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女配误撩老白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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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退婚误撩老白莲》作者:沉蕴【完结】
简介:
聂羽宁穿到一本情深的宫廷文中,还是个出身高门的悲惨炮灰。因将门之后的身份,受到新帝男主的迁怒,死于亡国之时。
家道中落之时,她借病离京奔赴云州,掌帅印,握兵符,成为北疆十四州无冕之王,避免亡国身死的结局。
早年她爹给她定下一个权相之子的未婚夫,她准备回京解决婚姻大事,却在半道收到未婚夫的退婚书。
原来未婚夫是绿茶女主的舔狗,聂羽宁保住了大楚,蝴蝶掉了绿茶女主的新帝男主们,舔狗未婚夫成功上位。
啊这……意外来得措手不及!
三条腿金蟾不好找,两条腿男人满地跑。
聂羽宁轻车简行至城外,撩帘一瞧,路边正好有一个野男人等待她英雄救美,此人为民伸张正义不惧危险,这不比她前未婚夫俊秀可爱有风骨?
聂羽宁妩媚一笑:「这个哥哥我曾见过?」
秦谦和瞧着小姑娘陌生的眼神,微顿復点头:「见过。」
聂羽宁:「???」
秦谦和克制爱意,提醒她:「三年前,曾去贵府弔唁过令尊。」
聂羽宁:「!!!」
三年前家道中落,无人敢上门弔唁,唯有一人例外——大楚权相秦谦和。
那个书中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大佬,被大楚辜负的悲情之人。
也是前未婚夫他爹!
一不小心嘴贱误撩了位高权重的前任他爹,怎么办?在线等!急!
后来,绿茶女主不小心落水,前未婚夫护着绿茶女主,厉声斥责,「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女子?竟然将婉柔推到河里!」
聂羽宁瞄到人群中走来的前未婚夫他爹,瞬间化身病弱娇女,一阵风扑到对方怀里,「叔叔,你家郎君口不择言说错话,不是故意污衊我的,也是我自己身子弱,经不起高声呵斥。」
绿茶女主心道:聂三姑娘脑子没毛病吧?秦相还能为了她斥责自己儿子不成?
秦谦和看着怀里哭得矫揉造作的美人,美人暗地里眼神威胁他,他还能怎么办?
谁叫他没钱偿还救命之恩,只能以身相抵!
当晚前未婚被禁足罚跪,绿茶女主也不作妖了。
多年后,前未婚夫又被秦谦和罚跪在宫殿门口,他实在没忍住,哀求道:「陛下,您贵为一国之君,为何还要如此算计我,误导秦相惩罚我?」
聂羽宁批改着奏摺,笑道:「因为夫妻情趣啊!」
前未婚夫心塞:我只是个你们秀恩爱的工具人?
退婚一时爽,罚跪火葬场!
明艷*狠辣*霸道的主上vs儒雅*随和*内敛的文相
ps:1、文,男女主有年龄差。
2、男主和未婚夫的母亲是协议婚姻,他不是未婚夫的亲爹。
3、前期男主花式宠女主,后期女主宠男主。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聂羽宁,秦谦和 ┃ 配角:聂家人,常家人 ┃ 其它:穿越,退亲,权相
一句话简介:我是假绿茶,你是真白莲!
立意:遇到挫折,再努力一下,说不准就柳暗花明。
第1章 宁北公府
天佑元年,二月初。
帝都上阳城迎回大楚王朝的主人,上至百官,下至黎民,狠狠舒了一口气,悬在心上的磐石落地。
他们不用当亡国奴!真好!
这份喜悦从民间蔓延到政事堂,几位文官坐在一起烤火取暖,窃窃私语,不知不觉地说到了宁北公府。
「听说迎回陛下的是位陌生小将,年少有为,还未及冠。」
有人开了头,就有人接话,「宁北公府年轻一代只有两位公子,大公子年长些,及冠已有一两年,难不成这位小将是二公子?」
又一人摇头,「非也非也。那日五具棺木入京,宁北公府三子两孙皆已战死,掌云州者绝非宁北公府嫡系。我听说那位小将是宁北公的私,长在云州,可没回过帝都宁北公府。」
「可我听说的和你不一样,外面传闻执掌云州兵权的小……元帅是聂家旁系的孩子。」提起话题的人皱着眉疑惑说道。
「不管是私生子也好,旁系弟子也好,宁北公府两代儿郎已战死,无人支撑门庭,煊赫一时的宁北公府聂家嫡系算是败落了。可惜那如花……咳咳,满门孤女寡母。」一时嘴快,差点吐出「如花美眷」四个字,这位文官咳嗽几声掩盖心虚,转身看到旁边伏案处理公务的同僚,招唿道:「秦相,你如何看待此事?」
说完,他就觉得不妥,旁边几个闲聊的同僚也惊奇地看着他,谁不知道新上任的宰相冷漠寡言,不苟言笑?
除非公事来往,秦相从不与人闲聊其他事。
秦谦和接任宰相之位不到一年,勤于政事,殚精竭虑,极少浪费时间闲聊家长里短的小事,但也没有其他人想像中那么不近人情。
听到同僚说到宁北公府的孤女寡母,他的脑海里闪过那张漂亮妩媚的面孔,眉心微蹙,抬眸看向几位同僚,「宁北公府的盛衰,全在陛下。」
瞬间几个同僚鸦雀无声,满脸慎重,不敢妄议此事。
他们怎么就忘记了椅上的那位?
数月前,元晖帝带着云贵妃御驾亲征,意在收回云州兵权。众臣以为元晖帝将会完成这一壮举,结果反转打脸,北渊集结兵力攻打云州,大军战败,帝王被俘,聂家满门儿郎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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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云州大乱,大楚危在旦夕,帝都的众臣都在考虑北渊攻打到帝都,他们该怎么办?是弃城南迁,还是自杀殉主?
在风雨飘摇之际,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出现在云州,如天神下凡,自称聂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服乱局,全军迎击,击退北渊强敌。一路攻城掠地连下北渊三城,逼迫北渊不得不坐下来和谈,最终平安迎回元晖帝。
云州兵权又落在聂家人手里,陛下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落了颜面。
如今看来,满门儿郎战死的宁北公府是功是过,可不是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吗?是奖励聂家人英勇抗敌迎回他?还是恼羞成怒甩锅给宁北公府?
其他人想明白了,正要向秦谦和道谢,却听到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申时已到,我先散值,诸君随意。」
秦谦和只要想到这么一幕,那样漂亮妩媚的面孔上露出悲戚惶恐的神色,他就坐不住了,起身往宫城外走。
余下的官员又是一脸懵,今天的秦相和他们闲聊就算了,还提前散值离开,着实古怪。不是吃错药,就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从明和从渊两个护卫早就等在马车旁,从明摆放轿凳,从渊掀开车帘,秦谦和一踏上马车,吩咐道:「去宁北公府。」
从渊紧随其后进入马车,从明收好轿凳,坐到马车前赶马,调转车头朝着宁北公府方向去。
他们是知道秦相的独子常俊与宁北公独女聂三姑娘有婚约,当初聂家与常家结亲,常二姑奶奶也就是秦相的夫人可是特意写信到林州,炫耀高攀了一门好亲事,只是秦相接到书信,似乎不高兴。
现在宁北公府男人战死,只剩下满门孤女寡母,掌不了云州帅印,算是落魄了。
前日陛下归京之时,聂家儿郎的棺木紧随其后入京,也没个男人扶灵,还是他们家三姑娘迎回来的。满京城的权贵担忧心疼有之、幸灾乐祸有之,却没有一个人敢去触陛下的霉头,就连常二姑奶奶与常俊母子后悔结亲,也只敢在家里抱怨。
纵然秦相不喜这门亲事,但是以他们秦相的人品,断然做不出欺凌孤女寡母的事情,想来是去弔唁宁北公等人。
只是陛下没有表明态度,秦相去宁北公府合适吗?
从渊想要劝说两句,嘴唇动了动,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们秦相不喜旁人阻拦他的决定。秦谦和在马车内换下紫色官服,取下金鱼袋,换上蓝色的常服,多了几分书卷儒雅。
他伸手掀开窗帘,恰好看到马车路过大街,两旁商铺林立,有好几家点心铺子,「让从明靠边停下,去买一些红豆糕,笑口斋的。」
似乎羽儿喜欢笑口斋的红豆糕。
她守着灵堂两三天,肯定没怎么吃东西,也许吃点喜欢的糕点,心情好一点。
宁北公府。
停灵到第三天,依旧无人上门弔唁。
只见屋檐下挂着两个灯笼,白色的,随着风摇曳,是唯一可动的。寒风瑟瑟、细雪飞扬之中,整座宅院显得格外凄清。
满院子挂着白色的布幔,延伸到里面的灵堂,一片缟素。
灵堂里摆放着五口棺木,分别是宁北公以及两个弟弟、两个侄儿,甚至其中一口棺木里空荡荡的,放着聂家三爷的衣冠,死后连尸身都没找到。
聂羽宁一身黑色的孝服,跪在灵前,旁边跟着两个妹妹,皆是年轻的姑娘家,仅仅代表各房,看起来十分凄凉。
因着太夫人年纪大,受不住失去儿子与孙子的刺激,卧病在床,再加上三房双胞胎姐妹年岁小身体弱,聂羽宁的生母林如瑜在内宅照顾着婆母与侄女。
聂羽宁往火盆里扔着纸钱,问道:「二婶婶和二姐姐去了多久?」
「差不多半个时辰,陆家带着陆玲珑来退婚,应该快谈好了。」聂青岚低声回道,哭的时间有点长,喑哑着嗓子。
聂家三房只剩九个主子,太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再就是六姐妹。陆玲珑与聂家二房的长子曾有婚约,如今人去了,没有让未进门的媳妇守望门寡的,所以这婚约是要退的,是二姑娘陪着聂二夫人去见客退婚。
不过,这婚约解除得匆忙,陆家人连炷香都没有上,就急着谈事,着实难看。
聂羽宁知道帝都上下的心思,看他们宁北公府无法掌控云州,又忌惮宫里那位的态度,隔岸观火,无外乎如是。
若不是她刚刚收服云州,需要休养生息,不想再生事端,引起宫里的人注意,何须借旁人的身份?
三房的五妹妹聂凌霜稍微小一些,生性骄傲耿直,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气愤之色,「爹爹、伯伯们、哥哥们都是为了守护大楚战死的,他们连上一炷香也不愿意?」
聂羽宁正想着怎么妥帖地解释这个事情。
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守在门外的僕从急忙入内,低声禀报导:「三姑娘,有贵人在侧门等待,说要进来弔唁,询问咱们方不方便?」
聂羽宁惊讶地抬眸,贵人来弔唁?还是在侧门?会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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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倾城绝色
宁北公府是世袭三百年的公卿世家,歷代家主执掌云州,带领全族儿郎守卫大楚北疆,战功赫赫,彪炳青史的杰出将领是数不胜数。经过十多代的努力,宫中赏赐不断,荣华富贵不缺,府邸的占地面积也渐渐扩大,俨然是别的公爵府邸的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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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灵堂到侧门的距离不算近,聂羽宁快步走在游廊里,裙摆微微翻飞,仪态端庄秀雅。偏生带路的小厮小步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大冷天的额头直冒汗,频频擦拭着脸颊。
门房的小厮听到脚步声,机灵地打开另外半扇门,恭敬道:「三姑娘,贵人还等在外面。」
抬眸望过去,聂羽宁恰好与所谓的贵人四目相对,一个陌生又俊朗的男人,看起来将近而立之年。
这个年岁这个相貌的男人,她很确定没见过对方。
秦谦和见到聂羽宁的剎那间,心微微一跳,下意识振了振深蓝的纯色儒衫,抖掉袖口碎雪,手持着油纸伞,漫步走来,沉稳又矜持地说道:「羽宁姑娘,请节哀!」
说完,他又暗自懊恼,明明他有很多话要说给她听,想亲切地称唿她,宽慰她的悲伤,但是见到她的那一刻,却只会干巴巴地说一句「节哀」。
聂羽宁不知道秦谦和的内心戏,好奇地打量对方,自然而然地问道:「阁下认识我?是来宁北公府弔唁的?不知道我该如何称唿您?」
「秦相去年回京,未来得及到贵府拜访,姑娘不认识也是正常的。」跟在秦谦和身边的护卫从渊很有眼色,递过去一张名帖,「这是我们府上的名帖。」
名帖上书写着拜访的人的名讳、官职,甚至还有籍贯和出身,信息详尽。
聂羽宁翻开粗粗看过一遍,心里微讶,这人竟然是取代她老师官职的新任宰相,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是她未婚夫的爹,她未来的公爹。
她微微扫过旁边的青布马车,看起来低调,却又在布帘四周镶嵌了一圈紫色的滚边,透露出几分不凡,这是个有心思的人。
这位贵人应该是大楚宰相秦谦和没错。
「家中僕从有眼不识泰山,慢待贵人,还请宽宥一二。」聂羽宁恭敬地叉手行礼,又作势邀请秦谦和往里走,「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秦相微服来访,想来也不想引起事端,羽宁便斗胆请您从侧门进。」
秦谦和没有为难她,温和地说道:「客随主便。」
又对着身后的护卫说道:「你们不用跟进来,在此等我。」
天寒地冻的恶劣天气,两个护卫穿得再多,缩在马车里也不如烤火热乎,聂羽宁对身后的属下林彤使了个眼色,林彤立刻让小厮带着从渊、从明二人在门房取暖。而她接过秦家护卫给的礼物,快步跟上聂羽宁他们的脚步。
聂羽宁话不多,看似在专心引路,其实脑子早就转了几道弯。关于宫中的态度,宁北公府的处境,以及这位秦相在其中又是什么立场。
宫中对宁北公府的态度不明,迟迟未见赏罚,对方以宰相之尊独自前来弔唁,可见温良仁厚,又在侧门等待她出来接待,的确如书中所写,是个谨慎的人。
没错,聂羽宁在大楚生活了整整十六年,却是一个书中的世界。
这是一本虐恋情深的宫廷小说,书中女主是亡国公主,在大乱之世政权频繁更迭的时代,她与前后四国皇帝相爱相杀,当了四朝宠妃,一辈子没当上皇后。
听起来,就挺虐的。
书中有两个角色备受争议,一个是女主角亡国公主,喜欢她的读者怜惜她身世飘零,无依无靠,不喜欢她的读者嘲讽她是四家娇妾、绿茶女。
另一个角色不是任何一个男主,而是亡国宰相秦谦和。
若说女主角当了四朝宠妃,是被迫入宫,那么秦谦和当了五朝宰相歷经十帝,是主动为之。在敌人攻入帝都时,他不弃城南下,也不以身殉国,而是主动率领百官投诚,迎接新帝入城。
文人评价他贪生怕死,犹如墙头草,毫无风骨可言。
若是他在新朝媚上,求取富贵,旁人骂得也算爽快,偏偏他勤俭简朴,不耻清贫。每每他拿到俸禄,多用来侍奉岳父母,帮助贫穷的百姓,甚至对女主这位亡国公主,偶尔也有照拂。
当女主蛊惑皇帝搞事时,她用尽手段拉拢秦谦和,秦谦和却是不搭理她。有时秦谦和不惜得罪这位宠妃女主,也要直言上谏,引得喜欢女主的读者破口大骂,骂他是五姓家奴,渣渣男主的走狗。
不喜欢女主的读者为他辩解,评价他能屈能伸,不顾个人利益,以国家利益为重,活楚国旧人千万,是真正的大慈悲。
在十六载中,聂羽宁曾试图改变宁北公府众人的命运,有些能够改变,比如与她相关的,有些不能改变,比如她爹、叔叔们、哥哥们。
这是书中世界,却又是现实无比的世界。
原书中这位宰相的评价两极分化,聂羽宁对他的印象偏向好的方向,她今日倒想试一试他的成色。
转过一道弯,不远处就是灵堂,聂羽宁的脚步慢了下来,朝后面唤了一声,「林彤,你去看一看陆家的人走了没有,然后到东暖阁找我。」
她出来时,二婶婶和陆家的人正在偏厅谈事,没有离开。若是她带着秦谦和过去灵堂弔唁,恰好和陆家的人撞上,陆家人认出来,又不小心说漏嘴传出去,对宁北公府和秦谦和都不妙。
聂羽宁接过礼盒,林彤应了一声,快步朝着灵堂方向而去。
「秦相这边请,我们去暖阁等候。」
暖阁也是宁北公府的一处客厅,离灵堂十分近,冬天里烧有炕洞,热气随着管道到地下,隔出来的小小暖阁十分温暖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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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一处招待闺中密友的小会客厅,古玩字画,精巧雅致,就连地上铺的茵席也是上等的毛毯,踩在脚下暖和柔软。
聂羽宁跪坐在毛毯上,招唿着秦谦和,「进来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接过茶碗,秦谦和轻轻抿了一口,看到桌子上的礼盒,取出大一些的木盒推向聂羽宁,道:「来得匆忙,只准备了些帛金。」
聂羽宁轻轻开启盒盖,整整一盒银元宝,已经是一笔不菲的钱财了。
「秦相过谦了。」
秦谦和又推着小一些的食盒过去,「是笑口斋的红豆糕,你尝尝看。」
红豆糕!
聂羽宁微讶瞪圆了眼,她喜欢吃红豆糕,尤其是笑口斋的师傅做的红豆糕,软糯清甜,但是知道的人极少。这是巧合吧?
见到聂羽宁没有动手,秦谦和有些着急,以为她这么多年口味有所变动,又推了推,问道:「可是不喜欢吃?还是没有胃口?或者你喜欢什么别的口味,我下次给你带。」
聂羽宁心里古怪,他们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吧,还想要下次给她带糕点,怎么听起来这么古怪?这年头不流行未来儿媳讨好公婆,改为公爹讨好未来儿媳?
她心里怎么想的,没有表露出来,拿起一块红豆糕,小口吃着,贊道:「好吃!」
从北边回来,家里诸事忙碌,她没有空闲好好吃一口饭,此时在暖阁里吃着红豆糕,喝着热茶,身子也暖了几分,恢復了些精力。
两个初次相逢的陌生人,又隔着年龄差和不同的阅歷,几乎没有什么话题,内室一片静悄悄的。
林彤出去一趟打探消息未回,屋外突然一片吵闹,尖锐的嘲讽声,夹杂着女人的哭声,打破了满室寂静。
「你们宁北公府有七个女儿,六个未嫁,想来二夫人理解我们做父母的心思,总归是想为女儿求个好姻缘,为家中添一份助力。」
「我们家玲珑与你们家大公子已经解除婚约,这一炷香以什么身份上?若是她以后的夫家知道此事,心生不满,岂不是害了玲珑?」
「传闻宁北公府的姑娘们皆是难得的美人,特别是府上三姑娘更是倾城绝色,那日她扶灵归来,上阳城外一瞥,明艷妩媚,坊间笑言圣人见了也动心。如此姿容,多的是公卿怜惜,我们家玲珑蒲柳之姿,远远不及,胜在有几分好名声,还请二夫人怜惜。」
如此诛心之语,秦谦和听得个一清二楚,他心道不好,一转头,果然看到少女面露哀泣之色,有口难辩。
第3章 富贵娇花
不久,外面的吵闹声远去,应该是聂家把人请出去了。
在父辈兄长丧亡之时,小姑娘被旁人如此恶意猜测,难受得哭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顺着脸腮滑落。
聂羽宁低声哀泣,「我长成这样……怪我吗?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羽儿,别哭。」秦谦和心疼极了,单膝半跪在她身旁,大拇指替她拂去脸颊上的泪水,温声宽慰道:「你长得漂亮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嫉妒你,恶意中伤你。」
小姑娘的长相漂亮妩媚,孝期素着一张脸,脸腮依旧粉白娇嫩,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让人一见就惊艷心喜。
秦谦和从乡野到庙堂,这半生见到过不少美人,没有比她更漂亮的。
可是当下婆婆们更喜欢圆脸可爱的姑娘,看起来单纯无害,聂羽宁这种长相美得凌厉,不得妇人喜欢。若是宁北公还在,这些妇人再不喜,也不会当面说出来。
他虽然不知道闹事的是哪家人,但是观其一二言论,对方说出如此诛心之语,意在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撕破脸皮绝交。结亲不成结成仇,可见不是什么聪明人。
聂羽宁又哭了,泪珠滚滚,双眼朦胧,她哭道:「我想爹爹、二叔、小叔叔,还有哥哥们……若是他们还在……呜呜……」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砸在红木桌上,犹如砸在秦谦和的心上,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他从身上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替她仔细地擦拭着,心里想着她哭泣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逝去的亲人悲痛,还有风雨飘摇的宁北公府,满门孤寡未知的命运,也许明日、后日以及以后某一天,家里还会出现如今日的欺凌。
秦谦和心生怜惜,一时情动将她拥在怀里,宽大的手掌按在她的嵴背上,安抚性的轻拍着。以两个人的关系,这动作有些唐突不妥,但是聂羽宁没有感受到一丝猥亵狎昵,只当做是长辈的宽慰,想要找个机会退出来。
秦谦和放柔了嗓音,在她耳畔许诺道:「以后我也是你的爹爹,能照顾你,保护你,一切有我。」
一切有你?包括皇室对宁北公府的冷遇吗?
聂羽宁靠着秦谦和温暖宽阔的肩膀,不怎么壮硕的肩背,却带给她安稳和信任,就像回到多年前的江州,那时老师还活着,她做错了什么事,遇到什么难题,转身就有人可以依靠。
可惜真正待她如女儿的人也不在了……
大哭过一场,再加上两个多月的劳累,身体到了极限。在温暖如春的暖阁里,她枕着陌生人的肩膀,放下了多日的警惕,沉沉地睡着了。
秦谦和久久没听见她的哭泣声,脖颈传来绵长舒缓的气息,他偏头一看,才发现小姑娘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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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跪着的睡姿终究不舒服,秦谦和盘腿坐在毛毯上,将聂羽宁的身体放平,脑袋枕着他的大腿安睡,他低头看着聂羽宁乖巧的睡颜,思绪回到了多年前。
因为早年父母双亡,他跟着叔叔婶婶生活,与堂弟如亲兄弟般亲厚。当年他大婚时,叔叔婶婶高兴,过来看他,却在半道翻车身亡,唯有在书院读书的堂弟逃过一劫。他暗自后悔,是否是他对姻缘不珍重,假成亲给婶娘换取药材治病,触动神灵,让他白忙活一场。
后来,堂弟入京看望他,又在同一个地方惊马坠崖,没了性命。他一时接受不了唯一的亲人去世,再加上与常家的矛盾,不想在人前落泪,拎着酒在竹林里大醉了半个月。
醉眼朦胧间,小小的姑娘穿着红色的舞衣,在竹林间起舞,舞姿算不上绝美,别有几分童趣,宛如林间仙子。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聂羽宁。
那时他多日酗酒,在小姑娘眼里应该算不上体面俊俏。
他记得,聂羽宁第一次见到他,是无视的态度,没有正眼瞧他一眼,来来去去,无情冷漠。
后来,小姑娘再来竹林,不是穿的舞衣,而是换成一身劲装,提着一把短剑,在林中练武。招招凌厉狠辣,看得他这个外行人心惊肉跳的。
他不记得两个人怎么搭上话的,聂羽宁给他讲述她跳舞换成练武的故事,是她逼迫她祖父和父亲教她武艺。她们这种将门之后,从小习武是常事,不知道什么原因,家里不愿意教她,非要让她练习跳舞,她又特别想学武术。
于是,她趁着家里有贵客临门,故意言语暗示同龄小伙伴挑衅她,非要拖着她下场切磋,结果她不会武艺,当然输了。而那个同龄小伙伴恰好是文官家的千金,家里请的武师教授武艺。
好傢伙,将门之后连文官千金都打不过,她祖父和父亲脸上无光,不得不答应教她剑术。
早上练习跳舞,傍晚练习剑术,两不耽误。
秦谦和看着五岁的女童,夸她几句机敏聪慧,却没想到聂羽宁反问他:「叔叔,你遇到什么难题了?需要我帮忙吗?」
一个成年男人向五岁孩童求助,他实在没这个脸,支支吾吾道:「你不明白,清官还难断家务事……」
聂羽宁摇摇头,眼神直视他的内心,坚定地说道:「那就是感情问题,你得做到恩怨分明。像我和我爹爹,他养我小,我给他养老送终,再多的没有。他不让我学武,我就要为自己争取,而不是因为他是我爹,我就要退怯。」
秦谦和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就将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哪知道聂羽宁听后,反问他亲人同一个地方丧命确定是巧合吗?
他似乎被聂羽宁蛊惑一般,当真去查惊马的真相,查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若不是她,他还被蒙在鼓里,让亲人枉死。
后来,他出京当官,再见她的机会极少,却一直记得竹林里骄傲慧黠的小小姑娘。每次回京的时候,他怕她不记得他,双方见面尴尬,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看她过得好,就安心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容貌渐渐变化,脸庞张开后,宛如最夺目的富贵娇花……纤长弯翘的睫毛,俏挺的鼻子,红润的嘴唇,无一处不好看。
秦谦和盯着那一抹红润,鬼使神差地低下头,缓缓靠近,却终究没有落下那一吻。沉默了许久,他换了个地方,十分克制地亲了亲她的髮丝。
突然,推门声响起,聂羽宁动了。
秦谦和吓得一跳,直起身子,心虚得不敢去看聂羽宁的脸色。
林彤站在屏风外面唿唤道:「三姑娘,可以过去灵堂弔唁了。」
聂羽宁难得睡个好觉,揉了揉惺忪的眼,不好意思地朝秦谦和扯了扯唇角,招唿道:「秦相,我带您过去。」
屋外寒风一吹,秦谦和的脑子就清醒了,满腹旖旎的心思强制压在最心底,不敢表露出来。
他到灵堂弔唁过宁北公等五人后,转身又回返入宫,直接去面见元晖帝。
谁也不知道君臣二人交谈了什么,直到秦谦和离开后,元晖帝命人开了内宫库房,清点出一些珍贵器物,俨然是赏赐的意思。
宁北公府众人不知道宫中态度有变化,依旧跪在灵堂守着孝。
聂羽宁叠着一堆纸钱,往火盆里扔着,耳畔传来聂青岚的嘆息,「三姐姐,今日陆家这么一闹,我着实担忧……」
「你担忧陈家来退掉二姐姐的婚约,常国公府登门退掉我的婚约?」她知道陆家退亲成功传出去,其他将要结亲的人家,未必没有心思浮动。
陈家……有可能,常国公府却是不敢,除非宫中那位同意。
门外传来清淡平和的嗓音,柔婉又坚定,「若是陈家明日上门退亲,只能说明他们家靠不住,将来你二姐姐我嫁过去,也是受人欺凌的。这门亲事不结也罢,有什么可担忧的?」
聂明画长相柔婉,心胸却自有一番成算,缓步走进来,不惊不惧地跪在灵堂前,与两个妹妹一起守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提前说明一下女主的人设,对于女主来说,身边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己人,一种是可利用的人,显然男主不属于第一种。
男主是喜欢女主的,但是没想抢过来,只想女主过得好,他就安心了。
第4章 陈家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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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下半夜天气太冷,聂羽宁没有让聂明画和聂青岚姐妹两个守着,约定好她守晚上,清早两姐妹过来轮换。
天微微亮时,聂羽宁从灵堂回内院,简单梳洗更换衣衫后,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补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正睡得香甜,另一个侍女段柳匆匆进来唤醒了她。
段柳和林彤皆是她从云州带回来的人,不是府中的丫鬟,若没有很紧急的事情,绝对不会过来打扰她。
聂羽宁艰难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问道:「除了陆家来退还聘礼,还有什么事?陈家来退亲了?」
昨儿陆家来退亲后,又是大闹灵堂被扔出去,他们恨不得快点解决这门亲事,十之八/九今日会归还聂家当初给陆玲珑的聘礼。这件事情在聂羽宁的意料中,出不了什么意外,再就是昨晚聂青岚的担忧,她睡觉前刻意叮嘱段柳盯着前院,一有不对劲的就来叫她。
「姑娘神机妙算。」段柳拿起一件件衣裳递给聂羽宁,淡定地汇报看到的情况,「陆家登门退还聘礼还没有走,陈家二房的夫妇就上门闹着退亲,二夫人一着急上火,三方就吵了起来。」
「这是专门来欺负寡母的?」
聂羽宁知道她的二婶婶性格大方和气,极少与人争吵,可见对方说的话有多难听。
重新穿上纯黑的孝服,簪上白花,聂羽宁领着段柳大步朝着前院走去,情况比她预想的好一点,个个板着面孔,竖着眉,至少没有动手打起来。当然,不排除他们打起来后,聂家的护卫进来强行压下去。
本应该在灵堂守着的聂明画也出来了,站在二夫人身边细声细语的安慰她,没有看一眼陈家的人。
陈家二太太一身玫红的衣衫,满头珠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满堂宾客中相当醒目,聂羽宁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翘着兰花指,端着茶碗吹了吹热气,又转头问道:「二姑娘,这自古儿女结亲结得是两家之好,如今你们家这样了,我们也怕宫中迁怒,还请你劝劝你母亲,莫要强求。」
聂羽宁听不下去了,直接往另一边主位上落座,倚在一旁,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质问道:「我们家怎么样了?还请陈二太太明示。」
陈二太太说得正尽兴,突然见到聂羽宁走出来,明明是个十多岁的姑娘,偏生冷着脸往那里一坐,令人不寒而慄。转瞬,她察觉到自己被一个小丫头吓着了,羞恼地说道:「外面都在传宁北公前线指挥失利,大军战败,陛下被俘,丢尽大楚的颜面,宫中早就对宁北公府不满了。」
「宫中对宁北公府不满?」
「是陛下亲口告诉陈二太太的?」
「陈二太太敢把这句话当着陛下的面说吗?」
一波三连问,问得陈二太太张口结舌,她一个妇道人家走不出户,这些都是在家里听长房的夫妇说的。当初她替长子求娶聂明画,也是别人说宁北公只有一女,这云州统帅迟早落在二房长子头上,不然她哪里会愿意长子娶聂家二房的次女?
聂羽宁眼眸如鹰,厉眼扫过堂下的男女,冷声道:「诸君别忘记了,陛下平安归来,云州牢不可破,皆因为云州统帅依旧姓聂。」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在场的妇人也许不懂,两家的男主人却是懂的,宁北公府屹立不倒,聂家位居七大世家之首,皆因为聂家掌控云州百年。
这一下,陈二爷醒悟过来,暗恼自家妇人误他,宫中没有表态,他们着什么急?
他扯着陈二太太的手,将人往外面拖,便朝着聂羽宁等人告饶,「内人无状,我带她回去好好说说,至于婚约之事,以后再聊。」
陈二太太不悦地撕扯着,「你放开我,谁说不退婚了?」
眼看着陈二爷夫妇要离开了,聂明画直起身,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锦盒,说道:「慢着,刚刚陈二太太说得很对,婚约之事不可强求,我答应退亲。这是当初陈家给的定亲之礼,如今物归原主。」
「你听到没有?人家聂二姑娘愿意退亲!你快放开我!」
陈二太太激动地拉开陈二爷的手,快步走回来,和聂明画商议着退婚的事情,利落地写下了退婚的婚书,各自归还定亲之礼。
整个退亲流程走下来不到一刻钟,流畅得可见双方心情急切,不愿意耽搁一时一刻。
亲眼看着婚书烧毁,陈二太太双手紧握着退婚书,如获至宝,转头看到陈二爷纠结的神色,尖声斥责道:「你就是胆子小!听这个小丫头胡说,若是宫中有变故,你再来退亲还来得及吗?若是宫中当真不怪罪宁北公府,陛下能不安排人来弔唁?」
「这……」
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陈二爷左右为难,又一想婚事已退,多说无益。
陆家昨儿大闹厅堂,今日上门退还聘礼,已经和聂家撕破脸皮,当然不想宁北公府好,顿时也劝说道:「陛下要是对宁北公府如旧,不说安排人弔唁,该送的赏赐也该有啊!」
聂羽宁坐在厅堂里,一眼就看到数丈之遥的僕从,正是大门处门房的小厮,步履匆匆而来,小厮努力压着嘴角,导致脸庞扭曲怪异,是想笑又不能笑的模样。
她扯了扯唇角,嘲讽道:「诸位如此期待,陛下会满足你们的!」
几个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聂羽宁何出此言。
门房小厮已到厅堂前,躬身恭敬禀报:「三姑娘,宫中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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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夫妇和陆家夫妇顿时脸色微变,心里惴惴不安,不会这么巧吧?
也许,宫中的人是带着责罚来的……
但是,当宫中的人宣读完圣旨,又命人将一件件珍贵的古玩字画等器物抬进来,一一摆在厅堂院落里,堆满前后院,可见宫中赏赐之丰厚。
陈家夫妇和陆家夫妇四人顿时面如死灰。
宣读圣旨的人还有最后一击,朝着聂家众位女眷拱手道:「陛下命令皇六子宁王殿下前来宁北公府弔唁,本官先行,宁王随后就到。」
陈家夫妇:「……」
陆家夫妇:「……」
谁说宁北公府遭陛下厌弃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们,作者申请了下周的榜单,担心收藏不多上不编推,在研究小说更新玄学,更新时间很魔鬼,你们不要晚上追文,早上起床后看更合适。
第5章 宫中态度
与陈家夫妇还有陆家夫妇的震惊不同,聂羽宁听到皇六子宁王丰烨前来弔唁,眉头不由紧蹙几分,瞬间又舒展开来,招唿着宣读旨意的礼部官员,又让段柳给后面的护卫们赏钱。
别人不知道内情,聂羽宁却是知道云州大军战败的原因,当日元晖帝携带云贵妃御驾亲征,意在收服云州兵权。
众所周知云州帅印非聂氏之人不得掌,恰好云贵妃就是已故的老宁北公和周太夫人的嫡亲女儿,聂羽宁的嫡亲姑姑,十多年前云贵妃钟情元晖帝,非要入宫为妃,不惜打破世家与皇家不联姻的规矩。
老宁北公一怒之下,将云贵妃除族,但是这份血脉关系依旧在,云贵妃是聂家血脉,她所出的六皇子丰烨也是聂家血脉。
在宁北公府满门儿郎尽丧的情况下,宁王前来弔唁,若是聂家人让他进门,就是承认他的身份,来日他就能得寸进尺,以聂家后人自居,染指云州的兵权。
聂羽宁想得通透,将元晖帝和云贵妃的心思揣测得七七八八,她徐缓轻柔地说道:「陛下的赏赐,我代宁北公府收下,只是宁王身份尊贵,他前来弔唁一事,还请李公替我回禀陛下,婉言谢绝。」
宣读圣旨的翰林官员还在惊讶未回神,其他的看客目瞪口呆,她怎么敢拒绝?那可是陛下!那可是皇子!
倒是刚刚踏入正门的宁王听个正着,他哀怨地喊道:「羽宁姐姐可是嫌弃我,认为我不配送舅舅们和表哥们一程?」
宁王丰烨比聂羽宁小一岁,十五岁的少年郎,高挑清瘦。在聂羽宁面前,与邻家弟弟一般,乖巧无害。
聂羽宁没有多余的怜惜之情,按照规矩叉手行礼,又将宁王请到一旁僻静处说话,温和地劝说:「羽宁拒绝宁王您的弔唁,并非针对谁,也不是嫌弃殿下,完全是为了殿下和贵妃娘娘考虑。」
「为了我和母妃?」
宁王丰烨不解,母妃说过宁北公府的人脾气古怪,明明她和父皇相爱,外祖父非得说世家与皇族不得联姻,不可破了规矩,硬生生将母妃赶出门。他来之前,母妃还说几个表姐表妹可能会为难他,横眉冷竖,拒绝他进门。
在他看来,宁北公府的羽宁表姐看起来温柔和气,不像母妃说的那样古板严厉。
聂羽宁见到宁王丰烨疑惑的表情,意味深长地提示道:「在陛下诸位皇子中,宁王殿下您可是唯一与世家有牵扯的皇子,云贵妃是唯一的世家女出身的宫妃。若是您与宁北公府亲近,再进一步,您与云州亲近,陛下如何想您?其他皇子会不会联合敌视您?」
作为元晖帝的儿子,宁王丰烨再天真小白,也知道他父皇惦记着云州兵权多年,甚至不惜御驾亲征,差点客死他乡。
与云州兵权相关的,他是半点都不能沾,否则必定引起元晖帝的忌讳。
宁王丰烨差点吓出一身冷汗,十分感激地朝着聂羽宁行礼,「多谢三姑娘提点之恩。」
聂羽宁搞定了宁王,又朝着来宣读圣旨的李翰林旧事重提,「父亲与叔叔、哥哥们在家中停灵数日,近日总是不得安宁,有人前来惊扰亡灵。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羽宁只想父兄走得安宁些,直到明日入土为安,这期间不欲招待其他宾客,还请李翰林回禀陛下,玉成此事。」
虽然一句话也没有提来闹事的陈家或者陆家之人,两家人却只觉得毛骨悚然,特别是李翰林和宁王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时,犹如被勐兽盯上的错觉。
李翰林是个聪明人,心道:宁北公府这位姑娘拒绝了陛下,陛下不会对着宁北公府发怒,这两家人算是撞到龙爪上了。
果然,他回到宫中将此事禀报给元晖帝,再加上宁王从旁作证,元晖帝喜怒不形于色,没有说一句宁北公府的不是,转头让人去了陈家和陆家。口谕警示陈家,禁足陈家二房夫妇,又罚俸禄。陆家夫妇更惨,禁足、罚俸禄,陆家男子还停了官职。
元晖帝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想到秦谦和昨日入宫劝说他的话,宁北公府是聂家嫡系,没有了男人,但是满门遗孤代表着曾经的几代男儿,在云州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如今执掌云州的聂元帅年少,根基浅薄,不懂得借用宁北公府的威望,但是他有宁王,他可以啊。
所以,他不仅不应该冷待宁北公府,还得用丰厚的赏赐与礼遇来拉拢他们,让他们靠近皇权。
他让宁王前去弔唁就是试探宁北公府的意思,聂羽宁拒绝他,也在意料之中,聂家的男男女女一向傲骨铮铮,不可寻常视之,更何况那聂羽宁可是让她父亲宁北公聂成赟都忌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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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聂成赟不惜拿出云州……
若是宁北公府轻易答应了他,他还得怀疑宁北公府满门女眷是不是有能力劝服云州上下官员和百姓。
元晖帝不顾旁人的震惊,重新吩咐道:「传朕旨意,宁北公府满门忠烈,为大楚捐躯,其心至忠至诚,让百官明日罢朝,前去路边弔唁,送聂元帅以及几位将军一程。」
百官罢朝,路边弔唁,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收到陛下旨意的百官满脸惊疑,暗自思索陛下的心思而不得,第二天一早也得爬起来,穿着素服,迎着二月寒风,站在街道边等着聂家的队伍。
不仅仅有百官等在路边,上阳城的百姓得到消息,也自发地等在路边,送他们的守护神一程。
一片肃穆静谧中,出殡的队伍慢慢上了主道,哀乐响彻天际,漫天纸钱飞舞,人群中传来低声哭泣,哀戚惋惜。
隔着茫茫人海,聂羽宁偶然一瞥,恰好与秦谦和四目相对,她朝着他微微颔首,屈膝表达谢意。
秦谦和颔首回礼,却被他旁边的周明旭捕捉到这一幕。
周明旭不知道好友何时认识聂家人,还是如此年轻的女子,没好意思问,却记在了心里。
宁北公府办完丧事,聂羽宁安抚好家中众人,等到周太夫人的身体有了起色,已是春末,她便动了回云州的心思。虽然大战胜利,但是城中还有好些事务等着她,不能再耽搁了。
临行前,她叮嘱着聂青岚,「祖母年事已高,妹妹们年幼不懂事,我去云州之事,不用告知他们。若是旁人问起,你们只需要说我出京养病即可。」
聂青岚点头应诺,让她安心离去,承诺上阳城中一切有她。
聂羽宁换了一身男儿打扮,随行的还有二十八护卫,一众轻骑离开宁北公府,期间绕行到相府,她递给门房一样东西,又叮嘱几句,转身上马,潇洒离去。
秦谦和接到门房送来的礼物时,他正在书房和周明旭议事,周明旭随口问道:「谁送来的礼物?不知道我们秦相廉洁公正,从不收别人的礼物吗?」
门房也有些害怕,战战兢兢道:「我说过了,但是那位年轻公子说,只要报上『宁姑娘的谢礼』,秦相自会明白,不会为难小的。」
秦谦和心思一动,站起身往外看,「送礼的人呢?」
门房连忙回道:「他走了。」
秦谦和失望地收回眼神,挥挥手让门房下去,将礼物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周明旭大为吃惊,道:「这么有效?宁姑娘,你相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宁姑娘:人情已还,再相见是陌路人!
秦相公:又得重新刷好感吗?
作者道:好惨一男人!
下一章,时间大法,三年后,孝期过了,女主性格也会变换,会活泼一点。
第6章 入京真相
天佑三年,秋。
上阳城外,有一座青云观。
原本香火断绝,破败衰落,却在前几年卖给一户高门当做家观。新的主人翻新修整了一遍,白墙黛瓦,清新素雅,是个清修的好去处。
今日清净的青云观迎来它的主人,观主带着几个弟子在大门口相迎,「家主,一路辛苦,后院厢房已安置好,可先去小憩修整。贫道马上命人准备素宴,为您接风洗尘。」
聂羽宁从马车上缓步下来,朝着观主颔首,笑道:「辛苦你们了。」
又朝另一辆马车看过去,马车上走下年近半百的男人,她又吩咐道:「这是陶先生,以后要借住青云观一段时间,你们照顾好他。」
陶先生一身简朴的文士打扮,两鬓微白,面容和蔼可亲,「我独身一人,只要住的地方清净,不挑其他的。」
青云观前面维持着原来的规模,是供人参拜的道观,后面就是可居住的私人庭院,全靠一道门封锁。聂羽宁跟着领路的道童走,时不时照顾着陶先生,身后的护卫们帮陶先生搬运行李物品。
在青云观的后院,聂羽宁也有一处单独的三室精舍,一进门是待客的厅堂,西边的是卧室,东边是她的静室,那段特殊的时期,她几乎天天过来静坐。
只因为静室是她为老师文贞特意留下的,里面供奉着文贞的牌位和画像。
今日归来,聂羽宁送陶先生过来安置,也顺道给老师文贞上了三炷香。
「家主在给松柏兄上香?不知道老朽能否进来一见?」陶先生安顿好,过来找聂羽宁,恰好得知此事,方才在门前一问。
聂羽宁从蒲团上起身,振了振衣裳,迎了上去,「先生与老师既是同窗,又是同门师兄弟,来见一见也无妨。」
文贞,字松柏,是陶先生的同门师弟。
等陶先生给文贞上完香,聂羽宁引着陶先生到客厅小坐,品茶闲聊,两个人言语间说到此次回京的目的。
陶先生跟随聂羽宁也有几年,知道她的性子洒脱大气,直言道:「今岁贵府二娘子嫁到云州,论年岁与排行,现下轮到家主,可是入京完婚?」
早年聂明画与陈家退了亲,又去聂家祖陵守孝二十七个月,一次偶尔的机会,聂羽宁让人给二姐姐送些年礼,不知什么原因,她帐下那位的军师季知礼亲自去送的,今年聂明画孝期已过,那黑心肝的军师就将人娶了回去。
现在聂明画已出嫁,就轮到聂羽宁这位三姑娘,掐指算起来,还有四个月,她就满十九岁了。按照大楚人的婚嫁习俗,若不是守孝三年,她该出嫁为人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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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聂羽宁不是一般女子,她是北疆十四州的主心骨,陶先生又道:「可我观家主对未来的夫婿只字不提,不像是满意的,若是退婚,您也不必亲赴帝都。」
「退婚是要退婚的,但是此行的目的不在退婚,而在查明老师遇刺的真相。」聂羽宁想起名义上的未婚夫常俊,他是当年父亲聂成赟定下的人,她还未见过面,说不上什么感觉。
她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枚精美的玉佩,推向陶先生,又道:「这枚麒麟腰佩是我捡到的,就是老师遇刺的那一日,它就掉落在不远处的沟渠里,旁边还有很多脚印。荒山野岭,人烟稀少,这么珍贵的玉佩落在那里,极有可能与刺客有关。」
「三年多过去,麒麟玉佩的主人还是没有消息,一见到它,我没办法忘记老师死在我面前的模样,总得找到真相,以祭奠亡灵。」
陶先生知道聂羽宁和文松柏师生二人感情深厚,当年文贞顶着同门的调侃戏嚯或者不贊同,执意要收聂羽宁这个女弟子,一教就是十载有余,尽心尽力。如今聂羽宁执意回帝都查明真相,他也不好阻拦,也不愿意阻拦。
再三叮嘱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请家主以北疆十四州为重。」
聂羽宁点头答应了。
其实,文贞对于聂羽宁的重要性,远远超过陶先生的想像,师徒之情,深重如山海。
当年,聂羽宁得知自己了,穿成一个出身高门的悲惨炮灰,将门之后,将来会受家族连累,亡国之后被新帝迁怒,全家被乱刀砍死。起初,她是没有什么真实感的,是她的父亲宁北公聂成赟,期待五年的儿子变成女儿,言行里的鄙夷嫌弃,不肯教授武术,不肯让她触碰云州事务,刺痛了聂羽宁骄傲的心。
偶然相遇,聂羽宁的聪慧得到文贞的喜爱,他像父亲一样教导她,领着她慢慢熟悉这个世界的规则,踏足皇室与世家的名利场,帮助她设计未来的道路,鼓励并期待她能够成为大楚史册上的一颗明珠。
却在聂羽宁及笄那一年,文贞给她过完生辰,年后回到江州,不久就接到诏书入京,要接任致仕的周相的位置。就在回京的途中,他遇到了刺客……
再后来,父亲给她定下常国公府的婚约,常国公次女之夫为相,与老师同一派系的蒋家之子为计相,宁北公的退让,陛下御驾亲征……
再往后,文家大房的嫡幼女出乎意料地嫁给陈家嫡长子为妇,陈家嫡长子丧妻,续弦老师的嫡女文诗妍……
一件件事情顺下来,聂羽宁心道:聂、裴、陈、魏、蒋、乔、文七大世家,还有皇室或者其他的派系,到底有多少人参与进来?
不久,观主让童子过来请他们用餐,聂羽宁中断与陶先生的对话,去餐厅用餐,吃完素菜宴,返回后院作别。
「家主,我看咱们不用去帝都了,收拾行囊,打道回府吧。」中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俊美的青年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进来,红衣如枫,眉目精緻不输女子。
聂羽宁没有问什么,她身后的段柳是个急性子,开口问道:「哥,你是不是又收到什么消息了?你还有心思玩笑?快说!」
陶先生也着急地看过去,担心帝都有什么变故。
段枫痞里痞气地一笑,倚在旁边的柱子上,笑着递给聂羽宁一封书信,「半路拦截了宁北公府的信使,四小姐传给你的,说咱们家主那位高门贵子未婚夫要退婚,连退婚书都送去宁北公府了。」
聂羽宁挑眉问道:「常俊这么有胆色,敢抗旨退婚?」
这也是她爹宁北公的心狠之处,当年为了困住她,不让她触碰云州的权力,特意入宫请陛下赐婚,把她与破落的常国公府绑在一起,一辈子无缘权势。
段枫又是一笑,「人家连你都敢绿,冲冠一怒为红颜,退个婚怎么了?」
「滚!」
聂羽宁看着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就心塞,她都是找来的什么属下?
专门等着看她的笑话!
林彤和段柳一致看向聂羽宁精緻漂亮的面孔,摇摇头,啧啧称奇,「连我们家主都看不上,这是瞎眼了?可怜的!」
「人家虽然眼睛瞎,却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知道抱稳皇室的大腿。」段枫又笑着回道。
聂羽宁脑子转得快,想到原剧情中,她现在这个未婚夫可是亡国公主的舔狗,从亡国到新帝登位,女主丰婉柔由亡国公主成为新帝的宠妃,还怀有身孕,而常俊腿间受伤,身残志坚,还进宫伺候女主的月子。
所以,这是大楚没亡,蝴蝶掉女主的四个男主后,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成功上位。
她滑稽地想着: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还有一更,别等,明天起来看。
第7章 偶遇求助
陶先生当机立断道:「常三郎为了皇室公主退婚,极有可能是陛下默许的,意在家主你或者……」
「不是试探我,就是试探那并不存在的庶弟?」聂羽宁回道。
自从三年前,她执掌云州后,云州渐渐恢復生机,但是为了稳住元晖帝,她有时扮作男儿,有时扮作女儿,出入云州大营。
表面上将云州的权力一分为二,身为女儿身的聂羽宁掌管内务,下发的文件签的她的大名,男儿身借用庶弟聂烽这个假身份,是执掌的云州兵权的聂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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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元晖帝知道家主你就是聂元帅,聂元帅就是你,岂不是很危险?」陶先生握着右手,轻击左掌,满目愁绪,担心聂羽宁的安危。
聂羽宁一目十行看完常俊写的退婚书,自信地笑着,「先生勿要担忧,有云贵妃在前,他们可不会认为我拥兵自重,妄想登上至尊之位,顶多用俊俏的男人来拉拢收买我,或者许给我世间女子最尊贵的身份。」
段枫摸着下巴,笑得风流倜傥,玩笑道:「他们岂不是打错算盘了?家主既不好美色,又不能与皇室联姻。」
「我不愿意收,他可以强送啊!」聂羽宁眨眨眼,笑得意味深长。
段枫先是一愣,而后明悟过来,吐槽道:「帝都套路深,我要回云州!」
回云州是不可能回云州的,下午他们修整好后,就重新从青云观出发,驾着马车赶往帝都上阳城。
来时两辆豪华马车,二十八护卫轻骑随行,去时只有一辆马车低调慢行,段枫和另外一个护卫充当马车夫,林彤与段柳二女在马车中伺候,其他的二十四卫隐身其后,穿梭在暗处保护。
青云观坐落在连绵不绝的山里,不在白云深处,也在雾气蔼蔼的地方。马车慢慢地行驶,恰好路过一个岔路口,对面的路面宽阔平坦,一眼望过去,可见一座高大巍峨的寺庙,金碧辉煌,香火缭绕,直冲天际。
段枫看到如此壮观的盛景,暗自咋舌,驭马停车在道路旁,朝马车里喊道:「三姑娘,有佛光普照,要不要出来看一看?」
出了青云观,聂羽宁不让他们称唿「家主」,一律改称为「三姑娘」。
「佛光普照?」
聂羽宁没有动,她身边两个女孩子动了心,神情略微激动,就连沉静性子的林彤也坐不住了。
大楚信奉佛教,喜好富贵奢华之物,皇室丰氏一族带头参拜礼佛,更有皇家寺庙普安寺,就在帝都上阳城外。
聂羽宁久居帝都,和家人来过普安寺,差不多猜出段枫在逗她们,笑而不语。
两个女孩子见聂羽宁不阻拦,连忙走出马车去看佛光,结果什么也没有,丧气地指责段枫。
「哥哥,你怎么可以欺骗我和林彤?」
「哎哟……怎么是欺骗了?你看这座金光闪闪的寺庙,像不像镀了一层佛光?」段枫挨了亲妹子一拳,还在狡辩。
林彤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首领,你这样会失去三姑娘的信任的!」
段枫依旧狡辩,「三姑娘可没上当,是你们两个小傻瓜跑出来了!」
两个小傻瓜:「……」
段柳和林彤二女生气地回到车厢最里面,看到聂羽宁还在处理云州那边送过来的信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一个给她奉茶,一个替她整理函件,按顺序堆放在她手边。
马车晃悠悠地动了起来,车轱辘转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继续下山前行。前行不久,突然来了个急剎车,车厢一阵抖动,长条案几上的茶碗震出茶汤。
聂羽宁放下函件,捏了捏眉心,吩咐道:「林彤,你问段枫,有情况?」
四匹马的马车考验车夫的御马术,不好驾驭,聂羽宁相信段枫的能力,不是意外情况,不会突然停车。
「哎……」
段枫应了一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又瞧着林间穿行的身影渐近,他斜着嘴角一笑,调戏道:「三姑娘,路边的野男人,你捡不捡?」
被定义为野男人的主僕二人正堵在马车前,秦谦和扶着受伤的从渊,盯着马车上的标志,是搏击长空的雄鹰,是宁北公府聂家的族徽。
这个红衣男人称唿里面的人为「三姑娘」,是她回来了吗?
秦谦和从未想到过时隔两年多再见,他会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见到聂羽宁,若是可以,他希望能够换身整洁的衣衫再见,当然更希望聂羽宁能够救他们。
然而,车厢里传来女子不耐烦的声音,「姓段的,你有完没完?还没戏弄够?」
段枫心道:哦豁,连哥哥都不叫了,真生气了。
不是聂羽宁的声音,秦谦和有些失望,他感受到身后的危机,朝着马车上的红衣男子求救道:「我们正在被追杀,请帮忙……」
「我看得见,身后好几个秃驴正在追杀你们,啧啧……怒目金刚啊!你们犯了什么事?」段枫的手指按在弯刀上,蓄势待发,见主僕不答,眯了眯眼,笑道:「既然不想说,我也不为难,就为你们问最后一遍,希望我们家三姑娘发善心,载你们一程。」
秦谦和向他道谢,心里默默祈祷马车里面的姑娘帮帮忙,救救他们。
段枫又朝里面喊道:「三姑娘,外面有一主一仆遇到事,被一群秃驴追杀,真的不救吗?其中有一个长得可真俊秀,你喜欢的那一款,要不要英雄救美?」
从渊受伤身体虚弱,但是耳朵没坏,他听到着车夫一句句的禀报,差点没吐血,哪家的僕从这么不靠谱吗?他知道眼前站着的人是谁吗?他们家秦相何时受到如此冷遇?
聂羽宁见他不像是说笑,推开马车窗户的一侧,见到路边站着的男人,仅仅一个侧颜,俊秀是真的俊秀,气质出众,不像是普通公子哥。
再一看追杀的和尚已到数丈之遥,她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普安寺的僧人,普安寺是皇家寺庙,依靠着皇家这棵大树的庇佑,背后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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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看路边的男人时,越觉得有趣,连普安寺都敢招惹,应该是京中当官的,且身居高位。此人容颜清隽,风仪出众,比她那个前未婚夫有风骨。
秦谦和恰好听到窗户启动的声音,朝着声源处看过去,与马车中的人四目相对,漂亮妩媚的面孔,正是他朝思夜想的人,顿时差点失态。
他正想着聂羽宁是可信任的人,要不要表明身份时,聂羽宁直接吩咐道:「段枫,动手,救人!」
第8章 不讲武德
段枫从马车上跳下来,双手各握一柄弯刀,刀锋在阳光下闪过一道白光,晃到对面僧人的脸上,逼得他们不可直视。
只见段枫一个人懒洋洋地站在对面,对面四五个僧人皆面面相觑,领头的和尚横着脸,咬了咬牙,高声说道:「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什么练家子,这么久就他一个人,没有人支援,肯定在装腔作势,咱们一起上拿下他。」
「听师兄的,我们一起上!」
剩下的四个僧人应和,跟随领头的僧人,扛着大刀蜂拥而上。
他们以为段枫转身逃命,或者不自量力地动刀打架,然而出乎众人意料,段枫不疾不徐地拿出一个细口小瓷瓶,拔掉红色的木塞,往路边草丛里一丢。在和尚们呆愣时,一瓶迷药丢到人群里,白雾弥散,咳嗽声传来,声音越来越弱。
几个僧人支撑不住软绵绵的身体,或单膝跪地,或仰卧倒地,双目怒瞪如铜铃,狠狠地骂道:「你卑鄙!你不讲武德!你……」
「兵不厌诈!蠢!」
段枫收了弯刀到腰间,朝山间里招了招手,復又低头看着几个壮实的和尚,伸脚踹了一脚,嘲讽道:「庙里伙食挺好的,没少吃肉吧!满脑肥肠,脑子都没了!活该!」
山间蹦出五个蒙面的青衣卫,一水的腰佩弯刀,一人拖着一个僧人,拎着绳索捆着僧人们,然后飞快消失在大路边,无影无踪,如雁过无声,如水过无痕。
而另一边,余下的车夫帮秦谦和扶着护卫从渊上马车,林彤闻到浓郁厚重的血腥味,在两侧抽屉里翻出止血的金疮药和纱布,托着圆底银盘走出里间,帮忙包扎伤口。
这俩豪华马车很宽大,分为里外两间。
里间多是聂羽宁和两个女属下休息或者办公的地方,三面有软塌,可坐可卧,中间摆放着缩小版的长几,其上摆放着成堆的书册,还有品茶的器具等。
外间简单多了,左右各放了两张榻,白天可供人坐,傍晚宿在野外,可供人休息。
林彤掀开珠帘走出来,就见到秦谦和扶着从渊,正要揭开他的衣裳,要看受伤的伤口,从渊发出嘶嘶地痛唿声。林彤连忙放下托盘,阻拦道:「别动他的伤口,我来处理。」
秦谦和安分地不动,看着林彤拎着剪刀过来,他顺便让出一个位置,给林彤腾地方。林彤也没客气,直接弯着腰,给从渊细心处理伤口,不知道是伤口的动静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从渊缓缓甦醒。
他一睁开眼,就对上一个清秀沉静的姑娘,对方还在他的胸口动作,吓得差点咬到舌头,磕磕巴巴地说道:「男女有别,不劳烦姑娘……」
林彤沉着脸,对他的不配合十分不悦,道:「除了你,车上就三个男人。你家主子和老冯可不会包扎伤口,难不成你想要我们段首领亲自来?」
恰好解决掉外面的僧人,段枫蹬上马车,就调侃地问道:「小彤彤,谁需要我?」
从渊对上段枫那张漂亮似女子的脸,心里犯憷,武者的敏锐嗅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不好惹。他左右衡量了一下,选择林彤,磕巴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不得不说林彤的包扎技术很高超,三两下就外敷了金疮药,挑选最合适的位置包扎好伤口,顺便还在胸口系了个蝴蝶结,怪可爱的。
从渊别别扭扭地穿上衣裳,又朝着林彤道了一遍谢。
此时,马车再一次动了起来,比刚刚的速度快多了。
隔着一串串珠帘,秦谦和悄悄看着里面的人影,隐隐约约的,似乎能够看到一抹白影,不知道是不是聂羽宁。
上次她不告而别,赠送给他的几本古籍,他翻看得一遍又一遍,都能够倒背如流了。可惜她离开帝都后,一去不復返,了无音信,这两年多没有回过宁北公府。期间,他休假的时候,还去过聂家祖陵,赠送过礼物,但是始终没有见到人。
直到今年年初,云州主政官周明敬寄书信回家,他的恩师周相说起周明敬在云州诸事,只言片语的泄露,他才知道聂羽宁到云州养病去了。
林彤收拾药瓶和器具,准备端着银盘入里间,秦谦和突然拦住她,「不知道能否面见贵主人?我想当面道谢。」
林彤惊讶地看着他,想到段枫的调侃,微微颔首,「容我通报禀告三姑娘,您稍等。」
「不必如此客气。」聂羽宁原本就对对方感兴趣,等到处理好伤员,她正准备找机会聊几句,试探帝都的情况,于是道:「林彤,你把珠帘撤掉吧。」
中门两边皆有金钩,她放下手里的托盘,掀开珠帘一分为二,各挂一半在一侧的金钩之上,里外间相通,露出里面的景象来。
秦谦和陡然见到端坐中央的聂羽宁,有些没有缓过神来,以往她多穿艷色衣衫,以赤红色为主,当年唯一的不同,还是那一身守孝的黑色服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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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聂羽宁穿着素白的衣衫,仅仅以袖口和领口勾勒着金银纹饰,低调高雅,多了几分温柔,少了几分张扬。好看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就是气质略微不同,他有点不敢相认。
聂羽宁没有认出秦谦和来,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以为他也是惊艷于她的长相,含笑着问道:「普安寺乃是皇家寺庙,背后有皇室宗亲撑腰,你不害怕吗?」
秦谦和微怔回神,听到聂羽宁的询问,约摸猜出她也知道普安寺侵占土地事宜。或者说,如今上至皇室和世家,下到大大小小的官员,多少有私占田地的情况发生。
「若是人人害怕,接到穷苦百姓告状,视若无睹,任由僧人仗着霸占的田地,欺凌贫家女子,以土地的租赁权换取美色。百姓奉养我们这些人做什么?天下读书人的信仰何在?」秦谦和说到这里,神情黯然,话锋微转,嘆息道:「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聂羽宁没有继续问下去,她有很多年没见到骨头硬的官员了。
上次老师查侵占田地之事,查到普安寺的事情,还没有霸占贫家女的情况,只牵扯到皇子占地之事。
后来,老师去世,这事情就搁置了。
她挺喜欢这个与老师相似的青年,玩笑道:「哥哥,家中可有妻室?可有纳妾?」
「无……」秦谦和心里勐地一跳,似乎怕她误会,嘴巴比脑子还快,已经吐露出一个字。
此言引得从渊侧目:秦相,你确定?
第9章 恶僧拦路
秦谦和看着她灵动有光的眼睛,心勐然加快地跳动,他不知道聂羽宁问这个做什么,也许只是戏弄他,也许她对他有微妙的好感。至少他不想让她讨厌,下意识隐藏了中间的隐情。
转瞬,他又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不该欺骗她。但凡聂羽宁记得他,她就应该知道他的身份,他的隐藏也是无所遁形的。
这一刻,他无比讨厌当年那个无可奈何的自己,人微言轻,家贫无财,偏偏婶婶身体病重,急需要珍贵的药材救命。常雅馨找上门,送来了珍稀的药材,说动了他,有了这段交易婚约。
没有官方备案,没有聘书为证,也没有婚礼,偏偏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常雅馨是夫妇。就连常俊也是他名义上的独子,这是他的承诺,真相不能吐露出口,不能告知众人。
秦谦和脑子里想着如何委婉地表明身份,又不引起聂羽宁的讨厌,而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聂羽宁的视线移动,落在最外面的那道门上,「段枫,怎么回事?」
「有一群凶神恶煞的秃顶癞皮狗拦路,马车过不去,不得不停下来啊!」段枫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还是懒洋洋的腔调,没有将拦路的人放在眼底。
秦谦和担忧地掀开车帘,露出一条缝,看到路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里里外外三层。有好几十个僧人,个个提着砍刀,不像是慈眉善目的出家人,倒像是京中哪家权贵养的爪牙,兇狠地呲着牙,随时能够咬下一块肉。
他稍微衡量了一下车中的人,满打满算七个人,其中还有一个伤者,他自身也没有什么战斗力。
他不想让聂羽宁受伤,也许等到僧人抓到他们,就放过聂羽宁。再不济有他们下车拖着,马车也能够冲过去,胜算很大。
「我还有一护卫,他入京搬救兵去了,应该快回来了。你们在这里放下我,我们就此别过……毕竟我是朝廷命官,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大胆……」
聂羽宁眼睛微斜,美目瞪着他,没好气地说道:「你敢下车,他们就敢撕了你,你还当他们是庙里的菩萨呢?」
元晖帝有十多个孩子,前面六个皇子皆已成人,储位之争相当激烈,这人触碰到普安寺的利益,也就动了背后它主子的利益。除非大世家核心成员、三公三师或者各大派系的魁首在此,一个小小的刑部官员,普安寺能够放在眼里?
说起来,秦谦和在半道上见到受害人拦马车,就起了心思查普安寺的事件,特意请假在寺庙小住了几天,未曾向任何人表明身份。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隐瞒不隐瞒,正要向聂羽宁说明身份,「其实我是修饰了容貌,隐瞒身份去普安寺查案件,我的真实身份是……」
还未说完,聂羽宁就打断他,「我知道你修饰了容貌、隐瞒了身份,不用多解释。」
秦谦和沉默无语,他全程感受到聂羽宁陌生的眼神,这姑娘可不像是认出他来,她知道他的身份吗?
从渊听着聂羽宁怼秦谦和,心道:就凭藉姑娘你的霸道,你可能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
聂羽宁心道:普安寺僧人这么猖狂,可不是不知道他是京中官员,就算私底下知道也当做不知,毕竟他没有表明身份。
她起身离开软塌,大步往外走,直接掀开车帘探出头,眼眸微含笑意,扯了扯唇角,露出最温柔的弧度,客客气气问道:「诸位可是普安寺的大师?」
此时,「大师」两个字落在普安寺的僧人身上,是莫大的讽刺。
僧人们也不介意称唿,瞪着眼,提着刀,看到聂羽宁出现,眼珠子都直了。他们瞬间收起了几分凶神恶煞,语气缓和地问道:「我们正是普安寺的僧人,可是我等粗人惊吓到小娘子了?」
段枫看到僧人的大变脸,心底惊唿:看脸的世道,他长得也挺好看的,为什么不如家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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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到聂羽宁的性子,他嘲讽地看了眼普安寺的僧人,心道:大师们,惹到玉面女罗剎,好自为之吧!
聂羽宁笑而不答,问道:「不知道几位大师因何阻拦我的马车?」
她指了指西行的落日,晕染的橘黄天色,又道:「天色不早了,我与我夫着急回娘家,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马车上的几个人震惊,姑娘你说清楚,你与谁回娘家?谁是你的那个谁?
秦谦和心里微微泛着醋意,盯着唯二的车夫之一段枫,这个男子最好看,是她喜欢的男人吗?
段枫察觉到视线,眯眼回眸,他舔了舔牙齿,心道:有意思!还真想当他们三姑娘的男人不成?
聂羽宁可不知道马车里的暗流,她紧紧盯着眼前的僧人,以她的了解,这些人可没那么好说话,十之八/九不会放行。
果然,领头的几个僧人往马车里看了看,隐约可见有男人,他们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半路拦截可疑的人员,包括来往的马车,皆不许下山。更何况他们尝过贫家女的次数多了,有些腻味,也想尝一尝细皮嫩肉的官家女眷,还是如此的绝色佳人。
有个僧人瓮声瓮气地吼道:「那不行!有贼人偷了我们普安寺的佛宝,主持命令我等捉拿贼人,不许任何人下山。」
段枫气笑了,「那你们想怎么办?让我们等在这里?等几天?」
普安寺的僧人以为段枫认输了,顿时越发有底气,说道:「你们可以去普安寺休息,等我们找到佛宝,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段枫又问:「你们所谓的佛宝一直没找到,我们就一直不准离开?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家眷?」
说出来吓死你们!
普安寺的僧人可不知道那么多,只知道自己身后的主子身份尊贵,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之一。没好气地说道:「我管你们是哪家的家眷,不准下山就不准下山!」
段枫还要再说什么,聂羽宁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按了按,阻止他继续与僧人纠缠,转而朝着普安寺的僧人道:「既然是佛宝丢失了,我们配合大师们寻找,还请带路。」
聂羽宁退回到马车里,普安寺的僧人们像打了胜仗的公鸡,得意地朝段枫挑衅,段枫驾驭马车往回走,心里却是对普安寺无比同情。
有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知道他们听说过没有?
马车里从渊着急了,他道:「那可是龙潭虎穴,普安寺有一千多僧人,咱们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怎么还答应他们了?」
聂羽宁老神在在的,回道:「不怕,暗处有护卫随行。」
她向着秦谦和歉意一笑,「事急从权,哥哥不怪我自作主张吧?」
秦谦和不像刚刚那么着急慌张,脑子清醒过来后,暗自盘算,他知道聂家的底蕴,聂羽宁又是从云州回来的,一路平安无事,底牌足够大。
但他对聂羽宁偏向虎山行的举动很怀疑,想到自己的所行,盘算了一遍,问道:「是不是我们在普安寺打草惊蛇了?」
「嗯,按说你们是临时逃出普安寺的,但是这群僧人却像提前得到消息,提前集合在路上守着,明显不对劲。」聂羽宁轻轻一笑,视线落在秦谦和身上,笑道:「以防他们转移证据,我们去普安寺拖时间,等你的另一个护卫搬来救兵,同时也需要哥哥你的帮忙。」
秦谦和听到聂羽宁的称唿有些羞耻,还是点头应道:「应该的。」
聂羽宁弯了弯眼眸,笑得像只小狐狸,「哥哥没有妻妾牵绊,就假扮我的丈夫吧。」
秦谦和震惊得眼珠微缩,心里又微微惊喜,紧张得手脚无措,「这……」
却也没有拒绝她。
从渊旁观这一切,心道:秦相做事不地道!明明有夫人,还欺骗人家小姑娘!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试一试三更,下一章在九点六分左右。
第10章 假扮夫妻
聂羽宁见秦谦和面色不讨厌,继续游说,说到他们是云州人,以云州口音矇混普安寺的僧人,这样他和从渊就会安全些。
秦谦和犹豫再三,想到这一生与她无缘,有过这么一段假夫妻缘分,也算是圆了此生的遗憾。他微微颔首,略显高冷地答应了,其实内心羞耻又窘迫。
聂羽宁心里一喜,「哥哥,我请你尝一尝新茶。」
她朝着段柳使了个眼色,段柳端着茶具过来,还有特备的井水,放在聂羽宁的手边上。
井水沖茶,茶中水汽犹如白鹤沖天,雾气裊裊,悠悠散去。
从渊见到这一奇景,脱口而出:「是白鹤银针!」
白鹤银针乃茶中珍品,数量极少,听闻只供给皇家和七大世家的嫡系,其他人甚至闻所未闻。
那么眼前这位漂亮精緻的姑娘是哪家的贵女?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他们家秦相骗人不会被打断腿吧?
秦谦和担心从渊一时说漏嘴暴露身份,让聂羽宁尴尬,特别是聂羽宁还建议他们俩假扮夫妻。于是,他连忙解释道:「家师曾经得到过陛下的赏赐,就是这白鹤银针,恰好有缘得见白鹤奇象,从渊这孩子就记下了。」
「原来如此。」聂羽宁知道元晖帝的确赏赐过几位老臣或者宠臣茶叶,也没有细究真相,笑着说道:「你们尝尝看,若是喜欢,从我这里拿一罐回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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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滚滚的深色罐子,看起来憨态可掬,可容量不小。
从渊心里咋舌:这得有一两斤茶叶——白鹤银针,世家贵女就是这么大气吗?
不管是世袭公爵常国公府,还是他们秦相这样深得陛下信任的近臣,都没有这位姑娘富贵有气度。
品茶结束,马车恰好到普安寺门口,领路的僧人近前来请人,以防马车中的人跑了似的。
既然自称夫妇回娘家,秦谦和十分配合聂羽宁,先是借了段枫的一件蓝色大氅披在身上,换了装扮,他之前在普安寺贴了假鬍鬚,又修饰脸型,现在普安寺和尚应该认不出来。能够认出来的那一波,也被段枫给收拾了。
就连从渊也换了身劲装,恢復真实容貌,非要跟着秦谦和全程保护他。
秦谦和原本不愿意,但是林彤说金疮药效果好,已止血不碍事,他也就同意了。
紧接着,林彤和段柳二女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两旁静静等待。
聂羽宁走在最后,她在马车内吩咐段枫,让他带领剩下的二十多个护卫,占领制高点,封锁普安寺所有的出口,只准进、不准出。
必要时,格杀勿论。
段枫领命悄悄熘走,去召集手下的护卫,按计划行事。
这个时候,聂羽宁才姗姗来迟,缓步走下马车,还剩最后两步的时候,秦谦和扶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入怀里,尽显亲密。他顺势搂着她的腰肢上台阶,没有放开手臂,黏黏腻腻的,宛如恩爱的夫妻。
聂羽宁惊讶得微微瞪圆眸子,復又垂眸遮掩眼底的异色,心道:她看上的人还是有些演技在身上的,真上道!
却不知道秦谦和有多激动,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有失态。
这些动作他曾在梦里进行过多次,熟稔到刻在脑海里,然而梦中的人终究比不上真实的聂羽宁。
渡过池塘上的长桥,秦谦和担心她摔了,改为牵着她的手,大约是常年习武握剑的原因,聂羽宁的手指并不柔软,反而修长有力,温温热热的。
「娘子,地面湿润,小心滑倒。」
聂羽宁看着前面领路的僧人,復又朝着秦谦和笑盈盈道:「郎君有心了,也要小心自身安危。」
演得越发自然,两个人越靠越近,聂羽宁近距离观察秦谦和,才发现他长得真俊,出众的气度之下,轮廓有锋,眼目狭长,鼻子挺拔,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跟着领路的僧人一路往上走,越走越高,进入一座观音殿中,聂羽宁不肯再往前走一步,道:「我要见你们寺庙的了远主持。」
领路的僧人朝身边的僧人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很快封锁观音殿的两面出口,殿宇内的光线散去,一下阴翳下来,唯有大殿里的灯火发出微弱的光芒,照得这些僧人的面孔越发丑陋阴暗。
「小美人想见了远主持,得问问我们师兄弟几个肯不肯放行?不如先让我们每个人亲香一口如何?」
秦谦和护着聂羽宁,脸色难看,张嘴准备斥责他们的无礼。
聂羽宁笑盈盈地回道:「有本事你们就过来亲。」
林彤和段柳同时出手,各自抽出藏在身上的短剑,相互配合,一路踹翻重伤众僧,生擒领头的僧人。
这一幕看得从渊怀疑人生:乖乖,世家培养出来的婢女这么彪悍吗?这一屋子至少有十个武僧,他还没出手,就被她们两个女孩子搞定了?
聂羽宁习以为常,淡定地自报家门,「你们谁去请普安寺的主持?就说云州聂氏三娘来访,特来拜会了远大师。」
几个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没有动。这么多师兄弟被打败,他们也知道惹到硬茬子了,不能善了。
聂羽宁轻笑道:「别说你们普安寺的主持,就是你们普安寺背后的主子,也担待不起我聂羽宁在普安寺有失。否则,我们云州聂帅会率兵南下,亲自踏平普安寺,乃至上阳城。」
惹到将门之女,而且来头还这么大。
僧人再不愿意去告知主持这个不好的消息,也不敢耽搁,很快选出倒霉鬼,去给主持禀报消息去了。
从渊震惊得脑子一片空白,云州有几个聂家来着?
聂这个姓氏不多,还执掌兵权,好像只有一个——
宁北公府聂家。
这姑娘自称聂羽宁,长相似曾相识,云州聂氏三娘不就是宁北公府聂三姑娘,也就是秦相未来的儿媳妇?
秦相他为老不尊爬灰了!
从渊快要被自己的猜测吓哭了,一下知道这么多秘密,特别是秦相和聂三姑娘假扮夫妻,多毁人家姑娘名声,他不会被聂家灭口吧?
为什么留下来保护秦相的是我,不是从明?
第11章 掉了
从渊看着秦相泰然自若的模样,又看着聂三姑娘从容不迫的神情,她似乎不知道秦相的身份,从渊一时纠结为难。
秦谦和似乎察觉到他心底的慌乱,眼眸扫了过来,颇为严厉,从渊连忙低头闭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越发不敢暴露秦相的身份,不敢说出二人的准公媳关系。
只能闷声吃瓜,就是瓜太大,差点噎死他。
了远主持跟着领路的小僧快步赶来,古稀之年的身躯,受不住劳累,还有些喘。与身后四个高大魁梧的僧人相比,他的老迈体弱越发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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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远眯着眼扫视观音殿一圈,最终眸光定焦在聂羽宁身上,恭敬地行礼,「姑娘可是云州聂家的贵女?贫僧了远正是普安寺的主持,底下的几个弟子冒犯了您,我替他们向您道歉。」
按说如此年纪的老人向她弯腰道歉,聂羽宁为了彰显仁爱宽厚,必定会走过去,亲自扶起老人,但是她偏不过去。
她双眸含笑,嘴角微翘,看戏似的看着老和尚身后的四个魁梧大汉,右手已经缩回袖口中,握住一柄铁骨摺扇。
果然,等了片刻,了远没有见到聂羽宁过来,惊喝一声:「动手!」
四个魁梧汉子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聂羽宁扑过来,凶神恶煞的,与厉鬼有的一拼。
聂羽宁还没有动手反击,眼前闪过一道蓝色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高大清瘦,不够壮硕,却带着厚重的安全感。很快她回过神,搂着蓝衣青年的腰身,半旋转移换位置,黑面织金扇展开,如锯齿般密集锋利的刀锋划过僧人的脖颈,逼退他们进攻的招数。
趁着僧人退后的时机,聂羽宁一脚踹向最近一个僧人的胸口,高大的壮汉飞了起来,撞到后面的三个僧人身上,四个人纷纷后退摔落,口吐鲜血,仰倒在地板上,半天动弹不得。
这一招震慑住众人,任谁想到娇滴滴的姑娘家下手这么狠辣!
林彤和段柳两女上前擒住四个受伤的武僧,卸下他们的胳膊,断掉他们再动手的机会。
从渊这次机智地配合起来,站在他们的背后,防止其他僧人偷袭。
他看聂羽宁的眼神又变了:我滴天,到时候秦相身份暴露,他能救走秦相吗?会不会和秦相一起被打断腿?
聂羽宁轻笑着挑衅了远主持,「我劝主持大师还是悠着点,不要轻举妄动,我云州聂家的姑娘出行,跟随身边的护卫岂是寻常之人?可都是上过战场、见过鲜血的将士,可以一敌十、以一敌百,甚至在数千人的大军中来去自如。」
了远主持面色如灰,背后汗水如浆,手掌抖得厉害,这四个僧人可是贵人放在普安寺的底牌,怎么这么快就落败了?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他动了动嘴唇,哭诉道:「聂姑娘,都是误会!是领路的小僧说寻到偷佛宝的贼了,我才带着高手来抓贼的。」
聂羽宁挑眉,不屑地说道:「就这?」
了远主持心里盘算着利害关系,这姑娘和普安寺没有什么恩怨,就是几个小子贪图人家的美色,故意把人拦下弄回来。当务之急就是将这尊煞神送走,再连夜清空寺庙里见不得光的东西,当然还得入城和贵人们说一声,避一避风头也是好的。
姜不愧是老的辣,了远老和尚能屈能伸,道:「我让几个混小子跪下给姑娘道歉,再亲自送姑娘下山,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一马。」
等到此事解决,再让贵人们收拾这个小娘们,让她知道普安寺不是她能招惹的。
聂羽宁笑而不答,直接掀掉供桌上的花、果和香料,干脆利落地坐了上去,修长的双腿搭在一起,翘着右脚,一晃一晃的,悠然自在。
「你们想让我来就来,想让我走就走,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我不走,等着你们背后的主子亲自来见我。」聂羽宁话落,果然见到了远老和尚面色一变,她曲肘撑着下巴,玩笑道:「了远大师可千万别自作聪明,我知道你安排人下山请主子去了,你我静待即可。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这普安寺会不会血流成河。」
又补充了一句,「不信可以在寺庙里找找看,有可能看到某些不听话的人的尸身。」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远主持气得差点吐血,但是没有办法。
双方僵持在观音殿中,了远还想着要不要仗着寺庙人多,再冲击一波,说不准就赢了。但是,很快有僧人进来密语相告,寺庙周围的出入口出现了问题,僧人出不去,强行出去就变成死尸了。
了远老和尚气得粗喘气,他这辈子没有这么卑躬屈膝过,只希望贵人快点来救命!
聂羽宁掌控了大局,强行扣押了远主持,驱赶其他僧人离开观音殿,偌大的观音殿一下空寂下来。
她有些无聊,偏头看向静默在旁边的秦谦和,笑道:「可是我动手吓着哥哥了?」
一般的文人见过她动手收拾人,基本都会吓得回家做噩梦,当然也有例外的,老师也是文官,却不会受到惊吓,只会贊她嫉恶如仇、惩恶扬善,有侠骨丹心。
「没有吓着。」秦谦和摇摇头,情绪有些低落,「刚刚有危险的时候,我帮不了你。」
聂羽宁心道:有些失落?
她想到某人明知有危险,又不会武术,还非要往她面前沖,差点受了伤。顿时,板着脸,严厉地斥责道:「刚刚下马车之前,我不是叮嘱过你,遇到危险躲我身后,不许往前沖吗?」
秦谦和脱口而出:「我不希望你受伤……」
我不希望你受伤,多么熟悉的话啊!
聂羽宁斥责的话说不下去了,眼神盯着秦谦和的侧颜,思绪放飞到九霄云外,想到过往的一些事情,有惋惜,有遗憾,也有感动。
秦谦和见不得她低沉消极的神情,放缓语气,温和地问道:「你怎么了?若是给你添麻烦了,我愿意改正。」
从渊在旁又震惊了,这还是他们冷漠寡言的秦相吗?这么小意温柔!冷面柔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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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羽宁不想提及往事,回神凝眸,恰好对上秦谦和温柔关切的眼眸,脑子里的某个片段一闪而过,似曾相识。越看秦谦和的侧脸,越发觉得眼熟,似乎见过这个人。
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故作妩媚一笑:「这个哥哥我曾见过?」
秦谦和不知道她在玩什么,动作微顿,他一直想找机会表明身份,復微微点头:「见过。」
聂羽宁疑惑:「???」
还真见过?别是什么有恩怨情仇的故人吧!
秦谦和克制着心底的爱意,淡定地提醒她:「三年前,我曾去贵府弔唁过令尊,这是你我最近的一次见面。」
聂羽宁惊悚:「!!!」
三年前,人人都说宁北公府败落,无人敢上门弔唁,唯有一人例外——
大楚权相秦谦和!
那个书中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大佬,被大楚辜负的悲情之人!
也是闹着要退婚的常俊他爹!
恰好此时观音殿门口,两个人风尘僕僕而来,一眼见到殿中端坐的男人,惊唿出声:「秦相!」
这下连侥倖的心理也没了,聂羽宁心态炸裂:一不小心嘴贱误撩了位高权重的前任他爹,怎么办?在线等!急!
第12章 榆木疙瘩
从明下山直奔上阳城周府,找到周明旭说明情况,周明旭连忙去找人调动人马,飞奔普安寺。
恰好在普安寺门口,他遇到成德郡王,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打招唿进门。
看到秦谦和的剎那,成德郡王真的受到惊吓,若是其他人调查普安寺,他还可以向对方施压,遮掩过去。但是这一位品行耿直端方,当年元晖帝被俘,诸位皇子各怀心思,秦谦和刚刚上任不过七个月,硬生生压住各方势力,等到陛下归来,因此很受陛下信任,可谓简在帝心。
周明旭没有多说话,招唿了一声,就站在一旁,静静观察观音殿里的其他人,比如眼前这位明艷潇洒的俏佳人。
聂羽宁察觉到周明旭的视线,朝着他眨眨眼,周明旭回之一笑,引得秦谦和侧目。
周明旭察觉到秦谦和表面平静下的不悦,心里默默道:醋罈子!
成德郡王跟着秦谦和的视线转动,什么也没发现,继续唿唤道:「秦相,这普安寺了远主持是我的至交好友,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引得你大动干戈?又是带兵围寺庙,又是刀剑相向?」
「一年前,上阳城附近贫家少女在普安寺失踪,家属上报京兆尹,京兆尹查了几个月无果,定为悬案。后来,失去女儿的百姓辗转找上刑部和大理寺,两家互相推诿,迟迟不敢受理。郡王以为何故?」秦谦和显然有备而来,查清楚事情原委,才涉险入普安寺亲自查找真相。
成德郡王不敢轻易应答,什么原因,还不是上面有人压下去了。
秦谦和想到贫家少女失踪背后的真相,沉声说道:「因为这座皇家寺庙内里藏污纳垢,借着皇家的名头,使用各种手段占据大量良田,再将这些田地租给没有田地的百姓,收取高额的租赁。这些僧人犹不满足,饱暖思□□,刁难贫穷的百姓,让他们用妻女的身体来交换租赁土地的权力。」
了远主持连忙打断,急急说道:「这是污衊,我们普安寺是清修之地,戒贪戒色,岂能私藏女子?」
「没有私藏女子,那是承认非法手段强占他人土地咯。」聂羽宁反问道。
了远主持着急辩驳,「也没有。」
成德郡王得到了远主持的暗示,有心试探秦谦和,问道:「秦相,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他回想着从寺庙门口到观音殿,没有见到大量的女子,又见观音殿中只有寥寥三女,看穿着打扮绝不是证人。大着胆子问道:「普安寺中可有失踪的贫家女?若是没有找到人,了远主持将此事告知陛下,就算秦相简在帝心,也难逃责罚。」
了远主持见着己方占上风,干枯得像树皮似的老脸上绽放出浅淡的笑容,高声唿喊道:「我们普安寺绝对没有私藏什么贫家女,我要上报陛下,有人抹黑皇家寺庙。」
他看着完好如初的蒲团,庆幸聂羽宁掀掉供品,也庆幸聂羽宁整个人坐在供桌上,很确定秦谦和没有找到失踪的女子。
从明看向从渊,从渊摇摇头,他们俩可是连着好几夜翻找整个普安寺,也没找到藏人的地方。
此时,周明旭也有些着急,扫视观音殿内外,没有见到什么女人。他抬眸看向秦谦和,看到秦谦和沉着脸,不变喜怒,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又将目光投在聂羽宁的身上,希望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给他答案。
聂羽宁摊摊手,嘆息道:「我才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要不我让人在寺庙里挖地三尺,帮忙找一找人?」
了远主持听到聂羽宁说到挖地三尺,眼珠子勐然一跳。
「不用这么麻烦。」秦谦和转身看向聂羽宁,又朝着成德郡王和了远主持示意,道:「你们不是要证据吗?证据就在这座观音殿中。」
看着了远主持僵硬的神情,成德郡王犹豫:「这……」
秦谦和三两步走到聂羽宁跟前,朝聂羽宁伸出手掌,「麻烦聂姑娘让一下,我要移开供桌。」
聂羽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借着他的手臂下来,而是轻轻一跃,双脚落地。很快有人移开了供桌,在秦谦和的指示下,最终在佛像底下找到开关,开启了观音殿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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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响,平日里供人叩拜的宽敞地面,慢慢出现一条暗道,一级级石阶螺旋而下,直到暗室底部。
里面昏昏暗暗的,看不清楚,从明主动请命下去查看。
他提着灯笼,一步步小心谨慎地走下去,不久传来惊唿声:「这里关押了好多女人!」
失踪的贫家女找到了,就在观音殿的地下室,同时还在密室的柜子中找到了帐册。
这一下,不仅仅普安寺了远主持心如死灰,就连成德郡王也连连擦拭额头冷汗,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周明旭的调度下,跟随而来的将士救出被困在密室的贫家女,一个个登记在册,寻找她们的住处,遣人悄悄送回家。还有几个亲信清点普安寺的帐册,装箱封锁,不让其他人插手。
成德郡王还想再抢救一下,走到秦谦和面前,低声暗示道:「秦相,借一步说话,这普安寺可是皇家寺庙,一般人……」
「一般人使唤不动了远主持,它背后的主人必定有通天之能。」秦谦和淡声补充道。
成德郡王嘿嘿一笑,见秦谦和如此识趣,点头贊道:「秦相好眼力,除了咱们陛下,就是那位了。小王也只是个小小的宗室郡王,还不是为人家真龙之子办事,还请秦相宽宥一二,小王必定在那位贵人面前替秦相美言请功。」
秦谦和冷眼扫过来,直接开口拒绝了,「多谢成德郡王美意,请转告太子殿下,他有什么冤屈,直接去找陛下倾诉。」
成德郡王:「……」
板上钉钉的事,能有什么冤屈?这榆木疙瘩的脑子不能转弯吗?
处理完寺庙的正事,秦谦和想起他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没做,四处寻找聂羽宁的踪影不得,他询问跟在身边的从渊,「聂姑娘的人呢?」
「哦,她带着两个侍女走了……好像是周明旭公询问她什么事,她领着人出去,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从渊如实回道。
秦谦和追了出去,问道:「朝哪个方向走的?」
从渊指了指旁边的小道:「应该走的这条路。」
这还没到冬天,他就感受到冰寒刺骨,秦相这是醋了?嫉妒周明旭公更讨女子喜欢?还是生气聂姑娘抛弃了他?
不对,他一个未来公爹吃什么醋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章。
第13章
秦谦和寻过去的时候,周明旭正在和段枫交谈,两个人一见如故,说着就比划起来,而聂羽宁只是抱臂站在柳树下休憩,微风轻扬,鬓髮飞舞。
「仅仅二十八人就敢挟制整个普安寺,胆子真够大的啊!」周明旭啧啧惊嘆出声,又想着二哥传回来的书信,说到云州见闻居多。他突然问道:「我听说云州聂帅帐下有二十八轻骑,名云岭二十八将,该不会是你们吧?」
段枫笑着摇头,「我们这些人哪能和云岭一战的二十八将相比,人家是云岭二十八将,我们是云台二十八卫。」
周明旭凝眉一想,又舒展开眉头,点着头道:「也对。云岭二十八将常伴聂帅身边,传闻从来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们的真容,想来也不该到帝都上阳城来。」
段枫笑而不语,意味深长的眼波,荡漾开来。
周明旭面对着小道,一眼见到秦谦和,招了招手,道:「阿谦哥,这里!」
又道:「你也是好奇谁堵住普安寺各个出入口的吗?别的不说,仅仅二十八个人,敢对上一千多僧人,真是好气魄!」
「不是,我找聂姑娘说一点事。」秦谦和三两步走到聂羽宁身边,朝着她伸手示意借一步说话。
聂羽宁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跟着秦谦和走到偏僻处。她现在看着这个男人,所有的好感度清零,心里还有点气。刚刚被人扔了一封退婚书,想找个男人谈个甜甜的恋爱,调节一下生活,结果竟然是前任他爹。
简直糟糕他妈给糟糕开门——糟糕到家了。
她抱臂笑了笑,似笑非笑问道:「秦相,还想怎么狡辩?我可是问过你有没有妻妾,你怎么说的?常国公次女算怎么回事?不是你夫人啊?」
「小羽儿,你听我解释,我和她……我和她不是……」秦谦和想要解释交易婚约,但是脑子里闪过当初的承诺,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此事。他一向注重承诺,就算当初常雅馨承诺的药材没有用上,但他也不会轻易毁掉诺言。
「总之,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寻常夫妇。」
聂羽宁摆摆手,大气地说道:「秦叔叔不用解释,我知道啦!你要真的觉得欺骗了我不好意思,等到回帝都,你改日请我吃一顿饭。一顿饭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再加一顿饭呗。」
终究还是太着急了一点,她得见过常俊,双方解除婚约后,再觅一觅合适的人选。
刚刚还是哥哥,现在的称唿秒变秦叔叔,这是划清界限,对待一个长辈的态度。
秦谦和遭受暴击,张张嘴还想再解释,段枫那边收队,过来向聂羽宁禀报情况,聂羽宁让他们把之前抓到的普安寺僧人,一起交给周明旭带回去。双方交接好,一看天色不早了,聂羽宁干脆和他们告别,先行下山归家。
周明旭站在普安寺门口送别,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突然一拍脑袋道:「哎,差点忘记问这位聂姑娘叫什么名字,她还长得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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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谦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踏着马镫,跃马而上,俨然准备回程。
「周三爷,我知道,聂姑娘闺名乃是『羽宁』二字。」从渊嘴巴快,没有看秦谦和的脸色,已经吐露出真相,而后拍着嘴巴,尴尬得恨不得没长嘴。
「聂?聂羽宁?宁?」周明旭总觉得这个名字特别熟悉,突然他惊唿道:「阿谦哥,她就是当年那个过你家门而不入、送完礼物就不辞而别的宁姑娘啊!」
秦谦和没有回答他,但是耳尖透明薄红,在昏黄的夕阳下特别可爱。他挥扬着马鞭,催促道:「快点上马走!」
「哎……」
周明旭爬上马背,驭马跟随其后,有心笑一笑他。
转瞬,他又惊疑地凝眉,问道:「我记得常国公府的三郎常俊,可是跟宁北公独女有婚约,这位宁姑娘年岁不大,该不会是宁北公的侄女什么的吧?」
父子娶姐妹变连襟什么的,他替秦谦和感到尴尬!
秦谦和冷着脸,不想解释聂羽宁的身份。
奈何身边跟着的护卫今日吃瓜太过,太过有分享欲,从渊嘆息道:「嗐,这算什么,这位宁姑娘正是宁北公独女,常俊郎君的未婚妻!」
周明旭哑了,他小心翼翼地去看秦谦和的脸色,果然黑沉沉的,风雨欲来。
他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这位宁姑娘挺好的,长得美丽动人,又重情重义。当年文贞文公陡然离世,家中女眷慌神,还是这位爱徒亲自扶灵送他回来的,从离世到入殡前后将近一个月,全靠她出手。」
「以至于,这位宁姑娘非要以弟子的身份守孝三载,引得宁北公大怒,就连当初宁北公上门定下她与常俊的亲事,她也没有露面,听说她被强迫定亲被关押起来了。你要真喜欢她,也不是不可行,本朝皇室带头爬灰,你这也不算新鲜事!」
从渊:「……」
是他孤陋寡闻了!
秦谦和平息内心的怒火,舌尖微微泛着苦涩,他压抑着满腔郁闷,低声道:「别乱说,我从来没想过……与她有什么。这对她名声不好!更何况我年长她这么多,她应该更适合与年轻有为的同龄男人携手一生。」
周明旭翻着白眼,嘆息道:「你就嘴硬吧!等到将来真的如你所愿,有你后悔的!」
这边风雨悽苦,那边和风细雨。
聂家的马车抵达宁北公府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只剩下躲在云层的月亮,稀疏的星光几点。
「三姐姐回来了!回来了!」
聂青岚领着妹妹们在大门口等着,见到聂羽宁的马车一到,几个女孩子欢唿着簇拥上前,拥着她往内院走,叽叽喳喳说着有趣的事情。偶尔还好奇地问一问云州的见闻,连连惊嘆,眼睛都亮了几分。
一路走到太夫人的春晖院,大夫人林如瑜见到爱女归来,一双温柔的眼睛盯着她,左右看看,念叨着瘦了,又抱着她哭了起来。
等到她们母女分开,太夫人和二夫人问了问云州的情况,又说起二姐姐聂明画的生活如何,一家子人其乐融融的。
太夫人见聊得差不多了,命身边伺候的人拿出一封印花的请柬,递给聂羽宁道:「你还未回来,常国公府那边就惦记着你,三两天就过来问一道。这不,听说你最近回来,特意送来请柬邀请你去赏花。」
聂羽宁惊讶挑眉:「常国公府的赏花宴?邀请我?」
常俊都送了退婚书过来,还邀请她赏花做什么?
第14章 府中诸事
太夫人捏住佛珠,一下又一下拨弄着,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一副过来人的语调,「还不是未来婆母想见一见未来儿媳妇?以前常国公府式微,配你的身份差了点,如今咱们家……暂且不说,常三郎好歹是秦相的独子,也算门当户对。」
聂羽宁握着请柬若有所思,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以太夫人的意思,她希望聂羽宁守住这门亲事,延续宁北公府的荣华。但是聂羽宁的想法又不一样,她想弄清楚这门亲事背后还有哪些势力掺杂其中,各自扮演什么角色,对云州态度如何。
她笑了笑,道:「既然常国公府邀请咱们家女眷,也是有心了,到时候母亲、婶娘还有妹妹们,一起去呗。」
还有,常俊那份退婚书到底是整个常国公府的意思,还是常俊自作主张的行为?
脑海里划过秦谦和的面容,当时秦谦和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提及退婚书,他是不知道退婚之事吗?
若是不知道退婚书,他配合她演假夫妻做什么?想找刺激不成?
聂羽宁按下心里的疑惑不表,一切就等着亲自登门常国公府,再行试探真相。
等到一家子人说完话,聂羽宁起身送婶娘和妹妹们出门,又返回来接生母林如瑜,准备送她回院子。
突然,太夫人叫住聂羽宁,望着她娇美的侧颜,神思恍惚,问道:「阿宁,你回来的时间比预算晚了许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按照今日早上回来的信使禀报来算,聂羽宁的马车中午就该到了,但是她足足晚了一个下午,将近四个时辰。
太夫人很好奇她做什么去了。
聂羽宁转身,淡淡地看着太夫人,不发一言。
在摇曳的烛火下,太夫人那张慈悲和蔼的脸庞渐渐变成另一张脸,一张极其相似的脸,轮廓更粗糙硬朗,宛如她爹坐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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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一笑,「没什么,路过上阳城外的寺庙道观,顺道给老师上三炷香,拜祭一下。」
半句没有提及秦谦和,也不想让太夫人知道她见过秦谦和这事。
太夫人脸皮抖动了一下,嘴唇颤了颤,手下拨弄珠子的动作更快了。就在聂羽宁以为她不会说话时,太夫人幽幽嘆息道:「你对文公好过亲父,终究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的,老师待我如同亲生女儿,我当以同等的情意回馈他。」聂羽宁说完,搀扶着林如瑜离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太夫人。
春晖院只留下太夫人和她的心腹,心腹还在劝说着:「三姑娘年岁小,不懂事,总有一天会理解您的不容易。这爵位与传承,哪家不是留给儿郎的?」
太夫人摇摇头,闭眼不答,久久方才嘆息道:「你不懂,她与旁的姑娘不同,气性大!」
春晖院到林如瑜的锦园相差不远,前面两个婢女提着灯笼领路,灯光照着地面,林如瑜牵着聂羽宁的手臂,温温柔柔地说道:「阿宁,娘亲不懂什么大道理,那常国公府的常三郎……若是你不喜欢,就不要嫁给他。」
聂羽宁偏头看着林如瑜,明明是快四十岁的妇人,眼睛依旧澄澈如同少女,傻白甜本甜,她微微扬眉浅笑,「常三郎做了什么事情?连娘亲都知道了?」
「没……就是我在外面走动时,听别人说常三郎和七公主来往密切。」
林如瑜支支吾吾的,又担心唯一的女儿在感情上吃亏,还是告诉她真相。
当年,她被迫给宁北公聂成赟做继室,是被逼无奈,碍于宁北公府的权势。
最开始嫁进来好几年,宁北公从来不来她的院子里过夜,也不许她出门走动,嫌弃她戏子之女的身份丢人。后来有一天,宁北公到她院子里过夜,直到她怀孕,又不愿意来了。
再后来,她生下聂羽宁,太夫人和宁北公看到女儿,满眼失望,又当她们母女不存在一般。她以为这辈子这么枯寂在后院里,但是她的女儿太过出色,註定遮掩不住光芒。
奈何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妇人,帮助不了女儿什么,只能尽量不拖后腿。
「娘亲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这皇室和世家的关系微妙,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的。」聂羽宁轻拍她的手掌安抚,母女俩携手走到锦园,她又送林如瑜回卧室。
她刚刚要退出来,恰好遇上林如瑜的贴身婢女,大晚上婢女还端着白瓷碗,碗里深色的汤汁荡漾,散发着浓烈的药草味。
「娘亲是生病了吗?我让人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林如瑜的表情有些奇怪,连忙从床榻上蹦起来,接过药碗放到矮桌上,她微微挡着聂羽宁的视线,连忙摆手,「不用大夫,娘就是晚上睡不好,请大夫开的调理身子的药,有安神的效果。」
「行吧,娘亲要是受不住,一定要让身边的侍女请大夫来看看。」
聂羽宁知道每个人都有点小秘密,不是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她没有追问下去,给林如瑜留了几分薄面。
但是架不住她身边人才济济,刚刚从锦园出来,跟在聂羽宁身后的林彤面色古怪,一副想说话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表情,那表情看得聂羽宁难受。
聂羽宁漫步走在回去的路上,轻笑道:「林彤,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其实,我闻出来大夫人喝的药是什么药,就是……」说起来,林彤还有些难以启齿,总觉得窥见了内宅妇人的秘密。
「恕你无罪,总可以说了吧?」聂羽宁轻笑,倒是有些好奇林彤在别扭什么。
林彤左右看了看没别人,才凑到聂羽宁的耳边,低声说道:「是避子汤。」
一个夫死守寡三年的贵妇人,勐然喝着避子汤,这意味不言而喻。
聂羽宁久久没有搭话,林彤以为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有些惊恐不安,想再劝一劝聂羽宁,去没想到聂羽宁先开口了,低声呢喃道:「这些年,娘亲也不容易,随她去吧。」
只要对方人品没问题,她当做不知道这事。
又想了想,道:「半个月后苏神医到帝都,让他炼制一些调理身体的避孕药,这避子汤……终究对身体不好,又招人眼。」
林彤躬身应诺,记下此事。
等到聂羽宁回自己的院落,还没有进门,院子门口守着的僕妇翘首以盼,恭敬地说道:「三姑娘,四姑娘来了,在客厅里等你。」
二房的聂青岚来了?
聂羽宁缓步踏入客厅,脱掉外面的披风,递给林彤拿下去挂着,又命令婢女给聂青岚上茶。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还来找三姐姐?」
聂青岚见婢女都退下了,低声道:「我想过来问问三姐姐,今日下午是否遇到什么事?是哪方又有刺杀吗?」
还是为了她晚归的事,看来大家都很敏锐啊!
「不是我遇到事,被别人牵连的。」聂羽宁没有说具体什么事,叮嘱道:「府中你和婶娘管家,我一向放心,但是你们严查一下田地租赁事宜,那些仗着咱们府上权势作威作福的下人该清算的清算,不要姑息养奸。」
聂青岚心里有数,又说天色不早,起身告辞离去。
看到聂青岚的背影快要走出去了,聂羽宁突然叫住她,问道:「小岚,我娘有没有特别喜欢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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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姐是要当孝女,讨好大伯母吗?」聂青岚没有想那么多,以为母女俩要拉近关系,偏头认真想了想,道:「大伯母挺喜欢听戏的,每隔几天就要去如意戏班听戏。」
聂羽宁念叨几遍,道:「如意戏班吗?谢谢小岚了。」
隔日,她安排人下去查如意戏班,还没有得到消息,常国公府的赏花宴如约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启新地点——常国公府,前任母亲将要上线!
第15章 常国公府
去常国公府的赏花宴当天,聂羽宁在出行服饰上犯了难。以前在云州出门拜访,她男装或者女装皆可,或潇洒、或端肃、或霸道,没有敢说半句指责的话,因为那是云州聂帅的风采。
现今她回到帝都宁北公府,身份是宁北公府的姑娘,再穿那些服饰显得不够婉约娇俏。
段柳在箱笼里翻出一件件衣裳,对着聂羽宁比划着名,嘀咕道:「早知道聂姑娘和聂元帅的差别这么大,咱们回到府中的第一件事,就应该多做几件应季的衣裳。」
现在赏花宴在即,现做或者现买都来不及了。
床榻上摆放着一套套衣裳,大多以黑白灰蓝红五色为主,黑、红二色颜色太浓烈,聂羽宁并不打算穿着过去常国公府,看起来像是在常家抖威风,有喧宾夺主的挑衅意味。蓝色又是深蓝色,端庄沉静有余,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女,只能在灰白二色中选择了。
聂羽宁指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裙,道:「就这件裙子,很有淑女风范。」
若不是她不想刚刚回上阳城就暴露底牌,什么衣裳不能穿,挑选月白色的长裙,也是因为这件衣裳风格温柔贤淑,装起来像养病归来的人。
敲定了衣裳,首饰又犯了难,幸亏聂羽宁当年及笄时,交好的长辈送来不少首饰,勉强挑选出搭配的珠花以及珍珠耳环等。
一行人登上马车时,林如瑜和二夫人两妯娌看着聂羽宁清新淡雅的装扮,连连点头,笑着说她长得好,没有说什么不妥当。
林彤和段柳二人终于舒了一口气。
常国公府垂花二门口,清河郡主丰娉婷老早等着她们,一见到人就热情地迎接。清河郡主是常国公府长房长子常浩的妻子,也是大楚皇室宗亲家的女儿,元晖帝亲封的郡主。
常家先祖曾经是跟随大楚开国皇帝打天下的功臣之一,分封之时,当时的大楚皇帝不知存了什么心思,直接用了常家的姓氏为封号。常家也曾煊赫富贵过,如今子嗣凋零,只剩下勛贵的空架子。
常国公夫妇已过花甲之年,膝下只有两女,长女常雅薰,次女常雅馨。
长女常雅薰嫁给常国公夫人的娘家侄儿,表哥表妹亲上加亲,婚后一直住在常国公府,被称作长房。膝下两子两女皆随常家的姓氏,她的夫婿李驰虽没有入赘之名,却有入赘之实。
而清河郡主正是常雅薰的长媳。
次女常雅馨榜下捉婿,嫁给清贫的读书人秦谦和,育有独子常俊。婚后,这位姑奶奶也学长姐,带着儿子居住在娘家,一住就是近二十年。
奈何她眼光好,夫婿步步高升,位极人臣,她这位常二姑奶奶在娘家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隐隐压过当家的长姐。
这些消息不用聂羽宁刻意去查,在来的路上,林如瑜和二夫人一一讲给她听了,若是聂羽宁嫁过来,就是二房的媳妇,总得了解这些关系。
聂羽宁泛泛地听了一遍,大致知道常国公府式微,比他们宁北公府还败落得迅速,幸亏有两个女婿在朝中做官,勉强撑起了门面。特别是三年前,秦谦和拜相,给常国公府抬了几分门楣。
她心里微微泛酸:这男人……还来招惹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清河郡主言笑盈盈,领着她们这些女眷往内院走,路过花园,偶尔留步给她们做简单的介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常家再败落,也是世袭的国公爵位。府邸高大宽阔,后院一山一水,一树一花,布置得颇为雅致。这个季节没有奼紫嫣红的绚丽,在白墙绿植间,偶有几朵亮丽的小花,也足够赏心悦目。
等到她们踏入待客的庭院,门前守着的丫鬟看到清河郡主,请了安就提着裙摆飞快进去禀报主人。
一直到聂羽宁她们一行人穿过庭院,走到廊下台阶,依旧不见府中的女主人迎出来,特别是宁北公府的准姻亲常二姑奶奶常雅馨。清河郡主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忍不住埋怨小姨不懂规矩,还要给聂羽宁一行人解释。
聂羽宁浅笑道:「不碍事,秦相职务繁重,谁敢劳烦他来内院接待客人?」
众人先是一愣,不懂聂羽宁何出此言,慢慢地思索,方才转过味来,这是把常雅馨当做死人对待了。
清河郡主脸上讪讪的,「秦相公务繁忙,一般不住在常国公府。」
自从她嫁进来五年,她见到秦相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年节那几天能见到人,还是早上来晚上走,跟上门拜访的客人似的。
聂羽宁酸意微散,心道:看来今日见不到这个……骗子。
不知道常俊在不在府中?
她还惦记着退婚书的事情,找常俊确定是否真的能够退掉婚约,毕竟是元晖帝亲自赐下的姻缘,解铃还须繫铃人。
而常俊和宫中的七公主丰婉柔,也就是原女主打得火热,也许元晖帝还真的看在爱女面子上出尔反尔,收回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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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常国公夫人挥退禀报的丫鬟,看着小女儿一动不动的傲慢劲,心中无奈嘆息,只得她主动起身,亲自到门口接待客人,给足宁北公府众女眷面子。
这边常国公夫人一动,整个客厅的宾客都惊动了,暗道:这是哪家的贵客到了?竟然劳烦老夫人亲自起身相迎?
常雅馨暗自抱怨,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站起来,跟在老母亲身后迎接宁北公府众人。
两家人一见面,又是一阵寒暄,拉着彼此的女儿或者孙女说着夸赞的俏皮话,也算主客相宜,相处融洽。
聂羽宁配合着林如瑜向常家女眷打招唿,不动声色地扫过常家女眷,很快锁定常国公夫人身后的美妇人。容长脸,两颊很瘦,微微可见颧骨,长得美艷却不好惹。一双眼转来转去不安分,一会儿落在林如瑜和二夫人身上,一会儿落在聂羽宁等小辈身上,充满审视的意味,下巴微抬,就差把傲慢无礼写在脸上了。
虽然这位美妇人与画像上有差别,但她还是能够辨认出来,这是常俊的母亲常雅馨。
常雅馨大概觉得寒暄无聊,慢慢跟着身边的少女们说起话来,被逗得发笑出声,引得旁人侧目。常国公夫人瞪了她一眼,又朝着聂家两位夫人致歉,引人到客厅说话。
聂羽宁微微抬眸扫过客厅众人,满屋子的未婚贵族少女,正是刚刚及笄的年岁,个个比她年轻娇嫩。说是给她接风洗尘,常国公府举办宴会却邀请这些女孩,个个围着常雅馨转,常雅馨也不收敛,享受少女们的奉承。
这是给她这个准儿媳下马威呢?
她看着这位差点成为她婆母的前任他娘,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女人,只想对常俊说一句:感谢不娶之恩!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16章 延迟婚期
主客双方谦让了几句落座,内宅女人聊天,多聊衣服首饰、内院琐事,又慢慢说到了儿女亲事。
常国公夫人和长女聊起常俊,又夸聂羽宁长得俊,脾性温柔,对她很是满意,隐隐谈及婚约。她们拉着林如瑜商量婚事的操办流程,听得聂羽宁心下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打断她们。
这一下,常雅馨不满了,她的儿子的婚事,母亲拉着大姐说什么。大姐巴不得她儿子娶个家道中落的女儿,显得她的郡主儿媳妇高贵不可攀。
常雅馨故作关心地问道:「听说三姑娘离京养病三年,不知道现下身体可安好?」
「劳您关心,一切无恙。」
聂羽宁心中微讶常雅馨的举动,微笑颔首,十分配合地回答。言行皆宜,温婉贤淑,堪比世家名媛之楷模。
她离京三年,对外说是养病,其实内里真相只有几个自己人知道,身体自然无病无灾的。
常雅馨挑眉,明显不信任聂羽宁的话,「等你和阿俊成亲后,你们要多生孩子,最好都是儿子,才能够为家族开枝散叶。你这身体没毛病吧?」
聂羽宁:「……」
姓秦的,你夫人到底是什么品种?
你们一家子极品专门坑害我的吧?
林如瑜脸色难看,二夫人也是沉着脸,这是名门贵妇说的话?把聂家的姑娘当什么?
常家女眷皆是一愣,久久没有回神,没想到常雅馨如此不着调。
聂羽宁笑着接话,「您说得真好,我娘也是这么叮嘱我的,说我们聂家家大业大,就是人丁稀少,显得冷清。希望我将来成亲后,多生养几个孩儿,为聂家开枝散叶,热热闹闹的。」
这可不是闺阁少女说出来的话,太过放肆露骨。
林如瑜连忙拍打着聂羽宁的手臂,嗔怪道:「你这丫头怎么将娘说的话随意告诉别人?还有其他妹妹们看着,多难为情,不许胡说!」
常雅馨惊讶过后极度羞恼,斥责道:「你是嫁到我们家,生的孩子与聂家有什么关系?」
聂羽宁瞪圆眼眸,眼中划过一抹笑意,故作惊奇地说:「咦,世人谁不知道两位常夫人虽是嫁人,但是驭夫有方,所生的孩儿都随女方姓,羡煞旁人。我视两位夫人为榜样,想着常家人肯定皆是心胸开阔之人,能够以己度人,明白我的心思。难不成我误会了?」
常家人能说什么,说他们家不是心胸开阔之人?不能以己度人?
常雅馨冷着脸,沉默不答。
有种搬起石头砸到脚的感觉!
第一次遇到这种牙尖嘴利的世家贵女,竟然敢和她叫板。
常雅馨想了想不服气,又朝着常雅薰说道:「姐姐,我记得郡主当年进门,有不少嫁妆吧?好像还有宫中御赐的宝物,到现在还供奉在宗祠里!」
满满的炫耀意味,说给聂羽宁听的,宫中御赐之物做陪嫁,多大的面子啊!
人家郡主都没有强求孩子随她姓,你一个破落户之女有什么脸面提要求?
说着说着,常雅馨炫耀不下去了,嫉妒长姐常雅薰能够娶个郡主儿媳妇进门,生的孙子带着皇室血脉,算起来还是皇亲国戚。
若是她的阿俊娶的是七公主,岂不是比长姐更风光?
但是她有分寸,常俊没有搞定七公主,这聂羽宁不宜得罪太死,还得稳住几分。此时她的主要目的是灭一灭聂羽宁的威风,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又道:「若是阿俊和三姑娘成婚,没有御赐之物也无妨,嫁妆可需要我们添加一些?」
第22页
话说得再好听,婆家给新娘子补添嫁妆,就是明晃晃嘲讽聂家家道中落,聂羽宁连嫁妆都出不起,还得夫家撑门面。
聂家众位女眷气坏了,沉着脸,怒目而视。
不就是个一朝得志的小人,看不起谁呢?
这次不用聂羽宁回答,聂青岚直接满脸嘲讽,假笑道:「御赐之物当嫁妆?我当是什么奇珍异宝,难以寻觅,真是巧了,聂家别的不多,御赐之物最多。常二姑奶奶稀罕宫廷御赐之物,干脆把我嫁妆里那一份也给三姐姐。」
云州聂家与大楚共存三百年,每一代聂家儿郎立下战功时,歷代皇帝的封赏必有御赐的珍宝,代代积累下来,当真不算稀奇的玩意儿。
若论御赐之物的数量,没有哪个世家比得上战功显赫的云州聂家,在场的宾客都替常雅馨尴尬。
聂二夫人在女儿身后补刀,「小岚有心了,以后我们可得擦亮眼睛,找亲家别找要御赐之物的人家。」
这一巴掌扇得响亮,嘲讽常雅馨儿媳妇没进门,就贪图姻亲家里的财物,连带着亲家二房让出陪嫁之物,着实吃相难看。
桌上气氛冷凝,众人皆不敢吱声。
不知道谁在人群中神来一笔,疑惑问道:「和满门英烈抢夺供奉,不怕先祖之灵地下不安吗?」
轰!
这话太过诛心,暗讽常雅馨欺辱聂家英烈以及他们的后人,让祖宗蒙羞。
常雅馨十分难堪,仗着身份尊贵,强势挽尊道:「年初高僧批命,说聂三姑娘与我命格相剋,若要化解灾厄,常家今年不宜迎娶新妇进门,进门之时还得以贵重珍宝供奉先祖,祈求子孙平安兴旺。」
按说聂羽宁年纪渐长,年底就到十九岁,最好趁着年前进门,偏偏常雅馨来这么一招拖字诀,死死拿捏聂羽宁。
等到明年,聂羽宁的年岁会越大,而常俊是儿郎尚且不着急,常雅馨的招数的确难倒聂家长辈。
林如瑜气得泪珠子在眼中转动,她手里捧着的明珠,处处受到旁人的打压,真想带着女儿离开所谓的上层贵妇圈。
怀瑾哥,他承诺过照顾她们母女……
其实,她带着女儿过寻常百姓的生活,没有婆婆的挑剔,没有拼爹拼家世,也挺好的。就算有些小问题,怀瑾哥也可以帮助她们解决。
若是换做聂羽宁穿书前,十九岁是刚刚上大学的年龄,正值青春靓丽。哪里需要愁嫁?
就是现在,聂羽宁的生活重心也不是嫁人生子,她毫不在意常雅馨的刁难,眨眼轻笑道:「巧了,高人为我算命,一般人命格低微,受不了我的跪拜。否则,轻者折寿,重者有殒命之危。观夫人面相,你确实经不起我克,不如我们两家面圣退掉婚约?」
众人吃惊:两家竟然闹到要解除婚约?
常二姑奶奶一看就不好相与,还以为当她儿媳妇要吃苦,没想到看似温婉明艷的聂姑娘更胜一筹!
啧啧,针尖对麦芒!
常雅馨怒火飙升,气得双眼通红,「聂羽宁,你……你怎可对长辈如此无礼?」
竟然嘲讽她命薄!
第17章 颠鸾倒凤
今日的议政堂静悄悄的,只听见翻阅文书的细碎声音,还有书写的沙沙声。
秦谦和坐在长案后,盯着桌面上摆放的文书,心不在焉的,久久没有落下一笔。他干脆放下手中的毛笔,捏了捏眉心,再一次偏头去看桌上轻烟缥缈的香篆。
蜿蜒盘旋的牡丹花纹,只剩下指头大小的香料没有燃尽。
他心道:怎么还没到散值的时刻?
今日这么慢!
毫无处理公务的心思,他干脆收拢散开的文书,分文别类,整齐堆放在案桌左侧。
高大清瘦的身躯往后微仰,双臂自然搭在椅子两侧,闭目养神:今天常国公府有赏花宴,小羽儿应该也会去吧?常雅馨性子骄纵,会不会仗着长辈身份欺负她?
越想越多,心情越发烦躁不安。
终于「叮咚」一声,宛如天籁,金珠落盘,香篆燃尽。
秦谦和一扫不耐烦的情绪,站起身往外走去,步伐飞快,轻盈矫捷,好似有什么惊喜在前方等着他。
路过其他官员的时候,有人惊诧地看着他,愣愣道:「秦相,这就散值了?」
「嗯?」
秦谦和转头淡漠一瞥,似乎在询问对方「难道有问题?」,吓得询问他的官员腿脚一抖,讷讷不能言。
另一个官员描补道:「秦相一向勤勉,是我等楷模,第一次见您散值如此早,大家好奇而已。」
虽然秦谦和着急去常国公府,着急见到聂羽宁,但是他心情好,难得舒缓冷肃的神色,解释了一句,「有贵客盈门。」
在座的官员与他寒暄了几句,目送他离去。
等到秦谦和走得没影了,众人面面相觑,不可置信,有人方才低声惊嘆道:「也不知道是何等尊贵的客人,竟然能够让勤政的秦相按时散值!」
顶头上司都走了,政事堂的其他官员也不准备加班,纷纷收拾桌上文书,准备散值回家,偶有三两好友相约聚会。
周明旭捏着三本文书走进来,扫了眼秦谦和的座位,空荡荡的,退出来问左右几个官员,「秦相呢?他去哪了?」
这些官员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故作淡定地回道:「散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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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值?这才刚刚过未时,申时一刻都没有,他散什么值?」周明旭惊唿出声,不可置信,瞧了眼依旧明亮耀眼的天色,确定日头没有从西边出来。
虽说百官散值时间是未时末,但秦谦和从来没有按时散值的习惯,不到天黑不会走人,偶尔卡着宫门下钥的时间点出宫。
哪次秦谦和不是最后一个走的?
恰好他有政事需要找秦谦和商议,这人竟然破天荒地走了???
周明旭不能相信,又一次扫向秦谦和的位置,眼神落在桌案上的香灰上,燃尽的牡丹花,滚落的金珠,这人还是卡着点走的?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磨着后牙槽,怒道:「竟然扑了个空。若不是知道这人不喜女色,还以为他着急密会佳人呢?」
等等……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剩下两三个官员,看够了周明旭与他们一样的震惊脸,心情满足,好心道:「周公勿恼,秦相家中有贵客盈门,着急回去招待。」
「回府招待贵客?」
那肯定不是秦谦和那个空荡荡的相府,除了同僚登门商量正事,从来没有什么贵客值得秦谦和刻意回去招待。
周明旭想到常国公府,又想到那位宁姑娘的身份,顿时说得通了。
一出宫门,秦谦和登上马车,就让从明去常国公府。突然的吩咐,让从明和从渊还以为误听了地点,再三确定,才调转车头奔向常国公府。
从渊福至心灵:该不会那位姑娘也在常国公府做客?秦相欺骗了人家,还敢往前凑?真的不会打断腿吗?
常国公府。
聂羽宁瞧不上常雅馨的做派,懒得与她计较,索性出来透透气,寻着清雅秀丽的景致赏玩。一边走一边玩,走到人少的花园里,没有人打扰,倒也清净。
偏僻的游廊里,主僕缓步行走,一个说着话,一个静悄悄地听着。
聂羽宁边走边打量这座陌生的府邸,耳畔传来段柳为她抱不平的声音,「若是您亮出身份来,就是大楚皇室的公主见了您,也得礼让三分。她一个内宅妇人,岂能在您面前耀武扬威?」
「你也知道她是内宅妇人啊?」聂羽宁轻笑着说道。
段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您还笑,若是换做我,就把他们家郎君写的退婚书拿出来,告诉他们,咱们两家不结亲了。」
「说到退婚书,我得问一问常俊什么意思。」聂羽宁抬头看看日头,估算着差不多到下值散学的时间。她领着段柳往前院方向走,去碰一碰运气,又道:「退婚书的真伪都不清楚,我是不会直接拿出来的,以防别人的算计。」
她与常俊的婚约是请的圣旨赐婚,任何一方解除婚约都有违抗圣旨的嫌疑。若是她聂羽宁解除婚约,必定要拿出一定的东西找陛下交换,若是常俊想要解除婚约,那就是他常俊付出代价。
当然,如果常俊能让元晖帝出尔反尔,主动毁诺收回圣旨,那也是他的本事。
若是能够白嫖退婚,常俊主动去找陛下退婚,聂羽宁觉得丢点面子也不算什么。
现在她准备找常俊问清楚退婚书什么情况,是搞定女主真心退婚,还是一时意气,被人蛊惑退婚,实际上毫无办法。
结果在前院转了一圈,她也没有等到人。
聂羽宁歇了心思,领着段柳往回走,一时走岔了路,越走越偏,走到前院的尽头,是一片池塘。满池荷叶衰败,鱼戏其间,边上还有假山湖石,拐角还有赏荷的八角亭,倒是个清幽静谧的去处。
突然,来路小径上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动静不小,听起来不只一个人。
似乎是两个人在说话,一男一女的声音,颇为亲密。
聂羽宁听到熟悉的音色,微微蹙眉,还没有辨认出对方的身份,几乎下意识地抓着段柳的胳膊往假山方向退走。她把人往前一推,双双躲在假山山洞中,顿时就后悔了。
她是常国公府的客人,随便逛园子走错路多正常,何必躲躲藏藏的?
又不是见不得人!
很快她就不后悔了,庆幸躲藏了起来。
原来外面的男女见到此处偏僻无人,打情骂俏到情动,直接宽衣解带,滚作一团,在草丛中颠鸾倒凤,暧昧喘息声跌宕起伏。
野合?这么激烈?
等等……
她好像听到熟悉的女人声音是常雅馨的,另一个男人很陌生,肯定不是那个骗子。
这么一个突然的发现,让聂羽宁越发好奇野鸳鸯的身份,她忍不住探出头,从假山镂空的洞中往外看去。
山洞比人高些,洞口不深,曲折狭窄,勉强能够站两个人,若是外面的人走近,能察觉到此处藏着人。
段柳惊讶回神,见到她家姑娘好奇心重,还在探头探脑的,顿时无语。她拉住聂羽宁的袖摆,指了指外面,嘴巴做着嘴型,「别被外面的人发现了!小心点!」
聂羽宁敷衍地点头,寻找男女主人公的脸,果然见到鬓髮散乱的男女,女人正是常雅馨,男人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正面看不清楚,总之不是秦谦和。
这事……他知道不?
嘁,就算他不知道,她也不会告诉他的,等着他自己去发现这个惊喜!
聂羽宁和段柳现在出不去,只有期待野鸳鸯做完快点离去。
渐渐的,野鸳鸯越来越放得开,男人粗鄙的言语,女人放荡的叫声,此起彼伏,聒噪乱耳。好不容易熬过去了,这对野男女不着急离开,还闲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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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表哥,等会儿姐姐寻来怎么办?你让我先离开!」常雅馨穿着衣裳,推着男人裸露的胸膛,甜腻又暧昧。与她在客厅刁难聂羽宁的刻薄,相差甚远,宛如两个人。
这个被称作表哥的男人一把搂住常雅馨,耳鬓厮磨一阵,「别怕,再陪陪我!这里是前院,又是偏僻的地方,你姐姐不会来的。」
常雅馨又道:「姐姐不来,难道其他人不会来?旁人撞见你我,难道不会想到姐夫和小姨子私会?」
又是表哥,又是姐夫,破案了!
聂羽宁心道:这个男人应该是常雅薰的丈夫李驰!
他是常国公夫人娘家侄儿,也就是常雅薰和常雅馨姐妹的表哥。
第18章 麒麟腰佩
常雅馨穿好了衣裳要离开,突然一股拉力让她重新跌了回去,她对着罪魁祸首娇嗔瞪眼。
「你做什么?」
李驰抓着她不放,不悦地质问道:「我下了值赶着回来见你,你不高兴,我安慰你。现在你穿上衣裳着急走人,是害怕旁人撞见?还是怕姓秦的撞见?」
「胡说!」常雅馨不高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秦谦和从来没有碰过我,我是你的女人,还给你生了个儿子。倒是你,你不只我一个,还有姐姐。」
这一下,李驰被抓到痛脚,说不过她,只得低声道歉,甜言蜜语哄着她。
「哼,你竟然还这么想我?」拳头轻轻锤了锤男人的胸口,引得男人伏低做小,常雅馨见好就收。
段柳震惊得瞳孔地震,她指了指外面的女人,对着聂羽宁比划着名:那是常三郎的亲娘吧?常三郎竟然不是秦相的儿子?
如果她家姑娘当真嫁进来,那可真是太亏了!
聂羽宁被迫听完一段春宫,又得知常俊的身世,心思百转,看来事情有变,元晖帝不可能让常俊成为嫡公主的驸马,今夜她得去一趟青云观。
她又忍不住吐槽她爹害人不浅:常雅馨偷人,常俊脚踩两条船,说好的常国公府人口简单、家风贞静呢?
外面野鸳鸯还在继续说话,李驰似乎不满意,又说道:「你真的对他没想法?他可不是二十年前的土气少年,这些年养尊处优,又手握重权,越活越年轻,人们常说的老来俏。」
「表哥酸什么,他越是混得好,你儿子获得利益越多。」常雅馨点了点李驰的胸口,低垂眉眼思考片刻,蹙着眉头说道:「说来也是奇怪,这么多年我不是没有给他送过美艷的婢女,让那些婢女生个一儿半女,好来拿捏他。但他从来不碰婢女,据我所知,他在外面也没养什么女人。」
李驰没有当回事,取笑道:「哪有男人过得像清修的和尚,莫不是不行吧?」
「也许吧。」常雅馨心中闪过遗憾之色,转瞬讽笑道:「本想让他留下点血脉,他自己不识好歹。」
李驰搂着常雅馨,跟着哈哈大笑:「他一个刑克六亲的孤寡命,你让他留下孩子,也未必留得住。」
常雅馨嗔怪道:「他是不是孤寡命,你我心知肚明,还不是表哥你吃醋做的孽?幸亏他那个同乡蠢,给些银两就愿意承担下所有的罪!」
李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感嘆道:「有些人天生的低贱,哪里配用国公府的珍贵药材?哪里配得上国公府的千金贵女一拜?」
若是平时常雅馨听到李驰的话,以为李驰夸她身份矜贵,必定傲慢得像只花孔雀。但是今日聂羽宁与她客厅相争之后,她听到这些话,一下想到聂羽宁嘲讽她命薄低贱,当不起聂羽宁的一拜,顿时脸色差到极点。
李驰笑着笑着,没有等到常雅馨的应和,低头一看,惊讶地问道:「雅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还不是宁北公府的满门寡妇,特别是聂羽宁那个死丫头!牙尖嘴利!」常雅馨这辈子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对聂羽宁可是恨到极点。
这些都是女人家之间的事,李驰借住常国公府,没有经歷过婆媳之争,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不是说阿俊最近很得七公主青睐吗?等七公主做了你儿媳妇,宁北公府的亲事退掉呗!」
「这还用你说?」常雅馨白眼嗔怪他,怨他呆笨,又道:「阿俊和那个死丫头的婚事过了圣听的,就算要退亲事也不容易,得七公主答应嫁给阿俊,求陛下收回圣旨才可行。」
「我琢磨着聂家那个死丫头年底十九岁,阿俊和公主皆年长她一岁,明年就是二十岁。而皇家公主二十岁下降,若是守孝至多不超过二十三岁,宫中无丧事,七公主下降左右不过明年。若是七公主下降我们家,自然会解决宁北公府的亲事,恶名也不用我们家担;若是七公主不愿意下降,又没有别的贵女配阿俊,这宁北公府也不差,可以将就一下。」
「所以,我们家不着急退亲,着急的是皇家公主和宁北公府的姑娘。妙!妙!真妙!」李驰对常雅馨的盘算五体投地,连连称赞她冰雪聪明赛诸葛,又道:「若是聂家不愿意等,直接找陛下退婚。」
「你担心什么?害怕儿子没有媳妇?」常雅馨没好气地说道,李驰的怀疑像是怀疑她的智慧,她又道:「若是聂家退亲,他们理亏,自然得补偿咱们,咱们另寻别的贵女也划算。说不准,聂家那丫头年纪大了,嫁不出去,转头给咱们儿子做妾室,还能再得一笔钱财。」
段柳气得双颊通红,差点就要冲出去拼命,她可是见识到帝都贵族的龌龊,低声唾骂道:「无耻!下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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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那对野鸳鸯什么时候走的,段柳也没注意到,她观察着聂羽宁沉静思考的表情,小心翼翼道:「三姑娘,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聂羽宁回神轻笑,她道:「我生在世家,长在世家,遇到比这更离谱的事情都有,只是在想一个问题而已。」
段柳问道:「什么问题?」
聂羽宁玩味笑道:「背着别人偷情真的这么刺激吗?要不我也试试看?」
段柳沉默:「……」
不,您一点也不想尝试!
从假山后面走出来,草地上没有野鸳鸯的踪影,宛如雁过无声,水过无痕,悄无声息。聂羽宁看着压过的草地,路过时微微屏息蹙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空气中蕴含着难闻的腥味。
她缓步走向八角凉亭,远离事发地,面水而立,深唿吸几次,稍微舒缓过来。
风从水面来,携裹着凉意,段柳拂了拂耳畔的碎发,低声道:「起风了!我去马车上给您拿件披风,您自己小心受凉,别靠近池水。」
聂羽宁颔首,「嗯,去吧。」
段柳快步离去,聂羽宁也没有走动到别处,这里离停放马车的地方近,她就在这里等着段柳,就挺方便的。
突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以为是段柳回来了,随口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是我。」
身后的人显然不是段柳,而是个成年男人,还是很熟悉的男人。
扑面而来的淡淡香味,似雪松,清冽凛然,淡漠高远。
聂羽宁转身就见到秦谦和,惊讶地挑了挑眉梢,「清河郡主说,秦相一般不在常国公府住,我还以为见不着叔叔呢。」
「本来不会过来,我听说常国公府有赏花宴,想着应该邀请了你。」
我想见你了!
秦谦和终究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
下值后,他特意回相府换了这身深蓝色直缀,交领包裹着脖颈,直袖平平整整的。长身玉立,翩翩风度。
他心道:从渊和从明都说好看,怎么她完全没反应?
聂羽宁见他一言不发,她心里还生着气呢,傲娇地抬脚要离开,秦谦和拉住她的手腕道:「别出去,在下雨!」
她嘴角微微撇了撇,满不在乎,「你管我……」
却在与秦谦和擦身而过的一剎那,她瞥到他腰间佩戴的一块黄玉,震惊在原地,半天挪不动脚步,久久没回神。
不是黄玉珍贵,流光溢彩,而是……
这是一枚精美的麒麟腰佩!
与老师遇刺那日捡到的腰佩一模一样!
第19章 凉亭避雨
天边乌云飘过来,阴沉的天空下坠,噼里啪啦下着雨,溅在草地上,落在池塘里,打在残荷上,寒风夹杂着秋雨,簌簌而下。
这雨来得突然又急切,现在出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就是段柳来回拿伞来接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过来。
聂羽宁不着急离开了,她移开落在黄玉麒麟腰佩上的目光,转身回到凉亭,拂了拂耳畔的髮丝,朝着秦谦和前进两步,妩媚一笑,「秦叔叔,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突然的靠近让秦谦和无所适从,他缓缓后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温和地问道:「常俊的母亲脾气不好,性子有些骄纵,她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你有没有受伤?」
说起来,常雅馨有时气急了,还会动手打人,曾经对着伺候她的婢女又打又踹,那婢女半个月没下床。还是常国公夫妇看不下去了,给了些银钱,让婢女的父母接回去休养,又调到别处当差。
「就是嘲讽了两句,争辩了两句,还没有上演全武行。」聂羽宁举起右掌,虚虚地握了握拳,「你忘记我家是做什么的呢?与其关心我,你还是好好关心她有没有事?」
秦谦和悬着的心缓缓放下来,冷漠的表情舒缓,多了几许柔和。
真是关心则乱,就凭藉普安寺那一脚,连伤四人的力量,一般人奈何不了她。
聂羽宁顿了顿,想到刚刚草地上的一幕,唇角微勾,眼中满含深意,连连摇头否认,「也不对,与其关心我和你夫人是否起争执,你更应该关心你和你夫人的事。」
「我和她怎么了?她不是我……」秦谦和想到什么,说到一半住嘴,没有继续往下说。
聂羽宁疑惑地看着他,看着他不以为然的态度,又想起普安寺这人欺骗她的事情。那个时候,他可是口口声声承诺他没有妻妾的,态度坦然,也没有撒谎欺骗她的心虚。
莫非……
她想到一种可能,眼眸流转,狡黠如狐,调侃道:「我劝秦叔叔一句,公务再忙,也别忘记了家里的妻儿。」
秦谦和心里一堵,她是劝自己对常雅馨、常俊母子好一点吗?
还没等他心里的郁闷情绪发酵,又听到聂羽宁说道:「我看常三郎与秦叔叔长得不相似,倒有几分外甥像表舅,连带着孝敬起表舅来。未免晚景凄凉,秦叔叔还是要生个与自己相似的孩子为好。」
末了,她又咿咿呀呀感嘆道:「听说过外甥像舅的,哪有外甥像表舅的?」
浓浓的暗示意味,不怀好意的表情,秦谦和由于过度惊愕,下意识地问出一句,「你知道了?」
「你指的常俊不是你儿子的事吗?刚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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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羽宁见他没回神,她指了指对面的空地,笑嘻嘻地说道:「我骗秦叔叔的,我没有见过常俊,可不知道他像谁。只是刚刚那里有对野鸳鸯缠绵,好巧不巧我在假山后看见了,还听到不少悄悄话,这不就知道此事了?」
秦谦和一想到常雅馨和李驰偷情,恰好被聂羽宁撞到那么骯脏的一面,顿时脸黑了。
他叮嘱道:「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偷听,也不要偷看,以免脏污耳朵和眼睛。」
聂羽宁不高兴了,靠近秦谦和,戏嚯道:「重点是这个吗?是你又欺骗了我!要知道七大世家的联姻对象都是精挑细选的,常俊本来就不够格,现在再加上这层见不得光的身份,等到身份暴露的那一天,我们全家都要跟着丢人。」
秦谦和紧抿着薄唇,衡量一番,给她说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就我们四个人,我可以一辈子守口如瓶,不让真相流传出去。」
「秦叔叔可以保证不从你口中传出来,那对野鸳鸯能保证吗?」聂羽宁质问着他,不等秦谦和回答,她倒是先笑了,「我忘记了,人家可是常俊的亲生父母,满打满算为儿子前程着想,可不会传出去,顶多算计你我。比如,一边攀附公主,一边拿我当备用的儿媳妇人选,谋算我家钱财嫁妆;再比如说,一边从你身上为常俊牟利铺路,一边取笑你不行,天生孤寡命……」
那眼眸带着别样的调侃,视线从他的脸上往下滑落,落在某个位置,停顿不动。
秦谦和被她看得窘迫羞涩,连连后退,撞到了凉亭里的石凳上,不能再往后退了。
聂羽宁步步紧逼,伸手轻轻一推,将他推倒坐在石凳上,一个挣扎欲起,抬头仰望,一个弯腰低头,嘴角含笑。
「秦叔叔为什么处处为常家人考虑,非要我嫁进来呢?」
「其实常俊这孩子不坏,长得好,有才学,又出身不错,就是一时迷煳,不知道真正所爱的是什么。等到他见过你之后,他肯定会喜欢你的。」
若不是常俊的皮相足够骗人,拿得出手,聂父也不会轻易定下常俊,毕竟他也怕丢人。宫中的公主也不是什么人都会搭理的,可见常俊看起来是个佳婿人选。
聂羽宁轻笑道:「秦叔叔可真是高看我了,我又不是小金鱼,人人都喜欢我?也许有人更喜欢银锭。」
「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的,等到常俊懂事了,他也会喜欢你。」
在秦谦和的眼里,聂羽宁是善良可爱的姑娘,又长得好看,只要有人肯与她长时间相处,发现她的好,一定会渐渐喜欢上她。
聂羽宁娇声娇气地冷哼,「常俊的生父生母可是不喜欢我,算计着我,从公婆到丈夫都不喜欢我,我嫁过来还有好日子过?」
「你们可以搬到相府,与我一起住,我会护着你一辈子。他们的存在不是问题,我会帮你处理好。」秦谦和很快给出解决方案,那是他深思熟虑过后,想得最多的场景。
聂羽宁惊诧地眨眨眼,上下打量着秦谦和,妖娆一笑,取笑道:「原来秦叔叔打着这个好主意啊!你早说,我就答应了。」
「什么?」
秦谦和惊愣不定的时候,聂羽宁直接坐在他的怀里,双臂勾着他的脖子,笑得妩媚动人。
「秦叔叔老不正经,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让我给你生一对像你的孙子孙女?」
像他的孙子孙女……
常俊又不是他的孩子,肯定不像他,她从哪里生一对长得像他的孙子孙女?
瞬间,秦谦和听懂了聂羽宁的言下之意,吓得要起身,却被聂羽宁死死地压制住,牢牢坐在石凳上。
他才发现两个人太过亲密,聂羽宁竟然趁着他恍惚的时候坐在他腿上,他想推开身边的人,又无从下手,只得直起身避开身体接触。
这丫头真是要人老命。
四处察看白茫茫一片,雨水稀里哗啦模煳了视线,旁人也看不见凉亭里的异常。
紧张的情绪舒缓几分,又道:「你别这样,对你名声不好,快起来!旁边有石凳,你随便选一个坐。」
「嗯……不嘛,石凳冰冷,叔叔的腿暖和,我就要坐这里。」
聂羽宁霸道起来也娇滴滴的,趁着秦谦和挣扎的时候,双手抱住他的身体,任他动弹不得,果真老实了几分。
她倚在秦谦和的胸口,眼神却落在黄玉麒麟腰佩上,手指轻轻摩挲着,一寸寸的感受着玉的细腻,心里又一次震动:果真是一模一样的雕刻纹路和手感!
秦谦和还是不自在,怕旁人来了看见伤她名声,又道:「你起来,让我坐其他的石凳,你坐这个凳子,它不是凉的。」
「其他的石凳坏了。」
「哪里坏了?」
秦谦和可不信,旁边和对面三个石凳好好的,十多年的风吹雨打,依旧牢固坚实。
聂羽宁被他闹得没有办法,微微翻了个身,双脚触碰到旁边的石凳,瞬间倒塌在地面,砸坏了一角,对面的石凳更悽惨,直接粉身碎骨,化为一堆铄粒石块。
「你看,刚刚要是你强行坐过去,得多危险啊!」
秦谦和沉默无语,不要以为他是读书人,不知道内力这东西的存在!
这绝对是聂羽宁故意为之!
聂羽宁见他又要闹,机智地转换话题,「这些年,你家里人有没有意外亡故的?而且还与你的同乡有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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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这么问?」
秦谦和略显惊讶错愕地看着她,他想到聂羽宁第一次登门常国公府,就撞破这么多密事,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荒唐的猜测。
「你是不是偷听到什么秘密?和我叔叔婶婶他们有关系,是吗?」
聂羽宁摇摇头,「我也只是猜测,不能够确定。」
她没有任何添油加醋,模仿着常雅馨和李驰两个人的对话,一一说给秦谦和听,特别是两句原话。
「他是不是孤寡命,你我心知肚明,还不是表哥你吃醋做的孽?幸亏他那个同乡蠢,给些银两就愿意承担下所有的罪!」
「有些人天生的低贱,哪里配用国公府的珍贵药材?哪里配得上国公府的千金贵女一拜?」
秦谦和心神震动,眼眶里泛着水泽,凭藉强大的意志才没有失态,「他们说得十有八/九应该是我叔叔婶婶还有堂弟的事,我还要再查证,谢谢你如实相告。」
双臂不自觉地环着身上的人儿,力量的失控,勒得聂羽宁唿吸不畅。
聂羽宁心里也在评估着他的举动,她说的,他都信了!
这样的人会是杀害老师的元兇吗?
若他杀害了老师,原因是什么?因为官位、权力或者投靠了人,他想要取代老师,所以痛下杀手。也是一种可能。
过程呢?假设他一个人谋划,以腰佩为信物僱佣他人,或者不信任旁人,亲自动手,不小心遗留下来。假设几家合谋,老师回帝都时,有人提供行程路线,有人提供杀手,他负责动手,玉佩不小心遗落。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他知道她和老师的关系吗?还能面对她不心虚?
若他不是杀害老师的兇手,腰佩怎么落在现场的?巧合或者陷害?若是有人陷害,何人能够取得他的贴身之物?
聂羽宁把玩着黄玉麒麟腰佩,嗔道:「上次普安寺帮了你的忙,要你请我吃两顿饭,还没有下落。现在又说谢我,我看这次不能用吃饭道谢,换点别的,免得你赖帐。」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你!」
聂羽宁心道:我想要退婚!
但是她知道此事不易,牵一髮而动全身,是云州和皇室的博弈,轻率不得,还得从长计议。
嫣然一笑道:「不如将这块麒麟腰佩赠我如何?」
秦谦和犹疑了一下,想到麒麟腰佩的来歷,是恩师周相所赠。恩师视他如子,周家三个孩子有的,也给了他一份。上次他不小心弄丢了原来那块玉佩,恩师也没有斥责,又重新给他雕刻一块一模一样的麒麟腰佩。
若是转赠出去,恩师也不会计较。
只是周家三兄弟的腰佩赠送之人,不是妻子就是心爱之人。若是他赠送给聂羽宁,被周家人看见了,会不会招惹来是非?
「你真的喜欢它啊?」秦谦和犹豫归犹豫,还是动手解着腰佩。
聂羽宁笑着点头,捧着腰佩晃动,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点点不同之处,上面刻着小小的「谦」字,不注意看不出来。而她手里捡到的那一块,光洁干净,没有标记。
她笑道:「秦叔叔不捨得了?不会是心上人赠送的定情信物吧?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谦』字,像是女子亲密的称唿『谦,阿谦』。」
秦谦和哭笑不得,无奈解释道:「不是,这是家师所赠,他喜欢叫我『阿谦』。上次那块腰佩丢了,找不回来,以防万一,他给我做的标记。」
第20章 一见如故
「你丢过一块麒麟腰佩?一模一样的黄玉材质?怎么找不回来?在哪里丢的?」
聂羽宁一下捕捉到重点,心勐然加快跳动,她看似云淡风轻地连着追问他。
若是秦谦和丢失过一块麒麟腰佩,是否就是她捡到的那块?若是她捡到的麒麟腰佩是他的,是否他说的是真的丢失,被旁人捡了去?还是秦谦和的话中有撒谎,欲盖弥彰?
这一切都等着她去验证!
聂羽宁的异常引来秦谦和的侧目,他倒是没想到聂羽宁比他还在意麒麟腰佩的去向。
聂羽宁察觉他眼中的疑惑,勐然想起自己太在意麒麟腰佩的下落,有些反常,低眸一笑,咳嗽两声,不好意思地说道:「这种黄玉珍贵难得,要是丢过一块一模一样的麒麟腰佩,我替你心疼。问问看在哪里丢的,说不准我能够给你寻回来呢?」
「是丢过一块一模一样的麒麟腰佩,也是黄玉的。」秦谦和也不知道信了她的说辞没有,他点了点刻着字的地方,笑道:「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的『谦』字标记。」
「大约四年前,年底回上阳城,我听闻恩师要致仕,并且向陛下递交了辞呈。当时,我见完陛下后,去政事堂找恩师详谈,出门不久,就发现腰佩丢失。从宫门口返回政事堂,我找了一路,依旧没有找到丢失的腰佩。」秦谦和见她感兴趣,一边回忆着那日的情况,一边说道。
聂羽宁问道:「那后来怎么没找了?问过宫中的侍卫或者公公没有?」
「后来,我回想起一件撞人的小事,就没有再往下寻找。」秦谦和浅浅一笑,见她疑惑迷煳,不如寻常精明,有些傻乎乎的。他不得不点明道:「撞我的是个内侍,陛下身边伺候的小公公,而那时恩师的处境不太好。」
若是对方捡到他的腰佩,愿意还给他,自然会还回来。若是对方没有捡到,找上门去,倒也有得罪人的嫌疑。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内侍心怀不满,在陛下耳边说两句,恩师的情况雪上加霜,倒成为了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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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羽宁想得更多,比秦谦和深一层,静默不语,侧耳倾听。
她心道:晚上去青云观,和陶先生合计。
却紧张道:「这腰佩是你老师赠送给你的,转赠给我不好吧?」
一边嘴里说着转赠不好,一边作势要给秦谦和系回去,真诚无比。
秦谦和从她手中拎走麒麟腰佩,手指勾着绳结,利落地替她系在腰间,自然垂落在裙摆上。月白长裙上勾勒的金线纹路,恰好与黄玉腰佩交相辉映,素雅中透着贵气,让人多了威仪。
「麒麟腰佩与你倒是挺配的,恩师知道我转赠给你,也不会生气,还会因为你带着比我好看而高兴。」
周相前几年致仕后,一直在家玩玉石,雕刻配饰摆件赠晚辈,这事儿聂羽宁也有所听闻。她没想到周相如此看中秦谦和,俨然视作自己的子侄之辈。
聂羽宁问道:「周相这是给每个孩子雕刻的腰佩都一样?都是黄玉麒麟?」
若是黄玉麒麟腰佩是批发出现的,她要想搞清楚真相,估计得去问周相了。难度相应增加很多,难保不会打草惊蛇。
秦谦和误以为聂羽宁怕撞上同款,摇摇头,「不是,麒麟的样子是我画的,腰佩是恩师雕刻的,而那种质料的黄玉极少,大约世间只有这两块黄玉麒麟腰佩一样。而那块丢失的腰佩,不可能再现世。」
聂羽宁看他说得这么笃定,很想告诉他:她的口袋里就装着一块一模一样的腰佩!
突然,秦谦和身体紧绷,推着她急切道:「快起来!有人过来了!」
外面依旧秋雨淅沥沥,隔着白蒙蒙的水帘,聂羽宁眺望池塘的另一边,也没见到其他人的身影。再一转眼,望向凉亭的另一侧,假山旁边的十字路,果然见到撑伞的女子。
熟悉的身段,熟悉的衣衫,是她的属下林彤。
聂羽宁施施然起身,一点也不介意林彤看到她的动作,以林彤的沉静性格,就算她现在坐在元晖帝的腿上,对方也不会大惊小怪的,只会猜测她这么做的目的,要不要帮忙完善计划。
「是林彤,自己人,她不会出去乱说的。」
秦谦和看到曾经有过两面之缘的林彤,舒缓了紧张的情绪,直起身整了整衣衫,抚平皱褶的地方,又恢復了翩翩君子风度。只是耳尖薄红,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丝尴尬羞窘,他终究没有聂羽宁脸皮厚。
秋雨来得又急又勐,沖刷着小径石子路,路面积满了雨水,涟漪浅盪。
林彤深一脚,浅一脚,慢慢踏上凉亭时,靴子表面皆是溅的雨水,幸亏她扯着裙摆,才勉强保持裙摆的干净整洁。
臂膀上抱着火红色的披风,手上拎着多的一把油纸伞,显然她来接聂羽宁,做足了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凉亭里多了个秦谦和,道:「秦相也在这里,我只拿了两把油纸伞,要不再返回去找一把油纸伞过来?」
秦谦和不忍心让柔弱的女子来回雨里走动,张口拒绝了提议,「不用,我……」
没有油纸伞,他怎么过去?淋雨过去,又要换衣裳,不知道马车中有没有多余的干净衣裳?
聂羽宁察觉到他的窘迫,抿唇取笑,眼眸如星,玩笑道:「等会儿秦相与我共一把伞,你也别来回奔跑。」
接过林彤手臂上的披风,她抖了抖,裹在自己的身上,驱除凉亭的微微寒意。又撑开油纸伞,准备走出凉亭,才发觉不对劲。
今日出门参加宴会,打扮得淑女温婉,脚上的鞋子也是软底绣花鞋,而非寻常穿的靴子。顿时,她为难地看着林彤,「段柳让你给我带披风,没给我拿双靴子过来?」
雨天泥地里,穿着绣花鞋走不了两步,鞋子里就要进水,鞋面也是泥浆,她回到盛宴客厅脏兮兮的,弄脏人家的地毯,也有点失礼。
「您的靴子拿出来洗干净晒干后,没有来得及放在车厢里,马车上只有一双绣花鞋。」林彤也很为难,还淡定地告诉聂羽宁,「不仅仅鞋子,就连宴席上穿的衣裳,也没有备用的,就您身上这一身月华裙。」
聂羽宁:「……」
七大世家的贵女没有衣裳穿,传出去合理吗?
林彤真心诚意地说道:「为了不失礼于人前,我是抱您过去,还是背着过去?」
聂羽宁看着林彤,其实林彤的身高在女子中算高挑的,但是还是比她稍微矮一点点,林彤背着她过去,怎么看都有点费劲。除非……林彤扛着她过去。
思量片刻,她转身盯着秦谦和,将目光落在秦谦和身上,笑得意味深长:「秦相,要不还是我们共一把油纸伞?」
秦谦和:「……」
目光落在聂羽宁的绣花鞋上,他终究心软,不忍心她穿过泥水,狼狈出现在人前。顿时,他轻轻「嗯」了一声,在林彤惊诧的眼神中,拦腰抱起聂羽宁,大步穿行在雨幕中。
幸亏下雨天没什么人,几个人一踏入迴廊,秦谦和就将身上的小姑娘放了下来,心虚地查看四周的情况,没遇到什么人,方才舒了一口气。
从前院回内院客厅,处处有连廊相连,再不济也是石板铺地,地面积水少,聂羽宁三两步就躲过去了。
秦谦和跟在身后护送她,林彤跟在两人身后看了一路,心中惊奇古怪,也要装作不是什么大事。
聂羽宁一回到客厅,脱下外面披着的火红披风,腰间的黄玉麒麟腰佩顿时显露出来。随着她走动,玉中如有流水波动,闪着光泽,一看就是上品,再加上又是男子佩戴的腰佩,顿时引来众人的好奇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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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三姑娘出去一趟,就得了这么个稀罕物件,可是遇到什么贵人?」
搭话的女子年岁不大,心思却多,问得天真无辜,暗示意味十足。问完,她还朝着常雅馨那边瞥了一眼,观察常家人的态度。
聂羽宁笑了笑,回道:「是遇到个贵人,一见如故。」
常雅馨刚刚争吵输了,一直想要找机会扳回一局,这不聂羽宁身上佩戴的腰佩,顿时给了她机会,她嘲讽道:「三姑娘,若是我没有看错,这是男人佩戴的腰佩,怎可如此大大咧咧带在身上?你把我们阿俊置于何地?」
聂羽宁轻笑道:「我过府参加赏花宴,也没见常俊过来拜见我家长辈,他到底在哪里?陪伴着谁?又把我宁北公府置于何地?」
众人震惊,又吵上了?这才过了几个时辰?
以后常国公府热闹了,不用请戏班子,也能天天看唱大戏的表演。
常雅馨指着聂羽宁腰间的黄玉麒麟腰佩,气得手指头直抖,唿吸都不舒畅了。她努力挤出一句话,斥责道:「他是男子,行事风流倜傥了些,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你聂羽宁是女子,怎可如此轻浮?收取别的男人的玉佩!毫无德行可言!」
刚刚到客厅,秦谦和因收拾油纸伞而落后一步,恰好听到常雅馨当众斥责聂羽宁,他脸色黑沉如水,淡声道:「她身上佩戴的腰佩,是我赠送的。你有意见?」
众人看到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没有回过神来,再一看常家众人的态度,特别是常雅馨的难堪,想要斥责聂羽宁又忍得脸色扭曲。
稍微机灵的人猜出对方的身份:莫非是秦相?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就是想搞事情,她发现退婚等不到别人动手,就决定自己主动退婚,现在故意挑衅,铺垫退婚。
我还是想说,女主真不是主动付出的人设,也不是什么真善美完美女主,现在她对男主有好感,也仅仅只是好感,喜欢戏弄男主而已。这文男主付出多一点,深情一点,后期打动女主。
第21章 常家晚宴
因为秦谦和的突然出现,周围的人暗自嘀咕,猜测着他的身份,却没有一个人冒失地发问,全部看向常家众人。
常国公夫人招唿着秦谦和,给众人简单介绍了一声「秦相」,众人瞬间恍然大悟,笑盈盈地行礼,矜持又含蓄,拿出了官家女眷的气度仪态,不给各自的丈夫丢脸。
秦谦和微微颔首,询问常国公府的人晚餐时间,常国公夫人立刻安排下人询问,得知餐厅准备妥当,就等着开席,立刻引着众人前去。
在满屋子的女眷中,秦谦和也不觉得不自在,反而是他满身压迫感,倒令客人们不敢轻举妄动。似乎察觉到其他人的不自在,他走在最后面,没有急着进厅堂,在庭院中停留片刻。
接着常国公府的男主人们接二连三到来,厅堂里更加热闹,分席位入座。
晚宴上,聂羽宁这一桌是主桌,主要是常国公府和宁北公府的人,没有什么外人。
主位上是常国公夫妇,二人都是年过花甲的老人,身子骨还健壮,面色红润,可见精神不错。
长房的女儿、女婿和孙辈都是陪客,常国公长女常雅薰和丈夫李驰坐在左边,李驰也就是荷花塘边野鸳鸯之一,满脸和蔼的笑容,看不出刚刚做出了什么事。他们夫妇育有两子两女,长女已出嫁,在家的晚辈有长子和清河郡主以及没有定亲的一子一女,这四个晚辈按照长幼顺序依次落座右边。
聂羽宁看着两边首位端坐的是常家长房的婆媳,顿时觉得很有意思,常国公府女子尊贵,坐在首席,倒是很符合她的习惯。
那边安顿好宾客,常雅馨姗姗来迟,大大方方地坐在李驰旁边,一点也不避讳,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
这大胆的模样看得聂羽宁咋舌。
偌大的四方餐桌快要坐满了,两个空位在主座,和聂羽宁隔着餐桌,遥遥相望,聂羽宁猜测,这应该是留给秦谦和的。还有一个空位在拐角,常雅馨的旁边,和聂羽宁挨得极其近,应该是留给常俊的。
奈何常家的主人都到齐了,常俊还不见踪影。
常家大姑奶奶常雅薰笑呵呵地问道:「妹妹,阿俊这孩子在哪里呢?今日不仅仅是我们自家人,还有贵客在,都等着他开席。」
常家姐妹看起来不和啊!
聂羽宁知道常家大姑奶奶在提醒他们,常俊没把他们当回事。
常雅馨毫无歉意,不甘示弱回怼道,「阿俊可不是故意来迟的,今日下午有同窗过来找他,他们出去拜会师长、探讨学问,现在应该快回来了。」
当然,这话也就骗骗别人,聂羽宁心里毫无波澜,暗自哂笑,她可是接到关于常俊的消息,最近他和七公主打得火热,十之八/九在外面哄着佳人。
突然,聂羽宁的身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清晰有节奏,走近她身旁,拉开了空着的座椅。她还以为是常俊赶回来了,心道:难不成她猜错了?误会常俊了?
结果她抬眸一看,惊讶地瞪圆眸子,是秦谦和。
他这么挨着她坐,不怕别人发现不妥吗?
常国公也惊诧于秦谦和的选择,没有多问什么,和蔼地招唿道:「谦和来了?今日散值挺早的,坐下来一起吃饭!」
秦谦和在常家人面前一贯是冷峻寡言的,他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常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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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张餐桌上的人震惊地看着他,常家小辈们在他和常二姑奶奶常雅馨之间来回瞄了瞄,若有所思,还以为小姨和姨父有和好的迹象。然而,秦谦和和常雅馨依旧关系冷淡,宛如陌生人。
聂羽宁恰好与秦谦和在同个桌角,察觉到大厅里的微妙,从秦谦和出现,常家人已经二次震惊。好像这人不该出现在常国公府,不该出现在晚宴席位上,陌生至此,她终于相信清河郡主的言辞不假。
常雅馨本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没想到秦谦和坐在她身旁,越发拘束不自在。
对于这个便宜丈夫,她心思复杂,虽是临时拉来成婚的假丈夫,曾经她也喜欢过他俊雅的容颜,暗地里各种手段撩拨,奈何久久得不到他的回应。她恼羞成怒过,也羞辱过他贫寒卑贱的出身。如今这人身居高位,满身气势迫人,让她又是惊惧不已。
还剩主位不适合常俊坐,常国公也没想等待孙子,干脆开席吃饭。
他歉意地看着聂家女眷,道:「我们不等常俊,开席。」
又对聂羽宁保证道:「三姑娘勿恼,等阿俊回来,我让他明天去宁北公府请罪。」
「多大的事情,我想祖母和母亲与我一般,都不会介意。哪里需要常三郎登门请罪?」聂羽宁轻笑着说道,旁边的三位长辈皆表态不介意。
常雅薰听罢,捏着筷子笑得和气,瞥了眼下位的亲妹妹,玩笑道:「还是三姑娘大气,难怪和秦相一见如故,妹妹还得和三姑娘多学学才是。」
常雅馨不高兴极了,让她跟着聂羽宁这个晚辈学学?
绝对不可能!
她看着木头似的李驰,也不站出来维护自己,越发气唿唿的。转瞬眼角瞥到对面的小夫妻,她笑盈盈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李驰的碗里,挑衅道:「姐姐还说我,你也要跟着郡主多学学,怎么关心体贴姐夫才是。」
常雅薰冷哼一声,跟着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李驰的碗里,「你姐夫由我照顾着,就不劳你操心了。」
而李驰却是对碗里的菜来者不拒,吃得欢乐,仿佛不知道姐妹俩之间的较量。
常雅馨恨得咬牙切齿,转头一看,秦谦和主动夹了一块鲈鱼,最细嫩的鱼肉,十分自然地放在聂羽宁的碗里。
她心里泛酸,堪比吃了十个柠檬,吃味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秦谦和不知道她又在发什么疯,冷淡地看着她,他记得他们之间除了协议,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他需要避讳什么吗?
不,他不需要。
接收到秦谦和的眼神深意,常雅馨冷静下来,暗恼自己失心疯,被常雅薰刺激得失去分寸。她爱的是表哥,质问眼前的人做什么?
很快她酸酸地说道:「阿俊这孩子都没有收到过这么贵重的礼物,你怎么给她了?」
说实话,腰佩的事情令她丢尽面子,也不知道外人怎么看她。
经过聂羽宁佩戴麒麟腰佩这事,她回想起这么多年,常俊这个秦谦和名义上的独子都没收到过什么礼物,凭什么这个女人第一次登门,就收到秦谦和的礼物,这让其他人怎么看待她和聂羽宁两个人的关系?会不会影响她在贵妇圈的地位?
聂羽宁不等秦谦和回答,笑着答道:「因为我们一见如故啊!」
她知道秦谦和必定会给常雅馨留三分薄面,这不是她想见到的局面,干脆抢过话题。
常雅馨的目光跟着移动,落在聂羽宁那张娇媚的笑脸上,与下午争吵时的得意神情一模一样,她心里的怒火飙升,又回想起刚刚众人的看戏眼神,质问道:「你回到客厅时,为什么不说清楚赠送腰佩的人?是不是故意让我难堪?」
聂羽宁放下筷子,笑得无辜,「常二姑奶奶冤枉我了,你着急定罪,也没有问我啊!」
又跟着感嘆道:「也不知道常三郎像父亲,还是像母亲。」
常雅薰在另一处看到闹剧,跟着添油加醋,接过话:「三姑娘何出此言?」
「若是常三郎有秦相三分风采,必定是一位光风霁月的儿郎,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聂羽宁半真半假地说着,秦谦和要是没看出她故意挑事,就白活了。
这姑娘明知道常俊不是他的亲生孩子,还故意说常俊有他三分风采如何。这不是故意刺激另外两个人吗?
他想要开口阻拦,想了想,又咽下准备出口的话。
罢了,随她高兴吧。
聂羽宁的目光扫过常俊的生父生母,玩笑道:「若是常三郎像常二姑奶奶,我和秦相说两句话,他就爱吃醋,爱计较,我可不就惨了?」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会心一笑。
唯独李驰觉得扎心了,反常地帮助常雅薰夹菜,体贴地说道:「别笑岔气了,多吃菜!」
肉眼可见的李常二人失和,常雅馨看到李驰对姐姐的关心,把筷子往桌上一扔,嚷嚷道:「这饭没法吃了……」
「不想吃就滚!」常国公早就看不来小女儿的作妖,忍无可忍直接吼道。
一顿饭吃得有点久,其他人吃得有没有胃疼,聂羽宁不知道,她挺喜欢那道清蒸鲈鱼的。
因为常雅馨的失礼,常国公府的人越发对她们客气,亲自送她们出门,言语间多有客气,很满意聂羽宁做他们家孙媳妇,也有两家联姻之意。
聂羽宁冷眼瞧着太夫人与常家人寒暄,她这位祖母也很满意常家,似乎很想她嫁进常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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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她偏头看过去,恰好和秦谦和四目相对,俏皮地眨眨眼,眼神颇有调戏的意味,看得秦谦和恼羞成怒,放下车帘离去。
宁北公府的马车离开常国公府后,聂羽宁就找了个藉口,换了身衣裳离开,带着几个人快马加鞭,直奔上阳城外的青云观。
当晚,她找陶先生商量常国公府的变故,常俊的身份註定他当不了驸马,她决定搞事情,主动退婚。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如意戏班
聂羽宁心里有了决断,决定退婚,出手就很迅速。
坊间传闻甚嚣尘上,不知道什么人把常国公府的闹剧传了出去,传得有鼻子有眼,众说纷纭。有些人怜惜聂羽宁没有靠山,被常国公府的欺负,有人打赌两家什么时候闹翻了退婚,也有人盯着常俊,看他是否真的抱上了公主的大腿。
这些传闻都在聂羽宁的掌控下,她没指望三两句传闻就能够逼迫元晖帝退让,当即又联繫留在上阳城的人,收集更多关于常俊和七公主丰婉柔的消息。
她还没有想到如何布局退婚,倒是关于林如瑜经常出门私会情郎的事情有了消息,消息不全面,大多是她母亲林如瑜和情郎在帝都的过往事情以及最近几个月的密切交往事宜。
展开书信,她挑眉惊讶地念叨:「如意戏班的班主方怀瑾?」
原来对方曾经是林如瑜的恋人,是如意戏班的弟子,彼此也算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当年宁北公府的世子聂成赟与夫人蒋氏接连有孕,迟迟生不下一儿半女,甚至连累第一任世子妃蒋氏病故。宁北公夫人也就是聂羽宁的祖母,为了长子一脉费尽心机,请到高人算命,算出林如瑜的八字与聂成赟极配,宁北公府强行聘娶林如瑜成为第二任世子夫人。
方怀瑾伤心之余,跟着其父带着如意戏班离开帝都,一去就是二十五载。最近几个月,如意戏班才踏足帝都上阳城,方怀瑾和林如瑜的相遇也是偶然,没有什么其他人插手。
林彤沉静的面孔如老僧入定,波澜不兴,反而递出一个小白瓶,「苏神医前几日入帝都,我把您的要求给他说了,这是他炼制好的避子药。既能够调理女子的身体,又能够避孕。是我拿给夫人,还是您拿过去?」
「给我吧。」
接过小白瓶,聂羽宁倒是有些为难犹豫,她总不能直接送给林如瑜吧。当女儿的无缘无故给守寡的母亲避子药,这不是直接告诉她我知道你的秘密了吗?要不再等几天?
没过几天,聂羽宁就收到好友魏楚楚的请柬,邀请她出门到戏楼听戏,恰好就是如意戏班。
魏楚楚是枢密使魏公的次女,比聂羽宁还年长三岁,却因为婚事不顺,如今还待字闺中。
当年,魏楚楚与姑母家的表哥定亲,意在亲上加亲。
然而,她的未婚夫表哥与青梅竹马的远房表妹有情,姑母从中阻拦,导致两个小情人殉情而亡,留下刚刚拜了堂的魏楚楚。寡妇不像寡妇,闺女不像闺女,两家都容不下她,娘家让她去侍奉姑母兼婆母,婆家不忍耽搁她,让她再嫁。
后来,她一气之下,干脆搬出去单独住,乐得自在。
这么多年,她与聂羽宁交好,一直有书信来往。如今听到聂羽宁回到上阳城,也递出了请柬,邀请聂羽宁听戏,叙叙旧。
聂羽宁收到魏楚楚的邀约,抵达如意戏班的时间很早,魏楚楚还没有过来,她干脆屏退左右的人,在戏楼中随意逛逛。
她想起出门时,母亲林如瑜的车驾不在府中,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来如意戏班了?
念头一起,聂羽宁走动的地方似乎有了方向,不再是乱逛,慢慢靠近戏台子后方,目光捕捉着女子的身影,寻找林如瑜的踪迹。
不知道是不是母女连心,还真让聂羽宁找到林如瑜的下落,林如瑜正在一间房间里,还在和一个男子说话,温温柔柔的,带着几分聂羽宁没有见过的雀跃与活力。
林如瑜一改宁北公夫人的守寡颓丧,换下平常穿的素服,穿上鲜亮的衣裳,越发显得年轻几岁,像是刚刚三十出头的美妇人。她捧着一套银灰色的衣衫,正在高大俊朗的中年男人身前比划,「怀瑾哥,这是我给你新做的衣衫,你试试看!」
聂羽宁顺着窗台缝隙看过去,勉强看到男人的正脸,很是俊秀文气,气质很符合他唱戏的身份。
这人就是方怀瑾。
方怀瑾脱下身上的外衫,丢在一旁的椅背上,又主动接过林如瑜手上的衣衫,换到自己的身上。一身银灰色的锦衣,很符合他的气质,带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他贊道:「如瑜的手还是这么巧,我穿在身上刚刚好,连修改都不用。」
林如瑜听到情郎的夸赞,脸上绽放着笑容,带着几分羞怯的绯红,「是怀瑾哥长得俊,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方怀瑾脱下银灰色的锦衣,小心仔细地摺叠好,放在桌子上,又拎着自己原本的衣衫,穿到自己身上。
「你怎么不穿着?是不喜欢吗?」林如瑜看到方怀瑾如此行径,面上羞怯散去,她紧张追着问道。
方怀瑾摇摇头,「很喜欢,我要仔细打理,留到重要场合穿。」
这么多年,他能够和林如瑜再一次相遇,而且林如瑜还成为了寡妇,都是上天的垂怜恩赐。他珍惜林如瑜的心意,爱惜林如瑜亲手给他做的衣裳,不愿意损毁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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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瑜笑了笑,嗔怪道:「又不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你尽管穿,穿坏了,我再给你做。」
方怀瑾还是没有换上银灰色锦衣,转身从梳妆檯上捧着一个红木漆盒过来,笑眯了眼,「如瑜,你打开看看?」
「给我的礼物?」
林如瑜不确定地问道,她得到方怀瑾肯定的回答,还是有些蒙的。
最近她与方怀瑾重新相逢,互诉衷肠,方怀瑾也赠送了不少礼物给她,有珍贵的首饰,也有新奇的玩意儿,但是没有这种扁平的漆盒装的。
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她拨弄着暗扣,缓缓打开,看到里面的纸张,双目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
「是房契、地契。」方怀瑾替她作答。
又道:「等你我老了,这就是养老的棺材本,现在都给你收着,我放心。」
瞬间,林如瑜激动地哭了出来,失态地抱着方怀瑾,泪如雨下,呜呜的哭声,发泄她这么多年的委屈。
这是她在锦衣玉食的宁北公府,没有感受到的信任与温情。
方怀瑾紧紧地抱着她,轻声拍着肩背,哄着她:「如瑜,别哭了,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聂羽宁看到这里,凭藉底下人传来的消息,大致明白这对恋人多年后重逢的激动,心道:这方怀瑾还算靠谱,母亲交给他照顾也算放心!
她不忍心打扰他们的倾诉,准备转身离去,却不小心被人抓包。
「姑娘,这是如意戏楼的后院,不允许闲杂人等进来,请你出去!」
聂羽宁看着目光不悦的男人,笑着点头致歉。奈何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林如瑜跟着方怀瑾走出来,看到女儿也在这里,瞬间脸色骤变,泛着苍白惊恐之色。
她勉强笑了笑,道:「阿宁,你怎么在这里?」
「娘亲在这里,就不许我在这里?」聂羽宁干脆摊牌了,双手抱臂,靠着围栏,反问林如瑜。
林如瑜惊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知道我和你方叔叔……」
「哦,这样啊!我没来多久,就是娘亲拿着衣衫给他试穿的时候。」聂羽宁道。
林如瑜只觉得头晕目眩,害怕女儿误会她拿宁北公府的东西补贴方怀瑾,辩解着:「你不要误会,那衣衫的布料堆在仓库里,府中女眷用不了,我才拿来给怀瑾哥做两身衣裳。」
方怀瑾护着林如瑜,立刻说道:「你不要为难你母亲,是我的错。我可以出钱买下来,你开个价!」
聂羽宁没有继续戏弄他们,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娘能够支配的东西也就是长房的库房那点存货,长房的主人除了我就是我娘,她作为女主人用布料做一两套衣衫而已,我又不会介意。」
林如瑜渐渐缓和下来,走向聂羽宁,激动地说道:「阿宁,你不介意我和怀瑾在一起?你这是同意了吗?」
聂羽宁「嗯」了一声,从身上取出小白瓶,放在林如瑜的手中,「苏神医炼制的避子药,还能够调理身体。不要再偷偷摸摸喝避子汤,对身体不好,而且也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哎,我听你的。」林如瑜接了过去,没有任何怀疑。
她与聂羽宁相依为命半生,从未怀疑过她的用心。
聂羽宁想了想,又叮嘱方怀瑾,「好好照顾她,确定下来,就找个机会上门提亲。」
方怀瑾没想到聂羽宁这里峰迴路转,愣愣地道:「啊?好……我一定会照顾好如瑜。等过段时间,贵府需要戏班子唱戏,我去帮忙,再向贵府提亲。」
聂羽宁见他心里有成算,也没有在说什么,转身离去,往戏楼前院走去。
戏楼前院热热闹闹的,戏台上开戏了,唱戏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曲调婉转,身段优美,引得满堂喝彩。
聂羽宁刚刚上二楼的迴廊,垂眸往下一瞥,心里贊道:如意戏班的台柱子不负他的美名!难怪这么多人一掷千金,就为楚玉春这一嗓子!
她收回目光,寻找魏楚楚的身影,余光却捕捉到熟人的踪影。
竟然是秦谦和!
堂堂大楚宰相这么清闲,还有时间逛戏楼,品茶听戏?
二楼对面的包厢里,人影晃动,似乎不只有秦谦和一个人,他对面坐着的男子也很英俊有气度,与秦谦和年岁相当,满身华贵。这是同僚间聚会呢?
不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差撸袖子干架了。
聂羽宁心道:谁这么有胆子,敢和秦谦和掐架?
「那是我们大楚的皇太子殿下丰济!」
突然,一道女声打断聂羽宁的思考,聂羽宁转身看过去,陪着她站在围栏边的女子正是魏楚楚,她颔首道:「来了?」
「我早就来了,没等到你的人,听林彤说你也到了,出来找你呢。」魏楚楚笑了笑,手指点了点脸颊,又指着对面的陌生男子道:「阿宁,难不成你看上我们的皇太子殿下,走不动道,故意误了和我的约会?」
「你想多了,我就是看上他对面的男人,也不会看上大楚的皇太子。」
若是她聂羽宁要嫁给皇室太子,元晖帝举双手贊成,七大世家之首就要换人了。以后,宁北公府就会消失在大楚,云州也没什么聂家了。
她该是多想不开,才会想着嫁给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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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楚楚盯着对面的包厢,若有所思,「丰济对面的男人,看起来好眼熟啊!我好像见过他,让我想想哈,你要是真看上人家,我给你去牵线搭桥!」
聂羽宁淡淡地扫过来,拖着魏楚楚要离开,「不需要,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两个人都没看上!」
「别呀!」
魏楚楚自己受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苦,可不想好友也被拖进去,难得好友看上个人,她可不得尽量促成这事。
「哎,阿宁快帮忙,丰济要对他动手!」
聂羽宁嘴巴还没回应,右手已经拔下髮髻上的珠花,甩了出去,直射对面的窗口。
此举引得魏楚楚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阿宁口中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眼疾手快,不愧是云州聂家的贵女!」
第23章 暗器伤人
原本今日休沐,秦谦和没准备出门做什么,就在书房看看书,庭院里四处走走,休息一天。
计划赶不上变化,正午门房收到陌生人的拜帖,有一封书信非要马上给秦谦和。他接到这封书信后,拆开看到熟悉的字迹,就知道这是皇太子丰济的亲笔书信,邀请他到如意戏班听戏。
秦谦和知道皇太子丰济是为了普安寺僧人占地之事而来,也没有推拒,换了身常服,如往常一般带着从渊和从明两个护卫,就驾车到如意戏班,寻到丰济定的雅间。
皇太子丰济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秦相,本宫有一事相求,还请助我。」
屋外唱戏的声音咿咿呀呀的作响,屋内针落可闻,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唿吸声。
秦谦和没有一口答应他,也没有拒绝他,而是悠然地倒着茶水,优雅地抿了一口,道:「除了普安寺僧人占地之事,我帮助不了太子殿下,其他的事情但说无妨。」
丰济觉得这个男人不识抬举,明知道他是为了普安寺之事而来,偏偏这么说,怒而站了起来,呵斥道:「秦相!」
若不是他查询这个男人的把柄不得,没有什么可威胁的,他堂堂大楚皇太子,何至于此?
秦谦和抬眸看向丰济,眼神清正无垢,「太子殿下,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臣认为你现在找的人不该是我,而是入宫求见陛下,承认自己的错误。」
「若是本宫向父皇自首,承认占地之事,你知道父皇会如何惩戒本宫吗?你知道本宫的几位皇弟都惦记着东宫储君之位吗?」丰济恼怒道。
这个男人不站队,又不是几位皇弟的人,他怎么就不愿意帮助自己?
只要秦谦和愿意帮助他度过这次难关,他必定以重礼相待,他日登基后,秦谦和依旧是他的宰相。
怎么想的,丰济就怎么许诺的秦谦和,奈何秦谦和不为所动。
秦谦和摇摇头,拒绝道:「臣是大楚之相,殿下是大楚储君,你我二人皆以天下百姓为重,岂能够对此事坐视不理?您姑息养奸,引来普安寺僧人的猖狂作为,就应该主动承担错误!」
丰济见说服不了这个男人,心下起了别的心思,暗中发狠,给雅间里的僕从使眼色。外面的几个人同时出手,困住从渊和从明二人。
「太子殿下想要杀我?可知道刺杀一国宰辅的后果?」秦谦和握掌成拳,淡声说道。
他没想到太子丰济蠢到如此地步,在戏楼刺杀他,稍微传出一点声响,丰济地位不保,必定受重罚,依旧失去东宫储君之位。
丰济面色发狠,摇摇头,道:「我也不想的,是秦相你逼我的!」
秦谦和斥责道:「你可知道你杀了我,你依旧会失去东宫储君之位?」
「不不不……」丰济摇摇头,道:「这家如意戏班不一样,你的儿子常俊为讨好七公主,邀请如意戏班的台柱子楚玉春去芳华宴唱戏,他今日恰好在戏楼里。而我听说秦相很满意聂家三姑娘当儿媳妇,自然就不喜常俊讨好七公主,你说别人知道你死了?会不会猜测是父子起了争执,常俊失手杀人?」
秦谦和没想到丰济连常俊的行程都查了,显然有备而来,做了两手准备,要么说服他答应遮掩普安寺之事,要么杀掉他永绝后患。
他无奈地说道:「太子殿下,我见过你的,你就不怕陛下更加怀疑你?」
「父皇这么疼爱我,只要没人揭发我,他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丰济敢做出这件事,就是仗着他是元晖帝的长子,最受宠爱而已。他眯了眯眼,取出一把匕首架在秦谦和的脖子上,道:「更何况此处隐蔽,没什么人证的!秦相不识抬举,现在想要后悔,我也不会答应了!」
就在秦谦和绞尽脑汁安抚太子丰济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穿过窗户飞来,他眼前一花,温热的鲜血飞溅在他的脸上,还有一股腥味扑面而来。
叮咚一声,匕首落在地面上,太子丰济跟着一声痛唿,响彻整个雅间里外。
外面打斗的护卫们皆住手,一窝蜂涌了进来,看到窗户边的两个人,有些搞不清楚情况。
秦谦和依旧坐在桌子旁,满身从容自若,唯独脸上飞溅的鲜血,显示出刚刚的危急。
从渊和从明赶来,问道:「秦相,你有没有事?」
秦谦和摇摇头,拿出手帕擦拭着脸颊,擦去鲜血,「我没事。」
偏头看向窗外,他记得刚刚有人用暗器重伤太子丰济,恰好捕捉到对面迴廊上女子侧身离去的背影,仅仅一个侧脸,他就知道这个女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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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聂羽宁出手救了他!
从渊和从明跟着从窗口眺望,也看到聂羽宁和另一个女子的身影,皆是一愣,想到还有外人在,闭口不谈。
而本应该胜券在握的太子丰济,现在左手抱着右手,鬼哭狼嚎,鲜血滴答滴答,染红了衣衫,看起来十分可怖。
他身边的护卫手忙脚乱地找戏楼的人,打水清洗,找大夫包扎,等到他们看到丰济手掌心的窟窿,才察觉到暗器的存在。再来找什么东西伤了丰济,已经只剩下空荡荡的雅间,就连秦谦和也趁乱带着人走了。
而另一间雅间包厢里,聂羽宁和魏楚楚端坐着,品尝茶点,吃着小零食,耳边是戏台上的曲调,聊的却是刚才是变故。
魏楚楚撑着脑袋,噘着嘴巴,不高兴地说道:「我给你牵线搭桥,你怎么不留下来?那个男人肯定会追出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这样一来二去,你们不就认识了吗?」
「你知道他在和丰济谈事,我动手伤了丰济,你觉得丰济知道你我存在?不会找上门闹事?」聂羽宁猜测是普安寺的事情,当即出手救了秦谦和,等秦谦和安全了,她也第一时间拖走魏楚楚。
魏楚楚点点头,「也对,男人固然可爱,性命更重要!」
聂羽宁见她不再纠结秦谦和的事情,转而说起正事,朝魏楚楚伸出手,「我让你们查询常俊和七公主丰婉柔的事情,有着落了吗?如月夫人那里有没有消息?」
如月夫人是掌管数十家风月场所的幕后之人,帮助聂羽宁收集大楚的情报信息,每次都会转交给魏楚楚,偶尔也会直接禀报给聂羽宁。
魏楚楚拿出一叠纸张,放到聂羽宁的掌心,没好气地说道:「你可真够能忍的,当初你亲爹这么坑你,早该退掉这门亲事了!现在所有的信息都在这里,包括你那个未婚夫常俊近日的动向,他帮着丰婉柔准备芳华宴,今日就在如意戏班,又来缠着楚老闆去芳华宴唱戏。」
聂羽宁随意翻了翻,魏楚楚也不打扰她,跟着台上的戏曲,打着节奏。
一曲罢了,突然台上一阵骚乱,数个僕从围住戏台上的楚玉春,锦衣公子从僕从中走出来,高声道:「楚老闆,今日三台戏已经唱完,没什么事了吧?咱们来谈一谈芳华宴上唱戏的事,你可不能拒绝我!」
聂羽宁抬眸,目光落在锦衣公子身上,问道:「他是……」
「你未婚夫,常俊!」
魏楚楚大大咧咧地说道,一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反问道:「聂三娘子,未婚夫为别的女人做事,你作何感想?」
聂羽宁捏着下巴,打量着戏台边上的男人,久久的,直到楚玉春已经邀请常俊到别处详谈。她方才玩笑道:「唯一的感想就是常俊不如他爹!嗯,就是不如秦相!」
她差点忘记了,秦谦和不是常俊的亲爹。
魏楚楚惊奇地看着聂羽宁,玩笑道:「展开来讲讲!」
聂羽宁指了指戏台上的人,道:「若是秦相在常俊的位置上,他想要请楚玉春去游船上唱戏,绝对不会大张旗鼓以势压人,而是悄无声息地办妥这件事情,还让楚玉春满意,像占了大便宜。」
「哟,姐妹,难得看到你对别人赞赏有加啊!」魏楚楚眨巴着眼睛,看着聂羽宁的眼神晶亮有神,玩笑道:「儿子不如爹!你这么赞赏他爹,不如你直接嫁给他爹好了!顺便还能气一气你那不着调的未婚夫!」
聂羽宁明知道她在开玩笑,也接着玩笑道:「我倒是想啊,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而此时,秦谦和站在门外,掌心握着珠花,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有几分尴尬。
从渊没有听到屋内的情况,他见秦谦和站着不动,大着嗓门问道:「您不是过来找聂三姑娘道谢的吗?怎么不进去啊?」
这一下,屋里屋外的人都惊动了,屋内侍奉的人吓得看向聂羽宁,屋外的秦谦和也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聂羽宁快步走过去,一打开门,果然见到秦谦和站在门外,抱臂挑眉,笑问道:「秦叔叔?来找我的?」
魏楚楚没见到秦谦和的正脸,贸贸然看得个大致的轮廓,调侃道:「这位郎君年长你几岁,也不至于叫人家叔叔吧。要我说叫什么情叔叔,直接叫情哥哥!」
秦谦和越发尴尬地站在原地,外面的两个护卫直接傻眼了,聂羽宁没好气地说道:「他姓秦!你再好好看看!」
魏楚楚走近,看到秦谦和的全貌,上下打量了几眼,道:「这不是刚刚你救的那个人吗?你们认识?」
她朝着聂羽宁暧昧地眨眼,又调侃道:「聂羽宁,你可以啊!魅力无限!」
聂羽宁知道魏楚楚没有认出秦谦和的身份,无奈抚了抚额头,深怕魏楚楚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直言道:「他是常俊的父亲!」
「哦,常俊的爹啊!不就是你的……」
未来公爹!
魏楚楚好想尖叫出声,这可真是太尴尬了,谁能知道她们八卦了半天还是同一个人!还被正主听到了!都怪聂羽宁不肯说清楚!
她悄默默地退后,看秦谦和的脸色,又看看聂羽宁的神色,不得不服气,被谈论的正主都不好意思了。而聂羽宁这个女人竟然毫无异色,还能与人家谈笑风生,这个女人!该死的从容优雅!
秦谦和将珠花递了过去,「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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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羽宁随手接了过去,随手插在髮髻上,她出手利落,倒是没有沾上什么血迹。她浅笑道:「秦叔叔真的想要感谢我,就不要只会口头感谢,到时候得了陛下赏赐,记得分我一半。」
「好。」
第24章 御赐蜀锦
第二天,秦谦和将整理的证据放到元晖帝的御案上,元晖帝看到普安寺占地事件的始末,当即黑了脸,让人把皇太子丰济请来,噼头盖脸一阵大骂。
此事关乎国本根基,元晖帝再疼爱这个长子,也得衡量七大世家与皇室有样学样,大楚能不能受得住他们折腾。
皇太子丰济跪在地上,哭着求饶,「父皇息怒,儿臣一时迷了心窍,做出此事,心中有愧。还请父皇饶恕儿臣这一次,儿臣必定戴罪立功。」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元晖帝闭了闭眼,挥挥手让禁军进来,「今太子丰济纵容普安寺僧人强占百姓土地并囚禁良家女子,贬丰济为庶民,连带东宫家眷流放岭南,择日启程,不许任何人求情。」
元晖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贬谪流放。
丰济还想哭着求情,被禁军拉了下去,元晖帝对着秦谦和道:「秦相,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强占良民土地之事,从重从严处理,绝不轻饶任何一个人。」
秦谦和明白元晖帝连太子都处理了,可见做这事的决心,恭敬道:「臣领命。」
说起来,他也拿不准元晖帝如何处置太子丰济,担心元晖帝轻轻发落,刻意挑选重臣与诸位皇子皆在的情况下禀报,未尝没有逼迫元晖帝做决定的意思。所幸元晖帝没有犯煳涂,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太子丰济之事已了,大殿里的其他人准备散去,元晖帝突然叫住秦谦和道:「秦相留步,朕刚刚得到下面呈上来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的?此次你立了大功,朕还未封赏你,允许你先挑一挑。」
秦谦和反应很快,道:「都是臣分内之事,当不起陛下的赏赐。」
他没想到聂羽宁一句玩笑说中了,元晖帝当真要赏赐他,脑海里闪过她让他分赏赐的话。要不挑选一件姑娘家喜欢的东西?
当贡品一一呈现在大殿里,有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古玩摆件,还有一些异地的水果吃食,满目琳琅,目不暇接。
秦谦和一眼就瞧中众多托盘中的一匹锦缎,鲜艷亮丽的火红色蜀锦,上面绣着姿态各异的仙鹤,仙鹤嘴巴里衔着花枝,华贵中透露出高雅,亦如聂羽宁这个人。
元晖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道:「秦相可是看中这匹鹤舞金沙的蜀锦?」
原来锦缎旁边还有一段浅金色的纱帛,二者搭配在一起,金红二色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秦谦和心里有了决定,他想要这匹锦缎,顺着元晖帝的话,道:「家中有一晚辈刚刚回帝都,正缺布料做衣裳,这匹蜀锦正合适。不知道陛下可愿意割爱?」
元晖帝目光闪动,背负在后的手指动了动,转动着玉扳指,道:「秦相开口,朕就是不捨得也得捨得。正好这匹鹤舞金沙被宫中几个女眷看中,朕不知道该给谁好,如今秦相解了朕的难题。」
「多谢陛下的恩赐。」
秦谦和抱着蜀锦离开后,元晖帝久久没有收回目光,他身边的心腹高公公陪伴在侧,毕恭毕敬地跟着他走动。
久到高公公以为元晖帝不会说什么时,元晖帝突然收回目光,感嘆道:「那姑娘不愧是文松柏的高徒,连秦谦和也栽了。」
高公公茫然地看着元晖帝,又低头跟在旁边伺候,他知道元晖帝并不想听什么话,只是想要抒发感嘆。
元晖帝瞪眼看着高公公,佯怒道:「你这老货就是装煳涂!普安寺之事就是你看着朕办的。」
声音越来越淡,「也确实如朕的意,让聂羽宁和秦谦和二人偶遇。只希望秦谦和坚持住,以后真相暴露出来,莫要怪朕太狠心。」
高公公道:「秦相会体谅陛下的良苦用心,云州始终是陛下的心腹大患,不除不快,秦相稳住那位姑娘,也算为大楚立了大功。」
「是啊,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元晖帝幽幽嘆息,慢慢走回座位上,又道:「谁叫他与文松柏如此相似呢?其他人可没有办法留住聂羽宁的心神,分散她的注意力。」
高公公不解,「秦相与文公长得并不相似啊!」
元晖帝瞪眼,手指点了点高公公,道:「你就是眼拙,这两个人长得不像,但是出身、经歷以及行事风格相似,至少在聂羽宁那里认为他们俩相似就够了。」
高公公笑着奉承,揭过此事。
上次魏楚楚说一年一度的芳华宴快到了,今年由七公主丰婉柔主持,常俊还帮着她请如意戏班的台柱子楚玉春,当日到场献艺。聂羽宁等了数日,没有等来芳华宴的请柬,倒是先等来了中秋盛会。
今年的中秋节,是聂家众女出孝期之后的第一个热闹节日,也是三年来最热闹的一天。
宁北公府太夫人年纪大,不愿意出门热闹,倒是早早地安排家中女眷出门,逛一逛花灯,凑一凑热闹。
逛花灯逛到一半,林如瑜藉口有其他的事情,与众人分开走,让聂家二夫人照顾几个小辈。
聂二夫人逛得有点累,想去附近的茶楼坐一坐,歇一歇脚,招唿几个姑娘。
几个小姑娘活泼,使不完的劲,又难得的热闹好玩,不愿意去茶楼休憩,非要再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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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二夫人也没有为难强迫她们,让她们领着丫头婆子,注意安全。另外又吩咐她的女儿聂青岚,好好照顾几个妹妹们。
聂羽宁想起空荡荡的梳妆檯,别人家的姑娘首饰珠宝堆积成山,唯独她是真的贫乏,差点出席宴会没有首饰佩戴,索性趁着中秋佳节,去首饰铺子挑选一些,当做中秋节的礼物。
她提出分开走,也没有人有异议。
毕竟身份不一般,她做的事又神秘,不是妹妹们能随意打听的,几个人没有多想多问。
几个妹妹们玩玩闹闹地走远了,她们身边跟着嬷嬷和丫鬟数人,聂羽宁又主动拨了暗卫过去,倒是不担心女眷们的安危。
聂羽宁身边带着段柳和林彤,再加上隐在暗处的剩下的二十八卫,她大大方方地朝着帝都最大的万宝斋走去,与来往的小娘子们一般无二,轻松悠闲。
段柳抬头看着珠光宝气的匾额,瞬间无语沉默,还真的是来买珠宝首饰的?
她还以为三姑娘接到什么消息,要和什么人碰头,结果是来帝都最大的首饰商铺。
「三姑娘,您缺珠宝首饰?」
「我缺啊。」
聂羽宁淡定极了,她真的缺首饰,回答段柳的话格外诚恳。
大楚女子十五岁及笄,及笄之前的髮饰简单,多用丝带、头绳或者珠花小玩意儿装饰,聂羽宁的几个妹妹就是如此。但是及笄之后未出嫁的女子,再带这些小玩意儿,就显得有点幼齿,反正聂羽宁带不出门。
这几年她在云州军营里,没时间添加其他髮簪等首饰,除了及笄那年置办的珠宝,她的首饰真没多少。宁北公府大大小小的库房里有不少珍品,却太过端庄华贵,不适合她这个年岁的日常佩戴。
以后出门社交的次数更多,她总要备一些待用,只能出来挑选一些新样式的珠宝首饰。
万宝斋不愧是帝都最大的珍品首饰商铺,各种风格式样的珠宝应有尽有,一一摆出来,令人嘆为观止。
聂羽宁挑挑拣拣的,挑选的首饰大多清雅别致,挑选了三套头面套装,又自行搭配了两套。她想着多年没有归家,给家中女眷们各自挑选了一些,当做中秋佳节的礼物,堆放在一起颇为丰厚。
「小娘子长得漂亮,不如试一试这支牡丹步摇?」万宝斋的人见到聂羽宁眼前一亮,拿出一支金丝牡丹步摇,非要聂羽宁试戴。
她觉得聂羽宁更适合华贵艷丽的珠宝,很少有人比她带着更好看。
说起来,聂羽宁的长相属于淡妆浓抹总相宜,不画盛妆是清雅秀丽的美人,点上有颜色的妆容,就显得娇媚明艷,各有各的风情。
聂羽宁本来没想买色彩艷丽的珠宝,但是万宝斋的人推荐的金丝牡丹步摇太美丽。她忍不住接了过去,在头上比划了一下,转身笑盈盈问段柳、林彤,「我戴着好看吗?」
秦谦和从万宝斋门口路过,惊鸿一瞥,就见到倾城绝色人比花娇的盛景。他脚步一转,情不自禁地迈步往里走,朝聂羽宁而来,正准备和她搭话。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年轻的男人倚在柜檯旁,嬉皮笑脸地赞许道:「步摇好看,小娘子更好看。」
陌生的郎君,长相俊朗,气质不俗,一身锦衣华服,恐怕不是寻常人家的儿郎。
聂羽宁不欲搭理他,放下金丝牡丹步摇,准备转身走人。
年轻男人身形一移,阻拦聂羽宁离开的路,「相逢即是有缘,不知道小娘子可愿意告知芳名?」
语调暧昧轻佻,颇有些风流意味。
聂羽宁准备拒绝这个男人,心里酝酿着措辞,却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唿唤:「小羽儿,原来你在这里。」
嗯,声音熟悉,称唿不熟悉,却透着一股子暧昧不清。
聂羽宁顺着声音望过去,却见来人已到眼前,十分熟稔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带着她往怀里拢了拢,却又隔了一段距离。
聂羽宁无语,秦相,你越发大胆自来熟了!
不怕别人看见误会吗?
柜檯旁边的年轻男人见到秦谦和到来,本就惊讶不已,又见他和聂羽宁关系亲昵,忍不住露出错愕的神情,「老师?」
秦谦和听到男子的声音,顺着声源看过去,身影微微一顿,有些始料不及地小小惊愕,这么巧!竟然是熟人!
刚刚他着急给聂羽宁解围,没看到搭讪的男子正面,也就没发现这是个熟人。他松开搭在聂羽宁肩膀上的手掌,将她藏在身后,若无其事地招唿道:「宣王殿下。」
唯独耳尖的薄红透明出卖他的窘迫尴尬情绪。
宣王丰沛,大楚元晖帝第五子,淑妃所生。
因为中宫皇后无子,只有独女七公主丰婉柔。在诸位皇子的争斗中,皇后和淑妃走得近,连带着宣王和七公主关系也不错。
秦谦和曾经是皇子师,教导过大楚的几位皇子,宣王见到他,一下就认了出来,倒也在意料之中。
宣王发现秦谦和将人护得严严实实的,暗自猜测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按说以秦谦和的风评和为人,不该和这种年纪的小姑娘暧昧不清,奈何对方长得实在精緻漂亮,有让圣人动心的资本。
他敛去花花心思,暧昧地眨眨眼,笑着调侃:「老师和这位姑娘认识?难不成这是我们的小师娘?」
秦谦和微微颔首:「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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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简单得过分,没有想要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宣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很想摇着秦谦和质问:这到底是不是你的女人?能不能给句准话?
他不想得罪秦谦和,也不好意思缠着聂羽宁,指着不远处的柜檯,笑着道:「我陪着吕家姑娘过来的,就不打扰老师了,以后再聊。」
有一贵族少女在挑选首饰,她时不时往这边瞟一眼,显然正在偷看宣王,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秦谦和颔首:「宣王殿下请自便。」
宣王朝着不远处的柜檯走去,挑选首饰的少女很高兴,笑盈盈地朝着他招手,两个人又凑近说着什么,言笑晏晏,关系亲密,时不时瞧一瞧聂羽宁这边。
吕长乐的眼神划过聂羽宁的时候,她盯着聂羽宁娇美的容颜,心底闪过丝丝缕缕嫉恨,却又笑得娇俏可人。
聂羽宁看着宣王和少女的互动,眼眸微动,微微沉吟,脸上尽是思索的沉静。
秦谦和见她有疑惑,回忆起所知道的一二内情,淡声道:「宣王还未成婚,听说宫中有意太傅吕重的嫡女吕长乐为宣王正妃,想来就是这位吕家姑娘。」
现任大楚皇帝十分宠幸吕太傅,时不时邀人入宫对弈、聊天,能娶吕太傅的嫡女为正妃,宣王在帝王心中还是有点分量的。
聂羽宁三两句揭过,转而惊奇地打量秦谦和,「中秋佳节还能在万宝斋看到秦叔叔,这么可怜的吗?要不我送你一支髮簪当做节日礼物?」
这让秦谦和怎么说?
秦谦和微微点头,顺着她的话说,「荣幸之至,恰好我缺一支髮簪挽发。」
聂羽宁:「……」
以前她没发现秦谦和这么不要脸,会顺着杆子爬啊!
那个经不起她逗的秦谦和多好啊!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秦谦和邀请她一起去旁边柜檯看看男式髮簪,聂羽宁无奈点头答应,看到等在旁边的人,说道:「先等一等,我把这些东西结帐后就过来。」
一转身,聂羽宁带着段柳、林彤去掌柜的那里付帐,秦谦和站在原处,目露好奇的眼神,看着柜檯上遗留下来的金丝牡丹步摇,万宝斋的人正装进盒子里。
他问道:「她不要这支步摇?」
「刚刚那位郎君出现,小娘子就没有要这支步摇,可能不习惯步摇的华贵艷丽。」万宝斋的人想起聂羽宁挑选的首饰大多简洁明净,素雅温润,的确与步摇是不同风格的。
又幽幽嘆息道:「其实那位小娘子容貌端丽明艷,挺适合华贵的打扮,小妇人从未见过比她更适合戴牡丹步摇的人。」
秦谦和回想着那副场景,聂羽宁嘴角一闪而过的明媚笑容,与摇曳泛着光泽的牡丹步摇交相辉映,他似乎受到蛊惑,「我买了。」
万宝斋的人惊诧地看着秦谦和,懂了几分,连连笑着道:「您是识货的人!我马上给您包起来!」
聂羽宁带着段柳返回来,见秦谦和在挑选髮簪,笑着迎上去,替秦谦和做参谋,比划了一支又一支簪子。
最后秦谦和挑选了一支玉簪,样式简单,古朴素雅,很适合他的气质。
聂羽宁当场买了下来,秦谦和很喜欢,当即换上了新的玉簪。
等到两个人离开万宝斋,秦谦和望着喧闹的街市,手中还握着漆木盒,盒中装着的正是他鬼使神差买下的牡丹步摇。
刚刚在万宝斋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一出门,凉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他不敢随便赠送给聂羽宁。
时下男女互赠髮簪步摇,为定情之物,代表着恋慕情意。
刚刚聂羽宁赠送他髮簪,已经是越矩的行为,现在他能当场回赠聂羽宁步摇吗?
显然不妥当。
秦谦和心中幽幽一嘆,紧紧握着漆木盒,想着:该如何补救?
聂羽宁年岁小不懂规矩,他却不能装作不懂,缓步护在聂羽宁身侧,邀请她一同逛街市赏花灯。
帝都的繁华,是难得一见的盛景,他却没什么心思欣赏。
聂羽宁不着急回茶楼汇合,漫步在热闹的街市中,有种别样的满足。
她笑着揶揄道:「宫中传出消息,皇太子丰济都被贬为庶民,流放岭南。秦叔叔就没什么表示?说好的赏赐分我一半的呢?」
秦谦和心中微喜,家中的锦缎是宫中赏赐的,他将步摇和锦缎放在一起赠送给聂羽宁,其他人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赏赐在家里,明日你出来,我请你吃饭,顺便把东西拿过来给你。」
聂羽宁挑眉,见他的话不似作假,道:「那我可等着东西。」
逛完整条街市,聂羽宁没有选出一盏满意漂亮的花灯,聂二夫人就遣人寻来了。匆匆与秦谦和别过,聂羽宁带着段柳、林彤转身往茶楼而去,瞬间融入到人群中,不见踪影。
秦谦和驻足停留片刻,见不到她的背影,才带着护卫悠悠往回走。
一踏入茶楼,喧闹鼎沸的人声远去,聂羽宁带着段柳、林彤缓步上楼,脚步轻快,心情颇好。
段柳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感嘆道:「秦相与文公挺像的,一样的斯文儒雅,而且秦相是文公之后的宰相人选,两个人年岁差不多,想来学识能力也是不相伯仲。」
欢快的气氛一下沉静下来,林彤瞪着段柳,暗道: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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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羽宁顿了顿,一字一句强调道:「段柳,他们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元晖帝:我杀了你的白月光,还你一个替身,够不够仗义?
聂宁宁:他们不一样,谢谢!
作者很忧伤,本来是九月份的存稿内容,奈何调整了人设,我十万存稿浪费了!哇呜呜呜呜……
第25章 酒楼偶遇
政事堂。
秦谦和处理着前日遗留下来的政事,整理出最重要的几件事,召集门下的众位文官,聚在一起商议解决方案。为了节省时间,连用餐都是僕从送过来,在议政堂解决的。
临近申时,众人看着认真倾听的秦谦和,心中止不住哀嚎:秦相不会又拖着咱们延长上值时间吧?
眼看着散值时间快到了,总有几个官员坐不住,频频看向香篆。这些小动作当然瞒不住秦谦和的眼睛,当某位官员再一次看向香篆时,被秦谦和抓个正着,四目相对,满脸尬笑。
这位官员暗道:糟糕!秦相最烦稳不住的人!
他嗫嚅着嘴唇,想要解释,又怕越描越黑,心里七上八下的,如坐针毡。
秦谦和淡淡地说道:「先议到这里,其他的明日再说。」
众人如释重负,被抓包的那位官员差点热泪盈眶,他和同僚感嘆道:「最近秦相是不是遇到什么喜事?好温柔啊!」
同僚莫名其妙:「秦相?温柔?」
你没事吧?
「今日家里有事,我着急回家,频频看香篆,他都没有责怪我。」人的悲欢并不相同,这位官员的欢喜并不能传递给同僚。
议政的官员中,周明旭也在场,他看着好友俊美如仙的身姿,秦谦和正在收拾文书,摸着下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秦相也着急散值?」
刚刚感动涕零的官员:「……」
当着众人的面,秦谦和收拾完文书,快步离开政事堂,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众人心道:秦相最近一个月很古怪,时不时准时散值是怎么回事?算了,不延长上值时间就是好事。
秦谦和说话算话,昨晚答应聂羽宁送她御赐之物,今日一散值,他就让人去宁北公府请她赴宴。
他自己先回去换了身常服,又把御赐的蜀锦和金丝牡丹步摇包装好,一併带上马车,晃悠悠地前往预定好的酒楼金玉满堂。
聂羽宁到的时候,秦谦和已经在雅间等着了,她往里走着,道:「抱歉,我来迟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秦谦和收起公文,抬眸见到走进来的少女,愣了愣神。
刚刚进门,聂羽宁脱掉了外面的黑色披风,露出里面粉色的裙裳,瞬间减龄几岁,娇娇嫩嫩的颜色,衬得她娇俏活泼,少了几分肃杀之气。
这还是秦谦和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打扮,有着寻常女儿家的娇俏可爱。
聂羽宁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家里让成衣铺子的裁缝做的衣裳,是不是不好看?」
前段时间回来没有衣裳穿,太夫人专门让成衣铺的老闆上门,给她定做了几套衣衫。她娘林如瑜喜欢粉色,就给她定下了这套裙装,说帝都贵族少女有的,她也得有。今天下午送过来的,她正好穿出门试试水,看起来效果明显啊!
秦谦和端着茶碗喝了一口茶,贊道:「挺好看的。」
旁边的从渊低声嘀咕道:「三姑娘就是披着一块麻布,您也会夸她好看!」
秦谦和偏头看过去,吓得从渊一个激灵,藉故出门找小二来点菜。重新将目光放在聂羽宁的身上,他没有察觉到异样,想来刚刚聂羽宁没有听见从渊的嘀咕声,瞬间放下心来。
另一个护卫从明经过从渊的消息共享,也看出了秦谦和的拧巴,心里忍不住吐槽:让人提前打听三姑娘喜欢淮扬菜,秦相明明对人家有意思,偏偏之前搞砸了对方的好印象,现在又约人家吃饭,又故作正经,这是想干啥呢?还真想当长辈吗?
「你看看你想吃什么?」秦谦和递过去一份菜单,让聂羽宁点菜。
刚刚好,小二跟着从渊进门,笑呵呵道:「两位客人想吃些什么?」
聂羽宁也没客气,指腹在菜单上从上到下划过,荤菜、素菜张口就来:「松鼠鳜鱼、文思豆腐,还来个烤鸭……再点几样小菜……」
从渊、从明二人在一旁听了一耳朵,小心翼翼地去看秦谦和的脸色,竟然面色如常?
这不正常!
从明心道:秦相一向节俭,能容忍别人在他面前浪费食物?
然而,眼看着聂羽宁又点了四样素菜,他依旧没有等到秦谦和的阻拦,心里直唿活久见,他们秦相不再是以前那个秦相了。
从渊比他更大胆,再一次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嘀咕道:「都点了七个菜了……上次陛下来了就四个菜,这都翻倍了!」
突然,整个雅间一下安静了,从渊还想嘀咕两句表达震惊,旁边的从明撞了撞他的胳膊,他正想撞回去,恰好对上秦谦和的眼神,一下吓得愣在当场。
完了,他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怎么办?
聂羽宁瞥了从渊一眼,点菜的声音戛然而止,微笑着合上菜单,「就这些了,我刚刚从云州回上阳城,看到陌生的菜色就想尝试一下,好像一不小心点多了。」
「无妨,等会儿吃不完,酒楼可以打包剩菜。」秦谦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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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菜单看了看,目光落在右下方汤类名目,回想到聂羽宁的指腹落在倒数第二个,又添了一道菜:「再上一盅乌鸡汤。」
小二记下所点的菜,正要下去,聂羽宁叫住他,道:「帮我们拿一个打包的食盒和三个盘子。」
等到酒楼把菜上齐之后,小二也送来了食盒,护卫和侍女都去外间重新开了席。
聂羽宁夹出一部分荤菜,放到旁边打包的食盒中,笑道:「这样就可以了,依然是干净的。」
秦谦和看到她这么仔细,劝道:「你不用这样的……」
聂羽宁左手撑着下颌,右手握着筷子,轻笑道:「秦相特意请我品尝我最喜欢的淮扬菜,我得顾忌几分秦相的癖好。」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秦谦和应该是有洁癖,不算严重,但不注意也会不舒服。
秦谦和没想到她连这些细节都看在眼里,惊讶之余,又有些小小的高兴,招唿道:「快吃菜,小心凉了。」
两个人吃完晚餐,秦谦和把要赠送的礼物放到聂羽宁的面前,金红二色的布料和一个漆红首饰盒,他道:「陛下赏赐的东西不只这些,我觉得这匹蜀锦最合适你,就自作主张给你选了它,另外在万宝斋添了一件步摇。」
聂羽宁不用翻看,几乎一眼就看出布料的来歷,玩笑道:「刚刚出来的新品鹤舞金沙,听闻皇后和云贵妃相争,陛下可是谁也没给。没想到秦相简在帝心,连鹤舞金沙都能给我抢过来,有心了。」
「时机巧合,刚好有蜀锦上供,陛下就让我挑选一样。」秦谦和顿了顿,又道:「我觉得它与你极其相配。」
在他的眼里,聂羽宁本该就是富贵娇花,让人捧在手心里呵护,值得最好的东西。
聂羽宁心里一动,秦谦和之前说赏赐的东西不只这些,刚刚又说陛下让他挑选一样,这匹布料该不会是秦谦和刻意给她选的吧?难不成她时不时逗弄他,还真的让他起了别的心思?
她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之前她那么戏弄他,他都是端方君子的模样,不像是喜欢她的样子。
不对,喜欢是有的,当做小孩子喜欢了。
也不对,她的年岁在前世也没办法当做小孩子看待,如今这个世界就更加不会了。
她没想出个所以然,招唿着林彤和段柳二人,将布料重新装好,和漆盒一起放到马车里。
「今日宁北公府收到芳华宴的请柬,正好做一套新衣裳,可以在满帝都的贵女中炫耀一番,若是艷压八方冠群芳,我可得好好感谢秦叔叔呢。」
秦谦和收到感谢,回道:「你喜欢就好。」
从渊和从明觉得没眼看了,秦相处理政务游刃有余,和姑娘家说话却是干巴巴的,与其他男人并没有两样。
一个人藉口下楼结帐,一个出门驾马车熘走了。
聂羽宁坐着未动,手指拈着小瓷盘中的零嘴蜜饯,一会儿一颗,惬意极了。
「你喜欢酒楼赠送的蜜饯?」秦谦和看着快要见底的瓷盘,询问着聂羽宁。
他没想到,她竟然喜欢酸酸甜甜的蜜饯!
聂羽宁点头,看着剩下不多的五六颗蜜饯,眼中闪过不舍遗憾,笑道:「以前,我一直在云州、帝都、江州、岭南四个地方来回,其中居住江州的时间更多,所以更喜欢淮扬菜,更喜欢酸酸甜甜的味道。其实,你请我吃饭,不必刻意挑选做菜清淡的酒楼,就是你们楚州的微辣口味,我也是吃得惯的。」
秦谦和捕捉到她恋恋不捨的小眼神,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一本正经道:「我和酒楼老闆认识,去帮你打包一份蜜饯。你慢慢吃完,再下来大堂找我们。」
偌大的雅间走得一个人不剩,空荡荡的,聂羽宁还来不及感嘆,酒楼的小二领着人上来收拾残羹冷炙。
她吃完最后一颗蜜饯,擦干净手指,才慢悠悠地出门。
雅间不远处就是楼梯口,聂羽宁往楼梯口走去,恰好对面有一群公子郎君也往这边走,摇摇晃晃的,边走边高声喧闹,看样子也是要下楼梯的。
她不想和一群醉鬼同时下楼,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干脆等在迴廊边,让他们先行一步。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怒喝,高声嚷嚷道:「什么宁北公府?什么云州聂家?什么满门忠烈?」
「我看是满门短命鬼,满门丧门星,克父克夫又克子。」
「我告诉你们,我可不会娶那个聂羽宁,我喜欢的是……是……」
「啊!!!」
众人翘首听着八卦,特别是这种名门望族内部的秘闻,还未听到最后一句话,却听到男子近乎惊天动地的痛唿尖叫。
乖乖,这发生了什么事?
叫得这么悽惨,该是多疼啊!
第26章 挑衅打斗
常俊疼得蜷缩在地上,团成一团,屈膝抱着双腿,脸色铁青扭曲,冷汗直冒,嘴里嚎叫不停。
旁边的地面上散着几枚铜钱,或滚动,或跳动。
见到这一幕,七八个青年郎君当即去拉扯常俊,将人扶起来,然而常俊疼得失去理智,乱挥手臂,阻碍他们的接近。
尝试了好几次,他们始终没有办法将人拉起来。
领头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想到常俊的身份,不好交差。看到地面上的铜钱,有人立刻扭头质问道:「这位姑娘,我朋友哪里得罪你了?竟然出手如此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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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长了一张嘴,可惜不会说好话,还不如当个哑巴。」
聂羽宁站在迴廊上,手心里掂量着几枚铜钱,相同的成色,显然与击伤常俊的铜钱是同一批制钱。此事是她出的手,不言而喻。
另一个人拱手道:「常三郎言语有失,姑娘是为宁北公府聂家打抱不平,我等代替常三郎道歉,但是你打伤人这事,可得另算。」
言下之意,不准备善了,想要留下聂羽宁。
聂羽宁轻笑道:「你们说得轻飘飘的,常俊说错话,一句道歉就想这么简单了事?谁教你们这么处理问题的?若是道歉有用,我先揍你们一顿,再向你们说一句『抱歉』如何?」
几个郎君一看聂羽宁的做派,也不是善茬,干脆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起出手迎了上去。
混乱的打斗引起周围宾客的注意,他们纷纷躲得远远的,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热闹。
一左一右两个□□脚出击,顾忌着对面是个女子,出手不算重,甚至有些轻视的意思。聂羽宁一脚一个,踹下了二楼,两个人飞跃砸在一楼的大堂里,座椅碎了一片,仰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其他的人一看这架势,对方实力不可小觑,谨慎几分。聂羽宁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的,当即抓过最近的人的胳膊,将人拖了过去就是一个过肩摔,痛得爬不起来。她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抓人锁喉,当肉盾抵挡剩下几个人的攻击。
最后车轮战下来,只剩下两个人站着与她对峙,一看情况不妙,他们再也装不下君子,不得不拔出各自腰间的佩剑,准备一搏。
聂羽宁根本不给他们出剑的机会,脚步轻巧飘忽,一个箭步跃到两个人面前,推回他们将要出鞘的剑。反手握着黑金扇划过两个人的脸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再一脚踹开两个人。
低头看着扑了一地的人,她道:「以后不许议论宁北公府的事,不许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不管你们的主子是谁,我聂羽宁说到做到。」
「你是宁北公府的聂羽宁聂三姑娘?」领头的人捂着脸颊,鲜血从指缝里沁出来,流淌得满地都是血滴,他现在满心惶恐,连伤口的疼痛都忽视了。
聂羽宁道:「我骗你不成?我真心建议你们:下次做坏事前,打听打听正主在不在现场。」
几个人着实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他们撺掇常俊搞事情,故意抹黑辱骂宁北公府的人,但是唯独没想到聂家的人在现场,还听了个正着。
领头的人挽救道:「聂三姑娘息怒,实在是常三郎醉酒胡言,他不喜欢这门亲事,朝我们唠叨几句。我们也没办法!我们是无辜的啊!」
聂羽宁一收摺扇,握着扇骨,轻扬眉梢,笑得温柔古怪,「我可不管这么多,常俊视你们为好友,他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惹恼了我,你们这些人也别想推得一干二净。我揍得了常俊,也会跟着揍你们!」
众人满脸苦瓜相,若是他们不和常俊交好,不鼓动他说错话,怎么和宫中交代?
他们着实没有想到聂羽宁是这么个性子,说她不讲道理,她偏偏拿捏住了他们的软肋。
却说秦谦和听到打斗的响动,他第一时间想到聂羽宁还在楼上,连忙朝着楼梯口奔过去,担心聂羽宁的安危。然而,等他赶过来,战斗已经结束,扑了一地的青年汉子,唯一站着的是粉衣姑娘。
三两步踏上楼梯,秦谦和问道:「怎么回事?」
扑在地上的青年们是认识秦谦和的,他们听到秦谦和的声音,如闻天籁,连忙召唤道:「秦相救命啊,常三郎被人打了,就是眼前的粉衣女子。」
聂羽宁倚在木头围栏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楼梯上的秦谦和,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容,挑眉问道:「的确是我打了常三郎,秦叔叔要给您的『独子』报仇吗?」
秦谦和缓步上楼,正要回应她,让她莫要调皮。
却见聂羽宁背后的异象,常俊不知道何时拿着匕首,朝着聂羽宁嵴背刺去,吓得秦谦和紧急叫道:「快躲开……」
早在秦谦和提醒前,聂羽宁就察觉到背后的危险,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似的,她微微一闪,避开常俊的一击。常俊收不住力道,朝着楼梯扑了下去。脸朝下,摔得鼻青脸肿的,还在楼梯上滚了几圈。
常俊这么一摔,酒意散去,脑子清醒了。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靴子,再往上看去,对上秦谦和恼怒的脸色,终于知道事情闹大了。
「父亲,您怎么在这里?刚刚我……」
聂羽宁捂着脸,「哎呀」一声,阻断他的狡辩,「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该不会毁容了吧?」
她三两步跑下去,准备扶起常俊,却被常俊一把推开了。
常俊恼羞成怒道:「你做什么?你这是谋杀,我要告诉父亲,让他……让他……」
聂羽宁轻笑道:「让他把我抓到大牢里去?」
她又朝着秦谦和挤眉弄眼地问道:「秦叔叔,你听见了吗?我这个未婚夫要把我送进大牢里?我怎么敢进你们家的门?」
常俊迟钝的脑子终于发现不对劲,上下打量着聂羽宁,没心情惊艷于她的长相,机械重复道:「秦叔叔?未婚夫?你进我们家门?你到底是谁?」
聂羽宁轻嘲道:「就是你刚刚破口大骂的克子克夫克父的丧门星之一,短命鬼的女儿、短命鬼的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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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谦和几乎猜到刚刚的争斗起因,脸都黑了,朝着赶过来的从渊道:「把常俊给我拉回去,跪在祠堂里认错。若是常国公府的人阻拦,就给他们说,若是不让罚跪,就不要当我的儿子。」
「是。」
从渊咋舌,秦相这是真的动怒了,他飞快拎着常俊的领子,将人拖走了。
剩下的几个郎君看到秦谦和和聂羽宁认识,而且他还护着聂羽宁,顿时不敢久留,飞快离去。
聂羽宁见他生气,扯了扯他的衣角,一个不小心,脚下趔趄,直接朝着他倒了过去。
秦谦和急忙接住她,低下头去看她的脚,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裙摆上洇湿了一团血迹,鲜红的,十分刺目。
「你什么时候受伤了?」
「我没……」
没有等聂羽宁说完,秦谦和一着急,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朝着外面跑,四处寻找医馆。
聂羽宁指了指偏僻的街道,道:「拐角有一家医馆,是我的人开的,你直接抱我过去。」
医馆独门独户的,简陋狭小,却很干净。
与其说是医馆,不如说是寻常百姓居住的庭院更合适,医馆的主人是个白髮苍苍的老者,身边跟着两个徒弟,正在侍弄药草。
秦谦和将聂羽宁放到榻上,伸手去提她的裙摆,着急说道:「大夫,她刚刚与人打架,腿受伤了。」
「她与人打架受伤了?不可能!」老者瞥了聂羽宁一眼,懒得理他们,自顾自地低头配药。看起来着实有些无礼,让秦谦和很生气,想要理论理论。
聂羽宁拉住秦谦和,捲起裤腿,肌肤干净无暇,她无奈道:「苏神医说得没错,我没有受伤,你看。」
见她没事,秦谦和舒了一口气,偏头不去看她的双腿,转瞬不高兴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说?看着我着急很开心?」
「我倒是想告诉你真相啊!你不是没给我机会,不是吗?」
秦谦和想了想,刚刚的场景,的确是他太着急了,都没有注意她说了什么。但是,他也不是傻瓜,聂羽宁没有第一时间说,期间这么长时间,没道理一直不说。
他转眸盯着聂羽宁的眼睛,质问道:「你今天装作受伤是故意的?你想做什么?」
聂羽宁轻飘飘地说,「我想要退婚。」
这就是聂羽宁最近的目标,她一直琢磨着怎么解决这事,今天常俊闹事,她装作受伤,可谓是见缝插针。
她又道:「我很认真地和你说的,你愿意帮助我吗?」
秦谦和沉默下来,他不知道该不该帮助聂羽宁,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他想到聂羽宁差点受伤,想到常俊对她的恶意,远远比他想像中更严重。
最终依着她,「我答应帮助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好啦,别这么严肃,我答应你就是了。」聂羽宁道。
秦谦和得到她的承诺,安心几分,又询问她「你想要我怎么帮?」
聂羽宁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芳华宴当日,你只需要把陛下引到游船上,观看芳华宴即可。」
秦谦和提醒道:「这门亲事不是这么简单退掉的,云州聂帅姓聂,你也姓聂,你要退掉这门亲事,陛下等着你送上门交换利益。」
聂羽宁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说得好像我乖乖不退婚,宫中就能够放过我似的。你以为今天常俊在酒楼大放厥词是怎么回事?」
「若是我没有猜错,那几个围着常俊转的郎君,个个比他厉害,应该出自宫中的授意,他们才接近常俊,意在挑拨两家的关系,不让我安宁。」
聂羽宁说道:「我有办法,只要那天你能够把陛下悄悄引过去,不惊动芳华宴的宾客。」
第27章 芳华宴上
歷年的芳华宴都是大楚皇室公主主持的,明着是名门公子与世家贵女的宴会,实则就是相亲宴。
如今大楚皇室的公主中,前面六位公主已出嫁,目前年龄合适又还未出阁的就是中宫所出的七公主丰婉柔。
此次芳华宴十之八/九是为七公主挑选驸马。
除了和亲,大楚的公主们招驸马,先在世家名门的郎君公子中挑选一波,没有合适的人选,再降低标准,考虑寻常百姓家,广撒网捕鱼。
七公主丰婉柔是中宫嫡出的公主,身份尊贵,不同寻常。
前几年中宫就在筹谋驸马人选,一直没有合适的人,七公主丰婉柔就没有定下来。算起来,今年丰婉柔已经十九岁,若是还未有合适的人选,越往后越是不好挑选人。
总不能让嫡出公主嫁鳏夫当续弦吧?
聂羽宁想到常国公府的常俊,她未婚夫凭什么敢觊觎中宫嫡出的公主?
这么一扒拉合计,若是秦谦和是常俊的亲爹,他倒是不错的驸马人选。
难怪他们家自信丰婉柔能够看上他!
这一次芳华宴七公主丰婉柔是走过场,还是真地相亲?
聂羽宁心里也在掂量,到时候只能够见机行事了。
聂二夫人看着满室娇俏的姑娘们,觉得没有谁家比聂家的姑娘更好,娇娇俏俏,宛如朵朵鲜花。
她看向聂羽宁,问道:「阿宁带哪几个妹妹去芳华宴?」
聂羽宁扫过去,点到谁眼神落在谁身上,「四妹妹青岚和五妹妹凌霜跟我同去,六妹妹和七妹妹年岁太小,就留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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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妙歌与聂妙音这对双胞胎,满打满算才七岁,还是孩子,不需要这么早出门亮相。
一向安静旁听的聂家五姑娘聂凌霜,双颊微微泛着红晕,起身恭敬道:「祖母、二伯母、三姐姐,我不会唱歌跳舞,也不会弹奏乐器。要不就不去了吧?」
她性子清冷,喜欢独处,平时就爱插插花,装扮内室,或者邀请姐妹闺中密友泡茶闲聊,或者独处读书写字,实在不喜欢喧闹的场合。
总不能在芳华宴上表演插花与茶艺吧?
聂青岚笑着调侃道:「五妹妹,我也不会才艺表演,难不成在你的眼中,我去芳华宴就是与人对弈?」
「四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聂凌霜轻声解释。
她朝着聂羽宁看过去,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之色,「毕竟五年前的芳华宴上,三姐姐与文家九娘子合作细腰舞,技惊四座,才名与美名远播,素有大楚双骄之称。我怕我去了,给她丢人。」
当时的聂羽宁不过豆蔻年华,却能够声名远播,十分了不起。
如今的聂凌霜与当时的她差不多大,自觉才艺平平,不免有些自卑。
不得不说,有个出众的堂姐珠玉在前,她压力山大。
聂羽宁安抚道:「不要怕,到时候你不想表演才艺,直接拒绝便是。哪个敢强迫聂家的姑娘?」
聂凌霜微微咬了咬唇,终究没捨得拒绝聂羽宁。
倒是聂青岚与她相处时间长,知道她的心思敏感,生性要强。
「霜儿不要多想,芳华宴的主角可是七公主,咱们就是个陪衬。如今咱们家的情况,你也清楚,云州还在聂家手中,宫中便不会善罢甘休,常三郎和中宫那位公主交情甚好,芳华宴更是一场鸿门宴。这么算下来,三姐姐的处境不妙,随时有危险,咱们姐妹跟着去,不是去展露才艺的,是去给三姐姐帮忙的。」
聂凌霜听得一愣一愣的,握紧拳头,朝着聂羽宁承诺道:「三姐姐,我会保护好你的!」
聂羽宁听得莞尔一笑,她早有自保之力,根本不需要妹妹们的保护。但是,谁能拒绝可爱的妹妹呢?
芳华宴当天,聂羽宁换上新做的衣裳,领着两个妹妹出行。
七公主主持芳华宴,所定的地方不是别院山庄,而是别出心裁地选择游船。聂羽宁不赶时间,慢悠悠地抵达游船时,游船上早已经宾客满座,衣香鬓影,满室热闹。
跟着带路的婢女往前走,几个姑娘上了甲板,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众女的调笑声。
「公主殿下,这是如意戏班的台柱子楚玉春楚老闆吧?」
「听说楚玉春其人,傲慢矜持,请到他极其不易,没想到他竟然出现在芳华宴上,不容易啊!」
「我等能够聆听一段戏,全靠公主您的面子。」
「诸位谬赞,此次你们能够听到楚老闆的戏,感谢错了人,你们得感谢常三郎。」女郎声音温婉轻柔,似一阵春风。
「常三郎请来的楚老闆唱戏,本事不小,可是对我们公主殿下别有所图?」几个女子将话锋对准常俊,又调侃之意立显。
常俊的声音响起,略带几分激动,「婉柔……公主高兴就好,我就跟着高兴。」
「可是我听说常三郎与宁北公府的三姑娘有婚约,可有这回事?」
常俊着急地否认道:「家中长辈所定,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婉柔……」
「咳咳咳……常三郎别说了,若是等会儿聂三姑娘来了,听到你的话多伤心啊!」这是丰婉柔的声音,多么善解人意,为人着想。
「迟了,我不仅仅听到了常三郎的话,还想着怎么解除婚约,成全七公主殿下与常三郎的深厚情谊。」
聂羽宁一出现,整个宴会陡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这便是宁北公府的姑娘吗?好标緻的美人儿!」
「你看她身上穿的衣裳,是贡品蜀锦鹤舞黄沙!好漂亮啊!」
「她怎么得到了鹤舞黄沙?不是说宫中……」
丰婉柔看着自己求而不得的布料,穿在聂羽宁的身上,还让对方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可见她的心情是如何的糟糕。她也很想质问,聂羽宁是怎么得到鹤舞黄沙的?
聂羽宁似乎看出众女的惊嘆好奇,羞涩地一笑,「是秦叔叔送我的。」
常俊一看到聂羽宁,就感受到膝盖处密密麻麻的疼痛,回忆起半个月前的跪祠堂。现在听到聂羽宁的称唿「秦叔叔」,一下想到秦谦和,满脸憋屈,「我爹什么时候送给你的?」
「就是惩罚你跪祠堂的那一日,他说是宫中的赏赐,独一无二的鹤舞黄沙,最配我。」聂羽宁笑盈盈道。
常俊受到暴击,不想再和聂羽宁搭话。
其他人惊嘆之余,议论纷纷,秦相这是承认这个儿媳妇了吗?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常三郎怎么折腾,家里还是看中聂三姑娘的。
主位上的丰婉柔抬眸对上聂羽宁的脸,敛去嫉妒的小心思,对刚刚的事避而不谈,尴尬笑着起身,「可是聂家的姑娘们到了?」
聂羽宁不用多问,知道眼前这位便是宴会的主角七公主丰婉柔,她微微福身道:「聂羽宁见过七公主。」
七公主没有受全礼,笑着让她们姐妹三人免礼,又和聂羽宁笑着说道:「这三年芳华宴上不见聂家姑娘们,我们都少了几分欢乐,今年聂家姑娘们回归,本宫可是将首位早早地留着,翘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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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羽宁还没有回应,倒是旁边坐席上传来轻蔑地冷呵声,声音不大,却恰好传到聂羽宁的耳朵中,一清二楚。
她偏头望过去,对上少女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眼神,羡慕、嫉妒乃至怨恨,再一瞧,也是一位熟人,前段时间在万宝斋遇到的吕家姑娘吕长乐。
太傅之女?宣王未来的正妃?
她好像没有得罪吕长乐,做什么这么仇恨她?难不成上次宣王搭讪,这姑娘吃醋拿她迁怒发泄脾气?
七公主丰婉柔看出双方之间微妙的氛围,温婉笑道,「这是长乐,吕太傅家的娘子。」
不知道这位嫡公主出于什么心理,将两个不对付的人拉入一场对话中,不管是聂羽宁还是吕长乐都没有开口,倒是七公主旁边的俊美男人出言打断尴尬氛围。
「七妹有点偏心,把我和六弟晾在这里,也不给介绍介绍。」
聂羽宁的目光再回到主位席上,七公主旁边还有两个俊美的男子,刚刚开口说话的正是宣王,旁边的男子年岁小些,轮廓熟悉,聂羽宁有点印象,应该就是六皇子——丰烨。
丰婉柔笑盈盈道:「聂姑娘,这是我五皇兄宣王丰沛,旁边的六皇弟宁王丰烨。」
大楚皇室的皇子与公主不在一起论排行,都是分开算的,宁王比七公主小两岁,如今不过十七岁,称唿七公主为姐。
聂羽宁神色淡淡,给两个皇子行了叉手礼,规规矩矩的,挑不出错来。
七公主惊讶于聂羽宁的淡定,眼神意味深长地落在宁王身上,笑着道:「说起来,云贵妃出自宁北公府,宁王见到聂家姑娘们,还得亲亲切切称唿一声『表姐』或者『表妹』。」
云贵妃聂成竹,宁王丰烨的生母,曾经是已故宁北公聂成赟的嫡妹,宁北公府太夫人的嫡幼女,不过已经除族。
「羽宁当不起宁王如此称唿。」
聂羽宁一句话阻碍了宁王想说的话,微微一笑,自有威仪,「七大世家与皇室不通婚,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一百多年前,皇权衰微,世家崛起,达成大楚丰氏与七大世家共掌天下的成就,老祖宗们为了平衡,便定下了如此规矩。
云贵妃聂成竹当年身为聂家家主之女,非要入宫为妃,为了不破坏规矩,聂家便将她除族去名。
七公主没想到聂羽宁态度如此温和坦然,讨了个没趣,不由得放聂羽宁等人入席,倒是宁王望着她们的方向,忧郁无措。
一入座,聂青岚就忍不住低声嘟囔:「一个座位排序,一句首位等着咱们,就激得吕太傅的嫡女吕长乐仇恨咱们,一口一个云贵妃,一口一个宁王,怕咱们不懂宫中那两位的心思,非得拎出来单说。她是属莲子的吗?这么多心眼!」
聂家儿郎战死,聂家女眷有三年没有出席芳华宴,平常聂家坐的首位便空了出来,再加上其他六大世家的嫡系没有适龄孩子出席芳华宴,可不就让简在帝心的吕太傅之女得了便宜。
如今聂家人回来了,吕长乐屈居聂家之下,已然不悦,七公主还非得强调一遍,火上浇油。
还有云贵妃的云,也是云州的云,宁王的宁,也是宁北公府的宁,宫中帝妃二人对于云州的觊觎,简直不要太明显!
聂青岚说的这些,聂羽宁心里清楚明白,淡淡一笑,泰然自若。
说这么多,聂青岚口干舌燥,饮了饮茶,抬眸就看到对面吕长乐换了身青翠色的舞衣,眉头微皱,摇着聂羽宁胳膊,道:「来了,翠绿舞衣,这是要跳你的成名之作细腰舞?她想做什么?挑衅你?」
聂羽宁淡淡来了一句,「宣王与七公主兄妹关系不错。」
未来的宣王正妃都给七公主做了马前卒,这关系能不好吗?
第28章 君臣交谈
夜色渐暗,议政堂灯火通明。
秦谦和留了几位同僚商议政事,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看着满脸疲惫的同僚,他按了按眉心,道:「今日就到这,诸君已疲惫,大家早点散值回家。」
有人招唿着同僚散值后去消遣,「莫公,去喝一杯?」
「不了,我要去接怀安和薇儿两个孩子。」
莫度,官拜参知政事,位同副宰相,比秦谦和还要大十来岁。
「贤侄和贤侄女这是去哪里了?大晚上还折腾你这个老父亲去接人?」
同僚知道莫副相与结髮妻子情深,几个孩子都是嫡出,年长的已成家立业,唯独幼子幼女年岁小,还未定亲,却十分受莫副相的喜爱。
「宫中发的请柬,他们去芳华宴了。」莫副相说起一双儿女,话不禁多了起来,「两个孩子说见过皇家公主的威仪,未曾见过世家贵女的风华,非要闹着去芳华宴。」
「啧啧,怀安这是看中哪个世家的贵女?」
「嫡系在京都的世家,能与皇家公主相比的贵女,还能有谁?可不就是云州那家?」
「那可是云州聂家之女,身份尊贵不凡,怀安这眼光不是一般的高。」
几个同僚来了兴趣,跟着聊了起来,隐隐有些不看好,莫家不是世家之列,又与聂家没有交情与利益牵扯,莫家的孩子想娶聂家的姑娘,难!
比登天还难!
秦谦和听到这里,知道他们说的是宁北公府,忍不住停下离开的脚步,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闲聊。
莫副相心知肚明,一点也不介意,玩笑道:「五年前,聂家姑娘在芳华宴上大放异彩,倾倒无数大楚名门公子姑娘,我们家那两个孩子没有收到请柬,遗憾了好久。后来,聂家有三年没有出席芳华宴,没有机会一见那位大楚天骄,两个孩子一直抱憾于心。这不听说今年聂家三姑娘会去芳华宴,怀安很高兴,至于他说的大楚天骄头脑发昏时说不准会青睐他,我可是不敢肖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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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怀安有志气,咱们这么辛苦,可不就是为了孩子们更上一层楼吗?」同僚跟着打哈哈,又道:「说起五年前的芳华宴,那可真是名门荟萃,争相斗艷,听闻七大世家的嫡系尽出,当年的几位相公的孩子出席芳华宴,不至于陪居末座,但也坐不到前排。」
又有人问道:「真的假的?说起来,四年前的芳华宴,也不遑多让,那时莫公已在中书,身居高位,家里也收到芳华宴的请柬吧。贤侄可有说什么情况?」
莫副相摇摇头,嘆息道:「你们忘了?那年初夏,文公调任……入京途中,在江州出了事,那位聂家天骄为他守孝,没有参加当年的芳华宴。两个孩子回来唉声嘆气的,没有多聊芳华宴。」
秦谦和微微泛酸,心道:莫副相的公子看上的是聂羽宁?不是聂家其他姑娘吗?
他对聂羽宁的过往了解太少,又不愿意让人去调查,偶遇时听到只言片语,他不懂就问,「为什么?」
莫副相还有几个同僚听到他冷肃清淡的声音,吓了一跳,见到秦谦和脸上好奇的神色,一时惊愕:秦相这是在听他们闲聊?
真稀奇!
秦谦和又问道:「聂家三姑娘为何给文公守孝?」
曾经周明旭不只一次在他耳畔提及此事,他只当做周明旭喜欢打听这些事情,未曾想到中书的莫副相等人都知道此事,可见当初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有多大。
莫副相醒悟过来,好像宁北公府与秦相结亲了?好像就是聂三姑娘和常三郎?难不成秦相介意三姑娘的名声?
他斟酌着用词,尽量往好里说,「文松柏文公曾经是聂家三姑娘的老师,文公逝于江州,聂家三姑娘执弟子礼,为他守孝一年。听说,若不是聂家姑娘父母皆在,她还要守孝三年,只是聂家人说不合礼数。」
秦谦和眸光沉了沉,该是什么样的情意让她无视父母在堂非要守孝?
又问道:「文公就是在我前面接到调令任职,差点成为宰相的那位?」
莫副相嘴角微抽,刚刚他怕秦谦和忌讳,有捡漏的意思,话语说得委婉,没想到当事人却无所谓,直接说了出来。
他微微颔首,道:「是他。」
秦谦和记下后,又问道:「刚刚莫公说的芳华宴,为何我没有收到请柬?」
众人皆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看着秦谦和严肃认真的表情,觉得有种反差萌,如果他们知道反差萌这个词。
同僚打趣道:「秦相误会了。芳华宴是小郎君小娘子们的相亲宴会,可不适合我们这些老傢伙!谁会把请柬送给咱们?」
秦谦和暗暗咬牙:小郎君小娘子?相亲宴?他,老傢伙?
他只知道芳华宴之事,却不知道芳华宴就是贵族间的相亲宴啊!
「众卿在说什么?这么好笑,让朕也跟着乐呵乐呵!」
政事堂门外,元晖帝的突然驾临,惊得诸位重臣起身相迎,皆唿「圣安」。元晖帝挥手让众人免礼,再一次笑着询问大家。
秦谦和站出来,红了耳尖,问道:「天色昏暗,陛下驾临政事堂,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吩咐?」
「朕没什么重要事情要吩咐,就是过来看看你秦相!」元晖帝没好气地说道。
他点了点秦谦和的方向,佯装生气道:「今日早朝,你说就南边的异族的问题,给朕提几个解决方案。结果朕等了你秦相一整天,迟迟不见你去书房找朕。这不,朕不得已过来看看,秦相你是怎么回事?」
秦谦和揉了揉额头,难得露出几分懊恼之色,连连请罪道:「陛下息怒,臣忘记了此事,让您等待这么久。」
「算了算了,朕没想到从未出错的秦相,也有忙碌到失误的时候,看来谪仙人也落凡尘。」元晖帝笑着调侃他一句,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朕还是想知道诸卿刚刚在笑什么?是不是和秦相有关?」
其实,元晖帝刚刚来政事堂,恰好目睹几位重臣笑得欢乐,他也好奇,特别是看到秦谦和单独站在中间,满脸尴尬无措,超出寻常的情况。
他猜到,这几个人的取笑必定与秦谦和有关,否则,秦谦和不会站出来转移话题。
这样,他越发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个重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而不语,越发勾起元晖帝的好奇心,就像猫爪子在心里挠一样,痒痒的。
还是莫副相看不过去,笑道:「启禀陛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秦相询问为什么他没有收到芳华宴的请柬。」
元晖帝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看着秦谦和微微羞窘腼腆的脸色,点着他道:「秦相也不怕被人骂老不羞,这是没去过芳华宴不成?」
莫副相心里微微嘆息,替秦谦和答道:「陛下您忘记了?秦相高中不久,就娶妻生子,还真没有参加过芳华宴。」
权贵间的顶级宴会,不是皇室宗亲就是世家名门,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哪里有机会去?就是看一眼,也没有权力登堂入室。
元晖帝醒悟几分,摸着鬍鬚,道:「今日是婉柔举办的芳华宴,朕也想去瞧瞧办得如何,不如秦相陪朕走一趟?」
秦谦和道:「陛下盛情,臣却之不恭。」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秦相还真感兴趣,想去了解?难怪秦相能够掌控整个大楚的各项政务,其精神可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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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倒是没想到秦谦和有什么其他目的,只以为他真的想见识一番。
元晖帝打头,几个重臣紧跟其后,连散值回家也不着急了。
芳华宴开宴不久,楚玉春唱完戏曲离场,有片刻安静下来。
吕长乐一袭翠衫舞衣登台,笑道:「长乐最近习得细腰十八转,略有所得,恰逢聂姑娘在场,不如一同交流学习?」
众人的目光一致落在首席的聂羽宁身上,又看了看身段窈窕的吕长乐,隐隐有看好戏的味道。
吕长乐之父是吕重吕太傅,出身清流,简在帝心,是陛下最信任的朝臣之一。往年三年,吕长乐代表着清流贵女,年年坐在首席,受到皇子公主的信任,可谓风光无限。
而现在,宁北公府的聂家姑娘们回归,吕长乐屈居聂家之下,又拿出聂家贵女聂羽宁五年前的成名之舞表演,要说吕长乐没有挑衅聂家贵女,一争高下,这他们能信?谁不知道吕长乐善舞之名动上阳?
吕长乐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她自认为没有人比她更善舞,骄傲地一抬眉眼,朝伴奏的乐师使了个眼色,手臂抬起起势。
乐曲一起,水袖一甩,腰肢舞动了起来,纤纤细腰,窈窕婉约。
舞姿优美动人,有那么几分意思,特别是跳到重要地方,脚下舞步不停,腰肢不停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急。
转数一圈圈增加,周围的观众眼睛一眨不眨,低声给她数着转数。
当年聂羽宁跳到这里,足足转了十八圈,震惊众人,而今日吕长乐的转数超过十八,依旧还在转,围观的郎君娘子们一下激动起来。
这吕家姑娘是在突破聂家姑娘的记录啊!
聂青岚和聂凌霜皆有些紧张,低声唤道:「三姐姐,这……」
聂羽宁倒是淡定极了,拿着桂花糕咬了一口,微微有些甜腻,又端着清茶抿一口,解解腻味。
「舞蹈如下棋,如品茶,知己难得。」
聂家两女安静了,她们不懂舞蹈,但是她们懂下棋时的棋逢对手,懂品茶时的韵味流长,不再多言。也许,舞蹈的妙处,只有三姐姐能懂。
台上表演结束,台下掌声雷动,对着吕长乐的炫技表演赞不绝口。
吕长乐觉得自己表演得很成功,抬着下巴,迈着骄傲的步伐走了过来,连身上的舞衣都没换,站在聂羽宁面前挑衅着。
「久闻聂家三姑娘一段细腰舞,名动大楚,乃大楚双骄之一。今日长乐献丑一舞,不知道聂三姑娘以为如何?不妨指点一二。」
当初聂羽宁跳了十八转,就跳不下去了。而她今日足足跳了二十八转,比她多了十转,远胜她足矣。料想她聂羽宁也没这个脸指点她!
聂青岚一听就要炸,吕长乐跳着聂羽宁编的舞蹈,还请聂羽宁指点,好不要脸。
聂羽宁按住聂青岚的手臂,让她稍安勿躁,淡淡地抬眼,对上吕长乐骄傲的眉眼,道:「吕姑娘跳得很好,但下次不要再跳这么多转!」
吕长乐一听,以为聂羽宁跳不出二十八转,服输了。
她心中沾沾自喜,「聂三姑娘跳不出二十八转,我倒觉得挺简单的。」
旁边的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些人自诩善舞,却连舞蹈的精髓都搞不清楚,别人指点也听不懂,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第29章 一波三折
隔壁桌的宾客是一对兄妹俩,他们听到吕长乐和聂羽宁的对话,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刚刚帮忙怼吕长乐的人正是兄妹中的妹妹,莫副相的幼女莫白薇。十五岁的年纪,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一看就是一副伶俐活泼的讨喜模样。
「三哥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事,赝品跑去碰瓷真迹,还非要人家夸她两句才满意。难道这就是读书人家的清高自傲?」莫白薇问道。
「小妹不许胡说。」哥哥莫怀安像个小古板说教着,偶尔眼神落在聂羽宁身上,有些腼腆羞涩,道:「咱们家也是书香门第,要是让爹知道你损人一千,自伤八百,可不得和你急?」
吕长乐听到隔壁桌的兄妹议论,知道他们指桑骂槐,责问道:「莫怀安,莫白薇,你们兄妹俩什么意思?」
莫白薇表情浮夸,她惊唿道:「吕长乐,原来你竟然能听懂我们在说你哎?」
「我又不傻。」
吕长乐一瞪眼,眼白比眼珠更多,多了几分狠厉。
莫白薇笑道:「嗯,你是不傻,就是自诩善舞的吕姑娘不懂舞蹈罢了。」
刚刚跳完细腰舞,吕长乐得到众人盛赞,正高兴得意。突然受到莫家兄妹的挑衅,她急了,「我哪里不懂舞蹈了?我不懂舞蹈,难道你懂?」
莫白薇不怕她发脾气,笑嘻嘻道:「我不如你善舞,但是我懂聂家三姑娘说你只顾着炫技,匠气太重,缺乏灵性。」
二女的争吵引起在场宾客的注意,吕长乐自然不允许莫白薇如此诋毁她,自信跳得没有问题。
又道:「你说我跳得有问题,倒是具体说说,让大家评评理。」
莫怀安悄悄瞥了眼聂羽宁,见到美丽的少女望着他们,似有所思,他心脏飞快跳动着,鼓起勇气指了出来,「吕姑娘,细腰舞又名细腰十八转,是聂三姑娘亲自编的舞。」
「当年,聂三姑娘曾言细腰舞的背后故事,乃是一段浪漫悽美的爱情。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在江边浣纱,爱上路过问路的矜贵世家公子,得知贵公子爱好细腰与舞蹈。少女每日减少饮食,保持苗条的腰肢,苦练舞蹈。终于,经过五年的努力,少女凭藉妩媚的细腰舞,得到贵公子的青睐,获得一夜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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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由于少女常年处于飢饿中,身体渐渐衰弱,得到恩宠不久,少女病逝,死在十八岁的那一夜。」
「这十八转,对应的恰好是少女的十八岁,每一转增加,少女的表情也随之变化,初时的天真无邪,中间的甜蜜相遇,后期的相思之苦与甜,最后得偿所愿的快意。」
说到这里,众人隐隐有所思,暗暗点头,贊同莫怀安的分析。
顿时,吕长乐跳的二十八转,单纯为了炫技而跳,有些画蛇添足。
莫白薇最后替哥哥总结道:「所以,不是转的转数越多越好,你转了二十八转,可不就是聂三姑娘说的转数太多。」
吕长乐清秀的小脸尴尬得爆红,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似乎听到其他人对她的嘲讽。
聂羽宁朝着莫家兄妹微微一笑,「分析得精准有理,你们很喜欢细腰舞?」
莫家兄妹听到正主的赞赏,比得到金银珠宝还高兴,犹如夏天里喝冰水。
莫白薇激动地点头,双眼冒着小星星,「可惜五年前的芳华宴上我和哥哥没有请柬,未能亲眼看见聂三姑娘一舞,后来看得最多的皆是坊间其他舞者的模仿,终究不得姑娘的神韵。不知道今日能否有幸见到姑娘的绝美舞姿?」
明明是吕长乐自己挑起来的事,看到莫家兄妹力挺聂羽宁,她又不淡定了,有心想要阻拦,却又没有立场。
若是聂羽宁借着莫家兄妹搭的台子,倾城一舞,谁还记得她吕长乐的风采?
这时,她才醒悟过来,又是嫉妒,又是愤怒。本想给这个女子一个教训,让她不要勾搭宣王殿下,又能够讨好七公主,可谓一石二鸟之妙计。谁知闹成这样,怎么办?
聂羽宁没有如吕长乐想的这般应答下来,先是愣怔发呆而后微笑着,摇头道:「让你们失望了,我已经多年不登台跳舞。」
当年的细腰舞,是她为了安父亲的心而作,故意选了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背景,日日练习跳舞,在芳华宴上大出风头。只想告诉父亲,她是个柔弱多情的女子,没有任何竞争力和伤害性,不要提防她。
莫家兄妹「啊」了一声,双双夸张地垮下脸,却没有强求聂羽宁。
吕长乐站在旁边,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又暗恼自己的懦弱。一不小心,她张嘴讥讽道:「聂三姑娘不敢登台起舞,恐怕是自知舞姿稀疏平常,难登大雅之堂!」
聂羽宁低头摆弄着茶碗,勐然抬眸看向吕长乐,把她吓得一跳,她轻笑着道:「为了让你不这么想,我要不还是登台一舞?你确定要这样吗?」
吕长乐:「……」
高傲的姿态把吕长乐气得够呛,吕长乐心里不是滋味,她真的要激起聂羽宁的好胜心吗?她真的有把握胜过聂羽宁吗?
若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她丢掉的是脸面,也是在皇室的威信,她赌不起。
吕长乐心道:来日方长!
她恨恨地跺脚离开,留下两家人相处得和乐,聂家和莫家的人互相交换姓名,闲聊了起来。
聂羽宁得知莫怀安和莫白薇是莫副相家的孩子,微微惊诧,倒不是因为他们父亲身份贵重,而是七公主安排的座位顺序。莫家兄妹的座位竟然在常俊之上,这是恋人之间的正常态度吗?
她瞥了眼宴席上的情况,大家走动了起来,而常俊早已经不在斜对面的席位,而是站在旁边的暗处,和七公主说什么话,七公主脸色严肃。
不得不感嘆一句世事多变幻,常雅馨还期待着七公主进门,七公主这态度明显不对劲啊,耍着常俊玩呢?
今晚莫家兄妹很热情,一直和聂羽宁搭话,聂青岚和聂凌霜不想留在席上碍眼,寻了个机会,姐妹俩出门透气。
「师妹,原来你真的回来啦!」
一声喜悦的惊唿,打断了莫家兄妹和聂羽宁的对话,聂羽宁抬眸看过去,看见一个俊朗文气的青年,熟悉的眉眼,还真是她的熟人。
莫怀安也认识来人,站起身招唿道:「蒋郎君也来芳华宴,刚刚怎么没见到你?」
蒋明朔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偏头望着聂羽宁,又对着莫家兄妹道:「刚刚到。原本收到请柬,我没准备来芳华宴,听说羽宁师妹回京师,匆匆忙忙赶来的,连个席位也没有。」
七大世家之一的蒋家之子,蒋明朔的叔叔更是计相蒋悠远,席位应该在莫家之上。刚刚没见到人,确实是匆匆赶来的无疑。
聂羽宁神色淡淡的,恰到好处,没有一点特殊的神色。她对上莫家兄妹好奇的眼神,略微解释了两句:「蒋计相与我的老师文松柏公是同门师兄弟,蒋世兄称唿我一声师妹,也是他的抬爱。」
「什么抬爱不抬爱的,羽宁太见外,总之我和她是师兄妹。」蒋明朔笑着说了两句,又说找聂羽宁有事,在莫家兄妹面前把聂羽宁拖走。
两个人站在二楼眺望河上风光,两岸灯火阑珊,聂羽宁没有心思欣赏,静默不语。
其实,蒋明朔没有做过什么错事,或者惹怒聂羽宁,但是聂羽宁就是不喜欢他说话做事的风格,一直对他淡淡的,不热情,也挑不出错误。
蒋明朔爽朗笑道:「刚刚莫郎君太过热情,羽宁师妹是不是不喜欢?是不是得感谢我解救你出来?」
他知道聂羽宁长得漂亮,受少年郎君的喜爱,但是她本人嫌麻烦,不喜欢别人的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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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的试探,聂羽宁冷淡几分,道:「你这么想,我没意见。」
蒋明朔不介意她的冷淡,又说:「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来的吗?」
聂羽宁:「什么时候?」
「在你说『让你们失望了,我已经多年不登台跳舞』的时候。」蒋明朔紧紧盯着聂羽宁的面部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然而,让他失望了,聂羽宁还是冷冷淡淡的。
他眸中暗涌汇聚,格外黑沉,笑着道:「羽宁师妹不跳舞,是因为谁?」
聂羽宁淡淡一瞥,扬眉轻笑,微嘲道:「蒋师兄想知道什么?我不跳舞应该为了谁?」
她最讨厌蒋明朔的一点就是故弄玄虚,当真问他什么事,又左顾言他。
蒋明朔心中一跳,想起某个披着光风霁月外皮的衣冠禽兽,怫然不悦,甚至气愤暗恨。
却不敢戳破真相,笑着和聂羽宁道:「当然是为了文家九娘子文诗妍。谁不知道当年倾城一舞,你们俩配合得天衣无缝,有大楚双骄之名,又是一对令人艷羡的闺中密友?如今文诗妍嫁入陈家,做了陈家宗妇,没有人为你抚琴伴奏,你才不愿意起舞,我说得对不对?」
「如你所想。」聂羽宁轻笑着点头,不置可否。
聂羽宁和他闲聊了两句,回忆了几段过往,借着寻找两个妹妹的理由,恰当的时机离去,就是蒋明朔也没办法阻拦。
虽说是聂羽宁找的藉口,但是妹妹们出去的时间有点久,她确实有点不放心。
在船尾,她寻到聂青岚和聂凌霜时,同行的还有宁王丰烨,几个人正在说话。
「三姐姐。」
聂青岚和聂凌霜见到聂羽宁的那一刻,瞬间放松了悬浮的心,提着裙摆缓步奔了过来,后面有什么豺狼虎豹似的。
宁王丰烨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聂羽宁微微颔首,「宁王殿下可是迷路了?需要我喊人带您出去吗」
「三姐姐好聪明,你怎么知道宁王殿下迷路了?」聂青岚询问着,言语中不乏促狭之意。
宁王更加尴尬,连连摆手:「不用表姐……不,聂三姑娘,我现在可以认路回去。」
聂羽宁朝着他颔首,领着两个妹妹离开。
恰好丰婉柔站在甲板上透气,遇到聂羽宁姐妹,她朝着聂羽宁招招手,道:「三姑娘,本宫一直想找你说说话,解释咱们之间的误会,不知道可有时间?」
「公主殿下,咱们之间能有什么误会……」聂羽宁准备婉拒丰婉柔的提议,眼眸一瞥,发现河上飘来的画舫游船,声音戛然而止。
她笑了笑,道:「关于常三郎和殿下的绯闻?」
「我和常三郎之间没什么关系,只是朋友,大家误会了我们。」丰婉柔语调柔婉地说着,无辜得让人不忍心呵斥半句。又道:「我特意邀请了常三郎,我们三个人坐下来详谈,说清楚其中的误会。」
聂羽宁想了想,微微颔首,「好。」
「三姐姐……」聂青岚和聂凌霜不放心地唤道,阻止聂羽宁和丰婉柔的私下会面。
聂羽宁挥挥手,让两个妹妹先进去,然后朝着丰婉柔示意,一起走向顶楼僻静之处,找了个说话的地方。
她眺望着河上越靠越近的游船,撑着下颌,俏皮地眨眼催促道:「常三郎还不过来吗?」
「他过来了。」
丰婉柔背对着河面,盯着楼梯口上来的青年,朝着聂羽宁挑衅一笑,「若是我现在跳下水,常三郎看到这么一幕,会如何看待你这个未婚妻?」
「大概会骂我欺负了你!」聂羽宁挑眉轻笑,看到丰婉柔错愕的神色,反问道:「没看到我惊慌失措就这么惊讶?该你表演落水陷害我了。不过,你最好不要这么做,河水寒凉,易导致女子不孕。」
丰婉柔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况,若是女子不能孕育自己的子嗣,如何在婆家站稳脚跟?
她既担心聂羽宁吓唬她的,又害怕是真的,一时犹豫不决。
眼看着常俊越来越近,她咬咬牙,从护栏上翻了过去,双手抓着边沿,拼命地唿喊道:「聂羽宁要杀人,救命啊!」
以常俊对她的迷恋,落不落水效果都一样!
第30章 退婚成功
一艘画舫游船缓慢靠近三层豪华游船,元晖帝领着几位重臣站在画舫甲板上,正在欣赏河上风光,恰好看到这么一幕。
因天色昏暗模煳,再加上距离有些远,他没有辨认出两个姑娘的身份。
问道:「那两个姑娘是怎么回事?你们有没有听到求救的声音?」
高公公跟在元晖帝身边,看到豪华游船的造型,整个河面上独一无二,顿时心下一惊,猜出这是举办芳华宴的游船。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提醒道:「陛下,这是公主殿下租下来举办芳华宴的游船,船上的女子大多是各家贵女以及侍奉她们的婢女。」
秦谦和一听,心里勐然一跳,想起聂羽宁当日的嘱咐,该不会是这姑娘闹出来的事吧?
他连忙朝着船上的工人招了招手,「快速靠近那艘豪华游船,救下船上挂着的姑娘。」
画舫游船靠近豪华游船时,聂羽宁听到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她蹲了下来,轻轻一笑,满是嘲弄的意味,低声呢喃道:「殿下心不够诚,还差一点,还是我帮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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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即,她一拳锤烂了围栏的木头,结识坚固的围栏出现缺口,恰好露出丰婉柔整张脸。
此时聂羽宁与丰婉柔面对着面,只是一个安然无恙地蹲在地板上,一个悬挂在游船边沿,危险至极。
丰婉柔第一次直面聂羽宁的绝对力量,吓得一抖,面色苍白,手臂紧绷,心里唿唤着常俊快点来,爬两层楼的短短时间,在她这里却是无限拉长。
「聂羽宁,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中宫嫡出的公主,你想到后果了吗?」
聂羽宁朝着她露齿一笑,转而高声叫喊道:「公主殿下,你要我未婚夫,我给你就是,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栽赃陷害我!常俊不值得你这么做!」
在丰婉柔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聂羽宁飞快掰开丰婉柔的十指,换成自己去拉丰婉柔,丰婉柔挣扎起来,捶打着聂羽宁的手臂,两个人看似因受不住力量而双双坠落河水中。
常俊刚刚赶到顶楼,只见到女子翻身下坠的身影,他来不及喘息,奔到围栏边缘处,终究迟了几息。
河水哗啦声响起,一前一后,两道波纹荡漾,不见女子的身影。
「快!公主殿下落水了,快救人!」
一回头,看到不少宾客赶来,常俊当先召唤身边的下人,询问有没有善水的僕妇,下水救丰婉柔。
一个个健壮的僕妇闻讯赶来,像下饺子似的,跳入河水中,一边唿唤着「公主」或者「殿下」,一边潜入水中寻找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僕妇高兴地大唿:「找到了!找到公主殿下了!」
船上的人和水里的人合力,将丰婉柔捞了起来,催吐了一口水,丰婉柔幽幽转醒。
她辨认出眼前的男人,道:「常三郎,我还活着?」
常俊一见到丰婉柔安然无恙,抱着她喜极而泣,「婉柔……公主……你没事了,你还活着。」
那可真好!
丰婉柔回想起刚刚落水的剎那,聂羽宁竟然敢真的推她入水,顿时怒气沖沖找人对质,左顾右盼,问道:「聂羽宁呢?她在哪里?是她推我入水的!」
常俊跟着左右找人,没有见到聂羽宁的踪影,回道:「我赶到的时候,就没见到她的身影,肯定是畏罪潜逃。」
「不可能!我三姐姐不是这样的人,还请常三郎注意言辞!不要诋毁我三姐姐!」
聂青岚快步赶来的时候,恰好听到常俊的话,疾言厉色怼了回去。
她挨个询问船上的宾客,都说没有见到聂羽宁,又追问快要上船的僕妇,僕妇也说水下没有寻到人。
这一下,她真的着急了,暗恨道:「早知道,我就不该离开半步!」
段柳从人群中冲出来,朝着聂青岚道:「四姑娘,我问过二楼的船工,人家说我们姑娘和七公主上了三楼,就没有下去。」
「刚刚我从三楼下来,除了一处围栏破损,没有见到三姑娘的人。」林彤迈着步子急匆匆上来,脚步略有些凌乱。「这么说起来,只有一种可能,三姑娘也落水了,还在水里。」
段柳一惊,脸色已经变了,她道:「糟了,我们家姑娘不善水,这么长时间,不会是……」
若是聂羽宁在船上出了事,芳华宴算是办砸了,丰婉柔心里恨得要死,还要露出真诚担忧的神色,劝说着常俊,「常三郎,我想聂三姑娘推我入水,也是一念之差,误会你我关系。现在她命在旦夕,你别管我,还是快点命令僕从下水找人。」
常俊冷哼一声,道:「她就算被水淹死,也是自找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丰婉柔:「……」
她真想掰开常俊的脑子看看,这个时候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吗?
一个不小心,聂羽宁死了,她和常俊都落不到好名声。
其中,莫家兄妹还有蒋明朔与聂羽宁交好,他们都慌了神,解开外衫,要跳入水中,往回游去寻找人。
这时,一艘画舫游船飘了过来,引起众人的注意。
秦谦和抱着聂羽宁出现,一步踏入豪华游船,吩咐道:「让船上留守的大夫过来看看,她落水了。」
芳华宴这等高级宴会,必定有善水的僕妇随时候着,也有跟随的大夫留船,而他们搭乘的画舫没有大夫。
突然冒出来的男人,让众人摸不着头脑,常俊看到秦谦和出现,浑身湿透,头髮黏在脸颊脖颈,衣衫袖口滴着水,从未见过的狼狈,他还吓了一跳。
「父亲,您怎么在这里?」
众人吃惊,秦相怎么在这里?巧合还是……
再一看,画舫上跟着走下来的人,好几个郎君贵女各自称唿家中长辈,大家瞬间反应过来,这都是朝中百忙难得一见的朝廷重臣。
还有重臣们毕恭毕敬地对着中间器宇轩昂的美大叔,几位皇子纷纷见礼,众人更是目瞪口呆,陛下竟然也来了?
元晖帝心情并不美妙,冷着脸道:「还不快去请大夫过来!」
任谁带着几个老臣来芳华宴看看,结果看到自己女儿自导自演,陷害臣女的戏码,并且还拙劣得瞎眼,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他都不会高兴。
聂青岚回神,看到秦谦和抱着的少女,衣衫首饰像极了聂羽宁今日的穿戴,她快步奔了过去,拨开女子遮挡住的碎发,女子正脸露了出来,正是聂羽宁无疑。
她脱下披风,裹在聂羽宁身上,道:「秦相,今日谢谢您救了我三姐姐,三姐姐就交给我照顾,您快去换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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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彤跟过去帮忙,哪知道刚刚触碰到聂羽宁的手臂,就被她一把推开了。
聂羽宁冷得直哆嗦,往秦谦和的怀里挤了挤,八爪鱼似的抱着他,不肯离开一下。还哭得稀里哗啦的,找秦谦和哭诉道:「老师,他们帝都的人都欺负我,好坏的!」
「我不要嫁给常俊,不要和七公主相争!」
「我要退婚,你帮帮我,好不好?」
一字一句吐露出来的话,让常俊和丰婉柔色变,其他人也是吓得不敢言语。
林彤给聂羽宁号完脉,脸色微沉,又试探性地摸了摸聂羽宁的额头,摇摇头,道:「三姑娘应该是落水受了惊吓,有些神智不清醒,误把秦相当做最亲近的人,还是尽快回去静养为好。」
聂青岚当即一掀裙摆,直愣愣地跪在元晖帝面前,眼泪刷刷流了下来,其他宁北公府的人也跟着跪在地板上,乌泱泱的一群人,占据了不小的地方。
「陛下,家姐出了这等意外,宁北公府人微言轻,不敢问责旁人。恳请您看在宁北公府的诸位先祖以及亡故的父兄薄面上,收回家姐与常三郎的赐婚旨意,放过家姐一命。」
元晖帝命人扶起聂青岚等人,踱了两步,看到常俊守在丰婉柔身边,眼神落在常俊身上一瞬,温和笑道:「宁北公府可是对常三郎有什么误会?咱们当面谈谈,彼此说清楚就好,哪里闹得需要解除婚约。」
那一瞬间,常俊感受到迫人的视线,吓得心脏勐跳,觉得不能这么任由宁北公府的人胡来。他连忙解释道:「陛下请听我解释,刚刚聂羽宁将七公主推下水,我怀疑聂羽宁故意装病,企图躲过罪责。宁北公府含沙射影的言语,更是逃脱罪责的说辞。」
秦谦和眉眼一挑,威严端肃之气十分迫人,他反问道:「故意推公主落水可是重罪,你有人证,还是物证?或者你亲眼所见?」
常俊张口结舌,昧着良心道:「我亲眼所见,是聂羽宁推公主落水。」
秦谦和又问道:「你确定是你亲眼所见?三姑娘是哪只手推公主落水的?还是用身体撞下水的?在场的诸位公卿看得一清二楚,都可以给你证明,你如实说来。」
常俊一下怂了,看着元晖帝身边看好戏似的重臣,他很确定秦谦和没有和他开玩笑。
这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父亲为什么要帮宁北公府的人说话?
全场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众人心道:这是什么情况?他们要站哪一方?
莫副相幽幽感嘆道:「常三郎年少,还是缺少磨砺,需知有些事情并非亲眼所见就是真相,更何况你还不是亲眼所见的事。刚刚七公主悬在船外,聂三姑娘本是好意救她,奈何公主殿下误会了,以为聂三姑娘为了常三郎你要害她,结果挣扎间两个人落了水。」
又问道:「你紧随其后追上去,可知聂三姑娘落水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常俊莫名其妙地摇摇头,「我只听到七公主求救的声音,哪里注意其他的声音?」
丰婉柔脸色骤变,她想起聂羽宁说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大,显然父皇和诸位大臣都听见了!
糟了!他们肯定误会了!
莫副相摇摇头,嘆息道:「她说,『公主殿下,你要我未婚夫,我给你就是,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栽赃陷害我!常俊不值得你这么做!』现在你可明白什么意思?」
众人看着七公主的眼神就变了,这是皇室公主干出来的事?为了抢别人的未婚夫,对着正主陷害泼脏水?
聂青岚又一次跪在元晖帝面前,强硬地说道:「陛下,您看见常三郎对家姐的态度了吗?他如此偏心,家姐嫁给他,岂不是羊入虎口,香消玉殒的命?家姐出行前,曾言芳华宴即鸿门宴,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让我们姐妹不要传到云州,不要让聂帅为难,只希望成全常三郎与七公主的郎情妾意。」
「她如此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怎么落得这么个下场?」
元晖帝只觉得头疼,劝解道:「聂三姑娘只是落水,并没有性命之危,她会好起来的。再说这婚约之事,当年是宁北公与常国公府定下的,你们宁北公府要退亲,朕就算答应,也要询问常国公府的意见。」
秦谦和突然道:「陛下,是我儿常俊配不上聂三姑娘,还连累陛下和七公主的声誉,这门亲事再延续下去就是结仇,不如就此作罢。」
莫副相为首的众臣也劝说着,「陛下三思,臣等贊同秦相所言,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还有可能引起怨怼。云州贵女多得是儿郎求娶,何苦为难一个常三郎?」
元晖帝听懂了莫副相的话,脑海里迴旋着云州二字,不得不暗恨丰婉柔不争气。若是他再强求常俊和聂羽宁的婚约,有弄巧成拙的可能。
他点头道:「你们两家的婚约就此作罢,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又对丰婉柔道:「婉柔回宫后,闭门思过三个月,不准再找聂三姑娘的麻烦。」
丰婉柔柔顺地跪地谢恩,心里却止不住发寒,失去圣心的公主下场有多惨,她看看前面的皇姐就知道下场。
「还有常俊,身为男子,偏听偏信,也回家闭门思过,抄写经书百本。」
常俊跟着跪谢皇恩,心情不算差,脑海里却想着:陛下惩罚不重,这是默许他和七公主的事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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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宴上出了这种事情,大家也没心思继续玩乐,游船朝着码头驶去。
聂羽宁吃了药,又换了身衣裳,还是没有醒来,口中呓语不断。
「老师,您最疼爱我,帮帮我,好不好?」
秦谦和迈步进来,脚下微顿,难不成是真的落水受惊?不是演戏?
第31章 一把年纪
秦谦和的出现引起屋内女眷的注目,聂青岚和聂凌霜站了起来,见过礼后,借着招唿其他贵女的由头,退了出去。
只剩下林彤和段柳留在客房,她们是认识秦谦和的,倒没有什么警惕防备的。
秦谦和走到床榻边,坐在床榻边沿,听着聂羽宁的呓语,一声声地叫唤着「老师」,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掖了掖被角,探了探额头,爱怜的目光流转在她的眉眼间。
「大夫看过没有?她这样没事吗?」
林彤倒了杯茶给秦谦和端了过去,看了看聂羽宁不安惊惶的神色,无奈摇了摇头,「大夫来过,也餵了药。姑娘落水惊悸是老毛病了,没办法,等她醒来就没事了。」
秦谦和没有接茶碗,示意林彤放到床头矮柜上,他听到林彤的话,有些吃惊,「她以前也这样?那还敢往河里跳?」
「嗯,小时候落水留下的阴影……其实,我们姑娘她会水……」林彤越说越不对劲,她看到秦谦和严肃的表情,觉得自己越说越糟糕了,「再说是七公主将她带落水了的。」
她干脆推给聂羽宁,道:「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知,等到姑娘醒了,秦相直接问她。」
林彤朝段柳眨眨眼,示意对方跟着她去了外间,可千万别多说。
秦谦和忍不住伸出手指头,点了点她的眉心,冷肃威严地说道:「你可真是够大胆的!也不怕在河水中丧命!」
突然,聂羽宁伸出手,一把抓住秦谦和的手掌,紧紧握着,身体剧烈扭动起来,惊唿出声:「老师,不要走!」
语调急切,饱含紧张的情绪,这是秦谦和没有看到的陌生一面,微微有些愣神。等他回神过来,他安抚道:「好,我不走,你安心睡吧。」
不久,聂羽宁真的安定下来,睡得安稳,没有再呓语挣扎。
秦谦和低声嘆息道:「不知道你口中的老师是什么样的人?受了惊吓还时时惦记着他、依恋着他。」
门口传来低低的轻笑声,俊朗的青年双手抱臂,依靠着门扉,抬头嘲弄道:「一个看似光风霁月,实则衣冠禽兽的人。」
秦谦和起初没有反应过来,顿了顿,他才醒悟这个青年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但是,能被聂羽宁惦记依赖的人,绝然不是陌生青年所评价的这般不堪。
他没有信陌生青年的话,警惕道:「你是谁?」
「蒋明朔,我叔叔是蒋悠远,秦相应该认识他。」蒋明朔报出身份,缓步走了进来,玩笑道:「别这么看我!我又没有说错,文贞与我叔叔是同门师兄弟,我在他家里小住过一段时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秦谦和沉默不语,看着走进来的青年,满脸冷霜。
蒋明朔轻蔑笑道:「你不相信?这么说,你怎么看待羽宁师妹,文贞当年就是怎么看待羽宁师妹的,因为你们俩的眼神极其相似。」
秦谦和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希望三姑娘一生平安喜乐!」
蒋明朔挑眉,示意他回看,戏嚯道:「等你收回自己的手,也许我勉强相信你的说辞。」
秦谦和转头,发现自己的手掌握着聂羽宁的手,一瞬间尴尬了,双手无措地松开,将聂羽宁的手臂放回被子中,心里重重唿出一口气。
然而,蒋明朔站在他的旁边,低头探望聂羽宁的恬静睡颜,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一摸,秦谦和眼疾手快地阻拦下来,不许他靠近。
被拦下来,蒋明朔不以为意,讥笑道:「一把年纪了,别做出什么事情来,惹得世人嘲笑你老不正经,还牵连羽宁师妹。」
秦谦和没想到今时今日被小辈嘲笑,心里堵得慌,又无从反驳,唯有冷着脸以对。姜还是老的辣,他捕捉到蒋明朔脸上一闪而过的嫉妒之色,心平气和地回道:「小羽儿拒绝了你,你也没有必要草木皆兵,敌视其他人。」
蒋明朔像只踩到尾巴的猫,一下炸毛了,怒斥道:「师妹拒绝我也是你的好儿子,有一桩婚约束缚着,现在他们退掉了婚约,肯定会选择我。而你和曾经的某人一样,一辈子都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你若不信,不妨试试看。羽宁师妹刚刚和你儿子退婚,她现在会选择你吗?若是选择了你,世人如何看待她?」
秦谦和轻笑着,反问蒋明朔,「你知道小羽儿一直想退婚的事吗?」
「自然是知道的,这门亲事并非她所愿,是宁北公自作主张定下的。」蒋明朔说起过往的事,他自认为对聂羽宁的事情了如指掌,略带几分骄傲地回道。
又警惕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谦和给他捋了捋时间线,道:「常俊和小羽儿的婚约是文公离世之后定下的,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你就喜欢小羽儿,甚至时间更前的时候喜欢她。既然如此,你帮助她拒绝这门亲事了吗?又为她做过什么?」
「你……你别以为这么说,就能打击到我,我不会放弃的。」
蒋明朔这人高傲自尊心强,不允许失败,在情爱上亦是如此,不愿意主动表露出来,暗戳戳地算计着。现在秦谦和戳破他的心事,蒋明朔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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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聂羽宁醒来,他灰熘熘地离去。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走廊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敲响了各个客房的门,段柳走出去与人低声交流。
过了一会儿,段柳走进来,道:「游船靠岸了,宾客要下船了,我们家姑娘醒来了吗?」
秦谦和还未回答,床榻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聂羽宁缓缓睁开眼眸,打量着周围的摆设,才想起身在何处。
她坐了起来,低声道:「我醒了,咱们准备下船。」
秦谦和扶着她,问道:「要不要再找大夫来看看?有没有觉得难受?」
聂羽宁揉了揉额头,她上下打量着秦谦和,问道:「秦叔叔,您怎么在这里?我落水后看到的那个人……难不成是你?」
落水的剎那间,她就放开了丰婉柔,等着善水的僕妇下水救人,看着众人把丰婉柔救上去。她原本想再等一等,再露出水面获救,占据优势,谁知道她在水中看到一团人影朝她游过来,一下想到老师,分不清楚真实还是虚幻,然后失去了意识。
段柳朝着她眨眨眼,暗示道:「三姑娘你可吓着咱们了,还是秦相救了你。而且陛下答应解除两家婚约,也是秦相答应的,你还是想一想怎么道谢?」
「嗯……」
聂羽宁偏头去看秦谦和,果真看到他严肃凝重的眼神,满脸的不贊同,她知道自己的小算计被看穿,瞒不住了。
顿时,她从床榻上一跃而下,「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快点下船,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她就不相信秦谦和不顾及别人的目光,跟着她下船走人,去宁北公府。
宽大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头顶,秦谦和很快收了回去,道:「陛下也在船上,我去和他告辞,你先去马车上等我。」
他起身走了出去,聂羽宁从茫然懵懂中醒悟过来,指挥着段柳和林彤,「你们快去通知两个妹妹,我们尽快下船离开这里。」
等他是不可能等他的,聂羽宁还记得她保证过什么,现在食言了,她可不想挨骂,也不想被唠叨。
秦谦和寻到元晖帝,向他说明送聂羽宁回家,并且向宁北公府解释两家婚约解除的前因后果。
元晖帝很豪爽地挥手答应了,领着剩下的重臣下船,各自乘马车离去。
放下车帘,元晖帝示意侍奉的太监和宫女退出里间,只剩下高公公伺候着,他盘腿坐在榻上,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丰婉柔,嘆息道:「婉柔,朕可是对你寄予厚望,才将收服聂羽宁的事交给你去做,结果你……当着几位重臣的面,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父皇,婉柔知错,我以为天色昏暗,无人注意顶楼的动静,就等着常俊跳入陷阱中,哪知道……哪知道父皇和几位卿家会突然出现。」丰婉柔脑海里冒过聂羽宁的嘲讽话语,她一遍遍回忆分析,哪里不知道她被聂羽宁算计了呢?
元晖帝幽幽嘆息:「少了常国公府的婚约牵绊,聂羽宁又少了一道束缚,只希望那枚玉佩能够起作用,引着她来找朕合作。收服云州,便指日可待。」
丰婉柔恭敬柔顺地叩首,「父皇雄才伟略,智计无双,必定能够收回云州,重整大楚河山。」
元晖帝心里舒服了些,满意丰婉柔的态度,又道:「常俊没有什么价值了,你也不用吊着他,借着闭门思过的三个月,断了和他的联繫。另外,北渊、东燕、西凉、南越四国要出访大楚,大约四个月后到,特别是北渊,你最近就学北渊风俗习惯,争取让北渊使者满意。」
丰婉柔吓得秀气的脸颊灰白,惊慌失措地跪伏在地,抬眸露出水润的小鹿眼,「父皇,您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让你和亲北渊,联合北渊皇室,重创聂家,收復云州。」元晖帝说得理不直气也壮,没觉得联合别的国家打击自己边疆重镇有什么问题,他道:「你可懂了?」
丰婉柔讷讷道:「女儿明白,可是……」
「没什么可是,云贵妃能做到的事,朕相信你也可以做到。」元晖帝回忆三年前的那一战,意难平,气唿唿地说道:「当年云州差一点就回来了,北渊三王子出尔反尔,乃小人。现在与咱们合作的是六王子,又有婉柔你在中间撮合,必定合作融洽。」
丰婉柔原本战战兢兢的,听到元晖帝提起云贵妃,她想到母后在云贵妃那里受到的气,怒火攻心,鼓起勇气道:「是,儿臣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元旦快乐!
第32章 文贞其人
宁北公府的马车刚刚准备启程,车夫一扬鞭子,甩了个空。
从渊的佩剑卷了马鞭,朝着车夫笑了笑,让出秦谦和的位置,秦谦和一露脸,朝里面示意,车夫笑着放他上马车。
聂羽宁察觉到不对劲,问道:「怎么还不走?」
「我不是让你在马车上等我吗?你想先走是怎么回事?」
恰好秦谦和刚刚踏上马车,听到聂羽宁的话,顿时抓了个正着,质问着聂羽宁。
这姑娘也知道做的事不对,不敢等他一起走?
宁北公府的马车来了三辆,三个姑娘分散坐在各自的马车上,聂羽宁的马车上除了她自己,就是段柳和林彤二女。
现在她看到秦谦和大大咧咧,不经通报就登上马车,肯定是看到另外两辆马车了,猜到她单独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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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下微微懊恼:早知道如此,出门时就应该蹭妹妹们的马车,看他还敢往上爬不?
「没有的事,是我看你久久没有来,还以为陛下不放人。」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秦谦和走到里间,聂羽宁笑着给他斟茶,不露一丝尴尬暗恼。
秦谦和没有接过她的茶水,一振衣袖,坐在侧边的软塌上,笑着反问道:「这茶,我先不喝,咱们来算一算,你答应过我什么?有没有做到?」
聂羽宁放下茶碗,正襟危坐,摆出一张无辜脸,茫然道:「我有答应过什么吗?没有啊,不存在有没有做到!」
只要我不承认,错误就不存在。
秦谦和拿她没有办法,心道:怎么没看出她就是个小无赖呢?
他捏了捏眉心,长舒一口气,提示道:「我帮助你之前,你可是给我承诺过,不再做危险的事情。今日落水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河水寒凉,一个不注意就是伤寒病痛?而且还差点……」
聂羽宁反驳道:「我也不想的,本就是计划外的事情,谁想到七公主她算计我!我能怎么办?」
越说越无辜,她道:「我只能将计就计,顺着她的算计破局,幸亏你来得早,不然他们指不定扣我一个谋害皇室公主的重罪。」
秦谦和想到她的处境又心疼几分,这是她能做的唯一事情吧。
他不忍心苛责,顿了顿道:「没有下次。」
「我发誓,没有下次。」聂羽宁举着手指,笑盈盈地说道。
这事肯定没有下次了,敌人哪有故技重施等着再失败一次的?
段柳和林彤侍奉在外间,听到二人的对话,不禁面面相觑,而后抿唇轻笑。她们心道:这秦相看着威仪极重,又年长姑娘,谁想到姑娘三两句话说得他败下阵来?算是一物降一物!
秦谦和倒是想到另一件事,心里泛酸又郁闷,想问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认识蒋计相的侄儿蒋明朔?」
「认识,他叔叔和我老师是同门师兄弟,算起来我得称唿他一声师兄。」聂羽宁回得很快,张口就来,今日不只一个人问她这事。
她想到段柳和林彤的汇报,蒋明朔过来看她,恰好她昏睡着,当时秦谦和也在。她道:「你们遇见了?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秦谦和摇摇头,满目疑惑不解,蒋明朔是晚辈,还能把他怎么着?
聂羽宁看出他的不解,也放心蒋明朔没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也没什么,蒋明朔这个人和他叔叔一样傲气,蒋计相有才,傲得不惹人厌。蒋明朔傲在家世,他有点看不起非世家且非嫡系之人,甚至连家师……他也是轻视不屑的。」
这大概也是她不喜欢蒋明朔的一个原因,偏执又桀骜……
「难怪!」
秦谦和见聂羽宁看着他,眼中似有疑惑,他解释道:「你没醒来时,他过来看你,言语中似乎误会了你老师。」
又补充道:「你落水受了惊吓,口中呓语不断,唿唤着『老师』,看起来你和你老师关系很好。」
说到后面,他略微带着酸意,比对蒋明朔的酸还重几分,而不自知。
睡梦中还惦记着老师,关系能不好吗?
聂羽宁先是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但是师生之情没什么不能对人言的。
她想了想,轻笑道:「老师于我,如师如父亦如友。可以这么说,他不是我的父亲,却比我父亲重要多了。这么多年,没有老师,就没有今日的我。」
秦谦和没想到聂羽宁这般评价,偶尔他也听同僚提起过文松柏,赞誉居多,惋惜也有,这是第一次听聂羽宁说起这个人,不禁追问道:「文公是什么样的人?」
「老师是什么样的人?」
聂羽宁重复呢喃着,静静坐在软榻上,屈膝抱腿,下颌搁在膝盖上,满脸追思的恍惚,整个马车内变得静谧起来。
秦谦和心中暗道:这不是个好话题,不应该好奇问出来!
久久,聂羽宁淡声说道:「德才兼备者为圣人,有德无才者为君子,有才无德者为小人。老师……大约是名门望族中的异类,不在三者之列,有原则却不迂腐,有急智却不佞行。」
「我记得,与老师初遇,也是不小心落水。」她说道这里,脸色转变得有些难看。
当年,她才四岁,在家中并不受宠,有些可有可无。
有一次,她跟着母亲林如瑜去文家做客,是文家长房的一位守寡的婶娘照顾她。她年岁小,贪玩又容易犯困,直接睡在那位婶娘的偏房里,却撞破了一些秘密。
聂羽宁说到这里,有些难以启齿:「这位婶娘年少守寡,正是花一般的年岁,犹如芙蓉盛开,引得家中长辈与同辈叔伯觊觎,恰好被我撞到那一幕。」
「那些男人慌神了,担心我乱说,不顾婶娘的阻拦,直接将我丢入水中,恰好我唿救的声音引来老师,是他救了我。」
秦谦和想着她小小年纪落水必定受惊吓,心生怜惜,又往聂羽宁那边挪动些。突然马车一个震动,聂羽宁扑到他的怀里,他抱了个满怀,脑子一片空白,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见聂羽宁神色仓惶,他顾不上男女之别,没有将她推开,「你是宁北公府长房嫡女,同为世家之列,他们怎么能够下手?不怕两家结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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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联姻,盘根错节,极少结仇。
聂羽宁嘲讽道:「现在文家当家的就是长房一脉,别看文家家主已是花甲之年,慈祥和蔼,年轻时可是风流人物。他曾经有一位极其爱宠的妾室,正是那位婶娘的婆母。这位爱妾姓周,而我祖母也姓周,你可懂了?」
秦谦和温和的脸色变得严肃,「这是你祖母默许的?」
「内宅女子的一生困于四方小院,争斗都是在暗处,可谓杀人不见血。」聂羽宁轻笑出声,目中流露出几分讥讽几分凄凉,她道:「当时,宁北公应该在云州养了几房外室,别说女儿,儿子都有了。他待太夫人十分孝顺,而太夫人又拉扯着娘家亲戚,帮助闺中交好的妹妹除掉不守妇道的儿媳妇,赔上一个便宜孙女不算事。」
见秦谦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她又道:「其中还有些别的原因,我不便说出来。总之,这件事情闹到最后,我落水昏迷数日,那位婶娘东窗事发,也被悄悄处死,对外说不小心落水没了。那些个男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家姐妹没事,就连婶娘族中父兄闹过后,也拿着钱息事宁人。」
「然后,我就顿悟了,有些东西掌控在别人手里,不如自己手里实在。父母有,兄弟有,不如我有。」
「最后,老师猜出我落水的真相,心有愧疚,我提出拜师,他就答应了。」
说起来,老师的生母也是文家女眷之争的受害者,现任家主夫人年轻时为反击婆母给丈夫塞小妾,直接反手一招美人计,安排漂亮女人勾引公爹,却连累了局外人。
慢慢的,聂羽宁的情绪稳定下来,外间传来车夫的吆喝声,「姑娘,咱们回府了。」
她正准备起身下马车,却被一股力量牵绊住,眼眸横扫过去,秦谦和对上她的眼眸,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飞快松开胳膊。
「刚刚我……」
「嗯,我明白,你只是想安慰我,没有别的小心思。」聂羽宁点点头,替秦谦和说完剩下的话。
秦谦和点了点头,后来发现不对劲,怎么反而觉得暧昧了几分?
却不知道,他们一开始的相处,就没有正常的界限。
秦谦和连夜来访,连拜帖都省掉了,周太夫人闻讯,连忙穿戴整齐到会客厅见他,途中暗暗思索发生了什么事。
双方寒暄过后,秦谦和才说起两家婚约解除之事,「是我儿常俊有错在先,陛下亲口答应废除婚约,还望太夫人海涵,愿两家情谊不变。」
周太夫人是经歷过风霜的老人,举止优雅从容,但是眼中的不满还是暴露了心绪,嘴上谦逊说道:「秦相客气,也是我们家阿宁没有福气,与令郎无缘。」
「三姑娘是有福之人,福运还在后面,太夫人不可妄自菲薄。」秦谦和立刻反驳,在他眼里,聂羽宁什么都好,值得最好的。
岂能是无福之人?
又承诺道:「以后宁北公府有事,您直接遣人去我府上说一声。若是我能够相助,必定玉成。」
周太夫人眼角流露出几分喜意,说话越发客气,她可是听老姐妹说,这位秦相年纪轻轻,软硬不吃,今日许下如此承诺,可见是真心相待,十分难得。
最后,她亲自送秦谦和离去,又招来聂羽宁关心了一番,聂羽宁只说她与秦谦和一见如故。
周太夫人只得作罢,叮嘱明日清点物品,归还常国公府当年送来的聘礼。
宁北公府没有男丁,安排的管家陈伯领着家丁,抬着聘礼直接送往常国公府。人还未到常国公府,十里红妆,长如游龙,引起众人的瞩目。
大家一问,原来是宁北公府与常国公府解除婚约,退还聘礼。
这一块坐落的是豪门望族的府邸,又是散值时间,不少官家子弟驻足停看,隐约知道昨日芳华宴上发生的事。互相一交流,这常国公府常三郎抛弃未婚妻,攀附公主的名声传得更远了。
常国公府门口,陈伯走在红妆队伍前面,捏着聘礼单子和退婚书,叩响了两个硕大的铜环,大门很快开了。
开门的小厮一见这阵仗,吓得两股颤颤,半天没有问出一句话来。
陈伯出身行伍,是云州退下来的老将,仅仅背手站在门口,就气势十足。
「小童,烦请你们家主人出来,就说宁北公府前来退还聘礼。」
小童撒腿就往里面跑,连大门都忘记合上,活像有什么豺狼虎豹在追赶他。
常国公领着众人出来时,就见到陈伯的健硕身影,连连迎上去,「陈将军,您亲自前来是为了……」
想当年,宁北公登门定下婚约时,这位还不是宁北公府的管家,而是云州将领,跟随宁北公左右,风光无限。
陈伯微微颔首:「解甲归田的将军当不起常国公的一声『将军』,在下现在是宁北公府的管家。今日奉家主的命令特来归还聘礼,归还当年常家三郎君常俊与我家三娘子的聘礼,还有宁北公府写下的退婚书,从此婚约作废,男娶女嫁,各不相干。」
陈伯递上两样东西,陈旧发黄的礼单和崭新的退婚书,常国公府无奈接了过去。
「这是当年贵府送来的礼物名单,有些东西不能长期保存,我们宁北公府取用了。所以,宁北公府便以其他等价的物品弥补,国公爷请过目,若是有问题,可以与在下提出来,再行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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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国公自知常俊的心思,心中有愧聂家,不想把这事闹得太难看,只想迅速解决此事。
而宁北公府的人不是贪墨财物的蠢人,不会在归还的聘礼上剋扣。
他顺手就把聘礼单子递给老妻,命人抬着东西进门。
常国公夫人细细打量着聘礼单,看到几样价值连城的陌生物件,心里猜测是宁北公府弥补的物品,实在是太过震惊,一时惊唿出声。
「国公爷,这……」
常国公微微蹙眉,想问什么事,不能等退还的聘礼进门再说。难不成宁北公府真的剋扣退还的聘礼不成?
常雅馨误以为缺少什么物品,宁北公府给昧下,顿时一把抢过聘礼单,大声嚷嚷:「娘,是不是宁北公府剋扣咱们的东西?可不能这么算了,一定要他们还回来,阿俊还等着娶媳妇呢。」
昨夜常俊回来,跟随的僕从们脸色灰白,如丧考妣。一问之下,他们才知道陛下斥责了七公主和常俊,而罪魁祸首就是聂羽宁。
她这个当娘的能不生气吗?可不得在退还聘礼之际找回场子?
常国公夫人连连阻拦:「不是,雅馨你误会了。宁北公府弥补的东西太过珍贵,娘以为他们家弄错了。」
常雅馨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可能?他们家捨得吗?」
常雅薰把玩着指甲,笑嘻嘻地道:「怎么不可能?宁北公府有三百年的世家底蕴,要什么有什么,要不是阿俊运气好,被先宁北公看中,你以为你能够当人聂三姑娘的婆母?」
又无奈地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常雅馨,「可惜呀,妹妹你不惜福,有天大的福气也留不住。」
有其母必有其子,常俊能有这么大的盘算,妄图娶皇室公主,也与常雅馨的挑唆蛊惑有关。
陈伯微微一笑,想到临行前聂羽宁的叮嘱,道:「国公夫人指的是宁北公府弥补的金银器皿、古玩摆件等物吧?这是我们家三姑娘亲自点名赠送的。因两家议亲时,贵府二姑奶奶喜欢御赐之物,要我们家三姑娘陪嫁,为此生了嫌隙,三姑娘心里过不去,叮嘱我等赠送御赐之物弥补常家。」
常国公府的众人脸色微僵,本来只是他们自家人知道的事,陈伯一说,附近看热闹的人都听见了。
众人看着常国公府的人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尤其是看着常雅馨的眼神,透露出浓浓的嫌弃。
儿媳妇未进门,做婆婆的就觊觎儿媳妇的嫁妆,这吃相太难看了吧?
难怪宁北公府要退婚!
常雅馨的脸色刷地红了又白,叫嚣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明明不需要说清楚来龙去脉,偏生陈伯说得详尽,没有漏掉一丝一毫。
陈伯惊诧道:「常二姑奶奶息怒,我家三姑娘的确是一片好心。这里面的东西有些还是从聂家宗祠里撤下来的供品,极其珍贵,千金难得,可见我家三姑娘的诚心。」
低调的马车恰好路过,秦谦和听到两家的争论,推开车窗,透过缝隙看到托盘里的御赐之物,嘴角莞尔轻笑。
每一样物品珍贵非凡,却是不能拿出去换钱的玩意儿,唯一的用途大约是供奉在宗祠里,日日膜拜。
以后,常家众人一见到这些珍宝,就得想起今日退还聘礼的羞辱。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低声道:「真是调皮!」
常雅馨还欲发难,人群中传来嘲讽声:「常家之女如此贪婪愚蠢,难怪聂家姑娘要退亲。换我,我也退!」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立刻闹笑着,说什么的都有。
常国公铁青着脸,命人把常雅馨送进门,不许她出来再闹笑话。
他看着长长的红妆队伍,尽量加快进程入库,心里默道:这宁北公府的姑娘也太小心眼,没有娶进门,也好。
只是明日常家要沦为帝都的笑柄,也许……不用明日……
希望如常俊所说,七公主青睐于他,陛下愿意下降公主,才能够洗清今日的羞辱。
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辆马车朝着宫中方向悄悄离去。
第33章 宫廷秘药
吕长乐入宫看望七公主丰婉柔,以表忠心,半道经过常国公府,看到宁北公府大张旗鼓地退还聘礼,她着实看了一场好戏。
一想到,宁北公府风光无限,连带着聂羽宁成为无辜的一方,她又不高兴了。
她知道丰婉柔看不上常国公府的家底,但是聂羽宁此举无形中也落了丰婉柔的面子,围着你转的人是我不要的,想想就替公主感到委屈。
「嗯,我得把这事向公主汇报,灭一灭聂羽宁的威风。」
吕长乐坐在马车上,催促身边的婢女,「到哪里了?」
婢女掀开车帘,看到巍峨的宫墙,立刻回禀道:「姑娘,入宫了。」
吕长乐点头,饮了一口茶,又问:「我怎么感觉马车没有动?」
「马车停了下来,宫里有仪仗出行。」婢女眼巴巴地望着仪仗队,看着一件又一件的宝物从眼前划过,双眼亮晶晶的,比她自己捡到钱还高兴。
她又道:「有礼部的官员过去,这是陛下的赏赐吧?不知道哪家有这个福气?」
吕长乐点点头,仔细看着一件件珍宝,她也忍不住眼热,耳朵倾听着外面行人的私语,捕捉到「宁北公府」「赏赐」几个字眼,瞬间脸黑了。
珍宝如流水般进入宁北公府,哪个人不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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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长乐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等到她进入七公主的寝宫,烦躁的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一进门,见到正在伏案抄写书卷的七公主,她嚷嚷道:「我的公主殿下,您还有心思抄书呢?你知道我今天遇到什么事吗?」
「遇见了什么事情,惹得你如此烦躁不安?」
丰婉柔落下最后一个字,放下笔墨,揉了揉手腕,往一边的主位上走去,示意宫女给吕长乐奉茶。
「先遇到宁北公府抬着聘礼去常国公府退亲,后遇到礼部官员携带着赏赐出行,宁北公府今日出了好大的风头,聂羽宁这回可神气了。」吕长乐端着茶碗,想到那场景,气得连茶也不喝了。
她气哼哼地道:「聂羽宁的尾巴肯定翘上天了。虽是她提出退的婚,错在常俊,现在她可不是名利双收?」
丰婉柔淡淡地说道:「昨夜她连本宫都算计,害得本宫在重臣面前丢脸,差点失去父皇的宠爱,本宫能怎么办?」
她心知吕长乐的性子,也是看聂羽宁不顺眼的。
当日芳华宴上,吕长乐可是想踩着聂羽宁上位,谁知道人家不接招呢?
吕长乐恨恨地说道:「公主殿下吃了亏,就这么算了不成?以后咱们帝都贵女还怎么教训偏僻地方上来的闺秀?」
七公主眼眸闪了闪,抿了一口清茶,故作惋惜道:「可惜我要闭门思过三个月,想要教训她,也是有心无力。」
话锋一转,她眯了眯眼,对着吕长乐道:「但是,长乐你可以自由出行,你可以对付她呀。」
吕长乐面露惊讶错愕,反手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地问道:「我和她不熟,怎么对付她?」
丰婉柔挥挥手,让内殿里伺候的宫女退了出去,她才起身往寝殿里走,翻出梳妆檯最里面的抽屉,拿出藏起来的小瓷瓶。
「这是宫廷秘药,服用一滴,就可以让正常人失去神志,发疯傻笑,犹如受了刺激的傻子。」
她把小瓷瓶递给吕长乐,吕长乐不敢接住,哆嗦着手推拒。
吕长乐道:「公主殿下,我没给人下过药,没经验。」
丰婉柔瞪了她一眼,强势地塞给她,「没出息!你这么胆小如鼠,以后嫁给我皇兄,怎么做好宣王妃?还不得让那些妾室爬到你头上去?」
吕长乐想到英俊的宣王殿下,默默给自己鼓劲,她可是要做宣王妃的女人,将来说不准是太子妃、皇后,怎么能连个小小的孤女都收拾不了?
这是吕长乐第一次给人下药,心里有些胆怯,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等到辞别七公主丰婉柔,吕长乐离开宫闱,看着掌心的小瓷瓶,又犹豫不决起来了。
要不还是再等等,看看情况?
又过了几天,宁北公府和常国公府退婚的热度消退几分,聂羽宁也不用呆在家里养病,整理着满院子的御赐之物。有珍贵的药材,有保暖的皮草,正是冬天用得上的东西。
她默默心道:元晖帝还是很会讨好人,赏赐的玩意儿都送到人心坎里,的确有安抚的效果。
就在她闲得无聊,想要计划做些什么的时候,秦谦和的书信送来了。
原来普安寺的毒瘤剷除了,主持换了人,众僧洗心革面,重新开门营业。其中,秦谦和功不可没,一力促成普安寺的重生,受到主持邀请去检查成果。
他想到聂羽宁曾经也付出过努力,帮助了他几次,刻意发请柬邀请她同去,就当做散散心,去去病气。
聂羽宁握着书信,朝着段柳和林彤吩咐道:「备马车。」
又道:「普安寺整顿后重新开门,你们也跟着我出去逛逛,别困在后院发霉了。」
若不是妹妹们出门拜访小姐妹去了,她也把她们叫上,郊外的空气可比城中清新几分,自在几分。
聂羽宁出行的时候,还是她的专用马车,车上挂着宁北公府聂家的族徽,但凡有几分见识的人都知道车中是谁家的人。
而恰好吕长乐犹豫不定,拿不准主意时,她心烦意乱,决定出行撞一撞运气。
坐在马车中,她嘀嘀咕咕道:「若是我遇见宁北公府的人,就证明你命中有此一劫;若是我没遇上宁北公府的人,就放弃出手。」
婢女端来糕点,看着吕长乐神神叨叨的模样,小心问道:「姑娘你要找宁北公府的人吗?我刚刚看到他们家的马车过去,就是那日游船边的豪华马车,不知道是她们家哪位姑娘的座驾。」
吕长乐眼睛一亮,捏着帕子的手紧张得一抖,「聂羽宁!」
她记得,宁北公府中最豪华的马车当属聂羽宁的座驾,足足四匹马奔跑出行,在一众闺秀中极其显眼。
她立刻推开木头车窗,问道:「在哪里?」
婢女指了指,「喏,在那里,好像是要出城。」
吕长乐推了推婢女,吩咐道:「你去告诉车夫,让你跟着宁北公府的马车,但是别跟太近,不许让聂羽宁发现我们。」
婢女出去转达命令给车夫,吕长乐激动得手足无措,嘴角笑得裂开,她低声道:「这可是上天的安排,可不能怪我!」
马车出了城,官道上也没什么人,越是往深山里走,来往的车辆越是稀少。
段枫架着马车,慢悠悠地爬着山路,敏锐地察觉到后面的马车不对劲,不靠近也不疏远。他可以驾驭快一点,后面的马车就快一点,他放慢行驶的速度,后面的马车就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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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种可能,后面的马车在跟踪他们。
段枫一下警惕起来,给附近的人打信号,随时准备动手。
蜿蜒崎岖的盘山古道,一边是巍峨的高山,一边是深浅不知的峡谷,根本不适合动手。
聂羽宁翻了翻书卷,叮嘱道:「静观其变,若是他们不动手,咱们不动手,等着对方露出狐狸尾巴。」
「是。」
在众护卫的警惕目光下,聂羽宁的豪华马车平安抵达普安寺,没有多久,后面跟着的马车也到了。
还未等护卫去试探后面马车的情况,吕长乐掀开车帘,款款走了下来,朝着聂羽宁打招唿,「聂三姑娘,好巧!」
聂羽宁沉默一瞬,翻出芳华宴那日的记忆,疑惑道:「吕姑娘?找我有事情吗?」
「之前长乐性子急躁,有得罪聂三姑娘的地方,我一直深感歉意。如今相请不如偶遇,不知道三姑娘能否赏脸喝杯茶?」吕长乐看着如此众多的护卫,心都凉了,没办法强行餵给聂羽宁。
幸亏她机智,脑子转得快,决定走怀柔路线。
段柳想到哥哥的判断,不等聂羽宁回復,叽叽喳喳地道:「别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吕姑娘在芳华宴上可不是这态度,突然转性了?还是酝酿着更大的阴谋诡计?」
吕长乐没想到自己的言行转变太快,连聂羽宁身边的侍女都不信,她不肯轻易放弃,斥责道:「我和你主子说话,小小婢女,哪里有你的位置?」
「她不是婢女!」聂羽宁不悦地皱了皱眉,站在普安寺的大门口,迎风而立,端庄而凛冽,「段柳说的话,就是我的意见,我不需要吕姑娘的歉意。若是你真的感到羞愧,就离我远一点。」
吕长乐受到冷遇,气急了,「你!给脸不要脸!别怪我不客气!」
「随意!」
聂羽宁淡淡地说了一声,转身领着众人踏入普安寺,没有搭理吕长乐。
等到吕长乐气哼哼站在原地发完脾气,婢女又劝了两句,她才不情不愿地领着人进门。
一进门,她就傻眼了,寺庙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香客。她想起此行的目的,寻找聂羽宁的踪迹,连逛了好几座殿堂,都没有找到人。转身她让婢女去寻找僧侣问路,结果连个小沙弥都没有看到。
吕长乐气得一踹蒲团,破口大骂道:「她们属耗子的吗?到底钻到哪里去了?」
身边的僕从把所有的殿宇搜寻了遍,吕长乐没有寻到人,又累又饿,她坐在池边枯柳旁,指挥着婢女:「我饿了,你去给我看看,斋堂在哪里,有没有斋菜可以吃。」
婢女快步跑到斋堂,询问了情况,又快步返回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回復道:「姑娘,普安寺关门重整,今日不接待香客,斋堂没有准备香客的斋菜。咱们的午餐得下山解决,您看聂三姑娘也不见踪影,要不咱们现在回去?」
吕长乐又是一阵气,觉得今日处处不顺,不该出门。
她扶着婢女的手臂,走在偏僻的石子路上,遇见两个小沙弥提着水桶前行,露出最温柔得体的一面,笑道:「小师傅,你们可看见一个漂亮的姑娘?她和我差不多的年纪,身边还跟着一群人,她在寺庙哪里?」
小沙弥摇摇头,「女施主,我们只是餵马喝水的苦修,不知道你说的人。」
吕长乐的俏脸垮了下来,突然脑子里一阵灵光,餵马?喝水?
她不能餵给聂羽宁喝,却可以餵给她的马喝。
盘旋的山路,一侧是陡峭的峡谷,若是突然惊马,连人带马都得摔下去,谁还能找到原因?
最好摔死她!尸骨无存!
而且现在她动手,秘药不会立刻有效果,得等到聂羽宁下山时,差不多生效。那个时候,聂羽宁也着急下山吃饭,在半道上惊马多正常。
却说另一边,聂羽宁带着人直接穿过前院的殿堂,通过一条小道,穿行到寺庙的后院。
秦谦和正在和新上任的普安寺主持了悟大师详谈,两个漫步在竹林里,寻到一块前朝的碑文,是一位书法大家的作品。
两个青年和尚拿着工具,正在拓印碑上的文字,小心翼翼的。
了悟大师看到聂羽宁的出现,慈悲一笑,「秦相的贵客到了,贫僧在这里守着弟子拓印,您先去忙。」
秦谦和颔首致谢,领着聂羽宁在后山转悠,又陆续发现几块石碑,有人物古画,也有大家书法作品。
聂羽宁来了兴致:「我本来就没有生病,散心也散够了,不如做些风雅趣事?」
「你想亲自拓印碑文?」
秦谦和看着她指挥段柳和林彤去拿纸、墨、刷子以及白芨水,一下就猜出聂羽宁的心思。
聂羽宁挑衅道:「秦叔叔,你会吗?」
秦谦和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我是读书人,你说我会不会?」
聂羽宁倚着修竹,轻笑道:「哦……我差点忘记了,您可是读书人中的翘楚!」
几个人拓印完碑文,日头正中,不知不觉到正午。
聂羽宁抱着一沓碑文字帖,心里高兴,张口邀请道:「散心高兴,为表感谢,我请你去酒楼吃饭。」
「这次轮到我随意点菜?」秦谦和没有拒绝,已然是答应聂羽宁的邀约。
聂羽宁道:「您是客,我是主,今日主随客。」
两个人满载而归,等侯着各自的马车,一前一后,车夫驾驭着骏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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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醉仙之草
马车停在寺庙的正门口,车夫放下木梯,聂羽宁提着裙摆,三两步走到马车上,转身道:「我先行一步,您在后面慢慢来。」
秦谦和颔首,转身朝着自己的马车而去,振了振衣袖,端坐在软榻上。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前行,骏马迈着整齐优雅的脚步,还未走出一丈远,寺庙大门口追出两个大和尚,着急地唿唤道:「秦相,请留步!」
从渊拉住缰绳,停下马车,秦谦和推开车窗,问道:「了悟主持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吗?」
大和尚叉着腰,气喘吁吁的,连忙摆手道:「不是,是主持想留贵客用午膳,让我们追出来留人。」
另一辆马车也停了,聂羽宁露出半张脸,取笑道:「别的香客没有的待遇,到秦相这里是例外,看来我的荷包不用取出来了。」
秦谦和从马车上走下来,询问两个大和尚详情,得知主持已经准备好了斋菜,顿时朝着聂羽宁招了招手,道:「普安寺的斋菜是上阳城一绝,你要留下来品尝吗?」
聂羽宁坐着没有动,撑着下颌,露出半张绝色的脸庞,慵慵懒懒的,她戏嚯问道:「秦相这么问我,是想让我留下来,还是不想让我留下来?」
「快下来,了悟大师还等着咱们。」
秦谦和缓步走过去,直接掀开车帘,催促着聂羽宁下车。
他这么一来,倒是让聂羽宁不好意思起来,聂羽宁也不拿乔,直接起身跳下马车,跟着秦谦和往回走,走向普安寺的斋堂。
聂羽宁走了两步,朝着身后的护卫们,一本正经地道:「普安寺本没有咱们的午餐,这次可是沾了秦相的光,你们可得记着恩情。」
二十多个人满脸懵,摸不清楚聂羽宁的心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段枫迈步跟在身后,双手抱臂,痞笑道:「三姑娘希望咱们怎么记恩,以后见到秦相如见你一样尊敬?」
段柳嬉闹着跟风,点头贊同,「这个好!咱们得对衣食父母尊敬些,才能有下次。」
聂羽宁无语地翻白眼,怼着他们,「这次还没吃上,你们就惦记着下次,人心不足蛇吞象。注意点!别吓着秦相!」
众人严肃以待,敛去嬉笑的嘴脸,秦谦和看着他们有些不自在,想要劝说几句。
哪知道聂羽宁话锋一转,「否则,秦相下次拒绝请我吃饭,唯你们是问!」
这一下,众人破功,知道聂羽宁是开玩笑的,跟着哄堂大笑。
秦谦和摇头嘆息:又在调皮!
斋堂里,吃饭的人不少,了悟主持安排有雅间,一行人直接去了二楼,安静又雅致。
普安寺的斋菜主要以蔬菜和豆制品为主,十道主菜色香味俱全,找不出一丁点相似的地方。一一摆上桌,圆圆的瓷盘,一个挤一个,占满整张饭桌,份量也是足足的。
聂羽宁把每一样菜尝了个遍,贊道:「普安寺的斋菜味道鲜美,当得起上阳城一绝。」
「区区几样小菜能得聂姑娘盛赞,来日普安寺的香客吃食,老和尚就放心了。」了悟主持很谦虚,明明与荣有焉,却不敢托大。
一行人用完午膳,又品茶休憩了一会儿,他们才再一次踏出普安寺的大门,与了悟主持寒暄告辞。
聂羽宁三两步踩着木梯上了马车,她正要往马车里钻进去,却见秦谦和朝着她走过来,站在她的马车前。她停下脚步,直起身站在马车上,玩笑道:「秦叔叔这是没有吃饱,还惦记着我的荷包?」
秦谦和无奈,摇了摇头,「我来叮嘱你路上慢一点,等入了城,我就不下车送你了。」
聂羽宁颔首轻笑,正准备再调侃他两句,马车一阵剧烈震动,身体一趔趄,朝着秦谦和扑了过来,秦谦和下意识接住了她。
突然,四匹骏马暴躁起来,马蹄跳动互踹,朝着不同的方向拖动马车。
「三姑娘,快点下马车。」
段枫一手拽着一匹马,青筋鼓鼓的,脸色扭曲难看,催促着聂羽宁下车。其他人也醒悟过来,帮忙抓紧缰绳,安抚另外的马匹。
聂羽宁还没有做出动作,秦谦和掐着她的腰,将人轻举抱了下来。
云岭二十八卫个个出生在边疆,上得了战马,握得住大刀,降服几匹烈马都是小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匹骏马越来越暴躁,打着响鼻,乱蹦乱跳,有了踢人的迹象。
聂羽宁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似酒香,又似花香,她眼眸微眯,在腰间取下一柄短短的匕首,朝着众人道:「这四匹马不正常,可能被下毒了,你们退后!」
几乎她说完,几个人迅速退后,整齐有序。
聂羽宁从马背后方上前,直接割断绳索,切断车厢和几匹马的连接。车厢停留在寺庙门口,四匹骏马挣脱缰绳,朝着四面八方乱跳,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你们盯着这四匹骏马,只要它们顺着山路下山,以防伤到人,直接当场击毙。」
其中有个护卫喜爱骏马,面露不舍的表情,「三姑娘,这可都是千金难得的战马,杀了可惜,还是再等等看。」
当初聂羽宁从云州回来,拉马车的骏马都是奔袭千里的战马,力量和速度皆是一绝。爱马之人捨不得,也在常理之中。
聂羽宁盯着马蹄,每一匹马四条腿蹒跚,她察觉到它们渐渐乏力,暗自猜测其中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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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护卫的话,她道:「你顶着风险留下它,它也不是奔袭千里的良驹,你只会得到力竭而死的瘦马。」
不等护卫再劝,聂羽宁看到有骏马离开视线范围内,要朝着山路下山,她当机立断,一刀砍向马脖子,击毙当场。一连三杀,唯一的疯马似乎察觉到危险,不敢靠近同伴的尸身,只在附近跳动。
疯马渐渐平缓下来,就在护卫们暗自庆幸时,它吧唧一下,摔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这……」
段枫凑了过去,半跪在地上,手指试探着疯马的情况,眉头紧皱,不久对着众人摇摇头,「死了。」
聂羽宁道:「你查查看,是不是死于醉仙草之毒?」
段枫惊诧错愕地抬眸,得到聂羽宁的暗示,他轻轻嗅了嗅,辗转在几匹马之间,沉重地说道:「三姑娘猜得不错,是醉仙草的味道。」
「醉仙草多生长于北渊东部、东燕境内,咱们大楚国内又没有醉仙草,怎么会出现醉仙草之毒?」段柳有些想不明白,戳了戳林彤的腰肢,询问她这位女医师。
林彤沉吟片刻,朝着聂羽宁屈膝行礼道:「一般的牛马羊等畜牧吃了醉仙草,不会当场毙命,而是口吐白沫,四肢乏力,没有精神。渐渐的,吃的醉仙草越多,马会越来越瘦,直到精气神耗完方才力竭而死。」
「所以,这不是简单的醉仙草之毒。」
聂羽宁沉默思考了一瞬,道:「比醉仙草更毒,又有醉仙草的效果,是浓缩醉仙草的汁液提取而成的药物所致?」
林彤点头,退回原来的位置,「极有可能。」
秦谦和听到他们谈论了半天,他脑海里渐渐有了印象,突然打断聂羽宁他们,说道:「我记得醉仙草用在活人身上,也有致命的毒性。」
聂羽宁倒是没注意这些,笑道:「一般人也不会去啃草吧?」
「醉仙草可以炼制麻醉散,有止痛之效,曾经一度在大楚盛行。」秦谦和想了想,补了一句,「那是十多年的事,你还小。」
聂羽宁:「……」
这算是为她强行挽尊?真是谢谢了!
秦谦和顿了顿,见他们都望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讲,他也不客气,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在大理寺任职,跟着上官处理一件名医治死病患的案子。起因是死者有陈年旧疾,见风就头疼难忍,大夫给他开了药丸止痛,其中主要的药材就是醉仙草。所以,大夫叮嘱患者不可以吃多,必须按照医嘱服用。」
聂羽宁道:「这个患者自作主张乱吃药,导致死亡?」
「真相的确如此。」秦谦和点了点头,见聂羽宁没有追着问,他反而问道:「你就不好奇醉仙草消失在大楚的原因吗?」
聂羽宁扬了扬眉梢,轻笑道:「有什么好问的,这种事情传出去,其他人肯定会动歪心思,极容易增加醉仙草的量,用来害人。大楚能不禁止吗?」
秦谦和赞赏地点头,復又摇头,道:「你说的很对,但是真正禁止醉仙草的起因却在宫廷。」
电闪火花间,聂羽宁脑海里闪过吕长乐的脸,吕长乐又与皇后派系的人走得近,她问道:「能具体说说吗?」
「这件官司传得很广,宫中有位太医听说了醉仙草之名,细心研究数年,提纯醉仙草的汁液,又加以改进,制成了没有味道的毒药,且中毒后无症状,不致死。」秦谦和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段柳没好气地说道:「不能毒死人的药物,能叫毒药吗?」
聂羽宁没有否定醉仙草的进阶版,反而问道:「可是用在宫妃身上了?」
「宫中有一位高位嫔妃陡然在御前发疯,冲撞陛下,被侍卫当场斩杀,所有人查不出宫妃疯癫的原因。后来听闻宫妃死之前,喝了一位低阶美人的道歉茶。办理此案的官员顺藤摸瓜,查出低阶美人与那位太医的徒弟曾经是青梅竹马,最后方才还原真相。从此,醉仙草成为大楚禁物,剩下不多的成品也成了宫廷秘药。」秦谦和说到这里,又是一顿,双目盯着聂羽宁看。
四目相对,聂羽宁吓了一跳,她道:「你看着我做什么?等等,无味的毒药,醉仙草制成的药剂有淡淡的酒香……茶?你是说茶香可以抹去醉仙草的气味?」
「你知道的太多了,别问了。」
秦谦和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温和地说道:「重新套马车下山,这里交给我处理。」
云州和皇室纠葛太久,聂羽宁不能直接和皇室槓上,否则,很有可能吃亏的是她。
秦谦和将事情揽了过去,聂羽宁想说什么道谢的话显得缥缈,她点了点头,道:「上午太傅府的千金吕长乐跟踪我的马车,来过普安寺,还想道歉请我喝茶,也许对你有用。」
「嗯。」
送走了聂羽宁,秦谦和转身回到普安寺,让了悟主持召集僧人,连夜审问了一遍,特别是照顾马厩的僧侣。
从那日后,秦谦和好几天没有消息传来,聂羽宁忙于正事,渐渐将他忘在脑后。
魏楚楚再一次登门,送来最新的消息,「宁宁宁,北边有消息传来,北渊皇室有动静,准备让六王子出使大楚。」
聂羽宁看到北渊的信息,略微想了想,「有可能元晖帝想要和北渊结盟,你让人盯着宫中的消息,还有东燕、西凉以及南越也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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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前几日我们家老祖宗入宫见太后,听太后说丰婉柔长进许多,还知道读书了。就是不知道读的什么东西,反正不是我们大楚的文字。你说咱们陛下不会想要她去联姻吧?」魏楚楚大吃一惊,大楚多年没有公主联姻他国了。
聂羽宁站在地图前,点了点北渊的位置,轻笑道:「元晖帝想要联姻,估计是北渊。两家中间夹着云州,他们联手合击,云州必定不宁。这是贼心不死!」
魏楚楚看着北渊的地盘,撇撇嘴,「堂堂一国之君,大楚境内皆是他的国土与臣民,他竟然想要联合外人对付你?你说他是怎么想的?还嫌上次被北渊俘虏去不够丢人吗?幸亏你和季军师等人机智,联合东燕、西凉坑了北渊的三三。」
聂羽宁挑眉:「什么三三?这又是什么绰号?」
魏楚楚挤眉弄眼:「北渊那位三王子亲征云州,结果害得北渊东西南三个方向分别失去三座城池,累积起来不就是三三?」
聂羽宁嘴角抽动,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吗?」
「怎么没有?」魏楚楚轻轻撞了撞聂羽宁的腰肢,朝着她暧昧地眨眼,「听说最近秦相冲冠一怒为红颜,弹劾太傅吕重教女无方,陛下斥责吕重并称吕氏之女不配为皇子妃。红颜有何感想?」
聂羽宁凝眉思考了一下下,问道:「宣王不娶吕长乐,吕长乐怎么办?」
「和我装傻是不是?」魏楚楚嫌弃聂羽宁左顾言他,她撇嘴道:「吕长乐做不了正妃,宣王心善求情,纳她为侧妃。所以,你不用操心吕长乐的婚姻大事,还是操心你自己的婚姻大事吧。」
聂羽宁见躲不过,她无奈说道:「曾经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是常俊的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看上人家了。」魏楚楚那个激动啊,围着聂羽宁团团转,背着手上下打量,指点道:「那你快上啊!以你的品貌与才华,还不是手到擒来?」
聂羽宁嘴角抽搐,「不可能,他没这心思。」「
魏楚楚不信,凝眉道:「不对呀。什么情况?我的情报有误?」
聂羽宁被她的强烈视线骚扰,吐槽道:「有一次,我和他困在凉亭躲雨,坐在他的腿上,他纯情得像个少年,催促我快点起来。」
魏楚楚脑海里想像那个场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也就你傻。人家说不要就不要?你得看人家的言行,有些人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可诚实啦。做事情处处为你着想,逢年过节礼物不落下,珠钗步摇、耳环、腰佩等各种定情信物不要钱地送。」
聂羽宁一下想到金丝牡丹步摇,将信将疑地问道:「珠宝首饰不能随便送吗?非得是定情信物?」「
她记得,老师和师父曾经也送过这些小玩意儿,还以为异性长辈送晚辈,就是个打赏的物件儿。
从抽屉里取出锦盒,聂羽宁拿出金丝牡丹步摇给魏楚楚看,「普安寺的事件上,我帮了他忙,他送我御赐供品蜀锦鹤舞黄沙,同时送来的还有这支步摇,我就在芳华宴那天带了一次。长辈送晚辈步摇能有其他意思吗?我及笄时,老师也送过珠钗……」
魏楚楚瞪眼,说道:「你好大意,步摇代表情意,在大楚有十大定情信物之名。再说,文公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秦相是吗?他算长辈吗?」
聂羽宁看着理直气壮的魏楚楚,终于回过味来,她察觉到不对劲,「你什么时候转职当媒婆了?是不是收了什么人的钱?从实招来!」
魏楚楚尴尬地咳嗽两声,呵呵一笑,拿出一张请柬递给聂羽宁,「秦相的生辰宴会,有人托我转交给你的,去看看呗。」
她收集情报容易吗?还不是要与旁人交换利益!
反正她是为聂羽宁做事,偶尔坑她一次,无伤大雅。
聂羽宁捏着请柬,一目十行扫过,点头答应下来,「行,我去和他说清楚。他很好,本不该牵扯进云州和皇室之争,是我一时逗弄他,牵连到他。」
魏楚楚:「……」
她好像好心办坏事,反向助攻了。
周三爷,对不住了!
第35章 生辰礼物
秦谦和生辰当天,聂羽宁早早起来打扮好,端坐在梳妆镜前,犹犹豫豫,在珠宝匣子里挑选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在乌髮上戴上金丝牡丹步摇。
鬓边金丝牡丹摇曳,为明艷妩媚的年轻面孔增添了三分鲜活三分贵气,可以看出主人有认真梳妆打扮。
聂羽宁抽出最底层的抽屉,里面躺着两块一模一样的黄玉腰佩,她拿起那块刻有字的腰佩,想起那日向秦谦和讨要腰佩的情景,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翘,她嘀咕道:「那天你不是故意拒绝我的吗?后来那么护着我,也是喜欢我的?」
她想了想,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件礼物,说不准真成了定情信物,当即取出来系在腰间。
宁北公府离秦谦和的相府距离不算远,聂羽宁乘着马车抵达时,相府里隐隐约约有不少宾客盈门,有些宾客不请自来,送了礼物就离去,有些宾客是秦谦和同级的同僚,受到邀请前来,携儿带女的,为空荡荡的相府增添几分喧闹。
聂羽宁带着段柳、林彤二女登门,向门房递上请柬,守门的小厮很快放人,管家安排府中的僕从领着进门,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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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与常三郎退婚的聂三姑娘吗?怎么还有心情登门给前未婚夫的父亲祝寿?」吕长乐的声音在长廊一端传来,嘲讽的语调立刻引起众人的注目。
聂羽宁抬眸望过去,几日不见,吕长乐变了许多,满身绫罗珠翠,眉目渐生的戾气,活脱脱一个充满怨恨的深宫女子。
她紧紧贴在宣王身上,手臂挽着宣王的胳膊,看似亲密无间,却又暴露出她的急切与不安。
聂羽宁微微一愣,没想到恰好遇上宣王来给秦谦和贺寿,她敛眉轻笑道:「常三郎是常三郎,秦叔叔是秦叔叔,不可混为一谈。秦叔叔亲自给我写了请柬,我岂能因为常俊的不成器而迁怒于他?」
宣王想着那日中秋佳节的偶遇,秦谦和很维护聂羽宁,他们的关系可不简单。他勾唇笑得风流倜傥,唇舌间吐露出几个字,「秦叔叔?聂三姑娘的称唿倒是别具一格,想来秦相待姑娘非同一般。」
聂羽宁回敬道:「宣王殿下待吕侧妃情深义重,不离不弃,还不许我与秦相一见如故,成为忘年之交?」
宣王一顿,又恢復如常,笑着点头,「姑娘说得是这个理,是我狭隘了。」
而后,他宠溺的眼神看着吕长乐,倒不是他非吕长乐不可。
一则他与吕长乐的父亲吕重有着相同的利益,吕重为他做过很多事,不可轻易甩掉;二则他和吕长乐订婚已久,世人都知道他们是未婚夫妻,突然吕长乐嫁给别人,他也不自在;三则也是名声所累,不想留下刻薄寡恩的名声。
吕长乐口头上没讨到好,还听到「吕侧妃」三个字,瞬间被刺了一下,脸刷地一下拉了下来。
任谁好好的皇子正妃,陡然变成皇子侧妃,都会不高兴。
但是她只记得被言官弹劾导致位份下降,不会反思她自身给聂羽宁下毒谋害的事情败露,从而导致陛下的斥责惩罚。
前面一同进来的宁王丰烨,久久没见到五皇兄夫妇的人,转身寻回来,就见到聂羽宁,脸上一喜。他刚刚准备过去打招唿,恰好目睹双方的交锋。
好不容易等到双方休息歇战,他才笑着迎上去,「表姐,你也来给秦相贺寿吗?准备的什么礼物?」
聂羽宁笑着行礼,疏离有距,「宁王殿下。」
宁王丰烨没有在意她的疏离,好奇地探头探脑,望着林彤手上抱着的长木盒,又看看段柳手上的漆红礼盒,故作沉吟思考一番,道:「其中一件礼物该不会是画卷吧?」
聂羽宁笑而不答,直接伸手示意他前行,笑道:「以后你自会知晓。」
迫于聂羽宁的强势,宁王问了几句没有问出答案,便不强求,转身继续往里面走,聂羽宁其后,段柳和林彤两人跟随而上。
段柳瞥了眼林彤手上抱着的长木盒,嘀咕道:「这么长的木盒装的东西,任谁看到都能猜出是画卷吧?不过,谁能猜出咱们家姑娘这么吝啬,自己随手画了一幅画就给打包送过来当礼物?」
恰好两女路过宣王与吕长乐身边,吕长乐侧耳倾听到这个秘密,脸色微微变了,带着几分欣喜。
林彤看到这么一幕,瞪了段柳一眼,道:「不许胡说,就算咱们姑娘画的画,也是千金难求,旁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吕长乐听到这里,也只以为林彤是在为聂羽宁遮丑,心里大喜,催促着宣王快点进门贺寿,别让宁王抢了先。
几个重要的贵客都进去了,其他人陆陆续续跟了上去,迴廊拐角处,走出两三个人。
周明旭笑眯眯地扶着头髮花白的老者,问道:「爹,那位就是宁姑娘,是不是很不错?连皇室两位皇子的面子也不给呢!」
老者点点头,拍了拍周明旭的肩膀,「阿谦的眼光错不了,比你好多了!这么好的姑娘,咱们得给阿谦抢过来,你记得从中努力牵线,不要再让他孤家寡人的,让人看着心疼。」
周明旭:「……合着我在您眼中就是个给您弟子说媒拉縴的月老媒婆,不是您儿子是不?」
老者吹鬍子瞪眼,骂道:「你整天没个正形,除了干这种事,还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成?」
周明旭无语,「得了,小的领命。」
因为秦谦和的生辰恰好是休沐的日子,昨天上朝时,元晖帝还问起此事,说着安排皇子过来给他贺寿。所以,宣王和宁王两兄弟进正堂时,秦谦和一点也不惊讶,按照礼数招待他们。
等到一波又一波礼物呈上来,他也是按照礼数过了一眼,突然眼前一亮,一片黄橙橙的金光,闪耀着豪气华贵的光泽,差点闪花众人的眼睛。
「这谁这么不懂事,送秦相这么俗气的金子?」旁边不知道谁看不下去,下意识说了一句。
秦谦和也挺好奇谁这么奇葩,明知道他喜欢风雅之物,偏偏简单粗暴地送来如此多的黄金,比人家收受贿赂的黄金还要多。
「你……」
他一抬眸,就对上聂羽宁的明艷笑脸,嘴巴里拒绝的话在舌尖辗转,还是压了下去。明明还是那张严肃且一本正经的脸,眼角眉梢多了几分喜意,「你也来了?」
聂羽宁弯了弯眼眸,轻笑道:「秦叔叔刻意托人送来请柬,阿宁就算不愿意登常国公府的大门,却是极其愿意登你相府的门。」
「在我这里就像在你自己家里,你找个地方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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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谦和看到她出现,心里高兴,哪里还记得分辨礼物是否合心意?
旁观这一切的人不少,他们倒是没有往别处想,只是暗暗思索着秦谦和不介意聂羽宁的出现,就是代表秦谦和不介意两家退婚中断联姻之事。
总之,宁北公府与秦相併未结仇,还是有通家之好。
秦相如此看重聂三姑娘,将来任何人与聂三姑娘结亲,未尝不能借势结识秦相,不是吗?
然而,旁观的人中也有其他想法的,比如吕长乐。
吕长乐自以为机会来了,上次她没有弄死聂羽宁,听说只弄死了四匹马,她却是实实在在受到了极大的处罚,还连累父亲失去陛下的信任,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就等着再出手整治聂羽宁。
「聂三姑娘好歹也是世家贵女之首,给秦相贺寿只送黄金这等俗气之物像什么话?不如打开另一个礼盒让大家看看,一睹聂三姑娘的品味情趣?」
秦谦和明知道吕长乐来者不善,到处找茬,自然不会让她如意,淡淡说道:「不劳吕侧妃操心,聂三姑娘赠送的礼物,等到宾客散尽时,我自会亲自拆开欣赏。」
他挥了挥手,相府的僕从在林彤手中接过长礼盒,转身往偏厅走,吕长乐却一个不小心,歪到过去,撞飞了长木盒。
长木盒倾斜着朝门口飞去,上面的盒盖打开,卷好的画卷一下坠落,在空中缓缓散开来,眼看着要落在地上。有一人从门口进来,一把抓住捲轴,避免了画卷散开落地的下场。
魏楚楚两手抓着画卷的捲轴,缓缓展开,贊道:「好画!」
相府僕从跪在地上请罪,吕长乐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不信魏楚楚的称赞,冷笑道:「魏二娘子来得可真是巧,我们刚刚要看聂三姑娘的画,你就急匆匆地抢过去,莫不是这画有什么稀奇之处?比如聂三姑娘捨不得珍贵玩意儿,自己随手画了一幅画,送过来煳弄众人,其实难登大雅之堂!」
聂羽宁点头贊同,道:「吕侧妃还真说对了,这幅画还真是我随手画的,难登大雅之堂!」
众人大惊:这……聂三姑娘脑子没问题吧?这么说确定不会得罪秦相吗?
他们悄悄看向秦谦和的脸色,发现并没有想像中的震怒,反而挺和气的,甚至比之前收到黄金礼物还高兴!
吕长乐脸上挡不住的喜悦,想要挑拨几句,魏楚楚却道:「我劝吕侧妃一句,你在诋毁别人前,最好先看一眼别人的画。听闻去年吕太傅得了一幅画,四处向别人炫耀,你可知道出自谁的笔下?」
第36章 爱慕之情
说起名家画作,吕长乐如数家珍,得意说道:「当然知道。家父所得的那副山水画,乃是出自当世山水画大师千川客笔下,世人千金难求。」
她笑了笑,轻蔑地看向聂羽宁,问道:「魏二娘子想说什么?难不成这千川客大师与聂三姑娘有什么关系?是她的老师?」
除此以外,她想不到魏楚楚为何这么淡定地询问,想要给聂羽宁翻身,但是就算聂羽宁与千川客有关系,也不能证明聂羽宁画的画就是好。
除非……她是千川客本人。
不可能!
魏楚楚摇头,「不是。」
吕长乐舒缓了胸口的一股气,脸上绽放出淡淡的笑容,似乎胜券在握。
「因为千川客就是聂三姑娘,聂三姑娘就是千川客。」魏楚楚展开画卷的落款,赫然是千川客的印章,她向着四周的宾客展示给他们看。
众人看到画中江山十景,惊奇赞嘆地看着聂羽宁,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情况。
吕长乐不淡定了,着急地否认道:「不可能,她怎么会是千川客?家父推崇千川客的画作,称赞技法老道,写意潇洒大气,怎么会出自一年少的弱女子之手?」
她转身看向聂羽宁,手指头指着她,向众人大声道:「你们别被她骗了。肯定是她仿造的千川客的画作,用来煳弄大家的。」
宣王见势不好,不想扰了秦谦和的生辰宴会,想要将吕长乐带走。奈何吕长乐急于求胜,断然拒绝了他的好意。
魏楚楚轻笑道:「吕侧妃,你爹吕太傅不会教女儿,不代表人家文公不会教徒弟。」
她轻轻捲起画卷,重新装在长木盒中,递给身边的僕从,示意僕从送还画作。
脚步一转,她朝着吕长乐走过去,「二十多年前,七大世家之一的文家七郎,在北方各大书院的比拼中,君子六艺,样样卓绝,拔得头筹。当时,先帝还在世,带着近臣一观文家郎君的风采,贊其为麒麟郞。家父有幸与文公相识,曾对我们这些儿女讲过,文公画技也是一绝,其画作千金难求,他纠缠数月才得一副画,视若珍宝。」
「而聂三姑娘是文公唯一的弟子,刚刚我看到她的画作,与文公的画技一脉相传,在山水画中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意蕴。有其师必有其徒,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吕长乐拉不下脸来,愣在当场,气氛一时僵持住了。
聂羽宁不想扰了秦谦和的生辰宴会,朝着他歉意地笑了笑,缓步入场,玩笑道:「楚楚,今日是秦相的生辰,主角可不是我。你夸我青出于蓝胜于蓝,我也不会多给你添一碗饭、多夹一块肉的。」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跟着哈哈一笑,各自说着俏皮话,气氛活络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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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楚楚佯装生气,「没良心的姑娘,白白浪费我的时间吹捧你。」
秦谦和看着满脸不服的吕长乐,却对宣王道:「宣王殿下,若是你对我不满,当众说出来,不要牵连其他人。」
「老师,何出此言?」宣王连连否认,转头看向吕长乐,顿时醒悟过来。
今日是秦谦和的生辰宴会,他带着吕长乐来贺寿本是好意,现在吕长乐当众挑衅聂羽宁,知道的会说两个女子之间的争斗,不知道还以为他故意来砸场子的,故意给秦谦和难堪。
他连忙朝着秦谦和致歉,然后拖着吕长乐离开正堂,在无人之处警告她适可而止。
吕长乐见宣王生气,理智回归,懊恼不已,她可不能再失去宣王的宠爱。
渐渐的,随着宾客挤满庭院,也差不多到要开席了。
聂羽宁一个人来的,也没什么伴,她想和魏楚楚搭个伴,坐在一起闲聊。
她在人群中寻找魏楚楚,却见主桌空荡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头髮斑白的老者。四目相对,老者精神矍铄,目光慈爱地看着聂羽宁,朝着聂羽宁招手,「小丫头,介意陪我这个老头子坐一桌吗?」
聂羽宁久久没找到魏楚楚,也放弃了原先的打算,朝着老者颔首,「却之不恭。」
缓步入席主桌,她落坐老者身边的位置,上下打量着老者的面容,暗自猜测老者的年岁,看起来像是致仕的公卿,又是这般高龄。难道是……
「您是致仕的周相?」
周相微微露出几分错愕,转瞬赞赏地看着聂羽宁,「小丫头,眼神真锐利!」
不一会儿,周家的人也来了,其中周明旭最活跃,朝着聂羽宁打招唿,「聂三姑娘,普安寺一别,你应该还记得我,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
他指了指身边的男男女女,「这是我大哥、我大嫂……我二哥在你们云州任职,没回来,二嫂亡故,说不准哪天你们云州的女人就做了我的新嫂子。」
周相听着小儿子不着调的话,瞪了他一眼,周明旭无奈地摊了摊手,又给聂羽宁介绍家中的亲眷。
聂羽宁对周明旭的热情摸不着头脑,但是不妨碍她与几位周家的人见礼,就在一来一回的寒暄中,她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周家的两位夫人站在各自的丈夫身边,腰间佩戴的腰佩各不相同,样式奇特,却又诡异的和谐。皆是男人样式的图案,本不应该出现在女子身上,显然不是她们自身的,而是男子赠送的。
内宅女眷大方地佩戴男子腰佩,除了她们的丈夫所赠,不做他想。
聂羽宁是懂得绘画技艺的,她一眼看出这两枚腰佩雕刻手法相似,与她身上佩戴的黄玉腰佩出自同源,应该皆是同一人所刻。
秦谦和赠送给她时,曾言这枚腰佩是周相亲自雕刻,赠送给弟子的,但是他没说周相赠送给他儿子的腰佩,被周家几位爷转赠给夫人了。
所以,现在她一个外人佩戴着属于秦谦和的腰佩,而且还是本该给夫人的腰佩,这叫什么事儿?
聂羽宁尴尬地陪在一边寒暄,手臂上的披帛不动声色地遮挡住腰佩,只能期望这几个周家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周相对于自己送出去的几枚腰佩,那是相当灵敏的,几乎一见到聂羽宁,他就察觉到黄玉腰佩的存在。
他瞧着聂羽宁的小动作,也没有直接点出来,而是慢慢将话题放到秦谦和身上,给聂羽宁说起秦谦和求学时的趣事,其中有励志的,也有心酸的。
见到聂羽宁动容的眼神,周相话锋一转,又说起秦谦和与常雅馨的婚事,玩笑着说是一朵灵芝赔上一生,暗嘆当年秦谦和太拘谨,不愿意麻烦他们,落得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着实惹人心疼。
聂羽宁看到周家几个人的态度,默默琢磨出味来,这些人是冲着她来,替秦谦和当说客来了。不过,看周相的态度,他没有发现聂羽宁早就知道常雅馨、常俊母子与秦谦和没有关系,想来是一片好心,从中牵线搭桥,秦谦和应该不知道他老师、他师兄和他师弟在替他说好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一顿饭吃完,聂羽宁向周相告辞,出门走走,吹吹风,散散酒意。
周相叫住她,眼神瞥向聂羽宁腰间的黄玉腰佩,意有所指,「丫头,老夫雕刻的腰佩只送自家人,不是儿子就是儿媳妇。阿谦虽是我的弟子,却与我的亲子无异。」
这句话把聂羽宁闹得个大红脸,她当初强行要秦谦和送给她,没想到有今日这一遭。
聂羽宁领着林彤和段柳在花园中乱逛,顺着石子路转圈圈,有些心不在焉的,心里暗恼:这人真是的,送给人家东西,也不说清楚。早知道这腰佩有特殊意义,今日就不带来了。
当聂羽宁第六次踏入相同的路口时,林彤实在是转不下去了,「三姑娘,你实在是无聊,要不要去客房休息?」
要是再转下去,别人撞见她们主僕,还以为聂羽宁在私会什么人。
聂羽宁惊觉上阳城的天气转凉,深秋的花园没什么好颜色,她点头道:「你找个丫鬟带路,我去客房休憩小睡片刻,你和段柳自己玩会儿去。」
一转头,她看到段柳生无可恋地靠在迴廊石柱旁,顿时沉默无语。
她就这么无聊,把两个属下给郁闷着了?
相府面积不小,虽然不能与宁北公这种超级公爵府邸相比,但是客房准备得不少,男女眷分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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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的小丫鬟在前面带路,聂羽宁跟在后面,穿过花园,再过月洞门,沿途经过几座楼阁,越走越深。
显然不像是客人的庭院,而像是主人的后院。
聂羽宁放缓脚步,问道:「这不是宾客休憩的客房吧?」
小丫鬟听到聂羽宁的询问,受宠若惊,侧身回道:「回姑娘的话,这不是宾客休憩的客房,是秦相为姑娘单独备下的庭院,免得其他人冲撞了姑娘。」
段柳查看四周的景致,揶揄道:「秦相考虑周全,我看有些话本子上说,有些人喝醉了乱走,最容易唐突姑娘家。」
聂羽宁:「……你想多了。」
不得不说秦谦和安排的院落安静,又与宾客活动的地方远,的确很不错。
小丫鬟将聂羽宁带到客房就离开了,林彤和段柳两人检查完屋内屋外的情况,确定没什么危险,也要退下去。
聂羽宁道:「你们不用守在这里,随便走走,玩一玩。」
「那我们在前面那个亭子说说话,您睡醒了直接过去找我们。」虽说相府有层层守卫,林彤还是不放心,不愿意离开太远,恰好庭院外面百米就有个亭子。
「嗯。」
两女轻手轻脚地离去,聂羽宁合衣躺下,缓缓闭上眼睛。
不久,一阵敲门声响起,聂羽宁误以为林彤不放心去而復返,她又懒洋洋的,歪着不想动,拉长语调道:「门没锁,你推门进来吧。」
又道:「林彤,你就是太小心翼翼了,没什么人能够轻易伤到我。」
门嘎吱一声打开,又嘎吱一声关闭,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不是林彤或者段柳轻灵的走路习惯。
聂羽宁眨了眨眼,睡意散去,脑子清新几分,但是看到熟悉的身形,又放下了心里的警惕。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困意来临,还有微醺的醉意,强撑着坐了起来。
「秦叔叔,你不招待宾客了?」
秦谦和看着她睏倦的双眼,道:「刚刚闲下来,过来看看你,你也是我要招待的宾客。」
宴会上忙碌,他想找她说话,结果一眨眼没人了。幸亏偶遇带路的小丫鬟,得知她在这里。
「你喜不喜欢庭院的布置?」
聂羽宁愣怔了一下,脑子犯困有些迟钝,道:「喜欢。」
秦谦和见她着实睏乏得厉害,站起身道:「你喜欢就好。你先休息,等你睡醒我们再聊。」
「等等,我有话问你。」聂羽宁一把抓住他的手,取下髮髻上的金丝牡丹步摇,递到他的面前,问道:「你知道一个男子送一个女子步摇是什么意思吗?」
秦谦和没想到她问这个问题,顿了顿,颔首道:「知道,代表爱慕之情。」
聂羽宁也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爽快,又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喜欢我?」
秦谦和「嗯」了一声,默了默,「我……」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如何向聂羽宁表达他的心思,他喜欢她,却又不想给她带来困扰。
等了许久,聂羽宁没有等来秦谦和的亲口承认,她盯着秦谦和的眼睛看了很久,捕捉到他眼底泄露出来的情绪变化,沉静的眼眸中难得的满含纠结,比千千结还多。
她心中好笑,暗嘆秦谦和比她还要谨慎,突然觉得几天前她拒绝魏楚楚的那套说辞有些打脸,有时得洒脱些,人生得意须尽欢,千般思虑不如直接动手。
这么一想,聂羽宁豁然开朗,直接伸出双手,挂在秦谦和的脖子上,整个身体朝着他扑了过去,主动亲吻上他的唇。
第37章 登徒浪子
柔软纤瘦的身躯贴过来,力道不弱,秦谦和担心聂羽宁摔下床,主动靠近,手掌握住她的纤细腰肢,用巧劲将她往上提了提。
聂羽宁狡黠地眨了眨眼,顺势盘腿缠在他的腰上,所有的重量全落在秦谦和的身上。
突然的袭击,秦谦和脚下踉跄,差点绊倒,不是他柔弱承受不住聂羽宁的冲劲,而是腰肢上的触碰,加上唇瓣温热柔软的触感,令他大脑一片空白,手足无措之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纤小柔软的红舌游移在唇瓣,酥酥痒痒的,秦谦和心跳加快,眼眸对上聂羽宁绯红动人的小脸,似乎受到蛊惑一般,微微开启唇瓣,飞快捕捉丁香红舌,唇齿纠缠相依,缠绵缱绻。
他只有一个念头:好软!好甜!还想要更多!
顺从自己的心意,他将聂羽宁缓缓放在床榻上,身躯如山,缓缓覆了上去,一改被动被亲的状态,反守为攻。
两个人紧紧相拥,滚到床榻里侧,不知道谁先解开了谁的腰带,衣衫散开,四肢交缠,肌肤的触碰,引起心底的颤慄。
聂羽宁咯咯笑了起来,按住腰间作乱的宽大手掌,躲躲闪闪的,「痒」。
少女白嫩的脸庞因动情而绯红妩媚,宛如森林女妖,吸人魂魄。
秦谦和贴着她的脸颊,低声呢喃,「小妖精。」
他轻吻她的侧脸,从天鹅般的脖颈一路直下,啄吻逗弄着她,强势地不许她躲闪。
聂羽宁眉目含情,欲语还休,她双臂勾缠着男人的脖颈,如花藤软枝,「轻一点,我怕疼。」
语调缠绵悱恻,带着一股子甜糯,暗示意味十足。
秦谦和轻笑着颔首,眼眸深邃,爱意溺人,似乎要将她生吃了一般。
突然的叮咚一声,香篆燃尽,金珠落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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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脑海清明,秦谦和停下手中的动作,回神醒悟过来,看着身下千娇百媚的少女,绯红的小脸,凌乱的乌髮,杏眼迷濛,他一下傻眼了,脸上难得的出现惊讶、错愕甚至恐慌。
手底下紧緻细腻的肌肤触感,提醒他这一切不是做梦,他不得不面对现实,暗自懊恼自责:刚刚他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任由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久久,聂羽宁没等到秦谦和的下一步动作,她无声地催促,脚背回勾,在他的小腿上滑动。
撒娇道:「阿谦哥哥……」
秦谦和心底一颤,缓缓起身,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羽儿,我们不能这样……」
聂羽宁察觉到他的异常,望了过来,眼眸水汪汪的,如水洗一般,晶亮湿润,「你怎么了?在担心什么?」
「我们之间年龄相差太大,我都可以做你父亲了,你应该……」
秦谦和还没有说完,所有的话被堵了回去,聂羽宁勾着他的脖子,主动亲了一口。
她抚摸着他眼角细纹,道:「我从未在意过你我的年龄差距,我就喜欢你这般的,有阅歷,沉稳有耐心,咱们能聊到一起。」
「可我是常俊名义上的父亲,你曾经是常俊的未婚妻,曾经是我名义上的儿媳妇,我们在一起,世人如何看待?」
这是秦谦和不得不考量的问题,当日蒋明朔的警告犹言在耳,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不会把聂羽宁拖下水,现在却做出这种事情。
聂羽宁没好气地回道:「别说你和常俊不是亲父子,就是你是他亲爹,我要真喜欢你,哪管旁人如何看待?世俗伦理是人定下的,为何非要遵守旁人的规矩?」
她故意翻滚了一下,将秦谦和压在身下,深吻着他,低声戏嚯道:「你都这样了,你确定还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
秦谦和双手握住聂羽宁的胳膊,缓缓推开她,「羽儿,我们不能这样,你喝多了。明早清醒过来,你会后悔的……」
「我有没有喝醉,我会不知道?」
别说帝都的清酒味道淡,不如云州的酒味浓烈,就是她今日也只是薄酒两杯,完全达不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她翻身跪坐在床榻上,随手捡起里衣披上,上下打量秦谦和的表情,目光晦暗不明,问道:「刚刚你推三阻四的不愿意动作,是不是后悔了?」
「我不是这意思,你别误会,听我解释。」秦谦和说完,伸手过来拉她。
聂羽宁退后,躲开他的手掌,低声笑道:「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我不想听其他的狡辩之词。你能给我准确回復吗?」
秦谦和沉默不语,放下手臂,酝酿着合适的话语表达自己的心意。
聂羽宁看到他如此作态,心里气疯了,难受得很,却只是飞快下床穿戴衣裳,全程沉默寡言。
她拾起落在床榻边的腰佩,又取下头上的金丝牡丹步摇,朝着秦谦和扔过去,恰好落在他的面前,斩钉截铁地说道:「物归原主。有道是:雁过无声,水过无痕,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
秦谦和握着两样物件,都是他送给聂羽宁的东西,顿时慌神了。
他抬头追逐聂羽宁的身影,就见到聂羽宁走到门边,急忙解释道:「我没有后悔,也没有不愿意,只是……」
只是什么?
聂羽宁抬手一扬,阻拦他接下来的话,「你我之间,本就是始于我的一个玩笑念头,恰好常俊给我送来退婚书,我一时不平,招惹了你。现在婚约已退,男娶女嫁各不相干,你说得很对,我不该再与常俊相近的人纠缠不清,如你所愿,我们以后不要再相见了。」
她说完,打开房门,大步离去,无视身后的唿喊声。
庭院外就有一座亭子,坐落在东南角,不算隐蔽,一眼望过去,就能找到地方。
聂羽宁快步寻过去,看到段柳和林彤都在八角亭里,她招唿道:「正好你们都在,咱们现在回家。」
偌大的相府,她一刻都不想多待,糟心。
段柳转身看到聂羽宁出现,还吓了一跳,「您这么快就休息好了?」
「没有睡着,有登徒浪子误闯我的房间,惊扰了我的休憩。」聂羽宁想到那个男人就生气,言语间还有几分火气。
段柳当了真,没有听出她的赌气成分,错愕道:「相府的宾客中还有登徒浪子?咱们告诉秦相一声,可不能轻饶,万一对方调戏别的姑娘就不好了,别的姑娘可没有姑娘你的本事,能够教训登徒浪子。」
聂羽宁没好气地说道:「不许去……我没教训他……」
段柳震惊得目瞪口呆,「啊?您怎么不教训那好色之徒?」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聂羽宁沉默不语,林彤察觉到异常,她发现聂羽宁身上少了两件配饰,恰好是秦谦和赠送的,猜测出聂羽宁生气也与他有关。
轻轻拉了拉段柳的袖口,她暗示段柳少说两句。
宁王丰烨从另一端走过来,关心地问道:「什么好色之徒?表姐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你们告诉我,我去给表姐出气。」
见到宁王到来,段柳和林彤连忙行礼,恭敬道:「宁王殿下。」
宁王看到二女拘谨的神态,又看向聂羽宁,追问道:「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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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羽宁敛去脸上的怒色,一本正经道:「宁王殿下听错了,堂堂相府,不可能有好色之徒。」
宁王丰烨眼中闪过失望受伤之色,低垂着眉眼,復又抬眸看向聂羽宁,笑得拘谨小心。突然他眼眸一凝,落在聂羽宁的髮髻上,手指拢起一缕髮丝,捋了捋,放在聂羽宁的耳后,聂羽宁飞快打落他的手掌,退后两步。
聂羽宁不解道:「宁王殿下,请自重!」
宁王尴尬笑了笑,「表姐误会了,我看你髮髻乱了,才动手捋一捋。」
聂羽宁想到髮髻凌乱的缘故,心里咯噔一下,不想多言。
表姐弟二人正准备告辞分别,背后传来阴阳怪气地嘲讽,「聂羽宁,你这么算计我和公主殿下,非要闹着退婚,我当是什么原因,原来你早就找好了下一个夫家。帝都人人都说我负心薄倖,为了攀龙附凤,始乱终弃你,我看你也不遑多让。」
常俊远远看到宁王的小动作,误以为二人在私会,诉衷情,刻意过来噁心人。
宁王往前一步,挡住聂羽宁,对着常俊疾言厉色道:「常三郎,请不要污衊聂三姑娘,我与她清清白白的,只有姐弟之情。」
「姐弟之情?皇室与世家不联姻,宁王敢称唿她一声表姐,她敢答应吗?」常俊也是知道这条潜规则的,不然皇室公主也不至于如此愁嫁。
聂羽宁走出来,嘲讽道:「原来常三郎也是懂规矩的,既然知道皇室与七大世家不联姻,就知道我与宁王绝无可能。你含沙射影我与宁王的关系,我还以为你是三岁稚童,信口开河。」
常俊脸上挂不住,狡辩道:「我也是关心你,若是你我退婚,你嫁不出去,我又要被骂。」
聂羽宁没好气地说道:「管好你自己,可别煮熟的鸭子飞了。」
「别诅咒我,你这是嫉妒,我与七公主好着呢。」常俊相信不能见面是暂时的,是元晖帝做给别人看的,等到风波过后,他和七公主肯定能成婚。
「聂三姑娘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被陛下惩罚?」
不得不说今日的八角亭特别热闹,又来了一个人。
莫白薇随意走动,寻个安静的地方躲避不必要的交际,结果看到聂羽宁几个人,第一反应就是常俊欺负聂羽宁。
这一下戳中常俊的肺管,他一下气炸了,高声辩解道:「就算陛下惩罚我,我也是乐意的,更能表现我与七公主情比金坚。」
莫白薇无奈地扶额,觉得这人太幼稚,他与七公主情深义重炫耀什么,她默默为聂羽宁心疼,就这玩意儿占据她的未婚夫位置多年。
「三姑娘,我给你说,世间好男儿还是蛮多的,比如我哥,他长相好,性格好,擅长音律,改天我带你去听他弹琴……」
莫白薇拖着聂羽宁,从宁王和常俊之间穿过,大大方方地离去。
因为莫白薇的解围,聂羽宁顺利离去,半路遇到周明旭,还让他帮忙转达提前离去的事。
却说秦谦和裹上衣服追出来时,他就没见到聂羽宁的踪影,两个人出去的路线不一样,硬生生地错过彼此。
他追到中门,也没见到聂羽宁,倒是遇到去而復返的周明旭。
周明旭看着满身狼狈的秦谦和,惊讶地挑眉,坏笑道:「阿谦哥,你这是做了什么坏事?是蹂/躏了别人,还是惨遭别人蹂/躏?」
作为过来人,他是看出秦谦和身上的端倪,有心调侃他。
秦谦和没心思陪他玩笑,皱眉看着周明旭,「你看到羽儿没有?」
「羽儿……姑娘?」周明旭盯着秦谦和杀死人的目光,硬生生加上「姑娘」二字,故意反问道:「上次宁姑娘,这次羽儿姑娘,你到底有几个好姑娘?」
「别贫嘴,我找她有正事,如果你看见她……」
秦谦和没说完,周明旭道:「见过,我亲自送她出门,她说她有事先离开。」
一听到聂羽宁离去了,秦谦和就要追出去,却被周明旭一把抓住,他不悦地瞪着对方。
周明旭指了指秦谦和,道:「你是不是没有揽镜自照?看看你这副尊容,我可是好意,你这么追出去,其他人见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秦谦和犹豫不决,左右为难,出去会给聂羽宁惹麻烦,不出去她会生气不理他。
「别追了,你追不上的,刚刚我亲眼送走她,我才进来的。」周明旭解释道,又打量着秦谦和的装扮,调侃道:「衣衫不整,头髮凌乱,手背上有抓痕,脖子上还有隐隐约约的吻痕……说说你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会是你强迫人家没有得逞,欲求不满吧?我告诉你……」
「不是,是我说错话,让她伤心了。」秦谦和转身往回走,眉头紧锁,想着今日宴会,他这个主人不能无缘无故丢下宾客离去,等明早再去登门解释。
周明旭摸着下巴,低声嘀咕道:「不是?总不至于是聂三姑娘强迫你吧?你不解风情气走她?」
虽然某人的确不解风情,掐了不少桃花,这位可是他自己偷摸喜欢的,不至于也这么对待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卡文就写不动,想了几天,还是按照细纲这么写。捂脸~
第38章 吃醋买醉
豪华马车朝着宁北公府的方向驶去,突然马车里传来女子的吩咐声,车夫调转车头,朝着城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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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柳宽慰道:「三姑娘,不要和常三郎那种幼稚郎君计较,咱们去城外青云观散散心也好。」
又道:「陛下明明惩罚他,闭门思过,谁把他放出来的?」
聂羽宁没好气地说道:「今日是谁的生辰,你不知道吗?」
「秦相的啊!」段柳回答得飞快,脑子里转了转,一拍手掌,惊唿道:「秦相是常俊的父亲,这父亲生辰,做儿子的理应来贺寿。陛下这是格外开恩?」
聂羽宁「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原本是心里有气,聂羽宁不想回家,转道青云观散散心。结果陶先生那里收不到不少信息,需要和聂羽宁商量并定下计策,她干脆多住了几天。
第二天,秦谦和散值后登门拜访宁北公府,门房告诉他聂羽宁不在。
一连好几天,他没有见到聂羽宁的人,一问聂羽宁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门房闭口不谈。
秦谦和忍不住担忧了,握着聂羽宁归还的旧物,睹物思人。
因为生辰那日秦谦和异常表现的缘故,周明旭特别关注他的动静,看到他越发沉默不语,冷着脸能够吓坏其他人。
他不禁回想当日的情景,猜测秦谦和和聂羽宁之间的矛盾,不是秦谦和霸王硬上弓,也不像是聂羽宁强迫他。
那只能是……
这一日,周明旭在散值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找秦谦和,把某个勤政的人强行拖回去。
「阿谦哥,遇到难题,我们要迎难而上,主动克服并解决问题。」
周明旭走到宫门口,让秦谦和等着,他爬上自己的马车,翻出几本书,用一个黑木匣子一装,抱下来塞到秦谦和的怀里。
「我送你几本好书,你回去好好学学,保管你能够追回你的羽儿……姑娘,你让她满意,她就不会抛下你离去。」
从渊和从明与周家僕从聊过天,知道周明旭去书铺买过什么书,顿时眼巴巴地看着秦谦和怀里的匣子,眼中有戏嚯之色。
不会吧?那种书给秦相的?
秦谦和察觉到微妙的氛围,有些诡异,他忍不住打开匣子,「你不会故意害我?令我难堪吧?」
这种事情,周明旭又不是没有做过,故意恶整自己的两位兄长,他们还向他诉过苦。
周明旭一下关上匣子,左右看看,没有熟识的同僚,道:「这种地方看什么书?你回去再打开看。」
他可是真心为秦谦和考虑,万一谁不小心看见书籍,明天整个上阳贵族圈都得笑话秦谦和。
「我先看看是什么内容的书籍,以防你故意整我。」秦谦和道。
周明旭迟了一步,没有阻挡住秦谦和的手,秦谦和翻了几页,看到书中图案,一男一女不可描述的场景,他顿时不自在起来。
「你怎么把这种书拿到外面来?」
说着,秦谦和就要把春宫图塞回给周明旭,周明旭不接,又推了回来。
周明旭凑过去,手掌挡着嘴巴,一本正经道:「你我之间,遮遮瞒瞒做什么?上次你的羽儿离去,不就是嫌弃你技术差?这个是可以锻鍊的,相信我,你肯定能够赢回她的心。」
「我和她之间,不是春宫图能解决的。」秦谦和脸黑,不得不重新强调一遍。
周明旭大惊,低声询问:「啊?你身体不行了?」
「也不是。」秦谦和沉着脸否认道。
又道:「你能不能不要在外面聊私事?」
周明旭看到宫门口还是有守卫,有其他同僚的僕从,顿时十分有眼色,跟着秦谦和上了马车,推都推不走的那种无赖。
秦谦和实在受不住周明旭的聒噪,简单扼要说了大致的情况,没有说当时的情景,毕竟是闺房之事,不能与外人道。
「所以,你担心若是你们在一起,你和她之前的关系会影响世人对她的评价,从而伤害她?那你有没有和她说明过,她又是什么想法?」周明旭讨论起正经事,还是比较靠谱。
秦谦和无奈揉了揉眼角,嘆息道:「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她就负气离去,再登门拜访也没见到人。」
「再等等,她也许有事耽搁或者出门散心,宁北公府没有动静,她就应该没事。」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秦谦和着急寻找聂羽宁的下落,不如周明旭看得清清楚楚。
周明旭又道:「你先别急着找人,还是想想找到人,你该怎么处理。难不成你直接把问题丢给人家姑娘?要我说,你真是喜欢人家,就把坏名声揽过来!」
秦谦和无奈道:「就算我主动上门求娶,世人骂我见色忘义,抛弃髮妻,那她就是不知廉耻,妖媚祸水,这名声传出去能听吗?」
「也许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些虚名。」周明旭看得清楚明白,回答得直截了当。
秦谦和闭了闭眼,道:「她不在意,我在意。我不忍心因为我的缘故,令她落入如此不堪的地步。」
「行吧,你也就是现在嘴硬,等你看到她如你的意,跟着别人跑了,你就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周明旭撇撇嘴,对秦谦和的纠结无语。
明明不是胆小懦弱的人,偏偏喜欢个姑娘,投鼠忌器,各种小心翼翼,龟缩不前。
他又一次把匣子推给秦谦和,「拿回去勤学苦练,你总会有用得到的一天,不要浪费我的心血。」
秦谦和无语,没有再退回去,任由周明旭放在桌子上,默认周明旭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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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聂羽宁在青云观解决完云州那边的事情,乘车下山,恰好又一次偶遇莫白薇,莫白薇发出邀请,约聂羽宁去新开的茶楼品茶。
聂羽宁推拒不得,顺势答应了下来。
莫白薇得寸进尺,定下了明日午后,还说要带家人同行。
第二天下午,聂羽宁按照莫白薇给的地址,抵达茶楼,报了莫白薇的名号,有人领着她上楼,去楼上雅间。
二楼某个雅间里,秦谦和坐在首位,左右两边依次坐着上阳城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闲聊着最近的税收,互相试探彼此。最终双方心满意足,富商离去,独留秦谦和一人。
他吩咐从渊去结帐,从明去赶马车,疲惫地揉着眼角,本是不着痕迹地一瞥,恰好透过窗户,捕捉到聂羽宁的身影,心里一喜,跟着追了上去。
聂羽宁不知道身后的情况,领着段柳和林彤,敲响了雅间的门。
房门打开,莫白薇看到聂羽宁,笑盈盈地将人迎了进来,挥手让茶楼的小二离去。等到房门一关,莫白薇笑嘻嘻地说道:「三姑娘,你终于来了!我可是和我哥打赌,你一定会来的,来抱抱你!你的腰肢好纤细啊!摸着好舒服!」
粗噶喑哑的声音一出,分不出男女的声音不属于少女的清脆,聂羽宁携着她的手往里走,问道:「昨儿还好好的,你嗓子怎么了?」
「喉咙有些不舒服,看过大夫,服用了药,不碍事。」莫白薇不在意地笑了笑,拉着聂羽宁的手腕,在亲哥哥莫怀安面前炫耀。
莫怀安一直喜欢音律与舞蹈,看过坊间模仿的细腰舞后,视聂羽宁为知己,见到她的到来,激动得手足无措。
他非要弹奏琴音给聂羽宁听,几个人在雅间闲聊也颇为有趣。
直到林彤悄无声息地进来,在聂羽宁身边耳语了几句,聂羽宁不得不提出告辞,莫家兄妹也不介意,亲自把人送出去,还约下次见面。
一出来,聂羽宁就看到从渊、从明二人,她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回事?阿谦……秦相失踪了?你们简单扼要地说来听听。」
「今天本来是休沐之日,秦相约见上阳城的富商巨贾,问询税收的情况。」
「一切都没问题。送走那些富商巨贾,我下去结帐,从明下楼赶马车,等待秦相下楼回家。」
「可是我们等了一炷香,没有看到秦相下楼,然后,我们就上楼寻找,雅间空荡荡的。」
「他们将茶楼翻了个遍没有找到人,恰好茶楼小二进来送茶水,我和他们遇见,得知姑娘在这里,所以他们过来请求帮忙。」林彤低声补充一句,一国宰相失踪不见踪影,事情可大可小。
聂羽宁第一反应,也是担心秦谦和遇到刺杀,毕竟她自己也是经常遇到危险的人。
「段柳,你传信给咱们的人,以茶楼为中心,散出去帮忙找人。」聂羽宁吩咐道。
段柳应声离去,执行任务去了。
聂羽宁又对从渊说道:「你们带我去你们订的雅间,我查看一下房间里的情况,是否有打斗的痕迹。」
从渊领着她过去,没有几步路,就隔着两个房间,聂羽宁查看门窗桌椅,没有损坏倾倒的迹象,也不像是有人强行绑走秦谦和的样子。
她缓步走到窗户边,半开的窗户正对着走道,若是走道上有人经过,恰好看得一清二楚。
聂羽宁心里勐然一跳,再一次询问从渊他下楼的时间,从渊不解其意,还是老实告诉聂羽宁。
林彤细心,入门时看了计时的器具,她低声道:「秦相不见的时间,和咱们进门的时刻相差不远。这会不会太巧了?」
聂羽宁低声嘆息,心道:的确太巧了。
她转身领着人下楼,吩咐留一个人留守,其他人在附近寻找。安抚着众人:「你们不要太过担忧,也许秦相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可他一个护卫都没带,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聂羽宁心里有一种猜测,但是没见到真人,没有得到验证,一颗心还是提着的,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她单独行动,走在附近的街道上,捕捉相似的身影,不知不觉走到偏僻的拐角处,是一处死胡同,她正准备往回返。
突然的一瞥,聂羽宁看到屋外招摇的酒旗,简陋掉漆的牌匾,心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小酒馆?
她抱着瞎撞的心思,三两步走进去,快速扫了一眼,竟然在角落里找到了熟悉的身影。不是秦谦和又是谁?
「阿谦……秦相……秦谦和……」
聂羽宁看着喝得烂醉如泥的男人,很难将他与沉稳内敛的秦相联繫起来,无奈扶额,你玩失踪,玩醉酒,累得其他人人仰马翻,这叫什么事?
秦谦和醉得东倒西歪,趴在桌子上,看起来神志不清,但是他见到聂羽宁的那一剎那,却开口搭话了。
「小羽儿……我的……你是我的……只能给我一个人抱!」
他朝着聂羽宁扑过来,一把将她牢牢抱住,聂羽宁想要挣扎开扶他都不行。
聂羽宁无奈扶额,任由他抱着她,心道:吃醋买醉?你还能做出刷新我认知的事情吗?
果然,秦谦和下一句就是:「可是刚刚你竟然允许别的男人抱你,你还不说他!不骂他!」
醉酒的人没有理智,一句话引来酒馆其他客人的瞩目,纷纷看着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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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羽宁无奈,哄着他,辩解道:「我没有,我只给你一个男人抱过!」
秦谦和有时很好哄,学着她低声问道:「真的吗?也只允许我亲过?摸过?」
聂羽宁:「……」
可以不提这事吗?
一想到那日的事情,聂羽宁就想把眼前的某人揍一顿,奈何某人醉得人事不知,她想要找他算帐,都没什么意义。
但是等到他醒来,她又不想理他。
第39章 颠倒黑白
因为分开行动,聂羽宁单独一人寻到小酒馆,其他人没有跟过来。
她独自扶着秦谦和站起来,缓慢往外走,收到不少宾客看好戏的眼神。
刚刚秦谦和开头的几句话音量不低,活脱脱演绎着一个痴情的男人,而她聂羽宁就是不识好歹、勾三搭四的渣女,脚踩两只船,还翻船了,其中『隐情』引人浮想联翩。
聂羽宁顶着众人火辣辣的眼神,生平第一次感到心虚,只想快点离开。
然而,秦谦和最近心里难受,不吐不快,醉酒之后更是肆意几分,缠着聂羽宁追问道:「小羽儿,你还没有回答我,是不是也只允许我一个人亲……」
聂羽宁吓了一跳,飞快捂住秦谦和的嘴唇,阻拦他接下来的质问,一偏头,看到众人好奇的眼神。
她无奈又好气地说道:「我们回去说,你乖乖的,跟我回去,我就告诉你答案。」
秦谦和呜呜几声,挣脱她的手掌,突然生气了,不高兴地瞪着她。转瞬又低垂眉眼,可怜兮兮道:「你不用说了,我就知道,你在敷衍我,肯定有别的男人……比如刚刚那个男人……他也……」
「没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男人,是你误会了。」某人醉酒到这一步,脑子也转得飞快,聂羽宁哄不好,不得不停步解释。「刚刚我见的是一个姑娘,她嗓子哑了,嗓音听起来像男人,让你误会了。」
秦谦和一下高兴了,追问着确认了三遍,还催促着聂羽宁快点回家。
酒馆的客人一见没有什么好戏可看,一下失去了吃瓜的乐趣,眼睛都暗淡了几分,看得聂羽宁一阵无语。
走了几步路,他们到大堂的中央,聂羽宁站在柜檯结帐,从荷包里取出十多枚铜钱,递给酒馆老闆。
突然,秦谦和伤心地掉眼泪,一滴眼泪落在聂羽宁的脖颈里,温温热热的,聂羽宁察觉到异样转身,看到他抹眼泪的脆弱姿态,顿时吓了一跳,磕巴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她还以为秦谦和在哪里磕绊伤到身体。
酒馆老闆也是担心秦谦和受了伤,聂羽宁找他麻烦,连忙指路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馆。
这两个客人的穿着配饰一看就不是凡品,非富即贵,不是他们这些小本生意人赔得起的。
秦谦和摇头不语,牵着聂羽宁的手掌放在心口,委屈道:「一想到我年纪大你这么多,你会嫌弃我老,会抛弃我,离我而去,我就心里难受……想哭……」
聂羽宁:「……」
内心戏可真够足的!
酒馆老闆暗暗松了一口气,把秦谦和和聂羽宁当做吵架的夫妻,从中劝道:「这位夫人,虽然你家夫主年岁长你些许,不如少年郎君甜言蜜语哄你开心,但是这男人年纪大也有大的好处,温柔体贴,耐心稳重,宠你如珠如宝。若是你们有误会,还是尽早解开,切勿误入歧途,选错男人,迷途知返方是正道。」
聂羽宁:「……」
她今天是当定负心薄倖的渣女,是吧?
聂羽宁揉了揉额头,辩解道:「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的夫主!你说是吧,秦叔叔?」
酒馆老闆尴尬地笑了笑,朝着聂羽宁道歉。
而聂羽宁最后询问的眼神,秦谦和没有接受到,仅仅听到最后一句称唿,不高兴地嘟囔:「原来我只是你的叔叔,你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小子,还想着给我当儿媳?」
酒馆老闆站得离他们极近,陡然听到这句话,目光呆滞,等到回神悟出两个人的伦理关系,一下惊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未来公爹对未来儿媳爱而不得,疯狂示爱,吃醋买醉?
「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不知道……打扰了……失陪……」
都说豪门是非多,希望眼前这两位大人有大量,不要记得他,酒馆老闆飞快转身去招待其他的客人。
聂羽宁看到酒馆老闆跑得比兔子还快,对方是什么心理,她十分清楚,无奈地扶额,也没打算追究。
她戳了戳秦谦和的脸颊,陷下去成一个浅浅的小窝窝,没好气地说道:「颠倒黑白,倒打一耙,到底是谁在意年龄差距?是谁在意身份之别?」
秦谦和不高兴地抓住聂羽宁的手指,控诉道:「我这么伤心了,你都不安慰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聂羽宁:「……」
莫名其妙被扣上各种帽子,她都还没有和他计较,他一个始作俑者还委屈上了?
真是没天理!
突然,门口传来噗嗤地笑声,起初声音响亮,而后闷闷的,似有人捂住嘴偷笑。
聂羽宁顺着声源望过去,看到从渊带着人赶来,还有段柳、林彤等人,一个个看好戏似的眼神,显然早到了。
「还愣着干什么?不知道过来帮忙扶秦……秦郎君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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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回头,她也感知到里外看好戏的眼神,默默隐去秦谦和的身份,避免明日绯闻传遍上阳城。
从渊飞奔过来帮忙搀扶秦谦和另一边,恭敬道:「好的,夫人!」
聂羽宁:「……」
谁是你家夫人?别乱喊!
她能预感到酒馆老闆的再一次怀疑!
几乎是半搀扶半强迫着把秦谦和弄上马车,秦谦和喝醉了特别缠人,不放聂羽宁下马车,非得要聂羽宁送他回家。
一路上秦谦和紧紧抱着她,不许任何人触碰,强烈的占有欲显露出来,看得旁人匪夷所思。
这个霸道的男人真的是他们平易近人毫无架子的秦相?
好不容易抵达相府,马车进了侧门,聂羽宁想要将秦谦和交给从渊、从明,奈何他不配合,霸占着聂羽宁,不肯放她离去。
从渊硬着头皮建议道:「三姑娘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您帮忙送我们秦相去后院吧?」
又补充道:「您放心,我们秦相洁身自好,绝对没有藏什么不正经的女人。」
秦相,我们只能帮您到这一步了!祝好运!
聂羽宁一见到熟悉的府邸宅院,就想到某人绝情的拒绝,她还记得自己的断交宣言,内心有几分抗拒,迟迟没有迈出一步。
「他有没有藏不正经的女人,与我有什么关系?说不准他没有藏不正经的女人,却藏了正经的女人!」
从渊抹了抹额头冷汗,连忙解释道:「说错了,是秦相没有藏过女人,当然也没有藏过男人。」
某人像八爪鱼似的,缠着聂羽宁不肯放开,扭来扭去的,她咬咬牙,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带路!」
她可没有原谅秦谦和,只是不想和醉鬼纠缠计较!
「属下明白,三姑娘这边请!」
从渊心里一喜,迈着欢快的步伐前面领路,时不时搭一把手,至于秦谦和愿不愿意他扶着,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七转八转,绕过前院的游廊,穿过几个月洞门,就到了内院。
从渊站在一扇门前,「三姑娘,我们到了。」
「你开门,扶他进去。」聂羽宁所有的重心都在秦谦和,就怕这酒鬼突然搞出什么事情来,让大家都下不了台。
从渊开了门锁,推开漆红木门,又退后两步,让出让聂羽宁。聂羽宁也没有和他计较,凭藉一己之力,将秦谦和扶了进去,扔在床榻之上。
「从渊,你照顾他,我就回去了。」
聂羽宁一转身,不见从渊的身影,无语地抽搐嘴角,人呢?从渊不伺候,还有其他人吧?
她刚刚迈步出去找其他人,床榻上的男人不安分,慢悠悠地爬起来,抓住聂羽宁的手臂,「小羽儿,别走!你只能是我的!」
秦谦和强势地环抱住聂羽宁,身体朝着她倾斜过来,面对面,唿出的气息缠绵,姿势暧昧。
「啊……我什么都没看见!」从渊端着洗脸盆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要躲开。
「我们什么都没做,你把东西拿过来吧。」聂羽宁率先反应过来,要推开秦谦和,反而被抱得更紧。她安抚道:「乖,我不走,你先放开我,擦擦脸。」
秦谦和乖乖地放开她,盘腿坐在榻上,比三岁孩童还要乖巧,牵扯着她的衣角,催促道:「小羽儿不许骗我哦!」
从渊没想到秦谦和喝醉后这么不靠谱,之前装可怜,过后霸道强势,现在过分乖巧的神情越发让他没眼看。
明天秦相醒来不会杀了他们灭口吧?
聂羽宁接过热毛巾,递给秦谦和,秦谦和胡乱擦了一把脸,就扔给从渊,并驱赶着从渊离去。
聂羽宁以为秦谦和要说些什么,却见他只是握着她的手掌不松开,倒头就睡着了。
聂羽宁:「……」
就离谱!
秦谦和睡着的时候,眉目舒展,满脸放松的神色,令聂羽宁啧啧称奇。
她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低声嘆道:「你就这么喜欢我?这么放心地睡在我身边?」
睡着的人註定不可能给她任何回復。
等到聂羽宁安静下来,仔细打量秦谦和的卧室,方才发现他的卧室极其简单,书籍就占了一半的空间,堪比半个书房。
床头摆放着几摞书,聂羽宁随手拿起几本,想随便翻翻,打发时间,等从渊过来替换她。
其中一个黑色的木匣子引起她的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新年好!
最近回家忙,码字不方便,随缘更,很抱歉!等我过完年,就恢復日更哈!
第40章 撒娇求和
聂羽宁是个知晓分寸的人,没有动床头的黑木匣子,转瞬拿起最顶上的几本书,翻开一看,满目古怪,竟然是几本养生的医书。
她放回到原处,又拿起另一摞书的顶部两本,原以为会是什么古籍注文,结果是坊间几本闺阁读物,才子佳人,风月无边,颇受小姑娘们的喜欢。
书中有一两处摺痕,还有简单的批註,聂羽宁沉默无语,又放回原处。她心道:秦谦和还真的看完了这些书?认真的?
堂堂一国宰辅,抽时间翻阅小儿女的话本故事,他这么做的目的,一目了然,是因为她聂羽宁。
其实,秦谦和醉酒吃醋的作态,让聂羽宁很清楚他的心意——秦谦和心悦她。
第70页
前几日的争吵,她一时生气离去,此时想起来,他当时言语犹豫吞吐,应该是有自己的考量。
今日秦谦和耍赖颠倒黑白,不就是他的心迹袒露?
当然,这一切得等到秦谦和酒醒来,她和他坐下来当面详谈,才能知道秦谦和真的担忧顾虑。
这么想来,聂羽宁对他的恼意淡了几分,眼眸偏转,落在秦谦和泛红的脸庞上的目光,多了几分情愫。
她动了动身体,手腕处的牵扯引起她的关注,秦谦和睡着了还抓着她不肯放手。她的另一只手放在秦谦和的手腕处,稍微用劲,分开秦谦和的抓握。双手提起锦被,给他掖了掖被角,她起身准备离去。
砰的一声,脚尖踢到床头的柜子脚,矮柜上如山的书籍晃了晃,黑木匣子受不住震动,从矮柜上坠落,聂羽宁眼疾手快去接黑木匣子。
黑木匣子没有上锁,简单扣起来,因为坠落的缘故,露出里面的画卷与浮雕,可一观其中的一角。
聂羽宁没有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或者说有些不可置信,她打开黑木匣子,发现里面藏着春宫图、春宫浮雕,还有精緻小巧的木雕娃娃。
春宫图是墨画,人物描绘细腻,解锁的场景也挺多的,颇有意蕴,看起来唯美浪漫。
她展开摆在长几上,整齐摆放着好几副画,又摸索着浮雕,立体感绝妙,最后拿起男女娃娃,合在一起又是纠缠的姿势,精緻可爱,不会招人噁心。
漂亮的眉眼微囧,聂羽宁一言难尽,转瞬揉眉浅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真人不露相啊!」
上次都做到那个地步,还能一本正经地拒绝她,她还以为他是正经的读书人,过于克己,没想到他却偷偷私藏这些小玩意儿。
要不她下次收集一些送给他?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吓着?
聂羽宁正准备悄悄收回去,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长手按住画卷,慵懒睏乏地问道:「你喜欢哪一幅图?」
秦谦和的突然出声吓得聂羽宁手一抖,差点撕了春宫图,她偏头转过去,秦谦和恰好依在床榻边,目光纯良,似乎单纯询问聂羽宁的喜好。
他应该是被她惊醒的。
聂羽宁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秦谦和呆呆的,没有回神,有几分酣眠后的惬意,追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喜欢哪一幅画?」
大有聂羽宁说出来他就试试的架势,着实古怪,透露出异常,不像平日里内敛沉稳的秦相。
聂羽宁见他纠缠不清,有心戏弄,双手抱臂垂眸看着他,戏嚯道:「怎么?你想试试看?上次你拒绝我,难不成是不会做?」
「谁说我不会?」秦谦和急了,不高兴地扣住聂羽宁的腰肢,自然地将她锁在怀里,凑过去狠狠亲了亲,恶狠狠地道:「我只是不喜欢这种事,不是不会做。」
聂羽宁微微震惊,他这恼羞中露出几分愤怒,他不会是……
秦谦和捧着聂羽宁的脸,拇指在她白嫩的肌肤上摸索,沉思片刻,又道:「我知道你喜欢这事,上次没有满足你,你和我闹脾气,这一次我补偿你,你不要和我生气,不要离开我,原谅我好不好?」
聂羽宁终于发现不对劲了,清醒下的秦谦和绝对不会如此放肆,不会主动搂着她亲,也说不出如此直白露骨的话。所以,他这是还醉着,没有醒酒?
就这么犹豫的功夫,秦谦和直接扯过来一副传统男上女下的图画,摆在床榻里侧,他学着画中人的动作,来掀聂羽宁的裙摆,宽大的手掌摸上细嫩的长腿。
腿上传来酥麻的痒意,聂羽宁连忙按住他的手掌,对上他不解委屈的眼眸,喉咙动了动,嗓音柔媚如水,拒绝道:「不行,你喝醉了,明天醒来后肯定会后悔。」
上次她不是真的喝醉了,秦谦和醒着拒绝她。而这次秦谦和是真的喝醉了,不知道在做什么,她不能够乘人之危,把人给拐上床。
秦谦和一下委屈了,质问道:「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还是变心了,不喜欢我这幅身子了?」
聂羽宁:「……」
说来话长,我还是馋你的身子!
不是,她怎么被带歪了?她是馋他身子吗?
她是喜欢他里里外外整个人!
趁着聂羽宁愣怔发呆的功夫,秦谦和主动亲了上去,双手在她的痒痒处作弄,唇舌流连于白皙细腻的肌肤之上。
聂羽宁的身子软成一滩水,轻轻推搡着他,脚背又勾着他,眼眸流转间,颇有几分欲语还休的味道。
她不好意思盯着秦谦和,眼眸偏转到他处,不小心落在春宫图上,不仅仅有男上女下的姿势,还有女上男下的,似乎还看见了细密的字迹。
脑中闪过一个疑惑:该不会他还做了笔记吧?
「你不专心!」
秦谦和生气地咬了她的红唇一口,眼眸跟着转过去,看到余下的春宫图,误会聂羽宁的心思,以为她想尝试新的姿势。
他凑到她的耳畔,低声道:「我在上面温柔点,能够掌握力度,不伤到你。等你适应了,下次换你在上面。」
「不……不是……呜呜呜……」
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聂羽宁有一瞬间的清醒,挣扎着避开他的索吻,借着巧劲逃开秦谦和的压制。半跪在床榻边缘,衣衫凌乱半解,她捧着秦谦和凑过来的俊脸,气喘吁吁的,没好气地说道:「我不是这样的人!你别用美□□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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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的争吵是他秦谦和态度犹豫不决,不够坚定,惹她生气。怎么到秦谦和嘴里,就变成她欲求不满似的?
若是她这次答应他的美色贿赂,原谅了他,下次他故技重施,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这是一个原则问题,不能轻易答应。
秦谦和环抱住她的腰肢,脑袋在她胸口拱了拱,撒娇道:「好好好,羽儿不是这样的人,是我想要你,你给我,好不好?」
「你……」
聂羽宁一时拿不准秦谦和到底是醉的还是清醒的,硬下心肠,推开他的脑袋,整理好衣衫。
离开之前,她说道:「不管你是醉酒还是清醒的状态,你听着,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等你酒醒之后,来找我说清楚。」
等到第二日,天不亮,秦谦和就坐着马车去上朝,车轱辘滚动着,吱吱呀呀的,从渊和从明频频看向他,试探他昨晚做了什么。
有些人喝酒断片没有记忆,不知道醉酒后发生了什么事,而秦谦和恰好不属于这种人,他清醒地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
比如,吃醋误会聂羽宁另结新欢,在小酒馆买醉,还在众人面前颠倒黑白,向别人暗示她抛弃他,装可怜,耍脾气,撒娇求欢好……所有他清醒状态下不会干的事,他都做了个遍。
这还是他吗?羽儿是不是吓着了?
他揉了揉眼角,嘆道:果然,喝酒误事。
一整天,秦谦和冷肃着脸,摆出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吓得其他同僚不敢乱说话。
等到散值后,秦谦和思虑再三,不得不面对聂羽宁,解决两个人之间的误会。他让从渊去宁北公府送信,约聂羽宁在茶楼一见。
约见的茶楼在小巷的中央,对面是卖玩具的小摊,现在没有什么客人,大概行人脚步匆匆赶着回家。
秦谦和带着从明寻到茶楼门口,恰好巷道对面走过来两个大人带一小孩,小姑娘哭哭啼啼的,男主人抱着她快步走,沉闷不语,女主人跟在后面,埋着头赶路,谁也没有哄孩子。
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又有一股违和感。
几个人撞见秦谦和主僕二人,皆是一愣,脸上出现恐慌之态,吓得缩在路边,而后回神给他们让路。
秦谦和颔首致谢,与一家三口擦身而过,突然响起一道沙哑稚嫩的哭声,「阿爹救我……」
肩膀处传来弱小的抓握力量,他偏转过头,恰好与小姑娘四目相对,看清楚她的长相,一下惊得呆愣当场。
她与聂羽宁长得好像啊!
不是一模一样的长相,眉眼却是如出一辙的灵动,眼睛弧度上翘,极为稀少,两个人说没有关系都让人难以相信。
若是聂羽宁给他生个女儿,与眼前女童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
对面的男女误会了秦谦和的态度,他们看着从明腰间的长刀,肩膀瑟缩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有了决断。
男人将女童往秦谦和怀里一丢,大喝一声:「跑!」
两个人撒腿往巷道口跑去,秦谦和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这对男女明显不是女童的父母,甚至没有关系。
他猜测女童是他们拐带的孩子,立刻吩咐从明,「抓住他们!」
从明不放心秦谦和一个人,犹豫了一瞬,还是追了上去。
秦谦和抱着女童安抚,却不知道危险靠近。
一道银光划过,杀意冲着秦谦和而去,半道却被一柄匕首拦截。
叮铃一声,银刀落地,小摊贩捂着手腕打滚,鲜血流淌了一地。
「啊……」
一声痛唿惊得秦谦和回头,看到地上打滚的摊贩,猜出这和人贩子是一伙的,还差点伤到他和女童,瞬间脸黑。
又顺着巷道看向路口,熟悉的身影依在墙边,夕阳的余辉给她镀上一层金光。
他心中一喜:「羽儿,你来了。」
手指间飞舞着匕首,聂羽宁挑眉戏嚯道:「秦相,这是路边捡来的闺女?还是你亲闺女?」
此话一出,秦谦和知道她看到整个过程,听到女童向他求救叫「阿爹」,怕聂羽宁误会,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听我解释,她不是我……」
然而,女童比他嘴巴更快,眼睛一亮,朝着聂羽宁伸手:「阿娘,抱抱。」
被抛弃的秦谦和:「……」
被依赖的聂羽宁:「……」
第41章 和好如初
聂羽宁没有动手接过孩子,让出巷道口,身后走出几个人,擒住受伤的摊贩,候在一旁等候吩咐。
女童固执地朝着聂羽宁伸手,露出甜甜的笑容,又喊道:「阿娘,抱抱……」
段柳看不下去了,走过去逗弄着女童,点了点她的眉心,「别白费力气了,那可不是你阿娘,是个铁石心肠的罗剎。」
眼看着段柳越说越没边,林彤暗瞪了她一眼,快步走过去,想要从秦谦和手里接过女童。
突然一瞥,她对上女童精緻的面容,顿了顿,「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不是,是她长得好眼熟!」
「眼熟吗?我看看!」
段柳端详着女童的小脸,惊唿道:「的确好眼熟……不就是像我们家姑娘吗?」
一语惊起众人,大家或多或少地回首看向聂羽宁,悄默默地对比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脸上满是贊同之色,却又碍于聂羽宁的身份不敢放肆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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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尽在不言中。
聂羽宁厉眼扫过,无人敢与她对视,对比的小动作不断,她没好气地朝着秦谦和靠近,「别看我,我就算能生得下三岁小女儿,她也不是我的闺女。我有没有时间生孩子,你们天天和我待在一起,能不知道吗?」
话落,她恰好站在秦谦和面前,上下打量身穿锦袍夹袄的女童,小丫头眉目精緻,宛如灼灼桃花,是个美人胚子。
「阿娘,你说错了。念念才两岁半,过完年才有三岁,还差三个月。」女童稚生稚气地纠正道。
大约是家里人与女童说过年纪的事,小小的姑娘挺着胸脯,可骄傲啦。
秦谦和心里简单盘算,想起三年前女童出生的那段时日,正是宁北公府大办丧事的时间,的确没有谁能够生下女童。
难不成女童与宁北公府的人没有关系?长得像聂羽宁当真只是巧合?
聂羽宁轻轻戳了戳女童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小呆瓜,连自己爹娘都分不清楚,我不是你的阿娘,他也不是你的阿爹。记住了吗?」
「阿娘,我不是小呆瓜。」
女童不以为然,笑嘻嘻地扑到聂羽宁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双腿蹬开秦谦和,非要缠着聂羽宁。
一声又一声的「阿娘」,甜甜糯糯的,似乎害怕聂羽宁丢下她。
聂羽宁无奈抱着女童,朝着秦谦和示意,「秦相,你们读书人脾气好,有耐心,你问问这小丫头的来歷。等问出她爹娘的下落,我们赶快把她送走。」
她抱着娇娇弱弱的小娃娃,像抱着烫手山芋似的,恨不得快点丢出去。
秦谦和心底暗笑:原来她也有害怕的人!
女童年岁虽小,人聪明机灵,家里大人教得好,小姑娘还记得自己的姓名和父亲的名字。
「爹爹叫我念念,说若是有一天我走丢了,就告诉别人,我的大名叫蒋念之,我爹爹叫蒋悠远,你们把我送回去,他会有重谢。」蒋念之眨巴着眼睛,扑灵扑灵的,可机灵了。
哪里还有刚刚的呆萌蠢笨?
秦谦和微微一愣,没有回过神,聂羽宁拉开蒋念之,扔回到秦谦和的怀里,挑眉戏嚯道:「咱们被小丫头耍了?傻眼了吧?」
边境战乱不断,多的是流离失所的孩童,经歷过战争动乱的孩子,不满十岁都敢提刀杀人,三岁孩童骗起大人来,有模有样,真假难辨。
秦谦和搂着女童,面对着面,认真问道:「你记得你爹爹是谁,为什么要乱喊爹……娘?」
他对上聂羽宁漂亮的面孔,还有些不好意思,蒋念之称唿他阿爹,称唿聂羽宁阿娘,听起来好像是夫妻……在称唿上他占了聂羽宁的便宜。
蒋念之愧疚地低下头,不敢看秦谦和的眼睛。
聂羽宁道:「蒋计相的千金能差到哪里去?可不是跟她爹学的?」
秦谦和才想起蒋念之的父亲是蒋悠远,联繫到计相蒋悠远,有些难以相信。
「阿爹!」
蒋念之看到巷道口的身影,一声唿喊又脆又响,比之前叫秦谦和深切多了。
一下引起众人的关注,巷道口快奔来的中年文士,正是大名鼎鼎的蒋计相。
他一把抱住蒋念之,低声叫了几声「念念」,如获至宝。显然蒋念之的丢失,他也吓得不清。
聂羽宁微微扬眉,笑道:「羽宁还未恭喜师伯中年得女,后继有人。」
虽然蒋悠远和文贞师出同门,又是同窗好友,看起来关系密切,但是他们之间曾经是竞争关系,二人真实关系微妙,连带着聂羽宁也对蒋悠远的态度复杂。
蒋悠远拉着宽袖遮遮掩掩,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再对上秦谦和和聂羽宁打招唿,端着架子傲得很。他笑道:「羽宁丫头跟松柏一样,就爱取笑我。我就念念一个闺女,她年岁小,呆笨傻得可爱,哪里能够入得了你的眼?」
聂羽宁嘴角微翘,冷哼一声,「刚刚你家丫头连我和秦相都骗过了,有师伯你的风采!青出于蓝胜于蓝!」
一样的诡计多端!
两个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秦谦和看出几分端倪,他从中打断,解释他们遇见蒋念之的前后因果。
蒋悠远听完一阵后怕,再对上聂羽宁,也没心思斗嘴,最后还朝着她诚恳道谢。
恰好从明擒住拐蒋念之的男女,将他们丢到秦谦和的面前,回復道:「秦相,我们把这两个拐子抓住了,要不要送到官府?」
幸好聂羽宁来得快,恰好看到从明离去的背影,安排人帮他抓住拐子。
蒋悠远目露厉色,瞪着男女,他恨死了差点拐走他闺女的拐子,直言道:「秦相,此事关乎小女,不如将这三人交给我处理。」
「如此,便麻烦计相了。」秦谦和略微思索,便答应下来。
蒋悠远是蒋念之的父亲,他为了女儿,也得慎重处理此事。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
聂羽宁嘆道:「帝都繁华,律法也散乱,终究不是回事。若是此事发生在我们云州,可是处以极刑,命人观看,以儆效尤。」
有道是:乱世当用重典。
临走时,蒋悠远若有所思,朝着秦谦和和聂羽宁再三道谢,直言改日携重礼登门拜访。
蒋念之犹犹豫豫的,突然朝着聂羽宁挥手,「阿娘,再见。」
蒋悠远满脸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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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谦和目露疑惑:「……」
等到蒋悠远带着蒋念之远去,聂羽宁漫步走向茶楼,直到二人坐在雅间里,秦谦和坐在对面还在不高兴。
她淡声说道:「那丫头看着机灵,还是个小呆瓜。你还在和她计较?计较那一声『阿娘』?」
「没有,我只是疑惑,她为什么还是叫你阿娘?是不是你与她的亲娘有什么关系?比如姐妹……」秦谦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不得劲。
聂羽宁轻笑道:「小孩子遇到危险找大人求救,谁厉害亲近谁呗!」
秦谦和:「……」
是他太文弱了?
聂羽宁见他沉默不语,问道:「你找我就聊这?没有别的可说的?不说,我可就走了。」
「等等。」秦谦和挺不好意思的,取出牡丹步摇和黄玉腰佩,一一摆在桌面上,问道:「你说过给我一个机会,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
秦谦和脸上闪过淡淡的喜悦,淡化了冷肃的神情,聂羽宁话锋一转,玩起了文字游戏。「可是我说的机会是给你解释的机会,可没有承诺你什么。」
秦谦和点头称是,没有不高兴,他悄悄伸出手指,勾住聂羽宁的小拇指,捏了捏她软软的指腹,将心里的想法娓娓道来。
从他最初的打算,以长辈的身份照顾她,护着她,到聂羽宁与常俊的婚事变故,到他的犹豫考量,他担心自己不够好,牵连到她。
「之前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不打扰你,看着你和别的年轻有为的郎君相亲相爱,我就心满意足了。但是,昨日我听见你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的说话声,心里难受极了,想立刻将你抢过来,不许旁人觊觎窥探半分。」
「没有别的男人,是莫副相的千金莫白薇,她嗓子哑了,听起来像男人。」聂羽宁没忍住,又解释了一遍,心里微微郁闷。
秦谦和的确长着一副好相貌,稍微示弱装可怜,她就不忍心斥责半分,急着解释,怕他露出忧伤的表情。
哼,老男人惯会示弱装可怜!
又一个狡猾如狐的男人!
秦谦和看见她露出心软的神情,顿时趁机追问道:「羽儿愿不愿意继续欢喜我?就像以前一样!」
一瞬间,聂羽宁想到她把人往床上拐,还让他误会她欲求不满而对他发脾气,顿时窘迫羞涩,没好气地说道:「我以前什么样?喜欢过你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秦谦和误以为说错什么话,导致聂羽宁生气反悔,他起身离开座位,奔到聂羽宁身边,道:「我没有误会,我能够感觉到你的心意。」
两个人拉扯间,聂羽宁身体不稳,向旁边歪了过去,秦谦和一个着急,直接将她搂抱住,聂羽宁渐渐稳住身体,感受到手掌下的温热,她无意识地抚摸了一下。
突然,秦谦和哼唧一声,聂羽宁反应过来摸的是他的腹部,要挪开手掌,却被秦谦和抓住按在原处。
「羽儿若是喜欢,我可以解开衣裳给你摸。」
聂羽宁:「……」
有一次当了好色之徒,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她觉得还可以再解释一下下,「刚刚真的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这么好色重欲!
秦谦和深邃乌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弯腰抱住聂羽宁,脑袋缓缓凑近聂羽宁,似乎下一刻就要亲上去。
剎那间,脑海里闪过几副春宫图的场景,似乎有一副就是茶楼的背景,聂羽宁连忙躲开,「别……我还没准备好。」
秦谦和愣了愣,察觉到聂羽宁似乎误会了什么,轻笑着在她额头眉心落下一吻,「你误会了,我没想做那种事。至少等到我解决掉常俊母子,可以光明正大地迎娶你,才会要你。」
第一次,聂羽宁脸红了,傲娇地抬着下巴,非要秦谦和亲自给她戴上牡丹步摇,佩上腰佩,两个人才正式和好。
秦谦和在心里悄悄计划着年前解决常家母子,争取早点定下鸳盟。
第42章 亲上加亲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南边出现大面积的雪灾,百年不遇,帝都拨出救灾的款项,下面的官员没把雪灾当回事,层层剋扣饷银,闹出了大动静。
秦谦和南下查救灾款的去向,一去就是一个多月,他想澄清与常俊母子的关系,给聂羽宁一个惊喜,也因为出京而耽搁了下来。
直到除夕之夜,宫中有盛会,宴请宗亲、外戚、世家、清流等各家亲眷,他方才急急赶着入宫,向元晖帝汇报处理结果,顺路一道抵达宴会大厅。
今年安排坐席的管事也是个秒人,明知道聂羽宁主动退掉了常家的亲事,两家生了嫌隙,偏偏将宁北公府的席位与常国公府的席位连在一起。
聂羽宁到的时候,看到常家众人,微妙地扬了扬眉,没有提出调换位置的要求,大大方方地入座。
倒是常雅馨与常俊看到聂羽宁出现,还是坐在上位,脸上闪过复杂之色,难堪、羞恼。
「晦气!」
常雅馨低声嘟囔一句,垂着脑袋,手里移动餐具果盘,恨不得与聂羽宁拉开距离来。
聂青岚正要撸起袖子回嘴,太夫人一个瞪眼,阻拦了她的话。
「这是宫廷宴会,又是新年将至,可容不得你胡言乱语,小心被人听见了,陛下治你一个殿前失仪的罪。」聂羽宁笑盈盈说着,有指桑骂槐之意,气得常雅馨脸上一阵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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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又道:「小岚,你扶着祖母入席,跟着祖母坐一起。」
这样简单的安排下,聂家女眷稍微挤了挤,恰好坐在聂羽宁的右手边,聂羽宁单独一张桌子,左边是离得远远的常家众人。
双方间隔了些距离,秦谦和陪着元晖帝进来,在人群中捕捉聂羽宁的身影,恰好看到这么一幕,心里瞭然。
许久未见,思恋如水,荡漾在心间,他当即迈步朝着聂羽宁走过去,领路的宫人一转身,看到秦谦和跑去对面,追着准备阻拦,却看到常国公府的众人,识趣地停下脚步。
然而,出乎宫人的意料,秦谦和并没有坐在常家人那一桌,而是吩咐他加一桌,在两家之间,单独成桌。
宫人恭敬照办,脑子迷煳不清,如在云里雾里。
这宁北公府的姑娘和常国公府的郎君退了婚约,秦相还坐过去,难不成是新的反击报復手段?
也不对,这秦相怎么待聂家姑娘这么和蔼可亲,宛如自家小辈?这算什么报復手段?
秦谦和往中间一坐,两边都安静了,规规矩矩的,目不斜视,都当旁边的死对头是空气。
聂羽宁挑选出一个饱满金黄的橘子,剥皮后一分为二,悄悄分给秦谦和一半,调侃道:「对面可是陛下的自己人,你不过去坐?不怕得罪陛下?」
桌子下面,秦谦和空出右手,悄悄握住聂羽宁的左手,十指紧扣,他低声道:「若是我坐过去,羽儿手凉,谁人给你暖手?」
「你确定?」聂羽宁动了动手,想要摆脱冰凉的大手,却没有得逞。
因为常年修习武学的缘故,聂羽宁身上一直暖暖的,就算穿得单薄,也不会受凉。倒是秦谦和刚刚从殿外进来,手掌冰冰凉,非要扣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来。
所以,他们俩到底谁给谁暖手?
珍馐上桌,歌舞停罢,元晖帝在宴会上致词,言语诚恳,百官衣袖湿润,倒也君臣和乐。
不知道谁起的头,聊起了各家小辈的姻缘亲事,唯独蒋明朔孤身一人,没有定下亲事。
元晖帝喝了几杯酒,面红耳赤,言语间颇为豪爽,笑道:「明朔看中哪家的千金贵女,说出来,朕给你牵线搭桥。」
秦谦和握着聂羽宁的手指一顿,眉宇间笼罩一层阴翳,渐渐起,渐渐散,在喧闹的大殿中有些格格不入。
却极少有人关注到他的脸色,也就没有人发现异常。
唯有聂羽宁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抬头看了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紧接着,聂羽宁看到对面的蒋家人一桌,和蒋明朔恰好四目相对,她的心微微一跳,有些预感。
她安抚性地捏了捏秦谦和的手掌,受到他更大的抓握力。
这是又吃醋了?
蒋明朔朝着她颔首浅笑,一派君子风度,落在高位之上的几个人眼里,大家心知肚明。
皇后、淑妃等人的孩子在聂羽宁身上吃了亏,七公主丰婉柔还在闭门思过,连宫宴都没有出现,此时她们眼观鼻,鼻观心,不肯轻易搭腔。
蒋悠远笑着调侃道:「明朔这孩子性子内敛,不好意思说出来,就让他自己去求取,不劳陛下费心。」
元晖帝挥手,另有一番见解,「悠远此言差矣,你的侄儿明朔看上的姑娘可不一般,等着他主动得等到什么时候,咱们做长辈的该推一把就要推。贵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云贵妃便是宁王丰烨的生母,聂羽宁那位除族入宫的小姑姑——聂成竹。
云贵妃三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极好,倚在元晖帝身旁,捂嘴一笑,柔媚可爱,宛如双十年华的少妇。
有道是侄女像姑,聂羽宁的眉眼就极其像她,如出一辙的美艷动人。
云贵妃道:「陛下想做媒,拉我下水做什么?」
「计相的侄儿,贵妃的侄女,门当户对,金童玉女。若是这门亲事成了,你们岂不是亲上加亲?」元晖帝干脆戳破,指了指蒋明朔,又点了点聂羽宁。
然而,聂羽宁脸皮厚,只要不是点名道姓,她就只当做不知。心中却是疑惑:怎么个亲上加亲?
她知道她的亡父聂成赟的第一任妻子出自蒋家,两家本就是姻亲,此时此刻应该没有人提起这桩旧事,而且元晖帝说的与这明显不是一码事。
云贵妃俏皮地眨了眨眼,笑道:「我与念念情同母女,不可更改。明朔与阿宁如何,那得看阿宁的意思!」
众人看向聂羽宁,聂羽宁心中思量,该怎么体面地拒绝此事,不让某个人打翻醋罈子。
突然,有人嗖地站起来,引起众人侧目,替聂羽宁解了围。
宫宴上,蒋念之正在埋头炫零嘴吃食,陡然听到云贵妃提到她,立刻举起小爪子,鼓着嘴巴咀嚼,像个贪吃的小松鼠似的。
她囫囵吞下食物,清脆地回道:「阿娘,念念在这里。」
像个小炮弹似的,她飞快冲向云贵妃,坐在云贵妃的怀里,连元晖帝想要靠近逗她,她都不愿意搭理。
时隔多日,聂羽宁再见到蒋念之,听到熟悉的「阿娘」,反射性地抬头望过去,还是熟悉的小人儿,换了一身喜庆的红装,恍若年画里蹦出来的福娃娃。
唯一的不同就是蒋念之的阿娘换人了,还是云贵妃,聂羽宁心中惊讶,神色中难免露出几分。
「蒋念之不是计相的女儿吗?怎么叫云贵妃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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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蒋念之和蒋悠远面容的相似,定然是亲父女,唯独眉眼的差别。
「我倒是知道原因。」秦谦和犹豫了一下,此事还是一桩旧事,关系到聂羽宁一家。
顿了顿,他简单解释道:「当年,陛下被俘,云贵妃有孕,又逃亡在外,迫于当时的危境,她失去了一位公主。」
「后来,陛下接回云贵妃,云贵妃因丧女太过哀伤而精神失常。陛下怜惜云贵妃,命令百官,谁有刚刚出生的女儿,将女儿送到宫中,抚慰云贵妃一片思女之心。」
「云贵妃说蒋家姑娘眉眼像小公主,便留下了蒋念之,收为义女。」
聂羽宁道:「蒋念之的生母也愿意?」
秦谦和摇头,「听说是意外产女,生下蒋念之,人就没了。」
「那倒是挺巧的。」聂羽宁说出这么一句话,不再多言。
原以为蒋念之这么一搅和,元晖帝不再提及婚事,但是蒋明朔自己却主动提起,他直起身出列,问道:「陛下,刚刚说帮忙赐婚的话可还算数?」
元晖帝高兴,大手一挥,「自然算数。明朔终于鼓起勇气亲自求娶?」
蒋明朔浅笑,目光落在聂羽宁身上,笑道:「羽宁师妹,你意下如何?」
聂羽宁勾了勾嘴角,笑盈盈道:「陛下刚刚说的可是牵线搭桥,怎么我思考的片刻功夫,到蒋师兄嘴里就变成赐婚?还不给我时间表明态度了?」
「这……」元晖帝犹豫,笑了笑,看了看蒋明朔,又看看聂羽宁,一时为难。
蒋念之看到聂羽宁,眼睛一亮,朝着她招手又没有人搭理,她听不懂三个人之间的对话。
天真地问道:「皇帝伯伯,什么叫赐婚?」
元晖帝笑得和蔼,「就是让你的明朔哥哥和那边的姐姐在一起,成为一家人,再生一个像念念一样可爱的宝宝。」
蒋念之看了看聂羽宁,又看了看蒋明朔,因纠结而紧皱眉头。她挣扎着从云贵妃怀里跳下来,摇了摇头,坚决道:「不可以,哥哥怎么可以和阿娘在一起?阿娘和阿爹才是一家人,是一对。」
众人跟着小人儿迷煳,蒋念之口中的阿娘可是云贵妃,云贵妃与蒋明朔八竿子打不着,年岁也相差较大,没什么交集。而且计相和云贵妃也不是一家人,中间还有个陛下呢。
元晖帝耐心地问道:「念念,不是你哥哥和阿娘在一起,是你哥哥和那个姐姐在一起。你哥哥和那个姐姐怎么不可以在一起?你不喜欢那个姐姐吗?」
「那不是念念的姐姐,也是念念的阿娘。」蒋念之发现没有人理解她,她气哼哼地跺脚,最后无奈朝着聂羽宁和秦谦和跑过去。
聂羽宁暗道不好,想要躲开蒋念之已经不可能了。
蒋念之抓着聂羽宁的手,放到秦谦和的手掌中,转身朝着众人骄傲地说道:「就是这样啊,阿娘是阿爹的,不是哥哥的。」
第43章 不敢细想
蒋念之口中的阿爹不是亲爹蒋计相,而是大名鼎鼎的秦相?
阿娘也不是名不见经传的生母或者义母云贵妃,而是宁北公府云英未嫁的三姑娘?
秦相和宁北公府的三姑娘这关系……
嘶,不敢细想!
人皆有好奇之心,特别是男女之间的风月旖旎,最是吸引男女老少。此时没有人关注赐婚与否,而是悄悄打量秦谦和与聂羽宁的脸色,试图揣测些什么秘密出来。
显然众人的关注点不在蒋念之的称唿上,而是自动将阿爹和阿娘带入秦谦和和聂羽宁两个人,默认他们是一对关系暧昧不明的男女。
更何况宁北公府和常国公府两家小辈联姻不成,退彩礼闹得轰动,彼此生了嫌隙,越发给秦谦和和聂羽宁的关系添了三分神秘。
难不成联姻失败还有一层不能明说的原因?常俊高攀七公主,秦相与聂家姑娘也暗通曲款?
当然,他们不是为谁打抱不平,毕竟两家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再是家道中落,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大部分人有权有势。
曾经常雅馨和常俊母子气焰嚣张,不知道低调为何物,不少人在他们母子身上吃了亏,女眷为了家族忍受常雅馨的奚落,男人卖着笑脸捧常俊,皆是忍气吞声为了大局。
此时此刻,秦谦和和聂羽宁关系暧昧,似乎给了他们反击常雅馨母子的机会。他们朝着常国公府的方向看过去,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眼神,属于圈子里懂的都懂的表情,或挑衅,或嘲讽,或怜悯。
常俊一心惦记着闭门思过的七公主,想着找机会偷偷去见丰婉柔,诉说相思之情,倒是不怎么察觉他人态度有异常。
而常雅馨长年累月与贵妇人打交道,立刻感受到他人的态度变化,顿时觉得地位受到威胁。
她暗道:必须想办法稳住!
曾经秦谦和任由她拿捏当刀使,转瞬成了香饽饽,还是一个差点成为她儿媳的女人抢走的。
顿时,她不乐意了,摆出一副正室的嘴脸,不高兴地质问道:「聂羽宁,你们私底下见过面?什么时候?」
若是失去了秦谦和,只剩下李驰这个名义上的姨父,实际上的生父,官职又小又没有实权,常俊在同龄的郎君中必然地位一落千丈,娶不到七公主。
而她在与常雅薰的攀比中,也会失去炫耀的资本,落下风。
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常俊,她必须赶走聂羽宁,弄坏她的名声,才能够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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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眼睛一亮,表面上一个比一个端庄娴静,内心里却等着围观看戏:注意了!开撕了!
就是不知道秦相是维护霸道蛮横的原配,还是宠爱明艷娇媚的新人?
出乎众人的意料,聂羽宁既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躲躲闪闪的,态度坦然,淡定从容。
其他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又犹豫了几分:难不成是空穴来风?
有人看不到常雅馨丢脸,懊恼失望,甚至祈祷:快点吵起来,灭一灭常家女的嚣张气焰!菩萨保佑!
聂羽宁当然不知道众人的心思,她慢悠悠地收回手掌,指尖在秦谦和的掌心划过,若有若无,宛如羽毛飘落。此举惹得秦谦和微微侧目,她却视若无睹,手指尖尖捻了捻,轻笑戏嚯道:「不经常见,上次见面还是一个多月前,秦叔叔请我喝茶。」
不知道内情的略微失望,一个多月前见过一面,的确挺久的,他们关系应该一般。
剩下极少的人知道内情,知道秦谦和恰好出京一个多月,刚刚踏着除夕夜的喧闹回来,一回来就坐在两家旁边,顿时觉得有戏。
半个月前,常国公府曾经给秦谦和送信,邀请他过府庆贺新年,却扑了个空。
常雅馨也是知道内情的人之一,顿时竖着眉头横着眼,怒骂道:「狐狸精,不要脸!你知道你和他曾经是什么关系吗?做出这种有违人伦之事也不怕人笑话?」
她满脸厉色,没有吓住聂羽宁,倒是吓住事件的「始作俑者」。
蒋念之吓得愣在当场,哇哇大哭,眼泪珠子一颗接一颗的滚落,惹人心疼。
秦谦和离得最近,起身利落抱起蒋念之,替她擦了擦泪花,轻拍嵴背安抚。
他十分不满意常雅馨不分场合的闹事,怒怼着常雅馨:「常雅馨,你够了!我和她曾经有没有什么关系,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今日我不介意当众解释清楚……」
众人翘首观望,嚯!还有秘密!
常雅馨心里一跳,忌惮秦谦和当真发狠撕毁协议,抖落出那些陈年往事。那些事没有一件能够见得光,若是散播出去,别说七公主,就是一般勛贵家的姑娘也不愿意嫁给常俊。
某些时候,常雅馨也是能屈能伸的,瞬间偃旗息鼓,不再挑衅闹事。
对面蒋悠远看到蒋念之张嘴大哭,就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接过秦谦和怀里的闺女,无奈陪笑道:「童言无忌,念念丫头胡言乱语造成误会,还请见谅。」
聂羽宁轻笑道:「计相,您也给我送过礼,是不是蒋夫人也得站出来,骂我一声『狐狸精,不要脸』?」
「怎么回事?」
突然一道柔媚的女声插进来,其他人见到云贵妃亲自走下主位,微微愣怔,蒋家小姑娘可真是受宠!
聂羽宁近距离观察云贵妃,心道:念念的眉眼和云贵妃挺像的!
是不是秦谦和看她和念念也是这种感觉?
云贵妃被众人看得有些不自在,接过蒋念之,与蒋悠远不可避免的触碰,身体微微一僵。转瞬,她温柔地抚摸着蒋念之,柔声问道:「念念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蒋悠远不得不说起宴会上发生的事,以及一个多月前的事情,蒋念之遇到拐子,差点丢失,幸好秦谦和和聂羽宁一起帮忙救援,过后他登门答谢。
最后,他无奈道:「念念这孩子非要叫羽宁丫头『阿娘』,叫秦相『阿爹』,惹得秦相的夫人误会,双方起了争执,吓着念念了。」
明明三两句话解释的事,蒋悠远不厌其烦地陈述,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云贵妃严厉不满的眼神落在常雅馨身上,满满的不悦,道:「常二姑奶奶,念念还是不满三岁的孩子,她不懂事,说话简单直白,你也是三岁小孩?怎么能够不经过查证就相信了?」
众人见识过偏心眼的,但是没见到偏心到颠倒黑白的,妥妥的街头流氓无赖作风,但是谁叫人家是宠冠六宫的云贵妃,只能恭敬地听从训诫。
常雅馨低眉垂眼地听着,不敢顶嘴,满满的一肚子怨气,越发坚定要替常俊娶回七公主的心思。
由于蒋悠远解释秦谦和、聂羽宁解救蒋念之之事,众人只以为他们两个人的相遇是偶然,聂羽宁说的请喝茶也是故意气常雅馨的。
一时觥筹交错,宾客尽欢,又恢復之前的热闹,也没人不识趣地提起刚刚的话题。
宫廷盛会到半途,聂羽宁趁着宾客攀关系时,缓步走出宴会大厅,穿行在雪夜里,凉风一吹,散去浑身的燥热。
她没有选择去亭台水榭休息,而是跳跃到假山之上,翘腿仰望星空,与无边夜色融为一体。
只是无人知道的另一边,传来微弱的声音,若有若无,细细碎碎的,似乎一阵风吹来,能够吞没对方的说话声。隐在暗处的人,正在向聂羽宁汇报消息。
聂羽宁耳聪目明,有内力在身,听得清楚明白。若是有人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必定惊诧于她难得一见的严肃。
借着月光的照耀,假山附近出现隐隐约约的人影,看不清楚来人的长相,却足够引起聂羽宁的注意。
她低声吩咐了一句,翻身跳下假山,暗处的人也悄悄离去。
等了许久,聂羽宁没有等到旁人靠近,大致认为是巧合,没有危险。她缓步穿行在假山中,却突然感受到绵长细微的唿吸声,心道: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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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间,手比脑子快,她飞快地出手,朝着一旁攻击了过去。
「羽儿,是我。」
对方没有任何反击动作,勐然一抱,手臂环着聂羽宁的腰肢,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幸亏彼此熟悉对方,聂羽宁收手及时,没好气地说道:「黑灯瞎火的,你到假山这里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我们有整整两个月没见面,你知道吗?」
聂羽宁说不下去了,微微心软,前几天她的生辰,秦谦和出京错过了,他还从遥远的千里之外给她送礼物,书信中表达思念之意,颇为含蓄。
她反手抱住秦谦和,靠在假山之上,任由秦谦和抱着她,无声地倾述彼此的依恋。
少了欲望,多了,是难得的静谧时光。
突然,雪地上又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是来人脚踩白雪的声音,还不只一个人。
聂羽宁低声细语道:「一个小小的假山,还真是热闹。又是谁来私会?还是说秘密?」
「刚刚我遇见岚妃路过,会不会是她?」秦谦和想了想,说道。
「不是她。」聂羽宁嘴快说完,察觉有些不妥,幸好秦谦和没有追问。她探了探头,凭藉出色的目力,辨认来人,道:「是你的好儿子常俊,还有闭门思过没参加晚宴的七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醉酒装疯
寂静的夜晚,一轮清月挂在半空,映照在积雪上,泛着微白的弱光。
丰婉柔接过宫女手中的灯笼,让宫女等在假山外面望风,她缓步踩着积雪,按照书信中留的位置,走了进去,在假山中搜寻常俊的身影。
「婉柔,我在这里。」常俊躲在假山中不敢动,就怕旁人看见说不清楚,等到丰婉柔一出现,他就跳了出来。
丰婉柔吓得一抖,差点把灯笼扔了出去,嗔道:「你做什么呢?吓死我了!」
「是我的错,吓到婉柔了。」常俊一边作揖道歉,一边笑嘻嘻地调笑着。他见丰婉柔不是真的恼怒,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拉她。
丰婉柔后退一步,躲开常俊的手臂。
常俊双手落了空,脸色微变,不高兴地说道:「这几个月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怎么不回我?现在又不让亲近,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原本元晖帝责罚两个人闭门思过,常俊就听从母亲的意见,明面上不联繫丰婉柔,暗地里悄悄给她传信,却一直没有回音。
他暗暗着急,无计可施。
今日除夕之夜,他找到机会约丰婉柔,悄悄见一面,还以为对方不会来,没想到她竟然来了。
顿时,他内心又安稳几分。
但是,丰婉柔扭捏避开的小动作,还是伤到他了,令他忐忑不安,他索性问了出来。
「不是我不愿意回信,是父皇看管得严,书信没到我手上,宫人就没收交给父皇。」丰婉柔哭哭啼啼的,说到一半,见常俊脸上愧疚,顿时话锋一转,质问常俊,「我能有什么想法?我看是你有什么想法,后悔退婚了?」
其实,丰婉柔的境况不太好,进退两难。
元晖帝命令她闭门思过,实则在宫中学习北渊习俗,为和亲做准备。当初她一时意气,为中宫的颜面,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后来就后悔了。皇后来看她的时候,她向皇后哭诉,皇后知道和亲之事后斥责她蠢笨,给她分析,留在大楚的公主,远远比和亲的公主更有利于她们母女。
所以,丰婉柔犹豫再三,还是不想放弃常俊,悄悄避开元晖帝的眼线,来赴常俊的邀约。
常俊脸色微霁,懊恼自己错怪了丰婉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嘴角,可怜兮兮地道:「婉柔别生气,是我不会说话,我绝对没有怀疑你,也没有后悔退婚。你知道我为了你,退掉了宁北公府的亲事,又被陛下责罚,若是你也不要我,我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见丰婉柔没有离去,他心知有戏,继续问道:「陛下收走书信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不肯轻易将掌上明珠下嫁?」
「不是……父皇他……要我远嫁北渊和亲……」丰婉柔没有说完,手指捏着帕子嘤嘤哭泣起来,声音娇弱轻柔,惹人怜惜。
常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额角青筋暴起,他废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脾气,「陛下怎么会突然让你和亲北渊?」
「别问了。」丰婉柔摇摇头,缓缓靠在常俊的胸口,哀怨地说道:「以后阿俊不能再叫我婉柔,得称唿公主殿下……也不对,和亲北渊,天各一方,你我再无再见之日,连称唿也省了。」
常俊一想到丰婉柔不是他的,损失巨大,心如刀绞,他咬了咬牙,许诺道:「婉柔,你放心,我来想办法,绝对不会让你和亲北渊。」
丰婉柔见目的达到,破涕而笑,又捡了几句好听的话,不要钱地哄着常俊。
听到这里,聂羽宁嘆息道:「没看出来,你这个便宜儿子挺痴情的!就是脑子不好使,嫌命长,总是干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本来她偷听到常俊私会七公主丰婉柔,是要避开的,但是她想到常俊和七公主对她的不待见,总觉得没好事,干脆留了下来,却听到这么一段。
秦谦和听到丰婉柔要与常俊绝交,改换称唿,就听出丰婉柔的意思,她在欲擒故纵,暗示常俊帮忙。
更令人震惊的是常俊的许诺,他要帮助丰婉柔违抗圣令,扰乱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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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来时一般,常俊和丰婉柔前后离去,假山中留下聂羽宁和秦谦和两个人。
聂羽宁抱臂靠着假山,收回远望的目光,挑眉问道:「陛下让七公主和亲北渊?定下来了?」
秦谦和摇头,「我们收到北渊的文书,使者团还有一个多月抵达上阳,不是下个月末到,就是下下个月初到。陛下没有明言和亲,却很看重北渊使团的到来。」
「哦,那就是随时会提出和亲,我倒是希望常俊能够搅黄和亲之事。」聂羽宁笑盈盈地说道。
虽然她调侃常俊做事没脑子,却是真的期待他阻止丰婉柔和亲北渊,从而阻止两国结盟。
秦谦和道:「不容易,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真的想与北渊和亲,常俊也阻止不了。」
「且看看吧。」聂羽宁无所谓地摊手,朝着假山出口示意,「我们也分头离开这里,你往这边走,我往那边走。」
说着,她转身走出两步,却被身后的男人抱住。
秦谦和双手搂着她的腰肢,十指相扣按在腹部,挽留住聂羽宁。两个人脸庞贴着脸庞,微微摩挲,他亲了亲聂羽宁的脸颊,低声承诺道:「对不起……我一定尽快解决常俊的身份,以后我让你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边,不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见面。」
聂羽宁脚步一顿,知道秦谦和在为晚宴上的小插曲愧疚,她转身一笑,故意傲娇地说道:「你这是在向我要名分吗?」
见秦谦和不语,她摇头戏嚯道:「不行,我得好好考虑,万一遇到更好的男人……嗯嗯……」
秦谦和捧着她的脸,直接吻了上去,堵住她叭叭的嘴,不想听那些假设的话。就算知道她在说笑,避开难题,他也不乐意听这些。
许久,他方才放开聂羽宁,犹觉得不够,扯开聂羽宁的领口,恶狠狠地嘬了一口,「你想要去找蒋明朔?不许,你是我的!」
聂羽宁低头看着锁骨上的吻痕,红艷艷的,宛如一朵梅花。她无奈笑道:「蒋明朔与我无关,全是误会,我只有你。」
又道:「幸好是大冬天,我穿得厚,不露脖子,不然怎么出去见人?」
秦谦和可惜的眼神划过,寒风一来,提醒他天气冷,他不得不给聂羽宁拉拢衣衫。反问道:「你不愿意?」
聂羽宁指了指脖子,挑眉道:「你愿意露出满是小草莓的脖子出去?告诉别人你刚刚做了什么?」
秦谦和自知理亏,沉默不语。
「低头。」聂羽宁见他闷闷不乐,动也不动,等不及他动作,双手拉下他的脖子,亲了他的脸颊一口,「现在你还觉得我不愿意吗?我的身份特殊,咱们得低调,不能公之于众。」
一旦她的身份暴露,元晖帝对她的态度不会这么温柔,但愿如今的低调行事,能够尽量不牵连到秦谦和。
秦谦和以为她说的他们的身份之别,满意地离去,先回到宫宴上。而聂羽宁落后一步,兜兜转转,刚刚踏出假山,就被人抓个正着。
「站住!」
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聂羽宁蹙了蹙眉,偏头看向暗处的身影,辨认出来人。
「蒋师兄,有事情?」
蒋明朔拦住聂羽宁,狐疑地上下打量她,满是醋意地质问道:「你刚刚在假山里面和谁见面了?别想骗我,我都看见了。」
明显是醉酒的人,聂羽宁明知道他是为宴会上的事情而来,不想多搭理醉鬼,道:「我见什么人,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聂羽宁说完,提步要走,蒋明朔不高兴了,激动地抓握她的手腕,推到暗处,逼问道:「明明我们都出自世家嫡系,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我舍下颜面在大殿上求娶,为什么你不愿意答应我?」
「你想要娶我,我就得答应你?这是什么道理?」
「你不告诉我一声,就请求陛下赐婚,我还没来找你质问,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聂羽宁错步躲开,站在安全的距离之外。
蒋明朔追着跟过去,满脸怒容,嘲讽道:「你不愿意嫁给我,不就是觉得我没有那个老男人位高权重吗?」
聂羽宁不高兴他这么说秦谦和,推开蒋明朔,正色道:「我对他从来没有利用的意思,他是否位高权重,我从不在意,也会待他始终如一。」
「哈哈哈……好一个始终如一,不过你这话是对咱们秦相说的,还是对另外的人说的?」蒋明朔见聂羽宁不懂,故意提点道:「比如,你的恩师文松柏文公,他也十分迷恋你。」
突然,聂羽宁愣怔在原地,气得脸颊泛红,久久说不出话来。
「聂羽宁,你真是个极有本事的女人,招惹了我,还能招惹两个有权有势的老男人,一个为你丢了性命,一个为你抛妻弃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聂羽宁回过神,冷眉呵斥。
「你不要着急否认,我不介意他们的存在,只要你也接纳我,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蒋明朔借着酒劲,朝聂羽宁扑过去,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抱住她。
拉扯间,蒋明朔一把扯开聂羽宁的领口,一枚鲜红的吻痕落在眼底,越发刺激他的脑子。
他强行凑过去,道:「那些老男人能亲你,我凭什么不可以?」
刚刚聂羽宁一直顾忌在宫中,动手有所收敛。现在蒋明朔撒酒疯,她也不装了,直接将他一脚踹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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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明朔仰躺在雪地里,脸上闪过疯狂的笑意,「师妹,你也不想秦相知道你和文贞之间非同寻常的师生关系吧?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我给你保密!」
聂羽宁:「……」
神经病!!!
第45章 请求被拒
聂羽宁教训蒋明朔的动静不小,惊动了附近的人,宫灯摇曳,脚步匆匆,迎来意料之外的人。
就着微弱的光,聂羽宁与蒋悠远四目相对,皆是一愣,等到蒋明朔痛唿出声,蒋悠远才发现侄儿躺在雪地里。
他缓步走过去将人扶起来,笑问道:「羽宁丫头,不愿意明朔的求亲,你也不至于将他揍成这样吧?」
聂羽宁拍了拍手,振了振不存在的灰尘,客气回道:「我不是为自己揍他,是为了老师,他污衊家师清誉,让亡者魂灵不安,我实在难以原谅。」
由于皮肉之苦实在难忍,蒋明朔的酒醒了几分,回想起他刚刚做的事、说的话,无可辩驳,沉闷不语。
左看看聂羽宁,右看看蒋明朔,蒋悠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十有八/九是蒋明朔发酒疯做错事,言语羞辱文松柏,导致聂羽宁生气动手。
蒋悠远冷下笑脸,瞥向蒋明朔,严肃说道:「明朔,松柏兄是你的长辈,又是亡故之人,岂是你能够随意评价议论的?道歉!」
蒋明朔不情不愿地道了歉,蒋悠远又从中说和,私下解决,承诺不会让蒋明朔再出现在聂羽宁面前,而后他亲自将人领走了。
离去时,迴廊处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漂亮的人儿,走在蒋悠远的身侧,聂羽宁抱臂远望,心道:云贵妃和蒋悠远、蒋念之父女站在一起,倒像是温馨的一家三口。
瞬间,聂羽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云贵妃可是为了入宫自愿除族的女人,又育有宁王丰烨,岂会做出这等事来?
蒋明朔坠在最后面,走到暗处时,突然转身看向聂羽宁,嘴唇动了动,有挑衅的味道。
他自认为光线暗淡,动作隐秘,聂羽宁却是从模煳的面容上,她读懂了一句话:师妹,我还会回来的!你等着!
聂羽宁心道:等着就等着,这么多年她怕过谁?
宴会前半段摩擦不断,试探不少,后半段平顺不少。等到聂羽宁再回到宫宴上,有些迟缓,秦谦和朝她关切询问,聂羽宁眨眨眼,三两句带了过去。
宫廷除夕盛会结束后,就进入正月里,元晖帝封笔休憩,百官休沐,各家走亲访友,互相拜访,倒也热热闹闹的,带着新年的喜庆。
按照往年的规矩,秦谦和去拜访常国公夫妇,又想起他承诺聂羽宁的话,要解决常俊母子的身份,梳导其他人的舆论。
他单刀直入地说道:「我想和常俊的母亲说一点事,她在哪里?」
「雅馨啊,常俊也有事找她,他们母子在书房说事,我让人带你去。」常国公对这个寒门出身的女婿,也是心情复杂,言语不□□露出几分不自在。
他朝着门外唤了一声,有守着伺候的小厮进来,随意点了一个,让他带着秦谦和过去找常俊母子。
秦谦和也不和常国公客气,跟着带路的小厮出了门,一句沉默寡言,思索如何平顺解决完这事。
却说那一日,常俊见过七公主丰婉柔,心里满满的想法,想着如何阻拦她和亲北渊之事,又能够全身而退。
奈何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两全之策,又不敢出去询问别的好友求个建议。
最后,他想到常雅馨,若论谁最疼爱他,最希望他能够把公主娶进门,非常雅馨莫属。于是,他把见过丰婉柔的事以及丰婉柔和亲的事一说,常雅馨激动了,恨不得立马入宫绑人回来拜堂成亲。
「阿娘,你冷静些,当务之急是帮助你未来的儿媳妇摆脱和亲的难题,不然,婉柔就要远嫁给别人,不能嫁给我。」
常俊找常雅馨讨个主意,脑子完全一团浆煳,没有任何实用的计策。可怜兮兮地盯着常雅馨,卖起了惨,偏偏常雅馨吃这一套。
常雅馨想了许久,抚摸着常俊的脸庞,满脸阴狠,冷笑道:「傻儿子,破坏和亲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生米煮成熟饭。若是你和七公主有了那层关系,陛下好意思让七公主和亲吗?不怕被北渊人拆穿,两国兵戎相见?」
「我……和……她……」
常俊指了指宫里的方向,又反手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置信,他可从来没有这种胆大妄为的想法。
他和丰婉柔……真的可以吗?
常雅馨知道常俊心性优柔寡断,规劝道:「阿俊,我们是在坑害七公主吗?不是,我们是在拯救七公主,将她从和亲的火坑中拉出来。」
「对……没错,我们是在帮助七公主脱离苦海。」常俊道。
常雅馨贊成地点头,「所以,让七公主变成你的女人,咱们才能志在必得。当然,其中细节还需要好好的谋划一番。」
常俊犹豫不决,担心问道:「若是公主不愿意,咱们怎么办?」
常雅馨说:「那就当众抓姦,公主不愿意也得嫁给你。」
常俊有些不忍心,觉得委屈了丰婉柔,脑子难得转得飞快,劝说道:「不可,咱们强迫公主殿下,陛下得知此事,必定会责罚我们。」
「那咱们就想个万全之策……」
突然,一阵强劲有力的敲门声响起,惊醒了屋里的母子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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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雅馨高声问道:「谁在外面?有什么重要的事禀报?」
「二姑奶奶,是秦相到了,他要和您说点事。」小厮恭敬回道,看着疏离的夫妻二人,也是摸不着头脑。
所幸他只是个带路的小厮,他们的关系好坏,都与他无关。
常雅馨吓了一跳,心道:他怎么来了?
她指了指书房内里的小门,让常俊躲到书房里屋不要出来,又吩咐门外的小厮,把人带进来。
「秦相飞黄腾达了,还记得我们这些人?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有什么事?」常雅馨见到来人,先要倒打一耙,挤兑挤兑人。
秦谦和也不拐弯抹角的,直言道:「我们对外澄清彼此的关系,算是你帮了我一个忙,你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出来,若是我能够做到的,尽量做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常雅馨震惊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手脚不知道怎么摆放。
她心里想过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还是秦谦和着急催着她。
脑海里的念头转了个来回,常雅馨回过味来,「原来前天盛会上的闹剧是真的,根本不是蒋家小姑娘的童言无忌,你现在着急与我撇清楚关系,也是为了那个小狐狸精是吧?」
「常雅馨,你我之间的事,与其他人无关,你不要做无谓的猜测。」秦谦和咬紧牙齿,不肯透露出半分想法来。
「那好,我告诉你,我不愿意。」常雅馨道。
秦谦和蹙眉不语,久久道:「既没有财产分割,也没有子嗣血脉相连,你为什么不愿意?」
常雅馨冷哼一声,「让我给聂羽宁腾位置,你想都不要想,我就是自己得不到,也要拖着你,拖着她。」
秦谦和心里有数,知道此行不会简单,早就做了其他的防备方案。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低声道:「二十年前,我的叔叔婶婶还有堂弟的死与你、李驰有关系,是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常雅馨一下暴脾气发作了,争吵中还带着三分心虚。
秦谦和浅浅一笑,颇为温和,落在常雅馨的眼中,不是那么回事。「你不知道也无妨,只需要明白一件事,你我本来就没有关系,你非要对着干,不愿意配合,吃苦受累的另有其人。不说他背负的人命官司,就说他为官期间的几件事,足以让他没了性命。就看你心疼他吗?」
这个他显然指的是李驰。
说完,他起身离去,瞥了一眼书房内里小门,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不,你不能这么做,你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害死的你叔叔婶婶堂弟。」
望着秦谦和的背影,常雅馨歇斯底里地怒吼,虚张声势,满脸恐惧,久久不能平静。
常俊走了出来,扶着常雅馨,给她端茶倒水,安抚道:「母亲,没事的,他不会这么做的。」
常雅馨看到常俊前后忙碌,脸色一僵,又发现常俊脸色平静,没有任何好奇异色,试探道:「阿俊,你都知道了?」
「知道。」常俊若无其事地点头,他道:「从小我就知道,他不是我的父亲,但是我们需要他。」
若是没有秦谦和提供的地位和尊荣,他们母子什么都不是,越发不能够轻易放过秦谦和。
常雅馨也冷静下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你不是担心陛下责罚咱们吗?那就推出一个『罪魁祸首』,替咱们背锅。」
「半个月后,咱们邀请公主殿下,还有聂羽宁过来玩,在酒里下药,你和公主成就好事,再推出一个和公主有仇的聂羽宁,下药的目的和动机都有了。」
几天后,聂羽宁收到常国公府的请柬,挑了挑眉,问着旁边的人:「咱们有探子在常国公府吗?」
「没有,你说常国公府没价值,我就没有布置人手。」魏楚楚说道。
又问道:「怎么了?」
聂羽宁握着一封请柬,拧了拧眉,低声笑道:「常国公府又给我送了请柬,有点不对劲。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宴无好宴,恐怕是鸿门宴啊!」
魏楚楚翻了个白眼,「鸿门宴?怕她常雅馨不成?」
聂羽宁笑了笑,「不过,我没准备赴宴,让你看好戏的心思落空了。」
扬了扬手中的请柬,她轻轻拍在魏楚楚的胸口,笑着离去。
魏楚楚尴尬地摸了一下耳垂,呢喃道:「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第46章 意外出现
因为聂羽宁退掉常家婚约,动手戳破常俊和丰婉柔的关系,使得常俊被陛下惩罚,常国公府丢了面子。如今两家交恶,没有道理再继续走动下去。
所以常雅馨命人将请柬送到宁北公府时,聂羽宁询问过门房情况,她觉得常雅馨的示好有些不可思议。
她猜测这个邀请有问题,绝没有好宴,十之八九是鸿门宴。
如她和魏楚楚说的一般,她直接找藉口回绝常国公府。
奈何常雅馨有毅力,似乎和她槓上了,四处奔走,又是卖惨,又是含沙射影另有内情,拜託其他的贵妇从中说和。
架不住有人心软,特意到宁北公府做说客,极力促成两家关系的修復。
毕竟是一个圈层混的,聂羽宁可以不给那些贵妇面子,却不能不顾及家中其他人,爽快地答应下来,决定去常国公府一探究竟。
若是可以,她想一劳永逸,解决掉常雅馨母子的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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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聂羽宁带着人踏入常国公府的门槛,花厅迎接她的还有熟人,除了常家的女眷,魏楚楚竟然也来了。
寒暄过后,两个人摆脱其他女郎的攀谈,找了个机会,悄悄躲到人少的地方,品茶赏花,安宁祥和。
百花园偏僻的角落里,聂羽宁端着白瓷茶碗抿了一口,问道:「你怎么也来了?常国公府也请你了?」
「常雅馨可没有请我这等不详之人,我是不请自来的多余人。」魏楚楚学着她饮茶,笑嘻嘻地自我调侃。
聂羽宁白了她一眼,准备说几句,魏楚楚连忙做手势阻拦,顺便转换了话题。「别的不多说,我可是为了你才来的,说说吧,你怎么出尔反尔来常国公府了?」
「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鸿门宴,常雅馨不惜余力,非要请我。」聂羽宁笑了笑,指了指皇宫的方向,又道:「听说常雅馨母子还请了宫里那位娇客,只是不知道对方给不给面子,来不来。」
「我可是听说年后她解禁了,能四处走动,极有可能会过来。」魏楚楚不得不提醒她一句,丰婉柔极有可能会出现,到时候指不定出现什么场景。
「不急,她肯过来,也不会明晃晃地找茬,没有这么傻。」
聂羽宁对丰婉柔的性格瞭若指掌,上次丰婉柔失败,败在元晖帝携带重臣突然来临,让她措手不及。
以丰婉柔的性子,不会直面冲突,要么耍阴招,要么把常俊当刀使,自己躲在后面。
后院的一角,偏僻安静的厢房里,常雅馨垂手坐在榻上,双目盯着桌上的长嘴酒壶,神色莫辨,闪过几丝阴狠之色。
突然,嘎吱一声,门扉从外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阿俊,快过来。」
常雅馨朝常俊招了招手,常俊唤了一声「阿娘」,他快步走了过来。
常雅馨领着他走到桌边,手指摸了摸精緻的酒壶,脸上满是笑意,道:「这是我花高价从一个富商手中买来的酒壶,名为九曲鸳鸯壶。」
常俊心里一跳,似乎不能相信,问道:「您的意思是……」
常雅馨笑了笑,「傻孩子,我们不是说好,要帮助你娶到七公主吗?这九曲鸳鸯壶就是不可或缺的宝贝,里面有隔断,可以分装不同的酒液,一边放正常的酒,一边放下了烈性□□的酒,剩下的你该知道如何做了。」
九曲鸳鸯壶做工精巧,外面有机关可以控制壶嘴出酒,倒出两种不同的酒液,互不干扰。
常雅馨不放心,亲自给常俊演示了一遍,最后将酒壶放到常俊的手心,「等会儿,你就把有药的酒给公主倒一杯,你自己别喝。咱们得保持清醒的头脑,等着公主求你救她,帮助她,而不是你故意趁人之危爬床。」
就算生米煮成熟饭,又有背锅的人,常雅馨也不想落人把柄。
常俊点头,郑重地说道:「我知道怎么做,您放心吧。」
常雅馨觉得这个儿子像她,聪明机灵,顿时十分满意。
常俊想到聂羽宁,眉头一皱,「那聂羽宁怎么处理?我们该怎么将她牵扯进这件事情里面?」
一想到聂羽宁,常俊心里犯憷,他不怎么愿意招惹聂羽宁,之前不是挨打就是受罚,简直就是扫把星转世。
若是可以,他不愿意直接招惹聂羽宁,最好有人从旁协助。
常雅馨眼睛一眯,微笑着道:「这么好的酒不要浪费,你给她也倒一杯,请她喝!」
「阿娘,这和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不一样?」常俊磕磕绊绊地问道,第一次下药,他心里紧张,一想到倒有问题的酒给聂羽宁喝,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发飙揍他或者出门告状。
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常雅馨对聂羽宁的嫉妒与厌恶到达顶峰,她说道:「谁叫秦谦和这么宝贝她,不惜拿表哥威胁我。我到要看看,那个死丫头被最低贱的男人玷污了,他秦谦和还会不会要她?」
「那……」常俊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劝常雅馨好,还是顺从常雅馨好。
他十分担心闹出意外情况,耽搁他和丰婉柔的好事,说实话,他有些不情愿。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府中不是有几个伺候畜生的骯脏下人吗?他们会在园中等着……呵呵……」
常雅馨冷笑几声,将常俊推出门,让他去招待府中的客人。她转身走向另一个路口,吩咐身边的心腹去安排,心腹朝着马房的方向快步离去,脚步轻快,像做贼似的。
客厅里热闹纷呈,不仅仅是来往的宾客多,更多是宾客好奇聂羽宁和七公主丰婉柔同时出场,而且好巧不巧,座椅挨得极其近。
常俊端着酒壶出现的时候,气氛到达巅峰,所有人好奇三个人会不会打起来。
然而,作为唯一的男主角,常俊的心思都在酒壶上,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八卦的眼神。偶尔,他的目光落在聂羽宁的身上,一不小心对上她的眼神,压迫感上来,似乎能被她看穿似的。
他又看向丰婉柔,眸光躲躲闪闪的,有几分心虚,有几分愧疚,不忍心直视。
丰婉柔也有些心神不宁,常常在发呆,旁人说话都没心思听,更别说常俊的神情变化,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异常。
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有她私会常俊被元晖帝抓包的,也有出宫前元晖帝给她的任务。
若是她没有办成元晖帝的事,后果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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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俊约她见面的事情败露,母后不愿意她远嫁和亲,又和父皇争吵,一桩桩事情下来,她现在不想和亲也不行了,舅舅全家人的性命都在她的裙摆上繫着,进退两难。
常俊一手拎着银色酒壶,一手握着酒杯,走到丰婉柔身边敬酒,微微发颤,叫了几声,丰婉柔才醒悟过来,站了起来。
聂羽宁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满脸兴味,暗道:两个人各怀鬼胎,真有意思!
也许,这鸿门宴不是对着她的,而是对准丰婉柔的。
但是,她高兴得太早了。
常俊和丰婉柔对饮了一杯酒,转身拎着酒壶和酒杯,朝着聂羽宁走过来,大有和她喝一杯酒水的打算。
他低头一看,桌子上只有几盘菜,没有饮酒的器具,微微蹙眉,有些犯难。
突然,他灵机一动,看了看手上的精緻小酒杯,轻轻放在桌子上,当场倒起了酒水。
一杯满满的,他推向聂羽宁,劝道:「三姑娘,之前是我做得不对,还请三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
聂羽宁笑而不语,手臂微扬,貌似不小心打翻了酒液,泼得四处都是水,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酒味。
满满的酒液只剩下一小部分,快要见底,常俊连忙扶正酒杯,准备再倒一杯新的酒水,却被聂羽宁阻拦下来。
「这酒杯貌似你用过吧!」
虽然没有明说,却满含嫌弃之意。
常俊一阵尴尬,脸色几变,红了白,白了黑,愣在当场,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气得直唿聂羽宁的大名,「聂羽宁,你……」
丰婉柔一直在旁边观看,立刻起身过来解围,还让常国公府的侍女拿来两个干净的酒杯,她亲自转身去接托盘里的银制小酒杯。
等到小酒杯重新落在聂羽宁面前,她道:「三姑娘,这次是干净的酒杯。」
聂羽宁看了看丰婉柔,又看了看常俊,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七公主,常三郎,你们如此殷勤备至,令我受宠若惊。」
丰婉柔身体一僵,愣在当场,她才发现自己太热情,有些画蛇添足。顿时,她暗暗后悔,希望聂羽宁不要发现异常。
还有另一个旁观者魏楚楚,她从头看到尾,笑嘻嘻地凑过来,很有眼色地说道:「我来给你们斟酒,保管谁也不争不吵,绝对的公平。」
原本常俊没有当一回事,他想着没有算计到聂羽宁,他也不亏,还对母亲有了交代。
但是,当魏楚楚右手握着把柄,左手按住壶盖上的机关,并且旋转壶盖倒出酒水,他一下吓呆了。
这个女子怎么知道九曲鸳鸯壶的秘密?是巧合还是真的知道内里玄机?
常俊不敢细想,盯着眼前的小酒杯,左右为难,不敢下嘴,因为这是下药的酒。
魏楚楚还顶着人畜无害的笑脸,催促道:「常三郎,不是要给三姑娘道歉吗?你喝呀!」
常俊没有办法,他端着酒杯犹犹豫豫的,偏头看向丰婉柔的笑脸,想着反正有丰婉柔当解药,喝了这杯酒也无妨。
当即,他爽快地一饮而尽,没有放下酒杯,就朝着聂羽宁示意,「三姑娘,请吧。」
聂羽宁知道魏楚楚的能耐,她也看出常俊的小把戏,十之八九魏楚楚做了调换,面前的酒水没有问题。她端着酒杯紧随其后,小抿了一口,淡定放在桌子上,似乎本该如此。
然而,内心并不平静,她心里疑惑不解:酒还是有问题,怎么回事?
魏楚楚发现酒壶的机关,做了调换,绝对不会倒错酒,常俊也没有机会动手,那就只有……丰婉柔。
酒杯是她拿来的,难不成药抹在酒杯边沿?
偏过头,聂羽宁狐疑地看向丰婉柔,丰婉柔也是一惊,有些心虚,心道:聂羽宁看我做什么?难不成她发现了?
第47章 贼喊捉贼
丰婉柔突然心跳加快,双手握着茶碗,低头看着碧绿清浅的茶水,脑海里乱糟糟的:该怎么办?
上次除夕夜,常俊私下约她见面,她悄悄到假山赴会,请求常俊帮忙毁掉和亲大计。后来,刚刚回到寝宫,有宫人告密,父皇就来了,抓了个正着,戳穿她的小心思。
母后心焦她的处境,一时冲动,言语有失,以外祖父以及诸位舅舅威胁父皇,导致龙颜大怒,祸及外祖父一家。
现在她不得不和亲北渊,讨好父皇,以求父皇息怒,放过外祖父一家。
自从接到常俊的邀约,她还没来得及拒绝,父皇就捏着请柬,要求她赴宴,并且递给她一瓶秘药,给常俊和聂羽宁喝下。
如今看来,父皇是想绝了她的心思,断绝常俊和她的来往。
或者……父皇也有几分恼了芳华宴上的事情,故意为之,惩罚常俊和聂羽宁。
刚刚她给聂羽宁和常俊的酒杯中都抹了秘药,两个人又饮了酒,秘药入喉,回天无术。若是聂羽宁察觉中招,不管不顾地嚷嚷出来,她怎么办?父皇会不会责怪她无用?
然而,聂羽宁并没有如丰婉柔担忧的那般质问,她站了起来,温和地笑了笑,「宴席也来了,你常家的歉意也收到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就先告辞。」
话落,她朝魏楚楚使了个眼色,魏楚楚也跟着站起来告辞。
「聂三姑娘,酒没有喝完,就急着走,可是我们常国公府招待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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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雅馨姗姗来迟,身后的僕妇站在出口,恰好阻拦了聂羽宁离开的步伐。
她一直站在暗处,悄悄看着常俊出手,没有看清楚魏楚楚的动作,不清楚现场的情况,误以为常俊得手了。所以,她急匆匆赶过来,不肯放聂羽宁离去。
聂羽宁停下脚步,微微扬眉,「我不喜欢酒的味道。」
其他人不知道其中深意,魏楚楚心里大惊,察觉到不对劲,悄悄靠近餐桌上的酒杯,探头看了看,轻轻嗅了嗅气味,瞬间脸色不太好看。
若是聂羽宁有什么三长两短,她难辞其咎。
常雅馨看了眼满满的酒杯,心里一咯噔,强势狡辩道:「满满的一杯酒,丝毫未动,你就说不喜欢口味,莫不是不给常国公府面子?」
「三姑娘舌头刁钻,一尝便知道酒水口感不好,莫不是里面添加了别的东西?」魏楚楚戏嚯道,当即朝着常雅馨露出挑衅的笑容。
一言惊得三个人脸色微变,常雅馨一时不语,丰婉柔低头盯着茶碗,就连常俊也拿不准魏楚楚到底是否知道九曲鸳鸯壶的秘密。
若是聂羽宁的杯中酒没有问题,她怎么突然不喝了?
若是聂羽宁的杯中酒有问题,魏楚楚为何给她倒出有问题的酒?
是不知情吗?
还是故意等着他们常国公府出错?
宴会上,几个人僵持在一起,谁也不肯让步,药效无知无觉地起来了。
宫中还有一个人坐立难安,捏着手帕,在明亮的殿堂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望向门口。
「岚妃娘娘,人回来了。」
「怎么样?」岚妃大喜过望,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宫人,满眼期待地追问道:「信给魏二娘子了吗?她怎么说?」
今早她去给皇后请安,七公主丰婉柔也在,云贵妃聊到常国公府的宴会,明嘲暗讽了皇后和七公主一把。
紧接着,元晖帝的贴身内侍来请七公主丰婉柔,她察觉到皇后和七公主的脸色有异,不禁有几分好奇。
等到丰婉柔觐见元晖帝出来,她尾随其后,偷听到丰婉柔只言片语的抱怨,要对聂羽宁动手,而后着急命人悄悄通知魏楚楚此事。
「娘娘,咱们的人没有见到魏二娘子,听她家中僕从回復,今早魏二娘子就出门了,没有说去哪里。」宫人低头垂脑,满脸愧色。
岚妃一下急了,脑子里筛选魏楚楚可能去的地方,又道:「宁北公府找过了吗?还有……常国公府!对,常国公府今日有宴会,她极其有可能去常国公府。」
这么一想,若是聂羽宁不知道七公主丰婉柔携带秘药出宫,她毫不设防的情况下,喝了丰婉柔递过去的东西,十分危险。
「没有……」宫人立刻抬起头,懊恼自己犯蠢,「要不奴让人去常国公府找找看?」
说完,他站起来欲走,却被岚妃叫住了。
「不行!」
岚妃拧眉思索片刻,又道:「如此频繁行走在宫里,咱们会暴露身份,牵连到外面的人。而且侍卫登门拜访,常国公府不一定放行,咱们得找个有身份的人,能进去常国公府。你们让我想想,还有谁可以求助……」
「娘娘,其实有一个人很合适,也许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岚妃的心腹宫女计上心来,指了指前朝的方向。
「你是说秦相?」
其实,岚妃是见过秦谦和的,而且次数不少,但是大多离得远,没有说过话,也没有交集,算是熟悉的陌生人。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还是上次除夕夜的晚宴上,蒋念之童言无忌,给秦谦和与聂羽宁牵红线。后来,她悄悄去见聂羽宁,恰好秦谦和靠近,聂羽宁让她先离开,她就发现聂羽宁和秦谦和的关系不一般。
那时她在绕过假山的途中,有过一瞥,确定秦谦和对聂羽宁的不同,二人关系太过亲密。
如今,秦谦和倒成了她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岚妃安排人去打听秦谦和的位置,她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拎着食盒,风仪万千地摇着腰肢,行走在宫中,边赏玩着景色,边朝着前面殿宇走去。
一时,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去见秦谦和,才能够说得出口自己的请求。
恰好秦谦和出了政事堂,两袖轻盈摆动,正在前往元晖帝的御书房,远远看见岚妃在宫门口眺望,他转了方向,有意避开。
岚妃见到秦谦和,心里一喜,走上前去见礼。
「秦相!」
守门的护卫见到岚妃没有走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阻拦她。
「岚妃娘娘。」
秦谦和诧异岚妃的热情,有些摸不着她的想法,走近几步,等待对方先开口。
岚妃不负所望,提了提手中的精緻食盒,聊家常般说起自身的情况,「秦相去陛下的御书房的吧?本宫正准备遣人给陛下送一些糕点过去,秦相也可以尝尝看。」
「臣谢过岚妃娘娘。」
「哎……若说起来,也是本宫运气好,云贵妃要招待蒋姑娘,七公主去常国公府赴宴,恰好给了本宫讨好陛下的机会。」岚妃擦了擦额头鬓角,状似无意说起此事。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秦谦和忍不住多想,七公主去常国公府,不知道聂羽宁有没有去赴宴,有没有被刁难。
岚妃看出秦谦和的心不在焉,又悄声道:「今早七公主出宫前,陛下还亲自招她过去说话,七公主出来时,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您说该不会是陛下赏赐的什么玩意儿,让七公主转交给聂三姑娘?让两人化干戈为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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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谦和心里越发着急,他是了解元晖帝的,元晖帝绝不是疼爱女儿的好父亲,没有赏赐七公主丰婉柔的必要,也没有拐弯抹角赏赐他人的喜好。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元晖帝需要丰婉柔去做些什么事,还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朝堂之上平静无事,那就只有聂羽宁……
秦谦和越是着急越是冷静,他听出岚妃的意思,转身看向岚妃,「娘娘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哎哟……」
岚妃脚下没有站稳,一个趔趄,朝着秦谦和歪了过去,秦谦和往旁边让了让,仅仅手掌扶着岚妃的胳膊。
一举一动,温和又疏离。
岚妃顺势站稳,推开秦谦和的手掌,嚷嚷道:「秦相吓着我了,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找个人帮忙把食盒带给陛下,您不愿意就算了。」
一转身,她就满脸怒容,气得大步流星,回到内宫。
守门的侍卫朝着秦谦和笑了笑,「秦相勿见怪,这宫里的娘娘娇贵,还没有在咱们兄弟面前受过气。」
秦谦和掌心捏着纸条,淡淡颔首,「外臣不与后妃相交,这是规矩,我等当恪守。」
当即他转身离去,在无人的角落里展开纸条,看到求救的信息,脸色凝重,直奔宫外。
「去常家。」
却说常家宴席上,出现了一阵骚动。
其他人听到魏楚楚说酒水有问题,立刻受到惊吓,纷纷要求请大夫,检查酒水干净与否。
常雅馨不敢放人检查,连忙出面言语安抚,甚至当面喝了别的桌上的酒水,自证清白。
众人方才稍微安静下来,却是不敢动用任何食物与水。
聂羽宁察觉到身体异样,小腹一阵阵的灼热躁动,她知道药生效了,不敢耽搁。再一次提出离去之意,「诸位,阿宁在此别过。」
常雅馨无法阻拦她的离去,气得握紧拳头,一不小心指甲划伤掌心,留下月牙伤痕而不自知。
突然,常俊面色赤红,眼神兇狠,直接朝着丰婉柔扑了过去,强行抱住她,欲行不轨,吓得众人惊声尖叫。
显然他身体里的两份药导致药性加成,比其他人提前发作了。
「救我!快来人!」
丰婉柔浑身燥热,勐然被抱住,受到惊吓之余,又有几分难受得到抚慰的舒爽。但是,她还有几分理智,知道当众与男子搂搂抱抱不妥,当即向四周求救。
在座的贵女们自顾不暇,谁敢上去解救?
现场一片混乱,常俊紧紧地抱着丰婉柔,挡在聂羽宁面前,又一次阻拦她离去的脚步。
常雅馨眼珠子一动,薄唇微扬,朝着心腹招了招手,朝着后花园的方向暗示。
转瞬,她愤怒地说道:「聂羽宁,你不许走!」
「常雅馨,你想做什么?」魏楚楚护着聂羽宁,高声质问道。
常雅馨道:「我儿常俊和七公主身体有恙,明显是有人使坏,对他们下药。而在场的人中,只有聂羽宁与他们有过节。」
「难道你看不出三姑娘也有异常?怎么不说你们贼喊捉贼?」魏楚楚口齿伶俐,分毫不让。
常雅馨理不直气也壮,想要胡搅蛮缠,反被魏楚楚抢了先,她无计可施,干脆来硬的。「来人,拿下她们!」
一群高大威勐的护卫沖了过来,众家贵女纷纷避让,心中懊恼不已,原以为能在公主和诸位名门公子郎君面前博个眼缘,却没想到常国公府如此荤素不忌,闹得着实有些难看。
护卫中间夹杂着几个猥琐的家丁,一看到满屋子的千金贵女,眼睛都直了。
不用常雅馨吩咐,他们一眼锁中最漂亮的女郎,直接朝着聂羽宁伸手,魏楚楚立即挥动手臂挡开。
「滚开!」
一看到魏楚楚护着聂羽宁,几个猥琐的家丁不能得手,气得对魏楚楚动起了粗。
聂羽宁强忍住小腹的灼热,微微睁开眼,看到他们对魏楚楚动手动脚,怒从心起,袖中短刀旋转而出。
她手起刀落,斩下最近的家丁的手臂,鲜血飞溅,震慑住众人。
「谁敢靠近,一律格杀。」
四下寂静,鸦雀无声。
常雅馨嚷嚷道:「反了,反了,竟然在常国公府撒野,你聂羽宁把我这主人放在眼中吗?还狡辩不是你对俊儿和七公主下媚药?」
双方又一次僵持住,不敢轻举妄动。
「给自己下药,再栽赃陷害旁人,不是你常雅馨的拿手好戏吗?」
清越明朗的男人声音响彻半空,众人皆避开,让出一条道来。常雅馨看向来人,心中暗恨,脸色苍白,难看到极点。
第48章 真相大白
秦谦和下了马车,一路疾步赶来,恰好看到聂羽宁和常雅馨对峙的场景,心里悬着的磐石落了下来。
她安好便无事!
瞬间,他发现场面混乱,情况比他想的更复杂,常俊中招了,丰婉柔也不妙,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常雅馨将苗头对准了聂羽宁,的确让人误会。
他担忧旁人误会聂羽宁,一时没有忍住,出声反怼了常雅馨,主动揭开过往真相。
经过上次的谈判,常雅馨不愿意合作,心里隐隐有期待,希望秦谦和顾念着聂羽宁的名声,投鼠忌器,不敢对付李驰。最近也的确风平浪静,她的胆子大了不少,准备再拖一拖,等到常俊娶到公主,她便和秦谦和再一次谈判,加大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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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秦谦和不按常理的再一次出现,令她自乱阵脚,惊慌失措。
她察觉到周围人的眼神变化,不想再丢面子,迅速描补道:「我们家老秦就是严厉,什么事都先责备自家孩子,训诫儿子就训诫儿子,非怨我没有教导好阿俊,说阿俊这孩子像我,是我惯坏的。」
其他人也不傻,明显察觉到氛围不对,秦谦和冷着脸,不像是说笑的模样。
一时,众人噤若寒蝉,针落可闻。
突然,聂羽宁忍俊不禁,噗嗤一笑,破了寒冰,也引来所有人的目光。秦谦和无奈地看着她,却又不忍心指责。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
聂羽宁笑得花枝乱颤,双手捂着肚子,「有些人看起来也不老,实际上……老秦……啊哈……」
众人回神,才发现常雅馨刚刚那一声「老秦」,的确不常出现,却带着一股刻意的亲密。
秦谦和心里有小小的怨念,这丫头笑得这么欢,这是笑他老了?还有常雅馨故意这样叫,是想做什么?
「常雅馨,我想你误会了。」
秦谦和脸上神情严肃,一看就像是有重要事情发生,他又道:「第一,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要这么称唿我。第二,常俊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我没有必要训诫他,也没有责任教导他。第三,作为常俊名义上的父亲,我旁观了他近二十年的变化,他的确被你惯坏了。」
属实是信息量有点大,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看看秦谦和正经的表情,又看看常雅馨面如死灰,他们好像没有听错。
这么前后一串,有聪明的人已经发现其中隐情,常雅馨对秦谦和下过药,他们又是假夫妻,常俊还不是秦谦和的儿子,可不可以猜测:常雅馨先下药未成事,又以别的办法威胁秦谦和,从而以达到目的?
什么目的?
当然是给常俊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那常俊是常雅馨和谁生的孩子?
有些与常家人走得近的宾客,不禁想到常家人曾经说过常俊像李驰,外甥像表舅。
啊这……真相总是出人意料啊!
常雅馨真没想到秦谦和什么都敢抖落,违背了当初的承诺,一时急火攻心,口不择言,「姓秦的,你不仁在先,休怪我不义。你这么着急赶过来,不就是担心你的小狐狸精!」
众人再度兴奋,秦相的小狐狸精?就在现场?谁?
秦谦和面不改色,吩咐身后的护卫分开常俊和丰婉柔二人,淡淡瞥了常雅馨激动的脸色,「若我是你,不会花费精力口舌之争,而是想着如何处理七公主中药一事,如何向陛下交代。如今四国使者出访在即,宗室郡主都停止嫁娶,你还敢算计七公主?真当所有人是傻子?」
顿时,所有人回过味来,难怪常家请来七公主,原来七公主才是人家的目标。
那聂家姑娘就是他们的幌子?或者常家想要祸水东引?
这心思真坏!
常雅馨怒道:「你别胡说,我亲自喝了桌上的酒,完全没事,证明宴席上的酒水没有问题。」
「那你敢不敢喝这九曲鸳鸯壶里的酒水?」
魏楚楚拎着桌上的精緻酒壶,缓缓倒了一杯酒,递给常雅馨。
常雅馨眼神飘忽,迟迟不敢伸手去接,其他人顿时又猜到了几分真相。
「做贼心虚!」魏楚楚戏嚯一笑,饮了杯中酒,常雅馨先是震惊,而后气恼被耍了。
然而,事情没完,魏楚楚朝常雅馨挑衅地眨眨眼,又是一笑,转身向众人展示九曲鸳鸯壶的秘密。
其中两个隔间瓶胆,互不相通,众人啧啧称奇,为之赞嘆。
当真巧夺天工啊!
常雅馨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力阻止。
魏楚楚一笑道:「九曲鸳鸯壶是用来对付七公主的吧?顺道再害一下我们阿宁?别告诉我常俊和这些奇形怪状的马奴不是你先安排好的!」
其他人一看,好嘛,几个高大护卫中间躲着的猥琐僕从,满身臭味,可不就是常雅馨刻意为之?
秦谦和看到几个异常的僕从,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几乎猜到常雅馨的险恶用心,顿时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若是羽儿神志不清……后果不能想像。
「常雅馨、常俊,你们母子好狠毒的心,我要禀告父皇。」
丰婉柔扶着宫女的手臂,指甲掐着掌心,勉强保持清醒。原本她不想说话引起关注,继续丢脸,却听到身中媚药的真相,实在忍无可忍。
常雅馨急了,连忙说道:「公主殿下,您说话做事可得拿出证据来,不能听信谗言啊!」
丰婉柔犹豫了一瞬,看向聂羽宁,心中直犯嘀咕:为什么她沾了酒完全没事?是不是她提前知道了什么?
聂羽宁只觉得身体里有烈火焚烧的灼热感,勉强凭藉内力压了下去,看起来面色如常。
她眺望着花园尽头,数个人脚步匆匆走来,收回眼神,朝着常雅馨淡笑道:「你要证据?证据来了。」
段柳和林彤在前面领路,段枫拖着白髮老者紧随其后,大步朝着宴会而来。
「苏神医,快过来给我们姑娘看看!」
「混小子,老夫是有排面的神医,你注意点!哼!」苏神医冷哼一声,整了整衣衫,主动给聂羽宁号脉,脸色复杂,先是凝重,而后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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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丰婉柔撑不住,无力坐在地上,当众去扯衣带,吓得贴身宫女脸色泛白,紧紧抱住她。
「神医,请你先救救我们家公主,她可千万不能有事。」宫女软声相求。
聂羽宁知道自身情况,以内力压制,看似没事,过后反应更强烈。现在苏神医拿她没办法,她朝着他使了个眼色,苏神医立刻松手,去看丰婉柔的情况。
「七公主身中烈性媚药,并非无解,我给她餵上两颗清心丸,她就没事了。」
苏神医动手很快,宫女还没有来得及决定餵不喂,他已经捏开丰婉柔的嘴巴,将两颗药丸塞了进去。
药丸见效快,宫女还在旁边哭哭啼啼的,丰婉柔慢慢地清醒,茫然地看了一圈四周,顿时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事,吓得飞快捂住胸口。
「公主殿下,您醒了?」宫女大喜,围着她转。
丰婉柔揉了揉眉心,扫过常俊母子的脸色,她顿时有种被愚弄的愤怒。「本宫没有大碍,咱们回宫,我要亲自向父皇呈明前因后果。还有九曲鸳鸯壶,我也一併带走,作为呈堂证供。」
「有其母必有其子,古人诚不欺我。」
在场的所有人不敢发表看法,任由丰婉柔伸手去拿九曲鸳鸯壶,又去抓聂羽宁喝过的酒杯。
突然,一只白净纤长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臂,硬生生夺走酒杯,扔到苏神医面前,「公主殿下,你中药的原因找到了,不知道常俊是什么情况?我又是怎么触碰到的?还请您暂时委屈一下,让苏神医找出原因来。」
苏神医仔细对比九曲鸳鸯壶中的药和两个酒杯中的残液,笃定道:「七公主的症状与酒壶中的酒水有关,应该是中了壶中药所导致,而聂三姑娘你的症状又与酒杯中残液相关,有些复杂,不好解开。一种酒,两种药,真是奇怪!」
秦谦和听到这里大惊,他才发现聂羽宁的不对劲,看似面色如常,额头汗珠细细密密的,双腿绵软无力。
「你也中了媚药?」
聂羽宁站在原地,轻轻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飘来,是秦谦和身上的味道,避无可避,越来越浓烈,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差点把持不住飞扑过去,她皱着眉摇头,「别过来。」
秦谦和有一瞬间的失落,转身给从渊从明使了个眼色,两个护卫围向丰婉柔,控制住她。
他捏着丰婉柔的指尖,一眼看到指腹以及指甲缝的白色粉末,又问道:「公主殿下,是您自己承认下药,还是让苏神医过来验一验真假?」
证据确凿,丰婉柔被抓了个现形。
「呵,我承认我给常俊和聂羽宁喝的酒杯边沿,摸了一点药。谁叫她这么讨人厌?非要和我作对?」她明知道插翅难逃,张口编了个理由,又不敢暴露出元晖帝。
「送七公主回宫,我明日早朝向陛下禀明情况,再行定夺。」
秦谦和安排人送丰婉柔回宫,他自己头也不回,三两步抱起聂羽宁,朝着苏神医道:「苏老神医,麻烦您给她治一治!」
苏神医摸了摸鬍鬚,幽幽嘆道:「老朽好心劝你一句,尽快找个地方,有充足的水源……」
「可以,跟我来!」
秦谦和抱着聂羽宁,脚步匆匆的,三两步离开,苏神医跟着离去,其他人也散了。
这一下,常俊没有人压制,全身如着火一般,脸色爆红,神情扭曲,随手捞着一个人,不管男女,就饥渴地拥抱亲吻,滚在一起,缓解□□。
常雅馨吓得花容失色,她终于回神,丰婉柔走了,苏神医走了,她的常俊怎么办?
「苏神医请留步,救救我的阿俊……还有你们快去拉住三郎,你们去请大夫……」
机灵的人飞快离去,去请大夫,而剩下的高大护卫们面露难色,特别是看到常俊抱着男人的疯狂模样,他们也害怕呀!
常家的闹剧久久不散场,宾客看得意犹未尽,后知后觉地分析,突然大惊:宁北公府的三姑娘和常俊喝了一样的酒吧?秦相抱着她离去……
所以……
传闻中秦相的小狐狸精是她?
第49章 羊入虎口
旁人如何看待他们,秦谦和顾忌不了了,他直接把人带到府中,安排苏神医诊脉。
客房安排在主院旁边,修建得宽阔精緻,恰好路过一片荷花塘,如今池水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绿意。
段枫眼睛一亮,停下脚步,扬了扬下巴,「此处甚好!」
「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赏景?」段柳娇喝一声,没好气地说道。
她瞥了眼其他人严肃且不友好的眼神,心中无奈,暗道:不等三姑娘醒来,其他人都想撕了你!
「不是,你们看……」
不等段枫说完,魏楚楚盯着池水,眼睛也一亮,笑道:「我也觉得此处甚好!」
她指着聂羽宁,又看了看满满的一汪清水,又道:「水源充足,快把阿宁扔下去。」
「原来你们是这个意思……」苏神医摸了摸鬍鬚,贊同地点头,「也行,你们把她丢下去吧。」
所有人贊成,却迟迟不见人动手,目光汇聚到秦谦和身上,满是疑惑不解。
怎么还不动手?
秦谦和瞥了一眼池水,水面上结着薄薄的一层冰,看起来晶亮透明,却携裹着深深寒意。
他蹙眉不语,紧了紧胳膊,抱住怀里的人不撒手,满心怀疑地看着段枫等人,「羽儿曾经苛待过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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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
段枫灵机一动,笑嘻嘻地看着秦谦和,上下打量,意味深长地道:「秦相这是捨不得?」
秦谦和沉默不答,目光移到苏神医的身上,询问道:「一定要用这么冷的水吗?」
「一般人用温水降温,但是三姑娘身子骨强,又有内力抵御寒气,冰水也可以。」苏神医斟酌用词,给秦谦和解释,劝他用池水泡。
秦谦和想都没想,吩咐道:「让厨房准备热水。」
他决定用温水泡澡降温。
众人沉默无语,心道:我们家姑娘真没有那么娇气!
当他们亲眼见到客房的沐浴设计,兑好的温水从竹筒里流淌出来,落在下方的圆形澡池中,恰似一个小型的莲花塘。还有精巧的开关,随时排放澡池中的水。
这时,众人才有几分明白秦谦和的坚持,又惊嘆于他的用心。
聂羽宁浑身滚烫,双颊红彤彤的,泡在温水中,连带着池水都热了起来,只能让池水不停地流动起来,带走热量。
另外苏神医开了药,让留下来的段柳和林彤二人照顾聂羽宁,每隔半个时辰,服用一颗,足足三颗药丸。
其他人守在房外,等待的时间颇为煎熬。
「苏神医,已经两个时辰了,人还没出来,真的没事吗?」秦谦和算了算药丸的时间,两个时辰早已经服用完,而苏神医毫无动静,他不禁有几分担忧。
苏神医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落山,他勐地拍了拍大腿,惊嘆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差点忘记还有最后一剂药,驱散余毒。」
说完,他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翻出一瓶药丸,递给秦谦和,「现在宁丫头所中媚药的药劲散去七七八八,你再餵她一颗药,应该能够完全解毒。」
「要不还是我进去送药?」
段枫有些不放心,他可是见过常俊失态发狂的模样,担心秦谦和进去,遇见同样失去神智的聂羽宁,出现什么意外。
「不用,我去送药。」
秦谦和伸手接过苏神医的药瓶,大步朝着客房走去。
段枫摸了摸鼻子,一点也没有被人拒绝的尴尬,「我尽力了,奈何羊非要入虎口。」
从渊和从明不解,不就是送个药,怎么还羊入虎口?有什么危险?
魏楚楚捧着脸神秘一笑,挑眉看向段枫,「有没有可能人家是自愿的?你看人家苏神医,多上道,说明姜还是老的辣。」
苏神医:「……」
清醒过来,聂羽宁只觉得身上的火热散去大半,她看着摇曳灯火下走动的段柳和林彤,道:「辛苦你们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出去休息吧。」
林彤快步走到床前,给聂羽宁诊脉。
段柳紧随其后,难以掩盖急切的心情,「三姑娘,你可终于醒了!」
「对了,我可要向你告状,我哥想把你扔到外面水池里泡着,幸亏人家秦相没有答应。」
聂羽宁面露疑惑,「怎么?」
「趁着你病,我哥藉机报復你,而秦相心疼你呗!」
林彤看着段柳越说越没边,一门心思祸害亲哥,她连忙道:「你少说两句吧,三姑娘刚刚醒过来,还有余毒没有清理干净,要好好休息。」
段柳担心地惊唿:「还有余毒?那怎么办?」
「问题不大。」段柳想了想,又道:「苏神医说过,若是姑娘想尽快清理余毒,就找个男人疏解。若是姑娘不愿意,慢慢调理身体,也是可行的。」
聂羽宁满头黑线,「解不解毒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很大的区别。」段柳耿直地点头,「若是中了药,像常三郎那样,扑倒好几个男人,那是毫无理智的禽兽;若是像您这样,可清醒地选择,拐个男人共度良宵,是享受。」
聂羽宁:「……」
她竟然无法反驳!
秦谦和进来的时候,林彤和段柳恰好开门出去,双方一见面,颇有些惊讶。
「苏神医让我进来给羽儿送药,她怎么样了?醒了吗?」秦谦和站在门口,追问了一句。
林彤惊愕地反问道:「苏神医让您送药?怎么会?」
「有什么会不会的?秦相待客周到,愿意屈尊降贵,帮忙送药。」段柳笑眯眯的,「秦相,姑娘醒了,您进去看看呗!」
又扯着林彤让道,让秦谦和进来,等到秦谦和一进来,她就拉着林彤转身离开,还贴心地关上门。
林彤皱眉,「你……」
见同伴如此不识趣,段柳将她拖走,抿唇偷笑:「姑娘醒着,愿不愿意,她自有决断。」
谁不知道他们俩之间暧昧不清,他们家姑娘没有拒绝,不是吗?
手指掀开轻纱帷帐,秦谦和看着双目微合的少女,乌髮散乱,面色水嫩红润,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魅惑,心跳勐然快了几分。
他稳住心神,伸手探了探聂羽宁的额头,凉悠悠的。
顿时放下心来,羽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你来了。」
一开口,聂羽宁被自己异常的嗓音吓了一跳,娇滴滴的,不像平常的她。
这是余毒还未消散的后遗症?
秦谦和伸出手掌,掌心摊开,是一瓶药丸。「苏神医说你身体余毒未祛除,让我进来给你送药。」
不仅仅送药,还亲自倒了温水,服侍她吃了一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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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苏神医还说,服用一颗药丸,你身体的余毒就祛除干净了。」
聂羽宁轻轻抿了抿唇,回味着口腔里熟悉的药味,古怪地笑了笑,暗道苏神医老顽童,一把年纪还有当红娘的心。
「我倒不知道培元丹还有解毒的效果?」
「嗯??苏神医拿错药了?」秦谦和担心极了,凑过来准备给她催吐。
聂羽宁轻轻咬住他的手指,阻止他的动作,又摇了摇头,含煳不清地说道:「培元丹是恢復体力的,祛除不了余毒,对身体无害。」
秦谦和皱了皱眉,不明白苏神医为什么忽悠他?
看着对方的神色,聂羽宁几乎猜中他的心思,「因为你才是苏神医开的最后一剂丹药。」
他才是最后一剂祛除余毒的药?
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秦谦和脑海里闪过苏神医的神情,还有林彤的怀疑,电石火花间,他似乎明白了前因后果。
聂羽宁温软的舌尖舔了舔他的指腹,一笑妩媚,「你愿意吗?」
对上聂羽宁魅惑的笑容,他偏头避开,感官却越发清晰,尤其是指尖湿热的触感,一股痒意顺着手指窜入心尖,心跳加快了几分。
「我不想趁人之危,你……」
「是是是,不是你趁人之危,是我自愿的。若是你不愿意留下来,你就给我换个男人来。」
聂羽宁嘴上这么说,柔软无骨的手臂已经勾住他的脖子,薄薄的桃红唇瓣强吻了上去。
被心尖上的小姑娘这么刺激,秦谦和也是生了强烈的占有欲,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崩了,翻身上榻,反守为攻,撕扯着她的为数不多的纱衣。
「妄想!」
红烛摇曳,影影绰绰,昏暗的内室依稀传来暧昧的喘息。
第二天,聂羽宁醒来时,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看也没看周围的环境,如平常一般起床。
浑身骨头酸软无力,跌倒在床榻上,她眨了眨眼,想起昨晚的旖旎,扶额嘆息,脸颊泛红,微微羞窘。
等到她穿戴整齐出门,相府的下人请她去用餐,说是秦相出门上朝之前,早早吩咐安排好的。
餐桌上,魏楚楚陪在一旁,看着小口喝汤的聂羽宁,暧昧地挤眉弄眼,「秦相给你准备这么丰盛的早餐,还是补身子的,昨晚他留宿了?」
说是留宿,却不是留宿这么简单。
「嗯。」聂羽宁声音淡淡的。
魏楚楚一脸怀疑地挑眉,上上下下打量聂羽宁许久,「听说秦相不近女色,你感受如何?」
什么感受?
昨晚她主动勾着他做了一次,老男人食髓知味,开了荤,非说她的余毒没有解完,抱着她不撒手,一次又一次,直到累得她筋疲力竭,手指抬不起来。
后来,她睡了一觉醒来,还是大晚上,看着旁边发呆的秦谦和,想起之前她都是下面的那个,顿时提出抗议,强烈要求交换位置。
然而,真实情况一言难尽!
姓秦的答应得好,把她放在上面,却趁着她耽于美色时,转眼将她压在身下,美其名曰初次不适合在上位。
气得她不愿意搭理他,一觉到天亮,平安无事。
看着魏楚楚贱兮兮的表情,聂羽宁秒懂她的怀疑,顿时没好气地回道:「能走到这个位置的读书人,哪个不是头脑聪明,一学就会?」
「那就是你不行!」
魏楚楚说得笃定,聂羽宁差点一口汤喷了出来,冷眼斜睨,「刚刚你说什么?」
「昨晚秦相从你房间出来,连夜召集同一个派系的官员在书房议事,快子时才回你那休息,今早更是天没亮就起床入宫。」魏楚楚摇摇头,嘆息道:「看看人家精神抖擞,再看看你日上三竿才起床,你说是不是你的问题?」
如此荒谬论断气得聂羽宁无话可说,塞了个小笼包在她嘴里,脑子却转得快,「今日早朝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说起正事,魏楚楚就正经起来,捏着小笼包,三两口吃完。
「差不多快来消息了,但是不用探听,我也能猜到几分,无外乎和昨日之事有关。不是常家倒霉,就是公主受罚。」
低调奢华的马车路过常国公府,聂羽宁目睹了常家非同寻常的热闹,不用刻意打听,周围议论声传入耳朵里。
「常国公府怎么被围了?」
「听说他们家大姑爷参与废太子侵占田地之事,这不被查出来,跟着废太子被流放了?」
「他们家另一个姑爷不是秦相吗?就没帮忙?」
「就是秦相查出来的,还查出对方身上背了人命,秦相大义灭亲,向陛下上谏。常国公府的人气得破口大骂秦相,闹得不可开交。」
「秦相和他们家二姑奶奶不得和离?」
「和离了,常家还污衊秦相养小,故意陷害他们家大姑爷。」
「秦相位高权重,身边却没个妾室,也没有什么红颜知己,这话能信?莫不是谣言!」
魏楚楚笑了,揶揄地看向聂羽宁,「你们家这位风评好……啧啧……」
「我眼光好!」
聂羽宁放下车帘,没有了围观的心思。
由于昨日之事闹得太大,元晖帝早朝收到大部分官员的上谏,恰好秦谦和送上证据,他不得不责罚常国公府和七公主丰婉柔,还要送礼物去安抚宁北公府。
思前想后,他招来暗卫,询问出秦谦和出现在常家,几乎是得到消息赶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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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有了几分猜疑,越发觉得事情往他不受控制的方向滑去。
散值之前,元晖帝特意命人叫秦谦和过去喝茶,幽幽道:「秦相,温柔乡,英雄冢,有些事还是悠着点。」
「不知道陛下指的什么事?还请明示。」一个太极拳,秦谦和推了回去。
「朕知道你明白,云州那朵娇花漂亮可怜,那也是带刺的,凡事三思而行。」元晖帝点到即止。
秦谦和低眉浅笑,「多谢陛下好意,可……那朵娇花……臣已经搬回家了。」
等到人离去,茶微凉,元晖帝气得差点打翻茶杯,千算万算,没想到耽于情爱的人反了。
该想个什么办法拆散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忙着练车,上个月拿到驾照,原本准备恢復更新。结果第二天就病了,休养了半个月,最近慢慢梳理这本书的剧情,慢慢回復更新。
第50章 一诺千金
秦谦和一回来,连官服都没有换下来,直奔后院,没有见到聂羽宁的身影,心中暗自嘆息,却又在意料之中。
「聂三姑娘一行人用过早餐,就离开相府了。」
听说秦谦和回来了,管家赶过来禀报事情,看到他推门发呆的动作,不禁解释了一句。
秦谦和回过头,敛去愣怔之色,问道:「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今早您出门之前吩咐要准备的东西,我已经安排僕从清点仓库,装箱成盒,有些东西府中没有,也命人去採购。唯独缺一对活雁,需要时间去寻找。」
秦谦和点头,「推迟几天也无妨,务必寻到上好的活雁。」
和管家核对了一些细节,他转身去自己院子里,换了一身常服,又脚步匆匆地出门了。
宁北公府,守卫森严的书房里,艷若桃李的女子伏案处理军务,时而沉眉思考,时而奋笔疾书,满室寂静。
突然嘎吱一声,林彤推门而入,「姑娘,秦相来了。」
聂羽宁头也没抬,眼眸盯着文书,视线没有移开半分,道:「让他进来等着,我还有一点事情没有处理完。」
听到回復,林彤愣了愣,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又想到聂羽宁和秦谦和的关系,秦谦和也算得上自己人。
她引着秦谦和进来,又给他上了一杯新茶,方才退出关门。
修长的手指紧握户籍,秦谦和想到将要说出口的话,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他抬眸看向聂羽宁,却见她满脸肃容,是难得一见的认真,有一股别样的魅力。
他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忘记到来的目的。
一本又一本的文书,从右边到左边,没有止尽。
秦谦和看着成堆的文书,聂羽宁又伸手去拿,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他坐不住了,缓步走过去,恰好聂羽宁正在盖印章。
一瞬间,他的眼睛捕捉到金镶玉的大印,只觉得有一点眼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记不得的事情,他也没有追根到底的心思,现在满腹幽怨在某人身上,奈何某人正在聚精会神整理文书,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小羽儿,文书有我好看吗?」
秦谦和从聂羽宁的背后环住她的腰肢,嘴唇轻轻啄吻的脸颊,撒娇似的在她耳畔低声嘆息。
原本擒拿的手腕停下,若不是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聂羽宁差点动手将他摔了出去。
她微微错愕又惊喜,扭头捧着秦谦和的脸,再一次仔细端详,不得不赞嘆他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这是哪里来的俊俏郎君?区区死物,哪里能与你相比?」
秦谦和一下被哄好了,亲了亲她的嘴唇,「嘴甜!」
顿了顿,又道:「勉强原谅你对我的忽视。」
别以为他没看到她的眼神,明显某人没在意进来的人,根本不知道是他。
「你怎么过来了?」
抬头望了望天色,聂羽宁想着他应该是散值后就过来了,一来就撒娇,当真黏人。
秦谦和从袖中取出户籍文书,「你也拿上户籍,我们去官府登记。」
去官府登记?约等于现代的民政局?
聂羽宁呆了呆,「会不会太着急了?我还没有心理准备,要不……」
秦谦和眨了眨眼,宽大的手掌游动,落在聂羽宁的小腹,轻轻抚摸,低声道:「不能再等了,昨晚我们……说不准你的腹中有了我的骨肉,我得对你和他负责。」
聂羽宁:「……」
比她还心急,这让她怎么开口?
「其实,昨晚那种情况,我身体不适合孕育子嗣,所以我找苏神医要了一颗药丸。」聂羽宁说得委婉,「大概这次我不会有的。」
秦谦和微微有些失望,却又贊成聂羽宁的选择,「没有孩子,我们也去官府登记,给彼此一个名分。」
「今天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要不改天?」聂羽宁试探问了一句,见秦谦和满脸平静,又道:「再说官府的人也散值了,我们赶过去没有人。」
秦谦和幽幽嘆道:「你是不是想对我始乱终弃?得到了就不在意了,是不是?」
「没……没有……」
聂羽宁有点害怕他平静的表情,若是她再说出他不喜欢的话,指不定老男人搞出什么事情来。
「那我检查一下。」秦谦和明显不信,拦腰抱起聂羽宁,就往里间的软榻上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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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越来越近的高床软枕,聂羽宁回想起昨晚的荒唐,一次又一次,有些惊慌地挣扎,「等等……有话好好说,你去榻上做什么?」
秦谦和将她放在榻上,一边扯开她的腰带,一边笑得温和,「我看看小桃花好了没有?」
「什么小桃花?」
「昨晚睡前,小桃花红肿得厉害,我特意找苏神医找来药膏,给你抹了抹,不知道效果如何。」
秦谦和没有解释,聂羽宁却是反应过来,顿时脸颊爆红,挣扎着要躲开,撕拉一声,衣襟散开,峰峦起伏。
突发的意外,两个人愣怔了一下,皆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谦和上前抱着她,替她拢了拢衣衫,千哄万哄,才哄得她自愿张开腿,给他查看。
「药膏效果不错,消肿了,看不出来什么痕迹。」
他伸手拨了拨,情不自禁的,又低头亲了亲,柔软的舌头舔舐了一下。
轻轻柔柔的,温温热热的。
这个举动却刺激得聂羽宁浑身酥痒,大腿紧绷,推开他,磕磕绊绊问道:「你……你做什么?」
「书上说用轻柔的力量刺激这里,你会很舒服,我想试试看,当做昨晚我没答应你在上位的补偿。」
秦谦和摸了摸她柔软的髮丝,脸上有几分歉意,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期待她一个原谅的眼神。
老男人现在一点也不老实,惯会装可怜!
聂羽宁避开他的眼神,秦谦和失望地垂下眼眸,这事还没过去,该怎么办?
转瞬,聂羽宁下榻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漱口。」
她是知道秦谦和有洁癖,刚刚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停顿片刻,又道:「那地方脏,别为了我做不喜欢的事。」
秦谦和就着她手中的茶碗,抿了一口清茶,喉咙滚动,吞了下去。他低头凑到她的耳畔,低声细语,「不脏,你的每一处我都喜欢。而且只要是取悦你的事情,我喜欢做。所以,你喜欢我这么做吗?」
「你……」聂羽宁羞窘不语。
这让她怎么回答?
「你默认,我就当做你喜欢。」秦谦和见她低头不语,索性再一次把她抱到榻上,剥光了衣衫,翻身覆了上去。
「轻点,好胀……」
「我真的轻点了。」
「你还是重一点。」
「娇气的丫头,难伺候!」
里间墙壁旁边附着一条螺旋的木梯,通往楼上的阁楼,秦谦和眼中闪过好奇之色,低头看着身下的娇女,他连人带厚厚的毛毯抱起来,缓步踏上台阶。
「楼上阁楼是做什么的?」
「嗯?」聂羽宁沉浸在欲望中,媚眼如丝,反应迟钝。
由于某人的走动,她的身体跟着一颠一颠的,有下坠的趋势,手臂紧紧勾着对方的脖子,双腿下意识盘在对方的腰上,越发刺激。
秦谦和低声笑道:「我们换个地方玩。」
满心疑惑,聂羽宁有一瞬间的清明,看着上行的道路,她微弱地反抗着,「楼上是……别……」
奈何男人的强势吮吸,堵住她接下来的话,带着她上楼。
楼上阁楼略微小一些,书籍占了一半,另一半摆放着书桌、椅子、屏风、香炉……还有小榻。
只是摆放的东西有些岁月,像是多年前的旧物,还有精巧的摆件,每一件精緻可爱,透着童趣,与底下的书房有天壤之别。
貌似幼稚女童的小书房。
秦谦和猜出阁楼的来歷,他恶趣味地抛出一个难题,「小羽儿,你想去书桌上,还是小榻上?」
聂羽宁瞥了一眼,这里充满了幼年的美好回忆,在这里做,有种莫名地羞耻。
她惊唿道:「不要……」
「哦,那就去窗户那里,还能欣赏园林风光。」
秦谦和说到做到,推开木窗,一阵冷风吹进来,也吹醒了聂羽宁混沌的脑子。
三月的春风还有寒意,她受得住寒风侵袭,另一个人未必能行。
摸了摸男人湿润的嵴背,背上的热意散去,泛着微凉,她运转内力,输送着热量。
「冷,关窗。」
秦谦和不为所动,宽大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腰肢,凑过去又问道:「那去书桌上?还是……」
「榻上。」
老男人带着得逞的笑容,一把将她抱起来,轻柔地放在小榻上,继续没有完成的事。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聂羽宁累得香汗淋漓,额头鬓角湿润,胸口起伏,小声喘息着,躺在床上平息余韵。
突然,一双宽大温热的手掌在她胸口揉捏,吓得她推拒,「不要了,放过我吧。」
「可我想要……」
「不行,楼下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完,不能再陪你胡闹了。」
「再来一次,就放你下去。」
半推半就的,聂羽宁又要沉沦其中,突然楼下一阵敲门声,惊醒胡闹的两个人。
她推了推身上黏人的老男人,就要爬下床下楼,却被男人半路拦腰抱起。
秦谦和亲了亲她湿润的鬓角,握着她的手放在灼热的某处,「你可怜可怜我,不要半路丢下我,嗯?羽儿?」
聂羽宁一时心软,又惦记着楼下的事情,脑子一热,许下一个承诺:「也许是重要事件,你让我先下楼处理,等会儿满足你一个愿望。」
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我能够做到的事情,你随便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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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谦和满意地放她下楼,重新裹上毛毯,亲自抱着她回到楼下里间。
等到聂羽宁穿好衣衫,连头髮都没有梳,拢了拢,一根髮带简单系了系,就去了外间。
「姑娘这是去哪里偷人了,才翻窗回来?」段枫调侃道。
魏楚楚接着调侃,「看看这红润的小脸,明显是她金屋藏娇了。」
又望了望里间,啧啧道:「前人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我算是见识了,你们家这位有当祸水的潜质。」
聂羽宁瞪了他们一眼,「有事说事,没事退下。」
「云州来报,北渊使臣的队伍五日前抵达大楚,从云州入境,大概半个月后抵达帝都。」
「听说这次出使的使者中,有北渊郑氏皇族的六王子。你们家和郑氏一族,可是生死之敌,他们不怕云州出手弄个什么意外?」
「郑六毕竟是咱们大楚预订的驸马爷,姑娘好歹得给陛下几分薄面。」
「倒是姑娘,等到郑六抵达上阳,他未必感激咱们手下留情,极有可能对付宁北公府。」
楼下讨论的时间不短,秦谦和没有偷听的癖好,他捡起地上的衣裳,一件件穿戴好,又原路返回,清理现场,打开窗户,让冷风进来吹散气味。
聂羽宁打发走这些人,又让侍女送来温水和毛巾,亲自接过来送到里间,却没有见到秦谦和的身影。
等她寻到阁楼,恰好看到这么一幕,阳光微撒,清风拂面,俊美内敛的男人握着书卷,正倚靠在榻上看书,聚精会神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她似乎看到了少年时期的秦谦和,专注、努力。
「你许给我的承诺可还算数?」还是秦谦和先发现她回来的,合上书籍,询问聂羽宁。
「自然算数。」聂羽宁走了过去,才发现秦谦和很自觉,他没有动她其他的东西,就是挑选了两本书。
收回目光,她问道:「你想要什么?」
「羽儿,我想要你今天成为我的妻,你愿意吗?」秦谦和一本正经,不是说笑。
聂羽宁无奈扶额,这是还惦记着官府登记?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聂羽宁道:「只要官府能登记,我就答应你。」
「好。」
秦谦和高兴了,失去理智,牵着聂羽宁的手腕就要往外沖,幸亏聂羽宁拦住他,才不至于让秦谦和成为旁人明日的谈资。
简单梳洗清理,两个人悄悄离开宁北公府,朝着官府登记的地方赶过去。
原以为官府没有人,没想到某人给自己开后门,早早叮嘱下属官员,等着他们二人,亲自接待。
聂羽宁带着的户籍起了作用,没有三书六礼,她也办了登记,跑到秦谦和的家里。
她后知后觉地说道:「你故意套路我?哪有三书六礼不到就登记的?」
「原谅我,我太想要和你在一起,不忍任何不确定存在。不过羽儿放心,别的姑娘有的仪式,我们羽儿也要有。」秦谦和承诺道。
聂羽宁原本没有当回事,当聘礼临门,她才明白某人多着急。
短短几日,十里红妆,引得整个帝都风起云涌。
第51章 北渊使者
「三姑娘,有人……来……来下聘了。」
聂羽宁正在吩咐段枫,安排人盯住北边,时刻注意北渊使团的动静,却被慌慌张张的小丫鬟打断。
她不悦地转身,「谁来下聘?又是给谁下聘?」
如今北渊使团到来在即,还以为谁在节骨眼上动手,着实不长眼。
小丫鬟吓了一跳,张口结舌:「是秦相……来给您下聘。」
秦相和三姑娘曾是那样的关系,最近秦相频繁出入宁北公府,众人私下以为他心有愧疚,给三姑娘介绍青年才俊,到头来却是他自己。
怎么感觉怪怪的?
三姑娘会不会一怒之下将人扔出去?
然而,小丫鬟没有看到聂羽宁的暴怒,倒是看到她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好转,还有淡淡的笑意。
当真神奇!
聂羽宁挥手让小丫鬟退下,又叮嘱了段枫等人几句话,方才转身往前院走去。
由于宁北公府没有男嗣,周太夫人和两个儿媳妇接待的秦谦和,看到官媒和十里红妆,就知道是提亲的。
起初他们以为秦谦和给旁人晚辈做媒,对他还颇为恭敬有礼,但是当秦谦和表明态度,顿时惊掉下巴。
周太夫人神色不明,似欢喜,像郁闷,还有些怀疑听错了,脸色颇为复杂。
林如瑜的心思简单些,「秦相,我们家阿宁曾经和常三郎订过亲,你们差点成为一家人。若是你再求娶阿宁,世人如何看待?」
「夫人放心,这个问题我考虑过,前段时间我向大家澄清过,常俊并非我的亲子,我和羽儿的关系少了一层,非议减少几分。而且,以后世人只会说我秦谦和贪慕美色,非要强娶羽儿。」
周太夫人一惊,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阿宁能被秦相看中,是她的福气,受些委屈也是应该的。」
「婆母,我们家阿宁聪明漂亮又心善,值得最好的男儿。」
林如瑜不贊同周太夫人的说辞,太过轻贱自家孩子。
聂二夫人从中打圆场,「此事还得看阿宁的意思,得她点头才行。」
「婶娘,什么事需要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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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羽宁走进来,恰好听到几个人的讨论,笑盈盈地问了出来。
官媒连忙站了起来,上下打量聂羽宁,夸她标緻颜色好,又夸秦谦和一表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聂羽宁停顿了一下,众人的心提了起来,她悠悠道:「我还想再考虑考虑。」
谁叫他出其不意,不给她商量就上门提亲?
官媒偷偷瞄了一眼秦谦和的脸色,怕他生气变脸,却见他眼含笑意,满脸无奈。
顿时心里有了底,继续热心肠地游说,「聂姑娘,秦相亲自请了普安寺的方丈大师下山,就等着给两位卜卦问凶吉。可见秦相对姑娘的看重,以及喜爱。」
聂羽宁说归说,却也顾忌秦谦和的面子,没有多加刁难,点头应允婚事。
结果某人得寸进尺,直接六礼走完了前五礼,恨不得马上迎亲。幸亏近一个月没有吉日,宁北公府的长辈也不同意如此仓促的婚事。
不久,秦相与宁北公府的姑娘结亲的消息,插着翅膀,传遍街头巷尾。
众人饭前茶后谈及此事,觉得不可思议。尤其是秦相曾是常俊的养父,聂羽宁曾是常俊的未婚妻,两个人隔着辈分,差距甚远,却走在了一起。
难道这就是当不了你媳妇就当你娘?
众人玩笑调侃,却也没有什么恶意猜测。
毕竟一国宰辅亲自登门求亲,闹出的动静太大,不仅仅在民间流传,也引起了帝都贵族圈的震动。
最终此事传到元晖帝的耳朵里。
元晖帝气得吹鬍子瞪眼,失手砸碎了一对麒麟摆件,犹觉得不解恨。他朝着贴身内侍招手,「你去给礼部官员说,北渊使团到来在即,让秦相亲自接待北渊六王子郑翟。」
内侍低头应诺,恭敬地退出门外。
屋内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还夹杂着元晖帝的低声咒骂,「北渊皇族与云州聂家是生死仇敌,朕等着你们相见的时刻。」
秦谦和收到元晖帝的旨意时,一脸平静,丝毫没有惊讶错愕之色,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倒是从渊和从明不解,「秦相,陛下怎么会让您接待北渊使团?往年不都是鸿胪寺的官员接待的吗?」
「而且只让您单独接待北渊使团,其他的使团还是鸿胪寺官员接待,这到底是为什么?」
秦谦和温和笑了笑,「这大概是我给你们娶回女主人的代价吧。」
从渊和从明见他难得的笑容,越发迷煳,不知道秦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又放下心来,知道一切在秦相掌控中,问题不大。
他们还是有几分好奇,忍不住追问着秦谦和。
「这……三姑娘嫁给谁,与陛下有什么关系?」
秦谦和挥手打断他们的话,道:「好了,事关陛下,不要再议论了。」
从渊和从明识趣地闭嘴,知道问题逾越了,正准备退下,秦谦和又发话了。
「你们给我准备马车,我换身常服,就去宁北公府。」
「现在就去宁北公府?您是卡着饭点去蹭饭的吗?」从渊低声吐槽。
秦谦和听到从渊的抱怨,也没指责。他握着锦帛,笑了笑,「你们家秦相受了委屈,不得找人补偿一二?」
从渊:「……」
没想到您是这种人!
从明:「……」
以前您不是这种人!
一到宁北公府,宁北公府的下人看到秦相府的马车,就知道秦相来了,主动开门放行。
秦谦和熟门熟路,直接去聂羽宁的书房找她,他最近天天来报导,算是摸熟了聂羽宁的作息习惯。
这个时间点,聂羽宁基本在书房处理公务。
恰好聂羽宁有空闲,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装模作样地卖惨装可怜,顶着俊美成熟的皮,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虽然我为了羽儿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但是这次陛下下旨让我去接待北渊使团,事情颇为棘手,可是把我往陷阱里推。」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谦和抱着聂羽宁,下巴搁在她的颈窝,牙齿轻咬她的耳垂,低声道:「羽儿,你得补偿我。」
暗示意味十足,勾得聂羽宁身心酥痒难耐。
「老流氓!」
低声啐了一口,聂羽宁羞红了脸,她轻轻推了推身后的人,却摸到对方硬实的腹肌。像烫到一般,飞快地缩回手。
「秦相,我记得你以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上了我的榻,还半道上熘走。现在这般黏人是芯子换人了吗?」
秦谦和也不害臊,亲了亲她的脸颊,「以前是我不开窍,不知道其中美妙,现在么……」
故意勾得聂羽宁侧目,他方才笑道:「美人娘子在怀,为夫岂能让你独守空房?」
聂羽宁:「……」
你还好意思说?成婚流程倒过来办的也只有你一人!
秦谦和还想做点亲密的事,奈何有不速之客登门,他不得不避让一二。
「你去阁楼看会儿书,等我处理完事情,再上楼找你。」聂羽宁要见的人有点多,怕他无聊,干脆放开阁楼小书房的使用。
秦谦和再三确认,玩笑道:「我可以看任何书,有没有不准碰的东西?」
聂羽宁亲了亲他的嘴唇,像哄小孩子一般,道:「楼上没有秘密,你随意翻阅,乖!」
得到聂羽宁的应允,秦谦和也没有乱翻她的东西,只是挑选感兴趣的书籍翻看,却发现其中另有干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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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阅的书籍多是关乎民生的,而小书房中竟然挺齐全的,还涉及政事与军事,其中有之前的阅读者留下的见解,看笔记不只有一个人。
见解新颖,颇有章法,让他有相见恨晚之感。
秦谦和仔细辨认字迹,有一种字迹稍显稚嫩,却与聂羽宁的笔记相似,如出一辙。
他想到聂羽宁的身份,姐弟二人能够撑起宁北公府,她的才华毋庸置疑,瞬间又释然了。
看得入神,秦谦和起身之时,不小心带倒旁边的一副画卷,滚落在地毯上,顺势展开。
画卷中清隽秀雅的男人弹琴,豆蔻少女起舞,周围皆是看客,身处闹市,悠然自得。
若不是画中少女是聂羽宁的缩小版,秦谦和还以为是一对卖艺的男女,偶然被画者遇见,落笔纸上。
「那年老师带我下乡走访,没有回来的路费,我提议在街头卖艺赚钱,老师也任由我胡闹。」聂羽宁捡起地上的画卷,颇为爱惜地拂了拂尘土,盯着画卷的目光,多有怀念之色。
「后来有人给我们作了一幅画,赠送给我们,老师没有要,让我留作纪念。」
秦谦和没想到这幅画对她意义非凡,喉咙滚动了一下,他道:「我不是故意的。」
「嗯嗯,是它自己不争气,非要往你腿上撞,熘出来了。」聂羽宁一句玩笑,化解了双方的尴尬。
在秦谦和想着办法与聂羽宁耳鬓厮磨的时候,时间宛如白马过隙,周边各国的使者团粉墨登场。
最先抵达上阳的是北渊一行人,为首的华贵青年正是北渊六王子郑翟,秦谦和按时出行迎接。
双方一见面,颇有些陌生,凭藉秦谦和的博学多识,他与六王子聊起北渊的风物,信手拈来,瞬间造成双方相谈甚欢的景象。
六王子对秦谦和印象极好,十分信任他,任由他在一旁引路。
突然,原本禁令百姓通行的街道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还有轱辘滚动的声音,引得北渊和大楚官员的注目。
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惊扰北渊的使者团?
等到低调的马车出现,大楚官员看到雄鹰族徽,一下静声了,心道:这……竟然是云州聂家的马车!
云州聂家和北渊皇室相争百年,积怨已深,双方一见面就打起来。
该如何是好?
大家的目光落在秦谦和身上,云州聂家也是秦相的姻亲,他处理此事正好。若是秦相前去劝说,让云州聂家退让一步,想来是可行的。
「秦相,此事关乎国体,您出面解决最合适。」有官员低声劝说。
六王子郑翟觉得大楚官员怪怪的,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难不成对面来的马车主人身份特殊,十分尊贵?
他也跟着叫道:「秦相,对面的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能否给小王引荐?」
秦谦和眉梢微扬,柔和几分严肃的面部线条,问道:「六王子,你确定?」
第52章 北渊让行
「当然。」
郑翟来了兴趣,好奇马车主人的身份,竟然能令大楚官员肃穆以待。
秦谦和知道聂羽宁在马车内,没有给郑翟介绍。
而是选择一种委婉的说法,「其实,马车里的人……六王子应该听说过,只是她是一位妙龄女郎,不足双十年华,我不方便介绍给六王子。」
郑翟一下想到此行的目的,娶大楚的嫡出七公主丰婉柔回北渊,两国结盟对付云州。
若论身份尊贵的年轻女子,又不满双十年华,那可是凤毛麟角。哪个女子能比未来的北渊王妃、大楚的嫡公主尊贵?
于是马车中主人的身份唿之欲出,而且大楚贵女矜持含蓄,明知道他和丰婉柔暗许婚约,双方也要装作不知道。
他越发肯定马车中的女子就是大楚七公主丰婉柔。
郑翟爽朗地笑了笑,「秦相考虑周全,等我拜会大楚皇帝陛下时,自会与她再相见。」
秦谦和模煳了聂羽宁的身份,故意误导郑翟,见目的达到,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那肯定的。」他微微颔首,朝着郑翟又道:「这位贵女身份特殊,在大楚一向受到吾皇的优待,达官显贵的车马多避让她。若是六王子没有意见,烦请北渊使者队伍让行。」
听到此处,郑翟越发满意,大楚皇帝偏爱这个七公主,又让七公主联姻,说明元晖帝看重他们北渊。
郑翟扬了扬手,招来随行的将领,吩咐道:「让行。」
给大楚公主一个面子,也算是他做未婚夫婿的体贴。
北渊的队伍一动,如水般,让出一条宽阔的走道,足足够两辆马车并排同行。
迎接的大楚官员震惊,北渊使团给云州聂家的车马让行?
简直是天下奇闻!
众人木讷得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开口提醒北渊。跟着北渊的队伍退到路边,任由四匹骏马迈着优雅的步伐,拖着豪华马车慢慢靠近。
郑翟拉扯着缰绳,露出自以为丰神俊朗的仪态,笑问道:「秦相,小王如此作为,是不是极其有风度?」
「六王子好度量,好气魄!」
秦谦和与六王子谈笑风生,其他的大楚官员胆战心惊,紧盯着豪华马车,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恨不得代替车夫去赶马。
段枫驾着马车靠近,听到两个人的对话,露出古怪的笑意。一眼瞥过去,他收到秦谦和的眼神暗示,微微颔首,表达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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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看到飘摇的北渊王旗,他就知道对面队伍的来歷,本想让行,也不能让行了。
一甩马鞭,他慢悠悠地驱赶着马车,穿行过了北渊使者团,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整个过程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大楚知情的官员皆舒了一口气,摸了摸额头,还不算热的春天里,一头冷汗。
暗地里,他们惊嘆:秦相怎么敢让北渊使团给云州聂家让行?
看看人家淡然自若的模样,难怪人家是宰相,他们只能跑腿打杂!
就在大楚官员放松的时刻,北渊使团里有一个武官,面色疑惑,沉思片刻,突然嚷嚷道:「不对!六王子,那是云州聂家的马车!他们家的族徽,我认识!」
「哪个云州聂家?」
郑翟还没反应过来,随口问问。
随行的其他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低声交换各自知道的信息。显然有人知道马车的来歷,只是谁也不敢告诉六王子,一时噤若寒蝉。
副使在北渊有些地位,也不怕六王子发怒,道:「就是那个让三王子丢了九座城池的云州聂家。」
六王子勃然大怒,转头质问秦谦和,「秦相,刚刚过去的马车上到底坐的什么人?不是什么人都能让孤王让行!」
「六王子勿恼,这位姑娘绝对配得上北渊使团让行。」秦谦和不以为意,又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郑翟放下心来,只要不是云州聂家的人,问题不大。若是他给云州聂家的人让行,消息还传回北渊,北渊上下如何看待他。
转瞬,他又有点不悦,给一个大楚普通的贵女让行,还是丢了面子。
「你可是给我说的,马车的主人是不满双十年华的妙龄女郎,深受帝宠,百官尊敬有加。」
「没错,我的确这么说的。」秦谦和点头说道,他见郑翟面露不愉之色,心知肚明,却故意装无辜。
又道:「我这位未婚妻年岁小,恰好二九余一,不满双十,尚未出阁,不方便见人。」
郑翟冷眼瞧着秦谦和,「秦相想要讨好佳人,却欺骗孤王她……她身份尊贵,误导孤王让行,未免公私不分。不怕孤王告诉大楚皇帝,你故意破坏两国邦交?」
「六王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秦谦和不疾不徐,悠悠解释道:「我这位未婚妻出身名门世家,又是长房嫡系的姑娘,身份的确尊贵。家中世代从军,镇守大楚边境,劳苦功高,陛下体恤功臣之后,对她赏赐颇多,大楚上下对她也颇为礼遇。」
副使听得心里直犯嘀咕,这描述透着几分诡异,他想起最新的消息,大楚秦相的未婚妻是哪家的闺秀?
宁北公府……
不就是云州聂家?
顿时一惊,他看向六王子,想要提醒一句。
郑翟脑海里想的是刚刚那一幕,他误以为马车里坐的是大楚的公主,还问秦谦和仪态和风度问题,太过丢人现眼。
有几分恼羞成怒,道:「孤王只给大楚皇室让行,这位姑娘还能比你们大楚的公主还尊贵?」
秦谦和没有否认,难得笑道:「我这位未婚妻出自大楚七大世家之首的云州聂氏,按理说不及皇室公主尊贵。」
实际上,她还真的能和公主相提并论,有着不输皇室公主的尊贵。
郑翟听懂了,却没心思和秦谦和玩弄文字游戏。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大楚?七大世家之首?云州聂氏?
那不就是云州聂家吗?有什么区别?
说来说去,他还是给云州聂家的人让行,偏偏眼前这个男人故意逗着他转了一圈。
郑翟脸色黑如锅底,没有和秦谦和对峙的心思,他狠狠道:「今日之耻,郑翟记下了。」
北渊使团气哼哼地入帝都,住在大楚官员安排的住处,秦谦和安顿好这些人,回禀过元晖帝后,直接散值回家。
却没想到,有一个惊喜在等着他。
夜色笼罩整个相府,似乎给安静的府邸披上一层薄纱。
秦谦和踏着月色归来,一进入院门,就看到厅堂里灯火通明,橘色的灯火,温暖又明亮,是久违的温馨等待。
他心里似乎有所感觉,脚步轻快了许多,大步踏行,走到门口,果然看到心心念念的姑娘。小姑娘曲着手臂,手掌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的,睏倦地打着瞌睡。
不忍心吵醒她,秦谦和坐在一旁等待,静静地看着她恬静的睡颜。
不久,聂羽宁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眸,「回来啦?怎么不叫醒我?」
又道:「幸亏我睡眠浅,听到你的动静,就醒了。」
秦谦和替她顺了顺凌乱的髮丝,看着她可可爱爱的模样,心里柔成一团。「你怎么过来了?」
他可是知道聂羽宁最近有多忙,大多数是他过去找她,不然她早就把他忘了。
「过来慰问一下我们的大功臣,接待北渊使团辛苦了。」聂羽宁笑道。
秦谦和挑眉,一脸戏嚯,缓步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低声细语问道:「小羽儿想要怎么慰问我?」
「别想歪了。」
聂羽宁推了推他的胳膊,想要跳下去,奈何某人不允许。她无奈地说道:「去端汤。我亲手煮的,就是味道家常,不如府中的厨子。」
「小羽儿亲手煮的汤,肯定美味。」
秦谦和还没有喝上汤,就夸了一波,引来聂羽宁的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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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传说中的无脑夸?
倒不是秦谦和没吃过美味佳肴,他知道聂羽宁这样的人有多忙,而且出身尊贵,不会轻易下厨。
这样一个人在家里等着他,为他洗手做羹汤,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等到晚餐上桌,秦谦和首先喝了一碗汤,的确如聂羽宁说的,味道不如大厨做得精细,却有着家的味道。
酒足饭饱,聂羽宁要蹬车回去,秦谦和撒娇让她留宿。
「别的同僚回家有香香软软的娘子抱,就我孤家寡人,一直处理公务到现在,好不容易你过来一趟。羽儿,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聂羽宁侧目而视,「你确定同僚回去抱的是娘子,不是娇滴滴的美妾?」
秦谦和:「你故意的,对不对?明知道我没有别的女人,只有你聂羽宁一个,还说这些来扎心。」
聂羽宁一下高兴,亲了亲他,「别装可怜了,我答应留下来。」
夜半,秦谦和哄着聂羽宁,想要做些闺房乐事,却遇到刺客夜袭。
聂羽宁反应够快,反手扔出一把暗器,击伤了几个刺客。其中,还有一个刺客受了重伤,坠落下来,其他人不得不退走,拖着同伴离去。
从渊和从明赶过来时,聂羽宁道:「不用追了,这应该是北渊的暗卫,记恨你们秦相白天的事。」
「堂堂一国王子,如此小心眼。」从明嘆息道。
一转身,他们看到秦谦和沉着脸,站在一旁,比他严肃的时候更可怕。
从渊问道:「秦相脸色不好,是受伤了吗?」
听到从渊的疑惑发问,聂羽宁忍不住笑出声来,「身体没有受伤,心受伤了。」
秦谦和郁闷地暗瞪她,小没良心的,刺客扰了他的雅兴,她很高兴?
第53章 位置不稳
「姑娘,你没有把人留住?」
说话的人来得晚,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他才晃悠悠地踏着夜色走来,三两步跳下屋顶。
黑金扇斜插回腰间,聂羽宁没好气反驳:「你在质疑我?」
段枫走出夜色,痞笑道:「属下哪里敢?姑娘不责怪我等护主不力的罪责,我等已经感激不尽,更加不敢推卸责任。」
若不是北渊的刺客从后院窜出来,而段枫等人宿在前院,没有发现端倪,聂羽宁必定要责罚一番。
聂羽宁道:「是北渊的人,我怀疑是白天让道的事,他们六王子郑翟记恨阿谦,才有这么一出刺杀的事。」
「来而不往非礼也!」段枫捏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秦相想要怎么回击?」
秦谦和顾忌着两国邦交,略微沉吟,道:「不可伤及北渊使团众人的性命。」
他偏头看向聂羽宁,聂羽宁眨了眨眼,无辜地摊手,转头对着段枫说道:「这是你们最拿手的活计!让他们感受我们大楚的热情招待,懂吗?」
「保证完成任务。」
段枫抱臂笑了笑,转身飞跃到屋嵴之上,消失在夜色里,宛如一阵风。
听到这里,秦谦和微微皱眉,若有所思,转瞬眼神清明,问着聂羽宁,「你故意放走北渊的刺客?」
「不然,阿谦以为我真的拦不住他们?」聂羽宁伸了个懒腰,傲娇地抬了抬下巴,「若是我们抓住刺客,闹到陛下帝面前,他能为你兵临北渊城下,还是能够责罚郑翟?」
「不会,陛下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秦谦和接着她的话,说出自己的猜测。
他对元晖帝太了解了,如此节骨眼上,元晖帝一门心思联姻,不可能让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
尤其,他还和聂羽宁订下亲事,与云州有了牵扯。
元晖帝不信任他了。
「如此,我们把刺杀过了明路,反而不妥。」聂羽宁笑了笑,「若是北渊使团在大楚境内出了问题,人家第一个怀疑咱们。现在么,北渊使团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心知肚明,却不敢说出来。」
从渊和从明退后一步,心道:夫人可真敢!
等到众人散去,秦谦和缓步步入内室,走到外间的榻上,拨了拨桌上的灯芯,拿出一卷书翻阅。
聂羽宁跟着进来,微微惊讶地挑眉,轻步走到秦谦和的身后,伏在他的背上,撒娇道:「秦叔叔,生气了?」
「秦叔叔?我有这么老?」
秦谦和眉眼沉沉,肉眼可见的不高兴,以前听起来没啥问题的称唿,现在他只觉得刺耳。
「你和我置什么气?人家常雅馨叫你老秦,也没见你翻脸?」聂羽宁提醒他别太双标。
秦谦和越发生气,「我知道你是嫌我老了,不愿意我碰你。」
聂羽宁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哄道:「不老,不老,阿谦哪里老了?分明正值盛年,风华正茂。」
「刺客打扰了咱们的好事,你倒是挺高兴的!」
这时,聂羽宁才知道秦谦和闹别扭的原因,回想起来,除了第一夜,后面都是秦谦和主动找她,想方设法拐她同床共枕。
他能不多想?
聂羽宁妖妖娆娆地坐在他的怀里,勐地抱着他的脖子,嘴唇凑到他的耳畔,暧昧地调笑道:「秦相,书拿反了!」
秦谦和惊得低头一看,书卷端端正正的,根本没有拿反。
耳畔传来聂羽宁低声闷笑,他顿时反应过来被骗了,生气地瞪了她一眼。
「聂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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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在呢!」
聂羽宁抽走秦谦和手里的书卷,拂了拂他的眉心,亲了亲他的嘴唇,「你这么漂亮的娘子在眼前,还有心思看书,是不是得到了就不珍惜?」
「胡说!」
秦谦和眉眼一松,抱着聂羽宁往里间闺房走去,脚步轻快。「今夜我好好珍惜你!」
最近的帝都热闹非凡,北渊使团先一步抵达上阳,东燕、西凉和南越的使者团也陆陆续续地入京。
等到四国使团汇聚帝都上阳,元晖帝命人准备宴席,替各国使团接风洗尘。同时,他向帝都各个世家豪门下旨,入宫赴宴,陪同各国使者。
不管是秦谦和,还是聂羽宁,都在邀请的名单上面,毋庸置疑。
宴会当天,众人喜气洋洋,唯独一人例外。
北渊使团气氛低迷,作为正使的六王子郑翟,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耷拉着眼皮,哈欠连天,一脸疲惫不堪地坐在马上。
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他夜夜笙歌,被哪个小妖精吸走了精气。
若是郑翟知道旁人的看法,必定大喊一声冤枉。
自从上次他头脑发热,安排暗卫行刺秦谦和后,夜夜有人到访,不是装神弄鬼的白衣客,就是意外事故频发,闹得人心惶惶,夜不能寐。
他明知道是谁的手笔,偏偏抓不到人,找不到证据,只剩下着急上火。
一入大楚宫门,郑翟再睏倦疲乏,也得打起精神来,他可是代表着北渊的颜面。
等到宴会开席,他终于见到大楚的七公主丰婉柔,眼眸一扫而过,面上礼貌地笑了笑,心里却淡淡的。
这位七公主温柔貌美,如许许多多的闺秀一般,没什么特色。但她背后是大楚皇室,有助于他夺取太子之位,娶回去供着就行。
不管是大楚还是北渊,皆是满腹盘算,暗流涌动。
郑翟兴致不高,偶然一瞥,对上秦谦和沉稳的面容,心里又是一堵。
他拎着酒壶起身,朝着秦谦和走过去,招唿道:「秦相,当日匆忙入城,小王还未感谢你的招待,今日借着楚皇陛下的宴会,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此举引起众人的注目,特别是高座上的元晖帝,对二人的恩怨有所了解,神秘一笑,越发期待郑翟接下来的动作。
秦谦和也不客套,起身端着酒杯,与他共饮一杯。
又整了整衣袖,他准备坐下来。
突然,郑翟伸脚踹向秦谦和的椅子,动作太快,其他人刚刚看见,阻拦却是来不及了。
众人心道:完了,这次秦相要丢脸了!大楚也要跟着丢脸了!
旁边的莫副相脸色不好看,半起身就伸手过来抓秦谦和的衣袖,奈何迟了一步。
「秦相,对不住了。」郑翟恶作剧般笑了笑,又道:「虽说是我不小心踹倒的,但谁叫你自己位置不稳。」
「谁说他位置不稳,我看他挺稳的!」
忽然出现的年轻女子的声音,惊得郑翟脚下一软,隔着小小的木椅,一股力道带着强烈的压迫性,将他反弹出去。
郑翟倒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谁敢多管闲事……」
原本他气焰嚣张,准备和来人争辩个一二。转瞬,抬头对上聂羽宁漂亮妩媚的面孔,他眼睛一亮,心里那一丝无趣无聊消失得干干净净的。
「小姑娘,你成功地引起孤王的兴趣!」
郑翟调笑道:「你是哪家的千金?回去和你的父母说,孤王愿意带你回北渊。」
「六王子,我觉得你不会愿意的。」
不知何时,秦谦和身边聚拢了数人,其中开口说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子,身上服饰华美挺阔,既不是传统男装,也不是寻常女装,显得俊俏干练。
聂羽宁一眼认出对方,是东燕太后的亲姐姐,摄政皇姨萧水月。
萧水月朝着聂羽宁微微颔首,幅度之小,几乎没有人看见。
「听闻萧女王风流倜傥,东燕皇室宗亲中,兄弟、叔侄共同侍奉之事,可不少。我多带一个媵妾回去,还要阁下同意?」郑翟最看不来女人不男不女的打扮,开口就是萧水月的风流传闻。
萧水月不以为意,摇摇头,嘆息三声,不再搭理郑翟。
却是这三声嘆息,让郑翟茫然无措。
西凉使者是西凉太女卞玉京,她也是与聂羽宁有旧的,圆圆脸笑嘻嘻的,一团和气。
「六王子想要媵妾,去向楚皇陛下讨要就是,只是眼前这位姑娘不是你能肖想的,你家往上数十八代的祖宗也不会同意的。」
卞玉京坏心眼地卖了个关子,气得郑翟面红耳赤。
别人像猜谜语一般聊天,那种别人都知道谜底,唯独他不知道的心理,太难受了。
副使多了个心眼,看到聂羽宁护着秦谦和的姿态,视线下移,眼神落在二人十指紧扣的手掌,瞬间猜出了真相。
「六王子,这姑娘来歷有点特殊,您别犯煳涂,千万别去招惹。」
来歷特殊?有多特殊?
他连大楚的公主都能娶,还有谁不能碰?
郑翟倔脾气上来,夸下海口,「除了云州聂家,哪家的姑娘我不能招惹?」
聂羽宁轻笑道:「六王子比令兄识趣,有自知之明。」
「你什么意思?」郑翟茫然道。
秦谦和握着聂羽宁的手掌,轻轻带了带,道:「聂羽宁,我的未婚妻,还未给六王子介绍,实在是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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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翟懵了:他好不容易瞧上的女人,是北渊的生死仇敌云州聂家的女儿?
简直太丢人了!
聂羽宁无辜地眨了眨眼,又补了一刀,「羽宁还未感谢六王子让道之情,不如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六王子郑翟:「……」
这辈子没有这么丢脸过!
真的!!!
第54章 西苑春搜
等到北渊的人离开,东燕和西凉先后过来找秦谦和、聂羽宁二人敬酒,就连南越太子李观鹤也坐不住了,他不想当唯一的例外,端着酒杯过来聊天。
所有人散去,秦谦和放下酒杯,盯着聂羽宁看,目光深邃悠远,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重新认识聂羽宁。
「他们与你有故?」
从东燕和西凉使者的态度来看,秦谦和觉得这两家格外殷勤,他自认为没有这个本事让人家另眼相看,那就是聂羽宁的缘故。
聂羽宁点头道:「有点交情。」
联手对付北渊,各取三座城的交情。
不少人盯着这边,秦谦和没有多问,而是转移了话题,「刚刚的事情,你怎么赶过来的?」
「郑翟朝你走过来,我就知道他没好事,所以我也跟着过来了。」聂羽宁扬眉浅笑,玩笑道:「我是不是有先见之明?」
「小羽儿冰雪聪明,幸亏你赶过来及时,不然我就丢人了。」秦谦和忍了忍,趁着旁人交际的时刻,悄悄伸出手掌,落在聂羽宁的头顶,揉了揉她的髮丝。
软软的,顺滑极了。
高座上的帝王眸光低沉,微微失望,暗嘆北渊六王子郑翟不争气,做出的小动作没有闹出水花。
元晖帝的目光落在丰婉柔身上,丰婉柔身体一僵,咬了咬嘴唇,无奈起身,退出坐席。
她追了出去,目光四处搜寻,在暗夜阴影中,找到独自饮酒的北渊六王子郑翟,心里放松又欣喜。
脚步一顿,丰婉柔扯了扯裙摆,莲步轻移,端庄仪态,慢步走过去,「六王子,为何在此独饮?可是我大楚招待不周?」
「七公主多虑了,楚皇陛下安排的宴会挺好的,歌好舞美人漂亮,是小王心情不好。」
郑翟点头致谢。
丰婉柔见郑翟没有说出实情,知道对方顾忌几分她的立场,眼眸眨了眨,善解人意地问道:「可是宁北公府的姑娘欺辱了六王子,六王子在思考对策?」
郑翟听到这里,方才听懂话外音,转头上下打量丰婉柔,怀疑地说道:「公主殿下有办法?」
大楚皇室的公主找他聊天,句句不离宁北公府聂家,还隐隐有挑拨的意味,着实有趣。
「具体的办法没有,只是耳闻聂家几个姑娘关系亲密,三姑娘十分疼爱几个妹妹,而过几日父皇安排的春蒐,想来她们都会出席,六王子便可一查真伪。」丰婉柔矜持笑了笑,对上郑翟的目光,「希望对六王子有用。」
裙摆飞扬,她准备功成身退,却被郑翟叫住了。
郑翟转头看着女子纤细的背影,倚在雕花围栏上,眼眸微眯,「公主殿下,为什么要帮我?」
丰婉柔垂眸低笑,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她却娇怯说道:「你我将缔结婚约,有道是夫妇一体,郑郎的体面就是婉柔的体面。只盼他日远嫁北渊,郑郎能怜惜一二。」
许久,郑翟缓缓道:「多谢七公主,小王知道了。」
各国使臣出访大楚,元晖帝安排了接风洗尘的宴席后,又安排朝臣陪同各国使者,在帝都游玩,彰显大楚的大国气度。
不久,西苑的负责官吏来禀报,一切安排妥当,元晖帝可以带着贵宾们到西苑春蒐。
西苑在上阳城外的西山,专门围起来供皇家围猎,而不管是北渊人,还是东燕人、西凉人,都喜好出行打猎。
此处便成为元晖帝招待外使最好的地方之一。
春蒐之时,大楚世家名门少不了,宁北公府也在邀请之列。
今天宁北公府的马车出行迟,完美错过了达官显贵的车马高峰,却又卡着元晖帝的仪仗入场。
「这是谁家的车马?如此不懂规矩!」有人不知车马来歷,暗自皱眉斥责。
旁边有眼色的人立马扯着对方的衣袖阻拦,示意他往门口看,「神仙打架,我等凡人不要掺和其中。」
众人一见,秦谦和先是翘首盼望,一见马车抵达,就快步迎了上去,顿时猜出了车马的来歷。
「是那位府上的?」
「除了那位姑娘,你何时见到秦相如此殷勤备至?」
「如秦相这般谨慎内敛之人,也难过美人关!啧啧!」
宁北公府的豪华马车上,坐在车前御马的依旧是段枫,还有另一个熟面孔车夫,秦谦和对这二人很熟悉,微微颔首。
段枫与车夫一前一后跳下车,朝着秦谦和一礼。又转身掀开车帘,轻轻唤了一声,随行的几个婢女依次走了下来,然后才是聂青岚与聂凌霜。
不论是主僕皆是一身箭袖劲装,英姿飒爽,颇有将门儿女的风采。
「秦相可是来接三姐姐的?」
聂家的两个姑娘知道秦谦和与聂羽宁定下婚约,笑盈盈地招唿他,言语间多有调侃之意。
秦谦和原本眉目严肃,听到她们提及聂羽宁,瞬间柔和了几分,微微颔首。
「羽儿可在里面?」
聂青岚与聂凌霜对视一眼,纷纷笑着点头,「在呢,在呢。只是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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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只是什么?
秦谦和见聂羽宁久久没下来,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心里一紧。
两女难得看到秦谦和紧张一个人,又怕他误会,噗嗤一笑,「秦相不要误会,三姐姐就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就……稍作打扮,稍微迟一点。」
段枫抱臂站在马车旁,笑道:「两位姑娘,叫什么秦相,应该改口叫『三姐夫』了。」
又道:「不过,你们这样顽皮,戏弄秦相,小心三姑娘收拾你们。」
「段枫说我收拾谁?」
人未到声先闻,一下吸引住众人的注意力,偏头看向马车上款款而下的女子。
皓齿眉翠,粉面生春。
一袭浅紫色的裙裳,缓带轻飘,有乘风归去的飘逸之态。
秦谦和还是第一次见到聂羽宁这般小女儿的姿态,眼睛眨了眨,露出几分惊艷之色。
他瞧了瞧旁人劲装长靴的利落劲,又看了看聂羽宁出众的打扮,一时迷煳了,「你不去打猎吗?怎么穿成这样?」
元晖帝下令百官陪同各国使者打猎,收到消息的人不论男女,只要能够上马射箭的,有心在陛下面前博个眼缘,皆是穿着便于骑马射箭的骑装。
除了几位宫妃和少许上了年纪的外命妇除外。
以聂羽宁的出身,她是擅长骑射的,秦谦和还以为她与其他两个妹妹穿着相差不远。
「怎么?不好看?」聂羽宁凑到秦谦和面前,故作伤心地问道。
秦谦和耳尖微红,连忙道:「好看,非常好看!」
聂羽宁眨眨眼,「有眼光,等会儿有惊喜给你!」
不等秦谦和追问,外面传来一阵响动,众人肃穆以待,原来是元晖帝的车马来了。
元晖帝下车走到上位,和各国使者寒暄,向众人讲述春蒐的事,最后才让众人自行下场游玩。
北渊六王子郑翟坐在聂羽宁的斜对面,一眼看到人群中与众不同的她,心下嘀咕,满腹疑惑,与身旁的副使耳语讨论。
「那女人怎么不穿骑装?不会骑马打猎?」
副使微微一愣,轻笑讥讽道:「六王子有所不知,这宁北公府千好万好,有一点不好,他们家的功夫传男不传女。所以,你别看他们家姑娘个个穿着劲装长靴,其实不擅长骑射,摆着好看的花架子。」
郑翟有些不可置信,「此话当真?」
若宁北公府的女眷当真不擅长骑射,对于他来说,是个十分不错的消息。
他可就找到机会扳回一局,找回丢掉的颜面。
副使傲慢地颔首,「此事算得上一个秘密,还是当初老臣与云州聂帅和谈时,问及云州聂帅的身份,那位小元帅失言,我才知道宁北公府的嫡支剩下的姑娘们,皆上不了战场。」
郑翟盯着聂青岚,饮了一口酒,心中有了计较,「孤王知道怎么做了。」
围猎场上很热闹,陆陆续续的,不少人下场骑马弯弓,奔向丛林深处。
聂青岚牵着聂凌霜的手,雀跃地围着高头大马转,姐妹俩聊得兴起,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模样。
看到两个妹妹的眼神,聂羽宁给了段枫暗示,让他安排护卫跟随两个妹妹,便转身去寻找秦谦和。
由于秦谦和是文官之首,帐篷就在帝王附近,聂羽宁过去的时候,刻意放轻了脚步。她见秦谦和正在低头看书,故意悄悄靠近,从背后蒙住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是我最爱的羽儿。」
哪怕聂羽宁故意改变了声音,但是浮夸的表演还是让秦谦和极其容易猜出她的身份,他握着眼睛上方的小手,微微用力一扯,将人带入怀里,抱在膝盖之上。
「羽儿无聊了?」
聂羽宁环着秦谦和的脖子,摇摇头,「我来给你送惊喜的!」
这时,秦谦和眼神微亮,他想起聂羽宁说的惊喜,当时还未来得及询问,就因元晖帝的到来而打断了。
「什么惊喜?」
他倒是很期待的,就算聂羽宁给他念一首诗,他也要给她面子勐夸。
聂羽宁站起身,两手牵着宽大的裙摆,转了两圈,犹如莲花盛开。
她笑盈盈地回眸,「阿谦,你不觉得我今天的裙子很适合跳舞吗?我跳一支舞给你看,好不好?」
犹记得,当日阁楼书房里,秦谦和误把她的画卷展开,恰好被她看见,两个人有几分不自在、尴尬。但是,她没有看错秦谦和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艷、好奇,以及些许羡慕。
也许他在羡慕老师曾为她起舞伴奏……
「好。」
一直听别人谈论大楚双骄的风采,聂羽宁的舞姿如何美妙,秦谦和却从未见她真正的起舞。
若说他没有遗憾,那是骗人的。
正当秦谦和寻来竹笛吹奏,聂羽宁准备偏偏起舞时,门外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宁北公府的护卫在帐篷外禀报:「三姑娘,四姑娘在围场出事了,段首领请您速归!」
聂羽宁一惊,和秦谦和面面相觑:聂青岚出事了?怎么回事?
第55章 再次挑衅
各家各户的帐篷连得近,外面出现一点动静,就能够惊动不少人。
不用聂羽宁刻意寻找,直接奔着人多的地方跑去,果然看到了聂青岚和聂凌霜姐妹俩。
情况有些出乎意料,聂青岚的胳膊上受了伤,简单的布条包裹着,上面沁着血,似乎不轻。旁边聂凌霜想要扶着她,却被聂青岚往旁边推搡,脸上还露出着急的神色,姐妹俩好像在争执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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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往旁边一移,聂羽宁落在段枫身上,只见段枫怀里抱着一个清秀瘦削的年轻男子,男子面色苍白,浑身是血,像个木偶似的,任由林彤给他清洗伤口上药。
几乎一瞬间,聂羽宁胸口怒火翻涌,快步走过去,「谁做的?」
「是北渊。」
顾不上四姐姐的眼神示意,聂凌霜毫不迟疑地抖落了出来。
聂羽宁转身就要往北渊使者团那边去,后面赶来的秦谦和作势拦住她,「羽儿,大夫来了。咱们先给两个妹妹看看伤,弄清楚来龙去脉,再去找北渊清算。」
随行的大夫很有眼色,不等秦谦和吩咐,就检查病人伤口。
「我没事,给我四姐姐看看,她的胳膊挨了一刀,伤口有点深。」
聂凌霜的一句话成功阻拦了聂羽宁的步伐,聂羽宁朝着秦谦和点头,两个人转身等候结果。
期间,作为当事人的聂青岚,对上三姐姐审视的眼神,不得不讲述出前因后果。
「我承认我有些鲁莽,掉入北渊的陷阱。」聂青岚愧疚地垂眸,无颜面对姐妹,她又道:「但是北渊欺人太甚,那个六王子拿着爹爹的佩剑,像战利品一样像众人炫耀。他将咱们聂家的脸面、云州的脸面甚至大楚的脸面……都踩在脚下,我实在是太生气了,才答应他们的比试。」
聂凌霜见她情绪低落,连忙站出来给聂羽宁解释,「三姐姐,你不要怪四姐姐。明明四姐姐骑射很厉害,胜利在望,谁知道北渊人耍阴招,出现暗袭。」
「人家那是兵不厌诈!」
有大夫和林彤接手病重的青年男子,段枫起身,恰好听到聂凌霜的话,没好气地接了一句。
他见聂凌霜有些不服气,又道:「拿战场上的那一套对付两个小姑娘,的确有失风度。」
完完全全顾忌着两个姑娘的脸面。
聂羽宁没有顾忌两个妹妹的心情,斥责道:「既然接受别人的挑衅,就要承受任何后果。对方既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娘,难不成还指望他手下留情?给你讲君子之义?」
「当然你们勇于面对敌人,是值得表扬的,但是做事当三思而行,胆大之余,还要细心,以免牵连无辜。」
说到无辜之人,聂羽宁看向大夫正在救治的青年男子,「这位公子身体情况如何?可有危险?」
聂青岚也紧张起来,「容先生没有事吧?他肯定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大夫摸着鬍鬚,道:「幸亏贵府的医者处理及时,这位公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还需精心调养三个月,方能下床行走。」
又叮嘱了几句要注意的事项,大夫拎着药箱退了下去。
帐篷里只剩下几个人,聂羽宁看着两个妹妹伤的伤,惊的惊,她道:「你们也累了,先下去养伤,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聂青岚摇摇头,指了指床上昏迷的青年男子,「容先生为救我而受伤,我来照顾他。等会儿他的家人过来了,我再下去休息。」
聂羽宁本想劝说几句,却见聂青岚的眼神不对,看着青年男子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情愫,她顿时狐疑地看着两个人,片刻转身离去,没有多说什么。
身后传来轻巧的脚步声,聂凌霜跟了出来,低低唿唤道:「三姐姐,我……」
「四妹妹对那位公子有情?」聂羽宁笃定道。
虽是疑问,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语调。
「嗯,四姐姐和容先生曾有几面之缘,彼此都有好感。」聂凌霜见到聂羽宁沉思的神色,误以为她多想了,急急道:「虽然容先生家世不显,又无厚财,但是他为人正派,如今又是太学职官,不是那等贪财好色之人。」
「我知道,若是他有别的心思,这牺牲也太大了。」聂羽宁点头,揉了揉聂凌霜的发顶,安抚道:「别想那么多,你下去休息吧。」
元晖帝没有那么蠢,要对付也是对付她这个明面上掌控云州行政的人,而不是迂迴对付聂青岚。
安顿好所有人,聂羽宁握着黑金摺扇,急匆匆地往北渊的营帐走去,秦谦和紧紧跟在后面,和她商量怎么处理这事。既要给元晖帝脸面,又要教训北渊,不留下任何话柄。
然而,聂羽宁扑了个空,六王子郑翟一行人不在营帐里,一刻钟前刚刚离开。
「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不成?」
越想越生气,聂羽宁转身准备回去叫人寻找北渊人,却见元晖帝身边的内侍,脚步匆匆,在远处叫住她。
「聂三姑娘,陛下有请。」
聂羽宁偏头,道:「陛下找我?」
秦谦和眉头一蹙,似有所感,他看向来人,「陛下营帐里可还有其他人?」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聂羽宁道:「北渊人!」
两个人一唱一和,将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内侍暗自叫苦,这两位生得这么聪明,让他怎么跟陛下交差?
内侍露出尴尬的笑容,「两位去了便知,请吧。」
却说北渊那边,早先郑翟命人故意挑衅聂青岚,引得对方入局,却在关键时刻出了乱子,聂青岚的骑射技术高超,超过他们的预计。然后,他们不得不耍赖使诈,改变计划,命人暗中阻扰,一时失去分寸,误伤了聂青岚和一个大楚男人。
等到那两个人逃回去,郑翟就猜出不妙,连忙带人找到元晖帝这里,遮遮掩掩说了部分经过,祈求得到元晖帝的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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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元晖帝没有多问,爽快地答应了从中调和。
门外内侍走进来,恭敬道:「陛下,聂三姑娘和秦相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等到聂羽宁和秦谦和双双走进来,元晖帝关切地问了几句,「三姑娘,贵府那位受伤的姑娘身体怎么样?没有大碍吧?」
「劳烦陛下关心,大夫看过舍妹,胳膊上的刀伤也用了药。」聂羽宁说的模煳,既没有说伤得不严重,也没有夸大其词。顿了顿,她又道:「只是另一位公子伤得很严重,到现在卧床不起,昏迷不醒。」
元晖帝松了一口气,他还担心北渊隐瞒不报,担心聂家的丫头受伤严重,难以善了。
「幸好贵府的姑娘运气好,没有什么事。」元晖帝笑着说道,话锋一转,又道:「至于另一个人,朕让御医过去看看,从宫中拨药救治,聂三姑娘就不用烦恼了。」
听到这里,秦谦和不悦地蹙了一下眉头,陛下这话说得有失水准,怎么着?还想要包庇北渊人不成?
聂羽宁笑而不答,挑眉看向北渊诸人,特别是对上郑翟骄傲的眉眼,她道:「那不知道陛下招我等过来做什么?」
「是这样的,北渊六王子得知侍从挑衅你们家姑娘,还伤了你们家姑娘,心中惭愧,又担心双方误会加深,特意来找朕从中解释说和。」元晖帝摸了摸鬍鬚,笑盈盈道:「既然是误会一场,朕就替你们做主,双方和解。」
秦谦和为元晖帝的无耻震惊,阻拦道:「陛下,此事处理的草率,不能全听北渊的一面之词,还请您三思。」
元晖帝看了看聂羽宁凝重严肃的表情,又看了看秦谦和的冷肃目光,压下心底的不悦,和颜悦色地问道:「不知道聂三姑娘还有什么要求?或者补偿?」
「我只有一个要求,请北渊使团交出伤害舍妹与容景行公子的元兇,然后请陛下召集各国使者与百官,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聂羽宁想都没想,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显然经过仔细思考过的。
还未等元晖帝发话,郑翟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不行!」
这些侍卫是受他的指使动手,他将人交出去,让大楚人处置,这事传回北渊,还让他怎么御下?
副使跟着走出来帮腔,「楚皇陛下,这些侍卫是北渊人,犯了错,也该由我们北渊人处罚,还请楚皇陛下见谅。」
「而且,我们北渊人骁勇善战,不惧比试,就算输了也是愿赌服输。」
秦谦和不高兴了,质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副使说得没错,按照我们北渊的规矩,愿赌服输,只是考虑到你们大楚的规矩,所以才有此一遭。」六王子郑翟毫不心虚,颇为挑衅地看着聂羽宁,笑道:「最近孤王听人说聂三姑娘曾被人誉为大楚天骄,师承大楚镇南王与第一才子,难道那两位没有教你愿赌服输的规矩?还是你的老师们也输不起?」
元晖帝暗道不好,这个郑翟不会激怒聂羽宁吧?
谁不知道聂羽宁有多尊重裴锋与文贞二师,北渊如此诋毁他们,恐怕……
然而,聂羽宁没有众人想像中的暴怒,面色宁静无波,宁静中带着一丝微笑,「好一个愿赌服输!」
秦谦和心里一跳,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异常的聂羽宁,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话锋一转,聂羽宁朝着北渊使者挑眉笑道:「多说无益,不如就按照你们北渊的规则解决此事,咱们手底下见真章。想来六王子和诸位勇士不会不敢吧?」
「有何不敢?」郑翟爽快答应,眼珠子一转,又提出一个要求,「聂三姑娘,你要想孤王下场比试,可得你云州聂家出一个领头人,这人非外姓之人,也非家中奴僕。」
众人蹙眉,这六王子不是刁难人吗?云州聂家还有谁能够上场?
聂羽宁没有其他人的顾虑,答应得也爽快。
「当然。」
郑翟当真好奇,这女子当真有备而来,他不禁问道:「不知道你们云州聂家出谁?你那个更小的妹妹吗?」
「不是,是我!」聂羽宁接过内侍寻来的笔墨纸砚,当众写下两份军令状,「六王子,有道是刀剑无眼,为免比试时伤了两家和气,你我签下这份军令状,围猎场上,生死勿论,各安天命。」
众人大惊失色,这姑娘是想玩命吧?
秦谦和忍不住皱眉,想要阻拦她,但是对上她认真坚定的目光,犹豫了。
此时此刻的聂羽宁,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另一面,陌生至极。她身上,当真有许多秘密。
虽然他知道不应该多想,却还是忍不住心底泛着的羡慕,甚至是嫉妒。
羽儿,她当真很在意她的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生死之敌
北渊六王子郑翟迟迟不敢落笔,他想起聂青岚的骑射技艺,比一般的大楚贵□□秀。而这位看似弱不禁风,一袭长裙飘飘,人畜无害。
万一……他又失算了……
但是他又不敢拒绝聂羽宁,传出去贻笑大方,一时骑虎难下。
聂羽宁偏偏头,手指点了点军令状,「六王子?」
「若是北渊不敢下场比试,其实也简单……」
「我们比试!」郑翟打断聂羽宁的话,回身望了望跟随的亲卫,心中有了计较,含笑道:「刚刚孤王在思考,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双方各出百人,在猎场上定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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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大楚帝都的将士,在武力上没办法和北渊人相比。
聂羽宁笑吟吟地看着郑翟,清亮漆黑的眼神似乎能够看到郑翟心里,却始终不答。
郑翟怕聂羽宁不答应,又道:「聂三姑娘意下如何?」
「既然是比试,就得有彩头。」聂羽宁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无视众人惊疑的目光,自顾自地说道:「听舍妹青岚说,北渊皇室收藏了我二叔和两位兄长的兵器,不如就用这个做奖励,设下三关,谁先抵达终点,谁就是赢家,取走彩头。」
郑翟知道这是聂羽宁提出的交换条件,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
他携带聂家的三件兵器,本来就是此时之用。
当年云州动乱,聂羽宁的二叔带着两个年少的孩子,一直护着元晖帝撤退,却中了北渊的埋伏,身首异处。其随身兵器也落在北渊人手里,聂羽宁诈一诈,就知道另外两件也在郑翟手中。
而她的三叔跟随她父亲阵前对敌,一死一重伤。
甚至三叔落水而亡,连尸骨都没有打捞到,其随身的兵器也许跟着沉入水底。
北渊副使在一旁暗自着急,见六王子没有谈对方出什么彩头的意思,顿时走出来,笑眯眯地问道:「我北渊出了彩头,不知道聂三姑娘出什么彩头?」
「也是三件武器。」
见副使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聂羽宁顿了顿,漂亮白皙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恶趣味,「也许副使很熟悉,当年破你北渊三座城的兵器。」
瞬间副使脸色一变,露出要吃人的表情,当年北渊丢掉的岂止三座城?
整整九座城池啊!
其他人扯了扯副使的衣袖,暗示他注意仪态,副使想到能够赢下云州的武器,他们带回北渊,让能工巧匠研究,来日必定打破楚国的城池。
这么一想,副使心里好受多了。
双方很快达成协议,各自点兵在围猎场上见。
高台上坐满了达官贵人,或忐忑不安,或志得意满,或忧虑,或轻蔑,表情不一。
元晖帝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高兴,他想算计秦谦和,让他左右为难,从而让聂羽宁孤助无援,主动来找他求救。但是,他没想要聂羽宁和北渊比试,若是一旦聂羽宁失败,不仅仅丢的云州聂家的脸面,也是大楚的颜面。
奈何聂羽宁和郑翟速度太快,没有给他劝说的机会,各自定下赌约。
元晖帝不放心,招来心腹将领,「真让你给聂羽宁点的士兵,你都安排好了吧?」
「陛下放心,臣安排的都是帝都一等一的兵将,哪怕聂三姑娘不善统御,他们也能够自行对抗。」心腹将领拱了拱手,低声回话,转瞬浓眉紧紧拧着,又道:「只是这聂三姑娘有些奇怪,退还了二十多人,说让她宁北公府的人补上空缺。」
元晖帝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由己度人,「想来她恐惧自身安危,用自己人踏实,只要比试不要输得太难看,随她去吧。」
等到北渊和大楚双方将士出现在围猎场上,骏马奔腾扬起尘土,铠甲闪着寒光,渐渐靠近,在场地上对峙,凝重肃杀。
郑翟也是一身铠甲,御马前来,挑衅问道:「聂羽宁呢?是不是怕了,不敢出来见人?」
「六王子还是这么着急,非要我出来落你脸面。」
前面的士兵向两旁散开,中间走出两列腰佩弯刀的骑兵,个个带着银白色的面具,动作整齐划一,其间一抹亮丽的紫色身影缓缓飘过来。
两列骑兵护送的人,正是聂羽宁。
六王子郑翟冷哼一声,「我只是确认你在不在场上!」
一声令下,双方夹着马肚子,策马扬鞭,朝着第一个关卡奔过去,两国不同颜色的盔甲,泾渭分明。
元晖帝在高台上看得明白,起初还有些淡然自若的模样,与北渊的副使相谈甚欢。
渐渐的,北渊士兵大胆地冲击着大楚士兵的外围,而那些帝都一等一的士兵,被北渊人撞得东倒西歪,像喝醉酒的醉汉,手脚软绵绵的,毫无还手之力。
副使笑眯眯道:「楚国作为东道主,如此礼让我北渊,我代六王子敬楚皇陛下一杯酒。」
「副使客气了。」
元晖帝笑得勉强,饮完酒暗瞪心腹将领一眼:这就是你挑选的一等一的将士?
心腹将领吓得低下头,却又不敢请罪。
突然,周围看客一声惊唿,他心里又是一紧,朝着围猎场上张望,只见一团白色的浓雾瀰漫,不见交手的双方战况如何。
而围猎场上,聂羽宁屏住唿吸,手握织金黑扇,大力扇了数下,浓雾朝着北渊将士散去。浅浅淡淡的,终于露出场上的真容,只见双方各自倒下不少的将士。
认真算下来,大楚的将士倒下了三分之一,对面不足二十。
作为获胜方,郑翟坐在高头大马上洋洋得意,有心挑衅聂羽宁,却不见人。
突然心里一跳,不对……
低头一看,本应该放着彩头的木盒不翼而飞,而一道紫色身影闪过,一马当先,奔向下一个关卡。
郑翟咬牙切齿:「跟上!」
北渊人民风彪悍,擅长骑射,且耐力持久,爆发力强悍,这是帝都将士拍马不及的。
由于第一关和第二关之间距离较长,更利好北渊将士,渐渐的双方拉开差距,元晖帝安排的将士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在高台上观看尤其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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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晖帝的心腹将领看到这一幕,眼前一黑,恨不得称病躲开。他悄悄瞥向元晖帝,祈求陛下的怒火小一些。
此时元晖帝没心思关注心腹的动作,脑海里起了疑惑;为什么聂家挑的人能够与北渊人旗鼓相当?难道不是普通护卫,而是云州的府兵?
他心情复杂,不知道该为帝都将士不如云州府兵生气,还是该为聂羽宁为大楚挽尊而高兴?
第二关的彩头是一把长弓,高悬在树枝上,很容易寻到。
聂羽宁伸手要去取下来,段枫连忙阻拦道:「小心有诈!」
刚刚北渊人装彩头的木盒中,就装有迷药,有人掀开木盒,导致迷药瀰漫,数十人中药倒下去。幸亏三姑娘反应快,转了迷药的风向。
这么片刻的犹豫,北渊人寻到弱点,突破大楚士兵的抵挡,朝着树上的长弓而来。
「是缓兵之计,没有陷阱。」
聂羽宁拨开段枫的手掌,飞身而上,取下长弓,却又被众人围困。
另一边段枫取下聂羽宁设的彩头,两个人分开行动,救援不及聂羽宁。
聂羽宁看着身边疲于应付北渊士兵的属下,知道他们不能在第二关耗费太多力气,眼眸一转,朝着段柳方向喊道:「段柳!」
「哎!」
段柳激动地伸出双手,随时准备接下长弓,显然等待着聂羽宁的出手。
北渊这边一看,悄悄朝着段柳靠拢。
然而,聂羽宁出手抛出去的那一刻,却是相反的方向,另一双纤细有劲的手接住了它。
是林彤,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在几个士兵的接应下,林彤护送着宝贝离开比试赛场,第二关还是聂羽宁胜了。
连续两场失利,六王子郑翟耐不住了,拧着眉头,青着脸,狠狠地甩了一下马鞭,朝着第三关奔去。
特别是刚刚的第二关,他们北渊将士是对面两三倍,却还是败了。
等会儿第三关怎么办?
郑翟想到比试前,自己的谋士给他出的主意,若是一旦情况不妙,可以中断比试。
只是这中断比试的方式,并非北渊叫停,而是……
咬咬牙,他朝着身边的心腹点了点头,显然默认按照谋士的话去做。
聂羽宁,这可怪不了我,你自己立下的军令状,我也只是顺水推舟。
第三关尤其顺利,没有什么陷阱,聂羽宁很快拿到彩头,是一柄厚重的剑器。
是二叔的佩剑!
聂羽宁想到聂青岚为了它相争,差点害了容景行的性命,心道:若是取回此剑,四妹妹肯定很高兴。
「小心!」
一柄泛着淡蓝色寒光的匕首朝着聂羽宁腹部而去,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唯有段枫催马上前,恨不得以身代之。
这分明是一把涂有毒药的武器!
他们想要致聂羽宁于死地,着实可恨可恶!
一片混乱之下,人头攒动,阻挡了段枫的前路,他一气之下,厉声喝道:「有人刺杀三姑娘,列阵,迎敌。」
原本熙熙攘攘的前路,在云州兵将的铁血镇压下,硬生生给段枫开出一条道路来,飞奔向聂羽宁。
刀锋一旦见血,血腥味四散,引起北渊士兵的好战因子。
郑翟没想到有意外之喜,大楚先动手了,以他现在三倍之数的兵力,足够合围聂羽宁等二十九人。
高台上的看客也察觉到不对劲,面面相觑,这明显不是比试,是交战了。
秦谦和站了起来,急声道:「陛下,双方比试胜负已分,以免双方发生冲突,臣认为陛下可以派遣禁军入场维护秩序。」
「这……」元晖帝犹豫了。
第三关的关卡离高台很近,他几乎能够数清楚聂羽宁身边的几个人,甚至能辨认出这些人的长相,不是帝都的士兵,全部是聂羽宁带着的云州将士。
秦谦和暗恼元晖帝的小心眼,握了握拳,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说服元晖帝出手帮忙。
「楚皇陛下、秦相,聂三姑娘比试前可是签了军令状,生死勿论,我们怎么能够贸然打断他们的比试呢?」
副使心知自家占上风,一点也不担忧。
元晖帝点点头,道:「秦相,稍安勿躁,我们看比赛。」
秦谦和气得一言不发,甩袖离去。
救急如救火,等他说服元晖帝,黄花菜都凉了。
先去询问宁北公府的人有没有多余的护卫,还是直接私自调动禁军?
第57章 疑团重重
赛场上,段枫冲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聂羽宁受伤中毒,中断比试。甚至他们输给了北渊。
现在他只希望聂羽宁没有伤到要害位置,中的毒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药,苏神医能解毒。
当他离聂羽宁一步远时,原本应该中毒的人,一个迴旋踢腿,将暗杀者踹到了段枫的马前,重重落在地上,溅起尘土。而那一柄淬毒的匕首落在聂羽宁的手里,任由她捏着把玩。
看到聂羽宁安然无恙,段枫舒了一口气,他差点忘记了聂羽宁也是上过战场的,这点小规模的刺杀,经歷过无数次。只是这次是来自北渊光明正大的刺杀,他道:「接下来怎么处理?」
「我们签过军令状,生死勿论。」聂羽宁笑了笑,眼眸横扫过蠢蠢欲动的北渊人,手指微扬。
军令一出,传达八方,原本分散的护卫三个三个的靠拢,或攻或守,互相配合,清剿身边的北渊人。然后,三三组合缓慢移动,形成外环六边形,内环正三角形,吞噬着周围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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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羽宁和段枫在内环的正中间,隔着百余人与北渊六王子郑翟对阵,淡定从容。
她朝着对方露出浅浅的微笑,郑翟像见鬼似的,不断后退。
段枫不解地问道:「这位北渊六王子当众刺杀你,他是怎么想的?难道大楚能够善了不成?」
「听闻北渊可汗膝下几位皇子内斗厉害,这位六王子性情率真,自知自己的不足,门下养了不少谋士。」聂羽宁笑了笑,露出浅浅的牙齿尖,玩笑道:「也许有人想利用他,试探大楚的底,毕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段枫:「……」
竟然能把这位六王子的蠢形容得如此清新脱俗,不愧是你!
战场上局势千变万化,高台上的人看得胆战心惊。
秦谦和快步走到高台尽头,突然被人叫住,「秦相,形势逆转了。」
一转身,他果然看到了场上的变化,原本被北渊人包围的聂羽宁等人,朝着四面八方晃动,时而在东,时而在西,时而在南,时而在北。所到之处,一片横尸,着实惊掉不少人的下巴。
还传来北渊副使的疾唿声,「快,快救援六王子!」
与刚刚秦谦和提议调动禁军维持秩序时,态度千差万别,唿救声中隐隐带着恐惧。
元晖帝宽慰道:「副使放心,六王子是北渊皇族,地位非同一般。聂三姑娘知道分寸,会手下留情的。」
然而,秦谦和看到底下的一幕,忍不住想笑,实在是双方实力太过悬殊,云州将士飞快推平了北渊的队伍。就是北渊副使安排人下去救援,也是白送人头。
至于元晖帝说的手下留情,他没看见,只看到聂羽宁一剑横扫,拎着郑翟的衣襟,驾着骏马飞奔而来。
蒋悠然抱着小闺女蒋念之,无声无息地靠近秦谦和,倚在雕花木栏处,幽幽嘆息。「你倒是像极了那个人!」
秦谦和心里一动,「那个人?」
几乎有一种预感,蒋悠然说的是那个人是文贞,聂羽宁最尊敬的老师。
果然蒋悠然笑道:「就是我那个白衣出尘的师弟,阿宁的老师。」
顿了顿,「这么担忧阿宁,看起来你很喜欢她,想来九泉之下的松柏兄也该放心了。」
秦谦和沉默不答,心里那种微妙的不舒服、羡慕、嫉妒的情绪,又出现了。
蒋悠然瞥了他一眼,心知他平静无波的脸色下,不是无动于衷,但是也不想继续刺激他。
低头看了小闺女一眼,他心道:你爹算是替你还人情了。
转身,他慢悠悠地朝着帝王走去,边走边逗弄着小闺女,心道:今日这一出闹剧,另一个人也要难受得睡不着觉了。
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酣睡之人还是一头露出獠牙挑衅的勐虎。
从众人的不看好到大胜,聂羽宁将北渊队伍杀得片甲不留,还是以少胜多的逆风局,绝世风姿,震慑众人。
她一手锁着六王子郑翟的双手,一手牵着缰绳,打马而来的时候,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白纱遮面,仅仅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眸,目光凛冽深邃,犹如战场上下来的女罗剎。
元晖帝看到这么一幕,脑海里封锁的记忆一下掀开,许多不堪的画面闪过,他想起了落入北渊为俘虏时的羞辱。也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场景,一个带着桃花面具的少年从战场上而来,犹如天神下凡,迎接他归国。
午夜梦回时,他犹记得少年也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神凛冽,无人敢直视。
可那个人是云州新的统帅,是一名男子,远在北疆。而眼前这个是女子,怎么会给他如此相似的感觉?
高头大马上横卧着一个男人,正是北渊的六王子郑翟,他受了不轻的伤,此刻却又清醒地感知到众人的目光,狼狈不堪地躲闪着,朝着北渊那边求救。
北渊副使震惊于聂羽宁的胆大,竟敢击杀北渊百人侍卫队,又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真相,他们的六王子还在聂羽宁的手里,情况比俘虏好不到哪里去。
他站出来呵斥道:「聂三姑娘,纵然两家有怨,你怎可如此羞辱我北渊六王子?还击杀百人护卫,将我北渊置于何地?简直欺人太甚!」
又朝着元晖帝躬身一礼,委屈告状,「楚皇陛下,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聂羽宁跳下马背,单手拎着郑翟拖行,一步步踏上高台。
突然,她将手中的人往前一扔,扔到北渊副使面前,「趁着比试刺杀我,这就是你们的做客之道?」
「别给我说没证据,这匕首上的毒只产于你们北渊。」
手腕一转,食指与中指上夹的匕首,顺着力道飞出去,插入郑翟的□□,入木三分。
冰凉的触感让郑翟一惊,他低头一看,看到□□泛着淡蓝光的匕首,拼命地挣扎起来,却因为布料结实,死死定在木板之上,动弹不得。
众人看得胆战心惊,更有甚者,有几个男人夹紧双腿,喉结滚动,心道:乖乖,这要是偏离半分,北渊六王子就废了,七公主就要守活寡嘞!
「今日看在我大楚陛下的面子上,饶过他的乘龙快婿,小惩大诫。」聂羽宁说完,冷冽的眼神扫过众人,掷地有声,「若是再有下一次,你北渊使团出得了帝都,却出不了北疆十四州!」
众人心肝一颤:这是赤/裸/裸地威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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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间,相似的气势铺面压过来,元晖帝有一种荒唐的念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心里进行着天人交战,一会儿荒唐地认为他们是同一人,一会儿又觉得是他心慌产生的错觉,只是两个人长相和身材相似。
拧眉沉默,严肃的气氛抵达巅峰。
西苑春蒐草草收尾,不知道是不是聂羽宁的话起了效果,后面半个月直到离开上阳城,北渊使团再也没有出么蛾子。一行人接了七公主丰婉柔,浩浩荡荡地朝着北方远去,绕过云州,回北渊。
四国使者团离去,上阳城越发安静,有风雨欲来之势。
上次蒋悠然提及文贞,秦谦和心里总想着两个人相似的事,最近有些躲着聂羽宁。
脑海里回想着不小心看到的画卷,那幅画上的男子长相清瘦,五官俊秀,他不知不觉地提笔,凭藉记忆里的印象,在白纸上画了下来。纵然不是一模一样,也是八九不离十。
对镜自照,截然不同的脸型和五官,他与文贞应该没有相似之处吧?
「阿谦,你在书房做什么呢?」
陡然出现年轻女子娇笑的声音,秦谦和吓了一跳,看到花窗外的女子,顿时手足无处安放,呆呆站着,仅仅看起来沉稳淡定而已。
幸亏花窗距离房门有几步远,给了他缓冲时间,聂羽宁走进来的时候,秦谦和早已经收拾好桌上的画纸,揉成一团丢到竹篓里,新的干净画纸摆放在桌案上。
秦谦和勾了勾唇角,柔化了脸上的严肃表情,「你过来得正好,厨房有新鲜的鱼,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上次聂羽宁给他煲汤喝,他投桃报李,做了聂羽宁喜欢吃的鱼。聂羽宁说味道可口,能多吃半碗饭。后来,只要聂羽宁过来,他有时间,时不时下厨给她做饭。
「今天就算了。」聂羽宁摇摇头,上前挽着秦谦和的胳膊,笑嘻嘻地推着他往后院去,「你去换件衣裳,我带你出去蹭饭。」
秦谦和捏着她的指尖,挑眉道:「你带我去见谁?」
「是我娘,她说方叔叔想请我们吃饭,谈一谈。」聂羽宁笑道。
方怀瑾提出见一面,大概是二人好事将近,想要定下来。
以后,她陪伴林如瑜的时间越来越少,有其他人陪伴着她,给她幸福的生活,也是一桩美事。
这段时间,宫中的元晖帝也不好受,送走了丰婉柔,脑海里不禁回想着当日的场景,魔怔似的,怀疑聂羽宁才是真正的云州统帅。
今日又接到聂羽宁去戏班子赴宴的消息,他不禁想得更多,焦躁不安。
他想到了另一个人,跟他一起去过云州,经歷过那些屈辱。顿时,他朝着云贵妃的宫中走去,与她分享心中的苦闷。
「贵妃,朕怀疑聂羽宁才是真正的云州统帅,你说朕该怎么办?」
之前,他一直是想着拉拢聂羽宁,先打压她,再给她一点甜头,想她一介女流,迟早会感动而为他所用。未曾想到,他失算了,聂羽宁比他想的更加不简单。
难怪!难怪当年的宁北公宁愿退让,让他入主云州,也要弄死文贞!
弄死文贞,相当于断了聂羽宁一条臂膀。
云贵妃惊讶地挑眉,给元晖帝倒了一杯茶,温言安抚道:「陛下确定吗?若她真的是云州统帅,咱们得从长计议。若她只是云州统帅的挡箭牌,咱们还是得拉拢她。」
「朕只是有这种感觉,没有证据。」元晖帝也很茫然,无从说起。
云贵妃笑了笑,「那咱们就试上一试,不如等今年七大世家的人入京?镇南王、文家、陈家……」
云贵妃还在掰着手指头数,元晖帝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打断她,「等七大世家入京太迟了,就用……就用戏班子试探,就是那个班主和宁北公夫人交往甚密的戏班,叫如意戏班的。」
「正好下个月是妾身的生辰,听闻如意戏班的台柱子唱戏一绝,宫中特意请如意戏班众人入宫表演。」云贵妃贴心地说道。
元晖帝对云贵妃的识趣十分满意。
第58章 天降北珠
今日是云贵妃的生辰,宁北公府上下皆穿戴整齐,准备入宫赴宴。
早先宫中就发下旨意,元晖帝准备给云贵妃大办生辰宴,命令三品以上官员以及七大世家之人携带家眷,入宫给云贵妃庆贺生辰。
聂青岚挨着聂羽宁坐着,她拈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谁不知道云贵妃和咱们家的关系,陛下这么做是想让云贵妃高兴还是生气?」
云贵妃聂成竹是他们家除族的姑娘,当初双方闹得厉害,宁北公府将她的罪死了,两方拒绝往来。而今贵妃生辰,陛下下旨,让他们全家出动,入宫给贵妃庆贺生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聂凌霜想了想,道:「我看贵妃娘娘对咱们家态度不算差,不是还安排宁王过府给爹爹和伯伯们弔唁吗?」
「也对,上次除夕之夜,也没见到贵妃娘娘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上一辈的恩怨,家中长辈很少讲,似乎云贵妃在宁北公府是个禁忌。也就是家中男人故去,太夫人在另外一辆马车上,林如瑜和聂二夫人才没有阻拦她们讨论。
聂羽宁双唇紧抿,微微笑了笑,偏头看到聂二夫人暗瞪聂青岚的眼神,怪她不该提及这个话题。
倒是另一个长辈安安静静的,聂羽宁转头看向林如瑜,神思恍惚,心不在焉的,她轻声唤道:「娘,你有什么心事吗?还是家里有什么事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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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瑜恍然回神,对上众人关切的目光,她摇摇头,「没有,没有……」
其他人以为林如瑜无聊发呆,也就没有多想,唯有聂羽宁时不时偏头,探究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有些好奇。
抵达皇宫后,聂青岚和聂凌霜先跳下车,然后两个姑娘在外面扶聂二夫人。等到马车内只剩下聂羽宁和林如瑜,聂羽宁提着裙摆,准备下车,却被林如瑜叫住了。
「阿宁,娘心里好慌,而且右眼一直在跳……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林如瑜牵住她的袖子,六神无主的神情,看起来很不好受。
脑海里捋了捋各种关系,聂羽宁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意外,突然她想起如意戏班,问道:「方叔叔还在京城吗?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他?」
若是方怀瑾出了事,林如瑜不敢想像下去,脸色微白。
又回想起最近方怀瑾心情很高兴,有一笔大钱进帐,她又冷静下来,「他应该很好,说最近接了宫中的活,要给宫里的贵人唱戏。唱得好能得到赏赐,还能唱出名气来!」
「给宫里的贵人唱戏?云贵妃生辰宴?」
几乎一瞬间,聂羽宁就将两者联繫起来,明白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心里有了底。难怪她在西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元晖帝毫无反击手段,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着实令她没有想到。
林如瑜紧张起来了,「你是说怀瑾他们戏班也在宫里?给云贵妃贺生辰?」
「嗯,娘你得有心理准备。」
聂羽宁折返回去,在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一枚印鑑,藏在了袖袋里,若无其事地跳下马车。又扶着林如瑜下车,一行人浩浩汤汤朝着内宫走去,沿途遇到一些老熟人。
如聂羽宁预测的一般,云贵妃招待她们看戏的时候,台上表演的人正是方怀瑾的徒弟,如意戏班的台柱子楚玉春。
因为早先在马车上聂羽宁的提醒,林如瑜见到熟人,也没有露出惊异的表情,全程神色淡淡的,似乎不认识他们。倒是旁边好几位夫人或者姑娘,经常上戏班子听戏,看到楚玉春登台,小声惊唿,羞怯捂唇。
台上的楚玉春甩着水袖,咿咿呀呀地唱着,偶尔瞥一眼下方的宾客,也是冷清淡漠。
云贵妃端坐在最中间,看似认真地听戏,却在众人放松警惕时,陡然问出一句:「听闻宁北公夫人以前是戏班子出身,不知道这里可有你的故人?」
林如瑜嫁给聂成赟以前,跟着其母住在简陋的院子里,其母是一名戏子,经常带着年幼的林如瑜在戏班子唱戏。
云贵妃说她戏班子出身也没有说错。
但是在满堂贵妇人相聚的宴会上,云贵妃突然翻出林如瑜的身世,其他人看来是云贵妃嫉恨母族的抛弃,故意让落魄的宁北公府丢脸。
「贵妃娘娘说笑了,妾身入府二十五载,久居内宅,就算再见故人,也是物是人非。」林如瑜勉强笑着回应。
当年林如瑜嫁入宁北公府时,云贵妃待字闺中,还是尚未及笄的幼女。她对林如瑜的来歷很清楚,若是留心些,还知道她的母亲在如意戏班唱过戏。林如瑜不知道她是否记得此事,回答得也模拟两可。
云贵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当然记得林如瑜的来歷,还知道当年她兄长娶林如瑜,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就为了道士的一道卦象。
「听说这位如意戏班的方班主是个痴情人,青梅竹马的恋人被权贵之子强娶,迫不得已,远走他乡,一直未曾娶妻。偶然间收了楚玉春为徒,又捧红了楚玉春这个台柱子。这不回京寻找当年的故人?」
旁人称赞方怀瑾痴情不悔,有眼窝浅的,早已经是泪湿双颊,手绢抹泪。
饶是如此,林如瑜勉强稳住,朝着云贵妃笑了笑,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虽然她不太懂云贵妃的意图,却也知道云贵妃知道方怀瑾和她的关系,故意提醒她,恐吓她。
她该不会拿如意戏班和方怀瑾做什么吧?
林如瑜如坐针毡,没有听戏的心思,只期待这场戏快点结束。
不知道云贵妃是故意戏弄,还是另有目的,后面再也没有提及如意戏班和方怀瑾半句。最后,唱完戏,她还让人去打赏如意戏班上下。
林如瑜放下心来,跟随众妇人离去,准备去寻找聂羽宁等几个姑娘们。
却见对面急匆匆跑来一个小太监,躬身半跪在云贵妃面前,「贵妃娘娘,奴才奉您的旨意去打赏如意戏班,却发现一点蹊跷。」
林如瑜前行的脚步停了下来,侧耳倾听主僕的对话。
云贵妃瞥了她一眼,拂了拂鬓角的碎发,笑道:「什么蹊跷?不能等会儿说?」
「是关乎宫里珍宝的,如意戏班的箱子里有一盒璀璨的金色珠子,看起来像是咱们宫里的赠藏北珠。」
众人小声惊唿,北珠可是贡品,民间哪里有?小小的戏班私藏北珠,莫不是偷窃的吧?
林如瑜听到众人嚼舌根的话,脸色难看,立刻辩解道:「不可能,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嗯?宁北公夫人认识如意戏班的人?」云贵妃挑眉问道。
林如瑜闭口不答,可此时她不答话的表情,算是默认云贵妃的猜测。
云贵妃美目流转,脸色一厉,道:「事关重大,你们把人看押住,然后再去请陛下过来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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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小太监下去,她又朝着其他人道:「诸位夫人移步,咱们去大殿里等待陛下,审问清楚北珠的来歷。」
林如瑜六神无主,只想快点寻找聂羽宁,商议这件事情怎么办。
大殿里,上首是元晖帝和云贵妃,两边坐着官员勛贵以及他们的亲眷,正中央押解着如意戏班的一众人,跪在地上,犹如待审的犯人。
「北珠哪里来的?尔等如实交代!」
元晖帝一声令下,君王威压立显,那些没有见过龙颜的戏子吓得腿肚子一颤,张口结舌,想要解释又不敢。
方怀瑾心知中了别人的算计,道:「陛下,草民不知道北珠的来歷。」
「那怎么在你们箱子里搜了出来?」
「这……」
林如瑜看着跪在下方的方怀瑾,想要开口帮助他说话,却见方怀瑾朝她微微摆手。
她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轻轻扯了扯聂羽宁的衣袖,「阿宁……」
但又不确定女儿有没有办法,一时讷讷不言。
聂羽宁轻轻捏了捏林如瑜的手掌,安抚住她的惊慌,笑盈盈地站了起来,走到那所谓的赃物面前,仔细打量,来回踱步。
众人不解,元晖帝忍了忍,道:「聂三姑娘是有什么见解不成?」
「哦,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看这盒北珠是不是我赠送的。」聂羽宁淡淡地说道,不顾别人的诧异表情,朝着一直冷脸的楚玉春一笑,「楚大哥,你要不要也看一看,辨认一下?」
楚玉春按下心底的震惊疑惑,想到如今的情形,只能相信聂羽宁。他抬眸瞧了瞧众人各异的表情,缓慢走过去,拿起一颗北珠,仔细端详,久久道:「是三姑娘送的北珠。」
众人吃惊:「什么?」
真正知道真相的帝妃二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聂羽宁,又狐疑地看着楚玉春,心里直道:刚刚从内廷库房拿出来的北珠,什么时候变成你送的了?
聂羽宁捏着北珠,笑了笑,「之前陛下厚爱,赏赐了不少好东西,我转赠一些给楚大哥,不行吗?」
「不是,我记得三姑娘与秦相定了亲,你这赠送女儿家佩戴的北珠给楚老闆,这是……」有人不禁想歪了,眼神暧昧地在三人之间来回。
林如瑜看着女儿被人误解,心里急了,站起来直言道:「不是这样的,都怪我!」
云贵妃适当地露出不解的眼神,「宁北公夫人?」
聂羽宁担心林如瑜为了把过错揽过去,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施施然,笑道:「楚老闆找我寻些珍贵的北珠,准备给师父师娘的新婚礼物,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亲如兄妹。」
众人再一次震惊,这关系错综复杂,让他们理一理?
第59章 元帅金印
「亲如兄妹?一家人?」
元晖帝垂眸看着下方,久久没有给出定论。
帝妃二人相处久了,心里十分默契,云贵妃厉眼一挑,打量着聂羽宁和如意戏班几个人,怀疑道:「聂三姑娘自称尔等是一家人,你说的证词,又如何能信?」
聂羽宁轻笑道:「北珠何等的珍贵,我相信内宫管库房的管事,他们不会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儿戏。那么请问第一次进宫的如意戏班,如何在守卫森严的情况下窃取北珠?难不成侍卫和内侍们都是摆设?」
帝妃沉默不语,他们原本计划找个由头扣下如意戏班,这盒北珠也是在内廷拿的珍藏,却没想到聂羽宁如此细心胆大。
不仅仅记得北珠的去向,御赐给宁北公府一斛,还敢胆大地冒领北珠,自称是北珠的主人。
元晖帝左右为难,强行承认北珠出自宫廷,其他人不是知道他故意陷害吗?若是默认聂羽宁的说辞,此番行为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难保其他人就不会多想吗?
「所以,我很确信,这就是我赠送给楚老闆的一斛珠!」
不给元晖帝纠结的时间,聂羽宁一语定干坤,决定事情的走向,元晖帝不得不退让一步。
更过分的是,她竟然当着帝妃二人的面,将那一盒北珠取走,放在楚玉春的掌心里,「楚老闆这次可得收好了,别被什么阿猫阿狗看见,又引来误会。」
众人:「……」
知道真相的帝后二人嘴角抽搐,平生未见如此不要脸的人,不知道留三分迴旋的余地吗?
他们心里不舒服,又不敢明目张胆表现出来。不仅仅如此,还得让如意戏班的人起身回话,对刚刚的误会给出温和的说辞与厚重的赏赐,安抚戏班众人的情绪。
云贵妃看着聂羽宁皮笑肉不笑,「刚刚本宫听聂三姑娘说起,你和楚老闆快要成为一家人,亲如兄妹,可是宁北公夫人要下嫁给方班主?」
林如瑜被点名站出来,「是……」
她看了看方怀瑾,又瞥到婆母难看的神色,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復云贵妃,目光落在了聂羽宁的身上,隐隐有求助之意。
「刚刚母亲和我说起听戏时,贵妃娘娘对方班主与她的感情惋惜,想来是愿意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不知是贵妃娘娘牵红线,还是陛下御赐姻缘?」
「不行!」
元晖帝和云贵妃还未表态,一旁的周太夫人受不住了,出声阻拦聂羽宁的提议。
「你娘是宁北公府的遗孀,朝廷封的正一品诰命夫人,另嫁他人,这品级如何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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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让林如瑜改嫁,她已故的长子颜面何存,其他人如何看待宁北公府。所幸林如瑜没有娘家可依,那个相好的戏子也是没什么靠山的,算得上好掌控。
想到这里,周太夫人对于儿媳的不安分,深恶痛绝。
林如瑜不傻,太夫人对她不算特别喜爱,非要强留住她,可不是为了她打算,而是亡故的聂成赟的颜面。
她站在聂羽宁身边,鼓足勇气朝着帝妃说道:「妾身愿意放弃一品夫人的荣耀,嫁给方怀瑾。」
是聂成赟给她带来一生的束缚,这夫荣妻贵的一品夫人,也是枷锁。
众人震惊地看着她,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她竟然这么轻飘飘地放弃了?还是为了个身份卑贱的戏子?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聂羽宁轻轻一笑,「母亲言重了。」
她从袖带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金印,四四方方,流光溢彩,缓缓放在元晖帝的面前。「自古以来,女子一身荣华系在丈夫或者子女身上,女子改嫁,这丈夫带来的品级就取消了。不知道本帅能否为家母再讨一个恩赐?」
「这是北府元帅金印?」
云贵妃惊讶地瞪圆了美眸,双手捂着嘴唇,吞下刚刚发出的惊唿,偏头去看元晖帝的神色。
元晖帝呆愣地看着这枚金印,金印上方雕刻的是展翅飞翔的雄鹰,是云州聂家的族徽标志,也象徵着执掌北境的兵权。此时此刻他的猜想得到印证,悬着的心放下的时候,另一种隐忧悬在心间。
皇家几代君王没有收回的印鑑,就放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得,元晖帝忍不住伸出了手,却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
众人看到帝妃沉默不语,彼此之间流淌着诡异的气息,纷纷不敢多言,只是看着聂羽宁的目光越发灼热。
传闻中执掌北境的统帅可是个年轻男子,怎么会突然间变成了女子?
「当年云州大乱,父亲病重,羽宁临危受命,接过了父亲的帅印。」聂羽宁笑了笑,露出无辜的笑容,谦逊道:「所幸没有辜负父亲的期待,勉强稳住北境,为大楚的安定略尽绵薄之力。」
若是北渊三王子在此,必定要啐一口:你将国界线重新划分,占领北渊三座城,管这叫略尽绵薄之力?还要不要脸?
元晖帝知道下面百官还看着,不能在众人面前失态,双手负后,手掌紧握,笑道:「本朝有母凭子贵,自然也有母凭女贵,林夫人孕育出聂元帅这样优秀的女儿,当然值得嘉奖。品级不变,朕再赏赐一些器物,做二人成婚的添头。」
这一次对决出其不意,以聂羽宁胜出告终。
出宫之前,聂羽宁在半道上遇见云贵妃,颇为惊讶地挑眉。
云贵妃怀里抱着小小的姑娘,正是与聂羽宁相处融洽的蒋念之。蒋念之见到聂羽宁,笑得软萌又可爱,奶声奶气地打招唿。就是称唿乱七八糟的,一会儿叫阿娘,一会儿叫姐姐,全凭心情。
蒋念之招手道:「是我让阿娘过来见姐姐的,姐姐看到我开心吗?」
「开心,小机灵鬼!」
聂羽宁矜持地捏了捏蒋念之的包子脸,软乎乎的,手感十分好。不过,她才不会笑得傻乎乎的,哄这个小不点。
又朝着云贵妃点头,「贵妃娘娘!」
正准备擦身而过时,云贵妃低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本宫对你从来没有恶意,相反还有几分惺惺相惜。」
「惺惺相惜?」
「聂三姑娘如何临危受命,如何取得北府元帅金印,本宫心里清楚,却从未对任何人言。」云贵妃提点几句,略有示好之意。
聂羽宁淡淡一笑,从容自若,她道:「娘娘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那些云州旧事,我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当真忘得一干二净?」
这么说,云贵妃是一句也不信的,她笑得雍容华贵,说出来的话却是挑衅意味十足。「包括,聂三姑娘一计杀三弟,气死亲生父亲的事……」
聂羽宁笑吟吟挑眉,「明明是三位姨娘不守妇道,为不能生育儿子的父亲诞下公子,为云州聂家蒙羞。而父亲一时怒火攻心,失手误杀三个孽障,从而心中愧疚,抑郁而终。」
「不,你很清楚地知道那三个孩子是你的亲弟弟。」云贵妃笑了笑,又道:「而且在宁北公误以为不是亲子的情况下,他连杀三子后,你还告诉了他真相,活生生地气死了他。」
聂羽宁挑眉淡笑,就这么看着云贵妃。
云贵妃拨弄着路边的鲜花,低声笑道:「因为云州聂家无男嗣,是我出手下的药,用在我那三个哥哥身上。而你父亲身上的药,我后来给他解了的,那三个孩子应该是他的亲生儿子。」
聂羽宁拊掌贊道:「贵妃娘娘好手段!好心机!」
云贵妃反唇相讥,「你也一样。」
若不是她实在没有军事才能,不得不另闢蹊径,选择入宫伴驾,这番算计岂能便宜了聂羽宁?
要怪就怪元晖帝不争气,聂成赟昏头给了他入主云州的机会,他偏偏搞什么内外勾结,偷鸡不成蚀把米。作为云州聂家的姑娘,云贵妃是看不起元晖帝当年的行径,当权者通敌叛国,实在可耻。
「不一样,我不如贵妃娘娘远矣。」
聂羽宁笑了笑,低头逗弄着蒋念之,感嘆道:「念之,不知道蒋计相念的是哪个之?可是高高在上的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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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贵妃吓得手臂微颤,不可置信地看着聂羽宁,「你……」
「我记得娘娘的乳名就是枝枝……」
聂羽宁说到一半,陡然停了下来,暗恼地皱眉,「你看我多嘴了,平时我可是从未对任何人言,娘娘一定要信我。」
云贵妃咬牙切齿道:「我信你!」
两个人算是达成了默契,彼此保证不会将今日之言传出去。
终于踏出宫闱,宫外的空气似乎更加清新,天空更加宽阔辽远。
聂羽宁寻找自家的马车没有找到,倒是看到秦谦和的马车,孤零零地等在那里,八角灯散发出橘黄的微光,温暖宁静。
她光顾着斗帝妃,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秦谦和掀开车帘,看着某人迟迟不肯上前,招唿道:「聂元帅还等着我三请四请不成?」
完了,掉马前忘记告知秦谦和了。
聂羽宁听到他语气里散发出来的怨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登上马车,「是我的不是,忘记告知你这个身份了。但是,我绝对不是故意欺骗你的,你得信我。」
秦谦和低头沉吟,未置一词。
其实,他早先见到过北府元帅金印,在聂羽宁的书房里,当时没有当回事。后来西苑春蒐,聂羽宁强行斩杀北渊百人护卫,异常的举动引起他的多思,几乎猜出了聂羽宁的身份。
只是今日终于确定了而已。
而他真正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聂羽宁对文贞到底是什么感情?为什么蒋悠远要那么告诉他?
还有蒋明朔说文贞对聂羽宁的心思,就像他对聂羽宁的心思,一模一样的。
若是直接询问聂羽宁,秦谦和莫名地有些羞耻,又有些不敢。
他抬眸看向聂羽宁,对上她水润的眼眸,终究还是鬼使神差地问道:「除了身份这件事情,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欺骗我?比如说……」
比如说,你爱屋及乌,拿我当你老师的替身。
聂羽宁见他语气软下来,软软地倚在秦谦和的胳膊上,举手发誓,「除了隐瞒身份以外,在其他事情上,我绝对没有再欺骗你。否则……唔……」
温热的薄唇亲了上去,堵住她尚未出口的诅咒,秦谦和终究不忍心。
第60章 闺中密友
上阳城的天将要变了,风雨欲来。
林如瑜改嫁给方怀瑾的事情过了明路,两个人如胶似漆,经常出去约会。这件事情刺激到了周太夫人,老太太在家里阴阳怪气地嘲讽林如瑜,连带着不待见聂羽宁。
借着戏班子出帝都唱戏的机会,聂羽宁趁机送走了方怀瑾和林如瑜二人,他们易容化名入民间,犹如鱼归大海,无影无踪。
紧接着云州来信,二姐姐聂明画有了身孕,邀请聂二夫人携妹妹们前去做客,偌大的宁北公府一下空了。唯独太夫人称病不肯离开帝都,守着空荡荡的宁北公府,指责聂羽宁不孝不顺。
聂羽宁对此笑而不语。
自从上次聂羽宁自爆身份后,周太夫人得知她的好孙儿没有继承北府兵权,而是聂羽宁得了帅印,心知孙儿们凶多吉少,看聂羽宁越发不顺眼,偶有破口大骂。其他人拦都拦不住,聂羽宁心知其中原因,也任由她去了。
送走众位妹妹,聂羽宁坐在马车上,望着木窗外的景致,有些恍惚。不到一年的时间,物是人非,倒是让她有点陌生了。
一会儿,细雨纷飞,如针丝落在草木中,润物无声。
聂羽宁没有当回事,任由车夫慢悠悠地御马前行,走在回城的官道上,偶然还有几架马车越过他们,超了过去。
渐渐的,雨滴越来越大,打在马车顶棚上,溅落在泥土里,噼里啪啦作响。
手指按在木窗上,她正准备关上窗户,却见到对面官道上有一行人,挥斥着马鞭,骏马奔驰。这队人马看起来还很眼熟,身形挺拔,长相俊俏,还穿着紫衣官服?
嗯???
聂羽宁定睛一看,顿时无语地抽搐嘴角,不是秦谦和还是谁?
索性没有关上窗户,朝着外面问道:「秦相有公务出城?」
这个时间段,明显还未到申时,也就是说未到百官散值的时刻。以秦谦和勤政的性子,散值后未必立刻回家,更何况是当值的时间,更加不可能擅离职守。
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他出城有公务。
秦谦和走到马车前,拉住缰绳,看着露出来的半张芙蓉面,笑道:「我担心夫人离开帝都,特意来迎一迎。」
聂羽宁无语地斜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沾湿的肩头,眉心微蹙,招唿道:「雨下大了,你快进来避雨。」
玩笑归玩笑,有时出门在外,她调侃地称唿他「秦相」,当真遇到事,就心疼了。
秦谦和抛弃骑马,踏上脚蹬欲蹬车,半只脚刚刚踩在车前,突然一阵大力撞击,撞得他身形晃动不稳。幸亏聂羽宁掀开车帘接他,手掌一伸,扣住他的胳膊,手上用了巧劲,将人带到了怀里。
聂羽宁低头看他脚上,着急地问道:「有没有受伤?」
「有。」秦谦和见她着急的神色,嘴角微翘,宽大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低声道:「你摸摸,这里受伤了,受到了惊吓。」
聂羽宁无语,看着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今天的秦相格外缠人,说话像抹了蜜,甜得发腻,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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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下雨着急赶路,我们不小心撞了上来。」
「你们车上可有人受伤?或者财物有什么损失?」
陌生的声音引起了聂羽宁的注意,是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夫过来询问情况,段枫正在和对方沟通。
他侧目瞥了眼聂羽宁,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什么损失,就是担心过后有什么问题。不知道阁下是哪位郎君府上的?」
「我们家郎君出身吴越陈氏,排行是这个,长房长子嫡孙。」搭话的车夫颇为骄傲地竖起大拇指,一副与荣有焉的骄傲表情。
段枫颇为含蓄地抿唇偷笑,咳嗽了两声,叉手行礼,正色道:「原来贵府主人是七大世家之一的陈氏宗子,失敬失敬!」
大楚七大世家聂、裴、陈、魏、蒋、乔、文,虽族中子弟遍布朝野,但是本家一般不在帝都。今日陈家宗子突然抵达帝都,着实出人意料。
而且这陈家宗子还有一层身份,乃是聂羽宁的闺中密友文诗妍的夫婿,已故的恩师文贞的女婿。若是陈家宗子回帝都,他的夫人文诗妍必定跟随左右。
聂羽宁忍不住眺望后方,一辆又一辆的豪华马车,出行的队伍庞大,这的确只有吴越陈氏有如此手笔。
突然,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帘被掀开,年轻的小妇人恰好抬眸,与聂羽宁四目对视,露出震惊、喜悦等复杂的目光。
「阿宁,是你吗?你怎么也回帝都了?」
文诗妍惊喜地跑过来,抱着聂羽宁又哭又笑的,让跟随她的青年男子疑惑不解。
聂羽宁轻轻抱着她,安抚住她的情绪,「数年未见,你倒是活泼不少,看来这陈家你嫁对了。」
文贞离世,云州变故,文诗妍嫁人,后来聂羽宁一直久居云州,的确有好几年没有见面,大多是书信来往。
「还行吧。」文诗妍偷笑瞥了眼身后的丈夫,为聂羽宁介绍道:「阿宁,这就是我夫君陈家大郎,说起来我能嫁给他,还得感谢你。」
「陈年旧事,就你还惦记着。以你我的交情,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聂羽宁笑道。
文诗妍摇头,泪水涟涟:「对你是小事,对我却是如同再造之恩。」
说起来,文诗妍也是名门之后,世家贵女,却因为文贞的出身,略微有些吃亏。
文家有七房,文诗妍并非长房嫡支,乃是七房文贞的女儿。姐妹中数她最漂亮、最有才华,及笄之后,文贞给她定下婚约,有一个温柔小意的未婚夫。
但是,从文贞故去后,文诗妍的生活跟着出现变故。曾经嫉妒她的文家长房堂姐,嫁给陈氏宗子两载,一直未曾孕育子嗣,便起了歹毒心思。故意拆散文诗妍的姻缘,还将她送到丈夫的床上,打着让她为妾代孕的算盘。
纵然文诗妍逃过一劫,依旧清白。
当时这事情却闹得很大,文诗妍的未婚夫得知此事,误会她贪慕虚荣,觉得耻辱愤怒,从而闹得人尽皆知。文诗妍为自证清白,一怒之下,自请家庙修行,不问红尘之事。
后来,不到半年,那位嫁给陈氏宗子的文氏大小姐,自己作死,得了疯病,落水而亡。文家长房夫人痛失爱女,认为是文诗妍不详,非要指使人折腾家庙修行的她。
某一日文诗妍病重,实在熬不住了,方才命人求到宁北公府。宁北公府的聂青岚传信到云州,聂羽宁接到这封信,得知此事,心疼又无奈。她得知陈氏有续娶的打断,便想了个法子,干脆将陈氏宗子引到文诗妍面前,看他们二人是否有缘分。
最终他们二人还是有缘的,陈氏宗子续娶文诗妍为继室,文诗妍成为陈家的下一任宗妇。
文诗妍哭得楚楚可怜,陈家大郎替她拂去泪珠,低声宽慰哄着,终于将人哄得止住眼泪。
这时,她才发现站在聂羽宁旁边英俊成熟的男子,明显年长聂羽宁许多,却自愿沉默地给聂羽宁打伞,毫无任何不悦之色。牵扯着聂羽宁的手腕,她好奇地问道:「阿宁,这位郎君是你何人?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我夫君!」
聂羽宁语调淡淡的,言简意赅。
文诗妍温婉的面容碎裂,目露异色,嘴巴比脑子还快,愣愣道:「这就是他们说的见色忘义、罔顾人伦、引诱美貌儿媳妇的秦相?」
聂羽宁挑眉,玩笑道:「南边都是这么传的?哪天他们说姐夫最爱小姨子,你也信?」
陈家大郎已然知道聂羽宁心底的不悦,凑过来说道:「雨势大,不如改日我们再相约聚一聚?」
「秦相、阿宁,是我口无遮挡,对不住了。」
文诗妍拉着聂羽宁的手,可怜兮兮地道歉。
聂羽宁略有深意地看着她,笑道:「多年不见,你倒是爱哭了许多。」
双方说好下次相约,分别各自登上自己的马车,准备启程入城。
一路沉默不语的秦谦和,上车的第一句话便是:「陈家是陛下的人,你要小心些!」
「你没有别的要说的吗?」聂羽宁挑眉,她似乎能够感受到秦谦和的心情不好,却不知道原因。
难不成是文诗妍口无遮拦惹恼了他?
「若是诗妍说错话,让你生气,你大人有大量,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她。」聂羽宁幽幽道,她觉得文诗妍变了许多,变得幼稚了,却又无从说起。
又道:「以前老师还在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性子,温柔大方,待人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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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谦和眼眸微凝,「刚刚那个妇人姓文?是你老师的女儿?」
「她全名文诗妍,是我老师的女儿。」
虽然秦谦和心里略有猜测,未曾当面问出来,但是从聂羽宁嘴里得到确定的答案,他还是有些微妙,又想到了之前的疑惑。
聂羽宁爱屋及乌,对文家女如此包容?那她对文贞……
不能深想。
眼眸远眺,隔着木窗,无神地看着雨中的花草,耳畔是车马滚动的嘎吱声,他莫名地有些烦躁。
忽然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盯着他,他下意识看了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第61章 秦相辞官
陈家车马繁多,着急赶路,趁着天黑前入城安顿。而宁北公府的车马独行,不着急回城,双方有默契,错开而行。
其中一辆青布马车超过宁北公府的马车时,车窗帘布微动,似有雨风吹卷,很快一只白皙的手探出来,滑动着车窗木板,关上了马车窗户,阻挡住外人的视线。
文诗妍转身,整了整衣衫,端庄地坐在马车里,世家大妇的雍容气度立显,与在聂羽宁面前判若两人。
「娘,你这是做什么?不怕被阿宁发现吗?」
车窗关上的一瞬间,空气沉闷了几分,还有些初夏的潮热。在微弱的光芒下,帘布摇摆,暗影晃动,映照在对面妇人的脸上,有些阴森狰狞。
妇人正是文诗妍的母亲,容长脸,眉眼细长,两颊无肉略显颧骨高,这种有些刻薄的长相在她的拾掇下,也比同龄妇人多了几分妖艷,少了几分温柔慈爱。
文夫人怀中抱着一个男孩,约莫三四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长相颇似文夫人。男孩哈欠连天的,依偎着母亲,昏昏欲睡,看起来乖巧得过分,甚至可以说有些孱弱。
因着男孩出生时,文贞已经去世,聂羽宁并不知道男孩的存在,文诗妍也不想在与好友重逢时提及过往,便遮掩了男孩的存在。连带着因为文夫人要照顾幼子,便也没有下车相见。
文夫人看了眼文诗妍,冷冷道:「你着什么急?就算聂羽宁发现我偷窥又如何?我只是想看看,什么样的男人能够取代你爹在聂羽宁心里的位置。」
「娘!」
「你自己下车试探出来的结果,难道还不信吗?」
文夫人对文诗妍的性情瞭若指掌,知道文诗妍故意激怒聂羽宁,是在试探对方对秦谦和的态度,是否如传闻。
知女莫若母,反之亦是。
文诗妍对母亲十分了解,对母亲的感情也有说不出的复杂,即怜爱,又无奈。
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父亲和母亲的关系疏远冷淡,宛如陌生人。一个永远宿在前院书房,不踏足后院半步,另一个独守空房,抱怨不断。总之,他们不似寻常夫妻。
后来,聂羽宁的到来,父亲收她为徒,才为这个家带来转机。
因为聂羽宁是女子,还是世家出身的贵女,纵然拜了父亲为师,还是不可避免地要与内宅女子接触。渐渐的,父亲偶尔也会停留在内宅,甚至在她读书的年纪,他还将她接到身边,与聂羽宁一起教导。
奇怪的是父亲始终不愿意留宿内院,但是母亲心里有了盼头,笑容也多了些。
随着父亲的官职变动,他们久居江南,她和聂羽宁也渐渐在那水乡长大,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父亲教导她们的东西越来越多,不仅仅只在书本之上的道理,有时带她们出门走动,穿街走巷的,遇到什么讲什么。天文地理、水利农商、人情世故等等,只要是父亲会的,他都会讲一些。
每每回家,她浑身疲惫,歪在榻上,累得不想动,还散发着丝丝汗味。在母亲的眼里,这样的女儿毫无闺秀的仪态,母亲十分生气,找父亲理论。理论的结果是父亲答应不再带她出门,只带着聂羽宁一个人出门。
原本母亲一直不喜欢聂羽宁,认为聂羽宁的存在抢走了父亲的目光,让她们母女成为陪衬。又碍于父亲的态度,母亲不得不忍让下来,只得鼓动她去与聂羽宁相争,帮她夺回父亲的宠爱。
她们母女俩没有成功,好歹父亲眼里还有她这个女儿,也算有希望。
而母亲找父亲吵闹过后,父亲再也没有来过后院,也没有询问过她这个女儿半句,反而带着聂羽宁出门,有时十天半个月不见踪影。
母亲的情绪十分不稳定,她看着越发明艷妩媚的聂羽宁,危机感横生,心里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她怀疑父亲喜欢上了自己的学生,当时就上门和父亲大吵一架,父亲大怒,差点与母亲和离。
所幸聂羽宁回了云州,不知道其中的事,否则她不知道和聂羽宁怎么相处。
那日之后,父亲命人重新购买一座宅院,将聂羽宁安置在那里,人还未来,东西先搬了过去。
文诗妍想起这些往事,揉了揉额头,低声嘆息道:「娘,事关父亲和阿宁的名声,你出门不要乱说。再说,父亲离世这么多年,阿宁帮了咱们家这么多,她对你我不薄。」
「你以为她那是对咱们好?那是爱屋及乌,对你父亲好!」文夫人一瞪眼,露出眼白颇多,显得狰狞狠厉。
又道:「你不要受了她一点小小的恩惠,就忘记她曾经抢走了你父亲的所有爱,还有她带给咱们俩的屈辱。」
文诗妍幽幽嘆息:「父亲已经不在了,而且她身边有了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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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更不行!她怎么可以忘掉你父亲,喜欢上别人?」文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不禁翻起了旧帐,「当年你父亲对她多好,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他亲自打理的,最后甚至为了救她而亡。临终前,你父亲将名下所有财产遗赠给她,何曾考虑过我和延年……还有你?」
文延年是文诗妍的弟弟,文夫人的幼子。
文诗妍无奈辩解道:「父亲一生淡泊名利,又没有赚大钱的心思,就是文家分给他的资产,维持全家人的生计。这么多年,父亲用在平民百姓身上的银两不少,再加上咱们的日常花销,剩下的钱财真的不多。若不是阿宁接手商铺,后来她归还给我当嫁妆的商铺,还能这么赚钱?这些到我手上的商铺,赚的银两没给你和延年花吗?」
「我不信她把全部的资产归还给你了?不是还有江州的那座二进宅院吗?还有你父亲的藏书,也很值钱。」文夫人惦记着聂羽宁手中留下的东西,当真是怨毒了她,不肯留下任何一丁点,「若是留给延年,过几年正好读书用。」
文诗妍沉默片刻,道:「那是父亲留给阿宁的念想,她不会让出来的。」
她从来没有想去夺走那些东西,因为她知道,那是父亲留给聂羽宁最珍贵的东西。
「那我和你弟弟怎么办?」文夫人说服不了女儿,气恼地质问道。
文诗妍脸上的关切淡了下来,淡声说道:「阿宁不知道延年的存在,你确定要闹到她面前吗?」
说实话,她对这个遗腹子弟弟心怀疑虑,在母亲一遍遍的争论中,也不是那么喜爱他,甚至有些说不出的厌恶。
「诗妍,你是不是生娘的气了?」文夫人语调软了下来,略微讨好地看着文诗妍,说道:「娘不是怪你,是聂羽宁的错。当初她小小年纪,勾着你父亲……那晚你父亲喝多了,把我当做了她,才有了你弟弟。」
「总之,你记得,那是聂羽宁欠咱们家的!」
文诗妍沉默不答,脑海里想起过往种种,她感激聂羽宁救她于危难之中,又嫉妒聂羽宁得到了父亲的宠爱和人人艷羡的名利。
不管马车中的人何种心思,不懂人心为何物的马只知道往前奔,耐力十足,在雨中拖着主人回家。
聂羽宁回到宁北公府,府中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个主人,她和太夫人。
太夫人不喜她,她索性连个招唿也没打,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命人准备梳洗的热水。
几乎是前后脚,秦谦和跟着她进门,沉默地坐在厅堂的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沉思什么。雨水浸湿的衣衫,层层黏在皮肤上,他都没有感觉到难受。
终于,聂羽宁发现秦谦和不对劲,在马车上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聂羽宁放下换洗的干净衣裳,缓步走到秦谦和身边,握着他的手掌,极有安抚的味道。
见到秦谦和摇头的敷衍行为,她玩笑道:「还在为诗妍的话置气?你这是第一次见她?不应该啊!」
在她的眼中,秦谦和不至于这么气量小,他应该不会和文诗妍生气。
秦谦和有一种冲动,想要直接问出来,又担心聂羽宁这么骄傲的人,一旦知道他在怀疑她和文贞的关系,定会以为他不信任她。
这不是秦谦和想要见到的结果,更何况正值多事之秋。
要不还是等这些风波过去再细问?
想清楚后,秦谦和心中微定,抬头露出笑容,摸了摸聂羽宁润湿的头髮,「羽儿可真聪明!」
聂羽宁双眸疑惑不解,这么快就好了,还真是在生文诗妍的气?
秦谦和道:「不妨猜一猜我隐瞒了你什么?」
原来是秦谦和真的有事情隐瞒她,不好和她说,顿时聂羽宁微微舒缓心中的不适。
「等等,让我想一想……」
这件事情既能够让秦谦和不愿意和她提及,又能够让秦谦和释然,必定是一件不小的事情,还与她有关。十之八九秦谦和不愿意提及这件事情,是因为她导致的秦谦和受损,他不愿意让她愧疚……
聂羽宁闭眼思考,脑海里闪过一件差点忘记的事情,秦谦和冒雨来接她时,还未到散值的时间,所以——
「你辞官了?」
她忐忑不安地看着秦谦和,因为秦谦和在意这个位置,她还是知道几分的,不可能是秦谦和自愿辞官,极有可能是被辞官了。
秦谦和淡淡地颔首,「陛下大约是嫌我老迈无用,答应我乞骸骨归家。」
聂羽宁:「……」
鬼才信!
这都是古稀之年的老臣们的说辞,他一个年近不惑的壮年男人,元晖帝正需要他,会主动赶走?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政见不合,秦谦和不愿意为元晖帝所用。
聂羽宁捧着他的脸,心疼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如果是因为我,我可以去和陛下商量。」
「你去和陛下商量什么?还不如和我商量……」
趁着聂羽宁听得正认真,秦谦和突然将她一把抱起,引得她惊唿出声,他笑着大步往里走,「我们去沐浴!」
第62章 岭南裴家
这几天,文诗妍格外清闲,动不动就发邀请函到宁北公府,不是约聂羽宁逛商铺买首饰,就是游船赏花,俨然一副闺中密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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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羽宁也没有拒绝她,天天按时出门赴会,还有人不放心,非要陪伴她左右。
她瞧着秦谦和,秦谦和手握书卷,孜孜不倦,似有所感,抬头看她。
「羽儿,有何事?」
「每次诗妍约我出游,你都是在车上等着,也不嫌闷?怎的不在家中读书?」
「乐意之至。」
秦谦和坐在旁边斜眼看她,哪里有乐意的意思?
聂羽宁品出丝丝醋意,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低声细语道:「聚会中真的只有我和诗妍,你吃什么醋?难不成我还能背着你约别的青年才俊不成?」
「那可不一定。」秦谦和眯了眯眼,瞥了眼聂羽宁的袖口,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他道:「你天天带着男人的香味回家,我能放心?」
香味?哪有?
「胡说,我什么时候带着男人的香味……」聂羽宁误以为他在开玩笑,没好气地反驳,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似乎有什么事情遗忘了。
秦谦和缓和了几分沉郁的脸色,「雪松之香!终于想起来了?」
倏然,聂羽宁抿唇一笑,无奈挑眉,道:「你别多想,那薰香是诗妍命人放置的,大概她想念老师了。所以,我身上沾染了些许味道,让你误会了。」
秦谦和心里的阴云并没有散去,文诗妍思念亡父,点燃的薰香必定是文贞常用之物,聂羽宁却点点滴滴都未发觉,只能说她也习以为常。
为什么聂羽宁习以为常?原因不言而喻。
还有……
「既然陈夫人记挂着亡父,文公自有后人祭祀,你何必去道观斋戒七日?」
不是他小心眼,如今帝都汇聚各大世家的嫡系,正是危险的时刻,她还往城外跑,着实有些危险。
聂羽宁挑开布帘,可见两旁冰冷的围墙,巷道里没有人迹。她方才道:「老师没有后人,我必须去。」
顾不上捻酸吃醋,秦谦和惊诧地抬眸,死死盯着聂羽宁,「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后人?陈夫人她不算吗?」
「字面上的意思,老师一生无妻无妾,亦无子无女。」聂羽宁淡淡地说道。
最近她能感觉到秦谦和的不安,是从文诗妍回京开始的,突然告知他这个秘密,也算是一种暗示。
从小路拐出巷道口,马车没有走多远,就抵达相约的酒楼。
聂羽宁和秦谦和没有再说什么,提着裙摆下车,转身踏入酒楼,寻到陈家的雅间。
文诗妍早早在雅间等候,品茶听曲,颇为闲适。
「阿宁,你来了。」
她朝着聂羽宁招手,门口守着的侍女很有眼色,替聂羽宁掀开珠帘。
聂羽宁缓步走了两步,脚下一停,眉梢略微蹙了蹙,嗅了嗅空气中的雪松香味,「你怎么老是使用同一种香薰?」
「这不是父亲的忌日快到了,我拿出他生前最喜欢的薰香怀念他。」文诗妍凝眉哀嘆,又道:「我以为你也喜欢这股味道,怎么?可是秦相与你置气了?」
聂羽宁握着茶杯,摇摇头,「许久未闻这股香味,大约是我不习惯了。」
文诗妍笑盈盈的,眼中另有深意,命人换掉炉中的香料,林彤不放心,换成了随身携带的香料。
看到林彤此举,文诗妍貌似玩笑地说道:「阿宁,你真是喜新厌旧……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不知道说的是人,还是香料。
聂羽宁没有搭理她,心里那点微末的同门之情也消失殆尽。她想着,再坐一会儿,就找个机会离去。
门外传来敲门声,侍女打开门,就见到同样打扮的侍女,恭敬地朝着文诗妍道:「夫人,文老夫人路过,见到咱们府上的马车,询问夫人是否一同回府。」
「我娘?」文诗妍看了看聂羽宁平静的脸色,又吩咐了侍女几句,等到侍女离去,她解释道:「你知道父亲在文家身份尴尬,他离世后,母亲恐难在长房手下讨生活,我就将她接到陈家奉养。此次入京,她随我一起来的。」
聂羽宁颔首,淡淡道:「老师忌日在即,我就不登门拜访文夫人。」
不是第一次见到聂羽宁对母亲态度疏离冷淡,文诗妍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道:「阿宁,为何这么多年你始终不肯称唿我娘一声『师娘』?」
是否是因为她察觉到延年的存在,存在什么误会?
「你想知道为什么?」
聂羽宁玩味地笑了笑,笑得文诗妍心里没底,她才道:「你回去问问你娘,我叫一声『师娘』,她答应吗?」
文诗妍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母亲看不来聂羽宁,双方不和。刚刚她想多了,阿宁应该不知道那件事。
「聂三姑娘从不叫我一声师娘,又怎会知道我不答应呢?」
门口站着一妇人,盯着聂羽宁满脸怒色,说的话更是夹枪带棒的,满满的嘲讽之意。
「娘,你怎么上来了?」文诗妍看到文夫人,看似温柔询问,眼中的厉色却是藏都藏不住。
文夫人故作看不见,回怼道:「上来见一见故人,来日到你爹墓前,也可以告诉他一声,他的明珠如何风光肆意。」
明知道说的自己,聂羽宁笑了笑,浅浅地勾起嘴角,「老师的性情二十多年不变,最是嫉恶如仇,他也不是什么人都见的,特别是害他手足的蛇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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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夫人脸色骤然大变,文诗妍也察觉到不对劲,却不敢多问一句。
聂羽宁大步离去,与文夫人擦身而过,看都没看一眼。
走到楼下,聂羽宁原本想登车离开,却发现街道上的异常,宽敞的大道上没有人,空荡荡的,与两旁拥挤的人群形成对比,寂静与热闹同在。
这是有贵人出行?哪家的人回京?
秦谦和站在马车旁,偏头看到聂羽宁,缓步走了过来,恰好看到文诗妍母女紧随其后。
他露出几分诧异之色,聂羽宁转身瞧见文诗妍,文诗妍也看见了她,抓住机会凑了过来。
文诗妍笑着道:「阿宁走这么快,也不等等我。咦……街上是怎么回事?」
「无外乎七大世家之人入京,排场大了些。」聂羽宁淡声应答,没有当回事。
突然,街道上传来少年的叫唤声,「宁姐姐!」
蓝衣劲装的少年离开队伍,朝着聂羽宁打马奔来,一手扯着缰绳,驾驭坐骑停在聂羽宁面前,利落地翻身下马。
聂羽宁没想到还是故人,道:「裴洛风?」
放眼望去,招展的旗帜正是裴家的帅旗,前后有身披锐甲的将士护卫,中间是数百辆马车。声势浩大,非世家不得。
又道:「师父他老人家也来了?」
裴洛风一笑神采飞扬,缓步跑到聂羽宁面前,想抱一抱她,又想起两人不似幼童时,又在大街上,他摸了摸马鞭,颇为拘束。
「不仅仅父亲来了,兄嫂也在马车上。」紧接着,他噗呲一笑,「刚刚我可是听见有人称唿父亲为老人家,他会不高兴的!」
「小叔骗人,祖父可没有不高兴。」有个矮小的小人儿,像炮弹似的,越过裴洛风,扑到聂羽宁的大腿上,稚声喊道:「宁姐姐!你好漂亮啊!」
「小傢伙,辈分乱了。宁姐姐是我叫的,你得称唿她一声『宁姑姑』。」裴洛风不满意,拎着侄儿的后领,将人往后拖。
裴小公子拼命挣扎,「小叔真傻,姑姑是长辈,不可以娶回家。」
他紧抱着聂羽宁的大腿不放,仰头朝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口整齐的糯米牙白得发亮。
「宁姐姐,等我以后长大了娶你,好不好?」
聂羽宁满头黑线:「……」
她记得裴洛云不是自来熟的性子,冷冷淡淡的,尤其看她不顺眼,他的崽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寒寒此举,颇有你小叔之风!」
裴家叔侄身后传来低沉笑声,引起众人注目。
暗红色的身影快步走来,身姿挺拔,矫健如虎豹,气势非凡。众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却纷纷给他让路。
裴小公子活泼叫道:「祖父!我喜欢这个漂亮姐姐,可以带她回家吗?」
男人正是雄居岭南的裴家之主裴锋,先皇亲封的镇南王。也是聂羽宁的武学师父。这一身气度,与风烛残年的老人家相差甚远。
镇南王走近,抱起裴小公子,戏嚯地看了眼裴洛风,「你小叔曾有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愿望,你问他实现没有?」
裴洛风抱臂冷哼一声,戳了戳裴小公子的脸颊,没好气地说道:「别想了,你宁姑姑要嫁人了,有未婚夫婿。她才不会等你这个小屁孩!」
裴小公子瘪瘪嘴,安静了下来。
聂羽宁惊喜地迎了上去,打量着眼前风流倜傥的男人,道:「师父,您怎么也入京了?」
她还以为裴锋会安排膝下两个儿子到帝都,代替他处理帝都事务,未曾想到他本人亲临。
「留在家中含饴弄孙,有点无聊,入京见见故人,叙叙旧。」
镇南王半真半假说着,目光一移,落在秦谦和的身上,笃定道:「小铃铛不给介绍一下你的未婚夫?」
说起来,二人同朝为官,镇南王是知道秦谦和其人,只是不太熟悉。经过聂羽宁简单的介绍,两个人渐渐熟络起来。
突然,稚嫩的童声响起,裴小公子语出惊人,「这位伯伯就是宁姐姐的未来夫婿吗?你比我爹还老,等我长大了,漂亮的宁姐姐就改嫁给我……」
裴洛风瞬间捂住侄儿的小嘴,风中凌乱:这是能说的吗???
小小年纪,喜好美色,觊觎别人的娇妻,想法比他还野!
聂羽宁先是一愣,转而笑道:「等你长大,姑姑都老了。」
她只当做小朋友的玩笑,一语化解凝滞的气氛,没有把四岁孩子的话当回事。
哪知道裴小公子执拗,摇摇头,扯着聂羽宁的袖口,辩解道:「我长大很快的,姑姑不会老,一直优雅漂亮。」
「小嘴真甜,真会说话。」
聂羽宁抿唇浅笑,眼眸一瞥,去看秦谦和一眼,只见他眼眸黑沉,冷冷清清的,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高兴。
虽然旁人看不出来,但是她就是觉得他不高兴了。
剎那间的对视,秦谦和恢復往日的淡定,意味深长地回看聂羽宁,说道:「不知道宁姐姐意下如何?」
聂羽宁:「……」
真是够了,连小孩子的醋也吃!
第63章 师徒谈心
还是镇南王看不下去了,担心再不阻拦,裴寒说出更惊吓的言论。
「快到正午了,不如就在此地落脚小憩,小铃铛还有诗妍你们带着家属一起留下来,吃一顿便饭,叙叙旧。」
没想到镇南王裴锋亲自留客,文诗妍一愣,看向聂羽宁,而聂羽宁却是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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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镇南王一招手,卫兵快步走近,恭敬行了个军礼,「裴元帅,请吩咐。」
「你去告诉洛云,让他们下车用膳。」
裴洛云携世子夫人下车,远远看到聂羽宁,冷哼一声,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不友好的态度,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聂羽宁只当做没看见,全程和镇南王说起近几年的情况,聊一聊往事。偶尔裴洛风插上两句,吐槽亲爹偏心,当年带着聂羽宁勾栏听曲,却不带他。
镇南王一脸震惊,「还有这事?我绝对没做过这等事,肯定是小二你记错了!」
「我绝对没有记错,就是南越九公主假扮风情楼的花魁那次。」裴洛风激动得面红耳赤,一拍桌子,「宁姐姐一贯喜欢跳舞,听说风情楼新来的花魁擅舞,不少达官贵人为此一掷千金,却难见一面。您拿出了裴家之主的腰牌,才约到花魁娘子。那花魁娘子本是南越公主假扮,一见到您可高兴了,却在得知为宁姐姐跳舞时,她气得要命,脑袋差点冒烟。」
末了,他见镇南王满脸疑惑,一脸「这真的是我干出来的事情吗」的表情,气鼓鼓地唿唤聂羽宁求救,「宁姐姐,你肯定记得这事,对不对?」
聂羽宁一脸茫然,装傻充愣,「真的有这么一件事吗?我怎么没有印象?是不是小风你记错了?」
裴洛风:「!!!」
先是一阵震惊错愕,而后看到两个当事人无辜的表情,他不禁开始怀疑人生,难道真的是自己记错了?还是把梦境当做现实了?
一直旁观三人的裴洛云,看着弟弟蠢钝的模样,嗤笑一声,引得裴洛风侧目。
顿时,裴洛风醒悟过来,嚷嚷道:「阿爹、宁姐姐,你们怎么可以联手戏弄我!」
裴家三代人对聂羽宁的态度分明,旁人一目了然,文诗妍母女脸色寻常,显然在意料之中,而秦谦和扫过桌上众人,发现唯独世子夫人有异色。
他按下心里的疑惑不表,脑海里闪过不少猜测。
饭后,镇南王朝着聂羽宁招手,「小铃铛,跟我下楼一趟。为师此次入京,特意给你带来一些小玩意儿,其中有一串宝石手鍊,是南疆的工艺,你应该会喜欢。」
聂羽宁叮嘱了秦谦和几句,让他稍微等等她,才提脚跟上镇南王。
镇南王从马车里翻出红漆妆奁,递给聂羽宁,「打开看看。」
一盒子珍贵的首饰珠宝,件件价值连城,就是皇家公主看了也要咋舌。
聂羽宁取出红蓝宝石手鍊,带在自己的手腕上,衬得肌肤如雪,调侃道:「我还以为师父随便找个理由叫我出来说事,未曾想到还真的有宝贝。」
「为师什么时候少过你这些东西?」镇南王负手站在庭院中,没好气地说道。
他见聂羽宁只顾着摆弄新手鍊,无奈扶额,提起新话题,「文家母女俩还缠着你做什么?你别告诉我你还顾着儿时的情意?」
「这倒是没有。」
聂羽宁说起正事,收起散漫的态度,微笑道:「老师在世时对他们母女俩好,是顾念他早逝的双胞胎哥哥,爱屋及乌,替兄长照顾女人和孩子。而我与她们母女俩,既没有恩义,又没有愧疚,没道理容忍他们。难不成师父见我长着一张冤大头的脸?」
「嗤,你是冤大头?你不坑别人,别人都要谢天谢地了。」镇南王不觉得他养大的徒弟是庙里的菩萨,能够任人随意拿捏。
「那师父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啊,没什么好担心的。镇南王放下心来,突然想起文家母女,又道:「不对,当年文诗妍被退婚,转头嫁给陈家嫡长孙,是你从中牵线搭桥。明知道陈家是陛下的人,你还把文诗妍送过去,你是怎么想的?」
聂羽宁玩笑道:「做好事呗。」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镇南王一听就知道她嘴里没真话,满脸怀疑。
聂羽宁眨眼轻笑道:「老师养着她们母女多年,好吃好喝的供着,如今老师意外亡故,她们总得付出些什么。比如,两家联姻,安安陛下的心,让他不要狗急跳墙。」
镇南王:「……」
恐怕不只如此,文家母女的处境看似风光依旧,实际上却是犹如烈火油烹。
聂羽宁道:「您别这么看着我,婚约之事,是她们母女自愿的,我又没拿刀逼迫她们。」
镇南王不语,心道:但是她们绝对没有意料到你能走到这一步!与皇家分庭抗礼!
「你家那位知道你的真面目吗?该不会……」
由不得他多想,聂羽宁回京前,秦谦和也是简在帝心的权相,现在停职在家,影响也没有消减半分。
此时宫中的陛下必定心情不太美妙!
聂羽宁不高兴地说道,「在师父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为了权力不惜去出卖色相?」
「哦?」
「不管师父信不信,反正我与他是偶然相识,阴差阳错地在一起。」聂羽宁肯定地点头,「一定是天作之合。」
镇南王挑眉,「比你大一轮多的天作之合?」
聂羽宁:「……」
酒楼到底不是私聊的好地方,师徒二人没有聊很久,一前一后往雅间走,约定改日再聚。
镇南王看着眼前高挑婀娜的倩影,心里暗自嘀咕:松柏兄,你细心呵护着明珠,恐怕为他人做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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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从镇南王和聂羽宁离开后,其他人不怎么熟悉,气氛沉默又尴尬。
镇南王世子裴洛云冷着脸,没有招唿客人的意思,而裴洛风年纪小,心性跳脱,只顾逗弄着小侄儿,和其他人没什么交流。
唯一的女主人是世子夫人,她不得不出言调节气氛,「公爹对聂三姑娘真好,世子和小叔虽是公爹亲子,也不过如此,想来公爹是把聂三姑娘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对待。」
镇南王世子裴洛云瞬间脸黑,世子夫人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不该将聂羽宁与他相提并论,引得裴洛云生气。
顿时她手足无措,脸上飘过一抹尴尬之色。
裴洛风倒是没心没肺的,不知道兄嫂的眉眼官司,得意地说道:「那是,宁姐姐可是我爹的得意门生,将来继承他衣钵的人,比我和我哥金贵多了。」
「我给你们说,这算什么?你们是没看见我爹当年多宠着宁姐姐,亲自教她武艺,教她领兵排阵,偶尔来了兴致,还带着她观天象、察地形。可以这么说,宁姐姐有一半的时光在我们裴家,差点就踏入裴家的门……」
裴洛云骤然发怒,「裴洛风,你闭嘴!」
裴洛风不屑地撇嘴,「我又不是说给你听的,你不听别开口打断我。」
秦谦和眸光流转,略微思索,就知道裴洛风是在针对他。
他笑道:「裴二公子是说给我听的吗?」
「没错。」
裴洛风少年意气,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颇为孩子气。
他挥了挥拳头,呲牙道:「别以为宁姐姐娘家没有人撑腰,可以任人欺负,我爹就是她爹,我哥就是她……算了,我哥不算。你只需要记住,我就是她亲弟弟,你对她不好,我能揍得你鼻青脸肿。」
秦谦和低头轻笑,不忍去看裴洛风故作兇狠的幼稚模样。
这裴家二公子还不如裴小公子杀伤力大,他是怎么活到大的?
裴洛风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不高兴地拍了拍桌子,「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没听懂我的威胁吗?」
秦谦和轻声咳了几声,觉得不能大笑出来,敛去笑意,一本正经道:「我是为羽儿高兴,她能得到裴二公子以及裴家上下的看重,也是缘分。」
突然,角落里传来尖细的夫人声音,「岂止?加上她与裴世子有过一段,她与裴家父子兄弟的缘分解都解不开。」
气氛陡然凝滞,内室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就算是裴寒小公子也不敢哭闹。
文诗妍尴尬地说道:「家母酒喝多了,言语无状,还请大家不要介意。」
秦谦和冷眼看过去,他可是对这母女俩印象不好,淡淡地说道:「醉酒不是逃避错误的藉口。」
文夫人大闹,「我说错了吗?裴家三代男人都喜欢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指不定她背后做了什么……」
「你闭嘴!不许你编排宁姐姐!」
裴洛风大怒,长剑欲出鞘,浑身的煞气骇人,吓得文夫人身体颤抖,暗暗后悔。
却被旁边的裴洛云挡了回去。
「裴洛云,你让开!」
裴洛风急了,连哥哥也不喊了,直唿其名。
裴洛云死死拦住裴洛风,不让他动手,文夫人一看危机解除,得意地说道:「岭南裴家还是有清醒的人,能够明辨是非。裴世子,你说是不是?」
「文夫人……」
恰好聂羽宁回来了,她推门看到雅间的对峙,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裴洛云口中的话吞了回去,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之色,对上聂羽宁看过来的眼神,冷哼一声,转身回到座位上。
秦谦和朝着她缓步走来,道:「文夫人喝醉了,说羽儿曾经与镇南王世子有过情……」
聂羽宁面色古怪,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裴洛云,「我与他,有情?裴世子没有给你们解释?」
若是有情,还能轮到常俊与她定下婚约?
第64章 秦相失踪
秦谦和摇摇头,嘆息道:「裴世子不太高兴,似乎不愿意提及这件事,难不成……」
大约是两个人相处久了,默契十足。聂羽宁脑海里还没想出妥帖的解释,嘴巴却道:「当初拒绝婚约的是他,可不是我,我可没有负他。」
气氛渐渐缓和,旁人有心帮衬。
裴洛风突然神来之笔,调侃着道:「我哥这样的男人,只要和他有过一丁点牵扯,你要是不让着他,就是你的不对。」
说起兄长的缺点,裴洛风有了吐槽的欲望,偏头看向世子夫人,嘆息道:「也就是嫂嫂性子好,能够容忍他的糟糕脾气。」
世子夫人笑了笑,「小叔谬赞,妾蒲柳之姿,能嫁给世子是妾身的福分。」
聂羽宁确定秦谦和没有乱想生气,方才有心思注意旁的人,文家母女在角落里有别扭,文诗妍对她歉意的笑,她几乎猜出是文夫人做了什么,引起大家的尴尬不悦。恐怕不是秦谦和说的这么简单,比这要难听。
又看到裴洛云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世子夫人都顾不上宽慰,她心里微微嘆息,「夫人勿要妄自菲薄,裴师兄娶您为妻,自有您的傲人之处。」
聂羽宁四两拨千斤,向世子夫人讲述当年之事,说裴世子如何不留情面地拒绝她,她又与旁人定下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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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们之间没什么非君不嫁非卿不可的爱恋,不过是两家父母一厢情愿的想法,还被裴师兄给拒绝了。」
为了表明态度,她连称唿都换了。
裴洛风翻了个白眼,「宁姐姐说得太委婉了,岂止是简单的书信拒绝?我哥很没品,跑到宁北公府,非要当着宁姐姐的面拒绝。幸亏宁姐姐大度,没有当回事。」
镇南王一锤定音,「他俩的确不合适,先代宁北公提出来联姻,老大转头就拒绝了,两家差点绝交。」
世子夫人听着几个人解释,心里信了,捏着手帕轻笑道:「公爹、小叔、宁姑娘,你们不用多说,妾明白。」
秦谦和瞧着世子夫人宽和大度的模样,又偏头看到一语不发的裴洛云,或者裴洛云想说什么却插不上嘴,对比不要太明显。
他嘴角微抽,心道:裴世子可不像是心甘情愿的样子。
闹了一场,大家没有聚会的心思,纷纷找理由散了。
去城外道观的路上,秦谦和坐在马车里,欲言又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心里的疑惑。
他知道聂羽宁的喜好,相比较幼稚不成熟的半大少年,她更喜欢思想成熟的男性,情绪稳定,沟通无碍,所以裴洛风叔侄的存在,他从未担心过半分。
但是裴洛云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得出来,这位镇南王世子对羽儿有几分在意,说不出来的特殊。
手指间传来温软绵柔的细腻之感,秦谦和抬眸对上聂羽宁疑问的眼神,他第一次顾不上体面,道:「镇南王世子对你很特殊,你知道吗?」
聂羽宁疑惑,「嗯?」
秦谦和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揽腰抱在怀里,他亲了亲她的眼眸,低声道:「我介意了。」
「有什么好在意的,你那个养子常俊好歹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挂名了好几年。而裴洛云顶多是前前任未婚夫,先父在世时,他与镇南王刚刚说好婚事,还没有下定,裴洛云就跑到帝都来,满脸嫌弃地要退亲。」
「人家现在还有妻有子,我还是多么想不开,才能惦念他?」
「等等,你该不会以为我有某种癖好?专门抢夺有妇之夫?」
秦谦和尴尬了,抱着聂羽宁的手臂,安抚地摸着她的头髮,不许她抬头质问。「没有,我就好奇裴世子与你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为什么你们没有成一对?」
聂羽宁眼中的笑意散去,如话家常一般,淡淡地说道:「或许是误会,或许是性格不合,那时正是老师出意外的时候。」
秦谦和手臂一僵,心里的疑惑又冒了出来。
「羽儿真是在意文公,有时候我羡慕得想取而代之……」
他半真半假地说着,有几分试探之意,若是平时的聂羽宁肯定听出他的酸意,戏言调侃几句。
出乎意料,聂羽宁脸色微变,着急地打断他,「什么取而代之?老师是老师,你是你,你与他是不同的,结局也不同。」
「羽儿是在意我吗?」
秦谦和一喜,亲了她一口,让她再说些好听的话。
聂羽宁却不肯,故作骄傲地拒绝了。
「若是文公活着,他与我差不多的年纪,他向你表达爱慕之意,你会答应吗?」秦谦和问完,心里紧张了起来。
他明知道这么说不妥当,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想要探明聂羽宁的心思。
「你想什么呢?自古师如父,老师不会这么做!」
聂羽宁想想文贞那副淡雅出尘的仙人模样,很难想像他对谁有情的样子,更别说对她了。
再说文人多爱惜羽毛,他要是对着自己养大的徒弟动了情,被人知晓,世人如何看待异性师徒?
以老师的聪慧,他绝对不会做出如此事情,有个不好的开端。
秦谦和瞧着她激动的神色,连忙低声哄着,「是我不对,总担心你弄错了感觉,误把对别人的好感投放到我身上。若是一朝你清醒了,后悔了,收回你的感情,我该怎么办?」
聂羽宁生气了,咬牙切齿道:「秦谦和!我对你什么感情,我自己能不知道?」
竟然以为她有恋父情节!
秦谦和见她不高兴的小表情,自然知道是他多想了,羽儿从来没有那种移情的心思,顿时放下心来。
但是,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惹怒了聂羽宁,又高兴不起来。
所幸他送聂羽宁到道观的时候,天色渐暗,黄昏降临,找了个藉口,非要借住一晚,把人哄好。
第二日,聂羽宁进入斋戒状态,秦谦和不好多打扰她,乘着马车下山回家。
半途却杀出一波拦路人。
拦路的不是山贼,而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文夫人。
「秦相,借一步说话。」
与上次相见不同,今日的文夫人格外盛气凌人,脸孔上满是自信的笑容,似乎得到了某种奇异的能量。
秦谦和见到她微微诧异,却又在意料之中,他从聂羽宁那里得到确定的答案,倒是不惧对方的挑拨离间。
「我与夫人不熟,应该没什么要说的。」
文夫人受到轻视,心中不悦,甚至表露在脸上,转念又想到此人身居高位,矜贵冷傲惯了。
她放下身段,低声威胁道:「这事关乎先夫和您的未婚妻,真的不想听一听我说什么吗?」
秦谦和面上淡淡的,对她的话丝毫不感兴趣,「我着急赶路,就不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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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一甩马鞭,准备驾驭马车离去,文夫人像疯了一般,跑到马车前面,张开双臂阻拦。
「等等,你不能走。」
马车不得不停下来,秦谦和不悦地抬眸,盯着行为异常的文夫人。
「若是文夫人速速离去,我便既往不咎,原谅文夫人的莽撞行为。」
若是不肯离去……
他脑海里闪过别的念头,眨眼功夫文夫人捏着一本书册冲到他面前,被从渊二人拦住,推推搡搡的。
「先夫的悦宁堂随笔,你真的不看一眼吗?」文夫人似笑非笑,笑容里有几分蛊惑的味道。
悦……宁?
秦谦和鬼使神差地接过随笔书册,几行简单的小字浮现在眼前,却让他神色大变,手指因大力紧握而泛白。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句话几乎是吼着问出来的,从渊二人跟随秦谦和多年,极少看见他如此失态,皆担忧地唤着他。
倏然,秦谦和冷静下来,察觉到事情的异常,这个特殊时期,不是一个内宅妇人可以掌控的,背后还有其他人的手笔。
「或者你背后的主子想要做什么?」
文夫人目睹了秦谦和变脸的经过,又看他极快地冷静下来,发现其中端倪,她不由想到文贞,当年也是这副模样。
略有失神,她很快醒过来,笑道:「秦相神机妙算,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过是代替贵人传话而已。」
秦谦和道:「传什么话?」
文夫人见目的达到,整了整衣袖上的皱褶,笑眯眯道:「宫中有请,秦相想知道什么,自有人解答。」
秦谦和沉着脸,一时没有作答。
等到七天斋戒时间一到,聂羽宁拜祭过恩师,还未踏足上阳城,城里就闹翻了。
魏楚楚手握四面八方的消息,不等她回来,就驾马车亲自出城迎接,火急火燎的,有人在背后追杀她似的。
「你男人跟着别人跑了!」
噼头盖脸就是如此劲爆的消息,换个人能懵在原地。
聂羽宁不是一般人,虽然她人不在城里,消息却时时传到她手中,其实秦谦和消失的当晚,宁北公府就传来消息。
她略微颔首,「我知道……阿谦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那么大的人,又不是意气用事的小孩子,她对秦谦和的做法没有疑虑,毕竟是枕边人,这点信任还是要给的。
魏楚楚看不来她这么淡定的样子,嘴角微抽,「就你上山的第二日,文诗妍那个爱作妖的娘,在城外道路上拦住你男人。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你男人就跟着她走了,最后辗转入宫。」
聂羽宁摸索着袖中的腰佩,眉眼锐利,「我让你安排接应的人,你安排好了吗?」
魏楚楚嗔了她一眼,「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时,聂羽宁松开腰佩,落在掌心,悄悄收了起来。双目微合,正准备闭目养神。
魏楚楚又道:「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很重要的!」
聂羽宁睁开眼挑眉,看着魏楚楚幸灾乐祸的表情,顿觉不是什么好事,道:「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扬了扬手中的请柬,魏楚楚贱兮兮地笑道:「今晚宫中设宴,刚刚发的邀请函,你们家也在邀请之列!今晚!鸿门宴哦!」
聂羽宁:「……」
宫中临时邀请,故意为之。这是趁着她斋戒,没有精力处理杂事,故意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啊!
第65章 真相大白
宫宴上,七大世家的人赫然在列,互相传递着眼神,一副讳莫如深的谨慎模样,又维持着歌舞昇平的喧闹与繁华。
「太夫人,不知道聂元帅何在?」
元晖帝安排的位置甚是有趣,将聂家的席位安排在眼前,只有白髮苍苍的周太夫人独坐,聂羽宁来没来一目了然,偏要问一句。
周太夫人起身请罪,「陛下恕罪,老身这个孙女一贯主意多,出门也不告知家中长辈,已有数日未见她的踪影。」
旁人笑言:「聂元帅此举未免太过轻狂,未将家中长辈放在眼里。」
「哦,不知这位大人是否每处理一件公务,就告知家中老母?」
女子悦耳婉转的嗓音犹如天籁,众人顺着大门口看去,只见聂羽宁一身玄色衣衫,踏月而来。
步摇挽发,耳环摇动,深色裙裾上绣着大朵大朵艷丽的牡丹,明明是端庄华贵的打扮,偏生被她穿出万种风情,端丽中透出丝丝妩媚。
一出场,她就惊艷了众人。
那位出言不逊的官员,趁着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悄悄退了下去。他轻轻拍着胸口,暗嘆事情不好做。
聂羽宁没有将这种小事放在心里,朝着元晖帝道:「见过陛下。」
元晖帝看着聂羽宁欠身行礼又直起身来,没有说出任何不悦的话,却在她将要落座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陡然道:「聂元帅,文贞的夫人要状告你,谋杀恩师,忘恩负义。你怎么看?」
「不知道我谋杀了哪位恩师?还请陛下与文夫人解惑。」
众人看着聂羽宁淡定地坐在那里,面面相觑,这不对劲啊!一个淡定地装无辜,明知道陛下说的是文贞,她还问是谁;另一个平淡地质问,好像早就接受文贞夫人的说辞,所言就是走过场。
文夫人站出来,立在人群中央,柔弱的身姿宛如风中饱受摧残的娇花,哭哭啼啼道:「聂羽宁,你装什么装,你的已故的恩师,除了文贞,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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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捏着帕子佯装悲痛哭泣,精明的眼神扫过众人的神色,趁着大家好奇之时,添油加醋。
「若不是文贞受到你的引诱,他怎么会丧命?可怜他对你一片痴心,奈何你这毒妇,为了遮丑痛下杀手,谋害自己的老师。」
「夫人空口无凭,慎言!」聂羽宁已然有些不悦,一蹙眉,又道:「若是没有人证、物证,怎能随意污衊老师的清誉?」
文夫人擦拭着脸颊上的泪珠,转瞬眼珠一转,手指指向镇南王世子裴洛云,「你们师徒这等腌臜之事,我实在难以启齿,所幸镇南王世子一清二楚,可以作证。」
众人震惊,还有岭南裴家的事?
裴世子皱眉,生气地看着文夫人,一言不发。
他的确知道一点事情,但是也没有像文夫人说的那么多,文贞如何亡故,却是不知道。
裴洛风一看这架势不对,催促兄长解释几句,奈何裴洛云不为所动。他冷哼一声,自己站出来道:「文夫人,当年文公出事的时候,我哥远在岭南,怎么会知道文公去世的真相?你休要陷害宁姐姐!」
「若是镇南王世子不知道真相,又怎么会发疯跑到帝都,退了宁北公府的亲事?」文夫人挑衅道。
旁人的眼神渐渐起了疑心,裴洛风烦躁不安,扯着裴世子的衣袖,着急了,「哥,你好歹说一句话啊!告诉其他人你退婚的事与文公无关!」
「你怎么知道无关?」
裴世子说完就后悔了,看着众人打探的眼神,心口郁闷,不多说解释的话。
裴洛风气急败坏,「裴洛云,你怎么回事?你再不喜宁姐姐,也不能信口雌黄!」
全场最冷静的大概是镇南王,不顾二子的争吵,目光落在聂羽宁身上。见她脸色如常,他放心不少,冷声呵斥,阻拦争吵。
又逼问长子裴洛云,「世子,本王想听听你退婚的真相!」
裴世子受到众人的眼神攻击,心里郁闷无处发泄,在镇南王的威压下,他起了几分噁心人的心思,心里怎么想的也就怎么说了出来。
「父王这么想知道?」他嘴角露出一抹满怀恶意的浅笑,「当年我不愿意与聂家结亲,不就是怕你们做出公媳通姦、师徒逆伦的丑事,毁了裴家百年清誉。」
此言一出,四下俱静。
最是喜欢八卦的内宅妇人也安静不语,所受的冲击着实不小,渐渐的,有人缓和过来,悄悄看向聂羽宁和镇南王的脸色。
然而,出乎意料的,这师徒二人脸色各异,却又相似的淡定。
聂羽宁朝着镇南王挑眉,「师父,我怎么不记得咱俩还有这一层关系?」
「没大没小的,这是随意玩笑的事?」镇南王说完聂羽宁,又冷冷看向裴世子,质问道:「世子,为父做了什么,让你误会至此,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裴世子低眸,浑身散发着冷意,「聂羽宁及笄之日,我偷看到他们师徒私会,文公解开她的衣衫,亲吻她的香肩。你对她的喜爱不输文公,我担心你步了文公后尘。」
所以,我宁愿不娶她,也不能让裴家蒙羞。
众人惊喜:哦豁,还有这么香艷的场景?真是刺激!
镇南王眼神询问聂羽宁,聂羽宁低头回忆,众人一看有戏,心照不宣。却在此时,裴洛风惊唿道:「是不是在东南角百花园?」
「你怎么也知道的?」裴世子错愕,他记得没有外人的,临走时刻意看了周围,连只猫狗也没有。
裴洛风一拍手,看向聂羽宁,激动道:「那天我躲懒,选了偏僻的东南角睡觉,却不幸遇上刺客。幸亏宁姐姐出手救了我,她自己却中了毒镖。那毒镖的毒性强,蔓延迅速,中毒之人不能移动,我不得不去找大夫过来。」
裴世子猜出真相,脸色一下白了,几经变换,他感觉喉咙涩涩的,艰难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带着大夫赶到,文公守在宁姐姐身边,正在给她吸肩膀上的毒液。」裴洛风故意放慢语速,看着兄长精彩地变脸,又补了一句,「大夫还说,幸亏毒素清理及时,否则宁姐姐要吃苦头了。」
裴洛云看向聂羽宁,「你……」
聂羽宁恍然大悟,「我记得是有这么一件事,后来没能在晚宴上送客,父亲还略有微词。」
众人无语,你还能再迟钝一点吗?
镇南王看出裴世子的挣扎,明明喜欢却错过,冷笑道:「懦夫,真不像老子的种!」
但凡裴世子走近一步,就能知道真相,偏偏他害怕不前,不敢开口询问。
「若我是你,就算亲爹喜欢的女人,我也要弄到手,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裴世子:「……」
聂羽宁看向元晖帝,轻轻敲击几下瓷杯,轻笑道:「陛下,您还要继续问吗?」
元晖帝道:「文夫人。」
被叫到的文夫人精神一震,恭敬道:「陛下,妾身这里还有一份仵作的验尸记录,可以证明外子的死亡原因,正是云州聂家帐下军士所为。」
「呈上来!」
内侍从文夫人手中接过证据,递交给元晖帝,元晖帝阅过后,命人递给聂羽宁,「聂元帅不妨看看。」
「我就不用看了,真相如何,陛下与文夫人心知肚明。」聂羽宁淡定地饮茶,丝毫不抬眸瞥一眼。
「毕竟当年是陛下下的命令,文夫人提供的消息,先父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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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寂静无声。
文夫人心态崩了,磕磕绊绊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有……」
聂羽宁放下瓷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差点忘记了,还有蒋明朔出的主意。想必蒋明朔招惹我,让陛下不安,方才不敢让他再抛头露面了吧。」
元晖帝也不装了,冷下脸,眼眸微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陛下。」
在文贞死的那一刻,聂羽宁就知道谁动的手,眼熟的招式,眼熟的杀人手法,她的好父亲不惧怕她知道兇手是谁。
或者说,这是聂成赟给她的教训,这个代价是她的老师。
顺着这条线,聂羽宁有些猜测,只是需要花时间去印证而已。
元晖帝道:「为什么不怀疑周家的人?秦谦和是宰相,是抢了你老师位置的人。」
聂羽宁笑了,拿出随身携带的两块腰佩,轻轻摇晃,叮噹作响,「这得问问陛下您,为了诱我入局,非要找与老师一样品行端方的人,我迟早会动心,不是吗?」
因为了解,所以动心;因为了解,也会信任。
「好极了!」
元晖帝气急反笑,重重锤了锤座椅,又勐地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呛得脸庞通红,恼得怒摔酒杯。
突然,数百头戴面具的将士沖了进来,刀剑指向聂羽宁,喧闹的大殿安静下来。
「拿下!」
元晖帝一声令下,众人胆战心惊,还以为聂羽宁会被押下去,然而数百铁甲将士岿然不动。
「啊这……」
有人察觉到不对劲,元晖帝也惊得失了仪态,不可置信地又说了一遍,「你们将她拿下,朕的命令,你们没听见吗?」
「陛下,他们听见了,却不能遵令。」聂羽宁挥了挥手势,数百将士倒戈相向,将元晖帝围了起来。
众人或震惊,或惊恐,这可是谋逆的重罪!
元晖帝急切唿唤,「文夫人,把悦宁堂随笔给她看!快!」
就怕迟了一时半刻,聂羽宁命人剁了他。
文夫人拿着书册站在远处,颤抖地威胁着,「聂羽宁,你知道悦宁堂随笔记载着文贞的日常,他对你什么心思,你心知肚明。你当真不顾念他的身后名吗?」
「说实话,老师对我的心思清澈如水,一直视我为衣钵传承者,偏生你从中作怪,非要言语刺激他。若不是你天天念叨,老师能无意中看到我的肩膀,就被你带歪,一时酒后迷煳失态吗?」
聂羽宁说完,轻轻一笑,道:「恐怕老师离世的时候,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心思,你们这些人倒是拿着他的随笔,到处招摇撞骗,败坏他的名声。我该说文夫人不愧是敢给男人下药爬床的狠角色,与街头港尾的流氓地痞一般。」
众人脸色又一变,虽然恐惧,但是压抑不住八卦的好奇心。
文诗妍看着母亲名誉受损,心里忐忑不安,道:「阿宁,若是我娘说错了,你且冷静下来,让这些人退下去,咱们好好辩论。」
「诗妍,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文家的人?」聂羽宁见她脸色发白,顿了顿又道:「虽然你娘爬错床,误睡了老师的双胞胎兄长,但是你好歹还是文家女。怎么会这么天真呢?」
「你明知道你那个便宜弟弟不是老师的亲子,却顶着老师遗腹子的名声,你都不告诉我,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的?」
文诗妍道:「阿宁,我已经没有父亲了,她是我娘,我还有丈夫孩子……」
「哈哈,真是有趣,母亲、丈夫、孩子……你不会以为你稳坐陈家夫人的位置是凭藉你的驭夫手段吧?」聂羽宁笑道。
文诗妍身体一僵,她当然知道不是,这是陛下给她娘的恩赐,一生荣华富贵的保证,却是踩着父亲的尸骨得到的。
「父亲……」
聂羽宁歪在椅子上,懒懒的,又道:「既然我走到这一步,就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至于老师的清誉……若我登上至尊之位,谁还敢置喙?」
铁甲将士一步一步逼近,满身煞气,元晖帝一头冷汗,在危急关头道:「等等,聂元帅,秦相在我手里,只要你答应退兵,我就把他还给你!」
元晖帝身后的屏风被人搬走,露出真面目——
秦谦和端坐在那里,却有一柄短刀架在脖子上,而执刀之人竟然是云贵妃。
聂羽宁不为所动,挥手下令指挥面具军士进攻,元晖帝面如死灰,怒吼道:「你不怕吗?」
「我说过,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聂羽宁淡声道。
「不然,怎么对得起先父的看重?当初他与陛下做交易,非要弄死老师,又是故布疑阵引向周家派系和秦相,又是给我定下常俊,可不就是担心我抢夺云州兵权,变相承认我的优秀。」
元晖帝:「……」
宁北公诚不欺我!
第66章 尘埃落定
「陛下,您的二姐让我帮忙传达消息,她问您何时诞下储君?」
季知礼离开御书房之际,转身询问满身威仪的年轻女子。
聂羽宁敷衍道:「御书房只谈国事,不谈家事。」
季知礼轻笑问道:「那臣想问陛下,相位悬空到何时?」
聂羽宁:「……」
当年,她捏住云贵妃的软肋,又许出诺言封赏蒋念之为郡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云贵妃站在她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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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仗着己方优势,强势取代丰氏一族,改楚为宁。
过后,秦谦和闹别扭了,冷淡表示他只能为她做到这一步,不愿意为人替身,也不愿意两个人之间夹杂太多的算计,选择离去。
从此这相位便悬空了。
季知礼觉得有戏,不动声色地说道:「五妹传来消息,小叔不愿意回来,非要留在楚州。」
前段时间,布在南边的探子传来消息,有个男人和已故的聂三将军长得很像。
当初,聂家小叔亡故时,棺材里没有尸骨,只有一套衣冠。聂凌霜怀疑父亲没有死,非要前往查看。
家中姐妹劝不住,只能答应了她。
后来,聂凌霜传来消息,还真的是她的父亲,只是聂家小叔丧失记忆,又娶了一女子为妻,不肯跟她回来。
帝都这边接到消息,安排太医奔赴楚州,全力诊治聂家小叔。经过几位太医联手救治,他的记忆恢復得不错,还有书信传来。
按理说,聂家小叔回到帝都才是最重要的,聂羽宁疑惑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季知礼握拳轻笑,调侃道:「听说新的小婶婶是陛下的故人,她曾经得罪过您,不愿意入帝都。」
「我的故人?谁?」
聂羽宁一头雾水,着实没想到对方的身份,耐心求问。
「乔明珠。」
季知礼简略说起二人姻缘,原来乔明珠的送嫁队伍遇到流寇,四散逃命,偶然的机会,聂家小叔救了她。
乔明珠不想回家,认出聂家小叔后,非要留下来照顾他。一来二去,就成就了姻缘。
聂羽宁低声颔首,「原来是她。怎么着?这位大小姐还要我亲自登门接回家不成?」
「那倒不是。」季知礼眯了眯眼,提醒道:「最近我才得知,秦相祖籍楚州,他回乡教书,必定落户楚州。你说巧不巧?」
聂羽宁:「……」
绕来绕去,还是这件事,毕竟她一个人,也生不了储君。
几日后,一辆轻简的马车出帝都,马不停歇,直接奔赴楚州。
聂羽宁没有惊扰地方官府,寻到聂凌霜落脚的地方,暂时作为居住的别院。
当然,她也拜访了小叔,见到了曾经的死对头乔明珠。认真说起来,她和乔明珠没有什么仇怨,就是少年时,世家贵女相轻,有些不对盘。
聂家小叔叔得知聂羽宁的到来,非要请她去外面的酒楼,为她接风洗尘。就连他们三岁的幼子也兴高采烈,一口一个姐姐,牵着她的手指,十分缠人。
聂羽宁未曾想到,她就在这样的场景下与秦谦和重逢。
秦谦和看到聂羽宁的那一剎那,窘迫地偏头躲避,却无意中看到聂羽宁身边的小男孩。
他盯着小男孩的脸庞,尤其是那双相似的眼眸,眼皮褶子都一模一样,一下红了眼眶。
「你有孩子了???」
他大受打击,看着聂羽宁的眼神哀怨,指责她是个渣女,玩弄他的感情。
聂羽宁抽搐嘴角,将找堂弟扯到眼前,「你我分别两年,这孩子已有三岁,你觉得呢?」
秦谦和心里泛酸,落了眼泪,「孩子不是你的,也证明不了什么。」
「哎,你哭什么?」
聂羽宁看到他哭得伤心,走过去替他擦眼泪,却被他紧紧抱住腰。一时无言,任由他作为。
「当初要离开的是你,我都还没哭……」
秦谦和埋怨道:「去年我入帝都去找你,没见到你……」
「你去找过我?」聂羽宁想到最热的那段时间,她好像不在帝都,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去年七八月在云州。」
秦谦和:「当真?」
聂羽宁:「比真金还要真。」
秦谦和瞬间露出温和的笑容,俊美的脸庞宛如朝阳明月,虽上了年纪,却依旧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聂羽宁轻轻握住他的手掌,捏了捏,「小叔叔一家给我接风洗尘,你要来吗?」
秦谦和疑惑,「你小叔叔?」
聂羽宁为难了,该怎么说?
「嗯,他没有死,掉入江中,失去记忆,流落到此地。总之,他是我的亲叔叔。」
秦谦和呆滞,羽儿的亲叔叔?他们一家看到他丢脸的哭了?
他又恢復了的处变不惊,与聂家小叔等人打招唿,那处事方式让人如沐春风。
这堪比川剧变脸的表现,其他人看得一愣。而后,众人眼神意味深长,原来他们家陛下爱吃这一套,难怪她登基两载,后宫连只公狗也进不去。
后来,聂羽宁携带秦谦和回宫时,肚子里已经揣着个小崽崽,只是月份小,未曾公告天下。
她刚刚踏入帝都,就有人拦马车表白,这人还是熟人。
「常俊?你这是做什么?」
自从跳出书中的情节,她就没怎么关注常俊的生活,也不知道落魄的常国公府如何。
「陛下,我不介意你后宫三千,愿意自荐枕席为其中一人。」常俊想到打听到的小道消息,新帝着急要储君,需要健康的壮年男子充盈后宫。
聂羽宁震惊,飞快拒绝,「我不愿意。」
常俊气得双手握拳,脸颊通红,他鼓起勇气拦路,到头来丢脸。
另一边,秦谦和坐在马车里,听到常俊之语,心情并不美好,「羽儿,这是准备取代我的替身?你会不会太不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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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羽宁听到「替身」二字头痛,这件事还能不能过去了?
「你又乱吃醋,你不是谁的替身,谁也替代不了你,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
秦谦和一高兴,命人传话,让惊扰圣驾的常俊罚跪宫门前,小小责罚,一笔带过。
收到消息的常俊,心怀抱怨,不情不愿地跪在宫门前,「陛下,您贵为一国之君,为何还要如此算计我,误导秦相罚我?」
虽然秦谦和不是他亲爹,但是这么多年的塑料父子情,也让他在秦谦和面前认怂了。
聂羽宁放下手中批阅的奏摺,撑着脑袋,似笑非笑,「你不懂,这是闺房情趣。」
常俊:「……」
我信你才怪!
几天后,北渊派来使者团,送回了前朝公主丰婉柔,以此交好新朝。
「他们把丰婉柔送回来是什么意思?」聂羽宁揉了揉眉头,眼中满是倦意,秦谦和连忙替她揉肩,舒缓疲惫。
他道:「大概是知道丰婉柔与你有仇,不想得罪你,送她回来安抚你的怒气。」
聂羽宁嘆息,「北渊实在是太没眼色,他们把丰婉柔送回来,难道没想过我会不好处置这位前朝公主?」
秦谦和貌似漫不经心地提点道:「常俊不是喜欢她吗?你觉得怎么样?」
把丰婉柔送给常俊照顾?
聂羽宁的笑容里露出几分古怪,瞥了眼秦谦和,带着纵容的笑意,低声细语道:「就按你说的办,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兜兜转转,剧情拐得十万八千里,常俊还是和丰婉柔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