是那么温和,乖巧,懂事,倒让龙城疏忽了龙晴的坚持和倔强。 那是龙城第一次下重手责罚龙晴,只将他吊在枣树上用鞭子抽得遍体鳞伤,可是龙晴,依旧不认一声错,他错的只是没听大哥的话,没听大哥的吩咐而已…… 龙城不由叹气:“大哥是不知道龙晴,便是他认定的事情,便由着性子去做,什么后果也不计的,我这当哥哥的能怎么办,再不经常将他打得爬不起来,就更是无法无天了。” 龙玉不知那许多事,却被龙城的样子气笑了:“你还好意思说龙晴,当年也不知是谁,但凡离开家里到外面转上一圈,家里接到的投诉和告状的帖子,就一摞子一摞子的,藤条也得一筐筐的备着……” 龙城不由也笑,道:“大哥的情形不是也差不多。” 龙玉无奈:“你就伶牙俐齿的跟我对付吧,早晚找了机会收拾你。” 龙城笑道:“大哥想要收拾龙城自然使得,便多宽免着冲儿几个吧。” 龙玉已有四个儿子:云冲、云决和云冰、云冷。长子云冲和次子云决都已15了,是龙玉的两位夫人相隔三天所生,云冰和云冷才十岁多些,也是双生。 龙玉听了,手里茶盏便飞了过来,龙城伸手接了,添茶,又奉回去:“大哥大老远地跑来,龙城只说一句,大哥就怒了?” 龙玉也不接,道:“你若不说,我倒是险些忘了,你这胆子肥了,敢在爷爷跟前告我的状。” 龙城不由冤枉,道:“这话从何说起?” 龙玉冷冷地道:“若不是你写信说起我罚冲儿、决儿的事情,爷爷如何会知道?”又恨道:“光顾着躲爷爷,倒是便宜那几个小畜生,竟敢告老子的状,等回去就扒了他们的皮。” 龙城忙道:“大哥息怒,可莫冤责了冲儿、决儿。” 龙玉道:“难道不是他们写信向你喊冤?” 龙城笑道:“是冰儿和冷儿给龙夜、龙裳写信,提到了而已。冰儿和冷儿可不敢说你这位爹爹大人的不是,只是心疼两位哥哥。” 所以龙城便给龙玉写信,劝他多怜惜儿子们,偏巧这信被傅惊看见了,将龙玉好一顿斥责。 龙玉怕爷爷寻了错处责罚自己,琢磨着先躲出去几天为好,正好接到龙壁的家信,说是大哥怕要重罚龙晴,便去奶奶跟前告了假,急匆匆地跑大明湖来了。 龙城忍不住埋怨龙玉道:“大哥听到我罚龙晴,便知心疼,冲儿和决儿年纪还要小一些呢,能有多大的错处,您就罚他们两个跪荆棘跪到昏过去,难怪三爷爷知道了心疼。” 坝上傅家的规矩,弟子跪规矩,就是跪荆棘,到了大明湖,荆棘少见,便跪瓷片,也算是家风不变吧。 “年纪尚小便敢惹上江湖中最厉害的杀手组合,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若是不好好教训,哪天小命没了,都不知道。”龙玉冷哼道。 又训斥龙城:“我若是罚他们自有我的道理,非说给你听吗?偏写了那信回去,结果爷爷发现了,那几个小畜生倒没事,却只骂我管教不严。” 龙城当然知道龙玉大哥委屈。三爷爷正是和爷爷一样的,但凡有错处,必是对着长孙打骂。 龙城不由笑:“这话大哥敢说,龙城可是不敢说了。” 龙玉一瞪眼睛:“废话!你也不用跟我这里多啰嗦了,龙晴那里已是罚过四天了,就免了!” “是。”龙城欠身。 龙玉这才重又坐下来:“添茶!” “龙城,龙城!”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褐衣轩昂的中年男子已经急冲冲地闯了进来。 “白大哥。”龙城有些意外:“您不是忙着组织洞庭湖剿匪吗,怎么来了?” 龙玉也欠身道:“白大哥来了!” “龙玉,你也在啊,真是巧了。”白霆笑,分外心虚的样子。 龙城不由暗中气恼,这是谁敢满世界告我的状,等查出来,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又气龙晴,果真是可人疼的孩子啊,不过是跪了几天碎瓷片,来求情的都排成了行了…… 第22章 心悸(上) 傅龙城宴请白霆与龙玉两位大哥,龙壁、龙晴、龙羽、龙星、龙夜、龙裳作陪。 小卿等弟子在旁侍奉着,白霆对龙城家里这许多孩子羡慕不已,他与龙玉推杯换盏的,不一会儿,就将几坛好酒喝了个干净。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便散了席,白霆和龙玉又到龙城的书房用茶。 龙城取出一个盒子,打开,将一幅绢画递给白霆,又将盒子递给龙玉。 “这好像是幅藏宝图,只是不知画的哪里。” 龙玉看看盒子上繁复的纹路,用手指摸索了一会儿,凝神,再摸索下去,便不得其路,不由苦笑:“这个果真是复杂的很。” 白霆拿着绢画,仔细察看许久,然后放下道:“龙城是否在考我们两个,我也看不出这是哪里。” 傅龙城笑道:“这就是石狮子的腹中之物,算得上是龙夜、龙裳的功劳。另有一册《毒经》已让龙晴收着了。” 龙玉蹙眉道:“你还好意思笑,自己家门前的东西都能给人换了去,若是五爷爷(指傅怀)尚在,怕不打烂你的皮。” 龙城欠身,道:“是龙城疏忽。” 白霆将绢画扔给龙玉道:“你瞧瞧这个呢?” 龙玉接了,又扔回给龙城:“是龙羽打开这盒中机关?” 龙城将绢画叠好,放到桌子上,道:“是。这盒子做工之精湛,内设机关之巧妙,连龙羽都赞叹不已。” 白霆道:“明夫人也不知此盒的事情吗?” 傅龙城道:“不知。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谁会将乾坤盒这种天下至宝放到石狮子中送来傅家呢?” “乾坤盒?”龙玉和白霆不由都是震惊。 龙城点头:“这个盒子,就是天下传说的至宝乾坤盒。盒子上布满紫色氤氲之毒,盒内暗藏炸药,就是这绢画之上,原本也涂有剧毒,都被龙晴解去。” 白霆将那盒子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实在看不出什么,还是忍不住叹道:“幸好这盒子是落在你傅家之手,若是落到旁人手中,必定又惹出一场大的杀孽。” 龙玉奇怪道:“乾坤盒不是据说含有绝世武功,为何只有这些东西?” 龙城道:“乾坤盒确实事关绝世武功,只是武功秘籍并不在盒内,要循着这盒子上所示线路和这幅图画所绘找到秘籍所藏地点,而这盒子则是开启机关的钥匙。” 龙玉笑道:“还是我家龙城知道的多。那你就多费些心思,将这秘籍找出来,族里必定是大功一件。” 白霆也笑:“龙玉说得甚是,若是找到秘籍,别忘了让我也开开眼界。” 龙城笑着应了声是。 白霆又问道:“偷换石狮子的人呢?” “偷换石狮子的是明夫人家的乳娘,名叫桂兰。她说是梦里受到什么人的命令,让她去密道之中,将石狮子调换。至于这石狮子为何会在密道之中,指使她的人又是什么样子,她完全不知。甚至她到底是否做了这件事情也都不确定了,更没有提乾坤盒的事情。” “就是如此?你没有在地道中再仔细搜查吗?” 傅龙城摇头道:“明夫人不许。明夫人说,傅明两家地道之事,是长辈们决定不对晚辈提及的,那做晚辈的就不该知道,龙夜、龙裳私闯,尚可认为是无心之过,若是其他人明知故犯,那就是对尊长不敬了。” 白霆道:“难道,此事就算完了不成?” 傅龙城苦笑道:“明夫人是我的长辈,况且此事,姑妈也知道,认可了明夫人的说法,自然就此算了。” 白霆蹙眉道:“那就将偷换石狮的人抓来审,我看她的说法太过牵强,定有隐瞒。” 龙玉笑道:“还抓来审问?明夫人是多么护短的一个人,只怕就是这些还是她代为转述的。” 龙城道:“大哥果然一猜就中。” 白霆翻了翻眼睛,道:“我看这事大有可疑。” 傅龙城笑道:“无论如何,明夫人总是小弟的尊长,小弟也不敢太过猜疑。到目前为止,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白霆叹了口气道:“所以说,我最讨厌的便是这种以大欺小的尊长,什么事情,不管有理没理的,只仗着长辈的身份就一手遮天了。” 龙玉和龙城对望一眼,都只是笑笑,并不敢接言。 白霆又不免感叹:“如今江湖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如此看来,天机老人十年血劫之说,只怕将要应验。” 龙玉笑道:“这些白大哥不必烦扰,便是再大的浩劫,也有人接着不是。”说着话,就去看龙城。 白霆点头道:“正是,如今龙城的武功更是独步天下了,便是有什么再厉害的高手,最后必定也是折服在金龙令下。” 龙城不由叹气:“我就不能过两天安生日子吗?” 当然不能。男儿立天地间,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天下兴衰、江湖安危,必以苍生疾苦为己任。 白霆和龙玉乏累了,正要去休息,门外有弟子告进,送给龙城一封信笺,龙城看了,不由眸中一亮,对龙玉和白霆告罪道:“龙城有紧急的事情要出府去,大概明日午时或是更晚才会回来,还请两位大哥在府内自便。” 龙玉和白霆笑道:“你只去忙你的去,我们两个正好叙旧。” 龙城便亲自送两位大哥去他院子里的客房歇着了。 龙城要出府,福伯、喜伯、龙璧和首徒小卿都来恭候吩咐,龙城只吩咐大家做好自己的本分,招待好两位贵客就是。 大家都应了是。福伯欠身告罪道:“是老奴的主意,请白大爷过府来的。” 龙城心里不由哼了一声,只是脸上还是淡淡地笑道:“福伯与白大哥一向谈的来,如今也正好叙旧。” 福伯心道还好,总算大少爷还顾及自己这张老脸,忙欠身道:“谢大少爷体谅,老奴再不敢随意出主意的。” 龙璧便想往福伯身后退。 既然福伯只请了白大哥过来,那龙玉大哥就是另有人请了,瞧着一直没敢抬头的龙璧,龙城淡淡地问道:“龙玉大哥可是你请过来的?” 龙璧立刻屈膝跪地:“是。小弟……也想念龙玉大哥。” 龙城强忍了没直接过去踢他一脚,道:“滚回房去,将谨言慎行这四个字给我抄一千遍。” 龙璧忙应了,随着大家一起告退出去了,心还砰砰直跳。 龙城出府,立刻将功力提升至顶峰,如一缕青烟,在月下绝尘而去。 清晨的日光照在潺潺的溪水上,一位白发老者正俯身舀水,不远处,一座草庐立在幽静的山谷之中。 “先生,让龙城代劳吧。”一个伟岸俊朗的男子,缓步过来,欠身为礼。 “龙城!”老者有一分惊讶,七分惊喜,还有两分不满:“你如何会知道老夫在这里?” 龙城帮老者舀了水,拎起竹桶,笑道:“龙城十分想念先生,故此从大明湖星夜赶来,想聆听先生教诲呢。” 这老者正是天下第一圣手华坤,不久前刚云游至此,因寻觅到山中有一珍惜药材即将成熟,故此暂停留此地。想不到刚刚停下不到三日,龙城竟寻了来。 草庐当然十分简陋,本是山中猎户的临时居所,如今无人,被华坤暂时借用。 “看来傅家果真是有本事的很,便是天下人都寻不到老夫,傅家人依旧是一找一个准。”华坤看龙城帮他煮茶,虽然满心高兴,却依旧是忍不住抱怨。 龙城扶华坤坐下,笑道:“先生是与傅家有缘。而且龙城确实是有紧要的事情,才会动用飞云堂、铁血三十六骑的全部力量,来找寻先生,不过也是找寻了月余,才得知先生仙踪,冒昧寻了来。” 华坤这才有些安慰,笑道:“老夫的行踪又岂是那么好寻觅的。” 龙城从怀里掏出一包蜜饯放到华坤跟前,道:“那是当然,您老是世外高人,自然是难见真容。” 华坤瞧那一包蜜饯,忍不住就拿了一块放到口中:“竟是京城宝昌居的味道最好啊。”说着话,又接二连三地吃了起来。 龙城寻了茶碗,在清水中洗过,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来,拧开盖子,立时便有一丝清香弥漫了出来。 “武夷甘茶!”华坤更是高兴。 龙城泡好了茶,奉给华坤,才在旁侧的椅子上坐了。 华坤品一口茶,唇齿飘香。不由感叹道:“这些日子四处奔波,可是很久没有享受到这种好茶了。” “要是先生愿意,便到大明湖来,龙城可保先生随时喝上这种好茶的。” 华坤又品了口茶,冷哼道:“这主意你是想也别想,老夫的志愿本就是云游天下,已在你大明湖困居了不少时日,如今,你便是让我睡在茶山上,我也不回去了。” 龙城笑道:“龙城不敢奢望了,只是盼着先生何时高兴了,便去大明湖坐上一坐,那里永远为先生准备好了最舒适的屋子,最好吃的蜜饯和您最喜欢的茶呢。” 华坤听了,不由心中感动,却只是笑道:“你也不必讲这些好听的来骗我,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龙城又为华坤添了茶,才道:“是您老最喜欢的龙晴,不知怎么,竟有了心悸的毛病。” “心悸?”华坤忍不住笑:“这话也就是你说,换个旁人早被老夫一巴掌打了出去。” 龙城忙道:“先生明鉴,龙城怎敢在您面前说谎,龙晴确实有心悸之症,突然发作起来,人都会晕过去呢。” 华坤仔细打量龙城,不由也有些奇怪:“你傅家心法既能生死肌、肉白骨,龙晴体内又有麒麟血,百毒不侵,便是他那样的体质,不说比仙人一般康健,如何还会有什么心悸之症。” 龙城笑道:“所以龙城才会夜行千里,来问您老人家啊?要不,您老受累,和龙城回去看看?” 华坤沉吟道:“晴儿这心悸之症何时开始?又有何症状?” 龙城道:“症状吗,平素倒是看不出来,只是有两次,好好地,就昏了过去。” “好好地会昏过去?”华坤奇怪。 “嗯,也算不得是太好。”龙城斟酌着措辞:“这两次便都是在受家法时吧。” 华坤不由看了龙城冷笑:“这若是心悸之症,怕是傅大少爷自己便可医治吧,还用来找老夫?” 龙城忙道:“先生误会了。龙城并没有下多重的手。” 华坤瞧龙城窘迫,不由叹了口气道:“你傅家的家法我也是见过的。你便仔细说说吧。” 龙城这才舒了口气,道:“龙晴第一次病发,便是今年初春时的事儿。” 今年初春,龙城遣龙晴去岭北吴家处理一桩奇案。吴家家主被毒杀,龙晴查出真凶竟是家主庶出之弟吴雪藏。既然找到真凶,就将真凶移交吴家人处理就是,但是龙晴却不知怎么与吴雪藏有了私交,又将吴雪藏放走,让他逃往漠北去了。 龙晴返家,傅龙城的板子当然没有饶过。 “我只是打了他一顿,”龙城轻咳了一声,略过所有细节,道:“并不太重。” 华坤冷冷看着龙城,龙城就知道华坤听了这事情会不高兴,可是也没法子,只好接下去道:“所以我便又罚他思过十个时辰。可是,他竟拧了起来,十个时辰到了又不肯起,我便随他跪去。哪知跪不到三天,竟昏了过去。” “你嫌他昏得早了,是吗?”华坤冷声问。 “龙城不是这个意思,”龙城忙解释道:“您也说过龙晴的体质非常好的,按说跪上个七八天也是不成问题的。” 龙晴就在大哥的书房外跪着,笔直,像一尊俊逸的雕像。天气非常好,也不太热。龙城在书房内处理文牒,偏是其中一封信中,又有岭北药局投诉的帖子。原来龙晴看当地百姓多为一种病症所苦,所需治疗药物又极贵,便将一种极简易基本不需成本的治病法子教给当地百姓。 龙晴此举当然是一片好意,却惹怒了岭北药局。药局生意本就不景气,总算靠着那保密的方子勉力支撑,如今被龙晴断了后路,入不敷出,被朝廷问责。 龙晴既然研究出新的造价低廉的方子,理应先禀药局试用,哪能随便教给平民百姓。倒将朝廷设的药局弄得被动。司药大人便写来一封义正言辞之信,责龙晴行事任性,不知尊章守制,不知顾全大局。 龙城倒是不甚以为意,便将那信笺甩给龙晴看了,只是希望他日后行事再周全一些,哪知龙晴瞄了一眼,反倒质问龙城:“大哥的意思,是让龙晴见死而不救吗?” 龙城心道,我是这个意思吗,分明就是你自己怄气不肯起来,我趁了你的心意,让你跪着,你又委屈,我便是一句话也说不得你了。 但是龙城嘴里说出来的,只是冰冷的两字:“掌嘴!” 龙晴抿了唇,挥手处不过才打了十几下,便是忽然晕了过去。 第23章 心悸(中) 这可着实下了龙城一跳,龙晴倒地之前,已是被龙城接到怀中,伸手扶上弟弟脉息,龙城的一颗心才放回肚中,只是瞬间的微弱,随即平稳。 龙晴很快醒转,正在龙城怀中。 “大哥。”龙晴轻声唤道。 龙城怫然不悦:“好好地,为何会晕倒?” 龙晴已经重新跪好了,只是微垂头:“对不起,龙晴只是一时心悸。” 龙城不知道这心悸是什么意思,看龙晴也没有再继续解释的意思,只得忍了气,赦龙晴回房。 “哦,原来龙晴患上这心悸之症,还是拜傅大少爷所赐。”华坤不冷不热地道。 龙城不由垂头,早知见了华坤,少不得被他冷嘲热讽的,可是又有什么法子。 龙城担心龙晴,过了几日,吩咐龙晴来自己跟前侍奉,瞧着龙晴毫无异样,再探龙晴脉息,也很平稳强健,龙城又以内息探过龙晴全身经脉、内腑,就像华坤说的,健康得如神仙一般。 龙晴就是乖乖地配合着大哥,大哥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也不问,也不说,更不解释。 龙城又去请教宫中御医,甚至跑去宫中医馆,翻遍宫中所藏医书,也找不出根由来。龙城只好命龙晴自己延药,又寻个错处罚他禁足,让他在院子中安心静养,养了月余,除了胖了三斤外,也看不出有什么别的变化。 “龙城以为他已是好了,可是,前些日子,竟是又发作了一回。”龙城看着华坤的脸色又阴沉下来,不由叹气,可是这有关龙晴身体健康的大事,即便还要被华坤冷嘲热讽一番,也还是不能隐瞒。 “这回又是什么情况?”华坤问。 龙城虽觉自己没有做错,可是瞧着华坤那冷言冷语的模样,委实是难受,却也不得不坦白交代道:“是龙城责罚龙羽,龙晴为他求情……也是挥掌自罚,不过没有多少下,便是忽然气息一窒,又晕了过去。” “气息突然一窒吗?”华坤问。 “是。因为当时龙城离龙晴很近,龙晴的气息竟是像忽然停顿了一样,不过短短一瞬,龙晴已是昏了过去。” “你可为他察脉?” “龙晴昏过去后,我立刻以内息查他内息,他的内息已经又生生不息起来。我才知他又是心悸之症发作而已。” 华坤凝神不语。 龙城也不敢打扰,在一旁静坐。 龙城执行家法时,也是有分寸的,他对弟弟们的武功和体质了然于胸,若是真被自己打昏过去的,如这次责罚龙羽,不过也就是痛昏过去,很快就会醒转,并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这两次责罚龙晴,明明没有那么重,龙晴竟会昏过去,可是大出龙城意外了。因了娘和龙裳,龙城从心底里惊惧,龙璧、龙晴、龙羽和龙夜几个弟弟,会不会也遗传了娘体内剧毒,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发作起来,这种恐惧,常令龙城不知所措。 偏是又不能与人说,甚至刻意不去想,但依旧是埋在龙城心中的隐痛。所以,他对龙晴的心悸之症,才分外留心,又不敢声张出去,怕姑妈担心,怕吓着其他的弟弟,更怕吓到龙晴。所以,他也从不问龙晴。只是暗暗地想各种办法,并开始动用傅家力量寻找天下第一圣手华坤。 只是华坤足迹常在深山老林,并不好寻。昨夜总算接到了疑似行踪,龙城便千里夜行,果真是见到了华坤。因是华坤离开傅家时,曾赌咒发誓说,再不管他傅家事情,所以,他又想着如何哄了华坤开心,好帮自己的忙。 唉,龙城其实很不愿见华坤的,这位华先生的脾气实在不是太好的。 华坤沉思半响,道:“你可询问过龙晴,为何会心悸?” 龙城道:“他若是知道为何会心悸,想来早已医好,还用龙城去问。” 华坤冷哼道:“愚蠢!” 龙城也不知华坤在骂自己还是在骂龙晴,便只默不作声。 “龙晴这病,老夫也医不了。” “什么!”龙城大惊,霍地起身。倒把华坤吓了一跳。 “龙城失礼。”龙城蹙眉。 “你只每日去了宝昌居,亲自买一串糖葫芦给他吃即可,不出十日,绝对药到病除。”华坤冷冷地道:“回去吧。” 华坤既然号称天下第一圣手,所言当然不会有虚。 龙城不由高兴,欠身道:“多谢华先生指点迷津。” “一定要你自己亲自去买。”华坤提醒道。 “是,您老放心。”龙城心道,原来只要连续吃上十日糖葫芦即可啊,别说亲自去买,让我喂他都成。 龙城回到府中时,又已日暮。白日里他不便施展轻功,就雇了驿站的快马,到无人处时再施展轻功,还要避开村落,各种复杂之后,神清气爽,一身甜香地回到了府中。 今日在门前执侍的是弟子含烟和月冷,瞧着师父坐着京城宝昌居的马车回来,都有些惊讶。宝昌居的大掌柜亲自驾车送大主顾回来,又对着含烟和月冷好一顿地点头哈腰。 “你们白师伯和龙玉师伯可在府中?”龙城命含烟和月冷免礼,便问。 “白师伯和龙玉师伯去了京城办事。”含烟欠身禀告。 龙城不由笑,意料之中。“将车上的蜜饯、果子拿去各院子分了吧。” “是。”含烟、月冷欠身领命,龙城已经手里拎着一个精巧的食盒往龙晴的寒璧居而去。 刚进二门,龙晴便迎了出来:“大哥。”待要屈膝,龙城已经摆手:“免。” 然后径直往龙晴书房去了。龙晴也跟进去,龙城在案后的椅子上坐了,将那食盒递给龙晴:“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吃了。” 龙晴接过来,瞧着金漆的食盒底下,有一方字刻“宝昌”,打开食盒,就更惊了:一层薄薄的碎冰之上,卧着两串红红的、亮晶晶的冰糖葫芦。 如今天气热,若非用冰镇着,那糖葫芦上的糖浆怕是要化了。如今敢做冰糖葫芦的甜点铺子,也就是这宝昌居一家。 龙城琢磨,是不是应该趁着糖浆未化时吃才好,现在天气热,怕是一会儿糖浆化了,要影响功效。 “这个?”龙晴看大哥:“让我吃吗?” 龙城点头。 龙晴为难,看大哥:“要不,给龙夜、龙裳吃?” 龙城摇头:“他们也有,我将今日铺子里的尽皆包下了,你只管吃了这两串就是。” “谢谢大哥。”龙晴瞧着糖葫芦:“我,最近,牙疼。” 龙城脸色一沉:“让你吃就吃,哪那么多废话!” 玉麒、玉麟奉茶进来,瞧着师父正看三叔吃糖葫芦,都是好奇,也不敢问,又乖乖地告退下去。 龙晴吃着有些粘牙,想要喝茶,龙城忙拦了:“一气吃完,不许喝茶。” 都说茶能解药,这个险可冒不得。“这十日之内,你只能喝清水,不得沾茶。”龙城吩咐。 “是。”龙晴微垂了目光,安静地吃糖葫芦,酸酸甜甜,不是特别难吃。但是龙晴觉得好生别扭,自己都多大的人,坐在这里全心全意地吃两根糖葫芦,大哥还在旁边看着,会不会奇怪。 龙晴本就俊逸,唇红齿白,纤长晶莹的手指,拎着冰糖葫芦放进嘴里的时候,倒是格外地看着好看,让人舒服。 龙城忍不住对弟弟一笑。 龙城很是俊朗,眉目如刻,龙星的五官便是极似龙城,但是龙城的眉峰却要比龙星浓重许多,他又常沉肃着脸,让人瞧着便是心生敬畏,倒是忽略了他的俊朗。 唯独他和煦地微笑时,不是那种淡淡的笑,即便是笑,眉峰也是冷的,只有这种和煦地微笑,才舒展了眉峰,好似突然之间便天空开阔,云淡风轻了。 但是龙城只是笑了那么一笑,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一本书上时,便收了笑容,再看了些文字,已是又沉肃了脸。 龙晴的心啊,扑通扑通又跳了起来,忙着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咽下去,差点没噎着。 龙城已是把那本书,拿了起来,打开扉页,右下角一个圆圆的印章,虎据龙蟠般嚣张:轩之。 轩之是龙羽的表字,龙晴的为逸之。 “大哥。”龙晴想要要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艺圃折衷》,”龙城淡淡一笑:“原来你和龙羽倒是在读这样的书。” 《艺圃折衷》为宋人郑厚所作,排斥孟子,离经叛道,被时人视为歪理邪说,尤为当朝大儒所不齿。当年傅家四知堂的先生,曾不止一次予以诟病,将此书视为荼毒世人的洪水猛兽。 龙晴只能屈膝跪地:“是龙晴的错,没有好好教导龙羽。请大哥重责。” 龙城瞧着龙晴,很乖,跪在那里,微垂了眼睑,很懂事的样子,唇上还沾了一小片薄薄的金黄色的糖稀,似乎是感觉到了大哥的目光,微抿了一下,将那糖稀抿进去了,又不敢动,屏息凝气,要多乖顺有多乖顺。 龙城忍住气,这才刚吃了两串糖葫芦,才是第一服药,华先生说了,要连吃十天的,还有九天。再等九天好了,反正也跑不了他们两个。 龙城平了气:“若是图新鲜,随便翻翻也就是了,只是这里面的言论大多不妥,更与傅家规法相悖,且不可深研,更不可当了真了,徒让自己烦恼。” 龙晴愣了,本是做好了随时被打的准备的,甚至都准备着要被拖去祠堂重罚了,大哥竟然斟酌着措辞,细声细气地与自己说话。 “你实在该多看着龙羽,多看些正经的书籍,好好做些功课,还由着他将这样的书拿进府中。”龙城蹙眉,到底还是没有发作:“这些日子没我的话,哪也不许去,你就看着龙羽抄书,每日抄上两个时辰,再加练武四个时辰。” “起来吧。”龙城起身:“将龙羽抓你院子里来,今晚上就开始。” 可怜龙羽,正和含烟、月冷吃蜜饯呢,玉麒就过来请。 龙羽到了三哥书房,看见三哥板了脸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龙羽立刻心跳加速,难怪未找到这本书,竟是掉三哥的屋里了。 “三哥,小弟只是一时好奇。”龙羽小心翼翼地道。 “原来这些日子,你倒是在看这本书,难怪便是这么委屈、那么委屈的。”龙晴将那书啪地扔到龙羽脚下:“还不跪下!” “三哥。”龙羽慢慢地往下跪:“小弟只是随便看看。” “伸手。”龙晴走过来,用力一下拍下去,“啪”地一声,自己手心打在龙羽手心上。 龙羽倒没觉得疼,却是分外窘迫,缩了手道:“三哥,别。” “你还敢动。”龙晴用手抓过龙羽的手来,“啪”“啪”地再打下去,打过五六下,龙羽的手心固是红了,龙晴的手心亦是红了。 “三哥,龙羽知道错了,三哥换了戒尺或是板子打吧。”龙羽垂头。 “换了戒尺或是板子,”龙晴气道:“以为我不想呢。只是,你那手打肿了,怕是两个时辰的书要抄成四个时辰了。” 傅家弟子被罚抄书,自然是跪着的,而且字迹不能乱,不能错,否则抄书的时间还要从计。 龙羽不由脸色发苦:“三哥要罚龙羽抄书吗?” “不是我罚你,是大哥。”龙晴还有些后怕:“刚才大哥来了,偏巧也看见了。” 龙羽立刻骇得张大了嘴巴。 “还敢在扉页上盖你的印章,可是活该你受罚。”龙晴伸手点龙羽的脑袋:“好在大哥今日疼惜你,只罚你每日抄书两个时辰,再加练武四个时辰,今晚上就开始。你也不必回你院子去了,抄完书,就要练武,明天也是如此,大哥命我看着你,哪也不许去!” “是。”龙羽应了,可是很有些奇怪:“三哥竟不用抄书吗?” “不用。”龙晴虽是忍耐,还是有些小小的得意,今日大哥不知为什么,竟更似疼惜自己呢。难道是那几日跪了瓷片,大哥真的心疼了吗。 “跪这边,抄书来。”龙晴又有些气龙羽,大哥心情刚好,龙羽这里偏又出了纰漏,便是那笑容也是一闪即收。 “还不研磨,等着我伺候你呢。”龙晴又点了一下龙羽的脑袋。 “是。”龙羽开始研磨。 龙晴瞧龙羽跪着研磨,到底是心疼,一会儿还要抄书呢,便接手过来研磨:“以后这种书,一眼也不要看,若是龙玉大哥知道了,连大哥都要受罚呢。” 第24章 心悸(下) 天下第一圣手的话,到底有多可信。龙城倒是从未怀疑过这个问题。所以第二日一早,龙城又是赶到宝昌居,取定好的冰糖葫芦。 掌柜取出镇在冰库里的食盒,打开给龙城瞧了,亮晶晶地。龙城便接过来,趁着天色尚早,路上行人稀少,展开轻功回府。 如今天气炎热,为保冰糖葫芦不会变得粘兮兮,有损功效,龙城一路上都凝结内力护住食盒。 武功高手能凝结内力筑起屏障常也不过盏茶时分,还需凝神静坐。龙城却是一边施展轻功赶路,一边凝结内力。从开封府直到大明湖,这份超绝的功力,便是世上除了龙城,再也找不出旁人。到了府中,食盒也还是冰手。 龙城直接去找龙晴,龙晴正在院子中与龙羽练武,见了大哥来,一起行礼,龙羽跪了并不敢起,总算龙城还有要事,也未理他,道:“龙羽继续练剑吧,龙晴跟我进来。” 龙城将食盒递给龙晴:“还用我看着你吃吗?” 龙晴接过来,凉丝丝的。今日天气更为炎热,练了快一个时辰的武功,正该休息一下,补充体力。 “给龙羽一个吧。”龙晴看大哥。 龙城略沉吟一下:本来天下第一圣手说的便是每日吃一根的,昨日自己心切,让龙晴吃了两根,若是欲速则不达,可是自己的责任了。 “也好。”龙城点头:“一根的量你可是要吃足。” 龙晴要恭送龙城,龙城免:“趁着未化,先吃吧。” 龙羽看见大哥又出来,欠身退到一旁,龙城瞧他很是小心翼翼地样子,不由有些叹气:“那书是谁给你的?白大哥?” 龙羽立刻又屈膝下去:“是龙羽的错。” 龙晴拎着糖葫芦出来,看龙羽又跪在院子里,只得也走过去,在龙羽旁边跪下。 龙城瞧着龙晴手里的糖葫芦,真有些气闷,也不知这两个蠢东西做对什么了,还得自己买了糖葫芦哄他们吃。 “起来吃糖葫芦吧。”龙城挥手。 天色已黑。白霆和龙玉才说笑着从门口进来,看见龙城,便都笑:“大忙人回来了。” 龙城放下手里的文牒,笑道:“两位大哥可是喝得尽兴?” 白霆和龙玉趁着龙城不在,可是连着两日喝得痛快,便是今日,也是又在外面喝得醉醺醺地回来。看了龙城,都笑得有些心虚,道:“还好,还好。” 龙玉道:“我只是陪白大哥查账而已,龙城切勿在爷爷跟前提起。” 龙城笑道:“不敢提。大哥放心吧。” “说到查账,”白霆嘿嘿笑道:“因为账目太多,我还没有查得明白,已是带回来了,请龙城派个人手来帮忙可好?” 傅家不似其他世家,并不以商贾为耻,反倒善于经营之道,傅家祖训,便是文不入朝为官,武不戍边为将,讲究诗书传家,习武强身,商贾富足。 当然,龙夜对傅家祖训是这么理解的,让弟子学文,就是知道规矩,让弟子学武,就是能扛得住打,让子弟经商,就是要颐养尊长。傅家祖上的算盘真是打得哗哗响。 当年傅怀因了义子傅青恒,违背祖训,参与宫廷纷争,险些被族谱除名。总是傅惊各种包庇着,特许了大明湖这一支,可保当朝百年。 尤其是当朝风气,全民皆商,所谓“纡朱怀金,专为商旅之业者有之,兴贩禁物、茶盐、香草之类,动以舟车,贸迁往来,日取富足。” 所以四知堂的课程里,除了诗书礼仪、天文地理,更有商贾之道。官商、民商、吏商,不同的经营之道。待讲到查账入账这部分内容时,还特意请了白霆客座讲授。 白家是绿林世家,到了白霆这一代,那算盘珠子就更打得精妙。白霆客座,自然也是使得。 只是白霆脾气有些急躁,讲了半堂课,就被小莫气得摔碎了算盘,夺门而去。 他直闯龙城书房,问龙城:“这世上还有比你那个叫小莫的徒弟还笨的人吗?” 龙城正与龙玉对弈,见了白霆气急败坏的模样,都是好笑,龙城就劝他:“小莫那孩子刚来傅家不久,并重伤初愈,白大哥多担待些吧。” 龙玉却是蹙眉,小莫那孩子多么乖巧,又有些自卑敏感,只是并比不了这府里其他的孩子,开蒙教晚,但也绝不是笨孩子,只怕白霆如此一来,要是将他吓到了,怕更是难有进境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小卿带小莫过来请责,小莫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煞是可怜。 龙城命两人起来,并没有怪责,只是吩咐小卿免了小莫这几日的武课,好好学习经营之道,也嘱小莫不要心急。 小莫虽然应了,心里却仍是忐忑难安,难道自己真像白师伯所说,是个不开窍的葫芦,没有救了吗? “你当然不是没开窍的葫芦,”龙玉笑:“小莫其实非常聪明,只是自己还不知道。” 龙玉笑眯眯地:“大师伯这里有一种武功心法,最是适合小莫了。” 龙城不由一脸黑线,你就是我大哥,也不能当我这个师父不存在吧,当着我的面,便准备将你那邪门歪道的武功传给我的徒弟吗? 移心术。据说江湖上早已失传,那是谣言,龙玉就会。传说练了此种武功的人会变成邪魔妖怪,更是谣言,你看我像妖怪吗?龙玉微微笑着,玉树临风,看龙城。 龙城当然不敢说自己的大哥像妖怪,“只是三爷爷那里……”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龙玉还是笑眯眯地,但是已有了杀气:“我这儿可是帮你徒弟,你倒还说三说四……” “我还有些文牒没有处理。”龙城对龙玉欠身告退,当我不知道行了吧。 “师父好像不太喜欢我和大师伯学这种心法?”小莫还是很能看出眉眼高低的。 “怎会,”龙玉笑咪咪地扶着小莫的头:“你师父只是怕你学不好,丢了他的人而已,你一定要好好学,才不负你师父和师伯我的一片苦心。” 小莫还是犹豫。 龙玉就怒:“师伯和你说什么也敢不听,不教训你还得了?” 小莫吓得忙跪下请责,这大师伯也端的可怕,刚才还笑得慈祥,转眼就怒了。 龙玉便去案边,刷刷刷地写了半页纸来,扔给小莫道:“每日将这些字给我抄上一百遍,抄错了,抄漏了,就等着挨板子吧。” 小莫谢过大师伯轻责,也不敢多说,恭恭敬敬地将大师伯的“手谕”揣了起来,回去抄写。 过了几日,小莫已能将那些字倒背如流,只是每日跪着抄书,膝盖肿得厉害,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龙玉便又骗小莫,若是按那些文字所述,默运心法,罚跪抄书膝盖就不会那么痛了。但是可不能告诉别人知道。 小莫又谢过大师伯,再抄写时,就默运心法……如此几天下来,膝盖和腿还是又肿又痛,但是移心术的心法已是水到渠成了。 龙玉不由对龙城得意:小孩子真是好骗,我这独门心法也是后继有人了! 小莫不但完全掌握了移心术的内功窍门,而且进境神速。再过月旬,白霆又来客座,课上提问,小莫几乎都是立刻便会给出正确答案。让白霆差点以为小莫换了脑袋。 只有龙城暗中苦笑。那些正确答案一直盘旋于白大哥脑中,小莫根本不需如何凝神,便可听个一清二楚,当然一答就对。但是,移心术对小莫确实大有裨益,小莫自信了,而且真得变得越来越聪明了,越来越伶俐了。 过了半年,小卿忍不住向师父夸起小莫:“聪明伶俐还乖巧懂事,倒似能听懂人心一般,凡事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可是帮了卿儿大忙。” 龙城不由蹙眉,小莫年纪幼小,不知轻重,凡事只知一味投机取巧,只怕将来难有大成。便吩咐小卿告诉小莫,日后,非是奉命,不许随意使用移心术的内功心法,否则家规严惩。 小卿这才知道,原来小莫是拜大师伯所赐,练了这种可恨的心法,每日竟是探得自己心意,才分外伶俐乖巧。 强忍了气,从师父这里告退出去,回到喜悦居,将小莫喊了来,不由分说地一顿板子,打得爬不起来,然后问小莫:“知道为什么打你了吗?” 小莫的功力尚浅,平时也需宁心静气,才能分辨出老大的想法来,而老大的主意改变又很快,所以也时常把握不准的,尤其是老大生气时,小莫早吓得魂不附体了,哪还能凝神去猜老大想法。 小莫只能认错,坦白交代:“是龙玉师伯不许小莫外传,小莫也不敢违逆。是小莫错了,不该随意揣测老大心意。” 小卿听了更气,又是一顿狠拍,才将师父的吩咐说了,令小莫记着,再敢擅用,就打折他的腿。 小莫吓得,哪还敢用,恨不得自己不会了才好呢。 小莫从此后也不需再用移心术,人已是聪明精明许多开了窍了,当了莫居的老板,那些再精明的掌柜也糊弄不了他去。 如今白霆对小莫更是佩服得不得了,这几年来,凡事来京城查账,便只是去喝个昏天黑地而已,便把账本都拿回来,由小莫代劳,若是小莫正巧外出,也有小和、小井、小万……一大堆弟子能用。 提起旧事,龙玉得意非凡:“你那徒弟能有今日成就,多亏他有一个英明神武的大师伯啊。” 龙玉得意了一阵,又对龙城上下打量,道:“光顾了高兴,还未问你,龙羽又是哪里惹你不顺眼,又要抄书,又要禁足的。” 龙城不由笑:“大哥又去看过龙羽了。” “刚去看过,羽儿正是刚练完武,一头的汗,正跪那抄书呢。”龙玉老大不乐意:“每日本就要两个时辰习武,一个时辰读书,如今你再加四个时辰习武,两个时辰抄书……一天几个时辰啊?你想干什么?” 龙城不由气闷,您为什么不早点去看,也许,还能从龙羽那里抢下颗糖葫芦呢。 “问你话呢?”龙玉瞪眼睛。 “这个,”龙城有些迟疑,去看旁边喝茶的白霆。 白霆的一口茶立刻就呛得咳嗽,道:“我这乏累了,不耽误你们兄弟谈家事啊,先告辞,告辞。”放下茶,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龙城不由叹气,龙玉用手敲敲旁边的几案:“本来我还想忍了,反正龙羽那顿打已是挨过了,可你竟然还是不依不饶的,又去罚了,想干什么?故意跟我作对?” 龙城哪还敢在坐着,忙站起来道:“大哥误会,龙城怎敢,只是龙羽他,嗯,竟是看了闲书耽误课业,所以……” 龙玉蹙眉:“看什么闲书会耽误课业?” 龙城暗中叹了口气:“是《艺圃折衷》。” 龙玉听了,手里的茶啪地摔了出去,龙城未敢动,那茶碗擦着龙城的身边摔碎在地上。 龙城只得屈膝跪地:“是龙城管教不严。” “这书哪来的?”龙玉恨恨地问:“当年我因了此书,差点被爷爷打断了腿,你不知道?爷爷的话,凡再敢看此悖逆之言者,要打折双腿的话,你不知道?” 龙城当然知道。 “难怪晴儿和羽儿都不敢说出被罚的原因,原来倒是因了这个。”龙玉踱步到龙城身前:“你如此轻描淡写地处置了,也是怕我知道了?” 龙城不语。不语就是默认。 “你既然知道后果,就该未雨绸缪,防微杜渐,竟还让这让的书传进府里?”龙玉喝龙城:“这书是哪来的?去将龙羽给我抓过来,严加拷问!” “大哥息怒。”龙城忙拦道:“大哥也知洞庭湖匪患的事情吗?” 龙玉怒:“你少跟我说那些没用的东西,我正强忍着气没先收拾你呢。” 龙城垂头:“是,龙城先谢过大哥不罪之恩。龙城只是想告诉大哥,洞庭匪首正是姓郑。” “姓郑?难道那么巧是郑厚之后……难道那么巧,白大哥去剿匪时缴获的贼赃里……”龙玉恍然大悟,难怪,白大哥看了自己要发作龙城,还能跑得比什么都快。 “滚起来先。”龙玉露胳膊挽袖子:“我去找白大哥聊聊天。”这“聊聊天”三个字,可是说得咬牙切齿。 “大哥,白大哥总是龙城大哥。”龙城在龙玉身后提醒。 龙玉手一摆,止住龙城的话:“有兄弟乱我兄弟者,亦是不能放过。” “大哥三思。”龙城还要再劝。 “你只在这屋里呆着。”龙玉冷哼一声道:“想来就是可恨,你那白大哥害我挨揍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这回又害到羽儿身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龙玉一甩袍袖,直往旁侧客居而去。 龙城不由笑,却也是无可奈何,两位大哥喝了酒后,都更像是小孩子了,自己还是别掺与其中了。正要关了书房的门,小卿走过来,忙欠身道:“师父。” “有事?” “是,白师伯刚才骑了龙玉师伯的马,从后门匆匆离府了。” “什么?”龙城不由惊,又忍不住笑道:“知道了,你且回房去吧,一会儿不要乱跑,免被你龙玉师伯瞧见。” “是。”小卿连忙告退。白师伯慌慌张张地从后门逃跑,刚才又瞥见龙玉师伯一脸杀气地出去,没准又是谁捅了谁的篓子,做小辈的自然是躲起来为妙,免得冤枉做了炮灰,还没处说理去。 龙玉找到白霆的住处,就觉得不妙,踹了门进去,果真没人。 “想跑。”龙玉冷笑:“不知道我傅龙玉的轻功独步天下吗?”龙玉拧身一纵,如轻烟般,自傅家层层叠叠地院落飘了出去。 傅龙城的规矩,傅家弟子在府中未奉命不得施展轻身功夫,敢违此禁令的当然只能是傅龙城的大哥龙玉大少爷了。这府里的弟子虽是发现了,又有何人敢有意见。 龙玉飘出傅家的庭院深深,院落重重,飘出傅家的黑瓦白墙,一道蓝色人影正好射到眼前,龙玉还未看得清楚,只听一声断喝:“何方妖怪,竟敢在傅家三丈之内施展轻功,还不与我趴下!” 龙玉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还何方妖怪,还有比我还不着调的吗?正要抬头骂他,一股极强烈的掌风已经扫到面前,龙玉急忙躲闪,刷地一下退出一丈多远。 “难顾敢来傅家地界撒野,竟能躲开小爷一掌。” 龙玉身形一晃,又回了来,已是借着月色瞧清了卓立于路中那个帅的嚣张又飞扬跋扈欠扁没够的小子:“你跟谁那自称小爷呢?”龙玉过去就是一掌:“我叫你一声爷,你敢应吗?” “没想到竟是大师伯在此,侄儿该死,”路上的少年也是看清了龙玉,乖乖地挨了龙玉一掌,欠身笑道:“燕月请大师伯安好!” 第25章 寻错(上) 龙玉气咻咻地回到院子,喊龙城:“傅龙城,你给我滚出来,你到底是怎么当人家师父的?你瞧瞧你把你那徒弟都惯成什么样了?” 龙城只得推门出来,知道龙玉是没追上白大哥,不知哪个倒霉孩子不幸撞他火头上了。 “大哥息怒。”龙城劝龙玉:“侄儿们有什么错处,大哥只管教训就是,若是大哥嫌累,便叫小卿代劳也是一样。” 龙玉气道:“你还敢提小卿,如不是他包着,瞒着,纵着,燕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给我这个大师伯当上爷了。” 龙城不由蹙眉。 燕月是燕字一系首徒,资质绝佳,只是性情倨傲,桀骜难驯。一年前,因杀戮过重及其复杂的身世牵累,被龙城罚去关外武家牧场,明为家丁,暗中保护武家安危。 可是燕月到了关外,也不安生,私自修习浣血神剑,并化身浣血游龙,四处惹是生非。并误打误撞地救了天盟老盟主,又年轻气盛地平了天盟内乱,接任了天盟盟主之位。 天盟本就是半白半黑之间,尤偏向黑道居多。燕月接手之后,为稳天盟及立威,更是骤下杀手,但凡不平不服不顺者,皆被燕月斩杀剑下,从关外至中原,水、陆、槽、马四帮,只在短短月余时间,皆臣服于天盟令下,再无人敢生事端。 此事,龙城知道时,已是为时尚晚,燕月已经接了天盟令。势成骑虎,龙城只得默许了燕月所为,也默许了龙星、小卿动用碧落十二宫的力量帮助燕月完成了一系列的杀伐。 这事把龙城气得。特许了燕月在武家请了三个月的假期,一顿狠厉的家法将他打得旬日无法起床。小卿自然也是挨了一顿好打,便是龙晴、龙星也挨了打。 如今也不过是才能起得床几日,便又跑出去胡闹,还惹了龙玉大哥气怒,真真是挨打没够的小子。 “燕月人呢?”龙城很有些担心,难道被大哥气怒之下一掌拍死了? “跑了!”龙玉更气。 燕月欠身见过大师伯后,就问大师伯如何急着出府,龙玉才想起来正事要紧,便问燕月可曾看见白霆。 燕月当然没看见,反问龙玉道:“这大明湖前后左右官道共有十六条之多,通向四面八方,龙玉师伯若是没有方向,该往何处追去?” 龙玉不由一愣,不错,白大哥到底是往哪个方向跑了呢?他好不容易从家中跑出来,自然不会是才逍遥个三五天就巴巴地跑回去,难道去了京城,也不可能,那里最是好找,而且又近…… 等龙玉不得不无奈地决定暂时放过白大哥,先收拾了燕月这个小子再说的时候,燕月早都不见了踪影。 把龙玉气得,进了院子直奔小卿的喜悦居,燕月回府,自是先该到小卿这里销假,哪知喜悦居大门紧闭,小卿不在,小莫、小和、小井、小万是一个都不在。 龙玉一肚子的气没处出,便又跑回龙城处喊龙城了。 龙城忍住笑,安慰道:“大哥不用气,一会儿小弟陪大哥过去,将那些敢惹了大哥气怒的,全都打趴下可好?” 龙玉瞄了瞄龙城,也不知他是说真的,还是故意在气自己,不过龙玉已是决定了,这些蠢东西自然是一个不能放过,但是自己这和蔼可亲、成熟稳重、英明神武的大师伯形象还是不能破坏,这恶人还是换龙城去做好了。 “我也乏累了,先去歇着,你自去处理吧,明儿再报我。”龙玉端起大哥的架子,冷哼了一声,踱步去了。 “是。”龙城欠身,又是好笑又是叹气,龙玉大哥还总骂自己不够成熟稳重,他自己还不是像小孩儿一样。 夜风轻拂,吹得人神清气爽,龙城的心情其实真的不错,并没有要教训谁的意思,但是大哥的面子却不能不顾,总得去寻了徒弟们的错处,好向大哥交差。 龙城决定亲自去小卿的喜悦居抓人,走了两步已是想到了极好的理由,这小畜生,明告诉他回房去的,怎么还敢乱跑,害大哥抓不到人生气,倒是连累自己被骂。 小丫鬟香玉瞧着大少爷亲自过来,忙着侍奉茶水,等龙城在正堂上坐了,就乖巧地禀道:“大少爷,小卿少爷带小莫、小井和小万少爷去了六少爷和七少爷那里。婢子已经遣人去请了。” 小和这阵子并不在府中,年初时告了假,一直未归,只是中间写了几封信来续假而已。小和身份特殊,并不比这府中其他弟子多是把府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小和有亲生母亲在堂,自然应常去服侍。 龙城刚端起了茶,一个少年捧着一摞子文牒走进来,惊见龙城在座,倒吓了一跳,道:“师,师父……”第一反应便是将手中托盘上那一摞子文牒往身后藏去,用力太急,那十几封文牒如雪片般散落一地。 龙城不由摇头,玉翔也快十四岁了,还像一个小孩儿,自己像他这么大时,都已是二次征战沙场了。 玉翔手忙脚乱地去捡,边捡边道:“师父恕罪,翔儿太莽撞了。”将那些文牒收拾好了,就又藏到身后。 龙城不由奇怪,道:“你拿的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玉翔往后躲了躲道:“这些,这些是要给小卿师兄看的。” 龙城不由笑:“难道为师看不得吗?” 自从小卿四知堂的课业结束,这半年来,龙城便吩咐将一部分有关府内事务或是徒弟们的琐事等文牒分与小卿看。几个月下来,龙城顿觉减轻了不少烦恼和麻烦。 “是,请师父审阅。”玉翔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文牒放到龙城手边的几案上。 龙城很好奇,这些到底是什么帖子,倒让玉翔吓成这样。 顺手看了第一封,脸色就不由有些沉,再随便看了几封,脸色就更是不好。 “师,师父。”玉翔屈膝跪下,小声道:“您,您别生气,这些胡说八道的帖子还是让小卿师兄看吧。” 这些胡说八道的帖子,基本上,都是告状和投诉的帖子,里面涉及的人可就多了,就是含烟和玉麒,赫然也都在投诉之列,当然,获得投诉最多的,想也不用想,燕月、玉翎名列榜首。 龙城没理玉翔,再翻捡一封帖子,脸色就更怒了,竟然是千佛大师亲笔状告小卿的。 真是岂有此理!难怪这段时间怎么觉得府里消停了呢,怎么觉得弟子们省心了呢,原来凡是告状的帖子竟然都被送小卿这来啦!而小卿竟然还敢瞒了! 这小畜生的胆子也太大了! “这些帖子,是谁让你拿给师兄的?”龙城压了怒气,问玉翔:“可是你二叔分拣出来的吗?” 玉翔摇头:“今天是翔儿当值,这些是翔儿去分拣出来的,二叔并没有看。” “你怎么知道分拣这些?是小卿吩咐你的?” 玉翔摇头:“翔儿跟着玉翎师兄去看过几次,便是会了。” 龙城又顺手拿出一封帖子,是四知堂的傅先生写的,是关于今日玉翔、随风和燕杰三人的课业表现,虽然措辞客气,但总的来说,就是两个字:“不满。” 帖子末尾,记下了对三人的责罚,玉翔二十下戒尺,随风、燕杰每人十下。 傅先生并不会亲自罚弟子们的板子,课业上有什么错处,便记下来,课后交给龙城或是小卿,由他们对弟子责处。 如今龙夜、龙裳也从四知堂毕业,这帖子便只递给小卿。 “傅先生罚下的,你师兄可都按数罚过?” 玉翔点头:“是,师兄都罚过了。” “昨日罚了几下?” “十下。”玉翔的脸有些红。 昨日先生让交一篇课业,阐述一下自己未来的远大理想。玉翔实实在在地写上了自己准备做一个“糖人“师傅的远大志向。 把傅先生气得,不仅罚了二十板子,还特意备了案,写给龙城,请龙城严加申斥。龙城今日回府后,便是看见了,还未来的及处置。 龙城不由蹙眉。这小畜生,果真是如龙玉大哥所说,竟是包庇着师弟了。傅先生罚下的板子,他都敢减半。 “等你师兄回来了,让他去书房见我。”龙城起身而去。玉翔忽闪着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龙城在书房中刚端了茶,小卿已恭声告进。 “师父金安。”小卿进屋请安,双手将那一叠文牒奉到龙城身侧的书案上,又撩衣长跪,等师父问话。 “干什么去了?”龙城问:“不是让你回房呆着吗?” 小卿微垂头:“小卿奉召去侍奉六叔、七叔了。” “大哥。”龙夜、龙裳蹑手蹑脚地从门外走进来,对龙城欠身。 龙夜赔笑道:“大哥莫怪,小弟等来只是给小卿解释一下。” 龙裳过去站到龙城身侧,给龙城端茶道:“是我和六哥有事喊小卿过去的,大哥别罚他。”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 龙夜忙摆手道:“没有什么大事,是喜伯交代下的差事太复杂,我和龙裳请小卿他们去帮忙而已。” 还帮忙而已,龙城瞪自己的弟弟,我是罚你和龙裳执劳役,不是罚我的徒弟,难怪这时候了,还满哪的乱跑。 “以后喜伯交代下来的差事就你们自己办,不许再找侄儿们帮忙。”龙城冷着脸道:“除去这个,我另有别的事情找他。” 龙夜和龙裳对望一眼,龙夜便屈膝跪下道:“大哥,可是因为小卿拦下那些告状的帖子的事情?” 龙城的眉峰一扬:“这事儿,难道是你的主意?” “不是,不是。”龙夜连忙撇清:“小弟只是知道而已,小弟不该多嘴,小弟告退。”说着爬起来,往龙裳身边退。 “六叔、七叔真没义气。”小卿微垂了头,腹诽。 “去叫你们五哥来。你们两个没事就回房多看些书,没的四处乱跑”龙城吩咐道。 小卿听师父让喊五叔,立刻就觉得身上哪哪都痛,最近师父总是这样,便是打自己也不肯亲自动手,都由五叔执罚,可是五叔打人,倒比师父还下得狠手,小卿可是怕死了。 第26章 寻错(下) “师父,徒儿知道错了。”小卿微抬头去看师父,睫毛眨啊眨的,很是乖巧。 “你还知道错?”龙城训他:“先不说别的帖子,你自己在外做了什么好事,还让千佛大师具简问责?” “徒儿错了。”小卿忙道:“是前些日子,师父命五叔帮着修缮山中的千佛像,弟子也去帮忙。” 就在不久前,千佛寺地下的四大恶人冲破禁制逃了出来,龙星仗剑除魔,以一人之力斩除四大恶人,将千佛殿也拆去半边。 龙城自然是捐献了财物,还命龙星亲自出力,帮助千佛殿重新修缮,竣工之后,小卿又带着小莫、小井和小万帮忙打扫佛像正堂,却又在佛像底座上发现一个机关。 好奇之下,便开启机关准备一探究竟。可是进了第一道门后,就被一面机关墙挡住了去路。这面机关墙因年久失修,机关坏掉了,打不开,横在面前。 总不能半途而废吧?“所以,就用炸药炸了一下下,”小卿低了头,不敢看师父:“动静稍微大了一点点……” 不是动静稍微大了一点点,而是炸药的威力大了一些些,半面刚修好的大殿差点又被他们拆了…… 难怪千佛大师气恼,眼看着要到千佛寺的庆寺大典,好不容易修好的大殿又变得破烂不堪,若非是修炼多年定力已深,非被气吐血了不可。 “这事情,小卿本也想向师父禀告的……”小卿垂头:“正巧师父有急事要外出……” 看来又得捐一大笔银子了,还得去千佛寺向千佛大师陪个不是才行,龙城有些郁闷,爷爷与千佛大师平辈论交,自己还是晚辈呢,免不了又要被念了。 “从今儿起,你的月银俱都罚没了,“龙城瞪小卿:“什么时候还够这修大殿的费用,什么时候再说。” “师父,可是……是……”小卿还想再辩两句,可是瞧着师父已经沉了面色,只得应是。 “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轻重。”龙城冷冷地道:“是不是也想找出个四大恶人什么的?” “徒儿错了。”小卿垂头,心怦怦直跳,就知道这心思瞒不过师父去。 五叔去千佛寺缴纳捐赠,就能遇到四大高手破土而出,小卿和师弟们老羡慕了,怎么自己就遇不到这种好事呢。 “徒儿谢师父轻责。”小卿忙道:“下次绝对不敢了。” 龙城有些无奈,大凡年轻人,并不知道什么叫凶险,而且都是有些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吧。 想到目空一切,龙城又怒:“是谁给你的胆子,便是傅先生罚下的板子,你也敢免?” “徒儿冤枉,”小卿忙道:“徒儿没有免,只是罚玉麒担了十下而已。” 昨儿个傅先生因了玉翔的文章气怒,不仅罚了玉翔二十下,随风和燕杰被玉翔连累,也分别被罚了五下。 玉翔小时,曾跟着糖人师傅跑到僻静的巷子里,被人贩子抓去,后被玉翎救了回来。这事情,玉翔固然是挨了板子,玉麒和小卿也被教训得不轻。 小卿便命玉麒好生教着玉翔,哪知玉翔又作了这种课业交上去,而玉麒竟是未看,难逃失责之过。 “既然如此,你罚玉麒就罚玉麒的,如何又免了玉翔的?”龙城道:“你这是故意纵着玉翔了?” “小卿不敢。”小卿委屈地道:“师父教导小卿身为大师兄,赏罚师弟自该一碗水端平的,小卿怎敢违了师父教诲。” 小卿偷眼瞄瞄师父脸色,才接下去道:“只是玉翔昨日已被大师伯打得屁股和手俱是肿了,徒儿怕耽误了玉翔的课业,才免了这一次的。” 龙城不由蹙眉:“玉翔被你大师伯责罚了吗?” 小卿点头:“不知玉翎怎么惹了大师伯,自己被拍了不算,便是玉麒、玉麟和玉翔,也被大师伯拍惨了。” 说到这里,往前蹭了蹭身子,道:“徒儿是不该拦下这些告状的帖子,只是想着为师父分忧而已,免得有些奇怪的言辞惹了师父生气。” 龙城瞪了他一眼,却并没有怒。 这些告状的帖子,说实在话,龙城是真不爱看。左不过都是打不过自己徒弟,找了各种借口,或是攀了关系,或是仗着身份,搬出那些老套牙的说辞来让自己下板子的。 这话可能说着不厚道,不过谁家不是自己家孩子好,就是真做错了,也不爱听别人老说。 不过龙城也并不因此宽免了弟子们,各个都有翻江倒海的本事,再不约束着点,可真要翻天了。但龙城还算是有些许欣慰的,好歹也都是十五六七岁的孩子,比起三四年前,懂事的多了。 小卿瞧着师父脸色,心里稍安,继续道:“可是凡是紧要的,徒儿也不敢瞒的,凡是查证属实的,徒儿也都按师父的规矩罚了的。” 再看看师父脸色,又接着道:“只是昨日和今日师父乏累,小卿还没来得急禀告,又怕大师伯那里气还没消,喝了酒回来,再寻弟子们的不是,就,没敢和师父说。” “放肆。”龙城不由冷冷斥道:“有你那样说大师伯的吗?” “徒儿错了。”小卿立刻应声道。 龙城书房里,倒是有一方红木戒尺,是素日里责罚弟弟们用的,小卿虽与龙星年龄相若,总是徒弟,龙城还真怕打重了他。 小卿已是乖巧地膝行过去,自案上拿了红木戒尺,双手奉与师父道:“请师父责罚。” 龙城接了戒尺,小卿已是乖乖地伸平了手,道:“徒儿口无遮拦,对尊长不敬,请师父重重地打。” 龙城“啪”地一下打下去,小卿的手一颤,又伸稳了。龙城手里的戒尺一下下打下来,小卿并不敢躲,也不敢呼痛,眼睛却看着师父,慢慢地就浸了泪水,又忍着,不敢落泪。 十下打过,小卿的手心已是紫红地一片,肿得老高。还好戒尺宽厚,龙城又留了力道,并不如藤棍打得那样疼,似上次那样,不过抽过四五下,便会流血。 小卿还是痛得暗自吸气,再打下去,必定又是要流血了。 幸好此时,门外龙壁告进。龙城便停了手,将戒尺扔在书案上。 “大哥恕罪。”龙壁欠身:“龙星一早出去了,尚未归府。” “没在府里?”龙城有些蹙眉,此时已是过了门禁之时,龙星竟敢逾时不归。 “是。”龙壁再欠身。 “你拿着戒尺。”龙城吩咐龙壁道:“再打他五十下。”又吩咐小卿:“裤子褪了。” 小卿还以为师父饶过了呢,哪知还要再罚,看看师父和二叔,终是不敢求情,只得褪了裤子,伏低了身子,万分委屈地道:“徒儿恭领师父责罚,二叔重重地打吧。” 龙壁拿着戒尺,也不敢求情,自己私自许了龙星出府,龙星如今晚归,自己的板子还不知什么时候上身呢。 龙壁挥着戒尺,一下下,啪啪地打在小卿屁股上,一条条青紫的檩子慢慢地鼓起来。这幸好是龙壁执罚,若是龙城或是龙星来打,早都见了血了。 五十下打完,小卿的屁股也是紫红一片,他吸着气道:“谢师父、师叔教训。” 龙城训他:“身为大师兄,纵着师弟们对长辈不敬,再有下次,就打烂你的皮。” “徒儿不敢,徒儿谢师父宽责。”小卿小声道:“徒儿绝不敢惹大师伯气恼了,方才师父亲自去寻徒儿的不是,不就是因为龙玉大师伯又生气了吗?” 龙城不由一脸黑线,这小畜生,端的是被自己宠坏了,便是这种话,也敢当着自己的面说,真是不知道给自己这个师父留一点面子啊。 龙壁在旁垂头作肃穆状,心里却是暗地佩服小卿,都这时候了,还敢埋怨师父呢。 龙城沉了脸色,点头道:“你龙玉师伯生气自然有他的道理。我问你,燕月呢,是你许燕月私自出府?回来晚了,还敢对你大师伯没大没小的。” “燕月你个蠢东西。”小卿心里不由气,只垂了头回师父的话道:“是。是天盟还有些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龙城冷冷道:“这倒是个好理由了,没事便可以出去乱跑。” 小卿忙垂头:“徒儿一会儿便去将他抓来严加训责,绝不敢放纵了他。” 龙城到底心疼小卿,只是吩咐道:“燕月对尊长不敬,一定要重罚。你去给我掌他的嘴,二十下,再重重打五十板子。然后命他去大师伯那里请责。” “是。”小卿乖乖地应。 “这些帖子你尽拿回去,凡有错处的,不论什么原因,都不许轻饶,知道了吗?” “是。” “还有玉翎,”龙城略沉吟了一下,道:“罚抄《颜氏家训》三遍。这几日,不许他出院子半步。” “是。”小卿心里叹气,大师伯就是大师伯啊,师父什么时候都是向着他的,便是徒弟们也都随便打骂了,只为哄他老人家高兴呢。 小卿垂头丧气地从师父院子里出来,辕门处候着的小莫忙过来欠身道:“师兄。” 小卿嗯了一声,道:“你师兄们呢,都过来了?” “是。”小莫跟在老大身后,瞧老大脸上倒没有被打,只是手心已是肿了,又步履沉稳,想来屁股也是肿了。便更加小心翼翼些,免得惹了老大此时敏感的心绪。 小卿进了喜悦居大门,玉麒、含烟和燕月忙欠身相迎,小卿也不理,径直走到堂上,却没有坐,玉麒、含烟和燕月当然也不敢坐。 可是小卿还是不满意,道:“都跪着。” 玉麒、含烟便一跪落地,燕月略犹豫了一下,小卿已经一脚踢过去道:“便是你惹的祸最多,还敢跟我拧着。”这一下,固然是将燕月踢跪落了地,自己也是痛得直冒冷汗。 燕月不由笑,道:“大师伯也真是,是我冒犯他,来打我就是,怎么又去寻老大的不是。” 小卿气道:“你还乐得出来,大师伯只要去寻了师父的错处,你我的皮就都不用要了,还用亲自来寻你我的错处吗?” 燕月不由郁闷:“大师伯向师父告状了?” 小卿冷冷道:“你对大师伯言语不敬,还敢落跑,大师伯当然气怒,难道不去寻师父吗?” “师父如何说?”燕月终于是知道怕了,分外忐忑地看向师兄。 “师父吩咐,先掌嘴二十,再罚五十板子,然后去大师伯跟前领责。”小卿看看自己的手,还肿痛着,又瞪燕月:“还不掌嘴,还等着师兄帮你不成?” 燕月也是瞧到师兄红肿的掌心了,心里叹着气,已应道:“是,燕月谨遵师父、师兄令谕。”握了握手心,抬起手掌,往自己脸上挥去。 第27章 遇伏(上) 小卿告退出去,龙城问龙壁:“龙星去了哪里?” 龙壁道:“明府来人送信,说是明儿病了,请龙星去探病,龙星一早去了……至今未归。” 明儿是明夫人的小女儿,明家的三小姐,与龙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龙城略一皱眉,还未说话。门外有人高声禀告道:“大哥,龙星告进。” 龙城道:“进来。”龙星应了一声,行进屋内。 见了大哥,跪下行礼道:“见过大哥、二哥。” 龙城沉声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刚教训完你几日,竟又敢逾时不归?” 龙星听大哥语声严厉,心里害怕,道:“小弟,小弟……” 龙城脸一沉,道:“回话的规矩还用重教你吗?” 龙星忙道:“小弟知错,愿领大哥责罚。” 龙壁微微躬身道:“大哥,五弟一向行为周正,逾时不归一定事出有因,大哥让他慢慢说吧。” 龙星这时才反应过来,道:“大哥,龙星今日出府被人围杀,并困于九宫困龙阵中,所以回来迟了,请大哥宽责。” 龙星今日正在七星台练剑,有弟子说明儿的丫环来传话。龙星不禁有些奇怪,有什么话要说,明儿早都自己飞过来了,还用丫环传什么话。丫环的确是明府的丫环,龙晴曾见过她陪明夫人来过。 小丫环道:“五少爷,明儿小姐希望能与五少爷在湖外青堤见个面。” 明儿若是想去哪里游玩,必定都是直接来找龙星,拉了龙星便去,似今日这般定下地点时辰的约会还是第一次。龙星觉得有些新奇,便答应了。 只是龙星不敢去和大哥说,便与二哥龙壁说了。龙壁让他去了,叮嘱道:“不可回来太晚,仔细大哥问你。” 龙星出了府门,出了镇子,来到城外,此时正是夏季,大明湖的景色分外宜人。 湖外青堤,青草茵茵,杨柳垂枝,繁花似锦,鸟儿欢鸣,。远处湖面波光粼粼,画舫穿行,一派太平盛世景象。宋朝正是中国历代中最为繁华、经济最发达,人民生活水平最富裕,科技、文化都繁荣昌盛的一个朝代。 眼看已到隅中,可是明儿却未出现,龙星也不着急,信步走来,观赏四周美景。这个时辰,本是游人最多之时。今天却有些冷清。 有个妇人正在湖边洗衣,家里大概人口不少,满满的一大筐的衣物:不远处,有个悠闲垂钓的老翁:还有一个推着柴车的农夫,似乎被景色所迷,正往江中眺望:还有一个卖花的童子,挽着一篮花,正好迎面而来。 傅龙星微微一笑,招呼那童子过来。 附近没有什么客人,小童本就打算向龙星招揽生意,听他召唤,自然高兴,忙跑了过来,道:“这位公子可是要买花吗?” 龙星笑着道:“你都卖些什么花呢?” 小童年纪不大,手却不小,他立刻捧起一把白色的茉莉送到龙星跟前:“公子,今天的茉莉最好了,您要来一些吗?” 白色的茉莉散发着阵阵芳香,茉莉花束中还点缀着几朵不起眼的淡蓝色小花。 龙星就接了过来,道:“茉莉的确很香。”说着还轻嗅了一下。 小童眼睛一亮。龙星就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童。 小童迟疑了一下,干笑道:“公子,几朵茉莉花并不值这许多钱。” 龙星道:“茉莉虽然只是中上直选,可是品色如此之纯的五步蛇花却很少见,这一锭银子恐怕都嫌少了些。” 茉莉花中的淡兰色小花正是五步蛇花,这种花看着与满天星花极为相似,却是有剧毒的。 这种花据说只生长在满百年之龄的五步蛇的巢穴下,每年夏季才开一次花,开出的七七四十九朵花中,仅有三朵是带有剧毒的,其他的都是普通的花。 五步蛇花毒性强烈,中者行动迟缓、视力会突然消失,随后听觉、嗅觉也逐渐消失,不出一个时辰,人便会发狂而死。 只是这种五步蛇花极其罕见,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出现。而认识这种花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龙星偏偏就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而且偏偏就对五步蛇花毒免疫。 小童的笑容凝住了,随即他出手了,满篮鲜花突然变成了致命的武器,朵朵花瓣如支支利剑向龙星射来,仿佛要在他身上刺出千百个窟窿。 钓鱼的老翁也突然之间将手中的鱼线卷向龙星的双腿,鱼线上密布寸长的钢钩如恶鬼獠牙,闪着蓝光,想必是喂有剧毒。 洗衣妇手中的洗衣棒也被当成标枪般投了过来,正砸向龙星的头部,附近的那一车干柴,也像长了眼睛般全都飞向龙星的后背要害。 龙星陷入一个精心布置的杀局中。卖花童子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似乎看到龙星已经满身鲜血地倒在自己面前。 可一转瞬的功夫,龙星居然不见了。满车的干柴被片片花瓣打落,花瓣去势极强,推柴车的农夫接连几个翻滚都没有完全避开,仍被三朵花瓣打中,一只眼睛成了血窟窿,另两朵嵌入前胸,鲜血直流。 渔翁的鱼线没有缠住龙星的双腿,却卷助了洗衣妇的洗衣棒,洗衣棒虽被卷住,力道不减,直钉向渔翁面门,渔翁猛一低头,木棒贴着头顶飞过,将头皮中间连皮带肉削走大片,手中鱼竿脱手,飞落远处江中,带起大片水花。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旁边树荫下似乎正在酣睡的一个乞丐,他手中的破碗突然划向了龙星的咽喉,却被龙星手中的花束挡住了。 破碗碰地一声碎裂了,龙星手中的花束却无半点伤损,连花瓣都未震落一个。 龙星微微一笑,道:“杀人一家亲。漠北的职业杀手组合,居然到大明湖来了,真是失敬。” 卖花的童子又笑了:“公子,好俊的武功。”然后道:“走。” 这几个人说走就走,瞬时就走了个干干净净。洗衣妇临走还对龙星笑了一笑。 傅龙星也未拦阻,就像什么也未发生般。 因为有另一件事引起了他的好奇。 前方不远处,新搭起了一座茶亭。这段湖堤早就下了禁商令,是不准搭建任何商棚,违令者要罚银300两。一杯茶不过三文,即便卖上一年,也当不起一次处罚。谁人会做如此赔本的买卖呢。 而最令龙星奇怪的还是茶亭中的人。小小的一座茶亭里,有三个卖茶的女人。卖茶的大娘正是本来在大明湖城门口摆摊的喜鹊婶婶。龙星有时出城办事,都会光顾一二,算是老主顾了。 喜鹊婶婶矮胖胖的,脸黑黑的,满是雀斑。为人不擅言辞,最是老实本分。今天居然把茶摊摆到湖堤上来了。 让龙星奇怪的是另两位卖茶的姑娘。两位姑娘都穿着藕荷色的上衣,淡淡藕色的裤子,脚上穿着最流行的藕色的高跟凉拖,白白嫩嫩的脚。 一个脸蛋略长,但是长的秀气;另一个脸蛋略圆,但是圆的可爱。两位姑娘正忙着收拾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个藕色的托盘,托盘内有几片娇艳的荷花花瓣,上面放着洗的水灵灵的鲜藕。另有一盘炒好的栗子,盘中点缀着几棵翠绿的青菜。 两位姑娘也看到了龙星,都是眸中一亮。招呼道:“五公子,来喝茶吧。” 喜鹊婶婶也招呼道:“原来是傅五少爷,来喝杯茶吧。” 龙星走过去,对喜鹊婶婶道:“这两位姑娘是?” 喜鹊婶婶道:“这两个是我的姑娘,这个叫大鸳,这个叫小鸳。”虽然天气微热,可是喜鹊婶婶似乎有些寒意,说话也不自主地打着哆嗦。 秀气的姑娘笑了:“五公子,给您见礼了。我是大鸳,她是小鸳。”小鸳似乎比较害羞,笑了一笑,并不说话,只是将那张桌子旁的一个椅子为龙星拉开。龙星便过去在那张桌子旁坐下。 大鸳招呼道:“五公子,上好的碧螺春,您尝尝吧。”说着话,给龙星斟了了一杯茶,绿汪汪的,真是好茶。 小鸳也招呼道:“五公子,新采的嫩藕,您也尝尝吧。” 龙星对站在一旁几乎站立不稳,脸色苍白的喜鹊婶婶道:“喜鹊婶,您的两个女儿很会招呼客人,您也省心了。” 喜鹊婶婶哆嗦着嘴唇道:“是,是啊,她们两个很孝顺的。” 龙星看了看面前翠碧的茶水,皱眉道:“上好的碧螺春里,若是渗入五步断肠散,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大鸳笑道:“五公子,您真是爱说笑,这茶里怎么会五步断肠散呢。您太多疑了,我喝给您看看。”说着,真的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大鸳站得离龙星很近,身上传来淡淡的甜香。 龙星见大鸳将茶喝了,将桌上的栗子推了过去道:“姑娘既然喝了茶,再吃点栗子吧。” 大鸳听了,先是一楞,又勉强笑道:“五公子,这是用来请客人用的,小女怎么好吃呢。”说着,看向小鸯。小鸯笑笑道:“姐姐,是五公子跟咱们开玩笑呢。五公子,您自己慢慢享用吧,咱们还要招呼其他客人。” 龙星皱眉道:“五步蛇花,五步断肠散,五谷迷魂香。难道列位当中,有一位是毒龙谷的五五夫人?” 大鸯听了,笑道:“果真是瞒不过五公子的眼睛。不错,我就是毒龙谷的五五夫人。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虽然你未曾喝茶,也未曾吃藕片,可是这茶亭之内,我早已经散下五五失心粉,在过一时半刻,公子就可忘却世间一切烦恼忧愁,升天去了。” 龙星站起来,微微一笑。大鸳和小鸳,甚至喜鹊婶婶,不由同时呆了一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俊逸的男人。 “如果你是五五夫人?那么她是谁呢?”龙星指向在旁边似乎瑟瑟发抖的喜鹊婶婶,并摊开手掌,掌心上赫然三颗极细小的毛针,黝黑发亮,道:“这五毒索命针,又是何人向在下所发呢?” 龙星指着桌子上的栗子道:“这种绝情梅结的果子叫绝情果,熟透的绝情果长得像栗子一样,炒熟了也是一般的甜香,可是吃了就会绝情断魂,神仙无救。天下最毒绝情梅。这倒使我想起一个人来。江湖上能种绝情梅、能寻到五步蛇花的只有一人,当是百毒谷的百毒夫人了。” 大鸳叹口气道:“姐姐,既然人家喊破了咱们的名号,咱们也不能太小气了。” 喜鹊婶突然变了,不再是那个矮矮胖胖、黑黑丑丑的大婶,一转身的功夫,变成一个体态丰满、面容白皙、眉清目秀的中年美女。并笑道:“五公子真是见多识广,佩服佩服,妾身正是五五夫人。” 大鸳笑道:“我就是绝情夫人。五公子有礼了。” 龙星抱拳回礼道:“江湖传言,毒龙谷与百毒谷积怨颇深,从不联手,看来是传言有误了。” 五五夫人抬手拢了拢头发,笑道:“五公子说话太客气了。咱们毒龙谷与百毒谷原本是生死对头,这也是江湖上都知道的事情。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咱们两家已经联手了。我与百毒夫人更是好姐妹了。” 龙星淡淡一笑。 五五夫人笑道:“公子品貌,妾身原本甚为心仪,不欲与公子为敌,只是身不由己,还请公子见谅。只是,一千万两的酬劳实在让人心动而已。” 龙星想不到竟会有人出一千万两来买自己性命,不由莞尔一笑。 龙星一笑,饶是五五夫人这位早已混迹江湖多年的资深腐女,也是心折,百毒夫人看着龙星,更是不由就在面上飞起一团红晕。 五五夫人先回过神来,道:“为了一千万两,咱们也只好忍痛对公子出手了。” 龙星笑道:“两位请。” 可是最先出手的并非是两位夫人,而是在旁边看似有些害羞的小鸳姑娘。小鸳将手边的绝情果当作暗器天女散花般罩向龙星周身要穴。 这两位夫人都擅长用毒,出手时,不约而同先散出一阵毒烟,百毒夫人的烟雾为紫色,五五夫人的烟雾为蓝色,颜色鲜艳,却是夺命的。烟雾下,百毒夫人的绝情刃、五五夫人的五五飞环也同时出手了。 傅龙星身形一转,不过转瞬之间,也不知是这三个女人的武功实在太弱了些,还是龙星的武功实在太强了些,龙星在含笑落座时,三个女人已是都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第28章 遇伏(中) 不过,五五夫人似乎毫不在意,仍是笑道:“五公子的功夫果然高强。小女等不是对手。” 百毒夫人也笑道:“千算万算,算不出你五公子居然连百毒谷和毒龙谷的毒都不能耐你何,咱们自然只好认输。” 傅龙星道:“两位夫人太客气了。如此说来,倒是对不住两位,这千万之资恐怕是赚不到了。” 百毒夫人微微一笑:“这钱本就是是很难赚的,咱们也知道的。”一笑住口。 傅龙星道:“只是试出便是这些毒药也对付不了在下,似乎也有钱赚是吗?” 五五夫人看了龙星一眼,道:“公子好心智。不错,咱们是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了,这都毒不倒你傅五公子,咱们的武功也不如你,也算尽了心力了。” 傅龙星笑道:“若是我想请问夫人,是哪个要买我的性命,夫人拿了钱,也不好告诉我了?” 五五夫人笑道:“不错。”眼珠一转,又笑道:“不知道五公子准备要如何处置我们呢?” 傅龙星略一犹豫,五五夫人又媚笑道:“听闻大明湖傅家子弟各个英俊非凡,若是公子不愿放走咱们,咱们姐妹倒是十分愿意去傅家做客。” 傅龙星抬手解开三人穴道:“道:“已经耽误了两位夫人发财,又何必再留难几位,三位请吧。” 百毒夫人、五五夫人见龙星果真放了自己,都有几分惊讶。五五夫人道:“你真肯这样放我们离去吗?” 龙星微微一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百毒夫人与五五夫人互相望了一眼,五五夫人道:“咱们今天算是欠了五公子一个人情,日后必有所报。”说着,纵身而去。 百毒夫人看着龙星,心中万分难舍,道:“若是公子日后有所吩咐,百毒谷必定全力以赴。” 龙星笑道:“多谢夫人美意。” 百毒夫人脸上一红道:“五公子不必太客气。我虽然名为百毒夫人,实际上且待字闺中,我叫方青青。后会有期。”说完话,又福了一礼,也纵身而去。 只有小鸳还留在当地,寒着脸看着龙星。 龙星举步就要离开。 小鸳只好拦到龙星身前道:“站住,不许走。” 龙星道:“这位姑娘还有何指教?” 小鸳怒道:“她们两人答应放过你,我可没有答应。” 龙星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小鸳道:“你要知道我的名字做什么?我可不像那两位夫人那样有名。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你离开此地。” 龙星淡淡地道:“你可留得住我吗?” 小鸳听得一呆,道:“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我若不杀你,那又该怎么办呢。” 龙星看看时辰不早,不想再耽搁下去,况且担心明儿安危,不愿意再多作纠缠,不再理她,举步离开。 小鸳见龙星就要离开,忽然抽出袖中短剑,放到自己脖子上,道:“你若敢离开,我便死在这里。” 龙星不由好笑,道:“那就请便。” 小鸳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落,手上劲道丝毫不减,略一用力,短剑滑破颈部皮肤,鲜血滴了下来,道:“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你若要走,我立刻血溅当场。” 龙星蹙眉,他总不能眼瞧着这个小姑娘就这么死在自己跟前,若是大哥知道了,难免要降责。 小鸳忙退后一步,短剑握得更紧,道:“你若想夺下我的剑,我就咬舌自尽,就算你点了我的穴道,一旦穴道解开,我也立刻寻死。” 龙星本是打算先点了她的穴道,见小鸳如此说,只好放弃打算,略皱眉道:“姑娘不惜以死相逼,想必有难言之隐。不若说出来,看能否有解决的法子。” 小鸳神色有些犹豫,手中短剑松了一松,道:“你真的肯帮我吗?” 龙星道:“情理中事,或可考虑。” 小鸳道:“我叫青明儿,是青城派掌门的女儿。”咬了咬嘴唇道:“我们青城派已经被姊妹宫的人强行霸占,我爹娘和众位师兄弟的性命都在他们手上。我要抓了你,才能交换他们的性命。” 龙星奇怪,什么时候,江湖上又有姊妹宫这一号人马了呢? 青明儿道:“五公子可愿意用你一人的性命换我青城派所有人的性命吗。” 龙星不由一笑道:“原来要想帮姑娘的忙,就要赔上性命。” 青明儿脸上微红,道:“五公子不必为难,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侠义仁者,根本都是只为自己考虑的人。我们青城派与你傅家素无交情,你当然不会应允。你也不必再假装作态,我这就先死了吧。” 龙星还未说话。只听一个人阴森森地道:“青明儿,你果真背叛姊妹宫。” 湖堤上忽然热闹起来。来了很多人。这些人高矮胖瘦不一,男女老少都有,穿着打扮不同。不过有一点,就是各个表情呆滞,且五人一组,每人手上都拿着剑。这些剑的大小、长短也是各不相同,但每柄剑上的剑锋都是蓝汪汪的,淬有剧毒。 五组人占据五个方位,将凉亭围了起来。一个穿黑色长衫头戴面具的男子站在最外围,说话的正是他。他将自己包裹的甚为严实,头上套着完整的面具,面具是一面银板,不带任何特征,甚至连双手也收藏在袖子中。 戴面具的男子似乎极不愿意让人认出身份,说话的声音也刻意装的沙哑。 龙星未动,那二十五人所占方位,已将龙星与青明儿围住。 戴面具的男子阴冷地道:“想不到青城派掌门的女儿居然如此贪生怕死,连亲生父母都不顾了。” 青明儿对那戴面具的男子似乎甚为惧怕,脸色苍白,道:“没有,我没有背叛姊妹宫。” 戴面具的男子道:“没有背叛。”说话间,指向傅龙星道:“那他为何还好好的活着,你们似乎还聊得极为亲热?” 龙星忽然看向戴面具的男子,戴面具的男子乍见龙星清澈却森冷的目光,话音不由一顿,被龙星气势所迫,其他羞辱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龙星道:“你说话最好小心些。” 戴面具的男子心中暗骂自己怎么会惧怕了龙星这样一个年轻人,自己这几十年江湖似乎都白混了。戴面具的男子故意不理龙星,对青明儿喝道:“你想让你青城派的人都死光不成,还不动手杀了他。” 青明儿咬着嘴唇道:“我杀不了他。” 戴面具的男子冷哼道:“杀不了。他不死,你就是违抗姊妹宫的命令,不仅你,你们青城派的人全都要死。” 龙星笑道:“你既然如此想要我的性命,何必假手于人,还逼迫一个姑娘家。不如,自己过来试试。” 戴面具的男子哼了一声道:“这种小事何劳我亲自动手。”冲青明儿喝道:“再给你一次机会,马上动手杀了他。” 青明儿虽明知并非龙星对手,可是顾虑家人生死,一咬牙,再次冲了过来。 龙星忽然一伸手,青明儿手中的匕首就到了龙星手中,他随手扔向戴面具的男子,男子忙一低头,匕首贴着他的头发滑了过去,一缕头发飘了下来。头皮一阵发麻。 青明儿不禁一呆。 戴面具的男子早知龙星武功高强,却未想到龙星武功如此之高。龙星没有伤他之意,不过出手教训了他一下。 戴面具的男子已吓得脸色发百,好在藏在面具之后,不会被人看见。心里震动,强自按下心神,丝毫不动生色,道:“傅五少爷武功果然高强。” 傅龙星一笑:“想动手了吗?” 戴面具的男子手一挥,那二十五人忽然一起行动,往前都跨了一步,挽了一个剑花,剑气森森。 戴面具的男子道:“在下自知不是五少爷的对手,不过排了一座剑阵,请五少爷指教。” 傅龙星好整以暇,静等那些人站好方位。 戴面具的男子心中不禁十分佩服傅龙星的胆色,口中却冷笑道:“傅五少爷见多识广,想必听说过九宫困龙阵了。” 傅龙星道:“略有耳闻。” 九宫困龙阵据说乃是百年前嵩山的一个无名道士所创,能捉仙除妖,阵内不留生门,被困之人无论武功多么高强,也无法脱出阵去,不是死在布阵者的剑下,也会精疲力竭,内力消耗殆尽而亡。 龙星道:“传言九宫困龙阵早已失传,想不到你竟然能布此阵。” 戴面具的男子也有几分得意,道:“这九宫困龙阵不仅阵法神奇,别说是被困之人无法逃脱,就是布阵之人,最终也难逃力尽人亡的命运,故此,此阵早已失传,天下能布此阵之人,在下可以说是唯一的一个了。”手再扬,准备发动阵势。 龙星道:“请慢。” 戴面具的男子道:“怎么,你可是害怕了吗?” 龙星一笑,看了看青明儿道:“你既然想对付我,似乎不用将外人牵扯进来。” 原来那些人所布阵势,连青明儿也包围在内。虽然阵势尚未发动,青明儿已经被剑气所迫,强力运功抵抗,面色发白。 戴面具的男子阴森森笑道:“青城派人都死光了,留下她一个人,也是祸害,就顺便送她一程。” 青明儿勉强说道:“你,你竟将我爹娘都杀了吗。” 戴面具的男子冷哼道:“冒犯姊妹宫的人,都要死。” 龙星略皱眉道:“青城派的人也会去冒犯别人吗?” 戴面具的男子狂笑道:“这只怪他们的名字起得不好了。”说到这里,收住话头,道:“天下将来都是我姊妹宫的,凡不顺者,杀!” 手一挥,那些持剑之人,立刻发动剑势,剑光闪动,闪起一片银色光芒。剑网直罩龙星与青明儿。 龙星左手一动,一只金色长剑封出,金色光芒一起,将银色光芒全部挡开。 青明儿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眼看十几只剑刺向自己,自己却毫无还手之力。倒是龙星又救了自己一命。她十分想靠近龙星,寻求庇护。可是对方阵势发动,她只觉连喘气都不顺畅,更是不能移动分毫。 龙星淡淡地道:“果真是好阵势。”踏上一步,站到青明儿身侧。青明儿压力顿减,她无限感激地看了龙星一眼。 九宫困龙阵阵势发动,不到阵毁人亡,不会停下。 这边阵内剑光闪动,阵外的人看起来只是一团团剑影,已经分不出敌我。 青明儿已得龙星传音,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力求心神守一,不为阵势逼迫得发狂。 过了百十来招,龙星已经发现,这布阵的二十五人,分为五组,每五人用的是同一招,每一招都是五式,每五式中有三式为杀招。 剑阵毫无缝隙,五人如陀螺般旋转,互为生息,一人便可生出五人的功力,如此,龙星便等于是以一人功力与百多人相斗,一人再强,内力与体力也有耗尽的时候,何况这些人似乎被迷失了心智,悍不畏死,招招只攻不守,还要护卫青明儿周全,一时之间,龙星也无更好的主意脱身。 龙星虽然武功高深,却对阵法知之甚少。况且传言本阵根本没有生门,龙星也就只好一直封挡,找不出破阵的方法。心中想到,若是二哥龙壁在这里就好了。 龙壁精研天下阵法,也曾对龙星提到过九宫困龙阵。可是龙星却给明儿喊了去游湖,并没有多听。 戴面具的人只见阵内人影闪烁,金光与银光相互交错,不由心急,怪啸一声,布阵的二十五人听得啸声,攻击更紧,五式之中,倒有三式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一时间,银光又盛。 龙星长啸一声,右手挥动,一只金剑应手而起,又将局面扳成平手之局。 龙星的兵器原本是一对金色软剑,软剑极薄,不过三分宽,剑身刻有龙纹,甚为精美。平日里,只作装饰般,分缠于双臂之上。龙星很少使用。如今却是第一次双剑齐出。 戴面具的男子眼见阵中金光大盛,虽然对九宫困龙阵法信心满满,也不由生出几分动摇。 龙星眼看时辰不早,怕是要过了家中门禁之时,不耐久战,冷哼一声,扬声道:“你若再不停阵,我便毁去你这一众剑手了。” 第29章 遇伏(下) 这些剑手内力不弱,身手敏捷,配合默契。虽然面孔生疏,但必定都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不知这戴面具的男子从何处寻来,加以控制训练,才演练出如此威力的阵法。 龙星声音清晰,内息丝毫不乱,阵中金光越来越盛。 戴面具的男子心中之惊惧是在非语言所能表达。想不到,龙星的武功居然到了如此境地。傅家有此高手,若不除去,姊妹宫的大业如何能成。 龙星的话,更让他心里焦急。这些剑手可是姊妹宫耗费了数百万的金钱与数不尽的人力,自己也花费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加以训练,原本想凭此阵法,便可称霸天下,想不到,第一次使用,竟然就遇到龙星这样的强手。 龙星长啸一声,双手剑势一转,只听阵内叮叮当当一阵声响,扬起一蓬血雾,二十五人人人中剑,五人伤左臂,五人伤右臂,五人伤左腿,五人伤右腿,还有五人伤在前胸。不过剑伤都是长三寸,深一寸,并不太重。 龙星对自己这一式剑法也很满意。收发随心,力道轻重正好。这二十五人突然被伤,阵势一缓,随后更加不要命的攻了上来。 戴面具的人心中的惊惧更深,知道龙星果真有破阵的能力,只是不愿意施杀手杀人,才会被困在阵中。 戴面具的男子高声道:“傅五少爷,在下疏忽了一件事情,实在抱歉。还未替五少爷你引见这几位朋友。” “这五位使长剑的乃是江南孙家的五大护院,这五位用短剑的乃是端木家的五福临门,这五位用双剑的却是欧阳家江南五剑,这五位女子乃是峨嵋的峨嵋五秀,这五位身着青衣的乃是青衣派的青衣五虎。” 一声阴笑道:“这些人,傅五少爷虽不相识,不过十年前他们在江湖上可以说是赫赫有名。甚至还曾跟随金龙令主,攻打斩花宫。只不过他们都被迷失了心智,这十年来,除我之外,不会再听任何人的号令了,五少爷尽管随便招呼。” 原来这些剑手就是十年前江湖上失踪的各大武林门派的精锐好手。当年斩花宫祸乱江湖,江湖各大门派均有精锐弟子失踪,原来竟被这人迷失心智,秘密训练。这些人被迷失了心智,成了杀人工具。 龙星不由心里气恼,忽然一声长啸,手中双剑金光大盛。戴面具的男子心神震动,喊了一声不好,拔腿想跑,已经迟了。一柄金剑指在了他的咽喉,剑锋的寒意使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接着,砰砰砰砰地响声不绝于耳。二十五名剑手带着血花才跌在了地上。 龙星面沉如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森寒地杀气。 戴面具的男子难以置信地道:“你,你将他们全杀了?” 戴面具的男子之所以这样说,是认定以傅家的规矩,龙星既然知道这些人都是江湖成名前辈,出手必定有所顾虑。而龙星若不能随意施展,则就会被困阵中,直到力尽人亡。 可惜他错估了龙星的性格。龙星虽然俊逸非凡,常让人误以为无害,其实却是傅家众多子弟中性格最冷的一个,一向认为江湖中就该以杀止杀。龙星所练金剑,也称寒心剑,杀气最重。 只是傅龙城素来不喜弟子擅自伤人,更是严禁杀戮。尤其是自从傅怀走后,千佛大师常找龙城理佛,劝他宽仁。龙星如今才十七岁多些,虽非嗜杀之人,但若是触怒了他,龙星是宁可受大哥责罚,也要随心而为。 龙星冷冷地道:“把面具拿下来。” 戴面具的人心神俱裂,哆嗦着将脸上的面具拿了下来。一张因为长年不见阳光而苍白的的脸,却很周正。 龙星道:“你是何人。” 男子费了好大的劲,控制住发抖的身体,咬牙道:“你要杀就杀,若是想折辱于我,我长青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龙星看他色刃内荏的样子,不由好笑。轻一抖手,金剑如龙般重新缠绕臂上,微笑道:“长青子?莫非你是个道士。” 龙星一笑,长青子如沐春风。龙星如此俊逸,潇洒,长青子看得怦然心动,便是生死之事都忘了。 青明儿刚才已经几乎要疯狂,龙星点了她的睡穴,刚才已经顺手解开,青明儿望着龙星颀长的背影也在发呆。 长青子回过神来,暗道一声惭愧。挺直了胸膛,道:“贫道正是武当三子之一的长青子。” 如今的武当掌门当阳子,名列武当三子之末,还是这长青子的师弟,武当上任掌门是武当三子之首的由明子。由明子在斩花宫一战中身死,长青子不知所踪,掌门之位则由当阳子继任。由明子唯一的徒弟木游厦,则被立为武当掌门大弟子。想不到长青子居然还活着,而且明显已经投入姊妹宫效力。 龙星道:“武当三子。”微微一笑,话未出口,言下之意十分明显。武当向来素称武林泰山北斗,代表江湖正义,作为硕果仅存的武当三子之一,已经沦落为什么姊妹宫的爪牙,并且控制江湖同道为恶江湖,若是传扬出去,武当派必会遭人耻笑。 长青子不禁满面羞红,却道:“什么武当三子的名号,我并不稀罕,空有薄名,既无锦衣玉食,也无美女好酒,我长青子早已经叛出武当了,当个逍遥快活的人。” 龙星道:“今日的事情都是出于你之手?。” 长青子道:“不错。今日主事之人,正是贫道,你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龙星道:“你对明家作了什么?明儿呢”语音转为森冷。 长青子本不想回答,还是忍不住回道:“我们还未动明家,只是花钱买通了那个小丫环而已。” 青明儿这时已经恢复了体力,站起来道:“他已经将那小丫环杀了。” 龙星看了长青子一眼。 长青子恨不得有个洞钻进去。如此堂堂武林前辈残杀一个小丫环,说出去,让人齿冷。 青明儿已经提剑走了过来。冷冷地道:“傅五公子,你问完了没有,我也要向他问几句话。” 青明儿心中十分希望自己能好好和龙星说几句话,可是心中越是如此想,口里却越是说不出来。 龙星往旁边一让。 青明儿提剑喝问道:“你刚才说我青城派的人都死光了,可是真的吗?”虽然问得坚强,可是语音已经不由颤抖起来。 长青子对青明儿可是毫无畏惧,冷冷一笑,道:“不错,青城上下三十八人,全已被杀。” 青明儿心里早有准备,听了长青子之言,仍是禁不住眼泪哗哗了流下来,咬牙道:“我要杀了你,替我们青城派报仇。” 长青子哼道:“不知天高地厚,凭你一人之力还想报仇吗?” 青明儿怒道:“我青城派的仇当然由我来报,我定会亲手杀了你。” 长青子看了看龙星,故意道:“你要亲手杀我,恐怕没有这个机会。”说完哼了一哼。 青明儿道:“在我亲手杀你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你的。”说完,挑衅地看了龙星一眼。 长青子看龙星果真没有出手的意思,心里一宽,道:“贫道随时恭候。告辞。” 龙星淡淡一笑,长青子看了,却是无论如何不敢移步。 青明儿抢上一步,道:“我不许你杀他。” 龙星道:“明府的人,即便是个叛主的丫环,也不容他人处置。今天,你自断一臂,就可离开。” 长青子听了,头上青筋直爆,怒道:“你以为吃定了贫道不成。贫道不断一臂,你又能如何。” 龙星微微一笑:“你若是能接下我三招,这断臂之罚就可免去。” 长青子再也无法忍耐,虽然刚才见龙星武功之强,已经使他彻底丧失了信心,如今又存了一丝侥幸心理,难道自己成名多年,连这少年人三招也抵挡不过吗? 心下一横,道:“好,贫道就领教傅五公子的高招。”说话间,长袖一伸,卷了过来。 龙星弹指一点,指风穿过长袖,点到长青子胸前,长青子连忙后退。长青子所练缠云袖乃是武当名动天下的三大绝技之一,内力刚猛,灌注袖上,衣袖犹如钢铁般坚硬,虽利刃不能洞穿。 龙星随意一指,指风却能透袖直达胸前,怎能不让长青子惊骇。心中念头闪过,右手剑仍然刺出,眼前人影一闪,手里一松,长剑已被龙星夺去,长剑一闪,长青子只觉左臂一凉,随后钻心疼痛,左臂已经被长剑齐肩断去。 断去的左臂还未落地,失去的长剑已经被龙星丢回到他的右手之中。 整个过程如电光火闪,转瞬完成。长青子反应过来,左臂已经掉落地上。长青子以剑支地,望着龙星,眼神中充满惊惧。 龙星卓然而立,淡然道:“断你一臂,不过略施薄惩。你若甘为姊妹宫做事,为祸江湖,下次再犯到我的手中,只有死路一条。” 长青子强忍断臂之痛,不发一言,丢掉手中长剑,拾起地上断臂,抱在胸前,踉跄而去。 龙星再看看时辰,不由心里一惊。原来自己被困阵中,竟未发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竟是已过了大哥规定的门禁之时。傅家门禁森严,非奉令逾时归府者必有重责。 龙星再不敢耽误,正想腾身而去,青明儿忽然双膝跪地道:“请公子收了小女为徒,好让小女能得刃亲仇。” 龙星十分想笑,他可从未想过要收徒弟,何况还是一个如此年纪的女徒弟。忍住笑,轻咳一声,道:“我还未想过收徒之事,你还是另寻别的师父去吧。” 青明儿固执地道:“傅五公子,只要你收了小女为徒,小女一定刻苦练习,尊师重道,除了手刃亲仇外,决不会以武凌人,更不会为非作歹。你若是不答应,我,我便死在这里。”话音未落,手中的短剑又指向咽喉。 龙星真是服了她,动不动就拿自己最宝贵的生命威胁别人。眼看天色不早,那边还有二十五具尸体需要掩埋,家中大哥想必已经发现自己逾时归府,准备好鞭子要教训自己了。这边青明儿还纠缠不清。 龙星只得冷肃道:“我是不会收你为徒的。你若真心想学武功,我倒是可以为你推荐一人。不过,还想先掩埋了这些尸体要紧吧。” 青明儿被龙星说得满面通红,讪讪地站起身来。 龙星再不理她,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柄长剑,看了看,那茶棚所建之处,倒是一块平坦之地。龙星掌风到处,茶亭如遇暴风,全部坍塌。接着手中长剑翻飞,片刻功夫,挖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来。 随后走到那一些尸体旁,双掌一扬,将那些尸体尽皆凌空扔到坑中,力道掌握精准,每具尸体都如被双手轻轻放置一样,面部向上,整齐地排列在坑中。 龙星站在坑边上,看着坑中的尸体,叹了口气,躬身一礼道:“各位前辈,你们死了总比做傀儡要强一些。” 说完话,掌风挥动,不片刻工夫,已经完全填平,仿佛一片新翻过的土地,没有任何血腥的痕迹。龙星看了看,跃入旁边树林中,随即一块大方石飞出。方石入土三分之二多,在地面上仍留有1米多高。这本是修堤时所剩的,如今成了现成的墓碑。 龙星运指如飞,在墓碑上刻了“江湖二十五壮士之墓”的字样,以供这些前辈的后人日后祭拜。 一切事情做完,龙星淡蓝的长衫上不见半点灰迹,褶皱,站在那里,仿佛是刚刚才沐浴更衣,出来游玩的贵公子一般,哪里像是历经围杀,又做了那些埋尸、立坟工作的人。 青明儿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龙星,心里有千般想法,都化成一个念头,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龙星看了看青明儿,总不能当她不存在吧。就拱手道:“青姑娘,我急于回府,先告辞了。若是青姑娘一意求访名师,就去千佛山中千佛庵去求千佛师太。千佛师太嫉恶如仇,听了你的身世,或会应允。” 青明儿道:“若是千佛师太不允呢。” 龙星道:“若是千佛师太不允,你便提我的名字吧。” 话音一落,腾空而去,青明儿还有很多话说,龙星早已没了踪影。青明儿心中顿感失落。 第30章 过往 “姊妹宫,青城派……”龙城不由沉吟。 龙壁忙欠身道:“小弟失察,暂时并没有关于姊妹宫的消息。” 龙城淡淡一笑:“如今青城派被人一夕之间便灭了帮派,应该也是有消息了。” “是。”龙壁不由大为窘迫。 龙星就更为忐忑,不知道大哥要如何责罚自己。逾时归府的理由大哥就算通过,自己杀死二十五位武林前辈的事可不会轻易获赦。 傅龙城已经面沉似水道:“二十五位武林前辈,都被你一剑所杀?” 龙星道:“是。” 傅龙城寒声道:“傅家弟子不得妄开杀戒,你敢故违?” “龙星不敢。” 龙城正想降责,门外,龙夜和龙裳又是联袂而来,看见大哥在问五哥话,又不敢进,只在门口探头探脑。 龙城只好道:“你们两个滚进来吧。” 龙夜和龙裳这才进来,给几位哥哥鞠躬,龙夜道:“五哥总算回来了,我和龙裳可是担心呢。” 龙城冷冷道:“你们五哥有本事的很,只有他杀别人的份,有什么好担心。” 龙星微垂了头道:“龙星知错,请大哥责罚。” 龙璧躬身道:“大哥息怒。九宫困龙阵不到人亡阵毁,是无法破解,况且那些人还被迷失了心智,龙星虽然伤了那二十五位剑手的性命,也是无奈之举。” 傅龙城道:“你还为他说情。明知那些前辈是被人迷失心智,非是本意为恶,就该设法进行解救,更不该妄下杀手了。” 傅龙星垂首道:“龙星已经尽力了,可是并不能唤醒那些前辈,只好,一剑将他们都杀了。” 傅龙璧忙道:“你怎知无法为那些前辈破解呢?” 傅龙璧明着是责备弟弟,其实是给龙星一个辩驳的机会。傅龙城当然也明白,只是冷着脸没有说话。 傅龙星小心看看大哥脸色,回答道:“龙星见那些前辈目光呆滞,却身手敏捷,配合默契,只听长青子啸声命令,想必训练已久,被迷失心智的时间也很长了,恐怕不易解救。” “龙星三次用啸龙吟试图使他们神志清醒,可是却完全没有效果。小弟便将三哥配置的醒心露滴在剑上,并划破他们的肌肤,可是这些前辈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见血腥后反而更加疯狂。” “是以,小弟认定他们已经无药可解,活在世上也是行尸走肉,成为杀人的工具,不如……”看看大哥,将“不如杀了了事”的话咽了回去。 傅龙城知道龙星所言属实,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不责。龙星本就杀孽过重,若是有所放纵,龙星的杀气会更重。 于是沉下脸道:“惊天动地这一招式,我是否说过太过凌厉,让你不许轻易使用,你为何还用?” 龙星嗫嚅道:“龙星不敢。小弟并没有用这一招。” 龙壁奇怪道:“你破阵而出,杀死二十五人,用的是哪一招?” 龙星又去看大哥脸色,小心翼翼地道:“这是龙星新创的剑式,今日是第一次使用。” 龙星的寒心剑,剑式太过凌厉,傅龙城不许他轻易施展,尤其是最后一式,“惊天动地”,发出之后,无法收回,定会伤人性命。 半年前,千佛山中被困的“四大恶人”冲破禁制,闯出地面,正遇龙星代大哥去缴纳捐赠。 傅龙星与四大恶人拼斗千余招,不分胜负,灵感突至,一招“惊天动地”随心而发。 四大恶人当场身死,威力余波不息,毁了大半个千佛寺。寺中近百尊佛像被毁,寺中僧众也被波及不少,或被震伤,或被砖瓦砸伤,弄得千佛寺如遭受炮轰一般。 千佛大师眼见千年古庙被毁,心疼气怒之下,对闻讯赶来的龙城难免抱怨,弄得龙城好不尴尬。也想不到龙星会自创出如此威力惊人的招式,训责了龙星一顿,罚他在千佛寺做了三个月的苦工,直到千佛寺完全修缮。 从那以后,傅龙城严命龙星不得轻易使用“惊天动地”这一招式。空有凌厉武功,可是不能施展,有时候,龙星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后来在龙夜的鼓动下,龙星又自创了一个新招式,竟然比“惊天动地”的威力还大。想想被禁止使用的“惊天动地”,就将新剑式命名为“天地无用”。 傅龙城听了龙星的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龙星是个天生的武学奇才,无论何种武功招式,一看即会,并能推陈出新,不断研创更具威力的武功。 傅龙壁不由斥道:“惊天动地你不敢用,居然想出什么天地无用,威力比惊天动地更大,果真是想讨打。” 龙夜在旁小声道:“二哥此言有误。大哥只是不许五哥用惊天动地这招而已,并没有说不许用威力更大的。当然不算违背大哥吩咐。” 傅龙城看了龙夜一眼,龙夜连忙噤声,反正他想说的就是这一句,已经都说完了。 傅龙裳却迷惑地问道:“江湖上不是讲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当然是用最厉害的武功杀敌,不然的话,那学武功还有什么用呢?” 傅龙城道:“武功当然是用来杀敌,不过惊天动地也好,天地无用也好,武功越是高强的人越要存有宽仁之心,如果倚仗武功,任意而为,生杀予夺,随心而至,江湖上就没有什么公理人心,也没什么江湖正义了。” 傅龙裳等听了,齐声应是。 傅龙城看了看傅龙星,道:“你虽然被困阵中,不出此招无以自保,不过一招就是二十五条人命,实在有伤天和。” 略一顿,接道:“再过半月,是千佛寺千佛圣诞,就罚你抄写二十五卷金刚经,作为布施。” 傅龙星垂首应是。傅龙城这才命他起身。龙星叩首一礼,起身站到龙壁身边。 龙城又吩咐龙壁分别寄简那些被龙星所杀的武林人士的师门,请他们来收敛尸体,处理后事。 傅龙城又问道:“明府可有什么动静吗?” 龙壁欠身道:“暂时一切正常,小弟已派了人去明府暗查。” 龙城略蹙眉,道:“将人撤回来吧,若是明夫人发现了,总是不好。” 龙壁欠身应是,又有些感慨道:“想不到长青子身为武当三子之二,也会投入姊妹宫效力。这姊妹宫的确是不可小觑。” “姊妹宫?”傅龙城微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姊妹宫极有可能就是斩花宫的死灰复燃。” 傅龙壁惊讶道:“难道是展红颜重出江湖?”又道:“难怪会先对江湖上名弱势微的青城派动手。”因为青城派的名字犯了斩花宫的忌讳。斩花宫大宫主正是展倾城。 傅龙夜忍不住道:“二哥,听说展倾城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连当年江湖四大美女都不能相比。是真的吗?” 傅龙璧不由笑道:“江湖上都是这样传说。不过展倾城出现时,总是带着面纱,见过她真正面貌的人并不多。十年前斩花宫血洗江湖,见过二宫主展红颜的人却很多,展红颜可以称得上是人间绝色了。却传闻展倾城比展红颜还要美丽十分。” 傅龙夜不由十分向往,只恨自己晚生了十年,那时不过才五六岁,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于是央求大哥道:“当年斩花宫的事情,被传得如同神话般,具体的细节又无人能知。不过我听福伯说过,展红颜武功奇高,在江湖上所向披靡,只有大哥出马,才力挽狂澜,剿灭了斩花宫,让江湖恢复平静。可是一问到细节,福伯就三缄其口了。” “如今我和龙裳都已经长大了。对江湖十年来最重要的事情岂能不知。不如大哥将斩花宫的事情讲给我们听听吧。若是姊妹宫卷土重来,我们也好有个防备。” 傅龙城当年曾进入江湖最为神秘的斩花宫,随后,斩花宫在江湖销声匿迹。不过,具体情形如何,并无人知道,傅龙城也从不提及。 如今龙夜提起,龙壁和龙星、龙裳不由都用希翼的眼神望向傅龙城。 傅龙城略蹙眉,斩花宫的事情,爷爷不许提,弟弟们并不清楚,自己也确实不方便说。但若是让他们听信那些江湖传言,也是更没有好处。 “斩花宫本是江湖传言中的紫玉舞花宫,血洗江湖时,改为斩花宫。”龙城便简略地将斩花宫屠戮武林,武林中人联手对敌的事情讲了一些。 傅龙夜听得连连咋舌,惊叹不已。斩花宫的这段秘史,傅龙璧等也是第一次听傅龙城提起,也听得津津有味。 傅龙璧忍不住叹道:“当年斩花宫血洗江湖之时,江湖上不少豪杰,觊觎展红颜容貌,甘心臣服,为虎作伥。而那些臣服之人,必须自宫。原来展红颜竟本是个男子之身。” “必须自宫?难道:“那些人竟然愿意吗?”傅龙夜惊讶地问。 “不错。不少江湖成名人士,武林异士,为了能得展红颜一笑,不惜如此。所以斩花宫在一年时间内,声势十分浩大,几乎难以控制。”傅龙壁笑了笑。 傅龙夜忍不住道:“这些人都是变态的不成,就算不知展红颜是个人妖,当他是个天仙,可是自宫了,还能有什么搞头啊。” 傅龙裳听六哥这样说,插嘴问道:“不然会有什么搞头?” 傅龙夜正想大放厥词,傅龙城冰冷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不由吓了一跳,所有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傅龙璧干咳一声:“龙裳,你还未成年,有些事情不要乱打听。”又训斥龙夜道:“老六,你是否皮痒,还不小心你说话的内容。” 龙夜诺诺应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龙星忙转移话题问道:“大哥,为何斩花宫祸乱江湖后,展倾城就没了消息,难道她被展红颜杀死了吗?” 傅龙城道:“没有。” “那展倾城为何不阻止展红颜呢?难道展倾城也一样嗜杀成性吗?”龙星感觉大哥似乎有很多事情还没有说,却不敢直接问。 傅龙城斟酌着措辞道:“展倾城与展红颜完全不同。她的性格十分善良,不要说杀人,连伤人、害人的心思都未有过。只可惜……”说到这里,不由叹息。 傅龙璧也是第一次听见大哥评价女人,还是那样一个传说中神秘的女子,都静静倾听。 在那一刻,傅龙城的表情是几个弟弟从未见过的,十分温柔,还有几分怀念,更多的是一种怜惜之情。 不过,这种表情持续时间极其短暂,龙城很快又恢复常态,神情淡淡地,平和但很严肃。 傅龙城话未说完。众兄弟都很好奇大哥后面要说的话。但是毫无疑问,傅龙城对展倾城绝无一丝不敬之意。 傅龙星忍不住问道:“大哥,您当年剿灭斩花宫时,没有诛杀展红颜吗?” “没有。”话音干净利落,似乎不愿多说。几个弟弟都不敢再问。 “展红颜的武功很高吗?”傅龙星看看大哥脸色,还是决定再问一句,按理说,如果大哥没有杀死展红颜,那斩花宫如何会销声匿迹,而江湖上再没有了晴城红颜之说呢。 “展红颜的武功十分奇怪。她与人交手时,对手会感到一种压力,这种压力如同是用强劲的内力,将人层层禁锢,最后令人窒息而死。”傅龙城淡淡说道。 说到这里,看了几个弟弟一眼:“若你们将来遇到这种武功,能不交手,最好不要交手。”犹豫了一下,接道:“如若交手,也不可以性命相搏,最好,不有所损伤,可记住了吗?” 傅龙城这话说得十分奇怪,不可有所损伤,是指的哪一方呢?不损伤对手,还是不损伤自己?会这种武功的人,难道除了展红颜还有别人? 傅龙裳可没那么想,既然这种武功如此之奇怪。损伤对手想必很难,自然是不损伤自己了。 “展倾城、展红颜,他们是紫玉宫主的女儿吗?”傅龙夜想起这个重要问题。 傅龙城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虽然江湖上传言她们是紫玉宫主所收的弟子,其实却是紫玉宫主所生。” “紫玉宫主,不是传说中要吸食男人的脑髓才会生下小孩吗?是姓展的男子吗?江湖上姓展的人家似乎不多,我想想。”傅龙夜顿觉找到了有趣话题,一副兴奋模样。 傅龙城斥道:“你不要乱猜。虽然倾城红颜以展为姓,她们的父亲并不姓展。”又有些怒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些有的没的?是不是又跑去勾栏瓦肆之所去听那些野史闲书?” “龙夜没有,龙夜不敢。”龙夜忙垂头。 “龙裳也没有,龙裳也不敢。”龙裳忙道。 龙城冷冷道:“不敢那是最好,家里的规矩,凡是涉足那些不成体统的地方,是要跪碎瓷片的,到时莫怪大哥无情。” 龙夜和龙裳忙摇手道:“小弟绝对不敢的,大哥放心。” 龙城便道:“都退下去吧,都去找些正经事情做,没得乱跑,惹了板子上身。” 龙壁、龙星和龙夜、龙裳忙告退回房去了。 龙星回到自己房间,愁眉苦脸地开始抄写经书。按大哥的命令,半月之内要抄完二十五卷金刚经,龙星可是片刻也不敢耽误了。 第31章 柳条 小卿带着燕月去龙玉大师伯门前请罪,龙玉道乏累了,先歇息了,明儿早上再说。 小卿当然不能说,好,那我们也回去歇了,明儿早再来。他和燕月只能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等大师伯睡醒了再说。 燕月跪了一刻钟,便忍耐不住,扬声道:“是燕月没长眼睛,冒犯大师伯,大师伯要罚就罚燕月,如何连师兄也一块儿发落了?” 小卿斥责道:“闭嘴。” 燕月住口不说,再跪了一刻钟,又是忍不住,道:“师兄先回去吧,本来也是燕月错,师兄陪着跪什么。” 小卿连话也懒得和燕月说,一抬手,“啪”地给了燕月一个耳光。 燕月不及防备,离小卿又近,小卿这一下又重了一些,燕月的身子不稳,一下扑跪下去,头正嗑在门板上“砰”地一声。 燕月慌忙用手撑了地道:“燕月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屁股上的伤重。” 燕月被师父打得极重,也就是刚能爬起来的样子,又被罚了五十板子。小卿的手被师父打肿了,当然不能亲自罚他,就命含烟施责,含烟实实在在地五十下打过,燕月确实痛楚难当。 小卿还没训他,门已是哐当地一声开了,龙玉板着脸立在那里,看看燕月,又看看小卿:“你们还有别的花样吗?” 小卿恭谨垂首:“侄儿知错了,耽误了大师伯休息。” 燕月微抬头,对上龙玉的目光,道:“燕月触怒了大师伯,师父已赏了掌嘴二十,还有五十下板子,特来请大师伯验伤。” 燕月的双颊还红肿着明显,掌嘴的痕迹宛然,龙玉已是瞧见了,虽然仍是在府外方见时一般的俊逸,只是瞧着是明显胖了。 “委屈了?”龙玉冷冷地看着燕月。 “不敢。”燕月冷冷地道。 龙玉倒笑了:“气我在你师父跟前告状吗?” “不敢!”燕月冷哼道。 小卿不由蹙眉,这两个字说的,哪是“不敢”啊,分明是“就是”吗。 龙玉淡淡一笑:“不知死活的东西。亏我还在你师父跟前给你留了脸了。” 燕月也蹙眉:“不知大师伯何指?” “小卿,你是大师兄,若是燕月私入勾栏瓦肆之地,罪要如何?” 小卿不由面色一沉,燕月忙道:“大师伯不要冤枉燕月,燕月何时去了那种地方?” “你若未去,如何会说出‘何方妖怪’那样字正腔圆的话来?分明便是学的那些说书人的口吻,如今这开封府的勾栏瓦肆,不是都在讲‘搜神传’吗?” 说到这里,又蹙眉道:“那种地方,便是我也不敢去,和白大哥喝酒也是寻了正规的酒楼去,还要被白大哥笑话,你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便敢去那样不成体统的地方,若是你师父知道了,不打断你的腿。” 小卿冷冷地道:“大师伯不用麻烦师父了,侄儿这就去打断他的腿。” 燕月不由往后一躲道:“师兄明鉴,大师伯不曾去那样的地方便知道这句话出自哪里,燕月会说,就一定是去了那种地方吗?” 龙玉冷哼道:“你还敢嘴硬。我虽是坐在隔了一条街的酒楼之上,但是对面街上便是有一只蚂蚁爬过,也避不开我的耳目,何况是那叫嚷得声嘶力竭的说书人?” 燕月不由一笑:“大师伯有此功力,难道燕月就没有吗?”说着,又是自得一笑:“只是燕月便是连酒楼也未敢入,不过是在江边的柳树上歇着,随便听那么一耳朵吧。” 什么叫狂妄,龙玉常对铜镜自览,以为便是见过了,如今面前这个虽然跪在地上,却仍嚣张得一二三四五的小屁孩,让龙玉是自叹弗如! 龙玉上去就是一脚:“你就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燕月挨了一脚,却是不服,道:“大师伯可愿意指点燕月几招吗?” 龙玉差点被燕月气得咬了舌头,道:“行,你滚起来,我就先指点你几招,再喊你师父来,打折你的腿。” 龙城正在灯下抄书,门外玉翔高声告进:“师父,小卿师兄带燕月师兄去了大师伯处请责。” 龙城嗯了一声,是他吩咐的,怎么了。 “本来是去请责,不知怎么,龙玉师伯好像要考校燕月师兄的武功,福伯吩咐弟子来禀一声……”玉翔还未禀完,龙城已经离座而去。 玉翔跪在地上,回头去看看房门,师父已经出去了。玉翔不由踌躇,师父出去了,也未叫自己起身,自己是不是还应该跪在这里。 小卿并没有玉翔那么实在,既然大师伯都命了燕月滚起来,他这个陪绑的自然也一同滚起来。在站在一侧,欠身道:“还请大师伯手下留情。” 龙玉微微一笑:“就知道你纵着他,陪着他一起被你师父打了也不冤枉。” 小卿欠身:“是。” 龙玉又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行,都是我平日太纵着你们了。干脆,你和燕月一起动手好了,免得日后想起来,再说我以大欺小。” 小卿略犹豫,龙玉已是扬手,自旁侧树上一抖手拽下三根柳条来,随手甩了出去,扔给小卿和燕月一人一根,自己持了一根道:“今日也别讲什么师伯侄儿那些俗套了,谁被谁打了都是活该,请吧。” 燕月不由大喜,道:“含烟师兄、玉麒师兄,你们也过来,我们一同向大师伯讨教好了。” 含烟和玉麒本是在院子外面候着,听了燕月喊,便也走进来,瞧见老大和燕月手里已拎了柳条,含烟便也自旁侧树上拽下两根来,一根递给玉麒师兄,对龙玉道:“请大师伯指点。” 龙玉笑道:“看来,你们四个都是挨了打,心里不服是吗?那很好,就让大师伯指点你们一次,也给你们立个规矩。” 小卿还是有些犹豫道:“我们四个都挨了打,本就身手不够灵活,不似大师伯内力深厚……” 龙玉摆手道:“我难道还能占了你们这个便宜不成,我便只出三分内力便了。” “谢龙玉师伯。”燕月欠身,忽然柳条便向龙玉左手抽去,小卿、含烟和玉麒,也同时发动,分三个方向打向龙玉。 燕月一出手,龙玉便是大惊,想不到燕月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精妙身手,而小卿、含烟和玉麒也是出手不凡,只一招之内,就将龙玉迫得刷刷刷连退三步。 燕月得理不让人,提醒道:“大师伯可是只能出三分内力的。”说着话,手里柳条一动,又往龙玉腿部抽去。 龙玉立时有些后悔,怎么就忘了自家孩子的成就可是普通世家孩子所不能比的,便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足以与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相抗衡了,尤其还是四个联手,自己可真是一时大意了。 三十招过后,龙玉就更是悔不当初了,这四个孩子果真没一个好东西,柳条打出根本就是丝毫不留退路,就知道自己这个大师伯不会真伤了他们,还得防备着莫被他们手中的柳条抽中,而龙玉的柳条想要落在他们身上,则更是难上加难。 龙玉刚一分神,燕月已是瞄了机会,手中柳条忽然如灵蛇出洞,竟绕过龙玉柳条缝隙,直往他腿部落来,龙玉已是无暇防守,心道,惨了,惨了,我的一世英名啊…… 燕月手中的柳条正堪堪打中龙玉腿弯之前,忽然一偏,已听人沉声喝道:“住手!” 龙城沉着脸落入院中,手中指风正好弹开燕月手中柳条。 “师父。”小卿不由脱口惊呼。忙屈膝跪地,燕月、含烟、玉麒也是一跪落地。 龙玉不由轻舒一口气,道:“龙城来得正好,可是救了大哥于水火。” 燕月的心跳得怦怦作响,心道,大师伯是好了,马上陷入水火的,就是我们兄弟了。 龙城欠身:“龙城管教不严,大哥恕罪。” 龙玉摆手笑道:“城弟说得哪里话,你的这些徒儿分外乖巧懂事,聪明伶俐呢,倒是我先前误会他们了。” 龙城不由蹙眉,龙玉将手里的柳条递给龙城,道:“是我闲着无聊,想要考校他们的武功,并非他们对我不敬,你可莫要因此罚了他们。” 龙城接过柳条,欠身:“大哥歇着吧。”又喝徒弟们:“还不谢过你们大师伯。” “谢大师伯。”虽然地上跪着的四个孩子不知要谢大师伯什么,可是师父命谢了,就异口同声地谢了。 龙星在灯下抄书,福伯过来请:“大少爷请五少爷过去呢。” 龙星进了大哥的院子,便瞧见小卿、含烟、玉麒和燕月一溜在院子中跪着,四个孩子看见五叔来,都很是怯懦。龙星不由心里叹气,基本上已经猜到大哥命他过来的含义。 龙城仍在案前抄书,一根柳条,就放在旁侧的几案上,龙星进来施礼,他连头都没抬,就吩咐龙星:“门外那四个,领辕门外面去,每人一百下柳条,重重地打,若是明天还能有坐得住凳子的,就仔细你的皮吧。” 龙星欠身应是,拿了柳条出去,也是满心地郁闷,自己也急着抄书呢,偏是这四个小东西,还巴巴地过来添乱。 “都给我滚出来。“龙星拎着柳条,喝四个侄儿:“辕门外跪着去。” 等四个孩子跪好了,龙星站在四人身后,踢燕月:“都跪齐了,裤子褪利索了,每人一百下柳条,若是有一个敢乱动的,所有人的数目都要翻倍。” 这位置好,离大师伯住的院子极近。小卿、玉麒、含烟和燕月,谁也不敢和五叔拧着,乖乖地褪了裤子,伏低了身子,龙星手里的柳条已经“啪”地一声抽了下来,小卿是大师兄,当然是首当其冲。 总算龙星的柳条不偏不向,依次在玉麒、含烟和燕月的屁股上也留下一条条青紫的檩子。 四个孩子都是咬紧牙关硬挨,那啪啪地声音在静穆的夜色中分外清脆悦耳。 龙玉躺在床上也是听到了,不由有些蹙眉:龙城恁地就是不听话,都说饶过这几个孩子了,还令龙星拎了柳条猛抽,唉…… 这四个小东西也是真真气人,差点让自己这个大师伯下不来台。睡吧,今天好累,等明日养足了精神,再好好整治这些小东西。对了,别忘了和龙城说,以后这几日里,便是叫这四个小东西伺候着吧…… 第32章 教训(上) 很好的天气,说变就变了,雷也来不及打,豆大的雨滴就砸下来,顷刻之间,便迷离了视线。 小卿、玉麒、含烟和燕月带着一身伤痕,就那么跪在雨中,雨水噼啪打过,痛得就更钻心。四个孩子勉强跪在那里,被风雨打得摇摇晃晃。 离他们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便是辕门,那里有硕大的影壁及宽宽的回廊,只要挪过去,便可免受暴雨肆虐之苦,可是四个孩子并无一人敢动,燕月偷偷抬头看回廊下微摇晃的暗黄色的灯光,想像那里的温暖。 人在风雨中时,瞧着能遮雨的地方便觉分外温馨。 雨来得快,落得及,待太阳初升时,已是晴了,整个院子水洗过般洁净,小卿四人也是水洗过般洁净,瞧着臀上的伤就更清晰,肿胀。 院子里的丫鬟们起来洒扫,从这边过时,都低垂了眼睛快速过去,小卿窘迫得想找个洞钻进去才好。玉麒、含烟和燕月也是一样,只是没有师父的吩咐,谁也不敢动。 昨日五叔罚完,便让跪着,去师父那里复命出来,传了师父的命令:“跪着吧,等明日早上大师伯验伤。” 听了这话,便是挨打时惟一忍住没有掉泪的燕月,也忍不住眼中雾气升腾。 可也只能忍了无限委屈,与其他师兄一起恭领师父责罚。 龙玉洗漱了,换了崭新的蓝色长袍,喝了早茶,龙城过来请安。 龙玉微笑道:“昨个辛苦龙星了。” 龙城欠身道:“千佛寺庆典将至,龙城遵了以前爷爷定下的规矩,抄写经文以做布施。” 龙玉不由笑:“莫非是你亲自抄写?” 龙城点头道:“是,爷爷以前也要亲自抄写十卷的,龙城当然不敢怠慢。” 龙玉笑道:“你说这事,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年我也是这时来大明湖,你被五爷爷(指傅怀)看着每日练武,我却要每日仿了爷爷的笔迹抄写经文,日夜赶工抄了五卷,去交功课时,正赶上青书叔也交了五卷上去。” 龙城不由笑。 “我还记得小时,你被五爷爷或是青书叔罚了抄写功课,都是晴儿代抄的吧,怎么如今当了家主,倒认真起来了?”龙玉笑道。 龙城不由叹气,也有些好笑,他哪想到,便是与千佛寺捐赠这样的事情,爷爷也会请人代抄,会不会有一点点不敬。 龙玉斥龙城道:“便是你分不出轻重来,不过是布施用的经文,心意到了就行了,还真浪费那许多时间去,有这功夫,做些正经事情不好吗?” 龙城微欠身领责,道:“是,龙城知道了。只是不知大哥所说的正经事情何指?” 龙玉冷哼一声道:“你还跟我装糊涂吗?当然是教育子弟的正经事情。” 龙城不由笑道:“龙城经常教育他们啊。” “你根本就不曾上心。”龙玉板了脸,龙城忙做肃穆状,聆听大哥训示。 “大凡世家教育弟子,不过是讲究恩威并施四字,宽严相济,立下规矩去,让子弟循规蹈矩。”龙玉用手敲旁侧的几案:“不过傅家规矩,历来讲究严责重罚的,你可做到了?” 龙城点头:“大哥不是常说龙城管教弟弟倒下得重手吗?” 龙玉一拍几案:“我是说你那些各个纵得翻天的徒弟!” 龙城忙欠身:“都是龙城疏于管教,既然大哥在,就请大哥多费些心思吧。” 福伯在门外进来道:“龙玉大少爷,老奴按大少爷的吩咐,准备了这些来。”说着话,指着院中,燕东等四名弟子立在院中,一人捧了一捆藤条荆条的,一人捧的托盘上面放满了崭新的青枣大小的铁蒺藜,另两人抬着两个筐,筐内是极新鲜的尚带着雨水露珠的紫荆棘。 龙城笑道:“龙城回坝上时,瞧着大哥院子里便是常备着这些,用来教训冲儿四个的,如今大哥受累,便帮龙城教训教训辕门前跪着的那四个小东西吧。” 龙玉淡淡一笑:“你可舍得吗?” 龙城微欠身道:“随大哥处置。” 小卿等跪得摇摇欲坠,龙城终于缓步走了过来,四个孩子忙跪得更稳更直一些。 龙城淡淡地道:“你们也太放肆了,你们大师伯便是训我,我也只有跪着恭听的份,你们就敢委屈不满到敢跟大师伯动手了,是不是将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小卿、玉麒、含烟和燕月忙一起恭声道:“弟子不敢。” 龙城看看天色不早,还需要赶去宝昌居取糖葫芦,便也不多说:“一会儿都大师伯院子里去,我请了大师伯教训你们,若是谁还觉得委屈,就从大门滚出去,不用再做我傅家弟子了。” “弟子不敢。”四个孩子惶然应道,一起跪伏于地。 龙城取了糖葫芦回来,又去龙晴的院子,龙晴和龙羽正在练剑,龙晴瞧着大哥又来了,不由苦笑。大哥也不知是怎么了,难道觉得糖葫芦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吗? 进了书房,龙星竟然也在。 龙城蹙眉:“不在自己院子里好好抄书,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龙星被大哥骂得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恭敬回道:“昨日领了大哥责罚,按大哥以往的规矩,还需向三哥请责的。所以龙星一早就来了。” 龙城这才想起,可不是吗,因为他让龙晴带着龙星,所以龙星的错处他多半让龙晴去罚,便是自己罚下了,龙星也需向龙晴禀呈,再请龙晴责罚的。不过,龙晴多半纵着龙星,只要自己罚下了,就不会再加罚了。但是这规矩是一定要守的。 龙城不由叹气,这可怎么办,早知便多定些糖葫芦好,这下龙星也知道了。 龙城的叹气声还未停息,龙夜和龙裳嬉笑着也进院子来了。看见龙城在,也有些吃惊,龙夜就笑:“好像来早了。” 龙城环视着弟弟们,骂龙晴:“让你和龙羽在院子里思过的,让你开聚会的吗?倒是热闹得很。” 龙晴低头道:“龙晴知错。” 龙夜已是瞧着龙城手里的食盒,轻推龙裳,让龙裳看,龙裳立刻叫道:“大哥拿的什么?可是又偷偷给三哥、四哥送糖葫芦吃吗?” 龙城立刻去瞪龙晴和龙羽,龙晴和龙羽忙低头,龙夜笑道:“大哥不用骂三哥、四哥,我和龙裳是从玉翔那里得的消息啦。” 难怪一早上,就和龙裳赶着过来,龙城不由笑斥:“喜伯吩咐的差事做完了吗?赶着来讨嘴吃?” 龙裳过去接过大哥手里的盒子,道:“大哥好偏心,为何就给三哥、四哥吃?” 龙羽忙道:“四哥不吃了,龙裳吃吧。” 龙晴也道:“三哥的也不吃了,龙夜吃吧。” 龙星只是淡淡一笑,他才不会和老六、老七一样小孩子心性呢。 龙城瞪了龙晴一眼道:“龙羽不吃也没什么,只是你三哥的那份,不许抢了。”过去,拿过一根来,对龙晴道:“你跟我过来。” 龙夜和龙裳只得眼瞧着大哥拿了那根糖葫芦带着三哥出去了。 龙羽看龙夜和龙裳的样子,不由好笑:“若是那么喜欢吃,让你们五哥帮你们做,不就行了。” 龙星忙道:“四哥,我可不做这种哄小孩子玩的东西。” 龙夜却惊奇道:“难道糖葫芦五哥也能做吗?” 龙星刚想一口回绝,龙羽已经点头道:“看起来也不难,只让福伯帮着准备材料就行了。龙星回去多做一些,便是小卿他们也可一起吃些。” 龙夜和龙裳忙一起应道:“是,小弟谨遵四哥之令。” 龙星不由瞪了他们一眼,龙夜笑道:“五哥不听四哥的吩咐吗?” 龙星只得欠身道:“是。龙星领他们过去了。” 龙羽微微一笑,将盒子里的冰糖葫芦递给龙裳,龙裳咬了一个下来,又伸给龙夜,龙夜也咬下一颗,立刻觉得酸酸甜甜地,老舒服了:“四哥多做一些,我看早中晚吃皆可啊。” 龙裳也嚼着糖葫芦道:“六哥所言极是,我看当主食或是餐点也皆可啊。” 龙夜和龙裳说得嘻嘻笑起来,龙星已经出去了,两人忙随后追赶。 正堂上,龙城端坐着,瞧着龙晴三下两下将那些糖葫芦吃下去,略有些担心他吃得太快,会不会影响吸收。却只是吩咐一句:“记住,不可沾茶。”然后起身去了。 紫苏和素问在门口恭送了龙城,忙进来为龙晴奉水,清水一杯,龙晴喝进去,才真心觉得嘴里不那么粘了。 “三少爷的信。”素问奉上一封信来,信笺上写着龙晴贤契亲启的字样,便是火封也未去。 龙晴瞧了信的落款,竟是天下第一圣手华坤亲笔,不由有些惊喜。大哥一向敬重华先生,所以华先生给自己的信,大哥也不会先看。 待展开了信,华坤略带戏谑的文字,则让龙晴大大地震惊了。心病还需心药医。所谓心悸之症,只是心病吗? 忘了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便有了这心悸的毛病,而且百般服药,毫无成效。随着时间推移,龙晴终于发现,这心悸的病症,并不会随时发作。只有当自己面对大哥屈膝受责时,心才会丝丝作痛,而且凉得澈骨。 他怨过大哥吗?他以为他没有,可是心底还是有的吧,他并不怨大哥罚下的板子有多重,他怨的是大哥即便将自己打得多重,也不曾再软语安慰一句,也不曾再疼惜地看上一眼,他怨的是,大哥心里,已没有他这个弟弟了吧。 可是华先生分明说,大哥为了自己,夜行千里,前去寻药,又委屈示好,请先生赐药,而先生的一句戏言,大哥又当了真,每日往返京城,为自己取“药”,又用功力相互,看着自己吃下,又要担心药效不足,又担心茶会解药…… 龙晴想着时,眼泪便是滴滴地落下来,心里又是一丝丝地痛。自己越是委屈,越是不肯说,越是胡思乱想着,所以,心悸之症才会越来越重,竟昏了过去,不知怎样吓着大哥了。 龙晴轻拭了泪,摇了铃喊了素问来,随口吩咐了一副药方,让素玉去煮药。 是大哥龙城命福伯将紫苏和素问分到他房里做丫鬟的,龙晴不敢问大哥的意思,也不敢擅猜,只是拿她们当普通的丫鬟一样。 紫苏、素问出身书香门第,且也跟着喜欢医药的父亲学了很多分辨药草的知识,如今到龙晴这里,学习就更快了,使唤起来,确实也颇趁手。 午饭时,龙城又到龙晴的房里来看,龙晴的院子里已经氤氲着特别的草药香气,紫苏正端着一碗金黄的药汤,奉与龙晴。 见了大哥来,龙晴忙禀告:“是华先生得了一剂良方,专治心悸之症的,特将方子告诉龙晴的。”龙晴奉上华坤的信,手心里全是冷汗,这是他第一次对大哥说谎,便是腿也有些颤抖了。 龙城却是高兴,果如龙晴所料,并未接信去看,只是看着紫苏奉上来的药,难掩惊喜地问:“便是这个吗?” “是。”龙晴勉强控制自己的颤抖,低应。 龙城接过那碗药来,道:“华先生神医盖世,总不会错的。”说着,将药碗递给龙晴。 龙晴双手接过来,龙城已经道:“快喝了吧,莫辜负华先生的一片苦心。” “是。”龙晴应,将碗端起来,低下头去,泪珠已是滚落进药碗中,他忙将手里的药一饮而尽,然后轻拭了脸,掩饰道:“药有些苦。” 龙城不由一笑,道:“你忍着吧,早早治好了这病要紧。” “若是龙晴这心悸之症好了,大哥是不是就更能下得去板子了?”龙晴忍不住问。 龙城心情大好,笑道:“正是呢,你可仔细着吧。” 龙晴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大哥,到底不敢说什么,只应道:“是。” 龙城又问道:“这些日子,你都让龙羽抄了什么书?” 龙晴便一一禀告了,龙城道:“今儿起,便再加了抄写《金刚经》吧,以做千佛寺庆典的捐赠之用。” “是。”龙晴欠身:“不知大哥要抄写几卷?” “十卷。”龙城笑道。然后起身去了。 龙晴恭送大哥出来,又回来,素问便问,可用留着药渣再熬一副吗?龙晴微微摇头,轻叹口气:“都倒了吧。” 素问虽然很是奇怪,却不敢多问,恭恭敬敬地应了。 龙晴瞧瞧朗朗青天,不由一笑,想起龙夜的话来,谁让你是弟弟,有错没错地大哥要打你,你还敢说不行吗?龙晴又想起,大哥方才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应了自己“以后更能下得去板子了”。唉,干嘛多嘴呢,龙晴有些后悔,就忍着吧,自己是皮肉疼,大哥,到底也是心疼呢。 第33章 教训(中) 小卿等跪去龙玉的院子,都很恭顺。 龙玉瞧着四个孩子,笔直地跪在那里,俊逸而乖巧。 龙玉淡淡地道:“你们既是傅家弟子,姓不姓傅的不要紧,傅家的规矩得守着。” 小卿恭声应道:“是。请大师伯教诲。” 玉麒、含烟和燕月也一起应道:“请大师伯教诲。” 龙玉微微一笑:“你们师父心疼你们,便是许多规矩都不曾教,如今大师伯就给你们重新立立规矩。” 目光瞄向四个少年:“衣服都褪尽了。” 小卿抿了唇,略有一丝犹豫,燕月忽然抬头道:“大师伯,千错万错都是燕月的错,大师伯受累给燕月立规矩就是,饶过三位师兄吧。” 龙玉走过去,看着燕月,忽然一掌抽过去,“啪”地一声,将燕月一掌抽倒在地,唇边立刻流了血下来。 燕月立刻爬起,跪好,微垂了目光。 龙玉再抬手一掌打过去,燕月又被抽倒,燕月再爬起来,唇边的血滴得就更多。 “大师伯。”小卿、玉麒和含烟忍不住一起开口,又同时噤声。 龙玉甩了甩手:“倒被你们这些小东西气晕了,白白疼了自己的手。” 龙玉拎起一根藤条来:“伸手。” 四个人便将八只手稳稳地伸平了去,龙玉在四人面前缓步移动,手里的藤条也带着风声一下下地轮着抽落下来:“你们是师兄弟,便如亲兄弟一般,自该是互相照应着,帮衬着,可这并不是教你们联起手来欺瞒哄骗尊长的。” 龙玉沉声教训,手里的藤条却是落得又重又快,四个人的手掌慢慢地变得紫红,肿胀,乌黑,手便开始颤抖,可并不敢躲,都是缓着气忍着。 玉麒最先忍不住,轻声道:“大师伯,我们不敢的。” 龙玉停了脚步,手里的藤条对着玉麒的两个手心狠狠地打下去,啪啪地声音,伴着玉麒的颤抖和压抑的喘息,便是门口侍立的燕东和燕南,也是吓得心惊肉跳。 十下罚过,龙玉停了手,小卿、含烟和燕月忙一起道:“大师伯,我们不敢的。” 龙玉点头:“不敢那就是最好。”拿着沾了血的藤条挨个点过去:“衣衫都尽褪了。” “大师伯,都是小卿的不是,小卿身为师兄,没有为师弟们做好表率,肆意妄为,不敬尊长,请大师伯先教训小卿吧。”小卿微欠身。 龙玉这才把目光落到小卿身上:“难怪你师父最是喜欢你,果真是心思灵透的。” 小卿不语,伸手褪去身上长袍,又将小衣也褪下,虽是几个师弟跟前,分外有些窘迫,却也没有一丝犹豫,解了盘扣,褪了裤子,跪直了身体:“请大师伯训责。” 龙玉确实想教训的就是小卿而已。这个傅家首徒,实在是做得太猖狂了,而龙城竟也由得他。 为了这个小畜生,爷爷吩咐的话,龙城都敢不听。 傅家一向不收外姓弟子为嫡长,龙城就敢破了这个例,当年爷爷的意思,本要在小卿之前,为龙城令定首徒的,龙城却自作了主意,直接立小卿为首徒,并有意将傅家家主之位相传。 他对爷爷的解释,就是不能伤了弟子的心。所以爷爷震怒,命小卿受族内洗心之刑,而龙城却拿出祖上传下的濯香令拒绝了。 这小畜生,龙城对他,实在是太宽纵了,你师父舍不得打你,我便替他打你,舍不得教你,我便替他教你。 龙玉心中冷哼,想做傅家弟子,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福伯拿了账本、喜伯拿了名册,在明辉堂的正厅,向龙城禀告府中诸项事宜,龙壁侍立一侧,但凡福伯、喜伯提到的事情,便由龙壁负责解说。 这边谈了大半个时辰,诸事完毕,福伯犹豫着道:“大少爷可回院子里看看。” 龙城笑道:“还是在这院子清净。” 喜伯欠身道:“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小卿他们毕竟年纪还小呢,龙玉大少爷的手可重着呢。” 龙城只端了茶道:“冲儿、决儿年纪也小呢,他们受得,小卿他们倒受不得吗?” 福伯和喜伯对望一眼,心中都道,冲儿、决儿总是龙玉大少爷的儿子,手下再狠,也是容着情呢,不似府里这几个,本就不招他待见呢。 可是龙城却并不理,只请两位总管下去歇着吧。 龙城难得今日闲适,准备画幅山水画什么的,陶冶一下性情。 这边刚铺开了纸,龙夜和龙裳便闯了进来。 “大哥。”龙夜拉着龙裳慌慌张张跪倒:“龙玉大哥要打死小卿了。” 龙城蹙眉,斥责道:“小心你说话的内容。” 龙夜不敢说,轻推龙裳,龙裳小声道:“求大哥过去看看吧,小卿也没犯什么错,都被打得死过去好几回了。” 龙城只得扔了画笔道:“谁让你们去打扰龙玉大哥的?” 龙裳嗫嚅道:“本来五哥给做了糖葫芦的,可是等来等去也不见小卿几个回来,我和六哥偷偷去看了,才知是龙玉大哥给他们立规矩呢……” 龙夜小声嘀咕道:“可是龙玉大哥的规矩也太吓人了吧。” 龙城不由叹气,好好吃你们的糖葫芦就完了,偏去招惹龙玉大哥干嘛。 “你们五哥呢?”龙城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五哥已经过去了。”龙夜低声道。 “怎么不早说?”龙城腾地立起:“你们两个就跪在这里,哪都不许去。” “是。”龙夜和龙裳应,眼瞧着大哥出去了,龙夜不由哀叹:“我们做错什么了?” 龙裳也哀叹:“早知吃完糖葫芦再来啊。” 小卿跪伏在那里,只觉得龙玉大师伯的藤条一下下地,都仿佛抽在自己的骨头上,嘴里全是咸腥的鲜血,手上、膝盖上,紫荆条的倒刺已是扎入了肉里,却因为自己一次次忍耐不住的被打倒,而让那些倒刺一次次地划烂了手上和腿上的皮肉,他痛得天旋地转,偏又无法昏死过去。 玉麒、含烟和燕月跪在一侧,全身俱都为冷汗所湿透。 那么和蔼的俊朗的大师伯,打起人来时,并没有多么狰狞,却是让人怕得呼吸都无法顺畅了。 小卿不敢呼痛,也不敢躲,更不敢觉得委屈,师父的话一直响在耳边,“若是谁还敢觉得委屈,就从大门滚出去,不用做我傅家弟子了。” 所以,在他第一次被龙玉大师伯打得无法起身时,他喝止了燕月的求情:“你若不想害我被逐出师门,就闭紧你的嘴。” 这话极重了,燕月便是再不懂事,再拧的性子也终是不敢打断大师伯的教训的。 大师伯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你是傅家首徒又如何?任你在师弟面前如何威风八面的,在师长跟前,依旧只有伏地任罚的份儿,想如何罚就如何罚,不用管你对错,便是高兴了打死了,你也只有受着的分,不用辩,也不能辩。 你对师弟是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你的师门尊长对你也一样,而你要记住,你的这种权利,也是师门给你的,师门随时可以收回,真正对弟子有生杀予夺之权的,永远是你的师门,是傅家。 小卿很想和大师伯说,这些道理他早就是懂得的,可是却只是咬着牙忍着,大师伯以为小卿是什么人?大师伯总夸小卿心思灵透,便在这时,又忘了吗? 小卿忍着,无论怎样煎熬,不过是立规矩吗,如何就忍不得。 小卿能忍,龙星忍不得了。 本来龙星的心情也不错的,做糖葫芦吗,虽是哄小孩儿的,可是看着一大锅糖稀翻滚着香甜的浪花,将一个个滚圆的山楂包裹得琥珀般晶亮时,确实也有一种小小的满足感。 这就是练武人的最大好处,龙星用内力控制着火势,也控制着锅的温度,糖稀就不会太焦也不会不粘,裹了糖浆的山楂,用竹签那么一扫,便一颗颗串得整齐地出锅,这边寒冰掌力传过去,糖稀就亮晶晶地了,看得龙夜、龙裳的眼睛瞪得倒比糖葫芦还圆还大呢。 一盘盘的糖葫芦出锅了,龙星才发现旁边的小莫眼泪都掉下来了:“小卿师兄和其他几位师兄,还在龙玉师伯的院子里呢。” 龙星蹙眉。这都什么时辰了,就是龙玉大哥嫌打得轻了,再打上一顿,也用不了这许多时辰。 龙夜和龙裳自告奋勇去探个究竟,然后跑回来时比跑去时还快:“五哥不好了,龙玉大哥给小卿他们立规矩呢,小卿都被打得看不出模样了。” 龙星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龙玉大哥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傅家弟子是如何立规矩的他也知道,只是小卿,毕竟是侄儿,而玉麒、含烟和燕月才多大,可是不是你的亲侄儿,打坏了不心疼。 龙星转进大哥的院子时,便看见了一身血污的小卿、玉麒、含烟和燕月,四个人就那么跪在甬道上的荆棘上,双手将一根藤棍举过头顶,口中含着铁蒺藜在背傅氏族规。 本来是多么晴朗的天,这四个侄儿却是已被冻得瑟瑟发抖。 “五叔。”每个人只在心里喊了这一声,小卿瞧着五叔,泪珠怎么也忍不住,滴滴地滚落下来。 龙星一肚子火气,腾地进了龙玉的院子,龙玉正悠闲地坐在太阳底下的藤椅里,喝茶。 龙星看着龙玉:“龙玉大哥忙了一上午了,总算是乏累了?” 龙玉确实有些累了,只是瞧着俊逸得如同天人一般的龙星,抬起的手,到底舍不得打到他的脸上,只是冷冷地道:“若是不想屁股被你哥打开了花,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消失。” 龙星自然也是怕大哥的,可是他并不怕龙玉:“我已写好了给三爷爷请安的信,只是还未提及您曾与白大哥不醉不休的事情,龙玉大哥是让龙星去改了吗?” 龙玉怒:“放肆。” 龙星淡淡地道:“龙星不敢。”瞧着地上沾了血迹的荆棘,总是维持不住那仅存的一丝恭敬:“侄儿们的规矩,想来也是立得差不多,就请龙玉大哥饶过他们吧。” 龙玉淡淡一笑:“是差不多了,只是还剩下这最后一百藤条,我确实也乏累了,就由你施责吧,他们四个的,一起罚了,就可以滚了。” 龙星不由抿唇,看龙玉,龙玉还是那样淡淡笑着,看龙星。 龙星一笑:“龙星怕是打他们不疼,倒让龙玉大哥又增了烦恼。” “傅龙星。”龙玉笑得很轻:“我只以为是小卿这些侄儿们少了规矩,看来五少爷的规矩也是忘得差不多了。” 第34章 教训(下) “龙星,不要放肆。”龙晴轻喝道。 “三哥。”龙星暗中舒了口气,还好来的是三哥。 龙玉蹙眉,真是费力不讨好,这不过是打几个小东西,少爷们便蜂拥着来了,难怪龙城也只能纵得那些小东西们翻天。 “是不是每次你们大哥要罚侄儿们,你们就赶着过来替换了?”龙玉瞄着龙晴:“难怪龙城罚你们倒下得狠手,本来不生气了也被你们兴师动众地弄生气了,然后便一个接一个的越是生气的时候越往上凑是不?” 龙晴和龙星不由都有些赧然。龙晴欠身:“对不起,龙玉大哥息怒,是龙晴和龙星莽撞了。” 龙星却将眉峰一扬道:“大哥但要责罚也是有了该罚的错处,不似龙玉大哥你……” “我如何了?”龙玉瞪龙星。 “龙星,不要胡说。”龙晴忙阻拦道。 “我没有胡说,”龙星嘟囔道:“三爷爷也是这样说,龙玉大哥没事就爱抖老子的威风,闲着就打孩子玩……” 龙星这话,差点没把龙玉气背过气去,这明显是你三爷爷怄我的话,你还当真你…… “今天我还就闲着了。”龙玉站起来,拎起一根藤条来,指龙星:“跪下。” “龙玉大哥要教训我?”龙星问。 这不废话吗,龙玉一扬眉。 “您是请过三爷爷的话啦?”龙星一点都不害怕,还微微一笑,清俊无比:“三爷爷好像说过,但凡您要教训龙星,都得请过他老人家的话吧?” 龙玉不由僵在那里。一年前,龙星随龙城回坝上,也是因了龙玉责罚云冲和云决,被龙星拦了,便顺手抽了龙星一下,正巧龙星弯腰去扶实在跪不住的云冲,龙玉那一鞭子正抽在龙星脸上。 可以想见,视龙星为傅家命脉的族长傅惊,也就是龙玉的亲爷爷,龙星的三爷爷,见到横亘在龙星俊逸无双的脸上的那一道鞭痕时,是什么表情,和如何的震怒了。 若非龙城求情,也命了龙星求情,龙玉估计现在还跪在荆棘上起不来呢,饶是如此,龙玉也是结结实实挨了三百以上的鞭子,被傅惊当着弟弟们的面骂得没鼻子没脸的。 龙星求情的事情,就更让龙玉郁闷了。龙星根本就不想为龙玉求情,只是迫于大哥龙城冷冷的目光逼迫,才委委屈屈地对傅惊道:“龙星是弟弟,龙玉大哥便是打了也是应该的。” 傅惊听了是又心疼,又气怒,直接指着地上跪着的龙玉就骂:“你以后再想抖哥哥的威风打龙星,先过来请我的话,否则再敢随便动他一手指头,我就打烂你的皮。” 直到现在,龙玉都怀疑龙星是故意挨那一鞭的,就是为了在爷爷跟前告他的状。 想及过往,龙玉就更怒:“傅龙星,今儿我还豁出去了,非打你不可。” 龙晴忙拦道:“龙玉大哥,龙星还是小孩子,口无遮拦的,您别往心里去。” 说着,又去瞪龙星:“还不跪下,向龙玉大哥请责。” 龙星看了龙玉恨得牙痒痒的模样,心情十分舒畅,笑道:“三哥,不是我不想请责,我这也是怕龙玉大哥被……” 龙星的话还没说完,促狭的笑容也凝在脸上:“大,大哥。”心里不知大哥到底听到多少,又暗骂老六、老七,不是让你们拖住大哥,怎么倒让大哥这么快就来了。 “跪下。”龙城淡淡地道,目光也略过龙晴。 龙晴和龙星立刻屈膝跪倒。 “大哥。”龙城对龙玉欠身。 龙玉手里的藤条正好一下抽在龙城身上:“你是不是故意的?我这还费力不讨好了?”说着,又抽了龙城一下。这两下打得都颇重,龙城瞧着大哥是真气恼了,只好屈膝道:“是龙城的不是,请大哥重责。” 龙玉哼了一声,道:“先滚起来,将这些碍眼的都给我扔出去吧。”然后转身进屋里去了。 龙城暗自叹了口气,站起来,喝龙晴道:“让你在院子里看着龙羽,你听不懂,跑出来做什么?” 龙晴垂头:“龙晴知错。” “还有你。”龙城看着龙星就更生气:“你那二十五卷经书抄好了?” 龙星可是一卷都没抄呢。 龙城瞄瞄大哥的屋子,看藤椅旁边的大理石桌子上,托盘中还有几颗铁蒺藜,在阳光下闪着晶亮的光。 龙城过去拣了两枚,走到龙星身侧:“含了。” 龙星微抬头,看大哥威严的面色,只得张口嘴,两颗铁蒺藜放入嘴中,冰凉,再闭上嘴,嘴里立刻便有丝丝的咸腥和刺痛。 “向龙玉大哥请责。”龙城负手立在龙星身侧。 龙星只得高声道:“龙星冒犯龙玉大哥,请您重责。”几个字说下来,唇边已是有血滴了出来,龙晴好生心疼,只得移开目光。 屋内的龙玉并没有话,龙城接着命道:“掌嘴。” 龙晴不由抬头,只看到大哥冰冷严峻的目光,只得低下头去。 龙星便是心里害怕,也是不敢求饶,只得抬掌向自己脸上打去,一掌落实,险些呼痛出声,眉心上已是沁出了冷汗。 龙晴心里一疼,龙星被罚,从不知暗中取巧,便是掌嘴的力道,也与他罚侄儿们或是龙夜、龙裳一样,力道十足。 龙星忍了痛楚,一下下抬掌打在自己脸上,唇里的鲜血立刻淋漓滴落,只觉得嘴里的铁蒺藜似乎已深深地嵌入到自己的肉中去了。 “行了。”龙玉从屋内疾步而出,已是一下擎住了龙星的手腕,这才瞪龙城:“你想干什么?打坏了他,我在爷爷跟前要如何交代。” 龙城这才喝龙星道:“还不谢过龙玉大哥轻责。” 龙星垂了手,道:“谢过……” “行了。”龙玉忙拦,龙星一张口,便是鲜血先涌了出来,龙玉哪还敢让他把话说完:“快吐出来吧。” 龙星把目光看去大哥,见大哥没有反对,才忍了痛,将口中的铁蒺藜吐到龙玉递过来的托盘上,“叮当”地两声响声,带着一团血沫的两颗铁蒺藜落到托盘上。 龙星眼中的光芒不由一缩,好痛。 冷汗再次浸湿了龙星乌黑的头发,让他那张俊逸如仙的脸庞上微析出晶莹的汗珠。他忍忍的表情,让铁石心肠的看了都难免心生怜惜。 就是龙玉,也望着龙星的脸,呆呆地失神。好半天,才缓过来。伸手擦了下头上的汗,强忍住怜惜,斥责道:“就知道跟我这里伶牙俐齿的对付,活该被打烂了嘴。” 又去瞪龙城,这么漂亮乖巧的孩子,两个爷爷不知有多疼惜,偏你就能下得去手。 龙城只得微垂了头,心道,我若是也如爷爷们那般宠他,他还更不得翻天了。 “龙晴带他回去好好看伤吧。”龙玉微叹口气。 龙晴忙应道:“是,谢龙玉大哥,谢谢大哥。” 龙城已经冷冷道:“龙星罚抄的经书加倍,千佛庆典之日,抄出五十卷来,少了一页,便按家里的规矩重责。” 傅家弟子被罚抄书,若是未抄出规定的张数来,少一页,便是五十板子。 “是。”龙星应了这一句,好不容易才把眼泪咽回去,还有十几日的时间,要抄完五十卷金刚经,可是要整日整夜地跪着不能休息了。 龙玉瞪了龙城一眼,到底没有说话,龙晴领着龙星告退出去。 龙玉才道:“你想干什么?要跪折龙星的腿吗?五十卷金刚经,你抄来试试。” 龙城不由笑道:“跪不折,大哥和我不都是抄过吗?” 龙玉不由无语,悻悻然道:“就知道欺负弟弟。”又用目光瞄了瞄门外:“行了,你那些宝贝徒弟们,也可以起来了。” “老奴代孩子们多谢龙玉大少爷。”门外正走进来的福伯和喜伯一起欠身。 龙玉看龙城,龙城去看旁侧的藤椅,嗯,做工真是不错。 小卿、玉麒、含烟和燕月跪进院子时,看见龙玉大师伯旁侧肃立的师父,都觉得分外委屈,可并不敢出声。 “都吐出来吧。”龙玉淡淡地吩咐。 福伯拿着托盘,挨个走过小卿、玉麒、含烟和燕月的身边,瞧着孩子们将口里带着血的铁蒺藜吐在托盘上,很是揪心。 “今儿个的规矩先立到这里。”龙玉淡淡地道,一句话说出来,四个孩子都是忍不住颤了一颤。 难道这规矩还要连立几日不成吗?燕月心道,大师伯是不是打人上瘾,还是欺负我们没够啊。可惜他刚抬起去瞧大师伯的目光,便遇上师父冰冷的目光,骇得忙垂下头来。 “这要是按坝上的规矩,弟子年满十七,是要连立五日规矩的。”龙玉果真接道,几个孩子听了,同时心道:“好险,幸亏这里不是坝上。” “虽然这里并非坝上,但是傅家的规矩也是破不得的。”龙玉继续往下说,小卿、玉麒、含烟和燕月刚放下的心,蓦地又悬了起来。 “不过,玉麒、含烟和燕月都年不满十七,陪着小卿一起立规矩也是早了一些,便减了,只立这一天吧。” 四个孩子听完,总算是又觉得活了过来,便是含烟也忍不住心中腹诽,大师伯,您说话能不能不这么多“虽然”“不过”的啊,是觉得折磨得我们还不够吗? “做好弟子的本分吧。”龙玉的目光瞄过这几个孩子:“也不枉你们师父总是回护着你们。” “是。”四个孩子一起应道,只是声音都有些含混,也并不太响亮。龙玉到底也没有挑剔,估计这四个嘴里的血肉都是磨烂了的,还能出声应是,也算不错了。 “还不谢过大师伯训责。”龙城提醒。 “谢过大师伯。”这五个字说出来,便不那么整齐了。除了燕月,其他三个都是缓了三次到两次方才说全。 龙玉指着燕月对龙城道:“便是这个最抗打了,以后龙城再下板子时,别打轻了。” 燕月听师父应了一个是字,心里已是恨不得去咬大师伯两口,您干嘛啊,跟我有仇啊,还嫌师父拍我不重啊。 “都回房去吧,”龙玉挥手:“禁足三日,禁言五日,好好养利索了,再接着去折腾,反正家里的藤条板子有的是,不怕疼的就尽管跪过来。” “是。”四个孩子再应了,又对师父行礼,才告退出去。 福伯和喜伯忙着也告退出去,在院子里不敢,院子外面也好扶着点那几个孩子。 龙城忍不住笑,这最后一句话,可是龙城常听龙玉对自己那四个儿子教训的,说起来正是娴熟无比,而且百遍不厌。 龙玉看龙城笑得模样就有气:“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徒弟都被人打成那样了,还笑得出来。” 龙城笑道:“龙城知道大哥有分寸的,况且大哥这边立过规矩了,若是再领他们回去坝上,总可逃过许多板子了。” 龙玉气道:“便是你的心思最多了,你那边替徒弟捡了便宜,这边累得我不轻,还不落好。没准爷爷那里,还要怪罪呢。” 龙城深施一礼道:“龙城谢谢大哥回护。” “你少来吧。”龙玉道:“我这恶人也是做完了,一会儿就起程回去了,你还有什么紧要的没说的,先说了吧。” 龙城微抿了下唇,道:“没有了。” “你!”龙玉扬了手,龙城只是微垂了头。 龙玉只得又放下手,道:“你可是折腾吧,如今五爷爷(指傅怀)不在,也没人能拘束了你,就自个儿拿主意吧。” “谢谢大哥体谅。”龙城欠身。 龙玉叹了口气,他来时与爷爷告假,爷爷并没有拦,只是让他劝龙城应允小卿年底回族中受洗心之刑之事,龙玉虽是应了,却也知道是无法劝的。 龙城对这些个徒弟回护之极,怕了他们回坝上受委屈,便是几次回到坝上,都不曾带了他们随行,如何又能舍得小卿去受洗心之刑。 爷爷傅惊也并没有真的气恼,并未曾用族长的身份来逼迫龙城,许是爷爷怜惜龙城年轻,做家主不易,有时候行事任性,总是他再长大些,才知道什么是以大局为重吧。 龙玉认为是爷爷怕过分逼迫了龙城,弄得适得其反,万一龙城年轻气盛,便是就不冉你坝上的茬,爷爷也不好真的就将大明湖这一支逐出家门去吧。毕竟长支一脉,本就人丁单薄,哪能自断手足,所以才分外容忍。 其实不是。傅惊是觉得犯不上和个孙子辈的小孩子犯口舌。你不是折腾吗?不听话吗?不用我亲自教训你,有人教训你。 龙玉来大明湖之时,傅惊也是猜到龙玉无法劝动龙城,劝不劝还不一定呢,自己的孙子傅惊难道不知道,早就是和龙城穿一条裤子的玩意。 傅惊只是修书一封,遣人送了出去,然后就安心等着,今年是坝上三年大祭,龙城一定会乖乖地带着小卿回来受洗心之刑的。 傅惊冷笑,大明湖傅家家主,金龙令主傅龙城,好,年少有为,武功天下第一,好,有主意是吗?不听我的话,照样有人能打烂你的皮…… 第35章 召见(上) 龙晴带龙星回到自己的院子,玉麟和玉翎过来行礼,龙晴叹了口气,命两人在门口等玉麒回来,好生照应着,他领了龙星去书房。 龙羽正在书房内抄书,见了两人进来,瞧瞧窗前的日冕,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才能满两个时辰,并不敢站起,对龙晴欠身道:“三哥。”去看龙星,不由蹙眉,龙星双颊肿得厉害,嘴边处都凝着鲜血。 “遇到大哥了?”龙羽问? 龙星点头,看看龙晴,嘴里痛得厉害,不想说话,只是屈膝跪在龙羽身边。 龙晴叹了口气,道:“大哥罚了龙星含了两颗铁蒺藜掌嘴。” 龙羽不由拧眉:“三哥也不拦着?” 龙晴瞪了龙羽一眼:“我不敢。龙星也乖,不似你。” 龙羽便不说话,低了头,却还是忍不住道:“龙玉大哥竟也不拦着吗?” 龙星心道,若非是为了那个大哥,咱们大哥哪会就罚了我。 龙晴叹了口气道:“龙玉大哥自然是拦了,否则,只怕龙星的双颊早都破了。” 过去半蹲了身子,仔细看看龙星的脸,道:“张开嘴我看看。” 龙星却不肯张嘴,躲闪道:“不碍的……”一说话,便是痛得眉峰也拧在一起。 “三哥还要罚龙星吗?怎么还让他跪着?”龙羽很是心疼龙星,瞧着龙星乖乖跪在自己身边,有些不解。 龙晴摇头道:“我还罚他什么,大哥已是命了龙星抄书,还有十二日,要抄五十卷《金刚经》的。” 龙星听了这话,不由分外委屈。 龙羽不由也惊,道:“那如何能抄得完?” “现在就开始抄吧。”龙晴过去为龙星铺了纸:“我去做些药丸来治嘴里的伤。”又叹了口气道:“这回可好,便是小卿、玉麒、含烟和燕月四个,也尝到了含铁蒺藜的滋味了。” 龙羽不由扬眉,去看龙晴。 龙晴略点了点头:“是龙玉大哥给他们立弟子的规矩呢。” 龙羽只将手里的笔握得更紧,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因为姓傅,便是躲过了,小卿他们就都要过这个规矩吗?” 龙晴微叹了口气道:“爷爷在时,也说过的,凡外姓子弟年满十七,都要重新立规矩的。” 龙羽冷哼道:“立得什么规矩,不过是怕弟子年长,有了自己的主意,硬是要拿家法板子磨了他们的锐气,有不服气的便直接打死,活下来的,便是觉得能为傅家舍生忘死的了,也不怕弟子们寒心。” “龙羽!”龙晴喝止。 龙羽不说话,手里的笔重重落在纸上,在纸上顿出一个极大的墨点来,不由微惊。 龙晴不由摇头:“你就拧着吧,看看是不是自己吃苦。”走过去将那张纸收了:“这一章,再默十遍。” 龙羽不语,自去铺了纸张。 龙晴便出去做药了。 屋内,只有龙羽和龙星,笔直地跪在书案边,默默地抄写经文,明亮的阳光映进来,照在他们微垂的双目上,模糊了少年特有的张扬和犀利,只余下乖巧和温和。 小卿回到喜悦居时,小莫、小井和小万忙着伺候着,小卿只是蹙了眉,紧闭着嘴,不说话。 小莫难得见老大被罚了,还一言不出,反倒比瞧着他发脾气更觉得害怕,和小井、小万越发地小心谨慎,免得让老大本就伤了身,再惹了气怒。 只是老大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让小莫暗暗咋舌,便是小井都忍不住红了眼圈,小万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往下掉,总是被小卿森冷的目光逼迫得又咽回去。 看见小卿膝盖上和腿上的伤就更是触目惊心,小莫小心翼翼地挑出肉里的荆棘尖刺,小卿闭着眼睛,忍不住地颤抖。小万与小井更是手都哆嗦了,不知龙玉大师伯如何竟下了如此狠手。 含烟回到房中时,月冷和随风也过来侍奉着,含烟也是一声不出,随着两个师弟为自己疗伤,总算是上好了药,月冷再一次为师兄擦拭了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暗舒口气。 含烟只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这边都收拾干净了,月冷换上清淡的香薰来,随风却是半跪在含烟床边,不肯出去,掉着眼泪问:“可是因为随风课业不好,师兄就被老大打成这样吗?” 含烟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月冷忙拉了随风道:“别惹师兄烦心了,快些去做功课去吧。” 含烟瞄了瞄月冷,月冷忙欠身道:“小弟也退出去了,师兄好好养伤。” 月冷刚退出来,便瞧燕杰过来了,奉上一个小瓶子道:“这是三叔刚调配好的药丸,吩咐含烟师兄含在嘴里,每半个时辰换一枚。” 月冷接过来,问道:“燕月师兄如何了?” 燕杰笑道:“燕月师兄好很多了,和小卿师兄还有玉麒师兄也都是含了这个药丸。” 月冷叹了口气道:“我瞧这次含烟师兄的脸也是肿得特别厉害,不知被打了多少下,回来了,便是一句话也不曾说过呢,难怪三叔会特别做了含着的药丸呢。” 燕杰也叹了口气道:“我听六叔说,几位师兄都是被龙玉大师伯所罚,而龙玉大师伯罚过之后,多半还会罚了禁足、禁言,所以几位师兄都不敢说话的。” 月冷又道:“你可去看过小卿师兄和玉麒师兄了?” 燕杰点头道:“看过了,都是一样的。” “可看见师父了?”月冷小声问。 燕杰摇了摇头,道:“师父好像有事出府去了。” 给龙城送信的是一个长得周正的青年,他叫铁翼,是傅家铁血三十六骑的老大。 铁血三十六骑,当然是有三十六人。龙城八岁时,上战场杀敌,这些人便是龙城的亲卫,也不过是十二三四的少年,多是傅怀挑选训练的,也有龙城自己挑选的。 铁翼比龙城大四岁,其父是侍奉过龙城爹爹的老家人铁叔,铁叔的两个儿子铁翼和铁斩,自小也在傅家长大。铁翼刚强,懂事,随了龙城历练后,便被委以重任。 铁斩年纪幼小,铁叔最是疼惜,求了龙城收在身边,做个贴身小厮,每日只在府里呆着,免得在他哥哥铁翼跟前受苦。 铁翼见龙城,是不需通报的。府里的弟子都认识铁翼,只是铁翼极严肃,不喜多话,也都有些怕他。 龙城拿了信,半响无语。 铁翼很少见龙城有这种忐忑的神情,便是用头发猜,也能猜到了,这必定是老太爷又要教训大少爷了。 老太爷傅怀并没有死,不过是过自己的快活日子去了。只是这种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偶尔也会被打断,比如接到堂兄族长傅惊的亲笔,数说孙子龙城如何违逆上命。 傅怀与傅惊,同属傅族长支,名为堂兄弟,却是自幼一起长大,比亲兄弟一样,而且傅怀便是最听傅惊的话。所以龙城敢惹傅惊不快,就是惹了傅怀不快,傅怀若是不快,龙城就必须改。 好比去年,傅惊想让龙城回坝上过年,龙城婉拒了,傅惊就给傅怀写信,傅怀就给龙城写信,信很短:“三爷爷让你回去你就回去,敢有一丝不敬,就仔细你的皮。” 龙城接了信,便什么借口也没有了,带着龙壁和龙星乖乖地回坝上过年。 但是这次,傅怀给龙城的信就更短:“来龙亭见我。” 傅怀竟然亲自来了。 龙城拿着信,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平素本也是极想念爷爷的,爷爷真来了,龙城却只剩下惧怕和忐忑了。 “去年回坝上,三爷爷提及今年族中大祭,让小卿回族中受洗心之刑之事。”龙城有些话,只对铁翼才会直言。 洗心之刑,是坝上傅家所创,为途入傅家的子弟所设,刑罚极残酷,若是通过洗心之刑,便可视为傅族子孙,名列族谱,任何人不得再以血脉之异相诟病。 “大少爷当然是拒绝了。”铁翼答道。 龙城点头,微叹了口气道:“为了不惹三爷爷气怒,我是奉上了濯香令请三爷爷收回成命。” 濯香令是傅家赏赐给有大功勋的子弟的,一共也只有八枚,龙城手中正好也有一枚。持濯香令并大功勋者,可向族长陈情,更改族长之命。 “三爷爷收下濯香令,并没有再议此事,我还以为三爷爷已是允了。”龙城苦笑:“哪知三爷爷却是将此事告诉了爷爷。” 傅怀立刻修书一封,着龙城遵傅惊之命,应允小卿回坝上受洗心之刑。 龙城接信,几经犹豫,还是答复爷爷:“龙城已用濯香令为小卿陈情,请爷爷应允。” 铁翼点头道:“莫非老太爷不允,又修书来让你应承此事吗?” 龙城微抿了下唇道:“是爷爷,亲自来了。” 铁翼不由张大了嘴。 “就在龙亭,命我即刻去见他。”龙城看着铁翼,本是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的金龙令主傅龙城,眸中闪过清晰的惧意。 龙城放了信,看着铁翼苦笑道:“爷爷定是气怒非常,才会亲自来教训我了。” “属下可以快速赶往京城。”铁翼知道,除非太后傅青容,否则谁又能在老太爷的家法下求下情来。 龙城摇头:“这只会更惹了爷爷气怒。”又叹气道:“总是我违逆了爷爷诸多吩咐,气了他老人家,也该让他老人家教训的,只是小卿的事情,怕是不能劝爷爷改了初衷了。” 铁翼不由默然,他知道大少爷怕的并不是那无法避免的惨烈家法,大少爷怕的是,他会屈服在爷爷的威逼之下,而应允了小卿回坝上受刑。 傅惊想让小卿死,这件事情瞒不了人。否则,也不会等小卿已长到十七岁之时,才忽然下了这个命令。洗心之刑,受刑弟子年龄越大,刑责就越重。 十七岁,则是受刑人最大的年龄限制,需过三死三生的刑责。百多年来,能挺过这个劫数的,屈指可数。 (这些故事,可参见《傅家金龙传奇之濯香令》) 第36章 召见(中) 龙亭半山腰处,一座宽敞的大宅院,青砖绿瓦,很是幽静。偌大的后院中,青竹林立。竹桌、竹凳、竹椅、竹亭。 一位身着灰袍、虽是上了年纪,依旧伟岸俊朗的老者,端坐在竹椅上喝茶。他前面五步远的地上,铺着一层碎裂的瓷片。 碎石子路上,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又一手一个拿着瓷瓶过来,在那堆瓷片上再摔下去,清脆的响声中,好好的瓷瓶又碎裂为无数的瓷片,锋利而雪白的碴口在阳光下闪烁着晶亮的光。 少年望向老者:“老太爷,可足够了吗?” 这老者微点点头,顺手弹去,屋侧一根碗口粗的竹子应声折了下来:“去做成竹杖。” 少年嘟囔道:“屋子里有现成的藤棍呢。”虽然口里嘟囔,脚下却不敢犹豫,过去拾起断竹子来,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挑了最匀称修直的部位,手法娴熟地去掉竹叶,将长竹制成一米左右长的竹杖。 又用匕首从中间剖开,变成了两根,再用心地修剪了竹杖上的毛刺,然后拿到旁侧的水塘里,仔细清洗着,叹着气,嘴里依旧嘟嘟囔囔的。 他将制好的竹杖呈给老者,老者并不看,指着竹桌,少年便将两根竹杖靠着竹桌斜立着。老者指风再弹过去,又一根竹子应声折了下来,少年便再做两根,依次摆好了。 老者指风再次弹出,少年看看倒下的竹子,又看看老者,只得又过去,拾起那根竹子来,不由一惊,这根竹子也太重了。 “老太爷,您就算不疼惜您的孙少爷,也得心疼自己的力气不是,”少年讨好地笑着,将那根竹子往身后藏:“那许多了,还不够您老用吗?” 老者只是淡淡一笑:“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这老者,当然就是傅家的老太爷傅怀了,他的心情确实很不好,本来自己挺舒服的日子,就因为孙子龙城跟三哥拧着,自己就得日夜兼程地赶回大明湖来收拾残局,这小畜生,诚心地不让他消停。 自从将大明湖扔给儿子傅青书再到孙子傅龙城,傅怀本是铁了心地要过些自己想要的生活,再不管那些儿孙辈的事情。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老人家忙碌操心了大半辈子,也够了,不管了。 但是毕竟是血浓于水,傅怀再是洒脱,也是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大多的事情都随了龙城处置去了,但有些事情,傅怀实在看不下去,当然要出来再指挥一番,难道当老爷子真死了不成。 不过这两三年来,傅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发生得很多,傅怀都不甚在意,直到去年年底突然接到三哥傅惊的传信。 傅惊突然提出让小卿受洗心之刑。小卿的身世,傅惊傅怀都知道,那是慕容世家的血脉,他的父亲母亲,都是慕容世家的人。而小卿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 这当然是傅龙城告诉他的。龙城对小卿这个徒弟,很是不一样。自幼就格外疼惜,甚至溺爱到了傅惊和傅怀无法容忍的地步——龙城待他,有如亲子。 小卿渐长,心思谋略,都更让人心惊。无论是江湖之事,还是商贾之事,小卿皆处理得头头是道,游刃有余。便是龙壁等叔叔们,也都极宠爱他,福伯、喜伯和禄伯也是对他另眼相待。 尤其是这两年来,小卿年满十六,龙城甚至将其他弟子的生杀大权也交由小卿处置。二代弟子,皆以他马首是瞻。而傅家这些弟子,又是怎样一股庞大的力量。 但小卿,毕竟不是傅家血脉。如今有龙城的钳制,甘心为傅家效劳,若有朝一日,风云突变,只怕是一场极大的麻烦。因为小卿实在是太聪明,太心思灵透了,而这样的孩子,实在太出众,也太让尊长担忧了。 傅惊的担心何尝又不是傅怀的担心。虽然这种麻烦,并不能触动大明湖的根基,毕竟还有龙壁等叔叔们在,但无论如何,麻烦当然是越少越好,总不能养虎为患。 除去这些没影的话不提,傅惊和傅怀最担心的是傅龙城的态度。他从不曾提及让小卿入傅族之事。小的时候如此,长大了也如此。 原本傅怀还以为龙城也是分得轻重的,并没有立小卿为嫡的意思,所以也乐得省心不提。哪知道,如今情势分明就是,龙城要立他为嫡,却对小卿无一丝防范之意。 傅惊和傅怀这才觉出不妙来。他们皆认为龙城还是太过年轻,太过相信他人,太过自负了。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你一手教养长大的徒弟就一定不会背叛你? 傅惊曾被儿子傅青宵背叛;傅怀亦曾被儿子傅青书、傅青峰背叛,便是亲生儿子都会背叛老子,何况还只是一个捡来的孩子。 傅惊和傅怀极疼爱龙城,绝不能让龙城走自己的老路,所以傅惊几经思虑,决定傅家二代弟子既然必以外姓为嫡,那就立玉麒为长。 玉麒是个好孩子,听长辈的话,乖巧,温和,不似小卿那么有主意,也不似小卿那么乖张。 所以傅惊与傅怀商量此事,正合傅怀心意。 傅惊本是从不强求龙城回坝上过年的,便突然修书,让龙城带弟子们回来。这其实真是只是傅惊试探龙城的第一步而已。去年年底,小卿正是刚满十七,若是带回坝上,傅惊自然会命人为小卿立规矩,许就失手打死了,免得麻烦。 龙城却仿佛猜到了傅惊之意,就是不回去,没法子,傅怀只好修书让龙城回去,龙城是乖乖地回去了,却是未带小卿。只带了龙壁、龙星。把傅惊气得干瞪眼,却没法发作。 傅惊只能进行第二步,提议让小卿受洗心之刑。龙城大惊,还以为小卿就是逃过去了,但是仔细一算,可巧了,今年洗心之刑的日子,正是在小卿将满十八之前。 龙城当然拒绝,这么多年都过了,他以为两位爷爷已是想通了,那种无谓的刑罚根本只是一种没有意义的自我心理安慰而已,难道熬过那种惨烈的刑罚,名字记入族谱,便不会再生二心了吗?多可笑啊。 可是这种话,龙城是打死也不会说的,他只是说小卿极乖顺,不必如此的,况且小卿最耐不得痛,怕是虽然一心想入傅家,却是受刑时再疼死了,可惜了龙城教他十几年的辛苦了。并多谢了族长爷爷的美意,并奉上了一枚濯香令请族长爷爷勿要气怒。 傅惊接下那枚濯香令,心道,不气恼,你干脆气死我得了,我这枉做小人的,我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大明湖,为了傅家,为了你爷爷的孙子你。 但是傅惊毕竟是族长,龙城也是一方家主,所以傅惊只是道:“先去吃饭吧。” 吃完饭,傅惊有了气力,立刻修书给傅怀,命他一定想法子让龙城应了此事。 傅怀接信后,也是气得不轻。自己的孙子自己还不知道吗,哪是省油的灯。傅怀还是给龙城写了一封信,劝龙城应下此事。 龙城接信,月余才回,措辞无比恭敬谦卑,但是中心含意就是,我自己的徒弟我放心,爷爷们也不用太操心了。 把傅怀气得,立刻便拎了藤杖准备回大明湖教训龙城。与傅怀一起归隐山林的,是傅怀年轻时的一名女伴,名叫燕子的。她怕傅怀气怒之下伤了龙城,便各种劝慰了,让他等气消消再说。 傅怀便听了燕子的话,陪着她四处游玩一番,散散心,反正到年底还有一阵子时间呢,那两个小畜生哪个也跑不了,还是别逆了燕子的意思吧,容他们再蹦跶蹦跶吧。 但是,就在傅怀努力克制自己的时候,傅惊的信又到了。这回信里真没提龙城,也没提小卿,只提了燕月和天盟,还有如今的碧落十二宫是如何的强大…… 傅怀便怎么也忍耐不住了。龙城你是有多惯着小卿啊,便是天盟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许了他们两个胡闹,更可恨的是,天盟,这是多么大的肥肉啊,你就那么给了那两个孩子了,你个败家玩意…… 还有碧落十二宫,本是龙星接手的,扔给了小卿,这才一年多的时间,碧落十二宫竟然已经改头换面,重出江湖,声势日强,小卿这小畜生,到底是怎样的手段啊,你还不知防…… 傅怀马不停蹄,带着一个伺候的小厮,赶往大明湖,亲自去教训孙子。傅怀当然不能直接闯进府里去,他便落足在龙亭这处宅院里,这里本是铁血三十六骑的总堂,也是傅怀当年所建。 傅怀带着的这个小厮,还是铁翼的亲弟铁斩,本是龙城的贴身小厮,傅怀隐居后,被龙城派到傅怀跟前侍奉。 铁翼见了铁斩,老惊讶了,铁斩只说是奉了老太爷的吩咐,要暂时征用此宅院,并掏出老太爷亲笔信件一封,请他送往大明湖给大少爷。 铁翼知道铁斩话多,可是并不敢在自己面前说谎,忙将宅院里的弟子尽皆清了出去,只留铁斩侍奉着,他则带了老太爷的亲笔,去见大少爷龙城。 人都清干净,铁翼也去送信了,傅怀才从篷车中踱步进了院子。径直走进后园,命铁斩侍奉了茶水,他坐下喝茶、休息,养精蓄锐,吩咐铁斩准备着。 铁斩准备什么啊,准备刑场,准备刑具呗。铁斩满心的不愿意啊,我的老太爷啊,您几年没见大少爷了,不说搂着他亲一顿吧,也不带这么的啊,又是碎瓷片又是竹杖的,您,也太狠了心吧。 傅怀瞧着铁斩还在那嘟嘟囔囔地愣神,顺手拿了桌子旁的竹杖,吓得铁斩“妈呀”一声,跳出去老远道:“老太爷您歇着,犯不上在铁斩身上浪费力气啊,铁斩马上去办。” 傅怀冷哼一声,放下竹杖,又去喝茶,确实犯不着自己浪费力气教训他。 铁斩再不敢磨蹭,瞧老太爷的神情,分明就是气怒已极了,这下大少爷可是凶多吉少了。只得迅速地做好了竹杖,洗好了半边,摆过去,再拿了另一半去水塘边清洗,心里盼着大哥未把信送给大少爷才好,或者大少爷那么巧,正好离家外出,或者那么巧,大哥把信弄丢了没有送到。 可惜,铁斩的各种遐想,在一声清朗的语音中完全阻断。 龙城在辕门处,高声告进。 第37章 召见(下) “滚进来。”傅怀冷哼。 龙城进了辕门,便见到地上那刺目的碎瓷片,心中就是抖了一抖,爷爷果真是生气了。 他便在甬道上的碎石子地上跪了,道:“不孝孙儿龙城,请爷爷安。” 傅怀头也没抬,道:“跪那儿。” 龙城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果真是躲不过的。便站起来,将长袍褪了,甩手在旁侧的矮花丛上,只穿着月白的短袄和月白的裤子,再踏上两步,对着那堆碎瓷,缓缓屈膝下去,鲜血便氤氲了出来,在月白的裤子上分外明显。 龙城只是微抿了唇,这种疼痛已是久违了的,竟是有些无法忍耐 铁斩瞧着那殷红,手一滑,刚洗好的竹杖就掉入了水中,铁斩吓得一愣,傅怀已经冷冷地道:“将那竹杖给你家大少爷拿过来。” “是。”铁斩再是不愿意,也不敢违逆了老太爷的吩咐,伸手一捞,将竹杖又捞了出来,双手奉着到龙城跟前,屈膝,举过头顶:“大少爷,金安。” 龙城接过竹杖,低声道:“你滚出去。” 铁斩就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龙城将竹杖举过头顶:“请爷爷教训。” 傅怀起身接了竹杖,龙城举手要褪去身上小袄,傅怀摇头:“裤子。” 龙城不由抬起头,看爷爷。 “铁翼在外面候着呢吧?我让他来帮你。”傅怀淡淡地道。 “爷爷,孙儿知错了。”龙城低声道。 “知道了就好,也免得我和你浪费唇舌,你怎么说?” 龙城不由迟疑。 “嗖”地一声,傅怀手里的竹杖已是打了下来,只一下,便在龙城的背上,砸过一条血痕,映在月白的小袄上。接着,竹杖便如骤雨般落下,丝毫不留余地,一下下地,将那月白的小袄上,印上斑驳杂乱的血痕。 龙城只是跪着,尽量让身体不会被一下下越来越重,越来越痛的责打打得晃动,傅怀再用力一棍打下来,龙城实在跪不住,被打得身子一歪,往地上扑去,他忙用手一撑,又跪了起来,傅怀第二下再打下来,咔嚓一声,竹杖断为两截,龙城的身体再被打得扑下去,他只得再用手撑了一下,又跪直了身体。 手垂在身侧,已是滴下血来,方才那两下,都是按在碎瓷片上,手上已是刺破了,龙城暗暗地,却将手上的瓷片狠狠握进肉里,用手上的疼痛来缓解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疼痛。 “知道为什么打你?”傅怀扔了手里断裂的竹杖,取了第二根放在手中。 “孙儿不该违逆爷爷吩咐。”龙城立刻答道。 “你还知道?”傅怀用竹杖挑起龙城的脸,看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傅大少爷当家作主了,便是我的话也敢不放在耳中了?” “孙儿知错。”龙城微垂下眼睑。 傅怀一个耳光狠狠抽在龙城脸上,道:“便是一句知错就完了吗?” 龙城不语。 “脱了!”傅怀喝。 龙城不敢犹豫,伸手拽落腰间的盘扣,抿了唇,将长裤褪到膝盖处,伏低了身子,双手便又按在碎瓷之上,道:“请爷爷重责。” 傅怀拎着竹杖,走到龙城身后,看着孙子细致的腰身,和细瓷般光洁的肌肤:“你都多大了,当了家主的人,还敢这么肆意妄为,便是这样给弟弟们做表率的?” 喝到这里,手里的竹杖已是抡圆了打下去,打得又快又急,没有丝毫停歇,随心所欲地在龙城的肌肤上印上一道道狰狞的青紫和肿胀,交错着,纵横着,并没有丝毫的章法。 直到,这根竹杖,也咔嚓一声,碎裂了,并在龙城的肌肤上撕裂了一道狰狞的血口。 龙城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只伏在那里,并不敢起。 傅怀将手里的竹杖扔了,走到竹椅上坐了,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喘匀了气,才命龙城:“跪起来。” 龙城便缓缓地跪直,只是目光并不敢看向傅怀。 “难得见你一次,偏惹了我气怒。”傅怀如何看不到孙儿略苍白的脸色,和头上的冷汗,还有垂在身侧,不停滴落血珠的手,心里不由叹气,本答应了燕子要和龙城好好说话的,结果便还是这样。 “便是除了错了这一句,没有别的话说吗?”傅怀将茶杯猛地顿到竹桌上,龙城不由瑟缩了一下,低声道:“爷爷,龙城……想您了。”龙城本是清朗的语声已是带了沙哑,还有一丝软软地柔弱。 傅怀放在茶杯的手,不由一僵,才冷冷道:“想着我来教训你?” “爷爷便是教训,龙城也是愿意的。”龙城微垂了头:“只是爷爷别气坏了身体,孙儿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傅怀不由蹙眉,这小畜生,倒是知道让人心疼。想着,便想伸手去扶龙城,目光落在右手拇指的翡翠扳指上,不由一惊,差点忘了三哥的吩咐,险些又被这小畜生骗了过去。 傅怀伸出去扶龙城的手,变成了落在龙城脸上的一记耳光:“你甭想着花言巧语地来哄我,我不在跟前,你这大明湖的家主,做得威风啊。” “孙儿不敢。”龙城微抬了头,又快速地低下去:“龙城不敢不听爷爷的吩咐的,便是弟子们年满十七立规矩的事情,孙儿也遵命做过了。” “哦。”傅怀不由淡淡一笑:“你亲自下的手?” “是龙玉大哥。” “龙玉来大明湖了?他来大明湖做什么?”傅怀先就怀疑龙玉是否和龙城合谋。 “帮孙儿给小卿几个徒弟立规矩。” 傅怀一愣,又笑了:“果然好心思。”傅怀过去,又拎起一根竹杖来:“让龙玉来做,既堵了你三爷爷的口,也堵了我的口。” “孙儿知错。”龙城垂头。本来就是嘛,若是我来立这个规矩,无论如何,怕两位爷爷都是会嫌轻了,认为我故意放水包庇……当然是龙玉大哥来做最好了。 “孙儿知错。”龙城应,略犹豫一下,道:“孙儿不敢违逆爷爷命令,却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徒儿枉死。” 傅怀不由面色一沉,看着龙城,龙城也看着爷爷,目光清澈,有一丝丝地委屈,傅怀冷冷地道:“手。” 龙城伸直了双手,掌心向上,正是与肩平齐的位置,微微垂下的目光,可以清晰看到,两只手上斑驳的血痕。 可是,傅怀手中的竹杖还是狠狠地落下来,将那些本来就被碎瓷片刺得鲜血淋漓的伤口打得更加支离破碎,一下下,血花飞溅。不过四五下过去,龙城的手,忍不住一颤,虽是极轻微,傅怀依旧是感觉到了。 短暂的沉默,龙城已是禀住了呼吸。 “如今倒是越发娇气了。”傅怀冷冷地道,忽然用力一下打下来,俱都敲到龙城的手指上,只听见咔嚓地声响,龙城痛得一咬舌尖,才将那声痛呼咽了回去。 傅怀这一下,生生将龙城除左右两手拇指外的八根手指,齐齐敲断。 十指连心,断指之痛。傅龙城的眉心上沁了冷汗,双臂颤抖着,只是依旧平伸了手。 傅怀扔了竹杖,回去坐下,喝茶。 龙城平伸着手,只是隐隐。 “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吗,是不是不将坝上的规矩放在眼里?以为都是笑话?” 傅怀微叹了口气:“当年我曾被逐出坝上,逐出傅家,以为便是广阔天地自由了吗?” “其实,便只有苦楚和凄凉。”傅怀看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得有根,得有家,知道自己的命脉在哪里,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是什么。” 龙城不由抬头飞快地瞄了一眼爷爷,又低下头去:“龙城记住了。” “记住了,就照着这话去做。”傅怀略提高了声音:“我不管你有多少悖逆的想法,便只烂在你的肚子里,你是大明湖傅家的家主,更是坝上傅族的子孙,只有你言传身教,尊崇坝上,你的弟弟和徒弟们,还有徒子徒孙们,才不敢忘了自己的本分。” “是。”龙城应。 “所谓纵子如杀子,若非你对小卿太过宠溺放任,如何又会到了今天的地步?”傅怀冷冷地道:“便是我也有除他之意,何况是族中长老?” “龙城知错。”龙城惶然抬头:“只是小卿,绝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孩子。” 傅怀冷冷道:“人总是会变的,谁又知道以后会发什么什么?” 龙城知道,这事和爷爷也是说不清,只低头应是。 “棍棒底下出孝子。”傅怀轻抿了一口茶,茶已是凉了:“你只守着坝上的规矩吧,严刑峻罚,这弟子必要家法板子时刻悬在头上,才会知道规矩。” “是。”龙城恭谨地应诺:“孙儿谨遵爷爷教诲,绝不敢轻纵了他们。” 傅怀轻放了茶,冷哼了一声,道:“疗伤。” “孙儿,谢爷爷轻责。” 龙城立刻默运了功力,淡淡的紫色光晕自肩上缓缓涌到手腕处,流动到手掌上,缓缓地包裹起那些垂断的手指,那些手指缓缓地抬起,接续而上。那淡淡的紫色光晕就萦绕在那里。 “总算功夫还没有松懈,你可是突破了乾坤心法第八重了?”傅怀再端了茶,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是。”龙城微垂首,恭敬地道:“爷爷尽管训责,龙城都受得住。” 傅怀扬手,那茶杯便飞出来,打在龙城的眉峰上:“所以胆子大了,你三爷爷的命令你也敢违逆?便是我亲笔书信你也敢置之不理?” “孙儿知错。”龙城只能再次应错,“孙儿不敢。”龙城轻声道:“会遵照两位爷爷的命令,带小卿回坝上受洗心之刑。” 傅怀审视着龙城:“你又打得什么主意?” “孙儿知错。”龙城应错,便是承认又打了主意。 “你是不是收到我的信,便已想好了要如何让小卿熬过这洗心之刑?”傅怀冷冷看着龙城。 “孙儿知错。”龙城默认。 傅怀不由又是一笑:“你打量我不知你的心思吗?想必你收到我的信,便知今日一定是要应了小卿受刑这事儿,心里想必也是想好了对策,却不肯又立刻应了,免我起疑,宁可先挨了这顿好打,是也不是?” “爷爷,明鉴。”龙城默认。 “你这死拧着的小畜生,若是回到坝上再惹了三哥恼怒,仔细我拆了你的皮。”傅怀冷冷地喝骂。 “是。”龙城恭应。顿了一顿,接道:“弟弟们一切都好,子庭和姑妈也都好,爷爷,不必挂怀。” 傅怀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道:“你也莫觉得委屈,便是等你老了,才会知道老人家的顾虑和想法的。” “孙儿知道。”龙城俯首叩头,双手便又按到那一地碎瓷上:“请爷爷保重身体。” 傅怀蹙眉,已是一步跨了过来,将手扶了龙城的头,免得他的额头也磕在那碎瓷片上。 龙城微抬头,对爷爷暖暖地一笑:“谢谢爷爷。” 傅怀真是心疼:“凡事多思虑着些,总是护着那些不相干的,硬是将板子都扛在自己身上了。” 龙城低头道:“他们都是好孩子呢,爷爷若是肯回家来,必会知道的。” 傅怀哼了一声,收了手道:“死拧着的东西,滚回去当你的好师父去吧。” 第38章 养伤(上) 傅龙城并没有立时就滚回府中去当他的好师父,他要求傅怀“售后服务”,理由很简单:“若是弟弟们见了龙城的伤,龙城不知该如何解释呢。” 所以傅怀只得多留几天,帮助龙城照顾伤势,或者确切地说,是在铁翼、铁斩跟前碍手碍脚地看着他们两个照顾龙城的伤势,而这伤还是拜他所赐。 自小的时候,傅怀打龙城,便是只管打,而无论打得多狠,他想见龙城时或是想要吩咐龙城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龙城都会仪容整洁地迅速出现,并一如既往地恭敬地侍立在他跟前,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偶尔,能清晰地看到龙城脸上或带着明显的伤或是手还肿胀着滴血,傅怀才会想起好像刚刚罚了他,但是这也绝不会让龙城因此少了半点恭敬或是对吩咐下来的差事有了任何拖延。 所以傅怀,从不知道,孙儿龙城也会在铁斩为他挑出膝盖和腿上的碎瓷片时皱眉,并且仄仄地只闭上眼睛,因了铁斩“不小心”弄疼了他而罚下铁斩的板子,把铁斩冤枉得直吸鼻子却一声也不敢吭,本是一个那么多话的孩子,难为他竟能在服侍龙城上药的时候要紧嘴唇一个字也不说。 铁斩心里叹气,不知道憋得多辛苦,可是真不敢出声,哪个字都可能惹了大少爷的不快,再平白地添了罚,自小那个罪受的啊,铁斩可是怕死了。 铁斩和铁翼都曾无数次见过大少爷被老太爷打得伤痕累累,侍奉起来自然捻熟。只是突然有老太爷在旁逡巡着,让两人倒多少都有些不适应。 再一次,傅怀探头去看龙城时,撞上了铁翼抬起的头,铁翼再跪下去时,没有请责,他请“老太爷去屋外喝茶”。 傅怀喝了茶,再进屋来看龙城时,铁翼和铁斩已经收拾好了一切,龙城也已经趴在舒适干爽的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单在看一封文简。 铁翼将府里的人遣得干净,只有他和铁斩侍奉着,如今到了饭时,铁翼吩咐铁斩仔细伺候着,他去忙着生火做饭。 铁斩搬了椅子请老太爷坐了,与大少爷说话,他侍立一侧,竖起耳朵听。 “你看得什么?”傅怀瞧着孙子露出的背部虽然上了药,收敛了伤口,依旧是布满了凌乱的肿胀青紫,很有些心疼。 “随便看看。”龙城移开目光,示意铁斩将文简拿走。 傅怀蹙眉道:“多大的人了,一点也不知注意,手指头便是不疼了,也得好好养着。” 龙城笑道:“是,孙儿没敢动呢。” 铁斩一惊,忙将那文简藏到身后道:“铁斩一时失误,老太爷莫怪。” 龙城瞪他一眼,对爷爷道:“铁斩在爷爷跟前服侍,爷爷可趁手吗?” 傅怀冷冷道:“乏善可陈。” 这一句话说得铁斩脸色通红,道:“那个老太爷,铁斩没有功劳,也还有苦劳的。” “闭嘴。”龙城斥道:“吩咐你多少次了,替我好好侍奉着爷爷,还是没有长进,一会儿去你哥那领罚。” “是。”铁斩委委屈屈地应,心道,铁斩冤枉啊。 “你就知道凶他。”傅怀冷哼道:“你身边倒是有趁手的,也不见你舍得送来侍奉我。” “屋里开着窗子也好热。”龙城顾左右而言他:“铁斩看你哥的饭做好了没。” 龙城身边可是有傅怀觉的趁手的,比如小卿,比如燕月。但是龙城可不敢派了他两个过去侍奉。就他们两个的性子,能在傅怀手下活过一年都是长的。 铁斩就不同了,傅怀虽然也打他,骂他,可是傅怀一直认为铁斩的脑袋小时候被他的马踢坏了,不会和他认真计较,而且心底暗藏愧疚,也不会舍得真下重手。 铁斩的性子更好,挨打时会各种求饶讨好,挨过打了,不管对错,也不会有任何心思委屈,挨过就完了,该怎样还怎样,傅怀也绝不会质疑铁斩的衷心。 龙城真觉得这是一种偏心。在爷爷傅怀和三爷爷傅惊眼中,铁翼和铁斩只因是老家人铁叔的儿子,自出生起,就烙上了忠诚傅家的印记,而外来的孩子,再是怎样伶俐乖巧孝顺,仿佛都透着别样的心机和目的。 而更为矛盾的是,自己家的弟子便是如何都只恨不够杰出,家法板子越下越狠。收录的外姓弟子,日子就更不好过,若是不够杰出,恨不得拍死得了,留着浪费粮食;若是足够杰出,又各种疑心防着,大错小错地拍着,瞧着服不服打,稍有半点差池,便认定存了外心,不为己用,也勿留与人,干脆也拍死得了。 龙城很是叹气,偏这些又无法改变,当年爹爹是如何宽厚通达的一个人,尚也认可爷爷的做法,他这个当孙子的,更不敢让爷爷改了。 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观念,也改不了;他也不能再拧着,拧着只是让自己吃苦,但是他也绝不会像爷爷说的,“再多的悖逆想法也只是烂在肚子里”,不仅要做,而且关键的是,要做得不着痕迹,不动声色。嘿嘿。 “你又琢磨什么呢?”傅怀伸手拍了一下龙城的脑袋:“笑得那个得意劲儿。” “哎呀,爷爷。您不是说打孩子不能打头的吗?再打傻了。”龙城埋怨爷爷,却不由好笑,自己在心里还琢磨着对付爷爷们的法子呢,怎么爷爷在跟前也全然不知防备。 傅怀伸手又敲他一下道;“为何爷爷看见你的笑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该不会是又动什么心思想着和爷爷作对?” 龙城吓了一跳,忙道:“孙儿怎敢,这身上还都痛得厉害呢。” 傅怀审视着龙城,果真见他额头上又渗出了丝丝汗意,有些后悔,过去再看看他身上伤口,又拉起他的手看看,叹了口气道:“爷爷打孩子是打惯了的,下手也没有轻重,好在城儿抗打。” 龙城知道爷爷是心疼自己,笑道:“其实也是好多了,只是龙城想让爷爷心疼,才趴这里不愿意起来的,爷爷真的不用担心了。” 铁斩正端着茶进来,笑道:“可不是吗,三少爷调的玉凝露最是香甜好用,多重的伤,涂上就不疼了。不似原来的紫莲露,上药倒跟上刑是的。” 龙城不由瞪铁斩。铁斩还未发觉,笑道:“多亏大少爷去年给铁斩送来了几瓶,再被老太爷打了上药,便是舒服着呢。” 傅怀已经蹙了眉头,冷冷地道:“好啊,傅家祖传下的规矩,大少爷都敢给改了。” 一句话说得,龙城只得翻身下地,跪了:“孙儿知错了。” 傅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弟子犯错挨打,除非尊长特别有命,允许上药便是不许止痛的。傅家的伤药都是良药,可以消炎,愈合伤肌,但是都不能止痛,上药反倒更痛,不过是警醒弟子,痛上加痛,加深犯错的惩罚效果和力度。 “你是打量着傅家上下千百年来,都没有一人有你那个弟弟聪明,都没有一人知道将药性改良,让它涂起来舒服?嗯?”傅怀越说越怒:“竟敢在伤药上也与我偷机取巧了?” 龙城不由垂头:“孙儿知错。” 铁斩站在旁边,彻底傻了:“那个,那个,那个……” “是不是还有剩下的竹杖,去帮你大少爷请过来吧。”傅怀只看着龙城,却吩咐铁斩。 “是,有,铁斩马上去请。”铁斩马上开溜,跑出门去,正瞧着大哥铁翼从廊下走过来,立刻停了步,道:“大哥,你饭做好了?” 铁翼蹙眉道:“你慌慌张张干什么去?” “老太爷命去取竹杖呢,您没烧火用吧?”铁斩忙问。 “又要打大少爷吗?”铁翼惊问。 “是,是。”铁斩分外心虚地看地面:“那个老太爷发觉家里的紫莲露变成了玉凝露,责大少爷擅自更改祖训。” “老太爷怎么会发现这个?”铁翼扬手就给铁斩一个耳光:“是不是你多嘴?” 铁斩挨了一个耳光,吓得一跪落地到道:“是,是铁斩多嘴。” 铁翼冷哼道:“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铁翼推门进来,头也不敢抬,跪下道:“老太爷息怒,您冤枉大少爷了,大少爷用的还是紫莲露呢。” 铁翼从房里出来,铁斩还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眼巴巴地往这边瞧着,看清了哥哥黑着的脸,铁斩先就喊冤:“大哥别打我,是大哥说的,不让铁斩说谎,铁斩只是实话实说。” 铁翼气道:“你还实话实说,大少爷差点让老太爷冤责了。” 铁斩忙道:“差点?那就是没有了?还是大哥英明,不愧是铁斩的大哥。” “你还敢多嘴多舌,就这毛病打你多少回了?”铁翼训他。 “铁斩知错。”铁斩垂头,很是恭谨:“大哥,你烧的火会不会大?饭会不会糊?” 铁翼真想给他一巴掌,但是还先去厨房看饭要紧,火还真是有点大了。 江湖人哪有不会自己生火做饭的,但是铁翼的手艺实在是不太好,饭也有点硬,勉强弄出的四个菜倒是很新鲜,两凉两热:雪花番茄一盘,咸鸭蛋一盘,炒黄瓜片一盘,炒鸡蛋一盘。 不过傅怀很满意,傅怀秉承坝上勤俭持家的理念,最是反对骄奢浪费。他与龙城对坐用餐,刻意忽略铁斩笨手笨脚的模样,难得地享受天伦之乐。 铁斩跪在龙城身侧,侍奉龙城用餐。因龙城的手指伤了,暂时不宜用力,龙城觉得这样对爷爷很不敬,但是傅怀坚持如此,龙城也只好应了。 傅怀吃饭,便是习惯喝着果茶就酒,铁翼侍立在傅怀身后,伺候着,一会儿端了果茶,一会儿倒酒。傅怀边吃饭边训龙城道:“以后玉凝露少用,冰山雪莲,与金鳞芝是何其珍贵的药材,白白地倒糟蹋了。” “是。”龙城应,忙着把一口黄瓜咽下去,差点没噎着。然后小声训铁斩道:“你能不能少盛一些。” 傅怀又喝了一口酒,接着教训道:“那些小畜生都是欠打的东西,闯祸都不怕,挨打也不怕,倒是你还心疼着,让他们上药也舒服了。” “是。”龙城应,再吃了一口铁斩喂过来的炒鸡蛋。 “还有龙晴,你回去给我教训他一顿,每日也不忙些正事,在这些无用的东西上费那些功夫。” “是。”龙城应,又笑道:“龙晴可乖了,去年帮着宫中修订《合剂局方》,并贡献了‘夏药’‘瘴药’还有‘至宝丹’的方子呢。” “哦,”傅怀不由眸中一亮道:“原来报纸上所说的神秘药仙,倒是指的我家晴儿了?” “是。”龙城示意铁斩为傅怀布菜:“龙晴是遵着爷爷的吩咐,并不敢招摇贪功,除了姑妈、子庭和家里的人,便是只有编纂《合剂局方》的几位太医院的长老知道。” 傅怀点头道:“晴儿做得好,这医者之道,就是该济世救人,而非沽名钓誉,年纪轻轻的,更是不能贪慕虚荣,为盛名所累啊。” “是。爷爷的教诲,孙儿们都不敢忘呢。”龙城肃立,欠身道。 铁斩立刻在旁接道:“三少爷做得这些,可算是大功一件了,老太爷别叫大少爷罚他了。” 傅怀想要点头,又摇头道:“不成,一码归一码,为百姓造福,为社稷出力,是他为人弟子的本分,既然有那份本领,自然该出那份力气。敢擅动祖上传下的配方,就是对祖宗不敬,只是打他一顿已是轻的了。” 龙城心中叹气,只得应是。铁斩眨巴着眼睛,看龙城:“老太爷好像越来越精明了呢。” 龙城忙瞪他。傅怀笑骂道:“你们两个不用在我跟前这一唱一和的演戏,我老人家焉能再上你们的当。” 又瞪龙城道:“还不快坐下吃饭,你打晴儿还少了吗?我这罚下一顿板子,你就这么那么不愿意的。” 龙城只得乖乖坐下,道:“我没不愿意,孙儿也正想打他一顿呢,好好的去改良什么紫莲露,自己也用不上,便是连累得我,也刚才差点又被爷爷打了。” 傅怀笑道:“那是正好,你可思量着吧,这家里但凡出了什么纰漏,爷爷的板子都给你留着呢。” 第39章 养伤(中) 今日乏累了,而且傅怀习惯早睡。吃了晚饭,傅怀和龙城又唠了会儿家里的事情,傅怀便去歇息。 龙城、铁翼和铁斩侍奉着傅怀睡了。铁翼和铁斩又来侍奉龙城。龙城问了些铁翼处理的事情,便让铁翼下去了,自己也偷个懒,早些歇着。 铁斩侍奉着龙城躺下了,又不肯走,这站站,那摸摸,在屋子里唉声叹气的。 龙城烦他道:“你哥那板子都准备半天了,你再不去,仔细他打你更重。” 铁斩扑通跪下道:“大少爷,你心疼心疼铁斩,给我哥写个条子,让他轻些打我。” 龙城冷冷道:“我让你哥打你已是心疼你了,你再磨蹭下去,就喊你哥来,在我跟前打你。” “大少爷早些歇着吧,铁斩告退。”铁斩腾地站起来,三步两步就出了屋子,带上了门。 龙城不由苦笑,实在是没办法,爷爷既然都说了铁斩侍奉得“乏善可陈”,若是不打他一顿,哪能顺了爷爷的心思。 铁斩一步一步挨到大哥的房门前,不由踌躇。各种想着主意,怎么哄了大哥高兴,能轻打少打自己的板子。 铁翼瞧见弟弟在门口的影子,半天也不进来,实在忍不住,过去一把拉开房门,将铁斩拽着领子拽进来,道:“还不早点滚过来让我揍你,当你能躲过去呢?” “铁斩没有,铁斩正琢磨着用不用去请了竹杖再进来呢。”铁斩忙道。 铁翼松了手,看铁斩乖乖地跪在地上,还是踢了他一脚道:“那些不用你管,我若打你,手边有的是东西。” “是。”铁斩拿眼睛去瞄书案,果真,书案上横着一排刑具:藤杖,马鞭,戒尺,还有几根荆条。 “大哥果真准备充分。”铁斩冲大哥笑。 “你还敢笑。”铁翼指着铁斩道:“你自己说说,这一年来都犯了哪些错误,然后再自己去请家法过来。” “是。”铁斩立刻肃穆了,凝思苦想。 铁翼等了一阵,铁斩还在苦思,铁翼怒了,顺手拎起藤杖道:“你还用想那么久,你是怎么侍奉老太爷的,老太爷要来打大少爷了,也不知劝着。” 铁斩冤枉,我也得劝得住啊。再看大哥选了藤杖,心里已是哆嗦,“铁斩知错,”铁斩忙跪过去,取了荆条奉给大哥道:“老太爷并没有说铁斩侍奉得不好,只是乏善可陈而已,大哥轻责吧。” 铁翼看了看弟弟奉过来的荆条,一把打落了,拎着藤杖便噼里啪啦地打下来,直打了二十几下,才骂道:“你还知道乏善可陈,当是老太爷夸你呢吗?” 铁斩不敢辩驳,只是吸着气,小声道:“哥,哥,要疼死我了。” 这才打了几下,就喊疼。铁翼更怒,道:“闭嘴,再敢说话,就打折你的腿。”说着话,那藤杖就打得更狠。 再落了二十几下,铁翼略顺了气,到底是扔了藤杖,拿起了荆条,才踢铁斩道:“你侍奉老太爷不周,就是该罚,还多嘴多舌地惹老爷气怒,就更是该罚。今日,就罚你一百荆条,你好生记着打。” “一百?”铁斩重复了一句,就有些哽咽:“铁斩谢大哥重责。” 铁斩说了这句,磨磨蹭蹭地却不肯动,看着大哥道:“大哥又是生火又是做饭的,已经乏累了,铁斩这些荆条,留着明天打吧。” “少废话。”铁斩拎着荆条狠狠抽了弟弟一下屁股,道:“裤子褪了,趴好了。” 铁斩的小脸已是疼得煞白,略抬起头眨巴着眼睛道:“今日来的路上,铁斩因是话多了一句,已被老太爷狠抽了一顿鞭子了。”说着话,解开了腰间盘扣,褪了裤子,撅给大哥:“大哥,你瞧瞧。” 可是呢,铁斩的臀上,及露出的一截腰身上,果真是凌乱着青紫的鞭痕,有几处都破了皮,鼓着指粗的檩子。一条鲜红的檩子正是铁翼方才所打。 “你活该。”铁翼上去就是一脚:“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偏是话多。” 铁斩被哥哥踢趴下了,又忙着跪起:“铁斩知道错了,不该请大哥轻责,大哥自己掂量着打吧。” 铁翼也不理他,踢了他的腿道:“跪好了。”手里的荆条便啪地一下抽下来,铁斩咬紧牙关,挺着。 铁翼打人力道极重,啪啪地声音分外刺耳。铁斩痛得直吸气,好不容易挨过四十下,铁斩已是跪不住,道:“大哥,铁斩有话说。” 铁翼略顿了一下,道:“不听,你给我闭上嘴,好好受着吧。” 再抽了二十几下,铁斩疼痛难当,道:“大哥,你听听,会不会是老太爷喊我。” 铁翼微愣,还是停下手里的荆条,侧耳听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动静。铁斩借机道:“大哥,剩下的那些可等了明天再罚可好,铁斩怕是老太爷口渴,一会儿要水喝呢。” 铁翼不由叹气。 铁斩小心翼翼地抬头,慢慢地直了腰,爬到铁翼脚下道:“大哥,你想铁斩没?” 铁翼冷冷地道:“想了,想着揍你呢。” “大哥就知道打铁斩。”铁斩拿头蹭铁翼的腿:“您瞧瞧铁斩的屁股还能要吗?伤上加伤了啊。” 铁翼看着弟弟乌黑的脑袋,想起小时候,自己每次罚铁斩,铁斩便没有一次乖乖地等着罚完,总是会想着各种借口,来自己跟前撒娇,若是爹爹在,早都过来心疼地抱起他来了。 铁翼便扔了荆条,蹲下去看他的屁股,果真是,一条条青紫的檩子肿胀得厉害,自己那些荆条虽是抽得不太重,但是叠加在老太爷的那些鞭痕上,很多地方已渗出血丝来了。 铁斩不由心中一动,再撩起铁斩的长袍来,背上的伤痕就更是触目惊心,那鞭痕比臀腿上的重多了,也多多了。自己刚才那几十下藤杖,更是在那些鞭痕上又重叠了肿胀和青紫。 “铁斩坐着驾车,老太爷就拿了鞭子抽铁斩的背,差点将铁斩的腰打折了。”铁斩吸着气,眼泪滴答滴答地掉下来:“铁斩怕大哥心疼,就没说。” 铁翼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道:“以往打你几下,你便嗷嗷地叫着求饶,这次怎么也不知喊。” “铁斩不敢了。”铁斩委委屈屈地道:“老太爷罚人时最恨人出声,铁斩有几次忍不住了求饶,险些就被拍死了。”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多管着自己的舌头,才能在老太爷跟前少挨些打。”铁翼抱起弟弟:“老太爷的家法是那么好挨的吗?” “是。”铁斩呲牙咧嘴地往铁翼身上靠:“还是大哥最好了,打得不疼,不像老太爷的鞭子,像要抽烂铁斩的皮似的,还以为铁斩有大少爷那身功夫呢。” 龙城恭送爷爷上了车,车行很远,已是不见了尘土,才微叹了口气,对身侧的铁翼道:“你也不用担心铁斩,爷爷总是舍不得拍死他的。” 铁翼欠身道:“是。铁翼只是担心铁斩侍奉不周,怕总惹老太爷不快。” 龙城微微一笑:“等铁斩及冠,便让他到你跟前听差吧,你再给他娶上一房媳妇。” 铁翼欠身:“谢大少爷。” 龙城微叹气道:“我也得回去了,家里的文牒不知又堆了多少了。” 铁翼欠身道:“是,大少爷辛苦。” 龙城冷冷道:“我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原想着让你与我分忧的,你倒日子过得舒服,便是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不知吗?” “铁翼失察。”铁翼立刻屈膝跪地:“请大少爷训责。” 龙城淡淡地道:“锦绣宫有一批药物入京,这事你可知道吗?” 铁翼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道:“铁翼该死,愿领大少爷重责。” “去刑堂领五十鞭子,然后把这事情给我查仔细了,每一丸药的下落都要报上来。”龙城忍不住踢了铁翼一脚:“跟没跟你说过,让你打铁斩手轻点,你还把他打得那么重,便是走路都直不起腰来。” 铁翼冤枉得,那不全是我打的啊,多是你爷爷打的,我真的只是轻轻地抽了一顿而已。可这些话,铁翼一句不敢说,只乖乖地应道:“是。” 龙城回到府中,福伯、喜伯和龙壁过来问了安好,禀告了府内的事情。 龙城命他们退下去,走出书房的门,今日当值的弟子小莫和燕文一起欠身行礼。 龙城不由想起自己的几个也被打了的徒弟来,如今还在院子里养伤呢吧,这次本不想理他们的,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也确实有些事情要吩咐他们,便先往燕月的院子走去。 燕月只穿着月白的小袄和长裤在院子内的藤椅上窝着,一边翻书,一边在吃西瓜,小丫鬟香溪和另两个年纪更小的丫鬟在旁侧的石桌石凳上正描着样子准备绣花。 龙城进来时,燕月正喊着要“喝茶”,香溪忙放了手里的针线,跑进屋去取茶,看见龙城进来,施礼道:“大少爷金安。” 燕月瞧见师父来了,慌忙从藤椅上跪落于地,道:“月儿叩见师父。” 龙城瞧燕月,刚满十五岁的小孩儿,个子却是极高,脸上的轮廓很是俊朗,因了这一年来在关外风吹日晒的,肌肤不似过去那样白皙,略带些古铜色,却依旧是粉嫩光滑,仿佛玉琢。只是眉峰太张扬了些,嘴唇微微一扬,帅气是帅气,用龙玉大哥的话说,则是“分外欠扁”的模样。 “看书就好好看书,吃东西就好好吃东西。”龙城斥责道:“瞧你方才的模样,五岁还是六岁?” “月儿知错。”燕月垂头,身子却是跪得越发笔直。燕月最是怕师父的,所有弟子当中,便是他自小挨的打最多,也挨得最重。尤其是太爷爷傅怀还在时,挨打的次数多得数不过来。 写字时会挨打,练武时会挨打,吃饭时会挨打,走路时会挨打……更不用说,闯祸了挨打了,师父想要打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理由,甚至觉得他呼吸不规矩了,都会被打的。 在燕月的记忆中,还真是去关外的这一年多来,挨的打最少了,不过也最重了。好比去年年底,第一次回府里来过年,师父也不问,见了他回来请安,以为他是从关外偷跑回来,直接命福伯先赏了一百鞭子。 后来才知道,这是关外武家的规矩,凡是有家可归的仆役,过年时皆有一月假期的。 这次回来,是两个月前了。因为天盟的事情,又是一顿昏天暗地的家法,燕月被打得几次昏死过去,才熬了过来。便是燕月这样的身手和体质,还在床上养了半个多月的伤。 这也就是刚能爬起来几天,只是不小心冒犯了龙玉大师伯一句,又被莫名其妙打个半死,还被罚在院子里禁言,禁足。 想到禁言,燕月不由哆嗦,这是第几天来着,是第三天吧,我说话了吗?完了,完了,师父听见了。 “让你禁言三天,你也敢不听。”龙城冷冷地道:“你那嘴里是好利落了?还敢吃上西瓜了?” “燕月知错。”燕月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想起龙玉大师伯特意吩咐过师父的,打自己别打轻了…… 可是龙城并没有降责,他瞧燕月已经哆嗦了,只是道:“你也在家耽误不少时间了,既然伤好利索了,明日就回关外去吧。” “师父。”燕月不由抬头:“燕月,燕月还要一直待在武家吗?” 龙城冷冷地看着他:“不错,在武家尽好你的本分。若是武家上下有任何闪失,都别怪师父家法无情。” “是。”燕月应了,心里好生委屈,说不出的难受,却不敢跟师父讲。 龙城已经起身去了。燕月还呆呆地跪在那里,香溪在旁边小声道:“月少爷,大少爷都走了,没有罚你跪呢。” 燕月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想着,若是自己再闯个什么祸事,让师父打得爬不起来,是不是能在家多赖上些时日。但是,很快,这个念头便被自己否定了。 去年被罚去关外时,自己刚被师父重责不过三天。那时的雪下得真大。自己带着一身的血污,跪在青石上,漫天的风雪,将本是漆黑的夜装点出异样的妖娆。 可是燕月并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痛,只是觉得害怕,怕等风停了,天亮了,师父不用自己跪了,直接将自己撵出傅家去了。 可是,师父到底还是留下了自己,只是将自己罚去关外,去关外武家牧场为奴。 若是再犯错了,打过了,跪过了,师父便是连关外为奴之罚都免了,是不是真会将自己逐出傅家。燕月看着自己院中的那方青石,心里不由打个冷战。还是乖乖回关外去吧,哎。 第40章 养伤(下) 龙羽的院子很安静,这几日,他一直在三哥那里,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几个丫鬟和含烟、月冷、随风兄弟在。 这个时辰,随风正在四知堂上课,含烟和月冷在院子里练武,刚收了式,月冷正要去奉茶,看见师父走了进来,忙跪下道:“师父金安。” 含烟也就地跪下,低下头去,却未敢出声。除了燕月,小卿、玉麒和含烟就一定不敢违了师长罚下的规矩。 “含烟可以说话了。”龙城微笑道。 “含烟谢师父。”含烟还是低垂了头道。 “看来你们大师伯下手也不重,不过才几日的功夫,已能练剑了。” 含烟道:“是。” 月冷犹豫了一下,道:“是因为过几日就到考校武功的日子,弟子等不敢懈怠。” 龙城点头道:“那就好好练着吧,这次考校不合格者,为师都要重罚。” 含烟和月冷一起应了是。 “含烟多拘束些随风,最近课业表现不佳。”龙城吩咐完了,转身而去。 等龙城的身形出了辕门,含烟才站起来,只是望着辕门发呆,月冷也站起来,走到含烟身侧道:“师父不生师兄气了,师父一直都笑着呢。” “多嘴。”含烟冷冷道:“去拿茶来。” 小卿趴在床上,各种无聊,一堆文牒摊开着,他也看不下去。院子里,小井和小万也是刚做完早课,坐在院子中的藤椅上喝茶,小声地聊天。 “老大的心情很不好啊。”小万摇头。 “是非常不好。”小井也摇头。 “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能让老大开心?”小万琢磨。 “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老大还被禁足呢。”小井叹了口气。 小万不由偷偷笑道:“不管怎么说,这次老大被罚了,倒是十分安静啊。” “是相当安静。”小井叹气:“安静得可怕啊。” “我们的好日子要没了。”小万再往屋里瞄一眼,低声道:“明日老大就可以说话了……” 小井点头,正要再说,看见师父转过影壁走过来,忙起立跪地道:“师父金安。”小万亦跪了请安。 “你们师兄呢?”龙城问。 “在屋里看帖子呢,”小井恭谨回道:“徒儿去请师兄出来。” “你们起来吧。”龙城举步进屋。这小畜生,倒跟我摆起谱来了,明听见我来了,还用去“请”来见我,还是我亲自去见他吧。 小卿自然是听见师父来了,想要下地,又忍了,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却侧耳倾听师父的脚步声,推门进来,走到外间,挑了珠帘,进了里屋,走到自己床头。 小卿偏不睁开眼睛。龙城瞧着小卿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知道他是醒着的,便站在他床头看着,瞧他什么时候肯起来。 小卿等了一会儿,到底沉不住气,睁开眼睛,看见师父正瞧自己,嘴唇动了动,只好爬起来,又下地去,在龙城脚边跪了。 龙城瞧瞧他,也只穿着月白的小袄和长裤,脸上也看不出肿来,只是唇边有几处破裂,脸颊右侧尚有一道青紫,很是清晰,该是龙玉大哥用荆条抽下的。 龙城用手扳了他的脸,瞧那青紫,小卿略挣了一下,龙城微微一笑,收了手。便去旁侧的太师椅上坐了。 小井轻叩门,奉了茶进来,看见小卿师兄笔直地跪在床前,师父坐在太师椅上,翻着这几日师兄做下的课业。因为龙玉大师伯只罚了禁言、禁足,并没有免了课业,所以无论是怎样疼痛,该念的书还是要念的,该写的笔记也是要写的。 小井可不敢在此时说话,将茶盘放到桌子上,又欠身退了出去。 龙城翻过课业,又去看小卿处理过的文牒和帖子。那些分好的回帖,有呈给自己的,也有呈给其他几位叔叔的,还有一些是回江湖上或是官家的帖子,都很稳妥,没有什么差错。 因了天热,地毯已是收起,小卿的双膝便是直接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小卿的膝盖还青紫着,痛得厉害呢,这也就是刚刚消肿的样子,那些被荆棘刺破的肌肤也是刚收了口,初始跪着,还觉得清凉,如今时间长了,便觉得难挨,刺痛非常。 “跪这儿来。”龙城淡淡地道。 小卿想抬头看看师父脸色,还是忍了,暗里咬了牙,一步步跪过去,又跪到龙城身侧。 “我手痛,你奉茶。”龙城瞧着小卿,淡淡笑道。 小卿便忍不住抬头去看师父,盈满委屈的双眸对上了师父晶亮的含着笑意的眼睛。 小卿抿了抿唇,只得倒了茶,奉到龙城跟前。 龙城并不迁就着低头,小卿只得伸长了胳膊,将茶杯送到龙城嘴边,侍奉着他喝下去。 龙城喝了一口,道:“将你读的书拿来我看。” 小卿便把茶杯放下,跪行到旁侧的书案旁,取了书,再跪回来,展开,递到师父眼前,龙城看过去,道:“翻页。”小卿翻了页,再递过去。龙城看了一页,道:“茶。”小卿放了书奉茶。 龙城又看书,小卿一页页地帮他翻看,偶尔移开目光,就是让小卿奉茶,直看了盏茶的时候,龙城好像还是很有兴致。 小卿的腿本就痛得厉害,如今挺直了身子又伸长了胳膊,还不敢抖动,更感费力,腿上越痛,心里就更委屈,也埋怨自己,好好的又看什么《三经集注》,又厚又重。 龙城看腻了,道:“再去换一本来。” 小卿收了书,看着师父。 龙城忍不住笑道;“你那么瞧着我作甚?大师伯的板子白挨了?师父的吩咐,也敢不听吗?” 小卿瞧师父明明毫无怒气,偏还罚自己跪着折腾,一丝疼惜也没有,可真真是狠了心了。 “委屈吗?”龙城看小卿的泪珠在眼圈里转,淡淡地笑,还敢跟我拧着吗? 小卿咬了唇,硬把眼泪收回去。又跪行着去书案旁,再去换一本书来。 “把戒尺也取过来。”龙城淡淡地吩咐。 小卿微愣一下,还是依言,将书案上的一柄戒尺取了过来,再跪行到师父跟前,等师父吩咐。 “摆那么委屈的神色给谁看?罚十下戒尺。”龙城道。 小卿将手里的书放到旁边桌子上,将戒尺双手奉过去。 “我手疼,你自己打吧。”龙城自己端了茶:“先用右手打左手十下,再用左手打右手十下,不许打轻了。” 小卿就收回双手,跪直了,将左手伸平,右手拿了戒尺,对着自己的左手狠狠打下去,只打了一下,小卿心中就后悔,痛死了。 小卿的手心上还有些青紫未褪,是龙玉打的。龙城也看到了。大哥果真是偏心,那三个合起来,也不如打小卿重。 小卿的戒尺再打下来,也不敢太轻,总算他这房里的戒尺,他多用来打玉翔几个师弟用,很轻也很薄,不似师父书房里的紫檀木的戒尺,打得那么痛。 可是十下打过,左手手心还是有些肿了。再握了戒尺打右手,就更痛。好不容易右手十下也打完,小卿的两个手都是火辣辣痛,他暗中吸着气,双手将戒尺奉给师父。 龙城并不满意,道:“方才师父来了,也不知迎。再打十下。” 小卿不由抬头看师父,眼中又是雾气升腾。 龙城也看他。 小卿只得认命,师父今天好奇怪,明明是不怎么生气,偏还跟自己计较。 小卿咬了牙,再打自己的手心,一下一下,越打越痛。 左手十下,右手十下。两个手都肿得馒头似的。 龙城看也不看,道:“打轻了,重打。” 小卿再拎起戒尺来,再打几下,实在痛得厉害,也抓不住戒尺,戒尺啪地掉到地上,声音不大,却是吓得小卿一抖,跪伏于地,眼泪怎么也忍不住了,就扑簌簌地掉下来, “你可以说话了。”龙城还是有些心疼了,唉,到底还是小孩子,不经逗呢。 “师父。”小卿有些哽咽,几日未曾说话,突然说出话来,也有几分怪怪的感觉。 “难道大师伯也打了师父吗?”小卿虽是问,心底却觉得必定是十有八九。 虽然次数不多,但是小卿的印象很深,师父被太师祖或是师祖罚了,便会各种折磨弟弟和徒弟们的。这次的情形,很明显,一定也是被大师伯罚了,才会来发自己的脾气。 “捡我爱听的说。”龙城蹙眉道。 小卿只得垂头:“大师伯教训的是,规矩也立得对,是小卿太放肆,太狂妄,太不知道规矩了。” 龙城冷哼道:“让你捡我爱听的说,还说这些有的没的,用不用叫小莫进来,再打你一顿板子。” “卿儿,错了。”小卿可不敢让师父等。小莫可是真的刚进了院子,虽然声音很轻,还是听得到小井和小万给小莫问安的声音,也听得见小万刻意压低的声音“小莫师兄莫进去,师父教训老大呢”。 小卿琢磨着一会儿一定要去掌小万的嘴,多嘴多舌的惹人讨厌。 可是这边看着师父,可真是不敢拧了,免得师父真让小莫进来打自己的板子。 小卿已经膝行进师父腿边,声音软软地道:“卿儿错了,卿儿不该拧着,不该埋怨师父。” “傅家弟子应恭谨谦和,尤忌张扬轻狂,锋芒太露。”龙城道:“你记住了。” “是,卿儿一定谨遵师父教诲。”小卿应。 “族长爷爷有命,今年年底族中要行洗心之刑,你也在受刑之列。”龙城沉声道。 “是,卿儿遵命。”小卿恭应。 “明日起,搬你五叔的院子里去住,跟你五叔好好习武。”龙城吩咐。 “师,师父。”小卿大惊:“卿儿有错,师父尽管责罚就是。”看见师父蹙眉,小卿忙改口:“卿儿一定抓紧时间练武,不敢有半分懈怠的,卿儿还是跟着三叔习武吧。” “便是你三叔最纵着你,”龙城提起就觉得有气:“你那乾坤心法已经一年多了,也没有个长进,若再不让你五叔好好磨砺于你,到了坝上,如何能熬过洗心之刑?”本来资质非常不错的孩子,是不是因为挨打太少,所以乾坤心法才会一直没有进境,这个问题真值得考虑。 “是,徒儿遵命。”小卿应得委屈万分,心道,我的师父啊,若是在五叔手下待到年底,徒儿的小命已经没了半条了,可是真熬不过洗心之刑了。 小卿和小莫、小井、小万一起恭送师父出去,再转回屋内,小莫小心翼翼问道:“老大,你的脸色不太好,难道师父又罚你了吗?” 小卿摇头:“我不知道,师父让我和五叔习武,明日就要搬去五叔的院子。” 小莫、小井和小万不由同时咋舌,老大去年曾被师父命去与五叔习武,三个月下来,掉了好几层皮,总算五叔被师父吩咐了差事,出府办事,老大才活了回来,如今,又要去跟着五叔了…… 龙城看了一圈徒弟,到龙晴的院子时,已近饭时,便先拐进旁侧的角门,去看玉麒。 玉麒正在书案旁看书,玉翎在旁侧的书案旁跪着抄书。玉麟出府办事,玉翔在四知堂也未回来。 龙城进了屋子,玉翎先瞧见了,忙请安道;“师父。” 玉麒忙放下书,从书案后转出来跪地,请安。 “起来吧。”龙城吩咐:“玉麒可以说话了。” “是,谢谢师父。”玉麒应,站了起来,玉翎仍跪着未动,道:“玉翎在抄书呢。” 龙城走到他跟前,瞧案上玉翎正默的字,道:“你怎么还在默《颜氏家训》?是你师兄罚的?” “不是,是师父罚玉翎默的那三遍《颜氏家训》,玉麒师兄许玉翎十天默完。” 龙城无语了,玉麒你为什么不许他一年默完? “师父,玉麒知错,请师父责罚。”玉麒瞧了师父蹙眉,小脸就吓得发白。 “这次就按你吩咐的罚吧。只是以后师父罚下的默书,如果没有明确吩咐时间,就是要一次默完,记下了吗?”龙城淡淡地道,算了,反正大哥已是回去了,不用再圈着玉翎了。 “是。”玉麒和玉翎一起应了。 玉麒恭送龙城出来,瞧师父从园中的甬道往三叔的院子走,欠身道:“可用玉麒先去通报吗?” 龙城道;“不必了,你去请福伯过来你三叔的书房吧。” “是。”玉麒欠身应命。 从拱门进来,顺着甬道过去,穿过一排排如今开得灿烂的荷花缸,便是龙晴的书房,如今阳光正浓,书房的门开着,已是摆了三方书案,龙晴、龙羽和龙星分别跪在案边抄书。 龙城见了,不由微微一笑。龙晴忙停了笔,站起来,却是跪得时间太长了,又起得太急,不由轻扶了一下书案,才转身过来道:“龙晴见过大哥。” 龙城走过去,看龙晴书案上正默的,正是《金刚经》,龙羽和龙星也请安下去,神色皆是惴惴然。 “很好,傅龙晴,我正琢磨着找个什么错处打你一顿,你可是自个儿就送过上来了。”龙城淡淡地道,也没什么怒气,龙晴只是垂了头,不语。 “是龙星的错。”龙星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三哥只是……” “住口。”龙晴轻斥,对龙城道:“是龙晴自作主张,才仿了龙星字迹抄写《金刚经》,请大哥重责。” “你自作主张的事情多了。”龙城踱步到他身边:“而且还屡教不改。” “是。龙晴知错。” 龙城淡淡一笑。去窗前的八宝阁上,取了一根戒尺来,也是紫檀木的,与自己书房中的一样。 福伯匆匆告进。 龙城微笑道:“劳福伯,打龙晴五十下戒尺。” 福伯进来,已是看见地上跪了三位少爷,心里已是猜到怕是要罚三少爷,果真是。 “是。”福伯接过龙城递过来的戒尺,对龙晴欠身:“三少爷,老奴僭越。”正想转到龙晴身后,龙城淡淡地道:“手。” 龙晴缓缓伸平双手:“龙晴恭领大哥责罚。” 福伯拎了戒尺,一下下打下去,声音很清脆,龙晴俊逸的脸很红,然后慢慢地褪了血色,头上也渗出冷汗来,可是龙晴的手,依旧伸得很直。 手上的檩子青紫,然后血红,然后渗出丝丝的血珠,龙晴只是凝眉,微垂了眼睑,只是偶尔睫毛轻轻地颤抖一下,流露出隐隐的痛楚。 五十下罚过,福伯欠身退到一侧,龙晴依旧举着肿胀的手,请大哥验伤。 龙城看了一眼,道:“行了,思过也免了,你既喜欢默书,便默书吧,龙星剩下的那些《金刚经》便都由你来默写,若是到时无法完成,也是一样的规矩,少一页,五十板子。” “是。”龙晴应。 “龙星回房去吧,明儿起好好教导小卿武功。”龙城看龙星,龙星正瞧着三哥很是心疼的样子。 “是,大哥。”龙星忙应诺,收回看着三哥的目光,垂下目光。 “小卿要遵族长爷爷的吩咐,年底回坝上受洗心之刑。”龙城的语气还是很淡:“你多费些心思。” “是。”龙星应了,心中可是一惊。 龙羽不由出声问道:“小卿如今年满十七,那洗心之刑极重,若是小卿无法熬过……” 龙城淡淡一笑:“身为傅家弟子,若连这点苦楚都受不过的话,就不必活在世上了。” 虽然很难,各种艰险,不过小卿,终于是不负龙城所望,在坝上,熬过了洗心之刑,得以名列傅氏族谱。 虽然从坝上回到大明湖时,小卿还是伤得无法起身,但小卿依旧笑得灿烂,对心疼不已的龙晴笑道:“三叔,小卿终于可以姓傅了。” (第一卷完,请看本书第二卷《雁雁成行》)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特别感谢“小悦”“雪儿”“清欢殊未央”“欣”“依枝梅”“烨”“mangoyou”“雨菡”给心妖扔地雷,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 感谢大家的留评及收藏打分。谢谢。 《傅家金龙传奇之乾坤盒》是傅家金龙传奇系列部分的第六部。本书共分四卷。 第一卷为牙牙学语,以傅家老六龙夜、老七龙裳为主线讲述傅家弟子自小到大的故事,其中也讲述了整个傅家金龙传奇系列的背景、以及展倾城、展红颜姐妹跟傅家的纠结。 时间线为龙夜、龙裳五六岁起,至《傅家金龙传奇之如梦令》故事末尾。 第41章 无忧莫愁 太阳暖暖的,秋高气爽。龙夜和龙裳刚刚去湖边洗了马回来。七匹马都是良驹,万里挑一之选。尤其是龙夜的这匹,是他一年前在云龙山中收服的。 这是一匹罕见的白云豹,通体雪白,头上生有双角,跑起路来,稳如磐石,四蹄生风能日行千里。为了收服这匹白云豹,龙夜可是费尽心思,弄得伤痕累累。 这本是龙夜想送给大哥的生日礼物。龙城虽然高兴,也心疼弟弟,假意斥责了几句,这匹马虽然收下了,却仍是归龙夜使用。 其余几匹马都是哥哥们的坐骑,平日里都由龙夜、龙裳打理。来到府门前,执侍弟子将马匹接了过去。 龙裳笑道:“六哥,每次前去洗马、遛马,我都会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是个马倌。” 龙夜也笑道:“你抱怨什么,我堂堂傅家六少爷,还不是也和你一样。你若是大哥,当然不用做这些了。唉,人生的晚,运气自然就差一些。” 两人正在说笑,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问道:“喂,这里是傅家吗?” 龙夜回头看去,一个梳着乌黑的长辫子绿衣姑娘,正看着自己。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 姑娘此时也看清了龙夜样貌,想不到龙夜虽然一身仆从装扮,人长得却这样英俊,身材颀长,丰神俊朗,脸部轮廓有如刀刻,让人看着心动。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脸也红了。 龙夜看的大为有趣,他见过的小姑娘不多,似这样年纪与明儿相仿,却不似明儿般骄横,而是如此娇羞。不由起了促狭之心,冷声道:“你喊哪个‘喂、喂’的,年纪轻轻的,没有一点礼貌。” 绿衣姑娘听了龙夜训她,更加着慌,忙福了一福道:“对不起,公子,我失礼了。” 龙夜想不到还有这么好欺负的人,便又道:“你叫哪个公子?你看过穿成我这样的公子吗?分明是嘲笑我啦?” 绿衣姑娘更加慌乱,脸也更红,恨不得逃了开去,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叫错了,少侠,请原谅。” 龙夜第一次听人称呼自己为少侠,很是高兴,道:“你再叫一遍听听。” 绿衣姑娘只好叫道:“少侠,对不起。” 龙裳忍不住道:“六哥,她是什么人啊。” 龙夜道:“不错,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到傅家啊?从实说来。” 绿衣姑娘被龙夜吓得一时也忘了自己是要做什么来,道:“我,我。” 龙夜看得大是好玩,道:“我知道了。” 绿衣姑娘听了,不禁抬头去看龙夜道:“你知道了?” 龙夜道:“不错,你一定是来做贼的。” 绿衣姑娘忙道:“我不是做贼的。” 龙夜道:“还说不是做贼,那你为何不敢看着我说话,一直看着地面,鬼鬼祟祟的。”喝道:“龙裳,还不给我拿下。” 龙裳早和龙夜配合默契,应了一声,得令。作势欲扑。 绿衣姑娘吓得扭身就想跑。乌黑的辫子扬了起来。 龙夜探手一抓,将辫子稍握到手中。辫子光光滑滑的,非常柔软,有种淡淡的檀香气息。闻不太真切,便放到鼻子下嗅了嗅,道:“奇怪,怎么会有檀香的味道?龙裳你来闻闻看。” 绿衣姑娘辫子被龙夜抓到,不敢挣扎,看了龙夜举动,不由又急又怒,道:“不许闻,快放手。你们,你们原来是淫贼。”说着话,眼泪都掉了下来。 骤闻淫贼二字,可把龙夜、龙裳吓了一跳,龙夜忙左右四顾,问龙裳道:“淫贼在哪里?” 再看绿衣姑娘含泪的目光,忙把手松开,窘笑道:“误会、误会,少侠我一时失礼,小姐误会了。” 绿衣姑娘听他说的可笑,几乎忍不住就笑了出来。又觉得不该笑,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不对。自己本是来傅家有件重要事情要办的,如今被这个人闹得几乎乱了方寸。 可是龙夜、龙裳还站在门口,自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挽回这个尴尬局面,走也不是,回去也不是。深感为难。 龙夜见那绿衣姑娘停住脚步,好像颇踌躇的样子,便走了过来,准备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哪知刚走到绿衣姑娘身后,绿衣姑娘也刚决定办正事要紧,猛地转过身来,刚好撞进龙夜怀里。 龙夜冷不防温香软玉满怀,还未反应过来,绿衣姑娘已经“啊”的叫了一声,龙夜想着这下又要被误会是淫贼了,忙伸手去推,正好推到绿衣姑娘胸前,软软地,极有弹性,忙收了回来,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手掌所触之处,乃是他平生第一次摸到,心里涌起奇怪的感觉。 砰地一声,绿衣姑娘被推倒在地。绿衣姑娘倒在地上,刚才龙夜推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又不便伸手去揉,想不到自己第一次下山,就会遇到这种状况,咧了咧嘴,便要大哭。 龙夜回过神来,忙冲了过来,想要去扶绿衣姑娘,又将手收缩了回来,陪笑道:“误会,误会。” “你敢欺负我姐姐,我杀了你。”忽听一声娇斥,一柄青钢剑迎面刺到。龙夜一侧头,闪了开去。面前一个红衣女子,正怒目而视。这红衣女子除了衣服颜色不同,长得几乎与绿衣女子一模一样。 绿衣姑娘这才站了起来,道:“莫愁,你怎么才来啊。”后来的这个女子名叫莫愁,与绿衣女子无忧,是同胞姐妹。两人自小都在峨嵋的尼姑庵中长大,从未接触过外人。这次是奉了师命下山,来傅家找傅龙城帮忙的。 无忧虽然是姐姐,可是一向柔弱,妹妹莫愁却性格刚强,无忧什么事情都是依赖妹妹的。这次下山,莫愁犹如出了笼子的小鸟,对什么都感兴趣,还一路教训了几个小毛贼,体会当女侠的感觉。 无忧却是着急赶路,希望早日到傅家,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情好早早回峨嵋山。今天一早,无忧就要来傅家,莫愁却说,来了大明湖,不好好游览一番,实在对不起自己,要游玩一天,再办事情。 无忧道:“你这一路走走停停已经耽误了不少时日,这次听我一回,先去傅家办事要紧。” 莫愁哪里肯听,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可要去游湖了。” 无忧一向拿这个妹妹没办法,便赌气自己来傅家送信,哪里知道还真受了委屈。 莫愁一扬手中的剑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敢欺负我峨嵋派的人。让本姑娘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说着,长剑一摆,直取龙夜眼睛。 龙夜对这种凶悍的女子很不感兴趣,往后横移一步,道:“龙裳。” 龙裳答应一声,迎了过来。莫愁道:“本小姐要教训你,你叫他来做甚?” 龙夜微微笑道:“你若是能教训了他,再来教训我不迟。” 莫愁哼了一声:“看你有本事躲得开。”举剑便刺,龙裳已经将莫愁的长剑弹了开去。 龙夜笑道:“龙裳,这位姑娘好像是来学剑的,你好好教她。” 龙裳笑应了声是。莫愁看两兄弟笑的可恶,施展所学,一定要给他们两人好看。龙裳的武功在府中排名最末,一向甚少信心。可是如今对上莫愁,才知原来自己武功也很精妙。 无论莫愁的剑要攻向哪里,他都会提前知道,而且总能轻描淡写就化解开去,不觉心情大好。 莫愁发了狠,一招比一招更见凌厉,却不能伤龙裳分毫。龙裳只是招架,也不还手,打得轻松写意。莫愁要强,不肯停手,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无忧道:“莫愁,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要打了。”莫愁哪里肯听。 无忧只好对龙夜道:“你快让你的弟弟住手,不要打了。” 龙夜见无忧主动和自己说话,便笑道:“你是关心我家老七呢?还是怕他伤了令妹。” 无忧见龙夜笑得可恶,一咬牙,也撤出长剑,道:“你再不让他住手,我可不客气了。” 龙夜只是笑。无忧急道:“我真要出剑了。” 龙夜便道:“老七,住手。” 龙裳闪到六哥身前。留下莫愁在原地气喘吁吁。无忧急忙跑过去。 莫愁瞪圆了眼睛,道:“过来,我还要和你打。” 龙裳才不理她。 莫愁道:“我和你说话,你没有听见吗?” 龙裳道:“你打不过我。” 莫愁气道:“那又怎么样?我宁肯给你杀了。” 龙裳道:“我怎么会杀你?我连小狗都没杀过一只呢。” 莫愁叫:“你敢骂我?”说着挺剑又刺,使出的却是鸳鸯剑法。无忧叹了口气,只好也出剑。这套鸳鸯剑法是两姐妹合练多年的,一经使出,威力不同凡响。 龙夜笑道:“这套剑法还有些看头。”自己迎了上去。却避开莫愁剑锋,故意往无忧剑上撞去。无忧心里一软,剑锋下垂。如此几次三番,哪里还成什么剑阵。 莫愁气得将剑往地上一丢道:“这家的人都去了哪里?门前有人欺负人都没人管吗?” 龙夜听莫愁嚷的大声,忙也住了手,轻咳一声道:“在下正是傅家的第六子,傅龙夜是也,姑娘可找我吗?” 龙裳忙也挺胸抬头道:“我是傅家第七子傅龙裳,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六哥就是。” 莫愁道:“原来你们两个就是傅家的人。” 龙夜道:“不错。两位找傅家什么事?” 无忧刚要说话,莫愁抢先道:“本来是有事情。我师父还说什么傅家的少爷高风亮节、侠骨风范,原来不过尔尔,亏我们赶了几千里路找来,我们就算有事情,也不稀罕你们帮忙,姐姐走。”拉着无忧便要走。 无忧道:“那怎么可以,师父说一定要把信交给傅大侠的,回去了怎么和师父交待。” 龙夜一听,是赶了几千里路给大哥来送信的,不敢再胡闹,道:“我们大哥的确是高风亮节、侠骨风范,与我们不同的,大哥正在府里,两位还是见了大哥再走吧。” 莫愁只是说的气话,临行前师父说得十分郑重,一定要把信送到傅家大少爷手中。于是哼了一声。 无忧道:“我叫无忧,她是我妹妹莫愁,还请六少爷通报一声,就说峨嵋故友之徒,前来求见傅龙城傅大少爷。我们有一封极重要的信要亲手交给大少爷。” 龙夜一听,峨嵋故友,不由想笑。 前些天正是他和龙夜在傅家门口,遇到了来找大哥的香山故人花玉华,与大哥相见之后,就留在府内,成了“大嫂”,还带来了一个侄儿,本是叫明龙的,已经报请了姑妈和傅家族内,正式更名为傅云恒。(此故事参见《傅家金龙传奇之如梦令》) 如今竟又来了峨嵋故友,也是不能怠慢,忙道:“两位姑娘先请到府内用茶,我立刻去禀报大哥。” 两人引路,莫愁和无忧进了傅府,才知道什么是深宅大院。院落如此深邃,一个迎客厅距离大门就有三四丈远。院子内奇花异草,雕梁画栋,亭池楼阁,错落有致,真是庭院深深深几许。 迎客厅前两名劲装英俊少年垂手侍立。见了龙夜、龙裳,欠身道:“六叔、七叔。” 龙夜对左首弟子道:“小莫,这两位姑娘是来找大哥的,你请她两位去奉茶吧。我去请大哥。” 小莫应声是。对无忧、莫愁抱拳道:“我叫小莫,这是我师弟小井,两位姑娘请跟我来。” 无忧、莫愁道声有劳,随着两人去了。 龙夜带着龙裳,却未立时离开,而是对龙裳笑道:“她一定会回头看我。” 龙裳道:“谁?” 龙夜道:“当然是那个温柔可人的。” 话音未落,无忧果真回过头来,看见龙夜正冲着自己笑,脸一红,却也笑了一下。龙夜得意非凡,道:“看见没有,这笑容是有深刻代表含义的。” 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莫愁也回过头来,看了龙夜一眼,见龙夜眉开眼笑地,也微微一笑。才转过头去。 龙裳道:“六哥,她们两个好像都回头来向你笑,这代表什么。” 龙夜呵呵笑着,盘算自己艳福不浅。看龙裳好奇的样子,决定还是不与未成年人探讨这种严肃话题为好,就道:“代表礼貌。” 龙裳奇怪道:“她们为何对你那么多礼,对我却没有礼貌。” 龙夜道:“那是因为你还未成年,当然不用对你多礼。” 龙裳呵呵笑道:“六哥要小心一些,我瞧着女孩子若是对你太多礼了,怕是大哥要打你的板子。” 龙夜不由吓了一跳,想起五哥来。可不是吗,总有莫名其妙的女人对五哥太多礼貌,害得五哥被大哥重责。 “这事情,千万别和大哥说。”龙夜警告龙裳道。 龙裳点头应是。 龙夜和龙裳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袍,才去见大哥。龙城正与福伯说话。听了龙夜禀告,不由奇怪,自己什么时候有了那样年轻的两个峨嵋故人。 第42章 乾坤钥匙 龙城带着龙夜、龙裳来到迎客厅,莫愁早都等得不耐烦,道:“那两个轻薄浪子,哪里像是傅家的人,没准是骗咱们呢。” 龙夜听了,忙轻咳一声,阻止莫愁再说出什么来,大哥面前不好交待。 龙城看了他一眼。龙夜忙躬身道:“大哥,请。” 莫愁知道自己说的被三人听到,脸色有些羞红,和姐姐站起身来。 龙夜笑道:“两位姑娘,这位就是我大哥,也是傅家的主人傅龙城,傅大侠。”又指着二人道:“这两位自称是大哥的故人之徒,无忧、莫愁。” 无忧、莫愁想不到师父所说的名动天下的金龙令主,居然如此年轻英俊,不由暗暗称奇。 而换过衣服的龙夜、龙裳更是显得玉树临风、光彩照人。 无忧、莫愁一起屈膝道:“无忧、莫愁见过傅大侠。” 龙城微微一笑,右手轻轻一抬,道:“两位姑娘不必多礼。” 无忧莫愁感到一股柔和的劲力,使二人无法再拜下去。 两人福了一福,谢了座,在客位上坐了下去。 龙夜和龙裳照规矩依旧侍立大哥身侧。 龙城道:“听我六弟、七弟说,两位是替令师送信来的?不知道尊师如何称呼?” 无忧道:“家师名讳上忘下情。家师有封重要的信,让我们一定当面交与傅大侠。”说着话,打开一个小包裹,取出一个黑木的匣子来。然后把匣子递给傅龙城。 这个小包裹,无忧一直背在身上,方才喝茶时,才解下来,放到身边的桌子上。 龙夜上前一步,将匣子接了过来,双手奉给大哥。别说笑了,连看也不敢看无忧一眼。 无忧先前见他桀骜不驯、风流倜傥,如今在大哥面前恭谨有礼,循规蹈矩的模样不由对龙夜展颜一笑。 龙夜站在大哥身侧,见无忧对自己微笑,便也冲无忧微微一笑,唇红齿白,甚是迷人,看得无忧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龙城把盒子打开,不由眉头一皱。龙夜见了大哥表情,忙收捏心神,垂目站好。 盒子内另有一个黑漆的小盒子,盒子上放有一封信,信未封口。信封上是娟秀的小字:傅龙城亲启。 傅龙城将信抽了出来,信只有一页,写满了蝇头小楷。龙夜所站位置,其实略一抬头,便可看见,可是他虽然满心好奇,也不敢偷看一眼,只是恭谨地站立。 傅龙城看完信。将信重新放好。将里面的黑漆小盒子拿了出来,仔细打量了一下。沉吟不语。 傅龙城将小盒子依旧放回匣子中道:“你们师父还吩咐什么话没有?” 无忧道:“启禀傅大侠,师父将这个匣子包好交给我们两个给您送来,里面放的是什么、信里写的是什么都没告诉我们,也不许我们问。师父只说,信送到后,让我们依从您的吩咐行事。” 傅龙城道:“你们师父近来是否有段时间外出?” 无忧虽然奇怪龙城的问话,仍恭敬答道:“是。前段时间,师父突然外出,不知道去了哪里,过了三日,又回到庵中,然后就吩咐我们姐妹两个来找傅大侠。” 傅龙城道:“你们师父可有什么异样?” 无忧摇头道:“我没看出来。”问莫愁道:“你看出什么不同吗?” 莫愁道:“我也没有看出。” 无忧道:“师父很和蔼,这十几年来和我们相依为命,对我和莫愁犹如亲生,什么事情都不瞒我们的。我们也从未和师父分开过。可是这次却突然让我们二人下山,也不告诉我们是什么事情。傅大侠,难道师父出了什么事情吗?” 傅龙城微微一笑道:“你师父不说自有她的道理。你们不必过于担心。” 莫愁道:“傅大侠,我师父到底在信里写了些什么?” 傅龙城道:“你们师父托我派人护送你们姐妹去岭南端木家。” 无忧道:“去岭南端木家?” 傅龙城道:“你们师父忘情师太本名叫端木长华,本是岭南端木家主人端木长风的妹妹,你们不知道吗?” 无忧、莫愁都摇摇头。无忧道:“师父从来不提起自己的身世,也不许我们问,这十几年来很少离开庵中。” 傅龙城轻轻叹息一声。当年爷爷本是有意让三叔傅青峰迎娶端木长华,也就是如今峨嵋的忘情师太,可是三叔却在相亲之后,擅自送彩缎二匹,与端木长华压惊。 (宋代男女婚配,初定之后,则要安排相亲。如果双方中意,即以金钗插于冠髻中,名曰插钗;若不中意,则送彩缎二匹,谓之压惊,意为姻事不谐矣。) 三叔固然是被爷爷家法训责,端木长风却以此为辱,竟恶言相向胞妹,致端木长华愤而离家,到峨眉山出家为尼。爷爷更是恼怒三叔,又是一顿狠打,便是连带着爹爹和自己也被责罚了。 只是这事情,江湖上的人知道的不多,便是龙壁等几个弟弟也不太清楚。 如今,端木长华有事求到傅家,傅龙城当然不能不理。遂又问道:“你们现在落脚何处?” 无忧道:“我和莫愁住在镇上的客栈里。” 龙城道:“你们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会派人去接你们,尽快护送你们去端木家。” 无忧道:“一切都听凭傅大侠的吩咐。” 龙夜、龙裳代大哥送客出府,对无忧很有些依依不舍。却也不敢多说,匆匆回去见大哥。 明辉堂大堂之上,除了大哥,二哥龙壁和四哥龙羽也在。龙羽正仔细研究那个小盒子。 龙夜不敢打扰,和龙裳站在一边。 龙城问道:“可派人过去了?” “是。”龙壁欠身道:“小弟吩咐玉麒和玉麟暗中保护那两位姑娘去客栈,并留在那里查探动静。” 龙城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龙夜,正想问话。 只听“啪”的一声,那个看起来没有一丝缝隙的小盒子,在龙羽的手中,忽然变成了一个多棱多角的多形体。 龙羽欠身道:“大哥,这个应该便是真的钥匙。” 龙裳问道:“是什么‘钥匙’好奇怪。” 龙壁笑道:“这个就是天下三宝之首的乾坤盒的钥匙。不知忘情师太是如何得到的,将它送与大哥,作为回护她两个徒弟的谢礼。” 龙羽不由笑道:“这谢礼也太隆重了一些。”言下之意,当然是怀疑忘情师太另有所图。 龙城冷冷看了龙羽一眼,龙羽微垂头不语。 龙夜道:“哇,是钥匙吗?那可是大大的好东西。”边说边上前,从龙羽手上接过那个奇怪的钥匙,仔细查看,这东西不知为何种材质,虽然棱角分明,边角处极为光滑。 而且入手温暖,竟似有生命般,好像和龙夜很亲近。龙夜不由吓了一跳,一甩手,将那盒子扔飞了出去,龙羽一把接住,奇怪道:“龙夜,你做什么?” 龙夜忙笑道:“一时失手而已。”又赞叹道:“果然是好东西。那地图不是也在咱们手中,如今这钥匙也落到咱们手上……”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傅龙城微斥道:“你又打什么主意?乾坤盒既然号称天下至宝,想得到它的人不计其数。可是几百年来,为争夺它而家破人亡、毁帮灭派的武林人士不知有多少。这钥匙如今出现,江湖中只怕又起风波。若是牵扯其中,到时候想要脱身可不易了。” 龙夜笑道:“我哪敢打什么主意,只是都说什么异宝要留赠有缘人吗。如今地图和钥匙都有了,龙裳一向福气不错,也许他就是那个有缘人也说不定。” 乾坤盒的地图正是放在被人偷换的傅家门前的石狮子当中,也是龙夜和龙裳发现。龙夜不敢说自己,便拿出龙裳当挡箭牌。 这样说着,便又去龙羽手里,将“钥匙”拿过来,递给龙裳,心中打着如意念头,若是让龙裳感应一下乾坤盒的信息,宝藏不是手到擒来吗。 龙城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宝贝弟弟在打什么主意。他虽然对乾坤盒也很好奇,却不愿意龙夜、龙裳以身犯险。遂一沉脸道:“你做什么,还不将钥匙拿过来。” 龙裳握了钥匙在手,只觉寒气迫人,根本无法感应到什么,听了大哥语气,哪还敢再凝神去想,忙将钥匙双手奉给大哥。 龙夜还有些不甘心,刚想说话,龙羽瞪了他一眼。龙夜只好垂下头,不说话,对乾坤盒仍是打着主意。 龙城接过“钥匙”,问道:“龙晴还有几天受罚期满?” 龙壁道:“还有十天。”略一踌躇道:“大哥,您宽赦了龙晴吧。” 龙晴因为百毒谷的事情处理不利,被龙城罚去寒日峰思过十五日,如今尚在受罚之中。 龙羽、龙夜、龙裳也都躬身下去,道:“请大哥宽赦了三哥这次吧。 傅龙城看了弟弟们一眼,道:“忘情师太虽然在信上未提片字,但依我推断,必定是受人挟制。就让龙晴戴罪立功,前往峨眉山,保护她的安全。” 龙壁道:“是。” 龙城看看龙夜和龙裳道:“你们两个是否言辞上,对那两位姑娘不敬,为何竟会被斥为‘轻薄浪子’?” 龙夜强压住内心惊骇,小心翼翼地道:“小弟不敢,可能是小弟觉得那两位姑娘既然是大哥故人之徒,所以待她们亲切了一些,让她们有了什么误会,小弟也不知。小弟知错了。” 龙城沉了面色道:“你如今也满十七岁了,不是小孩子,行事要沉稳,举止要端正,说话更要三思,免让人误会,尤其是对年轻女孩子,更要尊重,免被人诟病。” “是。小弟一定谨遵大哥教诲。”龙夜欠身。 “龙裳也记下了。”龙裳也欠身。 龙城便摆手道:“你们两个回房去,把《傅氏族训》再默上两遍,自省吾身。” “大哥,龙夜冤枉啊,真得没做什么。”龙夜不由叫屈,《傅氏族训》足有两本《颜氏家训》那么多,默上一遍总要两个时辰吧,可怜自己的膝盖啊,昨天刚默过一遍的。 “默四遍。”龙城冷冷地道,还敢跟我讨价还价起来了,“再敢叫屈,这个月就跪着默书,不用起来了。” “不敢,小弟不敢叫屈了。”龙夜忙屈下一膝,垂头领责:“龙夜知道错了,这就回去默书。” 龙裳也屈下一膝,陪在六哥身侧:“龙裳也知道错了,和六哥一起去默书了。” 龙夜垂头丧气地走出去,龙裳拉拉他的衣服安慰道:“六哥别伤心了,好在那位无忧姑娘还没说你推倒她的事情呢。” “是啊。”龙夜无精打采地道:“我真谢谢她们两个了。” 龙壁瞧着两个弟弟退出去,对龙城笑道:“龙夜不乖就罚龙夜,为什么每次大哥也要连龙裳一起罚?” “下次再罚龙晴,我便连你也一起罚,让你那么多话。”龙城冷冷地道。 “不知大哥准备派何人去护送那两位姑娘去岭南呢?”龙壁连忙转移话题。 “你有何人选?”龙城问。 龙壁去瞧龙羽,龙羽忙欠身道:“小弟正要请大哥的示下,关外唐家堡的唐老夫人向镖局托镖,护送宋老夫人去关外探望的事情,镖局是否要接下?” 龙城点头道:“唐老夫人亲自具简向我提了此事,当然不便拒绝。你带含烟、月冷和随风亲自护送吧。” “是。”傅龙羽欠身。能行镖关外,总要离家数月,这很让龙羽有些欣喜。 龙羽已经年满二十,正如所有他这个年纪的青年人一样,总是不喜欢太多束缚,而是向往着江湖,向往着外面的广阔世界。 “行事谨慎些,一路不要多事,凡事不要擅专。”龙城对龙羽很有些不放心,这个弟弟虽然在自己面前刻意收敛着,循规蹈矩,性情最是犀利张扬,也最是倔强和叛逆。 便是最最柔韧的嘉兴藤棍,也不知在他身上打断了多少根,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模样。可是,总不能一直圈在自己身边,该历练还得去历练。 “是。”龙羽欠身。 龙羽能去关外,龙壁也是羡慕,对大哥笑道:“那小弟亲自去护送可好?听说岭南风景独好,小弟也想去看看呢。” “想得美,你若去了,家里那些琐事还不都得来烦我。”龙城瞪了他一眼。 “那就让龙夜和龙裳去吧。”龙壁也不失望,笑道:“如今龙夜也不小了,总在家里呆着,更是长不大了。” 龙城不由略沉吟,岭南离这里并不太远,也不太近,倒是合适的距离。只是事关乾坤盒,又有姊妹宫在暗中窥视,只怕不太平安。但也像龙壁所说,江湖子弟哪能不经江湖风雨呢。 “好,就龙夜、龙裳去吧。龙壁仔细安排,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你和龙羽都脱不了干系。” “是。”龙羽和龙壁一起欠身。龙羽已是习惯了龙夜和龙裳闯祸,他被问责的。 龙壁却觉有些冤枉,对大哥笑道:“我让小卿去安排这事吧,若是有什么纰漏,大哥可多个下板子的地方。” 龙城不由笑斥:“亏你还是当叔叔的,还指着侄儿帮你担板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庆祝汐儿明日出院,顺庆收藏达到传说中的“250”,增更一章!顺便祝福所有看文的朋友新年行大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43章 回眸一笑 到了晚饭时分,龙夜和龙裳跪得腿软,终于默好了四遍《傅氏族训》,两人由跪到趴再扑倒在地上,不起来。 丫鬟莫离和莫弃进来,收了两人默好的纸张,将茶盘放在地上,请两位少爷用茶。 “雨荷姐姐呢?”龙裳问。 莫离笑道:“雨荷姐姐要出嫁啦,这几日准备嫁妆呢。” “她真要嫁人吗?”龙夜翻身坐起,又哎哟哎哟地叫“腿疼,腿疼。” 莫弃一边帮他按揉,一边道:“是。听喜伯说,咱们府里的丫鬟,从二十岁起,就可以出府嫁人了,而满了二十四岁,就一定要出府嫁人的。如今雨荷姐姐可是她们那批姐妹中,唯一一个未曾出嫁的了。” “那就别嫁了呗。”龙夜叫。 “龙夜闭嘴。”刚进门的龙壁忙喝道:“你还敢乱说话,仔细大哥知道了,打烂你的皮。” 雨荷是自小侍奉龙夜和龙裳的丫鬟,在龙夜和龙裳眼中,是丫鬟,也是姐姐,是娘,很舍不得让她离开。雨荷是个孤儿,家里没有什么依靠,也一直未曾离开过傅家。 “二哥,你跟大哥说说,要不,要不,让雨荷嫁给龙裳得了。”龙夜拽着龙壁的胳膊耍赖。 “胡说。”龙壁瞪了弟弟一眼,又对莫离、莫弃道:“六少爷说的话,不许外传,你们下去吧。” “是,二少爷。”莫离、莫弃福了一礼,告退下去。 “大哥将雨荷许给了铁翼做妾。”龙壁很沉肃地瞪着龙夜:“大哥已经是分外顾念着你和龙裳了,你和龙裳可乖乖地,再要胡闹,大哥的板子必定上身。” “真的吗?”龙裳大喜:“铁大哥不是就住在龙亭,我们可以经常去看雨荷姐姐的了。” “离得近也不许去看。”龙壁点着龙夜的脑袋,去瞪龙裳:“雨荷嫁给铁大哥,就是铁大哥的人,不是府里的丫鬟,你们自然也要尊重一些,该守的礼节可是马虎不得。” “是。是。”龙夜摸摸龙裳的脑袋:“总比那几个强,嫁了什么人也不知道,再也见不到了。” 龙夜和龙裳房里原有的四个丫鬟,也在去年相继被家人接回嫁了人,龙夜和龙裳很是伤心了一阵。便是又新配了两个丫鬟,莫离和莫弃,也很聪明伶俐,两人也不喜欢,大事小情地还是揪着雨荷不放。 “有好事情告诉你们。”龙壁也摸摸龙夜的脑袋:“大哥许你们去岭南呢。” “真的。”龙夜和龙裳立刻大喜。 龙夜不由仰天长笑:“傅龙夜,恭喜你,你终于不用老死家中了!” 把旁边的龙壁笑得弯了腰。 龙夜和龙裳笑得合不拢嘴,来见大哥。 龙夜故作稳重道:“小弟恭领大哥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龙裳笑道:“小弟也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傅龙城知道龙壁必定已是告诉了他们两个,只笑斥龙夜道:“你这些说辞是否又从《侠客列传》中学来,把龙裳也带坏了。以后你少看这些有的没的。” 龙夜道:“是。”心里却想,大哥既然知道《侠客列传》,必定也是看过,真是有其兄才有其弟。 傅龙城道:“你明日便带着龙裳,护送无忧、莫愁到岭南端木家去。” 龙夜在心中狂笑三声,脸上却半点不敢表露,恭敬地道:“是。” 傅龙城道:“无忧、莫愁的师父惹上一个极厉害的仇家,这一路上恐怕会有不少风险。你要小心些。牢记傅家家规,若是有了什么差错,我都唯你是问。” 龙夜道:“大哥放心,小弟一定全力以赴办好差事。” 龙裳也保证道:“大哥放心,小弟一定全力以赴办好差事。” 龙城已经习惯了,龙裳如今越长大便越随着龙夜,常常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到了一字不差的地步。 傅龙城哪真放心得下,道:“能办好那是最好,如果这点事情都出纰漏,就等着到寒日峰思过吧。” 龙夜忙保证道:“一定不出纰漏的。” 龙城按动乾坤钥匙上的机关,将那个多棱体又转回四方的小黑盒子,递给龙夜道:“乾坤钥匙虽蒙忘情师太厚赠。可是既然傅家无意争夺宝藏,你还是将这钥匙送还给端木家吧。你仔细收着,不可起别的主意。” 龙夜听说大哥要将钥匙送还给端木家,不免有几分失望。 龙壁看了心里好笑,道:“端木家主人端木长风,本是大哥故交。你们就将这钥匙送与端木长风,做个顺水人情吧。” 龙夜道:“是。” 龙壁又道:“只是此事不可声张,若是传扬出去,怕会引起不少武林人士的觊觎。你小心保存,不可让人知道。” 龙夜叹口气道:“二哥放心。既然大哥不准小弟去探宝,这钥匙便如同普通盒子一般,小弟也不会将它四处炫耀的。”言下大为不满。 龙裳也不满道:“六哥不会将它四处炫耀,小弟自然也不会。” 龙壁、龙羽听了不由都微微一笑。 龙夜和龙裳回到自己住的北园,小卿等侄儿也都到了,听说六叔、七叔要出远门,闯荡江湖,纷纷来贺。大家少不得热闹一番。 无忧、莫愁一早来到傅家,向傅龙城辞行。 龙夜与龙裳已经准备停当,准备出发。二人是第一次奉命出门,都有些兴奋。龙夜本想骑着那匹白云豹,但是龙城怕太招摇了,便让他随便换过一匹,龙夜难免有些失望。 两人在傅龙城面前跪下,聆听训示,傅龙城难得看他们这么乖巧,只吩咐他们起来。二人立起,等着大哥吩咐。 傅龙城虽然有些担心,却只是笑了笑,道:“一路留心”。 龙夜暗地里高兴,原本害怕大哥若是训示一番,自己在两位姑娘面前会丢脸。想不到大哥如此上路。 四人出了傅家,远远地看见明凰与明儿并辔行了过来。 龙夜和龙裳催辔上前,抱拳道:“见过明凰姐姐。” 明儿不乐意地道:“怎么不给我见礼?” 龙夜只好也敷衍地拱了拱手道:“明三小姐也在啊。”明儿装出老气横秋的样子,摆手道:“免礼。” 明凰看见无忧、莫愁很是好奇,却没有问。只是互相点了点头。明儿却好奇地问道:“老六、老七,你们做什么去?” 龙夜只说:“运镖。”和明凰打个招呼,匆忙走了。 明儿还要不依,明凰拉住明儿道:“你怎么总喜欢找龙夜的麻烦。” 明儿噘嘴道:“谁让他不尊重我这个未来的五嫂的。” 明凰不禁笑她。可是想起自己和傅龙壁来,难免有些黯然伤神。 莫愁忍不住问龙夜道:“刚才的两位姑娘是什么人,你好像很怕那位什么明三小姐啊?” 龙夜不服气道:“我怕她?我那是躲着她。” 龙裳笑道:“没法子。她会成为咱们的五嫂,自然不得不让着她些。” 龙夜瞪了龙裳一眼,道:“什么叫‘会’,只不过是‘可能’罢了。不过她若真成了咱们的五嫂,咱们以后哪还有好日子过。” 龙裳点头道:“六哥言之甚为有理,小弟近来也担心此事。” 无忧、莫愁见了,不觉好笑。莫愁却想,早上看到傅家几位少爷无一不是英俊非凡,若是能得嫁其中一位,自然也是修来的福分。若能真成为他们的嫂嫂,也要好好修理他们两个才是。 龙夜忽然一抬手,敲了莫愁一个响头,道:“你就不要白日做梦啦。” 莫愁吓了一跳,揉着脑袋道:“你,你怎么敢打我?” 龙夜看着莫愁,道:“你想什么想的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可是打算要做咱们的嫂子吗?” 莫愁脸一红,道:“你胡说八道。”连忙走了开去,心跳不已。 大明湖傅家帅哥很多,但是门禁很严,平素见得并不多。但也不乏有好信无聊的女子在附近守候。便是傅家地界与官道交界处,也是地价飞涨,茶亭雅座,价格不菲。 如今,虽然天色尚早,依旧是有六七个小姐并着丫鬟的,在此拄了下巴等着看美男风景。 马蹄声响,傅龙夜、傅龙裳并辔而行,立刻便引来众人围观,而旁边一红一绿的两位美女,则显得多余而且碍眼。 无忧、莫愁简直不敢相信还能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没有半分矜持的女孩儿们围着马前马后扔荷包送金锁,在龙夜微微一笑后,又各种声尖叫的夸张的表情,并有不少大胆的年轻女子一路尾随直至城门。 无忧、莫愁大感别扭。龙裳也有些不好意思,龙夜却处之泰然,不仅笑容迷人,举止更见潇洒。 好不容易出了城门,行人渐少,莫愁不由生气道:“这里的人好奇怪,有这么好奇的吗?” 龙夜微微笑道:“树大招风,人帅招人,习惯就好了。” 莫愁道:“我看是皮厚就好了。” 龙夜笑道:“咱们四人一路行走,应该经常说笑才好,又不是在押解犯人,总是互相拆台,岂非无趣。” 四个人毕竟是年轻,尤其是龙夜、龙裳脾气又好,不一会儿功夫,几个人开始说说笑笑起来。离了大明湖,一路上景致又多,四人俱是同样的心思,也不急着赶路,走到前方集镇,又逢大集,有杂耍的是、说书的,卖艺的,瞧着各种新鲜。 玩闹了一天,到了晚上住店,都是疲累。很快睡熟。 第二日一早,四人再次上路,龙夜又要坐船。无忧、莫愁想着若是很快到了岭南,怕会与龙夜、龙裳分开,便也同意了。四人乘舟而下,沿途欣赏风景。说说笑笑,觉得江湖之上,果真是比家里乐趣多多,又少人管束,分外觉得天大地大世界广阔。 如此逍遥了两日,波澜不惊。四人相处越发融洽。莫愁见龙夜、龙裳一路行来,看什么都觉新鲜,不由笑问:“莫非你们是第一次离开家门吗?” 龙夜笑道:“确切地说,是我们兄弟俩第一次单独离开家门,以前也出来过几次,都有哥哥在旁看着的,便是走哪条路,吃什么饭,住哪家客栈都做不得主。” 龙裳笑道:“也没有走出过这么远。” 莫愁道:“那你们也没去过峨眉山吗?” 龙夜、龙裳道:“没有去过。” 无忧、莫愁很有些担心师父,也担心其他的师姐妹,想回峨眉去看看,然后再去端木家。 龙夜和龙裳不仅踌躇,大哥是吩咐护送两人直接去端木家的,况且大哥已经命了三哥去峨眉山,自己等怎好抗命。 无忧、莫愁便各种求,又说峨眉山的猴子怎样可爱,附近的风景怎样美丽,又有多么好玩的东西和神奇的变脸魔术等等。 龙夜琢磨着,以自己四人的身手,若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过也是三四天的时间便可以到了。既然出门在外,变数极多,只要保护无忧、莫愁安全就好了吧。 遂大手一挥道:“好,我们就改道峨眉。”到底还是有些心虚,便依照傅家弟子在外的规矩,将行止更改飞书回报,哪知二哥传回消息,竟是准了峨眉之行,只是吩咐一切小心而已,并尽早将无忧、莫愁送到岭南端木家。 四人放下心来往峨眉而去,沿途风景不错的地方,便停下观光,走走停停,倒用了六七天才回到峨眉。只是可惜,无忧、莫愁的师父忘情师太已经随着傅龙晴离开峨眉。 留守的峨眉弟子对俊逸非凡的傅家三少爷正是念念不忘,如今,两个师姐领回来的傅家六少爷、其少爷也是俊逸无双,不由都是暗暗称奇。无忧、莫愁瞧着峨眉一切都好,放下心来。当然要地主之谊。 别致的风景,精致的美食,加上十几名妙龄少女的殷勤招待,让龙夜、龙裳很是受用,几乎就要乐不离蜀了。 总算两人还想得起来大哥的板子,再逍遥了些时日,还是带无忧、莫愁赶往岭南。 四人进入岭南地界时,已是离家将近月余,却是一路分外的风平浪静。 今日天气更是晴好,野花处处。四人放了马缓缓前行,龙夜不由想起一事,问无忧道:“你头发上擦得什么,怎么那么好闻?” 这话说出,无忧又红了脸,想起初见龙夜时的事情来,莫愁嗔怪道:“好好的,你又说什么浑话,我和姐姐不理你了。”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接口笑道:“这么俊的公子,咱们姐妹倒是愿意陪着说话。”这句话立刻传来一阵女子的嬉笑声。 前边的岔道上,忽然又热闹起来,从路边走出很多花枝招展的姑娘来,这些姑娘都很年轻,都很漂亮,而且都不怕羞,你推我挤的将前面的路都堵满了,来到四人坐骑前面。 龙夜翻身下马,龙裳也跳下马来。无忧、莫愁只好也随着下马。 龙夜挨个打量过去,忍不住笑道:“难道天上下了仙女不成。” 刚才说话的正是一名彩衣女子,她接口笑道:“这位公子真会讲话,咱们这些庸脂俗粉,怎敢当仙女之名。不过,这里倒真有一位仙女呢。公子可想看看吗?” 众女子便往两边退开去,从后面走过来一位黄衣女子。黄衣女子十六七岁,身材曼妙,尖尖的脸,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搭配得十分完美,果真如嫦娥下凡一般。 莫愁与无忧长得也算是精品了,被这个女子一比,就稍嫌逊色了几分。 莫愁见了,先自怒道:“好不要脸,这也是女孩子家说的话吗?” 黄衣女子并未开口,依旧是那彩衣女子笑道:“呦,好辣的小妹子。” 莫愁冷哼一声,就想动手,无忧连忙拦住。 龙夜向那黄衣女子抱拳道:“姑娘可要与我说话吗?” 黄衣女子一笑,点了点头。旁边的彩衣女子笑道:“请公子移步,我们小公主与公子说几句话。” 莫愁道:“有什么话不可以在这里说?” 黄衣女子对龙夜微微一笑,转身往后走去。众女子让了一条路。龙夜连忙跟了过去。龙裳自然替六哥牵马。待龙夜走过,那些女子又站在一起,成了一道人墙。 莫愁气的一跺脚,道:“我就说他是个淫贼,见了漂亮女子就什么都不顾了。” 转眼看见龙裳笑吟吟地站在身旁,不由怒道:“你怎么不跟过去?” 龙裳道:“她找我六哥说话,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自然还是要保护二位周全。” 莫愁道:“哪个要你保护。” 龙裳一笑,不再作声。无忧拉了莫愁一下,示意她不要吵了。 龙夜跟着那黄衣女子走了十步,微风吹过,传来芬芳的气息。龙夜笑道:“姑娘可否停步说话了吗?” 黄衣女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傅龙夜抱拳道:“在下大明湖傅龙夜,还未请教姑娘芳名?”说着话,摆出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心想,若是配以一把折扇,想必更见潇洒。 黄衣女子看了龙夜模样,不觉又笑了一下。龙夜看了,不觉一呆,只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龙夜暗道,为何看这女子笑容,自己竟有异样感觉。明明长得玉洁冰清的样子,为何一笑起来如此惹人遐思。遂想,难道是自己将成年的缘故,自然有成年人的反应。 他哪里知道,这女子所习乃是天竺至高层次的内媚心法,“情窦初开”,常人见了,早成裙下不贰之臣。就是习武之人,若是定力不够,也极易迷失心性,任对方摆布。 不过龙夜虽然自认成年,而且立志做个风流少年,不过天性淳良,童心未泯,加上家教严谨。未解过风月之事,故此才能保持清醒。 黄衣女子心里也很奇怪,自己刚刚已经撒下了能诱人发情的合欢粉,又对龙夜连用两次“回眸一笑”心法,龙夜仍然如此清醒。不得已开口道:“原来是傅公子,我叫仙儿。”声音如黄莺出谷,分外的委婉动听。 第44章 仙儿姑娘 龙夜喜道:“仙儿,真是好名字。姑娘叫起来,实在实至名归。”又道:“你不必称呼我傅公子,咱们傅家公子甚多,容易混淆,仙儿姑娘就叫我龙夜吧,听起来亲切一些。” 仙儿微笑道:“我有一事,想拜托公子。” 龙夜道:“仙儿姑娘言重了,不知是什么事?” 仙儿心中生气,以往自己这样说话,对方早就将头点的鸡啄米似的,龙夜居然还问是什么事。 暗自提升功力,轻启朱唇,再次展颜一笑:“公子可是不愿意答应吗?” 龙夜但觉心神一荡,一个“好”字几乎脱口而出,忽然想起大哥所说“一路留心”的话来。不禁一惊,想道,还好,还好,未曾答应于她,若是她说叫我自刎,岂非死的冤枉。 轻咳了一下,道:“我与姑娘素未谋面,今日一见,却如故人一般,姑娘有什么事情,若我能帮上忙,嗯,又不违反傅家家规,我自然要帮的。”说完话,很是满意,但觉这番说辞极为得体。不禁微微一笑。 仙儿刚刚几乎就要成功迷失龙夜心智,哪知突然之间,龙夜双眸明亮,再无丝毫迷乱迹象,不觉心惊。认真看了龙夜一眼,龙夜见仙儿看他,便露出最迷人的笑容。 仙儿心跳立刻慢了半拍。暗自恨道:“这个小子莫非也练过‘情窦初开’心法不成?”想归想,口里接道:“仙儿要到岭南去。只是孤身一人,又是女子,多有不便。故此,想与你一路同行,彼此有个照应。冒昧之处,还请你见谅。”说着,垂首一礼。 话说出口,有些后悔,这套说辞本该是迷住龙夜之后才说的,如今显见并未完全将他迷住,如此说来,岂非令龙夜起疑,询问自己如何知道他们要去岭南? 谁知龙夜听了,喜形于色道:“故所愿尔,不敢请也。仙儿姑娘,这就上路吗?” 仙儿听了,不觉失笑。刚才看他似乎一副精明的样子,怎么这会又糊涂起来。 龙夜与仙儿一同回来。莫愁看了仙儿一眼,问龙夜道:“你们说些什么?” 龙夜笑道:“这位仙儿姑娘,要与咱们一起去岭南。”说着,将龙裳介绍给仙儿。 莫愁见了龙夜那满心欢喜的模样,心中更加生气,道:“这怎么可以。你怎么能随便答应带陌生人同行呢?” 彩衣女子似乎也有几分惊讶,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仙儿道:“小公主?”仙儿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回去吧。” 彩衣女子道:“公主一路小心。”领着众女子去了。 龙夜奇怪道:“为何不能带她同行。”问龙裳道:“你反对吗?” 龙夜决定的事情,龙裳当然不会反对。 龙夜把目光移到无忧身上道:“你反对吗?” 无忧就去看莫愁,龙夜只好也看向莫愁道:“你为何要反对。” 莫愁道:“傅大少爷说过,咱们这一路去,怕有不少风险,如今刚出了大明湖,你就要带来历不明的人同行,我当然要反对了。” 龙夜听莫愁提到大哥,不得不慎重一番,对仙儿道:“还未请教姑娘你是什么小公主呢?” 仙儿道:“我是百花宫的少宫主,姓夏,你们叫我仙儿就好了。我要去桂林郡的姑妈家散心,所以打扰各位了。” 无忧没有心机,见仙儿的品貌,十分心仪,走过去道:“我叫无忧,她是我妹妹莫愁,我们也要去桂林附近的,大家结伴同行,正好有个照应。” 龙裳也笑道:“欢迎打扰。” 莫愁见大家都愿意,也不好再反对,道:“可是咱们只有四匹马,多了一个人要怎样?” 龙夜将自己的马缰绳递给仙儿道:“仙儿,你先骑我的马好了。” 仙儿见龙夜的马神骏,早就喜爱非常,却推辞道:“这怎么好呢。” 龙夜道:“反正再往前面走些,就有市集,给你再买一匹就好了。” 仙儿还以为龙夜会将马赠送,心里暗骂龙夜小气,脸上却笑吟吟地道:“是。”龙夜见仙儿柔顺,心里很是受用。 莫愁早些时候,曾见龙夜的马神骏,想要骑上一骑,被龙夜拒绝,如今却见龙夜将马让给仙儿,心里负气,骑上马就走。 无忧对仙儿道:“莫愁心性耿直,都是我这当姐姐的将她惯坏,你不要见怪。” 仙儿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是仙儿打扰了。”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想着要出个什么主意,让莫愁吃些苦头。 到了前方市集,龙夜为仙儿选了一匹骏马。仙儿坚持自己付钱。 几人再次上路,仙儿便缠着与无忧说话,不再理睬龙夜。过了一段时光,莫愁也加入进来,三女说说笑笑,十分融洽。反倒把龙夜、龙裳冷落在旁。 龙夜与龙裳并马在后,三女在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龙夜很是好奇,问了几次,三女都不理睬他。 龙夜略有些遗憾地对龙裳道:“为何女子在一起,话那样多,与咱们这样英俊的男子反倒无话。” 傍晚时分,到达充州地面。这是一处较为繁华的大集镇。龙夜等寻了最大的客栈安歇。 五人容貌出众,一进入市集,便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无忧和莫愁已经习惯,难得的是仙儿也是落落大方,毫不拘泥。龙夜称赞仙儿甚能上得台面。 进了客栈,龙夜与龙裳一间房,无忧姐妹一间房,仙儿推说不惯与人同房,单要了一间。 可是客栈并无挨着的三间上房,仙儿便选了西面最靠里的一间。龙夜等住在东面第一间。无忧等住在东面的最后一间,与龙夜等隔了三间,推窗而望,正是仙儿的房间。 三人入房收拾停当,就在客栈的雅间订了一席,庆祝五人相识。 大家都很高兴,仙儿便提议大家喝酒。店小二特别推荐了当地特产桃花香,酒香而不易醉人。 酒果真是好酒。龙夜和龙裳却要了茶。 仙儿奇怪道:“难道你们俩兄弟的酒量还不如我们女子吗。” 莫愁也取笑道:“怎么,你们可是害怕喝醉了出丑吗?” 龙夜听了,对龙裳笑道:“这是什么世界,女人劝起男人的酒来了。不知道要打什么主意?” 莫愁脸上一红,啐道:“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龙夜对龙裳道:“如今你离成年已经不远,也应该锻炼锻炼酒量。来,咱们兄弟喝上一坛。” 龙裳也觉得好,又有几分担心道:“可是我们未奉命喝酒,不知会不会有违家规。” 龙夜笑道:“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若不去告密,哥哥们怎会知道。” 龙裳点头道:“六哥所言极是。”遂倒了酒,先奉给六哥,自己也倒了一碗,与龙夜碰了,倒入口中。 酒入口中,丝毫不觉辛辣,反倒十分甜美,再喝了几碗,道:“六哥,我们若是喝多了酒会不会也有违家规?” 龙夜也喝了好几碗,笑道:“不会。这个根本就不是酒,只是果茶而已,你尽管开怀畅饮好了。” 龙裳十分高兴,大着舌头道:“这果茶的确好喝。不如小弟就和六哥来个茶尽方休,庆祝咱们兄弟跃马江湖。” 龙夜和龙裳放开来喝,将酒犹如灌水般喝了开去。无忧担心两人喝醉,本要相劝,仙儿拦住道:“让他们两人喝好了,以他们两人的内力,哪那么容易醉,况且真醉了,睡上一晚,也不影响明日上路。” 莫愁也想看两兄弟的笑话,频频劝酒,自己也喝得有了三分醉意。 又喝了半天,龙夜和龙裳都醉态可掬。龙夜俊脸微红,看来更显英俊。龙裳醉眼朦胧,喊六哥道:“六哥,我好困,要睡觉了。” 龙夜扶起龙裳道:“我扶你去房间睡,这里会着凉。”又自嘲道:“奇怪了,难道果茶喝多了也会醉吗。”笑得东倒西歪的,摇摇晃晃扶着龙裳回房,临走还不忘嘱咐三女也早些回房。 莫愁有了几分醉意,与无忧回到房间,衣服也来不及换,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莫愁以为是姐姐,并不在意。 哪里知道,那人脱了自己的外衣后,连缛衣也一并褪去。莫愁忽然觉得不妙,那人已经开始去解她的胸围。 莫愁本能地出手去按,那人已经伸手点了她胸前四处穴道。这四处穴道,两处都在胸乳之上,出手十分轻薄。 莫愁吓得酒意全无,那人已经刷了一声,撕开她的胸围,莫愁还未喊叫,那人已经出手如电,又点了她的哑穴,和双肩双腿穴道。 莫愁只觉胸前一片凉意,整个上身再无片丝遮挡。 莫愁虽是无法出声,睁开眼睛,怒目看去。纱帐内甚为昏暗,但是也可依稀看出,一张英俊的面孔,带着邪恶的笑容,正盯着自己的前胸。 那人赫然竟然是傅龙夜。 莫愁震惊不小。傅龙夜已经点了一盏灯,只是在纱帐里,灯光十分微弱。傅龙夜将灯移近莫愁胸前,跳跃的火苗几乎烧到了莫愁的肌肤。莫愁又惊又吓,眼泪也流了下来。 傅龙夜看见莫愁惊吓的表情,似乎十分满意。微微一笑,在莫愁耳边轻声道:“你喜欢我怎样做。” 莫愁第一次在人前赤/裸身体,羞愧难当,恨不得一剑杀死傅龙夜。只是拼命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傅龙夜轻笑一声,伸手去拧莫愁的脸蛋,拧得倒是十分用力,莫愁又羞又痛,眼泪也掉了下来。 傅龙夜奇怪道:“怎么,你不喜欢吗?”说着话,再用力地拧了几下。莫愁泪珠扑簌簌地掉落。 傅龙夜停下手道:“对了,你可是说不出话。”想要解开莫愁哑穴,又缩回手道:“我若是解开你的穴道,你不可乱喊,吵醒了你姐姐就不好了。” 莫愁这才发现,姐姐无忧躺在自己旁边,睡得很香甜。想来已经被点了穴道。 傅龙夜又将身子压了过来,道:“我和你说的话,你可听见了。”话未说完,忽然再用力掐了一下。莫愁痛地一哆嗦。点了点头。 傅龙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用右手解开莫愁哑穴,莫愁咬牙道:“你这个淫贼。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傅龙夜奇怪道:“怎么,你不喜欢我吗?” 莫愁道:“你这个淫贼,谁会喜欢你。你快放开我。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傅龙夜道:“没意思。我还以为你喜欢这样。”说着,退到床边。 莫愁又气又恨,说不出话来。傅龙夜微微一笑:“你的身材虽然不怎么样,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话音一落,从窗中跳出。回身,弹来指风,解开莫愁穴道。 莫愁穴道一解,忙将床上的衣裳掩到胸前,忍不住痛哭失声。 无忧依旧熟睡如故。莫愁哭了一阵,不知该要如何。心中的感觉很是异样。既对傅龙夜恨之入骨,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天色大亮。无忧起床后,感觉好像仍有些头疼,却看见莫愁衣衫整齐地坐在床边发呆,脸上似乎仍有泪痕。 无忧很奇怪,还是第一次看见莫愁这副模样。忙问莫愁可有什么事情。莫愁摇头,只说不舒服,早饭也不去吃了。 龙夜和龙裳可是神采奕奕。两人正与仙儿说笑。仙儿询问二人醉后感觉如何?并讲一些某某人酒后如何出糗的段子。 见只有无忧一人到来,都很奇怪。龙夜便问莫愁,无忧说莫愁不舒服,不吃早饭了。龙夜让店家准备几个包子,一会给莫愁路上吃。只有仙儿听了,忽然一笑。 吃过早饭,结算停当,准备上路。无忧回到房中去找莫愁,莫愁留下封信,竟然独自上路了。 无忧十分焦急。龙夜等也觉得奇怪,为何莫愁忽然自己要走。仙儿幽幽地道:“可是我做错了什么,让莫愁姐姐生气吗?” 龙夜安慰仙儿,不关她的事,只是对莫愁突然出走,大为不满,虽然一路行来,并无什么事情,可此去阳朔端木家,还有三四日的路程,若是莫愁路上有什么意外,大哥面前如何交待?大家急忙上路去追莫愁。 莫愁沿着官道,纵马狂奔了半日,马已经累得跑不动了。 前方有个石滩,水清清地。莫愁离开官道,牵马过去。放开缰绳,任由马儿饮水吃草去了。莫愁望着水面发呆。 莫愁在心中实在是有几分喜欢傅龙夜的。只是想不到龙夜会在酒后对自己如此轻薄。心里恨得一会想要傅龙夜死,一会又似乎十分怀念那晚,龙夜在自己耳边的话,龙夜的手抚摸过自己脸颊时那种过电一般的感觉。 想来想去,不知道要如何。总不能凭白吃了如此大的亏,可是若是见了龙夜,又如何说?莫愁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龙夜,才会不辞而别。此刻,却又十分希望,能再见到龙夜。 忽然啪地一声,一块石子掉落水中,激起的水花溅了莫愁一脸。抬头看去,前面不远处,正是那个自己又恨又想的人。 第45章 算本付息 莫愁红衣白马,人长得又美,很多人都留意到她的行踪。傅龙夜等策马追赶半日,前方无人再见到莫愁踪影。 龙夜当机立断折回,回来不过二里地,也发现这个岔道,追了过来,果真看到莫愁在水边发呆。 龙夜便捡了一块石头扔进水中,吓了莫愁一跳。 莫愁忽见傅龙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无忧和仙儿已经围了过来。无忧看见妹妹十分高兴,却还是埋怨道:“莫愁,你怎么回事,为何要突然乱跑。我们担心死了。” 龙夜也奇怪道:“会不会你酒还没醒,所以作出奇怪的举动。” 莫愁见龙夜仿佛没事人一样,心里气苦,狠狠瞪了龙夜一眼,道:“你这个淫贼。” 龙夜被莫愁恨恨的眼光吓了一跳,随即不愿意道:“小心你说话的内容,哪个是淫贼?” 莫愁气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大声道:“淫贼,淫贼,你就是淫贼。我,我这就杀了你。”说着话,举剑向傅龙夜刺去。 仙儿走上一步,假意劝道:“莫愁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误会了龙夜。我看,龙夜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是淫贼呢?这话要是传出去,对傅家名声实在有损。” 无优也连忙拦住莫愁,拉住她的手,嗔怪道:“莫愁,你是怎么了。虽然龙夜爱开玩笑,可是并不是坏人,你不要这样骂他。” 莫愁看姐姐还帮着龙夜,更是气恼,又无法将龙夜轻薄自己之事说出,又羞又怒,猛地甩开姐姐的手道:“你还帮着他说话。你,你莫非喜欢他,连妹妹都不要了吗?” 无忧不及防备,被莫愁用力一甩,几乎摔倒。龙夜手疾,将无忧扶住,听了莫愁的话,不由皱眉。 无忧更是满脸通红,道:“莫愁,你,你胡说什么?” 莫愁再也忍不住,道:“他,他昨夜轻薄于我。” 仙儿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后又道:“莫愁姐姐,你一定是误会了。龙夜可是名动天下的金龙令主的弟弟,怎会作出那样的事情呢?莫非有什么隐情。” 莫愁听了仙儿的话,更加恼怒,道:“我没有胡说,是你瞎了眼,才会相信他。什么金龙令主,我看也是名不副实之辈,傅家弟子不过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淫贼罢了。” 傅龙夜给莫愁左一声淫贼,右一声淫贼骂的心头火起,如今见连大哥也给骂了进去,更是生气,冷声道:“你这个丫头,污蔑我倒也罢了,竟敢出言辱及傅家?快点道歉。” 莫愁看见无忧眼圈红红地,心里也有几分后悔,但傅龙夜的态度,却是让她满心怒火,哼道:“我没有说错,为什么要道歉?” 傅龙夜忽然喝道:“龙裳,给我掌嘴。” 龙裳听了,右手应声而出,“啪”地一声,打在莫愁脸上,虽然不太重,可也不轻。 这一下清脆的响声,让三个女人同时愣在原地。 莫愁好半天,方将手捂到脸上,颤声道:“你,你竟敢打我?” 无忧见莫愁挨了打,哪里还忍得住,忙扑到莫愁身边,去看莫愁的脸。莫愁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仙儿想不到龙夜会命龙裳出手,也想不到龙裳真会出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莫愁哭了几声,忽然将剑一横,就要自刎。无忧死死拽住,道:“莫愁,你做什么?” 莫愁哭道:“我,我是无法活在世上了。你跟师父就说莫愁不孝,来世再报答她老人家了。” 无忧忽然拔剑指向傅龙夜道:“你,你一定是淫贼,莫愁不会乱说。我杀了你。”分剑就刺。 龙夜想不到事情会急转直下,一边躲闪,一边道:“明明是她污蔑我的,我只是略施薄惩而已。” 龙裳忽然道:“莫愁,昨天夜里戏弄你的人的确不是六哥。” 龙裳此言一出,莫愁不由止住了哭声,无忧也停了下来。 龙夜大喜,道:“哈,差点忘了我家老七有超能力了。”忙问龙裳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龙裳刚要开口,莫愁忽然喝道:“不许说!” 龙夜奇怪道:“为何不能说?”忽然若有所悟,道:“你口口声声指我是淫贼,想必昨天酒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不论什么事情,一定与我无关的。我昨天除了睡觉,什么都没有做。” 莫愁咬牙道:“你什么都没有做?那去我和无忧房里的人是谁?” 龙夜看向龙裳道:“你挑紧要的说。有些不宜的事情就不要说。” 龙裳也不知道什么是不宜的事情,不过既然六哥这样吩咐了,就道:“昨天夜里有人易容成六哥的模样,去了无忧和莫愁的房里,戏弄了莫愁。” 莫愁怒道:“胡说,你怎么知道是易容的,分明是替你六哥开脱。” 龙裳忽然看向仙儿道:“仙儿,你为何要那样做?” 仙儿不由吓了一跳,道:“我做了什么?” 龙裳道:“你昨天夜里易容成六哥的模样,去了莫愁房里,你好象还将随身的一块玉佩掉在了那里。这块玉佩就在莫愁手上。玉佩上有一个舞字。” 莫愁、仙儿全都目瞪口呆。莫愁在收拾衣物时候,果真发现了一块刻有舞字的翡翠玉佩。当时还以为是龙夜所留,便放在怀里,对上面的舞字还琢磨半天,不知道龙夜的玉佩上为何会刻舞字。 仙儿更是想不到,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的设计,为何龙裳会清楚。 龙夜看了仙儿和莫愁表情,已经知道龙裳说中,微笑道:“忘了介绍,我家老七可以测人心意,你心中所想何事,甚至你十年前作过何事,只要我家老七愿意,全都能一点不差的说出来哦。” 仙儿还想抵赖,龙夜忽然拿出一个精致的薄皮面具来说:“我还奇怪,今早你为何要将这么精美的面具扔掉,原来是昨天夜里做了亏心事。” 仙儿奇怪道:“怎么会在你那里,我明明烧掉了。”话已出口,已发觉上当。 龙夜果真哈哈笑道:“你的那个当然烧掉了,我这个只是空白的,还没有想好要作成谁的模样。” 莫愁此时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如果昨天夜里那个人是仙儿,自己并未被龙夜轻薄,应该也算是幸事,可是心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觉。 无忧已经怒道:“仙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仙儿忙赔笑道:“无忧姐姐,莫愁姐姐,小妹只是想开个玩笑嘛,本来想今天说的,谁知道莫愁姐姐会对龙夜误会如此之深,我怕解释不清,好在龙裳有这样超凡的能力,实在是庆幸啊。”嘴里这样说,心里将龙裳恨个半死,又猛然警觉,会被龙裳发现,不敢再想。 莫愁也回过神来,道:“你这哪里是开玩笑?分明是存心要让我们与龙夜兄弟起了嫌隙,居心叵测” 仙儿忙退后一步道:“小妹真的只是开玩笑。若是小妹真的居心叵测,昨天夜里……”然后求救般地看向龙夜,眼泪汪汪地道:“龙夜,你也不原谅我吗?” 龙夜当然原谅。挡在仙儿身前道:“莫愁,仙儿开个玩笑,大家江湖儿女,不必太在意了吧。” 莫愁怒道:“为何不在意,她几乎,几乎吓死我了。”说着话,眼泪又掉了下来。 龙夜奇怪道:“龙裳,仙儿到底是怎样作弄莫愁的?” “不许讲!”莫愁、仙儿不约而同一声断喝。吓了龙夜一跳。 龙裳呵呵笑道:“这些细节可以说吗?不知是否会有违六哥‘不宜’的吩咐。” “不许说!”莫愁和仙儿又是大喊一声。 龙夜揉揉耳朵道:“耳膜要破了。不许就不许。你们和好就行了。” 莫愁恨恨地看了仙儿一眼,仙儿只是赔笑。 无忧拉住莫愁的手,道:“莫愁,既然是误会,你就不要再发脾气了。和我们一起上路吧。” 莫愁想起刚才的事,脸上还有些疼痛。赌气道:“什么误会,即便不是淫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才不要和他们一起上路,我们自己去岭南好了。” 无忧道:“那怎么可以呢。你忘了师父的吩咐了。” 提起师父,莫愁就更委屈:“我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还活在世上干什么?我这就死了吧。”说着话,又要拿剑自刎。 龙夜轻咳一声,道:“莫愁姑娘,刚才是一场误会。如今解释清楚,你为何还要死呢?” 莫愁横了他一眼道:“我平白受了你傅家这么大的欺负,打又打不过你,不死还有什么意思。” 龙夜奇怪道:“我们傅家何时欺负过你。” 仙儿指了指脸,瞪龙夜,又瞪龙裳。 龙夜恍然道:“不过是挨了一巴掌,至于要死要活的吗?如果这样就要死,我和老七怕不死上千百回了。” 龙裳听了连连点头,道:“六哥所言极是。” 仙儿听得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我们女孩家岂能与你们这两个皮厚之人相比。” 无忧也气道:“我和莫愁从小到大,师父都未曾打过我们一下,你可倒好,还不快向莫愁道歉。” 龙夜只好拱手道:“莫愁姑娘,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刚才的事情可好?” 莫愁扭身不理。傅龙夜便笑道:“女孩子就是这样小气,那给你打还可好?” 莫愁听了,板着脸道:“你可说话算数吗?” 龙夜洒脱笑道:“当然。决不躲闪。而且给你算个利息,让你打两掌可好?” 莫愁有些高兴,道:“也不许运功抵抗。” 龙夜道:“那是自然。只是你打完两下后,今日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大家以后还是好朋友,谁也不许提起,好吗?” 莫愁痛快地答道:“好。一言为定。”心里盘算着,一定要用力将龙夜打得满地找牙。 龙夜笑道:“好。”后退一步,道:“老七,你过来。让莫愁姑娘算本付息。” 龙裳听了,不禁苦了脸,刚才还想为何六哥会突然间如此豪气,原来是在算计自己。 莫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夜笑道:“刚才是龙裳打你,自然你也应该打还给他。不要手下留情,尽管打就是。” 龙裳叹气道:“六哥,你这样做,会不会很没义气。” 龙夜笑斥道:“怎么会没义气。有事弟弟服其劳,这道理你没听过。还不快过来。” 龙裳只好走过来,对莫愁道:“莫愁姑娘请。” 莫愁看看龙夜,打不到他,自己这一掌也不能白挨,龙裳一贯是为虎作伥的,也不能放过。心念闪动,一掌打了出去,“啪”地一声,结结实实打在龙裳脸上。龙裳果然未躲。这一掌打的不轻,龙裳的脸立刻起了红红的五个指印。 龙裳苦笑了一下,等着挨第二下。 龙夜淡淡看了莫愁一眼。 莫愁本已扬起了手,看了龙夜目光,心里一动,竟然没打下去,悻悻地甩了甩手道:“本姑娘不与你计较,这一下还本就好了。利息就先记下,以后再讨。” 龙夜笑道:“就知道莫愁最乖了。” 莫愁横了龙夜一眼,奇怪自己为何就是对龙夜狠不下心来。 五人再次上路,气氛却有些尴尬。莫愁策马在前,无忧陪在她身边,可是莫愁只是板着脸不说话。仙儿垂头丧气地单独策马而行。龙夜和龙裳并排在后。 龙夜对龙裳笑道:“我们如此招摇地走在路上,为何一点事故都没有发生?难道关于江湖的种种传说,都是假的不成?” 龙裳赞同道:“我也有几分失望呢,居然连打家劫舍的毛贼也没有一个吗?” 龙夜道:“我知道了,必定是咱们走的这条路不对?” 宋代治安极其良好,官道之上百里左右就设有驿站兵站,保护来往客商平安。 龙裳笑道:“可是不走这条路,我们似乎不认识别的路了。” 龙夜道:“不认识最好。我们岂能永远踏着别人的足迹走,一定要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来。” 龙裳大感振奋,也有几分担心:“若是我们迷路了,传出去会不会有损英名。” 龙夜不以为然道:“怎么会迷路,你没听人说过条条大路通桂林这话吗?桂林郡永远不会长腿跑了的,咱们总会找到的。”说完,一提缰绳,冲到最前面,道:“大家等等。我们不走这边了。” 莫愁和无忧奇怪地看着龙夜,不知道龙夜又有什么主意。 龙夜笑道:“我们此行虽然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看看莫愁,微顿一下,“没有什么危险事情发生,是好的。但是,我们也要从表面现象中看到潜藏的危险。总之,走大路太过招摇,”张目一望,旁边正好有一条岔路通向远处茂密的树林,便道:“从这里走,顺便甩掉后面的跟踪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2.12日改错字。 第46章 野花奇毒(上) 仙儿听了,眼睛中闪过一丝疑惑光芒,往身后看了看,刚好看到龙裳笑吟吟地在自己身后,心念一动,连忙去想别的事情。自从知道龙裳能读人心思后,仙儿极其不舒服。 莫愁道:“哪里会有什么跟踪之人。走在官道上不是更安全。” 龙夜心想,就是走在官道上太安全了。口里却道:“为了几位的安全,不得不慎重对待。” 莫愁道:“为何你说走哪里就走哪里?什么事情都要听你的?谁封了你做老大吗?” 龙夜笑道:“我和龙裳是奉命保护二位,二位就如同我们保的镖一般,如何决定行走路线,自然要听镖师的了。” 莫愁道:“我偏不听,你又如何?” 无忧忙劝道:“莫愁,有话好好说嘛。”看看莫愁脸色,看看龙夜,道:“大家走在一起,总要互相体谅的吗?这样好了,不如来投票决定。” 龙夜道:“好。就投票决定。” 莫愁看了一眼龙夜,道:“好,就投票选个头领出来。谁也不许反悔。” 龙夜招手让仙儿和龙裳都围过来。龙夜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同行一路,琐事甚多。何时行止,走哪条路线,等等大小事情,都要有人决定。所谓龙无头不行。为此,决定在咱们五人当中选个头领出来,以后大家都要听头领的吩咐,不能自做主意。大家看可好。” 龙裳先就赞同,仙儿也无意见。 龙夜又清了清喉咙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选举就开始。本次投票选举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请大家自由投票吧。” 龙裳忙问:“那么候选人是谁?” 龙夜笑道:“谁都可以做侯选人。恩,因为头领责任重大,要保护大家安全。所以我鼎立推荐我自己。” 莫愁道:“我推选无忧。”挑衅似地看着傅龙夜,却不让无忧说话。 龙夜奇怪为何莫愁总对显而易见的事实,视而不见。就算是加上莫愁一票,无忧最多也是两票而已。龙裳和仙儿当然会选自己,一定是自己当头领了。 龙裳果真举手道:“我选六哥。”他的答案不说,大家也会知道。四人八道目光一起看向仙儿。 仙儿掌握着关键的一票。仙儿顿觉出了自己的重要。轻轻咳嗽一声,看看龙夜志得意满的脸,轻声道:“我嘛,我也选无忧。” 此言一出,龙夜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莫愁得意地看了龙夜一眼。 龙夜忙对仙儿眨眼睛:“仙儿,这次选举是绝对公平、公正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仙儿一脸无辜道:“我没有心理负担,我是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选的啊。” 龙夜看看龙裳,两人心里同时想道:“女人心,海底针,真是难以预料啊。” 龙裳笑道:“无忧姐姐,你还没有投票。”大家都以为无忧当然是投自己妹妹一票,三比二,龙夜输定了。 龙夜既然已经棋差一着,也就洒脱些,道:“不错,无忧你将票投了,好宣布结果。”又想到,无忧一向温柔乖巧,总比是莫愁当头领要强很多,就认栽吧。 无忧不敢看莫愁,看着地面轻声道:“我选龙夜。” 龙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莫愁大声道:“无忧,你……” 哈哈哈,龙夜在心中狂笑三声,就知道无忧最是招人疼爱,果真可人。带着暧昧的目光,看了无忧一眼,无忧连脖子都红了。 龙夜这才微带严肃地道:“好。投票已经结束。龙裳,你来宣读结果。” 龙裳笑道:“无忧姐姐两票,六哥三票。恭喜六哥夺得头领职位。鼓掌。”说着,自己用力鼓起掌来。 无忧看龙夜用目光示意,便也配合着鼓掌。仙儿立刻见风使舵,也连忙鼓起掌来,一时间,到是掌声热烈。 龙夜很满意,扫视众人一番。摆出威严面孔,双手虚按了按,示意大家停下掌声。轻咳一声,道:“谢谢大家的信任与厚爱,以后,我就是大家的首领了。首领有点怪怪的,不雅,还是改成家长吧。”龙夜笑。 “家长甚好。”龙裳道。三个女孩子都不说话。 “家长呢,也就是个临时家长。恩,我们几人也就算是组建了临时家庭。但是,即便是临时家庭,家规也必须制定的。” 龙夜踱了几步路,感觉一下自己的气势,道:“就先定三条家规吧:第一条,不许无组织,无纪律乱跑,凡事都要向家长汇报。第二条,要尊敬长辈,尊敬家长,不得随意违背。第三条,如果违反以上两条,家长有权处罚。大家有没有意见?” 龙裳道:“没有。” 龙夜看向仙儿,仙儿曾经叛变过,此时正是表现衷心的机会,连忙道:“没有。” 无忧当然也没有意见。莫愁哼了一声,不说话。 龙夜很满意,又踱了几步路。才一挥手道:“向这边出发!”说罢,当先策马而行。 龙夜意气风发,微风拂面,神清气爽。品味当家长的感觉真的不错。唯一遗憾地是手下似乎稍嫌少了一些,想着要如何扩招人马才好。 走了一段路,道路渐渐崎岖,两边草木渐森,便连路也没了。好在五人马健非常,倒不觉得辛苦。 龙夜招龙裳过来道:“龙裳,你可带了地图来?” 龙裳摇头道:“未曾。”龙夜笑道:“真巧,我也未带。” 仙儿和无忧也摇了摇头。莫愁斜着眼睛看龙夜一眼,等着看笑话。 龙夜当机立断,向左走。莫愁虽然疑惑龙夜的决定,却没有出言反对,人家是家长吗,还是少惹为妙。 走了一阵子,莫愁刚要说话,前面传来流水声音。一条大河呈现在众人面前。 此时夕阳西下,河水平缓。不知名的野花开得甚为灿烂,一片金黄,一片眩紫,一片洁白的,美丽极了。难得的是河边青草摇曳,绿油油的青草刚刚过踝,却厚密无比,像织的极密的软毯。 三个女子立刻被眼前美丽的景象所迷,欢呼一声,跳下马来,跑了过去。 龙夜和龙裳也跳下马来。龙裳笑道:“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美丽的地方。” 龙夜笑道:“刚才发现莫愁的地方,既然有瀑布清潭流水,这边有条大河有什么稀奇。刚才只是感觉这边的风似乎湿润一些,所以判断应该是在这个方向。” 龙夜和龙裳找了一块柔软的草地,躺了下来。草地上有股好闻的香味。天上白云飘过,天空分外晴朗。虽已是傍晚,天空依旧明亮。 三女此时似乎已经前嫌尽释,在河边嬉笑、打闹,采摘着大量的鲜花。 龙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不出哪个更好些。遂问龙裳道:“老七,若是让你选择,你要选哪个?” 龙裳正品尝一颗青草,奇怪地问:“选什么哪个?” 龙夜笑道:“当然是选情人。不然选什么?” 龙裳吓了一跳道:“我不选。” 龙夜奇怪道:“为什么不选?无忧呢温柔一些,莫愁呢火辣一些,仙儿呢神秘一些。而且长得都马马虎虎过得去。带在身边,想来也不会太没面子吧。” 龙裳仔细看了看,道:“看不出来。” 龙夜有些失望,道:“唉,未成年就是未成年,缺少美的感应力啊。” 龙裳听六哥笑他,也不以为意,道:“六哥你对哪个更有感应力?” 龙夜用手一挥道:“三个都要。” 龙裳吃惊地道:“三个。” 龙夜意气风发地道:“如何。六哥我的志向是打尽天下美女。这三个先收了,以后若是有好的,再一一收录。” 龙裳佩服地看着六哥道:“六哥你的志向很远大,小弟很佩服。不过,有一点小小的担心。” 龙夜道:“你担心什么?” 龙裳呵呵笑道:“我担心大哥听到你这远大志向后的反应。” 龙夜听了,挥手敲了龙裳一下,道:“总是泼我冷水。” 龙裳摸着头,只是笑。龙夜又躺下去,慎重考虑龙裳的担心,看来还是需要精挑细选才行。又考虑几个数量是大哥容忍范围之内,想着想着,忽然心猿意马起来,觉得有些热了。 问龙裳道:“为何会忽然这么热?” 龙裳道:“我不觉得啊。可是她们三个似乎也很热。” 龙夜顺着龙裳的手看去,无忧、莫愁和仙儿果真很热的样子,竟将外衣都脱去了,似乎仍然很热,在河水边用水互相泼着,仅存的衣衫都湿透了,曲线玲珑,让人看着怦然心动。 龙夜惊讶道:“现在的女子都这样开放的”心里忽生警兆。 龙夜收回目光,腾地一下,翻身坐起,吓了龙裳一跳,龙夜道:“老七,你闻到一种香味吗?” 龙裳笑道:“闻到了。真奇怪,居然有这么香的草,而且似乎像酒香般。” 龙夜抓起一撮草来,仔细看去,道:“这不是普通的草。”草分外清绿,而且茎杆不是扁的,是圆的。被揪断的地方,流出清亮的汁液,汁液透明,散发着一种沁人心脾的香气,醇醇的,真如美酒一般。 龙夜道:“难怪我会忽然想入非非。这是燃情草。” 龙裳听三哥龙晴说过燃情草,这种草是天然的媚药,外表看去与普通的草没有什么不同,可却是最最霸道的媚药,极容易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中毒,就如酒醉般四肢发软,春心荡漾。 除了独门解药外,只有阴阳合体才可解除,否则会全身发热,最后血管迸裂而亡。燃情草十分歹毒,为名门正派所不耻,江湖中使用的人少之又少。 龙裳道:“谁在这里种这许多燃情草。”燃情草据说只长在苏州的什么地方,这里却有茂密的一片,一定是有人种植的了。 龙裳体质奇特,百毒不侵,燃情草的毒也丝毫不能影响。龙夜和其他女子就不行了。无忧、莫愁、仙儿已经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三人罗裳半解,脸色红红的,如喝醉了一般。龙夜忙道:“龙裳闭上眼睛。”龙裳正想看个仔细,听了六哥的话,只好闭上眼睛。 莫愁看着龙夜,咬着嘴唇,道:“龙夜,我们很热,你不热吗?”三女早将外衫不知扔到哪里,都只剩下薄纱的胸围,松松地挂在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明晃晃的令人旋目。 尤其是无忧,粉色的围纱几乎完全滑下去了,露出白色的丰腴引人遐想。 龙夜看得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人身体,还是这样三个妙龄美女的身体。 龙裳道:“六哥,似乎她们中毒很深啊。” 龙夜看着三女,觉得自己应该是占了便宜,很是想笑。却严肃地对龙裳道:“我不发话,你不许睁开眼睛。” 仙儿如同喝醉般,吃吃笑道:“龙裳,你为何闭上眼睛。怎么你不热吗?”就要过来拽龙裳衣服。龙裳慌忙往后一退。 龙夜连忙扶住仙儿。无忧功力最弱,几乎要摔倒。龙夜伸手一扶,入手的是无忧光滑细腻的肌肤。 莫愁道:“龙夜,你也扶我。”与仙儿一起靠了过来。龙夜大骇,不知如何处理,惊叫道:“老七,拉我,速退。” 龙裳还是第一次听六哥如此慌乱,很想看看状况,又不敢睁开眼睛,已经被龙夜抓住胳膊。想也不想,带着龙夜倏然后退。 两人嗖地一下,退出丈远。无忧突然没了扶持,摔倒在草地上。莫愁和仙儿也绊倒在地,三女嬉笑着,半天爬不起来。 龙夜只觉浑身发软,靠在龙裳身上,体内如同要爆炸般难受,十分饥渴,埋头在水中痛饮才好。知道自己也中毒不浅。 龙裳道:“六哥,你吃一粒金鳞丹吧。”金鳞丹乃是傅龙晴所配,能解百毒。龙夜叹气道:“已经吃了。这燃情草不同于一般毒药,乃是媚药,金鳞丹效果不大。还是找到解药才行。” 龙裳道:“要到哪里去弄解药呢?” 龙夜还未说话,仙儿、无忧、莫愁已经踉跄着追过来。眼见三女走近,龙夜只好道:“快快先点了她们三个的穴道。” 龙裳听音辨位,弹出指风,无忧、莫愁应声而倒。仙儿却一拧腰,闪了开去,落到龙夜身前,一把抱住龙夜。 龙夜这才发现仙儿武功之高,只怕还在自己之上。未来得及思索其他事情,已觉自己似乎被仙儿点燃了。 第47章 野花奇毒(下) 仙儿所习“情窦初开”心法,极易催发欲念,都要靠习练者本人加以控制,犹如毒蛇缠身,极易反嗜。如今仙儿自己被燃情草药性所迷,更感欲火焚身,根本不能自持。 仙儿的胸衣只是一层白色薄纱,本已经很松散。忽然跃过来时,胸衣立刻随风飘落,两只美丽的高耸的白嫩的双峰,毫无保留地呈现在龙夜眼前。 龙夜来不及说话,仙儿已经扑进龙夜怀里,喃喃地道:“龙夜,我好热啊。”说着话,牵起龙夜的手,按在自己胸前。 龙夜手触之地,柔嫩光滑,手感非常。虽然心中觉得不妥,手却根本舍不得拿开。原本握着的拳头不由张开,握住了仙儿□的左侧峰顶。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立刻遍布全身。 仙儿婴宁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龙裳闭着眼睛站在旁边,根本不知这边如此香艳一幕,问道:“六哥,我好像没点中仙儿。” 龙夜想到,好在你没点中,不然我哪有此艳福。倏然又觉此举十分地不光明磊落。一狠心,将手拿开,道:“还不再点。” 龙裳伸手一点,点中仙儿睡穴。 龙夜长嘘一口气,脱下外衣,给仙儿盖上。对龙裳道:“把外衣脱了给我。”龙裳将长衫褪下,龙夜勉强走过去,将无忧和莫愁摆在一起。将长衫给二女盖上,跌坐在地,对龙裳道:“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龙裳看看这边的草地,已经正常,虽然草也很柔软,和那边已经大不相同。对龙夜道:“六哥,你现在感觉如何?” 龙夜叹口气道:“如今普通的村夫,也能将我打倒十个回合。” 龙裳十分犹豫,不知该否离开去寻找解药。 龙夜笑道:“龙裳,你坐下来。”龙裳依言坐下,龙夜笑道:“传说中的江湖马上就会来了,不过你要是还站着,就看不到。” 龙裳刚想开口,龙夜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这里既然有人种燃情草,当然是江湖中人。如今迷倒了我们,不管什么目的,都会现身的。只是如果你未被迷倒,他们可能会多一些戒心。无论如何,你如今责任重大,需要保护我们安全,可不能离开了。” 龙裳立刻紧张起来,道:“六哥,可是我武功不行。我……” 龙夜一笑:“行走江湖,有时候靠的并不是武功,而是这里。”说着话,点了点自己的头,又笑对龙裳道:“况且即便单论武功的话,你的武功也差不到哪里去。” 龙裳眼睛一亮,高兴地道:“真的吗?”随即又泄气道:“我连玉翎也打不过。” 龙夜安慰道:“我听大哥说过,以玉翎的身手,江湖上传闻中的十大高手都未必能讨得好去,你打不过玉翎也没什么。只要来的不是江湖十大高手,你胜算还是很大的。” 龙裳听了,不觉信心大增,很盼望真能来个人试验□手。可是四周很静,什么人影也没有。 龙夜暗自调息,莫愁和无忧的呼吸却越来越重,脸色也越来越红。仙儿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龙夜蹙眉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她们三人内腑恐受重伤。” 龙裳有几分紧张,道:“那要如何?” 龙夜道:“你去将那片燃情草全都毁了,若是有人阻挠,不可恋战,马上退过来。” 龙裳点了点头。顺手捡起莫愁的长剑,一运内力,直冲向那边燃情草地。长剑翻飞处,将燃情草连根斩断不算,地面的土也带起三寸多厚,真正的斩草除根。 龙裳一边舞剑,一边也有些遗憾,如此美丽的草地毁去实在可惜。正舞的兴起,忽听有人尖叫道:“住手!快住手!”龙裳心中高兴,果真有人来了。 停下手中剑,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绿衣绿裙头带绿色面纱的女子跑了过来。地面已经一片狼籍,这片几亩大的燃情草已给龙裳砍得七凌八落。 绿色面纱的女子望着眼前的情景发了一会呆,忽然怒目看向龙裳,尖叫道:“谁让你把这里搞成这个样子的。” 龙裳一声不出,嗖地退回到龙夜身边来。龙夜盘膝坐在地上,对着龙裳点了点头,夸赞龙裳做的不错。 绿衣女子果真追了过,道:“我问你话,你为何不说。”忽然看到龙夜,以及地上的三女,不由楞了一下,随即道:“莫非你们中了燃情草的毒。” 龙夜微微一笑:“我叫傅龙夜,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绿衣女子踌躇了一下,道:“我叫绿绿。”绿衣女子全身皆绿,连头发都用一个绿纱巾严实地包裹,脸上蒙着绿面纱,只有露出的两只眼睛是黑色的,龙夜呵呵一笑,道:“真是人如其名,都绿油油的。” 绿绿有些害羞,还是质问道:“是你让他把这里搞成这个样子的吗?” 龙夜道:“正是。这片燃情草乃是害人之物,我们受了迫害,又找不到人,当然只好拿那些草出气了。” 绿绿跺脚道:“你们为什么不喊人呢。我刚刚凑巧睡着了,没有发现有人闯入。如今你们把这片草砍坏,师父回来,我要怎么交代。” 龙夜道:“若是你没有睡着,那又如何呢?” 绿绿道:“我当然会阻止你们进来的啊。可是如今要怎么办?师父回来一定会骂死我的。” 龙夜和蔼笑道:“你不用担心,若是你师父骂你,我自然会替你解释。” 绿绿看看龙夜,道:“不行,不行,你们还是快走吧。若是师父知道是你们毁了这片草地,一定会杀死你们的。” 龙夜叹气:“可是我们中了毒,没有解药走不动啊。” 绿绿道:“解药我虽然有,可是师父吩咐过不许随便给人。” 龙夜笑道:“怎么是随便给人呢。我叫什么名字? 绿绿道:“你不是叫傅龙夜吗?” 龙夜应道:“是啊。这是我七弟傅龙裳。”用手一指三女道:“她们都是我的手下。” 绿绿奇怪道:“手下?” 龙夜笑道:“好了,如今你都知道了,咱们也是朋友了,你将解药给我,自然不是随便给人了。” 绿绿犹豫了一下,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玉瓶来,从中仔细地倒出5粒来,递给龙夜,道:“这种解药很难练的。听师父说,这种解药能解天下所有的媚药呢。可是只有这么小小的一瓶,还是师祖传下来的。师父即便自己中了燃情草的毒,都从未用过呢。” 龙夜一边将药吃下,一边示意龙裳给三女服下。却把龙裳的那粒偷偷地放到袖中。龙裳根本不必服解药的。 龙夜一边运功催散药力,一边问道:“你师父也会中毒吗?” 绿绿道:“当然会中毒了。师父正在提炼燃情丹,所以偶尔会中毒。” 龙裳很好奇:“不服用解药,那如何解?” 绿绿道:“不用解药,就用,用人解了。”说着话,垂下头去。 龙夜不由呵呵笑道:“龙裳你很会问问题。”运功一圈,感觉神情气爽,长笑一声,站起身来,对绿绿道:“你将面纱拿下来。” 绿绿道:“为什么?师父不让我随便摘下面纱的。” 龙夜淡淡一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生气。” 绿绿纳闷道:“为什么生气?” 龙夜道:“因为天气很晚了,我很饿了。我要是一饿就会生气。” 绿绿道:“那,你可是要走吗?” 龙夜冷冷道:“准备去你家中做客,等你师父回来,和你师父算帐。” 绿绿惊讶道:“你门把这里毁成这个样子,还敢找我师父算帐?” 龙夜哼了一声道:“你师父中了这么歹毒的东西,几乎使我傅龙夜出道江湖就栽在这里,不好好算帐哪行。不要罗嗦,快点带路。不然就先拿你开刀了。” 绿绿见傅龙夜忽然变得很凶,有些害怕。龙夜忽然一伸手,将绿绿的面纱扯了下来,绿绿一头绿色的长发立刻飘散开来。绿绿连头发都是绿色的,很柔软,长发上别了一朵翡翠珠花。绿绿长得很白,象个精灵般。 绿绿给傅龙夜吓了一跳,连忙用双手去盖自己的头发。龙夜笑道:“你还很时尚啊,将头发都染成绿色的了。”笑了笑,接着道:“不必盖了,这样很漂亮的。” 绿绿放下手来,小心翼翼地问龙夜道:“你不觉我的样子很丑吗?” 龙夜笑道:“怎么会丑,你也是个小美女呢。” 绿绿笑的眼睛都弯了。 这边仙儿幽幽醒转,忽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上盖着衣服,感觉身上好像痒痒的,刚要坐起,忽然啊地大喊一声,连忙用力抱住身上几乎滑下去的衣服。然后发现自己的胳膊也光光的,再啊的大喊一声,不知要将胳膊藏在哪里。 龙裳在仙儿第一声大喊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龙夜笑着走了过去。仙儿惊恐地看着龙夜。 龙夜道:“不许喊淫/贼哦,这可是你们自己脱的。” 仙儿这时想起刚才的一切,羞的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龙夜笑道:“不必放在心上,你中了毒,身不由己,可以原谅。”说着话,想起刚才手上的奇妙感觉,不由一笑。仙儿见了龙夜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笑脸,恨不得去咬他一口。 龙夜已经转过身去,道:“这衣服先借你,穿上吧。” 仙儿羞的满面通红,连忙把衣服穿上。龙夜的长衫套在仙儿的身上虽然很长,却很宽松。仙儿只得抿紧了衣襟。 这边莫愁和无忧也相继醒来,也都大声惊叫,回想起刚才情形,与仙儿一样羞涩难当。 龙夜笑道:“莫愁,你不要怕,你的吗,我什么也没看到。”这话刚一出口,无忧、仙儿已经一起喝道:“不许说。” 可是龙裳的衣服却不够莫愁和无忧分。绿绿想了想,将外衣脱下,原来绿绿外面罩着长裙,里面还穿着严严实实的绿色劲装。绿绿道:“你们先暂时穿下吧,我家里还有好多衣裳,一会你们再去换。” 仙儿看着绿绿,疑惑地道:“你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要去你的家里?” 绿绿看看龙夜道:“我叫绿绿,这片燃情草是我师父种的。龙夜说要去我家里,等我师父回来算帐。” 仙儿瞪了绿绿一眼,又问:“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绿绿摇头道:“我师父不说,也不许我问。师父自称护花人。” “护花人?”仙儿仔细搜索记忆,却没什么结果。这边龙裳已经将五人的马都牵了来。绿绿家就在前面的树林里,离这片种满燃情草的河边不过几里地。 龙夜问绿绿道:“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绿绿道:“恩,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和师父住在这里了。那时候,师父正想在这里种燃情草,可是总不成功。师父想了很多办法,直到两年前,终于在这里种活了。不过,能结果的燃情草,还是没有。” 龙夜道:“燃情草还会结果吗?” 绿绿道:“正是。按药力强弱来说。燃情草还是最弱的,然后是燃情花,最强的就是燃情果。可惜,燃情草开花都很难,师父用了三十几年的时间,去年起,才让燃情草开出绚烂的花朵。而且颜色越是鲜艳的花朵,药效就越强。” 仙儿听了想,难怪自己会中毒如此之深,刚才自己一直在采摘粉色,紫色的花朵。 绿绿接着说道:“可是燃情草一直没有结果。今年燃情草的花开的最多,师父相信总有一两朵会结果子的。可惜,都被你们破坏了。”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担心师父知道了一定会骂死自己的。 龙夜道:“燃情果真有那么强吗?” 绿绿道:“是啊。师父说,如果能培育出燃情果,他这三十年的功夫也值得了。” 龙夜道:“这么歹毒的东西,你师父花费三十年来培育,真不知说他什么好。” 绿绿道:“师父说,如果有了燃情果,最低限度可以富甲天下,若是愿意,可以称霸天下了。” 龙夜不由灿然一笑:“称霸天下,野心不小,不过哪会那么容易。像我们这等英俊侠少难道是吃干饭的。” 绿绿道:“师父说不论是什么正人君子,还是三纲九烈的贞洁烈妇,中了燃情果之毒,都会便得淫/荡无比,需日日合/欢才能生存下去。” 龙夜听了,“啪”的一声,敲了绿绿一个响头,道:“小心你说话的内容!一个女孩子家,说什么淫/荡无比,日日合/欢的。” 绿绿被龙夜敲得好痛,用手揉了揉,辩解道:“我师父天天都这样说的。” 龙夜蹙眉道:“这是什么师父,当着徒弟净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一会一定加倍算帐。” 仙儿道:“人家师父怎样教徒弟,你为什么要管。” 龙夜理所当然地道:“路见不平人人踩,我当然要管。” 无忧道:“龙夜,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吧。” 龙夜拿出家长的威严,道:“赶路也不急在这一时,这种事情既然遇上,怎能袖手旁观,实非我侠义之士所为。” 绿绿已经高兴地道:“到家了。” 第48章 天下第五 前方树林忽然开阔,三间草房呈现面前。草房左侧是一个半人高砖石切成的围栏,里面想是圈养着猪、羊等牲畜。右侧是一个放干草的小仓房。前面还有一排小花园,园内种着许多不知名的花草。 绿绿道:“我师父不在家,你们进来,我给你们做些吃的吧。” 龙夜等还未说话,忽然围栏内传来一片女人的哭喊和求救声。莫愁走到围栏前往内一看,羞的满面通红,忽然拔剑出来,指向绿绿道:“你这个妖女,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本姑娘今天就替天行道。” 绿绿连忙躲向龙夜身边,委屈地道:“这位姐姐,你为什么骂我。” 仙儿和无忧也到围栏前去,随即都红着脸退了回来。 龙夜趋前一看,不由十分惊讶。围栏之内铺满了干草。干草之上,竟然是四五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年轻女子见来了外人都伸手求救,原来这些女子似乎双腿穴道都已被点,只能在地上爬,却不能站起。 龙夜只觉热血上涌,连忙退后一步,同时道:“老七,快退回去。”原来龙裳刚把马都栓好,也想过来看个热闹。 龙裳道:“六哥,好像是人的求救声啊。” 龙夜道:“你不要管,总之是儿童不宜。”随后看向绿绿道:“这些人都是你师父抓来的吗?” 绿绿点点头道:“恩。这些人抓来有一段时间了。她们是师父用来试药的。” 龙夜道:“这些人都是什么人?” 绿绿道:“是附近小村落中的人。” 龙夜皱眉道:“绿绿,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绿绿见龙夜板着脸,十分害怕,轻声道:“绿绿也反对师父这样做,可是师父不让绿绿管,绿绿也没办法。我从小跟着师父长大,若是师父生气了,绿绿怎么办呢。” 龙夜决定一会定要将绿绿的师父打个鼻青脸肿。然后让几名女子帮着把那些女子穴道解开,厚赠了钱财,让她们自回家中去了。在这片树林后不远处就是一处小村落。 莫愁等也都换上了绿绿的衣服。绿绿的衣服很新,但是颜色都是一样,都是绿色的。大家也无法挑剔。龙夜看得有趣,都是一片绿油油的。 绿绿做饭的手艺不错,家里也收拾得很干净。大家吃了饭,聊了会儿天,便各自安歇。 仙儿很是奇怪,龙夜和龙裳果真能随遇而安,便是在屋子里支上几把椅子,也能睡得安稳。 “你怎么还没睡?”莫愁一直盯着仙儿动作,见她忽然起了,站在门口,看厅堂内的龙夜、龙裳,忍不住问道。 “哦,有点热。”仙儿笑道:“没事,回去睡吧。” 练武的人本是习惯早起,龙夜和龙裳本想睡个懒觉,可是人家女孩子都起来了,总不成他们还在厅上躺着。 不过这里的风景真心很美。龙夜、龙裳去溪边提水,又打闹了一阵,回头去,看仙儿站在树下,正含笑看着自己,裙裾飘飘,真像仙女一样。 绿绿做了早饭,伺候着几人用餐。莫愁拉她坐下道:“你是主人,也不是丫鬟,不用这么客气了。” 龙夜便起身给龙裳添粥,笑道:“那是绿绿脾气好,而且很有做丫鬟的天赋。” 绿绿只是笑,也不恼。 吃过早饭,绿绿的师父还未回来,仙儿便提出要上路,龙夜却不肯走。又让绿绿打开他师父修炼的地下密室,进去参观。 里面有不少的瓶瓶罐罐。龙夜和龙裳因为三哥、四哥的关系,很识得一些药物,也懂得一些机关,竟被他们找到一处暗格,里面放着几种极珍贵的解药。龙夜当然毫不客气,揣入怀中。 到了饭时,绿绿作出的饭菜已不太丰盛。这里存粮不多,绿绿为了看护燃情草,已经好几日未曾外出采购。 龙夜笑道:“既然已经坐吃山空,我们还是不用再等了,吃过这顿,便上路吧。” 莫愁正想说龙夜几句,忽然听外面有人怒喝道:“是谁,是谁,毁了老夫的草药,是谁!绿绿,给我滚出来。” 绿绿吓得忙靠近龙夜身边道:“我,我师父回来了。”随着绿绿话音,一条灰色人影嗖地一声,落到院中。 这人身材瘦长,脸色发白,一件灰色长袍上满是尘土,正是绿绿的师父,护花人。 护花人看院内居然有这么多人,微微一怔,随后暴怒道:“绿绿,你是如何守护燃情草的,老夫不是吩咐你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吗?如今燃情草被毁,你还不快给老夫去死!” 绿绿吓得结巴道:“师父,绿绿本来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的,可是昨天下午实在太困了,才会睡着的,师父饶过绿绿吧。” 原来三天前护花人不得不外出办事,可是催情花结果在即,所以吩咐绿绿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免有外人进入。绿绿盯了两天两夜,实在困倦,昨日在草地上睡着了。所以龙夜等才会误中草毒。 护花人听了绿绿的话,更加暴怒,喝道:“你这个蠢东西,留你还有何用,还不快快去死,难道还要老夫亲自动手不成。” 绿绿吓得不知如何是好。龙夜忽然微微一笑。 护花人立刻对龙夜吼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老夫家中?” 龙夜笑道:“我是来找你算帐的。” 护花人微微一怔,旋即狂笑道:“笑话,居然有人想要找老夫算帐,你要算什么帐。” 龙夜道:“谁允许你种那些害人的东西,还当着徒弟的面说些营养不良的话?那些害人的东西早该毁去,你还敢责骂绿绿的不是。”龙夜说这些话义正严词,理直气壮。 气得护花人哇哇大叫。吼道:“反了,反了。老夫几十年不出江湖,居然有人敢骂起老夫来了。毁了老夫的东西还敢在这里放/屁。老夫就将你碎尸万段。”说完话,猛的扑了上来,当头就是一拳。 傅龙夜见了护花人招法,心里暗暗喊糟。刚才看绿绿的身法十分普通,以为这护花人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不想遇到了如此厉害的对手。 傅龙夜虽然武功不高,却是在高手如云的家中长大。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行家一身手,就知有没有。傅龙夜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连躲了两次,几乎被护花人一掌打中。龙裳连忙帮忙。兄弟二人心意相同,勉强又支持了几个回合,护花人一掌扫中龙夜大腿,痛的龙夜几乎喊出声来,大喊一声:“暂停!”与龙裳跃后几步。 护花人冷哼道:“你喊什么喊?” 龙夜道:“还没请教前辈高名,如此打下去岂非糊涂。” 护花人道:“老夫姓名已经多年不用。不过可以让你作个明白鬼。昔年老夫人称绝情掌。”话音一落,又攻了上来。 绝情掌孟飞。这人居然是名动江湖的十大高手之五。龙夜听了,心中叫苦不迭。 无忧、莫愁等也吃惊非小,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孟飞。两姐妹对望一眼,已经看出龙夜和龙裳武功差孟飞甚远。两人一起舞剑,加入战团。 孟飞冷哼道:“好,今天老夫就将你们一起杀了,给我的燃情草做花肥。”掌势一变,攻击更加凌厉。四人合攻,也根本讨不了好去。 龙裳更是越打越害怕,道:“六哥。他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五。咱们打不过。” 龙夜也很辛苦,还是安慰弟弟道:“别那么快泄气。人都说乱拳打死老师父。等等我想个主意。” 孟飞听了,不由嘲笑道:“我看你有什么法子可想。还是等着做花肥吧。”话音一落,又拍了龙夜右肩一掌,将龙夜打翻在地。随后就想踏上一脚。龙裳忙喊道:“往左滚。” 龙夜想也不想,往左一滚,堪堪避过。孟飞吃了一惊,想不到龙裳能看出自己的招式变化。 龙夜很是狼狈地爬起来。看见仙儿和绿绿还站在一边发呆,冲过去,一人头上敲了一个响头道:“发什么呆?还不快上。” 敲得仙儿和绿绿一起扶头大叫。仙儿只好拔剑加入战团。绿绿还有些犹豫。 傅龙夜喝道:“还不快点。若是我们给他灭了,你哪还有好果子吃。” 孟飞也想了起来,怒道:“绿绿,你是否把解药给了他们?难怪他们能毁了老夫的燃情草却没事。快快过来,让老夫将你一掌劈了。” 绿绿摇手道:“师父。绿绿……” 孟飞喝道:“哪个是你师父,还不过来受死。” 绿绿被逼无奈,只好也围了过来。孟飞一人打六个,毫不费力。几个人被他打得唉唉痛叫之声,不绝于耳。 孟飞似乎很享受将这几人打得翻飞乱转的感觉,并没有下重手,否则几人早都身受重伤。 孟飞得意笑道:“还想找老夫算帐。如今这屁滚尿流的滋味如何?” 傅龙夜忽然啪地一掌,打了孟飞一个响头,斥责道:“小心你说话的内容。什么屁滚尿流的这么粗鲁。” 孟飞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龙夜打中,呆了一呆道:“你敢打老夫?” 龙夜道:“打你又如何?”啪的又打中一掌。 孟飞气得哇哇大叫,双掌舞的密不透风。可是龙夜啪的一掌,又打中孟飞头部。 龙夜也想不到自己这么厉害。他打人响头向来百发百中。这多亏弟弟傅龙裳和自己的那十几个侄儿。 府中弟子除了小卿,人人几乎都被傅龙夜敲过响头。不同角度,不同高度。龙夜打人响头这招足可独步天下了。 龙夜正在陶醉,冷不防孟飞踢出一脚,龙裳喊道“快躲”,龙夜往左一躲,刚好被踢中,啪地一声,摔了出去。半天才爬起来。 龙裳遗憾地道:“错了,是往右躲。” 龙夜斥责道:“说话说清楚些。想害死你六哥不成。” 孟飞已经一掌,将众人都打翻出去。 仙儿吃痛,躺在地上不起来。绿绿刚想站起,也被仙儿拉住。莫愁看了也拉着无忧躺在地上。 孟飞便直奔龙夜而来,口中喊道:“你敢打老夫的头,老夫就将你打成猪头。” 龙裳喊道:“低头。” 龙夜一低头,孟飞手掌擦着头顶打过。 龙裳已经喊道:“左转。” 龙夜依言左转,孟飞掌势再次落空。龙裳不知不觉中,读了孟飞的心思,对孟飞的掌势提前喝破。龙夜连躲了六七招,全都ok。 不禁对龙裳赞赏道:“老七做得不错。继续努力!” 孟飞十分纳闷,为何自己的招式龙裳会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此几招下来,累得大汗淋漓。 龙夜则是越发轻松写意。 孟飞怒吼一声,忽然冲向龙裳。龙裳本也坐在地上,一边休息,一边为六哥支招,孟飞一掌打来,不及站起,只好就地一滚,滚到龙夜身边。两人都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不由相视一笑。不及说话,孟飞又劈了过来。 龙裳和龙夜也累得气喘吁吁。 龙裳道:“六哥,快出保命绝招吧。小弟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龙夜忽然喝道:“女子闭眼。” 大家一怔当中,龙夜忽然抖手打出一蓬蓝烟道:“毒气弹。” 孟飞哪里会惧,双手一起推出。那烟见了掌风,便被吹散。孟飞道:“故弄玄虚。”忽然发现龙夜和龙裳站在那里,眼神怪怪地看着自己。 接着,就听仙儿与莫愁“啊”地大叫了一声。孟飞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好象身上凉飕飕的。 龙夜无比同情地道:“天下第五的高手,可惜。” 裳也颇为同情地指点道:“你已经中招了。” 孟飞正想大笑,忽然低头,自己自腰部以上,没有问题,自腰部以下,整个下袍已全部掉落于地……一阵凉意。 虽然此时天色灰暗,但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 孟飞“啊”地大喊一声,想也不想,忽然腾身而去。 龙夜待孟飞一跑,与龙裳连忙快速斩断栓马桩,对地上的四女喝道:“还不快跑,难道等着做花肥。” 四女连忙爬起,来不及多说,翻身上马,绿绿没有马,龙夜将自己的马让与她,翻身上了弟弟的马,一纵马缰,向与孟飞相反方向,落荒而逃。 众人一夜狂奔,直到天色大亮,不知已跑出几百里地,龙夜回头张望,见并无人追来,才招呼大家下马休息。这时已上官道,进入一个镇子,前面刚好有个卖早点的摊子,众人围了上去,又渴又累,直喊上茶。 照顾生意的是一对老夫妻。看见两个英俊少年带着四个穿绿色衣服的美丽女子一大早就来照顾生意,很高兴也很好奇。 老头笑道:“几位少侠,咱们是卖早点的,这个豆浆和油条都是上好的,还有……” 龙夜便笑:“那就先上十碗豆浆来喝,油条什么的也来它十斤,边炸边上就好。” 老夫妻听了甚为高兴,大声应着,老太婆已经将豆浆端了几碗上来。 仙儿拿了碗豆浆正要喝,看见原本英俊的龙夜鼻青脸肿的模样,不由笑了出来,正想调侃几句,啊的一声惊叫,头上已经挨了龙夜一掌,同时受到“惠顾”的还有莫愁。 莫愁抚头叫道:“为什么打人?” 龙夜道:“我喊闭眼,你们两个为何不听?若是害了眼病,那该如何?”原来龙夜大喊“闭眼”之时,绿绿和无忧就听话,而仙儿和莫愁却没有,她们两个自然看到了孟飞的“雅态”。 听龙夜提起昨夜的事情,仙儿和莫愁又羞又怒,仙儿辨道:“天色很黑,我们什么也没看到。” 莫愁嗔怪道:“都是你自己武功不行,还出这样不堪的招式。” 第49章 卖艺赚钱 龙夜听了不禁有些窘迫,随后一掌拍向绿绿道:“你师父是天下第五,你为何不早说?害我们几乎成了花肥,你该当何罪。” 绿绿抚头笑道:“我并不知道我师父是什么天下第五。” 龙夜不饶道:“就算你不知道,可是你师父这样有本事,为何你的武功这样糟糕,以致我错估了形势,害我英名受损。” 绿绿还未说话,仙儿笑道:“我听说金龙令主的武功天下无敌,为何他弟弟的武功这样糟糕。” 仙儿话音刚落,旁边有人冷哼了一声。似有不服之意。 龙夜听了眉头微微一皱,却未理睬,只是笑道:“武功好固然重要,但是头脑好才是真的好。” 龙夜话音未落,旁边有人已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龙夜大为不满,一拍桌子道:“你笑什么?” 旁边座位上腾腾腾站起四五个人来,为首一人蛮横道:“我笑我的,干你什么事?” 这几个人都是穿蓝色劲装,腰悬长剑,长剑上缀有黄色的剑穗,随风飘动。 仙儿眼哞一转,笑道:“真巧,这里居然遇到武当的高徒。 这几个人正是武当弟子。原来这个地方叫太平镇,太平镇上最大的一家武馆乃是当今武当掌门的大弟子木游厦所开。这几个人都是木游厦的门下。 武当向来自诩是天下武林的泰山北斗,门下弟子难免自我感觉良好。如今听仙儿称赞金龙令主武功天下第一,自是不服。尤其是看着仙儿、无忧、莫愁、绿绿这几位美女在坐,更是不能弱了气势。 为首那人见了仙儿笑容,早已忘乎所以,抱拳道:“在下正是武当弟子木狮。这几位是我的师弟,姑娘请了。 木狮正是木游厦的长子。 龙夜听了笑道:“牧师?失敬。既是修道之人怎会对个姑娘家笑得如此灿烂?” 木狮不由恼怒。他喝道:“你这个小子敢嘲笑于我,可知道这里是谁人的天下? 龙夜促狭笑道:“我等初来贵地,正想请问这里是谁人的天下? 木狮得意地道:“这里是太平镇,我爹便是武当第二代首徒、岭南大侠木游厦。” 龙夜点头道:“噢,那然后呢?” 旁边一个武当弟子插言道:“什么然后,这里当然是我们武当的天下。” 龙夜皱眉道:“武当的天下?”然后问龙裳道:“你可听说过?” 龙裳笑道:“我只听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这里好像应该是大宋的天下,没听说过什么武当的天下。” 龙夜笑道:“看来似乎是咱们孤陋寡闻了。” 木狮怒道:“你敢嘲笑我们武当?” 龙夜扬了扬头,笑道:“怎么会?武当弟子都自封天下了,因该恭喜你们才对。” 木狮等听了脸色不由都一变。虽说宋朝言论较为开放,当今圣上英明,但是自封天下这头等叛逆大罪可不是谁都能担当的起的。 木狮连忙戳指喝道:“你不要乱说话,我们武当何时要自封天下了?” 龙夜和龙裳一笑,拿手一起指向刚才说话的弟子。那名弟子正是木狮的师弟,名叫木棉,也是木家族内人。 木棉忙用手捂嘴,道:“我没说,你们两个乱说。” 龙夜笑道:“不用吓得这个模样啊,开个玩笑而已。” 木狮怒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拿我们武当开涮,可是活腻味了吗?” 龙夜皱眉道:“说话这样粗鲁。龙裳,给我掌嘴!” 龙裳应了声是,身形一闪,只听啪啪声响,包括木狮在内,在场的武当弟子一人脸上挨了一巴掌。 木狮等想不到龙裳身法这样快,待举手招架之时,龙裳已经收手后退,对龙夜抱拳道:“小弟缴令。” 木狮又惊又怒,同时对龙裳的身手有些心存忌惮,但是他可不能弱了武当的名头。当下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向我武当派动手?” 龙夜不理他,问龙裳道:“你刚才有没有偷懒,为何好像他没被打到,居然还问我敢不敢向武当动手。” 木狮听了龙夜的话,怒气难奈,大喝一声,就要冲上来。 仙儿连忙拦住,劝道:“这两位乃是大明湖傅家的六少爷、七少爷。傅家与武当交情不弱,大家别伤了和气。” 木狮当然知道家中长辈似乎对傅家极为敬重,况且他的老爹一向不许他随意与人殴斗,不禁有些犹豫。 仙儿看他有所软化,继续劝道:“就是嘛,龙裳虽然打了你们几个,可是也都没有打坏……” 仙儿不提这话还好,提了这话,木狮脸上哪还能挂得住,再也不管打过打不过,他长剑一伸,怒道:“管你们是什么大明湖傅家的人,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说着话,冲了上来。 龙裳、龙夜在孟飞那里受了气,正在窝火,如今正合心意,便也联袂冲了过去。两帮人立刻混战在一起,呼嘿吆嗥地打了起来。 绿绿有些担心,但是看无忧、莫愁都坐在那里喝豆浆吃早点,仙儿也面带笑容,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去帮忙。最后还是决定和多数人保持同一战线。因为这叫木狮的看起来很凶狠,若是和自己师父一样厉害,自己冲上去,没准会跟着吃“锅贴”。 太平镇的人都是爱热闹的。虽然此时天色尚早,来吃早点地客人却有六七座,这边打了起来,那边的客人不但没跑,反而自动地让出地方,有的叼着油条,有的端着豆浆,围拢起来,吆喝着喊起好来。 龙夜、龙裳的武功和天下第五比起来,那是差了一大截,但是对付武当这些三代弟子,还是绰绰、绰绰、绰绰有余的。所以不一会功夫,就将木狮等打得此起彼伏,上下翻飞。 龙夜、龙裳配合默契地一个双踢腿,木狮等人再次全数倒地,哀叫着半天爬不起来。围观群众爆出一片“好”声来。 龙夜和龙裳冲四周抱抱拳,感谢众人的支持。绿绿更是用力鼓掌,以示自己情感上的支持! 龙夜看看地下众人,微微一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龙裳也是面带笑容,看起来温文腼腆,令人喜爱。 木狮等鼻青脸肿地爬起来,冲龙夜道:“我们武当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等着瞧。” 龙夜潇洒地作了“请”的姿势,木狮等正准备掩面而退。 龙夜扬声道:“等等。”木狮不敢不停下脚步,有些惊惧地看向龙夜。 龙夜笑道:“这些东西拿回去放好,小孩子别带在身边,危险。”原来刚才打斗过程中,木狮等都拔出剑来,后都被龙夜龙裳打落在地,每人腰上仅剩一个空荡荡地剑鞘。 龙夜话音一落,使出一个漂亮地回旋身法,用脚尖将地上的五柄剑全都踢起,五柄剑仿佛有生命般几乎同时落进木狮等人腰间的剑鞘内。 这一手法干净、利落、优雅,周围再次爆出一阵喝彩声。木狮等又惊又惧,带着强烈的恨意踉跄而去。 龙夜抱拳道:“谢谢大家支持。我等初到贵宝地,花拳绣腿,难入宝眼,还望大家多多支持,慷慨解囊。” 龙裳早将一个装瓜子的茶盘递到绿绿手中,让绿绿去收钱。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爆出一阵笑声。有好事者,真掏出铜板来,丢向绿绿手中的托盘。 绿绿红着脸,点头致谢。无忧、莫愁大窘。 莫愁跺脚道:“傅龙夜,你干什么,难道咱们是卖艺的不成? 龙夜一边对扔钱的众人抛去谄媚的笑容,一边理所当然地道:“我们真刀真枪地打得这样精彩,他们过足了瘾,当然要支付费用。” 仙儿只是掩口而笑,看起来分外让人心动,龙夜见众人目光似乎有往几女集中的趋势,也不再闹,让众人赶快散去。 这当,大家又坐下,新鲜的油条和小咸菜已经摆满了桌子。龙夜真是有些饿了,与大家认真吃起东西来。 刚吃了一阵,有个青衣老者走了过来,抱拳道:“几位好。” 龙夜等并不认识此人,但是老者看起来慈眉善目,似乎不像坏人。 龙夜微笑道:“老丈可有事情?”说着话,请老者坐下说话。 老者忙摆手,自我介绍道:“小老儿端木杰,乃是端木家的管家。不知道哪位是傅龙夜傅大侠?” 端木家?龙夜回礼笑道:“不敢,不敢,在下就是傅龙夜,可不敢称什么傅大侠。”接着将傅龙裳引见给老者。 端木杰一边重新拜礼,一边道:“小人在这里等了好几天,总算见到两位少侠了。” 龙夜奇怪道:“等我们?” 端木杰笑道:“是啊。不仅是小人,我家老爷也来到这镇上了。” 龙夜笑问道:“你家老爷可是端木长风?” 端木杰笑道:“正是。我家老爷听说傅家两位少侠护送了重要物品来端木家,所以派小人来这边接应。我家主人就在镇上客栈中等候呢。” 龙夜看看端木杰,笑道:“你家主人还真是上心。” 无忧、莫愁听说端木长风已经来到镇上,那么自己等人自然要与龙夜分开了,有些高兴又有些怅然。 端木杰笑道:“正是。”然后环顾四女道:“这几位姑娘是?” 龙夜笑道:“是朋友。一起上路来的。” 端木杰噢了一声,道:“那就一起去见我家老爷吧。我家老爷最是好客呢。” 无忧想要说话,龙夜已经抢先说道:“那好,会不会太打扰了。” 端木杰手摇得如同拨浪鼓般,道:“怎么会。我家老爷最欢迎年轻姑娘了。” 仙儿听了差点没笑出来。龙夜也笑道:“你家老爷到是有非同一般的胸襟。” 端木杰似乎也觉自己话语有些毛病,嘿嘿干笑了几声,道:“几位可吃好了吗,我们现在就上路如何?我家老爷担心几位安危,夜不能寐,急切盼望见到两位少侠……和众位姑娘呢。”说完,又嘿嘿干笑几声。 龙夜也笑道:“吃好了。这一路来,我们提心吊胆地,好在没出什么事情,早点将东西交给端木老爷,我们也放心。” 绿绿好奇地问道:“是什么重要东西?” 龙夜故意嘘了一声,道:“小心被人知道,我们带了很重要的宝物呢。” 端木杰看龙夜欲盖弥彰的样子,嘴角略过一丝笑意,道:“那小人给几位少爷小姐带路。” 卖油条的老夫妻见几人这就要走,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结帐。 老头看看桌子上食物道:“一斤油条二十文,共是四斤;豆浆三文钱一碗,总共是8碗……”话还未说完,龙夜笑道:“老板不必细查,刚才我好象要了十碗豆浆、十斤油条,就按这个算好了。” 老头忙摇手道:“那怎么可以,客人并没有吃下这许多东西。” 龙夜笑道:“没有关系,端木家是一等一的武林世家,这点银两算些什么,就算十两好了。是不是端木管家。”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冲着端木杰说的。 端木杰干笑一声,道:“正是,正是,小人疏忽了。”说着话,探手入怀,取出一锭纹银来,足十两的官银。 龙夜伸手接过,递给老头。老头还是头一次见如此多的银子,不敢去接,只是道:“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龙夜将银子塞到老头手中,笑道:“老人家不必客气。你若不收下这钱,岂非是不给端木总管面子。” 老头忙点头哈腰地道:“不敢,不敢。”那边老太婆也赶忙过来。 龙夜笑道:“好了,不用推辞了,我们还着急赶路,你们做生意去吧。” 端木杰道:“是,是,是,你们快收着吧。”然后恭请几人上路。 龙夜潇洒地一点头,在老夫妻俩千恩万谢的感激声中,当先迈步出发。 莫愁哼道:“你还真会慷他人之慨。”龙夜只做未闻。 镇子不算大,这个客栈可真不算小。远远望去,一座三层楼高的客栈,四个巨大的金字牌匾,瑞福客栈。 端木杰抬手肃客:“我家老爷包下了整个二楼房间,已经准备好接风筵席,几位请。” 龙夜笑道:“你家老爷果真非同凡响,居然未卜先知,知道我们一早会到这里,连筵席都准备好了,佩服啊。说完,昂然入内。” 第50章 贵客临门 端木长风五十左右,气质儒雅,与大家抱拳叙礼。 龙夜和龙裳自报了家门,然后引荐道:“端木前辈,无忧、莫愁两位姑娘乃是令妹高徒,我和我七弟奉大哥之命将人护送到此,以后还请你代为照顾。” 无忧和莫愁看了看端木长风,福礼道:“无忧、莫愁见过端木师伯。” 端木长风微微点头,目光却是一直落在仙儿身上。 龙夜便指着仙儿道:“这是百花宫的小公主,夏仙儿,我们一路结伴同行。” “百花宫?”端木长风一笑:“老夫倒是孤陋寡闻了,未曾听过百花宫的名号。” “我们百花宫只是小门派,端木前辈没听过,也是正常。”仙儿盈盈一礼:“以后还请端木前辈多多照顾。” 龙夜又指着绿绿道:“她叫绿绿,是我新收的丫鬟。” 绿绿也不在意,对端木长风恭谨福礼。 端木长风哈哈笑道:“大家不必多礼,先入席再说吧。” 龙夜笑道:“龙裳,还不扶端木前辈入席。” “是。”龙夜乖巧地应了,过去扶了端木长风的手臂。 “好孩子。”端木长风和蔼笑道,先坐了主位,用手拍了拍龙裳的手臂。 龙裳一笑,回到六哥身边,对六哥眨了眨眼睛。 酒席很丰盛。龙夜招呼大家享用,又命小二送了好酒过来。无忧、莫愁和仙儿、绿绿不肯喝酒,龙夜和龙裳却是有些喝上了瘾,一边也劝端木长风喝酒。 酒足饭饱,龙夜和龙裳起身告辞:“既然端木前辈来接,咱们的差事就算结束。”龙夜又有了几分醉意:“我们还要护送仙儿姑娘去桂林郡的姑妈家,那就分道扬镳吧。” 无忧和莫愁倒是想不到龙夜真就是说走就走,一时愣在那里。端木长风也愣住了,轻咳了两声道:“六少爷、七少爷请慢。” 龙夜停住脚步道:“端木前辈还有事?” 端木长风又轻咳了两声道:“两位,有没有忘记什么事情?” 龙夜笑道:“正是。” 端木长风不由喜形于色。 龙夜道:“方才我们被恶人追杀,便是荷包不小心掉了,端木前辈能否江湖救急。” 端木长风的笑容就僵在脸上,强压了怒气,自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道:“我身上也未带太多的银两,两位不要嫌弃。” “怎会。”龙夜笑着接过去道:“走了。” “站住!”端木长风急了:“将你包裹中的东西留下再走。” 龙夜和龙裳不由一起哈哈笑道:“露馅了吧,让你再装。” 端木长风冷哼一声道:“不错。老夫确实不是端木长风。只是如今你们吃了老夫的宴席,又坑去老夫不少银票,难道还想就这么走了不成?” 无忧、莫愁听了,忙也站到龙夜、龙裳身侧,莫愁气道:“傅龙夜,你明知他是假冒的,还让我和姐姐留下?” 龙夜笑道:“怎会,不过是无聊,有人喜欢演戏,就奉陪一下而已。” 端木长风气得哇哇大叫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我也敢戏弄,还敢抢我的银票。” 端木杰在旁道:“好叫大哥得知,刚才这小子还让我付了10两纹银的早餐。” “什么?吃什么早餐要吃10两纹银?”端木长风更加气急败坏,道:“你们两个竟然如此祸害老夫的钱财,便是将身上宝物留下,老夫也要狠狠教训你们一顿。” 龙夜笑道:“你怎知我们身上定有宝物的?若是没有,岂非赔本赔得厉害。” “怎么可能没有。”端木长风甩手扔给龙夜一张今日的报纸,头条上赫然就是:乾坤钥匙再现江湖,神秘少年携宝岭南。 “不会吧。”龙夜将报纸扔给龙裳,不由苦笑:“什么人竟然会将这消息公诸于众?” “这可是白纸黑字写在武林公示榜上的,如今岭南各地的武林公示榜上均已发布了此条消息,你们难道不知?”端木长风打量着龙夜:“带着人人觊觎的宝物,还敢如此招摇过市,能活到现在,落到老夫手中也是奇迹了。” 龙夜打量了这个假冒的端木长风一眼,道:“你这口气不小,莫非是天下十大高手中人物?” 龙夜因不明对手身份,已经吃过一次亏,这次再遇敌手,自然要打探清楚。 假冒的端木长风哈哈一笑道:“什么天下十大高手,笑话,老夫当然不是。” “那就好了。”龙夜不由大喜,道:“小的们,让我们将这个假冒端木长风、浪费我等感情、大言不惭的老头打趴下,上路吧。” 龙裳先就应道:“好。” 无忧、莫愁和绿绿也应了一声,只有仙儿尚在犹豫,龙夜已经出招打向假的端木长风。 那假的端木长风冷然一笑,道:“不知天高地厚。”身子一晃,已经闪了出去。 龙夜不由惊讶,这老头身手之间,明显比那个天下第五的孟飞,只强不弱。忙闪身到弟弟身侧道:“龙裳,大事不妙,他到底是谁?” 龙裳道:“我听他在心中自称查良镛。” “钱魔查良镛!”仙儿一惊,道:“你们打不过他,快跑。”说着话,自己已经拧身自酒楼上便要往外跃落。 “花了老夫的银子,还想跑?拿命来吧。”假的端木长风正是钱魔查良镛所扮,说话间,已是一掌拍向仙儿身后,仙儿只得拧身躲了开去。 龙夜不由叫惨:“如何不遇对手则罢,一遇上便是各个都打不过。看来江湖路确实凶险至极。” 查良镛可是不管龙夜的哀叹,三下五下,已是将龙夜、龙裳和几个女孩子尽皆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何人敢在木家酒楼撒野。”正在查良镛眼看就要将龙夜等制住穴道之时,“腾腾腾”声响中,总算有人挺身而出。 龙夜正要高兴,待瞧清了来人,不由叹气。这些人正是早上动过手的木家人,他们尚是自己的手下败将,根本不指望能打得过查良镛了。 原来这家酒楼也是木家所有,龙夜几人在屋内动手,室内空间狭小,不过几个回合,已是桌椅尽毁,一片狼藉,惊动了酒楼里的其他人。 “木家酒楼?”查良镛冷冷笑道:“什么狗/屁木家,竟然也敢挡老夫的财路吗?”说着话,一掌挥去,将那几个冲进来的武当弟子皆扔飞了出去,有几人离窗户甚近,亦撞飞了出去。 “快跑。”龙夜当机立断,一拉龙裳,也自旁侧开着的轩窗中跳了出去。 两人跳出去才发现,这酒楼之下竟是一条河流,两人“扑通扑通”正是掉落水中。 查良镛和端木杰不及多想,也追着两人落下,亦是掉落水里。 龙夜和龙裳忙冲上大喊:“底下有水,不要跳了。” 无忧、莫愁、仙儿和绿绿从窗下看去,见龙夜和龙裳正在水中沉浮,也不敢冒然跳下,忙寻楼梯下楼去了。 查良镛落入水中时,尚还冲龙夜、龙裳冷笑一声,然后咕咚一下,便没了影,倒吓了龙夜、龙裳一跳。端木杰更是掉落水中后,就直接没了影。 龙夜和龙裳正惊疑间,查良镛再次露出头来道:“快将宝贝交给老夫。”一句话没说完,咕咚一声,又沉进水里。 龙夜和龙裳不由大喜,这查良镛虽然武功高过他们许多,原来却是不会水。这小河又极宽极深,查良镛不会踩水,又无处借力,只借助内力深厚,勉强提起真气漂浮在水中。 “让你敢觊觎我的宝物。”龙夜立刻游过去,照着查良镛的头就是一掌。 查良镛根本无法躲开,怒喝道:“你竟然敢打老夫?”他一开口,真气一泄,便又咕咚一声沉下去,他吓得提了气,又浮上来。 “龙裳,上。”龙夜见了查良镛露头,立刻就又是一掌。把查良镛气得哇哇大叫,偏是无法躲开。 “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龙夜喊着口号,和龙裳抡起拳头,各种噼里啪啦地打起查良镛的头来。只要他的脑袋露出水中,便是一顿狠拍。 不一会儿功夫,就将查良镛打得鼻青脸肿,沉入水中半天浮不起来。 龙裳虽然玩得高兴,亦有些担心道:“六哥,这位查良前辈也是傅家故交,我们如此对他,大哥那里会不会降责。” 龙夜仔细看着水下,待查良镛的头刚要露出时,又是合身一掌狠狠打了下去,才道:“怎会。他想抢我们的宝物在先,又将我们追落水中,我们如今不过是自卫罢了。” 正在这时,仙儿、无忧、莫愁和绿绿已追到了岸边,看着水中的两人,道:“你们没事吧?快游回来吧。武当的人要追过来了。” 龙夜和龙裳仔细瞧瞧水中,查良镛已是憋了气息,再不敢露头,龙夜哈哈笑道:“打地鼠的游戏就告一段落吧,龙裳我们走。” 龙夜和龙裳游到岸边,湿漉漉地上去,仙儿不由笑他们两人好像落汤鸡。 龙夜也不理,回头瞧瞧河里,顺手将岸边的一棵小树砍折了,扬手扔进水中,才道:“我们快去找家客栈来,这水好凉。” 几人刚要上路,龙夜忽然道:“不好。”目光看向龙裳,再去看仙儿、无忧和莫愁,再去看绿绿,道:“我们的包裹呢?” 这下几人不由面面相觑,仙儿道:“好像吃饭的时候,你放到椅子上了?” 龙夜摇头:“我记得起来的时候拎着了。” “难道是打斗的时候掉地上了?”无忧和莫愁也很担心:“那里面难道真的有宝物吗?” 龙夜叹气道:“有哎。” 几人再跑回酒楼上,径直跑进刚才吃饭的房间里,酒楼的伙计和一些武当弟子正在收拾残局,见了他们跑回,都感惊慌,打也是打不过,不打面子上又过去。 龙夜懒得理他们,四处瞧瞧,并没有包裹的影子,便随便抓住一人道:“小爷的包裹呢,快交出来。” 这人挣了几下,没挣脱道:“哪有什么包裹,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武当弟子岂能做宵小之为。” 龙夜松了手,四处瞧瞧道:“那个牧师跑去哪里?” 一名弟子道:“家中来了贵客,大师兄被师父喊回去见客了。” 龙夜冷哼道:“什么贵客,要这么急急忙忙地回去见客,一定是偷拿了我的包裹跑回家去了。” 说罢,一挥手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这就去木家会会那个什么武当掌门大弟子好了。” 仙儿忍不住笑道:“人家好歹也是武林泰山北斗,你和龙裳这样闯去,会不会失礼?” 龙夜冷肃道:“失礼?若是被我查出包裹真是他们所拿,我再给你瞧瞧什么是失礼。” 龙夜回镇上随便找了家客栈,与龙裳沐浴更衣,仙儿已经去市集上买了两套崭新的长袍回来。 龙夜和龙裳换了新衫,更见英俊潇洒。龙夜不由赞叹仙儿眼光好,买的衣衫时尚得体。 仙儿则笑称是龙夜和龙裳底色好,上好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将龙夜夸得心下大悦。手一挥,极有气势地带着手下这些人马前去木家踢馆。 这镇上的人随便一问,几乎立刻就能指出木家方向。龙夜等一路畅通无阻,直抵木家大门。 木家门前正有两名佩剑弟子执侍,见了龙夜等人浩浩荡荡而来,而且俱都品貌不俗,忙上前问礼。 龙夜微扬头,傲气十足地道:“去吩咐你家老爷过来见我。” 两名佩剑弟子立刻知道这些俊男美女倒是滋事而来,此时又从门里出来一名弟子,忙到那两人耳边私语。 两名佩剑弟子正抱拳准备说话,仙儿忽然伸手连点,将那三人都点了穴道,对龙夜笑道:“何必与他们多话,我们直接进去问就好了。” 龙夜笑道:“正是,还是寻我们的宝物要紧。” 几人昂然入内,正厅之上,果真似有人作客,木狮正端了茶盘出来,抬头看见龙夜、龙裳,不由面色一变道:“是你们?” 龙夜笑道:“怎么,看见我们找上门来,心虚不成?” 龙裳也叫道:“大胆小偷,还不将我们的包裹还来。” 木狮不由勃然变色道:“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何时偷了你们的包裹?” 龙夜冷冷道:“你还不承认?如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何突然回家见客?难道就有这么巧的事情?” 木狮听了,竟是笑道:“不错,如今贵客正在后院水榭与爹爹说话,你若不信,自可亲自去看。”说罢,侧身摆了请的姿势。 龙夜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敢嘴硬,我就去看看,似你这种宵小之家,还能请得什么样的贵客。” “龙夜。”仙儿突然喊道,用目光瞄了瞄木狮。 龙夜立刻恍然笑道:“你莫非想用调虎离山之计,借机逃跑吗?” 木狮冷哼道:“小人之心。” “咱们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好了。”龙夜冲龙裳一摆头:“将他给我拿下。” “得令。”龙裳便要上前,木狮当然不肯束手就缚,只是两招之内,已经被龙裳一脚踢飞了出去,直撞到一棵花树之上,半天爬不起来。 这边,府内的其他弟子见了几人闹事,已经纷纷撤出长剑,却也不敢上前,龙夜和龙裳此时感觉大好,龙夜忍不住对龙裳笑道:“我们日后一定要勤加练功,免得被人欺负了去。” 龙裳点头笑道:“六哥所言极是,还是我们欺负别人感觉不错。” 龙夜更觉意气风发,瞧着已经爬起来的木狮笑道:“还不过来束手就缚,乖乖将小爷的包裹交出来,否则今日,小爷就将你们木家夷为平地。” “小兄弟好大的口气。”随着语声,一个锦袍中年人从辕门处走了进来。 木狮忙欠身道:“爹。” “你就是他爹?”龙夜瞧这人并非如自己想像般的獐眉鼠目,反倒长得周正。 “老夫木游厦,敢问两位可是大明湖的人吗?”木游厦抱拳。 “正是。”傅龙夜也不回礼,傲然道:“我就是傅龙夜,这是我七弟傅龙裳。”又蹙眉道:“你既知我们的名号,还敢纵子行凶?偷了我的包裹不成?” 木游厦笑道:“这一定是有所误会。” 龙夜冷哼道:“误会?你若是不肯承认,我可要自己动手来搜了。” 木狮和其他弟子见龙夜如此嚣张无礼,不由都怒目相视。 木游厦还是一团和气地笑道:“六公子要是不信老夫所说,也没关系,老夫后园之内正有贵客一位,他的话,想必六公子不会怀疑了。” 龙夜听他一再提及贵客,忽然心里一动,去瞄龙裳,龙裳会意,微凝神去测木游厦心中所思,忽然大惊,道:“五哥!” 龙夜不由也惊。 木游厦瞧着两人神色,不由好笑,道:“是那位贵客托老夫前来邀请两位公子,两位可过去吗?” 龙夜立刻堆了笑脸道:“当然过去,有劳木大侠。” 仙儿、无忧、莫愁和绿绿瞧龙夜忽然转了脸色,都很奇怪,龙夜已经对四女道:“你们不要过来了,只在堂上喝茶好了。” 木游厦吩咐儿子道:“去请这四位姑娘堂上用茶。” 木狮应了是,对四女欠身相请,仙儿犹豫了一下,还是与无忧、莫愁和绿绿一起跟着木狮过去了。 木游厦已经转身往后园行去,龙夜和龙裳无可奈何地对望一眼,也只好跟了过去。 木府后园水榭,景色确实不错。只是那亭中一袭青衫的男子,更是俊逸绝伦,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将一切美景皆比得黯淡了下去。 “五哥金安。”龙夜和龙裳已是对着那亭中男子,一跪落地。 第51章 木府做客 傅龙星瞧着龙夜道:“你领龙裳来木家做什么?” 龙夜赔笑道:“不做什么,只是误会,既然五哥在这里,便是误会也没有了。” 龙裳则问道:“五哥怎么也会在这里?” 龙星冷哼一声,道:“你们先起来吧。” 龙夜和龙裳一起谢过五哥,站了起来,才重对旁侧的木游厦抱拳道:“这位前辈,刚才失礼了。” 木游厦忙回礼道:“只是误会而已,无妨。六公子、七公子若是不嫌弃,叫一声木大哥就是。”说着话,又对傅龙星抱拳道:“五公子,今日天色已晚,若蒙不弃,就在鄙宅安歇吧。你们也好兄弟相叙。” 傅龙星点头道:“有劳木大哥。” 木游厦笑道:“三位请随我来。” 木游厦亲自将三人引入别院客房,院子收拾得整洁利落,另有两个伶俐的丫鬟侍奉着。木游厦又请龙夜、龙裳放心,那四位女客,也会安排到自己女儿的院子中休息。 木游厦告退出去,龙夜虽然有些踌躇,但觉得还是争取个主动宽大的态度为好,便拉着龙裳重新在屋中地上跪了道:“多谢五哥在人前给小弟留了颜面,如今五哥要打便打吧。” 龙裳也请责道:“五哥也打我吧。” 龙星便走过来,扬手,“啪”地给了龙夜一个耳光,反手又打了一个。这两下耳光都是极重,龙夜的双颊立刻便红了起来。 龙夜忍着痛,等着五哥继续,可是龙星却只是打了两下,就回去椅子上端坐了,道:“放你们出府一次,便四处乱跑,可是心都野了。耽误了这么久,也没有办成正事。” 龙夜心里一面埋怨五哥偏心,便是两个耳光又都给了自己。 “你都做错何事,一件一件禀吧。”龙星端茶润喉。 龙夜瞧瞧龙裳,犹豫着道:“小弟愚钝,不知五哥何指?” 龙星微扬眉,龙夜忙道:“小弟知错了,可是因为乾坤钥匙被公布于武林榜上之事吗?” 龙星冷哼一声道:“乾坤钥匙被公诸于众一事,自是别有居心之人故意设下的圈套,也算不得你的错。你只拣你和龙裳有违家规的地方说吧。” “是。”龙夜垂头道:“其他的不说,便是劳动五哥辛苦赶来教训,也是龙夜和龙裳之错。” 龙星扬手,便隔空又给了龙夜一个耳光,将他的半边脸打得更红,才道:“当我没事闲的,愿意来费这个力气吗?” 龙夜又怕又痛,一时不敢做声。 龙裳瞧六哥被打得很痛,便代六哥出声问道:“难道是大哥,命五哥来查我和六哥的?” 龙星嗯了一声,道:“三哥另有别的事情,四哥已行镖关外,我本是要去苏州的,偏你们两个不省心,便是些许小事也办不好。”言下又有些悻悻然。 在大哥龙城心中,龙夜和龙裳武功奇差,又缺少江湖历练,偏又是事关乾坤宝藏这样招摇的事情上,如若不让人看着,只怕难免有失。 一向给龙夜、龙裳当保姆的四哥龙羽已经行镖关外,三哥龙晴从峨眉回来后又被大哥派去唐门,二哥龙壁一向镇守家中的,这样的琐事便只好由龙星出面了。 龙星虽然心底不愿意,却也不敢借口推诿,有事弟弟服其劳,总不成自己闲着,倒让大哥去劳累吧。 龙夜不由泄气道:“大哥也太信不过我和龙裳,便是这消息传出去又怎样,难道我和龙裳没有五哥看着,便一定完成不了这么简单的任务吗?” 龙星看龙夜确实失望,便安慰他道:“大哥也是担心你们两个,只是嘱咐我在暗中保护你们,若是做了违逆家规之事,再出面教训你们不迟。” 龙夜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一些,又想到了一个严重问题道:“那么,我们这一路行来的所作所为,五哥都是看见了?” 龙星道:“只从今日早上你们与武当弟子打架开始。在这之前的事情,你自己坦白吧。” 龙夜这才放下心来,道:“五哥明鉴,我和龙裳一直谨守家规,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呢。” 龙星听了,也不说话,站起身来,走到龙夜跟前,抬手“啪啪”地又是两个耳光,便是龙夜的嘴角都硌破了,耳朵更是嗡嗡地响。 龙星这才淡淡地道:“信你才怪。别的不说,本来大哥只让你护送无忧、莫愁上路,如何又多了两个?” “这个,只是,江湖救急而已。”龙夜无奈,只得将仙儿和绿绿的来历说了一遍。当然,关于中间各种喝酒醉酒、仙儿戏弄莫愁以及被天下第五孟飞打得落荒而逃等招板子的细节,便自动删除了。 龙夜经过各种惨痛的经验教训总结,基本上摸透了哥哥们的脾气。很多事情,在不同的哥哥眼中,会否被打,都不一样的。尤其是五哥,在五哥那里,什么事情会遭板子,什么不会,基本上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好比他和龙裳将武当弟子打得落花流水这种事或者带着龙裳到木家踢馆这种事,五哥一定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才不会因此责罚自己和龙裳。 三哥和四哥也许会训责几句,但也不会舍得降责,而二哥呢,若是大哥不在跟前,便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而已。可若是大哥知道了,少不得会挨上一顿家法的。 当然了,故违家规这种事情,比如喝酒一类的小失误,还是能瞒就瞒的好。毕竟是明摆着的规矩,哥哥们罚下来,都不会有太多宽免。 所以,五哥来督办此事,在某些方面来说,其实倒是甚让龙夜觉得满意,只要能哄得五哥高兴,便是什么出格的事情,五哥也不会拦。 龙星听了龙夜叙述,果真并不太在意,道:“听来还好,也省得浪费我的力气了。” 龙夜不由松了口气。如今已是跪了大半个时辰,膝盖酸痛,总算有望被免。 果真,龙星挥了手道:“滚起来吧。” 龙夜和龙裳谢过五哥,也到五哥旁边的椅子上坐了,龙裳一边拿了窜葡萄放入口中,一边又想起方才的问题来:“五哥怎么会在木家作客?和那个木大哥很熟吗?” 龙星微摇头道:“不熟。只是三哥似乎与他有些交情,吩咐我来时过来拜会,并带一些药材给他的女儿。” “哦。”龙裳放心下来,道:“如此说来,五哥也不能确定木家一定是没有偷我们的东西了。” 龙夜忙向龙裳使眼色,可是龙裳已经一口气说完了。 龙星便把目光看向龙夜。可怜龙夜刚端了茶,还没有喝,只得放了茶,就地屈膝跪下道:“五哥明鉴,小弟还有一个小小的错处忘了说。” 龙裳不由伸了伸舌头,也在旁边跪下来。 “龙夜该死,将那个乾坤钥匙弄丢了。”龙夜只好坦白。他本想着先将这事瞒过去,等哄了五哥高兴后再说的。偏是龙裳如此迫不及待地先招认了。 龙星不由蹙眉,道:“怎么会丢?” “本来一直带着的,可是遇上钱魔查良镛假扮端木长风骗我们去酒楼吃饭,被我和龙裳识破,就打了起来,混战之中,包裹就不见了。”龙夜叹气道。 龙星不由微惊:“查良前辈?你们两个的功夫差他很多,难得倒还能好胳膊好腿的回来。” 龙夜不由略有得意:“这次查良前辈可是吃了大亏,不仅请我们吃了早餐、酒席,还送了小弟三千两银票江湖救急。” 龙裳也道:“五哥没瞧见查良前辈的模样,便是心都快碎了。” 龙星不由斥道:“好好地,你们惹他做什么?当心下次见面拍扁了你们。” 龙夜道:“我们总算也是为小莫出了一口气。下次若是再见他,便直接闪人好了。” 小莫曾到江南办差,遇到查良镛,不得已孝敬了他万两银票,被师兄小卿命他自己偿还,结果负债累累,俸禄月银皆被罚没,连本带息地不知要还上多少年呢。(此事可参见《傅家金龙传奇之姊妹宫》) 龙裳不由笑道:“也许查良前辈下次看了我们,先闪了人也未可知啊。” 龙夜想起方才修理查良镛的情形,果真痛快,虽然脸上还是很痛,也忍不住笑起来。 龙星拿这两个弟弟也没法子,便道:“那么重要的东西都能丢了,如今倒还笑得出来?” 龙夜和龙裳忙垂头做肃穆状。龙夜道:“这事情实在是有损我和龙裳颜面,所以本不想告诉五哥的。” 龙星斥责道:“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便是傅家颜面也大大有失,刚才还敢埋怨大哥不放心你们,看来我真该拎个鞭子过来。” 龙夜忙道:“五哥息怒,五哥放心,我和龙裳一定尽快将乾坤钥匙找回来,将功补过的。” 龙裳忙也保证道:“五哥先别忙着打,我和六哥一定会找回来的。” 龙星这才面色舒缓,道:“就给你们三天时间,将乾坤钥匙找回来,否则就打烂你们的皮。” 龙夜和龙裳忙保证一定完成任务,才被许起。 龙夜又是一身的冷汗,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了,一边瞪龙裳,警告他不要乱说话。龙裳忙闭紧了嘴巴,只低头老实坐着。 龙星瞧床边桌上备有笔墨,便过去坐了,铺开纸张。龙夜忙跟过去,站在桌边,为五哥研磨:“五哥要给谁写信?对了,刚才五哥说要去苏州,可有什么事情吗?” 龙夜想,最好是五哥有什么事情去做,自己和龙裳就更轻松写意了。 龙星不由微叹了口气。想不到一夕之间,明儿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如今又失忆了,随着大哥的拜兄任逍遥而去,龙星很是担心。 他本想跟着去看看,可是偏飞云堂传来信息,龙夜、龙裳刚踏入岭南地界,乾坤钥匙一事便已被公诸于众,便只能先来给龙夜、龙裳当保姆。 “你们离家的当日晚上,明家就出了些事情。明夫人想要称霸江湖,加入姊妹宫为恶,已被铲除。明凤和明凰也被明夫人害死。只有明儿,虽然受伤,却性命无虞,随任大哥去苏州了。” (明家的故事可参见《傅家金龙传奇之姊妹宫》) 龙夜和龙裳听得瞪大了眼睛,半天缓不过神来。龙裳不由想起,自己和六哥离家时,还看见明凰姐姐和明儿。如今不过月余时光,却已是与明凰姐姐阴阳两隔了。 明家之变后,傅家几个兄弟当然也很悲痛,即便明夫人算得上是咎由自取,但是明凤、明凰和明儿何其无辜。况且,毕竟又有多年的情分。但是,江湖人惯见生死,而且傅家家风,本就要求弟子内敛持重,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 傅龙城当然也是如此,既然已经大义灭亲,就也只能云淡风轻。 而龙夜、龙裳尚年幼,江湖历练不多,只怕无法接受这种现实。幸好当时他们未在府中,否则,难免又是一场哭闹。 这也是为什么龙城会让龙壁许了龙夜、龙裳的峨眉之行,让他们保持着快乐,远离。 因为时间,总是能带走一切,无论是高兴亦或是悲伤。 “五哥说的可是真的?”龙裳忍不住跑到桌边,站在龙夜身侧,满面焦急地看向龙星。 龙星缓缓点头。 龙裳,看着五哥,再看看六哥,眼泪就滚落下来。 明夫人虽然自小对龙夜、龙裳并不亲切,却也是两人除去太后姑妈之外,为数不多的女性尊长之一,两人在心里也将她当成姨娘一样,明凤和明凰,对龙夜和龙裳就更是亲切,犹如亲姐姐一样。 明家之殇,对龙夜和龙裳来说,确实是晴天霹雳。 总算这消息是出自龙星口中,龙夜和龙裳自幼最是怕五哥龙星,便是心中如何惊疑,和难以置信,也不敢有太多造次。 龙夜自是震惊心痛,却忙劝龙裳道:“龙裳不要难过。本来江湖上就是这样的,明夫人既入邪教,就是自己作死,谁也救不了她的。” “明凤和明凰姐姐呢,怎么也会死?”龙裳强忍着啜泣,去问龙星:“可是大哥一定要杀了她们吗?” 龙星冷斥道:“小心你说话的内容。是明夫人将她们两个害死,她们两个身为人女,不死又能怎样?” 龙夜瞧五哥已是烦怒了,便拽龙裳道:“龙裳不要再问了,这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便是再追问细节,也是没有意思。况且咱们两个还是待罪之身呢。”却在心里道:“五哥怎会愿意向咱们描述那些琐碎细节,回去问三哥就好了。” 龙裳看看六哥,再看看五哥虽然俊逸却是冰冷的面庞,只得应了一个“是”字,只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往下掉。 龙星不由心烦,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哭哭啼啼的,尤其还是客居在外,真是有够丢脸。 “啪”地一声,龙星终于抬手给了龙裳一个耳光,只一下,就把龙裳打得扑倒在地,呼痛失声。 龙夜吓得,忙扶起龙裳,斥责道:“龙裳想死不成,还不收声。” 龙裳又痛又吓,忙擦了眼泪,就地跪好道:“龙裳不敢再哭了,五哥别生气。”说着这话,却是忍不住暗暗吸气,只觉自己的半边脸又麻又痛,眼泪又要掉下来,却死死忍住。 龙夜瞧龙裳的半边脸立刻吹气般地红肿起来,唇角也是撕裂了,这一个耳光,倒比自己挨的这几下都要重很多,又是害怕又是心疼,想起五哥最讨厌男儿哭啼,忙也跪了对龙星道:“五哥息怒,这都是龙夜的错,请五哥重责。” 第52章 蝶依姑娘 无忧和仙儿对坐下棋,绿绿蜷在一张舒适的藤椅上睡着了。莫愁很好奇,到底木家来了什么样的客人,能让气焰嚣张的龙夜一下子便没了气势,老老实实地还做起了客人。 仙儿笑道:“一会儿晚饭时自会谜底揭晓,你如今再是好奇也只能忍着。” 莫愁笑道:“不知为何,我只要见到龙夜吃瘪,便会觉得心情舒畅。” 仙儿笑眯眯道:“我也是呢。” 无忧嗔怪道:“你们两个真是忘恩负义,枉龙夜对你们两个这样好。” 莫愁哼道:“你哪里看到他对我好。” 无忧笑道:“我瞧他对龙裳宝贝得紧,为了哄你高兴,还舍得让你去打龙裳。” 莫愁也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恼怒,道:“谁让他打我在先。” 几人正在说话,已有小丫鬟端着食盘,进来道:“几位客人怠慢了,请用晚饭吧。” 仙儿不由有些奇怪,这木家人怎么如此不懂江湖礼仪,竟没有安排晚宴来招待客人吗? 小丫鬟已经又欠身道:“本来我家老爷是备了宴席要请众位来府里的客人的。但是那三位少爷推说不适,婉谢了。我家夫人过世的早,小姐又正在病中,实在无法招待几位小姐了,还请见谅。” 仙儿笑道:“你家老爷太客气了。替我们谢过吧。” 小丫鬟还未踏出房门,莫愁已经急了,道:“怎么这么快便会有所不适?莫非这府里有诈,龙夜和龙裳已经遇险?” 无忧不由也是紧张,绿绿从藤椅中坐起道:“好饿,饭菜好香。” 莫愁气道:“你可是好命的,便是只知道睡和吃吗?” 无忧忙劝莫愁道:“莫愁,不要对绿绿无礼。” 仙儿犹豫了一下,道:“虽然龙夜和龙裳的武功高过木狮很多,但是木游厦毕竟是武当的掌门大弟子,难道武功很高,深藏不露,真的将龙夜和龙裳抓起来了吗?” 莫愁立刻提起长剑道:“我们还在这里猜什么猜,快去救人啊。” “是要去救我吗?”龙夜清朗的声音响自院内。 “龙夜。”莫愁很是惊喜,待要跑出去,龙夜已是迈步进屋,莫愁正是撞进龙夜怀中,忙又钻了出来。 龙夜笑道:“还是莫愁最是惦念我,这才分别一刻,便是如隔三秋。” 莫愁不由脸色羞红。 只有仙儿打量着龙夜道:“无忧姐姐,你们瞧瞧,龙夜好像哪里不一样。” “哎呦。”仙儿话音刚落,龙夜已是闪身到她跟前,一掌敲在她的头上,将她痛得哎呦一声:“龙夜,你为什么打我。” 龙夜已经闪身到绿绿身边,也敲了绿绿一个响头,才转身,一撩长袍,潇洒地坐到上首的椅子中,道:“打你自然是有打你的道理,喊什么喊。” 无忧仔细瞧着龙夜,端了茶给他道:“龙夜,你的脸怎么了?” 龙夜伸手摸了一下道:“还好,只是略肿,明日就看不出来了。” 仙儿使劲揉着自己的头部道:“你是被谁修理了,却拿我和绿绿出气。” 龙夜笑道:“是被我五哥修理了。不过若不是因了你们两个,我哪会被修理的这么惨,自然要在你们身上打回来。” “你五哥?”莫愁好奇地问道:“是傅龙星傅五公子吗?” 龙夜点头:“五哥刚好今日也到木家做客,将我和龙裳抓个正着。” 仙儿笑道:“早都提醒你了,不要对武当那么失礼,你偏是不听,吃苦头了吧?” 龙夜瞄了仙儿一眼道:“我发现你好像对家长有些不太恭敬哦。” 仙儿忙道:“怎会,家长大人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家长大人的脸变胖了之后,确实可爱。”说着话,忍不住笑弯了腰。 龙夜微叹了口气,道:“我特意溜出来,就是要提醒你们的态度,若是见了五哥,可要谨慎规矩些,能不说话,尽量不要说话,免我被责。” 四个女孩子听了,都不以为意,反倒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笑嘻嘻的。 龙夜只好沉肃了面孔道:“我若被责,也没什么,只怕五哥厌烦了你们,再不许我与你们见面,我们的缘分也只好尽了。” 四个女孩子听龙夜说得郑重,不由都是心中慌乱,也不好再笑,面面相觑,无忧轻声安慰龙夜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乱说话的。” 仙儿也道:“我们都是知规懂距的人,怎么会去惹你五哥厌烦,还是你自己小心谨慎些才是。” 龙夜叮嘱道:“尤其是我和龙裳饮酒一事切不可说。还有被孟飞打得落花流水一事,也不可提。” 四个女孩子也都应了,便是仙儿和莫愁也很乖顺。龙夜心下大悦,笑道:“你们只要都乖乖听话,我必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龙夜站起身来,瞄了那桌香喷喷的饭菜,道:“你们在木家不用拘束,只管好吃好喝,最迟不过三天,我们就可启程上路了。” 因为龙夜和龙裳向龙星保证,要在三日内找回乾坤钥匙,所以才会在此多逗留几日。龙夜坚信,不用三天,一定就有线索的,所以才会说最迟三天就可以启程的话来。 龙夜回到自己住的客居院落,窗前的书案旁,龙裳头上顶着装满清水的笔洗,跪得笔直,双手也伸直了举在眼前,一只手心上放着一根毛笔,另一只手心上托着一方砚台。 龙夜不由叹气,龙裳的大眼睛瞧着龙夜,眼圈又红。龙夜走过去,将他头上和手上的东西一一取下来,放回书案上,道:“你也是,五哥跟前还敢犯他的忌讳,难怪被罚。” 龙裳轻轻地缓慢地动了一下脖子,又缓缓地吸着气放了手,慢慢地跪坐了,眼泪还是往下掉。 龙夜慌得蹲下来,为他拭去泪珠道:“还敢哭,若是被五哥发现了,怕不罚你跪上一夜?” 龙裳道:“五哥出去了。他虽然婉拒了木大哥的宴席,但还是应木大哥之请,出去吃饭了。” 龙夜抱怨道:“五哥真是心狠,罚我们在这里饿饭,他自己倒去与木大哥把酒言欢了。” 龙裳道:“不是把酒言欢,听说是附近什么寺院的素斋,非常有名。” 龙夜坐在他身边,叹气道:“总之我们在五哥身边,又没有别的哥哥回护,日子只怕凄惨,要分外打起精神来才行啊。” 龙裳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腿,道:“我想起前些日子,我们偷溜出府去玩,谁知正好撞见五哥,被罚掌嘴二十,好在明凤姐姐路过,才求下情来。” 龙夜不由叹气,伸手揽过龙裳,让他靠在自己肩头。龙裳的泪珠又滚落下来:“我真的很想大哭一场。” 龙夜点头道:“好。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去哭。” 这里果真僻静,是木家最偏的小园子,龙夜得了侍奉他们的小丫鬟的指点,果真很容易就找到这里。 院子里很整洁,只有几棵绿色的垂柳,并一个小小的池塘。 龙裳在池塘边上坐下来,抽咽了几下,正准备放声大哭,瞧着辕门那里,又走进一个人来。 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穿着淡蓝色的绣花长裙,亮晶晶的眉眼,只是脸色白皙得近乎透明,显得唇色更红。 小姑娘看了龙裳,很有几分错愕。两人四目相对,便发现对方的眼圈皆红,仿佛要哭的模样。 龙裳站起来道:“我有点事情,要借用这里一会儿,你若不是非来不可,可否暂且避让。” 小姑娘摇头道:“我,我也是非来这里不可。”说着话,眼泪已经滚滚地落下来:“我只有在这里偷偷地哭泣,才不会被人发现,惹来麻烦。” 小姑娘说着走过来,龙裳便让开一些,小姑娘在他旁边抱膝坐了下去,龙裳也坐在她身边,两人对着看看,眼圈都是红的,硬忍着哭泣。 小姑娘道:“对不起,我忍不住要哭了。”说着话,已经是呜呜地哭了起来。 龙裳也忍不住啜泣出声。两个人都是又伤心又委屈,一时终于释放出来,哭得声音也渐大,此起彼伏。 哭了一会儿,龙裳觉得好多了。才止住哭声。 小姑娘又多哭了一会儿,才抽噎着停了。两人再对望望,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边有干净的水,我们去洗洗脸吧。”小姑娘引着龙裳转过影壁,那里,果真放着一个荷花缸,缸上覆着草帘。 “我若是心情不好,便会来这里哭上一阵,又怕样子不好看,所以存了干净的水在这里。”小姑娘舀出清澈的水来,先让龙裳洗脸,净手。龙裳又帮她舀水,也洗脸、净手。 小姑娘和龙裳并肩坐在青石沿上。 “你为什么伤心?”小姑娘问。 “我有一位自幼熟识的长辈去世了,还有疼爱我的两个姐姐。”龙裳低了头:“我很伤心,而且也很想她们。 “你是来求我爹爹为你报仇的吗?”武当是名门正派的领袖,经常有江湖人求上门来,主持公道。 龙裳摇头:“我只是想多知道一些她们故去时的细节,可是五哥不仅不说,还因我落泪打了我,罚我跪,但是我心里实在委屈难受,又怕再惹他生气,才躲来这里。” 小姑娘幽幽叹息一声,道:“我们两个倒是有些同病相怜。我爹倒和你五哥一样,便是最讨厌人哭啼落泪,不论什么原因,都会惹他厌烦。我也是怕惹爹爹生气,实在忍不住想要哭的时候,便会躲来这里。” 龙裳不由也叹气道:“我们果真是可怜。”又问道:“你这次是因为什么事情伤心? 小姑娘又有些委屈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闷了。我长这么大,爹爹从不许我出门,就是家里来了客人,也不许我见。” 龙裳不由惊奇:“你是做错什么,要被罚禁足吗?” 小姑娘摇头道:“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爹爹说我身体不适,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将我关在后园,每日里只让我吃药,休息,除了我住的房子,便只能溜到这里来。” 龙裳道:“你好可怜。我是知道禁足的滋味的,只要三天五天,就烦闷死了,你竟然从小到大都要被关在家里,实在也是没有天理。” 又奇怪道:“难道,你就没有一次偷偷溜到外面去过吗?” 小姑娘摇摇头:“我小时候也试过几次的,可是都被爹抓了,又派几个丫鬟看着我,你瞧这院墙都是加高的,而且还有武当弟子日夜巡逻,我又不会武功,如何能跑得出去,便是大门附近,也都不许去的。” 小姑娘仰首看天:“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会被关在这里,永远也不会看见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除了家里的人,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可以帮你的忙。”龙裳站起来道:“我领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真的吗?”小姑娘欣喜地看着龙裳,可随即,眼睛中的光芒又黯淡下去:“我爹是不会同意的,他会说外面很危险,还会说我身体不好,不宜出门走动。” “没关系,我会照顾你的,还有我六哥也会照顾你,保护你的。”龙裳笑道:“我叫傅龙裳,是大明湖傅家的人,我现在就带你出去看看。” “我叫木蝶依,是武当掌门弟子木游厦的女儿。”小姑娘白皙的脸上掠过一丝红霞:“你可以叫我蝶儿。” 龙裳刚带着蝶儿转过辕门,已有几个丫鬟迎过来,打量着龙裳却对蝶儿道:“小姐,老爷不许你出来见客的,快回房去吧。” 蝶儿不由停下脚步。龙裳拽了蝶的手道:“你们回去吧,我要带蝶儿出门去。” 一个丫鬟道:“那怎么可以,老爷是不许小姐出府门的,况且如今天色已经晚了。” 龙裳笑道:“正是要问你们,这时的镇上,可有什么好玩的?” 一个小丫鬟忍不住回道:“我们这里有水上灯船,很有名的。” 那大丫鬟瞪了她一眼,却对蝶依福礼道:“小姐还是跟我们回房去吧,您私自与这位客人相见的事情,婢子等都不会说的。” 龙裳微微一笑:“是我要带你家小姐出去,没你们的事情。”说着话,不理那些丫鬟,只拽着蝶依道:“走吧,我们就去看看水上灯船,一定很好玩的。” 蝶依便由着龙裳拉着,往二门去了。那丫鬟道:“快去禀告少爷。” 两人走往前穿过一重院落,大门在望,已有下人引了木狮等六七名武当弟子过来,拦在了门前。 蝶儿见到哥哥,不由想要缩手,龙裳却攥紧了她的手,小声道:“不用怕,你哥哥打不过我的。” 龙裳虽然是低声说话,到底是被木狮听个真切,将他气得脸色煞白,只吼蝶依道:“蝶儿你是不可以出门的,你忘记了吗?” 蝶依眼睛看着地面道:“我只是出去看看,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木狮蹙眉道:“蝶儿,你敢不听爹的话吗?” 蝶依有些踌躇。 龙裳道:“蝶儿不用怕,他们没有权利将你一直关在屋子里。”又对木狮道:“你快些让开去,难道你还能拦得住我吗?” 木狮不由冷哼道:“你懂不懂做客的规矩,怎么可以强人所难。” 龙裳笑道:“那你懂不懂当哥哥的规矩,便是只知道帮着你爹欺负妹妹,都不管蝶儿的想法。” “龙裳,你干什么呢?”龙夜瞧着弟弟手里拉着一个蓝色长裙的小姑娘与木狮在门前对峙,很是觉得惊奇:“这个小妹妹是谁?” “六哥来得正好。”龙裳笑道:“她叫木蝶依,从小被那个木大哥给关在府里,我正想带她去外面走走。” 龙夜对蝶依点点头,算是回礼,却问自己的弟弟道:“这么晚了,去看夜景?” “听说这里有水上灯船。”龙裳笑道:“反正蝶依什么都没看过,便是去看夜景也是一样。六哥和我们一起去可好?顺便可以宵夜。” 龙夜笑道:“好。”又回头对已闻声赶过来的无忧、莫愁、仙儿和绿绿道:“一起宵夜吧,公子我请客。” “好啊。”莫愁先就高兴道。 木狮瞧着龙夜、龙裳等人自顾自地聊天,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中,更是生气,便大吼一声道:“不许去!” 众人这才把目光看向他,龙夜笑道:“你懂不懂待客之道,竟敢对着客人大呼小叫起来,还有没有一点礼貌?” 木狮压了气道:“我没有说你们,我是管教我自己的妹妹。”遂喝蝶依道:“你还不回房去?等爹回来看如何处置你。” 龙夜蹙眉道:“你的妹妹如今已是我家老七的朋友,你也不可以对她如此没有礼貌。” 木狮实在忍无可忍,道:“傅龙夜,你不要欺人太甚。” 龙夜笑道:“谁要欺负你,只要你不挡我们的道,大家自然和和气气的。” “木蝶依,你真要和他们一起出去?”木狮问自己的妹妹。 蝶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大哥,我就出去一会儿就好了。” 木狮气道:“好,你既然如此不听话,我就抓你回去。”说着话,手一挥,身后的武当弟子一起奔蝶儿而来。 龙裳还未动作,身前人影一闪,龙夜已经抢先出手,三下五除二地将包括木狮在内的那几名武当弟子尽皆点了穴道。 “别伤了我哥和师兄们。”蝶依不由焦急。 “怎会,只是将他们定住而已,免得耽误我们宵夜。”龙夜笑道:“他们的穴道一会就会解开的。” “走吧,蝶儿。”龙裳很高兴,拽了蝶儿的手,便往门口走去:“这下,看谁还能拦着不让你出门。” “爹。”蝶儿忽然惊叫。 龙裳不由也顿住了脚步:“五哥。” 正门处,龙星和木游厦正缓步走了进来。 第53章 相映成趣 场面很尴尬。龙夜最先反应过来,出手如电,先解开了木狮等人的穴道,然后欠身行礼:“木大哥,五哥,你们回来了。” 龙夜心中直呼要命,为何五哥出去吃饭,这么快便会回转,既然去了附近庙里,总该有些路程往返才是。他是这样觉得,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点了木狮等人的穴道。哪知,龙星和木游厦最少比他预估的提前了一个时辰回来。 木狮等武当弟子的脸色就更难看,他们只能先退开去。 无忧、莫愁、仙儿和绿绿向木游厦和傅龙星问礼。无忧、莫愁见过龙星,如今再见,仍是一瞬间失神,仙儿和绿绿却是第一次见,立刻惊为天人。 便是蝶儿,各种惧怕、委屈之中,依旧是把目光定定放在龙星身上好一会儿,才又低下头去。 木狮等大家见礼完毕,立刻欠身道:“爹,傅龙夜他们想强行带妹妹出府。” “啪”地一声脆响,木游厦抬手,一个耳光将木狮的话全都打回腹中:“混账东西,还有一点尊卑规矩吗?为父与傅家公子同辈论交,你竟敢直呼其名?” 木狮的脸上立刻被抽出清晰的指痕来,他头一低,道:“孩儿知错。” “每人去领五十板子。”木游厦威严地吩咐道。 “是。孩儿恭领责罚。”木狮欠身领责,身后的几名弟子也恭领了师父责罚,一起退下去了。 “蝶儿,天色不早了,你要去哪里?”木游厦这才把目光转到女儿身上,很温和地问道。 蝶儿立刻慌得低下头去,道:“爹,我,我想……” “是我的主意”“是我……”龙夜和龙裳几乎同时说道,龙裳见六哥说话,便住口不言,龙夜道:“听闻镇上有水上灯船,想带上蝶儿姑娘一起去瞧个热闹。” 木游厦有些惊讶,但还是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道:“这里倒是确实有这样的热闹,只是,那些烟花之所,不看也罢。” 龙夜和龙裳不由呆住,立时觉得那“爆料”的小丫鬟可恶,和我们有仇吗?如此故意陷害我们。 龙夜和龙裳都不敢去看五哥龙星的脸色。 龙夜尴尬笑道:“误会,有些误会。” 木游厦蹙眉对旁边的几个丫鬟道:“让你们照顾好小姐,为何还让小姐去烦扰客人?” 几个丫鬟一起跪了,那小丫鬟立刻抢答道:“婢子们冤枉,小姐与这位公子在偏园一同啼哭,婢子们也不好打扰,然后这位公子便要拉着小姐出门的。婢子们也劝不听。” “一同啼哭”四个字,让龙夜、龙裳又是一身的冷汗,这四个字听在五哥龙星耳中,该是怎样一种失礼啊。那个小丫鬟,一定是和我们有仇。 木游厦便向傅龙星抱拳道:“五公子,实在是失礼了。只是蝶儿她身体羸弱,不宜外出走动,还是不要勉强了吧。” 龙星抱拳回礼道:“木大哥太客气了。我们是来做客,自然该客随主便。龙夜和龙裳也有失礼之处,一会儿,我自会责罚。” 龙星的语声很轻很淡,可是听在龙夜和龙裳耳中,可真是有如惊雷,俱都吓得心头狂跳。 木游厦又对无忧等抱拳道:“几位姑娘,招呼不周,若是想用宵夜,一会儿我命人送过去就是。” 无忧、莫愁、仙儿和绿绿立时觉得此处不是久待之地,齐齐还礼道:“多谢木大侠,不用太麻烦了。”又对傅龙星、龙夜和龙裳匆匆为礼,与蝶儿一同转回院落去了。 木游厦又是亲自将龙星、龙夜和龙裳引到客居的院子去,与龙星客气了一阵,只道:“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下人。”才退出去了。 龙夜和龙裳站在一侧,早就胆战心惊,噤若寒蝉,听闻木游厦要告辞,就知道末日是到了,这边和木游厦抱拳叙过礼节,那边木游厦的腿还没迈出大门,龙夜和龙裳已经扑通一声跪了,道:“五哥,小弟知错了。” 傅龙星很郁闷:“没有一刻消停,非招我教训你们?” 龙夜道:“都是龙夜错,是龙夜罔顾做客之道,有失礼仪。” 龙裳道:“五哥,龙裳错了,下次再不敢了。”龙裳一时想不起该如何措辞应错,才能让五哥少罚下板子,也知在五哥跟前不能随便应错,便含混道。 “龙夜,你给我掌龙裳的嘴,不打肿了,不许停。”龙星坐在那里,端了茶:“不说错哪了,也不许停。” “五哥。”龙裳可怜兮兮地叫,很是后悔,又不敢求情:“龙裳该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龙夜心里正担心怕是五哥又会先让自己罚龙裳,果真,还就是。 龙夜当然不敢抗命。 他永远都记得五哥第一次命他去掌龙裳的嘴时,他曾有过一丝犹豫,结果就是他的脸先给五哥打成猪头,然后他顶着猪头一样的脸,也将龙裳的脸打成猪头。这种打一送一的买卖只一次就足够刻骨铭心了。 龙夜立刻起身,喝龙裳:“还跑到园子里和个女孩子一起哭哭啼啼,真是丢脸。”说着话,便一掌抽在龙裳脸上,将龙裳的脸抽得一歪。 龙裳吃痛,看龙夜,眼睛里就有雾气升腾:“再敢掉一滴眼泪,不用五哥,我就先扒了你的皮。”龙夜斥责,再一掌,打得更狠。 “啪”地一声脆响,龙裳固然是痛得一哆嗦,龙夜的手心也是火辣辣地疼。 龙夜瞧着龙裳的脸,其实已经是肿了。本来下午的时候,五哥打的那一掌就极重,龙裳的脸上也就是刚消了肿,自己这两掌下去,原先被打过的那半边脸,立刻就又肿胀了起来。 龙裳的肌肤极嫩,也极敏感。不知是不是挨打少的缘故,同样力度被罚,龙裳的伤势总是看起来尤其严重、凄惨。 所以,哥哥们若是罚龙裳,往往没有几下,已是心疼手软,舍不得再下重手了。这一点上,其实龙夜私下里,十分羡慕,也很郁闷,为何自己的皮肉就不能如龙裳那般不经打,反倒是比着燕月能打抗揍的节奏去了。 龙夜咬了牙,使了手劲,再抽了三四下,便停了手,以目示意龙裳,龙裳忙道:“五哥,龙裳错了,以后不敢不听五哥的吩咐,不敢哭哭啼啼地吵闹那么丢脸了。” 龙夜这才回到龙裳身边跪了,等候五哥“旨意”。 龙裳脸上疼痛难忍,他说这几句话,便是不停地吸气,吐字也有些含混。 龙星瞧了龙裳一眼,双颊倒是红肿了,只是还能看出清俊的模样,便冷冷道:“既然知错,还不请责。” 龙裳真是想哭,到底还是不敢,委委屈屈地请责道:“龙裳知错,愿领五哥教训。” “掌嘴十下,你自己重重地打吧。”龙星吩咐道,瞧着龙裳惨兮兮的小脸,忍下心疼,目光冷肃。 龙裳只得道声是,抬起手来,倒像是有千斤重时,然后狠了下心,一下打到自己脸上,虽是有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仍是让龙裳疼得叫出了声。 不仅龙星,龙夜都是一脸黑线:有见过这样掌嘴的吗,自己一巴掌把自己打叫唤了…… 龙星到底没说话,由着龙裳各种踌躇,各种吸气,缓气,闭了眼睛,到底还算是不太轻地自己罚足十下掌嘴。 如今龙裳的两个脸颊便是有眼睛的人,一眼看去就知是被打肿了的地步,唇角也滴着血,再看不出清俊的模样。 “手。”龙星终于站起来,走到两人跟前,淡淡地道。 龙夜和龙裳都是一哆嗦,可是也不敢犹豫,将双手举平了,伸直了,放在眼前。 龙星左手一抖,腕上金剑应手而起。这把柔韧的金剑固然可让敌手闻风破胆,更足以让龙夜和龙裳痛得刻骨铭心。 “请五哥教训。”龙夜克制住颤抖,恭声请责。几乎不敢想像接下来的痛楚。 这把金剑,犹如一把纯金的戒尺,剑身不宽,看着也不厚重,重量却极沉,比大哥手中的沉香木戒尺,犹要重上几分,而五哥打人,向来力道极重,龙夜和龙裳曾被龙星所罚,便是四五天过去,都无法穿衣举箸。 龙夜只在胡思乱想间,龙星手中的金剑已经抽了下来,只一下,就将龙裳抽得呼痛出声,手也被打落下去。 龙裳想不到五哥会先打自己,猝不及防之下,手便像是断了的疼,眼泪险些就掉了下来,龙裳立刻应错:“龙裳错了,请五哥重责。” 再哆嗦着将手举平时,痛得眉心都蹙起来,两个手掌心本就因了掌嘴,而略有些红肿,如今就更凄惨,手心中间都已经鼓起了一条紫色的僵痕,把周围的皮肤衬得诡异的苍白,龙裳勉力伸平手掌时,像要将那一道僵痕抻裂,痛入心扉。 “疼吗?”龙星冷冷地问。 “龙裳错了,龙裳……”龙裳痛得找不着北,更不知该应哪个错。 “你不该当众牵着蝶儿姑娘的手。”龙夜立刻在心中默念,同时轻碰了下龙裳。 “龙裳不该当众牵着蝶儿姑娘的手,有失礼仪。”龙裳立刻应错。 龙星手中金剑,已经又打落下来,一下打手入实,龙裳再是如何忍耐,又是“啊”地一声呼痛出声,眼瞧着自己双手手心上那道青紫的僵痕,绽成了一道血口。 “五哥,五哥。”龙裳吸着气,软声求道:“五哥慢些打吧,龙裳好疼。” “是龙夜没看过龙裳,请五哥训责。”龙夜急得膝行一步,伸手去拽龙星的袍摆,堪堪触到,又缩回手来。 龙星抬手,“啪”地一个耳光,将龙夜打扑在地。 龙夜立刻爬起跪好,只是微犹豫下,已一把扯落了腰间盘扣,将裤子直接拽到腿弯,跪转身,伏低了身子:“劳五哥教训。” 龙裳举着手,微侧目,便可看见五哥手中金剑,一下下地抽落在六哥的肉上,一下带起一条指高的檩子,又抽回去,再鼓起来,然后才换了地,再抽下去。 六哥的身体忍不住的轻颤着,刻意压抑的喘息和呻/吟声,慢慢地便不受控制。龙裳闭了眼睛不敢看,只是那一下下地“啪”“啪”声,却是刺入耳膜,将他的心敲得颤抖。 龙星并不想在木家弄得血淋淋地难看,所以,他打龙夜,虽然整个屁股肿胀得青紫,却只有极少的地方渗着血珠,只是那疼痛,并没有一分稍减,龙夜便是痛得连喘气都觉得困难。 龙星停手时,龙夜还是喘不上气来,嗓子里冒火似的疼,脸上的冷汗混着泪水,早就浸湿了双袖,他到底不敢让龙星等太久,喘着气道:“谢,五,哥,教训。” 虽然是用嘴说出的字,可是龙夜却觉得每说一字,自己屁股上就越加火烧火燎地疼,他真是痛得钻心,便是分神说一个字,都有些无法忍耐之感。 龙星的金剑并不沾血,龙星依旧蹙眉:“去用院子里的清水,将我的金剑洗净。” 院子中的假山石上,正是用竹管引了一泓清泉,自高处缓缓地流下山石。 龙夜心中一抖,却是不敢犹豫,不知用了怎样的毅力,才跪直身体,回身双手举高,龙星将金剑扔入龙夜手中,龙夜便举着剑,移动膝盖,一步一步往门外移去,挂在脚踝的裤子分外碍事,几次险些将龙夜绊倒。 每动一下,都是一身的冷汗,膝盖上的疼痛,反倒是轻得可以忽略,唯独身后那火烧火燎的痛,让龙夜甚至有些眩晕。 木游厦出门时,未带上房门,也未带上院门。如今已是到了掌灯时分,总算人迹稀少,便是侍奉客人的两个小丫鬟,燃了院中的灯后,也告退了出去。 龙夜总算心里稍安,忍着痛楚,一步步膝行到假山石前,举了剑过去,清洗,水入剑身,澄澈清透。冰凉的水溅到身上,和裸/露的肌肤上,渗着丝丝凉意。洗好了剑,龙夜再膝行回去,奉给五哥,身上更是颤抖的厉害。 “这几下只是小惩大诫。”龙星收了金剑,冷冷地道:“等回家去,我再收拾你们。” 可不是吗。毕竟还等着去找乾坤钥匙呢,还等着早日将无忧莫愁护送到端木家呢,再说还是客居在外,五哥真的只是随便教训几下而已,龙夜还是想得分明的。 “谢……五哥……体恤。”龙夜恭恭敬敬,缓着气道。 “谢五哥轻责。”龙裳的手依旧举着,并不敢放下。 “龙夜去对着墙跪直。”龙星冷冷地吩咐:“龙裳裤子褪了,也去跪。” “是。”龙夜和龙裳并不敢迟疑,龙夜先膝行着过去跪了,龙裳强忍了手痛,将自己的裤子也褪到脚踝,才膝行到六哥身边,也对墙跪了。 龙星不再理他们两个,自顾自地洗漱了,坐到床上,盘膝调息,运起功来。 龙夜和龙裳跪得辛苦难捱,却一点不敢偷懒。两人跪得笔直的时候,从后面看去,便是一般地高,胖瘦也是一样。桌上的红烛映在龙夜姹紫嫣红的屁股上,和旁侧龙裳白皙的屁股相映成趣,看着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咳咳,最后一句可以忽略……)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加更,祝福语语小朋友生日快乐,万事如意!也祝福每个看文的朋友幸福快乐每一天!! 第54章 神采飞扬(上) 两个时辰后,龙星睁开眼睛,瞧瞧跪得摇晃,但是依旧还算笔直规矩的两个弟弟,问道:“思过了吗?” “是。”龙夜和龙裳一起答道。 “过来。” 龙夜和龙裳膝行到床前时,又都是一头的冷汗。 龙星伸手,将龙夜拎上床,让他趴在自己身侧。 龙裳乌黑的眼眸看着五哥,眨了两下,小声道:“哥。”龙裳脸还痛,喊了一声“哥”,接下来的话便说在心里:“我的腿也要折了。” 龙星只得也将他拎上来,让他趴在自己的另一侧。 龙星掏出瓶玉凝露来,道:“三哥疼惜你们,让我带了玉凝露来,不过只有这一小瓶,你们可省着些用。” 龙夜侧了头,正好看见也侧了头趴着的龙裳,两人不由同时噤了一下鼻子,龙夜心道:“五哥最不厚道,明明打不打的都是他说了算,我们便是想省也说了不算。” 龙裳眨眨眼睛,意为:“六哥说的极是。” 龙星微微笑道:“你们两个也不用埋怨我不厚道,我的规矩是什么样的,你们两个也是清楚,若是犯了,我可是只管打。” 龙星笑时,是如何的夺人心魄,龙夜和龙裳并不知欣赏,龙星的话,可是让两人一惊,龙夜忙道:“是,我和龙裳省得的,一定尽量少让五哥烦心。” “是。”龙裳依旧只说一字,其他的话也都说在心里。 “五哥给龙裳用吧。”龙夜叹气道:“我还挺得住。” 龙裳趴着不肯动,龙星抬起他的手来,将玉凝露只滴在他手心上的那道血口上,龙裳呲牙咧嘴地表示各种疼,却到底不敢呼痛出声。 手上滴好了,龙裳微仰了头,等龙星上药,龙星已经收起了瓶子。在龙星看来,龙裳脸上的伤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龙裳可怜兮兮地看龙夜,龙夜只好道:“劳烦五哥,龙裳脸上还肿着呢。” 龙星淡淡一笑:“那是最好,免他多话。” 龙裳撇撇嘴,只好把头垂在床上,脸上的肌肤蹭在柔软的被上,痒痒地刺痛。 “倒是便宜你了,”龙星转向龙夜,瞧瞧他姹紫嫣红的臀部:“我倒是未曾带着任何伤药出来。”说着话,拧开了玉凝露上的小塞子。 “别浪费了。”龙夜忙拦:“我有带紫莲露来的。” 龙夜咬着胳膊,“享受”了五哥的售后服务,冷汗再次浸湿了他的头发,浑身便是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谢……五哥。”龙夜几乎是呻/吟着说出了这三个字,心里悔得无以复加,劳烦五哥上药等于是免费又赚了一顿板子啊。 没法子,龙裳的手伤了,没法帮自己上药,若是坚持不上药,那后果……还是上药吧,反正这疼痛是躲不过去的。 “六哥,你不要紧吧。”龙裳忍着脸上的痛,心疼地瞧着六哥。 “还……活着。”龙夜勉强道。 龙星不由笑道:“也不知你们是真痛还是假痛,话这么多。” “水。”龙夜闭着眼睛道。 “我。”龙裳也马上恢复成一个字,意思为“我也要喝。” 龙星无奈,只得去倒了水过来,知道龙夜喜喝温水,端过来时,已经用内力热了,水汽氤氲着送到他的手中,龙夜轻轻喝了一口,觉得舒服多了。 龙裳喜欢喝冰水,龙星已经运了寒冰掌力,将龙裳的这杯冻出些许的冰碴来,人家七少爷的手痛得厉害,龙星只得将他半抱起来,送到龙裳嘴边。 喝了水,龙裳躺了,龙夜依旧是趴着,龙星为他们轻轻盖上薄被,瞧着他们睡了。龙星的目光才变得分外柔和,觉得有些好笑,只是一转眼间,老六和老七就长成男子汉了,知道讨女孩子欢心了。 早上起床,因为五哥在,龙夜和龙裳并不敢赖床,龙裳的手已经好多了,脸上的青肿也消褪了,只是唇边破裂的地方还有些痕迹。 龙夜沐浴一新,则完全看不出被罚过的痕迹,走了几步,还是玉树临风,很是满意。龙星命他坐了吃饭时,才犹豫着磨蹭着不肯坐,只是笑道:“五哥跟前,哪有龙夜坐的位置。” 龙星喂龙裳喝了口粥,道:“行,你既然这么乖巧,以后这一路在我跟前,都不用坐了。” 龙星话音未落,龙夜已是一屁股坐了下去,痛得小脸一阵煞白,呲牙咧嘴地笑道:“吃饭吗,还是坐在一起显得亲切。” 龙星也不理他,边喂龙裳吃饭边道:“木大哥为人很端正,颇受江湖同道敬仰,年纪又大我们许多,虽是同辈论交,也不能太失礼了。” 龙夜应是,又道:“是不是我太过敏感了,总觉得这位木大哥好像城府很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 龙裳也点头道:“我也是不喜欢他,他竟然将自己的女儿一直关在府中,从不许出门,也太残忍了吧。” 龙星有些蹙眉:“是昨日的那个小姑娘。” “是。”龙裳道:“她叫木蝶依,她说自小到大都是被她爹关在府中,不许出门,也没有朋友,怕是知道她存在的人都少,多可怜。” “不要多管闲事。”龙星冷冷地道:“你们只好好找乾坤钥匙要紧。” 龙裳笑道:“五哥不是给了三天时间,又何必那么着急。” 龙星道:“我是不急,只是你们两个,一日找不到东西,便一日不许睡觉,若是觉得膝盖够硬,就一直都别找到,夜夜跪通宵好了。” 龙夜和龙裳哪还能不急,龙夜便是一个包子都一口放入口中道:“龙裳,快,快,快。” 龙星还以为龙夜叫龙裳快走,只低头去吃自己的早餐,龙裳已经急道:“五哥,快给六哥水,六哥是噎到了。” 龙星不由一脸黑线,原来是喊龙裳快些拿水而已。 龙星端了水,给龙夜,让他将包子咽下去,救他一命,却训龙裳道:“一天到晚只做些没用的事情,白白浪费了天赋。” 龙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便只有猜六哥的心思,才会百发百中,可是五哥的心思,便是一丝也觉察不出来呢。” 其实,不只龙星,龙裳除了龙夜和玉翔,便是连随风的心思都不能猜得透彻。这是因为修武之人,气息异于常人,自身都有一层无形的屏障,修为越高,屏障越厚。 龙裳想要读人心思,便要越过这层屏障,而武功越高的人,想要越过去就更难。而且修为越高的人,便越能隐藏心意。待内功修为到达一定境界,无需刻意隐藏,已经是云深不知处了。 龙夜呢,一则是功夫差了一些,另外则是因为他自小与龙裳同吃同睡,两人气息相通,他也一直把龙裳当成自己,或是自己的一部分,所以他的心思龙裳读去,便毫无阻碍。 亦或是性情太过纯洁,或是思绪太过简单的人,心中所想,脑中所思到言语行动完全一模一样的,比如说玉翔这种小朋友,龙裳也较易猜中。 而似龙城到龙星等的几位兄长,一是武功太高,二是龙裳对他们太过敬畏,龙裳到了他们跟前,那超常的能力便自动屏蔽了;而似小卿、玉麒、含烟等侄儿们,他们的武功也都高出龙裳太多,又各个心思慎密,龙裳想要读出他们心中所想,也是要费上些功夫了。 为此,龙裳很有些伤心:“五哥,你不够爱我。” 龙星好不容易忍住笑,转移话题道:“东西可是木狮拿的?” 龙裳摇头。 龙星笑斥道:“既然不是,就是你们冤枉了他,以后不许再欺负他。” 龙夜和龙裳应了,终于吃饱喝足,便向龙星告退,龙星吩咐两人一切小心,放他们两个出去了。 龙夜和龙裳心下里倒有几分兴奋,而且对于自己的查案能力很有信心,觉得这等偷盗小事,实在应该很快水落石出,手到擒来。 出了客居的院落,信心满满的两兄弟,便瞧见大门前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正在等候。 龙夜笑道:“果真是和我心意相通,知道家长大人要去查案,便来听候调遣。” 莫愁先笑道:“竟将乾坤钥匙那么重要的宝物都丢了,难得傅五公子竟没有拍你吗?” 她们都瞧到龙裳唇边的痕迹,几乎都猜到龙裳必是被打,可是瞧着龙夜神采飞扬的样子,很有些奇怪。 龙夜笑道:“没见识。那种宝藏在我五哥眼中,当然是没有我这个弟弟来得金贵。” 龙裳也笑道:“只是东西被人偷了,有些丢脸而已。” 龙夜点头:“敢偷我们的东西,害我们英明受损,当然不能放过。若是被我抓到小贼,必定重重打他八十大板先。” 说着话,目光挨个瞄过四女道:“都说家贼难防,我瞧你们四个也脱不了嫌隙,你们中间……”忽然高声喝道:“可有通敌之人,说!” 这一个“说“字中气十足,很有气势,倒把四个女孩子都吓了一跳,绿绿忙先道:“不是我,我没有拿。” 无忧也笑道:“也不是我,我也不是通敌之人。” 莫愁扭了头道:“我才不稀罕什么宝藏不宝藏的。” 只有仙儿眼眸一转,笑道:“我们若是不认,你是准备叫龙裳来测我们心意了吗?” 龙夜便缓步走近仙儿,道:“你笑得如此心虚,难道真有问题?” 仙儿瞧着龙夜那英俊非凡的脸突然靠近自己,那一抹淡淡的笑容,那晶亮的眉眼,还有一种淡淡的柠檬香气,在这个明媚的秋日……仙儿的心忽然砰砰地跳了起来,慌乱地后退一步道:“我哪里笑得心虚,我也没拿你们的东西。” 龙夜停下脚步,问龙裳道:“龙裳,她们的话可信度如何?” 四个女人的八道目光,不由一起看向龙裳,龙裳笑道:“可信度很高,都没有说谎。” 四个女孩子不知为何,竟都是暗中舒了口气,莫愁先就怒道:“哪有你这样的家长,不去抓贼,倒先在家中弄得人心惶惶起来。” “攘外必先安内嘛。”龙夜笑道:“这下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一家人,那么我们就走吧。” 要想抓贼,当然得去查看现场,昨日吃饭的那个酒楼当然是第一现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改旧文的时候,再次看了文下留言,真的好让我感动。感谢小悦,认真和小等的文下留言,还有那些一直等待我、支持我的朋友。 第55章 神采飞扬(下) 龙夜领着龙裳和几个美女一路浩浩荡荡去往酒楼,路行一半,忽然发现一个两层结构的木质小楼,门楣上三个大字:“五谷庙”,旁侧有三个小字:素膳堂。 龙夜不由笑,原来昨日五哥龙星和木大哥去“庙”里吃素斋,就是在这里啊,难怪回去的快。 龙夜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便与二楼的一位客人对上了眼:天下第五的高手孟飞。孟飞也已看见了龙夜等人。 “是你们!”孟飞大喜。 龙夜当机立断,大喊一声:“快跑!”领着龙裳等人一溜烟地跑了开去。 “哪里跑,还不赔老子的解药来。”孟飞一掌拍碎了窗户,直跃下来,猛追。 龙夜心里喊遭,脚下可是没停步,只能往镇子外面跑,虽然跑回木府无疑是最安全的,但是五哥那里必定要挨上一顿打:平素不好好练功,才会被人追得有如丧家之犬,这理由绝对能让五哥不惜气力,打得自己爬不起来。 其实关于这一点,龙夜很不能理解五哥。武功一途,本来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强中自有强中手的,你不能总要求自己的弟弟去欺负别人,别人偶尔欺负一下你的弟弟,你就觉得丢脸吧。 若是害五哥丢脸,自己就得丢层皮。唉,龙夜郁闷。 但是孟飞穷追不舍,直追到郊外,终于将龙夜和龙裳拦住,孟飞很是得意:“再跑啊,看你们还能跑到哪里去?” 龙夜和龙裳倒还好,仙儿也还好,无忧、莫愁和绿绿早都上气不接下气。 其实,若只是他和龙裳带上仙儿,早都逃得不见踪影,可是无忧、莫愁和绿绿实在功夫太差,跑得太慢,他们三个又不能扔下他们三个不管,所以才会被孟飞追上。 龙夜觉得大家的整体逃生技能还有待于提升,又劝孟飞道:“你不在家中想着法子让那些草药起死回生,如何非追着我们不放,冤冤相报何时了?” “放屁!”孟飞十分粗鲁地吼道:“你们毁坏了我的心血,还偷走了我的解药,更是敢切断我的裤带,羞辱于我。若不把你们几人碎尸万段,如何能解我心中之气?” 孟飞知道这几人打不过自己,气焰十分嚣张,自旁侧树上拽下一根树枝道:“今日,我必将你们抽碎了,才解我心头之恨。”说着话,直向龙夜抽来。 龙夜连忙躲闪,龙裳、无忧、莫愁和绿绿也只好加入战斗,仙儿在外侧瞧了,却笑道:“这位孟前辈,您的那些仇怨可是和晚辈无关,你就只管抽碎了他们的皮肉就是。”说完话,忽然纵身一跃,当场开溜。 仙儿竟然说走就走,龙夜和龙裳固然惊讶,孟飞更是哈哈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就不要再顽抗了,若是现在就下跪求饶,也许,我还能赏你们一个痛快。” 龙夜瞧孟飞果真未去追仙儿,便也笑道:“那位仙儿姑娘说的对,这些事情与这几位姑娘无关的,如果前辈你能放过她们三个,我和龙裳就任由你处置如何?” 孟飞还未说话,莫愁已经叫道:“我和姐姐才不会临阵脱逃,要死,大家一起死。” 绿绿也咬了牙道:“我也不走。” 孟飞狠狠瞪了一眼绿绿道:“你这个逆徒,待会老夫先劈了你,清理门户。” 龙夜一边躲闪,一边道:“绿绿是被我们胁迫走的,你不要迁怒于她。” 孟飞冷哼道:“自身不保还去管别人的闲事,老夫就先劈了你。”说着话,又是一脚飞出,将龙夜踢了个跟头,直撞到龙裳身上,待两人勉强爬起时,孟飞手中的树枝已经照着两人的脑袋抽下,力道之猛,若是抽中,不死也会没了半条命。 无忧、莫愁同时喊道:“小心。”绿绿更是吓得“啊”地一声闭上了眼睛。然后也听到了“啊”的一声惨叫。 但是“啊”地一声惨叫的,不是龙夜,竟是孟飞,他眼看要抽中龙夜的树枝忽然掉了下去,确切地说,是与孟飞的断手一同掉了下去。 孟飞的右手齐腕而断,鲜血喷涌出来,孟飞抱腕后退。孟飞惊骇看着前面不远处,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衫、俊逸非凡,神采飞扬的少年,含着笑,将一枚铜钱接回手中。 正是这枚铜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诡异的角度力量,将他的手掌瞬间切断。 龙夜高兴地大叫:“救星来了。” “六叔、七叔,”少年只是身形一闪,已到了龙夜身前,屈下一膝笑道:“燕月护卫来迟,还请两位叔叔恕罪。” 龙夜笑着一把扶起他:“恕你无罪,可是来的正好。” 这少年正是燕月。他与小卿师兄从江南回大明湖后,因与五叔龙星比武过招,引发体内魔障,险被师父龙城处死,后其父母相继出现,平息了他体内魔障,只是他的父母也随后离世。 龙城到底是心疼他,并没有让他立刻回关外武家,而是暂留在大明湖,一方面是养伤,一方面也是安慰他丧亲之痛。(此故事可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少年游》) 只是他到底是不安生,听说乾坤钥匙一事被公之于众后,立时便觉得热闹来了,各种想去瞧瞧。况且此时萧萧陪着宛然去了冷家做客,燕月在府中就更觉得闷了。 宛然应了冷小袄之请,要去冷家做客,非拉着萧萧。萧萧不好拒绝,总不成那些女孩子都走了,她还一个人留在傅家,只得也去了。 小卿知道师父是命五叔去了之后,更各种不许燕月去。就燕月这性情,一天不得陪着六叔、七叔被五叔打八遍啊。 可惜,燕月并不能体会小卿师兄的拳拳爱护之情。他觉得从来就没在老大那里讲出过理去。但是燕月瞧满天繁星闪烁,觉得六叔、七叔一定是分外需要自己驰援。 所以,他就借着在大门执侍之机,偷偷地溜了出来。 没想到,还真救龙夜、龙裳于水火。 孟飞惊骇之下,急忙点穴止血,想不到这个叫燕月的少年武功如此之高,竟还是龙夜和龙裳的侄儿。 燕月已经蹙眉看向孟飞:“你竟敢对我六叔、七叔不敬,还不跪下赔罪。” 绿绿不由大惊,喊了一声“师父”,想要扑过去,却被莫愁一把拽住。 龙夜也有些蹙眉,燕月出手狠辣,他也是听闻过的,还以为挨了几次板子,已是改了呢。哪知还是一出手,就断人手掌。 孟飞断腕,痛得满头冷汗,看着燕月道:“小小年纪,好毒辣的手段。” 燕月亦冷冷地道:“我说的话,你没听到?” 燕月眉峰一蹙,杀气纵横,孟飞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龙夜知道想要和孟飞化干戈为玉帛是不可能了,却拦了燕月,道:“今日看在绿绿的面子上,便放他一次。你走吧。” 孟飞道:“彼此仇深似海,只要孟某还有一口气在,必定想方设法以报今日之仇。” 绿绿犹豫了一下,还是挣脱莫愁的手臂,走到孟飞身侧道:“师父。” 孟飞看了她一眼,扭头而去,绿绿回过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龙夜,龙夜也很有些无奈,可是,孟飞毕竟是绿绿的师父。 绿绿很是不舍,还是跟上师父脚步,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龙夜将无忧、莫愁介绍给燕月,顺便解释了一下绿绿的来历。无忧、莫愁很喜欢燕月,觉得他又帅,又霸气,武功又高,还有本事。 龙夜对这个侄儿也很是满意,道:“以后有你在身边,这江湖之大,多半可以横行无忌了。” 龙裳也很高兴,道:“只是下次出手还是不要弄得血淋淋地那么可怕。” 燕月有些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最近内力突增,一时还控制不好力度。” 原来燕月出手时,只是想敲断孟飞的手腕而已,断骨接续,虽然不太容易,但是似孟飞那种高手,应该也不会太难。哪知他吸收了魔障和父亲的功力后,内力大增,一时还无法完全掌握,铜钱出手,竟是将孟飞的整个手腕切了下来。 不仅是弄得血淋淋的那么可怕,而且再想要重新接续断手,可是十分艰难了。 龙夜又想起小莫的事情来。大哥准备命小莫在欧阳峰过寿之时,让小莫重返欧阳家。如今难道真的送回去了?怎么江湖上还未有大的传言?毕竟欧阳世家又多了一个二公子,也不是小事情。 燕月便将自己等随小卿师兄的西峰之行,挑紧要的说了。龙夜和龙裳听得连连咋舌。想不到自己的侄儿们果真是厉害,竟然一举剿灭了绿罗、翠微(休夫人)两宫。 因为还有无忧、莫愁在旁边,各种被老大家法的事情,燕月就没有提。只是特意提起了宛然和萧萧。可惜龙夜、龙裳一时无法体会燕月细腻的情感,只是觉得萧萧突然之间男变女很神奇,而且,很为小莫仍然还是自己的侄儿,没有去做什么欧阳家的二少爷而感到高兴。(这些故事可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少年游》) 龙夜摆席为燕月接风。酒楼当然还是木家酒楼,雅间依旧是查良镛设宴的那间,早已收拾整齐。龙裳转了一圈,笑道:“六哥所料不错,正是仙儿趁乱之中,将包裹从这窗边扔下。” 无忧、莫愁很是惊讶,道:“真是仙儿?” 龙夜笑道:“方才对敌之时,仙儿趁机脱身,我便想到,那包裹虽然并非是她所拿,必定是与她脱不了干系。” 燕月这才知道两位叔叔竟将乾坤钥匙那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听他们提到仙儿和包裹,不由心中一动,笑问道:“六叔所说的仙儿,可是一个十六七岁着黄衣的女孩子吗?” 龙夜点头道:“正是。” 燕月笑道:“这么巧,我刚才看见一个那样的小姑娘鬼鬼祟祟地与人见面,拿了一个包裹又想杀人灭口,就顺手点了她的穴道。” 龙夜、龙裳等人早都看见燕月手中并无什么包裹,不由同时道:“你不会没拿那个包裹吧?” 燕月点头:“没拿。”又理直气壮地道:“我是路见不平,又不是趁火打劫,怎么会拿那个包裹。” “你不会使用了独家点穴手法吧?”龙夜还抱有一丝希望。 “普通的点穴手法。”燕月摇头:“如果那个小姑娘真是仙儿的话,如今应该已经冲开穴道跑了很远吧。” 龙夜和龙裳不由叹气。 龙夜哀叹道:“那包裹里是我们的乾坤钥匙,五哥严命找回,否则……” 龙裳已经苦着脸接道:“夜夜罚跪。” 燕月忍不住笑道:“我有个法子,可以尽快帮两位叔叔取回包裹。” 龙夜和龙裳也不知道燕月的这个法子好是不好,但是效果很轰动,不出两个时辰,附近城镇大小报纸上已经有了各种不同版本的“乾坤钥匙”使用指南。 乾坤钥匙是一个做工极其精巧的机关,据说要用九九八十一步才能解开,若是中间解错一个环节,则机关就要锁上一环,若是解错九环,乾坤钥匙就会爆炸,乾坤宝藏之秘,将永远无法解开…… 散布消息,当然是以贩夫走卒为快,而燕月天盟之下,能做这种事情的各路能人齐备。 燕月还是领着龙夜、龙裳等去了他遇见仙儿的那个路口,果真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也没留下什么线索。 众人瞧瞧天色,还是转回木家,因为龙星还在木府,燕月当然应该早些过去拜见。天已近午,虽然龙夜、龙裳和燕月吃得很饱,还是按规矩要回府里用餐。 所谓冤家路窄,这话一点儿不假,几人正边看着风景边往回走,一个灰衣人冷冷笑着,挡住了去路。 第56章 英雄年少 哈哈,龙夜立时觉得心情舒畅:“前辈又是理直气壮地来抢东西?”龙夜笑问:“亦或是来感谢我和龙裳的不杀之恩?” 拦住他们去路的正是钱魔查良镛,龙夜的笑容差点让他的鼻子气歪了。想起龙夜虽是向水中扔了树枝救了自己的命,但在那之前可是在水中将自己打得满头包,真是罪无可恕,倏然抬手,便向龙夜打落,龙夜早是一步退到燕月身后,道:“护驾!” 燕月亦是手一抬,一指点向查良镛掌心,查良镛面色一变,急忙收掌后退。 “你是何人?”查良镛打量着这个英气勃勃的少年。 “你又是何人?”燕月有些懒洋洋的。 “老夫,查良镛。”查良镛冷冷地看向燕月。 燕月冷冷地道:“没听过。” 查良镛大怒,那你还问我的名字:“你这个小子,竟然不识老夫的名号?” 燕月去看龙夜:“如何处置?” 龙夜笑道:“这位前辈似乎与傅家有些交情,只要他不为难咱们,咱们也不宜生事。” 燕月不由很是佩服六叔,便是对厚着脸皮来抢晚辈东西的前辈,也如此宽宏大量。 查良镛大为恼怒,他本还有些自恃身份,不便贸然出手,如今冷笑道:“很好,敢对老夫如此不敬,老夫就代你们尊长好好教训你们。” 查良镛的武功本是相当了得,奈何,燕月就更加了得。两人出手尽皆是又快又狠,又都不肯避让,砰砰砰砰地拳脚之声,不绝于耳。 龙夜、龙裳和无忧、莫愁便站在一边观看,然后靠在树上,然后坐在地上。 看得那叫一个累。 可是燕月却是越打越精神。他本是精于剑法,拳法也是不弱。而钱魔查良镛尤擅拳法。他与燕月过招,不得不使出全力。 燕月天赋极高,招式变换之中,早已将查良镛的拳法窥探得明白,自然受益良多。而且两人这种硬碰硬的打法,自然需要护身罡气连绵不断,燕月终于能熟练运转体内真气。 查良镛自然是惊骇,只怕这少年不是燕月,便是玉翎,是他所知的傅家二代中最杰出的高手。也恨自己一时大意,想不到傅龙夜、傅龙裳这么快便将侄儿调来听令。 这边燕月再打过二三十招,忽然微微一笑,道:“你传小莫的独门拳法,果真还藏了三招。”说罢,右腿一抬,一脚将查良镛踢飞了出去。 查良镛倒地,又气又恨,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原来他早知我是谁,竟是为那个小莫报仇而来;难怪他方才用了三式同样的手法逼迫自己不得不连续三次使用自己的绝招抵挡,却只是为了试探自己有无藏私;原来他早就胜券在握,却把自己当猴耍……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四肢皆软,爬不起来。 燕月卓然而立:“多谢前辈指教,燕月定会将这三招绝技转传小莫,总不枉他曾挨了前辈那么多的教训。” 查良镛再吐一口鲜血,他果真是燕月。查良镛很后悔,不就是抢了小莫一些银票,又顺手打了他几下吗,他的师叔师兄的就轮番来为他报仇,该死的龙夜骗了我的银票,该死的燕月又来偷我的绝学……我,我死了得了…… 不过,他并不会死在傅家弟子手中,龙夜已经微欠身:“查良前辈歇着吧,晚辈等先行告退。” 查良镛只能眼睁睁瞧着那一干飞扬跋扈的少年男女,扬长而去。 龙裳边走,还有些担心:“燕月会不会出手太重,我瞧查良前辈怎么爬不起来。” 龙夜挽过龙裳的肩膀笑道:“不要担心,查良前辈武功高的很,如今不过是一时气怒攻心,没有大碍的。” 燕月笑道:“七叔怎不趁了他此时虚弱,测测他的心意,瞧他将那大把银票都藏在哪里,若是给咱们偷了,必定能活活气死了他。” 龙裳不由后悔,道:“我可是忘了。” 莫愁笑道:“龙裳你这能力也恁地不准,如何都测不出仙儿说谎?”又笑着看龙夜道:“若是五公子知道是你为色所迷,引狼入室,被偷了乾坤钥匙,可还再能心疼你?” “糟了!”龙夜听了,不由一惊止步。莫愁可是正正说对了,为色所迷,引狼入室,这罪名定下来,又岂是仅仅罚跪就能躲过去的。 龙裳和燕月便也齐齐止步。 燕月苦笑道:“不是吧,看来倒是果真很老大说中,我若见到六叔、七叔,那板子必定就是要上身了。” 燕月虽是私自离家,但龙星跟前是否获责,可还真不一定,不过就是看龙星的心情而已。若是心情好了,不仅他不会罚,便是小卿那里,他也拦得下来。 可是如今情形,龙星的心情肯定不会好。龙夜、龙裳固然是惨了,燕月这顿打,就更躲不过去。 无忧、莫愁瞧三人神色凄惨,竟是真的十分害怕,也紧张起来,无忧犹豫道:“那不如,我们先不回去见傅五公子,等找到乾坤钥匙了,再回去?” 莫愁点头道:“这个主意好。我们就先在外面躲上一阵好了,我瞧那偷乾坤钥匙的人,一定会忍不住来找我们问开启之法的。” “好什么好。”龙夜顺手敲莫愁的头:“若是瞒错私逃,腿打断了都是轻的。” 莫愁揉揉头:“那怎么办?” 龙夜叹气道:“这个仙儿,甚是可恶。如今也只好不管她的死活。” 办法很简单,就是再放出消息去:乾坤钥匙已被百花宫的小公主夏仙儿所得,若能在日暮时主动来木家归还,傅龙夜少侠既往不咎。 和乾坤钥匙牵扯上关系,当然出名够快,只是龙夜这脸也丢得大了。这消息的前提意思就是,夏仙儿是从龙夜这里将钥匙得了去,无论是偷、是抢、是夺、是盗,都是面上无光啊。 龙夜有些叹气,又有些后悔,不知这消息被哥哥们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恭喜六叔,一朝成名。”燕月欠身,笑得没心没肺。 龙夜垂头丧气:“赏。” “是。”龙裳立刻得令,一掌敲去燕月额头,燕月抚头笑道:“侄儿谢六叔、七叔赏。” “她们两个也赏。”龙夜继续唉声叹气。 莫愁先就跳开去,道:“喂,这都是你自己惹的祸,干嘛迁怒我们。” 龙裳身形一动,已经“啪”地敲了莫愁一记,又转身轻轻敲了无忧一记,笑道:“小弟缴令。” 龙夜道:“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几人说笑着返回木家,木家的气氛却不怎么好。下人引了傅龙夜几人到堂上去,龙星正与木游厦在堂上说话。 龙夜等欠身为礼,燕月已是跪了,见过五叔。 龙星只是瞄了他一眼,让他先起来,与木游厦见礼。 燕月抱拳,以江湖之礼见过木游厦,木游厦微欠身,算是还礼,捻须笑道:“都说英雄年少,燕少侠大名,老夫已是早有耳闻了。” 燕月只是一笑,站过一旁。 这边分宾主重新落座,燕月便站在七叔身侧。 木游厦先问道:“怎么不见仙儿和绿绿两位姑娘?” 龙夜微咳了一声道:“她们两个有一些事情。”忙转移话题道:“可是府里有什么事情吗?瞧着气氛好像很是凝重。” 木游厦轻叹了口气道:“家门不幸,让诸位见笑了。” 今日上午,龙夜等离府后,木游厦便陪着龙星去了附近几家很有特色的素斋店。因为太后姑妈的寿辰将至,太后姑妈请龙星做几道特别的素斋给她。 此地的素斋一向最是出名。木游厦也极喜钻研厨艺,他家瑞福客栈的几道招牌菜,都是出自他的手艺。 只是木游厦的师叔,也就是当今武当掌门,对此甚为反对,堂堂武当掌门大弟子去掂大勺,这成何体统?所以,木游厦只能偷偷地研究。 这也与龙星有些相似。大哥龙城也不喜欢他做菜做饭的,虽不至于严厉苛责,但龙星到底不敢率性而为,也是颇有压力。 如此一来,他与木游厦倒是甚为投契。 木游厦与龙星在一处特色豆坊参观时,门下弟子匆匆来报:小姐木蝶依,离家出走,不知所踪。 龙裳忙对五哥摇手道:“这回可是不关我事。” 木游厦道:“七公子误会了,是木某家门不幸,出此逆女,与他人无关的。” 龙夜奇怪道:“听说这位木姑娘并不会武功,又有丫鬟贴身照顾,而且木大侠府中还有武当弟子保护,她又是如何走得出这大门的呢?” “是啊,若是没有人帮忙,木姑娘怎么走得出去?”龙裳也有些奇怪。 木游厦看龙星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道:“其实,蝶依是被人从家中带走的。带走她的,就是曾与六公子、七公子同来的那位仙儿姑娘。” 龙星的目光扫过龙夜,只是淡淡一笑。 龙夜的心跳立刻就慢了半拍,果真是引狼入室了。 “大约一个时辰前。”木游厦苦笑:“蝶儿留了一张字条,说要外出散心。所以跟了那位仙儿姑娘而去。”但是,就在刚才,木家又接到一封信:“说是请两位公子以乾坤钥匙的开启之法,去换她回来。” 龙星淡淡地道:“你们两个还不说实话?” 龙夜、龙裳慌地连忙立起,欠身:“五哥明鉴。这事情我们真是冤枉的。” “请老爷出迎,衡山派王掌门到访。”一名家丁匆匆跑进来禀告。 “王掌门?”木游夏不由起立。 又一个武当弟子进来道:“师父故交,曲大侠到访。” 木府的厅堂本一算得宽敞,如今却是拥挤非凡,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接二连三地最少有三四十名当地或是附近或是极远道赶来的武林各大门派人士相继到访,便是连院子里都摆了座位,依旧是拥挤。 木游夏团团地作揖,招呼大家。只好先放下女儿的事情。木狮及其他十几名武当弟子也是忙得团团转。这些武林中人,平时还有结了梁子的,虽是按武林规矩不便在木家当场就打起来,也是互相横看竖看的不顺眼,稍个控制不好,就会惹来一场混战。 总算这些贸然到访的客人暂时解了龙夜等之困。龙星也许不介意当着木游夏的面前教训他们,可是总不能在那许多的武林人前跟自己家的孩子算账。 龙星便带着龙夜、龙裳和燕月回客居的院子来。 龙夜、龙裳端正地跪在屋子正中,燕月靠后一些跪着,可是正对着房门。三人跪得笔直,都微垂了头,俱是满心忐忑。 外层院落嘈杂的人声隐隐约约地传过来,仆妇丫鬟穿梭着忙碌,从院子里匆忙而过时,还不望往这屋里瞄上几眼。 确实,这屋里的帅哥实在是太耀眼也太养眼,而且一坐三跪,明显还有更大的热闹可瞧。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 第57章 不幸之中 龙星很平静地听了龙夜的汇报。对于找回乾坤钥匙的做法,并没有置评。只是有些许担心:“你们伤了查良前辈,将他扔在那里,只怕不妥。” 乾坤钥匙本公之于众之后,岭南地界本就风云暗涌,不知有多少明的暗的武林势力意图染指。钱魔查良镛在江湖上的口碑并不太好,仇家也多,若是他被人所乘,虽非死在傅家弟子手中,只怕还是不妥。 “这位查良前辈,也不是什么好人。”龙夜小心翼翼地道:“若是有人为民除害,也不算是太坏吧。” 龙星略摇头道:“查良前辈在江湖上虽然心狠手辣,动辄取人性命,也曾加入斩花宫为恶,不过他杀的好人并不太多。而且,查良前辈虽然为人吝啬,视财如命,甚至有时还有些不择手段,只是那些钱,他自己却不会乱花一分。” 龙夜嘟囔道:“没有乱花一分,想来也是都藏在哪里,日夜看着,难不成还会都捐出去?” 龙星点头:“正是都捐赠了出去。” 这下,龙夜、龙裳和燕月皆是目瞪口呆。 查良镛幼时被查良家所逐,离家在外,不文一名,险些没有饿死。后娶乞儿为妻,两人恩爱非常,只是日子依旧拮据。后妻子因孕成病,无钱医治,胎儿不保。 查良镛绝望之下,加入斩花宫,希望妻子能锦衣玉食,不再受苦。因为他除了杀人,根本就不会任何赚钱之法。 斩花宫覆灭之时,虽然查良家与傅家关系匪浅,傅龙城依旧决定将查良镛按罪诛杀。是查良镛的妻子代夫一死,求傅龙城饶过查良镛,给他十年时间去做善事,为两人赎罪。 让查良镛去做善事,傅怀觉得很好笑,他那个性情能做什么善事?其后这十年来,却果真给查良镛找到一条赎罪之路,那就是捐赠。 当朝捐赠风气极盛,无论是养老、私学、寺院、孤儿院,亦或是四司六局之所,皆接受富人及善心人士捐助,各地修路筑桥、时令捐资,自然灾害救助等等款项,也主要依赖民众捐赠。 查良镛就是将自己所有各种合法的、非法的收入,全都用于捐赠之上,而且俱是匿名捐赠,这十年来,从未间断,查良镛捐资之巨,捐助之广,举国之下,都排得上名次了。只是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既然五叔龙星知道,那么师父傅龙城就不会不知道,那么小卿师兄也不会不会知道,燕月听着,背脊上就略过一丝凉意。那个查良前辈不会那么巧,就真被人宰了吧。 龙星的目光落在燕月身上:“你是偷跑出来的?” “燕月十分想念五叔、六叔和七叔。”燕月说得既诚恳,又谄媚。 “多亏燕月救我和龙裳于水火。”龙夜硬着头皮道。 果真,回答他的是五哥一记又重又响的耳光,“啪”地一声,将龙夜的头打得一偏,唇边立刻就见了红。 龙夜立刻噤声,脸上火辣辣地痛,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不知这木家到底来了多少客人,如今这门窗尽开的,若是五哥当真要教训自己,自己可真要“流芳千苦”了…… 龙星并未来得及继续教训他,木狮已经引着一个蓝衫少年匆匆告进。 “五叔金安。”小卿跪下,行礼问安,又请六叔、七叔安。 燕月瞧着师兄跪在自己前面,可是手脚发凉,等龙星已经命小卿起,燕月还垂着头惴惴然发呆,便是连向师兄问安也忘了。 “傅五公子。”木狮欠身:“家父让晚辈来请您的示下,堂上的客人都等着觐见六公子,询问乾坤钥匙一事。” 木狮瞧龙夜、龙裳跪在那里,心里无由地就觉得解气,让你们两个欺负小爷,还害小爷被打,最好让你们哥哥也拍扁了你们。 “而且,舍妹的安危,也还请六公子多多上心。”木狮再欠身为礼。 “龙夜、龙裳先去看看吧,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去处理。”龙星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想起今日的秘制豆腐,味道确实独特,如何家里的厨房便做不出来。 龙夜、龙裳忙欠身而起,躲过一时算一时,别说只有几十个武林人士,便是上百上千个当面,也不会有面对五哥来得可怕。 “家里一切安好,三叔已办妥了差事回来,只是今日一早,又奉师父命,带着小莫、燕文和燕杰赶去关外了。”小卿恭声禀着家里的事情。 “赶去关外?四哥那里有什么变故吗?”龙星也很好奇。 “四叔倒是安好,只是行止上似乎不能令师父满意。”小卿抿了下唇,道:“师父已有极重的处罚吩咐下来,命三叔带着鞭子去的。” 龙星不由蹙眉,又是担心,又是无奈。 “师父也有话吩咐五叔。”小卿将身子立得更直。 龙星欠身:“龙星恭领大哥训责。” “乾坤钥匙一事不必太过在意,将无忧、莫愁尽快送至端木家,五日内折返归家。” “是。”龙星再欠身。 “侄儿僭越。”小卿一身的汗。他虽知五叔这声“是”和行的这个“礼”是给师父的,依旧是浑身不自在。 “师父命小卿和燕月随侍三位叔叔,事情办妥后,再一起返家。”小卿再欠身。 龙星点头:“那就先歇着吧。今夜再起程。” “是。”小卿恭谨应了。 龙星的目光落在燕月身上,忍不住笑:“你可以先办你的事了。” “是。”小卿欠身,终于去看还跪在地上当雕像的燕月。 他和龙星聊了半天,燕月只能跪在那里当背景。如今终于有幸进入老大视线,老大那淡淡的笑容,却让燕月觉得还是当背景幸福。 “师兄金安。”燕月躲闪着小卿的目光:“小弟知错了。” “侄儿僭越。”小卿对龙星欠身:“五叔若没有其他训责,侄儿确实想和燕月说些事情。” 龙星瞧燕月哆嗦的神情,很是好笑,燕月立刻看龙星,目光中各种祈求,各种希冀,各种委屈。 “领里屋子去吧。”龙星忽略了燕月伤心绝望的神情,只吩咐小卿道:“总是客居在外,莫弄出大的响动来。” “是。侄儿谨遵师叔吩咐。”小卿欠身谢过五叔,便当先穿过垂帘,往里屋去了。 燕月再看五叔一眼,只得认命地爬起来,穿过垂帘,去面对早已猜想得到的结局和疼痛。 龙夜和龙裳步上正堂,原本还嘈杂着人声,立刻就静了下去,满堂满院的目光,就落在他们两个身上。院子中的,也移步,拥挤到了厅堂上。 木游厦笑着,将龙夜、龙裳引荐给在座的一些江湖上声望隆重的武林前辈。龙夜、龙裳带着淡淡笑容,抱拳为礼。举止端庄大方,可圈可点。 木游厦瞧了龙夜、龙裳气度,心中也是暗暗称奇。两人年纪虽轻,但是面对这些江湖草莽,毫不怯场,而且举止大方得体,态度不卑不亢,端得是一派大家风范,与两人来木家寻事时的骄横和在龙星跟前的乖顺完全不同。 龙夜已经笑道:“各位前辈、兄弟、姐妹,乾坤钥匙确实曾被龙夜偶然所得,只是如今一时大意,被百花宫的小公主夏仙儿得去了。” 龙夜的话,这些人当然不信,于是有人便叫嚷道,江湖上就没百花宫这么一号人马;也有人劝龙夜将宝物拿出来,大家看看,好东西嘛,见者有份;也有人指责龙夜分明就是说谎,如此重要的东西,如何说被人得去就被人得去。 龙夜笑对木游厦道:“木大侠,你也是见过仙儿的,你向列位解说一下如何?”龙夜叫木游厦木大侠,当然是指的他武当首席大弟子的身份,他说的话,自然代表武当,就不会有虚。 木游厦只得站了出来,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一声轻笑道:“这事情,自然是我自己来说的好,就不麻烦木大侠了。” 众人瞧去时,一名聘婷的少女,已在四个彩衣罗裳的女子护卫下,缓步走了进来。 少女走到堂上,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堂上立时鸦雀无声。 “仙儿,你来了。”龙夜对上仙儿,不自觉地就笑弯了眉眼。 小卿站在屋中。屋子收拾的整洁,一张大床,两把椅子,一张茶几,花瓶中摇曳着芬芳。 未等小卿发话,燕月已是自觉地跪了,微垂了头,等着师兄发落。 小卿看着乖乖跪着的燕月,踱步到他身侧,燕月不由有些瑟缩。 小卿倒是鲜见燕少侠没挨板子时,就能如此乖顺,又忌惮着五叔方才所命“莫弄出大的动静来”的吩咐,强忍了要将燕月狂风暴雨一顿狠抽的冲动,伸手拧上燕月的脸:“你胆肥了,竟还给我偷跑。” 小卿拧得用力,一下便是拧紫了。燕月自是不敢躲,忍着痛道:“燕月也是担心六叔、七叔。” 小卿一脚踢在燕月大腿上,踢得燕月身子一斜,又忙跪稳了,道:“燕月知错。” 小卿又狠狠踢了他一脚,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打量着我不敢打折你的腿是吗?” 燕月只忍了痛不说话。小卿再踢几脚,便觉自己脚也痛。四处看去,只窗边另有一张书案,笔墨纸砚,另有一青铜蹲犀的镇纸。 小卿将那青铜蹲犀放入手中掂了掂,分量极重。拿着那青铜蹲犀端坐在椅子上,低声喝燕月道:“滚过来。” 燕月只得跪行过去,直到小卿的椅子边才停下来,瞧老大手里的镇纸,难道老大要用这个打自己吗? 小卿指了身侧的桌子道:“跪这上边来。” 燕月立时有些发懵,可是看老大的神情,哪有回旋的余地,只得慢慢站起,双手撑了桌子轻轻一按,已是双腿一起跪了上去,然后抬手,跪直了身体。 真的好怪异。燕月跪在桌子上,立时便透过敞开的轩窗看到院门附近来玩穿梭的仆从。立时便将身子一矮,只是刚一动,便觉小腿肚子上有什么东西“扑”地砸落,痛得他一振,几乎痛呼失声,总算及时忍住。 正是小卿用手里的青铜蹲犀,一下砸在他的腿上。 “跪直了。”小卿冷冷地吩咐,说着话,已将燕月的袍摆掀了开去。 燕月大惊,难道师兄要让自己跪在桌子上褪衣受责吗?“师兄,老大……”燕月慌忙转身求情。 小卿只是冷冷看着他:“转过去。” 燕月只得转了身,跪好。 “看你还敢不听我的吩咐乱跑,今儿就打折你的腿。”小卿说着,手里的蹲犀镇纸已是再砸落到燕月腿上,“扑”地一声,声音沉闷,也不太响,却是险些将燕月的骨头砸断了,燕月又是疼得一抖,强忍住了。 小卿手里的蹲犀镇纸已是一下下砸落下来,不快,却是极重,倒像是在夯地基般,痛得燕月冷汗淋漓,却不敢稍动。咬着牙忍着痛,心里总有一丝安慰,虽然腿是要断了般的疼,可总算没让自己跪在这高处褪衣,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58章 批量供应 打了十下,小卿停手。累。他抬头看燕月,燕月微垂了头,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轻咬着唇,眸中的痛楚清晰可辨。 这还是第一次,燕月明明是跪着受罚,却需自己微抬了头去看他,所以对他的委屈和隐隐看得就更为清晰。 小卿轻叹了口气:“滚下来跪着吧。” 燕月保持着跪姿,轻飘飘地直接从桌子上跪落于地,小卿心底不由暗自喝彩,燕月的这身功夫实在够亮,只是也实在太过招摇。 “谢师兄轻责。”燕月忍了痛,谢罚。 “师父本是命我要打断你的腿的。”小卿淡淡地道。 燕月惊惧地抬头,道:“师兄。” 小卿用手点了燕月的头:“明吩咐你老实在家待着,只等三叔回来,就要回去关外的,你偏偷跑了出去,可是故意抗命不遵?” “师兄。”燕月还是这两个字,微垂了头,又抬头:“师兄不是求了师父免了燕月的差事,直接别去得了呗。” 小卿倒是被他气笑:“就是免了差事,也得有始有终。总要给武家牧场一个交代。你还能直接消失不成?” 燕月理所当然地道:“只要师父、师兄不管,我便是直接消失,那武家牧场又能奈我何?” “你看你这张狂的样子。”小卿抬手,燕月不由微微瑟缩,小卿却难得地并没有打过去,打耳光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响亮,还是算了,小卿再拧上燕月的脸:“你就不能给我收敛一点点?” “师兄,小弟知错了。”燕月痛得咧嘴,再拧就拧烂了,可怜我英俊非凡的脸啊。 “不过是平白地多赚一顿好打。”小卿用手胡噜一下燕月的头:“怎么就是不听话。” “反正躲过一天是一天。”燕月轻拽一下小卿的袍袖:“师兄给燕月求情了?” 小卿听了又气,扯回袍袖,一个耳光打过去,将燕月的头打得一偏,“啪”地一声,分外响亮。 “对不起,师兄。”很痛,燕月偷偷用舌头舔舔嘴角。 他知道师父的脾气,师父气怒时罚下重责,小卿师兄必定是要求情的,所以那一顿好打,当然是落在了小卿师兄身上了。不仅如此,必定还要罚下管教不严、放纵师弟的错处。 “四叔在关外行事,已经惹了师父气怒,你若还敢跟着添乱,你这身皮可是真不用要了。”小卿冷冷地道:“师父既然许诺要免了你的差事,你就安安分分地等着师父安排,再敢自作主张,节外生枝的,不用师父下令,我便先打折你的腿。” “是。燕月不敢。”燕月应,终于还是忍不住用手揉揉脸颊:“师兄不是答应我娘要少打我的板子吗?又下这么重的手。” 小卿看看他的脸颊,燕月往自己身后瞄:“是我的腿,小腿上的肉一定是被师兄砸烂了,痛死了。” “活该你。”小卿忍不住又踢他一脚。 燕月垂了头,不说话。 “你给我乖乖地,等六叔、七叔的差事办完,就回关外去。”小卿很有些无奈:“师父那的板子给你记着呢,若是你这趟出来没出什么纰漏,便不罚了,否则可是要加倍,便是我也要陪着你一起受罚。” 小卿坐下了,随意问道:“你出来也不过是这一天的功夫,应该还没做下什么错事吧?” 仙儿人长的美,功夫也俊,第一个不知死活冲上来想抢乾坤钥匙的江湖人不过是一个照面,就被扭断了脖子,死在当堂,其他的人,便都各怀了心思,不敢妄动。 仙儿手上托着乾坤钥匙:“怎么打开机关?”她笑吟吟地看龙夜,完全不顾忌其他人或贪婪,或诡诈的目光。 “很简单。”龙夜很自然地将乾坤钥匙拿过来,手指灵活地转动着盒子上的机关,左拧右转,看得人眼花缭乱,“啪嗒”一声,小黑盒子一下变成了一个黑黝黝的多棱体:“好了,给你。” 龙夜将乾坤钥匙放到仙儿手上。仙儿真有些意外:“看来,你倒是很在乎那位木姑娘的死活,真肯将这么贵重的东西拱手相送。” 龙夜笑:“是我家龙裳很是在乎那位木姑娘的死活,我自然不能让他担心。”又暧昧笑道:“我也是不愿你伤心而已。” 仙儿脸色蓦地一红。 旁边的木游厦忍不住叹气,怎么好好地,又成了一副白痴的模样。 如今乾坤钥匙机关已除,自然是到了抢夺的时机。场上众人各怀心思,蠢蠢欲动。 仙儿却根本不惧,也没有出手的打算,她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若是我和乾坤钥匙有失,你们就再也见不到木蝶依姑娘了。” 虽然这堂上的绝大多数人根本不在乎谁是木蝶依姑娘,也更不会管她的死活,但是木家和龙夜、龙裳绝对不会不管。 龙夜笑道:“大家请稍安勿躁,待这位仙儿姑娘离开,我自然会给大家一个非常好的,而且绝对满意的交代,这一点,木大侠可以担保。” 木游厦郁闷,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担保了,你要我担保什么啊?可人家也是为了他的女儿才投鼠忌器,他当然不能明着反对。 “若是还有人在这木家之内,想对仙儿姑娘动手,置无辜的木蝶依姑娘的安危于不顾,傅家和武当只怕也难坐视不理了。”龙夜还是笑,只是笑得有些冷肃。 谁要是现在出手,就是要与傅家和武当为敌,况且又事关一个无辜女孩子的生死,那就是不仁不义,传出去也是让人齿冷。 反正都知道乾坤钥匙被谁拿去了,离开木家,错开这时间,怎么抢都理直气壮,也不会得罪傅、木两家。谁也不傻,非得这时候去抢仙儿手里的东西。 所以仙儿施施然地走了出去,和来时一样从容。只是心底里却是暗骂龙夜狡猾。如此这天下皆知乾坤钥匙在自己手中,要保住这烫手的山芋,可是要费心尽力了。 龙夜的几句话,便是将一场眼见的纷争与杀戮消于无形。木游厦虽然暗中点头,也有几分好奇:不知龙夜会给大家一个什么样的交代。其实说起来,更是有想看热闹的意思。 “不知傅六公子还有什么非常好的,而且绝对满意的交代要给我们大家。”一名老者先就问道。 众人的目光立刻又聚焦到了龙夜身上。 龙夜笑道:“绝对是好事,大家先坐下来喝茶。”忽然目光一亮,道:“小翎,你可是来得正好。” 众人目光向门口看去,便见一个耀目的少年,带着满身的阳光,如从云上风中,降临人间。 “六叔、七叔金安。”玉翎身形一晃,已经跪落龙夜身前。 龙夜笑着扶起他:“东西带来了?” 玉翎点头:“六叔要的急,只是赶做出了四十个,侄儿已经命了日夜赶工,争取能早日大规模、批量供应。” 龙夜赞许:“小翎做得不错,也不能太急着赶了,还是要保证质量,不能砸了咱们自己的招牌。” “是。”玉翎欠身,将放于地上的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拎起来递给龙夜。 龙夜笑着,将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一个缝,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来――竟然跟仙儿拿着的那个乾坤钥匙长得一模一样。 堂上静寂无声。龙夜放在手中展示给大家,手指左扭右扭,“啪嗒”一声,小匣子变成了一个多棱体。 龙夜笑道:“好东西人人有份。这是我独家复制出品的乾坤钥匙,质地、款式、功能绝对无二。”龙夜按动机关,将多棱体又恢复成小黑匣子。 “机关开动灵活,绝对不会爆炸,完全没有危险,材质环保,做工精良,不仅可以打开乾坤宝藏,还可以给小朋友们变魔术,或是平时装些零散东西,变成多棱体后还可以用来按摩。” 龙夜笑得亲切:“为便于大家掌握开启要领,本产品还配有图解说明书,一看就会,一学就懂。”说着,将那包裹一下展开,里面赫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摞小黑匣子。 龙夜笑道:“而且价格不贵,新店开张,八折酬宾,只要纹银五十两,数量四十,先到先得。” 龙夜话音一落,龙裳手一指自己跟前空地,笑道:“要买的请这边排队。” 木游夏当先反映过来,道:“我买一个。”说着话,身形一闪,已是排在了第一位。堂上其他众人也反映过来,“我买一个”“我也要”“给我留一个”纷纷拥挤过来。 “不许插队。”“你踩我脚了。”“咱们合买一个吧,我这儿钱不够。”…… “大家不要急,不要抢。”龙夜眉开眼笑,一边数银子,一边安抚大家:“我家夜工厂正在连夜赶制,很快便会大批量上市,请大家认准夜工厂牌号,支持正品,谨防假冒,谢谢大家。” 龙裳也笑道:“这次没买上的不要急,可先预交定金,留下地址,另收纹银五两,全国送货上门,并也可享受九折优惠。” 玉翎跟前支了桌子,玉翎冷冷地道:“要交定金的在桌子后面排队。” 一个青衣中年人早就觊觎玉翎容貌,自玉翎进屋起,他的目光便是一直流连在玉翎身上,如今听见玉翎说话,身形一闪,已是第一个站到了那桌子后面,对玉翎笑道:“我家就住在这附近,小公子可是亲自送货吗?” “地址。”玉翎头也不抬,铺开了纸:“七日内送货,先交定金二十两,其余银两货到付清。” “这是一锭黄金。”青衣人笑着,将他递给玉翎:“不用找了,算你的小费。” 玉翎抬头,青衣人几乎是呼吸一窒,玉翎眸中的戾气一闪而没,手中的毛笔一点,在青衣手中的黄金上切下一块来,道:“下一个。” 青衣人不由一惊,才发现这俊逸非凡,貌美如仙的少年,武功只怕还在自己之上。他没有说话,心机深沉地退了开去。 龙夜带着大把银票向龙星复命,玉翎也见过五叔。 小卿从屋里出来,觉得六叔、七叔很是不同凡响。 玉翎见了小卿师兄,忙行礼问安,小卿淡淡一笑:“先进去陪你燕月师兄。” 玉翎应了,站起来,告退进去。 龙星斥责龙夜道:“你就可劲折腾吧,这主意也想的出来。” 龙夜只是认错。 龙星也不甚在意。反正大哥的意思,也是不用太在意此事,便吩咐收拾东西,早些启程往端木家去。 龙裳犹豫了一下,看看六哥。 龙夜只怕五哥要不高兴,但还是提起木蝶依之事:“能不能请五哥稍等一刻,等木姑娘安全回来后,小弟等与她告个别再走可好。” 龙星微蹙眉。 龙夜往后退了一步,道:“都是小弟识人不明,才让那个仙儿有机可乘,却是连累了木姑娘,还请五哥重责。” 如今木家的客人尽皆散去,也不怕弄出什么响动来,只是龙星与木游夏还有事情说,便命小卿道:“你六叔的板子,你代我罚,五十下。” 小卿欠身应了,龙裳看五哥已是走到门口,忙问道:“那我呢?” 龙星微顿了脚步道:“小卿也打他二十下。” 小卿不由心里叹气,我的七叔啊,只见过讨赏的,还没见过您这样自己去讨罚的。 第59章 美景无边 燕月端正地跪着,微垂了头,不知在想什么。 玉翎行到他身侧,略靠后跪了,道:“师兄。” “你也来了?”燕月传音道:“也是偷跑来的?” 玉翎摇头,传音道:“不是,是奉了六叔之令来的。” “那为什么要跪?” “小卿师兄让小弟来陪师兄,师兄正好在跪。”玉翎忍不住笑。 “哦,”燕月苦笑:“用不用也锁你手足经脉?” “老大用了锁脉手?”玉翎微惊:“看来燕月师兄确实惹到老大。” 燕月叹气。 锁脉手也是江湖中罕见的一种奇特手法,与搜神指相似,可锁人经脉,一旦被敌手点中,就会气息不畅,真气逆行,剧痛非常,影响战力,甚至束手就擒。 虽然威力要比搜神指小很多,但也依旧算得上一种酷刑,据说朝内刑司常以此手段逼供要犯,非常奏效。 小卿曾用搜神指点过玉麒,被师父申斥,他不敢妄用,又恼怒燕月闯祸不断,偏是五叔还不许弄出响动来,他忍耐不住打了燕月一个耳光,就已后悔,很怕五叔问责。 他又不想平白饶过燕月,只罚跪又觉太轻,便用了锁脉手,锁了燕月手足经脉,让他好好想想自己的错处。 燕月跪在这里,只是痛得发晕,用全部意志控制、忍耐着疼痛,哪能还想的起来什么过错。 玉翎实在佩服燕月师兄的忍痛能力,都到了此时,还能传音与自己闲聊,甚至还能笑得出来。 龙夜、龙裳唉声叹气地走进来,燕月和玉翎忙挺了挺了身子,跪得更加笔直,小卿也走了进来。 龙夜就道:“小卿饶了他们两个,只打我和你七叔就是。” 龙裳也道:“燕月救了我和六哥两次,无功也可抵过了。” 龙夜点头:“玉翎是奉我之命来办差事,有错也是我担着。” 小卿欠身应了个是,过去先解了燕月穴道,吩咐两人站过一边。 燕月和玉翎谢过六叔、七叔,又谢过老大,退到旁侧。 龙夜和龙裳就在他们两个跪过的地方,并肩跪了,等着受罚。 燕月忍不住道:“难道五叔命老大施责六叔、七叔吗?” 龙夜、龙裳丝毫不觉得要被侄儿打了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反倒有几分庆幸:“幸好是命小卿来打,若是五哥亲自打了,不定几天坐不了椅子呢。” 小卿各种踌躇,满心郁闷。 总是叔叔,做侄儿的执罚,本就别扭,要是打重了,不合适;打轻了,要是五叔验伤,惨的就是自己。 “六叔、七叔,侄儿僭越。”小卿琢磨着让两位叔叔跪在地上也不合适:“要不趴在床上?” 龙夜、龙裳觉得甚好,又一起趴在床上。 小卿瞄了一圈,也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要是去木家要,也不合适。 “燕月去折个柳条来。”小卿瞪燕月,没有眼力见的东西。 “是。”燕月忙欠身,告退出去,很快,又折返回来,拎着一根柳条奉上来,手指粗细,长短适中。 龙夜回头瞧了,自言自语道:“这里不知是不是风水太好,柳条长得都很茁壮。” 明显是嫌粗了。小卿拿了柳条顺手抽上燕月:“还不去换。” 燕月只得欠身:“是。” 再转回来,柳条细了一半,长短适中。 龙夜再回头瞧瞧,也觉得粗。却也没有挑剔:“小卿快些打吧,免得一会儿五哥回来了又要加罚。” 小卿应了是,当然不敢让两位叔叔褪衣受责,拎了柳条先抽向龙夜屁股,绝对不重,却是抽得龙夜“嗷”地一声,捂着屁股跳起来,吓了小卿一跳。 “昨天五哥刚打过六哥的。”龙裳瞪小卿:“也不知错开个地方。” 小卿忙垂头领责:“小卿错了,实在该问清楚再打。” 龙夜吸着气又趴下去道:“不怪你,实在是这个位置不好,每次挨打,这里都是首当其冲的,所以最耐不得痛了。”龙夜趴着,用手轻点自己臀峰的位置。 燕月在旁憋笑,憋得脸都红了。玉翎忍不住给他使眼色,没瞧见老大那都满心不爽了吗?您可千万别再撞他气头上。 小卿忽略了燕月,拎了柳条,打向龙夜的背部,十几下打过去,龙夜很安静,小卿刚松了口气,再抽一下,龙夜忽然“啊”地又叫了一声。 “小卿,你这下好用力。”龙夜回头,看小卿,分外委屈。 “对不起,小卿一时失手。”小卿忙欠身,一头地汗,他可是一直控制着力道呢,可是刚才一分心,手下的力道重了几分,就被龙夜发觉。 “五十下了吗?”龙夜问龙裳。 龙裳点头:“该我了。” 龙夜对小卿道:“你七叔最怕痛了,你可轻些。” 小卿笑:“绝对不会重的。” 小卿琢磨了一下,六叔是五十下,只打了十几下,那么七叔的二十下,就是打个三五下得了。 非常好,皆大欢喜。小卿也没有累到,龙夜、龙裳也不太痛。 龙夜笑道:“定是五哥心疼咱们,所以故意让小卿罚才好随便放水。” 龙裳也满意:“六哥所言极是,五哥英明。” 小卿也笑:“两位叔叔先歇一会吧,我带他两个去书房说点事。” 这院子是专门备给客居的客人用的,两间正室,龙星住的这间,有堂,带里屋,旁侧一间侧室,龙夜和龙裳住,左侧是间小书房,客人用不用的倒没什么,只是备了,显得上档次。 小卿的话音一落,燕月就觉得自己哪哪都不舒服,实在不宜移动。可惜,他别有深意的目光在看向六叔时,就被小卿师兄淡淡的目光给阻断了。 小卿对两位叔叔欠身,先出去了。燕月和玉翎无奈,也只好对两位叔叔告退出去。 龙夜想了想,觉得自己和龙裳好像还欠了小卿一个人情,就别拦着他忙别的事情了。 况且,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龙裳商量。 这间书房很好,小卿站在书案边,手中握着一枚紫竹的镇尺。镇尺也就是镇纸,镇纸的形状极多,质地也不同。当朝镇纸皆以青铜居多,手掌宽窄,上雕兽首,比如方才那屋中的青铜犀牛镇纸,很可爱,装饰的意味更多一些。 这书房里的镇纸却是一尺多长、紫竹所制的细长条的一枚,中间镂空有云纹,并刻有“敏而好学”四字。比起戒尺来,是要短上一些,却要重上一倍不止, 燕月、玉翎进得房来,瞧了老大手中物事,都是一阵心悸。燕月觉得紧张,很正常,他有点纳闷玉翎,你跟着紧张什么? “把那凳子拿过来。”小卿淡淡地吩咐。 燕月瞧窗边,果真摆了一个雕花的三足春凳,燕月心里叹气,果真,方才五叔拦着不让弄出响动,所以老大并没有噼里啪啦地打自己的板子,如今六叔、七叔都抽过了,自己还能躲得掉吗? 燕月过去,搬了春凳过来,放在老大身后,瞧瞧春凳的高度,琢磨着自己趴上去,屁股的高度可是正正好。 “玉翎裤子褪了,趴上去。”小卿淡淡地吩咐,倒是出乎燕月的意料之外,一时没反应过来,道:“老大不是应该罚燕月吗?” 燕月话一出口,立刻悔得想咬掉舌头。 小卿已经点头:“一会儿要是还有力气,就打你。” “师兄,玉翎知错了。”玉翎犹豫着,抿了下唇,一只手放在身侧,一只手放到腰间的盘扣上,窘迫得满面通红。 轩窗四开,阳光很暖地照进来,满室明亮。总算他方才进来时,顺手把门关上了。 小卿转过身来,看着玉翎:“衣裳都褪尽了。” 玉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玉翎知道错了,师兄饶玉翎这一次。” “老大息怒。”燕月不知玉翎到底做错什么,惹得老大如此气怒,便是在家中时,他也不曾命过玉翎褪尽衣衫受责的,何况如今还是客居在外。 尤其是木家这种结构的房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岭南的气候太过炎热,还是木家人的审美观特别,这屋子建的,那叫一个薄,那院子里的花草,那叫一个少,惟一一棵垂柳,那叫一个矮,反正就是四面通透。 小卿淡淡地笑:“果真是胆子大了,连前辈还以为你能听我的吩咐,却也是想错了。” “师兄,玉翎不敢,玉翎真的知道错了,求师兄……”玉翎的声音也颤抖了。 “燕月你帮他,亦或是让我亲自动手。”小卿慢慢地,往前迈了一步。 便是燕月的心跳也慢了半拍,他扑通一声跪在小卿身前:“老大开恩。”又回头去瞪玉翎:“还不褪了裤子趴过去。” 小卿扬手,狠狠地给了燕月一个耳光,将燕月的头歪向一侧,唇边立刻就见了红。 小卿冷冷看着燕月,到底只是冷哼了一声道:“滚一边去。” 玉翎这才喘上一口气来,哪还敢再犹豫拧着,褪了长袍,只留了月白的小褂,解了盘扣,将裤子褪到腿弯,挺直身子趴在了春凳上,手支了地,将臀部正放在凳面上,并拢了修长的腿:“请师兄重责。” 月白的小褂顺着身体往下滑落,露出玉翎紧致的腰身,趁着白皙的翘起的臀峰,是怎样一幅美丽的画卷。 只是小卿并没有欣赏的意思,他手里的镇纸已是“啪”地一下狠狠打落下来,那镇纸仿佛直嵌入了玉翎翘起的臀峰中,再抽离开时,玉翎白皙的臀上便印上了红紫色的漂亮的云纹,看着有种特别的妖美。 第60章 娶妻娶贤 只是小卿并没有欣赏的意思,他手里的镇纸已是“啪”地一下狠狠打落下来,那镇纸仿佛直嵌入了玉翎翘起的臀峰中,再抽离开时,玉翎白皙的臀上便印上了红紫色的漂亮的云纹,看着有种特别的妖美。 只可惜这美丽的景色很快便被淹没在一片杂乱无章的紫红色檩子中。 玉翎撑着地,咬了唇,也不知是羞、是痛,俊逸绝伦的脸上绯红一片,冷汗涔涔地掉落下来时,才略见了苍白,只是唇上依旧绯红,如他白皙的腰腿之间,那片绚紫的臀峰。 小卿打玉翎可是丝毫不留力道,镇纸抽下去,玉翎总是忍不住在听见那极轻微的“嗖”地风声时,便不自觉地绷紧了皮肉,然后“啪”地一声,随着声音接踵而来的痛楚让他的心都忍不住颤抖。 玉翎擅于闯祸,又怕痛,只是玉麒待他太过疼惜和温和,玉翎便常忘了家法的无情和痛楚,只有在大师兄小卿这里,他才会真正体味到那种无法躲闪,无法运功相抗,又似乎没有止境,无法忍耐的疼痛。 这痛楚让他委屈,也让他惧怕。尤其是此时,便是怎样疼痛、惧怕,依旧要用这种极羞辱的姿势,忍受老大狂风骤雨般的责打。 温润的血滴落在地上时,小卿终于停了手。他将紫竹的镇纸轻轻划过最重的一道血檩,玉翎的颤抖那么清晰地传过来。 “你错哪了,说给你燕月师兄听听。”小卿将镇纸横放在玉翎的臀峰上,走回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了,目光却是落在轩窗外的蓝天上。 “玉翎,不该将挽晴扔入荆棘林中,让她自生自灭。”玉翎缓着气,应着错,泪珠已是滑落下来,他一动也不敢动,保持着这种姿势,似乎让臀上的伤更痛了,火烧火燎地。 锦绣宫主连若若,也就是玉翎的娘,给玉翎选了一个妻子,是她的徒弟,叫挽晴。她希望玉翎能和挽晴生一个女孩儿,好继承锦绣宫宫主的位置。并且还堂而皇之地提了出来。 差点没把玉翎气死。好在师叔们和师父也觉得有所不妥,所以婉拒了这个提议。 连若若很是失望,又心有不甘。琢磨着这事必须得办,但是不能太急进了,她命挽晴去大明湖找玉翎,先做个丫鬟啥的,陪在玉翎身边,和玉翎培养一下感情。 连若若不好意思再麻烦傅龙城,就给小卿修书一封,希望他能帮忙劝着点玉翎,顺便帮着照顾下挽晴。 小卿接信后,只能苦笑。连若若把这事儿和师父提起来,那算是商量,顺不顺意的,没多大关系。但是修书给自己,虽然措辞客气,但那就是命令了。 况且,这次连若若完全没有提让玉翎和挽情生娃的事情,只是希望把一个徒弟放到儿子身边侍奉或者照顾,怎么说,也都不过分,虽然那用意实在是太明显了些,而序曲又太不和谐了些,极其易让人反感,所以,可能就不会太顺利。 小卿觉得还是应该向师父禀明此事,请师父的示下。但是傅龙城听了,只吩咐一句:“你仔细处理吧。”就将这烫手的山芋扔回给了小卿。 小卿有些郁闷。 无论从师父那里还是从玉翎那里论,连若若都是长辈,还是玉翎的亲娘,这事儿办明白了,应该;办不好,落下不是,就有违命之嫌。若是连若若不追究也倒罢了,真追究起来,师父的板子必定是少不了一下的要打下来。 所以这事儿,一定不能出纰漏。小卿命玉麒,好好看着玉翎,别让那位晚晴姑娘难堪。 玉麒纳闷,晚晴姑娘没来啊。 小卿不由微惊。怎么会没来?看看信的日期,正好是自己带了燕月去了碧落十二宫的时候。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玉麒也不知道。这几日来,玉翎一直在帮六叔龙夜看着他的夜工厂在赶制什么新玩具上市。 小卿蹙眉,命玉麒速度去把玉翎抓回来审问。 玉麒还没动身,铁翼阴沉个脸来了。 真是巧了,铁翼在大明湖郊外的荆棘林附近,捡到了一个衣不蔽体,又渴又累,死里逃生的小女孩儿,经过妾氏雨荷的好一顿劝慰、安抚,小女孩儿才稳定了情绪,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叫挽晴,是被一个叫玉翎的无情野蛮而又粗鲁的小子点了穴道给扔进去的。 荆棘林里除了虫蚁毒蛇,野猪也多,还有一些流浪汉、逃窜犯啥的。反正就是猛兽出没的原生态森林,藏污纳垢的凶险之地。挽晴虽然百般震惊,伤心,惊恐,无助,总算锦绣宫的保命绝招不少,才免于不幸,逃了出来。 三天水米未尽,衣衫都给荆棘、树枝刮破,脸上被野蜂蛰了包,腿上被毒蛇咬了一口,打死了几头野猪,被刺猬和猫头鹰吓得不轻,另外险些被几个隐匿在荆棘林深处的逃犯奸污,吓得犹如惊弓之鸟外,挽晴还算安好。 铁翼只是来告诉小卿一声,那位还算安好的挽晴姑娘,谢绝了铁翼将她再带来府上见玉翎的好意,已经启程回锦绣宫去了。 小卿气得,拎了棍子先拍玉麒,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干些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因了逐月的事情,他被小卿罚了每日抄写《山海经》一遍,连着抄了快一个月了,腿没折已经是奇迹了,每日除了抄书、正常的课业和执侍还一点没免,也一点不能耽误,玉麒自己这里还自顾不暇呢,所以玉翎那里就稍微放松了一些。 虽然这都是玉翎的错,但现在玉翎已经奉了六叔龙夜的命令,赶往岭南送包裹了。老大抓不到玉翎的人,当然是拿他开拍,玉麒一点委屈也不敢有,只能咬着牙关硬挨:“老大教训的是。” 小卿正拍了一半。小万来报:今日一早交班,未见燕月师兄踪迹。小卿不由觉得不妙,派小万去香溪那里查问,果然送来告罪便笺一封:燕月已于昨日趁了月色,去寻六叔、七叔了。 小卿气得,顺手又拍上小万。小万可是十二分的委屈,这事儿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我哪敢看着燕月师兄啊,我凑巧发现了而已。只是小卿气怒之下,他哪敢分辨,只得和玉麒师兄跪个并排,任由老大打了出气。 这边正打得昏天黑地,师父傅龙城那里传下吩咐,让燕月明日一早,就随了三叔龙晴,一起动身前往关外。 小卿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到师父跟前应错:不仅是跑了燕月不见,玉翎对挽晴姑娘也有些招待不周…… 龙城也无奈,只能吩咐龙晴先带别的师侄们出发,再让龙壁给锦绣宫主写信告罪,然后命小卿也去寻六叔、七叔,顺便抓回燕月和玉翎,当然了,也没忘了狠狠先拍了小卿一顿,让你不好好管教师弟,一天到晚地忙些有的没的…… 小卿也是咬了牙关,含冤笑纳了师父罚下的板子,心中难免腹诽,师父一定是故意要帮玉麒和小万讨回公道…… 燕月虽然心疼玉翎,也能理解老大的难处。尤其是玉翎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下了这样的狠手,老大拍他也是活该。所以,只在一旁瞧着,盼望着五叔快些回来,或是六叔、七叔那边忙完了,能过来这边看看。 玉翎认了错,不知老大打没打够,不敢谢罚,又不愿也不想请老大重责,更不敢求饶,就只好闭嘴不吭声。 小卿想起师父罚下的板子,又觉得屁股痛得厉害,站了起来,拿起横在玉翎臀上的镇纸,再抽下去,只拣着玉翎臀腿最嫩的地方狠拍。 玉翎各种忍,还是忍不住,终于在老大再一次拍得他惨叫出声的时候,支不住身体,从春凳上滚落了下来。 玉翎固然是吓得胆战心惊,燕月也不能再等了,忙上前一步,拦跪在玉翎身前道:“师兄打玉翎也够了,还是打燕月吧。” 龙夜在和龙裳商量乾坤地图的事情。这乾坤地图是明夫人所得,放在傅家门前的石狮子中想要陷害傅家用的。 明夫人只以为这是千佛寺无妄洞的藏宝图,却不知千佛寺无妄洞的宝贝就是这张乾坤盒宝藏的地图。 只是傅家虽然解除了乾坤盒上的机关和剧毒,但是同样不清楚那地图所绘位置。不过这没有关系。龙夜早都让月冷描绘了下来,刻了模子,准备批量印刷。 他现在担心的是,乾坤钥匙批量供应的事情,大哥那里会不会降责,如果不降责,他准备批量印刷乾坤盒地图。好东西人人有份,免得大家争抢,不利于武林和谐。 但是现在,关键的是仙儿,美滋滋地拿了乾坤钥匙回去,然后蓦地发现,此物已经烂街……不知会不会对木蝶依有所不利,还是直接放了木蝶依回来。 龙裳摇头道:“木姑娘不会有危险。” “你怎么知道?”龙夜笑龙裳:“你真的喜欢上那丫头了?” 龙裳不由脸红,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你还和人家同喜同悲,还拉人家的手?”龙夜笑得促狭:“还一副和人家心有灵犀的样子。” 龙裳说不过六哥,只好道:“我听六哥的,若是六哥说喜欢,我就喜欢她好了。” 龙夜不由晕:“这种事情,也让我替你说了算吗?” 龙裳点头:“小弟一切都听六哥的吩咐。” 龙夜笑得喘不上气道:“你倒是好说话。” 龙裳怕六哥笑岔了气,端了茶给他,问道:“六哥还要娶仙儿吗?” 龙夜不由呆住,道:“你为何想到这个问题?” 龙裳道:“六哥在河边时,不是说要娶无忧、莫愁和仙儿的吗?况且,你已经与仙儿有了肌肤之亲……” “龙裳住口。”龙夜慌得去捂龙裳的嘴巴,一边探头看向窗外,还好,没有五哥无所不在的身影。 龙夜伸手敲龙裳的脑袋:“什么什么肌肤之亲这种话,你是想害死我还是想害死你自己,也敢乱说。” 龙裳揉揉头道:“难道不是吗?我去测仙儿心意时,便听她不停地这样说,所以,我也不敢细听。” 仙儿这个死丫头,龙夜不由心中暗骂,难怪龙裳在她那里什么也测不出来,竟然是在心中想着这些,又有几分喜悦,仙儿那丫头,心里到底还是有我。 龙裳瞧着六哥想得出神,便也陪他一起发呆。 龙夜忽然又叹了口气,若是仙儿心里真的有自己,如何会偷去乾坤钥匙,陷自己于被动,还被五哥降责。 “我知道了。”龙裳忽然道:“六哥一定是想娶陈伯的女儿吧。” 龙夜更惊:“我为什么要娶陈伯的女儿?” 陈伯是龙夜的夜工厂的技术顾问,有个女儿,与龙夜年纪相仿,很迷恋龙夜,心灵手巧,常送些可爱的小东西给龙夜,龙夜待她也很亲切。 “六哥不是说,娶妻娶贤吗?陈姐姐很贤惠,而且六哥你也亲过她。” “龙裳,你可别胡说。”龙夜又急,去看窗外,还好,五哥没回来。 陈伯的女儿曾借了为龙夜倒茶之机,亲吻龙夜,总算千钧一发之际,龙夜将她点住了穴道,然后落荒而逃,实在十分出糗。 “我没亲过她,而且她也没亲过我。”事关名节啊,龙夜瞪龙裳:“这事情可不许再说,否则必定大刑伺候。” “是。”龙裳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你落荒而逃的事情也不能说吗?” “那不是落荒而逃,只是善意的闪避。”龙夜纠正龙裳用词不当。 “你想想看,若是给她亲到,岂非坏了她的名节。她如今被我所迷,做出失常举动,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不能纵容。我不能娶她为妻,当然要为她考虑,若是以后因此嫁不出去,我不是罪过大了。”龙夜认真地道。 “六哥你的情怀很伟大。”龙裳也不知是听明白还是没听明白,又问:“你为何不可能娶她为妻,她不是女子吗?” 龙夜看着怪物般看着自己的弟弟:“你是什么想法?难道是个女子就可以娶来当老婆吗?” “那要什么样的女子?”龙裳虚心求教。 “男才女貌的话听过吧?女子最重要应该是长得漂亮些,不是羞花闭月,沉鱼落雁,最起码也要站在旁边不影响景观,嗯,比如说像仙儿或是你的木姑娘那样。当然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情比金坚更是不能缺少。” “是不是要像子庭哥和香儿姐姐那样。”龙裳马上想到家里的事情。 两人来岭南之前,也就是大嫂花玉华来傅家的半个月前,太后姑妈又突然回府省亲。还是向大哥告子庭的状。子庭违逆太后,竟爱上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香儿。这个香儿不仅当过刺客,歌妓,还是姊妹宫的杀手……太后当然不喜这样的女子做自己的媳妇。 虽然最后,太后心疼儿子,怜惜香儿腹内骨肉,允许了二人之事,这期间子庭也是受尽家法欺凌,龙夜、龙裳和三哥龙晴,也因为暗中帮着两人,而受到大哥责罚。(此故事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如梦令》) 龙夜叹了口气道:“你怎么提起这个问题。实在破坏我的好心情。你这样说,我才想起,你我要是娶亲,只听大哥的安排就是,哪还轮到咱们两个在这里考虑。” “若是那女子极丑,怎么办?”傅龙裳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心地提出这个问题。 “极丑有什么关系,大哥就是让你娶头母猪,你敢说不行吗?”傅龙夜被龙裳破坏了好心情,故意吓唬他。 “不会吧。”傅龙裳脸色有点白:“那我还是娶木蝶依姑娘好了。”龙裳可不喜欢太胖的姑娘。 第61章 一室清辉 龙星回来时,玉翎和燕月并肩跪在窗前,背脊笔直,俊逸的脸色都有些苍白。 小卿自椅子上立起,欠身。龙夜和龙裳从里屋迎出来,行礼问安。 玉翎和燕月依旧是跪着,欠身行礼,幅度并不太大,额上却都渗出细密的汗珠。 燕月私自逃家,小卿没打折他的腿已是万幸,至于玉翎,在小卿跟前被打也是毫不稀奇,玉翎的各种错误,只要小卿想罚,多的是。 龙星暗暗摇首,自己出去的这一个时辰,玉翎和燕月定是过得很是煎熬。 “木姑娘已经平安回来了。”龙星道,目光略过龙裳,龙裳忙垂了头,龙夜笑道:“那可正好,咱们也算尽了江湖道义,免得心里不安。” 有丫鬟想进来奉茶,却是端茶到了门口,便想转身。 小卿忽然道:“你等一等。” 小丫鬟只得站住了,慢慢转过身来,道:“茶有些凉了,婢子重新去换。” “官儿姑娘,何时又做起了木家的丫鬟?”小卿微微一笑。 官儿,虽然长得清秀,但是并不特别美,武功也不怎么样,原来曾在明夫人身边做丫鬟,后来跟了陈玄衣,陈玄衣被小卿抓了之后,又消失不见,想不到又到了木家做丫鬟。 “难得小卿公子还记得婢子。”官儿苦笑着福礼:“婢子命薄,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只能四处为婢,聊以偷生吧。” 小卿淡淡一笑,对五叔欠身道:“侄儿放肆了。这位官儿姑娘曾是明夫人的贴身丫鬟。” 龙星看了一眼官儿,完全没有印象。 龙夜、龙裳瞧着这丫鬟有些眼熟,可不正是木蝶依身边那个多嘴多舌,还骗他们去看什么“夜市灯船”的小丫鬟。 “你不是照顾木小姐的那个丫鬟吗?”龙夜有些奇怪:“既然木姑娘已经回来了,你为何还会到这边来奉茶。” 官儿心道,你当我愿意来伺候你们吗?还不是因为刚才来的人多,这边忙不过来,木家又不愿怠慢了你们,所以才临时派我过来。 早知道傅小卿也来了这里,官儿打死都不会过来的。 “我是中午才临时调过来侍奉客人的。”官儿忙欠身告退:“如今小姐回来了,官儿自该回去侍奉。” 官儿匆忙下去,小卿不禁有些沉吟。 “你怀疑她也是姊妹宫的人?”龙星问。 小卿欠身:“是,也可能是侄儿多虑了。” 龙星不由蹙眉。如果官儿真是姊妹宫的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潜伏到木家。或是有所图谋,或者木家本身也有问题。无论如何,既然有所发现,总不能坐视不理。 龙星扬手,就给小卿一个耳光,就你多事。 “啪”地一声,小卿俊逸白皙的脸上,就印上了清晰的指痕。小卿噤若寒蝉,不敢动。 龙夜、龙裳也是吓了一跳,立得更加笔挺,燕月和玉翎也忙跪得更加笔直。 龙星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大哥那里吩咐了,五天之内,要赶回大明湖复命的。而且,若是大哥那五天之内,是连着小卿出发那日也算在内的话,时间就更紧迫了。 龙星还是按原定计划向木游厦辞行,离开木家。只是吩咐小卿命碧落十二宫的人,暗中盯紧木家,若是木家生变,或施以援手,或是予以歼灭。 龙裳听五哥吩咐小卿的话,很是冷酷。若是木家投入姊妹宫做事,危害江湖,就要予以铲除,完全不留丝毫情面。他不由想起木蝶依,木蝶依何辜,难道也要像明凤和明凰姐姐那样枉死吗? 龙夜安慰他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也只得看那位木姑娘的造化了。” 因为有小卿带着燕月和玉翎在,龙星很放心,只命这三个侄儿保护龙夜、龙裳和无忧、莫愁上路,日夜兼程,赶往端木家,他自己另有要事他往。 龙夜当然不敢问五哥去做什么,只是心里很有些高兴,五哥不在跟前那是最好,自己又可以当上几日家长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官道上。 龙夜、龙裳带着无忧、莫愁乘坐一辆,小卿带着燕月、玉翎乘坐另一辆。 两辆马车都是豪华舒适,做工精良,赶车的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只干好自己的活儿,绝不多话,又谦恭有礼,难怪是岭南地界最好的车局的伙计。 龙夜、龙裳和无忧、莫愁闲聊,无忧、莫愁都有些感伤,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分离。 龙夜笑道:“先将你们安全送到端木家,又不是要把你们捆在端木家,你们可以随时来大明湖找和龙裳玩。” 莫愁哼道:“那为何是我们去找你们,你们在这里多留些时日多好?” 龙夜叹气道:“大哥已经急着抓我们回去教训了,我们哪还敢多耽误。” 莫愁当然笑龙夜活该,谁让他惹了那个仙儿。 小卿他们乘坐的马车内,则分外安静。小卿躺坐在舒适的软榻上,翻一本书。旁边的软榻闲着,燕月和玉翎并肩跪在软榻旁,不仅罚跪,还要当桌子用。 两人都是平伸着手,每人手上一个青瓷盘。燕月手中的青瓷盘上,放着一套茶具;玉翎手上的青瓷盘上,放着一炉熏香。 上了马车,垂下轿帘,小卿就命收了车内的折叠小桌,地方空出来,让燕月、玉翎跪,桌上的东西,当然也由燕月和玉翎代奉。 所以,小卿很舒服地躺靠在那里,看书,喝茶。燕月和玉翎就跪得笔直地当雕像,还得伺候着茶水。这一跪,就是车行百里。 晚间住店,小卿只要了三间上房。龙裳还好奇:“这房间都是两个人的床铺,你们三个要怎样睡?” 小卿淡淡一笑:“他们两个不用睡。” 小卿安寝了,屋子里关了灯。燕月和玉翎并肩跪在窗前,看一室清辉。 燕月苦笑,传音给玉翎:“总算老大还没有罚我们饿饭。” 玉翎的膝盖痛得要命,腿也痛,举了三个时辰托盘的胳膊也酸痛,屁股上的伤也痛,哪还有心情与燕月师兄传音交流,只是缓了呼吸,各种忍痛。 总算跪过漫漫长夜,吃了早饭,又坐车上路。轿帘垂下了,小卿还是两个字:“跪着。” 跪直了,举好托盘。今日玉翎这托盘上,还加了一窜新鲜的青荔枝,清香。 燕月倒还好,他被老大各种欺凌惯了的。 可是玉翎却是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小卿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极响:“还敢觉得委屈?等回家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玉翎的眼泪早都吓了回去,更是勉力保持着平稳,方才被老大悴不及防地打了一个耳光,手上一晃,险些将托盘掉了,多亏燕月师兄及时用他手上的托盘托了一下。 玉翎吓得,若是托盘掉了,弄得这车内狼狈,老大只怕立时又要打了。他感觉得出来,老大这次是真的气怒。 玉翎知道这次的事情是做得过分了一些。可是,他实在是觉得委屈生气。在锦绣宫主眼中,自己是她的儿子,便永远是她能任意摆布的棋子,甚至在师父也拒绝了和她那个什么徒弟生娃的荒唐提议后,还将那个女孩子派到自己身边来。 她到底想干什么。玉翎真是怒了。他很粗鲁地赶那个女孩子走。可是那个女孩子非但不走,还拿连若若的命令来压他。所以玉翎一不做二不休,你不走,我请你走。 玉翎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捆在她自己的马上。不是说老马识途吗,你把这个女人驮回锦绣宫去得了。 但是,那匹马,分明就是路盲,竟将那个女人驮下了路,往郊外最荒凉的荆棘林而去。 玉翎犹豫着,到底没管她,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连你自己的马都不帮你。 玉翎用的只是普通点穴手法,他琢磨着,这个女人既然是锦绣宫主的高徒,武功应该差不到哪去,也许不用一天半天的,就会跑回来向师兄告状。 告状就告状,玉翎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可是,过了两天,那个女人还是没有消息。玉翎有些心慌。正好六叔又有命令过来,他忙借此机会向玉麒师兄告假出门。出门后,当然是直奔荆棘林。 玉翎在里面转了半个时辰,还真找到了那个女人。找到了是找到了,玉翎这才发现,那个女人不仅胆子小,功夫差,方向感也弱,在里面直是转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而且稍有个风吹草动,小动物奔跑的,她就哇哇地叫,衣服也都被树枝、荆棘刮破,而且尖利的叫声,很快叫招来了“狼”,几个明显是逃窜犯的坏人,见了她,当然苍蝇见了肉的往上叮。 玉翎没法子,只好出手杀了那几个逃犯,将已经吓昏了的女人用藤蔓卷了,拖出来。 哪知那么巧,出了荆棘林,玉翎正准备去找辆马车什么的把她带回去的时候,远远地瞧见铁翼的马车行过来。 玉翎想也没想,立刻闪。 可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玉翎倒想不到老大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事,而且还直接追了来,便是在木家,便等不及了将自己一顿胖揍。 虽然早有挨揍的心里准备,但是并没有被打得这么惨的心理准备,尤其是现在,老大明显是余怒未消,只是出门在外,确实有些不方便,才只是罚着自己不停的跪,等回到大明湖,藤棍、鞭子齐全的,自己的皮才是真的不用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小月儿的生日,加更一章,祝生日快乐。 同时,谢谢所有看文朋友的支持。感谢你们的辛苦打分。心妖期待大家的留言,欢迎各种建议和交流。有时不能一一回复,还请见谅。但是大家的留言、意见和建议,心妖都会看,而且还会慎重考虑。 期待大家的继续关注! 第62章 刻骨铭心 小卿确实恼怒玉翎。比燕月还甚。 燕月敢私自逃家,虽是没有乱跑,只是去寻六叔、七叔,也依旧罪不可恕。 燕月一向如此,小卿都有些习惯了,而且,但凡燕月做错了,虽也各种拧着,不服,总还算是认打认罚,小卿无论怎样罚他,他也并不觉得真的委屈。 可是玉翎委屈。便是他做错什么,玉麒师兄斥责了,顶多是拍上几板子,便过去了。不会像小卿师兄这般,罚起来没完,各种欺负自己。 小卿如何不知玉翎的心思。 小卿有些后悔。倒是自己平素实在太惯着这个师弟了。 确实,按玉翎闯祸的程度、次数和频率与他所受的责罚来说,根本不成正比。 玉翎傲慢骄纵,好勇斗狠,一点委屈也受不得。只在师兄跟前时才乖顺一些,礼仪周到。玉麒的性子温和,对玉翎的骄纵和心狠手辣,总是不忍责备,实在看不过去了,也不过是申斥一番,玉翎根本就不怕。 因为红色珊瑚树的事情,小卿曾命玉麒罚了他一百板子。可就玉麒那性子,不知怎么放水了呢,而且事后,小卿也没有再问起,既未监刑,也未验伤,就不了了之。 小卿也算是默许了玉麒对玉翎的纵容。因为玉翎看着就赏心悦目,让人舒服,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大家都很呵护他,总想不起他的错处来,就是小卿也舍不得下重手罚他。 只有在西峰时,因为玉翎贸然出手,害玉麒受重伤,并出言无状,小卿才算是狠狠教训了他一次。 玉翎总算收敛一些,不再任性而为。不过只维持不到一个月,就又敢私瞒了挽晴到府的事情,还将挽晴点了穴道丢出去,如此地肆意妄为。 小卿记得在西峰时,还告诉过他们要尊重和保护女孩子的,玉翎这么快就敢罔顾自己的吩咐,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下此狠手,而且,并不真心知错。 所以,玉翎的胆子还是这么大,性子也还这么烈,一点委屈也受不了,也不能受,完全还是个骄纵的小孩子。 真要论起错来,该都是锦绣宫主连若若的不是。她命挽晴来,挽晴不敢不来。玉翎对连若若最直接的反抗,就是让可怜的挽晴更加地不幸。 而自己也拜玉翎所赐,被师父褪了裤子,命福伯直接打了屁股,把小卿窘得。而且,裤子也不准提,就那么光着屁股,在院子里顶着秋雨,硬是跪足了三个时辰。 小卿最少已经有十年时间没被师父这么罚过了。明显是师父恼怒玉翎,抓不到玉翎,便把气出自己身上了。 玉翎羞辱了挽晴,等于直接羞辱了锦绣宫主,那某人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如何心疼。 而这个某人,恰恰正是师父也惧上三分的龙玉大师伯。 玉翎是龙玉大师伯与连若若之子。玉翎不知道,连若若也不知道,但是傅龙城知道,小卿也知道。 傅龙城训斥小卿:便是这么点小事儿也处理不好,这些年可是白长了年纪。师父这回也不用给你留脸了。 然后,小卿,被师父罚到院子里,对着影壁跪着,只穿着小衫,裤子褪在腿弯,姹紫嫣红地屁股就明晃晃地晾在风雨里。 虽然,此时家里的人并不多,除了福伯、喜伯、二叔,还有师父院子里的丫鬟琴棋、书画,再没有别人欣赏到这难得的风景,小卿依旧是羞恼无比,心里恨不得立刻将玉翎抓过来,抽筋扒皮,再抽上十年板子。 此时,只是罚你跪着,已经是便宜你了。小卿冷冷地看着玉翎,你还敢摆出如此委屈的神色来,把你惯的。 小卿心道,这次若是不好好收拾得你刻骨铭心,不把你那任性狂妄的性子改了,以后,我也不用再当你的师兄了。 “燕月起来吧。”小卿起身,伸手拿过燕月手上的托盘,放玉翎头上,提壶,倒了一杯茶水,又放下壶:“顶好了,茶水洒出一滴来,就罚十下板子。” 玉翎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师兄已经罚过玉翎板子了,为何还要这样责罚玉翎?” 小卿淡淡地道:“虽然罚过了,不过是罚得轻。你可知师父是如何罚我的?” “在院子里罚了五十臀杖,由福伯施刑。”小卿轻叹口气:“便是裤子也不许提,又命膝行到影壁那儿,跪了三个时辰思过。” 玉翎不由目瞪口呆,连燕月也愣住了。 小卿又拿起了书,边看书,边漫不经心地道:“这些责罚,师兄可都是替你受的。所以,你最好乖乖地,我吩咐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惹急了我,没等到家,就罚你褪了裤子跪规矩。” 玉翎吓得噤若寒蝉,燕月也为玉翎叹气,这下小翎是真的惨了,敢连累老大在师父那里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兴坪镇,端木世家。 整个镇子,倒是有大半个镇子的产业都属于端木家所有。 端木府也很恢弘。家主端木长风,五十多岁,略胖。他与端木夫人十分恩爱,只是并无所出,二妹端木长华出家峨眉。幼弟端木长歌夫妇,昔年皆死于展红颜之手,留有两个女儿,端木烨和端木汐。 如今端木的大小姐,正是端木烨。而端木汐,却几乎没有人见过。确切地说,是没有人见过端木汐的脸。因为传说端木汐命格十分奇特,见过她真面目的人,都会被她克死。 因为,她一出生,就先克死了产婆,然后克死了娘,然后,就克死了父亲,便是照顾她的丫鬟,也被克死了好几个。 最后,她只能带上面纱,深居简出,端木家,才渐渐平安。 所以,堂上与龙夜、龙裳等相见的端木家人,就只有端木长风夫妇和端木烨。 端木烨刚满十八岁,容貌堪称国色,很喜欢笑。她拉着无忧、莫愁的手,很是高兴:“两位妹妹以后住下来,府里就热闹许多了。” 龙夜向端木长风问了安好,又送上一个乾坤钥匙,请端木长风收下:“这是大哥命送给端木前辈的。” 端木长风心道,这玩意,我都买了一堆了,还用你送。 龙夜笑道:“这枚乾坤钥匙是独家正版,做工精良,材质也是上好的金丝楠木,与市面上那些假冒的仿制品大有不同的。” 龙裳也笑:“还请端木前辈尽量支持正版。” 端木长风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世上也就只有傅龙城的弟弟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便是武林至尊神秘的乾坤宝藏,也能拿来开这种玩笑。 小卿和玉翎在镇上的客栈等龙夜、龙裳,只燕月陪着六叔、七叔来到端木府上。 端木长风一定要挽留三人用饭。龙夜推辞不过,只好应了。 龙夜怕小卿等久了会担心,便让燕月先去客栈中告诉小卿一声。 燕月便先告退出去。 龙夜、龙裳随了端木长风夫妇去用饭。宴席极丰盛。大家宾主两欢。 吃饱喝足,已是正午。龙夜、龙裳觉得有些乏累。 端木长风便邀请两人去偏厅小憩。两人便也应了。 外面天气炎热,偏厅里很凉爽、舒适。两人在榻上躺了,不一会儿的功夫,竟真睡着了。 客栈的上房很有些档次,单独的跨院,收拾得干净雅致。 小卿沐浴更衣,煮茶。院子里的葫芦架,特别的翠绿,茂密,开满了洁白的葫芦花,更是垂下无数嫩绿的小葫芦,随风轻摆。 玉翎沐浴更衣后,如无暇美玉,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如今微垂了头,跪在地中,背脊挺直。 小卿有些叹气,实在不忍让这样的精致因了自己的暴戾而滚落于尘埃之中。 师兄无话。玉翎心中忐忑。 “玉翎知错了,愿领师兄责罚。”玉翎出声请责,目光落在几案上那柄红木戒尺时,不由瑟缩。 这是入宿客栈时,在门前的杂货摊上买的。既然老大特意命买了,一定是要教训自己的。 虽然在马车上时,玉翎头上顶的茶并未曾洒出一滴来。 这一是因为傅家弟子自小被罚抄书,常在头上顶墨,锻炼出来,二是因为玉翎武功高超,耐力非凡,三是因为官道平整宽敞,赶车的人车技高超,不曾骤然颠簸或是停车,四是因为燕月很怕玉翎不慎将茶洒出,故此暗暗以内力凝聚成屏障,偷偷地封在茶杯上。 也不知老大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反正这一路来,老大到底是不曾再寻玉翎或燕月的错处。 到了兴坪镇。小卿也是含笑命了燕月护送六叔、七叔去端木家,他与玉翎在客栈等候。 只是进客栈时,老大的脚步才略停顿了下,在杂货摊的老伯那里看中了这个戒尺,并问玉翎道:“你瞧着可合用?” 虽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把玉翎窘迫得满脸通红,不愿作答,又不敢不答。 总算卖货物的老伯和蔼可亲,接了小卿的话道:“小人所卖的戒尺,可是与呈贡书院的戒尺一般无二的,与家中子弟最是合用,皮肉之痛,不伤筋骨的。” 小卿接过老伯双手递过来的戒尺,微微一笑,递给玉翎,按老伯的报价,付了银子。 玉翎双手托着戒尺,几乎可以想像得到这戒尺落到自己身上时的疼痛,又是窘迫,又是惧怕。 师兄要罚师弟,本来就是不需任何理由的。也不用你一定犯错。有错罚错,无错训诫也是使得。 况且自己本就在老大那里存了错处,老大还未罚够呢。 老伯似乎瞧出了玉翎的忐忑,竟然开口安慰玉翎道:“小公子如此神仙般的品貌,只怕大公子就是买了戒尺,也是不忍落在小公子身上的。” 一句话,将玉翎说得又羞又怒,只是师兄在跟前,只低垂了头,不敢做声。 自小卿带着玉翎下了马车,停步在这杂货铺前,周围已是有了几多好信之人,在旁侧偷偷窥伺两人品貌,如今小卿偏买了这样一件物事,又让玉翎拿着,自然易惹人遐思。 本朝尤重家训,对家中子弟的责罚训诫,常著书立作,相互交流,传授经验。而且训诫子弟,也不刻意避人,若是子弟犯了大错,甚至还会呈请官府公开训诫,以示家风严谨端正,并以此同警世人。 世人多是爱热闹的,训诫子弟这种热闹,更是爱瞧。如今看到小卿、玉翎这般俊逸的公子来买戒尺,当然引入注目。尤其是对面二层酒楼上的那个青衣男子,瞧着玉翎洁白修长的玉指,托着红木戒尺,心里已是热血沸腾,只想着这戒尺落在这般神仙般俊逸的小人身上,该是怎样一幅销魂的景色。 作者有话要说:3.1日,补全后面1000字。因为每章都超过3000字才好看。纯属个人怪癖。给大家带来阅读不便还请原谅。 俺爱你们。特别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打分留评。恳请大家留下宝贵的意见和建议。对文笔不足之处,请大家多多包容,我会尽量尽量地改正。 另外隆重感谢大家的霸王票支持!虽然很满足我的虚荣心,但是让大家破费了。 感谢ynda、蝶依梧汐儿、小悦、2011学乖、清晓君、云乘雨、莫云染银钩等亲的支持。 希望大家不要互相攀比,也不要和别人的文攀比,量力而行。只要给心妖留评支持,心妖已经非常感谢大家的!!祝看文快乐!! 第63章 不为己甚 龙夜醒过来时,觉得身上有些痛。迷糊中还以为自己是挨了家法后睡着的,也不太在意,只是喊丫鬟道:“倒茶来。” “都这时候了,六公子还摆着谱呢。”有人轻笑。 “仙儿。”龙夜忙睁开眼睛,果然见对面椅子上,端坐着一个巧笑嫣然的黄衣女子,只是并不是仙儿,而是绿绿。 绿绿忽然换了黄色衣衫,竟看着与仙儿有几分相像。 “龙裳。”龙夜不由心里一惊,急忙回头,还好,龙裳靠着自己的腿依旧睡得安稳,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映下朦胧的剪影。 龙夜心里一宽,又怕阳光太亮会晃了龙裳,想要伸手为他去挡,胳膊一痛,他才发觉自己的双手竟是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还没醒利索呢。”绿绿笑道,说着,自旁边的桌子上端了茶,走近龙夜身边,却是将那茶一下都泼在龙夜脸上。 龙夜吓了一跳,还好是凉茶,天气热,撒到脸上还觉得凉快。 只是龙裳却也是被弄醒了,迷糊中道:“六哥,我还要喝茶。” 龙夜笑道:“你且忍忍吧。” 龙裳睁开眼睛,瞧自己和六哥躺在地上,头上有个女孩子正拎着壶冷笑。想要坐起,才发现穴道受制,不由问六哥道:“是谁点了我们的穴道?” 绿绿冷笑道:“真是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到现在也还笑得出来。” 龙夜奇怪道:“我们不是在端木家小睡,怎么会落到你的手里?” 绿绿冷哼了一声,道:“别说这些没用的,现在你们两个落入我的手中,最好乖乖听话。” 龙夜笑道:“我们别的不会,可是最听话了。” 龙裳也笑:“我自然也听话。” 绿绿听了,反倒生气,过去踢了龙夜一脚道:“你们两个是不是男人,这么没有骨气?” 龙夜被她踢得好痛,道:“那我们就不听话好了。” 龙裳也奇怪道:“明明是你让我和六哥听话的,如何又去踢他?” 绿绿哼道:“你们两个阶下之囚,我要踢就踢,还用问为什么?” 龙夜苦了脸道:“你要踢就踢几下好了,免得一会儿你师父回来,直接将我和龙裳拍死了,你就踢不到了。” 绿绿听了,就更生气道:“拍死你们也是活该,谁叫你们断了我爹的手臂。” 龙夜和龙裳对望一眼,原来绿绿还是那个孟飞的女儿,却是假做师徒,来骗自己兄弟,这其中是必定有诈啊。 果真,绿绿已经说道:“早知你们会将乾坤钥匙弄得到处都是,我和爹爹也不用赔上那一大片催情草,还被你的什么侄儿断了手臂。” 说到这里,绿绿又对龙夜伸手道:“还不将我爹爹的解药还了来。” 龙夜笑道:“倒是在我怀里。只是我如今穴道受制,就偏劳你自己动手吧。” 绿绿不由脸色一红,她总是个姑娘家,不便伸手去龙夜怀里翻检,只得站起来道:“就让你再得意一会儿,等爹回来再收拾你们。” “绿绿,你干嘛为难他们两个?”随着一声轻笑,有人推开门来,娉婷地走到龙夜、龙裳跟前,蹲了下来,笑眯眯地看龙夜:“见到我,高兴吗?” 龙夜看见仙儿,总觉心情舒畅,正要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仙儿忽然抬手,一个耳光打在龙夜脸上,道:“你这个无赖,竟然敢将乾坤钥匙那么宝贵的东西,弄得到处都是。” 龙夜并不觉得有多痛,却是很有些惊讶,道:“你莫非与绿绿还是一伙儿的吗?” 仙儿甜甜一笑:“你的无忧、莫愁是好姐妹,难道我要一个人跟着你,受她们两个欺负吗?” 龙夜笑道:“有我在,谁又敢欺负你?” 仙儿心里一甜,却是又挥手,再给了龙夜一个耳光道:“油嘴滑舌的,谁信你。” 龙裳忙问道:“六哥,你痛不痛?” 龙夜苦笑道:“有点。我们还是不要说话了,免得我英俊的脸要遭殃。” 仙儿听了,却是抬手,又打了龙夜一个脆响,才道:“你不是打我的头打得高兴,如今落到我的手里,给你这几下耳光还是轻的。” 龙夜叹气道:“那你还要怎样?要我的乾坤地图?” 仙儿笑道:“你倒还有几分聪明。” 龙夜笑道:“你既然知道乾坤地图也在傅家手中,难道那么巧,也是姊妹宫的人?” 仙儿又是甜甜一笑,却没有答话。 绿绿在旁道:“仙儿姑娘是我们姊妹宫的小宫主,封号逐日。” 龙夜笑道:“逐日,这个名字也好听,只是不如仙儿听着更亲切。” 龙裳道:“花舞日月星,都是好名字,绿绿你是谁?逐舞?” 绿绿哼了一声道:“我只是一个婢女,可不敢当小宫主的称号。” 仙儿笑道:“绿绿何必在乎一个虚称,娘待你与我又有何差别?” 绿绿笑道:“婢子感激宫主和小宫主隆恩。” 龙夜不由好奇:“仙儿,你娘又是哪位?莫不成是红袖?” 仙儿抬手,“啪”地又给了龙夜一个耳光:“你胡说八道什么?” 龙夜不由叹气,对龙裳道:“是我的错,我又多话了。” 龙裳安慰道:“六哥不要伤心,我们傅家多次坏了姊妹宫的好事,如今她恼怒我们,打你几下出气也是应该的。” 仙儿冷哼道:“按你们傅家对我姊妹宫的手段,便是将你两个抽筋拔骨也是应该的。” 绿绿轻轻拽了一下仙儿道:“小宫主别和他们生气,还是问正事要紧。” 仙儿这才恍然,又被龙夜龙裳七说八说的给带偏了题。不由又抬起手来。 龙夜忙道:“你们姊妹宫也是有手段的,便是乾坤地图和乾坤钥匙也弄得到。” 仙儿心里暗赞龙夜机灵,便饶过他这一掌,傲然道:“那是自然,这世上又有什么东西能难得倒我姊妹宫。” 龙夜呵呵笑道:“姊妹宫果真厉害,不知,为何还要将这两样宝物拱手送与傅家?” 仙儿也不恼,道:“这是我们宫主的思量,本是想让你们傅家为我们找到宝藏之后,我们再坐享渔人之利。哪知你们傅家人,却是贪图安逸,胸无大志,宝图在手,却又将钥匙拱手于端木家,实在是可恨。” 龙夜看着龙裳道:“我就觉得端木家有些可疑。” 龙裳点头道:“无忧和莫愁也很可疑。” 仙儿不由笑道:“现在才知道,不嫌稍晚点了吗?” 龙夜笑道:“乾坤宝图虽然送与傅家,可是你们不会事先没有描个绘本吧?” 龙裳也笑道:“如今乾坤钥匙上的机关也除去了,你们便自己去找宝藏就是,为何还要来抓我和六哥?” 仙儿笑道:“自然还是有借重两位的地方。” 龙夜微微一笑:“如果是有事相求,就该有个求人的态度,穴道解开先吧。” “解你个头。”门外冲进一人,粗暴地喊道:“待老夫活劈了你们,以报这断掌之仇。” 小卿接过玉翎奉上来的戒尺,却并没有立时就打。 “除去挽晴姑娘的事情不说,因你出手不留余地这事儿,师兄罚过你几回了?”小卿问。 玉翎微垂了头,不是不想回,也不是不敢回,只是一时真想不起来到底是被罚过几回。 “手。”小卿心里叹气,果真是打得轻,便是一点教训也没记住。 小卿只打了十下,只是每一下,都是十成的力道,将玉翎原本白皙细嫩的手心像小馒头似的肿了起来。 玉翎抿了唇,道:“玉翎知错了。” “你刚满十六岁。”小卿手里拿着戒尺,轻轻点在玉翎红肿的手心上,玉翎忍不住瑟缩:“已经杀了多少人了?” 玉翎心底一沉。这个,就更记不住了。 小卿看玉翎的神色,就知道,问也是白问。 再十下打落,玉翎的手心上已经渗出血珠来。 不过是二十下戒尺,手上的肌肤,已经被打得碎裂,小卿的劲道之大,可想而知。 玉翎已经痛入骨髓,只觉得师兄每一下打落,都是透过肌肤,打在了骨头上。 “师兄,玉翎好痛。”玉翎忍不住求饶。 小卿扬手,就是一记耳光,玉翎的头被打得一歪,脸上立刻鼓起清晰的指痕。 玉翎再不敢求饶,只是哆嗦着举平了手:“翎儿知错,请师兄教训。” 小卿的戒尺又点落到玉翎的手心上:“你杀死的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是依律必死之人?” 玉翎只是惶恐。依律必死之人,必定是有的,玉翎又怕又痛,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又有多少人,不过只是犯了你的忌讳,就被你仗技诛杀?”小卿问到此处,脸色已经变得冷肃。 玉翎心中一惊,一句“翎儿知错”尚未应出来,小卿手中的戒尺,已经带着风声,啪”地一声,狠狠打落到玉翎的指跟处,玉翎忍不住惨呼一声,又急忙咬了唇,钻心的痛楚让玉翎心颤。 傅家打手的规矩,手要平伸到眼前,微垂了眼睑,便会清晰地看到戒尺打在手上的情形,看得清晰,痛楚就更甚。 “啪”地一声,戒尺再落下来,仍是方才的指跟处。 玉翎险些又叫出声来,虽是强忍着未动,却是连胳膊都有些轻微的颤抖,不仅是痛,更是怕,难道老大要打折自己的手指头,让自己再不能握剑吗? “师兄,玉翎不该妄伤人命,不该心狠手辣,不该出手过重。”玉翎急忙认错:“师兄原谅翎儿这次吧。” 玉翎忍不住抬头看向师兄,清澈明亮的双眸中泪水晶莹,却是不敢掉落。 小卿心里一疼,不由暗悔,实在该先将玉翎这脸打肿了看不出模样来才好,如今这可怜兮兮的神情,谁还忍得心再下重手。 “恃强凌弱,本就是武者大忌;擅伤人命,更是有违天和。”小卿缓缓地道:“我们习武之人,又有几人能独善其身。江湖之上,本就是弱肉强食,两强相遇,勇者胜,只要你不为己甚,适可而止,常怀宽仁之念,宽以待人,师兄也不会对你求全责备。” “是。翎儿记下了,翎儿再不敢随便伤人性命。” “不是不敢,是不会。”小卿狠了心,戒尺往上移了一寸,再一下打落到玉翎指中处,将玉翎痛得一声惨叫,双手本能地缩到了胸前,不过很快,又省过来:“翎儿错了,翎儿不敢了,不会了。” 玉翎将胳膊颤抖着又伸平了,手指虽然未断,却断了似的疼痛,便是手掌心也渗出了血珠。 手指上的皮肉太薄,这一下打过去,竟是将除了两个拇指之外的其余八根手指上的皮肉,硬生生地都打破了,绽出血花来。 玉翎看着,就更是痛得心颤。晶莹的泪珠不知不觉地滚落下来。 “疼吗?”小卿的戒尺又点在玉翎手上,玉翎吓得直哆嗦:“师兄……别打折翎儿的手,翎儿以后不敢随便伤人性命,不会随便伤人性命。” “除恶务尽,师兄不会罚你。但,若是只为泄一己私愤而擅伤人命,出手过重,师兄绝不轻饶。”小卿冷声道,手里的戒尺,再扬了起来,狠狠地落在了玉翎的腕上,将玉翎再次打得惨叫失声,双腕上立刻肿起了极宽极厚的紫色檩子,让玉翎深深地痛入骨髓。 “玉翎记下了。”玉翎缓着气,泪珠掉得更多:“玉翎真的记下了。” 第64章 爱美之心(上) 孟飞冲进来,就是一脚踢向傅龙夜,仙儿和绿绿同时喊道:“不可。”仙儿手一伸,一根金钗已经点向孟飞脚踝。 孟飞只得缩腿后退,瞪着仙儿道:“小宫主,竟向我出手吗?” 仙儿忙笑道:“仙儿怎敢向孟尊使出手,只是宫主有命,是不能伤了这两人性命的。” 孟飞冷冷道:“宫主的命令,孟某自然省得,不需小宫主提醒。只是这两人着实可恶,险些坏了宫主的大计。” 绿绿轻轻拽拽孟飞的衣袖道:“爹不必生气,反正他们两个也活不了太久的。” 孟飞冷哼一声道:“被他拿走的解药可拿回来了?” 绿绿摇头,孟飞便走到龙夜身边,将他拽起来,伸手在他怀里一阵翻,将他身上的东西全都拿了过来,放入自己怀中。 龙夜眼瞧着孟飞便是将玉凝露与解毒丹也拿走了,却是无可奈何,心道,谁让自己拿了他的东西,如今他拿回去自然也得算上些利息,只是自己却是亏大了。 仙儿这才伸指解开龙夜穴道,道:“你们两个若敢逃跑,可别怪我不念旧情,立时就打折你们的腿。” 龙夜顾不得身上酸痛,出指解开龙裳的穴道,帮他揉着腿笑道:“总是谢谢你还念着旧情,没有为难我家龙裳。” 仙儿冷哼一声,道:“别高兴的太早。” 孟飞已经一把过来,将龙裳抓了过去道:“若不是这个小子还有研究价值,老夫早将他一掌拍死了。” 龙夜大惊,道:“我家龙裳还未成年,哪有什么研究价值。” 孟飞冷笑道:“那你不如让他现在测测我的心意,看我们要拿他研究什么?” 龙裳只对龙夜道:“六哥不用担心,他们总是不会伤我性命的。” 龙夜心道,不担心你才怪。只是到底弟弟在人家手中,却是不敢有丝毫动作。 仙儿笑道:“你这个弟弟天赋异禀,竟然能测人心意,别说是我们宫主,世人又有哪个能不好奇,自然是非常有兴趣,仔细研究了。” 龙夜不由暗悔,真是不该将此事四处炫耀,如今可是把自己的弟弟变成小白鼠了。只是对仙儿笑道:“龙裳哪会什么测人心意,不过是我乱说来骗你们的。” 仙儿又是一笑:“你骗我的事情想必不少,我才不信你的话了。”对着孟飞道:“烦请孟驸马将他带走吧。” 孟飞拎着龙裳便带要走,龙夜疾步而上,一指点向孟飞手腕道:“放开龙裳。” 仙儿、孟飞和绿绿都未想到如此情形下,龙夜还敢出手,孟飞一带龙裳,往后一退,仙儿和绿绿的手掌同时切上龙夜胸膛。 “砰砰”两声,仙儿、绿绿的手掌全部打中龙夜,龙夜身体摇晃一下,却是半步不退,仍是抢步上前,一指点中孟飞手腕,将龙裳一把抢过,放在自己身后。 仙儿、绿绿大惊,慌忙收力。孟飞也是一愣之下,龙夜已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却是成功将龙裳抢回。 “六哥。”龙裳忙去扶龙夜。 龙夜不由一笑:“没事。”他挺直了身体挡在龙裳身前,淡淡地道:“想抢走我家龙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仙儿不由蹙眉道:“还觉得你是个聪明人,难道,就凭你们两个还打得过我们三个吗?” 龙夜笑道:“那也不能任人宰割,总要搏上一搏。” 龙裳点头道:“六哥,可还使得出保命绝招吗?” 孟飞、仙儿和绿绿听得保命绝招这四个字,同时大窘,孟飞先喝道:“你们还敢使这种下作手段对老夫不成?” 龙夜的目光却是缓缓扫向仙儿和绿绿,把两女吓得同时面色发白,不约而同后退一步,仙儿道:“你敢?” 龙夜笑道:“为了保命,也只好如此了。”说着话,忽然手一扬道:“毒气弹。” 仙儿、绿绿和孟飞立刻屏息后退,孟飞却是下意识地将手护在了腰前。龙夜却是带着龙裳嗖嗖嗖地,使出游龙八转身法,自三人避让的空隙,直撞破了门板逃了出去。 “快追。”孟飞大怒。 仙儿和绿绿也是气恼非常,忙随着孟飞追了出去。 室外虽然也有些姊妹宫守卫,武功却是不济,龙夜带着龙裳撞碎门板出来,先是将他们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龙夜和龙裳已是从他们头上,翻上房顶,仓皇逃命去了。 龙夜边跑还兀自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敲锣。” 果真是没喊几声,附近的人已经敲着响锣跑了出来,潜火队的人也已经举着火把开始往这面集结过来。 孟飞哪还敢再追。只能停了步,眼瞧着龙夜和龙裳一溜烟地没了影,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到手的鸭子还能飞了!孟飞气得一脚跺碎了房顶,然后自己咕咚一声,噼里啪啦地掉下去了。 仙儿、绿绿慢了一步,正要举步上房,孟飞已是自己跺塌了房顶,掉了下去,两人连忙止步,孟飞已是灰头土脸地又一掌拍碎了门板走了出来。 仙儿强忍住了笑容,绿绿忙过去道:“哎呀,爹,您的脸上也擦伤了。” 孟飞气得又是跺脚:“这两个贼猾的小子,下次落到老夫手中,非先打折了他们的腿。” 龙夜、龙裳跳过几个屋脊,跳进小巷,再顺着路一直跑,等得累得跑不动了,躺在林中地上喘气时,已是月朗星稀之时。 龙夜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问龙裳道:“你可还好?” 龙裳点头:“还好,只是地上有什么东西好像缠了我的腿。” 龙夜边起身,边用手去摸,却是哎呦一声叫了起来,缩回了手,这才看清,那个缠着龙裳腿的东西竟是一条翠绿色的小蛇。 龙裳大叫着,跳起来,那蛇也不客气,一口咬在龙裳腿上,只是不松口。 龙夜一把拽过去,将那蛇拽成了两截,蛇身在地上扭动几下不动了,那蛇头兀自还挂在龙裳的腿上。 龙夜喝龙裳道:“快坐下来,蛇都死了,还叫什么叫。” “我最怕蛇了,它咬得我好疼。”龙裳依言坐下来,龙夜拿出一把匕首来,看那蛇头里两个尖牙,深深刺进龙裳的腿里,用手握紧了蛇头,拿小刀剜掉蛇牙,将蛇头扔远了,然后让龙裳忍着,用手指轻轻将那两个蛇牙,自龙裳的腿上取了下来。 龙裳丝丝哈哈地喊着疼,还好,腿上只是有些出血,也不太多:“还好不是毒蛇。”龙裳道。 龙夜摇头道:“是毒蛇,而且毒性很强。” 龙裳奇怪地看看腿上的那两个小洞,并没有黑,也没有紫,正想反驳,却发现六哥的脸色有些不太好,难道是树枝的阴影? 龙夜伸了手,道:“是蛇毒。” 龙裳吓了一跳,龙夜右手食指上有两个小血洞,并没有渗出血来,只是指头已经乌黑肿胀,一条明显的黑线直蜿蜒到掌心上。 “怎么办?”龙裳抓起龙夜的手,放进嘴里去吸,龙夜哎哎地道:“好痛,好痛。” 龙裳吸了半天,也吸不出毒血来。 龙夜抽了手道:“这毒好厉害,还没觉得出麻来,已经痛了。如今身上倒是有些麻了。” 龙裳急道:“那怎么办?难道学壮士断腕?” 龙夜用另一只手敲龙裳的头:“你从哪里看出我像壮士?我才不要断腕那么凄惨。” 龙裳也来不及揉头,道:“可是我们的解毒丸都给孟飞拿走了,我们还是快叫小卿他们来。” 龙夜摇头道:“我们两个当叔叔的,总是叫侄儿救命,实在太丢脸,还是自己想办法。” 龙裳立刻想到一个主意:“既然三哥说我百毒不侵,我的血也许能解蛇毒。” 龙夜叹气道:“那就来一碗试试先,我觉得越来越不舒服了。” 龙裳并没有带碗,只是把手腕伸到龙夜嘴边道:“我怕见血,你自己咬吧。” 龙夜张了嘴,却道:“糟,糟了……嘴,嘴,麻了……”话没说完,一头扑倒在地上。 小卿洒了紫莲露在玉翎手上,玉翎咬着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便是脸色有些苍白,依旧是那么好看。 “谢师兄训责,谢师兄为玉翎上药。”玉翎恭谨谢罚。 小卿将桌案上的戒尺拿过来:“举着。” 玉翎便奉了戒尺,小卿又用手弹了弹玉翎手上奉的戒尺:“举高些。” 玉翎的脸有些红,却是依言将戒尺举过头顶,身子依旧跪得笔直。 “你既然这么怕羞,又这么怕痛,凡事就多想想家里的规矩,免得被罚了,又觉得委屈。”小卿看着玉翎手腕上那道青紫的檩子,很有些心疼。 “翎儿该罚,不觉得委屈。”玉翎长长的睫毛忽闪着,轻声道,很乖顺。 玉翎微垂头时,头部颈部的线条是那么完美柔和,因了方才疼痛而咬红的唇更是鲜血欲滴,趁着他轻尘脱俗、俊逸无双的五官,像极了一件天工巧夺的臻品,甚至便是左侧脸上略隆起的清晰指痕,也那么地让人怦然心动,楚楚动人。 小卿一时瞧着,也愣了一下。不由伸手轻抬起玉翎下巴,瞧着美玉般无暇的肌肤,叹道:“难怪小井将你的画像递上去,便赢了长公主大人的‘黑夜传说’,翎儿确实越长越是好看。” “老大,师兄……”玉翎被老大的话说得好是恼怒,又不敢发脾气,只得拧头,挣脱了老大的手,道:“师兄也笑我吗?” 小卿笑道:“师兄不是笑你,是夸你。” 玉翎便抬头,狠劲白了师兄一眼。 小卿忍不住笑道:“佛语也说,爱美之心,人人有之,本是上天垂顾于你的幸运,你既然长得好看,别人多看几眼有什么关系,也值得你动怒伤人?反倒因此增了暴戾之气,可是得不偿失。” 玉翎听着老大最后几句,又有了教训的意思,不由又是害怕,只将身子跪得更直,道:“翎儿不敢。翎儿谨记。” 小卿正要说话,便听门外小二的声音道:“这位傅公子就是住在这里,容小人为四位大侠通传。” 小卿已经推开门迎了出来。小二身边,果真站着四人,其中两人,小卿还算熟识:武当弟子木游厦,刚分别不过一天半的时间,另一位,恒山掌门王宇冲。 还有两个青衣人,小卿却是头一次见。一个年纪略轻,二十许岁,面色苍白,双目之上,蒙着白布。一个年纪略大,三十许岁。 “傅公子。”木游厦尴尬笑道:“冒昧打扰,实在是有一事相求。”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宝宝的生日,加更一章,祝宝宝生日快乐。另祝所有看文的亲周末愉快。 第65章 爱美之心(下) 小卿领了几人进屋内,堂上的椅子却是不够用。小卿只得吩咐道:“玉翎搬两把椅子过来吧。” 玉翎正双手奉着戒尺,举过头顶,笔直地跪在里屋的床边。小二引着客人走进院子时,师兄便命他进里屋跪着了。 小卿领了客人进屋,玉翎虽是明知他们看不见自己被罚跪,依旧是窘迫得满脸通红。如今听师兄唤他搬椅子,忙应了声是,将戒尺放在床上,站起来,去搬窗边的两把椅子。 只是手触到椅子上,不由痛得一皱眉头,他的两只手都还肿得厉害,手指头更是火辣辣的痛。却是不敢迟疑,忍了痛,将两把椅子搬出去。 玉翎搬着椅子出来,屋内四名客人的六道目光便齐齐地盯在他的身上,目光之中却是有惊艳也有愤恨了。 玉翎只是微垂了头,将椅子放好,转回师兄身侧侍立,小卿笑道:“诸位请坐。” 木游厦干咳一声,将那两个青衣人介绍给小卿,年轻的眼蒙白布的青衣人是衡山派老掌门之子,如今的衡山派掌门王宇冲的小师弟,而那年长的青衣人,是少林俗家弟子,也是木游厦的堂弟,木游君。 王宇冲的脸色很沉,坐在客位之首,他的小师弟蒙着双目,身体略有些颤抖的侍立在他身后。 木游厦与王宇冲相对而坐,木游君坐在他的下首,他正是偷看小卿和玉翎买戒尺的那个青衣人。如今,一双还算得上清秀的凤目,依旧是不时落在玉翎身上。 玉翎左侧脸颊上的指痕,他自然是早看到眼中,便又留意去看玉翎的身后,虽是什么也瞧不出来,心里却是希望玉翎是被他师兄教训了才好,总不成那戒尺白买了不成。 木游厦已经抱拳道:“傅公子,此事说来惭愧,都是木某招待不周。当日傅六公子与七公子在木家出售乾坤钥匙时,王掌门的小师弟也曾到场,可是离开木家之后,就突然发病,眼部不适。可巧遇到了端木神医,经端木神医诊断,才知是眼部经脉被人以重手法所伤,只是这手法很是奇特,便是端木神医也无法解除。” 王宇冲听到此处又是冷哼一声。木游厦也是尴尬,接着道:“后王掌门询问后得知,在木家时,他的小师弟好像与贵师弟,玉翎公子之间有些误会,故此,贸然前来,寻求救治之法。” 木游厦说得委婉,却是怀疑是玉翎伤了王宇冲的小师弟,所以才急忙找上门来的。 王宇冲已经铁青了脸,对小卿抱拳道:“敝师弟年幼莽撞,冲撞贵师弟之处,我已门规严惩,并带他上门赔罪。”说完,喝道:“还不跪下,向傅公子请罪。” 王宇冲一声爆喝,他身侧的蒙目青衣人,已经扑通跪下。只是身躯颤抖着,却不肯做声。 玉翎依旧微垂了头,不语。 “王掌门言重。”小卿淡然一笑:“年轻人冲动莽撞,有所冲突也是在所难免,也并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先请令师弟起来说话吧。” 王宇冲冷冷道:“不是大事,傅公子说得倒是轻松,令师弟暗下重手,伤了他的眼部经脉,若是不立刻加以救治,只怕过不了旬日,便会盲了双眼,一辈子残废了。” 小卿蹙眉:“是你出手伤人?”他的话音很冷,当然是在问玉翎。 玉翎这才抬头看了那跪在地上的青衣人一眼,道:“小弟也记不得,不过在木家时,倒是出手惩治了几人。” 玉翎的话一出口,屋内众人不由齐皆变色。尤其是木游厦,更是苦不堪言。想不到当日在木家被玉翎所伤的,除了王宇冲的小师弟,竟还有别人,只是那些人尚未发现自己已被重伤而已。 “出手惩治了几人”玉翎倒是说得轻描淡写,这可是给木家惹来了一堆的麻烦。无论如何,人总是在木家所伤,木家当然也要给人一个交代,否则他也不会放下自己家中的事情,还要跟着王宇冲到处跑了。 小卿也冷峻了神色:“所为何事?” 玉翎见师兄冷肃,心里也是忐忑,只恭声道:“他们对小弟无礼。” “不过是惊于你的品貌,多看你两眼而已,这也算是无礼,你也要下此重手,点瞎他们的双眼,让他们一辈子再不见天日吗?”王宇冲怒喝而起。 木游厦也蹙眉。玉翎的品貌,他初见时,亦是惊为天人,只是想不到他如此年轻俊逸,竟还有如此高绝的点穴手法,自己和王宇冲自然是一筹莫展,就是端木神医,虽能看出端倪,也无法破解。只是他一出手,便致人伤残,手段也未免太过狠辣了。 小卿暗中叹气,自己这才刚教训过他,看来倒是教训得有些晚了。 木游厦虽是不满玉翎所为,却还是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轻咳一声道:“王掌门,既然事已至此,相信傅公子定有考量的,如今还是先为令师弟救治要紧。” 王宇冲这才强压了怒火道:“敝师弟有错在先,技不如人,实在也该受些教训。只是盲目之惩也是太过……” 小卿知道王宇冲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只是这小师弟乃是他恩师所留之子,他必定是疼爱非常,才会忍气吞声地来求自己兄弟,若是换了其他子弟,早都被他嫌弃丢人现眼,一掌拍死了清理门户。如今做到这般地步,心里不知怎样愤恨自己兄弟了。傅家与衡山派的梁子是结定了。 “不知玉翎公子所下手法,可有破解之法?”木游厦接了王宇冲的话道。 “玉翎。”小卿瞄了自己师弟一眼。 玉翎欠身对师兄一礼,才转向地上跪着的那个青年,食指轻弹,别人也看不出什么来,地上跪着的人却是“啊”地一声,倒在了地上,王宇冲大惊,忙过去抱起自己的师弟。 玉翎这才冷冷地王宇冲道:“从今日起每日午时按揉肺经五百次,忌食辛辣一年。” 王宇冲忍下心中愤恨,抱起自己的师弟,怒哼一声而去。 木游厦也起身道:“打扰傅公子。只是日后,若是其他在木家被令师弟所伤之人再寻到木家,还请傅公子能再予以救治。” 小卿当然看得出来,木游厦是强压下心中百般恼怒和不满,委曲求全而已。 “小卿惭愧,教弟不严,让木前辈为难了。”小卿欠身为礼。 木游厦还礼道:“不敢。令弟少年天纵,只是待人处事,还是该以谦和为上,才不失君子之道。” 小卿再欠身:“是,晚辈等受教了。” 木游厦再还礼:“老夫倚老卖老,傅公子见笑了。” 木游君在旁,不禁有些失望,他原以为王宇冲来这里闹上一闹,小卿便是不立时罚下家法,总也会给玉翎几个耳光或是命他道歉一类,可是,小卿竟是连高声斥责一句也是没有,只是自己与木游厦两人在那里客气,倒是白费了自己这巴望着看好戏的心思。 木游厦已经与小卿告辞,木游君当然也不能再赖着不走,也只好抱拳告辞。 小卿带着玉翎亲自送木游厦出门,正巧燕月转了回来,木游君见到燕月却是脸色一变,燕月已对小卿欠身道:“师兄。” 木游君这才道:“原来是你。” 燕月瞧了木游君一眼,并不认识。 木游君却是抱拳一礼道:“小兄弟虽然不认识我,但多亏小兄弟武功高强,仗义除魔,岭南武林才能一举诛杀钱魔查良镛那个恶徒。” 龙夜幽幽醒转,睁开眼睛,便见一双温柔如水的双目正注视着自己。 “龙裳。”他开口喊道。 “六哥。”龙裳忙趴过来,嘴里还吃着荔枝:“没事了,端木姐姐已经帮你解了蛇毒了。” 端木汐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清茶:“你先喝些茶润润喉咙吧。” 龙夜正是被端木汐所救。端木汐领着丫鬟鱼儿进山中采集露珠,恰巧遇见他们兄弟两个。 龙夜觉得端木汐特别的温柔,配药时更是专注,只是面上垂着白纱,瞧不见她的容颜,只能看见那汪秋水般的双眸。 “姐姐让我瞧瞧吧,”龙夜趴在桌边求端木汐,“总不成连救命恩人的相貌都不知道。” 端木汐轻声道:“我是不祥之人。” 龙夜才不信那一套。“我是百无禁忌的,况且我的命也是姐姐救回来的,便是死在姐姐手中,也是活该,怨不得人。” 端木汐只是笑,并不理他。 龙也不由唉声叹气。 “傅龙晴,是你三哥吗?”端木汐轻声问,眸中闪过一丝羞涩。 “是我三哥。”龙夜笑道:“你见过我三哥啦?难怪一眼便认出我和龙裳是傅家的孩子。我长得像我三哥吗?” 端木汐点头,又去研药。 “你认识我三哥吗?”龙夜很好奇。 “见过两次,”端木汐轻声细语:“他的医术极其高明,汐儿恐难望其项背。” “那我三哥见过你吗?”龙夜瞧端木汐提起三哥来,语气好像特别的温柔。 端木汐点头:“多亏你三哥救了我。” 端木汐熬药,龙夜跟在端木汐身侧:“我三哥救过你?是什么时候?那我三哥可见到你的脸了?” 端木汐点头,用小扇子轻扇炉火。 “那我也要看。”龙夜又耍赖:“三哥不是活得好好的,他看过都没事,我自然也不怕。” 端木汐还是摇头。 “你想不想知道我三哥的秘密?”龙夜笑。 端木汐还是摇头,伸手摸摸龙夜的额头道:“已经不发烧了,你体质的确是好,再吃了这副药,蛇毒就完全清除了。” 龙夜觉得端木汐很温柔,手暖暖的,而且身上有种淡淡的香气,很像娘的味道。 龙夜和龙裳到小河边打水,龙夜忽然叹了口气。 “六哥有心事吗?”龙裳把脚放到水中,踢着水花。 “你说,端木姐姐做咱们的四嫂如何?” “汐姐姐还是烨姐姐?”龙裳觉得这两个端木姐姐都很好。 “汐姐姐。”龙夜瞧着不远处的草庐,端木汐正在院中晾制草药:“若是她当了咱们的嫂子,一定会对咱们不错。” 龙裳点头,觉得好:“那为什么要嫁给四哥,嫁给二哥不是更好。” 傅龙城的媳妇方夜夜是早都定下的亲事,龙夜和龙裳都是知道的。明凰本是喜欢龙璧,龙夜和龙裳觉得挺好,他们并不知道大哥早就不许明凰与龙璧之事,一度以为明凰是未来的二嫂。如今明凰已死,二嫂的人选当然也要另觅。 龙裳当然先为二哥打算,只是他和龙夜并不知道,如今的大明湖家中,有一个自称无花果仙的糊糊姐已经在准备当他们的二嫂了。 龙夜摇头道:“我听汐姐姐的意思,好像很喜欢三哥,可是三哥是和诗儿姐姐有婚约的,总不能委屈汐姐姐做小,四哥与三哥长得最是相像,年龄也是一样,当然是嫁给四哥最好。” 其实此时,龙羽在关外已经与耶律玉儿私许终身,而龙晴与诗儿的婚事更是横生变数了。 (这些故事在《傅家金龙传奇之紫貂血》中有写。 龙裳觉得六哥所言极是,只是有点想哥哥们了:“四哥不是去了关外,也不知怎么样了。” “小卿说三哥也去了关外。不如我们也早点回去,禀了大哥,也去关外看看热闹。”龙夜玩得有点心野了。 “万一姊妹宫的人还要抓我们怎么办?”龙裳笑道。 龙夜叹气道:“那我只好请五哥大义灭亲了。”龙夜心中其实甚为舍不得仙儿,只是彼此立场不同,怕是难修旧好了。 “我看那位仙儿姑娘,对六哥还是不错的,六哥别太伤心了。”龙裳安慰六哥。 龙夜不由想起,难道无忧、莫愁也是姊妹宫的人吗?还有端木家,怎么会将自己和龙裳送给姊妹宫呢?不过这些问题并不会在龙夜脑中占据太长时间,他决定还是解决最重要的问题,如何去给四哥保个媒人,让温柔可亲的端木汐姐姐成为自己的嫂子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傅家金龙传奇之少年游》的定制印刷已经开通。57万字,分三册。定价96元。喜欢实体书的朋友欢迎收藏!! 这个是定制印刷的地址:_?id=10139 第66章 鸡毛掸子 小卿听了木游君的话,不由把目光落在燕月脸上,只是淡淡一笑,燕月却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里不由后悔,老大初见自己时,曾问过自己可还有作错的事情,自己实在是不该瞒下的。 “啊”一声惨叫响自旁侧院落。小卿不由眉峰轻蹙,燕月已经腾身而起:“小弟去看看。” “杀人了,杀人了。”凄惨的声音喊了起来,小卿等也跃落隔壁院落时,两个黑衣人已被燕月点了穴道,丢在地上。院子里,死了两个人,是一老一少两个男子,旁侧一个女子抱着他们正哀哀痛哭。 木游厦看了不由一愣,抢步上前道:“白大哥,嫂子。” 一声“白大哥”可是吓了小卿一跳,他就说,怎么看着地上的死人那么眼熟,可不就是师父结拜大哥白霆的族亲弟弟,一个不学无术,总梦想着天降横财的二世祖,白霆满哪地瞧不上眼。小卿倒是见过一回。只是想不到如今竟与儿子横尸于此。 女人看了木游厦,喊了声:“木兄弟”,又接着哭骂已死的丈夫道:“都跟你说了,不让你财迷心窍,你偏不听,买了这乾坤钥匙有什么用,如今却是连儿子的性命也搭进去啦。” 两个黑衣人本是江洋大盗,武功不弱,投入姊妹宫做了二等护卫,前日起奉命外出,凡是手中持有乾坤钥匙之人,一律杀无赦。短短两日半来,仅他二人就已杀了十几人。除此之外,姊妹宫还派了多少人出来,又有什么新的谋划,宫主是谁等等这些,他们两人在宫内地位低微,也问不出太多的东西来。 但很明显,匹夫无罪,怀璧自罪。姊妹宫无非是借残杀无辜以立威,意图染指乾坤宝藏者,杀无赦。 木游厦又是叹息,更是悲愤,想不到姊妹宫的手段如此狠辣,什么江湖规矩道义也不放在眼中,这短短的两日之内,还不知有多少人无辜枉死在他们手下。 木游厦最为懊恼的,自然还是因为龙夜龙裳批发乾坤钥匙时,他没有予以制止,反倒觉得新鲜有趣。如今可是肠子都悔青了,掌门小师叔本就对他有诸多不满,如今寻了这个错处,不定怎么处置他呢。 木游厦与死者极有交情,善后事宜他当仁不让。小卿便立刻结账,去端木家。 端木烨接待了他们,很客气,看见燕月也有些奇怪:“方才燕月来的时候,不是见过龙夜、龙裳吗?龙夜和龙裳喝多了酒,在偏厅小睡呢。怎么又这么急要找他们?” 小卿看燕月。燕月欠身道:“六叔、七叔受端木前辈邀请,留下用饭,命小弟去禀师兄。小弟……小弟便在附近酒楼用了一些酒饭,然后回来端木前辈家中恭候六叔、七叔。可是六叔、七叔又要小睡片刻,燕月怕师兄担心,才去寻的师兄。” 燕月一身的冷汗。本来龙夜、龙裳用饭时让他去禀小卿的,他怕小卿又要寻他的错处,便找了家酒楼尝尝特色菜肴,顺便买些小玩意,准备回去送给萧萧。 溜达了一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又回去端木府上,龙夜、龙裳却已是睡着了。燕月便又趁着这个机会出去闲逛一圈,然后才去见小卿。 “小睡片刻,如今总有一个时辰了。”小卿笑道:“还是去请六叔、七叔起来吧。” 端木烨心里好笑,道:“难道我们家还会将你的六叔、七叔弄没了不成?”虽是这样说着,还是引了小卿几个到了偏厅,可偏厅之内哪有半个人影在。 端木烨不由急:“还是我亲自送他们两个过来的,并没见他们告辞啊。”喊了附近的下人来,都说未曾见过两人离开。 端木长风也是多喝了几杯,正在小睡,匆忙赶过来时,还有些睡眼朦胧。 无忧、莫愁闻讯也赶过来,也是大惊失色,将府里其他人俱都问到了,也没人看到龙夜和龙裳的踪影。 偏厅里查了一圈,毫无所获。并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暗门,也没有遗留什么蛛丝马迹。 莫愁猜测道:“难道是龙夜不想这么快就回家去,所以借此机会,偷偷藏了起来?” 端木长风更是尴尬,道:“人总是在端木家不见的踪影,端木家一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若是龙夜、龙裳有了什么闪失,端木长风愿以项上人头赔罪。” 小卿抿了唇。六叔、七叔莫非是被姊妹宫抓了去?姊妹宫既然已经派出杀手暗杀持有乾坤钥匙的武林人士,当然不会放过六叔、七叔,六叔的夜工厂正准备批量生产乾坤钥匙呢。 可是姊妹宫绿萝、翠微两处势力已被毁去,难道岭南也有姊妹宫的势力吗?难道是红袖在暗中兴风作浪?只是听说红袖本是辽人,盘踞关外,如何又会到岭南来?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姊妹宫。小卿忽然想起明夫人的这句话来,他的目光看过无忧、莫愁和端木烨,又想起曾跟六叔、七叔在一起结伴而行过的绿绿和仙儿。 当然是仙儿最是可疑。 小卿对端木长风抱拳为礼:“晚辈心切六叔、七叔安危,失礼之处还望端木前辈海涵。” 端木长风叹气道:“端木家与傅家是几代的交情了,若是老六、老七真的有什么闪失,我实在没有面目去见令师了。”又诚挚邀请小卿等兄弟暂时在端木家住下,好等龙夜、龙裳回来。 小卿微犹豫一下,还是接受了端木长风的好意,到客房院落住下。端木长风请小卿等不用拘束,只当在家中一样,然后才告辞出去,安排人手去寻龙夜、龙裳。 小卿不想惊动傅家飞云堂的人马,只命燕月传命天盟分舵和碧落十二宫的人秘密调查此事。燕月领命而出。 小卿命玉翎去和偏厅屋檐上的那只圆滚滚的猫咪谈谈,看有什么线索。 小卿润笔,给师父写信。然后请端木府里的下人送去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往大明湖。 燕月这回动作迅速,来去如风,小卿这边刚端了茶,燕月已经回来复命,天盟分舵和碧落十二宫分舵人马已经奉令而动。 小卿也不知是听了还是没听,只是品茶。 燕月犹豫一下,屈膝跪地:“师兄若是有气,燕月这就去寻个棍子来。” 小卿放了茶:“不用麻烦,你去把那桌上的掸子拿过来就行。” 彩羽的鸡毛掸子,很漂亮,很结实,捆扎在一根两尺长左右的竹棍上,竹棍上了漆,打磨得很光滑,缀了吉祥坠子,斜插在窗前的桌子上的青瓷花瓶中。 只做装饰,祈福平安的鸡毛掸子,柄长,柔韧,用来打人也再是顺手不过。 燕月心里不由苦笑。这东西在木家时,就不曾见,可是端木世家是百年世家,家具摆设上自然也是追求复古完美,这鸡毛掸子就成了必备之物。 小卿接过燕月奉过来的掸子,觉得还算趁手。燕月跪在那里,迟疑。 小卿拿脚尖踢他:“既然愿意让我出气,还不褪了裤子趴好?” 燕月不由脸色通红。 小卿的耐心今日出奇的好,只是拎着掸子耐心地等燕月。 燕月微垂了头,假装不知道老大在等他。 小卿不耐烦起来,挥了掸子抽向燕月肩头,啪地一下,衣服上就见了红,燕月痛得一皱眉,小卿一个耳光打过来,又是一声脆响,燕月的唇边立刻就硌破了血口。 小卿再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打得燕月耳朵嗡嗡作响。 “想让我把你打成猪头,看着好看?”小卿的手心也火辣辣地疼。 “燕月不敢求师兄手下留情。”燕月仄仄地道,反正求了也是白求,师兄想怎样打,还不是怎样打。 小卿拿掸子敲旁侧的几案。 燕月不由后悔,看那几案的高度,正是与轩窗平齐,如今虽然房门紧闭,却是轩窗四开,若是趴在那里,实在是有够丢脸,还不如方才就听师兄的话,在地上挨呢。 就知道和老大拧着,一定是自己吃亏了。燕月琢磨如何能哄老大饶过自己这次。 小卿已经一把拎起他来,直接按在桌子上,伸手去拽燕月的盘扣,燕月用手按紧了,小卿就用鸡毛掸子狠狠抽过去,三下过去,手都要抽断了,燕月只得松了手。 裤子被一拽到底,本来是极暖的天气,燕月还是觉得出身后的凉意。反正已经如此,燕月埋了头,放弃抵抗。 可是小卿还不满意,踢他的腿:“腿伸直了。” 桌子有些略矮,燕月手长脚长的,伸直了腿,臀部的位置就有些不合适。小卿随手抓起椅子上的藤编蒲团,垫到燕月腹下。 又凉又硬的蒲团顶得燕月极不舒服,可是小卿却觉得效果好:“还敢乱动。”随手一掌,“啪”地一声就打在燕月高高翘起的臀峰上,燕月吓了一跳,不太疼,可是脸上烧得厉害,吓得再是一动也不敢动。 燕月的臀腿上,凌乱着青紫的伤痕,尤其是两条小腿上,仍可看出清晰的十几条青紫,那是前几天,小卿用青铜镇纸打过后,留下的伤痕。 小卿并没有问,燕月就也不曾上药,若是涂了紫莲露可就更疼了,燕月不想受那罪,反正只是青紫而已,两三天也就消散了。 小卿已拿了掸子一下子抽下来,这一下是实实在在尖锐的痛楚,燕月虽是早清楚这种疼痛,依旧是害怕,这只是开始,随后一定是越来越痛的,更不知这样的疼痛会持续多久,会演变到怎样的程度,自己惟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忍受。 “疼吗?”小卿问。 燕月不由一愣,没有回话。 “啪”“啪”“啪”一连三下,又狠又快地抽落在臀峰上,那处本是有小卿红红的掌印,如今打散了掌印,肌肤上缓缓地鼓出了一条檩子。 “疼吗?”小卿再问。 燕月抿了唇,忍痛不答。 小卿扬手,带了内力,“啪”“啪”“啪”地又是三下,却是都落在那条檩子上,第二下落下来时,檩子已是绽开了血花,可是小卿的第三下,仍是落在了那条血痕上。 燕月的身体不可抑制地一抖,一声惨呼被他硬生生地含在嗓子里。冷汗已是掉落在桌面上。 小卿没再问,只是用掸子的手柄轻轻点在那道伤痕上。 “疼。”燕月哑了嗓子回答。 小卿又拿了掸子去抽那些已经消了肿,却还残留着青紫印迹的肌肤:“知道疼,为什么还不消停?” 一下下,将那些印迹俱再抽肿了起来,然后,在那些肿胀处再抽下去。 “师兄。”燕月疼得颤抖,终于低头:“燕月知道错了。” 不过燕月并不知老大要寻的是哪个错处,只怕说多了,更是麻烦,便住口不说。 “每次都是做过之后,非挨了打才知道错。”小卿再狠狠抽过去。 燕月只能咬了牙忍。 “是你将残穴法教给玉翎?”小卿再狠狠地一下,抽在燕月臀胫处。 燕月缓了气,道:“是。”心中却纳闷,老大怎会知道,难道玉翎点了谁了? 一个“是”字应下来,小卿手中的鸡毛掸子就落得更狠,这种点穴手法过于阴狠,也是燕月在关外习得,小卿早严命不许使用,燕月是没用,却传给了玉翎,玉翎就练得纯熟,没事点瞎别人的双眼。 “咔嚓“一声,鸡毛掸子折成了两截。 燕月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惊喜。原本还一直恨这鸡毛掸子怎地做得恁地结实,如今总算是断了。只是这惊喜之情,稍瞬即逝,臀腿上的疼痛已经叫嚣地淹过来。 小卿扔了鸡毛掸子:“你的这顿打先记着,等回家再家法收拾你。” 燕月心里苦楚,便是挨了这些,也都是白挨……毕竟鸡毛掸子,还不算是家法,虽然抽在肉上,也是那么难以忍受的疼。 第67章 师弟难为 玉翎回来的,比小卿想像中慢。燕月已经在窗边跪了盏茶的时候。 碧落十二宫的擎羊正跪在地上禀告查探到的消息,玉翎不敢打扰,也在旁边跪了,等着师兄吩咐。 擎羊禀告道:“离兴坪不远的一个小镇子里,昨天有人谎报火警,好像是两个年轻的武林中人,还踩塌了两处民房,跑掉了。” 擎羊已经派人问遍了镇子中人,终于寻到两个目击证人,经过他们的描述、辨认,擎羊认为这两个人就应该是碧落天大人命他们查找的人。 燕月按小卿的命令,绘了六叔、七叔的画像给碧落十二宫和天盟分舵的人,让他们打探、查找两位叔叔的下落。燕月的画技与月冷比的话当然相差甚远,但也算得上是技法极佳了,三笔两笔勾勒下来,也极是传神。 擎羊已经给了目击证人一大笔封口费,让他们隐瞒此事,不得向官府报备。因为谎报火警可是重罪,县衙里已经派了人追查。天盟分舵的人已经出资捐赠,用以修缮那几处被踩塌的民房。 “小镇子里另有两户人家忽然外迁,属下等去查探过,其中一间房门的门板是被从门内被人用掌力或是身体撞碎,屋内地上有一小块儿血迹,有一小摊茶迹,其他物品摆放整齐。” 小卿微点了头:“血迹如何?” “属下从痕迹和形状看,疑似从口中吐出,但是未夹杂有内脏碎块,只是清血,属下推断,应是被人掌力所伤,气血喷涌而至,但是所受之伤不会太重。” 擎羊在碧落十二宫负责刑司,对这些推断其实十分有把握,只是碧落天大人跟前,他不敢将话说得过满,以免获责。 小卿心下稍安。这两人应该就是六叔、七叔,不论是被何人抓去,总算是有惊无险,暂时脱困。 “碧落十二宫的人手与天盟的兄弟已经开始在附近查访,若有消息会立刻回报大人。”擎羊略顿了一下,接着禀告道:“兴坪附近确实有隐藏的势力暗中行动,凡可疑之人,皆以被属下诛杀。” 擎羊有些忐忑。碧落天大人的命令,是要尽快找出画中之人。他们在查访线索时所遇到的可疑之人,当然也是在搜索碧落天大人要找之人,无论他们有何目的,死人总是不会对自己的任务构成威胁。 小卿当然知道擎羊的心思。碧落十二宫执行命令,本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完成任务,当然也不会顾及任何人的性命。 “死了多少人,没关系。只要是该死之人。”小卿淡淡地道:“若是滥杀无辜,”小卿的目光落在擎羊身上:“规矩,你是知道的。” “是。”擎羊心中惊惧,手心里已全是冷汗。 “下去吧。”小卿淡淡地道:“还是找人要紧。” 擎羊这才叩首而起。 “等等。”小卿忽然喊住擎羊:“将你的鲛鞭给我。” “是。”擎羊又屈膝跪地,将背上的一个木匣接下来,打开匣盖,拿出一柄软鞭来。软鞭的青铜手柄上缠着紫藤,柄头上,镶嵌了一颗南珠。 鞭子由鲛筋编结而成,鞭结很粗,又柔韧非常。擎羊是刑堂堂主,珍藏的刑具很多,这跟鲛鞭也是他心爱之物,也是上任刑堂堂主,擎羊的师父陨尘,用来惩罚弟子所用。 陨尘的徒弟很多,但是值得他亲手教训的,便也只有擎羊、龙池、凤阁和宋南四人,他们四人,都曾挣扎辗转在这鲛鞭的肆虐之下,他们四人,也是碧落十二宫臣服傅家后,得以保全性命为数不多的几人。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杀戮尚轻,另一方面,当然也是因为师父陨尘的庇佑。陨尘如今被囚禁在碧落十二宫的地下囚室,不见天日。陨尘的鲛鞭就送给了擎羊。囚室的囚犯当然不能还留着武器或是鲛鞭。 可是擎羊并不敢拿这鞭子做武器或是责罚别人,一直带在身上,是陨尘的吩咐,可以警醒他们少犯错误,或是当他和龙池、凤阁或是宋南犯了错处,需要去向陨尘请责时,随时可以将鲛鞭奉给陨尘而已。 小卿当然知道这些。陨尘是极特殊的犯人。是师父傅龙城下令囚禁,小卿这个碧落十二宫的主人,对陨尘也不敢太过无礼,但是借陨尘的鲛鞭来用用,也许算不上失礼。 “过两天就还给你。”小卿接过鲛鞭,他确实有些用处。 擎羊当然不敢反对,再拜了一礼告退出去。心下很有几分庆幸。至少,碧落天大人借去的鲛鞭,并不是要用在自己身上。想起鲛鞭落在身上的疼痛,擎羊还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玉翎知道老大的鲛鞭干什么用,他跪在地上,已经看见燕月师兄肩上的血迹和唇边的伤痕,也猜想得到师兄臀腿上的痛。 毕竟是断了两截的鸡毛掸子还躺在地上,明晃晃地诏告着在自己奉命外出时,这里发生过了什么。 在客栈时因为事发突然,老大并不曾罚下自己,先忙着去找六叔七叔,想来心里烦躁,才先打了燕月师兄,如今六叔、七叔虽然并未寻见,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危险,这回师兄就有的是时间来教训自己。 “怎么去这么久?”小卿将鲛鞭放在桌子上,端了茶问玉翎。 鲛鞭的手柄落在桌子上,轻微一响,动静不大,却是吓得玉翎忍不住一惊,忙收蹑了心神,回师兄的话。 玉翎回到偏厅时,那只师兄看见的小胖猫已经不知跑去哪里。他问了丫鬟,知道那猫是夫人的,原本很得夫人喜爱,可是最近半年来,却颇受冷落,任了它在府中乱跑。如今跑去哪里,就更不知道了。 小丫鬟还是很热心地,领着玉翎找了一阵,厨房了,树稍了,后院水榭了……但是端木家虽然没有傅家大,也不小,想在这么大个院子里找只猫出来,还真不容易。 况且每一个被问有否见到“猫”的下人都掩饰不了目中的惊奇之色,似玉翎这样的翩翩少年,如何竟对一只小胖猫那么感兴趣。 甚至有的丫鬟还告诉玉翎,那只猫是夫人捡回来的野猫,已是老猫了,怕是近不得生人,府里还有很多其他各种小猫,也都非常可爱。 把玉翎郁闷的。他很喜欢狗,其实也不是不喜欢猫,只是有点害怕。小时候,龙婆婆养的一只猫生了很多小猫,他偷偷领着玉翔去看,并趁婆婆不注意的时候,拿了一只小小猫放怀里玩,正当他将小小猫柔嫩的小爪握进手中,给玉翔去摸时,老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过来就是一爪子,玉翎闪得快,那一爪子就落在了玉翔的小脸上。 玉翔的脸上被抓得血淋淋的,玉翔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玉翎也是受了惊吓,想不到那么温柔可爱的小猫会有那么暴躁的脾气和那么锋利的小爪。 玉翔受伤了,他这个小师兄自然要受罚,多亏龙婆婆求情,小卿师兄才将五十鞭子改成二十板子,否则非把自己的屁股也抽得血淋淋的不可。 从那以后,玉翎就有一点点的怕猫了,他不觉得是怕,他觉得只是不亲近而已。 所以其实玉翎根本不知该如何跟猫沟通的。但是老大的吩咐,他不敢不听,更不敢说不行。所以他只能忍受着那些小丫鬟各种惊奇的目光,满院子找那只小胖猫。 终于,在马厩的干草堆上,发现了正晒阳阳的小胖猫。而且,正如那些丫鬟所说,小胖猫看见玉翎那帅绝天下的脸,也毫不买账,“喵”地一声,就弓起了身子,亮出了爪子。 一直陪着玉翎找猫的小丫鬟很高兴,她以为玉翎会至少笑着说声谢谢,可是玉翎只是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 小丫鬟特别失望,但也只能福了福礼,安慰自己,最少他和自己说了五个字,若是只说“谢谢”,才两个字而已。 玉翎只盯着小猫,他想,是不是应该先说上一句:“你好。”然后他就说了,然后他就听见有人笑不可抑地道:“你竟然和一只猫说你好啊。” 端木烨直起了身子,她正在给自己的坐骑刷毛,瞧见小丫鬟带着玉翎来找“小胖”,很有些好奇,想不到的是玉翎没瞧见自己,遣走了丫鬟,却是跟小胖聊天。 小胖猫的名字就叫小胖,它嗖地一下,跳下干草堆,跳到端木烨身边,端木烨弯腰抱起了它:“小胖别怕,他不是坏人。” “你不是也和它很熟。”玉翎冷冷地道。看端木烨安抚小胖的样子,分明就像朋友一般,倒是来笑自己这样打招呼的一句“你好”,真是奇怪。 端木烨并不在意玉翎的冷淡,只是抚摸着小胖的头道:“你和它打招呼可以,不许欺负它。它已经很可怜了。” 玉翎瞧着吃得肚满肠肥,毛色锃亮的小胖,看不出它哪里可怜。 “我有几句话问它。”玉翎冷冷地道。他其实只要一招手,就可以用内力将小胖吸到手中,只是有些不敢。若是小胖给自己一爪子可怎么得好。 端木烨却不觉得玉翎的话可笑,她自怀里掏出一包糖豆来,喂了小胖一颗,然后将糖豆递给玉翎:“小胖最喜欢吃糖豆,你喂它吧,等它和你有了感情,自然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你。” 所以玉翎为了找到小胖,然后又和小胖培养感情,花去了一点点时间。但是这些话,他并不敢和小卿说。所以听见小卿问“为什么去了这么久”,也只能垂头:“玉翎知错。” 小卿点头:“你的错处多了,一会儿一起罚,先拣紧要的说。” “是。”玉翎压下心中忐忑,将自己查到的事情一一汇报。 端木夫人和端木长风一向很恩爱。两个人也并不是没有子嗣。端木夫人曾产过一子,孩子尚在襁褓中时,端木长风被仇家追杀,混战之中,孩子失踪了。 端木夫人伤痛欲绝,从那以后,就不曾再要孩子,端木长风也觉愧对妻子,也发誓若不找回失散的儿子,宁可无后送终。 端木夫人和端木长风虽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可是如今已过了三十年,失散的儿子依旧音讯皆无。端木长风以为天意如此,可是端木夫人却不肯放弃,甚至每年,都要花上数月时间,亲自外出寻找,端木长风感叹夫人当娘的苦心,也从不拦阻。 小胖就是五年前,端木夫人外出寻找儿子时捡回来的。小胖本是只弃猫,快要饿死了,被端木夫人所救,带回端木府中,各种疼爱照料,小胖才又活蹦乱跳起来。 正当小胖以为遇到了贵人,过上了有人爱有人疼的幸福生活之后,端木夫人再又一次外出寻找儿子无果回来之后,就变了。这大概是三年前,端木夫人不喜欢小胖了,甚至还有些讨厌它。 有一次因为小胖不小心进了端木夫人的内室,还险些被她拍死。幸好有端木烨还照顾着它。 玉翎不想多听小胖诉说它与端木烨的主仆情意,直接问它可看到今日偏厅中发生的事情。 小胖考虑了一下,要求晚餐吃一整条烤鱼。玉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它。 小胖告诉玉翎,正是端木夫人带着两个贴身的丫鬟,那时这附近的丫鬟都先后被叫去后厨帮忙,或是叫到花园里去,趁了没人的空挡,夫人的贴身丫鬟才用夫人专用的软轿带走了偏厅里的两个人。 夫人的软轿出门,当然无人敢查,况且,夫人的软轿都是直接从府里抬出去的,当然也没有人怀疑,而且夫人的软轿经常进进出出府里,也没人觉得这事情值得一提。 “端木夫人。“小卿不由微微一笑,是不是做久了世家夫人,都会生出些事端来。比如明夫人,宇文敬的夫人慕容芸,或是孙二夫人,欧阳夫人……这些夫人,就没有一个是安分的。 本来也是,这世家的夫人又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武功、品貌、家世,哪一个又输了人,不过因为是女子,不过是因为当朝风气,还是夫纲至上,所以明着做不了什么,背地里就各种折腾。 “端木夫人经常出府,是去哪里?”小卿觉得这个端木夫人极可能也是暗中加入了姊妹宫,那与她常联系之人,当然就应该是姊妹宫的人。 “隔街的孟家。”玉翎恭谨地回道:“小弟问过端木烨,她并不清楚端木夫人曾去过孟家,端木夫人的行踪一向不许人问的。” 小胖虽然不再得端木宠爱,可是也常留意端木夫人的举动,有那么一两次,看见夫人的软轿出府,就跟了去。 还是做小猫好,谁会怀疑一只小猫还会泄密呢。 小卿忽然发现,他以前有些太疏忽了,玉翎这种天赋以后实在应该善加利用才是。 “燕月起来吧。”小卿命燕月起。 “是。谢师兄轻责。”燕月忍了痛站起。 “你去看看端木夫人,再去孟家瞧瞧。”小卿淡淡一笑:“也不用急着去,先去里屋上了药再去。”小卿拎了桌上的鲛鞭,起身:“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轻举妄动。” “是。”燕月再欠身,只得进里屋给自己上药。 小卿拿着鲛皮鞭子指玉翎,他已是等不及回到大明湖再抽烂玉翎的皮了,燕月听见师兄让玉翎选:“喜欢跪在地上,还是趴在桌上?” 燕月不由叹气,师兄,你就不能怜惜师弟们一次,等回家了再罚吗?非得在外面就打得师弟们没脸,还得带着一身伤痛的伺候着。 唉,师弟难为。六叔、七叔快点回来救命吧。 第68章 闲人制训 端木汐让龙夜、龙裳早些回大明湖去,免得家人惦记。 龙夜是真的不想回去,他怕大哥打他:“大哥总是能找到各种你都不曾发觉的错误。”龙夜唉声叹气。 “那最少也告诉你的侄儿们一声,免得他们担心。”端木汐给龙夜、龙裳舀粥,粥是端木汐亲手熬制,又香又软。 龙夜和龙裳觉得非常好喝,龙夜大赞汐姐姐上得厅堂,入得厨房,请汐姐姐再慎重考虑一下自己或是龙裳“以身相许”的事情。 端木汐只把他当成小孩,并不在意。 “要是汐姐姐觉得我和龙裳小,不合适,不如考虑一下我家四哥。我四哥不仅英俊潇洒,武功高强,而且为人善良,从不欺负弱小,仗义行侠,幽默风趣,既不严厉,也不古板,特别适合汐姐姐。”龙夜把自家哥哥夸得天花乱坠,苦口婆心地劝端木汐。 “嫁夫要嫁贤嘛,”龙夜跟在端木汐身后,看她洗碗,继续游说:“做丈夫的脾气好,大度,能赚钱养家才好嘛。我四哥就是这样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呢。” 端木汐不由叹气:“你渴不渴?” 龙夜确实有些口干舌燥,端木汐洗了一个桃子,递给龙夜,龙夜咬了一口,桃子很甜。 端木汐开始收拾屋子里的东西,龙夜亦步亦趋。 “我考虑一下。”端木汐瞧龙夜还想继续,忙将一个包裹递给龙夜:“今天是伯母的生日,我要回端木家给她拜寿,你和龙裳也跟我回去吧,家里现在一定是找你们找翻天了。” 龙夜笑道:“不会,早上我和龙裳去溪边打水,已经被人看见了,却是没有来打扰我们,想是小卿手下的人。如今他该是已得了信了。” 端木汐这才恍然,她方才出去收拾药材时还纳闷,怎么这原本偏僻的山凹里,忽然倒是来了这许多游人。那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端木汐倒是没有多想。 端木汐笑道:“你的侄儿倒很有本事。” 龙夜本是透过窗子向外看,忽然眉峰轻蹙道:“这又是什么情况。”话音未落,人已经闪出了屋外。 龙裳正坐在桌子边,小丫鬟剥一个荔枝,他就吃一颗,如今六哥突然跑了出去,他也很好奇,忙也追了出去。 龙夜已是领着两个女孩子走进了院子。 “木姑娘?”龙裳惊讶地看到,穿着淡蓝长裙的小姑娘,正是木蝶依,只是她身上沾了很多血迹,帮着龙夜扶着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的女孩子。 “汐姐姐,快救命啊。”龙夜半抱着那个女孩子。 “龙裳,官儿为了保护我,被那些坏人打伤了。”木蝶依眼圈红红地,却是忍着泪,走到龙裳身侧。 龙裳很想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可是立刻就想起被五哥打的事情,忙把手背到身后,只点头对木蝶依道:“不用怕了,有我和六哥会保护你。” 官儿受伤很重,端木汐一碰她,她就哎哟哎哟地叫,流了很多血,幸好遇到端木汐,捡回了一条小命。 龙夜很奇怪,五哥不是命小卿安排碧落十二宫的人保护木家,怎么木家还会出事。况且,为什么要抓木蝶依。 木蝶依也不知道这些事情:“爹突然被衡山派的人叫走了,然后晚上家里就来了好多人,将我抓走,被关在一个屋子里,可是昨天夜里,有个坏人,想要……欺负我……多亏官儿姐姐保护我,我们才逃了出来。” 官儿的确是姊妹宫派去木家的没错,但是为什么要抓木蝶依,她也不清楚。不过,她在木家时,木蝶依对她很好,她总不能眼瞧着木蝶依受辱,无奈之下,只好彻底背叛姊妹宫,带着木蝶依逃了出来。 龙夜不知官儿说得是真是假,不过官儿身上的伤可是真的。他听小卿提过官儿,一直在做丫鬟,但是好像有些八字不利,她的主子总是会遇到各种不幸和麻烦。 好比明夫人死了,陈玄衣沦为小卿的阶下囚,当然,后来陈玄衣心甘情愿地加入小卿的碧落十二宫是她个人选择。还有木蝶依,莫名其妙地被人抓了,又险遭毒手。 端木汐瞪了龙夜一眼,不许他取笑官儿,官儿伤得不轻,勉强说了这么多话,已经很辛苦了,况且她虽然曾为坏人做事,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能站对队伍,也很不易了。 龙裳安慰木蝶依,剥了荔枝给她吃。木蝶依安安静静地吃着荔枝,又小声问龙裳道:“你现在对我这么好,刚才又怎么不让我握你的手?” 龙裳将手掌伸给木蝶依,手心上还看得出清晰的印迹:“因为握了你的手被五哥看见,给打成这样,这两天才好些了,前两天还疼得厉害呢。” 木蝶依将头贴过去,用嘴给他吹了吹,道:“你五哥好厉害,我知道了,以后不握你的手啦。” 端木汐和龙夜的目光不由都落在龙裳和木蝶依身上,同时一笑,龙夜笑道:“我家龙裳好福气,找得到和他一样纯洁又乖巧的孩子。” 端木汐也微微笑道:“木姑娘很单纯也很善良,与龙裳确实有很多共同之处。” 龙夜看官儿好像睡熟了,问端木汐道:“你看官儿的伤势,可方便移动吗?” 端木汐奇怪道:“你现在想走了吗?” 龙夜点头:“她们两个这么巧找到这里,只怕姊妹宫的人很快会到。” 端木汐道:“你的武功如何?” 龙夜叹气道:“只能保自己逃命而已。” 端木汐愣了半响道:“我的武功也是不济。只是,官儿此时的情况实在不宜移动。” 龙夜道:“那只好再厚着脸皮找侄儿们来救命了。”说着话,也不再迟疑,走到门前,正想施放烟花,三条淡蓝色的人影已经跃了过来。 “来了。”龙夜笑。 小卿、燕月、玉翎已经进了院子,对龙夜、龙裳欠身问安。 小卿正是今日一早得到的消息,两位叔叔不仅平安无事,还与端木家的二小姐端木汐在一起。 小卿将这消息告诉了端木长风,就带着燕月、玉翎告辞,来接两位叔叔,早日转回大明湖。 无忧、莫愁很想跟着小卿等再去看看龙夜和龙裳,端木夫人笑着拦了,说是府里还有些事情,要请她们两个帮端木烨的忙。 小卿看端木夫人和蔼可亲,实在没有任何破绽。 昨夜燕月去探端木夫人,也是毫无所获。孟家更是大门紧闭,说是日前已经阖家搬往他处了。 燕月无功而返,小卿仍拎着鲛鞭在打玉翎。 鲛鞭打在肉上极痛,鞭结很粗,只是青紫,却是不易见血,玉翎的臀上密布了青紫,肿胀得发亮,臀腿处的檩子也一层叠着一层,将玉翎痛得面色惨白,不停的颤抖。 小卿依旧不依不饶。燕月当然求情,小卿就又顺手赏了燕月十几下狠的。然后将墙边装换洗衣裳的柳条筐踢翻过来,命玉翎跪在上面“晾刑”。 又命燕月给自己煮茶,他累。 玉翎虽是窘迫得要命,却从不敢质疑师兄的命令,乖乖地跪上去,跪直了,双手奉着鲛鞭,道:“师兄教训的是,玉翎该罚。” 小卿这才坐了,命:“举高,跪直,跪着吧。” 小卿并没有说跪多久,因为可能随时要出发去寻六叔、七叔,或是又有别的差事要办,但是在那之前,玉翎就只能跪着了。 燕月不知老大又从哪里学来这整人的法子。玉翎面对着墙而跪,粗硬的柳条筐跪在膝下,不敢稍动。长袍已被褪去,只留小衫,勉强遮住腰间,那青紫的臀腿就明晃晃地映在灯下,燕月看着都疼。 不仅是替玉翎疼,他自己身上的伤当然就更疼,却只忍着,恭敬地侍奉老大喝茶。 小卿觉得燕月泡茶的手法总算还有所长进,品了一口表示满意。放了茶,将一册书扔给燕月道:“这是新出的《陵石制训》,上面整治不肖子弟的手法多了去了,你若是不老实,师兄就挨篇的让你尝尝滋味。” 燕月翻了几页,不由又惊又怒,不知这《陵石制训》到底是哪个混账王八蛋所写,上面除了记载了各种弟子必须遵守的规矩之外,着重于介绍对弟子的各种惩罚方法。 这些方法,可不仅仅是打了板子或鞭子那么简单,而是花样翻新的想出了各种凌虐之刑,还美其名曰为让弟子知耻而后知勇。 这晾刑一说,也是此书中的重点思想之一。源于宫廷中的旧例。就是弟子受了家法之后,不得遮掩,并跪于高处,让其他弟子观看,既可加重被罚者的教训,亦可起到警惕其他弟子的作用,对于被罚者,称之为“晾刑”,未被罚者,则曰“诫刑”。 燕月心中腹诽。小卿也不恼,只是淡淡地道:“师兄已是提点你了。这册子可是白霆白师伯他老人家亲自寄给师父看的,师父又赏了我,如今你就将它背得清晰些,日后犯了规矩好有章可循。” 燕月立刻腹诽白霆。这白师伯老大不小的人了,一天到晚地撺掇着师父打徒弟,又不见他去打小白。 小卿也叹气,白师伯倒是各种想打小白,奈何家中却是妻纲至上,只能把各种主意打到别人家的弟子身上。 “这册子,白师伯也寄给了任师伯。”小卿瞪了燕月一眼,让燕月注意收敛自己的表情:“估计任师伯已经传给了季泽。” 燕月实在忍不住道:“小弟敢问一下,这所谓的‘陵石’到底是哪位高人吗?” 小卿低头喝茶:“白霆白师伯,自号陵石闲人。” 燕月不由嘴角抽搐,白师伯,你确实是个“闲人”,你,你没事你编这种东西,你到底是有多闲啊…… 第69章 端木长华 小卿看到木蝶依和官儿,不由蹙眉。 为了寻找六叔、七叔,小卿撤走了木家附近的碧落十二宫人马,然后果然出事。 五叔那里不知要如何交待。小卿叹气,好像身上刚刚才不痛了的。 “木府上下,可还有其他伤亡?”小卿问木蝶依。 木蝶依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想了想,道:“爹先出去的,然后大哥带着几个师兄也出去了,好像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几个丫鬟。” 木游厦是因为衡山派的事情来寻自己兄弟的,木狮干什么去了? “是我骗木公子出去的。”官儿小声道。 “大人。”一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跪地行礼:“属下等无能,怕是无法拦阻来犯之敌。” 小卿移步出去,少年身上满是血迹,虽强压气息,依旧面色苍白,内息凌乱。 小卿命:“退。” “是。”少年一拜而起,抖手打出一蓬烟花,远处啸声四起,不一会儿功夫,有六七条人影纵了过来,殿后的是一身是血的擎羊。 “属下无能,请大人重责。”擎羊跪地请责,鲜血忍不住从口中淋漓而下。其他人亦跪在擎羊身后,每个人身上都有伤,轻重不同,亦是跪地不敢抬头。 “先退过一边。”小卿冷冷地道。 擎羊领着众人一拜而起,退立旁侧。鲜血淋漓在地上,却是无人呻/吟一声。 端木汐犹豫一下道:“我可否先为他们止血、包扎?” 小卿淡淡一笑:“有劳端木姑娘。”然后才命擎羊道:“带他们先去包扎吧。” “谢大人。”擎羊等一起欠身谢过小卿,才对端木汐抱拳:“有劳姑娘。” 燕月在小卿身侧欠身:“小弟去看看?” 小卿微摇头:“等着就好。” 果真,不过盏茶时分,就有客人上门,而且是送拜简来,还是送给龙夜。 小卿将拜简展开,然后才双手奉给龙夜。 拜简竟然是峨眉忘情师太所写,请龙夜归还真正的乾坤钥匙,以救其兄端木长风的性命。 龙夜苦笑:“你手里的明明就是真的乾坤钥匙。” 送拜简来的,赫然正是仙儿。只是仙儿如今穿了峨眉的道袍,看起来分外可人。 仙儿冷冷地道:“你骗得了天下人,可是骗不过我师父。”目光又扫过小卿等人:“午时三刻,若不交出乾坤钥匙,别说我师父不答应,整个岭南武林,都不会答应。” “阴谋,一定是阴谋。”龙夜叹气:“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黄河洗不清,血可以洗得清。”有人轻笑。 门外,立着一个红衣女子,年纪不大,可也不是小女孩儿了,眉眼既是淡淡地,又好像浓浓的,很可爱,也很妩媚,穿着峨眉的道袍,微风吹过,便可见曲线玲珑。 “师父。”仙儿行礼。 “我是端木长华。”红衣女子淡笑。 龙夜有些惊讶:“忘情师太?” “忘情师太也是好名字,是我出家峨眉的法号,怎么称呼倒也无所谓。”端木长华依旧笑,看过龙夜,目光扫过小卿、燕月,落在玉翎身上,又盘旋着打了个转,才去看端木汐,最后把目光落在龙裳和木蝶依身上。 纤纤玉指一点:“将这两个交给我们带走,再交出真的乾坤钥匙,就可以饶过其他人不死。” 龙夜探头瞅了一眼,道:“我家龙裳也许还有研究价值,木姑娘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要抓去干什么用?” 端木长华笑道:“她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她的父母可是有些用处。” “那就去找她的父母。”龙夜劝道:“峨眉怎么也是武林中数得着的大门派,为难一个小姑娘容易让人笑话。” 端木长华笑顾龙夜:“傅六公子,现在好像不是你能讲条件的时候吧。” 龙夜一笑:“只是随便说说。单是要抓走我家龙裳,这条件就不用谈了。” 端木长华微微一笑:“那也好,等将你们这些人悉数杀死了,我再带他们两个走。” “悉数杀死?”龙夜蹙眉:“汐姐姐是你的亲侄女,也不放过吗?” 端木长华的目光瞄向端木汐:“汐儿竟然不顾伯父的安危,与你们混在一起,我这个当姑姑的也顾及不到她了。” “是什么人抓了伯父?”端木汐看着端木长华。 端木长华不由一笑:“自然是姊妹宫的人。” 正想再说些什么,却是端庄了神色,用手轻拢了头发,叹了口气:“我好言相劝,你们却执迷不悟,下场如何,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了。” 端木长华话音刚落,已经有人接口道:“忘情师太也实在太过悲天悯人,这样的无耻之徒,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不必与他们多费口舌了。” 随着话音,便有六七人领先行了过来,这六七人有僧有俗,有男有女,他们身后,更有百十多号武林人士,拎着不同的兵器,气势汹汹。 这些人中,倒有几个熟悉的面孔,衡山派掌门王宇冲及其门下,少林俗家弟子木游君,以及岭南武林各大门派中人。 王宇冲冷冷地道:“傅龙夜与姊妹宫人勾结,出售假的乾坤钥匙,又将那些人悉数杀了灭口,混淆视听,不过是想独霸异宝,我岭南武林岂能坐视不理?” 龙夜笑道:“乾坤钥匙只有一把,已被姊妹宫拿去,我出售的确实是复制品,但也算得上是机关精妙,功效与真品无二了。” 木游君冷冷道:“复制品就是假货,你还有何可辩?如今岭南武林,大家同气连枝,不会再被你谎言欺骗,快将真的乾坤钥匙拿出来。” 龙夜无奈道:“如果真的乾坤钥匙在我手里,却不知要交给列位中的哪一位?” 众人本是群情激奋,听了龙夜的话,不由齐齐住口,默不出声。 木游君打破沉默道:“自然是原物璧还,交给忘情师太。这乾坤钥匙本就是忘情师太交予徒弟,本想转交给其兄端木长风的,哪知被你傅家人见宝起了歹意,私留了真的乾坤钥匙,以致端木长风大侠被姊妹宫人抓去,并以他的性命相威胁,要忘情师太交出钥匙。” 端木长华也是叹息一声:“若非为了家兄安危,我也不会对几位相逼过甚。” 旁侧人道:“师太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为师太主持公道的。” 端木汐对众人抱拳道:“我是端木家的二小姐端木汐。”又对端木长华道:“你自认是峨眉的忘情师太,那就是晚辈的姑姑了,不知你可拿得出端木家的信物?” 端木长华淡淡笑道:“我说是就是了,还要什么信物。只是姑娘你以纱蒙面,却自认是端木汐,不知又有何信物?” 端木汐不由微愣。 龙夜微叹气,道:“这位仙儿姑娘就是姊妹宫的人,她拿去真的乾坤钥匙后,曾来木家让我解除机关,诸位当中,难道就没有一人认得出来吗?” 众人皆默不作声。 端木长华冷冷道:“她是我的徒弟,是峨眉弟子,怎会是什么姊妹宫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旁侧一名老者轻咳一声道:“天色不早,我们也不用再与他们啰嗦,直接抓了再细细审问就是。”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江湖人本也不擅长于打嘴仗的,自然是手底下见真章。 小卿有些蹙眉。动手相搏,难免就有伤亡。况且这些人中,不乏只是被蛊惑、受骗而来的无辜武林人,日后真相大白,只怕是悔之晚矣。 只是如今情势,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抢先动手的是王宇冲,他知道燕月、玉翎的厉害,所以先攻小卿,仙儿则是直取龙夜。木游君也攻向龙夜,自然是取擒贼先擒王之意。 龙夜却没有太在意,他对侄儿们的武功很有信心,所以他不挡直退,燕月已经是一掌劈出,直接迫退了仙儿和木游君。 玉翎没有动手,只是站在龙裳身侧,杀气凛然,将几个围过来想要动手的武林人迫得无法出招。 端木长华的目光便停留在玉翎身上,看了又看,玉翎不由目光一冷。 “你是谁家的孩子?”端木长华淡淡地笑着,打量玉翎。 玉翎冷冷地并不应她。 端木长华笑着缓缓走近:“你屁股上的伤可还痛着?我瞧你师兄昨儿个晚上可是下了重手,便是将你打哭了也不肯停手,真是心狠。” 玉翎不由目光一寒。 端木长华轻笑:“可怜的孩子,也没人能求下情来,可是直熬到他打累了,我正替你庆幸,他竟又寻了柳条筐让你来跪。” 玉翎手中断水剑一扬,直刺端木长华胸口。 端木长华腰肢一拧,玉翎长剑落空,端木长华依旧缓步走了过去,甚至伸手去点玉翎的额头:“真是小冤家,我是心疼你,你倒下得去手。” 端木长华的手指堪堪就要点在玉翎额头。忽然手一收,面色一变,一枚铜钱嗖地转回。 燕月已经接了铜钱,站到玉翎身侧:“昨晚,你也在端木家?” 端木长华笑道:“我是端木家的姑奶奶,当然是在端木家。” “到了此时,你还敢说谎。”燕月忽然一指点向端木长华,端木长华微一退步,笑道:“你的屁股不疼了,被鸡毛掸子抽烂了皮的滋味如何?” “你会读心术?”燕月不由一笑:“莫非认识我大师伯吗?” 端木长华脸色一寒:“这是你自己找死。”忽然长袖一展,瞬间向燕月头上罩落。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的朋友3.8快乐!!感谢大家竟然把文刷到了霸王票月榜!!!谢谢大家的心意。让大家破费了!!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70章 心剑之威(上) 燕月才不信端木长华的鬼话。他可以确信,自己被老大打时,院落附近,绝没有似端木长华这般身手的人。所以,她绝对不是看到自己被责。 而她方才说话的神情,一步步逼近,燕月感觉得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刺入自己的心中,这是一种极微妙的感觉,所以,即便燕月只经历过一次,依旧还是分辨得出来。 这感觉,与自己在关外时,被大师伯傅龙玉测出心意时的情形一般无二。所以,燕月立刻心生警觉,端木长华竟然也会移心术。 江湖之上,懂得移心术的人稀少,燕月只知道两个人会这种武功,一个是小莫,一个是大师伯傅龙玉。 以端木长华的年纪,与小莫自然风马牛不相及,但是与大师伯,极可能就会有交集。 端木长华莫非认识大师伯傅龙玉?燕月大胆猜测,果真一猜就中。 因为这个端木长华的确是别人假扮的。假扮之人,就是当年斩花宫主展红颜的贴身三大侍婢之一的红袖。 红袖曾与傅龙玉纠缠,傅龙玉亦将移心术相传,不过是情浓时你侬我侬罢了,如今情散了,剩下的就是不甘、心痛和恨。 所以燕月提及傅龙玉,红袖杀心立起。 红袖武功本就极高,又得展红颜传授紫玉心法,其移心术的成就就是傅龙玉也无法相比。 所以红袖出手时,燕月和玉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几十招过后,两人依旧处处受制。 小卿、擎羊及碧落十二宫弟子挡住了以王宇冲为首的大部分武林人士的攻击。 木游君最是奸诈,他见这里武功最高的燕月和玉翎被端木长华压制,小卿又□乏术,立刻带领十几人去抓木蝶依。 木蝶依藏在龙裳身后,对龙裳道:“就是这个恶人,想要欺负我。” 端木汐和龙夜、龙裳联手抵挡仙儿和木游君等人,也是落在下风。 龙夜想让龙裳带木蝶依逃跑,木蝶依为难地道:“那官儿姐姐怎么办?” 龙夜不由叹气,问木游君道:“你好歹也算是木蝶依的堂叔,如何要对侄女儿做下禽兽不如之事?” 木游君冷冷道:“谁是她的堂叔?她本就是自幼许给我的妻子,我爱怎样就怎样。”又冷笑道:“一会儿杀了你们,我便先与她圆房,看她还敢和那个小子勾三搭四。” 小卿此时也怀疑端木长华就是姊妹宫的红袖所扮。真的端木长华绝不会有这么高的武功,而且也不会对傅家武功心法如此熟悉。 “列剑阵。”小卿扬声道。 傅家剑阵三人即可起阵,逢单数威力激增。小卿、燕月、玉翎如果加上龙夜、龙裳,正是五人之阵。 端木长华长袖一展道:“不能让他们合阵,否则宫规严惩。”她话音一落,仙儿无奈,金钗起手,刺中龙夜手臂,龙夜手中长剑咣当落地,仙儿再踏前一步,剑尖抵住龙夜咽喉。 仙儿的武功其实高过龙夜和端木汐太多,她起手攻龙夜,却是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木游君的攻击,实际上倒是帮龙夜的忙。否则龙夜几人早被木游君所伤。 “停手,不然我杀了他。”仙儿剑尖一送,龙夜脖颈立刻见血。 小卿、燕月、玉翎只得停手。 其实再打下去,小卿他们也得不了好去。 “你是红袖?”小卿立刻问端木长华。 端木长华微微一笑:“什么红袖绿罗的,我没听过。”目光扫过几人,忽然又笑道:“你们在江南时能保住性命,不过一时侥幸而已,难道是欺负天下无人吗?” 王宇冲冷冷地道:“这几个人一向眼高于顶,今日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小卿不由苦笑。燕月和玉翎看着师兄,也都有些不好意思。 小卿安慰道:“这位端木前辈十几年前,武功已经独步天下,咱们就算打不过他,也不算丢人。” 燕月和玉翎就更加不好意思。 端木长华目光略过小卿,笑道:“你这句话,我便当作是你最后的遗言吧。” 姊妹宫早就有必除小卿之心,如今正是好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龙夜不由叫道:“等等。”说着话,不由踏前一步。慌得仙儿连忙撤剑,否则,一下就会刺穿龙夜的咽喉。 “你找死吗?”仙儿不由怒,重新指上龙夜的咽喉。 龙夜对她一笑,心道,就是赌你不舍得我死。 端木长华蹙眉:“先杀了他。”她命令仙儿。 “真的乾坤钥匙也不要了?”龙夜问端木长华:“亦或钥匙什么的,只是一个借口?” 端木长华笑道:“我们岭南武林岂是贪图宝藏之人,不过就是为武林除害,诛杀你这样居心叵测的小人而已。” 龙夜不由怒,他还是第一次被人骂为居心叵测的小人。 其他的武林人士立刻振臂高呼:“杀了这个危害武林的败类!” 端木长华微微一叹:“可惜了,大明湖傅家本是江湖的中流砥柱,奈何子弟不肖。” 木游君踏前一步:“端木前辈不必为他们惋惜,就让晚辈替他们傅家清理门户,杀了这些勾结姊妹宫的败类。” 龙夜叹气:“完了,有理也说不清。”他看小卿,又看龙裳,再看看端木汐和木蝶依,又是叹了口气。 龙夜手上有墨玉镯,所以他想要脱身是没有问题的。他虽然不知道墨玉镯到底是怎样的功能,但是他相信美女的话,这个镯子一定是能助自己脱险。 小卿、燕月和玉翎打不过端木长华,但是想要逃命,也是绰绰有余,若是只带上龙裳,也依旧有九分胜算。 可是,端木汐、木蝶依以及屋内受伤昏迷的官儿,再带上她们,就难了,但是显见,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这三个女孩子,否则她们三个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小卿当然明白六叔的叹息,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打不过,逃不脱,又不能玉石俱焚。在这些武林人中,毫无疑问,是有姊妹宫中人易容的或是收买的高手,但是也有其他只是被蒙骗、蛊惑的无辜人士,总不能都杀了他们给自己等人陪葬。 但是让自己等人坐以待毙,更不可能。 小卿微微一笑,手中金折扇一展:“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再博上一博吧。” 端木长华冷冷一笑,忽然伸指直点龙裳:“我便先杀了这个小子,吸了他的异能,再杀你们不迟。” 小卿、燕月、玉翎三人合剑,挡住端木长华。端木长华忽然一声长啸,人影乍分,竟又□出一个端木长华来,直扑向龙裳。 “龙裳。”龙夜惊叫声中,小卿手中折扇、玉翎手中断水剑和燕月手中铜钱,悉数斩向那个身影,那身影被一击而碎,忽然又合而为一,仍是向龙裳击落。 “住手!”龙夜忽然爆喝。 那人影倏忽闪灭。 龙夜看看颈下的剑尖:“我倒是可以死,只是我家龙裳不能死。”他说着话,那剑尖忽然缓缓地偏离开去,仙儿不由花容失色,道:“师父,不是我……” 龙夜淡淡一笑:“当然不是你动,是我让你动而已。” 龙夜周身忽然隐隐约约升腾起白色的光芒,周围众人忽然觉得骤寒。 端木长华不由面色一变。 小卿吓了一跳:“六叔不可。” 龙夜冷冷地道:“怎么不可,难道还要任人鱼肉不成。”他目光忽然变得森冷,整个人散发出阵阵森然寒气:“你们这些人,才是居心叵测的小人,既然贪心,买了乾坤钥匙,又无力护卫,却归咎于人,就不辨是非,人云亦云,宁可妄杀无辜,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 龙裳喊道:“六哥,不要。”说着话,便要举步上前。 小卿已经一把抓住龙裳,道:“七叔不可靠近。” 木游君冷哼道:“这是搞什么玄虚?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忽然,人群中想起两声惨叫,两名武林人胸口射出两股血剑,倒在地上。众人不由惶然。 龙夜微微一笑,端木长华忽然道:“心剑!” 这两个字说出,便要抽身后退,只是可惜,身边空气似乎凝住了,以她的功力,也无法移动。 场中众人,除了几位老者以及王宇冲外,并无人知道端木长华所喊的“心剑”二字是何意。 “大家快运内力相抗。”王宇冲急忙高声叫道。 端木长华脸色也有些苍白:“你傅家果真居心叵测,意图独霸江湖,竟然让门下弟子习练心剑。” 她忽然出指,点向龙夜,龙夜身边的白光忽然凝聚成利剑之形,刺向端木长华指尖。 端木长华面色凝重,指尖与那白光所凝的剑尖几乎点在一起。 “大家一起上。”王宇冲喊道。他爆喝一声,就要前冲。 龙夜身上白光忽然化成千万把气剑,如漫天剑雨,飞向场中众人。 剑气穿身而过,冲在最前排的数十武林人立刻胸口喷出鲜血,倒在地上。 剑气依旧气势如虹。王宇冲将手中长剑挡在胸前,将一股剑气顶在剑身上,面色惨白,唇边鲜血淋漓,被剑气所迫,步步后退。 只有木游君最是奸猾,端木长华出手之时,他便忽然躲在了仙儿身后,用手中长剑顶住了仙儿后心。龙夜的剑气果真绕过了仙儿和木游君。 端木长华的指尖微微颤抖,龙夜身上的剑气越来越重,场中武林人士不时地胸口喷血倒地,四周偏像是凝聚了冰冷的气墙,让人无法逃命而去。 燕月、玉翎和小卿已经列起剑阵,将龙裳、端木汐和木蝶依护在剑阵之中。燕月不由暗自心惊,他从来不知六叔竟有这么厉害的武功在身。 但是毫无疑问。六叔的心剑,必定被师父家法所不容。习练心剑之人,极易练成心魔,嗜杀成性。故此,师父一定是封住了六叔的心剑,而六叔,在生死关头,才会冲破封穴,释放心剑。 第71章 心剑之威(下) 小卿见六叔所发的剑气越来越凌厉,转眼间,又有十几人喷血而亡。不由更是焦急,强运内力,舌绽春雷,用五叔所传醒心吼,出声喝道:“六叔收剑,滥杀无辜,必会被师父家法重责。” 龙夜暗黑的星眸中忽然灵光一现,剑气不由一收。 端木长华笑道:“都到了此时,你还妄想控制心剑吗?”说着话,提升功力,指尖再往龙夜刺去:“妇人之仁,便只能被人如刍狗一般,赶尽杀绝。” 龙夜不由冷哼一声,道:“除恶务尽,今日,小爷就杀光你们这些不知好歹之人。” 龙夜整个人升腾在半空之中,白色的剑气更加夺目耀眼,剑气纵横四射,很快,就又有十几人喷血身亡。 “很好。”端木长华长笑:“既然手握生杀大权,当然可以肆意屠戮,才不负年少天纵!” 龙夜顿觉端木长华所言极是,瞧着剩余的几十人,面色仓惶,无处逃窜,有胆小之人,已经吓得四肢发软,跪伏于地,忽觉心中无限快意,不由仰天长笑道:“命如蝼蚁之辈,只能匍匐小爷脚下,摇尾乞怜。” “贪生怕死之辈,留之何用?”端木长华巧笑嫣然:“傅公子便赏他们个痛快,以正你心剑之威!” “六叔不可。”小卿、燕月、玉翎同时喝道。 龙裳、端木汐和木蝶依功力太弱,虽在小卿等三人剑阵护卫之中,依旧觉得气血喷涌,心跳加速,心脏中的血液仿佛沸腾了一般,几乎就要跳出胸腔,只能运全力相抗,一声也无法发出。 龙夜听得三个侄儿的喝声,剑气又是一缓。 端木长华漫笑道:“我今日,就助你成魔。”说着话,长袖一展,劲风激荡,龙夜身上的剑气更盛,几乎铺天盖日,只等雷霆一击,四周尚活命的诸人,只觉得剑气入体,再无法抵抗,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傅龙夜,住手。”当此之时,忽听一声断喝,一道紫光从天而降,升腾的紫气漫天散去,将那些白色剑气尽皆包裹,消融,众人才重新又喘上一口气来。 “傅龙城,又是你。”端木长华爆喝一声,亦运起一道紫光,双掌齐出,向那团紫色光影中包裹着的天神一般的青年推去。 这丰神俊朗的青年正是傅龙城,他亦双手一抬,接实端木长华的掌力,只听“碰”地一声巨响,空中似乎突炸惊雷,四周空气仿佛突然抽净,两道紫光以及龙夜身上的白光似乎突然之间,都被抽走。 龙夜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自空中掉了下来。龙裳亦是口喷鲜血,萎顿于地。燕月忙将七叔抱起。 龙城无奈,只得拧身先接住龙夜。 端木长华也被击得飞落出去,却是咳着鲜血笑道:“傅龙城,红袖代我家宫主多谢你了。”随着话音,人影倏忽不见。 龙城不由大悔。 果真,这又是展红颜的阴谋。她被展倾城用“倾城一吻”封印在自己体内,展倾城的躯体又被龙城置于水晶棺之中,并封死了水晶棺。 展红颜想要突破禁制,重出江湖,自然需要一股极大的力量。如今,她正是将自己的元气附在红袖身上,并利用龙夜心剑的威力和傅龙城的功力,突破禁制,再次重生! 难怪,这个由红袖假扮的端木长华,即便是小卿、燕月、玉翎联手,也无法与之抗衡,因为展红颜的功力也在红袖身上。 傅龙城只能看着红袖遁去,而此时,想必展红颜已经完全占据了展倾城的躯体,并已从水晶棺中脱困。 这是展红颜功力最弱的时候,当然也是诛杀她的最好时机。可是傅龙城偏无法脱身,因为此时的龙夜和龙裳需要救治,还有这些未死的也吓得半死的武林人也需要救治。 况且哪怕只是耽误盏茶的时候,展红颜就会恢复了部分功力并隐匿起来。 龙城气得,狠狠一个耳光抽落龙夜脸上,龙夜“啊”地一声,呼痛出声,人也醒了过来。从大哥怀中滚落跪地,一时吓得无法出声。 触目的是尸横遍地,鲜血淋漓。方才的情形,龙夜并没有忘记,只是不知自己如何会有这样霸道的武功在,只觉方才的那个龙夜已经不是自己了,满心杀念,只想嗜血。 龙夜体内的心剑,正是当日展红颜所中。 心剑是一门极其歹毒的武功。能练成心剑的人,必须天赋异禀,且心地纯良,即便如此,也不能轻易使用,每用一次,便增一分心魔,凡人但有三分心魔,必将堕入邪途,为心魔所噬,无法脱身。 据说,心剑这种歹毒的武功,竟源于当年少林的达摩祖师。只是达摩祖师修炼成功之后,才发现这种武功的歹毒之处,但是这种武功一旦习成,除非自断心脉,否则无法废除。 达摩祖师终其一生,并不敢用,但是归天圆寂之时,又不忍将如此神奇而又威力强大的武功心法付之一炬,反倒将已习成的心剑封于瓦罐之中,留与后人。 达摩祖师一念之差,日后在江湖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并造成了几多腥风血雨。 展红颜不知从何处习得心剑,练成之日,又恐为心魔反噬,故此也不敢轻用。在傅家做客之时,发现龙裳因服食了千年菩提而天赋异禀,故此,准备将体内心剑渡与龙裳。 龙夜彼时幼小,却也知道保护弟弟,在展红颜引出体内心剑注入龙裳体内之时,忽然抱起了弟弟龙裳,展红颜的心剑之种,就有一半落入到了龙夜体内。 后来展红颜被展倾城的“倾城一吻”封印,两人躯体合而为一,展倾城曾对傅龙城说出“心剑”两字。 傅龙城是何样的心思,知道展倾城绝不会无缘无故提到此事。 想起展红颜与展倾城曾在家中做客,爹和娘毫无防备,难道是展红颜暗中对弟弟们下了毒手?他回到家中,默察几个弟弟内息,果然发现六弟龙夜和七弟龙裳的内息有异。 龙城不由想起在与斩花宫决战之前,龙裳、龙夜忽然昏厥的事情。当时天下第一圣手为龙裳、龙夜诊治,爷爷、爹和自己都在旁侧,天下第一圣手何其凝重的神情,然后又推说无碍,只开了普通发热的方子。 果真,过了几天,龙裳、龙夜自行恢复了。 后,天下第一圣手决定离开傅家,只说要去寻找一种疑难杂症的良方,却又没有说明到底是何疑难杂症,只是临行前,嘱咐爷爷和爹爹说,龙夜、龙裳体质特殊,不宜习练高深武功,恐有损其福。 爷爷和爹爹疼爱龙夜、龙裳,当即应允了。并也告诉自己,不要太逼迫龙夜、龙裳习武。 如今看来,果真是展红颜暗下毒手,竟是趁着在傅家之机,将心剑种到了两个弟弟身上。龙夜、龙裳的突然昏厥,亦是心剑生根的反应。 而天下第一圣手只觉两个弟弟体质有异,却不知心剑之事,却凭多年行医的直觉和经验认定,若是龙夜、龙裳武功若高,只怕易生祸端,所以才会有如此提议。 傅龙城实在恨煞展红颜。 展红颜未雨绸缪,将自己体内心剑分种在龙夜、龙裳体内,也只有她,才能解除心剑禁制。 难怪展红颜那么有恃无恐,如果真的不敌傅龙城,亦可用龙夜、龙裳的性命相威胁,逼迫龙城放她们一条生路。 只是展红颜没有想到的是,展倾城爱傅青书情深,竟会对她使用“倾城一吻”,所以展红颜并没有机会提出威胁的事情。 展倾城与展红颜合体后,知悉了展红颜的全部秘密,却无法说出全部事实,只是在沉睡之前,提醒龙城“心剑”之事。 龙城思及这些,不由后怕,如果,自己不是心存善念,留下展倾城性命,只怕如今龙夜、龙裳也已性命不保了。 龙城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心剑之事说出。只是遵从爷爷和爹的命令,只将一些强身健体的内功心法传与两个弟弟,平素也只督促他们的轻功心法,并没有过多逼迫他们两人习武。 龙夜、龙裳都是爱玩,最喜欢探险和寻找宝藏这种事情,经商或是破案也很喜欢,还真是唯独不喜欢练武,龙城也就由着他们两个。 只是傅家毕竟是武林世家,况且有时探险或是破案,没有武功防身也是不方便,所以偶尔龙城也催促一下他们两人的武功进度,尤其是乾坤心法的习练,催促较严。但是比起督促其他弟弟或徒弟们的练功习武程度,简直就是不能提了。 龙夜、龙裳资质绝佳,武功进境依然很快。龙裳的异能更是很快便有显现。为控制两人体内心剑成长,龙城只得封去龙裳的超能力。 龙夜并看不出太大的异常来,而龙城也衷心地希望龙夜其实是个正常孩子,所以并未对龙夜封穴。龙夜习武的成就就比龙裳更好一些。 龙夜、龙裳渐长,总也不能一直圈在家里。若是放到外面去,龙城又各种担心。所以龙城思来想去,还是解除了龙裳的禁制,让他最少能在一般情况下自保。 龙城为了两个弟弟,可真是殚精竭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所以龙夜、龙裳的岭南之行,龙城各种不放心,到底是派了龙星来。对于龙星的武功,龙城虽然很少当面夸赞,实际上还是非常放心的。 况且只要龙夜、龙裳不是做了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也不会惹上什么特别厉害的仇家。 偏巧着燕月、玉翎也来了。龙城就觉得不妙,有这么两个惯会闯祸的侄儿在,没准又会出什么大事情呢。龙星自己的性子还不定呢。所以龙城赶快将小卿也派了来。 小卿最少能看住燕月、玉翎,而且刚得了自己的教训,也能循规蹈矩一些。再加上龙星在,什么状况也都应付过去了。 可是,偏在此时,任逍遥任二哥那边又出了点事情,明儿不见了。消息传过来,龙城当然得命龙星去看看。 龙星一走,龙城就坐不安稳了。 小卿他们刚挑了姊妹宫的绿罗一宫,红袖也出现在江南附近,莫非又有什么阴谋? 所以,龙城决定,还是也来一趟岭南吧,有火灭火,没火就当散心吧。 然后,龙城来得果真正是时候。 第72章 援手之恩 龙夜惶然跪地,龙城面色沉肃。 龙裳无碍而起,嗫嚅了叫了一声“大哥”,便走到龙夜跟前,与他跪个并排道:“大哥息怒,六哥是为了救我,才不得不杀人的。” 小卿立刻屈膝跪地,朗声禀道:“斩花宫余孽红袖,成立姊妹宫祸患武林,易容为峨眉忘情师太,用妖法控制了岭南武林英雄的心智,害他们无辜惨死,幸得师父及时赶到,才挽救了大家的性命,徒儿等无能,亦无法与之相抗,请师父重责。” 燕月、玉翎亦跪地请责。 这边,死里逃生的诸人,一时还摸不清状况,面面相觑。 小卿已经朗声道:“这位就是家师,曾与诸位武林前辈共同剿灭斩花宫,居功至伟、名动天下的金龙令主傅大侠,有他在此,斩花宫余孽姊妹宫,当不足为惧。” 燕月、玉翎亦同声道:“有傅大侠在此,姊妹宫当不足为惧。” 终于是有人回过神来,忙欠身施礼道:“多谢傅大侠援手之恩。”有一人带头,其他人立刻纷纷抱拳施礼:“多谢傅大侠救命之恩。” 傅龙城瞪了小卿一眼,才转身对众人抱拳道:“都是龙城教弟不严,愧对岭南武林同道。” 木游君忙深施一礼道:“傅大侠何出此言,都怪我等被姊妹宫妖女所迷惑,才会作出此等憾事,多亏傅大侠及时出手,才免让岭南武林遭受灭顶之灾,我等惭愧啊。” 木游君见风使舵,转变极快。 众人在他带动之下,立刻明白劫后余生,多亏是傅大侠到此了,忙也致谢一番。当然对于死者,也免不了兔死狐悲之感,但毕竟是斩花宫之祸,在众人心中印象较深,这姊妹宫既然是斩花宫余孽,当然立时就把仇恨吸引过去。 傅龙城更觉惭愧,一面对死者致歉,许诺重金安抚,一面又承诺严责龙夜,绝不让此事再度发生。还有一句场面话,龙城没说,那就是想报仇的,傅家随时恭候。 这话龙城觉得说了也是白说,他还真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越过他去动得了龙夜,谁还真能报得了这个仇。 龙城当众许诺对龙夜家法重责,也只能是做到如此了,人都有私心,他总不能让自己的弟弟真给那些死去的人陪葬。 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上本就是这样,技不如人,被人所杀,原本也是平常,何况龙夜也算得上是自卫杀人。但是有个别亲朋葬身于此的,心里当然愤恨龙夜,也只能是心里琢磨着,日后如何报仇就是了。 但此时情景,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了,也暂时收起心中悲愤,只感谢起傅龙城的救命之恩来,因为毕竟若是展红颜再祸起江湖,能与之制衡的人,也非傅龙城莫属,关键时候,还是先站对队伍,保住性命再说吧。 王宇冲也是侥幸未死之人,而他门下,则有六七人殒命于此。他自然是愤恨难平,只在心中冷哼,好你个金龙令主,你的弟弟杀死了这么多武林中人,你仅凭一句抱歉,一句家法严惩就交代过去了吗?我衡山派必定与你傅家誓不两立。 其实王宇冲以为傅龙城说要严惩龙夜,只是一句场面话,他哪知道龙城的脾气,龙城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他不说严惩都能打没你一层皮去,何况是当众承诺要严责龙夜,傅家的家法又岂是那么好挨的? 龙夜跪在那里,可是吓得魂都丢了一半。 一些热心的武林人留下来帮助收敛尸体,查点伤亡,另一些人便忙着告辞而去。 木游君主动帮忙,只说自己是被红袖迷了心智,才会对木蝶依不利,请求大家原谅。 小卿对木游君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请他将仙儿暂时交给傅家看管,因为她既然是红袖的弟子,也许能问出一些端倪来。木游君当然满口答应。 小卿命擎羊等先将仙儿带走。 龙夜和龙裳也被暂时许起,帮着搬运尸体,用白布盖了,按人名发放抚恤。 这些人中,木游君大部分熟识,确实帮了小卿不少忙。 只是搬运尸体时,木游君去帮玉翎的忙,不知怎么,啪嚓一声,一具尸体就滚落到地上,玉翎俊面微寒,看着木游君,木游君慌忙去扶地上的尸体,道:“兄弟,木某得罪了,让你死后也不得安宁。” 众人都往这边瞧来,龙城不由眉峰微蹙,小卿已是瞧见师父神色不渝,忙轻声喝道:“玉翎,不知小心点吗?” 木游君忙抬头道:“是我不小心撞到了玉翎兄弟,都是我的错。” 玉翎冷声道:“你与谁称兄道弟。” 木游君一愣,小卿已经行到跟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在玉翎脸上,“啪”地一声脆响,玉翎的半边脸上就现出红红的指痕来。 玉翎垂了头,不敢稍动,小卿冷声道:“可是忘了昨日的教训了?” “玉翎不敢。”玉翎颤声答道。 小卿又瞪了他一眼,才走过去忙别的事情。 玉翎这才敢轻抿了下唇,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痛。 木游君在旁看得两眼发直,玉翎俊逸白皙的脸上,有微微的红肿,一侧的俊脸上,印着淡淡的红色指痕,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轻抿了唇忍痛的神情,让人心疼得几乎要窒息。 木游君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要去轻抚玉翎脸上指痕的冲动,低了头道:“玉翎公子,实在是在下唐突,倒害你受责。” 玉翎并未看到木游君方才的神情,只是听木游君语声低沉,好像真的很自责的样子,不由也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反应过度了,而且,确实有些不礼貌,遂淡然一笑道:“我师兄教训的是,方才是我失礼了,木大哥还是叫我玉翎好了。” “谢谢你,玉翎。”木游君心里狂喜,面上却不露生色。这个玉翎虽然武功高强,到底是单纯,涉足江湖不深,木游君深信,假以时日,自己一定能找到机会得尝所愿。至于木游君的心愿到底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这边查点伤亡,白布所盖尸体总有四十三具之多,更有数人,虽然未亡,心脉已断,武功尽失,已成为废人了。小卿按师父之命,调动富家钱庄银两,对伤亡者予以安抚厚葬,并请了当地最有名望的几位武林前辈进行银两发放。 傅龙城听着小卿禀告,脸色不佳。心剑之威,本就巨大。以龙夜的内力修为,竟也能造成如此多的死伤,只怕是龙夜心中,未存一丝善念。 小卿跪在地上,都不敢抬头。 龙夜和龙裳也是一直跪在旁侧,忐忑难安。 端木汐踌躇着,还是奉上一盏茶来道:“傅大侠,请您喝口茶吧。” 傅龙城对上端木汐,才微微缓和面色道:“多谢端木姑娘。” 端木汐又福了一礼道:“请傅大侠原谅汐儿失礼。”端木汐面上覆有轻纱,只露出清秀双眸。 傅龙城微微一笑道:“没有关系。” 端木汐再拜了一礼道:“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汐儿也是难辞其咎。若是龙夜、龙裳和小卿公子等自行逃命,原本也是使得的,都是我连累了他们。” 旁侧的木蝶依,便也过来福礼道:“还有我和官儿姐姐,若不是我们两个来到这里,那些坏人也不会追过来。” 傅龙城微笑道:“两位姑娘不必多礼。”他当然知道这两位姑娘是在为龙夜委婉求情,只是不置可否。 端木汐就拉着木蝶依退了开去。 燕月回转,屈膝跪地道:“师父,端木长风前辈已经平安转回家中,请师父移步相叙。” 方才燕月被派去端木家打探情况。端木长风果真被人抓走,端木夫人坐镇家中,端木烨心急伯父安危,领着无忧、莫愁外出寻找,尚未归来。 燕月正要告辞,端木烨扶着端木长风转回,端木长风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气得暴跳如雷,不知自己怎么着了敌人的道,被点了穴道放于一所暗室之中,好不容易才冲开穴道,却并未发现敌人踪迹,返家途中,遇到了端木烨和无忧、莫愁,就一起转回家中。 燕月见了端木长风安好,分外觉得高兴。本来师父已经气怒了,若是端木前辈再有什么闪失,六叔必定是要罪加一等。端木长风听说傅龙城已到附近,更是欣喜,便要随燕月前去看望龙城。 燕月忙请端木前辈沐浴更衣,在家稍后,他回去禀告师父一声,若是师父知道端木前辈一切安好,待师父处理完一应事情后,定会上门拜望。 端木长风不由暗赞燕月进退得体。再怎么说,端木长风也是与傅龙城之父傅青书有交情的,辈分尊崇。 傅龙城听说端木长风无碍,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应端木长风之请,前去拜会。 端木汐的草庐如今血腥遍地,一应善后事宜,尸体认领及抚恤发放事宜还在继续,端木汐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便也带着官儿和木蝶依一同回去。 端木长风热络出迎。傅龙城向端木长风道了歉意。 若不是龙夜、龙裳缠着端木汐胡闹,早些回到端木府上或者尽早启程赶回大明湖,也许就不会连累端木长风被姊妹宫掳走。 端木长风则道:“龙夜、龙裳无碍才好。姊妹宫想要为祸武林,又有几人能独善其身。” 端木长风看龙夜、龙裳侍立龙城身侧,微垂着头,便是大气也不敢喘,看着很是可怜,正想再劝龙城几句,家丁来报,木游厦木大侠到访。 木蝶依立刻便有些紧张,看向龙裳,龙裳也看向木蝶依,可是大哥跟前到底也不敢多说。 端木长风与木游厦并无交情,大家客气地相互问礼,木游厦也是第一次见傅龙城,连忙见礼。傅龙城便感谢他对龙夜、龙裳的照顾。 木游厦却很是惭愧,忙又致歉,自己实在应该规劝龙夜、龙裳的失常之举。 龙城听他提及木府中事,脸色不由就有些沉肃。 木游厦忙转移话题,提出要带木蝶依返家,感谢龙裳和端木家的照拂。 木蝶依再不想和父亲回去,此时也是无法开口,别人就更没有立场拦阻,木蝶依看着龙裳很是不舍,但还是随了父亲离去。 傅龙城也与端木长风告辞,连夜带两个弟弟和三个徒弟赶回大明湖去。 月色之下,纵马驰骋,本是一件乐事,可是谁又乐得起来,龙夜、龙裳、小卿、燕月和玉翎,俱是心中忐忑,满心恐惧,都可以想见回家后的情形,等待自己的必定是要被打得皮开肉绽,痛得生不如死,无法忍受又不得不咬牙忍受的痛楚了。 龙夜叹气,人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真是一点不假的,大哥那里,不知是怎样的雷霆震怒,自己将面临的,不定又是怎样的狂风暴雨。 第73章 心剑之祸(上) 第二日的傍晚,大明湖在望。 龙夜就更紧张,实在有些后悔没有早给太后姑妈传讯,让她来大明湖等着自己回来,好救自己的命。又盼着,最好是太后姑妈想念侄儿们,再回来省亲,好顺便救自己于水火。 此时,皇上子庭的皇后香儿刚刚生下长公主,太后刚当上奶奶,正忙着照顾孙女儿,实在是真没想到要过来看望侄儿们。 龙壁、福伯和喜伯一起迎出大门。 龙城冷冷地吩咐:“龙夜去静思堂,小卿去采薇堂。龙裳、燕月、玉翎去知过堂,每人领一百鞭子,福伯执罚。” 龙城回房更衣。 “是。”被罚的人齐声应诺,俱是心中惊惧。 龙壁、福伯和喜伯,一句话也没敢说,也没有机会说。 龙夜吓得腿都软了。自己被罚去静思堂,小卿被罚采薇堂。这两个地方,都是大哥重责弟子的地方。看来大哥果真盛怒,按以往的惯例,应该是自己和小卿被罚去知过堂领鞭子的,龙裳、燕月和玉翎多半只会被罚思过,今日却是每个人都加罚一等了。 小卿亦是害怕。以往被打,多是在师父的书房亦悦斋,罚得再狠,也有师叔们或是福伯能在旁委婉相劝,而且,那个院子里,到处都是师父温暖的气息,在那里受罚,并没有太多的冰冷或是恐惧。 但是采薇堂则不同。那里太过冰冷,凡入采薇堂责罚,便是任何人不准擅入、擅进的。师父曾在那里责罚二叔或是四叔甚或是子庭叔,哪个不是被打的半死,只能自己咬牙挺过。 小卿好怕那里,觉得坐在采薇堂里的师父,心变得仿佛如太师祖傅怀那般狠硬。 可是,傅龙城的吩咐,谁敢更改,谁又敢违背。龙夜很是惨然地看了小卿一眼,当先举步往静思堂而去。小卿也只能忍下惧怕,亦往采薇堂侯罚。 龙裳、燕月、玉翎微垂了头,去知过堂。 一百鞭子,即便是福伯施罚,一丝不会容情,于燕月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恐惧和难捱。他确实是被打惯了的,虽然痛依旧是痛,他咬咬牙,便挺过了。 可是同样的一百鞭子,对龙裳和玉翎来说,就分外地难捱。 龙裳是挨打挨得少,一百鞭子打下来,早都是面色惨白,几近虚脱,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从刑架上下来,微微一动,就痛得昏了过去。 福伯只好忍了心痛,按刑堂的规矩,用冷水将他泼醒,龙裳的伤淋了冷水,却更痛得钻心,只是无法再昏过去而已。 玉翎武功高,体质好,乾坤心法的成就更是不可限量,但是玉翎实在太怕痛,也太怕被打,况且,这几日来,身上的伤就没断过。 前七十下抽在背上时,玉翎已是痛得不敢吸气,剩下的三十下,福伯看也不看地就把鞭子再重叠抽在玉翎那些刚刚褪了肿胀的臀腿肌肤上,一鞭子下去,那些肿胀和伤痕就叫嚣着喧闹起来,最后的三十下罚过时,玉翎也是痛得站不起来。 福伯并没有时间等他们缓了痛,只是按规矩命三人罚跪思过。龙裳哆嗦着跪稳了,将盛满水的鼎举过头顶时,全身都痛得抽搐,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是熬不过两个时辰的。 燕月和玉翎跪在他旁侧,虽也辛苦难捱,可是并不如龙裳那般,面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燕月不由心惊,难道就算有小卿师兄、自己和玉翎的三人剑阵相护,七叔依旧被六叔的心剑所伤了吗?六叔收剑时,七叔也曾吐血昏倒,当时自己探七叔脉息,并没有异,所以大家都没有太在意七叔。 但是,就算七叔内力再不继,也不至于只挨一百鞭子,便到了如此不支的地步,若是自己失察,七叔真的有损……燕月可是吓得不敢再想。 龙裳仿佛知道了燕月的心思般,勉强出声道:“燕月……不用怕,我,我只是痛……,痛……没事儿……”话未说完,忽然一头倒了下去。 “七叔。”燕月大惊,扔飞了手中的鼎,在龙裳倒地之前,将他接入怀中,龙裳手中的铜鼎也在堪堪落地之前,被玉翎单手接住。 燕月的手贴上七叔后心,立感怪异,他竟然探不到七叔的内息,七叔体内如汪洋大海,燕月传过去的内力如泥入海,竟是连一丝涟漪也无法荡起了。 “快去请师父。”燕月惊骇大叫。 玉翎从未看过燕月师兄如此惊慌失措的神情,手中的鼎飞出去的同时,人亦飞了出去。 静思堂。龙夜跪在空旷的屋子里,看日光将自己的影子越拉越长,然后又越拉越短。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冷冰冰的东西,藤杖还有戒尺,想像着那种疼痛。 三哥、四哥常在这里被罚。偶尔,他和龙裳会被勒令观刑。 家法并不是落在自己身上,痛楚却是感同身受。 为此,他曾埋怨过四哥,为什么非让大哥亲手执罚,还不如送去知过堂,一下是一下,数目再多,总有罚够了时候,但是在这里,从来没有数目。 龙夜一直觉得静思堂有古怪,大哥只要走进这里,就会变得更加冰冷,甚至残酷,一如那些冷冰冰的刑具,对弟弟再没有半分怜惜之情。 但是总还是自己的哥哥,所以即便打得再狠,还是留有分寸,并没有如仇人那般去打。 龙夜知道大哥没有仇人,和大哥作对的人都已经变成了死人。那些人,想要对傅家不利,所以就只能死,大哥是不会浪费自己的力气去教训他们的,大哥通常都是将他们一剑毙命。 龙夜见过大哥杀人,绝对是快、准、狠。所以龙夜有些不服,难道只有大哥能杀人吗?五哥杀人要被罚,自己杀人也要被罚。 想起那些死在自己心剑之下,对了,就是叫心剑,原来自己倒有这种奇怪而又厉害的武功,虽然好像自己还不能控制。龙夜其实真有几分兴奋,或者坦白地说,是十分兴奋。 只是这种兴奋之情可是不敢表露出来,还不被大哥一掌拍死。因为这种武功在大哥眼里好像很邪恶,也确实邪恶。 龙夜不得不去想那些死去的人,那些皑皑白布下覆盖着的尸体,一具挨着一具,摆满了本是馨香的院落。 那种气息,龙夜很惊惧,虽然他表面上好像不动声色,实际上不过是强自镇定,他不是不后悔,但是,是他们先要杀我的,龙夜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 我若不杀他们,必被他们所杀。龙夜这样安慰自己,只是迫不得已而已。 龙夜还没有时间做噩梦。他只是一直在忐忑,恐惧,而这些更多的不是源于那场杀戮,而是来源于对大哥态度的恐惧。 龙夜越加忐忑,膝盖好痛,大概快折了。龙夜最怕被罚跪,越是跪得笔挺,膝盖越是疼痛难忍,但是傅家的跪姿必须保持标准,要像雕像般那么完美。 哪怕跪不住了,要昏倒了,也得保持住笔直的脊背,挺直的腿,像雕像般那样倒下去。 但是如今的这个时候,并不是能昏过去的时候。才四个时辰而已。虽然很痛,很难捱,但是,必须要咬牙忍受。龙夜有些绝望,难道要一直跪到天明吗? 大哥做什么去了呢?龙夜猜测,沐浴更衣,再吃些东西,然后处理文碟。大哥总是有很多东西要看。或者只先等着龙裳和侄儿们谢罚。 若是大哥来打自己,怕是一时半会的不能结束,龙裳他们就要带伤在大哥的院子里侯好久。当然不会是舒服地坐着或是躺着,只能是跪侯。 一如自己,大哥只说“候着”,自己还不是乖乖地跪着,虽然并没有任何人来看着自己,可是自己还是一点也不敢偷懒。 腿好痛。也许自己可以稍微偷一下懒,稍微曲曲腿,往后靠一靠。但是龙夜也只是这样想想,身体依旧是跪得笔直。 天色完全沉了下去,月光透过轩窗落在龙夜身上,龙夜跪得摇摇晃晃,又怕又痛又有些抱怨,大哥要打便打好了,怎么又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罚跪,等跪折了腿,是不是就能少打几下板子? 龙夜想略移动一下,却险些扑倒在地,膝盖和腿本是麻木了,如今龙夜一动,那疼痛和酸麻立刻潮水般涌了过来,龙夜差点呻/吟出声。 龙夜好生恼怒。自己从小到大也是没少被罚跪的了,不是早该练就铁一般的膝盖才对吗?为何还是这么不禁罚。这倒与小卿一样了。 想到小卿,龙夜有些叹气,也有些担心。大哥虽然不常罚小卿,但是真打起来,并不比这些叔叔们挨得轻。 难道大哥先去罚了小卿吗?那倒也好,该来的早是要来,早打完早养伤,总比在这里一直跪,跪,跪的强。等待痛苦的痛苦,实在也是一种更深层次上的煎熬,更是有够痛苦。 只是龙夜不知道,小卿其实也是如他一样,仍是独自跪候在采薇堂里,忍受着痛楚和煎熬,满心忐忑地等待着师父的驾临。 龙夜正羡慕小卿,大概已经结束了等待痛苦的痛苦,忽然听到脚步轻响,便是吓得心跳差点没停了。但是很快便又缓回来,微转头,惊讶:“五哥?” 龙星“嗯”了一声,一抖长袍,在龙夜旁侧屈膝跪地,目光微垂,吩咐龙夜:“大哥来了,就乖乖认错、求饶。” 龙夜应是,微侧了脸去看五哥,看到的便是一幅在月色下映衬着的极美的剪影。 “五哥。”龙夜轻轻地叫了一声,又顿住。 龙夜的心里稍有些安定。有五哥在,大哥想要落在自己身上的板子必定会被分走大半。 龙夜觉得庆幸,又觉得惭愧:“对不起。” 龙星瞄他一眼,龙夜立刻收声。 龙星微垂了头,直直地跪着。 龙夜也再不敢出声,也勉力跪得笔挺。 其实龙星心里也害怕。以往他受罚,多半有三哥龙晴在,或是知道三哥就在附近,心里总觉得安稳,大哥的家法打下来,便也不觉得是那么难以忍受,因为,很快,就会被三哥抱进怀里。 可是这次不一样,三哥已经远赴关外,去看四哥。而在跟前的,只有龙夜,还是弟弟。所以龙星就必须去做三哥常为自己做的事情,为龙夜担罚。 龙星从未想过自己能在大哥盛怒降责时,可以求下情来,所以,一会儿他能做的,便也是让自己去挨更多的打,去分担大哥的怒气。谁让自己是哥哥呢,唉。 龙夜暗自各种叹气,什么心剑之威,如今看来,分明就是心剑之祸嘛,而且,不仅祸害了自己,还连累了龙裳和侄儿们,如今,便是连五哥也连累了。唉。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让大家久等啊。总算更上一章。虽然这章还没有开始拍龙夜,只能算是序曲吧。 实在愧对大家的厚爱啊。也感谢朋友们的霸王!让大家破费了。感谢金鱼和小悦,昨天看到大家丢雷,但是又码不出字来,真得好惭愧!!所以今天早上两点就爬起来码字…… 如果写得不好,还请大家多多体谅! 下一章就会写到拍龙夜了,只是有点后妈,唉……修改中。 第74章 心剑之祸(中) 龙晴心切龙羽,所以走得很急,即便带着侄儿们,依旧是日夜兼程,甚少休整。 所以,他离家不过十余日时间,已抵达关外。 傅龙城听到龙壁禀过来的飞云堂的信息,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啪地一掌就拍碎了桌子:“傅龙羽,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若不是因为龙羽在关外处理紫貂宝藏一事上有诸多不足,龙城也不会派龙晴去关外督办。龙晴当然也不会在此时不在家中。(龙羽在关外处理紫貂宝藏的故事可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紫貂血》) 傅龙城不好迁怒龙晴,当然迁怒龙羽。 龙壁被大哥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福伯忙欠身道:“大老爷息怒,我看七老爷暂时并无大碍,您也不用太忧虑了。” 龙城何止是忧虑,简直就是惊惧了。昨日听到玉翎来报“七叔突然昏厥”,就把龙城吓了一跳,龙裳受责后昏迷,便是燕月的气息都无法令他苏醒。 龙城急忙赶到,燕月抱着龙裳仍是一筹莫展,燕月脸色苍白,依旧在为龙裳输送内息,但是内息依旧是如泥牛入海,不起丝毫涟漪。 “师父,燕月该死。”燕月对着师父叩首。 龙城接过龙裳,也感觉得到龙裳体内有异,只是龙裳心跳还算稳健,虽是昏迷,气息也算顺畅。 龙城不由沉吟,龙裳此时的模样,倒与小时娘亡故后不久,曾突发的昏厥一样。 “你七叔没事的。”龙城安慰了燕月一句,命他和玉翎起来,便将龙裳抱回自己房内,小心地放到床上。 龙壁、福伯、喜伯等也都闻讯赶了过来。燕月、玉翎随着众人进来,便跪在门侧。 “玉翎可能瞧出什么?”龙城问玉翎。 玉翎惶然摇头。 傅龙城不由蹙眉。玉翎垂了头,又是惭愧,又是后悔。自己实在该在医道上多花些时间的。 玉麒、玉麟和玉翎、玉翔平素跟着三叔龙晴的时候居多,龙晴医道精湛,四人跟着耳濡目染,也都精通医理。但是他们四个偏都不喜学医,故此,并没有深研。 燕杰因为与玉翎交好,常在三叔这边耽搁,燕杰却是天资聪慧,而且对医道天赋极佳,故此,燕杰在医道上的成就倒是远在玉麒等四玉之上。 如今龙晴、燕杰都不在府中,玉翎也是指不上,龙城才深切体会到医者的重要。 龙城立刻命龙壁着飞云堂急讯召回龙晴。龙壁不由发呆,半个时辰前,刚接到飞云谍报,龙晴已经抵达关外了。 龙壁眼巴巴地看大哥:“要召回龙晴吗?” 龙城强忍怒气,没将巴掌扇到龙壁脸上:“不必。” 可不是吗,等龙晴接到传讯返回,就是飞回来,也得五六天之后了。 不过,龙城到底是气怒,才一掌拍碎了桌子,甚至还迁怒龙羽。要不是他在关外闯了祸,不知收敛,龙晴怎么会此时赶去关外。 喜伯忙也劝道:“要不,先请太医院的的长老们来看一下。” 龙城正要点头,床上的龙裳忽然呻吟了一声,他连忙走到床边,龙裳果真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大哥。”龙裳喊了一声,才觉出全身的痛楚来,忙想起身下床:“龙裳该死,竟然在思过的时候昏过去了,大哥重责。” 龙城这才暗舒了口气。 龙裳已是在地上跪了,痛得又是一头冷汗。 龙城到底是心疼,走过来,运了功力将他虚抱起来,放到床上:“免了你思过了,趴着吧,大哥给你疗伤。” 其他众人这才也喘上口气来。 龙壁瞧瞧还跪在门口的燕月和玉翎,正琢磨着如何开口为他们两个求情,龙城已经沉声吩咐道:“燕月、玉翎的思过也免了,回房去吧。” 燕月和玉翎这才松了口气,谢过师父轻责,告退出去。 龙城、龙壁为龙裳上药,龙裳很快昏昏睡去。龙城再探龙裳内息,不由蹙眉。 龙裳的内息,他是何等熟悉。如今不知何故,竟突然变得非常强大,仿佛突然之间,骤增几十倍之多。仿若一块顽铁,经过千锤百炼,如今已淬炼成锋利之剑了。 龙城也不知是喜是忧。龙裳变得强大当然是好事,以后行走江湖,自然不会随意叫人欺负了去。可是龙裳忽然之间,有了这么强大的内力,不知对他的异能是否有所影响,若是如龙夜一般无法控制,那可真是隐忧无穷了。 想起龙夜,龙城不由暗哼一声,光顾着龙裳,倒是没工夫去收拾他,平素瞧着就有些不靠谱,一天到晚胡说八道的,没有半分稳重的样子,只是觉得他年纪小,自己一直姑息放纵了,倒是惯得如此骄横的脾气,心无善念,竟敢视人命如草芥。这次非给他个十足的教训不可。 又想起小卿。这小畜生,刚教训他没多长时间,还是这么胆大妄为,如此灵巧的心思,也不知用到正地方。便是将师弟们都带坏了。 想到他在岭南群雄跟前,那唱作俱佳的表演,龙城根本没有半分欣赏的意思,真是恨不得立时就打烂他的皮,看他还敢自恃过高,妄想只手遮天。 龙城本想再重重打他一顿的,可如今看来,还真有些分/身乏术了。龙夜和小卿都已是跪过一夜了,估计都是又怕又累的。唉,龙城觉得自己真是心软。 “龙壁,龙星可回来啦?”龙城问。 龙壁一直乖乖侍立一侧,听见大哥问话,欠身回道:“是。昨夜里回来了,小弟命他直接去静思堂跪侯了。” 龙城瞧了他一眼。 龙壁欠身不语,有些心虚。没法子,大哥要打龙夜,没人敢拦,他也不敢劝,只好再舍了龙星去,龙星怎么也比龙夜抗打。 “你去采薇堂教训小卿,一百藤杖,再加罚一百戒尺,将谨言慎行这四个字,让他给我牢记在心里。” “是。”龙壁忙领命。 “罚过了,也不必急着来谢罚,直接关入石室思过。”龙城微顿了下:“就用坝上的规矩。” “是。”龙壁再欠身,领命而去。 用坝上规矩的意思,就是要跪荆棘。龙壁心下叹气,看来寒日峰上的荆棘是注定长不茂盛了。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便是小卿都赏了跪荆棘,那龙夜和龙星又岂能好过了。 想到这里,龙壁忙招手让辕门处侍立的燕东、燕南过来:“去寒日峰多砍些荆棘来备用。” “是。”燕东、燕南躬身领命,心中都有几分恻然。 砍荆棘来备用,当然不是观赏也不是用来吃的,当然是用来跪的。两人都知道五叔、六叔和小卿师兄正跪侯的事情,那么这些荆棘当然也是为他们准备的。 龙壁又一次自作主张。龙壁觉得,跪荆棘总比跪碎瓷片强。跪碎瓷片的痛楚实在比跪荆棘要苦楚得多了。 龙城走进静思堂的时候,阳光已经又暖暖地照在了龙夜和龙星身上。 龙星倒还好些。龙夜已经是跪得四肢发软,口干舌燥了。他们一路匆忙赶回大明湖,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如今又跪了半天一夜,龙夜还没昏过去,已经觉得是到了极限了。 先听到龙城脚步声的,当然是龙星。 龙星曾无数次跪在这里等待大哥的到来,等待大哥即将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捶楚和痛楚,所以,他对大哥踏入这院子的脚步声,尤为敏感和熟悉。 “大哥。”龙星微垂头,问安。 龙夜蓦地惊觉:“大哥。”他也喊了一声,难免有些颤抖。 “这会儿知道怕了。”龙城的声音很冷:“去奉藤杖过来。” 果真,不用辩驳,也没有机会辩驳,大哥就只是要打自己了。 龙夜跪了一夜,无数次想像着大哥第一句话会跟自己说什么?然后自然要怎样回,才能让大哥有那么一点点不生气。 可是,大哥看起来并不怎么生气,只是冷肃。龙夜就更惴惴然。 “大哥息怒。”龙星出声。 “啪”地一声,龙城一个耳光落在龙星脸上,便将龙星打倒在地:“想讨打,也不用急在这一时。院子里跪着去。” 龙星再跪起来,半边脸已是肿了,唇边的鲜血也滴落下来。 “龙夜知错,龙夜该罚。”龙夜再不敢有半分迟疑,立刻便想着去取藤杖。却是跪得久了,一动便忍不住哎呦一声,身子往地上倒去。 龙星忙一把扶住龙夜,龙夜借着五哥的手稳住了身形,忙不迭地认错:“龙夜不是故意的,大哥恕罪。” 龙城只是冷冷看着他们两个。龙星再不敢多说,收了手,跪行而出。 “衣服都褪尽了。”龙城手一招,墙边荷花桶内的藤杖,带着轻微的水响,已经被龙城吸到手中。 “是。”龙夜哆嗦。他当然知道傅家弟子受罚的规矩。只是大哥除了罚他和龙裳跪,抄书,或是执役,很少被大哥亲自责罚。即便偶有杖责,多是在知过堂或是大哥卧房之内,如今在大堂之上,褪尽衣衫受责,还真是第一次。 虽然静思堂的院子里,除了大哥和五哥,并无旁人,龙夜依旧脸额发烫。阳光太过晃眼,龙夜褪去外衫,又解开盘扣,褪去裤子时,并不觉得冷,只是再跪好姿势时,便清晰地看见自己膝盖上的青紫。 龙城手中的藤杖带着风声抽落在龙夜的臀上时,龙夜才觉得出寒意来,只是寒意转瞬即过,立刻变成了一种火辣辣的痛楚。 这种痛楚还未变得清晰,另一下痛楚便又清晰地传过来。龙夜咬了唇,忍过这一下。实在还没有准备好,龙城手中的藤杖已经又砸落下来,龙夜忍不住浑身一颤,几乎呼痛出声。 大哥打得好重。不过才三下而已。龙夜的身体已经随着这最后一下的痛楚,忍不住前倾了一下。 龙城手中的藤杖便带着风声,一下下抽落在龙夜的背上,又快又狠,十下打过,龙夜才缓过一口气来,只觉自己仿佛被狂风淹没了般,背脊上也是断了的痛。 龙夜却只能要紧牙关,尽量保持着跪姿,再不敢有丝毫晃动。 龙城的藤杖点在他臀峰上:“抬高。” 龙夜忙收拢双腿,将臀部抬高。 龙城的藤杖才又一下打下来,又是连着三下,没有任何停顿。 好疼,龙夜觉得自己的胃仿佛都痛得抽搐。 龙夜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疼,他以前也受过藤杖的,却都不似这次这般难以忍受。 温热的血,已经顺着龙夜的背脊和臀峰流下来。 打在臀上的六下,都重叠在一条檩子上,一如打在背脊上的那十下,亦是重叠在同一条檩子上,短暂的停顿之后,那鼓起来,被打下去又鼓起来的檩子,才绽开了血珠。 龙星跪在院子里,看着龙夜赤/裸肌肤上狰狞的伤痕,又是心疼,又是惊恐。原以为大哥便只是打自己和三哥才下得这样的狠手,如今对龙夜却也是一样。 只是这才一开始,大哥便如此重责,可是龙夜,要如何才能挨过这样狠厉的责罚。 第75章 心剑之祸(下) 龙夜想起五哥的话,大哥说什么,自己便应什么,可是大哥什么也不说,只管拎着藤杖打,龙夜就只能咬牙忍耐。 龙夜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抗打,难道武功厉害了,抗打的能力也会增强?反正痛得虽然七荤八素,倒是还能奇迹般地跪着不倒。 龙城手里的藤杖还是那样,六下打在一个地方,绽出血珠了,便换一个地方,继续打落。六十下打过,龙夜的臀上已经再看不出本来的肤色,肿胀着青紫,血肉模糊。 龙夜全身颤抖,腿更抖得厉害,他再怎么胡思乱想,各种安慰自己,可是还是疼,而且奇怪的是,明明大哥只是在暴打他的屁股,为什么会觉得全身哪哪都痛,喉咙里也要冒出火来啦。 龙夜默默数着藤杖落下的次数,已经过了一百了,龙夜琢磨自己大概得有几天是在床上下不得地了。 藤杖重叠着再打落到伤痕上时,龙夜实在忍不住闷哼出声,然后,呻/吟声就再控制不住。龙城的藤杖开始抽在龙夜臀腿交接的地方,却是更加了力道,一下一道狰狞。 龙夜感觉到那种更加无法忍耐的疼痛,强迫自己咬紧嘴唇,咬紧牙关,将那些呻/吟声吞进喉咙里。可是大哥的力道依旧未减,龙夜觉得那里的皮肉似乎已被藤杖碾成了肉泥,可是藤杖依旧还打下去。 龙夜实在咬不住牙关,身体也摇晃了一下。 龙城微怒,竟然还敢动,狠狠地一杖,便打落在臀峰上的那道最深的伤痕上,龙夜“啊”地惨叫出声,扑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哥打龙星吧。”院子里的龙星,明知会触怒大哥,还是忍不住,身形一晃,保持着跪姿,落在了龙城身前,垂头。 龙城手中的藤杖便带着风声,抽在龙星的背上。龙星只是绷紧了皮肉,依旧跪得笔直,硬承那一下下怒责。 龙夜勉强跪起来时,只看见五哥背上氤氲的血迹和鼓起的一条条血檩,并渐渐模糊在他的视线中。大哥打自己时,他可以忍住不流泪,可是看见五哥被打,龙夜到底是落泪。 笔直地跪着时,藤杖打在背上的力度最重。不敢晃,不能晃,只能用力绷紧肌肤,完全用自己的身体接下这种力道。能承受住龙城如此重责的人,怕也就只有龙星了。 龙星的眼眸中还是升腾起雾气。即便能承受住责打,却依旧承受不住疼痛。 “龙星知错,不该放纵龙夜、龙裳。”龙星的面色苍白,冷汗涔涔,唇边却涌出鲜红的鲜血。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龙城终于停了藤杖。那种恐怖的责打声停下时,龙夜依旧听不见院内的鸣蝉。 如今骄阳正盛,已近正午。阳光晃在门侧的两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上,有一点点地炫目。 “去拿过来。”龙城淡淡地吩咐,转身到太师椅上坐了。 龙星的心不由一抽。 “是。”只是却并不敢迟疑,跪行过去,一手拿了一个又跪行回来。 “放这儿。”龙城指着太师椅旁侧的空地。 龙星再跪行几步,将手中的青瓷花瓶放在地上,龙城顺手拿了旁边几案上的檀木戒尺,轻轻地敲在瓷瓶口上,“啪”地一声脆响,瓷瓶原地碎裂。 声音不大,却是将龙夜的心也吓得一抽,他知道大哥要干什么。 跪碎瓷片,而且,每次都是现摔,而且跪过一次后,便会扔掉,绝不会洗干净了再跪。 据说这是天下第一圣手的意思,跪碎瓷与跪荆棘相比有优势四,一是更为痛楚,二是更为洁净,三是更易康复,四是更为方便。 当然,最大的劣势是成本高。而这种劣势在傅家便可忽略不计了。所以,自傅老太爷傅怀起,大明湖傅家罚弟子跪,就是跪碎瓷片。 不知道天下第一圣手是否亲自跪过碎瓷片和荆棘才得出的如上结论,但是有一点是绝对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跪碎瓷片的确是比跪荆棘要痛楚得多,就是心理上也觉得更为惧怕。 龙城已经将另一个青瓷花瓶也敲碎了。一地晶亮的碎瓷片,寒光闪闪。 “跪上来。”龙城吩咐,声音很淡。 龙夜甚至恍惚间还觉得大哥很温和,像小时候,自己和龙裳跑出去玩,玩累了,睡在林子里。大哥来寻,抱了龙裳,将宽阔的后背对着,轻声道:“爬上来。” 然后龙夜便会伏在大哥的背上,沉沉睡去。大哥会用一只手抱住龙裳,另一只手绕到身后,拖住他的屁股,让他趴得安稳,舒适,犹如在大哥的怀抱中一样。 因为有龙裳在,所以龙夜只能趴在大哥的背部,不过龙夜从未觉得过委屈,他觉得,大哥的背部如他的怀抱一样温暖。 可是,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再伏在大哥的背上沉沉睡去了,大哥温暖的手,也不会再托住自己的屁股,他只会拿了藤条、板子、戒尺把自己的屁股打到姹紫嫣红。 龙夜忽然觉得委屈,而且无限地委屈。 龙星暗吸了口气,忍了疼痛,褪去外衫,原地站起,将裤腿也挽上去,才踏前一步,屈膝跪了下去。 冷汗沁上额头,龙星只是微闭了下眼睛,这种痛楚于他已经是很熟悉了,第一波疼痛终于忍耐过去,傅龙星跪得如标枪般笔直。 龙夜暗暗握紧了拳头,盯着那些晶亮的寒芒,冷汗涔涔。 “大哥,免了龙夜吧。”龙星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龙城手里的戒尺“啪”地一声,抽在龙星的脸上。龙星的脸一歪,半天才敢轻轻地地将头摆正。 火烧火燎地痛。龙星的唇边又溢出鲜血。求情就会被罚,龙星其实早就想到,只是忍不住不求。 好吧,同样是弟弟,既然五哥跪得,我当然也跪得。龙夜也哪不知哪来的勇气,腾地站起,却是忘了屁股上的伤,猛一抻动,刚有些凝了血的伤口立刻全部绽裂开来,痛得龙夜面色一白,直接屈膝扑通一声跪倒在那一地碎瓷上。 “啊”地又是一声惨呼,龙夜便扑倒在地上。 龙城的脸色铁青,手里的戒尺几乎是立刻就抽在了龙夜背脊,一下抽下去,便是“啪”地一声,绽出鲜血来。 “哥。”龙夜惨呼。 “大哥息怒。”龙星再求。 龙城却是没理龙星,只将手里的戒尺又一下抽落在龙夜的背脊,龙夜又是惨叫一声,本能地想要躲避,龙城冷声道:“你还敢动!” 龙夜吓得立时就僵住了,戒尺再打下来,龙夜咬了拳头,才将那一声声惨呼咽进嗓子里,可是戒尺似要碾碎骨头般,几下就将龙夜抽得皮开肉绽。 龙星惊恐,想起大哥罚四哥时的情景,那时大哥手里的是鞭子,所以四哥被抽得血肉纷飞,如今,只是一柄戒尺,依旧是一下一下,将龙夜的肌肤抽裂,倒是比当日打四哥一般的用力了。 龙夜痛得模糊,想着若是自己再不动,只怕便会被活活打死了,这样想着时,再听见戒尺破风抽下的声音,忽然便往旁侧一滚。 龙城的戒尺停住了。他没想到龙夜竟然敢躲。 龙夜滚动时,却又是惨叫连声,那些碎瓷片就更深地扎入到龙夜的臀腿上,洁白的碎瓷片上滴滴鲜血刺目。 “原来家里胆子最大的那个,倒是你。”龙城冷冷地道。 龙夜蓦然惊醒,自己真是痛糊涂了,竟然真的躲开了。“龙夜知道错了。”龙夜慌乱地跪起,爬过那些碎瓷片,爬到龙城身前,手撑着地,颤抖,强迫自己抬起痛得不知碎裂成多少瓣的屁股:“请大哥重重地打。” 龙夜并不敢仰头去看大哥,垂着头,滚烫的泪落进嘴中,苦涩混着嘴里的咸腥,沙哑的声音里似乎都揉进了疼痛,轻柔而且怯懦。 傅龙城看着一身血污的弟弟,跪在那刺目的碎瓷片中,滴落的鲜血是那么刺目。 龙城叹了口气。坐了。问:“你知道错了吗?” “知……错了,知……错了。”龙夜喘息着,重复着:“大哥就饶龙夜这一次吧。” “既然知错,还敢求饶!”龙城轻喝。 龙夜一愣,立刻改口道:“知错……不该求饶,大哥……打得……对”龙夜摇晃着,几乎要昏厥过去。 “哥,许龙星替他说吧。”龙星的半边脸肿得很高,他一开口说话,唇边就殷出鲜红,却是来不及缓了气息,接道:“是龙星错,大哥命龙星一路看护龙夜、龙裳,龙星却任性妄为,私纵龙夜、龙裳,才会让龙夜铸下大错。” 龙城心里叹了口气,把戒尺点到龙星身前:“规矩。” “是。”龙星立刻伸平双手,举到眼前。 大哥提醒认错的规矩,就算是允了龙星代龙夜应错。如今龙夜能勉强跪在这里已经是奇迹了,如何还能再开口认错,承受责罚? 龙星不过是轻轻一动,膝下的血已是又氤氲开去。冷汗也再一滴滴地滴下来,龙星不由抿了唇,不过是略一迟缓,龙城的戒尺已经“啪”地一下抽下来。 龙星的双手掌心上,立刻起了一道紫痕,连着五下打过。龙星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支持。也感谢大家砸票,让大家太破费了…… 只要大家多多出来冒泡,多留下评论、意见和建议,心妖就非常高兴和满足了! 再次谢谢大家!抱抱每个。 第76章 大小有别(上) “龙夜错一,不该罔顾大哥吩咐,轻信于人。”龙星应第一条错。 仙儿,或者绿绿,龙夜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轻信于人,还是只轻信于女人。他小时见过五哥被罚,便总结防错指南,首要一条,便是远离红颜祸水。看来,自己倒是忘了。 龙夜顺着五哥的话,真心实意地认错:“龙夜轻信于人,龙夜知错,龙夜该罚。” 龙城扬了手中戒尺,在龙星的手心上抽落二十下。鲜血便顺着龙星的掌心一滴滴地滴下来。 “龙夜错二,不该肆意妄为,出售乾坤钥匙。”龙星的手轻颤,声音也有些颤抖。 龙夜出售乾坤钥匙根本就是在做赔本买卖。物料、人工配送,加起来,远远超过了售价。 龙夜图的就是一个刺激好玩。天下至宝又怎样,到了龙夜手里,不过还是一个玩具。 龙夜不考虑后果,从没想到后果。如果他知道,那些人买了他的乾坤钥匙便会赔上性命,他就不玩了。明就是姊妹宫手段残忍龌蹉,偏连累龙夜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因为而亡”之责。 龙夜身上疼痛,嗓子也痛,喘息着应道:“龙夜肆意妄为,龙夜知错,龙夜该罚。” 还是二十下,龙城丝毫没有手软,血珠飞溅,龙星的面色惨白,垂下的眼睑轻轻地抖动,痛得他不自觉地咬了唇。 龙夜颤抖得就更厉害,五哥是在替自己受罚,龙夜好懊悔,也好懊恼,更是深深地自责。不过出了一趟门,便攒下这许多错处来,还要连累五哥。 更不知道龙裳如何了,一百鞭子打过了吧,是不是痛得昏了过去呢? “龙夜错三,不该口无遮拦,倚强凌弱。”龙星微缓着气,可并没有犹豫。 龙夜或是燕月,欺负了木家,又欺负了查良镛,最后还害查良镛惨死。这些错误,龙星并没有罚,确实是放纵了龙夜,如是那时就打怕了他,也许在用心剑时,便不会杀气过重,损失诸多人命。 虽然龙星也觉得那些人死有余辜,但是大哥要罚,那就是做错了。 龙夜应道:“龙夜倚强凌弱,龙夜知错,龙夜该罚。” 龙星的手依旧平举着,只是便是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犯错的是龙夜,总不成打断了龙星的手。 龙城暗自叹气,拿戒尺敲身侧的桌案。 龙星的手,便是没断,也是没了完好的皮肉,自然不能用双手撑地的姿势,只是趴在桌上的姿势,更是让龙星窘迫。他站起来,想趴上去。 龙城略蹙眉:“裤子褪了。” 龙星既然替龙夜受责,当然没有半分优待。 龙星心里恨龙夜恨得咬牙,等日后,看我如何收拾你。 只得拽落腰间盘扣,任长裤滑落脚踝。 龙星的臀又挺又翘,微米色的肌肤上,有淡淡的几条印迹。 傅家的疗伤圣药配以乾坤心法,本是疗效非凡,弟子常受棰楚,身上留下疤痕的依旧不多。只是龙星和龙羽,身上都有几条浅淡的疤痕,却是龙城下了重手,打碎了皮肉,才留下的印迹。 龙星立刻便趴伏在了桌案上,并不敢等大哥让自己调整姿势,快速地并拢了腿,抬高了臀部。并拢双腿时,扎进膝盖和腿上的碎瓷片便崩裂出来,让龙星觉得抽痛。 龙城站起身来,手里的戒尺一下抽落在龙星翘起的臀峰上,抽离开去时,那里便立刻鼓起了一条檩子。 于是再照着那檩子打落,连着九下,痛得龙星心都哆嗦。 臀部肉厚,这里可是比手心抗打的多了,所以龙城的戒尺再抽下来,便打足了四十下。却只留下四道狰狞的血口。 龙星只是忍耐,没有半分呻/吟,偌大的室内,仅有清脆地噼啪地责打声,和龙夜抑制不住的呻/吟。 龙夜实在不敢昏过去,打在五哥肉上的清脆的声音却如同打在他身上一样,甚至比打在他身上更痛。他早都是跪不住身体,手撑了地,在地上按出模糊的血掌印来。 “龙夜错四,不该饮酒胡闹,与人结怨。” 龙城等龙夜应了错,手里的戒尺再抽落到龙星的臀上。龙星手上的疼痛已经被臀上火热的刺痛所淹没,他似乎都能感觉得出来,戒尺咬进肉里,又抽离出来时,肌肤的强烈不满。 是的,屁股上的肌肤都在战栗,恐惧着戒尺抽下来,想要逃跑,想要躲闪。龙星只能运用全部的意志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也控制着即将冲出喉咙的呻/吟。 “龙夜错五,不该仗心剑之威,妄开杀戒。”龙星再认错出声时,嗓子已经沙哑了。 江湖之上,以杀止杀,算错吗?难道都要学佛祖?以身噬魔,才能立地成佛? 龙夜只是顺着五哥的话道:“龙夜不该妄开杀戒。龙夜知错,龙夜该罚。” 龙夜的泪仿佛都流干了,摇摇晃晃:“龙夜真的错了。求大哥打龙夜吧,龙夜受得住。” 也不知是怎站起来的,又趴到了几案上,趴在龙星旁侧。 “龙夜知错,请大哥教训。”龙夜说话时,干咳着。 龙城看着龙夜早都血肉模糊,一起一趴又绽开无数血口的臀部,还是舍了他,再抡着戒尺,将龙星的屁股打得比龙夜的还要惨烈三分。 “心剑本就是魔功,既有其威,必有其祸,极易产生心魔,并被心魔反噬,心魔反噬,则堕入魔道,嗜杀成性,失去人性!” 龙城终于把戒尺再打落到龙夜背上,臀部,一道道的血花飞溅,龙夜想逃,却被龙城单手按住,顺手点上他的心脉,龙夜便是如何扭动,也无法移动分毫。 “龙夜……错了,龙夜不敢……入魔,大哥……饶了……夜儿,啊……饶了夜儿”龙夜惨叫着,认错,求饶。 龙夜真得好想再昏过去,可是痛得抽搐,心脉被大哥内息锁住,便是怎样疼痛,也依旧无法昏厥。 “是人用心剑,而非心剑驭人,傅龙夜,我要你记住!”龙城冷峻的声音直透龙夜肺腑。 龙星趴在旁侧,侧头看见大哥紧锁的双眉,沉痛,怜惜,不忍,狠厉和决绝,也看见龙夜的痛楚,哭喊,无助,慌乱和自责。 龙星几乎被自己的泪水淹没。心疼龙夜,也心疼大哥。 “夜儿……记住了,记住了,不杀人了,大哥……别气……别打了……” 龙城终于抚开龙夜被锁心脉,龙夜几乎是立时便疼昏了过去,只是嘴中,依旧还在喃喃求饶。 龙城看着弟弟,伸手探上龙夜脉息,不由气恨,既然敢闯祸,却还是这么不禁打。 龙星亦是一脸疼惜,乌黑晶亮的眼眸中泪水依旧在滑落:“哥,还打吗?” 龙城挥手又是一下戒尺,敲在龙星臀上最深的那道伤口上,把龙星的脸打得又是一白:“你若好好看着龙夜、龙裳,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龙星知道错了。”龙星忍不住吸气。 “那你还敢哭?”龙城又扬起戒尺。 龙星明显地瑟缩,龙城的戒尺竟没有落下,龙星小心翼翼地道:“龙星不是觉得委屈。龙星……也疼。” 龙城心里一软,只能暗自叹气,一个两个的,真是不省心,偏是真舍不得打死。 “趴好了!”龙城轻喝。 龙星立刻趴好了,又努力抬高了臀部,难道是自己又长了吗?这桌子的高度略低了呢,只有将桌沿硌在髋部时,才能将臀部翘起正好的高度,最趁大哥的手。 龙星觉得既然被罚,就应该力争让大哥打得更顺手才是。 龙城瞧了龙星调整好自己的姿势,乖乖趴好了,唇边竟是难得略过一丝笑意,却没再理龙星,只是抱起了龙夜,走了出去。 龙星便乖乖地趴着等着。心下很有些安稳。龙夜总算是熬过这一关了。可是大哥不知还要怎样罚自己。 龙星想着,便是替龙夜应的那些错中,自己也犯了哪条,分散着背上、屁股上和手上的疼痛。 就这样又趴了半个时辰,龙璧的脚步声自院外响了起来,龙星立刻觉得窘迫,急忙叫道:“二哥,你别进来。” 这句话倒把龙璧叫乐了,只是笑容在触到一地晶亮的碎瓷片和地上斑驳的血痕时,凝在了脸上。 龙壁刚去看过龙夜的伤,知道自己的未雨绸缪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大哥让他罚小卿,他罚完小卿,命了他跪了荆棘,便急匆匆地赶到静思堂。 可是辕门外,福伯侍立:“大老爷吩咐了,未曾奉命,任何人擅入静思堂,打折双腿。” 傅龙璧只能止步。大哥很少有这样的吩咐,对擅入求情者多是直接家法从事,与犯错的人同罪论处。此次却是直接罚下了“断腿”之责,谁敢擅入。 听见里面传来的清晰的责打声,龙璧各种揪心,却也各种无可奈何。所以龙璧只能在辕门外徘徊,徘徊,将福伯险些转晕了。 福伯叹气:“小卿少爷那,可上过药了?” 龙璧顿足。他一心想着早点来救龙夜、龙星,所以对小卿那一百藤杖和一百戒尺,可是打得又快又狠,并未给小卿一丝喘息的余地。 打完了,便吩咐跪荆棘思过,小卿刚是跪稳了身体,勉强谢了“师父、二叔请责”,他就急忙跑过来了。 龙璧忙招手命旁侧的小井:“快命玉麒来,去给你们老大上药。然后再接着跪。” 小井欠身,不谢龙壁,谢给龙壁提醒的福伯:“谢福总管。” 龙璧不由一脸黑线,小井,你果真也学着小卿胆子肥了,明目张胆地就敢给二叔我难堪。 “站住。”龙璧喝小井:“既然那么疼惜你们老大,帮他上完药后,你就陪着他跪。” 第77章 大小有别(中) 龙壁竟然罚小井跪。福伯惊讶,小井也是一愣,然后欠身:“小井恭领二叔责罚。” 小井领了责罚下去,福伯看龙璧,龙璧兀自愤愤然:“没规矩的东西,忍着不罚你们,倒是反了天了。” 福伯叹气:“二老爷,你就算心情不好,要罚小井,也不用让他陪小卿少爷一起跪荆棘吧。” 龙璧这才醒悟,可是呢,自己竟忘了,小卿这次罚跪与往常不同的。但是既然已经罚下了,总不成立刻收回,只得硬着头皮道:“福伯不必担心,小井常被罚跪,便是跪几个时辰的荆棘也伤不了他。” 福伯只得摇头。你就安慰自己吧。 龙璧正后悔间,院子内的责打声终于停了下来。 龙璧和福伯立刻屏息凝气,等着龙城的吩咐。龙城却是自己抱着龙夜出来了。龙夜身上盖着他自己的长袍,隐约可见斑斑血迹。 龙璧和福伯疼惜的神情溢于言表,只是不敢对龙城怒目相向而已。 龙城的卧房内,龙裳还在昏睡。龙夜便被抱进了龙城的暖阁。 龙城、龙璧和福伯帮龙夜清洗伤口,琴棋、书画伺候着。 龙城点了龙夜的睡穴,免他疼痛。玉凝露倒了一瓶又一瓶,连琴棋、书画都觉得有些浪费了。终于将龙夜身上的伤整饬干净,皆上了药。 龙城微微叹息一声,看着琴棋书画将屋里收拾利索了,净了手,坐在床边,默运掌力为龙夜疗伤:“龙璧,去看看龙星。” 龙城这样说,就是也饶了龙星了。 龙璧忙欠身告退出去。 龙壁来看龙星,龙星竟然还保持那个姿势乖乖趴在那里,龙壁很是心疼。 龙星的脸都快红透了。他没动,一是大哥没吩咐起,不知还罚不罚,二是身上实在痛得紧,不敢动。 “大哥不罚你了。”龙璧不顾龙星的窘迫,走到他的身前,弯下腰,轻轻地为龙星提上裤子,龙星慌乱得躲闪,却是痛得又出了一身冷汗,差点掉到地上:“二哥不用,我自己可以。” 龙璧坚持着帮龙星提好了裤子:“二哥抱你。” 龙星往后退:“我能走。” 龙璧不由苦笑,龙星从静思堂能直着走出去的时候,还真不多。龙壁瞧着龙星一步一头冷汗地往出走,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龙壁平素里对龙星虽然从未苛责过,却也甚少担心和关心。反正是有龙晴照顾着呢,龙壁很放心。况且龙星太帅太冷武功又太高,几乎从不曾和龙壁这个二哥撒娇或是吵闹,龙壁对这个弟弟真是有些忽略了呢。 “二哥,我没事。”龙星瞧二哥看自己的神情,仿佛欠了自己千万年债务似的,不由有些微微心惊,忙安慰道:“二哥真的不用担心,况且这本也是龙星该罚。” 但此时已是晚了,龙壁柔软的情怀已经泛滥了。突然之间,龙壁觉得自己这个二哥亏欠龙星好多,龙星越是这样说,龙壁就越自责。 龙星便是武功再高,挨打时也是收了内息,不敢躲,不敢运功相抗的,那打在肉上便也是一样的疼痛的,缘何自己就会认为龙星比龙夜更抗打呢,便是见了龙星星夜回府,便将龙夜被罚去静思堂的事情告诉了龙星。 龙星又是多么乖巧,贴心,立刻便欠身道:“二哥不用担心,龙星也去静思堂。” 龙壁后悔,自己怎么就同意他去了呢,还掩饰不住地高兴,连说“好,好。”都是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怎么自己就偏心至此了。 “二哥真是对不起你。”龙壁觉得鼻子发酸,过去硬是搀扶了龙星的手臂。 龙星强忍着痛楚,瞧着二哥眼眶发红,很是紧张:“二哥,拜托你控制一下。”龙星知道二哥,最可怕的地方,就是眼泪太多,若是哭起来,能将自己完全淹没。 龙星可不想自己一身伤痛的还要拖着哭哭啼啼的二哥……丢死人了。 所以,龙星咬紧牙关,耐住疼痛,加快步伐往自己院子里走,祈盼着二哥的眼泪,进了院子再落下来,虽然也许依旧会招院子里那几个丫鬟的讪笑,但是总算能将丢脸范围控制在最小之内。 龙壁哪知道龙星这样的心思,以为龙星是痛得受不了,才急着回去上药,忙也先收起酸楚之情,加快脚步跟上龙星,顺便虚扶着龙星青紫肿胀的手。 所以,进了院子,玉翎和小万都有些纳闷,二叔为什么要用那种姿势走路,塌着腰,两手手虚扶在五叔自然垂下的手边,好像等着在接什么东西。 这实在是因为龙壁不知该如何表现对龙星的好,而龙星却没有给龙壁任何机会的缘故。 “还不快伺候着。”龙壁立时便对两个侄儿横眉立目,高声呵斥。 把玉翎和小万都吓了一跳,不知二叔今儿是怎么了,凶神恶煞似的。 龙星心里叹息,一脸黑线。想起四哥被大哥重责的那次,二哥也是这副模样。 龙壁是真心自责。自己的弟弟伤成这样,疼得心都要碎了,偏还帮不上忙,拦不下大哥的责罚来,又不敢埋怨大哥,一肚子的气便是都撒到侄儿们身上去了。 龙壁的逻辑是这样的,若非因为你们这些个害人的小东西,我们如何就成了叔叔,犯错便要加罚一等?大哥的怜惜之情也是都被你们分了去,才会对弟弟下得这样的的狠手。 已经完全不可理喻,谁碰上算谁倒霉…… 好在,万幸,龙壁这样的时候绝对不多,大概,龙星知道的,也就是这两次而已,但是四哥那次,二哥的水一样的温柔简直让龙星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玉翎和小万一溜烟地忙着,龙壁各种挑剔着,吓得两个孩子心脏都快出了问题。 龙星的日子也不好过,无论如何推辞,龙璧坚持帮龙星上药。龙星沐浴了药汤出来,也是龙壁坚持要抱。龙星咬着牙答应了,不答应也不行,龙壁已经伸手抱上来了…… 龙星努力保持面目表情僵硬,龙壁已经高声呵斥旁边呆住了的玉翎和小万:“还不拿药去!” 玉翎和小万这才惊醒,忙着端上涂抹的药膏来。只是依旧是紫莲露。玉凝露本来做得不多,已经被龙裳、龙夜都用完了。 “龙夜好吗?”龙星抿着唇,忍受着紫莲露涂抹时的剧痛。 “还好。”龙璧轻声道。 龙星的伤,瞧着比龙夜可是重多了,可大哥还是偏心小的啊,只守着龙夜,也不来看龙星。龙璧心里替龙星埋怨大哥,手上就更加轻柔。 龙星各种忍耐。二哥便是再怎样轻柔,也是没有三哥龙晴上药时体贴,龙星暗自叹气。 好在龙璧不知,自己已是用了自认最温柔的手法帮龙星上药,可龙星心中还是觉得他不如龙晴,否则一定会呕得吐血了。 小卿跪在荆棘上,抿着唇忍着。身后的长衫上已是透了斑斑血迹。 石室寒冷,外面虽然酷热,这里依旧寒色森森。小卿身上的伤本是火辣辣的,如今倒觉得平缓多了。 膝下的荆棘,该入肉的已经入肉,被压断的也已经压断,那最初的疼痛过去后,如今虽也是丝丝扣扣地疼痛,到底也是能够忍受。 令小卿不能忍受的是胸中溢满的委屈。这委屈,并不是冲着师父去的。 小卿知道,师父罚自己,不过是气自己巧言饰过,怕自己日后失于沉稳,警醒日后,不可取唇舌之巧,失于淳厚。所以小卿认罚。 师父不亲自来罚自己,一定是去罚了六叔,小卿也不觉得委屈。因为六叔所犯之错,在师父看来必定是十分严重,必定是要狠罚,让六叔铭刻的,所以才会去亲自教训。所以小卿也能理解。 而且小卿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这里时,虽有些无措惶恐,更多的反倒是一种侥幸。师父不来罚自己的,多半是会命二叔来罚。二叔最是疼惜自己,他若打下来,一定不会如师父亲自施罚那么痛楚。 可是!小卿万万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真盼了二叔来,二叔却是脸沉得什么似的,多一句话没有,只道:“自己数着。”拎着藤杖便又快又狠地打下来。 小卿各种咬牙忍耐,实在痛得难忍,便缓了气,数慢了一下。然后,二叔竟然照足了规矩,拿着藤杖,照着小卿的臀上“啪啪啪”地多打了三下。 小卿固然是痛,更是心惊和不解,怎么二叔今日对自己,如此苛刻? 藤杖再打下来,小卿忍来忍去,又故意数慢了一回。 龙壁拎着藤杖,照着小卿的屁股,“啪啪啪”地又是三下,然后冷冷地道:“再数慢了,便重头再打。” 小卿吓得,再不敢试探二叔,全心全意地忍了痛,一下下数过罚下的板子。总算是挨到一百,尚未缓了气息,龙壁已经又换了戒尺,道:“裤子褪了。” 小卿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戒尺就抽到了手上。 小卿看二叔,二叔又冷淡又无情地骂:“磨蹭什么?教你多少遍了,便是谨言慎行这四个字都记不住,一天到晚地张狂,非得等着打烂你的皮。”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 祝群里的朋友苹果(蔚蓝天空瑜)生日快乐。今天单位开会,所以没有写出来两章。但是表示一点心意吧,加更。 也送给μ㊣太 感谢大家看文!感谢大家留评!感谢大家的地雷! 第78章 大小有别(下) 小卿被二叔骂得很是没脸,只得咬牙快速地摆好了姿势。小卿抬高了屁股,龙壁看都不看方才被他打得那六下青紫,只是按例吩咐道:“还是一百下,自己数着。一下认一句错,看你还敢在人前巧言卖弄。” 于是小卿只能忍了满腹委屈,在戒尺“啪”地一声打在屁股上时,道:“一,小卿知错。” “啪” “二,小卿知错。” 龙壁拎了戒尺只管用力打,漫无章法。屁股上都打紫了,便往下移,打在臀腿处的嫩肉上,也不见丝毫缓了力度。 小卿的嗓子沙哑了,认错的声音里带了颤抖,他也不管不顾,小卿刚微一晃动,他便喝:“跪好了,长衫撩高些,屁股给我再抬起来点。” 小卿忍气吞声,按着二叔的命令,力争保持完美的姿势。 “啪啪”地,龙璧打得那叫一个畅快淋漓,将小卿痛得也是淋淋尽致。 总算是一百戒尺也打完,小卿的头埋进胳膊里,半天抬不起来。 于是龙壁便又格外再赏了一下,在小卿姹紫嫣红的屁股上打出颜色更深的印记来:“给我跪直了。” 小卿堵着气,勉力跪直。长衫放下去,轻柔地擦过臀部,又是疼得满头冷汗。 “荆棘拿进来。”龙璧高声喝。 燕月快步而入,手里拎着两大团荆棘。荆棘紫黑色,倒刺扎眼。 燕月不敢看老大,只将荆棘放于室内墙角,然后退到门侧。 “你师父赏你的。”龙璧用手一指:“跪着思过。” 小卿瞧着那团荆棘,欲哭无泪,用手一撑地,站了起来。本是褪到腿弯的裤子便往下滑。小卿忙用手按住,正想提上来,龙璧已经不耐烦道:“裤子不要提了,快去跪。” 燕月在旁直瞪龙璧,二叔,也不是火上房的时候,您那着的什么急? 小卿强忍了委屈,挪了两步,走到那团荆棘前,松了手,任裤子滑到脚踝,再撩了长衫,暗吸了口气,才缓缓地跪了下去。 膝盖落实,跪直身体时,小卿的泪珠早都滚落下来。只是面对墙壁,身后的人看不见眼泪,也看不见小卿强忍痛楚紧蹙的眉。 “谢师父,二叔责罚。”小卿勉力让声音听起来清晰,不那么颤抖。 “吩咐你去谢罚之前,就给我好好跪着。”龙璧转身而出,没有一秒耽搁。 “二叔。”燕月还想说点什么。 “闭嘴。”龙壁的声音传过来,人已经快走出院子了。 小卿的委屈和身上的疼痛便如潮水般涌上来,几乎无法呼吸:“你滚出去。”他斥燕月。 燕月只能欠身告退。 燕月就在院子里的青石凳上仰面躺着,天又蓝又高,天上的云朵很悠闲,而且无拘无束。 燕月轻叹了气。自己该回关外去了。背上的痛依旧清晰,昨日挨的一百鞭子不轻,在岭南时也没断了打。所以那伤叠着伤,睡觉也痛,吃饭也痛,走路也痛,笔直规矩地站着时,更痛,此时,实实在在地躺着,当然就更痛了。 但是燕月就是想躺着,所以,就躺一会儿,痛也忍了。 反正只要在老大或是师父跟前,几乎是没几日不挨打的,没几日是不痛的。甚至,连坐的时候都少,都是站着、跪着的时候多,甚或整夜地跪着思过。 其实在关外武家牧场时,除了被师父查问行止,或是偶尔,禄伯领了师父的吩咐,警示规矩外,日子真是逍遥自在。武修对自己很是客气,贾总管或是柏伯也都和蔼可亲。 虽然同样份属家丁,可是燕月的日子却是比大爷都还自在,其他的家丁无论年纪大小,都对燕月或是忌惮,或是敬重,方正是言听计从,尊敬有加。 这当然是因为的燕月手段,初入武家,便仗技退敌,又驱散狼群,其后又为武家牧场解除了数次危机,连武场主都要笼络着,其他人等自然就更高看一眼。 可是,那种相对闲散舒适的日子,燕月偏是不喜欢,各种想的仍是怎么能哄了师父高兴,好早将自己赦回家来,哪怕被打,被罚,也是愿意。 大明湖才是自己的家呢。哪怕在这里会被老大各种欺负。燕月想起老大,再叹了口气。师父恁地狠心,让老大跪荆棘,待老大能起了,不定又怎么折腾自己等师兄弟。 院外有脚步声轻响,燕月还是躺着没动,阳光晃啊晃的,很舒服。 玉麒和小井一起走了进来,小井手里拿着伤药,对燕月欠身:“燕月师兄。” 燕月只得一跃而起,对玉麒欠身:“师兄金安。” 玉麒不由蹙眉:“背上的伤不痛了?怎么还仰躺着?” 燕月只是一笑,看着小井手里的东西,有些不满道:“怎么,这会儿二叔终于想起来给师兄上药了吗?” 小井微摇头:“没有想起来,还是福伯提醒的。” “没谢过福伯?”燕月笑。 “谢过了。”小井点头:“二叔罚我陪老大一起跪。” 燕月无语。他当时本就是想叫住二叔说上药的事情,好在没说出来,否则,陪老大跪的荣幸许就是落他头上了。 玉麒也是无奈:“先进去帮老大上药吧。燕月再去准备些清水来。” “上药?”小卿大为郁闷,我这刚过了痛劲儿,觉得荆棘也不那么坚硬刺痛了,让我上药,然后再跪一回荆棘?二叔你是故意要折磨侄儿是吗?既然打完了忘了就忘了呗,难为您老怎么又想了起来。 玉麒和小井都不敢做声。燕月已经拎了一个巨大的木桶回来,后面香玉、香溪也搬了不少东西过来。 “将外面那些荆棘拿来生火,再多搬点木材来。”燕月吩咐着。 然后对小卿欠身:“师兄不如药浴吧,虽然也是上药,但能舒服一些。” 玉麒和小井一起看燕月,燕月你这胆子太肥了你。 燕月一脸无辜:“二叔只是吩咐上药,没有说一定只是要涂上紫莲露就行吧。” 小卿忽觉心中畅快,道:“就这么办。” “是。”玉麒和小井一起欠身。反正若是真的因此被责,板子也有老大和燕月挨大头的,咱们还怕什么。 龙城待龙夜睡安稳了。又去看了龙裳,才放下心来。福伯已经送了饭菜过来,龙城却是没有胃口,只问给龙星做的粥可送过去了。 福伯回禀:“送过去了,二老爷正亲自执匙在喂五老爷。” 龙城瞧福伯的神色有些奇怪,但是也未太往心里去,略一沉吟,福伯已是禀道:“小卿少爷那里,二老爷已经罚过了,并没有一丝容情,连药也未上,便罚了跪荆棘,如今总有一个时辰了吧。” 龙城不由微微一笑,福伯明显是心疼了,想来是龙壁担心龙星和龙夜,所以忘了给小卿上药,福伯这才拐弯抹角地告龙壁的状。 “我去看看小卿。”龙城也有些担心自己的宝贝徒弟了。 但是,等龙城进了采薇堂地下石室,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实在是有些多余了。他的宝贝徒弟小卿,并没有一身伤痛委屈万分忍痛含泪跪在冰冷的荆棘上思过,而是正趴在氤氲着水汽的木桶中享受着三位师弟按摩在洗泡泡浴,周围地上甚至还摆了三个暖炉,一个青铜熏香…… 孩子的创造能力是无穷的,这句话真是一点不假,才多大会的功夫,这些徒弟们就已经将冰冷的思过的石室变成了温暖的泡澡的香水行…… 龙夜挨的打比龙裳重许多。但是惩罚并没有结束。第四日上,便又被龙城罚去寒日峰思过。 在这之前,龙夜还从来没被罚去过寒日峰受苦,龙裳不由替六哥难过,龙夜却是被大哥彻底打怕了,一声也不敢辩驳,更是不敢委屈,乖乖谢了责罚,一瘸一拐地随弟子往寒日峰思过去了。 龙壁因了行止不周,办事不利的罪名,已经在窗前连着跪过三个晚上,龙城总算是免了他继续跪,吩咐他好好看着龙裳和云恒,加重课业,严格管教。 龙城并不能歇着。虽然龙晴已至关外约束龙羽,但是禄伯传回来的消息依旧不太好。 宝藏争夺所涉已经牵扯到宋、辽、西夏、金等各国,事情也越来越复杂。而此时,展红颜又已苏醒,此时应该是恢复了功力并与红/袖到了关外。以展红颜的性格,如何能放弃紫貂宝藏这样的异宝。 想到龙晴性格太过柔弱,只怕对龙羽也会太过放纵,自己若不亲去,没准再出什么事端呢。 龙城要去关外,龙星当然想要跟着。 正在此时,任逍遥却有传信过来,希望龙星能赶去苏州,与明儿见面。 明儿在明家之变时,失忆了。随后便与查良季泽和睡莲一起,去了苏州任逍遥的府第。近两个月来,经过睡莲的悉心照料和任逍遥延医请药,明儿竟然恢复了记忆。 明儿恢复了记忆,自然也恢复了伤痛。并且因为一时无法接受凄惨的真相,竟偷偷离开任府,不告而别。任逍遥当然担心,忙将此事飞鸽传信大明湖。龙璧立刻将此消息传给了龙星。 当时龙星正在岭南看护龙夜、龙裳,接到二哥传信很是焦急,偏又无法离开。幸好此时燕月到了,小卿和玉翎也到了。龙星这才放下心来。他命小卿代为看护龙夜、龙裳,自己却是施展轻功,足下不停,直奔苏州任逍遥府第而去。 小卿当然不敢拦了五叔去找明儿,忙写信将此事向师父和二叔禀告。否则,龙星难免还要被问一个先斩后奏,擅离职守的错处了。 龙星刚刚赶到苏州,明儿就已被季泽和睡莲寻回,安然返回了任府。真是虚惊一场。 龙星放下心来。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明儿,又担心龙夜、龙裳在岭南的差事,便又连夜返回。只是可惜仍是慢了一步,龙夜已经心剑立威,并被龙城亲自抓回。 龙星回到府中后,与龙夜一起被罚。龙星以为大哥少不得还要罚他行事莽撞之错,可是龙城怜惜他为龙夜已是挨了不少板子,竟难得一次免罚了。 如今龙城接到任逍遥的信笺,才知龙星去了苏州一趟,竟然是未与明儿见面。 龙城不由有些叹气。明家三个姐妹中,龙城最喜爱明儿,将她当亲妹妹一般看待。 龙星喜欢明儿,龙城当然不会反对。如今明儿身世堪怜,龙星理应对她更加照拂才是。 只是龙星毕竟也才初涉情/事,性情又有些冷傲不驯,而且一直在哥哥们的庇佑之下,也难免有些骄纵任性,当然也无法要求他立时便能对明儿小心呵护,极尽温柔了。 不过龙城还是吩咐龙星先去任府看望明儿,并嘱咐他凡事忍耐,多让着些明儿。 龙星心里也是惦念明儿的,只是还是有些年轻面嫩,不好意思。如今领了大哥吩咐,便立时启程,再赴苏州,去任府看心上人去了。 此时,关外武家牧场举办秋季马会的消息已传遍武林。去冷家做客的一干美女也转了回来,并带了冷家老夫人的信,请傅家镖局保趟人头镖,护送这些孩子去关外马会瞧个热闹,便是银票也已直接送到傅家镖局。 “关外一月游”,买卖好不好的,接不接的,也没得选择了。傅龙城无奈,只得应允。便命福伯吩咐小卿快些滚起来,带上燕月、玉翎,护送这些“客人”去关外马会。况且燕月也该回武家牧场去了。 小卿因为洗泡泡药浴的事情,当然又挨了师父一顿胖揍。燕月也被打得起不来床。玉麒和小井算是从犯,所罚倒是不重,但也都挨了板子。 福伯来传命时,小卿正趴在床上郁闷,刚接了碧落十二宫的消息,自岭南分舵押往大明湖审问的犯人仙儿,竟然在路上逃跑了。小卿愁啊,可怎么跟六叔交代啊…… 六叔被罚在寒日峰思过,小卿只得先到师父跟前请责。好在龙城对此事却并太未放在心上,姊妹宫似仙儿这样的女孩子不太多,可也绝不少。总不能都关了或者杀了。 但是小卿办事不利,依旧不能不罚,龙城打量着小卿,既然能爬起来谢罚,应该是又能挨得住板子了,命福伯:“再赏五十板子。” 小卿只能含泪谢师父责罚。 可怜小卿,这些日子板子连着板子的,便是带着燕月、玉翎,还有那些去关外参加一月游的“客人们”,向关外出发时,屁股上的檩子都还没消呢……(小卿等在关外的故事可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紫貂血》) 第79章 踏雪无痕(上) 龙夜在寒日峰思过,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自己凄惨的人了。砍荆棘时,胳膊震得发麻,手上磨出血,端水喝都哆嗦;思过时,跪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膝盖痛得钻心,青紫肿胀,站起来时要缓上盏茶时分,才爬得起来。 背上、腿上的伤因为内息被封,好的也慢,每日趴在青石床上,只觉寒气透骨,哪哪都痛。 饭菜不仅是难吃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吃不饱。本来消耗的体力就大,还总饿着肚子。 这里还很安静。总是孤单单的一个人,每日只能见到两回人影,就是送饭来的弟子。可是寒日峰思过的规矩,不准送饭弟子与思过的人随意交谈。 尤其是少了龙裳在旁边随声附和,龙夜还真有些不惯,倒是像丢了影子一样。 每日辛勤劳作,食不果腹,没有任何娱乐,只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龙夜真切体会到了“天将降大任”于自己的节奏。 度日如年。旬日已过,龙夜似乎已习惯了寒日峰的思过生活,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再跪着思过也不觉疼痛难忍,膝盖上的肌肤仿佛已经和地面相处的不错。 龙夜看见寒潭中自己的倒影,虽然越发清瘦,背脊却越发挺直,脸部轮廓也愈加硬朗清晰。 执侍弟子送饭时,是一碗长寿面,外加一小叠酱牛肉。 “恭贺六叔寿辰。”燕北单膝点地,给龙夜行礼。 “大哥命送的吗?”龙夜这才想起,今日竟是自己的生日吗?该是入了冬月啦。 寒日峰本就寒冷异常,龙夜来寒日峰思过时,这里已时常飘落雪花,与府中仿佛两个节气。虽已是晚秋时节,早晚才有些寒意,午时阳光刺目,依旧酷热未退。 “是啊。”燕北笑道:“师父吩咐,六叔今日思过后,便可去向师父谢罚了。” “真的吗?”龙夜大喜,终于可以摆脱囚牢了! 龙夜向大哥谢罚。 龙城瞧着弟弟,虽是瘦了许多,倒更显轮廓分明,很有几分男人的样子了。 “满十八岁了,更要谨言慎行,谦恭自律,谨守国法家规,没的招了板子上身,既不肖亦不孝。”龙城教训道。 “龙夜谨记。谢大哥责罚,谢大哥教诲。”龙夜恭恭敬敬地应道。 旁侧的龙裳虽然只是十余日未见六哥,倒是有经年未见之感,笑嘻嘻地给龙夜敬茶:“祝六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龙夜伸手拉起龙裳,笑道:“想六哥了没?” “想。”龙裳答得干净利落。 “给六哥留好吃的没?这几日饿坏了。”龙夜去翻龙裳衣服。 “哎呀,痒……”龙裳笑着躲闪。 龙城有些无奈,龙夜和龙裳只要凑在一起,便会减龄。 龙城吩咐龙壁看紧龙夜、龙裳的课业。将附近三个书院的课业尽皆叠在一起,作为龙夜、龙裳的每日课业。 龙夜、龙裳对望一眼,都觉凄惨,可是并不敢说委屈,只恭敬地应了。 龙城起身去关外前,要去宫内向太后辞行。龙星已经从苏州回来,龙城命他直接给太后请安,两人便从京城一起出发。 龙夜各种想要跟着大哥去,到底是不敢说。两人虽是被罚了三倍以上的课业,总比在寒日峰思过要强上千百万倍了。 龙夜、龙裳每日读书,有一种备战科考的节奏。如此数日,倒是又习惯了,觉得每日读书做文章也很有趣,甚至有些读不够的感觉,命玉麒将抱龙山庄的藏书也运来,充分享受阅读的乐趣。 龙夜偶尔也还想起仙儿,小井已经按小卿师兄的命令,禀告了仙儿逃走的事情,龙夜反倒有些担心,怕仙儿被她师父责罚。 无忧、莫愁常有信到,说一些在岭南的事情,龙夜、龙裳也在信中说一些两人的课业进展,或是书中读到的奇妙的事情,书信往来倒是很频繁。 初始,龙夜和龙裳还按规矩,将收到的信件和两人的回信都呈请二哥龙壁审阅,时间长了,龙壁觉得两个弟弟很规矩知礼,便不再审阅两人往来的信件,他自己本来每日就有很多事情做呢。 尤其是关外的事情,飞云堂几乎隔几日便有消息到,而关外镖局亦会有传书过来。 龙夜、龙裳每日给二哥请安,就等着二哥通传各位哥哥还有侄儿们在关外的消息。龙夜、龙裳隔上三五日,就寄上问安的帖子,顺便汇报课业进度和行止;而小卿、含烟、燕月等侄儿,也时常有信回来。 关外紫貂宝藏一事出了很大的事端,龙羽因为与异族女子相恋,险些被大哥家法处死。总算是迷途知返,诚心悔过,终未铸成大错。 龙夜、龙裳都知道大哥的板子有多难捱,也知道大哥打四哥的狠厉,这次四哥惹了大哥如此气怒,不知被打成什么样子了。恨不得也飞到关外去才好。 关于雪山夺宝的前后,月冷写了信回来,详细讲述了。龙夜、龙裳对于空欢喜一场的紫貂宝藏也觉得可笑,这毕竟是数百年来,江湖中最大的笑话了。 但是两人还是更担心四哥。四哥与那位没有缘分的四嫂,实在是太凄惨的结局。 龙夜想起,二哥说过,三哥龙晴和武家牧场的婚事也作罢了,不由有些犯愁,到底是将端木汐说给三哥好,还是四哥好。 毕竟端木汐好像更喜欢三哥多一些。但是四哥如今更需要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来安慰她。 不是都说,治疗一段爱情的最好良药就是开始另一段新的爱情吗?龙夜觉得为四哥寻觅佳偶实在是当务之急。 只是可惜,他和龙裳被困家中,倍感英雄无用武之地。 龙壁突然接到大哥来信,需要亲去冷家一趟。 龙壁吩咐龙夜、龙裳好好看家,便急忙出发了。 龙夜、龙裳恭送了二哥出门,回到房中,几乎忍不住大喊万岁! 龙夜领着龙裳满院子巡视,颇有一种“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的气势。 转眼又过了旬日,已是近了年关。连着几日雪厚,龙夜、龙裳和小万、小井在院子里扫雪,堆雪人。 两人日前,去了宫里,请太后安。禀告大哥要回坝上祭祖的事情,并向太后告罪,过年时不能过来请安了。 太后不由担心起云恒来。云恒正抱着子庭和香儿的爱女,长公主飞裳,很有好哥哥的样子。 这次回去祭祖,只怕族里要提云恒受洗心之刑之事,这事情,在云恒正式认入龙城膝下时,太后和龙城都已想到过,如今真么快便要成真,太后还是有些心惊。 只是这是祖例,龙城只怕不好违逆。 龙夜、龙裳想不到这些事情,只是羡慕云恒,也可以跟着去坝上。因为大哥已经有命令传过来,过几日便由燕东等人护送云恒上路,与他们会合。 龙夜、龙裳难免在姑妈跟前抱怨大哥偏心,怎么就不带了自己两人也回坝上去,听说那里的桃花绵延千里不绝,乃是世家仙境呢。 太后不由笑两个孩子道:“你们大哥不带你们回去,才是真的疼惜你们,难道还以为那里真是什么人间仙境不成。” 龙夜、龙裳只道姑妈是偏心大哥说话,只是唉声叹气。 过了两日,云恒和燕东等人出发去汉中,与关外赶往坝上的傅家人马回合。便是香玉、琴棋书画也带了去。 龙夜、龙裳借着这个机会,也纵马出城,又送了十数里,才在琴棋书画的催促下,回转府中。 回到家中时,雪花依旧落个不停,但是府门前,已是扫得分外洁净,另有两名府中的刀卫弟子还在不停打扫落下的雪花。 龙夜笑道:“这雪连着数日不停,便是扫雪也要累得惨了。都回去歇着吧,等雪停了一起扫就是了。” 这些弟子不由大喜,忙谢过六老爷,这连着六七日来,府里弟子分了班次,昼夜不停地一直在扫雪,委实是扫腻味了。可是却又有些迟疑,这种明目张胆地拖延工作,好像不太好吧。 龙夜如今当家作主,手一摆,道:“等雪停吧。” 龙夜和龙裳在大哥的屋子里腻歪着。很久没似这次这样,两个月见不到哥哥们的面,尤其是四哥,总有百日未见了。 今日收到了云恒的家信,他们已经平安抵达汉中,请龙夜、龙裳勿念。 龙夜、龙裳无事心宽,躺在大哥的床上,早早睡了。自从二哥走后,两人先是坚持了一段每日读书做课业直到夜深的日子,然后一点点地,睡眠的时间越来越往前提。 冬夜雪厚,更是该早早钻进暖和的被窝里去。 第二日一早,龙夜、龙裳还睡得香甜,铁灵便匆匆敲门:“六叔、七叔,刚刚接到飞云堂的重大消息,绝对重大啊。” 龙夜一把将门拉开,险些闪了铁灵一个跟头:“启禀六叔、七叔,飞云堂刚收到福总管传过来的消息:“方夜夜师娘,由铁统领亲自护送,已转回大明湖来了。” 铁翼是傅家铁血三十六骑老大,铁灵等部署都尊称其为统领。 “方夜夜师娘?”龙夜重复了一句,大喜道:“那不就是我们的大嫂,大哥的媳妇,方夜夜,方姑娘吗?” “是。”铁翼笑应:“恭喜六叔、七叔,很快就可以见到大嫂了。” 龙夜一面挥手命铁灵退下去,一面顺手夹起龙裳往里屋走:“怎么又是不穿鞋就跑出来。” “六哥,真的是大嫂吗?”龙裳也是兴奋得满脸放光。 龙夜点头:“难道大哥还会认错自己的媳妇吗?这位方夜夜方姑娘是爹当年为大哥定下的,大哥这么多年来就是在等大嫂了。” 龙裳坐在床上,龙夜帮他穿鞋,龙裳忍不住又问道:“那原来的那个大嫂怎么办?云恒怎么办?” 龙裳所说的“大嫂”,指的是云恒的亲娘花玉华。花玉华因中剧毒,将云恒交给傅龙城后不久,就已殒命。 龙夜、龙裳先入为主,觉得云恒的娘花玉华才是她们的大嫂。虽然花玉华在傅家不过月余时光,只是为人温婉,又做得一桌好菜,龙夜、龙裳自娘去世后,还是第一次又有了“娘”的感觉,所以都很喜欢花玉华这个大嫂。 因为方夜夜毕竟是傅青书定下的,即便花玉华已为龙城诞下麟儿云恒,太后依旧是按祖例只给了个妾室的名分。龙夜和龙裳很为花玉华不平,也更加同情她。(花玉华与龙城的故事,及云恒身世可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如梦令》和《傅家金龙传奇之紫貂血》) “什么怎么办?”龙夜笑道。 “万一新大嫂对云恒不好怎么办?虐待云恒怎么办?”龙裳道:“你可是忘了燕月说的,他的一个兄弟差点没被后娘虐待死呢。” 龙夜不由愣住,道:“人都说长嫂如母,如今云恒若是有了后娘,咱们岂非不是有了后嫂,云恒若是凄惨,咱们又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龙裳更是担心,道:“怎么办,怎么办?” 龙夜道:“还能怎么办,快去请太后姑妈给咱们做主。” 龙夜、龙裳便是连厚毡也来不及披,便一起匆匆往外跑去。 这几日,又是连着下雪,因了龙夜的吩咐,要等雪停了一起洒扫,所以,园子内各处皆是落了一层白绒绒的雪,亭台楼阁掩映之下,甚是美丽。 两人来不及欣赏雪景,便往外跑去,龙裳没有留意脚下台阶,啪嚓一声,便摔了出去。 龙夜正跑得起劲,不妨弟弟突然摔了,只得一停脚步,道:“龙裳,这雪下是台阶你都不知道吗?” 龙裳一身雪的爬起来,笑道:“这几日雪下得厚,还真是看不见有台阶了呢。不过,倒也因了雪厚,摔了一点儿不疼。” 龙夜笑道:“这多亏了你六哥我作出了‘雪停再扫’的英明决断啊。” 龙裳笑道:“是,六哥英明。” “原来倒是你的主意,我说这府里弟子的胆子怎么大了,还敢如此偷起懒来。”声音很清冷,说话的人的神色更清冷,只是那一张脸,实在是太过俊逸,便是将这美丽的雪景亦是趁得没了姿色。 “五哥。”龙夜、龙裳惊叫。 龙星已经缓步走了过来,雪地上却是只留下了极浅淡的印痕。 “五哥金安。”初始的错愕立刻转为惊喜,龙夜、龙裳忙大礼拜倒。 龙夜和龙裳已是接到关外的来信,知道五哥龙星陪着明儿又去了苏州。想不到五哥却是这样快的转回家中。 龙星淡淡一笑:“如今二哥也不在家中,你们两个,可还规矩吗?” 作者有话要说:《傅家金龙传奇之乾坤盒》是傅家金龙传奇系列部分的第六部。共分三卷。 第一卷为牙牙学语,以傅家老六龙夜、老七龙裳为主线讲述傅家弟子自小到大的故事,其中也讲述了整个傅家金龙传奇系列的背景、以及展倾城、展红颜姐妹跟傅家的纠结。 时间线为龙夜、龙裳五六岁起,至《傅家金龙传奇之如梦令》故事末尾。 第二卷为雁雁成行,仍是以傅家老六龙夜、老七龙裳为主线,讲述两人去岭南的故事。 时间线为子庭和香儿回宫成亲后,直到龙城带傅家弟子从坝上返回。 这期间发生的故事,都已分别成书完结。即: 傅家与明家之战(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二姊妹宫》); 傅家弟子剿灭绿萝、紫薇(休夫人)两宫的故事(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三少年游》); 傅家在关外争夺紫貂宝藏的故事(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四紫貂血》); 傅龙城带弟子去坝上祭祖的故事(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五濯香令》。 第三卷为翩翩少年。讲述傅龙城带弟子从坝上祭祖回来后,傅家弟子合力应对十年血劫的故事。 时间线承接《濯香令》结尾处直到中秋血劫结束。 第80章 踏雪无痕(下) 龙星的院子挨着龙晴的院子,两个院子中间,有一处大的偏厅。满种梅花,如今开得正盛,层层叠叠的,红色、粉色的居多,这几日雪重,枝条上落了厚厚一层,洁白的冰雪,映衬着粉、红的花朵,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美不胜收。 龙星一袭淡蓝色的锦袍,负手轩栏,欣赏美景。 屋内用石锅煮了果茶,水刚开,淡淡香甜的的水汽氤氲开来,小井在碳中添了茶,一股沁人心脾的茉莉香气便弥漫开来,让人心旷神怡。 屋外梅树下,龙夜、龙裳跪在雪地上,快冻成雕像了。 木游厦想将木蝶依送去峨眉出家。木蝶依不愿意。木狮和木游君护送木蝶依上路,却被仙儿劫了去。 仙儿自己也在逃命途中,无法照顾木蝶依,只好联系无忧、莫愁。无忧、莫愁寄居端木家,并不敢收留木蝶依。 正好此时,无忧、莫愁与龙夜、龙裳书信往来频繁,便将此事告诉龙夜、龙裳。 龙夜、龙裳当然觉得照顾木蝶依责无旁贷。 两人借了送云恒出府的机会,接回木蝶依,就藏在锦绣园中的华彩阁中。 傅家客居的院落很多,每个老爷的院落附近都有,方便招待自己的朋友。 锦绣园是太后姑妈回府时的住所,布置也最是奢华、舒适。华彩阁是锦绣园中最里侧的一处小院落,最是幽静。 龙星回府时,也带了位客人回来。也是送到了锦绣园,正遇糊糊和良辰美景,准备带木蝶依去看龙亭雪景。 糊糊非常喜欢木蝶依。木蝶依和府里其他人也相处愉快。所以,大家待木蝶依又热情又亲切。将这大明湖附近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能买的买了,能吃的吃了,能看的看了,能玩的当然玩去,反倒将龙夜、龙裳抛在了一边。 龙星带回来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明儿。 龙星和明儿从关外返回,并没有着急回苏州任逍遥府上。而是先赶到大明湖千佛庵,将青明儿的骨灰送交千佛师太安葬。 青明儿爱龙星至深,而且毫无怨尤,甚至为了救明儿,殒命雪山。总不能让青明儿埋骨异乡。她是千佛师太最疼爱的弟子,如今早已父母双亡,她的后事自然是千佛师太打理。(此故事可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紫貂血》) 两人带着清明儿的骨灰上路,初始情绪自然哀伤。只是两人毕竟年轻,慢慢地将那些悲伤的事情埋进记忆深处,开始享受美丽人生。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龙星记着大哥和三哥的吩咐,对明儿呵护照顾,和颜悦色,绝不可似对龙夜、龙裳或侄儿那般教训、呵斥,所以两人一路行来,不但没有丝毫争吵,而且明儿也越加温婉体贴,对龙星越加温顺,两人游山玩水,情意更加深切。 如此一来,行程就更慢了一些,好充分体会领略沿途风/情,甚至,还特意绕上一些路途,饱览名胜。 所以龙夜其实倒是误会了,龙星根本未曾护送明儿回苏州,而是昨天夜里,才刚刚回到大明湖。两人便先去了千佛庵,将青明儿的骨灰送到她师父去。 明儿再回大明湖,自然要去祭拜母亲和姐姐们。龙星当然不会让明儿一个人住在空旷的明府,便将她带回傅家,暂时先住进锦绣园中。 然后,就那么巧,看到了准备出门的四个女孩儿。 木蝶依,龙星也是见过的。 如今,武当、少林和峨眉三派,已经联名请了武林令,搜索木蝶依的下落,并悬赏捉拿私拐木蝶依的歹人。 这协查通报已是贴满了各地武林告示榜。龙星和明儿进了关内,便已风闻此事。 武林中各种大小事情何止千万,明儿并不在意,但是龙星心中却是一动。只盼着这事情莫和龙夜、龙裳扯上关系可好。必竟是掳人之女的罪名,可是不轻。哪知回到家中,木蝶依果真在此。 龙夜、龙裳拐了木家的女儿藏在家中。这要是传了出去,傅家如何对天下武林解释? 也是巧了,龙星请糊糊带着木姑娘只在华彩阁中老实待着,便来寻龙夜、龙裳,正瞧见他们两个急忙地往外赶,却是误会了是龙夜、龙裳要带她们去龙亭看雪呢。 龙夜、龙裳尚不知道五哥已经发现了木蝶依,听五哥问了这句“可还规矩吗?”一时便没有回答。 龙星已经脸色一沉,抬手,一反、一正,两个耳光打了过去。 龙夜、龙裳一人挨了一下。稍瞬,那火辣辣地痛楚还没过去,龙星的手已是又扬了起来。 龙夜忙出声道:“五哥息怒,都是龙夜的错。” 龙星轻摆手,根本就不听解释,你这里与我解释的清,大哥那里可解释的清?木家那里可解释的清?天下武林那里可解释的清? “院子里跪着去。”龙星刚回府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并没有时间立时便打龙夜、龙裳的板子。 “是龙夜的主意,请五哥饶过龙裳。”龙夜领罚,可是却觉得龙裳冤枉。 龙星只是看了龙裳一眼。 龙裳立刻领责:“龙裳知错,不敢求五哥饶过。”拽拽六哥,不过就是跪着,快走吧,一会儿许是五哥就改了主意,要直接打我们了。 龙夜也不敢再多说,叩首一礼,和龙裳一起告退出去,在院子里的梅树前跪了。 这里本是青石地,如今落满了积雪,初跪下时,还觉得宣软,过了一会儿,雪渐渐融化,跪实在冰凉刺骨的青石上,才觉寒气入骨。 雪花又飘落下来,融化了的雪又凝了薄冰,龙夜、龙裳的头上、肩上也都落了雪花,两人跪得笔直地也不敢动,慢慢地就成了两座雪雕像了。 龙星将这件事情反复思量着,才写进了给大哥请安的帖子里,命飞云堂八百里加急地送出去。 又翻检了二哥离开后,飞云堂一些积压的信件。这些信件本该龙夜、龙裳处理的,却是都还束着,未曾翻阅。 龙星瞧了一些,果真就有木家的信件,是按武林令规矩,送到各大世家的请求援手的帖子,龙夜、龙裳根本就不曾拆阅。 龙星叹了口气,对江湖同道的武林贴置若罔闻,有失江湖道义,而且是对武当、少林、峨眉失礼。但是更失礼的事情都已是做了,这帖子的事情反倒不重要了。 因了龙星的吩咐,糊糊不能带着木蝶依再去龙亭看雪景了。而且,便是傅府的大门都不能出了。 明儿有些不好意思。她与良辰美景是很熟的,傅府对她也并不陌生,只是,如今还是第一次客居傅家,里里外外地透着尴尬。 糊糊早听龙壁提过明家三姐妹的事情。知道明儿以后许也是自己的妯娌呢。况且明儿看着那么小,那么乖,就和木蝶依一样,糊糊觉得自己是姐姐,一定要好好对她们才是。 糊糊忙安慰明儿,并端了热的无花果茶给她喝。明儿谢过糊糊姐。又对木蝶依笑了一笑。 木蝶依有些难过道:“我给大家添麻烦了。若是傅家因此和武当结怨,就更是我的罪过了。” 明儿拉着木蝶依的手道:“你不要这样说。这不是你的错。谁愿意年纪轻轻的去做尼姑呢?你不来傅家,又能到哪里去。” 其实,明儿是怕木蝶依难过,才没有说。傅家又如何会怕武当。只是傅大哥总是认为,人越在高处,便越要谦和的,所以也更不许傅家弟子仗势欺人。 况且,武林之中,拳头够硬当然是硬道理,但是,凡事都大不过一个理去,总不能与全天下为敌。 龙星处理完一应杂务,院子里的龙夜、龙裳已经跪过了四个时辰。从太阳初升,到如今太阳西斜,两人真是跪成了两尊雪雕了。 龙星也懒得理,喝了茶,吩咐了府里的事情,才起身往外走去。小井忙跟随侍奉着。 龙夜、龙裳眼瞧着五哥出了轩阁,就那么潇洒地走过两人身前,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小井当然感觉得到六叔、七叔饱含着千言万语的目光,可是五叔不想理,谁敢多嘴。 小井只乖乖地为五叔撑着水墨丹青的木伞,亦步亦趋地送五叔回房了。 龙夜忍着痛,轻轻动了动脖子,雪花扑簌簌地落下来。 难道,五哥要让我和龙裳跪过这飘着雪花的漫漫冬夜吗?三哥、四哥救命啊。 龙夜立刻便各种想三哥、四哥了。若是三哥、四哥在,一定不会许五哥如此虐待自己和龙裳的。 龙星正在灯下看书,小万来报:“五叔,四叔和禄总管回府了。” “四哥回来了。”龙星很是高兴。 龙羽、禄伯、周棋还有燕文、燕云、燕杰等弟子奉了龙城之命,快马加鞭赶回大明湖。只是路上雪重,才耽误了几天行程。 龙星迎到堂上时,龙羽已经在堂上喝茶,禄伯和周棋在下首相陪。燕文等弟子侍立旁侧。 龙星给龙羽行礼问安。禄伯和周棋也站了起来。 龙羽只是放了茶问他:“你歇了吗?” “不曾。龙星正在看书。”龙星答。心里好生懊恼,怎么四哥这么快便回来了,定是知道我罚龙夜、龙裳跪在雪地里,心疼了。 “龙星罚龙夜、龙裳跪呢。”龙星垂头:“龙星这就去命他们起来。” “嗯,你去吧,不用着急过来,让他们两个更衣后,再去我的书房吧。” “是。”龙星这才敢站起,再欠身一礼,才下去了。 龙羽便请禄伯和周棋也去休息吧,吩咐一应弟子除了执侍的弟子也都歇着去吧。 龙星再次出现在龙夜、龙裳跟前时,两个弟弟都快冻僵了。龙星一手一个拎了起来:“四哥回来了。你们先回房去更衣,然后去四哥书房。” “谢……五哥……哥……哥……”龙夜冻得牙齿都打颤。 龙裳也说不出话来。 小井和小万忙扶着两位叔叔先回房去,泡热水澡,喝姜汤参茶,又各种按摩上药,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两人打扮整齐利落了,送去见四叔龙羽。 龙夜和龙裳见了四哥,扑通跪倒,眼泪倒是都先流了出来。 龙星站在旁侧,不由蹙眉:“至于吗?做对什么了?委屈成这样?” 龙羽也有些好笑,道:“几个月不见,还以为你们长大了些呢。” 禄伯匆匆告进,道:“启禀四老爷、五老爷,坝上有紧急的书信到了。” 龙羽展开信来,却是大哥亲笔,命五弟龙星速去太后那里请旨,以解坝上傅家弟子危机。 “龙星。”龙羽顾不得理两个委屈的弟弟,将大哥的信交予龙星道:“你即刻启程,按大哥信中吩咐行事吧。” “是。”龙星欠身,接过大哥的信,心里可是高兴。若是等了老六、老七状告自己虐待,少不得要被四哥念呢,这下正好脱身。 龙星告退而出,龙夜和龙裳才止住悲声,龙夜不由埋怨道:“四哥怎么这么快就让五哥走了,四哥不在的时候,五哥将我和龙裳都打惨了……” 龙羽没时间听龙夜、龙裳告状,已是又吩咐了玉麒等弟子来,命他们分批赶往坝上。大哥信中之意,坝上怕要与玉家开战,故此遣派弟子听令。 如今坝上除了大哥龙城,还有二哥龙壁、三哥龙晴,如今再派去龙星,天大的事情,也能办得妥妥得了。 龙羽还是将几个得力的弟子都派遣了去。坝上的规矩大得很,少不得常有板子落下来,多派几个弟子去侍奉,便是有几个被打得起不来床,也有多余的弟子执事。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不需要那许多人。 所以,按龙羽的意思,除了与龙星一同出发的燕杰,便是玉麒、含烟、小莫和月冷,也一同遣往坝上了。 此时坝上,因了云峥的事情败露,小卿孤注一掷,正大闹祠堂,可真是等着龙星救命呢。 (第二卷完,请看本书第三卷《翩翩年少》)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为雁雁成行,仍是以傅家老六龙夜、老七龙裳为主线,讲述两人去岭南的故事。 时间线为子庭和香儿回宫成亲后,直到龙城带傅家弟子从坝上返回。 这期间发生的故事,都已分别成书完结。即: 傅家与明家之战(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二姊妹宫》); 傅家弟子剿灭绿萝、紫薇(休夫人)两宫的故事(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三少年游》); 傅家在关外争夺紫貂宝藏的故事(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四紫貂血》); 傅龙城带弟子去坝上祭祖的故事(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五濯香令》。 第81章 初为人徒 坝上的桃花三三两两地落了。在坝上的日子过得极快,转眼便有兼旬了。(兼旬的意思,就是二十来天吧。) 再过三日,便是族长三爷爷傅惊的大寿,祝过寿后就可以回转大明湖了。这些日子也过得安静,龙城的心情总算有些恢复。 龙城心情很好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心情很好。燕月就更觉得心情不错。尤其是师父竟然真会领着自己去喝糖水。想起来,还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小卿的心情也并不太坏,难得能安静地喝会茶。 燕月进来时,看见老大面色平静地在品茶,熙宇笔直地跪在他脚下当茶托。 也不知熙宇跪了多久,小脸上已是不停地滚落着汗珠,举着托盘的两只胳膊都在微微地颤抖。 燕月心里叹气,只是恭谨欠身:“师兄金安。” 小卿淡淡一笑:“坐。” 燕月在旁侧欠身坐了,熙宇瞧了瞧燕月,并没敢出声。 “你可以说话了。”小卿吩咐。 “燕月师叔金安。”熙宇给燕月请安。 “宇儿知错了,不该吵了师父冥思,请师父重责。”熙宇恭声请责,只是举着托盘的胳膊并不敢动。 原来也是这个错处,燕月不由莞尔,想起自己初当老大的师弟时,也总是摸不清老大的脾气,什么时候老大喜静,什么时候老大要动,总是弄拧,也没少受罚。 熙宇初为人徒,这些教训也是该受的。 “五十戒尺。”小卿的目光扫向里屋的书案:“燕月打。” 燕月欠身:“是。”心下却有些不满,老大到底还是苛责熙宇,竟是比罚自己等重多了,只是并不敢在此时求情,免得讨了更多的打去。 燕月进里屋自书案上取了一柄紫竹的戒尺,走到熙宇身侧。伸手将他双手上的托盘先拿过来,放到旁侧几案上。 熙宇并未穿长衫,上衣只是短袄,就哆嗦着用早都酸痛的手,解开腰间的盘扣,褪下裤子来,又趴好了。 燕月便瞧见熙宇臀上姹紫嫣红的伤痕,好几处都破了皮,肿胀着。显见是自己在师父跟前侍奉时,又挨了不少的打。 熙宇恭声道:“谢师父赏罚,请燕月师叔重重地打。” 九支出来的人,受罚的姿势和规矩果真标准。小卿淡淡一笑,总算这些受罚的规矩倒不用重新教他。 燕月的戒尺打下来,“啪”地一声,很清脆,但是绝对不重。 小卿不由叹气:“且停了吧,请你含烟师兄过来执罚吧。” 燕月有些后悔,难道放水放得太明显了:“师兄息怒,小弟第一次打侄儿,所以有些掌握不好分寸,师兄教诲就是,还是不要劳动含烟师兄了。” 铁斩给龙城奉茶,龙城笑道:“难为你还爬得起来。” 铁斩立刻表衷心道:“爬不起来也得爬起来,铁斩盼着能给大少爷再奉茶这一天,盼得脖子都长了。” 龙城知道他跟着爷爷想必也是受了不少委屈,安慰他道:“那你以后就跟着福伯吧,福伯年纪也大了,以后多帮福伯的忙。” 铁斩大喜,这是大少爷要栽培我当总管的节奏啊,而且,不用回到大哥手下当差,果真自己日求夜求地求菩萨,灵验了呢。 燕月来师父跟前侍奉,给师父请了安好,龙城正在润笔,他也不敢打扰,退出偏厅去,看见铁斩眉开眼笑地趴在榻上晒太阳,便欠身问安道:“斩大哥好。” 铁斩也笑道:“小月儿来了。” “小月儿”这三字,让燕月听了分外不爽,便提醒道:“斩大哥还是叫一声燕月就是。” 铁斩“哦”了一声,道:“莫非小卿还是像以前那般,喊了你‘小月儿’三字,便要狠打?难怪你心理阴影太深。” 燕月觉得这位“斩”大哥还是似小时那般,分外不会说话,只不理他。 铁斩却是喜欢逗他,道:“你这次为小卿做主收了徒弟,想必他又喊了你‘小月儿’的名字。”说着话,去瞄燕月的身后,啧啧道:“想必屁股还肿得厉害,难为你还能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 燕月微微一笑:“斩大哥的屁股不也是肿得厉害,也还能笑如春花,燕月也是佩服。” 龙城正好迈步出来,铁斩立刻告状:“大老爷,你的徒弟又没大没小。” 燕月也欠身道:“师父说说斩大哥,总是要找燕月的麻烦。” “我何时寻你的麻烦?不过实话实说。”铁斩瞪燕月。 “我何时对斩大哥没大没小,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燕月也瞪铁斩。 然后两人一起看龙城。看龙城到底是向着谁来。 龙城用手轻触了下额头:“你们两个还是六岁、十岁?怎么到了一起还吵个不休?是不是都再挨了板子才老实?” 铁斩和燕月都垂了头。 “铁斩歇着去吧。燕月跟我进来。”龙城转身进屋。 铁斩和燕月对望一眼,火花四射,到底是不敢多说,一个往外走去,一个进了屋里侍奉。 “以后不许对铁斩没大没小。”龙城边处理文牒,边吩咐燕月。 “是。”燕月欠身恭应,觉得师父这几日果真是分外宠着自己,便是骂自己也不肯当了铁斩的面了。 “师父,您要是不忙,徒儿有点儿事情,想和您说。”趁着龙城喝茶,燕月忙“有事启奏”。 “什么事儿?”龙城笑道:“要是再想让为师带你偷溜出坝上的事情可免提。”因为龙城带燕月犯禁的事情,龙玉可是狠狠数说了龙城了一顿。 燕月笑道:“不是这种事情。徒儿是想请教一下师父,关于教育徒弟的事情。” “教育徒弟?”龙城打量燕月:“你也想收徒弟?” “不是,不是。”燕月慌忙摇手,他才不会收什么徒弟来操那些闲心:“是关于大师兄教育徒弟的事情。” 龙城不由笑斥道:“这几日真是惯得你没边了,你大师兄教育徒弟的事情我都不管,你又有什么意见?” 燕月叹气道:“师父,您可不能不管,熙宇怎么着也是您名正言顺的徒孙,还是首席徒孙,您好歹也得多多疼惜他些不是。” 龙城不由微微一笑:“师父最近很忙,你若是有什么好的想法和建议,不如与你大师兄亲自交流一下,或者更好些。” 燕月轻吐了下舌头道:“徒儿不敢。老大这几日总算是不盯着我的错处了,我如何还敢与他去交流。” “师父很忙,你不好好侍奉着,饶的什么舌。”小卿缓步走了进来,冷冷斥燕月道。 燕月不由一惊,好在前面关于教育徒弟的事情,不曾给老大听到,否则,可真是不好交代了。 小卿给师父问安,行了大礼。 龙城点头道:“你起来回话吧。” “谢师父。”小卿站起来。 龙城道:“吩咐你来,是有关你收徒弟的事情。” 小卿和燕月不由都有些微惊,难道这事儿还没算完吗? 龙城有些无奈地道:“是你们太师祖的意思,让浩威也正式拜入小卿的门下,作为首徒。” 小卿不由眉峰一蹙。燕月也觉有些突然。 “这件事情,荣晨那边已是回了拜谢的帖子。便等回大明湖后,让浩威正式行拜师之礼吧。” “师父。”小卿又屈膝跪地。 龙城面色一沉:“放肆。” 小卿抿了唇,不语。 燕月一愣,也明白了几分,也在旁侧跪下道:“师父,关于收浩威为徒的事情,便是已经定下了吗?” 龙城点头,话却是对小卿说的:“去你太师祖那里谢过吧。” 小卿垂头:“是。”应了“是”字,却又不肯起身。 龙城蹙眉:“便是想挨板子,也先去太师祖那里谢过后,再回来领。” 龙城这最后一句话,微挑了声音,虽然声音还是并不太大,小卿和燕月还是忍不住吓得一哆嗦。 小卿知道再拧下去,只是自己吃苦,收了满腹委屈,低头道:“小卿不敢。小卿遵命。”然后起身去了。 龙城瞧着徒弟背影,也有些心疼,只是摇了摇头,道:“燕月起来吧。” 燕月起来,给师父添茶。 龙城提点道:“这几日,你们大师兄想必心中委屈,你可真要小心着伺候了。” “是。”燕月屈膝,为龙城捶腿:“师父开恩,让燕月再在师父这里歇过一晚吧。” 龙城不置可否,只是拿起福伯刚送进来的一些帖子翻阅。 龙星疾步行了进来,欠身禀道:“大哥,龙玉大哥那里出了一点事情。” 龙星说得其实不太确切,不是一点,是有点大的事情。 这事情跟云冲、云决有关,还有小莫和玉翎。 今日小莫、玉翎当值,正与云冲、云决一组。他们的任务是巡视桃仙渡。 然后果真抓到了奸细――玉家的人,一个小姑娘,曾经玉纶想许给玉翎的蔓儿。 玉家要将蔓儿许给宇文世家,蔓儿不肯,逃家来坝上寻云决。 傅家与玉家尚和睦的时节,蔓儿与云决在桃花庵相遇。蔓儿去给太姑奶请安,也见过云决。 两人间虽未有过海誓山盟,却隐隐约约地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直到玉纶突然决定将蔓儿许给玉翎。 云决才觉心痛。才会控制不住自己对玉翎出言呵斥。 只是情势突变。傅玉两家开战,傅玉两家再不联姻。 玉蔓儿与玉翎的婚事自然作罢。 云决以为再不会见到蔓儿,想不到,两人竟然再度相逢。 蔓儿扑到云决怀里时,四个少年同样的不知所措。 然后,被云峥看到了。 然后,自然闹到了族长傅惊那里。 龙城有些郁闷。手里的帖子刚展开,却是少林来告状的。龙夜、龙裳不过就是送木蝶依回木家的路上,就又和少林起了纷争。 作者有话要说:本卷内容,承接《傅家金龙传奇之濯香令》结尾。龙星带着皇上圣旨救了小卿、云峥和燕月,免被祠堂杖毙。随后傅玉两家开战,傅家完胜。龙城带着弟子一面修养,一面等着族长傅惊大寿。 第82章 又遇了无 龙羽知道龙星已将龙夜、龙裳收留木蝶依的事情禀告了大哥。反正龙星也已罚过龙夜、龙裳,便也不在意,只是好言安慰了他们两个。 龙夜、龙裳也很好奇四哥在关外的事情,问起来时,龙羽只是淡淡地笑道:“过去的事情,我都忘记了。” 那神情,虽然很恬淡,但是却透着一种彻骨的哀伤,龙夜、龙裳吓得都不敢再问。 龙羽回来,龙夜、龙裳难得很乖巧。将木蝶依引见给龙羽,龙羽也觉得小姑娘很单纯,很可爱。 只是龙羽的吩咐,亦和龙星一样,在大哥的吩咐未到之前,木蝶依还是暂时只待在府中的好,免得节外生枝。 很快,龙城的吩咐就到了,吩咐龙夜、龙裳尽快将木蝶依送回木家。这其中误会,龙城已经亲笔向少林、武当和峨眉解释。 信与不信的,满与不满的,那三家好歹是不能不顾金龙令主的面子,就真当做误会一场,也撤销了武林令。 因为龙壁、龙晴、龙星如今也都在坝上,龙羽便坐镇大明湖家中,好等待方夜夜的到来,只龙夜、龙裳带着木蝶依上路。 龙裳与木蝶依很是依依不舍,只是大哥的命令不敢违背,只好先将木蝶依送回木家再做打算。 这一路上,龙夜、龙裳不敢耽搁,更不敢再生什么枝节,只老老实实地将木蝶依送回木家,便是大门也未入,便和木蝶依分手返家。 龙裳难得地叹气,觉得心情不佳。仿佛感应到了龙裳的伤感,一向晴朗的天空,也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龙夜领了龙裳到茶楼喝茶。因了下雨,客人倒是不多。 忽然有人咚咚咚咚跑上楼来,直到龙夜、龙裳的桌前才停下来。 却是一个穿着道袍的老头,头戴毡帽,带着一个粗布的包裹,好像跑得很急,看见龙夜龙裳桌上的茶点,也不客气,将包裹往地上一放,端起龙裳的茶咕咚咚喝了下去。 龙裳也不以为意。见老头将茶喝了,便提壶又为老头满上一杯。老头又是一饮而尽,才老气横秋地道:“我老人家饿得很,又没带什么银子,看你们两个穿着打扮,分明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不如大发善心请我老人家吃顿饱饭如何?” 龙夜笑道:“你哪里看我们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即便是有钱,也是我自家的事情,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老头道:“那怪得谁来,我老人家跑上楼来,一眼就看见你们两个光芒四射地坐在这里,自然直奔你们这里而来啊。” 龙裳不由笑道:“我们两个为什么会光芒四射?” “那是比喻。”老头看看龙裳,一边吃桌子上的瓜子和水果,一边道:“你这小子虽然长得英俊,总是小孩,不似他,实在是长得漂亮,若是放在外面,莫说女子,便是男子也会迷倒一片的。” 龙裳听了不由好笑,却没敢笑出来,因为龙夜已经恼了。 龙夜与玉翎一样,你若夸大英俊帅气,他必定是眉开眼笑的,却最讨厌人家说他长得好看漂亮,明明就是形容女子的。 龙夜一拍桌子道:“你哪知眼睛看小爷长得像女子?” 他这一拍桌子,将桌子上的茶杯、瓜子和水果全震飞了起来。好在龙裳早有防备,及时往后一躲,免遭池鱼之殃。可是却弄了老头一脸一身。 老头怒道:“你这个小子,我老人家随便说几句而已,你怎么可以对老人家发这么大的脾气。” 龙夜笑道:“老人家您不要介意,我这不是发脾气,不过是在拍苍蝇,嗡嗡地真是惹人厌。” 老头一甩袖子道:“不用说话拐弯抹角。我老人家人穷志不短,我也不能白吃了你们的茶和水果,拿着,这可是好东西,我就将它送与你们了。”说着,将地上的包裹往桌子上一顿。 龙裳忙站起来道:“这位老人家不必如此客气,一杯茶……” “哼,”老头手一摆,阻止龙裳说话,道:“我老人家就是这样,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也不负天下人。这宝贝你们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龙夜笑道:“如今这世道,好人也太多了。”话音未落,只听楼外已经有人喊道:“那老头在酒楼那里。”接着,刷刷刷刷,从二楼的平台上,跃上几个持剑的年轻人来。其中一人正是如今武当掌门的二弟子端木平。 端木平看见龙夜、龙裳,龙夜、龙裳也瞧端木平,双方不由同时喝彩:好英俊的年轻人。 端木平身侧的年轻人已经喊道:“你这老头,武当的东西都敢偷,快将东西交出来。” 老头忙绕到桌子右侧,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抢老人家的东西?” 端木平正要说话,他身侧的年轻人已经看见包裹放在桌子上,想也不想,探手去抓,道:“东西果真在这里。” 眼看就要抓到包裹,忽然手一痛,缩了回来。他一惊,见自己的手背处粘着一个瓜子皮,不由怒道:“莫非你们是一伙的?” 端木平忙道:“锦云师弟,不要乱来。” 龙夜已经冷冷地道:“什么一伙不一伙的,我们只是在喝茶,你们若是有事,外面解决去。” 老头却是蓦地躲到龙裳身后道:“你们不要看我老人家好欺负,就敢来这里撒野。他们两人可都不是好惹的。东西就在桌子上,两位少侠看好了,老人家我有事走先。”说着话,一溜烟便从平台上跳了下去。 端木平的小师弟,名字唤作锦云的,已是急了,道:“二师兄,他们果真是一伙的。”说着话,上来对着龙裳就是一拳。 龙裳轻轻一带,锦云脚下不稳,往旁边一倒,可巧踩到一个香蕉皮,啪地一下,砸倒旁边的桌子上,将桌子给压倒了。 “锦云。”端木平见龙裳出手伤了自己师弟,也顾不了那许多,一剑便向龙裳刺到。其他弟子见二师兄出手,便一起出剑攻向龙夜、龙裳。 龙夜不由哼道:“真是自己讨打。”他和龙裳出手,只是三拳两脚,便将众人打得唉唉痛叫。 只有端木平身法灵活,剑术也是不弱,龙夜、龙裳一时也没有胜算。只是他们打来打去的,其他的客人自然是尖叫着跌撞着跑了个干净,酒楼里的东西也是损坏了不少。 掌柜的和伙计抱头躲在一边,掌柜的还在大喊:“好汉们快停手吧,小店赔不起啊……” 龙夜也不想多生事端,虚晃一招,拽了龙裳道:“再打下去,就要赔人家酒楼了,还不带着东西跑。” 龙裳忙道一声得令,拿了那包裹随着龙夜跑出去。 龙夜和龙裳的轻功颇有几分成就,过了两个街道,便将端木平等武当弟子拉在了后面。 两人一路不停,直跑到镇外的一片小树林才停下脚步。 龙裳不由笑道:“六哥你会否流年不吉,好好地喝茶也会惹祸上身?” 龙夜苦笑道:“不是六哥我流年不吉,而是有人存心陷害,真是防不胜防。” 正说着,透过树枝间隙,正看见一个人影在小溪边洗脸。 龙夜二话不说,直扑过去,飞起一脚,将那人踹入溪水之中。 这人正是方才在酒楼上扔了包裹给他和龙夜,然后落跑的那个老头。 老头不及防备,哎呦一声,掉入冰凉的溪水中。好在溪水较浅,只是水极寒,老头忙不迭地爬上来,一边拧衣服上的水,一边骂龙夜道:“无耻小子,竟敢偷袭我老人家。” 老头的毡帽掉入溪水,顺手飘远,就露出光光的大脑袋,脑袋上有八个戒疤,分外晃眼。 龙夜倏然抬手,给了老头一个响头道:“你这个不僧不道的怪老头,还敢骂小爷我?” 老头吃了一惊,道:“你这小子竟敢打我老人家的头?” 龙夜冷冷地道:“你身穿道袍,头有戒疤,又偷了人家的东西,栽赃陷害我和龙夜,到底是何居心,还不从实招来?” 老头揉揉头道:“笑话。我老人家身穿道袍,是因为僧袍破了,顺便借来一用。”用手指着头上的戒疤道:“这戒疤可是货真价实。因为,老僧正是少林得道高僧――了无!” “少林得道高僧?”龙夜打量着了无。 了无一腆肚子,努力作出宝相庄严的气势来。只是可惜了无身材矮小,三清道袍又有些宽大,如今还连泥带水地一塌糊涂,实在没有什么得道高僧的气场。 龙夜点头:“哦,原来是少林得道高僧……” 了无自得一笑,只是笑容刚要展开,龙夜忽然一指点了他身前要穴,接着,又刷刷刷地一路点了六七处要穴,将了无点的便是眉毛都无法随意抖动,才停了手笑道:“信你才怪。” 龙裳也觉得了无不像得道高僧,而像冒名顶替之辈:“六哥所言极是,若他真是什么少林得道高僧,怎么会去偷武当的东西,又怎么会被六哥一脚就踢到水中?” 龙夜也呵呵笑道:“不错,也断不会被小爷我一指就点中了穴道。” 了无穴道受制,却不以为逆,不服气道:“我老人家一时失算而已,算不得什么。你这小子,武功不怎么样,鬼心眼倒是很多。不过用这种暗算手法称不上光明磊落。” 傅龙夜再敲老头一记响头道:“死到临头还嘴硬。再敢小子,小子的乱叫,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扔到挽香阁去?” 挽香阁是开封府里最大的青楼。龙夜和龙裳也只知道这么多。不过,龙夜觉得挽香阁的名头一定很响亮,果然吓得了无立刻变了脸色。 了无一瞪眼道:“你敢!看我老人家不扒了你小子的皮。” 傅龙夜听了,也不答话,抽出长剑,挽起一片剑花,在了无身前一晃,又甩手将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潇洒之极。 了无只觉长剑森寒,有些不解,道:“你做什么。” 话声未落,身上道袍已经片片随风飘落,立刻觉出丝丝的凉意来。 了无不由又羞又怒,道:“你这小子,敢如此对待我老人家,日后定要你好看。” 傅龙夜听了,笑道:“看不出你老人家,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到了此时,还敢如此和小爷讲话。那我只好再对你的裤子展示一下我神奇的剑法了。”说着话,又慢慢抽出长剑。 了无大惊,道:“你敢,你敢……不可,不可。” 傅龙裳看着了无可怜,劝道:“六哥,咱们这样对待这位老人家会不会不太好。” 了无忙道:“当然不好。你快快劝住你六哥,不然日后少不得连你一起教训。” 傅龙夜道:“我听白霆师伯说,将男人扒光了衣服扔到挽香阁,效果必定震撼,却不知到底是怎样震撼的效果,只是一直没有合适人选,好不容易……”目注傅龙裳道:“难不成你有更合适的人选。” 傅龙裳忙退过一旁,摇手道:“没有,没有,龙裳不该多嘴。” 傅龙夜一笑,用长剑对着了无的裤子比去。 了无大骇,忙道:“住手,住手,你怎么敢对我老人家如此不敬。” 傅龙夜斜眼瞅着他道:“你六少爷有什么不敢的,你说个理由先。” 了无只得道:“你若是真敢如此不敬我老人家,我也顾不得这张老脸,只好向金龙令主讨个说法。” 此言一出,傅龙夜不由一楞。金龙令主不就是指的大哥龙城,这老头没来由地提大哥做什么?是凑巧还是他真认识大哥。”心念闪动,嘴里依旧笑道:“你和金龙令主很熟吗?他老人家忙的很,哪有工夫理你这老小子。” 了无见傅龙夜果真住手,不由得意道:“哈,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老人家不仅与金龙令主熟识,而且还颇有些交情呢。”斜睨傅龙夜道:“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弟弟仗势欺负我老人家,估计脸色不会好到哪里去哦。” “哎呦!”话还未说完,头上又是挨了傅龙夜一掌。 傅龙夜道:“你不要乱攀关系。” 了无叫道:“便是你大哥在此,对我老人家也是礼遇有加。你还不赶快放了我,将来非让他扒了你的皮不可。” 傅龙裳听了,不由对六哥道:“六哥,这位老人家没准说的是真的。” 了无点着头道:“自然是真的。不然怎么会知道你们两个是傅老大的弟弟。老六、老七,快快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傅龙夜见他说得认真,也不免有些犹豫。若这老头说的不假,大哥那里还真是不好交代了。 了无见傅龙夜果真害怕,不由眉开眼笑。 傅龙夜本想缓和一下局面,触目见那老头一脸得意,不禁又起了促狭之心,故意板起面孔道:“唉,你知道我这世上最怕的是什么人?” 了无接道:“是什么人?” 傅龙夜故意装做愁眉苦脸的样子道:“当然是我大哥了。” 了无喜道:“长兄如父,谅你也不敢不怕。” 傅龙夜更加苦闷,道:“若是给大哥知道了我对你老人家这样无礼,想必难逃重责。” 了无有些惭愧,自己总算一世英雄,如今不得已出此下策,借了傅老大的名头来狐假虎威,传出去,也是有损英名,便道:“不知者不罪,只要你放了我老人家,再给我老人家好好磕几个头赔礼道歉,今日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傅龙夜转向傅龙裳道:“你看这事该如何?” 傅龙裳想不到六哥会忽然问自己的主意,呆了一呆道:“这个,还是六哥拿主意吧。” 傅龙夜暗笑,自己将来若是受了责罚,也需得拖老七一起下水才好。兄弟自然应该是有难同当。遂蹙眉道:“既然你不反对,那就照小兄的意思办好了。” 傅龙裳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还是说道:“小弟当然不会反对。” 傅龙夜转向了无道:“如此,只能是怪您老人时运不济了。” 了无警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龙夜故意装出狰狞的面孔道:“当然是……杀人灭口。”说罢,提起长剑作势欲刺。 了无不禁大骇道:“你,你……” 傅龙夜道:“我这也是身不由己、迫不得已、破釜沉舟……而已,你莫要怪我。”又仰天叹道:“可怜我的锦绣前程……如今居然被逼得要杀人碎尸、亡命江湖了。” 了无已吓得面色发白道:“老六不可,放下屠刀,还有商量的余地。”又对龙裳道:“你还不劝阻你六哥,难道要和他一起闯祸不成?” 傅龙裳踌躇道:“六哥,此事可否再议?” 傅龙夜眼一瞪:“你要背叛我?” 龙裳忙道:“不敢。” 傅龙夜冷森森地道:“现在谁劝也是无用了了。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拿命来吧。”话完,一抖长剑,刷地猛刺过去。 了无做们也想不到傅龙夜居然真敢翻脸杀人,长剑刺来,自己的穴道还未冲开,无法躲避,暗道一声,我命休已。闭目等死。 傅龙夜长剑刺出,却是刷地一下,贴着了无的头皮刺了过去。见了无吓得面色苍白,心里好笑,看了一眼龙裳,腾空闪去。 傅龙裳忙也跃跑开去。 了无再睁开眼睛,远远地听见龙夜和龙裳的笑声传过来,不由又气又恨,道:“好啊,你们这些傅家的小子,各个都敢作弄我老人家,难道欺负我少林得道高僧脾气太好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文的亲,不好意思。3月28日大修没有成功。4月4日重修。 第83章 以下犯上(上) 龙城去见族长大人,被龙玉先拦下来,商量对策。 龙城笑道:“大哥有什么高见?” 龙玉不由叹气。 本来云峥瞧见一个姑娘扑进云决怀里,只是蹙眉,觉得十分不雅而已。 然后云岚也瞧见了。不过只是喝问了一句:“成何体统!”偏云岚旁侧的少年惊叫道:“那个姑娘是玉家的人。” 哦,玉家的人,以现在傅玉两家的关系来看眼前情形,那事情就有些不妙了。 云岚正好又是今日执侍的队长。当然要对此事问责。而且要将蔓儿抓起来,交刑堂发落。 云岚要责云决,倒也没什么,但是要抓蔓儿,云决就坚决不肯。 云决抗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往蔓儿身前挡了一步,云岚勃然大怒,扬手便打向云决面额。 云决没有躲,云冲和小莫也没有拦,但是云岚那一掌还是落空了,不仅落空,还伤了腕部。 出手的当然是玉翎。玉翎的分花扶叶手,便是龙星化解起来,也十分困难,何况是毫无防备的云岚。 所以,如今,情势分明。云岚已经回府养伤。堂上只云冲、云决、小莫和玉翎等待发落。 不用问其他,单是“以下犯上”这一条错,就够打没他们几个一层皮去了。然后确实还是他们有错在先。 这幸亏还是云岚在族长傅惊跟前自罪求情,先认了教导不善之错,才免了四人的飞花台刑责,只由长支自行发落。 结论当然是这四个小东西确实该打。但是,怎么打,打成什么样,主要打谁,这才是龙玉想和龙城探讨的重点。 所以第一个问题:主犯的人选。 “玉翎竟敢以下犯上,理应重责。”龙城提出处理意见。 龙玉有不同看法:“话是那么说,但翎儿也是顾念决儿,手足情深,情有可原。只是决儿该死,竟敢和玉家的小丫头有私。至于冲儿,四人之中居长,竟然毫无分寸,更是该打,倒是无辜连累了小莫。” 龙城不由莞尔。大哥,你便是偏心也不必表现得如此明显吧。 龙玉瞪了龙城一眼:“那就重责冲儿。四人中他居长,也不知拦着。翎儿和决儿身上的伤可是刚好的利索。” 龙城不由叹气,冲儿当然是在责难逃,倒也不必非搭上一个玉翎了。 好吧,主犯定了。第二个问题:谁来执罚。 龙玉问龙城:“你打还是我打?” 龙城笑道:“不能都劳烦大哥吧,不如我教训两个,你教训两个。” 龙玉瞄着龙城道:“你要教训哪两个?” 龙城看窗外:“古人都说易子而教。嗯,我看,我还是教训冲儿、决儿好了。” 龙玉冷冷一笑道:“你如今可是舍得自己的徒弟了。” 龙城欠身:“大哥明鉴。” 龙玉冷笑道:“你可别忘了,冲儿才是主犯。” 龙城有些无奈,看大哥:“大哥做主就是。”我说什么,你也不听,还探讨什么? 龙玉忽然扬眉一笑,道:“这种事情,也不必非劳动我们两个,我瞧你家小卿倒是又使得气力了。” 龙城也看到了,果真是小卿,在外面正磨磨蹭蹭地走进来。 “小卿。”龙城轻喝。 小卿这才瞧见师父和大师伯竟也在天井里,忙恭肃了神色,快步趋前,跪地见礼:“师父,大师伯。” 龙城的脸色有些沉,自己明是吩咐了他来向太师祖谢过赐徒之恩的,他竟然敢磨蹭到现在才来,分明就是有抗命之嫌。 “大哥不用指望他去罚冲儿几个了,”龙城冷冷地道:“他自己还自身难保呢。” 小卿不由垂了头。 龙玉纳闷:“你一向不是最宝贝他,怎么近日倒是苛责起来。” 龙城瞪了一眼小卿道:“是他自己皮子紧了,非要讨打,我自然成全他。” 小卿委屈得,抬头,怯怯地瞧了师父一眼,又低下头去。 “十四叔、十五叔,族长太爷爷吩咐你们快些堂上去呢”一名执侍弟子匆匆过来禀告。 龙玉、龙城在族中排行,正是十四、十五。 “你就给我跪这儿候着,等会儿再收拾你。”龙城吩咐了一句,和龙玉忙往堂上走去。 小卿的目光落到粗粝的大理石地面上,才觉出膝下的刺痛来。这几日好像,刚有些远离做雕像的节奏,如今又回来了。 龙玉、龙城行到堂上时,傅惊脸色很沉,只端了茶沉吟不语。云冲、云决、小莫和玉翎在堂下笔直地跪了一排。 傅惊旁侧的几案上,横放着一根深紫色的藤鞭,鞭柄上坠着一棵翡翠白菜,雕刻精美。 “爷爷。”“三爷爷。”龙玉、龙城欠身问安。 “龙玉跪着,龙城站过一旁。”傅惊冷冷地道。 “怎么又是轮到我倒霉。”龙玉心里这个郁闷,只得依言,撩衣长跪。 大哥都跪了,龙城当然不能真的站过一旁,他便随着龙玉,也撩衣跪下。 地上本是跪着的四个孩子,见了龙玉、龙城进来,已是各个吓得变了脸色,如今见了两人也被罚跪,就更加惶恐不安起来。 堂上一时静默无声。 傅惊伸手指着龙玉,半天,到底只是一顿茶杯,道:“你们教出来的好儿子,好徒弟,竟敢明目张胆地置坝上规诫于不顾,以下犯上,行止不检……你们自己看着处置吧。”然后,起身,拂袖而去。 龙玉已是暗暗地出了一身的冷汗。知道爷爷是想起自己的那些错处了。当年自己,也是因了女人,而和十哥龙烁动了手,也是龙烁自罪,在爷爷跟前求情,免了飞花台问责。 但是爷爷气恼自己,可是真真打没自己一层皮去。 想到此处,不由更是气恼,云决这小畜生,别的倒没像老子,怎么闯祸的本事倒是随了去。 眼看着爷爷转过堂后,龙玉一站而起,已是一脚先将云决踢倒在地,道:“你个小畜生,倒是谁给你的胆子。”说着话,手一招,已将紫藤鞭吸到手中,一鞭便抽落在云决背脊上。 云决本是刚刚爬跪起来,藤鞭已经带着风声重重抽在他的背脊上,“啪”地一声,将他抽倒在地,长袍抽裂,现出一道鲜明的血痕。 云决强将一声痛呼咽了回去,爬跪起来道:“决儿知错。” 龙玉根本已是忘了原本与龙城探讨问题所得的答案,手中的藤鞭一抖,又是“啪”地一声抽在云决背上,将他再次抽倒,脊背上就再绽裂了一道血痕。 云决爬跪起来,应道:“决儿……知错。” 龙玉手中的藤鞭便一下下打落下去,将云决一下下抽倒在地,在他的脊背上抽裂一道道血痕,云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唇边的鲜血淋漓,应错的声音也越来越沙哑,颤抖,但是龙玉的藤鞭依旧是一下重似一下。 旁侧跪着的云冲、小莫和玉翎自然更是惊惧,却是并不敢求情相拦。 龙玉的规矩,若是求情拦阻,两个都打死勿论,倒是比龙城还要森严。这规矩,小莫和玉翎被押往堂上等候发落时,已是得了云决传音相告了。 龙城不由蹙眉。他也怕龙玉发飙,可是,他更怕龙玉盛怒之下,真得打坏了云决。 “大哥暂且息怒。”龙城欠身,却没有拦龙玉的鞭子,而是忽然侧身到龙玉身前,屈下一膝。龙玉手中的藤鞭便正抽在了龙城肩头。 “啪”地一声,便是龙城,也忍不住痛得凝眉,才微垂了眼睑道:“龙城放肆,大哥重责。”然后将另一条腿也跪下。 傅龙玉盯着龙城,龙城不敢抬头,很温顺地,跪得笔直。 “你站过一边。”龙玉瞪龙城,难得地没有发作。 龙城暗道好险,心里松了口气:“谢大哥。”龙城欠身一拜,才站过一边。 云决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勉强跪直了。 龙玉的目光扫过四人道:“傅家规矩,最忌手足相残,以下犯上。这次的事情,云岚不惜自罪,在族长跟前求了轻罚你们,若是再犯,不问情由,直接送飞花台杖毙。” “铁鹫、铁枭。”龙玉扬声喝道。 “恭领大少爷吩咐。”随着一声恭应,两个青衣男子鬼魅般地出现在堂上,在龙玉身前,跪地抱拳。 铁鹫、铁枭本是龙玉贴身小厮,只是龙玉一向不喜欢有人随侍,尤其是他满十六岁后,铁鹫和铁枭便很少跟在他身侧,都是留在府中处理杂事。 有时迫于傅惊之命,龙玉不得不许他两人随行,也是吩咐他们两个藏身暗处,最少离他三丈远以上才行。 如今铁鹫、铁枭已升任为龙玉府上总管,并掌管长支刑堂,凡云冲、云决、云冰、云冷刑堂获责,都由他们两个执罚。 龙玉冷声吩咐道:“将这四个小畜生,带到刑堂,每人吊责一百。云冲加责一百,刑后送九支谢罪。” 云冲和云决听得爹罚刑堂“吊责”,俱是心中一凛,恭声领责。小莫和玉翎也领责谢罚。 铁鹫、铁枭便向龙玉告退,又向龙城拜了一礼后,才带着云冲等四个去刑堂施责去了。 龙玉拎着紫藤鞭,叹气。 “大哥,龙城还有一些事情。”龙城想要告退。 龙玉瞪了他一眼:“你那事儿给我先等等。” 龙城只得应是,随了龙玉往傅惊书房行去。 龙玉走了几步,停步。忽然又是一鞭抽向龙城,龙城身形微晃,龙玉的鞭子便落空了。 “大哥可莫迁怒于我。”龙城又退后一步:“翎儿和决儿可都是大哥亲生。” 龙城还有些话没说,那就是,所以,翎儿和决儿的性情才像你,便是闯的祸都是一样的,难怪又让三爷爷气怒了。 所以,三爷爷要打你,可是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龙城这些话都不用说,他知道,龙玉大哥“听”得见。 而且是龙城故意让龙玉听的,所以,龙玉二话不说,手里的藤鞭扬手就又抽了下来。 这一次,龙城没躲。但是龙玉的鞭子还是没抽到龙城身上。因为他看见两个横眉立目的女人,已经跃了过来,所以,他立时沉腕,收鞭,退后一步,到龙城身后,软了声音道:“城弟,救命。” 第84章 以下犯上(下) 迎面过来的当然是诸葛兰和阮瓶瓶。 “玉哥。”诸葛兰看着龙玉,眼圈还是红的。 阮瓶瓶拉过诸葛兰道:“姐姐不要再对这个人有什么幻想了,我们找爷爷说去吧。” 龙玉忙推龙城。 “两位嫂子。”龙城只得硬着头皮拦道:“还请两位嫂子暂且留步。” 阮瓶瓶冷冷地道:“你要说的话,咱们不听也罢,总不过是帮着你的哥哥,难道还会帮着我和兰姐吗?” 龙城欠身道:“嫂子所言极是,龙城身为人弟,也是迫不得已。” 龙玉不由又扬了手里鞭子,龙城忙闪身开去,站到诸葛兰旁侧。 诸葛兰踏前一步道:“你就是欺负我和瓶瓶这许多年也够了,可是冲儿和决儿,总是和你十几年的父子情谊,你都忍心不顾……” 诸葛兰说着,又掉下泪来。 龙玉忙道:“兰儿莫哭,我不过只是打他们一顿而已,没有其他事情的。” 阮瓶瓶冷哼道:“你就惯会花言巧语地骗兰姐,我就不信,你若非许了九支的好处,他们四个如何能轻易脱罪?” 诸葛兰听了,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如今我身边便只有冲儿一个,你若是连冲儿也舍了去,便是把我的命也拿去吧。” 龙城不由蹙眉,诸葛兰这话,分明就是有什么隐情。 诸葛兰已经拉着阮瓶瓶道:“瓶瓶说得对,我们还是去求爷爷做主吧。” 阮瓶瓶点头,绕过龙城,和诸葛兰牵了手,便要离开。 “站住。”傅龙玉冷斥:“你们两个若是敢到爷爷跟前饶舌,别怪我翻脸无情。” 诸葛兰和阮瓶瓶一起停步,瞧着这个男人。 阮瓶瓶冷冷地道:“怎么,果真被我猜中了吗?你这本事也就对我和兰姐使,骗得我和兰姐嫁给了你,便不放在你的眼里,我们生的儿子也任你打骂,便是别人生的儿子,就宝贝着。” 傅龙玉冷冷地道:“不错。我就是……” 龙城不由轻咳了一声,将龙玉的话打断:“如今两位嫂子都在气头上,大哥怎么也说气话呢?” 龙玉看着阮瓶瓶和诸葛兰,想起这些年的情分,不由有些后悔,前些日子明是许诺要好好待她们两个的,怎么又变成这样。 尤其是诸葛兰,这些年来确实是委屈了她了。 “这次你们确实是猜错了。”龙玉叹气道:“我并没有应承九支任何事情。便是到了爷爷跟前,也是一样。” “只怕是爷爷应承了九支……”阮瓶瓶轻声道。 龙玉不由面色一变。 当年龙玉行为不检,惹上耶律花舞找来坝上,正是被九支傅龙烁看到。当时诸葛兰下嫁龙玉刚满一年,并有孕在身,足月待产。 龙玉年轻气盛,以下犯上,伤了傅龙烁。而耶律花舞身份特殊,龙玉身为长支长房长孙,贪恋女色,私通外族,并因此忤逆长上,罪可致死。 九支宗长傅榆与傅惊谈了条件,压下此事,由龙烁应下教导不善之错,免了龙玉重责。 至于这个条件,就是九支长房长孙之子要先于长支长房长孙之子写入族谱。 所以,诸葛兰产下麟儿,脐带剪断之际,就是母子分离之时。 如今,九支傅龙耀长子云岚,正是龙玉、诸葛兰亲生。 三年后,龙玉外出游历,就娶了阮瓶瓶回来,与诸葛兰做了平妻,然后诸葛兰与阮瓶瓶又相差三天,产下云冲,云决,云冲始立为长支长房长重孙写入族谱。 云冲、云决刚满2岁时,龙玉与耶律花舞再次夹缠不清,被傅惊发现,一怒之下,罚龙玉去山中结庐面壁。 龙玉结庐面壁不过一载,就和连若若相爱至深。 阮瓶瓶思念丈夫,和诸葛兰带着冲儿、决儿去傅惊跟前求情,傅惊也心疼龙玉,便赦了龙玉回来。 此时连若若却也有孕在身。 龙玉只好拜托龙城照顾连若若,他诈死脱身,转回坝上。 连若若不知是真信了龙玉之死,还是假装信了龙玉之死,她也转回了锦绣宫,继续当她的宫主,生下玉翎,就养在宫中,却还是给龙城传了消息,并在无力继续护卫玉翎之时,将玉翎托付给龙城。 这些年来,连若若对龙玉不闻不问,对自己的儿子也很冷淡。 但是龙玉心中,却总觉亏欠了连若若,更觉亏欠玉翎,对连若若和玉翎就难免另眼相待。 可是他对诸葛兰或是阮瓶瓶,却是颐指气使惯了的,对冲儿、决儿,以及后来出生的冰儿、冷儿,也甚少怜爱,倒是责罚、训斥的时候居多。 也许人都是这样吧,自己身边的总是最不懂珍惜。 云岚是龙玉之子的事情,并不是太大的秘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比如傅惊、傅榆、傅龙耀、傅龙玉和诸葛兰,只是他们都选择了遗忘和不提及。 但是诸葛兰不会忘,但是她也更不敢提。 爷爷傅惊说:“你想让岚儿活命,就多一个字不要说,多一句不要问,多一眼不要看。” 所以诸葛兰告诉自己,云岚不是自己的儿子,他是九支的孩子,所以对他,绝不多说一字,多问一句,多看一眼。 所以诸葛兰把全部的疼爱和母亲的天性都放在了冲儿身上,决儿身上,冰儿身上,冷儿身上。本都是傅家的骨肉,当然格外的相像。 而且云岚在九支,分外受疼爱。傅榆还好,便是阴沉狠辣的傅青树在生前,也是最疼这个孙子,龙耀、龙烁也都疼爱他。 龙耀妻妾成群,子女众多,他却最宠爱云岚;龙烁虽有云峥,但是依旧极疼爱云岚,云岚的武功都是龙烁所传。 云岚聪慧,孝顺,纵然有些骄纵,处事还算稳妥,在九支弟子当中,颇具声望。 诸葛兰与他虽不能母子相认,只能婶侄相称,但是也算得上是看着云岚从小宝宝长成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心中也是各种欣慰、安慰。 这就是要做大家族的媳妇要受的委屈。诸葛兰并不敢抱怨,也不敢怨恨,她把这当成自己的命,况且,她太爱龙玉,愿意为龙玉受这样的委屈。 龙玉并不总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他温柔的时候,也是能化冰为水的。龙玉因了此事,对诸葛兰有时也很体贴,虽然阮瓶瓶平日里看着厉害,但若是龙玉真发了脾气,能在龙玉跟前说上话的,也只有诸葛兰一人。 可是诸葛兰实在太温顺,太温柔,又太由着龙玉的性子来,所以龙玉才会花心不改,艳遇不断,而且也丝毫不觉对家里的两个妻子有所愧疚。 人不风流枉少年嘛。龙玉深信此理。 傅惊其实也恨龙玉这点,只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罚也罚了,还能怎么样呢?况且依照傅惊的意思,龙玉喜欢的话,只要是家世清白的,娶回来就好,还能多为长支添枝散叶的,何必在外面弄出风流帐来,徒坏了声名。 可是阮瓶瓶坚决受不了,她因是被龙玉所骗,嫁到坝上,做了平妻已是各种委屈了,哪能容得龙玉再娶三娶四。所以她各种阻挠、抗争,甚至不惜和龙玉翻脸,在傅惊那里以死相逼,终于是板回了龙玉的这个毛病,也打消了傅惊再为龙玉多娶几房妾室的念头。 虽然龙玉各种后悔娶了阮瓶瓶这个母老虎,但是毕竟阮瓶瓶也为他生了三个麟儿,总不能随便休弃。而且奶奶玉纶喜欢阮瓶瓶,诸葛兰更是早被阮瓶瓶结盟,所以龙玉只得认了。 而且阮家的女人都擅长房中之术,阮瓶瓶更是天生尤物,便是生了决儿,再生了冰儿、冷儿,身体不仅未见苍老,反倒越发圆润、丰/满,龙玉当年也是和阮瓶瓶先有了云雨之事,才娶了阮瓶瓶过门的。 况且现在儿子们渐长,族里的事务又多,他每日管教儿子,操持族中事务,还常去龙城那边跟着操心,倒是真没有再惹出绯闻来了。 诸葛兰和阮瓶瓶也总算是过了些舒心的日子。直到玉翎的事情浮出水面。 阮瓶瓶才知道自己千防万防的,还是没防住,龙玉就是山中面壁的时候,也能钓到如连若若那般天下绝色的美女来。 事已至此,玉翎也都那么大了。再吵再闹的,也于事无补,只能是再忍气吞声一回。 但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先是龙玉因了此事差点被傅惊拍死。阮瓶瓶和诸葛兰再是气恼龙玉风流,还是更心疼丈夫。当然就有些迁怒玉翎。 然后,因了玉纶奶奶为玉翎许亲的事情,玉翎触怒玉纶被重责,却连累云决也被龙玉打了个半死。阮瓶瓶虽然不好说什么,心底到底是怨恨玉翎。 接着,现在。玉翎不管不顾,伤了云岚在先,然后连累云冲、云决也受重责,小莫是他师兄,被他连累活该。可是冲儿、决儿招谁惹谁了,本是小错,也被他连累成了大错,尤其是冲儿,按龙玉的性子,定是要罚他最重了。 除去这些皮肉之苦,怕就怕,九支又得了这次的理,让云岚认了自罪,到底又是想干什么,这才是诸葛兰最担心,最害怕的。 可是诸葛兰刚见了龙玉的面,龙玉不待她开口已经吩咐道:“这事情牵扯到岚儿、翎儿,你不要多话。” 龙玉心里有云岚,有玉翎,果真是没有云冲和云决了。 诸葛兰伤心,阮瓶瓶就出离愤怒了。 女人若是真的气怒了,必定是不管不顾了。 第85章 身不由己(上) 龙城听了龙玉的解释,不由苦笑:“恭喜大哥,原来云岚也是大哥之子。” 龙玉瞪了龙城一眼。好不容易半哄半劝地让诸葛兰和阮瓶瓶先回了房去,龙玉才向龙城讨主意。 龙城只能摇头,只怕是阮瓶瓶已经不幸而言中,三爷爷傅惊已经答应了九支的要求,所以傅惊才会如此气怒却又无法发作。 云岚自罪,必然是傅龙耀或是傅榆的意思,如今想必也是正咬牙忍痛在挨家法,如同在刑堂受责的云冲四个一样。 想到这里,不由气恼玉翎。他自己挨打本是该罚,却是连累了自己的哥哥弟弟一同受苦,便是小莫那么乖的孩子也被他连累了。 玉翎也实在是太过放肆了。不由又气恼小卿,明吩咐他好好管教着玉翎的,如今,可是一丝长进也没有,便是那些板子,也都忘了干净,这次非重重教训他一次不可。 想到小卿,他如今该还是跪在天井里,就让他先跪着去吧。好好反省反省。 龙玉不由叹气:“城弟,你不要一个劲地只和自己的徒弟过不去,先帮我想想如何要过了爷爷这关吧。” 龙城瞪了大哥一眼,都到了此时,还有心情测我的心意。 龙玉笑道:“难得城弟今日对为兄敞开心扉,能在城弟那般浩瀚的思维中畅游,实在是一件乐事。” 龙城微微一笑:“前面就是三爷爷书房,希望大哥能继续保持笑容才好。” 龙玉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傅惊看见龙玉和龙城进来,一点也不惊讶,只是蹙眉:“怎么耽误这许多功夫才来?” 龙玉和龙城欠身:“孙儿知错。” 傅惊微叹口气:“本想早些和你们商量个对策,如今也是不用了。” “三爷爷,可是九支那里开了什么条件过来吗?”龙城瞧龙玉噤若寒蝉的模样,不由好笑,只好开口问道。 傅惊淡淡一笑:“九哥傅榆方才命龙耀来过了,希望在我过寿之时,让云岚认回龙玉膝下。” 龙玉和龙城对望一眼,皆沉默不语。 云岚若是回到长支,就是名正言顺地长支长房长子长孙,将来傅家的族长之位,就要传给云岚。 云岚是龙玉的血脉,在九支长大成人。他是忠于长支,还是忠于九支。 九支赌得起,长支却输不起。 傅惊抬手,“啪”地一声,隔空打在龙玉脸上。龙玉的脸一歪,唇边便流下血来。龙玉扑通一声,跪落于地。 这个计划,九支也许在抱走云岚的当日,便已是设计好的了。 龙城也屈膝跪地:“都是龙城管教不严,若非玉翎贸然出手伤了云岚……” 傅惊手一摆,阻止龙城继续往下说:“九哥若是早有此意,总会寻得到机会的。” “玉儿该死,请爷爷重责。”龙玉双手奉上紫藤鞭子。 多说无益,也于事无补。如今长支理亏在先,只能接受九支的条件。 傅惊没理他,只把目光落在龙城身上:“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云恒的。” “九支不用这么过分吧。”龙玉猛地抬头。 “你还敢说话。”傅惊手里的茶盏“啪”地一声,摔碎在龙玉身前。 龙玉只得再垂下了头。 “其实也是件好事。”傅惊看着傅龙城:“只是龙烁想要收云恒为徒而已。” 傅龙城亦看着傅惊:“族长爷爷的意思呢?” “九支送了熙宇、熙宁两个徒弟给你大明湖,如今龙烁想要收云恒为徒,也在情理之中。” “是。”龙城微欠身:“龙城先代云恒多谢十哥(指龙烁)抬爱。明日,龙城便将云恒亲自送到十哥府上。” “龙城……”龙玉不由轻喝。 傅惊站起身来,就是一脚,将龙玉踢倒在地:“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不如龙城知道顾全大局。” 龙玉只得跪起来,道:“玉儿知错。” “既然知错,还不将裤子褪了,跪好,还等我找人伺候你吗?”傅惊一把夺过龙玉手里的藤鞭,扔给龙城:“你替爷爷执鞭,给我打烂他的皮!” 傅惊出去了,龙城拎着藤鞭哪敢真的再打大哥,饶是如此,龙玉还一个劲儿地瞪龙城,怨他方才那几下打得太重。 龙城扶龙玉回去,诸葛兰和阮瓶瓶忙迎过来。 龙玉脸色一沉。龙城忙道:“两位嫂子不用担心。这次九支的条件倒也算是一桩好事呢。” 龙玉懒得理龙城,自顾自去暖阁的软榻上趴了,喊云冰、云冷奉茶,捶腿。 龙城便将九支欲将云岚送还长支的事情说了。诸葛兰一时倒愣住了,又惊又喜又疑,说不出话来。 阮瓶瓶也很意外,沉吟着道:“九支又是打得什么主意,不过无论如何,将岚儿还给兰姐也是好的。” 龙城笑道:“岚儿是个好孩子,认回大哥和嫂子们膝下总是好事。其他的事情有大哥和爷爷做主,两位嫂子也不必烦心。” 阮瓶瓶笑道:“不错,族里的事情我们妇道人家不懂,不会也不敢跟着掺和,岚儿回来了,我们只好好待他就是。” 龙城笑着应了声是,告退出去,去看龙玉。 这边刚迈步进屋,便听“啪”地一声响,却是龙玉将手里的茶杯摔碎到了地上,为他奉茶的云冷早吓得一跪落地,不知如何是好,为龙玉捶腿的云冰,本就是跪在软榻前,也吓得收手,垂头而跪。 “你个蠢东西,便是奉茶也会烫到老子。”龙玉骂云冷:“还不掌嘴,等老子亲自动手吗?” 云冷忙应错道:“是冷儿蠢笨,爹爹息怒。”说着话,抬手便往自己脸上打去,“啪”地一下,打得极重,却是不敢有丝毫迟疑,反手又抽向自己另一侧脸颊。 “行了。”龙城走过去,轻轻握住云冷的手。 “叔叔。”云冷瞧着龙城,眼圈就红了。 云冷是傅龙玉第四子,他与云冰是双生。 阮瓶瓶怀了他们两个时,龙玉正百般瞧着阮瓶瓶不顺,想要休妻,却是苦于没有理由。不料想,阮瓶瓶又有孕在身,龙玉在爷爷的逼迫下,只好放弃了休妻的想法,只是对阮瓶瓶依旧冷淡。 阮瓶瓶生下他们两个,龙玉连名字都懒得取,让阮瓶瓶随便取吧。阮瓶瓶恨龙玉对自己态度冰冷,便将两个儿子取名冰儿,冷儿,龙玉丝毫不以为意,便直接禀了爷爷傅惊,记入族谱。 云冰、云冷自小就很乖顺,而且资质极佳。 云冰的性情,很似三叔龙晴,温和、善良,喜爱医道。 云冷的性情,倒有些似龙星,喜爱练武,便是长得也极似龙星。 云冷不仅是龙玉膝下四子中,最为俊逸的孩子,便是整个坝上,也无人能出其右,而且武功也极高。自八岁起参加坝上三年一次的武技考核中,连着两届都是第一,如今第三届考校将至,族中长老,依旧是最看好云冷。 可是,云冰、云冷再是出色,到了龙玉这里,也得不到半声好去,时常各种苛责打骂。两个孩子吓得,看见龙玉便哆嗦,甚至怕是喘气都有可能惹了爹爹气怒,板子就赏下来了。 龙城为此对龙玉颇有微词。云冰很似龙晴,却比龙晴乖顺多了,云冷很似龙星,却比龙星老实多了。可是大哥对龙晴、龙星各种喜爱迁就,到了两个孩子那里就凶神恶煞似的,真是没处说理去了。 好比今天,明儿就是自己心里不顺,偏又拿两个孩子出气。 瞧着云冷脸上的红肿,又委屈又怕的模样,龙城哪还顾得到大哥的面子,握了云冷的手,命他停了,又叫云冰道:“领着冷儿下去吧,这里有我伺候你们爹爹。” 云冰、云冷瞧着爹爹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反对,忙再告了伺候不周之罪,又谢过龙城,才下去了。 龙玉就喊龙城倒茶。龙城无奈,只得又拿了茶杯,给大哥奉过去,龙玉才一仰头都喝了,嘟囔道:“可是云恒不是你亲儿子了,你是真舍得。” 龙城也不理他,在旁侧的椅子上坐了,道:“九支既舍得将岚儿还给大哥,龙城又如何信不过云恒。”微微一笑道:“况且,交给九哥,龙城也很放心。” 龙玉叹气道:“有你这样狠心的爹爹,恒儿就等着受苦吧,九支的规诫可是比咱们家里更要森严几倍呢。” 龙城不由笑道:“那不是正好,大哥不是总嫌龙城太过纵容了他们。” 龙玉瞪龙城:“你今儿个刚打了我,便是一句也不让我,信不信我现在就罚你回去跪石锁。” 龙城微欠身:“大哥要罚也是使得,那九支那里谢罪,便要劳动大哥去了。” 龙玉冷哼一声道:“你不用拿这事情威胁我……这么丢脸的事情,当然还是你领着那四个小东西去。” 闭了眼睛道:“滚出去吧,我要歇着了。” 龙城起身,龙玉闭着眼睛道:“这什么时辰了,是不是有什么人还跪在偏厅的天井里呢?” 龙城笑道:“是,多谢大哥提醒,龙城现在就过去处置他。” “今儿被处置的人也不少了,你就饶他一遭吧。”龙玉伸手,拽住龙城的衣襟:“你说,小卿心里多委屈啊,收徒弟挨打,不收徒弟也挨打,本是当师父的,可是偏一点主也做不得。” 龙城听得大哥语中之意,分外萧索,不由微愣。大哥是何样的人中龙凤,可是回到坝上,便也只剩“身不由己”这四个字了。 难怪大哥总是喜欢四处游历,甚至喜欢去大明湖打扰自己,亦或是山中面壁,总也不爱回坝上。 但是却又不得不回来,不得不面对,因为有些事情偏偏就无法逃避,也不容你逃避。 因为这里毕竟是家,是根,便有再多委屈、不满,依旧只能忍了、认了。 龙城叹气,谁让小卿是自己的徒弟,是傅家弟子,便是有多少委屈,也只能还是忍了,认了。 “是,”龙城欠身:“龙城便饶小卿这一次。大哥歇着吧。” 第86章 身不由己(下) 小卿跪在偏厅的天井里,看着太阳西斜,不知大师伯有什么事情偏叫了师父去,自己就只能跪在这里当雕像。 小卿觉得师父好像越来越不喜欢自己,二叔也是,三叔也是。 想起自己临来关外前,因了六叔龙夜在岭南使用心剑大开杀戒之事,自己也获责罚。 便是二叔龙璧拎着家法一顿很拍。自己觉得委屈,就许了燕月的提议,在石室内小小地洗了一下泡泡浴。 结果师父来了,挺方便,也不用再褪衣了,直接拎出来扔到荆棘上,又拍了个半死,多亏了福伯求情,才被饶过。 后来去谢罚时,师父也不曾有半句安慰,待自己应了御下不严,管教不利的罪过,(因为仙儿在碧落十二宫押往大明湖的路上逃跑了),师父又直接赏了五十板子,却是福伯院子里责罚,师父看都没看…… 后来到了关外,各种大小事情忙的,这些事情也就忘了,如今到了坝上,各种板子便开始又打下来,小卿才想起那时的委屈来。 尤其是因为罚了燕月被三叔、二叔教训的事情,小卿深感师叔们越来越不疼爱自己了。 小卿眼圈有些红,怎么就走到今天这步了呢,有一种要做下堂妇的节奏呢。 龙城走过来看自己徒弟时,小卿正各种哀怨的不能自拔,而且越想越是哀怨,眼泪已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小卿,你干什么?”龙城很震惊,看着自己这个已经当了师父的宝贝徒弟,年轻英俊的脸上,竟然挂满了晶莹的泪珠。 罚跪而已,至于委屈难过成这样? “师,师父……”小卿哽咽着出声:“徒儿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好好……好好听话……再不敢侍宠生骄,不敢不听教诲,不敢欺瞒尊长,不敢自作聪明,不敢觉得委屈,不敢欺压师弟……” 小卿痛哭流涕,认错,磕头。 龙城很意外,平素要到这么乖的地步,怎么也得打没一层皮去,今儿个不过就是跪了几个时辰,难道在偏厅的天井罚跪,效果特别出奇吗? 小卿哭得期期艾艾,上气不接下气,能想到的错处认了一遍,师父还是不出声。 小卿太难过了:“二叔、三叔嫌弃小卿,卿儿不敢委屈,总是卿儿做错了,可是,师父,师父也嫌弃小卿,小卿……干脆师父一掌拍死小卿得了。” 小卿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龙城愣住,继而窘迫,然后心疼:我家小卿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龙城伸手去抱小卿:“卿儿乖,若是你师叔们欺负了你,自然有师父给你做主。” 小卿立刻扑进师父怀里:“师父……师……父……师父……”哭得狠了,只是“师父”“师父”地喊着,其他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卿乖。”龙城好似小时那样,轻轻抚摸着小卿的头,抚慰道:“师父最疼小卿了,小卿最乖了。” 小卿伏在师父的怀里,终于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温暖,师父,果真还是最疼自己的那个师父啊,倒是自己想多了。 小卿高兴了,放心了,只是抽噎着,点头。 可是龙城却是暗暗愤怒了:好啊,傅龙璧、傅龙晴,亏你们两个还是当叔叔的,怎么就把自己的侄儿欺负成这样! 爷爷和族长爷爷欺负小卿也倒罢了,你们两个也敢欺负我的宝贝徒弟,胆肥了! 龙城抱着小卿回到住处时,小卿已经睡熟了。这些天很乏累,很痛楚,小卿终于在师父的怀抱中睡得安稳。 龙城把小卿放到床上,给他盖了被子,嘱咐含烟“好生伺候着”,才回自己的院子。 龙璧和龙晴正在堂上轻声谈论着什么,见了龙城进来,忙立起行礼:“大哥。” 龙城一甩袍袖,在最上首的椅子上坐了,道:“跪下。” 龙璧和龙晴同时一惊,不知如何又有了错处,只是略一迟疑间,龙城已经抬高了声音喝道:“跪下。” 龙璧和龙晴不敢再迟疑,忙一跪落地。 龙城瞧瞧两个弟弟果真跪了,一时倒是无话,总不成直接发作,说是你们两个委屈我的宝贝徒弟了吧。 龙城无语,龙璧和龙晴就更忐忑。 龙城命奉茶。燕月忙端茶进来,不知师父为何会发脾气,只小心翼翼地跪了,将茶奉给师父。 “你五叔呢?”龙城缓了气怒,问燕月。 “五叔奉命,去审玉家的奸细。师父刚走不久,族里的长老就来传命五叔过去当差。” 去审玉家的奸细,龙城不由蹙眉。今日族中是傅榆爷爷主事,果真各种不落好的差事就瞄过来了。 龙晴明知大哥心情不渝,可是更担心小莫和玉翎,还是出声问道:“不知龙玉大哥是怎样处置云冲四个的?” 龙城瞪了他一眼道:“你还敢问,都是你平素太放纵玉翎,才让他如此胆大妄为,不仅伤了云岚,便是冲儿、决儿也被他连累。” “是。”龙晴微垂头:“龙晴知错。” 旁边龙壁心里直叹气,当叔叔的可怜啊,只要大哥因为徒弟气怒,就成了出气筒了。 “你叹什么气,还说冤枉你们了吗?”龙城立刻把矛头指向龙壁。 千古奇冤啊,龙壁看大哥,我绝对只是在心里叹气而已啊。 “就不该让你起来。”龙城根本不给龙壁辩驳和解释的机会:“没跪够是吗?回你房里继续跪去,什么时候懂事了什么时候起来。” “大哥开恩。”龙壁都快哭了。因为趁着傅玉两家之战诈伤,想要提早赶回大明湖的“阴谋”败露,龙壁被大哥罚着连跪了四天,腿差点没跪折了。 总算是龙玉大哥主持正义,斥责龙城太过偏心,把弟弟放那里罚跪不闻不问,反倒领着徒弟溜出去喝糖水……龙城才饶过龙壁,这才刚起来没有半天的时候…… 龙城冷冷地看他。 “龙壁谢大哥责罚。”在大哥的目光逼迫下,龙壁只得领责,站起来往自己的屋子走时,眼泪是真的偷偷地掉下来了。我这次真没做错什么啊,怎么又罚我跪。龙壁真是觉得委屈了。 龙晴垂了头,心怦怦直跳,二哥又被罚跪,那自己呢,难道又要挨板子吗? 龙城站起来,龙晴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燕月带燕杰去你大师伯府上,帮云冲几个看看伤势,再将小莫、玉翎带回来。” 龙晴和燕月听了都是一惊。龙城话中之意,分明就是龙玉对云冲等四人的处罚极重,所以小莫和玉翎受责后甚至都无法自行回来。 “是。”燕月欠身告退。 龙晴垂头,轻叹了口气。 “你又叹得什么气?想陪你二哥去跪?”龙城伸手去拧龙晴的脸颊。 “龙晴不敢。”龙晴忍着痛,迁就着大哥的手,大哥最近真是太爱欺负自己了。 龙城拧了弟弟一下,觉得龙晴委屈隐隐的小模样果真让人心情舒畅了许多,这才松了手,道:“你既是当叔叔的,平素就该多管教着些侄儿们,免得一次两次地真打了他们,却让他们想东想西地委屈。” “是。”龙晴忍不住笑:“大哥的意思是让我没事就打侄儿们的板子玩吗?” “放肆。”龙城又拧龙晴的脸:“什么叫打着玩呢,是让你好好管教他们而已。” “是。小弟失言。”龙晴被大哥拧得好痛,忙着应错。 龙城瞧着弟弟红扑扑的小脸,心情又好了一些。忽然有些后悔,以前生气时,为什么要掌他们的嘴,把俊逸的小脸都打得没了模样,猪头似的难看,手心也跟着痛。 而似现在这般拧几下,他们痛还是一样的痛,却不用噼里啪啦地那么刺耳,自己的手心也不会痛。 龙城这样想着的时候,已经又是用力拧了一下,龙晴只得再应了声错。 龙城这才松了手,道:“你起来吧,跟我去看看云恒。” “是。”龙晴站起,立刻偷偷用手揉了揉脸颊,好痛。他偶尔也用手拧龙星的脸,可是从来不会用这么大的力气。 还好,没给别人看见,龙晴有几分庆幸,这样被大哥掐着脸蛋真是好丢脸,自己也不是小孩儿了,还不如被大哥打两个巴掌呢。 玉翎并不知道,自己只是随便一指点出去,就会伤了云岚的腕部。云岚根本就是故意的。 可是,没人会听他的解释,也不许他解释。 云岚抱着手腕后退,鲜血流下来的时候,玉翎的一丝冷笑还挂在唇边,可是云冲已经一个耳光甩了过来。 “啪”地一声,极重,玉翎先是一惊,随后才觉出痛来。他倒是想不到云冲会出手打自己。 云冲是师兄,而且很有威严。玉翎只是微垂了头,认了这一下,但是这还没算完,云冲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云岚师兄恕罪,玉翎他是无心之失。” 小莫忙也跪了下去,道:“云岚师兄恕罪。” 云决也跪了下去。 玉翎还有些奇怪,这位云决小哥怎么这儿会儿也成了懂规矩的。 “跪下。”云冲低喝。 这当然是喝玉翎的。玉翎只是略一犹豫之间,小莫已是起身,一脚踢向玉翎腿弯,将玉翎踢跪在地,然后自己又跪了下去。 玉翎单膝跪地,到底是没有敢起。 他其实没想伤云岚,但云岚的确伤了,而在坝上,以下犯上,伤了师兄,处罚之严,更是超乎了玉翎的想像。 玉翎在大明湖时,也曾失手伤过师兄,不过师兄只是笑着安慰他,老大也不过是申斥几句,可是到了坝上,就要立刻捆送飞花台那么严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看文!感谢大家扔雷!感谢大家留言!感谢大家的意见和建议。 今日双更。祝大家愚人节快乐。看文开心。 第87章 吊责之刑 长支的刑堂就在府中西侧,瞧着也是普通的两进院落,矮矮的花墙,明媚的阳光洒落下来,很是静谧。 院内的青石在阳光下闪着清冷的光辉。走进院门,两名青衣弟子已经过来问礼,当然是给铁鹫、铁枭行礼。铁鹫吩咐道:“准备吊刑。” 两名青衣弟子领命而去。铁鹫转对云冲、云决、小莫和玉翎四人吩咐道:“刑堂吊责的规矩是需要去全衣的,你们现在褪衣跪到台下荆棘上侯刑。” 这里的规矩云冲、云决都是懂的,因为有小莫和玉翎在,所以铁鹫才会出声吩咐,以往的惯例,都是受刑弟子自动按规矩进行准备的。 玉翎这才抬目看去,院子正中果真有一个不太高的青石台,五节台阶而已。台阶两侧,已有青衣弟子正用钢叉挑了紫黑的荆棘铺地。 原地褪衣。又不是要下河洗澡,即便这里并没有什么人在,也不会有什么人会投来异样的目光,可是云决和玉翎的脸依旧是红透了。 玉翎若是在小莫师兄跟前,或是云决在他哥云冲跟前,并也不会太觉得丢脸,如今偏是有“外人”在。 云决和玉翎同时踌躇。 铁枭冷冷地道:“云决少爷和玉翎少爷是要抗刑吗?” 云冲和小莫几乎是同时将警告的目光瞪到了云决和玉翎身上。 云决和玉翎只得垂了头屈服。 云决脱去衣服,裸/露出精壮结实的背脊时,小莫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大师伯果然下得狠手,背脊上纵横着刺目的十几道血痕,鼓起指高的檩子,有抽裂的地方,犹渗着血珠。 除去那些刺目的崭新的鞭痕,云决的臀腿之上,双臂之上,肩膀之上,皆有道道浅淡的伤痕,有的淤青,有的青紫,有的已经淡黄。 那些深浅不一,新旧不一的伤痕,重叠着,纵横着,几乎淹没了他原本白皙的肌肤。 可以想见,最近云决身上的伤,基本上就没断过。 那些最浅淡的,该是傅玉两家之战前,坝上例行庭训时所致,尚残留有清晰痕迹的,该是在玉纶太奶奶门前,和玉翎一起被罚的那次留下的。 还有一些更淡的,想必也都是龙玉大师伯各种教训的结果。 小莫心里叹气,云冲和云决师兄在大师伯跟前,想必已经是常常得咎的,再被自己兄弟偶尔连累一下,这身上的伤断是好不利落了。 云冲褪去衣服时,背脊上也有些浅淡的伤痕。玉翎身上捶楚的印迹也还很清晰。如此一来,小莫身上的肌肤倒是“保养”得最好的了。 小莫反倒有些不好意。最近自己确实一直很乖很乖来着。尤其是到了坝上,更是各种小心翼翼,只是,唉,不怕神一样的对手打击,就怕猪一样的师弟连累啊。 跪荆棘,云冲、云决和玉翎都有经验。小莫还真是第一次。真是神了奇了,在老大身边这么久,被老大各种折磨,还真没赏过跪荆棘。 有经验不代表不痛。没有经验也不代表可以缓罚,站在荆棘前时,四人几乎都是一丝也不曾犹豫地跪了下去,而且,没有一丝声息。 四个人又几乎是同时挺直了背脊。 铁鹫不由心里叹气,傅家的少爷们个个都是这样的脾气,倔强,坚强,绝不屈服,再是如何低头受罚,也藏不住骨子里的那股傲气。 所以,想做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板子藤条的也都挨了,刑堂也不曾闲着。 铁枭已经端着托盘过来,一个大托盘,上面还有四个小托盘。每个小托盘上都有两个核桃大的铁蒺藜,闪着寒芒。 云冲拣了两个放入口中,云决也拣了两个放入口中,小莫拣了两个,放入口中时,强忍着痛楚,才闭上嘴巴。 玉翎的心里也是一抽,又是铁蒺藜。他被大师伯罚过含着铁蒺藜受罚,便是怎样挨打,都不敢咬了唇。这还不算什么,最痛的,当然是还要含着铁蒺藜认错,那种痛楚,真是让人心悸。 当初龙玉赏玉翎的铁蒺藜,因龙玉的一时心软,已是收了回去,玉翎暗暗激动得差点要感谢上苍了,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果真,这两枚铁蒺藜含入口中时,各种惨痛的记忆也清晰起来。 行刑弟子已将刑架抬了上来,九尺高(三米左右)、一丈多宽的支架,横架上每隔两尺左右,有一个粗绳套。 另两名弟子端着一个大的托盘,托盘上是一条盘旋着的软皮鞭子。 铁鹫过去取了鞭子:“属下僭越。” 云冲便站起来,云决也随着他站起来,小莫和玉翎并不太知道规矩,只是随着云冲、云决站起来,然后缓步走上台阶。 云冲脚尖轻轻一点,将手握住最右侧的粗绳套,将自己挂到横架上,脚尖悬空,身体笔直地悬着。云决握住第二个粗绳套,小莫和玉翎也依序挂了上去。 “轮流报数,若是查错,晃动,或是刑架倒了,每个人都要加罚。” 铁鹫吩咐了规矩,起手,长鞭一抖,“啪”地一声,长鞭便甩在四人背上。 长鞭柔软,一鞭抽过去,鞭稍的位置力道最重,正是抽在云冲背上。“一。”云冲数到。他的背脊上已经起了一道绛紫色的鞭痕。 云决本就伤痕累累的脊背上,又多了这一道横贯的伤痕,抽落在鼓起的檩子上,更是痛得钻心。只是他咬紧牙关,身体纹丝不动。 小莫挨了这一下,忽然就想起福伯来。福伯打人的力道,一向只排在师父、五叔和小卿师兄之下,府里的弟子是极怕的。也在心底埋怨过福伯不肯疼惜弟子。 如今挨了铁鹫这一下,小莫才知道同样身为总管,福伯罚自己兄弟时,力气实在算不得大了。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心软,反正可是比铁鹫轻多了。 燕月和燕杰来到大师伯府上时,龙玉已经歇了,云冰、云冷过来问安,请两位师兄到他们的院子歇着。 燕月便问刑堂在哪里? 云冰道:“刑堂的规矩,除执侍弟子外,未奉命受罚的弟子,不得踏进刑堂一丈范围之内。受罚后的弟子刑后会由刑堂执侍弟子送回。” 所以云冰的意思,就是只能在这里等着。 云冰和云冷给燕月、燕杰奉茶。 燕月不由叹气:“这都几个时辰了?难道还没有罚完?” 云冰摇头道:“铁鹫大哥已经回禀过爹爹了,鞭责已经结束,本来还需罚跪荆棘七个时辰思过。今日爹爹已是特别开恩,免了四个时辰了。” 燕月无奈,大师伯既然已经特别开恩,就全免了得了,怎么还留三个时辰。 云冰瞧瞧窗前的日冕,道:“再等半个时辰就可以了。” 难道还要在这里再枯坐半个时辰吗?燕月的目光落在旁侧恭敬侍立的云冷身上,再瞧瞧云冰,虽然是双生,一样的俊逸,但是云冰的神情总是温和的,而云冷瞧着就淡淡的,棱角就更显得更为冷峻。 燕月微微一笑,正瞧见窗外的一株桃树上已经结了青桃,忽然有了主意,“云冷,帮师兄摘个桃子来。”说着话,一指窗外的那株桃树。 “是。”云冷欠身。 “等等。”燕月淡淡一笑:“师兄只是让你去摘桃子,可没让你离开这个屋子哦。” “是。”云冷还是欠身。 燕杰不由瞪大了眼睛,这个如玉翎一样漂亮的小弟弟,不会也如玉翎那样,小小年纪,便能飞花摘叶,以气御物了吗? 龙晴陪着龙城去看云恒,云恒正趴在床上看书,月冷在桌上研磨作画。 云恒见了爹爹和三叔来,非常高兴,下地跪下问安,月冷也迎出来,在门侧跪了。 龙城命起,问月冷道:“怎么又挨了打?” 月冷脸上一红,今日天热,他作画时又为了方便,将衣袖挽了上去,两个胳膊上紫色的就分外清晰。 “是徒儿该罚。”月冷嗫嚅道:“徒儿自恃过高,与人斗画,被含烟师兄发现了。” 龙城不由一笑。月冷的画技的确非凡,似月冷这个年纪,能有此成就,还颇知收敛,实属不易了。当然,这里面多少也有含烟板子的功劳在。 “在被罚?”龙城瞧着桌上的一副丹青。 “是。”月冷有些委屈。 离家来坝上前,京城画院举办了一次义卖,为新春耕种筹集农资。 这种义卖,京城画院每三年举办一次。所有画作均来自捐赠,而且拍卖所得款项,也全部用于捐赠。 几乎所有国手,都会捐赠自己的得意之作,参加拍卖。一是行善,二是扬名,三,则是最重要的一点,拍卖所得款项最高的画者,可以得到一个纪念品。 这个纪念品也是由名家捐赠的,每年都不一样,但是,绝对是弥足珍贵的,尤其是对文人来说,是极其珍惜的。比如说,第一届的纪念品是宣城诸葛紫毫,第二届的纪念品是南唐新安李墨,而本届的纪念品则是歙石龙尾太极砚。 歙石龙尾太极砚,这正是月冷梦寐以求的砚台。所以,月冷寄出了自己的画作。傅家的规矩,凡有一技之长的弟子,如遇捐赠,必要参加的。所以月冷经常需要捐赠自己的画作。 但这次有一点极大的不同,月冷违背了匿名捐赠的规矩,他留了真名,还留了真实地址。这样得到的纪念品才会被送到他的手中。想要得到纪念品必须用真实姓名和真实地址,这也是举办方,和捐赠方的要求。 然后,月冷的画作果真夺魁。但是月冷偏在此时赶来坝上。于是主办方本着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和严谨敬业的工作精神,将月冷该得的纪念品歙石龙尾太极砚,八百里加急送了过来。 月冷签收时,正好被含烟师兄逮个正着。 含烟并没有深责,只是命他双手奉着砚台在院子里跪了,顺手折了根柳条,将他的两个胳膊抽得青紫,险些就将那珍贵的砚台掉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等文的朋友。原定今日双更庆祝含烟和晓芳mm生日的,但今日单位临时有事情,所以耽误了没有写文。很抱歉啊。失言了,让大家久等了。 因为明日一早还要献血去,所见今天晚上也不能太熬夜。会尽快补上欠的这一更的。 再次抱抱大家。祝含烟和晓芳生日快乐。抱抱体贴的黄黄村长。 感谢小悦、jane、若语衾,以及幽兰盈盈的地雷。欢迎新朋友幽兰盈盈。这个名字很赞啊。 第88章 相当见过 小万站在京城镖局门口,剪了短发,一身蓝色劲装,显得分外英挺。 远远地见了四叔傅龙羽的轿子,急忙迎了过来。 傅龙城的规矩就是如此,凡在大明湖附近以及京畿地区管理傅家生意都要坐轿,不得骑马,更不得随意招摇过市。 傅家弟子虽然并不喜欢坐轿,却是无人敢提意见。只有龙夜偷偷抱怨说,大哥一定是因为没有妹妹,才会如此折磨自己兄弟。抱怨归抱怨,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傅龙羽笑问小万道:“镖局的生意一切都好吗?” 小万行了礼,笑道:“四叔放心,一切都好。” 小万去年曾被派去少林执行任务。在少林寺期间剃了头发,头上烫了戒疤。回府后,三叔傅龙晴为他调配药剂,将戒疤除掉,可是头发要想长到原来长度,还需要一段时间。 而小万渐渐地反倒是习惯了短发,觉得利落干净。 进了正堂,小万奉上账册,傅龙羽简单翻看了,又叮嘱了其他弟子一些琐事,便要离开。 小万踌躇道:“四叔,最近不是太忙,侄儿可否告个假,回大明湖家里歇几天。” 傅龙羽笑道:“你有何事?” 小万嗫嚅道:“小万倒是没有什么事,只是,只是最近觉得镖局附近好像有什么不太平。” 傅龙羽不由蹙眉。 小万在少林寺的差事办砸了之后,虽然师父傅龙城并未降责,小卿可是结实地抽了小万一顿板子。尤其是因为对少林了无大师不敬的事情,被小卿逼迫着写了告罪的帖子,命他传与了无谢罪。 小万不敢不听师兄的吩咐,写了帖子前去告罪。 帖子发出之后,小万是各种忐忑难安,很怕了无再寻到大明湖来。 哪知几个月下来,竟然一切安好,小万这才放下心来。 谁知小万刚刚淡忘了此事,日前竟忽然接到了了无的回信,说是要到京城镖局来看望小万。 小万不由大惊,仔细琢磨着,自己的帖子中并未写过自己在京城镖局任职一事啊,了无是如何知道的呢? 不过看信中了无的措辞,一口一个“乖徒儿等我”的,小万就觉大事不妙,无论如何还是先躲藏一阵再说吧,所以才想跟四叔告假,躲回大明湖家中。 傅龙羽看着他笑道:“这事情,你小卿师兄是如何吩咐的?” 小万听傅龙羽提起小卿师兄,不禁有些泄气,垂了头道:“小卿师兄吩咐小万再不许对了无大师无礼,否则就抽烂小万的皮。” 傅龙羽笑道:“既然如此,你不在这里恭候大师莅临,还想着溜回家中躲起来吗?” 小万陪笑道:“正因为如此,弟子才恳请四叔给弟子做主啊。小万实在不愿意与那脾气怪异的老和尚再有所纠缠。” 傅龙羽笑斥道:“小万无理,还不小心你说话的内容。”说到这里,忽然向门外拱手道:“大师莅临京城镖局,傅龙羽有失远迎。” “不错,竟然能窥破我老人家的行踪,小小子本事不错啊。”随着一声豪爽长笑,一条人影嗖地落入室中。一身灰色僧袍,大大的脑袋光可鉴人,正是少林的了无怪僧。 了无冲傅龙羽点头道:“少林了无,冒昧来访。” 傅龙羽回礼道:“大师世外高人,在下欢迎之至。请上坐。” 了无嗯了一声,想摆出少林得道高僧的架势来,到底还是十分不习惯,于是一摆手道:“我老人家不惯俗礼。因为一向敬重金龙令主为人,才对你如此的客气。老僧的来意,你想必清楚得很。” 傅龙羽微笑道:“大师真是快人快语。一切随大师的喜好就是。不过,大师的来意,在下并不十分清楚。” 了无伸手一指小万,道:“我老人家与这小子十分投缘,本要他传承衣钵。哪知道这小子害怕吃苦,不愿学武,溜了开去不算,还将我老人家弄得,弄得十分不体面。如今找到他,自然要扭下他的脑袋来。” 傅龙羽当然知道此事,忍住笑意道:“小万年轻,冒犯了前辈,实在该罚。不过可否打个商量,不扭下他的脑袋来呢。” 了无皱眉道:“不拧下他的脑袋,那要如何罚他?我老人家可要想上一想。”说着话,假装深思熟虑起来。 其实,了无心中哪里是真想拧下小万脑袋,仍是想要收小万为徒的。如今听了傅龙羽这样说,心中一面夸傅龙羽懂事,一面想着要如何开口说出收徒之事。 小万见了无看着自己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心里喊糟。四叔的态度,明显不会替自己打发了这个怪和尚。自己曾如此作弄过这个和尚,如果真拜了他为师父,哪里还有好日子过。不如先开溜再说。 想到这里,身形后闪,刚一迈步,了无已经一声断喝:“给我老人家老实站着。” 小万故意退了一步,才道:“如何?” 了无怒道:“你再动一步试试。” 小万一扬头,把右腿高高抬起,正准备再退一步。 傅龙羽轻咳了一下。声音虽然不响,小万却如奉纶音,抬起的腿乖乖地放了下来。不敢再动。 傅龙羽笑道:“小万,不可不敬,还不给了无大师赔罪。” 小万心中万分不愿,只好拱手道:“大师恕罪。” 了无哼了一声道:“如此就算完了吗?” 小万道:“大师你是世外高人,怎可乱责晚辈?晚辈怎是怕吃苦,才不肯学你武功,明明是你要强收晚辈为徒,晚辈才出此下策的?这世上哪里有强收人做徒弟的道理?况且晚辈已经有了师父,大师如此做,实在有违江湖规矩。” 傅龙羽轻声道:“小万不得无礼。” 小万闭嘴不说。却用饱含责备不满等等复杂目光看了了无一眼。 了无不满道:“哪里有那么多江湖规矩。我老人家既然与你这个小子有缘,当然要传你衣钵。” 不给小万说话机会,转向傅龙羽道:“我老人家看你这小伙子是个明白事理之人,这小子又十分肯听你的吩咐,你就让他拜我老人家为师如何?” 傅龙羽不禁失笑道:“大师还是一意要收小万为徒吗?” 了无得意道:“不错。待老僧收了这小子为徒,再慢慢教他尊师重道的道理。心里已经想着要如何收拾小万,以报自己赤身裸体狂奔于山林之间的仇恨。”(此故事可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如梦令》) 傅龙羽道:“大师可知我与小万的关系?” 了无道:“你不就是傅家的四小子,这小子的师叔吗?” 了无这小子那小子地叫得无礼,惹得小万直瞪他,傅龙羽却不以为意。 傅龙羽点头道:“大师所言不错。我既是他的师叔,怎好强令师侄拜他人为师。虽然大师乃是少林前辈高僧,说起来是小万的福气,不过总是于礼不合,不如另外想个变通的法子。” 了无听傅龙羽提起少林来,也难免有所顾虑。自己不就是因为不守少林那些规戒,险些被师父逐出少林去吗?他当然也知道在江湖上另投师门乃是大忌,可是十分舍不得小万,当下大感为难,便问傅龙羽道:“你这小子有何主意?” 傅龙羽道:“傅家并不十分看重门户观念,但是一般的江湖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如果大师果真希望小万传承衣钵的话,不如收小万为义子,小万能侍奉您的左右,却不必改拜师父,大师意下如何?” 小万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央求道:“四叔,侄儿恳请您慎重考虑此事。” 傅龙羽瞪了他一眼。小万只好站起来,退到一边。 了无也不愿意道:“我老人家是个和尚,如何能有儿子?” 傅龙羽笑道:“是大师的义子,并非儿子。” 了无仍是摆手道:“不可,不可,这要是将来给全老道知道,怕要笑话死老僧的,如何能解释清楚?” 傅龙羽虽然不清楚这“全老道”是何人,想必也是一位游戏风尘的武林前辈,便道:“那依大师之意呢?” 了无愁眉思索道:“这还要仔细推敲。”看小万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问道:“你有何好主意?” 小万哪有什么好主意,这会自然是想填乱。见了无问他话,十分高兴,看了看四叔。 傅龙羽笑道:“大师既然问你,还不快些答话。” 小万恭敬地道:“是。”然后看向了无,假装十分诚恳地拱手道:“晚辈十分感谢大师对晚辈的看重之情。虽然不能与大师结为师徒父子,遗憾非常。但是与大师既然如此有缘,能与大师结为异性兄弟,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傅龙羽眉头一皱,正要斥责,了无已经一拍手道:“好。我老人家就与你这小子结为兄弟,自然也可传授你武功,别人自然没有话说。” 小万不禁目瞪口呆,只得接道:“大师若与小万结为兄弟,可是晚了家师一辈,四叔也是你的长辈了。” 了无毫不在意,对傅龙羽翻身拜倒,道:“从今后,我老人家也称你为四叔了。” 傅龙羽连忙避开,道:“大师怎可如此?” 小万见了了无举止,心生惭愧,羞得满面通红。他本是一句戏言,原想故意刁难,让了无知难而退,不想了无对自己果真是一片赤诚之心。 了无却不肯起身,道:“你这小伙子……四叔,这有何不可?” 傅龙羽看向小万,沉下脸道:“小万胡闹,不敬尊长,该当何罪。” 小万吓得跪倒在地,道:“侄儿知错了,求四叔宽责。” 了无不满道:“你为何要责骂那个小子?难道我老人家的身份,不能做小万的师父,连他的大哥都做不得吗?你刚才还让我老人家收他为义子,莫非是消遣我老人家吗?” 傅龙羽只得解释道:“大师的辈分本与家兄一般,让您收小万为义子,只是考虑江湖辈分,单以年纪而论的话,您足可做小万的祖父了,怎可与小万结为兄弟呢。” 了无截口道:“这是什么道理?多活了几岁,身份就尊贵了吗?什么江湖辈分,不过是身外虚名,老僧看你这小伙子甚为洒脱,为何也与一般江湖朽木一样,满是规矩道理的。” 傅龙羽听了了无的话,笑道:“大师果真是性情中人。若是在下再以江湖俗礼相叙,必为大师耻笑。”朗声笑道:“好,在下就受大师一礼。” 了无一拜而起,却瞪着小万斥道:“我老人家都给你四叔拜了礼,你为何还不来给老僧磕头,莫非你又要耍赖不成。” 小万此刻心中也是热血沸腾,高声道:“小万当然不会耍赖,小万能得大师如此看重,心里一百万个愿意,只是……” 了无道:“你又只是什么?” 小万看看傅龙羽,愁眉苦脸地道:“大师有所不知,傅家规矩,弟子不得私自与人结拜。” 傅龙羽微笑道:“此事,我自会在你师父面前担待,你只给大师叩头便了。” 小万高兴地顿首道:“多谢四叔。”然后膝行一步,到了无跟前。叩首道:“小弟小万见过大哥。” 了无一把抓住小万高兴笑道:“哈哈。” 傅龙羽吩咐弟子摆了酒席,招待了无。 了无酒足饭饱,忽然想起一事道:“你家六小子、七小子可回来了?” 龙羽见了无忽然提起龙夜、龙裳,不由笑道:“大师见过六弟、七弟吗?他们两个正是刚刚从岭南转回家中。” 了无嘿嘿笑道:“何止是见过,简直是相当见过。为了此事,我老人家还特意具简,八百里加急,给你们大哥送了帖子呢。” 又瞧着小万嘿嘿笑道:“只是如今情势有变,却是不宜再与他们两个见面了。” 第89章 半世英名 龙城带了龙晴去看云恒,正巧月冷因了一时贪慕虚荣,与人斗画,赢了极品砚台。 砚台既然已经签收,当然也没有还回去的道理。含烟打肿了月冷的胳膊,又罚他作画。 “师兄说,既然得了极品砚台,也别糟蹋了,命徒儿十日之内再绘出十幅丹青来,捐赠私塾,以做课用。” 月冷微垂了头,向师父禀告,更像是向师父告状。 可不是吗,两天胳膊都打肿了,痛得厉害,偏还要不停研磨,勾勒、润色,十日十幅,可是片刻也不甘歇,真是要吐血的节奏了。 龙晴不由蹙眉,含烟的责罚也太严厉了。 龙城却只是轻哦了一声,道:“起来吧。” “是。”月冷心里叹气,师父就是心疼,也不会帮着自己免了师兄的责罚的。很是委屈地站起来,退到一边。 龙城这才看跪在地上的云恒:“在做功课?” “是。恒儿今日刚是能起了,师兄命先做文课。”云恒很乖地答:“恒儿已经不那么痛了,很快就会好的。” “起来吧。”龙城微微颔首。 “谢谢爹。”云恒站起来,对着爹爹一笑,又对龙晴单膝点地,行礼道:“谢谢三叔细心照顾云恒。” 龙晴温和一笑。 云恒才又站起来。 月冷奉了茶过来,龙城和龙晴端坐在两把太师椅上品茶。云恒和月冷恭敬地站在一侧,等候吩咐。 龙城心底很是嘉许云恒。 地狱般的考验或者说折磨终于过去了,回首瞧瞧,那些原以为挺不过的疼痛都已云淡风轻,虽然,在记忆深处,也许还会深深恐惧那种过程。 这种经历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也许不是好事,但也不算太坏。我们,总是要比想像中坚强很多。 “云恒今日早些休息,明日跟爹去你十师伯府上拜师。”傅龙城和声道。 “十师伯府上拜师?”云恒、月冷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是龙晴,也是呆了。 “大哥的意思,是让云恒拜入九支门下,十哥龙烁为师吗?”龙晴惊问。 龙城点头:“明天先过去谢过十哥,等三爷爷寿宴之上,再行拜师之礼。” “爹。”云恒的眼里立刻就蓄了泪水,喊了一声,又不知说什么好。 “大哥……”龙晴立起。 龙城瞄了他一眼。龙晴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九支也好,长支也好,都是傅家血脉,同气连枝。坝上是傅家根基,也是傅家命脉所在。凡傅家弟子,都有责任将之巩固并发扬光大。” 傅龙城缓缓地道:“虽然九支与长支因了祖上纷争,偶有不睦,但依旧是血脉相连,骨肉不分。” 傅龙城也站了起来,过去摸摸云恒的头,道:“九支的云岚堂哥,其实是你们本支大师伯傅龙玉之子。” 云岚是傅龙玉之子。这个消息,又让屋中的人震惊了。 “云岚极得你九师伯和十师伯疼爱,武功人品皆为翘楚。”傅龙城微微一笑:“你们龙烁师伯的徒弟云峥,即便与你们小卿师兄有些许误会,却也是为尽子弟本分,为本支尊长分忧。” 所属立场不同,当然不能苛责云峥。龙晴也微微点头,却还是犹豫道:“只是坝上规诫严苛……” 龙城瞪了龙晴一眼,这也是你这个当叔叔好意思说的? 龙晴只得垂头。 龙城心里何尝不觉得坝上规诫严苛,但是他身为大明湖傅家之主,也更是坝上傅族长支五房之主,自然是要极力维护整个家族的和睦和权威。 当年为了不让小卿受族中洗心之刑,自己被爷爷傅怀拍了个半死,爷爷说:“你是哪来的,石头里蹦出来的吗?你身上流的是傅家的血,傅家在坝上,要是子孙翅膀硬了,都一飞冲天,一去不返,傅家早都散了,垮了,还能一代代繁衍生息出你们这些个忤逆的东西?” 所以,傅家子孙,尤其是长支子孙,责任更重,为了族中的团结和睦、繁荣稳定,就要忍常人之不能忍,容常人之不能容,更要身体力行,做好表率,力争“四方归之”而非“离之”。 “就是家里打得你们轻了,才敢对祖上训诫也说东说西的。”要不是顾及云恒和月冷在,龙城真想再拧龙晴几下。 “小弟知错。”龙晴忙应错。 云恒和月冷也垂了头,心怦怦地跳。云恒的眼泪也被吓回了去。 “尊长难道愿意没事打你们的板子吗?”龙城目光威严,扫过弟弟、儿子和徒弟:“做好为人弟子的本分,谦恭自律,遵规守诫、敏文勤武,恭敬周到,板子自然不会上身。若是非要打错小错的不断闯祸,就等着日日被打烂了皮去。” “是,小弟不敢。”龙晴再次应错,一跪落地。 “是,恒儿/徒儿不敢。”云恒和月冷忙也跪地应诺。 “起来吧。”龙城心里有些叹气,自己本来是想和蔼可亲地来和他们谈的,怎么又变成了这样。 如果是含着一颗铁蒺藜的话,也许数一个数并不是太难,若是含了两颗,数起来实在是痛煞,尤其是抽在背脊上的鞭子,一下痛过一下时。 不过,云冲、云决、小莫和玉翎,并不敢少数或是数错,更是不敢晃动或是呻/吟,因为稍一松懈,不仅自己被罚,还要连累其他三人。 这是小莫迄今为止,教训最深的一次刑责。这四人之中,他挨的打不能说最少,但是绝对是最轻的。 他和玉翎都是第一次被吊责。虽然在那之前,老大曾无数次发狠,说是要将他们吊到树上或是垂花门上狠拍,但是,最终,并没有兑现。 玉翎知道燕杰被燕文师兄吊起来打过,燕杰每次提及时,都是心悸非常。燕月师兄也被老大吊到树上打过,被打过之后,也能乖上好一段时间。 所以,对于老大吊责的威胁,大家还是很放在心上,也都很小心翼翼地,免得真是应验在自己身上。 如今到了坝上,才几天的功夫,噩梦就成真了。 小莫的手握紧了粗绳套,只用尽全部意志和忍耐力保持清醒,保持身体的笔直,保证自己不会因痛得模糊或害怕铁蒺藜入肉的疼痛而慢查或是查错了鞭责的数目。 头上的冷汗伴着唇边的血珠滚落到身上,混着更多的冷汗和背脊上的血珠滴落在地上。 “一百”这个数字出自玉翎口中时,小莫已经到了极限,几乎就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昏厥了过去。然后,是一桶彻骨冰冷的水,“哗”地一声,浇到了小莫已经血肉模糊的背脊。 小莫惨叫一声,掉落地上,强咽了呻/吟之声,只是半天也爬不起来。 云决松手,跪落于地,玉翎也跪落于地。 执刑弟子已是又换了新的荆棘铺地。 看着云决、小莫和玉翎重新跪直身体。铁鹫才换了一根短鞭,站到云冲身后道:“大少爷吩咐加责一百,请云冲少爷领责。” 云冲恭应道:“云冲恭领责罚。”他这一句话,几乎没有停缓,口中的鲜血一直滴下来,鲜红刺目。 小莫却是看得心中惊痛,自己身上的那些痛楚倒不那么清晰,只是惊惧,云冲师兄怎么熬过这新的一百鞭责。 燕月吩咐云冷去摘桃子,又不许他离开屋子,不过是想看看云冷的内力火候。 可是云冷欠身领命。却是只动了动嘴巴,打了个口哨,一个拳头大小的银白色小貂便自窗外,跃进了云冷的怀里,云冷淡淡笑道:“小胖乖,去帮燕月师兄摘个桃子来。” 小貂似鸟儿般叫了一声,跃出窗外,转眼间,就双手捧着一个几乎和它身体一般大的红色桃子进来,放到云冷手上。 云冷奉给燕月道:“若是师兄吃不够,尽可让小胖多去摘一些来。” 燕月不由失笑:“云冷倒还有这样可爱的小伙伴在。” 燕杰瞧着那银白色的小貂各种流口水,好可爱的一只小貂,乌溜溜的黑眼珠,雪白的皮毛,又懂事又听话的样子,真是招人喜欢。 玉翎有小多,玉云有了云云,现在云冷也有小胖,自己实在也应该养个什么可爱的宠物才好。燕杰琢磨着。 云冲、云决、小莫和玉翎被刑堂的马车运回来的。 燕月和燕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见了血糊糊的四人还是惊惧莫名。 脊背上的伤还可理解,为何脸上肿胀,满是血污,腿上也会血肉模糊? 云冰和云冷反倒镇定,云冰道:“两位师兄别怕,只是含了铁蒺藜认错和跪了太长时间荆棘而已。” 燕月和燕杰心里直抽凉气。燕月不由想起曾被大师伯立规矩的事情来。倒是忘了,在坝上,含了铁蒺藜受罚和跪荆棘本就是常项了。 云冲伤得最重。小莫气息最弱,只有云决和玉翎还好。 玉翎甚至还挣扎起来对燕月屈膝道:“燕月师兄,是翎儿连累几位师兄。” 燕月一把抱起玉翎,道:“你留着力气快些养伤吧,等回去看老大怎么扒你的皮。” 云决抿了下唇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违抗云岚师兄的。” 云冲只是轻叹了口气:“你真的喜欢蔓儿吗?” 云决垂下眼睑。 “你以为能瞒过爹去吗?”云冲实在没有气力与云决发火:“爹早晚扒了你的皮。” 傅龙星奉命去审蔓儿。他跟着傅龙烁来到族中地牢。 走过昏暗的台阶,是一排铁栅栏围成的牢房。 一个小丫头,被关在最外侧的一间里。她很慌乱,抱着膝盖,坐在一丛柴草中。 玉蔓儿,还是玉纶奶奶嫡亲的重孙女。 地牢中的弟子搬来一把椅子,龙烁端坐了,龙星就侍立在他身侧。 傅龙烁只是透过栅栏看那个小丫头,没有说话。龙星也就默默侍立。心里可是老大不愿意,这么一个小丫头,至于吗,让我们两个当叔叔的来审。 可这是傅榆的命令,龙烁不敢违背,龙星也不敢。 “你叫蔓儿吗?”傅龙烁忽然出声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曾经见过蔓儿姑娘?” 玉蔓儿一惊,抬头看了傅龙烁一眼,慌忙低下头去,道:“不,我没见过你。” 傅龙烁扬声道:“你们先退出去。” 旁侧几个侍立的弟子一起欠身,退了出去。 “你请蔓儿姑娘出来。”傅龙烁吩咐道。 龙星百般不愿,可是,只能欠身领命。 龙星打开牢门。蔓儿已经往墙角躲去:“你别过来,别过来,我不出去……”蔓儿的手乱摇,手蹬脚刨。 龙星不由一脸黑线。好吧,本少爷的半世英名如今就落得了一个欺负小女孩的下场了。 第90章 谨言慎行 傅龙星将蔓儿拎出来,扔到傅龙烁脚边。 龙烁蹙眉,瞪了龙星一眼。 龙星无语望天,还让我怎么样,你没看她挣扎得跟八爪鱼似的,我没被抓伤已经不错了。您还指望着我能规规矩矩地把她放到地上? 玉蔓儿爬起来,退后几步站了:“你们两个当叔叔的,欺负侄儿媳妇,传出去不怕被人笑掉牙齿?” “侄儿媳妇”……龙星更无语了。 龙烁只是一笑:“我们侄儿很多,不知蔓儿姑娘指的是哪一个侄儿?” 玉蔓儿立刻低头,将目光转向别处。 “云决?亦或是云岚?”傅龙烁淡淡笑道。 云岚?龙星不由吃惊。 这小姑娘不是来找云决的吗?然后才会害云冲、云决和小莫、玉翎以下犯上,伤了云岚。 玉蔓儿低头,假装没听见。 “回话。”龙星轻喝:“你莫非故意陷害云决?” 蔓儿身形一颤,将头垂得更低。 “龙星,有一件事情,你想必还不知道。”龙烁微叹了口气道:“岚儿,其实是龙玉之子,与冲儿一母所生。” “什么?”玉蔓儿不由抬头惊叫。 龙星也是蹙眉。龙烁既然突然说出此事,想必这个秘密已不是秘密或者至少,现在,不算是秘密了。 龙烁的目光又落到蔓儿身上:“玉蔓儿姑娘,到底是何人指使你来坝上?” 熙宁从学上回来,一路哼着歌,走到师父的院门旁侧,才停住脚步,整理一下衣衫,作出稳重的样子来,迈步踏上台阶,进了院子。 香玉提着小篮子正要出门,笑道:“熙宁少爷。” “香玉姐姐。”熙宁很喜欢香玉:“姐姐做得桃花糕真好吃,今儿个还做吗?” 香玉点头,小声道:“做好了,给你放在房间里了。” “谢谢香玉姐姐。”熙宁转身便想跑。 “我的小少爷。”香玉拽住熙宁:“谨言慎行,谨言慎行。熙宇少爷刚刚被小卿少爷罚了呢。” “哥又被罚了。”熙宁立刻苦了小脸:“被打了?” “先被打了,这回儿在小卿少爷的房里默书呢。”香玉叹气:“今儿学里的夫子差人送了帖子过来。你淘气了?” “没,没有啊。”熙宁心虚,拽着香玉的衣袖:“哪位师叔在呢?玉麒师叔在吗?燕月师叔呢?” “你含烟师叔在呢。”香玉点了点熙宁的鼻子:“你可仔细着吧。” 熙宁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果真看见哥哥跪在厅堂窗前的桌子旁,正在默书。 裤子还褪在脚踝,光着小腿,露出姹紫嫣红的屁股来。 熙宇见了弟弟,不由窘迫,到底是不敢动,只是瞪了熙宁一眼。 熙宁忙小声道:“哥。” “去给师父请安去。”熙宇也小声道,声音还有些哑。 “是。”熙宁应了,往里屋走去,在园拱门前站好,恭声道:“宁儿回来了,给师父请安。” “熙宁进来。”含烟师叔的声音传过来。 熙宁立刻就吓了一跳,忙稳下心神,应了声是,才迈步进去。 小卿和含烟正在对弈,熙宁进来时,含烟正被小卿围困,眼瞧着要输。熙宁回来的正好,含烟忙着和棋。 小卿知道含烟是故意的,可也只好由他。瞧熙宁在旁边跪了,道:“你在学堂做了什么好事?为何夫子要向为师索赔……” 旁侧含烟接道:“索赔五两三钱六分银子。” “宁儿不知。”熙宁仰着小脸看师父,很无辜的小模样。 “是真不知道,还是忘了?”小卿非常喜欢熙宁,小模样不仅俊俏,而且大大的黑眼珠骨溜溜的,又调皮又慧黠。 “嗯,忘了。”熙宁看着师父嘻嘻笑。 含烟在旁,牙都要掉了。老大,有你这样当师父的吗?您这态度,别说是对待徒儿和师弟了,便是熙宇、熙宁两个徒儿,都是冰火两重天啊。 “你将墨汁撒到夫子身上了,可是故意的?”小卿问。 “不是特别故意的。”熙宁垂了头,嘟囔:“夫子就是小气,这些许小事,也向师父告状。” 小卿蹙眉:“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师父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怎么还对夫子无礼?” “师父不知,是夫子不喜欢熙宁,处处要找熙宁的麻烦呢。”熙宁梗着小脑袋道。 “放肆。”含烟轻喝道。 熙宁吓了一跳,忙道:“宁儿知错。” “怠慢师长,还敢托辞塞责,”含烟冷声道:“这是傅家弟子的规矩吗?” “宁儿错了。”熙宁立刻认错请责,大眼睛看着师父,软声道:“求师父轻些打。” 小卿正要说话,含烟微欠身道:“师兄,熙宁对夫子不敬,是为大错,理应重责。” 小卿只得轻嗯了一声,含烟再欠身道:“师兄这几日也乏累了,小弟代师兄降责吧。” “师父。”熙宁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喊了一声“师父”,不敢再说,偷偷瞧了一眼含烟,道:“宁儿恭领含烟师叔训责。” “去拿戒尺来。”含烟冷声吩咐。 “是。”熙宁站起来,在旁侧的博古架上,将紫藤木的戒尺拿过来,走到含烟身前,屈膝跪下,双手将戒尺奉过去:“宁儿不该对夫子无礼不敬,请含烟师叔赏罚。” “伸手。”含烟接过戒尺,点熙宁。 熙宁将双手平伸了,与眉峰齐平,瞧着那戒尺悬在自己手心上方,然后“啪”地一下抽下来,手心上立刻传来蛇咬了般的痛楚。掌心上,立刻就起了一道檩子。 熙宁忍不住轻呼了一声,眼泪立刻就往出涌。 “敢掉一滴眼泪试试。”含烟冷冷地道。 “宁儿不敢。”熙宁拼命往回收眼泪。 “啪”地一声,又是狠狠地一下。 熙宁咬了唇,眼泪汪汪地道:“宁儿知错。” “啪”“啪”“啪”地又是三下,熙宁的掌心立刻肿了起来。 “宁儿知错。”熙宁的手也有些抖:“含烟师叔轻些打吧,宁儿好疼。” “还敢求饶。”含烟拎着戒尺,“啪”地又是一下,将熙宁打得差点呼痛出声,忙咬着唇咽回去:“宁儿错了,不该呼痛。” 这满是委屈,痛得轻颤的声音,让小卿蹙眉。 “嗯,含烟。”小卿瞧窗外的风景:“宁儿这几日课业很重,别耽误了。” 小卿的意思是,别把手打得太肿了,影响了握笔。 “是。”含烟站起来:“熙宁裤子褪了,趴那儿。”含烟指着软榻旁边的脚凳。 “是。”熙宁缩回手,颤抖着小手解开腰间盘扣,站起来,将裤子腿到脚踝,一步步蹭到凳子旁,趴下去,将小腹垫到脚凳上,小屁股翘高:“宁儿恭领含烟师叔教训。” “二十下,自己数着。”含烟举起戒尺:“再敢让夫子送了帖子过来问责,你就仔细着。” “宁儿不敢再对夫子不敬了。”熙宁的手撑在地上,就已是丝丝作痛了,一想到自己的小屁股已是摆在含烟师叔的板子下,一会儿不定还要怎么痛呢,眼泪已经是先滑落下来了。 “啪”地一声脆响,含烟的戒尺再熙宁的小屁股上抽出一道紫红。 “一。”熙宁带着哭腔道。 含烟蹙眉,才打了一下而已。 “敢哭,就加倍!”含烟的戒尺加了力道,“啪”地一下,再抽落到熙宁翘起的小屁股上,又是一道紫红。 熙宁可是不敢再哭,忍了痛道:“二。” 熙宇在外间跪着默书,膝盖和腿都是痛得难挨,只是默默咬牙忍受。接着,便听到里屋里传来“啪”“啪”地责打声,和弟弟熙宁忍着痛的报数声。 熙宇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熙宁这胆子真是不小,这边刚拜在师父门下,便觉得有了撑腰的,敢接二连三地顶撞起夫子来。 今儿个到底是把夫子惹气怒了,才会派了童子带了帖子向师父告状,又正巧被含烟师叔撞见。 熙宁报数的声音越来越带着哭腔,那“啪”“啪”地责打声却是一声大过一声。 熙宇屁股上的伤也不由叫嚣着疼起来,含烟师叔的板子最是难捱了,这下,熙宁可是有得受了。 燕月、燕杰和云冰、云冷,帮云冲、云决和小莫、玉翎整饬了伤势,换上洁净的长袍,去龙玉堂前谢罚。 龙玉没见,只是命了铁枭传话过来:“云冲、云决院子里思过,小莫和玉翎去师父跟前领责。” 云冲、云决恭领了爹的责罚,便在原地跪得更加笔直。 小莫、玉翎爬起来告退,和燕月、燕杰回师父跟前领责。 龙城听了燕月回禀,点了点头,道:“请你们大师兄处置吧。”顿了一顿,又道:“让他给我打烂玉翎的皮。” 玉翎吓得一哆嗦,只把头埋得更低道:“翎儿知错,愿领重责。” 小莫也领责道:“都是小莫的错,没有劝阻玉翎。” 龙城挥手命退。 小莫和玉翎跪到小卿跟前时,含烟刚罚过熙宁,让熙宁奉着戒尺跪在软榻前思过。 小卿瞧瞧小莫,又瞧瞧玉翎,再瞧瞧小莫,看小莫苍白的面色,唇边的划伤和脸上的青紫,不由轻叹了口气。 小卿叹气,跪在地上的小莫、玉翎和侍立旁侧的燕月、燕杰,立刻便有一种世界末日降临的感觉。 “去吩咐熙宇起来。”小卿吩咐燕杰:“带他回房上药。熙宁也回去吧,好好做课业。” “是。”熙宁谢过师父师叔轻责,熙宇也进来谢过师父轻责。才和燕杰师叔一起退下去。 “怎么处置你们两个呢?”小卿缓缓地站了起来:“总得留口气,去给师父谢罚才行。” 第91章 一波又起 龙羽转回府中,喜伯将大老爷傅龙城的手谕送过来。 自从龙城带徒弟去了坝上,坝上到大明湖的八百里加急生意就火爆异常。送信的差役一脸的风尘一脸的疲惫却是一脸的兴奋,再有几趟这样的好事,下半年尽可歇了差事,领着媳妇旅游去了。 龙羽展开手谕,不由苦笑。了无大师告状的帖子果真是已经送到大哥手中。难怪了无大师无论如何也不肯和自己回明湖做客,只肯暂住在京城镖局,由小万侍奉。 大哥手谕:命龙羽申斥龙夜、龙裳不敬前辈、肆意而为之错。龙夜罚杖责五十、龙裳罚杖责三十,采薇堂思过七个时辰,并向了无大师具柬赔罪。 龙羽管教不严,督导不力,亦房中罚跪一夜,静思己过。 龙羽忍不住用手揉了揉膝盖。若是大哥知道自己许了小万与了无大师结拜之事,怕是龙夜和龙裳的板子加起来都不够罚的,而且,也绝不会只罚跪一夜思过那么轻松了。 龙羽叹着气,给大哥回信。跪禀金安,谢罪领责。并将自己许了小万与了无结拜之事奉告,禀请重责。 请罪的信笺写好,用火漆封了,交给执事弟子,依旧是八百里加急送往坝上。等候在耳房的差役见果真又有回信,乐得合不拢嘴,领了打赏的银子眉开眼笑地去了。 龙夜、龙裳正在自己的院子里练武。小井过来禀告:“四叔堂上有请。” “四哥回来了,一路劳累。”龙夜、龙裳联袂到堂上给龙羽见礼。 龙羽正在堂上处理其他文牒,瞧见乐呵呵的两个弟弟,不由摇头,放了手中文牒道:“跪下回话。” 这边喜伯已经命人将条凳和藤杖摆了上来。 龙夜不由心里发毛,小心翼翼地道:“四哥要打我和龙裳的板子吗?” 龙羽轻叹了口气,道:“让你们送木姑娘回家时,不是吩咐过你们两个不许生事,为何还要对了无大师不敬?” 龙夜叫道:“不是吧,那个秃毛老道这么快就找了来?” 龙羽轻斥道:“小心你说话的内容,了无大师是少林得道高僧,怎可随意出言侮辱?” 龙夜赔笑道:“小弟没有随意侮辱他老人家。四哥有所不知,这位堂堂少林高僧不仅跑去武当偷武学秘籍那么无耻,还卑鄙地陷害我和龙裳被武当通缉呢。” 龙羽闻言不由微惊道:“你和龙裳被武当通缉?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又沉了脸色道:“江湖之上觊觎他派武功心法乃是大忌,了无大师是何等身份,怎会做这种糊涂事情?龙夜不可胡说。” 龙夜冤枉道:“小弟没有胡说。这可是武当掌门的二弟子端木平亲口所说。” 原来龙夜和龙裳将了无吓了个半死后落跑,龙裳仍是顺手带上了那个包裹。 龙夜直到和龙裳在街边喝茶时,才发现龙裳竟然还随手带着那个包裹。 如果武当弟子所言为真,这包裹真是了无偷自武当,那就是贼赃了。 龙夜不由埋怨龙裳,平素里丢三落四的,怎么这时候倒还没忘了拎这个包裹。可是如今埋怨无用,两人也好奇,了无到底偷了武当什么东西,惹得武当的人穷追不舍的。 好奇害死猫。这话果真不假。龙裳把包裹里的东西倒到桌子上时,才发现,竟是六七册已经发黄了的武当秘籍。 其实武当立派至今,不过百年时光,据说开山宗师张三丰还尚在人间,只是隐于武当山深处修炼。武当重内功心法,心意六合拳以及太极心法等,这些武当秘籍正是记载了这些内容,更有“六路”“十段锦”等武当不传之秘。 这些武功秘籍对某些江湖人来说,确实是美人黄金还要有诱惑力,但是对于龙夜和龙裳来说,无异于一堆废纸。 但是这一堆废纸还是给龙夜、龙裳带来了不小的困扰:直接扔了?不合适。除去乱扔垃圾的罪名之外,将来被武当知道了,会认为是对武当的大不敬――我们的门派至宝,你们当垃圾给扔了,是有多不给面子啊。 带走?就更不合适。这是人家武当的武功秘籍,人家的镇派之宝,你们凭什么带走啊? “这个秃毛老道!”气得龙夜一怕桌子。 下面的话没等说出来,那边一群正过来的人已经喊道:“快看,那两个小子在那儿!”“我们的武当秘籍!”“他们果真是和那个贼和尚一伙的……” 龙夜、龙裳立刻落荒而逃,倒真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似的…… 两人一路逃回大明湖时,直呼倒霉。却也不敢跟傅龙羽多说,只怕武当那些人都是瞎子,认不出自己两人才好,或者深明大义,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只去寻那秃毛老道了无的晦气。 哪知,今日一早,傅龙羽去了京城镖局,武当弟子端木平就寻到府上,送上武林柬,邀请龙夜、龙裳下月初一,去武当喝茶。 武当有什么茶那么好喝啊,这不过是武林道上的一种规矩而已,就是两家结了梁子,但是本着江湖同道之谊,冤家易解不易结,请你上门去说道说道,请江湖同道做个见证,论论是非。 如今是你傅家弟子动了我们武当的东西在先,武当出面具柬,当然是请傅家到武当去喝茶。 若是不去,就是不给武当面子,什么也不用说了,架梁子开战吧。 若是去了,江湖同道一论,还是你们偷了我们武当东西在先,若是明事理的,就当是上门赔礼道歉了;若是蛮横了,就在武当开战,偷你们家东西怎么了,不仅偷了,还打上门去…… 一句“喝茶”,里面学问大了去了。都说江湖水深,由此可见一斑。 龙羽不由叹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龙裳也赔笑道:“这么大的事情,我和六哥也不敢做主,刚才正在院子里研究着,如何向四哥禀告呢。” 龙羽觉得头疼。了无大师此举何意呢?江湖传言说,武当本源于少林,武当开山师祖乃是少林弃徒。武当功法也是出自少林。 难道传言为真?所以了无大师才会去偷或者说是拿回属于少林的武功秘籍? 小万在少林时,曾说过,了无大师常偷偷将一些武功秘籍放回少林寺的藏经阁,难道了无大师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将少林派遗失在外的武功秘籍取回来? 可是,少林和武当的恩怨到底如何,都会傅家没有关系,龙夜、龙裳偏又被牵累其中。了无大师也是有些拎不清的,若是因此和武当结怨,再弄得少林武当不睦,大哥那里的板子,少不得又要打下来了。 按大哥的行程,下月初一前,许就是回来了,此事还是请大哥定夺吧。 傅龙羽想到这里,也懒得再骂两个弟弟,只是指着那条凳道:“龙夜先趴那去吧。” “求四哥怜惜小弟。”龙夜耍赖:“龙夜身上的伤刚好得利落了,求四哥轻责。” “谁让你们趁着了无大师有伤之际偷袭,不仅点了大师穴道,还放肆不敬?了无大师已经向大哥具柬问责,大哥赏了板子下来。龙夜杖五十,龙裳杖三十,还要采薇堂罚跪七个时辰。” “不是吧。”龙夜看着龙裳,龙裳看着龙夜,一起哀叫。 “还不快些趴过去。”龙羽也是无奈,只是大哥的谕令写得清晰,自然不能违背。抗命的后果是什么样,大家都是再清楚不过。 龙夜只得磨磨蹭蹭过去趴了,又回头哀求道:“求四哥轻些落板子,龙夜怕疼。” 喜伯直是摇头,也就是四老爷心太软,也太惯着六老爷、七老爷了,不过五十板子,也能出这么花样。 龙夜已经一抬头看见喜伯和小井还在一旁,便道:“喜伯您老歇着去吧,不用陪龙夜了。” 喜伯心里暗笑,你以为支走了我,你四哥便敢少打你的板子了吗?到底还是小孩儿。却还是依言道:“是,老奴先告退。” 喜伯下去了,龙夜又吩咐小井:“你到门口看着,别让丫鬟们进来,免得我春光外泄。” 小井也是暗中憋着笑,领命而去。 “龙裳,你去拿个脚凳来,我这腿支着有些麻。” 龙裳立刻颠颠地拿了个脚凳过来,帮龙夜掂好了,道:“六哥所言极是,该是放个脚凳,免得一会儿我也脚麻。” 龙羽无语了。他忍。等着这个宝贝弟弟折腾。 龙夜终于觉得准备工作差不多了,他喊龙羽:“四哥,现在就看你的了,你一定要高高地举起,轻轻地落下啊。” 龙羽拎着藤棍,“啪”地就是一棍打下去,“啊”打得龙夜一捂屁股,惨叫一声,险些从凳子上掉下去。 “四哥,四哥,你为什么用这么大劲儿?”龙夜满是哀怨的看龙羽。 龙羽一脸黑线:你也太夸张了吧,我虽然用了点力道,可是这点力道可是不及大哥十分之一的,你还好意思叫成这样? “裤子褪了。”龙羽忍着气,拿棍子点龙夜的屁股。 “哦。”龙夜这才想起,这重要的环节倒是忙忘了,一边又揉了两下屁股,一边道:“四哥恕罪,小弟可不是故意抗刑,确实是忙中出错,忘了。” 说着话,站起来,麻利地解开腰间盘扣,褪下裤子,又将长衫下摆撩上去,复又趴到条凳上,用手抱紧凳腿,道:“请四哥责罚吧。四哥瞧好了,若是打紫了,可就是打重了啊。四哥可要轻些打啊……啊……” “四哥,轻些……啊……疼……” “疼……啊……四哥饶了龙夜吧……啊……” “四哥,四哥……啊……四哥留着力气打龙裳啊。” “啊……我的屁股啊……” 小井在堂门口一脸黑线,六叔,别叫这么大声好吗,好丢脸……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呆呆小壮壮,恭喜生辰!今天加更一章!也算是补上含烟、晓芳和黄黄的礼物吧! 知道大家都心急更文,但是能力有限,时间有限,精力有限,有时实在力不从心,还请大家见谅! 感谢大家留言,感谢大家砸雷。抱抱新收的小萌物:chouer,感谢蝶依梧和欣,谢谢大家。让大家破费了。 第92章 铭心之痛(上) 龙夜、龙裳挨了板子,又要被罚跪,十分凄苦。 随风、玉云带了小多和壮壮偷偷去看两位叔叔。 小多和小美十分恩爱,如今小小多正要出世,小美一直守候在旁。小多心情十分舒畅。 当日小多奉命留在寒森森的山洞中照顾壮壮,本是满心不愿,幸好有小美陪伴在侧,山中的日子才不那么凄苦。 后来紫貂宝藏事了,关外傅家弟子要么返回大明湖,要么去往坝上,小多便再呆不住了。 因为陷害和背叛玉翎的事情,小多也颇有几分惭愧,所以并没有埋怨玉翎将他丢在那种地方做苦差,只是作为一只小鸟,应该努力力争上游,不能自怨自艾。 所以,小多本着自力更生,砥砺不息的精神,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顽强斗志,带着壮壮和小美,长途跋涉,躲过天灾人祸等等重重危机,竟然也千难万险地重返大明湖。 而且,和含烟等弟子,几乎是前后脚地到家。 含烟本是很喜欢小多的,小多既然带着媳妇和朋友回来了,当然不能不招待,便禀请了玉麒师兄和抱龙山庄的周棋总管,将原来关押异兽的水牢重新修缮一遍,给壮壮使用。 而小多则带着小美依旧住进原来的院子里,又将小多原来住的二层别墅重新装修、加高,由随风和月冷亲手制作、描绘,变成一座三层带露台的小别墅,作为他和小美的新房。 壮壮如今年纪小,没有什么威胁,还是狗狗一样的可爱,所以,抱龙山庄也并不太拘束它,若是有小多或是府中其他弟子领着,便也可四处走动,或是在大明湖府里住上一段时日。 玉云回府后,玉麒自然十分欣喜,因小卿还未回来,便亲自带着他,教导他。由玉麒师兄教导当然要比由含烟师兄教导要轻松许多,玉云便常赖在玉麒跟前的时候多些。 玉云虽然也各种想念小卿师兄和师父,但是,没有小卿师兄的板子时常悬在头上,也是一件乐事。尤其是太后姑奶奶看见玉云,更是喜爱非常,留着玉云在宫里玩。 玉云虽然按年纪已是十六,还是小孩儿心性,和随风在宫里待着各种新奇,各种有趣。 等玉云和随风在宫里住了十来日,觉得闷了,返回家中时,因坝上的事端,玉麒、含烟等师兄已是连夜跟着五叔龙星被调去坝上听令了。 玉云和随风不由各种后悔,怎么就没赶上这样的热闹。可是过了几天,两人倒由懊悔变成庆幸了。 四叔龙羽性子好,六叔和七叔更是没有当叔叔的架势,再少了师兄们的管束,玉云和随风觉得日子简直就是惬意起来。 随风便带着玉云四处开始四处看看风景,偶尔闯闯小祸。龙羽瞧着玉云的性子渐野,便命他搬到小卿的院子里去,由小井看着,多加管束。 玉云的小猴云云,很喜欢龙壁院子里的无花果树。玉云就求糊糊姨在三叔龙晴的院子里也种了一棵。 等奉了四叔的命令搬去小卿的院子,就又请糊糊姨有空在小卿大师兄的喜悦居里也种上一棵。 这几日小井执侍较忙,今儿个办完差事回院子时,险些没一头撞树干上,这才发现这院子里竟多了一棵无花果树。正是上午糊糊得了空,过来种上的。 把小井郁闷得。这玉云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老大院子里的事,他都敢做主。 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老大心情好,也许不会问,若是哪天心情不好了,许就会问:“小井,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就是这么看家的?” ……结局可以预见。糊糊姨一定没事,玉云会不会被罚不一定,自己则百分百会被罚去“求雨”。 小井觉得该抽出点时间来好好教教玉云规矩了。 所以,玉云和随风从采薇堂溜回七星台的时候,就看见小井师兄坐在椅子上喝茶,晨云、暮雨还有细儿,正十二分认真地在练剑。 练武的时候还敢偷溜。敢这样做的人还真不多。玉云没来之时,随风也不敢。如今有了玉云作伴,随风的胆子果真也变大了。 “小井师兄。”玉云小心翼翼地看小井的脸色:“我和随风师兄没有到处乱跑,也不是故意偷懒的,我们都练好了一遍,然后没有休息,去探望六叔、七叔而已。” “做错了事,还敢托辞狡辩。”小井放了茶。顺手拎起桌上的戒尺。 玉云不由往后缩。 “是随风的错。”随风轻声道:“下次不敢了。” “伸手。每人二十下。再把今日的课业重练十遍。”小井冷冷地道:“玉云以后记着,凡事不许擅做主张,随风也是。” 小井噼里啪啦地打玉云和随风的小手,旁边的晨云、暮雨和细儿也吓得不敢做声。 十下打过,玉云的眼里就含了泪,小井师兄的戒尺是左一下,右一下的,一下打在他的手上,一下打在随风的手上。 打在他手心上的这一下,他总是忍不住随着戒尺的落下而心里一颤,而打在随风手上“啪”地一声,也同样会让他忍不住一抖,便觉得,小井师兄哪里是打了二十下,分明就是打了四十下嘛。 时间又漫长,又难捱。小井的面色本来就冷,一袭黑衣更显着冷酷。 玉云就觉得疼痛越发难忍,也不知还剩了多少下没有打过,就在小井最后一下落下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将手往回一抽,道:“小井师兄,别打了,云儿知道错了。” 小井不由愣住,难怪四叔让自己好好管教着云儿,他果真是连受罚的规矩都敢不守,竟然还敢在受罚时缩手。这要是小卿师兄见了,倒还了得。 “玉云,你干嘛,还剩最后一下而已啦?”随风也是惊讶,忍不住埋怨玉云。 “还有最后一下吗?”玉云也后悔了,瞧瞧自己已经红肿的掌心,又小心抬头去看小井师兄的一脸怒容:“云儿,云儿真得错了。” “随风跪一边去,玉云转过去,把裤子褪了,跪好。”小井转身回去,把桌子上的藤条拿过来,用手一甩,“咻”地一声。 玉云正回了头看小井师兄,眼瞧着师兄拿了藤条过来了,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还不把眼泪给我收回去!”小井冷喝一声,手里的藤条“啪”地一下,抽在了玉云的屁股上,立刻便是一道紫红的檩子。 “啊。”玉云忍不住叫,又忙咽回去,抿了唇,眼泪汪汪地看小井。 小井根本毫不动容:“转过头去,跪好,腿并拢,屁股抬高。给我好好忍着,若是再敢乱动,求饶,就打烂你的皮,再给你用盐水泡上,看你还能坐凳子不。” 随着“啪”地一声,屁股上立刻传来火辣辣地疼痛,玉云一动也不敢动,握紧小拳头忍。 “啪”地又是一下打过来。方才的疼痛还没过去呢,玉云的眼泪就又要掉下来,却又死命忍住。 啊……好痛。玉云只能在心里喊痛。小井师兄心最狠了,用这么大的力气打我。啊……痛死了。小卿师兄救命啊,你师弟欺负我…… “啊……”玉云一下没忍住,喊出了声。 “再加五下。”小井没有感情地加罚。 “云儿……错了。”玉云再不敢喊痛,只能应错,总比咬着牙忍痛好,嗓子好疼。 “啪”地又是一下。 “云儿……错了。”玉云吸着气,认错。心道,我这么乖乖地,许是小井师兄满意,就不打了。 小井确实有些满意,才打了几下就这么乖,以后多打几次,就一定更乖了。 小卿命熙宇、熙宁回房,不过是给小莫和玉翎这两个当叔叔的留一点颜面。 小卿瞧了屋子里的人,“玉麒和月冷呢?若是不当差,就都请过来。” 燕月欠身领命,告退出去。 小卿冷冷地道:“你们两个,把衣服褪尽。” 小莫和玉翎不知老大要怎样责罚,总不会真的打死,但那过程的确是生不如死。 玉翎这次真的怕了。他挨打的次数不多,可是这半年来,却好像把过去十几年未挨的板子都挨齐全了。 尤其是去江南的那次,去岭南的那次,还有来坝上之后,每次被打,都称得上是惨烈无比,痛不欲生。 痛固然是痛,但是忍忍也就过去了。反正都是自己有错在先,当罚。皮肉虽是受苦,心里并没有什么苦楚,反倒觉得轻松――错了,已经用皮肉的痛赎过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明明是自己做错,倒连累了云冲、云决和小莫师兄。云冲师兄受责反倒比自己还重。 如今小卿师兄这里,必定又是要有极难捱的家法罚下来,却是又要再一次连累小莫师兄了。 刑堂的一百鞭子,小莫已是痛不欲生了,如今跪在这里,也是冷汗涔涔,勉力支撑。 “都是翎儿的错,连累小莫师兄已在刑堂罚过,请师兄只罚玉翎吧。” 玉翎对小卿叩首,心中,已是做好了被老大一个耳光打倒在地的准备。 可是小卿并没有出手罚他,只是冷冷地道:“他是你师兄,与你一同执侍,你犯下大错,他还有躲罚的道理吗?” “小莫身为师兄,没有善尽劝导之责,小莫知错,愿意领责。”小莫缓了气,恭声应道。 小莫一说话,嘴里就有一股咸腥之气,不用说口腔四壁,便是舌头都疼得颤抖。 “褪衣吧。”小卿竟轻轻地叹了口气:“在长支吊责,已是褪过一次了,到了家里,就更不用给你们留脸了。都褪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小壮壮,生日快乐! 4月7日补全! 第93章 铭心之痛(中) 老大真得要罚……小莫险些没背过气去。 小莫的手上也满是血痕,自然是双手握着粗绳套时磨的,以及跪在荆棘上时划伤的。 身上的伤本是由燕月和燕杰帮着上过药了,只是时间尚短,再好的伤药也并非仙丹,并不能立即就养好了皮肉。 小莫轻轻一动手臂,不用说手上的疼痛,背脊之上更是疼痛难捱,不过是脱下外衫的动作,小莫已是痛得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 玉麒、燕月和月冷进来给师兄行礼,燕月立时便是心中一跳。 地中间跪着的小莫和玉翎,已经褪尽衣衫,垂头侯刑,虽是低着头,便是连脖子都红透了。 两人背脊上的伤痕很是狰狞,紫色的鞭痕,满布了几乎整个背脊两侧。偶有重叠的僵痕,就分外青紫肿胀,被责时,定是痛入了骨髓。 小莫和玉翎的身材都很精致,正值青春的肌肤,隐隐透着光泽,身上的肉,不多也不少,脊骨分明,不胖也不瘦,背脊挺直,猿臂、蜂腰、窄臀,而臀部却是又翘又挺,如今跪在地上,曲线分明。 屋内不冷,但是,小莫和玉翎依旧是觉得□在外的肌肤寒意森森。 小卿坐在椅子上,身侧含烟垂手而立。小卿免了三位师弟的礼,燕月站到含烟身侧,玉麒与月冷站在小卿另一侧。站得固然是笔直,只是都低垂了头,将目光落在身前地面上。饶是如此,小莫和玉翎还是一阵阵地面红耳赤。 两人方才褪了长袍,褪了中衣,褪了长裤,褪了中裤,然后褪去了亵裤,当然还有袜子和鞋子,都整齐地摆放在一边。犹如在长支刑堂受吊刑时一样。 只是长支受刑之时,执刑弟子都是精赤着上身,只着长裤。就是行刑的铁鹫,亦是如此。 四人褪去全衣,虽觉羞惭,但刑堂肃杀之地,日暮无烛,昏暗之中,亦可忍过。 如今是在小卿师兄的室内,轩窗四开,晚风摇曳,却是火烛通明,恍如白昼。几位师兄,更是穿戴洁净整齐,缎带飘飘地或坐或站,自己两人却是不着寸缕,还要跪得笔直。 小莫和玉翎便是连牙齿都有些打颤。 小卿前些日子罚含烟时,曾命所有师兄弟观刑,今日,想必也是一样吧,大家心里都如是想,但是老大行事,常出人意料,谁又知道,他到底想要如何。 众人皆是惴惴然,小莫和玉翎就更加惶恐。 “月冷,取戒尺过来。” 这柄三尺长左右的紫竹戒尺,是小卿用来教训熙宇、熙宁的。抽在身上,又痛又响,只是皮里肉外,很少见血。 不会吧,竟然只用戒尺?这哪里是老大的风格,便是用鲛皮的鞭子抽得血肉模糊,怕都是嫌轻的。燕月不由纳闷,难道老大心疼小莫和玉翎,准备故意放水? 月冷奉命取了戒尺过来,在师兄跟前侍立待命。 “以下犯上是重罪,”小卿的声音淡淡地:“尤其是在坝上。坝上弟子众多,若是没了规矩或是规矩不严……” 小卿的话没有说完。可是几个师弟已经是噤若寒蝉,不敢做声了。 小卿轻叹了口气:“狂妄无礼,悖行僭越,这些错处,师父师兄可是多次责罚过了的,可到了坝上,还不知收敛,肆意而为,不受管教。自己皮肉受苦,更要连累尊长难做。” 小卿的语意越来越森冷,神色也越来越冷。 小莫和玉翎,便是觉得气氛压抑得,连喘气都有些困难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坝上行事,不比在大明湖家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亦不知会遭人如何诟病。 “今日小莫、玉翎之错,许是哪日就轮到其他人的身上。师兄今日,就好好教教你们坝上弟子的规矩吧。”小卿这话,又是让众人心头狂跳,怎么老大这意思,是要“通杀”的节奏呢。 小卿站起来,从月冷手中接过戒尺,缓步走到小莫和玉翎身前。小莫和玉翎看见老大淡蓝色的袍摆,心跳已是骤然加速。 小卿拿戒尺点小莫的腿:“转过去,趴着,杖臀的姿势,还用我重教你们吗?” 小莫和玉翎的脸色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忙跪转过去,伏低身子,以手着地,屈肘,抬高臀部,又尽量并拢双腿,跪直大腿。 这姿势,很熟悉,也很清晰。只是太过羞辱,如今当着这许多位师兄弟的面前,被老大用戒尺点着摆好,实在有一种说不出的羞辱。 可是,小卿却没有一丝满意,他将戒尺轻轻地拍在小莫和玉翎翘起的屁股上,很轻,“啪啪”地脆响,却是把玉麒、含烟等的脸都羞得通红。 “果真是需要重新提点。”小卿拿着戒尺,敲小莫的胳膊:“以肘着地,双手交叠放于额前,”又点上小莫的腰身:“再伏低点。”最后点到小莫的臀腿之上:“腿分开,与肩齐宽。” 小莫颤抖着按老大的要求摆好姿势时,眼泪已是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小卿手中的戒尺已经又点上玉翎。只是没有再出声提醒,戒尺只是一路顺着玉翎的胳膊、腰身、臀腿点过去,玉翎的肌肤似乎都战栗着,只是乖乖地重新摆出了标准的姿势。 小莫和玉翎此时,像两只待宰的羔羊,两人的臀部,似献祭般摆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这种“献祭”的受罚姿势,便是在杖臀里,也是最不堪的。 燕月对这个姿势好像有些记忆。那仅限于十岁之前,犯了大错,或是太师祖傅怀亲自监刑时,曾被勒令用这样的姿势受罚,只是如今大家都已是十六七岁的大人了,竟然还要如此受刑。 “这就是坝上弟子请责的姿势。”小卿手里的戒尺轻轻点过小莫和玉翎高高翘起的臀上:“既然在坝上坏了规矩,就按坝上的规矩受责。若是有人不怕羞,不怕打,就尽管来试试。” “小弟不敢。”玉麒、含烟、燕月和月冷忙齐声应诺。 “小莫、玉翎知错,请师兄重责。”小莫和玉翎一起请责,只是埋着头说话,声音有些闷,而且听起来,越发地颤抖。 “月冷过来。”小卿将戒尺递给应声过来的月冷:“十下。” 月冷心里微惊,却不敢迟疑,欠身应是,拎了手中戒尺,暗中咬了牙,向小莫师兄和玉翎的屁股上用力抽出,“啪”“啪”地脆响中,玉麒、含烟和燕月,也是满脸通红。 小莫在最初的几下,都未曾感觉出痛楚来,只觉得气血上涌,头昏脑胀,总是喘不上气来。 玉翎也是如此。他已是被后悔和内疚的感觉填满了。自己活该受此羞辱,活该受此责打,可是到底连累小莫师兄也受此责罚了。 戒尺脆响,在小莫和玉翎白皙的肌肤上,不过是印上缕缕红痕。可是月冷,却是出了一身的汗。心中默念着戒尺打过的数目,盼着早些交差结束。 十下终于罚完,月冷垂头,向小卿师兄缴令。 小卿点头:“给你燕月师兄。你也跪过去。” 月冷一惊,不由满面通红,却是不敢迟疑,乖乖褪去衣物,跪在玉翎身侧,伏低身子,摆好了同样“献祭”的姿势。 室内,便是寂静得连呼吸声都不可闻。 玉麒、含烟和燕月,都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了,今日果真是“通杀”,亦要“连坐”。 “师兄,是玉翎的错,求师兄……”玉翎的声音已经哽咽了。他知道,师兄就是让自己内疚难过,以惩戒自己数次犯错,不听教诲,便是求了,也是白求的。 果真,小卿淡淡地道:“你不听教诲,数次犯错,身为你的师兄,当然难辞其咎。这里罚了他们,我也要去师父那里请罪。你好好记着这顿打,再要出手伤人之前,便好好回想着今日情形。” “是。玉翎记下了,再不敢了。”玉翎应错,唇上都咬出血来。 小卿的目光已经看向燕月,道:“每人罚二十下。” 燕月欠身应是,拎了戒尺,在三个师弟的臀上分别抽下去,一下叠着一下,又快又急。 小莫咬着唇忍,戒尺打过,虽然也疼,却是比不上背上的痛楚,只是那声声脆响,透入心底。 燕月将戒尺奉给含烟,不用师兄吩咐,跪到小莫身侧。好兄弟有难同当,这姿势自然也摆得,戒尺也挨得。 毫无疑问,戒尺的数目长到了三十下。 含烟的戒尺打下来,可是又快又狠,几乎是一道抽掉一层油皮,小莫、玉翎、月冷和燕月这下都是觉出火辣辣地痛来。 尤其是小莫和玉翎,先前已经挨了那许多下,屁股已经被抽暖了,如今就更是有种滚水浇过的错觉。 月冷就更觉得痛楚。他本就是最怕含烟师兄责罚,觉得含烟师兄的板子最是难捱的。方才燕月师兄打得那二十下,不过只是丝丝的痛楚,痛是痛,但犹可忍受。 可是含烟师兄的戒尺抽下来,就像要抽到骨头里似的,总是在臀峰最翘的位置抽落,一下一下地,让你痛得颤抖。 含烟的三十下打过,小莫已经有些撑不住身体,他和玉翎的屁股看起来,已经是比月冷和燕月的肿得分外清晰,屁股上也是开始抽着劲儿地疼。 “玉麒再打四十下。”小卿又已经吩咐下来。 每人四十下。小莫、玉翎、月冷、燕月和含烟,加在一起就是二百下。 玉麒拎着戒尺,微犹豫下,还是决定一个一个地罚过。既不容易乱,也可给其他的师弟多些喘息的机会。所以,他先从含烟打起。 小卿没有反对,也没有出声,重又坐回椅子上。端茶。茶已是凉了。小卿也没有在意。 清脆地噼啪声一直持续。夜已经有些深了。这种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室内,想必也传遍了院子中的每个角落。 终于挨过了玉麒的四十下戒尺,小莫觉得自己的屁股好像要烧着了似的疼,而且还特别的沉。 可是,这还没有结束。小卿已经命玉麒:“去换架子上的藤棍来。” 第94章 铭心之痛(下) 小卿已经命玉麒:“去换架子上的藤棍来。” 玉麒走到旁侧的博古架旁,把戒尺挂上,将上面的紫藤棍双手奉给小卿。 小卿接了藤棍,微抬下颚。玉麒俊面羞红,只得跪到含烟身侧,褪衣,亦摆好要命的姿势,等老大亲自教训。 小卿用手里的藤棍逐一点过面前这一排都已姹紫嫣红,只是青肿程度不同的肌肤:“都老大不小了,别非等着被打个没脸才知道错了和后悔。” 又将藤棍再逐一点回来,道:“今儿个,就给你们立下这个规矩。日后谁要是再违逆了师父师叔的教诲,便先把自己的屁股给我撅过来。” 随着话音,小卿的藤棍狠狠落在了小莫的臀腿之上,“啪”地一声,小莫尽管早都绷紧了皮肉等待,依旧忍不住“啊”地一声惨呼,一下被老大打倒在地。 小莫咬着牙再跪起来,颤抖着摆好了姿势,只觉得臀腿之上的肉一抽一抽得疼。 藤棍打在肉上的痛,又是戒尺的几倍了。何况,还是老大亲手责罚。原来就被打得敏感的肌肤,更是忍受不了这样的痛楚。 小卿的藤棍带着风声,一下下地抽落下来,啪啪作响,却是只落在小莫臀腿处的嫩肉上,抽出一条条的紫色檩子。 小莫咬紧拳头,全力忍耐。 小卿到底只是狠抽了十几下,便放过了他,又抽向玉翎、然后月冷、燕月、含烟和玉麒,也只是抽在他们臀腿之间绷紧绷直的地方,让他们同样痛不欲生。 玉翎又痛又悔又羞,那些痛楚更是铭刻进了心里,骨髓。 “师兄,玉翎错了,玉翎不敢了,不敢了……”玉翎连连认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卿也不理他,只是藤棍的力道并不曾稍减。小莫被抽倒了,便抽月冷,月冷倒了,便抽燕月、含烟和玉麒。等被抽倒的人勉强跪起来,就再抽回去。 直到,小卿雪白的袖口上,溅上了血珠。 小卿停了手。 屋内全是隐隐的喘息和呻吟声。 小卿累了,扔了藤棍在地上。却是用手一指点向玉翎胸前。 玉翎浑身一震,立刻微闭了双眸。 搜神指。 “都起来吧。”小卿坐回椅子上,轻叹了口气。 除了小莫和玉翎,玉麒等这才跪起来,谢过老大训责,暗中缓着气,整理了衣服,站过一侧。 小卿淡淡地道:“小莫跪这儿。将玉翎挂垂花门去。每位师兄再赏一百下,昏过去了,就用盐水泼醒。打完了,再来报。” 除去小卿和小莫,屋内还有玉麒、含烟、燕月和月冷四位师兄,那就是四百下藤棍,便是以玉翎的体质,怕也不能一次熬过去,所以小卿吩咐,昏过去了,就用盐水泼醒,打完了再报。 燕月不由腹诽,老大果真是心狠。 师父有命,要打烂玉翎的皮。小卿当然不会容情。所以,其他的人饶过了,玉翎还未罚完。而且,小卿确信,即便是再挨四百下,玉翎依旧是能爬得起来去向师父谢罚。 玉麒等也并不敢求情。 玉翎虽然心中害怕,却反倒有一丝释然,本就该是自己挨打最重的,反倒连累几位师兄了,实在该让几位师兄再多打一百下,二百下也好。 “谢师兄教训。”玉翎叩首行礼,并不敢起身,只能跪行出去。 二层院子的垂花门上,含烟用束带绑紧了玉翎的手。月光洒落在玉翎已满是伤痕的身上。 终于被老大挂垂花门上教训了。这种殊荣果真落到自己身上。玉翎心里苦笑。 月冷手里拎着藤棍,却是腿都有些颤抖着,臀腿上的皮肉险些就被老大打烂了,便是站起来,走到这里,都痛得腿发软,还要站在这里,再打玉翎一百下藤棍吗?只怕一百下藤棍没打完,自己就得先倒下去了。 月冷第一次有了当师兄不幸的想法,怎么自己就是玉翎的师兄呢。 大家都退出去了,小莫实在跪不住,用手撑了地,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小卿由着他哭了一会儿,才走到小莫跟前,用手抬起他的头来,看着他的冷汗,泪水,和眸中满满的委屈。 “跪好了。”小卿用脚踢踢小莫。 小莫差点吓死,难道老大还要再亲自责罚自己吗? “求师兄……”小莫说了三个字,小卿已去屋里取了两个精致的瓷瓶出来,一蓝一白。 不是鞭子板子藤条戒尺,是紫莲露。 可是小莫依旧是吓得颤抖。此时上药,岂非等于再滚一次油锅。 可是小卿是铁了心要痛死他,冷冷地道:“还不跪好了?” 小卿拿着蓝色瓷瓶,将里面的紫莲露轻轻涂抹在小莫的背脊上、臀腿上,痛得小莫不停地颤抖,却是咬紧了唇,不敢呻/吟出声。全身的每个毛孔似乎都在滴落冷汗,整个人要虚脱了一般。 可是,却依旧要保持着那要命的跪姿。 以往到了上药的环节,总该是一切都已过去,躺在床上才进行的步骤,如今用请责的姿势被上药,实在有够古怪,而且有够疼痛。 小莫的眼泪又噼里啪啦地掉下来,轻吸着气。 小卿将药瓶放在桌上,在旁侧的盆里净手。然后倒了凉茶过来。 小莫勉强支起身子:“老大折磨死小莫得了。” 小卿冷哼一声,将茶喂到他嘴边。小莫大口喝了,却又呛了,咳嗽着。 小卿叹气,放了茶杯,等他喘息平复。 小莫就又掉眼泪。 小卿不耐烦起来,瞧着小莫:“哭起来没完了?冤枉你吗?” “疼……”小莫不是想撒娇,只是实话实说。 “活该。”小卿冷冷地道,又将水喂了他一口。 “小莫不冤枉。”小莫说话时,嘴里依旧是疼痛难忍,几乎是从嗓子里含混出来这句话:“都是小莫……没看好……玉翎,让玉翎受此……重责。” 小莫也是懊悔非常。他是多么清楚玉翎的性子,那种情况之下,早该先拦着玉翎的。可是,他心里,亦是不满云岚的跋扈,所以,才慢了动作。 小卿犹豫了一下,还是揉了揉小莫的头发:“执侍的时候,特意吩咐你看着玉翎的,偏还是纵着他。” 小莫又掉眼泪:“我不知道,会是这么大的错处。” 长支与九支不睦,是事实,谁都知道,偏长支和九支就假装不知道。关系越不好,就越遮掩,就越要显出兄友弟恭,血浓于水,亲如一家的气氛来。 族里兄弟之间,龙玉、龙城,对龙耀、龙烁,倒比其他族兄更为恭敬、礼让;而龙耀、龙烁亦是如此,待龙玉、龙城亦如亲兄弟般关照、疼爱。 所有的明争暗斗,暗潮汹涌,都隐藏在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表象之下。而且,长支与九支的争斗向来止于族中大义。傅氏族规,凡兄弟相轧有损坝上之利者,杀无赦。 大明湖傅家的地位和身份,在族中就更微妙。既然分属长支,一举一动,便代表长支,长支当权,本就易让人诟病,何况是明摆着的这种失误。 小卿知道师父的难处,也理解师父的苦衷。当朝风气,最重忠孝二字。天下不容不忠不孝之人。既然是傅家血脉,必要顾念傅氏族规、傅族亲情。 师徒之亲,犹如父子。既然是师父的徒弟,当然亦得守坝上的规矩。 “总是该长些历练了。”小卿点头:“院子里,台阶上晾着去。” “师兄。”小莫委屈地叫。 小卿冷冷地:“想去门外?” “不。”小莫急忙道:“小弟,恭领师兄责罚。” 即便是入夜,可是,褪尽衣衫在院内台阶上晾刑,依旧是让小莫羞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用请责的姿势。”小卿的命令又冷冷地传过来。 小莫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却到底还是依言,跪伏下去,心里却是暗暗发誓,就这一次,下次必定谨思慎行,绝不做作这种授人以柄的蠢事了。 即便连含烟也故意放水,玉翎依旧是昏过去了一次,月冷只得去端了盆水来,将玉翎泼醒。虽然忘了放盐,但仍是将玉翎身上的疼痛全部唤醒过来,也唤醒了玉翎的意识。 玉翎在生不如死的煎熬下,终于是挨过了四百下。如今不要说脊背,臀上,便是胳膊与腿上,都满布着伤痕,臀上的肌肤,更是早都抽烂了去。 玉翎痛得连连咳血,根本无法跪稳身形。却依旧被命用最不堪的受罚姿势跪到了小卿师兄身前。 “记住了吗?”小卿拿藤棍划过玉翎屁股上那些最重的伤痕。玉翎一阵阵地战栗。 “翎儿知错。”除了这四个字,玉翎真不知怎样表达自己的懊悔之情了。 小卿终于放下了藤棍。却是拿过白色瓷瓶来,将里面的紫莲露缓缓地均匀地倒在玉翎身上那些最重的伤痕上,不急不缓地教训道:“率性而为易,谨言慎行难。不好好改改自己的性子,莫说自己皮肉受苦,连累别人受责,只怕将来丢了性命,都不知道。” 玉翎无论如何忍耐,依旧是颤抖个不停,眼泪也再掉下来,感觉老大倒在自己身上的,仿佛是热油般,直烫到翻开的皮肉里,痛得无可名状,痛入骨髓。 他知道紫莲露涂在伤处的痛楚,却不知道会如此之痛。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自己考量去吧。再做一次这样的蠢事,师兄也教不了你了,直接禀师父一掌拍死了省事。” 玉翎惶然应错,唇边鲜血不停地滴落。 小卿终于伸手,解了他的搜神指:“院子里去,和你小莫师兄一起晾着吧。明早,再去师父跟前谢罚。” “是。”玉翎进来谢罚时,已是看见了廊下的小莫师兄。不敢迟疑,膝行出去,在小莫旁侧,亦是跪伏了下去,并再一次轻声道:“小莫师兄,对不起。” “嗯。”小莫轻轻应了一声:“师兄不怪你。” 屋内很静,月冷侍奉着小卿净手。玉麒、含烟和燕月站在一侧,笔直。 小卿将桌子上的两紫莲露都扔给燕月:“每个时辰,给小莫、玉翎用一次。这白色瓶里的紫莲露,我掺了盐水,给玉翎用。” 燕月看老大,眼神不佳。 “掺了盐水,效果更佳。要不,你以后上药,也用这种?”小卿淡淡地道。 “还是不用麻烦了。”燕月忙垂头,不敢再瞪老大。 小卿轻叹了口气:“我希望,在离开坝上之前,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们动家法。” “是。”玉麒等师弟一起欠身。 “滚回去上药吧。”小卿摆手。 夜如今已是深了,越来越凉。 可是院子里的回廊下,还有两个少年,带着一身的伤痕和疼痛,屈辱地跪在冰凉的石阶上,心中,却是连一丝怨责也不敢有。 第95章 夜不能寐(上) 燕杰给熙宇、熙宁上药,心不在焉。 熙宇也是忧心忡忡,只命熙宁快些去做窗课。 “小师叔是担心小莫和玉翎师叔吗?”熙宇给燕杰奉茶。 燕杰接了茶,叹气:“你们师父的板子可是不好挨呢。” 熙宇忍不住用手轻揉了下屁股,虽然已是上好了药,依旧还是疼痛难忍。 夜深时,小卿屋子里的噼啪声就听得分外清晰。熙宁早早地睡了,燕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起身,想推开门看一眼,到底是不敢。又躺回床上,只是望着帐顶发呆,想像着几位师兄,不知被打成什么样子,又是如何的疼痛。想着,想着,自己的身上好像也疼了起来。 “小师叔,还没睡。”熙宇也睡不着。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燕杰床边。燕杰往里挪了挪,熙宇只穿着中衣躺上去。 燕杰给熙宇盖了薄被:“熙宇害怕吗?” 熙宇点头,又摇头:“师父打师叔们的板子,痛虽然是痛一些,但是总不会真伤了他们。” 燕杰叹气,这还不算伤吗?玉翎的皮估计都是打烂了的。 “族里有位师兄,去年执事时,不知怎么与云冷师叔起了摩擦,正被九爷爷(指傅龙耀)看见。” “可也是打烂了他的皮?”燕杰轻声问道,故意不去听院内的责打声。 “没有。”熙宇轻声道:“九爷爷直接命师兄去刑堂断臂。” “断臂?”燕杰不由蹙眉:“可是锁了臂上经脉吗?” “不是。是直接用刑刃砍断胳膊。而且要将双臂,皆齐肩而断。”熙宇的声音里有一丝难掩的恐惧:“师兄本是极善双手剑法的,如今却是双袖空空……” 燕杰亦是惊惧。 熙宇伸出自己的手,手心还有些肿,丝丝的痛:“所以我不怕师父的板子。”熙宇轻轻地吹了吹自己的手心:“我知道,师父,不会真得伤我。” 燕杰也帮熙宇吹了吹手心:“睡吧。明儿个你师父心情必定是不好,没准又寻了什么错处赏板子呢。” 垂花门处的责打声也终于停歇。燕杰暗暗舒了口气。玉翎和小莫师兄固然是要一夜受苦,其他几位师兄,只怕也要痛得夜不能寐了。 夜不能寐。 云岚也是一样。 挨了五十板子,又在堂前罚跪。 夜凉了。姜氏带着披风悄悄走过来,想给云岚披上。 “娘,岚儿不冷。”云岚轻轻推拒,只是微微一动,腿上和屁股上就叫嚣着疼痛,让他脸色发白。 姜氏还是为他披好,又用袖子轻擦云岚额头上的冷汗:“好好的,怎么又会被打?” “是岚儿错了。”云岚轻声道:“小叔叔打得不重,晚了,娘快回去睡吧。” “娘只是想再看看你。”姜氏摸着云岚的头,忍不住哭泣。 “娘怎么了?”云岚忙握住姜氏的手。 “岚儿,娘是舍不得你呢。”姜氏蹲□子,用手摸着云岚的脸:“岚儿长成大人了,娘还盼着给你娶媳妇呢,你却要离开娘了。” 云岚奇怪地道:“娘为什么要这么说?” “岚儿,你,其实不是娘亲生的,你是长支傅龙玉和诸葛兰的骨肉啊。”姜氏道:“明日,你爹就要带你回长支认亲了。” 姜氏不由哭得越发伤心。 “谁让你过来的。”傅龙耀缓步走了过来,瞪姜氏。 姜氏是傅龙耀结发原配,云岚是她一手抚养长大。 “爹,娘的话可是真的吗?”云岚看着父亲。 傅龙耀点了点头:“你确实是傅龙玉之子。你太爷爷有话吩咐下来,族长太爷爷寿辰之日,便让你重返长支龙玉膝下。” 云岚一时呆住,好半天才道:“太爷爷的意思,是不要岚儿了吗?” 傅龙耀蹙眉道:“这是什么话,你本就是龙玉的血脉,回长支认亲,也是理所应当。” “说什么理所应当。”姜氏站起来,怒道:“岚儿虽非我十月怀胎,却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如今好不容易就要成家立业,偏又还回长支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娘,我不回去。”云岚拽姜氏的袍袖。 “放肆。”傅龙耀斥道:“这是你太爷爷已经定下的事情,你敢抗命?” 云岚听了爹爹斥责,只好松开了手,垂下了头。 “爷爷怎么这么狠的心。”姜氏哭道:“长支的人一向心狠手辣,规诫严苛,龙玉的家法更是狠厉,若是岚儿回去,不定怎么吃苦受罪呢。” “你这是哪门子胡话。”傅龙耀皱眉道:“龙玉可是他的亲爹。” “亲爹后爹的还不都是一样心狠手辣。”姜氏对傅龙耀又捶又拧:“喜欢了就要过来,不喜欢就送回去,就由着你们折腾,也不管我们是否心中凄苦。” 傅龙耀被姜氏又推又搡,又拧又掐的,又疼又尴尬,又不能下重手伤了他,不由恼怒,一脚踢了云岚道:“你个小畜生,看你娘伤心也不知劝。” 云岚被踢得身子一歪。 姜氏已经又狠狠拧了傅龙耀一下道:“你就知道跟儿子摆老子的威风,动辄打骂的,爷爷那里,就只会是,是,是的。” 傅龙耀听了,又是恼怒,顺手一巴掌打在云岚后脑勺上道:“老子的话你没听见,还不拦着你娘。” 云岚就是故意不拦,只用手揉揉了后脑勺道:“儿子是待罪之身,不敢妄动。” “你个小畜生。”傅龙耀又扬手。 姜氏一脚踢向傅龙耀的腿道:“你再打岚儿一下试试。” 傅龙耀哼了一声,只是狠狠瞪了云岚一眼,这小畜生,等得了空,看我怎么收拾你。 姜氏看丈夫还瞪云岚,不由又是悲从心来,道:“你若是想抖老子的威风,便是趁现在也好,免得明日云岚回了长支,你可是再打骂不着。” 傅龙耀冷冷地道:“他就是回了长支,我不是他老子,也是他伯父,敢不服管教,照样抽烂了他的皮。” 云岚听了,回身抱住傅龙耀的腿道:“爹别送我回长支,天天在爹眼皮底下,才能随时教训得着岚儿啊。” 傅龙耀蹙眉道:“成何体统,快放开。” 云岚反倒抱得更紧,道:“爹,岚儿以后勤加练武,孝顺听话,一句都不敢违背爹和太爷爷的吩咐的,求爹让云岚留下吧。” 傅龙耀抬手,却是轻轻放在云岚的头上,轻拍了拍:“乖乖听你太爷爷的吩咐,回你爹娘膝下去,好好学着长支的规矩,没得挨了板子,让你娘担心。” 其实云岚也知道,太爷爷傅榆的话向无更改,自己便是再怎样哀求,也是无果的,怕还要连累爹爹受责。 云岚慢慢松开抱着龙耀的是手,轻轻为爹理理袍摆:“岚儿记住了。” “岚儿要常回来看娘,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们。”姜氏又开始哭。 “娘以后别总欺负爹了,爹年纪也大了,您总是又拧又掐的,让爹爹的面上无光。” 云岚劝姜氏。 姜氏是个母老虎,傅龙耀还真有点怕她。再是娶三娶四的,也都是妾室,侍婢,再是宠爱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也不敢让任何人僭越了姜氏去。 姜氏频频点头,还是落泪。 “娘对三弟、五弟、七弟也多宽宥些,他们两个最是孝顺,资质也好,与老二、老四亲厚。娘若是对他们稍假以辞色,他们一定会将娘当亲生娘亲般孝顺的。” 老二、老四是姜氏所生,本是云岚嫡亲的兄弟,如今,却变成堂弟了。云岚说到这里,眼泪再也止不住掉下来,为何自己竟不是爹娘的骨肉呢。 “岚儿,娘舍不得你啊,这辈子咱娘俩无缘啊,下辈子,你一定要做娘的儿子啊。” 姜氏嫁给龙耀时,极美貌,而且极得龙耀疼爱,奈何不知犯了什么忌讳,连着生下两个麟儿,却都是不足月时便夭折了。 傅家添了男丁,先记入族谱,只是暂记,待满八岁后,才可以正式计入族谱,以后才可入祖坟。不满八岁夭折的孩儿,是连祖坟都不能入的。 云岚被抱来时,眼睛还没有睁开。姜氏亦是再经丧子之痛。当她把小小的云岚抱入怀中,云岚的小脑袋蹭着她的奶/子时,姜氏瞬间就将全部的母爱倾注到了云岚身上。 而且自从有了云岚,不到两年,姜氏便又怀上麟儿,并且孩子得以平安长大,而傅龙耀的其他妾室,也开始开枝散叶,家中喜讯频传。 姜氏虽然性格泼辣,却心地善良,又明事理,即便又接连生了几个儿女,但是,依旧将云岚视为家里的福星,视为自己的亲子。 如今,听得云岚的话,更是心如刀割,抱着云岚不由哭起来,又拉扯云岚道:“岚儿别跪了,这些年都是娘对不起你,被你爹骗了,说什么纵子如杀子,慈母多败儿的,不敢拦着他罚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云岚确实跪得腿痛,却还是不敢起,只挂着泪珠看龙耀。 傅龙耀轻挥手道:“滚回去吧。” “谢爹宽责。”云岚行礼,刚想站起来,只听一声轻喝道:“跪着。” 云岚不用回头,也知是小叔龙烁的声音,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却是跪得狠了,膝盖磕得生疼。 姜氏拭了泪道:“小叔,岚儿已经跪了几个时辰了,如今,就免他一次吧。” 龙烁这才注意到大嫂姜氏的脸上还挂着泪珠,想起定是大哥忍不住将云岚要回长支的事情提前告诉了嫂子了。 一边欠身对大哥龙耀行礼,又对姜氏欠身行礼道:“是,就遵大嫂之命,先免了岚儿这次吧。” 云岚这才又向龙烁行礼道:“岚儿多谢小叔宽责。” 龙烁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没说话,云岚忙随着姜氏告退出去。 龙耀在堂上坐定,才问龙烁道:“那个丫头审得如何?” 龙烁叹了口气道:“已被烁儿一掌杀了。” 龙耀不由一惊:“难道……” 第96章 夜不能寐(中) 傅龙星很郁闷。他想不到傅龙烁竟然会对一个小丫头骤下杀手。 虽然,在某处立场来说,玉蔓儿确实该死。 傅玉两家没有明着撕破脸皮的时候,玉蔓儿来过坝上几次,虽是长支的客人,亦去过桃花庵,所以遇上云岚。 云岚甚至偷偷带着蔓儿回自己的院子,正好被龙烁撞见。 云岚自然是吓得半死,蔓儿也很慌张。但是龙烁直觉上,蔓儿的慌张却似乎有几分装作。 龙烁瞒下此事,只是训责了云岚一顿,让他注意行止。 凑巧的是,过了两天,龙烁在族中执事,在桃林巡视,正看到云决和蔓儿。 似乎是蔓儿约了云决到此,云决问蔓儿何事,蔓儿却假装脚滑倒向云决怀中,而且故意揉着胸口,说云决撞痛了她。 龙烁年少时,曾流连青楼,对那些女子吸引男人的手段和心思很有几分了解。 所以,他发现,蔓儿似乎在故意勾/引云决。 正当龙烁考虑出面制止时,云决竟被吓跑了。 蔓儿看着云决的背影冷冷一笑,整理了衣服若无其事地离开。 龙烁忽然觉得这个小姑娘似乎有些不简单。 过了几天,嫂子姜氏委婉地向大哥傅龙耀提及,云岚可否娶玉家的姑娘为妻。 云岚已满二十一,虽然已娶过三房妾室,但尚未娶妻。只因九支对云岚的妻子人选,考虑太多,要求太严。而族中为云岚保媒的人又太多,傅榆便以八字不宜,属相不和等等理由,只为云岚纳妾,若是同意妾室名分的,便都收了房。 如今姜氏突然提到玉家的人,怕就是云岚求了姜氏来探大哥口风的。指的就是蔓儿。 龙烁此时,已对蔓儿起疑,无论蔓儿是天性如此,还是另有图谋,但是为了一个女人而让兄弟不睦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不允许发生在坝上的。 所以龙烁立刻抢在大哥之前拦了。龙耀和姜氏当然都想不到龙烁会出言反对。龙烁在大哥跟前几乎从不或者说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尤其是如今云岚要娶媳妇的事情。 龙烁也怕大哥起疑,忙解释说,自己一个朋友的女儿很适合云岚,正想着保媒呢。 姜氏立时便点头说好,让龙烁做主。龙耀也点头,此事就让龙烁多费些心思。相比云岚的眼光,姜氏和傅龙耀当然更相信龙烁。 龙烁笑着谢过大哥和嫂子。只是心里却也是打鼓,好在大哥很快便被爷爷叫过去吩咐事情,否则,他一时还真说不出来自己哪个朋友的女儿适合云岚。 姜氏当然是要追问。龙烁只笑着说,等将那位姑娘的庚帖拿过来,先合了八字再细说。这说辞正是合姜氏的心意,忙嘱咐龙烁一定要合准了八字。 姜氏回到院子里,云岚果真正在等候,忙问娘事情如何。 姜氏便将龙烁已为她选定媳妇的事情说了,让他稍安勿躁。云岚已被蔓儿迷惑,怎肯轻易放弃,不由磨着姜氏,说是自己与蔓儿如何欢好,蔓儿又如何对自己情深,只要让蔓儿过门,哪怕娶蔓儿做小,蔓儿也是愿意的。 姜氏被云岚磨得没了主意,正要应下儿子,龙烁已在院子中高声告进。 姜氏请龙烁不必拘礼,进屋说话。 云岚听见小叔叔来了,已是心虚不已,吓得直往姜氏身后躲。 姜氏知道岚儿很怕这个小叔叔,只是拍着他的手臂轻声道:“既然知道小叔叔厉害,还不乖乖听他的话。” 龙烁进来,给嫂子见礼,果真是要寻云岚说些事情。 云岚只得应了,与龙烁往出走,却是偷偷回头去看姜氏,希望娘能拦着。可是姜氏却只笑着挥了挥手,让他快去。 云岚只得满心打鼓地随着小叔叔去自己的书房。 果真,进了书房的门,龙烁的耳光就抽了过来。 龙烁狠狠打了云岚一顿板子,命他不许再与玉蔓儿来往,否则,发现一次,就打一次,皮抽烂了为止。 云岚被痛责之下,当然是龙烁说什么,他应什么。再不敢提玉蔓儿的事情。 然后过了不久,便听说长支将蔓儿与玉翎指婚的事情。 龙烁听了此事,立刻将云岚喊来,不由分说就先拍了一顿板子,然后才审云岚,最近是否还和蔓儿有所联系。 云岚果真是刚接到蔓儿的传信,说是被家里逼婚,可是心中只有云岚,希望云岚能偷偷来见她一面,或是能带蔓儿远走高飞。 云岚心中的确是有一种被人横刀夺爱的感觉,尤其是蔓儿的来信,如泣如诉,更是让他心乱如麻,义愤填膺,正想着要如何偷溜出坝上去见蔓儿呢。 云岚心虚,却只是咬紧牙关否认。龙烁便命云峥在云岚的书房翻检,果真发现了蔓儿的来信。 云岚只得承认,虽然自从上次被龙烁重责之后,并不敢再见蔓儿,但是依旧偶有书信往来。 龙烁气得。人常说色胆包天,这话果然不假,云岚这么听话的孩子,对自己的命令都敢阳奉阴违了。 云岚当然是被打烂了皮,又被迫交出自己与蔓儿的所有书信,当着龙烁的面前,亲自焚毁,并保证绝不会再与蔓儿有所瓜葛。如再有违背,愿意被罚跪钉板。 云岚哪是真的愿意跪钉板,只是如今跪在荆棘上被龙烁连打带审的,已有大半个时辰,早都苦不堪言,自然是赌咒发誓的,只盼着小叔叔快些饶过自己。 时隔不久,傅家就与玉家开战,傅玉两家的许婚便作罢了。为云岚许亲的事情,也暂且搁置了下来。龙烁不由心底舒了口气。 战后傅玉两家不再联婚被昭告族内。姜氏不由直赞龙烁有先见之明。平复了几日后,坝上的一切又走上正轨,姜氏不由又开始心切云岚的婚事了。 要知道,云岚的爷爷傅青树刚死不久,若是不能在百日内完婚,便又要再等三年守孝期满的。那岂不是耽误了好姻缘。不由忙着追问龙烁保媒的事情来。 龙烁差点把他保媒的事情给忘了,如今姜氏一再提及,龙烁不由着慌,他哪有什么合适的姑娘给云岚啊。可若是说谎的事情被大哥发现了,那自己的皮可又要遭殃了。 龙烁被逼无奈,正准备找个机会向大哥坦白从宽时,蔓儿竟然找到坝上来了。而且,那么巧,因为蔓儿,云决抗命,玉翎伤了云岚。 这事情传到龙烁耳中,龙烁不由疑心大起,觉得事有蹊跷。他怀疑蔓儿只是玉家的一个棋子,目的就是要扰乱坝上,或者确切地说,是要扰乱长支和九支的关系。 这样的事情,玉家其实一直在做,或明或暗,各种手段。似蔓儿这样的姑娘,玉家据说培养了很多。年轻、娇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还请了阮家的人,专门教以房/事,只是为了拢住男人的心。 为证实心中猜想,龙烁当然还是要先审云岚。不过,他倒不用特意去抓了云岚来审问。因为云岚按太爷爷傅榆的意思,已认了教导不善之错,本要杖责五十。依例,都是由龙烁施责。 龙烁便命云岚到书房受责,关起门来,先是狠打了五十大板,然后便命云峥将钉板抬上来,让云岚跪。 把云岚吓得连连求饶,只喊冤枉,蔓儿要来坝上之事,他确实毫不知情。 龙烁并非真得要罚他跪钉板,不过是吓他一吓。便将云峥也屏退出去,而是问起了云岚和蔓儿欢好之事,蔓儿可有什么特别。 云岚被小叔叔的问话羞得满脸通红,只以为小叔叔是故意羞辱他,只连连认错,并不敢答。 龙烁便道:“你若不说,也行,就在钉板上给我跪到你想说的时候为止。” 云岚无奈,只得道:“蔓儿她,在床/上,甚好。” 龙烁其实何尝不也觉得这问话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板着脸,让云岚说清楚些。 云岚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到底还是怕面前那恐怖的钉板,只好含混道:“比小茹她们,都好,而且,她似乎,知道很多情趣。” 小茹是云岚很宠爱的妾侍,来自阮家。如果蔓儿让云岚觉得比小茹都好的话,那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难怪云岚竟敢不顾礼法族规,将那个蔓儿光天化日之下,带回自己的院子云雨了。并且几次被责之后,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云岚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心中是后悔、羞愧得要上吊了,与其说他喜欢蔓儿,莫不如说,他确实喜欢的是蔓儿带给他的那些肉/体上的乐趣。 这实在是令人愧煞、羞煞。 “小叔叔,岚儿真得知道错了,岚儿愿意跪钉板。”云岚从荆棘上颤抖着站起来,对着面前的钉板便要屈膝下去。 龙烁抬手一掌,又将他打倒在荆棘上,道:“穿了衣裳,堂前跪着去吧。” 龙烁知道云岚确实是后悔了,也知错了,哪还舍得让他真跪钉板。云岚年轻气盛,血气方刚,遇到蔓儿那样的妖精,难免也会把持不住,如今既已悔过,也不用太苛责了。 云岚的话,虽然含混,却是坚定了龙烁的猜测。这个玉蔓儿,果真不是好/货。龙烁心中,已是对这个蔓儿姑娘动了杀机。所以主动向爷爷傅榆请命去审蔓儿。 傅榆考虑到此事同时牵扯到九支和长支的人,便命龙星一同去审。 只要大哥龙耀不来,龙烁根本不怕。他想做什么,谁又拦得下。 所以龙烁问蔓儿:“到底是何人指使你来坝上?” 蔓儿只是冷笑:“没有人指使。是我来找云决。” “云决说过,有什么事,可以来坝上找他。”蔓儿含了泪,楚楚可怜。 龙烁却只是蹙眉:“你若不肯说实话,只能皮肉受苦。” 蔓儿又是冷笑:“我说得就是实话,你想屈打成招?” “龙星,你用搜神指,点她臂上穴道。”龙烁吩咐。 蔓儿的面色不由一变。 龙星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怎么知道我会搜神指啊?你想对她用刑怎么不自己动手啊? 龙烁看龙星未动,不由扬眉一笑:“我的话,你没听见?” 龙星微欠身:“听见了。” 龙烁点头:“你也想抗命不遵?” 第97章 夜不能寐(下) 龙星不敢抗命不遵。龙烁不是龙玉,龙玉大哥虽一直说是怕了三爷爷傅惊的板子才不敢打他,但其实,是龙玉心里自己宠着龙星,才由着龙星闹。 龙烁可不惯着他。而且龙烁的性子,越是宠谁,板子反倒下得越狠。况且除了他大哥龙耀,他是谁的账也不买。 前两年的时候,因了坝上的吩咐,龙星曾与龙烁一起执行任务,龙星可是被龙烁害得凄惨。 蔓儿立刻便瞧了出来,她倏然退后一步,道:“想不到你们身为叔叔,竟会对侄儿的朋友滥用私刑。” 龙烁微微一笑:“你无论是云决的朋友,亦或是云岚的朋友,许是都不会有今日。只是你居心叵测,勾引云岚,又欺骗云决,妄图祸乱我傅家弟子,自然饶不得你。” 龙星听了,目光不由森冷。龙烁若无佐证,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来。 蔓儿只是垂了头,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泫然欲滴,楚楚可怜之容:“我与云岚无缘,我也不怨,只怪我不该又对云决生出情意来,都是我的不是,我死而无怨,只求你们不要因此迁怒云决。” 说着话,缓缓跪下,泪如泉涌。 “果真是唱做俱佳。”龙烁淡淡笑道:“若非我已先审过云岚,怕也会被你骗过。”说着话,忽然扬手,一瓣桃花猛地射到蔓儿身前。 蔓儿不及躲闪,只得伸手一挡,桃花划过蔓儿手腕,鲜血喷涌。 “你用身体挡了云决视线,又故意惊叫分了其他人的心神,却趁玉翎出手之际,弹出桃花泪,伤了云岚手腕,嫁祸玉翎。当真是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吗?” 蔓儿捂着手腕,瞪着傅龙烁,目光深沉。 桃花泪,是龙烁发明的暗器,用薄石所做,颜色各异,状如花瓣,小巧玲珑,用于近处伤敌。 坝上四季桃花纷纷,龙烁便将此暗器名为桃花泪。并将之传给九支弟子。只是发射此暗器,需要腕部极灵活,指间用力,能发射于无形之间才最为精妙。 九支之中,便是云岚,最精于此。而且,竟偷偷将此功法传给了蔓儿。蔓儿暗暗苦练,竟然小有所成。 她故意扑在云决身前,惊叫喊来九支弟子,趁玉翎出手之际,弹出桃花泪,当时正是落英缤纷,众人目光只在云岚、玉翎身上,并无人注意得到她。 云岚手腕被伤,却知道是蔓儿所为,却顾念旧情,为她瞒下,直到龙烁审他,才交代了出来。 蔓儿冷哼一声,道:“云岚这个薄情小子,我倒是错信了他。” 龙星不由也冷哼了一声,云岚顾念旧情,却是害了玉翎和小莫冤枉被责。 龙烁淡淡一笑:“玉翎总是抗命在先,并对云岚出手,云岚受伤与否,都不影响他以下犯上的罪名。” 龙星不置可否。 龙烁笑道:“玉翎这个孩子,资质绝佳,武功又高,你这个当叔叔的,该多提点他些。木秀于林,又不知收敛,只怕祸多福少。” 龙星欠身:“是。多谢十哥指教。以后还请十哥多多庇佑玉翎和云恒。” 龙烁微点头:“还请星儿也多费些心思,教教云岚。我倒是有些惯坏了他。” 龙星微微一笑。 蔓儿本是一直凝神戒备龙星,努力装出清纯模样,但是龙星是何等相貌,如今与龙烁相谈甚欢,不经意间的淡淡一笑,是如何的夺人心魄,蔓儿立时便看呆了。 傅龙烁已是瞧到蔓儿的失态,心中更是厌恶,想到她故作清纯迷惑了云岚,就觉齿冷。 “你去给我添些茶来。”龙烁拎了桌上的紫竹茶荷递给龙星。 龙星瞧茶荷尚满,不由一蹙眉峰。 龙烁的手停在半空。 跪在地上的蔓儿忽然一跃而起,身形如电,直射向门口:“救我。” 龙烁起手就是一掌,直拍向蔓儿后心。 蔓儿一口鲜血喷出来,龙星微侧身。 龙烁抬手,一枚桃花泪倏然射出,直没蔓儿后心,蔓儿摇晃一下,倒地殒命。 龙烁只是淡然一笑,手中茶荷的茶叶一片也未曾洒出。 “十哥。”龙星蹙眉。 傅龙烁微微一笑:“人是我杀的,你怕什么?” 傅龙烁走到蔓儿身侧,运掌一吸,将那枚桃花泪吸入掌心,又补上一掌,震断蔓儿心脉,然后脚尖一挑,将蔓儿扔回牢房之内。 “她现在死了正好一了百了,若是到了族长爷爷跟前胡说八道,云岚要受苦,云决也跑不了。” 龙星不语。 龙烁又笑:“蔓儿畏罪自杀,你我难逃刑讯不利之责。本想让你避开此事的,可惜……” 龙烁笑顾龙星,推了牢房的门:“犯人畏罪自杀,执事弟子进来验尸。” 两名执事弟子过去看过蔓儿尸体,过来禀告道:“启禀两位师叔,犯人确实已自断心脉而亡。” 龙烁点头:“上复执事长老吧。” 两名弟子欠身,龙烁又道:“云吉去复命吧,云安去禀你十五师叔,你们龙星师叔骄纵僭越,便是替我去添茶这样的小事情都不肯做,请他好好训责。” 龙星不由瞪龙烁。 龙烁依旧含笑:“瞪我做什么,有本事,就求了你大哥的板子轻些落下吧。” 龙星回去向大哥复命。云安随行身后,小心翼翼。 龙星真是无奈,龙烁大哥的脸皮怎么就能比城墙厚,自作主张地杀了那个小姑娘,逼迫自己做了同谋,然后还嫌自己不够配合,安了罪名让大哥下板子。 云吉、云安十六七岁,都是傅龙耀之子,亦是傅龙烁的亲侄儿,当然龙烁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夜深夜长。 龙城果然还在书房看书。 龙星回来复命,还跟着云安。龙城不由挑眉。 果真,云安叩头下去,头也不抬,就转述龙烁的吩咐道:“小叔叔说,龙星师叔骄纵僭越,便是替小叔叔去添茶这样的小事情都不肯做,请您好好训责。” 云安再叩头:“云安告退。” 龙城看龙星。龙星肃立在侧,感觉得到大哥的目光,只得忍了委屈,屈膝道:“龙星知错,请大哥训责。” “什么事情?” 龙星抬头看了一眼大哥:“十哥,将那个叫蔓儿的小姑娘杀了,不许龙星管。” 傅龙烁在大哥龙耀跟前,敛眉顺目,十分恭顺:“是烁儿刑讯不利,请大哥降责。” 傅龙耀审视着傅龙烁:“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可是和岚儿有关?” 傅龙烁微垂头:“岚儿之错,烁儿已经罚过,他也知错。其他的,都是烁儿的错,愿领大哥重责。” 傅龙耀摆手:“不过是玉家的一个丫头,杀了就杀了。反正爷爷和三爷爷已是有了计较。这件事情以后也不用再提,你下去歇息吧。” “是。”傅龙烁再欠身谢过大哥,心里舒了口气,才告退出去。 “小叔叔。”云安过来复命:“云安已经转述了小叔叔的吩咐。” “去吧。”傅龙烁不由笑,想到那飞扬跋扈的小子委委屈屈地被龙城打屁股,就觉得好玩。谁让他也害自己被大哥打过一次呢,算是扯平了。 龙城听了龙星的叙述,也是暗暗叹息。 玉家的手段果真是叫人瞠目,若非事有凑巧,被龙烁勘破蔓儿心机,事情只怕更会复杂。 虽然龙烁杀了蔓儿,是最简单的方法,免得她到三爷爷跟前或族中长老跟前再搬弄是非,但是这手段,实在也是太过狠辣了。 就算是复杂,麻烦,若是龙城,必不会杀了蔓儿,龙星不是不想杀,是怕大哥的板子。 如今龙烁除去蔓儿,确实是免得九支、长支再生是非,也免得云岚、云决兄弟两人,为一个女人生隙而与人口舌,遭人诟病,免得让长支颜面无光,说到底,是长支捡了这个便宜,龙烁却是担了恶名。 所以,他挑剔龙星,不过是随便发泄一下而已吧。 “去你三哥跟前领三十板子,默书一个时辰。”龙城罚龙星,不重也不太轻:“然后去十哥那里谢罚。” “求哥再加二十板子,就免了龙星去十哥跟前谢罚吧。”龙星抬头,挨板子或是默书都好,他可真不愿意去十哥那里谢罚。太丢人了。 “五十板子,默书一个时辰,然后再去十哥面前谢罚。”龙城摆手:“找你三哥去吧。” 龙星强忍下满腹委屈,低声应了,站起来,告退出去。 小卿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用双手将藤棍举过头顶,禀告道:“师父,小卿告进。” 龙星正推门出来,瞧了小卿手里的藤棍一眼,洗过了。知道这个侄儿又是摆老大的威风,好一顿教训小莫和玉翎了。 冷哼一声,伸手狠狠拧上小卿的脸,差点将小卿拧得呼痛出声,龙城已经命道:“进来吧。” 龙星又用了力气拧了一下,才松开手,让小卿进去了。 “师父。”小卿屈膝跪下,将藤棍举过头顶:“小卿有负师父教诲,不能替师父分忧,也不能管教好师弟,请师父受累,打死小卿吧。” 他的半边脸被龙星拧得通红,委委屈屈请责,水汪汪的眼,轻抿了唇,小模样又是清俊又是可爱。 龙城不由摇头,小卿这模样,总是立刻让他瞬间便有一种柔软的情绪,仿佛小卿又变成了七岁八岁,又懂事又有几分傲娇的小破孩儿,知道长辈疼爱,便是舍不得责他。 小卿瞄瞄师父的神情,往前膝行一步,将棍子往师父的眼前再举了举:“师父一定是气怒小卿管教不好师弟,才会想把这个、那个的,送给别人当徒弟。都是小卿没用,师父再狠狠心,连小卿也一起打死算了。” 第98章 血脉至亲(上) 小卿闭着眼睛,把手里的藤棍往上伸。 倒把傅龙城气笑了:“你还能再无赖点吗?” 小卿睁开眼睛,飞快地瞪了师父一眼,:“师父言重,小卿怎敢。”又低头嘟囔道:“徒儿们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地,板子还不断呢,这些日子,不是跪着,就是趴着,都快忘了躺着睡觉是什么滋味了。” 傅龙城叹气,那你怪我啊,来坝上之前我说什么了,就是不听,不打你们打谁啊。 “师父。”小卿举藤棍举累了,放了藤棍,用手去拽龙城的袍摆:“云恒一定要拜入龙烁师叔门下吗?云恒会被打死的。” “放肆。”龙城瞪小卿:“有你那么说师叔的吗?掌嘴。” 小卿抿了唇,扬手,“啪”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龙城不语。小卿只得狠了心,再扬手,“啪”“啪”地再打了四五下,将两边脸颊都打得微红,丝丝做痛。 “小卿知错了。”小卿乖乖讨饶。 “停了吧。”傅龙城微哼:“教训过几次了?你身为大师兄,都不知收敛,难怪玉翎几个敢故违家规了。” “是小卿的错。”小卿偷偷用舌头舔舔唇,好痛。 “云恒拜入十哥门下,已是定论,若不想自己皮肉受苦,就谨守弟子本分,不许再多言一句,否则,师父就趁了你的意,让你到院子里与小莫和玉翎作伴。” “师父……”小卿委委屈屈地叫。 龙城的目光很冷。 小卿只得垂头:“是。徒儿遵命。师父早些安歇吧,徒儿告退。” 龙城不由笑,这里数落完我了,倒想没事人似的回去睡觉吗? “今夜不歇着了,你伺候着吧。奉茶。”龙城又拿起桌上的书来,挑灯夜读。 小卿为师父煮茶,一室馨香。 龙城品了茶,又命研磨。然后将桌上的几封书简拿过来,将回复的意思说了,命小卿代为润墨。 小卿拟妥了,龙城点头,小卿便又誉写一遍,将信笺封好,分门别类地整理了。 龙城又看了几章书,瞧小卿趴在桌边打瞌睡,不忍再罚他,命他回房去睡吧。 小卿却只摇头说不困,又屈膝跪在龙城脚边,给他捶腿。 龙城由着他伺候着,再看一会儿书,去端茶,茶有些凉了。他低头去看小卿,小卿已经靠在他的腿上睡着了。 龙城不由好笑,如今大了,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他放了书,弯腰抱起小卿,将他放在软榻上,又给他盖了薄被,小卿迷糊中还不忘“谢谢师父”,龙城只笑着命他好好睡吧。 小卿睡熟了,又安静又乖巧。 龙城瞧着,想起云恒来。 云恒自来坝上,每日在族学中受教,颇有长进,如今又过了洗心之刑,性子上也刚强得多了。 云恒与龙城虽无骨肉之亲,但是已被龙城视为亲子,如今,傅家上下,亦是认可了他是龙城长子的身份。所以,坝上,才会让云恒拜入龙烁门下。 这里面固然有九支傅榆的意思,更多的亦是族长傅惊的意思。 龙城虽承诺大明湖傅家永听坝上号令,但是首徒小卿却被傅惊猜忌,故此才要想将云恒留在坝上,一方面固然是牵制小卿,另一方面,当然是想将云恒培养成大明湖傅家的未来家主。 龙城对此只能苦笑。他是疼爱小卿,但是他更相信小卿,只是他不是傅惊,傅惊亦不是小卿,所以心心相隔,才有许多猜忌,才会生出许多事端。 但龙城亦是信得过龙烁。况且,易子而教,也是先贤推崇之道。龙烁智慧谋略皆强于自己,虽稍嫌心狠手辣,却处事果决,常有奇效。 云恒性格稍嫌柔弱,缺少刚气,在龙烁手下历练,当可弥补这方面的缺陷。 晨曦照亮院子时,小莫和玉翎总算被许起,更衣,去师父跟前谢罚。 傅龙城只是命小卿来传了吩咐:“门外跪侯,一会儿随师父去九支谢罪。 龙玉带着云冲、云决竟然也来了。 云冲、云决给龙城请安,谢罪。两人身为师兄,没拦着玉翎,当然也有错处。 龙城给龙玉请过安好,不由笑道:“大哥怎么改了主意?不是让小弟代劳的吗?” 龙玉笑道:“不必你代劳,我也不是要自己去,好兄弟当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去好了。” 云恒也要去九支拜师,龙星亦要去龙烁跟前谢罚。小卿主动要求随行侍奉,龙城也许了。 所以,一大早上的,九支府第已是宾客盈门。 傅龙耀和傅龙烁领着九支弟子在堂前相迎。龙玉、龙城、龙星带着长支弟子谢礼。 上了正堂之上,大家又是谦逊一番,上了茶。 龙星先向龙烁谢罚。 龙耀不由蹙眉,瞪龙烁:“些许小事,也值当你挑剔龙星,可有一点当哥哥的样儿?” 龙烁忙欠身应错,不由去瞪龙城,我让你打他一顿你就打他一顿得了,来谢得什么罚,分明是在大哥跟前告我的状。 龙城不由微微一笑。 云冲、云决、小莫和玉翎向傅龙耀和傅龙烁两位师伯谢罪,又向云岚请责,云岚忙挨个扶起四名师弟,只道无碍的,又跪下向龙玉、龙城和龙星谢罪,自己身为师兄,未曾为师弟们做好表率,矫枉过正等等。 龙玉不去瞧云岚,云岚也不特别去瞧龙玉,虽然秘密私下里已经公开,但是还未公诸于众,所以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依旧师叔、侄儿地称呼着。 堂上堂下和睦温馨,一片和谐景象。 又喝了会儿茶。龙城才放下茶杯,喊了云恒出列,向龙烁行礼,恳请龙烁收云恒为徒,悉心指导。 龙烁欣然应允了,又让云恒给云岚和云铮见礼。 龙耀也很高兴,命龙烁设宴款待龙玉、龙城和龙星兄弟。 这边云岚、云峥,也将云冲等弟子领到偏厅用餐。 除了云峥和小卿,云岚、云冲、云决和小莫、玉翎,甚至云恒,都是一头又一头地冷汗,身上的皮肉都在叫嚣着痛楚,却还要装作没事人似的,行礼问安,言行举止间要处处透着风范,行止稳重端正,不能有一丝疏漏,实在是辛苦异常。 尤其是坐下用餐时,就更是苦不堪言。九支的座椅一律实木雕刻,没有其他半分装饰,什么蒲团、软垫根本就看不见影。 用餐更用举止稳重,符合礼仪。大家叙完礼,谦让着坐下时,根本就是如坐针毡。这哪是用餐啊,根本就是在比熬刑,而且,各个都要坐得端正,坐得稳,举箸、布菜、饮茶,一丝一毫也不能怠慢。 总算是云岚的屁股也开了花,他坚持了小半个时辰后,就示意可以结束用刑……哦,不,用餐了。因为弟子们还应该在师长们宴席结束前,在厅外侯着伺候的。 “龙”字一辈的师伯师叔们,也相谈甚欢。亲切祥和的气氛始终洋溢着。 方夜夜到达大明湖时,天色晴好。这一路来的风光迷人,且渐行渐暖。铁翼待她非常恭敬。方夜夜初始还有些不惯,慢慢地也习惯了,她待铁翼也越发地亲切。虽然铁翼更像是个大哥哥一样。 几个丫鬟也慢慢地与方夜夜亲切起来。尤其是琴棋这个丫头,与方夜夜很是投缘。方夜夜向她请教很多问题,她都耐心作答,而且将龙城的一些饮食偏好,作息习惯等,慢慢地讲给方夜夜知道。 方夜夜虽然一再否认自己是外貌党,但是,龙城的俊朗已经深深印入心扉,尤其是那种强势和霸气,让方夜夜最是着迷。不过,方夜夜也隐隐的有些忧虑,若是龙城不喜欢自己可怎么是好? 自己品貌不佳,厨艺不佳,琴棋书画就更是一窍不通。虽然英语六级,计算机国家二级,但是在这个朝代里似乎没有什么用处。 方夜夜叹气,有些患得患失,自己也就剩在脾气好,秉性好了,若是再能勤俭持家,恭俭礼让,想必也能讨得龙城欢心吧。 娘为自己许下这门亲事,让自己入了傅家门,做了龙城的媳妇,已是为自己辉煌而伟大的人生成就了第一步,至于在这个门内,是站是坐是蹲是卧,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大明湖在望,方夜夜连连地深吸气。旁侧的琴棋忍不住偷笑。方夜夜瞪她一眼道:“等你将来过门见公婆,看你紧张是不紧张。” 铁翼提前几天,就开始向大明湖傅家报备行止。今日何时何刻,方夜夜将到大明湖,早已推算得一清二楚。可以说,方夜夜的马车停在傅家大门前的官道上的时辰与铁翼差人报备的时辰是分毫不差。 方夜夜是爹钦定的大嫂,大哥的正室,未来的傅家女主人,名副其实的大嫂。 傅龙夜和龙裳站在一起叹气,怎么办啊,后嫂来了。日子惨了。 傅龙羽忍住笑,轻斥道:“你们两个能不能将那副哀怨的神情给我收起来,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你们摆的什么隆冬的表情。” “我是膝盖疼。”傅龙夜不停地揉自己膝盖,用哀怨的眼神看四哥。 “我也疼。”龙裳也揉。 “活该你们。这种事情再有下次,就给我仔细着吧。”傅龙羽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龙夜、龙裳竟然以龙羽的名义,给端木汐写信,各种叙了家长里短后,还诚挚邀请端木汐来傅家做客,以便能相互熟识。 这封信,正巧被端木长风看见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大明湖傅家的来信,竟然是写的这种内容。当即回信,一面训责龙羽失礼,一面又觉得龙羽的主意甚好,即日便让端木烨和端木汐启程。 龙羽接到信时,很有些不解,再看了一遍,不由一拍桌子。 龙夜、龙裳正是刚刚跪足了大哥罚下的七个时辰,正由小井、玉云搀回房去上药。玉麟急匆匆过来传话:“四叔命两位叔叔堂上回话。” “又是堂上回话?”龙夜腿一软,直接趴小井身上了。 果真,堂上龙羽端坐,问龙夜、龙裳:“是你们请端木家的两位姑娘来傅家做客?” 龙夜瞧四哥的面色,好像看不出怒来,立刻笑道:“是,是我写的。” 龙羽虽是想到,仍是一瞬间僵化,难以置信地道:“还是以我的名义?” 龙夜平素本是极精明的,只是昨日挨了板子,又跪到现在,一时脑供血不足,还笑:“是小弟是一心为四哥着想,那位端木姐姐实在适合四哥不过,故此大胆代笔。” 龙裳也笑:“是小弟研磨。” 龙羽已是恢复了表情,一拍桌子道:“大胆。” 龙夜和龙裳这才觉出不妙。 龙羽宠着他们两个,并不代表什么事情都纵着他们胡作非为。 于是,可怜龙夜、龙裳,一直跪在堂前当雕像,直到一刻钟前,才被许起,二门处准备恭迎方姑娘到府。 “若非方姑娘到府,非跪折你们的腿。”龙羽冷哼。 “是。谢谢四哥宽责,谢谢方姑娘福星高照。”龙夜和龙裳忙收起哀怨的脸,换上谄媚的笑。 龙羽被两个弟弟赖皮赖脸的样子逗笑。 这边,小井已经进来欠身禀道:“四叔、六叔、七叔,方姑娘已经更衣完毕,请三位叔叔过去见礼呢。” 第99章 血脉至亲(中) 碧落十二宫本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总坛青天楼更是肃杀。只是如今的青天楼,可是大异于往常,跨院里婴儿的啼哭与笑闹声此起彼伏,柔软的尿布,小旗一样在院中迎风飘扬。 凤阁的龙凤胎宝宝已经开始蹒跚学步,陈玄衣抱来的宝宝也已经能出来晒晒太阳了。 陈玄衣自己还是小姑娘,所以,她的宝宝也多亏天禧来带。又雇了三四个老妈子,才忙得过来。 但是陈玄衣实在很有大姐姐样的,将小宝宝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在阳光下逗弄着小娃子。 小娃子伸着柔软的白嫩嫩的小手,一会儿伸向院子里正在学走路的侄儿和侄女,一会儿去抓陈玄衣的发钗,咯咯地笑。 龙羽进来时,动静并不大。小娃子却像是感应到了一般,立刻将头扭了过来,黑黑的眼珠瞧着龙羽,浅浅一笑。 龙羽的心,一疼。 陈玄衣已是转过身来,笑道:“瑾儿乖哦,是师父来了。” 宝宝是宋玉儿的孩子,宋玉儿是一个痴情的可怜女子,傅龙羽心里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和愧疚。当日,宋玉儿死在雪山之上,临终恳托傅龙羽照顾她的孩子,龙羽便下定决心,将这个孩子视若亲生。 只是事关重大,宋玉儿又是异族,傅龙羽只怕大哥不肯应允,只得偷偷请龙玉大哥求情。龙玉初时自也是不肯,劝龙羽打消了这心思,免得皮肉受苦。 龙羽微垂了头,软软地说了一句:“那就让大哥再打死龙羽吧。”然后,转身就走。只是,脚还没迈出门槛,龙玉已是投降了:“回来。” 龙羽停下脚步,却不回头。龙玉只得走过来,揉了龙羽的头道:“只是这事情要慢慢来,你一切听我的吩咐,且莫自作主张,我定能劝了你大哥随了你的心意。” 龙羽这才放下心来,按龙玉大哥的吩咐,在大哥跟前不再提起孩子的事情,而是全权交由龙玉处置。 龙玉便做主,吩咐小卿将孩子偷偷带回青天楼基地,并给孩子取名云谨,与龙羽师徒相称。 小卿自然听从大师伯的吩咐,让陈玄衣带着云谨回青天楼去,先代为照顾。 傅龙羽回到大明湖后不久,龙玉便给龙羽传了讯息,让他去看瑾儿。而且这事情,龙玉已是和龙城说过了。龙城因了此事,对大哥龙玉很是恼火,偏被龙玉用大哥的身份压得无法发作。 龙玉也知龙城气怒,但此事就算是成了,只怕龙羽将来也会挨顿板子的,不过是龙城出出气,云谨和龙羽的关系也就算定了。 傅龙羽接过孩子时,已没有了第一次时的手忙脚乱。小宝宝白嫩嫩的,胖嘟嘟的,很惹人喜爱。他将孩子贴在自己胸前,也是浅浅一笑。 陈玄衣瞧着龙羽,再瞧宝宝,实在是分外相像。 “瑾儿乖吗?”龙羽笑道:“又长大了啊。” 陈玄衣探头用手点点瑾儿的小脸蛋:“小孩子长得就是快呢。” “谢谢你陈姑娘,让你辛苦了。”傅龙羽很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的,有了瑾儿陪我,日子有趣多了。”陈玄衣笑道。 天禧将两个孩子抱一个,领一个走过来对傅龙羽福礼道:“四叔金安。”又对两个孩子道:“云儿,天儿给四叔祖请安。” 傅龙羽笑着道:“快免了。天儿都已经走得很好了。” 小卿给赐了熙字,龙池作为大伯,给两个孩子取名,熙云,熙天。 熙云是小女孩儿,娇滴滴地,熙天是小男孩,虎头虎脑地。 傅龙羽又抱了会儿云谨,将他交给陈玄衣。 “麻烦陈姑娘再帮我照顾些时日,等大哥回府后,再来接他。” 陈玄衣接过云谨,云谨的小手还抓着傅龙羽的衣襟不放。 “谨儿要乖。”傅龙羽微微笑道,用手握住谨儿的小手,将他交给陈玄衣。 傅龙羽从青天楼基地的密道而出,正是在一片密林之中,他立刻展开轻功心法,赶往大明湖。 自从陈玄衣带着云谨回到青天楼总坛,并给龙羽传信之后,龙羽几乎隔几日,便会过来看望瑾儿。 只是,如今方姑娘初到府中,龙羽并不敢在外耽搁太多时间,他必须时时刻刻地看紧龙夜、龙裳,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今日一早,方夜夜已经奉了太后的诏令,进宫觐见去了。 太后是日盼夜盼地盼着方夜夜的到来呢。 四哥也不在府中,龙夜、龙裳顿觉机会来了。 两人已经有很多日子被龙羽禁足在家,实在烦闷极了。 两人决定去附近转转,当然绝不到人多的地方去,就去千佛寺附近的千佛湖转转。 那里僻静,去的人少。绝对不会再惹上什么武林是非,让自己皮肉受苦。 其实,龙羽走前,本是吩咐两人护送方夜夜进宫的。但是龙夜让小井去请方夜夜的话,可需要“六老爷、七老爷亲自护送?” 方夜夜虽然只是匆匆见过这三位小叔的面,但是已是明显察觉得出老六、老七似乎对自己有敌意。故此听了小井的传话,当然明白两人的心意,便请小井“婉谢”了。 大明湖离开封府极近,又有小井、玉麟和玉云一起护送方夜夜入宫,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所以龙夜和龙裳心情大好,准备了渔具,便去千佛湖钓鱼了。 日子终于能如微风般平静,看着远山的桃花,坝上的人终于难得地闲适。 族长傅惊的寿辰将近,坝上又是一片喜气洋洋。虽说并非整寿,但是依旧里里外外地透着隆重。武林各大世家或是商贾世家拜寿的帖子自然是一摞子一摞子的,各种天南地北送来的礼物也是陆续到达,一筐一筐地运过来。 龙玉和龙城在堂上喝茶,龙璧、龙晴和龙星负责调度,云冲、云决、小卿、玉麒、含烟等弟子里里外外地忙碌着,查收、登记、收录礼物,回帖致谢,有重要的帖子,便向堂上禀请,再重要的,就再往上禀请,然后按照回下来的吩咐处理。 一切有条不紊,忙而不乱。 “小莫和玉翎呢?”龙玉端了茶,问龙城。 “养伤。”龙城回了两字,视线并没有离开手中的帖子。 “养伤?”龙玉蹙眉:“不过是皮肉之伤,能有多大点事儿,况且,这里的活计也不重。” “那也养着。”龙城淡淡地道:“皮肉之伤,也是疼。” “是你自己个太心疼徒弟了吧。”龙玉笑。 “嗯。”龙城应得理直气壮。然后,轻轻地瞄了龙玉一眼。 龙玉喝茶,越喝越不是滋味。忽然一顿茶杯,道:“傅龙星。” 龙星几乎是应声,就行进了堂上,欠身:“大哥有何吩咐?” “你去吩咐冲儿、决儿回去歇着吧。”龙玉用茶杯挡着脸,含混地吩咐。 “让冲儿、决儿回去歇着?”龙星有些疑惑地道:“这合适吗?不过是皮肉之伤,也不是多重的活计?” “有什么不合适的!”龙玉把手里的杯子再次顿到桌子上:“就许你们心疼徒弟、侄儿的,就不许我心疼自己个儿子了?” 龙星不由笑。 龙玉问:“你嬉皮笑脸地想干什么?怎么地,你还不许啊?” 龙星还是笑:“许啊,怎么不许啊,能从您嘴里说出心疼儿子这几个字来,多稀奇多不容易啊,怎么也得许啊。” 龙玉怒:“傅龙星,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傅龙星一笑而退。 龙玉骂龙城:“你怎么不管管你家那弟弟,嚣张成什么样了?有他那么跟长兄说话的吗?” “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什么帖子就那么好看?”龙玉有点急了。 “没什么,是锦绣宫主的帖子。”龙城微微笑道:“大哥,要不要看?” “若若?”龙玉一惊,马上又轻咳了一声,稳定了下心神,道:“什么事情,你禀吧。” “是。”龙城收了帖子,微欠身:“连宫主说,明日三爷爷寿诞,她或将亲往贺寿。” “或将?什么意思?”龙玉挺直了身子。 “连宫主正在坝上附近,若是时间充裕,则到坝上做客。大概是这个意思。”龙城未免大哥迁怒,尽量恭顺了神色答道。 “哦。”龙玉一时有些恍惚,想起碧水潭边仙子一样美丽的女子,还有深山之中那些不理日出日落,肆意缠绵的日子。 又是甜蜜,又是失落。那般美丽动人的女子,如今想来更见成熟与丰腴,必定又是另一种迷人的情致。只是不知她是否还怨着自己,抑或已是忘了自己。 龙城在旁侧强忍住笑,他鲜见龙玉大哥如此惊慌失措,患得患失的样子。 “若若为何会到坝上附近,可有什么大事?”锦绣宫一向很少踏足中原,更别说到坝上附近了。龙玉不由有些担心。 “连宫主似乎有急事想见玉翎,所以等不得玉翎返回大明湖,直追到坝上来了。”龙城很有些悻悻然。 连若若的徒弟挽晴被玉翎吓得不轻,直接返回了锦绣宫,虽然龙城已对此事,亲自具柬向锦绣宫主赔罪,但是锦绣宫却一直没有回信,想来连若若是相当气恼,才会亲往中原,并直追到坝上为徒弟讨个公道。 如今龙玉大哥问起,龙城只得将连若若将自己的徒弟挽晴许给玉翎为妻,并让挽晴留在大明湖伺候玉翎,以及玉翎竟偷偷将挽晴扔到大明湖郊外的荆棘林中,差点害死挽晴的事情说了一遍。 龙玉不由蹙眉,只是冷着脸没说话。 玉翎再是年纪轻不懂事,也不该如此对待人家一个小女孩儿啊,这亏得是挽晴福大命大,命不该绝,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玉翎只怕是悔之晚矣了。 “都是龙城教导不善,管教不严,昏聩失察。”龙城忙欠身应错,惭愧不已:“这件事,龙城已是重重罚过小卿,小卿也已重重罚过玉翎了。玉翎已经悔过知错了。” 龙玉听到这里,不由冷哼一声,道:“你端的是做得好师父啊。” 龙城不由一惊,难道龙玉大哥是嫌处置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等待。抱抱大家。感谢大家的地雷,感谢大家的收藏和留言。谢谢大家。 第100章 血脉至亲(下) 龙城尚以为大哥是嫌自己对玉翎的处置轻了,龙玉已经蹙眉道:“你到底是如何当人家师父的,便是翎儿已受了莫大的委屈,却依然命小卿责他。” 龙城不由垂头,大哥,你的性子用不用转得这么快啊,疼儿子也不是这么个疼法。 龙玉想起玉翎,不由满心柔软,道:“似翎儿这样的孩子,若若怎能如此委屈他,不过一个锦绣宫主,哎,耽误了她的一生,难道,还要再搭上翎儿一生吗?翎儿何其无辜。” 龙城瞧大哥倒是难得如此舐犊情深的模样,只是未免有些太宠溺自己家孩子的意思了,便提醒他道:“那个叫挽晴的小姑娘,可是差点死在你家翎儿手里呢,她就不无辜吗?” 龙玉置若未闻,只问龙城道:“翎儿呢?现在可好?以他那样的身手,如何还需要养伤养到现在都爬不起来?莫非,竟被伤了经脉不成?” 龙玉说到这里,不由紧张万分,便是连脸色都变了。 龙城不由一脸黑线,大哥,你是亲爹,我也是亲师父好不好,你那瞎琢磨什么呢。 玉翎虽然不至于爬不起来,但是他是真不想爬起来。这两天来,他都快忘了身上不痛是什么滋味了。如今躺在床上,刚觉得舒服了一些,燕杰已是又推了门进来。 玉翎的目光立刻落到燕杰手上的药瓶上,便是连脸色都变了。 燕杰忙道:“小翎别担心,被老大加了‘料’的药膏已经扔掉了。虽然还是那个瓶子,但已装了正常的紫莲露了。” 玉翎不由长舒口气,道:“差点被你吓死。” 燕杰吐了吐舌头,道:“没法子,老大吩咐了,这瓶子要送你珍藏呢。” 玉翎嘟了嘟嘴,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燕杰将小瓶子递给玉翎。 “特别疼吗?”燕杰坐在床边,帮玉翎整理下薄被。 玉翎微垂了睫毛:“小莫师兄好些了吗?” “嗯,好很多了,已经睡熟了。”燕杰帮玉翎倒了水过来:“燕月师兄把老大给你用加了盐水的紫莲露的事情告诉了小莫师兄,小莫师兄便趁了老大去瞧他,要求和你同等待遇。” 玉翎听到这里不由一惊道:“小莫师兄又被罚了吗?” “没有。”燕杰笑道:“老大难得地同意了。本是让我将剩下的药膏留着给燕月师兄用的,临出门时,便连燕月师兄也免了,吩咐我换装了普通的紫莲露,将瓶子给你送来。” 玉翎这才放下心来,道:“这次,便是将小莫师兄连累得最惨了。” “小莫师兄不会在意呢,只是燕月师兄担心,老大这整人的法子越来越多,以后咱们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呢。”燕杰不由笑道。 “既然担心日子不好过,就给我多留点神别犯错。”小卿淡淡的声音,让玉翎和燕杰都吓了一跳。 门前,透过敞开的轩窗,小卿和燕月将屋内燕杰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燕月也是吓了一跳,不由瞪燕杰,你个蠢东西,嘀咕老大就嘀咕老大,干嘛提我。 小卿已是回身,一脚踢在燕月腿上,燕月不及防备,这一脚便踢得实在,燕月固然是痛得呲牙咧嘴,小卿也觉得脚尖有点疼,不由又一脚踢过去道:“再敢嘀咕我的不是,瞧我怎么收拾你。” 这一脚踢过去,小卿却是提了内力护住足尖,将燕月踢得“哎呦”一声惨叫,自己却是一点不疼。这才满意地转身进屋。 门口,燕杰早开了门,弯了腰,等着伺候老大入内了。 小卿昂然而进,燕月才一边揉了腿,一边也走进来,还不忘再瞪燕杰一眼,燕杰只是点头哈腰地赔笑,又殷勤地帮着燕月揉腿。 “师兄。”玉翎起身下地,小卿也没拦,只是打量着他道:“好多了吗?” 玉翎勉强立得笔直,道:“好多了。只是,还有些疼。” 小卿点头:“知道疼就好,记住了。” “是。”玉翎欠身。 “走两步看看。”小卿在旁侧的椅子上坐了,吩咐玉翎。 “是。”玉翎只得忍了痛,迈步,一步,两步。 小卿问旁侧的燕月:“你觉得如何?” 燕月正在啃一个桃子,不知老大问话何意,只含混道:“不错。” 小卿暗中松了口气,燕月已经拿了一个桃子扔给玉翎:“味道确实不错,挺甜。” 小卿不由侧首瞪燕月。 燕月已是啃完了两个桃子,第三个桃子正啃了一口,瞧老大瞪他,便将桃子从嘴里拿出来,递给小卿道:“要不,您也尝尝?” 小卿真是懒得和他生气,没心没肺的玩意,啥时也指不上他能为自己分忧。 “大师伯吩咐你过去呢。”小卿看玉翎,微微地笑:“听说特意问了师父,大明湖的弟子是不是都特别喜欢吃长辈包的饺子,然后,还特意跟五叔学了包饺子。” 屋里的人一时呆了,皆以为出现了幻听。 “剁馅的时候伤了左手,刀伤不重,破了皮;擀饺子皮时伤了右手,碾肿了手指肚,也不算重。”小卿一本一眼,尽量不夹杂个人感情地平实叙述道,然后满意地看着师弟们各种变化的表情,心里憋笑。 “最重的,倒是饺子下锅的时候了。”小卿轻咳了一声:“烫伤,不仅伤了双手,脸上也烫出了水泡。” 燕月实在忍不住,一口桃子卡住了嗓子,连连咳嗽着,憋得脸通红,才故作伤痛,垂头道:“龙玉大师伯,实在让人……心疼。” 玉翎不由一脸黑线,我的亲爹啊,您还不如拍我一顿呢,您说您连厨房的门冲哪边开都不知道的人,你包什么饺子啊。 小卿起身:“去吧,玉翎,好好谢谢你爹,好好吃饺子。毕竟是你爹亲手所包,无论如何,也要吃。” 小卿这最后一句“无论如何也要吃”让屋里的师弟们脸色又变。 玉翎欠身应是,心里却直打鼓:“我的爹啊,您包的什么馅啊,怎么包的啊,不会还亲自摘菜、洗菜了吧……亲恩难受,难道是这个意思吗?” 玉翎去见龙玉,作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到目前为止,玉翎仍是将龙玉归在渣爹一类里的。尽管小卿师兄的描述听起来仿佛是渣爹要转贤爹的意思,但估计也就是意思意思,让大灰狼不吃肉,可能吗?谁信啊? 燕月带玉翎到龙玉府门前时,正看见云岚。 玉翎瞄了一眼云岚,这个,听长辈的意思也是亲哥来着。 燕月微微欠身:“云岚师兄。” 云岚一笑:“怎么小卿没过来?倒是劳烦你了。” 龙玉的意思,是让小卿亲自送玉翎过来的。小卿几经踌躇,到底还是命了燕月送过来,他去师父房里伺候着。 “师父有事吩咐师兄,燕月代劳一趟。”燕月再欠身:“既然见到云岚师兄,就烦请您多照顾玉翎,燕月先告退。” 云岚点头,先往府里去了。玉翎跟过去,进了正门,云冲、云决迎了出来,对云岚施礼。 云岚瞧瞧云冲,本是自己一直防着守着时刻要压过一头的人,原来倒是自己最亲的人,一母同胞的弟弟。 再看云决、玉翎,毕竟是血脉至亲,立刻便生出些亲切的感觉来。 家宴。龙玉端坐主位,诸葛兰和阮瓶瓶左右相陪。云冰、云冷侍立一侧。云岚、云冲和云决、玉翎进来,便向龙玉问礼。 云岚行了大礼,云冲等三人亦跪在他身侧。 龙玉看看云岚:“明日爷爷寿宴之后,你便要正式返回长支。长支规诫与九支虽略有不同,但是祖上的训诫和坝上的规矩也是一样的,你既身为长支长子,更不可有丝毫违逆,也也要为弟弟们做好表率。” “是。”云岚恭应:“多些十四叔提点,岚儿一定尽力而为。” “好一句十四叔。”龙玉心中冷笑,这小畜生,看以后老子如何拾掇你。 “玉翎,你的伤可好些了?”龙玉把目光落到玉翎身上,便是连声音也不自觉放软了。 “是。”玉翎恭应:“谢大师伯垂问,玉翎有错当罚,但是师父、师兄怜惜,不过是皮肉之痛,如今已经无碍了。” “又是叫大师伯。”龙玉心里有些微微失落,这孩子,想让他亲亲热热地喊自己一声爹不知要等到何时。 龙玉轻摆手道:“一家人吃饭,不用太拘礼,都起吧。” 云岚等应是,立起。云岚便在诸葛兰旁侧的席位上坐下。 诸葛兰看着云岚,强忍泪水。众人皆入座。玉翎扫了席上饭菜,心里松了一口气来。 龙玉笑道:“家常便饭,基本人齐,吃吧。” 基本人齐,四个字,听得诸葛兰和阮瓶瓶都有些微微色变。玉翎也是心下一动。难道这个爹爹还妄想着能将锦绣宫主也圈来吗? 除了云冰、云决,每个人都按龙玉的吩咐,斟了果酒。即便果酒香甜,毕竟也是酒,玉翎抿了一口,嘴里立刻丝丝地痛了起来。云冲、云决亦是微蹙了眉。 前几日刑堂受刑时,云冲、云决和玉翎皆含了铁蒺藜受罚,嘴里伤得不轻,不过也是才好。 龙玉瞧了三人神色,不由奇怪,道:“冲儿,决儿是早上立了规矩,翎儿难道也含了铁蒺藜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百章,收藏满400,多么值得纪念的时刻,于是我热血沸腾了……高烧39度+了…… 我儿子刚退烧,咳嗽还没好,我就躺了…… 无论如何,先更一部分,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等待。 生命不息,更文不止…… 主要是四月份,刚义务献血,所以体质一时没恢复好呢。 不过请大家放心,我只是一时和孩子有些上火,按我的体质,不出三天,定会痊愈的。 第101章 易子而教(上) 坝上的规矩,弟子早起请安,尊长多有训示。龙玉的规矩,儿子早起请安,若是近日犯错,还要再请罪谢罚。这规矩当然是警醒弟子,时刻谨言慎行,小心翼翼,若是让尊长生气,更要时刻谨记,谨慎请责,看看尊长是否真的饶过了。 云冲、云决早起请安,龙玉果真还未消气,又命了两人长跪,含了铁蒺藜背族训,故此如今嘴里带伤。待后来,两人带伤执事,龙玉心疼起来,免了两人差事,去房里休息,只是嘴里的伤一时半会儿的还没好,如同身上的伤一样。 所以,云冲、云决喝酒的话,嘴里会痛,龙玉是知道的,但是看玉翎也是隐隐蹙眉忍痛,不由有些不解,身上的伤没好利落是一定的,但是嘴里的伤不是该好了吗?难不成也是今早又被罚含了铁蒺藜?不对啊,龙城家不是没这个规矩吗? 玉翎忙摇头,只含混道:“是玉翎不惯饮酒。” 玉翎因为被老大用了加了盐水的伤药每日涂抹,痛得自己咬烂了嘴里的肉,这事情哪敢让龙玉知道。 好在龙玉也不深究。大家继续用菜。酒过三巡,上饭。六个儿子,每人一碗,碗里两个包子大小的水唧唧的鼓囊囊的面饼。 云岚瞧着那两个东西发愣,玉翎也是暗暗心惊,这莫非就是传说中大师伯包的饺子吗?这种个头的饺子被扔下锅,难怪溅起的水花会烫伤了大师伯的脸。 阮瓶瓶笑道:“这是你们爹爹特意为你们包的饺子,小心些吃吧。” 龙玉有几分得意又故作谦虚地道:“第一次包饺子,怕是包不好,又小小做了些改进,希望你们能喜欢。” “原来倒是饺子。”云岚轻咳了一声,道:“十四叔的改进,的确不小。” 龙玉想包饺子,本是一腔热血。甚至不惜屈尊向龙星请教。可惜,龙星不仅不以为荣,还因为大哥龙城的脸色而对龙玉分外嫌恶:“好好地,您提这个干什么?又想让我大哥打我一顿?” “怎会?”龙玉强忍着郁闷陪笑脸:“我是想着亲手包些饺子给儿子们吃,当一回贤爹罢了。” 龙星很没耐性地教了龙玉:“和面、拌馅,擀皮,馅往皮中间一放,捏紧饺子边就成了。” “哦。”龙玉连连点头。其实是一点概念都没有。正想再请教一些细节,龙星已经走得远了。 只有小卿还含笑站在一侧。 所以,龙玉只得又屈尊去问小卿。 小卿很热情,一路小心地指点着大师伯。等龙玉擀皮擀了十几个,已是手都肿了,眼也花了,一身的面粉,饺子皮粘手上到处都是的时候,龙玉急了:“这都擀这么多皮了,还不够啊?” 小卿安慰他:“您别急,您六个儿子,就是每人少吃十个,也需要每人二十个吧,怎么还得再包一百个……” 龙玉一下就把擀面杖掰折了。 龙玉决定改良。那么小的饺子包得累死人。饺子、包子,不就是个形式吗?区别不也就是蒸一下还是煮一下吗?得了,就用包子的个头我包饺子,谁敢说不行吗? 小卿当然不敢说。 这下,龙玉来了速度,几下拍好了面饼,然后放馅,然后下锅,虽然烫伤了脸,但是,很快,十个大包饺子就出了锅。 虽然,小卿怀疑这大包饺子没熟透,但是龙玉已经不需要他表示意见了,龙玉手一挥:“回去叫玉翎来,尝尝他老子包的饺子。” 所以,如今,玉翎还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他小心翼翼地用筷子轻轻扒拉了一下碗中的饺子,装作在欣赏的样子。 云冲、云决也觉得装饺子的瓷碗怎么这么漂亮,简直像件工艺品。云冰和云冷嘴里还有菜没吃完,正细嚼慢咽,所以也不急。 云岚只好一口先挑看起来面最薄的地方咬下去,怎么也就是和面条一样呗,能有多难吃。云岚想,一口咬下去,然后就“哎呦”一声,唇边就见了血。 玉翎一惊。云冲、云决和云冰、云冷也看向云岚。 云岚嘴边轻轻动了动,用手从嘴里捻出一个极细小的透骨钉出来。 龙玉轻咳一声,道:“饺子皮吧,特别难捏,总是漏馅,所以,我便用了几十枚透骨钉先封一下边。”又有些奇怪道:“本来下锅煮的时候,都掉出来啦,难道有个别的,还没掉出来。” 小卿给师父奉茶,跪在地上,将茶奉过头顶。 龙城接了茶,小卿还是跪着不起。龙城只得问道:“你又有什么事情?” “师父明鉴。师父救命。”小卿忽闪着大眼睛看师父:“求师父让徒儿在这里躲上一躲,免得大师伯一会儿来了,恼怒之下,一掌将徒儿拍死了。” “胡说。”龙城瞪小卿:“你大师伯好好地拍死你干什么?不嫌累得慌?” “师父。”小卿未雨绸缪:“如今大师伯不知要怎样讨好玉翎呢,若是瞧了玉翎身上的伤,必定不会放过徒儿的。” “小心你说话的内容。”龙城又好气又好笑:“是不是不被打肿了脸,就过不了日子?” “师父,师父啊。”小卿用手拽龙城的衣袖:“师父无论如何要保护小卿啊。” 虽然,总算,在阮瓶瓶和诸葛兰的劝解下,龙玉没有强求几个儿子吃下他带着透骨钉的爱心饺子。但是,他依旧想表达一下自己对玉翎的拳拳爱意。 所以,其他的儿子都被命下去了,独把玉翎叫自己的暖阁来,为他看伤。 龙玉看着玉翎身上的伤,心疼得直吸气,好你个傅龙城啊,把我的儿子打成这个模样。 “大师伯,其实已经好很多了。”玉翎实在是窘迫。可是大师伯命他褪衣验伤,他又如何敢不听。可是,他褪了衣服,撅这里大半天了,大师伯就那么站在自己身后,盯着,而且气息越来越重,怎么,都觉得不是好事情呢。 “便是这样的伤,如何会到爬不起来的地步?”龙玉虽是心疼,却也有些不解。 “大师兄,还对玉翎用了‘搜神指’,所以玉翎……” “什么!”龙玉不由喝。 “是玉翎该罚。”玉翎忽然有种说漏嘴的感觉。 “翎儿,你还痛不痛?”龙玉轻声问,很有些慈父的气息。 玉翎有些不习惯大师伯突然间的变化,但还是点头道:“是。” 龙玉忽然有些哽咽:“这,要是让你娘看见,不定怎样心疼。” 玉翎一时有些懵懂。 龙玉已是目光迷离,想起了与连若若一起的那些日子。 “玉哥,若是我们的孩子也犯了错,你会罚他到山中面壁吗?”连若若轻声问。 “当然不会。”龙玉笑着,亲连若若的脸:“若若的孩子,我一定分外疼惜的,便是骂也不骂一句,打也不打一下的,只宠着,纵着,如同对若若一样。” “傅小卿。”龙玉忽然有些咬牙切齿:“你大师兄可是常罚你?” 玉翎瞧大师伯阴森森的模样,顿觉不妥,忙道:“不常。大师兄对玉翎很好的。” “很好?”龙玉冷冷一笑:“哪里好?除了常拎着板子将你打得生不如死,哪里好了?” “也不是那样。”玉翎忙道:“便是玉翎来这里吃饺子,小卿师兄都是嘱咐过的。”说到这里,忽觉不妥,忙住嘴不说。 龙玉已经目光一寒:“他可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我包饺子的事情吗?” “没,没有。”玉翎不由往后退:“只是,大致说了一下。” “哦?”龙玉笑:“大致说了一下?除了你,还有谁,听到了?” 玉翎忽然觉得,大师伯怎么好像要杀人灭口的节奏呢。 “翎儿。”龙玉伸手摸上玉翎的头:“你乖巧、懂事,聪明伶俐,我和你娘,都很高兴。只是,这些年,却是有些委屈你了,让你少了爹娘的庇佑,被你大师兄虐责。爹,现在就帮你报仇。” “大师伯……”玉翎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塌了的感觉,然后……龙玉的最后一句话,让玉翎很觉得有喜感的时候,龙玉的身形已经嗖地,不见了。 龙玉找傅小卿,准备结结实实地揍他一顿,给自己的儿子出气。他是这样想的,所以他直奔傅小卿的住处而去。 “大师兄没在。”玉麒欠身,很恭谨。 “藏哪去了?”龙玉叫嚣。顺手拿了小卿屋内架子上的戒尺,然后,又换藤棍。 “不知道啊。”玉麒往墙边靠,难道大师伯又喝多了? 龙玉踹开龙城的书房房门,看见龙城端坐在椅子上,拿着书,端着茶,对自己笑。 “把傅小卿给我交出来,今儿非打烂他的皮,让他仗着大师兄的身份作威作福的。”龙玉用棍子指龙城。 龙城很有些不好意思。 “大哥,怎么火气这么大?”龙城起身:“刚才三爷爷特命了人,来请大哥速回呢。” 龙玉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心浮气躁,意气用事? “莫非,大哥对十哥龙烁用了移心术?”龙城笑。 龙玉手里的藤棍冲着龙城一扬:“再敢多说一句,先打烂你的皮。” 龙城忍着笑,欠身:“龙城多嘴。” “你给我看着点你那宝贝徒弟,再敢将我的宝贝儿子打得那般不堪,就仔细他的皮吧。”龙玉悻悻然而退。 小卿从里屋出来,不由长舒口气,一个劲儿感谢师父的救命之恩。 龙城从案上拿起龙玉扔下的藤棍,一棍子打上小卿的屁股:“给我跪下。你个小畜生,果真是挨打没够,便是连你大师伯也敢算计了。” 第102章 易子而教(下) 小卿这顿打可是挨得冤枉。用移心术去测龙耀龙烁的心意,是龙玉自己的主意。 龙玉实在没有办法,也确实好奇加闲得无聊,才会动这方面的心思。尤其是龙城在他跟前收敛内息,让他乘虚而入,探得龙城的心思后,那种畅游云海的感觉是何其美妙,让龙玉有些欲罢不能。 只是要测得这样高手的心思,十分耗损功力,况且龙城是他弟弟,即便发现了,也断不会伤他。但是龙耀和龙烁就没那么大度和善良了。 尤其龙烁。龙烁的武功本就高过龙玉,龙玉又几次三番地耗损功力,如此,他虽趁龙烁不及防备之下顺利侵入,几乎是立时便被龙烁发现。 龙烁如何能惯得龙玉,不但立刻筑起心防拦了龙玉的内息,还趁龙玉内息受阻,微弱之时,又咬上一口。虽是不至于对龙玉有大伤,却也是耗损了龙玉心智,一两天内才能复原。 所以,龙玉自九支回来后,便更加率性而为,有些大怒大喜大悲之举。龙玉在爷爷跟前生活,何时如此放肆过。傅惊早就暗蹙眉头。 云岚受命来长支用饭,自然要禀请尊长。龙耀和龙烁正在下棋,听了此事,不由都有些微愣。 虽是云岚明日返回长支之事板上钉钉,但是龙玉如何便是连这一天也等不了,便急着让云岚回家吃饭? 龙烁强忍了笑,命云岚去吃饭。等云岚退下了,才将龙玉对自己使用移心术之事说出。 龙耀不由又是恼怒,又是好笑。他并未发现龙玉的悄然入侵,故此是吃了大亏,总算龙烁这里算是扳回一局。但是依旧不肯就此放过龙玉,马上去爷爷傅榆那里汇报。 傅榆嗯了一声,命龙耀退了。自己在屋里踱了几步,不由笑了,哈哈,傅惊啊傅惊,这下,你的老脸可是又丢了一回。 傅榆立刻嗖嗖嗖地跑到傅惊府上叨扰。 这边龙玉开家宴,享受天伦之乐。那边傅榆一边和傅惊吃饭,一边就各种不着痕迹地将龙玉的所作所为透露给了傅惊。傅惊这脸色是可想而知。 傅榆憋着笑,吃完饭,又喝了会儿茶,才告辞而去。这边傅惊已是急着传龙玉过去下板子。偏龙玉已是一时兴起,又跑龙城这里寻小卿报仇来了。 傅惊的令喻自然也追了过来。 龙玉不敢怠慢,只得先跑回去挨爷爷的打。龙城当然是拎了藤棍教训小卿。 小卿被打得哀哀痛叫,直喊冤枉。 龙城略一思索,也是明白了大概情由。再打了小卿几棍子,教训道:“便是这事打了你冤枉,你该挨打的事情也还有一箩筐,今儿个教训你几下,就是给你提个醒,过不了几日,便要回大明湖了,是能直着回去还是要躺着回去,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师父不讲理,做徒弟的只能认了。小卿忍了委屈,连连应是,不用管回去的时候是直着或是躺着了,好歹先直着出了师父的这个门才是吧。 龙城瞧瞧小卿的屁股已是青紫一片,痛得小脸煞白了,又随便打了几棍子,才饶了他。 龙晴带着龙星进来时,小卿正忍着痛,苦着小脸,跪在书案前给研磨。 龙城吩咐龙星去三爷爷那里请安。龙星垂了头嘀咕:“这时辰不早不晚的,请什么安啊。” 龙城抬头,瞄龙星一眼,龙星只得垂头应是,告退出去。 龙晴不由笑道:“难道三爷爷又寻了龙玉大哥的错处吗?” 龙城也瞪龙晴一眼:“小心你说话的内容。什么叫寻了错处?本就是有错当罚,难道当长辈都昏聩不察,由着你们胡闹不成?” 龙晴被大哥训得直吐舌头,轻轻移到小卿身边,接了他手里的磨棒,研磨,道:“你师父火气好大。” 小卿点了点头,不敢做声,只是用手揉膝盖和腿。 “你师父罚你跪啊?”龙晴又问。 小卿摇头,又点头:“师父嫌我站着研磨的姿势难看,让我跪着研磨。” 小卿顶了燕月的差事来师父跟前伺候,便是被打了,依旧还得伺候着。端茶倒水的,倒还好说,偏龙城又要润笔。小卿端坐了研磨时,便觉屁股上的伤分外地疼,姿势当然就有些别扭。 龙城哪瞧得惯弟子举止失仪,又不肯赦了他,反倒命他:“坐着不舒服,就跪着。” 所以小卿只得跪着,继续研磨。 “你又做错了事?”龙晴忍了笑,继续和小卿嘀咕。 “小卿不敢。”小卿回三叔的话,眼睛却委委屈屈地看着师父。 “滚回房去吧。”龙城斥小卿,又瞪龙晴。不过就是挨了几下,瞧那委屈劲儿,跟三岁小孩儿似的。 “谢师父。谢三叔。”小卿吸着气爬起来,又对龙晴低声道:“三叔小心伺候着吧,若是惹恼了师父,没错也要被打的。” 龙城一扬眉,小卿吓得“哎呦”一声,抱了脑袋,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龙晴忍不住笑得眉都弯弯的,煞是好看。 云恒去龙烁府上吃晚饭,回来时,虽是故作沉稳,只是眉峰间掩映不住一丝得意。 燕月很好奇,逗他道:“云恒吃了什么好东西,这么高兴?” 云恒笑道:“没吃什么好东西。”四处瞧瞧,没见大师兄的身影,才凑近燕月身边,笑道:“燕月师兄,你瞧瞧这个。”说着话,自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的桃木令符来。 “是十师伯的令牌?”燕月瞧着令牌,很有些不可思议:“你师父给你的?” 燕月的十师伯龙烁,如今当然是云恒名正言顺、独一无二的师父。 “嗯。”云恒小心翼翼地收起令牌:“师父说,有了这个令牌,便是谁也不敢欺负我了。若是将来后妈虐待,便可拿了这个免打。” “不是吧。”燕月瞧着云恒,上瞧、下瞧、左瞧、右瞧,奇了怪了,龙烁师伯怎么就那么喜欢云恒呢,便是连贴身的令牌也给了云恒了。 “而且师父还说了。过两日回大明湖时,我依旧和爹爹一起回去,半年后,他再接我回来。以后也是这样,坝上待半年,家里待半年。爹和五叔的武功也要好好学。” 云恒和衣往窗前的榻椅上一躺,双臂枕在脑后,轻叹了口气:“云恒啊云恒,你重任在肩,任重而道远啊……” 月冷瞧瞧燕月,扑哧一声乐了,过去点云恒的脑袋道:“云恒,你干什么?怎么就任重而道远了?龙烁师伯给你洗什么脑了?” 含烟正进门来,闻言不由眉峰一蹙。燕月欠身道:“含烟师兄金安。” 月冷忙站好,云恒也忙跃下地来,站得笔直,与月冷一起欠身道:“含烟师兄。” 含烟看了月冷一眼,道:“你跟我过来。” “是。”月冷欠身,心里却是打鼓,怎么了,我又怎么了,听含烟师兄这声音,这架势,这明明是要打我板子的前奏啊。 月冷一个劲地瞄燕月,师兄,救命啊。 含烟坐了,看月冷。月冷自觉地跪了,等师兄问话。 含烟蹙眉:“果真是你做的?” 月冷一惊。燕月在旁解释道:“含烟师兄勿要忙着下定论,月冷如此规矩,不过是想争取个好态度而已。” 月冷忙点头。 含烟道:“从关外返回大明湖之时,你奉命护送唐珠儿唐姑娘返家,可有差错?” “怎会有差错。”燕月笑道:“月冷一向是最乖最懂事的了,这种差事当然也是小菜一碟。” 月冷忙点头。 含烟瞪燕月,问你了吗?你什么时候成了月冷的代言人了吗? 燕月在含烟师兄目光的逼迫下,只得微欠身,退后:“师兄请继续,小弟绝不插言了。” 月冷这才出声道:“小弟送唐姑娘回家,只是半日路程,并不敢耽搁,也没有生什么事端。” “你将唐姑娘送到唐老夫人手上吗?”含烟忍着气问。 “那倒没有。”月冷的心砰砰直跳:“在唐府门前,正遇到唐姑娘的嫂子,唐礼的夫人,小弟就告辞了。” “听说唐姑娘是唐礼夫人一手带大,姑嫂感情十分亲厚,既然唐姑娘已到了家门前,交给了她嫂子,应该就算是平安到家啦。”燕月笑。 含烟瞪他。燕月讪讪然收了笑容,用手摸摸脸,笑得好累。对上含烟师兄,便是笑容再如何灿烂也是没有用啊。燕月叹气。 含烟冷冷地道:“刚唐家有信来。老大尚未来得及处理。若是你对唐姑娘或是唐家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可仔细了。” 难怪含烟师兄这么紧张。老大最近可是可怕着呢,但凡有什么差错落他手上,可都要比平时惨上十分的。燕月立刻恍然。 “难道唐姑娘有什么不妥吗?”月冷很有些担心。这个小胖姑娘,可是老大的宝贝妹子,马虎不得。 含烟略犹豫,还是板了脸训月冷道:“以后做事多用些心思,别一天做些有用没用的事情,给我添乱。” “是。”月冷忙应。 燕月很想问问,到底月冷做什么有用没用的了,但是瞧着含烟师兄冰冷的脸,还是没敢问,别管比自己大几天,人家毕竟是师兄来着,若是惹了他气恼,没准巴掌就扇过来了,真是有冤没处伸去。 含烟起身而去。月冷瞧瞧师兄背影,然后看燕月。 “起来吧。”燕月安慰月冷:“含烟师兄许是太敏感了而已。师兄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一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的。” 月冷这才松了口气,站了起来,又用手揉揉屁股道:“我这身上的伤还痛着呢,可是禁不起什么风浪了。” 燕月立刻也觉得屁股痛,点头道:“师兄我也是呢。” 云岚给龙烁奉茶,龙烁笑问他:“长支的饭好吃吗?” 云岚垂了头,不语。 龙烁抿了口茶,差点没一口吐出来:“这是你泡的茶?” 云岚应:“嗯。” “还敢应?”龙烁扬手将桌上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吸进手心,对着云岚的腿就抽下去。 “小叔叔。”云岚痛得一哆嗦,就势跪了下去,龙烁手里的鸡毛掸子再抽下来,却在挨近云岚肩头时,停住了。 龙烁用鸡毛掸子的柄抬起云岚的头,果真,云岚已是泪珠扑簌簌地落。 “哭什么,没出息。”龙烁扔了鸡毛掸子:“你心里委屈,便拿我的茶叶出气?” “岚儿不敢。”云岚抽噎道:“岚儿只是想着以后给小叔叔亲手泡茶的时候怕是不多,这一次,便多泡些。” 龙烁被云岚气笑了,又有些心疼:“你龙玉爹爹,给你委屈受了?” 云岚抿了唇:“他让我洗碗……那么多碗,就让我一个人洗,说是要改改我大少爷的脾气。” 云岚委屈得,声音都有些哆嗦。 “你洗了?”龙烁忍着笑。 “我,我都给他cei了……”云岚梗着脖子。 “然后呢?”龙烁快笑出声了:“挨打了?” “没有。他让我把碎瓷片都拿回来,今儿晚上全都粘好,否则……” “否则怎样?”龙烁蹙眉。 “否则,明日回了长支后,便要日日跪这些碎瓷片,直到腿跪折了为止。”云岚的眼泪又掉下来,既委屈还有几分恐惧:“小叔叔救命……他,他怕是存心要折磨死岚儿的。” 龙烁的眉拧得更重。 “小叔叔。”云岚仰头看龙烁,用手去拽龙烁的袍摆:“小叔叔救救岚儿。” “岂有此理!”龙烁气得一拍桌子:“岚儿别怕,这事情,自然有小叔叔给你做主。”又冷哼了两声道:“傅龙玉,这可是你逼我的!” 第103章 喜事连连(上) 龙玉回府,堂下已是伺候齐全了。条凳、荆棘、藤鞭。 傅惊沉肃着脸,端坐堂上。龙玉瞧着这阵仗,腿肚子就哆嗦。 “爷爷。”龙玉跪下:“孙儿知错了,求爷爷饶过玉儿这一次。” 傅惊用手一指条凳:“趴那儿去。” 龙玉不敢再求,只得起身,走到条凳跟前,手放在腰间,,犹豫,转身又跪下,叩首道:“玉儿有违爷爷吩咐,愿领爷爷责罚,求爷爷给玉儿稍留些体面,免了褪衣吧。” 傅惊一掌,“啪“地一声,将桌子拍得直颤。 龙玉一哆嗦,只得改口道:“玉儿错了,屡违爷爷训令,活该被打个没脸。” 龙玉站起来,褪去长衫,又褪去小衣,解开腰间盘扣,褪了长裤,又褪去底裤,也顾不上脸红,俯身趴在条凳上,道:“劳爷爷教训。” 傅惊已是一个箭步过来,抓起藤鞭,“啪”地抽在龙玉身上,龙玉咬着牙一声不吭,藤鞭已经带着风声,一下下抽落下来,在龙玉的肌肤上印下一道道青紫,也带起一阵阵地战栗。 傅惊狠抽了一阵,才停鞭骂道:“多大的人了,六个孩子的爹了,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肆意妄为,不知收敛,没有长进,将来,如何能担得起大任?” 骂到这里,又是气怒,拎着鞭子又是噼里啪啦地抽落。 龙玉痛得冷汗淋漓。这练武之人就是可怕,绝不会有年老力衰,棰楚不痛的那种故事发生。 好不容易觉得爷爷落下的鞭子缓了一些,龙玉忙认错、求情。 傅惊听了,反倒又怒:“移心术那种歪门邪道的武功,你竟还敢再用,还敢偷偷传给小莫那样老实忠厚的孩子,可是自己想死还不够,还要遗祸我们傅家子弟。” 龙玉被爷爷的鞭子抽得痛不欲生,心里却是咒骂龙城,果真敢在爷爷跟前告我的状,等我不扒了你的皮。 龙星一步三摇地,总算是到了。玉纶忙让龙星去堂上求情。傅惊对龙玉动家法,所有人,包括玉纶都需退出庭院之外,无人敢去求情。 “龙星也不敢去,若是爷爷恼了龙星怎么办?”龙星是真不想去。况且真为了给龙玉大哥求情让爷爷不喜,确实犯不上。 “你爷爷便是恼尽天下人,也不会恼你。”玉纶推龙星:“好孩子,乖星儿,快去。一切都有奶奶给你做主。” 龙星还是犹豫:“可是,因为明儿的事情,爷爷好像已经恼了龙星了。” “那是你爷爷糊涂,”玉纶安慰龙星:“明儿是多好的孩子,奶奶疼她,奶奶知道你的心思,绝不会让爷爷在此事上再难为你。” “谢谢奶奶。”龙星这才一笑:“龙星这就去劝劝爷爷,毕竟气大伤身啊。” 玉纶用手点了龙星的脑袋道:“就你这点心思,还敢要挟起奶奶来了,看奶奶不告诉你大哥去。” “奶奶,奶奶。”龙星慌得拉住玉纶的手:“龙星错了,龙星是知道奶奶疼龙星才敢这么放肆的,奶奶千万莫告诉大哥。” 玉纶这才笑了一下,道:“那还不快去堂上劝你爷爷。” “龙星这就去。”龙星再对玉纶欠身行了一礼,忙往堂上去了。 阮瓶瓶和诸葛兰扶着玉纶在椅子上坐下来,阮瓶瓶轻舒了口气道:“好在这个小祖宗怕龙城怕得厉害,否则,还真要反了天了。” 玉纶瞪了阮瓶瓶一眼,道:“你呀,怎么也是当嫂子的,就不能对星儿宽厚些?” 阮瓶瓶撅着嘴道:“是,瓶瓶知错了。瓶瓶就是再孝顺、听话,一心想讨爷爷奶奶的欢心,也比不过那个小祖宗去。” 诸葛兰伸手拉了她一下,道:“你呀,就别气了。冰儿和冷儿多亏他严格教导,才会有那么高的成就呢。” 阮瓶瓶哼了一声,道:“那是咱家孩子资质好,聪明,没让他打死,也是万幸呢。”又嘟囔道:“爷爷和奶奶就是太疼这个小祖宗,所以才将他惯得目中无人。” 这几日,龙星按大哥的吩咐,常在傅惊府里待着,傅惊就让龙星指点侄儿们的武功。尤其是云冰、云冷。这两个孩子很小的时候,龙玉就带到过大明湖去,龙城、龙星皆是亲自指点过。 龙星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思去指点侄儿们武功,不过傅惊吩咐了,他也只好听命,所以指点云冰、云冷时,当然就没那么耐心,再说,龙星的耐心本来就有限。于是,云冰、云冷就惨了。 阮瓶瓶自然是心疼。于是,就亲手奉茶给龙星,希望龙星对儿子们能否稍微温和一点点,结果,龙星不仅完全不理会她的心思,当着她的面,对两个儿子也丝毫不曾手软。 晚上,阮瓶瓶给两个儿子上药,自然是要埋怨龙星,两个儿子听了,不但不领情,反而一个劲儿地让她不要再去打扰他们练功。 阮瓶瓶恼怒两个儿子不听话,便去爷爷跟前,请爷爷让龙星多些耐心,莫让龙星再打两个孩子了,爷爷反倒训斥她妇孺之见,玉不雕不成器,反赞龙星认真负责。 阮瓶瓶真是没处说理去。在龙玉跟前嘀咕几句呢,龙玉反倒把两个儿子叫过来拍了一顿,骂他们两个不知好好练武,只知撒娇偷懒。 冰儿、冷儿当然又是埋怨了她这个做娘的一顿,把阮瓶瓶郁闷得,自己这巴巴的为谁啊,倒落了一身埋怨。 想来想去,当然还是龙星可恶。 可是,今日,爷爷发了狠,要对龙玉下板子,玉纶一个劲儿地让阮瓶瓶快去请龙星来。 阮瓶瓶不去。爷爷一年当中,怎么也得有三五次发飙的时候,玉哥不也都挺过来了。这次便也忍忍得了。把诸葛兰气得,直骂阮瓶瓶心狠。以前那是没法子,只能让龙玉忍,如今有救星在,焉有不救夫君的道理。 好在此时,龙星已是奉了大哥龙城的命过来请安了。阮瓶瓶见了龙星来,心里刚有些高兴,偏龙星又矫情起来,不肯去帮龙玉的忙,阮瓶瓶心里当然就更气了,难免就发泄几句。 不过,龙星在傅惊跟前,的确是“说一不二”,龙玉终于在皮开肉绽之前,被赦免了。真是难得,傅惊亲摆下了条凳,竟还能让他直着腰从堂上走下来。 龙星好人做到底,亲自扶了龙玉去暖阁歇息。 龙玉趴在软榻上,指使龙星放窗帘、摆软垫,又擦脸、净手,燃香、煮茶的,龙星也乖乖地,将他当成自己大哥一般,用心服侍。 龙玉趴舒服了,捧着茶,透过氤氲的水汽,看龙星,龙星微垂了眼脸,洁白纤细的手指,摆弄着绿玉的茶器,看起来,怎么那么舒服,那么赏心悦目,让人心旷神怡。 “大哥喝茶。”龙星屈下一膝,将茶奉给龙玉。龙玉趴在软榻上,接过茶。 龙星这才站起来,又退后一步,垂手侍立。 龙玉喝了口茶,入口馨香。 闭上眼睛享受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什么事儿,说吧。” 龙星微叹了口气:“来的路上,龙星遇到十哥龙烁。” “哦,云岚这小畜生。”龙玉又喝了口茶,了然。 “龙玉大哥也是,想收拾儿子也不必急在这一时,明知云岚定会回去告状的。”龙星坐在椅子上,埋怨龙玉:“云恒如今可是在十哥手上。” “什么条件?”龙玉妥协。 “碎盘子呢,云岚一定会粘好的。只是他一个人粘,怕是一夜间无法完成,所以会让几个弟弟帮着粘。请龙玉大哥免了云岚日日跪碎瓷片的责罚。” 龙玉冷哼一声:“等这小畜生回到老子跟前,老子有的是机会给他跪碎瓷片。” 龙星点头:“龙玉大哥就是答应十哥的条件了?” 龙玉点头:“当然答应。不过,星儿,还要劳烦你一趟。” 龙星蹙眉。 龙玉微微一笑:“你龙烁十哥害我被爷爷打肿了屁股,又驳了我的面子,挡着我罚儿子,这个仇若是不报,岂能为人?” 龙星叹气:“我好倒霉。” 龙玉将茶杯递给龙星,让龙星填茶:“你且放下心来吧,我让你如何做,你便如何做,你大哥那里,自然有我说话。” 龙星点头:“也好。只是大哥注意些分寸,毕竟是云恒的师父呢。” 龙玉笑道:“云恒的师父被云恒的师伯打,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如何能怨到云恒身上去?” 小卿回到房间里,脸色不渝。熙宇、熙宁小心谨慎地忙着伺候着。 小卿检查了熙宇和熙宁的课业,也没说什么不好,让两人回房继续用功去。 熙宇、熙宁退出去,含烟和燕月前后脚进来,给师兄请安。小卿让燕月喊玉麒过来。 玉麒进来时,玉翎也跟了过来,向小卿请责。 小卿瞧了玉翎,倒是忍不住笑了。吩咐玉翎起来,让他回房歇着去吧。 玉翎很不好意思,只好先告退出去。 燕月不由羡慕玉翎:“有个爹爹就是好,便是像大师伯那种爹爹,也有慈爱的时候啊。” 玉麒、含烟不由都有些凄然。 小卿瞧着师弟们的神情,心里不由略过一丝柔软。 燕月已经转问小卿道:“老大,令尊是不是也很慈祥?也很疼爱您?” 慈祥?疼爱?小卿差点嗤之以鼻。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小卿的神色可是又转冷了。 “玉麒,你家玉麟要娶亲的事情,你知道吗?”小卿随手把一个帖子甩给玉麒。 玉麒愣了,含烟和燕月也愣了。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节快乐!祝大家身体健康,阖家欢乐!心想事成! 第104章 喜事连连(下) 玉麟招惹的姑娘是上官家的人,上官小童。 来信的人自称是上官小童的姨娘。说是玉麟月上的时候,将小童带走,至今未归。信里的措辞很是委婉客气,对玉麟这个准女婿也是透着喜爱,只是从长辈的立场和出于对两个孩子爱护的角度出发,希望,傅家能正式向上官家提亲,而不是让两个孩子做下什么憾事。 信是标明玉麒亲启的。所以龙城那边直接分给小卿处置。小卿瞧了信,自然要问玉麒。 只是这事情,玉麒毫不知情。小童,玉麒倒是听玉麟提过,她是家里下人陈伯的独养孙女,该是姓陈的,如今怎么又成了上官家的人?虽然是庶出,竟还是上官家宗主上官无伤之女。 “上官家也是不甘寂寞了呢。”小卿轻叹气。 武林世家之中,上官一族声名并不显赫。 上官无双除外。只是他从十八岁起化身为翠微之后,早已被上官家对外宣称暴亡,那么,无论是是斩花宫的翠微,亦或是上官无双又化身为休夫人之后,带领姊妹宫祸乱江湖,似乎都不关上官家的事情。 只是,血脉至亲,上官无双是上官无伤胞弟,上官无伤难道真得不曾与上官无双有所联系吗?小童本就是跟着休夫人的,如今成了上官无伤的女儿,这其中,怎么能不令人起疑。 江湖之上,向来无风不起浪。这些日子,小卿等人一直困在坝上,许是江湖中的风浪又大了呢。 “明日为族长大人祝寿之后,就可返家了。”小卿并没有深责玉麒:“这件事情,你先查着吧,玉麟的板子回家去之后你再罚他。” 玉麒忙欠身应是。这件事情除去所有可能牵扯到的利害关系或是阴谋一类的,单是自作主张,行不知距,有失体统的错处,便够玉麟重重挨上一顿板子了。 至于玉麒疏于管教之错,今儿是免了,以后没准想起来,免不了受罚的。 小卿又问含烟道:“月冷如何说?” 含烟脸色一红。他帮小卿分拣信件,瞧到唐家的来信,却是标明月冷亲启,故此心中起疑,先去审过了月冷,这些,自然瞒不过小卿师兄去。 含烟微摇头:“月冷什么也不知道。”顿了一顿道:“只是有些担心,怕唐珠儿姑娘是否有什么闪失?” 小卿淡淡一笑:“唐珠儿没事,只是唐家堡的一件极重要的信物不见了,唐礼前辈请月冷帮忙回忆回忆。” 含烟一惊,燕月蹙眉。唐礼这话说得客气,言下之意当然是怀疑唐家的信物不见,与月冷有关了。 “你再去细审审他,许是被唐珠儿那个丫头陷害了,还不自知呢。”小卿提起唐珠儿,语气中就透着宠溺。 燕月不由替月冷叹息,瞧老大这意思,这事就真是唐珠儿所为,那小丫头就没事,受罚的也还是月冷了。 “还有燕杰,”小卿把目光瞄向燕月:“冷老夫人想亲自召见。方才二叔过来吩咐,命燕杰过去请安,你带过去吧。” 燕月不想去。听说冷老夫人特别特别喜欢五小美女什么的,听说冷小袄来了坝上之后,温小宝和唐小豆也来了,现也客居坝上。 小卿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燕月的天盟本就耳目聪慧,如今更是加强了消息组的人手配备,虽无法与傅家飞云堂相比,一般的大小消息也是瞒不过燕月的耳目去,尤其是一些可能会让他招了板子的事情。 “让你带燕杰去,你就去,”小卿笑得有些幸灾乐祸:“燕文不在,你是燕字系的老大,自该是你去担待。” 燕月无奈,只得领命。 小卿带了玉麒去看小莫。熙宇、熙宁搬到小卿的屋子后,小莫便搬去与玉麒和燕月同住。 小莫的伤比玉翎轻许多,但是玉翎调息了两天,便起得来去赴龙玉的家宴,可是小莫便是起身去给师父师叔请安,都是勉力支撑着,一头一身的冷汗。 如今趴在床上,还是不敢动。香玉偷偷给小莫熬了桃花粥,正一口一口地喂他。 小卿和玉麒进来,小莫想起身见礼,小卿吩咐免了,只是瞧着小莫喝剩下的半碗桃花粥好像很有食欲,便吩咐香玉去盛两碗来,给他和玉麒宵夜。 香玉收了碗盘,冷冷地道:“没了。” 小卿确实有些饿了,便道:“那小莫剩的这半碗给我吃好了。” 香玉头也不回地道:“这半碗是要喂芽儿的。”然后就出去了。 小莫和玉麒都把目光看向地面,不忍看老大的脸色。 小卿还是踢了玉麒一脚道:“就你们两个多事,好好地捡条流浪狗回来,抢我的粥喝。” 芽儿是一条小流浪狗,玉麒和小莫来坝上时捡到的,香玉给取了个名字叫“芽儿”,一直养在后院,这小狗不知是不是流浪的时候饿怕了,特别能吃。 玉麒和小莫只好连声应错。 坝上不比大明湖,虽然香玉想了各种法子给大家开小灶,改善伙食,但是毕竟还是不敢太张扬,而坝上配送过来的伙食,简直让小卿他们牢骚满腹。 香玉这个死丫头,小卿心底暗哼,实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香玉因为气恼小卿重责了小莫和玉翎,已经连着几天摆着脸色给小卿看。香玉在心底里将小莫当成自己的哥哥,原本对小莫就比对其他的少爷亲切,如今心疼小莫,更是看小卿不顺了。 不过小卿也并不是很在意,他这几日也确实心疼小莫。虽是踢了玉麒一脚,坐下来,对上小莫,还是笑得和煦:“好些了吗?” “是。多谢师兄垂问。”小莫的目光依旧看着地面。 小莫不怪玉翎连累他被罚,他反倒是气小卿师兄,打了那么狠的一顿也倒罢了,偏又罚自己和玉翎用那么不堪的姿势在门外跪。 小莫一直很乖很听话,还不就是怕家里的板子,也怕师兄没头没脸地罚他。 小卿也是一直疼惜他的,便是在丐帮时那么拧着,也不曾当了外人的面真得让他难堪。可是,到了坝上,却是一点情面也不肯留,打得姹紫嫣红地,还在院子里晾着。 小莫可真是什么脸面也没有了。玉翎还是小孩子呢,自然也没什么丢人的,自己可是眼瞧着就要满了十八了。 在龙泉时,因为浩威被小卿打,就病了几天;在西峰时,因为欧阳权被小卿打,又是委屈难过得要死;如今在坝上,被打得更是凄惨,小莫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下去了,若是不认真反抗一下,以后不定被老大怎么折磨呢。 小卿也知道小莫气恼,却只觉得好笑,不仅不肯好言安慰他,反倒命燕月默了白霆师伯的《陵石制训》给小莫读。 燕月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只说自己愚钝,一个字也没记住。 小卿也不恼,只趁了云冲几个过来给龙城请安的机会问云冲那儿可有。 云冲那儿果真还就有。 白霆出了书,这么大的喜事,焉有不告诉龙玉之理。况且,这书中的很多训诫的法子还是龙玉提供的呢。 所以,这《陵石制训》一书,白霆当然也是要送龙玉“雅存”。龙玉将那一摞子书,自然也是赏给了几个儿子“以做教刑”。 云冲给小卿送了来,小卿就命小莫“研读”:“如今白师伯的这书可是红遍大江南北,上至宫廷侯爵,下至平民百姓,家家奉为经典,切实以行呢。你也读得仔细些,若是日后被罚,免得师兄再细教你规矩。” 把小莫委屈得,到底是不敢违逆师兄的命令,只得摆在床头“研读”。 小卿如今听小莫的口气,还是满满地气恼和委屈,只是笑,用手敲敲小莫床头的书道:“这本书读得如何了?有什么心得,跟师兄说说。” 龙夜和龙裳去千佛湖钓鱼,自以为很秘密。其实,很多人看见了。 比如仙儿。仙儿其实一直在大明湖附近逡巡。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反正很无聊。 仙儿就借住在千佛庵中,千佛师太很喜欢她。她在千佛庵也很安全。每日里和师太一起念经,讨得师太的欢心,洒扫庭院,挑水浇园,侍弄花草,这些,仙儿都做得熟练,也不觉有多苦闷。 只是夜深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得都是那个明媚少年,武功也不那么高,人也不那么帅,不那么太精明,也不那么太傻,不那么太古板,也不是很轻浮,明明哪哪都不是天下无双的,偏是那么无法替代。 龙夜,龙夜,龙夜。仙儿碎碎念。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争了,你知道吗?在意吗?高兴吗? 仙儿在幻想和龙夜有一场偶遇。是擦肩而过,还是凝眸相望?亦或是拔刀相向呢? 无论如何,总好过擦肩而过吧,那无疑是最无情也最痛楚的相见,如果那样,还不如不见。 仙儿想见龙夜,又怕见龙夜。况且,龙夜、龙裳自入了家门,根本就不见踪影。 直到今日,仙儿站在山巅时,终于看见了熟悉的人影。龙夜、龙裳,拎着鱼竿,小桶,从山间小道上一路溜达着走过来时,仙儿的心差点没跳出来。 “姐姐也在这里。”绿绿笑盈盈地出现在一棵树后。 第105章 翠玉幽寒(上) 方夜夜进宫见太后,心中各种忐忑。太后待龙城兄弟如亲子,怕不就要待自己为“儿媳”,历来婆婆与儿媳之间,相处不易,相亲更难。 宫门之外,迎接方夜夜的,是玉翔和燕雨。 江南五大世家的比武盛会一推再推,终于在月上的时候进行。龙羽斟酌了一下,便让玉麟带着玉翔去瞧热闹。江南世家的比武盛会算得是武林中的大事,故事很多。龙羽只吩咐两人低调行事,多听、多看就好,不要贸然行事。 玉麟和玉翔去了半月有余,前两日才回转大明湖。根据飞云堂谍报,近日京畿之地有大量武林人士驻足,玉翔、燕雨又被龙羽派往宫中护卫。 玉翔和燕雨趋前,对玉麟和小井见礼。玉云也过来见过玉翔和燕雨两位师兄。 小井命了落轿,正准备打开轿帘,天上忽然嗡嗡嗡地飞来了很多拳头大小的黑蜂。 “方姑娘不要出轿。”小井急喝,手中长剑出鞘,护于轿前。 这些黑蜂密密麻麻而来,竟有遮天蔽日之感,只是聚集在众人头顶,并没有发动攻击,倒似训练有素一般。只是这些东西委实让人头皮发麻,尤其是振翅的嗡嗡声,更是刺耳。 为方夜夜抬轿的,都是府中刀卫弟子,见此情况,虽然惊惧,也并不慌张,只是宫墙处的一些兵丁,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几名胆子小的惊叫着,冲进门房内躲藏。 “出了什么事情?”方夜夜问。轿帘厚重,方夜夜隐约听得外面似乎有人惊叫的声音 小井一时间难以抉择。这些黑蜂一定是有人役使,只怕要对方夜夜不利,虽然宫墙在侧,抬轿入室最是安全,但是一来有冲撞不敬之嫌,二来,若是将危险引入宫中,国法家规都难逃重责。 “玉云、燕雨退回宫中护卫。”小井已是作出决断:“玉麟、玉翔起轿,入林。” 宫墙之外,有一竹林,林中有水磨石桥,桥上有亭,亭下流水。 玉麟、玉翔应命起轿,玉云、燕雨已退回宫中。几乎是转眼的功夫,轿子已如行云飞入竹林之中。 那些黑蜂如一团乌云,果真直追方夜夜的轿子而去。小井、玉麟和玉翔均是长剑出鞘,将那些追过来的黑蜂尽皆斩落。 轿子在石桥上的石磨旁落轿,巨大的水车滚动中,带起巨大的水花,让蜂群心生畏惧。抬轿的四名弟子亦是长刀出鞘,护于轿前。 小井已经抬刀砍下一根长竹,竹叶抖动,如扫帚般扫向蜂群。玉麟、玉翔亦是如此,三根长竹伸向蜂群,立刻将蜂群打散。 群蜂“嗡嗡”声中,开始向下俯冲。这些黑蜂虽然动作灵活,但个头极大,却是极易被长竹或是竹叶扫中,三人皆以内力灌注长竹之中,长竹犹如利刃,旋转中,将那些黑蜂尽皆扫飞了开去,落入水中。 一阵若有如无的哨声响起。玉麟手中长竹一抖,竹叶如万柄利剑,直射向岸边的树丛中,随着两声惨叫,两个绿衣人从树丛中滚落出来。 哨声立止,剩余的黑蜂立刻调转了方向,飞向那两个正要挣扎而起的绿衣人。只听几声惨呼,黑蜂黑压压地将两人团团包裹,随着嗤嗤声响,蜂群腾空而去,地上的两名绿衣人,已成两具白骨。 玉翔看得一阵阵头皮发麻,走到玉麟身侧,拽了他的袖子道:“师兄,我腿软。” 玉麟看得也是心里发毛,瞧着不远处石桥上的一具黑蜂尸体道:“这些黑蜂好奇怪,个头长得如此大。” 小井走过去,用手绢包起一只黑蜂的尸体,仔细瞧了瞧,黑蜂长得丑陋,让人不忍直视。他却仔细看了几遍,到底看不出什么来,只包好了,放入怀中,道:“这个得拿回去请四叔看看。” 玉麟和玉翔看得面面相觑,心道,小井师兄好强悍…… 小井抬头看见两人呲牙咧嘴、目瞪口呆的样子,斥道:“不过是个头大一些的黑蜂,也值得你们两个吓成这样。” 话音未落,忽觉不妥。转身看去,方夜夜的轿子正悄无声息却快速地离地而起,瞬间,就升起了一丈多高。 燕月带着燕杰去拜访冷家太夫人。燕杰一个劲地唉声叹气,弄得燕月心烦。 “我是担心冷太夫人也看中了我,非让我娶冷小袄怎么办?”燕杰解释。 “你要真不喜欢冷小袄,师兄索性就帮你说清楚,免得再多生事端。”燕月道。 “怎么说清楚?”燕杰问。 “就说师兄已经为你定下了一门亲事,请冷姑娘另觅情郎。” “不好。”燕杰忙道:“那该多伤小袄的心。” 燕月不由笑:“你反正也不喜欢人家,她长痛不如短痛。” 燕杰嘟囔:“我也没说不喜欢她。” 燕月停步:“你到底想怎样?关外的时候,不是宁可被打肿了屁股,也不肯向冷家提亲,如今又说喜欢冷小袄?你是不是皮子又痒了?让老大知道你出尔反尔、举棋不定,朝三暮四的,不打烂你的皮。” “唉。”燕杰不由用手揉了揉屁股:“我也不想啊。只是,只是,小君她,唉,让老大打烂我的皮得了。”燕杰懊恼地道。 “你可真是个小孩儿。”燕月无奈摇头,过去胡噜一下燕杰的脑袋:“小君可是你自己推给冷小棉的,与冷小袄无关的。你可想好了,别一错再错。” “是,师兄。”燕杰乖乖地应:“我再好好想想。这次也还是蒙混过去好了。” 冷太夫人看起来相当地和蔼可亲,她瞧着燕月和燕杰,也是十二分的喜爱。让“两位小公子不用多礼”。 燕月听冷太夫人喊两人“小公子”,觉得十分有趣,忙请太夫人不用客气,直呼两人名讳就可。 冷太夫人心情好似不错,让两人坐了说话,并感谢了燕月和燕杰对重孙女冷小袄和小君的照顾。 “重孙女小君?”燕杰立刻很不礼貌地打断了冷太夫人的话,然后忙起身致歉,道:“太夫人,小君不是要嫁给冷小棉……兄的吗?” 太夫人摇手笑道:“小公子误会了。小君是老身的义重孙女,是小棉的义妹,况且小棉早有文定的妻子,又怎会娶义妹为妻?” “可是,可是……”燕杰一时有些口齿不清:“明明傅家接到过冷家为冷小棉和冷小袄分别求婚的信件啊。” “哦,那封信啊。是小袄胡闹,仿了他爹爹的笔迹开玩笑的。”冷太夫人笑得慈祥:“这件事情,我已吩咐冷冬向令师解释过了。就不要再提了。” 冷冬是太夫人的孙子,也是如今冷家的掌门人,冷小袄、冷小棉的亲爹,傅龙城的表兄。 “是。”燕杰应,心里气得恨不得咬冷小袄一口,这个死丫头,什么玩笑不好开,开这种玩笑,险些让小爷的屁股被打开了花。 冷太夫人当然也看出燕杰气咻咻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这件事情,冷冬已经重重罚了小棉,小公子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是。”燕杰再应,心里却道,她犯那么大的错,竟然还是打冷小棉啊,瞧瞧你们家把冷小袄都惯成什么样了,这样的丫头还能要不了。 “冷小袄姑娘呢?”燕杰没看到冷小袄,还真有一些小小的失望。 “她和小宝、小豆去看飞瞳了。”冷太夫人对燕杰的表现很满意,也有些蹙眉:“我听小袄说,小君的奶奶临终前,曾托付你照顾小君,只是你好像未曾尽职啊。” 燕杰不由尴尬,笑道:“是燕杰疏忽了。” 冷太夫人点头道:“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你,毕竟男女有别,你们两人若无名分,确实也不太方便。” “名分?”燕杰不由一惊,怎么听冷太夫人的意思,竟是有意要为小君做主的意思呢。 果真,冷太夫人笑道:“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老身本也不便多言,但是小君是个孤女,如今又拜在冷家门下,就不能再让人欺负了去。” “是。”燕杰不由背脊发麻,只是心里却是辩道,你这账可是算不到我的头上,我可没欺负她。 冷太夫人已经转向燕月道:“你既是燕杰的师兄,他的事情,你也该能拿些主意吧?” 燕月忙站起来笑道:“小事尚可。只是燕月上还有师兄师叔师父在,也并非全能做得主意的。” 冷太夫人不由笑道:“早就听闻你丰神俊朗,武艺超群,如今看来,不仅所言不虚,口齿也这般伶俐,难怪小宝和小豆对你评价甚高呢。” 燕月忙笑道:“多谢太夫人抬爱,也多谢唐姑娘和温姑娘抬爱,燕月随性惯了,太夫人勿怪。” 冷太夫人点头道:“随性而为,不加粉饰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把握好尺寸就是了。” 燕月和燕杰一起欠身应是,太夫人又摆手命两人坐下。又让了两人喝茶。两人便欠身告退,请太夫人早些安歇,太夫人点头,并未多留,让两人出去了。 燕杰低头走路,先有些惆怅,仔细想了想,却是又高兴起来,小君没嫁给那个冷小棉总是一件好事,活该冷小棉被冷掌门打烂了屁股,谁让他竟对小君有了非分之想。 燕月瞧燕杰眉开眼笑的,也替他高兴,笑道:“小君没嫁给冷小棉,你就那么高兴?” 燕杰点头,笑而不语。 “我怎么瞧着冷太夫人的意思,好像有意为小君做主呢,不会是想将小袄和小君都嫁给你为妻吧。”燕月取笑道:“你果真是招冷太夫人的喜欢呢。” 燕杰也有些得意,只是笑容刚散,便又淡了开去,黯然道:“可怜灵犀,便没有小君、小袄那样的福气。”又决然道:“灵犀尸骨未寒,我怎能娶妻?” 燕月抬手“啪”就是一巴掌,打在燕杰后脑勺上,斥道:“你再敢提灵犀两个字试试。” 燕杰吓了一跳,想起燕月师兄一向不喜欢自己和灵犀在一起的,又委屈又害怕,便不做声。 燕月也懒得再理他,只觉这个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自顾去了。燕杰看着师兄背影,伸了伸舌头,也乖乖地跟了过去。 小卿等着小莫给自己汇报心得。小莫垂了头不做声。 小卿屈指敲敲书,道:“我的话,你没听见?” 小莫低声道:“听见了。” “那还不快说。”小卿轻斥道。 “小莫不想说。” 小卿倒是少见小莫有拧着的时候,有些新鲜,也有些薄怒:“放肆,这皮还没养好呢,就又急着要挨板子了?” 小莫咬了牙,扭了头道:“师兄受累,直接打死小莫得了。” 小卿听着小莫的话,怎么这么耳熟,好像自己刚和师父说过不久吧。 玉麒瞧着小莫竟敢跟老大拧上了,可不是自己吃亏,忙训小莫道:“小莫大胆,还不向师兄请责。 小莫无奈,只得屈膝跪了下去,却是低着头,并不开口。 玉麒暗中蹙眉,老大这次难得没有立时发作,你怎么还拧着呢?看了一眼已经翻阅过半的《陵石制训》,只得再提点小莫道:“你既已奉命研读此书,怎会没有感想,和老大汇报一下就是,有什么不想说的。” 小莫听了玉麒的话,竟冷哼了一声,又将头扭了开去。 这下小卿可是真怒了,过去便是一个耳光,“啪”地一声脆响,将小莫的头打得一歪,斥道:“果真是胆子肥了,去请家法。” 玉麒忙求情:“师兄息怒,小莫只是伤重,还有些思维不清,不是故意冒犯师兄。” 小莫抬手,轻抚上面颊,小卿刚打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再是忍耐,眼泪也掉了下来,却是梗着脖子道:“什么《陵石制训》,根本就是教唆尊长肆意羞辱虐责弟子,草菅人命的歪理邪说,我有什么感想可说?” 小卿不由一愣,玉麒也愣了,正推门进来的燕月和燕杰,也愣住了。 第106章 翠玉幽寒(中) 小莫的话语惊众人。玉麒、燕月和燕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完了,老大要杀人了。 要杀人当然是比喻,要被“杀”的当然是小莫,就是打不死,也要打得半死了,然后屋里这几个人,没准听者有份,也等着被拍个半死吧。 屋内一时静寂无声。燕月和燕杰蹑手蹑脚走过来,大气都不敢喘,肃立一侧,静等老大发飙。 小卿竟只是蹙眉:“你批驳那书写得不如你意也倒罢了,竟敢出言不逊,掌嘴十下。” 小莫不用移心术,也立刻知道其实自己所说也正是老大心中所想,所以才会如此轻描淡写地轻责。 小莫反倒觉得更委屈了:“师兄……”小莫抬头,看小卿,眼泪劈里啪啦掉:“师兄觉得那书里写得好吗?写得对吗?弟子做错事情,是该罚该打,可也不能那么随意作践吧,又不是仇人。” 小莫哭得哽咽。 小卿只是蹙眉。 玉麒、燕月和燕杰噤声不语,燕月犹豫了一下,屈膝跪在小莫旁边,无声地支持小莫。 玉麒和燕杰便也过去跪下。 “委屈你们了?”小卿冷冷地开口:“坝上弟子受罚的规矩多是如此,难道都是尊长故意欺负作践子弟吗?” 傅龙城早知年底,坝上必定会让云恒受刑,也必定会让大明湖弟子到坝上祭祖,所以才会把白霆编写的的《陵石制训》交给小卿,不过是未雨绸缪,提前敲敲警钟,让小卿心里有个计较,有个准备。 小卿曾随龙城去过坝上祭祖受刑,当然也知道坝上的规矩,师父将这本书给他研读,又因玉翎的事情迁怒,而启用了坝上或是说书中的刑责罚他,也是警醒小卿,别忘了坝上的规矩和恐怖。 小卿心思灵透,当然很快便猜出师父的心意,心里也是委屈气恼,却又无可奈何。所以,他把这书给燕月看,就燕月这性子,到了坝上,早晚是要吃亏。 燕月看了《制训》,虽然嘴上不说,心底其实也甚是惊惧,果真是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尽量不犯错误,少惹麻烦,免得真被老大按书里的规矩教训个没脸。 虽然,到了最后,他的板子也没少挨多少,但是确实也是比起去西峰时的狂妄嚣张,低调收敛了许多了,这《制训》之威,也算是功不可没。 待到了坝上,不用龙城再提,小卿曾经过往的惨痛经历,已时刻令他警醒着,尽量地规矩,小心翼翼,并不敢作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免得板子上身。 当然,实在逃不掉的,比如云峥的事情,洗心之刑或是被收徒的事情,才挨了师父的胖揍。 眼看着,就要逃离坝上,可以回转大明湖,偏在此时,小莫和玉翎犯了极其低级的错误。这种错误本是那么的显而易见,没有任何技术含量,而又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所以傅龙城震怒,小卿当然也怒。小卿不由想起,实在是该将这《陵石制训》让每一个师弟都研读透彻才好,才能知道这坝上的规诫严厉。 尤其是小莫被罚后的委屈,小卿当然看在眼里。跟你们提过多少回了,到了坝上不比在大明湖,偏是不听,真挨了打,又这么委屈那么委屈的。 所以小卿让小莫也研读《陵石制训》,好好学学规矩。 小莫学了之后,明白了,在坝上就是会这样被罚,但是,他不是释然,他反倒更委屈了。他以手拭泪:“小莫知道师兄的心思,可是小莫就是委屈。以前师兄打小莫,边是打着,边是心疼;可是到了坝上,却是边是打着,边还气恨……小莫不想要这样的师兄,小莫想要的,还是大明湖的师兄。” 玉麒、燕月和燕杰也是异口同声:“小弟们想要的,也还是大明湖的师兄。” “你们这是要造反啊。”小卿站在那里,看跪成一排的师弟,心里恨恨,这是什么意思,是逼着我跟你们道歉吗? 小井瞧见方夜夜的轿子离地而起,立刻长身而起,握住轿杆,玉麟也立刻跃起,握住另一侧轿杆,两人同时用力,轿子便在空中晃动,似乎有极大的力道要将轿子带走,被小井和玉麟所阻,轿子仍想要挣脱而去,轿身发出咔嚓声响。 “方姑娘,你没事吧?”小井一边运力拽住轿子,一边扬声问道。 “我很好。”方夜夜想要抬起轿帘,却有些踌躇:“怎么觉得轿子好像离地了。” “你不用怕,掀开轿帘,跳下去。玉翔会接住你。”小井轻声道,他怕吓坏方夜夜,声音很是轻柔。 玉麟不由咧嘴一乐。却对上小井搵怒的目光,忙对玉翔道:“玉翔小心戒备。” 方夜夜也不知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江湖仇杀。虽然无缘无故地,但是这在江湖中很常见,不用你跟他有仇,只要你挡了他的路,甚或只是他看你碍眼或者,只是不想干的人,想杀你,你便得接招,不接也不行。 方夜夜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打开轿帘,正要跳下。忽然,四周传来了咔嚓咔嚓的响声,好似有无数利器正砍断翠竹。 方夜夜不过一迟疑功夫,小井已经一声惊呼:“小心。” 方夜夜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却是吓得喊也喊不出来。自己坐的轿子如今正悬在半空不说,四周忽然不知哪里出来无数飞箭断竹,点点寒芒闪烁中,夹杂着翠绿幽寒的断竹,无声无息地,如漫天箭雨,全向自己射来。 这情景,好像在某部电影中看到,固然是气势磅礴,却是仿佛瞬间便能将自己射成刺猬,不不不,这么多箭,怕是要将自己射得粉碎了。 小井、玉麟手抓轿杆、身体凌空,玉翔还在地上,如何能挡住这漫天箭雨。 方夜夜大骇,难道,我今日便要枉死在这里不成?不要啊,救命啊,我还没和龙城圆房呢…… 方夜夜还没想得明白,脚下一晃,已是一头又摔进轿子中,轿子内锦榻柔软,她摔得倒是不痛,只是吓了一跳。却是小井和玉麟同时用了十成内力终于将轿子晃得倾斜了一下,将方夜夜甩进轿中。 轿帘落下,便听见扑扑扑地声响,当当当的声音,箭雨射了过来,已被小井和玉麟手中之剑全部扫落。 地上的玉翔也抖动长剑,将射过来的断竹亦或是竹箭尽皆扫落。 玉翔在地上尚好,小井和玉麟一手扶轿,一手挥剑,要想挡住箭雨已是十分吃力,偏轿子上似乎还有一双无形的手,奋力要将轿子抢走,小井和玉麟也不知能支撑到几时。 “师兄小心。”玉翔在漫天箭雨中冲天而起,点了轿杆,落于轿顶之上,护住轿子上方。小井和玉麟才觉压力顿减,两人只要护住轿子的四面即可。 方夜夜坐在轿子里,真是不知往哪里躲才好,只是连声问道:“你们有没有事?” 小井一面不停运剑挥落射过来的箭矢,一面扬声答道:“方姑娘不用担心,我们都很好。” 玉麟不由苦笑,是暂时都很好吧。这四周咔嚓声响不断,虽然箭矢越来越少,这翠竹可是一时半会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小井也是懊恼,只想着用流水翠竹打散蜂群,却没想到敌人还有这招。心里也是暗暗惊讶和担心,不知是什么样的敌人,不仅能役使蜂群,而且,还可以有如此绵长的内力,能在三丈之外,将轿子吸走,这还是人吗? 龙夜、龙裳在树下垂钓,怡然自得。好天气啊,好风景。千佛湖如一面明镜,湖水清澈,不起波澜。 湖中盛产锦鲤,肉极鲜美。浅水处有肥硕的河蚌,也是美味。岸边有鲜香的野葱,龙夜、龙裳升起篝火,用石板煎了锦鲤和河蚌,混着葱香,吃得是不亦乐呼。 仙儿和绿绿走过来,离两人不过丈余,两人依旧在大快朵颐,毫不理会。 “你们两个倒会在这里享受。”仙儿哼了一声,足尖跳起一块大石,砸向两人身侧水中。水花四溅。 龙夜这才抬头看过来,奇怪道:“两位姑娘好好的,为什么扰人好饭?” 龙裳对着仙儿和绿绿笑了一笑,只顾继续吃鱼。 仙儿和绿绿瞧龙夜摆出一副陌生人的面孔,一时都有些微窘。绿绿拽拽仙儿道:“姐姐,我们,还是走吧。” 仙儿咬着唇,道:“不走。这里又不是他们傅家买下的,他们来得,我们当然也来得。” 绿绿点了点头,轻声喊龙裳道:“龙裳,你们煎的鱼好香,可不可以给我和姐姐也吃一点,我们好几天没吃饭了。” 龙裳就去看龙夜,龙夜瞪了龙裳一眼:“她们说的话你也敢信吗?是不是又想害我吐血?” 龙裳听了六哥的话,忙摇头道:“龙裳不敢。”说着话,只得含着歉意对绿绿摇了摇头。 绿绿和仙儿也不走,就两个人四只眼睛盯着龙夜、龙裳还有那香喷喷的烤盘。 龙夜叹气:“你们两个害我和龙裳被打烂了皮,如今我们不与你们计较,已经是慈悲为怀了,难道还想与我们重修旧好不成?” 仙儿看着龙夜,满面羞红,到底确是点了点头,声音如蚊子般轻地道:“你若是不愿意,我绝不求你第二次。” 龙夜看着仙儿泫然欲泣的模样,呵呵笑道:“我大人有大量,你既然求我和好,求一次便成了。” 仙儿和绿绿不由惊喜,想不到龙夜竟然真得这么好说话。 龙夜瞧两人惊喜的模样,顿有成就感,笑道:“只要以后保证乖乖地,就可以来吃鱼了。” “我保证很乖。”绿绿先答道,然后直跑到龙夜跟前来,仙儿也背着手一步步踱过来,眼睛看着地面道:“我也乖。” 一个“乖”字没说完,龙夜已经拿了一块香香的鱼肉放到仙儿嘴里:“自己小心刺啊,我挑得也不干净。” 第107章 翠玉幽寒(下) 龙夜、龙裳和仙儿、绿绿吃饱了,坐在水边聊天。 龙夜问仙儿:“你是姊妹宫的人吗?” 仙儿点头:“我是姊妹宫的人。我的师父叫紫裳。” “紫裳?”龙夜瞧了一眼龙裳:“我听二哥说,姊妹宫共有五宫。明夫人为第一宫,休夫人也叫翠微,为第二宫,绿罗和红袖便是第三宫,第四宫,第五宫是最神秘的一宫,傅家还没有查出宫主为何人,难道就是你师父紫裳?” 仙儿再点了点头,道:“紫裳虽是我的师父,我却是在百花宫长大的,师父很少来看我,只是我一直喊她师父,名分上也是姊妹宫的少宫主,宫号为逐日。” “绿绿呢?”龙夜看了看旁边收拾东西的绿绿,越发觉得她有做丫鬟的天赋。 “绿绿的身份很特殊,她不是姊妹宫的人,但是她的父亲孟飞,是姊妹宫的尊使,所以我和绿绿很小就认识,也情同姐妹。”仙儿笑道。 “你们两个如今算是脱离姊妹宫了吗?”龙夜很好奇:“你师父和她爹爹就那么放了你们离开吗?还是你们偷偷溜出来的?” “我和绿绿都是偷偷溜出来的,很怕被抓回去。”仙儿叹气,眸光流转:“所以,才要找你和龙裳,这江湖之大,肯帮我们的人,却不多。” 龙夜点头道:“你和绿绿弃暗投明,我和龙裳当然要帮忙。” 龙裳也笑道:“多谢你救了木蝶依,她也托我照顾你呢。” 仙儿一拍脑门道:“你不提,我倒是忘了。我找你们,也正是有要事商量,木姑娘又有难了呢。” 方夜夜也觉得自己是大难临头。她觉得,要是小井他们自己的话,也许还能逃跑自保,可是如今为了保护自己,只怕不被箭矢射死,也要活活累死。 她以前总爱看武侠小说的,常有说高手脱力而死的事情,即便没有性命之虞,只怕也会内伤沉疴。想起以前看小说时,常为女主武功太差连累男主而觉得着急,如今可倒好,自己别说武功太差了,根本就是不知武功为何物的,可是要连累男主的徒弟了。 “你们别管我了。”方夜夜咬牙下了决心,高声道:“是谁要抓我,只要停了箭矢,我愿意束手就缚。” “方姑娘不可。”小井急忙拦道。 方夜夜趴低身体,挨进轿门,低声道:“我是骗他的,你们休息一下也好。” 方夜夜自以为声音极低了,却是玉麟和玉翔也都听得真切。三个孩子都是一脸黑线:方姑娘,你身为长辈,教小孩子言而无信,这样不好吧。 方夜夜却没想到那么多,兵不厌诈嘛,对敌人还讲什么诚信。 “四叔。”小井忽然惊喜地叫道。 方夜夜在轿子中听得真切,心中也是一喜,果真,箭矢射来的声音立刻停了。 方夜夜忽然觉得轿子猛地坠落,又是哎呦一声,摔在锦榻上,好不容易挣扎爬起,轿帘已经挑开,满目阳光中,是龙羽俊朗的面容:“方姑娘,让你受惊了。” 方夜夜步出轿子,脚落实地,心里刚有些踏实,四面看去,却又是心惊不已。无数断矢、断竹,有的插入地中,有的被斩断散落地下,便是不远处的石墨上,亦是插着无数箭矢、翠竹。 “弟子保护不周,让方姑娘受惊了,请四叔重责。”小井、玉麟和玉翔一起单膝跪地请责。 “多亏了他们保护我了,他们很努力了。而且我完全没有事。”方夜夜对龙羽直摆手,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勉强笑道。 龙羽对方夜夜欠了欠身,他看出方夜夜其实受了很大惊吓,安慰她道:“我们会尽全力护卫你周全的,请方姑娘不要太担心。” 方夜夜点头道:“多谢你们费心。” 龙羽再欠身回礼,才命小井等弟子起来。 龙羽正要说话,忽然目光一冷,手中飞剑猛地射出,盘旋到竹林深处,“当”地一声,飞剑又已转回。 龙羽接剑在手,不由蹙眉。 小井、玉麟已经飞身而去,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有四个白衣人,已被人割断咽喉,气绝身亡。” 方夜夜觉得腿肚子有些发软。江湖果真可怕啊,死个把人好容易。 这四个白衣人正是役使箭矢之人,本是被龙羽点了穴道,还没来得及审问,就已被杀人灭口。 “保护好方姑娘。”龙羽吩咐,他想过去看看,可有什么线索。他并非信不过小井、玉麟,只是今日的事情太过诡异,所以希望能多发现一些线索。 “我也过去看看好了。”方夜夜笑道,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懦弱胆小。 “好。”龙羽点头:“玉麟、玉翔照顾好方姑娘。” 地上还有些寸步难行。玉翔用剑将地上清扫干净,引着方夜夜前行,龙羽和小井已是用了轻功身法,直跃了过去。 四个白衣人,年纪都不太大,甚至可以说还很年轻,围坐一圈,他们周围,还散落着大量的箭矢,仿佛那些箭矢都是他们四人发射,只是却不见弓弩。而且如今喉咙都是被人一剑割断,现场惨不忍睹。 龙羽沉吟。他方才赶过来时,看见四人只是端坐于地,手手相握,四周的翠竹和地上的箭矢便冲天而起,向方夜夜的轿子落下。 龙羽不及多想,出手点了他们的穴道。四人刚一受制,那些箭矢便落下了,翠竹也不再节节断折飞出去。景象很是神奇。 难道,竟是这四人以意念控制那些箭矢和翠竹吗? “他们莫非都有超能力?”方夜夜只看了一眼现场,就不敢再看,却也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怀疑。 龙羽忽然想到龙裳。龙裳小时,便可以用意念移物,也可探知他人心意,后被大哥封去异能,如今,封穴解开,龙裳又可以侧人心意,只是意念移物的事情,却没有再提及。 难道这些人都和龙裳一样,拥有异能,并被人控制利用,要来危害武林吗? 小卿有一种被“逼宫”的感觉。是要让自己下个“罪己诏”的节奏呢。 小卿沉吟不语,地上跪着的也不敢做声。 小卿站了一会儿,觉得乏累,又坐下思考。地上的只能还是跪着。 燕月跪得膝盖生疼,瞧老大坐得似乎越发舒适,实在郁闷,这到底是谁吃亏啊。 小莫当然也知老大的脾气,便是和师父认错,也常等师父的板子拍狠了,才会低头,如今就算心里觉得疼惜自己兄弟了,怕也不会真得软语安慰,如今能忍着不把自己等个半死已是到了极限吧。 “师兄,以后能不能略疼惜下小弟们,《陵石制训》里的规矩就不用了吧。咱家的规矩也并不轻松呢。”燕月决定退而求其次,和老大僵持的结果,还是当师弟的吃亏。 小卿淡淡一笑,声音很轻:“我就是太疼惜你们了,打得少,打得轻,如今受了一次两次重的,便觉得天大的委屈似的,还敢几个联合起来寻我的不是了。” 完了。看着老大的笑容,众人都是心惊。老大往往是越怒,笑容就越是云淡风轻,板子下得也越狠。如今这笑容,轻如云烟,那板子不知就要狠到什么地步了。 小卿果真是恨得牙有些痒痒,正琢磨找个合适的工具,好好劳累一下,门外已是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小卿又是淡淡一笑,扬声喊道:“含烟进来。” 含烟正是刚审过月冷,前来复命。只是在门外听得屋内寂静无声,正有种不妙的感觉,踌躇不前,小卿已是高声命进。 小莫不由哆嗦。在关外时,含烟师兄可是将他教训得不轻,现在想来都觉皮肉疼痛。 燕月和燕杰自然也是一样。 只玉麒因是含烟的师兄,并不曾被含烟打过,只是如今瞧老大这阵杖,怕也是要“开斋”了。 “你去长支刑堂寻些荆棘来,再准备一捆细藤条。”小卿漫不经心地吩咐。 “是。”含烟不敢多话,立刻领命而退。 小卿轻轻挽衣袖:“大明湖也好,坝上也罢,我总是你们的师兄,我要如何罚,便如何罚,看谁还敢觉得委屈,谁还敢不给我乖乖地受着。”说到最后一句户,挑高了声音。 玉麒、燕月、小莫和燕杰,不约而同地吓得一个哆嗦。 完了,小莫想,反抗失败了,而且代价将会极其惨痛。 “是小莫的错。”小莫立刻垂头认错。 小卿走到小莫跟前:“抬头。” 小莫抬头,小卿抬手,“啪”地一个耳光,打在刚才打过的那半边脸上。 小莫轻轻地偷偷地用舌头轻舔了一下唇角,好痛。 “伸手。”小卿冷冷地道。 小莫只得平伸了双手。小卿顺手拿了床头的桃木镇纸。镇纸长不足一尺,三寸厚,桃花镂刻,打磨光滑,入手微沉。 “啪”地一下,镇纸打在小莫手心,小莫痛得眉峰一蹙。 “十下,自己查着。”小卿吩咐着,镇纸扬起,又是一下打落:“啪”。 小莫忍着痛,查道:“一。”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老大先前曾打过他一个耳光,他竟敢用手轻抚……如今自然要罚。十下,已经不太重了。 燕月用余光看着老大打落在小莫手心上的镇纸,一下一下,小莫忍痛查数,不敢动也不敢躲,老大更是目光平和,只专心责打。 十下打过,小莫的手心已是一片红肿。这责罚,实在已是极轻的了。 “其他人,伸手。”小卿拎着镇纸先走到玉麒身侧。 玉麒也乖乖伸平了手,然后,燕杰。燕月无奈,也只好伸平了掌心。小卿已经拎着镇纸“啪啪”地一路打过来。 燕月忍着痛,心里叹气,好吧,大明湖的师兄回来了,有错没错地,打你还是一样没商量,还是一样不讲理。而且,痛的还在后面呢。 第108章 一路罚跪 坝上大喜,傅惊族长大寿。傅惊穿得隆重,端坐正堂,等着子孙们叩拜。一波又一波的,坐了大半个时辰。 旁侧座位上亦穿着隆重的傅榆和傅柯,也跟着一同受礼,沾染寿星的福气和喜气。 另有几十席的座位,也都是傅家的各种长老级别的实在亲戚和来祝寿的江湖同道。 辈分稍微低些的,根本就没有座,院子里还开了几十席,招待亲朋。 黎明即起,如今午时已过,傅龙玉和龙城可是一刻闲着的时候也没有,脸上的肌肉都笑抽了筋,迎来送往的,连椅子边都没看着。 好不容易,酒席过半。该行的礼行过了,该敬的酒敬过了,大家终于都坐得安稳,好好吃饭。 龙玉和龙城依旧侍立在傅惊身侧当雕像。龙玉忍不住传音给龙城道:“当孙子的真是好辛苦。” 龙玉确实比龙城辛苦。龙城到坝上来,也是挨了三顿打,虽然每次都不轻,但是如今十几日过来,以龙城的体质,早已是伤过不留痕。 龙玉就可怜,昨个是刚挨了一顿狠的,今儿就得各种伺候着,很是辛苦难挨。 龙城不由微微一笑。龙玉把目光落在傅榆身侧,同样垂目侍立的龙烁身上,让龙城看。 龙烁面色平和,也是带着笑容,小心侍奉,只是俊逸的脸上却隐约可见青紫的指痕,那痕迹,毫无疑问也没有悬念,绝对是九哥傅龙耀印上去的。 因为今日做寿,全族聚会,所以傅惊忍着,昨日并没在龙玉的脸上留下印迹,龙耀估计也是想忍着,却没忍住。 “幸好爷爷今日大寿,否则,估计他现在还跪在荆棘上起不来呢。”龙玉分外地幸灾乐祸:“九哥龙耀的板子可是比爷爷的板子重多了。” 龙城不由蹙眉,传音道:“大哥怎知十哥被罚?莫非大哥向九哥告状不成?” 龙玉一笑:“正是。谁让他来惹我,我这也是礼尚往来。” “大哥以后不要总寻十哥的麻烦。”龙城亦是传音道。 龙玉冷哼道:“怎么,如今,十哥是你儿子的师父,你就护起来了,倒是数落起你亲大哥我来了。” 龙城听他埋怨,只不理他。 龙玉却还是不满:“若非他一味袒护云岚,云岚怎会如此骄横无礼,不仅敢和玉家的丫头作出有失体统的事情,便是连玉翎也冤枉了。” 龙城不由冷哼一声。 龙玉有些后悔,言多必失啊,如此,倒是把龙星出卖了。 本来龙玉计划着,是将他掌握的关于龙烁在江南私置田产的事情告诉龙耀,让龙耀下板子。龙星却觉得不好,因为这里面也有他的份儿,若是被大哥龙城知道,怕也是要挨板子的。 龙玉却又不肯善罢甘休,龙星只得把龙烁告诉他的关于云岚和玉蔓儿的事情告诉了龙玉。 龙玉不由是又怒又喜。怒的当然是云岚那个小畜生好大的胆子,这种有失体统的事情都敢做。喜的当然是这绝对是个极好的理由,这么大的事情,龙烁都敢帮着云岚瞒下,知情不报,欺瞒兄长的罪名,绝对能让龙耀扒他一层皮去。 龙星虽然也觉得不好,有点背信弃义的嫌疑呢。但是架不住龙玉教唆:“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他不是也寻了你的错处让你大哥下板子吗?” 龙星想想可不是吗,这屁股上刚挨的五十板子可不就是拜龙烁所赐,膝盖也还痛得厉害呢。 所以龙星和龙玉合谋,写了封信向龙耀揭发龙烁自作主张、包庇弟子,期满兄长的恶行。 龙耀看了信,便是如何的时过境迁,他饶得过云岚,也饶不过龙烁。自小到大,他最气恨龙烁欺瞒,便是一个字的错处都能让他暴跳如雷,何况是在此事上一瞒再瞒,甚至还敢明目张胆地说谎。 龙耀不顾夜色已深,将龙烁喊了来,只问他一句:“你说要将你朋友的女儿许给云岚,可是真有此人?” 龙烁哪有那种人选。 结局可以想见,正如龙玉所说,龙烁不仅被龙耀好一顿家法板子拍得痛不欲生,又举了家法跪在荆棘上反省,直到要出门与傅惊拜寿,才被许起。 龙玉觉得是报了大仇,心中得意,忍不住在龙城跟前说起,却是将龙星卖了个结实。 龙城不由气怒,好你个傅龙星,十哥龙烁不过是让我打了你板子,你就敢怀恨在心,伙同大哥龙玉,上九哥龙耀那里去搬弄是非、告黑状了,看我回去不打烂你的皮。 “你别罚龙星,这可都是我的主意。”龙玉吩咐龙城。 龙城还是不语。 龙玉不由气怒。他一直是与龙城传音说话,龙城就是不回,他还真是没有办法。 这边好不容易撤了酒席,送走了旁系亲朋,一众傅家长老尊长又回堂上喝茶议事。 然后,云岚回长支门下的事情和云恒拜入九支门下的事情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先后提出来,在众人各种猜测中一锤定音。 然后,送走了各位傅族长老尊长,龙城又向傅惊告罪请辞。 傅惊心情很好。许了龙城之请,只是命他要常带弟子回坝上叙亲,回去之后,也要严加管教子弟,为坝上争光。龙城一一应下。回去准备。一个时辰后,整理好行囊,又带弟弟们、徒弟们都来向族长大人及龙玉师伯拜别。 龙玉带着儿子们送龙城出坝上。龙玉与龙城十分难舍,送过百里桃林,才依旧不舍相别。 龙城瞧着不远处侍立的云岚,忍不住轻摇头。云岚在堂上时刚正式回到龙玉膝下,龙城向傅惊请辞前,云岚也刚正式给他这个叔叔见过礼。 龙城再回去准备然后带着弟子们正式辞行,再看云岚,本是清俊的小脸上,已是满布了龙玉的指痕…… “大哥对儿子们可多宽宥些。”龙城劝龙玉:“尤其是岚儿,刚刚回到大哥膝下,大哥的规矩慢慢教他就是。” 龙玉只是一笑:“怎么,刚当上小叔叔,就心疼侄儿了?我若罚他,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有这柔软的心思,就多放在龙羽、龙星几个身上,心疼那个小畜生作甚。” 龙城听龙玉提起龙羽、龙星,确实也没心情再管龙玉管教儿子的事情,自己这弟弟都管教不好呢,哪还有资格去劝龙玉大哥。 终于离开坝上。众人都是心情舒畅。虽然依旧是乘坐马车赶路,垂了轿帘,也是挡不住大好的春光。 车行百里,已是看不到坝上龙玉相送的身影。 龙城便命停车,让同车的龙璧与龙星换车。 龙星本与三哥龙晴同车,在三哥面前,龙星不用那么拘束,正半躺靠在座位上看书。 二哥龙璧来传大哥的命令,龙星不由脸色发苦,却是不敢抗命,只得遵命来到大哥的车旁,欠身道:“大哥,龙星来了。” 龙城道:“你上来吧。” 龙星应是,跃上车辕,打开轿帘,看大哥端坐在车厢一侧,龙星弯腰进去,龙城看着他道:“你跪那。” 龙星心里叫惨,只得贴着另一侧的软榻跪了下去。 龙城这才命启程。 龙城的软榻前,有一方可以折叠的小桌子,如今已经支起,上面放了一些信笺文牒,文房四宝,还有几册龙城喜欢读的书。 龙城看信,命龙星磨墨。 龙星膝行半步,跪着研磨,倒是高低正好。 “大哥,怎么又罚龙星跪?”龙星乖乖研磨,却是很有些委屈。 “你说呢?”龙城轻哼:“让十哥挨板子,你就那么高兴?多大的人了,还敢去学舌告状,搬弄是非,只罚你跪,还是轻的呢。” 唉,这个龙玉大哥啊,到底是在大哥跟前把我卖了。龙星这个郁闷。您老人家没事,小弟我就惨了,这坝上到大明湖还几千里地呢,大哥不知要让我跪到什么时候才算头呢。 和龙星同样郁闷的,后面的车上还有。 和小卿同车的小莫和燕月,也是并排跪着。燕月跪得还算笔挺,小莫则是靠跪在燕月身上,还是一头的冷汗。 小莫的乾坤心法近日是大有进境啊。否则这一顿连着一顿的被打,早都爬不起来了,还能举着藤棍在小卿跟前跪规矩吗。 小卿对于小莫胆敢聚众造反一事,十分不能谅解。总结原因就是因为他太纵着小莫了。 所以小卿将近年来小莫犯的错误重新又想起来一遍,然后拿那一捆细藤条和小莫算账。 藤条真得非常细,抽在手心上,还是胳膊上,都是一条细小的红印,虽然火辣辣地疼,但是没有多大伤,而且好得还快。 抽在小腿上,更是噼啪地响,但是百八十下的,也不会那么容易见血,却是让你痛得钻心。 小莫悔得肠子都青了。认错认得嗓子都哑了,老大才暂时饶过他,但是已经记下了一千藤棍的数目,等着回到大明湖后,养好了伤再慢慢挨。 玉麒、燕月和燕杰,也一同连坐,分别被记下了一千藤棍,等着老大什么时候想打了,再什么时候挨。或者,能立下什么大功的话,就可以将功折过。 燕月满心懊恼,觉得老大就是故意的。大明湖傅家也有个规矩和坝上相似,就是弟子若有功勋,便可记赏,虽不似坝上的“濯香令”功效那么无敌,最少可以用来免一顿两顿板子的。 如今可好,老大先给你记下一堆板子了,便是有了功勋,也得先抵了这些板子,若是有错被老大抓到,免罚可就是不可能了。 燕月这个叹气啊。他本是真攒了些功勋,准备用来和老大讨人情的,如今可好,算盘是白打了。 和玉麒同车的玉翎和燕杰,最是轻松自在。玉麒在看书,燕杰便和玉翎低声私语。玉翎的伤好得极快,又觉得龙玉大师伯确实好像有那么一点疼爱自己的意思,所以心情很好。 燕杰呢,想到小君和小袄,心里也有一丝甜蜜,他不敢再提灵犀,但是也开始认真考虑,若是自己要娶小君和小袄,到底哪一个当正室才较为妥当。 和含烟同车的月冷和云恒,境遇就大不一样了。云恒在软榻上盘膝用功。月冷和五叔龙星,师兄小莫、燕月的待遇一样,跪在一角当雕像,而且在含烟师兄跟前罚跪,更是一点松懈也不能有,双手还笔直地伸过头顶,举着那枚倒霉的歙石龙尾太极砚。 月冷确实是被唐珠儿骗了。唐珠儿将唐家的信物,据说能解百毒的玉琥珀,拴在一个小巧的银铃铛上给了月冷,骗月冷说是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所以送给他一个小礼物。 月冷觉得铃铛和玉琥珀都很好看,也没有多想,就收下了,然后带回大明湖。 这本来呢,也不是多大的错事。只要把这东西还给唐家就行了。偏是这东西又让月冷送了人。 月冷正好有个堂姐呢,上个月生日,月冷也没有费心思去买别的礼物,就把那坠着琥珀的铃铛送给她了。 月冷的这个堂姐,正好叫庞月月,然后,正好是某人不太受待见的未婚妻。要是想把这东西要回来,那庞大小姐的脸色可想而知。 偏小卿老大还有命,让某人一定亲自去把东西拿回来。某人不敢不听老大的吩咐,于是,月冷的错处就大了。挨了一顿板子不说,这一路上,也等着跪吧。 不论是一路罚跪也好,还是能端坐着舒服也罢,马车飞奔,却是载着那些思家的人,往大明湖越行越近。终于回家了,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等待和支持。抱抱。前几日生病,更新缓慢。这几日活力四射,所以双更感谢大家一下。写得不好,文笔不到的地方,请大家多包涵。 第109章 □□更暖 龙羽带方夜夜进宫,太后正担心焦急,虽然玉云和燕雨各种劝慰,太后还是命了去禀皇上子庭。 如今听了侍卫通传,太后这才放下心来。卢嬷嬷知道太后心意,亲自出去将方夜夜和龙羽领了进来。 方夜夜和龙羽对太后整衣拜倒。龙羽恭声道:“侄儿该死,让姑妈忧心,请姑妈重责。” 方夜夜虽知这位是姑妈,却也是当朝太后,必定要十二万分的恭谨,才不会有错,也只低着头道:“夜夜让太后担心,请太后降责。” 太后瞧见龙羽和方夜夜平安无事,高兴还来不及,哪还有降责的念头,过去亲手扶起了龙羽,又扶起了方夜夜,笑道:“你们没事就好,快起来吧。” 龙羽谢过姑妈,方夜夜也谢过太后。 太后拉着方夜夜的手,看来看去,把方夜夜看得满面通红,垂首道:“对不起,夜夜长得太丑了。” 这一句话,把太后逗笑了,对旁侧的卢嬷嬷道:“你瞧这个孩子,也是个不会取巧的呢。” 卢嬷嬷只是附和着太后笑,不曾多言。 太后轻拍了拍夜夜的手道:“你是方方的女儿,便如同是我的女儿一样,姑妈喜欢你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你丑。” 方夜夜听她提起自己的娘,眼圈一红,道:“娘在世时,常和夜夜提起姑妈,说您就如她的亲姐妹一样,让夜夜好好孝顺您呢。” 太后瞧夜夜凄切的模样,不由心疼。傅龙城已在向太后问安的信中禀告过方夜夜回转大明湖以及方夜夜父母均已亡故的事情。 “以后傅家便是你的家,你就是姑妈嫡亲的女儿,若是龙城敢欺负你,也有姑妈给你做主。” “谢谢姑妈。”方夜夜忙屈膝拜谢。 看着未来的大嫂几乎顷刻之间就将太后争取到自己一方,龙羽也有些暗暗佩服,这个大嫂很不简单呢。 太后赐了座位,龙羽坐了喝茶,方夜夜谢过了座位,却是坐在太后身侧的锦墩上和她说话。太后问东问西的,方夜夜一一作答,哄得太后高兴。 这边内侍已经通传,皇上、皇后和小公主觐见。 近来天气忽冷忽热,小公主宝宝受了些风寒,香儿一直亲自照料。昨天夜里宝宝还有些咳嗽,白天时好多了,胃口好了一些,咳嗽也轻,过了午时终于睡熟了。太后有命,任何人不得打扰小公主宝宝睡觉,香儿就一直陪在宝宝旁边。 方夜夜要进宫的事情,香儿是知道的,心里也是惦记着,这边宝宝还没醒。子庭已经匆匆下朝回来,说是刚接了玉云的禀告,方夜夜在宫外遇袭,太后很是忧心。 香儿大惊,正要和子庭去看太后,燕雨又赶来禀告,说是四叔和方姑娘已经安全入宫觐见太后,让皇上、皇后不用太急着过去了。 香儿和子庭这才放下心来,这时宝宝也醒了。香儿又喂宝宝喝了汤药,与子庭换了常服,给小公主打扮漂亮,才一家三口来见太后。 太后笑着命进。子庭在前,香儿领着小公主一起走进来,先给太后见礼,太后笑着道“免”,小公主宝宝奶声奶气地道:“给太后奶奶请安。” 太后招手道:“乖乖,上奶奶这里来。” 子庭和香儿起身,目光自然都落在方夜夜身上。 方才子庭进来时,方夜夜看龙羽已经立起,忙也跟着站起,端庄地侍立在太后身侧。只是偷偷看着给太后行礼的一男一女和小宝宝,心里暗暗咋舌,哇,这就是传说中的皇上、皇后和小公主宝宝吗? 皇上好帅,但是没有我家龙城帅,皇后好漂亮,但是有些胖嘟嘟。香儿正是又有了小孩儿,所以显得富态。 方夜夜正暗自打量。子庭和香儿已经给太后行过礼仪,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方夜夜想起在古书中曾见过帝王之家的礼节,该是先见君臣之礼,再叙家礼的,可不能失了礼数,便用琴棋教的福礼,一如见太后时那般福身下去道:“臣女方夜夜见过皇上、皇后。” “方姑娘快请免礼。”子庭不由手忙脚乱,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太后和卢嬷嬷也笑了起来,卢嬷嬷过去扶起了方夜夜。 方夜夜有些脸红,讷讷地道:“难道是夜夜失礼了吗?不是应该先叙国礼的吗?” 太后听了,更觉方夜夜率直可爱,笑道:“先叙国礼也是不错的。但是咱们家的规矩特殊些,先皇曾经有命,赵氏皇族与傅族宗亲私下见礼时,只叙家礼,不叙国礼的。” 龙羽欠身道:“是侄儿倏忽,未曾将这些细节告诉方姑娘。” 子庭对龙羽欠身道:“见过四哥。”香儿也福了一礼。 龙羽微微一笑:“这位是方夜夜方姑娘。” 子庭和香儿亦对方夜夜见礼。 方夜夜连忙还礼。小公主宝宝很喜欢方夜夜,“小姨”“小姨”的缠着方夜夜抱。 太后让大家坐,随便说些家常。 龙羽将今日方夜夜遇袭之事说了,大家也觉这次的事情有些古怪,情形有些不合常理,龙羽请太后宽心,并向太后建议加强皇后戒备。 太后便命龙羽和子庭去说这些事情,留下方夜夜和香儿以及小公主宝宝,自得其乐。 龙羽和子庭来到偏厅。龙羽嘱咐子庭近来要更加小心谨慎,并着飞鹰堂暗卫弟子入宫护驾,调度铁血三十六骑的人加强京畿戒备。 子庭虽然不喜欢皇宫内院里会多了许多人,却也不敢反对龙羽之命,毕竟是考虑到皇室安危,不喜欢也得忍了。 晚宴过后,龙羽和方夜夜向太后请辞。太后却要留方夜夜在宫中多住几日。方夜夜和龙羽只能遵从。龙羽又留下玉麟、玉翔、玉云和燕雨在子庭身侧听令,才带领其他弟子转回大明湖。 龙夜、龙裳私自带了客人回府。喜伯和禄伯都很好奇,龙夜对两位总管陪笑道:“只是暂住一晚而已。” 喜伯考虑到仙儿、绿绿也是两位老爷的朋友,便一视同仁,安排到锦绣园的华彩堂居住。 那里住着糊糊和明儿,还有些闷,如今再来了两个同龄的女孩子,院子里又热闹起来。 龙羽回府后,忙着调度人手,一切安排妥当,才传了龙夜、龙裳过来问话。 龙夜和龙裳对着四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交代得清楚透彻,没有一丝隐瞒。 龙羽并不太相信仙儿和绿绿的话。两人在姊妹宫长大,仙儿又是姊妹宫少宫主之一,如何能轻易叛离。况且还有养育之恩,师徒之义在,如何能轻易割舍。 不过龙羽也并不太担心,毕竟只是两个小女孩儿,若是真得能弃暗投明,也是好事。只是嘱咐龙夜、龙裳行事谨慎,以后不要自作主张。而且,未曾禀明大哥,将两人私留在府内,也是不妥。 龙夜、龙裳谢过四哥不罪之恩,又向四哥求情,说是在家实在烦闷,想趁着大哥未回来时,再出去走走,也不远走,就是听说了无大师要回少林,他们准备和小万一起送大师回去。然后顺便送仙儿和绿绿去投奔亲戚。 龙羽有些纳闷,怎么了无大师要回少林的事情他不知道。龙夜和龙裳解释说,就是龙羽没回来时的事情,是小万派人来禀的。 龙羽已经接到二哥传信,大哥一行已经行过汉中。按大哥等的行路日程,估计再过个十几天也就回来了。大哥回来,必定少不了一番论功行赏,论错责罚的,不用说老六、老七,自己也是在大哥那里攒下不少板子了。 想到这里,龙羽不由苦笑。就让老六老七出去散散心也好,否则,没准是挨了打,还要禁足一年半载的,也是可怜。 龙羽就许了龙夜、龙裳之请,只是命小井、小万随行,一路小心谨慎,不可无事生非,并以十天为限,让两人按期折回。 龙夜和龙裳喜出望外,谢过四哥,回去收拾行囊,通知了仙儿、绿绿准备,只等明日一早,就到京城与小万和了无会合,赶往少林。 回程总是要比去程快。当初众人从汉中至坝上,用了将近五天的时日,如今回来,不过三日半的时光。浩威从龙泉出发,等在汉中,恭候傅龙城等人到达。 跪了整整一日,龙星终于被赦免了,这当然多亏了龙晴的冒死进谏。 龙璧实在有些嫉妒龙晴了。大哥以前对龙晴罚得最重,他心疼;如今,却是最受宠溺,他吃醋。 他在龙城耳边碎碎念:“大哥好偏心,罚龙星跪就这几个时辰,龙晴说免,大哥就免了。大哥罚龙璧跪,就一天又一天的,也不心疼。” 龙城瞪他一眼:“又想跪了?” 龙璧忙噤声。 龙城看他的样子不由好笑:“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气。” 龙璧低头,委屈。 “那位糊糊姑娘,你可以娶她了。”龙城笑:“我已请准了太后姑妈的旨意,三爷爷那里,也允了。” “真的!”龙璧大喜,扑通跪地:“谢大哥成全。” “但是还有些细节需要商议。”龙城道。 “什么都好商议,什么都听大哥的。”龙璧鸡啄米似的点头。 傅龙城忍不住摇头,瞧龙璧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好歹也是堂堂傅家的二老爷,你就不能矜持点。 经过这几日修养,小莫的伤好多了,只是膝盖还肿痛得厉害。这还多亏了熙宁不小心在师祖龙城那里不小心说溜了嘴,龙城亲自过问了一下,小卿才饶了小莫和燕月的罚跪。 小莫被免了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求玉麒,让含烟也免了月冷。玉麒便让含烟跟自己同车,玉翎过去教导云恒武功,顺便照顾小莫。 再启程时,车还是那些车,人员已经有了变动。小卿把熙宇、熙宁叫自己车里,月冷和燕月便和新来的浩威同车。玉麒、含烟和燕杰同车;小莫、玉翎和云恒同车。 如此一来,除了熙宇这一路上被师父偶尔教训责罚得惨兮兮之外,其他人都算是暂时过上了平和幸福的生活,只当旅游度假一般,随着越来越暖的春色,越来越好的心情,往大明湖家中进发。 第110章 勇气可嘉(上) 了无大师见了龙夜、龙裳,嘿嘿直笑。 龙夜也笑,对了无先欠身道:“我和龙裳对大师无礼,已被大哥重重打了板子,大师勿再见怪了。” 了无也忙回礼道:“话切勿如此说,如今都是一家人了,不愉快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好了。” 龙夜、龙裳哈哈一笑,大家一笑泯恩仇。 但是了无不同意回少林的事情:“我老人家好不容易溜出来一次,为啥要这么快回去?” 龙夜不由暗笑,这了无大师果真是偷溜出少林来,在外胡作非为。 “大师一定要回去,不然只怕少林寺的千年声名要毁于一旦了。”龙夜扼腕。 据仙儿和绿绿的可靠消息,少林弟子木游君,强行抓了侄女木蝶依,将她假作和尚,关在少林寺的别院之中,怕要图谋不轨。 了无大师根本不信。 木蝶依是木游厦之女,木游厦是武当弟子,武当和少林同气连枝,亲如一家,木游厦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假冒和尚,去少林胡闹? 龙夜问了无:“既然少林和武当亲如一家,大师为何还跑去武当偷了人家武功秘籍落跑?” 了无听龙夜提到此事,十分理直气壮地道:“我老人家负责看守藏经阁,寻找失散在外的少林秘籍是责无旁贷。那些所谓的武当秘籍本就是少林藏经阁流出,我老人家既然知道下落,当然要去寻回来,完璧归赵。” 龙夜点头:“若是大师此举被掌门知晓,定会念大师劳苦功高,为门派尽忠,予以重奖吧。” 了无却是老脸一红道:“你这小子也不必出言讥讽我老人家。我此去武当拿回秘籍,掌门侄儿并不知道。” “哦。”龙夜笑。 了无脸红脖子粗地道:“掌门侄儿顾虑甚多,故此才不许我去武当拿回秘籍。我老人家可不怕他们武当,便是得罪武当那些臭道士,也要将少林寺的东西拿回来。” “不知是谁告诉大哥,武当的秘籍是少林所有?”小万忍不住插话道,他忽然想起在少林时,那个给了无送酒肉的少年。 了无道:“正是宇文萧灼那个小子。” 龙夜心里恍然。这必定是宇文家离间少林武当的伎俩。武林世家之间,合纵联合本是常事。只是宇文家这次的目标似乎大了一些,便是敢对代表武林正义的泰山北斗动手。 龙城行路途中,接到龙羽的消息。姊妹宫第五宫紫裳一宫已经蠢蠢欲动。 紫裳一宫,与其他的武林派别有所不同,与其他的姊妹宫也有很大不同。据仙儿和绿绿介绍,紫裳宫中之人多为能人异士。什么千里眼,顺风耳,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搬山移海、撒豆成兵、穿天入地、役使蚊虫,结界隐形,变幻莫测,甚至阴阳界内自由穿梭。 按仙儿和绿绿的描述,紫裳一宫的人似乎是要将《山海经》《搜神记》等神怪小说搬到现实生活中来了。 要不是经历了方夜夜遇袭的事情,龙羽还真不敢将这些怪异的言论禀告给大哥,大哥非以为他喝醉了胡说八道不可。 但是龙城接报后,还是蹙眉。尤其是龙羽同意了龙夜、龙裳去少林的事情。本来武当那还有“茶”等着喝呢,再惹上少林。龙城不由摇头,老六老七如今绝对有这般闯祸的实力。 龙城把信笺交给龙璧,龙璧看了也是沉吟不语。飞云堂最近收到了很多奇怪诡异的谍报、岭南一地更是有不少神仙下凡,神仙转世的传闻,如果真是姊妹宫人所为,倒也算是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龙城决定让龙星去看着龙夜、龙裳,别跟着我们悠哉游哉地往回赶了,施展轻功,昼夜兼程,去给那两个不省心的当保姆去吧。 龙星不想去。上次被龙夜龙裳连累成什么样了,这些日子刚过得舒适些,就又巴巴地攒板子去啊。 龙城倒被龙星气笑:“你若是好好地守着家里的规矩,板子会无缘无故找上去吗?” 龙星低着头,反正就是不去。 龙城只好看龙璧。龙璧多聪明啊,立刻就禀了一堆家里的事情等龙城裁决。 这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情,小,但是居家过日子还真得管。龙城觉得龙璧的差事很重要,还是换人吧。 那就龙晴去最合适了。 可是龙城还真有点舍不得龙晴去。龙晴最乖了,这些日子服侍龙城也最满意,真要去给龙夜、龙裳当保姆,就龙晴的性子,许是又得逼着自己把板子都打他身上了。 龙璧琢磨了一圈,有事弟子服其劳,还是派侄儿们去好了。毕竟差了一辈,若是真有什么处理不周的地方,将来回旋的余地也大。 可是龙晴却不同意。小卿、燕月和玉翎三个,因了受龙夜、龙裳的连累,都是挨过一次胖揍的,尤其是小卿,还被二哥委屈得够呛。如今这次,目测也是会挨揍的结局,总不能都让侄儿们去担待,所以龙晴主动要求去。 龙晴想去,龙星立刻也转了态度,愿意和三哥同去。在三哥跟前比在大哥跟前轻松多了,况且和三哥结伴出游总是一件乐事。龙星想来想去,他还真的没有单独和三哥一起出去过呢。 龙城只得允了龙晴、龙星之请。让他们收拾行装,即刻出发。 龙晴、龙星刚离开不到盏茶的功夫,大明湖的飞鸽传书又至:听说龙夜、龙裳要出门游历,客居的糊糊姑娘和明儿姑娘也临时起意,要一同前往。 龙璧不由后悔,早知我家糊糊也去了,我就该抢着去的。 小卿领着师弟们恭送了三叔、五叔先行,转回客栈中自己住的房子。 如今已是入夜,很有些清冷。熙宇还在灯下临字。小卿吩咐他早些睡去,又吩咐小莫也歇着吧。 熙宇对师父甜甜一笑,欠身而去。小莫只躬身应了是,便要转身。 小卿忽然觉得哪里不舒服,道:“你等等。” 小莫便停下脚步,微垂了头,等小卿吩咐。 小卿缓步走到他跟前,站定。 小莫微垂了头,觉得师兄走过来,不自觉地便往后退了一小步,却又改了主意,踏上那小半步,重新站定。 如此一来,小莫几乎便是要和小卿贴上了。 小卿的嘴角不由扬了上去。你这还是在跟我拧着的意思吗。 “跪下。”小卿道。 小莫抿了下唇,抬头:“不知小莫又做错何事?” 小卿带着笑,轻摇头:“没有什么错事,只是瞧你的伤这几日养得差不多了,想起,你好像还尚欠着一千藤棍的打而已。” 小莫不由轻攥紧了拳头,气息也有些加重,到底还是松了手,微退后半步道:“小莫去请家法。” “请了家法进里屋来吧。”小卿淡淡地吩咐,转身先进了里间。 小莫等师兄进了屋,才抬起头来,眼圈都有些红,却是将眼泪硬咽回去,去找家法。老大的那根藤棍可以说是小莫和其他师弟这辈子最最不愿意见到的东西之一了,偏还总是见到,而且还要亲密接触。 小莫轻叹气,去后院的马车上找藤棍。这几天来,藤棍终于可以在为它特制的盒子中好好歇着了,今天晚上却是又要劳累了呢。小莫再叹了口气。 今夜是玉翎和燕杰执事,见了小莫过来,都欠身问礼。 小莫看见两位师弟,还是有些赧然:“师兄命取家法。” 燕杰先就伸了下舌头:“师兄要打谁?” 小莫就更不好意思,叹气:“我。” 燕杰也有些不好意思,嘻嘻笑道:“燕杰又多话了。” 小莫常跟着小卿,小卿打小莫的时候也有,只是多半并不太重,小莫去请家法的时候当然也多,不过也常是要打别的师兄弟,小卿也会命小莫去请家法,所以燕杰才有此一问。 玉翎瞪了燕杰一眼,道:“多话,还不去车上拿去。” 燕杰对小莫欠身行礼,走去第四辆车去,跃上车,掀开轿帘钻进去,却是哎呀了一声,玉翎和小莫都吓了一跳,忙也走过去,燕杰已经打开车帘,探出头来道:“不,不好了,藤棍折了。”说着话,将装藤棍的长盒子递过来,果真,一米多长的藤棍,竟然碎成了三节。 玉翎、小莫也是面面相觑。这么柔韧的藤棍,好好地,会碎成三节,毫无疑问是人为,关键是谁干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毁损家法,这罪名,等同于大逆不道了。 “怎,怎么办?”燕杰吓得腿也软了,说话也有些结巴。他和玉翎当值,结果发现家法被毁,总是逃不了一顿板子了。 “难道是燕月师兄?”三个人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是想到了燕月,也就是燕月师兄有这个胆子和这份不怕被老大活活打死的魄力了。 小莫捧着盒子在前,玉翎和燕杰在后,一起去见老大。反正是瞒不下的事情,更不能让老大久等。 小卿蹙眉,用手拿起断了藤棍端详。这根藤棍对小卿来说,也很有感情。三年前白霆师伯所赠,三年来被自己无数次握在手中,长短适中,轻重合适。 藤棍是被人隔着盒子用掌力震断的。傅家弟子中有此身手的人实在不少,但是有这种胆量的可就不多。小卿在太师椅上坐了,看地上跪着的三个师弟:“这是谁的主意?” 小莫心一横:“是小莫之错,请师兄重责。” 小卿淡淡一笑:“行啊,小莫,勇气可嘉啊。” 第111章 勇气可嘉(中) 小莫想的是,反正老大本就是打自己还没打够,什么名目的也不重要了。 小卿的目光落在小莫挺直的脊背上,想的却是,好啊,你这是跟我使性子是吗?一次两次的,倒敢跟我拧上了,想要讨打的话,我也成全你,非把你打哭了不可。 “燕杰去拿马鞭。”小卿冷冷地吩咐。 “是。”燕杰应了,一句话不敢多说,站起来便去找马鞭。 玉翎看看老大的神色,再看小莫师兄,想了又想,终于鼓起勇气道:“师兄打玉翎吧,玉翎比小莫师兄抗打。” 小卿只是冷冷地看了玉翎一眼,把玉翎的心跳差点没吓停了。 小莫自然感觉得到玉翎忽然一窒的气息,忍不住抬头瞪了老大一眼,转对玉翎低声道:“师兄要打便打,你多的什么话,退一边去。” 这下把小卿气得,行啊,小莫,长脾气了。你这是训玉翎呢,还是训我呢,小卿也不说话,上去就是一脚,冷不防地把小莫踹倒在地。 小莫忍了痛,一声不吭地爬起来。跪直。 小卿再去一脚,将小莫踹倒。 小莫还是一声不吭地爬起来,跪直。 小卿正想踢他第三脚,燕杰在门外告进。 小卿忍了气,喝道:“滚进来。” 燕杰进来立刻就跪下了:“师兄恕罪,师父吩咐师兄即刻去见他。” 小卿不由心里一惊:“你去取马鞭被师父看见了?” “是。”燕杰不敢应,也不敢不应,只得缩着脖子回了这一个字。 “都给我跪好了,侯着!”小卿冷哼。 月色很好,所以傅龙城还没有入睡,站在窗前正欣赏天上明月,看见小莫捧着盒子,与玉翎和燕杰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去小卿房里。 傅龙城不由摇头。一路行来,风餐露宿的,好不容易今日包了客栈休整,这小畜生便又开始抖大师兄的威风了。 不过龙城也没想管。难得闲适,小卿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他决定踏月色而行。白日里曾瞧见这镇子外有一处水库,风景甚美。只是当时人群熙攘,他未曾命弟子驻足,如今月洒清辉,该是有另一番好景致的。 正如龙玉所说,武功精进如龙城这般,睡眠于他,不过是一种形式,这大好月色若是只用来“呼”猪头,实在是可惜了。 龙城这边关了门,出了院落,正巧遇燕杰匆匆而回,一脸地惊慌,哆嗦地捧着马鞭。 马鞭是在关外时,武家牧场所赠,傅家弟子人人有份。武林人士本就多擅骑乘,马鞭也是必备之物。武家牧场所制作的手工编织牛皮马鞭,在武林中也是数得上数的好东西。 燕杰看见师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跪了下去,奉着马鞭道:“大师兄要罚小莫师兄。” 龙城微嗯了一声,心道,你大师兄是要罚小莫还是罚玉翎还是罚你,都是他的事情,告诉我干什么。 然后龙城抬腿想走,水库月色该是极美的吧,那么清澈的一潭碧水,也许还可以畅泳一番。 “师父。”燕杰小声地,可怜兮兮地叫。 龙城只得收回了腿。燕杰乌黑的眼眸看龙城,各种委屈各种渴望各种求救,一如前两日熙宁给自己奉茶时的模样。 龙城只能暗叹,自己这心思是越来越软了。 龙城伸手拿过马鞭:“让你大师兄过来见我。” “是,谢谢师父。”燕杰喜得,以头触地,行了一个大礼,这才去小卿房中复命。 所以小卿遵命来见师父时,就看见师父龙城的手中,正握着一柄紫竹手柄的熟牛皮纯手工编织的马鞭。 “师,师父。”小卿有些忐忑,远远地在门边欠身。 龙城瞪他一眼:“把门关上,过来。”什么意思啊,门都不知关,还想跑啊? 小卿无奈,只得回身关了门,一步步挨到师父的椅子前。 “你就站这儿。”龙城把手里的马鞭顺手扔到几案上,起身,出门,去欣赏水库风景。 小卿满心郁闷,师父什么意思啊,师父不带您这样的啊,您这明显是心疼小莫那坏孩子不疼我了啊。 浩威帮云恒检查课业,云恒拄着下巴看他:“你真要拜在大师兄门下吗?” “是。”浩威应道,手里的笔依旧认真圈点着,神情很专注。 这个浩威侄儿也是个帅气的孩子啊。云恒老气横秋地想。他对自己的辈分非常之满意。熙宇、熙宁那两个小鬼明明比自己还要大几岁,在自己跟前却很是恭敬呢。 “你想做熙宇、熙宁的师兄吗?”云恒很好奇。 “浩威奉父命拜师。”浩威淡淡地应道。这种事情,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想或不想。自己本就是小卿师叔的侄儿,以后变成徒儿,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那你以后也是大师兄了,会不会也像老大一样,重重打他们的板子?”云恒再问。 浩威抬头,笑了一下:“他们不犯错就不会被打。” 云恒不由缩了缩脖子,浩威侄儿看起来很乖很温和,可是这样淡淡的笑起来,果真很有大师兄的范儿呢。 旁侧的桌子上,月冷也在润笔,他苦思冥想,正想法儿劝庞月月姐姐把唐家的令符还了来。 其实含烟罚他真是一点儿也不冤枉。当日庞月月本想跟着李冰李雪去西夏散心,走了一半儿,却又折了回来,领着李冰李雪直奔京师而去。 京师离大明湖是不远不近的,庞月月住在那里,却又不肯去见含烟。只李冰李雪偷偷给月冷传了信息。 庞月月是月冷的堂姐,虽然久未联络,血脉亲情却是无法割舍的。月冷就偷偷去见了堂姐。 庞月月虽然绝口不提含烟那个冷血兽,那满腹相思的神情却是骗不了月冷。可是月冷怕含烟师兄怕得厉害,也不敢乱作主意。 月冷寻了机会,想在含烟跟前提起庞月月来京的事情,只是刚张口说了“我堂姐“三个字,含烟冷冷的目光就看得月冷心里发毛,剩下的话全咽回去了。 月冷再去见庞月月,庞月月终于鼓起勇气问月冷:“你师兄,含烟他可知我来了吗?” 月冷不敢说他没敢在师兄跟前提起,又怕月月姐伤心,一时迷了心窍就扯谎说是,只是师兄近来当值,无法前来探望。 月月不由大喜。告诉月冷过几日便是她十七岁的生日,希望含烟能来见她一面。 月冷回到家中,看见含烟师兄,几次想提都是不敢,正巧四叔有令,命含烟带着他与其他几位师兄弟一起去坝上听令。 月冷忙去见庞月月,把自己和师兄要出门的事情告诉她,并顺手将唐珠儿给他的那枚铃铛送给庞月月庆生。 庞月月见了银铃铛却是误会了,尚以为是含烟所赠。月冷只得说是,正是含烟师兄送她的庆生礼物。庞月月芳心大悦,哪看得出来月冷因为说谎,小脸都吓白了。 月冷匆忙告辞出来,心还是怦怦地猛跳。没法子,一个人要是说了谎,为了维持住这个谎言,便会一个谎话接着一个谎话的说下去。 这些谎话若是被师兄知道了,不用老大出手,含烟师兄就能拍掉他一层皮去。所以月冷小心翼翼地,只盼着等含烟师兄心情大好的时候,将此事和盘托出,请含烟师兄轻责。 可是,这坝上的差事一件件地分下来,月冷还真没有机会与含烟师兄谈心。而且,因了坝上的规矩严苛,含烟师兄甚至还被老大罚了几次,月冷就更不敢提了。 就在一切刚刚有一些好的转机的时候,唐家的信就到了。唐珠儿这小姑奶奶送的什么铃铛竟然就是唐家急着找回去的信物,而这信物,正是被庞月月当成了含烟送的礼物日夜舍不得放手呢。 这些事情,在含烟师兄的板子跟前,月冷自然是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了。月冷吓坏了,以为必定要被含烟师兄打得起不来床呢。 总算,傅惊太族长爷爷大寿,含烟师兄又考虑到老大好不容易转好的心情,便瞒了那许多足够将月冷打得皮开肉绽的细节,只说唐家的信物确实是被唐珠儿给了月冷,月冷又给了庞月月。 总算,老大也没太怒,只是命含烟尽快寻回来就是。含烟应命,却是知道以庞月月那个脾气,给她的东西再要回来,解释起来必定不是太容易。 所以含烟是深觉月冷打得轻了,才在上路之后,还是罚他在车上跪着。好在,跪得时间并不太长,师父有命令过来大赦天下,月冷也才被免了。 不过含烟明令:你惹得麻烦你自己解决。命月冷自己想法子,把东西要回来。而且要越快越好,务必在回到大明湖后的第一时间内,就让庞月月把东西送过来,好向老大交差。 月冷这个叹气,这个后悔啊。果真是自己活该啊,就算要被月月姐姐念上十年八年的,也只能认了。所以,他给庞月月写信,各种道歉,请求庞月月原谅。 这边,浩威已经查好了云恒的课业,并对云恒所作的策论提出自己的见解和意见,进行探讨。 结束课业,云恒心情大好。忍不住又低声问浩威道:“还有件事情,我是替玉翔小哥哥问的:宛然姐姐,可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小烨。今天护士节啊,祝小烨节日快乐。同时祝所有看文的朋友,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感谢大家的支持,抱抱小扬扬,是新来的小伙伴吗?感谢给心妖砸雷。也谢谢金鱼、小悦、清晓君、烨、14515321等朋友的地雷。谢谢大家,让大家破费了。 感谢默默默语、呢呢、小卿疯芭比的番外! 第112章 勇气可嘉(下) 龙城回来的时候,小卿腿都站麻了。 “回去睡吧。”龙城吩咐。 小卿不动地方:“我腿麻。” 龙城不由笑,亏你还是学武之人,这才两个时辰而已。分明就是故意撒娇。 “那下次跪着。”龙城冷冷地道。 “师父。”小卿有些委屈:“小卿身为大师兄,难道不能打师弟的板子吗?” “能。”龙城答得干净利落。他其实心情极好,小卿自然看得出来,才敢这般那般地直问。 “去倒茶来。”龙城在椅子上端坐了,吩咐小卿。 小卿只好走到桌边,倒了茶,用内力暖了,奉给师父。 “那师父还各种拦着?”小卿有些嗔怪。 龙城笑:“我心疼自己的徒弟,不行吗?” 小卿被师父的话噎得直翻白眼:“徒儿也心疼他们,只是他们故意要气徒儿,自己讨打,徒儿有什么办法?” 龙城好奇,谁这么大的胆子,还敢故意气大师兄? “小莫。”小卿气哼哼地道:“本不想打他的,非故意气我,明不是他的错,非揽自己身上,当我舍不得打他吗?” “什么错?你震断家法的错?” 小卿心里一惊,嗫嚅道:“师父,师父怎么知道?” 龙城的目光落在身前地上,小卿只得屈膝跪了下去:“徒儿不是故意毁损家法的,求师父轻责。” 龙城轻斥:“亏你还是当大师兄的,这种事情也是你能做得的?” 小卿垂头。他罚了小莫和玉翎,然后又打了师弟们,心里固然是气恨,又实在是心疼。怕坝上的板子打在师弟们身上,所以自己先将他们拍得狠了,还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警醒着,别犯了坝上的规矩吗。 但小卿实在各种后悔。尤其是再次打了小莫之后,小卿更是懊恼。 若是小莫似以往那般,委屈了,就扯扯小卿的衣襟,软声说上一句半句“小莫疼”或是“小莫错了”,小卿早都免了他了。可是这次,小莫偏执拗上了。 每日里梗着个脖子,眼睛总是看向地面,和他说什么也是爱答不理的。好啊,不过是打了你几下,你倒是敢和我闹上别扭了。小卿气。 本想着直接拎过来,再劈里啪啦教训一顿的。这本来也是小卿的习惯――有理动家法,没理动拳头的。 可是瞧瞧小莫那态度。小卿郁闷,冷冰冰的,硬邦邦的,当我多爱搭理你呢。而且身上那伤也没好利落呢,小卿到底还是没下去手。 自己毕竟是师兄,比他大,所以应该更懂事些,不和他一般见识了。小卿宽宏大度的想。可惜,小莫完全不能体会他这个师兄的一片宽厚之心,硬是执拗着。 “师兄要打便打。”小莫说,没有解释,也没有委屈,那意思,看你可真舍得打死了我。 小卿哪能惯得他这样。行啊,还敢跟我叫板了,小卿立刻就命燕杰去拿马鞭。 可是燕杰也是胆子肥了,竟求着师父拦下了。小杰你个不怕死的小东西,等我回去让燕文扒了你的皮。 小卿跪在地上左思右想,小脸色阴晴不定的,让龙城看着又是可爱,又是好笑。 龙城用手指轻叩扶手,让自己的徒弟回神:“为什么要毁损家法?” 小卿这才想起自己这儿还有这么大的错处呢,他偷偷瞄了瞄几案上的马鞭,心里一个劲儿地喊惨,怎么就给师父准备了这么趁手的东西在。 “徒儿是一时冲动,震折了藤棍,徒儿绝非故意对家法不敬。”小卿可怜兮兮地道。 小卿没将小莫拳打脚踢一番,已是克制着。可是从坝上启程上车的时候,小莫竟敢跟玉麒说,想和他同车。 “小莫、燕月跟我过来。”小卿冷冷地道,好哇,你这意思还是不想看见我了是吗? 所以,坐上车出发,小卿便让小莫和燕月跪着。燕月先就问:“不知小弟又做错何事?”小莫没说话,却也没似以往那般,只要小卿命跪,便乖乖地跪下去,而是也微垂了头,等小卿的话。 “利息。”小卿冷冷地道:“欠我一千藤棍未还,难道不先付些利息?” 燕月只得跪了下去。小莫也跪下去。虽然是不动声色,到底还是身上的伤痛得厉害,车上跪着,又不似平地安稳,小莫就分外苦楚难忍,不一会儿,便是一头的冷汗。 小卿真有些心疼。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小莫身上。燕月跪得腿痛难忍,正各种想着怎么开口让老大免了自己,自然也就瞧见了老大疼惜的目光。 “师兄免了小莫吧。”燕月立刻开口:“小莫连着挨了几顿打,已是痛定思痛,反省过了。” 小卿很满意,燕月近来在自己的教育下越来越乖巧了。可是小莫却闷声道:“燕月师兄不用给我求情,老大要收利息,小莫自该受着。” 小卿是强忍住脾气,没一巴掌打过去。他怎么就不知道,小莫说话也能这么不招人听。但是,想不到,小莫还有更噎人的呢。 “师兄气恼小莫,尽管让小莫跪折了腿就是,何必再迁怒燕月师兄。”小莫抬头,看着小卿,梗头梗脑地道。 差点没把小卿鼻子气歪了。小卿扬手,巴掌还没落下去,小莫已将藤棍举了过来:“师兄别打疼了手。” 燕月都佩服小莫的胆量,小莫,你想干什么啊,这是非逼得老大扒你皮的节奏吗? 小卿真是无语了。非惹火了我是不,不扒你皮难受?小卿这么想着,到底还是没接小莫的藤棍,举着去吧,看是谁的胳膊疼。 一路疾驰,第二日在林中休整。小卿去给师父请了安好,熙宇和熙宁过来给小卿请安。小卿让熙宇将果茶给车上跪着的两位师叔送去。 熙宁殷勤地给小卿捶背:“罚跪最辛苦了。燕月师叔好可怜,小莫师叔也好可怜。” 小卿冷哼:“是他们自己不听话才挨罚。” “师父别生气,熙宁听师父的话。师父就饶了两位师叔呗。”熙宁笑嘻嘻地。 “除非你师祖发话,否则就等着跪折腿好了。”小卿淡淡地道。 “哦……”熙宁恍然。然后嗖嗖嗖地跑师祖傅龙城那里去了。过一会儿,又嗖嗖嗖地跑回来:“师父,师祖说了,好好的孩子,跪折腿就不好了。” 小卿不由笑,熙宁果真乖。 “既然是你师祖有命,你就去请你两位师叔起来吧。”小卿冷冷地道。 “是。”熙宁高声应了,跑车上传话:“师祖命师父免了两位师叔了。” 小莫和燕月这才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过来给小卿谢罚。 “这一千藤棍的利息就算交完了吧?”燕月问。 小卿不置可否。只吩咐熙宇、熙宁与自己同车侍奉。 熙宇很恭顺,熙宁也很乖,可是小卿还是有些烦闷。马车拐弯时,看见后面车上,半掩的车帘内,小莫含着温和的笑容与玉麒轻声说话,小卿就更烦闷。 小莫长大了啊。那样温润的少年。小卿待他,如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只是自己这个兄长真得太严厉了一些。 “小莫想要大明湖的师兄。”小莫软软的语声仿佛想自耳侧。原来小莫也曾对自己软语相求过了,只是自己当时气怒,却没有理会他的心意。 小卿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装了家法藤棍的盒子上时,忽然心头火起,自己,怎就舍得和忍心将小莫和其他师弟们打得那般不堪。 小卿抬手就是一掌,印在盒子上,将盒内的藤棍震碎成三节…… “师父拍小卿一顿吧。”小卿垂头。 “师父是不是总拍你?”龙城笑问。 “是。”小卿答,很有些埋怨。 “那你怨恨不怨恨师父?” “不。”小卿想也未想,就答。 “再好好想想。”龙城很认真地看着小卿。 小卿仔细想了想,还是很肯定地道:“小卿不怨恨师父。” “师父也打得你痛,也罚得你没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有一次当着荣晨的面,命你褪尽衣衫受责,你也不委屈,不怨恨师父吗?”提起旧事,龙城心里忽然也有些心疼。 “小卿不怨恨师父。”小卿抬头,亦是看着师父的眼睛:“只是偷偷埋怨过师父心狠,打得小卿痛死了。可是,只要师父对小卿笑一笑,小卿就全忘了那疼了。” “师父,小卿做错了事情,伺候不好师父,违逆了师父的规矩,师父要怎样打就怎样打,想怎样罚就怎样罚,小卿都愿意受的。只要师父不生气,别冷着小卿,别不理小卿,别把小卿赶出傅家,别不管小卿,小卿别无所求。”小卿端端正正地给龙城叩头。 若不是龙城定力深厚,差点没被小卿说得掉下泪来。 “滚起来吧。”龙城轻斥:“话还真多。” 小卿讷讷地站起来,道:“徒儿可是一片肺腑之言。”说着话,又去给师父添茶,忍不住嘀咕:“小莫就不像徒儿这么乖。” “那你就好好教他变乖。”龙城忍不住又笑:“还敢说小莫不乖,都是平素被你欺负得狠了,才勇气可嘉一回儿,你就有个大师兄的样儿,别再委屈他了。” “师父偏心。”小卿低头嘀咕。 “小莫那孩子忠厚,哪似你这般爱饶舌。你只把刚才跟我说的话,‘师父’改成‘师兄’;‘小卿’都改成‘小莫’,便也能明白他的心意了。”龙城只好哄自己的宝贝徒弟。 “师兄,小莫做错了事情,伺候不好师兄,违逆了师兄的规矩,师兄要怎样打就怎样打,想怎样罚就怎样罚,小莫都愿意受的。只要师兄不生气,别冷着小莫,别不理小莫,别把小莫赶出傅家,别不管小莫,小莫别无所求。” 小卿在心里默念着,念着念着,便想起这些年来,小莫其实一直都有这样再说,只是自己近来却是听不见了呢。 “师父。”小卿忽然觉得心里软软的,竟有点哽咽的感觉:“小卿身为师兄,没有教导好师弟们,只知对他们严厉苛责,伤了师弟们的心,又肆意僭越,毁损家法,请师父重重责罚。”小卿拿过马鞭,双手举过头顶,端正地在龙城身前跪下。 “天都快亮了,才想起来请责。”龙城接过马鞭,小卿便是诚心请责,可师父真接了马鞭,仍是忍不住颤栗。 龙城摇头:“还以为你们都是不怕疼了呢。” 毁损家法是重罪,罚是一定要罚。 “一千下吧。”龙城宣判。 小卿的脸立刻吓白了。 “怎么,不服气?那就三千下。”龙城继续吓唬小卿。 “小卿不敢,小卿愿意领责。”小卿吓得连忙认错。 “先记着吧。”龙城淡淡地笑:“以后不乖的时候再罚。” 小卿谢过师父,站起来的时候,腿还有些软。 “回去吧,你那屋里不是还有人跪侯呢吗?”龙城往外撵小卿。 可不是吗,小卿想起,可怜的小莫、玉翎和燕杰,这会儿腿都得跪麻了。 小卿告退出去,心里还在叹气,怎么就在师父这里记下了三千家法呢。门外晨风微凉,小卿忽然想起,好像有三个人也分别欠着自己一千家法呢,那三个人就是三千下…… 小卿一脸黑线,师父,不带你总这样欺负徒弟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看文,留评,不能一一回复,还请见谅。 第113章 兄友弟恭 小卿推了房门进屋,地上的情景实在令他咋舌。 玉翎、小莫和燕杰,跪着倒还是跪着,只是相互靠着,都已睡熟了。 这几天实在太累,还是笃定自己不会再发脾气,小卿抿着唇,强压着自己要过去踢他们几脚的冲动,忍着,忍着,小卿倒笑了。 玉翎先醒,只轻轻一动,燕杰也醒了过来,忙推小莫,小莫也是醒了。 三人一时骇得无语。 “师兄。”燕杰最先反应过来,惊叫。 “扑通”“哎呀”一声,窗前拄着胳膊睡熟了被惊醒的熙宁,不小心碰到了头。 “师父,师父你回来了。”熙宁惊慌地叫。 这孩子,望风的时候也能睡着,小卿不由叹气,和你玉翔小师叔很有一拼啊。 小时候,小卿、燕月和小莫在家闯了祸,被师父罚跪通宵,三个孩子白日里已是挨了打,又痛又辛苦,实在挨不住。 玉翔偷偷溜进来,自告奋勇在窗边望风,让三位师兄小憩。小卿等果真是睡熟了,玉翔也睡得更熟。所以等师父龙城进来时,倒是小卿先醒。 一如今日的情形。 “小弟等知错,小弟等惭愧。请师兄重责。”小莫、玉翎和燕杰的脸色还真有些红,也不知是真惭愧了,还是因为睡得太香,太沉。 让你们跪着侯着,还敢给我睡着?小卿有些薄怒,是不是都打量着我不忍心真罚你们呢? 小莫、玉翎和燕杰的心砰砰地跳。 “对不起,师父,都是宁儿的不是,宁儿竟然也睡着了。”熙宁跪到小卿脚边,用手扯师父的袍摆,诚心诚意地认错。 小卿抬手,却只是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宁儿的头,你还知道啊你,枉你师叔们那么信任你,委你重任,你竟然也睡着了,弄得这场面尴尬。 你说你要是醒着,见我来了,给他们几个知会一声,让他们都假装跪得挺挺地在等我教训,那多好。如今怎么办,罚,有点舍不得,不罚,不是我风格,也不足以正家规。 “这是小莫的主意。”小莫垂头道:“请师兄重责。” 就知道你会抢着要挨板子,小卿唇角轻扬。想起那日的情景,也是自己先稳下神来,对师父说:“这是小卿的主意。”谁让自己是师兄呢。 好比今日,小莫,是玉翎和燕杰的师兄,也是三人中居长,自然该有所担待。 怎么处理?当然是学师父的样子处理了。小卿想起那日师父说的话。师父说:“除了小卿,都回房去吧。”所以,他淡淡地道:“除了小莫,都回房去吧。” 吩咐完了,小卿缓步走进内室。 玉翎、燕杰和熙宁,只得遵命告退。小莫手心里也都是冷汗,深吸了口气,勉强立起,用手使劲揉了揉膝盖,忍受着疼痛和酸麻,一步步挨进内室,他可不敢让老大久侯。 小卿立在卧榻前,看小莫进来,只是淡淡地道:“榻上趴着。” 小莫脸上更红,应了声是,走到卧榻前,褪去长袍、长裤、短靴,双手一撑,跪落榻上,微犹豫下,还是伸手将褥裤褪到腿弯,摆好姿势,等老大教训。 小卿看小莫这么乖,忍了笑,故意冷声道:“也没个合适的物事,用什么打?” 小莫想,可是呢,藤棍折了,马鞭也被师父没收了,这里也没有个鸡毛、鹅毛掸子啥的。 眼睛四处看去,落到床边的扫床小笤帚上。酒红色的熟高粱米子扎制,残月状的笤帚头,手掌长短的柄,扎得很是紧实。 小莫的脸色红了又红,还是将那小笤帚奉给小卿。 小卿伸手接过来,也觉得新鲜。瞧着小莫又跪规矩了,挺翘的臀上,虽然还有些青紫未褪的伤痕,但是整体上已是恢复了圆润的肌肤,柔和的灯光下看起来,倒像是一件釉色极佳的瓷器。 小莫跪在床上,自然是比跪在地上要舒服一些的,但是摆着这个要命的姿势侯刑,依旧是满心的委屈,而且,对即将到来的疼痛,实在是深深的畏惧。 可是小莫才不要求饶。小莫鼓足勇气,请责:“是小莫不敬师兄,毁损家法,不听教诲,受罚时失矩,请师兄重责。” 小卿将小笤帚握在手中,并不趁手,小卿拿小笤帚点点小莫:“这个也太不好用了。” 小莫根本就没体会到小卿是各种不想打他才会用这样的借口,小莫一心想的就是,老大一定是以为用这个打我不疼。 小莫微抬头道:“那小弟去屋外折柳条去。” 小卿只得叹气,小莫这个蠢东西、笨孩子啊。他看着小莫:“师兄不想打你。” 小莫一时没反应过来,“小莫去请含烟师兄,还是直接折了柳条去含烟师兄那?” 小卿投降了。他把小笤帚扔到床边,用手掌“啪”地一声打在小莫屁股上。 小莫一时愣住,小卿已经又“啪”“啪”“啪”地拍了三下,很响,但是绝对不重。 “师兄,师兄。”小莫慌乱地起身想躲:“小莫已经长大了,师兄……小莫还是去折柳条吧。” “长大了了不起吗?”小卿用手拧上小莫的脸颊:“越发惯得你没边了。”小卿轻斥,但更像是埋怨:“胆子也变大了,还敢跟师兄拧着了。” “师兄。”小莫的脸颊被师兄掐得很痛,也很红,他忍不住往外挣。 小卿松了手,也坐上卧榻:“脸乖乖地伸过来,不然,我就再也不打你了。” “师兄,小莫知错了。”小莫心里一惊,师兄说的“再也不打你”可不就是“再也不管你”的意思吗? “师兄别气,是小莫该罚,小莫知错了。”小莫爬过来,把微侧着脸,凑近小卿:“师兄怎样拧都好,小莫绝不敢躲了。” 小卿并不动手,冷冷地道:“你是不是心里不服,觉得我打重了你,冤枉了你?” “不重,不冤枉。”小莫将脸又往上凑了凑:“小莫真得不敢了,求师兄饶了小莫这回,小莫不敢拧着了。” 小卿这才伸手拧小莫的脸:“让你看《陵石制训》也不委屈吗?” 小莫的脸被师兄拧得好痛,却是硬忍着,迁就着小卿的手:“只要师兄别将小莫赶走,就是让小莫日日背诵,小莫也不委屈,就是对小莫用尽里面所有的责罚,小莫也愿承受。” 小莫的泪珠落到小卿的手上,又劈里啪啦落下来。 小卿松了手,用手给他拭泪:“既然不委屈,还哭个什么劲儿?” 小莫乌黑的双眸对上小卿同样清澈的眼睛:“小莫只怕师兄赶小莫走,再不管小莫了。” 小卿不由叹气,轻轻地又拧他一下:“你一直这么乖,这么好欺负,师兄哪能赶你走,自然是要一直留在身边,想怎样打就怎样打,想怎样欺负就怎样欺负了。” “师兄。”小莫忽然跪直:“师兄说话算话,便是再怎么气恼小莫,也尽管打了骂了,不能不管小莫,不要小莫。” 小卿的心猛地一疼。自己这个师兄真是当得失败,便是到现在,都不曾让小莫有最切实的依靠吗? “傅家是小莫的家,小莫是师父的徒弟,是我的师弟。师徒如父子,师兄弟亦比亲兄弟,师兄怎能不要你,不管你?”小卿用手将小莫抱向自己的肩头:“师兄只是怕你不乖,才常常吓你,师兄更是怕你翅膀硬了,一飞冲天,不要师兄了呢。” 无论是故作沉稳隐忍亦或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率性张杨,小莫在小卿眼中,都是那么可爱、率直,是血浓于水的兄弟。 小莫被师兄软软的说,说得心里满满的,暖暖的,靠在师兄肩上,泪水肆意地流淌。 “小莫绝不离开师兄,以后一定乖乖的。” 小卿由着小莫哭了一会儿,拉起他:“以后听话吗?” 小莫点头:“听话。” “还敢撺掇着师兄师弟们造反吗?” 小莫脸通红:“不敢了。” “要是不乖呢?” “师兄就打到小莫乖了就行了。”小莫说出这一句来,脸上已经红得要渗血了,果然老大就是老大,啥时都是当师弟的吃亏啊。 小卿终于忍不住淡笑。嗯,这小东西,果真听话,也乖。 “天快亮了,就许你在师兄的榻上休息几个时辰好了。”小卿含笑起身。 “师兄也休息一下会儿吧。”小莫膝行着摆好了床上的枕头。 小卿想笑,都多大了,这是在撒娇吗? 小莫已经又铺开了锦被。 小卿忽然想起小时,小莫刚来傅家,身上伤重,每每师父或是三叔为他接经续脉之后,小莫忍痛疲惫入睡,自己怕他惊觉,也为了夜里照顾他,常和他同榻而眠。 如今,难得又有这份心绪,小卿笑着点头,和小莫挨着头,和衣而卧,看见小莫一侧红肿的脸,小卿还忍不住笑,用手帮他揉揉。 这几日实在是乏累了,盖了锦被,暖暖的,不一会儿,就双双进入了梦乡。 第114章 祸起少林(上) 龙晴和龙星按大哥的吩咐,一路疾行,赶往嵩山。 两人功力超绝,虽是急着赶路,却并不乏累。尤其是龙晴,每日行止,或乘马或坐船或乘车,安排得极为妥当,吃在哪里,宿在哪处,几乎是信手拈来,时间顺序上是分毫不差。 龙星跟着三哥赶路,只管做个乖小孩,三哥说走就走,让歇就歇,没有半分迟疑,也不会有一丝辩驳,与龙晴分外合拍。 明日再行半日,便至嵩山地界,今日,龙晴与龙星在一处极大的客栈休整。客栈中的温泉香汤,远近闻名。 龙星和龙晴泡在氤氲的水汽中,很是舒适惬意。 龙星伸手,池边圆桌上的茶具便被吸了过来,稳稳地,半滴也不曾洒落。龙星将茶奉给龙晴,再伸手吸过来一杯,一饮而尽。 龙星不由苦笑,只得再伸手吸过茶壶来,为自己满茶:“若是龙裳在,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龙星罚龙夜、龙裳跪后,两人床上安寝,他亲眼看见桌上的茶壶自己倒了两杯茶,然后那两备茶稳稳地又飞到床上龙夜、龙裳手中,两人喝过后,茶杯又飞回去。 茶杯当然不会自己飞,茶壶当然也不会自己倒茶。这些都是龙裳用意念控制。 “意念,确实是很奇妙。”龙晴听龙星提起这些,也是好奇不已。 龙夜怕龙裳的意念能力再招来大哥训责,嘱咐龙裳一定小心谨慎,绝不能让外人看到,他也绝口不提龙裳除了能以精神力测人心意之外,尚还保留着这隔空取物的能力。 “难怪当初姊妹宫的人要将龙裳抓回去研究。”龙晴不由笑。 如果仙儿和绿绿所言属实,紫裳一宫的人各个都有超能力,当然会对龙裳感兴趣。 龙晴同时好奇的,还有两个女人,仙儿和木蝶依。 龙星对仙儿也没有什么接触,只是在木家时见过一次,不过也是个小丫头而已,而木蝶依,龙星印象较深。 “三哥没见过木蝶依吗?”龙晴知道龙星要去木家时,曾托龙星带药物给木游厦,故此一问。 龙晴点点头,只是木大哥拜托而已。 “这位木姑娘有什么特别吗?”龙晴问龙星。 龙星道:“木游厦倒是提起过,木蝶依并非他亲生,而是幼时,由族弟木游君送过来的。” 龙晴不由心中一动,道:“龙星可还记得小万曾被大哥派往少林执行任务。” 小万去少林寺调查的就是有关少林高僧有私生子的传言。所以才让小万进入藏经阁。只是可惜,小万除了招惹了无回来后,并没有查出其他来。 难道木蝶依就是那个孩子?少林掌门慧觉的私生子? 小井和小万随龙夜、龙裳出门,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自从龙夜龙裳上次出门后回府,随行的小卿、燕月玉翎都被打得皮开肉绽之后,和六叔、七叔出门的安全指数,就急剧降低了。 更让两人忐忑的是,一同随了六叔、七叔出门的,还有糊糊和明儿两位未来的婶娘。 糊糊自来到这个世上,还未曾看过什么风景,一直待在龙壁身边安之若素。如今龙壁不在,她实在无聊烦闷。明儿本是活泼好动的小孩儿,只困居府中,也是不喜。 如今正是草长莺飞,春意无边的好时节,外出游玩散心,纵情山水,何乐而不为?况嵩山少林,更是旅游圣地,结伴而游,才更不虚此行。 糊糊和明儿本是客居的身份,如今两人要外出散心,龙羽又怎能执意不允?况且两人身份特殊,一个许是嫂子,一个许是弟妹,龙羽只能更加客气。 所以,龙羽只能板了脸命小井、小万,一路仔细,照顾好了无大师和六叔七叔,更要保护好两位小姨。 好在一路来,竟十分的顺风顺水,没有任何不妥。直到少室山在望。 木蝶依就被关在少室书院。少室书院当然不如嵩阳书院规模大,名气大,离少林寺也更近,所以木游君才会把木蝶依关在这里。 “木游厦不是木姑娘的亲爹?”龙夜扼腕:“其实早该想到,哪有亲爹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是族叔的?只是即便有隐情,这事情传出去,于武当和少林的声望也是大有影响。” “这是姊妹宫的意思。木游君已经投到师父门下了。”仙儿轻叹了口气。 “据说,木姑娘其实是少林主持方丈慧觉的私生女。”仙儿爆料:“而木游君,则是端木长风失散多年的儿子。” 木游君的师父是少林戒律院主持,与少林主持方丈本就不合。端木家与少林也有嫌隙。 如果真是如此,那木游君和端木夫人的许多举动也就解释得清楚了。 龙夜不由笑仙儿:“果真是弃暗投明的节奏啊。” 少室书院虽无嵩阳书院的规模和名气,亦是五进院落组成,气势恢宏。据说,木蝶依就被关在五进院落深处的藏书阁。 只是这少室书院,却不是那么好闯的。书院尚武。除文学堂外,还有专门的武学堂,而且师傅们请的都是少林寺的高僧,甚至还有当地的名门侠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龙夜领着一干人等,打上门去,义正言辞,毫无违和感。 所以,便是少林禅医院的主持大师慧果正在亲临讲学,亦被打散了场。 然后慧果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和龙夜龙裳扛上了。指责大明湖傅家是要和全武林为敌,而且还一直抓着了无相威胁。 了无确实是被点了穴道,由可怜的小万一直背着。 没法子,自从听仙儿说木蝶依可能是少林方丈的私生女后,了无大师就无法镇定了。他先是嚷着要一掌拍死仙儿和绿绿,接着又叫嚷着要去找掌门师侄理论。 龙夜和龙裳怕他坏事,亦怀疑他有通风报信之嫌,干脆趁他不备,点了穴道,让小万背着了事。 等慧果亦鼻青脸肿地被打趴下了。众人一路叫嚣着,在偌大的少室书院内却是并没有寻到木蝶依的踪迹。 仙儿觉得情报不会有误,必定是木蝶依又被他们藏了起来。而且也没见木游君的踪迹,不由怀疑木姑娘该不是遭了毒手。 龙夜瞧被押着的慧果对书院的藏书阁甚为宝贝,在他们翻找机关时,不时出言提醒或是指责,他们亵渎了圣贤之书,便燃了火折子威胁慧果交人,否则,便要将这藏书阁付之一炬。 慧果果然心惊,却仍是不肯开口。龙夜将手中的火折子顺手扔在最近的书架上,准备将慧果也一起烤了。 不知道慧果是真得悍不畏死,还是笃定龙夜并不敢真得火烧少林寺高僧。任火在周围肆虐,他竟然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佛号,淡然入定。 小井只得再次请六叔三思。龙夜无法,只好同意小井、小万灭火。 只是如今天干物燥,书又易燃,偏又风大,虽是一干书院书生及小井、小万奋力扑救,依旧是损失惨重。可怜少室书院的藏书阁,本是号称当朝最大的藏书之地,被毁了个七零八落,遍地灰烬。 闻讯赶来的附近书院的先生夫子等,趴在地上,双手颤抖,是失声痛哭。 龙夜和龙裳也觉得这件事情做得有些过分,急忙开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龙夜决定直接找少林寺方丈理论。 众人一行行到半山腰处时,少林僧兵已经在戒律院主持带领之下,冲下山来,将龙夜等人团团围住。 戒律院主持虽然其貌不扬,武功却是极佳。只是到底还是不敌小井、小万联手。他虽战败,神情依旧冷肃:“你们若不肯缴械就缚去见方丈,少林寺的规矩,诸位若是一路打上山去,亦可得方丈礼待。” 龙夜不由苦笑,这少林的人果真也都是狂妄得很了,明明已经战败,倒还能厚颜提出此等要求。 其实一路打上少林,对于龙夜来说,也并无不可,但是考虑到将来见大哥时的场景,龙夜决定还是先礼后兵。同意缴械,由戒律院主持押上少林。 总算少林对于龙夜、龙裳等也还算客气,只是收了他们的兵器,并不曾点他们的穴道,然后“前呼后拥”地往山上而去。 少林寺气势恢宏,苍山翠柏,庙宇重叠,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绕过正殿,偌大的少林练武场上武僧云集,正坐午课。另有僧众提水洒扫,都是一派平和。 达摩亭、白衣殿、地藏殿、千佛殿等名胜坐落附近,初祖庵、二祖庵内亦是香火缭绕,不远处的五乳峰笼罩一片青翠,龙夜指点着近山的处处景致,给龙裳讲解:“那边是养臂台,那边是面壁石,那边是观星台……” 龙裳不时点头受教,仙儿、绿绿、糊糊和明儿,也很好奇,随着龙夜的指点左看右瞧,不一会儿便觉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小井、小万目不斜视,只是恭敬地跟在众人身后。 明儿实在忍不住,问龙夜道:“你难道来过少林吗?为什么这么熟悉这里的景致?” 龙夜头也不回的道:“没来过。” 明儿不由气:“那你还这样那样,说得头头是道?” 龙夜还是不看她,只晃着脑袋道:“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旁边押解他们的小和尚被逗得忍俊不住,把明儿气得直想敲龙夜的头,糊糊忙劝住明儿,让她别和小孩一般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几日断更了。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今日三更。这是第一更。 第115章 祸起少林(中) 戒律院主持将龙夜等人直接引到偏院客房。因为方丈正在见贵客,暂时不便打扰,请他们暂且等待一时半刻,先喝茶休息。 仙儿以为龙夜必定不肯,哪知龙夜这回竟然十分好说话,立刻就点头同意了。只是命小井、小万解开慧果和了无的穴道,既然已到少林,人还是交给少林的好。 慧果穴道被解,只是宣了声佛号,就自去了。只有了无大怒,追着要敲龙夜,龙夜只躲在小万身后,让了无有仇有怨地只管往小万身上招呼。 了无气怒之下,只得狠敲了小万几下,又威胁要龙夜好看,才气咻咻地去了。 明儿和糊糊在少林的客房里四处瞧了瞧,新鲜劲儿过了,便去院子里喊龙夜、龙裳,两人想到达摩面壁石去看看。仙儿、绿绿当然也想去,还有塔林什么的,也很感兴趣。 龙夜、龙裳其实正和小井、小万研究想去传说中的少林木马巷,看看里面的铜人阵啥的。于是男四女四决定分道扬镳。 等四女真去看了风景,龙夜和龙裳带着小井小万准备偷偷溜去方丈禅室,去探个究竟。 小井虽然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但是想到七叔很担心木姑娘的安危,这样也是迫不得已之举,便也同意了。 只是少林寺的戒备果真比想像中森严,四人刚刚潜到外院,便被戒律院主持发现。他冷着脸,请小井、小万稍候,他带龙夜、龙裳去见方丈。 龙夜终于忍不住请教这位一直没有笑模样的主持的法号。戒律院主持依旧面无表情地道:“老衲法号慧姜。” “哦。”龙夜点头,难怪总是板着一张扑克脸,表情僵硬,可见人类起名字的重要性了。 龙裳忍不住呵呵地乐。他近来的超能力大有进境,几乎可以分分钟测出龙夜心意,不需刻意凝神,只是他还是不习惯随意去测别人心意。 少林方丈住的地方很幽静,也有些偏僻。沿着蜿蜒的山道曲折而行,慧姜解释道:“方丈喜静。” 龙夜、龙裳也不疑有他,随他来到一栋较大的僧舍前停下。“两位请进。”慧姜为两人推开房门。 龙夜、龙裳道一声“有劳”,举步入内。室内铺有竹制地板,亦有一张竹桌两把竹椅,四面倒是通透。 “不好。”龙夜惊觉有诈,门已经被慧姜带严。 “委屈两位施主在里面多待一刻吧。”慧姜的语声远远地传来。 龙裳正想要推门,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已经掉落下去。“龙裳小心。”龙夜跃过来,拽住龙裳的一条手臂,整个人却也和龙裳一起掉了下去。 如果龙晴和龙星没有因为端木汐的事情耽误一点时间的话,应该是赶得及在龙夜火烧了少室书院藏书阁的时候,来阻止他的。 龙晴和龙星沐浴了香汤,焕然一新,换乘了马车准备出城,城门口处,一队衙役正将一个蒙面的蓝衣女子围在正中,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宝宝。 “听说她是猫脸妖精,专吃小孩儿的呢。”“这是王员外家的小孩儿吧,听说昨天晚上被人偷走了。”……众人议论纷纷,驻足围观。为龙晴、龙星赶车的车把式也停车观看。 龙星轻挑了车帘,道:“赶路吧。” “好嘞。”车把式答应一声,催马前进,一个看热闹的小孩儿忽然钻出来,车把式猛地扬鞭,驾车的马一扬四蹄,受惊之下,竟往人群冲去。 训练有素的衙役立刻闪开了一个缺口,马车便直奔那蒙面的蓝衣女子而去。 一个胆子小的老太婆吓得“啊”地尖叫着,正想闭上眼睛,只看到一条淡蓝色的身影蓦地从马车中飞出,再定睛看时,蒙面的蓝衣女子已被带到一侧,她怀中的婴儿则被抱在一个俊逸出尘的男子手中。 马车也已停下,受惊的马儿兀自扬着四蹄,只是马车已被人生生拽住,再也无法移动分毫。眼前一花时,人影已闪到马上,马儿嘶鸣了几声,已是渐渐安静了下来。 马背上一个俊美如仙人的男子淡蹙剑眉,星目微垂,正用手轻轻拍着马头,安慰马儿。 立时,便有无数人羡煞那呆蠢的仍只只呼哧喘着粗气的马儿,怎就有如此福气,能得那般天仙一样的人亲手抚慰。 “傅公子,我是汐儿。”蒙面蓝衣女子的目光透过薄纱,却是只落在那个淡淡含笑轻拍婴儿的男子身上。 “端木姑娘?”龙晴微扬眉。只这扬眉的一瞬,又不知有无数人羡煞他怀里那呆萌的只知允吸手指头的小婴儿,怎就有如此福气,能得这般俊逸温润的人抱在怀中。 几个愣神之后,衙役头目已经对傅龙晴抱拳道:“这位公子好俊的身手,成功救下了王小公子,我先代苦主谢过了。” 说着话,便向龙晴伸手。 “孩子别给他。”端木汐急忙阻拦:“傅公子,求你相信我。” “大胆妖女,偷盗婴儿,还不给我拿下。”小头目爆喝一声,众衙役立刻呼拉一下,将傅龙晴和端木汐都围在当中。 “你们认识吗?”小头目打量着傅龙晴,又看端木汐,再瞄了一眼已经从马背上飘身落地的傅龙星,心中惊疑。 “哇……”龙晴怀里的小宝宝大声哭了起来。 “孩子饿了。”端木汐轻声道。 龙晴很自然地将孩子递给端木汐:“这个孩子,真是你偷的吗?” 端木汐犹豫了一下,点头。 “将他们两个都抓起来。”小头目大声叫道,只是心里却是暗暗喊糟,方才龙晴、龙星的身手如何,他瞧得清楚,别说自己现在带着的这十几个人,只怕就是再多个三十五十的,也依旧无济于事。 “抗刑拒捕,罪加一等。”小头目喝道:“还不速速束手就缚,有什么隐情,自可到县令大人跟前分说清楚。” 龙晴心中不由微微一动。“抗刑拒捕”这罪名若是被大哥知道,怕是又得好一顿板子赏下来呢。 “端木姑娘,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龙晴说着,忽然踏上一步,点了端木汐的穴道,将孩子又抱入自己怀中。 端木汐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小头目立刻派人锁上了端木汐,对傅龙晴抱拳道:“看来这位公子倒是颇识时务。如此,也跟我去县衙走一趟吧,王员外还赏了花红下来。” 龙晴淡淡一笑,道:“人犯是大人所困,在下不过举手之劳,花红之赏万不敢受。” 小头目点点头,将傅龙晴手中的宝宝抱过来,吆喝众人道:“回县衙。” 众人议论着散去,龙星请龙晴上车。龙晴笑道:“给他结账吧。” 车把式不由大急,又是打躬又是作揖,连连道歉,只说再不会有马惊了这种事情发生,请两位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辞了他的车。 龙星懒得和车把式废话,随手甩给他一锭碎银,挥手让他离开。车把式掂着那碎银块,立刻乐得合不拢嘴,便是比全程的车资都要高上许多呢,这才千恩万谢地去了。 龙晴不由笑龙星:“五老爷倒是够大方的了。” 龙星只是笑不说话。龙晴便问:“听说你还在江南私置了田产?要做什么用?” 一句话,可是把龙星的小脸吓白,道:“三哥怎会知道此事?”随即恍然,这必定又是龙玉大哥告密,果真,龙玉大哥真是半分也信他不得。 龙晴微冷了脸色道:“你也不用埋怨龙玉大哥将这事情告诉我,若是先被大哥知道了,可仔细你的皮吧。” “三哥。”龙星小声道,琢磨怎么给三哥解释,转过街角,已是县衙在望。 “去递我的牌子。”龙晴将手里的令牌扔给龙星。不想这么快就听他解释。谁让他这一路都没有主动坦白,就再让他多提心吊胆一会儿吧。 “是。”龙星接过三哥递过来的“殿前都指挥使”的牌子,径直走到府衙前,对一个衙役道:“我家大人要拜访你家大人,你去通传一声。”说着话,将手中的牌子一亮。 差役见了,忙往里面通传去了,不一会儿功夫,县令并县丞及衙役已是列队迎了出来。 龙晴便过去与县令见礼,那衙役头目也在队列之中,看见龙晴不由暗叹倒霉,想不到这个被他讥讽为“颇识时务”的小子竟然还是什么殿前都指挥使大人。 龙晴与县令落座,县令便问龙晴可有公干?龙晴便问道:“偷盗王员外家婴儿的人犯可曾审过吗?” 县令听了,脸色不由尴尬,道:“这个,这个……” 县丞在旁点头哈腰道:“都指挥使大人来得正好,我们大人正要升堂问案呢。” 龙晴点头道:“这个人犯算得上是我的一位故旧,并不是会作奸犯科的人,这其中怕是别有隐情,为免泄露机密,还是叫到后堂来问话便了。”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县令应了,便想起身,龙晴笑道:“这件事情,就麻烦县丞大人吩咐下去就可。” “是。”县丞只能欠身应命。 龙晴瞄了一眼龙星道:“你也随县丞大人过去,听候吩咐吧。” 侍立在龙晴身侧的龙星欠身应是,随了县丞一起往堂外走。 龙晴又问县令道:“被救回来的孩子呢?可是已经还给苦主家了吗?” “这个,这个……”县令又有些犹豫,把目光又往衙役头目瞧去。 “这件事情还有些手续要办,所以还尚未送去。”衙役头目欠身回道。 “那孩子在哪儿?”龙晴问。 “这个嘛……”县令又去看衙役头目。 这个县令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当的,一问三不知。龙晴却只是淡淡一笑,也把目光落到衙役头目身上。 “孩子暂时交给了贱内照看。”衙役头目额上有些冒汗:“小人立刻就去将孩子带过来,交给大人。” 第116章 祸起少林(下) 端木汐很好,完全没有受到伤害,甚至连脸上的面纱都没有被要求拿下。 小宝宝也很好,而且好像吃饱了饭,笑嘻嘻的。很可人疼。小宝宝名叫敏皓,确实是镇上王员外的独养儿子。王员外年过五十,老来得子,宝贝非常。 “我发现近半个多月来,河南府地界上,有人以猫妖之名,偷盗小孩儿。”端木汐语出惊人:“而且,我还发现,这些不见了的小孩儿,生辰八字都极为奇特。” 丢失的孩子有男有女,家里有富有穷,年龄也不一样,有的才出生,有的四五岁,最大的有十一二岁。惟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四柱八字之气都集中在比肩或劫财这种属性上,基本为一气专旺格。 一气专旺格共有五种,分别是木之专旺,为曲直仁寿格;火之专旺,为炎上格;金之专旺,为从革格;水之专旺,为润下格;土之专旺,为稼樯格。 比如小宝宝敏皓,即为润下灵秀格,八字为:四亥四水。而他的出生地,八卦之上,正是利水。 这个小宝宝有什么特异之处吗?端木汐摇头,她仔细检查过小宝宝了,小宝宝只有七八个月大,刚会坐着,还不会走路,更不会说话,很健康也很活泼,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龙晴轻叹了口气:“难道,这也是姊妹宫所为?” 龙晴没有细说。因为他已经猜到,为什么有人会要偷走这些孩子了。这些孩子的命格,竟与自己七弟龙裳一样。难道姊妹宫的人怀疑,凡是占此命格的孩子,也许都会拥有超能力。 如果有,也许可以留下性命,如果没有,姊妹宫又会将这些孩子怎么办?但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是,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看出是否有超能力?难道,紫裳这一宫中,有奇人,能看出这些吗? “县令这里可还有其他苦主来报孩子丢失?”龙晴问县令。 县令又去看县丞。县丞一脑门的汗。衙役头目也是紧张万分。 很简单,县令并不知悉此事。这是一个糊涂县令,只喜读书。县丞和衙役则是贪图安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这些丢失孩子的案件全部偷偷压下,以免事态扩大。 端木汐也是在一次出诊中,才知病妇是因为孩子被猫妖偷走,伤痛之下,才重病在床。而据病人家属说,相邻村中也有小孩被猫妖偷走。 传言说,河南府地界上突然来了猫妖作怪。这只猫妖会变化成一个猫脸女人,专门吃小孩儿的心脏。正是猫妖将这些命格奇特的小孩儿都抓去吃掉了。 端木汐立刻暗中查访,果真查实,确实已有“金木火土”四个宝宝被偷。 而镇上王员外家的宝宝,正是四邻皆知的“水宝宝”。 “所以我抢先下手,将小宝宝抱走,希望能借此引出幕后之人。” 端木汐的这个办法很简单,也一定会奏效。因为如果真是姊妹宫的人蓄意为之,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敏皓宝宝的,毕竟,如此奇特的命格,并不是那么容易寻到的。 县令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辖区内已经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不由跪倒在地,直认失察。县丞与衙役头目亦是磕头如捣蒜,直认渎职之责。 龙晴并没有降罪,亦没有将此事报送监察院之意。因为毕竟这个镇子上除去此事,其他还算秩序良好。看县令穿衣用度,也很简朴,只是有些迂腐,过于沉湎于个人喜好,而疏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龙晴将县令劝诫一番,让他发告示安民,就说猫妖被抓,再不会出来祸害百姓,又让他亲自去王员外家安抚,过几日便将孩子送回。 衙役头目则讷讷报称,因为孩子命格奇特,本就为王员外家中人所猜疑。尤其又被“猫妖”抓去,更是不祥。原本此子为王员外独子,故此还算宝贝。 可是,这三日来,王员外的妾室竟相继传出有孕在身的喜讯,王员外简直是喜不自禁,不仅撤销了悬赏花红,甚至在衙役头目将孩子送回去时,王员外家竟给了五十两银子,让衙役头目将这孩子直接埋了了事,对外,则称孩子已被猫妖所吃,为家里消灾弥难了。 端木汐听了,不由懊悔非常,她本想等抓到凶手再把宝宝送回去的,想不到自己竟害得敏皓宝宝成了弃儿。 村人愚昧迷信,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端木汐泪水涟涟,将蒙面纱巾都浸湿了。龙晴抱过敏皓宝宝,递给龙星,安慰端木汐道:“端木姑娘,也不必太自责了。” 其实龙星心中十分不以为然,就端木汐这武功,猫妖要是真来了,谁抓谁还不一定呢。 龙星用一只手托着敏皓,小敏皓胆子很大,大眼睛乌黑乌黑的,冲着龙星笑。 “还好这小孩儿不流鼻涕。”龙星并不太喜欢小宝宝,却也并不讨厌。 龙星很快就收回了这句话。因为在他们离开县衙上路不久,小宝宝又开始哭了。虽然是端木汐抱着哄着,可是哭声还是直刺龙星的耳膜。 “他饿了吗?你怎么不喂他?你不是女的吗?”龙星冷冷地道。 端木汐虽是带着面纱,依旧被龙星的话弄得面红耳赤:我怎么喂他啊,我自己还是姑娘家呢,你什么意思啊?怎么这么没文化啊…… 龙晴轻咳,瞪了弟弟一眼,不懂就不要乱说话,好丢脸。 京师在望。龙城带龙璧、福伯去宫内向太后问安,命小卿带其他弟子回转家中。 这边龙城刚走,燕月便跟着进了小卿的马车。 熙宁便坐到哥哥身侧,将一侧座位留给燕月。 “师兄,小弟想告个假,先去拜访一下朋友。”燕月笑嘻嘻地看小卿。 “不准。”小卿冷冷地。 “师兄。”燕月可怜兮兮地看小卿。 熙宇熙宁微低了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看什么朋友?”小卿缓和了语气。 “师兄知道的。”燕月难得有些脸红。 小卿不说话。 “师兄。”燕月的声音更软。若是没有熙宇熙宁在跟前,燕月真想过去摇小卿师兄的手了。 小卿真想给他一脚,在两个侄儿面前也不知收敛点儿。 “怎么,你天盟的总舵搬回关内了吗?”小卿问燕月。 燕月嘿嘿一笑,道:“师兄明鉴。” 其实燕月本来不想搬,他想让那个什么总舵有多远滚多远,真是烦死那些琐事了。他连天盟盟主都不想做了。 但就是因为要把天盟盟主让给他天盟师爷聂秋声一事,燕月被小卿一顿板子打得昏天黑地的,这事情他是再也不敢提了。天盟盟主也依旧照做,总舵当然也得搬回来。 尤其是如今总舵里还有他们天盟的三当家的燕萧萧大人在,燕月觉得必须把总舵搬到大明湖附近时刻予以照料才行。 燕月因为去了坝上,所以这一应搬运事宜都是属下在做,如今,他回来了,自然要去看看,尤其是看看三当家的好不好。 “师兄让燕月实话实说,燕月说了,师兄又不高兴,让燕月怎么办?”燕月嘟嘟囔囔。 以前燕月想给萧萧写信,用天盟的事务做借口,被老大好一顿拍,如今他直接说了要去看萧萧,老大仍是不喜,燕月确实觉得难做。 “你还知道实话实说?”小卿的神色又转冷。 燕月这才惊觉不妙。这分明是又有什么把柄落到老大手中了啊,是什么事?什么事呢?没什么事啊。 “你天盟的兄弟小杜,”小卿冷冷地提醒:“你既知道他为后娘所不容,不会不知道他的家世吧?” 燕月不由目瞪口呆,完了,又踩雷了。 小杜当然不姓“杜”,他姓上官。上官小杜,好巧,是上官无伤之子。 燕月暗悔自己大意。实在该先向老大禀告的。世家弟子的身份混迹天盟之中本就敏感,尤其是如今上官一族似乎又与姊妹宫有染。 “小弟不是故意隐瞒,确实是忘了说了。”燕月小心翼翼地辩解:“况且小杜是燕月兄弟,他绝不会……” “绝不会什么?”小卿冷冷地截了燕月的话道:“他是你兄弟,却是上官无伤之子,上官无双亲侄,若是上官家执意要为上官无双报仇,那要如何?” “我信得过小杜。”燕月不顾小卿的脸色,亦是冷冷地道。 “熙宁,你师叔赏你的板子呢?”小卿吩咐自己的徒弟。 熙宇、熙宁的小心脏早都吓得怦怦跳,如今师父果真喝过来,熙宁忙应道:“是,在徒儿这里。” 熙宇忙从座榻旁侧的格子里,取出一块打磨光滑的桃木板子来,板子只有女子手腕宽窄,一指多厚,一尺半多长。是仿照坝上私塾里的戒尺而制。 因为熙宁惹了夫子气怒,被含烟知道,亲自教训了熙宁一顿,又命月冷做了这柄与私塾中的戒尺一模一样的戒尺,赏给熙宁,但凡课业或是课上表现不佳,便让熙宁奉了这戒尺请师父责罚。 小卿倒是没怎么打过,只是这戒尺倒是很趁熙宇的手,拿着戒尺狠狠教训过弟弟几次。熙宁实在很怕这块板子了。如今听师父让拿,忙举起来,跪奉到师父跟前。 熙宇忙也跪到弟弟身侧,垂头听训。 小卿接了戒尺,命两个徒弟:“跪一边儿去,给你们燕月师叔倒个地方。” 燕月瞧老大拿了板子,又是气闷又有些害怕。老大,你能不能有一回讲理的时候啊,只要有一点不合你意的地方,你就要揍人,这合适吗? 小卿看燕月梗着脖子,就知道他不服气。 “还以为挨了几次打已经乖了呢。”小卿淡淡地道:“看来燕少侠还真是好气魄。” 可不是吗,都这时候了,燕月还敢梗着脖子坐在座榻上不动,确实让熙宇和熙宁觉得惊奇而且佩服。 “燕月师叔。”熙宁用手拽燕月袍摆:“师父都生气了。” 那是你们师父爱生气,难道是我气的吗?燕月不动。 “用我请你跪下吗?”小卿问,声音很淡,好像也不怎么生气。 燕月无法,只好从榻上跪落于地。 这马车很宽大也很舒适,但是三面有榻,这地面上的空间就有些小,如今跪了熙宇、熙宁,再加上燕月,实在有些挤。 可总不成,燕月这师叔都跪了,熙宇和熙宁还能在旁边安坐着吧,所以只能挤一挤了。 熙宇、熙宁不介意挤,燕月不干了。 “要不先停车,让熙宇、熙宁出去,”燕月只瞄着地面,瓮声瓮气地道:“否则,怕是老大的板子施展不开吧。” 难为你想得周到,小卿冷哼了一声:“不用那么麻烦,你只把手伸过来。” 燕月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老大,你就是故意的。你在两个侄儿面前要用戒尺打我的手心吗? “还不伸手!”小卿轻喝。 燕月百般不愿,到底还是不敢真的跟老大硬抗,算了,谁让自己撞老大板子上了呢,也就不用怕侄儿们笑话了。 燕月只好伸平了双手。 小卿扬了板子,正要落下,忽然马嘶鸣一声,车厢一晃,马车停了下来。 “珠儿姑娘。”小莫晴朗的声音响起。 “小卿哥哥呢?”果真是唐珠儿有些漏风的声音:“珠儿找他有急事呢。” “先滚起来。”小卿只得放了板子。 哈哈。燕月心里一笑,珠儿来得正是时候啊。燕月刚坐到座榻上,车帘已经被唐珠儿一把掀开,人也挤了进来。 “小卿哥哥,燕月哥哥。”唐珠儿叫,目光却是落在尚跪在地上的熙宇和熙宁身上。 “还不见过你们唐珠儿姑姑。”小卿吩咐道。 “珠儿姑姑。”熙宇和熙宁一起行礼。 唐珠儿已经坐落燕月身侧,忙摆手道:“免礼,免礼,你们两个就是小卿哥哥新收的徒弟吗?” 那就是呗。熙宁对着唐珠儿一笑。熙宇脸有些红,抬头也看了唐珠儿一眼,忽然吓了一跳,忙把头垂得很低:不会吧,难道这个丫头还是师父的妹妹啊。 “熙宇、熙宁先出去和你们小莫师叔一个车吧。”小卿吩咐,他也觉得这车厢里人有点多了。 熙宇、熙宁告退出去,小卿才喝唐珠儿:“好好坐着,坐没个坐相。” 原来唐珠儿正用手扒在燕月耳朵边,想说点什么,被小卿一喝,连忙端庄坐好。 “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小卿问。 “小卿哥哥,我正是有事呢。”唐珠儿听小卿一问,想了起来:“小卿哥哥你要给月月姐姐做主啊,含烟哥哥要逼死月月姐姐了。” 第117章 谁逼死谁(上) 龙裳掉下去,龙夜也掉下去,好在并不太高,龙裳先着了地,龙夜正好砸龙裳身上,砸得龙裳唉唉直叫。 龙夜听龙裳叫得很大声,知道他无大碍,爬起来,抬头看去,不由一惊。 上面哪有什么屋顶,只是一片黑漆漆的岩石。四周光线微弱,十分闷热。 而且,两人落足之处,仿佛一处天堑,两侧皆是黑茫茫的深渊。 “这是哪里?”龙裳也爬了起来,不由抱怨道:“想不到少林高僧也这么卑鄙,竟然在屋内暗设机关,陷害咱们。” “既来之则安之。”龙夜替龙裳拍拍衣服上的灰:“我瞧这里倒是很气势磅礴啊。” 这里好像是一处天然地下溶洞,被人利用加设了机关。两侧石壁上镶嵌着长明火把,更显得四周一片雾气沼沼。 两人脚下的这处天堑仿佛也有些支离破落、摇摇欲坠之感。天堑蜿蜒,隐入前方的雾气中。而且从两侧深渊中,似乎升腾出越来越多的雾气。 看看前面,看看身后,龙裳笑道:“不知这里会不会有别的机关?” 龙夜点头:“我们还是快走,这么窄的道上,要是来个巨轮、滚石啥的,可是要命。” 龙裳点头应是,龙夜正准备和龙裳抛个铜钱来决定到底是往哪边走时,隐约就听见什么东西轰隆滚动的声音。 一个巨大的,足有十个人身高的巨大齿轮正从身后滚动过来。齿轮的宽窄正与天堑同宽。若是被它撞见,想必会直接变为肉饼。 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好,快跑。”出于本能,龙夜拉着龙裳就跑。两人的轻功便算得上是所有武功中最上得台面的,可是依旧堪堪领先齿轮半步之遥。 碎石噼啪地掉落,尘土飞扬,巨轮轰鸣,气势迫人,而且,齿轮越滚速度似乎越快。两人再往前跑,两侧深渊处,竟有地火喷涌出来,忽明忽暗,热浪滚滚。 “救命啊。”龙裳叫,“救命啊。”龙夜也叫。叫完了,两人还笑。 龙裳气喘呼呼地道:“六哥,好累,我担心一会儿跑没劲儿了,它还在追我们可怎么办?” 龙夜一面没命地跑,一面也担心:“万一前面没路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龙夜就发现自己竟然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这次又是不幸而言中――前方雾气散去,果真已是天堑到头,斜插入深渊中,再无路可跑。 后面轰隆声渐近,龙夜想都不想,站稳脚步,一把拽住龙裳胳膊道:“龙腾九天。” 这是傅龙星所创游龙身法中的最后一式,身如游龙腾天,旋转而上。 龙裳早已习惯毫不犹豫地听从六哥龙夜的吩咐,立刻气聚丹田,借龙夜一扔之势,腾空而起,堪堪飞过巨轮顶部,落到这一侧地上。 但是龙夜此时再要腾空而起,已是没有时间,只得一咬牙,在巨轮砸中他之前,跃落下深渊中,并高喊道:“我有黑玉镯。” 龙裳双足落稳地面时,只听到六哥从深渊中传来的回声,而那巨轮也从天堑尽头直砸落下去。 “停!”龙裳猛地爆喝,只怕那巨轮在六哥的黑玉镯发生作用前砸中六哥。 那如千钧之势下坠的巨轮果真停住! “什么人。”龙裳忽然高声喝道,他竟然在那一片雾蒙蒙中,在那巨轮之侧,似乎看到有一双人眼闪动,那当然不会是六哥。 四周景色蓦然一变。龙裳惊觉自己仍是在那竹室之中,一个蒙黑纱的少年手捂胸口,跌坐在自己不远处。 “你好厉害。”那蒙黑纱的少年忽然喷出一口鲜血:“竟然能破我的幻像神功。”黑纱少年再吐出一口鲜血,倒地气绝。 龙裳不敢靠他太近,用手拽了拽自己的耳垂,幻像神功?是什么? 好奇怪,六哥去哪里了?那个黑玉镯有用没有啊?龙裳仔细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抬脚运力踹门,门飞了,外面没人,阳光很好,鸟语花香。 还是先去找小井、小万,然后去找少林方丈要人。龙裳边顺着山路往下跑,边打算着。一抬头,险些惊叫出声。 一队砍柴的少林武僧正健步如飞,从另一侧的山间小道上走过来。 “是不是要开打?”龙裳琢磨,那队武僧已经从他身前的小道上跑下去了。跑在最后的几个年轻的小和尚还很好奇地打量龙裳。 很友好很和谐啊。龙裳有点纳闷。他也只好跟在他们身后往下跑。 “你们去哪啊?”龙裳问他前面,也就是队末尾的小和尚。 “我是去藏书阁的。”小和尚低声道:“你是慧姜师叔新收的俗家弟子吗?” 龙裳立刻恍然,少林弟子众多,俗家弟子也多,他们自己之间也还认不全呢。 龙裳冷哼道:“就他那种小人也配当我师父吗?” 小和尚忍不住回头看他,眼神很惊奇。 “七叔,七叔。”小井的声音让龙裳心头一喜,抬头看去,果真看小井、小万自另一处山林后转了出来。 “小井、小万!”龙裳急忙和两名师侄会合。 “你们看到六哥了吗?”“六叔呢?”龙裳和小井、小万几乎同时问道。 龙裳不由怒道:“我们被那个慧姜给骗了。” 小井和小万在客房中等了两刻钟光景,实在无聊,正要出门,却有两个小和尚推门进来,见到小井、小万也很惊奇。 原来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待客的客房,而是小和尚们用功静修的禅室。 小井立刻又问,后面山上可是方丈居所,两个小和尚摇头,当然不是,后面山上只是居士们住的房子。 小井、小万连忙出来寻六叔、七叔,正好遇到龙裳。三人还来不及细说,忽然听见前面的一个寺院内人声鼎沸,隐约传来叱喝打斗声。 “听着像明儿姐姐的声音啊。”龙裳道。 三人连忙撒丫子跑过去,转过影壁,果真看到一些少林僧众正围着四个女子,相互对峙。 “明儿姐姐。”龙裳叫道。 明儿、糊糊和仙儿、绿绿见了龙裳等三人到来,很是高兴,仙儿道:“你们来得正好,这些少林寺的和尚好不讲理,要将我们四人逐下山去呢。” “将你们逐出少林?为什么?”龙裳奇怪。 “还是请这几位女施主自己说吧。”一位宝相庄严的老僧合十道。 明儿、糊糊和仙儿、绿绿的脸色就有些红。 其实也没什么了。就是四个女孩子在达摩面壁崖参观时,觉得那里实在太过荒凉,而且寸草不生,没有什么美感,也没有什么观赏价值,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简陋的石洞嘛。 所以,明儿突发奇想,让糊糊在洞边上种上一株无花果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会生机勃勃一些。 仙儿和绿绿在养臂台参观时,被那个一心追求佛法的大师的故事给感动了,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竟能割臂侍佛,于是,决定在偌大光滑的石壁上刻下自己的感想。 比如,仙儿、绿绿到此一游啥的。 然后,这些无礼的少林和尚就出现了,说什么也不再欢迎四女在少林寺做客。 龙裳、小井和小万都有点抬不起头来。 最后,还是仙儿先想了起来,道:“龙夜呢?难道单独在和方丈大师会晤?” 龙裳立刻就怒了,道:“你们少林寺都是一群小人,害得我的哥哥不知所踪,还敢要将我们逐出去?你们先把人还来再说。” 宝相庄严的和尚就蹙眉,让龙裳不要在少林寺无礼,龙裳冷冷地道:“我们就是对你们这什么名门古刹太客气了,才会忍到如今,你可敢把戒律院那慧姜秃驴叫来与我对峙?” 宝相庄严的和尚嘴角抽搐了两下,道:“我就是慧姜那秃驴。” 龙裳立刻又不好意思了。 然后,大家发现一个问题,如果这个人是慧姜,那么带他们上山的那个秃驴又是哪个? 慧姜已经忍无可忍:“少林与傅家关系一向匪浅,所以才会让诸位做客少林寺,想不到诸位实在有些不分青红皂白,如此,少林也就不能再留客了。” 木蝶依还没找到,龙夜又不见踪影,如今,还想请我们离开少林?想什么呢?想让我们走,也行,看本事吧。 于是,双方打了起来。于是,打着打着,小井、小万、龙裳和四个女孩子相信了,面前这个武功高强的慧姜才应该是真的戒律院主持。 慧姜带领的武僧弟子,列出的少林棍阵,威力十分惊人。龙裳、小井和小万只好列出傅家剑阵与之抗衡。再加上仙儿的武功极高,形势立刻向傅家方面利好。 慧姜看了,口宣佛号,亲自上阵。龙裳、小井和小万压力顿增。况且小井、小万和龙裳,都不敢随便出手伤人,对方毕竟人多势众,形势当然不利。 打不过就跑。龙夜虽然不在,龙裳也是深喑此道。仙儿带着三个女孩子先跑,龙裳、小井、小万殿后,众人呼啦啦跑进防守最弱,也是小万路径最熟的藏经阁去了。 “大哥,大哥。”小万喊,了无大师应该还在这里吧。 仙儿已是飞身就上了藏经阁的二楼,顺手就燃了火折子道:“你们要是还敢再追过来,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们的藏经阁!” “不可胡来。”拦下仙儿的是小井。 仙儿只觉人影一闪,手中的火折子已经到了小井手中。 仙儿冷哼一声道:“是这些和尚欺人太甚,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我们怕了他们不成。” “奇怪,了无大哥不在这里,只有这个小和尚在。”小万已是拎了一瘦弱的小和尚过来。 “龙裳。”小和尚惊叫。 “木姑娘。”龙裳惊喜之下,忙跑过去,扶着小和尚的肩膀,道:“你原来在这里。” 小和尚正是木蝶依所扮,龙裳拽下她头上的假头套,一头秀发便飘了出来。 已欺进院中的慧姜大师及一干少林弟子愣住了。 仙儿洋洋得意道:“还敢说少林不是欺世盗名之辈?你们将一个小姑娘假扮和尚藏在藏经阁中,到底是何居心?少林寺的百年盛名,真是岌岌可危啊。” “不是的,不会的,这一定是你们的阴谋,我们少林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慧姜身侧一个年轻的和尚急得脸红脖子粗。 “木姑娘,你说,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仙儿拽过木蝶依。 木蝶依很有些窘迫,她看龙裳:“龙裳。” “木姑娘,你不要怕,我们会帮你的。”明儿道。 糊糊走过去,拉了木蝶依的手,道:“木姑娘,我叫糊糊,她叫明儿,我们都是傅家的……好朋友。我们就是和龙夜、龙裳来救你的。” “是木游君把我抓来的,给了我一些书名,让我找到这些书,看过之后,再默给他。”木蝶依轻声道。 “难道这位木姑娘有过目不忘之能?”小井打量了一下木蝶依。 “住口,不许你污蔑木师兄。” “慧姜师叔,请您下令,让弟子等将这些人抓起来仔细审问吧,看他们如此污蔑算计我少林到底是何居心。”“对,把他们抓起来。” 慧姜凝眉,神情十分凝重。 木蝶依假扮的小和尚,慧姜曾在掌门方丈的禅房里见过。当时,他就觉这小和尚十分可疑,但是掌门方丈却说是他新收的弟子,吩咐慧姜将她带到藏经阁,并安排她与了无师叔同住。 当时了无师叔外出云游,禅室正空。 “污蔑算计你们少林吗?”仙儿冷笑:“你们怕是都不知道,这位木姑娘,可是你们方丈大师的……” “阿弥陀佛!”慧姜忽然扬声宣了一声佛号。 众人立时觉得耳膜生疼,仙儿剩下的话也被噎回口中,无法再说出。 少林的狮子吼,需要极纯正的内功修为,威力果真不同凡响。 “诸位施主混入少林、意图不轨,藏经阁更是少林重地,容不得你们在此撒野。”慧姜冷冷地道:“老衲本想将你们逐出少林了事,奈何你们偏要横生是非,如此,也怨不得少林不懂待客之道了。” 慧姜话音一落,已经挥手道:“敲钟,请木马巷长老擒敌。” 慧姜虽然武功不弱,却也知道这几个少年武功也是高强,只怕不能一举将他们拿下,故此命僧众去搬救兵。 龙星也要被敏皓宝宝逼疯了。端木汐在厨房熬粥,三哥龙晴在看书,所以他只能看宝宝。 人人皆有爱美之心,敏皓宝宝也不例外。敏皓宝宝简直太喜欢龙星叔叔了,所以,只要龙星将他放下,他就要大哭。 而且聪明的敏皓宝宝发现,张开大嘴哭喊两声的办法特别好用,只要他一哭,坐在窗边看书的同样很帅的叔叔就会瞪这个叔叔一眼,这个叔叔就会乖乖地把自己再抱起来。 敏皓宝宝就在龙星怀里各种蹭。稍微有一点不舒服,就开哭,龙星就只好手忙脚乱地各种哄。 “给孩子喂点水,许是渴了。”龙晴吩咐龙星。 “是。”龙星应了,便去倒茶。 “小孩能喝茶吗?”龙晴轻喝。 “是,对不起。”龙星只好去厨房找端木汐要凉水。 “三哥,你抱一下好吗?”龙星想借机脱身。 敏皓立刻大哭。 龙晴瞪龙星:“抱着那么小的孩子会累着你吗?” 不会……龙星只得垂头,抱着敏皓宝宝去厨房找端木汐要水喝。 “井水太凉了,孩子喝了会肚子痛。等我烧水吧。”端木汐温柔地道。 “不用你管。你只给我舀一碗就行了。”龙星冷着脸道,都是这个丫头多事,不然自己哪会就沦落成保姆的待遇呢。 端木汐舀了一碗水给龙星,龙星接过来,已是用内力将水热了,又用内力将水凉了,喂给敏皓喝。 敏皓真不习惯用这种碗,连喝带洒,还呛了。 龙星抱着孩子出来,龙晴已经放了书,站在窗边看他。 “三哥。”龙星瞧见三哥微沉肃了脸,心里就扑通扑通地敲鼓。 “教你的礼貌都就饭吃了?”龙晴训龙星。 龙星只得垂头,“啊,”龙星忽然惊叫,险些将敏皓宝宝扔出去。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龙晴强忍住笑:“人有三急,何况敏皓还这么小。小心吓坏了孩子。” 龙星看三哥,不是吧,你怎么可以偏心这小东西到这种地步,他尿我一身你不说他,你还怕我吓了他,我可是你亲弟弟来着呢。 第118章 谁逼死谁(下) 龙夜手腕上有一个黑玉镯,是一个自称是银影星人的人鱼美女送给龙夜的,说是可以救龙夜三次性命。 这次,是龙夜第一次用。龙夜其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他用手握紧了黑玉镯跳进深渊中,只是不得已之举,然后他想是不是该有个咒语什么的,“美女,救命。”龙夜几乎是福至心灵,立刻就喊出了这一句。 然后,几乎是瞬间,黑玉镯已经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嗖地一下,将龙夜吸进那光芒中,然后消失了。 龙夜只是觉得光芒耀眼,闭了眼睛再睁开时,发现自己似乎正站在一片虚无之上,头上脚下四处似乎有无处的星星闪烁,龙夜直觉上认为每一个星星似乎都是一个出口,可以带自己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 龙夜伸手点上那些星星,有的很温暖,有的很冰冷。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龙夜想,要是我突然出现在大哥眼前,会不会吓大哥一跳?或者,是不是能回到过去,回到娘和爹还在的日子里? 龙夜各种千头万绪,却还是决定回到龙裳身边去。没有自己在身边,不知龙裳有没有危险呢,虽然银影美女说过,龙裳是百无禁忌的命。 那些星星似乎感应得到龙夜的心思,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然后,就在龙夜决定回到龙裳身边时,其中的一颗星星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忽然,耀目的光亮晃过来,晃得龙夜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龙夜感觉自己似乎扑通一下从什么东西里掉出来,他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一个灰衣和尚,正一掌拍向木蝶依,而弟弟龙裳想也不想便飞身挡到木蝶依身前,灰衣和尚那一掌便正好拍在龙裳后心。 “龙裳!”龙夜大叫,猛地扑过去,将堪堪落地的龙裳接到怀中。 “六哥。”龙裳突然看见龙夜,又惊又喜,只是喊了这一声,已经一口鲜血吐出来,倒在龙夜怀中。 “龙裳!”木蝶依也惊叫了一声,扑了过来。 旁侧的小井、小万和仙儿、绿绿、糊糊和明儿等人也一起冲了过来。 “龙夜,你没事就太好了。”仙儿看见龙夜,又惊又喜。 “七叔。”“六叔。”小井、小万看见龙夜,则是又喜又惧,虽是担心龙裳,却都是不敢上前。 龙夜猛抬头,看向那个灰衣和尚:“你竟敢伤我家龙裳。” 和尚宝相庄严,却是面带愧色,只合十道:“阿弥陀佛。” “你要杀我就杀我好了,不许你再伤害龙裳。”木蝶依猛地伸开双手拦在龙夜龙裳跟前。 “三掌已过,大师不会背弃承诺吧。”龙裳挣扎着说道。 “什么?”龙夜脸色一沉。 龙裳吓得几乎吐血,根本不敢看六哥的脸色,只闭了眼睛道:“六哥,我们先走吧。” 龙夜冷哼一声,顺手将龙裳扔在地上,龙裳痛得哎呦一声,木蝶依忙回身扶起龙裳,小井和小万也过来,给龙裳喂服伤药,按摩推拿。 “还未请教这位大师法号?”龙夜淡淡地笑。 “老衲,了凡。”和尚再次宣了一声佛号。 “想不到还是‘了’字辈的得道高僧。”龙夜微欠身:“龙裳可是与大师打赌?”龙夜虽是看着了凡,话却是问龙裳。 龙裳恨不得藏到什么地方或是自己伤重昏迷才好,听了六哥问话,只得回道:“是,六哥。龙裳与了凡大师约定,若是能硬接大师三掌,大师便不再为难木蝶依姑娘。” 龙夜不由笑,回顾龙裳:“你是什么辈分,还敢和了凡大师比武,若非了凡大师手下留情,怕不是一掌就拍死了你,还能拍你三掌,你还能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跟我饶舌。” 龙夜话到这里,了凡的脸上已是一阵红一阵白,煞是难看。 龙夜已转过头来,对了凡欠身道:“舍弟年幼,不懂江湖规矩,更不懂江湖备份尊卑,竟敢与大师打赌胡闹,请大师万勿放在心上。待回家后,龙夜必定禀明家兄,具柬向少林赔罪。” 了凡听到这里,早已是面如土色,只是沉默不语。 “我们走。”龙夜冷冷地道。 旁侧的小井、小万,仙儿、绿绿、糊糊和明儿,都不敢多说话,忙跟了过来。 小井、小万扶了龙裳,众人匆匆下山而去。 旁侧的慧姜想要命人拦阻,了凡却是轻摆手阻止。 “师叔。”慧姜想要劝些什么话,又不知从哪里开口。 了凡已经猛地吐了一口鲜血,慧姜忙过去扶住他道:“师叔不必如此。” 了凡摇头道:“老衲清修五十载,想不到今日,却是连犯少林戒律。不仅动了私心贪念,还破了杀、怒、嗔、怨、赌数戒,实在愧对先师,愧对少林。” 离了少室山,龙夜的脸色还是很沉。仙儿从未见过龙夜摆这种脸色,很是忐忑。绿绿仿佛有心事重重,有些心不在焉。 龙裳、小井和小万更是吓得噤若寒蝉,小心翼翼。 糊糊也不敢多话,明儿只轻声安慰木蝶依,说龙裳没事,也不关她事。 再往前走,路边有一片小树林,柳枝摇曳,绿草茵茵。 龙夜停下脚步,道:“你们三个跟我过来。” 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龙裳立刻腿软。差点没倒小井、小万身上。 龙夜直往树林深处走,龙裳、小井和小万跟过去。仙儿只好停下脚步,绿绿也停步在仙儿身侧。 糊糊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明儿拦住她道:“龙夜要动家法呢,我们不要过去了。” 木蝶依不由担心,可是看着其他姐姐们已经寻了树荫处休息,她也不敢贸然就跟过去。 明儿起身,拉她也到树荫下坐下,道:“没事的,龙夜最是宝贝龙裳,如今气他以身犯险,一定是要教训几下的。” “都是我连累龙裳,害他被打,要不,还是让龙夜打我吧。”木蝶依又想起身。 明儿按住她道:“你千万不要过去求情,他们家的规矩大得很呢,免得再弄巧成拙。再说,还有小井、小万在,龙夜也舍不得打龙裳几下的。” “六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六哥息怒啊。”龙裳看见六哥走到一处粗大的柳树下停步,就立刻扑通跪地,认错求饶。 小井、小万也就地跪倒:“是侄儿保护不周,请六叔降责。” 龙夜回手就去折柳枝,然后拎了柳枝指龙裳:“你还知道错?今儿非扒了你的皮!” 龙裳瞧六哥的意思,是真得要打了。这周围也没个能求情的人,不由大骇,忙咳嗽道:“六哥,六哥,我伤重啊。” 龙夜一愣,去看小井。 小井忙低头。 “他伤重吗?小井?”龙夜拎着柳枝又点小井。 小井略往后瑟缩了一下,道:“其实,不重。” 龙裳听了,简直想咬小井一口。 “好啊,还敢跟我扯谎。”龙夜冷冷地道,然后一扬手,一个耳光“啪”地打在龙裳脸上,龙裳只觉得一阵劲风扑面,然后便是火辣辣地痛。 龙夜一回手,反手又抽了回来。自己的手背固然是生疼,龙裳本是粉嫩的脸已是见了红肿,耳朵都觉得嗡嗡作响。 小井、小万也是哆嗦。尤其是小井,心里实在后悔不已,惨了,惨了,七叔挨的这两下,分明就是被自己害的了。 “六哥,龙裳知道错了,求六哥轻些打。”龙裳的眼泪分分钟就掉了下来。 “你还敢哭。”龙夜拎着柳条对着龙裳的胳膊和肩膀就抽下去,龙裳挨了两下,实在好痛,忍不住往后微一缩身,龙夜的柳枝落下来,正好抽过他的下巴,龙裳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下巴至唇上,立刻被抽红了一条檩子。 龙夜也吓了一跳,停了手,蹲下去,去扳龙裳的下颌,龙裳痛得直吸气,龙夜瞧了,并没有太大的伤,顺手再给他一巴掌,道:“这会儿娇气上了,刚才怎么那么威风?” 龙裳不敢回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龙夜拿着柳枝抽上龙裳的背部,龙裳的身子微往前倾,让龙夜的柳枝好能全落到自己背部,一边轻声叫着“哎呦,疼,六哥,轻些打吧。” 柳枝抽在背上“啪啪”的响声,让小井和小万很是心惊,六叔竟然生这么大的气,七叔真是惨了。 “你疼个屁。”龙夜忽然停了柳枝,用脚踢龙裳:“衣衫褪了。” “六哥饶龙裳这一次吧,就算是伤得不重,可也是伤了呢。”龙裳拽龙夜的袍袖。 龙夜顺手便又是一柳条抽在龙裳的胳膊上,龙裳吃痛,只得缩回了手,把自己的长袍解开,脱下来。手放到金缕衣的丝绦上,磨蹭着只不肯解。 小井、小万这才看见,原来七叔月牙白的中衣上,还穿着金缕衣的坎肩。 难怪六叔要命七叔褪衣。金缕衣不仅能阻挡内家掌力,便是普通刀剑也无法损坏分毫,六叔的柳枝当然就更抽七叔不疼。 这金缕衣是龙夜、龙裳在一次寻宝中偶得,拿回府中好一顿炫耀。当时正逢玉翔生日,两人便将金缕衣送给玉翔庆生。 玉翔本也是十分喜欢,常常穿在身上。但是时间一久,便觉得麻烦起来。后来还和玉翎拿了阔剑试验金缕衣是否真如传说般刀枪不入…… 阔剑本是上古神兵,两人用来砍铺平在桌子上的金缕衣,立刻便砍碎了金缕衣上的四片翠玉。两人不敢声张,只得送去玉器店修补。 后来此事被小卿师兄发现,玉翔当然是少不了被打了一顿板子,小卿又命玉翔将修补好后的金缕衣还给六叔、七叔。一是罚玉翔不知珍惜,暴殄天物,不配再拥有此宝衣,另一方面,是小卿觉得,六叔、七叔的武功比玉翔还差,应该更用得着。 当然了,这另一方面的原因,小卿可是不敢直说,虽然是大家心知肚明。 龙夜、龙裳也不以为杵,收回了宝衣,放到房间做装饰。直到这次出门,龙夜思及上次出门,各种不利,所以特意让龙裳穿了金缕衣保命。 临出门时,还请四哥龙羽,为金缕衣注入大量功力,以增加金缕衣的能量。 否则,就以龙裳之功,别说接下了凡大师三掌,就是一掌拍下来,也早都小命呜呼了。 慧姜请了凡大师来,为的就是将龙裳等人一起成擒。龙裳倒不害怕做少林的阶下囚,他觉得少林就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也绝不敢将他们怎样。 但是,龙裳不想再让木蝶依身处险地。一次,两次的,其实都是他放开了木蝶依的手,才会让木蝶依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木游君抓走利用。 当木蝶依再次出现在龙裳眼前时,木蝶依还是没有埋怨、没有抱怨,只有欣喜,龙裳感觉得到木蝶依心里的恐惧、彷徨在看到自己时,立刻转为欣喜和踏实,更感觉得到木蝶依对自己的深深依恋和完全的信任,所以,龙裳决定,这次,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让木蝶依失望,也绝不让木蝶依再感到恐惧彷徨和失落。 尤其是龙夜不在,龙裳觉得自己做主的伟大时刻到来了。所以龙裳用七叔的身份逼迫小井、小万不敢阻拦他与了凡大师三掌赌输赢。 其实龙裳也是有些忐忑的。但他一方面是相信金缕衣和四哥灌注在金缕衣上的功力,一方面,他觉得了凡大师也许也不如传言中可怕,毕竟了无大师就没有那么多了不起嘛。 了凡也许和了无一样,都是江湖传言夸大其实了。 但实际上,了凡和了无一样,都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当日了无之所以会被龙夜踢中一脚,又点了穴道,被两人欺负到无还手之力,一方面是因为了无确实高估了龙夜、龙裳作为傅家弟子的规矩程度,被两人趁其不备,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了无更跟武当掌门打了一架,元气耗损严重还没得及恢复,所以才会显得较弱。 了凡则不一样。了凡性格执拗,爱武成痴,几十年来潜居少林,就是苦练武功,想将少林武学发扬光大。 惟一庆幸的,便是了凡修炼虽然也是少林心法,却是偏向禅心一类,这些年来,以禅修为主,注重练气而非练力。若是单以内力相较,便是了无也非他的敌手。 龙裳没有选择与他比较内力,而是选择硬接了凡三掌。了凡一代高僧,当然不会借机以内力伤人。故此,即便功力高绝,三掌下来,也全是外家之力,自然会被龙裳的金缕衣全部化解了。 况且,即便了凡暗含内力,龙裳也是不惧。除去金缕衣的神奇功效之外,龙夜、龙裳还有一个极大的秘密,便是对四哥龙羽,都不曾提及。 那就是龙裳的超能力。如今龙裳的意念能力,可不仅仅是移动茶杯、关门甚或是指挥着抹布笤帚自己擦桌子扫地那么简单普通了,龙裳甚至可以借用别人的功力。 简单地说,有点像慕容世家的移花接木神功,慕容世家的移花接木神功可以借力转力或是借力打力,龙裳的境界比这还要高一层次,他可以接收外力,并暂时存储在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再将这些外力消耗出去。 这也是龙夜和龙裳在无意之中发现的。龙裳可以将龙夜的功力全部吸收过来,然后再还回去。 龙夜和龙裳觉得很神奇,但是,龙裳的这种能力传出去,后果也将十分严重。这有点像传说中的逍遥神教的吸星大法。那是一门极阴毒的武功,可以吸取别人的功力为己用。 但是凡习练吸星大法的人,都不得善终,且不为江湖正道所容,所以,几百年来,听说此功夫早已失传。 龙夜因为体内的心剑,被大哥打没了几层皮去,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全身哪哪都痛,若是龙裳这莫名其妙的能力被大哥发现,那龙裳岂不是也要同样凄惨。 而且龙夜相信龙裳,绝对不是那种会巧取豪夺、不劳而获他人功力的卑鄙小人,他相信龙裳绝对不会出于恶意使用这项能力。 所以龙夜、龙裳下定决心,一定要瞒下此事,绝不告诉任何人知道。所以龙夜才敢做主,此事,便是连大哥也一起瞒下了,免得大哥气怒,更免得大哥担心。 龙夜让龙裳一定要小心谨慎,严格保密。而且,充分发挥利用金缕衣的神奇之处,将各种可能被发现发觉的危险降到最低。 所以龙夜让龙裳时刻穿着金缕衣,以防万一,而且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要使用他的那项能力。 但是,龙裳的能力到底是否真得能百无禁忌,龙夜也不是十分确信,他也不想冒任何危险来验证。 但是想不到,龙裳竟然敢自己去验证了。 龙夜就更生气。好啊,我宁可跳落深渊使用黑玉镯之力,都不敢让你以身涉险,停住巨轮,你倒好,为了一个木家的丫头,便是将我和你说的话全都忘到脑后了。 你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哥哥们交代,怎么向爹娘交代,你这是要逼死你六哥我的节奏啊。 龙夜的火气就更盛,他知道他心中所想,龙裳必定也是“听”得清楚,拿柳枝再抽过去道:“还不给我脱了,等侄儿们帮你吗?” 龙裳被这一柳枝抽痛了手,只得含泪拽开了金缕衣的丝绦,将金缕衣脱了,放到一边,又去解中衣的扣结。 龙夜已经不耐烦了,过去按低他的身子,将中衣顺手撩起来,看龙裳的后心处,果真没有掌印痕迹什么的,遂放下心来,扬了柳枝便狠狠地抽下去了。 第119章 暖在我心(上) 龙裳先是咬着牙忍,柳枝而已嘛,打不了多疼。可是龙夜却是下了狠手,三下五下,就把柳枝抽折了。 “小井去折柳枝来。”龙夜命。 龙裳忙借着这个机会再次求饶:“六哥饶了龙裳吧,龙裳错了,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龙夜再一个耳光打过去。 龙裳的脸又被打得一歪。痛得发麻,再不敢求饶,只得低声道:“是龙裳该打,六哥教训的是。” 小井动作迅速,新的柳枝已经奉过来。龙夜接了,再狠抽下去,一条一条的淡红色印迹就又爬上龙裳光洁的背部。 龙裳吸着气忍痛。心里却是越来越觉得委屈。龙夜是哥哥,只是待龙裳太过亲厚,从小到大,虽然在家里规矩的耳濡目染下,偶尔也会端着哥哥的架子教训龙裳,不过大多都是龙夜故意摆哥哥的谱欺负两下而已。 哪有像这次这样,真得打起来没完。再“咔嚓”一声,柳枝又折了。 龙裳心道太好了,柳枝也不帮你呢,看你还打不打我。 龙夜也有些纳闷,他是看到过大哥或是其他哥哥还有小卿等侄儿用柳枝做刑具的,也都能把受罚的人打得痛不欲生的,那柳枝也不曾这么易断,怎么到自己这里就不行呢。 “柳枝都折了,六哥别打了。”龙裳又求饶。 龙夜犹豫。龙裳见六哥没有说话,不由大喜过望,跪了这半天,膝盖早都酸痛得要命,一边用手揉了膝盖,一边回头道:“六哥让我穿上衣裳吧,这里的风好凉。” 龙夜差点没应一个好出来,龙裳已经不知死活的又接道:“那和尚打我的三掌倒不怎么痛,别让六哥你再给我打坏了。” 龙夜立刻又怒了:“你个混账东西,还敢提这事,与其死在别人手中,还不如我亲手拍扁了你呢。给我跪好了。” 话说到这儿,伸手去小万的腰间:“把你的束带给我。” 小井、小万的目光都落到小万的束带上,龙裳也忍不住回头去看,然后傻眼了。 熟牛皮的镂空云纹束带啊。这还是小莫从关外带回来给小万的礼物。 你说,这天气都热成啥样了,你咋还束着牛皮束带呢? 龙裳第一个念头就是,得跑。可惜,他还没等爬得起来,已经是被龙夜一脚踹倒了,手里拎着小万的束带对着龙裳高高撅起的屁股就抡下去。 只一下,就把龙裳打得“啊”地一声惨叫。 龙夜冷冷地道:“你就叫吧,看你一会儿还能叫得出来。” 小井、小万忙膝行向前,为七叔求情。 龙夜的目光看向两人,道:“你们到现在还敢说话,本还想着将你们交给小卿处置呢,如今也都别闲着了。每人掌嘴二十。” 小井、小万这才惊觉六叔发起脾气来,也是这么怕人。乖乖地应了是,同时开始挥掌自罚。 龙裳这才真怕了,用手捂着屁股撅在地上,道:“六哥轻些打吧。” “手拿开,跪直了,裤子褪了,趴好!”龙夜拎着束带,指点着龙裳的动作。 龙裳乖乖趴好了时候,撅起的臀峰上,已是有了一道紫红色的伤痕分外清晰。 “你想哭就哭,想喊就喊,但是要是敢给我乱动一下,我就打烂你的皮。”龙夜用手握紧束带,蹲到龙裳跟前,看着龙裳眼睛,冷冷地吩咐。 “龙裳不敢,龙裳愿领六哥教训。”龙裳吓得眼泪都收了回去。 六哥好可怕啊,大哥快救命啊,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快救命啊。龙裳在心里念佛。 龙夜手里的束带毫无征兆地猛地抽落在龙裳的臀峰上,龙裳又是一声惨叫,却到底是乖乖地稳住了身体,不敢乱动。 “让你以身涉险,让你和人赌约,让你不听话。”龙夜手里的束带分外趁手,一下下地抽下来,“啪啪”地抽在龙裳的屁股上,龙裳先是各种忍耐着,然后小声呻/吟啜泣,再后来实在忍不住,就开始哇哇大哭。 龙夜怕龙裳乱动,自己抽不准,过去按了他的腰,再用力地抽。龙裳哭泣求饶,他也不理,再后来,因夹着龙裳费力,束带不能抡圆,索性扔了束带,直接用巴掌拍过去,“啪啪啪啪”地,将龙裳的整个屁股都拍得肿起来老高。 “龙夜,你好了吧。你还打起来没完了。”明儿跺着脚冲过来,糊糊也跟了过来。 龙夜不由蹙眉。 “明儿姐姐,救命啊。”龙裳可是顾不得羞不羞的了,眼泪汪汪地看明儿。 “就是,差不多就行了,龙裳还小呢。”糊糊也劝,看看旁侧跪在地上的小井、小万,脸颊都是红的。 “我教训弟弟,不用你管。”龙夜冷冷地道。这一停下来,才觉出自己掌心上火辣辣的疼来。 再看龙裳,也有些心疼,只是在明儿跟前,不好表现出来。 “行啊,真有哥哥的威风啊。”明儿冷冷地道:“你爱耍威风自己耍去,龙裳起来,明儿姐姐带你回家去。” 龙裳看看明儿,往后缩了缩,摇头:“是龙裳做错了,六哥打得对。六哥也是太担心龙裳了。” “你!”明儿指着龙裳气:“一会儿你就被他打死了,还拍他的马屁。”说着,过去拽龙裳:“你不用怕他,我带你找你五哥去。” 龙裳再往后缩:“明儿姐姐,你还是别管了。一会儿就没事了。”其实龙裳想说,我六哥这都打得差不多了,你不要太担心了。 明儿却以为龙裳是被龙夜打怕了,只对糊糊道:“糊糊姐,我们带龙裳走。” 糊糊犹豫了一下,过来扶龙裳。龙裳这才瞧出两位姐姐好像是来真的啊,忙缩回到六哥身边去:“我还是和六哥一起走。” “你!”明儿指着龙裳无语了:“好啊,你就跟着他吧,看他打死了你,谁来给你求情。糊糊姐,我们自己走。” 哈哈,龙夜心道,你们自己走那是最好,不送呢我还。 “明儿姑娘,糊糊姨。”小井忍了脸上的疼痛,准备挽留两人。 “不用多说了,我和糊糊姐才不要再受你们的气。”明儿拽着糊糊就走。 这一路来,吃喝行止,都是龙夜做主,明儿早都烦了。糊糊也觉得龙夜、龙裳好像不是那么太喜欢自己,对自己也没个好脸色,干脆,还是和明儿一起玩乐才快活些。 “六叔,这样合适吗?”小井看龙夜。 “脚长在她们身上,爱走就走呗。”龙夜毫不在乎,低头看看龙裳:“不许有下次了。” “不敢,不会,绝对不会。”龙裳看着六哥嘻嘻笑。 “小井快拿玉凝露来。”龙夜把龙裳横到自己腿上,用掌心小心给龙裳抹药,龙裳各种哎呀哎呀地叫起来。 “你们两个起来吧,看看那边还有没有剩下人。”龙夜一边更加轻柔地给龙裳上药,一边吩咐小井和小万。 “六哥你手疼不疼?”龙裳扭头问。 “疼。”龙夜也有些丝丝哈哈的。 “下次六哥再打我还是用棍子吧。”龙裳实心实意地为六哥着想。 “你乖乖地别让我打你,才算是心疼我了。”龙夜说得有点傲娇。 不一会儿,小井过来禀告:“只有木蝶依姑娘还在等候。我让小万在那边陪她。” 龙夜点头,又对龙裳道:“你要保护木姑娘自然也是应该,可是记得不能拿自己冒险,否则,木姑娘也不会原谅你的。” “是,六哥,不会啦,真不敢啦,以后还是六哥受累,保护我和蝶依吧。”龙裳趴着,边嘟嘟囔囔地说话,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小井喂他的水。 龙夜用没有沾药的手轻轻摸摸龙裳的头,感觉得到龙裳温热的气息,还有红肿屁股上的热度,心里终于有些踏实,龙裳没事,真好。 龙夜和龙裳上好药,扶了龙裳起来,又去附近的小溪边净了手,小万也带着木蝶依走过来。 木蝶依看见龙夜龙裳,脸就变得通红,她对龙夜福了福礼道:“对不起,都是我害龙裳遇险。” 龙夜笑道:“不关你事。只是罚他与人私定赌约而已。” 龙裳也笑:“是我自己不听话,违了家里的规矩才被打。” 龙夜带龙裳出门,有特别严厉的规矩:凡事量力而行,绝不可冒险涉险。如遇强敌,能不打就不打,实在非打不开,也是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先耍赖的。 而与人私定赌约,确实是傅家弟子大忌,若是大哥傅龙城知道,必定也要狠拍的。 这次龙裳为了木蝶依,确实是一时冲动,才和了凡订下赌约,冒险接了他三掌。其实龙裳完全可以不必这样做的。 木蝶依看龙裳走路有点一瘸一拐,小脸上更是红肿得厉害,很是心疼,挨近龙裳道:“你疼得厉害吗?” 龙裳点头:“我不和你笑了,一笑这脸上就火辣辣地疼呢。哎呀,哎呀,你往哪摸呢?”龙裳忍不住叫:“我屁股上也是肿的呢。” 龙夜、小井和小万都被龙裳的话弄得很不好意思,只当没听见,使劲哗啦着水。 木蝶依也是脸色羞红,道:“我帮你疗伤啊。” “疗伤?”龙裳很好奇:“你还会医术吗?” “我也是刚刚学会。”木蝶依小声道:“我试一下。我能握你的手吗?” 龙裳自从因为和木蝶依牵手被五哥打了手,就不曾再和木蝶依牵过手,如今木蝶依冒昧提出这个问题,也是鼓足了勇气。 龙裳左右瞧瞧,并没有五哥的身影,才将手伸给木蝶依。他刚用溪水洗了手,手上微凉。 木蝶依的小手很柔软,握住了龙裳的手,龙裳便觉有种痒痒麻麻的感觉从手指尖蔓延过来,很舒服,很酥软的感觉,然后慢慢到自己的全身。 “好舒服啊,你怎么做到的?”龙裳正觉得舒服,木蝶依已经松开了他的手。 “木姑娘!”龙裳忽然惊叫,木蝶依脸色发白,浑身都在颤抖,脸上全是冷汗。 “痛,痛死我了。”木蝶依想用一只手放到自己身后,却是没有力气,脚下一软,便往前扑倒。 “木姑娘,小心。”龙裳忙抱住木蝶依。 龙夜、小井和小万也围了过来。 “我……没事……,龙裳……你……还……痛……不痛?”木蝶依缓着气道,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龙裳这才一愣,忽然发现刚才还一直痛得钻心的屁股,竟是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了。他忍不住用手按上一按:“不,不疼了。”龙裳有些不可思议。 “那当然……了,”木蝶依的眼泪又掉下来:“我,在,替你,痛,呢。”木蝶依吸着气道:“早知道………我就……” 木蝶依好后悔,早知道龙裳被打得这样痛,说什么也不会将他的疼痛引到自己身上来了。 “你可以替龙裳痛?”龙夜打量着木蝶依。 木蝶依点头:“我可以吸走他身上的疼痛。” 龙裳看木蝶依光洁的额头上,还不停地冒着冷汗,又是心疼又是埋怨:“早知道你是这样为我疗伤,我就不让你疗伤了。我好歹也是常挨打的,比你耐疼多了。” 木蝶依眼泪汪汪。 “那能还回来吗?”龙裳问。 木蝶依摇头,哽咽:“我不会……你会吗?” 龙裳道:“我只会吸人功力,吸疼痛我也不会啊。”龙裳又去看龙夜。 龙夜直翻白眼。你是故意的吗?我啥都不会可以了吗? 小井和小万对望一眼,也是惊奇万分。 龙裳安慰木蝶依,想帮她揉揉,可是手还没碰到木蝶依呢,木蝶依就一个劲地喊疼。 “你再忍忍吧,”龙夜也叹气,觉得木蝶依好可怜:“这点伤在龙裳这里呢,大概会疼上半天左右,你若是只吸走了龙裳的疼痛,估计忍上半天也就好了。” 木蝶依看着龙夜,满目幽怨:“你下好重……的手。” 龙夜只能道歉,实心实意地:“对不起。” 龙裳也瞪六哥。 龙夜瞪回龙裳:“下次我再揍你,不许你让别人随便疗伤!” 龙裳立刻赔笑:“我错了,六哥。不敢有下次了。” 木蝶依太痛了,根本不能走路。 “龙裳先背着吧。”龙夜蹙眉:“到了前方集镇上,再雇个马车吧。” 龙裳第一次背女人,木蝶依虽然十分别扭,到底还是太痛,只得老老实实地趴在龙裳背上。 龙裳边走,边嘻嘻笑:“木姑娘,你一点儿也不沉。就算不用马车,我一直背着你走回家去,也行呢。” 木蝶依也不知是羞还是疼,只把头也埋在龙裳肩头,一声不吭。 龙夜回头看看龙裳,不由笑,哇,我家老七长大了,都能背媳妇了。 第120章 暖在我心(下) 龙星哄着敏皓宝宝时,宝宝嘘嘘了。 龙星好不尴尬,却无法发火,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还被三哥笑话。 端木汐依正给宝宝熬米汤喝。听了龙星的惊叫声,端着一碗米汤忙跑出来。 龙星脸色一沉,顺手就把敏皓宝宝递过去。 “等一下。”端木汐柔声道。 龙星根本没理,自顾自地就松了手。 端木汐往后一躲,米汤洒了出来,烫得她手一抖,险些将碗摔了。 龙晴已经一伸手,接住了宝宝。 “端木姑娘,你的手没事吧?”龙晴不由蹙眉。 端木汐忙道:“没事。”她把碗放在桌子上,忙着用手绢擦了下手,就过来接宝宝:“太辛苦龙星了。我来抱宝宝吧。” 龙晴道:“你去用凉水冲一冲,再涂点药膏吧。我来帮宝宝换衣服。” “好。麻烦你了。”端木汐略犹豫下,还是转身去了厨房。 “你先去换衣服。”龙晴冷冷地吩咐龙星。 龙星听见三哥的语声转冷,心里就怦怦跳,真是好倒霉,这个笨女人,这也会烫了手。 龙晴帮宝宝的襁褓打开,还好,没有拉臭臭。只是襁褓湿了,宝宝一定会不舒服。 可是因为这一路匆忙,刚找到这家农舍租住,并没有买宝宝的用品呢。 龙晴喊龙星:“龙星,把你的包裹拿过来。” 龙星刚换好了衣服,听见三哥喊他,从里屋出来,把包裹拿给龙晴。 “打开。”龙晴看龙星的包裹里,果真有2套月牙白的崭新的纯棉中衣。“铺好。”龙晴指着一件中衣,然后把宝宝抱起来,示意龙星把衣服铺在桌子上。 不是吧,连我的衣服也要抢。龙星嘟嘴。但还是将衣服铺好。 龙晴用龙星的衣服把宝宝包裹起来,衣服洁净柔软,还有淡淡的柠檬香气,敏皓宝宝觉得温暖舒适了,立刻就换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龙晴摸摸宝宝的头,问龙星:“看看像不像龙裳小时候,胖乎乎的,也爱笑。” 龙星闷声闷气地道:“像。” 龙晴一笑,伸手拧上龙星的脸:“你发的什么脾气?” 龙星大窘,忙略低了头,迁就三哥的手:“龙星不敢。” 敏皓宝宝看龙星的模样,竟是觉得好玩,咯咯咯咯地笑出了声,然后也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往龙星脸上抓去。 龙晴这才松了拧着龙星脸蛋的手,用手握住敏皓的小手:“皓儿乖乖的,不学龙星叔叔,那么没礼貌。” 龙星瞧三哥笑眯眯地哄着小宝宝,不由对小宝宝嘟了嘟嘴。小宝宝立刻学龙星的样子也嘟起了小嘴。 “你抱会儿宝宝,我去看看端木姑娘。”龙晴把宝宝递给龙星:“不许欺负他。” “龙星不敢。”龙星乖乖抱过宝宝,冲三哥假笑。 龙晴轻笑摇头,往厨房去了。 龙星抱着宝宝,用手点点他的小鼻头:“要乖乖的,不然打你屁股。” 小宝宝嘻嘻笑着,伸小手去抓龙星的脸。 龙星一边往后躲开小宝宝的手,一边训他:“我三哥可以,你不可以。” 小宝宝好像听懂了,立刻嘟起了小嘴。 “还敢学我。”龙星伸手,拧上宝宝的小胖脸蛋:“小孩不可以学大人,会被打。” 宝宝的小脸蛋细嫩光滑,捏起来好可爱。 “哇……”敏皓宝宝张嘴就哭。 “我可没使劲呢。”龙星被宝宝吓了一跳,训宝宝:“又不是女孩子,这么娇气。” 龙晴已经走了进来,看龙星:“怎么了?” 龙星好冤枉:“三哥,我只是逗他玩。” 龙晴瞪他一眼:“你把米汤喂宝宝喝。” “是。”龙星只能乖乖地应。 龙晴这才又转身去了厨房。 龙星把米汤端过来,抱着宝宝坐在桌前,用小勺舀了一勺米汤,问宝宝:“要不要喝?” “啊,啊。”宝宝张开小嘴。 “那以后掐你不许哭。” 宝宝撇撇小嘴,张开小嘴,立刻就要哭。 “好了,怕了你了。”龙星无奈,只得投降,立刻把小勺放到宝宝嘴边:“你慢点喝儿。” 端木汐一直戴着面纱,如今摘去面纱,龙晴才发现端木汐的面色有些白。 端木汐是痛的,虽然手上的烫伤不重,只是胳膊上另还有伤处。 端木汐去偷敏皓宝宝的时候,曾被王员外家的护院打伤。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和时间来看伤。 “好像是右臂的骨头裂了。”端木汐的医术也很精妙,当然知道自己受伤,却一直不肯声张。 龙晴不由叹气,自己也是太大意了,他请端木汐回到房间:“我帮端木姑娘看一下。” 端木汐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龙晴只是医者心,但毕竟也是男女有别:“多谢傅公子,我的伤不要紧的。” 龙晴温和地看着她:“你曾帮龙夜疗伤,待他如弟,龙晴比你年长,便当你如妹妹一样,你可以和龙星一样,叫我三哥。” 端木汐秀面微红:“谢谢三哥。三哥如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汐儿吧。” 龙晴微微一笑:“汐儿乖。” 端木汐的心砰砰地跳,用左手挽起右手臂的衣袖,整个右手臂上,已是青紫了一大片。 龙晴的手轻轻碰触上那片青紫,端木汐的肌肤已有些战栗。龙晴微蹙眉,用指压下去,端木汐痛得冷汗已沁上眉心。 确实算得上是骨裂,只是情况远比端木汐想像的严重,而且淤血严重,若不好好医治,怕是整条手臂都要废了。 端木汐看龙晴略蹙眉时,更显男子英姿,离自己极近时,还隐隐有淡淡的柠檬香气传过来,衣领、袖口处露出的洁白柔软的纯棉中衣,更趁得他温润如玉。 “汐儿不用担心。”龙晴对端木汐微微一笑:“但是需要处理一下,复原才快。” 端木汐点头。 “龙星。”龙晴扬声吩咐。 端木汐听见龙晴喊龙星,忙将桌上的面纱拿起来,又覆到脸上,只是尚未完全覆好,龙星已抱着敏皓宝宝走进来,一边欠身对龙晴行礼,却是将空碗抖手扔给端木汐:“米汤喝完了。” 龙晴手一动,接了碗,放到旁侧的桌子上,顺手接过宝宝:“端木姑娘的手臂受了伤,要排出淤血。你去准备一下。” 龙星瞧瞧端木汐,端木汐有些不好意思:“我去准备吧。” “他常帮我做这些,都会的。”龙晴一手抱着宝宝,一手倒了茶给端木汐。 “还不去?”龙晴一边把茶拿给端木汐,一边头也不回地对还站在原地的龙星道。 “是。”龙星欠身告退。 “总是劳动傅五公子,真得很抱歉。”端木汐有些局促。 龙晴笑道:“龙星还小,有失礼之处,你别放在心上。” 龙星动作迅速,不一会功夫,便将做外科手术所需的东西都置办齐了回来。 敏皓宝宝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做手术用的小匕首、麻药、干净的棉布,这些东西龙晴的包裹中都有,龙星又拿了干净的碗,又打了一桶干净的水,燃了灯烛。然后侍立龙晴身侧。 “有劳三哥。”端木汐并不很娇气,但毕竟也是女孩子,将袖子挽起来,放到桌子上龙星铺好的布巾上,看着寒光闪闪的匕首,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生惧意。 龙星听端木汐改口叫“三哥”,心里很有些惊讶。 “会有点痛,忍不了,你就出声。”龙晴温和地端木汐道。 随着龙晴的话音,龙星忽然出手,三缕指风弹过去,锁死了端木汐的手脚和肩膀穴道。接着再补上一指,索性连端木汐的哑穴也封上了。 端木汐身体一僵,很有些哭笑不得。 龙星觉得三哥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冷,“我是怕她万一叫起来,吓坏敏皓。”龙星解释。 端木汐不能说话,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龙晴。 龙晴不由赧然:“龙星无礼,端木姑娘见谅。” 龙晴的小手术娴熟无比,不过盏茶时分,已经清理了淤血、碎骨,缝合了伤口,消毒包扎完毕。 龙晴帮端木汐把袖子放下来:“这几日,都不要让手臂吃力。” 端木汐轻笑道:“谢谢三哥,我会小心的。只是要麻烦你和傅五公子了。” 龙晴笑道:“你比龙星月份大些,直呼他的名字就是。” 龙星很有些郁闷。三哥就是这点不好,待人也太过亲切了。这个端木汐好讨厌,不好好在端木家待着,乱跑什么,江湖多危险啊,是你随便溜达的地吗? “三哥,我们还要在这里耽搁下去吗?”龙星问。 听了龙星的问话,龙晴也有些踌躇,他和龙星奉大哥之命去少林接应龙夜龙裳,如今已经耽误了半日路程,确实再耽搁不得了。 可也不能就这么扔下端木汐不管,也许姊妹宫的人还在暗中窥伺呢,以姊妹宫的行事手段,如此破坏她们“好事”的人,她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端木汐和端木烨是奉端木长风之命去京城给太后请安的,顺便给小公主包个红包,再顺便去傅家走动走动。当然,这走动走动的涵义巨大。 一方面固然是应龙羽之邀,当然,这其实是龙夜龙裳冒龙羽之名邀请,另一方面,端木长风早就有意招个傅家的女婿,正是一拍即合之举。 端木汐听了伯父的吩咐,又是喜欢又有些娇羞,端木烨则完全不理那些细节,只当是普通的江湖拜访,但是能出门游玩,她就非常欢喜,自然也是欣然前往。 两人一路行来,却并不十分和谐。端木汐喜静,端木烨喜动,端木汐喜欢坐船,端木烨非常骑马,端木汐要宿客栈,端木烨要野外安眠。勉强走过一半路程,便决定分道扬镳,京城会合。 可是端木汐与端木烨分开没多久,便卷到了“猫妖”事件中,一直耽搁到现在。 龙晴倒想不到端木汐竟然还是应邀要去傅家做客的,如今,当然就更不能让端木汐落单。 “那端木姑娘就与我们一道,先去与龙夜龙裳会合,再一同返回京城,路上也好有个照应。”龙晴提议。 这当然正是端木汐所想,只是她一个女孩子不便先提出来。听了龙晴的话,便点头谢过:“我武功太差,只怕无法护敏皓周全,还得请三哥和龙星费心帮忙。” 龙晴请端木汐不必客气。让端木汐早些休息。敏皓宝宝他和龙星会带的。 端木汐又再次福礼谢过龙晴和龙星。 龙星听端木汐果真听三哥的话,直呼自己为龙星,心里很有些不舒服,却也不敢挑剔,只得抱了敏皓宝宝出来,回自己和三哥的房里睡。 这下好了,端木汐的手臂受伤,别说不能照顾敏皓宝宝了,只怕她自己都需要人照顾了呢。龙星很有些不耐烦了。 敏皓宝宝不管这些,他很喜欢龙晴和龙星的怀抱,他小脑袋搭在龙星肩头,睡得可香了。 “你领敏皓在家休息,我去集市上买些宝宝的东西。”龙晴轻轻摸摸敏皓的头:“宝宝也不能总穿龙星叔叔的衣服。” “我也和三哥一起去吧。”龙星要求:“三哥再帮我买两套衣服。” 龙星分外喜净,所以随身的包裹里总会带有几套崭新而且洗净的中衣。而且,一般穿过一次,便弃之不用了。 龙晴的包裹里也带有两套中衣,虽也是洗得洁净,毕竟也是穿过几水的了。但是小宝宝皮肤娇嫩,龙晴还是给小宝宝用了龙星准备的未曾穿过的衣服。 龙晴示意龙星把宝宝给他抱着,宠溺地对龙星道:“龙星好乖,肯把自己的新衣给敏皓宝宝穿,一会儿,三哥再给你买十套好了。” “哎呀三哥真是,拿我和那么小的宝宝比吗?”龙星虽是噘了嘴,心里却还是高兴着呢,三哥果真是心疼我,便是一点委屈也不肯让我受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每一个看文的朋友,祝大家看文快乐! 感谢大家的留言和砸雷,每一个开心或是不开心的日子,都知道有你们在,这感觉真好! 我一定努力更文,但是行文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另外偶尔会因改错字导致伪更,让大家白忙活一场,真是很抱歉。更文时明明检查过了,但还是会有错别字,总得等到再次阅读时才会发现。真的很抱歉啊。 谢谢大家辛苦捉虫!!再次抱抱每一个肯阅读心妖文文的朋友。鞠躬、致谢! 祝大家看文愉快! 下面即将开始更新第四卷《谦谦君子》,希望大家能喜欢。讲述傅家弟子与姊妹宫紫裳一宫的决战和各种傅家小朋友的有爱番外。 第121章 累及无辜 回到久别的家中,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和舒服。 良辰美景等丫鬟和家中弟子,为了迎接老爷们少爷们回府,连着几日拾掇打扫。整个府邸洁净得如瓦蓝瓦蓝的天空,透着清新和明亮。 小卿沐浴更衣后,和衣躺在软榻上,靠垫宣软,淡淡的柠檬香气若有若无,轩窗半开,窗前青花瓷瓶中,摇曳着几朵带着露珠的火红色玫瑰。院子里的无花果树枝繁叶茂,绿油油的叶子下,悄悄地在孕育着花蕾。 多美好,多宁静的日子。真想就这么无所事事的待着。小卿用食签,在旁侧炕桌上的果盘中扎了一块枇杷肉,放入口中,甜而不腻。 “老大,老大。”小多扑棱着翅膀,从窗口飞进来。 “滚出去。”小卿淡淡地道。他真得很想自己待一会儿。 小多完全不介意小卿老大对自己的态度,远远地落在墙边博古架上,一边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彩羽,一边继续汇报:“打玉麟了,打玉麟了。” 小多是一只了不起的小鸟,虽然“翎”和“麟”的音很近,但是小多的发音却很准。 这倒有点出乎小卿的意料之外,这次玉麒的动作倒是很快。 “师父和师叔们还没回来吗?”小卿问。 傅龙城和傅龙璧昨日觐见了太后,午后,太后的诏令就到了大明湖,让龙羽亦去宫里觐见。 “没。”小多答,然后继续念叨:“打玉麟了,打玉麟了。” 小卿指风轻弹,小多被弹了一个跟头,知道是老大不喜他为玉麟求情,只得扑棱着飞起来:“小多多嘴,小多多嘴。”然后飞了出去。 小莫轻叩房门求见。 小卿只得坐了起来,小莫推门而入,亦是在门边远远地站了,道:“玉翔给老大请安来了。” 小卿淡淡一笑,道:“他还敢来,胆子倒是不小。” “老大息怒。”小莫欠身。 “不用你多话,你只去准备个棍子来吧。”小卿站了起来:“就去师父清修的石室,取了紫藤棍过来吧。” 龙城清修的地下石室,有一根紫藤棍,是白霆送的礼物,本来也送了小卿一根,小卿气怒之下给震折了,如今倒还真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所以暂“借”来用用,许是以后就“霸占”了。 “老大息怒。”小莫再欠身。 “我不生气。”小卿淡淡地笑:“总得对杨大哥有所交代。” 宛然和杨荣晨回龙泉,杨荣晨虽是板着一张脸,心底里实在是有几分欣喜的。宛然毕竟是容曦的骨肉,容曦无法返回杨家,有了宛然在,总是一丝安慰。 浩威有了妹妹,也很高兴。总想着要如何表达一下自己对宛然的亲切。 于是在龙泉樱花漫天的时候,折了开得最盛最灿烂的几枝送到宛然的院子里去。 宛然的伤势基本已经康复,只是偶尔还会心口痛。只是她的性情却转了许多,沉稳了一些,笑容也淡淡地。 浩威进来时,她正安静地坐在窗前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封信,微闭着眼睛,仿佛在思考,也仿佛只是在享受耀目的阳光。 “宛然。”浩威将那些樱花晃在她的眼前:“漂亮吗?” 宛然睁开眼睛,看浩威:“很漂亮。谢谢浩威。” 浩威一笑,将樱花交给旁侧的丫鬟去插起来:“天气很好,我带你出去走走。龙泉的风景很漂亮呢。” 宛然看着浩威笑:“昨天你差人送来的樱花糕也很好吃。” “你喜欢吃就好。我只是听丫鬟说你最近胃口不太好,怕是府里的饮食你还吃得不惯。” “怎么对我这么好?”宛然看浩威。 “哥哥当然要对妹妹好了。”浩威也看宛然,目光清澈。 “妹妹吗?”宛然不由笑:“谁要做你的妹妹?你以后言辞可要谨慎些。免得日后尴尬呢。” 浩威微愣。 宛然站起来,伸手点上浩威的鼻尖:“把对我的这些心思,多用在小趴身上吧,女孩子总是喜欢有哥哥宠的。” 浩威摸了摸被宛然点过的鼻子:“宛然,你又想干什么?” “我的名字,你可不要乱叫。”宛然用指头轻晃:“我以后是要做你玉翔小叔的媳妇的,可是你的婶娘呢。” “所以,你若是敢对小趴不好,可小心我打你的板子。”宛然笑道。明眸流转处,看见了站在门口处的杨荣晨。 “儿子见过爹。”浩威看见爹铁青的脸色,心跳就不规律。 杨荣晨的手都气得有些抖,他抬手,一个耳光,“啪”地一声,猛地抽上浩威的脸颊,将浩威的头打得一偏。他手一带,用手背用狠狠地打了回来。然后再打过去,再打回来。 “啪啪啪啪”地,又快又急。将浩威的头打得左右摇摆,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宛然微垂了头:“王爷息怒。” 杨荣晨毫不理会,手一抬,又是一个耳光打下去,再反手抽回来。 宛然忽然移步,拦到浩威身前。 “让开。”杨荣晨冷喝。 “话是我说的,你要打人就打我。”宛然看着杨荣晨。 “好。”杨荣晨猛地扬手。宛然闭紧了眼睛,微扬了脸。杨荣晨的手堪堪打在宛然脸颊前,生生停住。 终是一甩手,杨荣晨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浩威这才缓过神来,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和耳边嗡嗡地响声,便想跟上爹爹的步伐。 “你别去。”宛然伸手拦下了他:“这时候去了,还不是白白被打。” 浩威有些犹豫。 “宛然,你惹怒了爹爹了。”浩威又惊又怕,又有些担心:“你快去书房向他道歉吧。” “我知道,一会儿再去。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若是跟他解释,他也是听不进去。”宛然用手扳过浩威的脸,掏出手帕来,轻轻擦掉他唇边的血:“你爹爹下手好狠。” 浩威有些不习惯宛然的举动,轻挣了一下,道:“我没事。” 唉。宛然叹气:“我看你去傅小卿门下也好一些,在这家里待着,三天两头地就要挨打。” 浩威只能苦笑。 后来宛然果真去找杨荣晨解释。浩威不知道宛然到底是怎么解释的,但,毫无疑问,宛然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因为杨荣晨的命令很快就到了,府里以后一律改称宛然为宛姑娘,谁再敢提一句“二小姐”,就立时撵出府去。 稍晚的时候,浩威去给爹请安,被爹寻了个衣饰不雅的罪名,挨了一个耳光,一个窝心脚,然后院子里跪到天亮。 这些就是浩威去和小卿师徒会和前记忆最深刻的事情了。临行前,杨荣晨有亲笔书信一封,让浩威转给小卿。 浩威见到小卿后,就将爹的亲笔书信奉上了,书信中写的什么内容,他当然是不敢看。不过,想来必定也不是太喜气的事情。 浩威只是这样猜想,收到爹的信,某些人也许就离板子不远了。比如说,玉翔小叔。 玉翔并不确定杨荣晨一定会向师兄说起他与宛然书信往来,重拾旧情的事情,但是他确定师兄一定会因此事打他的板子。而且,他确定,这件事情也一定是瞒不过师兄去的。 所以挨打是一定的,关键是什么时候会打,会被打得多重,被打之后,他和宛然的事情会不会被师兄认可,这些才是关键。 玉翔很是忐忑了一阵子了。今儿一早,小卿师兄回府,他与其他在府内的弟子一起给师兄请安。师兄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刚回来,只命大家先各自回房休整,有事的自己来报。然后,他觉得师兄的目光似乎淡淡地扫过了他…… 玉翔当即就是一身冷汗。这边和玉麒、玉麟还有玉翎师兄回了自己的院子,玉麒师兄就命玉麟师兄书房跪侯。 玉翔就更哆嗦。趁了玉麒师兄和玉翎师兄沐浴更衣,玉翔跑去书房看玉麟。 玉麟叹气:“必定是因为小童的事情。” 不过玉麟不怕,既然当初敢把小童带走,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男人嘛,为了心爱的女人,不能上刀山、下火海,但是挨一顿板子的程度,还是可以做的。” 玉麟安慰玉翔,又劝玉翔:“躲是躲不过去的,你还是先去老大那里坦白,争取个主动的态度,再好好求求老大,求求小莫师兄给你求情,让老大允了你的心意才好。” 玉翔受了玉麟的鼓舞,鼓足勇气,去找小卿师兄。只是进了师兄的院子,玉翔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几乎跑了个干净。便是敲小莫的房门,也是踌躇着犹豫着,直到屋内的小莫过来开门问他:“我的门咬手吗?” 玉翔没心思理会小莫师兄的玩笑,进屋便跪在小莫师兄脚下,拽着小莫的衣襟让“救命”。 小莫不由叹气,玉翔弟弟啊,你师兄我今儿个可是刚能坐下凳子去呢。可是,见死不救不是小莫风格,小莫心里叹着气,嘴里已是应了:“师兄一定帮你求情的。” 小莫想着,这两日师兄的心里正是有些疼惜师弟的意思呢,况且玉翔和宛然、青翼的纠缠,也算得上是旧事重提了,不至于让老大太震怒,自己在从旁求情,许是玉翔这里,就能雷声大雨点小地过去呢。 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事情怎么就又关杨大哥的事情了呢? “宛然和玉翔出尔反尔,让杨大哥很难做。”小卿解释:“杨大哥写信来,着实骂了我一顿。我才真是冤枉呢。” 小卿有些悻悻然。 “是。”小莫欠身,了然。敢连累老大在杨大哥那里受了委屈,玉翔这板子,必定是轻不了了。 第122章 以死相逼 玉麒打玉麟的次数相比燕文打燕杰,可以用稀少来形容了。但是玉麟还是怕大哥。 比起大哥打玉翎或是玉翔,或是偶尔责罚其他师兄弟,玉麟觉得大哥每次打自己都是下了“狠手”的。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柔韧结实的藤条带着风声,一下下抽下来,咬进肉里,再抽离出去,几乎是一下就带走一层油皮,肌肤上滚油般地疼痛,直痛进心底,揉不着,也吹不到。 “玉麟知道错了,哥饶了玉麟吧。”玉麟哭着求饶,头伏在胳膊上,尽全力保持着跪姿,保持着撅起的臀部,正好能被大哥抽下来的藤条打得结实。 “跪好!”玉麒冷喝,手里的藤条再一次狠狠抽在玉麟的臀峰上,玉麟忍不住一颤,一道紫色的印痕立刻横贯了玉麟的臀部,玉麟忍不住呻.吟出声。 玉麒再一下,狠了心,再“啪啪啪”地又快又急地抽了三下,却是都抽叠在拿一道紫色的印痕上,打得玉麟惨叫连连。 “哥轻些打吧,要疼死玉麟了。”玉麟连连求饶,到底是一动也不敢动。 玉麒停了手:“收声。” 玉麟立刻闭嘴,咬了唇,轻轻缓着气:“玉麟错了,求哥轻责。” “上官小童?是吗?”玉麒拎着藤条问。 “是。”玉麟答。 “啪”地一声,玉麒手中的藤条抽落在玉麟臀腿最嫩的肉上,带出一道紫红。 玉麟忍着疼痛:“玉麟知错。” “人呢?”玉麒问。 玉麟微踌躇。 “啪啪啪”连着三下,再抽过去,紫红色变成了绛紫色。 玉麟的双腿都在哆嗦。 “人在京城。”玉麟缓着气道:“在小井师兄的花坊帮忙。” “啪”又是狠狠地一下藤条,抽得玉麟又是闷哼一声。 “还敢连累别人。”玉麒手里的藤条再噼里啪啦地抽下去。 “给我跪起来。”玉麒冷喝。 玉翎站在院子里,听着书房里的声音。替玉麟担心。 小多飞在玉翎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玉翎俊逸的脸。 “小多多嘴,小多多嘴。”小多嘟囔道。 “行了。”玉翎冲小多伸平了手掌。 小多立刻落到了玉翎的掌心上,拿小脑袋蹭玉翎的手指头。 小翎终于原谅我了呢。小多好激动。因为陷害过燕月,在关外的时候,又因为小美背叛了玉翎,小多真担心玉翎生他的气,不肯原谅他呢。 这次玉翎回来,小多很是忐忑,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来讨玉翎的欢心。正巧,玉麒罚玉麟。小多觉得机会来了。小多知道玉翎担心玉麟,可是又不敢去找小卿老大求情。 可是小多敢。老大顶多就是不给面子嘛,绝不会因此打自己的板子的。小多很笃定,所以立刻自告奋勇去老大那里求情。虽然,果真,求情没有成功,但是小多的心意,玉翎还是明白的。 玉翎也不能真和一个小鸟一般见识,虽然出卖兄弟这种事情,是玉翎最讨厌的。算了,小多脑仁小,原谅他好了。 小美不愿意了,说谁的脑仁小呢,就我家小多这智商,在小鸟一族里,那是天才了,天才啊。 悠然堂,正门四开,阳光晃得堂上亮晶晶地。红木地板也擦得发亮。玉翔跪得腿发软时,小卿终于走了进来。身后小莫奉着一根紫藤棍。 “小卿师兄金安。”堂上候命的弟子,一起肃立欠身。 小卿走到主位上坐了,示意小莫将棍子放他手边的桌案上。小莫放了棍子,欠身退过一旁。 虽然如今正是五月艳阳高照,但是并不妨碍小卿回府后“秋后算账”。 除了和六叔七叔出门的小井、小万和在碧落十二宫总坛的小和,府内弟子倒是齐全了。便是浩威、熙宇和熙宁,也都到了。 “都坐。”小卿淡淡一笑 虽然小卿命了“都坐”。这堂上的椅子确是不多。所以众人谢过师兄之后,只有玉麒、含烟和燕月坐了,其他人依旧还是站着。 “先说玉翔的事儿吧。”小卿点名。 玉翔不由自主地就是一哆嗦,立刻就又出了一身的冷汗。众人也都瞧出,如今情势,老大的怒气倒是先烧到了玉翔身上了,老大传命府中弟子悠然堂议事,却独命“玉翔跪侯”。 玉翔和宛然、青翼夹缠不清,因了宛然复杂的身世,再让杨荣晨搀和一下,就变得更为复杂了。 提到这事,燕月就老大不乐意。杨荣晨既然提起宛然,想必也忘不了萧萧。虽然他将萧萧藏得严严实实,尽量淡出杨荣晨的视线,但这也始终是杨荣晨喉咙里的一根刺。 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况且杨荣晨的性子,本来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只是弟弟杨荣曦的死,对他触动太大,他才会一时心软,才会对宛然和萧萧的自作主张有所容忍。 其实,宛然也好,萧萧也罢,这种身世实在摆不上台面的。杨荣晨想让容曦回到杨家,也想尽力抚养容曦的骨血,但是在族中人前,透彻交代宛然和萧萧的身世,等于是自打耳光。 而宛然和萧萧的性子,倒都是随了慕容芸,尤其是对爱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亦是执拗和偏激,一个处理不好,只怕又是一段江湖恨事。 杨荣晨于是决定多给这些年轻人一点时间。他认为,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年轻在成长的过程里,是很容易改变的。这于他,已经是极限了,对容曦或是浩威,他就不曾给过。 只是,杨荣晨的耐性实在并不怎么好,而结果也并没有往他心中所想的方向发展。 这当然首先是小卿的错。杨荣晨想不到小卿竟能放纵、宠溺燕月和玉翔到宁可自己的皮被打烂也由着他们闹的地步。 其次,当然是燕月和玉翔的错。宛然和萧萧不懂事,你们竟然也不懂事? 再次,当然是自己的错,自己实在早该拿出些严厉的手段来,就不该姑息纵容他们,一次又一次,指望他们迷途知返?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在关外的时候,杨荣晨实在忍不住,才会在龙城面前郑重提到此事,当然是希望傅龙城能站在自己一边,重惩小卿、燕月和玉翔三人,然后,将宛然和萧萧交由自己带走。 可是万万万万没想到啊。傅龙城,自己的傅叔叔,竟然也站在自己徒弟一伙儿了!虽说顾及自己的颜面,狠打了小卿一顿,但是那态度还是极明显的。 总算是宛然为情所伤,愿意与杨荣晨回杨家去,才让杨荣晨的心头稍有些安慰。可是后来,这安慰变成了更大的一轮打击。 杨荣晨悻悻然告辞。傅龙壁代兄送客。 傅龙壁与杨荣晨倒比较谈得来。他先是再次代侄儿小卿道歉,同时也请杨荣晨三思此事。毕竟宛然和萧萧的身世依旧是杨家大忌,就像小卿说的,宛然和萧萧回到杨家不合适,流落江湖就更不合适,还不如让燕月和玉翔照顾着呢。 杨家虽与傅家交厚,却非亲族。其实是不必一定考虑辈分关系的。既然年纪相若,情意相通,也未尝不是一段好姻缘。 又提醒杨荣晨说,如今宛然一时气怒,愿意与你回到杨家,只是那孩子的心性,怕是日后还要再生事端的。 当时杨荣晨还有些不以为然,以后回到杨家后,只要他慢慢劝道教化,一定会让宛然成为知书达理的好孩子。但可惜啊,被傅龙壁不幸而言中了。 宛然养好了身上的伤,也养好了心上的伤,而且和青翼、玉翔书信往来,尽释前嫌,公然在浩威面前就叫嚣着要当他的“婶娘”了。 杨荣晨是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拍宛然的冲动,只把怒气发泄到儿子浩威身上。然后宛然去找杨荣晨,跟杨荣晨摊牌:“你要么让我嫁给玉翔,要么帮我收尸。而且,我若死了,青翼也不会独嫁玉翔,萧萧姐也不会嫁给燕月,她们两个都会出家为尼,孤苦一生。” 宛然看杨荣晨,你琢磨吧,你是真心想弥补对你弟弟容曦的伤害,还是以此为名,要残害他留在世上的骨肉。况且,你残害我和萧萧姐姐也倒罢了,可怜青翼也会因你的决定变得凄惨。 燕月和玉翔也许倒不会怎样凄惨,男人嘛,都是薄凉的,许是过个三五年,就会忘了我们这三个苦命的女人,也许,你也不会记得了。 您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和萧萧姐回杨家呢?是因为愧疚你弟弟容曦吗?是嫌杨家人丁单薄吗?那是你和你杨家的事情。若是你非让我和萧萧姐姐回杨家,那你弟弟容曦这一脉,就算是彻底死绝了。 宛然给杨荣曦跪下,磕了三个头:“萧萧姐、青翼和我,我们三个生来不幸,是杨家的骨血,爱上了傅家的弟子。所以,您,能掌控我们的幸福,或是生死。” “我等您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要么我得到您的赦令,要么,我死。” 宛然的一番话,让杨荣晨是又惊又怒又气,却又无可奈何。杨荣晨也许是一个专.制的家长,但是还没有冷酷冷血到只为了一己私念就能淡然漠视五个孩子的生死和痛苦。 于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小丫头逼得违心作出了决定,宛小然和燕萧萧两位姑娘,与杨家无缘。日后行止,杨家绝不多问一句。 杨荣晨把自己的决定呈秉傅龙城。又写信给傅小卿。请他多多代为照顾宛然和萧萧。杨家不能给她们的庇佑,就拜托燕月和玉翔了。 小卿接到这封措辞恳切的信。却是立刻读懂了杨大哥的宽厚、容忍、落寞和凄凉。 所以小卿很气自己,让杨大哥失望伤心了;也很气燕月,怎么就非得喜欢那个萧萧姑娘;更气玉翔,平时挺迷糊的一个人,这会儿又精明上了,还敢背着我,跟青翼、宛然私下书信往来,来个先斩后奏,让宛然给了杨大哥如此猝不及防地一击。 “是青翼先给我写信。”玉翔吓得脸色发白,还是忍不住小声辩驳。 小卿拍桌子:“你还敢说话。” 玉翔立刻收声,垂头。 “一百下,给我重重地打。”小卿吩咐小莫。 “师兄,玉翔知错了。”玉翔可怜兮兮地看小卿。 “噤声。”小卿冷冷地道:“从今儿起,罚你禁言。不是能书会写吗?以后就用笔代言吧。”然后喝小莫:“动手,不然就先打你。” 作者有话要说:六一节快乐!大家笑一笑。笑一笑,十年少。 像六一这种节日,过一年少一年。且过且珍惜吧! 第123章 庶出之女 玉翔咬了咬唇,伸手褪去外袍。 小卿看玉翔结实宽阔的胸.膛,果真是健壮了许多。玉翔快满17了。还真有些长大了的感觉。 果真是硬气了。小卿淡淡一笑。小胖孩儿也长大了,终于有自己的主意了。 小卿只命小莫打,并没有说是杖臀还是杖背。况且玉翔的性子,迷糊得还像小孩儿一样,又很怕疼。所以屋里绝大多数人都以为玉翔会选择杖臀。 被打屁股虽然很丢脸,但是毕竟一百藤棍不是那么好挨的,总比杖背能更容易挨过。 可是看玉翔褪去长袍,跪直了身体,才知道他果真是选了杖背。燕月的唇边就带了一丝笑意。难怪六叔总说,恋爱会让人成长,这话果真一点不错,这半年来,玉翔果真是长大许多。 小莫拎着棍子却有几分犹豫。玉翔虽是勇气可嘉,只是这一百藤棍,怕他挺不过呢。老大又罚了禁言,便是呻.吟出声都会被加罚的。 “打三十吧。”小卿改了主意:“剩下的七十下,燕月帮他挨。” 玉翔听了老大赦免,正是喜出望外,后面一句话,让玉翔不由又苦了脸,忍不住回头一脸歉意地看了燕月一眼。 燕月不由叹气。果真,在车上没挨的打,这回是要补上了。 燕月微欠身:“小弟愿领师兄责罚。” 小卿点头:“害了杨大哥气怒,你和玉翔都是功不可没,只是七十下倒是便宜你了。” 燕月一脸黑线,合着我这七十下还是捡了便宜了。“是,小弟感激。”燕月态度端正,再欠身谢过。 小卿微扬头,小莫手里的棍子便“啪”地一声,抽到玉翔脊背上。玉翔便是再怎么样做好了思想上和身.体上的准备,这一下抽落的疼痛,仍是让他眉心一蹙,这疼痛刚刚清晰,藤棍已经再接二连三地落下来。 玉翔吸着气忍,把那些疼痛只沉默在自己的腹内,握紧拳头,苦挨。 小莫下手不轻,速度也很快。难得老大突然改了主意只罚三十下,若是一会儿再改了主意,还是要打足一百下,玉翔固然是惨,燕月师兄那七十下也是白挨。 小卿并没有挑剔小莫下手的轻重,也没有挑剔小莫落最后几下时,玉翔已经跪不稳身形,用手撑了地,他只是一章章翻看着桌子上的一封封帖子,表情很淡,看不出喜怒来。 “师兄,玉翔的板子已罚完,请师兄示下。”小莫欠身禀告。 玉翔被罚了禁言,不能出声谢罚。只是用含着怯意和委屈的目光看着小卿。玉翔的脊背上,一条条青紫的印迹很是清晰,他额头上也是冷汗涔涔。 被打的疼痛才不会因为你觉得自己长大了就会变弱,或是不疼。那种痛楚还是一样,只是选择了面对疼痛的方式是沉默而不是哭喊而已。 玉翔满腹的委屈,却不敢说,老大也不会听。老大才不管他是喜欢宛然还是喜欢青翼,要娶谁不要娶谁又是否非娶不可,反正因此让杨荣晨生气就是不行,就会被打。 “跪过一边。”小卿吩咐。 玉翔对老大叩首为礼。小莫将长袍帮玉翔披上,玉翔才忍了痛,将跪得又痛又忙的膝盖勉强抬起,膝行两步,跪到旁侧。 “玉麟呢?”小卿问玉麒:“审得怎样?” 玉麒离座,屈膝跪地:“是小弟失察。他确实与上官小童有所牵连。” 当年玉麒和玉麟被傅龙城救走,收为徒弟。小童也被姊妹宫的人带走,并和灵犀、逐星等一同长大。一直在为姊妹宫做事。 小童的容貌、武功并不十分出众,在姊妹宫中也没有担任什么重要的职位,在休夫人眼里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同,既不会特意栽培她,也不会故意为难她,有功就赏,有错就罚。 直到休夫人与傅家弟子正式决战前。休夫人才招来小童,给她一封书信,命她保存好,如有意外发生,则按信中命令行事。 后休夫人被燕杰等傅家弟子诛杀,小童等其他姊妹宫弟子被抓。小卿当然不会赶尽杀绝,也没有为难她们,让她们自去了。 小童便打开休夫人给她的信,原来信中竟是提及了小童的身世,她竟是上官家家主上官无伤的女儿。她娘本是上官无伤原配的丫鬟。 上官无双原配因意外去世后,继室阮氏狠毒,将她娘虐待致死,为免遭后娘毒手,小童被一个老家人带走,化身祖孙两人被小寒山下的萧举人收留。 小寒山下的萧举人正是玉麒、玉麟的父亲。当年萧家灭门血案后,小童也因身上有上官家族的印记而侥幸未死。 休夫人本名上官无双,是上官无伤之弟,小童虽是庶出,也算得上是他的侄女,故此,他查实小童身份后,也会指点她回上官家,她毕竟也是上官家的骨血。 小童还以为自己已经是无依无靠的孤女了,如今原来发现还有亲爹在世,而且还有杀死她亲娘的后娘在,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当做不知此事,终于找到上官家。 上官无伤对于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并没有太亲切或是太不亲切的表示。如今的上官夫人阮氏甚至还假惺惺地掉了几滴泪,表示欢迎小童回家。 小童留在上官世家不过月余,还没等到她寻到机会为母亲报仇,就险些被阮氏设计害死,多亏上官无伤的一个姓慕容的妾室暗中相助,才逃过一劫。 可是阮氏并没有饶过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然想把小童许给姻亲慕容世家慕容春缺为妻。 慕容春缺虽说是如今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太狂的儿子,辈分较高,但是人不仅长得极丑,而且还因为犯了家规被慕容太狂一顿家法板子抽成了傻子。 因为以前慕容春缺长得丑,又是妾室所生,所以一直不受慕容太狂待见。快四十的人了,并没有娶过妻室,如今变成傻子了,慕容太狂竟突然慈父情结大发,不仅对他倍加宠爱,而且还要为慕容春缺娶亲,好为他这个又丑又傻的儿子延续血脉。 并命其子慕容春天大张旗鼓地给慕容春缺张罗,一定要娶个品貌相当的世家女子为妻,而且准备了极丰厚的聘礼。 消息是放出去了,只是徒惹世家嘲笑。这江湖上数得上数的世家女子,无论嫡出或是庶出,还真没听说谁家有这样的女子,能与慕容春缺“品貌相当”。 除了不知所谓的慕容太狂,哪个世家能容许自己家的孩子又丑又傻地还在世上招摇,早一把掐死了,免得丢家里的脸了。 况且,即便是庶出之女,也都是一颗极好的棋子,有哪个愿意把好好的女儿嫁给慕容春缺,慕容家的聘礼再是丰厚,大凡世家也不差那几个钱而因此落人笑柄。 但是阮氏竟然想把小童嫁给慕容春缺:“本就是捡来的丫头,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阮氏冷笑着看小童:“总也算是上官世家的骨血,当然要为上官世家出点力。” 小童一口血唾沫吐过去,亏你还是上官世家的当家主母,这话也好意思出口,怎么不穷死你。 阮氏只是冷笑,命仆妇们继续打小童的脸:“给我重重地打,打烂了正好,和那个丑八怪慕容春缺倒般配了。” 上官无伤进来时,小童的脸已经肿得猪头一样,说不出话来了。小童模糊的视线落在爹的身上,指望他能救自己,但是上官无伤只是蹙眉:“这是干什么?” 阮氏倒是嘟了嘴道:“一个庶出的丫头,竟敢对我出言不逊,不教训教训她,还不反了他们了。” 上官无伤便笑:“原来是这样,你是他们的娘,怎么教训他们也是应该的,只是别把自己气坏了。”然后,命累得气喘吁吁地仆妇:“再打。” 小童彻底绝望了。这才知道自己是羊入虎口,后悔也是晚了。庶出的子女在上官家,根本就是猪狗不如,打死勿论的。 小童没被打死,是因为阮氏还想继续羞辱她,一定要将她嫁给慕容春缺为妻。 小童在柴房里躺了三天,想明白了,对阮氏摇尾乞怜,表示愿意为上官家出力,愿意嫁给慕容春缺,只求阮氏莫再打她折磨她了,她一定乖乖听话。 阮氏对小童的话并不全信,却也笃定小童翻不出什么花样去。却还是将小童关进后院柴房,严加看守,再过个三天,就把小童捆得结结实实地,吩咐心腹,将小童送到慕容世家去。 小童想不到阮氏如此谨慎,还如此卑鄙,为防小童逃跑,扒光了小童的衣物,点了她的手足穴道和哑穴,五花大绑地用一床锦被包了,塞进马车里。为防止小童咬舌自尽,将她的下颌骨关节也错开了。 小童受尽屈辱,求生不能求死不能。整个人都绝望了。 可是小童还真是命不该绝,运小童的马车在半路上竟然出了事故,将小童从马车中掉了下来,然后,还被玉麟发现了。 玉麟当然不会对小童见死不救。所以玉麟打伤了上官家的人,把小童救出来,然后,又把她安置在小井负责的傅家花卉坊中做工。 “玉麟与小童并无私情,只是出于江湖同道之谊才伸以援手。”玉麒禀告道。 “江湖同道之谊?”小卿冷冷一笑:“上官家想将上官小童许给慕容春缺,或是别的什么人,这都是上官家的家务事,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玉麟如何横加干涉?” 堂上众人皆都沉默不语。 只有熙宁嘟囔道:“可是,那个上官小童也太可怜了。” 熙宇想不到熙宁在这种场合竟然也敢插言,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声。 熙宁便伸了伸舌头,垂下头去。 “师兄。云儿也觉得小童姐姐可怜,师兄就不能帮帮她吗?”玉云忽闪着大眼睛看小卿。 小卿对熙宁或是玉云,确实很是宽纵,并没有理两人的话,也没有降责,只是吩咐玉麒道:“命玉麟将小童送回去。” “是。”玉麒只能欠身领命。小卿老大的吩咐既在玉麒的意料之中,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老大确实是这样的,有时候他不管什么江湖道义武林规矩,有时候,又十分看重这些所谓的江湖道义和武林规矩。 “你亲自带玉麟去,向上官家主赔礼道歉。”小卿又吩咐道:“玉麟行事莽撞,不计后果,擅自与世家结怨,你回去后,再给我重重打他一顿板子。” “是。”玉麒再欠身。 他已经是把玉麟重重打过一顿了,现在还在他书房内罚跪。如今老大又吩咐要打,玉麒也不敢不罚。 “你起来吧。”小卿挥手:“含烟跪这儿。” 第124章 师兄之命(上) 含烟特别地委屈,特别地冤枉。 因为唐珠儿告状:“含烟哥哥要逼死月月姐姐了。” 所以小卿师兄问也不问地,直接命燕月过来传话:“老大请含烟师兄思过。有什么错处仔细想清楚了,回府后再说。” 当时的路程,离大明湖家里还有四个时辰。所以在即将都要到家了的时候,含烟却被老大在马车上罚跪整整四个时辰。 进家门的时候,含烟的腿痛得险些迈不过高高的门槛。然后沐浴更衣的时候,随风看着含烟膝盖上明显青紫的新伤,好一顿唏嘘:“师兄好可怜,跟老大出去一路,都是跪着的吗?” 把含烟郁闷得。随风这孩子,这么长时间没见,倒是没有丝毫的长进,说话还是那么不动脑子。要是这一路都跪着,腿早都折了好不好? 含烟没理随风,他还在认真思考老大所说的“错处”,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含烟想了一路,也没想出来,所以他还得继续想。否则等老大问起“哪错了?”你说“没想到。”那后果…… 可是含烟确实想不出来,总算燕月还算有些良心。回自己房里也沐浴更衣后,只是吃了一盘水果,吃了一盘甜点,再喝了半杯果茶之后,就跑去含烟院子“请安”,顺便透露了含烟被罚的情由,就是唐珠儿的那句话。 又是因为那个死丫头!含烟当时脸色就黑了。都说夫妻是隔世的冤家,此话真是不假啊。自从庞月月出现在自己年轻的生命里,因为她被老大罚好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含烟觉得庞月月和自己真不合适,一门心思地想休妻来着。只是可惜,提一次,就被老大修理一次。好不容易等到庞月月远赴西夏,自己这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呢,她又回来了。 含烟曾对镜自览,自己哪好呢?长得嘛,马马虎虎过得去,武功嘛,马马虎虎过得去,人品嘛,马马虎虎过得去。含烟觉得庞月月其实大概也是并不十分中意自己,只是迫于既定的婚约,所以坚持要和自己在一起。 总得有一个人做恶人,含烟觉得身为男子,这不信不义、薄情寡义的罪名还是由自己担着好了,现在就休妻总好过以后日子痛苦了再休妻要强得多。 含烟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解脱了庞月月也解脱了自己。所以他借着老大命取回唐家信物之机,顺便把休书也寄过去了。 彻底休了你,拿回唐家的信物也就理所应当了,也就不必解释那么多了。 含烟觉得自己的处置非常好。八百里加急,没等从坝上启程呢,就送过去了。 然后庞月月接到信时,怒火攻心,差点没晕过去。唐珠儿更是义愤填膺,等不及傅小卿转回大明湖,快马加鞭地就迎过去,告状,替月月姐伸冤。 所以含烟再是觉得自己没做错,自己没有错,自己要休妻,可是老大这关,委实是不好过。 “你要休妻?问过谁了?”小卿看含烟时,脸色可是相当冷了。 “我有没有说过,你若想提这事,就自己奉着家法过来?”小卿的语气更冷。 含烟确实是打心底害怕师兄这样冷冷的语气,身上的某个地位已经开始抽着劲儿疼了。 “你是故意违逆我的吩咐吗?”小卿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其实已经是给含烟定了罪了。 所有的人都微垂头,屏息凝气。 “含烟不敢。”含烟踌躇着,还是鼓起勇气道:“含烟要休了庞月月,请师兄恩准。” “不准。”小卿冷冷地两个字,却是掷地有声。 含烟的手心上和背脊上已全是冷汗。一个“是”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还是咬了唇忍住。 “许是以前有些话,我还没说明白。”小卿起身,走到含烟身侧,用手板起他的脸:“你一定要娶庞月月,别说休妻,就是让她受了委屈也不行。” 含烟的目光对上师兄冰冷的双眸,又垂下目光,终是违心应道:“是,含烟遵命。” 小卿抬手“啪”地给了含烟一个耳光。含烟的头被打得一偏,火辣辣地疼。 “含烟知错。”含烟强压了委屈,应错。 “明日一早,你带月冷和随风去接月月回府里来住。”小卿轻叹了口气:“你是男子,总得拿出些胸襟和气魄来,便是月月那么乖的丫头都哄不住,我也只好拿着板子和你说话了。” “是,含烟遵命。”含烟听老大的口气,只怕板子随时都会落下来,就是不知道庞月月哪里好,师兄竟然还说她是“那么乖的丫头”…… “还有一件事。”小卿的目光略过恭敬侍立的月冷:“你和庞月月商量一下,”小卿的语气终于有所缓和:“选个合适的日子去唐家,代月冷向唐珠儿提亲。” “是。”含烟再应,目光也忍不住向月冷看去。 月冷在两位师兄的目光下,越发局促,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燕月却轻“咦”了一声道:“怎么会是月冷,老大那么宠爱的丫头,还以为会给小莫呢。” 小莫在一旁侍立,尽量地少出气,努力降低存在感,却还是被燕月师兄给点了名,不由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燕月师兄,你惹老大就惹老大,干嘛提我。 小卿看了燕月一眼,你不出声我这的板子都拉不下你,你还敢这拿我开涮呢? 燕月看师兄的目光,很不友好。心里也是叹气。老大刚回来,就是一堆事儿,想必心情本来就不好呢。 玉翔呢,老大宠着,没舍得重打;含烟呢,是师兄,老大得给留些情面。反正我抗打,老大你打我吧。燕月实心实意地为老大着想。 “先打七十。”小卿冷冷地吩咐:“含烟执罚。” 燕月就跪在了含烟师兄跪过的地方,含烟师兄则再次升级为“打手”。 这“七十”的数目,是方才老大罚下的,主要是打来给杨荣晨杨大哥出气的。 含烟打得自然是非常痛,不过燕月在忍痛之余还是很有一丝庆幸,老大是不是转了性了,竟然没有命自己褪衣呢。 燕月缓着气琢磨,只是隔着衣服,为什么还是这么火烧火燎地痛,难道是衣服太薄?下次用不用穿夹棉的,会不会太热…… 燕月再是抗打,七十下挨过,也是辛苦异常,冷汗滴落下来,气息也极凌乱。只是燕月到底是一声不出,硬挨了过来,只嗓子里也痛得厉害。 “谢师兄教训。”燕月缓缓地跪直身体,声音也有些哑。 “上官小杜的事情,你要怎么处理?”小卿把一张信笺甩给燕月。 信笺上是一封密报:天盟内事堂弟子上官小杜近两个旬日来,与上官家书信往来频繁,共计收信三封,回信两封。 燕月的脸色就很不好:“师兄派人监视我天盟吗?” 小卿点头:“天盟是我朝第一大商会,一举一动,皆在飞云堂线报之内。” “至于你盟中内事堂兄弟阿布和小九,托上官小杜之福,如今也在飞云堂及碧落十二宫监视之下。” 燕月不由为之气结。师兄这是吃定了我的意思吗?明知我是天盟盟主,偏还是一丝情面也不留。 小卿自然看到燕月不满的神色,也并不在意。 “一会儿挨完了板子,你就去你天盟的新总堂,给我仔细审上官小杜,看他混迹天盟到底有何图谋?他对上官无伤的事情又了解多少。阿布和小九也一起审了,看是否与上官小杜有所牵连。” 小卿转回椅子上坐下,伸手。小莫奉了茶上来。 小卿已经挥手:“含烟带他到院子里去打,什么时候应了我的吩咐,什么时候停手。” 燕月彻底无语了。 含烟也不住替燕月喊冤,老大对燕月也实在太狠辣了些,这是非逼了他与上官小杜断了兄弟情谊吗?而且,连阿布和小九也不放过? 难怪老大说“一会儿挨完了板子”这句,他也是知道燕月的脾气的,这次只怕不把燕月打得皮开肉绽都无法交差了。 燕月握了握拳,却没有起身:“师兄之命,燕月不想应,也不会应,师兄若想处死燕月,燕月也不敢有怨师兄。” 傅家规矩,违逆上命,罪可处死。 燕月抗命不遵,小卿当然也有处死他的权利。 况且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若是上官小杜真得藏有祸心,对天盟图谋不轨,又与上官无伤勾结,祸乱江湖。 燕月也是难辞其咎。 小卿蹙眉:“你这意思,是宁死也要护着上官小杜吗?” 燕月抬头:“燕月相信上官小杜。” 小卿淡笑:“相信?当年我何尝不也是相信……” 小卿当年相信云峥,却为云峥所叛。小卿便是再如何淡然处之,心底里总有一丝芥蒂,他更怕燕月也重蹈自己的覆辙。毕竟,被兄弟所叛的滋味,实在是难受。 “你若相信小杜,小杜必也相信你,你若视他为兄弟,他也必视你如兄弟。这些话,又何尝问不得?他又何尝说不得?”小卿用手轻轻触了一下自己眉间:“你心中若真有此种把握,何不与我赌上一赌?” “赌什么?”燕月问。 “就赌上官小杜可曾有事瞒你。”小卿将两封信笺取过来:“这信笺里的内容,便是上官小杜家信中的内容。你去问他,看他可据实以告。” “他若没有隐瞒,今日之事,便是师兄武断,兄命苛刻,小兄愿意向你三拜赔罪。” 小卿将信笺交给玉麒,示意玉麒看其中的内容。玉麒接过信笺展开,逐一看过。 “他若不肯对你讲实话,你便难逃抗命不尊,包庇下属之责。”小卿用手弹了弹含烟手中的藤棍:“我便将你吊院子中的无花果树上,庭杖三百示众。” 第125章 师兄之命(下) 燕月不由踌躇。吊在树上被打三百下,燕月也未必就挨不过。可是“庭杖示众”,则是需去全衣的,而且还要阖府弟子观刑。这才是令燕月心悸和忌惮的。 “赌还是不赌?”小卿问。 玉麒用目光示意不可,含烟也一个劲儿看燕月觉得不妥,小莫偷偷对燕月摇头,你和老大赌,怎么都是你吃亏啊。 燕月也是骑虎难下。一个不留神,就又被老大绕了进来。到头来还得按老大的命令去审小杜,然后,还可能会被庭杖三百示众。 燕月相信小杜不会背叛自己,但是也想到小杜也许真会隐瞒自己一些东西。毕竟,小杜的身世,若非天盟长老杜威查出,自己也还是蒙在鼓里。 可是他相信小杜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好比,云峥背叛老大,是因为他要对九支尽忠。那小杜呢,他那个爹爹再渣,也还是他亲爹。 燕月想到这些时,已经晚了。刚才不该一时冲动,和老大顶嘴的。怎么就忘了那些惨痛的教训,但凡和老大拧着的结果,便都是自己要吃更多的苦头。 “赌。”燕月道。说出这个字来,燕月也想掐自己一把。 小卿不由一笑。燕月这个蠢东西,这倔强的性子就是不改,明知都是自己要吃亏的,也还敢这么执拗。 “若是燕月赢了,燕月也不敢让老大三拜赔罪,只要老大应承燕月一件事情即可。”燕月和小卿谈条件。 就是燕月真赢了,小卿也愿意向他三拜赔罪,燕月也不敢受。若是师父知道了自己敢受老大的拜礼,非打烂自己的皮不可,还不如要点更实际的东西。 “好。”小卿一口应下。 好吧,就赌这一次了。希望小杜别让我失望。燕月心里念着,便想起身。 “你还是跪着。”小卿冷冷地吩咐。 燕月只得又跪了下去。 小卿又回到椅子上坐了:“都坐吧。” 除了他,玉麒、含烟都坐了,只燕月、玉翔跪着,其他师弟们还是站着。 小卿便开始问家里的事情,这段时日来,由弟子们负责的傅家生意的运营情况。 小井、小万不在,玉云便代替小井师兄进行了汇报,花卉坊、镖局、玉器行、酒楼等处的生意;随风汇报了药房、书墨斋、兵器坊、手工坊等处的生意;玉翎代玉麟汇报了傅家票号、银号的业务;晨云代小和总管汇报了碧落十二宫的生意。小莫汇报了连夜汇总整理的莫居的运营情况;燕杰汇报了近来天盟的运营情况。 小卿基本表示满意。让大家再接再厉。然后终于命了燕月和玉翔起身,让浩威、熙宇和熙宁向大家重新拜礼,改了称呼。 小卿这边刚挥手命退,燕西过来禀告:师父和二叔、四叔回府了。 小卿立刻带领师弟们出迎。在大堂上向师父、二叔和四叔拜礼。 龙城吩咐道:“除了当值弟子,其他人都下去吧。” 今日轮值的正是小卿、燕月侍奉师父,玉麒、含烟侍奉二叔,玉翎、燕杰侍奉四叔。 待其他弟子下去了,龙城让龙璧回房更衣,却命龙羽去采薇堂跪着。 龙羽欠身领命,退了出去。玉翎和燕杰便也告退出去,与四叔一起往采薇堂去了。 小卿和燕月侍奉师父沐浴更衣。又为师父奉茶。龙城坐下喝茶,小卿将他处置的事情一一禀告了。 龙城笑着对燕月道:“倒又是你挨的打最重。” 燕月立时便觉委屈无限,屈下一膝道:“师父明鉴,大师兄就是惯会欺压月儿。” 小卿在旁一脸黑线,真是胆肥了你,当着我的面都敢跟师父告状。 龙城被燕月的模样逗笑了,再回头看小卿,正阴沉着个小脸瞪燕月,就更觉好笑,这么大的人了,还似小孩儿一样。 端了水果送进来的铁斩忍不住插嘴道:“定是你自己执拗,才招了你师兄的板子,还好意思告状。” 小卿对着铁斩微微一笑。 燕月气闷,合着你当然是跟大师兄一伙的了。 龙城瞪了铁斩一眼:“多话。水果盘放这儿吧。” “是。”铁斩闷声闷气地答,然后把水果盘重重地放在几案上“彭”地一声。 龙城冷冷地道:“怎么,让你去你哥那里历练你不愿意?” “铁斩不敢。”铁斩垂着头,脸拉得老长。 “老爷您不是答应过铁斩,让铁斩跟着福伯吗?怎么又让铁斩回大哥手下去呢?”铁斩埋怨。 龙城示意燕月起来吃水果,又让小卿也吃水果,才对铁斩道:“是你哥说想你,让你过去待段日子,福伯也答应了,我自然也不好拦着。” “可是,可是……”铁斩还想说。 “回你哥手下历练历练也好,再好好学学规矩。”龙城接过燕月递过来的食签,上面扎着一块切成菱形的哈密瓜块,入口甘甜。 “铁斩命苦。”铁斩想掉几滴眼泪,却实在是没有。只好连叹了好几口气,问燕月道:“你就不能给我留一个草莓?” “草莓好酸。”燕月说,顺便拿着食签,唰唰唰连点,挑着又大又红的几个全放到了自己嘴里。 龙城觉得自己这么大人了,还跟几个孩子一起吃水果不合适,便决定去书房看书。 小卿瞧着只顾着和铁斩抢水果的燕月不由摇头,觉得自己这个大师兄在教育师弟成长的路上依旧任重而道远。 小卿侍奉着龙城净手,又开了轩窗,将书案上一簇粉色、蓝色的铃兰花移到旁侧的几案上,又为师父研墨。 龙城瞧着小卿俊逸年轻的脸,在阳光的笼罩下,更显稚嫩可爱,忍不住笑道:“以为你收了徒弟,当了师父就是大人了,却还是那般小孩脾气。欺负燕月好玩吗?” 小卿嘻嘻笑道:“徒儿可没欺负他,而且徒儿在师父跟前,哪敢当大人,还不是师父高兴不高兴地就拎过来拍一顿屁股。” “也是。你乖着点吧,免得真被师父当了徒弟的面再被打屁股。”龙城笑道:“看你是丢脸不丢脸。” “那有什么丢脸的。”小卿毫不在意:“圣人也说过,父打子不羞嘛。师父要是想打,徒儿分分钟趴好。” “你这小畜生,倒是越来越能跟师父这对付了。”龙城轻拍桌子:“伶牙俐齿地,自己掌嘴。” 师父让小卿掌嘴,小卿就把脸凑过去:“劳师父亲自教训吧。” 龙城伸手拧上小卿的脸:“欺压师弟也就罢了,跟师父也没大没小的。” “好疼。”小卿忍不住唉唉地叫:“师父饶命,小卿以后不敢了。” 龙城又用力拧了一下,才松了手,道:“胆子确实肥了,还敢跟你大师伯一起糊弄师父,若非你大师伯有话,非打烂你的皮。” 小卿忙垂头:“是小卿错了,只是大师伯之命,徒儿也不敢违抗的。” 龙城看他一眼:“你的属下办事倒很得力。” 小卿就知道凡事都瞒不过师父去,只得屈膝跪下道:“是徒儿自作主张,徒儿愿领师父重责。” 龙城淡淡地嗯了一声,道:“再记上一千板子。” “是。”小卿应得有气无力。 “滚起来,研磨。”龙城沾了笔,在一封帖子上写了数字,斟酌了一下,又写了些字,才停笔。 小卿忙将帖子拿过来,放在旁侧,晾干墨迹。 看师父又去翻文牒,小卿往远站了站,小心翼翼地道:“师父要不要看看云谨,现在长得可爱多了。” 龙城抬头瞪他一眼。小卿就立刻垂头。过了一小会儿,才小声道:“师父是因为这个罚四叔跪吗?” 龙城又抬头瞪小卿,小卿忙道:“是徒儿多嘴,可是,这毕竟也是大师伯的吩咐,四叔他……” 龙城“啪”地一拍桌子:“是不是皮子又痒了?不挨打过不了日子?” 小卿忙一跪落地:“徒儿放肆,徒儿知错,请师父降责。” 龙城没理他,只处理手中的帖子。过了盏茶的时候,才道:“过来奉茶。” “是。”小卿站起来,将茶炉上的茶给师父斟满,奉过来。 房门轻叩,福伯走了进来,欠身:“大老爷,老奴方才去看过方姑娘了,方姑娘一切安好,听说大老爷回来了,想过来问安呢。” 龙城点点头:“有劳福伯,只是问安就不必了。麻烦福伯转告一声,太后姑妈已择了吉日,三月后完婚。” “是。恭喜大老爷。”福伯欠身告退。 “恭喜师父。”小卿也欠身。 龙城很有些不好意思,道:“多嘴多舌的,滚下去吧。” “是。”小卿只得告退出去。 辕门外,龙壁正在踌躇,不敢去见大哥。看了小卿出来,忙问小卿:“你师父心情如何?” 小卿用手揉了揉脸,道:“侄儿也说不好。” 龙壁叹气连连,又问小卿可看到福伯了,小卿告诉二叔,福伯刚从师父这里离开,去方姑娘那里传话了。 龙壁不由懊悔,早来一步看见福伯就好了。 小卿看二叔忐忑焦急的样子,心里忽然也有种不好的预感:“二叔,难道是六叔、七叔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龙壁点头道:“正是。而且问题还不小呢。” 第126章 观风看景(上) 龙璧进屋见大哥时,龙城正在沉思。他倒是没有去想龙羽的事情,他在想皇上子庭的事情。 龙城回京城,自然是先向太后问安,另一个,也是要查实另一件事。 在关外时,杨荣晨曾隐约透露,皇城里似乎有不好的传闻出来,暗指皇上子庭沉湎后宫,疏于朝政。龙城让杨荣晨彻查此事。 在坝上时,龙城接到了杨荣晨回禀的帖子。所谓无风不起浪。宫中传言虽有所夸大,但皇上子庭,也确实有让人非议之处。 起因就是源于宫闱之争。当朝与诸边等国合议后,西夏与金,皆送女入宫,子庭虽依例封妃,却鲜有君恩,故此才有流言传出。子庭与皇后情深,又难免有专宠之嫌。 龙城不由蹙眉。皇上子庭与皇后香儿情真意切,他也是知道的,皇后香儿诞下女儿后,这个新诞下的女儿也极受宠爱,落地便封了公主的封号。 按理说,帝后和鸣本是好事。但是一人独宠,在皇帝这里,又成了让人诟病的失德之行。 这事情本该是太后掌握的,龙城也不太好说。 可是龙城见了太后,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提这个事情,太后已经开始一股脑地告状了。一桩桩一件件地,太后直说了大半个时辰,旁侧坐着相陪的龙璧险些没睡着了。 龙璧不得不喝了好几壶提神,同时暗暗佩服大哥果真是修养够深,还能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洗耳恭听姑妈唠叨,偶尔还点头应是,宽慰几句。 其实太后所说的所有事情,归根结底就是一个中心思想:子庭最近是越来越不着调了,竟然敢无故旷朝,上朝也心不在焉,每日里除了与香缱绻,就是陪着香儿游园赏花,观鸟逗蛐蛐儿,快成一个浪荡子了。若不是太后拦着,甚至还准备乘船下扬州旅游去呢。 说完这些,太后又开始夸方夜夜,觉得方夜夜就是一个有正事的女孩子,绝对不会像香儿这样,竟将子庭往那昏君的道上带。 好比今日,明知道龙城和龙璧要来,还是一早就和香儿带着小公主去郊外狩猎了。 龙璧立刻来了精神,主动请命:“用不用小弟去传命子庭回来?” 龙城轻摇头,只让龙璧去向在偏厅等候的弟子问话。傅家安排了不少弟子在宫内护驾。今日子庭带去狩猎的只有燕云、燕雨和燕雷、燕电四人,铁灵和铁英今日轮休,一直在太后殿前侍奉,方才与龙城、龙璧见过礼后,便退下去了。 龙城这边又安慰了姑妈几句。太后又想起一事道:“你刚回来,只骂子庭就好,莫再骂龙羽了。” 龙城笑道:“好好地,我当然不会骂他,只是这些日子他在家中主事,到与不到的地方,我总要问一下。” 太后道:“就知道你会如此说,我已经命人去叫龙羽过来,你就当着我的面问他,免得回家去再让你委屈了他。” 龙城不由失笑,知道在关外时打龙羽打得狠了,姑妈心中还是有所芥蒂,才会如此护着龙羽,只能应是。 龙羽到时,子庭还没回来。 龙羽见过太后,给大哥行礼,压根就没敢起身。 太后只得出声吩咐道:“羽儿起来回话吧。” “龙羽谢姑妈厚爱,只是龙羽待罪之身,不敢起来。”龙羽恭恭敬敬地回姑妈的话,只跪得更加笔直。 “有什么待罪不待罪的。”太后先就瞪了一眼龙城:“这些日子,你在家里处置的事情,姑妈也大多知道,姑妈就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龙城微欠身,应姑妈的话,然后对龙羽道:“你且起来吧。” 龙羽这才谢过姑妈,又谢过大哥,站起身来。 “给姑妈奉茶。”龙城淡淡地吩咐龙羽,然后也站起身来,对姑妈欠身:“侄儿先告退一下,去等子庭回来,让龙羽陪侍姑妈吧。” 龙羽奉命将茶奉给姑妈,大哥俊朗的身影已经走到殿外了。龙羽的心还是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太后看龙羽还傻呆呆地看大哥的背影,很是心疼,拉过他的手道:“羽儿不用怕,姑妈已经说过你大哥了,你那些错处和板子,尽皆给你免了。” 龙羽心里暗舒了口气,谢过姑妈。姑妈既然已经说了家里那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哥果真就不问了,总算是应了姑妈的话。这些攒下来的板子也就算是免了。 只是可惜,等回家去时,自己还是少不了要被罚的,就算其他的事情大哥不予追究,云谨的事情却无法轻易过关的。 子庭和香儿回来时,龙城正在偏厅休息。子庭换了衣服,去见过太后,便来见大哥。只是顺便抱了小公主过来,给大伯请安。 小公主拽了龙城的衣襟,奶声奶气地道:“囡囡来晚了,大伯别生气,囡囡怕怕。” 龙城淡淡地看了子庭一眼,子庭立刻入芒刺在背。龙城还是抱起了小公主,笑道:“大伯没有生气,囡囡不用害怕。” “真得吗?”小公主立刻喜笑颜开:“那大伯也别生父皇的气,是囡囡求父皇去玩的。大伯别打父皇的板子。” 子庭跪在地上,噤若寒蝉,也有几分庆幸。这是香儿的主意,让囡囡来求大哥,如今大哥果然没有发火,还是香儿的主意好。 “你且起来吧。”龙城一边拿了桌上的水果给囡囡吃,一边对子庭淡淡地道:“你也逍遥快活了好一些日子了,便把心收一收,多放在政务上。” “是。”子庭欠身应命。每次大哥这样和声说话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自己的爹爹。 “一些后宫体制,你若不懂,卢嬷嬷懂,她若劝你,你便听着。”龙城斟酌着措辞。 当年先皇也是独宠太后,自己的姑妈。直到后来,才在爷爷的命令下,纳过几个妃子。所以姑妈虽是不满香儿引着子庭玩乐,这后宫专宠的事情,还真没放在心上。 倒是一直跟在太后身边的卢嬷嬷,对宫廷体制礼仪很是了解,也委婉劝过子庭,子庭就是不听。 “是。”子庭垂头应了,有些委屈,到底也是不敢辩。 龙城便没有多说,领着小公主去见了太后,龙璧和龙羽正在陪太后聊天,大家再说了一会儿话,龙城就告辞回来。 龙城、龙璧回到家中,自然先是沐浴更衣。龙城领了太后的吩咐,并没有打龙羽的板子,但还是罚他去采薇堂跪着,给他一点教训。 龙羽和云谨的事情,因了大哥龙玉做主,龙城虽是气恼,但是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关键还是子庭的事情。 龙璧审过铁灵、铁英,其后,龙城见子庭时,他又去审过燕云等弟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也只能是吩咐弟子们密切注意皇宫动向,恪尽保护之责而已。 如今姊妹宫又开始兴风作浪,甚至,还敢在宫门前袭击方夜夜,而且香儿本就出身姊妹宫,近来行事又大异于常,龙城总觉不妥。 “这次,傅家该主动出击了。”龙城终于做了决断,命龙璧吩咐下去:“令傅家弟子尽快查实姊妹宫紫裳一宫动向,并立时予以清剿。” “是。”龙璧欠身应命,立刻出门,命玉麒、含烟传命。待玉麒、含烟领命下去,龙璧又转回龙城书房,只立在门口,小声道:“大哥,小弟这里还有一事容禀。” “什么事?”龙城看龙璧,你站那么远干嘛? “是龙夜、龙裳在少林出了些小事情。”龙璧快速禀道:“少林方丈请大哥移架少室山!” “什么?”龙城微怒:“他们在少林也敢生事?” “是。”龙璧又往外轻挪了挪脚步:“龙夜伤了少林了凡大师,毁坏少林古迹,还顺走了易筋经……” “龙晴、龙星呢?”龙城强压怒火。 “龙晴和龙星昨天倒是送了传贴回来,说是因为少室山下的几个村落不知怎么忽然爆发了瘟疫,他们正在全力救治,所以可能耽误了时日。” 都挺忙啊。龙城怒,这是一天也不让我消停的节奏啊…… 龙夜带着龙裳、木蝶依和小井、小万,一路说笑,观风看景的,还没等走出少室山的地界,慧姜已是带了一群少林僧人又追了上来。 不由分说,就把龙夜等人团团围住,几名性子急躁的已经开口骂道:“好个无耻的小贼,竟敢偷少林的武功秘籍。”“连少林的易筋经都敢偷,真是太过分了。” 慧姜口宣佛号道:“傅家与少林关系匪浅,还请傅施主将易筋经交还少林,再向掌门方丈赔罪,少林必定不会为难几位施主。” 傅龙夜眉峰一挑道:“你不要在那里自说自话,我们何时偷了你家的易筋经?和尚可不要血口喷人。” 慧姜阴沉着脸道:“几位施主趁乱从藏经阁偷走了易筋经,还想狡辩不成?” 另一些和尚也叫嚣道:“就是你们偷的,少林寺今天根本就没来过外人,不是你们是谁?”还有人高喊道:“将他们拿下,一搜便知,不用和他们多话。” 傅龙夜不由蹙眉,他觉得自己也算是脾气好的了,为何听见这些和尚说话就觉得火大? “我们去过少林,就是我们拿的吗?”龙夜冷冷地道:“和尚没听过家贼难防句话?许是你们自己人偷了呢。” “对啊,好比你们少林的那个什么俗家弟子木游君,我看最是可疑。”龙裳立刻点头。 慧姜的脸色更沉:“游君是老衲的徒弟,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污蔑他,到底是何居心?” 龙夜看了龙裳一眼,异口同声地道:“原来你还是他的师父,那么你们师徒会不会沆瀣一气,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两人说完,不由嘻嘻地笑,这种异口同声的把戏本是两人最爱玩的,但是在家里时,被大哥教训过几次,已经很久不敢这么做了,今日再施展一次,还是那么默契无比。 “老衲好话说尽,几位施主仍执迷不悟,那少林只好得罪了。”慧姜呼喝一声,众僧众就攻了上来。 小井、小万立刻举剑相迎。 龙裳只扶着木蝶依在一旁观看,龙夜一人对付一群,小井、小万合剑对付慧姜,很轻松也很愉快。只是小井、小万不想伤了慧姜,又觉得能和少林高僧切磋,机会难得,所以多以化解为主,并不主动攻击。 被两名江湖后备如此怠慢,慧姜虽然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颇能沉得住气,只抱元守一,谨守门户,稳扎稳打。 龙夜不管那许多,将围着他的一干僧众打得劈里啪啦,四处乱飞,不一会儿就哎呦哎哟地都爬不起来。 龙夜拍拍手,问慧姜道:“你是不是还在等后援?那个打伤我家龙裳的了凡呢?怎么没来?” “就是你将了凡师侄气得伤重吐血吗?”一声闷喝响起,震得龙夜耳膜疼。 “三位师叔祖!”慧姜大喜。 小井、小万收剑后退。慧姜已经大礼拜倒。 三个灰衣白须的僧人跃落当地。其他的僧人也都爬起来向这三人施礼。 来的这三人,都是少林达摩院供奉,枯树、枯木、枯叶三人。 听了慧姜的介绍,龙夜不由咋舌,这少林寺果真了得,便是这么老的老头都还在当和尚,且还活着呢。 然后,脾气还那么火爆。这边刚介绍完,枯叶已经虎吼一声,便对小井、小万迎头打到。 枯树、枯木只在旁宣了一声佛号,并没有拦阻。 慧姜和其他少林僧众当然是退到一旁当背景。枯树开口劝龙夜等束手就缚,交出易筋经。 龙夜很烦:“没拿就是没拿,哪那么多废话。你们自己以为是好东西,就以为天下人都以为是好东西吗?” 龙夜的这话听到少林众人耳朵中,那是何其地不中听啊。所以,对话到此为止,只手下见真章吧。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最近几天章节字数总是在调整,给大家看文带来不便,还请原谅。 希望大家多留下宝贵意见。情节开展或是场景描写有些不到的地方,都可以讨论。 感谢大家看文,祝看文愉快! 第127章 观风看景(下) 姊妹宫的人不知道是否是忌惮龙晴和龙星的武功,还是又有别的什么图谋,即便龙晴抱着宝宝和龙星招摇过市,也不见姊妹宫的人有什么动作。 龙晴也懒得再等,买齐了一应用品,雇了辆豪华宽敞的马车,赶往少林。 龙星抱着敏皓宝宝,指点窗外的景色给他看,宝宝咿呀咿呀地,很高兴。 龙晴看医书,端木汐也看医书。两人偶尔相视一笑,倒很默契。 晚上住店的时候,龙晴还是要了一间跨院,带两间正房。他与龙星一间,端木汐自己一间。白天宝宝虽是粘着龙星,到了晚上,却还是喜欢和端木汐一起睡。 龙晴给宝宝洗澡更衣,然后送去端木汐房中,嘱咐端木汐有事示警。端木汐温柔地点头应了,已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很有些不好意思,龙晴告辞出去。端木汐轻掩了房门。 龙星瞧见三哥回来,便为三哥奉茶。 龙晴接了茶,龙星就端端正正跪下去道:“龙星知错,不该瞒着哥哥们在外私置产业,请三哥训责。” 龙晴嗯了一声,道:“怎么回事,说吧。” 龙星去年和族兄龙烁去江南办差,在秦淮岸边买下了一处极大的宅院,如今做成了一处日进斗金的园林美食。 要知道这样一处大的宅院,可是需要花一大笔银子的。龙星在京城打理楼外楼的生意,进项颇丰,但是那些进项并不能随意开支,超过一定数额的动向,需要向大哥禀请。那购买园林宅院的这一大笔银子,龙星又是从哪来的呢? 龙星不由踌躇。 龙晴放了茶道:“又不想说了?” “三哥不问不行吗?”龙星垂头。 “我可以不问,大哥难道也不问吗?”龙晴轻责。 “不告诉大哥不行吗?”龙星看龙晴。 龙晴不由摇头:“当你还真能瞒过去吗?这就是大哥让我审你的。” 龙星不由吃惊,好半天,垂头丧气地道:“这下惨了,等回去见大哥,必定又是一顿好打了。” 夜色很深的时候。端木汐忽然睁开了眼睛,她看看旁侧睡得很熟的敏皓,将他轻轻地抱起来,然后轻轻地推开房门,往院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月色下,龙星的俊美犹如天人。 端木汐只做未闻,绕过龙星,依旧前行。 龙星冷冷地道:“站住。”身形一晃,已是将敏皓宝宝抱到自己怀里。敏皓宝宝睡得很香。 “给我。”端木汐低声道,伸手去龙星怀里抓敏皓。 龙星一抬手,端木汐应手飞了出去,扑通一声,直摔落到地上,忍不住哎呦出声:“龙星,你干什么?” 门开处,龙晴也行了出来,端木汐趴在地上还爬不起来,抬头看龙晴道:“三哥,我的胳膊好痛。” 龙晴过去扶起端木汐:“端木姑娘,怎么了?” 端木汐微摇头道:“没什么,屋里太热了,我想抱敏皓出来走走,许是龙星误会了。” “我抱敏皓回去睡吧。”端木汐冲龙星伸手。 龙晴微点了下头,龙星将宝宝递给端木汐,端木汐抱着敏皓回房。 龙星随龙晴进了房间,龙星问道:“她怎么了?” 龙晴问龙星:“你刚才可听到隐约的哨声?” 龙星点头:“三哥觉得那哨声和端木汐举动失常有关?” 龙晴点头,又斥责龙星道:“不是叫名字,就是她,她的,一点礼貌没有。” 龙星微嘟了嘴:“我困了。” 龙晴用手轻拧拧龙星的脸:“睡吧。” 龙星用手揉了揉:“她……那个女人会不会伤害小孩儿?” 龙晴无奈:“叫一声端木姐姐就有那么难?”为龙星轻盖了被子,道:“不会的,她只是被人控制了神智,才会想要将宝宝带走。我方才在她身上弹了清心粉,她这会儿应该已经无碍了。” 龙星嗯了一声,睡了。 龙晴用掌风将灯熄灭,和衣而眠。 第二日早起时,客栈外已是人声熙攘。 小二进来送水时,也是一脸惶恐:“几位客官快些启程吧,镇上闹了时疫了。” 这场时疫来得极快,一夜之间,左近的三村四庄均已有数十人感染,病者高烧不退,呕吐不止,传播也极快。 附近的药局正在征募医者,并已在药局门前搭起长蓬,救助患病者。几乎家家都有人抬着病者而来,甚至,抬人者也会忽然倒下发病。 药局门前空地上已经征募、支起了数十口大锅熬药,不少医者用布捂住口鼻,为患者盛药,并送入病者口中,只是病者无法吞咽,即或勉强吞咽,也会立时呕出,根本无法起效。 几名医者又研究出药香熏蒸之法,虽是药气氤氲,却并不对症,一时并无良方,而患者,亦开始相继死亡。如此一来,更增恐怖之感,为防瘟疫蔓延,官府已经下令封城封道,禁止三村四庄的人外逃。 龙晴和端木汐来到药局门前时,场面依旧混乱,四处弥漫着药香和令人作呕的臭气。 龙晴、龙星武功高强,内息康健,应无大碍,只是端木汐有伤在身,宝宝敏皓年幼,只怕易被感染。只是龙晴、龙星出来,所带解毒药物不多,虽然不知能否对症,也依旧是先给宝宝敏皓服下。 端木汐却并不肯服用剩下的几粒药丸,让龙晴留给更需要的人。 龙星抱着宝宝,看见端木汐和三哥一样,不避污秽,仔细查验伤者,尽力帮扶,并与已在的几名医者商讨禀请时,终于觉得端木汐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药局里的桌椅上也尽皆躺满了人。四处都很混乱。到处是呕吐声,呻.吟声还有哭声。 龙星颀长俊逸的身形站在那里,耀眼的阳光晃在他的身上,怀中的敏皓宝宝瞪着大眼睛四处看着,咿呀咿呀地高兴地说着什么。透过氤氲的雾气,龙星仿佛是一尊天神,让很多病痛的人,又燃起了生的斗志和希望,甚至那些垂死的人,亦是以为有天神来接引,亦是带着微笑离开了人世。 “快救救我的孩子。”一个妇人披头散发地抱着一个小女孩扑过来,摔倒在地,怀里的孩子也摔了出去,就在落地前,已被龙星伸手接住。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脸蛋烧得通红,已经紧闭双目,气息微弱,身上还有呕吐过的痕迹。 妇人倒下了,就再没爬起来。敏皓伸着小手,想去摸那个小女孩,龙星忙把左臂里的敏皓往后带,然后把小女孩儿到到一处空地上:“你过来看看她。” 龙星喊端木汐。端木汐正在为一个孕妇灌入药汤,孕妇将药汤又喷出来,她坚持再喂:“一定要喝进去,哪怕一口也要喝。”药汤溅在她的面纱上,一片污秽。 孕妇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终于喝下了剩下的半碗药汤,端木汐鼓励地轻拍着她的手。端木汐抬头,听见龙星喊她。 她也看到了龙星脚下的小女孩儿,忙跑过来,伸手抚上小女孩的脉搏。 “还没死,你去拿药来。”龙星道。 端木汐说道:“好,你帮我看着她。” 她身形刚起,忽然觉得面上一凉,脸上的面纱已经被龙星扯掉了。 “那么脏,还带在脸上。”龙星有几分嫌恶,早将那面纱扔到一侧,看见端木汐惊诧地脸。 “长得不难看,也不漂亮,带那种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去拿药。”龙星用手抱紧敏皓,小家伙正想挣脱出去。 “我,只是……不祥之人。”端木汐弯腰去拣那罗帕。 龙星微移步,将那罗帕用脚踏住:“不祥之人?你还真迷信。亏你还是医者,快去拿药吧,一会儿这小孩要死了。” 龙晴总算琢磨出一道方子来,与那几名医者说了,大家都说值得一试,只是有几味药,药局里却是不足。龙晴正准备命龙星去采。 抬眼处,看见端木汐弯着腰半蹲于地,手里的一方罗帕正被龙星踩在脚下。 “龙星。”龙晴轻喝。 龙星听得三哥喝声中的责备之意,心里一惊,只得抬脚走到三哥身侧,微欠身:“三哥有何吩咐?” 端木汐已经拿起了那方罗帕,只是罗帕实在太过污秽,必是不能再戴到脸上了,她便顺手找了片尚洁净的罗裙一角,撕下来,系到脸上。 龙星已经领了三哥之命,去镇上药铺寻几味药材来。看见端木汐又用罗纱挡了自己的脸,实在觉得好笑。 镇上的药铺大多是良善,听说用药草治病救人,甚至亲自送到药局,并不收取分文。也有的奸诈之辈,妄想囤聚居奇,不肯出让,龙星也不多话:“要命还是要钱,自己选。” 这副方子果真对症,病者再服用下去,盏茶时分,皆以退烧。只是附近的大小柳树、茼蒿艾草可是遭了殃,基本是被拔尽砍光,用来煎药熬汤,以治瘟疫症状。 端木汐其实也染上了瘟疫,发烧烧得厉害,只是她不肯讲,总算是也服用了半碗药汤,烧才退下来。而龙晴给她的解毒丸,她都喂给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终于救回了小女孩的性命。 三日过后,官府和药局的人经过检查,确定瘟疫疫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才重新放开村镇内外通路,允许通行。 龙晴、龙星和敏皓、端木汐终于进入少室山地界,没看到龙夜、龙裳,却遇上了明儿和糊糊。 当时,明儿和糊糊正带人大闹青峰学院,要求院方放宽入学条件,许女子与男子一同入学,并要求书院的山长出面道歉。 龙星见到明儿很是惊讶,明儿也是惊喜莫名,对龙星道:“龙星你来得正好,这里的护院很厉害,我和糊糊姐都打不过呢。你来了正好,快帮我们将那山长抓过来,让他向我和糊糊姐道歉!” 龙星向被几个少年围在中间的书院山长看去,山长神色冷傲地道:“这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样的两个女娃子也敢来书院撒泼取闹了。” 第128章 青峰书院 龙星虽觉得那山长说话甚为刺耳,却是压了脾气,只对明儿蹙眉道:“书院历来不收女子,你为何要管这种闲事?龙夜和龙裳呢?” 明儿道:“不收女子本来就是他们不对。我和糊糊姐女扮男装去听课也不行,不行就不行呗,还趁我和糊糊姐不备,命人将我和糊糊姐抓起来送交官府打板子!真是欺人太甚!” “挨打了?”龙星的脸色有点冷。 “幸好我和糊糊姐遇到了朋友,不然就惨了。”明儿说到这里还有些心有余悸。 吃了这么大的亏,明儿和糊糊当然不会善罢甘休,立刻带了朋友和朋友的朋友们来这里理论,希望青峰书院能消除歧视,让女子入学。 “朋友?”龙星的目光这才看向旁侧的几名女子。这些女子都与明儿年纪相仿,尽亦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看起来家世不错,所以,也都很骄纵。 “龙星哥哥,你好。”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孩子对龙星轻摇了摇小手。 “这是雨燕姐姐啊,王雨燕姐姐。”明儿提醒龙星道:“她爹曾作为大明湖的知县呢。” 王雨燕什么的,龙星倒是想不起来,只是想起来,好像是有一个什么王县令的女儿死活要嫁给自己,还让她那当县令的爹爹来家里提亲,结果,自己就被大哥一顿好打,几天下不得床去。 为免王县令一家继续纠缠,也免了日后相处尴尬,龙壁去吏部想了法子,将王县令调到其他县郡去了,想不到竟是被调来此地,又救了明儿。 龙星的心情就有些不太爽,正想带明儿离开这里,书院的人却是不乐意的,一个劲地嚷嚷,敢到书院撒野,敢对山长不敬,就想这么轻易离开?必须向先贤磕头,认罪赔情。 明儿气道:“到底是谁要给谁磕头赔罪?我们只是慕名而来,想要见识一下什么大儒的才学而已,反倒被你们扭送官府,险些挨了板子,竟然还让我们道歉?” 又对龙星道:“龙星,你来评评理,明明就是他们仗势欺人,欺负我和糊糊姐。” “龙星?”山长略沉吟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他看龙星年轻俊逸,自然心生好感,只是看龙星竟似乎与这几个野丫头十分熟识,不由又有些惋惜,开口对众弟子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结交朋友一定要谨慎才不至于自毁人生。” “你什么意思啊?”明儿先就不乐意。 山长冷哼一声,索性说得更明白些,对着龙星道:“我是想提醒这位年轻人一句,如此一表人才,谦谦君子,更该洁身自好,循规蹈矩,知礼上进,不可沉湎女色,荒废人生。” “你这个老头,胡说八道什么?”明儿很是气恼。 龙星也不乐意了,什么叫沉湎女色,荒废人生啊,你污蔑谁呢?再说了,我和谁交朋友是我自己的事儿,怎么就碍着你们了? 想起临行前,三爷爷当着大哥的面,提起自己的婚姻大事,“这可是咱傅家的命脉,选媳妇的事情需慎之又慎啊。” 大哥只是恭敬应是,三爷爷也没有再多说。但那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还不就是嫌明儿不好。 龙星是老大不乐意,不知道三爷爷怎么就那么不喜欢明儿,况且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喜欢就行了呗。 三爷爷本是那么疼自己的,真想不到在关键时刻也是他来拖后腿。可是大哥在侧,龙星若是敢流露出对三爷爷的半分不满或是不敬,板子许就会落下来,所以龙星只能忍,硬是忍了一肚子气回来,真是有够郁闷了。 好吧,那是我三爷爷,我也就忍了,你又算是哪根葱啊?我跟谁走得近又跟谁交朋友,轮到你来指手画脚吗? 龙星看山长的神色就不怎么好了。 山长大人此时还不知死活,还颇感叹息:“孺子无礼,执迷不悟啊。” 我瞪你一眼,你就说我无礼,你见过更无礼的吗?龙星忽然微微一笑。 山长和他周围护院学生尽皆一愣之时,龙星身形一动,已经顺手将那山长抓过来,抖手扔到了院中的香案上,将香案上供奉的孔子雕像和香炉尽皆撞碎于地。 随着噼啪哎呦的响声,山长滚落在地,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有的惊叫着去扶山长,也有的惊叫着去拾圣人像,一时乱成一团。山长已是跌得鼻青脸肿,门牙也摔掉了一颗。圣人像也成了一地碎片。 山长落地,虽是摔得鼻青脸肿,亦是惊讶万分,想不到似龙星这般俊逸的少年人,竟然粗鲁至此,无礼至此,果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已有书院的学生开始跪地嚎哭,谁也未曾料想,龙星竟然是说出手就出手,而且,竟敢对山长大人出手,甚至连圣人像也敢随意损坏。如此粗鲁,令人恐怖。 山长用颤抖的手捧起孔子像的碎瓷片,亦是失声痛哭,痛心疾首,实在想不到他一生受人尊敬,今日竟会在一个莽夫手中受此大辱,还连累先贤。 龙星懒得再看,只对明儿道:“走吧。” 明儿也想不到龙星竟然会真得出手,很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得意,拉着糊糊道:“糊糊姐,我们走吧。” “不许走!”学院的学生、夫子、护院等已经围过来,叫嚷着让龙星立刻对山长大人磕头赔罪,向先贤道歉。打了人还想就这么走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路边的马车里,龙晴正帮拉了臭臭的敏皓宝宝换衣服,端木汐帮忙,外面已经又是人声嘈杂了起来。 龙晴从车帘望出去时,正看见自己天神一样的弟弟拎着青峰书院山长的衣襟将他扔出去,旁侧的明儿和糊糊一个一脸兴奋,一个一脸无奈。 然后龙星就没事人似的,准备走人。虽然书院的人叫嚷着让龙星“站住”,可是龙星冷着一张脸往前走,还真没人敢拦。 龙晴不由叹气,方才还嘱咐他谨慎处理的。青峰书院是当朝所设,山长更是德高望重的观文殿大学士陶高兼任,陶高曾为先皇侍读,大哥也甚为敬重他的才学。 但龙星竟然敢如此不敬贤士,有辱斯文,若是大哥知道了,自己都得被打没一层皮去。 龙晴将宝宝交给端木汐,想要出面制止,看见山长已经在众人的搀扶下,走进内院去了,又改了主意。吩咐车夫过去,接了龙星、明儿和糊糊上车,尽快离开青峰书院地界。 明儿、糊糊看见龙晴,都有些不好意思,又和端木汐相互见礼,然后又争着抱敏皓宝宝玩。 龙星上车时,叫了一声“三哥”,龙晴轻嗯了一声,就没再和他说话。龙星也觉得自己行事有些不妥,只怕要被三哥念,也有些忐忑,微垂着头,端坐一边。 少室山半山腰处有几家客栈,生意很是火爆,远来的香客几乎均会在此留宿一晚,沐浴熏香,第二日一早才进山拜寺。 龙晴选了一家看起来较为洁净大气的一家客栈,要了三间上房。敏皓和端木汐一间,明儿和糊糊一间,他和龙星一间。在大堂吃过晚饭回房间时,明儿、糊糊和端木汐都对龙晴和龙星道了晚安。 龙晴笑着一一回了,龙星恍若未闻,只对敏皓笑了一笑。便是连明儿的话和笑容都没有理,更不用说糊糊和端木汐了。糊糊和端木汐在龙星眼中的存在感基本为0。 龙星轻掩上房门,看见三哥负手立在窗边,淡青色的袍摆轻扬,俊逸的脸色却是冷冰冰地,龙星立刻觉得自己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跪下。”龙晴轻斥。 “三哥。”龙星轻轻叫了一声,还是撩袍跪了下去。 房门轻叩。龙星有些纳闷,这个时候谁会来? 龙晴命进。 推开房门,应声而入的,正是今日侍奉过他们的店小二。小二长得很清秀,也很伶俐。 他快步走到龙星身后三步左右跪地道:“属下宋南,见过两位太上大人。”然后双手奉上一根柔韧的藤条:“这是青峰书院陶高山长专用,属下已奉命取来。” 龙星听了这话,又是委屈又是害怕还有几分气恼,三哥不带你这样的,你要打龙星,哪还就没有趁手的东西,偏吩咐碧落十二宫的弟子巴巴地去取青峰书院的板子,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龙星留呢。 龙夜、龙裳加上小井、小万四个人也打不过人家少林的三个老和尚,龙夜就喊:“风紧,扯呼!左右分逃。” 小井、小万往左边跑,龙夜、龙裳加上木蝶依往右边跑。 三个老和尚愣了一下,枯叶已经往右边追去。一心一意要抓了龙夜给了凡报仇。 枯树、枯木微犹豫下,也是往右边跑去,慧姜带着一干僧众去追小井、小万。 小井、小万跑了一阵,停下来等人,却见追过来的只有慧姜等人,不由大是气恼。心道这少林高僧也不是什么好饼,专知道欺负六叔、七叔,可是看出他们两个的武功不好来了。 小井、小万又返身回去,将慧姜等人打个七零八落地,然后去寻六叔、七叔,找了好久,也是不见踪影,不由又气又急。 两人商议着,莫非六叔、七叔和木姑娘已经被少林抓回去了?于是,又回转少室山,直往少室峰上的少林寺而去。 龙夜、龙裳扯着木蝶依跑了一阵,已是被枯叶追上。两人联手也打不过他,枯树、枯木也已赶到。 龙夜急忙喊停:“你们三位都是前前辈的武林前辈了,三人联手对付我和龙裳,也好意思吗?” 枯树、枯木和枯叶确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一看四下无人,龙夜和龙裳又实在难缠,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枯树宣一声佛号道:“易筋经乃少林至宝,决不许有失,小施主还是主动交出来的好,免得将来傅大侠跟前,也是不好交代。” 龙夜不由叹气,有你们这样的吗?动不动就拿我大哥来威胁我。但是,龙夜也相信,少林的易筋经确实是丢了,而且与自己等也脱不了关系。 趁乱拿着东西走人不就是某人的风格吗?自己真是蠢,一次这样,两次也这样,看来女人的话,还真是信不得。 易筋经确实是被仙儿所拿。她其实不想再骗龙夜,她也确实想脱离姊妹宫,但是绿绿告诉她,如果违抗宫主的命令,如果拿不到少林的易筋经,那些和你一起在百花宫长大的姐妹,都会被宫规处死。 仙儿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很自私的女孩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也是姊妹宫自小教给她的。但是,到了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其实自私得还不够彻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姐妹因为自己要追求幸福,被连累而死。 她看过姊妹宫处死那些无辜的人,只因为她们的亲人叛离了姊妹宫,那些血淋淋的酷刑,让她心悸。 仙儿到底是屈从了。她和绿绿趁乱拿到了易筋经。并趁明儿和糊糊离开之机,也离开了,按姊妹宫的秘令指示,将易筋经送到青峰书院去。 仙儿把易筋经递给书院的山长时,就知道,自己和龙夜之间已经无缘了。 龙夜根本就交不出易筋经。三个僧人当然不信。枯叶叫嚣道:“将这两个小子绑回少林寺去,让傅家拿易筋经换人。” 龙夜也觉得这个主意好,主动过去让枯叶点自己的穴道:“我和你们回去吧,让我家老七去拿易筋经换人。” 枯树犹豫了一下,道:“让这位姑娘回去传话就是,两位小施主还是都与我们回少林吧。” 木蝶依不想离开龙裳,龙裳握了握她的手道:“不要紧,少林是名门正派,不会对我和六哥怎样,只是你自己小心些,别被坏人抓了去。” 龙夜递给木蝶依一个小巧的令符:“你去少室山山脚下的飞来客栈等我们,把这个令符交给掌柜的,他会保护你。” 木蝶依点头应了,告辞而去。三个少林高僧只是看着,果真没有拦阻。 龙夜和龙裳态度友好地道:“走吧,回少林吧。” 枯树又宣了一声佛号,转身先行。枯叶示意龙夜、龙裳跟上,他和枯木断后。 龙裳忽然道:“哎呦哎呦,我肚子疼。” “你是不是刚才吃了太多的水果,坏肚子了?”龙夜很担心,忽然捂着自己的肚子道:“哎呦哎呦,我肚子也疼。” 三个高僧也不知两人是真肚子疼,还是故意耍花招,都不出声。 龙夜劝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三位大师不会不近人情到不让和龙裳去排空一下腹内的垃圾吧?” 枯叶铁青着脸道:“我陪你们过去。” 旁侧有一丛灌木林,倒是十分适宜解决腹内问题。 龙夜笑道:“大师真是道行高深,果真有一种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气势。” 枯叶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只假装自己修行深厚,不理龙夜。 龙夜拉着龙裳,一步步地,慢慢往灌木丛那里挪动。枯叶不耐烦道:“要去方便还不快些?” 龙夜道:“不行,我不能动作太快,哎呀……”龙夜突然停步,枯叶吓了一跳,以为龙夜已经方便了出来,不由自主地往后一跳。 龙夜和龙裳已经身形一晃,快如闪电般地跳到灌木丛后面去了,龙夜兀自喊道:“大师别过来!” “这两个溜滑的小子!”枯叶怒骂道,还敢让我别过去,我若不过去,我……枯叶想到这里时已是跳了过去,然后他就发现,糟了,灌木丛的这面竟然是一个深渊!然后整个人已经嗖地一下,自由落体了…… 枯树、枯木追过来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止步于灌木丛上,脚下白茫茫的一片,已经没了龙夜、龙裳和枯叶的踪影了。 龙夜、龙裳掉下去的时候,兀自还在聊天:“怎么少室山的深涧这么多?” 然后龙夜抬头,看见枯叶也掉了下来,还惋惜:“告诉过你别过来的。” 枯叶是又惊又气,只顾着提升功力,好延缓落势,转头四顾,看可有借力或是可抓靠之所,但是可惜,四周雾气太重,几不可见物,山壁如刀削般陡峭,别说古树,便是杂草都不见一株。 龙夜瞧头上的枯叶不说话,就问与他手牵手飘落的龙裳道:“你能否用点什么超能力让你……” 龙裳也问道:“六哥你的黑玉镯……” “扑通”“咕咚”两人几乎是同时落入了水中,溅起了大片的水花,然后直沉落到水中去了。 枯叶虽是各种努力地引体向上,依旧是如个石头般地也砸落下来,待听见龙夜、龙裳落水的声音,则更是慌张,佛祖救命,我不会水…… 作者有话要说:山长就是书院的最高长官,相当于现在的学校校长。 太上大人,就是碧落十二宫的太上供奉,小卿是碧落十二宫的主人,师父师叔们,就被尊为“太上”大人。 第129章 君子之道(上) 龙晴从宋南手中接过藤条,命宋南门外等候。 龙星瞧着三哥手里的藤条,知道自己必定是要挨打了,可还是轻声问道:“三哥要打龙星吗?” “你知错吗?”龙晴将藤条背到身后,问龙星。 龙星微垂头,发丝轻扬,说不出的俊逸绝伦。 龙晴轻叹气:“伸手。” 龙晴此时虽是生龙星的气,面色沉肃,可看起来依旧温和儒雅,温润如玉。 龙星不怕三哥,却实在是怕惹三哥生气,也怕藤条落在身上的疼痛。 他立刻应错:“龙星知错,不该随意出手伤人。” “三十下。”龙晴冷冷地道。 龙星乖乖地伸平了双手。修长白皙的手指,红润的掌心,看起来赏心悦目:“请三哥教训。” 龙晴扬手,藤条“啪”地抽落,龙星眼中的目光忍不住一缩,藤条已抽落掌心,咬进肉里,又抽离出去,一条红紫色的痕迹横在双手掌心。 好痛。 “咻!”“啪!”第二下,落下来,重叠了第一条痕迹,龙星痛得心头一颤。那条红紫色的痕迹红得要渗出血来。 龙星好怕三哥打自己,总觉得要比大哥打起来要疼很多倍。 “咻!”“啪!”第三下,落下来,依旧是同一个位置,龙星的目光一缩,双手轻轻颤动了一下。 “哥。”龙星抬头看三哥,乌黑的双眸已经雾气升腾。 龙晴狠下心:“噤声。” 龙星微垂了目光,轻吸了口气。 龙晴再打下来的藤条,终于轻移开半寸,抽落下来,龙星依旧是痛得颤栗。 三十下抽过,龙星的额上已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唇上也咬得更加鲜红。 “龙星知错了,谢三哥训责。” 龙星的声音软软地,透着委屈,轻吸着气:“三哥要把龙星的手打断了。” 这也就是三哥面前,若是在大哥跟前,就是手掌真被打断了,龙星也不会觉得如此疼痛难忍或是如此委屈无限。 龙晴又何尝不知道龙星是故意撒娇,大哥罚时,莫说是三十下,就是一百下,龙星也受过。 龙晴看龙星的手,虽然没有出血的地方,也是肿得小馒头高,姹紫嫣红的。心里难免也是心疼。 “都是我太宠着你了。”龙晴拎了藤条在椅子上坐了,开始训龙星:“多大的人了,越来越没个规矩。这一路上,对端木姑娘可有半分尊重?见了糊糊姑娘,也不知问礼,就是对明儿,也颐指气使的,一点礼貌没有。教你的君子之道都忘记了?” “龙星没忘。”龙星还不服气。 龙晴瞪他。 “龙星错了。”龙星应得毫无诚意。 “你对山长之举,就更是离谱。就算你不敬重他的学问才华,总也该尊他年长,念你几句,你又有何受不得?”龙晴提到此事,又有些生气。 “在坝上都给三爷爷念了好久……”龙星嘟囔。 “啪!”龙晴拿藤条敲桌子,吓得龙星一抖:“龙星知错。” “等找到龙夜龙裳,你就去书院给山长道歉。”龙晴命。 “是。”龙星乖乖地应。 “明日起,对糊糊姑娘、端木姑娘要有礼貌,对明儿也要尊重一些。” “明儿那丫头就不用了吧?”龙星讨价还价。 龙晴又瞪眼睛,龙星只好应是。 龙晴顿了一顿,正想接着说,龙星忽然抬手,龙晴忙道:“不可。”可是已经晚了,随着龙星的掌风,门板“碰”地一声向外打开,门外正偷听的人也“啪嚓”“哎呦”的滚落于地,半天爬不起来。 两个狼狈的女孩子当然是明儿和糊糊。明儿和糊糊的房间与龙晴和龙星的房间相邻。 因为今天的事情,明儿十分担心龙星受罚,一直竖着耳朵听这面的动静。然后,果真便听见藤条抽落的声音。 明儿好生心疼龙星,虽是心底里告诉她不要管,不要问,装作不知道就好了,可是脚下已是走到了屋外,来到了龙晴和龙星的房门前。 这时龙星的三十藤条已经挨完,龙晴正在训他,声音很轻。明儿忽然听屋内没了声响,又犹豫着要否回房。便听见“啪”地又一声响。就又是吓了一跳。 其实,这一声响,是龙晴敲桌子吓唬龙星的。明儿满怀忧虑的却听不出来,正想趴在门上听清楚些,糊糊已是忍不住出来拉她回房。 然后糊糊的手刚拽上明儿,明儿轻轻挣扎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一点点声响。 其实,自明儿出了屋子,龙星已经听到了。他被三哥责罚,这隔壁两侧的三个女人没有听不见的道理。 龙星本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一丝也不敢拧着,怕是真惹怒了三哥,褪了自己裤子打,那才丢脸呢。 龙星只希望这三个女人不会那么太蠢将来捅破此事就好了。但想不到,会有一个最蠢的女人竟会来趴门缝偷听,虽然这个最蠢的女人还是自己的女人。 龙星虽是气恼,却决定忍下。一方面是不想再触怒三哥,另一方面,他与明儿自幼一起长大,常有被打被罚的时候被明儿撞见或发现。龙星也不是那么太在意了。 龙星只希望她能低调点,偷听完就回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行了。 好不容易挨完了这三十下。龙星正想着怎么哄三哥饶过自己,偏是明儿竟然变本加厉地还弄出响动来,而且,糊糊也来添乱了。 想看热闹是吗?小爷让你们看个够。所以龙星一掌,根本没用什么力道,就拍飞了门板,和门外的两个女人。 端木汐也不能再装作不知道了,她忙出房来扶这个,问那个,顺便对龙晴这边送上一个歉意的微笑。 龙晴也很觉得抱歉。 龙星实在是太骄纵了,真是一点也没长大啊。 想起龙星千里不留痕跑去西峰的事情,龙晴终于明白为何大哥会如此气怒了。 在龙星眼中,除了自家兄弟侄儿,其他人真是命如草芥,喜怒哀乐神马的完全都不看在他的眼里。 难怪任逍遥任二哥特意给大哥写了信,请他让龙星善待明儿。想来这位大少爷对明儿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去。 “傅龙星!”龙晴轻喝:“是不是非逼我抽烂你的皮才甘心!” 龙星垂头:“龙星不敢。” “一会儿再收拾你。”龙晴强忍了气,过去看糊糊和明儿。 还好,糊糊只是额头撞青了,并无大碍。可是明儿的手上,划了一条血口,血滴答地落下来。 “明儿姑娘,你的手出血了,得包扎一下。”端木汐轻声道。 明儿忍了痛,眼泪汪汪地点头,又对龙晴道:“三哥,这不关龙星的事,是我多事了,你不要罚他。” 龙晴觉得明儿好乖,请糊糊扶她进房去,让端木汐包扎。 如今不是进香的旺季,这家客栈收费昂贵,客人不多。但也有些好事的,瞧着这帅哥美女的,直抻着脖子看热闹。 宋南和掌柜的安抚着其他受到惊动的客人,又把一些好事的拖回房内。其他小伙计已经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闹事”现场。 宋南请两位“太上”大人是否换个房间休息。小卿是碧落十二宫的主人,师父、师叔自然是碧落十二宫的太上供奉了。 龙晴摇头说不必,宋南便命人拿了竹帘来,挂到门上,暂作遮挡。 龙晴手里的藤条“啪”地一下抽落龙星肩头:“非招我教训你,多大的人了,以为自己是小孩儿吗?教你的规矩都忘干净了?连最起码的礼貌都不懂了?” 龙星吃痛,却很有些不服气:“对她们用得着吗?” 龙晴真是服了这个弟弟了。 “里屋去。”龙晴虽是气怒,依旧还是顾着龙星的脸面。 “三哥,饶了龙星吧。”龙星这才觉得事态严重。三哥一向疼他,除非大哥有命,三哥甚少责罚自己的。 龙晴冷冷地道:“你愿意在这里挨打也行。” 龙星心里直叫惨了,不由后悔起来,方才实在该控制着自己的脾气的。看看那垂了半截的门帘,再用余光喵喵三哥手里的藤条,龙星已是猜到了三哥要如何罚自己了。 龙星又是羞又是怕,道:“龙星还是去里屋受罚吧。” 龙晴便转身先进了里屋。 龙星站起来,觉得腿有千斤重似的,却不敢迟疑,认命地往里屋走去。 里屋没有外间宽敞,也并不狭小,两扇轩窗正对着青山,窗前有一张竹榻,还有一张垂纱挂帐的罗汉床。床.前有一八宝圆桌,还有两个锦墩。 龙晴立在罗汉床前,看龙星进来,用藤条指了指竹榻宽大的扶手:“趴那儿。” 龙星依言过去趴下,头埋在榻上,臀部正翘起在扶手上:“三哥,龙星知错了。” 龙星回头,看龙晴,不就是对那几个女人冷淡了一些而已吗,不至于真要被打吧,龙星还怀着一丝希冀,希望三哥只是吓吓自己而已。 “裤子自己褪了,趴好!”龙晴手里的藤条点上龙星的腰。 龙星窘迫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将腰间盘扣拽开,却又不肯往下拽裤子。 “这会知道怕羞了?”龙晴冷冷地道:“再敢磨蹭,就打烂你的皮,让你旬日坐不得凳子。” 龙星吓了一跳,知道三哥是一定要教训自己的。以前也被三哥打过一次的,三哥要说“让你旬日坐不得凳子”,绝对不会少了一天。 龙星一闭眼睛,用手将长裤和中裤一起褪到脚踝,俯身趴下去,立刻便觉出竹扶手上的凉意来。 龙晴拿了竹榻上宣软的靠垫递给龙星:“垫上。” 龙星看着靠垫,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突然发现靠垫这种东西真是太太讨厌了。 可是手上已经接过来,胡乱塞到自己腹下,垫到扶手上,再并拢了腿,头埋下去:“请三哥教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亲的支持,补全这一章。 本文将于本周六入v,希望大家能尽量继续支持。 入v后,会日更三千,特殊情况有事会请假。然后补更。 今天更新后,明日会停更,存稿,入v当日三更。希望大家能在入v当日来支持心妖。 谢谢每一个看文的朋友。 第130章 君子之道(下) 龙晴瞧龙星乖乖趴好了,心里的气怒已是消散了几分,只是如今并不是疼惜他的时候,龙晴既然下定决心教训他,当然不会轻易饶过。 龙晴走过去,撩起龙星的长袍后摆,放到他的背上,龙星的腰身和臀腿,便一丝没有遮掩地□□在空气中。 身后的凉意,让龙星更觉窘迫,只是埋着头,忐忑地等待藤条抽落在肉上的疼痛。 “五十下,好生数着。” 龙晴罚龙星,总是定了数目的,有时让龙星自己数,有时不用。 大哥责罚他和龙星时,很少罚下数目,尤其是在静思堂受罚,那种未知的仿佛永无止境的疼痛所带来的忐忑和恐惧,龙晴是深有体会的,所以,他罚龙星,便总是先定好了数目,让龙星能有一些心里上的准备。 “是。”龙星应诺,声音里已是满满地透着委屈。 还敢觉得委屈呢! 龙晴扬手,用了力道,藤条破空,发出“咻”地声响,狠狠抽落在龙星翘起的臀峰上。 龙星下意识地攥了手心,又猫咬了似的松开。方才已被三哥抽肿了手心的,龙星倒是忘了。 不过,臀上传来的火燎般的痛楚,立刻让龙星忘记了手上的痛楚,那些疼痛还纠缠在脑海中时,龙星出声数道:“一。” 龙晴瞧着龙星肌肤上鼓起了清晰的檩子,就又对着那条檩子再抽落下去,“啪”地一声,柔韧的藤条在肌肤上弹出一个月牙般的弧度,咬进皮肉里,又抽离开去。 即便再如何绷紧了皮肉,藤条却似毒蛇般嗜咬着龙星的肌肤,将无可名状的疼痛清晰地印入他的心底。 龙星挨打时一向很乖,被打的规矩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即便是在龙晴跟前,龙晴若是真怒了罚他,他也就只是尽全力忍耐,再不会也不敢说讨饶取巧的话。 龙星刚满二十岁,尚未行冠礼。因为下面还有老六、老七,哥哥们并不曾觉得他是幼弟而给予太多的宠溺。龙星在哥哥们跟前也一向乖巧,只有在龙晴跟前的时候,才敢有些骄纵。 龙晴虽是宠他,也并不会对龙星的行为听之任之,只是有些旁枝末节的小错,龙晴舍不得罚他,若是他真认为龙星错了,教训起来也并不曾手软。 从坝上到回来的这一段时间里,龙晴觉得龙星确实需要好好被教训一次了。 除了对自家的哥哥们,龙星的字典里根本找不到“尊重”二字。甚至在坝上时,就仗着三爷爷的宠爱,连大堂哥龙玉亦或是十哥龙烁都不放在眼里了,而且还敢对三爷爷也碎碎念了。 龙晴一向颇慕君子之风,恭宽信敏惠,谦恭谨慎、恭敬礼让,虚怀若谷,勤敏好学,聪慧温和,这些是最起码的。 龙晴一向以此要求自己,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弟弟亦是如此。 可是龙星如今却越来越有背道而驰的意思了。不用说谦恭礼让、宽以待人,简直有些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了。 尤其是还如此蔑视和鄙薄女子。这还真是龙晴以前不知道的。 当朝风气,虽是男尊女卑,女子地位屈就男子之下。但是君子之德,不以人分,这不仅是礼貌,更是一种修养。可是龙星不用说对其他女子了,就是对糊糊和明儿都没有起码的尊重和礼貌。 龙晴好惭愧。好好的弟弟怎么就变得这么骄纵任性,傲慢薄情了呢?就是惯得。 大哥教导他君子不重不威,洁身自律,他学得倒是彻底,便是连起码的礼仪规矩都抛到脑后去了。 我教你雍容自若,让你冷若冰霜了吗?教你温润如玉,让你没有容人之量了吗?这些话都教你多少遍了,一句也没记住。 龙晴抽下的藤条,每五下都重叠在一处,那些檩子由白变紫,几乎要渗出血来,痛得龙星冷汗淋漓。 最后的二十下,龙晴手中的藤条已经抽到龙星臀腿处的皮肉上,几乎是一下,就抽掉一层油皮,便是龙星,也痛得忍不住颤抖。 龙晴抽得不快,也不慢,总是在龙星数过数后,抽落,而龙星,即便再如何疼痛,也不肯出声呻.吟,更不会拖延数数目的时间。 室内极静,只有藤条破空的轻微声响,然后“啪”地一声抽落到肉上,龙星轻声数道:“四十八!” “咻!”“啪”,“四十几!” “咻!”“啪”,“五十!” 五十下打过,龙星忍着身后火辣辣地痛,起身,便想去提裤子。 “先不用忙着提裤子。”龙晴用藤条轻抽龙星的手:“跪好。” 龙星本是疼得冷汗淋漓苍白的脸,立刻变得绯红。 龙星只得屈膝跪地:“龙星谢三哥教训。” “为什么被打?”龙晴冷冷地问。 “龙星有违三哥教诲。”龙星垂头,很有些委屈。 “长袍撩上去。”龙晴拎藤条点龙星的背。 “龙星知错了。”龙星忙应,却已是原地又跪伏了下去,并乖乖地将长袍撩到背上:“龙星愿领三哥重责。” 龙晴看着龙星青紫肿胀的臀部,还是狠狠抽落下去,“啪”“啪”“啪”地连着十下,抽得龙星又是一头地冷汗。 “为什么被打?”龙晴的藤条点在一处几乎渗出血珠的紫红色檩子上。 “龙星罔顾三哥教训,有违君子之道。”龙星急急应道:“龙星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跪起来。”龙晴冷喝。 龙星乖乖跪直,臀上立刻传来叫嚣的疼痛,冷汗沁过额头,龙星星空般深邃乌黑的眸中,略过清晰的痛楚,看得龙晴心里一疼。 龙晴走到椅子上,坐下,放了藤条。 “厚德载物,薄责于人。博闻多识,不以自负。这些个话,都教你多少遍了,再若是记不住,就将你吊到大门外打去。” “是,龙星谨记,龙星知错,龙星不敢了。”龙星一叠声地恭应:“龙星一定做到谦恭谨慎、恭敬礼让,虚怀若谷,勤敏好学,聪慧温和,宽以待人,严于律己。” 果真是什么都明白的,龙晴叹气,你是故意拧着做的吗? “水有九德,可比之君子。可还记得?” “是,龙星记得。夫水者,启子比德焉。遍予而无私,似德;所及者生,似仁……蒙不清以入,鲜洁以出,似善化;至量必平,似正;盈不求概,似度……” 龙星缓缓背诵,刻意忽略身后的痛楚。 “是不是开蒙的圣人之训都忘没了?难怪连圣者之像都敢无故损坏。”龙晴瞧着弟弟,狠了狠心,命道:“宋南,将东西拿进来。” 宋南几乎是应声而入,跪在龙星身侧,将一个布包打开。 龙星看过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里面是一个碎裂的圣者像,正是今日他扔山长时砸碎的那个瓷像。 龙晴接过来,宋南施礼告退。 龙星看着那些碎瓷片,心头一颤。跪碎瓷片的痛,真是让龙星想都不敢想。 龙晴看见龙星瑟缩的目光,到底也还是心疼,就免你这一次吧。 “既然怕痛,就记着规矩,也是大人了,总似小孩子般任性。” “是,龙星记住了。”龙星的声音里都有了一丝颤抖。 龙晴也不再吓他:“这次不罚你跪碎瓷片,只举着吧。” 龙星心底这才略过一丝安慰,伸平了手,手心上的肿胀已是消散多了。乾坤心法第八重的境界,果真奇妙。 龙晴将尚完整的圣人头像放到龙星左手上,将底座放到他的右手上:“跪到明日寅时(早上5点)才准起来。” “是,龙星谢三哥轻责。”龙星从心底里舒了一口气。 龙晴不由轻摇头。 走到外间,不一会儿,又走回来,端了一盅果茶,放到龙星唇边:“据说是嵩果茶呢,佛前供奉过的,喝吧。” 龙星微侧了脸:“谢三哥赐茶,龙星不渴。” 龙晴忍不住笑:“我赐的藤条,你都收了,这一杯茶倒不想喝了?要不,我还是赐你藤条?” 龙星可不敢再让三哥“赐藤条”了,只得摆正了脸,将果茶一口喝干。 果茶很清香润喉,是梨子蜂蜜茶。 “还喝吗?”龙晴问? “喝。”龙星答,很有些不好意思。 龙晴再喂他喝了一盅,又端了清水来给龙星漱口。 龙星跪得规规矩矩,一动不敢动。龙晴拧了手巾来,给他擦脸。 龙星小声道:“三哥帮我提上裤子可好?” 龙晴摇头:“晾着!” 龙星的脸上又是一阵阵绯红。 龙晴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是罚你不听教训,像小孩子一样骄纵无礼,记清楚这种滋味,看你可还敢再犯!” 龙星软声道:“三哥也不宠着龙星了,只觉得那个什么端木姑娘好。” 龙晴不由失笑,想不到龙星竟然会吃这种没来由的飞醋。 门外宋南忽然轻敲门板道:“两位太上大人,属下有急事禀告。” 龙晴走出外间,命宋南进来,宋南递上一块令牌道:“刚才有位叫木蝶依的姑娘拿着十二宫的令牌找到客栈。” “木蝶依?”龙晴心中一动:“这是龙夜的令牌。” 第131章 黑衣少年(上) 宋南掀开竹帘,请傅龙晴移步斜对面的客房去看木蝶依。 木蝶依正趴在竹榻上,对着一个圆木凳运气。屁股上还是好痛,这明明都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可是还觉得屁股上火烧火燎地痛。 这种痛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只是忍起来好辛苦,好难过。木蝶依对龙夜有些小小的恨意:“龙裳还是你亲弟弟呢,倒下这么重的手。” 房门轻叩:“木姑娘,我是傅龙晴,可以进来吗?” 傅龙晴,不就是龙裳的三哥。木蝶依立刻有些慌乱,龙裳的三哥怎么会在这里。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是站得猛了,“哎呦”一声,一下摔了出去。 一个俊逸的身影已经嗖地闪了过来,轻轻扶住了她。 “木姑娘,你受伤了吗?”龙晴尽量放缓语气。 四周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想来只是这位木姑娘一时脚滑而已,而叫声又那么凄惨,应该是负伤在身。 不知道龙夜、龙裳此时如何了。 龙晴心念电转。木蝶依已是站稳了,头垂得很低,道:“傅大侠,我叫木蝶依,是龙夜让我来客栈等他的。” “我倒没有伤,只是龙裳……” “龙裳受伤了?”龙晴心头一惊。 “是被龙夜打的。”木蝶依用力点头:“这都过去三四个时辰了,我还是痛得厉害呢。” 龙晴一时没有听懂。龙夜打龙裳,你怎么会痛得厉害? “龙夜、龙裳呢?”龙晴虽是对木蝶依的叙述有些不解,却还是直接问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少林丢了易筋经,非说是龙夜和龙裳所偷,所以来了极厉害的三个和尚,把他们两个抓回少林寺去了。” 木蝶依忍不住哼道:“那些和尚真是不讲理。东西明明是仙儿和绿绿偷走的,非抓着龙夜、龙裳不放。你快去救他们吧,晚了怕是要让那些和尚给折磨死了呢。” 有点乱。得好好缕一缕。 龙晴先安慰木蝶依道:“少林是名门正派,不会不辨是非,也不会对龙夜、龙裳动用私刑,我一定会去带他们回来的,你先不用担心。” 木蝶依看着俊逸的龙晴,带着温和的笑容,特别有一种安全感和可信任感。 为何这样的男子不是自己的父兄,木蝶依好遗憾。 “有几个问题,想请木姑娘说详细一些,好吗?”龙晴指了指椅子,不如,我们坐下聊聊? “是蝶依失礼了,傅三公子请坐。”木蝶依这才想起来,福了福礼:“我,……嗯,就不坐了。” 木蝶依不好意思说自己屁股痛,只含混带过。 龙晴的理解能力、接受能力和逻辑思考能力令木蝶依十分钦佩。 龙晴很快就弄明白了全部事情真相,而且对木蝶依的超能力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奇,只是对她敢于代替龙裳痛,表示非常的赞赏和支持。 “等见到龙夜,我就抽他一顿,给木姑娘出气。”龙晴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道。 “不用了,不用了。”木蝶依忙摆手:“我只是随便抱怨几句而已,绝对没有要报复他的意思。只是我觉得龙裳也没有大错,却被他打成那个样子,好冤枉。” 龙晴笑着点头:“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明日和我们一起上路。” 今天有些晚了,木蝶依还是趴着休息比较好。 木蝶依点头应了,送龙晴出门。然后回去趴着睡觉了。 龙晴吩咐候命的宋南,去查仙儿和绿绿的踪迹。 路过端木汐门前时,龙晴微驻足:“端木姑娘,可是敏皓宝宝有什么不妥吗?” 门内,隐约传来敏皓宝宝的哭声,龙晴不由蹙眉。这几天来,敏皓宝宝总是笑嘻嘻地,如非有什么特别的不适,是不会无故哭闹的。 门立刻便被拉开,明儿、糊糊都是站在门前。 “你还要打龙星吗?”明儿急问,眼圈都红了。 “不打他了。”龙晴觉得明儿真得很乖,一点也没有计较龙星刚才的粗鲁,依旧是关心他。 龙晴又对糊糊微欠身。糊糊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没有帮上忙,我该拦着龙星的。” “是龙星太失礼了,我已教训过了。明日让他来给糊糊姐道歉。” 糊糊是二哥心中认定的女人,就是自己等的二嫂,龙星偏还是一丝情面也不留,龙晴很有些头疼。 糊糊不由笑,这也不是宅斗文呢,还怕我这个未来二嫂给小叔子小鞋穿吗? “不会的,我完全没有事。龙星是弟弟,本就是该我多让着他的。” 端木汐抱着敏皓出来,敏皓还有些哼哼唧唧。 “好像肚子不舒服,一直拉臭臭,而且,好像有些发热了。”端木汐有些焦急,她虽是医者,可是这么小的宝宝发烧,实在还是凶险。 龙晴用手摸摸敏皓额头,又轻轻拽过宝宝的小胳膊,按了一下脉搏,用手抚摸了一下宝宝的手心:“给他吃过什么东西吗?” 端木汐摇头。 “你方才不是给了喂了白色的药丸吗?”明儿奇怪地问。 “我没有喂啊。”端木汐茫然。 “你的药瓶还在怀里呢。”明儿嘟着嘴道,奇怪端木汐怎么会做了不承认。 端木汐伸手入怀,果真掏出一个小瓷瓶来。 “这个,怎么会?”端木汐很惊讶也很恐慌,她看龙晴:“我……” “没关系。”龙晴微笑道:“我看看。” 端木汐将瓷瓶递给龙晴,龙晴接过来,正想拧开盖子,看看究竟,宋南已经急匆匆地敲门告进。 官府的人,要来捉拿今日在青峰书院闹事的人犯龙星,已经到了客栈大堂。 龙晴出去了,龙星还是乖乖地跪在那里。臀上痛,腿上痛,膝盖上也痛,目光落在手中的圣人像上,忍不住就噤了噤鼻子。 一声极细微的响动让龙星心头一惊。竟然有人敢在轩窗外落足。 只是龙星目前的姿势,实在是……他几乎就想一跃而起,可是目光立刻落到了桌子上的那根藤条上。 “被打了?又被罚跪啊?活该你。”一丝若有若无的语声传进龙星耳朵里。 传音入密。看来来人也不想被人发现。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声音很陌生,又好像很耳熟,龙星一时有些迷惑,这男子是谁? “龙星。”龙晴缓步走了进来,吓了龙星一跳,忙将跪得笔直的腰杆再挺直了一些。 窗外的那个男子已经没了声息。 “三哥,龙星很乖,没有动。”龙星心虚,忙先向三哥“表白”。 龙晴的唇边绽出一丝笑意:“你既然这么乖,这次三哥就再免你一次。”龙晴说着,走到龙星身前,将他手里的东西拿下来,放到桌案上。 “起来吧。”龙晴说着话,已过去扶起龙星,顺势为他提了裤子,系了盘扣:“少林误会龙夜、龙裳偷了易筋经,将他们两个抓去了。” 龙晴将仙儿、绿绿偷走易筋经的事情,和这些日子来,龙夜、龙裳与少林的恩怨简单地说了,让龙星去少林寺,好好申斥龙夜、龙裳。 “是。”龙星微欠身,忍不住用手揉揉膝盖:“三哥不一起去吗?” “敏皓宝宝有些不舒服,我需要调配一些药草。而且,青峰书院已经向官府告你伤人,官府这边我已用殿前都指挥使的牌子回了去,但是青峰书院那里,还是应该过去赔罪。” 龙星有些心疼敏皓宝宝,但是有三哥在,也没有必要担心。只是,他对三哥如此敬重青峰书院的那个山长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但是,如今这话,可是半句也不敢提。 “是。”龙星再欠身:“都是龙星惹的麻烦,让三哥费心了。龙星这就赶往少林,瞧瞧龙夜、龙裳可是都干了什么好事。” “少林是武林泰山北斗,少林掌门与大哥也有交情,让你去少林,可不是生事的,要向少林方丈好好解释清楚,顺便看着龙夜、龙裳,让他们两个不要失礼于少林。” “是。”龙星再应,很有些急着走。 “小井、小万如今也该在少林寺,若是有什么失礼的举动,你一定要严加惩处,并向少林赔情。”龙晴嘱咐道。 “少林冤枉龙夜、龙裳的事情,就不提了吗?”龙星忍来忍去,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仙儿和绿绿虽然是龙夜带去的,但是自己丢了东西就埋怨别人,这也不太好吧。还泰山北斗呢。”龙星在三哥跟前,真得还很像小孩。 “嘱咐了你半天,你都听哪去了?”龙晴伸手,拧龙星的脸蛋:“是不是还得再挨一顿打再去?” “不,不是,龙星失言。”龙星揉揉被三哥拧红的脸颊,只能投降:“龙星一定谨遵三哥吩咐,只骂龙夜、龙裳,绝对不招惹少林的人。” “去吧。”龙晴无奈:“记住嘱咐你的话,违了半句,就等着挨板子吧。” 龙星出了客栈,展开轻功,几个起落,已是来到一片树林中间。 “滚出来!”龙星冷冷地道。 “你是诈我,还是真得发现了我的气息?” 依旧是传音入密,依旧是那个似曾相识的神秘的声音。 “牛一样的气息,听不出来才怪。”龙星冷哼。 这个人绝对是个高手,龙星心中竟有几分莫名的喜悦和兴奋。难得一遇高手,而且,还有十足的理由打上一架。 龙星不由冷冷一笑,或者,该杀了他灭口。谁让他去偷窥自己被打呢,这个变态。 月色下,一个黑衣少年,笑嘻嘻地,从林中阴影处走了出来。 龙星抬目看去,微微一愣。 黑衣少年也看清了龙星的容貌,也是微微一愣,伸手抚上自己的面额道:“奇怪,难道长得特别帅的人,看起来就都会有点像!” 第132章 黑衣少年(下) 月光下的龙星,俊逸绝伦。月光下的黑衣少年看起来与龙星年纪相仿,也是俊逸非凡,而且,眉眼之间与龙星果真有几分相像。 龙星听了他那句话,只是一笑:“等我将你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就不会那么像了。” 龙星身形一动,势如闪电,攻击到黑衣少年身侧。 黑衣少年一边接招、拆招、反攻,一边奇道:“咦,动作丝毫不受影响啊,看来你哥果真宠得你可以了,便是无故打了山长,都不曾打烂你的皮。这要是换做是我哥啊……” 黑衣少年好像是打了个冷战,住口不说。 “你还敢提此事。”龙星轻斥:“暗处窥伺是小人行径,幸灾乐祸更非君子之风。” “你不敬师长,仗势欺人,还好意思说我啊?”黑衣少年梗梗着脖子不服气:“我难道是故意去看你被打吗?我本来是要去替天行道的。” “啪”,一声脆响,黑衣少年一个躲闪不及,被龙星一个耳光打在脸上,抽得他脸一偏。 龙星冷冷一笑:“还敢胡说八道。” 这黑衣少年武功很高,只是比龙星还稍差一点。龙星这一掌本是打向他肩颈要穴,却临时改了主意,只是打了他一个耳光。 龙星打人耳光的力道一向不轻,又脆又响,位置极佳。黑衣少年的半边脸上,立刻浮出五个清晰的指痕。 黑衣少年也没想到真会被龙星打中,踉跄半步,用手捂了被打的地方,气道:“你,你竟然敢打我耳光……竟然能打到我?” 龙星只是哼了一声:“若非还有事在身,我岂止是打你这一个耳光而已。”说着话,也不理他,转身而行:“若是不服气,随时可以找我。” “你去哪里?”黑衣少年叫道。 “少林寺。”龙星头也不回,转瞬就没了人影。 黑衣少年用手揉脸:“竟然敢打小爷我这么俊逸非凡的脸,我现在就去找你……” “你要去找谁?”清冷的语声自身后响起,吓得黑衣少年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哥。”黑衣少年轻声叫道,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颤抖,猛地转身,跪落于地:“错儿该死,不该私自外出,请哥重责。” 龙星来到少林寺的时候,小井和小万正与少林十八罗汉阵打得难解难分。 龙星在山门处,已经听到寺内的打斗声,根本没理门口的知客僧人,只是施展轻功跃了过来。 “小井、小万。”龙星轻喝。 “五叔!”小井、小万立刻收剑脱离战团,直跃落龙星跟前,单膝跪地:“侄儿见过五叔。” “怎么这么没有礼貌?”龙星轻斥:“你们六叔、七叔呢?” “六叔被少林的和尚所伤,和七叔一起被抓进去了。”小井禀告,又是气怒又是着急又是羞愧:“都是侄儿保护不周,愿领家法重责。” 小万亦是垂下头去。 龙星眉峰轻蹙:“是何人伤了龙夜?”他的目光冷冷扫过面前的一众武僧,犹如利刃直刺人心。 “阿弥陀佛。”一名僧人合十道:“老衲达摩院主持慧姜,请问施主可是傅家人?” “傅龙星。”龙星冷着脸道:“我六弟七弟呢?” 龙夜、龙裳掉入水中,虽是也喝了些水,却完全无碍。而且,顺便将差点被淹死的枯木也救上岸去。 枯木的肚子喝得滚圆,已经昏迷过去。 龙夜、龙裳也躺在岸上喘气。这山涧水流湍急,暗石林立,龙夜和龙裳的身上、手脚也有些擦伤。 两人仰躺在地上,觉得清风徐徐,蓝天白云地很是惬意。 龙夜看着对面的山壁,对龙裳笑道:“你瞧对面的山峰好可爱,像不像一屉馒头?” 龙裳看去,青山葱翠,连绵起伏,果真很像几个馒头堆在一起,点头笑道:“确实是像馒头。不过说到馒头,六哥,我饿了。” 龙夜也有些饿。四处看看,没有什么明显的出路。 “我去水中看看有没有鱼,给你烤鱼吃。”龙夜坐起来。 “好。”龙裳翻身过来,继续趴着:“这青石好暖和,我烙烙肚子。” 龙夜走向水潭边,顺便用脚踢踢枯木,枯木还是昏迷不醒。 龙夜跳进水潭中。游了几圈,又潜进去。水很清,光线射下来,水波荡漾着旁侧的山壁和蓝天。 没有鱼,也没有其他什么活的动物。 龙夜潜得再深一些,发现贴近山壁的地方,似乎有些古怪,他正准备游过去时,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搅动了水面。 贴近山壁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极大的漩涡,将水潭中的水如龙吸水般,都吸入进去。 龙夜慌忙往外划水,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抱住了一块突起的石头,才未被那漩涡吸进去。 岸边的龙裳也被巨大的水响声惊动,一叠声地喊着“六哥,六哥。” 龙夜忙将头探出水面道:“危险吗,不要过来。” 龙裳惊骇地看着龙夜,龙夜这也才惊觉,几乎是转瞬之间,这一汪清潭里的水,已经流了个干净,露出潭底的碎石来,所以他才能将头露出水面。 龙裳已经趟着水跑过来,扶起龙夜:“不会是退潮吧?” 龙夜伸手敲了龙裳一下,指着那岩壁道:“那里有古怪。” 龙裳忽然也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道:“你可记得小万落入山涧的那回事情?” 小万在少林寺时,被了无大师逼迫拜师,无奈之下,曾跳入山涧逃生。但是奇怪的是,原来还听得哗哗水响的山涧,小万跳落时,却一点水也没有了,结果伤得凄惨。 难道这就是那条山涧,龙夜向上望望,再望望,忽然往左望望,又往右望望,躺下望望,各种角度。 龙裳很好奇,也随着龙夜的目光东瞧西看,然后有些头晕目眩。 “哇!”龙夜忽然击掌:“龙裳,我们发财了。” “发什么财?”龙裳看看四周,难道六哥要开发旅游路线,只是这里好像是少林寺的地界吧,那就得分少林寺一半收益了。 “乾坤盒。”龙夜嘿嘿地笑,很有些小人得势的意思:“难怪那幅地图无人认得出来,却是藏在水下的。” 龙裳这才恍然。 龙壁走到山壁处,看贴着山壁处的一小汪水,水黑黝黝的,似乎深不可测。他贴着山壁仰头在看:“就是那里。宝藏就在五乳峰上。” 龙裳也抬头看:“那边还是少林寺的地界吧,这宝藏难道是少林的?” 龙夜摇头:“怎会,乾坤宝藏,留赠有缘人。谁找到算谁的。”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龙裳深觉六哥言之有理,“只是少林寺好像对我们不太友好,哪会让我们去寻宝藏。” “关系是可以改善的嘛。”龙夜拍拍龙裳的肩膀。 “怎么改善?我们去仙儿和绿绿那里拿回易筋经还给他们?” 龙夜点头:“这个是责无旁贷。毕竟是咱们识人不明,交友不慎,引狼入室,引祸上身。” 龙夜对自己的错误认识很深刻,龙裳也忍不住笑。 “那个是等我们离开少林再说,我们还是先修复一下这个。” 龙裳顺着龙夜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岸边翻肚的枯木。 但是没想到的是,龙夜又是压又是按地帮枯木重新喘了气,换来的是迷糊醒转的枯木的一记铁砂掌。 龙夜飞出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只是心里还纳闷,我明明是来修复关系的,怎么会被打飞出去。 龙夜吐血,受伤。 龙裳扑过去扶起龙夜。 枯木才大体明白了怎么回事。立刻后悔惭愧外加不知所措。最后,还是龙夜提议,回少林寺治伤要紧。 枯木才背着龙夜、龙裳回到少林,并立即将龙夜送到少林禅医院,请禅医院主持悉心救治。 “都是老衲之错。若是傅施主愿意,老衲愿意硬受傅施主十掌。”枯木合什,向龙星致歉。 龙星淡淡一笑,打你十掌,你敢接,我还不敢打呢,若是为你这种迂腐之辈再挨了三哥训斥,才真是犯不上呢。 龙星不打枯木,可没有放过小井、小万,扬手,“啪啪”两声脆响,一人赏了一个耳光:“既然少林大师这样说了,你们有何不信的道理?不早些去侍奉你们六叔、七叔,反倒在这里与他们夹缠不清的。” 小井、小万大气也不敢喘,只垂首应错。 禅医院的环境很幽静,古树参天。龙夜和龙裳躺在客房的床上,四个小和尚正在为两人做穴位按摩。 龙星进来瞧见了,心里的大石才算彻底落了地。 挺有闲情逸致啊。龙星冷冷地笑。 觉得浑身舒服的龙夜立刻就觉得一丝凉意,睁开眼睛看见是五哥,慌忙爬起来,道:“五哥!好久不见,五哥金安。” 龙裳也慌忙下地:“龙裳见过五哥。” 四个小和尚欠身告退出去。龙星瞧瞧龙夜,再瞧瞧龙裳,过去龙裳身侧,拉他坐到榻上,弯腰帮他把鞋子穿好。 龙夜也是没来得及穿鞋,忙自己找了鞋子蹬上,又站好,龙星也坐在了榻上:“你跪下。” 第133章 青峰书院(上) 明儿和糊糊见到木蝶依很高兴,端木汐为木蝶依看了看疼痛的部位,没有任何伤痕,实在也不需要上药什么的,但是为了安慰木蝶依,还是给了她一些口服的止疼药。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止疼药真得起效,半个时辰后,木蝶依果真觉得自己身上没那么痛了。 龙晴为敏皓宝宝调配的解药十分对症,几乎是和木蝶依同时觉得舒服了,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只是端木汐身上的毒有些奇怪。 端木汐确实中毒,失心之毒,而且时日已深。 端木汐自己也未曾发觉。 失心之毒,顾名思义,时间越久,本性越失,只听下毒人之命。 龙晴也不曾想端木汐竟会被人下毒。问起一些细节来时,端木汐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慌之色,难道是大伯母? 端木长风的夫人果真有问题。小卿曾将暗中调查端木夫人的事情向家中师长报备,龙晴也知道一些。 端木汐立刻担心端木烨,不知道妹妹是否也中此毒。 端木烨已平安抵达大明湖,龙羽昨日有飞鸽传书到,禀过龙晴。 “无忧、莫愁两位姑娘还留在家中,会不会也有危险?”端木汐心地善良,虽与无忧、莫愁接触不多,想起客居家中的两个女孩子,还是担心。 龙晴也有些担心。这两个女孩子是龙夜、龙裳送去端木家的,如果真有什么损伤,傅家总觉难辞其咎。 明儿奇怪道:“傅家只是按她们师父委托行事而已。有什么好歉疚的?” 龙晴调配了一些解药给端木汐,请糊糊和明儿多注意她的举动,并照顾好木蝶依。只留在客栈里休息几天,他出去办些事情。 龙晴赶到青峰书院时,山长正在接见贵客。龙晴进得厅堂,看见端坐在客位上伟岸丰朗的男子,正是大哥龙城。 山长大人虽然鼻青脸肿、说话漏风,并不妨碍他道貌岸然,激扬文字,指点乾坤。他与龙城扶樽对月,相谈甚欢。 龙晴侍立一侧,心里很是佩服大哥,就没见什么样的人会与大哥谈不拢。而且大哥应对这样的人,真的不觉烦闷吗? 龙晴正想着,唇边也忍不住掠过一丝微笑,微抬目,便看见大哥淡淡的目光扫过来,吓得龙晴一个激灵,以为心中所思被大哥勘破,有些害怕。 山长大人却是很喜欢龙晴,觉得龙晴乃人中君子,温润谦和,一个劲儿地夸奖龙城教弟有方,竟然绝口不提龙星的事情。 龙晴心中很有些惭愧。不过他觉得,既然现在气氛这么好,山长大人都不计前嫌,自己也不用一定说出龙星的事情来,免得场面尴尬。 好在山长今日乏累,再谈了盏茶时分,忍不住哈欠连连,诚请龙城、龙星在书院内歇息,明日再接着聊。 龙城欠身谢过,请山长早点安歇,与一位待客的夫子往后院去了。 青峰书院地处山腰,空气清新,山风略凉,古树参天,后院依山而建,几处客房都是灰瓦白墙,掩映在葱翠的林木间,别有一番雅致、幽静。 待客的夫子很健谈,先夸龙城、龙晴品貌非凡,又赞两人谈吐不俗。龙城笑着谢过,指着林木间最偏僻的一处房子问道:“敢问夫子,那里是何人居住?” 夫子顺着龙城手指的方向看去,笑道:“住在那里的是我们这里的一位夫子,虽然来青峰书院时间不长,但其学问深厚,茶艺精湛,很受山长敬重。” 夫子引着龙城、龙星入了院子,又客气了几句,就告辞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龙城、龙晴。 龙城负手站在屋中,龙晴心里好生忐忑,只是略犹豫了一下,已经屈膝跪地:“大哥,龙晴该死,有事欺瞒,请大哥重责。” 龙城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龙晴,目光很是冷峻:“现在肯说了吗?” 龙晴立时就被大哥的目光吓得心律不齐。 燕月幼时曾找龙晴医病,自称一见小卿师兄的目光,心跳便不稳定,手脚心也出汗,不知是什么毛病? 当时龙晴外出,只玉翎和燕杰在。燕杰便告诉燕月,这个用医学上的说法呢,就是心律不齐,若是用六叔龙夜的说法呢,就是对板子即将上身的预见引发的反应前奏…… “自己掌嘴。”龙城冷冷地道。 “大哥……”龙晴抬头,怯懦地喊了一声。 龙城不为所动。 “是,龙晴恭领大哥责罚。”龙晴只能微垂头,领责。 手轻轻攥了拳头,又松开,抬起右手来,一掌打向自己右边脸颊,“啪”地一声,很清脆,脸上火辣辣地痛,手心也痛。 龙晴心底苦笑,难怪大哥总是命“自己掌嘴”,便是笃定了这些弟弟或是徒弟们挥掌自罚,都是一丝不敢讨巧啊。 龙晴胡思乱想着,手下也没敢怠慢,已是扬手再打了一掌,然后再一掌。 “啪”“啪”的声音听起来好奇怪,也很痛楚。 龙城眼瞧着龙晴俊逸的右侧脸庞,一点点地红肿起来。 “两面打。”龙城终于忍不住出声纠正。 龙晴手下一顿,轻曲了曲指头,脸上的痛楚固然是分外清晰,手上的痛楚也很强烈,好像手指肚都肿胀了。 “是。”龙晴软软地应,放下右手,抬左手,再打上自己的左侧脸颊,“啪”,然后换右手,打右侧脸颊,“啪”…… “且停了吧。”龙城看着弟弟两侧脸颊都已明显地红肿了,眸中痛楚的神色也越来越清晰,虽然还是有些气怒,却开口命停。 “龙晴知错。”龙晴轻抿一下唇角,觉得双颊滚烫,而且刺痛非常。 “龙晴不该纵着龙星胡闹,对山长大人不敬。”龙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大哥的脸色:“都是龙晴的错,愿领大哥重责。” “你打他了?”龙城坐了喝茶,凉茶去火。龙城控制自己的怒气,这是龙星惹的祸,龙晴只是陪绑,罚他这些下也就够了。 “是,龙晴已经重重教训了他。本还要罚他思过的,只是担心龙夜、龙裳,所以命龙星先去少林了。” 龙晴一说话,脸上就更疼,却是一字也不敢少说,还要斟酌着措辞,免再惹了大哥不快。 “你就纵着他吧。”龙城冷冷地道。 “龙晴知错,下次不会了,一定打烂他的皮,让他下不得地去。”龙晴连忙保证。 龙城瞪他一眼,不知跟谁学的,倒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还敢有下次?不敬先贤,无故打伤山长,可以定大不敬的罪名了。”龙城斥龙晴:“怎么也该让他亲自来向山长大人赔罪的。” “是。”龙晴恭应:“是龙晴思虑不周,愿领大哥重责。” 龙城点头:“有些日子没收拾你了,我瞧你这皮子确实是紧了。”说着话,四处看去,倒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 龙晴心底暗自庆幸,太好了,这院子里也都是槐树,没有柳树。 “龙晴去借戒尺吗?”龙晴庆幸归庆幸,态度倒是很端正。既然是书院,戒尺应该不少。 山长专用的戒尺,龙晴已经命宋南暗中送回去了。要是去借,也能借个正着。 “不用那么麻烦。”龙城冷冷地道:“瞒错不报,先打五十下吧。过来。” 龙城指着窗边的书案:“趴那。” 龙晴本来就红肿的的脸立刻变得更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半章,明日补齐。大家买了这半章,明日不用重复购买。 感谢大家支持!让大家破费了! 第134章 青峰书院(下) 怎么可能……龙城只是觉得龙晴舒服地趴着,他站着,有点累。 龙城顺手将书案后的椅子拽出来,坐了,命龙晴:“过来,趴这儿。” 龙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书案上退下来,趴大哥腿上的,只是当大哥的巴掌带着风声更重更响地打在他的屁股上,而腹下不是冷硬的桌面,而是大哥温暖的身体的时候,他在确信,他确实是被大哥按在腿上打屁股呢。 痛固然是痛得厉害,龙晴羞得都不敢睁眼睛,只咬牙用双手和双脚尽量撑稳了,免得那姿势更加羞人。 只是大哥的铁掌威力实在惊人,挨最后十下的时候,龙晴一度以为自己的屁股已经是被拍碎了,才会疼得他连吸气都痛楚难当,手脚更是发软了。 五十下终于挨过去,龙晴不知哪来的力气,没等站起来,手已是准确地落在了裤子上,一下提了上去,即便是那么柔软的裤子擦过屁股上的肌肤时,依旧痛得龙晴心里一颤。 他立刻屈膝跪了下去:“龙晴知错,谢大哥训责。” “不听话,就仔细你的皮吧!”龙城冷冷地。 “是。龙晴不敢。”龙晴垂头。 “过来。”龙城还是冷冷地。 还要打?龙晴忍不住抬头看大哥,大哥,我……你…… “委屈了你?”龙城轻哼:“是你自己非自告奋勇来看着龙夜、龙裳,结果这一路耽搁,别说龙夜、龙裳该闯的祸一点没少闯,就是龙星这里,也没看住。” “是。龙晴知错。”龙晴应。 “办事不利,再罚三十下。” 龙城打龙晴,还真有些没打够。 “是,龙晴该罚。”龙晴再应。 惨了,自己还威胁龙星要十天下不得地呢,看来,十天下不得地的要是自己了。 龙晴膝行一步,到了大哥身前,只得再褪下裤子,然后俯身扒到大哥腿上,并拢了双腿,脚尖点地:“请大哥重重教训。” 本已肿胀的屁股再度饱受风雷。 “啪”“啪”地声音再度响起,龙晴的心也是随着“啪”“啪”的声响一颤一颤。 三十下打过,龙晴这回便是连提裤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大哥教训。”龙晴谢罚并不迟疑,却是赖着没有动身。 龙城只得抱了他,进里屋上药。 龙晴把头埋在枕头上,轻吸着气。 紫莲露涂上时,龙晴忍不住战栗,硬是忍着,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大哥多久不曾帮自己亲自上药了。 龙晴有些想不起来。虽然大哥上药是如此辛苦难忍,可是龙晴就是喜欢,甚至,连无法忍耐的疼痛里,都有了一点点的甜蜜。 龙城净手,看龙晴还趴在那里:“哭了?” “龙晴不敢。”龙晴忙用枕头蹭眼泪。 “滚起来吧。”龙城很没有耐心。 龙晴只得爬起来,提了裤子,下地,跪下:“谢谢大哥上药。” “跪到明日寅时(早5点)。”龙城毫无怜惜之情。 “是。”龙晴软软地应,勉强跪直身体。 地上又硬又凉,龙晴的膝盖硌得生疼,但是身后就更疼。 龙城和衣躺在床/上,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龙晴偷偷去瞄大哥,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还能令大哥如此犹豫不决,难以决断的。 盏茶时分,龙城一跃而起。 “好好跪着,东张西望地,没一点思过的规矩。” 临出门前,龙城又训了龙晴一句。 “是。龙晴知错。” 龙晴垂头叹气。忽略膝盖上和身后抽着劲地疼痛,开始思索如何彻底解除端木汐身上的失心之毒。 月色下,两条人影自山壁上腾挪跳跃而下,直落入青峰书院后院。 两人落足平地后,依旧刻意隐藏行迹,似两缕青烟,自林木之间穿梭,直到一座独门独户的三层小院落门前。 前面的少年一身蓝衣,身材颀长,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却是冷若冰霜。 他身后的少年一身黑衣,身材容貌上与蓝衣少年极其相似,隐约可见的半侧脸庞,亦是俊美绝伦。只是额上冷汗涔涔,双眸之中,满是痛楚而隐隐。 蓝衣少年轻推门,忽然脚步一顿。 院门内,一个灰衣老者正在恭候:“先生命你们直接去地下石室。” 老者说完,转身而行。 蓝衣少年冷若冰霜的脸色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眸中的惧意一闪而过,只默默随着老者往大堂行去。 黑衣少年本就苍白的脸色却立时变得没了血色,明显是怕极,却也一声不坑,只跟着蓝衣少年往堂上行去。 看起来格局普通的大堂上,其实另有机关。老者转动机关,墙上的一幅画升上去,出现了一个暗门,三人鱼贯而入。 地下石室,规模极大。偌大的厅堂之上,只在上首设有一把黑色的太师椅。 椅子空着,但是蓝衣少年和黑衣少年已对着那空椅子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粗粝的山石地面,立刻传来一阵寒气。 灰衣老者走到椅子旁侧侍立。堂上极静。 黑衣少年垂首而跪,半侧脸颊精致俊美,另一侧脸颊则肿胀得指高,错落着几个透着青紫的指痕。与颈部和另一侧白皙俊美的脸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少年正是曾和龙星交手的黑衣少年,只是脸上原本被龙星打过的地方,如今更加惨不忍睹。 轻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蓝衣少年与黑衣少年的心跳不由同时加速。黑衣少年额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终于,顺着鬓角滴落。 “啪嗒”一声,极轻微。两个少年却同时忍不住一颤。 一名青衫男子缓步而入,径直走到太师椅前,缓缓落座。 “先生。”灰衣老者欠身行礼。 青衫男子缓缓抬头。这是一张帅到让人窒息的脸。成熟却没有岁月的痕迹,青葱却隐隐流露出王者的霸气。 男子面色白皙,肌肤精致得犹如何郎傅粉,颀长的身躯微微倚靠在太师椅背上,修长的腿在椅子前伸出去老远。 “鞭子。”男子声音晴朗,只是冷冷地不带感情。 “是。”灰衣老者应命而去。 黑衣少年连身躯都有些哆嗦起来。 蓝衣少年几乎感觉得到黑衣少年的颤抖,他暗暗吸一口气,轻声道:“先生。” 随着“啪”地一声脆响,青衫男子已是隔空一个耳光重重打在蓝衣少年脸上,将他的身/子直接打扑在地。 蓝衣少年强将一声痛呼咽入腹中,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痛和耳中的嗡嗡作响,迅速跪了起来,跪直了身体。 黑衣少年看着蓝衣少年被打,看着蓝衣少年的半侧脸立刻夸张地红肿了起来,唇边也硌出了血迹,好似被小孩儿故意涂鸦毁坏了精致,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心疼。 “错儿不该私自外出,愿领先生重责。”黑衣少年,错儿,恭敬地请责。 “褪衣。”青衫男子的声音还是很轻,也依旧没有什么感情。 黑衣少年的身/子狠狠一抖,没有再出声,伸手解开腰间盘扣,解开衣领上的扣结,褪去长衫,放在旁侧地上,又褪去裤子、小衣。 他的动作很熟练,很快就褪去了全部衣衫,就那样赤/裸地跪在地上,虽然背脊依旧笔直,身躯仍是轻微地颤抖。 错儿的肌肤很白皙,有着练武之人特有的光洁紧致,如一尊上好的细瓷,只是细看去,烛光柔和了的肌肤之上,散落着深深浅浅的伤痕,多是鞭痕,也有较粗的棍棒痕迹。 尤其是后背上,密布着一层新印上去的青紫的伤痕,臀腿之上,伤痕更多,有几处已经凝结了血珠。 蓝衣少年轻咬贝齿,再次出声:“错儿私自外出之过,悔儿已经罚过,请先生罚悔儿管教不严之错。” 青衫男子这次没有理他,只对已奉着鞭子恭立在一侧的灰衣老者道:“给悔儿。” “是。”灰衣老者恭应,捧着鞭子走到蓝衣少年身侧。 蓝衣少年悔儿只得接过鞭子。鲛皮的蟒鞭,寒玉镶柄,入手微寒。 他站了起来,对青衫男子欠身行礼:“悔儿谨遵先生之命。” “打。”青衫男子还是冷冰冰的一个字。 错儿已经跪伏了身体,伏地头部,塌下腰身,尽可能地翘起臀部:“错儿恭领先生责罚。” 蓝衣少年手中鞭子一抖,破空声响,鞭子已经“啪”地一声,落在了错儿的臀上。 一道刺目的鲜红立刻掩盖了那些凌乱的青紫。 青衫男子的规矩,既然请出鲛皮蟒鞭,便要鞭鞭见血。 错儿已偷偷地用牙齿咬进胳膊上的肉里,这种痛楚,他再熟悉不过,再害怕不过,一鞭鞭撕裂皮肉,不经历的人,永远描述不出那种无可名状的痛楚。 尤其是,你必须用尽一切意志力来忍耐这痛楚,不能喊,不能哭,甚至连动一动都不能,无法宣泄,只能隐隐,这痛楚就仿佛加了倍,让你越发地痛入骨髓。 鞭子一鞭鞭抽落,带起细碎的皮肉和血珠。 鞭子肆虐了整个臀部,便往下去,臀腿上,又往上去,腰臀上,然后,只能再重复着抽落。 错儿疼晕过去时,也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直到,被一桶盐水泼醒,他才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呻/吟,而这声呻/吟又被再次抽落的鞭子生生打断。 冷汗似乎迷糊了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过去时,只看得见先生洁净得青色靴底。 他不知道先生是不是在煮茶,亦或是在品茶,他痛得几乎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疼痛,疼痛。 为什么先生不看一眼自己呢,哪怕只看一眼,他也许就会命哥哥停手了。先生,错儿要疼死了。 错儿再昏过去时,脸色苍白得厉害,只唇边鲜血淋漓。 执鞭的悔儿也是冷汗涔涔,他握鞭的手也在轻轻颤抖。 “先生,求您先饶了错儿吧,许他歇过一晚,明日再罚吧。”悔儿一跪落地,膝盖碰地一声磕在地上。 灰衣老者已是又提了一桶水来。沉默地站在一边。 “打。”青衫男子仍是这一个字。 悔儿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灰衣老者听得青衫男子的吩咐,已是一扬手,将那冷水对着遍身血污的错儿,再兜头浇下。 “错儿……知道……错了……”痛得无以复加的错儿,实在控制不住想要结束这地狱般的痛楚,哀求出声:“先生……别……打死……错儿……” 错儿爬跪起来,连连叩头。 “错儿,不要。”悔儿眼看着青衫男子的脸色变得沉肃,再顾不得害怕,一把扶起错儿,狠狠一个耳光打过去:“错儿大胆,先生的规矩都忘了吗?” 这一掌极重,错儿的唇边立刻又见了红,懵懂的错儿也一时清醒过来,努力跪起,再叩头道:“先生……恕罪,错儿该死,错儿……” 青衫男子几乎瞬间就来到了错儿身前,只听“蓬”地一声,错儿的身体已经带着咔嚓声响,被青衫男子一脚踢飞了出去,直撞到堂上用作支撑的一根盘龙柱上,才跌落下来。 “错儿……”错儿挣扎而起,却吐了一口鲜血,再此昏了过去。 青衫男子这一脚,虽然踢在错儿身上,但是扶着他的悔儿也被巨大的力道带翻在地,他再爬起来时,错儿已经落地,昏了过去。 “先生……”悔儿也几乎是瞬间就到了错儿身前,急探他的鼻息,又顺手抚上他的腰间,四根断骨,刺得悔儿几欲窒息。 “是悔儿没有看过错儿,是悔儿之错,求先生罚悔儿吧。”悔儿跪在错儿身前,虽是怕得浑身发抖,却不肯移开半步。 “先生对悔儿和错儿果真下得狠手。”一个声音缓缓响起:“谁又会相信,先生与他们两个,其实是,父子之亲呢?” 第135章 父子之亲(上) 青衫男子名叫傅青峰,正是大明湖傅家傅怀的第三子,如今傅家家主傅龙城的亲三叔。 当年因与魔教圣女水柔柔相恋,被逐出傅家。 悔儿、错儿都是水柔柔之子。 傅龙悔,傅龙错,傅家的又一对双生子。 悔儿和错儿都继承了傅家男儿的优良血统,无论是根骨、性情,聪敏好学,懂事孝顺。自幼及长,越来越武艺高强,品貌出众。 只是这样两个优秀的孩子,并不能得到傅青峰的疼爱。他们两个的存在,对傅青峰来说,只是一种羞辱,一种证明,证明他当年曾忤逆不孝,如今才会成为傅家弃子。 有家不能回,有名不能提。 所以他自称悔过人,两个儿子也只能尊他一声先生。 悔儿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都在颤抖,到底垂下头去,没有做声。 “果真是傅家的孩子,这规矩大的,便只是因为他不喜欢,你便是连一声‘娘’都不敢叫了吗?” 一个白衣女子,娉婷而入。 傅青峰只是冷冷看着她。她走到悔儿跟前,摸摸他的头发,又看了看错儿,只是叹息:“难得这些年来,你竟没有打死了他们。” “这次又是为什么被打?”白衣女子柔声问悔儿。 悔儿垂头不语。 白衣女子抬起头来看傅青峰:“是因为你知道我要来,故意要让我心疼?还是只因为你又想起来,若非是他们两个,你现在会在傅家当你的三老太爷,而不是一个只能在不见天日的地下折磨自己儿子的悔过人?” 傅青峰抬手就是一掌,猛地劈向白衣女子。 “爹,不要。”悔儿惶急之下,不顾爹的忌讳,一声“爹”脱口而出,身体也挡向白衣女子身前。 “蓬”地一声,悔儿的身体被打飞了出去,正撞向白衣女子身上,只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白衣女子的身形被悔儿的身体一下撞散。 白衣女子竟然只是一个幻象。 “又生气了,真是好玩。”白衣女子的声音还在,咯咯的笑声还回荡在空旷的石室内,只是人影已经不见了。 傅青峰淡淡一笑。 悔儿跪起来时,唇边的鲜血淋漓,他勉强压下胸口处的剧痛和气血翻涌,恭声道:“悔儿有违先生禁令,愿领先生重责。” “自己掌嘴。”傅青峰端茶。 “啪”,“悔儿知错。” “啪”,“悔儿该罚。” 傅龙悔挥掌自罚,每一下,都似乎用尽全力,十下打过,悔儿认错的声音都有些含混。两侧脸颊都肿胀起来,透着青紫。 傅青峰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摔碎在悔儿身前。 悔儿停手。依旧跪得笔直。他的十个手指也都肿胀着,垂在身侧时,微微地颤抖。 悔儿开始褪衣,如弟弟错儿一样,褪尽衣裳,接过灰衣老人奉过来的蛟皮蟒鞭,双手奉过头顶,对着地上的碎瓷缓缓跪下。 “悔儿恭领先生责罚。”悔儿膝下,氤氲出淡淡的血痕。待那些锋利的瓷片扎入肉中,悔儿膝行上前,一步步,跪行到傅青峰的椅前。 地上,留下一道斑驳的血痕。 傅青峰伸手接过鞭子。 悔儿跪伏下去。微闭了眼睛。悔儿的身体上,如同错儿一样,烙印着深浅不一的伤痕。 尤其是膝盖和腿上,伤痕就更重。 这两处地方肉少,碎瓷片被碾入肉中时,仿佛也碾进了骨头里,痛得钻心。 悔儿很熟悉这种疼痛,他知道躲不过,所以只能忍,总会过去的。 蟒鞭带着风声,猛地抽在悔儿翘起的臀峰上,悔儿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将那声惨呼咽了回去。 如同错儿被打一样,一鞭下去,皮开肉绽。只是,那伤口,比错儿的要深得多了。 不会有停歇,也不会有机会喘息,悔儿如一艘航行在狂风暴雨中的小船,在傅青峰密集狠厉的抽打下,苦苦挣扎。 实在跪不住时,悔儿趴伏在地,也并不敢躲。 鞭子越发地凌厉,杂乱无章地落在悔儿的背上、腿上,血肉模糊。 “哥。”错儿竟然醒了。 被打得几欲昏厥的悔儿不由一惊,难道自己的力道又轻了,明明点了他的昏穴的。 “错儿,别……”悔儿想说什么,张开嘴,却只咳出几口鲜血来。 错儿已经爬了过来:“先生,打……错儿。” 鞭子破空,轮番抽打在地上的两个少年的身上,没有一丝怜悯。 灰衣老人扑通跪地,并不敢出声相求。 悔儿和错儿的身上,都是一片血肉模糊,鞭子抽落的声音,也变得沉闷。 可是傅青峰,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傅龙城从机关中走出来时,眼前的情形令他一惊。他疾步走到傅青峰身侧,屈膝跪地:“三叔手下留情。” 灰衣老人看着龙城,又惊又喜。 傅青峰原本淡淡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眉峰轻蹙,停下手里的鞭子,冷冷地道:“滚出去。” 龙城微垂头:“城儿好不容易见到三叔,三叔就忍心撵城儿走?” 悔儿和错儿在半昏迷之际,都听见了这清朗的声音,也朦胧中看见一个天神一样的男子,虽然垂头屈膝跪在先生身侧,只是那背影和侧影流露出的浑然天成的领袖气息,却是无论如何也这挡不住。 鞭子破空而至,抽向傅龙城面门,龙城微闭了下眼睛,傅青峰手腕轻抖,鞭稍抽落龙城左侧脸颊,“啪”地一声,在龙城俊朗的脸颊上划下一条血痕。 龙城痛得一咬舌尖,到底是硬挨了这一下,忍了痛楚恭声道:“城儿放肆,请三叔重责。” 傅青峰垂下鞭子,冷冷地道:“谁是你的三叔?再不滚出去,就把命也留下吧。” 龙城垂头不语,却也不动。 “果真是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大了。”傅青峰缓缓走到龙城身侧:“抬头。” 龙城依言抬头看向三叔,入目果真是三叔俊逸非凡的脸庞,虽然有近二十年的岁月过去了,三叔更见成熟俊朗,但是那眉眼,那神情,龙城绝不会忘记。 龙城幼时,对三叔既敬且畏,更多的则是亲密和亲切。是三叔教他学文习武,是三叔带他出门玩乐闯祸,也是三叔替他在爷爷和爹跟前遮掩错误,委婉求情,甚至替他被打,当然,三叔的巴掌和藤条也时不时会落在龙城身上。 但无论是打是哄,三叔傅青峰都是龙城至亲的亲人。龙城和三叔的感情,甚至比爷爷、爹和二叔还要更加亲厚。 傅青峰也细看龙城,当日自己最疼爱的侄儿也长成大人了。而且,一身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傅青峰的唇边略过一丝微笑,有赞许,也有薄怒。 龙城的心不由一惊。三叔的神情他再是熟悉不过。如今三叔明明还是笑着,心里想来已是恼了的,若是不好好应对,只怕接下来替悔儿和错儿挨打的就是自己了。 “三叔息怒。”龙城慌忙垂头,双手已将金龙令奉了上去:“非是侄儿故意窥探三叔行径,侄儿也是奉令而行。” 傅青峰的目光落在金龙令上,果真是将已提起的鞭子又放了下去,他淡淡一笑:“金龙令?你这是拿傅家金龙令压我吗?” “侄儿不敢。”龙城惶然答道,他的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侄儿如今是傅家家主,故此请出金龙令,是想请三叔重返傅家。” 傅青峰微楞。“重返傅家”这四个字,也让地上勉力克制呻/吟的悔儿和错儿两人呆住了。 “你以傅家家主的身份命令我吗?”傅青峰薄怒。 “侄儿放肆,侄儿该死。” 龙城一身的冷汗。心里好生叹气,爷爷明明就是舍不得三叔的,又不肯自己赦了三叔回来。却又暗示、默许自己用金龙令传令,命三叔返回傅家。 如此一来,爷爷的面子里子是全有了,自己的皮可是要没了一层去。 “先生,不姓傅,凭什么遵你傅家的金龙令。” 错儿忽然跪了起来,喘息着道。 “错儿。”悔儿又惊又怒,一掌打过去,“啪”地一声,将错儿又打倒在地。 “这两个小畜生。”傅青峰眉峰轻蹙:“不过,我确实已经不姓傅了。” “其实这也是爷爷的意思。”龙城不敢看三叔的脸色,果断抬出爷爷继续压三叔:“侄儿其实也是奉命行事,若是三叔敢不听爷爷的话,侄儿这个家主当然就更不在三叔眼中了。” 龙晴跪在地上,膝盖好痛,身后也痛。肩膀也觉得痛,腰腿也痛。尤其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柔软床铺,就更觉疲惫不堪,浑身上下疼痛难忍。 窗外渐渐变亮,龙晴估摸着时辰,大哥不知去了哪里,竟然还未回来,那么也许,或许,自己是不是,可不可以,稍微偷一点点懒,提前到床/上去躺一躺。 龙晴眼巴巴地看着床铺,各种给自己鼓气,反正大哥不会这么巧回来的,就少跪那么一刻半刻钟的,不要紧的吧。 不行了,膝盖痛死了,腿要折了,龙晴越来越觉得自己确实坚持不住了,他扭头去门那里看看,侧耳再细听听,没有什么动静。 好吧,就偷懒这一次好了,一定不会被大哥抓到的,况且如今大哥这么疼我,就是被抓到也一定不舍得重罚的。 龙晴鼓足了勇气,终于试探着略动了动腿,啊,痛,痛,龙晴忍不住呲牙咧嘴,用手撑了地,缓了一下,抬起一只手,轻轻去揉自己的屁股,啊,痛,痛,龙晴忙缩回了手。 想起刚才被大哥按在膝盖上责打的情形,龙晴又是好一阵面红耳赤。都是龙星这小东西惹的祸,倒害自己挨了这一顿好打。 也不知他在少林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龙晴很有些担心,这个宝贝弟弟若是也伙着龙夜、龙裳胡闹,自己也等着再痛上加痛,伤上加伤吧。 “你干什么?”大哥龙城的声音忽然响自身后。 龙晴一惊,瞬间石化了:“大,大哥回来了。” 傅龙城眉峰轻蹙,看龙晴:“你就是用这种姿势思过吗?” 龙晴嗖地一下缩回了手,直起腰跪得笔直:“龙晴知错……请大哥重重训责。” 第136章 父子之亲(下) 龙星让龙裳坐,却命龙夜跪。 龙夜虽然乖乖地跪了下去,却忍不住喊冤:“五哥,龙夜自来了少林一直恪守家规,忍辱负重,真得没有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龙星抬手就是一个耳光:“让你恪守家规,让你忍辱负重了吗?好好地被人拍了一掌。” 龙夜忍了痛,忙道:“我可不是为了少林的那些和尚忍辱负重,我这是为了乾坤盒。” 龙星又抬手,龙裳忙抱了龙星的胳膊,也屈膝跪下道:“五哥,是真的,六哥破解了乾坤盒上地图的秘密呢。” 龙夜忙点头:“乾坤盒其实就藏在少室峰上。” 龙星的目光瞄向龙裳,龙裳只得松了手。 “就算如此,也是功不能抵过。”龙星没有再教训龙夜,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瞄瞄远处的少室峰:“不过你的板子倒是可以暂缓。” 龙夜大喜,正要谢过五哥,房门轻叩,有和尚过来请龙星、龙夜和龙裳移步方丈室,少林主持要亲自接见三人。 少林主持比想像中要年轻。除了他,另有四五个僧人旁侧相陪,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另一侧的客位上,还有四五个穿道袍的武林人,却是武当派的人也来了。 龙夜这才想起来,好像武当曾邀约自己去喝茶的,如今等不及自己去,倒是找上少林来了,也挺好,省得麻烦了。 无论是和尚也好,道士也罢,面对着傅家的三个俊逸无双的年轻人,各个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恨。 但是大家还是很客气。很和谐。 少林主持与龙星、龙夜、龙裳见礼,引见了武当的七名道长,又介绍了少林四院的主持,然后大家落座,喝茶,聊天。 好像所有的武当道长都有一个叫凌虚的,本文当然也不能免俗。武当为首的道长正是叫凌虚,是当今武当掌门的师弟。 凌虚先向龙夜、龙裳道歉,关于两人偷盗武当秘籍一事,确实是误会了。 龙夜心里老大不乐意,你们一句误会,一句道歉就好大面子吗?害我被打被罚的帐要怎么算? 龙星也没有话说,场面就有些冷。 凌虚只得再道了一声抱歉,说是武当掌门已经亲自具柬向令兄傅龙城傅大侠赔罪了。他如今再代表武当向龙夜、龙裳正式道歉。 龙星的目光瞄过龙夜,龙夜这才对凌虚微欠了身,还礼,道:“你们知道错了就好,希望以后不要发生这样的误会,免我皮肉无辜遭殃。” 凌虚被龙夜弄得很是没有面子,只得一个劲地说抱歉,然后回座喝茶。 少林方丈宣了一声佛号,恭喜武当与傅家冰释前嫌,然后就提到少林易筋经的事情。 易筋经是少林至宝,他是一派掌门,当然不得不问。 龙星淡淡一笑:“听闻少林易筋经是武学至宝,窥伺易筋经之人,无非也是想修炼非凡的武功。” 他话音一顿,目光扫过屋内少林、武当诸人:“如今少林寺有七十六位供奉高僧,习得易筋经中合击阵法,号称天下无敌。龙星不才,倒想会一会七十六高僧,瞧一瞧这天下武学至宝,是否名至实归。” 龙晴思过还敢偷懒,被大哥抓了正着,心固然是扑通扑通地跳,怕也是有些怕,更多地反倒是委屈:“大哥打得龙晴实在痛死了,腿也要跪折了呢。” 龙城瞪龙晴,龙晴只好规规矩矩地跪好,只是轻咬了嘴唇,委屈的神情一览无遗。 “念你是初犯,这次就免了你。”龙城的声音虽然很冷,眸中疼惜的神色却很清晰。 “真的,谢谢大哥。”龙晴的笑意立刻绽开,用手撑了地便想站起。 “谁许你起来了?”龙城目光一沉,龙晴刚要立起的身体立刻又矮了下去,只是这一起一落的,活动了经脉,又牵扯了受伤的皮肉,龙晴不由痛得脸色发苦。 龙城忍了笑,伸手拧拧龙晴的脸蛋:“这些日子,倒是养胖了呢。” 龙晴微扭头挣脱大哥的手,不满地看大哥,我哪胖了?哪胖了? 龙晴身材颀长,不胖不瘦,正是身姿标准着呢。 龙城忍不住一笑,刚咧开了嘴,立刻眉峰一蹙,用手轻抚上脸颊。 龙晴顺着大哥的手偏头看去,才见大哥侧脸上,一道清晰的鞭痕尚渗着血珠。 “大哥?”龙晴惊叫:“难道这青峰书院是爷爷开得不成?” “不是。”傅龙城还是忍不住笑意:“是三叔开的。三叔名讳,上青下峰。” “傅青峰?”龙晴又惊又喜:“大哥见到三叔了?” “嗯。”傅龙城笑,脸色又有些发苦:“还很荣幸地被他老人家教训了一顿,直跪了一个时辰的碎瓷片,才被许起呢。” 说到这里,傅龙城忍不住伸手揉向膝头:“真该罚你也跪碎瓷片的,看你还敢在思过时给我偷懒。” 龙晴的目光也看向大哥龙城的膝盖处,只是淡青色的长袍挡住了,看不出什么来,但是想来里面的长裤上,也该沾着血迹的。 龙晴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大哥的目光竟有了一点点笑意:“我还记得三叔好像很喜欢……” “放肆。”龙城冷冷地斥责龙晴。 龙晴只好闭嘴,把剩下的话咽回肚中。 龙城脸色一红,轻叹了口气道:“三叔如今很严厉,罚人都是用鞭子的。悔儿和错儿,不知因为什么事情,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如今还跪在院中的碎瓷片上思过。” 龙晴不由骇然,半响才道:“悔儿,错儿,可是三叔的孩子吗?” 龙城点头:“傅龙悔,傅错儿,与你和龙羽一样,都是双生,如今,都在三叔身边。” “可是那位水婶婶所生吗?”龙晴当时年纪尚幼,只是隐约记得此事。 傅龙城点头:“他们两个,正好小龙星半岁。只是悔儿和错儿,要比龙星乖得多了。” 龙晴微嘟嘟嘴,龙星也很乖的啊。 “不许龙星随便欺负悔儿和错儿,知道吗?”龙城没来由地就疼惜那两个弟弟。 “是。”龙晴乖乖地应:“龙晴以后一定也好好疼惜悔儿和错儿。” “大哥回来,是要带龙晴去拜见三叔吗?”龙晴很期待去见三叔,还有那两个已经被大哥很喜欢的弟弟。 龙城微摇头:“三叔说是有事情要办,带了铁叔已经离开了。” 铁叔就是一直侍奉傅青峰的那名灰衣老人。 傅龙悔和傅龙错却需按傅青峰的规矩,跪满七个时辰才能起来。 便是龙城,也被傅青峰罚跪了一个时辰,才命他回来先去办自己的事情。剩余的六个时辰,等回到大明湖后,再自己补齐。 龙城虽然被罚,心里却还是很高兴。能让三叔答应重返傅家,别说让他跪七个时辰,便是跪七十个时辰,他也愿意。 “大哥不能免了悔儿和错儿吗?”龙晴教唆自己的哥哥滥用职权:“反正如今三叔也不在跟前,一切都是哥说了算。” 我可不敢。傅龙城心道,你是怕以后三叔收拾我的机会不多是吗?龙城瞪龙晴:“这话你也敢说,三叔知道了,不扒了你的皮?给我跪好了!” 龙晴只得跪得再笔直些,垂头不语。 龙城踱了几步,膝盖和腿上还是有些痛。脸上的伤痕已经淡了很多了。 寅时,天亮。 “你起来吧。”龙城终于免了龙晴:“嗯,你再去三叔的院子里,给悔儿和错儿看看伤。嗯,今日需得赶到少林去,悔儿和错儿的思过,可以等回大明湖后,再补齐。” 龙晴即便膝盖和腿痛得厉害,还是忍不住笑意,大哥现在果真很通情达理的样子啊。 书院里的人起得很早,已是有了朗朗的读书声,只是这后院依旧安静,傅青峰的院子附近,依旧无人敢靠近。 龙晴推开院门时,一块碎瓷片已经射到他胸前,龙晴伸手接住,另一只手已经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院子的槐树下,两名赤.裸的少年跪得笔直,虽然面色苍白,却是挡不住的俊逸绝伦。 只是身上鞭痕清晰,满是血污,青紫肿胀着破坏了那份唯美的精致。 四道目光落在龙晴身上,悔儿的目光温和清澈,错儿的目光虽然同样清澈却有些冰冷 “我是你们的三哥,傅龙晴。”龙晴温和地道,抖手处,已将地上的两件长袍分披在两人的身上。 “傅龙悔见过三哥。”龙悔原地叩头。 龙错看了一眼龙晴,抿了唇没有说话。 龙晴迈步向前。 “站住。”龙错忽然出声:“先生不在这里,你来做什么?” 龙晴并未停步,直走到两人身前三步处,才站下:“大哥吩咐,悔儿和错儿的思过且免了,待回到大明湖家中后,再补齐即可。” “是,悔儿谢三哥体恤,谢大哥宽责。”悔儿微垂头,领命,缓缓站起,个头几乎与龙晴一般高了。 “谁要听你大哥的命令。”龙错垂了头,只跪着不起。 “放肆。”悔儿轻喝。 龙错身子不由一颤,不敢再说。 “滚起来。”悔儿低声道:“还不谢过三哥。” “哥。”龙错抬头看向悔儿。 龙悔的神情淡淡地。 错儿到底是害怕哥哥,心里再是不愿意,只得低声道:“错儿谢过三哥传令,谢过大哥轻责。”然后,也站了起来。 “请容悔儿和错儿更衣后,再向三哥正式问礼。”悔儿轻声道。 龙晴点头:“一盏茶的时辰。” “是。”悔儿欠身。 错儿不语,只是随了悔儿进屋去了。 “若非你也是傅家之人,方才那枚碎瓷片就会要了你的性命。” 龙晴耳边传来错儿冷冷的声音。 错儿竟然敢在此时施展传音入密的功夫威胁龙晴! 龙晴看着错儿乖乖跟在悔儿身后而去的背影,不由失笑,亏大哥还说悔儿和错儿很乖呢,悔儿也许是很乖,可是这个错儿,要想让他很乖,估计可得费些功夫呢。 第137章 紫裳初现 悔儿和错儿沐浴更衣,洁净一新来见龙城。 龙城瞧着两个新来的弟弟越发地喜欢,只觉悔儿的眉眼酷似龙晴龙羽,错儿却极似龙星。倒似与龙星是双生一般。这就是血脉的神奇之处吧。 悔儿跪得恭顺端正,错儿亦跪得笔直,只是目光却一直落在身前地上,轻咬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龙城并没有太多训责,等他们按规矩请了安,道:“三叔教你们的规矩,也都是傅家的规矩,如今三叔应了爷爷之命,重返傅家,你们两个也是名正言顺的傅家子弟,家里的规矩就不用再重教你们了,谦恭礼让,恪守家规就是,都起来吧。” “是,谢大哥训责。”悔儿应了,再叩头三拜,才站过一边。 错儿没有做声,只当由哥哥代言了,只随着悔儿行礼,站过一边。 书院的弟子送了饭菜进来,看见龙城、龙晴的房里多了两个俊逸的少年,有些惊讶,摆上碗筷时,却正是四副,那弟子看着四副碗筷也有些发愣,到底是没有多话,退了出去。 悔儿、错儿侍立一侧,等龙城、龙晴入座。 龙城瞧瞧桌上精致的饭菜,问龙晴道:“可曾见到山长大人?” 龙晴微摇头,去看悔儿,悔儿也摇头道:“悔儿也不知此事。” “来者可是紫裳夫人吗?”龙城的目光落向窗外。 一片繁花中,轻风拂过,落花缤纷。一个带着紫色面纱的紫衣女子如仙子般出现在花丛中。 “什么人装神弄鬼?”傅龙错的身形一晃,人已到了窗外。 悔儿不由蹙眉,却是来不及拦阻,只得对傅龙城欠身道:“错儿放肆,请大哥宽责。” 龙城淡淡一笑,身形已经晃出窗外,只一抬手,将错儿拉回自己身侧,对那女子道:“夫人还请手下留情。” 悔儿和龙晴业已来到龙城身侧,悔儿扶过错儿,伸手探上他的脉息。 “我没事的。”错儿面色有些发白,气息已经平稳:“那花丛有古怪。” “等下再收拾你。”悔儿压低了声音斥责道。 错儿方才不及防备,踏入花丛之间,全身的力气忽然好像在一瞬间被全部吸走,人也像要窒息了一般,只觉得头昏目眩,无法自持。 幸亏龙城相救,错儿的气息才得以恢复。 女子咯咯一笑道:“龙城多虑了,虎毒不食子,我是错儿的娘亲,又怎会对他不利。” 龙城不由微愣。 悔儿欠身道:“大哥不用听她胡说,我和错儿并不认识她。” “这孩子的话,真是伤人心。”女子轻叹道:“你们爹爹不认我为妻,你们便连亲娘也不认了吗?” 她说到这里时,声音越发哀婉:“亏我还惦念着你们,特意备了碗筷让你们兄弟能吃个团圆饭,再共赴黄泉。” 她说到最后一句,声调忽然转冷,身边花丛的花朵花瓣骤然炸了开来,袭向龙城。 龙城与花丛距离极近。女子又是突然出手。龙城根本无法闪避。 所以龙城不闪,一道淡紫色的光晕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将那些花朵花瓣俱都拦在了空中,然后化为齑粉轻烟。 这道淡紫色的光晕似张柔软的网,将旁侧的错儿、悔儿和龙晴也笼罩于内,三人亦是毫发无伤。 “你的武功竟到了如此地步?”女子惊叫,口中的鲜血涌出,已是浸湿了蒙面的紫纱。 “你就是紫裳吗?”龙城淡淡地问。 “没错,我就是紫裳。”紫衣女子咯咯地笑道:“你虽不认识我,却认识我的妹妹们呢?” 龙城不由眉峰轻蹙。 “怎样,猜到了吗?我的大妹妹,名叫紫玉,小妹妹名叫紫柔,我们都叫她柔柔。”紫裳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好玩的事情:“我们家,姓水哦。” 当年傅怀执意不许傅青峰娶水紫柔,就是因为水紫柔是紫玉的妹妹。 辈分乱了。 龙城只是淡淡一笑:“前辈所言似乎与傅家查到的消息有所出入。” 紫裳不由佩服龙城的沉稳。 “什么出入?”紫裳也笑,虽然带着面纱,但是每个人却都能清晰地感觉得到她的笑意。 “柔柔不是你的妹妹,是你的女儿。你却杀了她。”傅青峰的声音冷冷地传过来。 “先生。”悔儿、错儿一起欠身。 “三叔。”龙城和龙晴亦欠身行礼。 傅青峰缓步走来,袍袖飞扬,犹如仙人。 紫裳看着傅青峰的身姿,仿佛痴了。 傅青峰手一扬,忽然出剑。 紫裳的身影蓦地隐入花丛中,傅青峰一剑落空,抬掌扫向花丛,花瓣飞舞中,已没了紫裳的身影。 傅青峰有些恼怒,想不到竟然又被紫裳遁去。 龙城忽然觉得有些脊背发凉:“三叔,是龙城疏忽了。” 傅青峰转身。 “侄儿龙晴,见过三叔。”龙晴在旁侧,忙屈膝跪地,朗声叩见。 悔儿和错儿,亦是一跪落地。 傅青峰的目光这才稍有和缓,看着龙晴点头笑道:“晴儿也长得这么大了。” “是,三叔,晴儿也行过冠礼了呢。”龙晴恭谨回道:“老五老六和老七也在少室山上,若是知道大哥寻回了三叔,必定也是欢喜。” 傅青峰淡淡一笑:“都起来吧。” “谢谢三叔。”龙晴再拜而起。悔儿和错儿也拜礼而起。 “再遇紫裳,不必容情,杀无赦。”傅青峰的目光转向龙城,再度变冷。 “是。”龙城恭应。 傅青峰转身要走,龙城忙拦道:“三叔请留步。” 傅青峰冷冷地道:“不杀紫裳,我是不会回大明湖去的,怎么,你还想用金龙令留我在你身侧听命吗?” “侄儿不敢。”龙城一跪落地。 龙晴、悔儿和错儿也慌忙跪地。 傅青峰已经飘然而去。 龙城再站起来,还觉得一身的冷汗。 龙晴十分难得看到大哥如此惶恐忐忑的神情,又是新奇又有些心疼:“大哥怕三叔的紧吗?” 龙城瞪了龙晴一眼:“多话。” 龙晴微欠身,不敢做声。错儿冷冰冰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刚刚绽开,便又凝在了脸上,因为哥哥悔儿冰冷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 “谁许你擅自出手?不仅以身涉险,还害大哥失了对敌先机,还不向大哥请责?”悔儿冷斥。 错儿也觉有些惭愧,他一向对自己的武功很是自负,却想不到今日竟会栽这么大一个跟头,尤其还是在刚见面不久的什么大哥三哥跟前,实在丢脸。 错儿屈膝跪在龙城身前:“错儿该罚。” 傅家弟子妄自托大,以身犯险是大错。这些规矩,龙城相信三叔也是教过悔儿和错儿的,只是年少难免轻狂,何况是错儿这样杰出的少年呢。 错儿不仅容貌与龙星酷似,便是这讨打的本事想来也是不输龙星的。 龙城心情还是很好,只淡淡地道:“你既已知错,就免你一次,若有下次,加倍责罚。” “是。错儿不敢了。”错儿站起时,心跳还有些不稳。他还是有些怕傅龙城这个大哥的,他本来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先生和哥哥龙悔,不会再有其他人让他害怕的。 “你受伤了吗?”龙晴看错儿一跪一起之间,额上冷汗涔涔,有些纳闷。 他见过悔儿和错儿身上的鞭伤,痛固然是痛得厉害的,只是不会让错儿便是嘴唇都有些苍白了。 “我没事。”错儿淡淡地道。 悔儿欲言又止。错儿被先生踢断了四根肋骨,方才,他已帮错儿复位,只是怕方才被紫裳所伤,又移了位置。 “我看看。”龙晴移步上前。 “我说了没事。”错儿要退,龙晴的手已经抚到错儿胸前。 错儿微愣。想不到龙晴看来如此温和,武功竟如此精妙。 龙晴只一抚之间,已是又帮错儿对好了断骨,随手又点了错儿几处穴道:“确实没有大碍,只是疼了一些而已。” 错儿不语,悔儿欠身道:“多谢三哥。” 龙城和龙晴缓步在前,悔儿和错儿随后相随。 龙城问龙晴,错儿可是肋骨断折?龙晴点头称是。 龙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三叔也是无心的。” 龙晴不由一笑。知道大哥想起了曾伤了自己的事情。故意蹙眉道:“三叔自然是无心的,便是故意要断错儿的骨头,也没什么使不得的。” 龙城不由侧头看龙晴,龙晴无视大哥的目光,只盯着前面走路。 龙城轻哼一声:“小心你说话的内容。你这是指责三叔不慈吗?” “龙晴不敢。”龙晴应错,毫无诚意。 龙城不由气恼,低声斥道:“你这脾气近来可是越发大了,最好给我收敛些,没得招我在悔儿和错儿跟前教训你。” “哥要是舍得,龙晴自然也受得。”龙晴的目光落在路侧的野花上,有些委屈。 龙城投降了:“再免你一次吧。” 龙晴不由一笑。 后面随行的悔儿只看到龙晴的侧脸,龙晴本就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如今展颜轻笑,更觉如沐春风。 错儿却是凝神将龙城和龙晴的话都听了个清楚,也是展颜一笑,觉得这个大哥也许没那么可怕,而这个三哥,也很可爱呢。 第138章 我不吃素(上) 龙城因宠着龙晴,对悔儿和错儿也很和蔼可亲,所以错儿在心底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龙晴罚过龙星,比哥下手轻多了。看来,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哥哥,还是自己的亲哥了。 提到龙星,好像比自己大一些,那也是哥哥了。错儿暗中有些懊恼。怎么就不是自己大一些呢,想起曾在林中被他打过一个耳光,这笔账想要讨回来,可是难了。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悔儿轻声问道。 “没有。”错儿对哥哥一笑,有些心虚。 “先生的吩咐,还用我再重复一遍给你听吗?”悔儿冷冷地看着错儿。 错儿移开目光:“先生的吩咐,错儿谨记。” 是的,错儿不会忘记。昨天夜里,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先生屈膝,跪拜的是大明湖傅家的金龙令。 先生说:“大明湖傅家弟子傅青峰谨遵金龙令。” 错儿知道自己应该姓傅的。他叫傅龙错,哥哥叫傅龙悔。他们的家,应该在大明湖的傅府,他们的根,是坝上傅族。 只是当年先生犯了家规,被逐出傅家,所以这个姓氏,他们不配拥有,也不可以提及。 错儿轻扬了一下嘴角,姓不姓傅的有什么了不起。只是这话,可不敢对哥说。 先生说:“龙悔、龙错都是大明湖傅家弟子,要谨守家规祖训,不得有丝毫违逆。” “你记着就好。”悔儿又警告地看了错儿一眼:“不敬兄长,罪责不轻,你仔细着吧。” “错儿不敢。”错儿乖乖地应诺。他确实是怕悔儿怕得紧,只是这些新来的哥哥嘛,好像都不怎么可怕。 龙城、龙晴带着悔儿和错儿来到少林时,少林钟楼上的钟声正响彻山中。 少林钟楼从不轻易鸣钟,如今,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龙晴不由心中祈祷,少林无论发生什么大事,都不要和龙星几个有关吧。 只是可惜,少林发生的大事,不仅是和龙星有关,根本就是龙星所为。 傅家的傅五老爷傅龙星,双手金剑刚收,正卓然而立场中,少林木人巷中枯字辈七十六位供奉,全部受伤倒地。 围观众人,除了龙夜、龙裳一脸敬佩地看着自家哥哥外,武当的七位道长加上少林方丈、四院住持和其他围观僧众,都是面如土色,惊愣当场。 少林寺百年威名,一日之内,坠于尘埃之外。 枯树、枯木、枯枝三人受伤最重。 龙星淡淡笑道:“易筋经上的合击之阵,不过尔尔。” 枯树立时又吐血三升。 龙星淡笑转身,问少林方丈道:“傅家的武功,比你少林易筋经如何?” “我和龙裳要学武功,有五哥教就行了,哪会舍近求远去偷什么易筋经,这下你可信了?”龙夜笑顾少林方丈,潇洒万分。 顺便又把一个灿烂的微笑送给武当的凌霄道长:“好在你们的错误认识的早,不然……” 龙夜的话戛然而止。 大哥! 龙夜知道三哥或许会来,但是,他绝没想到大哥也会亲自来! 龙夜、龙裳立刻屈膝跪地,场中的龙星也垂头跪了下去。 少林方丈脸上的血色好不容易恢复了一半,宣一声佛号,向傅龙城合什问礼。 躺在地上的少林高僧们,已纷纷支撑而起,只是能站起来问礼的并不多。 龙城向少林方丈回礼,又致歉道:“舍弟无礼,请方丈重责。” 方丈苦笑道:“傅施主言重了。令弟武功高强,少林上下确实折服。” 龙城十分懊恼,回身,一个耳光猛地抽在龙晴脸上:“当初是怎么吩咐你的?” 这一下耳光极重,“啪”地一声脆响,龙晴被打得踉跄一步,唇边已是见了血。 龙晴屈膝跪地:“是龙晴的错,请大哥重责。” 龙夜、龙裳噤若寒蝉,只尽力跪得笔直。 龙星亦是不敢抬头。 悔儿在龙晴跪地之时,亦跪了下去。错儿见龙晴被打,吓了一跳,几乎也是随着悔儿一同跪落。 “傅施主不必责罚令弟,是我等学艺不精,有损少林威名,愿受方丈重惩。”枯树踉跄而起,对方丈合什请责。 枯木、枯枝以及其他僧众亦向方丈合什请责。 傅龙城只得再致歉道:“都是傅某教弟无方,实在惭愧。”说罢,对着场内众僧又是深深一揖。 凌霄道长轻咳了一声,道:“江湖之上,胜负无常,技无长短,也不必太在意了。” 方丈道:“凌霄道长所言极是。各位师叔祖不必太介怀了。” 少林方丈虽然辈分低,但是地位尊崇,枯树等虽比他高出两倍,对他亦是敬重,听了他的吩咐,亦齐齐领诺。 枯树对龙城合什道:“令弟以武取胜,并无取巧之处,少林不敢以此相诟。只是少林易筋经,确实是在令弟来寺期间丢失,少林不能不问,还请傅施主见谅。” 龙城欠身道:“追回易筋经之事,傅家责无旁贷,必会尽快给少林一个交代。” 枯木则对跪在地上的龙夜道:“小施主所言不错,我等确实不是令兄之敌,老僧愿认赌服输,向你磕头赔罪。”说着话,对着龙夜扑通就跪了下去。 龙夜无语了。少林的和尚到底是缺心眼啊还是心思歹毒啊,你这是嫌我在大哥那里攒下的板子还不够多是吗? 武林人重诺,认赌服输。所以傅龙城也不能硬拦着枯木给龙夜磕头。 好在龙夜此时也是垂首跪在地上,看起来不会那么碍眼刺目。但是除了龙城冷冷地目光看龙夜,其他人还是都移开了目光。 然后枯木站起,毫无疑问例外地,又吐血三升…… 少林方丈礼请龙城移步方丈室用茶。武当诸位道长客座相陪。 龙晴、龙星、悔儿、错儿和龙夜、龙星侍立龙城身侧两排,当雕像。 龙星心中很是忐忑,知道大哥这里必定要赏一顿好打下来。 龙夜和龙裳自然也是忐忑,不过龙夜更好奇,大哥带来的这两个少年是什么人。 龙城只是向方丈介绍:“舍弟龙晴、龙悔、龙错。” 龙夜纳闷,“龙悔,龙错”听着也是傅家的孩子,还与自己同辈,莫非是三叔的孩子? 龙晴的脸上还是火辣辣地痛,知道大哥真是气怒了,不知回去后要如何责罚龙星和龙夜龙裳,只怕自己也是无法求下情来。 “你又要被打了?”错儿传音给龙星。 龙城正端茶,目光淡淡地扫向错儿。 错儿一惊。他知道这个大哥武功极高,却没想到自己传音说话,竟也能被他发觉。 龙星根本没有心思理错儿。只是大哥看错儿的目光,也让龙星莫名的惊惧。 总算客气完了。武当的人先告了乏累回客院暂歇。 龙城和方丈起身送走武当的人,少林方丈才宣了一声佛号,对龙城道:“你怎么才来,若是早来一步,也不会发生这许多事情。” 大哥果真与这少林方丈关系匪浅。 龙夜不由暗惊。 龙城与少林方丈入内室密谈。 龙星才看龙晴,嗫嚅道:“三哥。” 龙晴强忍了怒气,斥责道:“那么叮嘱你都不听,等着被大哥打烂了皮吧。” “三哥救命。”龙夜、龙裳立刻挤到龙晴身侧。 “没你们的事。”龙星冷冷地道。 “不过是教训了一些自以为是的和尚而已。”错儿嘟囔。 悔儿的目光扫过来,错儿立刻噤声。 “这是你们五哥。”龙晴趁了这个机会让龙悔和龙错给龙星见礼,也让龙夜、龙裳见过悔儿和错儿。 龙夜又高兴又有些不满:“他们两个行六行七的话,我和龙裳就变成老八老九了啊。” 错儿总算觉出高兴来了,这意思是,终于有了两个可以用来随便欺负的弟弟了吗? 龙城和方丈从密室中出来时,面色很沉肃。几个弟弟立刻又垂手恭立,噤若寒蝉。 龙城命龙裳留在少林,十日内,傅家用易筋经换人。 不是吧,把龙裳留在少林! “大哥。”龙晴、龙星和龙夜几乎是同时开口,可是触及龙城冰冷的目光,又都不敢做声。 “龙裳遵命。”龙裳很有些委屈,可也不敢抗命。 “龙裳留在少林时,会请了无师叔多加照顾,请傅施主放心。”方丈对龙城合什。 龙城微微一笑:“就让他在藏经阁做些杂役,权当赔罪吧。” 龙裳想说,我才不要给少林做杂役,可是说出来的就只一个字:“是。” “龙夜愿替龙裳留在少林。”龙夜对大哥屈膝跪地。 “不准。”龙城冷冷地:“此事不用再议。” “让小井、小万也留下呢?”龙夜还不死心。 你不提我还忘了。龙城瞪了龙夜一眼:“小井、小万可是奉你之命去达摩洞捣乱?” 龙夜忙低头。 龙星执意约战少林的前辈高僧,方丈不得已同意切磋。众少林僧人得信,自然都想来瞧瞧热闹。龙夜便派小井、小万趁乱去达摩洞探探地形,龙夜推测,要想到达乾坤盒上所绘的藏宝之处,达摩洞内该有一条密道才是。 倒是想不到即便到了这种时候,达摩洞中依旧有人执役。小井、小万领了龙夜之命,当然不能无功而返,软的不行,就来硬的,龙城等赶到少林时,正是遇到达摩洞的僧人跑到殿前欲般救兵。 龙城远远看去,那两个敢到达摩洞捣乱的小子可不正是自己的徒弟。 龙晴看了大哥脸色,哪还敢多耽搁,立刻扬声喝止小井、小万,命两人不得无礼。如今小井、小万还跪在达摩洞前反省呢。 龙夜当然不敢在此时说出乾坤盒的事情,只得诺诺应错。 龙城准备带弟弟们即刻返回大明湖。 龙裳随着方丈一起恭送哥哥们。 龙夜劝慰他道:“你在少林好好忍耐,我一定尽快找到易筋经来接你回去。” 龙裳倒是不害怕留在少林,少林这些和尚做事中规中矩的,应该不会为难他,只是要与哥哥们分离,总是有些难过。 “我会帮你照顾木姑娘的,你不用担心。”龙夜瞧着大哥与方丈话别,偷偷将一包东西塞到龙裳衣服里:“这是江南霹雳堂的霹雳弹,你留好了。这少林的和尚都是吃素的,你若馋了,便去山后的河里炸鱼吃。” “我想吃肉呢?”龙裳可怜兮兮地问。 “我回去让小卿安排一下,碧落十二宫进来开了连锁烤肉店,说是味道不错,我让他在少室山下也开一家。” “那这几天怎么办?”龙裳现在就有点饿了。 “你没看正殿前的鸽子很多吗?还有禅院旁边的小河里,我看有不少鸳鸯,你先对付一下。”错儿也忍不住帮着出主意。 龙夜和龙裳这才发觉,大家都已话别完毕,目光都落在他和龙裳身上。 “错儿哥哥的主意甚好。”龙夜喜道:“我瞧方丈室旁侧的土坡上好像还有山鸡,叫花鸡你会弄吧?” 方丈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了。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几天,还是委屈傅小施主吃素吧。” “我不吃素。”龙裳硬邦邦地道。 “方丈所言极差,”龙夜摇头拒绝:“我家龙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和你们一样吃素,若是害他营养不良,那要如何是好?” 方丈不由气闷,去看龙城。 龙城瞪了龙夜一眼:“佛门清净地,不可不敬。” 方丈正要点头,龙城已经接道:“龙裳若真是要吃肉,必须远离山门三丈之外。” 方丈差点一个跟头摔地上。 龙城看着方丈很无辜地一笑,为了全你少林的面子和你这方丈的面子,我命他留在少林为质,这已经够委屈我的弟弟了,总不能在吃穿用度上再委屈他了吧。 “阿弥陀佛。”方丈只得再宣了一声佛号:“傅施主慢走。” 第139章 我不吃素(下) 我不吃素(下) 少室山下的客栈里,傅龙城见到了木蝶依。当然还有糊糊、明儿和端木汐。 傅龙城请木蝶依去大明湖暂住:“令尊托我照顾你。” 木蝶依又惊又喜。 只有龙晴纳闷,按小卿传过来的消息,木蝶依的父亲木游厦已经失踪多日了,什么时候见过大哥了呢? 木蝶依问起龙裳,龙夜闷闷地道:“他留在少林做人质,等我们用易筋经去换他。” 端木汐抱着敏皓宝宝,微垂了头,想要告辞,又有些踌躇不舍。 龙城建议端木汐将敏皓留下来,由傅家代为照顾。毕竟端木汐还是云英未嫁的女孩子,突然抱个宝宝回去,没地再惹出流言蜚语。 端木汐谢过龙城,便向大家辞行。 龙晴担心端木家有变,询问端木汐是否还有其他去处。 端木汐摇头:“我还是要回端木家去,大伯,妹妹还有无忧、莫愁姐妹也在呢。” 端木汐的妹妹端木烨本是在大明湖做客,日前收到端木家传信,说是端木长风偶染风寒,端木烨已经启程返家。 龙晴便禀请大哥,让小井和小万护送端木汐回去。 龙城点头允了,不由多看了龙晴一眼。 龙晴已经告退出去,吩咐跪在院子里的小井、小万起来,与端木汐一同离开。 因为有女眷在,龙城没有连夜赶路。也没有急着教训龙星和龙夜,只命两人院子里跪着去,明日一早启程。 夜色深重,外面有下起了小雨。龙错做完功课,推窗看去,院中的青石板被雨水洗得晶莹,青石板上,龙星和龙夜依旧跪得笔挺,透过细雨,别有一番景致。 龙悔走过来,敲龙错的头,顺手关了轩窗。 龙错仰躺在床上,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龙悔也躺下来,问道:“这次没在雨里跪着,觉得遗憾?” 龙错不理哥哥的嘲弄,转身朝里:“也就哥下得狠手打错儿。” 可不嘛,今天若是换了龙错伤了少林众僧,哪会只是罚跪这么简单,早就被龙悔一顿鞭子抽到爬不起来为止。 龙悔摸摸龙错的头:“以前我们是被驱逐的罪人,是没有家的人,所以犯不得一点儿错。” 龙错听了,转过身来看哥哥:“如今我们认祖归宗回了傅家,是不是可以犯一点错了?” 龙悔不由一笑,伸手弹了龙错的头一下:“也不许。” “还会被打吗。”龙错不死心。 “当然。”龙悔忍住笑:“会加倍被打。你可仔细些吧,以前是我一个人打你,如今哥哥可多了,你若是不怕痛,尽管去试试。” 龙错闭上眼睛,睡觉。哥哥都是坏人,以欺负弟弟为乐呢。 龙城的房里,龙晴也推开了轩窗。夜雨很凉。跪在雨中的龙星和龙夜,衣衫已经湿透了,头发上也滴着水。 龙星还好,龙夜的腿已经隐隐颤抖了。 龙晴关上轩窗,为大哥挑了挑灯芯。龙城刚看完一些事物帖子,如今正在灯下润笔。寻回三叔这样的大事,龙城当然要亲笔向爷爷禀告,而且还要颇费些心思斟酌措辞。 “大哥,要不免了龙夜?”龙晴小心翼翼地开口。 龙城没理他,停笔,又仔细看了一遍,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吩咐龙晴道:“铺纸,研磨。” 龙晴又重铺了一张宣纸,拿起磨棒来轻研。 龙城蘸了墨,却迟迟无法落笔。 龙晴轻笑:“三叔在爷爷那里该挨的打,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大哥也不必太费心思了。” 傅龙城抬头,看龙晴。龙晴也看大哥:“大哥也会被打的。” 这还用你说吗?龙城轻斥:“多话。” 龙晴便不做声,继续研磨。 龙城确实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措辞来了,停了笔,命龙晴奉茶。 龙城端了茶,看龙晴还恭敬地侍立一侧,俊秀的脸庞在灯下更显柔和,只是侧脸上,隐约可见淡紫的印迹。 “跪过来。”龙城淡淡地道。 龙晴便屈下一膝,跪在龙城身前。 龙城一手端着茶,微倾了身/子,另一手扳过龙晴的脸来细瞧那伤痕:“还痛吗?” 龙晴不语。 “那我下次直接打龙星。”龙城品茶:“龙星便是挨了打,也乖乖的,不似你。” “龙晴谢大哥训责。”龙晴忙端正态度:“大哥打了龙晴,就轻些打龙星吧。” “你还敢为他求情,若非你打他打得轻,他敢在少林惹出这么大的纰漏?”龙城想来就气。 少林是武林中公认的泰山北斗,是江湖正义的代表。这江湖上有多少能人异士,武功高强,未必就不如少林,可谁也不会去挑战少林的权威,更不会去灭少林的威风! 就只有龙星这个蠢东西,不知天高地厚,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少林威名扫地,等于是打了整个中原武林道的脸。 这若是搁以前,龙城当场就就得将龙星拍个半死,哪还会忍到现在。 “你也是越来越不知轻重了。”龙城将茶杯往几案上一顿,吓得龙晴一凛。 “龙晴知错,愿领大哥重责。”龙晴忙将另一条腿也跪下,惶然请责。 “陪他们跪着吧。”龙城起身,往里屋去了。 这一天到晚的,就没一个省心的,龙城懒得生气,早些安睡吧。 夜色深重时,龙错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他睁开眼睛,听见一声声的“错儿”响自耳畔。 “错儿,来看看娘吧。”那么温柔慈祥亲切的声音。 龙错转头,看见哥哥悔儿睡熟的脸,长长的睫毛,微翕的唇。错儿暗中握了握拳头。还是缓缓起身,跃落地上,推开轩窗,跃了出去。 床上的龙悔轻叹了口气,也睁开眼睛,也一跃而起,从轩窗中跃了出去。 细竹掩映中,一座翠竹的小屋。窗上垂着细纱,随风轻轻飞舞。 龙错缓步走上台阶,伸手推开房门。 “错儿,你回来了。”一个白衣女子,正在竹桌上,摆饭:“娘,做了你最爱喝的笋汤呢。” 龙错缓步走过去,在桌前坐下。笋汤很鲜。 “你去哪了?”白衣女子的手,抚上龙错的肩头:“你很久不来看娘了。” 龙错低头喝汤。 “怎么不说话?被你爹罚了吗?”白衣女子的手,抚上龙错的眉峰:“蹙眉的样子,好像你爹。” “放开他。”龙悔冷冷的声音响起。 龙错一惊,倏然转身,离开了白衣女子的身侧,抬头看去,果真是哥哥龙悔,缓步走来。 “哥。”龙错欠身,心怦怦地跳。 龙悔扬手,“啪”地一个耳光,打得龙错的头一偏。 “为什么不听话?”龙悔冷冷地问。 龙错不语,亦是不敢抬头。 “悔儿为什么要打错儿?”白衣女子轻笑:“你不是也来看娘了吗?” 龙悔冷冷地道:“你是紫裳,不是我娘,也不是错儿的娘。” “你这孩子。”紫裳轻笑:“名字什么的,有什么打紧?你和错儿还不是娘一手带大的?” “你也配提一个‘娘’字吗?”龙悔冷冷地道:“你为了一己私欲,竟将亲生女儿杀死,又易容成她的模样,骗了先生、我和错儿。只是如今你的假面具已经被先生看穿,你还想欺骗我们吗?”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话也说得绝情,可是,却还是拦着你爹杀我,这又怎么说呢?”紫裳轻笑,身上的白衣也疏忽变成了紫色。 “我只是不想损伤娘的躯体。”龙悔猛然拔剑:“你这个妖妇,竟然用妖法吸附了娘的躯体!” “你竟然对我拔剑?”紫裳冷笑:“错儿,还不拦着你哥。你也不要娘了吗?” 龙错转身,对上紫裳,亦是缓缓抽出长剑:“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以后,我也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哦。真的?你舍得忘了娘吗?舍得没有娘吗?”紫裳轻笑。 龙错手中的长剑很稳。 “果真是长大了。”紫裳有些悻悻然。 “只是,我还不想失去这两个乖儿子呢。”紫裳笑:“既然两个都来了,就留在这里吧。” 紫裳身上的罗裳突然变长,往龙悔、龙错身上缠去。 “是不是娘的味道?”紫裳轻笑。 龙悔和龙错手中的长剑仿佛突然失去了力道,两人被罗裳缠绕,无法脱身。 清风吹过,吹开层层叠嶂,帷帐内,一个白衣女子安然沉睡。 “娘。”龙悔、龙错忍不住惊呼。 “你们留在这里,陪你们的娘吧。在梦中,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紫裳的话仿佛天籁。 龙悔、龙错的思想渐渐变沉,眼帘也越来越重。 “错儿。”悔儿想叫弟弟的名字,却无法睁开眼睛。 “你杀了婶娘,连他的两个儿子也不放过吗?”龙城如天神般,忽然出现在床幔边。 龙城缓缓地放下两侧的纱帘:“还是让婶娘安息吧。” “你,你竟可以出现在我的幻境里?”紫裳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面目狰狞,再无法保持住轻松的笑容。 龙城淡淡一笑:“我也许可以试试在你的幻境里,杀了你。” 紫裳不由退后一步:“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傅龙城冷笑,又踏上一步。 紫裳的面色苍白:“傅龙城,很好,你傅家的人总是要与我水家作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傅家的每一个人。”紫裳袍袖一展,人疏忽间没了踪影。 四周景色一变。竹林竹屋立刻成空,只是一片林间空地,月朗星稀,空气中还弥漫着湿气,雨水刚歇,草地上,也是湿漉漉的。 龙悔、龙错同时跌落在草地上,亦同时跪起。 龙城伟岸的身影就立在两人身前三步之处。 龙错不知自己为何要跪在这里,可是,他确实不敢起身。“悔儿该死,不该自作主张,以身涉险。”龙悔恭声请责。 龙错的心,也扑通扑通地跳。 龙城沉吟不语。 当年三叔与水柔柔相恋,被逐出傅家。水柔柔带走傅青峰后,并没有回魔教去。 两人在海边隐居。傅青峰伤好后,水柔柔已近临盆。 傅青峰本是一个骄傲的人,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被逐出家门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也是一种磨难,而又面临着为人夫,为人父的转折,开始时,并不完美。 水柔柔也是一样。一个千金大小姐,十七岁的花样年纪,要为人妻,为人母,没有名分,没有公婆疼爱,有家不能回,亦是委屈莫名。 作为女子,和母亲,她比傅青峰还要承受得更多。 原本甜蜜的爱情,在残酷的生活面前,被渐渐淡忘。 原本是相看两不厌的,渐渐地变成了不愿两相看。 龙悔、龙错两岁时,水柔柔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无爱的生活,离开傅青峰和孩子,回了水家。 只有分离之后,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失去。 傅青峰带着两个儿子去找水柔柔。而在水家的水柔柔,也倍加思念傅青峰和两个儿子。 仗剑闯过水家层层拦截和障碍,终于来到水柔柔闺阁前的傅青峰,不仅再次俘获了水柔柔的芳心,也令另一个女人心动。 这个女人,就是紫裳。在她的眼中,男人原本如蝼蚁的,但是,傅青峰,让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男人,还可以是神。 傅青峰不顾紫裳的挽留和劝阻,带着水柔柔离开。 傅家弟子如何能在魔教驻足? 紫裳只是痴痴地看着傅青峰俊逸的背影。 水柔柔叫紫裳为娘,却并非紫裳所生。十几年相处,也并非没有任何情意。 紫裳想,她可以忘了傅青峰,神一样的男人,也只是男人而已。 可是忍了五年,紫裳终于忍不住去看傅青峰。 傅青峰正在教训悔儿、错儿,六七岁的悔儿和错儿,粉雕玉琢般的两个孩子,在傅青峰的藤条下,被抽得遍体鳞伤。 水柔柔实在心疼儿子们,终于忍不住出面劝阻,却惹怒了傅青峰,傅青峰竟扬手给了水柔柔一个耳光。 水柔柔哭着跑出去,然后,看到了紫裳。 “娘,傅青峰欺负我。”水柔柔扑进了紫裳的怀里,哭诉。 “那么好的男人,便是肯欺负你,也是好的。”紫裳只是在一瞬间,决定了一些事情,她的手抚在水柔柔的头上。 雾气升腾里,水柔柔消失了,紫裳,将水柔柔吸进身体里,她变成了水柔柔。 她想有傅青峰这样的夫君,有悔儿、错儿这样乖巧孝顺的儿子,她想过正常的幸福女人的生活。 然后,她毁了很多人正常的生活。 龙城不知道三叔是何时发现紫裳的身份的,但是,可以想见三叔的震怒。 以傅青峰的性情,当然是要一剑杀了紫裳的。可是,紫裳,并不是普通的女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身怀异能。 这些年来,她为了躲避三叔,也为了能与三叔抗衡,培植自己的势力,慢慢地,将触角伸向了整个江湖。 也许,展红颜身后的支持,就是紫裳。 只有紫裳,才能利用原魔教旧部和斩花宫的残余势力,让姊妹宫能迅速复出江湖。 只是可惜,展红颜也好,或是紫裳也罢,祸乱江湖也好,还是望向图谋江山社稷,江湖上只要有傅家在,你们的任何阴谋就都不会得逞。 “感情用事,这是最后一次。”傅龙城对这两个弟弟,到底是宽纵一些:“起来吧。” 龙悔站起身来,龙错也站了起来。 “跟我回去吧。”傅龙城转身而行。 龙悔和龙错跟上大哥龙城的脚步,再不曾回头。 第140章 不负兄弟(上) 六月的大明湖,景色极美。翠绿重叠,繁花似锦。 气势磅礴的傅府,在玉树繁花的掩映下,更显无限生机和活力。 龙悔和龙错终于明白为何先生平素起居或是吃穿用度,总是极尽奢华,先生生在傅家,长在傅家,那份雍容富贵和气度,已是印到了骨子里。 傅家二老爷傅龙壁及带小卿等侄儿们恭迎家主傅龙城回府。四老爷傅龙羽奉令外出,不在府中。 福伯、喜伯、禄伯三位管家亦是带着府中的丫鬟、仆从们迎接大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和六老爷回府。 虽然人是很多,但是秩序井然。 待龙城走进正堂,能有资格随侍堂上的人依旧是热热闹闹地占据了大半个偌大的厅堂。 傅龙壁又过来给大哥行礼。然后龙晴、龙星、龙夜给龙壁行礼。三位管家也过来问安,然后小卿带着在府中的弟子们又过来请安。 行过一圈礼后,龙城宣布了傅家三老太爷傅青峰即将回府的消息,让福伯打扫好庭院,收拾好一切。 众人听了这个消息都是十分惊喜。 福伯更是差点落下泪来。只说东园里三老太爷傅青峰的院子一直都打扫得干净着呢,如今可算是将三老太爷盼回来了。 龙城又将龙悔、龙错正式介绍给府中众人,并命众人,日后称呼龙悔、龙错为六老爷、七老爷,龙夜、龙裳的位序顺延为八老爷和九老爷。 其实众人早都也瞧到了这两个俊逸的少年,瞧模样就知道必是傅家的人。 龙悔、龙错向傅龙壁拜礼。 龙城又命小卿等徒弟见过两位新师叔。 小卿等弟子恭敬跪拜的时候,龙错惊诧了。这规矩的跪在地上行礼的这许多俊逸的男孩子,竟都是大哥的徒弟! 大哥武功高强,五哥龙星的武功也明显不弱,这些侄儿们的功夫想来也不会差得离谱,日后,若是寻人打架过招,可是容易得多了。 龙错的目光落在小卿身上时,不由有几分好笑,大哥的首徒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啊,被他跪拜,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目光在落在玉翎身上时,不由微微一愣。好个俊逸的小子,这容貌身姿不输小爷啊。只是不知武功如何? 这边拜礼结束。龙城端坐正堂,开始发落弟弟们。 “龙晴回房思过。” 龙晴欠身领命。虽然他真得还想为龙星求情,可是大哥分明不给这个机会了。 “龙星去静思堂候着。” “是。”龙星恭应,勉强克制心中的颤抖。这一顿打必定又是惨烈了。 “龙夜去知过堂领一百板子。没我的话,不许踏出府门一步。” “是,龙夜谢大哥宽责。”龙夜心中各种委屈,这次我真得没做错什么啊,罚跪一夜不算,板子照样还要上身。 龙悔、龙错不由都有些惴惴然。这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吗?大哥看起来好像有一点点可怕。 “龙壁带龙悔、龙错去祠堂拜礼。”龙城的目光落在龙悔、龙错身上,还是很温和。 “是。”龙壁欠身应诺。 龙城安排龙悔、龙错挨着龙星的院子居住。这两座院子本是当初为龙夜、龙裳所建。只是龙夜、龙裳怕受拘束,宁可住在北院,也不和哥哥们挨着。 这些院子按五行八卦而建,首位相连。龙悔的院子挨着龙星的院子,龙错的院子一边挨着龙悔,这边就挨着龙城的院子了。 龙悔、龙错恭声应命,随龙壁转出。 龙城这才回房,只留下小卿随行侍奉。 小卿和琴棋书画两个丫鬟,侍奉傅龙城沐浴更衣。 龙城焕然一新地坐了喝茶,小卿拿了团扇给师父扇风解暑。一边禀告些家里的事情。 小卿已经拟定了良成吉日,正式收浩威、熙宇、熙宁为徒。按三叔龙晴的意思,晨云、暮雨也正式拜在小卿门下,成为正式的傅家弟子。 还有云恒救回来的细儿,也拜在小卿门下,排名最末。 龙城看了日期,正是三日后,点头应允。 “宫里的事情如何?”龙城品了一口茶。他走时曾命龙羽注意宫内动向。 “皇后日前有客来访。”小卿斟酌着措辞:“这位客人,按铁灵传回来的画像,徒儿认为,应该是那位叫仙儿的姑娘。” 小卿小心翼翼地道:“这件事情,四叔已经亲自去查了。” 据飞云堂的消息,当日仙儿和绿绿曾到青峰书院逗留,然后仙儿一人折返江南。 仙儿竟是直接去了京城,入了皇宫,去见香儿。 香儿既是出身姊妹宫,只怕再想要如何撇清,也是不易。 这些事情,也是在意料之中。只是不管有什么阴谋,傅家并不畏惧。 龙城不由又想起一事,问道:“可曾将月月接回府中?” “暂时还没有。”小卿有些心虚。 师父的性格小卿最是清楚,除非是庞月月执意要求,否则师父是断不会应允含烟单方面退婚的。况且因了姨师奶庞落雁的关系,傅家对庞月月更应该多加照拂。 小卿本是命含烟去接回月月的。只是月月的大小姐脾气上来,又气恼含烟,不仅拒绝了含烟毫无诚意的道歉,便是连月冷也不理了,跟着唐珠儿回唐家住去了。 “都是徒儿督办不利,徒儿已严命含烟去请月月了。” 含烟无功而返,当然是被小卿又赏了一顿板子,便是连药也未让上,就直接撵了出去,一定要将庞月月接回府来。 龙城也从福伯那里听说了含烟对月月似乎不太满意的事情,吩咐小卿道:“命含烟对月月多加照拂,若是有什么闪失,家法不饶。” 小卿忙欠身应命。 龙城又问起燕月,回到家中,未曾见到燕月,龙城还真有些好奇:“燕月呢?去了哪里?你们兄弟打赌,可分出输赢?” 小卿不由有几分懊恼,道:“提到此事,徒儿还要请师父降责。” 燕月难得啊,这次竟然真得赢了老大。 燕月回天盟总坛时,第一件事,当然还是看萧萧。 萧萧每日只在天盟的别苑中养肥。喂鱼,逗鸟,偶尔还绣绣花。 如此陶冶情操,半年养下来,就更见端庄柔媚。 燕月将萧萧抱入怀中,嗅着萧萧身上淡淡的香气,便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甚至他随手放在桌上的藤棍看起来都十分赏心悦目。 萧萧很好奇,怎么燕月回天盟还带着家法。 燕月也是无可奈何,这世上能令燕月违心而为的人并不多,但是小卿老大无疑是这不多的人中最要命的一个。 “师兄不知是否故意的,总是命我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情。”燕月忍不住和自己的女人碎碎念。 萧萧只是笑:“你活该,谁让你惹他。” 燕月不由瞠目,女人果然是善变的,这若是搁以前,萧萧一定会埋怨老大的不是的。 萧萧笑道:“你以为我傻啊,你们老大向来是你能抱怨,我却说不得的,我才不讨那个没趣,明明是心疼你,还要被你教训。” 燕月听了,丝毫不恼,一面夸萧萧聪明,一面沾沾自喜,我燕月挑的女人果真不笨。 燕月和萧萧吃了饭,喂了鱼,又逗了鸟,净了手,又吃水果,然后喝茶,眼看太阳西斜,却还是赖在萧萧的屋子里不肯出去。 院门外侍立的小九和阿布,早就站得双腿发麻,饿得头昏眼花,更别提在总堂院子的演武台上,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跪了一天的小杜了。 谁也不知道一向潇洒大度的盟主大人这回是发的什么脾气,来到总堂后,面对众人的隆重欢迎和亲切问安只是冷冰冰的一句话:“小杜外面跪着去。” 然后,就再不理其他人,直接去了三盟主、未来的盟主夫人燕萧萧的院子,就是其他等着接见的盟中元老也不看一眼。 不用提被罚跪的小杜了,天盟堂上还有那么一大堆人忍着闷热和烦躁等着禀告诸多事宜呢。 可是郁闷的事情来了,偌大的天盟,还真没有谁敢去烦请盟主大人移步出来。以前本来师爷聂秋声还可以试一下,但是因为在小卿跟前告了盟主大人的状,目前已身处朝不保夕的地步。 若非小卿严命燕月不得寻聂秋声的麻烦,聂秋声就是有十层皮都不够燕月扒的。饶是如此,燕月也没有放过聂秋声,他要求以后天盟账务要做到毫厘不差,旬日一报。 只此一项工作,就差点让聂秋声忙到吐血,三餐不济,夜不能寐。 所以众人便把目光齐齐落到了盟主大人的师弟,随着盟主大人一同回来的小莫少侠身上。 小莫当然是奉了老大之命,来督办差事的。虽然小卿用词很客气,称之为“见证”,但是却明确吩咐燕月:“在天盟的一举一动都不得避讳小莫,更不得以师兄的身份欺负小莫。” 谁不知道,小莫是老大的心腹。如今再加上老大明令防身,燕月还真得给小莫几分薄面。 可是小莫不敢。小莫是多乖多懂事的一个孩子。老大的命令他不敢违背,燕月师兄他更是得罪不起。 所以小莫只能对大家说抱歉:“小莫身为师弟,可不敢对燕月师兄有丝毫违逆。” 所以,小杜只能还跪着,其他长老只能还坐着,小九和阿布只能还站着,等盟主大人腻歪够了再出来理事。 月朗星稀,天色微凉。吃过晚饭,喝过茶,燕月终于拎着藤棍从萧萧的院子出来了。 进了正堂,众人再度问礼时,都有些虚弱了。 燕月也不理,冷着脸听完了冗长的汇报,命散。 一干长老、柜首终于蒙赦,山呼“告退”而出,堂外等着伺候的弟子们也终于活了过来,搀这个扶那个的,聂秋生一个劲地喊“传饭,传饭。” 偌大的厅堂里,终于就剩下燕月和小莫了,燕月才忍不住灿然一笑道:“让他们一天到晚的给我念账本,这下老实了吧。” 小莫也忍不住笑。 果真,这次的汇报工作出乎寻常地短到不能再短。本来燕月已有近半年的时间不曾听天盟的汇报,很多柜首和元老可是命人带着十几摞子的账本来的。 若是燕月真似以往一般带着笑容等他们啰嗦,那么这一整天下来,要被闷死的就是燕月了。 燕月笑得很是舒心。笑够了,才看小莫一眼道:“你觉得师兄这处置可有欠妥之处?可值当老大教训?” 小莫立刻收了笑容,起身肃立:“小弟不敢多嘴。” 燕月点头,小莫果真乖。 外面酷暑已退,晚风清凉。燕月命小九和阿布摆了藤椅在院子里,审小杜。 小杜原本跪得是一身汗,如今只剩下了冷汗。他虽然态度也恭顺。只是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双腿更是颤抖得厉害,也弯曲得厉害。 燕月横刀卧马地坐在藤椅上,小莫侍立一侧,小九与阿布侍立另一侧,看起来更是别具威严。 “上官家的少爷,想来也是在家法板子下熬大的。”燕月淡淡地笑:“不过跪了这几个时辰,便这般不堪了吗?” 小杜没有抬头:“小杜因不遵父命,旬日前被上官家家法所伤,如今伤势未愈,还请盟主大人见谅。” 燕月不由蹙眉。 阿布欠身道:“启禀盟主大人,小杜他双膝伤重……上官家的家法,是要跪火炭的。” 燕月听了不由勃然变色。他起身扶起小杜,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的手撩起小杜的长袍,看见膝盖处氤氲的血迹模糊。 “小杜的命是燕大哥救的,小杜的命就是燕大哥的,小杜,绝不会有负燕大哥。” 小杜闭上了眼睛,热泪流淌。 燕月懊恼得一掌拍落,竟将整个石制的演武台击碎。 小杜的一切,小杜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燕月不曾有半点隐瞒。 小杜的母亲是上官无伤的妾室,很巧,正是姓慕容。原本是很得上官无伤疼爱的,只是为阮氏所忌,才逼得小杜离家远走,小杜的娘也在上官府中带发修行。 这次,阮氏正是以慕容氏的安危相要挟,要小杜利用在天盟的职务之便,为上官家偷运一批货物入京。 小杜拒绝了。上官无伤招小杜返家。小杜带着半条命,又逃回天盟。 小杜只求燕月,无论如何要救他娘一命。 燕月拍着小杜的肩膀道:“小杜不负燕月,燕月也绝不负兄弟。” 燕月带小莫连夜赶回大明湖,将已经安寝的小卿吵了起来。 “燕月赢了。”燕月不顾小卿还有些睡眼朦胧,直闯小卿的卧房:“小杜他没有半字相瞒。” 小莫跟在后面阻拦不及,只得连连向老大告罪:“请师兄原谅燕月师兄不敬之处,原谅小莫放肆无礼。” 小卿难得睡一个好觉啊,又被燕大少爷给搅了。 燕月将手里的藤棍啪地扔到小卿身前的桌子上:“师兄命带的藤棍,原物璧还。” 燕月不仅威风八面,还有些肆无忌惮。 难得,小卿都忍了。他问一直咧嘴笑的燕月:“燕少侠要不你再笑一会儿,我让小莫禀告细节?” 燕月这才收了笑容,将小杜的事情一一禀告。 小卿有些蹙眉。 “这次燕月赢了师兄,师兄不可以无信。”燕月笑得满鼻子满脸。 真是可爱的小孩儿啊。小卿终于也绽开了笑容:“师兄说话算数,也认赌服输,你只管开条件过来吧。” 燕月的条件,很出乎小卿的意料,也在小卿的意料之内。 燕月要闯上官家,去救上官小杜的娘。 龙城蹙眉。 小卿已经屈膝跪地。 毫无疑问,小卿已经允了,燕月已经去了。 而且,估计燕月快回来了。 因为龙城在少室山时就接到邸报,说是江湖上又出了一件大事,神秘人闯入上官家,劫走了家主上官无伤的妾室……原来幕后真凶就是自己的徒弟。 “请师父重责。”小卿垂头。 “知过堂,领一百藤条。”龙城冷冷地道。 “是。”小卿不敢求饶。 “等燕月回来,也给我抽他一百藤条,你亲自打。”龙城瞪了小卿一眼:“以后再敢擅立赌约,就仔细你们的皮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支持等待。感谢大家的地雷,让大家破费了。 感谢大家的留言,感谢大家的意见和建议。 心妖文笔有限,不足之处,欢迎讨论,请大家多包涵! 第141章 不负兄弟(下) 龙悔和龙错在二哥龙璧的带领下,先回房更衣。福伯和喜伯忙着调度丫鬟过来侍奉。 玉翎和玉翔今日轮值,随侍二叔身侧。 龙悔和龙错并没有带什么大包裹。只是龙错身上有个小匣子,他很是看重。 龙璧在轩厅喝茶。龙悔和龙错当然不敢让龙璧久侯,很快收拾利落了出来,错儿的发髻上还滴着水珠。 龙璧看着两个弟弟,果真是傅家的孩子,如此赏心悦目。尤其是龙错,面如冠玉,目如朗月,五官精致如刻,配上颀长俊朗的身材,让人目眩。 “家里的规矩多,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完,只拣紧要的先告诉你们,免得无故犯了忌讳,皮肉受苦。” 龙璧对龙悔和龙错,并没有多少生疏之感,说起话来,也与对龙晴等弟弟般一样,亲切而又随意。 龙悔欠身道:“烦请二哥多多教诲。” 龙璧就笑道:“就是乖乖听话四字而已。” 龙悔又恭谨欠身,谢过二哥。龙错则有些不以为意,以为这个二哥故意吓他和龙悔。 龙璧领两人到傅家祠堂的路上,龙璧将府内的布局简单介绍了。 锦绣园是太后姑妈回府住的地方,如今住了不少傅家的娇客。随同龙城回来的明儿、糊糊还有木蝶依,都是在这里安歇。 龙悔和龙错对这个姑妈都很有些好奇,也有些想往。毕竟是先生的亲妹妹呢。而当今皇上竟然是两个人的哥哥,这也令两人觉得有些惊讶。 知过堂、采薇堂和静思堂这三处,以及傅龙城的书房亦悦斋,龙璧都有重点提到:“都是书房,不过大哥用来打人的时候多一些。” 龙悔只是认真聆听,龙错忍不住问道:“被罚去静思堂侯着,就是要挨打的意思吗?” 龙璧知道他是问龙星,不由叹了口气,道:“在静思堂被打可不是那么好挨的。龙悔、龙错以后谨慎些,若是被大哥罚去那里体验滋味,可真是谁也救不了了。” 祠堂重地,可远眺寒日峰。 龙璧告诉龙悔、龙错:“寒日峰是傅家弟子被圈禁思过的地方,很可怕。” 龙悔和龙错在傅青峰身边长大,家法板子的挨得不算少。只是傅青峰总是一个随性的人,并没有太拘束两人,因了是弃子在外,居无定所,所以并没有太严厉完整的规矩让两人遵循。 如今两人回到大明湖傅家,庭院森森的,光是罚人的地方就名目众多,这才感觉得到大家族的制度森严与桎梏。 龙错觉得有些闷。 祠堂内,福伯已经准备了一应礼仪器具。 傅家先祖的牌位架前,已是卷了地毯,收了蒲团,铺了荆棘。红木的戒尺也已奉在了香案前。 傅家弟子第一次向祖先拜礼,可不只是简单地三跪九叩就了事的。这还多亏了大明湖傅家的开宗家主傅怀的大力改良,比起坝上的规矩来,已经不知温和多少了。 龙璧领着龙悔、龙错在荆棘后跪地,先向祖先叩首,敬香,禀告祖先,不孝子弟傅龙悔、傅龙错回归家门,向祖先拜礼。 然后龙璧站到一侧,命龙悔、龙错褪长袍,卷裤腿,跪荆棘,听诵傅氏家法族规。 龙星在静思堂内跪了两个时辰。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落在屋内的那些家法板子上,又迅速地移开。 红烁木支架上的沉香木戒尺还有八宝案旁荷花桶中冷水浸泡的紫藤棍。 如果不是承载着令人心悸的疼痛,这两样物品摆在那里时,倒更似两件做工极精良上乘的工艺品。 龙星跪在这里时,总是又害怕又委屈。 龙星的武功几乎可以独步天下,英雄年少,本该无所畏惧的,但是,偏这件艺术品一样的东西,总能让龙星不敢直视,冷汗涔涔。 龙星好后悔,不该由着性子来的。贸然出手打了山长,已是落了个轻狂不敬的罪名,再让少林威名坠地,更是有不知天高地厚、悖逆狂妄之嫌了。 这些都是大哥的忌讳。大哥最不喜的,便是弟子肆意而为,目中无人。三哥已是教训过了,偏自己又忘了。 三哥教训过的伤痕,经过这三日,已是淡了。大哥要是打起来,必定更不会心疼了。 想到即将到来的疼痛,和无法逃避的惩处,龙星的冷汗又沁湿了眉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闪动着,龙星抿了抿光滑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薄唇,既无助,又不安,难得地露出丝丝的怯懦。 此时的龙星,任谁见了,也会触动柔肠,以为这是世间最乖顺最温和的孩子,而不是那个凌厉着霸气和杀气,十招之内臣服少林七十六供奉的少年煞神。 龙城缓步而入时,明显感觉得到弟弟的颤抖。 “不记打的东西,性子上来了,被打时是如何的痛入骨髓就都不记得了,若是不时常让你清晰地记着这疼痛,更是无法无天了。” 龙城已取了沉香木的戒尺在手:“裤子褪了,跪好!” 他不用和龙星再重复那些错误,他相信龙星已是认识到了,可偏还是要犯,就是等着讨这顿打。 以为自己长大了,武功高了,不怕打了?那就试试看。 龙星又羞又怕,可是大哥的吩咐向来违背不得。 龙星扯落腰间盘扣,将长裤与褥裤俱都拽到腿弯,将长袍撩上去,跪伏于地。 膝盖早是跪麻了的,几下轻微的动作,已是活动了血脉,更觉酸痛难忍。 龙星跪伏于地,握紧了拳头等着意料之中的剧痛。 龙城手中的戒尺没有立时就落下来。 龙星脸色羞红,却立刻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腰伏得更低,双腿并拢,臀部抬得更高。 “龙星知错,请大哥重责。”龙星按规矩请责,其实,他更想的是能请大哥轻责,只是求情的话万万不敢说。 “啪”地一声,戒尺带着风声直接落在了龙星的臀峰上。 龙星几乎是不自觉地禀住了呼吸,才将这突如其来的剧痛硬忍下来。戒尺抽进肉里,是怎样一种奇怪的感觉,然后立刻变成火烧火燎地疼痛。 一道三指宽的檩子立刻横贯在傅龙星的臀峰上。 “啪”地一声,戒尺落在了最初的檩子上。 龙星的心一沉。好痛。 哥不问不训的时候,打人最痛。 沉香木质地如金,打在身上,倒比铜鞭还要痛。 傅龙城打得不慢也不快,一下一下,每一下都传来清晰的,打在肉上的清脆的响声。 每一下的责打,都让傅龙星痛入骨髓,不仅是痛,更是委屈和惧怕。 不能躲,不能动,只能跪得笔直地承受。但是龙星怕自己流泪,怕自己忍不住晃动,怕自己会更让大哥盛怒。 屁股上仿佛着了火,痛得无法呼吸,龙星咬紧牙关,控制着身体,忽略臀上传来的灼烫的痛楚,只怕一不小心,让呻/吟声滑出咽喉。 被哥打光屁股已经很丢脸了,再像小孩儿般哭叫就更丢脸了。龙星实在忍不住时,才咬了自己的唇,却又不敢用力,若是唇上鲜血淋漓,大哥也是不喜的。 可是,龙城的戒尺带了手劲儿抽打在龙星臀腿处的嫩肉上时,龙星已经痛得早咬破了唇上的肌肤,满嘴咸腥。 戒尺依旧一下下打落。龙星的屁股已经肿得发亮,肿胀的肌肤终于到了极限,丝丝血丝渗落出来,并凝结成了粒粒血珠。 龙星的全身似乎都在颤抖,冷汗一滴滴地滴落下来。 哥,饶了龙星吧,龙星痛死了。龙星在心中喃喃求饶,只是头埋在胳膊上,泪水打湿了袍袖。 龙城终于停了戒尺:“跪起来。”冷冷地吩咐,没有给龙星任何歇息的机会。 龙星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跪不起来的,可是,在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之后,龙星竟是跪直了身体。 他立刻感觉得到臀上温热的液体流过臀腿,带起颤栗的疼痛。 “知道疼了吗?”龙城用戒尺抬起龙星的脸。 龙星俊逸精致的脸上满是汗水,苍白,眸中更是清晰的怯懦与委屈。 “哥,龙星……知错了。”龙星清朗的语音已经变得沙哑。 龙城顺手拿起桌上的玉壶瓶,摔碎在龙星身前。 碎瓷片上锋利的茬口,在午后的阳光中闪着寒芒。 “跪上去。”龙城淡淡地道。 “是。”龙星应,强忍声音中的颤抖。 龙星跪落在碎瓷片上时,再如何忍耐,眼中的雾气已经凝了水珠,倏然滑落。 龙城眉峰轻蹙。 龙星惶然颤栗。 小卿去知过堂时,龙夜刚领了一百板子。玉麒和玉麟正扶着他出来。 小卿给八叔请安,龙夜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才吸着气笑道:“八叔,听着倒是吉利。”又问小卿来这里做什么,可是有紧急事情禀告? 小卿不由苦笑道:“师父也罚小卿来领一百藤条呢。” 龙夜不由立生同命相连之感,让小卿先去领责,一会儿去他的院子里再“交流感想”。 小卿恭送了六叔,命玉麒和玉麟好好照顾,回头瞪了一眼小莫道:“你笑得什么劲儿?可是皮子痒了?” 小莫冤枉得,我哪敢笑啊。 小卿不由冷哼道:“让你去天盟看着燕大少爷,你可倒好,敢伙着他一块儿蒙骗我,等燕月回来,非一起扒了你们的皮。” 第142章 取巧获责(上) 龙悔和龙错听了龙璧的吩咐都有些微愣,听诵祖训而已,还要跪荆棘? 龙悔和龙错跪过藤条,跪过碎瓷片,还真没跪过荆棘。但是想来也不会比跪碎瓷片更痛了。 但是每次被罚跪,都是因为犯了先生的忌讳,如此无辜被罚,还真是第一回。 龙错有些不满,可是欺负我们是新来傅家吗?傅家有什么了不起,当初撵了先生出去,如今回来了,倒先赏跪这鬼东西。 龙悔虽与龙错双生,却是比龙错成熟多了,思虑得也更周密些。 大家族的规矩总是严苛一些的,我和错儿刚回傅家,立立规矩也是应该的。 只是前几日的伤,偶尔还隐隐作痛,这下,又是要痛得通透了。 “是。悔儿遵命。”龙悔欠身,伸手褪去长袍,旁侧侍立的玉翎欠身接过。 龙错不动:“错儿无错,不跪荆棘。” 除了龙悔,所有人都有些出乎意料。 龙璧看龙错,见过拧的,这又来个不要命的。 “错儿,不要放肆。”龙悔低声喝自己的弟弟。 龙错抿了下唇,微侧头,看哥哥:“我们一定要跪傅家的祖先吗?” 龙悔一惊。 龙璧也是蹙眉,幸好这话未曾让大哥听见,不然龙错这俊逸非凡的脸,只怕立时就要被掌成猪头了。 “一定要跪。”龙悔暗自气恼龙错大胆,竟敢在祠堂重地问出这等不知轻重的话来,又不敢在祠堂重地放肆行为,只不容质疑地说了这一句,便伸手挽起裤腿,对着那丛冷硬的紫色荆棘,跪了下去。 龙悔以身作则,先行垂范。 荆棘入肉的疼痛,不似碎瓷片那般剧烈,而是一种由浅入深,丝丝碾动的痛楚。 龙悔微垂了目光,刻意忽略那种疼痛,只让自己的腿和腰杆,挺得更直。 龙璧没有多说,只是看着龙错。 龙错无奈,他不能让哥一直跪在那里等自己。 他只好屈服。褪了长袍,伸手胡乱挽了裤腿,也跪了下去。 龙璧当然看到龙悔和龙错腿上尚未褪尽的青紫,还有深浅不一的伤痕。 心里很是叹了口气。傅家的孩子,总是不少棰楚的,只是三叔也未免太过心狠,明知没有傅家的紫莲露保护,还下那么重的手责罚,难怪会落下那许多伤痕。 傅家家规不长,祖训极长。 龙璧按章按条朗声背诵,逢停顿,则提醒龙悔、龙错叩首、应诺:“不孝子弟龙悔、龙错谨记。” 叩首下去,再立起,膝盖和腿上的痛就更清晰,也更剧烈。点点血迹已经氤氲开去。 龙错终于体验到了跪荆棘的痛楚,荆棘刺入肉的疼痛,和冷硬的荆棘仿佛硌在骨头上的疼痛,混合着,噬咬着你的神经。 叩首时,手和额头当然也触碰到荆棘上。龙悔并不敢取巧,撑地或是顿首,手上和额头上便留下深浅不一的划痕。 龙错却未曾收敛功力,顿首时看着恭敬,实则却是避开了荆棘的倒刺,额头和手上均未见伤。 龙悔自然也是发现了,不由瞪龙错。龙错只是对哥哥讨好地一笑。龙悔也不便出声责备。 静思堂内,龙星已是咬牙撑过了第二波责罚。双手还举在身前,两只手都肿胀成了紫红色。 龙星缓着气,谢大哥训责。 “你仔细打量着吧,如今又多了两个弟弟,若再没个当哥哥的样子,我就将你吊回廊上打去。” 龙星吓得连连应错,龙城才将戒尺放到龙星手上,命他思过。 龙城的脚步声远离好久,龙星的泪才滴下来,总是又忍过去了。这次大哥并没有罚得太重,想来也是因为寻回了三叔和两个弟弟,心情确实不错。 小卿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一百藤条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可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咬牙挨下来,依旧是一头的冷汗,也依旧是痛楚难当。 小莫立在门外,等师兄走出来,不禁踌躇,是不是该过去搀扶。老大若是被罚,就会变得异常敏感,实在是难以伺候周全。 只一犹豫间,小卿已经冷斥道:“没有眼色的东西,师兄被打成这样,也不知过来扶。” 小莫忙过去扶了师兄,连连告罪,又请示师兄,是否去八叔的院子,还是回喜悦居,亦或是燕月师兄的院子。 小卿奇怪道:“我为何要去燕月那里?” 小莫也不敢笑,道:“师兄不是要扒小弟和燕月师兄的皮,去燕月师兄的院子好能第一时间将他逮到。” 小卿伸手就敲小莫的头:“我若想打他的板子,他就该分分钟到我的院子里跪好,还用劳我大驾去侯那个不消停的蠢东西。” 小莫也不敢揉头,只好再次应错。 小卿已是决定去八叔的院子“议事。” 龙城回了书房,书案上已是又放了一堆的帖子。 琴棋端了一碗香气扑鼻的蘑菇汤来:“是方姑娘亲手熬的呢?” 龙城不由笑,这不早不晚的,喝什么蘑菇汤啊。 “放那吧。”龙城没说喝,也没说不喝。 琴棋放了汤,立在一侧:“婢子多嘴。只是方姑娘自来到府里后,大老爷好像还未曾去看过呢。” “她有什么不好吗?”龙城拿了帖子,随口问。 琴棋直撅嘴,但还是如实回道:“没什么不好。方姑娘人很好,对待婢子们也亲切,对府里的一切都喜欢也都满意。” 龙城微点头,他也觉得方夜夜不是那种事多的丫头。 琴棋见龙城无话,也不敢再多说,只得福了礼,退了出去。 这些帖子中,除了江湖上的一些消息,最主要的是宫廷里的消息,尤其是近来皇上子庭处理的一些政务帖子,以及内宫的一些事务帖子,还有部分官员的奏折。 这是傅家弟子铁灵遵令捡出来誉写的。 龙城看了一些,已是有些不快。龙羽也未曾回来,龙城决定明日一早就去宫里向太后请安,当然是禀告寻回三叔和两个弟弟回府的事情。顺便带龙悔、龙错去给太后请安。 龙夜上了药,休整干净,来大哥这里谢罚。小卿也一同过来谢罚。 龙夜请大哥恩准,他想亲自寻回易筋经去换龙裳。 “你想去哪里寻?”龙城问。 “去宫里问仙儿。”龙夜也不隐瞒。 龙城淡淡笑道:“那位仙儿姑娘可会和你说实话?” 龙夜微垂了头不语。 龙城心里不由叹气:“仙儿不是姊妹宫的普通宫众,即便她想脱离姊妹宫,无心为恶,只怕姊妹宫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也许还会逼迫她作出违心之事。” 龙夜咬了唇道:“大哥不用安慰我,我被她骗过一次两次,已是不会再信她了。我只是要寻回易筋经而已。” 龙城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必去宫里寻她了。只回房里好好待着,过个三五日,自然会让你拿了易筋经去换龙裳。” 龙夜只好告退回去,临走又嘱咐小卿,别忘了去少室山下开烤肉连锁店。 小卿不敢看师父的目光,只请八叔放心,这事情,他方才就已吩咐下去了。最迟明日午时,少室山烤肉连锁分店一定会开张大吉。 碧落十二宫的办事能力是相当强悍的,况且本就在少室山上置有多处产业,想要开个烤肉店还是什么的,很快就能搞定。 龙夜走了好久,小卿跪得腿麻,师父还不叫起。小卿只得继续跪在一侧当背景。 又跪了半个时辰,龙城才命小卿奉茶,小卿站起来,顾不得腿肚子还哆嗦,忙为师父奉茶。 龙城将一个小册子交给小卿:“这是少林的易筋经,你吩咐人再仿出两本来。三天后交工。” “是。”小卿应诺。 这才是真的少林易筋经。这么贵重的武功秘籍怎么可能真得就放在藏经阁内,还贴上三个大字标签:易筋经,那不是找偷呢吗。 这江湖之上除了傅家,还真没有谁家敢说不想看看易筋经长啥样的。所以少林防偷防盗工作那是无所不用其极。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少林就得仿个三五本出来,备偷备盗备抢。还要放一本在藏经阁内装装门面。 但实际上,真的易筋经一向由方丈贴身收藏,然后圆寂时才传给下一任方丈。 这些假的易筋经当然也不能太假,最起码外表看起来得是真的,如梵文撰写,鱼皮封面,滴有几滴血迹,充满历史感和沧桑感。 外皮仿得像不太容易,但也不是太难,内容仿得像而又不能泄密才是难上加难。 小卿接了师父的令,才不会蠢到问师父这本是真的还是假的,或者如果是真的,怎么会在师父手中,师父你要仿了那几本假的有什么用之类,他只奉命完成任务。 易筋经是手绘本,图文并茂。含烟和月冷本是丹青高手,仿绘一本易筋经最是容易不过,只是如今两人不在,小卿吩咐随风和玉云来做此事。 熙宁也想帮忙,小卿含笑允了,告诉他们只有两天时间,若是完不成任务,或是验收不合格,可小心家法伺候。 熙宁直咧小嘴,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却是有招板子的危险呢。不过此时可是反悔不得。在小卿身边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拈轻怕重、出尔反尔可是小卿的忌讳之一,熙宁再是受宠,板子也不会轻落。 浩威和熙宇练完功课,给小卿请安,小卿命燕杰考校两人。小莫搬了藤椅,请小卿坐,小卿瞪了小莫一眼,小莫这才醒起,老大这身上还伤着呢,忙检讨自己糊涂,搬了软榻出来,请老大趴着乘凉。 这几日炎炎高温,如今太阳西斜,正是有些凉爽了。 小卿便允了,侧趴在软榻上,靠着着宣软的靠垫,由小莫侍奉着吃些水果,再看些帖子。 燕杰便在场地里,与浩威和熙宇过招。 浩威的武功和熙宇的武功底子已是相当不错,比玉翔或是随风还要高上一些,再经过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苦练,更是大有进境。 因为小卿收徒之日,龙玉大师伯要带着儿子们过来观礼,据说龙烁师伯也要过来接云恒的,所以大家都不敢松懈,免得这两位师伯一时性起,要考校几招,不会太丢脸的话,板子总能少落下来点。 前两日,小卿让玉翎教导浩威和熙宇,并让玉翎布置些难解的招数,让浩威熙宇想出破解之法。 玉翎便将五叔龙星曾留给自己的课业,也留给浩威和熙宇。今日玉翎当值,小卿就让燕杰来考自己的两个徒弟。 燕杰并没有留情,浩威和熙宇也确实争气,一百招过后,燕杰收剑,浩威和熙宇谢过燕杰小叔指教,燕杰向小卿禀告:“恭喜师兄,浩威和熙宇才思灵动,已顺利破解翎师兄留下的制敌之法。” “是吗?”小卿淡笑。 燕杰、浩威和熙宇立时觉得不妙,几乎同时应声跪地。 小莫心中叹气,跟你们说了,好好练剑,别想着取巧,偏是不听,这下被老大发现了吧,等着被罚吧。 小卿又低下头去看帖子,吩咐道:“燕杰回去找燕文领五十板子,浩威、熙宇廊下跪着,燕杰挨完打回来再打他们,每人一百板子。” 燕杰的小脸立刻就垮了,老大好狠的心,回去让我哥打我,我哥非再加五十下不可。 浩威和熙宇更是半句也不敢辩,乖乖去廊下的青石上跪了。这方青石又洁净,又光滑。浩威和熙宇对它再熟悉不过,这些日子来,在这上面跪着忍痛的时间,倒好像比在床上躺着的时间还多呢。 浩威和熙宇很有几分后悔,早知一下就会被小卿师父发现,还不如直接坦白说,未曾想出破解之法呢,也许那样,许是只被罚不眠不休的练剑而已。这下可好,不仅连累燕杰小叔被罚,自己两人也更凄惨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落下的字数请大家不要担心,一定会在这两周内搞定!! 第143章 取巧获责(中) 龙悔和龙错挨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完成了祠堂拜礼。 玉翎和玉翔服侍两位叔叔穿上长袍,由龙壁带去大哥的书房聆听教诲。 繁文缛节还真多。龙错很有些不耐烦,就更觉腿上痛得厉害。他被哥哥或是先生罚,总觉得理所当然,便是有些许委屈,也忍了。 如今却有些委屈难平的意思,自己也就算了,可是连哥也平白受了这委屈。 龙悔俊逸光洁的额头上,如今满是划痕,渗着丝丝血迹,手上也是伤痕累累,腿上的疼痛想必也是和自己一样。龙错实在是心疼。 尤其是还要带着这痛楚、这伤痕在傅家偌大的院落里穿行,时而便可见娇俏的丫鬟行过,或是府里的弟子经过,或是避让欠身,或是行礼问安。 虽然瞧着恭谨,依旧是让龙错不舒服。瞧什么热闹呢,我和哥被罚跪荆棘,你们幸灾乐祸? 府中众人对新来的两位老爷确实是很好奇,只是对他们跪荆棘或是跪碎瓷片并不会觉得幸灾乐祸,也不会去瞧那个热闹,对府里人来说,老爷或是少爷被罚被打的早都不稀奇了。 龙城的书房,龙晴刚被许起,过来谢罚,龙星还在采薇堂思过。 龙壁带龙悔、龙错进来时,龙城正和龙晴喝茶。 龙晴见二哥进来,便起身立在一旁,等二哥向大哥行过礼,好向二哥问安。 龙璧欠身行礼。龙悔、龙错则需跪行大礼。龙悔忍痛要跪,龙错一把拉住:“哥,你还没跪够啊?” 龙悔一惊,顾不得教训弟弟,已经“碰“地一声,跪到地上:“请大哥原谅龙错放肆,都是龙悔管教不力,请大哥重责。” 然后才侧头对龙错道:“你怎敢如此放肆胡言,还不跪下,向大哥请责。” “哥,不用委屈自己……”龙错还要再说。 “啪”地一声脆响,离他最近的龙璧已经一个耳光扇过去:“还不听你哥的话,跪下。” “跪荆棘聆听祖训,是傅家弟子的规矩。”龙璧斥道:“你有何委屈?” 龙悔忙应道:“悔儿、错儿身为傅家弟子,理当遵规守距,不敢逾越,也不觉得委屈。” 龙错却不肯跪,看着龙城道:“你傅家的规矩太多了,我和哥伺候不起。我们不当你傅家子弟了!” 龙悔霍地起身,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啪”地一声,打得龙错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龙错大胆,敢如此出言不逊,忘了先生的吩咐吗?” 龙错抿了下唇,脸上火辣辣地痛。 龙悔拽了龙错跪地,龙悔再次请责,龙错只垂头不语。 “你和悔儿是傅家骨血,傅家的规矩必须要守,做错了事或是说错了话,不仅要跪,还要被罚。”龙城难得地很有耐心,对两个弟弟谆谆教诲。 “我没错。”龙错梗着脖子看龙城。 “龙璧去掌他的嘴。”龙城终于命罚。 龙错一百个不服,想起刚才不及防备被龙璧打的一个耳光,就更加恼怒:“他凭什么掌我的嘴?” “他是你二哥,当然打得你。”龙城淡淡地道:“这也委屈你了吗?” 傅家规矩,尊卑有序,长幼有别,当哥哥的自然能教训弟弟。 “当然委屈。”龙错梗着脖子:“难道当了傅家弟子,就要没错跪荆棘?还要任哥哥们随意打骂?” 堂下侍立的福伯直摇头。这位龙错老爷啊,您刚来傅家,就非招大老爷教训你啊,可是不知道当初你的四哥龙羽,就是因了这“委屈”两字,险些没被大老爷拍死。 龙璧和龙晴也替龙错哆嗦。 龙晴确实想不到错儿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当着大哥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执拗。这下好了,大哥势必不会轻饶了他了。 龙璧也是暗暗叹气,怎么给台阶也不知下的蠢东西,明日必定是爬不起来去给太后请安了。 龙错看龙城,目光满是挑衅之意。 “你是不是还想说,就是打死你,你也不服?”龙城的声音还是很淡,也并不太生气。 “你傅家人这么多,又何必非圈着我和哥?”龙错对上龙城的目光,再怎样给自己打气,却总觉有些底气不足,干脆直接耍赖皮:“外面天大地大,我就不信,偌大的江湖,还没有我和哥的容身之所?” 龙城微微一笑:“三叔已经重返傅家门楣,你身为三叔之子,还想天大地大,私出家门吗?” 龙错不由语塞。他可以不认是傅家之子,可是先生爹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不认的。 “傅家弟子的确不少你这一个,”龙城不温不火地接道:“只是想悖逆不孝,私出家门,就先还了傅家的骨血再说吧。” “还了傅家的骨血?”龙错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祠堂的族规家训,这么快就忘了吗?”龙城微蹙眉,看龙悔:“悔儿你说,错儿所为,罪该如何?” 龙悔不由打了一个冷战,还是恭声道:“傅家规矩,弟子悖逆不孝,罪该中庭杖毙!” 龙错也是一惊,中庭杖毙,不是真得这么恐怖吧。 “你不是先生,无权决定我的生死。”龙错有些忐忑。 “我是傅家家主,又是你的大哥。长兄如父,自然有权对你家法处置。”龙城还是端坐在椅子上,只是眉峰间已变得冷厉,让人不自觉地就有一种压迫感。 “请大哥念龙错年幼、初入家门,从轻发落。”龙悔跪伏于地,急急求情。 龙璧和龙晴也一跪落地,同时求情:“龙错年幼,请大哥宽责。” 未行冠礼,确实也称得上年幼。况且,龙城确实真得不是很生气,他只是觉得有些纳闷,以三叔的脾气,错儿不应该有这么大的胆子啊。 而且看三叔罚悔儿、错儿,也是极重的,怎么错儿的性子还是这么张扬? 龙城微有些叹气,模样似龙星,脾气秉性的,倒和燕月一般无二去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得了,我受累,再给他正正规矩吧。 龙错眼珠一转,也不说话,忽然身形一转,竟然长身而起,便往外跑。 龙璧、龙晴和龙悔,都是一脸黑线:错儿弟弟,你觉得,你能跑得了吗? 龙城没有出手,也没有命人拦截。 但是龙错的身形刚闪到门外,已经听人轻喝道:“什么人,竟敢在师父的院子里施展轻功?还不给我站下!” 随着话音,一道掌风已是扫到身前。龙错抬掌相迎,“蓬”地一声,两人同时后退,四目对望。 “好嚣张的小子!”两人立刻生出相同的心思来。 龙错对面的,是一个极英俊的青衣少年,顶着一张极其欠扁的帅脸。 “燕月师兄。”门外侍立的玉翎、玉翔一起欠身。 “他是什么人?”燕月指着龙错:“怎么看起来,长得像五叔?” “是新来的七叔。”玉翎欠身。 “新来的七叔?”燕月有些惊讶:“竟敢从师父的书房里飞出来?” 龙错也惊讶了,听这意思,这少年也是大哥的徒弟,怎么就有如此高绝的功力,那大哥的武功,岂非已经深不可测? 龙城缓步而出,身后龙璧、龙晴、龙悔相随。 “师父金安。”燕月一跪落地。玉翎和玉翔也跪下行礼。 龙错看着刚才还嚣张八面对着自己的燕月,忽然就矮了半截,不由好笑。 燕月已经诚惶诚恐地请责道:“徒儿该死,不该在师父的院子里大呼小叫,请师父重责!” 龙错微一迟疑,觉得还是该趁着这个好机会逃走。只是他身形刚起,屁股上就重重挨了一掌,摔倒在地。 正是龙晴隔空打了他一掌。 龙错爬起来,疼得直咧嘴,勉强忍耐住,没用手去揉屁股。 龙晴这一掌力道不重也不太轻,他是怕大哥出手,大哥若是亲自出手阻拦或是命人拦截,场面就更加不可收拾了。 即便如此,这种弟子抗刑,竟然敢用轻功逃跑的事情,也是傅家前所未闻的。 “错儿前些日子伤了肋骨,还请大哥轻责。”龙晴对大哥欠身。 “竟然偷袭我。”龙错嘟囔。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龙悔气恼不已,这个蠢东西,明知打不过,也跑不过,不赶快跪地求饶,还折腾。 “三百招内,你若能赢得了燕月,我就免你中庭杖毙之罚。”龙城难得地宽容:“若是连你的侄儿也赢不了,就去静思堂侯着,等着家法处置吧。” “是。”燕月遵命而起。 龙城吩咐完,转身回屋里去了。 龙璧看大哥回屋,忙喝燕月:“燕月,你可仔细了。” 燕月也不知挺懂还是没听懂,只是笑着欠身:“侄儿遵命。”然后才对龙错道:“燕月僭越。” 燕月收了笑容,学了师父淡淡的模样,立时就有一种大家风采。只是他对龙璧自称侄儿,对龙错依旧自称“燕月”,想来也是没打算认这个什么新来的七叔。 龙错冷冷一笑:“你出招吧。” “你先。”燕月丝毫不买龙错的帐。 “让你先你就先,废什么话?”龙错也不乐意了。 “燕月出招。”小卿的声音冷冷响起。 燕月立刻对小卿欠身:“师兄金安。” 小卿懒得理他,只对龙璧、龙晴和龙悔三位叔叔团团欠身。又对龙错欠身:“燕月无礼,请七叔见谅,稍后,小卿一定重责不饶。” 燕月不由冤枉:是师父让我和他打的啊,可不是我自己想的。 小卿瞪燕月,早就想收拾你了,你就给自己攒“包”吧。 燕月只得对龙错道:“我先就我先。”说着话,抬掌出招。 龙错不由一笑,当了叔叔,果真还是有一点好处的。 燕月经过坝上之战,武功又进步不小。只是不知与龙星相比如何了。 龙错的武功更是不弱。傅青峰本就尚武,在武学一途上,对龙错和龙悔管教极严。 龙错也是个武功奇才,又常被傅青峰和哥哥悔儿圈禁家中,闲来无事,也就是练武练武练武了。 燕月和龙错之战,实在是精彩激烈,异彩纷呈。 两人先是对掌,然后对拳,然后战脚,两百招后,又同时亮出了兵刃。 两人兵刃也是一样的,都是缠绕在腕上的金剑。燕月习自龙星,龙错习自傅青峰,虽都是源自傅家先祖所创剑法,却都经过不同的创新改良,两人用起来也是各有千秋。 玉翔已是将师父的吩咐悄声地告诉了小卿。小卿不用多想,也知道师父才不是真想将这位新来的七叔中庭杖毙,只是这位七叔胆子也确实大了一些,怎么就拼了命地往板子上凑呢,师父当然也绝不会轻饶。 现在关键是燕月这个蠢东西,只怕不能体会师父的心意,又打得如此兴起,眼瞧着三百招将至,与龙错小叔依旧是打得高/潮迭起,不亦乐乎。 总不能直接命燕月落败吧,小卿犯愁,这岂非有对师命不敬之嫌。可是燕月武功与龙错小叔,明显在伯仲之间,别说三百招,就是五百招,也分不出胜负来啊。 那岂非是逼着师父把龙错小叔中庭杖毙! 小卿埋怨燕月,我的燕月燕少侠啊,你能不能长一点眼色出来,想个什么法子,不着痕迹的落败多好。 小卿只盼着燕月能取巧落败,却是忘了方才燕杰、浩威和熙宇因了取巧之事,被他又打又罚的,现在还跪在青石板上不敢起来呢。 第144章 取巧获责(下) 龙错和燕月打得兴起,只觉畅快淋漓,早忘了自己可能会被“中庭杖毙”的事情。 燕月更是想不起来,只是觉得机会大好哦,竟然能名正言顺地与这位龙错小叔大展拳脚啊,打得这叫一个爽啊。 龙璧、龙晴和龙悔,虽然觉得打得确实精彩,但是心里却是和小卿一样焦急。 玉翔觉得这位新来的七叔,可是比原来的七叔武功高得太多了。 玉翎好羡慕燕月师兄,可以一展拳脚。龙错小叔的武功,实在有够一瞧的,不知若是换成自己,情形如何? 想起过几日又是府中弟子考校武功的日子,玉翎实在有些欣喜,这次一定要寻个机会与燕月师兄好好切磋一番才行。 二百七十招,二百八十招,龙错和燕月过招极快,眼看就要满三百之限。 “多少招了?”小卿忽然出声问玉翔。 “二百八十三招、二百八十四招。”玉翔恭谨回答。 玉翔的声音不大,到底是提醒了龙错。 难道竟然这么快就三百招了不成?大哥的徒弟,果真是不能小觑。 燕月长剑一分,对龙错一笑:“七叔武功果真高强,只是三百招内无法打败燕月的话,怕是要皮肉受苦了。” 龙错冷冷地道:“不用你多话。” 燕月长剑连挑,叹气:“燕月惭愧,只怕要害七叔英年早逝。” 可不是吗,中庭杖毙的意思,就是活活打死,不仅皮肉受苦,最终连命都没了。 小卿在旁冷笑,好啊,燕少侠,有空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若是你敢害龙错小叔中庭杖毙,就等着陪龙错小叔一起共赴黄泉吧! 龙城坐在堂上,随手翻一些帖子。大门四开,他抬头就可看见院子里龙错和燕月过招的情形。龙壁等当然不会蠢到去挡了龙城的视线。众人都是站在书房门的两侧,将最佳的视野范围留给屋内的龙城。 龙错和燕月虽然身法曼妙,腾挪闪跃,却几乎都是在一米半径范围之内,谁也不肯移开半步或是退出半步,这招法使用、破解之间,就更显精妙。 龙城心下,对龙错和燕月的武功造诣实在是很满意。这也就是我傅龙城的弟弟和徒弟,不满弱冠之龄,武功成就不可限量。 看龙错的功力,乾坤心法的成就也该在七重以上了。难怪是不怕打了。 龙错也觉得自己不拍打,但从心底里怕疼,如今情形,就更是不能让燕月这个侄儿小看了。 偏燕月还气他,小声道:“若是七叔怕挨不过师父的打,燕月倒愿意帮七叔解脱。”话音未落,长剑就直刺龙错咽喉。 龙错一笑:“谢了呗。”说着话,不避不闪,左手长剑一挽,抖出漂亮的七朵剑花,人却是合身往燕月的剑尖上扑去。 燕月大惊,糟了,玩过头了。他忙撤剑后退。 高手之间,瞬息进退便可决定胜负。 龙错的右手已穿过层层剑花,点到燕月肩头。 燕月再撤身,龙错的剑柄已经敲到燕月左膝之上。 燕月单膝点地,长剑支地:“燕月认输。” 此时,正是三百之招。 所有的人,都暗中舒了口气。 “燕月有负师门教诲,请师父重责。”燕月对着正堂,屈膝跪地。 龙错亦转身对着正堂,屈膝下去:“是龙错取巧,要打,就打我。” 龙城缓步走出正堂:“龙壁、龙晴带龙悔、龙错去静思堂。” “是。”龙壁、龙晴、龙悔一起应诺,龙错抿了唇,只垂头不语。 龙壁叹气,转身而去,龙晴过去拉起龙错,与龙悔一起往静思堂而去。 龙城并没有生气,只是该罚的还得罚:“小卿带燕月下去,罚一百藤条。” “是。”小卿欠身恭应。 “燕月恭领师父责罚。”燕月叩首一礼,随小卿而去。 小卿的院子里,浩威和熙宇每人举着一把竹剑,燕杰在两人身前的空地上练剑,三招剑法,起式收式,反反复复,要练满三千遍。 燕杰的手已是被他哥打肿了,招人疼爱的小脸上,其中一侧至今还透着微红,浅浅的指印正是燕文所留。 燕杰奉老大的命令请哥施责,你以为燕文会说:“好,过来吧。”然后拎着藤条二五一十,四五二十……的正好打完五十了事?才不会呢。 按燕杰各种刻骨铭心的惨痛经验教训总结,哥最少会多加三个以上的耳光和三十以上的藤条作为“附赠”。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燕杰去见燕文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燕文正在悠然堂整理文牒。他深得镇边王杨荣晨的喜爱,在军中历练时,就加以磨炼,如今息战回朝,虽然放燕文回傅家休假,时不时地仍有文牒往来。 或是布置一些军事课业,或是寄送一些关于军中杂务的问题,考验燕文的处理能力,增长阅历。总之就是让燕文闲时备战,不可松懈。 杨荣晨与燕文的书信往来,倒比与浩威密切、频繁的多了。就是浩威问安的信笺,杨荣晨也多半是在给燕文的回信中顺便提一句,信已收悉,吾儿继续努力一类的话。 因了杨荣晨的关系,燕文对浩威当然也更加关注关照,管教当然也更严格,结果就是浩威若是犯了错在小卿那里受了罚,到了燕文这里,往往还要再被罚一次。 若是燕文不曾对杨荣晨提及还好,否则过个三五七天的,杨荣晨回信过来,浩威还要被罚。 同一个错误要被罚三次,燕杰分外替浩威不平。可是不平归不平,小卿老大也好,大哥燕文也罢,还有那个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依旧能将藤条挥得啪啪响的杨大哥,燕杰是谁也得罪不起。 所以浩威还是会被罚得惨兮兮,燕杰给浩威上药的次数倒比小莫还要多了。随让这三次之中,总有两次是自己大哥给打的呢。 浩威如今是深切体会到了燕杰在燕文手下过日子的切肤之痛,难怪燕杰那么怕燕文。 浩威也怕。整个傅家,除了师父小卿,浩威最怕的也就是燕文师叔了。 燕杰因此也特别觉得对不起浩威。可怜的浩威,和自己一样,也许分分钟就会被大哥一顿天地变色的藤条抽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既然同病相怜,当然就更要团结一心,互相帮助。所以当燕杰知道玉翎留给浩威和熙宇的课业就是五叔曾给他和玉翎留过的课业之后,一边埋怨小翎心狠,一边替浩威和熙宇发愁。 要知道这招剑法,是五叔剑法的精髓之一,哪能那么轻易地就想出破解之法?当初燕杰和玉翎也是挨了三次以上的板子,才终于联手破了五叔的剑招。 况且拆招破解之法,虽然也和武学造诣或是资质有关,但有时也是很需要巧合加灵感的。虽然浩威和熙宇武功不错,但是要在一夜之间就想出破解之法,当然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这些好像都不在小卿师兄或是玉翎的考虑范围之内。尤其是玉翎,在五叔的教育下,从来不会觉得因为练武没有达到要求被打是一件凄惨的事情,他会觉得理所应当,这样,你的武功才能进境神速。 燕杰在此事上可不敢跟翎师兄辩,会被打。 但是燕杰在心里可并不十分认同这个理论,尤其是浩威和熙宇,虽然刚来傅家,但是因为武功根基不弱,被要求的就更严,被罚也更严厉。 燕杰难免心疼。正好机会来了。他被小莫师兄告知要代替玉翎来考校浩威和熙宇的武功。 于是,燕杰决定不着痕迹的稍微提点一下两个可爱的侄儿。除去浩威,熙宇、熙宁在坝上时,就和燕杰相处和睦,燕杰这个小叔,对熙宇、熙宁,也是分外照拂。 可惜。好像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小卿老大的眼睛去。而且老大的心意也没谁猜得准。燕杰还记得当年自己和小翎因为这个剑招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时候,还是小卿师兄从师父那里求得了提点,才顺利过关的。如今,我也取巧帮帮你的徒弟,就不行了?唉。 燕杰各种郁闷委屈,到了哥跟前,可是半点不敢表露,规规矩矩地跪下去请责:“小杰因为帮浩威、熙宇练武作弊,被小卿师兄降责,请哥重责五十藤条。” 燕文放下手里的文牒走过来,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又脆又响,痛的是燕杰。燕杰的头被打得一偏,他都不用自己摆正,燕文反手又抽了回来,“啪”地一声。 燕杰这才敢轻抿下唇:“小杰知错。” 燕文缓了这一下,再扬手,又是一下脆响:“没有一天能消停的是不是?” 已经打了三下了。燕杰忍着痛,轻吸气。把头垂得更低:“小杰知错。”挨了两下的左侧,明显比只挨了一下的右侧脸颊要更热辣一些。 燕杰再次偷偷用舌头舔舔唇内,痛死了。哥打人耳光的力道绝对不输小卿师兄了。 “练武作弊,是想帮浩威和熙宇,还是要害他们只知取巧,不思进取?你就是这么当人家师叔的?” 燕文顺手拿起桌上的戒尺。这戒尺还是杨荣晨大人亲自寄送过来的,让燕文大哥教训浩威课业所用,哥毫不客气地经常挪用,来打自己了。 燕杰看着这戒尺就哆嗦,但还是乖乖地伸出手来,两只手举平:“请哥重重地打。” “非得等到板子上身才知道乖!”燕文训,手下毫不留情,啪啪地打下来,一下下打得又重又狠。 燕杰眼瞧着自己温暖可爱的小手在戒尺的肆虐下慢慢变红变紫,痛得越来越钻心,可是哥却毫无怜惜之意,燕杰的眼泪就往上涌。 “哥。”实在太痛的时候,燕杰轻呼。 燕文停手:“去请家法过来。” 戒尺打得这四十下,也算“附赠。”燕杰把眼泪硬忍回去,跪行着去旁侧的博古架上取藤棍。 手碰到藤棍上,又是一阵战栗。燕杰咬了牙,握了藤棍,跪行到哥身前,双手奉上去:“小杰恭领哥训责。” 燕文接过去。 燕杰褪了外袍,垂手跪好。 “褪裤子!”燕文冷冷地喝。 燕杰看哥。燕文的目光很有威严。 燕杰只能认命。自从浩威来了,有那么几次,燕文真是给燕杰留了脸面,不曾再褪了他的裤子打,可是燕文毕竟还是喜欢打燕杰的屁股,打得纯熟,而且更能用上力道。 燕杰觉得自己的手指肚都是肿的,好在如今天热,换了单袍,腰带都是卡扣的,解的方便。 燕杰把裤子褪到腿弯,跪伏下去。 “跪过来点。”燕文站那不动,嫌燕杰跪远了。 燕杰再动动都跪青了的膝盖,往前挪挪,跪伏于地,让自己翘起的臀部,正好摆在哥眼前:“请哥责罚。” “自己数着。”燕文吩咐,话音落时,棍子也打了下来:“啪”地一声,一道檩子。 燕杰忍了痛数道:“一,小杰知错。” “大点声。”燕文冷声道,手上更用了劲儿,“啪”地又是一下。 “二,小杰知错。”燕杰又痛又窘,可是一点不敢违逆哥的吩咐,略提高了声音,腿也跪得更直。 藤棍一下下抽落,燕杰咬着牙忍耐,尽力保持着身体一动不动地硬承藤棍抽落的力量。 手上的痛和脸上的痛已经模糊了,只要臀上火辣辣的痛越来越清晰。燕杰的视线又模糊了。每次被哥打,痛是一定痛的,还总是掺杂着说不出来的委屈。 无论燕杰多么诚恳地认错,甚或是从心底认为自己该打,但是只要哥真得冷着脸劈里啪啦地打,燕杰就是委屈,哥一点也不疼我,就知道让我疼。 “啪”地一下,藤棍无可避免地往下抽落,抽在了臀腿处的嫩肉上,燕杰险些没呼痛出声. “快结束了,快忍过去了。”燕杰在心里安慰自己。 已经挨到三十八下,剩下的十二下,显见都会抽在臀腿处的嫩肉上,必定是比前面那三十八下都更疼的。这好像是一种必经的程序,燕杰吸着气分散着身后传来的疼痛。 “五十,小杰……知错。” 终于,挨过去了。 燕杰一头的冷汗,疼痛还在汹涌地继续,但是,那刺耳的“啪啪”声,终于停下来了。 藤棍落在肉上的“啪啪”声,真是燕杰最不爱听的声音了。 燕杰跪直,又是一头地汗。 因为是代小卿师兄降责,燕文打得就更重。 他用藤棍抬起燕杰冷汗涔涔的脸:“知错了,就记住。再有一次,不管老大罚多少,我都要加倍!” “是,燕杰不敢了。”燕杰瑟缩着目光,不敢看哥。 “滚起来,去老大那里谢罚吧。” “是,小杰谢哥教训。”燕杰想站起来,腿哆嗦着,站不起来。 燕文将藤棍放回去,过来抱了燕杰起来,燕杰顺势靠进哥怀里,开始哎呦哎呦地叫。方才实在是忍得辛苦,嗓子都要冒烟了。 燕文细瞧瞧燕杰的屁股,摸上去滚烫。 “哥,轻点……哥……”燕杰躲。 “你就是欠打。”燕文忍不住心疼了:“你说你这旬日来挨了几次打了?”燕文帮燕杰理好衣服,因为还要去小卿师兄那里谢罚,也不能耽误太多时间,所以只能先不上药。 “没挨几次啊。”燕杰嘟哝。 “记吃不记打的东西。”燕文点燕杰的脑袋:“在老大跟前多长些眼色,没得被罚了,还让我受累。” “哥其实可以轻点打……”燕杰讨好地看哥。 “什么?”燕文瞪眼睛。 “反正,老大也不会验伤啊……”燕杰说了这一句,已是瘸着腿快退出院子去了。 第145章 傅家规矩(上) 燕杰带着伤忍着痛回小卿跟前谢罚。 随风、玉云和熙宁正在小卿屋里热烈研讨关于仿造易筋经的工作细节,云恒和细儿在一旁听热闹。 小卿含笑坐在一侧,一边听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讨论,一边抽空用食签扎了水果块轮番送到他们口中。 这边小莫刚把冰镇的西瓜拿上来,熙宁又说要吃香蕉,小卿拿起一个嫩黄的香蕉来,帮他扒香蕉皮。 这待遇差别啊。跪在地上的燕杰有些眼泪汪汪。 小卿还训他:“没一点当师叔的样子,害得侄儿们也跟你受罚。” 浩威和熙宇都很乖,胆子也没有燕杰大,当然这都是燕杰的主意。 “是不是跟你燕月师兄学的,一天到晚地就琢磨着怎么气我。”小卿拿香蕉敲燕杰的头。 小卿因了燕月刚被师父罚了一百藤条,正是对燕月十分不满。况且小卿这话也没有全冤枉燕杰,燕杰确实是因为在燕月的包庇纵容之下,胆子才会越来越大。 “燕杰知错了。”燕杰把自己的左侧尤带着指痕的脸伸向老大:“哥还多赏了几巴掌。”又伸自己的小手给老大看:“手也打肿了。” 小卿点头:“就是该让燕文对你严加管教。” 外面青石地上,浩威和熙宇还在跪侯。小卿让燕杰拿了藤条去打:“每人一百下,由你这小师叔罚吧。” 燕杰觉得“小师叔”实在不是容易扮演好的角色呢,可是半个字也不敢跟小卿师兄辩,取了藤条出去施责。 浩威和熙宇瞧见燕杰师叔拿着藤条过来,不用吩咐,已是乖乖摆好了受罚的姿势。 虽然是大白天的,又是在院子里,浩威和熙宇也不敢有一丝磨蹭或是遮掩。既然是犯错被罚,就别想着要脸面了,尤其是师父跟前,师叔们都常如此被罚,就不用说他们这徒弟辈儿的了。 总算小卿用来打他们的藤条,还真就是普通的藤条,只有一指粗细,抽在肉上,响声自然是清脆,痛自然也是钻心,总是受创面积小,好起来也快。 不似小卿用来罚燕月等师弟的紫藤棍,抽在肉上几乎一下一层油皮,痛得更要吃人似的。 浩威和熙宇也算是自小被打大的,挨的打不少,忍痛和熬刑经验丰富,所以很少会因为受罚姿势不标准或是坏了受罚的规矩而被加罚。 这次也是一样。燕杰并不敢故意放水,两百下藤条都是一下不少地分别落在了浩威和熙宇早都伤痕累累的臀腿上。 浩威和熙宇不喊不叫不躲不动地硬受了这一百下,也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只是这一百下挨完了,师父的责罚也未必就会结束。只能咬牙跪直了,裤子也不敢提,等着师父发落。 小莫奉师兄的命令过来验伤。 浩威见是小莫过来,既有些安慰,又有些难为情。 本来相识是兄弟,偏是差了一个辈分。原来的时候也并不太在意,爹或小卿叔在跟前的时候,偶尔喊一声“小莫叔”还觉得好玩,如今小莫可是浩威名正言顺的“师叔”,称呼和规矩可是半点马虎不得了。 “侄儿知错,侄儿该罚,恭请师叔验伤。”浩威和熙宇对小莫叩首,再跪伏下去,请小莫验伤。 “提了裤子,跪着吧。”小莫总是很温和,这样的话自他嘴里说出来,浩威和熙宇都不会觉得太难为情。 小莫去小卿跟前复命,小卿命燕杰去给浩威和熙宇舞剑:“既然喜欢教他们练剑,就再练三千遍吧。” 浩威和熙宇被罚跪,不能练武,可以看“武”。就是可怜燕杰小师叔了。 小莫还是待罪之身,不敢为燕杰求情。只得转了话题汇报,方才碧落十二宫宋南已经飞鸽回报:“十二宫连锁烧烤少室分店已于午时开业。” 小卿点点头:“吩咐你莫居的厨子这几日过去帮帮忙,新店开张,总得多出些彩头。顺便做些特色的小吃,要素食,给少林方丈和龙裳小叔送去。” “是。”小莫立刻去办。 小莫刚走,今日执侍的燕东过来禀告:“燕月师兄回府了,已去师父的院子问安。” 可算是回来了。小卿这的板子都准备一天了。 燕东还未退出去,又有执事弟子来报:“福伯请小卿师兄过去师父的院子里,好像燕月师兄奉了师父的命令要和新来的龙错师叔过招呢。” 小卿一溜小跑的赶到师父院子里,燕月正和龙错因为谁先动手的问题“谦虚”。 小卿总算到得及时,将燕月嚣张的气焰打回去三分。饶是如此,小卿对燕月的表现还是极其不满意。 总算是最后,燕月故意让龙错小叔取巧,在三百招内认输,但是期间让小卿和龙璧、龙晴、龙悔等师叔焦急之错,还是不可饶恕。 小卿心里正琢磨怎么收拾燕月呢,师父那里已经罚下了一百藤条。 才一百藤条啊,小卿觉得轻了。加上去上官家劫人的那一百下,才二百。小卿决定再加一百。 小卿进了堂上,挽袖子,拎藤棍,指燕月:“给我跪好了,有什么话,先挨过这三百藤棍再说吧。” 龙璧、龙晴带着龙悔、龙错去静思堂。 转过两层院落,龙悔实在忍不住,对龙璧、龙晴道:“二哥、三哥请原谅龙悔放肆。” 龙错忙往一边跳开去,道:“哥又想打我?” 龙悔冷冷地道:“你给我过来!” 龙璧叹了口气道:“龙悔就饶他一回吧,等他有命从静思堂的大门里爬出来再打吧。” 龙悔不由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对着龙错踢了一脚道:“你就作吧,真惹了大哥气怒,将你撵出傅家去,看先生能饶了你。” 龙错硬挨了龙悔这一脚,用手揉了又揉,才道:“怕要连累哥也被打了。” 龙悔倒没想这个,自小到大的总是被龙错连累挨打,都习惯了。 龙错见龙悔又扬起了巴掌,忙移步到龙晴身边,探头道:“哥别生气了,我听话就是了。” 龙晴不由苦笑,现在才想起来要听话,是不是有点晚了。 龙壁忍不住提点道:“龙错在三叔跟前侍奉,傅家的规矩也是该知道的,一会儿若是被大哥罚掌嘴或是板子,可不能有一丝拧着,否则,只能是让自己更加受苦。” 龙错不以为然地道:“不劳二哥操心,龙错抗打着呢。” 气得龙悔忍不住又是一脚踢过来:“有种就给我咬牙忍到底,若是再敢抗刑私逃,我直接禀了先生处置你。” 龙星还跪在静思堂思过,听见门外脚步声,还觉得纳闷,怎么竟有这么多人来。 龙错进得堂上,便看见跪在地上奉着戒尺思过的龙星。长袍搭在旁侧的椅子上,只穿着月牙白的小袄,身后的长裤上渗透着点点血迹。 膝盖下的碎瓷片很是刺目,滴滴血红蜿蜒在雪白的瓷片上。 “二哥,三哥。”龙星并不敢动,脸色羞红,自己被打的样子,二哥、三哥是常见的,却是被龙悔、龙错也瞧见了,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龙错暗暗有些心惊。难道龙星是被大哥打成这样的?而且看起来很温和的大哥难道竟也罚人跪碎瓷片? 龙错忽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龙星在跪碎瓷片,龙悔、龙错当然也要跪。 龙璧轻点头,龙晴无奈,只得在院子里的回廊下,拿了一件八宝瓶过来。 廊下总有四五个半人高的钧瓷的青釉八宝瓶,平素看着赏心悦目,可以随时拿过来摔碎用作罚跪。 八宝瓶碎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也令人心颤。 “龙悔、龙错跪过去。”龙璧轻声吩咐。 “今日倒是跪齐全了。”龙错心里嘟囔,按捺住对疼痛本能的恐惧,随着龙悔,一起褪去长袍,卷起裤腿,对着那冷硬的碎瓷片,生生跪了上去。 堂上极静。龙晴将视线落在八宝桌上的一盆翠绿的植物上。龙晴也跪过碎瓷片,虽然次数不多,但是那疼痛,丝丝印进心底,想忘也忘不掉。 龙星微垂着头未动。不知道龙悔和龙错做错了什么事,竟也会被罚来静思堂,龙错那小子,不知挺不挺得过。 无可名状的痛楚让龙错抿了唇。膝盖上本还印刻着荆棘的痛楚,如今被扎进肉中的碎瓷片切割着,锐痛和钝痛混合在一起,也不知谁会比谁更痛。 龙悔的额头亦是见了冷汗,划过头上被荆棘划破的伤口,丝丝拉拉地疼。明明膝盖和腿上钻心的痛已让龙悔觉得难以忍受,怎么还会觉出额头上的痛来。 龙城走进来时,看起来也没有生气。但是龙壁、龙晴已是跪下行了大礼:“见过大哥。” 龙星、龙悔和龙错也同时道:“大哥。” 龙城走到黄花梨木的太师椅前落座:“龙壁、龙晴起来吧。” 龙壁、龙晴立起,站过一边。 “龙星思过了吗?”龙城问。 “龙星知错。龙星不该仗技轻狂,不该不敬先贤,不该罔顾大哥教诲。”龙星应错,诚惶诚恐。 “起来吧。”龙城示意龙壁,取过龙星手上的戒尺。 “谢大哥宽责。”龙星暗中缓了气,缓缓立起,走到三哥龙晴身侧。 龙城的目光落在龙悔身上,又看龙错:“你们是三叔的儿子,是傅家骨血,按傅家的规矩,便是龙城的亲兄弟。喜不喜欢愿不愿意的,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所以,傅家也是你们的家,傅家的规矩也是你们的规矩。只要犯了规矩,或是惹了哥哥们生气,错与没错的,都会被打。” “是,悔儿愿意恭领兄长训责。”龙悔态度端正。 龙错也应道:“错儿也愿意。” 虽然龙错应得勉强,龙城也不在意,继续道:“家规族训,今儿在祠堂,已是听过了。我这里也不多重复,必是要牢记在心的。” “被打的规矩,三叔也是该教过的,我也不多说。今儿都犯了什么错,自己说吧。” “龙悔没有看好龙错,请大哥教训。”龙悔先请责。 “伸手。”龙城命龙壁:“三十下戒尺。” 龙壁欠身应命,走到龙悔身前。龙悔将手平伸到胸前。 龙壁挥了戒尺打下去,“啪”地一声,龙悔忍不住一颤。这戒尺打人好痛。 “不许动,不许躲,更不许哭泣求饶,否则,数目都要加倍。”龙壁一下下责打,讲解着受罚的规矩。 “是,龙悔知错。”龙悔辛苦挨过这三十下,向龙城谢罚:“谢大哥赐罚,劳二哥训责。” “龙悔也站过一边。”龙城本来也没想打龙悔,只是龙悔毕竟是哥哥,总不能一下不罚。 “傅龙错,你知错吗?”龙城问龙错。 “错儿知错了。”龙错立刻恭谨应错:“请大哥顾念龙错刚回傅家,不懂规矩,从轻发落吧。” 龙城不由笑,果真是个爱取巧的性子。 “敢饰过求饶,按家里的规矩该如何?”龙城淡淡地问。 “该罚掌嘴。一字一下。”龙壁欠身道。 其实何止是一字一下,一字十下的时候也是有的。 龙城淡淡地道:“自己掌嘴,二十五下。” 龙错不由错愕。 龙城蹙眉:“五十下。龙壁、龙晴打。” 龙壁、龙晴欠身应命,站到龙错身前。 龙错正想说话,龙壁已经挥手打了过来,“啪”地一声,龙错的头被打得一偏,龙晴的手也挥了过来,将龙错的头再打回去。 龙错跪直身体,硬挨。他的头被龙壁、龙晴的手带得左右摇摆,如风中小船,毫无抵抗之力。 随着啪啪地响声,龙错的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渐渐夸张地肿胀起来,唇角撕裂,鲜血淋漓。 龙悔站在龙星身侧,满手心都是冷汗。他怕龙错不肯熬刑,会躲避或是妄想逃走,又担心龙错熬不过这痛楚,会被打伤。 龙悔几经犹豫,总觉大哥既然敢罚下这刑责,必定知道龙错是熬得过的。他没来由地就相信龙城,既然是自己和龙错的大哥,打是打,罚是罚,却绝不会真伤了自己的兄弟。 五十下抽过,龙错俊逸的脸已经彻底没了模样。 龙错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勉力将身体跪得笔直。 “自己掌嘴,二十五下。”龙城的声音还是很淡。 可是龙错听来,已是有些惊心动魄了。 第146章 傅家规矩(下) “大哥是要打死错儿吗?”龙错不服:“大哥还说要视龙错为亲兄弟,错儿就不相信大哥也会如此对二哥、三哥或是他!” 龙错所说的他,当然是指龙星。他还没想好要叫龙星为哥呢。 龙星只是冷冷地看了龙错一眼。在林中初见龙错时,就觉得他是分分钟欠扁的样子,果真还真是如此。不叫哥是吗?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除了你,傅家还没有谁敢如此放肆。”龙城淡淡地道:“傅家规矩对傅家弟子都是一样,况且,他们挨过的打,也未必就比你今天要挨的轻。” 龙错无语。他知道大哥一定是不会说谎相欺。其实自己早该猜到的。大哥年纪轻轻,威震天下,能掌管如此大的傅家,弟弟和徒弟们又各个是人中之龙,大哥若是没有些手段,这家里岂非早都翻了天? 龙错微迟疑,龙城的责罚已经又涨上去了:“掌嘴,五十下,你自己打或是让哥哥们帮你?” 还要再打五十下?龙错差点叫出声来:“大哥言而无信,明是免了错儿杖毙中庭之责,却是想用这个法子打死错儿。” 龙城也不怒:“龙晴,你告诉他。” “是。”龙晴欠身:“只是这种程度的掌嘴,绝对打不死你。你四哥龙羽被罚掌过三百下,性命完全无虞。” 提起惨痛的历史,龙晴不由苦笑:“便是我,也曾被大哥罚过掌嘴二百下,如今也是完全无碍了。” 龙错惊了。便是性命无虞,只是那疼痛不知是怎样的,又是用怎样的毅力忍耐过去的。 “不动手吗?”龙城有些蹙眉。 “错儿知错了,错儿愿意领责。”龙错暗吸了口气,抬手掌嘴,啪啪地,绝不敢太轻。 龙错知道这只是才开始,今儿大哥明显是要给自己立规矩了。就是自己有命出得这静思堂的大门,也绝不会是直着出去的。 五十下打过,龙错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脸还在不在了。便是视线里也是一片血红,手掌上火辣辣地痛,感觉鼻子和嘴里都是咸腥的液体,耳朵也一直嗡嗡作响,头好痛。 “错儿不该不敬兄长,不该口出妄言,不该抗刑逃走。”错儿的话语模糊,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脸上的肉和皮又被撕裂了一分,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裤子褪了。”龙城饶过他的脸,准备打他的屁股。 龙错有点没听明白。手放到小袄上,又觉得不对。 傅青峰打人总是要褪尽衣衫的,龙错已是习惯,如今只让褪了裤子,似小孩子那般只露出屁股来打,龙错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龙壁不用大哥吩咐,过来帮龙错。 他一脚踢在龙错膝盖,手已麻利地褪下龙错的裤子来。 龙错惊叫:“不要。”便想去提裤子。 “手也不想要了?”龙壁低声斥道。 龙错立刻猫咬似的缩回了手。 龙壁已将龙错的裤子扯到腿弯,按低了他的头:“跪好。” 龙错膝盖上、腿上和手上,如今连头上都是碎瓷片划出的伤痕,可是龙错已是想不起来痛,只是觉得身后分外的凉。 傅家规矩,长辈可命弟子褫衣受责。 龙错还是忍不住想要挣扎。 龙壁已按住了他的腰:“杖臀的规矩还用重教你一遍吗?” 杖臀的规矩,龙错自小是熟悉的,只是很久没有演练,尤其是还要当着这许多新见面的哥哥。 可是罚自己如此的,不就是刚见面的大哥吗?敢反抗吗?要反抗吗? 龙错实在无力反抗,只得把头埋在胳膊中道:“龙错恭请大哥责罚。” “去请藤杖过来。”龙城并没有一丝宽免。 龙错只得又跪起来。目光落在墙边的藤杖上,一根紫藤棍,柔韧结实,浸泡在荷叶桶内的寒泉水中。 进来静思堂时,他已是飞快地扫了一遍这里的环境。他听龙壁介绍时,知道这里是大哥责罚弟子的地方,以为刑具应该不少,可是却意外地发现,所谓的刑具竟只有一柄戒尺和一根藤棍。 所以龙错还有些不以为意。以为这两件东西能打人多疼?一定不如先生的鞭子打人更疼了。 可是如今,便是戒尺也不用挨,自己已是疼得七晕八素了。 龙错跪行到藤杖旁,地上一溜血迹。 取了藤杖,奉过头顶,龙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龙错恭请大哥降责。” 龙城接了藤杖,龙错已经又跪伏了下去。 龙城很少亲自提点弟子受罚的规矩的,今日却是例外。 藤杖轻轻点在龙错的臀上:“再抬高些。” 龙错已经认命,再耸了耸臀,将腰伏得更低。 然后,随着一阵风声,藤杖“啪”地一声打在龙错翘起的臀峰上。 “啊。”龙错忍不住一声惨呼,一下被拍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龙错的臀上已是直接绽开了一条血口。 一棍下去,生生打裂了臀上的皮肉。龙错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还不快跪起来。”龙壁轻喝。 龙错勉强跪起来,克制住心中的恐惧,将臀部再献祭般地呈送到龙城棍下:“错儿不该呼痛,乱动,请大哥重责。” 龙城再一棍打下来,正是分毫不差地拍在刚才的那道血口上,“啪”地一声,并没有血花飞溅出来,龙错却是以为大哥将自己屁股上的皮肉尽皆拍碎了。 龙错再次被拍倒在地,爬了半天也爬不起来,更别说跪了。 龙错已经不觉得那疼得像要炸裂的部位是自己连接着腿的身体的一部分,他不想要了,也要不了了,便是再如何绷紧着一动不动,那里也是颤抖着颤动着无可名状的疼痛。 “错儿知道错了,大哥饶了错了吧,大哥救命。”错儿吸着气,呢喃。 “水。”龙城吩咐,好像在说喝茶。 龙壁拎了那桶水,心里直叹气,已是一下泼在龙错已经血肉模糊的臀上。 龙错惨叫一声,想跳起来,又硬生生地收了身形,将其余的呻/吟声咽了下去。 冷水刺激醒了龙错肌肤的全部神经,也令龙错昏涨的头脑有了一丝清醒。 “就是被打死,也决不能似女孩子般流泪讨饶,让他们笑话。”龙错缓着气跪起来。 龙城的藤棍带着风声又抽下来,总算避开了那道伤痕,一下一道紫红的檩子,抽得龙错无论如何咬牙忍忍,也是忍不住随着棍子的起落战栗。 棍子打肿胀了整个臀部,移到臀腿相接的嫩肉,龙错的呻/吟声不可控制地滑出咽喉。 龙错一直以为鞭子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家法,可是如今藤棍打下来,一下下抽进肉里再抽离出来,那种肿胀得无处发泄没有出口的疼痛,更让龙错无法忍受。 忍,忍,再忍下去,就是死了吧。龙错心底里第一次生出对死的恐惧来。 傅家弟子多,都很乖,资质都很好,确实不多我这一个呢,龙错迷迷糊糊地想,若是真惹了大哥气怒,撵了自己出傅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年,先生不是也被打得半死然后撵出了傅家吗?先生是何样的人,都能被傅家弃之如履,如今大哥还肯费心责罚自己,总是在给自己机会了。 五十下。龙城停手。 “谢大哥训责……”龙错呻/吟。 “跪起来。”龙城放了藤棍,拿了戒尺,抬起龙错的脸:“乾坤心法第八重,武功倒是练得不错。” 所以龙城更不用疼惜,命龙壁、龙晴,再打三百戒尺。 龙错伤了肋骨,脊背上不能吃重,戒尺抽下去,也多落在肩颈、胳膊和臀腿上。 龙壁和龙晴不敢有丝毫容情,噼里啪啦地打下去,将龙错打得越发五彩斑斓、姹紫嫣红。 龙悔在旁又是心疼又是惧怕,可是到底不敢求情,大哥的脾气想必和先生是一样的,若敢求情,责罚更重。 龙错再昏过去,冷水也省了。龙城隔空点了他心脉,死不了,也昏不过去,只能生生承受皮肉上的疼痛。 龙错连认错的力气也没有,只是无穷无尽的疼痛和疲惫,他想睡过去,可是疼痛噬咬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清醒。 “不……敢……了……”龙错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龙星心里叹气,这下老实了?还敢拧着了吗? 三百下戒尺终于罚完。 噼啪声终于沉寂。只有龙错无可抑制的喘息和呻/吟。 龙错想不到自己还能跪起来,还能向大哥认错、谢罚,虽然,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真实,好像出自别人的嘴里:“错儿……不敢了……再不敢……有违……傅家……规矩……” 龙城淡淡一笑:“敢不敢违了规矩,自己打量着吧。” “将他吊回廊上去。”龙城吩咐:“没我的话,不许放他下来。” 龙壁、龙晴和龙星、龙悔几乎同时跪下道:“大哥饶了龙错这次吧。” “谁再多话,就陪他一起。” 龙错已经无处可逃。 双手被捆绑着,吊在回廊上,双腿垂下来,裤子挂在脚踝上,似乎要掉下来。 臀腿上的青紫,□□在空气中。 晾刑示众。傅家规矩中最重的刑罚。 每过两个时辰,还要抽打一百藤条。 细藤条,抽在臀上,噼啪响,羞辱之意远重于皮肉之痛。 “若敢不服刑责,随你远走高飞,天大地大,傅家的任何人绝不会再多问你一句。”傅龙城冷冷地看着龙错:“你自己选。” “错儿,愿意领责。”龙错的口中鲜血淋漓。 傅家弟子有什么好,龙错不知道,但是傅家规矩是怎样的严苛,龙错已经了解,而大哥的可怕,更是深深烙印进龙错心底。 大哥宠溺疼爱三哥,可也曾罚过二百下的掌嘴,龙错深深记下了。要想让大哥疼惜不罚,就像二哥说的,只有四个字“乖乖听话”。 “错儿,一定……乖乖……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过生日的晓君。大家过生日的话还是提前留言啊。心妖尽量双更。 感谢大家支持!对文的进度或走向有任何建议或意见欢迎留言交流。 大家的每一条留言,心妖都会认真看的。虽然不一定会一一回复,还请大家见谅。 第147章 飞泉鸣玉(上) 龙悔心疼龙错,也并不敢多说,随着龙壁、龙晴和龙星从龙城跟前告退出去,几乎忘了自己身上的伤。 龙晴没忘。他让龙星和龙悔都去他的院子里,上药疗伤。 龙悔有些不好意思:“多谢三哥,悔儿自己会打理的。” 龙晴温和地道:“手都肿成馒头了,还怎么自己打理。” 悔儿就不多说,谢过三哥。 龙星第一次和人分享三哥的暖阁,也有些不习惯。 龙悔的目光总是很谦和,对龙星也恭恭敬敬的,完全不似龙夜、龙裳那种赖皮赖脸、黏黏糊糊的亲近,也不似小卿、燕月等侄儿那种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敬畏。 龙悔有些害羞,是一种又乖巧又温和的亲近,龙星觉得很好,这才该是弟弟的模样。 玉翎、玉翔跟过来,帮着服侍两位叔叔。 龙悔膝上的伤倒比龙星还重许多,除了一些入肉的细瓷片,还有一些荆棘的倒刺。钧瓷的碎瓷片虽然锋利,碎片极硬,不易入肉,便是极个别的小片入肉,也极易挑出。 倒是那些入肉的倒刺,在清理时有些麻烦,也更痛楚些。 玉翎手法极佳,将这种痛楚降到了最低。饶是如此,龙悔还是一头的冷汗。 这些疼痛都不能与紫莲露涂抹后的疼痛相媲美。 龙晴拿着紫莲露滴到龙悔伤口上前,和声提醒道:“这是傅家治疗外伤的良药紫莲露,也许会有一点疼。” 龙悔还点了点头。 当那种带着淡淡甜香的晶亮的液体滴落到伤口上时,龙悔险些叫出声来,总算是硬咬了唇忍了回去。 一身的冷汗浸湿了衣裳。 龙悔看见三哥将瓶中的液体也滴在了龙星的伤口上,龙星没有说话,但是额头上亦是见了汗珠。 “这伤药用了,真得好疼。”龙悔忍不住道。 “若是玉凝露滴上来就不会这么痛了,可是没有师父的特许,是不许用的,只能用这个,痛定思痛。”玉翔笑道:“用习惯了就好了。” 玉翎瞪了他一眼:“多话。” 玉翔轻吐了下舌头,闭紧嘴巴。 手上的伤也是要上药的,龙悔不由躲闪,实在有些怕。 “上药了,只疼这一会儿,恢复得快。”龙晴和声道,轻轻拉过龙悔的手,再滴落紫莲露:“忍忍就不痛了,一会儿,哥给你吃好吃的。” 龙悔固然是疼得颤抖,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看着三哥龙晴温和俊逸的侧脸,忍不住轻唤道:“三哥。” 龙晴微微一笑:“龙悔乖。”接过玉翎递过来的一盅参汤放到龙悔嘴边:“甜的,喝吧。” 龙悔低头喝汤,淡淡的甜香。无花果冰糖参汤,龙悔真是第一次喝,恢复气血,调气滋补的呢。 躺在舒适舒服的榻上,靠着宣软的枕头,苏绣的流苏垂帐,兽睨中飘渺的熏香一半散在屋内,一半飘向半敞的轩窗,翠绿嫣红上,是朗朗的青天。 龙悔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妥帖感。这就是有哥哥的感觉吗?这就是有家的感觉吗? “这次大哥倒是分外疼惜你呢。”龙晴给龙星喂了参汤,低声斥责:“临去少林时是怎么嘱咐你的?竟然半句也不肯听,可是我打你打得轻?” “龙星知错了。”龙星软软的应错,又小心翼翼地求饶:“龙星该罚,只是三哥若是还要打,也缓过明日吧。” 龙悔轻笑,想起错儿被先生罚过,自己要罚他时,也总是这样软软的求饶。 这次错儿可是被大哥打惨了,大哥果真不是看起来那般温和呢。龙悔看得出来,先生对大哥是极疼爱的,大哥必定是某些性子像先生的,怎么错儿就是愣一点看不出来,硬是讨了这顿好打去。 不过,龙悔也并不是太担心。乾坤心法第八重,只要留一口气,总是会缓过来的。况且大哥也好,二哥和三哥奉命责罚也罢,都是皮里肉外的,绝没有伤到错儿的筋骨。 只希望错儿能吃一次痛,长着些记性吧,否则就他那性子,那擅长闯祸的无限潜能,还不知得在大哥那里挨多少板子呢。 龙悔也有些好奇,不知大哥家里,是不是也有似悔儿那般挨打没够,闯祸没数的主儿呢? 还真有。而且,在小卿心目中,燕月无疑是排在第一位。 龙错在静思堂挨板子的时候,燕月也在老大的藤棍肆虐下受着煎熬。 小卿打燕月,向来是怎么打都不觉得不够解气的,尤其是这次,燕月确实真气得小卿不轻。 三百藤棍,燕月也未必就挨不过。咬着牙,乖乖挨过去也就完了。 可这不是燕少侠的风格啊。燕月被小卿狠狠收拾过一次的话,比如在关外那次,最多能老实半年。如今眼瞧着都过去七个多月了,而且近来又极得师父宠爱,所以燕月觉得是时候反抗一下老大的暴虐了。 你一天到晚的虐待徒弟我早就觉得不满了,你还一天到晚的虐待师弟,尤其是虐待你师弟我。 师兄难道不知道藤棍打到肉上有多痛?不喊不叫不动的忍耐有多辛苦?听着藤棍破风而下只能咬牙硬挨时有多害怕? 尤其是被打得连着几天不动都痛,睡觉趴着都会痛醒,还得装得没事人似的各种执役侍奉着,实在是苦不堪言啊。 所以,当燕月听老大将师父罚下的一百藤条瞬间长到了三百藤条后,立时就爆发了:“师父明吩咐了是一百藤条,师兄不仅加罚了两倍,还改用藤棍,是不是有暗违师命之嫌?” 小卿拎着藤棍倒被燕月给说愣了,然后燕月又一鼓作气地继续指责师兄:“不过是些许小错,师兄就罚下三百藤条,不嫌太暴戾了吗?” 小卿不由失笑。 小莫的心啊,完全沉下去了,他在这里眼睛眨得都快翻白眼了,燕师兄竟然丝毫没有发觉啊。 “些许小错?”小卿的藤棍霍地指到燕月眼前,燕月本能地往后一躲,小卿的藤棍已经刷地又点到小莫眼前:“你提点你燕月师兄一句吧,到底是还瞒了什么错处被我发觉。” 小莫已是一身的冷汗,立刻跪地请责:“小莫该死,请师兄重责。” 燕月一愣:“小莫,你出卖我?” 小卿的藤棍又指回来,点燕月:“你不用冤枉小莫,只是燕少侠太粗心了。我似乎告诉过燕少侠,如今你天盟的一举一动,一人一物,都在飞云堂与碧落十二宫的线报之内。” “所以,”小卿淡淡地笑:“你以为天盟内事堂弟子上官小杜诈伤行刺天盟盟主这么大的事情,小莫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 燕月心里轰地一声,二话不说,“扑通”跪地:“燕月知错,不该瞒报说谎,请师兄重责。” “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东西!”小卿冷哼:“怎么,只是三百藤棍是不是还打轻了?还觉得师兄暴戾吗?” 三百藤棍确实打轻了。这么大的事情,燕月都敢瞒下了,连小莫也被迫做了同谋,小卿师兄这次,已经是忍到极限了。 “果真是兄弟情深啊,人家都拿刀扎你的心窝子了,你还能为了他瞒骗师兄,以身涉险,甘之如饴是吗?” 小卿越说越是气怒:“与其他日你被什么莫名其妙的兄弟给害死了,还不如今日我直接打死了你省心了。” 小卿说到这里,一脚把燕月踢翻了个,抡起藤棍,也不管是腰还是臀腿了,啪啪啪啪地就打了下去。 燕月自觉理亏,也不敢动,只保持着那个姿势硬挨。 藤棍抽下来,虽是隔着衣服,依旧是痛楚难当。尤其小卿毫无章法地只管用了力气乱打的时候,最是痛楚难当。你不知他下一下是要落在哪里,胳膊上?肩上?脊背上?或是臀上?腿上? 燕月只绷紧了全身的皮肉,挺着。 小卿狠打了一阵,将藤棍扔在燕月身边,才用脚踢燕月:“跪起来,请责。” 燕月觉得浑身哪都痛,心里这个后悔,这可好,惹了师兄气怒的结果就是,刚才挨的那许多下都算是白挨。 燕月只得捡起藤棍,跪行到小卿身侧,双手奉上藤棍:“燕月有违师父师兄教诲,请师兄重责。” 小卿接过藤棍,燕月自觉主动地褪去外袍,解开腰间玉扣,褪下长裤,跪伏下去:“劳师兄教训。” 燕月紧致光洁的肌肤上,凌乱着一些青紫的檩子,正是小卿方才打的,有几处已是渗了血丝,可见小卿方才力道之重。 小卿拎着棍子,捡了檩子最高的臀腿处的嫩肉,狠狠打落,“啪”地一声,差点将燕月打得叫出声来。 足足缓了三个数的时间,燕月才敢轻轻地将吸进去的冷气缓缓吐出来。老大可真是下了狠手,燕月心底很有些惊悸。 只是这口气尚未喘息完,小卿手中的藤棍已是带着风声再次砸落,依旧是同一位置,却是更重的力道,燕月的双腿猛地一颤,才又稳住了。 燕月觉得师兄好像要打折自己的腿,不仅是皮肉伤火辣辣的疼,更是骨头被打碎了似的疼。 燕月将头埋得更深,将袖口上的琼玉纽含入口中,咬紧了下唇,忍耐这无法逃避的疼痛。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小卿的藤棍依旧打落在同一位置,紫红的檩子已经绽开了一道细小的血口,在燕月的身上绽开一道狰狞。 小莫跪在一侧,冷汗涔涔。小卿师兄罚人的狠辣,小莫是知道的,也体验过,但是诚如燕月师兄所说,老大确实真得偏心自己,从未如打燕月师兄这般下得狠手。 小卿手中的藤棍避开了那道血口,就落在了燕月的臀峰上。燕月的臀峰很翘,跪得又端正,所以藤棍凌空打在臀峰上时,总是分外趁手。 小卿毫不怜惜地在燕月的臀峰上抽下一道青紫,然后让这道青紫变深,变鼓,又抽落,绽出血珠。 小莫都替燕月师兄疼得慌。他不得不佩服燕月师兄,确实比自己抗打多了,若是换成自己,只怕早都忍受不住,要痛哭求饶了。 燕月的泪其实也偷偷地混在冷汗里,滑过了面额。燕月咬牙一声不吭。无法控制的落泪,也许是身体对无法忍受的疼痛的直接反应,但是燕月只要有一丝意识尚清醒,他都不许自己呼痛求饶。 倒不是燕月一定要证明自己英雄或是什么,而是无数次的经验教训证明,在被罚的时候呼痛落泪,基本不会赢得小卿师兄的半分怜悯,多半还会招来更多的责罚和板子。 疼痛累积到一定量的时候,燕月连轻轻的吸气都会觉得痛楚难当,此时小卿手中的藤棍已经不需要再加大任何力度,每一下挥动,都会让燕月心惊胆寒。 有二百下了吧。燕月已经无法再跪得笔直不动,口中早有鲜血滴下来,琼玉微凉,让燕月还保持着一丝清醒。 燕月身下,已斑驳着血迹,臀腿的肌肤上绽开了十几处的血口。燕月的身体,不可控制的颤抖着,觉得自己,已是快到了体能的极限,可是老大的藤棍依旧没有丝毫轻缓之意。 跪在旁侧观刑的小莫,都有了要窒息的感觉。眼泪早顺着脸颊滑过,强忍着要出言求情的念头,只怕给燕月师兄带来更多的加罚。 小卿的藤棍又一次狠狠抽在燕月臀腿上的时候,燕月终于忍不住呼痛出声。 小莫吓了一跳,只觉方才老大那一下,打得血花飞溅,燕月师兄再也跪不住身体,一下跌落在地。 “师兄,你把燕月师兄的腿打折了!”小莫惊叫。 燕月痛得实在跪不起来,小莫的话让他也吓了一跳,难怪这腿不听使唤,难道真被师兄打折了不成? 第148章 小莫以为燕月的腿被打断了,燕月也是惊惧,扭了头道:“师兄,你打折我的腿了。” 小卿虽然觉得自己手下是有分寸的,但是也被小莫和燕月的话吓到,难道自己气怒之下真得伤了燕月? “别动!”小卿想去看看燕月的伤。 “师父救命,师兄要打死月儿了。”燕月以为师兄还要打,吓得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燕月跌跌撞撞地都出了正堂,小卿才反应过来,燕月竟然真得跑出去了! 小莫也反应过来,瞧燕月师兄虽然蹒跚但依旧敏捷的步伐可以推断,燕月师兄的腿,绝对没折。 “师兄不用担心,燕月师兄的腿没事!”小莫连忙跟小卿报喜。 小卿的目光落在了小莫身上。 小莫忽然觉得大事不妙! 燕月想跑时,就已手脚麻利地提了裤子,然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影壁附近,然后就发现自己是用两条腿在跑,然后就明白。腿虽然痛得要折了似的,但其实没有折。 然后,燕月哎哟一声,就摔了个嘴啃泥,趴在甬道上不知怎么办好了。然后,燕月就瞧见一幅淡青色的裙摆来到了自己身侧。 “师父……”燕月惊惧莫名,一骨碌地爬起来,跪伏在地上道:“燕月该死。” 燕月从小卿的家法下逃跑,并不是第一次。小的时候,曾有过一次。结局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不出三天就被抓回来,然后被打得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燕月跪伏在地时,月牙白的小袄与长裤上,斑斑血痕就分外清晰扎眼。 龙城不由蹙眉:“你师兄打的?” 燕月听了师父的话,立刻觉得悲从心来,无限的委屈都涌上心头,强忍了哽咽道:“是徒儿的错,该被师兄教训。”眼泪实在是忍不住地往下掉,燕月心一横,伸手拽了龙城的袍袖道:“只求师父开恩,别让师兄打折月儿的腿,月儿以后还要侍奉师父师兄的。” 燕月和师父龙城进去的时候,小卿正在打小莫。 只听得见棍子打在肉上的噼啪声,小莫连大气都不敢喘。 “师父?”小卿看见师父进来,吃了一惊,再看后面犹“梨花带雨”的燕月,不由蹙眉,难道燕月竟是又去找了师父告状不成? 燕月进来看见师兄,恁地心虚,垂头跪下道:“师兄恕罪,燕月真得不是想抗刑逃跑,只是,一时害怕而已。” 难得啊,叱诧江湖,风云变色的燕大少侠,竟然也有这般怯懦的时候,长长弯弯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呢。 “徒儿该死,没能善加教诲师弟,有负师傅所望,请师父重责。”小卿立刻跪地请责,顺便将手中藤棍奉上。 龙城不由沉吟。 初见到在地上爬起来都费劲的燕月时,龙城确实有几分心疼了。 燕月的性子,龙城最是清楚不过,若非真是疼得紧了,又委屈得大了,否则断不会落泪求饶的。 龙城就不信小卿能将自己罚下的一百藤条打出如此大的威力来,必定又是哪里气不顺,拿了燕月出气呢。 进得堂上来,又看见小卿暴打小莫。 小莫在龙城眼中一向是乖巧的,而且自小到大,龙城还真未曾亲自动手教训过。 如今褪了长裤,跪伏在地上,臀上满是青紫的檩子,便是自己进屋来,抬头怯怯地叫了一声师父,却还是维持着那窘迫的受罚姿势不敢稍动。 小莫的脸上也挂着泪珠呢。额上冷汗将刘海浸透,一绺一绺的,衬在苍白的面庞上,真是分外让人心疼。 燕月就是那么个讨打没够的性子,你打他也就罢了,便是小莫这么乖的孩子,你也教训起来没完? 但是等小卿真得垂首请责,龙城的怒气又有些消散。 小卿身为大师兄,自然是有管教师弟们的权利。他这也是为自己分忧不是,轻了或是重了的,也不能用自己这当师父的标准去衡量。 龙城轻咳一声道:“你肯用心管教师弟们,善尽师兄之责,也是替为师分忧,何错之有?起来吧。” “是。”小卿谢过师父体谅,站起身来。 “师父莅临,可是有事吩咐?”小卿再欠身。 龙城正是有一点事情要来提点小卿的,只是如今这场合也不适合说,便道:“你且仔细管教他们吧,晚饭到我房里来用就是。” “是,徒儿谢师父赐饭。”小卿欠身,亲自恭送师父出去。 燕月还以为师父能来救自己于水火呢,哪知竟是来请老大吃饭的。他和小莫对望一眼,不由都是满心凄凉,这下惨了,一会儿真等着被老大打断了腿吧。 “师兄,这事情都是燕月的主意,小莫也是被燕月逼迫,老大想罚小莫多少,加倍罚了燕月就是。” 燕月豁出去了。反正就是这一身皮肉,老大就算再怎么气怒,也不会真要了自己性命,随他打去吧。 燕月跪直身体,抖手拽去小袄,又一狠心,拽了长裤:“是燕月说谎欺瞒,诈赢赌约,若是师兄想罚燕月庭杖三百,燕月也愿承受。” 燕月目光清澈的看小卿,师兄不就是想打燕月吗,燕月认打。是在这里继续跪着挨,还是去院子里树上吊着,只要师兄一句话,燕月分分钟准备好。 小莫觉得燕月师兄好帅。 小卿瞧着燕月,倒是忍不住笑了:“可是缓了这半刻的功夫,又有力气和我叫板了是不?” 这下把燕月冤枉得。燕月主动褪尽衣衫请责,还要被老大笑话,可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行了。”小卿轻叹气,捡起椅背上的长袍,过去给燕月披上:“眼泪收回去吧,如今倒是越发地矫情了,不过才打了这几下,就要死要活的了。” 谁啊,谁要死要活的了,再说,您那是就打了几下吗?我的皮都没了三层及以上了吧。 燕月连嗔带怪地对小卿的背影翻白眼。 小卿已是亲手帮小莫提了裤子,又为他扣上腰间玉带。 小莫还有些不敢相信,老大难道就这样饶过自己和燕月师兄了不成? 龙错被吊在廊下,微风轻抚,身上的疼痛似乎消散得多了。错儿的脚尖勉强点地,一动不敢动,他怕裤子会掉下去。 其实现在这样子,裤子有没有的也没什么区别,丢脸已经是丢到家了。 龙错在痛楚之余就是满心懊悔,早知道大哥心狠手辣至此,自己实在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招惹他气怒了。 若是先生知道了自己被罚得这么丢脸,自己一定又会没一层皮的。 龙错觉得好渴,太阳好晒,好累,而且还是好痛。他想暗暗运功疗伤,到底还是不敢。 惟一令龙错觉得还算安慰的就是,虽然是被勒令挂在这里“晾刑”,可是这一两个时辰来,并没有人真得来看。 龙错这才觉得心下稍安。 夕阳挂在天边,光辉都藏在云朵里时,没有打雷,滴答滴答地开始落雨。 不是这么倒霉吧。龙错郁闷,好像有暴风雨要来的意思呢。回廊通透,只能遮阳,却并不能挡雨。 风再吹到肌肤上时,淡淡的舒适已是变成了火辣辣的疼痛,然后暴雨夹杂着冰雹打下来,落在地上劈里啪啦的作响,顷刻的功夫,龙错已经被浇了个透心凉。 雨水打在伤口上,又痛又痒。开始还有淡淡的血丝,随着雨水滴落地上,然后便如瓢泼般的将龙错和脚下都冲洗得分外洁净。 回廊的排水孔很通畅,廊上并无积水。刷了桐油的红木地板在雨水的冲刷下洁净异常。 龙错微闭上眼睛,任风和暴雨肆虐。小袄早已湿透,一会儿粘在身上,一会儿被风吹得鼓胀,反反复复的摩/擦着身上的肌肤,受伤的地方,痛得钻心。 裤子早都不堪雨水的力量,滑落到脚下,柔软的高帮布鞋如今也浸满了水,被龙错踩着,仿佛还能借上一丝力气了。 龙错想笑一下,雨水滑进嘴里,好像还有一滴混在雨水中的泪滴。 在雨中艰辛忍耐落泪的,还有云岚。 云岚是龙玉之子,在九支长大,又被九支送回长支。 龙玉对这个又拣回来的长子,没有疼惜,只有苛责。 云岚回长支的第一件事,就是挨打。 因为云岚未曾娶妻先纳妾,坏了长支的规矩。 云岚确实有两房妾室,是遵九支傅榆之命迎娶,不过是九支拉拢世家的手段。云岚也是奉命而行。 只是这道理,在龙玉这里根本不用提。 云岚拖家带口地来到长支,龙玉给了他一个单独的院子。云岚刚安顿下来,便带两房妾室去爹娘房里请安。 阮瓶瓶和诸葛兰都很高兴,龙玉冷着一张脸。 请晚的时候,龙玉吩咐:“以后免了云岚两房妾室请安的规矩,没有他的话,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 至于云岚,则住进龙玉书房旁边的耳房内,修身养性,习文练武,侍奉父亲。 龙玉这意思,便是将云岚的两房妾室永久打入冷宫,而云岚,也没了养尊处优的待遇,直接沦落为龙玉的贴身长随,一应杂事都由云岚去做,打扫庭院,浇花养草,整书研磨,端茶倒水,饮食安寝,还要各种挑剔着,分分钟板子就落下来,打得云岚几乎没有一日身上不带伤的。 诸葛兰或是阮瓶瓶甚或是傅惊看不过去了,想要替云岚说上一句半句好话,龙玉二话不说,踢跪了云岚就是一顿很抽,什么时候爬不起来了什么时候算完。 至于跪荆棘或是含铁蒺藜或是被打肿了屁股厥在门外晾刑,在云岚这里就更都是家常便饭了。 云岚只是忍。忍不过去也忍。 龙烁忍不下去了,想去找龙玉理论,大门还没迈出去呢,就被龙耀一巴掌扇了回去:“长支如何处置长支弟子,用得着你去操心?” 云岚只能继续忍。 龙玉要带弟子去大明湖观礼,云岚还以为曙光来了呢。 但是龙玉竟然也带着他去。 龙玉命云冲、云决先行,他带着云岚随后赶到。他想借机磨砺一下云冲和云决,但是依旧是一路折磨云岚。 好比今日,眼瞧快到大明湖地界了,竟然突然变天下了大雨。 云岚虽然奉命驾车,但是龙玉怕累坏了拉车的良驹,不许云岚坐在车上,只许他一路跟在马车旁边跑,偶尔还要跪行进篷车内,为龙玉侍奉水果,添茶倒水亦或是扇扇捶背。 如今大雨瓢泼,良马不前,龙玉不仅不让云岚入车内避雨,反倒命云岚解下车辕,将马栓在车后,而由云岚拉车,继续前行。 龙玉想赶到大明湖和龙城共进晚餐。 所以大雨瓢泼,路途泥泞中,云岚顶风冒雨,拉车前行。 泪水亦是混了雨水滑落口中。 龙玉端坐在车厢内,香茶袅袅,悠然自得地翻看着八宝圆桌上的一册古书。 雨虽下得大,只是马车设计精良,没有丝毫渗漏,棚顶也没有丝毫积水。篷车两侧的风铃,被雨滴打得叮叮作响。 龙玉伸手轻挑开车帘,透过细雨看天地苍茫,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在看拉车前行的云岚,风雨之中,颀长的身影和依旧挺直的背脊,淡淡一笑。 岚儿这性子,倒是比想像中要沉稳得多了。也不枉你爹我如此磨砺于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第149章 世上有二十四孝的儿子,就有二十四孝的爹。 在风雨中拉车前行的除了云岚,还有白霆。 白霆的车上当然是拉着小白,他的爱子白展岚。小白不是不孝子,他爹再疼他宠他,他也不会让胡子一把的老爹在大风雨中还拉车前行。 不过小白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况。他和白霆来大明湖观礼,一路行来,父子间很是和煦。白天的时侯,路过一处池塘,白霆和小白还心血来潮,比赛钓鱼。 小白赢了白霆,翘着腿躺在青石上晒太阳,太白垒石生火,给鱼开膛破肚,做铁板煎鱼给爷俩做午餐。 吃了生煎鱼后,两人又在树荫下睡了会儿午觉,然后继续上路。 下午时,小白就开始有些不舒服,拉了几次肚子后,不见好转,反倒更重。 习武的人很少得病的,老白嘲笑儿子太娇气,也没太在意,纵马前行。小白也觉得不好意思,便坚持着骑在马上去追爹爹,然后骑着骑着,就一头从马背上掉下去,爬不起来了。 老白等了半天,不见儿子追上来,不耐烦又寻回去,才发现小白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把老白吓得不轻,过去抱了儿子,又拍又喊,又是输送内力的,小白勉强睁开眼睛,说一句:“我不要紧。”就又昏了过去。 老白这才发现儿子身上烫得要命。抱起儿子撒丫子就跑,找郎中给儿子看病。 可是附近的小村庄上哪有良医,看了四五家医馆,都看不出症状所在。 老白才想起来,附近就有个神医的,与其让这些庸医耽误了,还是直接去大明湖找龙晴吧。 小白如今的情形当然是不宜骑马了,老白就去琢磨着雇个马车,可是偌大的村庄里,竟是没有一家有马车的。 老白急切了,也不管那么多,将一名正推着独轮车运蔬菜的村夫推到一侧,将小白放在了那堆白菜帮子中,自己推起车来就跑。 村夫在后面连喊带追地,却哪里追得上绿林道出身的老白,老白早推着独轮车绝尘而去。 后来老白才明白,那村夫为啥声嘶力竭地追自己,原来自己没给钱。 老白一心想快些赶到大明湖,哪知这天不作美,竟然忽降大雨。 大雨浇透了老白,当然也浇透了小白。冰凉的雨水倒让昏迷中的小白有了一丝清醒。 勉强睁开眼睛,雨水朦胧中,就看到爹正推着独轮车冒雨前行:“爹……” 小白的呢喃在风雨中被淹没了,但是老白还是听见了,他放下独轮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高叫道:“好儿子,坚持住,前面就是大明湖了,爹一定救你!” 老白推着独轮车在泥泞中挣扎,眼看前方就到了青石铺就的官道,而且还是下坡,不由分外欣喜,猫着腰,推着独轮车就往前冲。 这边云岚拉着篷车,也终于将走出岔道,走上官道。顺着这条宽敞笔直的管道,再走上三五里路,就是傅家,胜利在望。 从这条岔道上官道,是一个极大的上坡。云岚暗运了内力,将篷车往上拉,又得小心着别幅度太大或是车轮下有什么石块硌了车轮让车颠簸,免得惹了车上的爹爹不快。 篷车体积大,也沉,车后还拴着两匹马,所以云岚很小心地拉上来,就没看见从另一侧岔道风驰电掣过来的独轮车。 老白抬头看见前面突然出现了一辆偌大的篷车时已是躲闪不及,只得大喝:“快躲开!” 云岚心想,我也得躲得开才行啊。 好在这两方人都是武林人,老白一跃而起自车上抱了小白离开失控的独轮车;云岚也用了凌云步,带着车辕硬生生转了九十度方向。 老白抱着小白跃落旁侧,毫发无伤;云岚及时转开角度,避免了正面碰撞,有惊无险。 失控的独轮车蓬地一声,撞在了篷车的侧面,车里面的龙玉哎呦一声,头被撞了个大包,茶水也洒了一身。 云岚听见龙玉的惊叫,真是很想笑,觉得可算是报了一点点小仇,可是却笑不出来,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可以想见,自己许就会在这暴雨中,在这官道上,被爹褪了裤子打个皮开肉绽。 老白抱着小白落地,可是却没有立时就走。老白已经相中了这辆篷车。 独轮车被撞得轱辘飞了,架子散了,但是这篷车可是毫发无伤,而且还可挡雨,当然给小白用是最好了。 云岚已经对着篷车跪下去请责:“是岚儿粗心,让爹受惊了,请爹重责。” 老白心里赞道,倒是个孝顺的小子呢。然后已经一个健步跃过去道:“你这个小子撞烂了老夫的独轮车,竟敢不向老夫道歉,真是岂有此理!” 老白言下之意,就是,你得赔我。 云岚哪能惯得白霆这种沾边赖的,况且,自己眼瞧着就要因为这突然跑出来的倒霉的独轮车被打了,到底是谁岂有此理啊。 云岚也不答话,抬手就是一掌,直拍老白胸前。 老白想不到云岚出手如此狠辣,一手抱着小白,一手急忙出掌相迎。云岚却又忽然收招,身形一转,趁老白不及变招之际,一脚踢到老白腰上,将老白“妈呀”一声踢飞了出去。 老白叫得这声“妈呀”倒不是因为云岚踢的这脚有多疼,而是因为怀里的小白差点脱手掉了下去。 所以老白用手抱紧了小白,然后就只能用自己的一张老脸去亲密接触土地。 老白心道,惨了,这鼻青脸肿地到傅家去,真是又丢大脸了。 “白大哥小心。”千钧一发之际,老白的腰被人一手带住,在他的脸着陆前,及时刹住。 “傅龙玉!”老白惊叫。 云岚在爹爹从篷车里飞身出来接住老白时,就觉得要糟,如何这么大的雨,爹还刚被撞了头正混乱时,怎么还会听到外面自己的一举一动? 然后等爹一声“白大哥”出口后,云岚已经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真背,人要是走背字了,果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云岚本想踢老白一脚,随便发泄发泄情绪,想不到就踢到了爹的故旧身上。 龙晴去大哥的书房汇报工作,琢磨着怎么为龙错求情。 龙城如何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扔了一堆的文牒让他看,然后拣重要的向自己复述,再提出处理的意见和建议,若是龙城觉得满意,便提笔润墨,仿了龙城的笔迹批复了。 龙城自己喝茶,翻翻书简,难得闲适。 直忙了大半个时辰,这边刚处理得七七八八,外面已是大雨瓢泼,还夹杂着冰雹,打在轩窗上、落在翠植的叶子上噼啪作响。 龙晴就更加担心龙错,望着窗外的大雨微愣神的功夫,手中的笔已在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一滴墨滴。 龙城冷冷地道:“怎么,这么多年的历练,不是连下场雨也会让你失了镇定吧?” 龙晴放了笔,立起应错。给大哥添了茶,赔笑开口道:“大哥,今天的雨好大,还有冰雹呢。” 龙城只是喝茶,没理龙晴的话。 龙晴只得直接提龙错:“不知大哥要罚龙错到什么时候?” 龙城瞄了一眼龙晴:“我是不是罚谁你都心疼?” “龙晴不是这个意思,龙错不听教诲自然是该罚,只是如今风冷雨急,他又有伤在身,有些担心而已。” “可不是吗,已经吊了快两个时辰了。”福伯进来送上果盘,欠身禀告。 “去寻藤条来给龙晴,让他去罚龙错。”龙城的目光又移回到书上。 下雨的日子里,读一本好书,也是一种享受。 这下可好,求情不成功,反倒沦落成“帮凶”……龙晴不由一脸黑线。 满两个时辰。龙晴冒着大雨出门。玉翎打伞,玉翔用托盘托着藤条,三人往静思堂而去。 天色已暮,虽然掌了灯,但是雨骤风狂,灯光亦闪烁昏暗。 远远地,龙晴透过雨帘,看见还吊在廊下的龙错。 “不好。”龙晴立刻看出龙错垂头的姿势,完全不像是一个有意识的人。他几乎是一步就跃到了龙错身侧,他身后打伞的玉翎也几乎与他同步而到,伞依旧稳稳地遮在龙晴头顶。 龙晴抬手一拂,绳索断裂,龙错已经倒入龙晴怀里。 龙错已经昏了过去,满是雨水的脸上有一种异样的红色,浑身都滚滚发烫。 龙错被罚掌嘴,脸上本是伤得不轻,如今青紫依旧,淤肿已经消散了很多。即便没有上药,乾坤心法第八重的确功效非凡。 龙晴拽落长衫,包住龙错,轻声呼唤道:“错儿,错儿!” 龙错挣扎了一下,轻轻咳嗽了两声,呼吸很不顺畅。 “去报你师父,你们七叔怕是生病了。” “是。”玉翔恭应一声,去禀师父。 龙城有话,没他的吩咐,谁也不许放龙错下来,龙晴还真不敢在此时违逆大哥的命令。 龙城听了玉翔的禀告不由蹙眉,以龙错的体质武功,怎么会生病?但是龙城相信龙晴,绝不会以此为谎来欺骗自己。 “让你三叔带你七叔去他的院子吧,仔细帮你七叔看看,我一会儿就过去。”龙城吩咐玉翔。 玉翔领命而去。 小卿在旁侧欠身道:“徒儿也和您一起去看看七叔吧。” 小卿因为师父之命,来和师父共进晚餐,当然不能等饭摆桌上再来。所以他早到了两刻钟,刚给师父见过礼,还没得及说话。 小卿觉得师父竟然亲自莅临他的喜悦居,一定是有话要吩咐他的,他虽然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但还是来师父这里恭听教诲。 龙城微笑道:“先不用忙着去,师父确实有几句话要吩咐你。” “是。”小卿欠身:“用徒儿跪下听吗?” 龙城心道,这小畜生,该是猜到了我要说的话了。 “不用,你仔细听就是了,若是不听话,有的是时间跪。” “是。”小卿再欠身,暗暗吐了吐舌头,自己在师父这里可真是永远讨不了巧去了。 龙城吩咐的话其实很简单。因为龙烁、龙玉和白霆白大哥都要来傅家。小卿作为傅家首徒一定不能失了规矩礼数。 具体地说,就是对龙烁、龙玉一定要恭敬,不能因为任何原因惹两位长辈不快。 小卿欠身:“徒儿不敢。” 对龙烁带来的云峥和龙玉带来的云岚也要有礼貌,怎么说都是哥哥,礼让为先。 小卿欠身:“徒儿省得。” 还有白霆,白师伯,不许没大没小,一定要尊重,善尽晚辈和地主之谊。 小卿欠身:“陵石伯父也要来啊……徒儿当然尊重,徒儿还请他给徒儿签名呢。” 龙城差点没被小卿逗笑了,却还是板起面孔道:“你自己打量着吧,不是还在我这里存着四千板子的吗?要是敢不恭敬长辈,不礼让兄长,不尊重师伯,就等着被打烂皮吧。” 第150章 龙城提点了小卿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提醒小卿,你的三叔祖傅青峰,可能随时都会回傅家来。 “你三叔祖的性子,最看不得子弟乖张、轻狂,我虽是宠着你,可是到了他老人家跟前,可是一句话也说不上的,你自己可仔细着吧。” “徒儿最乖了。”小卿笑着欠身。 龙城不由摇头:“你乖乖地就最好了。” 小卿笑道:“师父好像很怕三叔祖?” 龙城轻咳了一声,道:“他是我三叔,我自然也是敬畏的。” 小卿笑眯眯地道:“师父放心,徒儿一定想法讨他老人家的欢心,哄得他老人家高高兴兴的,没空去寻师父的麻烦。” “放肆。”龙城笑斥:“我也不指着你能帮上我的忙,只是别给我添乱就是。” 师徒两人聊得其乐融融。云恒、细儿过来请安。龙城命两人一起留下用饭。福伯就吩咐下去,又多填了两人的份儿,都送到大老爷房间里来。 这边正要开饭,玉翔过来禀告,说是三叔请师父过去呢,好像龙错小叔的病情有点严重。 龙城也有了几分担心,让小卿领云恒和细儿吃饭,他过去瞧瞧。 小卿请师父许他一起去看七叔。 龙城允了,小卿打伞,随着师父去三叔的院子。 小卿为师父打一柄极大的桐木油伞,伞上的青山流水,是月冷所绘,十分细腻并有立体感,雨水流过时,仿佛画中的山水也在流动。 伞的用料做功当然也考究,还在伞柄上设计了小巧的机关,可以自动开合。 小卿很喜欢这伞。今日要去师父房里用餐,正好天降大雨,就命小莫取出来,准备撑了去。 赖在小卿软榻上养伤的燕月,本想也爬起来去师父房里蹭饭,奈何身上的伤实在痛得紧,只得作罢。他瞧了小卿的伞也喜欢,琢磨着等月冷回来,让他做一柄稍小些的,再让香溪按图刺了锦绣,送给萧萧的话,她一定会喜欢。 小卿突然改变心意,饶了燕月和小莫,当然是事出有因。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师父龙城。龙城虽然没说,但他心疼燕月和小莫的心意,小卿当然不能不体会。 另一方面,是因为小卿也忽然想起,坝上要观礼的人就要到了,总不能让燕月在云岚、云峥面前丢脸。 小莫的那十几下虽然也很痛,却没有什么大碍,燕月的伤可是重得多了。但是燕月的武功心法几乎已经登峰造极,只要许他全力疗伤,明日一早,总可好了大半成的。 而且,小卿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让燕月去做。 龙晴和侄儿们为龙错洗了热水澡,换上干净柔软的内衣,扶他躺到床上,盖了锦被。 龙错的意识有些恢复,仍是头脑发沉,昏昏欲睡,高温不退。 龙晴命丫鬟熬了汤药,紫苏、素问分别用了温热的湿毛巾给龙错擦拭额头和手足。 龙晴,给龙错指尖放血,玉翎在一旁侍奉。 龙错很乖也很配合,让伸手伸手,让喝药喝药,只是呢喃着,让开窗子。 外面依旧风狂雨骤。龙晴点头应允,命小丫鬟去开了两扇轩窗。屋内的地板和窗前的桌子、屏风等,立刻被侵袭进来的雨水打湿了。 总是这床锦榻离得窗边较远,众人虽然觉得风凉,但是雨滴并滴不到。 龙城带着小卿依旧是施施然地从院中的青石路上走过。虽然各院子和房子间都有雕花的回廊相连,只是龙城或是小卿并不喜欢走在回廊上。 晴天,就晒着太阳,雨天,就撑着油伞。 龙城带小卿进来,屋里的人都恭敬的行礼。 床上的龙错听见是大哥来了,竟也勉强爬起来,准备给龙城行礼。 龙城走到床前,龙错已经下了地,道:“错儿见过大哥。”说着话,想要弯腰行礼,却是一个站立不稳,一头往地上倒去。 龙城伸手扶助了他。眉心轻蹙,抚上他的脉搏,又用手抚上他的额头。 “不像是普通的发热,但是,龙晴暂时也看不出什么来。”龙晴欠身禀告。语气中很有一丝埋怨。 你看看,本来生龙活虎的孩子,瞧让你打成什么样了? “大哥,错儿……没事。谢大哥……轻责。”错儿勉强道,想站起来,腿脚却是没有力气。 而且,大哥的怀抱又温暖又踏实,尤其他的手抚上自己额头时,昏沉沉的头脑好像舒服了很多。 龙城将龙错抱回床上,让他躺了,小卿帮七叔盖上薄薄的锦被。 玉翎搬了椅子来,放到龙错床前。请师父落座。 方才龙星和龙悔已经来瞧过了,也是瞧不出什么端倪。龙悔也说不出什么来,自小到大,龙错的身体就很好,小豹子似的结实呢。 如今突然发热,病得连站都站起不来的事情还真是第一次。 反正也帮不上忙,两人身上还都有伤,龙晴命两人先去吃饭安歇,若是有什么情况再让弟子去报。 龙城也很奇怪,龙晴的医术精湛,但是如今看起来,似乎对龙错的病情也是一筹莫展。 “难道是被人下……毒。”小卿忽然插嘴。 小卿其实是想说下咒的,话到嘴边硬生生改了,免得招师父教训。 小卿是想起去西峰的时候,玉翔就曾被人下过不知所谓的什么“焚心咒”。 这种事情真得很诡异,有时候真是解释不清。 下毒?龙晴已经将傅家的金鳞丹喂龙错服下,可是并没有什么效果。也为龙错验过血,也看不出什么来。 “方才也用了我的血做药引,再观察一刻钟试试吧。”龙晴很有些担心,若是一直高热不下,是很危险的。 龙晴和玉翎体内的血可解百毒,龙晴当然不会让玉翎舍血。 龙城看得出龙晴的担心,安慰道:“以错儿的体质和修为,应该不会有大碍的。” 龙晴听了大哥的安慰,不由更是埋怨大哥手狠,若非是大哥将龙错打得这般不堪,又罚吊在廊下风吹雨打,哪就会突然生病这么严重。 这也幸好是错儿体质好,功夫高,若是换了寻常家子弟,许是早就挺不过去了。 “龙错的内息好奇怪,好像也沉睡过去了,所以,乾坤心法的功效发挥极弱。小弟和玉翎试了几次,都无法唤醒龙错体内的气息。”龙晴轻叹了口气。 以自己的内息唤醒他人体内的内息,是极耗损功力的事情,而且,也很凶险,若是一个不好,只怕内息也会受损。 龙城打弟弟或是打徒弟次数多了去了,比这狠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是似龙错这边竟然病了的还真是没有。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犹抽丝。武林人体质好,向来不会轻易得病,若是真病了,想来也是身体的承受能力到了极限。 龙城的手忍不住又轻轻抚上龙错的额头,轻轻拂开他的柔柔的发丝,额上依旧是烫手。本是俊逸的如星辰般出众的脸庞,依旧还有些青紫肿胀。 龙错依旧有些昏迷,像小孩子似的嘟嘟嘴,呢喃着,用自己的额头贴近龙城的手,很是依恋。 龙城有几分心疼,亦是后悔。难道真是自己打重了他,让他疼痛委屈难过,体能到了极限,才会为疾病所侵蚀。 现在乖了,早干嘛去了。 龙城的内力从手上缓缓地灌输到龙错的身上,龙错体力的气息感受到了龙城的强大内息,终于缓缓地、慢慢地涌动着,渐渐地充盈了龙错的全身经脉。 龙城收手。龙错脸上的伤已是奇迹般地好了□□,身上亦有一层微微的,淡紫色的光晕笼罩。 “大哥。”龙错睁开眼睛时,眼神已经清澈明亮。 “别说话,调息疗伤。”龙城淡淡地笑。 龙晴、小卿和玉翎在旁侧默默观看,虽然他们早知道大哥(师父)武功极高,但是如今亲眼所见这几乎神一样的能力,不由再次佩服得五体投地。 龙城端坐厅中用茶。龙晴走上来,脸上已是溢出了笑容:“龙错的高热,已经渐渐消退了。” 龙城点头:“好好照看着吧,若是还有什么变化,及时来禀我知道。” 小卿在旁侧欠身道:“师父好厉害,像神仙一样呢。” 龙城笑斥道:“小心你说话的内容,都这么大的人,还说小孩儿话。” 龙晴正想也讨好大哥几句,门外福伯匆匆来报:“大老爷、三老爷,白霆白老爷子和龙玉大老爷到了。” 福伯话音未落,白霆已是自门外抱着小白直冲了进来:“龙城我来了,老三快来帮忙,小白这臭小子好像要挂啊!” “白大哥小心脚下门槛。”龙玉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白霆被门槛险些绊倒,龙城早都迎了过来,扶住了白霆:“大哥不用急,小白一定会没事的。” 小白的情形竟然极似龙错,只是小白的情况更凶险一些,已经昏迷得没有意识,并开始咳血,呼吸困难。 龙城没有多想,立刻再次用内力为小白疗伤。 龙玉和龙晴劝慰白霆先去沐浴更衣,喝碗参汤去寒。 白霆在屋内转来转去,参汤倒是喝了好几碗,只是不肯离开龙城给小白疗伤的偏院。 直过了大半个时辰,龙城才行功完毕,而小白也和龙错一样,高温终于消退。 老白这才放下心来,感觉出饥肠辘辘来。 龙城请福伯好好照顾白大哥,才请龙玉大哥去自己的书房说话。 此时,依旧大雨瓢泼。龙玉和龙城离开龙晴的院子时,龙城才发现院子正中,云岚跪得笔直。 “先让岚儿起来吧。”龙城微笑着为云岚求情:“岚儿总是云字辈的老大,大哥也该多给他留些情面。” 龙玉冷冷一笑:“我这已是够顾着他的情面了,否则早将他吊到树上去打烂他的皮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看文,感谢大家留言。 为营造和谐氛围,以后文下留言请不要留拍、打、鞭子、板子或家法一类的敏感野蛮词汇。请将这些词汇一律改用通用字“虐”…… “虐”可以,“打”不可以…… 希望大家多多提出宝贵意见。 欢迎大家加群讨论。 第151章 龙裳在少林寺过得还算安逸。寺院里的环境很适合修身养性。藏经阁里的书很多,也很有趣。 了无大师终于再度出现,每日陪在龙裳身边喋喋不休。 他一回少林,就去“质问”方丈关于“私生女”的不好的传言。然后就被方丈“劝”去思过崖思过,好好思考一下偏听妄言之过。 关在思过崖等于关紧闭,把了无大师闷得够呛。他本来还想善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小万和龙夜、龙裳呢。 龙裳给了无略讲了一下他们在少林做客的过程。了无又是哇哇大叫,想要去“质问”方丈,怎能如此怀疑我的兄弟的叔叔们呢。 龙裳忙劝下他,免得他又被“劝”去思过崖思过。 了无很不好意思,决定一定要照顾好龙裳,他怕龙裳闷,想方设法的说话来哄龙裳。就是龙裳再看信的时候也不放过:“谁给你写的?”“写什么了?”“这么快就有人给你写信?”“这么多信啊?”…… 龙夜怕龙裳闷,在回大明湖的路上就开始给龙裳写信。回到家中后,就跟小卿说,让能写字会写字的都给龙裳写信。 小卿当然要全力执行八叔的命令。除了命所有府中弟子给龙裳写信外,又传命碧落十二宫的龙池、凤阁等中等职位以上“官员”给龙裳写信,信中字数且不能少于一千字。 龙夜、龙裳虽然也是碧落十二宫的供奉,但是“虚职”,两人从未去过碧落十二宫,宫中的大部分弟子也不认识他们。但是碧落天大人有命令下来,谁敢不写?而且不仅要写,还要写满一千字,若是胸无点墨,这一千字岂是容易凑的?于是很多杀手从此之后爱上了学习…… 龙裳读到好多陌生人的来信,也觉得有趣。这些信的内容千奇百怪。有的在信里汇报了近日工作,有的在信里大段摘抄了名人语录,有的将龙裳假想为自己从未有过的亲人,说了很多心里话,有的则向龙裳大献殷勤,希望日后龙裳能对他多加照顾提携…… 龙裳看得直乐,了无就更是好奇,不由叹道:“小万那个臭小子,都不知道给我老人家也写封信。” 了无看了龙裳有那么多的信,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见龙裳只看着信乐,不理他,便回自己的房里去,也取出一封破旧不堪的信来,对龙裳晃道:“我也收到过信呢。” 了无大师在少林几十年,孑身一人,了无牵挂,几乎从没有与谁有过书信往来。他收到的第一封信正是来自小万。 当时小万从少林回到傅家,因了对了无大师不敬,被小卿逼迫着写了封告罪信给了无。 了无接到信后,简直是无比激动无比兴奋。将这封信反反复复拆装翻阅了不下几百遍。 然后信封翻烂了,信纸也旧得不成样子,了无才将这独一无二的信精心地珍藏了起来。 龙裳看着那封差点被了无翻成纸片的信,再看看了无殷切的看着那些信笺的目光,龙裳年轻的心终于读懂了一个老者寂寥的心。 龙裳很乐意将那些信笺和了无一起分享。 了无在龙裳诚挚的邀请了两次之后,终于高兴得和龙裳一起阅读起那些信笺来。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在了无的参与下,龙裳果真发现了更多的乐点,两人在宁静的午后,藏经阁上的地板上,嘻嘻哈哈地翻看着信笺,乐不可支。 直到太阳西沉,两人才想起来,该吃晚餐了。龙裳提议还去山下的烤肉店,他吃烤肉,了无吃烤菜。但是了无懒得动弹,他建议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于是龙裳和了无决定在藏经阁里自己烧烤。藏经阁后的园子什么都有,新鲜的各种蔬菜。然后在了无的掩护下,龙裳去旁边的池塘中舀了几条鱼。 这个小池塘中的鱼是又大又肥。每日欢畅地游来游去,以为在天堂,来来往往的都是善男信女,只喂食不抓鱼,见了人来,反倒争先恐后地凑过去,等着吃好吃的,哪知一日不慎,好吃的没吃到,倒成了别人的美食。 了无见了几句阿弥陀佛,为鱼儿们超度。然后帮着龙裳支架子烤鱼。 大哥说过,要是吃肉,必须远离山门三丈之外,没说不可以在藏经阁中吃烤鱼。 这是龙夜在信里告诉龙裳的,让他若是不愿意出去吃肉,可以烤鱼。 龙夜留下的霹雳弹完全没有用处,寺庙池塘里的鱼都笨得什么似的,被抓了都不知反抗。 了无今日心情极好,一时激动,竟跷起地砖,将珍藏多年的一坛好酒取了出来,要和龙裳一醉方休。 龙裳说不敢饮酒,了无就将酒浇到烤鱼上,给龙裳尝尝家乡的特色烤鱼,烤醉鱼。 不当酒喝,当调料而已。了无劝龙裳,此事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让你大哥知道的。 好孩子都是这样被带坏的。龙裳终于被了无说动了心思,答应只喝一小口,然后就再一小口,然后越喝越多…… 龙裳和了无沉沉睡去,却是忘了熄灭烤鱼的火炭,炭火被风一吹,落到散落在地上的信笺上,然后旁侧的书架上,慢慢引燃。 龙裳和了无依旧没有发觉,反倒觉得屋里暖暖地,睡得更加舒服。龙裳还以为是六哥帮盖了被,呢喃道:“谢谢哥。”然后睡得更加香甜。 云冲和云决竟然还没到傅家,这让龙玉有些不满。 龙城这才知道,云冲和云决已经奉命先来傅家了。他就去看小卿,小卿忙欠身道:“师父、师伯不用担心,云冲、云决没事的,只是小卿命他们去帮忙处理一些事情而已。” 龙玉也看小卿,小卿不由心虚,正想着要如何措辞,白霆自门外进来了,小卿慌忙借机告退。 白霆想去看方夜夜。小白如今退了烧,意识也清醒了。老白放下心来,就迫不及待地想一睹傅龙城夫人的端容。 龙玉当然也好奇。 傅龙城被两位哥哥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如今外面下雨……” 白霆立刻取笑龙城:“这么快就知道疼媳妇了”。 龙城正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两位大哥,龙羽冒雨而归。 龙城本还想明日进宫的,如今,龙羽突然赶回,不是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就是变得更加棘手。 龙城借机向两位大哥告罪,请两位大哥畅谈,他去和龙羽说些事情。 龙玉看见龙羽,其实也有很多话要说的,又怕龙城要挑剔龙羽的差事,想着过去看看,就劝白霆今日早些安歇,等明日一早,再让未来的弟媳妇过来请安。 老白确实这一天乏累,也折腾得够呛,便决定先去歇息,要出门时,又停下脚步对龙玉道:“大哥跟你告个罪,撞了你的篷车,还害你头上起大包。” 龙玉的额头上,大包倒是退了,只还有些青紫。龙玉笑道:“这种事情也值当白大哥记在心里?难道我龙玉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小人?” 白霆笑道:“你不计较那是最好。这我就放心了。”然后话锋一转道:“院子里跪着的那个是你的徒弟?” 龙玉知道他说云岚,不想和白大哥解释太多,就含混道:“跟亲儿子一样的。” 老白摇头道:“可是不一样,哪有当爹的把劳累一天的亲儿子一直罚跪在大雨中的道理。” 龙玉想不到岚儿果真可人疼,方才龙城刚求过情的,如今白大哥也来求情。 老白说到这里不由更是感慨:“当爹的要如何对儿子,自然都是对的,但是总不能太过虐责,伤了孩子的心。” 龙玉被白大哥教训得一脸黑线,白大哥,好像有一本关于如何虐责儿子的书,还是你写的吧…… 老白带着感慨施施然而去。龙玉轻喝道:“当值的弟子给我滚进来!” 燕杰忙“滚”进来,欠身:“小杰恭领师伯吩咐。” “去请院子里跪着的那个起来吧。”龙玉没好气地道。 “是。”燕杰觉得龙玉大师伯的火气好像不小啊,还是远离为妙,应了一声就要退出。 “等等。”龙玉又命:“你们师父领你四叔去哪了?” “在跨院的偏厅呢。”燕杰再欠身:“师伯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了。”龙玉挥手:“告诉你云岚师兄,不必过来谢罚了,滚回房去吧。” “是。”燕杰暗暗地吐舌头,龙玉大师伯好暴躁啊。 龙城有些日子没见龙羽了。龙羽和龙晴是双生,在灯光下垂着头时,模样特别的想像。 看见龙羽,龙城忽然想起云瑾。 云瑾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小娃子。刚回来时,龙城还是有些恼怒龙羽的,却也没有深责,只是罚龙羽跪。 龙羽在采薇堂跪了两天,才被许起。 在侄儿们的搀扶下回到自己院子时,龙羽竟然意外地见到了云瑾。 龙城到底是命小卿将云瑾从碧落十二宫接回了傅家。 这个不满十个月的宝宝,如今名正言顺地成了小卿最小的师弟。 龙羽顿时觉得这两天的罚跪,这是再值得不过。 龙羽沐浴更衣,抱了云瑾去大哥跟前谢罚。龙城正要出门去少林“灭火”,只吩咐龙羽多留意宫中的动向,莫让朝中有失。 龙羽不敢怠慢大哥的吩咐,在家中待了两日,就去了宫内坐镇。 方夜夜很喜欢云瑾,自告奋勇地要替龙羽照顾,龙羽不好推辞,谢过方夜夜,安心进宫去了。 宫里果真多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耽误下来,龙羽直在宫里待了旬日,才返回家来。 龙羽给大哥请了安好,肃立起身,等着大哥吩咐。 龙城瞧了他一会儿,才道:“你坐吧,把宫里的事情仔细说说。” 第152章 抱龙山庄的地下囚室里,仙儿抱膝而坐。 月光透过雨滴撒进来,带着淡淡的潮气。 仙儿的头迎着月光,美丽的脸庞上隐约可见点点泪痕。 她低下头,轻轻叹息一声,用手在地上轻轻地划着笔画:龙夜。 仙儿不得不按紫裳的命令偷走易筋经,即便如此,在她将易筋经交给青峰书院的山长后,紫裳,当着她的面,虐杀了绿绿。 这只是给仙儿一个警告,无论什么人要背叛紫裳,都不会获得饶恕。 绿绿的惨叫和淋漓的鲜血,让仙儿自那夜起,再也无法入眠。她不能闭上眼睛,闭上眼睛的话,被折磨而死的人不是绿绿,会变成她的样子。 仙儿还有一个任务,她要去皇宫,将这些恐怖和惨痛讲给一个人听。 梅香儿,或者说是宁香儿。如今已是当了皇后,可是,她依旧是出身姊妹宫,依旧要受紫裳的控制。因为香儿的妹妹,在紫裳手上。 仙儿问皇后:“你如今当了皇后,有了皇上和女儿,你的妹妹,你还要吗?” “你知不知道,你的妹妹会怎样死去?” 香儿不想背叛子庭,舍不得女儿,更不忍让妹妹惨死。她和子庭说:“子庭,对不起。” “子庭,如果你不当皇上,行吗?” 子庭本来就不想当皇上。他愿意放弃这无谓的尊崇,和香儿,女儿和太后,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与世无争的幸福生活。 不想当皇上第一步,从当一个昏君开始。 子庭不理朝政,沉湎后宫。 子庭斥朝中巨资,修建运河。 子庭无故褫夺王侯封地,罢黜重臣。 …… 龙城不干涉子庭的政务,但是,也并非不闻不问。 尤其是子庭行事,实在与以往太过大相径庭。 龙羽奉龙城之命,进宫调查。 子庭说了实话:“其实,赵氏血脉不仅我一人。” 傅家铁卫铁灵,正是绿罗之子,子庭之弟。当日绿罗所生,也是双生,一子一女。 难怪铁灵与子庭有八分相像,难怪铁灵坐上龙椅,天地人和。 “他是哥哥,我是妹妹。他叫灵儿,我叫仙儿。”仙儿淡淡地笑着,看龙羽:“我和哥哥,与你傅家,有杀母夺父之仇。” 龙夜吃饱喝足,却不肯去卧房睡,就安歇在暖阁的锦榻上。 “也不知龙裳睡得好不好?”龙夜很有些想念龙裳。 玉云嘻嘻笑道:“八叔不用担心,只等侄儿等的易筋经明日成功,便可拿去换九叔回来了。” 随风、玉云和熙宁仿好了易筋经,正在晾晒墨迹,若非突降大雨,许是已可装订了呢。 “雨真大。”云恒跪坐起来,向轩窗外瞧瞧:“龙玉大师伯都到了,怎么师父还没到?” 云恒想念的师父,当然是龙烁。 龙烁和云峥虽与龙玉、云岚一起离开坝上,不过是刚出了坝上地界,就分道扬镳。 龙烁曾在江南私置田产,这次名正言顺地离开坝上,当然要过去巡视。 其实所谓的“私置”,不过就是瞒着九支,瞒着他大哥傅龙耀而已。 龙烁不敢不瞒,因为这一处田产,他不是用来金屋藏娇,也不是用来为市获利,而是用来完成龙烁的一个故交的职业心愿,而又为他大哥傅龙耀和傅家家规所坚决不容的一处所在:听香苑。 名字挺好听的,在哪听过吧?对了,这里曾被怀疑是姊妹宫的一处分舵,傅龙城曾命傅龙璧派人调查。(此故事在《傅家金龙传奇之如梦令》中提及。) 调查的结果就是,把傅龙烁挖出来了。 龙城立刻命停。 其实听香苑确实不是普通的青楼妓院,这里也是龙烁的一处收集江湖信息的机构。但是姊妹宫的人并不知道,她们只是知道这座听香苑抢她们的生意,而且后台极硬。 当初姊妹宫的人故意混淆视听,将傅家的人引往听香苑,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让傅家的人帮自己铲除竞争对手,让他们两败俱伤。 傅龙璧也算是谨慎了,只派了两个他自小教养的弟子小左、小右去调查。结果,不仅是无功而返,小左、小右还被听香苑的两个小丫头双双拿下。 因为这件事情,龙璧被大哥罚了抄书十日,每日两个时辰。小左和小右也被罚去抱龙山庄执役一年。 听香苑的头牌,就叫听香,色艺双全,声名远播。陈玄衣就曾易容成她的模样,冒她之名,去骗欧阳佩显。(此故事可参见《傅家金龙传奇之少年游》) 听香的两个丫鬟,亦是绝代之姿,被称为“彩翼双飞。”小左、小右就是被彩翼和双飞“拿下”了。 这事情调查的结果,让傅龙城很郁闷。他怎么也没想到,十哥傅龙烁的爱好竟然和白霆白大哥一样,开妓院。 你说这事情,龙城是假装不知道呢?还是假装不知道呢?龙城决定,还是假装不知道。也严命龙璧不得外传。小左、小右更是,敢传出去一个字,立刻家法处置。 龙城觉得还是爷爷说得对啊,弟子在外私置田产,真得不是什么好事情啊。虽然傅家鼓励弟子经商盈利,但是凡在外的产业,也都应向尊长报备,以防不走正途。 所以,龙星竟然也敢在外私置田产,并隐瞒不报的事情,龙城才会命龙晴严查。 龙星向三哥承认了私置田产的事情,只是觉得新鲜,用来开个美食屋而已,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龙晴相信了龙星的话,禀告了大哥。龙城没有深责,以为龙星只是小孩儿,瞒着大人做点什么事情就觉得有趣。 其实,龙星只是汇报了他那园子的一个用途,他那园子大了去了,美食屋不过是一个幌子,实际上,那园子是那种相当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私人会馆。 里面的建筑,仿了傅家的布局,一个一个独立精致的院落,极尽奢华,里面的仆从丫鬟都跟高贵的公子小姐似的。这里只接待会员,为会员提供各种高端私人服务,当然消费,也是极惊人的。 其实这种私人会所,如今并不鲜见了,全国也有那么四五家之多,只是依旧属于高端消费的秘密场所,并不能让所有的人接受。 龙星当然也怕大哥对此提出异议,所以才隐瞒不报,哪知被龙烁发现了,接着龙玉大哥也知道了,然后大哥、三哥都知道了。 龙星越发忐忑,只是如今他这个私人会所正做得如日中天,日进斗金,非常有成就感,他只怕三哥或是大哥知道了命他关停,那可是没意思的紧了。 所以龙星咬咬牙,干脆瞒就瞒到底,躲过一阵是一阵,许是过了不久,大哥和三哥也接受了这种新鲜事物,就不以为忤了呢。 但是龙烁知道龙星这个会所的秘密。所以龙烁带着云峥去视察他自己的生意,他不在听香苑过夜,他在龙星的飘云会馆过夜。 飘云会馆自然将龙烁奉为贵上宾,各种殷勤热情服务,甚至,还点了两个附近清馆里最出名的两个小官儿给龙烁送到房中去了。 这不能怪管事儿的误会。龙烁和云峥,都是翩翩公子,看着像兄弟,称之以师徒,大小公子又都是那么俊朗俊逸。 歇下第一日时,夜里又听得见皮鞭抽在肉上的声音,却并不闻呼痛呼叫求饶的喊声,次日起时,小公子脸色绯红,步履蹒跚,依旧恭谨侍奉大公子沐浴用餐。午时送饭去时,又见小公子褫衣罚跪院中青石之上…… 凡此种种,实在令人误会。如今江南,男风颇盛,会馆之中,更是私会胜地。 掌事儿的瞧小公子臀腿上伤得极重,怕是入夜不能令大公子满意,又可怜这位品貌俱佳的小公子怕要伤上加伤,本着“顾客想办的事情要办,顾客想不到的事情要替顾客想到也要办的”服务至上理念,掌事儿的,就决定这么办了。 龙烁在院子里的池塘钓鱼,回到院子里时,掌事儿的过来致以亲切的问候,并顺祝龙烁过得愉快。 龙烁很纳闷掌事儿的那种和自己心有灵犀、亲切关怀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推门进屋的时候,云峥忍着笑过来请安:“师父,方才掌事儿的送来两个小倌儿给师父享用。” 龙烁眉峰一蹙,巴掌刚抬起来,云峥已经笑着闪了开去,道:“你们两个,还不过来见礼。” 然后里屋的帘子打起来,两个穿着淡蓝色长衫的少年,期期艾艾地走了出来。 “云冲、云决见过十师伯。” 小卿从师父的房里告退出来,急匆匆地回自己院子。 “小卿哥哥。”一个女孩子哭得梨花带雨地撞进小卿的怀里。 “含烟、月冷见过师兄。”含烟和月冷也在这个风雨夜赶回。 “月月见过小卿师兄。”庞月月的眼圈还红着,穿着一袭肃衣,给小卿见礼。 小卿怀里哭泣不止的是唐珠儿。 小卿觉得唐珠儿好像又胖了,由着她哭了一阵儿,才抬起她的头道:“行了,别拿我的衣服当你的擦脸布了,谁欺负你了,说吧,哥一定给你做主!” 第153章 龙羽将仙儿带到抱龙山庄,将铁灵带回傅家。 傅龙城沉吟。仙儿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入夜,风似乎小了一些。雨依旧下得急。 铁灵跪在采薇堂石室之中。铁翼站在一侧,沉默。 铁灵是铁翼捡回来的。铁灵资质好,根骨佳,人也乖巧,在众多弟子中被选拔而出,作为精英弟子,编入傅家铁卫,成绩突出,入选傅家铁血十三鹰,是为铁卫统领之一。 铁灵称呼龙城为师父,龙壁等为师叔,只是尊称。 铁卫弟子其实只是傅家臣属、仆从,没有登堂入室的资格。 铁灵被派往宫内执侍,是在子庭登基后不久。铁灵虽然年轻,行事稳妥,得铁翼极力推荐,常驻宫内。 当朝开科大考,铁灵匿名易容参加,竟金榜题名。殿试之时,政论对答更是极精妙,被赞誉为栋梁之才。 因为此事,铁灵被铁翼家法处置,练武场上,当众褫衣,杖责三百,打得奄奄一息,以儆效尤。 逾越本分,在等级森严的社会里,本就是大错。 铁灵能下床行走,已是在一月之后。其他中仕举子,以陆续加恩封官,走马上任。铁灵作为傅家铁卫,依旧入宫中执役。 铁灵行事越发谨慎,但是依旧时常获责。 龙城细细翻阅着铁血堂送过来的记录帖子,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个铁卫的功过赏罚。朱砂为功赏,墨笔为过罚。 铁灵的记录帖子有三页,满满的,皆为墨笔。记录很简单,一为时间二为刑责三为缘由。这缘由的墨迹崭新,还是龙羽命后加上的。 因为子庭擅自离宫,铁灵没有及时回禀,罚杖五十;因为太后骑马赶回大明湖,铁灵规劝不利,罚杖一百;因为擅自传递消息,龙晴去挽香阁救人,铁灵又被杖五十;抱龙山庄异兽脱逃,铁灵正在山庄叙职,亦被杖五十…… 几乎每隔一段时日,长则半年,短则数月,铁灵就会因各种缘由被家法责处。 这些责罚都是由刑堂记录,亦是由刑堂施行,不过有任何减免,也不会有任何疼惜容情。 龙城一向以为傅家对待臣属,已是很宽容的。但其实依旧严苛。如果铁灵不是子庭之弟,所有这些错或是罚,龙城永远不会想起,也永远不会过问。 玉麒请铁翼带铁灵亦悦斋回话。 铁灵对玉麒行礼:“玉麒师兄。” 玉麒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只是对铁灵轻点了点头。 铁翼过去扶起铁灵,道:“你放心去吧,这些,都不是你的错。”铁翼不擅言辞,这一句话,他想了很久,才说出来。 铁灵看着铁翼,又屈膝跪地:“灵儿有负统领厚望。” 铁翼摇了摇头,再此扶起了他。 铁灵从不曾有幸去龙城的书房聆听教诲。 他随铁翼从回廊上走过,身上衣衫再次被雨水淋透。他微微有些颤抖。 堂上很暖,茶香氤氲。 铁灵进得堂上,屈膝跪地。 龙城重新审视铁灵。 细细回想,龙城也见过铁灵几次。 只是每次铁灵都是跪着的,或远或近,微垂着头,谦卑而恭谨。 “起来吧。抬头。”龙城的声音很平和。 铁灵没敢起身,他略微抬头,只是目光依旧不敢落在龙城的脸上:“铁灵谢师父恩典,铁灵待罪之身,不敢起来。” 龙城温和一笑:“你何罪之有?” 铁灵一时微怔。 他似平素一样侍立殿外,铁英引着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过来,说是皇后的亲戚,名叫仙儿。 铁灵打量了一下仙儿,忽然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仙儿对着铁灵微微福礼:“我一会儿再找哥哥说话。”然后奉皇后之召进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燕雨出来传话,命铁灵觐见。 燕雨虽然比铁灵年幼,尊称他一声师兄,确是傅家名正言顺的燕系弟子,故能伴皇上子庭左右。而铁卫弟子,只能在更外一层侍奉。 铁灵奉旨觐见,跪地请安,仙儿走过来扶起他道:“哥哥以后不要再自称属下了。你可是皇上的亲兄弟呢。” 然后,仙儿就给铁灵讲了一个故事。铁灵不知是真是假。他的容貌酷似子庭,只是身份上却是天地之别,他也曾有一两次,穿上龙袍,稍作修饰,扮作子庭的模样上朝或是接见外朝使臣。 但是铁灵从不曾有过任何非分之想,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是臣下,家仆,一个替身,他所作的一切仅仅是恪尽职守,保护皇上,做好了无功,做得不好,板子随时会落到身上。 但是仙儿却对他道:“你本来也是皇子,就算不君临天下,亦该尽享富贵,人上尊崇,若非被傅家所害,怎会沦落到为奴为仆,任人欺凌,甚至连尊严、性命都无法自己掌握的地步?” “若非被傅家所害,若非傅家对你我杀母夺父,我们兄妹又如何会自幼失散,漂泊无依,甚至哥哥还屈尊为奴,被傅家随意驱使?” 铁灵听见了仙儿的话,听得很清晰。他没理仙儿,只对子庭恭谨的欠身:“属下恭领皇上圣命。” 皇上只轻叹了口气。 燕雨身形一闪,人已到仙儿身侧,仙儿身形闪动,与燕雨打斗在一起。 铁灵略犹豫间,亦出手帮燕雨。 仙儿被点了穴道。燕雨命燕雷:“押下去,等四叔审问。”然后燕雨向上屈膝:“皇上恕燕雨放肆。此事,侄儿觉得,应尽快禀请师父处置。” 香儿想要拦阻,子庭按了香儿的手,点头道:“下去吧。” 燕雨跪转向铁灵:“铁师兄,得罪。” 铁灵只是一笑。燕雨的武功远在他之上,况且,此时他心乱如麻,实在没有一点主意。 所以,铁灵也被关进耳房,等四叔傅龙羽一同发落。 龙羽觉得事关重大,应立刻回禀大哥。他带仙儿和铁灵离宫,命燕云将仙儿带去抱龙山庄,铁灵则带回傅家。 铁灵习惯性地请罪,但是师父说,你何错之有? 铁灵犹豫了一下,道:“铁灵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求师父开恩,饶仙儿一死,铁灵愿代她受妄言犯上之罚。” 唐珠儿成了孤女。含烟和月冷赶到唐家堡时,唐珠儿的娘亲、兄嫂皆以被害。庞月月带着唐珠儿正无路可逃。 这些杀手雨夜而来,只为一物,唐家的信物。唐珠儿不明白,为什么娘、哥和嫂子宁可被杀也不愿交出唐家的信物,也不明白,那些杀手既然要灭唐家满门,又要唐家的信物有何用? 玉琥珀据说能解百毒,很珍贵,但是也不是特别珍贵,江湖上传说能解百毒的东西多了,唐家的这个还真排不上号。况且唐珠儿的这个唐家,跟人家蜀中唐门的唐家完全不能比,江湖上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多大的势力。 但是,去唐家的杀手除了被含烟和月冷诛杀的之外,无一例外地都已自尽身亡。毫无线索。 唐珠儿在小卿的各种哄慰下,总算沉沉睡去。 小卿让香玉仔细照看着,才回自己的书房。 庞月月坐在窗边的一把椅子上,微垂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含烟和月冷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含烟喝茶。月冷沉默,假装自己是空气。每次和含烟师兄、月月姐出现在同一画面中,月冷就觉得呼吸不顺畅。 小卿过来时,三人立起相迎。 小卿晃晃了手里的银铃铛,问庞月月:“唐珠儿有没有说,这个铃铛是哪来的?” 唐珠儿的铃铛是龙玉给的。 小卿命含烟过去向龙玉求证。 龙玉在夜雨中看风景,玉翎侍立身后,为他撑伞。 雨依旧落得急,只是挑了几十盏风灯,将龙玉住的后园照得恍如白昼,微抬头看去,可见欠条万条雨线,自黝黑的空中渐渐明亮的落下来。被雨水洗刷了一天的绿树、碧荷,更是清脆欲滴,朵朵荷花盛水,在雨中轻摇。确实也是好景色。 龙玉站在这里看风景,已有小半个时辰。 玉翎几乎整个人沐浴在雨中,长衫也早已湿透。他一直肃立着,右臂向前微伸,握着伞柄的手指白皙修长,稳稳地握着伞,不曾有丝毫晃动。 这本是一柄宽大的双人伞,玉翎站在下面也不会太挤,但是玉翎觉得和龙玉师伯之间的距离小于三步,就会呼吸不畅,所以他宁可站在雨中,也要与龙玉师伯保持距离。 龙玉龙玉本想去看龙羽的,到了廊下,看玉翎为龙晴撑了伞过来,忽然改了主意。 他让龙晴进去和龙城等兄弟议事,命玉翎和他去花园走走。龙晴和玉翎欠身领命,龙晴对玉翎道:“乖乖地。” 玉翎欠身应是,为龙晴推了门,请龙晴进去,才对龙玉欠身:“师伯请。” 龙玉听见玉翎又喊自己师伯,虽然是自己同意的,但依旧有一丝心酸,这孩子恁地不会来事儿,叫一声爹爹多好,叫一声爹爹就有那么难。 龙玉缓缓抬步,准备问问玉翎从坝上回来后,一切可好,可是玉翎竟是伸长了胳膊为他打伞,人依旧离他三步之外。 方才玉翎为龙晴打伞,几乎是亦步亦趋,肩头挨着肩头了,看起来,怎么那么和谐无比,但是到了自己这里,却是疏离生分得像是下人和主子一样了。 龙玉很气闷。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章节错误。我把内容调换一下。买过的可以不用购买。 第154章 龙玉不是那种气闷了就忍着的人,尤其是让他气闷的这个人还是他的儿子。 龙玉回头,看玉翎。 玉翎瞧见龙玉眸中的怒意时,心里一惊,大师伯这是又要找茬揍我的前奏啊。 玉翎直觉上便想退后三尺,却到底是不敢动。 龙玉的气怒瞧见玉翎时,忽然就散了。 雨中的玉翎自然更显俊逸绝伦,乌黑的双眸中闪过的清晰的惧意更是直映入龙玉的眼底。 玉翎其实还是个小孩子呢。不满十七岁,武功高绝但是依旧稚嫩。若是在寻常人家,必定享尽父母呵护,宠爱,哪会舍得让他站在寒冷的雨夜里,还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龙玉抬手,玉翎屏住呼吸,等待脸上的火辣和那声脆响。 但是龙玉的手,只是轻轻抚过在玉翎的头顶,温和地笑道:“翎儿好像又长高了。” 玉翎有些不知所措,只应了一声:“是。” 含烟和燕杰来时,雨中应该正是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 但是含烟和燕杰同时误会了。 “大师伯手下留情。”含烟的人几乎随着声音同时而到,一掌砍向龙玉停在玉翎头顶的手臂。 燕杰的身形比含烟还快,已经是一把拽着玉翎,远离龙玉三丈之外。 伞落在地上,龙玉沐浴在雨中,含烟挡在玉翎前面,燕杰惊问:“小翎,你为什么惹了大师伯?” 含烟低斥道:“闭嘴,跪下。” 含烟已经跪落于地,玉翎和燕杰也一跪落地。 “大师伯恕罪,玉翎年幼,侍奉不周,冒犯大师伯之错,含烟愿代玉翎受罚,请大师伯开恩。” 燕杰也道:“请大师伯开恩,饶了翎师兄性命,小杰也愿代翎师兄受责。” 龙玉这个郁闷。看着三个跪在雨水中的孩子,咬牙切齿。合着我在你们心目中的形象就是这样的,只因弟子侍奉不周就能取他的性命,这弟子还是我亲儿子来着。 又气玉翎,平素气我的时候,不是挺伶牙俐齿的的嘛,怎么,如今你师兄、师弟误会我了,就一声不吭? “含烟师兄,小杰,你们误会了。”玉翎终于出声:“大师伯只是觉得我长高了而已。” 玉翎觉得大师伯这次表现真好,到如今还能心平气和地站在那里,没有一掌将自己三人拍飞。 含烟和燕杰瞬间石化。 “大师伯恕罪。”含烟和燕杰头都不敢抬。 龙玉黑着脸,不说话。 含烟的头垂得更低:“侄儿误会大师伯,侄儿该死,请大师伯重责。” 龙玉心道,还请我重责,我干脆一掌拍死你们得了,反正在你们心中,我也是这样的恶人。 可是龙玉毕竟久经江湖风浪,转念间已经克制住了要一掌拍死这三个小混蛋的想法。 雨太大了,刚才气怒之下,忘了运神功护体,都快被雨水浇透了。还是先回屋沐浴更衣再说吧。 龙玉懒得理地上跪着的三个小孩儿,转身走到廊上,回屋去了。 含烟、玉翎和燕杰只好还跪在雨里。 地上又冰又凉倒没什么,雨水越来越大,浑身湿透也不算什么。含烟郁闷的是,小卿师兄的命令还没来得及执行。这下惨了,冒犯、误会师伯这项罪名就算老大轻责,办事不利这项罪名可是少不了板子要落下来。 “让师兄担心了。”玉翎有些歉然。心里实在有几分庆幸,幸好含烟师兄和小杰来的及时,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龙玉师伯。 龙玉挑玉翎的毛病,打玉翎的板子固然是让玉翎觉得惨痛,但是龙玉摆出慈父的姿态,和玉翎亲近的话,玉翎更觉得尴尬和不知所措。 燕杰也好郁闷,唉,大师伯是玉翎的爹,虎毒不食子的,自己想太多了……这下可好,云岚师兄刚起来没多久,换成自己兄弟在这雨里跪着了,好冷,腿好痛,好可怜…… 龙晴进屋的时候,看见铁灵,微微一怔。 龙晴给大哥见过礼,龙城道:“有一件事情,让龙羽告诉你吧。” 龙羽过来给三哥见礼。将仙儿所说,她和铁灵是二叔傅青恒之子,子庭之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龙晴心中自然也是惊讶,看了看大哥的脸色,责怪龙羽道:“如此大事,你怎么不带子庭一起回来。” 龙羽垂头道:“是龙羽疏忽。” 其实龙羽不带子庭回来,当然是怕大哥盛怒之下,重责子庭。这点,龙晴也是能想到的,只是如此一来,大哥必定要怪责龙羽包庇子庭,办事不利了。 龙城当然也知道龙晴的心思,懒得理他,他已吩咐弟子传命龙璧进宫,带子庭直接去抱龙山庄侯命。 龙城问龙晴道:“让你带的东西带好了?” “是。”龙晴欠身。 龙城所说的东西,当然是滴血验亲的那些东西。 近来滴血验亲这种事情,傅家上下都做得不少,技术突飞猛进,越来越见精湛、准确。 龙城命铁灵起身,准备连夜赶去抱龙山庄,验证仙儿所说是否属实。 福伯轻敲门进来:“龙玉大老爷请老爷过去呢。” 龙城不由叹气,难道是翎儿又惹了大哥?刚才在房门外听见龙玉吩咐翎儿过去侍奉,这才没多久的功夫。 “含烟、玉翎和燕杰三个,在龙玉大老爷的后院子里跪着呢。” 福伯也是叹气。龙玉大老爷这脾气可怎么好,一天到晚的自己的儿子打骂不够,这府里的弟子也跟着遭殃。 龙城命龙晴带龙羽和铁灵先去抱龙山庄。总不能让龙玉大哥在傅家受了“委屈”,他这个主人不闻不问。 云岚侍奉龙玉沐浴更衣,又为龙玉奉茶。然后侍立一侧,看着很乖,也很安静。 龙玉微微一笑:“你担心冲儿和决儿吗?” 云岚一惊,龙玉这个爹爹实在可怕,竟是随时用了移心术来测自己的心思。 龙玉不由冷哼一声。云岚忙屈膝跪地:“岚儿不该在心中对爹爹不敬,请爹重责。” 龙玉没理他,继续喝茶。他也有些担心云冲和云决。这两个孩子不知跑去了哪里,竟敢到现在还不回来。 虽然两个孩子武功不弱,但是江湖经验少,云冲善良,云决冲动,江湖上的坏人又太多,各种招数是防不胜防,难保就不会吃了暗亏。 龙城进来给大哥请安。小卿当然也被叫过来。还有含烟、玉翎和燕杰,三个孩子一溜地跪在门外廊下听命。 龙玉笑着对龙城道:“你何必弄这么大的阵杖,知道他们三个惹了我不快,随便教训一顿得了,非又带我跟前来,故意让我来做恶人是不?” 龙城觉得龙玉大哥心情好像真得不太好,只得欠身应错,看了一眼小卿,小卿谢过龙玉师伯轻责,转身到门外,高声命含烟、玉翎和燕杰去知过堂,每人领五十板子。 龙玉轻哼道:“你这个徒弟倒是得力得很。” 小卿忙屈膝跪下道:“师伯恕罪,小卿早该过来禀告云冲和云决的事情,让大师伯忧心了。” 小卿说,云冲、云决离开坝上不久,就寄了报行程和平安的帖子过来。当时小卿的碧落十二宫正好有一件小事情要处理,事情发生地正在云冲、云决途径之地。 “所以小卿擅专,让云冲和云决前去处理。”小卿请责:“都是侄儿考虑不周,安排不当,请师伯、师父重责。” 龙玉摆手道:“你是想借此机会让云冲和云决多些江湖历练,也是好事,何错之有?” 龙城却是轻蹙眉道:“你到底让冲儿、决儿去处理何事?再敢避重就轻、巧言开脱,就家法处置!” 龙城的话,把小卿吓得一个哆嗦,忙道:“徒儿不敢欺瞒师父,真得只是一件小事情。只是江南等地,最近常有富户宣称丢失巨额金钱,并联名悬赏万金花红,十二宫就接下了这个案子。” 龙玉不由笑道:“怎么,你十二宫的杀手都改行当捕快去了吗?” 小卿脸色一红,小声回道:“如今生意难做,进项不多,但是赋税不减,捐赠又高,侄儿也是能接得一单生意是一单了。” 龙玉听得哈哈直笑,龙城不由笑斥小卿道:“你这意思,是埋怨师父给你定的税项和捐赠过多过高的意思吗?” 小卿忙道:“徒儿不敢,师父严格要求徒儿也是为徒儿好,徒儿一定不让师父失望。” 龙玉听了更是笑得前仰后合,龙城瞧着大哥这么高兴,也不好扫了大哥的兴,只瞪了小卿一眼,等找机会再收拾他,明着、暗着的敢埋怨起师父来了。 云岚跪在一侧,很有些羡慕小卿,果真是深得龙城小叔宠溺的,而且爹爹明显,对小卿也很是欣赏,才不会怪责他随意差遣云冲、云决去替他碧落十二宫办差。 小卿已经借机谢过大师伯不罪之恩。然后借机将那银铃铛拿出来问龙玉道:“侄儿还有一事请教大师伯,这个铃铛,大师伯可认识吗?” 龙城、龙玉见到那个铃铛,竟然是齐齐变色:“这个铃铛,你从哪里得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153章因为存稿箱错误,所以没有发出来。 今天,把新的章节内容贴到了154章节里。原来的154章节内容,放到了153章里。 没买过153章节的,都不用买了,直接看154章节内容即可。 抱抱大家,让大家久等。 昨天是烨的生日,本来答应双更的,临时有事,没有更上,今天下午补更一章。谢谢大家支持。 第155章 这个做工精美的银铃铛曾是龙玉的,是龙玉偷自耶律花舞。 耶律花舞的这个铃铛是她随身带的,和龙玉情断义绝时,不小心从身上掉下来,被龙玉捡到。 耶律花舞后来还真得回来寻过,龙玉硬说没看见,耶律花舞也只好作罢。 龙玉轻摇这个铃铛,叮当叮当的声音,很是悦耳动听。有时龙玉悲秋,便轻摇这个铃铛,想起少年往事,想起曾经爱过的女人。 龙玉确实爱过耶律花舞。只是他太多情,身边又太多女人,慢慢地,也就淡忘。 云决小时候顽皮,满一岁不到两岁时特别喜欢翻东西。一次趁了龙玉午睡,竟然爬到龙玉的书房去,翻出了这个铃铛,拿在手里摇晃。 龙玉那时,虽然对耶律花舞已经情淡,毕竟不能完全忘怀。 看见铃铛,思及故人,很是惆怅,不理哇哇大哭的云决,龙玉拿着从儿子手里抢回来的铃铛准备溜出坝上,正被傅惊撞见。 决儿立刻向祖爷爷告状,爹抢他的铃铛。 龙玉手一摊:“什么铃铛,小孩儿子不可以说谎。” 决儿说话算是早了,但是话说得还不利落,当然不如龙玉伶牙俐齿的,只气得哇哇直哭。 傅惊心疼决儿,骂了龙玉一顿,抱着决儿走了。 龙玉暗舒了一口气,出去桃林散心。 正好遇到云岚。 岚儿那时六七岁,被九支教养得跟小大人似的,束着金冠,穿着雪白的烫金长袍在林中练剑。 这件事情,云岚也记得。 当时小叔龙烁正教他一套极难的剑法,已是练了几十遍,依旧不能让小叔满意。 小叔发了脾气,打肿了云岚的小手,命他再练一百遍才准休息。 云岚忍了痛和委屈,一丝不苟地练剑。龙玉走过来时,云岚已经练好了九十九遍,水也没有喝,饭也没有吃,云岚虽然疲惫不堪,却丝毫不敢松懈。 再坚持一盏茶的时候,就可以满一百遍了。云岚给自己打气。 云岚是自己的儿子,龙玉一直都知道的。他看见云岚一个人在那里练剑,嘴唇发干,小脸发白,就知道了,一定是又被龙烁责罚过了。 龙玉忽然有些心疼。 云岚远远看见龙玉的身影,心里很不爽。他才不想被罚这么狼狈的时候看见长支的人。 云岚希望龙玉知趣点,别过来。 龙玉真得走开去了。 云岚心里松了口气,终于练满一百遍,云岚扑跪在地上,缓气。 “叮当叮当!”清脆的铃声,吓了云岚一跳。 他抬起头来,看见龙玉小叔斜靠在一棵桃树上,手里晃着一个银光闪闪的铃铛。 龙玉用铃铛的响声吸引了云岚的注意力。他走过去,像变魔法一样,把一个托盘放到云岚跟前:“饿了吧?吃吧!” 托盘上有一只烧鸡,还有一壶果茶。 云岚确实饿了,“谢谢龙玉小叔,岚儿不饿。”云岚抿了抿唇:“也不渴。” 龙玉笑着摇头:“长者赐,不敢辞。要是不都吃光了,小心被打屁股哦。” 龙玉施施然而去,铃铛也放在了食盘上。 云岚等龙玉走远,坐到地上,开始风卷残云。吃饱喝足,油腻腻的小手拿起铃铛来,摇一摇,真得很好听,小云岚笑一笑,把铃铛收到了怀里。 龙玉想起来铃铛还放在食盘上,又折回来时,云岚正把铃铛收起来。 龙烁正带着一个食盘走过来。 龙玉不及多想,施展轻功,一溜烟地从云岚身旁掠过,带走了食盘,没来得及要回铃铛。 龙玉想,这个铃铛是小孩子都喜欢的,就送给岚儿吧。 所以,这个铃铛,应该一直在云岚身上。 龙玉叙述完了,就看向云岚,龙城和小卿的目光也看云岚。 云岚还有点小激动。原来爹爹小时也很疼爱自己的,还从决儿手里抢了铃铛送给自己。 龙玉有点小郁闷,云岚这小畜生,难不成将老子送给他的铃铛又送给了别人? 龙城有点小愤怒,小卿这小畜生,难不成又寻了岚儿的什么把柄故意在龙玉大哥这里做戏? 小卿有点小疑惑,难道唐珠儿那个丫头竟然和云岚……师兄……有什么小秘密? 龙玉啪地一拍桌子,把龙城、云岚和小卿都吓了一跳。 “云岚,你说,怎么回事!” 云岚有些冒冷汗:“这个铃铛,岚儿本来一直很珍视,也一直珍藏着。” “啪”地一声脆响,龙玉隔空抽了云岚一个耳光。 “岚儿把这个铃铛送给了熙宇。”云岚顾不得痛,忙坦白从宽。 “熙宇?”小卿蹙眉。 “啪”地又是一声脆响,云岚又挨了一个耳光。 “送给熙宇干什么?”龙玉冷冷地:“是想挨一个耳光说一句?” “云岚不敢。”云岚垂头:“岚儿糊涂,曾与一位玉家叫蔓儿的姑娘……交好……” 云岚与玉蔓儿交好,玉蔓儿和唐珠儿有仇,玉蔓儿让云岚帮她教训一下唐家的那个小胖丫头。云岚为博美人一笑,就允了。 送走蔓儿回来时,正好熙宇、熙宁正在院子里洒扫。 熙宇向他行礼道:“云岚小叔,这个铃铛可是小叔不要的吗?” 云岚瞧见熙宇手里的铃铛,不由有些心虚。他当然记得这是龙玉小叔所送,他虽然没有特别的珍视珍藏,也一直放在书房里的。 房里的丫鬟就帮他挂在了书房的帷帐上。只是方才他与蔓儿在书房苟.且时,铃铛叮当叮当地也有节奏的响,吓了他一跳,顺手拽下来,丢到了窗外…… “送给你吧。”云岚轻咳一声,道:“还有件事情,交给你去办一下。” 云岚命熙宇去教训一下唐珠儿。唐珠儿和傅飞瞳关系不错,当时傅飞瞳要出嫁,唐珠儿来送贺礼。 玉蔓儿也是因为去给傅飞瞳送贺礼的事情,不知怎么和唐珠儿起了口角。玉蔓儿才让云岚帮着报仇。 熙宇虽然觉得一个男孩子去欺负女孩子不太好,可是云岚小叔的命令他也不敢违背,况且云岚小叔还赏了这么精美的一个银铃铛,正好熙宇的束脩还没着落呢。 云岚不敢说得太具体,但是屋子里的也都是聪明人。 龙玉的脸色可想而知,他对傅龙城道:“龙城,我想麻烦一下你府里的知过堂……” 福伯奉命带云岚去知过堂,虽然经龙城恳切求情,云岚也衷心认错,并告之因此事已被龙烁小叔罚了不止一次的事情,龙玉还是罚下一百板子,再让云岚长长教训。 云岚领责而去,龙城给龙玉奉茶,道:“大哥好像说过,岚儿回到长支后,他以前在九支的错误都既往不咎的吧?” 龙玉轻哼道:“既往不咎,也得看什么事。” 龙城瞪小卿道:“正事也不知道禀,竟是问些有的没的。” 小卿忙应错,请大师伯和师父息怒,然后才说出唐家被灭门的事情。 龙玉不由唏嘘。关外唐家虽然势力不弱,但是这些年来人丁凋零,鲜少再掺和江湖是非。尤其是紫貂宝藏之事后,唐家遣散家仆,只余十几个亲随,从关外迁回关内,宁静度日,想不到还是遭此惨祸。 龙城肃穆道:“傅家一定会替唐家讨回这个公道。” 小卿忙代唐珠儿谢过师父。 龙城命小卿好好照顾唐珠儿,切不可委屈了她。 龙玉这才问龙城道:“难道你也认得这个铃铛吗?” 龙城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个铃铛,本是二叔送给龙城的。” 此言一出,龙玉和小卿又愣了。 小卿瞧瞧手里的铃铛,难怪越看越觉得这个铃铛非同凡响,果真是牵扯到了一段又一段的武林秘闻啊。 当年这个铃铛还崭新崭新的时候,是先皇傅青恒亲手所做。先皇心灵手巧,尤擅工艺。只是傅怀不喜欢他做这些匠人之事,傅青恒也不敢违逆。 龙城八岁生日时,傅青恒还是耗费数日时光,做了这个漂亮的铃铛,送给龙城坠在剑穗儿上。 随后不久,龙城发现二叔傅青恒的贵妃绿罗竟是姊妹宫余孽,在追击绿罗的时候,飞剑而出,剑穗儿上的铃铛被绿罗所夺。 那时龙城年幼,武功不及现在这般高强。多亏爷爷和爹及时赶到。二叔也闻讯赶来。 但是当时绿罗已怀有青恒骨肉,绿罗以腹中幼儿性命相威胁,终于被姊妹宫的人救走。 绿罗当时还笑对龙城道:“这铃铛我本以为是青恒要做来送与我的,却想不到给了你,如今便留给我这腹中可怜的孩子吧,总算这也是他父亲亲手所制。” 所以,龙城以为有了这个铃铛的小孩儿应该才是二叔的骨肉。百毒谷的方青青有一个这样的铃铛,龙城一直以为她是。 其实是方青青觉得唐珠儿的铃铛好看,就仿做了一个。 唐珠儿的这个铃铛,是熙宇做坏事时,不小心掉落的,被唐珠儿拣了,就留起来了,将来还可以用作寻找曾欺负过她的那个坏人。 但是这个铃铛为何会在耶律花舞手上呢? 难道绿罗的孩子,给了耶律花舞抚养? 龙玉仔细想啊想啊,想不起来曾见过耶律花舞带过小孩。 龙城把龙羽在宫中的调查结果简单简单讲给了龙玉,然后问龙玉可曾见过紫裳? 提到紫裳,龙城当然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要提。关于三叔傅青峰和龙悔、龙错。 龙玉又惊又喜:“青峰叔要回傅家了吗?青峰叔的两个孩子都长那么大了吗?” 龙城点头:“今天夜了,明日一早,龙星会带悔儿和错儿来给大哥请安。” 龙玉不由蹙眉:“不是人两孩子刚来,你就把他们打得爬不起来了吧?” 小卿忙欠身:“大师伯英明。” 龙城瞪了小卿一眼,才对龙玉道:“悔儿倒不重,只是错儿那孩子,性子有些张扬,龙城只是略为教训了一下。” 龙玉点头:“在三叔跟前,你我都老实得什么似的,想来错儿和悔儿也是被拘束得紧了,才会在你跟前张扬一下。” 龙城提起三叔,也是怕:“大哥先歇着吧,我还得赶去抱龙山庄处理子庭的事情。” 龙玉轻拍拍龙城的肩膀:“去吧,去吧,你可谨慎又谨慎着吧,千万莫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差错。” 龙城点头道:“大哥也凡事谨慎。” 小卿欠身道:“小卿也一定谨慎行事。” 龙城斥道:“还不滚回去做事?饶得什么舌?”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烨。迟到的生日祝福! 这两天事忙,存稿箱时间设定错误了。都没有发出来。 感谢大家的一直支持! 第156章 下次日期目测是7月27日 小卿回到房里时,雨终于停了,天也快亮了。他盘膝坐在榻上,运功调息,半个时辰后,觉得耳聪目明,精神充沛。 小井、小万沐浴更衣后,来给师兄请安,府里的弟子,凡是不当值的,都已到齐了。 小卿很少在喜悦居的正堂上与师弟们商量事情,今儿例外。 玉麒和玉麟随着龙晴、龙羽去了抱龙山庄。 龙城去抱龙山庄时,小卿命了燕文、燕杰随侍。 如今便只有含烟、燕月、小莫、小井、小万、月冷、玉翎、玉翔、随风、玉云和云恒在,喜悦居正堂上两排雕花的太师椅上满满坐了两排多。 浩威、熙宇和熙宁则侍立小卿身后。 小卿先问随风易筋经仿制的如何?随风、玉云笑嘻嘻地将仿好的易筋经一起呈上来,玉云笑道:“老大猜猜,哪个是原本?” 小卿瞧瞧玉云手上一摞的四本,让给燕月看。 燕月瞄了一眼,道:“第二本。” 随风和玉云不由有些失望,想不到燕月师兄一眼便瞧得出来。熙宁也是有些沮丧。 小卿微微一笑道:“其实短短一天时间,能做到这个程度也算不错,你们可以再研究一下,明日一早复命。” 三个小孩儿这才又恢复了些信心,一起告退下去,继续钻研。 燕月笑道:“老大,你让小孩子做这些造假的东西,真得好吗?” 小卿瞪了他一眼,燕月便去端茶。 小卿问小井、小万,端木家可有什么异动? 小井、小万送端木汐回去,顺便代师父探望端木长风病情,端木长风只是偶感风寒,已是好多了。端木家看起来很祥和,只是端木夫人外出,不在府内。 燕月刚放了茶,听了小井、小万的话,抬头看了小卿一眼,轻咬了下唇,小卿问道:“你有什么事情要说?” 燕月笑道:“有个奇怪的事情,小弟不敢妄言。” 难得燕月也有这么谨慎的时候,小卿很满意,看来昨儿个那一顿板子立竿见影。 “恕你无过,说吧。”小卿态度也很友善。 燕月微欠身,算是谢过,然后道:“小弟去上官家,发现上官夫人也经常离家外出。” 世家夫人常离家外出本就是件奇怪的事情,燕月的发现也很有道理,够不上妄言之错。 “小弟远远瞧了上官夫人武功身法,竟与端木夫人十分相似。”燕月淡淡一笑:“不仅武功身法,便是内息一样。” 燕月的话一出,小卿不由微愣。其他人也都有些惊讶。 燕月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上官夫人和端木夫人应该是一个人。两大世家的夫人是同一个人,这可真是惊天动地的大新闻,也是足以引起武林动荡的大丑闻了。 “你能确定吗?”小卿心里实际上是认为燕月绝对不会看错,但因为毕竟事关重大,他仍旧是要问上一句。 燕月点头笑道:“小弟也觉得奇怪,倒是特意命人收集了一些关于上官夫人和端木夫人的资料。发现这两位夫人不仅从未有过交往,而且在近十年的武林聚会场合,两位夫人也从未同时出现过。” “只是事发突然,时间紧迫,小弟收集的资料只怕不全,也可能有所偏差,故此,小弟也并不敢十分肯定这两位夫人是同一人所扮,不过总有九分的可能吧。” 小卿忽然心中一动,有了一个极意外的猜测。 小卿立刻开始布置任务。让小莫调度飞云堂和碧落十二宫的人去细查上官夫人和端木夫人之事。小井、小万安排好明日观礼的事情。玉翔和云恒负责府内杂事。 让燕月、玉翎立刻去青峰书院,找寻傅青峰师叔祖的下落,顺便查查青峰书院的那个山长到底是何来历。 众人领命而去。 小卿让玉翔去喊香玉,去请唐珠儿和庞月月过来。 熙宇一听唐珠儿的名字就有些心虚。 唐珠儿和庞月月走上堂来,瞧堂上的气氛好像很严肃。 唐珠儿的眼圈还又红又肿,庞月月还是低垂着头,与以往娇憨的样子很是不同。 小卿轻轻摇摇手里的铃铛,铃铛声音清脆,在静谧的堂上更显悦耳清脆。 “这个铃铛,哪来的?”小卿淡淡地问。 唐珠儿把头垂得更低,庞月月也没抬头。 “唐珠儿,你说。”小卿连名带姓的喊唐珠儿。 唐珠儿吓了一跳:“是,是我拣的。” “拣的?在哪拣的?什么时候?” “……忘了。”唐珠儿小声道。 “庞月月,你说。”小卿的目光落在庞月月身上。 庞月月抿了唇,犹豫了半天才道:“是龙玉师伯给唐珠儿的。” 小卿淡淡一笑:“是谁说谎?” 唐珠儿和庞月月都不说话。 含烟蹙眉。月冷脸色发白,熙宇更是一头的冷汗。 “含烟,你可曾帮唐珠儿料理唐老夫人的身后事?”小卿忽然问喊烟。 “不曾。”含烟离座欠身:“小弟和月冷到时,唐老夫人与唐礼夫妇均已入土为安。” 唐珠儿听到这里,眼圈又红。小卿瞧她模样可怜,到底是狠不下心责备。 小卿再瞧瞧庞月月,也不好出言责备。只得道:“是不是你们两个受人胁迫,所以说谎?若是现在说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唐珠儿听了,“哇”地一声哭出来,又扑到小卿怀里:“小卿哥哥,救救奶奶吧。” 庞月月也哽咽道:“小卿师兄不要问了,如果我们说实话,会害死李冰、李雪的。” 含烟冷冷地道:“你们说谎话,才会害死她们。” 小卿轻拍了拍唐珠儿道:“别怕。” 唐珠儿哽咽道:“她们很恐怖的,我想什么她们都知道,我要是说了实话,她们也会知道的。” 小卿笑道:“她们是不是不用动手,眨眼之间,就可取人性命?” 唐珠儿忘了哭泣,惊讶地忘着小卿:“小卿哥哥怎么知道?” 小卿拿手帕给她擦擦眼泪:“你月月姐可以和老鼠说话,蚊子虫子什么的,从来不咬她,你知道吗?” 唐珠儿点头:“月月姐好神奇。” “你玉翎师兄可以和小鸟、小猫说话,还能听懂很多动物的语言,你知道吗?” 唐珠儿又点头:“玉翎师兄好厉害。” “玉云可以让断骨重生,小莫可以猜中人心中所想,这些,你也该知道一些吧?”小卿道:“若是别人家的孩子,被那些什么眨眼之间取人性命的事情吓破了胆子,也有情可原,怎么珠儿和月月也会被这种事情唬得不敢说真话?” 小卿这样一说,唐珠儿和庞月月这才惊魂普定,又有些羞愧起来。 其实,唐珠儿和庞月月都是女孩子,被坏人欺负,又在血淋淋的尸体前,实在是容易失去方寸。 唐珠儿立刻乖乖认错:“小卿哥哥,珠儿错了,不该被坏人利用,不相信小卿哥哥。” 庞月月也低头:“月月也知道错了。” 和小卿的假设差不多,唐礼夫妇虽然惨死,但是唐老夫人和李冰、李雪没有死,被姊妹宫的人抓起来,威胁唐珠儿和庞月月替她们做一件事。 “什么事情?”小卿问。 “就是收集大家的头发。”唐珠儿小声道:“或是贴身的东西。” 小卿蹙眉。 唐珠儿、庞月月越发局促不安。 “月月为什么说这铃铛是龙玉大师伯的呢?”小卿压了怒气问庞月月。 庞月月小声道:“我是听她们中的一个人说的。说是由红/袖给了龙玉,怎么又到了唐家?” 唐珠儿则拽拽小卿的袖子道:“你别罚熙宇,我已经不生气了。” 唐珠儿第一次见熙宇时,她没认出熙宇,熙宇可是认出了唐珠儿。 那还是一年前的事情。 唐珠儿做客坝上。熙宇奉云岚之命去教训“穿红衣服的小胖丫头”。 熙宇就趁了月黑风高,抓了一袋子的“田鸡”,从窗户外都倒进了从唐珠儿住的客房里。“田鸡”长得很像青蛙,叫声也像。夏日时,坝上夜间,常是一片蛙鸣声的。 但是,有几只从袋子中重获自由的青蛙,叫得声音大了一些,惊醒了唐珠儿,唐珠儿迷糊中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儿?” 吓得本就做贼心虚的熙宇差点没绊倒在窗前的青石上,袋子也来不及收,怀里的铃铛掉在了草地里也来不及拣,就落荒而逃。 唐珠儿掌灯下地,才看见屋里多了好多活蹦乱跳的“癞□□”,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唐珠儿早就对坝上没有油水的伙食不满,立刻将那些“田鸡”一手一个抓了,给自己做了一顿美味的“辣炒田鸡”果腹。 屋外草地里的铃铛也被唐珠儿发现,觉得精美好看,塞进了自己的行囊。 云岚和熙宇怎么也没想到,那时不到十五岁的唐珠儿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田鸡也不怕的“女汉子”来着。 话又说回来。做贼心虚的熙宇却是认为唐珠儿一定是也认出自己了,她如今成了自己的小师叔,师父又是那么地宠她,她要是在师父那里随便告一句状,自己的皮可又是不用要了。 熙宇紧张,偷偷向月冷小叔打听消息,并坦白了自己曾捉弄过唐珠儿的往事。 月冷也替熙宇紧张。虽然月冷不知道唐珠儿是“女汉子”的事情,但还是觉得唐珠儿不是那么小气的女孩子,觉得熙宇还是该争取个好态度,先向唐珠儿陪个礼道个歉得了。 熙宇便去向唐珠儿“自首”了。唐珠儿一点也不怪熙宇,还谢谢熙宇送了好吃的给她,如今她是小师叔,就更不会再去寻那些旧账了。 听说那些田鸡被唐珠儿给“造”了,月冷和熙宇都有些面面相觑。熙宇也有些后悔,自己和熙宁在山上折腾大半宿才抓到的啊,还不如自己炖了吃了。 熙宇没提要回铃铛的事情,唐珠儿也没提,这事情就那么过去了。 可是偏庞月月在唐家做客的时候,姊妹宫的人找上门来,杀了唐礼夫妇,还威胁唐珠儿和庞月月做内奸,若是不听话,就等着给唐老夫人和李冰李雪收尸吧。 唐珠儿和庞月月又吓又怕,一时失了主张,就答应了。两人正想着要如何返回傅家才能不被起疑,含烟和月冷找上唐家。 姊妹宫的人,立刻就在含烟和月冷跟前又上演了一出要杀死两人的戏码,含烟和月冷立刻将两人“救”回傅家。 回到傅家后,唐珠儿确实是又惊又怕,也确实是伤心哥哥嫂嫂之死,才会一见小卿就哭得伤心欲绝,小卿一时也并没有怀疑。 但是小卿照例还是要问一问的。姊妹宫的人既然要灭唐家满门,怎么还会那么凑巧地留下唐珠儿和庞月月两个人的性命,正等着含烟和月冷去救。 这个理由也是姊妹宫的人帮唐珠儿和庞月月想好的,就是故布疑阵,说是要逼问唐家信物的下落。然后庞月月将那信物拿出来给小卿。 小卿当时就有所怀疑。两个女孩子都已为人鱼肉了,还能任由她们两个藏着这个信物吗?随便搜一下,也从她们身上搜出来了。 小卿拿着这个信物看时,却意外看见了铃铛上的“傅”字,还真有些信了,难道这个铃铛真得有什么神秘之处。所以他就问这个铃铛是哪来的? 唐珠儿答应过月冷和熙宇,不会告诉小卿的,所以她不能说。庞月月怕小卿起疑,情急之下,便把在姊妹宫人那里听来的话顺口说出来,说是“龙玉给的。” 庞月月是知道龙玉大师伯的,在关外的时候见过一次。然后这位大师伯就回坝上去了。她想,就是小卿想向龙玉求证,飞信往来坝上,也要三四天的时间。 哪知道就有那么巧,这位龙玉大师伯也来了傅家了。小卿一问之下,什么都问出来了。而且,还由此怀疑到,庞月月和唐珠儿说谎。 小卿老大,你是神吗? 唐珠儿觉得小卿哥哥果然是神,什么都瞒不了他。 小卿则用手点了唐珠儿的头道:“你还能再蠢一点吗?姊妹宫人说得话,你也信?还敢瞒着我说谎?还敢帮她们做事?” 唐珠儿的头被小卿敲得好痛,边揉边辩解道:“谁让你不早点派人去救我们?我和月月姐打也打不过她们,还被迫吃了血虫,立下血誓,若是无法得到姊妹宫的解药,就会被血虫反噬,死无葬身之地了。” 提起“血誓”,唐珠儿的小脸又变得煞白:“小卿哥哥怎么办?我和月月姐姐会不会被血虫吃掉?” 第157章 下次日期目测是7月28日 唐珠儿担心她和庞月月被血虫反噬,旁侧的含烟冷笑一声道:“庞姑娘吃下血虫之前,没有问它一句吗?” 庞月月本来就是又窘迫又害怕。唐珠儿有小卿宠着,又哭又闹的也不要紧,还有小卿轻声哄慰。 她却并没有可以扑进依靠的温暖宽厚的臂膀,只能一个人担惊受怕,饱受委屈。 含烟自从去唐家看了她,倒嫌她是扫把星一样,连累了唐家,也连累了唐珠儿,除了冷嘲热讽,半句安慰贴心的话也没有。 如今当着这一屋子人的面,再次出言讥讽,让庞月月又是伤心又是没面子,她想说,我忘了问了怎么了……可是一张嘴,却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庞月月一哭,唐珠儿好不容易忍住的啜泣,立刻也恢复成了哭泣:“月月姐……” 小卿微侧了头,凝目看含烟。 含烟被老大的目光瞧得一哆嗦。 香玉忙过去劝唐珠儿和庞月月,先别着急哭,什么血虫血誓的,有三老爷在,一定没问题的。 庞月月勉强收了泪,对小卿福了福礼道:“小卿师兄,月月……” “月月不用担心,先和唐珠儿去休息吧。”小卿阻止月月再往下说。 小卿用鼻子也能猜到,月月接下来的话,无非就是自怜自艾,愤而求去而已。说出来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师父吩咐一定要照顾好月月呢,月月就好好在傅家待着,免让我为难。”小卿淡淡地笑,目光扫过含烟,倏然变冷。 庞月月听了小卿如此说,哪还能再说求去一类的话,让小卿为难,只得忍了委屈,在香玉的劝慰下,和唐珠儿先回房休息。 姊妹宫与唐珠儿和庞月月约定,会在她们回傅家后的第三日与两人联系,现在时间未到,应该不会贸然引发血虫之毒。 小卿命云恒去吩咐晨云、暮雨过来,先帮唐珠儿和庞月月看看。三叔龙晴不在府中,不宜轻举妄动。 云恒领命而退,堂上静寂下来,小卿冷冷地道:“妄揣上意,瞒错不报,怎么,还等着我请你们跪吗?” 随着小卿的话音,月冷和熙宇已是一起跪到了小卿的椅子前:“月冷/熙宇知错,请师兄/师父重责。”叔侄两人一起恭声请责。 “浩威去请家法过来。”小卿瞄了一眼月冷:“顺便去请你小井师叔过来。” 小卿命浩威和小井,将熙宇和月冷每人臀杖五十。 浩威和小井恭声领命。 小卿却并不看,对含烟道:“你跟我去书房。” 含烟跟着师兄往书房走,心里不由紧张万分。方才老大瞧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怒了。难道只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老大又要对自己动家法不成? 进了小卿的书房,小卿并没有落座,他走到书桌前止步,含烟也立刻停步。 含烟瞧瞧自己站的位置,可正是自己平素被老大训责时常跪的位置,只是一般老大都是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端坐,今日却是站在他身前,不由更感压迫,只屏息凝气站得愈发笔直。 小卿背对着他,淡淡地道:“我有否嘱咐过你,要善待庞月月庞姑娘?” “是。”含烟微垂头,心里一个劲地打鼓。 “师父对你,亦是同样的吩咐。”小卿转身看含烟。 “是。”含烟垂头,不由更是哆嗦。其实师父的态度就是老大的态度,含烟也是猜到的。 “但是,你如今的态度和做法,很让师兄为难。”小卿轻叹了口气:“而且师父那里,也是无法交代。” 当师弟的敢让师兄为难,敢让师兄无法对师父交代,还有没有前途了。含烟腿一软,便想屈膝,小卿已经一手扶了他道:“行了,你心里各种委屈不甘的,也不必勉强跪了,来敷衍我。” “师兄言重,含烟不敢。”含烟一头的冷汗:“含烟绝不敢违背师兄和师父吩咐。” “你娶庞月月吗?”小卿微侧了头。 “是。”含烟立刻应,半点也不敢迟疑。 小卿点头:“你嘴上说要娶庞月月,可是却各种想了法子的冷着她,疏离她,等着月月死活也不肯嫁给你时,可就趁了你的心,你也不算是违逆师命了。” “含烟不敢。”含烟吓得,一落跪地,心怦怦地跳。 小卿也肃立无语。 “师兄,含烟知道错了。”含烟被吓得眼泪汪汪,终于软声求饶:“烟儿再不敢存这样悖逆的心思,肯请师兄重责。” 小卿的袍摆轻扬,终于转身,去了书架旁,拎了戒尺过来。 含烟跪直,平伸了手。 小卿轻蹙眉。 “师兄……”含烟又羞又怕:“让含烟去知过堂吧。” 小卿蹙眉. 含烟只得把手放在了自己腰间的束带上。 老大已是给自己留了脸面了,总是在书房里才罚自己。 戒尺“啪”地一声落在含烟的身上,并不怎么痛。 小卿也没想打痛他,只是一下下,漫不经心地抽下来,“啪啪”作响。 含烟也觉察出来,更加窘迫。 小卿又打了三五下,让含烟跪起来:“疼吗?” 含烟的脸上红得都要滴出血来,听见师兄问话,只得如实答道:“不疼。” 确实不太疼,和以往师兄落下来的板子比,简直像是在挠痒痒了,可是那种羞辱的感觉,却更令人难以忍受。 “好受吗?”小卿再问。 含烟便是连脖子都红了。不知如何作答。 小卿将戒尺放在书案上,让含烟起身。 含烟面红耳赤地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才讷讷地道:“含烟谢师兄轻责。” 小卿走到他跟前,帮他将腰间扣反的玉带重新扣好。 “你在众人面前冷言冷语地对月月,她心里的感觉会如何?” 含烟脸色通红,低头不语。 “你若是不知如何对待女孩子,便多学学燕月,或是玉翔也好。” “若是你再敢让月月难堪,我便在月月跟前打你的板子,”小卿语音一顿:“像刚才那样,或者,让月月亲自动手。” 小卿的话,差点没让含烟吓死当场。 “含烟一定善待庞月月。”含烟就差赌咒发誓了。 “嗯。”小卿拍拍含烟的脸蛋:“你不是爱看《笑林》吗?以后每日去给庞月月讲三个笑话。” “是。”含烟欠身。 “师兄吩咐你做的事情很多,也不见你这么委屈那么委屈的,偏到庞月月这里,就各种拧着。” 小卿掐含烟的脸:“只是你记着,师兄罚你,并不是因了庞月月或是什么其他月月,只是罚你不尽本分,不听师兄的吩咐而已,记下了?” “是。”含烟的脸蛋被掐紫了,好痛。 小井、浩威带熙宇和月冷过来谢罚。 小卿命含烟,再打月冷五十下:“侄儿不知分寸,你是当师叔的,也不懂吗?” 含烟这五十下打过,月冷痛得一头冷汗,半天说不出话来。 月冷缓了气,认错谢责,不该给熙宇乱出主意,瞒错不报。 小卿瞧瞧月冷的伤,命含烟再打五十。 月冷被打得爬不起来。 小卿又命含烟打熙宇。 熙宇也被打得爬不起来了。小卿才走过去,冷冷地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师父师兄我对弟子和师弟严苛,凡事必定降责,我就趁了你们的心意。” 小卿吩咐小井去拎盐水来,换了鞭子,蘸了盐水再接着打。 含烟和浩威不由同时跪下,为两人求情。 云恒敲门告进,说是五叔请小卿师兄去呢。 小卿冷冷地道:“还不动手?”然后才和云恒出去了。 龙错醒过来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倒了果茶奉到他床前:“七叔请喝茶润喉。” 龙错喝了果茶,清香润喉,喝到腹中也暖暖的舒服。 “侄儿玉云,今儿个侍奉七叔起居,请七叔随意差遣。”玉云笑嘻嘻地:“七叔,你可起得来吗?一会儿该是请早的时辰了。” 龙错哪哪都疼得厉害,根本就不想起来,可是不想起来是一回事,必须起来是另一回事。 他立刻忍痛起身:“你师父这么早就起了吗?” 玉云摇头:“师父不在府里,和二叔、三叔、四叔一起出去了。” 龙错立刻就又倒了下去:“那还要给谁请早,我哥那里就不必了,就说我痛得起不来,让他来看我。” “可是五叔还在府里。”玉云探头对上龙错的眼睛:“五叔没说免……” 龙错叹气。以前只有哥和先生管着自己。先生常十天半个月的不见踪迹,哥也多半宠着自己,什么请早,请晚的规矩,也不那么在意。 如今到了大明湖,哥哥们一堆,家里的规矩又大,以后的日子可是难过了。 龙错再勉强爬起来,穿衣下地都费劲。 玉云四处瞧瞧,对龙错道:“我帮七叔疗伤可好?” 龙错笑道:“我好了很多了。不麻烦你。” 龙错觉得自己还是带着这一身伤比较好。龙星那个五哥,好像脾气不是太好,而自己和他的第一次林中会晤好像也不那么和谐。 龙错好郁闷,怎么他就是哥哥呢。自己平白就吃了一个大亏,便是有什么理在他跟前也说不清了。 龙错去龙悔的院子里,龙悔刚刚沐浴更衣。随风正在奉茶。 “哥。”龙错微欠身,有点呲牙咧嘴。 龙悔瞪他一眼:“跪着。” “哥。”龙错小声叫。 龙悔只冷冷地看他。 龙错只得屈膝跪下,痛出一身冷汗来。 “哥先跟你道歉。”龙悔对着龙错欠身。 龙错跪在地上,慌忙躲闪:“哥,你要干嘛?” “跪好了!”龙悔瞪他。 龙错只得再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腰杆:“哥吩咐。” “就一句话,傅家的规矩,你给我仔细守好了。”龙悔有些叹气:“以往都是我这当哥哥的失职,很多规矩,若先生不曾过问,我也不曾拘束你。现在看来,可是纵坏了你。这次若非大哥开恩,你哪还有命跪在这里跟我撅嘴?” 龙错只好调整面部表情,应道:“是,哥放心,龙错不敢了。” “你昨日为何会突发高烧?可是故意要让大哥担心?”龙悔压低了声音,问龙错,很有些恼怒。 “哥,我没有……” “你还敢辩!”龙悔扬手,一个耳光打过去:“以前被先生打烂了皮,罚跪在礁石之上,任海浪冲打,也不曾见你高烧晕倒,如何只是一场淋雨,便会如此?” 龙悔说到这里,不由恨恨:“你就等着先生回来,再收拾你吧!” 第158章 本周日更 燕月和玉翎奉命去青峰书院“迎”回三叔祖,是小卿的主意。小卿其实是怕三叔祖有什么闪失,也怕三叔祖突然到大明湖,让大家措手不及。 小卿从师父和龙玉大师伯的言谈中,猜测这位三叔祖的性子怕是像□□师爷傅怀,若是一个侍奉不周,大明湖的板子没准又得挥舞个昏天暗地。 而且师父明显是担心三叔祖的安危的,却又只带着新六叔、七叔回来,必定也是不敢违背三叔祖的命令。 紫裳不是普通的武林中人,各种鬼魅伎俩防不胜防,若是三叔祖真有个闪失或是落入紫裳手中,师父和傅家必定投鼠忌器,只怕对付紫裳一宫的事情就更麻烦。 小卿这些心思闪念,便令燕月和玉翎去接应。一是两人武功好,就是不敌紫裳,总可自保。 另一个原因,就是龙玉大师伯来了,不仅玉翎动辄得咎,其他人也难免跟着吃锅烙,燕月本就是找抽没够的性子,又曾对新来的龙错小叔不敬,分分钟都可能惹了什么祸事出来难以收场。 所以,将这两个不省心的派出去,一是免了在家里招惹麻烦,二,若是运气好,与三叔祖投契,就算领了御赐的护身符,板子再下来时,多多少少能有个躲避的地方。 若是运气不好,两个蠢东西直接掳了三叔祖的虎须,挨上一顿两顿胖揍,也没什么,反正两人挨打都是早晚的事儿,也不差多这一顿半顿的了。 燕月和玉翎领命,回房里简单收拾了,就起程上路。 出了傅家大门,燕月问玉翎,若是路上见到三叔祖,可认得出来? 玉翎笑道:“听说五叔长得极似三叔祖,新来的龙悔和龙错小叔又是三叔祖之子,总该有几分相像。” 燕月伸手敲了玉翎一下道:“就你这样的认法,若是闹出笑话来,我们两个以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燕月提议先去趟抱龙山庄,请三叔龙晴画一张三叔祖的画像,这样比较把握。 玉翎当然是遵从师兄之命。燕月身形一闪,已经冲天而去。玉翎不由高兴,身形一闪,直追燕月。两人趁着凌晨人烟稀少,比起轻功来了。 其实这只是第一步,玉翎和燕月都是同样的心思,难得这次出门,没有师兄在旁侧“虎视眈眈”,实在该先找个避人的地方,仔细切磋一番才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燕月身形似一缕淡蓝色的轻烟,掠过草地、树梢、溪水,简直像仙人一样, 玉翎也是如此,只是他身上的断水剑,虽是用了黑金剑鞘包裹,在玉翎提升功力时,依旧会耀出一道金芒,如龙盘绕,便在这淡蓝色的轻烟中,折射出一抹龙腾般的金黄,更是晃眼。 傅青峰盘膝坐在山顶,看太阳破雾而出,感天地之灵气,万物静寂而有生,风和日丽,美景无边。 “追上了。”玉翎身形闪到山脚之下,眼瞧追到燕月身边,不由笑道。 “不一定哦。”燕月身形忽然冲天而起,直往峰顶掠去。 玉翎也不怠慢,身形亦是凌空而上。 傅青峰正想仰头呼吸一下这清新的山风,便见两条人影直射面门。 傅青峰只是微错愕之间,两条人影几乎是擦着他的头顶倏然飘过,不曾有半秒停留。 傅青峰也只是在转瞬之间,身形已起,轻喝道:“给我站住!” 燕月和玉翎冲上山顶,骤见有人,都是微缓了□形。 这座上峰名抱龙山,山腰处即为抱龙山庄。只是山北陡峭,岩石嶙峋,无路攀登,不要说观风看景之人,就是惯于在飞檐峭壁上采芝的人,都不会光顾。 山南则有山路蜿蜒山间,可供人游览、翻越。但是必定要绕上一段路程。燕月和玉翎当然不会去绕那个远,而是直接自山北纵跃而上。 两人都想不到此时山上竟会有人。这人必定也是个轻功高绝的武林人,到抱龙山顶作甚?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之间,两人已经先后跃了过去。毕竟还是比赛轻功要紧。燕月可不想让玉翎追上,玉翎则是一心想要追上师兄。 所以,两人身形只是缓了一下,立刻又化作两道轻烟,往山下掠去。 傅青峰的喝声出口,两人早没了踪影。 傅青峰心中不由惊疑,看身形,只是两个少年人,轻功就有如此非凡的成就,莫非也是紫裳的人? 他自青峰书院追踪紫裳到此,又一次失去了紫裳的踪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傅青峰很有些懊恼,偏又无可奈何。 紫裳不是普通人,傅青峰怀疑她是一只修炼成形的什么妖精。本来他是完全不信鬼神妖狐的,但这几年和紫裳的较量中,紫裳已经用不可争辩的事实无数次刷新了傅青峰的认知,让他知道这世界真得很神奇,一切皆有可能。 傅青峰已是追着燕月、玉翎而去。他身法极快,再次爆喝一声“站住”时,手中铜钱已斩向燕月、玉翎腿弯。 燕月、玉翎想不到追来的这个人,不仅轻功好,暗器手法也如此奇妙,甚至,暗器用的也和燕月一样。 燕月身形一转,伸手握住一枚铜钱,飘身落地。玉翎亦是同样身法,握了铜钱看傅青峰。 好帅的两个小子。傅青峰心底不由喝彩。竟能接住我发的暗器,身法还如此曼妙,难得,难得。 “真的是铜钱?”燕月对玉翎笑道,说着话,将铜钱收入囊中。 玉翎也微微一笑,学着燕月的样子将铜钱收了起来。 两人平素被老大克扣得紧,常是一文不名。就是这趟出“差”,去喜伯那里领“差旅费”,也只有师父批准的“一半”。 喜伯看着两个小孩儿的苦瓜脸,又是同情又是无奈:“这是你们大师兄吩咐的,要扣下一半做抵押的。” 小卿的意思是,这两个蠢东西出门,基本可以确定或大或小的会捅了篓子回来,罚金就先收了,免得还要记账。 燕月叹气,老大这算盘,总是打得哗哗响,可怜师弟了,出那么远的门,路上也不富裕。 如今平白有人送了两枚铜钱,自然要收起来,总可再添几个小菜。 傅青峰也没想到这两个小子的第一件事情是做这个,不由郁闷,怎么有比我还穷的。 “这位老人家,有什么事?”燕月拿了人家的钱,立刻笑得彬彬有礼。 只是他这含笑的一句话,差点没把傅青峰鼻子气歪了。 傅青峰还不到四十周岁,正是一个男人生命中的黄金时期。尤其是像他这样帅,武功这样高的男子。 仅凭他玉树临风的背影,足可分分钟秒杀大叔控的少女,阅历略深的熟女,和各种不甘寂寞的中老年妇女。 但是傅青峰生气的还不是这样事,他生气的是燕月明知故问的口气,和一脸无辜的表情。 你们踩着我的头顶飞过去了,还问我什么事儿?合着你们是没事了,老子活四十年了,还没谁敢在老子头上飞来飞去呢。 玉翎见傅青峰没有回话,冷声道:“你在抱龙山上,意欲何为?” 傅青峰冷冷地回道:“我在哪里,要做什么,轮得到你来问吗?” 燕月仔细看了看傅青峰,觉得他的武功身法很熟悉,虽然如今胡子拉茬的一张脸,看不太清晰,但是这颀长的身材,威严的气势,如朗月般的双眸,莫非,那么巧是三叔祖? “玉翎。”燕月给玉翎递眼色。 玉翎误会了。他以为燕月师兄的意思是,这个老头一定有问题,自己和燕月师兄还有要事在身,实在不宜和他多费唇舌,浪费时间,拿下送交抱龙山庄,请玉麒师兄审问就是。 尤其是傅青峰这最后一句“轮得到轮不到的”语气,分明就是江湖人要架梁子斗殴的前奏。 玉翎俊面微寒:“本来看你年纪一把,才对你如此客气礼遇,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别怪我无礼了。” 傅青峰冷冷一笑:“很好,我倒想看看你这小娃娃的本事,如此狂妄自大,目无尊长!” 玉翎抬手就是一掌,“玉翎不可无礼。”燕月忙拦。 “师兄?”玉翎停手,难道燕月师兄也看出这老头武功不弱,想要亲自出手? 燕月拦下玉翎,对傅青峰抱拳道:“舍弟言语得罪之处,还请这位前辈海涵。不知可否请教前辈的高姓大名,再做计较?” 傅青峰可不理他这一套:“想要知道我的姓名,先打赢了我再说吧。你们两个,一起上吧,免得将来传出去,让人说我以大欺小。” 傅青峰一心要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粗鲁贪财的小子,根本不理燕月想要求和的茬。 “两人一起上”的话,也成功激怒了燕月。燕月不由一笑,这老头倒是比我还狂妄三分呢。 傅龙城到时,龙璧已经领着子庭赶到。龙晴已经完成了滴血认亲的工作。 仙儿和子庭确实是血亲。 但是奇怪的是,仙儿和铁灵也是血亲。但是子庭和铁灵却不是。 龙晴觉得自己所验不会有错,但是向大哥禀报时,依旧是忐忑难安。 仙儿和子庭分别被关在抱龙山庄石室中。大堂上,除了龙城、龙晴,便还有龙璧、龙羽和子庭。 堂外,玉麒玉麟和燕文燕杰侍立。 子庭给大哥见礼,龙城只说了两个字:“跪着。” 子庭乖乖跪在堂上,不发一言。 龙城略沉思。 龙城忽然想到铃铛的事情。 耶律花舞怎么会把铃铛给龙玉。虽说是龙玉取自耶律花舞手上,若是她不是有心要给龙玉,龙玉如何能拿得着? “玉麒去吩咐玉翎过来。”龙城吩咐堂外侍立的弟子,然后吩咐龙璧去准备家法。 子庭听见家法两字,便是哆嗦,惴惴不安的偷偷看了一眼大哥的脸色,又低下头去。 燕文、燕杰按龙璧的吩咐,将抱龙山庄常用的家法摆上来。一根粗柄的牛皮鞭子,和红木的条凳。 龙城当然气怒子庭。果真是应了当日太后所说,子庭如今越发没有方寸,竟是宁可要佳人,不要江山了。 “你为儿女私情,弃大义于不顾,肆意妄为,便是皇上也不想当了?”龙城握了鞭子,鞭稍指子庭:“你不想当皇帝,就不用当。只是你依旧还是傅家弟子,今儿个,我就再重新教教你傅家弟子的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剧场版: 傅青峰怒:你们从我头顶飞过去,屁都没放一个,还问我有什么事? 燕月和玉翎不解:本来从你头顶飞过去就是我们的不对了,难道还要放屁吗? 傅青峰更怒:放屁?!我是让你们放屁吗?我是让你们道歉,道歉,道歉! 燕月和玉翎恍然:三叔祖说话真深奥…… 第159章 本周日更 不是傅青峰骄傲,确实是傅青峰有料。玉翎一个人打不过傅青峰,但是加上燕月,两个人打傅青峰,傅青峰就被打趴下了。 燕月一溜点了傅青峰周身要穴,还劝他:“是您老人家要求我们两个一起上的,您现在输了,不许骂我们以多欺少。” 傅青峰的脸色铁青铁黄铁白。人真是不能活得太长远。傅青峰觉得自己也就是有那么十五六年没出江湖而已,江湖上如今已经翻天覆地到现在这种程度了。 面前将自己打趴下的两个少年,也就十五六七岁,半大的孩子,还没错儿和悔儿年纪大,竟然能联手把自己拿下了。 傅青峰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若是错儿和悔儿联手,是否自己也不是对手了呢? 这真是一个伤感的问题,并不是岁月催人老,而是在流去的岁月里,年轻人都在成长,而自己,只是变老,变老…… 燕月完全体会不到傅青峰此时苍凉的心境,又提出了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还没请教您老人家高姓大名,看您老人家身法武功,您老人家不会那么巧是姓傅吧?” 傅青峰冷哼一声,拒绝回答。心里其实也是惊惧,听这两个少年的口气,莫非也那么巧,都是傅家的人?不过看年纪不像啊,难道是坝上的人? 不论如何。傅青峰都觉得好丢脸。 燕月和玉翎见傅青峰不回答,反倒是松了口气,不是姓傅那就最好。 “你不愿意说出姓名也行,”燕月打量了一下傅青峰:“只是你武功不弱,看起来精神也很好,为何会一个人待在山顶,很不安全哦!” 傅青峰就是动弹不得,否则,他非一个耳光打过去不可,燕月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将他当成一个没事乱跑的精神病患者了…… 龙城要打子庭,谁敢拦着? 龙璧敢。他是不得不敢。 龙璧进宫去“提”子庭,太后正在子庭宫里。 太后也气怒子庭,可总是自己的儿子,实在心疼。加上小公主哭得唏哩哗啦地拽着父皇的手不松开,一幅生离死别的景象,太后再是气怒的心思也柔软了。 太后和龙璧说,她不拦着龙城教训子庭,子庭也该被教训,只是请龙城手下留情。毕竟子庭的乾坤心法才刚满第二重呢。 所以太后拟了一张旨意,让龙璧给龙城。打子庭可以,一是不能打脸,二是不能褫衣,三是不能太重。 前两项好理解,子庭再不想当皇上,他如今还是皇上,该存的体面还是得留着。 至于这第三点,不能太重,当然是以太后的标准来定。若是以龙城的标准来定,太后非心疼死了不可。 龙璧揣着这道圣旨简直像揣炸药包。 太后姑妈啊,您这是心疼自己儿子舍得侄儿的节奏了。 大哥盛怒之下,您让我把这个奉上去,被打的绝对是我了。 所以家法摆上来时,子庭固然是哆嗦,龙璧也是紧张万分,琢磨着什么时候把太后姑妈的懿旨拿出来合适。 龙璧实在还没找到好时机时,大哥的鞭子已是落到子庭身上了。 龙城并没有让子庭褪衣,鞭子直接抽在子庭背上,不过十几下,子庭的长袍上已是凌乱了斑驳的血痕。 子庭跪伏在条登上,勉力不呼痛呻/吟,硬承鞭责。 再十几下过去,子庭的冷汗涔涔掉落,面色苍白,已是痛得要昏厥了。 龙城生气时,鞭子上的力道有多重,堂上的人都是深有体会,而贸然出声求情的后果是什么,大家更是心知肚明。 龙晴、龙羽只屏息凝气站在一侧,再是担心子庭,亦是不敢出声。 龙璧不敢再迟延,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哥请手下留情,太后姑妈有旨意在此。” 龙璧将太后姑妈亲笔奉过头顶,屏息凝气,只盼大哥将自己当成普通来传懿旨的司礼太监就好,千万莫拿自己出气。 这念头还没闪完,龙城已是看清了姑妈的“旨意”。 龙城虽然气怒,可也知道子庭的体质实在承受不得太多的重责。 “大哥,您饶了子庭吧。”龙璧求情,龙晴、龙羽亦跪下求情。 龙城手里的鞭子已经“啪”地一声抽到了龙璧的肩头:“吩咐你在家多看着子庭,你都做什么去了?他调离重臣之事,你也竟敢瞒报!” “龙璧知错。”龙璧忍痛,一动也不敢动。 子庭忽然下令,更换大理寺卿,并调任左丞相兼枢密使杨荣晨去平洲治理水患。 此诏令一出,龙璧吓得连夜进宫,去劝子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是子庭却已诏令已出,不好无故更改为由,拒绝撤回诏令。 并对龙璧解释说,如今边关安稳,朝堂稳定,不需要武将镇守。而平洲水患,事关民生,亦是要事,又是杨荣晨自动请缨前往,也是无可厚非。 龙璧听了子庭的解释,虽然牵强,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况且杨荣晨也不是能闲着的人,战时戍关,闲时治患,也算是贤臣分内之事。 当时龙城正在少林,龙璧在请安的帖子中,汇报了诸多事项,却惟独漏报了此事。 只是如此重大事项,又岂是龙璧可以瞒住的。青峰书院的学子们是有多关心时政的,龙城并没有刻意去打听,走过路过,亦是听到关于此事的议论纷纷。 子庭也是又惊又吓:“是子庭的错,子庭愿意受责,请大哥饶过二哥。” 龙错被龙悔碎碎念,也不许他辩解,他就不辩了。老实儿地跪着听训。龙错瞧着哥哥真生气了,就会变得很乖。 龙悔训了几句,就没词了。瞧龙错跪得辛苦,知道他身上还伤得厉害,也没忍心再罚他,只命他起来,又为他抻抻衣襟,领他去给龙星请安。 “摆什么哥哥的谱啊,只比我们大几个月而已。”龙错小声嘟囔。 龙悔照着龙错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龙悔只比龙错大半个时辰,小时候,龙错一度要求剥夺龙悔可以作为兄长处罚他的权利,“大半个时辰还算大吗?我和哥哥一样啦。”龙错求先生。 先生心情好的时候,对龙错也实在是宠溺得有些过分,若不是娘在旁侧说:“若是没有哥哥拘束你,你就更无法无天了。”先生差点有答应龙错的意思呢。 那时候,那种日子,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幸福满满的日子,虽然那段时日很短暂,却在龙悔心中留下了清晰的永远无法磨灭的温暖记忆。 这温暖的记忆,当然也印在龙错的脑海中。 龙错被哥打了一巴掌,忙缩头赔笑:“我不是说哥啦。” 真是越描越黑。龙悔再拍了龙错一巴掌,龙错只得躲开了去道:“我说错了,说错了还不行吗?” 龙星沐浴更衣,正在书房抄书。这是三哥龙晴罚下的,《四书集注》,每日都要抄上三篇。 龙星这次受罚,与以往相比,不是太重。这当然是因为龙晴已经先教训过了。龙城又罚了龙晴。 而若非龙星误打误撞,龙城也没有极好的借口去见三叔。其实龙城早都有线报,三叔傅青峰可能在青峰书院,只是总没有合适的理由和借口去一探究竟。 所以龙城罚龙星,只是习惯性地教训他,并没有太生气。况且后面更离谱的龙错在候补,龙星的这顿打算是拣着了。 龙晴罚他抄书,只是收收他的性子。没有用傅家默书的规矩,所以龙星只是端坐抄写。 小卿来见五叔,龙星瞄了他一眼,问:“你派云冲、云决干什么去了?” 小卿立刻觉得背脊发凉:“没,没干什么啊?” 龙星放下笔。小卿吓了一跳。 “掌嘴,你自己打。” 龙星这里的三篇书,还没抄好,他又继续润笔。 小卿无奈,只得咬牙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再打一下,立时认错:“五叔息怒。侄儿不是故意要去给五叔捣乱的,实在是误会一场。” 龙星又放下笔。 小卿忙抬手再给自己一个耳光,然后顾不得痛,急急接道:“侄儿衷心可表日月啊。昨日师父和龙玉大师伯问起,侄儿可是半个字也没有提。” 龙星今日的三篇书,总算是抄好了。他站起来,走到小卿跟前,扬手,“啪”地一声,再反手“啪”地一声,结实地给了小卿两个响亮的耳光。 小卿的左侧唇角立刻渗出血迹来,脸上也红透了。 “师父饶命。”小卿在心里叫,可是脸上一点委屈的神色也不敢露,只恭恭敬敬地跪得更加笔直。 “侄儿办事不利,连累五叔,请五叔重责。” 龙星冷冷地道:“会馆是我开的,哥若要罚我也是应该,谁让你有事没事地去掺和?还派了云冲和云决那两个蠢东西去。” 小卿早就猜到必定是云冲、云决办砸了差事,没准已经被五叔的人给抓起来了。 不过小卿确实是冤枉,他哪想到那些富户悬赏什么莫须有的大盗,只是为了向家里人掩盖他们去高端会所消费的事实,毕竟偌大的款项无法交代去处,总是让人起疑的。 这谁想出来的主意。小卿心里冷哼。竟然害小爷我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这帐必定得算回来。 “是侄儿的错,请五叔饶过云冲、云决。”小卿为云冲、云决求情。但是心里想的却是,等他们两个回来了,非重重教训一顿不可,毛遂自荐要去查案,结果查五叔头上去了,结果还被五叔发现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龙星如何能不知小卿的心思,只是哼了一声道:“他们两个蠢东西,我倒可以饶过,只是不知龙烁十哥能不能饶过了。” 小卿不由一惊,这又关龙烁师伯何事? 龙烁的听香苑,为迎合市场需求,又新增了服务场所,听荷轩,里面挂牌的,自然都是清秀的小倌儿。 云冲、云决查富户丢钱案的时候,发现那些钱款的去向,与两处场所颇有关联。 一处是听荷轩,一处是国公府。没错,龙星的高档会所的名号就是国公府,不知道的听人提起这名号来,还以为是一处多么高大上的府第…… 国公府里的飘云会馆,是会馆里的贵宾馆。龙烁带着云峥住在那里。然后云冲、云决假作小倌儿去查案,正好被送到龙烁屋里,然后…… 龙星甩了一张帖子给小卿:“这是你龙烁师伯的飞鸽传书,命我杀你灭口。” 小卿不由目瞪口呆。现在的生意果真难做。自己不过是想为碧落十二宫扩大些经营范围,结果莫名地引来了杀身之祸。早知如此,好好地做杀手生意不就得了。唉。 “侄儿一定守口如瓶,打死也不说。”小卿当然知道龙烁师伯的意思,不是真得让五叔把自己杀了灭口,但是这事情必须得是当作秘密的秘密了。 “云冲和云决也会和龙烁师伯一同回来吧?”小卿这回是真担心云冲和云决了。按龙烁师伯的脾气,可怜的云冲和云决,估计现在已是没了一层皮了。 小卿的担心没有错。 龙烁看了云冲和云决,只是笑了一下,然后就命云峥,拿鞭子,将这两个蠢东西拎院子里抽死,免看了碍眼。 于是飘云会馆的掌事儿的,又听到了院子里面噼啪的鞭子声。掌事儿的这回是彻底鄙薄龙烁的人品了,那么清秀的两个小倌儿,可怜的孩子,他怎么下得去手,变态啊,变态啊…… 第160章 本周日更 龙悔带着龙错给龙星请早,龙星命小卿“且滚出去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小卿恭敬地给两位小叔叔请了安好,刚退出院子,龙夜已是带着熙宁赶过来。 “我瞧着这易筋经已经做得不错,就不再等了,早日去换回龙裳要紧。” 小卿瞪了熙宁一眼,劝龙夜道:“八叔心切九叔,侄儿也能体会,但是……” 龙夜摆手道:“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在这里看见你正好,你帮我跟五哥说一声,我便先去了。” 龙夜自顾自说完,也不理小卿,径直就走了。 熙宁在旁小心翼翼地道:“师父,宁儿不是故意要把易筋经拿给八叔祖看的。” 小卿懒得理他,只吩咐道:“让你含烟师叔跟着你八叔祖去,然后去你大师兄那领二十板子。” 熙宁立刻小脸发苦。小卿已经转回五叔的院子去了。 龙悔和龙错向龙星请安。 龙星看龙错,不由微微一笑。 难得龙星含笑,龙错却是觉得龙星的笑容分外碍眼,冷了脸看向一边。 龙悔瞧龙错别扭的模样,真想再给他一巴掌。 龙星让龙悔、龙错坐。龙错心道,这个五哥果真是坏人,明知道自己的屁股都碎成八瓣了,还让坐。 龙错端坐下去,一头的冷汗,却是不吭一声。 龙星懒得看他,他是奉大哥之命,要问龙悔和龙错,这些年的生活起居和课业如何。 龙城将寻到三叔的事情向爷爷傅怀禀告。傅怀回了帖子,只两个字:“细报。”这意思,就是要查傅青峰这些年来的行止了。 龙城不由叹气。傅青峰是傅家逆子,如今逆子回门,自然要“秋后算账”,有错没错的,必定是少不了一顿板子了,若有其他错处,板子就更得加倍,许就是直接家法处置了。 但是爷爷的命令谁敢不听。傅龙城接到爷爷的令谕,尚未来得及询问龙悔、龙错,就被一堆事耽误了。他去抱龙山庄前,便命龙星询问此事。 离家在外二十年,自然该是向家中汇报行止的。 龙悔应了一声是,便从他记事起说起。他和龙错的生活很简单。傅青峰过的是隐居生活,龙悔和龙错自然也是如此。 傅青峰与妻子带着两个儿子,还有铁伯住在海边一个很偏僻的小村落里,就是靠捕鱼为生。 妻子去世后,傅青峰为追寻凶手,才经常离家,有时带着铁伯,有时让铁伯在家中照料。[.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家里的渔船就由龙悔、龙错使用,也是以捕鱼为生。 傅青峰为免招惹江湖是非,门禁极严,严禁龙悔和龙错私离家门。在两人15岁前,几乎都未曾踏入过俗世半步。 一年的中秋,傅青峰忽然返家,带龙悔、龙错离开海边,转往少室山的青峰书院。 傅青峰的新家就安置在青峰书院中。龙悔、龙错也在青峰书院中学习。 傅青峰却是严命两人不准显露武功,更不准擅离青峰书院半步。 龙悔、龙错只在地下石室或是深山密林中练武。两人也改称傅青峰为先生。书院的人皆以为龙悔、龙错与傅青峰之间只是师徒之亲。 龙星点头。其实他早也想到,从龙悔、龙错这里,必定问不出什么来的。傅青峰是老子,他在外面做了何事,龙悔和龙错断不敢过问的。 小卿又再外面高声告进。进得屋来,扑通跪地:“启禀五叔,八叔带着易筋经启程去少林了。” 龙星不由蹙眉。 龙错立时道:“去少林换龙裳吗?我和他一起去。我现在就去追他。” 龙错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院外了。 小卿回头看看刚合上的房门,再去看五叔。 龙悔一脸惭愧,看龙星:“五哥,抱歉。” 龙星轻叹气。现在底下的弟弟们多了,龙星才觉得当哥哥的是真不容易。尤其是弟弟还不是那么懂规矩听话的时候。 龙错一溜轻烟地跑出来,并没有看到龙夜的踪影。龙错有些纳闷,难道自己追错了方向? 龙夜骑了他的宝马,出了傅家,一路狂奔,恨不得三两个时辰就赶到少室山才好。 只是他刚刚转入官道,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他缓缓停马,下马,然后牵马左转。 “倒是个精明的小子,这么快就给你发现了。”随着娇媚的轻笑,一个紫衣女子自一棵树后摇曳而出,美若天仙。 “美女。”龙夜的眼睛立刻一亮,欠身施礼:“莫非是仙女姐姐?” 紫衣女子被龙夜的话逗得直乐:“哪个仙女姐姐会要你的性命?” 龙夜目光一转:“莫非你是紫裳?” 紫衣女子点头:“你知道我?” “略有耳闻。”龙夜轻蹙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送上门来?” 紫裳又是咯咯一笑:“你说话真是有趣,莫非以为你能奈何得了我吗?” 龙夜有些赧然,武功不好,果真各种受歧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龙夜准备开溜。 “你还想跑吗?”紫裳似乎猜到龙夜的心思:“你如今已被我禁锢在这密闭空间之中,外面的人看不见你,你也出不去,我便是不杀你,你在这里也会被活活饿死。” 龙夜不由惊讶:“密闭空间?果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方才我就觉得这周围景色有异,难道竟是连人带马都被你困进来了吗?那岂非要耗损你很多功力?你是如何做到的?” 紫裳不由有些泄气,你这小子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现在是我要杀你的问题,是你好奇我耗损多少功力,又是如何做到的时候吗? “把易筋经交出来。”紫裳不想和龙夜多费唇舌。 龙夜立刻拿出一本易筋经扔过去:“给你。” 紫裳倒想不到龙夜配合如此,不由怀疑有诈,不接反退,易筋经掉落地上。 龙夜笑道:“女人果真多疑,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你都不敢接。” 紫裳冷冷地道:“你们傅家的小子,都很奸猾,我当然要加强防范。” 话虽这样说,紫裳还是一招手,将地上的易筋经收到手中,展开瞄了一眼,蹙眉:“这是真的假的?” “我也不知道。”龙夜摊摊手:“不过多半不是真的,”说到这里又笑:“你也真是奇了怪了,真的易筋经明明是被仙儿偷走,已经送给了你,你竟然还要来我这里要易筋经,到底是与我和我家龙裳有多大仇?” 龙夜急着拿易筋经去换龙裳,又被紫裳阻挠,故此有此一说。 紫裳不由笑道:“仙儿拿来的那本也是假的,却是比你这本仿得还要像一些呢。” 龙夜笑道:“我着急去换我家龙裳,也追求不了太高的质量了。” 龙夜与紫裳在这里说说笑笑,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两姐弟谈得有多投契呢。 “去换龙裳?”紫裳美目一转:“你对龙裳这个弟弟倒是很关心嘛。” 那不废话嘛。龙夜琢磨,怎么才能够脱身。他希望这个密闭空间可以消耗紫裳很多功力,然后,也许他可以趁其不备,一举脱困。 紫裳用手轻拂秀发:“你总算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就大发慈悲一回,让你们兄弟还能再见上最后一面。” 龙夜不由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抓了龙裳?” 紫裳摇头:“龙裳自然还是在少林寺,我是说,也许还在。因为昨儿晚上,少林寺藏经阁忽然失火,且殃及大殿,据说这都是令弟龙裳所为……此刻只怕,他已被少林的和尚‘立地成佛’了。” 龙夜不由大急,也不管打不打得过,扬手一剑刺向紫裳:“快放我出去!” 紫裳身形一转,伸手抓了龙夜剑锋:“小孩子真是不识好歹,我都说了是要帮你的。” 龙夜心说,鬼才信你的话,忽然周围景色一变,龙夜只觉得头昏目眩,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燕月和玉翎押着傅青峰正跃落山麓,抬头便看见抱龙山庄巨大的石牌门楼,忽然同时惊觉止步,有一股强大怪异的内息正迅速逼近抱龙山庄。 傅青峰惊呼道:“紫裳!” “青峰,你在这儿。”几乎是转瞬之间,抱龙山庄前的绿地上,就出现了一支幽灵般的人马。 为首之人,一袭白沙笼紫衫,眉目如画,正是紫裳。 在她身后,则有数百人整齐地站立着,每个人都是身穿白袍,白布遮面,白布上两个窟窿,露出眼睛。但是那些眼睛也很怪异,几乎都是黑瞳,没有白眼仁。 数百人站在那里,一声不发。黑瞳深邃,一动不动,气氛很是怪异。 但是让燕月和玉翎惊惧的,并不是那些怪异的白衣人,而是紫裳轻呼的那一句话。她说:“青峰,你在这儿!” 毫无疑问,这个被自己和玉翎点了穴道一路拖过来的,被怀疑图谋不轨的老头,就是紫裳口中的“青峰”,傅青峰,他们的三叔祖。 接下来,更令两人惊惧的事情发生了。 紫裳竟然直接扑入了傅青峰的怀抱:“青峰,我终于又看见你了。我找得你好苦。” 傅青峰僵硬在那里,目光看向燕月和玉翎时,已是带着深深的杀气了。 瞬间,燕月便恍过神来,右手抬掌,拍向紫裳,喝道:“放开!”左手已是点向傅青峰肩头,为他解穴。 紫裳被燕月一掌拍中,踉跄两步站定,目光落在燕月身上,又看玉翎,表情有些吃惊,又有些迷惑。 燕月和玉翎已经扑通跪了下去:“傅家金龙令主门下弟子燕月、玉翎,请三叔祖金安。” 傅青峰穴道乍解,气息还有些不畅。尤其是听燕月和玉翎自报家门,原来还是龙城那个小畜生门下,真是活活气死了个人。 傅青峰一时还没有想好摆出什么表情来,紫裳已是笑得前仰后合道:“青峰,你,你竟然是被自己的徒孙给点了穴道啊。” 抱龙山庄堂上,龙城的鞭子正要再抽落在龙璧身上,龙城忽然心生警兆。 “龙璧、龙羽,看好子庭。龙晴跟我来。”龙城丢下鞭子,身形已跃出堂外。 龙晴急忙追出来,对门口侍立的燕文、燕杰道:“去看好牢中犯人。” 龙城跃至山庄门口,不由惊喜,怎么三叔会来抱龙山庄。只是他这念头还没转完,便听见紫裳笑不可仰的道:“青峰,你,你竟然是被自己的徒孙给点了穴道啊。” 龙城这才明白,为啥自己的两个宝贝徒弟,燕月和玉翎,会那么乖巧有礼貌地跪在三叔身边……龙城怎么有一种想撞墙的冲动呢。 随之而来的龙晴,自然也听到了紫裳的话,不由一脸黑线,这两个,真是惹祸的祖宗啊。 “三叔,侄儿来迟。”龙城带着无限惶恐和愧意,跃落傅青峰身侧,屈膝见礼。 “你个蠢东西。”傅青峰抬腿就是一脚,踹在龙城跪得笔直的大腿上,险些没把龙城踹个跟头:“敌人都找上门来了,才滚出来。” “是侄儿失察。”龙城慌忙认错。 “先滚起来。”傅青峰强压了火气,总不成让紫裳在这里一直地看热闹。 “没关系,青峰,我可以等。等你教训完了侄儿、徒孙的,我们再说正事。”紫裳依旧笑,而且语意体贴。 傅青峰冷冷地道:“和你谈正事?除了杀你之外,我想不出有什么正事可谈。” 紫裳有些伤心:“青峰,你不要这样,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你不念旧情,可是,灵儿毕竟是傅家骨血,总不成让他一辈子屈居人下为奴。” 傅青峰蹙眉:“灵儿?你又发得什么疯,灵儿又是谁?” “灵儿,就是舞儿和玉儿的孩子啊,叫铁灵,快满二十岁了吧。现在,还在这抱龙山庄的地牢里关着呢。”紫裳翘首而望,顾盼神飞:“我们水氏一族,与你傅家,真是恩怨纠缠,剪也剪不断呢。” “你是说,耶律花舞和傅龙玉?”傅青峰剑眉一扬:“他们两个竟然有染?” 紫裳笑着点头:“嗯,是的呢。这要是细细推算起来,对了,玉儿那年可是跟着你,才见到了舞儿了呢。” 傅青峰猛地回头看傅龙城,吓了傅龙城一跳:“侄儿完全不知此事。”微退后半步:“龙玉大哥如今正在大明湖家中,稍后,三叔可以细细查问。” 龙城毫不迟疑地出卖龙玉大哥。 傅青峰瞪了龙城一眼,转对紫裳道:“你不必再妖言惑众,今日此地,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第161章 故人来袭(上) 龙城让龙璧、龙羽看着子庭,当然是保护他的意思。 龙璧哪还顾得到自己肩上的伤,忙喊玉麟进来,扶子庭去上药。 抱龙山庄的总管周棋疾步上堂:“石牢有人截囚。燕文、燕杰正在对敌。” “龙羽守着子庭吧,我去看看。”龙璧听周棋口气,必定是来了强敌,他担心石牢有失,才会来禀自己兄弟。 龙羽领命,和玉麟去了旁侧的院子休息。 玉麟帮子庭除去外衫,子庭痛得一个劲吸气。 龙羽帮子庭上药,子庭一身的冷汗。龙羽自然知道他的痛楚,一边净手,一边问子庭道:“看不出你也有这么蠢笨的时候,你当个昏君就能保皇后的妹妹无恙吗?” 子庭忍着痛道:“我也是没法子,看见香儿的眼泪,我就没了主意。” 玉麟帮子庭换了干净的长袍,扶他趴在榻上。子庭犹豫道:“大哥还没有说免,我还是跪着吧。” 龙羽道:“这时候倒知道乖了。”虽是这样说,依旧还是让子庭趴着歇息,又命玉麟去端茶。 龙壁带子庭走时,太后亦命香儿暂时在太后寝宫的佛堂礼佛。这当然也是一种保护,或者说是一种变相的囚禁。 龙壁令燕云、燕雨等傅家弟子严加守卫太后安全。铁翼也带领铁血三十六骑的弟子在外围守卫。 子庭趴在床上叹息:“不知香儿怎样了。” 龙羽安慰他道:“太后会照顾好她的。只是你仔细些,莫再惹大哥气怒了。” 子庭的目光微垂,小声道:“若是大哥打我一顿,便肯让铁灵去做皇上……” 龙羽瞪他一眼,斥责道:“小心你说好的内容。” 子庭收声不说,闭上了眼睛。 似子庭这种痴情的性子,要美人不要江山,真是为君王的大忌。 香儿嫁给子庭,曾假报死讯,希望能让其妹免受姊妹宫迫害。姊妹宫方面不知是信了,亦或是不信,或是自顾不暇,从休夫人、绿罗到红/袖各宫,并没有任何关于对其妹不利的消息传来。 香儿也安静地待在皇宫为后,为子庭诞下女儿、姊妹宫一直没有任何行动,直到紫裳一宫再出江湖,矛头却直指深宫。 难道是姊妹宫一直引而不发,亦或香儿入宫为后,只是姊妹宫的一步棋,谋久而后动,都未可知。 子庭也未必想不到这些,。只是他太爱香儿,亦深信香儿,他觉得香儿绝对不会如此对自己。 龙羽当然也不希望是最坏的那种假设,但依旧是不得不妨。 “子庭,有没有觉得皇后有异?”龙羽沉吟片刻,问道。 “四哥,这是何意?”子庭有些懊恼生气,声音却有一丝颤抖。 “我觉得……”龙羽的话未说完,房门轻叩,不等龙羽许进,一个丫鬟已推门进来。 这个丫鬟,正是丽儿。丽儿本也是姊妹宫宫众,一直在抱龙山庄做事。她与燕文有情,燕文亦对她有意,只是燕文义父周棋不喜丽儿出身,横加阻挠。 因为丽儿之事,燕文三番五次挨了板子,周棋亦话里话外地将自己的意思透给丽儿,让她谨守自己丫鬟的本分,不要妄想登堂入室。 周棋的意思,一定要为燕文择一家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为妻,然后,才可将丽儿收房为妾。周棋且认为这已是抬举丽儿了。 丽儿心系燕文,又无人可以依靠,只得委曲求全,再见燕文,连话也不敢多说半句,燕文虽然心疼丽儿,心有不甘,只是身为人子,不得不屈从父命,也不敢提与丽儿私定终身之事。 这些时日来,燕文常有差遣,与丽儿更是聚少离多。丽儿相思难耐,与燕文寄信,却均如石落大海,不曾收到燕文只字片言。 丽儿受尽煎熬,表面倒是越来越平静,只是心里到底是如何打算,并无人知晓。 丽儿将手里的茶盘放在几案上,福了福礼道:“四老爷,偏厅有位姑娘自称是四老爷故人,要见四老爷呢。” 龙羽没有理丽儿的话:“玉麟呢?” “玉麟少爷也有一位故人来访。”丽儿微微笑道:“此刻正在偏厅叙旧呢。” 丽儿的笑很有些古怪,既有些凄凉,又有些悲愤,眼泪已是顺着脸颊流下。 龙羽抬手,一道指风点中丽儿穴道,门外忽然传来异响,龙羽再扬手一掌,门外人也是出掌相迎,“蓬”地一声,门开处,却是燕月推门而入。 “燕月冒犯四叔。”燕月欠身为礼:“师父命燕月来听四叔调遣。” 傅龙羽点头:“照顾好你子庭叔。” “是。”燕月走到榻侧,对子庭欠身问安。 子庭勉强要爬起来,燕月忙过去搀扶。 “我不要紧的,四哥去看看玉麟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玉麟没事。”燕月笑道:“只是遇到一位旧识。”话说到这里,有些迟疑。 “只是他辜负的一个姑娘而已,不好意思说吗?”丽儿冷冷地接口:“你们傅家弟子各个都是薄情郎。四老爷不也是如此,只怕那位故人是谁,都忘记了吧?” “龙羽,你真得不记得我了吗?”一个粉衣罗衫的少女,出现在门口。 少女的眼睛大而乌黑,齐耳的短发很是与众不同,头上的发夹上,有一只草编的蝴蝶,翩翩欲飞。 子庭很好奇,这个女孩子是谁?好像和四哥很熟。 燕月瞧着这个女孩子,不由目光一寒。他忽然出手,一枚铜钱盘旋而回,那枚草编的蝴蝶已落入手中。 少女这才惊觉,头上的草编蝴蝶已经落入燕月手中。 “这是哪里来的?”燕月冷冷地问。 “还我。”少女亦伸手,看向燕月。 “燕月。”龙羽轻蹙眉。 燕月微欠身,将那枚蝴蝶递给四叔。 少女看着龙羽,已是泫然欲滴:“龙羽,是我,我是玉儿啊,宋玉儿,耶律玉儿,你,竟不认得我了吗?” 龙璧赶到石牢,燕文和燕杰正与数十名白衣人打得难解难分。 这些白衣人白衣白袍,白布套遮住整个头部。只白布上的两个窟窿内,露出两个眼珠,俱为黑瞳。武功很高,没有花哨的招式,却很实用,而且内力很强。 龙璧到时,燕杰手中已握剑,他剑尖挥处,一个离他最近的白衣人躲闪不及,白布套及头上半截发髻,被燕杰长剑扫落,露出一张精致美丽的年轻面孔。 “端木姑娘?”龙璧不由惊讶。 这个白袍人赫然正是端木烨。她前段日子来傅家作客,龙璧曾予以接待。 只是如今端木烨本是灵动慧黠的双眸已经被一团诡异的漆黑所取代,好似传说中,被魔鬼附了身,失去了理智,只想要杀戮。 端木烨根本不理会自己飘落的秀发,秀发飘扬,手里一柄利刃,仍是直插燕杰胸腹要害。 燕杰无奈,只得退后一步,他一退,燕文压力大增,胳膊被一个白袍人长剑扫中,好在只是扫裂了衣袖。 龙璧已及时加入战团,命燕杰道:“不要随意伤人,这些人好像被迷失了心智。” 燕杰应道:“侄儿知道了。只是这些人武功不弱,怕一时难以将她们全部制服。” 燕文瞪了燕杰一眼,二叔说什么你听什么就是了,那么多意见。 燕杰说这话,也是为自己开脱。龙璧未来之前,他已是伤了十几人。 燕文方才也嘱咐他不要随意伤人,只是如此一来,难免缩手缩脚,招式受限,无法立刻有效制敌。 龙璧知道燕杰说得也有道理,这些敌人九成九就是姊妹宫中,而且分明是有备而来,听抱龙山庄示警声四起,只怕四面都有敌人来犯,也不可久战了。 “尽量不要伤残他们性命就是。”龙璧妥协。 燕文不由叹气,二叔果真是好说话,若是小卿师兄在这里,燕杰要是敢除了“是”字之外再多说一字,只怕师兄的耳光就抡过去了。 石室内的仙儿,翘起脚尖,从半在地下,半在地上的窗户往外望:“哥哥,好像有人来救我们了。” 铁灵的石室与仙儿相对。铁灵端正地跪在石室内,垂头不语。 仙儿把目光落在铁灵身上,走到铁栅栏前,看铁灵:“你干嘛一直跪着?你累不累?腿痛不痛?” 铁灵的腿都要跪折了。他听了仙儿的话,只是低声道:“铁灵是待罪之身。” “什么待罪之身?哥哥就是被人欺负惯了,才这样没骨气。”仙儿有些怒其不争:“等师父将我们救出去,就会想办法逼迫子庭退位,让哥哥当皇上的。哥哥再也不用受傅家人欺负了。” 铁灵抬头看看仙儿,仙儿一口一个哥哥的叫得极其自然。铁灵想,如果仙儿真是自己的妹妹多好。他一定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人欺负,也不让她受姊妹宫的摆布。 “我不是你哥哥。三叔已经验过了。”铁灵轻声道:“我也不会和你们走。” “不和我们走?难道还留在这里继续跪吗?”仙儿冷冷一笑:“你自己想好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你不抓住,也许只能一辈子在傅家为奴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说铁灵师兄是在傅家为奴?”随着清冷的话音,一个白衣少年,缓步走下石梯,来到石牢前。 仙儿眼前一亮,面前的少年,在这昏暗的地牢内,依旧是那么熠熠生辉。 玉翎来了。仙儿一惊,再侧耳细听,外面果真已没有了打斗声。 玉翎只是扫了她一眼,已转身面对牢房里的铁灵,欠身:“铁灵师兄。” 铁灵苦笑:“小翎,你来了。” 玉翎走过去,打开石牢的门,犹豫了一下,道:“铁灵师兄,你,应该是翎儿的哥哥吧。” 铁灵不由愣住。 仙儿冷哼一声:“等他有命做你的哥哥再说吧。” 玉翎轻扬眉,还未说话,跪在地上的铁灵忽然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人已颓然倒地。 “铁灵师兄。”玉翎上前一步,将铁灵扶住。 铁灵一下睁开了眼睛,想也不想,抬掌就打向玉翎面门,玉翎手翻,将铁灵的手挡住,然后一指点向铁灵昏穴,可是铁灵中了一指,竟然没有昏倒,身形一拧,便向牢外跃去。 “铁灵师兄留步。”玉翎身形一动,一掌拍向铁灵胸前,铁灵见玉翎打来,竟不知躲,被玉翎一掌拍飞了出去。 玉翎一惊,铁灵已被正从石梯上走下来的燕文飞身接住。 “燕文师兄。”玉翎忙欠身。 燕文来不及理玉翎,一手探上铁灵脉息,不由惊道:“不好。” 玉翎忙跃落燕文身前,铁灵口中的鲜血已是夹杂着血块汩汩而出。 “啪”地一声,燕文抖手给了玉翎一个耳光:“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燕文这一下打得颇重,玉翎的唇边立刻见了血。 “玉翎知错。”玉翎欠身,心里却是好生懊恼,自己并没有用力啊,怎么会这样? “还有心情在这里教训师弟,”仙儿冷冷地道:“再不去找人救命,他可真是要死了。” 燕文没理仙儿,瞪了玉翎一眼,“跟着来。”说着话,抱起铁灵已跃上石梯,去找三叔医治铁灵去了。 玉翎随后举步,忽然回手一指,仙儿一惊,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就保持着冷笑,抬手的姿势被定格在那里。 玉翎的身影毫不停顿,人已是不见了。 仙儿张嘴想喊,才发现,玉翎的点穴手法好奇特,不仅封了她手足穴道,便是哑穴也一同受制。 这个可恨的小子。仙儿空自气怒,却是无可奈何,只是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酸麻、僵硬,浑身像是被蚂蚁爬来咬去般难受,偏又无法去摸,去挠。 你师兄打你,关我何事啊,仙儿被定格在地牢里,又冤枉又委屈,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我快变成“僵尸”了…… 第162章 故人来袭(下) “我是玉儿啊。”耶律玉儿泪落涟涟,痴痴地看着龙羽。 傅龙羽亲眼见耶律玉儿掉落山涧,他不确定,眼前的耶律玉儿,是真是假。 他拿着草编的蝴蝶,只是一瞬间的失神,耶律玉儿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长剑,并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我要玉玺。”耶律玉儿说。样子,依旧是耶律玉儿的样子,声音,也依旧是耶律玉儿的声音,只是到了此时,龙羽已经确信,她不是耶律玉儿。 她不是耶律玉儿,耶律玉儿已经死了。这一刹那间,龙羽的心,仿佛从天堂又跌落深渊,握着蝴蝶的手,冰冷。 子庭想也没想,就从怀里掏出玉玺:“放开我四哥。” 耶律玉儿伸手正要去接时,忽然听到一声带着怒意的轻喝:“傅龙羽!” 傅青峰一直想杀紫裳,但是紫裳却很难被杀死。 紫裳不仅武功奇高,而且身怀异能。她如今最厉害的异能之一,便是自休夫人试验成功后,几乎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任何一个人的面庞。 而她改造最多的,就是她自己。 傅青峰一剑穿心,杀死了面前的这个紫裳,她死去时,容颜亦发生了变化,只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女,然后,她的尸体呼地一下窜出火苗,将她的尸体迅速吞噬。风过后,便是一丝轻烟都没有留下。 随着这个紫裳而来的白衣人,武功都很高,而且悍不畏死。便是龙城也被逼得开了杀戒。 不过是盏茶时分,那些原本站着的诡异的白衣人,都成了尸体。 傅青峰冷着脸,看那些尸体。活着的时候,没人知道他们上谁,死后,也不需要有人为他们收尸。 每一具倒下的尸体,都会忽然间迸发出蓝色的火苗,将自己烧得渣滓也不剩,只在青草地上,留下一抹焦黑。 龙城请傅青峰移步堂上。 傅青峰举步,又停步:“那两个小子,是你的徒弟?” 龙城一身的冷汗:“是,侄儿无能,教诲不……” “叫什么名字?”傅青峰截住龙城的话。 “燕月、玉翎。”傅龙城立刻答。 “嗯。”傅青峰淡淡地道:“武功都还不错。” “是。谢三叔夸奖。”龙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 方才傅青峰和紫裳开战,龙城就一脚一个踢过去,命燕月和玉翎滚起来,先去后面照应。(.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三叔的脾气,龙城也说不好,若是真气怒了这两个蠢东西,一掌一个拍死了他们可是没处说理去。所以龙城命他们两个先开溜。 如今听三叔的意思,还好,他老人家没生气。 陪在旁侧的龙晴,也舒了一口气。 但是进到堂上时,堂上的情景,让傅龙城有些生气。龙晴也惊呆了。 一个女孩子,正用剑尖,指在傅龙羽咽喉。燕月扶着子庭站在一侧,子庭正想将一件东西递给那个女子。 是玉玺。 傅龙城立刻轻喝:“傅龙羽!” 龙羽被大哥的喝声一惊,回神。 假的耶律玉儿听到这喝声,也是忍不住浑身一震。 这声音,当然是来自名震天下的金龙令主傅龙城。 与傅龙城一起走进院子的,当然还有傅青峰和傅龙晴。 “原来你在这里。”傅青峰冷笑。 这个假的耶律玉儿才是真正的紫裳所扮。紫裳不由恨恨。她也知道那些剑手也许抵挡不了多久,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如今高手环伺,可她仍不死心,一咬牙,右手长剑的剑尖依旧不离龙羽咽喉要害,左手一伸,去抢子庭手里的东西。 燕月扶着子庭的手轻轻一震,子庭手中的玉玺猛地飞向半空。 紫裳本能地移步去抢,长剑微偏,龙羽终于出手,一掌拍向她肩头,“蓬”地一声,将她拍飞出去,撞在几案上,将一套茶具尽皆撞落于地,摔为一地碎瓷。 女子身笼轻烟,倏忽不见了踪影。 “大哥。”龙羽慌乱中,立刻屈膝跪地,“扑通”一声,正跪在那一地碎瓷上,膝盖处传来的剧痛,让龙羽眉峰一紧,却是半下也不敢动,只跪得更加笔直。 小卿从五叔房里再“滚”出来,已是过了吃早饭的时辰了。五叔没吃,龙悔六叔也没吃,小卿叹气,他也只好不吃了。 小卿随着龙星和龙悔,先去给龙玉请安,龙玉笑眯眯地看着龙悔,把龙悔心里看得直发毛。 龙星轻咳一声,提醒龙玉大哥注意形象,龙悔又替龙错告罪,没来给大哥请安。 龙玉点头说没事,让云岚过来给龙星和龙悔见礼。 小卿又给云岚请安。 龙玉含笑请大家堂上坐了,问龙悔道:“三叔近日的脾气可好?” 龙玉问得实在有些直白,也太显唐突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龙星忍不住轻笑,端了茶遮挡。 龙悔略犹豫了一下,道:“先生的事情,悔儿不敢置评。” 龙玉哦了一声,还不死心,又问道:“三叔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到大明湖来呢?” 龙悔歉意地摇头。先生的行止,他哪里敢过问。 龙玉又哦了一声,心道,自己近日来实在是没有犯什么规矩的,不必太心虚了吧。 “你师父呢?”龙玉问小卿:“我们大老远来观礼的,速速安排了,我也好早日回坝上向爷爷复命。” 小卿也不由好笑,看来龙玉大师伯和师父一样,很怕三叔祖来着。按龙玉大师伯原来的性子,从坝上来了大明湖,不知要怎样的想方设法地不回去呢,如今可倒好,竟是归心似箭了。 “师父去了抱龙山庄,今日应该折回的。”小卿欠身禀告。 这边大家正说着话,白霆挑了门帘进来。众人又起身见礼。白霆看着龙悔,啧啧称赞了一番。 大家问起小白的情况,白霆笑道:“已是大好了,本来嚷嚷着要起来的,让老夫硬又是按下了。” 小卿笑道:“白师伯不必担心,等下侄儿再派人过去帮小白瞧瞧。” 从龙玉的院子告退出来,龙星便让小卿忙自己的事情去吧。他要带龙悔进宫去看太后。小卿本想命门外侍立的随风和云恒随侍。龙星说免。 云恒其实更愿意在家里待着,他还等师父来呢。 小卿回到院子里时,影壁那已经跪了一排。最边上是熙宁,脸上还有泪痕呢。月冷和熙宇的衣服上,已是透了丝丝血迹。 小卿走过来,三人一起问安,熙宁的声音里各种委屈。 小卿命三人下去更衣。 月冷和熙宇都舒了口气,谢了罚,等小卿走过去了,才敢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熙宁叹了口气,对熙宇道:“师父好狠的心,罚了宁儿,问也不问一句。” 熙宇一动,就是一身的冷汗,他强忍了痛楚,训熙宁道:“小心你说话的内容,还敢侍宠生骄,等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熙宁被哥训得不敢说话,往月冷旁边挪了挪道:“月冷师叔,宁儿知道错了。” 月冷这身上也全是伤,含烟师兄打下来,可比浩威打熙宇要重多了。 他还是勉强咧嘴一乐道:“宁儿乖,宇儿就饶了他这次吧。” 熙宁听了,便对哥哥甜甜一笑。 熙宇瞪了他一眼,对月冷微欠身道:“是。” 熙宁忙过来扶熙宇道:“谢谢哥饶过宁儿这次,宁儿一定不敢有下次了。” 熙宁很得小卿疼爱,师祖龙城亦是喜爱,各位师叔师叔祖的也都护着,如今熙宇的板子想要落在宁儿身上,可真是不太容易了。 含烟和浩威迎出屋外,小卿看了一眼含烟,含烟忙欠身道:“八叔不许含烟跟着。” 小卿听了他辩驳,不置可否,只吩咐浩威代自己去锦绣园,给各位长辈请安去。 锦绣园的各位“长辈”,其实也都是妙龄女子,只是辈分大了一些。排在第一位的,当然是傅龙城的未婚夫人方夜夜。然后还有龙璧的红颜知己糊糊,龙星的红颜知己明儿,龙裳的红颜知己木蝶依。 大家族间这种情形极多的,古时的人又极重辈分尊卑,长辈就是长辈,性别年龄少的倒甚少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浩威领命而去。含烟给小卿奉茶。小卿品茶也不说话。含烟就静静侍立一侧,未敢落座。 不一会儿,小井、小万进来禀告差事,然后玉麒也进来见过小卿。 玉麒本是奉命回家中来领玉翎过去的,小卿已将燕月和玉翎派了出去。 小卿听得玉麒的禀告,便知自己所料不差。看来大师伯龙玉的确是多子多福的命,除了家里的云岚、云冲、云决、云冰和云冷,外面另有玉翎和铁灵两个儿子了呢。 只是铁灵若真是耶律花舞之子……小卿苦笑,那大师伯的心情想必会不怎么太好了,许是师父也要跟着受苦了,自己等弟子又要倒霉了。 小卿的心思还没转完,门外弟子来报,坝上傅龙烁师伯到了。 小卿心里一惊。龙烁师伯来得还真快啊。只是若再早来一步,有五叔挡着多好,如今,也只好烦请龙玉师伯去抵挡一阵了。 小卿命含烟去请龙玉大师伯,又命玉麒和云恒随自己出迎。 小卿迎到正堂,龙烁正在端茶。云峥侍立一侧,云冲、云决跪在堂上。 小卿心里各种打鼓,依旧是恭敬地走到堂上,行大礼问安。 龙烁点点头:“云恒乖,和你玉麒师兄站过一边吧。” “是,谢过师父。”云恒恭应一声,和玉麒站起来,退到一边,独留小卿和云冲、云决跪在堂上。 惨了。小卿开始觉得身上的某个部位隐隐作痛了。 “小叔……师伯。”云岚进得堂上,扑通跪地,很有些刻意压制的惊喜。 龙烁看见云岚,眉峰一扬,道:“你又挨打了?” 云岚脸色一红,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却只是垂头道:“是岚儿没有分寸,惹爹爹气怒。” 龙烁放了茶:“站过一边。” 云岚略犹豫,还是没动:“冲儿、决儿冒犯师伯,理应受罚,只是云岚身为长兄,难辞其咎,还请师伯降责。” 云岚的目光看向云冲、云决,很有几分疼惜。却是直接漠视了小卿的存在。 云冲、云决则正好相反,两人都忍不住偷偷去瞄小卿的脸色。 云岚也注意到了,然后才看小卿。 龙烁点头:“云冲、云决是否故意冒犯我,先两说着,傅小卿,你是什么意思啊?亦或,这是你师父的意思?” “侄儿冤枉。师父更是不知道此事。”小卿真是百口莫辩。尤其是,龙烁师伯还怀疑起师父来了。 傅龙烁冷冷一笑:“怎么着,我收云恒为徒,你心生不满,故意要毁我的生意?还派云冲、云决过去,当小倌儿?去会馆?你不知道那高大上的国公府,是你家五叔开的吗?” “不就是挨板子吗?听香苑是我开的,哥打死我我也认,可谁让你这小畜生跟着掺和了?” 龙烁真有些恼羞成怒。他站起来,准备给小卿一脚。然后看见堂外正从影壁那转过来的一个人,愣住了。 “三,三,三叔!”傅龙烁大惊。 傅青峰的脸色很不友好。 随在傅青峰身后的龙城,一个劲地给十哥龙烁使眼色。 总算傅龙城身姿伟岸,便是再如何恭谨了神色,依旧是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龙烁立刻就看见了龙城,也明白了龙城眼色的含意。 “烁儿恭请三叔金安!”龙烁立刻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去,“扑通”一声,差点没把地板砸个坑。 “玉儿恭请三叔金安!”姗姗来迟的龙玉,转过影壁,看见堂上情形,几乎是一步就跨了过来,与龙烁跪个并排。 傅青峰淡淡一笑:“傅龙烁,傅龙玉,好久不见,你们都出息了啊!” 不仅龙烁、龙玉,堂上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傅青峰话语中的森森寒意。 第163章 旧时规矩(上) 傅龙烁和傅龙玉比傅青峰只小六七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傅青峰比他们大一辈。自小的时候,傅青峰就是龙烁和龙玉的偶像。 傅青峰武功高,善于闯祸,而且非常抗揍。 龙玉的爷爷傅惊,十分疼爱和看重傅青峰,将龙玉百分之一千的交给傅青峰管教。 龙烁他哥龙耀是极野蛮霸道的,但是毕竟矮了傅青峰一辈,傅青峰替龙烁说话时,也十之七八好使。 傅青峰十七八时,龙烁和龙玉十一二,在傅青峰眼里只是小毛孩子,只有给他跑腿的份儿,各种江湖大事也不让他们搀和。 傅青峰二十出头,龙烁和龙玉十六七岁,初入江湖,翻天覆地。 傅青峰这才许他们跟着他各种胡闹。当然是常惹着长辈们的板子也风云变色地拍下来。 傅青峰非常有叔叔样,少不了的替龙烁、龙玉担板子。当然了,也没少将他们两个拍得哇哇哭。 那时龙城年幼,却很乖巧听话,傅青峰偶尔拍几次,也不重。但是他拍起傅龙烁和傅龙玉,可是显有留情的时候。 龙城之所以在三叔跟前那么乖,也是瞧见三叔拍龙烁或是龙玉后给吓的。 采薇堂地下大堂,傅青峰端坐在椅子上,看跪在堂下的龙烁、龙玉和龙城。 “是不是都好久不挨打,皮子痒了?”傅青峰问。 龙烁、龙玉和龙城都是不敢回话。 龙城略有些冤枉。他纯粹是被连累的。 但若是细细查问起来,该挨板子的地方也不少。比如说,燕月和玉翎对三叔祖不敬之罪,三叔祖觉得小子无畏,武功不错,就饶过了。 但是,你这当师父的骄纵子弟,管教不力,就不能轻易饶过了。更何况还有龙羽的事情,子庭的事情,仙儿的事情,铁灵的事情…… 傅青峰非常不理解龙羽竟然会被紫裳迷惑心智,甚至用剑指了咽喉。 傅龙城不敢解释。越解释,龙羽的罪责就越重。 傅青峰还非常不理解子庭,竟然真得就想将玉玺拱手于人,好像在扔一块烫手山芋。 傅龙城亦是不敢解释。越解释,子庭的罪责也越重。 紫裳跑了,龙羽跪了,子庭、燕月当然也跪下。 傅青峰问龙城:“你是怎么教弟弟的?” 龙城也扑通跪下。龙晴忙随大哥一同跪落。 偌大的堂上,就只余傅青峰一人卓立。 周棋在堂外,一头的冷汗,堂上的情形实在是让他惊惧,但到底还是鼓起勇气,在傅青峰扬起的巴掌没落到龙城脸上前,跪地“启奏”:“铁灵伤重。” 燕文和玉翎将铁灵放到大堂上轩窗旁的软榻上,侍立一侧,等龙晴为他检查。 傅青峰暂时坐下喝茶,龙城恭谨地站立一侧。 “壁儿也长这么大了。”傅青峰笑看龙壁。傅青峰离开傅家时,龙壁说话还不利索呢。 龙壁又为三叔添茶:“三叔,您可是回来了,以后多多教诲侄儿们,好让侄儿们长进。” 傅青峰的目光就落在还跪在堂上的几个人身上。 “你站过一边。”傅青峰指燕月。 燕月大喜,看来这三叔祖确实大人大量,完全没有计较自己和玉翎的失礼。 燕月叩首一礼,退到旁侧。 傅青峰看了看尤跪在碎瓷片上的龙羽,和旁侧跪着的子庭,命龙城道:“你给我仔细抽烂他的皮。”说着话,一指龙羽。 又指子庭:“至于这个,按你爷爷的规矩,找碎瓷片给他跪着,将‘我要当明君’这几个字,写一千遍。” “是。”傅龙城恭应。 龙羽和子庭大气也不敢出,恭声谢过三叔责罚。 傅龙城命龙壁道:“你带他们两个去刑堂,按三叔的责罚严惩。” 周棋命人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净。燕月侍立一侧,听师父向三叔祖禀告府里的事情。 铁灵身上被人下了血毒。只有以至亲之人的血为药引,才可解毒。至亲的人,身边还真有一个,就是玉翎。 燕文很是惊讶。难道这个意思是,铁灵也是大师伯龙玉之子? 龙晴即刻为玉翎和铁灵验亲,果真是骨血至亲。 玉翎的血本就能解百毒,故此,以他的血为引,为铁灵解毒,更是稳妥。 龙晴医术精湛,铁灵服下解毒药后不久,已是缓缓清醒了过来。 龙晴没有让铁灵起身问安,而是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暂时安睡,这两日来,铁灵受的惊吓过多,身体实在是疲倦了。 龙晴向三叔祖和大哥复命。 龙城命燕文先将铁灵带下去安歇,命玉翎过来向三叔祖请责。 傅青峰瞧着跟前跪着的这个精致的孩子,龙城的徒弟,也是龙玉的儿子,实在是招人喜爱的很。不管怎么说,龙玉倒是好福气,这个儿子还是不错的。 傅青峰没有降罪燕月,自然也不会为难玉翎,命玉翎也站过一侧。 玉翎谢过三叔祖,走到燕月身侧,垂手而立。 燕月瞧着玉翎扬眉一笑,这笑容里的意思是,三叔祖他老人家好像对我们两个很欣赏呢。 玉翎不如燕月胆子大,只恭谨侍立,并不敢笑,不过心里也是十分赞同燕月师兄的话,觉得三叔祖好像确实与自己和燕月师兄投缘呢。 傅青峰的心情并不太好,玉翎的娘是锦绣宫主连若若,这个没什么问题,但是铁灵的出身就有些让人不能接受。 “铁灵真是耶律花舞之子?”傅青峰很有一丝怒气。 龙玉大哥没在这里,龙城可不想让三叔的怒气烧到自己身上,忙岔开话题,提起仙儿。 仙儿是二叔傅青恒的骨血,时隔多年,总算又回到傅家。(.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龙城没敢提龙夜,龙夜和仙儿之间的事情,还是淡淡处理掉好,免得惹三叔气怒。 燕月惊讶。这么说,八叔龙夜的这个红颜知己,竟还真是与傅家关系匪浅呢。 玉翎有点小郁闷。那个女人,那么说,还是小姑姑吗? 傅青峰冷冷地问:“总是你的妹妹,关在地牢里合适吗?” 龙城立刻应错:“只是如今仙儿的态度,似乎视傅家为敌,执意要报母仇。” 仙儿是绿罗所生,虽然绿罗并非死在傅家人手中,当日,总是被傅家所逐,如今她与傅家是亲是仇,还真是难以理清。 傅青峰微叹气,这也不能怪仙儿,毕竟是被紫裳抚养长大,被灌输了错误的思想,一时想不清楚,也再所难免。 “仙儿毕竟是二哥的亲骨肉,又是你们这一辈中,惟一的女孩子,若是你爷爷知道了,不知要怎么宠着她呢,你可仔细着吧。” 傅青峰提点龙城,只是一提起爹来,傅青峰便觉得自己皮子发紧,心也直颤。 “是,三叔所言极是。仙儿虽是关在地牢中,也只是暂时圈禁,未曾对她有半点伤害的。”傅龙城解释。 旁侧的玉翎不由微微出汗,那个,只是点了穴道而已,不算太大的伤害吧。 燕文、燕杰奉燕月师兄之命,去地牢“请”仙儿,两人到地牢看到仙儿时,仙儿已经全身僵硬得像是雕塑一样了。 燕文这个气,不用猜也知道是玉翎做的。 燕杰却是瞧着仙儿的模样忍俊不止:“看这手法效果,莫非是小翎的杰作。” 燕文过去就是一脚:“还不帮她解开。” 燕杰无辜被哥踢了一脚,也不敢抱怨,忙过去一指点中仙儿肩头,仙儿应指,“扑通”倒地。 燕文吓了一跳。过去又是一脚踢向燕杰:“让你解穴呢,你做什么?” “解,解开了。”地上的仙儿勉强出声。只是手还是保持着倒地前上举的姿势,动弹不得:“僵住了。” 燕文又去看燕杰。 燕杰笑:“让我给她推宫过血吗?”推宫过血的意思基本上等于全身按摩。 “不用。”仙儿先叫。 燕杰又笑,看大哥:“她自己说不用。” 虽然这事真得不是燕杰的错,但是燕文瞧燕杰笑得模样,怎么就那么可气。 燕文上去再是一脚,踹得燕杰哎呦一声,又斥责道:“还不去找人来帮忙。” 燕杰应了一声,离开自己哥三步远,问:“找什么人来帮忙?” 燕文抬手,正想再给燕杰一巴掌,有人冷冷地斥责道:“燕文,住手。” 周棋板着脸走了进来。 “爹。”燕文忙欠身行礼。 “爹。”燕杰也行礼:“小杰去找抬杆来。”说完立刻开溜。 周棋看看仙儿,再看看燕文,强忍了怒气道:“一会儿再收拾你。” 燕文不由一惊,垂头不语。 仙儿是被抬上来见傅青峰的。她受制的穴道已解,只是还浑身僵硬着,除非有人给她推宫过血,全身按摩,否则一时半刻的,还真是动弹不得。 但她是一个女孩子,在抱龙山庄里,还真找不出一个方便为她按摩的。 傅青峰瞄了傅龙城一眼:只是圈禁而已? 傅龙城冤枉啊,我没命人点她穴道啊。 仙儿闭着眼睛不说话。 傅青峰过去轻拍拍她的肩。仙儿忍不住“啊”地一声,叫出来,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血脉总算是通了。 旁侧侍立的玉翎不由眸中一亮,三叔祖好棒的通穴手法,有机会一定要学来。 燕月亦是同样想法,只是他想的更为实际,学会了这种通穴手法,以后再被罚跪后,自己点上一点,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仙儿咬着牙瞪傅青峰:“就算你们折磨死我,我也不会出卖师父,更不会对你们傅家摇尾乞怜。” 傅青峰又去看傅龙城:未曾对她有半点伤害是吗? 傅龙城无语了,这是谁害我啊。 玉翎哪还站得住,就地屈膝而跪:“是玉翎,嫌她吵闹,私自点了她的穴道而已。” 傅龙城暗舒口气,总算来个自首的,沉冤得雪啊。 旁侧的龙晴,什么时候见过大哥有过这样小心翼翼,又乖巧又谨慎,受了委屈也不敢辩的神情啊,真是大开眼界啊。 龙城感觉到龙晴的目光,微侧了头,瞪他一眼,让他收敛。 傅青峰还真是没舍得罚玉翎,只轻责道:“不是你的姑姑,也是你的师叔,以后不可不敬。”然后,就挥手让玉翎站过一边。 龙城瞧着玉翎轻易从三叔手下脱身,还真有几分羡慕了。 不过,傅青峰确实有要收拾谁的意思了。所以他决定和龙城立刻回大明湖。 龙城当然知道三叔要去收拾谁,龙玉大哥在大明湖家中的事情,还是自己禀告的呢。 但令傅青峰有意外之“喜”的是,还没等收拾龙玉呢,就又碰上大远道赶回来的龙烁正飞扬跋扈地“自认罪状”,还且,还顺便交代出了龙星。 这下好了,谁也跑不了了。采薇堂地下,傅龙烁、傅龙玉和傅龙城,跪了一排,恭候傅青峰责罚。 “龙星开什么会所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傅青峰先问傅龙城:“跪在这儿,你觉得委屈吗?” 傅龙城吓了一跳:“龙城不委屈,龙城教弟不严,有错当罚。” 龙城这回不委屈了,只是心里恨恨,好啊,傅龙晴,我让你审他私置田产之事,你不是说开美食屋吗?怎么成了高档会所了? 还有傅龙星,你那皮是又长结实了还是怎么地?三天两头地,不被打得屁股开花就不舒服是吗? 傅龙城心里跟两个弟弟较劲,可是面上,却是恭谨得不能再恭谨了,等着三叔降责。 傅青峰点头,目光再挨个看过去,龙烁和龙玉立刻齐声请责。 “龙烁好本事,听香苑,规模不小啊。你哥知道吗?” 龙烁腿肚子都哆嗦了。三叔这意思,除了要打自己,还要寻哥的麻烦呢。那自己不就更惨了,这下半年,估计都不一定能站得起来了。 “龙玉更是好本事。”傅青峰微微一笑:“为了给傅家开枝散叶,可真是不分国界了。” 龙玉脖子都红了。小卿请他去见龙烁时,他并没有耽误,正想立刻带着云岚过去,却是被燕杰拦个正着。 燕杰自称受人之托,冒死前来传讯的。 龙玉很喜欢燕杰这孩子的,又机灵,脾气又好,尤其是与玉翎最是交好,龙玉爱屋及乌,就更喜欢燕杰了。 所以龙玉没挑剔燕杰的无理,让云岚先去。然后还笑问燕杰:“到底是受谁之托来冒死传得何讯啊?” 燕杰当然是受玉翎之托,从抱龙山庄赶回来的,他只答了龙玉一句话:“铁灵师兄是耶律花舞之子,据说还是大师伯您的儿子。这事情三叔祖已经知道了。” 龙玉瞬间僵住了。 燕杰摇龙玉的手:“大师伯你快想个对策吧,三叔祖和师父师叔马上就要回来了。” 龙玉能有什么对策啊,满脑子都是“三叔知道了,三叔要回来了”的回音。哦,对,三叔要回来了,该先去迎接的,然后,就等着挨打呗。 龙玉已是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了,但是三叔的问话,仍是让他觉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红着脸恭谨应错:“龙玉一时糊涂……请三叔重责。” 一切都不需要再解释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傅青峰点头,顺手拿起旁侧案上的紫藤鞭,甩了一下,觉得还算趁手。 “多少年没打你们,我的规矩,没忘吧?” 龙烁、龙玉和龙城,同时哆嗦了一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罚人的规矩自然也不相同。 傅惊罚人,最喜欢排场,条凳、藤条、荆棘的,一样不能少。 傅怀罚人,最注重效果,青了、紫了直到皮开肉绽,不见血不停手。 至于傅青峰嘛,他罚人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规矩,尤其是罚龙烁、龙玉和龙城。 这三个,哪个不是既有本事又有主意的,武功好,体质好,挨个千八百的板子,也不痛不痒的主儿,所以傅青峰罚他们,就更不用留情了,而且,还得让他们刻骨铭心,想起来就怕得哆嗦。 傅青峰看三人的表情,还算满意:“既然没忘,那是最好。”说着话,用藤鞭隔空点龙烁:“龙烁是哥哥,从你开始,按规矩来吧。” 龙烁的脸刷地,就红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这章还是没有开虐。 大家别拍我…… 第164章 旧时规矩(下) 龙烁、龙玉已经是过了三十而立的成熟男人了,就是龙城也是二十七八将近而立之年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况且这三个,儿子徒弟侄儿的都有一堆,虽说上面也都有长辈在,但是挨打的时候毕竟不多,且多是能稍存体面,多半不必褫衣,又多半是背了人,只在长辈跟前受责了。 如今傅青峰堂上在座,这些理由就都不用讲了。 龙烁当然知道违逆三叔的惨痛后果,你若是觉得当着龙玉和龙城的面,褫衣受罚不好意思,三叔绝对会拎你到甬道上打去,还会令阖府弟子观刑。 龙烁一丝也不敢犹豫,立刻解开腰间玉带,褪去长袍,放到一侧,将长裤和中衣一褪到底,然后抬指,自封内息。顾不得身后的凉意,膝行到傅青峰身侧,跪伏:“龙烁行事荒唐,请三叔重责。” 傅青峰抖手,藤鞭带着风声,“啪”地打落在龙烁的臀峰上,一下,就将龙烁打倒在地,臀峰上立刻起了一道僵痕。 龙玉和龙城都是忍不住心底一缩。 龙烁已是又跪了起来,跪直,伏地腰身:“龙烁行事荒唐,请三叔重责。” 藤鞭再扬,依旧是带着风声,“啪”地一声,不偏不倚,正落在那一道白色的僵痕上,龙烁的身体,再次被打扑在地,而肌肤上也绽裂了一道血口。 龙烁头上冷汗涔涔,他却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再次跪起,跪直,伏地腰身:“龙烁行事荒唐,请三叔重责。” 第三下,藤鞭落下来,毫无悬念地砸在那道血口上,“啪”地一声,龙烁痛得浑身一抽,又是扑趴在地上,那道血口仿佛被拍得裂了开去,殷红了一片。 龙烁恭应:“龙烁知道疼了,请三叔重重地打。” 傅青峰点头:“很好,这请责的规矩果真一丝不差,先跪一边晾着吧。” 说着话,一指点过去,龙烁身形一震,眸中的痛楚之意,更是清晰。 这是傅青峰的独门点穴手法,功效等同于搜神指。 龙烁再应一句,“谢三叔教诲。”然后膝行到一侧,跪伏下去,臀部高高撅起,明晃晃地矗立在那里。 傅青峰用手指轻叩藤鞭:“下一个。” 龙玉窘迫得脸上都快渗血了,他和龙烁少时常被三叔如此责罚,并不会觉得有太难为情,主要的心思都是用来忍痛。可是如今龙城也跪在旁侧,龙玉就觉得分外窘迫。 窘迫归窘迫。随着傅青峰的话音,手上也不敢迟疑,如龙烁一样,解下腰间玉带,褪去长袍,长裤和中衣,自封内息,然后膝行到傅青峰身前,只是心里琢磨着,等熬过这次刑责,一定要杀龙城灭口。 龙玉跪伏于地,请责:“龙玉行差踏错,请三叔重责。” 傅青峰手里的藤鞭轻轻点了点龙玉的臀峰;“站起来。” 龙玉心里咯噔一下,好像翻了个儿。看来自己这错处,在三叔眼中,比十哥龙烁,可是要重多了。 龙玉原地立起,双腿并拢,腿站得笔直。尽力弯腰下去,头发几乎扫到了地面,双手拄在双膝上,将臀部高高撅起:“龙玉行差踏错,请三叔重责。” 龙玉浑身的鲜血似乎是一下子全都涌到了脸上,龙城跪在那里,可以清晰地看到龙玉大哥的脖子后面都红透了。 龙玉这个姿势,可是绷紧了整个臀部和双腿的肌肉。 藤鞭落下,只抽在龙玉臀腿处的嫩肉上,一鞭下去,血花四溅。龙玉一头就栽倒地上,然后又弹簧般地立起,重新摆好姿势:“龙玉行差踏错,请三叔重责。” 龙玉的腿上肌肉都有些抽搐。 鞭子再落下,龙玉再被打倒,然后再立起。 十下过去,龙玉已经立不起来。双腿上,十道淋漓的血口,触目惊心。 “跪着吧。”傅青峰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年纪大了,心肠就变软了,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龙玉。 当然,傅青峰的这句“跪着吧”,并不是让龙玉跪过一边,而是让龙玉走刚才龙烁跪着请责的那一套程序。 龙玉当然了然,跪好了,再撅好臀部,傅青峰的鞭子才落在他的臀峰上,也如方才对龙烁般,三鞭下去,屁股上已经开了花。 傅青峰这才点了龙玉的穴道,命他在一边晾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轮到龙城了。 龙城乖乖地照做。傅青峰等他跪好了,也撅好了,才道:“你虽也有错处,却并不似他们两个那般严重,只抽你一百鞭子,算是小惩大诫。” “龙城谢三叔轻责。”龙城心里实在是舒了一口气。 傅青峰冷冷地道:“自己查着吧。” 龙城再应了声是,鞭子已经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啪”地一声,龙城应声道:“一,谢三叔责罚。” 三叔打龙城的力道,当然要比打龙悔或是龙错更要重许多了。龙城那么抗打的人,且经过爷爷各种锤炼,依旧是忍不住在每一鞭扬起时,涌起一种恐惧,害怕即将到来的下一鞭。 龙城这才觉得让被打的人自己报数,实在是一种煎熬。 一道道血檩子,杂乱无章地横在龙城的臀腿上,龙城一声喘息也不敢有,每一下,都清晰地报出数目,并恭谢“三叔责罚“。 这一百鞭子,打得不快,也不太慢,总是一下接着一下肆虐的疼痛,让你无法喘息。 一百下鞭子罚完,龙城再次谢了三叔责罚,跪过一边。 傅青峰看了看龙烁,再看看龙玉:“知道错了吗?” 龙烁、龙玉恭应:“知错了,恳请三叔责罚。” 傅青峰打过龙城,有些累了。 “自己掌嘴。先来一百下吧。”傅青峰端茶。 龙烁和龙玉应是,然后开始动手,啪啪地脆响,不绝于耳。 一百下打完,本是“风韵犹存”的两个成熟帅哥,变成两个猪头哥。 “跪好吧。”傅青峰养精蓄锐完毕,拎了藤鞭站起身:“只长胡子不长记性的东西,便是挨多少打,都没够啊。” 傅青峰的藤鞭破空而下,密集而杂乱地抽在龙烁和龙玉臀腿上,背上。 龙烁和龙玉只是咬着牙忍。被抽倒了,再跪起来,再倒了,再跪起来。鞭子肆虐之下,两人渐渐地,都是体无完肤。 两人都爬不起来时。 傅青峰就走过去堂侧,拎福伯早已备好的盐水。两个都兜头浇过去,也不过是几声闷哼,然后有了活气,鞭子就又落下来。 似龙烁和龙玉那般的身手,渐渐已是控制不住身体本能的躲避,傅青峰的鞭子却像长了眼睛一样,抽得他们满地翻滚,却无法逃出鞭子落下的范围之外。 龙城跪在一侧,手心里也全是冷汗。 谁会相信,谁又会知道,傅家两位龙之翘楚,如今会辗转挣扎在藤鞭之下,不敢求饶,更不敢运功相抗,只能以血肉之躯,承受,再承受,煎熬,再煎熬。 三叔祖将龙烁、龙玉和龙城带到采薇堂去。 龙壁、龙晴自然是担心,可却是连去采薇堂附近偷听都不敢。 龙羽和子庭也一同回来了。 子庭的一千遍“我要做明君”还没有写完,龙壁命他去龙城书房继续写。 龙羽在刑堂结结实实地挨了一百鞭子,就算是勉强完成了三叔的责罚,龙壁命龙羽回房思过。 龙壁将龙晴带到自己的书房去,问龙晴:“龙星开得什么高档会所的事情,你真不知道吗?” 龙晴这个气啊,他怎么也想不到,龙星竟然敢对自己说谎,还开什么美食屋。 龙晴对龙壁欠身:“小弟这就去宫里,将他抓回来,先打烂他的皮。” 可不是吗,龙晴用头发丝也能猜到,等大哥从三叔祖那过关出来,第一件事,怕就是要打烂自己和龙星的皮了,而自己,毫无疑问,还会排在龙星前面。 龙壁用手点点龙晴的额头:“你就惯着龙星吧。” 龙壁没让龙晴去宫里抓龙星,让他先回房去更衣,按三叔的脾气,一会儿少不得要替三位大哥疗伤呢。 龙晴只得先回自己的院子去。 只是刚到院子门口,便见玉麒和玉麟很有些焦急地守在院门口,见了龙晴回来,立刻屈膝问安。 龙晴微凝眉道:“出了何事?” “三哥。”一声怯怯的喊声,从屋里传过来。 龙晴疾步进了屋子,果真,手里还拿着一根食签,上面还有一小块西瓜,忽闪着大眼睛看龙晴的,正是九弟龙裳。 “龙裳,你怎么回来了?”龙晴又惊又喜:“你在少林没出什么事儿吧?” 龙裳一笑,把那一小块西瓜也放入口中:“三哥放心,我很好。我也是刚刚才回到家中不久。只是,少林寺和了无大师不太好。” 龙裳和了无的烧烤晚会,点燃了藏经阁,火蔓少林寺。 龙裳和了无仓皇之间,跑了出来。 少林的人一边灭火,一边将两人列为纵火嫌犯予以捉拿。 龙裳和了无跑了一阵,觉得还是回去解释一下比较好。然后两人又往回走。 少林的追兵已到,立时便要将两人拿下。 “本来,了无大师没想下重手的,可是不知怎么,就一掌将一个和尚拍吐血了呢。然后,那个和尚竟然还死了。” 龙裳叹气道:“了无大师很自责,所以,另一个少林和尚想要打他,他也不知道躲避。我情急之下,便想扔个什么东西过去,替了无大师挡一下。” 龙裳情急之下,就扔了怀里的几个小石头过去,小石头出手,龙裳才想起来,那好像是八哥龙夜留给他用来炸鱼用的,什么江南霹雳堂的霹雳弹…… 要打了无的少林和尚被诈伤了六七个,了无的头,也被炸黑了。 “好在了无大师功夫高,闪得快,只是皮外伤。”龙裳一边吃水果一边叹气:“只是,我们这样,也不好再向少林解释了,所以,就只好先跑回来再说。” “三哥,你说,大哥,会不会有一点生气啊?”龙裳用期盼的目光看龙晴,热切地期待三哥的否定答案。 “会。”龙晴毫无理会龙裳的希冀,硬邦邦地道:“不仅是大哥,我也很生气呢!” 燕月和玉翎去见小卿,小卿瞧瞧两人:“竟然好胳膊好腿地回来了?” 燕月忍不住笑:“三叔祖他老人家确实是大人有大量。” 玉翎犹豫了一下,问道:“师兄,铁灵师兄他会回傅家吗?” 小卿忽然微微一笑:“若是回来,自然也是极好的。” 铁灵若是回傅家,排名尚在云岚之上呢。 第165章 朝朝暮暮(上) 傅青峰打累了,又坐下喝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龙城忙膝行过来,为三叔添茶。 龙烁和龙玉足缓了半盏茶的时候,才重新跪起来:“侄儿让三叔操劳,请三叔重责。” 傅青峰一边品茶,一边道:“挨个说说吧。” 傅青峰这话的意思,就是想听细节。 龙烁本来苍白的脸,又红了。 傅青峰被驱逐傅家时,九支也为龙烁定了一门亲事。 那时龙烁刚奉召回到坝上不久。 傅家为助傅青恒夺嫡,坝上自然少不了暗中支持。各支中均有杰出弟子,被傅惊派往大明湖“游历”。这些弟子中,功夫人品最俊的,一是九支龙烁,二是长支龙玉。 龙烁比龙玉大一些。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貌比潘安、玉树临风,智谋武功更是人中翘楚。 本来是人见人爱的两个娃子,但是在傅怀眼中,就与三子傅青峰一样,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儿。 虽然傅怀的各种最危险最难办最苛刻的命令,几乎都是傅青峰和龙烁、龙玉去办,可是在傅怀这里,依旧落不下半点好来。 傅怀的脾气,向来只责过,不问功。做得越多,错得越多。所以傅青峰、龙烁和龙玉三人,鞭子、板子的挨得也最多。 常是办完了一件差事,回来复命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家法伺候”,然后还得带着一身的伤再去办另一件差事。 傅怀将这三个,当成铁打的人使唤,也当成铁打的人下鞭子,还不许你有一丝的委屈。 有一次,龙烁出去办差时,顺便将一个武功好,但是口碑差,正在欺负江湖后辈的某世家长老暴打了一顿。 不用说,这告状的帖子几乎是与龙烁同时到了大明湖。 这位世家长老所在的家族,正是傅家积极争取的大家族之一。傅怀虽然也不认为龙烁做错,但是考虑到各种厉害关系,还是将龙烁杖责三十。 龙烁早都习惯了这种委屈。反正这顿打也不是太重,龙烁也没往心里去。 偏是那位世家长老是个小心眼的,知道龙烁已被家法教训过了,依旧是不解恨。竟拄着拐杖,鼻青脸肿地来到傅家,与傅怀洽谈两家的合作事宜。 按理说,被打的前辈上门,做错事的晚辈该亲自奉茶认错的。这位世家长老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让龙烁给他磕头认错,他总觉得气恨难平。 傅怀如何能不知这位世家长老的来意,只是傅怀也是极护短的,傅家的孩子在他面前是跪着、趴着,那都应该,可是给别人下跪可不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但傅怀还是给那世家长老留了面子,带着傅青峰在大堂迎客,寒暄过后,就谎说“龙烁外出,不在家中,否则一定来给世兄奉茶认错的”。 世家长老听了,虽然心中不是滋味,可也不好挑剔,只得假笑道:“傅怀兄言重了,只是一个小孩子胡闹,我如何会放在心中。” 如此客气一番,此事就算揭过了。然后谈正事要紧。 只是可惜,年轻气盛的龙烁,根本无法体会,也没有体会傅怀身为家主的不易和对他的一片爱护之心。就在宾主相谈两欢的时候,他端着茶施施然地走上正堂。 傅怀的脸色可想而知。世家长老的脸色就更不用提了。偏龙烁还火上浇油,他恭敬地给傅怀奉茶,然后给旁侧相陪的傅青峰奉茶,然后退立一侧,对就差要跳脚的世家长老道:“就你这品性,便是下辈子,也不配龙烁为你奉茶。” 这句话说完,世家长老已是目瞪口呆,傅怀的脸色也变了。傅青峰却是扬眉一笑:“莫非这位就是烁儿说过的那个江湖败类?” 世家长老差点被气成半身不遂,哆嗦着身子,半天才道:“你傅家,实在是欺人太甚。”然后,一甩袖子,走了。 他不走也不行。傅怀虽然脸色不佳,可是也没说话。他自己的武功,连龙烁都差得远,跟别说还有傅青峰在了。若不是傅怀还在座,没准这两个小子还得将自己按地上暴打一顿呢,所以,只能灰溜溜地跑了。 堂上只剩傅青峰和龙烁单独面对傅怀时,两个人的气场加起来,也不足傅怀老先生的十分之一了。 等傅怀一声爆喝:“传家法!”,傅青峰和龙烁两人的气场就瞬间为零了…… 这次会谈不欢而散。傅怀对此倒不甚在意。此时,傅家已在夺嫡之战中占有优势,江湖上的各大家族都有来附之意,他相信,这位世家长老所在的家族自然也会以利益为先,这位长老再是愤恨难平,也会为了家族利益强忍下去。 可是这些并不能免了傅怀对傅青峰和龙烁的怒气,这两个目无尊长,狂妄至极的东西,不拍死都不解气。 一顿家法下来,傅青峰和龙烁又是两天爬不起来。 第三天傅青峰能爬起来,去爹那里谢了罚,就溜出门去。他爹打他,他当然不敢生他爹的气,他就把气出到那位世家长老身上。 趴着的两天里,他已命人收集了那位世家长老有生以来所有的罪状,一条条罗列了,然后他亲自上门,将那世家长老自家族会议上拖走,三十板子打成了残废。 这些事情,傅青峰还是有一些印象的,毕竟是因了此事,他回到家中后,又被他爹傅怀拍得三天下不了地。可是,这和九支为龙烁安排亲事有什么关系吗? 龙烁忙认错,是,烁儿说得有点过细了。 话说回来,龙烁回到九支,九支为他安排了亲事。龙烁当然不敢不应。 但是,却还是有一些莫名的小遗憾和小郁闷的,所以,他外出散心,然后遇刺。 刺客是个女孩子,年纪很轻,武功很差,人长得却很美。关键是,她和龙烁前世有缘。 所以,龙烁稀里糊涂地,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她有孕在身,她告诉龙烁,她是烟花女子,她早非完璧之身,她故意勾/引龙烁,她要生下这个孩子,就是要让龙烁蒙羞,让傅家蒙羞。 龙烁沉默了。这个女孩子,艺名听香,当然是云峥的母亲。也是那世家长老的小女儿。 世家长老成了残废之后,没有利用价值,被家族所弃,被过去的仇家所杀,家里的妻妾散尽,三个女儿被卖入青楼。两个女儿被□□至死,只有这个小女儿,因为誓死要报仇,所以活了下来。 龙烁已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听香,不论她出身如何,目的如何,龙烁都想娶她为妻。 只是,此时,九支已为龙烁安排了婚事。龙烁要抗婚私娶,家法不容。 龙烁娶亲之日,正是听香产子之时。 听香将孩子抱来坝上。 听香约龙烁三更见面。 龙烁去时,只见桃树上,垂挂着的一具冰冷的尸体。 听香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 龙烁与听香缠绵时,听香说,等她将来嫁个有钱人,就开一间世上最大的青楼,里面的女孩子都快快乐乐,只选自己喜欢的男人,朝朝暮暮。 两年前,龙烁去江南办差时,偶然路过听香苑。鬼使神差地,就买下了那个地方。 龙烁的头垂低:“三叔要如何罚烁儿,烁儿都愿领受。” 傅青峰端着茶沉吟,命龙城道:“扶你十哥起来。” 龙烁忙谢过三叔轻责。 龙玉跪在一侧,羡慕嫉妒恨了。一个这么老掉牙的爱情故事,三叔竟然会买账,那我呢? 傅青峰命龙玉跪过来,伸手。 龙玉跪直了,平伸了双手,龙玉将一盏茶放到龙玉手心:“暖茶。” 暖茶,自然要凝聚功力,龙玉不由大喜,果然,傅青峰指风扫过,解开封穴,不仅解封了龙玉内息,连独门点穴也是解了。 龙玉凝聚功力暖茶,等于是凝聚内息疗伤,茶再沸腾时,龙玉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好多了,脸上更是疼痛减缓,视线也更明亮清晰了。 傅青峰再端了茶,问:“玉翎和铁灵,都是你的儿子?” 龙玉的脸也红了。 龙玉初见耶律花舞时,还真是和傅青峰在一起。 那时傅青峰和水柔柔相恋,有一日,风和日丽,两人去约会时,各自带了人。 傅青峰带了龙玉,水柔柔带了耶律花舞。 龙玉是傅青峰的侄儿,耶律花舞是水柔柔的侄女。那时,耶律花舞将自己的名字少提了一个字,说自己叫律花舞。 律这个姓少见,也并不是没有。所以傅青峰和龙玉都没有怀疑。耶律花舞是那样美丽柔媚的一个女孩子,与自命风流倜傥的龙玉真是投契般配。 只是可惜,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耶律花舞的身世大白那日,就是两人分手之时。 其实,龙玉那时虽然才满16岁,却是按傅惊早早开枝散叶的旨意,已娶了妻室诸葛兰。 耶律花舞固然是伤痛难忍,唾弃负心郎。龙玉的日子就更不好过,被傅怀打得皮开肉绽的,遣送回坝上,路途上养得七七八八的皮肉,回到坝上,又被傅惊抽开了花。 当然,傅青峰也被连累不浅,挨了一顿胖揍,还要禁足,并且不得已供认了他已有红颜知己的事实。 当时水柔柔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傅怀见了水柔柔还很是满意,否则绝不会那么轻易就饶过傅青峰的。 但是傅惊在此事上,却是比傅怀深谋远虑得多了,他总觉得耶律花舞隐瞒身份,水柔柔的真实身份,也很可疑。 龙玉是个多情的人,多情之人必有薄情之处。所以,他被迫与耶律花舞分开后,很快就陷入了和阮瓶瓶的纠葛之中。 那时,龙玉的长子云岚,已被九支抱走。诸葛兰和阮瓶瓶相继有孕。阮瓶瓶嫁入坝上,与诸葛兰为平妻。 就在傅怀准备为傅青峰迎娶水柔柔时,傅惊终于查出了水柔柔魔教圣女的身份。 毫无疑问,喜事告吹,大明湖家变,傅青峰被逐出傅家。 龙玉当然担心三叔,只是这些事情,傅惊和傅怀做主了,哪还有他置喙之处,他也是空自感伤。 那一日,不由就来到了那处月光下的荷塘,在这里,他与傅青峰曾与水柔柔和耶律花舞共度一段美好时光。 如今荷花依旧,可是佳人渺渺,龙玉不由感伤。 然后,月色下,龙玉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看见耶律花舞也寻香而来。 耶律花舞对龙玉根本不能忘情,龙玉又见佳人,更是情难自禁。 月色下,荷塘边,就有一段馨香微微荡漾。 龙玉和耶律花舞旧情复燃。 支起一座小竹屋,架上一张罗汉床,夜夜做新郎。 龙玉享受这醉人的时光,与耶律花舞恩爱缠绵,不想离去。 不想离去,而是不敢不离去。龙玉实在是怕爷爷的板子。终于又有一日,龙玉与耶律花舞百般缠绵后,趁着耶律花舞甜甜睡去,他离开了温柔乡,返回坝上。 那时,诸葛兰产下云冲,三日后,阮瓶瓶产下云决。龙玉又成了两个孩子的爹爹,傅惊虽然很满意龙玉在为长支开枝散叶方面的“功绩”,但是仍嘱咐龙玉要有当爹的样子,沉稳自律,为儿子们做好榜样。没得再惹出什么丑事来,那么大的人了,还要被打得没皮没脸。 龙玉本是想哄了爷爷高兴,好提他和耶律花舞之事的,但是听了爷爷的口风,哪还敢提,只是在心里对耶律花舞无限愧疚罢了。 然而,一年后,耶律花舞竟然找来坝上。 龙玉是又喜又惊。耶律花舞此来只有一个目的,让龙玉娶她。甚至不计较名分。 只是可惜,阮瓶瓶是不能容人的,她与诸葛兰做了平妻,心里早有诸多怨恨,竟发现龙玉还与其他女人有染,气怒之下,直接告到爷爷傅惊那里去了。 傅惊本就不喜欢耶律花舞辽女的身份,如今被孙媳妇来跟前哭诉受辱,更是气怒龙玉,一顿板子把龙玉拍扁,逼着他当着耶律花舞的面立誓,再也不与耶律花舞有所纠缠。 耶律花舞终于知道,在龙玉心中,她原来是到底被舍弃的那个人,耶律花舞立誓与龙玉此生成仇,誓不两立。 耶律花舞伤心欲绝地离开龙玉,只留下了一只铃铛。 龙玉被爷爷罚去太行山中,面壁思过。 然后思过的时候,遇到连若若,也就是玉翎的娘。 后面的事情,龙城也是知道的。 龙玉不轻不重地出卖了龙城一下下。 龙城一头地冷汗,龙玉大哥果真惹不得。 好在傅青峰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而且,他对玉翎也是傅家骨肉这一点,好像非常满意。他比较在意的,还是铁灵的身世。 “铁灵真是耶律花舞所生吗?” 龙玉仔细回想,那时耶律花舞的体型明显变胖,许是那时刚生了铁灵……而且,还故意留下了一枚铃铛……要不,让龙晴再为我们验亲? 傅青峰抬手一个耳光,“啪”地一声,将龙玉稍有些舒缓的脸拍得更肿了。 第166章 朝朝暮暮(下) 除了龙裳,了无大师也藏在龙晴的院子里。燕杰已经去替了无大师看过了,只是皮外伤,不妨事。只是了无大师心事重重,担心自己从此将为少林所不容。 龙晴详细询问了当时动手的细节,安慰了无大师,他相信了无大师该是被人陷害的,以了无大师的武功,出手必定是十分有分寸的,绝不会那么巧就误伤人命。 其实了无大师也对此事有此怀疑,被杀的小和尚,了无大师也是认识的,他自己拍出的一掌才用了三成功力,断不会致命的。 只是当时情形之下,了无一时失了方寸,才会相信是自己误伤人命,如今经龙晴提醒,了无不由扼腕,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龙晴请了无大师稍安勿躁,先安心住在傅家,他毕竟是被龙裳拖累至此,故此傅家责无旁贷,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大师清白。 了无安心歇息了。龙晴带龙裳回房,龙裳已是连打了几个哈欠。他和了无大师连夜逃回大明湖,实在疲倦了,现在吃饱了,又运动了一下下,实在是困了。 龙晴拿龙裳毫无办法,只得让他先睡在自己的卧房内。龙夜不在家中,龙裳不想回那么偏的北院去睡,他想离哥哥们近一些。 龙晴不由摇头,真真还是个小孩。龙悔和龙错不曾来时,龙夜和龙裳的院子就是空的,他们两个宁愿住在北园的一个单独的院子内,也不愿意住在大哥附近,免得整日被大哥念。 如今龙悔、龙错住了他们的院子,龙裳才觉得这边的院子好了。又觉得和哥哥们住在一起好了。 幸好龙城早几日已经下令,挨着龙错的院子,再建两所宅院,给龙夜、龙裳住。 龙晴瞧了含烟设计的图纸,龙夜、龙裳的院子为八卦形,好似两朵花心,正在自己等兄弟的院落中心。 龙晴给龙夜盖了薄被,让他安心睡在这里。 龙裳还有些担心六哥龙夜,哦,不,是八哥龙夜。龙裳只希望少林寺的人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不要让龙夜陪他们的藏经阁就好。 龙晴答应龙裳,马上派人去接龙夜回来。至于烧掉的藏经阁,傅家一定会帮少林寺重新建好。 至于毁掉了哪些武林秘籍,只要少林寺列出清单来,他一定想办法帮少林补上。 龙裳听了三哥的话,这才有些心安,打了两个哈欠,就睡着了。 龙裳睡熟时,很安静,白嫩嫩的肌肤,红扑扑的小脸,晶莹的嘴唇,还像小宝宝一样,看起来,那么纯真,那么美好。 只是龙晴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欣赏自家弟弟的睡姿,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 抱龙山庄的来犯之敌中,大部分已被杀死,但是仍有一部分人逃脱,还有一部分人被傅家生擒。 这些人似乎都被迷失了心智,变为黑瞳。虽然浑浑噩噩,却并不会乱跑,而是只攻击傅家弟子。普通的点穴手法根本无法将他们制住。 龙壁只得拆卸了他们手脚关节,才让他们瘫在地上,失去了战斗力。 这些人,已被暂时关押在抱龙山庄地下,由周棋负责看押。 另有三两人,则被带回大明湖家中,暂时安置在傅家茉莉园,供龙晴研究如何破解这种奇怪的“黑瞳”症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龙晴步出房门,廊下侍立的玉翔过来施礼,道:“三叔,您,您有空吗?” 玉翔是搬救兵来了。因为玉麒正打玉麟的板子。 龙晴院子的最里侧,有一处轩亭,坐落在荷塘之上。这是一塘紫色荷花,如今满池的荷花开得正盛,碧绿之上,点缀着炫紫的荷花,美不胜收。 白玉石桥,盘旋回转在荷塘上,仿佛荷花玉带,景色怡人。 玉麟伏跪在石桥上,衣衫凌乱,高高撅起的臀腿上,已是一片姹紫嫣红。旁侧石桥上,还散落着几株美丽的荷花,和几个莲蓬。 玉麒冷着脸,站在玉麟身侧,手里柔韧的黄荆条,一下下抽落在玉麟臀上,玉麟咬着唇,强自忍痛。 龙晴缓步走过来,玉麒抬头瞧见,才停下责打,将荆条扔到玉麟身边,低斥道:“跪起来。” 玉麟这才敢伸手整理好衣衫,跪直了身体。 玉麒迎上几步,欠身施礼:“侄儿见过三叔,惊动三叔。” 玉麟垂头略带哽咽地道:“玉麟不肖,让三叔担心。” 龙晴问玉麒道:“因为在抱龙山庄的事情,责罚玉麟?” 玉麒微欠身:“是。是玉麒督导不严,请三叔责罚。” 龙晴微摇了摇头:“玉麟的错处,你自该教训,只是也多宽慰他些,别让他太自责了。” 玉麟在抱龙山庄见到上官小童。 当日玉麟奉师兄之命,将上官小童送回上官家,向上官家主告罪,上官无伤丝毫没有见怪,只说是一场误会。 上官夫人却冷冷地道:“世家弟子皆是礼法传家,哪有教唆别人家的孩子忤逆父母的道理,这事情,无论是公是私,你傅家都不占这个理吧。” 上官夫人所说“公、私”是指官府和武林盟规。 “当父母的,管教不得子女吗?”上官夫人冷哼一声:“你傅家也是江湖世家,这当长辈的,罚不得晚辈吗?晚辈若是被罚,都敢逃家不归吗?” 上官无伤则道:“夫人何必把话说得如此严重?许是玉麟世侄,真得心仪小童也未可知啊?” 上官夫人这才轻轻一笑道:“若真是如此,倒也是小童的福气了?那莫非两位小公子是来向小童提亲的吗?” 他们夫妻两个一唱一和,自说自话,也不知是戏谑,还是真心,倒演起逼婚的戏码来了。 玉麒和玉麟坐在客位,实在有些尴尬。玉麟更是窘迫得满脸通红。他还是懵懂少年,对情之一事,并不甚懂,他当初要救小童,只是想行侠仗义,但细想想,与小童也似乎并非完全没有情意。可是婚娶之事,依旧还是很遥远的。 玉麒也是好生懊恼,被人“逼婚”的感觉果真是尴尬无比。况且,玉麟的婚事,玉麒虽然还没有考虑,可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就是萧家绝对能和上官无伤这样的人做亲家, 玉麒只是端茶,当没有听到,放了茶,再次替玉麟致歉:“多谢上官前辈美意。玉麒兄弟惶恐。上官姑娘总是上官前辈骨血,又失亲慈,虎毒尚不食子,上官前辈和夫人当然更会加以怜惜,为其考虑。” “舍弟鲁莽,思虑不周,误会了上官前辈和夫人,多有冒犯,已为家法重责。此次玉麒兄弟奉师命前来,一是将上官姑娘安全送回,再就是向上官前辈亲自赔罪。” 玉麒说到这里,起身深施一礼。玉麟也站起来,对上官无伤躬身失礼。 上官无伤笑道:“令师实在太客气了,年轻人率性而为也是常有的事情,教训几句也就是了,还动什么家法。况且,如今小童安然回到家中,还要多谢两位一路护卫,就更不要提什么赔罪一类的话了。” 玉麒再谦谢几句,便带玉麟告辞。 慕容家与上官家的亲事已经告吹,上官小童在上官家的日子未必会好过,但是每一个大家族中,亦多是如此,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回到上官家之后,上官小童就被上官夫人命回房去休息。玉麒、玉麟与上官家辞行,上官小童换了新衣过来,与他们两人辞行。 上官小童的眼圈很有些红,只是上官无伤和夫人在座,到底也是不敢与玉麟多说什么,只福了一礼,算是别过。 玉麟瞧着小童很是可怜,可是小卿师兄的吩咐就是师父的吩咐,他当然不敢违背。也只能是对小童抱拳还礼,就随大哥转回大明湖了。 回到大明湖后,玉麒领玉麟向小卿复命,小卿又让玉麒当着他的面,再罚了玉麟三十板子。 玉麟本还想给小童写封信问问境况的,到底也是不敢写了。从此之后,一个字也不敢再提小童的事情了。 可是,想不到,玉麟竟会在抱龙山庄再遇到小童。 玉麟本是奉命出去端茶,却在门口遇到丽儿。丽儿说她进去奉茶,让他帮忙去偏厅取个掸子过来。 曾丽儿虽是丫鬟,却是燕文师兄喜欢的。在血池派时,玉麟听燕杰抱怨过,他哥被这个丫鬟害惨了,却不许燕杰管,反倒拍了燕杰几顿。 玉麟倒是不讨厌丽儿,又很怕燕文师兄,对丽儿让他帮忙去拿掸子的事情,也没有太在意,便进偏厅去拿了。 玉麟刚拿了鸡毛掸子要步出偏厅,外面忽然闪进一个人来――上官小童。 小童眼泪汪汪地看着玉麟:“玉麟,你救救我吧。” 玉麟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小童,小童已经扑了过来,想要扑进他的怀里:“上官家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那个阮氏,更是处处虐待我。” 玉麟往旁侧微闪了闪。他是很同情上官小童,可是,他确实没有办法。 阮氏是上官夫人,是小童名正言顺的娘,你说是虐待,她可以说是管教。为人子女,却遇到暴虐严苛的父母,真是不幸中的大不幸了。 “她真得是虐待我。”小童的眼泪扑簌簌掉落:“你瞧我这身上,都是她命人打的伤。” 小童说着,忽然宽衣。 玉麟大惊:“小童,你不要这样。” 小童的衣裳已经被她一把拽落,玉麟忙闭上眼睛。 所以他没看见,小童的嘴角掠过一丝狞笑,她手里一把闪着蓝芒的匕首,猛地刺向玉麟前胸。 玉麟离小童极近,又慌乱之下闭上了眼睛,小童武功不弱,手里匕首全力刺出,玉麟根本躲闪不及。 可是玉麟还真是福大命大,这生死攸关之际,燕月正闪身到偏厅门前,玉麟背对于他,小童正对于他,燕月瞧见那柄寒芒,轻斥一声:“玉麟小心!”手里的铜钱已经电射而出,正打中小童手里的匕首尖部。 “啊!”一声惨叫,匕首被打得滑出小童手中,匕首柄撞在她的腰部,她痛得一弯腰,用手按住了腰部。 玉麟睁开眼睛,移步后退,小童已经倒了下去。 “小心些,不要碰她,匕首上有毒。”燕月说了这一句,人已经离开了偏厅。 燕月和玉翎是奉师命过来照看。玉翎去了后面石牢,燕月来正堂侯命,正巧救了玉麟。 小童倒地,脸上已经蒙了一层黑雾。匕首上有剧毒,匕首划破了她的手掌。 “小童。”玉麟轻呼。 小童嘴角也流出黑血来,泪落涔涔:“玉麟,你怎么在这里?” 小童被人迷失了心性,来杀玉麟,如今中毒将死,神智终于有了一丝清醒。 “我真得不想死。”小童对玉麟伸出了手:“你可不可以救我。” “我去请三叔来。”玉麟就要动身。 “不用了。”小童喊玉麟:“你帮我采些荷花来吧,那是我最喜欢的……” 小童死的时候,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小童喜欢荷花,是因为逐星喜欢荷花。在姊妹宫时,小童和小宫主逐星,最是交好。 逐星说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是最美丽的花朵,比她们幸运多了。她们生长在姊妹宫,如同生长在淤泥里,却不能似荷花那样,出淤泥而不染。 她们一生,都只能在泥泞里挣扎。 小童也想变成荷花,可以美丽优雅地摇曳在清风里,而不是受人摆布,只能在泥泞中苟延残喘。 玉麟看着小童的尸体发呆,想起一年前,也是在抱龙山庄,玉麟见到小童,儿时的玩伴,命运却如此不同。 玉麟觉得,是他害死了小童。如果,当初他没有奉师兄之命将小童送回上官家,也许,小童就不会死。 玉麟随燕月等师兄弟回到大明湖家中时,心情依旧还是沉重。甚至对哥哥玉麒,他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埋怨,他告诉玉麒:“小童死了。” 玉麒自然也很惊讶,也有一些难过,毕竟也是一条年轻的生命。 但是玉麒还没来得及多问,龙裳就带着了无大师跑回来了。 玉麒忙着先招待七叔和了无大师。 龙晴回来后,又陪着龙晴和龙裳去看了无大师。等龙晴领龙裳回房,玉麒才有空,想问问玉麟细节,玉麟却跑到后面荷塘去了。 这一池紫荷是小井引自打理,精心培育。龙晴也很喜欢。 玉麒来时,却见玉麟正站在白玉石桥上,将那些开得正盛正艳的荷花一枝枝折断。 玉麒不由蹙眉,斥玉麟“住手。” 结果玉麟听了,反倒将手里的四五只荷花扔到了石桥上:“在哥眼里,便是这几只荷花也比小童的性命来得珍贵吗?” 这是哪跟哪啊,玉麒轻斥道:“耍什么小孩儿脾气,有话好好说。” 玉麟就更委屈:“对,我就是小孩儿脾气,我做的事情也是莽撞任性,所以才听你们的话,将小童送回上官家,结果小童却死了,都是你们害的。” 玉麟说到这里,还不解气,道:“都是大师兄,最是冷血无情,他若肯帮小童,小童也不会死。” 玉麒这回怒了,你发我脾气,我可以不计较,竟然还敢数说起老大的不是了。 抬手一个耳光,打得玉麟踉跄了一下,然后命他:“去取藤条来。” 玉麟当然知道哥说“取藤条”要做什么用,可是他二话不说,蹭蹭蹭,几步跑回自己的院子,取了哥打他常用的藤条,又跑回来,递给他哥。 玉麒在这里看了会儿荷花,本来还想饶了他呢,瞧他那气哼哼的模样,塞藤条过来的架势,若是不抽他一顿,还真应不了这个景呢。 “跪下。”玉麒冷冷地道:“我还没责你在抱龙山庄对敌不利之错,你倒还拧上了。” 跪就跪,玉麟扑通跪下:“哥要打就打,玉麟绝不求饶。” 玉麒再是好脾气,也被他气着了。不怕打是吗,行,我成全你。 “裤子褪了,跪好!”玉麒拿藤条点玉麟。 玉麟听了这句话,才觉出不妙来,可是已经晚了,他哥冷着脸,已经站到了他的身侧。 玉麟只能咬牙褪衣,伏地跪好,在这样一处极美的精致里,听着藤条落在肉上“啪”“啪”地响声,品味臀腿上火烧火燎地痛楚。 总算,这回玉翔长了些眼力见,他知道玉麒师兄要找玉麟师兄,也知道玉麟师兄在后院荷塘。所以,过了一刻钟的时辰后,他发现两位师兄都还没有回来,就觉得好像情况不妙。 玉翔偷偷走到后园辕门,透过墙上花转的缝隙一瞧,果真,玉麟师兄正在被玉麒师兄教训呢。 玉麒师兄也没有训责,玉麟师兄也没有应错,就只藤条抽得劈啪作响。 玉翔不由心慌,思来想去的,便去找三叔求救了。 玉麒听了三叔的话,去看弟弟,玉麟的眼圈已是红了。方才玉麒抽玉麟,力道极重,玉麟强忍着一声不吭,更不曾落一滴眼泪,如今再止不住委屈,眼泪也掉了下来。 玉麒心里也有几分疼惜,恭送三叔离去,走过去对玉麟道:“起来吧,这次饶了你了。” 玉麟勉强站起来,眼泪还是在掉。 玉麒将周围散落的几枝荷花拣起来,递给玉麟:“这些不是你的错,是哥的错。” “哥,对不起,玉麟不该跟哥发脾气。”玉麟低头,又抬头:“我一定会为小童报仇的。” 玉麒揉揉玉麟的脑袋,忽然想起逐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看文。 最近去了几处荷塘观荷,荷花实在是太美,太美…… 第167章 劈啪作响(上) 傅青峰在傅家的院子依旧整洁温馨。傅青峰再次踏进这里,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院子里,回廊下,屋子里的每一处景致,每一处摆设,每一个物件,都承载着他无数模糊而又清晰的回忆。 “爷爷常坐在这里呢。”傅龙城指着轩窗处的一张紫檀椅子。紫檀椅子和前面的矮桌,都雕刻着巨大的蟹鳌,这种巨蟹造型的家具,是傅青峰亲自设计的,傅怀曾斥之张扬,却还是许傅青峰摆进了自己的书房。 傅青峰的手轻轻抚过座椅,想像爹坐在这里的样子,爹心中,一定是想像自己跪在矮桌前听他教训的样子吧。 傅青峰顿时觉得心塞,自己真是一个不孝子,身为人子,不能承欢膝下,反倒让爹气怒、担忧,还饱受思念之苦。 “你下去上药吧。”傅青峰再一次端坐在椅子上,摆手命龙城退下。 “是。”龙城欠身告退,走前瞄了一眼侍立门侧的小卿,让他小心仔细侍奉着。 小卿对师父欠身,恭送。 傅青峰还沉浸在回忆之中,小卿默默奉上一壶香茶,又退回原处。 傅青峰对茶很满意。馨香醇厚,而且是自己最爱的茉莉花茶,还有莲子的清香,关键是茶是滤好的清茶,在洁白的雪瓯茶盏内,纯净透明。 傅青峰喝了两盏,小卿才静静地走过来,欠身:“请三叔祖移步,沐浴更衣吧。” 傅青峰点头:“这茶是你泡的?” 小卿轻摇头:“小卿也想侍奉三叔祖,只是被燕月和玉翎抢了先了。” 傅青峰笑道:“那两个倒是伶俐的,你这大师兄,果真教导有方。” 小卿轻笑道:“教导有方是师父和师叔们的功劳,小卿就只管将不听话不乖的拎过来打板子而已。” 傅青峰听了不由哈哈大笑,龙城收的宝贝徒弟果真是招人喜欢。 云峥和云恒侍奉龙烁沐浴更衣,然后趴在宣软的榻上,云峥为他上药。 龙烁身上的伤痕吓得云恒直掉眼泪:“三叔祖竟然把师父打得这么重?” 龙烁轻叹口气:“你三叔祖今日,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云恒哽咽道:“可是,怎么能打师父呢?” 龙烁不由好笑:“谁让他是我三叔呢。不仅是我,你龙玉大师伯,和你爹,都被打得……” 龙烁轻咳一声,截住话头。 一到三叔跟前,就觉着自己还是小孩了,差点没在两个徒弟跟前说出“屁股开花”四个字来,好丢脸。 为龙烁上药的云峥差点没乐出来。师父今天虽然被打了,可是好像心情却特别好呢。 在坝上时,云峥自然是见过师父被家法责罚,那时的师父总是委屈的,或是仄仄的没有精神,不会似这次这样,还有心情逗云恒玩。 云恒听了,眼泪就掉得更多。 龙烁这才发现,恒儿这孩子,还挺爱哭的。便蹙眉道:“我都没哭,你哭个什么劲?再掉眼泪,等会儿就上板子了。” 云峥不由撇嘴,当师父的果真都是疼小徒弟啊。这要是自己敢哭哭啼啼的,巴掌早都扇过来了,还用等吗? 云恒忙使劲收眼泪:“师父,你疼不疼?恒儿看着都疼死了。” 龙烁瞧云恒说得认真,不由一笑,让云恒坐在榻边的锦墩上:“师父本来是疼的,恒儿这么乖巧,师父就不疼了。” 云峥听了更是撇嘴,哎呀,你们师徒俩腻不腻啊,不嫌牙疼啊。 “云峥师兄,你的嘴巴好像歪了一点啊?”云恒看见云峥的表情有点奇怪。 云峥给龙烁上药的手僵住了。 龙烁对云恒淡淡笑道:“你云峥师兄每次被罚掌嘴前,嘴巴都会有些歪。” 云峥跪在龙烁榻前请责:“峥儿不该腹诽师父。” 龙烁冷冷地道:“连我的命令都敢阳奉阴违,腹诽师父还算事吗?” 龙玉的儿子多,有好处,也有弊端。最起码,今日挨的这顿好打,就是“儿子”惹出的祸事。 所以,龙玉难免迁怒。第一个倒霉的,当然是云岚,龙玉嫌沐浴的水凉,罚掌嘴十下。然后又嫌云冲为他上药的手重,亦罚掌嘴十下,再就嫌云决煮的茶不香,也掌嘴十下。 龙玉沐浴更衣上药喝茶的过程中,就一直伴随着“啪啪”地清脆耳光声。 院子里的丫鬟都直头疼,龙玉大老爷可真是难侍奉啊。 龙玉上了药,也喝了茶,再歇过一会儿,终于觉得舒服多了,才命云岚拿鞭子,审云冲、云决,做什么去了?为何会与龙烁师伯在一起?又因为什么,会一回到家中,就被龙烁师伯罚跪堂上? 云冲、云决真是好生委屈,哪里只是罚跪堂上?这背上的鞭痕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龙璧忙得团团转,派人去宫里给太后传信,禀告三叔回大明湖的消息,顺禀子庭的情形,让她安心。 经过小莫连夜工作,核对资料分析,以及各种密报比对,端木夫人与上官夫人确实大有蹊跷。上官夫人五年前曾离家外出,数日后返回,性情大变。 端木夫人则是在三年前离家外出,据说是找寻亲子,返家后,也是性情大异于前。 如今,两位夫人都在数日前分别离家,不知所踪。 小卿将小莫所查到的信息及时汇报给了龙璧,龙璧请示龙城后,决定对上官家和端木家正式展开调查。 命龙星带龙悔去江南端木家查看详情,端木家已然生变,端木烨被人迷失了心智,成为“黑瞳”杀手,不知其他人情形如何。端木家与傅家一向交厚,傅家当然要细细查问。 玉麒带玉麟、玉翔和玉云等傅家弟子则再被派去上官家调查,一是送回上官小童尸体,二是调查上官小童入姊妹宫一事。 龙璧令命飞云堂弟子,及时查报龙错和龙夜行踪信息,及时回报。同时,继续加强皇城守卫,和抱龙山庄守备。 小卿、燕月和玉翎被龙城派去服侍三叔,龙羽挨了板子还在罚跪。 所以还是龙晴和琴棋、书画两个丫鬟一起侍奉着龙城沐浴更衣,上药,奉茶。 龙城端了茶,龙晴便跪在堂前,等龙城发落。 龙城身上还痛着,暂时没有理他。 龙璧来向龙城回报种种安排。龙城静静地听着,只吩咐道:“仔细办着吧,凡有差错的,一律家法不饶。” 龙璧听了大哥这种淡淡的口气,心里就有些哆嗦,恭顺地应了“是”,急忙告退开溜。 “别忙着告退了。”龙城拦住他:“我如今是没气力教训他了,你代劳吧。” 龙晴跪在地上,忙把头垂得更低。 龙璧很替龙晴委屈,却也不敢替他求情,去龙城的书房拎了天蚕丝的鞭子来,请龙城的示下。 打哪啊,打多少下,还是先问清楚了,如今大哥很宠龙晴的,打轻了打重了的,可是不落好。 “回廊上打去吧。”龙城挥手。 龙晴的脸腾地红了,抬头看大哥,可怜兮兮:“哥,龙晴知道错了,再不敢敷衍塞责……这次龙晴真是冤枉的,确实没有知情不报,也没有对大哥瞒报。” 龙晴真得是委屈,他这次真得不是故意要替龙星隐瞒的,他也被龙星骗了啊。大哥,你打龙星吧,我绝不替他求情的,他连我也骗了的……您别把我扔回廊上打去啊。 “再敢啰嗦,就扔院门外打去。” 龙城挥手,命龙璧:“把他的屁股给我打肿,让他三天做不得凳子。” 龙晴的脸就更红了,哪还敢求情,只得用蚊子般的声音“恭领大哥训责”,然后起身往屋外去了。 龙璧忙也欠身,过去执罚。 龙晴寻了一个廊下带花廊的地段,跪了,四处瞧瞧,还好,没人。 龙璧瞧龙晴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安慰道:“你且放心,我已是命了除含烟、月冷等随侍弟子,其他人一律不得过来的。” 龙晴咬着唇道:“关键是白大哥还在府里……” 可不是吗,白霆最好这样的热闹,若是他闯进来,一定是要直奔过来瞧热闹的。 龙璧也是没法子,谁让大哥也是挨了三叔的板子,如今这脾气也大着呢,谁敢去他跟前求情。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就盼大哥早些饶了你吧,还不褪衣。”龙璧忽然想起来,他还有一件事没去办呢,还是先办完了这个当打手的差事要紧。 龙晴不动:“大哥没说褪衣。” 龙璧过去就解龙晴的腰间玉扣:“你这皮不想要了,别连累我才好。” “二哥。”龙晴实在是拿二哥没办法,并不敢真得拦他。 龙璧已经将麻利地将龙晴腰间的玉带解开拿下来,放在旁侧的花台上,然后拽落龙晴的长裤:“跪好,我轻些打。” 龙晴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比旁侧这一排开得正艳的美人蕉还要红了,却还是依言摆好受罚的姿势,龙璧将龙晴的长袍顺手撩上去,龙晴只得埋了头,闭上了眼睛。 “大哥说是要把自己屁股打肿了的,二哥说轻些打的话,自然是做不得准的。”龙晴已是做好了忍痛的心理准备了。 果然,“啪”地一声,天蚕丝鞭子落到肉上时,那种久违了的熟悉的疼痛,让龙晴忍不住浑身一颤。 “好痛。”龙晴抿了唇,忍耐,忽然想起一事,惨了,难道大哥真得生气了,竟没说要打多少下才停啊……龙星,你这个蠢东西,真是连累死你三哥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支持。 感谢大家留言和建议。 感谢小悦辛苦打分,砸雷。感谢欣偷雷。 感谢所有一直默默支持心妖,支持傅家的朋友。 傅家的人物确实很多,也还有很多故事没有写到,心妖一定会继续努力! 今日双更,小小心意,请收下我的心意! 第168章 自求多福(下) 小卿回房后,就开始生闷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本来和三叔祖相谈还算甚欢的。 侍奉三叔祖沐浴更衣时,气氛也很融洽。 接下来,再吃一顿和和美美的午餐就更好了。 但是,就在此时,三叔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既是傅家首徒,想必武功比他们两个还要高一些吧?” 三叔祖说的“他们两个”,当然是指燕月和玉翎。 燕月不由咧嘴一笑。 小卿瞪他,心里先给他记上二十板子,一点也不知道收敛的东西,你瞧玉翎,怎么就只微垂了头不说话,就你表情丰富。 傅青峰有些奇怪:“莫非你的武功不如燕月?” 小卿笑道:“小卿的武功只是马马虎虎过得去。在师父的弟子当中勉强算是中上之数吧。” 傅青峰不由蹙眉:“我瞧你的根骨、资质,不比他们两个差,如何武功会差上一截去?” 燕月笑道:“老大的武功也不是太差了。只是老大事情很多,又常忙着教训师弟,所以耽误了一些吧。” 小卿听了,强忍了过去踢他一脚的冲动,就你话多!心里再给燕月记上三十板子。 “你师父也恁地不上心,若是他少忙些有的没的,多指导你一些,想来你的成就远不止于此。” 傅青峰较重武道,就喜欢武功高的孩子。 “是小卿愚钝,师父和师叔是常提点的。”小卿忙欠身请责。 “我会命你师父再仔细提点你的。”傅青峰淡淡地道。 小卿郁闷了。 小卿也喜欢自己武功高,可以纵横天下。他的资质不错,悟性也高,但是确实不是太喜欢钻研武学。 小卿的爱好很广泛的,琴棋书画茶乐舞啥的,都很喜欢,可是也没有特别痴迷的。 而且龙城对小卿确实也宽纵了一些,自小卿满十八岁后,很少查他武功,只是对他的乾坤心法进度教为关注,偶有催促而已。 在关外和坝上时,也曾因小卿遇险(险些被展红颜所杀)和小卿被他爹欺负(险些被慕容疯给打屁股)等事情,想让龙星再督促小卿练武来着,后来多亏燕月,在师父跟前巧言一番,又揭过去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如今三叔祖再次提及此事,小卿真心郁闷了。这大好青春啊,难道又要与五叔的鞭子、板子为伍了…… 小卿拄着下巴,一心一意地在郁闷,便是小和特意从碧落十二宫总坛赶回来,恭贺他“将为人师,任重道远”,他也懒得理,让小和一边玩去。 小井、小万过来禀告关于收徒仪式上的各种程序细节,小卿也懒得听,让他们随意。 过了一会儿,小莫进来了,给小卿添茶,小卿这才回了神,问小莫道:“让你办的差事如何?” 小莫欠身道:“已按老大的吩咐,将陈玄衣和陈紫衣两人软禁在碧落天总坛内,命龙池严加看守。” 陈玄衣毕竟也在姊妹宫待过,小卿不得不妨。他觉得紫裳确实有些神通广大,而且报复心极重,只怕当日曾脱离姊妹宫的人,她都不会放过。甚至,只要和傅家弟子有所关联的女孩子,只怕都不安全。 有些女孩子出身江湖世家,家中自然有人保护,有些则没有。 如今小卿比较担心的是宛然,宛然自己离开龙泉,说是要来大明湖,如今已过十几日,芳踪渺渺,实在让人有些担心。小卿已经命碧落十二宫弟子沿路追查。 唐珠儿三步两步地蹦进屋内,对小莫笑一笑,走到小卿旁边福了一礼道:“小卿哥哥,我这两日很乖。” “你又想去闯什么祸?”小卿端了茶。唐珠儿的性情他最是了解,唐大小姐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师兄金安。”白展览笑嘻嘻地从门外进来,给小卿请安。 老白担心儿子,一直让小白在床上躺着,直到吃过午饭,才许他下地走动。 小白立刻来小卿房里打探消息。只是午饭吃得有点撑,在床上躺得腿有点软,跪下又站起来时速度有点快,却是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地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唐珠儿对小白的到来打断她饱满的情绪有些许不满,立刻过去拉小卿的衣袖,让他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小卿哥哥,珠儿今晚上想出去走走。” “去哪儿?”小卿把自己的衣袖从唐珠儿手里拽回来,这丫头,有话就好好说呗,每次都拽自己的衣服。 “过几日便是七夕节了,所以,我们想一起出去转转,据说镇子里要举办乞巧大会呢。”唐珠儿满心向往。 唐珠儿说的“我们”,人可不少。除了她和庞月月,还有锦绣园里的各位娇客,甚至香玉、香溪等丫头也要去。 七夕节本是女儿节,是古代的女孩子们最隆重的一个节日了。这这个节日里,女孩儿一是乞求自己心灵手巧,再就是期盼一段幸福美满长长久久的姻缘。 似唐珠儿或是庞月月这样,不知针线为何物的大小姐,虽然不求自己心灵手巧,但是求一段幸福美满的姻缘依旧是很热切的。 “你和傅叔叔说一下嘛。”唐珠儿又来摇小卿的衣袖。 小莫已是扶了小白坐在他方才坐的位置,给他端了茶。小白手里拿着茶,插嘴道:“七夕节,这大明湖一定是极热闹了,不如也让小弟等去凑凑热闹吧。” 七夕节是女孩儿们的节日,更是男孩儿们的良机。在这一天,女孩儿们要盛装出行,将自己打扮得如同仙女一样,争奇斗妍,男孩儿大人是大饱眼福,亦可挑选自己中意的美女为伴。 小卿蹙眉,现在不是招摇过市的好时机吧。 可是,若是光是唐珠儿和庞月月的主意,小卿一口回绝也就是了,可是,这里面还有方姑娘的意思,糊糊姨的意思,明儿和木蝶依的意思。 小卿,就不能不慎重考虑一下了。 小卿有些叹气,这种事情干嘛要来问我。 “小卿师兄,一年就一次的重大节日啊,不让她们去不好吧!”小白在旁边表示意见。 “那你去和师父说。”小卿笑。 “我去合适吗?”小白觉得这任务有些艰巨。 “合适。”小卿点头:“为兄一向觉得你口齿伶俐,能言善辩,师父又极宠你,这种为民请愿的事情,你去最是合适了。” “呵呵,呵呵。”小白听小卿如此称赞,有些得意,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好,既然小卿师兄这样看重小弟,小弟就去试一试。” 小白志得意满而去。小卿对唐珠儿道:“你回房去吧,等你白大哥的好消息。” 唐珠儿有些怀疑小白的能力,不过小卿哥哥没说不行,总还有希望的。 唐珠儿往小卿旁边挤:“小卿哥哥,今天含烟师兄去给月月姐讲笑话了,可逗了。我讲给你听?” 小卿摇头:“我还有事,你自己玩去。” “我不去,要不,小卿哥哥,你也讲笑话给我听?” “月冷!”小卿扬声喊,然后问小莫:“月冷呢?喊他过来,给唐珠儿讲笑话。” “月冷,怕是暂时笑不出来。”小莫苦笑道:“因为燕文的事情,含烟迁怒月冷,罚他跪呢。” “含烟师兄为什么总欺负月冷?”唐珠儿立刻就不干了。 庞月月给唐珠儿灌输了不少关于含烟是冷血兽的思想,如今唐珠儿对含烟师兄的一举一动都很敏感。 小卿不由轻叹了口气:“燕文呢?可爬得起来?” 小莫也叹了口气:“勉强爬得起来吧。这还多亏含烟师兄假说,是老大要命燕文回府里办差,否则,周棋总管也不会那么轻易饶过他。” 丽儿对燕文由爱生恨,再次投入姊妹宫做事,做了内奸,将仙儿和子庭关在抱龙山庄的事情向姊妹宫告密,并引人进去抱龙山庄内。 姊妹宫阴谋失败后,丽儿咬舌自尽。 抱龙山庄总管周棋,也是燕文义父,迁怒燕文。 燕文本就伤痛丽儿之死,周棋却庆幸幸好他及时拦阻了燕文与丽儿之事,否则,只怕燕文也会被丽儿带上斜徒。 周棋早觉得丽儿是寡廉少耻之人,都是燕文糊涂,才留她在抱龙山庄。果真吧,又作出这等背主弃义的反叛之事。 又说幸好燕文此期间一直在大明湖傅府,否则只怕还要被丽儿连累,便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周棋边数说,边拿了板子拍燕文,燕文忍来忍去,实在忍耐不住,顶撞周棋道:“若不是义父逼迫丽儿过甚,许是丽儿还不止于此呢。” 这下可把周棋气得不轻,指着燕文直骂燕文忤逆。 燕文索性又说一句:“丽儿写了信给我,寻求安慰,可是爹却都命含烟师兄都拦下了,不让燕文知道,所以丽儿才会绝望。” 周棋想不到自己一心为燕文着想,反倒落了燕文埋怨,气道:“似你这般忤逆不孝的小子,就不用再活在世上了,今日,索性就拍死你,都落个干净。” 燕文也知道惹爹生气了,却不肯认错求饶,只是硬挺着。周棋下了狠心,真是往死里拍,不肯停手。 幸好含烟、月冷奉了小卿的命令,去抱龙山庄提审一些犯人回大明湖傅家,才救了燕文。 含烟知道若是自己求情,周棋总管必定是不允的,便假说是老大有事要交燕文办,来命燕文回大明湖府里的。 周棋总算还是顾及小卿的面子,暂时先饶过了燕文。却又责含烟不听话,办事不利,为何会将拦下丽儿信件的又事情告诉燕文。 这事情当然不是含烟说的。当然是随在含烟身边的月冷透露给燕文的。 月冷扶燕文赶回大明湖傅府后,燕杰去照顾哥哥,月冷就被含烟一直罚跪在廊下。 小卿冷冷地道:“竟然还敢出卖师兄,含烟只罚他跪还是轻了。你去,再给他抽他三十板子。” 唐珠儿愣了,小莫也后悔自己多嘴了。 “小卿哥哥。”唐珠儿想要撒娇。 小卿瞪她一眼:“你喜欢你未来的夫婿是多嘴多舌的人吗?” “当然不喜欢,可是……”唐珠儿觉得小卿师兄的定义好像有些偏颇。 “还不去!”小卿瞪小莫,小莫忙欠身领命。 “这种有事没事儿就让师兄难做的师弟实在是欠打。”小卿还有些不解恨呢。 唐珠儿不由暗暗吐舌头,到底是谁又惹了小卿哥哥啊,可是真得自求多福了。 第169章 错有错着(上) 龙璧执行大哥的命令向来没有折扣,眼瞧龙晴的伤都快渗血了,才停了手,进去向大哥复命。 龙晴吸着气跪起来,一头的冷汗。幸好白大哥还真不曾过来。 龙璧从大哥房里告退出来,再来看龙晴,不由有几分歉意:“要知道大哥不来验伤,我实在不该将你打的那么重的。” 龙晴瞪了二哥一眼,你这算是安慰我吗? 龙璧很不好意思,亲自扶龙晴回房,快到自己院子时,龙晴请二哥留步,说是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龙璧确实还有事情做,嘱咐龙晴一定上药,才将龙晴交由含烟搀扶,送龙晴进院子里去。 龙裳还睡得香呢。龙晴由含烟侍奉着上了药,换了洁净的衣裤,在靠窗的软榻上趴了,随手翻看一册医书。 仿佛太阳的光亮都带了力度,晒得暖暖地,却还是抽着劲地疼。大哥不验伤也倒罢了,却是问也不问一声,龙晴有些小怨念,书也看不进去。 紫苏端了冰镇的西瓜进来,龙晴也没有胃口。素问端了一碟荷香莲子水晶糕进来,配了一盅无花果茶。 龙晴觉得今日的点心做得还真不错。 “喜欢吃?我就让方姑娘多做些给你。”院子里,龙城笑着看龙晴。 龙晴手里拿着半块水晶糕,嘴里还嚼着半块,一时趴在榻上僵住了。 龙城已经转到门前,素问打了帘子,龙城径直走进来:“这是方姑娘送我养伤吃的呢,倒是便宜了你。” 龙城说着话,示意龙晴往里点,他趴在了榻上,伸手也拿起一块儿来端详:“这水晶糕的样子倒是做得漂亮。” 素问笑道:“方姑娘画了许多漂亮的模具图纸,让少爷们帮着做出来,这府里的糕点都是越来越漂亮了呢。” “大哥,您怎么来了?”龙晴终于将嘴里的水晶糕噎了进去,问大哥。 龙城咬了一口水晶糕,味道确实不错。 “给你送水晶糕吃,免你埋怨大哥无情,打肿了你的屁股也不管不问。(.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龙晴被大哥的话说得有些脸红,但是更多地还是害怕。 “谢大哥体恤。”龙晴拿眼睛直往里屋瞄,龙裳还睡在里面呢,不会被大哥发现了吧。 “龙星的胆子也太大了,还敢背着家里开什么会所,都是你和你二哥给惯的。”龙城拿了一块儿水晶糕给龙晴:“等他回来,瞧我怎么收拾他,你不许给他求情,否则,还连你一块收拾。” “是,龙晴不敢。”龙晴接了大哥递过来的水晶糕,一口塞进嘴里,只希望快点吃完了这碟水晶糕,好早早让大哥离开。 “慢点吃,别噎着。”龙城不由好笑:“怎么吃那么急,怕我跟你抢?” “抢什么?好吃的吗?”龙裳穿着月牙白的中衣中裤,赤着脚,从里屋跑出来:“我也饿了,我也要吃……大哥!” 龙裳先看见了软榻前矮桌上的那半盘水晶糕,自然就想吃,然后,才看见榻上趴着的三哥,和手里拿着半块水晶糕看自己的大哥。 所以,龙裳那句要吃水晶糕的话,就变成了要吃“大哥”,本来很好笑的,可是谁也没有笑。 龙裳愣住了,龙晴也僵住了,龙城瞧瞧龙裳,然后看龙晴。 龙晴火速爬了起来,下地,一拽龙裳,扑通跪地:“大哥,请容小弟向您解释。” 龙城放下水晶糕,坐起来,端坐榻上:“行,你好好解释一下吧,为何龙裳不是在少林寺,而是在你的房里睡觉?” “是这样的……”龙晴琢磨着应该想一个什么好点的措辞。 龙城忽然眉峰一凛:“小心。” 龙城身形倏闪,将龙晴、龙裳几乎同时拽到自己身后,众人只觉面前白光一闪,“哎呦”“扑通”一声,竟是凭空掉下一个人来。 掉下来的人准确地砸中了矮桌上的那半碟水晶糕,然后摔落于地。 “哥!”龙裳又惊又喜,挣脱了大哥的手跑过去,扶起地上的人,对龙城、龙晴道:“是八哥龙夜。” 龙夜也看清了龙裳,喜得一把抱住龙裳道:“龙裳,原来你没事!你没被那些少林秃驴抓住,太好了!” 龙裳也抱着龙夜高兴:“哥你回来了就好了,我还担心那些少林秃驴会让你赔我烧掉的藏经阁呢!” 龙城瞧着两个庆幸不已,抱在一起热络的弟弟,又微侧了头去看龙晴,龙晴立时就觉得本来就疼痛不已的某个部位就更疼了。 当日龙夜被紫裳以缩地成寸之法扔到少室山下,头部正巧磕在一块大石头上,当场晕了过去。 等龙夜迷迷糊糊醒来,已是被少林的和尚五花大绑地关押在了地牢之中。 龙夜实在是各种嫌弃啊,想不到少林寺的地牢恁地不注重环境卫生。昏昏暗暗地,通风也不好。 等少林的人拎着刑具啥的上来,龙夜的感觉就更不好了。 慧姜假仁假义地劝龙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劝龙夜说出乾坤盒的秘密,他就可以对龙夜杀死少林众僧的事情网开一面,留龙夜一条生路。 龙夜忙让慧姜停:“我什么时候杀死你少林众僧了?” 慧姜再念一声阿弥陀佛,告诉龙夜,龙夜因为误会少林僧人对龙裳不利,故此,将前去捉拿龙裳和少林叛徒了无的达摩院七十二高僧,尽数杀死,自己也脱力晕倒,才被后赶过去的慧姜等人生擒。 龙夜震惊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那种本事,竟然能一气杀死少林达摩院的七十二位高僧。 “龙夜施主,身怀心剑,又何必妄自菲薄,予以抵赖呢?”慧姜冷冷地道。 这可真是匹夫无罪,怀璧自罪了。 龙夜觉得自己身怀心剑这件事,好像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听慧姜的口气,好像龙裳没有被他们抓到,那还真是万幸。 慧姜见龙夜只是东打听、西打听的,也不回答自己的问话,手一挥,命人把烧红的烙铁拿过来,准备在龙夜的胸口上印一个佛印,好封住龙夜的心魔。 龙夜心道,有心魔的人是你们好不好。可是眼瞧着那火红的烙铁越来越近,龙夜不能再等下去了,求人不如求黑玉镯啊,于是,龙夜再次利用黑玉镯的能量,从慧姜的烙铁下逃生。 龙夜心里默念要去的地方,当然还是龙裳的所在之地,于是,龙夜就被黑玉镯安全地传送回来了! 龙裳听了,又替龙夜后怕,幸好有黑玉镯啊,不然八哥还不被那些少林秃驴烤熟了。 龙城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们也都是有家教的世家子弟,左一句少林秃驴,又一句少林秃驴地叫着,合适吗? 龙夜、龙裳这回不吭声了。 龙城让龙裳去穿鞋,让龙夜先沐浴更衣,一会儿和龙裳一起去给三叔祖请安,再看龙晴:“打你还是打得轻了。” 龙晴无话可说,只能再恭请大哥训责。 “去你的暖阁。”龙城瞧这屋里混乱,当先举步往后院走去。 龙晴只得乖乖地跟过去。 龙晴的暖阁,是极舒适的,阳光明亮,又不刺眼。暖阁的八宝架上,有一根现成的藤棍,柔韧结实,本是龙城命放在这里让龙晴打龙星的,然后,龙城用这根藤棍打龙晴的时候倒更多些。 龙晴用手握了藤棍,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哆嗦。被打实在是太痛了,再怎么忍耐,再怎么装作漫不经心,那疼痛实在是实实在在的,尤其是被打的时候,忍痛,真是一种煎熬。 “龙晴不敢瞒着哥的,请哥重责。”龙晴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奉上藤棍。 龙城接过来,目光落在软榻上。 龙晴当然知道大哥的意思,只得褪了裤子,趴上去,并拢双腿,将臀部正垫在榻沿上,高高翘起。 龙城点点头:“你二哥倒是没有徇私。” 龙晴有点想哭。 龙晴琢磨着,横竖也是死,干脆再放肆一回:“哥,”龙晴侧头去看大哥,乌黑的眼眸湿漉漉的:“您就轻饶龙晴这一次吧,您没瞧见那都肿得发亮了吗?龙晴已经痛死了,就您那手劲,一棍子下去,非见血不可,到时,龙晴可真是三天坐不了凳子了。” 龙夜、龙裳收拾妥帖了,去见三叔祖。傅青峰瞧见这两个乖宝宝很是疼爱。 傅青峰听说龙夜险些被少林秃驴们施以烙刑,脸色变了,先是冷哼一声,说是一定要去少林给龙夜讨个公道,然后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来:“你错儿哥哥难道没跟着你?” 龙夜还真不知道,龙错哥哥应该跟着自己的事情:“没啊,没见着啊。” 龙夜立刻解释了自己被紫裳困在结界里的事情,许是因为那样,所以和龙错哥哥错过去了。 傅青峰不置可否,又问起龙夜、龙裳的课业。 龙夜、龙裳都是嘿嘿笑,傅青峰很不满意,觉得龙城真是有些失职,对自己的首徒就已经很放纵了,便是弟弟们的武功也没有好好教导。 龙夜劝三叔千万别责怪大哥了,大哥如今好像还在生气呢,怕是已经连累三哥挨板子了,若是再被三叔念,他和龙裳也就离板子不远了。 傅青峰让龙夜、龙裳不用怕,又说龙晴挨打也不冤枉,谁让他知情不报,瞒着龙裳跑回来的事情,也是该打。 燕月和玉翎在一侧听了,有些好笑,闯祸的那个没事,帮着瞒错的就得挨打。三叔祖的思维果真与众不同。 白霆带着小白来给傅青峰请安,傅青峰笑着请白霆快免了。龙烁和龙玉过来谢罚,又带徒弟、儿子们也来请安见礼。 傅青峰看这些再晚了一辈的孙侄儿们,都很喜欢,嘱咐龙烁、龙玉要严加督导。 这面大家正热热闹闹地说话,仙儿忽然走进来了。 龙夜立刻站了起来。 仙儿的目光落在龙夜身上,一时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仙儿姑娘,你怎么在这儿?”龙裳忍不住问。 仙儿暗暗深吸了口气,目光垂下去,没有理龙裳的话,缓步走到上首,对傅青峰盈盈施礼:“仙儿见过三叔。” 第170章 错有错着(中) 仙儿本就是擅于见风使舵的,而且,作为皇上的妹妹,傅家众多男儿中惟一的一个女孩儿,在长辈心中会有怎样的地位,她只从傅青峰对她慈爱的态度中,立时就明白了。 所以,她认了三叔,跟傅青峰回到大明湖傅家,住在傅青峰隔壁的院子里。 这个院子是太后傅青容小时住过的,傅青容长成大姑娘时,因为这院子挨着傅青恒的院子,被傅怀命令搬到锦绣园去了。 这院子里的一切自然也是极精致的。仙儿坐在水晶墩上,看着黄梨木梳妆台上的铜镜,纤指轻轻滑过金箔的贴画。 轩窗外,一丛丛修剪的整齐的花墙和繁复茂盛的花朵,不远处荡漾的池塘,精美的水榭,还有偶尔行过,步伐轻快的小丫鬟…… 所有这些,都让仙儿沉醉,向往。但是,她有这样的福分拥有吗? 傅青峰笑着让仙儿免礼,给大家介绍:“这是二哥失散在外的女儿,傅仙儿。” 太后傅青容该是已得了信的。傅青峰打算带仙儿现在就回宫里去,顺便送子庭回宫,顺便请太后为仙儿正名。 “你们都是当哥哥的,以后多照顾她。”傅青峰对龙烁、龙玉吩咐,又对龙夜、龙裳道:“仙儿虽和你们两个差不多大,也是妹妹,不许你们欺负她。” 龙夜笑着对仙儿道:“仙儿妹妹你好。” 仙儿脸色有点红,随着傅青峰的话,给龙烁、龙玉和龙夜、龙裳,一一福礼。 龙裳想不到自己也可以当哥哥,一边对仙儿回礼,一边问道:“仙儿妹妹,你不会回姊妹宫去了吧。” 仙儿低声道:“以前仙儿也是身不由己,做了一些错事,还请两位哥哥原谅。” 龙夜笑道:“你既然是咱们妹妹,当然可以再原谅你一次。” 燕月觉得八叔龙夜果真是好说话,被这个仙儿出卖几回了,还完全没有芥蒂。 傅青峰又命晚一辈的弟子给仙儿行礼。 傅龙玉仔细看了看仙儿,问道:“你和子庭是血亲,是因为你们都是青恒二叔的骨血,但为何你与铁灵亦是血亲?令堂难道与铁灵之母还有何关联吗?” 仙儿微垂头道:“这个仙儿也不清楚。”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道:“听说铁灵哥哥与玉翎也是血亲,只是不知是与龙玉大哥这边有关系,还是与锦绣宫主有关系呢?” 龙玉的脸色变了。 傅青峰的脸色也变了。 玉翎的脸色也变了。 燕月不由往后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怎么感觉这周围的气压有点儿低呢。 龙城难得一次,竟是真地没打龙晴,只用手点点龙晴的脑袋道:“现在怕疼了?谁让你纵着弟弟们?一个两个地跟我作对!” 龙晴冤枉啊,谁敢跟大哥作对啊,身上的皮不要了? 龙城被龙晴委屈夸张的表情逗笑了:“还不就是你,弟弟们做了什么错事你都敢替他们瞒下了,若非如此,龙裳也不会火烧了藏经阁,还敢偷跑回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龙晴知错了。”龙晴轻轻动了动身体,虽然大哥的藤棍是没有打下来,可是这姿势还是难堪得紧。 “别动。”龙城顺手将藤棍放在龙晴臀峰上:“这次便是不打你的板子,也不能平白饶了你,就给我保持这个姿势,一个时辰!” 龙晴看着哥哥,龙城眉峰一扬,龙晴只得垂下眼睑:“是。” 龙城微微一笑,仰躺在榻上,和龙晴聊天:“少林的僧众被杀,多半和紫裳脱不了干系。武当、峨眉,上官家、端木家,也是紫裳下手的对象。” 龙晴含混地应了一声。大哥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欺负弟弟的法子也是越来越多了。龙晴在心底腹诽,一个时辰,保持这种姿势,可怎么熬啊。 龙晴的汗珠掉落在鼻尖上,觉得腿也有些发麻,关键是他的身体一动也不敢动,藤棍横在那里,几乎是稍有动作,就会掉落的。 虽然哥没说掉落藤棍要如何罚,但是藤棍真掉了,就等于是违逆大哥的命令,下场必定更凄惨的。 “不知爷爷明天会不会回来?”龙城的思绪有些天马行空,“若是爷爷知道仙儿的事情不知会不会高兴一点儿,若是知道铁灵的事情……” 龙城语声一顿:“龙晴,会不会有一种人的血液,会与所有人的血液都相融呢?” 龙晴眼眸一亮:“大哥也这么想吗?” 龙城微微一笑:“紫裳,怎么会那么好心,将傅家失落在外的孩子都毫发无伤地送回来?” “龙晴马上就可以验证这件事情的。”龙晴委婉地给自己求情。 “不急。”龙城觉得这软榻很舒服,顺手拽了一个藤枕过来:“一个时辰后再说。” 龙城闭上眼睛,冬日的暖阁,到了夏日,便是避暑之地,透过高高地轩窗,飘进淡淡地茉莉香气。 很舒服,龙城决定小憩。 “哥。”龙晴软软地叫了一声。 “不想趴着,就跪着。”龙城没有睁开眼睛:“但是藤棍不许掉下来。” 龙晴……还是趴着吧。 傅龙错像是出笼的小鸟一样。他去追龙夜,没追到。因为他的轻功实在高出龙夜太多,他也没想到似燕月侄儿的武功都那样高,但是这个八弟的武功根本没有可比性。 所以傅龙错似一缕轻烟般,飞过去了。他驻足,发现似乎有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内息,是紫裳。 龙错微一犹豫的时候,紫裳已经遁走了。 龙错没有追上龙夜,却也没有返回大明湖,他直赴少室山。龙夜该是被紫裳抓去少室山了,这只是他的直觉。紫裳想要乾坤盒。 紫裳曾跟他说过,乾坤盒里的武功可以助她独霸天下。 龙错对紫裳的感情很复杂。紫裳不是他娘,虽然她一直假装她是。而且,真的给了幼年的龙错娘一样的温暖和感情。这些感情中,龙错不相信紫裳全是装作。 但是龙错知道自己不能认贼为母,不管怎么说,娘毕竟是死在紫裳手上,亲仇不可以不报。 龙错追到少室山下,果真遇到紫裳。紫裳正在大开杀戒。 龙错晚到一步,七十二僧众,变成了一地碎尸,紫裳娇艳地站在一片血污中,轻轻叹息。 “好孩子,难得有出来玩的机会呢。”紫裳抬头,对龙错笑,好像一个宠溺孩子的母亲:“好好玩几天再回去吧,只是回去怕是又要被打了。” “龙夜呢?”龙错不理紫裳的话,长剑直指。 紫裳身形一动,贴向剑尖:“龙夜不乖,不肯告诉我乾坤盒的秘密,不如,你替我问他?” 龙错暗自咬牙,长剑猛地递出,紫裳倏然后退:“错儿也想杀我?” 紫裳退,龙错追。直到一个山凹,紫裳停下,龙错长剑再起,紫裳舞袖相迎。 几个回合后,紫裳忽然长袖一展,卷住了龙错的长衫,刷地撕裂了开去,龙错一惊。 “果真,又是被打了。”紫裳满目心疼。 龙错背脊上和臀腿上,月白的中衣上,已渗出了斑斑血迹。 “傅龙城,敢打我的错儿!”紫裳冷哼一声。 “住口,不许你再叫我的名字。”龙错冷冷地道,手中长剑斜刺而出。 紫裳被龙错的剑势逼得后退了一步,却很是赞赏:“错儿的武功又进步了!” 龙错扬剑再刺,紫裳长袖一展,“啊”地一声惊叫,龙错几乎没有多想,立刻停手收剑:“你怎么样了?” 紫裳已是一伸手,握住了龙错脉门:“果真还是娘的好孩子,比你爹和你哥有良心。” 龙错很有些懊悔自己的一时心软,可是他确实拿紫裳无可奈何。紫裳吃准了龙错顾念幼时情谊。 “我没抓龙夜,也许是被少林的和尚抓去了。”紫裳一笑,手轻轻点点龙错的鼻子,一如她小时候常做的那样,然后身形凭空消失了。 “你怕你爹不敢疗伤,我可是不怕他。”紫裳的声音还回荡在龙错耳边。 龙错只能苦笑。是的,紫裳又帮他疗伤了,皮肉伤,亦或是断骨之伤,全部没了踪迹。 龙错像是一个崭新的全新的玉娃娃,肌肤光洁得,没有一丝瑕疵。 龙错和龙悔幼时,就有特殊的能力――自愈功能,被爹的板子打得再狠,再是皮开肉绽,只要冥思入定,身上的皮肉便会奇迹般地复原。 傅青峰并没有觉得儿子们有这样的本事不好,他下手罚起儿子们,更是少有顾忌。 可是,傅青峰认为儿子们自愈疗伤是对家法不敬,所以严命,凡被家法所伤,绝不许儿子用自愈的能力。否则一律打掉两层皮。 紫裳就是故意陷害龙错。即便傅青峰相信是紫裳医好了龙错,依旧是少不了一顿暴打――竟然又和紫裳有所纠缠,你若一意杀她,她还会帮你疗伤吗? 除此之外,龙错也明白了,自己还中了紫裳的调虎离山计。如今想来龙夜已是被少林的人误会他杀了那些少林僧众,抓上少林去了。 龙错只祈愿,龙夜千万别有什么危险才好,否则,他不仅是难辞其咎了,简直是无地自容了。当哥哥的第一次主动要保护弟弟,结果…… 龙错追上少室山时,龙夜已被慧姜关入地牢之内。 龙错没有伤人,却也没有和少林僧众讲什么江湖礼仪,因为听说他是龙夜、龙裳的哥哥,少林的僧众先就不淡定了,龙错的脾气也不是太好的,自然一路打过来。 然后抓了小和尚审问,龙夜和龙裳关在哪里,不说的就一指点过去,直接用了搜神指,点的小和尚哇哇惨叫,龙错并不想伤了他们性命,确实有硬气不说的,就解了穴道扔一边。 不过有些和尚的武功,实在太差,挺不了十几个数就会痛得昏死过去,龙错很有些无奈,还要帮他们疗一下伤才封了昏穴扔过一边,旁侧围追的和尚不知道内情,尚以为是都被龙错折磨死了,引得众僧极为惊惧,只是少林寺规矩森严,这些僧众再是惊惧,也不敢逃散,只远离龙错身侧虚张声势,还暗中祈祷佛祖,莫被他一手抓了去。 龙错则是好整以暇,一个昏了,就再抓一个小和尚搜神指伺候,总有人是贪生怕死,熬不住刑责的,再问了两三个,便有人交代了龙裳已经逃走,龙夜因为杀害少林僧众被关进地牢的事情。 龙错接着又问地牢在何处,并押了一个小和尚带路,直闯到地牢来了。 地牢外却有几个非常厉害的高手在,龙错不耐与他们久战,一心只想要去救龙夜,也用了重手,几个回合将四五名僧人都伤了,一脚踹开地牢大门,道:“若是敢伤了我家龙夜,你们就都给他陪葬吧!” “少林方丈在此,是哪个后生晚辈敢如此无礼。”地牢内,几个须发洁白的老和尚叱喝龙错。 “阿弥陀佛!小施主请稍安勿躁。”随着一声佛号,身披红色袈裟,宝相庄严的少林方丈果真走了过来。在他身侧,还站着一名身穿灰色长袍、俗家装扮,长相极威严的老者。 “小施主也姓傅吗?”方丈向傅龙错合十。 傅龙错没理他,看看他身后地牢内侧,果真立着一个绑人的柱子,只有绳索,没有人。再看看旁侧的刑具,不由大为恼火,对少林方丈冷冷地道:“就算天下人都买你少林方丈的面子,我傅龙错可不买。快把我家龙夜交出来,否则小爷就拆了少林寺。” 旁侧的老者看着傅龙错,频频点头,如此俊逸的娃子,还这么友爱弟弟,看看外面勉强爬起来走进来的少林供奉,更是满心欢喜,这孩子,武功也这么俊啊,不愧是我傅家的种。 方丈确实被傅龙错说的有些没面子,还是轻咳了一声道:“少林是与龙夜小施主有一些误会,但是龙夜小施主吉人天相,已经离去了。” 龙错冷哼一声道:“你们既然误会了龙夜,肯放他自行离去吗?若是不说实话,小爷可要大刑伺候了!” 说到这里,顺手拿起地上的烙铁来:“堂堂少林,竟然私设刑堂,今日,我便让你们也尝尝这个滋味。” 方丈瞧龙错一步步走过来,还真有些害怕,忙往旁侧的老者看去,道:“前辈,您能不能说句话。” 灰袍老者这才展颜一笑,踏前一步,翩翩大度地对傅龙错道:“少林方丈是何等身份,怎会对你谎言相欺?龙夜确实是跑了。” 傅龙错看看这灰袍老者,长得倒是很威严帅气,却不知是哪根葱来着:“小爷又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老者不由眉峰一蹙:“放肆,你竟敢跟在我面前如此无礼?你可知我是谁?” 傅龙错冷冷一笑:“我管你是谁,只是今日不交出我家龙夜来,便是谁想求情,小爷一律大刑伺候!” 老者一听,被噎得半天喘不上气来。 方丈忙宣一声佛号道:“小施主切勿无礼,这位前辈,乃是大明湖傅家家主傅龙城之祖,傅怀傅老前辈!” 傅怀傅老前辈,那不就是,爷爷? 傅龙错手里拿着烙铁呆住了。 傅怀不由有些叹气,瞧这个孩子长得这俊逸劲,直追龙星那孩子,可是,这性情脾气,怎么倒和燕月有一比呢。 傅怀再转念,不由冷哼一声,好你个傅青峰,你到底是怎么管教儿子的,好好的孩子教成这飞扬跋扈的,看我回去不扒了你的皮! 第171章 错有错着(下) 龙晴没有保持那个姿势一个时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龙玉救了他。 紫苏在院子里禀告:“玉翎少爷来传龙玉老大爷吩咐,说是请大老爷和三老爷过去说话。” 龙城坐起来,伸手拿过藤棍,对窘迫不已的龙晴道:“起来吧。” 龙晴忙站起来,手脚都是麻了,却是来不及舒缓一下,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 玉翎过来见过师父师叔:“大师伯想请师父师叔过去,让三叔给铁灵师兄验亲。” 龙城和龙晴对望一眼,龙城不由微微一笑:“你大师伯见过你仙儿师叔了?” “是。”玉翎微垂头:“大师伯有些生气。”说到这里,玉翎也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将仙儿的话学了一遍。 仙儿说铁灵与玉翎是血亲,不知是与龙玉这边有关系呢?还是与锦绣宫主那边有关系呢? 仙儿是当着傅青峰的面说得这话。当时龙玉的脸就绿了,傅青峰的脸色也不好,玉翎则是敢怒不敢言。 龙玉脸色发绿,是因为仙儿这话的意思,是怀疑锦绣宫主给龙玉戴有颜色的帽子吗? 虽然龙玉并没有娶锦绣宫主连若若为妻,但是龙玉想当然地认为连若若该为他守身如玉。 傅青峰的脸色也很不好。一是认为仙儿说话口无遮拦,不够矜持,有失风范。二是气怒龙玉,你瞧瞧你这事做的,多么易落入口实,惹人闲话。 玉翎当然更是气恼仙儿,她这样说,分明就是有侮辱连若若之嫌,偏是玉翎还和龙玉一样,无法发作。 玉翎总是比仙儿晚一辈的,龙玉不说话,就更没他说话的份儿。 仙儿这样说,自然是想离间傅家与锦绣谷的关系。同时也是故意报复玉翎。玉翎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出尽洋相,傅青峰却不曾予以责罚,她便自己找个机会报复回来。 玉翎小心翼翼地问龙城道:“师父,那个傅仙儿,真是玉翎师叔吗?” 玉翎真是从心底里希望她不是。 龙城没理玉翎,只对龙晴道:“龙玉大哥跟前,可小心你说话的内容。” 龙晴欠身应是。 龙城和龙晴去见龙玉,铁灵跪在堂前,云岚、云冲和云决侍立一侧,龙玉寒着脸,负手站在堂上。 “大哥金安。”龙城和龙晴给龙玉请安。 龙城瞧龙玉大哥的脸上,好像又多了一个巴掌印似的,难道又是三叔赏的? 龙玉瞪了龙城一眼,我这还有账没和你算呢,你那还敢嬉皮笑脸的。 龙玉“嗯”了一声,对龙晴道:“都验验。” 玉翎和铁灵验过,是血亲。按龙玉的命令,云岚、云冲、云决都验了一遍,然后龙玉也亲自验了一遍。 结局总算让龙玉暗中舒了口气,铁灵果真与龙玉一家都是血亲。 铁灵也有些按捺地激动。他本是孤儿来着,而且几乎没有5岁以前的记忆。被铁翼捡回傅家以前,他只有在破庙中与野狗抢食的记忆。 如今,难道,他竟是龙玉大师伯失散在外的儿子吗?有爹,有兄弟。虽然,关于娘的记忆,一丝也没有。但他一定也是有的,总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所以铁灵颤巍巍地问:“铁灵的娘,可还健在吗?” 堂上又沉默了。 龙玉冷冷地道:“你娘的事情,以后我会告诉你,你如今只乖乖做好儿子的本分就是了。” “是。”铁灵恭应。龙玉大师伯是什么样的爹爹,铁灵是早有耳闻的。 龙城等龙玉这边进行了复杂的行礼仪式后,命晚辈们退下去,然后才让龙晴向大哥禀告。 龙晴装傻:“大哥让小弟禀告什么?” 龙城不由瞪龙晴:“你说呢,用不用我拎了棍子帮你想?” 龙晴只好向龙玉禀告:“大哥怀疑,紫裳可能在计划一桩阴谋,用万能血的孩子,来扰乱傅家。” 万能血的孩子?龙玉先是微愣,随即恼怒,他侧了头看龙城,目光深邃。 龙城忙起身:“这只是龙城的推测……目前还无法确定……铁灵也未必就不是大哥骨肉……” 龙玉迈前一步,贴近龙城:“你不觉得你说的晚点了吗?我这儿兴师动众地验了一溜十三遭儿,你说铁灵可能是万能血?” 龙城忙摇手:“也可能是仙儿。” 龙玉冷冷地命龙晴去拿藤条。龙玉在大明湖常住的的院子里,板子藤条的,一样不能少。 龙晴去旁侧的花架上拿了藤条奉给龙玉,直接忽视给他使眼色的大哥龙城。 龙玉接了藤条点龙城:“和着我被三叔打的皮开肉绽的,算是白挨了?” 龙城拽着龙晴,躲他身后:“大哥明鉴,三叔罚您可和龙城没有一点儿关系。” 龙玉拿藤条扒拉龙晴:“你先出去候着。” 又再指龙城:“还敢说和你没关系?你是不是早都怀疑这是紫裳的阴谋,却又不肯说,就是等着看我挨打?如今可是不打自招了,早就琢磨着要杀你灭口来着,我这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看龙城又躲到太师椅后面,龙玉用藤条“啪”地一敲桌子:“还不给我过来,趴好!” 龙夜和龙裳从三叔那里告退回房。木蝶依正在堂上相候。看见龙夜和龙裳进来,忙迎过来:“龙裳,你回来了!” 龙裳瞧见木蝶依更是高兴,一个劲地夸木蝶依,白了也胖了。把木蝶依夸得满脸通红,却是满心欢喜,也夸龙裳白了,胖了。 龙裳笑道:“在少林寺吃得饱,睡得足,每日养肥,自然是又白又胖。” 龙夜很有些羡慕两个心无城府,都养得又白又胖的孩子,只坐一边边吃水果,边想心事。 龙裳和木蝶依坐在堂上一隅,说悄悄话。说了一会儿,龙裳领着木蝶依走过来:“哥,我和木姑娘有事情要请哥帮忙。” 木蝶依想回木家去看看。她离家多日,一直没有爹和哥的消息,她有些忐忑难安。 “仙儿说,我其实不是木家亲生的。”木蝶依有些感伤,也有些迷惑:“我想回去问问爹。” 龙夜安慰木蝶依道:“你也不用尽信仙儿的话,她说那些,许都是紫裳的阴谋呢。” 龙裳略犹豫了一下,才问龙夜道:“那仙儿真是我们的妹妹吗?” 龙夜轻叹口气道:“最好她是。” 龙裳觉得八哥龙夜,最近好像变得沉稳一些了,说话也深奥得多了。 可是龙夜决定带着龙裳和木蝶依溜出大明湖时,龙裳立刻收回了对八哥的深度评价,觉得八哥这样的决定怎么好像又是招板子的节奏呢? 龙夜很深沉地叹气:“你觉得目前这种状况,大哥会许我们离开家门一步吗?” 龙裳也不由叹气:“若不是三叔求情,我们两个现在没准还被大哥罚在采薇堂思过呢。” 龙夜和龙裳刚去给四哥请安,龙羽刚被许起。龙夜和龙裳这才知道原来三叔不是看上去那么和蔼可亲了。 傅青峰对龙夜、龙裳两兄弟如此关爱,完全是因为他离家时,龙夜和龙裳还没有生出来,所以才会有这种待遇。 当然,对龙星也是如此。总是未曾见过面的侄儿,傅青峰总觉得有一种特别心疼的感觉。 “所以,若是大哥不许我们出门,想必三叔也不会为我们求情。不过,若是我们偷溜出去,大哥要罚,许是三叔会拦呢。”龙夜分析,同时也为自己和龙裳鼓劲。 龙裳立时觉得八哥英明,便这么定了,让木蝶依回去收拾东西。 龙夜敲了龙裳一下道:“现在家里人多眼杂,我们一定要谨慎从事,你还敢大张旗鼓地打包裹吗?” 龙裳不由失笑,想起自己曾和龙夜计划离家出走,打了硕大的包裹被发现,然后逃家计划失败,还被打了板子的事情。 龙裳忙让木蝶依别回去收拾东西了,又给木蝶依讲起小时候逃家的糗事,逗得木蝶依直乐。 龙夜便又敲龙裳:“你自己不怕丢脸也倒罢了,干嘛还提我。” 龙裳笑道:“小弟这些壮举都是在八哥你的英明领导下行动的,不提八哥怎么能行?” 龙夜又与龙裳嬉闹一番,木蝶依趁着两兄弟嬉闹,将一盘水果都吃光了。 龙夜不由笑木蝶依,果真和龙裳有一比。木蝶依也不恼,又问丫鬟还有没有水晶糕了,再来一盘。龙裳和龙夜同时道:“我也要吃。” 龙壁回到自己院子时,糊糊都睡着了。 龙壁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糊糊的睡姿,没忍心立时就喊醒她。糊糊却是自己醒了,见到龙壁先是高兴,又冷了脸,问龙壁道:“我听说二老爷这段时间来又另结新欢了,可是真的吗?” 龙壁被糊糊的直白吓了一跳,忙叮嘱糊糊“小心自己说话的内容”,免得被大哥听见,又罚龙壁教导不利之错。 糊糊不由委屈道:“为何傅大哥就是不喜欢糊糊呢?” 龙壁笑道:“怎么会呢,大哥已经不反对你我之事了。” 糊糊有些将信将疑,道:“便是傅大哥同意了又怎样,听说你们傅家的族长大人也不喜欢我呢。”糊糊想起因为这事,龙璧还在坝上挨了家法,有几分心疼。 龙壁立刻猜测是香玉多嘴,否则糊糊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忙又各种劝慰糊糊,并向糊糊承诺,自己是一定不会辜负她的。 糊糊却是不肯相信了,还有些委屈道:“人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又说送上门的不是买卖。当初是我一意要对你负责,倒是被你看轻贱了。” 龙壁只得道:“你想太多了,我早已向大哥禀明心迹,一定会让你负责到底的。” 糊糊这才有些转悲为喜,可是又嗔怨道:“你就是花言巧语地骗我,若是你的心里真得有我,如何会将端木姑娘带回府中?我还听说,我和明儿去江南游玩的时候,你在家中,可是待那位端木姑娘亲切的很呢。” 龙壁不由蹙眉,糊糊到底是听谁说的呢?难道是良辰美景? 龙壁只得解释道:“端木家与傅家乃是世交,端木烨来到傅家,我身为主人,自当礼数周全。” 糊糊冷冷地道:“便是世交那又如何,总是男女有别。难怪人常说,痴情女子负心汉,可真是一点儿不假,我便是去外面游玩,心里都是想着你的,你可倒好……” 糊糊说到这里,已是各种委屈的眼泪都掉了下来,然后恨恨地一跺脚,走了。 龙壁张嘴想喊,到底还是叹了口气。 听糊糊提起端木烨,龙壁想起来,龙晴回来时,曾调配了一味解药,以解“黑瞳”之毒,如今端木烨等人已服药几个时辰了,不知效果如何,真得去瞧瞧了。 第172章 遵兄之道(上) 龙羽去三叔跟前谢罚,带了云谨过来。 傅青峰觉得小娃娃好可爱,根骨也不错。让龙羽仔细管教。 云恒抱着云瑾,笑道:“肉乎乎的,好像香香小时候。” 云恒所说的香香,是香香小公主来着。子庭和香儿的女儿,三岁的大姑娘了。 香香小时候,云恒常去宫里,香香很黏恒儿哥哥。云恒从坝上受了洗心之刑回来,香香爬进云恒怀里,抱着云恒好一顿哭鼻子,直让父皇打恒儿哥哥的屁屁。 “恒儿哥哥不乖,这么久都不来看香香。” 子庭很喜欢云恒,当时就笑言:“若是香香想一直和恒儿哥哥在一起,父皇就将香香许给恒儿哥哥做媳妇吧。” 云恒还是半大的孩子,被子庭叔的话弄得满脸通红,香香却是高兴地直叫:“香香要当恒儿哥哥的媳妇!” 子庭和太后说起此事,太后也说好,将香香嫁给云恒,那是亲上加亲,再好不过。 皇后香儿也不反对此事,却是认为,这事情还是该请大哥龙城的示下。不知道龙城是否对云恒的亲事另有考虑。 其实香儿作为母亲,有一点点不愿意的。云恒毕竟比香香大了快十岁了呢。云恒会一直等香香长大吗? 子庭听了香儿的顾虑,便也请太后先不要提此事,香香还小呢,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日后再议也好。 傅青峰听云恒提起香香,也是很好奇,这才想起子庭来,便问龙羽“子庭的一千遍‘我要做明君’怎么还没写好?” 龙羽忙向三叔禀告,在三叔罚子庭之前,子庭已是被大哥罚了家法,身上本就有伤;子庭对三叔的责罚更是不敢掉以轻心,每一个字都是虔心誉写。这也是刚写好盏茶的功夫,却也不敢随便起身,仍在思过呢。 傅青峰这才觉得有些满意,让龙羽去吩咐子庭起来。又让燕月去喊龙城和龙玉,他有事情吩咐。 燕月来到大师伯龙玉住的院子,三叔龙晴正在堂上喝茶。燕月禀告说,三叔祖吩咐大师伯和师父过去呢。 龙晴笑道:“你三叔祖可着急吗?若是不急,便再等等,你们大师伯与你们师父好像有话说呢。” 龙晴话音刚落,内堂上已传来龙玉的轻喝声:“堂外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都滚进来。” 龙晴带着燕月“滚”进内堂,龙玉负手站在太师椅前,龙城站在他身侧,难得地俊面微红。 燕月大礼拜下道:“三叔祖请师父和龙玉大师伯过去呢。太后姑奶奶那边来人传了消息,太后姑奶奶一个时辰后会到。” 龙玉点头,对龙城道:“我们去见三叔吧。”又瞪他一眼道:“可仔细你说话的内容。” 龙城只能欠身应是,抬头瞧见龙晴笑得温煦好看,不由恼怒,吩咐道:“去你二哥那里,再领三十板子。” 龙晴这下愣住了,嗫嚅道:“大哥不是说,免了龙晴这次?” “不免了。”龙城根本不讲理,又瞪龙晴:“还不领责?怎么,嫌少?” 龙晴只得欠身道:“是,大哥要罚,龙晴自当领受。” 龙玉在旁边看不下去道:“你为何又要挑剔晴儿的不是,这几日来,晴儿可是辛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好好地又罚他作甚?” 龙晴听了就更加委屈,想往龙玉大哥身侧靠一靠,龙城已经一脚踢了过去道:“不想去你二哥那领责也行,去我书房候着,一会儿再收拾你。” 龙玉不由吃惊,城弟你身为一家之主,平素沉稳威严,你,你,你竟然去踢弟弟屁股,这,这成何体统? 燕月垂了头站在一侧当空气,但是也把师父踢三叔那一脚的力度和角度看得清晰,心里恍然,难怪觉得熟悉,可不是和小卿师兄踢人时一模一样,原来师兄这也是跟师父学的呢。 龙城、龙玉来见傅青峰,龙烁已经到了。 傅青峰让三个侄儿坐下说话,龙城尚好,龙烁和龙玉端坐下去时,都是一头的冷汗。 傅青峰蹙眉道:“你们两个当哥哥的,总还是不如龙城的修为深了。” 龙烁和龙玉同时恭谨应错:“侄儿无能。” 心里亦是同时腹诽三叔偏心,修为深不深的神马的先不用说,您怎么不说伤的轻重呢? 打龙城就那么几下子,打我们就翻了倍数地往上涨,如今还能坐得下去,这份功力已是可独步天下了。 傅青峰总算是心情尚好,叔侄几人互通信息,交换、交流了一下对目前江湖局势和未来局势发展走向的看法和想法,气氛一片祥和。 云冲、云决侍奉几位尊长用茶。 聊完江湖事,又聊起家里事来。 傅青峰先问龙玉道:“你那边忙得如何?” 龙玉轻咳一声道:“铁灵确实是龙玉骨血,还请三叔在爷爷跟前美言,能让铁灵早日认祖归宗。” 铁灵已年满十八,不必再过洗心之刑,虽是无法记入傅家族谱,却是不影响成为傅家子孙。 傅青峰眉峰轻蹙,沉默不语。 龙玉起身,欠身道:“千错万错都是玉儿的错,铁灵总是没有错的。” 傅青峰瞪了龙玉一眼道:“若是你五爷爷(指傅怀)没拍死我,我便去替你美言几句吧。” 龙玉忙谢过三叔。 傅青峰又看龙烁,看得龙烁心里发毛。傅青峰瞧瞧侍立一侧的云峥,眉峰又蹙:“你自己先做了荒唐事,倒还好意思教训峥儿?” 龙烁脸色不由发红,却忍不住瞪了云峥一眼,骇得云峥险些心脏骤停。 听香苑的头牌听香,算得龙烁的半个弟子。听香与云峥暗生情愫,被龙烁发觉。 龙烁这次前往听香苑处理事务,其中一项,便是命云峥彻底断了与听香的羁绊。 听香立刻寻死。云峥暗中违命。 龙烁不便耽误了回大明湖观礼的日期,免得被大哥傅龙耀发现。当日在飘云会馆内,就狠抽了云峥一顿。 这几日但凡想起此事,板子鞭子的更是会随时招呼过去,打得云峥新伤旧伤的不断。 云恒偷偷向三叔祖陈情,请三叔祖帮帮云峥师兄。 傅青峰自然是训斥云恒不懂规矩,并没有应下云恒之请,却也没有训责云峥,反倒是怪责龙烁,没有做好表率,才让云峥也误入歧途。 龙烁只好再次应错,请三叔训责。 云峥忙为三叔祖填茶,却是屈膝而跪,将茶奉了上去。 傅青峰觉得云峥这孩子好乖,接了茶,令云峥起来:“你乖乖听师父的话,免得将来在你大师伯跟前得咎。” 云峥脸色通红,道:“铮儿知错,铮儿不敢了。”然后才起身垂头站过一侧。 傅青峰喝了茶,心情好了一些,再看龙城时,不由含了笑容,觉得爹和大哥果真好眼光,为龙城定下了方家的姑娘做媳妇确实不错。 “午时来请过安了,是个好孩子,龙城可要善待。” 龙城恭谨应命。 傅青峰又对这些年来龙城不曾似龙玉般开枝散叶表示了不满,让龙城与方夜夜完婚后,再多纳两房妾室,好好弥补一下。 龙城只得遵命。 燕月和玉翎回到小卿跟前侍奉的时候,太后姑妈快来了。 燕杰正为唐珠儿和庞月月验血。 唐珠儿和庞月月都中了姊妹宫的血毒,明日便是发作之日,可是今日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为防意外,小卿已将傅家的解毒丹给两人服下。 但是紫裳的能力实在非同一般,还是需要各种谨慎小心。 为解黑瞳之毒,龙晴已经调配出一种解药,只是不知药效如何,小卿也让唐珠儿和庞月月服用了。 小白垂头丧气地走进来,对小卿欠身道:“小弟办事不利,傅叔没有应允外出游玩之事。” 唐珠儿不由失望。小卿笑着安慰小白道:“这几日家里事情多,你若愿意帮忙,也是忙不过来呢,何必非去外面凑热闹?” 小白忙道,愿效犬马之劳。小卿便让小井带小白过去,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烦劳他。 小井笑着领命,烦请小白师兄跟他过去,他那里正有一些事情想请人帮忙。 燕杰采了血样,准备去三叔的寒壁居复命。唐珠儿和庞月月无聊,也要跟过去瞧瞧,那些“黑瞳”之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小卿正嫌唐珠儿烦呢,便让燕杰带过去。 屋里安静下来,小卿端了茶水不说话,燕月和玉翎站在旁侧,不自觉地就有些紧张。 小卿放了茶,对玉翎道:“云岚师兄并不是气度狭小之人,在坝上的事情,他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必介怀。你如今不止是他的师弟,也是他的弟弟,对云岚师兄可要恭敬一些,若是礼数不周,便是云岚师兄不罚,我这儿的板子可不会饶过你。” 玉翎心中一凛,欠身道:“玉翎不敢。” “不敢那是最好,我这里也不必你侍奉了,去云岚师兄跟前答应着吧。” 玉翎不由微踌躇,小卿的目光又淡淡地看过来:“不愿意?” 玉翎忙再次欠身:“玉翎不敢,玉翎现在就去。” 玉翎告退出去,燕月不由蹙眉:“师兄干嘛非让玉翎去侍奉云岚师兄?云岚师兄正是找不到挑剔玉翎的借口呢。” 小卿冷冷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师兄的没事都是故意挑剔师弟的不是吗?” 燕月悻悻然道:“燕月不是这个意思。” “跪下。”小卿轻斥。 燕月不由懊恼:“师兄又是为了何事要罚燕月?” 小卿眉毛一挑:“你说呢?敢在三叔祖跟前编排我的不是,这一会儿功夫就忘了?” 燕月想起来,不由笑:“师兄别冤枉燕月,燕月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 燕月的话还没说完,小卿手里的茶碗已经飞了过来:“你还敢驳嘴?” 燕月顺手接过茶碗来,放到几案上:“师兄息怒,燕月知道错了,燕月确实不是故意的……燕月只是谨遵师兄教诲,顺着三叔祖的意思,哄他老人家高兴而已。” 小卿的火气更大了:“让你哄他老人家高兴,让你出卖师兄了吗?明知我最忌讳这个,偏还故意惹我!” “燕月下次不敢了。”燕月还往后躲。 “还有下次?”小卿身形一动,已是移到燕月身边,燕月还想动,小卿冷冷地道:“你想违抗师兄之命?” 燕月不敢动了:“老大,你总利用师兄的身份欺压师弟合适吗?” 小卿淡淡一笑,怎么不合适啊,我若不是时常欺压着你们些,你们还不更得反天了。 “跪下!”小卿用脚踢燕月。 燕月只得屈膝跪下。 “小莫!”小卿扬声喊门外侍立,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懂事孩子:“去取藤条过来,我与你燕月师兄好好谈谈什么叫遵兄之道!”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日单位有些事情,没有更上。今日补上。 我错了。而且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我不该在文下承诺每日几更的。害大家苦等,然后又食言…… 自今年5月份工作岗位调整后,心妖每天在办公室时间缩短,不定期不定时外出工作时间增加,所以经常没有时间写文。 大家等文催文,是因为喜欢心妖的文,心妖非常感谢!而且大家花钱购买正版,更是对心妖的支持! 心妖也希望能多更新一些文字,来回报大家厚爱。 但一是文笔有限,行文能力不足,二是时间有限,写文时间不足。 这些都是借口,但也是实情。 每一个作者都希望能快快更文! 一直有追文的朋友应该知道心妖的,心妖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和字数的作者,只要写得出来,一天更上万字的时候也有。 自从v文后,心妖的压力也很大,不想让大家失望,但是偏巧事情就多了。 无论如何,还是感谢大家的一直支持! 心妖努力多更文字,尽快结文! 第173章 遵兄之道(中) 燕月再是抗打,依旧怕疼。(.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况且小卿若是真生气了,燕月还是害怕。 燕月瞧着小莫真把藤条送进来,老大开始动手挽袖子,这才知道老大不是开玩笑,一会儿自己的皮可真是要遭殃了。 “师兄,真要打燕月吗?”燕月小心翼翼地问。 “嗯。”小卿已经挽好了衣袖,拎了藤条:“磨蹭什么?受罚的姿势还用我重新提点你?” “燕月不服。”燕月忍不下去了:“燕月不过是说了实话,师兄便要动家法?就是到了师父跟前,师父也不会向着老大的。” 小卿淡淡一笑:“我可有说过是因为你讲了实话才罚你吗?我只是罚你言辞张狂,对师兄不敬而已。” 燕月愣了。 “师兄要教训师弟,还需要什么理由?”小卿手中的藤条隔着燕月的长袍,抽落在他臀侧:“我是大师兄,教训不得你吗?” 小卿说一句,就抽一下,手上的力道可是不轻,抽得燕月直是想躲,到底还是不敢动,只是硬挨着。 再抽了十几下,小卿停手,燕月臀侧,已是明显鼓起了檩子,将柔软的长裤撑出不规矩的条形形状来。 燕月暗自舒了口气,却是不肯服软。 “褪衣。”小卿拿藤条抽上燕月手臂。 燕月只得将手放在玉带上,赌气解开了,褪了长衫,又褪了裤子,跪伏下去:“师兄随意教训就是。” “小莫!”小卿又喊小莫。 燕月吓得一个激灵,忙又跪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师兄要打便打,又喊小莫作甚?” 小卿没理燕月,只对小莫道:“去吩咐府里得空的弟子都到我院子来观刑。” “观什么刑?”燕月大惊。 “你燕月师兄这里,还欠着为兄一个庭杖三百未罚,今儿既然有空,就一并罚了吧。” 小卿对小莫解释道,却是把燕月的脸吓白了。 “燕月知道错了。”燕月只得低头:“燕月不曾感念师兄宽宏大量,轻饶过燕月,还跟师兄赌气,都是燕月的不是。” 燕月忍气吞声,抬手将小卿方才放在旁侧几案上的藤条吸到掌心,双手奉过去:“燕月口无遮拦,出卖师兄,请师兄重责。” 小卿接过藤条:“这回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燕月错了。”燕月乖乖地应。 “师兄教诲你可应当吗?还不服气吗?” “师兄教诲,燕月自当聆听,不敢不服。”燕月心里叹气,这就是当师弟的命啊,自己早该想到如此的。 “趴好!”小卿拿藤条点燕月:“敢在三叔祖跟前出卖师兄,可是让他老人家误以为师父家教不严吗?不长脑袋的蠢东西,身上一日不痛,便一日不肯消停!” 燕月被师兄的话彻底训老实了,小卿训斥完了,燕月的姿势已经摆得标准。 小卿扬手,藤条照着熟悉的部位破空而下,一下下地,一条条地檩子鼓起来。 燕月绷紧了皮肉,硬挨。 藤条咬进肉里,再抽离出来,不能躲,不能动,便是连大口吸气都不敢,燕月握紧了拳头,忍耐。 唉,其实自从收了几个侄儿给老大,燕月本是下定决心,谨言慎行,谨守家规,给侄儿们做好表率,也免得在侄儿们跟前被罚丢脸…… 但是,计划没有变化化啊,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好痛…… 非常有眼力见的小莫,早在燕月师兄低头认错的时候,就悄悄退了出去,依旧侍立门外,目不斜视。 很快,屋内,便想起了藤条落在肉上的啪啪声,小莫不用看,也想得出那种画面的。 这下燕月师兄怕又是三两天只能趴着睡觉了,小莫叹气,忍不住用手摸摸自己的屁股,自己一定要乖乖地再乖乖地,保护好自己的皮要紧啊。 玉翎到大师兄的院子里时,云岚正奉龙玉之命,教导铁灵规矩。 因为铁灵的事情,龙玉被三叔拍了板子,自然是不能轻易饶过铁灵。 况且龙玉也需确定一点,铁灵有否与姊妹宫勾结,是否真得觊觎子庭的皇位。 铁灵很是委屈。他也挺纳闷的,为何偏他长得像子庭叔呢?可这也不是他的错啊,长相是父母给的……他更不敢说这是龙玉爹爹的错。 铁灵百口莫辩,龙玉让云岚照死了打。 云冲和云决立在一侧,垂头不语。 玉翎瞧着铁灵师兄一身的血污跪在院子中,云岚的鞭子依旧狠辣地挥下,心里很有几分恼怒。 玉翎勉强对云岚、云冲和云决欠身,然后行到堂上给大师伯见礼。 龙玉斜靠在软榻上,一边喝茶,一边翻书。 “大师伯为何要罚铁灵师兄?”玉翎问。 龙玉抬头看了玉翎一眼:“我没罚过你吗?” 玉翎沉默。大师伯与自己初次父子相认时的情形,玉翎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打冷战。 “铁灵师兄?”龙玉淡淡地笑:“他该是你四哥吧。” 玉翎回坝上时,按龙玉的规矩,曾给云冲、云决见礼,称之为大哥、二哥;然后云岚回到长支,龙玉让几个儿子重新叙礼,云岚是大哥,云冲是二哥,云决是三哥,玉翎行四;如今玉翎这排位又往后去,变成老五了。 玉翎实在不敢惹大师伯,可是却不忍见铁灵被他欺凌,屈膝求情道:“玉翎与四哥自幼在傅家相识,四哥为人周正,绝不会心怀不轨,玉翎愿为四哥担保,请大师伯相信四哥,不要冤责他了。” 龙玉放下手里的书,端坐起来,看玉翎:“今儿个挨打的,若是换成岚儿,或是冲儿、决儿,你可愿为他们担保?可愿为了他们屈膝而跪?” 玉翎垂头不语。玉翎其实与云岚或是云冲、云决相交甚少,虽说是骨血至亲,可是实在并不如大明湖傅家的师兄弟们来得亲厚。 龙玉冷哼了一声道:“傅云翎,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宽纵你,你倒是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玉翎抿了下唇:“玉翎不敢。” “云岚!”龙玉轻喝。 云岚进屋内,看了端正跪在榻前的玉翎一眼,对龙玉欠身道:“岚儿恭候爹爹吩咐。” 龙玉指着玉翎道:“你可知他是你什么人?” 云岚恭谨地道:“是岚儿五弟,傅云翎。” 龙玉点点头:“很好。你是清楚的,他倒是糊涂着,你就带他下去,好好教教他身为人子的规矩!” 云岚并不知道玉翎犯了何错,但是龙玉的吩咐,他可不敢有一丝违背,立刻欠身领命。 玉翎跪在那里,自然是各种委屈,却也不发一言,听了云岚领命,便站起来,先往屋外去了。 “给我站住!”龙玉轻喝,心里真得生出几分怒气来:“你这是在我跟前使性子吗?” 玉翎依言站下,转过身,欠身:“玉翎不敢。玉翎与铁灵师兄都是大师伯骨血,大师伯自然有权生杀予夺!” “很好。”龙玉微微一笑,却很有几分肃杀之气:“你既明白这因果那是最好,今儿我就活活拍死了你,看谁敢给你求情!” 太后傅青容的轿子到傅家时,已是到了掌灯时分。傅家偌大的宅院里,处处悬挂了红灯红烛,在月色下分外温馨静谧。 傅青容看见傅青峰,真是各种惊喜交加,说一阵儿,哭一阵儿的,很是唏嘘感慨。 龙城、龙璧陪在一侧,听两位长辈诉说过往,也是感触良多。 太后和自己兄弟唠了一阵,想起子庭,又有些伤心:“这孩子实在太任性了,为了一个女人,便是连皇帝也不想当了。” 傅青峰笑道:“子庭和二哥倒是十分相像。” 当年傅青恒的夺嫡之战中,傅怀本是与独孤家私下达成协议,独孤皇后助傅青恒夺嫡,傅青恒登基后,娶独孤皇后的妹妹为后。 可是傅青恒只想娶青容为妻,单方面撕毁了傅怀与独孤家族的协议,并将独孤皇后下狱。 为了此事,傅青恒登基之事,又起波折,独孤家全力反击,并联合朝中皇室旧部,百般阻挠。 虽然最后,到底是傅家胜出,可是惹出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为了此事,傅青恒自然是没少挨板子,便是傅青书和傅青峰也受了不少连累。 太后听傅青峰提起傅青恒,又是一阵伤心。 傅青峰不由后悔失言,和龙城、龙璧兄弟又是好一阵劝慰。 龙璧给太后端了热茶,让太后平复一下心绪。 傅青峰也劝姐姐少落些泪,留一些到爹跟前哭去,想法为自己求情。 提起爹爹傅怀,太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会儿诈死,一会儿还魂的,也不知是要闹哪出。 “你在爹这里的这顿板子,便是我掉再多的泪,也是免不去的。”太后也有些嗔怪傅青峰:“这些年,让爹和我多担心,便是侄儿们也跟着操心。” 傅青峰给姐姐擦擦眼泪:“都是青峰的错,不然姐先拍青峰一顿好了。” 太后哪舍得真拍他,只用手拍拍他的手道:“你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侄儿侄孙的一大群,日后行事可莫要太任性了。” 提到两个孩子,太后又道:“你这脾气,怎么和爹一样,忘了爹当初是怎样打你和大哥的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将悔儿、错儿打得那般不堪?” 傅青峰笑道:“青峰正是谨记爹和哥哥们的教诲,才对他们两个严加管教的。况且,我也没有动不动就教训他们,总是他们自己犯了规矩找打。” 傅青峰说到这儿,又想起来龙错来:“错儿也不知跑去哪里胡闹,等他回来,你给我打烂他的皮。”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向傅龙城吩咐的。 龙城欠身应是。 太后瞪了龙城一眼,才对傅青峰道:“我虽是没见到错儿,可是见到了悔儿。又乖巧又懂事的。错儿既与他是双生,也是错不了。这样的两个好孩子,若是爹见了,必定喜欢,断不许你没事打罚他们的。” 傅青峰道:“若是爹喜欢他们还好,若是敢惹了爹厌烦,我就一掌一个拍死了了事。” 太后还没有说话,傅青峰已经腾地站了起来,盯着门口处走进来的灰衣老者道:“爹!” 龙城和龙璧忙屈膝跪地:“爷爷。” 门口处,冷着脸走进来的,可不就是傅怀。 龙错规规矩矩地随在傅怀身后,却没敢进屋,只侍立在门外。 傅怀直接走到傅青峰跟前,扬手一个耳光打过去:“你想一掌一个拍死谁?” 这一个耳光打得一声脆响,惊醒了傅青峰,扑通一声跪下去道:“不孝子傅青峰,叩见爹爹。” 第173章 遵兄之道(下) 燕月再是抗打,依旧怕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况且小卿若是真生气了,燕月还是害怕。 燕月瞧着小莫真把藤条送进来,老大开始动手挽袖子,这才知道老大不是开玩笑,一会儿自己的皮可真是要遭殃了。 “师兄,真要打燕月吗?”燕月小心翼翼地问。 “嗯。”小卿已经挽好了衣袖,拎了藤条:“磨蹭什么?受罚的姿势还用我重新提点你?” “燕月不服。”燕月忍不下去了:“燕月不过是说了实话,师兄便要动家法?就是到了师父跟前,师父也不会向着老大的。” 小卿淡淡一笑:“我可有说过是因为你讲了实话才罚你吗?我只是罚你言辞张狂,对师兄不敬而已。” 燕月愣了。 “师兄要教训师弟,还需要什么理由?”小卿手中的藤条隔着燕月的长袍,抽落在他臀侧:“我是大师兄,教训不得你吗?” 小卿说一句,就抽一下,手上的力道可是不轻,抽得燕月直是想躲,到底还是不敢动,只是硬挨着。 再抽了十几下,小卿停手,燕月臀侧,已是明显鼓起了檩子,将柔软的长裤撑出不规矩的条形形状来。 燕月暗自舒了口气,却是不肯服软。 “褪衣。”小卿拿藤条抽上燕月手臂。 燕月只得将手放在玉带上,赌气解开了,褪了长衫,又褪了裤子,跪伏下去:“师兄随意教训就是。” “小莫!”小卿又喊小莫。 燕月吓得一个激灵,忙又跪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师兄要打便打,又喊小莫作甚?” 小卿没理燕月,只对小莫道:“去吩咐府里得空的弟子都到我院子来观刑。” “观什么刑?”燕月大惊。 “你燕月师兄这里,还欠着为兄一个庭杖三百未罚,今儿既然有空,就一并罚了吧。” 小卿对小莫解释道,却是把燕月的脸吓白了。 “燕月知道错了。”燕月只得低头:“燕月不曾感念师兄宽宏大量,轻饶过燕月,还跟师兄赌气,都是燕月的不是。” 燕月忍气吞声,抬手将小卿方才放在旁侧几案上的藤条吸到掌心,双手奉过去:“燕月口无遮拦,出卖师兄,请师兄重责。” 小卿接过藤条:“这回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燕月错了。”燕月乖乖地应。 “师兄教诲你可应当吗?还不服气吗?” “师兄教诲,燕月自当聆听,不敢不服。”燕月心里叹气,这就是当师弟的命啊,自己早该想到如此的。 “趴好!”小卿拿藤条点燕月:“敢在三叔祖跟前出卖师兄,可是让他老人家误以为师父家教不严吗?不长脑袋的蠢东西,身上一日不痛,便一日不肯消停!” 燕月被师兄的话彻底训老实了,小卿训斥完了,燕月的姿势已经摆得标准。 小卿扬手,藤条照着熟悉的部位破空而下,一下下地,一条条地檩子鼓起来。 燕月绷紧了皮肉,硬挨。 藤条咬进肉里,再抽离出来,不能躲,不能动,便是连大口吸气都不敢,燕月握紧了拳头,忍耐。 唉,其实自从收了几个侄儿给老大,燕月本是下定决心,谨言慎行,谨守家规,给侄儿们做好表率,也免得在侄儿们跟前被罚丢脸…… 但是,计划没有变化化啊,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好痛…… 非常有眼力见的小莫,早在燕月师兄低头认错的时候,就悄悄退了出去,依旧侍立门外,目不斜视。 很快,屋内,便想起了藤条落在肉上的啪啪声,小莫不用看,也想得出那种画面的。 这下燕月师兄怕又是三两天只能趴着睡觉了,小莫叹气,忍不住用手摸摸自己的屁股,自己一定要乖乖地再乖乖地,保护好自己的皮要紧啊。 玉翎到大师兄的院子里时,云岚正奉龙玉之命,教导铁灵规矩。 因为铁灵的事情,龙玉被三叔拍了板子,自然是不能轻易饶过铁灵。 况且龙玉也需确定一点,铁灵有否与姊妹宫勾结,是否真得觊觎子庭的皇位。 铁灵很是委屈。他也挺纳闷的,为何偏他长得像子庭叔呢?可这也不是他的错啊,长相是父母给的……他更不敢说这是龙玉爹爹的错。 铁灵百口莫辩,龙玉让云岚照死了打。 云冲和云决立在一侧,垂头不语。 玉翎瞧着铁灵师兄一身的血污跪在院子中,云岚的鞭子依旧狠辣地挥下,心里很有几分恼怒。 玉翎勉强对云岚、云冲和云决欠身,然后行到堂上给大师伯见礼。 龙玉斜靠在软榻上,一边喝茶,一边翻书。 “大师伯为何要罚铁灵师兄?”玉翎问。 龙玉抬头看了玉翎一眼:“我没罚过你吗?” 玉翎沉默。大师伯与自己初次父子相认时的情形,玉翎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打冷战。 “铁灵师兄?”龙玉淡淡地笑:“他该是你四哥吧。” 玉翎回坝上时,按龙玉的规矩,曾给云冲、云决见礼,称之为大哥、二哥;然后云岚回到长支,龙玉让几个儿子重新叙礼,云岚是大哥,云冲是二哥,云决是三哥,玉翎行四;如今玉翎这排位又往后去,变成老五了。 玉翎实在不敢惹大师伯,可是却不忍见铁灵被他欺凌,屈膝求情道:“玉翎与四哥自幼在傅家相识,四哥为人周正,绝不会心怀不轨,玉翎愿为四哥担保,请大师伯相信四哥,不要冤责他了。” 龙玉放下手里的书,端坐起来,看玉翎:“今儿个挨打的,若是换成岚儿,或是冲儿、决儿,你可愿为他们担保?可愿为了他们屈膝而跪?” 玉翎垂头不语。玉翎其实与云岚或是云冲、云决相交甚少,虽说是骨血至亲,可是实在并不如大明湖傅家的师兄弟们来得亲厚。 龙玉冷哼了一声道:“傅云翎,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宽纵你,你倒是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玉翎抿了下唇:“玉翎不敢。” “云岚!”龙玉轻喝。 云岚进屋内,看了端正跪在榻前的玉翎一眼,对龙玉欠身道:“岚儿恭候爹爹吩咐。” 龙玉指着玉翎道:“你可知他是你什么人?” 云岚恭谨地道:“是岚儿五弟,傅云翎。” 龙玉点点头:“很好。你是清楚的,他倒是糊涂着,你就带他下去,好好教教他身为人子的规矩!” 云岚并不知道玉翎犯了何错,但是龙玉的吩咐,他可不敢有一丝违背,立刻欠身领命。 玉翎跪在那里,自然是各种委屈,却也不发一言,听了云岚领命,便站起来,先往屋外去了。 “给我站住!”龙玉轻喝,心里真得生出几分怒气来:“你这是在我跟前使性子吗?” 玉翎依言站下,转过身,欠身:“玉翎不敢。玉翎与铁灵师兄都是大师伯骨血,大师伯自然有权生杀予夺!” “很好。”龙玉微微一笑,却很有几分肃杀之气:“你既明白这因果那是最好,今儿我就活活拍死了你,看谁敢给你求情!” 太后傅青容的轿子到傅家时,已是到了掌灯时分。傅家偌大的宅院里,处处悬挂了红灯红烛,在月色下分外温馨静谧。 傅青容看见傅青峰,真是各种惊喜交加,说一阵儿,哭一阵儿的,很是唏嘘感慨。 龙城、龙璧陪在一侧,听两位长辈诉说过往,也是感触良多。 太后和自己兄弟唠了一阵,想起子庭,又有些伤心:“这孩子实在太任性了,为了一个女人,便是连皇帝也不想当了。” 傅青峰笑道:“子庭和二哥倒是十分相像。” 当年傅青恒的夺嫡之战中,傅怀本是与独孤家私下达成协议,独孤皇后助傅青恒夺嫡,傅青恒登基后,娶独孤皇后的妹妹为后。 可是傅青恒只想娶青容为妻,单方面撕毁了傅怀与独孤家族的协议,并将独孤皇后下狱。 为了此事,傅青恒登基之事,又起波折,独孤家全力反击,并联合朝中皇室旧部,百般阻挠。 虽然最后,到底是傅家胜出,可是惹出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为了此事,傅青恒自然是没少挨板子,便是傅青书和傅青峰也受了不少连累。 太后听傅青峰提起傅青恒,又是一阵伤心。 傅青峰不由后悔失言,和龙城、龙璧兄弟又是好一阵劝慰。 龙璧给太后端了热茶,让太后平复一下心绪。 傅青峰也劝姐姐少落些泪,留一些到爹跟前哭去,想法为自己求情。 提起爹爹傅怀,太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会儿诈死,一会儿还魂的,也不知是要闹哪出。 “你在爹这里的这顿板子,便是我掉再多的泪,也是免不去的。”太后也有些嗔怪傅青峰:“这些年,让爹和我多担心,便是侄儿们也跟着操心。” 傅青峰给姐姐擦擦眼泪:“都是青峰的错,不然姐先拍青峰一顿好了。” 太后哪舍得真拍他,只用手拍拍他的手道:“你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侄儿侄孙的一大群,日后行事可莫要太任性了。” 提到两个孩子,太后又道:“你这脾气,怎么和爹一样,忘了爹当初是怎样打你和大哥的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将悔儿、错儿打得那般不堪?” 傅青峰笑道:“青峰正是谨记爹和哥哥们的教诲,才对他们两个严加管教的。况且,我也没有动不动就教训他们,总是他们自己犯了规矩找打。” 傅青峰说到这儿,又想起来龙错来:“错儿也不知跑去哪里胡闹,等他回来,你给我打烂他的皮。”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向傅龙城吩咐的。 龙城欠身应是。 太后瞪了龙城一眼,才对傅青峰道:“我虽是没见到错儿,可是见到了悔儿。又乖巧又懂事的。错儿既与他是双生,也是错不了。这样的两个好孩子,若是爹见了,必定喜欢,断不许你没事打罚他们的。” 傅青峰道:“若是爹喜欢他们还好,若是敢惹了爹厌烦,我就一掌一个拍死了了事。” 太后还没有说话,傅青峰已经腾地站了起来,盯着门口处走进来的灰衣老者道:“爹!” 龙城和龙璧忙屈膝跪地:“爷爷。” 门口处,冷着脸走进来的,可不就是傅怀。 龙错规规矩矩地随在傅怀身后,却没敢进屋,只侍立在门外。 傅怀直接走到傅青峰跟前,扬手一个耳光打过去:“你想一掌一个拍死谁?” 这一个耳光打得一声脆响,惊醒了傅青峰,扑通一声跪下去道:“不孝子傅青峰,叩见爹爹。” 第174章 五味杂陈 傅青峰跪在傅家祠堂的内堂上,不过半个时辰,已经有一种腿要折了的感觉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快二十年了吧,别说板子藤条,便是被罚跪的滋味都忘记了。 傅青峰很有些害怕爹爹的家法。年少时的那些疼痛似乎慢慢恢复了记忆。这些年来,傅青峰虽没挨过爹的板子,反倒更是谨守家规,每每要做什么事情,便会想起那种痛楚来。 傅青峰知道爹非常擅于“秋后算账”这种事情,你的错误绝对不会因为时间的关系就变得无足轻重,凡是未曾罚过的错处,便永远不会过时。 傅青峰偷偷揉了揉自己的腿。心里很有几分害怕。以前被爹打时,总有大哥、二哥或是姐姐从旁求情,如今哥哥们都不在了,姐姐的眼里只有自己儿子了,不知还能不能想起心疼自己这个弟弟,在爹跟前进言。 傅青峰又琢磨着自己也不是毛头小伙儿了,也是有两个儿子的大人了,辈分也在这里摆着,爹爹会不会有所考虑稍给自己留些情面呢? 不会。傅青峰立刻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唉,龙烁、龙玉和龙城只是好命的孩子,自己这刚揍了他们一顿,就有人给报仇了。 傅青峰各种胡思乱想着,却还是越来越紧张,越来越觉得害怕,不知怎么挨过爹的这一顿胖揍了。 傅怀像个菩萨般接受了一波又一波的叩拜。 白霆的贺词是最搞笑的:“恭贺您老人家死而复生,幕后转到台前,重掌傅家大权。也免得龙城总是担了干系,累您老人家教训。” 傅怀懒得理白霆,只是淡淡地看了傅龙城一眼:“瞧你那不着调的大哥,这意思是在为你喊冤吗?” 傅龙城肃立一侧,态度恭谨,对白霆白大哥的话充耳不闻,对爷爷隐含威胁之意的目光也视而不见。 倒不是龙城如今的胆子大了,是龙城笃定爷爷今日必定是没有力气和空闲教训自己的,爷爷只是憋着劲儿要教训三叔而已。 况且还有太后姑妈在这里。爷爷自知理亏,总是要哄一下自己的宝贝女儿的,当然更不会动龙城,让姑妈更气怒。所以,龙城很有几分气定神闲了。 傅怀喝了茶,吃了水果,消除了一路奔波而回的疲劳,准备去教训儿子了。 香香抱着傅怀的胳膊,给三叔祖求情:“三叔祖已经很乖了,太爷爷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要打就打龙悔和龙错小叔,抗打呢。” 傅怀乐呵呵地给香香拿了一块糕点,堵住她的小嘴,对自己的闺女道:“这是你教她的?还是老三教的?” 傅怀所说的老三,当然是指傅青峰,这也算是昵称了,傅怀只在极少数情况下唤过一声“峰儿”,如今这种恼怒的时候,多半会直接骂一句“那小畜生”,只是香香还在跟前,傅怀才收敛了一下。总不能带坏小宝宝。 太后抱过香香:“是龙星和龙悔两个孩子教的。” 傅怀点头:“果真是乖孩子。” 太后让良辰把香香带出去,孩子该睡觉了。 香香乖巧地给太爷爷和奶奶请了晚安,才出去了。 太后给傅怀再奉上一盏茶:“爹看在孩子们的面上,也别打重了峰儿。峰儿这些年来,也不容易。” 傅怀冷冷地道:“那是他自作自受。” 太后自己也端了茶道:“就算峰儿有错,悔儿和错儿总是没有错的,倒是跟着受了这许久的苦。” 傅怀点头道:“这都是那小畜生的错。” 太后嗔怪地看了自己爹爹一眼:“我这是替峰儿求情呢,您别装没听懂。” 傅怀站起来道:“今儿他的这顿打,任谁也求不了情去。” 太后只好也跟着站起来,继续劝:“那您也别太累着了,再气坏了身体,让燕子阿姨心疼。” 提到“燕子阿姨”,傅怀难得老脸微红,含混地“嗯”了一声,便往外走。 门外,错儿笔直地跪在门侧的青石上。 方才傅青峰被傅怀喝去祠堂跪着,傅青峰出门时,看见傅龙错,错儿立时便跪下了,就一直跪到现在。 傅怀对龙错和蔼地道:“你且起来吧。” 错儿叩首道:“求爷爷宽责先生。” 傅怀蹙眉:“爹爹就是爹爹,叫什么先生?” 随侍身后的龙城忙也跪下道:“三叔自觉罪孽深重,时刻自省,谨守家规,不敢稍有逾越,更不敢以傅家子弟自居,才让悔儿和错儿叫他先生。” 错儿再叩首道:“求爷爷原谅先生,别再提将先生撵出傅家之事,好让哥和错儿能正式返回傅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傅怀冷哼一声道:“这种事情,你求你大哥就是,如今傅家,他才是家主。” 龙城忙道:“孙儿惶恐,都是孙儿擅专,没有请爷爷的示下,请爷爷重责。” 傅怀这才觉得里子面子的都齐了,微哼了一声道:“逐离傅家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是别的错处,我可不会轻饶。” “是。”龙城和龙错一起恭应。 傅怀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对亦起身相随的龙城道:“你也不必跟着侍奉了。忙你的去吧。” 龙城欠身应是。 傅怀瞧龙错还跪在那里,想起好像听傅青峰吩咐过龙城要打烂错儿的皮来着。 “错儿也是为了要救龙夜,才会擅闯少林,你不用太苛责了。” “是。”龙城再次应命。 傅怀这才往祠堂去了。 “你且起来,去我书房侯着。”龙城头也不回地吩咐龙错,然后才出了院子。 傅青峰听见爹的脚步声从前堂走过来时,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去了。 傅怀缓步走过来,站到傅青峰身前时,傅青峰的冷汗已经涔涔而下,他惶然跪伏于地:“爹,儿子不孝,让爹失望,请爹重责。” 傅怀看见傅青峰,根本不用问别的错处,无名之火立时就燃烧了。 “你自己掌嘴,混账东西。”傅怀坐在椅子上,强压怒火。 傅青峰勉强跪起来,跪直了,挥掌自罚,“啪啪啪”地反正抽过去,十下,略停:“儿子不孝,让爹伤心失望。” “啪啪啪”地再自罚十下,再叩首:“儿子不孝,未曾在爹跟前侍奉。” “再给我用力打。”傅怀恨恨。 傅青峰咬紧牙关,抡圆了胳膊,按着打儿子们侄儿们的力道,一下下用力狠抽,再十几下打下去,两侧脸颊都打肿了,嘴边也淌下下血来。 傅怀缓了一阵,又站起来,一个耳光打过去,将傅青峰打倒在地,不等傅青峰爬起来,过去拎了他的领子,运足了掌力,反反正正地抽傅青峰的耳光。 傅青峰的脑袋嗡嗡响,痛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脸颊上都有些僵硬了,傅怀才停了手。 “爹,青峰知错。”傅青峰的话音含混,带着一丝颤抖。 傅怀的手心也是火辣辣地疼,这小畜生,便是怎样打,也觉得不解恨呢。 傅怀一甩长袍,坐到太师椅上:“去请家法!” 祠堂里的家法,是一块紫檀木的板子,长短粗细硬度,都为傅怀所称道,用来打儿子也最是趁手。 紫檀木重,浸在冷水中,便会沉下去,吸饱了水的紫檀木抽在肉上,不会轻易破皮见血,却是疼痛非常。 傅青峰膝行至桌案旁,取了紫檀木的板子过来,再膝行两步,到傅怀的椅子前,将家法奉上去:“儿子不孝,愿意领爹重责。” 傅青峰的脸颊肿得老高,把眼睛都挤得只剩了一条缝,更是看不清爹的神色。 傅怀没有接板子。 傅青峰的脖子红了,脸上更是抽着劲地疼。知道爹是不肯给自己留脸面了。只得先将板子放到身侧,然后抬手褪衣。 傅青峰打儿子时,常令儿子褪衣,且要褪尽,由着他随意责打。这自然也是传自傅怀的传统。便是悔儿、错儿已年近弱冠,他依旧没有丝毫宽免。 傅青峰从未想过儿子们会觉得窘迫难安。如今轮到他自己,虽是只在父亲面前,亦是在密室之中,傅青峰依旧是觉得心跳要停了。褪去长衫、中衣,褪去长裤、中裤,傅青峰觉得全身似乎都在发抖。 傅青峰再次将檀木板子举过头顶:“请爹教训。” 傅怀这才接了板子在手,傅青峰跪伏下去,将身体尽量贴在祠堂的红木地板上,高高翘起臀部。 傅怀手里的板子带着风声,狠辣地拍下来,“啪”地一声,拍得傅青峰险些呼痛出声,又强咽了回去。 爹虽是年纪大了,手劲儿却是丝毫不减啊,傅青峰各种忍耐着身后传来的那种初始尖锐凌厉,而后又变得炖钝的缠绵的痛楚。 傅怀也无话,就是一顿很拍。 看着儿子几乎没有丝毫改变的身材和肌肤,而且经过二十年的保养,仿佛更见健硕光滑,傅怀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的儿子啊,幺儿,本是最疼爱,最寄予厚望的,可惜,也给了他这个当爹的致命一击。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听老人言,非要娶那样的妖女,你倒是能幸福快乐的过日子啊,却是自己领着两个孩子过了这么多年。 瞧着儿子的肌肤变得青紫、肿胀,微微地颤抖,傅怀又是气又是恨,又是心疼。手里的板子啪啪地拍得就更狠,直到溅了血珠出来,傅怀才觉得有些手软。 “爹,儿子知道错了,您,歇一歇再打。”傅青峰缓着气,轻声劝父亲。 傅怀刚有些和缓的板子又拍得起劲:“你个混账东西,不知好歹的小畜生……”傅怀骂。 “儿子该打,该骂。”傅青峰恭谨地应,语声有些哽咽:“您便是打死儿子,儿子也是活该。” 傅怀又狠抽了一阵,胳膊酸了,暂时停了手。 “你还敢花言巧语地哄骗老子。”傅怀气咻咻地,开始一脚一脚地踢儿子:“你个小畜生,怎么没气死老子。” 傅怀一脚一脚地踢在傅青峰腿根上,傅青峰跪不住被踢倒了,又忙着跪起来,再被踢倒了,就再跪起来。 “给我跪好!”傅青峰抬手,用搜神指封住傅青峰周身要穴,顺手拿起傅青峰放在地上的玉带,命傅青峰趴在矮凳上,抡圆了玉带,打傅青峰的脊背。 麒麟形状,巴掌大小的玉带头一下下抽在傅青峰的肋条上,打得傅青峰眼前一阵阵发黑,却是硬忍着不敢发出一丝呻/吟。 玉带被抡碎了,傅怀就再拿起板子来,继续拍。这板子坚硬结实无比,将傅青峰拍得死去活来,也不曾断裂。 垂手侍立在外堂的福伯被叫进去时,傅青峰的身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跪得摇摇欲坠。 福伯心惊肉跳,却不敢求情,只按傅怀的吩咐,摔碎一尊八宝瓷瓶,让傅青峰跪。 傅青峰谢罚时,声音已经断续含混,傅怀又让福伯去拿铁蒺藜来,让傅青峰含着背诵家法。 傅怀这才冷冷地道:“便是你这样忤逆不孝的畜生,活活打死也是使得的,却是犯不上因为你,再伤了家里人的心,这次便轻饶过你,日后再细细地收拾你。” 傅青峰含混地应是,浑身上下痛得想要藏到哪里去才好,不过,浅意识里总算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这入家门的第一关,终于算是熬过去了…… 第175章 许人以婚 龙城本想再劝慰太后姑妈几句便告退出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太后姑妈见了龙城过来,却是拉着他坐下来,还有话说。 龙城给姑妈端了水果,坐在一侧,等姑妈吩咐。 太后叹了口气道:“龙城,你说找回了你二叔的骨血,那个仙儿,真的是子庭的妹妹吗?” 龙城略犹豫了一下,道:“姑妈,你也知道,滴血认亲这种事情,也未必是准的,只是如今瞧着其他事项似乎吻合。” 太后“哦”了一声道:“有件事情,姑妈也不避着你了。只是你一定要答应姑妈,不可以告诉你爷爷知道。” 龙城看姑妈神色郑重,便站起来欠身道:“是,龙城谨遵姑妈吩咐。姑妈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太后又是叹了口气,才道:“其实你二叔,除了子庭,根本不会再有别的子嗣。” 龙城听了太后姑妈的话,不由也愣住了。 错儿去大哥傅龙城的书房,觉得手脚冰凉。 大哥的板子他领教过一次,如今可是知道厉害了。虽是满心忐忑,却是不敢有一丝违背。 傅龙城的书房里,龙晴一直在跪候。 房门轻响,龙错走进来,看见跪得端正的三哥龙晴,心里更是打鼓,大哥明明是很宠三哥的,如今三哥被罚跪在这里,自己就更惨了。 “三哥,龙错回来了。”龙错欠身为礼,行到龙晴身侧,亦是端正地跪下去:“爷爷也回来了。” “你见过爷爷了?”龙晴忽略腿上的酸痛,轻声问龙错。 “是,在少林见到了,就一起回来了。”提到少林的事情,龙错一句带过:“爷爷一回来就发了脾气,将先生罚去祠堂了。” 龙晴当然知道爷爷的脾气,除了五弟龙星例外,爷爷是越疼谁,便越让谁“疼”的。 “大哥罚你来的?”龙晴很喜欢错儿,错儿乖乖跪在他身侧时,实在很似龙星。 “爷爷还说不让大哥苛责错儿的。”错儿嘟嘟囔囔,有些委屈:“这次错儿真得没有犯什么规矩。” “你去少林,可是你五哥命你去的?”龙晴问。 龙错有些心虚:“龙星……五哥也没说不许啊。”然后又有些懊恼:“难道是他向大哥告状?” 龙晴微叹气:“你五哥倒还不曾提到你,只是大哥回来问起家中事情,小卿实话实说了当日情形而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傅小卿?”龙错郁闷:“是大哥的首徒,明日要收徒弟的那个小子?” 龙晴点头,可不就是那个小子。在他师父跟前不知有多乖巧,便是连新来的七叔都敢出卖了。 小卿也是没法子,他在师父跟前便是说半个字的谎话都会被师父发现的。况且龙错小叔去少林的事情,没有差错还好,若有丝毫差错,五叔那里都会落下一个调度失策的罪名。 而且,五叔那里本就有一个大错处了(指的是小卿不小心发现的五叔私开高档会所的事情),师父发现了还不知怎么罚呢,就更不更再给五叔填罪名了。所以小卿只得实话实话,情形自然对龙错小叔不利。 傅龙错抿了下唇。很好,敢出卖我。傅小卿,等着瞧。 小卿打燕月,不是太重,只姹紫嫣红了,就停手。端坐了喝茶,命燕月背诵《三字经》给他听。 燕月不由腹诽,老大就是故意折磨自己,《三字经》是傅家弟子开蒙时学习的书籍,是幼儿宝典来着,偏让自己背这个。 燕月也不敢说不背,只得尽量恭顺了神色,一句句背诵。毕竟藤条还摆在老大手边,一个不好,他许是又拎起来打自己了。 燕月一字一句,流利地背完。 小卿放了茶,问燕月:“你还有什么错处没有交代?好好想想,尤其是在你去天盟总坛的时候……师兄再给你一次机会。” 燕月被老大吓得不轻。还有什么错处?老大这意思,难道是,是那两个小丫头的事情,老大也知道了? 温小宝和唐小豆在傅家帅哥中千选万选,同时选中燕月做他们的夫婿。 理由很简单:一是燕月武功好,二是萧萧好欺负。 两个小丫头行走江湖时间不长,得罪的仇家可是不少。自然要找个武功高强的保护自己。 虽然燕月喜欢萧萧,但是两个小丫头一致认为,萧萧长相一般,性情一般,又被宇文家所弃,又是“男”变女来的,应该是最好欺负的。 只要萧萧不反对和她们两个分燕月,燕月那里问题不大。哪个男人会不喜欢送上门来的小姑娘呢?何况还是两个貌美如花、家世显赫、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呢? 两个小丫头决定了这件事情,便准备去找燕月商量。那时燕月正在坝上。 冷小袄要随太奶奶去坝上为傅家族长傅惊贺寿,温小宝和唐小豆就跟过去了。 温柔可亲的傅绮茹姑姑接待了她们。傅绮茹的夫家正是姓温。温小宝和绮茹很亲。温小宝和唐小豆就把自己的愿望告诉了绮茹姑姑。 傅绮茹对燕月有一种特别的关心。燕月的娘毕竟是她嫡亲的妹妹。 只是傅绮茹见惯风雨,燕月那冷傲执拗的性子,与妹妹傅绮罗何其相似。如今他已认定萧萧,又岂会轻易接纳这两个小丫头。 族长爷爷傅惊那里,本就不是太喜欢燕月,若是两个小丫头在坝上闹起来,只是有失体统这一条罪名,燕月就又得被家法打没一层皮去。 虽然傅绮茹也觉得比起萧萧来,温小宝和唐小豆更适合燕月一些。 傅绮茹各种思量之后,已是有了计较。她哄两个小丫头说,这事情,她一定会极力促成的。让两个小丫头稍安勿躁,免得操之过急,反倒事与愿违。 两个小姑娘其实是真想在傅惊大寿之时去向燕月逼婚的,总算在傅绮茹的规劝下,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安安静静地当客人,努力装得端庄贤淑,博得长辈们的好感。 只是两个小姑娘一朝有梦,自然是时刻留意燕月的动向。 等燕月等弟子回到大明湖后,温小宝和唐小豆已是等不及了,忙着约宛然和冷小袄还有龙小趴,一起再到大明湖做客。 宛然、冷小袄和龙小趴还没等来呢,燕月又要去看萧萧了。温小宝和唐小豆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定要趁此机会,和萧萧摊牌,顺便也让燕月知道两人的一片真心,甚至愿意与萧萧一起,共事一夫。 计划本来是完美无缺的。只是可惜,两人在去天盟总坛的路上,遇到昔日仇家,一个被两人弄瞎了一只眼睛,毒成残废的江湖淫/贼。 坏人将两个女孩子褪去全部衣衫,捆绑在一处与河道相连的地下室内,只等河水上涨,将两人活活淹死。 两个小丫头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凄惨的一天,哪知天意莫测,竟然那么巧被燕月发现了。 燕月一掌劈死淫/贼,将头探进地下室内,便听见两个小姑娘震耳欲聋地尖叫:“不许看,我们没穿衣服……” 两人岂止是没穿衣服,还被点了胸腹的穴道,层层捆绑在柱子上。任何来救她们的人,都会被认为是占了大便宜。 等两个小姑娘,发现立时就闭上眼睛,带着满脸笑意的那个帅帅的脑袋是属于燕月时,立刻心思灵透,兰心慧智起来:两人以被燕月看光光为由,要求燕月答应娶她们两人为妻,否则,宁可被淹死在这里,也不要被燕月救。 两个小姑娘实在是拿性命在冒险了,水位涨得极快,眼看就快到两人下巴了。若是燕月真得宁死不救,她们两个可是要真死了。 燕月到底还是善良孩子,尤其是担心“宁死不救”的行为若是被师兄知道后,必定会打烂他的皮,只得答应娶她们两人为妻。 两个小丫头这才暗中舒了口气,同意燕月走到她们身侧,为她们解穴、松绑,然后将未着寸缕、冻得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姑娘,从快被没顶的地下室里抱出来。 当时的情形实在是有些香/艳,但更多的则是狼狈。燕月的长衫总是不够两个小姑娘分的。 燕月只好将两个小姑娘藏到树干上,去市集上买了衣衫回来给她们两个穿。然后,非常不君子地,趁着两个小姑娘穿衣服的空档,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地溜走了。 燕月觉得此事应该是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目击证人,两个小姑娘总不好意思将这样的糗事告诉别人,他大可以施施然地食言而肥。 他燕少侠要娶,也只娶萧萧一个女人。虽然,客观上来说,温小宝和唐小豆这两个小丫头,也确实不能说是小丫头了,尤其是身材,嗯,某些突出的部位,比萧萧那里有看头太多了…… 燕月想到此处时,也不由好笑,古人说,食色,性色。真是有道理,似他这般潇洒的盖世侠少,好像也会不经意间留意到那里啊。 燕月觉得对不起萧萧。所以燕月去看萧萧时,分外温柔体贴,明明没有做什么事情,只是救人而已,可是怎么就弄得那么心虚了呢。 燕月决定彻底忘掉此事,和谁也不提。而且,这几天事情多,又忙着挨打、忍痛的,还真把这事情忘了。 难道,老大知道了?不能够啊。 小卿的耐性有限,可以说是非常不好。 燕月那还琢磨呢,小卿已经顺手拎了藤条,“啪”地一声抽过去,抽在燕月胳膊上,燕月不及防备,“啊”地一声叫出声来。 “还好意思叫。伸手,右手!”小卿又恼了。 燕月忍了惧意,平伸右手,掌心向上。小卿的藤条已经啪地一下打下来,好似一条火舌舔过。 燕月痛得一咬唇,手心上已是迅速地鼓起一道檩子来。 手心上也有肉,可是比臀部的肉少多了,面积就更小。燕月其实最怕的,就是老大打手,痛也痛死了。 尤其是今日的这个错处,燕月是绝不能认的,自己的这只手怕是要被老大打废了。 “啪!”“啪!”“啪!”藤条抽落,一下一下,落得实在,抽得燕月的心都直颤。 燕月的右手掌心已是红肿得老高。藤条与板子不同,板子打在手心上,肿胀得厉害,却是不易破皮。藤条抽下来,却似一下带走一道油皮似的,肿得亮晶晶的,便开始渗出血珠来。 小卿看着燕月冷汗涔涔的额头,强忍痛楚的双眸,心里更是恼怒,看你能拧到何时。 “啪!”再一下抽下来,燕月的手止不住一抖。 “用左手托稳了。”小卿停了手,淡淡地吩咐。 燕月将左手垫在右手背上,只是轻轻地碰触,已是传来一阵莫名的剧痛,手背上好像都火辣辣地疼。 燕月心里也很惊惧,老大这淡淡地表情,其实正是狠了心要收拾自己的节奏呢。 “老大。”燕月小心翼翼地开口:“燕月的心思老大是知道的,燕月不是故意要欺瞒老大的。” 小卿瞧了燕月一眼。 燕月还是没有勇气承认他与温小宝和唐小豆之间发生的事情。 老大会让自己真得对温小宝和唐小豆负责吗? 一定会的。 小卿本就不是特别满意萧萧。 燕月抿了唇,微垂头。轻轻动了动似乎连手指肚都要肿胀裂开的手指,老大尽管打吧,大不了,我的右手不要了,反倒还能就和萧萧一样呢。 小卿看燕月这神情,明白了,这是要执拗到底的意思吗?心里冷哼了一声,手里的藤条已是带着风声,“啪”地一下再抽下去。 燕月忍不住闷哼一声,总算用左手托稳了右手,不曾晃动。鲜血已经顺着手掌心上一条绽开的血口滴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失误了。许多朋友看到了防秒盗章节。 本来应该3分钟内换成新内容的。但是那个旧章节字数超过了我今天写好的一章。 而改文时要求是新内容字数必须比旧内容字数多。 所以只好又临时码了四百字加进去…… 耽误时间了……抱歉啊! 给大家带来阅读不便还请原谅。 第176章 湖有梦(上) 小卿正准备继续教训燕月的时候,熙宁急匆匆地敲门进来:“师父,不好了,龙玉师伯祖要拍死玉翎小叔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小卿不由蹙眉,怎么吩咐他去侍奉云岚,却又被大师伯寻了错处呢。 小卿将藤条放到燕月手上,命他两只手举着:“候着。”然后先去看玉翎。 熙宁想跟着师父去,可是小卿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你回去做功课。” 熙宁只得回转院子里。云恒在旁侧的屋门旁冲他招手。 熙宁过去欠身道:“云恒小叔有什么吩咐?” 云恒小声道:“你只知道来喊人救你玉翎师叔,有没有看到你燕月师叔也快被你师父打死了。” 熙宁有些踌躇道:“可是师父说过,若是宁儿以后再敢四处传话,就打烂宁儿的皮的。” 云恒吐了吐舌头,道:“老大也是这样吩咐过我,所以我也不敢去寻了人来给燕月师兄求情。” 熙宁也叹气,忽然又眼眸一亮道:“有办法了,我们两个不能去,可以拜托浩威师兄去啊。” 浩威和熙宇的课业繁重,是熙宁的好几倍了。如今这个时辰了,两人依旧在后面的院子内练剑。 熙宁和云恒走过去,云恒喊浩威:“浩威,你过来一下。” 浩威和熙宇同时停手,对云恒微欠身,行礼。 浩威走过来问道:“云恒师叔,有事吗?” 熙宁对自己的哥哥摇摇小手,才小声对浩威道:“浩威师兄,燕月师叔不知道犯了何错,被师父打惨了呢。” 云恒也道:“浩威,你去跟你师祖说说,让你师祖招燕月师兄过去侍奉呗。” 浩威的师祖,当然就是云恒的爹,小卿的师父傅龙城。 浩威略犹豫了一下,欠身道:“是。” 云恒和熙宁都高兴起来。 云恒放心地回房去了。 浩威命熙宁留下,与熙宇一起练剑。 熙宁不由小脸发苦,想向浩威师兄告个假,可是看见自家哥哥冷了脸色,只好应了一声,乖乖站到熙宇旁边去了。 小卿去龙玉大师伯那里请安。玉翎跪伏在地,云岚拎了藤条正在猛抽。玉翎这次并没有被褪衣,淡蓝色的长衫上,布满了斑驳的血迹,红烛高照之下,分外刺目。 小卿欠身对云岚问安,云岚手中的藤条略停。玉翎抬起一张苍白的,冷汗涔涔地小脸,怯懦地喊了一声:“师兄。“ 小卿心里这个疼。 龙玉仍是歪靠在软榻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手里的一本书。 小卿在屋子中间端正地跪下,给大师伯请安。 龙玉冷冷地道:“这么晚了还过来给我请安?倒是有心了。” 小卿恭谨地道:“大师伯远来是客,虽然不喜欢这些俗礼,小卿身为大明湖首徒,还是该侍奉周全的。” 龙玉的目光依旧还在书上,顺手又翻了一页,才道:“你也不必伶牙俐齿地跟我这儿对付,必定是哪个多嘴的,去给你通风报信,说是玉翎又挨打了,你才巴巴地跑过来。” 小卿承认:“大师伯明鉴。” 龙玉淡淡一笑道:“怎么,想为他求情?” “侄儿不敢。”小卿神色更加恭敬:“大师伯肯费心教导玉翎,是玉翎的福气。只是小卿身为师兄,教导不利,愿代玉翎受罚。” 龙玉淡淡一笑,目光终于从书上移开,目注端正地跪在屋中的小卿。 “难怪你得城弟的喜欢,果真是乖巧。”龙玉的目光又移回书上:“倒也算是兄弟情深。行,我就准你这一次。” 小卿谢过龙玉师伯,回到院子里。玉翎正忍痛忍得昏天黑地,却很硬气地没有掉一滴眼泪。若是平素被小卿等师兄打到这种地步,早就哭泣求饶了。 小卿瞪了玉翎一眼,没有眼色的蠢东西,那么好哄的大师伯,你都不知哄,倒是连累我也被打,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云岚看见小卿来到自己身侧,还在纳闷,难道龙玉爹爹竟是准了小卿的求情吗? 玉翎也以为自己有救了。 小卿已经屈膝跪下:“小卿奉大师伯命,代玉翎受责。劳烦云岚师兄。” 云岚不由一脸黑线,亏你还知道是劳烦我,我这胳膊酸的啊…… 玉翎听了小卿师兄的话,却是又委屈又生气,猛地跪直了身体,对云岚冷冷地道:“不许打我师兄,要打打我好了。” “啪”地一声,小卿一个耳光将玉翎打倒在地:“放肆。” 玉翎勉强又爬起来,脸颊上已是红肿一片。 “跪一边去。”小卿又瞪了玉翎一眼。 玉翎勉强往旁边挪动一下,跪好。 “请云岚师兄动手吧。”小卿跪伏下去。 云岚看看小卿,声音清冷地道:“褪衣!” 龙城回到书房时,龙晴和龙错依旧跪得笔直地在恭候,龙城挥手命起:“且起来吧。” 龙晴和龙错都有些惊讶,大哥竟是真的饶过了,只是罚了这一会儿跪而已?两人谢过大哥,站在一侧。 龙城端坐了,看手中的一份文牒。 不一会儿功夫,龙璧进来,将一摞文牒奉过去,道:“大哥所料不错,紫裳已于今夜子时攻占少林,在少室山顶扬旗立帜,再次打出斩花宫旗号,要一统江湖!” 斩花宫的江湖通告几乎是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已贴满江湖上的所有告示榜。各大世家、门派亦接到斩花宫的留名贴:三天之内,向斩花宫宣誓效忠;十日之内,去少室山跪拜宫主紫裳。凡逾时不臣服者,视为叛逆,诛杀满门,鸡犬不留。 傅家亦同时接到了斩花宫的留名贴,另外还有一封标明傅龙城亲启的“黄金信”。 这是一张名副其实的黄金信,三页折叠的黄金箔,放在一个紫玉的托盘上,黄金箔上雕龙刻凤,华美精致,缓缓展开,一团跳跃的似翠玉珠的滚圆字体浮现在金箔之上。 这些跳跃着的字体随着龙城的双手将金箔展开,才如珠落玉盘,落到金箔上,成为一列列的梅花篆字。 而且,随着龙城的目光浏览,一列列字迹消失,又生成一列列新的字体。 短短的三页金箔,信息量倒是相当巨大。 随着龙城看过最后一行字,所有的字都消失了,然后金箔忽然变成了火焰,然后火焰亦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一丝淡淡的芳香。 龙璧瞧瞧自己手中的紫玉盘,盘子还在。不由一笑,这个紫裳真是爱故弄玄虚,总算这个前朝的紫玉盘是货真价实,送给喜欢收藏玉器的未来大嫂倒是不错。 龙城微沉吟了一下:“龙晴带龙错去祠堂,向爷爷禀告此事。” 龙晴、龙错欠身领命,告退出去。 龙璧这才对大哥道:“紫裳在信上和大哥说了什么?可信吗?” 龙城淡淡一笑:“真真假假吧。” “这个紫裳以斩花宫为号,难道她就是当年斩花宫宫主展红颜的贴身侍婢紫裳?” 龙城点点头,轻叹了口气:“这个紫裳,身负异能,据说每二十年可转生一次。” 紫裳的转生,其实是她的灵魂强占别人的躯体,然后躯体损坏,她再漂移出去。当她霸占寄主的身体时,会有一部分寄主的记忆和性情,但是邪恶的本性不会改变。 她有个很多名字,但是近五十年来,她喜欢上了紫裳这个名字,一直沿用。 当年,紫裳曾是紫玉的姐姐,然后变成展红颜的侍女,再然后变成水柔柔的姑姑,然后是水柔柔,如今二十年将至,她正在寻找新的宿体,也就是她的寄主。 但是,这一回,紫裳想当男人了。 她看上的宿体是,傅龙裳。 龙璧有些惊讶,也有些好笑:“还以为她会看上大哥呢。” 龙城瞪了龙璧一眼。 紫裳选择的宿体,也需有异能的。她原本选择了木蝶依,后来,又看上了龙裳。 她告诉龙城许多秘密,并以此威胁龙城,将龙裳送给她,她可以当一个比现在的龙裳更有成就、独霸天下的弟弟,也算是为傅家争光。 否则的话,她依旧会实现她的目的,但是,会有无数的武林人士为此丢掉性命,为傅龙城自私的决定陪葬。 “这个紫裳心肠很歹毒啊,她是想发动全武林人与傅家为敌吗?”龙璧很有些惊叹了。 紫裳的阴谋未必不会得逞。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样一些人,眼中只有自己的得失安危,可以毫不顾忌地牺牲别人来保存自己。 但是,就是紫裳胁迫全武林的人来对付傅家,傅家依旧无所畏惧。 “吩咐府中弟子待命。”龙城对龙璧吩咐道。 “是。”龙璧欠身。 傅家弟子早都百炼成钢,对付这些江湖大风浪啥的,只是又一次锻炼而已。 “十哥龙烁可安寝了?”龙城还是比较在意如今府中的各位“老大”。 龙璧摇头:“还在和白大哥饮酒。” 龙城微微一笑:“我去龙玉大哥那里看看。” 龙璧有些不满地看了大哥一眼:“您可快去吧,再晚一会儿,别说玉翎,小卿的皮都被龙玉大哥打没了。” 龙城刚要举步,又想起来:“龙夜、龙裳乖乖歇着了吧。” 龙璧心里一惊。 龙城陪侍三叔的时候,曾吩咐龙璧去吩咐龙夜、龙裳,不许踏出府门一步的。 但是,那时糊糊来了,龙璧把这事给忘了。 “小弟这就去看龙夜、龙裳。”龙璧忙欠身,嗖地开溜,心里直念叨:这两个小祖宗,都这种时候了,应该不会再敢溜出府去胡闹吧。 龙晴和龙错来到祠堂外,等了盏茶的时分,不见爷爷出来。龙错请福伯进去催。 福伯苦笑道:“龙错少爷饶了老奴吧,老太爷气头上呢,我可不敢催。” 龙错看龙晴。 龙晴低声道:“你在少林时,是不是也闯了祸事?” 龙错有些不好意思,道:“当时不知是爷爷,所以,稍有冒犯,多亏爷爷不曾见责。” 龙晴不由心喜,看来爷爷真得很喜欢错儿。便是在少林冒犯了他,也不曾气怒,回府后,还拦着大哥责罚,这待遇,真是直追龙星去了。 龙晴点头道:“你高声请爷爷出来就是。” 龙错瞪大了眼睛看龙晴:“会被先生打死的。” 这里是祠堂重地,稍有不慎,不敬的罪名落下来,板子可就上身了。 龙晴瞪了他一眼,这孩子,也不知是真笨还是怎么的。我们现在是救三叔于爷爷的板子之下,三叔怎么可能会降责。 龙错嘿嘿一笑:“那被大哥知道怎么办?” 龙晴轻拍拍他的头:“大哥那里若是治罪,自然是三哥帮你担待。” 龙错这才高声道:“爷爷,不孝孙儿龙晴、龙错有要事禀告。” 傅怀正半眯了眼睛,坐在太师椅上歇着,听旁侧的傅青峰背诵祖训。 龙错的声音传了过来。傅青峰一惊,这小畜生,祠堂重地,还敢高声喧哗,便是想为老子求情,也不用把自己搭进来吧,没得再被爹一掌拍死了。 傅青峰完全错估了形势。就在他准备伏地替儿子请责时,傅怀已经站了起来:“这孩子,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情?” 傅怀自言自语地,却是不自觉地面露慈祥、宠溺的微笑,然后,没理傅青峰,出去了。 傅青峰差点没把嘴里的铁蒺藜噎嗓子里去:“那小畜生做什么了,怎么这么招爹待见啊!” 傅怀才出来时,已经摆出威严的面孔。 龙晴和龙错已经跪在地上,迎接爷爷。 “祠堂重地也敢高声呼喊!”傅怀轻斥:“龙晴难道不知劝导龙错规矩?” “龙晴知错。”龙晴恭应。 福伯不由叹气,老太爷,您偏心也不用太明显了吧,明明是您那个孙子喊的,你训龙晴干什么? “错儿是担心爷爷太过辛苦。而且大哥命错儿和三哥向爷爷禀告要事,孙儿们不敢耽误。”龙错乖巧地道。 “嗯。”傅怀这才面色稍缓,命龙晴、龙错起来。 龙错却不肯起来:“请爷爷也宽饶过爹爹吧。” 傅怀曾训龙错说“爹爹就是爹爹,叫什么先生”,龙错立时就在爷爷跟前改口。 傅怀拉起龙错道:“你爹爹抗揍得很,只是罚他再跪几个时辰而已,你也不必担心了。” 龙错这才谢过爷爷站起来:“我和三哥先侍奉爷爷回房更衣,好向爷爷禀告武林大事。” 傅怀点头:“你们两个乖。” 龙晴也是难得见爷爷如此慈祥的神色呢。不由对错儿刮目相看,这孩子可是比龙星会讨巧得太多了,日后,怕不是要比龙星更招爷爷喜欢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支持!感谢大家留言。 是大家的支持和鼓励,让心妖一直走到今天! 《傅家金龙传奇之乾坤盒》即将结文。 感谢大家的一直陪伴。 原定接续的傅家系列文,《傅家金龙传奇之大风沙》将在年底推出。希望届时还能得到大家的支持! 8月18日,心妖将开新文《系统之穿越有点甜》,轻松江湖文。希望喜欢的朋友可以继续支持! 第177章 湖有梦(中) 晨曦划过天际,明媚的一天,有微风轻拂。(.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浩威早早起床、沐浴更衣。他出门时,熙宇和熙宁已经焕然一新,等着给他请早。 日光镀在三人身上,俊逸得仿佛天上的仙童。 今日,三人要正式行拜师礼。虽然行不行礼的,他们早都被视为傅家子弟,但是程序总是很重要的而且是必须要遵守的。 熙宇和熙宁很开心。 浩威也很开心。旬日前,他接到爹的家信,说是爹新纳的妾室,顺利产下了一个男婴,母子平安。杨家很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 杨荣晨老来得子,自然也是极激动的,认为这都是治理水患的功德所致,并在给浩威的家信中,难得展露了一次慈父情怀,亲切地叮嘱浩威在傅家遵规守距,作好为人弟子的本分,照顾好自己,家中一切安好,诸事勿念。 昨日,浩威又接到爹的家信,说是收到了浩威请安的信笺,并告诉浩威,已按族中长老之意,将妾室填房,让浩威再寄家信时,注意称呼。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是杨荣晨同意了浩威在上次家信中提及的关于治理龙泉水患的意见和建议,并争取到族中长老同意,即日开始,研究落实重新改造河道、重筑堤坝之事,让杨、龙两家可以共享水源,化解百年恩怨。 浩威当时是在小卿的鼓励下,寄出信笺,原本还是惴惴不安的,担心爹爹暴怒,回信会直接降了责罚过来,想不到,爹爹不仅未怒,还积极落实去了。 这真是让浩威欣喜若狂,忙向小卿师父禀告。小卿也很高兴,并当场许诺说,待浩威行过拜师之礼,便让他先回龙泉去,协助父亲做好此事。 小卿同时也告诫浩威:“改造河道、重筑堤坝,是好事,功德无量,但也难免会劳民伤财,遇到各种阻碍,行之不易。” 小卿说这话,当然不是要打消浩威的积极性,而是告诫浩威要做好准备,迎难而上,胜不骄败不馁,持之以恒地把事情做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浩威恭领了师父教诲,频频应是。别的不说,如今单是改造河道所需的一笔款项,便是迟迟无法筹措到位。按惯例,朝里拨下了三分之一的款项,余额部分,则需要当地州府自行筹措。杨荣晨开了几次募捐会议,所得款项依旧不足。这次来信之中,也希望浩威能多想些办法。 浩威向小卿请教,小卿吩咐他“自个儿琢磨。” 只是如今,浩威并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来,想起会儿师父问起,还真有几分忐忑。 浩威和熙宇、熙宁进了师父的院子,几位师叔已经过来议事了。三人忙着向师父和诸位师叔告罪。 小卿昨日被云岚打得不轻,总算师父到的及时,在龙玉大师伯那里求下情来,先饶了他和玉翎。师父也没让他再罚燕月。 这些当然是傅怀的吩咐。斩花宫已经祸起江湖,并送来战贴,三日内,要与斩花宫决一死战。 傅家要全力应对,自然不能先自伤弟子。所有错处缓究,家法暂免,待铲除斩花宫后再论功过赏罚。 小卿回房时,已近丑时。小莫侍奉了他沐浴上药,这才睡过两个时辰,便又起来了,只是昨日师父免了请早,他便暂时趴在榻上养皮。 燕月也赖在小卿房里没走,叫燕杰搬了他的软榻过来,霸占了小卿的暖阁。 小卿只吩咐徒弟们好好侍奉几位师叔就是,他端了矮几上的茶,抿了一口,问浩威道:“昨儿吩咐你想的事情,可有结论?” 浩威脸色微红,欠身应错:“浩威愚钝,暂未想到可行之法。” 小卿淡淡地道:“吩咐你的事情不做,倒是忙一些有的没的。” 浩威吓了一跳,忙屈膝跪地:“浩威知错,请师父责罚。” 燕月虽然不知道何事,却是对老大一早起来就挑剔徒弟颇感不满,插嘴转移老大视线:“老大吩咐浩威想何事情?可否让小弟听听。” 小卿示意浩威起来:“跟你燕月师叔说说吧。” 浩威谢过师父,站起来,便将要治理龙泉水患,缺少资金一事向燕月简单禀明,然后“恭请燕月师叔提点。” 燕月呵呵笑道:“原来是要钱这种事情。” 浩威点头道:“昨儿个师父吩咐浩威,要尽快想出快速筹措资金的法子来。只是义卖、捐款或是募集资金等事项,爹已经都做过了,但是所得款项依旧不足。” 然后又诚心诚意地恭请请燕月师叔教导。 “这样的法子可是多了,但是不挨板子的怕是不多。”燕月瞄瞄小卿师兄神色,拿起一个桃子啃起来:“这么高难的事情,还是请你师父教导吧。” 浩威略有些失望,只好再回头去看师父。 小卿的目光却还是落在燕月身上,然后微微一笑。 浩威忽然福至心灵,立刻对着燕月屈膝跪了下去:“不知能否请燕月师叔的天盟出资捐赠?” 小莫正端了糕点进来,浩威立刻又跪转过去:“也请小莫叔的莫居出资支持!” 燕月一口就咬到了桃核。 小莫也知道昨日小卿吩咐浩威要思谋快速募集治理水患款项的事情,倒是想不到这个侄儿立刻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两位叔叔身上。 燕月想拒绝。最近天盟的进项在老大各种克扣、索取下,余利已然不多。天盟赚得多,要养的人也多。余利少,花红少,自然不利于天盟的继续发展壮大,况且,要看要到中秋,按以往惯例,还要给天盟会众发放月饼、水果等中秋福利的。这可又是一大笔开销。 小莫也有苦衷。莫居的生意自然还是如日中天,只是这利润大不如从前。以前“贵得离谱”自然是余利大,为免被太师祖他老人家念,价格已经整体下调了几个段位,如果“贵得合理”,余利自然就小。而且,还要经常各种不计成本的开“亲情席”“友情席”,利润可是越来越不丰厚了。 可是燕月和小莫还没来得及婉拒。 小卿已经笑着点头:“还有你龙烁师伯祖、白霆太师祖,似乎进项都是不少。” 熙宁在旁高兴道:“多谢师父提点,宁儿也愿意为浩威师兄分忧,宁儿这就去帮师兄化缘去。” 小卿笑道:“去吧。你白霆太师祖那里怕是有些困难,你可不许无功而返。” 熙宁笑着应是,磨拳霍霍地出去了。 燕月和小莫有一种被“逼上梁山”的感觉。 “还不谢过你两位师叔慷慨解囊。”小卿笑顾浩威。 浩威立刻叩头下去:“多谢两位师叔。” “这也就当是你们送给为兄收徒的贺礼了。”小卿笑着对两位师弟道:“多谢两位师弟。” 燕月和小莫只能苦笑。 好吧,老大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份“收徒贺礼”是想送也得送,不想送也得送了,而且,还不能送得太少,送得太少,等于是驳了老大的面子,后果,你知道的。 白霆本来实在太爱待在傅家,总有一种身处仙境的错觉。 伶俐乖巧的丫鬟们,环佩叮当,娇俏可人,侍奉周到,莺声燕语,让人心旷神怡。 更有处处可见年轻俊逸、熠熠生辉的少年,总是那样仪容整洁,神色恭谨,静若处子,行若流云,衣袂翩翩,让人赏心悦目,神清气爽。 白霆的夸赞之中,本也包括俊逸可爱的熙宁的。可是,那么可爱的熙宁,竟然会一大早上的跑来,笑嘻嘻地死缠着他,非让他慷慨捐资,出钱治理什么龙泉水患。 还有没有天理了。龙泉在哪我都不知道好不好,治理那的水患和老子有半毛钱关系没有?所以等熙宁心满意足地拿着白霆同意出资捐款的亲笔签章离开时,白霆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竟然同意出那么一大笔钱去捐赠那个什么治理水患。 白霆见到龙城时,还各种郁闷心塞,本来他就有个毛病,一听到别人让他“捐钱”他就会感到头晕目眩各种不适的,今天这症状就更明显了。 “你知道大哥的龙城,大哥也不是不热心公益的人,当年的什么洞庭湖匪患啥的,那也是出过人出过力的……”白霆歪靠在榻上,跟龙城念叨。 “那是,白大哥出人出力不出钱,我们都是知道的。”龙玉靠座在一侧,笑着揭白霆的老底:“那些人马费用啥的,都是大明湖出的呢!” 白霆和龙玉话不投机,闭上眼睛调息,懒得理他。 龙城有些担心:“白大哥你不要紧吗?” 白霆确实有些不舒服,脸色都有些发白。 “我不要紧。”白霆接过龙城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只是还想请龙城派个人帮着瞧瞧小白那臭小子,昨天夜里好像又有些烧呢。” 龙城点头:“龙晴去侍奉三叔了,先命燕杰过去吧,一会儿再让龙晴去瞧瞧。” 提到三叔,龙玉叹气:“我早起去请过安了,五爷爷这手下还是那么狠辣啊。” 龙城也只是苦笑,并不敢如龙玉大哥那么大胆,随意评论爷爷。 龙壁在门外告进,进屋后,便跪了禀告:“已经联络到龙星、龙悔,命他们两个直接取道太平镇木家,保护龙夜、龙裳和木蝶依姑娘。“ 昨夜龙壁去了龙夜、龙裳院子,既意外又不意外地发现,这两个从来拎不清形势的小东西,果真已于晚饭后翘家而去,还带走了木蝶依姑娘。龙壁立刻命飞云堂弟子全力查找三人行踪,并确定三人是前往木蝶依家去了。 龙壁硬着头皮向大哥告罪,龙城倒是没有降责,只吩咐龙壁立刻传命龙星、龙悔,去保护龙夜、龙裳和木蝶依。龙羽带含烟、月冷也即刻赶去了。 第178章 湖有梦(下) 龙夜、龙裳带着木蝶依,趁着月色离开大明湖,一路奔向太平镇。(.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龙夜知道紫裳的厉害,所以这次出来,准备了许多“保命”的东西。 龙裳和木蝶依也带了大包小裹,都是水果和糕点。两个人非常喜欢府里的无花果水晶糕,几乎将厨房为各院子准备的饭后甜点全部打包带走。 龙夜买了一辆马车,龙裳和木蝶依在车厢里睡熟了。龙夜给两个孩子盖上毯子,继续驾车,在月色下奔驰。 一路太平,车到太平镇时,天色大亮,镇子口,卖早点的老夫妇,依旧在忙碌。 龙夜叫醒龙裳和木蝶依,起来吃油条,喝豆浆。 老夫妇俩个竟然还记得龙夜、龙裳,照顾两位小公子很是殷勤,对木蝶依也很好奇。 老头在龙夜耳边嘀咕道:“我们这里最近有新的旅游项目,小公子可感兴趣?若是在小老儿这里买门票,可以八折优惠呢。” 龙夜正想婉拒,龙裳好奇道:“是什么旅游项目?好玩吗?” “当然好玩了。新开的水上乐园,娱乐项目多多哦。”老大立刻把目标转向龙裳,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当地新开发的旅游项目来。 老太婆又端了几个新出锅的油条来,一面请龙夜用餐,一面对自家老头道:“你这个糊涂的老东西,这新开的水上乐园可是木大官人投资的,这几位客人如何去得?” 龙夜、龙裳曾在这里与木蝶依的哥哥木狮大打出手,这老夫妻俩都是看到过的。 老头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那不去也罢。我们这里还有水上灯船项目,只对男宾开放,在我这里买票,也有优惠哦……” 龙夜不由失笑,数月前来这里时,还是那么淳朴的老人家,如今都快成“奸商”了。 木蝶依很好奇,大哥竟然会开了一家水上乐园啊,一定很好玩的,也有几分忐忑,自己离家好久,不知道爹爹要怎样责罚自己。 “我们会向木大侠帮你求情的。”龙夜、龙裳安慰木蝶依。 龙夜、龙裳本是跟着哥哥们称呼木蝶依的父亲木游厦为木大哥,但是如今龙裳和木蝶依的关系暧昧,龙夜觉得再叫“木大哥”有点不合适,决定和龙裳改用武林称呼“木大侠”。 至于木蝶依是否真的如仙儿所说,并非木游厦之女,这种事情,当然还是应该由木蝶依亲自向木游厦求证。 木家本就规模不小,算得富庶之家,如今开了水上乐园,更是进项颇丰,整个大宅院刚刚翻新过,里里外外地透着喜气。 木蝶依归家,家丁丫鬟地既惊讶又惊喜,进得堂上,木游厦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木狮站在木游厦身侧,确实有些高兴,表情看起来,比木游厦自然多了。 而站在木狮旁边的小女人,大家也不陌生,正是官儿。官儿如今换了罗裙,挽了发髻,更显端庄可人。 “小姐。”官儿先扑过来,拉起木蝶依的手。 “蝶依,你跑去哪里,爹和我多担心?”木狮还是原来的脾气,目光冷冷扫过龙夜、龙裳,先责备自己妹妹。 木蝶依忐忑地走到木游厦跟前,屈膝行礼:“爹,女儿不孝。”说到这里,眼泪已是掉了下来。 木游厦冷肃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惭愧。 “你起来吧。”木游厦的声音还是很冷,挥了挥手,让官儿搀起木蝶依。 “两位傅家公子来到木家,意欲何为?”木游厦对上龙夜、龙裳时,态度就更不友好了。 龙夜立时觉得不同,这木游厦可是远没有他和龙裳初到木家时那么客气了。 “送木姑娘回家,顺便看看木大侠。”龙夜笑道:“前些日子听说木大侠失踪,还担心您是否有所不测,如今看来,木大哥不仅没有不测,瞧着倒是比以往更滋润了。” “木大哥发财了吗?”龙夜笑问,目光停在官儿身上:“还新娶了儿媳妇?” 官儿脸色一红,往木狮身边靠了靠。 木狮冷冷地道:“木家的事情,不劳你挂心。” “不要对客人无礼。”木游厦蹙眉。 龙夜微微一笑。 木游厦颇有些踌躇,终是下定了决心,道:“木狮和官儿带蝶依先出去。” 木蝶依看看龙裳,龙裳看看龙夜,龙夜点头道:“龙裳担得什么心,还怕木大侠在家中把你的准媳妇弄丢了?” 龙裳脸色一红,木蝶依也脸色羞红。 龙夜对木游厦笑道:“我大哥对龙裳的眼光很欣赏,对木姑娘就更欣赏,这个亲家一定是要与木大侠做的。” 木游厦看看木蝶依,轻叹了口气,道:“但愿蝶依有这样的福分。” 木蝶依和木狮、官儿退了出去,木游厦请龙夜、龙裳喝茶。 龙夜道:“木大侠,我和龙裳虽然年轻,但是也懂江湖事故的,木大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木游厦有些苦笑。他也算是纵横江湖多年的老江湖了,如今倒在两个后生晚辈跟前手足无措起来。 “蝶依确实不是木家亲生。”木游厦老脸微红:“当日本是答应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的。” 木蝶依是一位江湖前辈的女儿,但是那位江湖前辈身份地位特殊,无法亲自抚养自己的女儿,正好当时木游厦的女儿胎死母腹。 就将这个孩子假作木游厦的女儿养在木家。但是蝶依自小体弱多病,受不得风寒。 木蝶依的生父曾请人为木蝶依批命,这个孩子未满16之前,若见生人,易殒命。故此,为保护木蝶依,也为避人口舌,木游厦一直将木蝶依养在深闺。 即便一些与木家熟识的人,也只是知道木家有一个女儿,见过木蝶依的人并不多,直到木蝶依逃家,卷入江湖是非。 “至于木蝶依的生父到底是何人,令兄也是知道的。”木游厦犹豫了一下道:“如今木家并非安全之所,两位小公子还是带着木蝶依回傅家去吧。” 龙夜看木游厦神色凝重,猜测道:“难道江湖一夜之间,又发什么了什么变故吗?” 木游厦走到桌案旁,拿起一张信笺递给龙夜。正是斩花宫昭告天下武林要求臣服的帖子。 龙夜一笑:“木大侠是武当掌门大弟子,不会这么容易向恶势力屈服吧?” 木游厦再次老脸一红:“木某已经脱离武当派,不再是武当弟子了。” 当日木游厦受人胁迫,让他将女儿木蝶依许给族弟木游君,被掌门师叔所斥。木游厦有苦难言,只得告罪请出,脱离武当。 听木游厦又提起这件事情来,龙夜很好奇,那个木游君到底是何人,为何想要娶木蝶依为妻呢? 木游厦叹了口气:“这也是家门不幸。族弟木游君本是少林达摩院主持慧姜之徒,原本也是一个敦厚青年,可是,自从改拜紫裳门下后,整个人都好像变了。 “投入紫裳门下?”龙夜惊讶了。 木游厦点头:“据说,让木游君迎娶蝶依为妻,也是紫裳的主意。我本来根本不曾想过要应承下此门亲事,但是却不知为何,竟会在婚书上签字。” 提到此事,木游厦还有些不可思议:“那婚书之上,确实是我的亲笔签字,而且,据说,还是当了上官夫人的面亲笔所签,实在也无从抵赖。” 武林人重信守诺,但是如此一来,当然是委屈了蝶依。所以,木游厦又命木狮暗中放了蝶依,并请仙儿给龙夜和龙裳通报信息。 后来木蝶依再次回到木家。木游君不再提迎娶木蝶依为妻之事,却又以木狮性命相要挟,胁迫木游厦向天下武林说出木蝶依身世,妄想以此胁迫少林。 龙夜不由目光一亮:“难道木蝶依的身世和少林的某位高僧有关?” 龙裳也是一惊:“不会是了无大师吧?” 龙夜笑着敲了龙裳一下:“了无大师的年纪都可以做木蝶依的组爷爷了。” 龙裳也笑:“也许了无大师是老来得子也说不定啊。” “哇,龙裳你有福气了。说不定你将来可以继承少林寺呢。”龙夜已猜到了能胁迫少林的重大丑闻,一定是少林方丈更具效果,也更轰动。 “我可不要当和尚。”龙裳立刻反对。 木游厦真是服了这两位,这种时候也能开玩笑。他假装咳嗽了几声,将龙夜、龙裳的注意力再吸引过来,才道:“如今紫裳已经自立江湖霸主,要一统江湖,并已攻占少林寺,所以怕是不会再用木蝶依的身世做文章,但是也不可不防,还是将蝶依带回傅家更安全一些。” 如今江湖上已是多事之秋。木游厦只想自保,保住太平镇,保住木家,但是也不愿将木蝶依送与紫裳,作为工具,亦或是让她受到伤害。 “我能蝶依所作的,也只有这些了,也不枉父女一场。”木游厦站起来:“希望两位能好好待蝶依,她是一个好姑娘。” 木游厦的意思自然是要送客了。龙夜、龙裳也放了茶,起身告辞道:“这个请木大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照顾蝶依的。” 龙夜、龙裳要带木蝶依离开,木游厦对木蝶依道:“你的身世我已告诉了傅家的两位公子,你亦可回傅家去,向傅家家主傅龙城求证。” 木蝶依眼泪汪汪地叩谢了父亲的养育之恩,又与木狮告辞。木狮扶起木蝶依道:“你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有人欺负你,回来告诉哥。” 龙夜、龙裳立时对木狮的印象有所改观,想不到木狮还真有当哥哥的样子。 龙夜等三人离开太平镇百里,龙夜忽然停下了马车道。龙裳正在车厢内劝木蝶依高兴点,吃些水果,见马车突然停下,挑开车帘道:“哥,什么事啊?” 龙夜道:“不对,事有不妙。” 第179章 无梦之殇(上) 龙夜调转车头,赶回太平镇时,木家已经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周围的邻居和官府的人正在帮忙救火。 龙夜让龙裳看好木蝶依,他不顾众人拦阻,冲入火海。 步入正堂,一片火光冲天中,一个白衣女子,端坐在堂上,悠闲地喝茶。闪动跳跃的火苗在她身外三丈,便会熄灭,浓密的黑烟,也远远地飘散开去,不曾往白衣女子的身侧稍移。 “又见面了,小哥哥。”白衣女子的衣服转瞬间变为炫紫,趁得她更显肌肤胜雪。 “木家的人呢?”龙夜笑嘻嘻地,走近白衣女子:“杀光了?还毁尸灭迹?” 紫裳笑一笑,风情万种:“怎会?那也太血淋淋了。” 紫裳为龙夜添茶,将茶杯递给龙夜:“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以后你我兄弟还要好好相处呢。” 龙夜接了茶,很好奇:“你要和谁做兄弟?” “当然是和你,还有你的哥哥们。”紫裳轻笑:“以后,由我来做龙裳好不好?” 龙夜不由呵呵笑:“你做龙裳?你以为名字中有一个字相同,就可以互换身份吗?” 紫裳不理龙夜的嘲笑:“浅薄。你们人类的认知有限,当然不会懂得似我们这种可以随意漂移魂灵的妙处。” 龙夜难以置信地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把你的魂魄或是魂灵什么的,进驻到我家龙裳体内?” “就是那个意思吧,小哥哥还不是那么太笨啊。”紫裳轻笑。 龙夜直起鸡皮疙瘩,想一把掐死她才好。 “你不喜欢吗?”紫裳问。 喜欢才怪。龙夜暗哼,表面上却是很客气:“你的志向倒是堪称远大。” 紫裳呵呵笑道:“你说话真有意思。” 龙夜也呵呵笑道:“你把这么远大的志向都告诉了我,能不能顺便透露一下,那个仙儿,真是我先皇二叔的孩子吗?” 紫裳目注龙夜:“你喜欢她?” “一点点。”龙夜笑。 “那就是呗。”紫裳笑盈盈地:“只要我能进入龙裳体内,保你会娶到仙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龙夜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你的条件倒是诱人,只是可惜了。” 龙夜说着话,忽然把手里的茶杯向紫裳打去,紫裳动也未动,茶杯在紫裳前方定住了,然后“啪”地掉到了地上。 “雕虫小技。”紫裳轻哼道:“我先抓了你,不怕龙裳不答应。” 紫裳轻轻跨前一步,忽然觉得脚下一软。 “你踩到狗屎了。”龙夜咧嘴嘴,用手捂住鼻子:“脏死了。” 紫裳大惊,慌忙后退。 龙夜抖手,扔出一个小布包来。 紫裳掌风一过,布包四分五裂,淡淡地甜香弥漫,里面嗡嗡嗡地飞出数只小蜜蜂来,便往紫裳身边飞去。 紫裳再一掌劈出,将这些小蜜蜂尽皆扫落,眼前的龙夜早都没了踪影。 龙夜从火场中跑出来,拉着龙裳和木蝶依就跑:“木大侠他们闪人了,紫裳那个妖女在里面。” “你叫我啊,小哥哥。”紫裳笑吟吟地飘在龙夜身侧。 龙夜骇了一跳,周围已有不少救火的人往这边看来,几名官兵亦是将目光投了过来。 “你就不要在这里惊世骇俗了好不好?”龙夜退后一步,勉强笑道:“不如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再谈。” 紫裳一笑:“前面百里的白桦树林里等你们,若是不来,我便杀光这太平镇上所有的人出气。” 紫裳说完,纵身上了龙夜等的马车,马车立刻扬尘而去。 龙夜有点笑不出来了。 这个紫裳武功如此之高,自己等前去赴约,难保凶多吉少,可若是不去,这太平镇上的无辜百姓一定会遭紫裳毒手。 “木姑娘,你认识回大明湖的路吧?我们兵分两路,我和龙裳去拖住紫裳,你骑了快马跑回去,去搬救兵来。” 龙裳是一定不肯离开龙夜的,所以龙夜就骗木蝶依离开。 木蝶依摇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可是有些怕会连累你们。” 龙夜忙安慰木蝶依道:“你想哪里去了,有什么可连累的,你和我们一起正好,也有个照应。” 木蝶依这才高兴起来,拿起最后一块水晶糕喂给龙裳道:“太好了,你哥答应了。” 龙裳也笑:“谢谢八哥。” 龙夜叹气,拉过龙裳道:“紫裳是很危险的。” 龙裳笑道:“有哥在,我不怕。” 龙夜被龙裳的小崇拜弄得有点小骄傲,手一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吧!去会一会这个女妖!” 马车被紫裳驾走。龙夜、龙裳和木蝶依只好腿着去赴约。 三人也不急,走走停停地,走到天色又亮,才走到白桦树林。 紫裳等得脸色都绿了,若非她屡次派人查探,确定龙夜等三人确实是赴约而来,她早都发飙了。 紫裳见到龙夜三人时,勉强控制住怒气,冷笑道:“与你们一同出发的蜗牛都爬到了,你们竟然才到。” 龙夜手一摊道:“你不想要蜗牛的命,可是想要我们的命,我们自然是拖过一刻算一刻。” 龙裳也道:“若非你抢了我们的马车,我们哪会一路走到现在,腿都肿了。” 木蝶依也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若非后来龙夜、龙裳轮流背她,她根本就走不过来。 紫裳有些难以置信:“你们好歹也是江湖子弟,不会儿这点脚力都没有吧?” 龙夜这才恍然,对龙裳道:“难怪我一路走来,觉得似乎我们好像忘了什么?” 龙裳也是一脸追悔莫及:“正是呢,原来我们忘了使用轻功?” “可不是吗?”龙夜扼腕。 木蝶依笑得很甜:“我没有忘,可是我不会轻功。” “我们真逗。” 龙夜、龙裳和木蝶依一起呵呵笑。 紫裳一个跟头摔地上,又腾地站起:“你们这些小东西,是在寻老娘开心吗?” 龙夜大大地惊诧了:“你说话好粗鲁……” 紫裳发飙了:“现在是我说话粗鲁的事情吗?我在这里等了你们一夜,等了你们一夜,知道耽误我多少事情吗?别人的时间就这么不值钱吗?” 龙夜、龙裳惭愧了,木蝶依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啊。” 紫裳长吸了一口气,终于稳定了情绪:“说正事吧。” 龙夜三人立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紫裳这才比较满意:“我这具躯体的限期已到,需要转移到新的宿体里。” 紫裳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然后纤指一点,点中龙裳:“就是你的躯体正正合适!” 这些事情,龙夜已经跟龙裳说过,所以龙裳倒没有特别吃惊,只是问龙夜道:“我是不是该摆出一副中奖了的表情啊?” 龙夜点头道:“为了让这个妖女高兴,确实应该那样。” 紫裳又差点没一个跟头摔倒在地上,她勉强用手扶住了旁侧的树干,道:“你们这样嚣张,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龙夜摇头笑道:“你若想杀我们,早都杀了,还用等到现在?我猜你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才会霸占龙裳的身体。” 龙夜看看天边的残月:“也许,你在等月圆之夜?” 紫裳再看龙夜,目光中很是赞赏:“倒真是个聪明的小子。不错,我必须要等到十五中秋之夜,才可以在月光下移魂,想不到,你连这个都猜得出来。” 龙裳笑道:“让我也来猜上一猜,你是不是想要霸占我的身体,还需要我本人的同意?” 紫裳对龙裳也刮目相看了:“看来,你也比看起来聪明多了。” 木蝶依见龙夜、龙裳都猜中了紫裳的想法,也不甘落后,忙道:“我也猜到了,你其实是个不男不女的人,所以才会霸占男人或女人的躯体都可以。” 龙夜和龙裳听得木蝶依说“不男不女”这几个字,目光同时扫向紫裳身上的某些部位,然后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好像看到什么惨不忍睹的东西。 紫裳强忍了一把掐死这三个倒霉孩子的冲动,仪态端庄地用手挽了挽发髻,挺了挺傲人的胸部,道:“什么叫不男不女,是亦男亦女……呸……就是在什么人的躯体里,就是什么性别而已,不会说话的小丫头,再敢胡说,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木蝶依冲紫裳吐了吐舌头,躲到龙裳身后去,道:“龙裳,你千万不要答应让这个妖女霸占你的躯体,她一定对我不好的。” 龙裳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紫裳简直无语了,她冷冷地道:“陪你们玩的时间也不少了,如今天色不早……” 龙夜接口道:“如今天色不早,确实是该吃早饭了。” 紫裳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杀气,被龙夜嬉皮笑脸地一句话,又给打断了。 紫裳横了龙夜一眼,继续端起高冷的态度道:“若是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也不知道我的厉害。”说着话,她缓缓伸手,袍袖迎风飘展。 龙夜双手一伸,摆出非常漂亮的起手剑式,对龙裳道:“快带木蝶依躲去马车内,我要施用心剑了!” 紫裳不由一愣,目光一亮道:“怎么,难道你还施展心剑剑法吗?” 龙夜其实只是吓吓紫裳,他并不知道如何施展心剑的,也不知自己体内所埋心剑是否已经耗尽,自从因施展心剑被大哥的家法打得痛不欲生后,他还是第一次提起心剑的名字。 龙夜故作高深地道:“怎么,你也知道心剑的厉害吗?” 紫裳掩口轻笑道:“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武功能令我忌惮的,区区心剑自然也不在话下。” “是吗?”龙夜不信,道:“那乾坤盒中的武功你也不怕吗?” “你果真知道乾坤盒在哪里?”紫裳目光一亮:“你若是肯带我找到乾坤盒,我也许可以考虑放过你家龙裳。” “你的话可信吗?”龙夜似乎有些心动。 “她的鬼话若是可信,你完全可以与虎谋皮了。”伴随着冷冷的晴朗的语音,两个俊逸的少年,凭空而落。 “五哥、六哥。”龙夜大喜。 “五哥、六哥来了。”龙裳也高兴地跑过来。 来的人,正是傅龙星和傅龙悔。 第180章 无梦之殇(中) 傅龙星和傅龙悔这几日很忙。 龙星带着龙悔去宫中给太后请安,太后本来就是最疼爱龙星,如今见了龙悔,也是各种疼爱,一定要留两人在宫中的多住些时日。 如今宫中只有一些弟子镇守,龙星也不放心,便和龙悔多留几日,然后龙城带着三叔傅青峰回到大明湖。 龙星私开高档会所的事情被发现,龙璧为免龙星撞在大哥火头上,立刻利用“职务之变”,调度龙星和龙悔去端木家查案。 龙星得到二哥的信息,也是怕怕的,他和龙悔连夜启程,赶往端木家,期待能戴罪立功。 端木世家果真已经生变。真正的端木夫人早在十年前,外出寻访儿子时,就已被紫裳所杀。然后将门下弟子改容为端木夫人的样子,返回端木家,借以渗透和控制端木世家。 这个假的端木夫人正是上官无伤的续弦阮氏所扮。 阮氏早已投效姊妹宫,妄想称霸江湖,上官无伤亦被阮氏洗脑,在阮氏的利诱逼迫下,也渐渐走上邪魔之路,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或是儿子,好比上官小杜和上官小叶。 上官小杜就是因为不甘心帮助父亲为虎作伥,才屡次被上官家迫害,不得以逃到江湖上,托庇于天盟。 上官无伤利用上官小杜之母的性命,威胁上官小杜在天盟内培植自己的势力,并借天盟的势力,为上官家和姊妹宫打通财路,并让上官小杜寻找机会刺杀燕月。 上官小杜再是不愿背叛燕月,却不能不顾及母亲性命,只得答应刺杀燕月。 燕月信任上官小杜,却在小卿的严命之下,不得以去审问上官小杜是否有背叛天盟之举。上官小杜假意自刎明志,却在燕月夺下他匕首之时,将另一柄匕首刺向燕月胸腹。 燕月离上官小杜极近,上官小杜的匕首直插入燕月体内,只是匕首刺入燕月体内三分,上官小杜却无论如何也刺不进去。 上官小杜抽出匕首,意欲自刎谢罪,匕首再次被燕月所夺,燕月道:“你今日为燕月留下四分余地,燕月就还认你这个兄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小莫在旁边只能叹气。 其实燕月完全可以避开上官小杜的刺杀,只是他却愿意以性命来赌他和上官小杜的兄弟之情。 匕首若入七寸,必定伤及要害,燕月只怕凶多吉少,可是燕月却宁愿冒险,也不让小莫阻拦。 在那之前,小莫已经提醒过燕月,上官小杜暗藏两把匕首,怕是要对师兄不利。 小莫擅长移心术,只是他心胸宅厚,甚少使用,却也并非完全不用。 小莫见到上官小杜时,见他眉峰紧缩,满面忧愁,知他心中必定有难事难以决策。为确保燕月师兄安危,小莫破例使用移心术去侧上官小杜心意,果真被他测得重要信息。 可是燕月不许小莫拦阻,他执意以身涉险。 除了傅家的师兄弟,天盟的兄弟也是燕月特别看重的,他真得希望,天盟的兄弟,也可以值得托付生死。 小杜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还是停下了手中匕首,这足以让燕月欣慰。 燕月告诉小杜:“你是为了你娘,才刺了我这一刀,我绝对不会有一丝怪你。你娘的性命,我一定救回来。” 燕月让小莫保密此事,对小卿师兄半个字也不要提。 可是后来小卿还是知道了此事,将燕月好一顿胖揍。这事情当然不是小莫告密,而是小卿收买了天盟的长老杜威,一坛百年陈酿,就让老头把燕月卖了个结实。 老头一边对月独酌,悠然陶醉,一边还为自己的背叛行为开脱:“我这可不是出卖,我是为盟主大人好啊,若是没有盟主大人的师兄时刻教诲,盟主大人不定还出什么乱子呢。” 后来,燕月曾就此事痛心疾首地质问杜威:我平素待您老人家不薄吧,您怎么还在我师兄跟前出卖我呢? 杜威洋洋洒洒回信一封:年轻人做事,就得劳动长辈拎着鞭子在旁边看着,事情才能越做越好,人也才能越来越成才。 燕月接信无语了,这老头已经彻底被老大洗脑了。以后在天盟行事,就更得小心谨慎了,否则,这老头必定分分钟会向老大告密的。 话题说远了,再说回来。 龙星和龙悔查出这些事情来时,端木世家已经算是在武林中除名了。 端木长风和端木汐、端木烨姐妹,以及无忧、莫愁两个女孩子都被迷失了心智,成为紫裳的杀手。 端木长风和无忧、莫愁,已在对战其他武林门派时被杀,端木汐被龙星救回,端木烨不知所踪。(当时端木烨被派来攻打傅家,被龙璧所救。) 龙星正想带端木汐回傅家复命时,龙璧的飞鸽传书已到,命他和龙悔赶去太平镇,保护龙夜等三人。 龙星将端木汐交碧落十二宫分舵看护,他和龙悔连夜施展轻功赶往太平镇,并终于在紫裳想要动手之前,及时赶到。 龙夜、龙裳见了五哥,就觉得这世上除了五哥的巴掌就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了,紫裳这个妖女当然也不例外。 龙星听龙悔提过紫裳,紫裳的武功并没有多么登峰造极,只是很有些异能在身,而且尤擅制造幻象,但是龙星对此只是微微一笑。 微微一笑很倾城。龙星实在是太帅了。 龙星所练寒心剑法,最能使人神智清明,甚至达到物我两忘,斩情灭性的地步。 这也是龙城所忌惮的,所以在龙星的寒心剑法突破第九重时,就严禁他继续习练,而是习练傅家的紫玉心法,至情至性,来与之相平衡。 龙星对紫裳,根本不想留有任何余地,尤其是方才听紫裳说要霸占龙裳躯体什么的言论,纯粹是自寻死路。 紫裳见了龙星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杀气,已是心惊,她的异能功力几乎无法凝聚。 只是,她却并不想立刻认输,难道老娘不用异能,就没有别的本事了吗?还真得怕了你们不成? 紫裳冷冷一笑:“傅家的人,是不是都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如今你们两个也送上门来,老娘也是照单全收!” 紫裳长袖一展,便向龙星当头罩落。 紫裳的武功虽然没有登峰造极,但确实不弱。 龙星金剑一展,与紫裳战到一处。 龙夜瞧了一会儿,对龙悔道:“不如六哥你为五哥掠阵,我们几个先去吃点东西可好?” 龙夜是觉得若是和五哥一起行路,没准又得被拍上一顿巴掌啥的,还是先闪为妙。 龙裳也是这种想法,立刻也道:“我们昨夜走了很远的路,确实饿坏了。” 龙悔微一迟疑,还是笑道:“如今江湖上已是多事之秋,一个处理不好,危不危险的不说,怕是大哥的板子就要上身了。” 龙夜立刻表示明白:“六哥放心,我们一定不敢再乱跑的,吃饱喝足就乖乖上路回家。” 龙悔这才点头,让三人先行。 紫裳眼瞧着龙夜、龙裳和木蝶依又假装天真可爱地和龙星,甚至还有自己挥手告别,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真是气得要吐血了,可偏是龙星武功如此高超,她还真是没办法分/身阻拦。 紫裳大怒,终于借怒气提升,凝聚功力,使用异能,全身开始散发出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香气。 龙悔长剑一展,亦加入战团。 紫裳冷笑道:“我看你们能闭气到何时?” 龙星和龙悔并不说话,双剑将紫裳的长袖不停斩断,紫裳的长袖被斩断一截,便会再生出一截,空中飞舞着淡紫色的绫罗,煞是好看。 龙星忽然长啸一声,剑光大盛,连着七十二斩,紫裳啊地一声,终于踉跄后退,右手抚上左手,鲜血淋漓。 周围的香气倏然而散。 “你竟能伤我!”紫裳又惊又骇。 “伤你又如何?”龙星冷笑:“你拿命来吧!” 龙星剑光一闪,长剑直入紫裳胸腹要害,紫裳哀呼一声:“悔儿,救娘。” 龙悔剑势一顿,紫裳得到空隙,人影一散,终于凭空遁去。 龙星冷冷地看着龙悔。 龙悔心中一惊,单膝点地:“龙悔知错,愿领五哥责罚。” 一座极尽奢华的宫殿内,云雾缭绕,紫裳踉跄着落到地上,口中已是涌出一口鲜血。 云雾散去,一座豪华精美的贵妃榻上,一个紫裳丽人,慵懒地侧躺在贵妃榻上,身穿精致华美的绫罗,落在地上厚厚的洁白的地毯上,葳蕤生光。她正用纤纤玉指,将一粒紫色的葡萄放入口中。 “主人恕罪。”紫裳惶然跪地:“傅龙星的武功实在太高,而且并不受主人心法所控。” 紫裳丽人轻“哦”了一声,轻挥了挥手,烟雾散去,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孔,赫然也是紫裳。 “这么说,你的任务也失败了。”侧躺在贵妃榻上的紫裳轻轻地笑道。 “求主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跪在地上的紫裳哀求。 “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机会了。”侧躺在贵妃榻上的紫裳缓缓起身,莲步轻移,走到地上跪着的紫裳身侧:“看来,以后要做什么事情,还是自己亲自出手的好。” “主人饶命。”地上跪着的人已经抖成一团。 “你真是浪费了我的能量。”站着的紫裳轻笑着,缓缓伸展双手,地上的人似乎想跑,却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撕扯着,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然后化成了一缕轻烟,被紫裳吸入口中。 轻烟吸尽,紫裳轻掩了掩嘴,叹气道:“这是最后一个幻影了,以后再有什么事情做,真得自己动手了。” 又轻笑道:“都吸回来也好,觉得更舒服了呢。” 紫裳刚刚躺回榻上,门外有人高声禀告道:“启禀宫主,已按宫主命令,放少林方丈逃跑了。” 紫裳嗯了一声道:“希望他能带我们找到乾坤盒的底藏才好,派人跟紧了。” “是。”门外的人应诺道:“属下亲自去办。” 紫裳又嗯了一声。 门外的人恭谨告退。 “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门外的宫装丽人冷冷地笑道:“堂堂少林掌门,也有如丧家之犬的时刻吗?真是报应。” 这个人,正是上官夫人,阮氏。 第181章 无梦之殇(下) 龙夜、龙裳并没有心情吃东西。买了木蝶依最爱吃的梅花包子,就启程上路。 木蝶依拿了包子送到龙裳嘴边,龙裳摇头,表示没有胃口。 木蝶依也没了胃口,叹气道:“你怕回去被打啊。” 龙裳确实是害怕,点头道:“我们偷偷离家,本就会被罚的。如今五哥和六哥来了,必定是大哥担心我们会被紫裳所害,才遣他们过来保护。” 龙夜也叹气道:“如此危险时刻,还敢到处乱跑,大哥的板子一定落得很重的。” 木蝶依垂头道:“对不起。” 龙夜安慰龙裳和木蝶依道:“不过以五哥和六哥的功力,没准将紫裳顺手杀了,说不定大哥念我们诱敌有功,不罚了也不一定。” 龙裳和木蝶依这才高兴起来:“我们回去便先去找三叔求情,许是大哥真得不罚了呢。” 龙夜笑着摸摸弟弟的脑袋,让他回车厢里去和木蝶依吃东西:“我还有买一只这里特产的烧鹅和特色油饼哦,你们多吃些。” 龙裳和木蝶依一声打开大大的油布包裹,不由齐声欢呼,不仅有梅家烧鹅、郑家油饼,段家瓜条、王家乳酪、五嫂鱼羹,还有三壶清香的蜜枣莲子茶呢。 龙夜不由叹气,两个小孩儿还真好骗啊。 “八哥,不如我们去前面草地野餐。”龙裳觉得在车厢里吃大餐好像不够意境。 龙夜瞧瞧前面不远处,树林繁密,树荫下还有三两块硕大平整的青石,青石下还有溪水潺潺,溪水边野花摇曳,倒真是野餐的好去处。 龙夜放了拉车的马去饮水、吃草,龙裳和木蝶依已经在青石上摆好食物,等龙夜过来了,才一起开餐。 三人说说笑笑,正吃得热闹,却没发现早有人将他们的行踪看在眼中,密码回报。 三人吃得差不多了,木蝶依收拾干净了东西。忽然看见三个和尚踉跄着奔了过来。 “真是冤家路窄。”龙夜看清来人,不由蹙眉。 来的三人,正是少林的方丈和达摩院的主持慧姜,以及曾为龙夜疗过伤的少林禅医院的主持慧果。(.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只是三人都身上有伤,形容狼狈。 慧姜立刻对龙裳发难:“竟敢在少林藏经阁纵火,还不束手就擒,向方丈谢罪。” 龙裳往龙夜身后退了退:“不是纵火,是意外而已。” 方丈宣了一声佛号道:“慧姜师兄请稍安勿躁,如今整个少林已落入邪魔外道手中,藏经阁之失又何必介怀。” 龙夜很惊讶了:“少林被谁霸占了,不会也是紫裳吧?” 方丈沉痛地道:“少林百年基业毁于老衲手中,老衲实在罪孽深重。” 旁侧的老和尚慧果想说什么,一张嘴,却是吐出一口血来。 龙夜忙扶慧果坐在青石上,从怀里掏出傅家的疗伤药喂他服下。 慧姜冷着脸站在一侧:“紫裳如今号称斩花宫主,已经打出旗帜,要一统江湖。不知你们傅家,又有何作为?” 木蝶依见少林方丈一直瞧她,便对他笑了一下,道:“你的伤不要紧吗?” 少林方丈对木蝶依慈爱的一笑:“不要紧。” 慧姜忽然走到木蝶依身侧,一手抓去,龙裳抬手一掌,将慧姜打得踉跄一步,几乎摔到方丈身上,方丈伸手扶住了他。 “你想干什么?”龙裳冷冷地道:“你就是想抓火烧藏经阁的人也是抓我,为什么要连累无辜?” 慧姜好像受内伤很重,否则也不会被龙裳一掌就打退了。他谢过少林方丈,然后才道:“你不用替她开脱,她分明就是紫裳的奸细,在武林中散步谣言,污蔑我少林掌门,我少林弟子绝不会放过她。” 龙裳不由嗤之以鼻:“到底是谁污蔑谁?木姑娘从不曾招惹江湖是非,更没有提过你少林掌门半个字,何来污蔑之说?你不要血口喷人。” 龙夜也道:“要说谁是紫裳的奸细,我便瞧着你最是可疑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慧姜似乎不擅于辩驳,气得又吐了一口鲜血,对方丈道:“慧姜眼见恶人当道,却不能维护方丈清誉,实在愧为少林弟子,慧姜愿以死谢罪。” 慧姜说完,抬掌便向自己的头顶打落,方丈连忙相拦。 方丈满面惭愧之色,对慧姜和慧果道:“江湖传言不虚,老衲确实作出了有损少林清誉之事。”说到这里,方丈双手合什,道:“佛祖亦是罚我罪孽深重,才降大祸于少林,这些罪孽都是老衲之错,请佛祖慈悲,让老衲一人承担吧。” “方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方丈。”慧果想要阻拦。 慧姜则惊讶地道:“难道,难道江湖传言属实,木蝶依真是方丈的私生之女?” 多么狗血的老套情节啊。龙夜叹气。 和所有写到这一步的狗血情节一样,接下来,就是父女相认,木蝶依又惊又喜,方丈又愧疚又疼爱,然后将木蝶依郑重地托付给龙裳,请傅家代为照顾。 旁侧的慧姜和慧果,也是随着情节发展表现出各种应有的表情来,比如说震惊,恍然,惭愧,凄然,然后摇头叹息。 龙夜答应,龙裳和傅家一定会好好照顾木蝶依的。他琢磨,接下来,该是少林方丈自尽以全少林威名了。我一定要阻止悲剧的发生。 龙夜一面紧盯着方丈的手,准备在他挥掌自尽时拦下他,一边劝道:“方丈是世外高人,如今坦诚过往,一定会求得佛祖原谅的,方丈就不必太过介怀了。” 方丈含笑道:“阿米托佛。”然后盘膝坐了下去。 “方丈!”慧果扑跪在地,大放悲声。 龙夜一愣,慧姜也喊道:“方丈圆寂了!阿米陀佛!” 龙夜惊诧了,少林高僧怎么这么神奇,说圆寂就圆寂了。 木蝶依刚认了亲生父亲,亲生父亲就又死了,再想起生死未卜的养父和哥哥来,更是心酸难耐,也是扑到龙裳怀里,大哭起来。 龙夜伸手去探探方丈鼻息,果真,没气了。 “傅龙夜、傅龙裳,你们还我方丈命来!”慧姜忽然大喊。 龙夜忙往后一退:“你家方丈是自己圆寂,与我何干?” 慧果也抬起泪眼道:“慧姜师弟,不要冤枉……” 慧果还未说完,慧姜已经将一柄匕首刺入了慧果身体之内,慧果看着慧姜,嘴里呼噜噜地涌出血来,死不瞑目。 龙夜知道慧姜为何要如此做了。几十名武林人已经迅速地围拢了过来。 慧姜立刻大放悲声,指证少林方丈和慧果大师被龙夜、龙裳所杀。 这些人正是准备去少林与紫裳的斩花宫对抗的第一波江湖侠士,都是响当当地名门正派,最是嫉恶如仇,也最是义愤填膺。 他们早都听说过傅龙夜、傅龙裳的恶名,曾经用假的乾坤盒危害江湖,并将真的乾坤盒藏匿,如今又杀害了少林方丈和少林高僧,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这些人对龙夜、龙裳分外的痛心疾首,认为他们必定是贪图美色和痴心宝藏,才会甘心沦落为紫裳的爪牙,为虎作伥,是江湖公敌,傅家逆子,为金龙令主的威名抹黑。 这种不白之冤和百口莫辩之感,龙夜和龙裳曾经领教过一次。那次是在端木汐的草庐,被假扮端木长华的姊妹宫妖女红/袖所害,如今,真是故事重演,只是导演者换成了慧姜,还有少林方丈和高僧的尸体作为道具,则更具蛊惑力。 龙夜本以为自己的口舌够伶俐了,但是众口铄金之时,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微薄了。尤其是每当龙夜刚站了理,让众人的“除奸”信念有所动摇时,便会立时站出四五个人来,提醒众人面前血淋淋的事实,让众人不要被奸人的巧舌如簧所骗。 龙夜可以肯定,这几个人,一定是紫裳那个妖女手下的人。专门出现在这里当内奸,并迷惑群众的。 在慧姜的号召下,众人决定立时出手,为江湖除害,而且对付龙夜和龙裳这种江湖败类,更不用讲江湖规矩,就是一拥而上,将他们剁为肉泥完事。 眼看众人越逼越近,龙夜的火气也越来越大。还有比江湖人更容易被人蛊惑,被人煽动的吗?一群没脑袋的莽夫! 龙夜和龙裳勉强抵挡一阵,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一个不留神,龙裳竟被一个剑手在腿上刺了一剑。 龙裳“啊”地一声痛呼,让龙夜的心一颤,倒是比自己挨了一剑都心慌。 “大家速战速决,不要让这个魔头使用心剑!斩草除根!”还有人煽风点火,压根就不想给龙夜、龙裳活命的机会。 “那个小妖女也不能放过!”有几个人决定先对在龙夜龙裳身后瑟瑟发抖的木蝶依下手。 龙夜、龙裳被叫做魔头,木蝶依也变成了小妖女。 “与其被这些人杀了,我宁可被大哥的家法打死。” 龙夜暗下决心。 他忽然长啸一声,双手一展!万道白光似乎从天上而降,又似乎从地下而生,如椭圆形的光芒,将龙夜笼罩其中。 “心剑!”众人惊呼! 那万道白光转瞬之间,已化为森森剑气,闪闪剑尖,悬停在龙夜身前身侧,霍霍声响,隐有雷霆之势。 “八哥,不要用,你会被大哥打死的。”龙裳惶急。 龙夜淡淡一笑:“就算我死,也要让这些人陪葬!” 剑气催动,如箭满弓弦,蓄势待发! “快跑!”有人扭头先跑。 龙夜看那几人身影,正是蛊惑众人之辈,心念一动,数道白影直追几人身后,噗噗声响,白光正入后心,鲜血四溅,那几人立刻陈尸当场。 众人更加惊慌失措,有人喊道:“上,大家和这个魔头拼了。” 龙夜只觉气血翻涌,几乎无法控制剑气。 龙裳被龙夜的剑气也逼迫得无法靠近,怎么办,八哥难道真得要使用心剑?大哥真得会把八哥打死的。 “八哥,你若再开杀戒,大哥真得会打死你的!” 第182章 两宫宫主(上) “若是嗜杀成性,必定成魔!” “是人用心剑,而非心剑驭人!” 大哥傅龙城的话如惊雷响自耳侧。 龙夜冷汗涔涔。静思堂内,大哥冷峻的神情,毫不留情打下的藤杖,那种刻苦铭心无法躲藏的痛楚,让龙夜心颤! “大哥,龙夜不敢再杀人了。”龙夜仿佛又看见满身血污的自己,在藤杖下哀叫求饶。 龙夜不想杀人,可是不杀人,人就要杀我,大哥,我到底要怎样做? 龙夜越颤抖迷惑,越无法控制心剑,只听风雷霍霍,万道心剑已经漫天而出。 “啊!”龙夜身前的武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心剑不可挡,又何人能挡得住! 众人几乎想像得到自己将被万剑穿心,这里必将又是血流成河! “傅龙夜,收剑!”蓦地一声断喝,似乎响自天外。 傅龙夜一惊,大哥来了。 一身黑衣的傅龙城,如天神下凡,卓然而立于众武林人身前,双掌画出一道淡紫色的光芒如一层帷幕,将万道金光暂时阻挡。 死里逃生的众人只是更加慌乱地后退,连滚带爬地逃走,把这里留给了傅家的两个兄弟。 万道白光汇集在紫色的帷幕之上,似乎想刺透帷幕,去饱饮鲜血。 龙夜不知该如何收剑,可是大哥的话绝对不能不听,本来就攒了一堆板子了。 龙夜当时大喊一声“收!”,他以为是不是像话本中描写的那样,万道白光就该刷地消失,然后就可以乖乖跪下向大哥请责了。 可是,事与愿违,那万道白光竟是齐齐剑尾变剑尖,同时转了方向,风雷电掣般向龙夜刺了过来。 速度之快,连傅龙城都不及拦阻。 龙裳也惊呆了,难道被万剑穿身的要是八哥龙也不成! “黑玉镯……”龙夜惊呼。 龙裳只听见了一个“黑”字,龙夜已经凭空不见了,那万道白光也似乎被瞬间吸入了虚无之中,没有半分痕迹。 木蝶依脸上的一颗泪珠,才“啪嗒”一声,滴落于地。 傅龙城已经闪身过来,迅如闪电,只是龙夜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叮”地一声脆响,一小断碎裂的黑玉镯自空中落下,龙城伸手接入掌心。 晶莹剔透的一断黑玉,似乎微温。 天蓝风轻。若非不远处的地上尚有几具尸体横陈,真叫人怀疑,这里是否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八哥?”龙裳试探着叫了一声,哪里还有龙夜的身影。 傅龙城凝神静听,什么也没有,地上也没有血迹。 龙夜的黑玉镯真得能助他脱险吗?龙城凝视着手中的碎玉。 “八哥一定没事的,”龙裳安慰自己,也安慰木蝶依:“美女说过,这个黑玉镯可以救六哥三次性命的。这正是第三次。” “八哥以前没有偷偷用过吧?”木蝶依还是担心。 “没有。”龙裳肯定地道,又把目光落在大哥身上:“大哥,八哥一定没事的吧。” 傅龙城点头道:“龙夜不会有事。” 龙裳最相信的就是大哥的话,这才高兴起来:“六哥一定会再出现在我身边的,我等他就是了。” “回家等去吧。”傅龙城淡淡地道。 “大,大哥,龙裳错了,不该私自离家,到处乱跑的。”龙裳这才想起害怕来,惨了惨了,这次八哥还不在自己身边,自己一定会被大哥拍死的。 “少林方丈和高僧是死于何人之手?”龙城的目光落在两位高僧的尸身上,沉肃了面容。 “不是八哥杀的,也不是我。”龙裳慌忙摇手:“少林方丈是自己圆寂的,这个慧果大师是被少林达摩院的主持慧姜所杀。” 傅龙城听龙裳禀告了细节,又有些蹙眉。想不到似少林这样的门派之中,竟然也会出现慧姜这种叛逆。不过,也不排除这个慧姜是紫裳的人假扮或是被紫裳控制了心智。 紫裳的这一布局很毒辣。慧姜陷害、指证龙夜、龙裳杀害少林掌门和高僧,如此一来,不仅龙夜和龙裳会被视为武林公敌,这也必然影响傅家在武林中的威望。 傅家的金龙令本是武林正义的代表,若是受人质疑,武林正道更会分崩离析,正是中了紫裳的奸计了。 小卿、燕月和玉云三人也很快赶到了。玉云忙替龙裳包扎伤口。龙城命小卿和燕月将少林方丈和慧果的尸体先送去抱龙山庄,暂时予以安葬,待剿灭斩花宫,夺回少林后,再由少林隆重入葬。 木蝶依不由又哭了起来。 龙裳问大哥道:“难道少林方丈所言属实,木蝶依真是方丈亲生吗?” 傅龙城微微颔首,请木蝶依节哀:“傅家与令堂渊源颇深,日后,你便安心待在傅家就是。” 方丈到死,并没有说出木蝶依生母为何人,傅龙城也不想说。 木蝶依当然想问,又怕惹傅龙城生气,只得先忍下了,为龙裳求情道:“是我求龙夜、龙裳带我去太平镇的,你罚我好了。” 傅龙城温和地道:“如今江湖情势复杂,大战一触即发,这些日子实在不宜多生事端。回去大明湖后,你就去与明儿姑娘同住,不要再出傅家大门了。” “是。”木蝶依低应,心怦怦地跳。难怪龙裳或是龙夜这么怕这位傅大哥,便是他如此温和地对自己说话,都有一种让人无法直视,不敢抗拒的压迫感,若是他真生了气,发了脾气,那肯定是如狂风骤雨般可怕了。 龙裳陪在木蝶依旁边,听大哥只是罚木蝶依禁足而已,心里才舒了一口气,如此轻的责罚,便也是只有女孩子才能享有的特权了。 龙裳和龙城回到傅家,需要拜见的长辈已经端坐了一排。 傅怀端坐上位,傅青峰侧面相陪,下首的座位上,白霆居长,与龙烁相对,龙玉坐在龙烁旁边,白霆旁边的位置自然是留给龙城。 龙璧、龙晴、龙羽、和龙错已经齐齐地站了两排,侍立堂下,堂外,则是小莫等弟子侍立。 傅龙城领龙裳进来,傅怀就站起来:“哎哟,龙裳没事吧?龙夜呢?” “爷爷。”龙裳乖乖地跪下行礼,傅怀已经扶了起来:“没受伤吧?” “这里……”龙裳抬腿,给傅怀看。玉云已经帮他包扎好了。 “怎么伤的,谁伤的?快不要乱动。”傅怀紧张。 傅青峰也蹙眉,他问傅龙城:“怎么回事,你亲自过去,还让人伤了龙裳?” 龙城这才有机会对爷爷、三叔和几位哥哥欠身为礼,然后回答道:“爷爷不用担心,只是被剑划破了一道血口,筋骨无碍的。” 然后又对傅青峰欠身道:“侄儿去得迟了,龙夜、龙裳已与江南的几大门派起了冲突,龙裳被八卦派掌门所伤,龙夜他,擅用心剑,被我所阻,他遁入黑玉镯中去了。” 在座的诸位,在龙夜第二次利用黑玉镯从少林逃回傅家,就都已知道龙夜有这么个宝贝,也知道这个宝贝会在危急时刻救龙夜一命,却只能使用三次。 当时龙夜还说,这宝贝一定要省着用,可惜想不到,这么快就又派上了用场。 傅怀瞪了傅龙城一眼,到底没有降责,只嘱咐龙裳好好等着龙夜回来,可别再四处乱跑了,“若是再闯出什么祸事来,惹了你大哥要打板子,爷爷可不拦着了。” 傅怀这话的意思,就是这次龙城要打龙裳的板子,不成,他得拦着。 屋子里的人,都听明白了。 傅龙城当然也不能装听不明白,只好对龙裳道:“既然爷爷有命,这次就免了你的板子,听爷爷的话,先下去休息吧。” “是,龙裳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听话。”龙裳乖乖地保证,才告退出去。 龙城准备向傅怀禀告对战斩花宫的计划,傅怀不想听:“这些事情,你们年轻人做去就是了。” 傅青峰虽然有老父在,不敢言老,也并不是想掺和江湖是非,对维护武林公义什么的也不热衷,他只在意一件事:杀死紫裳。 所以他吩咐傅龙城,无论谁出手,怎么出手,都无所谓,或者斩花宫的人杀谁留谁也无所谓,但是,紫裳,一定得死,而且最好能死在傅青峰手里。 傅龙城欠身:“侄儿明白。” 傅青峰便也下去休息了。他可是勉强起来侍奉爹爹的,这身上的伤可是还疼得厉害呢。 众人再恭送了傅青峰出去,白霆叹了口气道:“斩花宫要一统江湖,怎么感觉十年前的故事又重演了呢。” 龙烁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一次,我们就彻底和他们来个了断,免得他们总是痴心妄想着要一统江湖。” 龙玉也点头道:“眼瞧着快到午时,我们还是先去观礼吧,毕竟是城弟第一次收徒孙呢。” 江湖中收徒是大事,多是要宴请八方亲朋,武林同道的。但是各家有各家的规矩。 傅家门禁森严,与武林各大门派虽有往来,却并无私交,故此除了白霆与任逍遥外,傅龙城并没有邀请任何武林人士前来观礼。 而任逍遥则因为被私事缠身,无法赶到。 龙玉很好奇:“任二哥所说的私事缠身,会不会与青碧宫有所关联?” 白霆先就哈哈大笑。 龙城一脸黑线,这两位大哥用不用这么夸张啊?这里还有这么多没成家的弟弟呢。 有弟子有事情禀报。龙璧去了堂外,又折转回来,对龙城低声禀告道:“大哥,青碧宫主和锦绣宫主莅临大明湖,如今已到傅家大门外。” 龙璧的声音不是特别低,他与龙城低语只是为了表示礼貌。 “锦绣宫主”这四个字,龙玉便听得分外真切,不由腾地站起。 前些日子,锦绣宫主曾莅临坝上。龙玉当时是惊喜万分,本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去见一见的。只是邀约的帖子送过去,却被锦绣宫主婉拒了。龙玉好不遗憾。 如今锦绣宫主竟就在门外,这让龙玉不由惊喜:“为兄与你一同迎客。”龙玉站起来就想往外走。 “傅龙玉。”傅龙烁冷冷地唤住他:“这种时刻,锦绣宫和青碧宫来到大明湖,难道是找某人叙旧吗?” 龙玉有些讪讪然。 白霆也站起来打哈哈道:“龙烁说得有道理,如今江湖风起云涌,这两宫的势力也是非同小可。还是让龙城先去处理吧,我们谋定而后动。” 龙玉尴尬地笑道:“两位哥哥说得有理,那我们就不妨碍城弟你见客了。” 白霆、龙烁和龙玉各自回房去休息,龙城带着龙璧、龙晴和龙羽亲自去门外相迎贵客。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临时有事出去了一下。耽误了更新时间。请大家重新看本章。 第183章 两宫宫主(下) 青碧宫宫主青碧与锦绣宫宫主连若若的关系原本并不是十分融洽。 都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又都贵为一宫之主,自然都有些高冷的。而两宫之间为争名夺利,亦是少不了明争暗斗,况且又有历代的积怨颇深,所以两人之间也甚少交集。 如今,青碧宫主与锦绣宫主联袂而来,倒真是罕见的情形了。而且,两人的神色看起来,竟然还好像十分的同仇敌忾。 她们共同的“敌人”当然是傅龙城。 傅龙城颇有些不自在。无论是青碧或是连若若,与傅家都可以说是关系匪浅。先不用说祖辈上的那些交情。就是单以目前的关系而论,两个女人都算得上是龙城的“嫂子”。 青碧是傅龙城结拜二哥任逍遥的红颜故旧;连若若与傅龙城的堂兄龙玉更是连儿子都那么大了。 青碧与任逍遥若非是师门阻拦,早已该伉俪情深的;而连若若与龙玉之间的羁绊则更深。 但是,龙城并没有招惹过她们啊。 连若若轻咳了一声道:“我与青碧妹妹此来傅家,是有些事情,要请问傅大侠。” 龙城请两位宫主先用茶:“两位宫主有话,龙城自当洗耳恭听。” 青碧不如连若若委婉,放了茶,冷冷地道:“连姐姐,我看那些客套话也就不必多说了,傅大侠事务繁重,我们也就不要多打扰了。” 连若若微叹气道:“翎儿总是他的徒弟,这件事情,还是要他的首肯才好。” 青碧瞄了一眼傅龙城道:“是他的徒弟又如何,总不能亲过你这个娘去,如今是我们两宫要做亲家,难道不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吗?” 傅龙城听明白了。青碧的女儿叫青翼,连若若的儿子叫玉翎,两宫结亲,倒是称得上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可是。好像青翼喜欢的那个叫玉翔吧。至于玉翎,还是小孩儿心性,最不喜人将他与与谁凑做一对的。 傅龙城喝茶,装没听明白。 青碧瞪了傅龙城一眼,又看了连若若一眼:“我都说过了,某些人可是护短的很的,若是不把话当面挑明了,就是装糊涂呢。” 傅龙城装没听见。 青碧气恼道:“我说傅大侠,你为什么不说话?玉翔和玉翎都是你的徒弟,你不会厚此薄彼吧?” 人家都点名了,傅龙城也不能再假装自己不存在,只好道:“不知青碧宫主此言何意?” “何意?你既然不明白,我就告诉你。”青碧冷哼一声道:“我青碧的女儿青翼,要与连姐姐的儿子玉翎,结下百年只好,傅大侠当不会有所异议吧?” 连若若也点头道:“傅大侠当不会反对此事吧?” 傅龙城心道,你们两个明显是要来折磨我的徒弟的,我必须得反对啊。 不过,傅龙城必须很客气:“这件事情,龙城倒是不是特别反对。只是这样做,会否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青碧挑衅般地看着傅龙城:“傅大侠可是觉得我青碧宫高攀不上你傅家吗?” 傅龙城微微一笑,道:“青碧宫主言重了。只是龙城听小卿提过,令媛青翼姑娘与小徒玉翔情投意合,青碧宫主也乐见其成。玉翔与玉翎都是龙城徒弟,也如青碧宫主所言,龙城不会厚此薄彼,既然令媛与玉翔有约在先,如何又要转嫁玉翎呢?是不是稍显唐突了?” 傅龙城话说得很客气,其实,这分明是这两个女人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于理不合嘛。 “唐突?”青碧腾地站起来:“若非你傅家欺人太甚,我青碧宫又如何会出尔反尔?” 连若若劝道:“妹妹不要急,有话慢慢说。” 青碧冷哼一声道:“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姐姐头上,姐姐当然沉得住气,可是傅家竟然敢让我的女儿给玉翔做小,这也未免太不把我青碧宫放在眼中了!” 傅龙城不由眉峰轻蹙。玉翔和宛然、青翼之间的事情,龙城听小卿禀过,是这两个丫头说好了要嫁一起嫁的。龙城虽然觉得不妥,可是青翼和宛然觉得好,是人俩要嫁人,龙城也不好反对。 不过,青翼和宛然说的是要效仿娥皇女英的,那就是平妻的,何来做小一说呢? 连若若也站了起来道:“傅家一向自视过高,便是我的徒弟来傅家做客,亦被赶了出去。这样说起来,只怕我锦绣宫也是一样不被傅家放在眼中了。” 这件事情,龙城确实觉得在道义上对锦绣宫有些失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可是徒弟不懂事,当师父的能怎么办,该打的打了,该罚的也罚了,道歉的帖子也寄过去了,锦绣宫若还是不依不饶的,龙城也没办法。 青碧“哦”了一声道:“原来还有此事。姐姐说得不错,如今天下武林,敢如此轻慢我们两宫的人,怕也只有傅家了。” 傅龙城只好也站了起来,道:“两位宫主,这期中只怕有些误会,还请听龙城解释。” 青碧冷冷地道:“傅龙城傅大侠,你是不是以为这天下都以你傅家为尊,便可以任意轻慢同道,将天下武林都不放在眼中?” 这下好了,本是儿女私情如今上升到江湖大义的高度了。 连若若也叹息一声:“玉翎总是承蒙傅大侠照顾多年,若若在此谢过。只是江湖大义不能废于儿女私情……还请傅大侠放过玉翎吧。” 青碧亦冷笑道:“怎么,傅大侠还想霸占着连姐姐的儿子不放,任你傅家驱使吗?” 傅龙城淡淡一笑:“两位宫主若是有什么难处,傅家愿意鼎立相助。” 青碧和连若若同时面色一变。 傅龙城忽然扬手,青碧和连若若身侧的两个小丫鬟几乎同时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两位宫主是否受人胁迫,一定要与傅家为敌呢?” 傅龙城用的是疑问句,但是毫无疑问,他猜对了。青碧和连若若正是受紫裳胁迫,不仅要旗帜鲜明地站出来与傅家为敌,在江湖中制造影响,还要在傅家内部制造矛盾,削弱傅家力量。 所以连若若要来带走玉翎,还要让玉翔和玉翎兄弟不睦。这几乎是姊妹宫惯用的手段了。 青碧和连若若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是紫裳的人,受命密切监视青碧和连若若来傅家的一举一动,若是两人有任何背叛之嫌,两个丫鬟都会引爆身上炸药,不仅与青碧和连若若同归于尽,若是能伤了傅家的人,那就更是赚到了。 不仅如此,若是青碧和连若若一个时辰不回,那么,紫裳手中的人质,也会有性命之虞。 紫裳用来威胁青碧的自然是青翼,还有宛然。紫裳的人去抓青翼,青翼正溜出青碧宫与宛然会合,然后等于买一送一了。 紫裳用来威胁连若若的正是挽情。挽情是连若若自幼抚养长大,视若亲女,母女间的感情,只怕要比玉翎这个亲儿子还要密切一些。 紫裳的能力确实非凡,能静悄悄地一举控制青碧宫和锦绣宫,并不是常人能轻易做到的。 紫裳在几年前,已经密谋策划,并在两宫中安插人手,慢慢做大,并突然发难,借助内忧外患,控制两宫为己用。 傅龙城不由叹气。女人,有时很精明,有时,又那么难以置信的轻信于人而且糊涂。而且同样是女人,紫裳这个女人,比青碧和连若若厉害不知多少倍了。 若论错处呢,自己确实是太疏忽了,不曾着人看着两宫动向,而且也有些太高估这两位宫主的实力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江湖之大,确实也让人有鞭长莫及之感,况且,若真插手两宫事务,落好也更是不可能的。还需另外想法子,才能护卫这两宫周全。 傅龙城觉得龙璧的飞云堂亟需整顿,只是收集线报的速度快有什么用,更应防患于未然;铁翼负责的铁血三十六骑的人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有的没的,是不是日子都过得太舒适了。 再想起白霆白大哥说过,要恢复武林督察队的事情来,确实有必要慎重考虑。 有时候,小事不管,出了大事就难办了。 傅龙城看出青碧和连若若身边的丫鬟有异,一开始就发现了。 青碧和连若若两人一起出现,姐姐妹妹地叫着亲切,本就让人起疑,偏一人又带着一个“胖”丫鬟。 这两位宫主都是追求完美型的,没道理会同时喜欢上“胖”丫头服侍,而且,这两个“胖”丫头虽然看起来低眉顺眼,对两位宫主侍奉周到,却又“寸步不离”,甚至在两人拍案而起时,也都同时往前贴身一步,就更让人起疑了。 傅龙城本就是英明神武的,不动声色地观察出这些细节来当然是不在话下。他的武功也实在太精妙,瞬间制敌,让那两个丫鬟根本无暇引爆怀中炸药。 青碧和连若若这才说了实话,却埋怨傅龙城多事,如此一来,怕是青翼或是挽情会有危险。 龙城一边命龙璧派人将那两个“人体炸药包”带出去,一边问道:“两位宫主可以确定青翼、宛然还有挽情三人依旧在紫裳手中吗?” 青碧和连若若的脸色又变了。她们只是听紫裳派来传命的人这样说,但是已经有数日未曾见到人了,心底其实早都猜疑担心,却是宁可自欺欺人。 如今听龙城问起,心里自然更加惊惧,只怕那三个丫头莫不是真得已经遭了紫裳的毒手了。 紫裳为人心狠手辣,视人名如草芥,杀人于她再是容易不过。 紫裳除有数名分/身人皆被称为“宫主”之外,手下尚有三个护花人为斩花宫统领,一人是孟飞,一人是阮氏,另一人则是上官无伤。 孟飞之女绿绿,与仙儿一起,同拜在紫裳门下,常随侍紫裳左右,因小错就被紫裳虐杀。 无忧、莫愁两个女孩子,在紫裳吞并端木世家时,被改为黑瞳死士,在与江南霹雳堂对战时,作为人肉盾牌惨死当场。 端木烨和端木汐也是同样受到迫害,只是端木烨比较幸运,被傅家所救,端木汐如今却不知所踪。 唐珠儿和庞月月也被埋下血毒,受胁迫在傅家为斩花宫做事。本是告诉两人若是不听吩咐,便会在三日后毒发,结果两人已在昨夜突然毒发,若非小卿防范及时,只怕也有性命之虞。 所以从上述种种得出结论,信紫裳的话,不如信自己是不死之身,永远可以原地满血复活。 傅龙城劝青碧和连若若先留在傅家,免得再出意外,又命小卿去审问那两个“胖”丫鬟,看是否可以寻到线索,以解救青翼等三人。 青碧和连若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答应留在傅家。连若若略犹豫一下,还是问道:“那位唐姑娘和庞姑娘的血毒可解了吗?不知要如何解除呢?” 青碧看傅龙城的目光看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和连宫主也中了血毒。” 堂堂两位宫主,又被人抓,又被人胁迫,还被人下毒……也真是可怜了。 不过陪在傅龙城的龙璧还是有一丝安慰,最起码听青碧喊连若若为连宫主,感觉上是两人终于都恢复正常了。 有时候,明知这两个女人不睦,偏还姐姐妹妹地叫着亲热,没来由就让人毛骨悚然呢。 第184章 两情相悦(上) 龙裳躺在床上,仔细地选了位置,在偌大的床中间躺好,这样若是龙夜掉下来,也不会砸到自己或是掉到地上。 “八哥,八哥。”龙裳小声叫,又有些好笑,难怪八哥不准这院子里养鸟了,真有一种叫“鸟”的感觉呢。 龙裳的嘴刚咧开,立时觉得这样是对八哥不敬,轻咳了一声,忍住笑容,小声道:“哥,你回来没呢?我已经跟爷爷那里求过情了,爷爷说一定不让大哥罚你的。” “哥,你听到没?”龙裳呢喃着,刚才吃得有点多,实在是困倦了:“哥,你快点回来,回来了叫我,我还有事儿跟你说呢。” 龙裳睡熟了,屋内依旧烛火通明。 龙夜抱膝坐在一团飘渺中,各种大小声地叹气。 自己真是有够蠢的了,应该相信大哥的嘛,那个竹林已经离大明湖很近了,以大哥的修为,自然会感应得到自己和龙裳的气息的,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嘛,为什么要用心剑呢? 还被大哥逮个正着,大哥一定要拍死自己了。 龙夜实在太怕哥的板子,打在身上,真是痛得让人恨不得死去了才好呢。 龙夜看着那些忽明忽暗的星星点点,想像着那些星芒后面的世界,其中一个最亮最温暖的星芒,在眼前不停闪烁。龙夜知道,那里该是龙裳的身边。 可是龙裳会在哪里,在做什么?爷爷和三叔该会拦下大哥打龙裳的板子吧,运气好的话,许只是罚禁足而已呢。 龙夜在这一点上很羡慕龙裳的,就是大哥也不太舍得打龙裳的板子的,可是打自己,就不会手软。 龙夜非常郁闷这一点。自己也是弟弟嘛,为啥依旧总是被打? 龙夜忐忑、畏惧,所以不想出去,然后他发现自己好像真得耽误了许多时间,就更加恐惧,若是大哥发现自己想逃避刑责而躲在这里,板子一定落得更狠了。 龙夜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很有决断的,除非这决断事关大哥的板子,龙夜才会各种踌躇。 龙夜忽然想到,若是自己忽然出现在大哥跟前如何呢?干脆直接出现在大哥跟前好了,若是他想打自己,也免得命人喊来喊去的麻烦。 龙夜这样想着的时候,一颗果真有着淡紫色光芒的小星星逐渐高亮了起来。 龙夜深吸一口气,直往那闪亮中跳了出去。 傅家人好大,傅家人好多。方夜夜在傅家并不觉得闷,很多东西她很感兴趣,那些雕梁画栋的精美,珍贵的瓷器,高档的木质家具,贵重的玉石珠宝,翡翠玉石的豪华温泉,还有满塘的珍稀荷花,比狮子林还要大上十几倍的假山群…… 方夜夜觉得自己已经过上了高大上的贵族生活,舒适得不能再舒适,安逸得不能再安逸。 如果再有一点点爱情的话,那真是给十个天堂也不换了。 可是。傅龙城,自己的金龟婿,标准的古代人,对自己既不热情,也不冷淡,绝对是翩翩君子,相敬如宾。 从坝上回来时,来见过一面,让弟弟们、徒弟们过来给自己问安,不过例行公事般,问一些饮食起居,盏茶时分告辞。 第二次见面,家里来了客人,请她去拜见堂兄龙玉和结拜大哥白霆,亦不过盏茶时分,便请她回房安歇。 第三次见面,三叔回府。他陪侍三叔,亦是盏茶时分,便请她回房。 第四次见面,爷爷回府。他依旧是陪侍尊长,亦是盏茶时分,便请她回房。 方夜夜仔细算了算,好像这四次见面,两人的谈话也不会超过五十句。 方夜夜知道古人的规矩大,她不想让龙城还不了解自己前,对自己有所误解,所以,她遵从古人的规矩和审美规范,表现得端庄羞涩,贤淑温婉。虽然心里实在是很有些着急的。 只是可惜,她来到古代,没有系统空间,也没有什么金手指。若想赢得众人的喜爱和尊重,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她仔细想想自己的特长,好像就是在“吃”的方面还能拿出几手来。 尤其是她曾在一家非常出名的创意蛋糕点打过暑期工,那里的糕点非常之精致华美,让人看着就想吃,吃了吃不够。只是很多配方都是高级机密,她只能凭自己参悟。 不过,制作蛋糕的那些精美的模具是归方夜夜清洗的,印象极其深刻,她凭着印象画出那些精美的模具来,制作出漂亮的蛋糕,一定会让人喜欢。 不过方夜夜的diy能力稍微差了一些,图纸画得也马马虎虎,好在府里的弟子简直是鲁班在世,按着方夜夜的描述和乱七八糟的图纸,竟然制作出了和方夜夜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成套的模具,甚至还要更加精美。尤其是模具上那些繁复的精美的花纹,让方夜夜佩服得五体投地。 漂亮的外形有了,在回忆那些口感和用料,方夜夜终于和丫鬟们一起diy出了几种精美的糕点,而且博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喜爱。而这些,也带给了方夜夜崇高的声誉。 方夜夜非常有成就感。在古代的大富之家,真是食不厌精到了极致的地步啊,这真是一件乐事。 方夜夜也暗暗羡慕良辰、美景等丫鬟们,都是diy的高手啊。古人的动手能力实在是令方夜夜自觉汗颜。 方夜夜便只管出创意,立刻便会有人死毫不走样地执行,这也让方夜夜再次深深地感叹,好幸福啊,嫁人就得嫁老大哦。 今日用餐,方夜夜便要求吃冷面。她不过是将冷面的配料和做法和厨房说了一遍,如今厨房里已经能作出非常正宗的韩式冷面来,而且配料之丰盛,犹如在五星级饭店享用呢。 方夜夜正用叉子卷着冷面往嘴里吸溜时,小卿过来禀告:“师父现在辕门外,不知方姑娘可否方便见面?” 方夜夜立时脸就红了,心花怒放得险些被面条呛了。一面加快吃冷面的速度,一面请小卿去请龙城花厅相见。 小卿看她吃得匆忙,微欠身提醒道:“如今已近午时,方姑娘不留师父在此用餐吗?” 方夜夜这才醒悟过来,忙把冷面碗一推,让丫鬟快收下去。古人吃午饭的时间在方夜夜看来有点晚。方夜夜还维持着在大学里养成的习惯,一过11点半就会饿,若是等到1点再吃饭,早都饿趴下了。 这下吃个半饱,正好,先和龙城在花厅聊天,然后一起午餐,午餐后也许还可以去游个船。方夜夜对府内专用于泛舟的荷花湖情有独钟。 方夜夜想要去补个妆,又喊住小卿道:“一会儿我与你师父说话,你去茶园里帮我摘些新鲜的茶花可好?我想做茶香饼呢。” 小卿知道方夜夜是盼着找个机会与师父独处,便欠身应道:“是,方姑娘。” 傅龙城来见方夜夜也是爷爷傅怀的命令。 傅怀觉得傅龙城有些冷落方夜夜了。傅怀是过来人,而且年轻时也是很知道情趣的人,所以他很不满龙城对待未来傅家孙长媳妇的态度。 傅龙城给方夜夜带了礼物。礼物还是龙璧准备的,用非常精美的锦缎包着,并系成了漂亮的玫瑰花结。 方夜夜很惊喜,这锦缎是传说中的苏锦吗?待打开锦缎,就更是眼放金光,这是传说的紫玉盘吗?一整块紫玉水晶雕琢而成,精美华贵,价值连城。 傅龙城喝茶,觉得爷爷有点多虑了,这位方姑娘性情很好,一个盘子就高兴成这样。 龙城也微微笑,让自己的女人高兴,男人总是有一些成就感的。 “谢谢龙城。”方夜夜微微福礼。 龙城道:“你若喜欢这些玉器,我便叫人多送你一些。” “不用了,不用了。”方夜夜笑着摆手:“我两个屋子都放满了呢。” 方夜夜又问龙城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她的收藏。龙城也很好奇,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值得方夜夜收了两个屋子。 方夜夜起身,对小卿道:“我想做些茶香饼,可是还少一些材料呢。” 小卿立刻会意,这是让自己闪人的节奏呢,微欠身:“小卿去茶园帮方姑娘采一些吧。” 方夜夜点头:“有劳。”然后对小卿眨了眨眼睛。 小卿微微一笑,对师父欠身告退。 龙城和方夜夜单独在一起,觉得有几分尴尬,可是人家方夜夜都落落大方呢,他当然也不能怯场,只得命小卿道:“你吩咐人多采一些,爷爷和三叔也很喜欢这种茶香饼,便多做一些吧。” “是。师父和方姑娘慢谈。”小卿准备告退。 “典礼是什么时候?”龙城又叫住小卿。 方夜夜也笑道:“恭喜小卿,你也升级做师父了。” 小卿笑着回禀师父道:“典礼开始前,徒儿会派人来请师父过去检查的。”又对方夜夜笑道:“谢谢方姑娘,以后还请方姑娘在师父跟前多多替小卿美言,免得师父让小卿在徒儿跟前没脸。” 小卿告退下去,龙城对方夜夜道:“这小畜生,就是伶牙俐齿的。” 方夜夜笑道:“你们师徒感情很好啊,难怪府里人都说你最宠大徒弟,果真是没错呢。” 龙城道:“哪有特别宠他,只是他特别乖巧而已。” 方夜夜很好奇:“若果我也特别乖巧,你是不是也会多宠我一些?” 龙城轻咳一声道:“自然也是的。” 方夜夜觉得龙城的样子很可爱,很像情窦初开的样子。 方夜夜领龙城去参观自己的收藏,都是大家送她的礼物,琴棋书画或是玉器古玩奇石的,什么都有。她都非常喜欢,不仅分门别类地放好,有的还做了支架,附了说明。 龙城一一看去,觉得很好玩。 方夜夜忽然想到,自己将来的收藏多了,也许可以办一个展览什么的,一定非常有成就感。 方夜夜兴致勃勃地介绍,傅龙城也就饶有兴趣地聆听,两人渐渐地就越走越近,并肩而行。虽然方夜夜矮了龙城一大头还多,但是更有小鸟依人的感觉。 方夜夜觉得好甜蜜,难得地二人时光。 方夜夜含情脉脉地看向龙城,见龙城俊朗刚毅的侧脸,玉树临风的伟岸身材,越看越是怦然心动。 方夜夜忽然翘起脚尖,想在龙城的脸上偷偷地印上一吻。 “小心。”龙城忽然一拉方夜夜,将方夜夜拽入怀中,方夜夜心花怒放,这就是我的男人啊……啊! 方夜夜忍不住惊叫,亮光一闪,“碰”地一声,自半空中掉下一个人来,哗啦啦地砸倒了一排的支架,将方夜夜的宝贝们打碎、打翻了一地。 “啊!”方夜夜又叫。 龙城轻蹙眉。 龙夜已经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大哥。” 然后看见大哥怀里的方夜夜,嘿嘿笑:“方姑娘也在,这么巧。” 第185章 两情相悦(中) 龙玉在屋里坐卧难安。 尤其是玉翎也奉命去陪侍连若若后,龙玉就更是坐不住了。 偏龙烁坐那里悠哉游哉地喝茶,龙玉还真不敢动。 云岚侍立龙烁身侧,恭谨而亲切,看得龙玉就更是不爽。 “十哥不回房休息吗?”龙玉很客气地下逐客令。 “在这儿看着你。”龙烁很直白地道:“免你惹了麻烦触怒三叔,连累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龙玉很没面子,却只能忍气吞声。 “过来倒茶!”龙玉在旁边坐了,开始找云岚的茬,云岚走过来,龙玉起身就是一脚:“没有眼色的蠢东西,也不伺候着。” 龙烁“啪”地一声,把茶杯一顿。 “傅龙玉,你这是骂我吗?”龙烁冷冷地瞪龙玉。 “小弟怎敢。”龙玉微欠身:“只是教训儿子而已。” “爹。”云冲急匆匆而入,欠身行礼:“见过十伯,侄儿唐突。”然后又对龙玉欠身道:“云灵弟弟好像有些不妥。” 云灵自然就是铁灵,如今已认归龙玉膝下,名字也由傅怀做主,改为“云灵”。 云灵高热、昏迷。症状如同小白和龙错。 果真,老白那里已是派人去喊龙晴,小白再次病发。 府里同时发病的还有仙儿、唐珠儿和庞月月,以及新来府中的青碧和连若若。 小卿正在偏厅喝茶,小莫匆匆来报。 小卿忙去向师父禀告。 傅龙城正冷肃着脸琢磨怎么收拾龙夜,方夜夜在一旁各种求情:“龙夜也是为了救龙裳,事急从权,总不成让敌人的阴谋得逞,龙夜和龙裳真伤了、死了,看你的板子还打谁去。” 龙夜乖乖地跪在地上,听方夜夜各种言之在理,觉得这个未来大嫂比看起来要靠谱呢。 傅龙城这次,还真有几分心疼龙夜,问龙夜道:“你自己不曾受伤吗?” 其实以龙城的修为,察觉得到龙夜的内息并不曾受损,反倒日渐强大。只是关心则乱,便是对自己的判断都有些怀疑了。 龙夜立时觉得胸口疼:“我这里好像疼。” 龙城一步过去,抱起龙夜,内息已缓缓导入龙夜体内,龙夜在大哥的怀抱里,觉得很是温暖舒适,头枕在大哥的臂弯里,闭着眼睛道:“嗯,这样觉得好多了。” 龙城瞧龙夜红扑扑的小脸蛋,带着甜甜的促狭的笑容,四肢灵活,脉息稳健,才放下心来,收了内息,抬手一巴掌打在龙夜屁股上:“好多了吗?” “啊!”龙夜被大哥打得差点蹦起来,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被打的部位,讪笑道:“谢大哥帮龙夜疗伤,好多了。” 方夜夜瞧着两兄弟都是越看越爱,龙城夫君一向很有当哥哥的威严,倒是难得看他对弟弟这般宠溺,龙夜小叔才16、7岁,若是搁在21世纪,只是半大的孩子,在古代里却早早被当成大人来要求,也着实可怜。尤其是龙城夫君这里的家法又这么严厉,真真是委屈了呢。 方夜夜正想再去进言,小卿轻叩了房门进来,禀道:“师父,连宫主、青宫主好像血毒发作,高热、昏迷了。仙儿师叔、庞月月、唐珠儿和小白、云灵也都有此症状。” 然后才对龙夜欠身道:“恭喜八叔平安无恙归来,祖爷爷还一直担心您呢。” 龙夜立刻对大哥屈膝跪下:“龙夜不孝,让爷爷担心了,请大哥重责。” 龙城冷冷地道:“你先去给爷爷请安,然后回房给我跪着,哪也不许去。” 龙夜大喜,忙谢过大哥轻责,站起来,对方夜夜一笑,也表示感谢。 家里的客人出了事情,龙城又要去忙了,方夜夜虽然有些恋恋不舍,却也颇能理解。只盼两情相悦天长地久,倒也不必苛求这一时半会儿的恋恋不舍了。 龙城赶到龙晴的寒璧居时,龙晴正和龙璧研究解药的效用。见到龙城进来,忙起身问安。 血毒发作的人都已安排住进寒璧居的别院里,由府中弟子暂时看护,并喂下龙晴研制的解药,暂时控制温度。 龙晴向龙城禀告道:“小弟这几日彻查医书,根据判断,青姐姐等人所中血毒,应是一种蛊毒,两情相悦。” 几乎所有的蛊毒都来自苗疆,这种也不例外。中蛊者会在三十日内反复发作,高热、昏迷直至死亡。除非服用爱人的血蛊,方可治愈。 所谓血蛊,就是以人血养蛊,待蛊虫长大,再以人血将蛊虫喂食于中蛊毒之人,若两人两情相悦,则蛊毒自解,否则必有一方为蛊虫所噬,吐血而亡。 “养大血蛊,需要多少时日?”傅龙城担心,血毒已经发作的诸人,是否可以等到解药成熟。 “这个,小弟也不好说。”傅龙晴微欠身:“书上说,情深则蛊虫早成,情浅则蛊虫慢长。” 什么情深情浅这种话,真是有伤体统的轻薄之言呢。龙晴虽是按医书上记载直言,还是有些担心触了大哥的逆鳞。 傅龙城果真蹙眉,龙晴忙欠身道:“这都是医书上所说,可是不关龙晴的事儿。” 傅龙城瞪了他一眼:“既然不用此法无法破解蛊毒,你着手进行就是,还这么多话。” “是,龙晴知错。”龙晴乖乖地应:“龙晴已经命龙星和龙悔去百毒谷找方青青取蛊虫了,按龙星的速度,也快到了。” 果真,不到一盏茶的时刻,龙星和龙悔就回来了,与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任逍遥,及傅家派在宫中留守的弟子燕云、燕雨,护送着一顶轻轿。 轿子里的人,正是当今皇后香儿。香儿竟也中了蛊毒。 一个精美的翡翠瓶子里,只有一条淡绿色的蠕动的小虫子。龙晴将它倒在瓷盘上,在瓷盘上放了一块儿水晶糕。 小虫子立刻爬过去,开始啃水晶糕。将小肚子吃得又大又圆。并在水晶糕中间掏出一个洞来。随后将小尾巴伸进去,开始产卵,卵粒如大米大小,晶莹剔透,绿油油的。 “这就是血蛊。”龙晴用镊子轻轻夹起一粒来,卵粒很有弹性:“它会钻进肌肤里,饮血成长,变成小虫子后,就可以服用。” 傅龙城看了看那个小卵粒,喝跪在窗边的龙星:“龙星过来。” 龙星吓了一跳,垂头膝行过来,在大哥身前跪好。 傅龙城是强压着要胖揍他一顿的怒气,因为爷爷特意吩咐过了,与紫裳决战在即,不得随意刑责弟子,尤其是龙星。 爷爷说,龙星私开会馆自然是他不对,总也是你这个当哥哥的失察,平素苛责他过甚,否则这等大事,他如何不敢与你提及? 若是龙星有错,你这个当大哥的先就该罚! 龙城还真是害怕爷爷罚自己,他当然就不能罚龙星。可是不罚龙星,实在是于家法不合。 所以龙星和龙悔回来,龙城只命龙悔去给三叔和爷爷请安,却命龙星先跪过一边,虽是不能立时打烂他的皮,罚跪总是不能免的。 龙星乖乖跪好,垂头请责:“龙星不该瞒着大哥,私开会所,请哥重责。” “伸手,左手。”龙城冷冷地道。 龙星心中忐忑,还是立刻依大哥的吩咐,平伸了左手。 “匕首。”龙城吩咐龙晴。 龙晴也是吓了一跳。龙晴这里倒是准备了一柄纯金的匕首,是用来划开养蛊人的肌肤的。大哥难道发脾气要斩下龙星的手臂? “大哥息怒。”龙晴想往后躲。 龙城手一晃,龙晴手中的匕首已是到了龙城手中,匕首一扬,龙星只觉得手心一凉,好痛,手心处已是划开了一条寸长的血口。 “先用龙星的血试试。”龙城冷冷地道,匕首又扔回龙晴手中。 龙璧、龙晴和龙星以及旁侧的小卿等人,都是一头的汗。龙星的冷汗就更多。 龙璧暗舒一口气,埋怨道:“龙星胆子真大,瞧把大哥气的,活该用你来试药。” 龙城瞪了龙璧一眼:“要不然换你来试?” 龙璧立刻欠身后退:“龙星的血百毒不侵,修为又高,不惧蛊虫反噬,还是龙星试药最合适了。” 龙晴本来是想自己试药的,如今大哥气恼龙星,罚他试药,龙晴可不敢如二哥般多说上一句,只是安慰龙星道:“龙星不用怕,这蛊虫很小的。” 龙星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看三哥,又看看大哥,就是十二万个委屈、反对、不愿意,也不敢说了,只应了一声“是”。 龙晴瞧龙星可怜,又低声劝慰他道:“血蛊之毒下之无形,不过解过一次后,便可终生无虞。紫裳不知给多少人下过此毒,你这解药还可给明儿服下,防患于未然。” 龙星想到明儿,心里才多少安慰了一些,龙晴已将那卵粒放在龙星手心上的血口处。 那卵粒立刻就挤进了血口之中,并奋力往肉里钻去。 龙星勉强保持着手心不动,却是眉峰轻蹙,眸中满是痛楚之色。 “很疼吗?”龙晴轻声问。 龙星不敢看大哥,只看着龙晴,轻轻点了下头。 “一会儿就好了。”龙晴轻叹了口气,琢磨着用不用给龙星抹上一些止疼的药膏。 那小卵粒从肌肤钻进去,在手腕处停下来,可以在龙星白皙的肌肤上清晰看到它蜿蜒的痕迹。它藏在手腕处的肌肤下,又拱了一拱,才觉得舒服了,停下不动。 龙城也盯着那蛊卵观看,再看了一会儿,蛊卵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龙城轻蹙眉,问龙晴道:“你这个法子可信吗?” 龙晴肯定地道:“大哥放心,一定会有效用的。” 再过了一小会儿,那卵粒果真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并渐渐地从一个小圆粒,变成了长条形,能看出与桌子上蛋糕中间还在不停吃东西的母蛊一样的形状来。 卵粒一动,龙星又觉得痛。这痛很是钻心,又让人心慌。 “龙星,你寻不见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龙星忽然想起,明儿和自己说的话。 是不是这种心痛而又心慌的感觉。 龙星想起明儿,手腕处的疼痛感就消失了。 龙星立刻福至心灵,想起,这蛊既然名为“两情相悦”,那想起相悦之人时,自然能让蛊虫成长得更快。 不过盏茶时分,龙星手腕处的蛊虫已经成形,亮晶晶地绿油油地。 怎么把“血蛊”弄出来呢? 龙晴微微一笑道:“只要在伤口这里放上甜食就可以,这种蛊虫最喜欢吃甜甜的蛋糕。” 龙晴将一块水晶糕放在龙星手心处的那道伤口上,果真,龙星手腕处的蛊虫就迫不及待地爬了出来,被龙晴用小夹子夹住。 燕杰已经捧着一个玉碗过来,龙晴将血蛊放进去,又从龙星的伤口处挤出几滴血来,盖在血蛊身上,命燕杰去煮了,给明儿服用。 “这血蛊能益气养血,大补呢。”龙晴向傅龙城解释,然后请示道:“大哥罚了龙星试药,如今,可许他起来去给爷爷请安吧。” 龙城这才饶过龙星,道:“去给爷爷请安吧,只是小心你说话的内容,别说些有的没的再惹他老人家生气。” “龙星不敢。”龙星这才敢站起来,瞧瞧自己的手心,心里叹气,好可怕的小虫子,真是吓死我了。 第186章 两情相悦(下) 龙星试药成功,龙晴这边的解毒工作进行得相对还算顺利。 任逍遥愿意为青碧养药,龙玉为连若若养药更是责无旁贷。含烟和月冷已经奉命赶回傅家,唐珠儿和庞月月的解药也有了着落。 但是仙儿、云灵和小白的解药就有些难办了。 燕杰奉命向三人讲解蛊毒的危害及解毒原理,希望三人能提供线索和可养药之人。 名单出来了,仙儿的人选是龙夜。燕杰不敢反对。 云灵的人选有些出人意料,居然是挽情。燕杰虽然觉得奇怪,也尚能接受。 反正玉翎并不喜欢挽情。当日玉翎将挽情扔到荒郊野外,挽情曾被铁翼所救,铁翼安排铁灵予以照料,两人之间因此生情,也只能说是缘分天注定。 仔细想想,还是好事呢。这样玉翎就不必担心还要被连若若逼婚了。 但是,小白的人选差点没让燕杰气背过气去。 小白竟然选小君! 燕杰问小白:“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你知道小君是谁吗?” 小白确实烧得头昏脑胀,但是神智中依旧有一丝清醒:“小君,她曾爱你,你不爱她。但是小白爱她,矢志不移。” 若不是老白,哦,白霆师伯还坐在小白身边一脸关切,大师兄小卿在旁侧一脸严肃,燕杰早把小白拽起来,扔旁边的冰桶里好好清醒清醒了。 燕杰想起在坝上时,冷太夫人曾说起小君,小君不嫁冷小棉,难道那意思不是小君对自己余情仍在?难道那意思是要为小君另选佳婿,还是小白? 燕杰气闷。 小卿敲了燕杰一记:“你不珍惜的东西,还不许别人喜欢了?” 燕杰梗头梗脑:“小君不是东西!” 小卿只是笑,去向师父回禀。 燕月正在堂上,求三叔也给他一颗“解药”。 “听说这以血养的蛊虫大补呢,于女孩子最是能益气养血,滋阴润肺。我想多养几只,给萧萧补身体可好?” 小卿鼻子没气歪了,上去就是一脚:“滚,别在这儿添乱。” “师兄。”燕月很有些委屈,可是不敢多说,忙退过一边。 小卿向师父禀告了仙儿师叔和云灵、小白的养药人选。 傅龙城不由微蹙眉,龙夜与仙儿之间,难道真得有情吗?龙城没有问,可是心底却很有些觉得不妥。 “去请你六叔过来。”龙城吩咐小卿,又吩咐燕月:“燕月去你三叔祖那里看看,你七叔龙错可有异样?” “是。”小卿和燕月领命告退。 龙晴略犹豫了一下,欠身道:“大哥,子庭还是一意要为皇后解毒呢。” 这事情真是头疼。傅龙城很无奈。子庭是一国之君,不该以身涉险的,可毕竟也是皇后之夫,香香小公主之父,而此蛊毒又非爱人而不可解,子庭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关键是,现在除了子庭,所有人都认为皇后嫁给子庭是另有图谋,对子庭不是真心。若果真如此,则子庭为皇后养药,就可能被蛊毒反噬,有性命之虞。 太后本是坚决不许子庭为皇后养药的,可是看见香香用小手为皇后擦汗,又苦求奶奶爹爹“救救娘亲”,这撕心裂肺的情形,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何况是太后这样本就易心软的人。 皇后终于从昏迷中再次醒了过来,她让香香去请太后、父皇还有大伯父。 太后哪忍心推拒香香泪痕斑斑的小脸,只得同意和子庭还有傅龙城一起去看皇后。 皇后脸色憔悴,看见子庭过来,眼泪又是涌出眼眶。 子庭也是形容憔悴,满面悲切,他忍不住握住皇后的手:“香儿,我一定会救你。” 皇后面露凄容,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子庭,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我不是香儿。” 子庭愣住了:“香儿,你不要胡说。” 皇后凄切地一笑:“傅龙城傅大侠,我的身世,傅家想必已经查出来了。” 傅龙城看看太后,忍不住轻叹一声。是的,龙羽已经向傅龙城禀告过,经过傅家查证,如今的皇后已非当日与子庭定情的宁香儿,而是宁香儿的妹妹,宁丽儿。 “我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你。”丽儿的泪滚滚而下。 当日宁香儿假传死讯,嫁与子庭为后。傅家虽然多方查找,却并没有找到香儿的妹妹丽儿。 就在那时,丽儿已被紫裳带走。紫裳用酷刑百般折磨丽儿,告诉丽儿,她的姐姐为了自己的幸福,弃她于不顾。 丽儿受尽折磨,在痛苦、恐惧和绝望中,在紫裳的挑拨下,不由对姐姐和子庭都是恨之入骨,并立誓要报复。 宁香儿在产下女儿后不久,丽儿就混入宫内去见香儿。香儿本就对妹妹怀有愧疚,并没有对丽儿有所防备。 丽儿狠心杀死了姐姐,并毁尸灭迹,并假扮姐姐,取代了姐姐的一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荣华富贵、爱人,甚至还有孩子。 可是午夜梦回,丽儿在心底依旧是对姐姐有所愧疚,所以才会给孩子取名香香。并按紫裳所授,迷惑子庭,让他疏于政务,并依照紫裳授意,为姊妹宫的发展壮大,暗搭桥梁管道。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丽儿竟也爱上了子庭,而对自己罪孽的愧疚感也日益深重。可是她不敢反抗紫裳,紫裳对她的折磨已经在她的记忆深处烙下深深的恐惧。 可是她不反抗,她听命照做,她依旧毒发。也许,傅家对她的态度,已经让紫裳意识到,她这颗棋子已经失去了作用。 “我罪孽深重,只有死。”丽儿看着子庭,满眼的不舍和愧疚:“我还自私地想,我惟一能赎罪的事情,就是替姐姐,好好爱你。” 丽儿泣不成声,子庭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面色惨白。 丽儿闭上了眼睛:“你杀死我吧,替姐姐报仇。” 太后在旁侧,也是满心痛楚。 这是怎样一个出人意料的结局啊。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发现皇后的不同,是的,自从生了香香,出了月子,她也觉得这个儿媳妇和以往有些不同,却没有考虑太多,女人生了孩子,性情总是会改变一些的。 可是,谁又能想到,皇后不仅是性情的转变,而是整个人都变了呢。 就算外人没有察觉,可是子庭呢,枕边人换了,他就能没有丝毫地察觉吗? 子庭忽然“扑通”一声,对太后跪下:“求母后开恩,让子庭以血养药,救救皇后。” 这下太后震惊了,闭上眼睛等死的皇后也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子庭。 “其实,儿臣早已发现皇后的不同,只是儿臣不愿相信,也不愿面对。”子庭的泪也滚滚而下:“而且香儿曾说过,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有人代替了我,你一定要向爱我那样爱她,因为那个人,一定是我的妹妹丽儿。” 子庭的目光转向丽儿:“也许,那就是你刺杀香儿的前一天,中秋月圆。香儿刚刚什产后不久,本是不易外出的,她却执意要与我赏月。” 丽儿听到这里时,再也忍不住悲声,放声大哭。 “求娘和大哥原谅丽儿,我答应过香儿,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照顾丽儿的,而香香,也不能没有娘。” 子庭跪伏于地,哭泣着求情。 “子庭啊,你这个孩子……”太后看着儿子,既气他懦弱,也怜他心善。 傅龙城轻叹了口气,子庭的这个性子,让他为一国之君,确实难为他了。不过他性情温和,心地善良,纵是不能建千秋伟业,名标青史,总也不会成为一代昏君,受后世诟病罢了。 燕月奉师命来给三叔祖傅青峰请安。 傅青峰端坐正堂,正训斥龙错。 龙错跪在地上,垂头听训,一个字也不敢辩驳。 龙错本也该血毒发作的,可是龙错除了脸上刚被傅青峰打的那个巴掌印,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有异样的。 龙悔进来,给傅青峰行礼问安。 傅青峰又把目光落在龙悔身上,训斥道:“若不是你时常包庇错儿,他如何还敢背着我与紫裳见面。” 龙悔低头应错,请“先生”重责。 傅青峰瞄了他一眼,蹙眉道:“是谁伤你?” 龙悔脸色一红,道:“是悔儿做事有失分寸,被五哥所罚。” 龙星要杀紫裳,被龙悔放跑了,因妇人之仁而错失战机,于龙星可是大错。 龙悔跪下请责,龙星的耳光扬手便打上去。 清脆而痛楚。 龙悔恭谨承受,心里对放走紫裳一事,也不无懊悔。 先生曾说过,这些“幻影人”都是紫裳的分/身,都是紫裳功力凝结所致,杀死这些“幻影人”,便可大大降低紫裳的能力。 可是,今日遇到的这个“幻影人”,分明就是曾最疼爱自己与龙错的那个,龙悔实在不忍骤下杀手。 但是龙悔依旧认为自己该罚。 所以龙星扬手取了柳条,命他褪衣时,他虽是羞惭得满面通红,到底是不敢拧着。 上凹之中,并无人迹。龙悔褪去长袍,跪伏在一块青石之上,山风霍霍,背脊冰凉,脸上却红得厉害。 “请五哥重责。”龙悔声音很轻,但是龙星听得很清晰。 “对敌不利,责罚可轻可重,大哥多半会罚五十下。”龙星冷冷地道:“今儿就多罚你一倍,让你知道我的规矩。” “是,悔儿恭领五哥教诲。” 龙悔忍不住用洁白的贝齿咬了下下唇,脸上依旧是丝丝的痛楚。这位五哥打人耳光的力道是决不输与先生的,只怕打人的痛楚也不易忍受呢。 龙悔有些怕。 “啪”地一声,柳条毫无征兆地抽在了龙悔背上,龙悔忍不住微闭了下眼睛,好痛。果真是,若不是方才亲眼看见五哥扬手折下的是一根柳条,龙悔真是怀疑抽在自己背上的是鲛皮的鞭子呢。 总算龙星罚龙悔,并没有要求太多的规矩,也不曾要龙悔自己报数,龙悔便全心全意地用全部的意志力来忍耐疼痛。 柳条一下下抽下来,他在心中默数着数目,企盼能尽早熬过这痛楚。 龙星的柳条抽在龙悔的背部,一条条红印渐渐变粗鼓起,慢慢遍布龙悔宽厚的脊背。 龙星并没有太生气,他只是觉得龙悔做错,就该被打,他虽然说要多罚龙悔一倍的数目,只是觉得自己第一次打龙悔,应该按家里的规矩来。 只是龙星实在是忘了,他五老爷罚人,向来是没数的,也没有查数的习惯,柳条一下下抽下去,他并没有觉得抽得多重,龙悔的气息已是越来越凌乱。 龙星知道龙悔的痛楚,知道他乖乖忍痛,知道他已认错悔过了,便停了手。 “下次再犯,还要加倍。”龙星将柳条顺手扔进旁侧的清溪中:“滚起来吧。” “谢五哥轻责。”龙悔缓着气,站起来,伸手去拿挂在更高一处青石上的长衫。 龙星一扬手,将长衫抓过手中,帮龙悔穿上,又帮他系上丝绦。 龙悔还是有些怕,身体有些僵硬:“谢谢五哥。” “我是不是打多了?”龙星忽然问。 龙悔不由抬头看了龙星一眼,又快速低了头:“是,已经一百四十九下了。” 龙星有些无语,用手轻敲龙悔的头:“下次打够数目了,你提醒我嘛。” 龙悔再抬头看五哥,眼圈都红了:“是……” 龙悔背上的伤实在不轻了,可是龙星和龙悔都没有随身携带伤药。然后两人又接到傅家飞云堂的传令,让两人去百百毒谷取蛊虫。 龙悔和龙星一路飞驰,用了半日时间,就取了蛊虫赶回来,龙悔背上的伤痕依旧清晰,痛楚犹在,龙悔再是咬牙忍耐,向傅青峰跪地行礼时,牵动背上伤势,气息难免不稳,便被傅青峰发现。 傅青峰验伤,瞧着儿子背上凌乱的青紫肿胀,反倒觉得满意:“以后有哥哥们看着你们两个小畜生,我也可以省下些力气了。” 龙悔和龙错只能再欠身领责:“悔儿(错儿)不孝,让先生劳神。” 傅青峰将几案上的鞭子扔给龙悔:“你回来得倒是正好,给我仔细地审错儿,他身上的血毒到底是何人所解,不说实话,就抽烂他的皮。” 第187章 乾坤宝藏(上) 燕月进来觐见时,龙错已挨了几十鞭子了。 傅青峰命龙悔暂停:“月儿可有什么事情吗?” 燕月恭谨地道:“师父命燕月来侍奉三叔祖,并问六叔、七叔安。若是七叔无恙的话……” 燕月的话说到这里,微顿了一下。 傅青峰冷哼了一声道:“你七叔倒是没有血毒发作。” 燕月忙接道:“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太师祖他老人家十分担心七叔呢。” 傅青峰听燕月提到自己爹爹,蓦地想起爹爹曾开赦弟子的吩咐来,不由心里翻了个个儿。自己这记性,怎么倒忘了这茬呢。 龙星从外面走进来,给三叔请安,看见跪在旁侧的龙错,不由轻蹙眉:“爷爷吩咐悔儿和错儿过去侍奉呢。侄儿去向爷爷回了吧。” 傅青峰忙叫住龙星:“你怎么敢回你爷爷的吩咐。” 龙星瞧瞧傅青峰:“可是,若是爷爷若是发现错儿被打,怕是不好解释呢。” 傅青峰轻咳一声:“也没有打他,不过是随便教训几下。就不用和你们爷爷提及了。” 燕月不由笑,与龙星、龙悔一起恭声应诺。 傅青峰又龙错道:“这件事情,以后再与你分说,你且下去,沐浴更衣,去侍奉爷爷吧。”略犹豫了一下道:“疗过伤再去。” “是。”龙错暗舒了一口气,谢过“先生轻责”。 傅青峰略拧了眉道:“没有记性的东西,爷爷不是吩咐过吗?” 龙错忙重新叩礼:“错儿失言,谢过爹爹。”然后又飞快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 龙悔也欠身道:“悔儿谨遵爹爹吩咐。” 龙悔、龙错去侍奉傅怀,龙星和燕月留下来陪侍傅青峰。 傅青峰命龙星和燕月一起坐了喝茶,然后笑问道:“不知龙星和月儿,你们两人的武功,谁更胜一筹呢?” 夜幕降临,红灯高照时,傅家府内一派温馨祥和。 月色下,烛光下,傅怀、傅青峰端坐正堂,其他傅家弟子按位分高低分战两旁。 傅怀微微扫视,见自家众多儿郎,英姿飒爽、神韵光华,实在是老怀堪慰啊。 小卿端正地跪在堂上,对上行礼,恭聆训示。 傅怀点头道:“好好教导徒弟,光大傅家门楣。” 小卿叩谢太师祖教诲,又恭聆其他尊长训示,感谢诸位尊长教诲,然后才告退下去。 喜悦居大堂之上,红烛如炬。小卿一袭滚着金边的黑色长袍,衬托得他英姿如画。 小卿端坐上首,师弟们恭谨叩拜,恭喜大师兄收徒为尊。 小卿微颔首,命师弟们站过一旁。 小莫命浩威、熙宁、熙宇晨云、暮雨和熙墨入堂上行礼。熙墨即是细儿。云恒求了三叔做主,将细儿赐名熙墨,正式拜入小卿门下,为傅家弟子。 浩威等弟子早都沐浴熏香,自午时起,便在院内青石上长跪,以示拜师诚意。按坝上规矩,拜入师门需跪荆棘三日,以示心诚。 傅怀觉得这规矩太过无聊,大明湖傅家规矩,改为跪青石三个时辰,意思一下得了。 熙宁早都跪得腿发软了。膝行进堂上时,若非暮雨扶了他两次,他差点就要摔倒失礼了。这几个新入门的弟子排序,浩威为长,熙宇为次,余下便是晨云、暮雨、熙宁和熙墨。 浩威跪得就更辛苦,他双手上还要一直举着拜师的礼物——六礼束脩,什么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还有干瘦肉条。 看着徒弟们一溜跪在堂上,小卿真是有些感叹年华老去……自己下个月便满二十了吧,竟然也桃李芬芳,下自成蹊了。 小卿想到这里,就对某个人不满。微侧了头去看,那个某人正笑眯眯地坐在旁侧,一副看好戏的情形。小卿只能叹气,燕月这个蠢东西,真是好福气啊,惹了一堆麻烦,还跟没事人似的。等唐家、温家的人找上门来,看你有几层皮够师父拆的。 小莫已经替小卿接过托盘,放到一边。浩威等弟子又按规矩,行三拜九叩的大礼。行礼过后,还要请师父训示。 按一般武林世家收徒的规矩,师父对弟子的训示,就是训之以家法示众。 小莫将戒尺奉给小卿,浩威等弟子褪衣跪好,小卿拎着戒尺依次走过去,每人重重打了三下,按规矩,一下一条檩子。然后训示门规。 徒弟们恭领师父训责,谨遵师父教诲,立誓尊师重道,谨守门规,刻苦学习,光大门楣。 徒弟们再向小卿奉茶。小卿只是象征性地抿上一口,只是徒弟多,便是只喝一口,也是喝了不少。总算燕月泡茶的手艺精进了,小卿还没觉得那么难喝。 喝过弟子茶,小莫端了托盘过来,是师父给弟子的回礼。 回礼就比较简单了,三根紫荆藤条,手柄分雕兽首,挽了丝绦,坠了坠子。坠子雕鲛、虎、鹰,分由两根、三根及五根藤条绞成,按错处大小,以做刑责。依旧是由浩威代其他师弟们接下,亦是表明浩威作为大师兄,也有使用家法处置师弟们的权利。 弟子们再次叩谢师父教诲。 小卿命起,就算礼成。 然后徒弟们向诸位师叔叩礼,聆听训示。师弟再给师兄行礼。然后再随了小卿去正园堂上,给各位尊长叩礼。 随着晚辈给长辈的跪来跪去,叩来叩去,各种繁文缛节一一做到,无一纰漏。收徒典礼终于全部结束。小莫、小井和小万才在心底舒了口气。 徒弟们虽然跪得手脚发软,头昏脑胀,可依旧是打心底高兴,这才算是名正言顺地做了大明湖傅家的人呢。晨云、暮雨和熙墨也正式由低阶子弟转为入门弟子,可以以傅家弟子自居了。 按原来计划,小卿的收徒礼过后,本该是傅家弟子去七星台演武的。这是收徒礼中,最后也是最精彩的一个环节,弟子竞技演武,以示武学昌隆之道。 这个日子,别说燕月、玉翎等弟子盼望着,就是龙烁、龙玉也很想借此机会,好好试试龙城武功,到底高深到何种地步。 但是傅怀轻咳了一声道:“鉴于武林中目前形势严峻,傅家本月的七星台演武一事,暂时取消。大家还是研究一下三日后与紫裳对决之事吧。” 可想而知,傅怀的话,让除他以外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失望和心塞,偏是无一人敢有所异议。 只是一瞬间的静默,傅青峰立刻表明态度:“爹说得极是,紫裳的实力不容小觑,事关武林安危,对敌不可大意,还是该细加筹划。” 傅青峰也这么说了,其他人只能恭谨应是。 傅青峰就命龙城汇报一下武林中的最新形势及傅家部署。 如今武林中的形势确实不容乐观。紫裳的动作很快,成效也很大,先占少林,又平武当,上官家本就是其党羽,第一个奋起反抗的江南霹雳堂已被灭门。 江南五大世家昨日午时宣布正式结盟,与斩花宫势不两立,今日午时,便已发出武林贴,宣布臣服。 峨眉、武当亦被斩花宫攻占,伤亡惨重。 傅龙烁不由看向白霆道:“白大哥是江南绿林道的瓢把子吧?如今这种时候,怎么还能安心在傅家做客?” 白霆嘿嘿笑道:“我这是避其锋锐,保存实力而已。” 白霆早就接到傅龙城信息,知道目前形势不宜与斩花宫硬碰硬,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白霆对此是从善如流,立刻昭告绿林盟里的兄弟,暂时化整为零,回家闭门谢客,该歇的生意且歇了,待风头过后,再做计较。 紫裳还是很高傲的,她如今一心要收服天下武林正道,尤其是那些名门正派,豪门世家,对绿林道上的英雄,暂时还未列入计划之内。 其实名门正派好比正规军,绿林道不过是散兵游勇,若是正规军都已溃败,剩下的散兵游勇当然更不足惧。况且绿林道上的人,多半为江湖正道所不齿,很多人倒是希望斩花宫做大,好打打那些所谓正道的嚣张气焰呢。 不过当朝的天盟,可是在紫裳的觊觎之下,无论想成何事,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紫裳确实对天盟动过几次心思,但是都被燕月化解,天盟目前无恙。”傅龙城向傅怀禀告道:“本来孙儿是想,等小卿收徒的事情一结束,就立刻命他回天盟坐镇的。” 傅怀这才瞄了燕月一眼,轻蹙眉道:“总是小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可妥帖吗?” 傅龙城再欠身道:“是,孙儿会命小卿带领其他弟子同去的。” 傅怀又瞄了一眼小卿,冷哼了一声道:“那就命他们速度去办吧,只是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傅龙城欠身应是。小卿、燕月对傅怀、傅青峰跪拜行礼,又对其他尊长团团拜礼,才告退下去。 傅龙城又请龙烁带龙星、龙悔、龙错护送太后姑妈和子庭及皇后回宫。香香小公主暂时留在傅家。 然后又请任逍遥和白霆、龙玉三位大哥带弟子帮助青碧宫和锦绣宫清叛,重夺两宫控制权。 请爷爷和三叔坐镇傅家,由龙壁侍奉。 他则带龙晴、龙羽去少林寺,与紫裳正面交锋。 傅家弟子也都各有分工,协同尊长一同作战。 傅怀、傅青峰和龙烁、龙玉并无意见。只有龙夜和龙裳很是不满。 龙夜不敢看大哥,蹭到爷爷身边道:“爷爷,乾坤盒的宝藏都已近在眼前了,总不能让别人平白得了去吧。” “傅龙夜!”龙城冷冷地唤龙夜的名字。 龙夜吓了一跳,忙低头肃穆,站得笔直。龙裳也是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出。 傅怀瞧着,很是心疼。 他诈死离家,心里最是觉得愧疚龙夜和龙裳两个宝宝。如今见龙城只是一句话,便将两个乖孙子都吓成这副模样,就更觉得两个小孙子可怜。 “龙夜说得也有道理。”傅怀拉过龙夜的手,看他手上一道刚结痂的血口:“龙夜也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为了救仙儿那个宝贝丫头,也敢以血养药呢。” 傅怀对仙儿的态度,就如大家预料的一样,将仙儿当成了傅家不可多得的宝贝,而且很可怜仙儿一直被紫裳奴役,明确命令以后傅家任何人都不许给仙儿一丝委屈受。 尤其是龙夜以血养药为仙儿解毒之后,傅怀就更是高兴。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是仙儿嫁给龙夜,那真真是太理想了。 有了爷爷撑腰,龙夜的胆子就更大了,立时对爷爷欠身道:“爷爷您老人家明鉴。我和龙裳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照顾自己的。况且乾坤盒宝藏地图的秘密,已被我和龙裳破解,若是不去寻宝,实在也太遗憾了呢。” 仙儿在旁盈盈一礼道:“爷爷,我愿意和龙夜、龙裳一起去寻宝藏立功!” 龙夜、龙裳立时双双跪下:“求爷爷让龙夜、龙裳去寻宝藏立功!并敬献给爷爷贺寿!” 傅怀的七十大寿真是快到了呢。傅怀喜笑颜开,我的乖孙子啊,还惦记着爷爷的寿辰呢。 傅龙城眉毛都气歪了,你们两个,还想着立功呢?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 傅怀可不管傅龙城的脸色如何,立时就被三个孩子逗乐了:“好,好,都起来吧,难得你们有此孝心。爷爷,准了!” “谢爷爷!”龙夜和龙裳立起,又重新跪下一拜,然后才又站起来,笑嘻嘻地站过一边。 事已至此,龙城当然不能再说不行。但是让龙夜和龙裳带着仙儿去,龙城绝对不放心。 龙烁笑道:“龙城若是不放心他们两个,就让龙星跟过去吧。你们与紫裳是正面对敌,自然不宜削弱力量。” 龙星、龙夜和龙裳听了,都不乐意,可是傅龙城已经笑道:“是,就依十哥之命。” 龙星、龙夜和龙裳也只得欠身应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等待! 第188章 乾坤宝藏(中) 小卿回房调度人手,含烟、月冷已为庞月月和唐珠儿解了毒,过来复命。 燕月瞧瞧含烟,笑着欠身道:“恭喜含烟师兄凯旋而归。” 含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燕月笑着退过一边。 含烟本来不想给庞月月以血养药的,他对小卿的解释是,怕是他养的解药会要了庞月月的命。 小卿淡然道:“月月都不担心,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燕杰怕是含烟师兄误会蛊毒的效用,提醒道:“若是含烟师兄的解药对月月姐无效,被蛊毒所噬的也可能是含烟师兄呢。” 小卿轻“哦”了一声,有些蹙眉。 燕杰小心翼翼地道:“我听三叔说,据古医书中记载,两情相悦之蛊,较易反噬薄情者。” 燕杰说了这话,立刻跳过一边,含烟的目光已经是冷冷地看了过来。吓得燕杰一个劲地解释:“燕杰只是照实说而已,不敢对含烟师兄不敬。” 小莫正为小卿呈上为拜师礼准备的藤条,让他过目。小卿顺手拿了一根藤条敲含烟道:“你瞪燕杰做什么?” 含烟往旁边躲了躲道:“没什么。” 小卿点头道:“既然没什么,就别在我这儿废话了,去给月月解毒吧。” 含烟不由踌躇,老大,刚才燕杰的话您没听见吗?我,我这儿,是不是有危险啊。 小卿将藤条轻扔回盒子里:“傅家弟子最忌薄情寡义,若是真有这样的人,被蛊毒反噬,倒省了我的藤条了。” 含烟一句话再不敢多说,立刻告退下去,为庞月月解毒去了。 燕月是好不容易忍住笑的,等含烟告退出去,才故作惆怅地对小莫道:“我真得十分担心含烟师兄安危。” 小莫也被燕月的模样逗笑了。 如今含烟和月冷回来复命,好胳膊好腿的,燕月当然忍不住更要取笑一番了。所以他才“恭喜含烟师兄凯旋而归。” 含烟懒得理他,小卿却是拿了桌上的镇纸顺手撇过去:“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现在还笑得出来。” 燕月手一抬,接了镇纸,小心翼翼地又放回桌上,对小卿陪笑道:“老大息怒,小弟也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小卿懒得理他:“你打量着吧,若是天盟上下有任何闪失,不用太师祖和师父动手,我就先扒了你的皮。” 燕月瞧老大悻悻然的样子,哪还敢再惹他,忙恭谨应是。 玉翎过来向小卿请辞。 龙玉要去锦绣宫,准备带着自己的儿子们同去。云岚、云冲、云决、云灵,当然还有玉翎。 小卿让玉翎小心些:“谨慎侍奉着。尤其是莫惹你云岚师兄,否则倒霉的可是我了。你明白吗?” 玉翎忙欠身:“玉翎明白,玉翎不敢。” 龙烁要入皇宫,云峥、云恒自然随侍。 小卿又命含烟和月冷随侍龙悔、龙错。新来的两个小叔叔,还是派稳妥的人过去侍奉比较好。 小卿要和燕月去天盟,决定只带自己新收的这些徒弟去历练一下。家里的事情,就交由小莫带小井、小万、随风等弟子看守。 燕文和燕杰当然还是守在抱龙山庄。 玉麒、玉麟和玉翔、玉云则随侍师父和三叔、四叔出战少林。 小卿安排好了,去禀告师父,傅龙城许了,就命大家分头准备。 龙夜、龙裳和仙儿来向傅龙城请辞,壮怀激烈,摩拳擦掌。 龙星冷着脸站在一侧,对这趟任务完全不抱任何期望。在龙星看来,这就是一次自己陪同龙夜、龙裳两个蠢东西向板子上身的“进击”之旅,区别就是自己能从静思堂里站着出来或是横着出来罢了。 而那个仙儿,龙星更是各种看着碍眼,只冷冷地不做声。 仙儿似乎也明白,除了傅怀和傅青峰,加上龙夜、龙裳,傅家上下,其他人也许对自己并无好感,甚至包括傅龙城在内。虽然看起来对自己很客气,却很疏离。 她只是按礼貌来请辞,客气几句便告辞回房收拾东西,留下傅家兄弟,人家才是亲兄弟,自然还有话说。 仙儿告退出去,龙城瞧着仙儿的背影有些微愣。这个女孩子总像是有很多秘密,若她只如表面上看起来这样温柔知礼,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儿,那于她自己或是龙夜,都是一件更快乐的事情。 龙星已经冷着脸命龙夜道:“你以后给我离那个仙儿远一点。” 龙夜忙向龙裳身边再靠了靠,道:“是。” 龙城不由微微一笑,命龙星照顾好三人,又命龙夜、龙裳照顾好自己。龙夜嘟囔道:“黑玉镯都没有了,可是不好办呢。” 龙城心里一动,故意蹙眉对龙夜道:“你不是还有心剑防身吗?” 龙夜吓了一跳,忙屈膝跪下道:“大哥别气,龙夜不敢用了。” 龙裳也跪下道:“龙裳一定会劝哥的。” 龙城没理两人,只是问龙星道:“你与紫裳交过手,若是再遇紫裳,胜算如何?” 龙星微欠身回道:“龙悔说可以化为幻影逃走的,都是紫裳的幻影人,并非紫裳真身。小弟与幻影人交手,总有七分胜算。” “紫裳的异能如何?” 龙星不由一笑:“不足为惧。” 龙城微沉肃了脸色:“不可轻敌。” 龙星忙欠身:“是。” 龙城认为紫裳真正的实力只怕远胜如此,担心龙星和龙夜、龙裳被紫裳所伤。 龙夜也理解大哥的担心,但是却觉得一切都是充满未知,甚至有危险或是其他变数,才是寻宝的乐趣所在。 想要入宝山,就要经历风险。 龙城倒是很欣赏龙夜的这种冒险精神,尤其是这种不畏艰险,越挫越勇的果敢。 “紫裳已向傅家正式约战,就在后日午时,少室山巅。并邀请天下武林同道作证。” 紫裳的用意很明显,在她看来,金龙令主傅龙城是天下武林至尊,若是能打败傅龙城,天下武林还有何人敢不从紫裳号令。 况且,名正言顺地打败傅龙城,傅家就是她囊中之物,天下武林还有何人何派敢再与斩花宫抗衡。 龙星欠身道:“大哥放心前去应战,我一定看好龙夜、龙裳。” 龙星等四人出门,龙夜果真离仙儿远远的,只与龙裳并辔而行。 龙星在前,仙儿在中间,龙夜、龙裳两人在后。龙星缓辔而行,目光淡淡地落在远方。仙儿也是如此,自从上路,便不曾再多说一句话。 只有龙夜和龙裳,拿了地图和罗盘,不时窃窃私语,指点江山。 日暮时分,四人已在龙夜的指引下,来到深山之中,抬眼望去,少室山远在云端。 这一路行来,也并不是太安静。总遇到四五拨武林人,有的是来少室山助拳少林、挑战斩花宫的,也有的是来投诚斩花宫,准备明哲保身的。还有一些,是在少室山下,就被斩花宫的人打得七零八落,损兵折将的武林世家意图逃回故里的。 龙星吩咐不要多事。除非有几波不开眼的武林人,意图抓住龙夜、龙裳或是仙儿去斩花宫邀功的,龙星才顺手打发了。 如今仙儿已被斩花宫定为叛逆,与龙夜、龙裳一样,凡缉拿扭送斩花宫的,均有重奖。 龙夜、龙裳这才见识到五哥的冷漠和冷酷,杀人果真不带眨一下眼睛的,而且干净利落,又潇洒至极。 仙儿也是见惯生死的,神情比龙夜、龙裳还淡定:“江湖人刀头舔血过日子,生死真是太过平常。” 仙儿眼中的落寞和孤寂,龙夜并不能体会,但他确实有些心疼,偷眼瞧瞧五哥,好像扔在眺望远山,便往仙儿身前凑近几步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仙儿睁大眼睛去看龙夜,龙夜认真地点了点头。 山势陡峭,可是难不到身负绝顶武功的人。龙星自然是如履平地,轻松写意,仙儿也尚能应付,龙夜和龙裳却是略有些吃力。 龙夜自我解嘲道:“我要观察地形,寻找宝藏入口,可是不能动作太快。” 龙裳也附和道:“我腿上本来就有伤,还要帮哥拿着罗盘,更是不宜走快。” 龙星却是不耐烦起来,问龙裳道:“用不用我背着你?” “好。”龙裳笑。 仙儿瞧着龙星真是将龙裳背到了身上,像带小孩子那样,简直有些目瞪口呆了。 龙星那么酷的帅哥,做起保姆来竟也驾轻就熟。 没法子。谁让龙星是哥哥呢,再酷再帅,也常要照顾这两个小鼻涕孩儿,背着抱着的。自小时候就养成习惯了。 龙星背了龙裳走在后面,龙夜引路,仙儿随后,四人身形渐渐步入一片浓雾之中,湍急的水声和飞沫在空中飞舞。 好漂亮好壮观的一处瀑布。 龙夜赞叹了一番景致,笑道:“难怪山下会有水潭。” 龙夜判断宝藏密道的入口,就在瀑布之后。 龙星想放下龙裳,龙裳趴在五哥身上舒服,不愿意下来:“我腿还疼。” 龙夜拿了小锤子:“我先去探路。” 龙夜又往高处爬了三四丈,仙儿犹豫了一下,跟在龙夜旁边,龙星背着龙裳离两人大概三四步远。 龙夜拿着小锤子东敲敲、西敲敲,不时侧耳倾听,不过盏茶时分,忽然笑道:“太好了,找到了!” 龙夜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不远处似乎有轰隆隆的声音传过来。 龙星蹙眉,忽然抬头,见对面的山峰忽然间明晃晃地屹立于炫目的阳光之下,只以瞬间,便轰然而塌。足下立时不稳,顷刻间地动山摇。 “啊!”仙儿忽然惊叫一声,她的足下不知怎么裂开一道口子,人嗖地一下掉了进去,龙夜也未多想,伸手抓住仙儿的手,人也随着仙儿掉了下去。 一块巨石正当头掉落,龙星背着龙裳腾身闪过的间隙,龙夜和龙裳已经掉了进去,地上的裂口瞬间就又合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补上周一的更新。 第189章 乾坤宝藏(下) 地动(就是地震)足持续了盏茶时分,巨石掉落,水花飞溅。(.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龙星将龙裳藏在身后在一处绝壁下,不时挥掌打飞掉落的碎石。 龙裳双手抱住一块巨石,不敢乱动,只觉得天晕地转的。 好不容易不再有大型的巨石掉落,龙裳从绝壁下爬出来,再四处看去,不由连连咋舌。这里的景色已变得与原来几乎天壤之别,无法辨识了。甚至连那飞瀑也不见了踪影,四处是新滚落下来的巨石与断树。 龙星挥掌拍飞一块石头,自石头下拿起一个小锤子来,还有被压碎了的罗盘。 “你知道密道在哪里吗?”龙星问龙裳。 龙裳摇头,靠近五哥:“八哥不会有事吧?” 龙星不由叹气:“不会有事的。” 龙星微闭了双眼,提升全身功力,默查周围景致。 武功修为达到一定地步,人的感官就会特别敏锐。尤其是似龙星这种高手,提升功力、凝神搜索时,完全相当于一部高科技的现代雷达搜索系统,方圆三丈范围内的声息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当然,干扰太多的话,耗时也会久一些。 龙星很快查到了龙夜和仙儿的气息,只是面色就更不佳。 “八哥没事吧?”龙裳担心。 “死不了。”龙星冷冷地:“跟我过来。” 龙裳可不敢再说他腿疼要五哥背了,乖乖地跟过去。 龙星的速度也不快,走走停停,终于在一处林中站定。这里方才也是经历了一场自然的浩劫,四处有新土翻滚开裂,断树残枝。 龙星走到一处山壁旁,用手里的小锤子轻敲,四处敲了一阵,微点了点头,让龙裳让开一些,他抖手将金剑展开,一剑刺入山壁,反复几次之后,微退了两步,双掌运力,山壁发出轰隆的响声,一些残石碎块掉落下来,终于缓缓开了一道缝隙。 “龙裳退后。”龙星喝止住想要靠近的龙裳。 仙儿和龙夜相扶而出,两人灰头土脸,都很狼狈,也有一些擦伤,但是幸无大碍。 龙夜立时向龙星谄媚地笑道:“五哥,宝藏找到了。” “真的!”龙裳大喜。 “龙夜受伤了。”仙儿抿着唇道。 龙星冷冷地道:“你没事吗?” 仙儿轻摇头:“龙夜是为了救我。” 龙夜瞧着龙星,有些哆嗦:“仙儿总是妹妹嘛。” 龙裳忙问道:“哥你伤在哪里,重不重?” “不重。”龙夜想笑,却是实在忍不住,喷出一口黑血来。 “解药拿来。”龙星冷冷地看着仙儿。 仙儿一惊,龙夜也愣住了。 龙星抬手,“啪”地一声,一个耳光打在龙夜脸上,将龙夜打得踉跄一步,摔倒在地上,脸颊上立刻就起了五道清晰的檩子。 “五哥。”龙夜怯懦地叫。 龙裳也吓了一跳,忙过去扶龙夜。 龙星的金剑已经指在仙儿面前:“解药。” 仙儿抿了唇:“我要乾坤盒。” 龙星的剑尖倏地指到仙儿咽喉:“我可以先杀你。” 仙儿微闭上眼睛:“解药不在我身上。但是龙夜,坚持不过一个时辰。” “五哥,别杀她。”龙夜在龙裳的搀扶下爬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黑黝黝的小盒子:“我愿意给她。” 龙星蹙眉。 “五哥,别杀她。”龙夜对着龙星缓缓跪下,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龙星差点没被龙夜气死:“滚起来。” 龙裳忙搀扶龙夜。 龙星一抖手,收了金剑,转身去看山壁。 仙儿看着龙夜,眼泪也是扑簌簌地掉:“龙夜,对不起。” 龙夜看着仙儿,手里还举着那个盒子:“你不信我吗?” 仙儿的脸色就更是惨白:“对不起。” 仙儿不是不信龙夜,只是她更信她自己。 仙儿伸手握住龙夜手里的盒子,不敢看龙夜的脸,垂了头:“解药,我已放在你的玉带里。” 仙儿转身。 “你真是二叔的骨血吗?”龙夜轻声问。 仙儿点了下头:“母仇不共戴天,你不要怨我。” 龙裳已是在龙夜身上的玉带扣里,果真找到一粒碧绿的药丸,立刻送到龙夜嘴边,塞进他嘴里。 解药很甜,龙夜却依旧觉得苦。 仙儿的身影已经不见了,龙夜依旧痴痴凝望。 龙裳轻声安慰他道:“八哥别伤心,仙儿,不是不爱你,只是她更爱她自己而已。” 龙夜对龙裳苦笑:“我家龙裳真会安慰人。” 龙裳对哥哥一笑,想要给龙夜束上玉带,龙夜瞧瞧五哥俊逸冷峻的背影,用手接过玉带,苦笑道:“不用麻烦了。” 龙夜走到龙星身侧,屈膝跪下:“五哥打死龙夜吧。” 龙星转身看龙夜,龙夜很怕。 “我还没打你呢,哭个什么劲?” 龙夜的泪落得就更凶。 龙星这个郁闷:“方才在密室里不是挺英勇的吗?为救那个仙儿,冰毒也敢引到自己身上,还被仙儿借机下了更重的毒……”说到这里,龙星就又想扬巴掌。 龙裳忙过去跪在龙夜跟前:“五哥别打八哥了,八哥已经受伤了。五哥生气就打龙裳吧。” 龙星看看两个弟弟,懒得和他们生气了。从龙夜手里接过束带,帮他束好玉扣。 龙夜已借了这个机会,一头载到龙星怀里,放声大哭起来,龙裳的眼泪立刻也掉下来,头也拱到龙星身上,跟着哭。 “无忧、莫愁死了,我都无法保护她们,如今仙儿也走了。”龙夜哽咽着,在龙星洁净的锦缎长袍上蹭鼻涕眼泪:“我还总是闯祸,什么也做不好。” “我也是。”龙裳学龙夜。 龙星用手往出拎龙裳:“你就别添乱了。” 又用手往出拎龙夜:“你差不多得了,还哭起来没完了。现在做不好,以后好好做就行了,哭有用吗?” 龙夜和龙裳被五哥龙星毫不留情毫不怜惜地扔地上了。 龙星看自己的衣裳,直叹气,又瞪龙夜:“你看看你把我衣服弄得……非招我教训你?” 龙夜更伤心了,哪有这样无情的哥哥啊,弟弟都失恋了,他那还心疼自个衣裳呢。 龙夜和龙裳抱头痛哭。 龙星实在忍不住了,过去刷刷两指,龙夜和龙裳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龙星点了他们的哑穴。 世界终于安静了。 仙儿抱紧乾坤盒,易容换装疾行。她要先躲到一个紫裳不会找到自己的地方。 仙儿不想把乾坤盒交给紫裳,她要自己练成绝世武功,就再也不会受人威胁,被人欺负了。也许,那时候,她还可以回去找龙夜,请他原谅。 龙夜永远都会原谅自己吧。 “傅龙夜那个蠢东西可能会原谅你,我可不一定哦。” 紫裳带着慵懒的笑意,忽然就出现在仙儿身前。 “师父明鉴,仙儿绝不敢背叛。”仙儿扑通跪地,立刻将手中的乾坤盒奉上。 紫裳袍袖一展,将乾坤盒卷了过来,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她猛地打开乾坤宝盒,里面另有一个小盒子,再打开来,只有一枚精致的翡翠扳指。 仙儿也愣住了:“怎么会?师父明鉴,这绝不是仙儿做的。” “傅龙夜,看来也不太蠢。”紫裳将那枚扳指甩到仙儿身前:“我看,蠢的那个人倒是你呢。” 仙儿看着那枚扳指,这确实是龙夜常带的那枚。 仙儿伸手将扳指握在手中,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紫裳一甩袍袖,将仙儿打飞了出去。仙儿摔落于地,口吐鲜血,却立时爬了起来:“求师父饶命,仙儿一定为师父大业竭尽全力。”仙儿匍匐于地,尽力想表达自己的衷心。 “宫主,也许这个丫头留着确实还有些用处呢。” 阮氏如影子般出现在紫裳身后,欠身道。 “就交给你吧。”紫裳轻笑:“我得去找龙夜那个坏孩子了,敢偷偷换走我的东西。” 紫裳倏忽间,就消失了。 阮氏福礼:“恭送宫主。” 然后站直了身体,缓步走到仙儿身侧,用手勾起仙儿的脸:“你这个丫头,终于落到我的手里了。” 她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将仙儿再打倒在地。 “姨娘。”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姨夫找您呢。” 仙儿抬头看去,一个修饰的很整洁,长得也不难看的男人正含着笑意看自己:“仙儿妹妹。” 仙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木游君,这个变态,想起他凌虐绿绿的手段,仙儿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冷。 “这丫头就交给你了。”阮氏微微一笑:“给我好好伺候这位小宫主。” 阮氏的话里满是讥讽和鄙夷:“只是留着她的性命,我还有用。” 仙儿对木游君勉强笑道:“木大哥。” 木游君点点头:“仙儿妹妹,和木大哥走吧。你坏了宫主的差事,总要受些惩罚的。只是木大哥顾念旧情,一定会手下留情的。” 木游君说这些话时,目光在仙儿身上一转,很是阴冷,又有强烈的妒意。 仙儿的心几乎完全沉了下去,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死。 “仙儿妹妹若是想死,就不该犹豫。” 木游君似乎猜到了仙儿的想法,只一步过来,便掐住了仙儿的脖子:“宫主又教给我很多新的本领,我一定要尽力做好本分,不让宫主失望。你也不要为难小兄了,好吗?” 阴暗的刑堂内,木游君高高在上,看着地上瑟缩发抖的仙儿:“这就是傅家的全部计划吗?没有遗漏?” 仙儿点头:“傅龙城在我面前是如此布置,至于是否另有其他安排,我就不清楚了。” 木游君微微笑道:“若是你此言属实,宫主那里,说不得可以将功折过。” 仙儿乞求道:“请木大哥在宫主面前替仙儿美言。” 木游君走到仙儿身侧,扶起仙儿:“宫主那里,为兄自然会替仙儿妹妹尽力,只是为兄也有一个小忙,不知仙儿妹妹肯否帮忙呢?” 仙儿眸中精光一闪,试探道:“木大哥可是想见傅玉翎吗?这件事情,仙儿倒是十分愿意帮助木大哥。” 木游君“哦”了一声,笑道:“为兄的心思果真瞒不了仙儿妹妹。只是仙儿妹妹与玉翎熟识吗?” 仙儿看木游君目光中隐隐又有嫉妒之意,忙道:“玉翎十分不喜欢女孩子的,从未理睬过我,自然谈不上熟识。只是我的身份,总是他的师叔,若是再加上龙夜的信物,他一定会上当的。” 仙儿心里虽然有些不舍,还是自怀中掏出了龙夜的翡翠扳指:“也许,我们可以设一个局。” 木游君哈哈笑道:“仙儿妹妹果真是个聪明人!难怪阮姨说妹妹大有用处,果真如此!” 仙儿也随着木游君微微娇笑,看起来依旧明艳动人,只是她目光中深沉的杀机一闪而过,便是木游君也没有发觉。 第190章 天上有牛 任逍遥和龙玉一同启程,去化解两宫危机。对手,就是上官世家和上官无伤。 白霆和小白闲着无聊,尤其是傅怀回来后,白霆就更感憋闷,他又不喜欢宫中的繁文缛节,所以他自动请缨,与小白一起,去给任逍遥和龙玉帮忙。 启程的时候,小卿禀告了龙城,又派了燕文、燕杰和玉翔三人随行。 小白和云灵的蛊毒还未解。又是龙城耗损功力,为小白度过这次难关。 好在冷家那边已经传了消息回来,冷小袄和小君已经在冷家人的护卫下赶过来与白霆等人会合。 这消息是白霆等人正要启程时,才传到傅家的。燕杰立刻要求和玉翎同路,还可照顾小白和云灵师兄。 小卿同意了。毕竟以血养药这种事情,有燕杰指导的话,才能更把握更安全。 不过小卿命燕文与燕杰同去,目的自然是让燕文看着燕杰。 玉翔瞧见燕杰调换了差事,他也期期艾艾地求小卿,说是也想和玉翎同路。 小卿瞧瞧满面通红的玉翔,念他勇气可嘉,也允了。只是吩咐燕文,好好看着玉翔,若是惹了任师伯气怒,回来家法重责。 任逍遥和青碧已经重修旧好,自然是更不能让谁再欺负或是委屈了青碧宫。 而且还有陈玄衣的关系,陈玄衣还真是任逍遥的骨血,小卿觉得在任师伯这里,就更是不能失礼了。 所以小卿命玉翔,一定要对青碧宫主礼敬有加,凡事多动些心思,不可莽撞。 玉翔的脸色就更红,低头应允。 小卿怕玉翔误会他是偏颇青翼,又提醒玉翔道:“既然宛然和青翼在一起,你就更要好好照拂宛然,免得将来杨大哥那里无法交代。” 玉翔又低头应允,其实心里对这趟差事实在是没有把握,一个青碧宫主,一个杨大哥,自己哪个都招惹不起。 燕月给玉翔支招:你既然已经招惹上了这两家的丫头,就只能打起精神来,以敌制敌,先摆平这两个丫头,再令这两个丫头去摆平自己的家人,方可高枕无忧。 可是要完全摆平青翼和宛然这两个丫头,玉翔还真没有把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也是他总被老大教训的原因,唉,好丢脸。 龙玉这边,则颇有些戏剧性的效果。 龙玉再遇连若若,不仅是旧情复燃,而且这情谊更胜从前。都说小别胜新婚。龙玉与连若若一别16年,那情感自然就更炽烈了。 龙玉毫不避讳,看连若若深情款款,弄得连若若很不好意思。 云岚、云冲、云决、云灵和玉翎跪了一地,给连若若见礼,按龙玉的吩咐,叫“娘”。 连若若就更不好意思了。玉翎也觉得难为情。 云岚倒是没什么。他恭谨施礼,“儿子云岚给娘请安。” 云岚在九支长大,九支傅龙耀本就妻妾众多。云岚嘴甜,最会哄人,无论是傅龙耀的原配胡氏或是其他得宠的妾室,都很宠爱云岚。 “长辈嘛,最喜欢晚辈哄着,嘴甜点不吃亏。尤其是你爹喜欢的妾室,哄她们高兴,等于是哄你爹高兴,于你总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是将来娘不得宠,你在你爹那里的地位也不易被人撼动。” 胡氏就是这样教云岚,所以云岚这种事情做得驾轻就熟而且自然。云岚觉得胡氏说得对,你哄爹的女人高兴,等于是给爹面子。 这当儿子的还必须得给爹面子,将来有什么事情,爹也才能给儿子留些情面。 龙玉果然高兴,难得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云岚一眼。 云决偷偷看了云冲一眼,云冲轻点了点头,云决心里再是不愿意,也知道拧着爹的后果是什么,自己挨一顿胖揍不说,许是还会给娘带来麻烦。爹一定会认为是娘教自己跟他作对。 云决和云冲一起,恭谨应道:“云冲、云决给娘请安。” 云灵的蛊毒未解,是龙玉用内息助他熬过这一关。云灵很感谢爹爹,完全不计较刚认下爹爹时,毫无缘由地就挨了那一顿胖揍。 云灵也不敢问自己娘的事情,他知道连若若是玉翎的娘,那就和自己的娘一样了。 云灵恭谨地喊了一声“娘”,很是发自肺腑,倒比玉翎这个亲儿子喊得还要亲切和诚挚呢。 连若若自然也是多看了云灵一眼。 尤其是知道挽情竟然和云灵生情之后,连若若对云灵就更加看重。 龙玉向连若若讲过云灵的身世和成长,并笑对连若若道;“你锦绣宫若是真可以由男宫主继任,我瞧云灵倒比玉翎更合适呢。” 连若若心底里,当然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当此大任,只是玉翎的性情和脾气。 连若若只能叹气。玉翎还小,也许还可以再等等。 不过,云灵和玉翎的感情很好,也许,以后可以让云灵帮忙劝劝玉翎呢。 连若若这样打算着,对云灵也更加和蔼可亲。不过关于挽情的婚配人选,连若若已是选定了云灵,云灵这孩子,总不会让挽情受委屈的。 这边儿子们行过礼告退出来,玉翎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刚才的场面好尴尬。 其实玉翎的反应也不奇怪,似这种敏感期的小孩儿,本就是最爱鄙薄父母的,尤其还是关系不那么和睦的爹和娘。 好在方才那一幕,白霆没看见,否则,他也一定会取笑龙玉一番的。 白霆没在,是因为白霆喝多了酒,还在醒酒中。而白霆喝多了这件事,也有龙玉的责任。 龙玉用内息为云灵压制蛊毒一事,让白霆很有些惊讶和懊恼,惊讶的是,想不到龙玉平素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功夫修为确实也不是乱盖的。 让白霆懊恼的当然是他自己武功不济,根本无法用内力为儿子小白压制体内蛊毒,还要麻烦拜弟龙城。虽然龙城对此毫不在意,可是白霆依旧觉得心底愧疚。 既愧疚龙城,又愧疚儿子。所以白霆喝多了,便是众人上路,也还未曾酒醒,可怜小白刚发过高热,头还有些晕,可是还得一路照顾着爹。 小白出房来透气,看见玉翎负手立在对面房的屋脊之上,圆月映衬之下,更是恍若天人。 小白亦是飞身上房:“你在看什么?” 玉翎在看星星。心情不好的时候,玉翎就喜欢看星星。 燕杰也飞身上房:“小白师兄,一起喝一杯吗?” 燕杰带了一套精致的――茶具。 小白觉得有从房顶上掉下去的冲动:“喝茶吗?” 燕杰点头:“难不成还是喝酒?” 小白立时觉得厉害起来:“你们小白师兄我,已然有三年酒龄了呢。” 老白好酒,而且白家家规规定,弟子年满十五,即可开怀畅饮,族中每年还要举报饮酒大赛,凡豪饮不醉者皆有奖赏。 “你们两个多大了?”小白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 “十七。”燕杰多报了一点点年龄。 “十七了都没喝过酒?”小白难以置信。 “怎么没喝过,只是喝得少而已。”燕杰立刻不服气。 “哈哈,真的?你确定你喝过吗?”小白一脸的鄙薄。 “当然了,我和玉翎上次就偷溜出去,不醉不归呢。”燕杰冷哼道:“百年西凤酒,我们两个喝了两坛。” 小白更不信了:“别吹牛了,你们两个估计两碗都喝不进去,就醉倒了。” “那是因为我们内力深厚,用内力把酒力压住了,连这儿都不懂。”这回轮到燕杰嗤之以鼻了。 “小杰,不要说了。”玉翎轻拽燕杰的袖子。 “怎么了,小翎,我们确实是喝了……” 燕杰剩下的话如被猫咬了舌头,张着嘴,一声也没有了。 燕文冷着脸站在天井里。 “滚下来。”燕文声音很低。燕杰和玉翎的小脸立时就吓白了。 小白也有些不好意思,随着玉翎和燕杰一起飘落下地。 “小白师兄,恕燕文放肆了。”燕文对小白欠身。 小白笑道:“燕文不必如此客气。我们只是在上边随便讲讲笑话,吹吹牛,不用当真哦。” 燕文看了看玉翎和燕杰,“白师伯命你们进去呢,先进去吧。” 玉翎和燕杰一起应了,仍是大气也不敢出。 燕文请小白先行,小白再次请燕文不用拘礼,然后才往内院尊长们住的院子行去。 燕文也走过去。燕杰看了玉翎一眼,后悔得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可真是,不打自招,还得招打。 任逍遥吩咐众人过来议事,因为再前行百里,就进入上官世家的地界。云岚和云冲、云决已经按规矩送去拜帖,今夜子时,请上官世家交出青翼、宛然和挽晴。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是再寻常不过的谋略。任逍遥命燕文带玉翎、燕杰暗中去查探敌情,刺探虚实。 小白也主动请缨,想跟着去。 老白不许。他觉得小白和云灵尚有蛊毒在身,不宜四处走动,只待在尊长身边端茶倒水伺候着就行了。 老白决定自己亲自带着燕文、玉翎和燕杰去。 任逍遥和龙玉都觉得不妥,老白一挥手:“就这么定了。” 老白是大哥,他执意要去,还真没人能拗过他。 在老白的坚持下,四个人都换了夜行服。老白不由赞叹三个小子换了黑衣更是精神。 玉翎和燕杰都小心翼翼,不敢多话。不时偷瞄燕文的脸色。 老白也是发现了,问燕文道:“那两个小子怎么一副板子要上身的模样,犯了家里的规矩了?” 燕文道:“总是有这样的事情吧,侄儿还没来得及审。” 老白立刻满心好奇:“是什么样的事情?偷溜出去喝酒了?” “白师伯倒是一猜就中。”燕文道。 玉翎和燕杰就更紧张。 “年轻人嘛,难免的。”老白呵呵笑道:“瞧你将这两个小子吓的。等办妥了上官世家的差事,我替你拍他们一顿得了。” 燕杰看着白师伯,真是无语了。 “不敢劳动白师伯,侄儿会教训的。”燕文的目光终于落到两个师弟身上:“你们仔细着吧,若是上官世家的差事再出了什么纰漏,就别怪小兄家法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砸雷,感谢大家留言。还是那句话,心妖虽然不能一一回复,但是会仔细看,并记在心里,并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哦! 本章特别送给每日辛苦给小妖辛苦留言的朋友! 抱抱每一位看文的朋友,你们的支持和鼓励就是心妖更文的最大动力! 第191章 铃铛牢房 四个夜行人潜入上官山庄。玉翎和燕杰负责救人,老白和燕文负责接应。 按燕月传过来的消息和地图,玉翎和燕杰很容易就找到了上官山庄的地下石牢。 石牢机关密布,原本无人看守。被燕月轻而易举劫走了被关押之人后,上官家改进了防御措施,三步站一人,两个时辰一轮岗,牢门上依旧挂满铃铛,甚至做了特别的囚服,犯人全身亦是挂满铃铛。 看守人也精于暗器,手里配备的全是威力极强的霹雳弹,上官无伤亦有严令,非奉其手谕擅入地牢者,杀无赦。而持其手谕入地牢者,地牢守卫还需亲向上官无伤求证,方可放人入内。 挂满铃铛的牢门还真是不多见。 地下石牢是精铁铸成,铁门重逾百斤,精钢打制的铃铛声音清脆悠扬,传声效果极佳。 当日燕月来救上官小杜之母,也是从上官小杜那里知道了上官世家的“牢房”特色。 燕月经过试验,设计出了一种专门对付铃铛的暗器,就是用大小薄厚适中的磁石(吸铁石),来封住铃铛内震动出声的小铁珠。 你以为燕月会站牢门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铃铛来,将磁石粘住铃铛内的小铁珠吸粘到一侧的内壁上吗?这场景也太挫了吧。 燕月是将磁石当暗器打出,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同时将牢门上的七十二个铃铛内的小铁珠同时吸贴在铃铛内壁上。 这一暗器手法要求精、准、快,力度适中,每一个小铁珠都能正好被小磁石吸附在内壁上,并尽量不发出声音。 非常高难! 但是燕月燕少侠是谁啊。他只练习了五次,就成了。他顺利地救出了上官小杜的母亲,差点没把上官无伤气吐血。 上官无伤以为天下不会有人有那样高明的暗器手法,能同时封住七十二个铃铛,而不发出一点声响。他觉得是燕月钻了地牢无人防守的空子,用小磁石一个个封住铃铛。 如今他已部署在地牢不足一百米的同道上,站满四十人,在牢门旁再放八个人,他就不信还有谁能一声不响地破解了他的铃铛牢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玉翎也能。 燕月将这一手法传给了玉翎,在玉翎离开傅家前的半个时辰内,仿制出一个与上官家同样的铃铛牢门来,再找来磁石做好暗器,让玉翎练习。 燕月问玉翎:“你准备用哪只手施用暗器?” 玉翎略犹豫,选择了左手。 “左手也有优势,力道的掌握会更容易,只是角度上要多练习。”燕月拎了戒尺,站在玉翎身侧,将暗器施用手法和力道掌控,角度处理仔细讲给玉翎听。 玉翎记下了,也明白了。 燕月道:“给你十次机会。” 燕月只练了五次,因为燕月本就精于暗器,暗器手法已是出神入化。 但是玉翎很少使用暗器,所以燕月很宽容,多给了他一倍的机会。 然后燕月坐在旁侧的太师椅上喝茶,瞧玉翎练习。紫竹的戒尺就放在手边。 燕杰侍立燕月身后,替玉翎担心。 燕月师兄平素十分宽厚,对师弟们几乎从无责罚,但是一提到练武事宜,苛刻和严厉的风格,那是直追五叔龙星。 玉翎也有些紧张。燕月刚从关外回来时,曾应玉翎之请教过玉翎点穴手法,一个时辰内必须练会。 天下武功如出一辙,不过就是方式方法的问题,对于已有武学根基,甚至根基颇深的人,比如傅家弟子,那么再精妙的武功只要熟悉了,就应该能迅速掌握。 燕月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认为若是师弟们对某些新的武功招式没有在一定的时间内学会,不是笨,那就是没用心。练武不用心,打你没商量。 当然了,这个“一定的时间”对每个人来说,定的标准也是不同的。但是显而易见,他认为以玉翎的资质和根基,练那些点穴手法一个时辰足以。 半个时辰后,燕月检查进度,打了玉翎十下手下,再过了一刻钟再坚持进度,打了玉翎二十下手心。到了规定的一个时辰,玉翎已经完全掌握要领、收发自如。只是两个手的手心都肿成了馒头样。 这次练习暗器手法,燕月明确规定,十次机会。意思是如果第十一次你仍旧不能达到燕月师兄要求,就等着挨戒尺吧。 燕月问玉翎用哪只手发暗器,玉翎选了左手。 十次练习之后,玉翎只能同时封住六十四只铃铛不响。 燕月站起来,玉翎不用吩咐,跪下,伸平了右手。 燕月也不多说,“啪”“啪”“啪”地打足十下,玉翎咬了唇,瞧着自己的右手手掌鼓起一条条檩子,然后檩子扩散重叠,手心整个鼓了起来,火辣辣地疼。 “五次机会。”燕月将练习的次数又减少了一半。 玉翎恭谨应是,站起来,右手垂下来,还是疼得钻心。 玉翎仔细琢磨燕月师兄方才所讲解的手法,加之前十次的经验总结,再一次抖手扬出暗器。随着叮当声响,磁石落在门板上的铃铛上,很是悦耳。 “六十八只中。”熙宁高声禀告道。然后和玉云小师叔一起将那些磁石自铃铛上取下来。 玉翎的手一挥,将旁侧磁盘中做成漂亮的围棋黑子形状的磁石又抓起七十二个来,手再扬出去,只听极轻微地“叮”地一声,磁石终于全部落在了门板上的铃铛上。 “恭喜玉翎小叔,七十二只全中。”熙宁忍不住替玉翎小叔高兴。 玉翎心底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再扬手挥手,连着三次,都是全部命中。 “很好。”燕月表示满意:“再练一百遍,若是没有差错,便可向老大复命了。” “是。”玉翎恭谨欠身。 接下来的一百次,玉翎的动作更见纯熟潇洒,百分百命中。 燕月才带玉翎向小卿回报。 小卿又命玉翎展示一遍,确实无可挑剔,此时正好满半个时辰。 小卿也擅长暗器,等玉翎等走后,小卿也练习了多次,才能做到同时封住七十二只铃铛不响。 负责场外指导的燕月忙恭喜老大:“师兄的暗器手法足以晋级江湖顶级高手之列了。” 小卿点头,觉得这种练习暗器手法的方法不错,命玉云将这铃铛门板放演武场上去,命家中弟子勤加练习,提高暗器技巧,并命燕月监督考核。 在其后的两个月内,演武场上便时常可见燕月拎着戒尺打师弟或是师侄们手心的场景。 总算很快小卿奉师命去草原平叛,燕月主动请缨参战,随同前往,才结束了这段让燕月烦闷无比,也令众师弟和侄儿们疼痛和惧怕的教学生涯。 玉翎的任务是封住牢门上的铃铛。燕杰的任务就是封住这四十八人的穴道。 燕杰传音道:“小翎帮忙。” 这四十八人中,牢门旁的八人与地道口处的八人武功较高,尤其是地道有迂回转折,若是一击不中,就易功败垂成。 原本依燕杰的脾气,便是没有十足把握也会搏上一搏,才不让玉翎帮忙呢。可是如今已有了错处在大哥手中,而且大哥明确吩咐了,若是这趟差事出了纰漏,那板子就得打下来,燕杰可是不敢冒这个险了。 玉翎微微一笑,传音道:“牢门旁那八个归我。” 燕杰一笑,两人如两缕轻烟,直射地牢大门。 两人在牢门前立定时,远远地,听见更夫的锣声传来,正是一更时分。 地牢内所有守卫均已被点了穴道,包括牢门上的那七十二个铃铛。 玉翎的漫天花雨,直接打出八十粒磁石,八粒磁石封住八名守卫,其他七十二粒磁石封住铃铛,因为封人穴道与封住铃铛的力道轻重不同,玉翎打出暗器时,力道稍重了一分,磁石将铃铛吸附到内壁上时,有轻微的“叮”的响声,正好淹没在更夫的锣声里。 非常完美! 玉翎看了燕杰一眼,燕杰只好去做体力活,运了内力,去开牢房大门。 “叮叮当当”的响声在空旷的牢房和地道内,分外悦耳。 燕杰和玉翎不由苦笑。 上官世家的铃铛果然不少。这牢门里面,也都坠满了铃铛。 两人拉开大门,看见一个铁栅栏,里面有三个穿着白色囚服,囚服上亦坠满铃铛的三个女人已经站在了铁栅栏边上。 “燕杰!”两个女人喊,正是青翼和宛然。另一个女孩子看见玉翎,脸色很是难看,只是冷冷地没有做声,正是挽情。 “退后。”燕杰道。 玉翎手中断水剑一扬,将栅栏尽皆划断,三个女孩子“叮叮当当”地跳了出来。 燕杰忍不住笑。 “你笑什么?敢说出来,就让玉翔打烂你的皮。”宛然威胁燕杰。 燕杰对宛然扮个鬼脸:“凶什么,不感谢我和小翎的救命之恩也就罢了,还要恩将仇报?” 玉翎懒得理这些小孩子斗嘴的游戏,已是转身步出牢房。 “你们没受伤吧?”燕杰看挽情走路好像有些吃力。 “挽情姐姐的腿受伤了,现在还没好呢。”宛然扶住挽情:“这好像要怪某个薄情人所赐呢。” 挽情拽了拽宛然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 燕杰过来帮忙扶挽情,也对宛然低声道:“未来的宛然小嫂子,可仔细你说话的内容,某人可是能分分钟将你家夫君的屁股打开花的人。” 宛然瞪了燕杰一眼:“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青翼笑嘻嘻地跟在宛然身侧,也对燕杰扮个鬼脸。 燕杰也不恼,让宛然和青翼快走,他来扶着挽情姐姐。 三人出了地牢,见玉翎卓然而立,他对面,站着上官世家的家主上官无伤,脸色阴沉,身后几十名黑衣人一字排开。 “如今未到三更,傅家弟子便擅闯上官山庄,难道不把武林规矩放在眼中了吗?” “上官山庄劫持青碧宫与锦绣宫弟子,私设囚牢,岂非也视武林规矩于无物?”燕杰笑着反驳:“彼此立场敌对,大家心知肚明,就不必再讲什么武林规矩了吧?” 第192章 舍生取义 龙星准备带龙夜和龙裳回傅家。 龙夜试探着问龙星道:“五哥不想去看大哥与紫裳之战吗?” 龙星当然想去。 原本要想打开乾坤宝盒洞口,需要月光和时辰相吻合才可找到入口。 而传说乾坤洞内共有九十九条通道,有的直通地底,有的满布机关,只有一条路可直通宝藏,唯独有缘人才可寻到正确路径,一路畅通无阻,找到乾坤盒。 正如龙夜所说,他果真是命中注定的那个有缘人。不仅是天公作美,地震直接震开宝藏机关,入口显现。 龙夜和仙儿更是不费吹灰之力,直接掉到乾坤盒面前,取走乾坤盒。 乾坤盒被取走,乾坤洞内所有机关自行关闭,只余一条出口,两人又从出口中直接行出。 只是自机关柱上拿取乾坤盒时,仙儿抢先伸手,惊动了守护宝盒的冰蜘蛛,龙夜为护仙儿,被冰蜘蛛的冰毒所伤。 但是总体说来,此番寻找乾坤盒的难易程度只能用半颗星来形容了。耗时自然是大大减少,此时距紫裳约战傅龙城决战之时尚有半天日程。 龙星想去,可是龙星不敢去。自己如今在大哥手里存了可是不止一顿板子了。还是别再出纰漏才好。 “乖乖回家去,什么主意也不要打。”龙星冷冷地。 龙夜和龙裳吓得直往后躲,连声应是。 龙星不由好笑,这两个小东西,若真是这么怕哥哥们,哪还会惹出这么多麻烦来。 不过龙星有些心疼龙夜。龙夜虽然笑嘻嘻地,可是仙儿毕竟是伤了龙夜的心。 人和人的缘分是很奇怪的,龙星实在看不出仙儿哪里好,可是龙夜喜欢。 而且,甚至就连龙裳都看明白了,仙儿不是不爱龙夜,只是爱她自己更多一些。 但是龙夜完全不怪仙儿。仙儿在紫裳身边长大,不知经历多少恐怖艰辛,她只能靠自己,她也只相信自己。 这一点,也是最让龙夜伤心的。龙夜除了照顾龙裳,并没有什么更能拿的出手的事情了。而且上面的哥哥们都太优秀,就是侄儿们也都很杰出,相较之下,龙夜就有些黯淡无光了。 龙夜不知是否还小,还是天生就是个乐观派,他习惯随遇而安,习惯过自己的悠闲日子,习惯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自己。 所以他一直很快乐,而且善良,大度,从不认真去计较什么。 他偶尔也和龙裳争宠,埋怨哥哥们偏心,但是并不认真往心里去,他还是爱龙裳,爱哥哥们,爱傅家的每一个人。 直到龙夜遇到仙儿,龙夜初谙男女之情,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他只是喜欢仙儿在意他,他也在意仙儿。 可是仙儿好像一直在骗他,或者是利用他。龙夜其实并不十分恼怒,他想,这也是仙儿在意他的一种方式吧。 就是仙儿想要乾坤盒,龙夜也愿意给她。但是他怕仙儿拿了乾坤盒后会永远消失,所以他动了一点小心思,将乾坤盒偷偷打开,拿了里面的一件东西。 其实乾坤盒里只有一件东西,一颗黑黝黝的小铁球。 龙夜很纳闷,乾坤盒里天下无敌的武功秘籍就是一个小铁球吗?难道是暗器?难道小铁球上雕刻有武功秘籍? 龙夜来不及细看,仙儿已经喊他帮忙,让他把冰蜘蛛装到小瓶子里:“这一定也是个宝贝,以后有用呢。” 龙夜吓了一跳,方才仙儿在他身上翻东西,他怕小铁珠被仙儿发现,就握在手心里,现在又让他帮忙收东西,龙夜只得假装咳嗽了一下,顺手把小铁球先放到嘴里。 龙夜刚走过去,正巧冰蜘蛛又吐出冰丝来,吓得仙儿往后一退,踩到龙夜脚上,龙夜一不留神,把小铁球咽肚里去了。 现在龙夜很担心,这小铁球会不会对自己不利,也很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五哥。 也许五哥一巴掌扇过来,自己能把小铁球吐出来也说不定呢。龙夜叹气。 “你肚子疼不疼?喉咙呢?”龙裳轻声问龙夜。 龙夜不敢告诉五哥,还是告诉了龙裳,总得有人帮他分担这个秘密才行。 龙夜摇头。 “你运内息看看,能否察觉到小铁球的存在?”龙裳继续出主意。 龙夜再默运内息,行功一周天,不由叹气:“没有任何异样,感觉小铁球好像已经被我消化了。” 龙星瞧两个弟弟落后自己很远,嘀嘀咕咕,有些不耐烦,道:“你们两个还磨蹭什么呢?” 龙夜和龙裳不敢再多说,忙催马向前。 忽然,好像有一阵轻风吹过。 “怎么起风了?”龙裳随意道。 龙夜忽然觉得不好:“是紫裳!” 紫裳的武功比那些幻影人高出三倍不止。这反倒激起龙星的好胜之心。 紫裳招式精妙,变招极快,而且似乎猜测到龙星的心思,三百招后,已开始处处压制龙星。 龙星传音在旁侧看热闹看得百无聊赖的两个弟弟:“回傅家去。” 龙夜听了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紫裳武功果真高得可怕,便是五哥也没有把握护自己和龙裳周全,才会让自己两人先走。 喜的自然是不用被五哥“押”回傅家去,在行程上就更自由一些了。 龙夜拉着龙裳就跑,很怕五哥又改变了心意。至于五哥的安危,龙夜绝对不会有丝毫担心。五哥就是打不过紫裳,想要开溜也绝对是易如反掌。 紫裳再一次体会到了无法控制局面的挫败感。而且也深深地后悔,实在低估了傅龙星的功力,不该将自己的部分能量埋伏在傅龙城的约战之地,以至于让龙夜带着“永夜丹”竟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走。 “永夜丹”就是乾坤盒里的小铁丸,实际上也是紫裳的一部分功力,二十年前,紫裳的宿体不足以承受紫裳的全部功力,她只得将一部分功力封存起来。 于是,乾坤宝盒问世了。那些超越人类认知的能量,成为了武林传奇。 紫裳看见龙星、龙夜和龙裳,已经察觉到哪些能量就在龙夜身上,只是不知道,那些能量已经被龙夜吞入腹中。 龙夜和龙裳顺着山路跑,这边应该也可以通往少室山下的,只是跑着跑着,道路却是越来越崎岖。而且,隐隐有雾气或烟灰飞扬、升腾。 龙夜、龙裳大惊,来时这里还是一片山涧,如今已经坍陷成了一处深不可测的天坑――深渊底部热浪滚滚,岩浆涌动,似乎时刻都有喷薄而出的危险! 这奇异的景象让龙夜、龙裳不由驻足,甚至尽量靠近想去看个究竟。 只是那天坑口处已是热浪袭人,让人无法喘得上气来,龙夜扬手,远远扔进去一块石头,却是久久也听不见声响,全无声息了。 “许是通到地心深处了呢。”龙夜猜测。 “你也许可以下去看看,那底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你不把乾坤盒交出来的话。” 阮氏笑盈盈地走进,目光中却是杀机密布。 “你是谁?”龙夜凝神戒备。 “她是我们新选出来的武林盟主,我们誓与你等斩花宫妖孽抗战到底。” 少林达摩院主持慧姜阴沉着脸也走了过来。几百名衣着各异、僧俗皆全,各种老少妇孺的武林人士,拎着斧钺钩叉等千奇百怪的兵刃,聚拢了过来。 “阿弥陀佛。”慧姜口宣佛号,当场以佛祖立誓,指证龙夜、龙裳投效紫裳,杀害少林方丈和长老。 衡山派掌门王宇冲也声泪俱下指责龙夜用邪恶武功残杀武林同道。另有数十人亦是指证龙裳使用心剑杀害无辜。更有人指责龙裳是紫裳一类妖孽,拥有异能,怕要遗祸武林。 一时间,群情激昂,纷纷列出兵器,要将龙夜、龙裳剁成肉泥。 龙夜和龙裳真是有嘴难辨。 阮氏冷笑道:“傅龙夜,你枉为傅家弟子。金龙令主本是天下武林正义代表,却因了有你这样不孝的弟弟,而为天下武林所不齿。” 龙夜只能苦笑。 几百人同时呐喊:“为武林除害!”声势确实浩大。刀剑齐往龙夜、龙裳砍到。 龙夜实在怒极,奈何他和龙裳四拳难敌众人。他为救龙裳,连连被伤。 众人依旧叫嚣:“不要给他机会让他使用绝招。” 龙夜的绝招,当然就是心剑。 龙夜不是不想用,而是心剑突然不知所踪,而且腹中还开始隐隐作痛,浑身的血脉要冰冻了似的疼痛。 “住手!”龙夜聚齐全部功力,爆喝一声! 阮氏冷冷一笑,命众人暂时停手。 “傅龙夜,你还有什么花招能保得你们兄弟性命,不妨一试。” 龙夜笑道:“能有什么花招,你费大周章煽动这些人,不过是想要我的性命,想要我家龙裳做紫裳的宿体。” 阮氏冷冷地道:“死到临头,还要妖言惑众。这些人都曾被你所害失去亲人,你习练心剑,就是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众武林人立刻齐声呐喊:“人人得而诛之!”声势震天! 龙夜此时腹痛如刀绞,无论如何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龙裳吓得扶住龙夜,惶急地问道:“八哥,难不成是那个小铁球有毒吗?” 龙夜、龙裳为防那小铁球有毒,已是将两人身上能找到的所有解毒丸或是疗伤药神马的都让龙夜服下了。 龙夜笑着搂过龙裳,这个傻孩子,现在还是担心我毒不毒发的时候吗? “都站住!”龙夜觉察出一些武林人,又缓步上前,蓦地有大喝一声:“否则,我就要使用心剑了!” “心剑”两个字一出,几乎所有人,包括阮氏在内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 龙夜将目光缓缓扫向那些武林人,是的,这里是有一些人,他们的同门或是亲朋,死在自己的心剑之下,他们当然要找自己报仇。 “谈个条件吧。”龙夜笑对阮氏:“所有的恩怨,我一个人承担。” “八哥!”龙裳一惊,忙道:“你要做什么?” 龙夜低声道:“我只是骗他们一下的。你要拖延时间,假装答应他们的条件。大哥一定会来救你的。” 龙裳迟疑着点了下头:“八哥别离开我。” “我怎么会离开你。龙裳听话。”龙夜笑着安抚龙裳。 龙夜再笑一笑,扬声道:“人,都是我杀的,与我家龙裳无关,他还是个小孩子。你们要是答应我不为难他,我愿意陪你们性命。否则,就大家来个鱼死网破,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八哥不行。”龙裳急道。 龙夜再搂紧龙裳:“龙裳听话。” “我不听。”龙裳挣脱龙夜的手。 “放肆!”龙夜扬手一个耳光,“啪”地一声打在龙裳脸上,龙裳的脸一歪,右侧脸颊上便呈现出清晰的指痕来。 龙夜看着龙裳:“想挨板子?” 龙裳被龙夜的神情吓得不敢做声,却还是用力摇了摇头。龙夜只得出指,点了龙裳穴道。 众人一时沉默不语,龙夜的心剑,确实让所有人忌惮。 阮氏冷冷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愿意一身承担,天下英雄也不会迁怒他人。” 龙夜扬眉一笑:“好,我就一身承当。只是,你说话可有信用吗?” 阮氏冷冷一笑,亦是用内力扬声道:“你若愿意跳入地火之中,以死谢罪,天下武林绝不为难令弟龙裳。” 慧姜也口宣佛号,愿意以少林声誉相保。 龙夜不由叹气,如今慧姜把持少林,那少林还能剩多少有用声誉啊。只是此时此地,也挑剔不了那么许多了。 龙夜昂扬一笑,运足内力,大声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今天我傅龙夜就舍身成仁,再度化你们一次!” 龙夜说完,身形长身而起,身姿曼妙地直落入地火之中,似一颗流星,顷刻间就被黑烟和烈火吞没! “哥。”龙裳忽然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身上穴道立时冲开,可是他冲到深渊边缘,龙夜早已投入地火之中! 众人一时静默,阮氏、慧姜与王宇冲等人也一时惊愣当场,谁也想不到,龙夜,竟然真得会跳入深渊! 谁也想不到,龙夜竟然宁可跳入深渊,也不曾再用心剑!若是龙夜再用心剑,只怕这深渊边的众人,都是难以逃生! “阿弥陀佛!”一众少林僧人不由口宣佛号,齐齐念起往生之咒,为龙夜度化。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梵音渺渺,振人心脉。 “住口!”龙裳忽然一声爆喝,竟生生将几十名少林高僧的诵经打断。 龙裳站直身体,目光扫过众僧:“你们逼死我八哥,还虚情假意念什么往生咒!” 众僧几乎同时觉得心口疼痛,齐齐喷出一口血来。 天下武林英雄也无不惊惧。 阮氏看着龙裳也有些不可思议,原以为逼死龙夜之后,龙裳便可以手到擒来,奉给紫裳邀功,可是龙裳此时,神情冷厉,周身竟也散发出冷厉的肃杀之气,让人无法逼近。 忽然,阮氏觉得似乎有一种奇怪而令人惊惧的力量发自龙裳身上。 “跪下!”龙裳忽然爆喝! 阮氏心中一惊,膝盖已经不受控制的一跪落地,咔嚓一声,双双断折。 阮氏忍不住一声惨呼。 几乎是同时之间,在场的几百名武林人都已不受控制地被逼落跪地。 龙裳冷厉地道:“你们要给我八哥赔罪,行三拜九叩之礼。” 所有的武林人士仿佛被一双极具力量的手控制着齐齐跪拜下去,每个人心中都极惊骇,偏偏无法出声,只有龙裳一袭白衣,卓然而立,面色清冷,眸中泪光闪闪,如耀目寒刃,让每个人不寒而栗。 三拜九叩之后,众人却不由都膝行向前。阮氏双膝已断,疼痛异常,但是,身躯却依旧拖着断腿向深渊移动,任她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 “我要你们给我六哥陪葬。”龙裳的声音还是很淡,但是所有的人却无法违抗,纵是千般惊恐,万般不愿,可全膝行着往深渊而去,热浪几乎灼面,却无人能够后退。 龙裳目注熊熊地火,声音如利剑般直插人心:“我若要你们死,你们都已死了几十回,还能轮到你们在这里,逼死我八哥。” 许多人已是面如死灰,更多的人面目狰狞,便是无论如何抗拒着,自己的躯体,自己的膝盖,依旧一步步移向死亡之地。 “龙裳不可。”随着一声清斥,一个俊逸的蓝衣少年跃落场中,正是龙夜的三哥,傅龙晴。 “三哥。”龙裳见了三哥,终于一跪落地,眼中的泪珠滚滚而落:“他们逼死了八哥。” 所有人终于得以停在原地,只是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动不得,也无法出声。 如此诡异的画面,让龙晴也是心头狂震,而龙裳的一句话,更是让龙晴如遭雷击,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抓紧龙裳的肩膀道:“龙裳,你,你说什么?” “他们想要乾坤宝藏,就污蔑龙裳和龙夜是紫裳一党,要杀我和八哥。八哥为保护龙裳,跳入深渊之中了。” 龙裳说着,已经失声痛哭起来。 龙晴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道:“龙裳,龙夜真的死了吗?” 龙裳点头:“八哥的黑玉镯已碎了,这次无论如何,不会再,再……” 龙裳泣不成声,忽然又蓦地立起:“我这就杀了这些人,为八哥陪葬。” 龙裳话音一落,所有跪在地上的人,又开始膝行着向深渊而去。最先的几人,几乎就要滚落深渊之下。 “龙裳,住手。”龙晴强压下心中悲痛,喝止龙裳。 “三哥,我要为八哥报仇。”龙裳看着三哥。 龙晴狠心抬手,“啪”地一个耳光,落在龙裳脸上:“跪下。” 龙裳的脸上,本有被龙夜打的指痕宛然,龙晴这一掌,更让龙裳的唇角撕裂,半边脸更明显地肿了起来。 “三哥,我没错。”龙裳骇得哆嗦着,眼泪扑簌簌地掉落,却不肯跪。 “啪”地一声,龙裳忽然被一个极重的耳光打倒在地,龙晴心中一颤:“大哥。” 傅龙城一袭淡青色的长袍,沉肃着立在龙裳跟前 。 龙裳慌忙爬起,跪直:“大哥。” 龙城再抬手,又是一个耳光,龙裳再被打得扑倒在地,再爬起时,双颊已经肿得青紫,唇边鲜血淋漓。 “大哥息怒。“龙晴慌忙拦到龙裳身前。 龙裳被吓得瑟瑟发抖,垂头道:“龙裳知道错了,大哥饶了龙裳吧。” 第193章 浴火重生 龙城冷冷地道:“龙夜舍生取义,宁可一死,也不愿徒增杀戮,你若逼死这些人,龙夜岂非枉死了?” 龙裳不敢反驳大哥的话,却仍是不服:“为什么他们可以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我们就只能以德抱怨、舍生取义?” “因为他们是以正义之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紫裳笑盈盈地自空中盘旋而落,仿佛来自世外的仙子。 “这些愚蠢而又自以为是的人类。”紫裳笑盈盈地,声音不大,在场的每一个人却听得真切、分明:“最是好哄,也好骗。况且还有乾坤宝盒为饵,便是有些许的怀疑,也自欺欺人的信了。” 紫裳的话,让在场的许多人面红耳赤、心生愧疚。 紫裳话锋一转,又笑道:“名动天下的金龙令主,又如何,还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为了明证傅家的清白,便是亲弟弟的命也舍弃了。” “住口!”龙晴、龙裳不由同时喝道。 紫裳咯咯笑道:“怎么,到了此时此地,你们还信他吗?” “你命人陷害龙夜、龙裳?”傅龙城淡淡地问。他的声音也不高,但是场中诸人也依旧听得真切、分明。 “就是我。”紫裳笑,很得意:“便是龙夜的心剑,龙裳的异能,都是我亲手所中。” 紫裳的生命很漫长,对她老说,用十六年或是十七年去谋划一件事,再寻常不过。 “展红颜也是我的棋子,我让她做什么,她根本就无力反抗。”紫裳笑:“你傅家弟子总是挡我的路,碍我的事,我若不处心积虑地对付你傅家,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傅龙城蹙眉。 紫裳更是得意:“你以为龙夜可以自己催发体内心剑?那都是我暗中协助而已。” “这些人,”紫裳的手指缓缓点过那些依旧跪在地上,面如土色的众人:“愚昧、无知、贪婪……”紫裳满脸鄙夷:“既贪生怕死,有唯恐天下不乱,意图渔翁得利,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很好,我就给他们口实,给他们借口,再让人随便煽动、煽动,他们果真就为我所用。” “你这个贱人,我武当派受你蒙蔽……”一名武当道长,忽然嘶吼。 “现在明白了,已经晚了。”紫裳手轻轻一扬,“嘭”地一声,那名武当道长连惨叫声也未发出,整个人就炸裂了开去,变为一地碎肉。 那些碎肉落在附近的人身上,那些人无法躲避,有几人尖叫出声,身形却还是无法移动。 “真是无趣啊。”紫裳轻笑:“本还想留着这些人戏耍的,如今看来倒是多余了。不如你帮我杀了他们吧。” 紫裳的目光看向龙裳。 龙裳的握紧了拳头,看了一眼大哥,垂下头去。 “哦。”紫裳有些意外:“你竟能不听我的号令?” “你想控制龙裳?”龙城微踏前一步。 紫裳一笑:“傅龙城,你破得了我的心咒?” “你陷害龙夜、龙裳,残杀武林同道为祸江湖,今日,龙城就替天行道。”傅龙城声音不大,却势如惊雷! “都站起来,给我杀傅龙城。”紫裳轻喝。 所有的武林人几乎是齐齐一震,只是却并无人站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紫裳目光扫过,一直挂在脸上的得意笑容,终于消失不见。 “傅龙裳,看来,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强大了。”说到这里,又呵呵笑道:“很好,那倒是能承受我的全部功力了。” 紫裳双手平伸,原本晴朗的天空,立时乌云密布,天空中隐隐传来雷声。 “龙裳站过一侧。” 傅龙城冷冷地吩咐,衣袂飘扬,巍然而立。 龙晴过去扶起龙裳,站过一边。 “让其他人起来。” 傅龙城眉峰轻蹙,再次寒声道。 龙裳咬了咬唇,到底不敢违拗大哥吩咐。 “都滚起来吧。”龙裳轻喝,随即,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龙晴忙扶住龙裳,为他缓缓输送内力。 跪在地上的武林人,蓦地觉得身子一轻,终于不再感受到那股将自己强压于地的巨大压力,身子仿佛也被还给了自己。 “噗”“噗”“噗”……许多武林人也都在压力骤减之下,喷出鲜血来。有的惊慌站起,有的则委顿于地。 慧姜则是一声惨叫,咔嚓声响中,双腿不知断成了几截,碎骨自血肉中扎出,双腿上血肉模糊一片。 龙晴看了龙裳一眼,知道这必定是龙裳所为,一面惊叹弟弟的异能果真强大,一面也暗暗心惊,一向善良的连蜻蜓、蝴蝶都不忍伤害的龙裳,因为龙夜之死,也变得如此心狠了吗? 想到龙夜之死,龙晴胸口极痛,险些有吐出一口鲜血来。龙裳已是反手扶住了三哥,乌黑黑的眼睛里,依旧如幼时那般清澈,只是如今盛满了悲痛。 龙晴觉得仿佛有一双小手轻轻抚过自己的心房,将那痛楚带走。 “龙夜不会死的。”龙晴忽然道,他不知他如何会有这种想法。 龙裳也是眼睛一亮,却是去瞧大哥龙城。 傅龙城轻点了点头。 大哥说龙夜不会死,龙夜就一定还活着!龙晴欣喜若狂!他同样也感受得到龙裳的欣喜。 忽然,龙晴又觉得心头一颤。惨了。龙夜和龙裳还有龙星,怕是都少不了要挨大哥一顿胖揍了。 龙晴感觉到了龙裳的忐忑,和大哥的薄怒。 龙晴忽然发信,龙裳竟然能读到大哥的心思,并传递给自己。这是怎样神奇的力量! “有爷爷和三叔在,大哥的板子可不一定能打成呢。” 龙晴安慰龙裳。然后,蓦地惊觉,龙裳如今用异能将自己、大哥和龙裳的心思联结,那大哥会不会…… 龙城冷冷地瞪了龙晴一眼。 龙晴立刻低头。惨了,被大哥发现了。 天上已有数道如闪电般的能量进入紫裳体内,紫裳仰天长笑,身形不断膨胀,如一个球般圆了起来。 狂风大作,离得近的一些人甚至被吹得翻滚了开去。只是众人皆竭力定住身形,不肯离开。 傅龙城还是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包括龙晴、龙裳立足之处,皆不曾受到半点影响。 圆滚滚的紫裳,形容有些恐怖。她用手挽了挽乱发:“等我入驻到龙裳身体里就好了。” “宫主,救我们。”狂风停歇,阮氏和慧姜挣扎着从扶着他们的人手中爬向紫裳。 “没有用的东西。”紫裳看也不看。 “属下卧底少林,成功逼死少林方丈,制造武林与傅家矛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慧姜哀叫。 “我们按宫主的命令,陷害傅家,逼死龙夜,给天下世家下毒……”阮氏哀求:“属下等为宫主成就大业赴汤蹈火啊!” 紫裳轻笑:“哦,这些啊,你们做得尚可。只是既然已经赴汤蹈火了,那就万死不辞吧。” 阮氏和慧姜还没反应过来,紫裳手一挥,两个人已经“嘭”地炸裂,血肉横飞。 没有人对他们的死表示怜悯,甚至有些人还“呸”了几声。 紫裳笑对龙城:“看来你不仅不够聪明,还很自负。竟然任由我聚集功力!” 傅龙城淡淡一笑:“可以出手了吗?” 紫裳扬手,一柄血红的剑,自手中缓缓而现:“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杀你。” 傅龙城亦缓缓抽出腰间软剑,迎风一指,发出耀目的紫光。 剑啸龙吟。紫裳和龙城的身形冲天而起,如两团光晕,在空中瞬息万变,让人眼花缭乱,大开眼界。 “龙夜呢?” 破空而来的龙星先问龙裳,才对龙晴欠身。 龙裳往龙晴身后躲:“我,我不知道。” 龙晴瞪了龙星一眼:“让你看着龙夜、龙裳,你干嘛去了?” 龙星苦笑:“龙星知错。” “先站过一边。”龙晴冷斥。 龙星再欠身,站过一侧,专心观战。 龙城剑法精妙,紫裳并不是敌手。只是紫裳能量充沛,竟然不惧剑伤。 龙城打得有些烦闷。 紫裳也是郁闷得要死。龙城武功之高,竟然能弥补他作为人类的缺憾。无论是速度、力量和灵活度,都已直追她这个异能者。 武功一途果真不能小觑。武功本就是神奇的东西,常可令凡人突破体能极限。尤其是傅龙城这样的高手,绝壁不似凡人了。 可是紫裳无法伤到傅龙城,傅龙城伤了紫裳也等于白伤。紫裳自愈的速度几乎和龙城伤她的速度一样。 龙城有点累。 紫裳有些慌乱。龙城不能伤她,却耗损了她大量能量,而她的能量并非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耗损太多的话,她也会死。 紫裳有些后悔今日的孟浪。她其实并在乎武林或是天下。只是她活得太久了,太寂寞,总想进入人们的视线而已。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紫裳一族的座右铭。所以她想开溜,而且趁龙城一击之际,便想隐身遁去。 “还想逃吗?”随着一身轻斥,一个淡青色的人影倏忽而至,抖手扬出一层白雾。 紫裳的身形刚隐没一半,立时显现。 “是盐粒!”紫裳大骇,瞪着眼前玉树临风的男人――傅青峰。 “你果然是怕盐。”傅青峰一笑。 傅龙城、龙晴、龙星和龙裳一起欠身:“见过三叔。” 傅青峰眉峰轻蹙:“龙夜呢?” “容侄儿稍后禀告。”傅龙城欠身。 紫裳身形再起,又是一团白雾将紫裳打回了原形。 龙羽、小卿和燕月三人齐齐拦住紫裳的去路。 玉麒、小莫、玉麟等十几名傅家弟子围在外侧,每人手里拎着一个大的木桶,里面都是细盐。 傅青峰冷冷地道:“今日若是不能诛杀紫裳,所有人家法重责!” 傅家弟子应诺一声,傅龙城长剑再斩紫裳。 紫裳冷冷一笑:“很好,今日就看看到底是谁能杀得了谁!” 紫裳双袖一展,如海浪般层层而起,漫天紫影中,不远处观战的一众武林人士忽然一个个被吸入紫影之中。 “吸星大法!”有人惊叫。 “紫裳再吸取能量,大家退后。”傅青峰扬声喝道。 傅龙城亦喝道:“傅家剑阵!” 傅龙晴、龙羽、龙星、龙裳和龙城同时挽起剑花,终于将紫裳身外的重重紫影斩断。 紫裳长啸道:“很好,今日我就拼着百年功力散去,也绝不放过你们傅家弟子。” 傅青峰亦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敢说大话,你还柔柔命来吧。” 傅青峰长剑一起,亦加入战团。 “燕月去。”小卿吩咐道。 “是。”燕月的声音未落,人已是射了过去。 小卿不由轻叹气。 燕月见了紫裳,早都跃跃欲试,只是他毕竟晚了一辈,轮不到他出手。 傅家剑阵逢单数威力剧增。如今傅青峰加入剑阵,燕月的机会就来了。 小卿如何能不知道燕月的心思,如此高手对决,机会难求,小卿也不忍让燕月错过。 紫裳如今已做困兽之斗。她不甘心。她决定孤注一掷,宁可舍去千年来的幻化成形,也不甘心葬身此地。 紫裳忽然发出一阵如鹤鸣般的声音。全身散发出耀目的光芒,和极大的吸力。 傅龙城轻斥道:“退后。” 但是为时已晚,紫裳身上幻出无数白色光芒,光芒似有吸力一般,将一些看热闹的武林人牢牢吸附住,并很快将之雾化,变为一个亮点,吸入到紫裳身上,转瞬间,已有数十人被转化为紫裳的能量。 强大的能量形成的磁场,便是傅青峰和傅龙城也无法冲破。 傅龙城长啸一声,转而凝聚功力去斩断那些紫裳身上幻化出来的白色光线,将几十名武林人士从生死边缘抢救了回来。 紫裳见傅龙城屡屡坏她好事,长啸声中,数百道白芒都向龙城笼罩而来。 傅青峰、龙星和燕月的长剑终于突破紫裳身上的屏障,刺入她体内,她体内也耀出刺目的光芒,将他们三人的长剑也吸附住,无法移动。 “和我一起雾化吧!”紫裳嘶吼道,身形整个消散,变为一团光芒。 近处的龙裳、龙晴和龙羽亦被吸附过来。 傅龙城将功力提升至十成,长剑撞去,终于将龙裳、龙晴和龙羽三人身上的白芒斩断,余力不熄,撞到那一团最耀目的白光上,将傅青峰和龙星、燕月亦震飞了开去。 化为一团白芒的紫裳舍去众人,只将白芒层层包裹住龙城:“傅龙城,我要你死,死……” 紫裳的嘶吼化为一阵刺耳的嗡嗡声,震得人头晕耳鸣,功力稍弱的武林人已是耳朵出血,如疯了般不知于何处躲藏。 “吵死了!”一声轻喝,如梵音般,直接打断了那刺耳的嗡嗡声。 深渊之中,忽然升腾起漫天的火焰,火焰之中,一个蓝色的身影裹着一团炽热的红光,如一柄利剑,直冲入紫裳的白芒之中,又与一道紫芒,一起破白芒而出,停于半空之中! “八哥!”龙裳惊喜地叫道。 半空之中,与傅龙城并肩而立的,正是带着慵懒笑容、死而复生的傅龙夜! 傅龙夜全身裹于一道红芒之中,虽然依旧含笑,只是肃杀之气,如雷霆万钧,他双手一指紫裳的白芒,喝道:“破!” 两道红芒如两条蛟龙直入白芒之中,轰隆隆声响中,闪起一道耀目的金色光芒,然后“轰”地一声,白芒炸裂开来,如漫天烟花,将天空晃得犹如白昼! 一团团金色的光芒闪烁在夜空中,又如烟花散尽。 龙夜淡然而笑,原本俊逸、温和的面庞也似乎变得硬朗而锋利,周身红芒环绕,将那些散落的烟花远远地隔离开去,他凝身而立空中,如天神般让人瞩目! 龙夜果然浴火重生!龙城心里暗舒了口气!黑玉镯虽然只余一块碎片,龙城耗费了自己三成功力,将傅家祖传至宝轩辕镜封入其中,着龙夜挂于颈上,果真,再次救了龙夜一命! 而龙夜浴火重生,心剑终于练成,与龙夜合二为一,这天下,怕是再也无人能出龙夜之右! 龙城的心念尚未转完,龙夜已经龙裳凌空带自自己身侧,笑道:“哥说过不会离开你,几时骗过你。” 龙裳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八哥果真厉害,便是深渊地火都可以安然无恙,而且,功力还大胜从前啊!” “那是。”龙夜洋洋自得:“不过是深渊熔岩吗,小儿科了,哥以后分分钟跳给你看。” 龙裳立刻鼓掌:“太棒了,有机会我也要试试!” 龙夜摇头:“你功力不行,万一跳进去变成火眼金睛就不帅了。” 龙裳不在乎:“八哥你带着我一起跳不就行了吗?” 龙夜笑道:“这个当然……” 龙夜终于看见大哥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忙接道:“这个当然不行,很危险。”说着话,偷偷拽了拽龙裳。 龙裳也终于意识到了八哥龙夜说的危险好像就来自身边,忙对自己大哥讪笑道:“是不行,很危险,还是不跳了……大哥放心……” 龙城勉强压了怒气:“滚下去。” 龙夜吓得一收功力,差点带着龙裳一头栽倒在地上,忙不迭地站稳,直扑傅青峰而去:“三叔,侄儿想死您老人家了!” 傅青峰往旁边微让了一步,森然道:“我看你是想死了,深渊都敢没事跳一跳!” “三叔误会了。”龙夜僵住了:“这个侄儿可以解释……” 傅青峰摆手:“回去再解释吧。”然后又看傅龙城:“若是他解释得不够清晰,你这个当大哥的也许可以解释得更清楚一些……” “是。”傅龙城欠身,心砰砰地跳。 解释什么啊,什么解释都是多余的,等着和家法板子解释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看文!中秋节快乐! 第194章 抓一送一 龙裳威风八面地灭了紫裳,家里的板子许就是要拍下来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获救的武林人士再也不能保持沉默,假装自己是背景了。 这次不用龙裳使用异能,山坡上已是又跪了一片。既感谢傅家弟子仗义援手,为武林除害,又愧疚自己等听信谗言,被紫裳利用,险些逼死龙夜、酿成大祸。 善良的人自然是真心实意的心怀感恩,又羞愧懊恼得无地自容,想要以死谢罪。 另有一些人,则虽也有谢意和歉意,但是觉得龙夜毕竟未死,尚因祸得福浴火重生,功力大增,自己的罪过也并不太大。且又被龙裳逼迫下跪,折辱过甚,这恩仇相抵,也不欠傅家太多了。 傅青峰懒得与这些是非之人打交道,早已先行腾空而去,留下这些场面自有龙城处理。 龙城对众人的心思再是明白不过,恳请大家站起来说话,对众人逼得龙夜跳入深渊一事,只以受人蒙蔽,险铸成憾事一句带过,又替少不更事的龙裳的失礼之举向众人致歉。 然后话锋一转,表扬众人除魔卫道、悍不畏死的勇气和决心,尤其是对数十位被紫裳所杀的武林人士表达了敬意,向其所属门派致哀。 接着又道虽然如今紫裳已亡,但尚有部分余党未清,部分门派中尚有借机叛乱生事者,勉励众人再接再厉,一鼓作气,铲除紫裳余孽,还武林朗朗乾坤! 傅龙城的话引来一阵又一阵热烈而隆重的掌声,众武林人士立刻生出同仇敌忾、大有作为的勇气和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豪气来,纷纷打道回府,整理自家内务去了。 龙晴等弟弟站在一侧,恭敬肃立聆听。龙夜和龙裳觉得大哥果真是待自己弟弟严,待“仇人”宽,就那么轻描淡写的将两人种种被迫害的冤屈一笔带过了,这实在是没处说理去了。 小卿等弟子亦是肃立在侧,难得听师父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地长篇大论,也觉新鲜有趣。 不过小卿倒是能理解师父的处置,八叔九叔无恙,元凶紫裳伏诛,那些武林人也得到了教训,师父一向是宽大为怀,不喜杀戮,当然不会再予以追究了。 白霆、龙玉不在,否则两人一定又要取笑龙城,果真是家主当久了,江湖跑老了,将这些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风生水起,端得也是本事呢! 众人纷纷告辞,傅家弟子亦抱拳回礼。王宇冲铁青着脸走到龙夜身侧,奉上一块令牌:“这是我衡山派令符,今日当着天下武林英雄的面,送与龙夜少侠,日后龙夜少侠但凡有所差遣,凡我衡山派弟子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龙夜摆手笑道:“王掌门何必客气,这就不用了吧。” 王宇冲脸色不佳,口气也很生硬,但是却坚持将令牌塞到龙夜手中:“我衡山派向来讲究恩怨分明。今日之事,王某实在愧煞。只希望龙夜少侠日后能对衡山派有所差遣,以还今日之情。” 王宇冲塞下令牌,告辞而去。在他的带动下,立刻又有十几个世家或是门派也过来纷纷奉上令牌或是信物,表示日后龙夜若是有所差遣,他们也愿效犬马之劳。 龙夜见大哥没有出言反对,便也乐得照单全收。龙夜、龙裳两个人拿不过来,燕月过去拿了个装盐的桶来,把盐粒倒出去,帮着两位叔叔将那些令牌、信物神马的都收了起来。一时间,场面倒是又热闹了一回。 活人热闹,死人默默。夕阳再次笼罩了少室山时,一切又复归平静。寂静已久的少林钟声再次响彻群山,少林僧众诵经的声音终于也又在古刹中响起,江湖,终于回归平静。 傅龙城带众弟子回大明湖缴令。只是依傅怀的脾气,向来只罚不赏的,所以正堂之上,倒没有大获全胜的喜气洋洋,反倒是跪了一地的帅哥,忐忑地等着被罚。 傅怀总算是给几个孙子留了脸面,其他的人被斥到院子里候着,只留龙烁、龙玉和龙城三人在堂上。 龙玉叹气,这场景怎么有些熟悉。负责打人的依旧是三叔傅青峰,只是发令责罚的,换成了五爷爷傅怀。 只是五爷爷傅怀在座,便是三叔傅青峰想要疼惜这几个侄儿,也不可能了。 藤棍摆上来,条凳也抬上来,柔韧结实的藤棍一根,条凳却是一起摆上来三个。 傅怀冷冷地道:“审着打吧,一起打完了事,免误了吃饭的时辰。” “是。”傅青峰欠身。然后目光扫向还垂首跪着的三个侄儿:“还不趴上去?等我请你们吗?”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忙恭应一声:“孙儿恭领家法,劳动三叔训责。”然后忙按序选了条凳,又膝行到条凳旁,一人一个趴了。 伺候家法的条凳也是分尺寸有讲究的,有的适于杖背,有的则专用于杖臀。 傅怀命人摆上来的,当然是专用于杖臀的。所以说是条凳,倒不如说是条桌更恰当,长短比杖背的短,宽度略宽,一侧的沿边宽厚上翘,人伏上去,臀部便被高高垫起,更利于藤棍着力。 其实龙城见到条凳摆上来时,还真有几分新鲜的。虽然他也常罚弟弟们或是徒弟们在条凳上挨打,可是自己趴在上面的感觉就很不一样了。毕竟是不曾趴在条凳上受罚好多年。这滋味都快忘记了。 龙城有些叹气,觉得这条凳必定是按着白大哥改良后的式样新做的吧。 打磨光滑的沿边上,还另有打磨光滑的凹洞,趴上去的时候,倒是不觉得某个部位咯得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傅怀先审龙烁:“你在宫中的差事如何?” 龙烁恭应:“孙儿在宫中的差事极顺利,并不曾有什么错处。” 傅怀“啪”地一拍桌子:“还敢嘴硬!” 傅青峰手里的藤棍随着傅怀的话音,“啪”地就抽落下去,藤棍落在肉上的声音,让龙玉和龙城都禁不住心里一颤。 龙烁抿了唇忍,感觉得到藤棍一下咬入肉里,留下烙入骨髓的疼痛。冷汗已是滴落了下来。 二十下抽过。傅青峰停手,冷斥道:“可想出自己的错处来了?” 龙烁勉强缓过一口气来,恭声道:“太后曾怪责烁儿杀戮过重。只是烁儿觉得,宫中禁地,不可遗留祸患,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枉纵一人。” 傅怀再一拍桌子:“所以你便将皇后宫中侍从全数诛杀还不算,连青容身边的卢嬷嬷也敢一剑杀了?” 傅龙烁垂头:“烁儿也是为了太后安危。” 傅青峰手里的藤棍再次破空而下,“啪”“啪”“啪”地,抽得龙烁将下唇上都咬出血来。 “还有什么错处?”傅怀冷哼。 傅龙烁痛得半天缓不过气来,只是嘶哑着嗓子道:“是烁儿的错,是烁儿命错儿与我切磋……” 这下龙玉和龙城都忍不住惊讶了,十哥的胆子果真不小,竟然敢公然违抗爷爷禁令,私自比武不说,还是在深宫之中…… 傅青峰也愣了,咬牙切齿道:“傅龙错这个小畜生,我非扒了他的皮!” “是烁儿命错儿动手的,三叔要罚,就罚烁儿。”傅龙烁急忙为龙错求情。 傅怀点头,命傅青峰:“你先给我抽烂他的皮再说!” 藤棍再抽下去,已带着血珠。无人能为龙烁求情,他只能咬着牙忍。 龙玉和龙城也是满心忐忑,虽然还未曾被罚,身上的某个部位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龙玉就更是害怕。无论如何,龙烁或是龙城,总算是胜利完成任务,不过是有些枝节上的错处而已。可是自己这里,便是不论其他错处,只是对地不利只一项,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所以龙玉忍不住抬头去瞪龙城,正好龙城的目光也偷偷看过了,瞧见龙玉大哥眸中的怒气,可是骇了一跳,难道是玉翎又惹怒了大哥? 傅龙城猜得差不多。只是这次不仅是玉翎惹了龙玉,还有龙夜,再加上燕文、燕杰和玉翔,还有白霆和小白,反正,就是没有让龙玉满意的。 不过最让龙玉气闷的,当然还是龙夜和玉翎。龙夜不知怎么就把自己贴身的扳指给了仙儿,还让上官无伤得了去,上官无伤拿着那个戒指和仙儿威胁龙玉,不仅放了他一条生路,连带还把玉翎带了去。 玉翎和燕杰成功救出三个女孩儿,正遇上官无伤拦路。 玉翎和燕杰除了怕家里的板子还怕得谁来,立刻便与上官无伤及其他身后的一众杀手战在一处。 负责把风的燕文和白霆听得里面人声嘈杂,知道是玉翎和燕杰行踪暴露。龙玉正巧也带着其他人到了。 龙玉带众人冲进去一看,很好,三个女孩子已经平安救出,择时不如此时,立时便与上官无伤等斩花宫党羽展开决战。 上官无伤带了百十人,却是各个身负异能的。这些人俱是身穿黑衣,黑纱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只看身形,实在难以分辨出来究竟是何人。 龙玉这边高手众多,与这些异能者之战倒甚是激烈,尤其是一些会隐身和瞬移的异能者很是令人应对不暇。 但是龙玉很快发现,玉翔的断剑能映出这些人的身影。可是玉翔却屡屡放弃了将他们一举击毙的机会,只是腾挪躲闪跳跃,又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在寻找什么,偶尔又跃到宛然身边,与她嘀嘀咕咕。 龙玉过去就是一个耳光抽过去,骂玉翔道:“你做什么?想挨板子?” 玉翔不敢辩驳,诺诺应是。宛然跃过来道:“你别骂玉翔,是我让他手下留情的。这些黑衣人中,有一人是龙小趴。” 龙小趴竟然身负异能。这秘密知道的人不多。 龙玉连龙小趴是谁都不知道。宛然微微一笑:“是浩威的红颜知己。希望大师伯能手下留情。” 如此一来,龙玉这边的人出手就更加受制。总算苦战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救下了龙小趴,也终于将上官无伤逼迫得再无还手之力,只能引颈就戮。 但是上官无伤冷笑:“你们不能杀我。傅仙儿在我手中。这枚扳指,就是龙夜送给傅仙儿的。” 上官无伤将一枚翡翠扳指扔过来,以做佐证:“你们不仅要放我走,还要让我带上玉翎为人质,否则傅仙儿的命就不保了。” 龙玉想嗤之以鼻。玉翎却是信了:“这枚扳指是太后姑奶奶送与龙夜小叔的十六岁贺礼。” 当时龙夜还拿着那扳指对玉翎道:“将来有这枚戒指的女孩子就是你的六婶了。” 那时,龙悔和龙错还没到傅家。龙夜还是玉翎的六叔,刚满十六周岁,已经盘算着给自己的侄儿们找小六婶了。 所以玉翎相信,龙夜小叔真得会把这扳指给傅仙儿。 后面的话,玉翎都不用说,龙玉已是一个耳光打玉翎脸上了。 宛然在旁气得直跺脚,这个傅龙玉大师伯明显和傅小卿一样是不讲理的,就算你气龙夜自己私定终身,又气那个什么傅仙儿没本事会被抓,又关玉翎什么事,打玉翎作甚? 龙玉刚才打了玉翔一个耳光,宛然还各种不满呢,如今便是玉翎这帅绝天下的脸也被打了,虽然不关宛然的事情,宛然依旧觉得气恨难平。 龙玉确实是气龙夜蠢笨和胆大妄为,太后赏赐的扳指都敢随便送人,同时也是郁闷,难道傅仙儿没有和龙夜、龙裳在一起,真被上官无伤的人抓去了?龙星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然后,玉翎,这个该被活活打死的小东西,竟然自作主张地对上官无伤道:“你放了仙儿小师叔,我愿意跟你去。” 龙玉说到这里,傅怀已经坐不住了。 傅怀不喜欢小卿或是燕月,多少与他们的身世有关。可是傅怀极其宝贝玉翎,而且是相当的宠爱。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竟然让玉翎被人抓去了?”傅怀难以置信,手点龙玉。 “孙儿该死,是玉翎执意要去换仙儿……妹妹。”龙玉趴在条凳上,很是惶恐。 傅怀确实也担心仙儿被抓,只是让自己的宝贝孙儿去换这个半途而来、还不知底细的便宜孙女,傅怀还是不干。 “你还敢说!人家抓一个,你还送去一个,你还有没有点脑子了?”傅怀上去就是一脚,将龙玉自条凳上踹下来,连带着把龙城的条凳也撞翻了,龙城忙爬起来,跪到边上去。 傅怀已是自傅青峰手里抢过藤棍,“啪啪”地就抽下去:“你个蠢东西,没用的玩意,连翎儿都能给我弄丢了。” “龙玉该死。”龙玉跪伏于地,叠声应错:“龙玉已命岚儿、冲儿和决儿暗中缀着去了。” “爷爷不必担心,以玉翎的武功,应该不会有危险的。”龙城小声替龙玉求情。 “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傅怀骂龙城,拿了藤棍点龙城:“还不滚出去,去接应那几个孩子。” “是。”龙城得令,立刻“滚”出去了。 龙玉满心郁闷,好你个傅龙城,倒是借了这大好机会遁了,完全不理你大哥我了。 傅怀将藤棍扔给傅青峰:“去换了蛟鞭来,给我打烂他的皮!” 跪在旁侧思过的龙烁也是蹙眉,紫裳已经被龙夜所杀,只剩一个上官无伤也成不了什么大事的,如何还要抓了玉翎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陪伴。《乾坤盒》从今年一月份写到现在,已经有八个月的时间,字数也有70多万了。因为大家的支持和鼓励,心妖才能一直坚持。 再次抱抱每一位用心看文的朋友! 《乾坤盒》进入结文倒计时,一些大家希望看到的情节和一些未尽内容,将在番外中继续。 《傅家金龙传奇之大风沙》作为系列文之七,将在14年11月左右与大家见面,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第195章 此情不待(上) 傅龙城来到院子里,逐一点名。先吩咐傅龙璧:“飞云堂的消息仔细整理一下,稍后呈报爷爷。” 傅龙璧领命而去。 “龙羽带龙星、龙夜和龙裳去采薇堂,仔细审问,一丝细节也不许隐瞒。” 龙羽等四人一起欠身,告退。 “龙悔带龙错去静思堂,将这些日子的错处逐一审过。”龙城又吩咐龙悔。 龙晴不由叹气,错儿自来了傅家,可是与静思堂结缘了呢。 龙悔、龙错领命而去。 龙晴也有些哆嗦。大哥这意思,就是大战结束后,开始论错行罚了呗。 “龙晴带小卿和燕月去寻玉翎,其他弟子各司职守,不可掉以轻心。” 众弟子应诺一声,各自告退出去。 龙城轻叹了口气,整整衣襟,又往堂上行去。 正堂之上,傅青峰的鲛鞭依旧带着风声落在跪伏于地的龙玉身上,龙玉便是咬紧牙关不曾呻/吟,只是身体承受能力已是到了极限了。 龙城决定还是由自己换下龙玉大哥吧,否则等龙玉大哥日后寻起错处来,这“见死不救”的罪名落实,自己少不得也会被他拍得皮开肉绽的。 这种惨痛教训,龙城自然是经历过的,虽然各种冤屈,可谁让龙玉是哥哥,你是弟弟呢?实在是没处说理去了。 龙晴、小卿和燕月疾行出府,去寻玉翎踪迹。 玉翎同意跟上官无伤去换仙儿,当然要自封武功,甚至便是断水剑也交给了燕杰,未曾携带。 这也是最令傅怀,甚至傅龙城担心的地方。玉翎虽然武功高,可是江湖阅历浅,落到上官无伤那种老油条手里,许是连骨头都被吞了。 小卿也很郁闷。玉翎这个蠢东西,怎么就不多动点脑筋想一想,人家指名道姓地让你去当人质,一定是有所图谋的,你还真是甘之如饴地就随了人家的心思去了。 按小卿的猜测,一定想要得到玉翎的人,该是木游君。小卿见过木游君,总觉得他是心思不正之人。小卿也有几分懊悔,自己真是太大意了,早该告诫玉翎防范的。 作为紫裳的党羽之一,木游君似乎并不是太重要的角色,但是经飞云堂的线报,和各种消息佐证,小卿认定,这个木游君在紫裳一宫内的身份地位,应是远比看起来要重要得多了。 小卿的猜测一点也没错。上官无伤正是按木游君的授意,让玉翎来做人质。而上官无伤肯听从木游君的命令,原因也很简单,木游君就是血毒之蛊的施放者,上官无伤的性命就掌握在木游君手中。 玉翎与上官无伤退出上官世家百里,就凭空消失了。缀在后面接应的云岚、云冲和云决,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云岚命云决速度回报,他与云冲继续在附近寻找。 云决的烟花信号刚刚打出,龙晴带着小卿、燕月就及时赶到了。 龙晴命大家附近寻找,一有线索立刻烟花示警。龙晴的话音刚落,东方已有一蓬烟花升起,正是傅家示警烟花。 “我去看看。”燕月的动作比谁都快,话音未落,人已没了踪迹。 龙晴带着小卿和云决亦往烟花升起的方向跃去。 玉翎跟着上官无伤走进一片林荫地,地上忽然现出一个大洞来。上官无伤对玉翎笑道:“进去吧,有人在等你。” 玉翎从地洞口走进去,是一段长长的石梯,待整个人没入地洞之中,洞口又无声无息地合上了。 地洞之中当然别有洞天。很宽阔的地下房间,大小竟与傅家采薇堂相若。 “玉翎,你来了!”一个消瘦的青衣男子迎了过来,神情很有些激动。 玉翎微退后一步,看着面前的青衣人,好像是有些眼熟。 木游君的心有些受伤,玉翎竟是连自己是谁好像都忘记了。“我是木游君。玉翎不记得了吗?”木游君只能自我介绍。 “木游君?”玉翎想起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依旧在为姊妹宫做事吗?” “当然不是。”木游君自得一笑:“如今紫裳已经死于令师和令师叔手中,我就是姊妹宫的主人了。” 木游君给玉翎介绍他姊妹宫的两大先锋,一个是上官无伤,另一个,竟然是仙儿。 “是我请上官叔叔带你来见我,”木游君微笑:“你师叔的翡翠扳指,则是仙儿妹妹提供的。” 仙儿穿一身特别的红色铠甲,很有些妖异。 “你要见我做什么?”玉翎蹙眉。 木游君深情款款:“我要成就天下霸业,想与玉翎一起分享。” 木游君给玉翎展示他的异能战士,另一个偏厅内,黑压压地站着近千人。 “他们不畏刀剑,身怀剧毒,且能瞬时移动,隐身,各个身怀上乘武功。” 木游君给玉翎展示他富可敌国的黄金储备:“想要成就霸业,金钱和武器同样重要。” 木游君给玉翎展示满满一厅,数万个木头盒子里蠕蠕爬动的蛊虫:“血毒之蛊终极版,无药可解,只有听从我的号令,才不会毒发身亡。” 木游君仰天狂笑:“识时务者为俊杰,玉翎,只要你愿与我携手,我们一定能成就霸业,一统江湖!” “宫主英明神武,必能带我等一统江湖,成就霸业。”仙儿欠身应和。 “一统江湖、成就霸业?”玉翎冷笑:“你先问问我手中的金剑同意吗?” 玉翎手一抖,一柄金剑应手而起,剑峰森寒,直入木游君胸腹之中。 “玉翎,你……”木游君口中鲜血淋漓,难以置信地看着玉翎。 “你的上官叔叔,确实识时务。”玉翎抽剑。 仙儿立在一侧,花容失色,一时愣住了无法出声。 木游君看着玉翎,腹部黑色的鲜血汩汩而出,喉咙里的内脏碎块随着鲜血不停涌上来。 木游君的手指着玉翎,只要轻轻一弹,什么终极版的蛊毒,亦或是号令他的异能战士,甚或用意念引爆这地底炸药,都可以让玉翎陪他一死。 可是木游君到底什么也没有做。“你想让我死,我可以死。”木游君依旧深情款款:“只是,在我死前,你能喊我一声木大哥吗?” 木游君的目光殷切地落在玉翎脸上,他已无法支撑住身体,摇摇欲坠,只是仍旧不死心地看着玉翎。 玉翎终于开口,玉翎冷冷地道:“滚!” 木游君颓然倒地,心碎而亡。 上官无伤退在一侧,冷冷观看。待木游君确实身亡,才暗中舒了一口气:“走吧,我已启动机关,这里的一切永远不会再见天日。” 玉翎转身,沿石阶而上。仙儿紧随玉翎身后。冰冷的地下水已经汹涌地上涨,直追仙儿脚下。 重见天日时,玉翎轻叹了口气,仙儿萎顿于地,面色苍白,仍有劫后余生地惊悸。 “这枚扳指,我替你还给龙夜师叔。”玉翎不看仙儿,扬长欲去。 “玉翎!”云岚的身形电射而到,看见玉翎无恙,不由喜形于色。 “见过两位师兄。”玉翎微欠身,对云岚和云冲施礼。 云岚惊喜过后,瞧玉翎这不温不火的态度,早是控制不住怒气,扬手“啪”地一个耳光,打得玉翎身形一晃,半边俊脸立时就肿了起来。 云冲忙欠身道:“大哥息怒。玉翎总算平安归来,还是先报平安为好。” 云岚不置可否,云冲忙将烟花抖手甩出。 玉翎立在旁侧,云岚依旧气势汹汹看他。 玉翎想起小卿老大曾吩咐过的话,决定忍。再欠身:“玉翎知错,让师兄担心了。” 云冲刚刚赞许玉翎懂事,玉翎已经接着道:“只是云岚师兄多虑了,以玉翎的武功,足可以自保。” 云岚冷冷一笑:“你的本事果真够大,自然是我们瞎操心了。” 玉翎不语。 云岚再扬手,“啪”地又是一个耳光打过去,依旧是落在云翎右侧脸颊上,方才还透着红肿的脸颊立时肿得更高了。 玉翎站稳身形,脸上火辣辣地烫。 云岚看玉翎不说话,又扬起手来,玉翎并不敢夺,却是不自觉地轻闭上了眼睛。 “云岚师兄好大的火气。”随着一声轻笑,云岚的手掌已被人轻轻托住了。 “燕月师兄。”玉翎看见燕月,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燕月轻托了一下云岚手掌,阻止他的巴掌再落到玉翎脸上,便收手后退,欠身为礼:“只是长辈们都担心玉翎安危,还是该让玉翎回去报个平安,若有其他错处,再行责罚也不迟。” 云岚脸色铁青:“我用你教我做事吗?” 燕月笑道:“小弟只是建议,怎敢教云岚师兄做事,云岚师兄自有大师伯教诲,何时能轮得到燕月?” 燕月这话里可是透着分外惋惜的意思,若是哪日龙玉大师伯抽风一下,让自己代劳“教诲”一下云岚师兄,那滋味想必是极好的。 龙晴、小卿和云决跃落过来,瞧见众人无事,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云岚、云冲和玉翎忙给龙晴见礼,龙晴蹙眉道:“玉翎太放肆了,什么事情都敢自作主张,回去可仔细你的皮吧。” 玉翎垂头应错,不敢多说。龙晴的目光这才落在靠在一棵大树上的仙儿身上,略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问道:“仙儿,随我们回大明湖去吧。” 仙儿笑了一下:“我还回得去吗?” 仙儿转身:“就跟龙夜说,我已经死了。” 第196章 此情可待(中) 龙羽奉命审问龙星、龙夜和龙裳,老白旁听。[.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龙夜一面忐忑,一面还有些好笑,真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阻止白大哥喜欢看热闹的脚步啊。 其实龙夜这回可是冤枉白霆了,白霆认为玉翎竟敢未经禀请,私自同意去做人质,一定与龙夜、龙裳出的纰漏有关。他当然要来听一听。 只是龙羽审问弟弟们,实在没有什么太多的热闹可看。虽然也是按规矩摆上了条凳和藤条,可是龙羽压根没有动手的意思:“大哥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有关这趟差事的所有细节,都不许隐瞒。” “是。”龙星、龙夜和龙裳应。 “龙星先做,龙夜、龙裳补充。” “是。”三个弟弟再应。 龙星便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前后都禀告了,龙夜补充了他自己单独与仙儿在一起的细节,包括吞了永夜丹,然后把自己的扳指放到乾坤盒里送给仙儿的各种情节。 龙星不由瞪龙夜,随便找个小石头装里不就得了,放得什么自己的扳指。 白霆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了:“乾坤盒那种宝贝,你们真得拱手相送?” 龙夜有些忐忑:“难道仙儿拿着我的扳指去骗玉翎?” 就是呗。所有人都瞪龙夜。只有龙裳还等着发言:“小哥跳入深渊的事情还有之后的事情,我来说……” 其实龙裳不说,大家也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不过等龙裳再叙述一遍当时情形,大家看龙夜的目光又变了,龙裳各种崇拜就不用说了,龙羽很是嘉许欣喜,想不到龙夜长大了,而且如此有担当。 龙星也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只是他觉得龙夜虽然有担当,却是傻得可以,这要是依龙星的脾气,便是宁可事后被大哥打死,也绝不会自己跳入深渊,任由那些江湖人小人得志,绝对是使用心剑,杀得一个是一个了。 白霆更是直挑大拇指,认为龙夜果真是热血青年,果敢忠义,同道楷模,诠释了江湖舍生取义、杀生成仁的真谛。 龙夜忙谦谢白大哥谬赞,其实却很有些飘飘然。龙星怕白霆误导了龙夜,扬手一个耳光打过去:“这次是你运气好,若有下次,可真是坠入深渊,舍生取义了。” 龙夜被五哥一个耳光打得差点没趴地上,只连声应错,再一句话不敢多说了。 龙羽蹙眉:“你还敢打龙夜,若是你好好看着他们,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龙星之错。龙星失察。”龙星垂首。 龙星除了怕大哥,就是最怕四哥。龙羽一向恬淡,从不刑责弟子,并不代表他不会发脾气,也不代表他没有当哥哥的权威。 龙羽和龙晴是双生,龙晴温和,真管教龙星时,亦不会手软。可是龙星还是不怕三哥。 龙羽很少对龙星动板子,罚跪的次数都少,只是龙羽的脸一沉下来,龙星就哆嗦,觉着四哥特别像大哥,若真打起自己来,一定和大哥一样的。所以龙星特别怕四哥,怕是四哥哪天真生气了动家法打自己,那一定是特别不好挨的。 龙羽还是没打算打龙星或是龙夜、龙裳,可是又觉得若是自己这里不罚他们,到了大哥那里,责罚会更重。但是转念过来,若是大哥真是气怒他们三个,便是自己这里罚过了,大哥也依旧还是会罚的。 “你们三个跪下。”龙羽吩咐道。 龙星、龙夜和龙裳本是在龙羽椅子前按序肃立,听了四哥吩咐,便一起跪了下去。 龙羽决定此事还是去禀请大哥定夺。 白霆叹气道:“你们大哥的板子许是还没挨完呢,他又能定夺些什么?” 龙星、龙夜和龙裳的头垂得就更低。龙夜道:“请四哥重重打龙夜吧,都是龙夜的错,连累五哥、龙裳不算,还连累大哥。” 龙羽道:“既然知道错了,就好好跪着吧,等大哥有空了再处置你们。” 龙星微犹豫了一下,抬头道:“不知龙错他……” 龙羽轻点了下头,对白霆欠身道:“白大哥,龙羽先告退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白霆也起身道:“你去静思堂吗?我也过去看看。” 龙夜忍不住道:“白大哥你还是回去看看小白吧,免你心绪不宁地还到处乱跑。” 龙羽轻斥道:“龙夜!” 白霆苦笑道:“老四不用怪龙夜,我确实是担心小白那个臭小子,只是……唉……” 傅家寒碧居的院子里,虽然寂静,但是人确实不少。 云灵、小白、玉翔、燕杰和浩威在,青翼、宛然、挽晴、小君、冷小袄和龙小趴也在。 挽晴愿意为云灵以血养药,很快就为云灵解去蛊毒。 青翼和宛然都中了蛊毒,玉翔也愿意以血养药。玉翔很快养出了第一条可用作解药的蛊虫,可是青翼和宛然谁也不肯服用。因为燕杰不知道一个人是不是可以养出两份解药。 玉翔愿意冒险。青翼和宛然在一侧却是犹豫不决,不知蛊虫会不会对玉翔有危险。 玉翔笑着安慰两人,一定没事的,一面坚定勇敢地示意燕杰将那蛊虫的卵放到他的手腕上。 燕杰觉得还是去请示师兄或是师叔们话才好。玉翔摆起小师兄的架势,让燕杰不要多事。 燕杰正犹豫中,玉麒带着小莫过来了。燕杰立时把这难题丢给两位师兄。 玉麒和小莫也犹豫,最后玉麒决定,反正青翼和宛然的蛊毒尚未发作,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叔龙晴去寻玉翎了,还是等三叔回来再说吧。 玉翔不敢不听师兄的吩咐,只得歉疚地看着青翼和宛然:“要不你们先将这条蛊虫一人一半吃了?” 宛然看着玉翔红扑扑的脸蛋,真是想过去咬上一口,我家玉翔真是越来越可爱,越来越有男子气概了。只是对那条蛊虫,宛然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宛然劝青翼:“你吃了吧。其实这小虫子也得也不可怕,煮熟了就更不可怕了,还大补呢。” 青翼也不要吃:“看着比燕窝、海参还恶心呢,我才不要先吃呢,要吃一起吃好了。” 龙小趴的血毒比较严重,几乎已经要失去意识了。浩威虽然愿意为龙小趴以血养药,只是那条蛊虫快一个时辰了,依旧没有长成的迹象。 冷小袄审视着浩威:“你不爱小趴了?你移情别恋了?” 宛然轻哼了一声:“杨浩威,你不是因为你爹爹要为你定亲的命令,便是真得连对小趴的爱意都不敢有了吧?” 浩威满脸通红,垂头不语。 冷小袄问宛然:“他爹给他定亲了?” 宛然点头:“好像是他爹的什么属下的女儿。”宛然在龙泉时,杨荣晨给浩威定亲,希望浩威能够收心,将来在傅家时莫因为儿女之私,惹出笑话来。 浩威是个实在孩子,而且幼秉庭训森严,觉得自己既然已有了文定之亲,若是再与小趴有私,却又无法给小趴名分,既对不起小趴,也对不起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别人不知道浩威,小莫却是知道的。 小莫看浩威在宛然和冷小袄的讥讽之下,越发局促难安,再看看意识模糊的龙小趴,心里不知叹了多少口气,嘴里已经说道:“浩威全心为龙姑娘以血养药就是。你和龙姑娘的亲事,我会请你师父做主,和杨大哥说的。” 宛然和冷小袄不由大喜,如今傅小卿是浩威的师父,师父给徒弟说一门亲事,当然也是使得,这个主当然也是做得。 只有玉麒瞪小莫:老大不在,你就敢代老大做主了?你忘了你燕月师兄的惨痛教训? 小莫垂头,无可奈何,眼中都是祈求之色。 玉麒也只能叹气:“浩威不必顾虑太多,按你小莫师叔的吩咐做吧。” “是。”浩威垂头:“浩威谢过玉麒师叔,小莫师叔。” 玉麒、小莫和燕杰转过回廊,去另一个房间看小白。小莫有些不好意思,拽玉麒的衣袖:“这都是小莫的主意,倒是连累师兄了。” 玉麒用手敲了敲小莫的头:“还嫌在老大那里攒的板子不够多吗?我看这回要是挨打,八月十五前你都未必起得来呢。” 还有三日就到八月十五了。那么美好的节日里,要是带着一身伤趴床上吃月饼赏月的话,是不是也挺有意境。 燕杰在旁侧愁眉苦脸、苦大仇深,忽然停住脚步道:“两位师兄过去了,燕杰……还有事儿。” 玉麒道:“小君给小白养药,可稳妥吗?你难道一直未曾过去查看?” 燕杰闷声道:“小君自己也懂医理,有什么不稳妥?她愿意给谁养药,谁管得着?谁稀罕去看?” 玉麒瞧燕杰那别扭的小模样,只是觉得好笑:“让你跟着来就来,废话倒是不少。” 小莫也笑,过去拽了燕杰的胳膊道:“你不稀罕看,是师兄们让你去看的,行了吧。” 燕杰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让小莫半拽着,进了屋子。 玉麟正在屋子里帮小君的忙,瞧见大哥、小莫和燕杰进来,一面给大哥和小莫行礼,一面对进了屋子也两眼望天的燕杰道:“来都来了,还耍什么脾气?快过来帮忙。” 小君看到燕杰,也有些不自在,对玉麒和小莫行过礼后,又对燕杰福了一礼道:“燕杰,麻烦你了。” 燕杰冷冷地道:“这些东西你自己弄就行了,干嘛还让玉麟师兄帮你?还得麻烦我?” 小君低头道:“对不起。” 燕杰更来了脾气:“你不在傅家好好待着,跑去冷家,怎么如今又跑回来了?还要替人以血养药,就你那胆量,你敢吗?你行吗?” 小白在床上躺着,听见燕杰一个劲地训小君,忍不住起身,有气无力地道:“你们两个要叙旧情的话,可以留到以后吗?我这儿都要不久人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废池乔木亲的生日啊,祝生日快乐! 最近要结文,卡文就卡得更销魂……心妖努力写,请大家多包涵! 第197章 此情可待(下) 小白等着小君给他以血养药,燕杰偏和小君私语窃窃,小白实在是不能等,他问燕杰:“你既已对小君始乱终弃,如今又问东问西的是几个意思啊?” 燕杰冷冷地瞄了一眼小白:“小白师兄,什么始乱终弃这种话最好不要乱说,否则,你真是要命不久矣了。” “燕杰,小心你说话的内容。”小莫微斥道。 燕杰对小莫和玉麒微一欠身,道:“小杰也是担心小白师兄安危,若是解药不对症的话,小白师兄固然是有生命危险,只怕还要连累小君呢。” 小君被燕杰的话弄得满脸通红,小白倒笑了:“看来燕杰师弟好像对小君的感情颇有自信呢。” 燕杰懒得理小白,只对小君道:“这血蛊的解药,需两情相悦之人方可发生作用,你若确定要为他养药,我也不拦你,只是……” “只是什么?”小白探着脑袋道:“你又有什么权利和立场要去拦小君?燕杰师弟莫不是有些太自以为是了吧?” 玉麒、小莫都有些蹙眉,小白平素虽然言辞有些放肆,但是在傅家师兄弟之间也是颇有分寸的,怎么今日之言不仅没有分寸,而且分明是奔着要与燕杰吵架的节奏去的。 燕杰看了看玉麒和小莫两位师兄,决定忍。 但是小白还没完,小白竟然从床上爬下来,晃荡到燕杰眼前:“我倒是忘了燕杰师弟确实是有这个脾气的,一面说不喜欢人家伤人家的心,一面又对喜欢人家的人大打出手……你好像打过冷小棉吧?要不,你也打我一拳……” “小白!”玉麒忍不住出声喝止。但是已经晚了,燕杰抬手,“嘭”地一拳,将小白打飞了出去。 “燕杰!”小莫急忙踏上一步,阻止燕杰,燕杰冷冷地道:“我就是喜欢小君,别人谁碰也不行!” 小白已经飞出去最少一丈远,差点没把门口刚走进来的老白压趴下,好在陪在他身边的燕文搭了把手,扶住了小白。 屋内有几秒的寂静,然后是老白一声惨呼:“小白!”小白对着老白灿然一笑:“爹,我……”小白晕过去了。 “燕杰你真是!小白师兄是来帮我的……”小君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燕文一面帮老白把小白放床上,也来不及给玉麒见礼,就喝燕杰道:“还不快过来看看小白师兄。” 燕杰看见他哥,心里就是一翻个,再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直接躲玉麟身后道:“哥不用担心,小白师兄只是血毒发作而已。” 燕杰打小白那一拳虽然不轻,但是还不至于把小白打得昏迷不醒。 玉麟一把将燕杰自自己身后拎出来:“还不去给白师伯赔罪,你就欠你哥收拾你!” 燕文真是强忍下要胖揍燕杰一顿的冲动的,毕竟这里还有玉麒师兄在。 玉麒已经对白霆欠身道:“燕杰无状,冲撞白师伯,您老人家莫怪。” 燕文也对白霆屈膝道:“燕杰敢对小白师兄不敬,燕文稍后就打烂他的皮,给小白师兄赔罪。” 白霆轻叹了口气,扶起燕文道:“这事你也不用怪燕杰,这都是小白这臭小子自己讨打呢。” 燕文以为白霆师伯是气愤之下说的反话,实在是觉得丢脸,过去一把拽了燕杰过来,一个耳光抽过去,道:“还不跪下向白师伯和小白师兄赔罪!” 燕杰被他哥一个耳光抽得发晕,也不敢辩驳,只得屈膝欲跪,老白忙拦住道:“我说的是实话呢,其实小君并不能为小白以血养药,这都是小白一手策划的啊。” 燕杰对小君并不能完全忘情,小君对燕杰亦是。 冷小棉和小白都喜欢小君,小君只把他们当哥哥。女孩子专情也是好事,小棉和小白都是正直青年,当然不会因为自己得不到就处心积虑地去破坏小君的美好,反而是将这份喜爱转化为亲情,将小君当成自己的妹妹般疼爱照料。 虽然小棉和小白都替小君不值,觉得燕杰好可恶,完全不懂珍惜。但依旧是希望小君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这幸福,当然是要得到燕杰的爱。 小棉和小白都想方设法地帮小君。小棉带小君去冷家,就是希望能让燕杰清醒。 燕杰果真感受到了失落,只是他毕竟还是小屁孩,并不完全能懂爱情,世界又太精彩,这失落于他,还不如他哥的一顿板子,能更让他记忆深刻,他对小君那些若有若无的情愫,反倒是随着小君的远离而渐渐淡忘。 最痛苦的是小君。小君本是对燕杰气恼、伤心甚至生出了立刻燕杰、另寻广阔天地的想法。可是,事实却是,在离开大明湖、离开傅家、离开燕杰后,小君才发现,她对燕杰的爱已经无可救药,不能自拔了。 小君的憔悴消瘦,冷小棉自然看在眼里。他不由懊恼自己的蠢主意,不仅没有帮到小君,反倒害小君伤心绝望了。所以他给小白写信,商讨对策。 小棉的愚蠢让小白嗤之以鼻,臭骂了小棉一顿后,小白觉得让小君幸福的大任只能由自己扛起来。他吩咐小棉先想法试探一下燕杰的心意,看他是否还对小君存有情意,若是燕杰当真已对小君绝情,那便是再想出翻天花样来,也是枉然。 小棉立刻行动,拜托冷太夫人去坝上时,把他与小君之间其实冰清玉洁的事情告诉燕杰,一是澄清误会,二是借机试探。燕杰的表现,据冷太夫人以过来人的眼光观察,对小君也不是全无情意的。 小棉和小白不由都替小君高兴。小白也是大受鼓舞,立刻筹划第二步方案,就是怎么让燕杰和小君见面重燃旧情,让燕杰醒悟到,小君是他生命中无法放弃之重。 小棉觉得太麻烦了,他觉得还不如再请冷太夫人出面,将小君许配给燕杰得了。小棉这想法本来也是不错的,只是他眼里只有小君,却是忘了他的亲妹子小袄了。 小袄早就猜测小君喜欢燕杰,如今得证心中猜想,也并不是太在意。因为燕杰很棒,所以才会招人喜欢嘛,冷小袄很想得开。 只是,对于哥哥处心积虑帮小君攻略燕杰的事情有些不满了,尤其是小棉竟然还计划利用冷太夫人的时候,小袄是决计不能忍了。 冷小袄跑爹跟前哭诉:“我才是他亲妹妹好不?除了凡事拆我的台,他就没为我这个当妹妹的做过什么……” 冷掌门倒是没有责怪冷小棉,但是冷小棉看见爹冷冷的神色,知道自己已经是罪大恶极了。 冷太夫人也没有答应冷小棉的要求。她是很喜欢小君,可是小袄才是亲生的。冷太夫人决定保持中立,把选择权交给燕杰。小袄或是小君,或是小袄和小君,无论燕杰如何选择,冷家和傅家的亲事,冷太夫人都举双手赞成。 这下冷小棉更孤立了,冷小棉再想帮小君,也不敢出主意了,他给小白写信:“我这边已经众叛亲离、无法收拾了……以后帮助小君达成幸福的重任就落在你身上了!” 小白就知道冷小棉靠不住。小白开始殚精竭虑地琢磨,怎么能给燕杰、小君牵个线,如何能不着痕迹的再把小君送回傅家去,送回燕杰眼皮底下去。 这事指望不上冷小棉,当然更指望不上燕杰,燕杰不仅是□□,而且还很有些傲娇的,他才不会主动去求小君回傅家去。小白各种琢磨着主意,一个又一个,又都否决。 小白和爹到傅家来观礼,小白觉得机会不错,也许可以在燕杰跟前旁敲侧击。可是到了傅家后,小白就血毒发作,一直没有机会实施计划。 接着,更好的机会来了。三叔龙晴研究出血毒的解药,就是以血养药,解除蛊毒。小白是大喜过望啊,他说小君能给他解毒,就可以让小君名正言顺地回傅家来了。 而且,更令小白高兴的是,当他提出让小君给自己以血养药时,燕杰那个脸色啊……太好了,小屁孩也知道吃醋了!小白觉得这个刺激好,燕杰就是欠人刺激他。 小白已经在脑海中想像好那种画面了:燕杰以为小君移情别恋深受刺激,先是要嫁小棉,然后没嫁;接着与小白两情相悦,原来还不是,原来小君的心里只有燕杰!燕杰呢,则经历了失落,失而复得,再失落,再失而复得,那么他以后一定会珍惜小君,知道爱情来之不易了! 当然,以小白的智商和自以为是,他根本没考虑过要是燕杰受刺激过大,误会小君水性杨花神马的,不是拥抱小君,而是甩袖而去,彻底与小君断绝情意这种可能。 但是目前看来,一切都在按小白的预想顺利进行。没人觉得不好,只有老白例外。老白想不到小白这孩子已经傻到了要为帮助别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甚至到了宁可赌上自己性命的地步了。 小君解不了小白的血毒,那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小白决绝地对老白道:“您老也知道,这血毒要想解除,除非是两情相悦之人。反正儿子的两情相悦在爹那里是宁死不成的,所以儿子也无法对您老人家尽孝了……但是,能在死前对朋友全义,也总不枉儿子这一生了。” 老白被小白逼迫得各种闹心,各种坐卧不宁,有苦难言。 众人听完老白的解释,都有些觉得尴尬,小君更是羞得没有立足之地,低着头就想跑出屋外去,却是把燕杰稳稳地拽住。 “都是燕杰混蛋,辜负小君,也对不起小白师兄。”燕杰看着白霆,再看看昏迷的小白,又怯怯地瞧了瞧哥哥:“只是燕杰绝不会辜负小白师兄的一片苦心,也绝对不会再辜负小君你。”燕杰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小君说的:“小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小君的泪落得更凶了,却是喜极而泣,她轻点了下头。又把头垂低了下去。 “那我呢。”刚推门进来的冷小袄愣愣地问燕杰。 燕杰对冷小袄一笑:“我从未负你,自然不需要再让你给我机会。” “况且,只要你能容下小君,小君难道还能容不下你吗?”燕杰神情款款,似在劝说,又似在哄慰。小君和小袄竟然同时都点了点头。 屋里的人都是一脸黑线,别看燕杰年纪小啊,堪称情场高手啊! 燕杰也是心里得意,看来读书很重要啊,多看一些爱情话本,果真能取不少经验呢。 老白忍不住挥手,吸引众人的目光:“那小白呢?” 燕杰忙将功补过:“既然小白师兄另有两情相悦人选,燕杰愿意立时启程,去为小白师兄取回解药。” 如今小白再次蛊毒发作昏迷,自然也是刻不容缓。但是显然小白是不易移动,燕杰只能带着蛊虫去找小白的“两情相悦”然后将解药带回来。 如今燕月、玉翎不在府内,燕杰的轻功可谓无人能出其右了。 事到如今,老白为了爱子性命,哪还能再顾虑那许多了,只得道:“那你就辛苦一趟,去京城的挽香阁找今年的花魁挽香姑娘……就说老夫已同意她与小白之事,让她为小白以血养药吧。” 老白说这话时,脸上是青一阵,红一阵,好不尴尬。 屋里众人都尽力保持肃穆,将重点放在此乃关乎小白生死的大事,自然要事急从权。 “还不准备好东西快去!”燕文瞪燕杰。 “是。”燕杰应了,忙去准备东西,东西准备好了,燕杰要动身,但还是再多问一句:“挽香阁那种地方,燕杰可以去吗?” “多话,快去!”玉麒蹙眉。 “是。”燕杰麻溜地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玉麟:“师兄帮我照顾好小君和小袄。” 小袄冲燕杰挥手,小君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还是对燕杰轻挥了下手。 燕杰甜甜一笑,虽然还是很□□,但是阳光映衬之下,他颀长的身材,笔挺的脊背,也已经非常有几分男人的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一直等待心妖的朋友,谢谢你们对心妖的支持和爱护! 抱抱今日过生日的小莫娘子。祝生日快乐! 第198章 母子连心 龙晴带着玉翎回来,命玉翎去龙玉的院子里跪候,他自己去堂上复命。 堂上的鞭子正抽落在龙城身上。龙玉跪在一侧,面色惨白。 龙城吩咐龙晴带人去寻玉翎,他回到堂上就是找揍的。 傅怀对这个长孙向来是爱之深责之切,所以龙城进来跪下请责:“玉翎擅作主张,龙城难辞其咎,都是龙城平素管教不严。” 傅怀立刻就准了龙城之责。傅青峰也觉得龙城该打,到底是怎么教育的弟弟们,让龙夜和龙裳大胆到没事敢跳深渊玩,所以他打龙城也是毫不手软。 龙晴禀告玉翎安然归来,并诛杀斩花宫余孽,总算让傅怀安下心来,让这些不争气的东西都“滚出去”吧。 龙烁谢罚告退,自己还可以站起来,龙城也尚好,只有龙玉挨打最重,龙晴忙上前搀扶。 出了正堂,龙璧、龙羽过来给几位哥哥请安,龙玉忍着痛问龙晴道:“玉翎那小畜生呢?” 龙晴道:“已让他去您的院子里侯着了。” 龙玉点头,缓着气道:“这回老子……非扒了他的皮,让他……敢给他老子上眼药。” 龙晴忙劝道:“大哥还是自己先养伤要紧,免得爷爷那边再怪罪下来。” 龙玉气哼哼地道:“你也不必为他求情,只准备好伤药救他的命就是。” 龙璧侍奉龙烁回他的院子,云峥、云恒过来侍奉。龙烁让龙璧吩咐龙错过来侍奉。龙璧当然明白龙烁大哥的意思,立时回去向大哥龙城禀告。 龙羽侍奉龙城沐浴上药,龙城各种挑剔龙羽笨手笨脚,龙羽顶嘴道:“不如让方姑娘来侍奉大哥,反正弟弟们侍奉着大哥总是不满意。” 龙城被龙羽的话噎得很伤心,唉,龙羽果真是不如龙晴懂事,好欺负。 龙璧进来时,龙城更是仄仄得没有精神。听了龙璧的禀告,龙城闷声闷气地答道:“责罚龙错是三叔的意思,若是打得太轻,怕是无法交差;若是打得重了,怕是十哥又要挑剔我的不是,唉……” 龙璧瞪了龙羽一眼,欠身道:“是啊,如今府里尊长众多,大哥的差事委实越来越难办了。” 龙城觉得龙璧体贴多了,也瞪了龙羽一眼。龙羽假装没看见,自燕月手中接过参汤来,请龙城服用。龙城嫌苦,他骂燕月道:“没有眼力见的蠢东西,也不知放了糖来。” 燕月忙应错,从四叔手中接过碗来,下去重新换过。 龙羽待燕月出去了,才问龙璧道:“二哥,参汤里可以放糖吗?小弟怎么没听说过。(.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你去传十哥的话吧。”龙城冷冷地吩咐龙羽:“顺便看看你三哥做什么去了?” 龙羽忍不住想笑,每次大哥被打,就矫情起来了,这明显是不愿意看见自己的意思呗。 “三哥陪龙玉大哥去了,吩咐龙羽好好侍奉大哥呢。”龙羽恭敬地欠身:“龙羽先告退,一会儿再回来。” 龙羽告退出去,龙璧笑着对大哥道:“老四就是那个性子,不比老三,大哥别太为难他了。” 龙城觉得龙璧说话也不招人听了,把头埋进枕头里:“你也滚下去吧,吩咐小卿过来伺候。” 龙璧含笑告退。 龙玉在龙晴和云岚的搀扶下,回到自己院子,果真看玉翎跪在院子里。玉翎见大师伯回来了,立刻行礼问安,龙玉龙玉连骂玉翎的力气也没有,直接先回屋里上药疗伤。 总算沐浴过了,上好药,喝了参汤和补药,龙玉趴在床上又修养了一刻钟,才让云冲去拿鞭子,吩咐云岚:“把那小畜生给我拎过来,就在我眼前,给我扒了他的皮!”然后扭头瞪龙晴:“你还杵这干嘛?我打我儿子你心疼?” 龙晴忙欠身告退:“大哥的儿子大哥随意处置就是,龙晴告退。”龙璧早就警告过龙晴:不许在龙玉大哥那里火上浇油!其实龙晴也知道龙玉大哥的脾气,你越是要求情,他便越是要重罚,没准连你也迁怒了,可是龙晴实在有些心疼玉翎。决定还是走曲线救“侄儿”的道路,找爷爷求情去吧。 龙玉在龙晴身后冷冷地道:“敢到五爷爷跟前多嘴的话,你试试!” 龙晴脚步一僵,只得道:“您多虑了,龙晴不敢。龙晴这就回房去老实待着。” 龙玉这才冷笑一声:“这才乖,去吧。” 云岚恭送龙晴出去,然后吩咐玉翎进来,命他跪在龙玉榻前,从云冲的手里接过鞭子来。 龙玉又吩咐云冲,将铁蒺藜给玉翎含上,一时半刻地找不到荆棘,顺手指着八宝桌上的一套茶具,让云冲摔碎了,让玉翎跪。 玉翎知道龙玉大师伯必定是气恨自己,已经准好了被打的准备,只是含了铁蒺藜,再瞧那一地锋利的碎瓷片,到底是打心里哆嗦。玉翎也知道自己这次实在是犯了大师伯的各种忌讳,也幸好龙玉大师伯还是亲爹来着,否则指不定要拿烙铁来烙自己都不解气呢。 龙玉确实是不解气,他多想亲自动手揍玉翎一顿啊,但是这个美好的愿望最起码得明后天才能实现。是的,打人是件体力活。 云岚也会觉得累,自从跟了长支的这个爹爹,云岚就经常沦落为打手,但是云岚觉得当打手总比当“沙袋”要强,毕竟鞭子抽在身上,那疼痛是货真价实地。 玉翎的忍痛能力并不是太强,他只是倚仗他的乾坤心法的成就才能忍过每次严苛的家法。但是玉翎真得是觉得,他爹这里的刑责实在是不易忍过的,但是除了忍,也没有别的法子。 玉翎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屋子内只听得到鞭子落在肉上清脆的声音,“啪”“啪”……沉闷而单调。 龙玉听着倒是很舒心,这小畜生,运气还真好,若是真有个好歹,自己这鞭子打谁去。想到这里,龙玉就生气,不知道惜福的小畜生,要真是有个好歹,你娘不得哭死,不孝的东西。 鞭子一波波打下去,玉翎的肌肤渐渐承受不住,由青紫肿胀到裂开血口,溅出血花,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云岚落鞭之处渐渐上移,落在玉翎的背脊上,这里的皮肉薄,一鞭下去,几乎就留下一道血痕,玉翎几次撑不住身子被打扑在地,又勉强跪起来挨着。 连若若回来时,挽情正在院子里相侯,她给连若若行礼时,已经是泣不成声。连若若扶起挽情来,觉得这孩子好像是又瘦了,想到她这些日子不在自己身边所受的委屈更是心疼。两人本就情若母女,如今劫后重逢,更是觉得亲情可贵。 连若若和挽情在屋子里说了一会儿话,云灵过来给连若若见礼。挽情看见云灵,脸上红霞又起,云灵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正经事要紧,云灵当然是来求连若若去求情的。 连若若踌躇道:“你们爹爹在执行家法,我似乎不宜出面。况且此次翎儿确实有错,不分轻重,以身涉险,也该罚。” 这几天的时间里,云灵虽然和连若若接触不多,但也发现这位娘亲的性情有些高冷,做锦绣宫宫主就有模有样,但是做“娘”的架势好像就基本没有了。 所以连若若这样说,完全在云灵的意料之中。但是云灵依旧恳求道:“玉翎年幼,一时冲动才会莽撞行事,万幸毫发无伤地回来,若是再伤在爹爹的家法之下,那才是冤枉呢。请娘原谅玉翎这一次,在爹跟前陈情,轻饶玉翎这一次吧。” 连若若还是迟疑:“我去说情总是不好的,怕会落人闲话。” 挽情也跟着劝道:“宫主多虑了,宫主去为少宫主求情,这是人之常情,怎么会有人说闲话呢?况且若是云灵大哥能找得到别人去救少宫主,也不会一直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连若若轻叹口气,总算应允。云灵不由大喜,立时便要引着连若若过去。连若若摇头,让云灵和挽情留在这里:“你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你若是跟过去,怕是饶了翎儿,便拿你补上了。” 云灵当然知道他爹的脾气,不由吐了吐舌头,谢过娘体恤,只喊了执侍的弟子燕雨过来,让他陪连若若过去。燕雨欠身领命,请连若若先行。 转过一处回廊,燕雨小声道:“连宫主,玉翎师兄可跟您说过阴姑娘的事情吗?” 连若若微微一笑:“翎儿跟我提过此事。只是你可想好了吗?若是阴姑娘拜入我锦绣宫门下,日后可是不能嫁人的。” 燕雨不由呆了一呆,道:“那为何挽情姐姐可以嫁人?” 连若若摇头道:“挽情也不会外嫁,只是招夫而已。锦绣宫的规矩,只有大师姐才可以为锦绣宫延续血脉。” 燕雨不由蹙眉道:“好奇怪的宫规,那我再考虑一下。” 连若若瞧燕雨皱紧了眉头,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更显稚嫩可爱。燕雨身量颀长,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看着就是特别乖巧的模样,十分讨连若若的喜欢。 连若若用手点点燕雨的额头道:“锦绣宫的宫规百年来就是如此,有什么奇怪不奇怪的,倒是你,你身为傅家弟子,竟然与江湖上声名狼藉的阴家有所瓜葛,仔细家法难容。” 燕雨忙将手指头放到嘴边“嘘”道:“连宫主,连阿姨,连师娘,求您千万疼惜雨儿的皮肉,千万莫将此事告诉给师兄们知道。” 连若若淡淡一笑:“你自己仔细着吧。锦绣宫可以先收留阴姑娘一段时间,你们可以稍后再做打算。” 燕雨忙谢过连若若。此时两人再转过一处辕门,踏上石子路往前走,就是龙玉的院子,燕雨止步,小脸有点白,他请连若若自己前往:“连宫主快去救玉翎师兄吧,雨儿还在大师伯那里欠着板子呢,还是不过去的好了。” 连若若其实也已经听得到鞭子落在肉上的噼啪声,竟不自觉地有几分慌乱和痛楚,人都说母子连心,看来果真如此。 连若若稳定心神,走上正堂。侍立龙玉榻侧的云冲、云决立时先瞧见了,云冲忙欠身道:“爹,连宫主来了。” 龙玉一惊,云岚忙也停下了手。跪在地上痛得一塌糊涂的玉翎忽然也清醒了:“连宫主,连若若,她来干什么?她来了,那我……” 连若若已经看清了厅堂上的情形。那跪伏于地,一身血污的孩子,那一脸惊慌失措,面色苍白却依旧俊逸出尘的少年,那是自己的儿子啊。他的嘴边涔涔掉落的是血珠吗?脸上湿漉漉的是汗水还是泪珠?还有身上凌乱的透着血珠的鞭痕,地上刺目的碎瓷片上殷红的血迹…… “傅龙玉!”连若若大喊!她实在是又气又心疼,全身都在颤抖,她现在就是想冲上去,打傅龙玉一顿给自己的孩子报仇! 龙玉反应过来时,是连若若果真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连若若也惊呆了,她都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少年不曾这般失态过了,她竟然动手掌掴一个男人的脸,这个男人还是不久前刚和她重修旧好的傅龙玉。 云岚、云冲和云决都默默地退在一侧,眼睛看地,噤若寒蝉。玉翎也吓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连若若打了龙玉一个耳光,手火辣辣地疼,她不看傅龙玉,过去将旁侧地上玉翎的长衫拣起来,抖开,盖在玉翎的身上,然后转身离去。 龙玉这才反应过来,忙伸手喊:“若若,你,你听我解释……” 连若若的身影已经转过辕门不见了。 云岚、云冲和云决都又往后缩了缩。玉翎跪伏在地,也是一动不敢动。 龙玉不由叹气,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并不是很痛,但还是有些温度的。连若若这个女人,竟然敢打丈夫的脸! 龙玉的目光冷冷扫过站着的三个儿子:“今日的事情,谁敢再提起一个字,老子立时将他逐出家门!” 云岚、云冲和云决忙一跪落地,齐齐应诺:“儿子不敢。” 龙玉这才冷哼一声:“都滚出去吧。” “谢大师伯……轻责。”玉翎勉强谢责。 “你的事儿还不算完。”龙玉冷冷地道:“等老子有空,再细细与你分说。” 玉翎只能恭应:“玉翎愿……领受……大师伯……教诲。” 先害自己老爹在祖师爷那里挨了一顿胖揍,如今又当着一屋子儿子的面,被前女友甩了一巴掌,玉翎叹气,老爹这笔账,和自己可是有的算了。 不过,连若若连宫主,她是因为心疼自己才这样的吗?难怪人说母子连心,这血脉至亲果真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断的。燕月师兄说得对,有娘疼,这感觉,确实挺好的。 第199章 父子情深 龙悔奉命带龙错去静思堂,就猜到龙错一定是和龙烁十哥在宫里的差事出了纰漏。 龙错也是各种后悔、郁闷,原以为有了爷爷的疼爱,板子总能少落下来一些。可事实是,他还没等见到爷爷的面,就被罚去静思堂了。 龙悔和龙错虽然才回大明湖不久,但是对这里却不陌生了,尤其是龙错,步入这里时,手心里不自觉就沁了冷汗,这惧怕来自记忆里的疼痛。 龙错自小便有这个觉悟,再是英雄豪杰,也是怕家法打在身上,这种疼痛不仅无法抗争,还常掺杂了委屈和不甘,只是这委屈和不甘并没有发泄的出口,只能默默吞进肚子里,谁让你是人家儿子,人家弟弟,一出生便注定了,他有这样的权利,将这样的苦楚加诸在你的身上。 而且,这苦楚和疼痛还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不乖不听话,被打得痛不欲生也是活该,谁让你让尊长替你担心、担忧、难过,不顺尊长的心,就得收拾你的皮,这样才能让你记忆深刻。这就是所谓切肤之痛的含义了。 龙错小时候也想叛逆来着,只是傅家的孩子并没有展现叛逆的机会,不过是一个犀利的眼神被爹瞧见了,代价便是三天、四天的下不得地,那痛楚是真正地切肤之痛,龙错可是不敢了,只得早早收敛起锋芒,在爹和大哥跟前当个乖小孩。 可是人的本性再想如何遮掩、收敛也是改变不了太多的,隔长不短的,龙错又越了界限,他爹依旧是狂风暴雨的一顿板子,什么时候打老实了什么算。 龙悔年少时,也曾叛逆过,他是那种冷漠地非暴力不合作的反抗方式。傅青峰却是比他还更冷漠,不想说话是吗?那就一个月不许说,三个月不许说,一年不许说;让你坐下你一动不动是吗?那就一直站着吧,不许动一动,不许吃饭,也不许睡觉,什么昏过去了什么时候躺下…… 龙悔发高烧,迷迷糊糊起不来,傅青峰在外面用鞭子将龙错抽得满地翻滚,然后将龙悔和龙错都扔出门外去:“不听老子的话,就滚,不想挨老子的打,也滚。” 人越悲惨的时候,便是老天爷也欺负你。连着三天的大雨瓢泼,将龙悔、龙错折磨得奄奄一息。铁伯将两个孩子抱回来,傅青峰叹气:“老子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吧。” 傅青峰想了各种法子,连着三天三夜照顾伺候着这两个小东西,终于是将两个孩子又从鬼门关边上给拉了回来。龙悔、龙错终于能活蹦乱跳地满地跑时,傅青峰却病倒了。 傅青峰第一次生病,他从不知道强健如他竟然也会生病,傅青峰吓坏了,水米不进,奄奄一息,龙错和龙悔也吓坏了,他们闹他们折腾他们各种不满爹的苛责,可是若是真没有了爹…… 傅青峰当然不会死。龙悔和龙错为了救傅青峰,偷偷离家,三天后回来,带了各种道士、和尚、尼姑的好几十人,还有一个唱戏的草台班子和一个杂耍团……主要是让这些人来给傅青峰做法、趋鬼、保命的。 两个孩子偷听说书的人说,人要死了,牛头、马面会来拘魂魄,但是牛头、马面还有那些小鬼啥的喜欢听戏,还喜欢看杂耍,唱戏的和杂耍的可以拖住小鬼,和尚道士尼姑就可以趁机做法挡住牛头、马面…… 龙悔、龙错组织得力,动作迅速,傅青峰还没反应过来呢,和尚、尼姑、道士已是分了三方位占了场地,院子里唱戏的高台也架起来了,耍猴舞大刀的也准备就绪。龙悔、龙错小手一挥,院子里立时是鸡飞狗跳,歌舞齐鸣,念佛声驱魔声四起…… 傅青峰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两个小畜生,果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傅青峰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反正顺手抢过耍猴人手里的鞭子,将一干唱戏的都扫到台下去,将龙悔、龙错踢跪在台上,噼里啪啦地就是一顿狠抽,直打得两个孩子爬不起来为止。 傅青峰这才扔了鞭子,道:“有你们两个小畜生在,老子一时半会地还真死不起,否则就是死了,你们也有本事将老子气得从土里再爬出来!” 傅青峰莫名其妙地痊愈了。但是龙悔和龙错私下里仍是一致认为是他们那一番吵闹起了作用,真是将要来抓爹爹的牛头、马面和小鬼们赶跑了呢。 老家人铁伯擦着泪感叹啊,这就是一家人啊,谁离了谁都不叫家了。就是可怜这两个又懂事又孝顺的好孩子了:爹暴戾,又没个娘护着,那就注定是要多挨不少打了。 不过从那以后,龙悔和龙错好像也真得变乖了不少。尤其是龙悔,沉稳干练,更有长子和哥哥的样子了;而龙错呢,虽然偶尔也还会做点出格的事情,但是也乖乖地任打任罚,只是无论打得多狠,他认错快,忘了也同样快了。 傅龙悔很纳闷这一点,他问龙错:“落你身上的板子你也能就饭吃了?就这么不记打?” 龙错垂头:“我记的过来吗?一天八顿的……” 龙悔一脸黑线:你还好意思说啊你,再说了,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吧。 龙悔拎着戒尺点龙错:“这次非把你手打折了不可,给我举好了,自己数着!” 龙错姿势端正标准地举平了手:“哥也不用审了,就只管将错儿打个皮开肉绽交差就是了。” 龙悔被龙错气得,都到这时候还拧着呢:“将你打个皮开肉绽我就能交得了差吗?只怕龙烁十哥或是龙城大哥都得被你连累的要被打个皮开肉绽了。” 龙错低头嘀咕:“那正好,有板子大家一起挨呗。” 龙悔二话不说,手里的沉香木戒尺“啪”地就抽下来,龙错痛得险些没咬了舌头,立时就后悔方才自己的任性了。只是已经晚了,大哥已经生气了,惹怒大哥的后果,那可真是非得皮开肉绽地才能交差了。 龙悔手里的戒尺一下一下打下来,龙错的手心就慢慢地鼓起来,肿胀,然后发亮。 “哥。”龙错咬着唇,小声叫。 龙悔手里的戒尺一下落在他的肩头,打的他身子一歪:“这会儿不硬气了?” “错儿错了。”每次错儿应错,都觉得自己的名字起得不好,真是天生就是要犯错被打应罚的命呢。 龙悔听见错儿这软软的声音,终于是停下戒尺,看见弟弟虽然勉强还举在眼前,已经肿胀得晶亮的掌心,心里也是心疼,也有些后悔,错儿是最怕被打手心的了,亲眼看见自己白皙粉嫩的小手肿胀得没了模样,真是分外痛楚。(.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裤子褪了,趴那!”龙悔指着靠墙边的长榻。 龙错轻吸着气,膝行过去,将荷叶筒内的藤杖先奉给龙悔,然后站起来,褪去长衫,解开腰间盘扣,偷偷用余光看看哥,只得将裤子褪到腿弯,然后趴伏在长榻上。双手握住榻边的盘龙凸起上时,痛得他的眉心一皱,微闭了眼睛:“哥打吧。” “都错哪了?”龙悔拿藤杖点龙错的臀峰。 龙错不由起了一阵战栗:“龙错不该在深宫之中,与十哥动手切磋武功。” “你!”龙悔无语了,你这是故意的吗?爷爷刚吩咐过傅家弟子竞技取消,你就敢故违禁令,这分明是公然对爷爷的命令进行挑战吗? “你仔细受着吧。”龙悔抖手,“啪”地一棍子打下去,就是一道青紫的肿胀,浮现在龙错的臀峰上。 藤杖坚硬,一下下打下来,痛楚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龙错再没有了任何心思与哥贫嘴,只能是全心全意,全神贯注,全力以赴的忍痛了。 龙羽来静思堂时,龙错离皮开肉绽已经不远了。他勉力并拢双腿,足尖不停地颤抖,实在没有力气支撑住身体,在龙悔的藤杖再一次破空而落,再抽离他的肌肤时,他从榻上滑落于地。 龙悔只是低喝道:“跪起来。” 龙错将头埋进胳膊里,再伏跪起来时,全身都已被冷汗湿透了:“哥……”龙错声音嘶哑,他勉强控制着呼吸:“求你……让错儿……缓一缓……” 龙悔犹豫,是否该停手,忽然看见四哥傅龙羽缓步走了进来,他忙迎上几步行礼:“悔儿见过四哥。” 龙错终于得到机会喘息,只是却觉得更加痛楚难熬,他开口道:“四哥……” 龙羽轻蹙眉:“你就缓一刻钟吧。” 龙悔欠身:“是。” 龙羽也只能做到如此了,龙羽并不敢就命龙悔停手,既然是三叔和大哥都下令责罚龙错,总是不能轻了。如今爷爷、三叔和大哥因为玉翎的事情,心情都很焦躁,也不是能求得下情来的好时机。 一刻钟很短,也很快,眼瞧着一刻钟将满,龙错的余光看到龙悔放在几案上的藤杖,就哆嗦,这藤杖打人怎么这么痛,方才落在脊背上时,龙错有一种骨头都要被打断了的错觉。 总算此时,福伯命人来报,三老爷带着玉翎安然归来了。 这下龙羽固然是欣喜,龙悔也暗中松了一口气,龙错就更是直谢菩萨保佑了。总算这下长辈们的心情能舒畅一些了,许就不一定非扒了自己的皮了。 龙羽忙去见过三哥,又和三哥一起往内院去,二哥龙壁各种焦急忧心地在回廊下侍立,见了龙晴回来,不由大喜过望。 龙晴忙禀告道:“玉翎安然回来了。” 龙壁让龙晴快向堂上禀告。 堂上尊长这才饶过龙烁、龙玉和龙城,龙壁和龙羽也才敢入堂上去侍奉三位哥哥。按长幼之序,龙壁去服侍龙烁,龙晴搀扶龙玉,龙羽侍奉龙城。 只是三位大哥对人选分配都有些不满意。龙烁让龙壁去吩咐龙错过来侍奉他,就是委婉为龙错求情而已。龙壁去大哥跟前转述了龙烁的意思,龙城便命龙羽去传令,又让龙壁去喊小卿来侍奉他。 龙羽这边刚出了龙城的院子,就遇到小卿,小卿急匆匆地要去见师父。龙羽笑道:“你师父正是有些心情不好,由你这个他最宝贝的徒弟去侍奉,那是再合适不过。” 小卿觉得最近四叔的性情真是变得开朗了许多,这都是云谨和云皓宝宝的功劳啊,小卿琢磨以后等这两个小师弟长大时,可以因此功勋少打他们几次板子。 云皓宝宝本名叫敏皓,是三叔龙晴和五叔龙星带回傅家来的,年纪比云谨还小呢。如今四叔的院子里,无论是设施配备还是人员配备上,都很似一个幼儿园,将云皓宝宝送过去一同养育,那是再合适不过。 云谨宝宝比云皓宝宝大半年多,可是很有小哥哥的样子呢,经常会将自己啃了一半的苹果、桃子啦,塞进云皓宝宝嘴里去呢,虽然因此种不卫生的行为,受到了好几次的劝诫,可是云谨宝宝的拳拳护弟之心可是不容抹杀。 龙羽每日里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心情自然好了很多。 小卿对龙羽欠身道:“多谢四叔谬赞,小卿一定再接再厉,继续专宠于前。” 龙壁正走出来,轻斥道:“小心你说话的内容,果真是仗着你师父宠爱,什么放肆的话都敢胡言乱语了。” 小卿忙垂头应错,龙羽解围道:“是龙羽先逗小卿的,二哥要骂就骂龙羽吧。” 龙壁挥手:“还不快些传令去?再晚一会儿,怕是错儿连爬都爬不起来了。”龙壁说完,才又转回屋内去了。 小卿偷偷伸了伸舌头,对龙羽再欠身道:“恕侄儿放肆,敢问四叔可是要去静思堂传令吗?” 龙羽道:“小卿不必那么拘礼。是龙烁十哥吩咐,让你龙错小叔过去侍奉,我正奉你师父之命,要过去传令呢。” “原来是如此。”小卿微微一笑:“四叔也不必过去了,小卿刚来的时候,遇到铁伯了,铁伯将龙悔小叔和龙错小叔都带去见三叔祖了。” 龙羽不由微惊,难道三叔还要再罚? 小卿摇头:“我听铁伯的意思,好像是太师祖的意思,要和三叔祖以及两位小叔吃晚饭呢。” 龙羽这才放心下来,对小卿道:“这可好了,爷爷很喜欢悔儿、错儿,三叔自然也不会再为难他们,我这就去跟你龙烁禀告一声,让他放心。” 小卿忙请缨去跑腿。龙羽摇头道:“你这里还有一个艰巨任务呢,快进去好好侍奉你师父,好哄了他高兴,免了你八叔九叔的责罚吧。” “是。”小卿肃穆:“侄儿一定尽力而为。” 小卿进屋里,给师父请安,再给二叔也正式请了安好。燕月也在师父榻前侍奉,又给小卿见礼。 小卿先向师父禀告了府内弟子的一应调度后,觉得既然闲来无事,就将小白、云灵等人的血毒解除情况细细汇报给师父和二叔听。 云灵的血毒由挽晴解除,众人也都很意外,但是连若若、龙玉也没说什么,其他人就更不宜发表意见。龙城也没有表态,龙壁点头笑道:“这于玉翎来说倒似乎是个好消息。” 龙城瞪了龙壁一眼,龙壁端茶喝茶,再不多话。 小卿一面示意燕月给师父奉茶,一面又汇报了关于燕杰和小君之间的戏剧性转折。 龙城和龙壁都有些面露笑意,只是也未曾置评,只命小卿好好处理就是。尤其是冷家与傅家关系匪浅,冷小袄和如今的冷小君两位姑娘,都要好好招待。 小卿恭敬应是,他已是责成燕文看着燕杰,并且当着燕杰、小君和小袄的面吩咐燕文:“若是冷家的两位姑娘和傅家弟子有任何不利于和睦团结的消息传出,知过堂那边的板子,师兄分分钟为你准备好。” 有了小卿如此明确的吩咐,不仅是燕文和燕杰都很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小君和小袄也明白了。 燕月不由暗笑燕杰,这也是要享齐人之福的节奏吗?想到齐人之福,忽然想起自己这边好像还有两个让人头疼的丫头还没解决利索呢。 不过燕月这次和老大回天盟办差,已将这乌龙事件全盘向萧萧招认,并在萧萧的指引下,找到了一条解决此事件的完美解决方式,就等着和有空时和老大汇报呢。 小卿这边已经又说起小白的事情来,等听到小白的解药竟然取自挽香阁时,龙城不由蹙眉。龙壁强忍笑意道:“我记得老白大哥说过,他计划从小白这辈起,要清清白白做人,诗书传家,再不沾染三教九流是非,如今小白……” 龙城瞪了龙壁一眼道:“傅龙壁,你是不是皮子又痒了,若是你敢跟白大哥提及挽香阁半个字,我就让你半个月坐不得凳子。” 龙壁吓了一跳,忙道不敢,心里埋怨大哥真是,在侄儿们面前怎么半点也不给自己这个二叔留面子。 小卿表情肃穆,装没听见。燕月也学乖了,只忍着笑看地面。 “往下说。”龙城让小卿继续汇报。 小卿欠身应是,又汇报玉翔的事情。 龙晴回来后,燕杰立刻向三叔请教玉翔小师叔是否可以同时为青翼和宛然两个人同时养药的问题。 龙晴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可以将一条蛊虫分为两半让两人共同服用,若是半个时辰后无人毒发,则可再养一条蛊虫为药,依旧是分为两半,由两人服用。” “目前看来,一切无恙。”小卿立时接下去汇报结果,免得师父担心。 龙城轻抿了口茶,等着小卿继续往下说。 小卿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轻咳一声道:“还有一些是关于浩威和龙小趴龙姑娘的,玉麒和小莫也都处理了,师父、师叔就不用担心了。” 燕月忍不住抬头看老大,老大说“玉麒和小莫也都处理了”这几个字时,简直都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了,这分明就是憋着劲要拍他们两个的节奏嘛,到底是怎么了呢? 第200章 凤凰于飞 燕月不敢问老大,玉麒师兄和小莫做了何事来处理浩威和杨小趴之间的事情,而且还处理得很好,龙壁敢问。 龙壁是知道杨荣晨为浩威定亲一事的,而浩威一定敬畏爹爹,如何还敢与龙小趴纠缠不清? “是玉麒和小莫两人为侄儿做主,准备为侄儿的徒儿浩威,再和龙家的小趴姑娘,也说上一门亲事。” 小卿复杂的措辞,屋里的人自然是都听明白了。燕月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心里也很为玉麒师兄和小莫担心,老大这回,可是又找到下板子的地方了。 龙壁也忍不住笑,瞧瞧大哥的脸色,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轻咳了一声道:“玉麒和小莫这两位小师叔倒是做得尽心尽职。” 龙城也不置可否,只是吩咐小卿道:“浩威虽是你的徒弟,也是荣晨长子,总是不可过分。” 小卿委屈地道:“徒儿哪敢啊,都是……徒儿对师弟们管教不严,徒儿知错。” 小卿本想说都是玉麒和小莫那两个蠢东西给我添乱,可是转念过去,又改了主意,免得再挨师父训斥,直接先认了这管教不严之责。 龙城果真满意小卿的态度,又挑剔龙璧道:“你瞧小卿,都知道要严格管教师弟,你就不能多花些时间来教导弟弟们,纵得他们一个个地翻天。” 龙璧只得欠身应错。龙璧觉得自己还是别在大哥跟前这侍奉了,许是一个不好,板子再落下来,便向大哥告退,准备去安排今天夜里的家宴。 龙城挥手命退。龙璧退出去时,正巧龙晴走了过来。龙璧低声喝龙晴道:“你还知道来?这一时半刻地跑哪躲清净去了。” 龙晴冤枉啊,我一直在忙啊。 “你还敢顶嘴,都是我平日纵得你们。”龙璧顺手从旁侧开得正艳的剑兰花丛里折下一支来,拽过龙晴的胳膊,拿着花枝对着龙晴就抽。 龙晴也不知二哥这是发的什么脾气,没等明白过来呢,背上和臀腿上已是啪啪地挨了四五下。可怜这只粉色的剑兰,娇柔的花瓣纷纷零落于地, “二哥,你干嘛?”龙晴忍不住躲。 龙璧拿着花枝点到龙晴眼前:“得空了就去我房里侯着,看我怎么教训你。” 龙晴吓得往后一缩,只得应是。龙璧才将那花枝扔给龙晴,转身去了。 龙羽正巧也行过来,迎面见了二哥,欠身行礼,龙璧也不理,径直去了。 龙晴看着惨被蹂躏的花枝不由叹气,忍不住用手揉揉身后,也有些纳闷,二哥怎么会突然发脾气?自己又哪里惹到二哥了呢? 龙羽对三哥行礼道:“二哥生气了?” 龙晴苦笑道:“好像是。” 龙晴、龙羽进屋给大哥行礼。龙城的脸色也不太好。龙羽瞪小卿,不是让你好好哄你师父,怎么你师父好像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小卿忙喊燕月道:“燕月跟我出去端茶。” 燕月也看出屋内气压不稳,还是先闪人的好,忙欠身告退,与小卿悄悄退出去了。 龙晴见大哥冷着脸不说话,只好先问龙羽道:“你去看过十哥龙烁了?” 龙羽这才醒起,对龙晴应了一声“是”,然后向大哥禀告道:“十哥那里很好,有云峥、云恒侍奉着,请大哥不必担心。” 龙晴不由一笑:“方才云恒还说要来给大哥请安的,却是被十哥扣下了。” 龙羽也不由笑道:“正是呢。十哥说大哥这里人手多,也不缺恒儿一个,让云恒就留他那里吧。” 龙城很有些气恼,他知道十哥龙烁的性子,这必是挑剔他对云恒不够疼爱的意思了。 龙城瞧两个双胞胎相视而笑,很是心有灵犀的模样,皱眉道:“你们大哥趴在这里受苦,你们两个倒眉开眼笑的,会不会有些没心没肺?” 龙晴和龙羽忙收敛了笑容,换上肃穆的神情,龙晴趋步向前,想再看看大哥伤势。 才想起来看我的伤,早干什么去了?龙城瞪了龙晴一眼,问他:“龙玉大哥安好?” 龙晴恭敬地回道:“龙玉大哥也是皮肉伤,不碍的。” 龙城暗自冷哼,那你还在那里耽搁那么久? 龙晴瞧大哥好像各种气不顺似的,又解释道:“我是怕龙玉大哥气怒之下打重了玉翎。” 龙城蹙眉:“大哥还在罚玉翎?” 龙晴微微一笑:“多亏锦绣宫主连姐姐过去求情。”龙晴没有说细节,他可是怕被龙玉大哥“灭口”。 龙羽在旁接道:“坝上今日有书信到了,三爷爷应了爷爷之请,也要来大明湖为大哥祝贺大婚之喜呢。” 说到“大婚之喜”,龙城想起方才龙羽还顶撞自己了呢,都怪龙晴来的晚,龙羽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自己,还各种找借口。 “一天到晚地就关心那些有的没的,”龙城训龙羽道:“吩咐你做的事情也不知回禀?用不用我重新教教你做事的规矩?” 龙羽吓了一跳,忙屈膝道:“是龙羽倏忽,请大哥降责。[.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龙城吩咐龙羽去审龙星、龙夜和龙裳,龙羽问清了细节,却没舍得重责三人,只是命三人在采薇堂跪侯,一心想找个什么机会来为三人求情。 可是偏巧大哥这里各种气不顺,龙羽一直也没敢提。如今大哥先提起来,若是问他个办事不利的罪名,这板子可是分分钟先落自己身上了。 龙晴忙欠身道:“大哥息怒,这都是龙晴的错,龙晴早该过来侍奉大哥,多给龙羽些功夫去教训龙星三个的。” 龙城瞪了龙晴一眼道:“你的板子我这里先给你记着,等我得空再收拾你。” 龙晴恭声应是,心里却是叹气,二哥还等着“得空”教训我呢,大哥这里也排上了。 龙羽暗自舒了口气,忙“谢过大哥轻责”,将龙星三人向自己禀告的所有细节,一一向大哥禀告。 “龙羽命龙星三人在采薇堂跪侯,等大哥发落。”龙羽略犹豫一下,还是求情道:“如今他们三个也跪了两三个时辰,求大哥饶过他们这一次吧。” 龙城微挑了眉看龙羽,你这个当四哥倒是做的好,我让你审他们,你连板子都舍不得动一下,不过是跪了这几个时辰,就又心疼他们了……你怎么不知心疼心疼我,若不是他们三个胡闹,我哪至于挨这顿胖揍? 龙晴瞧大哥神色,就知道情况不妙,忙斥责龙羽道:“你还敢给他们三个求情,若非你平素太纵着龙夜、龙裳,他们怎敢事事擅作主张,更是频频以身涉险,便是小命都险些弄丢了?若是他们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大哥如何向故去的爹娘交代?如何向三叔和爷爷交代?” 骂完龙羽,龙晴又自我检讨:“龙晴也是该罚,平素对龙星太宽纵了,他才敢瞒着家里在外开什么会所,带着龙夜、龙裳出去时,也由着自己的心性胡来,自大轻敌,没有善尽保护之责,才会害龙夜、龙裳遇险,也让大哥担心。” 说到这里,龙晴真是有几分气恼龙星了,对龙城请命道:“这次龙星实在是该挨一顿好打,请大哥许龙晴去狠狠教训他一顿,便是饶过龙夜、龙裳,也饶不得他。” 龙城对龙晴的表现非常满意,轻叹口气道:“总算你如何这哥哥当得还算有几分模样。”指了指龙羽道:“你也别只想着教训龙星,把龙羽也带过去,他这阵子的错处也不少,倒是没有得空收拾他,况且龙夜、龙裳有错,他本就该罚,你将他那些漏下的错处都问一遍,再给我重重打他一顿。” 这下龙羽真是欲哭无泪了,他看着大哥,很是委屈。 龙城趴舒服了,不看龙羽,本还想饶过你这次呢,偏是要来气我。 小卿和燕月端着茶在堂外看风景。龙晴和龙羽告退出来,行到堂外,小卿忙欠身笑道:“侄儿亲手煮的香茶呢,两位师叔喝了再走吧。” 龙晴摆手:“忙。”龙羽轻叹了口气,也摆手。他也“忙”,只是和三哥“忙”得不同,三哥是忙着去打人,他是“忙”着去被打而已。 秋光明媚,秋高气爽,难得的好天气,大明湖傅家更是喜气洋洋。 傅家大老爷傅龙城今日大婚,迎娶方氏女方夜夜为妻,族中亲朋齐聚,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有礼没礼的,请到没请到的,走过路过不想错过的,也都前往道贺,沾一沾喜气。 龙城一早,沐浴更衣,焚香祭祖,然后去给长辈们请安。三爷爷傅惊也带了亲族从坝上赶到,傅怀、傅青峰和太后傅青容也都在座,等着龙城叩拜。 长辈们这边行过礼,还有白大哥、任二哥以及族亲十哥龙烁和堂兄龙玉这边也要招呼到。 龙璧、龙晴、龙羽等弟弟们还有小卿等徒弟们还等着行礼问安,恭贺。 龙城觉得娶亲这种事情实在是很繁琐而且很麻烦。虽然所有的细节及婚礼布置都是龙璧领着弟弟们做的,但是这种特重大事项,龙璧自然是事事禀请,将龙城彻底弄烦了,等龙星再奉二哥的命令来请示龙城“西园的晚宴厅内是放玫瑰花还是放百合花好时”,龙城冷冷地道:“我看放藤棍正好。” 龙星吓得忙不迭地告退出去了。西园的宴厅是要在婚宴结束后,傅家兄弟们为大哥、大嫂行礼敬酒的地方,要是真放了藤棍…… 小卿、玉麒、含烟等弟子负责待客及安排坐席。小卿派燕月迎客,并吩咐燕月伶俐一些,莫在师父大喜的日子里惹出纰漏来。 燕月请示小卿,如何“做”才显得伶俐?小卿只是笑了一笑道:“大喜的日子里,气氛一定要和谐热烈,凡是与此气氛不睦的,你便先处置了,这样基本上就没有大错了。” 燕月会心领命。吩咐玉翎、燕杰负责甄别客人,凡看起来不合不睦的,皆“请”到北园招待,并吩咐燕文、燕云、燕雨、燕杰等燕字一系的弟子负责将上述客人“送”去北园宴客厅用餐。 因为玉翎、燕杰的尽忠职守,燕子一系的弟子是分外忙碌,以至婚宴开始后,北园宴客厅已是人满为患。 白霆在东园的婚宴开始后,也纳闷,怎么这江湖绿林道上的八方瓢把子,就来了自己这东南方一人,其他的七人,自己明明替龙城邀请来着。其实这东园落座的客人中,看不见常见亲朋的,可不止白霆一人。 只是东园之中,亦是座无虚席。不少客人是啧啧感叹,这傅家之荣华富贵,怕是比起深宫也不遑多让。可这傅家的少年美女,更是让人大开眼界,又大饱眼福。似乎这天下俊杰,翩翩公子,都在傅门之中。 东园内堂之上,红烛高照,金碧辉煌。新郎龙城牵着大红的锦缎,锦缎另一侧握在新娘方夜夜手中,按礼官唱诺,行夫妻之礼。 傅惊、傅怀端坐于上,傅青峰侧位相陪,龙城和方夜夜跪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傅惊、傅怀举杯!婚宴开席。随着阵阵惊叹声,欢呼声,由莫居大厨们精心置办的婚宴大餐亮相,一道道珍品端上宴席,朵颐声四起。 傅家大门外,亦是搭起百里喜棚,红毡铺地,鲜花处处,彩绸飘扬,珍馐美味,溢彩飘香。众人推杯换盏,亦是一片喜气洋洋。 方夜夜坐在婚床上,鲜红的盖头上,金丝银箔绣成的凤凰于飞的图案,并错落镶嵌着十二枚硕大的南珠,另有夜明珠数颗。 傅龙城为方夜夜取下盖头,递给她一杯果茶:“你先吃些东西,稍晚时,弟弟们会过来正式见礼。” 方夜夜接了果茶,对龙城甜甜一笑:“这回,我可以喊你龙城夫君了吗?” 龙城温和一笑。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一直支持。《傅家金龙传奇之乾坤盒》正文完结。 《傅家金龙传奇之大风沙》计划于11月开文,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乾坤盒》正文完结后,将陆续更新《傅家金龙传奇》的各种番外。喜欢的朋友还请多多留言。 为感谢一直心妖,购买正版文的亲们,更新的番外章节除在文后继续列新章节外,还会同步更新在旧v章内文下的作者“有话要说”里。请大家留意章节的“有话要说”。 番外更新频率不定。每周计划更新一万字左右。感谢大家对心妖的包容。 番外一为:燕月的故事。将更新在131章内的“有话要说”里。 第201章 番外 之一燕月 “求爷爷开恩,留下燕月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十七岁的傅龙城,丰神俊朗,端正地跪在堂上,向爷爷求情。 傅怀脸色冰冷,手指搭在宽大的扶手上,青筋隐现。 傅青书恭敬地立在傅怀下首,当然知道爹的震怒,暗吸了口气,依旧替儿子说话:“爹,燕月总也算是傅家骨血……” 傅怀的手“啪”地一拍扶手,傅青书的话立时吞回腹中,垂头不语。 “去请家法。”傅怀冷冷地吩咐。 傅青书看了儿子一眼,傅龙城跪在那里,没有丝毫退缩。 傅青书不敢多迟疑,只得走到旁侧的书架上,将一根紫藤棍取过来,走到爹身前,双手奉上。 傅怀一手拎了藤棍,走到孙子跟前。 傅龙城暗自握紧了拳头,恭声道:“孙儿有违爷爷令谕,愿领爷爷重责。” 厅堂门口,一个只有十岁左右的白衣小少年,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褪衣!”傅怀爆喝。 傅龙城解开腰间盘扣,将长袍连同中衣一同褪下,背脊挺得笔直:“请爷爷重责。” “啪”地一声,藤棍砸落背脊,一道紫红色的檩子立时鼓了起来,傅怀反手再抽回去,“啪”地一声,藤棍重叠在那道紫红色的檩子上,将那道紫红拉得更长,颜色也更深。 傅龙城只是微垂了目光,默默承受痛楚。 傅青书立在一侧,看爹爹怒打龙城,虽则心疼,到底并不敢劝阻。 藤棍一下下抽落,在龙城的背脊上刻印出一道道青紫,这些青紫慢慢重叠,凌乱。 龙城的气息也渐渐不稳,只是他依旧一声不出。感觉得到爷爷落下的力道有增无减,龙城知道爷爷气怒未消,所以不敢求饶,否则,爷爷的责罚一定会更重。 龙城违逆爷爷命令,本就该被打。龙城甚少违逆爷爷的话,但是这一次,龙城不想屈服。 因为燕月。 燕月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七日前刚刚来到傅家。 这是龙城三弟龙晴,去云碧崖采药时,在狼群中带回来的小孩儿。 龙城见到这个小孩儿时,几乎是立时就认出了他。小孩儿的脖颈上挂着一条极贵重的翡翠珠链,这是龙城在他三岁生日时,亲手为他挂上的。 燕月这个名字,也是龙城为他所取。 燕月是龙城堂姐傅绮罗之子。只是燕月生父是江湖中传言的血魔燕狂杀,为傅家家法所不容。 当年傅绮罗托庇于大明湖傅家,投靠五爷爷傅怀,并在傅家生下燕月。只是燕月体内,因含有燕狂杀的魔障,为傅怀所忌。 可怜燕月,因受父母连累几乎刚一出生就险些被傅怀拍死,傅龙城同情绮罗姐姐,并受绮罗姐姐所托,要照顾燕月,他不惜违逆爷爷命令,将燕月救走,并送与大儒之家,希望他能远离江湖是非,做个普通人。 龙城每年亦会去悄悄看望燕月,哪知两年前龙城再去看望燕月时,燕月竟舍不得龙城离开,在龙城走后,亦从家中溜走,并在野外迷路,家人追到时,燕月已被野狼叼走。 龙城得报后,痛心不已,四处苦寻未果,心中一直引以为伤。想不到如今竟然被龙晴救回傅家,让龙城大喜过望。龙城立时将此事禀告爹爹傅青书,傅青书也是十分欣喜,以为天意如此,燕月此生,必定与大明湖傅家有缘。 当时傅怀外出游历,不在家中。傅龙城禀请爹爹,准备将燕月留在傅家。 傅青书并不反对此事,却担心爹爹傅怀不允此事。傅龙城几经犹豫,终于决定再违逆爷爷一次,将燕月留在傅家教养,并甘愿承受爷爷任何责罚。 傅怀回来后,龙城向爷爷禀告此事,傅怀果真震怒。连问到底是何人将燕月带回傅家。 燕月虽是龙晴意外寻回,但是爷爷本就不喜龙晴时常外出采药,龙城担心爷爷盛怒之下,更要迁怒龙晴多事,便应下全部错处,只请爷爷降责。 傅怀当然盛怒。想不到儿子和孙子两个,竟然敢先斩后奏,将燕月留在家中。傅怀到底还是不喜燕月出身,更顾忌燕月体内魔障,只怕将来燕月变为第二个“血魔”,连累傅家。 傅龙城则辩解道:“若是将燕月留在傅家,孙儿一定善加教导,想办法克制他体内魔障,才不会让他危害武林,更不会因他的身世连累傅家遭世人诟病。” 傅怀被孙子的话噎的无法辩驳,却还是气恨难平,自然是抡了家法,将孙子暴揍一顿,以泄心中之气。 龙城一向孝顺,自觉惹了爷爷气怒,便是该打,哪用讲谁对谁错的道理,故此,爷爷打他,打也没有丝毫怨言,只是默默承受,只是希望爷爷莫气坏了身体,打过他后,能许燕月留在傅家。 其实龙城虽然只有十七岁,却在两年前,就因带领天下群雄,一举剿灭江湖邪恶势力“斩花宫”而名动天下,他的武功之高,早已出人化境,天下只怕无人能出其右。 傅家金龙令,已是武林正义的代表,而金龙令主傅龙城更是受天下武林敬仰的大英雄。 只是可惜,便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大豪杰,在爷爷傅怀盛怒之下,在傅家家法面前,也只能屈膝而跪,褪衣受责,顺承笞罚。 “太师祖,这不是师父的错。”站在厅堂门口的白衣小少年已是冲到堂上,拦跪在傅怀身前。 “小卿大胆。”傅龙城轻斥道:“还不滚出去。” 这白衣小少年正是傅龙城的首徒,傅小卿。小卿自五岁时来到傅家,拜入傅龙城门下,很得师父龙城和师祖傅青书的喜爱,便是太师祖傅怀,也极疼惜他。 “师父。”小卿回头看傅龙城,声音软软的,大眼睛乌黑乌黑的,带着点点泪光。 “太师祖。”小卿又仰头看傅怀,声音更小更弱,泪珠直在眼眶打转,一幅泫然欲滴的小模样。 傅怀到底是停了手,恨恨地道:“一个两个的,都是不听话的小畜生,就是会惹老子的火。” 傅怀扔下藤棍,傅青书忙过来扶爹爹。 傅怀冷冷地道:“你既非要收下那小畜生,就给我好好管教着,若是真出了什么纰漏,就给我立时撵出傅家去,决不许容情。” 傅龙城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叩首道:“孙儿谢爷爷开恩,孙儿一定谨遵爷爷令谕。” “滚起来,去做你的好师父吧。”傅怀挥手,径直往内堂去了。傅青书对龙城轻摇了摇头,忙追爹爹去了。 小卿很乖地将师父的衣服拣起来,膝行过去:“师父。” 傅龙城冷冷地瞪他一眼:“教你的规矩这么快就忘了?若是再敢擅自跑到堂上,就等着被家法处置吧。” “小卿错了。师父别生气,小卿下次万万不敢了。”小卿乖乖地应错,把师父的衣服还抱在胸前。 “衣服给我吧。”傅龙城接过衣服来,缓缓站起,痛得直蹙眉。 “师父。”小卿轻声唤道。 “你也滚起来吧。”龙城看看堂门口,二弟龙璧和三弟龙晴已经走了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自己的吩咐,未敢行过来。 “瞧瞧你二叔、三叔,多懂规矩。”龙城训斥小卿:“回房去思过一个时辰。” 小卿很委屈,抬头看看师父,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是”。如今二叔、三叔过来了,师父必定是不许自己去跟着为师父上药的。 龙城这才命龙璧和龙晴过来。龙璧和龙晴忙行过来,服侍龙城穿上长袍。长袍再是柔软,滑过龙城脊背上的伤处,他依旧是痛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只是依旧一声不吭。 “我去爷爷跟前谢罚,你们在堂外侯着吧。”龙城缓着气,吩咐两个弟弟。 傅怀的规矩,弟子受罚后,只要是没昏死过去,只要没被罚跪思过,不许上药,要立时整肃了衣衫过去谢罚的。 龙城待要举步,看小卿还垂着头站在一侧,很委屈的小模样,不由好笑:“还不滚回去思过?” “是。”小卿忙应。 “好好教导燕月府里的规矩,明日要正式给爷爷请安。”傅龙城又吩咐道。 燕月被带回府中后,龙城便将燕月交给小卿,让小卿这位大师兄严加管教。 “是。”小卿再欠身:“师父放心,这几日来,燕月已经乖得多了。” 龙晴听了,不由苦笑,有你这位大师兄一天八遍地打板子,燕月便是不乖也不行啊。 小燕月一身蓝色锦袍,跪在堂上,腿都要断了。他用小手偷偷地揉着自己的膝盖和腿,小脑袋四处瞧着,看有没有人发现。 四外果真没人。小燕月小心翼翼地跪坐下来,又呲牙咧嘴地揉自己的屁股。 “那个坏老大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呢。”燕月在心里嘀咕着,很有些担心自己偷懒被“坏老大”看见。 燕月说的“坏老大”当然是指小卿。 燕月刚被龙晴带回傅家时,燕月还是非常高兴的。他很喜欢龙晴这个大哥哥,给他穿漂亮的衣服,给他买好吃的糕点,让他坐舒服的马车。 回到傅家后,他更是高兴。这里好大好漂亮啊,而且还有那么洁净温暖的床,还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小女孩以及和他一样的小男孩,而且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好吃的,吃也吃不完。 这里的人都会说话,声音都很柔和,洗澡的大木桶也非常舒服,穿上的衣服也香喷喷的,很柔软。这些比在山里和狼群在一起时好多了。 燕月很高兴。尤其是他被梳洗一新被带到傅龙城跟前时,燕月就更高兴了,他觉得这个大哥哥非常非常的亲切,好像自己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大哥哥一样。 然后燕月被纠正了称呼,要叫“师父”,还要跪下行礼。龙晴大哥哥,也要改叫“三叔”,一个白衣小屁孩,成了自己的“大师兄”。 大师兄就大师兄呗,燕月虽然不愿意,可是既然师父说了,他就要听。可是,师父还让他给大师兄跪下行礼,还吩咐道:“以后一切都听你大师兄的吩咐。” 燕月心里有点不乐意了。听师父的吩咐是应该的,可是大师兄是什么啊,我才不要他管。 可是师父在跟前,燕月还是乖乖地跟着大师兄回大师兄的院子去了。 “我们都叫他小卿老大。”一个和燕月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告诉燕月:“你可以叫我小万师兄。”然后又指着旁边的几个小男孩道:“这是你小莫师兄、小井师兄、小和师兄。” 燕月对此嗤之以鼻:“你们可以叫我燕月师兄。”燕月学小万的样子,嘻嘻笑。 小卿吩咐道:“等太师祖回来后,燕月才会正式拜入师父门下,到时自会排序,如今便先以名字称呼吧。” 小莫等师弟立刻欠身应是。燕月已经被桌案上的一盘葡萄吸引了目光,立时就蹦过去,吃葡萄了。 小卿不由蹙眉。虽然小卿才十岁,可是身量颀长,又穿着长袍,很有些小大人的模样了。便是轻蹙眉头的样子,也是学足了师父的威严,师弟们都是很害怕的。 可是燕月根本不知道害怕是何物。而且还很不听话。 这是燕月在小卿的喜悦居待了一天后,小卿得出的结论。所以小卿决定应该教导燕月一些基本的规矩,免得丢了傅家弟子的脸。 但是燕月不想学规矩。而且非常不想。 小卿冷冷地道:“你刚到府里,府里的规矩必须得学,我的规矩,你也必须要守。” 燕月还是嘻嘻笑。 小卿也笑了:“我的规矩之一就是,不听我的话,就要挨打。” 燕月立时便道:“我听话……才怪。” 燕月扭身就跑。燕月跑得很快的。但是却跑不过小卿,甚至连小莫、小井、小万也跑不过。 小卿道:“给我把他抓回来。” “是,老大。”小井和小万一欠身,跑出去抓燕月,然后将燕月带回到老大跟前。 燕月不服气:“你们耍赖皮。” “这叫轻功。”小和在旁忍不住道:“等以后师父也会教你的。” “顶撞师兄,打碎家里的东西,要怎么罚?”小卿端坐在硕大的椅子上,很有气势。 燕月跑出去的时候,撞翻了一个八宝架,上面的一些摆件掉下来,摔碎了一堆。小丫鬟香玉已经都打扫干净了。 小莫微欠身道:“燕月师弟刚来府里,请老大宽免一些,就罚五下藤条吧。” 小卿点头,命小和去取“家法”。 燕月站在那里还有些好奇,不一会儿,果真见小和自小卿身后的书架上取了一条一指粗细、手臂长短的藤条来。 燕月又想跑,只是被小井和小万“押着”,跑不了。 “小莫告诉他挨家法的规矩。”小卿接了藤条,吩咐小莫。 “是。”小莫对小卿欠身,然后走向燕月:“弟子挨家法,要端正跪好,褪掉长裤,趴好。” “我才不要挨家法。”燕月手蹬脚刨。 “你们帮他。”小卿冷冷地道。 “是。”小井、小万立刻当“帮凶”,将燕月按跪于地,小井又去解燕月的束带。 燕月借此机会,用力顶翻小万,撒腿就跑。 当然,燕月跑不了太远,又被抓回到小卿跟前。 小卿的藤条数目已经长到了“十下”。 燕月还各种抵抗,最后小莫不得不奉小卿之命点了燕月的穴道。 燕月被摆好了受罚的姿势,还兀自不服。 小卿又将藤条的数目长到了“二十下”。 等藤条带着风声“啪”地一下落到燕月屁股上时,燕月终于知道什么叫“挨家法”了,燕月被打得哇哇叫,小卿根本不理,拎着藤条“啪”“啪”“啪”地一下下打下去,燕月叫着,哭着,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卿冷冷地道:“你刚来府里,府里的规矩我会慢慢教你,受罚的规矩我也会慢慢教你。不过,我的规矩,你最好先记下了。” 燕月的屁股还是火烧火燎地痛呢,他却咬着牙不肯应小卿的话。 小卿也不恼,反正这才是第一天,第一次,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收拾你。 小卿让小井和小万把燕月扶到小卿的暖阁去,他亲自给燕月上药。 弟子年不满十二,还是用玉凝露呢。玉凝露是傅家的疗伤圣药,药效神奇,涂在肌肤上,凉凉的,很快消肿化瘀。 燕月的小屁股上,已鼓起了几条清晰的檩子,另有些红肿的印迹,被打的时候,燕月固然是疼得哇哇叫,但实际上,小卿下手却不太重。涂抹了玉凝露后,就更是舒缓多了。 可是燕月依旧还是觉得痛楚难当,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小卿给他盖了被,又端了碗甜水给他喝。 燕月本来不想喝,可是甜水的味道太香,还是气哼哼地喝了。 小卿用手抚了抚他的额头:“今日早些睡吧。” 燕月觉得小卿师兄的手很温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明天还要打我吗?” 小卿淡淡一笑:“你要是乖乖听话,就不会被打。” 燕月心里道:“我乖乖听话――才怪。”可是到底是不敢说,方才藤条抽在肉上的疼痛实在是难挨,燕月现在还有些怕怕的。 “你的规矩之二是什么?”燕月又问。燕月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凡事打听清楚一些好。 小卿还是淡淡地笑:“我的规矩多着呢,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燕月哼了一声,埋头睡觉。小卿吹熄了灯,走了出去。 后来燕月用无数次惨痛地经历终于知道了,其实小卿老大的规矩并不太多,也没有什么规矩之一或是之二的,小卿老大的规矩就是一条:不听他的话,就会被打。 第202章 番外 之一燕月 燕月住在小卿的暖阁里,时时刻刻在小卿的监督之下。小卿特意将藤条带在手边,瞧了燕月哪里不对,也不多说,藤条直接就打过去。 燕月身手本是够矫健了,可是与学武之人比起来,依旧是差得太多。燕月打不过,逃不过,躲不过。毕竟只是六七岁的小孩儿,藤条抽在身上的痛,足以让他在睡梦中都会吓醒,所以燕月立时就乖了许多。 小卿虽然花了很多时间来教导燕月规矩,只是他自己的课业也重,看着燕月三天,觉得燕月行止上已经有模有样了,便暂时先放松了对燕月的看管,只顾忙自己的功课去了。 燕月立时有一种天下大赦的感觉,将小卿留的功课丢在一边,偷溜到翡翠园闲逛,他尤其喜欢翡翠园里的温泉,在水里玩了大半个时辰,觉得肚子饿了,才想起回去吃饭。 只是傅家太大了,燕月顺着□间跑着跑着就迷路了,倒是偶尔也瞧到府里的小丫鬟们好奇地打量他,他却不好意思问路,只是肚子越来越饿,便琢磨着自己先找些食物来填饱肚子。 再抓过一片竹林时,竟有一片极宽阔的池塘,池塘里竟畅游着三五只又大又肥的天鹅。燕月过去对天鹅招招手,两只黑羽的天鹅竟是直对着燕月游过来。 燕月不由大喜。这两只天鹅很是肥硕,便是和喜悦居的坏老大再加上小莫几个人一起吃,也够上两三顿的呢。燕月立时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生火做饭,烤天鹅肉吃。 喜伯听到丫鬟的禀告,说是府里刚来的小少爷拆了锦绣园的亭子要烤天鹅肉时,还有点不相信,待跑过去一看,果真,锦绣园内,九曲桥上的十座楠木亭子,岸边的这座已经被燕月拆得七七八八,上等的金丝楠木被劈碎了,不少已经变成了一堆篝火,烧得正旺,其他的零落一地。 三少爷龙晴带回来的燕月小少爷正在湖里将两只扑扇着翅膀却无力挣脱的两只黑天鹅往岸边拖。 喜伯的心脏差点停跳。这两只黑天鹅可是当今太后、傅家的姑奶奶傅青容亲手喂大、最喜欢的小动物了,还给取了威武的名字,大黑将军和小黑将军。 小卿回到喜悦居不见了燕月正准备派人去寻,小莫急匆匆跑过来禀告:喜伯找到燕月了,正请师兄过去领人呢。 喜伯已是命人灭了篝火,又给燕月端了一盘水果先哄慰着,又承诺给燕月送一头小牛来,才换下了大黑小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燕月兀自还对喜伯不满。 小卿过来,一个劲地对喜伯道歉,小卿不明白燕月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小莫正准备把燕月悄悄带走,燕月啃着桃子,回过头来理直气壮地道:“我饿了。” 把小卿气得:“你就知道吃!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卿让小莫、小井把燕月押回喜悦居去,结结实实地抽了十下藤条,让他在喜悦居的大堂上罚跪。 燕月肚子饿得咕咕叫,又被打被罚的,虽然是强忍着没掉眼泪,心里已是委屈得想要咬坏老大一口了。 燕月在堂上跪了有一刻钟,腿都要折了,瞧着四下没人,便准备偷懒,只是他刚刚跪坐了下来,便听到有人喊道:“老大来了。” 燕月吓了一跳,忙跪直身体,一个小孩儿已经笑嘻嘻地跑了进来道:“我是骗你的,老大没有来,是我来了。” 跑进来的小屁孩还没燕月大了,只是一双大眼睛乌黑乌黑的,很是慧黠。 “我叫燕杰,你可以叫我燕大哥。”小屁孩老气横秋地跪坐在燕月旁边:“老大叫我给你送饭菜来。” 小屁孩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个托盘来,上面放着一叠热气腾腾地小笼包子,还有几盘小菜和一块红烧鱼块。 燕月早都饿了,忙抓起包子就啃。燕杰又端出一碗玉米粥来,让燕月慢慢吃,还让燕月吃鱼。 “这鱼可新鲜了,是我和小翎师兄一起抓的,有这么大!”燕杰把双手一伸,比了开去。 燕月才不信:“吹牛。你这么小,还能抓住那么大的鱼?那么大的鱼都能把你吃了。” “真,真的!”燕杰急了:“不,不骗你……我,我,会武功!”五岁不到的燕杰一着急,说话就有点磕巴。 别看燕杰五岁,可是燕杰是练武的天才,资质绝佳,轻功、点穴、剑术等小小的表演一下,都足以让燕月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都是跟师父学的。”燕杰很得意:“我的师父是天下最最最厉害的师父了,是最最最最最厉害的大英雄!” “等我长大了,就像师父一样,仗剑江湖,锄强扶弱,替天行道!”燕杰很有豪气地道:“当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把坏人全都打得满地找牙。” “而且,还有内功,内功练好了。再挨板子就不觉得疼了,就是罚跪也不要紧,跪上十天八天的,腿也不疼。”这些是燕杰自个琢磨的,也是他辛苦练武的不竭动力。 燕月果真立时就羡慕了。他啃着包子就决定了,自己一定要和师父好好学武功,就再不怕被“坏老大”欺负了,自己跑他抓不着,他打自己的板子也不疼……不对,自己要是武功比他们都厉害,还能打他们的板子呢。至于当不当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些燕月还没想那么多。 “就是你武功高了,也是不能打老大的。”燕杰立时纠正燕月的错误想法:“只能老大打我们。” 燕月这几日来,早就觉得老大威风,无数次梦想着自己要是老大多好,看谁还敢拿藤条抽自己的屁股。 “我也要当老大,我也要学武功。”燕月的两个梦想由此而生。 学武功可能还有希望,毕竟傅家弟子没有不会武功的,至于当老大嘛,燕杰觉得不可能:“小卿老大已经十岁了,当然是他当老大了,你才几岁啊?” 燕月有些气馁:“我才七岁。” 燕杰觉得燕月不像七岁:“我哥燕文也是七岁,比你高那么多!”燕杰比划着。照燕杰的比划,燕文最少比燕月高出一米来,这当然是夸张了,不过燕文确实比燕月高了有半个头那么多。 因为这两年燕月在狼群里生活,营养没上去,人长得矮一些,况且燕文自幼习武,长得自然结实高大。 “你哥是谁啊?”燕月第一次见到燕杰,当然也没见到过燕文。 燕杰立刻得意了:“我哥燕文,就是我们燕字一系的老大啊。” 傅家弟子如今分为两系,除内府一系外,燕字一系只有特别杰出者才会正式列入傅家门墙。“燕字一系的师兄弟有七十多人呢,可是只有资质最好、最聪明最棒的,才能正式拜入师父门下,学习傅家心法。” 燕杰很是得意:“如今燕系弟子之中,便只有我和大哥两人可常住内府。燕字一系的七十多名师兄弟,都要尊我哥一声老大呢!” “燕字一系?”燕月立时眼眸一亮:“我叫燕月,当然也可以当燕字一系的老大。” 燕杰又摇头:“你又不会武功,怎么能当我们老大?” “武功那种东西,有什么难?”燕月毫不在意:“师父既然已经收我为徒,我很快就会学会的。” 燕月现在在意的是“当老大”这种事情。小卿老大那里是抢不过了,但是燕字一系这里显然还有机会。 “你哥多大啊?”燕月笑嘻嘻地问燕杰:“我再过四个月就满七岁了,你哥也满七岁了吗?” “反正比你大。”燕杰不告诉燕月。 燕月立时从脖子上摘下一个漂亮的翡翠珠链来,送给燕杰。燕杰看着珠子绿油油冰凉凉的,觉得好玩,但并不太喜欢。 燕月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黑绳子栓的银色狼牙来:“这可是头狼的牙齿。”燕月把这个宝贝给燕杰看。 燕杰立时就喜欢了。拿着不肯松手,问燕月想要什么,他可以和燕月换。 燕月把绳圈给燕杰套上:“你就把你哥的生辰告诉我就行了。” 燕月终于得见傅怀。傅龙城带燕月给太师祖傅怀、师祖傅青书请安。 按小卿教的规矩,燕月恭谨地跪在地上,微垂目光,跪得端正笔直,看起来温和乖顺。 傅怀让燕月抬头。燕月抬头,看着太师祖笑了一下。傅怀立时蹙眉。燕月这眉眼,像极了他爹燕狂杀。 “孙儿想将燕月改名玉月,让与玉麒几个在三弟龙晴的寒璧居居住。”傅龙城恭请爷爷的示下。 龙城年方十七,徒弟可是收了一大堆。除了常服侍龙城、龙璧起居的小卿带着“傅家五小”居住在东园的喜悦居外,另还有些弟子与傅家三少爷龙晴、四少爷龙羽同住,平日也由他们负责管教。 玉麒、玉麟、玉翎和玉翔等四名弟子就是与傅龙城三弟傅龙晴在同一院里的。他们居住的地方即为寒玉轩。玉麒八岁,傅家弟子中,排名第二。玉麟、玉翎和玉翔就更小一些。 寒玉轩本是有五座小院落组成的,除了玉麒等“四玉”弟子外,本还有一个名叫玉云的弟子,只是在不久前因故失散了。 傅怀沉吟不语。傅龙城也默不作声。 傅青书犹豫了一下道:“我瞧燕月这孩子生性活泼,晴儿性情温和,怕是不能拘束他,不如让他去龙羽的院子里和含烟等弟子同住。” 四少爷龙羽虽和三少爷龙晴是双生,但是给长辈们的印象则是更刚毅一些。 龙羽的院子挨着龙晴的院子。含烟、月冷、随风三名弟子平素侍奉龙羽起居,也由龙羽管教。三人所住的院子叫云展堂,故此含烟、月冷和随风三人,也称“傅家三云”。 含烟亦是不满七岁,在傅家弟子中排行第三,性格却教冷肃。其实所有这些弟子当中,除了大师兄小卿略比其他师兄弟年长为,其他师兄弟的年龄极其接近,常是因月余之差排序,更有甚者,便是相差几天而已。 只是傅家秉承族内规矩,长幼之序分明,便是一刻之差为长,对弟弟来说,也是长兄为父,半分违逆不得。 傅青书的意思是,傅怀担心燕月如其父一般桀骜难驯,所以让龙羽和含烟拘束着,能更好地管教燕月。 傅怀还是沉默。 傅龙城亦不语。 傅青书瞪了儿子一眼。 傅龙城只得欠身:“到底要如何安排燕月,还请爷爷的示下。” 傅怀这才淡淡地开口:“既然姓燕名月,便是入燕字一系弟子就是。又何必再拨去龙晴或龙羽的院子里,麻烦。” 傅龙城欠身不语。 燕月却是高兴了,应道:“谢谢太师祖恩典,燕月愿意做燕字一系弟子。弟子一定认真学武,为傅家争光。” 傅怀没理燕月,他看傅龙城:“怎么,你的徒弟都答应了,你还不想应?” 傅青书斥儿子道:“龙城,还不谢过爷爷。” 傅龙城只得应诺:“孙儿谢过爷爷。” 傅龙城恭送了爷爷和爹爹出去,燕月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地道:“师父放心,燕月一定好好习武,绝不会辜负师父教诲,而且,燕月要当燕字一系的老大,要像小卿老大一样威风!” 龙城命人在喜悦居旁侧挨近翡翠园的地方新建了一处跨院。三间正房,带着套间,给燕字一系弟子居住。 燕月正式拜入傅龙城门下,且为燕字一系的老大。 “燕月虽与燕文同年同月同日,只是时辰上居长。”傅青书向傅怀禀告。 傅怀正着茶要喝,听了傅青书的话,手里的茶杯扬手就飞了出去。 傅龙城从门外进来,伸手接过茶杯,恭恭敬敬地放回书案上,欠身禀告:“月底的弟子考校中,燕月、燕文、燕杰三人成绩优异,按爷爷吩咐,孙儿已特准他们三人入内府常住。” 第203章 番外 之一燕月 燕月去给小卿行礼,燕杰脸上挂着泪珠,在院子里的槐树下跪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看见燕月进来,燕杰咧了咧小嘴。 燕月过去扶燕杰:“你干嘛跪这里?” 燕杰一咧小嘴,又要哭,又忍住了,道:“大哥,大哥把狼牙扔了。”说到这里,眼泪已是又委屈地掉了下来。 “燕文扔了狼牙,你干嘛要受罚?”燕月没太听懂。 “我咬了哥一口。”燕杰有些不好意思:“被小卿师兄看见了……”燕杰低下了头:“还有,我把哥生辰八字告诉燕月师兄的事情,也被发现了。” “你起来吧。”燕月拖起燕杰,给他揉揉膝盖:“狼牙师兄一定帮你找回来。” 燕杰犹豫着还是跪坐下去:“老大还没让起呢。” 燕月很是气怒:“我才是燕字一系的老大,以后想罚我的人,让他先罚我。” 燕月进屋去,小卿正在温书。燕文则笔直地跪在窗边,身前放了一个矮桌,正在默书。燕月进来,他停了下笔,声音有些沙哑地道:“燕月师兄。” 燕月轻摆了下手,自己却是径直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端起老大的架势问小卿:“为什么罚燕杰?还有燕文?” 小卿放了书,略蹙眉:“站着。” 燕月的目光落在小卿书案上那根醒目的藤条上,有些底气不足。师父说过的,便是自己做了燕字一系的老大,在府里排名,也在小卿、玉麒和含烟三位师兄之后,三位师兄依旧有权利分分钟拎了藤条教训自己的。 燕月心里叹气,只好站了起来,抖抖自己的长袍,瞧着小卿的小脸色,不情愿地站好,站直。 小卿这才淡淡一笑:“你的生辰刚刚好,就比燕文大上三个时辰,会不会真有这么巧?” 燕月有些心虚,又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也许就是这么巧也说不定。” 小卿点头:“但愿。”然后站起来,拎了藤条,从书案后转出来。 燕月直往后躲:“你要干什么?” 小卿拿藤条点燕月:“有个规矩,师兄要提点你。” 让小卿师兄“提点规矩”,并不是只用恭恭敬敬地听着,应一两声“是”就可以完事的。燕月咬着唇,梗着脑袋,假装自己不知道。 “跪下。”小卿明确地说出这两个字。 “我又没有犯错。”燕月很不服。 小卿轻蹙眉:“本来只想打你十下的,要加倍吗?” 燕月只得屈膝:“请师兄提点。” 小卿用藤条点燕月的手,燕月立时便在心里狂骂“坏老大”,万般不情愿的伸平了双手,小卿手里的藤条便“啪”“啪”地落下来。 每次“啪”地一声,燕月都忍不住偷偷瑟缩一下,却不肯表露出来,尤其是燕文还在旁边看着,自己就更不能露了怯去。只抿着唇忍着,安慰自己的道:“没事的,手又打不断”“不疼,不疼”“还有五下就过去了”“还有三下就过去了”…… 小卿并不理会燕月的疼痛和各种忍痛的胡思乱想,他只是一下一下、力道很重地落足十下藤条。 燕月的小手心已是又红又紫地肿了一片。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小卿淡淡地道:“你回去,写五十遍。以后多警醒着自个儿。” 燕月各种想辩驳,却到底还是说不出口,好半天才道:“你既然罚了我,就免了燕文和燕杰吧。” 小卿看了燕月一眼,才道:“你将他两个带回去吧。” 燕月带着燕文出来时,燕杰跪坐在地上竟然睡着了。燕文过去想踢他一脚,被燕月拦下了。 “狼牙呢?”燕月问。 燕文有些不好意思,从怀里拿出狼牙递给燕月。燕月微微一笑:“等燕杰醒了,你给他。” 燕文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燕文发现了燕杰的狼牙,燕杰是个大嘴巴,立时就把燕月用狼牙交换燕文生辰的事情全告诉了燕文。 燕文立时就怒了,谁不想当老大啊,尤其还是权力很大的“师兄”。燕月与燕文同年同月同日,师父是很确定的,至于时辰则不清楚,自然便是以燕月所报为准。 燕文总觉得一定是燕月谎报了生辰,才会占位在自己之前。只是如今排序之礼早已行过,况且他这疑虑也没有证据相佐,燕文气怒之下,只能是怪燕杰多嘴,而且为了一颗“狼牙”,就能出卖兄长,必须得收拾。 燕文立刻就没收了燕杰的狼牙。燕杰眼睁睁瞧着大哥把狼牙拿走,自然是不甘心,过了一会儿,觉得哥应该消气了,就去管燕文要。 燕文嫌燕杰烦,就说“扔了”。连说了几次,燕杰不信,非要去翻燕文的口袋,燕文不让他翻,两兄弟撕扯了一会儿,燕文急了,给了燕杰一脚,燕杰小朋友也急了,上去就给他哥手上咬一口。 很巧,正好被小卿路过瞧到了。两兄弟都是以为自己有理,都是又委屈又气的,但到了老大跟前,当然就都只剩下错误了。 小卿听了两人吵架的缘由,并没有表示太多意见。只是罚燕文默书,四个字:君子不器。意思是真正的君子,不论身处何地,地位如何,总是能作出一番事业的。让燕文自勉。 至于燕杰,小卿给他擦了眼泪,喝了茶水,让他去院子里反省。弟弟对哥哥不敬,必须要罚,只是燕杰小,小卿又一向疼他,才会罚他自己去院子里反省,院子里阳光好,风景多,又没人看着,燕杰可以随便偷懒。 燕杰在院子里跪一会儿,坐一会儿,很有些累了,心里还是心疼自己的狼牙被哥扔了,等燕月来承诺一定给他拿回来,他才放心了。又哭又闹又罚跪的,燕杰早都有些困倦了,如今心一宽,就睡熟了。 燕月瞧燕杰睡得挺香,没叫醒他,让燕文把燕杰放他背上,他背着。 燕文跪了好半天了,腿还有些一瘸一拐的。燕月的手被打肿了,一碰就痛,也用不上劲。 两人合作,将睡得东倒西歪的燕杰背回了院子。燕月让燕文陪燕杰睡一会儿,他得去默书了。 进了书房,燕月喊丫鬟香溪伺候默书,正巧小卿院子里的丫鬟香玉也在,瞧香溪放了笔墨纸砚,又摆了茶点瓜果上来,真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她还是第一次见府里的少爷被罚默书还有心情吃东西的呢。 燕月在傅家的日子很逍遥,吃饭、睡觉、学文、习武,以及各种穿插着挨打。 燕月很调皮。燕月被狼群抓走后不久,他的养父母家就遭了瘟疫,养父母双双告殁。龙城将燕月收到门下后,曾带燕月去祭拜他的养父母,只是燕月对那两位自幼抱他亲他养大他的养父母早已没有任何印象了。 尽管如此,每到清明时节,燕月依旧要去千佛寺,为养父母烧纸祭拜。烧纸祭拜神马的,燕月倒是也做得有模有样,只是燕月实在没有半分哀思,反倒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跑出去玩,实在是件乐事。 傅怀为此颇有微词,以为燕月天生便与其父一样,是无情无义之人。小卿并不知太师祖为何总是挑剔燕月,虽然太师祖近来也是各种挑剔自己,小卿还是教训燕月,平素多收敛些,别总是没心没肺笑嘻嘻的。 燕月则是颇不以为然,他还觉得自己是性情好呢,而且非常受群众欢迎。可不是吗,这府里上下,除了太师祖时常横眉冷对,除了师父一向就是严厉沉肃,除了小卿老大各种为难自己,燕月还真是如鱼得水,与所有师叔、师兄弟相处和睦融洽。 嗯,除了个别的时候。毕竟还是小孩子,有时难免顽皮。 比如师兄弟们私下里都觉得老大偏心小和。小和确实有很多特权。例如每月的武技考核,小和便是各种不及格,小卿的板子也不会落下来,而且平素里各种的不合群,总是装得很乖,不肯和燕月等一起胡闹,而且还爱打小报告,还爱哭鼻子。等等等等,很多,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小和太爱打小报告。 小和打小报告的后果,基本就是有人要挨板子了。好比这次。燕月和小井、小万偷溜出府去行侠仗义,打哭了几个武林败类。偏巧被小和撞见了,小和立时便去小卿那里告状。 小卿并不寻他们别的错处,只是行而不告这一个错处,就够每人跪折了腿了。如今,老大怕耽误课业,并不会让他们在自己院子里罚跪,而是在四知堂的课堂上罚跪。 四知堂的座位都是紫竹的方凳,并没有靠椅,自然是为了让学生坐端正,无倚靠,但是用来罚跪,也是极好的。 授课的傅老先生早已见怪不怪,有时心情好了,还会笑着问上一句:“这几日大家都乖了,今日倒是没有跪着听课的了。”当然,这种情况是极少的,多半时候,那紫竹的椅子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是以屁股为支撑点,而是以膝盖为支撑点的。 今儿的课堂上,燕月、小井和小万就是整整有一堂课、将近一个时辰,都跪在椅子上受教,腿上痛得钻心,听课还不能有丝毫分神,与先生对答更是不敢有一丝懈怠 燕月几个自然是苦不堪言,偏小和还得意洋洋地回头来,瞄了几个人一眼,用口型道:“谁让你们不带我,活该!”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休息,被老大许起。燕月、小井和小万互相搀扶着去花厅休息,瞧见小和笑得花枝招展地与一只小猫亲昵,三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一定要想个什么法子让小和吃些苦头。”燕月和小井、小万合计。 “小和最怕老鼠了。”小万的话让燕月眼睛一亮。三个坏小孩对视一眼,立刻嘿嘿笑了起来。 小和的屋子收拾得特别整洁,也特别雅致,还有丝丝的香气,尤其是那张温暖舒适的大床,竟然垂着紫色的流苏。燕月忍不住在心里又对小和嗤之以鼻,真像个小丫头。 “好了没?”小井和小万在窗户外探头探脑,小声喊燕月。 燕月把手中的袋子打开口,往那张铺着苏绣的大床上一倒,伴随着“吱吱”的叫声,六七只小老鼠被倒在了穿上。小老鼠立时便想四处奔逃,却是逃不掉。它们的尾巴和小脚,都被绳索所牵,被团团地束在了一起。 燕月忍着笑,把这一团小老鼠用绳子系在床头的雕花栏杆上,想了想,又拎起宣软的枕头盖上,然后才从窗户跃了出去。 窗外的小井和小万看燕月跳出来,忙也跑进旁边的花丛中。“放好了吧?小老鼠不会跑了吧?”小万笑嘻嘻地:“这下,一定会把小和吓的哭爹喊娘的。” 小井有些后悔了:“要是小和再去向老大告状,我们的腿又得要跪折了。” 燕月豪气地道:“老鼠是我放的,要是老大要罚,也有我一人承担。” 三人正在嘀咕,就听小和房里果真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叫:“啊!”三人忙站起来张望,小和的房门已经被“蓬”地一声踢开,一条人影已经嗖地冲进了小和的屋内,然后又听见小和“啊”地一声叫得更惨烈了。 燕月、小井和小万不由面面相觑。“惨了。”小万叹气。 燕月伏跪在地上,小卿拿着藤条抽,小井、小万跪在一侧,不敢做声。 小和不仅是被燕月放的老鼠吓得魂飞魄散,还被闻讯赶来的小莫推开的门撞破了头…… 小卿自然没有罚小莫,只是小和被撞破了头的事情也一并算在燕月身上,藤条也是抽在燕月的屁股上了。 第204章 番外 之一燕月 燕月过生日,和小莫、燕文同日。燕文义父周棋给燕文和燕月、小莫准备了同样的生日礼物。燕杰很是羡慕,燕月便把自己的生日礼物送给了燕杰。 燕杰拿着两份生日礼物去找玉翎。“以前都是只拿哥的生日礼物,现在燕月师兄的生日礼物也给我,以后就可以拿双倍的生日礼物了。” 玉翎对燕杰的这种“志向”表达了不屑。而且对周棋送的两条丝绦拴着的纯金的胖鲤鱼也表示了鄙薄:“我瞧含烟师兄送给随风的水墨画中的小金鱼,比你这两条漂亮多了呢。” 胖嘟嘟的玉翔也点头道:“比你这两条漂亮多了。” 玉翔最喜欢缠着玉翎,他很崇拜玉翎小师兄,附和玉翎所说的一切。玉翎对他烦不胜烦,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燕杰立时好奇,跑到随风那里去看画像。随风很是宝贝地拿出了一幅卷轴来,这是含烟师兄哄随风时画的水墨画,画中,有一片荷叶,一朵荷花,还有两条灵动的小鱼,栩栩如生。 燕杰越看越是喜欢,立时要求用自己的两条胖鲤鱼换这幅画。随风不同意,燕杰抢。燕杰被随风打哭了,去找燕月。 燕月跑到随风那里去,让随风把画交出来。月冷忙去找含烟师兄。 含烟回来时,随风正在哭呢:“师兄给随风画的小金鱼,被燕月师兄抢去了。” 含烟不由一脸黑线,燕月,你能不能有点师兄的样子啊。 燕月也喜欢画上的小金鱼,他和燕杰、玉翔一起趴床上看,玉翔的口水都流到画像上了。玉翎在院子里练剑回来,玉翔忙跑过去:“三哥……” 玉翔说话有些漏风,他喊三哥很像“山哥”,燕杰总是忍不住要笑。 “喊师兄。”玉翎第无数次纠正玉翔。 “师兄。”玉翔乖乖地更正:“师兄,你不看吗?小金鱼可好看了。” “活的更好看呢。”玉翎告诉他们,这是镇上水族馆老板的镇店之宝,据说是从遥远的西方运过来的,装在晶莹剔透的宝石鱼缸里,金红色的小金鱼像两条小金龙一样游来游去,眼睛亮晶晶的像宝石,还会吐泡泡呢。 燕月拿了小金鱼的画像去找随风,随风正在啃桃子,含烟正在给他另画一幅小金鱼的水墨画,里面画了四条小金鱼呢。 “含烟师兄金安。”燕月给含烟请安,不仅把画像还给随风,还给随风带来一只特别可爱的毛茸茸小黑狗。这只小黑狗随风早就喜欢,是燕月前些日子从千佛山带回来的,是被人抛弃的小狗。小卿许燕月养在府里。 这下随风可高兴了,完全忘了刚才燕月倚仗师兄身份抢了他小金鱼画像的事情,领着小狗去外面散步去了。 燕月特别乖特别懂礼貌的时候,含烟就觉得不妙。果真,等随风出去了,燕月立时就缠着含烟问活的小金鱼到底在哪里:“玉翎也是听含烟师兄说的,所以含烟师兄一定知道活的小金鱼在哪里。” 含烟叹气:“就算你知道了又怎样,水族馆的老板说过了,那两条小金鱼是他的命,除非他的命没了,否则什么都不换。” 燕月不由一笑:“那我就去劝劝这水族馆的老板考虑得更清楚一些,到底是他的命最重要,还是他不肯将小金鱼送给我更重要。” 含烟勾勒好最后一笔,漫不经心地道:“我看你也要考虑得更清楚一些,是要两条活的小金鱼重要,还是被老大打烂你的皮更重要。” 燕月趾高气扬地抱着金鱼缸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然后挺胸叠肚地踱步到喜悦居“慷慨赴义”。 小卿打燕月一顿是必须的,又觉得不解恨,把含烟也叫过来一起拍。 燕月这次被打,他不觉得冤枉。但是小卿打含烟,燕月不干了:“去水族馆抢小金鱼是燕月做的,与含烟师兄无关。” “与你无关吗?”小卿拎着藤条点含烟。 “含烟知错,含烟该罚。”含烟的认错态度很端正。身为师兄,明知道师弟要去“打家劫舍”,不仅不予规劝,还知情不报兼通风报信,不打烂你的皮都是轻的。 傅家规矩,弟子满了八岁、十岁,这家法藤条再落下来,可就更重了。藤条的数目上限已经涨到了五十。 如今燕月已满十二岁,武功很高,比刚来傅家时抗打得多了。含烟比燕月也只大几天,虽然比燕月入门早几个月,只是他的乾坤心法成就远远比不上燕月,而且一向谨慎稳重,几乎很少被罚,自然也比不上燕月耐打。 小卿气的就是燕月,明知道是错事,明知道板子会上身,可是想做就去做了,顶多就是咬牙挨一顿板子呗。燕月不是不怕疼,但是他现在的年纪,正是“不怕你打我,反正你也打不死我”的时候呢。 水族馆的老板不是普通的生意人,黑白两道上也都是有朋友的。就是跟师父傅龙城的结拜大哥白霆鲶熟,关系还不错。而且,据说和太师祖傅怀还有些交情呢。 燕月不管那些,揣了两条金鲤鱼就去水族馆跟老板换小金鱼。水族馆老板自然是燕月哪凉快哪待着去。燕月也不恼,不知怎么就翻出水族馆的账簿来,偷税漏税有没有,以次充好有没有,哄抬物价有没有? 水族馆老板慌了,命人来抢账簿,全被燕月打趴下不说,他还专门把那些人往东西上扔,顺便把水族馆也给砸了,除了那装着两条小金鱼的宝石鱼缸没破,其他的基本上都破了,包括水族馆老板的脑袋。 “要见官吗?”燕月学小卿老大的架势,大马金刀地横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晃着手里的账簿,问地上爬起来一身水的老板。地上龙虾、螃蟹、乌龟、鱼的有蹦的,有爬的,很热闹。 水族馆老板根本就不敢见官,他恨燕月恨得牙痒痒,只能堆下笑脸跟燕月攀交情。比如燕月的二叔傅龙璧,水族馆与傅家也是有生意往来的,这些生意如今也都交由傅家二少爷傅龙璧打理。 燕月蹙眉:“二叔竟然和奸商往来,若是师父知道,二叔也要受罚。” 水族馆老板忙提白霆。燕月小嘴一撇:“白师伯他老人家为老不尊,前些日子刚被太师祖骂回去了,一时半刻地可是不好意思再来了。” 水族馆老板无奈,只得提傅怀:“你年纪小可能不清楚,我们坝下玉家与你们坝上傅家一向都是有交情的,我的堂姐还是令太师祖傅怀的义妹呢。” 燕月有些纳闷:“没听过……” 燕月软硬不吃,就是要用他的金鲤鱼换小金鱼。水族馆老板只好骗燕月:“小少侠您请先回去,我改日一定亲自把这两条小金鱼送到府上。” 燕月才不吃他这一套,他淡淡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今日你请的这些护院打不过我,明天想请更厉害的高手来?” 被燕月猜中了心思,水族店老板只能干笑。 燕月也笑:“那也行,只是你找高手,一定要找个比我五叔厉害的。我五叔那个人呢,只许自己的侄儿欺负别人,若是有人敢欺负他的侄儿,后果,你是知道的。” 水族店老板傻了。傅家五少爷傅龙星,傅五爷,不久前刚一人单挑了千佛寺“出土”的三大恶人,武功之高,耸人听闻啊,而且性情极冷,动辄伤人性命,毫不留情。 “我拿金鲤鱼来换你的小金鱼,多好的买卖啊,你不仅不答应,还让这些人打我……”燕月一指那些还躺地上爬不起来的护院,吓得那些人都直哆嗦,燕月还委屈:“你为什么不做傅家的生意?是几个意思啊?” 水族馆老板哭了。这辈子,他仗势欺人、强买强卖的时候多了,如今风水轮流啊,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子,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一名手下好不容易爬起来,拉他到一边:“老板,那小金鱼再好,也是个玩物,您,您就别得罪傅家了。如今的傅家,那可不比以前了……” 以前傅家是傅怀或是傅青书当家,傅家的形象那是彬彬有礼,亲切温和的,极具君子之风,于是恶人们当然可以“欺之以方”,如今的傅家,大少爷傅龙城当家之后,那是收了一堆的“恶徒”啊,整个大明湖被傅家这帮小子闹得沸反盈天的,天理何在啊! 水族馆老板是不胜悲戚,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得收下了燕月的金鲤鱼,双手奉上了小金鱼。让燕月拿回去“玩物丧志”吧。 小卿打燕月,也是这个名目,竟然为了一条小金鱼,仗技欺人,还砸了人家的店铺,不仅是玩物丧志,还破坏傅家名声。尤其是关于二叔、五叔、白霆师伯还有太师祖傅怀的那些言论,分明就是有诋毁尊长之嫌。 小卿真被燕月气得不轻,才会迁怒含烟,把含烟也是一顿胖揍。 好不容易两人的板子都打完了,小卿命两人跪院子里思过,他喝茶歇会儿。 燕月跪在含烟身侧,偷偷地轻轻地给自己揉揉,再探了头,发现含烟师兄的脸上似乎有泪珠滑过的痕迹呢。燕月不由咧嘴笑:“含烟师兄,你不是被老大打哭了吧?” 含烟回头瞪了燕月一眼,不说话。燕月自从满了八岁,除非被师父打得狠了,但凡小卿罚他,他坚决不肯掉泪或是求饶,就是那么硬抗。燕月觉得被打已经很丢脸了,要是再像燕杰或是玉翔、随风那样哭哭啼啼的,就更丢脸了。 如今含烟竟然也偷偷地哭了,让燕月很是惊奇:“哭什么,老大才打你十下,打我二十下呢,我都没哭。” “闭嘴。”含烟低喝。要不是被你连累,我哪能挨这顿板子,含烟觉得特委屈,而且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也不想哭,可是老大打他的那十下藤条,可是每五下都打在同一地方,虽然只鼓起了两条檩子,真是疼死了。 “要不我把小金鱼送你一条。”燕月大度地道。 “啪!”含烟一个耳光清脆地打在燕月脸上。两人都愣了一愣。含烟略有些后悔,燕月则有些委屈,可是,含烟是师兄,打他也是白他,可是,这真是含烟第一次打他。 “不要拉倒。”燕月用手轻揉了揉脸:“等我晚上回去就把它们都烤了。”燕月赌气道。 “你敢。”含烟也有些生气了:“你既然喜欢它们,就好好养着。”含烟的意思其实是想说,我不是因为想要或不想要你的小金鱼才打你那一下的,只是被你说得不好意思了,才顺手打了你一巴掌,不过,你也是的,难道师兄我是因为没有分到小金鱼被打才觉得委屈的吗? 燕月哪理得清含烟这些复杂的心绪,只是撅着嘴赌气道:“反正小金鱼是我的了,我想怎样就怎样,你不让我烤了它们,我就红烧、油炸……” “你……”含烟又扬手,燕月这回有了防备,忙往后一躲,正撞在走过来的小卿的腿上。 含烟的小脸立刻吓白了,燕月也忙跪好不做声了。 小卿淡淡一笑:“这是打你们轻了的意思吗?受罚还跪在这里聊天?还研究晚上的菜谱呢是吗?” 这时候说“不是”已经晚了。小卿根本就不听解释,就在院子里,命含烟和燕月褪了裤子,跪好了,拎着藤条劈里啪啦地每人再狠抽了二十下,然后命:“明日四知堂上,都给我跪着听。” 燕杰、玉翎、玉翔和随风在燕月的院子里看小金鱼,两条小金鱼很活泼,游来游去。 “哇,鱼缸底部的珠子真好看,翠绿翠绿的。”玉翔感叹,拿小胖手敲着鱼缸。 “好像是燕月师兄的翡翠珠链啊,燕月师兄送给小金鱼了。”燕杰仔细看看:“我也要送小金鱼点礼物。” 燕杰把脖子上戴的狼牙从衣服里拿出来,冲小金鱼晃一晃,有些舍不得,又放回衣服里去:“等我去找别的好东西给你们,这个狼牙可不行。” 大哥燕文和燕杰赌气,曾抢走了狼牙骗燕杰狼牙扔掉了,燕杰很伤心。可是早上醒来时,看见狼牙在大哥手里晃的时候,燕杰真是太高兴了,失而复得的狼牙当然就更珍惜了。 玉翔也把脖子上戴的一个玉坠拿下来:“燕杰好小气,我的宝贝送给小金鱼吧。”玉翔把坠子拽下来,往鱼缸里扔。 玉翎已经一把夺过去:“这个玉坠你也敢动,还不带好,若是师父知道了,就等着挨板子吧。” 玉翔的玉坠是师父傅龙城所赠,关乎玉翔的身世。玉翔哦了一声,还有些不服气:“可是这个翡翠珠链也是师父送给燕月师兄的呢,没准也关乎燕月师兄的身世呢。可是燕月师兄就能送给小金鱼,我为什么不能?” 小和正好从外面进来,立刻跑到鱼缸前:“啊,燕月师兄真得好过分,竟然敢把长辈赐的礼物都随便损毁啊。我要去告诉小卿师兄。” 小和说完,已经嗖嗖地又跑出去了。玉翎、玉翔和燕杰互相对望一眼,一起叹了口气。燕月师兄这板子,今儿可是挨不完了。 第205章 番外 之一燕月 燕月、玉翎在七星台练剑,连续三个时辰了,两人身上的汗透了衣衫,又被风吹干,再透了衣衫,反反复复,早已是筋疲力尽,可依旧不敢停,一招一式也不敢有半分懈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就是和五叔龙星习武的规矩,他说练满三个时辰,就是少一盏茶的时间都不行。而且即便满了三个时辰,他没命停,那就依旧还得继续。 自从上月里,师父带三叔龙晴和四叔龙羽去关外,所有弟子武功进度均由五叔龙星督促,每名弟子都是胆战心惊,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懈怠,饶是如此,也并不能有谁能完全达到五叔满意,挨打受罚是家常便饭,彻夜不休被罚练功也是平常。 弟子们是如此疲惫,玉翔、随风两个便是在四知堂上跪着听课都睡熟了过去,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傅老夫子都看不过去了,亲自去了二爷龙璧那里求情。 龙璧也知道龙星的脾气,教武极严,他也没觉得不好,只是傅老夫子来说了,总不能不应,便做主让府内弟子休假一天,休养生息。给龙星、龙夜和龙裳三个弟弟也放了假,让他们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去。 这一下可真是普天同庆,皆大欢喜。龙星与明家的丫头明儿游湖去了,龙夜和龙裳说是要到附近的什么地方探险,龙璧也都准了。 小卿当然也不能违逆二叔的美意,便问大家想做什么? 燕月立时提议去打猎。秋高气爽,正是打猎的好天气呢。 小卿没有拦,只是吩咐说,打猎就是打猎,不许伤人,不许闹事,否则回来家法严惩。 小井、小万也要去打猎,再带上玉翎和玉翔,燕月、燕文和燕杰,一大堆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小和回家省亲,还没回来。含烟带着月冷和随风随六叔、七叔去寻宝了。小卿觉得难得地清净啊,他和小莫准备去钓鱼,玉麒和玉麟喜欢钓鱼,四人就同去了。 燕杰和玉翎关系最铁,玉翔很是羡慕嫉妒恨,他总觉得玉翎是他的三哥,却被燕杰抢了去。所以,总是看着燕杰不顺眼。常摆小师兄的架势欺负燕杰。 要想打猎,当然是千佛山最好。千佛山植被茂密,山路陡峭,寻常身手的猎户都不敢来,这里的野物也是最多。燕月等傅家弟子当然不怕,他们直入千佛山深处,才分了组,约定了时间,看哪一组打到的猎物最多。 玉翔要和玉翎一组,可是燕杰和玉翎很自然地又走到一处,倒是把玉翔落在后面。玉翔很不满,让燕杰别总缠着玉翎,去找燕文。 玉翎说了玉翔几句,玉翔赌气,自己走开了。玉翎和燕杰也没理他。玉翎让小多跟着玉翔,他和燕杰去打猎。小多是玉翎养的一只神奇的小鸟,非常通人性。 玉翎和燕杰配合默契,没多少时辰,就打到了不少猎物。尤其是一只特别漂亮的山鸡,身上的彩羽又亮又光滑,玉翎和燕杰准备将它送给燕杰的义父周棋做生日贺礼。等到了集合的时候,玉翎和燕杰才发现,小多还跟着两人,可是玉翔不见了。 他们转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在一个猎人布的陷阱里找到了困在里面的玉翔。玉翔又吓又困,倒是睡着了,腿也摔伤了,额头上也肿了个大包。 燕月带大家回到傅家时,已是比小卿规定的返家时间迟了有半个时辰了。玉翔一直趴在玉翎背上打盹的,他不让燕月背他,只让玉翎背。如今见到小卿师兄,立刻各种委屈都涌上心头,哇哇地哭个不停。 燕月又被罚了二十下藤条,玉翎也被罚了十下,除了玉翔,燕文、小井、小万,便是连燕杰也被罚跪一个时辰思过。燕月和玉翎就更可怜,不仅被打,也要和他们一起罚跪。 好不容易跪满一个时辰,燕杰的腿都要折了。喜伯命人摆了饭菜上来,孩子们都饿坏了,腿也顾不得揉,就去吃饭。燕月倒没什么,燕文却很生气,吃过饭后,要罚玉翎和燕杰再跪一个时辰。谁让他们两个没照顾好玉翔呢。 燕文的话毕竟有些道理,燕月也不好完全反对,只是做主把两个人被罚一个时辰,改为半个时辰。燕杰还是特别特别委屈,玉翔是小师兄好不好,他不照顾好自己,我有什么办法。玉翎却是很乖,只要师兄降责,他向来没有半句辩驳,只是乖乖受罚。 半个时辰后,玉翎自己站起来,燕杰赖在地上哼哼唧唧地说“起不来,腿断了。mianhuatang.info” 玉翎不由蹙眉,觉得燕杰若是平素好好练武,就不会只跪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成这个样子。 燕杰立时不服气,觉得自己的武功好得很,只是不耐跪而已。 玉翎和燕杰决定比武,而且还立下赌约,若是燕杰赢了,以后就可以叫玉翎一万声“小翎”,而不用喊“师兄”。 燕杰觉得互相以名相呼,才更有兄弟的感觉,而且,能管玉翎师兄叫“小翎”,而玉翔却只能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玉翎师兄”,哈哈,燕杰想想就觉得有点小激动。 燕杰激动过后,忽然不吭声了。他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他真赢了玉翎,可以叫玉翎师兄为“小翎”,老大听见了怎么办? “输的人要把订立赌约的事情告诉老大。”玉翎和燕杰约定。 弟子间私下比武争斗,还订立赌约,是严重违反家规的行为,被老大知道了,少不得要打没一层皮去。 不过玉翎和燕杰如今“杠”上了,谁也不肯表示因为害怕被打板子而先毁约。虽然两人是真得怕,可是都表示“不怕”。 玉翎和燕杰练武也更努力,正好在五叔的教导之下,进境极快。燕月很纳闷,怎么这几天来,燕杰练武这么有精神头呢? 燕杰已经算是很有心眼的孩子了,到底还是经不过燕月各种套话,将他和玉翎师兄要私下比武的事情告诉了燕月。 燕月立时觉得有趣。他鼓励燕杰道:“若是你能在比武中赢了玉翎,师兄保证这一年都不让你哥罚你。” 燕杰立时和燕月师兄击掌为凭,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赢了玉翎:“要是燕杰不行,燕月师兄一定要帮我。” 燕杰已经做好了耍赖的打算。这话,若是搁府里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会拒绝燕杰说“不行”,但是燕月一点头:“行!” 月底的时候,傅龙城带着龙晴、龙羽从关外回来,傅怀很有些不满。挑剔龙城不在这段时日,小卿等弟子侍奉不周。 自从龙城的父亲傅青书离世,傅怀的脾气温和了许多,除了对小卿和燕月倍加挑剔外,对家里其他人都很宽容。 龙城则是越发地顺着爷爷的心意,只要傅怀发话,他并不问情由,必定罚下板子去,哄爷爷高兴。 如今听了爷爷抱怨,龙城冷冷地看向小卿,小卿只得屈膝跪下,向太爷爷请罪,龙城又问今日是何人当值。堂外侍立的弟子玉麒和玉翎立时跪到堂上领责。 龙城命玉麒和玉翎去知过堂领三十下板子,又命龙璧将小卿带到院子里,直接赏了五十下板子。小卿虽然委屈,可是并不敢辩驳,随着二叔龙璧退到院子里,跪地受责。 不一会儿的功夫,龙夜和龙裳跑进来,给小卿求情。所有这些孙子中,傅怀是最喜欢龙星的,不过他对龙夜和龙裳,更是宠溺得有些过了头。听见两个孙子来求情,便答应免了小卿。 小卿过来堂上谢过“太师祖轻责”,傅怀冷冷地道:“你倒是越发伶俐了。” 傅怀挑剔小卿等弟子的时候,龙夜、龙裳已经过来给爷爷请过安,回自己住的院子去了。他两人住在北院,离傅怀的安居堂极远,若是没有人特意去告诉两人小卿被罚,他们两个怎么会颠颠地又跑回来。 傅怀的意思就是怀疑小卿为免责罚,所以早就吩咐了人去北院给龙夜、龙裳传信,让他们两个来救他。傅怀也越发觉得小卿心机深沉。 小卿垂头应是,并不辩驳,心里实在是呕得要死,他的确是不想挨板子,可是哪怕挨上一顿板子也比看见太师祖如此冷淡的面容强,小卿更不想让太师祖误会他,偏又无法解释。 自作主张去找龙夜、龙裳两位小叔过来“救驾”的自然是燕月。小卿立时便恼了,根本不听燕月的理由,只命含烟打燕月的板子。 这把燕月委屈得。原是想要帮着老大的,哪知老大竟会如此“恩将仇报”,最可气的还是含烟师兄,老大让他打,他就拎着藤条只管打,也不肯替燕月求情。燕月赌气不认错,只咬紧牙关硬挨。 晚饭的时候,燕月觉得没胃口,随便吃了几口,早早就上床睡觉。可是又睡不着,他趴在锦被上,看一会儿游来游去欢乐的小金鱼,再仰头看一会儿天上的明月和繁星。 困了,想睡了,又觉得肚子里发空,他轻轻一动,屁股就疼得厉害,燕月不由觉得委屈。 小卿进来时,燕月假装自己睡着了。他感觉到师兄略有些凉的手轻放在自己额头上,然后又把被子轻轻往上拉了拉。 小卿退出去时,燕月睁开眼睛,嘟了嘟嘴,看旁边几案上,果真放着一盘糕点和一壶温热的果茶。 燕月这才有些许满意,吃了糕点,喝了果茶,觉得屁股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一点点,才趴下睡了。刚趴下,又支起身体,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漱了口,才重新睡下。这是老大吩咐的,怕燕月爱吃甜点爱喝果茶,会损坏牙齿,所以要求燕月吃了甜点一定要漱口的。 燕月觉得老大规矩挺多的,但也不是都那么不好。燕月对自己洁白整齐的牙齿,确实很满意。笑起来时,会很晃眼哦! 玉翎挨了板子,燕杰提议将比武的日期延后。玉翎拒绝了。他觉得他将燕杰摆个“四平八稳”的,应该是不成问题。但,实际上,所有人,甚至燕月在内,都低估了燕杰的实力。而且,作为公证人的燕月,又偷偷地“助力”一下,所以,玉翎和燕杰的比武,竟然是燕杰胜出一招! 玉翎咬着唇,脸色很是不好,却是认赌服输。他和燕杰去小卿那里“自首”。 小卿自然是胖揍了玉翎和燕杰一顿,去向师父禀告时,太师祖傅怀也在,而且心情颇不错。傅怀一向是宠爱燕杰的,听说燕杰竟然能打败玉翎,又是惊奇,又是好笑,便准了玉翎和燕杰的比武结果,让燕杰好不得意。 龙星在旁侧淡淡一笑:“定是燕月帮了些小忙吧。” 燕月本和小莫几人在林中烧烤,燕文奉命来请燕月去小卿的院子回话。燕月磨磨蹭蹭地赶到小卿院子时,已是过了近半个时辰,小卿并不在,只有含烟和藤条在。含烟叹气:“帮忙作弊这种事情是老大最反感的,你偏是往老大的板子上撞呢。” 燕月再是觉得委屈也没用,小卿对别的师弟们偶尔还能宽免些,到了燕月这里,便是一丝一毫也不会容情。小卿是奉了师父之命对燕月特别严加管教,燕月的小日子自然凄惨了一些。 燕月总是被打,也是委屈,心里琢磨着要逃跑一次才行啊! 第206章 番外 之二龙城 大明湖傅家采薇堂。mianhuatang.info傅怀居中而坐,面色微沉。长子傅青书侍立一侧,默不作声。 堂中,长孙傅龙城屈膝而跪,垂头听训。 傅龙城与白霆结拜,傅怀很是不满。白家是太湖的黑道世家,虽然自白霆之父起,立意洗白,只是绿林道上的买卖多是上不得台面的。 “这都是孙儿的错。”龙玉自堂外而入,径直跪在龙城身前,向傅怀请责。 龙玉是龙城的大堂哥,坝上傅族族长傅惊长孙。傅怀一向疼爱龙玉过甚,龙玉也常代替爷爷行走于坝上与大明湖之间。 这次龙玉来大明湖也是来传傅惊之命。 傅怀冷冷地道:“你又填得什么乱?” 龙玉垂头道:“是孙儿在太湖游船与白霆相识,并将之引荐给龙城。哪知任逍遥任二哥与白霆有八拜之交,故此白霆要认龙城为三弟,龙城自然不便拂逆。” 傅怀蹙眉道:“任逍遥也是太胡闹了,自他师父过世,他也是越来越失了管束。” 傅青书欠身道:“儿子会劝着逍遥一些的。” 任逍遥的师父曾与傅青书交好,任逍遥虽然年纪与傅青书相仿,辈分却与龙城相同,两人一向兄弟相称。 龙玉和龙城退出堂下,龙城对龙玉谢道:“多谢大哥给龙城解围。” 龙玉笑道:“好兄弟自然是该你帮我,我帮你的。” 傅龙城略有所悟地道:“所以大哥若有什么事情需要龙城效劳,龙城就该尽力而为。” 龙玉点头:“虽然你的措辞我听起来不是很舒服,但意思但是不错的。” 龙城决定去书房看书,龙玉相陪。 龙玉和龙城回到龙城的书房,龙壁等弟弟过来奉茶,龙玉将弟弟们都撵出去,关了门,再刻意压低声音道:“若若可好吗?” 傅龙城坐在书案边喝茶:“她是南海锦绣宫的宫主。” 龙玉不由有些懊恼。连若若的身份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本是计划着要和爷爷说再纳一房妾室的,如今是不行了。 “她腹中骨肉可好?”龙玉又问。 龙城点头:“她说很好。” 龙城放了茶,过去书案上研磨。 “你帮我再去看看她。”龙玉要求。 龙城看了龙玉一眼。 锦绣宫一向不许外人进入,尤其是男人。这一点,龙玉也很清楚。 “你轻功好嘛。”龙玉笑得谄媚。 傅龙城不理他。 “让你去就去。”龙玉冷了脸,端起当哥哥的架子。 傅龙城叹气:“我被爷爷禁足了,大哥刚才不是也听到了。” “禁足期满之后再去。”龙玉又笑:“以你的功力,跑去再跑回来,也用不了一两天的时间,大哥在府里等你。” “若是被爷爷发现我去招惹了锦绣宫,板子也是大哥替我挨吗?” “若是被爷爷发现你去招惹了锦绣宫,大哥我这里便先赏你一顿板子下去。” 龙玉端坐了喝茶,语气很淡,可是内容很有杀伤力。 龙城无语了。 龙玉得意地笑:“谁让我是你哥呢?” 龙城没等到禁足期满,就偷跑了出去。 白霆四弟白岚抛妻别娶风尘女子墨儿,按族规入罪致死。龙城夜入白家,将白岚和墨儿救走。 龙城与白岚年纪相仿,私交甚笃。 白老爷子严命白霆将白岚抓回,以正族规。 白霆虽是领了爹的命令,却实在一筹莫展。傅龙城的武功身手,便是再来十个白霆也是只有“被点”的份。 没错。龙城劫走白岚之时,白霆正是在场,只是被龙城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眼睁睁瞧着他将白岚救走。 白霆就此事去求任逍遥,任逍遥也叹气:“你还不知道龙城的脾气,他既然已经决定帮白岚逃出白家,便是我的话,他也不肯听,而且,我的功夫也不及他。mianhuatang.info” 白霆只得去求龙玉。 龙城接到白岚被困的消息,龙玉正在当场。龙城决定去救白岚,龙玉立时反对:“你且老实待着吧。那是白家的家事,如何轮到外人插手?况且你还在禁足期间……” 可是夜里龙城竟然不告而别。 龙玉大大地恼怒了。好你个傅龙城,我这里求你办些事情,你就推三阻四地各种不乐意,人家兄弟的事情,你倒是嗖嗖地跑着去办了。 白霆到大明湖时,正遇龙玉出门。龙玉拎了一根藤棍,气势汹汹:“白大哥不必慌乱,我这就去抓龙城回来,给白大哥赔罪。” 白霆忙跟上龙玉:“赔罪什么的倒是不用,只要他肯答应不再插手白岚的事情就可。” 龙玉冷冷一笑,一挥手中藤棍:“我倒瞧瞧他敢不敢说个不字。” 白霆大喜,觉得龙玉实在英武,信心满满地随着龙玉去抓龙城和白岚。 龙城欲将白岚和墨儿送往关外:“四哥墨笔丹青,正好描绘塞外景色雄奇。” 白岚最擅丹青,才华横溢。人也痴情,对风尘女子墨儿一往情深,甚至不惜与家族决裂。只是,这选择实在也是满心苦楚,抛弃生养之恩,实在并不是什么乐事。 白岚淡淡一笑,有失落,有无奈,亦有悲哀,只是并没有多少对未来的憧憬,他不忍拂逆龙城好意,只得强作欢颜。 墨儿冰凉的手握住了白岚的手:“白大哥,委屈你了。” 墨儿腹中已有白家骨肉,可是依旧被沉浸猪笼,若非龙城及时相救,早已是一尸两命。 白岚的手这才握紧墨儿的手:“墨儿不用多虑,我的性命虽不要紧,我却是不能让你和孩子再受委屈。” 墨儿这才放心点头,入篷车内歇息。 龙城展颜一笑:“如此只是权宜之计,待令尊与白大哥气消,四哥再回太湖也未尝不可。” 白岚看着龙城俊逸无双的身姿,心中颇为感动。他知道傅家家法森严,龙城此举,实在是担了太多的干系,举杯相敬道:“白岚不才,愿与龙城世世为兄弟。” 龙城亦举杯与白岚相敬。只是杯到唇边,手却停顿了。 龙玉带着白霆跑得人仰马翻,终于追上龙城和白岚。 “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龙玉勉强调匀气息,怒视龙城。 “白岚!你这个小畜生,让我追得好苦。如今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白霆几乎是和一匹骏马同时滚倒在地,他躺在地上,亦不忘喝骂胞弟。 龙城与白岚一起屈膝跪地。 “让大哥为龙城费心,龙城惶恐。”龙城垂首请责:“龙城冒犯白大哥之处,还请白大哥见谅。” 龙玉看了一眼白岚,又看看不远处从篷车内挑帘下车的墨儿,蹙眉:“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而且也未免太愚蠢了,真以为你们能逃得了吗?” “是龙城思虑不周。”龙城态度诚恳,恭敬请责:“愿领大哥重责。” 龙玉很满意龙城的态度,白霆已是缓过气来,忍不住插言道:“你们倒是好兴致,既然是逃家途中,倒有功夫在这长亭内品尝好酒。” 说到好酒两字,白霆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龙玉也早已是闻到了酒香,不由也是佩服龙城,不知从哪里寻到如此上等的美酒来。 “傅龙城,我看你是不想要皮了,竟敢私自饮酒放纵?”龙玉又摆起长兄的威严。 “龙城怎敢故违家规。”龙城扬手,将桌上的酒杯招入手中:“龙城这杯只是清茶而已。” 龙玉瞄了龙城的杯子一眼,冷哼一声:“便是如此,你私自离家之错,也是少不得要挨一顿板子。” 龙城垂首道:“龙城知错了,大哥要如何罚龙城都愿承受,只是您与白大哥一路行来,想必劳累,不如先稍作休息再罚龙城不迟。” 白岚亦对龙玉拱手道:“都是白岚之错,连累龙城,请傅大哥责罚白岚。” 白霆已是忍不住坐到桌边,瞧着一桌精致的饭菜,不由惊呼道:“竟是莫居的膳食呢,你们两个倒是会享受。” 龙城偷偷瞄了一眼龙玉,才道:“这些都是龙城和四哥特意备了准备孝敬龙玉大哥和白霆大哥的。” 龙玉瞧着龙城,很有些不信。 龙城微垂头道:“我与四哥已经后悔先前所为,尤其是听说大哥与白大哥亲自赶来,更是心内惶恐,愿意与两位大哥回白家谢罪。这一桌酒菜,权作赔罪而已。” 那边墨儿已经换了新的杯盏过来,并斟满两杯,酒香四溢。 白霆看看墨儿,又看看白岚,轻叹了口气:“并不是白家心狠,只是总是你们做错在先,白家有白家的规矩和脸面……” 说到这里,更感惆怅,举杯一饮而尽,不由眸中一亮,确实是难得佳酿。 龙玉和白霆也不知怎么就喝将起来,然后待两人清醒过来,已是在府衙的大牢里。 两人喝光的两坛佳酿,正是府衙要呈送朝廷的贡礼。府衙悬赏三千两花红捉拿酒胆包天的人犯。 如今三千两花红已被侠士傅龙城取走,而白霆和龙玉则被视为狂妄自大、嗜酒如命的武林败类要被枷号示众三天,以儆效尤。 龙玉不由恼怒过甚,好你个傅龙城!白霆觉得此时也许不是火上浇油的好时机,但是,抓回白岚这事,单靠龙玉,明显不成。 白老爷子显然也不满儿子的办事不利,已是拉下脸面,将此事告之傅怀,请傅怀约束傅家弟子,不要参与白家家事。 傅怀命傅家弟子飞鸽传书龙城,严命他即刻返回傅家,并着令龙玉前往押解。 龙玉得了爷爷的令喻,又是为龙城担心,又是气恼龙城胆大妄为,他和白霆星夜追赶,却总是落后一步,无法赶上龙城和白岚。 当日龙城等缓下行程,也是不得已之事。因为墨儿身体不适,不宜颠簸赶路。龙城便命四弟龙羽,送傅家特制的马车过来。四弟龙羽心灵手巧,极擅机关制作,他所作的四轮马车,最是构造精巧,精美舒适。 如今有了较适宜的赶路工具,墨儿又咬紧牙关坚持,只希望能早日逃出生天,故此行程上倒是越来越紧。 只是傅家的飞鸽传书龙城还是不敢不接。爷爷的令喻很清晰,龙城阅过,只是轻轻地折了,收起来。 白岚叹气,很有些愧疚地看着龙城。龙城淡淡一笑:“四哥不必放在心上,我是常挨爷爷的打的,总是忍过去就好了。” “那我的打呢?”龙玉终于追上了龙城。 龙城略退后一步:“大哥好厉害,龙城如此隐藏行踪也被大哥发现。” “还跟我这儿花言巧语的,给我滚过来!”龙玉喝,手中的藤条啪地一下抽在旁侧的树干上,满树繁花簌簌地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耐心等待。心妖前段时间身体不适,得了急性角膜炎,休养了一段时间后,正想恢复更文,又得了场小感冒,如今好多多了,恢复更新。希望大家还能继续支持!抱抱大家! 第207章 番外 之二龙城 龙城往后退了退:“大哥不是最重信诺?” “什么?”龙玉一时没听懂龙城话里的意思。 “大哥曾应诺再不打龙城的板子了。”龙城轻声提醒,再往后退了退:“大哥在太行山时说的。” 龙玉被爷爷傅惊责罚,在太行山面壁三年,遇到了同样遁世入山的美女连若若。两人一见钟情,恩爱缠绵。连若若还有了龙玉的骨肉。 只是可惜,连若若也并非普通的江湖女子,而是天下三宫之一锦绣宫的宫主。锦绣宫规诫森严,宫主之夫必须招赘,永生永世不得踏出锦绣岛。 龙玉是坝上傅族族长长孙,家中早有两房妻室,如何能招赘锦绣宫?龙玉只得求龙城照顾连若若,自己诈死脱身。并因此对龙城自诺,再不用哥哥的身份对他动半下家法。 龙玉听龙城提到此事,就更加恼火。我是你亲哥哥,让你做点事情,你就各种条件开出来,可是这个白岚不过是个便宜哥哥,你却连爷爷的板子都不怕了,也要帮他的忙,合着我这个亲哥哥还不如白岚和你来得亲切是吗? 龙城摇头:“大哥误会了。大哥与四哥(指白岚)的情况不同。” 龙玉怒:“怎么不同了?我们还不都是为了一个女人,让你帮忙!你就如此的厚此薄彼?” 龙城不由叹气,龙玉大哥不讲理的劲儿要是上来,还真说不清楚。 白岚过来想说两句,龙玉一瞪眼:“滚一边去,我先收拾龙城,你自然有你大哥来收拾你。” 龙城无奈,只得屈膝跪下道:“请大哥轻一些打。” 龙玉差点没被龙城气笑了:“你还真好意思说,你把我灌醉了扔大牢里时想什么去了?” 龙城小声辩驳道:“我可没灌大哥酒喝,是您自己非要和白大哥拼酒的……” 龙玉手里的藤棍“啪”地一下,打在龙城肩上,龙城目光一缩,再不敢开口。 龙玉扬起藤棍,又觉不解气,将藤棍指到傅龙城眼前道:“家里的规矩还用我重新教你?裤子褪了!” 傅龙城轻扬起脸,看龙玉:“大哥。” 这是一处小树林,离官道很近,而且不远处的篷车内,还有墨儿在休息。 龙玉看龙城终于有了一丝惧意,总算觉得满意一些,只是面色就端得更冷:“我就是太纵着你了,让你忘了为人弟弟的规矩!”遂又轻喝:“还不动手?” 龙城轻抿了唇道:“龙城没有错。” 龙玉点头:“好,傅龙城,我看你还能拧到什么时候。” 龙玉说着,踏前一步,准备去解龙城腰间盘扣。龙城果真不敢躲。 “白大哥来了。”龙城忽然道。 白霆本是与龙玉一起上路,龙玉实在等得不耐烦他,自己施展轻功来追龙城,一路留下记号,让白霆也快些跟来。 龙玉瞧着气喘吁吁跑过来的白霆,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我自教训龙城,你去教训你自己的弟弟吧。” 白霆正要点头,而且犹豫着要不要帮龙城求情的时候,龙城忽然出手,刷刷刷地点了龙玉的五处穴道,然后身形一转,刷地点了白霆的一处穴道。 龙城复又屈膝跪下:“得罪两位大哥之处,龙城稍后请责。” 龙城根本不看龙玉或是白霆猪肝般的脸色,转身将目瞪口呆跪在旁侧的白岚一把拽起来:“四哥,我们走,再过百里就可出关了。” 龙玉和白霆似两尊雕像,只能目送着龙城扶白岚坐上马车,扬尘而去。 龙玉与龙城武功本就同出一辙,他对龙城的点穴手法也是最熟悉不过。所以龙城才会连点龙玉五处穴道,让龙玉便是连眨下眼睛都没有力气,便是运内力冲穴,也足足花去一个时辰有余。 因为龙城到底还是忌惮龙玉这个大哥,并不敢真得下重手点他要穴,否则龙玉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冲开穴道。 可是龙玉已经气得眉毛都要烧着了。傅家弟子敢如此以下犯下,这是逼着我下狠手节奏啊,我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可真要上房揭瓦了。 龙玉怒火中烧,运气调息都僵硬了的全身肌肉,旁侧的白霆还是如木雕般站着。他虽然只被龙城点了一处穴道,他也是用尽全身功力冲穴,可就是冲不开。 总算龙玉终于注意到了白霆,一指点过去,帮白霆解开了穴道。白霆是应指而倒,他全身的肌肉僵硬得比龙玉可厉害多了。 龙玉忙着帮白霆推拿,活血化瘀。白霆喘息着、断断续续地道:“经此一难,我最少折寿三年……” 白霆呲牙咧嘴的样子把龙玉逗得直笑,笑够了,龙玉又咬牙切齿地道:“这次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轻饶了龙城,非把他打哭求饶不可。” 白霆也点头,复又摇头道:“若是他真能救得我家老四性命,我倒愿意替他挨上一半的板子。” 夜色之下,白霆看起来很是哀伤、无奈。龙玉不由轻叹了口气,在白霆身边坐下:“你爹,令尊,一定要正族规吗?” 白霆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爹也有难处。” 龙玉苦笑:“是啊,身为族长的难处。” 龙玉生父,正是因族规获罪,被族长傅惊以傅家家法处死。这是龙玉心底里无法释怀的痛,也是他对爷爷唯一不能谅解之处。 大漠黄沙,驼铃叮当。夕阳下,荒漠中,一栋三层的酒楼成了唯一的风景。这是建在关卡处的一座酒楼,出关、入关的人,常在这里喝一杯酒。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酒楼就叫故人楼。龙城的朋友已经在这里等候。 故人楼的酒很香,很醇,也很烈。 “一切都会好的。”墨儿对新生活充满憧憬,她不怕风霜凛冽,不怕黄沙扑面,她只怕不能与相爱的人相依相伴。 白岚点头,他牵着墨儿的手,随着驮马慢慢前行,再过百米,就过了界碑,就是另一片天地。 天上,有鹰呼啸。 远处,又是一片尘土飞扬。 龙城不由眉峰一凛:“四哥快走,不要回头。” 傅龙城话音未落,空中飞过一个灰影,“啪”地一声,一个耳光重重打在龙城脸上,龙城竟是站立不稳,几乎踉跄摔倒,刚是站稳身形,另一个耳光已经迎面打来。 龙城并不敢躲,再是硬挨了一下,才屈膝跪地:“爷爷。 ” 傅怀亲自赶到,同来的还有白老爷子,龙玉和白霆。 白岚和墨儿离界碑只有一步之遥。 “你这个孽子!”白老爷子断喝:“你想气死老子,气死老子吗?你竟敢逃跑,竟敢逃跑!” 龙城回头看白岚:“四哥,你只要再走一步。” 傅怀抬起一脚,将龙城踢飞了出去。 龙城的唇边流下血来,他跪起来,不敢再说。 白岚在界碑边屈膝而跪:“儿子不孝。” 白老爷子异常暴怒,白岚又是伤心又是惭愧。 “将他给我抓回来,抓回来!”白老爷子命令白霆。 白霆不敢违逆,走向白岚。 “墨儿,对不起。”白岚忽然将墨儿推了出去,墨儿跌倒在黄沙里。跌倒在界碑之外。 一男一女扶起了墨儿。他们是龙城的朋友。他们只是默默观望。 白岚束手走向白霆。 傅龙城轻蹙眉。扶住墨儿的一男一女,忍不住踏前一步,似要有所动作。 白岚对傅龙城深深一礼:“小兄多谢城弟美意,只是白岚身为白家之子,理应受白家家法管束,连累龙城,来世再报。” 傅龙城俊逸的脸颊上,已是微微红肿,他抬头看白岚,不由轻叹了口气。 白岚回头看墨儿:“这就是我想要的结局。多谢龙城。” 墨儿的泪已经被风吹干了。她在那一男一女的扶持下,上马,往苍凉的大漠深处纵马驰骋,墨儿的手放在腹部,那里,孕育着一个稚嫩的生命。 白家的人走了。并不曾在故人楼里多做停留。 傅怀在大堂里独自饮酒,心情不好也不坏。 大堂内依旧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却不能专心饮酒,他们有的蹙着眉,有的则窃窃私语,实在楼上客房内,鞭子落在肉上的声音太过清晰、刺耳。这样的木质小楼实在谈不上有什么隔音效果。 傅怀要罚龙城,实在等不及回到大明湖去。况且身边还带着龙玉这样合适称职的打手。 龙玉是想教训龙城,理由很多,也很复杂,最主要的龙城确实惹到了他。 龙玉并不觉得龙城插手白家的事情是多大的事儿,但是不听他的话,敢点他的穴道,拧着他,就是不行。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吗?”龙玉拎着蛟鞭,抽龙城。 蛟皮鞭子是傅怀带来的,他觉得用藤条打龙城实在是轻了。 龙城不做声。 龙玉也不客气,照死了抽。他知道龙城武功好,抗打着呢。 “让你拧着。”龙玉恨恨地道:“便是连五爷爷的话也敢不听。” 傅怀与傅惊同支,行五,傅惊行三。龙玉称傅怀为五爷爷,或是更亲近些时,直接称呼爷爷。 “龙城不敢。”龙城终于出声。 “我就不知道有什么是你不敢的。”龙玉略停了手,看龙城脊背上,凌乱的鞭痕,几乎都渗着血丝。 “不疼吗?”龙玉有些心疼。 “疼。”龙城低声道,轻咬了唇,飞快地抬头看了龙玉一眼。 龙玉有些后悔,自己下手过重。 “对不起,龙城不该拂逆大哥。”龙城很乖的时候,对龙玉特别有杀伤力,尤其是用软软的声音认错时。 龙玉不由叹气,随手将鞭子扔到几案上:“行了,就知道花言巧语地骗我,五爷爷那里的气可是没那么容易消的。” 龙城咬了咬唇:“若是爷爷将我打得起不得床,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龙玉微愣,看看龙城,忽然道:“你不想行冠礼?不想做家主?” 龙城不语。 傅青书要提早为龙城行冠礼、并传以家主之位,禀请族长傅惊首肯。龙玉此次来大明湖,正是代爷爷前来观礼的。 傅青书虽然正值壮年,生命却已到油尽灯枯之时。大明湖傅家的重任都将落于龙城肩上。 龙城还尚未及冠。 龙玉一时也是无语,他能体谅龙城的心境,这样残酷的事实,谁又能坦然面对? “当了家主有什么不好?便是大哥也不能再随便打你的屁股了。”龙玉想让气氛轻松些,可是他说出这些话来,自己也觉得不好笑。 傅怀推门而入:“你不行冠礼,不当家主,你爹也一样会死。” 傅怀的声音冷冷的。傅龙城的爹,当然就是他的亲儿子,白发人要送黑发人,这又是怎样一种心痛。 只是傅家的规矩,责任不可以逃避,只能面对。 “爷爷。”傅龙城轻声道:“该孙儿做的事,孙儿一定会做好的。” 傅怀相信龙城的话,这才面色稍缓:“不该你做的事儿,最好一件也别给我做,免得惹我拆了你的皮。” 龙城垂头:“孙儿再不敢了。” “滚起来。回家去。”傅怀的声音还是很冷。 “孙儿谢爷爷宽责。”龙城轻叩首,起身。 龙玉将长袍给龙城披上,龙城整理了长袍,对龙玉欠身:“龙城谢大哥轻责。” 龙玉点头:“龙城乖,你当了家主后,大哥真得不打你了。” 龙城点头:“大哥说话算数?那锦绣宫我不去了。” 傅怀忽然停步:“去锦绣宫做什么?” 龙城忙也停步:“孙儿不想去。” 傅怀看龙玉。 龙玉一身的冷汗:“孙儿也没想去……孙儿只是随便说说……孙儿只是想去看看热闹……孙儿错了……孙儿不去了……” 傅怀冷哼一声,这才转身而行。 龙城对龙玉微微一笑。 龙玉恶狠狠地瞪龙城:“傅龙城,我是保证不打你了,可要是你自己非要讨打,可是怪不得大哥我了……” 第208章 番外 之二龙城 傅家兄弟中,龙晴的性情最温和,即便是十六岁时,该是少年最叛逆的年龄,他依旧温润如玉。 只是大哥龙城并不如此认为,他只觉得龙晴是最拧着的那个。 龙城家法凌厉,到了龙晴这里,就更没有丝毫宽免。 龙晴总是默默承受,从不曾辩驳,更不曾有丝毫拂逆。龙城反倒更怒,以为龙晴果真是做错,果真是故意拧着性子,却偏做乖巧。 尤其是这次,龙城就更气怒。他命龙晴带四弟龙羽去大理办差,本是命一个月内折回,哪知两人不仅延迟归府,龙羽还受了蛊毒之伤。 龙晴本是最擅医术的,若非他疏于防范,粗心大意,如何会让龙羽受伤? 走时特意叮嘱过他做事要严谨,偏还能出这些纰漏,可是未曾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龙城的鞭子打下去,一下下咬进皮肉里,龙晴咬紧牙关默默承受。 龙城知道鞭子打在肉上有多痛,他也知道龙晴不会求饶,他也不会轻易停手。 让你跟我拧着,看是谁受苦。 龙城本是最疼龙晴的,龙晴也是娘最疼爱的,可是娘过世时,最让娘不放心的偏是龙晴,龙晴竟又偷溜出府,让娘到死还在惦记他。 这个不肖的小子,总是敢自作主张。 鞭子“啪啪”地抽下去,直到承受的人,昏厥了过去。 “您饶了龙晴少爷这一次吧。”福伯也跪下求情。 龙城蹙眉。好吧,就饶他这一次。龙城终是停了手,命跪在一侧的二弟龙壁:“带下去。” 龙壁忙谢过大哥,过去抱起龙晴,将他带出堂上,回房疗伤。 “当当”地两声轻响,并没有引起龙壁的注意,可是龙城的目光去看了过去。 果真是那两片碎玉。龙城犹豫了一下,过去将两片碎玉捡起。 这本是一枚墨玉的印章,是龙城送给龙晴的,上刻“逸之”两字,是龙晴的表字。 这枚印章龙晴一直珍爱有加,随身携带。方才龙晴向龙城请责时,龙城含怒一脚踢过去,这印章却摔碎了。可是龙晴却立刻又将它们握到了手中。 那一幕,龙城是看到的,却并不在意。如今这两枚断裂的碎玉,忽然让龙城觉得有些心痛。 将两枚碎玉握入掌心,龙城微闭了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修复碎玉也不是没有可能,多半是用金镶玉,于墨玉而言,也不是太难看,可是龙城总觉不够满意。 “宝玉难寻啊。”京城技艺最高的玉石匠人啧啧感叹:“如此成色的墨玉,举世难求。先生若是想再寻来一模一样的墨玉,只怕不易吧。” 龙城淡淡一笑。他已决定再寻一块一模一样的墨玉,再做一枚一模一样的印章送给龙晴。 龙晴喜欢墨玉印章,他6岁时,龙城送过,如今龙晴16岁,再送一次,又有何不可。 可是那墨玉确实难求。但也绝非举世无双。龙城既然不惜代价求购,总会有线索的。 有一种掮客,专门负责帮客人打探珍惜宝石的下落。这些掮客中有一个神级人物,正好和龙城有一点点交情,所以他不惜耗费了五年时间,上天入地各种渠道,最后,终于给他找到了这种墨玉的下落。 一位大富之家的家主,正好也有这样一枚墨玉,只是可惜,他万金不换。 龙城并不在意,他想得到的东西,总会有办法的。有时候困难一些,有时候容易一些。但是这次,比较麻烦。 拥有墨玉的人很巧,是大哥龙玉的老丈人,阮莫里。当初龙玉娶阮瓶瓶,有绝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阮莫里。 龙玉游历江湖,与很多人有交情,只是知己不多。阮莫里却正好是其中之一。若非阮莫里的女儿阮瓶瓶横插一杠,两人早已结为异性兄弟。 阮莫里原本待龙玉如兄弟,如今做了翁婿,关系就更亲厚,又犹如父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阮莫里总是无条件支持龙玉,甚至支持龙玉休妻。阮瓶瓶因此和阮莫里反目,宣称没有这种只要女婿不要女儿的糊涂爹爹。 不管阮瓶瓶的反应如何,龙玉可是时常自坝上溜去阮家,与阮莫里把酒言欢。 阮莫里在阮氏一族中并不主事,但是人缘不错,最喜爱的就是收藏古玩玉器,除嗜酒如命外,并无其他不良嗜好。 龙城瞧着线报中“嗜酒如命”四字,就已足够了。龙城并不喜饮酒,但是去寻美酒佳酿来换墨玉也不是件难事。 龙城派铁翼去做此事。铁翼做事稳妥可靠,交办的差事从未出错。唯独在此事上有了意外。 铁翼本已和阮莫里谈好美酒换墨玉的事情,阮莫里为了美酒也决定忍痛割爱。 于是铁翼为表慎重,决定亲自去阮家交换。正遇龙玉在坐。龙玉是应阮莫里之邀来阮家共享美酒的。 铁翼想不到龙玉在。龙玉也想不到让阮莫里挣扎数日最终决定忍痛割爱用墨玉交换的美酒竟然是铁翼拿来的。 “是龙城想要这块墨玉吗?”龙玉拿着墨玉看来看去,只觉眼熟。 铁翼不敢说不是。 “他要墨玉做什么?” 铁翼不知。他只负责执行任务,从来不会问原因。而龙城确实也没有必要说明原因。 阮莫里猜测道:“定是想要墨玉为佩饰。”如今朝中上下再到黎明百姓,皆以佩戴玉饰为美,故此玉价走高。 “浮夸。”龙玉微蹙眉批评道:“龙城什么时候倒添了这样的毛病了。” 大富之家的子弟以玉为饰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若为了一款佩饰,不惜如此大费周章,就是玩物丧志,不足为取的毛病了。 美酒被龙玉扣下,墨玉当然是原物璧还阮莫里。阮莫里喜滋滋地将墨玉又收藏起来,然后与龙玉是不醉不归。 铁翼无功而返,满心沮丧请龙城处罚。龙城也是无奈。这事情被龙玉大哥知道了,还真不好办。 果真,过了几天,龙玉问责的帖子就到了。龙城如今已是一方家主,不该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君子之道首要是克己,控制自己的贪念和私欲,才能不失大节。 龙城不便解释,只得诺诺受教。然后另想他法,打那块墨玉的主意。 一个东西在手里的时候,你也许不会太珍惜,但是当你得知有另一个人也很想得到这个东西时,你就会变得非常在意,而且对这件东西无比珍惜。 这就是现在阮莫里的心态。他琢磨着,这墨玉必定是非凡之物,才会让傅龙城那样的人物惦记。于是更加珍视,锁进密室,秘不示人,命都不换了。 过了半年。龙玉和阮莫里大概快忘了这件事的时候,阮莫里投资的一单生意出了问题,需要大量资金周转。可是阮家的人忽然都变了脸色,不肯借钱给阮莫里。 阮莫里只得变卖一些自己的藏品来救急。有个土豪对阮莫里的藏品很感兴趣,愿意出大价钱收购。阮莫里很欣喜,将自己的珍品一一奉上,请土豪挑选。 土豪选了六七样,也不是特别满意。阮莫里灵机一动,将那墨玉奉上,土豪果真入眼,给了一个极高的价格,将墨玉连同其它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收走了。阮莫里也解除了燃眉之急。 过了旬日,龙玉来阮莫里家做客。阮莫里与龙玉闲聊,说起经商不易,投资需谨慎之事,连连感叹,幸好当初龙玉帮他留下墨玉,这才救了他全家一命。 龙玉不由蹙眉。阮莫里也是久经商场之人,怎么这次会看走了眼,投资失利。更值得怀疑的则是那突然出现的土豪,又如此大方,愿意出高价买走墨玉。按一般道理,在商言商,也该是借机杀价的好时机,除非土豪缺心眼或是另有玄机。 阮莫里则认为龙玉多虑了,土豪嘛,有钱就是那么任性。再说墨玉确实是个宝贝,当初你那族弟龙城不也曾重金求得贡酒相换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龙玉立刻百分百肯定,阮莫里是掉进了人家精心设计的布局之中了。这事儿,一定是傅龙城干的!傅龙城故意设局,引阮莫里入瓮,然后将墨玉骗走。 阮莫里还有些不相信:“不能吧,我看傅龙城是如此方正的青年,怎会为了区区身外之物,如此费尽心思?” “方正?”龙玉立刻嗤之以鼻:“那是给外人看的,我是他哥,我还不知道,他那鬼主意多着呢!而且,主意还正得很。”说到这里,龙玉已经有些火了。 他记得自己好像就此事还特意寄简问责,龙城也诺诺应错,想不到却是贼心不死,一直还惦记着那块墨玉。 不过就是一块墨玉而已,竟值当他过了半年依旧念念不忘,还设局陷害阮莫里! 阮莫里还在旁侧火上浇油:“即便如此,他也该知你我之间的关系,如何还会设局到我头上来?难道竟是为了一块墨玉,连手足之情都不顾了吗?” 龙玉听了阮莫里的话就更气了:“他是压根没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中,如今当了家主,就更敢为所欲为了。” 龙玉立时决定启程去大明湖,并告诉阮莫里,他一定再把那方墨玉给他拿回来!愿意当土豪是吗?非想要这枚墨玉是吗?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是吗?我非治治你这个毛病不可! 龙玉满腔怒火,连夜疾驰赶到大明湖,龙城竟然不在家中。龙玉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火燎燎地跑过去想要教训人家,结果人家“不在府中”,还有比这更令人生气和郁闷的吗? 可是龙玉也不能在外耽搁过久,就是在大明湖也不行。必须按爷爷吩咐的行程返回坝上。 龙玉只得憋了一肚子的气返回坝上。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就不信逮不着机会收拾龙城。 第209章 番外 之二龙城 龙城确实不在府中,他是奉太后之召,带龙晴、龙羽入宫觐见。最近边关烽烟又起,龙城要带龙晴、龙羽去巡边。 太后傅青容是龙城的亲姑母,所以这样的事情,即便龙城不喜欢,却不会有一丝违逆。即便龙晴不喜欢,也不会有一丝违逆,可是龙羽不喜欢,眉头便拧得任谁都一眼就能看出来。 长辈吩咐你做事,你还敢摆脸色出来,真是皮子紧了。若不是太后拦着,龙城当时就要教训龙羽的。 龙羽与龙晴是双生,龙羽性子执拗,常惹龙城生气,龙城却觉得龙羽与自己亲近,不似龙晴,看着乖顺,却是一句真心话也不与自己说。 男人之间的沟通本就不是很顺畅的。何况又都是那么倔强又骄傲的少年。解释总像是多余的东西,然后误会就会越来越深。 但亲情无法割断,兄弟情谊更不会因此改变,只是会沉默,会心痛而已。 龙城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不当家主之前,他就常用板子和弟弟们说话的,当了家主之后,就更习惯用板子和弟弟们说话了。 所以他打龙晴不会容情,打龙羽也不会。可是只有龙晴挨了板子不会抱怨,龙羽会。甚至,觉得特别委屈的时候,还会给坝上的大哥龙玉写信诉苦。 龙玉自幼就是最疼龙羽,他觉得龙羽性子直,不会哄人,也不会取巧,必定是要常挨打的;龙城又没心没肺的,就是委屈了龙羽也不会好言安慰一句半句的,龙羽的日子必定是艰难啊。 龙玉也常在信中提醒龙城,让他对弟弟们多宽免些,尤其是对龙羽,要更耐心一些,更温和一些,更体谅一些。 龙城自觉已是各种忍着不生龙羽的气了,但是龙羽执拗起来时,龙城真是忍不住要生气,所以家法落下来反倒更重一些。 龙玉回到坝上不久,龙城“请罪”的帖子也到了,顺禀了自己要去关外巡边的行程。 龙玉本是一肚子气的,龙城避重就轻的“请罪”帖子就更让龙玉气闷,而且更多的,则是替龙羽担心。 龙羽的性子龙玉也是了解的,和自己一样,喜爱天马行空,不喜被人束缚。如今一直跟在龙城身边,少不得要犯龙城的忌讳。可是身边又没有个能求得上情、说得上话的人,龙羽不定怎么被龙城欺负呢。 龙玉思前想后不能再等,和爷爷跟前告了假,也急匆匆赶往关外。两件事:第一,去护着龙羽;第二,教训龙城。 可是龙玉到底是慢了一步。龙羽赶到关外傅家镖局时,龙羽已经因为擅自犯界被龙城家法责处,他亲手打了一顿还不算,又命禄伯将龙羽吊到院中树上,鞭责一百。 龙玉到时,一百鞭责正好打完,龙羽身上血迹斑斑,几乎昏死过去。mianhuatang.info禄伯正解开龙羽手腕上的绳索,龙城脸色清冷,站在门前的青石阶上。 龙玉一把推开禄伯,将龙羽抱进怀中,龙羽痛得浑身颤抖,呢喃了一声“大哥”,就昏死过去。 龙玉心里万般疼惜,强忍怒气,对已走到身边欠身施礼的龙城道:“你给我滚回屋里侯着。”然后,把身后背着的长匣扯下来,扔给龙城,抱着龙羽随禄伯径直去了。 跨进侧院,龙玉就看到同样伤痕累累的龙晴跪在青石上,心里的怒火就更盛,只低喝道:“龙晴起来吧。” 龙晴看是龙玉大哥来,很有些意外,只是龙玉怀里的龙羽更让龙晴担心,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急着为龙羽看伤。 龙玉瞧见龙羽脸上的伤痕,肿胀的满是污血的双手,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下的狠手。 好你个傅龙城,龙玉简直气得咬牙切齿了,当了家主更威风了,更娇为所欲为了,我的话你是一句也不肯听了。 禄伯瞧龙玉的脸色,就知道龙城怕是要惨了,想要为龙城求情,瞧瞧龙羽和龙晴的模样,又忍下了。同样是哥哥,龙玉自然有教训龙城的权利。而且禄伯确实也不担心,龙玉疼龙城简直已是纵上了天,再是如何发脾气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 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时辰,龙羽、龙晴的伤终于全都上好了药,整饬干净。 龙晴的脸上依旧青紫肿胀着,龙羽的一侧脸上,被荆棘撕裂的伤更是清晰,与另一侧的完美无瑕相映衬,就更是刺目。 龙玉看着两个弟弟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乖巧可爱。明明是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孩子,偏被某个心狠手辣、没心没肺的东西打得这般不堪! 龙玉拧身要走,“大哥。”龙晴轻声唤道。 龙玉知道龙晴要说什么,想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对龙晴道:“晴儿乖,你大哥管教你和龙羽自然是对的,大哥怎会因此生他的气,大哥是有些别的事情要和你大哥说,而已。” 龙玉这“而已”两字,已是控制不住怒气地有些咬牙切齿了。 龙晴也不知龙玉大哥这次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生气,可是他还是不希望大哥因此受责。[.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都是龙晴不肖,惹大哥生气,大哥才会惹您生气,您要罚就罚龙晴吧。”龙晴说着,又想起身。 龙玉只得过去按住了他,安慰道:“真得不关你和羽儿的事情。是你大哥违逆了爷爷的意思,不许小卿回族里受刑,我也是奉命申诫于他,不过大哥自然舍不得打重了他的。” 龙晴听得是爷爷的吩咐,也不敢再拦,却还是不放心,依旧是拽着龙玉的衣襟道:“您平素是最疼大哥的,就是奉爷爷的命令,也不会真打大哥的吧?” 龙晴的心都要化了。他轻轻揉揉龙晴的脑袋:“那是当然了,你看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哥,我一定不打他的,只是教训他几句罢了。晴儿乖,安心睡吧。明早起来,还得给你哥请安呢,许是你哥又吩咐别的差事呢。” 龙晴听龙玉这样说,这才放心下来。这几日确实很忙碌,也很辛苦,似今日这般可以这么早歇息还真是第一次,也是因为挨了打的缘故呢。龙晴有些哭笑,看看已被龙玉点了穴道安然入睡的龙羽,这才也闭上眼睛,休息了。 龙玉又立在床前看了一会儿龙晴,再看看龙羽,嘱咐禄伯好好照看,才出去了。 龙城听命“回房里侯着”也并未闲着,将一些要处理的文牒速度处理了,然后将桌上的一碟点心和两盘瓜果吃了,然后喝茶,净手,命人将书房收拾利索了,才在椅子上端坐了,等龙玉大哥过来“发落”自己。 龙城很有觉悟,他瞧着龙玉大哥的神色就猜得到,这次自己怕是真要板子上身了。 他以前打弟弟们的时候也被龙玉大哥撞见过,龙玉大哥虽是生气,或是拦阻,却也都是顾及自己这个当大哥的脸面,委婉相劝,哪曾像今日这般,气怒于此的。 许是墨玉的事情也被大哥发现了,加上小卿的事情,唉,来个三罪归一,自己今天看来不好过关了。 龙城的目光落在那匣子上,略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打了开来。看见里面的东西,龙城不由苦笑,果真是,龙玉大哥真是有备而来。 傅家的惊龙鞭,专为傅家家主所设。确切地说,专为责罚傅家家主所设。 既然打开了看见了,当然不能再放回去,龙城将惊龙鞭取出来,把匣子放好,然后举着惊龙鞭端端正正地跪在书案前。 不过盏茶时分,龙玉已经一脚踢了房门进来,看见屋内跪着的龙城,冷哼道:“你今日再是如何花了心思取巧,也是逃不过这一顿打去。” “龙城该打,请大哥重重教训。”龙城微垂了头,背脊笔直。 龙玉过去,接过惊龙鞭。龙城抬手褪衣。 “等等。”龙玉将惊龙鞭点在龙城手上。龙城的手正欲解开颈间的衣扣。 “裤子褪了。”龙玉淡淡地道:“既然愿意被打,当然要依我的规矩。” 龙玉的规矩,凡是被打,必要褪衣杖臀。 龙城不由身体一僵。 “你是打量着你如今已是大明湖傅家家主,所以更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是吗?”龙玉目光落在金鞭上,冷冷地道。 “龙城不敢。”龙城微抿了下唇,好吧,就把大哥当成爷爷一样好了,褪衣就褪衣,反正小时也不是没被他打过,何况自己这次确实惹到大哥了。 龙玉这人最好的就是面子,你身为弟弟,算计到人家老丈人头上,那当真是不敢龙玉大哥面子了,挨一顿胖揍也是活该。 龙城这样想着安慰自己,解开腰间盘扣,暗中吸气,伸手拽落衣物,跪伏于地道:“请大哥重责。” “啪”地一声,惊龙鞭几乎是立时就抽到了龙城的臀峰上,一道血凛立刻浮现在肌肤上。 火烧火燎地疼痛让龙城立刻拧紧了眉头。总有几年的时间没有经历这种疼痛了,龙城在心底吸气,大哥打人还是这么不留余力。 龙玉好像是故意让龙城熟悉这种疼痛,只打了一下,就停了手。等龙城刚刚觉得那疼痛满浸了全身时,“啪”,第二下鞭责又凌空而至,并正好重叠在第一下伤痕上。 龙城的目光又是一缩,这疼痛是那么清晰,又那么真实,让人即便想逃避也无法逃避。 “啪”“啪”“啪”,龙玉将手中惊龙鞭抡圆了,一下下抽落在面前的肌肤上,看着惊龙鞭将那肌肤撕裂出一道道血口。 “为什么打你?”龙玉喝问,手下并没有停。 龙城忍着痛楚,调整呼吸:“龙城不该拂逆两位爷爷训令。” 龙玉略停了一下,又继续打:“你就拧着吧,爷爷吩咐了,若是小卿不过洗心之刑,就不能承继傅家家主之位。” 龙城不由心头一跳:“为什么?” “不为什么。”龙玉不给龙城喘息的机会,继续打:“这是你爷爷的意思,也是我爷爷的意思,除非你不是傅家子孙,否则就必须听话。” 龙城不语。龙玉再狠狠一下,将龙城打扑在地。他停手,略做休息。 龙城重新跪起来,额上冷汗涔涔而落。 龙玉用惊龙鞭敲书案。 龙城暗中缓了气,站起来,踏前两步,趴在书案上。将腹部贴在翘起的书沿上,并拢双腿。 龙玉用惊龙鞭将龙城的长袍下摆挑上去,长袍上已经氤氲了血迹。 龙玉看龙城浩如星海、依旧璀璨的双眸:“果真是抗打得很,到了现在也不肯求饶。” 龙城有些莫名的委屈,却垂下眼睑,没有做声。 龙玉立时便有些心疼,只是目光落在书案边一对墨玉的笔筒上时,立时又是怒火中烧。 “倒险些忘了你这个错处了。”龙玉抡起惊龙鞭,再一下抽下去,正是龙城臀腿交接的嫩肉,依旧是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大哥。”龙城轻声道。 “你还敢说话。”龙玉的惊龙鞭“啪”地抽在几案上,几乎差一点就抽到龙城的脸上:“你就那么喜欢那块破玉,连我的面子也不给?” “龙城知错。”龙城轻轻地动了一下褪,疼死了。他不怕爷爷打他,却最怕龙玉大哥打他。其实比起爷爷来,龙玉大哥的责罚温和得多了,可是龙城偏偏就是忍不住疼。 “别动!”龙玉又用惊龙鞭敲桌子。 敲桌子桌子不疼,龙城也不疼,所以他又轻轻地动了一下。 龙玉怒了:“就知道你眼里没有我这个哥哥。”手里的惊龙鞭“啪”地再抽下去,又是一道血凛。 “啊!”龙城很没形象地痛叫了一声。 “给我噤声!”龙玉倒被吓了一跳。 “很疼。”龙城轻声道,略顿了一下,才委委屈屈地道:“我还以为大哥让我趴这里,是要给我上药,哪知道……” 龙玉也有些后悔了,他方才确实是想给龙城上药来着,偏想起墨玉的事情来。 “打你两下就叫疼,疼也活该。明知道阮莫里和我的关系,非去惹他,害我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哦。”龙城应,轻声地吸着气。 “那块墨玉就那么好?你非得要?”龙玉凑过头去问龙城。 龙城摊手摊脚地趴在书案上应:“嗯。” “你!”龙玉又拎惊龙鞭。 “龙城确实有用的。”龙城抬头,看龙玉:“龙城那里还有两坛贡酒,大哥拿去吧。” 龙玉无奈:“好。” 龙玉终于将惊龙鞭扔在一边,给龙城上药,龙城各种觉得不舒服,挑剔龙玉手凉,劲大了。 龙玉忍着气帮龙城拾掇:“你就不能像晴儿或羽儿那样,乖乖地,好好地,配合着我点,你能不能别乱动……” “他两个歇息了?”龙城问,有些悻悻然道:“自己大哥被打了,也不知过来伺候着。” “昏过去了。”龙玉没好气地道:“打自己弟弟倒是下得那么重手。” “你打我不也是吗?”龙城埋怨。 “我都没舍得使劲……你爷爷说是让打五十下呢,我才打了三十下……” “是三十二下!”龙城纠正道。 “那你让我跑来跑去去地赶着教训你,你还不付点利息啊。”龙玉嘟囔:“就你不心疼我,群众都看不下去了,说是小卿要打燕月啥的,人家都是分分钟跪好,只有我,还得颠颠地跑关外来呢。” 龙城一脸黑线:是小卿的粉丝来着吧,等我回家去的,非好好收拾那小畜生一顿不可! (本故事完) 第210章 番外 之三小卿 小卿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孩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聪明乖巧,英俊帅气。除了太师祖傅怀,傅家的长辈各个都宠小卿。 小卿也不太喜欢太师祖,而且很有些怕他,却是不敢有半分埋怨,只能更恭恭敬敬地做好弟子的本分。其实小卿真得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让太师祖也喜欢自己的。 不过既然连那么优秀的师父傅龙城能不能让太师祖满意,小卿觉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是不行了。 在小卿眼中,他的师父傅龙城就是上天入地,自古到今全人类最最优秀的男人了。 可是就是这么天下无双、优秀到不能再优秀的师父,而且是对太师祖的任何吩咐都从不曾有半点违背,甚至是那些苛刻的没有道理的命令也都一一恪守的师父,在太师祖跟前也是常常动辄得咎。 师父武功好,人长得帅,又那么懂礼貌听话。小卿觉得太师祖有这么优秀的孙子,应该做梦都时常笑醒才是,怎么还舍得动不动就家法伺候一番呢。 小卿最不愿意的也就是这一点,太师祖罚自己、骂自己也就罢了,还总是无故责罚师父,或者只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大动干戈。 这次龙城挨打,小卿就更替师父觉得冤枉了。师父明明是维护武林正义,才会应白大哥之请,诛杀了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败类,太师祖就骂师父是一天到晚闲的不干正事,还罚师父跪在后院都快三个时辰了。 如今已是初冬时节,到了傍晚,气温更低,师父一天水米未进,只着单衣,跪在冰冷的青石上,让小卿很是心疼。 小卿觉得自己十岁,已经是大人了,实在该知道体贴和照顾师父了。好比这个时候,该是自己去送温暖的时候了。 小卿让厨房做了一碗参汤,趁着月色,端着参汤,偷偷溜进太师祖的院子。 傅龙城看见裹着青色棉袍的小孩儿蹑手蹑脚又明目张胆地跑到自己身边来,真是有些无语了。这家里面上上下下的,也就这小畜生有这种胆色。 “滚出去。”傅龙城怎么也是师父啊,给徒弟瞧见自己罚跪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徒儿一会儿就滚出去。”小卿说着话,屈膝跪在龙城身边:“徒儿给您端了参汤来呢。”说着话,将参汤靠近龙城嘴边:“刚才还烫了我的手呢。” 龙城看看小卿的手,果真有些红,不忍再骂他,却还是端起师父的威严道:“没规矩,师父在被罚,怎么可以喝参汤,若是你太师祖瞧见了,不又得抽我一顿板子。” 小卿嘟了嘟嘴:“太师祖专门会欺负师父。” “放肆。”龙城轻喝。 小卿害怕了,诺诺地不做声。 “你喝了吧。”龙城也不能让小卿一直跪在自己跟前举着参汤,参汤闻起来还真香呢。 “哦。”小卿瞧瞧师父,听话地把参汤喝掉了。 “回去好好做功课,这里冷。”傅龙城依旧跪得笔直。 小卿没动:“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那就早些歇息,明日还要早起。”傅龙城耐着性子劝徒弟。 “我想在这里陪师父。”小卿用五黑的大眼睛看龙城,然后又往龙城身边挤了挤。 龙城不由失笑:“师父不用你陪着。快回去睡觉去。” “我就陪师父一会儿。”小卿祈求道,而且睫毛眨啊眨的,竟有些湿润了。 龙城心里一软,这小畜生,自己怎么就是舍不得和他生气呢。 龙城无话,小卿不由眼眸一亮,再往师父身边靠了靠:“我就陪师父一会儿,然后就乖乖回去了。” 霜降时分,傅怀冷着脸走过来,傅龙城虽是依旧跪得端正,小卿已靠在他身上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并没有一丝寒意。 “爷爷。”傅龙城看爷爷走过来,心里又是砰砰乱跳:“都是孙儿的错……” 傅怀摆了摆手,阻止龙城的话。小卿蓦然惊醒,忙也跪起:“太师祖金安……小卿,只是陪师父一小会儿,现在就告退。” 傅怀冷冷地道:“徒弟来陪师父罚跪,师父就运功为徒弟驱寒,果真是师徒情深哪。” 小卿偷偷回头看眼师父,心里美滋滋的。 龙城垂头请责:“请爷爷重责。” “滚回去吧。”傅怀摆摆手。别在我的院子里碍眼了,滚回自己院子腻歪去吧。 傅怀有些惆怅,想起三子傅青峰来,傅怀性情严厉,儿子们都很畏惧他,自然敬而远之,只有三子青峰,无论傅怀如何苛责,青峰却总是笑嘻嘻地想要腻在傅怀身边。 自从傅青峰因迷恋异族妖女被逐出傅家,傅怀便再也不曾享受过那种天伦之乐了。就是他最宠爱的小孙子――老六龙夜和老七龙裳,也是那两个孩子腻在一起的时候多,愿意陪他这糟老头子的时候少。 唉。人老了就是不受待见啊。傅怀叹息。 龙城看爷爷的背影,虽然笔直,却总觉得有一丝落寞。自从爹爹死后,爷爷好像越来越落落寡欢了。 “我去给太师祖捶腿吧。”小卿仿佛看出了龙城的心思,乖巧地道。 傅怀年轻时受家法苛责,腿上有旧疾,天寒地冻时节便觉血脉不畅,却又不喜人特意侍奉。 龙城点头:“好好侍奉你太师祖,哄他高兴一些。” “是。”小卿对师父欠身。 傅怀身上盖着厚毯,坐在藤椅上轻轻摇晃,果真是撵了想要给他捶腿的龙壁出来,龙壁看见小卿,低声道:“爷爷不让人打扰呢。” 小卿也低声道:“二叔去看师父吧,小卿会侍奉太师祖的。” 小卿进去给傅怀请安,傅怀没做声。小卿低眉顺目地道:“今天小卿放肆了,师父罚小卿给您老人家捶腿赔罪呢。” 傅怀没说话,只是用目光瞄了旁侧的一个锦墩一眼。小卿便膝行一步,将那个锦墩拿过来,放在傅怀腿下,为傅怀捶腿。 傅怀觉得很是受用,微闭双目养神。小卿跪在地上,大理石的地面很凉。 龙城沐浴更衣,进屋内向爷爷谢罚,看见小卿依旧跪在地上,给傅怀捶腿。 龙城很有些心疼,他想过去替下小卿,便低声吩咐道:“小卿回去吧。” 小卿正是跪得腿都要折了,而且手也捶酸了。可是傅怀太师祖不发话,他根本不敢停。 总算师父来了,小卿应了声“是”,正想起身,傅怀淡淡地开口了:“让小卿伺候着吧。” 龙城正想屈膝跪下,听了爷爷的话,应了声“是”,小卿只得又跪了下去,继续给太师祖捶腿。 夜很静。傅怀睡着了。小卿也趴在傅怀腿上睡着了。 “你睡够了没?” 小卿被太师祖冷冷的声音惊醒,吓了一跳,忙跪起来道:“太师祖恕罪,小卿竟然睡着了。” 岂止是睡着了,我这腿差点没被你压折了。傅怀强忍着腿上的酸麻,将腿慢慢地收回来,放地上。 “滚出去吧。”傅怀看小卿好像还有点没睡醒,懵懵懂懂地,只得再出声道。 “小卿告退。”小卿爬起来,“哎呦”一声,又跌倒了,绊在厚毡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对傅怀告罪道:“小卿的腿也麻了呢。” 傅怀瞪了他一眼,小卿吐吐舌头,忙把手里的毡被放到旁边椅子上,才告退出去。又差点一头撞福伯身上,然后才跑出去了。 福伯进来,将毡被又给傅怀盖上,傅怀道:“你帮我揉揉腿,这小子,倒挺沉的,压得我这腿现在还麻的。” 福伯不由失笑,过去将锦墩拉过来,坐上去,将傅怀的腿放到矮凳上,给他按摩。 昨夜小卿刚睡着不久时,福伯进来过一次,正看见傅怀探身将自己身生的毡被盖在小卿身上,他看小卿的目光是那么柔和疼爱,让福伯很是惊讶。 傅怀怕惊醒了小卿,摆手命福伯退了出去。 “小卿那孩子其实还是挺乖巧的。”福伯笑道。 “就是笨了一些。”傅怀没好气地道:“拿个锦墩垫我腿下,自己倒是跪在那里给我按摩。”说到这里,又有些微怒:“可巧是让龙城看见了,以为我故意欺负他那宝贝徒弟呢。” 福伯忙笑道:“您老误会了,小卿那是孝顺您,才跪着侍奉您呢。”停手递了热茶给傅怀,又继续给傅怀按揉:“况且大少爷也常是跪着伺候您呢,哪能就说到欺负不欺负的呢。” 傅怀叹了口气道:“唉,人老喽。” 小卿去给师父请安,龙城看看小卿:“腿没折?” 小卿不好意思地笑道:“徒儿睡着了。” 龙城一脸黑线:“那你也能睡着……” 小卿嘿嘿地笑。 “以后每日都要给你太师祖捶腿两个时辰。”龙城冷冷地吩咐。 “是。”小卿恭应,垂头。 “怎么,委屈你吗?”龙城略提高了声音。 “小卿侍奉太师祖怎么会觉得委屈,”小卿轻叹了口气:“只是怕太师祖不愿意天天都看见小卿呢。” “人小鬼大,心思倒还挺重的。”龙城忍不住笑:“过来师父这里。” 小卿低着头,慢慢走到龙城身侧。 龙城揉揉小卿的头:“爷爷是师父最亲的人,小卿也是师父最亲的人,爷爷年纪大了,师父又有很多事情忙,小卿就替师父多多孝顺爷爷吧。” “是。”小卿大声地回答,只要是替师父做事,小卿立刻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哪怕是去侍奉“可怕”的太师祖也不怕了呢。 第211章 番外 之三小卿 小卿16岁,玉树临风,翩翩少年。他奉傅怀之命带小莫去慕容世家交办差事、 按行程需七日折返,小卿带着小莫不到四天就匆匆折回。差事办得没有任何差错,傅怀也挑不出毛病来。 哪知第二日一早,慕容世家的帖子就送过来。家主慕容太狂亲自修书一封,指责小卿小莫对江湖长辈不敬,傅家门规不整。 傅怀平素对小卿就是常有苛责,如今得了这样的口实自然更是不能轻饶。可是龙城不在府中,傅怀便命龙星执罚。 龙星与小卿同岁,生日还小一些。如今也是少年气盛,常在外闯祸回来被罚,他对小卿、小莫得罪慕容世家或是慕容太狂一事根本不觉为杵,反倒觉得爷爷小题大做。 况且龙星最不喜欢的便是这“执罚”的差事,大哥龙城常命他代为责罚侄儿们,他不敢不应,心底里实在是觉得无趣的。如今大哥不在府里,他难得地轻松几天,偏爷爷也吩咐这个差事下来。 龙星便冷冷地回绝道:“孙儿这边还有要紧的事情做呢。若是爷爷真觉得他两个有错,便罚去知过堂好了。” 龙星对爷爷微欠身,一口回绝了这个差事,瞄了一眼跪在堂上的小卿和小莫,径自地去了。 傅怀拿这个最最疼爱的孙儿一点办法也没有。傅家的孩子基因优良,各个都是帅哥,没有最帅,只有更帅。龙星就是目前为止,傅家坝上或是大明湖所有傅家弟子中更更更更帅的那个孩子。不仅帅,武功更是好,是坝上傅族族长傅惊的心头肉,便是傅惊的亲孙子龙玉也比不上。 傅怀一向是以他三哥傅惊为马首是瞻的,傅惊说好的,他就觉得更好,所以龙星也是傅怀的心尖尖,便是最小的龙夜、龙裳也比不了。 所以,整个大明湖,也就龙星敢甩傅怀的面子,如果大哥龙城不在跟前的话。 所以傅怀一点气也没有,那是对龙星,对小卿和小莫就不一样了。他原来不太喜欢小卿,现在越来越不喜欢了。尤其是小卿带回来小莫之后。 傅怀最不喜欢欧阳世家的人,小莫生父正是欧阳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且小莫还是被欧阳权驱逐的“逆子”,傅家却要收留? 小卿跪在太师祖院子里整整一天,请傅怀同意小莫留下。 小卿跪在太师祖的院子里早都是傅家上下最熟悉不过的一道风景了。便是原因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但是这次不一样。 以往小卿跪,是因为无论何事,都是傅怀“赢”;这一次小卿跪,是他要“赢”。 傅怀的意思,是随他跪去吧,反正得把小莫送走。傅龙城给傅怀敬茶,请傅怀同意留下小莫。 傅怀冷冷地道:“你愿意陪你徒弟跪,就跪着好了。”他一甩袖子,进里屋去了。 晚上龙星过来请安,跪在傅怀床前,也不说话。那意思很清楚,龙星舍不得大哥跪。傅怀舍不得发作龙星,只骂堂上跪着的龙城:“你这个家主到底是怎么当的?就会纵着弟子们在我跟前碍眼。” 龙城恭谨应错,然后发落龙星:“龙星院子里跪着去。” 傅怀恼了,我是让你发落小卿,让你发落龙星了吗? 龙星已是应了大哥的责罚,起身去院子里和小卿跪了个并排。 傅怀躺在床上各种睡不着,推开窗户,瞧见龙星跪在院子里的青石上,实在是心疼。再看龙星旁边的小卿,小脸煞白,跪了一天,水米未尽,已是摇摇晃晃的了,如今只是靠跪在龙星身上,才勉强不倒而已。 傅怀叹气,就让小卿“赢”一次吧。他终是准了小莫留在傅家,并拜入傅龙城门下。 小莫性情温和,懂事乖巧,傅家上上下下都很喜爱。傅怀也不是不喜欢,只是瞧他和小卿特别亲近,就是不喜欢,尤其是想到这两个,一个是慕容世家骨血,一个是欧阳世家骨血,就觉得不舒服。 小莫刚来傅家时,身受重伤。傅龙城和龙晴、龙羽、龙星常为他疗伤。有次傅怀去看时,龙星刚为小莫疗过伤,小莫痛得满头是汗,却隐忍着不哭不喊。 小卿站在旁侧,用手背轻轻给小莫擦汗,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怕擦汗弄疼了他似的。mianhuatang.info 那一刻,傅怀忽然觉得心里很感动。小卿和小莫其实都是很善良很乖也很孝顺的孩子,他们的出身不能选择,他们能选择的只是以后要走的道路。 从那以后,傅怀对小卿和小莫终于多了一些疼爱,少了一些挑剔。但若是两人犯错,傅怀的处罚也更严厉。 要想弟子好,家法不能少。傅怀是真心实意地觉着要想真正成为傅家弟子,最主要的是要经得住傅家的板子,不论打得多狠,弟子都能“顺承”,且无怨无尤,那才是对傅家衷心。 所以傅怀常用板子来考验弟子的衷心,所以傅怀责罚起弟子来时,也从不会手软,所以龙城不在时,他觉得让武功最好的龙星打弟子们会最疼。 如今龙星拒绝了这个差事,傅怀当然也生气,只是这气怒却是冲着小卿和小莫去的。行前他特意吩咐小卿谨慎行事,结果小卿伙着小莫将慕容太狂骗到山顶喝了一夜的西北风。 傅怀怀疑小卿是故意做这种事情来给自己看的。小卿年满16,傅龙城就将他的身世告诉了他。小卿正是慕容世家骨血。虽然小卿立誓要做傅家弟子,生死不弃。 傅怀依旧是有心结。他故意趁着龙城不在,派小卿和小莫去慕容世家办差。他很想知道小卿在慕容家会如何自处。 小卿却是没有丝毫芥蒂,完全没觉得去慕容世家办差或是去其他别的世家办差有什么不同,他的差事办得很利索,然后准备和小莫返回。 偏巧就遇到了酒醉归来的慕容太狂。慕容太狂平生唯一的遗憾就是觉得慕容世家帅哥太少,全是一帮叽叽喳喳的丫头片子。所以他看见资质好、俊逸又潇洒的别家子弟时,总是一副有所觊觎的样子。 小卿和小莫立时就入了他的眼。他听说小卿是傅家首徒,不便再打主意,就缠上了小莫,一定让小莫“另投名师”拜在他“江湖第一”的慕容太狂门下。 小莫当然婉拒,慕容太狂又琢磨让小莫认他为父。小莫也不愿意。江湖上谁不知道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太狂有点半疯不傻的,而且慕容世家家业又太过庞大,不知多少人盯着慕容太狂的一举一动,小莫可不想变成众矢之的。 然后龌蹉无下限的慕容太狂退而求其次,决定让小莫或是小卿给他慕容家留下优良的“种子”来再走。 小卿和小莫实在不能忍受这么无节操的武林前辈的“骚扰”,就合谋着骗了慕容太狂一次,说是感谢慕容前辈“盛情”,特备了莫居的酒宴相谢。 慕容太狂不仅嗜酒如命,更是一个标准的“吃货”,立刻乐颠颠地瞒着众人,夜半三更去慕容世家所在地灼翼山的最高峰顶“赴约”,小卿和小莫早都趁着夜色踏上了返家途中。 小卿和小莫欺骗武林前辈是不对,可是谁让慕容太狂做得那么离谱呢?而且两人笃定,似慕容太狂这种人既然极好面子,是绝对不好意思将这种糗事告诉太师祖或是师父的。 可惜,慕容太狂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节操下限,他还真好意思将“被骗赴宴”的糗事全盘告诉傅怀,而且痛斥小卿和小莫混账,害他在峰顶痴痴地等了一夜。 傅怀接了慕容太狂的信,实在笑得肚子疼,可是却不能不拿出态度来。尤其是深思熟虑之后,更觉得小卿和小莫无情,慕容太狂再是癫狂,也总是老人家,也总是你傅小卿的长辈吧,你也敢那么对他! 傅怀琢磨,这要是哪一天小卿离开傅家去了慕容家,许也是也再不把自己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呢。必须趁现在他还乖乖地认打认罚时,多胖揍他几顿才好。 傅怀的神逻辑直接导致了小卿和小莫的这顿家法必定是躲不过去。 龙星走了,傅怀决定亲自动手。傅怀如今亲自动手责罚弟子们的时候极少,小卿和小莫有幸被太师祖亲自教训,也真是福分。 傅怀打小卿和小莫,是比着他打龙城的程度去的。他自己也没觉得有多重,小卿和小莫已是被他打得皮开肉绽昏死了过去。 傅怀还不满意,觉得这两个孩子是不是故意的,怎么会这么不经打。 龙城带着龙壁进来时,傅怀正命福伯将小卿和小莫用凉水泼醒来,他再继续打。 龙城向傅怀欠身道:“爷爷打了这么久也乏了,孙儿先带他们下去疗伤,明儿再送过来请爷爷教训吧。” 龙城和龙壁抱着小卿和小莫退下去的时候,傅怀才反应过来,好你个傅龙城,你这是只疼徒弟埋怨你爷爷下手重了的意思吗? 小卿醒来时已是夜里,浑身痛得要命,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小莫在他旁侧的床上,侧躺着,迎着窗外的月光,小卿清晰地看到小莫脸上的泪痕,小莫忽然惊醒,一身地冷汗。 “小莫别怕,师兄在呢。”小卿轻声道。 小莫轻仰起头,看看小卿,点点头,又睡下了。小卿忽然心中一动,再过两日,就是小莫娘的忌日了呢。 过了两日,小卿和小莫的伤虽没大好,已是可以一瘸一拐地下地活动了。 小卿领小莫去千佛寺。千佛寺一间清净的屋内,摆了小莫娘的灵牌。小莫对着娘的灵牌,好好地哭了一场。 小莫晚上回到房间时,在床上看见了一个布偶小熊。这小熊是小和的。小莫小时候,娘曾给他缝过一个布偶小熊,就与小和的小熊一模一样,可惜后来去欧阳世家时,丢在了那里。 小莫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把小熊放在自己枕头边,睡觉时,看着小熊,觉得身上的伤都不疼了呢。 第二日一早,小莫将小熊还给小和。 小和嘟着嘴道:“老大说是给你了呢。” 小莫笑着把小熊塞进小和怀里,小和这才又高兴起来,对走进来的小卿杨头道:“小莫又送给我了,你若是再敢来抢,我就去师父那里告你的状。” 小和抱着小熊挤过小卿,美滋滋地走了。 小莫微欠身:“师兄。” 小卿不由笑:“你干嘛还给小和,我倒是白做了这回恶人呢。” 小莫也笑了,有小卿师兄在,即使没有小熊,小莫也不会再做噩梦了呢。 (完) 第212章 番外 之三小卿 小卿作为傅家首徒,需要做的事情很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习文练武、侍奉尊长、处理杂务,还要教导师弟们。 傅家弟子众多,各个人中翘楚。小卿16岁,还是很有些任性的年纪,他不喜欢说教,若是师弟们哪里行差踏错,板子直接就落下来,且绝不会有一丝手软。 况且太师祖傅怀或是师父龙城也是如此性子,小卿有样学样,自然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其他的师弟们也都没觉得有何不妥,除了燕月。 燕月聪慧,资质绝佳,自从拜入龙城门下,武功进境一日千里。 龙城教导极严,燕月的日子并不轻松。小卿的规矩也不少,燕月更是受了不少捶楚。偏龙城一味宠溺小卿,又处处维护小卿作为大师兄的权威,燕月便是受了委屈、冤责,也是没处说理去。 太师祖傅怀对燕月也很不喜欢。燕月并不太在意太师祖对自己的态度。太师祖就是对大师兄小卿也是屡有苛责,不待见他也是正常。 燕月除了请安之外,尽量让自己远离太师祖傅怀的视线,偏傅怀还特别关注燕月举动,有时特意绕了几个院子从燕月的院外走过,顺便瞧瞧燕月在做什么。 燕月再是小心谨慎,依旧常被傅怀发现错处。傅怀倒不曾亲手责罚,每每只是喊了小卿过来施责,连带着再训斥小卿一顿罢了。有时便会惊动师父龙城,那就不只是燕月,小卿也会一并受罚。 这两日傅怀不在府中,师父龙城也外出办事,燕月常舒了口气,趁着小卿师兄不在跟前,命燕杰喊玉翎过来。 傅家规矩,严禁弟子们私自比武竞技,师兄弟间平素练武过招,亦要中规中矩。只有每月武技考校之时,才可全力施为,但因是在师父师叔等尊长跟前,招式变换也不可太过花俏频繁,以免浮夸卖弄之嫌。 燕月不满14,还是小孩儿心性,常悟得很帅很帅的剑招却又不敢轻易使用,实在憋得有些难受。今日七星台练武时,他忽然又想出三招剑式,觉得又帅又好看,实在想找人比划一下,以验证效果。 回到自己院子,燕月便与燕杰过招,燕杰果真不敌。可是燕杰并不服气,觉得是因为自己身上有伤,步伐不灵活,才被燕月师兄有机可乘。 燕杰今日在七星台练武时,正看见一只小松鼠和另一只小松鼠抢松果,只是分心一下下而已,却被大哥燕文抓个正着,立时赏了一顿藤条下来,把小屁股都抽紫了。 燕月也觉得燕杰还是小孩,与他比武胜之不武。燕杰立时想起玉翎来。“小翎最近好像也研究出一套剑法呢,不如燕月师兄和小翎比比。” 玉翎在傅家弟子中,资质也是绝佳,又得五叔龙星垂青,经常予以教诲,武功修为进境极快。 燕月立时便夸燕杰聪明,让燕杰去喊玉翎来比划比划。玉翎也是小孩儿心性,听了燕杰的来意,便去向师兄玉麒告假,去见燕月。 燕月和玉翎在自己的院子里关起门来,动手切磋。初始时还是中规中矩,假装只是师兄弟间随便过招而已。过了一会儿,见无人留意,燕月对玉翎一笑,招式立时变幻。 玉翎见燕月师兄屡出奇招,他也不甘示弱,使出自己的独创剑法来,与燕月拆解起来。两人招式越打越快,不自觉就掺杂了内力,剑光闪烁,身法腾挪跳跃,招式变换繁杂,越打越是难解难分了。 燕月的内息越战越强,终于是一招得手,将玉翎的剑荡飞了开去,又开玩笑般将手中剑指到玉翎颈间:“这次可是师兄赢了哦。” 玉翎也很惊讶燕月师兄内息如此强劲,正想说笑一句,忽听声暴喝:“燕月,退开。” 燕月吓了一跳,慌忙收剑,傅怀已经一步跃了过来,伸手扶起玉翎,回转身对着燕月“啪”就是一个耳光。 玉翎也是吓了一跳,想不到太师祖竟然会突然赶回,忙欠身道:“太师祖息怒,我和燕月师兄只是过招而已。” 燕月挨了一大耳光,唇边立时磕破见血,白皙的小脸上,也红肿了一片。他不敢做声,只垂头不语。 可是傅怀却并不满意,他冷冷地审视燕月道:“你果真是心狠手辣之徒,便是亲师弟也下得狠手!” 燕月有些蒙了:“太师祖误会了,燕月……” “啪”地一记更重的耳光,抽在燕月脸上,阻断了他的话。 “还敢顶嘴,跪下!”傅怀喝。 燕月和玉翎同时跪落于地。 “果真是野性难驯的东西。”傅怀说着,再是一个耳光打过去,将燕月打得扑倒在地。 小卿急匆匆赶进来,忙跪下道:“太师祖息怒,燕月不懂规矩,都是小卿教导不利,小卿这就将他领下去重重责处。” 傅怀瞄了一眼小卿,冷哼道:“你身为师兄,就该好好教导师弟,不要只想着自己得失,倒纵得师弟们一个个没了规矩。” 小卿垂头应错,并不敢辩,只是心里也是呕得慌。燕月这蠢东西不知又做了什么触怒太师祖,害自己无端地也要挨骂。 “玉翎起来吧。”傅怀说着亲自拉起玉翎,才对小卿道:“还不带下去给我好好教训,若是敢有一丝宽纵,便是你的皮也甭想要了。” 小卿再应诺一声,等傅怀走了,他才起身。玉翎吓得小脸煞白,立时又跪下去道:“翎儿知错了,请师兄重责。” 偏燕月不知死活,此时却站了起来,忍不住用手揉揉左侧的面颊道:“太师祖这是发得什么脾气?” 小卿扬手,“啪”地一个耳光打过去,将燕月本来就红肿的面颊打得更红了:“放肆!” 燕月抿了唇,看小卿,心道,小卿师兄果真是和太师祖一样不讲理。 小卿瞧燕月梗着脖子的样子就生气。来傅家也有七八年了,板子藤条的不知挨了多少,偏还是桀骜难驯的性情,难怪总是惹太师祖生气。 “一天不挨打就不舒服是吗?给我滚过来。”小卿转身而去。 燕月踟蹰了一下,只得跟过去。 小卿回到喜悦居大堂,燕月跪在堂上,依旧不服,他就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太师祖乱发脾气也就罢了,谁让老人家都爱糊涂呢,可是老大竟然也是问也不问的就甩一个耳光过来,燕月满心地觉得委屈。 小卿也不多说,自去架子上拎了紫色的藤条过来,命燕月道:“裤子褪了。” “燕月何错?”燕月瞧着老大手里的藤条,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便是身上的皮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可仍是忍不住委屈。 小卿看也不看他,吩咐旁侧的含烟道:“你帮他。” “不敢劳动师兄。”燕月脸红脖子粗。与其被师兄过来扒了裤子那么难堪,还不如自己褪了,显得有气魄呢。 燕月自己褪了裤子,却又跪得更直。 小卿也不再说话,抡起藤条“啪”地就抽下去,燕月痛得一哆嗦。旁侧的含烟不由叹气,他眼瞧着老大这一藤条下去,正是落在燕月身上的一道旧伤之上,那处刚刚结痂的肌肤,一下就又绽开了一道鲜红。 燕月前两日刚被老大教训过,臀腿上的青紫依旧清晰。 小卿并不训责,也不说话,只是拎了藤条猛抽,一下连着一下,又快又狠,并不给燕月一丝喘息的机会。 燕月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忍耐,只是那火舌噬咬般的疼痛实在忍受不住。 “我没错。”燕月强忍下要呼痛求饶的念头,开口道。 小卿扬手一个耳光,将燕月的头打得一偏。燕月把头扭回来,看小卿,眼里已是含了泪水,就是不肯让泪水落下来。 “你打,他若不肯认错,就不许停。”小卿将藤条扔给含烟。 含烟满心无奈,只得接过藤条来。 “若是敢放水,你的皮也别要了。”小卿冷冷地道,起身往里屋走去。 燕月趁了这功夫,缓了气,对着小卿的背影道:“燕月没错,就是打死燕月,燕月也不认错。” 小卿就又折了回来,淡淡一笑:“小月儿,你这脾气真需要师兄帮你改改了。” 燕月一惊。老大确实是气怒了。这些年来,燕月挨的打不少,刻骨铭心地几次自然都是师父龙城亲手责罚,再就是小卿师兄的三五次责罚,都是这样,一声不温不火地“小月儿”过后,再罚自己时,绝对不死也得脱层皮的。 “衣衫褪尽了,挂院子里树上打去,让阖府弟子都过来观刑。”小卿冷冷地道。 “师兄饶了燕月这次吧。”含烟屈膝求情。 燕月的眼泪掉下来了,他知道师兄说得出做得到。上个月自己已经有了一次这样的惨痛经历。因为和师兄顶嘴,被师父罚的,衣裳褪尽,跪在辕门前,掌嘴示众。 那疼痛自不必说,只是那份羞辱,燕月再是没心没肺的小孩儿,也是觉得痛彻心扉。mianhuatang.info 如今小卿师兄还要将自己挂在树上,责打示众吗? “燕月知错了。”燕月只得屈从,伏□去,抬高臀部,将头埋进胳膊里,哽咽着道:“燕月不该不敬尊长,顶撞师兄,请师兄饶燕月这一次,只在这里罚吧。” 小卿实在难得看燕月这么乖的模样,再看看燕月早已布满血凛的肌肤,也有几分心疼,终是不忍再重罚他,命含烟道:“重责五十下。然后领他去太师祖跟前验伤谢罚。” “是。”含烟应命起身。 “谢师兄……赐责。”燕月按规矩回话,却是委屈得几乎要窒息般,心里疼得要命。 燕月跪在傅怀的院子里,请太师祖验伤,请罪谢罚。傅怀没理他。他就只能一直跪伏在院子里侯着。 一直跪到深夜时分,霜花落下来,燕月的腿要折了,身上的伤痛得钻心,心也凉透了。 燕月并不气恼太师祖,老人家嘛,误会自己也倒罢了。燕月很气恼小卿师兄。小卿师兄对小莫也好,对燕杰也好,总是很宠着他们,唯独对自己,从来不听自己解释,也从来不问一声对错,板子藤条劈头盖脸地打下来,问也不问一句,看也不看一眼。 燕月想起自己刚来傅家时,每逢自己被打被罚,夜里时,小卿师兄也总是要过来瞧一眼的,如今可倒好,将自己扔到太师祖的院子里不管不问的。自己这个师弟在他心中可是一点位置也没有了。 反正老大的师弟多着呢,师父的徒弟也多着呢,不缺自己这一个。燕月赌气想。看看静谧的夜,偌大的傅家宅院都很安静。只有自己一个人带着伤跪在这里…… 小卿在灯下做课业,小莫轻敲门进来。 “太师祖还没让燕月起来吗?”小卿停了笔问。 小莫点点头:“小莫只是远远地隔着花墙看过去,燕月师兄还跪在院子里呢。” 小卿不由蹙眉,起身。 “师兄要去陪燕月师兄跪吗?”小莫轻叹了口气:“我瞧太师祖房中都熄灯了呢,就是师兄去跪只怕也得跪到明日早上了。” “你去歇着吧。”小卿不置可否,正要拒不出门,燕东匆匆敲门而入:“大师兄,燕东有急事禀告。方才燕月师兄忽然出门去了,小弟等也拦他不住……” 燕月决定离家出走。他并没有想太多。他就是想出去走一走。看你找不到我了,板子藤条的还打谁去。燕月琢磨着,若是师父发现自己被老大打跑了,许是能打老大一顿板子呢。 燕月就是没想到,若是师父发现他逃跑了,打他的那顿板子会有多重。 燕月臀腿上的伤很重,被打过了,还没有上药。纯棉丝滑的衣服摩擦过伤处,更是火辣辣地疼。燕月各种吸着气,在林中负气穿行,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小卿很生气。燕月这个蠢东西,竟然还敢离家出走!这要是被师父知道了,自己的皮是真不用要了。太师祖那里就更不好交代了,许是借了这个机会,真得就将燕月撵出傅家了。 小卿心中一颤。只沉肃了脸色对燕东道:“燕月是奉我之命出府办事,此事不要外传。” “是。”燕东吓得连忙噤声。 小卿寻到燕月时,燕月正是生死关头。燕月本是寻了一处极好的断崖下落脚。断崖下景色秀丽,有处极美的清潭。这清潭却被一只“怪物”占据,燕月不及防备之下,被怪物所伤。 幸亏小卿及时赶到,救下燕月,与燕月合力将怪物诛杀,只是小卿却被“怪物”吐出的毒雾伤到,又合身挡在燕月身前,被怪物射出的鳞甲射伤背部。 燕月可是吓坏了,一身血的抱着同样一身血的小卿好不容易攀上断崖,又遇蒙面江湖匪类追杀。小卿和燕月都是身负重伤,而这些蒙面人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小卿让燕月藏在草丛里,他去引开那些蒙面人。燕月第一次看师兄留了这么多的血,第一次看见师兄那么温和地对着自己微笑:“师兄没事,燕月自己小心。” 燕月拽着小卿的长袍只不肯松手。小卿轻轻摸摸燕月的头:“燕月最乖了。” 燕月知道自己不乖,师兄只是想骗自己松手,师兄是想用他的命换自己的命。 小卿也不想死,而且不到最后一刻他也绝不会放弃。他已经施放了傅家的遇警烟花,他相信师父一定会来救自己。可是如今他的伤重过燕月许多,随时都有昏厥过去的危险;而燕月若是自己逃跑,胜算更大。 可是燕月却完全不能体谅他的心思,燕月只是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襟。燕月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依赖和不舍:“师兄别生小月儿的气,别离开月儿。” 小卿的心不由一暖。燕月平素再是桀骜不驯,再是狂妄执拗,到底还是一个需要师兄、依恋亲情的小孩儿啊 傅龙城赶到时,小卿和燕月浑身浴血,背靠背而立,正与那些蒙面人殊死相争。 只是两个孩子而已。这些人却趁人之危,毫不留情。龙城心疼得不行。几乎是转瞬之间,所有的蒙面人全部伏诛,四十八具尸体,横陈于地。 傅龙城的脸色很冷。 燕月和小卿初见师父时,自然惊喜莫名,如今想到即将要面临的惩罚,便是腿都软了,小卿更是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擅自离府,不服管束。小卿和燕月回到府中,自然是先被疗伤,待能下得地去,便都受到了极重的责罚。 龙城命福伯将小卿和燕月挂院子里树上,每人鞭责一百。燕月固然是被打得死去活来,小卿也是皮开肉绽,生不如死。好不容易挺过一百鞭责,两人勉强爬到师父的门前谢罚。 龙城正想命两人回房思过,傅怀冷着脸过来了。傅怀是特意过来观刑的,他就知道龙城舍不得下重手处罚他们。 傅怀冷冷地道:“你是不是也太纵着他们了,便是连坝上的规矩也不放在眼中了。” 坝上傅家规矩,弟子若敢不服管教,离家出走,抓回来要么杖毙,要么废除武功,逐出傅家。 傅怀也是这个意思。在我门前请罪谢罚就敢偷偷溜走,这样的弟子必须打死了才省心呢。就是不打死,也得撵出傅家,以正门规。 就是不打死小卿,燕月也该活活打死。傅家这么多孩子中,就没见过一个比他更不服管教的,还敢离家出走?还敢害师兄重伤?就是龙城太纵着他了。 燕月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所有的疼痛都只咽进肚子里,只怕师父真得生气要按太师祖傅怀的意思处置自己了。 “是徒儿的错……徒儿苛责燕月,让他委屈了。”小卿强忍着痛,抢先认错:“燕月也不是真要离家出走,只是擅自离府而已。” “燕月知错了,燕月不敢不服管教,不敢离家出走了。”燕月也忙着叩头:“求太师祖别让师父把燕月撵出去。” “把燕月拖出去,再鞭责一百。”龙城不能不听爷爷的命令,却也不想真将燕月撵出去,就再打燕月一顿给爷爷出气。 傅怀并不满意:“果真是你的徒弟说话倒是比我这个爷爷还管用呢。” 傅龙城无奈,再训小卿:“让你平素多约束燕月行为,就是不上心,如今他犯下大错,你又巧言包庇,给我滚院子里去,再挨一百鞭责。” 小卿叩头:“小卿谢师父、太师祖赐责。谢师父、太师祖开恩,小卿以后一定严加管教燕月师弟,绝不宽纵。” 院子里的鞭子声再噼啪地响起来,慢慢地也传来两个孩子抑制不住地呻/吟,傅龙城对傅怀屈膝道:“爷爷若是还生气,就责罚龙城吧。” 傅怀不由叹气:“小卿也倒罢了,可是燕月体内魔障,终有一日,会遗祸江湖的。” “那不是燕月的错。”龙城轻声道。 “啪”地一个耳光,如意料中被甩到脸上。龙城轻抿下唇,火辣辣地痛。 傅怀再扬手,龙城不敢稍动。 “随你!”傅怀瞧着孙子伟岸的身姿,到底是没有再甩一巴掌下去,放了手,转身而去。 这一顿打,总是让小卿和燕月躺了足有旬日,才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这还多亏得两人的武功根基好,体质好,傅家的伤药好,武功心法更好,只是皮肉伤,养得才快些。 燕月的伤比小卿的伤好得还快一些,颠颠地跑去小卿的房里问安。小卿拎了藤条又是一顿狠抽,将燕月又打回床上去,过了几日,燕月终于是和小卿一起养好了伤,去师父那里谢罚。 闯了祸,挨了打,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过,每日习文练武,偶尔出去行侠仗义,或是打架闯祸,然后又挨打,养伤……循环往复。直到雪花飘落。 燕月因私自带了师弟出去喝糖水,被傅怀抓到了,又抽了一顿藤条。燕月也不敢觉得委屈,规规矩矩地领了罚,挨了打,回自己的屋里反省。 第二日请早的时候,师父吩咐下来一件差事,龙亭附近雪重,官路被堵,部分村镇受灾,朝廷募集义士,前往救灾。傅家是本地的大户,自然也责无旁贷。龙城命三弟龙晴带队,再随便带些弟子去。 燕月主动请缨前往。小卿同意了,命玉麒、含烟与燕月同去,并带着玉麟、月冷等师弟,随三叔前去。 救灾事宜进展顺利。但是当夜又遇暴风雪,天上的月亮也变成了红色。偏在此时,有龙亭山寨的匪徒趁火打劫,月色下,竟意图抢劫救灾粮草。 看守粮草的人正是燕月和月冷,本来是觉得挺无聊的一个差事,想不到倒有“名正言顺”打架的理由送上来。 燕月没有按规定敲锣示警,也不许月冷动手,而是自己拎了根草棍,“噼里啪啦”地把几十名匪徒都打趴下了。 第二日一早,官府的人才听到消息,过来羁押匪徒,却有几个匪徒因被燕月点了穴道,这一夜僵在雪地里,竟冻死了。其他数人也都是轻重程度不同的冻伤。 当地官府早就想剿灭这群山匪,曾多次派兵攻打无果,既伤兵又伤钱。如今燕月“举手之劳”代劳了且不居功,那简直就是天下掉下来的馅饼,高兴得一蹦三尺,哪还会计较个别山匪冻死之事。 可是回到傅家,龙晴向大哥禀告实情后,坐在旁侧的傅怀却是相当不满意:“年纪轻轻,就如此心狠手辣,草菅人命,再长大些可怎么得了。” 龙晴忙欠身请责:“是晴儿没有善尽教导之责。” 龙城冷冷地吩咐龙晴去知过堂,领鞭责五十,又命小卿带燕月下去重重责处。 小卿也是气恼燕月,便是一点也不知收敛,和三叔出去办差也敢不听号令,倒是连累三叔又被师父责罚。所以小卿也没有手软,狠狠地打了燕月一顿鞭子,罚他跪在雪地里反省。 可是三天后,燕月就又出了差错。燕月体内本有一股先天真气,只是被傅龙城封住了。但是随着燕月年纪渐长,内力修为越来越高。燕月雪夜罚跪时,无意识地真气运转之下,竟将龙城的封穴冲开。 感觉到体内强大力量的燕月,当然欣喜若狂,瞒着师父,悄悄约战五叔龙星。龙星也发觉了燕月的气息似乎有所不同,既然侄儿有约,便也欣然前往。 燕月与龙星在千佛山一处隐秘的山谷内,提升功力相斗。燕月浑身包裹在火红色的光芒中,龙星则是金色的光芒,如两团火焰,碰撞出的强大力量竟将那整座山谷的林木,尽皆摧毁,天地为之变色。 两人斗到酣畅处,竟凝聚起十成功力,意图一争高下,完全没察觉到,他们最敬也是最怕的那个人,已经被他们强大的气息吸引了过来。傅龙城及时出声喝止。两人才惊觉,笼罩在自身的漫天杀气。 傅龙城暴怒之下,等不得回家,拿了两人的软剑,权当戒尺,就在山谷里将两人打得皮开肉绽。龙星和燕月跪伏于地,咬牙承受,并不敢出声求饶。 多亏随后赶到的龙晴跪地求情,傅龙城才扔下两人,回转府中。 龙晴抱着两人回到府里后,傅龙城的火气依旧未消,又命龙晴打了龙星一百鞭子,罚到寒日峰思过。 燕月则被龙城吩咐去绮罗居跪侯。绮罗居在傅家的偏院之内,是燕月最怕去的地方,师父有几次重责自己,都是在绮罗居内。燕月每每想起,都是心胆俱寒。 这次师父如此盛怒,自己只怕被师父活活打死了也说不定。燕月惊惧之下,却也不敢有半分迟疑。回头看了师兄小卿一眼,低头退了出去。 “师父,别打死燕月。”龙城要出门时,小卿忽然跪在龙城身前,伸手抓住了师父的衣襟。 龙城冷冷地瞪了小卿一眼,小卿只得缩回了手。 绮罗居内,龙城的鞭子将燕月抽得体无完肤。燕月早已忍不住哭泣求饶,可是龙城的鞭子并没有停歇。燕月再一次昏死过去时,小卿跪到了师父的鞭下:“求师父开恩,将小月儿的鞭子,分给徒儿一半吧。” 燕月跪在师父书房门前,身上的血一滴滴滴在碎花石子路上。 龙城到底没有将燕月逐出傅家,只是将燕月罚往关外武家牧场为奴。 燕月叩别师父、师叔,叩别师兄。 “去关外仔细些。”小卿淡淡地吩咐,然后轻轻整理了一下燕月的衣领:“你乖乖地,等师父气消了,我求师父让你回来。” (完) 第213章 番外 之四玉翎 玉翎也不是不喜欢玉翔,自小就在一起的。只是玉翔实在太粘人了。就像七叔龙裳总是粘着六叔龙夜一样。不过龙夜是甘之如饴的,玉翎可是嫌烦了。 “翎师兄等等我。”玉翔摇晃着胖胖的小身体,在玉翎后面追他。 “我去练剑了,你在屋里睡觉多好啊。”玉翎忍着气劝玉翔。 玉翎喜欢练武,玉翔也跟着。玉翎越练越精神,玉翔练过三五十招,就要歇一歇,歇着歇着就睡着了。玉翎每每练剑结束,就需要将他背回来。 这些日子天气有些凉了,前几日玉翔又在玉翎练武的时候睡着了,还着了凉,害得玉翎被师兄教训。 “我要跟翎师兄一起练。”玉翔笑嘻嘻地。 “不许睡觉。” “保证不睡。” 玉翎想将五叔龙星新传的剑法练得更纯熟一些。自明日起,轮到他和燕杰随侍五叔,他想趁这个机会多向五叔请教。 玉翔还是睡着了。 玉翎不由叹气,将自己的长袍脱下来,盖在他身上,自己依旧练习。 暮□□临,玉翎背着玉翔回自己住的院子。转过影壁,玉麒师兄迎面走过来,不由微微摇头:“翔儿又睡着了?” 玉翎点头:“师兄能不能让玉翔别总跟着我。” 玉麒抱过玉翔,玉翎推开房门,玉麒将玉翔送回屋,放在床上睡踏实了,才对玉翎道:“你再忍耐些日子,等玉翔长大些就好了。” 玉翎轻叹了口气:“他才5岁,要几年才可以长大懂事?” 玉麒不由笑,玉翎虽然身量颀长,比玉翔高了两个头还多,可是论年纪也只比玉翔大1岁不到而已,可那说话的小模样,真是摆足了“长兄”的架势了。 玉翔终于长大了一些,七岁了,可是依旧还是喜欢缠着玉翎。玉翎对玉翔就更不耐烦了,常用师兄的身份欺压他,不许玉翔跟着自己。 玉翎要和燕杰出府办事,玉翔也要跟着。玉翎让他回去做功课,玉翔嘟囔道:“翔儿的功课已经做完了。mianhuatang.info” “那就再做一遍。”玉翎冷冷地道。 “玉麒师兄,玉翎师兄要和小杰一起出去,不带我。”玉翔向迎面过来的玉麒师兄告状。 “带玉翔一起去吧,不许生事。”玉麒帮玉翔整理一下腰佩,和声吩咐道。 “是。”玉翎没法子,只好听从师兄的吩咐。 玉翎和燕杰去千佛寺千佛大师那里取信,再送给离这里不远的镇子上的青山寺主持。 千佛大师特别喜爱玉翎和燕杰,很喜欢这两个孩子到寺里来玩,顺便再差遣他们做些小事。 玉翎让玉翔留在千佛寺里等他们:“你去后山转一转,好玩的东西可多了。”燕杰也骗小师兄。 玉翔确实觉得后山好玩的东西挺多了,他一直想抓一只和小多一样的小鸟。多嘴多舌的小多,玉翔最喜欢了。可是小多只跟着玉翎。 “你看着点玉翔。”玉翎吩咐小多。 小多很不情愿,勉强点了点头。 玉翎和燕杰联袂而去,玉翔让小多带自己去后山抓小鸟。 小多训玉翔:“像偶这么聪明的小鸟是可遇不可求的你知道不?这全天下之大又能有几只?” 小多这话比较复杂,它多半是用鸟语说的,玉翔听不太懂也不想听,一心只想着去抓只同样漂亮的小鸟来。 玉翎和燕杰自青山寺回来时,时辰已是不早了。两人琢磨着带上玉翔快快地施展轻功跑回家去,还是赶得上府里的门禁时间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玉翔这里已经无法施展轻功了。玉翔摔伤了腿,小脸上也蹭破了皮,千佛大师正在帮他上药。 “是小多救的玉翔。”小多忙着表功。小多也就是一眼没看住玉翔,玉翔就一脚踏空,滚下山坡了。确实是小多飞回千佛寺中请千佛大师派人过去把玉翔抬回来的。 玉翎和燕杰对望一眼,真是要给玉翔气死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是会武功的,竟然会在后山里滑倒啊,还滚下山坡啊,你的武功都就饭吃了? “我不会告诉玉麒师兄的,玉翎师兄别生气。”玉翔忍着痛,小声道。 “还用你说吗?看见你脸上的伤师兄难道会不问吗?”玉翎伸手,给了玉翔一巴掌:“让你别跟着来,偏跟着来。” 玉翎把玉翔背到府门,燕杰劝玉翔自己下来走进去:“若是玉麒师兄瞧你是被背回来的,怕是要更担心呢。” 师兄越担心,只怕责罚就越重呢。玉翎被玉翔害得挨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燕杰也替翎师兄担心呢。 “翔儿疼,走不了。”玉翔赖在玉翎背上,不肯下来。 玉翎只得继续背着他往里走。先就惊动了喜伯,然后福伯,然后玉麒师兄。过了一会儿,小卿师兄竟也过来了。 小卿是奉师父的命令过来看的。玉翔毕竟是在千佛寺出的意外,千佛大师心有不安,亲自给龙城写了帖子,龙城便命小卿过来看看。 玉麒也忙欠身请责。小卿瞧瞧玉翔的伤势,并无什么大碍,再瞧瞧旁侧的玉翎,斥责道:“身为师兄,带着师弟出去也不知善加照顾,可是光顾着自己玩去了?” 玉翎只得诺诺应错。小卿也没有深责,只罚玉翎禁足一月,不许出府门一步。 再过了旬日,玉翔养好了腿,又活蹦乱跳地满哪跑了,可是玉翎被罚禁足还没有结束。 玉翔想用哄一哄玉翎师兄,问玉翎喜欢什么样的糖人。 最近玉翔迷上了“糖人”,特别喜欢去卖糖人的摊子上耗着,觉得捏“糖人”的手艺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人了。 玉翎觉得玉翔好幼稚,真是拿他没办法。可是看玉翔那么殷切的目光,玉翔也好太扫玉翔的兴致,便道:“什么糖人都好啦,随便你吧。” 玉翔点了点头,便跑开了。玉翎继续练剑,也不在意。 到了晚饭时候,玉翔竟然还没回来。玉麒不由有些着急了,问玉翎可知道玉翔去哪里了?玉翎不知。 到了门禁时分,玉翔依旧没有回来,玉麒只得去禀告了大师兄小卿。 小卿立时禀告了师父和太师祖,并命府里的弟子们分头去找。小卿再问玉翎:“玉翔今日可和你说过什么没有?” 玉翎仔细回想起来,玉翔曾问过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糖人。 小卿立时命人去查镇子里的卖“糖人”的手艺人的住址。果真发现了一些线索。 而这些线索,和近来发生的一些拐卖儿童案件似乎有很大关联。 玉麒带着玉翎去查案,很快找到了线索,玉麒抱出玉翔时,玉翔毫发无损,怀里还有2个都化了的糖人。一个是玉翎的,另一个也给玉翎的:“我也不知道翎师兄喜欢哪个。” 这些卖糖人的,就是拐卖小孩儿的团伙。玉翔发现被骗了,他本有能力逃跑,可是不忍心那几个小孩儿被卖掉,就陪他们待在一起:“我师兄一定会来救咱们的,尤其是玉翎师兄,可棒了!” 不过是转瞬的功夫,玉翎就斩杀了拐卖小孩儿团伙的五名贼人,这五人亦是官府悬赏缉拿的逃犯。 玉麒不由叹气,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而已。 “他们该杀,连玉翔也敢动。”玉翎冷冷地,虽然才是八岁的小孩儿,此时的模样却是冷酷无比。 “玉翎师兄。”玉翔扑进玉翎的怀里:“翔儿想死你了。” 玉翎推开玉翔:“你身上什么味啊?” 玉翔很有些无辜:“这些坏人把我们藏在猪圈里了,玉麒师兄刚救我们出来。” “但是给玉翎师兄的糖人没弄坏哦。”玉翔得意洋洋地拿了两个粘糊糊的糖人出来。 “给我拿远一点!”玉翎忍不住叫。 小卿得了信儿赶过来时,玉翎正用一根长棍若无其事地用了根长棍挑着五颗血淋淋的人头给玉翔看,吓得玉翔哇哇直叫。 “你看清了这些坏人的样子,想想他们骗你时又是什么嘴脸,免得将来你再被坏人抓了去,可没人去救你。”玉翎教训玉翔道。 小卿不由蹙眉。翎儿的容貌俊逸无双,但心性却是冷肃至此,才几岁大的孩子而已,连杀五人竟是没有一丝惧怕之心,想来心中也无半分宽仁之念了。 回到傅家,玉翔挨了一顿打,玉翎也被小卿重重教训一顿。 玉翎双手举着藤条,跪在小卿面前,稚嫩却俊逸的如天使般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师兄,翎儿杀的都是坏人,为什么要受罚?” “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除恶务尽,亦应悲天悯人。万物之贵重,莫如生命,擅伤人命,总是有违天和,于己更是徒增暴戾,师兄不希望你做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小卿和声教训,只是藤条抽下去,并没有一丝容情。玉翎最是怕痛不过,十几下挨过,已忍不住哭泣求饶:“翎儿知错了,再不敢随便杀人了。” 晚上的时候,玉翎在房中默书,臀腿上的伤还痛得紧。玉翔小心翼翼地从门外探头进来,又缩回去,再探头进来,又缩回头去。 “你进来吧。”玉翎无奈,只好先停了笔,喊玉翔。 “师兄。”玉翔蹭到玉翎身侧,用小手假装帮玉翎揉揉腿,又不敢真得放在玉翎腿上:“都是翔儿害师兄挨打了。” “没你的事儿。”玉翎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拍拍玉翔的肩膀:“师兄没关系。” “师兄杀了那些坏人,就不会再有人来拐走翔儿了吧?”玉翔很有些担心地问。 “当然不会了。”玉翎淡淡一笑:“有师兄保护你呢,谁敢打翔儿的坏主意,师兄照样一剑一个杀了,看以后还有谁敢!” “那翔儿可以好好睡觉了。”玉翔很高兴,又往玉翎身边蹭了蹭:“这两天没在师兄身边,翔儿可害怕了。” “别怕。”玉翎拍拍玉翔的头:“师兄会一直保护你的。” “等翔儿长大了,翔儿也保护师兄。”玉翔笑嘻嘻地:“翔儿说话算数。” 玉翎在灯下默书,玉翔蜷缩在旁侧的椅子上睡熟了。 夜,很静谧。 (完) 第214章 番外 之四玉翎 杜云昭是被一阵淡淡的香气醺醒的,太香了,太好闻了,可是那香气却突然离开了自己的鼻端:“回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杜云昭急忙叫,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乌黑的眼眸,长长的弯弯的睫毛,挺翘的鼻梁,弯弯的嘴唇,凝脂般无暇的肌肤,将这毫无缺憾的五官衬托得更加眉目如画,清俊无比。 “小兄弟,没事了。”有着天使般面孔的男子,声音也非常悦耳动听。 “这是哪啊?”杜云昭问,很有些迷茫。 男子微微笑:“这里是西安王府。” “西安王府?”杜云昭纳闷。 “西安王府的一处偏厅。” “逸儿,他醒了吗?”一声同样清朗的语声传了过来。 “是。二哥。”杜云逸笑着起身。 杜云昭便见一个五官俊朗,眉目如刻,英姿勃勃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以后走路小心些,糊里糊涂地跑到我的马下来,没踩死了你,却险些害我落个纵马闹市、草菅人命的罪名。”杜云朗冷哼道。 杜云朗眉目间与杜云逸十分相像,只是他看着更俊朗,杜云逸则看起来更俊逸。 这是哪跟哪啊,杜云昭的思绪有些乱,难道是在梦里?杜云昭想起电视里常见的情节,用手拧了一下大腿,哎呦,杜云昭惨叫了一声,真那什么疼啊。 “小兄弟,你虽无大碍,但是毕竟是马踢到了,所以腿上还青紫的厉害。”杜云逸和蔼笑道。 杜云昭哦了一声,思绪游离,难道是传说中的穿越吗?不对啊,我不是英勇牺牲了吗?难道是重生? “有镜子吗?”杜云昭问杜云逸,这个逸儿哥哥看起来好可亲。 杜云逸唤道:“翠儿,给他拿镜子来。” 一个小丫鬟应了一声,将一个雕花青铜镜递到杜云昭手边。 杜云昭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镜子举到脸前。 杜云朗不由笑道:“你是被踢到了腿,摔到了后背而已,你的小脸蛋可是没伤到啊。” 杜云昭不理他的讪笑,猛地睁开眼睛。 镜子中果真还是自己的脸,很清秀,也很帅气,丝毫不比面前的这两个男子差,而且还很青葱。只是,头发,头发不对,自己明明是小平头的,但是,他伸手摸到头顶,黑发如云啊。 杜云昭瞧着面前两个帅哥哥,视线很清晰,影像很完整。 两个帅哥哥都是乌发高高束起,身着长袖龙纹的锦袍,一为淡蓝,一为淡青,腰系一条掌宽的金玉带,珍珠琥珀镶嵌的高底鹿皮靴,越发衬得两人玉树临风、风姿俊朗。 再瞧头顶,锦帐雕栏,再看四周,雕花轩窗,雕花桌椅。青铜的香炉里,淡淡飘香。 好吧,现实就是,自己真得重生了。 杜云昭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这大概属于哪种重生呢?但是无论如何,自己是见不到爸妈了。 没错,爸妈也牺牲了,一如自己,死的光荣。 但是,爸妈也重生了吗?在另一个时空里,或是另一个朝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一定是,一定会。 昭儿好想你们。 “逸儿,你瞧他是否还有些神志不清?”杜云朗瞧着杜云昭的神情忽喜忽悲的,有些好奇。 “我没事。”杜云昭摇头,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当现实无法改变时,他就接受。 而且,竟然重生在王府中,嘿嘿,哈哈……难道自己竟这么好运,重生为小王爷一类的角色吗? 杜云昭窃喜。 “他醒了?”一个威严的男子声音传了过来。 杜云逸和杜云朗忙一起欠身:“爹。” 西安王杜百年,英朗帅气,四十许岁的年纪,在儿子们面前别具威严。 杜云昭循声看去,便见一个一身褐色长袍、面貌十分威严的老者正盯着自己,他腰间悬佩,亦是金玉相间。 难道是,难道是爸吗?杜云昭的眼睛直了。爸可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换了古装后,更是俊朗帅气啊。 “爸。”杜云昭的声音哽咽了。 “胳膊腿没折吗?”杜百年冷冷地问,他最看不得男孩子哭哭啼啼,很有些厌烦。 “是。逸儿已经看过了,只有些擦伤,未伤及内腑。”杜云逸恭谨回道。 杜云朗微垂了头,屏息凝气肃立。 “扔出去吧。”杜百年转身:“云朗跟我去书房。” “是。”杜云朗和云逸一起欠身。 杜云朗强稳了心神,举步而出。杜云逸同情地看着二哥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回头看杜云昭,我二哥可是被你这小东西害惨了。 杜云逸轻喝:“小左、小右,将他扔出去。” “是,三少爷。”随着一声恭应,两个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走了过来,一人一边胳膊架起杜云昭,就往门外拖。 杜云昭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们要将我扔哪去啊?” 小左立刻捂上他的嘴,低声道:“当然是扔府门外面去。我们王爷可不是草菅人命的人。” 小右也道:“你娘和你爹带着你们一大家子人等你呢。王爷已经赏了他们五十两银子了,现在就等你呢。” “我爹我娘?”杜云昭想问,他们是谁?他们不是王爷福晋吗?他们,我…… 小左小右已将他拖到二门,又有别的下人过来,对小左小右欠身。小左吩咐道:“扔出去。” 然后两个下人继续往出拖杜云昭。穿过重重的院落,亭台楼阁,水榭荷塘,处处修剪整齐的树木,细石子的小路,洁净整齐得好像世博园的感觉呢。 又到一处院门,又换了两个下人来拖杜云昭,杜云昭有些恼了:“放开,小爷我有手有脚,我自己走。” 那两个下人孔武有力,也不理他,继续架着他往出走。杜云昭根本挣扎不动,索性就软在他们身上,由着他们拖出去。 又换了两个下人,又走了盏茶时分,终于大门在望。这是杜云昭以为的大门,那么气势恢宏。其实只是西安王府侧门的四个角门之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两个下人十分粗鲁,将杜云昭扬手扔了出去。 “哎呦。”杜云昭忍不住叫,在地上翻滚了两下,才爬起来。 “昭儿,昭儿,昭儿。”热烈的叫嚷声吓了杜云昭一跳,在看左右形式,就更是有些心惊。 两列士兵挺胸而立,一列手持亮闪闪钢刀,一列手持银晃晃长枪,寒光霍霍。 在杜云昭前面大概三丈远左右,又是一对士兵,立得笔直,只是手中长枪斜指向前,将一大堆男女老少挡在三步之外,那些热切地喊声正是出自他们。 一个小头目样的士兵用手扒拉杜云昭:“快些过去。” 杜云昭三步两步跑过去,沈老爹和沈婆姨已经拖家带口地围了上来,沈婆姨更是紧紧抱住了杜云昭,一口一个昭儿叫起来。 小头目一顿手中长枪:“王爷府侧,禁止喧哗,快些离开。” 沈老爹忙道:“正是,正是,昭儿没事就好,大家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好啊,好啊。”大家忙着分批分拨地往三辆马车里塞。 杜云昭被沈婆姨紧紧攥着手,上了最宽敞的一辆马车,沈老爹也上来,然后三四个外孙女,四五个外孙子还有大姑娘二姑娘也挤进来,大姑爷、二姑爷坐在车源上,招呼后面的三姑娘、四姑娘、三姐夫、四姐夫还有一大堆小孩子一起出发。 “我们上哪去啊?”杜云昭被挤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怀里被塞进来三个奶娃娃,一个正啃他的手指头,虽然没长全牙,啃得也挺疼。 “小栓子,别用你小舅舅的手指头磨牙。”大姑娘打杜云昭的手背,啪啪地,挺疼。 “昭儿啊,你哪都好吗?真没事了吗?吓死娘了。”沈婆姨用粗糙的手指,摸着杜云昭的头,脸,后背,胳膊、腿。眼泪还往下掉。 “昭儿没事。”杜云昭看着这个陌生却又那么亲切,略有些粗糙的老妇人,忽然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昭儿别哭,男子汉呢,哭什么。”沈老爹越过手里、怀里的小囡囡们,用手替杜云昭擦眼泪:“有爹呢,有爹呢。” 杜云昭的眼泪流得更凶:“爸,妈……爹,娘……”他扑进了沈婆姨的怀里,放声大哭。 沈云昭现在生活的朝代叫“有宋”,他爹爹沈老爹共有七女一子,除七丫头和沈云昭外,皆以成亲。沈婆姨是家里主事的人,十分疼爱沈云昭。 哦,对了,他不姓杜,姓沈。沈云昭。 可以想见,七个女儿一个儿,沈云昭当然是极被宠爱的。所以,才十六岁的沈云昭,就有些不那么学好,逃逃学,打打架,甚至学人家赌博,赌输了,竟敢偷祖传的宝物去卖。 “那玉佩呢?卖给哪家铺子了?”七丫头沈小茹手里拎着鸡毛掸子,问沈云昭:“卖来的银子呢?又去赌了?” 沈云昭吓得直往沈老爹身后躲。 “行了,你弟弟才受了惊吓,那些事情等等再问。”沈婆姨端着碗梨子糖水出来,拉过沈云昭,在沈老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快喝,压惊的,你最喜欢喝的。” “哎呀,娘,你再惯着他,他都敢杀人放火了。”沈小茹急得直跳脚。 沈云昭也觉得目前的姿势有些不合适。明是闯了祸被家里人追着四处跑,冲撞了小王爷的队伍,如今鼻青脸肿地回来的,沈婆姨舍不得打,反倒炖了梨子糖水给他喝,沈婆姨自己倒是屈膝在他旁边的矮榻上坐着,仰了头看他。 “娘,”沈云昭一个“娘”字出口,倒没有想像中生涩,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娘,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沈小茹拎着鸡毛掸子对着沈云昭就抽下来:“那你还记得什么?赌钱,逃学,还敢偷家里的东西!” 沈云昭冷不防挨了一下,痛得一缩手,哎呦一声,差点打了碗。 沈婆姨已是伸了手,母鸡护雏般将云昭挡在身后:“你个死丫头,敢伤了你弟弟,看我不扒你的皮。” “这次确实是昭儿不对,娘啊,你也别太护着他了。”大丫头也过来劝,接着,其他几个姐姐也过来,有劝沈云昭的,有劝沈小茹的,有劝沈婆姨的,一时莺声燕语的,倒是热闹。 屋内院子里,六个姐夫正全力哄那些小孩子,免得进来耽误沈家人谈家事。 沈老爹拿烟袋锅子敲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沈老爹不吸烟,只是按习惯,手里拎着祖传下来的青铜长柄的烟袋锅子,以示权威。 这下大家安静下来,沈老爹对沈云昭道:“无论如何,那翡翠腰佩也是当不得的,到底是当给了哪家当铺,爹给你去赎回来。” 沈云昭确实是想不起来。 “当票呢?”沈小茹问,然后冲上来,在沈云昭身上翻。 沈云昭由得她翻了一阵,却是没有结果。 “难道你故意扔掉了?”沈小茹又去拿桌上的鸡毛掸子。 “没有。”沈云昭忙又往沈婆姨身后藏。这个七姐姐,瞧着不比自己大多少的样子啊,怎么那么有架势啊。哇,胳膊上被她抽得那一下,还是痛呢。 “行了。”沈老爹又敲敲桌子:“趁着天色没黑,一家家去找。” “没了当票,人家哪还会承认啊?”大姑娘劝沈老爹先坐下来。 “也只能这样了,大不了,我们多出银子呗。”沈小茹瞪沈云昭:“银狐尾不也是这样找回来的。” “什么银狐尾啊?”沈云昭好奇。原来这个沈云昭果真是恶迹斑斑啊。 “当然是你的狐尾啊。”沈婆姨过来摸沈云昭的头:“这孩子,是不是受了惊吓。” 沈小茹却是忍不住笑道:“他就是故意的,娘,你可是要看好狐尾啦,免得又被他偷偷当掉或是扔掉。” “你这个丫头,还敢取笑你弟弟。”沈婆姨瞪沈小茹。 沈小茹笑着叹气:“娘啊,你好歹还是和爹再生一个弟弟吧,昭儿再是好,早晚也是别人家的人……啊……” 沈小茹的话还没说完,已是被爹用烟袋锅敲了一记。吓得沈小茹忙藏到大姐身后去。 “给我狠狠打这个死丫头,还敢消遣起爹娘来了。”沈婆姨用手点沈小茹。 沈云昭在旁边直笑,家里人多,真是好玩。所以,倒没怎么留心沈小茹的话。 杜百年有两个书房,两侧院子里,一边一个。左侧的,确实是书房,名为赏云斋,供他与儿子们商研事情;右侧的,也是书房,名为听风堂,则多办是他行家法的所在。 杜百年走到甬道上,略停步,还是往清风堂去了。 跟在后面的杜云朗,手心里立刻就沁出了冷汗。 清风堂粗粝的大理石地面上,杜云朗挺直了身子,跪得笔挺好看。 杜百年端坐在太师椅上,看杜云朗:“为何纵马闹市?” “儿子知错。”杜云朗应声道。 “为何纵马闹市?”杜百年微提高了声音。 杜云朗心里一抖,仍是恭敬地回道:“儿子知错。” “啪”地一声,杜百年用手一拍桌子:“你个混账东西,还敢不说实话!” “风上!”杜百年喝。 一个青衣中年人应声而入:“老爷。” 风家是杜家的家臣。 风上是杜百年的亲卫,亦是本代风家家主。 “请家法!”杜百年用手指杜云朗:“给我重重地打这个混账东西。” “是。”风上恭应。走到旁侧书架上,将一根两指粗细,两尺长左右系着丝绦玉坠的柔韧紫藤条,取到手中,走到杜云朗身侧:“属下僭越。” “儿子恭领爹责罚。”杜云朗恭声道。 “打。三十下。”杜百年冷喝。 藤条抽到杜云朗身上,啪啪作响。 杜百年冷着脸端茶。 风上面无表情,仿佛在抽一只麻袋。 只有杜云朗一阵阵战栗,忍受着每一下声响后,藤条咬进肉中又抽离的疼痛。 三十下打过,背上已是鼓起一条条血痕。 “为何纵马闹市?”杜百年再问。 杜云朗缓缓挺直了背脊,抬头:“儿子不愿纳九儿为贤。” “放肆!”杜百年腾地起身:“九儿到底哪一点配不上你?他是皇上嫡亲的弟弟,也是你娘嫡亲的外甥,这门亲事,还是你娘在世时定下的,由不得你不纳。” 杜云朗在父亲的逼视下,只得微垂了目光。 “你再敢因了此事顶撞皇上或是肆意胡为,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杜百年喝。 “再给我抽他五十下,让他好好长长记性!”杜百年指着杜云朗:“若是再因为此事执拗,就等着被扒了裤子抽个没脸吧!” 杜云朗心中战栗,终于垂头:“儿子不敢。” 藤条再抽到身上,叠加了方才的伤痕,疼痛更加难忍,杜云朗额头上已经冷汗涔涔,却是咬紧牙关忍耐,一声不吭。 杜云朗快满二十岁了。十八岁时,带兵平边关烽烟,大小三十六仗,仗杖皆赢,号封长胜大将军,可若真惹了爹气怒,爹打起他来,依旧是不留任何情面。 作者有话要说:购买了的亲们,请不用着急,这是心妖的另一篇文中的一部分,也很好看。正式内容,将在晚8点以后更新。给大家带来不便,请见谅。 真心希望喜欢心妖的文,可以购买正版,支持心妖!谢谢。 215 番外之四玉翎 ?龙城要抽烂龙星的皮,这当然是深得龙玉之意。只是龙玉却不肯认了这个缘由,免得将来三叔知道了获责。 他重新坐下去,一边端了茶,一边漫不经心地道:“龙星便是有错,你也不能动不动就一顿家法板子的,他也长大了,底下又弟弟、侄儿们的一堆,总要给他留些脸面。况且真打重了他,长辈们知道了也要心疼。” 龙玉这意思其实只是客气,按龙城的脾气,打弟弟们尤其是打龙星,什么时候下手轻过,又什么时候顾及过他的脸面,尤其还是自己跟前,只是别惊动五爷爷或是三叔就好了。 龙城今儿还真误会了龙玉的意思,以为龙玉是心疼龙星,不忍重责,才会如此规劝自己的,遂拎着藤条训龙星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这里越是不忍责罚于你,倒越是纵得你翻天了。今儿本来该重重打你一顿给你些教训的,不过既然龙玉大哥有命,这顿打就先给你记着!滚回自己的院子,思过七个时辰才准起来。” 思过七个时辰就是罚跪七个时辰,虽然也是难捱总比挨藤条要轻太多了。龙星心下这才松了口气,忙谢过大哥轻责,又谢过龙玉大哥求情。 龙玉一口茶含嗓子里差点没噎着。傅龙城,你是真傻啊,还是跟我这心疼弟弟故意装糊涂呢,我说不让你罚他,你就真不罚他了?这也不是你风格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了。 龙城吩咐完了龙玉,正想和大哥再谦谢几句,忽然发现龙玉大哥的脸色十分不佳。难道误会大哥意图了?“你先等等。”龙城手里的藤条立刻点到龙星肩上。 龙星刚要站起来准备告退,如今只得又屈膝跪了下去。 龙玉缓了半天气,才勉强心平气和地对龙城道:“方才翎儿惹了岚儿气怒,岚儿不忍责罚,便让小卿过来,小卿不仅打肿了翎儿的脸,还用藤条狠抽了一顿。” 龙玉走到院门外时,还听得到鞭子落在肉上的声音,他进来时,云岚正命小卿停手,他也听得一清二楚,故此就是前面的情形没看到,也能猜个差不离。 哦……龙城明白了。看来龙星确实是惹怒龙玉大哥了,不打他一顿,龙玉大哥肚子里那口气还真出不来。 “是龙城思虑不周。”龙城微欠身,请龙玉大哥坐,又命龙星:“裤子褪了,跪好了。” 龙星本就跪得笔直,龙城这意思当然是命他按被打的规矩“跪好”。 龙星俊逸的脸庞简直红得像苹果了:“龙星去知过堂领责可好?要不,去静思堂?” 龙星小声恳求大哥。去静思堂本是龙星极怕的,可总也好过在龙玉跟前被大哥褪了裤子打屁股那么丢脸吧。自己都多大了。 龙玉瞧龙星委屈又窘迫的模样确实是惹人心疼,不过心里却很有几分觉得意:“这回怕了吧,看你还敢跟我这儿叫板!” “龙玉大哥,龙星知错了。”龙星委曲求全,去求龙玉。龙玉冷着个脸:“既然敢去三叔跟前告我的状,就该想到今日后果,方才还敢在侄儿们面前驳我面子,活该你。” 龙玉完全不顾及形象地摆出一副“晚娘”面孔,等着看好戏。 “大哥饶了龙星这次吧。”龙星忍不住伸手去拽龙城的衣襟。 “谁让你行事不知分寸?不仔细教训你一顿,你可是不知道规矩。”龙城斥责龙星。再怎么说龙玉也是大哥,龙星是弟弟,不论谁对谁错的,总是当弟弟的要受委屈。 龙星只得缩回了手,将手放在盘扣上,看着傅龙玉直咬嘴唇。 龙玉瞧着龙星的样子就更觉心情舒畅,故意逗龙星道:“就是被你哥褪了裤子打也是你自找的,可怨不得我。” “啪”地一声,傅龙城的藤条带着风声抽到了龙星腿上,龙星痛得一哆嗦,血迹立时就氤氲了出来。 傅龙城的耐性实在不好,既然已经决定要打龙星了,龙星就应该分分钟把姿势摆好。 龙城也确实想教训龙星了,若不是爷爷拦着,龙星可是得挨上不止一顿两顿了。 龙星再不敢拧着了,越是求饶示弱,龙玉大哥看着还越爽呢。龙星一咬牙,就当自己还是十岁吧,反正也不是没被龙玉大哥撞见过自己被打。 龙星虽是这样想,可是裤子褪了,伏低身体时,依旧是觉得一阵阵战栗。 龙星刚刚摆好姿势,龙城的藤条已经抽了下来,“啪”地一声,声音不大,却是疼得龙星眉峰一蹙,冷汗已经渗了出来。 龙星的肌肤上立时便鼓起一道僵硬的白色凛子来。龙星的眉峰尚未展开,藤条已经又落了下来,准确地重合在这道白色的凛子上,瞬间绽放出血花。 龙星的心都疼得直颤。他最怕大哥责罚,这小小一根藤条,在大哥的手里,威力完全不亚于蟒鞭或是板子。 第三下,如意料般,依旧是落在那道伤痕上,痛得龙星目光一缩,忍不住咬紧了嘴唇。 藤条一下下抽过来,龙星百般忍耐,不敢呼痛或是稍动,只能硬生生地承受仿佛抽进骨髓里的疼痛。 “龙城。”龙玉终于出声命停。 龙星跪伏着未动。实在也是一时痛得无法起身。 龙玉瞧着龙星臀腿上的一道道刺目的血红,也有些心疼,只是他是见惯这种伤痕的,也并不太在意,这种程度的伤痕痛固然是痛入心扉,对傅家弟子,尤其是龙星这种高手,不过是皮肉之痛,算不得伤了。 “这下可知道疼了吧?”龙玉蹲□,用手抬起龙星的脸。仍是忍不住一呆。龙星的俊逸实在不类凡人了。如今冷汗涔涔,星眸熠辉,唇红娇艳,简直是美若天工。 龙星把目光看向别去。到底不敢挣脱了龙玉的手。 “大哥不用疼惜他,就是这执拗的性子,这些日子因了爷爷和三叔的疼爱,越发放纵了。”龙城倒打出几分火气来了。 “龙星不敢,龙星知错了。”龙星委屈地应错,却忍不住瞪了龙玉一眼道:“龙星也多谢大哥赐责。” 龙玉又有些不乐意了:“到现在还敢跟我拧着呢,也就你大哥说你肯听,可是觉得我不敢打你是吗?” “傅龙玉,你这儿又摆得什么威风呢?”随着慵懒的话音,傅龙烁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龙烁是九支弟子,在族内行十,排序还在龙玉和龙城之上。如今做客大明湖,龙玉和龙城自然不敢怠慢。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宾客盈门啊。 龙玉和龙城忙一起龙烁见礼。龙星慌忙放下长袍,跪直了身体,这一番动作下来,又是痛得一身地冷汗。 龙烁点点头,看看跪在地上的龙星:“龙星何错?” 龙城和龙玉都没做声,龙城的目光扫过龙星,龙星强忍了痛,缓着气,实话实说道:“是龙星不知分寸,触怒龙玉大哥,所以龙玉大哥请我哥过来降责。” 龙城和龙玉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龙城心里不由气怒,好你个傅龙星,难怪会惹龙玉大哥气怒,真真是欠扁了你。 龙烁略蹙眉:“怎么个不知分寸了?可是因为向三叔进言的事情?” 龙星微垂头:“十哥明鉴。” 龙烁亲自过去扶龙星:“这怎么能算是错处,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起来吧。” “龙星不敢。”龙星的余光看着大哥手里的藤条,哪敢起身。 龙烁去看龙城,龙城只得把藤条放到书案上,对龙星道:“既是十哥命起,还不赶快滚起来?” 龙星这才红着脸慌乱地整理下衣服,然后才站起来,退过一边。 龙玉的脸色可就很不好了,他轻咳一声道:“十哥莅临,可还有其他吩咐?” 龙烁点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接到我哥的帖子,让我尽早回坝上去呢。” “原来是九哥惦念十哥了。”龙玉有些幸灾乐祸。 “也不是惦念别的,只是着急命我回去挨板子呢。”龙烁的面色还是很平和,说到“挨板子”三个字,目光仍是忍不住缩了一缩,毕竟他哥傅龙耀的板子实在不是那么好挨的。 “哦。”龙玉装出沉痛之色,低头又抬头:“到底是因为何事,九哥又发了脾气呢?” “是听香苑的事情,”龙烁很有些悻悻然:“我本想回去后就和大哥禀告的,却不想大哥倒是先知道了。” 可以想见,傅龙耀听到这个消息时那是何等的气怒了,所以才会飞鸽传书命傅龙烁速速折回,家法藤条荆棘的想来已是被齐全了。 “不知是劳烦了哪位,向我哥进言呢?”龙烁很有些咬牙切齿地道,目光冷冷地扫过龙玉龙城和龙星。 “此事,绝非龙城所为。”龙城立时欠身道。 “也不是龙星所为。”龙星强忍了身上的疼痛,亦欠身道。 “龙玉也不知此事。”龙玉也欠身道。 “真得都不知道?”傅龙烁一拍桌子,吓了龙玉、龙城和龙星一跳。 龙星说没做确实就是没做,龙烁很不相信龙玉,而龙城,可能不是他做的,却极可能知道是谁做的。 “龙星先回去吧,我请你两位大哥再仔细回想回想。”龙烁伸手,将龙城方才放在桌案上的藤条拎了起来。 “是。”龙星虽然嘴里答应着龙烁,却用询问的目光去看龙城。 “回去上药,就在你屋里呆着。”龙城当然不能驳斥龙烁之命。 “是。”龙星暗舒了口气,总算是不用罚跪思过。 龙星告退出去了,龙烁的脸色就更冷了。龙城心里不由叹气,这两位大哥都是惹不起啊,这下可是糟了。 龙玉想的则是,只要龙城不背叛,十哥没证据,拿我也是没辙。不过龙玉也有点纳闷,这几天光顾着和若若腻歪了,确实还没倒出功夫去告状呢?谁告的密呢?深得我心啊! “十哥不如先坐了喝杯茶吧。”龙城想缓和一下气氛。 “我还有心情喝茶吗?”龙烁拎着藤条“啪”地一声敲在桌案上:“傅龙玉,你害我挨揍,就那么高兴?你还是三岁十岁的小孩儿?就不能消停一天?” 龙玉吓了一跳,忙往龙城身边靠了靠:“十哥切勿动怒,确实并非龙玉所为啊。” “不是你就怪了。”龙烁拎着藤条点龙玉,龙玉往后躲:“真不是我。” “你向我哥告我黑状不是一次两次了吧?”龙烁恨得牙根痒痒,“打量我不敢打你是吗?” “当然不是,十哥自然能教训龙玉,可这事,真不是龙玉干的,我还没来得及呢。”龙玉真是冤枉啊,这回他算明白小卿的感受了,真是有口难辩啊。 “龙城,你快来给我作证。”龙玉瞪龙城,没瞧见你大哥我深陷水火,也不知来救。 “龙城确实未听说龙玉大哥做了此事。”龙城犹豫道。他其实是听龙玉说过要告状的事情,可是龙玉到底告没告状,他也不敢肯定。 可是龙城说得这么迟疑,在龙烁听来,那就一定是龙玉干的,龙城不敢说而已。 “好,果真是你。”傅龙烁拎着藤条对着龙玉就抽:“你还敢罚龙星,可是你这当大哥的做得好榜样。” “六月飞霜啊。”傅龙玉冤枉得直叫,把龙城推到自己身前:“龙城快向十哥进言。” “你还敢躲!”傅龙烁打了两下,都被龙玉躲过去了,不由怒道:“傅十三,还不给我跪下!” 族内傅龙玉排行正是十三,龙烁这称呼很明显,是要用坝上的规矩压龙玉了,族兄也是长兄,对族弟也有责罚之权。 “你们三个,这是成何体统?”傅青峰冷峻着脸,竟也出现在门前。 龙烁、龙玉和龙城一时都没了声息,才同时欠身请安道:“侄儿见过三叔。” 堂上终于静默了,便是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响了。 傅青峰端坐上首,龙烁、龙玉和龙城在堂中跪了个并排。 “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傅青峰的声音很冷:“本还想给你们多留些脸面,你们可倒好,可有一点当大哥的表率?当弟弟的恭谨,当家主的端正?” “侄儿知错。”三个侄儿被训斥的满面通红,齐声应错。 “先滚去知过堂,每人领一百鞭子,等今日爹爹的家宴过来,再收拾你们的皮!”傅青峰“啪”地一拍桌子,不太响,可是地上跪着的三位老大,都吓得一哆嗦。 唉,惨了。龙烁琢磨,还不如早些回去挨大哥的打呢,这又多饶上一顿。 唉,糟了。龙玉琢磨,本答应若若要和三叔请示送她回锦绣宫去呢,这下不一定能不能爬得起来呢。 唉,晕了。龙城也琢磨,这又得带着一身伤地回去,怕是又要被方夜夜笑掉大牙了。166阅读网 216 番外之家宴(番外完结) ?杜云昭是被一阵淡淡的香气醺醒的,太香了,太好闻了,可是那香气却突然离开了自己的鼻端:“回来。” 杜云昭急忙叫,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乌黑的眼眸,长长的弯弯的睫毛,挺翘的鼻梁,弯弯的嘴唇,凝脂般无暇的肌肤,将这毫无缺憾的五官衬托得更加眉目如画,清俊无比。 “小兄弟,没事了。”有着天使般面孔的男子,声音也非常悦耳动听。 “这是哪啊?”杜云昭问,很有些迷茫。 男子微微笑:“这里是西安王府。” “西安王府?”杜云昭纳闷。 “西安王府的一处偏厅。” “逸儿,他醒了吗?”一声同样清朗的语声传了过来。 “是。二哥。”杜云逸笑着起身。 杜云昭便见一个五官俊朗,眉目如刻,英姿勃勃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以后走路小心些,糊里糊涂地跑到我的马下来,没踩死了你,却险些害我落个纵马闹市、草菅人命的罪名。”杜云朗冷哼道。 杜云朗眉目间与杜云逸十分相像,只是他看着更俊朗,杜云逸则看起来更俊逸。 这是哪跟哪啊,杜云昭的思绪有些乱,难道是在梦里?杜云昭想起电视里常见的情节,用手拧了一下大腿,哎呦,杜云昭惨叫了一声,真那什么疼啊。 “小兄弟,你虽无大碍,但是毕竟是马踢到了,所以腿上还青紫的厉害。”杜云逸和蔼笑道。 杜云昭哦了一声,思绪游离,难道是传说中的穿越吗?不对啊,我不是英勇牺牲了吗?难道是重生? “有镜子吗?”杜云昭问杜云逸,这个逸儿哥哥看起来好可亲。 杜云逸唤道:“翠儿,给他拿镜子来。” 一个小丫鬟应了一声,将一个雕花青铜镜递到杜云昭手边。 杜云昭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镜子举到脸前。 杜云朗不由笑道:“你是被踢到了腿,摔到了后背而已,你的小脸蛋可是没伤到啊。” 杜云昭不理他的讪笑,猛地睁开眼睛。 镜子中果真还是自己的脸,很清秀,也很帅气,丝毫不比面前的这两个男子差,而且还很青葱。只是,头发,头发不对,自己明明是小平头的,但是,他伸手摸到头顶,黑发如云啊。 杜云昭瞧着面前两个帅哥哥,视线很清晰,影像很完整。 两个帅哥哥都是乌发高高束起,身着长袖龙纹的锦袍,一为淡蓝,一为淡青,腰系一条掌宽的金玉带,珍珠琥珀镶嵌的高底鹿皮靴,越发衬得两人玉树临风、风姿俊朗。 再瞧头顶,锦帐雕栏,再看四周,雕花轩窗,雕花桌椅。青铜的香炉里,淡淡飘香。 好吧,现实就是,自己真得重生了。 杜云昭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这大概属于哪种重生呢?但是无论如何,自己是见不到爸妈了。 没错,爸妈也牺牲了,一如自己,死的光荣。 但是,爸妈也重生了吗?在另一个时空里,或是另一个朝代。一定是,一定会。 昭儿好想你们。 “逸儿,你瞧他是否还有些神志不清?”杜云朗瞧着杜云昭的神情忽喜忽悲的,有些好奇。 “我没事。”杜云昭摇头,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当现实无法改变时,他就接受。 而且,竟然重生在王府中,嘿嘿,哈哈……难道自己竟这么好运,重生为小王爷一类的角色吗? 杜云昭窃喜。 “他醒了?”一个威严的男子声音传了过来。 杜云逸和杜云朗忙一起欠身:“爹。” 西安王杜百年,英朗帅气,四十许岁的年纪,在儿子们面前别具威严。 杜云昭循声看去,便见一个一身褐色长袍、面貌十分威严的老者正盯着自己,他腰间悬佩,亦是金玉相间。 难道是,难道是爸吗?杜云昭的眼睛直了。爸可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换了古装后,更是俊朗帅气啊。 “爸。”杜云昭的声音哽咽了。 “胳膊腿没折吗?”杜百年冷冷地问,他最看不得男孩子哭哭啼啼,很有些厌烦。 “是。逸儿已经看过了,只有些擦伤,未伤及内腑。”杜云逸恭谨回道。 杜云朗微垂了头,屏息凝气肃立。 “扔出去吧。”杜百年转身:“云朗跟我去书房。” “是。”杜云朗和云逸一起欠身。 杜云朗强稳了心神,举步而出。杜云逸同情地看着二哥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回头看杜云昭,我二哥可是被你这小东西害惨了。 杜云逸轻喝:“小左、小右,将他扔出去。” “是,三少爷。”随着一声恭应,两个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走了过来,一人一边胳膊架起杜云昭,就往门外拖。 杜云昭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们要将我扔哪去啊?” 小左立刻捂上他的嘴,低声道:“当然是扔府门外面去。我们王爷可不是草菅人命的人。” 小右也道:“你娘和你爹带着你们一大家子人等你呢。王爷已经赏了他们五十两银子了,现在就等你呢。” “我爹我娘?”杜云昭想问,他们是谁?他们不是王爷福晋吗?他们,我…… 小左小右已将他拖到二门,又有别的下人过来,对小左小右欠身。小左吩咐道:“扔出去。” 然后两个下人继续往出拖杜云昭。穿过重重的院落,亭台楼阁,水榭荷塘,处处修剪整齐的树木,细石子的小路,洁净整齐得好像世博园的感觉呢。 又到一处院门,又换了两个下人来拖杜云昭,杜云昭有些恼了:“放开,小爷我有手有脚,我自己走。” 那两个下人孔武有力,也不理他,继续架着他往出走。杜云昭根本挣扎不动,索性就软在他们身上,由着他们拖出去。 又换了两个下人,又走了盏茶时分,终于大门在望。这是杜云昭以为的大门,那么气势恢宏。其实只是西安王府侧门的四个角门之一。 两个下人十分粗鲁,将杜云昭扬手扔了出去。 “哎呦。”杜云昭忍不住叫,在地上翻滚了两下,才爬起来。 “昭儿,昭儿,昭儿。”热烈的叫嚷声吓了杜云昭一跳,在看左右形式,就更是有些心惊。 两列士兵挺胸而立,一列手持亮闪闪钢刀,一列手持银晃晃长枪,寒光霍霍。 在杜云昭前面大概三丈远左右,又是一对士兵,立得笔直,只是手中长枪斜指向前,将一大堆男女老少挡在三步之外,那些热切地喊声正是出自他们。 一个小头目样的士兵用手扒拉杜云昭:“快些过去。” 杜云昭三步两步跑过去,沈老爹和沈婆姨已经拖家带口地围了上来,沈婆姨更是紧紧抱住了杜云昭,一口一个昭儿叫起来。 小头目一顿手中长枪:“王爷府侧,禁止喧哗,快些离开。” 沈老爹忙道:“正是,正是,昭儿没事就好,大家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好啊,好啊。”大家忙着分批分拨地往三辆马车里塞。 杜云昭被沈婆姨紧紧攥着手,上了最宽敞的一辆马车,沈老爹也上来,然后三四个外孙女,四五个外孙子还有大姑娘二姑娘也挤进来,大姑爷、二姑爷坐在车源上,招呼后面的三姑娘、四姑娘、三姐夫、四姐夫还有一大堆小孩子一起出发。 “我们上哪去啊?”杜云昭被挤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怀里被塞进来三个奶娃娃,一个正啃他的手指头,虽然没长全牙,啃得也挺疼。 “小栓子,别用你小舅舅的手指头磨牙。”大姑娘打杜云昭的手背,啪啪地,挺疼。 “昭儿啊,你哪都好吗?真没事了吗?吓死娘了。”沈婆姨用粗糙的手指,摸着杜云昭的头,脸,后背,胳膊、腿。眼泪还往下掉。 “昭儿没事。”杜云昭看着这个陌生却又那么亲切,略有些粗糙的老妇人,忽然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昭儿别哭,男子汉呢,哭什么。”沈老爹越过手里、怀里的小囡囡们,用手替杜云昭擦眼泪:“有爹呢,有爹呢。” 杜云昭的眼泪流得更凶:“爸,妈……爹,娘……”他扑进了沈婆姨的怀里,放声大哭。 沈云昭现在生活的朝代叫“有宋”,他爹爹沈老爹共有七女一子,除七丫头和沈云昭外,皆以成亲。沈婆姨是家里主事的人,十分疼爱沈云昭。 哦,对了,他不姓杜,姓沈。沈云昭。 可以想见,七个女儿一个儿,沈云昭当然是极被宠爱的。所以,才十六岁的沈云昭,就有些不那么学好,逃逃学,打打架,甚至学人家赌博,赌输了,竟敢偷祖传的宝物去卖。 “那玉佩呢?卖给哪家铺子了?”七丫头沈小茹手里拎着鸡毛掸子,问沈云昭:“卖来的银子呢?又去赌了?” 沈云昭吓得直往沈老爹身后躲。 “行了,你弟弟才受了惊吓,那些事情等等再问。”沈婆姨端着碗梨子糖水出来,拉过沈云昭,在沈老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快喝,压惊的,你最喜欢喝的。” “哎呀,娘,你再惯着他,他都敢杀人放火了。”沈小茹急得直跳脚。 沈云昭也觉得目前的姿势有些不合适。明是闯了祸被家里人追着四处跑,冲撞了小王爷的队伍,如今鼻青脸肿地回来的,沈婆姨舍不得打,反倒炖了梨子糖水给他喝,沈婆姨自己倒是屈膝在他旁边的矮榻上坐着,仰了头看他。 “娘,”沈云昭一个“娘”字出口,倒没有想像中生涩,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娘,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沈小茹拎着鸡毛掸子对着沈云昭就抽下来:“那你还记得什么?赌钱,逃学,还敢偷家里的东西!” 沈云昭冷不防挨了一下,痛得一缩手,哎呦一声,差点打了碗。 沈婆姨已是伸了手,母鸡护雏般将云昭挡在身后:“你个死丫头,敢伤了你弟弟,看我不扒你的皮。” “这次确实是昭儿不对,娘啊,你也别太护着他了。”大丫头也过来劝,接着,其他几个姐姐也过来,有劝沈云昭的,有劝沈小茹的,有劝沈婆姨的,一时莺声燕语的,倒是热闹。 屋内院子里,六个姐夫正全力哄那些小孩子,免得进来耽误沈家人谈家事。 沈老爹拿烟袋锅子敲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沈老爹不吸烟,只是按习惯,手里拎着祖传下来的青铜长柄的烟袋锅子,以示权威。 这下大家安静下来,沈老爹对沈云昭道:“无论如何,那翡翠腰佩也是当不得的,到底是当给了哪家当铺,爹给你去赎回来。” 沈云昭确实是想不起来。 “当票呢?”沈小茹问,然后冲上来,在沈云昭身上翻。 沈云昭由得她翻了一阵,却是没有结果。 “难道你故意扔掉了?”沈小茹又去拿桌上的鸡毛掸子。 “没有。”沈云昭忙又往沈婆姨身后藏。这个七姐姐,瞧着不比自己大多少的样子啊,怎么那么有架势啊。哇,胳膊上被她抽得那一下,还是痛呢。 “行了。”沈老爹又敲敲桌子:“趁着天色没黑,一家家去找。” “没了当票,人家哪还会承认啊?”大姑娘劝沈老爹先坐下来。 “也只能这样了,大不了,我们多出银子呗。”沈小茹瞪沈云昭:“银狐尾不也是这样找回来的。” “什么银狐尾啊?”沈云昭好奇。原来这个沈云昭果真是恶迹斑斑啊。 “当然是你的狐尾啊。”沈婆姨过来摸沈云昭的头:“这孩子,是不是受了惊吓。” 沈小茹却是忍不住笑道:“他就是故意的,娘,你可是要看好狐尾啦,免得又被他偷偷当掉或是扔掉。” “你这个丫头,还敢取笑你弟弟。”沈婆姨瞪沈小茹。 沈小茹笑着叹气:“娘啊,你好歹还是和爹再生一个弟弟吧,昭儿再是好,早晚也是别人家的人……啊……” 沈小茹的话还没说完,已是被爹用烟袋锅敲了一记。吓得沈小茹忙藏到大姐身后去。 “给我狠狠打这个死丫头,还敢消遣起爹娘来了。”沈婆姨用手点沈小茹。 沈云昭在旁边直笑,家里人多,真是好玩。所以,倒没怎么留心沈小茹的话。 杜百年有两个书房,两侧院子里,一边一个。左侧的,确实是书房,名为赏云斋,供他与儿子们商研事情;右侧的,也是书房,名为听风堂,则多办是他行家法的所在。 杜百年走到甬道上,略停步,还是往清风堂去了。 跟在后面的杜云朗,手心里立刻就沁出了冷汗。 清风堂粗粝的大理石地面上,杜云朗挺直了身子,跪得笔挺好看。 杜百年端坐在太师椅上,看杜云朗:“为何纵马闹市?” “儿子知错。”杜云朗应声道。 “为何纵马闹市?”杜百年微提高了声音。 杜云朗心里一抖,仍是恭敬地回道:“儿子知错。” “啪”地一声,杜百年用手一拍桌子:“你个混账东西,还敢不说实话!” “风上!”杜百年喝。 一个青衣中年人应声而入:“老爷。” 风家是杜家的家臣。 风上是杜百年的亲卫,亦是本代风家家主。 “请家法!”杜百年用手指杜云朗:“给我重重地打这个混账东西。” “是。”风上恭应。走到旁侧书架上,将一根两指粗细,两尺长左右系着丝绦玉坠的柔韧紫藤条,取到手中,走到杜云朗身侧:“属下僭越。” “儿子恭领爹责罚。”杜云朗恭声道。 “打。三十下。”杜百年冷喝。 藤条抽到杜云朗身上,啪啪作响。 杜百年冷着脸端茶。 风上面无表情,仿佛在抽一只麻袋。 只有杜云朗一阵阵战栗,忍受着每一下声响后,藤条咬进肉中又抽离的疼痛。 三十下打过,背上已是鼓起一条条血痕。 “为何纵马闹市?”杜百年再问。 杜云朗缓缓挺直了背脊,抬头:“儿子不愿纳九儿为贤。” “放肆!”杜百年腾地起身:“九儿到底哪一点配不上你?他是皇上嫡亲的弟弟,也是你娘嫡亲的外甥,这门亲事,还是你娘在世时定下的,由不得你不纳。” 杜云朗在父亲的逼视下,只得微垂了目光。 “你再敢因了此事顶撞皇上或是肆意胡为,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杜百年喝。 “再给我抽他五十下,让他好好长长记性!”杜百年指着杜云朗:“若是再因为此事执拗,就等着被扒了裤子抽个没脸吧!” 杜云朗心中战栗,终于垂头:“儿子不敢。” 藤条再抽到身上,叠加了方才的伤痕,疼痛更加难忍,杜云朗额头上已经冷汗涔涔,却是咬紧牙关忍耐,一声不吭。 杜云朗快满二十岁了。十八岁时,带兵平边关烽烟,大小三十六仗,仗杖皆赢,号封长胜大将军,可若真惹了爹气怒,爹打起他来,依旧是不留任何情面。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