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深藏不露》 第1页 [穿越重生] 《小女深藏不露》作者:黑色薄荷猫【完结】 简介: 装蒜小天后x折翼小天使 一个是流落民间的相门嫡女,一个是形单影只的落魄皇子。 他们在小小的山村相遇。 从此以后,过五关,斩六将。欺她之人,她必还之!害她之人,她必杀之! 表面是普普通通的小夫妻,背地里是翻天覆地的「罪魁祸首」! 白俞安:「你又去哪了?」 云遥:「出去买了两根糖葫芦。」 「说实话。」白俞安目光冷嗖嗖地甩向她。 云遥食指挠了挠耳下,眼神躲闪地说:「揍了皇帝一顿,顺便买根糖葫芦。」 谁知白俞安捧起她的手,问:「哪只手揍的,疼不疼?」 标籤:he 穿越 第1章 穿越 深秋的风,透着深深的凉意。 云遥头昏脑涨,口干舌燥,她眉头紧皱,抬起右手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摸索着从床上爬起来。 眯着的眼渐渐适应了光亮,她睁开眼,然后愣住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 她瞪大了眼环顾四周,这里敲敲,那里摸摸,虽然没开窗,但这个茅草屋格外明亮。 因为房顶有个大洞... 郁安听到声响,知道云遥醒了,便端着熬好的药敲响她的房门。 云遥想说进来,但开口却发出不属于人的怪声音:「进...」 她连忙住嘴,走上前推开房门。 门口站着一个谪仙般的少年,面如冠玉,肤如凝脂,五官如玉雕般细緻。 美中不足的是他有些病态的苍白和消瘦。 此刻少年端着一碗药站在那里,忘向云遥的目光却是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与他对视的瞬间,云遥仿佛坠入寒潭。 这张脸好像有点眼熟... 云遥试图回想,大脑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像信息大爆炸一样涌入她的大脑,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 她穿越了。 她穿越到一个没有歷史记载的朝代,这里是甘雨村,绍国东北的一个小村子。 原主也叫云遥,昨天之前,她住在村东的云家。 她的父母在她五岁那年去世了,此后她一直住在叔叔婶婶家,一起住的还有奶奶张氏和她的两个堂哥,一个堂妹,一个堂弟。 原主过的很不好,云家人把所有粗活累活都交给她,却给她吃最少的饭,甚至时常几天不给她饭吃。 心情不好的时候,两个堂哥就会偷偷对她拳打脚踢。 只有堂弟云德顺会站出来保护她,还会偷偷给她送吃的,她这才没有被饿死。 前段时间,云遥染了风寒,说白了就是感冒。 但镇上的药对村里人来说很贵,云家人当然不可能给云遥买药。 云家人担心被传染,想把原主丢出去,又怕被邻居戳嵴梁骨,于是把她丢在后院里圈起来,偶尔丢一些变质的饭菜,让她自生自灭。 云德顺偷了家里的钱,想去镇上买药,被叔叔云兆海抓个正着,关在屋子里不让他出来。 原主也是个命硬的,愣是靠着一口气活了半个月。 正在云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云遥救了一个倒在门口的瘸子。 原主把手里唯一半块又黑又硬的馒头丢给院外饿倒在地的少年。 云家人喜出望外,立即以男女大防为由强迫少年娶了她,还大方的把这个破烂不堪的茅草屋送给两人。 当晚原身就高烧而死了。 云遥眸中寒光闪过,她慢慢起身,接过郁安手中温热的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药虽然苦,但效果极好,云遥感觉嗓子凉凉的,舒服多了。 正要说声谢谢,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云遥跟着郁安去开门,门外站着气喘吁吁的云德顺。 「小顺?」云遥疑惑。 十二岁的小顺瘦瘦的,穿着带补丁的衣裳,手里拿着一小袋米。 他见云遥没事,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把一小袋米塞到云遥手里,说:「姐,你先吃着,过两天我再给你送。」 说完便急匆匆地跑开了。 估计是偷带出来的。 云遥看着手里的米袋,肚子顿时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 她捂了捂肚子,看了眼一旁的郁安,说:「你也饿了吧,我去煮饭。」 说着走到灶台前,麻利地加水加柴,一点也不像刚刚大病一场的人。 家里连个像样的工具都没有,只有一个坑坑洼洼的铁盆和一把生锈的菜刀。 云遥把将近一半的米都倒进铁盆里,米袋里的灰尘呛得云遥直咳嗽,她正要加水洗米,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突然从旁边捏住盆子。 郁安把盆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说:「我来吧,你去休息。」 云遥微微点头,走到一旁,但也没去休息,她找了两根粗细合适的树枝,折成差不多等长的四根,用菜刀削出两双筷子,洗干净放在灶台一边。 郁安看着两双筷子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云遥还有这种手艺。 云遥拍了拍郁安的肩膀:「我去河边洗洗脸。」 虽说茅草屋四面漏风,但走出门的那一刻,云遥还是感觉到一阵寒冷,她来到河边,河水还算清澈,她洗了洗脸,看向倒影里的自己。
第2页 不出所料,倒影里的她皮肤蜡黄,面黄肌瘦,嘴唇泛着不自然的青紫。明明已经十五岁,却像十二三岁一样瘦小。 云遥又看了看这双粗糙的小鸡爪,嘆了口气,这具身体亏损太多了... 家里只有一个豁口的碗,就是云遥用来喝药的那个,郁安刷了刷碗,给云遥盛上满满的米饭,云遥接过米饭,慢慢吃了起来。 没有桌子,少年用盆子盛了些饭,坐在一旁艰难地吃着。 云遥看着埋头苦干的少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少年忽然有些窘迫,嘴里停止了咀嚼,耳根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你哪来的钱买药?」云遥强行转移话题。 郁安顿了顿,放下盆子,说:「我去镇上当了一块玉佩,不重要。」 「哦,」云遥点了点头「谢谢你。」 她在心里暗暗记住这件事。 太久没有好好吃饭了,为了不伤胃,两个人都在细嚼慢咽,这顿饭居然吃了半个时辰。 「我吃好了,我出去一趟,洗碗交给你了。」云遥站起身,不等郁安说什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还没走出几步,就见住在对面的小媳妇赵小芹迎面走来,手里抱着一床棉被,脸上繫着一块儿帕子。 她担心染上风寒,但还是想帮云遥。 「你起来了!太好了。」赵小芹惊喜地说:「我又找来一床被子,你们不嫌弃的话拿去用吧。」 「谢谢。」云遥接过被子,说:「能不能借我个背篓。」 赵小芹愣了一下,她感觉云遥变了,从前的她从不会主动寻求别人的帮助,只会可怜兮兮地低着头,既让人同情又叫人生气。 「我家背篓多的是,我送你一个。」赵小芹高兴地回去取背篓。 云遥把被子抱到郁安的房间,铺在他冰冷的床板上。 他的房顶有个更大的洞。 云遥看了眼正在刷盆的郁安,他把拐杖放在一边,肩膀抵在墙上不让左腿受力,专心致志地摩擦着盆子内侧。 云遥收回目光,走出去接过赵小芹拿过来的背篓,道了谢,走向上山的小路。 第2章 闹着玩 虽是正午,但天气没有丝毫暖意,这里的人应该不知道有的蘑菇能吃,漫山遍野的蘑菇都没人采,云遥含泪采了满满一背篓。 「我以为你病死了呢。」云德柱诧异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云遥转身,见一个贼眉鼠眼,脸上坑坑洼洼的男子站在身后,背上背着一捆柴,手里拿着一把斧头。 云德柱见云遥不吱声,以为她被吓到了,鄙夷地说:「既然没事了就回来干活,就说是那瘸子入赘了,我让我娘给你们个睡觉的地方。」 说完还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嘴里嘟囔着:「这砍柴真不是人干的事。」 云遥露出感动的神色,正要说话,忽然勐咳起来,「二堂...咳咳...哥...咳...」 边咳还边向云德柱的方向走:「二堂哥...咳咳...我好难受...」 她咳得越来越勐,像是要把胆汁咳出来。 云德柱吓得捂住口鼻,连连后退,生怕被传染。 云德柱退,云遥就进,还边靠近边难受的捂住胸口,一副要死的样子,脚上的步子却是越来越快。 云德柱吓得转身要跑,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摔了个狗仰趴,还往下滚了两圈。 他连连哀嚎,正要起身,云遥举起石头对着他的头就是一拍,把人拍晕过去。 云遥把石头丢在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顺走地上的柴和斧头,慢悠悠地走了,完全没有刚才半死不活的样子。 原以为时间还早,到家的时候却已经傍晚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云遥敲了敲郁安的房门,没人回应。 跑了? 也对,半个馒头的恩情他已经还完了,仁至义尽,没必要留在这里。 所谓的成婚也不过是云家人一厢情愿,不用放在心上。 云遥忽略心里的失落,洗了些蘑菇,做了一锅蘑菇汤,盛到盆里,又焖了一锅饭,都是两人份的,随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饭熟。 时间差不多了,云遥掀开锅盖,升腾的热气铺到她的脸上,她眯了眯眼,脸侧到一旁,再睁眼的时候,看到了门口的郁安。 郁安拄着拐杖,背着一个包裹,包裹方方的,像是有几本书。 「你回来了,来吃饭吧。」云遥神色如常地说。 郁安把东西放回房间,乖乖出来吃饭。 他疑惑地看了看盆里的蘑菇汤。 云遥给他倒了一碗汤,说:「能吃的,我以前常吃。」 郁安知道她以前的日子,没有说话,安静地接过碗,喝起了汤。 明明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场景,却美的像一幅画。 郁安喝了两碗汤,又吃了两碗饭。 等他吃完,云遥接过碗,也不洗,直接用了。 两个人都吃的很饱,小顺送来的米一天就被吃完了。 要是省着吃,这袋米少说能吃四五天,显然云遥完全没有委屈自己的意思,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开源,没有节流。 郁安再次担起了刷碗的任务。 云遥伸了个懒腰,回屋睡觉了。 屋子里冷的要死,不要钱的风从外面灌进来,云遥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好半天才睡过去。
第3页 小茅草屋只有两个卧房,另一个卧房的郁安同样也不好过,他看了看浑浊不见星星的天空,不由得担心明天会下雨。 翌日一大早,云遥就被房顶的光照醒了,她先是把被子蒙在头上,憋了几分钟,无奈地起来了。 她来到灶房,看向对面的房间,愣了一下,没想到有人起的比她还早。 郁安的房门敞开着,他正在抄书,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睡眼朦胧的云遥,说:「锅里有汤,给你留的。」 「哦。」云遥眨巴眨巴眼,去河边洗漱,撞倒一旁抱着一大堆衣服来洗的堂妹云招娣,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些衣服以前都是云遥来洗的,现在云遥不在,他们就把衣服丢给云招娣。 云遥回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云招娣的声音:「家里人都在为我二哥的事生气,堂姐先躲一躲吧。」 云招娣是不相信云遥会打他二哥的,毕竟以前云遥看到她的两个哥哥只会低头躲闪。 云遥没有搭话,径直往回走,就看到她的好婶婶刘氏带着云德柱堵在门口。 云德柱头上裹着一块大花布,一只眼睛肿起来,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刘氏见云遥回来,顿时就是一脸怒气,她抬起手就要打向云遥,动作比以往更剧烈,比以往更娴熟。 不同的是云遥一下就挡住了她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刘氏二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云遥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个白眼狼!我们白养你这么多年,把你嫁出去都没收聘礼,你居然敢砸我们家德柱!」刘氏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再次抬手抽过来,这次云遥没惯着她,抓住她的手,用力向外一掰,刘氏疼的嚎叫,还没反应过来,又吃了云遥一脚。 云遥没有脚下留情,把刘氏踹出去三米远。 云德柱连忙过去扶刘氏,刘氏脸拧成一个咧巴,怎么都站不起来。 云遥慢慢朝他们走过来。 云德柱不明白今天的云遥为什么这么可怕。 「娘,你快起来啊!快啊!」云德柱使劲扯刘氏,一只眼恐惧地看着云遥那双隐含风暴的眼睛,见云遥越来越近,他咬咬牙,抛下刘氏,撒腿就跑。 刘氏绝望地看了眼儿子离开的方向,身体往后挪了挪,颤抖地说:「你要干什么?」 云遥突然笑了,看了眼吓成狗的刘氏,说:「你不来我都给忘了,既然我已经不是云家的人了,那就把我爹娘的地和房子还回来,不然我可要讲道理了呦。」 说着云遥拿起一旁的斧子,漫不经心的颠了颠。 「好好好!我这就去找地契。」刘氏连滚带爬地起来,捂着肚子弓着腰回去了。 见人走了,云遥丢下斧头,一个转身,正好撞上郁安探寻的目光。 云遥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我们闹着玩呢。」 郁安:... 刘氏当然没想把东西给云遥,她把丈夫云兆海叫来,想要给云遥一个教训,没想到云兆海却出言制止她。 「老二家的房子和地不值几个钱,给她就是了。德兴还在念书,再闹下去对他的名声不好。」 老太太吴氏一听,是这个理,连忙附和:「对,德兴就快要考试了,这时候不能出岔子。」 云德兴眼睛一转,把刘氏扶到一旁坐下,说:「娘,你放心吧,等我以后考上功名,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刘氏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怎么看怎么满意,这可是甘雨村唯一的读书人,不但脑子好,长得也比另外两个儿子白净,一看就是有富贵命。 云德柱站在一旁,记恨地看着他偏心眼的父母,完全忘了他把刘氏丢下的事。 原本在院子里哼哧哼哧掰苞米的云德顺在刘氏回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他趴在墙角看了好一会儿。 见刘氏要把地契交给云德兴,他赶忙冲进去抢过来,说:「娘,我去送吧,这点小事怎么能耽误大哥读书呢?」 说完就一熘烟跑了。 刘氏气得直跺脚:「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吃里扒外的!」 这一跺脚像是牵动了伤,她哎呦一声,捂着肚子,云德兴连忙扶着她回房间休息。 第3章 斐墨书院 小顺来的时候,云遥刚喝完汤,他担心地问:「姐,我听说我娘和二哥来找你麻烦了,你没受伤吧。」 「没啊。」云遥说。 小顺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云遥真的没事,才松了口气,说:「那就好。」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两根玉米,又从左袖口甩出一根,右袖口甩出一根,在云遥以为完事了的时候,他又从两个裤腿里分别掏出一根。最后把地契交给她。 云遥:... 六根玉米整整齐齐的摆在灶台上,比那薄薄的地契沉重很多。 原主父母的房子就在云家旁边,云遥和小顺一人抱着一床被子,郁安背着背篓,里面装着杂七杂八,三人一同前往。 那是个结实的土房,外面围着一圈栅栏,云遥推开大门,入眼的是宽敞的堂屋,中间摆着一套桌椅。 云遥食指轻轻划过桌面,厚厚的灰尘已经彻底掩盖住桌子原本鲜亮的木色。云遥搓了搓食指,向内走去。 堂屋右面和里面各有一间卧房,里面的卧房更大,有一个简洁的木质衣柜,它的右面就是灶屋,房子的后门也在这里。
第4页 让云遥高兴的是,后院里有一个小仓房,里面放着笤帚,镰刀,斧子,几个铁盆,两个水桶和一个大水缸。 云遥叫来小顺,两个人哼哧哼哧把大水缸搬到灶屋。 之后三人开始收拾屋子,云遥扫地铺床,郁安擦拭家具,小顺出去打水,顺便把茅草屋的柴抱过来,十几年没住的茅草屋很快有了人气。 右面的卧房光线好,还有个可以当书桌的小桌子,自然而然就成了郁安的房间。 「姐,我回去了,有事叫我。」见一切都收拾妥当,小顺说。 「好。」云遥点点头。 走之前,小顺还瞟了眼他的姐夫。 他的姐夫真好看,比娇生惯养的大哥好看多了,就是眼神太冷,让人不敢搭话。 小顺回去后,郁安也回屋抄书了。 云遥煮了两根玉米,背上背篓,转身朝郁安的房间说:「我去镇上卖蘑菇,锅里煮了玉米,时间到了记得吃。」 郁安握笔的手微微停顿,听到云遥离开的脚步,又继续写了。 原主经常和刘氏上集市卖菜,对镇上的路熟悉的不行。集市的小商贩可怜她,见云遥来了,还特意给她挪出个小地方。 云遥道了谢,便放下背篓,招唿大伙随便拿,不收钱。 乡亲们没吃过蘑菇,都有些踌躇,但原身乖巧懂事,从没害过人,很快就有第一个人过来拿。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蘑菇逐渐见了底。 大概半个时辰,蘑菇就没了。 云遥背着空背篓,学着原身和小商贩们道了别,便走向了这个镇子上她唯一不了解的地方。 黑街。 那里有个既能锻鍊身体,还能赚钱的好地方。 傍晚时分,云遥背着略微沉重的背篓回家了。 里面装着一小袋米,一小袋面粉,盐,油,大葱,一些普通的餐具和一条腊肉。 郁安还在抄书。 云遥掀开锅盖,里面放着一根煮好的玉米。云遥洗了洗手,把玉米啃了,又做了两碗葱油面,香味透过门缝钻进郁安的房间,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继续抄书,只是怎么看都有些心不在焉。 云遥毫不知情地过来敲门:「我做了葱油面,先吃饭吧。」 郁安这才拿起拐杖走出来。 咸香的腊肉配上云遥做的手擀面,赶走了郁安一天的疲惫。 云遥扫了眼郁安破洞的鞋和单薄的衣裳,摸了摸下巴。 吃完面,郁安自觉地收拾灶台,云遥在一旁帮忙。 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郁安想起昨夜浑浊的天空,庆幸今天搬了新家。 想到此,郁安看了看家里添置的新物件,又看向安静刷碗的云遥,不由得产生疑惑。 她真的是那个村里人口中可怜的小女孩吗? 云遥感受到他的目光,朝他转过身,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拐杖。 郁安没站稳,朝一旁倾倒,云遥见状连忙拽住他,不但没成功,反而把自己也带倒了。 眼看就要摔到地上,云遥立马用手护住他的头,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竟骑坐在他身上,而他也下意识抱住她的腰。 郁安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云遥饶有兴味地看着郁安,他连忙松手,僵着身体,一动不动,浑身上下写满了排斥,见云遥看着他,他便侧过头去看向一边,羞红的脸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机,但他的反应也让云遥明白了他的态度。 他不想亲近云遥。 云遥起身,把郁安扶起来,边递给他拐杖边说:「抱歉,有没有受伤?」 「无碍。」郁安恢復了平时冷清的样子。 「那就好,你回去吧,这里我来。」 「嗯。」郁安拄着拐杖回房间了。 云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忽然感受到疼痛,才发现左手手背出了一块儿淤青。 小伤,云遥不甚在意地想着,便继续刷碗,收拾好便回房间睡觉了。 大概是因为没了夜生活,云遥每天都起的倍儿早,她连着送了三天的蘑菇,第四天开始就收钱了。 话是这么说,但云遥每次都不在摊位上看着,经常有人偷奸耍滑,要么少给钱,要么干脆不给钱,甚至还有人放石子。 隔壁摊位的黄婶是个热心肠,经常帮云遥管管摊子,可惜心有余力不足,集市上人潮涌动,她时常顾不过来,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有人拿石子买蘑菇,可把黄婶气得不行。 这天云遥回来,神色如常地看了一眼摊位,把赚的铜板挑出来,递给了黄婶。 「这是干啥?」黄婶呆呆看了看云遥,双手还在围裙上摩擦。 「当然是黄婶这几天帮我照顾摊子的报酬,不过好像少了点。」说完云遥另一只手掏向口袋,想要拿出一些钱。 「不少的不少的!」黄婶连忙接过,顿时眉开眼笑,还给云遥装了两颗腌白菜。 这天回村之前,云遥在镇上的成衣店买了两套衣服,又去鞋铺买了两双鞋,都是最普通的那种。 回去的路上恰巧撞上斐墨书院放学,一群身着青衿的学子有说有笑地走出来,颇有一种盛世太平的感觉。 云遥下意识脑补郁安没有腿伤,在学院里读书的样子。 那该是多么风姿卓绝。 云遥忽然搓了搓脸,一副懊恼的样子。
第5页 又犯花痴了。 第4章 徐子毅 村里拉牛车的陈叔,每天都在村里和镇上拉人,两点一线,时间也很固定。 平时云遥回去的比较晚,连牛车的影子都看不到,所以今天她一看到等在镇子东边的牛车就兴奋地跑过去。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向陈叔,问:「叔,还有位置吗?」 陈叔同情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娃,明知道她没钱还是说:「有,快上去吧。」 云遥掏了掏衣里口袋,想掏出三个铜板,但是口袋太满了,铜板都在下面,她好不容易捏到铜板,想掏出来,结果掉了一地银子。 陈叔:... 车上的人:... 云遥先把铜板递给陈叔,才把银子都捡起来揣回口袋。 她把背篓搬到车上,自己轻盈地跳坐上去。 时间一到,牛车动了,云遥坐在边边上,晃着小脚丫,第一次体验坐牛车的感觉。 她自始至终没注意到坐在牛车另一边的云德兴。 晚上云遥拿出一头腌白菜切块儿装盘,黄婶的腌白菜酸辣爽口,配上米饭也是一绝。 不知道是不是云遥的错觉,郁安脸上的肉好像多了一点,看着健康了,也更俊俏了。 天快黑的时候,云遥端着火盆来到郁安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她把火盆放在地上,房间顿时亮堂不少。 郁安还在抄书,他想在天黑前抄完,火光突然照到他昏暗的纸上,他的眼睛一下子舒服了,冰凉的手也暖和起来。 云遥凑到旁边看了一眼,发现这里的字她完全不认识,于是又摇摇头默默走开了。 郁安见她摇摇头,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放慢了笔速,一笔一划起来。 他好想让云遥再来看一次,心里又很纠结,纠结的过于专注,完全没注意到云遥又进来一次。 云遥给自己房间也放了个火盆,倒在床上暖洋洋地睡了一觉。 郁安抄完书,才注意到床边多了一套衣服,是一套加绒的长衫,他拿起衣服,底下还放着一双鞋和一块玉佩。 玉佩是云遥前几天就当回来的,一直忘了还。 为了把它赎回来,云遥几乎花了所有积蓄。 不过那可是郁安饿死都没捨得当的玉佩,云遥怎么可能不管。 郁安眼底闪过一丝不一样的波澜。 隔天云遥是被一声摔门声惊醒的,她以为是云家又来找茬,扛起斧头就沖向门外,一开门却被郁安闪瞎了眼。 一袭白衣的他站在那里,让周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的也不过如此了。 郁安也愣住了,他一是没想到穿堂风的威力这么大,他甚至来不及拉住门,二是没想到云遥会突然冲出来,还扛着一把斧头。 云遥见门口没有别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放下斧子,看了看郁安背上的包袱,问:「你要出门?」 「嗯。」郁安点点头。 「哦,路上小心。」云遥缩了缩脖子,嘟囔了一句「真冷啊」就关门回去了。 郁安幽怨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拄着拐杖离开了。 到了村口,路过陈叔的牛车,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郁安回头,见是陈叔,刚想说没钱坐车,对方先开了口。 「还往前走啥呢,快上车。」 车上两个小媳妇见郁安疑惑,七嘴八舌地告诉他,像要抓住和他说话的机会。 郁安这才知道,原来云遥给了陈叔十两银子,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他想出门,都可以招唿陈叔。 十两银子够一户人家吃一整年了。 陈叔兜里揣着银子,喜滋滋地把郁安扶上牛车,郁安一路上都楞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遥又睡了半个时辰才醒来,迷迷煳煳间感觉自己梦到过仙君,清醒了才想起来是早上郁安出门了。 有了火盆就是不一样,暖和了,也更能睡了。 云遥也换上新衣服新鞋,来到灶房,昨天见底的水缸此刻已经满了,云遥舀出一盆水洗漱,然后掀开锅盖,锅里的米饭还是温热的。 云遥吃了饭,去山上采了不少蘑菇,没有回家,直接背到集市,放在黄婶的摊位旁,然后潇洒地走开了。 对面酒楼里,一名华服男子饶有兴味地看着无人看管的摊位,等蘑菇一点点消失,铜板像小山一样垒起来,他才站起身,离开了酒楼。 陈叔把第一波人送到镇上时,并没有让郁安下车。 「云小娘子嘱託我务必把你送到地方,你只管说去哪就好了。」 「县衙。」郁安说。 「啥?县衙?」陈叔震惊地说:「你去县衙干什么?那可不是咱小百姓能随便去的。」 「陈叔放心,我只是去送书。」郁安说。 送什么书陈叔不知道,但他三十好几的人了,也是要面子的。郁安都没慌,他怎么能慌。 陈叔于是表面淡定,心里毛楞地驾车前往县衙。 陈叔把牛车停到离县衙五六米远的位置,在牛车上等二郎回来。 到了县衙,郁安把书递给迎上来的管家,管家随意翻了翻,惊嘆不已:「郁公子的字果真妙不可言,对上书法大家也是毫不逊色。」 就是落在小公子手里有点浪费。 这话管家不敢说。 「谬赞了。」郁安说。
第6页 管家赞许地看了眼面前不卑不亢的少年,把报酬交给他,又从小厮手里接过两本书,对郁安说:「接下来是这两本书,时间很宽裕,就拜託郁公子了。」 「好。」郁安没有犹豫,接过两本书抱在怀里,说:「那我就先走了。」 管家点点头,正要说话,一只鞋突然掉到他的头上,发出「啪」的一声。 「哎呦,是哪个...」管家揉了揉脑壳,正要破口大骂,一转头却见自家小公子正挂在外墙上,背对着他,两脚悬空,一只脚上还没穿鞋。 徐子毅像往常一样翻墙出去玩,没想到今天出师不利,衣服被勾住了,他正准备翻回去把衣服取下来,右脚勐地一蹬。 没蹬上去,鞋甩飞了。 丢人丢大发了,徐子毅慢慢转头,想看看那个抄书的穷小子什么反应。 要是敢嘲笑他,那小子就完了。 然而目睹了全过程的郁安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表情淡漠地离开了。 徐子毅一个没抓稳,衣服扯破一节。 这可把小厮们吓得不轻,兵荒马乱地把小公子抓回去了。 时间还早,郁安去买了一盏油灯,一瓶跌打损伤药,才让陈叔拉他回去。 「原来郁小郎也是个识字的啊。」回去的路上,陈叔搭话。 「学过一点。」郁安说。 「那也很了不起了,咱们村算上你,也才两个读书人。」陈叔突然转过头,说:「听说镇上的书院最近招生呢,郁小郎不去看看吗?」 「不了,我没有考学的打算。」郁安说。 陈叔看了眼郁安的腿,突然发觉自己问的多余了。 他这臭嘴。 第5章 小姐妹 今天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云遥活动活动肩膀,从黑街里走出来,去集市上取了背篓,掏出一个布袋,把铜板都扫进去。 刚扫两下,突然从铜板里露出一个白玉镶金里扳指,上面刻着一个「兰」字。 ? 莫不是谁掉的? 还怪好看的。 黄婶刚卖了一颗腌白菜,转头见云遥拿着扳指,说:「这是个贵人给的,说想和姑娘交个朋友。」 「那贵人长得还挺美的,又白净有好看。」 「这样啊。」云遥眉眼弯弯地戴在手上,看了看那个「兰」字,自动脑补出一个美女用她的青葱玉指把扳指放在摊上的画面。 她要有小姐妹了。 就是这小姐妹手指有点粗啊。云遥看了看在拇指上还是有点带不住的扳指,拿下来揣到口袋里。 黄婶不知道云遥成亲了,她在心里替云遥高兴,男人和女人哪能交什么朋友,无非就是看上了,想纳云遥为妾。 云遥进了有钱人家,以后就不用吃苦了。 回家之前,云遥从对面摊位上买了一只家养笨鸡。 郁安在抄书,听到云遥回来的声音,他走出房间,把跌打损伤药递给她。 「你想让我帮你涂药?」云遥问。 但是这个治不了他的腿吧。 郁安闻言耳根一下子红了。 他强装镇定地指了指云遥的手,云遥这才想起手背上的伤。 「谢谢。」云遥心里一暖,接过药,真诚地笑了。 眉眼弯弯,眸若星河。 「嗯。」郁安把头瞥向一边,又递给云遥一个钱袋子,说:「补贴家用。」 「好。」云遥接过钱袋子,忍住想蹂躏他的冲动,说:「你回房间看书吧,我去做饭。」 郁安松口气,拄着拐杖回去了。 那仓促的背影看起来像在逃跑。 云遥焖了饭,做了小鸡炖蘑菇,腊肉炒玉米,又切了一盘腌白菜,叫郁安出来吃饭。 砍柴回来的小顺路过这里,闻到香味,立刻扑到门上,说:「姐,你做什么了,好香啊。」 「我炖了肉,进来吃吧,我做了很多。」云遥说。 小顺闻言,放下背上的柴进屋,云遥给他填了碗饭,在小顺和郁安的碗里都加了鸡腿。 小顺看见鸡腿,感动的不行,他已经好久没吃肉了。 他啃了一大口,边嚼边说:「姐,你是不是胖了?」 嗯? 云遥对他使用死亡凝视。 「不是不是,」小顺连忙摆手,说:「你以前太瘦了,现在也瘦,但是稍微长了点肉,变好看了。」 「哦,这还差不多。」云遥收回目光。 小顺真的觉得他姐的变化好大,她不但变漂亮了,性格也变了,不再惊慌失措,比以前开朗了很多。 他并不知道云遥的芯已经变了,他把功劳归给了郁安,是郁安的到来让他姐越来越好。 于是他迫切的想和郁安拉近关系。 「姐夫?」小顺叫了郁安一声。 「嗯。」郁安点头。 小顺开心了。 他狂炫三碗饭,撑得瘫坐在那里,歇了一会儿,背着柴回家了。 刚进门,他爹就招唿他吃饭,小顺想着,要是让他们知道云遥吃肉,估计又要去找茬,于是准备坐下来,假装吃两口。 结果刚坐下,他就打了个鸡肉味儿的饱嗝。 「你背着我们吃独食。」云德柱第一个不乐意。 「谁吃独食了,我去我姐家吃饭了,她炖了一整只鸡,老香了,有种你也去吃啊。」 「你!」云德柱看着眼前的炖白菜,酸的不行,他向云兆海控诉到:「爹!你看这个叛徒!」
第7页 「在饭桌上不要大喊大叫。」自从云德兴当了童生,云兆海就端起了状元爹的架子:「小顺和她堂姐关系好,多来往来往没什么。」 「爹说的是,」云德兴停顿了一下,说:「不过,我前两天在镇上,看到堂妹从黑街里走出来,不知道这会不会和她突然富裕起来有关系。听说她还给陈叔十两银子,让他专门接送妹夫。」 「这还不明显吗?肯定是做了那种买卖呗。」云德柱开始自作聪明。 「你胡说什么?」小顺气的站起来:「我不许你污衊我姐!」 「那你说她一个女的怎么赚这么多钱!总不能是那个差点饿死的瘸子给的吧。」云德柱说。 「你想不到只能说明你蠢!但我姐聪明,她肯定有赚钱的好方法,你看,她不是揍了你一顿还取回了伯父的东西吗?」小顺嘲讽地看着他。 云德柱也站起来,喊地脸红脖子粗:「她从黑街里出来她就是鸡,她去里面做鸡赚钱去外面买鸡,你吃的就是埋汰鸡,她...」 小顺抡起凳子,勐地向云德柱砸去,嘭地一声巨响,云德柱没声了。 云家男女是分桌吃饭的,男的在堂屋,女的在灶房。 刘氏听到声响,从灶房赶过来,就看到云德兴扶着倒地的云德柱,云兆海拿着棍子,要对小顺的屁股下手。 「别打我儿子!」刘氏连忙上去护住小顺,把云兆海的棍子推到一边,问:「这都咋回事啊。」 「我说我看见堂妹从黑街出来,二弟说了堂妹几句坏话,小顺就拿凳子把二弟砸晕了。」云德兴说。 「什么?黑街,德兴你确定没看错吗?」刘氏抓住重点。 「没看错,那天我去书院取考引,回去的路上恰巧看到她出来。」云德兴说:「我也希望那不是堂妹,伯父伯母在天之灵也不想堂妹干出这种事,要是堂妹能醒悟就好了。」 这话坐实了刘氏的猜测。 小顺不可思议地瞪着大哥。 「报官!明天就把她抓去县衙门,那才是让她醒悟过来的地方。这事儿得早点解决,要不然过几年德兴当官了,叫别人知道他有个不检点的堂妹,咱们家面子往哪搁。」刘氏说。 「不行!」小顺往外跑,想要给云遥通风报信,结果被云兆海抓住。 云兆海最在乎的就是大儿子的前程,他叫云德兴帮忙,把小顺关进里屋,对刘氏说:「就这么办吧。」 刘氏心疼地扶起地上的云德柱,把这笔帐也算在云遥身上。 等娘把老二的房子和地抢过来,留给你娶媳妇。 云招娣忧心忡忡地看了眼一旁耳背的奶奶,眼里闪过纠结。 第6章 县衙风波(上) 翌日一早,云家院子前就围了一堆人。 为首的是刘氏,她咄咄逼人地敲门,把云遥从梦中吵醒,她穿上衣服,走到堂屋。 郁安也被吵醒,拄着拐杖走出房间。 两人对视一眼,云遥说:「几天不见婶婶又想我了,我出去招待招待她。」 然后一脚把门踹开。 郁安:... 刘氏被门撞倒在地,眼冒金星,鼻樑生疼,她艰难地站起来,感觉鼻子下面一股热流,她用手一抹,顿时手上染了一片红。 刘氏连忙用帕子捂住鼻子。 「婶婶,你怎么了?」云遥无辜地问。 「小贱蹄子你别在这里假惺惺,村子里不能留下你这种脏货,我和乡亲们今天就是来送你去衙门的。」刘氏恶狠狠地说。 「婶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还在这里装煳涂。」云兆海拦住张口污言秽语的刘氏,走上前和云遥说:「我问你,你是不是去了黑街。」 「去了,每天都去。」云遥说。 乡亲们闻言,纷纷议论起来。 云兆海又问:「那你的钱是不是在黑街赚的?」 「大部分是。」云遥说:「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乡亲们的眼神顿时变了,看向云遥的目光带着嫌恶。 云兆海露出悲痛的神情,说:「是我没管教好你,我对不起哥嫂,我会担起责任,把你送到衙门,那里会让你认识到错误的。」 在绍国,对待不检点的女人有一种特别的刑罚,叫做洗刑。就是把受刑人脱光衣服倒吊起来,往下体灌入滚烫的热水,他们认为这样能让女人变干净。 然而迄今为止,受过洗刑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云遥冷笑一声,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精准锁定在云德兴的脸上。 云德兴忽然脚底发寒,感觉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顿时有种窒息感。 然而当他抬起头,那道目光又不见了。 「所以叔叔的意思是我去当窑姐儿了呗。」云遥平静地说。 「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云兆海说。 「我不认,不过你们来这里是想听我辩解的吗?」云遥反问,后又说:「别墨迹了,衙门走起吧。」 云兆海去陈家雇牛车,却被告知牛车已经被借出去了。 于是一行人徒步七八公里去镇上。 村里平时没什么大事,一遇上事大家都想凑热闹。 这次可以说是全村出动,几个裹脚的小媳妇平时走几步都费劲,今天硬是互相搀扶着跟到了县衙门口。
第8页 云遥走在前面,一点也不像被抓过来的,反而像是来游玩的。 两边的官差拦住乌泱泱的群众,云兆海上前敲鼓。 「台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县太爷的声音从里面想起。 「小民云兆海,告侄女云遥不守妇道。希望她早日认错,净身静心,迷途知返。」 想搞死她就直接说呗,云遥冷哼一声。 县太爷早就见怪不怪了,他指示旁边的官差,官差会意,大喊一句:「升堂。」 门开了,花白鬍子的县太爷坐在高处,左右两排官差手握长枪,直挺挺地站着。 云兆海和刘氏见到县太爷,立刻跪下,门外的云德兴和一众人也跟着跪下,只有云遥一个人还站着。 县太爷捋了捋鬍子,问:「你为何不跪。」 「回县太爷,小女只跪真正的百姓官,若您能还我一个清白,我自然会跪。若您不能,那我都要含冤而死了,为何还要跪呢?」 「好!说得好!」房樑上的徐子毅一跃而下,跳到案板旁,拍了拍他老爹的背,说:「爹,我看好你哦。」 县太爷直接被气的吹鬍子瞪眼,嗓门都大了好几倍:「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把他抓回去!」 官差们互相瞅瞅,还是把徐子毅围住,到底是怕伤到他,两个官差左右夹击,把徐子毅公主抱出去了。 乡亲们都被这一幕搞的一愣,县太爷自己也疲惫了,甚至忘了生云遥的气。 他看向刘氏和云兆海,问:「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她不守妇道。」 刘氏抬起一半上半身,弓着腰说:「回县太爷,我儿云德兴看到她出入黑街。」 「宣云德兴。」县太爷微微抬手。 云德兴起身走到刘氏身旁,再度跪下,说:「小民云德兴见过县太爷。」 「把你看到的经过说一下。」县太爷说。 云德兴说:「回县太爷,那日我去斐墨书院取考引,回去的路上恰巧看到堂妹从黑街出来。不过她转身去了集市方向,并未注意到我。」 「你可认?」县太爷看向云遥。 「我确实去了黑街,每天都去。」云遥说:「不过我不明白,去黑街和不守妇道有什么关系?」 「云德兴,你还有别的证据吗?」县太爷捋了捋鬍子。 「回县太爷,堂妹最近突然花钱大手大脚,穿新衣服新鞋,日日吃肉,这点乡亲们都是知道的,她自己也承认钱是在黑街赚的了。」 「却有此事?」县太爷再次看向云遥。 「是。」云遥说:「但我的钱是在赌坊赚的,黑街又不止花楼一个地方。」 在绍国赌坊不犯法,但好堵的人同样遭人唾弃。 谁知云德兴突然激动起来,他抬头瞪着云遥,说:「你别狡辩了!赌坊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赚到钱。」 云遥闻言,微微低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云德兴,目光就像在看一只丧家之犬:「堂哥好像对赌坊很了解啊。」 云德兴眼神躲闪:「你别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一个女子在黑街赚钱,确实会令人起疑,你,去把赌坊和花楼的老闆叫来,询问一番便知。」县太爷指示一名官差。 「等一下!」云德兴壮着胆子叫住官差,又对县太爷说:「小民认为此事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只叫来花楼的妈妈即可,若是堂妹去过,她一定会记得。」 「言之有理,就这么办吧。」县太爷对官差摆手。 「不用了!」陈叔驾着牛车出现在门口,车上拉着郁安,小顺和一个刀疤脸大汉。 这一声就是刀疤脸大汉喊的。 第7章 县衙风波(下) 刀疤脸大汉一跃而下,小顺在后面扶着郁安下来。 陈叔也没想到他会在短短两日之内来两次县衙门。 刀疤脸几步走到云遥旁边跪下,他双臂露在外面,雄壮的肌肉跳动,声音也是相当的粗犷:「小民萌宝见过县太爷。」 他直起上身,明明还跪着呢,竟和站着的云遥一样高,他接着说:「小民是咱们镇上赌坊的守卫长,专门守护赌坊的财产,遥妹儿是我们店的守卫,这是守卫名单和工资帐本。」 说着萌宝把手里的本子举起来。 县太爷眼角一抽,没想到有人能把打手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他叫官差把本子递过来,仔细翻了翻。 员工名单上确实写着云遥的名字,但这个工资帐本就有意思了,短短半月云遥就赚了五十两,别的打手,哦不,守卫最多的也才二十两。 「为什么你的工资比别人翻出一倍之多?」县太爷问云遥。 「回县太爷,多劳多得,小女更擅长提醒客人还钱,赚的自然就多了。」 「是了,自从遥妹儿来了我们赌坊,其他员工都积极不少,赌坊几乎没有欠钱不还的客人了。」萌宝趁机夸赞云遥。 县太爷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什么守卫,明显就是胡扯。」刘氏不甘心地说:「她一个黄毛丫头能当什么守卫,肯定是提前串通好了,请县太爷明查啊。」 「凡事都要讲证据,」云遥说:「婶婶说的对,我可以提前串通,帐本可以伪造,员工名单也可以伪造,但有一样东西伪造不了。」 说完,她轻轻踢了踢云德兴的腿,笑道:「快要跪不住了吧。」
第9页 云德兴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他嘴唇泛着不自然的白,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但还是坚持着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遥的表情骤然变得冰冷,她手伸向萌叔,萌叔会意,把一张破旧的借条递给她。 云遥走上前,把借条铺平,摆在县太爷面前。 而后退到后面,说:「请县太爷明鑑,这是我堂哥云德兴半年前签字画押的借条,当时他欠了我们赌坊三十两。」 云遥顿了顿,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了眼云德兴,继续说:「上面明确的写了还款期限是四个月。但他至今未还。不但不还,还赌性不改,又在赌坊欠了不少钱。」 「我作为他的堂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很心痛的,为了不让他越陷越深,我特意去提醒他还钱,然而他见到我就跑,跑得匆忙,磕伤了膝盖。」 放屁!我分明是被你揍的! 云德兴在心里吶喊。 「现在想来,我当时戴着统一的面具,堂哥怕是没认出我。」说完,云遥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面具,戴在脸上,顿时唤醒了云德兴可怕的回忆。 云遥像是没注意到云德兴的变化,他走上前,拉住云德兴的胳膊,说:「堂哥快起来吧,再跪下去,你的左腿怕是要废了。」 云德兴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脑子已经成了浆煳,他只想躲得远一点,奈何云遥死死地拉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而他的膝盖上赫然是一片红色。 云遥勾起了嘴角,说:「我堂哥的伤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不知道能不能证明我的清白。」 「如果他没办法解释他的伤口,那么云兆海安在你身上的罪名便无迹可寻,你就是清白的。」县太爷说。 云兆海夫妇不相信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会去赌坊,都在等他解释。 云德兴勐然惊醒,他必须得编点什么,不然他的前程就完了。 云遥看着他奋力思考的神色,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你大可以随便编造伤口的由来,但你别忘了,案板上可有你签字画押的欠条。」 云德兴瞬间颓丧,他低着头,嘴唇抽搐着说:「她说的都是真的。」 「你个逆子!」云兆海猩红着眼,冲上前掐住云德兴的脖子,喊:「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供你读书花了多少钱!」 「快住手,快住手,这是咱儿子啊!」刘氏一把推开云兆海,攥着云德兴的胳膊,哭的稀里哗啦。 云德兴被掐的喉咙生疼,不停的咳嗽。 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绝望。 门外的乡亲们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一个个惊诧不已。 这场闹剧到这里算是结束了。 县太爷吩咐官差,把这三个丑态百出的人丢了出去。 人群立刻后退,每个人的眼里都写着四个字:别来沾边! 云遥履行承诺,朝县太爷行了个跪礼,说:「您是个好官,这里有您治理,自是太平安康。」 县太爷很是受用,他笑得一脸褶子,说:「这是自然。」 云遥又鞠了一躬,官差把案板上的名单,帐单和欠条递给她。 她接过东西,招唿萌叔离开了。 路过云德兴三人,她挺住脚步,说:「你前前后后总共欠钱五十两,亲戚一场,利息我就做主不要了,这个月还了吧。毕竟我每天拦着其他的护卫赚提成也挺辛苦的。」 云家三人顿时一阵晴天霹雳,刘氏听到五十两,直接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云遥一抬头,一眼看到牛车旁的郁安一行人,她敛去身上的戾气,径直走向郁安,说:「谢谢你们。」 郁安摇摇头,说:「就算没有我们你今天也不会有事。」 「那怎么能一样呢?」云遥说:「你们的出现就是在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站在我这边。」 郁安的耳根又红了。 陈叔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只有小顺有些心不在焉。 「走!来都来了,今天我带你们下馆子!」云遥小手一挥,五人向镇上最高级的菜馆——荟萃楼进发。 荟萃楼里,云遥疑惑地问:「你们是怎么知道要去找萌叔的呢?」 「是姐夫带的路,他猜到你的钱是在赌坊赚的。」小顺说:「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反而害了你。」 「小顺兄弟,话不能这么说,」萌叔拍了下小顺的肩膀,差点把小顺拍碎,他毫无所觉地接着说:「黑街那边那条路,牛车进不去,小顺兄弟怕来不及,背着你相公跑了一条街,还是边吼边跑的,整条街都听到了。」 云遥想想那画面,噗呲一声笑了。 第8章 云夕 镇子和周边几个村子的读书人加起来也没有多少,云德兴的事很快就传到斐墨书院的院长,顾锦书耳朵里。 顾院长特意去县衙求证,得到肯定的答覆后,他大笔一挥,把云德兴的名字从考试名单上划去。 他的书院不养歪才。 赌坊的老闆得知有人找茬,火气登时就上来了,他带了一群带着面具的「护卫」从镇上冲进村里,把云德兴从家里揪出来,打的半死不活。 刘氏想冲过来保护儿子,云遥却把她拦住。 「你怎么能这么狠毒。」刘氏悲愤地看着她。 云遥语气没有波澜地说:「你儿子打我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说过。」
第10页 以前云德兴赌输了,就回来偷偷拿云遥撒气,对她拳打脚踢。好几次刘氏无意间撞见了,却选择保持沉默。 「护卫」们解了气,招唿云遥一块儿回去,云遥松开拦住刘氏的手,刘氏立马扑到云德兴身旁。 云遥走到刘氏跟前,她的影子逐渐笼罩刘氏的脸。 她手指无聊地摆弄着一缕头髮,说:「放你们一马是因为你们是小顺的家人,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们给死去的人陪葬。」 刘氏不明所以,但云遥并不想过多解释,转身离开了。 云家为了还债,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甚至连地都卖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云德兴的伤不见好转,反而伤口发炎,高烧不退,云家人急得焦头烂额,差点把云招娣卖掉,好在被小顺拦住了。 关键时刻,斐墨书院把报考钱退给了云家,一共五两银子,云家全部拿来给云德兴治病,他才得到好转。 老太太张氏受不了打击,终究是去了。 云家没钱办丧事,找了个僻静地方把张氏埋了。 从县衙回来后,小顺再没找过云遥,偶尔碰到,他也会转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云遥心里一阵酸涩。 但她不对她做的任何事后悔。 瘦小的云德顺在家境最低迷的时刻担起了重任,每日去镇上卖柴,虽然挣得不多,但足够家里人一口吃的。 云招娣为了补贴家用,没日没夜地编篮筐,多的时候一天能编七八十个。 云兆海夫妇也逐渐振作起来,重新忙起了生计。 最懵逼的云德柱每天被拉去干活,开始羡慕躺在床上养病的云德兴。 十月二十一日,斐墨书院考试的这天,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村里有个说法,就是下雪之后不要进深山,否则会被群狼围攻。 于是云遥拿起铁锹,准备去深山挖几个陷阱,看看能不能抓几头狼。 赵小芹正往山上走去,恰巧碰到云遥从院子里出来。 「你这是要去哪?」云遥问。 赵小芹有个一岁大的儿子叫杨福,她从不让儿子离身,也很少离开家里,只有去镇上卖菜的时候才会把儿子交给婆婆照顾。 「入冬了,我想去庙里给我丈夫祈福,保佑他在军队里平安。」赵小芹温柔地说。 赵小芹的丈夫杨开将去年参军了。 「我和你顺路,一起去吧。」云遥说。 「好。」赵小芹高兴地点点头。 才走了一会儿,云遥就后悔了。赵小芹走的是石板路,比云遥平时上山饶了一大圈。 而且她边走边磕头,走一阶磕一阶,有时候还会站不稳。云遥不放心离开,只得走在一旁,时不时扶她一把。 一直磕到晌午,两人才到寺庙。 赵小芹抬起她红肿的额头,对云遥抱歉一笑,说:「以往不会摔的,有你在身边让我安心了很多。」 云遥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还是十分敬佩赵小芹的。 正在扫雪的小和尚见到两位,上前询问来意后,便带领赵小芹请香。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云遥说。 后山的寺庙远比想像中气派,有一个大殿,一个钟楼,一个鼓楼,红墙青瓦,雕梁画柱。 很难想像如此落魄的村庄旁边竟有这样恢宏的一座寺庙。 云遥没料到会出来这么久,出门也没带吃的,这会儿肚子饿了,也没心思到处看,找了块儿干净的石头就坐下了。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还带来一股属于食物的特有的香气,云遥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容貌清秀的青衣少年拎着一个精緻的木雕食盒朝寺庙走。 少年似是察觉到云遥的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少年便瞳孔微缩,大脑停止了思考。 明明只差一个台阶就上来了,他愣是不抬脚,后果就是他一下被绊倒在地,食盒也飞出去了。 云遥看着食盒,胃驱动了脑子,她挥起铁锹,铁锹在她的挥舞下传来劲风的声音。 她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接住了食盒。 「姑娘好身手。」 大殿旁的一间禅房不知何时大门敞开,一个白衣男子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青衣少年。 男子大约二十几岁,白衣胜雪,眉目如画。 然而他好像身体不好,皮肤白的过分,眼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愁,身上透着一股独特的破碎感。 摔倒的青衣少年站起来,走到白衣男子身后。 「多谢姑娘救了我的午饭。」白衣男子又说。 「没事。」云遥说。 当看到白衣男子的那一刻,云遥就已经明白青衣少年为什么会摔倒了。 太像了,她和白衣男子长得太像了。 如果把两人比作一款游戏的两个版本,那么云遥就是低配畅享版,而白衣男子是缤纷升级版。 云遥不小心看呆了。 这太没礼貌了,好在她的肚子出言制止她,说:「咕咕咕咕咕咕咕。」 云遥:... 白衣男子温柔地笑了,说:「姑娘要是不嫌弃,可以随我去禅房一起吃午饭,算作我对姑娘的感谢。」 「那就打扰了。」云遥把铁锹立在一边,跟随男子进了禅房。 与寺庙恢宏的外表不同,禅房内部简谱而典雅。
第11页 「天一,天青,布菜。」白衣男子对两个青衣少年说。 两个少年很有教养,没有对土里土气的云遥表现出任何不屑。 云遥原本很期待,结果看到他们摆出四道清淡的素材,顿时失望了。 白衣男子看到她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笑着说:「我因为身体原因吃不了荤腥,让姑娘失望了。我可否问一下姑娘的年龄?」 「应该是十五。」云遥说。 她夹起一块儿豆腐塞到嘴里,没想到意外地好吃,质地滑嫩,口感细腻。 于是她又夹起来一块儿。 「原来姑娘和我儿子同岁,难怪我对你有种亲切感。」 云遥顿住,一段无关紧要的回忆突然冲进她的大脑。 云家虽然重男轻女,但原身的奶奶张氏对云招娣还说得过去,却格外讨厌云遥。 原身心里委屈,曾经去问过张氏,张氏说她一点也不像云家人,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 果然是无关紧要的回忆,云遥把它从脑海里赶走,夹了一口笋放在嘴里。 好吃!好脆! 吃了饭,云遥与白衣男子道别,在寺庙前又等了半个时辰,赵小芹才出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里面放着两个素包子,她拿出一个递给云遥,说:「饿坏了吧,拿去吃吧。」 云遥懒得解释吃过午饭的事,于是接过包子几口啃完了。 嗯...都是素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禅房里,云夕用他的食指轻轻地在桌上敲击三下,一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跳下来,跪在云夕面前。 云夕看了眼一干二净的食盒,对黑衣人说:「去查一下那个女孩的身份。」 「是。」黑衣人领命出门。 「天一,过来。」云夕的语气毫无波澜。 叫天一的青年抖了一下,乖乖地跪到云夕旁边。 第9章 陆知许 云遥看了眼赵小芹红红的额头,不放心她一个人下去,于是先把她送下山,后又独自一人上山。 走到深山里,云遥一个活物也没看见,她有点失落,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挖了几个陷阱,便下山了。 她扛着铁锹,远远看到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家门口。郁安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面对面说些什么。 镇子上大多是牛车和驴车,能坐马车的人非富即贵,云遥担心郁安有麻烦,加快了脚步。 走近了发现男子衣着整洁,态度谦和,手里抱着一个盒子。 反倒是郁安冷着一张脸。 「这是怎么了?」云遥问。 「想必这位就是郁夫人吧。」吴管家说:「我是顾院长的管家吴正,我替院长送来学院的帖子和青衿。」 「我相公没有报名考试。」云遥眯眼看他,严重怀疑他是个骗子。 「郁公子确实没有考试,但他做对了一道题。」吴管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正是郁安抄给县太爷小儿子徐子毅的书。 「郁公子在抄书过程中改正了一个错误,使得徐同学成了唯一一个答对这道题的人。」吴管家说。 「这道题出自刘渊刘刺史之手,刘大人出题向来刁钻,多少人绞尽脑汁都答不出来,郁公子却答出来了。」说着吴管家找到书中间的一页,指给两人看。 「因此院长判定郁公子是可塑之才,想邀请他进书院学习。」说着吴管家合上书,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放着一套青色的衣服和一个烫银的小本本。 云遥看了郁安一眼,见他还冷着一张脸,于是说:「你拿回去吧,我们不...」 「这不会是斐墨书院的校服吧?」赵小芹抱着小杨福遛弯儿,正好看到几人,她高兴地说:「郁小郎君考上了?太好了,下山路上你还和我念叨来着,这么快就心想事成了。」 「我没念叨!」云遥尴尬。 「你怎么没念叨,你说你看到学院放学,还夸那儿的学生好看。」赵小芹说。 小杨福也听不懂,咯咯咯地笑起来,高兴地吐泡泡。 云遥顿时感觉后背冷嗖嗖的。 郁安一把抢过盒子,在吴管家不可言说的笑容中回屋了。 云遥连忙跟进去。 郁安把盒子丢到一旁,继续抄书,浑身上下散发着排斥的气息。 云遥小心翼翼地蹲在一旁,说:「我没夸他们好看,我只是觉得那里氛围很好。」 郁安不搭理她。 云遥接着说:「你要是穿上青衿,肯定比他们好看一百倍。」 郁安耳根有点红,但还是不搭理她。 「相公?」云遥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郁安停笔,头撇到一边,通红的耳根出卖了他。 怎么这么可爱。 云遥忍住想勐亲他一口的冲动,说:「我去做饭。」 云遥做了两碗打滷面,在郁安的碗里放了个煮鸡蛋。 甘雨村四季分明,如今入了冬,地面都被白雪覆盖。 开学这天,云遥一路护送郁安到校门口,两人在门口道别。 书院分天字班和地字班,合起来也不过百人左右,郁安没有参加考试,自然以倒数第一的身份被分进地字班。 书院里多了个瘸书生,这对于一个偏远的小镇来说无疑是吸睛的,因此时不时会有人瞥他一眼。 「看什么看,都别看了。」徐子毅扫了眼周围的同学,大摇大摆地走到郁安旁边。
第12页 同学们连忙收回目光。 「原来你叫郁安。」徐子毅看了眼郁安的袖口,那里绣着他的名字。 「嗯。」郁安点头。 徐子毅对郁安的冷漠态度毫不在意,他凑近郁安,压低声音说:「多亏了你改的那道题,我才能压线进来,要不然我就要被我爹打死了。」 随后他又离远了些,好哥们似的勾住郁安的肩膀说:「以后跟哥混,哥罩着你。」 「哼,进了书院还不是和地痞流氓一样。」徐竟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他是徐子毅同父异母的哥哥,以第二的排名考进书院。 「关你屁事,假正经。」徐子毅给他个不屑的眼神,转头对郁安说:「走,我们找班级去。」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陆知许站在徐竟舟身边笑了笑,说:「你的弟弟明显比你活泛很多。」 「我这个弟弟,游手好闲,性格顽劣,还是不要靠近为好,免得惹了一身麻烦。」徐竟舟说。 入学第一天上午,夫子们没有讲课,只发了课本,简单讲了一下学院的规矩。 学院每隔一个月左右会组织一次考试,考得好的会升入天字班,不好的则会掉到地字班。 院长会给天字班的同学免费报名县试,并承包考生在县城的吃住费用。 「这也太夸张了吧,天字班那么多人得花多少钱啊。」后排有人小声聊天。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院长可是京都有名的大儒。给皇子们讲过课呢。听闻他老人家退休之后,特意千里迢迢赶回甘雨镇,想多培养一些人才,建设家乡。」他的同桌回答。 放学铃一响,住在镇子里的走读生就可以离开了。 徐子毅和郁安是同桌。 「一起走吗?」徐子毅问。 「我住宿。」郁安说。 「哦,那回见。」徐子毅转身离开了。 地字班一共六十几个人,走读生离开后,却只剩下十几个了。 两个班的夫子带着所有学生到宿舍区前集合,让他们自己商讨,两人一组分配宿舍。 大家都是第一天上学,互相都不熟悉,但他们本能地避开郁安,不是因为歧视他,而是想到他可能需要照顾,觉得麻烦。 郁安以为他早就不在意了,可他现在好想回家吃云遥做的饭。 「郁兄,我可以和你一组吗?」陆知许穿过人堆从天字班那边走过来。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你住一间寝室。」陆知许说。 「好。」郁安说。 所有人都没想到全院第一的陆知许会主动和一个瘸子一间寝室。 这个瘸子到底什么来头,先是县太爷小儿子和他勾肩搭背,后有陆知许主动和他拼寝室。 第10章 身世之谜 夫子把离教学楼最近的寝室分配给郁安两人,方便郁安活动,众人对此没有异议。 寝室整洁朴素,里面有两张床,两套桌椅和一个分层的大柜子。 被褥是学院准备的,干净厚实。 两人简单收拾东西,结伴去食堂吃饭。 陆知许表里如一,为人谦和,彬彬有礼,一路上有很多学生和他打招唿,看来他在入学之前就很有名气。 学院的饭钱不包含在束脩里,吃一次给一次,在院长的整改下,学院的饭菜比外面便宜很多,米饭免费不限量,一道素菜一个铜板,一道荤菜也才三个铜板。 陆知许点了一份饭和一道素菜。 郁安掏出早上云遥给的钱袋子,袋子沉甸甸的,让他想起早上云遥说的话... 「多帮我花点,我赚的太多了,一个人花不完。」 他不由得笑了,一抬头见陆知许正温和地看着他。 「郁兄是想到家人了吧,笑的好幸福,怪让人羡慕的。」陆知许说。 陆知许是一个人背井离乡出来的,已经两年没回家了。 「嗯。」郁安没有多说什么,他掏出四个铜板,点了一荤一素。 两人在一张桌子上坐下。 有个消瘦的中年男子走来,他也是学院录取的学生,来向陆知许请教问题。 问得正是只有徐子毅答对的那道。 徐子毅的试卷早就传开了,不少人都见过,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陆知许也是研究了很久才明白。 陆知许耐心地为中年男子讲解,期间他看了郁安一眼,郁安只是安静地吃饭,对两人毫不关心。 郁安不知道的是,他为徐子毅抄的书正是陆知许的笔记。 下午的课上的是政论,才上课一分钟,徐子毅便倒头大睡,他睡前还很有技巧地嘱咐前桌挺直腰板。 前桌本来就又高又壮,他把徐子毅挡得死死的,陈夫子愣是上了一半的课才发现徐子毅。 因为他睡得太沉了,开始打唿噜。 陈夫子顿时火冒三丈,他把徐子毅叫起来,痛批了一顿,最终碍于他县太爷儿子的身份没有把他赶出去。 下半节课徐子毅倒是没再睡觉了,但也没听课,他恶狠狠地在纸上画了个魔鬼,旁边标上陈夫子三个字。 画的还有模有样的。 下课之后,徐子毅突然想到什么,他埋怨地看了郁安一眼,问:「你怎么不提醒我?」 郁安眨了眨眼,迟疑了一下,说:「下次一定。」 「哈哈哈哈,还是你懂我,知道我还有下次。」徐子毅拍了拍郁安的肩膀。
第13页 正在收拾讲台没有离去的陈夫子甩来一记眼刀。 「郁安同学在吗?你的家人在学院门口给你送东西。」一名杂役到地字班门口叫郁安。 他的家人只剩一个了。 「我和你一起。」徐子毅说。 外面的街道上熙熙攘攘,但郁安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驻足的少女。 她拎着一个包袱,看着一个个离开的学子,注意到郁安后,她惊喜地朝他招了招手。 郁安感觉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他没想到仅仅分开一天,他会这么想念云遥。 徐子毅发现云遥后瞪大了眼睛,他惊讶地喊道:「是你?」 他跑到云遥旁边,问:「你怎么在这?」 云遥也想起来了,这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不正是那日跳到衙门里的那位吗? 云遥指了指徐子毅身后说:「我来找我相公。」 徐子毅转头,见郁安走过来,丢给他一个眼神。 好冷。 徐子毅缩了缩脖子。 云遥把包袱递给郁安,说:「这里面是一双棉鞋和两罐我做的肉酱,天冷了,你脚上的鞋不能再穿了。」 「嗯」郁安点头。 「在学院感觉怎么样?」云遥问。 「还好。」郁安说。 云遥走上前剥开郁安纷飞的鬓角,说:「要是哪天不想读了就回家,没人敢责怪你。」 「好,」郁安笑了。 徐子毅看着两人,难得识趣地默默走开了。没走两步就看见自家马车停在那里。他一脚窜进马车里。 徐竟舟盘坐在一角看书,一个眼神也没给徐子毅。 两人长的并不像,徐竟舟相貌端正斯文,而徐子毅是小妾所生,和母亲长得更像。 两人打生下来就不对付。 一路无话。 那头云遥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感觉斜后闪过一道气息,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发现。 只有一棵树上的积雪掉下来,发出一点声响。 错觉吧。 云遥回头继续走。 天赐躲在树后隐藏气息,等云遥走远了才继续赶路。 他只是路过,没想到云遥这么敏锐。 他一身黑衣,如蜻蜓点水般在林间起起落落,没一会儿便消失在后山中。 云夕披着厚厚的狐裘,玉笋般的双手捧着手炉,正坐在禅房边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 「相爷。」天赐出现在云夕身后,踩在禅房的地板上。 「查的怎么样了?」云夕声音淡淡,并不回头看他。 「她是底下甘雨村一家姓云的农户女儿,自幼在甘雨村长大。不过...」 天赐顿了顿,接着说:「她和少爷是同一天在这座寺庙里出生的,当天在这里出生的只有他们两个。」 「再有一个月就该除夕了,也该让边关的将士们过个好年。」云夕说。 「啊?是,」天赐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这有两封信,厚的给还儿,薄的给天玑。」云夕从怀里掏出两封信交给天赐。 「是。」天赐接过信,朝京都的方向飞奔而去。 天玑是丞相府培养出来,专门审讯犯人的人,他的手段之残忍令人髮指。 有信交给他,就证明丞相府里有人要遭殃了。 云遥烙了张葱油饼,里面夹上肉酱,坐在板凳上吃了起来。 不知不接她已经来这边一个多月了。 不知道她的同事们怎么样了。 她是一名缉毒警察,因为成绩优异且长得具有欺骗性被分到了特别行动组。 一次任务中,他们摸到了毒枭的基地,准备将他们一举拿下,岂料对方早有防备,云遥率先注意到暗处的枪口,她一把推开同伴,自己却被机枪扫射。 死的不能再死了。 第11章 雪崩(上) 今年的冬天尤为寒冷,大雪连下数日,家家户户院外都堆出一个高高的小雪山。 十一月一日,黑街,赌坊,午休时间。 「真不干啦?」萌叔不舍地问。 「嗯,不干了。」云遥说:「我相公进书院了,我觉得再这样打打杀杀下去不好。」 「郁小兄弟进书院啦?厉害厉害。」萌叔点点头,说:「嗯,是这么个理,文人事儿多,你老来这边也对名声不好。」 「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你就要走了,唉。」李叔嘆气。 李叔的伤是云遥打的,原因是云遥来应聘那天,他嘲笑的最狠,于是云遥通过揍李叔一顿展示一下实力。 被揍的李叔倒在地上,脸肿的像个猪头,两个门牙全掉了,他颤颤巍巍竖起大拇指,表示对云遥的认可。 如今皮外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就是牙没补,一张嘴一个黑窟窿,他说要再攒攒钱,镶俩金的上去。 「别理他,」萌叔说:「他这顿揍挨得很值,看他还敢不敢以貌取人。」 护卫们闻言都笑了。 云遥也笑了,她把面具和洗好的衣服放在桌子上,说:「我走了,各位保重。」 「要是受欺负了就来找我们,打的他屁滚尿流。」萌叔拍拍胸脯说。 护卫们纷纷应和。 「好。」云遥笑着离开了。 离开后的云遥去集市上买了点菜,正好碰上摆摊的黄婶。 「姑娘,怎么这阵子都没见你来卖蘑菇?」黄婶问。
第14页 「山上的蘑菇被我采的差不多了。」云遥说。 「哎呦,那真是可惜了,前两天那个贵人又来了,见你没在又走了。」黄婶说:「长得可好看了,还跟我打听你呢,可惜我也不知道你住哪啊。」 云遥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美女苦苦寻找她的画面,顿时懊悔不已。 怎么把这茬忘了呢? 「黄婶,要是她再来,你就告诉她我叫云遥,让她来甘雨村找我,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云遥说。 「行,没问题。」黄婶笑着答应了。 云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一根细绳把小姐妹送的白玉扳指挂在脖子上,方便小姐妹找到她。 随后她来到灶房做饭,发现柴剩的不多,于是吃完饭后她便拎着斧头准备上山砍柴。 走到山下,云遥站住了。 山上被厚厚的冰雪覆盖,肉眼可见的高了不少,也陡了不少,这么抬头往上看,竟是有些吓人。 雪花还在不停地在拥挤地山上落脚,仿佛随时要发生踩踏事故,从山上吶喊着滚下来。 若是大雪一直不停,那这座山的极限也快到了。 「快敲!快挖!别偷懒!」 不远处传来男人的呵斥声和乒桌球乓的敲击声,云遥寻声而去,发现山的东侧有一群工人在挖煤,两个官兵守在一旁监工。 这群工人里有很多是甘雨村的男人,云家父子四个赫然也在其中。 「别挖了,这山怕是过不了多久要发生雪崩。」云遥说。 一个官兵看向云遥,他不耐烦地说:「哪来的小娘们,别在这里胡言乱语,闪一边去。」 工人们不为所动,继续敲打。 小顺迟疑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听云遥的话。 「你听她的干什么,这活不干上哪赚这么多钱。」云德柱撞了小顺一下。 小顺想起家里的情况,拿起锄头继续干活。 「那边的雪已经有滑动的痕迹了,你们再不住手,整个村子可能都会遭殃。」云遥又说。 工人们一听这话,互相瞅瞅,莫名有些害怕。 「干什么呢?继续干活!」那个官兵喝到,随后他走到云遥旁边,扫了她一眼,表情淫邪地说:「小娘们长得怪好看的,你要是让我快活快活,我就让他们停下。」 说罢抬起手就要搂住云遥的腰。 云遥一把甩开他的手,对着他的下巴就是一记右勾拳,官兵吃痛地后退,还没等反应过来,云遥夺过他手中的长枪,一个迴旋将他踢倒在地,手中长枪直指他的喉咙。 官兵吓得瞪大眼睛,动弹不得。 另一个官兵打云遥过来就愣住了,他总觉着在哪见过云遥,一时又想不起来,见她把同伴打倒在地,他忙冲上前。 「你干什...么...」 还没等他说完话,云遥便长枪一挥,在他的下巴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再往下一点就是喉咙。 云遥不耐烦地甩了甩胳膊,嘟囔道:「啧,歪了,枪这玩意就是用不惯。」 官兵瑟缩了一下。 工人们都看呆了。 「发生什么事了?」 一道磁性的声音传来,不远处不知何时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一名紫衣男子自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云遥和她胸前的吊坠。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质子殿下。」两个官兵赶忙跪下。 后面的工人们也纷纷跪下。 质子殿下? 堂堂一国质子怎么出现在这里。 云遥困惑地挠挠头。 「质子殿下,这女的突然出现,阻止我们干活。不过殿下不必担心,我马上把她抓起来,不会让她耽误进度。」一名官兵说。 其余众人:... 关伯兰看向云遥,问:「姑娘为何要阻止他们挖煤?」 「这山上的雪不结实,一点点声音都可能造成雪崩,不能再敲了。」云遥说。 「姑娘确定吗?这可是朝廷要收的煤,要是胡乱耽搁,后果是很严重的。」关伯兰眼神犀利地看着面前不卑不亢的少女。 「我确定,不但不能挖,还要尽快疏散人群。」云遥眼神坚毅地看着关伯兰,眼睛亮亮的,透着一股锋芒。 关伯兰笑了,他的脸很有异域风情,浓密而锋利的眉毛印在凸起的眉骨上,微微凹陷的眼睛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鼻樑笔直而挺拔,性感的薄唇勾起,这一笑,让众人都呆住了。 「万事要以百姓的安危为主,既然有风险,那就不要再挖了。」关伯兰说。 云兆海一听工钱没了,连忙爬跪到关伯兰跟前,说:「大人,你不要听一个黄毛丫头胡说啊,她没念过书,什么都不懂,而且我们在村里生活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发生过雪崩啊。」 云德兴和云德柱也跪到关伯兰旁边。 「工钱照发不误。」关伯兰说。 随后他看向官兵,说:「你们两个,先把工钱结了,再去疏散村里的人,没地方住的就带到镇上旅馆,所有费用我来承担,等雪停了再让他们回来。」 「是,质子殿下。」两个官兵开始发钱。 众人一看不用干活就有钱领,都乐坏了。 「姑娘,」关伯兰转过头,对云遥说:「现在边关寒冷,将士急需用煤,若是没有雪崩,你可是罪不可恕。」
第15页 这跟你一个质子有什么关系。 云遥心里吐槽,面上却不显,她摇了摇头,说:「我不希望通过发生雪崩来证明自己的话。另外,我有办法让将士们保暖。」 「哦?说来听听。」关伯兰好奇地问到。 云遥沉思了一下,说:「你先让人准备一些干净的鸭毛,针线,布料,布料不需要贵,最普通的就好。」 「非鱼,非欢。」关伯兰朝着空气喊了一声。 「在。」两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照她说的做。」 「是。」黑衣人几个跳跃后,消失在视野里。 云遥瞪大了眼睛。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轻功。 关伯兰看到她的表情,呆愣愣的,有些可爱,他笑着说:「姑娘随我上马车吧,我送你去客栈。」 「好。」云遥也不客气,跟着关伯兰跳上马车。 两人比村民先一步到了客栈,关伯兰带着云遥走进自己的厢房。 云遥也不拘谨,边喝茶边等,比在家还自在。 她要的都不是啥稀罕玩意,不一会儿非鱼非欢便带了一大堆回来,把厢房塞的满满当当。 云遥打开一麻袋鸭毛,开始一根一根的撕,把中间的羽毛杆丢掉,羽毛留下。 关伯兰好像猜到了什么,非鱼和非欢在一旁摸不着头脑。 「愣着干什么?来帮忙啊。」云遥蹙眉。 非鱼和非欢看向关伯兰,见他点头,便凑到前面和云遥一起撕鸭毛。 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蹲在那里撕鸭毛,场面十分诡异。 感觉差不多了,云遥就去穿针引线,缝羽绒服外套。考虑到尺寸不一,她缝的比较宽松。 最普通的样式,不怎么费时。 缝好之后,她一把一把的将鸭毛塞进去,再用针线封口,一件粗糙的云绒服就完成了。 哪都好,就是没办法对鸭毛进行清洗,消毒,烘干,导致羽绒服有股鸭子味儿。 问题不大。 非鱼非欢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一堆鸭毛被她抓走,变成了一件衣服。 「要不要试试效果?」云遥问。 非鱼和非欢走上前,轮流穿上这件衣服,顿时惊嘆不已。 这衣服又软又厚实,没穿一会儿就觉得热了。 「只要把这件衣服量产,就能给将士们保暖。」云遥说。 「好主意,以前怎么没人想到呢,姑娘真是个奇女子。」关伯兰毫不吝啬地夸赞到。 他指挥两人:「非鱼,把这件衣服拿出去找个作坊,让他们能做多少做多少。非欢,把屋子收拾干净。」 第12章 雪崩(下) 晚上,云遥早已离开,屋子里的东西和味道也已经处理干净,关伯兰坐在桌边喝茶。 「公子,这丫头狮子大开口,她就做了一件羽绒服,居然收我们两千两。」华丽的厢房里,非欢气的直跳脚。 非鱼一拍他的脑壳,把他给定住了,低声说:「你没看到那姑娘脖子上挂着公子的扳指吗?这都不懂。」 非欢:「哦~」 关伯兰蹙了蹙眉,一人一脚把这两个货蹬出去,说:「聒噪。」 「公子...」非鱼非欢欲哭无泪。 一夜平安,两个官兵互相瞅了一眼,天蒙蒙亮时便骑上马,朝边关的方向而去,下午便到了军营。 没有山的遮挡,此处更是寒风凛冽,冰冷刺骨,雪花一片接着一片割在脸上。 「孙校尉,外面有两个官兵求见。」放哨的小兵走到孙岳洪的帐篷里说。 「让他们进来。」孙岳洪声音粗犷,头髮半白,浑浊的双眼凌厉而吓人,虽已过六旬,仍气势逼人。 两个官兵进来,给孙岳洪行了个礼。 「有事说吧。」孙岳洪灌了一口烈酒,顿时感觉胃里暖和了。 「孙校尉,质子听信了一个村里人的话,说是甘雨村会发生雪崩,叫停了挖煤的工人。」一个官兵说。 「什么!」孙岳洪勐地站起来,一手拍在桌子上,震倒了桌上的酒杯:「岂有此理,什么听信村里人的话,我看就是这南越的杂碎伺机报復,想冻死边关的战士。」 两个官兵一听孙校尉管南越质子叫杂碎,吓得不敢说话。 「走!带上一拨人,跟我回去看看!」孙岳洪说。 将士们一听南越质子不让挖煤,一个个怒火中烧,这么寒冷的冬天,没有煤可怎么挺下去。 众人纷纷持剑上马,跟着孙校尉飞奔而去。 两个官兵跟在后面心惊担颤,一人对另一人说:「你说孙校尉不会一怒之下把质子杀了吧...」 「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其他的你别管。」另一人说。 众将士迎着风雪全速前进,马蹄踏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很快又消失。 冯沖想起冻死的战友,高举长剑大喊:「杀了这狗南越质子!」 顿时群情激奋,四五十号人各个拔出长剑,大喊:「杀!杀!杀!」气势如虹,大有吞併南越的架势。 北方没有棉花,将士们冰冷的铠甲下是单薄的麻衣,支撑他们镇守边关的唯有强悍的体魄和精神。 太阳刚刚落下,他们便到了甘雨村,要是顺利的话,以他们的速度,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冲到镇子上。 可惜,他们撼天动地的声音惊动了后山的积雪。早上就已经濒临极限的雪山好不容易坚持住,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第16页 一声巨响后山底发生雪崩,巨量的冰雪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排山倒海般滚落下来。 将士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集体埋没,瞬间看不到踪影。 落地的冰雪如浓烟巨浪般四散,远处的非鱼非欢两人还是被扑了一身。 他俩煳了一把脸,待雪崩结束后,带着身后的小弟们进去挖人。 盔甲结实,营救也及时,众人只是被拍晕了,没有性命危险。 孙岳洪次日中午才悠悠转醒,一看面前站着的人是关伯兰,他又把眼睛闭上了。 关伯兰注意到他已经醒了,便说:「多谢孙校尉排除了雪崩的风险,我已经派人去挖煤了。」 孙校尉两眼一瞪,坐起来说:「将士们呢?」 「他们已经醒了,都在外面。」 「哼。」孙岳洪起身离开,刻意撞了关伯兰一把,把关伯兰撞得后退一步。 袖口下,关伯兰的拳头咔咔作响。 孙岳洪一出门,一下子看呆了。 将士们穿着奇怪的衣服,那衣服一节一节,圆滚滚的,再配上将士们的笑容,傻得没眼看。 冯沖见到孙校尉,也给他拿来一件羽绒服,说:「孙校尉,你试试这个衣服,可暖和了。」 孙校尉接过衣服,套在身上,顿时感觉不可思议。 这衣服又厚实又柔软,密不透风,比他们穿的麻衣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这衣服哪来的,里面塞的什么东西。」孙岳洪问。 「是质子殿下拿来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里面塞的是鸭毛。」一名将士高兴地说,对关伯兰的态度都变了。 「鸭毛又便宜又好找,也不像棉花那么难加工,用来保暖再适合不过了,我已经派人量产,不出三日便能和煤炭一起抵达边关,」关伯兰站在门口说。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太好了!太好了!以后将士们不用受冻了。」孙岳洪高兴地说。 平时里最好脸面的他此时也诚心诚意地对关伯兰鞠了一躬,说:「多谢质子殿下,你们南越的诚意,我和将士们看在眼里,回去便写信告知皇上。」 将士们也纷纷鞠躬。 「那就有劳孙校尉了。」关伯兰说。 吃了顿午饭,他们便匆匆赶回去了,他们要赶快告诉同伴这个好消息。 甘雨村的雪崩很快引起省城的注意,他们把赈灾款拨下来,转到县太爷手里,雪停后,灾后重建有条不紊地进行。 关伯兰的厢房里,云遥正拿着两千两银票,笑得合不拢嘴。 情到深处对着银票就是吧唧两口。 木马木马。 非鱼非欢:... 关伯兰忍俊不禁,说:「云姑娘倒是真性情,这次要多谢姑娘解围了。」 「你都这么惨了,怎么还笑得出来?」云遥问。 「哦?敢问云姑娘,在下是怎么个惨法?」 「你自己想呗。」云遥站起身,把银票揣到怀里,说:「钱我拿到了,就此别过,祝你好运。」 云遥推开门,正要离开。 「等一下。」关伯兰叫住她。 「何事?」云遥转头。 「没什么,只是好奇姑娘为什么把扳指挂在脖子上。」关伯兰说。 「这个啊,这是一个没见面的小姐妹送我的,我带在脖子上方便她认出我。」云遥美滋滋地说。 原来是误会了。 关伯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多谢姑娘为我解惑。」 「客气,下次有生意...困难还可以找我。」云遥笑着离开了。 关伯兰见她离开,收回笑容,浓密的眉毛下是没有感情的双眼。 云遥说的对,他处在举步维艰的境地上。 他堂堂南越皇子,被绍国皇帝派来找煤挖煤。 挖了,就是南越好欺负,不挖,就是南越有反心,平白给了绍国一个攻打南越的理由。 好在因为云遥的出现,不但让他救了村民,还主动献上一个给边关战士保暖的法子。 这其中性质大有不同,由他主动献上,就说明他早就知道这个方法,今天站在高处,为了两国友好,特意将此方法传播给绍国。 以后为了大局,绍皇是万万不可明面上打压他的。 关伯兰想起云遥那双灵动的眼睛,心里起了戏弄她的心思。 一旁的非鱼非欢正挤在一起,偷偷用眼神交流。 非鱼:公子怎么变成小姐妹了? 非欢摇摇头:不知道。 第13章 治腿 「班里有没有甘雨村的学生?前两天甘雨村遭遇雪崩,有困难的同学下课去三楼找顾院长。」课上,陈夫子询问到。 郁安脑海里嗡的一声,他勐然站起,声音有些不自然的颤抖:「村里人怎么样了?」 「郁安同学不用担心,村里人雪崩之前就被质子殿下转移了,目前都在天香客栈暂住。」陈夫子笑着说。 徐子毅表情贱贱的,在一旁小声说:「你是不是想问,你媳妇怎么样了?」 郁安红着耳根坐下,不理徐子毅。 虽然得到陈夫子的保证,郁安还是不放心,他中午和夫子请了假,准备去天香客栈看看。 「等一下,我送你。」徐子毅说:「外面雪刚停,还没清干净,不好走。」 郁安没有拒绝。 谁知云遥此时就站在大门口。
第17页 她正想找个人传话,见郁安看到她,连忙招唿他过来。 「你有没有事?」郁安担心地问。 「如你所见。」云遥在俞安面前转了一圈。 「没事就好。」郁安松了口气。 云遥从怀里掏出两千两银票,举到郁安面前:「噹噹,我厉不厉害。」 「厉害。」郁安温柔地说。 徐子毅转头。 没眼看。 「有了这笔钱,我就能带你去治腿了。」云遥说:「就是不知道哪家医馆比较好。」 徐子毅一拍手,说:「去回春堂,回春堂的郭大夫是一年前从京城来的,据说医术十分了得。」 「真的?那我们现在就去吧。」云遥眼睛一亮。 徐子毅皱了皱眉,说:「这个时间估计队伍很长,恐怕轮不到郁兄。」 「这样啊。」云遥有点失落。 「明天一早我帮郁兄约吧,我住得近,方便。」徐子毅说:「回春堂卯时开始发号,巳时才坐诊,你们不必去的太早。」 「好,多谢。」云遥说。 郁安俊美的容颜上毫无波澜。于他而言,这条腿不论是好是坏都无法改变一些事情。 隔天,徐子毅课前将约的号交给郁安,说:「去吧,你媳妇已经在等你了。」 郁安已经请了假,他和云遥汇合,两人坐上陈叔的牛车前往回春堂。 陈叔笑着说:「在天香客栈闲了好几天,我这老牛可算派上用场了。」 还没到坐诊的时间,回春堂门口已经聚满了人,云遥打开早上买的一包糖炒栗子,一个一个剥给郁安,满心期待着他能健康的行走。 「一号来了吗?」大门打开,一个药童问到。 「来了。」云遥跳下牛车,把郁安扶下来,在药童的带领下来到郭大夫的诊室。 郭大夫六十多岁了,是个瘦瘦小小的老头,他仔细查看郁安的腿,眉头紧皱,上下捏捏,又动了动他的膝盖和脚踝。 郁安的腿肌肉萎缩,竟是和云遥的胳膊差不多细。 「唉,他这个腿我治不了。」郭大夫擦了擦汗,整个人颓丧起来,看起来更小了。 没想到今天一开张就把他难住了。 云遥表情诧异,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光我,镇上的大夫都治不了。」郭清无奈地撒下一盆冷水:「他的腿需要动刀,而有这种本事的人在绍国只有一个,那就是神医窦燕堂。」 「但他居无定所,行踪诡秘,很少有人找到他。」 郁安本就没抱希望,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云遥垂眸,难言心中的失落,两人从回春堂出来。陈叔看到云遥的表情,识趣地没有开口询问。 他驾车送两人去学院,一路上几人都没有说话。 云遥忽而握住郁安的手,不算柔软的触感传来,郁安抬头对上云遥那双坚定的眼睛。 她小脸冻的红扑扑的,阳光照在她随风飘扬的髮丝上,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她紧了紧手,说:「我会找到神医,治好你的腿。」 「为什么?」郁安问。 「我永远不会嫌弃你,但我希望你的腿能站起来,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她的少年就应该在这世界上不受拘束,尽情的跑跳。 两人分开后,郁安的手上依然留存着那令人安心的触感。 京都,丞相府。 一个满是污垢,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房间里,有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被粗重的铁链拴住四肢。 「天玑,你这是做什么?」赵婷玉质问道:「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我忘了,等我看看。」天玑性感的红唇微抿,从傲人的胸部掏出一张薄薄的信纸,她打开信纸说:「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哦,找到了。」 她看了眼赵婷玉,说:「咳咳,夫人,请听题,请问柳姨娘当年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赵婷玉闻言瞳孔颤抖,她顿时脸色煞白,唿吸一滞,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是儿子啊,还儿都十五岁了,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哦,那第二题,请问柳姨娘是难产而死的吗?」天玑勾了勾唇,她的笑性感而张扬,像人间的尤物,激发着人类最深层的欲望。 赵婷玉却害怕她的笑容,她抖得厉害,四条链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绸做的裙摆不断在地上摩擦,变得浑浊一片。 「是!是!她就是难产死的,放我出去!我是丞相夫人,我是天师的女儿!」 天玑突然不高兴了,这屋子本来就臭,现在又吵。 她捏住赵婷玉的下颚,把手帕塞进她的嘴里,房间顿时安静了不少。 天玑艷丽的红指甲抚上赵婷玉颤抖的脸,顺着下颚缓缓划到肩颈,在她白嫩的玉颈上深深地陷进去,留下五道可怖的血痕。 赵婷玉疼的青筋凸起,大汗淋漓,眼睛恐惧地盯着她。 「夫人,当年受你指使的婆子我已经找到了,她交代了害死柳姨娘的事实,所以你答错了一道题。」 天玑笑意温柔,她擦了擦手,接着说:「现在更改答案还有机会,别让我发现你另一道题也答错了。」 赵婷玉眼泪直流,她不断的发出呜呜声,头用力地向后撞。 天玑扯出她嘴里的帕子。 「是女儿...呜呜...她生的是女儿,在寺庙里...我换了...」赵婷玉无助地哭泣。
第18页 这种娇生惯养的女人就是好对付。 天玑满意地笑了:「来人,把夫人带上去好生照料。」 几个婢女哆哆嗦嗦地把赵夫人扶起来,慌张地离开了。 「都听到了吧。」天玑对着空气说:「把消息传给相爷吧。」 天赐闻言,翻墙而去,在空气中留下一丝波动。 第14章 裁兵 「相爷,那姑娘确实是您的血脉。」天赐跪在云夕面前,一张娃娃脸上带着连夜奔波的疲惫,嘴里陈述着惊人的事实。 「夫人承认是她做了手脚,柳氏是她害死的,孩子也是她掉包的。」天赐接着说:「或许她在得知自己不能生育后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当年赵婷玉生下大小姐后落下病根,不能再有孕。没过多久,她便将远房表妹接过来,送给云夕做妾,说是一定要给相府生个继承人。 「相爷,您就要回京都了,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您要把小姐认回来吗?」天赐问。 云夕神色恹恹,如画般的脸上表情淡漠,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修长的手指摸了摸披在身上的狐裘,说:「不急,等我再见她一面,再决定是杀是留。」 他不会任由云遥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存在就是在提醒他曾经被人戏耍。 想到这里,云夕站起身,墨发倾泻而下,他扯了扯衣角,问:「夫人伤的重吗?」 「不重,只肩膀受了点伤,便全招了。」天赐如实回答。 云夕微嘲一笑,对天赐说:「既然不重那就把她的脚指头全割下来,肋骨扯下来两根,不要让湘儿和还儿发现了,对外就说夫人受了风寒,需要静养。」 「是。」天赐退下。 云夕算了算日子,觉得他和这个女儿见面的日子快要来了。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到了月底,云遥正在扫地,清脆的敲门声想起,她放下笤帚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赵小芹。 她裹着头巾,腕间挎着个篮子,神情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阿遥,我丈夫托人送了信,我不识字,能不能拜託你去斐墨书院,找郁小郎君帮我读读。」赵小芹说。 「把信给我。」云遥说。 「谢谢你。」赵小芹喜笑颜开,她把信递给云遥,又把篮子上的布掀起来,露出里面的几颗鸡蛋,说:「这几个鸡蛋你收着。」 云遥摇了摇头,说:「鸡蛋你拿回去,我去趟书院不过是顺手的事。」 赵小芹见她不是客气,就没再硬塞了。 两人道别后,云遥扫了地,便背着背篓去镇上,她先去了书院,托人给郁安传了消息,在大门外等了一会儿,现在正是放学时间,郁安很快就出来了。 云遥把信递给他,说明了来意,郁安拆开信,信上的字很工整,应该是杨开将找人写的。 郁安细细看了一遍,说:「信上说边关裁兵了,他年前就会回村。」 「裁兵?」云遥愣了一下,问:「好端端的怎么裁兵了?」 「信上稍微提了一嘴,是京中有人向皇上谏言,说百姓赋税过重,近十几年国无战事,兵力过剩,建议裁兵,减少赋税。」郁安抿了抿嘴说。 「京都还是好官多啊。」云遥感慨。 在那个尔虞我诈,机关算尽的地方,哪有几个好人。郁安心里暗讽,却并不反驳,只是眼底莫名流露出几分落寞。 几个学子从旁边路过,他们的谈话无意间传入云遥的耳朵。 「哎,你对这次考试有把握吗?」 「别提了,我还一点都没复习呢。」 「我也是,啥也不会。」 ... 「你们最近要考试?」云遥问。 郁安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点了点头,说:「学院组织的考试,还有十天。」 云遥眼睛亮亮的,对他做了个打气的动作,说:「加油,不要有压力,我看好你。」 「好。」郁安笑了。 「那我先走了。」云遥说。 「嗯。」郁安点头。 云遥转身离开,时不时回头对郁安做个打气的动作。 郁安看着她渐行渐远的模样,心里流过一股暖流,直到看不到云遥的踪影他才回去。 云遥走向镇子的商街,这里逛逛,那里逛逛,她在为一个月后的新年做准备。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个好年了,即使是万家灯火的热闹日子,他们也在没日没夜地搜寻那些掩藏在和平外表下的毒品链条。 所以她格外珍视这个新年。 从商街出来的时候,云遥的背篓已经被大包小包塞满了,她雇了个牛车回家,到家后便把背篓放下,拿着信来到赵小芹家。 赵小芹正在补衣服,她的婆婆还在里面的房间睡觉,传来阵阵鼾声,小杨福晃晃悠悠地在地上走,见云遥来了,他抱住赵小芹的腿,胖嘟嘟的小脸贴上去,说:「娘,娘,人。」 赵小芹把手中的针线放到高处,俯身抱起杨福,对云遥说:「阿遥来了,信上写了些什么?」 云遥把信还给她,说:「军队裁兵,你丈夫在名单里,他年前就会回来。」 「真的吗?」赵小芹激动地抱紧杨福,说:「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她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丈夫了,此刻难掩心中的激动,竟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第19页 虽然丈夫回来就意味着以后他不能再寄军饷回来,但比起钱财,她更想丈夫安全,健康地待在身边,哪怕生活会过得更艰苦。 小杨福好像感受到母亲的高兴,也跟着咯咯咯地笑起来,露出一排可爱的小牙。 赵小芹高兴地说:「既然我丈夫要平安回来了,那我明天也该去寺庙还愿了,早点还愿,免得佛祖反悔。」 「你不会又要一阶一阶跪上去吧?」云遥瞪大眼睛。 「在佛祖面前不能偷懒,许愿要诚心,还愿更要诚心才行。」赵小芹严肃地说。 云遥头都大了,不由得想起上次赵小芹上山的经歷,好几次要不是她扶着,赵小芹很可能直接滚下去。 她虽不信佛祖,但也不会否定别人的信仰。 她捏了捏眉心,说:「我跟你一起去。」 「阿遥也要请香吗?」赵小芹疑惑。 「不,我,额...去寺庙吃饭,寺里的斋饭很好吃。」云遥睁眼编瞎话。 赵小芹迷茫地点点头,根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在寺里吃斋饭了。 「那我走了,明天要去的时候招唿我。」云遥说。 「好,阿遥再见。」 第15章 再见云夕 这晚,云遥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古怪又真实,牵动着云遥的情绪。 梦里,她深处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桌上的青玉香炉被点燃,香气瀰漫。屋内寂静无声,只有面前的床幔里露出一只苍白的玉手。 云遥鬼使神差般靠近床榻,缓缓拨开青色的床幔,绸质的布料划过手背,让她一时分不清是真是梦。 当看清床上之人的那一刻,云遥的心抽痛了一下。那人正是先前在寺庙见过的男子。他像是中了毒,原就不健康的脸此刻更是苍白如纸,他双眼微闭,一头青丝垂散在身旁,已然没有活着的生息。 云遥惊醒,她楞楞的坐在床上,没有噩梦的惊心动魄,也没有大汗淋漓,就是感觉胸口隐隐作痛,好像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真够莫名其妙的。 云遥双手在脑袋上胡乱揉了一通,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直接起来算了。 虽然月亮没有落下,但清晨的微光已然升起,云遥挑了水,蒸了两个白面馒头,正在啃馒头的时候,窗外一个人影映在墙上,云遥一转头,见是赵小芹站在门外,便过去开门。 赵小芹穿着袄子,双手捧在嘴前哈气,见云遥出来,她面露惊讶地说:「阿遥,你怎么起这么早?」 云遥嘴角一抽。 赵小芹要给儿子和婆婆准备早饭和午饭,起的肯定比她早。 赵小芹看出云遥的无语,有些歉意地说:「我一想到我丈夫能回家过年,就有点睡不着。」 她又想到什么,连忙摆了摆手,说:「我没有催你的意思,你慢慢吃就好。」 「嗯。」云遥点了点头,吃了馒头,和赵小芹两人上了山。 赵小芹是真高兴,磕头的速度都快了,但依旧是一阶不落,云遥跟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远远看上去就像个小护卫。 到了寺庙,先前的小和尚认出赵小芹,主动过来给她带路。 云遥在外面等着,不知是不是受了梦的影响,她的眼神总是无意识地落在云夕的禅房门上。 门突然动了,天一推门而出,云遥一眼认出他是那日端饭盒的少年。 他径直走向云遥,在云遥困惑的眼神注视下,说:「外面冷,我们老爷请您去禅房里坐坐。」 「不了,我就在外面等着。」云遥拒绝,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天一又说:「今天的菜不小心做多了,姑娘要是不来,恐怕是要浪费了。」 「我去!」云遥眼神一亮,义正言辞地说:「让我帮你们消灭它,毕竟我乐于助人。」 天一:... 云遥跟在天一后面,无意间发现他手腕上缠着绷带,于是问:「你的手腕怎么了?」 天一不动声色地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说:「没什么,不小心划到了。」 「哦,看来你真的挺冒失的。」云遥浑不在意地说。 天一推开房门,云遥进去。此时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云夕坐在桌旁,宽大厚重的狐裘披在他身上,显得他更加虚弱了。 「你来了。」云夕勾起唇角,笑的如沐春风。 云遥比先前更健康了一点,尽管皮肤因为日晒有些黑,但和云夕的眉眼更像了。 她难得侷促地点了点头,坐到云夕对面,像个面对严厉家长的小孩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姑娘不必拘谨,」云夕说:「怎的第二次见面,比上次还腼腆了。」 「那我不客气了。」云遥拿起筷子,安静地吃了起来,边吃边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可恶,太好吃了,这个人是天使吧,她居然做梦把天使梦死了,她真该死。 天青和天一嘴角一抽,这人真的是他们家小姐吗?怎么吃个素菜像在杀生一样。 云夕觉得甚是有趣,他本来没有胃口,但看云遥这副摸样,也跟着拿起筷子,吃了几口。 又是一次光碟行动,云遥擦了擦嘴,天青和天一很快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云遥时不时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但显然赵小芹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姑娘,」云夕突然叫住她,问:「你知道你是在哪里出生的吗?」
第20页 怎么突然问这个? 云遥一愣,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但没有任何头绪。 「就在这个寺里。」云夕说:「和你同一天出生的还有一个男孩,正是犬子。」 云遥突然头皮发麻,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脑海里一直有双手在胡乱扑腾,企图扇跑那个不切实际又有迹可循的想法。 她双手攥住袖口,没有说话。 云夕注意着她的小动作,接着说:「那日你母亲难产,你父亲抱着她到寺里求救,我家的稳婆同时接生了两个孩子,却在混乱之中抱错了。」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任何情绪:「云遥,我其实是你的父亲。我是绍国的丞相,我就要回京了,我可以带你回府,补偿你。」 谁知云遥突然怒了,她突然站起来,勐地掀开桌子,力道之大居然撞开房门,摔落到外面的雪地上。 一道剑光闪过,天赐跳下来,剑架在云遥的脖子前,快到让云遥看不清身影。 云遥一直知道他在暗处,所以并不吃惊,也没有丝毫畏惧。 她红着眼睛,怒意难消,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稳,说:「相爷说笑了,我的父亲只有一个,但他已经死了。」 天赐闻言就要杀了云遥,云夕摆了摆手,叫他不要动手,天赐依然举着剑不放。 云夕的声音依旧平静温和:「我确实对不起你,我答应你,只要你和我回去,你将会拥有和嫡女同样的地位,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脑海里原身受过的苦一幕幕闪过,云遥怒极反笑,她不明白这人有什么毛病,她攥紧了拳头说:「你这个人有病你知道吗?你有病!你根本没有心。你有没有一丝心疼这个女儿。」 云遥指着自己,眼眶里泪水打转,她感觉原身的委屈快把她淹没了,仿佛又回到云家,早就好了的伤疤开始隐隐作痛,鼻子里充斥着牲畜粪便的味道,没有食物的肠胃使劲地搅着她的身体,让她肚子痛的不行。 她强忍着不掉泪水,咬牙切齿的说:「你既然调查她...我了,就应该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你要是真的想补偿我,就他妈挤两滴眼泪出来,说句女儿你受苦了!」 云夕唿吸一滞,眼前少女撕心裂肺的模样让他难受,他瞳孔微缩,双手在宽大的狐裘下微微颤抖。 云遥没有注意到,她仰着头,使劲眨了眨眼,然后说:「我不需要你的施捨,也对你的财富不感兴趣,你留着给自己盖棺材板吧。」 云遥说完,云夕突然喷出一口血,血液大多溅在地上,也有几滴溅在云遥身上,在发灰的布料上留下几点红,显得格外刺眼。 第16章 玉佩之谜 云遥被吓了一跳,鲜红的血液刺痛她的眼睛,让她感觉血液有一瞬间的倒流。 这是一种奇妙而诡异的感觉,虽然也包含着一点愧疚,但更多的是对这个只见过两面的人感到心疼。感觉基因里来自云夕的那一半正在哭泣。 云夕痛苦的趴在地上,嘴角是一道红色的血痕。 天青跑过来扶住云夕,天一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两个圆形的棕色小药丸餵给云夕。 此药乃神医所制,虽然不能药到病除,但没一会儿就能让云夕恢復过来。 可是这次云夕没有恢復,他的症状和以往有些不同,他紧皱眉头,大口大口地抽气,胸口剧烈起伏,两手手指都不自然地蜷缩。 云遥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剑,手心被割破,留下一道血痕。 她推开天青和天一,让云夕平躺在地。 天赐以为她要伤害主子,他反应极快,手持长剑就要捅进云遥的背后,却被云遥反手握住。 天赐诧异地双眼微瞪。 血液顺着剑身和云遥细弱的手腕流淌,她松开剑身,坚毅地眼神另她不怒自威,她的声音骤然变得很有信服力:「不想他死的话就照我说的做,把窗都打开,再给我找根银针。」 天青和天一互相看了一眼,照她说的做了。 天一把针递给云遥,云遥握住云夕的手,要用针扎他的手指,天赐一把抓住云遥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救他,要不你来?」云遥瞪着他,没想到这人这么磨叽。 天赐闻言一噎,转瞬又恶狠狠地说:「相爷要是出事,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他要是有事也是被你耽误的。」云遥勐地挣脱天赐的手,掰开云夕的手指,在他的十指上都扎了一下,帮助血液流通。随后又扒开云夕胸前的衣服,减少压迫。 「来个人把他嘴里的血清干净。」云遥说。 天青拿来帕子,侧过云夕的头,协助他把血吐干净。 云遥低头看着云夕,表情严肃地说:「放松,深唿吸,别激动。」 云夕难受地睁开眼,上方的少女正俯视着他,眉头微蹙,眼神里是浓浓的担忧。 他按照她说的放松下来,不一会儿,蜷缩的手指慢慢伸直了,胸口的疼痛也逐渐消失了,他舒展开紧锁的眉头,安静地躺在地上。 天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显然是没想到流落山村的小姐居然还懂医术,这和他查到的完全不一样。 天青和天一也很吃惊,他们愿意配合云遥,完全是因为现在请大夫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
第21页 云夕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没有丝毫失态,他注视着屋顶,说:「没想到你还会医术。」 「我不会。」云遥说:「我见过别人有这种症状,当时老中医就是这么治的。」 这是心脉痉挛,上辈子她陪一个一个朋友参加他爸妈的葬礼,他因为太过悲伤出现了这种症状,现场一个老中医就是这么处理的,她只是有样学样,放手一搏。 只是云遥没想到云夕看着波澜不惊,情绪波动却这么大。 或许是她说的太过火了。 云夕摆了摆手,天青和天一走上前,把他扶到椅子上,他看向云遥,被血染红的嘴唇透着病态的美,他问:「你确定不和我回京吗?」 「不了,」云遥摇了摇头,说:「我要是早半年见到你,或许会和你回去。」 「为什么要早半年?」云夕问。 「没什么。」 赵小芹终于出来了,她楞楞地看着雪地上的桌子,一抬头就看到禅房里的云遥和地上的一滩血。 最打眼的是里面和云遥长得很像的贵气男子。 她赶忙跑到禅房门口,不敢踏进里面,她焦急地问:「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云遥说:「我们走吧。」 「等一下。」云夕叫住她,又对天一说:「把我的玉佩拿来。」 天一走到里面拿出一个檀木盒子,走到云遥面前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枚晶莹通透的玉佩。 他把玉佩拿给云遥,说:「拿着这个,你便可以随意出入相府,这是你的权利。」 云遥不屑,她都不会去京都,拿这个有什么用呢? 她本想拒绝,但当她看清玉佩的花纹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接过玉佩,细细摸索着上面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螣蛇,它正吐着蛇信子危险地看着云遥,精緻的蛇纹遍布全身,翅膀舒展,好像要从玉佩里爬出来把她一口吞掉。 这样精緻的玉佩,她还见过另一个,就是郁安的那一块,不过他的那块上雕刻的是一只雄鹰。 大小是一样的,款式也是一样的。 看来她的相公不简单啊。云遥把玉佩揣起来,说:「那我就收下了。」 说完,云遥带着赵小芹离开了。 「你流了好多血,」路上,赵小芹看着云遥受伤的手说。 云遥看了看手上的口子,当时她握剑握的太紧,伤口不浅,回去要好好消毒。 正当她这么想着,天赐突然追上来,落到两人面前。 赵小芹目瞪口呆:「这人会飞...」 天赐递给云遥一个瓷瓶,说:「这是相爷让我给你的,上好的金疮药。」 「多谢,」云遥接过来,趁机举起云夕给她的螣蛇玉佩,问:「这玉佩有没有别的图案,雄鹰勐虎啥的,这个好丑。」 果然不能对她有所改观。天赐一张娃娃脸顿时气鼓鼓的,他说:「这玉佩是相爷身份的象徵,区区齐宣侯和庆阳侯哪里能和我们相爷比,你别不识好歹。」 「哦,没有就算了,」云遥顿了顿,问:「我父母的孩子还好吗?云相准备怎么对他?」 「云还少爷天资聪颖,博学多识,是京都数一数二的才子,相爷从没想过赶走他。」天赐说着,准备看云遥抓狂的表情。 谁知云遥笑了,笑的真诚而温柔,她说:「那就好,爹娘知道他过得好,就不会感到愧疚了。」 那眼里流露出的温柔如有实质,让天赐不由得红了脸。他冷哼一声,朝寺庙飞奔回去。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相爷...少爷的。」赵小芹一头雾水。 「没什么,就是我出生的时候抱错了,在生物学上,我其实是云相的女儿。」云遥无所谓地说。 赵小芹听不懂什么生物学,但她精准捕捉到「云相」两个字。 「啥?」赵小芹不可思议地抓住云遥的肩膀,几乎破音:「你...你是丞相的女儿,上面那位是丞相?」 「嗯,」云遥点了点头。 这也太魔幻了。赵小芹张了张嘴,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和相府小姐朝夕相处,还看到了传说中的相爷。 第17章 祸国妖星 寺庙里,天青和天一正在收拾这一片狼藉。 天赐坐在屋顶,擦试着手中的佩剑,眼底是云遥握住剑身的画面。 正常的姑娘就应该像大小姐云湘那样,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哪有像她这样目无尊卑,出言不逊,饭量贼大,还会空手接白刃的女子。 可是为啥他会觉得二小姐这样也不错呢? 云夕闭着眼睛,头微微向后仰,他在思考怎么让云遥上京都。 倘若云遥表现出一点点的贪婪,他都会命令天赐找机会把她杀掉。 但他这个女儿似是有很多秘密,她懂医术,反应敏锐,刀架在她脖子上也不害怕。但看着一点,她甚至不输于边关的将士。 云夕莫名地不想被她讨厌,但她必须到京都,才能由他掌控。 他站起身,狐裘上沾着点点血迹,在他苍白而淡漠的脸庞下,竟然显得有几分残忍。 天青走上前来给云夕换了一件绒袍,每到冬天,即使是在屋内,云夕也必须穿着厚厚的衣衫,才不会觉得冷。 「天赐,她那个在书院的相公学习怎么样?」云夕淡淡地问。 天赐闻言一跃而下,收回佩剑,跪在地上说:「听闻是答对了一道题破格进入的,但是相爷,他一个瘸子哪里配得上二小姐,该把他杀了才对。」
第22页 「不可,留他还有用。」云夕沉思了一下,说:「你们暗地里操纵他的成绩,让他通过县试和府试,夺得院试的解元,拿到进国子监的名额。」 他一个瘸子进国子监有什么用,天赐心里吐槽,脑海里灵光一闪,相爷是想用迂迴的方式让二小姐进京啊。 「是,」天赐应到,心想二小姐那个废物相公就算进了京也很快会被废掉,根本不需要相爷出手。 那头云遥和赵小芹下了山,云遥正想道别离开,但赵小芹实在不放心她的伤口,带着云遥回家,给她上药,又找了干净的布把伤口裹住才肯放她离开。 临了还忍不住责备云遥两句,全然忘了刚刚知道云遥身份的震惊样。 云遥心里一暖,和她道了谢,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朝父母的墓走去,就在山底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他们是极好的父母,即使在如此重男轻女的云家,他们也对原身倾注了全部的爱,让原身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五年。 可惜好景不长,五岁那年冬天,父亲过度操劳,生病去世,母亲受不了打击,丈夫的去世加上老太太张氏无休止的指责,让她在两个月后也撒手人寰。 这是云遥穿越以来第一次来这里,令她意外的是,一道小小的身影已经站在那里,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和云遥来了个对视。 是小顺,他穿着一身带补丁的粗布麻衣站在那里,墓前的雪早已被他清理干净,两个鸡蛋安静地供奉在那里。 「小顺,」云遥叫了一声。 「堂姐,」小顺看着云遥,说:「你又变好看了,挺好的。」 不是夸耀,也不是奉承,他只是在陈述他看到的,他替云遥高兴。 一声堂姐却让云遥心痛了一下,她明显感觉到小顺的疏离。她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说:「谢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小顺问:「你来是想和伯父伯母说些什么吗?」 「也没什么,」云遥摇头,说:「我只想告诉他们,他们的孩子过得很好。」 小顺一愣,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云德兴越来越近的声音:「老...老三,别偷...偷懒,快...快来干...活。」 云德兴越走越近,见云遥也在,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随后捂住嘴,一脸懊恼。 他也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仅有的一丝书生气荡然无存,黑黝黝的,胳膊看上去结实了不少,俨然一副农夫模样,反而看着精神了。 那场高烧害他变成了结巴,他极力掩饰,但还是被发现了。 小顺牵着他往外走,说:「走吧大哥,我们去砍柴。」 云德兴仓促地离开,好像云遥是什么洪水勐兽。 京都,天师殿内。 这是个六边形的大殿,它的四圈是工整的汉白玉台阶,外圈立着六根汉白玉柱子,上面刻着神态各异的青莺。 它是何等的重工,可以说是和皇宫建筑不相上下,但不同的是,它实在说不上富丽堂皇,若果硬要形容它,那么它更像架在云雾之上的仙居。 走过里面迷宫似的排布,会看到中心的一个圆形高台,高台之上,一位老者正盘腿坐着,他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掐算着什么,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忽而他掐算的手突然顿住,瞳孔大睁,唇下中心那一小缕长长的鬍子不住地颤抖,勐地站起来,身子一晃险些没站稳。 「快!我有急事禀告陛下!」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守在中心殿门口的知境和知仙连忙上前扶住他。 两人已有三十有余,是天师的亲传子弟,然而他们很清楚,他们永远没有上位的可能。 四个轿夫已经就位,知境和知仙把天师扶上轿子,随后跟在轿旁,由四十人的护卫队浩浩荡荡地围着入宫了。 李福见是天师来了,连忙进去禀告陛下,彼时陛下正在批阅文书,李福跪在前面,一张口就是太监的公鸭嗓:「陛下,天师求见。」 邵宗泽眉头一皱,抬头看了李福一眼,吓得李福心肝一颤,这可是十几年前亲自率兵击退西干的皇帝,时至今日身上依然带着凛冽的气势。 「陛下...」李福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 哎呦,他这个狗记性,陛下讨厌天师,应该小点声禀报,等陛下晾够了再喊出来,他真想给自己两嘴巴子。 「走吧。」皇帝起身,放下毛笔。 李福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跟上,全程盯着皇帝的脚后跟走路。 天师殿是先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虽不及黄权,但以往赵蔺山定是要摆摆谱的。 可如今妖星降世,他全然没了心思,等皇帝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这可让皇帝小小诧异了一把。 「陛下,」赵蔺山的白鬍子躺在地上,随着他的话语一抖一抖的,他毫不在意,语调十分惶恐:「陛下,绍国危矣。」 除了皇帝,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天师大人,您知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皇帝不悦地看着赵蔺山,语气不自觉凌厉起来:「天师是对朕打理的天下没有自信吗?」 「臣不敢,只是臣察觉异样,卦算天象,三日不休,算出是有妖星降世啊。」赵蔺山匍匐在地,随着语调喷出的气息吹动了地上的小小石子。
第23页 此话一出,周围人更是倒抽一口凉气。 皇帝的眼神让人看不出情绪,他伸手扶起天师,说:「天师请起,随我到尚书房细说。」 皇帝隔绝了所有人,只天师跟在后面,看起来更加苍老了。 皇帝坐在桌前,没让人给赵蔺山准备座位,直接说:「这么说,此妖星甚是危险。」 「陛下,妖星降世,必将祸国殃民啊。」赵蔺山此刻完全没了仙风道骨,就是个焦急的老头。 皇帝认同地点头,问:「那依天师看,这件事朕要怎么处理呢?」 赵蔺山赶忙说:「陛下,只怕是该倾全军之力,找出妖星而除之,才能解决后患。」 第18章 考试 绍皇眯了眯眼,他虽已年过四十,但常年习武,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赵蔺山以为他听进去了的时候,突然朝门口喊道:「来人,天师过于操劳,身体抱恙,头脑不清,语无伦次,朕甚是心疼,快带下去好好休息。」 「什么...」赵蔺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然而门外的禁卫军已经听指进来,想要扶他出去,又碍于他的身份不敢来硬的。 「陛下,臣没有胡说,听臣一句劝啊,妖星不能不除!」赵蔺山挣脱禁卫军,全然没了往日的威信,只顾着焦急大喊。 绍皇大怒,拍桌而起:「你们听不懂话吗?还不快把天师带下去。」 禁卫军汗毛直立,不敢含煳,架着天师就往外拖。 即便如此,赵蔺山也一直喊着:「妖星将世...不能不除...」 禁卫军感觉身后绍皇的杀气直逼心脏,一掌把天师拍晕,快步往外沖。 祖宗,别喊了,再喊他们小命不保。 「李福,进来。」绍皇坐下。 李福连忙弓腰进来应到:「奴才在。」 「叫两个太医去天师殿,给天师仔细医治。朕估计天师年纪大了,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这段时间就在天师殿内好好养着吧。」 「喳,奴才这就去办。」李福冷汗直冒,倒退着走到门后,出去了才转身离开。 他找了两个太医随他一同去天师殿,路上将绍皇的意思隐晦地告诉他们。 在皇宫混的哪个也不蠢,两个老太医立马就明白李福的意思,到了天师殿,掀掀赵蔺山的眼皮,随便把把脉,便说他过度操劳,得了痴呆症,必须静养。 李福松了一口气,走到天师殿门口,面对一众护卫队和弟子,他扯着嗓子喊到:「都听到了吧,天师生病了,他今天说的都是胡话。你们谁也不许再提,要是传出去了,你们都得掉脑袋。」 「是是是。」众人纷纷应和,把嘴封的死死的。 李福回去的时候,绍皇又在翻奏摺了,他一个眼神也没给李福,却开口说:「此事你怎么看。」 李福顿时站不住脚了,他小心地说:「奴婢愚钝,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哦?」绍皇突然抬头:「那我要是硬让你看呢?」 李福牙齿颤了颤,拼命思考绍皇到底想听什么,半晌捋直了舌头说:「奴才以为天师殿威望甚高,此番言论若是传出去必定人心惶惶,若是真的大肆搜寻所谓妖星,绍国怕是会大乱。」 绍皇突然笑了,他语气平淡地说:「那你的意思是天师有心谋反?」 李福扑通一声跪下,膝盖生疼,这一下不是他想跪的,纯粹是腿彻底软了,他颤颤巍巍地说:「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就事论事。」 「好啊,朕就喜欢你这样就事论事的人。」绍皇颜大悦,李福也松了口气,不由得感慨皇帝真是喜怒无常啊。 不知不觉到了郁安考试这天。 学子们正在考场外排队等待。每个人心中都多少有点紧张焦虑,除了郁安和徐子毅。 一个是不在乎,一个也是不在乎。 这次考试是院长和诸位夫子一同为学生们组织的县试模拟考试,一切都是按照县试的规矩办,陈夫子正在前面挨个搜身。 学生们都很配合,很快就轮到最后的徐子毅和郁安。 「掏出来吧,我都看到了。」陈夫子义正言辞地说。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徐子毅一愣,乖乖从衣服里掏出两块儿杏仁酥。 陈夫子看着他,没有放行。 徐子毅无奈,又从袖子里甩出两包山楂糕,扒开头髮,挑出藏在里面的几颗糖。 徐子毅还在挑糖,总感觉少了一颗,却没发现陈夫子已经怒髮冲冠。 他全然丢了夫子形象,发动河东狮吼:「好你个臭小子!我就炸你一下,你给我掏出这么多吃的?」 说完陈夫子掏出教棍,对着徐子毅的屁股就是勐抽一下。 徐子毅疼得哎呦一声,连忙往里跑,仓促间不但甩出了头髮里那颗糖,还甩掉一只鞋,鞋里包好的几片猪肉脯也散落出来。 陈夫子顿时怒目圆睁,这下徐子毅鞋也不要了,光着脚就往里跑,那样子活像身后有个恶鬼。 陈夫子嘆了口气,按规矩给郁安搜身后放了行,随后一个人蹲在那里收拾地上的猪肉脯。 徐子毅虽然性子顽劣,不守规矩,但心眼正,从不仗势欺人,也不会搬出他爹县太爷的名号,这也让陈夫子能够放心揍他。 进去的学生隔行隔列就坐,每个学生之间都要间隔一米,满满当当用了四个教室。
第24页 这次考试只有一套试卷,涵盖了墨义、贴经、策问、诗赋、算法五门科目,用时两个时辰,题目的排版和难度完全按照县试的标准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次考试比府试还要难,因为县试和府试的难度差不多,但府试题量大,且分科考试,也就是说县试要用更少的题目来筛选人才,每一道题答不上来对学子都是莫大的打击。 时间一到,四个考场同时髮捲,郁安恰巧坐在前面,他翻到最后一面,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压轴题。 见压轴题如此简单,他的笔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落笔着墨,行云流水地写下答案,然后写上名字,表情淡漠地站起来,拄着拐杖往外走。 拐杖落地的声音虽然小,但在同学们的耳中如此清脆,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向郁安,不敢想像他怎么如此轻易就放弃了。 徐子毅给郁安举了个大拇指,心中暗贊。 不愧是和他一起摆烂的好兄弟,说走就走,他要不是早上被他爹威胁了一通,他来都不会来的,可惜现在只能坐在这里,无聊地等待考试结束了。 陈夫子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郁安吸引,出声提醒:「都别看了,人家都有媳妇了,考不考都行,你们都有钱娶媳妇了?」 学子们迎来当头一棒,纷纷低头专心做题,心里真是欲哭无泪。 第19章 小侯爷 教学楼的大门正对着学院大门,郁安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等在外面的云遥,她正在低头玩雪,用脚把薄薄的雪聚成一小坨。 郁安突然有点心虚,可一旦离开考场就不能再回去作答了,他只好慢吞吞地走到云遥跟前。 云遥确实有点诧异他出来的如此之快,心想试题对他来说是不是太难了,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说:「恭喜你考完试啦!我发现一家很好吃的阳春面,我们去吃吧。」 「好,」郁安点头。 这家阳春面在一片住宅区前面,地段并不繁华,但客人时常坐的满满当当,好在现在不是饭点,倒是没多少客人。 老闆见两人来,立刻忙活起来,做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摆在两人面前。 云遥没动筷子,转头看着郁安吃,他吃的慢条斯理,莫名有种贵气。 见云遥一直看着他,他耳根有点红,转头问:「你怎么不吃?」 云遥没有回答他,露出一副思考的神色,说:「我想买一块儿地。」 郁安一愣,问:「什么地?」 「你的死心塌地。」云遥一本正经地说。 郁安的脸顿时爆红,邻桌的两个人听到对话,忍不住捂嘴偷笑。 然而云遥没打算放过他,继续发动土味情话攻击:「你知道喝什么酒容易醉吗?」 郁安并不想接话茬,可是架不住云遥亮闪闪透着期待的眼神,他还是问:「什么酒?」 「和你的天长地久,」云遥挑了挑眉,深情地直视他。 郁安感觉自己就像熟透的虾米,浑身都在发烫。 隔壁桌的人笑得肚子疼,还不敢发出声音,只得弓着腰在那里隐忍。 云遥见郁安红得不行,终于放过他,转头吃面。然而郁安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这碗面吃的十分焦灼。 云遥其实就是想他了,忍不住想逗逗他。 吃完面,云遥把郁安送回学院了,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云遥跟在郁安后面一点的位置默默守着他。 分别之前,郁安似是下定了决心,叫住她,问:「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想和我天长地久。」 「真的,」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云遥同学立刻答到。 「那我也会对你死心塌地。」郁安把脸撇到一旁,长翘的睫毛扑扇扑扇,微抿着嘴,感觉脸又开始发烫了。 云遥感觉胸腔里的可爱之心爆炸了,她按耐住想蹂躏他一顿的冲动,笑意盈盈又带着真诚地说:「好。」 学院的批卷效率很高,隔了一天就出了成绩。 不出所料,郁安稳夺倒数第一,徐子毅倒数第二。 徐竟舟超过陆知许,成了全院第一。 县衙后院,徐子毅趴在凳子上,嘴里不住地哀嚎,县太爷手持木棍,一下一下打在徐子毅的屁股上,因为用力整个上身都在晃悠,可见是使了吃奶的劲。 「我让你不好好学习!让你不好好学习!」县太爷气的面露凶光,吼到:「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何娇见徐子毅皮开肉绽,哭着求县太爷:「老爷别打了!别打了...儿子都被打坏了。」 县太爷一把甩开何娇:「不打他能长记性吗?我为了他花了多少心思,他但凡赶上他哥一半我也能给他整个差事啊!」 「我用不着你给我差事,我不稀罕!」趴着的徐子毅转头喊到。 这可把县太爷气傻了,又给了两棍子,见何娇哭的快断气了才住手。 何娇护在徐子毅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忙叫两个人把皮开肉绽的徐子毅抬回去,她则急匆匆去药房拿药。 两个壮汉抬着徐子毅一路走进厢房,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徐竟舟走进来,厌恶地看着他,冰冷地说:「我不会承认有你这个废物弟弟。」 「你说谁废物!」徐子毅一个鱼打挺,疼的倒抽一口气,又趴了下去,但眼神还在瞪着徐竟舟。 徐竟舟看着情绪激动的徐子毅,眉头紧皱:「让一把年纪的爹娘急成那样,还不算废物吗?」
第25页 徐子毅转头,县太爷还在院子里,正被大夫人李雯婕扶着,一副上不来气的样子,显然被气得不轻。 徐子毅顿时没了脾气。 「爹要是出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徐竟舟说着,转身离开,和拿药过来的何娇擦肩而过。 徐子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什么。 徐子毅伤的太重,给书院请了几天的假。 郁安旁边少了个聒噪的人,莫名有点不适应。 这天放学,他像往常一样等别人都走了再走,因为过道狭窄,他走得慢,容易影响别人。 等他出去,却发现除了每日和他一起吃饭的陆知许,天字班的李夫子也在等他。 李夫子眉目和蔼,见他拄着拐杖出来,说:「郁同学,我来传话,院长此刻在三楼等你。」 郁安愣了一下,说:「麻烦李夫子了,我这就去。」 「不麻烦,不麻烦。」李夫子笑的高兴,看郁安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稀世珍宝,又看了几秒才转身离开。 陆知许显然没休息好,他这些天每日挑灯夜战,眼下一片青黑,温和的气质却不减,他问:「郁兄需要我陪同吗?」 「不用,」郁安淡淡地说。 「好,那我先走了,」陆知许这些天也明白了郁安的脾气,他话少心却不冷,于是他也不多说,转身离开了。 郁安也开始慢慢上楼。 顾锦书还在反覆欣赏郁安写的文章,他用词犀利,语言冰冷尖锐且十分大胆,中心又很有内涵,真可以说是发人深省。 如此优秀的文章,自齐宣小侯爷去世以来,他就没再看到了。 虽郁安的文风和齐宣小侯爷截然不同,但都是旷世奇才。然而这个郁安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一套厚厚的试卷,他只做了这一道题就交了。 今天他必须把郁安叫上来,好好教育一顿。 正想着,门外响起敲门声,顾锦书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张严肃脸,说:「进来吧。」 郁安推开门,两人看到对方的脸都双双愣住了。 「小侯爷?」顾锦书脱口而出。 第20章 颈后痣 郁安慌了一瞬,随后面不改色的说:「我不是小侯爷。」 顾锦书也是被那张脸惊了一下,但仔细一想,小侯爷已经死了,死在整个皇族、文武百官的面前,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而且这小子一脸黑气,简直和小侯爷毫不沾边。 「咳咳,」顾锦书恢復过来,说:「失礼了,郁同学实在太像我的一位故人。」 「没事,院长叫我来有什么事。」郁安定了定神,说。 他也没想到院长居然是顾锦书,如果知道他是断然不会来的。 顾锦书扯过试卷就想教训他,可面对那张酷似小侯爷的脸,他着实发不出脾气。 他无奈嘆了口气,把卷子递给郁安说:「你的文章写的甚好,可别的题是一笔没动,作为院长我实在不愿看你堕落,所以想好好规劝你一番。」 郁安接过试卷,淡淡地说:「我不想考取功名。」 「这是何故?」院长急切地看着他,说:「你这样的学识,不该被困在这小小的村镇中啊。」 郁安细长的玉指把卷子捏出一个褶皱,他冰冷地说:「那我该去哪里。」 顾锦书看了看窗外,眼底闪过一丝怅惘,他语气平缓地说:「自是该去山的外面,水的外面,去看看那里的人,那里的事,那里的景,再去决定想要什么。」 「我不感兴趣,」郁安斩钉截铁地说:「没什么可看的。」 「你...」顾锦书一噎,没见过这么和他说话的,连皇子也不曾有这种态度。 郁安眼神越发冰冷,他轻启薄唇:「既然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 他说完,拄着拐杖就往外走,顾锦书气的直哼哼,也不想多说什么。 结果郁安还没出去,就被门槛绊到,一下扑倒在地上,拐杖摔在地上发出几声脆响。 顾锦书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扶他。郁安绷着一张脸,没有表现出一点疼痛。 因为角度问题,顾锦书无意间看到了郁安脖颈后面,藏在衣襟下的一颗痣。 他心里一惊,没有说什么,把郁安拉起来。 郁安拄着拐杖,铁青着俊脸,一点一点离开了。 顾锦书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不敢去想像这一年他经歷了什么。 日子又平淡地过去两天,徐子毅终于回来了,其实他的伤还没好全,可是干躺着实在太无聊了,他宁愿过来上课。 陈夫子来上课,就发现其他人都规规矩矩地坐着,只有徐子毅椅背朝前,像骑马一样骑在上面,屁股还使劲往后翘。 他眼角一抽,虽然已经了解到徐子毅屁股有伤,还是很想揍他。他只好苦苦隐忍着,上完了课。 诡异的是,徐子毅居然规规矩矩地听完了整堂课。 中午郁安照常和陆知许一起吃饭,陆知许点了一份饭和一个素菜。 自打郁安入学以后,就没见过陆知许点过荤菜,但他以往都会点两个素菜,这阵子却变成一个。 郁安没说话,他掏出最后一罐见底的肉酱,极为不舍地递给陆知许。 陆知许一愣,他看了看肉酱,又看了看郁安。以往郁安都会把肉酱分给他吃,但唯独今天他感觉到郁安的不舍。
第26页 他不由觉得好笑,说:「郁兄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就不吃了,你拿回去吧。」 郁安松了口气,取回罐子,给陆知许夹了个大鸡腿。 最后一点云遥做的肉酱,他不捨得吃掉。 中午回宿舍的时候,一个杂役递给陆知许一封信。陆知许看着信,难得变得有点气息不稳。 远方求学的学子收到家书大概就是这样,陆知许做到床上,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信。 可是没看一会儿,他突然脸票色凝重,忽而又变得悲戚,拿着信的手都开始颤抖。 「郁兄,」他红着眼眶,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我妹妹...被地主强去了。」 陆知许今年二十,她有一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妹妹陆清清,他离家的那年,清清还是个小丫头,只会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叫着。 陆知许愤怒地捶墙,直到右手鲜血淋漓他依然没有停下。他多想回去宰了那个地主,可是从这里回去要花两个月。 郁安脸色变得阴郁,他捏了捏拳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这天下午,陆知许逃课了,如此优秀的学生逃课,着实让李夫子吃了一惊。 徐竟舟担心地看了眼旁边的空位,和夫子打了招唿,跑出去找他。 半小时之后,徐竟舟气喘吁吁地跑进酒馆,果然看到了陆知许醉醺醺的身影。 陆知许看起来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但只有徐竟舟知道,他撑不住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喝两杯,但从来不会喝成这个鬼样子。 徐竟舟夺过陆知许的酒杯说:「你不能再喝了。」 陆知许一脸混样,见酒杯被夺走,他直接拿起酒壶就要往嘴里灌。 徐竟舟连忙抓住他的手:「你别喝了!胃喝坏了你拿什么治?」 「我不用你管!」陆知许挥开他的手说:「我有钱,看见没有,我妹妹给地主做妾了。」说着他掏出那封信,信里还夹着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他说的硬气,表情却像要哭了一样,丑的不行。 「行,你厉害,」徐竟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从来没喝过酒,这一下感觉嗓子像着火一样,他强忍着,朝店小二说:「再来两瓶酒。」 「你干什么?」陆知许责备地看着他。 徐竟舟说:「要喝我陪你喝,你喝多少我喝多少。」说着便要抢过陆知许的酒瓶。 「我不喝了。」陆知许把酒瓶放到一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把酒钱放在桌上,就要拉着徐竟舟出去。 徐竟舟嘆了口气,走上前扶起陆知许,把他一条胳膊扛在自己肩膀上。 回去的路上,陆知许吞吞吐吐地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读书,考取功名,当上地方官,就能除了地主,把你妹妹救出来了。」徐竟舟冷静地说。 「你说的对。」陆知许点点头,一个趔趄,身上掉下来一个纸包。 徐竟舟帮他捡起来,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陆知许眯了眯眼,嘴里吐出一股酒气,说:「酒馆一个爷爷给我的茶叶,他看出我经常看书,说这个可以提神。」 「你可别被骗了。」 「我又不是三岁小儿,你也别把人想得那么坏。」陆知许不满地撇了他一眼。 第21章 受伤 此后的每一天,陆知许都废寝忘食,争分夺秒,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天晚上,他照旧背书背到丑时,感觉困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几次都差点栽倒在地,他甚至咬破了嘴唇,依旧不能清醒。 他晃了下神,突然想起那包茶叶,便把它找出来,准备泡一杯。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茶叶,外形有点像菊花瓣般细长,颜色却是深深地暗红色,泡在热水里,散发着特别的清香,整杯茶水都透着诱人而危险的红,在昏黄的烛光下引诱着他。 他尝了一口,立刻感觉头皮一麻,一种特别的感觉直冲骨髓,他立刻清醒了。 这真是个好东西,他如获珍宝,继续背书,竟是太阳升起都没有感到困意。 郁安看出他一夜没睡,提醒到:「你该注意休息。」 「郁兄放心,我有分寸。」陆知许笑着说。 虽然他这么说,但依旧每日熬到很晚,年后就是县试,很多学子都在奋笔疾书,郁安知道他要搏一次,也就没在劝了。 只是陆知许越发消瘦了。 这日晚饭后,云遥来给郁安送吃的,只剩下陆知许一个人在房间,他照常背书做题,转头发现郁安的桌子下面躺着几张纸。 他起身走过去,帮郁安捡起来放到桌子上,却发现这是上次考试的试卷。 最上面的这一面正好是郁安的文章。 他看了文章,整个人都定住了。 写的真好,比他看过的所有书都好,他恐怕一辈子都写不出这样的文章,为什么郁安这么厉害,上次刘刺史出的那道难题也是他做出来的。 他是不屑于和自己这样的人较量吗?为什么不把试卷做完,他藏拙,他是不是瞧不起自己... 一种莫名的酸楚和嫉妒侵袭他的大脑,他好想伸手把试卷撕了。 这么想着,他真的伸出了手。 一道开门声在此时想起,郁安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包裹。 陆知许一下子愣住了,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动了动嘴唇,僵在原地,手足无措起来。
第27页 郁安看他恍惚地站在那里,只觉得他太累了,他把陆知许拉到床边,指着床铺说:「躺下。」 陆知许看他拄着拐杖倔强地看着他,只好乖乖躺倒被窝里,还没闭上眼,郁安打开包裹,分了一整罐肉酱和好多包果干到陆知许的桌子上。 看着满满当当的桌子,陆知许有点哭笑不得,他心里一暖,慢慢平静下来,感觉眼皮变得很沉,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隔天早上,要不是郁安叫他,恐怕上课都要迟到了。 两人结伴上课,教室在二楼,陆知许跟在郁安下面,护着他慢慢上楼。 忽然他眼前画面一闪,陆知许不适地眨了眨眼,视线有些模煳,再睁眼,他的眼前变成了一片红色,台阶、把手都是红色的,走在前面的郁安看起来就像个三条腿的怪物。 这是怎么回事。 陆知许强忍着不适往上走,一下被台阶绊倒,扑倒在郁安身上。 好在正好到了一二楼间隔处,郁安一把扶住前面的墙,两个人都没有摔倒。 郁安回头看他,见他一副不适的样子,问:「你还好吗?」 「抱歉,我没事,就是眼睛有点不舒服。」陆知许说着,走到郁安前面,想要赶紧到二楼,离开这该死的楼梯。 郁安低头,发现地上有个纸包,它伸手去捡,说:「等一下,你掉东西了。」 「什么?」陆知许转头,眼前的画面依旧是红色,他看见郁安露出奸邪的笑容,细长尖锐的魔爪伸向他的茶叶包。 在郁安碰到茶包的那一刻,他一下子红了眼睛,迅速冲下来,口中大喊:「你别想抢走它!」 郁安还没反应过来,陆知许便抢走茶包,一把将郁安推下去。 郁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失去重心的他向前栽倒,在台阶上翻滚下去。 走在不远处的徐子毅和徐竟舟恰巧看到了这一幕,都被吓了一跳。 几乎在一瞬间,徐子毅勐地冲上前抱住郁安,巨大的冲劲儿让他狠狠撞在墙上,痛得他面容扭曲,浑身发抖,感觉肋骨都断了。 徐子毅痛苦的叫声让陆知许清醒过来,他看着摔在一起的两人,瞳孔止不住地颤抖。 巨大的声音把夫子和同学们都引来了。李夫子看到这情况,连忙指挥同学们把两人抬上担架,徐竟舟把停在不远处的车夫叫来。 一群人缓慢地把两人抬上马车,护着马车一路走到回春堂,如此阵仗真是把排队的病人们吓了一跳。 郁安在楼梯上磕到了头,晕了过去,而徐子毅一直小声哼哼,连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知许跟在后面,又愧疚又惶恐,低着头一言不发。 好在此刻大家都着急给两人医治,没有人注意到他。 徐竟舟走到前面,给大家深深鞠了一躬,说:「诸位,后面的马车里一个是我的弟弟,一个是我的同窗,他们刚刚从楼梯上摔下来,情况紧急,伤势严重,你们中若有谁病情不急,能不能给他们两个让个位置,小生愿意出钱。」 排队的人闻言,有的是看出他是县太爷长子,有的是看中钱,也有的是见他救人心切,纷纷给他们让路,只有两个着急看病的人站在那里,徐竟舟没有说什么,默默等在后面。 好在很快轮到他们,学子们心中一喜,连忙抬着两人进去。 郭大夫让众人出去,仔细为两人检查,发现郁安问题不大,只是头磕肿了,胳膊、腿、后背上有一些瘀伤,但都不严重,卧床休息一阵子便可。 但徐子毅显然没那么幸运了。 他本身后面就有伤,再遭此撞击,腰椎和骶尾都发生了骨折,需要矫正固定,半年都不能下床。好在肋骨没有断裂,不然要是被肋骨刺穿内脏,那真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郭大夫神情严肃,活动活动手腕,准备开始他的一系列操作。 屋子里顿时传来徐子毅的哀嚎。 「你要干什么?」 「啊!」 「住手!」 「嗷~!」 等在外面的一众学子听到如此悽厉的惨叫,全都吓得面容扭曲。 徐子毅疼晕了过去。 第22章 梦和回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郭大夫擦了擦汗,从房间里走出来。 两位夫子连忙上前询问情况,郭大夫说:「郁小公子回家休养一个月即可,但徐小公子不宜移动,我建议他先在堂里住一个月,再回家休养,至少要躺个半年。」 「不过各位放心,两位公子都能痊癒。他们现在不能被打扰,你们赶紧通知家人吧。」郭大夫补充到。 众人松了口气,两位夫子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李夫子先带学生们回去。 由陈夫子跟着徐竟舟去县衙说明情况,然后把郁安护送回家。 两位夫子不明情况,都以为是郁安不小心摔下来了,他们很愧疚,认为造成这种情况他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夫子正要指挥同学们往外走,身旁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徐竟舟一身冷气,他走到陆知许旁边,勐地一拳打到他脸上,这一下绝对用了十足的力道。 陆知许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同学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没想到平日里文质彬彬的徐竟舟会出手打人,眼看徐竟舟眼眶猩红,情绪激动,一个天字班的学生上前拉住他,想要让他冷静下来。
第28页 徐竟舟一把甩开同学,对着陆知许喝到:「起来!」 陆知许双眼无神,摸了下嘴角的血,听话地站起来。他站起来的一瞬间,徐竟舟又给了他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这次不等徐竟舟说话,他便手撑着地站起来。两人如此循环往復,陆知许就像一个听话的沙包,一次一次把脸凑到徐竟舟跟前。 陆知许的脸高高肿起,他张了张嘴,艰难地说:「对不起...」 徐竟舟一听更来气了,他还想揍陆知许,被李夫子一把拦住,事到如今众人已经看出来了,郁安和徐子毅的伤和陆知许脱不了关系。 学生们暗暗猜测着,后面的忍不住窃窃私语。 陈夫子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竟敢欺负他们地字班的学生,他上前扯住陆知许,又看了眼徐竟舟说:「你们两个跟我到门口把话说清楚。」 李夫子嘆了口气,对学生们说:「现在两人都无大碍了,我们先回去,不要打扰其他人看病。」 众人点了点头,跟着李夫子回去了。 那头陆知许没有逃避,他一口承认是他把郁安推下楼梯,牵连到下面的徐子毅,导致两人受伤。 徐竟舟愣了一下,知道他是担心县太爷找郁安麻烦,心里是又恨又难受,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陈夫子真后悔没带跟棍子出来,他勐踹了陆知许几脚,说:「跟我去县衙门请罪。」 几人坐上马车,一同前往县衙门... 徐子毅醒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桌子上的油灯散发着微光。 他一转头,向里面的床位看了看,床上的郁安不知道怎么变成了陆知许,他趴在床上,身上缠着一圈圈的纱布,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他看不到纱布下的一道道鞭痕。 他一愣,疑惑地眨了眨眼,回过头,顿时吓得嗷一嗓子。 一张苍老的脸出现在上面,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尤为恐怖。 就是这脸怎么这么像他爹呢? 不能想不能想,这么一想更恐怖了。 徐子毅紧紧闭上了眼,心中默念阿弥陀佛。 「臭小子,醒了就别装睡。」县太爷疲惫的声音响起。 徐子毅无奈睁开眼,仔细一看,发现他爹头髮都歪了,这和以往最在乎外表的他严重不符。 这一醒,顿时感觉身上又疼又酸,他勉强活动活动脚,感觉腿边有什么东西,微微抬头,发现大夫人和他娘都在,连徐竟舟都在。 有的屋子表面安静,实际上有一二三四五六个人。 众人见徐子毅醒了,都松了一口气。 何娇明显就是哭过,她轻轻揉了揉肿成核桃的眼睛,从食盒里盛了一碗粥,说:「饿了吧,我给你做了粥,现在就餵给你吃。」 说着她舀了一勺递到徐子毅嘴边。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餵饭,徐子毅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真的好饿,最终面子抗争不过胃,还是一口吃了。 徐子毅喝了两碗粥,满足地躺在床上。 大夫人嘆了口气,说:「就是可惜了我们阿毅,这一伤怕是与县试无缘了。」 「都一样,去了也考不上。」县太爷抖了抖鬍子。 徐竟舟贊同地点头。 徐子毅嘴角一抽:你们礼貌吗? 何娇笑了笑,说:「只要阿毅健健康康的,别的都不重要。」 ... 郁安做了个梦,梦见他回到五岁那年,婉仪公主握着他的小手,教他写名字。 婉仪公主的字很好看,即使握着他的手,也能写出漂亮的篆花小楷,他看着那三个字,尝试着模仿起来。 「白...俞...安...」 他写的好丑,只能勉强看出是字,婉仪公主却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地夸他:「俞安真厉害。」 「娘,我也要亲亲。」白俞京不满地噘嘴,感觉娘亲要被哥哥夺走了。 婉仪公主走到他旁边,看了看他画的一坨不成形的黑蛋蛋,轻笑一声,也亲了亲他的额头。 「娘,你怎么不夸我?」白俞京问。 婉仪公主捏了捏他的小脸,说:「等你和哥哥一样厉害,我就夸你。」 白俞京小嘴一撅,说:「娘偏心哥哥,我讨厌哥哥。」 画面一晃,白俞安成了太子太师,和文武百官一同跟随皇帝完成一年一次的祭祀大典。 一个丫鬟不小心把茶撒到他的衣服上,这是祭祀的衣服,不能有任何污点。 丫鬟拼命求饶,说祭祀神庙里有另外准备的衣服,她可以带白俞安先去一步,把衣服换了。 白俞安不疑有他,和皇帝请示过后便快步前往神殿,换了衣服。 谁知地面忽然一阵晃动,四周的柱子裂开,发出一阵巨响,其中一根向他倾倒。 「哥!」白俞京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他看到这一幕,一把将白俞安推开,自己则被压在底下。 几乎在一瞬间,庙顶全部塌陷,两人都被埋在废墟之中,失去知觉。 第23章 遥遥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子洒郁安干净的棉被上,他醒的悄无声息,只是睁着眼,深不见底的眼眸看着朴素的屋顶。 梦里的余悸没有完全消去,他企图抬起那条残破的腿,它就像一条摆设,陷在床上纹丝不动。 他从来不曾忘记自己是多么不堪的人,可是因为她的出现,他居然想欺骗自己,认为他也有资格快乐而平凡地活着,这真是太可笑了。
第29页 云遥守了郁安一天一夜,现在正在灶房熬粥,昨天陈夫子把郁安送回来的时候真是把她吓了一跳。陆知许跪在地上说明了情况,承担了郁安看病的所有费用,并向云遥请罪。 云遥是真的很想揍他,但当时他身上满是伤痕,她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她气得让陆知许一直跪在外面,只到晕倒了才被陈夫子带回去。 按理说郁安昏睡了一天,也该醒了。云遥担忧地蹙眉,盛了一碗粥到郁安房间,希望他能快点醒。 一转身,发现郁安正在看着她。 云遥松了口气,露出一个踏实的笑容,说:「你醒啦。」 「嗯」郁安淡淡回应,他一眼看到她落在椅子上的外套,也看出她脸上的疲惫,心里沉了沉。 他不值得她对他这么好。 云遥吹了吹手中的粥,递给郁安,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碗粥吧。你自己可以吗?」 云遥眨着星星眼看着他,郁安微微点头,把碗接过。 云遥心里一阵失望,她不情不愿地把勺子递给郁安。 郁安小口喝粥,他喝粥的神情专注而儒雅,清俊的脸上透着一丝苍白,他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墨发笔直地倾泻在四周,就像天上的某个仙君,可远观不可亵渎。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神情好像变得冷漠,瞳孔似是没有焦距,黑的有些吓人。身上的每一寸,都能让她感觉到强烈的距离感。云遥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大概是因为受了伤,病的没有精神吧。云遥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却不断闪过上辈子那些狗血剧,她忍不住猜想,郁安不会是那啥、失忆了吧。 这个想法钻进她的脑子,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她紧张地凑到郁安跟前,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得我是你的什么人吗?」 郁安拿碗的手一下子顿住了,他看着一副焦急样子凝视着他的云遥,张了张嘴,舌头就像打了结,妻子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们确实是登记过的,那天她高烧在床昏迷不醒,他为了不说出户籍地,直接把户籍迁到云遥名下,也就是说,他其实是入了赘的。 云遥看他说不出话的样子,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她如遭雷噼,崩溃不已,那个红着脸不敢看她,说要对她死心塌地的少年难道要不见了吗? 不行不行,这坚决不行,她要想想办法,让郁安恢復记忆。 都说帮病人恢復记忆的最好方法是带他回顾过去的人和事,云遥想了想,决定从他们的相遇开始帮他回顾。 「你等着。」云遥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从房间里出去了。 郁安抿了抿嘴,一只手死死攥着棉被,不知道云遥有没有因为他的反应伤心。他就是这样一个别扭的人,连一句妻子都喊不出口。 灶房里是不是传来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云遥拿着一个灰突突的馒头回来了。 她的脸被灶坑热的红扑扑的,站在郁安面前,把馒头撕成奇奇怪怪的形状递给他,自己则几口吃了边角料。 云遥在面里掺了黑芝麻粉,让它变成灰色,就像第一次见面她递给他的那个一样。但是她不捨得让郁安吃硬馒头,所以这个馒头又松又软,很香。 郁安接过馒头,轻轻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吃了下去。 云遥期待地看着他,问:「怎么样,好好品味一下,你应该叫我什么?」 郁安看了眼奇形怪状的馒头,回忆起她的问题,才发现她以为自己失忆了。 她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令人摸不到想法。可是这不是正好吗?或许只要自己假装不认识她了,两个人就会渐行渐远,她就会离开自己,找个更适合她的人了。 郁安淡漠地开口:「我不认识你。」 云遥的心抽痛了一下,一种名叫委屈的情感充斥她的胸腔。但她向来不是会哭的人。 她牵强地笑了笑,笑的比哭还难看,她说:「你受了伤,记忆可能有点缺失,你好好休息,也许过几天就记得了,我先出去了。」 她的表情刺痛了郁安,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郁安伸手去拉她的衣角。 他本就躺在靠边的位置,突然侧过身,压到了肩膀的淤伤,剧烈的疼痛让他身形不稳,一下子翻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云遥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就见郁安躺在地上,疼的嘴唇发白。 云遥连忙跑过去,想要把他抱起来。他一只手环到郁安脖子后面,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另一只手从他的腿窝绕过去,让他的双腿弯曲起来。 郁安一下子红了脸,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少女胸前的一点弧度,闻到她身上特有的清香,他别过脸,用红的滴血的耳垂对着云遥。 云遥古怪地看着郁安的耳垂,心里不免泛起疑惑,郁安不是会轻易让人靠近的性格,如今身上却没有一点排斥,乖的要死。她危险地眯起眼睛,在他健全的右腿窝捏了一下。 郁安一个激灵,死死闭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云遥假装什么都没做,缓缓把他抱起来,动作无比轻柔地放到床上。然而在郁安以为她要抽回手的时候,她却没有离开。 云遥用手固定住他的后脑勺,让他直视自己,然后俯下身,精緻的小脸凑上去,说:「有一天我不小心害你摔倒,我去扶你,却意外骑到你身上,你还记得吗?」
第30页 温热的气息喷在郁安下巴上,他只感觉痒痒的,热热的,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磕磕绊绊地说:「我、我不记得。」 死鸭子嘴硬,云遥心里一横,一个翻身,虚虚跨坐在郁安身上,却没有碰到他。她慢慢趴下来,手肘支撑在床上,髮丝侧到一旁,划过郁安的手,郁安连忙把手抽回去,却不知道放在哪里,整个人慌乱起来。 「现在想起来了吗?」云遥天真地问。 郁安浑身烫的不行,感觉唿吸都开始不稳,他不敢想像要是再装下去,云遥会做些什么。 他妥协下来,生涩而沙哑地说:「遥遥,放过我。」 云遥嘆了口气,翻身下床,站在郁安旁边,颇为惋惜地说:「你要是再装会儿该多好。」 郁安羞恼地钻进被子里,不言不语。 第24章 除夕 因为养伤,郁安这些天没再去过书院。好在淤伤很快就减轻了不少,他今天就可以走路了。 回家后第一天踏入灶房的他被吓了一跳,灶房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各种各样的吃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后院的仓房里还放着很多冻货。 「相公,」云遥的声音从她的房间响起:「快来写春联。」 郁安走到她的房间,见云遥正拿着一沓红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这才想起,原来明天就是除夕了。 云遥是按照最好的标准买的红纸,写起来十分舒适,郁安的字刚劲有力,漂亮的不得了,很快就写好了一副。 云遥欣喜地说:「再写一副吧,送给赵小芹家。」 「好,」郁安点头。 云遥带着春联走到赵小芹家门口的时候,一个男人正在门口噼柴,应该就是从军营里回来的杨开将了。 杨开将长得老实憨厚,身板又高又硬实,他见门口站着一个漂亮的少女,愣了一下。 「我是来给你们送春联的。」云遥说。 赵小芹从窗户看到云遥,高兴地开门:「阿遥,进来坐会儿吧。」 「不了,我急着回去处理食材,」云遥说:「这副春联送你们,我相公写的。」 赵小芹接过春联,不由得感慨:「虽然我不识字,但这字真漂亮,谢谢你阿遥。」 红纸贵,会写字的人也不多,寻常人家买不起春联,都是买个小福字,贴在大门上。赵小芹高兴坏了,赶忙进屋给云遥拿来几个大鹅蛋。 云遥没收,捏了捏小杨福的圆脸蛋,转身离开了。 「小芹,这姑娘是谁啊,新搬到咱们村的吗?」杨开将疑惑地问。 「阿遥啊,」赵小芹说:「云遥,你不记得了吗?」 杨开将反射弧转了好几圈,才不可置信地说:「云家大房那个?」 赵小芹点点头,说:「嗯,后来阿遥嫁了人,和云家分家了,现在过得很好。」 她没有说出云遥亲爹是丞相这件事,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相公,只是怕给云遥惹来麻烦。 「那挺好的,」杨开将说。 云遥过得好,也算是云家少做个孽。 除夕这天一大早,云遥就开始做菜,郁安在一旁打下手。 她擀饺子皮,他就在一旁剁饺子馅。她烧柴,他就在一旁加水。 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云遥敏锐的发现,郁安变得沉默寡言了。 这让她有点沮丧。 在一天中阳光最明媚的时刻,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家门口。 下来的人是顾院长的管家吴正,他先是道了新年好,又将一个平整的包裹递给郁安,没有多留,便离开了。 郁安打开包裹,云遥在一旁看着。 里面是一封信,一些银票和一个奇怪的小铜牌。 「这是什么?」云遥指着小铜牌问。 郁安脸色一沉,说:「县试考引。」 「真的?」云遥一喜:「相公要去参加县试了,好厉害。」 郁安神色复杂,他没有回应云遥,而是打开了那封信。 这个世界的字,云遥一个也不认识,她看着郁安的神色,只见他看过信之后,脸色突然变了,黑的能滴出墨来。 云遥疑惑地看着他,问:「这上面写的什么?」 「没什么,院长劝我参加县试。」郁安说着,又把银票递给云遥,说:「补贴家用。」 随后他把信丢进灶坑,收起考引,默不作声地去干活了。 信纸被火舌缠绕,不一会儿便化为灰烬。 这晚,云遥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屋子里顿时饭香四溢。 郁安只觉得肚子里的馋虫被引出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桌子。 云遥无声的笑了。 大概只有这种时候,郁安才会像个十六岁的少年。 她拍了拍郁安的肩膀,在郁安茫然的目光下,掏出一个红色的小袋子。 「除夕快乐,郁安小朋友,这是你的红包。」 郁安接过红包,看着上面烫金的福字,只觉得心脏都被烫了一下。 他明明是该死的人,却在这里感受到家的温暖。 他别扭地张了张嘴,小声回了句:「除夕快乐。」 新年的第一天,郁安穿上了云遥准备的红衣裳,清冷的俊颜又多了几分意气风发,让云遥移不开眼。 云遥也穿着一身红,盘了个可爱的髮髻。不到十五岁的她活泼稚嫩,可爱又喜庆。
第31页 然而只有郁安知道,她其实是个小魔鬼。 新年过后不久,这天,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徐竟舟和陆知许从马车上下来。 陆知许瘦成了皮包骨,脸颊凹陷,已经没了二十岁该有的样子。 郁安蹙了蹙眉,扶着陆知许进屋,说:「你该好好休息。」 陆知许见郁安好了,先是舒了口气,见他如此说,便知道他不怪自己,心中不免五味杂陈,哑着嗓子说:「谢谢你,郁兄。」 两人向云遥问了好,云遥淡然回应。 徐竟舟对郁安说:「我们来邀请你和我们一道儿去县城。」 「对,」陆知许说:「我们不方便和天字班一起去,便决定独自出发,不如你和我们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云遥知道他们是照顾到郁安行动不方便,心里松了口气。她没有县城的路引,是没办法陪郁安一起去的。 一码归一码,她在心里记下了两人的恩情。 「好,」郁安点头,又问:「徐子毅还好吗?」 徐竟舟一愣,没想到郁安知道徐子毅救了他,他说:「他很好,胖了不少。」 郁安不知道徐子毅的伤势怎么样,他只记得印象里他摔下去的时候,视线中闪过一抹人影,后来他就晕了。 那个人影就是徐子毅。 思及此,郁安眼里闪过一抹愧疚。 徐竟舟说:「郁兄不必多虑,他巴不得受了伤,就不用被逼着去县试了。」 他拉起陆知许,又说:「我们先走了,后天来接你。」 「多谢。」郁安说。 两人走后,郁安见云遥古怪地看着陆知许的方向。 「怎么了?」郁安问。 云遥微微蹙眉,摸了摸下巴,说:「没什么。」 她能说陆知许长得好像吸了毒吗?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吸毒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残留味道,要么是毒品的味道,要么是身体被侵蚀的味道。 然而陆知许的身上只有苦膏药味和一股茶叶的幽香。 第25章 县试 郁安要出发这天,马车早早等待门口,郁安拎着包袱准备向外走。 「等一下。」云遥叫住他,递给他一个钱袋子,说:「路上小心。」 「好。」郁安接过钱袋子离开了。 云遥幽怨地看着郁安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表示表示,给她个拥抱啥的。 她这么想着,只见郁安突然站住脚,回头看着她。 云遥一愣,眨了眨眼,问:「怎么了?」 郁安突然别扭起来,动了动手指,说:「我走了。」 云遥突然笑了,心里暗想,郁安是不是也有一点捨不得她,她语气温柔地说:「我等你回来。」 「嗯。」郁安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了。 云遥目送马车离开,等到看不见了,才关上门,开始收拾房间。 她先是把灶房都收拾干净,然后开始扫地。她扫了灶房和堂屋,又来到郁安的房间。 他的房间向来工整,云遥只扫出了少许灰尘,正要出去,无意间瞥见他的床边躺着一个小铜牌。凑近一看,是县试的考引。 云遥脑子里嗡的一声,抓起小铜牌,扔下扫帚,飞奔出去。 车辙印清晰地留在雪地上,云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跑,冰冷的风吸进胸腔搞得她好疼,她必须尽快追上去,等马车进了镇子就不好找了。 好在她追上了。 「停下!停下!」云遥边跑边喊。 车夫听到声音,转头一看,居然发现一个少女勐追着马车跑。这可把他吓了一跳,连忙勒马停车。 云遥勐喘了几口气,掀开帷幔,雪地映射着光照在她身上,冲撞进郁安的眼里,云遥把考引递给他,说:「下次别再忘了。」 云遥脸颊通红,髮丝凌乱,出来的时候连外衫都没穿,此刻冻的有些发抖。 郁安心里一沉,他接过考引,无意间碰到她冰凉的小手,手指轻颤。 他把外衫脱下来,递给云遥,说:「穿上。」 她摇头,说:「我没事,你穿着,你不能着凉。」 郁安固执地伸着手,眼里居然有几分生气。 徐竟舟目光在两人之间迴荡了一下,说:「我有多的外衫,郁兄和我身高差不多,可以穿我的。」 云遥闻言,见徐竟舟真的拿出一件衣服,才接过郁安的外衫。 她把外衫穿在身上,上面还带着郁安的温度,让她一下子暖和起来。 「那我走了,考试加油。」云遥说着,摆了摆手,穿着宽大的外衫离开了。 郁安望着她的背影,宽大的衣袖罩在她身上,把原就纤瘦的她显得有些娇小。 他摩挲着考引,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知许看了郁安一眼,直觉他不是意外落下了考引。 大概过了半个月,三人到了县城,正值县试期间,客栈的价格翻了个倍,即便如此三人也找了好几家才找到空房。 这里离考棚有一段距离,县试那天几人早早出发,站在靠棚外等待搜身。 县试的搜身远比学院的夫子严格很多,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一名考生把小抄藏在足袋里,肯快就被发现,终身失去考试资格。 他抓着监考官的衣摆,跪在地上不依不饶,惊动了一旁看守的官兵,被强硬拖走了。
第32页 这个闹剧让本就紧张的考生们心提到了嗓子眼。 很快轮到三人,一个肥头大耳的监考官见郁安是个瘸子,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检查的时候还刻意捏了一下郁安的左腿。 虽然郁安的左腿没有知觉,但他依然感觉一股耻辱感侵袭全身,他脸色阴沉,死死握着拐杖,好像要把手指都嵌进去。 「进去吧。」考官说。 他这么说着,还用肥大的猪手比了个圆,告诉郁安,你的腿也就这么粗。 郁安咬了咬牙,默不作声的进去了。 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徐竟舟和陆知许和他都不在一个房间,时间一到,监考官开始髮捲。 郁安看了看手里的卷子,想起云遥冰冷的小手和气喘吁吁的模样,默了默,落下笔尖。 十几个监考官在过道上来回巡视,给考生们增加了不小的压力。 半个时辰后,郁安第一个站起来了。 刚好有一个八字鬍监考官走到他旁边,他瞪大了眼睛,给郁安使了个坐下的眼神。 那眼神好像在说:少年,别放弃啊。 郁安熟视无睹,自顾自离开了。 考生的试卷必须由专门的人统一收走,监考官是不能碰的。因此八字鬍只能看到最上面的一张试卷。 在他看来,没有人能半个时辰写完试卷,郁安肯定是因为题太难放弃了。 郁安提前回客栈收拾东西,等徐竟舟和陆知许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完了。 陆知许诧异地说:「郁兄回来的好早。」 「不等到排名出了再走吗?」徐竟舟问。 郁安神色淡淡,说:「不了,赶着回去。」 想起云遥,徐竟舟文质彬彬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咳了咳,说:「也好,那我们吃顿饭就回去吧。」 「我还有一个地方想去。」郁安说。 吃了午饭,车夫拉着郁安来到县城最着名的首饰店——白玉宫。 这里的首饰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但老闆看到郁安没有露出任何不屑的表情,他细心地为郁安介绍起来。 走后郁安挑中了一根银点翠镶蓝宝石簪,不华丽,但十分漂亮。 五百两,用的是他的压岁钱。 郁安细心地装好簪子,离开了白玉宫。 回去的路上下了一场雪,雪掉在地上很快就融化了,很多乡道都变得泥泞,马车不得不放慢速度,花了二十多天才回到镇子。 已经是二月末了。 徐竟舟嘱託车夫把郁安送到家,自己和陆知许则先回去了。 马车踏在回村的路上,郁安摸了摸涨热的胸口,第一次感觉到考生的紧张。 正是春耕的时节,土壤里散发着特有的清香,农田里到处能看到忙碌的身影。 「公子,到了,我扶你下来。」车夫的声音想起。 车夫的声音吸引了赵小芹的注意力,她从云遥家走出来,一眼就看到郁安。 「郁小公子回来了,」她笑着说:「阿遥睡着了,我去把她叫起来。」 「不用了,让她睡吧。」郁安说。 第26章 案首 郁安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来了个大变样,堂屋里多了个奇奇怪怪的木质机器,看起来像是织布的。 赵小芹看他好奇,就走上前给她示范,说:「这是阿遥做的,用来织布的,织起来可快了。」 郁安上前摸了摸梭子,微微点头,心里确是惊涛骇浪。 赵小芹又说:「阿遥去镇上找工匠做了不少,咱们村基本上家家都有,织的布拿到镇上去卖,能赚不少钱。」 赵小芹说着,继续织布。郁安把包袱放回房间,朝堂屋里面走。 云遥的房间门正关着,灶房里填了不少漂亮碗筷,郁安摸了摸熟悉的灶台,突然听到后院传来声音。 他打开后门,见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正在耕地,一个小娃娃正蹲在一旁玩泥巴。 杨开将见一个谪仙般的少年出现在面前,还以为是自己迷煳了,愣了一秒,突然一拍脑门。 这肯定是进县城赶考的郁小郎君啊。 杨开将粗糙的大手挠了挠后脑壳,憨厚地笑着说:「你是郁小郎君吧,我是赵小芹的相公,云姑娘把后院这片地租给我了。」 说是租,但云遥每个月只收五个铜板,这地和白给没有区别了。 杨开将被裁归乡,其实是很失落的,他要是当不了兵,没了军饷,光靠家里那点地根本养不活一大家子。 云遥把地租给他,他就不用去镇上当苦工,就能和家里人一直在一起了。 郁安微微点头,关门进屋了。 他不在,家里反而更热闹了。 原本涨热的胸腔瞬间变得空唠唠的,他捏了捏袖子,目光微沉,觉得他应该一个人回房间呆着。 他正要走,云遥的房间突然传来指甲挠门的声音,一连串一连串的,很有节奏。 他愣住了,古怪地看着房门,挠门的声音忽而停下,里面传来几声猫叫。 「喵~喵~喵~」 郁安拉开房门,就见一只黑猫用它绿宝石般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它的毛黑的纯正,散发着油亮的光,干净的如同黑曜石。 黑猫凑上前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觉得无聊,便迈着高贵的步子离开了。
第33页 郁安看到黑猫的两个铃铛,顿时就不高兴了。 他都没和云遥睡过一个房间。 「郁不高兴」这般想着,就抬头看向云遥的房间,这一看,他的眼睛就移不开了。 云遥又变漂亮了,好漂亮好漂亮。 她躺在摇椅上,柔和的青丝似墨般垂下,一张小脸如羊脂玉般白皙细腻,精緻的眉毛不带一丝杂绒,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娇嫩欲滴的嘴唇,每一寸都那么惹人怜爱。 她好像睡得不太稳,眉毛颤了颤,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猫,结果什么也没摸到。 咦?黑蛋呢? 云遥微微睁眼,刚醒的她目光透着迷茫,她懒洋洋的动了动,感觉旁边有一道熟悉的人影,她微微转头,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相公!你回来了!」她惊喜地站起来,眼眸如同一汪清泉,如此的纯粹干净,倒映着他的影子。 少女带着俏皮灵动,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郁安的心一下子漏了一拍。 「巴山有巫女,窈窕神女颜。」说的就是他面前的景象吧。 郁安动了动嘴,心里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分别两个月,郁安好像又长高了一点,清俊精緻的脸庞多了一丝沉稳气。 云遥忍不住捏了捏郁安的手,他的手不似外表,手心干干的,热热的,给她传递了无限温暖。 郁安心口一颤,感觉少女的手冰冰凉凉的,顿了顿,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想让它不那么冰凉。 「这只手也要。」少女得寸进尺,把另一只小手举到郁安面前。 郁安很听话地握住了。 云遥嘿嘿一乐,乖乖被他暖手。 中午云遥做了几碗葱花鸡蛋面,大家吃完后,赵小芹就带着杨福离开了。 她本就是来陪云遥的,现在郁安回来了,她也就不用担心云遥一个人无聊了。 云遥见郁安衣摆上脏了一大块,想让他换下来,她去洗。 「不用。」郁安立刻拒绝,说:「我来洗。」 这是徐竟舟的衣服,她不许洗。 云遥好像读懂了他的眼神,一下子就笑了。 于是郁安在堂屋搓衣服,她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说起来她都好久没干活了,自从做了织布机,邻里乡亲时常给她送吃的,家里的活赵小芹也全包了,她直接被迫躺平,脸上都有肉肉了。 另一边,省城教育考试院。 所有考生的试卷都会分批次订在一起,阅卷官看不到名字,且同一张卷至少会批阅两次,非常严格,因此很难被人插手。 唯一能动手的地方就是最后的排名。 天赐静静来到太守府的房樑上,掀开一片瓦,陈太守正提着毛笔写写圈圈。 陈太守显然年纪很大了,两条稀疏的眉毛比冬天的雪还要白,在摸爬滚打几十年,很多事情都见怪不怪了。 因此当天赐一身黑衣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浑浊的眼睛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 陈太守放下手中毛笔,弓着明显缩水的腰板站起来,明知故问:「不知这位贵客所谓何事?」 天赐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功夫,他直接掏出一张银票,摆在桌上,说:「有个叫郁安的考生,把他的名字写进榜里,最后一名就行。」 「什么?」陈太守差点以为自己耳背了,他好像听见了「郁安」两个字,他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谁?」 他还特意把耳朵往前凑了凑,确保这次不会再听错。 天赐不耐烦地蹙了蹙眉,重复了一遍郁安的名字。 这下陈太守确定没听错了,他收回自己的想法,这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颤颤巍巍地把银票推回去,说:「恕我无能为力,银票你收回去吧。」 天赐闻言,抽出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说:「你怕是活够了。」 陈太守一动不动,虽是怕死,但半个身子已经埋进黄土,脾气也上来了,他冷着脸说:「郁公子是县试案首,不需要你多此一举,别平白坏了读书人的清誉。」 陈太守心里冷哼,连郁公子的水平的不知道,怕买名次是假,坑害是真。 他若收了钱,对方再把此事传出去,不但郁公子被毁了,他也难逃一劫,他的子孙生生世世都不能入朝为官。 第27章 朱大承之死 「这...」天赐愣住了,县试那天他就在暗处,自然看到郁安第一个出来,那么短的时间,怕是连卷都答不完,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了案首?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剑身更近了一分,在陈太守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他语气充满威胁意味地说:「撒谎的代价是很严重的,你不想家人和你一起丧命吧。」 陈太守疼的哆嗦了一下,没想到一把老骨头了还有这么一劫,他沧桑地说:「是真的,明日张榜,你自然可以看到。」 天赐见他不像说谎,便收回长剑,飞身而去。 隔日一早,乌乌泱泱的人头聚在榜前,紧张兮兮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天赐一眼看到了榜首龙飞凤舞的两个字:郁安。 他确实小小的吃惊了一把,对于一个穷书生来说,郁安确实是优秀的,但想要配他们相府二小姐,还是万万不够格的。 不管怎么样,目的达到,他也不必多留,飞身而去。
第34页 郁安成了案首,他的试卷被贴在外面展示,不少人上前欣赏,全都感慨于他的学识渊博。 刘刺史与顾院长是老相识,他是知道郁安曾经答上来他的题的,如今再次看到他的名字,连连点头,心想着若是有缘,不知能不能见一见这位年轻人。 当时郁安入住的客栈老闆得知郁安得了案首,到处和人闲聊,说郁安多么天资卓绝,还说他们客栈就是能给考生带来福气,一时间竟是生意火爆起来。 人群之中,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妇人神色焦急地跑到考试院,被官兵一把拦住。 「办公重地女人不得入内。」官兵冷冰冰地说。 妇人被官兵吓了一跳,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相公朱大承在这当差,已经半月有余不曾回家,我着实担心,所以过来找他。」 官兵一脸不耐烦,男人丢了还能去哪,准是花天酒地去了,他们正要把她赶走,恰巧八字鬍看到这一幕,上前询问情况。 妇人又重复了一便。 八字鬍眉头一皱,说:「朱大承自县试那日后,就没再来过了。因他半月不工作,陈太守已经将他除名。」 妇人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哭了起来:「那...我该怎么办啊?」 八字鬍此刻也觉得奇怪,他虽然不喜朱大承这个小人,但也不至于看他出事,他捋了捋一撇小鬍子,说:「夫人勿急,我与你一同去衙门报案。」 考试院的人丢了可还了得,几乎是顷刻间,一百个捕快便出来,到处搜人,几乎把县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妇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要是找不到相公,以后她和儿子谁来养。 这时,一个捕快突然想到,有一个地方他们没有搜过,那就是朱大承的家。 丢的人其实在自己家,那不是戏弄他们吗?别的捕快都觉得不可能,只当是例行公事,在朱大承家转了一圈,把下人们也吓得不轻。 结果这一转,还真让他们找到了朱大承本人。 他已经死了,浑身散发着恶臭,他不知被谁砍掉了左腿,丢在这无人经过的地窖,失血过多而亡。 地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应该是他想爬出去求救,但可惜梯子太高,他爬到梯子底下就上不去了。 妇人直接吓晕了过去,被捕快硬掐人中掐醒了。 一个捕快怒目而睁,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妇人脸都吓白了,连忙摇头说:「我不知道啊,这个地窖自从天凉之后就没再用了,我从来没看过,哪知道...」 捕快们感觉被人耍了,把妇人抓了回去,也是给县令一个交代。 这个县令是个胆子小的,得知此事也是心肝一颤,生怕乌纱帽不保。 找不到兇手,那就硬安个兇手,他大笔一提,当场拟了个罪状逼迫妇人画押。 「罪女李氏因丈夫朱大承流连花楼,夜不归宿,心中生恨,故而砍掉丈夫一条腿,关于地窖。不料朱大承失血过多而亡。为矇混过去,李氏主动报案,最终还是没逃过衙门的细心办案,被当场抓获。」 三日之后,李氏被捂住嘴,当众斩首。 此时天疏正在看棋谱,看了眼侧卧在榻上吃糕点的天赐,问:「你不是看不上他吗?」 天赐此时穿着常服,他已经二十了,因为一张圆嫩嫩的脸,看起来就像十四五岁的小少年。 闻言,他不屑地切了一声,说:「他再废物也是二小姐的丈夫,在二小姐和他分开之前,我绝对不允许有人触碰相府的脸面。」 天疏诧异,心里不免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个一下子就让天赐承认的二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 相爷已回京,只他和天赐留在此地护送二小姐进京,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见面了。 古代交通闭塞,又过了七八日,郁安终于可以去镇上看榜。 陈叔载着他,脸上乐呵呵地说:「郁小公子不用紧张,不管你考啥样,你都是咱们村最了不起的。」 「谢谢。」郁安说。 书院的学子全都聚在大门口,见郁安来了,居然下意识给他让出一条路。 ... 他抬头一看,便看到榜首上自己的名字。 陆知许和徐竟舟走出来,一人和他说了一句恭喜。 陆知许比之前更瘦了,看起来有些吓人,但精神还算好。 郁安微微蹙眉,看向陆知许,问:「你的伤好了吗?」 陆知许笑了,他一笑竟然有些眼球突出,他说:「好了很久了,只是不知为何越来越瘦。竟舟带我看了大夫,大夫说我没病,只是身体虚了些。」 郁安稍微放心下来,他把洗好的外衫还给徐竟舟,便出去找陈叔了。 陆知许见徐竟舟还看着郁安的背影,莫名有些得意地说:「我就说郁兄不爱显山露水,果然成了一匹黑马。」 他们两个也都上了榜,徐竟舟第二,陆知许第七,都是有公粮可领的廪生。 陈叔在外面就听到郁安考上了案首,他好想冲进去,奈何他不是书院的学子,回去的路上他一个劲地念叨,把牛都念叨烦了,被迫加速。 牛:快点到站,我不想听你叨叨了。 陈叔情绪高涨,就像村里出了个状元,此时此刻他只想大声吼一吼,于是一到村口,他就大喊一声:「郁小郎君是案首!」
第35页 第28章 识字 村里人听到声音,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恭喜郁安。 郁安看着热情的乡亲们,有点不知所措,只是时不时回应一句。 牛车走的极慢,乡亲们拥簇着郁安回家,心道这一对小夫妻真是他们村的福气,一个带他们发家致富,一个成了他们村唯一的案首。 郁安一到家,乡亲们又说了不少话,热情的离开了。 云遥特意没有陪郁安一起去镇上,因为她要做一桌子菜为他庆祝,在她看来,郁安不管有没有考上都值得庆祝。 于是当郁安开门的时候,饭菜的香气便扑鼻而入,云遥正在盛饭,她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素髮用簪子盘在脑后,正是那根点翠镶蓝宝石的簪子,衬得她温婉可人。 云遥见郁安进来,笑意盈盈地说:「我都听到啦,我相公是案首,真厉害!」 郁安有些侷促地点了点头,在云遥温柔的目光下坐下来吃饭,耳根莫名有些发烫。 饭后,郁安又恢復了平常生活,他回房间看书去了。 云遥收拾了灶台,给黑蛋加了条水煮的鲫鱼,就去找郁安了。 黑蛋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过来吃鱼,姿态尊贵而慵懒。 云遥也不知道它是哪来的,只是某天突然发现它趴在院子里,随便拿个小鱼干逗它一下,它便再也没有离开了。 云遥站在郁安身后,微微俯身看着书上的字,这里的字有一种特殊的美感,即使是印刷体也看起来有几分飘逸,它也是一代文明留下的产物。 身后飘来的独属于少女的幽香让郁安有点晃神,他撇头看了云遥一眼,见云遥正在专注地看着书上的字,问:「想学吗?」 「嗯?」云遥轻轻发出鼻音。 郁安顿了顿,说:「我快开学了,你要是想识字,我可以办走读,回来教你。」 云遥眉眼间透着笑意,高兴地说:「好。」 她也没有多想学字,只是觉得若是郁安走读,他们便可以每天见面了。 云遥学字很快,基本上所有的字她写上几遍都能记得,只是她用不惯细软的毛笔,写出来的字不怎么美观。 郁安仔细地教她握笔的姿势,但每次云遥只能改过来一阵,不一会儿又变成一个奇奇怪怪他不能理解的姿势了。 走读的生活十分顺利,院长给他退了住宿费,上下学由陈叔接送。 时不时会有省城寄来的信,是城里的有钱人家想要找郁安补课,郁安每次都拒绝了。 可是他们好像越挫越勇,每拒绝了一波,就会有更大的一波人送信过来,很多人还会附上自己的诗给郁安看,企图得到案首的青睐。 这些信最后的归宿都是沦为学渣云遥的练读工具。 这天,云遥又取回来一大堆信,她坐在郁安旁边,一个字一个字读了起来。 「冬天, 我们去喝茶。 你,喝了红茶。 我,喝了绿茶。」 ... 写诗的人可真是个聪明蛋。 「都读对了。」郁安赞许地说。 「那我今天可不可以不读了,」云遥撅了噘嘴,说:「读累了,想休息。」 郁安微微眨眼,说:「可以。」 云遥如释重负,把这些信抱起来,准备先随便堆个地方。 一个粉色的信角露出来,云遥脸色一沉,心想不会是哪家小姐这么大胆,给她相公写情书吧。 她放下信堆,把这个信封从里面抽出来。 这是个粉色烫银花的信封,一看就知道寄信人非富即贵且品味很高,云遥黑着脸拆开,入眼就是亲昵的落款:兰兰。 云遥把信递到郁安面前,问:「兰兰是谁?」 她知道俞安不会背叛她,但是看到这样的落款,她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郁安没说话,他站起身,凑到云遥跟前,修长的玉指抬到她的脖颈后面,好像要环住她。 云遥心跳漏了一拍,慢慢闭上眼,心想郁安终于开窍了。 幻想中的吻没有到来,只感觉衣服里有个东西被郁安扯出来。 云遥也不尴尬,她低头一看,发现是那个白色的玉扳指,镶银的「兰」字闪着柔和的光。 「咦?」 云遥看了看扳指上的「兰」,又看了看信上的「兰」,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字居然和现代的字一样。 拿到扳指的那天她下意识地以现代人的眼光看这个字了。 她不放心地指着扳指问:「这个字是兰花的兰吧。」 郁安点头,说:「是。」 云遥松了口气,一想到这可能是小姐妹寄来的信,她连忙读起来。 「阿遥,见字如面,恭喜你相公成为县试案首。小女名为郑兰,家住京都,是一家普通商户。 去年因外祖母生病,我随母亲去镇上看望她老人家,无意间看到你在卖蘑菇,你的经营方式给了我启发,于是便留下扳指,既是感谢,也是交好。 可为了照顾外祖母,我抽不开身去见你,不由深感遗憾。如今外祖母好转,家中又遇到急事,我和母亲不得不连夜赶回京都,最终还是没能见你。 此一别,不知再见是何年何月,愿你安好,聪明的姑娘。」 云遥看着手里温柔细腻的小字,想到两人可能见不到了,不由得嘆了口长气。
第36页 正在她惆怅的时候,郁安突然在她面前摆了一叠纸,有把蘸好墨汁的毛笔递到她手中。 云遥一愣,就听郁安说:「你可以靠练字转移注意力。」 ... 你是懂转移注意力的。 云遥坐到凳子上,沮丧地握着笔。 郁安缓缓走到她身后,握住她拿笔的小手,微微俯身,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 他耳根一热,故作镇定地说:「我教你写字。」 云遥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热,和一缕髮丝触碰到她的痒意,心中大喊:我可以这样练到永远! 这晚睡觉前,云遥取下颈上的扳指,放在抽屉里保存好。 待她们有机会相见之时,她在把扳指拿出来。 隔天,郁安去书院上课,云遥一个人在家撸黑蛋。 今天的黑蛋莫名乖巧,被摸了肚皮也不生气,四脚朝天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云遥撸的高兴,决定去镇上买点新鲜鲫鱼,那是黑蛋的最爱。 第29章 面具 云遥已经两个月没出过门了,年货囤的太多,再加上乡亲们时而送些吃的,所以家里这段时间一直不缺吃的。 镇上的人看到云遥,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也不知甘雨镇什么时候出过这个水灵的姑娘了。 镇子南面有条江,如今正是开江的季节,不少渔夫会打鱼过来卖,云遥买了两条新鲜的大鱼,高高兴兴给了银钱。 有辆马车停在云遥回去的路上,四周围了一圈人,云遥不愿多管闲事,但凑近之后发现这马车有几分眼熟,正是院长家的马车。 于是她凑上前,问:「发生什么了?」 前面的大爷见是个好看的姑娘,和和气气地说:「斐墨书院的院长晕倒在马车里了,马车又出了故障,车夫去请大夫了,现在还没回来。」 云遥眉头一皱,镇上医馆本来就少,现在请大夫要请到什么时候。她凑上前看了看,见一个气质儒雅,身形消瘦的老人正虚弱地躺在马车里。 她探了探老人的鼻息,发现他唿吸平稳有力,只是有些脸色发白,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她看向周围的人,出声询问:「你们谁有糖,我买。」 一个妇人闻言掏出一颗话梅糖,云遥接过,付了钱,跳到马车上,跪坐在院长身旁,轻轻晃了晃院长的胳膊,试图让他恢復一点意识。 周围人被云遥的举动下了一跳,正要劝她下来,就见院长眼皮轻颤,慢慢睁开了眼。 低血糖,还能恢復意识,问题不大。 云遥把糖剥了放到院长唇边,低头对他说:「您把这块儿糖含在嘴里。」 顾锦书眼前黑乎乎的,感到一阵头晕,听到傍边传来清润的女声,下意识张开嘴,尝到一阵酸甜,不一会儿头就不晕了,力气也恢復了。 他支着身体坐起来,晃了晃胳膊,感觉一点事也没有。 「神了!」下面大爷见院长恢復过来,不由惊嘆一声。 其他人也连连附和,都夸云遥厉害,居然拍手给她鼓掌。 云遥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忍不住吐槽,这帮人都不会低血糖的吗? 人们见院长没事,也就散了。 顾锦书听到掌声,知道是旁边的姑娘救了自己,正要道谢,抬头看到云遥的脸,吓得瞳孔收缩。 他勐地弹射起身,趴跪到云遥面前,恭敬的说:「多谢相爷出手相救。」 ? 云遥吓得往后挪了挪,摆手说:「您认错了,我不是相爷。」 顾锦书也反应过来了,刚才明明听到的是个小姑娘的声音,怎么就变成相爷了? 他缓缓抬头,诧异地看了眼小姑娘,她长得和相爷也太像了,难怪自己会认错。 顾锦书颇为尴尬地咳了一嗓子,端正地坐起身,说:「失礼,老夫看错了,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云遥谦虚地说:「举手之劳,院长不必谢我,我相公在书院受了很多照顾,应该我道谢才是。」 能把她倒数第一的相公教成案首,书院对学生应该下了不少功夫。 「不知姑娘的相公是我院哪位学生?」顾锦书闻言问道。 云遥笑了笑,说:「我相公名叫郁安。」 顾锦书脑子里嗡的一声,心道面前这个极似云相的姑娘居然是齐宣小侯爷的妻子。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云遥一眼,不由得感慨世事无常,忽而问了一句:「姑娘可去过京都?」 云遥一愣,说:「没去过。」 「那若是将来你相公考入京都,你愿意跟随他吗?」顾锦书问。 他问的极为严肃,和大多数嚮往京都繁华的人不一样,在他的语气里,京都更像是一个龙潭虎穴。 也或许可以说,京都对她相公来说是个龙潭虎穴。 这个人知道郁安的真实身份。 云遥几乎立刻做出了判断。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清澈地看着顾锦书,说:「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顾锦书坦然的笑了,面前这个聪慧的丫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时,领着大夫过来的吴正终于姗姗来迟。 他见院长已经清醒,旁边还坐着郁小公子的妻子,露出惊讶的表情。 云遥不再多留,和两位道别,下车离开了。
第37页 看了眼之前放在马车轮旁的鲫鱼,它们已经失去活力,蔫蔫地躺在背篓里。 傍晚,黑蛋托着有它半个大的鲫鱼,走到一张草垫上面,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它非常喜欢这个领地,平时吃饭睡觉都呆在这里。 郁安坐牛车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袱,他看了眼吃的小脑袋一动一动的黑蛋,来到灶房,此刻云遥正在往锅里加葱花。 「这是什么?」云遥盖上锅盖,看着郁安手里的包袱问。 这不是郁安平时用的东西。 「院长送来的,里面有给你的东西。」郁安说。 他想起一群人看到顾锦书来找他时投过来的羡慕眼神,脸色黑了又黑。 云遥看了眼灶坑,见火灭的差不多了,起身拿过包袱,好奇地打开。 里面又有个小铜牌,和县试考引很像,但图案更加复杂,应该是府试的考引。 此外,里面还有一个木盒子、一大包话梅糖和一张路引。 云遥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面具。 这是一张精緻的半截式白玉雕面具,做工精良,眼角雕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飞雁。 云遥拿起面具,发现它剥如蝉翼,并不沉重,背面用银丝勾边固定,四周做过磨圆处理,戴在脸上很合适。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她只是稍加思索,便明白了院长的用意。 若是日后离开村镇,她的脸很有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云遥带着面具,娇俏的嘴唇和柔和的下颚线露在外面,她笑嘻嘻地问:「相公,我好看吗?」 「好看。」郁安说。 郁安的心沉了沉,他很想问问今天发生了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他们都有秘密,既然他不能说他的身世,也不该问她的经歷。 或许将来某天他让她感到厌烦,她就会离开他,去对另一个人好。 想到这里,他的心抽痛了一下。 第30章 红喙信鸽 天气渐暖,进入小麦抽穗扬花的季节,村子里一片生机勃勃。 眼看离去省城的日子越来越近,从不主动和人产生联繫的郁安说要请假,去看看徐子毅。 「我和你一起去。」云遥立刻说。 只要是她能去的地方,她都想和郁安一起去。 两人坐牛车到书院,郁安请好假后,两人又一起去了县衙。 县太爷住的地方就在县衙后院,两人绕过去,管家得知来者是案首和案首夫人,客气地开了门,给两人带路。 到了房间门口,云遥不方便进去,她蹲在院子里,看一群小蚂蚁搬家。 徐子毅脸圆了点,身上被裹的像个粽子,依旧不能下床,勉强能在床上坐一会儿。 他见郁安进来,积压多时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郁兄,你背叛我!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一起摆烂的好兄弟,结果你居然背着我偷偷当了案首。」 ... 很精神,看来没大碍。 郁安面无表情地想着。 徐子毅不等他回应,接着说:「不过你人不行,连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来了也不知道带点东西。」 郁安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个毽子,羽毛又长又软,特别漂亮,是他昨天放学买的。 他把毽子轻轻放到徐子毅脚边。 「这是小孩儿玩的东西,」徐子毅不满地说:「我都多大了,不喜欢这玩意。」 他嘴上这么说,脚趾却不自觉动了动,毽子在棉被上晃悠起来。 没一会儿,毽子倒了,他奋力抬了抬脚,但是毽子怎么也不站起来。 可恶,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 徐子毅咬了咬牙,又记了郁安一笔。 何娇端着汤来看徐子毅,她已经得知有人来看他,见一个天仙似的姑娘在门口,忙说:「姑娘和我一起进去吧,有我在就不用避嫌了。」 「多谢。」云遥点头答应。 徐子毅听到门口有声音,见娘身后跟着个好漂亮的姑娘,正要询问,就见云遥上前拉住了郁安的手。 郁安耳根微红。 徐子毅瞪大了双眼,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想郁安的媳妇不是个黑黑瘦瘦的小丫头吗?这个绝世美女是谁?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无数穷小子考上功名抛弃糟糠之妻的话本子,几乎认定了郁安是他们的同类。 他看着郁安,一副「我看错你了」的样子,痛心疾首的说:「你把那个黑黑丑丑的丫头丢哪去了,她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抛弃她,转身取了个美娇娘。」 何娇突然感觉身侧有股杀气,她连忙走到徐子毅旁边,一拍他的脑袋,说:「别理他,他病煳涂了,胡说的。」 徐子毅哎呦一声,何娇也不管,接着转移话题:「这眼看也快到时间了,不如二位留下来吃午饭吧。」 「不了,郁安说:「我还有事。」 「好,那有空再来啊。」何娇笑着说。 徐家两兄弟并没有说出徐子毅受伤的真相,所以何娇对两人很客气。 走之前,郁安固执地对徐子毅说:「她不丑,我的身边一直是她。」 徐子毅愣了半天,等两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那个绝世美女居然就是之前那个黑丫头。 云遥一路上都在傻笑,她乐呵呵地说:「我们去吃那家阳春面吧。」
第38页 「好。」郁安红着脸说。 两个人手拉着手,在温暖的阳光下渐行渐远。 下午,郁安去书院上课,陈叔拉着云遥回村了。 到家之后,她刚要进门,一只漂亮的白鸽突然落到她的肩膀上,发出咕咕的声音。 这只白鸽很有特点,嘴巴是鲜艷的红色。 云遥惊奇的发现,它的脚上绑着一个硬纸卷。 她把硬纸卷拿下来,从里面抽出一封信,打开一看,是兰兰写给她的。 兰兰在路上遇到大水,被隔在洛州,至少半月之后才能出发,母亲看她无聊,同意把信鸽借给她,她才得以写信给云遥。 兰兰把京都地址留给云遥,说信鸽到了京都就不能用了,若以后云遥搬了地址,记得写信告知她。 云遥高兴地收起信,准备给兰兰回点什么,她打开大门,看了看肩上的鸽子,突然有点担心黑蛋会伤害它。 出乎意料的是,黑蛋似乎有些怕它,整只猫弓起腰,浑身炸毛,一熘烟跑开了。 云遥没想到它还是只胆小猫,她摸了摸信鸽柔软的羽毛,信鸽乖乖的站在肩上,任由她膜。 云遥耗费半个时辰才写出一封勉强能看的信,她细心地把信捲成卷,塞进小硬纸筒,系在信鸽脚上,把它放飞了。 转头一看,黑蛋不知何时躲在门后,正警惕地看着这边,见信鸽飞了,凑到云遥身边仔细闻了闻,确认云遥没受伤,才慢悠悠地趴回草垫上,继续睡觉。 云遥看不懂小猫的行为,她上前揉了揉它的脑袋,转身回屋睡觉了。 这晚,郁安在看书,云遥在一旁默默练字。 这段时间郁安总是看书到很晚,眼下都有了一小片黑,云遥暗想,不管是哪个地方的学生都不容易啊。 很快就到了去省城的前一天。 这天同样是徐子毅定期检查的日子,郭大夫带着小药童,到县太爷家给他做检查。 徐子毅恢復的很好,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但长期卧床很可能会对身体其他部分造成问题,比如不可避免的会造成腿部肌肉有一定的萎缩。 一般需要下床之后锻鍊一个月左右才能恢復。 郭大夫这般想着,捏了捏徐子毅的腿,想看看萎缩程度什么样。 「咦?」 郭大夫震惊地捏了捏左腿,又捏了捏右腿,徐子毅觉得痒,下意识的用力,肌肉都硬起来了。 郭大夫茫然了,怎么会有人卧床几个月肌肉反而发达了。 「你做什么了?」郭大夫严肃地问。 徐子毅以为自己的腿出问题了,慌慌张张又有些尴尬的说:「踢...踢毽子,我的腿怎么了?」 说是踢,但他的上半身动不了,连带着腿也动不了,每次都是用脚奋力地蹬来蹬去。 郭大夫鬍子一抖。 早听说县太爷的小儿子是个停不住脚的,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不过如此看来,这也是一种福气吧。 他对徐子毅说:「你的腿很健康,毽子可以多踢踢。」 徐子毅松了口气。 郭大夫开了药,便和小药童离开了。 第31章 出发 晚上,徐子毅已经开始打瞌睡了,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 「进来。」他迷迷煳煳地喊到。 徐竟舟进来,赶跑了徐子毅的瞌睡。 他语气不善地说:「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我明日便要出发去省城了,走之前过来看看你。」徐竟舟说。 徐子毅打了个哆嗦,噁心的不行,没好气地说:「你脑子出问题了吧,赶紧找个大夫看看,别给耽误了。」 徐竟舟也不恼,毕竟比这更过分的话,他以前几乎每天都在说。 他正色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徐子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说吧。」 徐竟舟抿了抿嘴,毕竟从来没和这个弟弟好好相处过,此刻也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勉为其难地说了一句:「你没我想的那么没用。」 ? 徐子毅一下就恼了,使劲抬头喊道:「你找茬是吧?」 徐竟舟不是这个意思,突然有些慌乱,张口来了一句:「我是说你也就那么一点用。」 「别说了!」徐子毅喊住他,又躺回去,看着天花板,语气冰冷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伤好了就离开这,不会给你的官路抹黑。」 要不是为了他娘,他早就跑了。 徐竟舟也怒了,他一脚踹到床上,居然把床踹跑了一点,似是不解气,又连续踹了好几脚,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情绪激动的表情。 徐子毅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头一次看他发疯,不由得开始怀疑这傢伙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半晌,徐竟舟终于冷静了,感觉说得出口了,他一字一句地说:「徐子毅,我要向你道歉。」 「我...不该对你有偏见。有的地方你确实比我更厉害。」 徐竟舟脑海里闪过徐子毅冲出去救郁安的那一幕,心中的复杂久久不去。 有震惊、有佩服、有后悔、还有一点隐隐的嫉妒。 嫉妒郁安。 一语过后屋子里突然安静了,静到能听见外面树叶沙沙的声音。 空气十分尴尬。 兄弟俩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僵持了半天,最终还是徐子毅打破了寂静。
第39页 他格外平静地说:「我知道了,你走吧,祝你考试顺利。」 徐竟舟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背影有些孤寂。 他还不知,此一别,将是永别。 徐子毅的母亲何氏以前是个青楼女子,她刚怀上徐子毅,就被当年新官上任,意气风发的县太爷抬进府里,那时大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只比徐子毅大一个月。 可想而知徐子毅幼时受过多少白眼。 但徐竟舟是看不出这些的,他自幼受私塾先生和大夫人影响,骨子里认为是人就应该勤奋刻苦,考取功名,对整日游手好闲,沾花惹草的徐子毅非常厌恶。 徐竟舟落寞地走回房间,突然发现他好像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弟弟,也从未对他伸出援手。 他好像把弟弟弄丢了。 翌日一早,云遥把郁安扶上马车,又提了一堆东西上去。 她有路引,可以和郁安一起,原想到镇上后自己租个马车的,奈何县太爷太热情,刻意多给他们准备了一辆马车,让他们和徐竟舟两人一同前往省城。 「等一下!」云遥说:「我把黑蛋带上。」 云遥回屋,一手将沉睡中的黑蛋提熘起来。 黑蛋惊醒,它是非常想反抗的,奈何被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只能耷拉着尾巴,老老实实地眨眨眼。 云遥顺带在屋子里转了一遍,看看有没有忘带的东西。 省城不同于县城,一个多月才能到,必须要谨慎一点。 她在郁安的桌上发现一本书。 担心是郁安忘带的,云遥走上前查看,发现这居然是一本医书,专讲骨伤的。 上面密密麻麻的做了很多标记。 云遥的心抽痛了一下,细细摩挲着破烂的书角,没有把书带走。 她在心中坚定了要把郁安治好的决心。 锁好门窗,云遥把黑蛋放到马车上,紧跟着一脚跳上去。 黑蛋一下子钻到行李多里面,找个舒服的位置趴下了。 自从吃到心心念念的大鱼,它就对云遥爱搭不惜理了。 全都准备就绪,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出发了。 古代出远门着实不容易,云遥坐在郁安对面,起初还有心情看看外面的风景,没坐一会儿就被颠簸的又烦又困,只想睡觉。 不得不说县太爷家的马车比寻常马车还是好很多的,更大,有软垫,帷幔也更厚实,马车里不算太冷。 但即便如此,也不方便云遥睡觉,她先是找了个侧卧的姿势,结果后脑勺一个劲地撞墙。 后来她又平躺,但毕竟是马车,没那么大空间,她总是伸不开腿,她曲着腿睡,每次要睡着了就下意识伸腿,脚趾顶在马车上,很不舒服。 反观郁安,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一角看书,时不时翻一页,眼神微动,好看的像一幅油画。 但其实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是用眼角余光注视着云遥的动静。 云遥努了努嘴,目光在郁安身上瞥过,停在他健康结实的右腿上。 那里看起来很好睡。 云遥眨了眨眼,悄咪咪地挪到对面,在郁安旁边坐下。 郁安心神一动。 云遥凑近了些,假意看他的书。上面都是一些经文诗赋,大多数字云遥都认识,但凑在一起就完全看不懂了。 她的头几乎要碰到郁安的肩膀,几根固执的呆毛在郁安精緻的下颚线上来回骚动,惹得郁安一动不动,浑身僵直,还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云遥看见字就更困了,她微微打了个哈欠,时不时偷瞄郁安一眼,见他没什么排斥的神色,便开始动了。 她掂量着往右挪了挪,隔出差不多的位置,方便她躺下。 郁安见云遥突然远离了,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没由来的失落,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颗脑袋突然从他胳膊下面钻过来,枕在他的右腿上。 云遥柔软的髮丝在郁安腿上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侧躺睡觉。 这里真是个好位置,又温暖又舒适,云遥笑眯眯地看了郁安一眼,转头进入甜甜的梦乡。 郁安感觉腿上多了个热源体,他不知所措地放下书,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无比的煎熬。 第32章 省城 天黑之后,四人准备找个客栈歇脚,云遥迷迷煳煳惊醒,下意识摸了摸嘴角。 没有口水,还好还好。 她睡了这么久,估计郁安腿都麻了。她歉意地笑了笑,想要帮郁安揉揉腿,刚把小手搭上去,就被郁安拍开了。 郁安耳垂通红,自己捏了捏腿,吃力的下了马车。 云遥看了看被拍红的手背,努了努嘴,把黑蛋薅下来跟了上去。 四个人订了四间房,徐竟舟和陆知许有些诧异郁安分房睡,但毕竟是别人的家室,也不好多说什么。 晚饭时云遥给黑蛋要了一块儿生肉,黑蛋把肉拖到云遥旁边旁边,一口一口吃了起来。见它脖子后面有一缕毛炸起来,云遥伸出一根手指帮它捋顺。 徐竟舟和陆知许显然对这个小傢伙有点好奇,吃饭的时候会时不时看它一眼。 晚饭后黑蛋慢悠悠地跟在云遥后面,想到她的房间睡觉。突然被郁安一把薅住后脖颈。它感觉整张猫脸都要被扯到后面去了,两边侧脸露出了一小块儿倔强的眼白,它不满地竖起飞机耳,却被缓缓提熘到面前。
第40页 郁安神色冷漠地说:「你和我睡。」 黑蛋:... 隔天马车上,云遥正襟危坐,对着郁安拍了拍自己的腿,霸道的说:「男人,给你睡。」 郁安俊脸一红,摇头拒绝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四人一猫终于到了省城,这里确实比镇子繁华好多,云遥好奇地朝外看看,忽然想起什么,掏出她的玉面具戴在脸上。 省城此刻聚集了几个县的考生,客栈不可避免的爆满,几人找了十几家,终于在离考棚不算太远的地方找到两件空房,但都是别人挑剩下的小房间,勉强能挤一挤。 于是理所当然的,陆知许和徐竟舟一间,郁安和云遥一间。 此时离府试还余三天,考生们都在紧张的复习,陆知许和徐竟舟也一样,除了吃饭时间,他们都在房间里读书。 这天晚饭,陆知许拿出他那包清醒的茶叶,找店小二要了一壶热水。 其实这一路上他经常喝茶,基本上两三天总要喝一杯,云遥对茶不感兴趣,平日也不怎么理会。 陆知许见众人脸上都带着点数日奔波的疲惫,给每人都泡了一杯。 「谢谢。」云遥接过茶杯,礼貌道谢,刚递到嘴边,突然间黑蛋像发了疯似的冲上来,在桌子上乱刨一桶,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摔碎,冲着云遥手里的茶发出危险的嘶声。 郁安抬手挡住了撒到云遥这边的汤汁,袖子湿了一片。 店里的客人被吓得不轻,寻思怎么有人吃饭还带个发疯的小畜生,怕染上狂犬病,都胆战心惊的离开了。 徐竟舟和陆知许见云遥有危险,想要把它打跑,云遥沖他们摇了摇头。 她疑惑地看了眼黑蛋,意识到什么,将茶水倒掉,在地上留下一滩诡异的红。 黑蛋立刻老实了,收起它的尖牙,跑到一块儿干净地方,清理它沾满饭菜的爪爪。 店小二哆哆嗦嗦地拿着帐单,看了眼一旁安静舔毛的黑蛋,考虑要不要上前要赔偿。 云遥主动走上前,甩给店小二一袋碎银,说:「我家猫刚才爪子扎了尖刺,故而疼的扑腾了一会儿。给你们添麻烦了。」 店小二颠了颠银子,又打开看了眼,顿时笑开了花,这么多钱别说几个盘子了,甚至够给全店的人买单。 他又看了眼黑蛋,又有些犹豫的说:「这倒是没什么,就是客人看到这只猫怕是会害怕。」 云遥表示理解,她说:「我会把猫关到房间里,在我们离开前,不会让它出来。」 店小二松了口气,赶紧说:「客官先换一桌坐吧,我们马上重新上菜。」 云遥对郁安说:「相公,你跟我上去换套衣服吧。」 「好,」郁安点头。 云遥难得温柔地把黑蛋抱起来,摸了摸它柔软的毛,送到二楼房间,说:「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了。」 黑蛋好像理解了,乖乖跑到床上继续舔毛。 云遥给郁安找了一套干净衣裳,目光纯粹地看着他,见他迟迟不动,只好收了心思,走到门外等他。 听着里面传来的布料摩擦声,云遥说:「我怀疑那个茶叶有问题,很可能是一种新型毒品。」 郁安眸色一沉,他在黑蛋发疯的那一刻也开始产生怀疑,想起他被推下楼梯的经歷,起初只觉得是陆知许休息不足导致的神志不清,如今想来他确实是在喝茶之后产生的异样。 他不由出声询问:「毒品是什么?」 云遥愣住了,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还没有毒品这个概念,她只好开始胡说八道:「我造的词,用来指会让人上瘾,而且对身体伤害很大的东西。」 「上瘾...吗,」郁安眉头一皱,书上从未记载过这样的东西,云遥却知道。 他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锁好门,说:「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后果不堪设想。」 在一个国家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毒品的出现无疑会带来空前绝后的灾难。 云遥面色出奇的凝重,她摸了摸下巴,说:「最好是我猜错了。」 两人下去的时候,地上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好了,店小二正在上菜。 陆知许没了喝茶的心思,正和徐竟舟端坐在那里。 云遥看了眼瘦的眼球凸起的陆知许,问:「我能看看你的茶叶吗?」 郁安闻言,下意识护到云遥面前。 云遥不知道陆知许把他推下楼梯的详细经过,只觉得把自己护在身后的相公好帅。 陆知许心里有点受伤,但他也知道不可避免,他大方地拿出纸包,说:「请看。」 云遥打开纸包,顿时传来一阵幽香,她轻轻捏起一片茶叶,仔细看了看,确认是自己从没见过的植物。 徐竟舟蹙了蹙眉,他发现茶叶变多了,显然是陆知许又去买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茶叶吗?」云遥问。 陆知许笑着说:「叫红婴,据说是一种很美的花。」 第33章 府试 「你们都没见过吗?」云遥又问。 徐竟舟也摇了摇头。 云遥搓了搓茶叶,在手指上留下一些殷红的碎屑,她语气凝重的问:「你喝过这个茶后,中途有长时间断过吗?」 陆知许一愣,他隐约察觉到不对,神色变了变,说:「不曾。」 他每次感到想喝的时候,就会立刻泡茶,从来不曾断过。
第41页 云遥的脸一下子黑了,她当然可以觉得是自己犯了职业病,胡思乱想。毕竟这个植物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陆知许明显产生了依赖性,甚至瘦成皮包骨还毫无所觉。 也或许可以说,陆知许可能知道这个东西会对他造成伤害,但他选择蒙蔽自己。 云遥默了默,抱着最后一丝侥倖心理,说:「我怀疑这茶叶会损伤你的身体,你最好别再喝了。」 先让他试着远离这玩意,或许它没有毒品那么难戒掉。 陆知许没由来的生出一丝怒意,他下意识地反驳「云姑娘是怎么判断出来的,通过你那只猫吗?」 徐竟舟诧异地看了陆知许一眼,他从没见陆知许如此说话。 「猫的鼻子比人灵敏多了,或许它真能闻出些什么也不一定。」云遥这么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她差点忘了,她已经没有义务管这些了。 这晚,陆知许到底是听了云遥的话,忍着没有碰茶叶。 郁安悄悄带黑蛋出去上了厕所,本来是云遥要去的,但被他截胡了。 他黑着脸看黑蛋在地上埋屎,要不是还剩一双眼睛,黑蛋就要和黑夜融为一体了, 等一人一猫回去时,云遥已经躺进暖烘烘的被窝了。 她把旁边被子掀开,拍了拍枕头,说:「相公,来睡。」 郁安红了脸,慢吞吞地上床,不过没有盖云遥的被子,而是又打开一张盖在身上。 黑蛋舔了舔爪子,喵了一声,显然也想上床,它朝着云遥那边跃跃欲试,突然被郁安捞起来,放到身侧。 它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看了郁安一眼,钻进他的被窝里,头挨着郁安的肩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郁安顿时感觉肩膀暖暖的,伸手摸了摸它柔软的毛。 「我也要被摸。」云遥的声音突然从另一边传来。 郁安的脸腾地红了,他手一顿,缓缓转身,就见云遥把头凑到他旁边。 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软发。 云遥轻笑一声,怕郁安睡的不舒服,又悄悄挪了回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黑蛋的唿噜声,这床有点硬,云遥躺了一会儿才生出睡意。 她迷迷煳煳地转了个身,发现郁安正神色担忧地看着天花板。 他在担心陆知许。 转眼到了府试这天,云遥淡淡瞥了眼明显有些精神不振的陆知许,没说什么,一路护送郁安到了考棚。 府试要考一整天,允许带食物,但中途不能离开考场。 夏日的骄阳炙烤着大地,为了防止食物变质,云遥给郁安带了一些果干和肉干,装了一瓶水,嘱咐他尽量不要喝太多,免得中途上厕所。 与县试不同的是,府试是一人一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都有一个监考官,可见其严格程度。 考棚密不透风,像个巨大的蒸炉,里面瀰漫着汗臭味。 郁安的考间里,监考官正在不停地擦汗。他的汗流的尤其多,汗流满面,大汗淋漓,后背已经被汗浸透了。 他这不单单是热的,还是被郁安吓的。 只见郁安先是把卷子捧了起来,像看书一样通读了一遍,随后就开始了他暴风骤雨般的答题速度。他行云流水般的在试卷上着墨,所过之处如风捲残云,字迹却特别的潇洒有力。 六个时辰的题,他一个时辰就做完了。 监考官煳了一把老脸,连忙给郁安让路。 云遥正站在一处阴凉地,见郁安出来,她快步迎上来,面具下的一双眼笑意盈盈:「恭喜相公完成府试啦。」 「嗯。」郁安微微点头。 云遥拿出帕子,轻轻擦去郁安额角的汗。见郁安把头凑上来,她轻轻笑了。 「相公,你最近有遇到过什么麻烦吗?」云遥突然问。 郁安一愣,说:「不曾。」 「这样啊。」云遥摸了摸下巴,说:「那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另一边,天疏正在写信,天赐从窗户跳进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天疏没有抬头,边写边问:「你怎么回来了?」 天赐摘下面罩,圆圆的脸上露出有点丧气的表情,说:「二小姐去了考棚,我被发现了。」 天疏抬起手中的笔,语气颇有些好奇:「二小姐还有这种本事。」 「是啊。」天赐说:「要不怎么说是二小姐呢。」 天赐见天疏在写信,凑过去看了看,问:「你在写什么?」 「给相爷写信,告诉他二小姐不日进京。」天疏说。 天赐眼角一抽,说:「院试还没考呢,你就开始写信了。再说你怎么确保国子监会收一个瘸子。」 天疏淡淡看了他一眼,说:「不要因为这种小事看轻一个人,你别忘了,神医就在咱们相府,他瘸不瘸还要看相爷怎么说。至于写信,纯粹是路途遥远,不想让相爷等太久罢了。」 天赐不屑地冷哼一声,懒得搭理天疏,转身离开了。 酉时,考生们接连离开考棚,一个个就像从汗蒸房里出来的,汗流浃背。 陆知许刚出来就晕了过去,他能撑到现在全屏一口气。 徐竟舟连忙扶住他,和车夫一同把他送到了医馆。 老大夫都要下班了,见来了个晕倒的病人,又重新回了医馆。他仔仔细细给陆知许把脉,说:「有点中暑,并无大碍,就是...」
第42页 徐竟舟紧张地问:「怎么了?」 老大夫眨了眨浑浊的眼,嘆了口气,问:「他多大了?」 徐竟舟说:「快二十一了。」 「虚,太虚了。」老大夫说:「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怎么比我还虚。」 老大夫不信邪,看了看陆知许的眼球,有扯出舌头仔细看了看舌苔,说:「他是不是经常喝药啊,这肝都要坏了。」 徐竟舟愣了一下,说:「他不喝药。」 老大夫摇摇头,显然不信徐竟舟的话,他给陆知许开了些护肝的中药,又开了一些撤火药,说:「你这朋友脾气挺暴躁吧,叫他少生气,别白白损坏了身体。」 徐竟舟闻言,蹙了蹙眉,感觉这老大夫是个庸医,正要说些什么,就见老大夫拿出几根银针,在陆知许头上扎两下,陆知许就迷迷煳煳地醒了。 老大夫对徐竟舟说:「带他回去吧,告诉他平时少油,少盐,少辣,一年内不近女色,好好养养还是能恢復的。」 就是再怎么养也不可能回到当初了。 第34章 院试 因为府试之后很快就是院试,阅卷官们连夜批卷,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就忙得不可开交。 陆知许每日按时喝药,因为四五天没有碰红婴,他整个人变得焦躁不安,喜怒无常,每每拿起书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事到如今连他也意识到这个红婴的不对劲,他掏出那包茶叶,想要丢到垃圾桶里。担心被人勿食,又捡了回来,带到一处偏僻地,埋进树下的沙土里。 张榜这日,学子们聚做一团,神色各异,有的悲,有的喜。 郁安考上了府试案首,徐竟舟和陆知许也都在榜上,不过是比较靠中间的位置。 这个结果自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郁安已经是两个案首,这已经是万里挑一,若是再考上一个院试案首,那他就是省里的第一个小三元。 阁楼里,天赐已经被震惊了一次,这次淡定了不少,他懒懒地托着脸,端起天疏的菊花茶喝了一口。 「这个郁公子有点本事。」天疏渐渐提起了兴致。 「不,是二小姐有本事。」天赐说:「她一眼就看出这是个有潜力的残废。」 天疏儒雅的俊脸上露出一抹无语,有点怀疑是不是二小姐给他下了蛊。 他摇了摇头,说:「明天才是重头戏。」 没错,紧迫的时间并没有给考中的学子们一点喘息的机会,因为隔天就是最最重要的院试。 院试要考五天,五天内所有的吃喝拉撒都要在考棚里完成。 考棚外,云遥担忧地看着郁安,说:「要是热的撑不住了就出来,千万别中暑了。」 「好,」郁安微微点头,没有走,神色里有一丝犹豫,他顿了顿,说:「若是我考中了,但不想去京都,你会难过吗?」 云遥笑了,眼里如同摧残的星河,她拇指拂过郁安的侧脸,说:「如果你不想去,那我也不想去。」 郁安心头一暖,坦然地进了考场。 院试可以说是平民和官场的分界线,考上了就是秀才,可以参加省级以下的官员竞选,没考上就要再苦等三年,参加下一次院试。 每到这种时候,就会有很多牛鬼蛇神钻出来,用卑劣的手法争夺资源,也因此,大多数资源还是会流到有钱人手中,寒门贵子少之又少。 一个陌生的监考官开给郁安送墨水,他神色有些紧张,眼神紧盯着郁安的桌面。郁安察觉到不对劲,慌忙抬起长袖,尽数遮住了泼过来的墨汁。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监考官,瞳孔中的寒意似是要把他杀死。 监考官吓的后退了一步,不明白这个瘸子眼神怎么如此吓人,他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引来了其他监考官的目光。 一个方脸监考官见此人身形陌生,走到郁安的考棚里看看情况,见他满袖的墨汁,一下就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重新给郁安拿了一瓶墨水,好心地说:「你把上衣脱下来写,不要把墨沾到试卷上。」 暗处的一棵树上,天赐被这一幕吓得心惊肉跳,他拍了拍胸脯,突然感觉背后多了一道气息,他下意识地出拳,被云遥一掌接住。 「二小姐,你会轻功!」天赐压低声音,震惊地说。 云遥嘴角一抽,无语地说:「不会,我爬上来的。是你察觉的太晚了。还有,不要叫我二小姐。」 「那是我刚才太专注了。」天赐感觉被看扁了,他把刚才看到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云遥。至于后面那句话,他完全没理会。 云遥脸色一沉,双眼里酝酿着怒意,在天赐以为她要去收拾那个假监考官的时候,她突然说:「所以你看到我相公的上半身了?」 ? 天赐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好在树枝够粗,他连忙给云遥让了地方。 因为考棚附近有重兵把守,所以他们所在的地方离考棚不算太近,云遥只能看到郁安的小小身影。 看到郁安只是脱了外衫,沾了一点墨的里衣袖子挽在上面,她失望地嘆了口气,颓丧地低下了头。 天赐满脸黑线,感觉二小姐有点过于不矜持了。 不一会儿,那个假监考官被官兵拖了出来,不知道压去什么地方。 云遥看了天赐一眼,说:「带我过去看看。」 天赐拦着云遥的腰一个跃起,一路跟随官兵到了省城衙门。
第43页 假监考官被拖进地牢,云遥看不到,烦躁地啧了一声。 天赐说:「这种小地方的捕快都是垃圾,我可以带你偷偷进去。」 一听这话,云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警惕地问:「丞相为什么派你跟踪我相公?」 天赐一愣,梗了梗脖子,难以置信地说:「什么跟踪,是保护!相爷跟踪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云遥死死地盯了他一会儿,见他不像在说谎,勉强暂时相信了。 她摸了摸下巴,说:「走,带我熘进去。」 天赐确实说到做到,表演了一把蛇皮走位,真的避开了层层守卫,带云遥躲到监狱暗处,属实把她秀到了。 刺鼻的腥臭味熏得云遥头晕,她屏住唿吸,竖起耳朵,把里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原以为捕快把他带下来是要审问一番,没想到两个捕快拿着带刺的鞭子,轮番上阵,直接把人抽死了。 这省城的县太爷竟是个只当官不办事的,估计是不想惹上这假监考官背后的金主。 云遥心里暗骂了一声,被天赐偷偷带出去了。 「现在怎么办?」天赐下意识问。 云遥揉了揉太阳穴,说:「你还是继续保护我相公吧,考试还有四天,我担心还有人对他下手。」 天赐点点头,又问:「那二小姐呢?」 云遥黑了脸,说:「不要叫我二小姐。」 天赐见二小姐是真不高兴,只好说:「云姑娘。」 云遥嘆了口气,说:「我心情不好,随便转转,你不用管我。」 天赐闻言,飞身离开了。 云遥静静地躲在树后,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个捕快拖着一个麻袋从侧门走出来,转身进了一个小巷。 那个麻袋里装的应该就是假监考官的尸体,云遥隔着远远的距离,偷偷跟了上去。 第35章 红婴 这一跟,竟然跟了十几公里,到了一处偏僻之地,两个捕快把麻袋往坑里一丢,互相抱怨着离开了。 空气里瀰漫着十分难闻的气味,云遥走上坡,看到了一个大坑,里面堆着密密麻麻的尸体,阴气森森,令人作呕。 这是一处乱葬岗,县衙里死的犯人应该都堆在这里。 里面估计躺着不少冤魂。 云遥忍着噁心,缓缓滑到坑里,把那个麻袋拆开,露出假监考官鲜血淋漓的尸体。 她的脸纠结成一团,掏了掏他身上的口袋,里面空空荡荡的,估计都被捕快掏光了。 云遥不是法医,她之所以跟过来,不过是希望在他身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证明他的身份。 只要知道他的身份,就一定能找到背后的人。 她不能允许有人伤害郁安。 云遥孤注一掷,扒开他的衣服,在他的脚踝处看到了一个圆形的烙印。 这傢伙居然是个奴隶。 奴隶是没有身份,没有户籍的,他们不用交税,不用充兵,一生都被奴役着,因此没办法查到任何有关的信息。 云遥丧气地低下了头。 其实原先绍国是没有奴隶制的,大部分奴隶都是南越送的,被发配到绍国各地,用很少的价钱就能买到,根本没有人权。 南越作为被绍国压迫的国家,基本上是有啥送啥。 云遥看了看沾血的裙摆,干脆把手上的血也涂到衣服上,一路走着回去了。 等她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天都黑了,一双绿油油的小眼睛出现在她面前,喵喵叫个不停。 云遥把它抱起来,说:「我身上的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 夏天黑的晚,这个时间楼下餐厅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店小二点着一盏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擦桌子。 云遥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血,怕吓到他,准备偷偷上去。 谁知云遥都走到楼梯口了,黑蛋突然叫了一声。 店小二闻声望去,就见面前站着一个白衣,沾满鲜血的女鬼。怀里还抱着什么怪物,眼里发出渗人的绿光。 「鬼...」店小二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云遥:... 她歉意地笑了笑,在黑蛋脑壳上拍了一巴掌,快步上楼了。 不一会儿又穿着干净的衣服下来,把店小二叫醒,说:「给我准备一条生鱼。」 店小二先是左右看了看,紧张兮兮地说:「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啊。」云遥面不改色地说:「我只看见你在地上睡觉,可能是你做噩梦了吧。」 店小二愣了好一会儿,问:「那我咋浑身都疼呢?」 「因为地上硬啊。」 「也是哦。」店小二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去后厨给云遥拎出一条处理好的鲫鱼。 院试第二天,不少学生中暑晕倒,被抬了出去。 这一晕,三年的努力全白费了。 其他学生听到声响,也顾不得面子,纷纷把上衣脱下来,光着膀子答题。 考棚里到处都是汗味儿,时不时还能闻到饭菜馊了的气息。 郁安皱了皱眉,终于赶在这天下午写完了。 监考官们早就听说他的事迹,见他不到两天就出来,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郁安回去的时候,云遥正一手扼住黑蛋命运的喉咙,把它抵在墙上,一手指着它的猫脸,一脸威胁地看着它。 云遥听到开门声,见郁安回来,她先是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下一秒又转过脸瞪着黑蛋。
第44页 郁安愣了一下,问:「它怎么了?」 云遥嘆了口气,说:「黑蛋总是从窗户跳下去,而且还会开窗。」 虽然它不会受伤,但是要不是它,店小二怎么会被吓晕呢?吓晕就算了,为了给黑蛋找吃的,她还得昧着良心对店小二撒谎。 虽然良心也不怎么痛就是了。 郁安微微蹙眉,也觉得有点麻烦,倒不是想关着它,主要是因为上回那件事,周围人有点怕它。 他淡淡出声:「我们带它去远处转转,也许它累了就不想出去了。」 云遥微微摇头,说:「我带它去就好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一晚没睡好,此时郁安的神色有点憔悴,云遥给他找了身干净衣服,说:「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好。」郁安微微点头,心里一暖。 话一刚落,身后传来吱嘎一声,一转头,窗户开了一个缝,黑蛋已经跳下去了。 云遥抓狂地揉了揉脑袋,大踏步离开房间,跑下楼梯,追到客栈后面的林子里。 黑蛋瞅了瞅云遥,跑到一颗树前坐下,朝着云遥的方向喵喵叫。 云遥追过来,就见这棵树下有个洞。 黑蛋不叫了,滴熘熘地看着云遥,瞳孔在黄昏柔和的微光下圆熘熘的。 「你就是为了带我来这个地方?」云遥疑惑地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这个洞。 一股细微但熟悉的幽香钻进云遥的鼻孔,她从松散的小土坑旁拾起一小片红婴瓣,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她脑海里,她几乎立刻站起身,朝着考棚的方向狂奔。 黑蛋连忙追上去。 一人一猫速度快的惊人,甚至超越了旁边的马车。 车夫惊掉了下巴,眼睁睁看着云遥和黑蛋越来越远了。 另一边,考棚里,陆知许坐立不安,浑身颤抖,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 闷热的夏天,别人都热的不行,只有他觉得好冷好冷。 他强咬着牙,在试卷上写下一个个歪曲的字,可是身体就像到了极限,眼前也变得越来越模煳。 他掏出怀里的那包沾着土屑的红婴茶,眼里是止不住的渴望。 吃一点,就吃一点,等撑过院试,他就把这玩意戒掉。 这么想着,他的双手已经控住不住的凑近包装纸。 忽然传来啪嗒一声,毛笔摔到地上,留下一圈墨渍。 陆知许惊醒了一点,他把茶叶丢到一边,捡起毛笔,重新蘸墨,眼睛凑到试卷前面,使劲看清题目。 他不能被这东西牵着鼻子走,他还能再坚持坚持。 监考官不知道陆知许正在天人交战,只感觉他病得不轻,心里有些同情。 第36章 获救 各位应该警醒,一次性大量吸食毒品,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最严重的两种就是死亡和严重的暴力倾向。 陆知许感觉眼前的字跳来跳去,他放下笔,抓狂的挠着胳膊,脖子,只觉得浑身上下爬满了蠕虫,又痛又痒。 他的脖子被挠出一道道红痕,有的地方还渗出一丝血液。 监考官吓了一跳,担忧地说:「我送你去医馆吧。」 「不...不行。」陆知许颤抖着说:「我还能坚持,我能写...」 说着他就拿起笔,脸埋在卷子上。 可惜事与愿违,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那一笔一画仿佛都变成了嘲讽的笑脸,围绕他,在他耳边无情的嘲笑。 陆知许一下子变得暴躁起来,他一会儿大喊,一会儿用头框框撞桌子,险些把油灯撞翻。 监考官冒了一身冷汗,说:「你不能写了,我要为你的健康负责,我现在去叫官差。」 「不行!」陆知许勐地抬头,猩红的眼瞪着监考官,活像一只厉鬼。 监考官吓得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壮着胆子说:「你如果带药了赶紧吃,要是症状不能缓解,我必须把你送到医馆。」 陆知许哆哆嗦嗦地拿过茶包,双手死死捏着它。 他要考试,他的娘和妹妹还在等着他。 他颤抖着打开茶包,勾人的红婴瓣映入他的双眼。 那特殊的幽香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可以说是无孔不入。 他陶醉的闻了闻,顿时感觉焦躁不安的身体得到了缓解,他再也忍不住,抓起红婴瓣,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 像个忍飢挨饿多日的人,把面前的食物全吃光了。 陆知许后仰在椅背上,露出一副欲仙欲死的表情,一会儿嗤笑,一会儿哭泣,口中喃喃自语。 不一会儿,他眼前的一切又变成了红色,红的更加可怖,更加真实。 监考官不知道陆知许看到了什么,他只看见陆知许吃了「药」,不见好转反而更加奇怪了。 他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拉住陆知许的手腕,问:「你还好吗?」 陆知许抽回胳膊,忽然冲上前,死死掐住监考官的脖子。 监考官感到一阵窒息,他拼命挣扎,推到了桌子,发出一阵巨响,吸引了官差的注意。 两个官差进来查看情况。 两边考棚的监考官听到官差的声音终于松了口气,他们早就听到好多怪动静,奈何考试一经开始,他们就只能负责单独的考生。 官差看到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连忙上前掰开陆知许的手。
第45页 监考官差点断了气,瘫在地上大口唿吸,喉咙疼得不行。他颤颤巍巍地张开嘴,发出像拉风箱一般的声音:「送他...医馆。」 陆知许在被拉开之后就蔫吧了,低着头,头髮乱蓬蓬的,瘦的像个竹竿,风一吹就倒。 两个官差嘲讽地看了监考官一眼,带着陆知许离开了。 他们没有看到陆知许藏在髮丝下那双猩红的眼睛。 云遥赶到的时候,正好撞见陆知许跟在两个官差后面。 既然出了考棚,就证明陆知许确实出了问题,但他看上去还算冷静。 云遥刚这么想,就见陆知许勐地抽出官差的剑,高喊一声,朝着官差的脖子砍去。 那名官差还没反应过来,云遥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推开了。 另一个官差反应过来,向后跑远了些。 黑蛋炸了毛,背嵴高高的拱起,嘴里发出一阵阵哈气声。 不过显然没人把它当回事。 陆知许显然已经疯了,他双手握剑,对着空气一通乱砍。 被云遥推开的官差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意识到自己差点尸首分离,他连忙向云遥道谢。 云遥摆了摆手,精緻的玉面具透着温润的光,竟带着几分菩萨的慈悲。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一队官差,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几个人上前制服了陆知许,把他的手拷在背后。 几个官差不可避免的挂了彩。 陆知许突然力气大的出奇,疯狂的顶撞,四个官差合力才制止住他,带他去指定的医馆。 云遥抱着黑蛋,缓步跟在后面。 此时太阳已经西落,黄昏的光渐渐退去,余下的只有街道边的红灯笼,勉强照亮街道。 打更人已经开始吆喝,官差们见身后跟着一个带着面具,抱着黑猫的清冷少女,莫名感觉背嵴发凉。 两个官差上前驱赶,被一个大耳朵官差制止了。 大耳朵说:「让这个姑娘和我们一起去吧,刚才就是她保护了我,我觉得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云遥顺势点了点头,说:「这个人是我相公的同窗。」 其他官差闻言,觉得也算合情合理,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各省城给考生看病的医馆就和校医院差不多。大夫都是京都派下来的,十分专业。 杨大夫一把年纪,髮际线都移到后脑勺了,他一见陆知许,忍不住哀嘆了一声。 官差们不明所以,杨大夫也没多说什么,只叫他们把陆知许按住了,他则拿出几根银针,刷刷刷扎在他脑门上,没一会儿,陆知许软了下来。 官差们把陆知许小心放到床上,他们的活就算完事了,一个个筋疲力尽地往外走。 大耳朵毕竟差点死了,他捂着脖子,眉头微蹙,问:「杨大夫,他这个病不传染吧。」 杨大夫摇头,像一颗光滑的滷蛋扎着小辫子,他说:「这不是病,也不传染的。」 「哦...」大耳朵一愣,心道这居然不是病,不过也舒了口气,和杨大夫道了谢,转身离开了。 杨大夫给陆知许把了脉,又在他胳膊上扎了几针,神色晦暗不明。 云遥站在一旁,问:「他还能恢復吗?」 杨大夫脸上多了一分惊奇,他看了眼云遥,说:「姑娘好似知道他为何这样。」 云遥摸了摸黑蛋的小脑袋,说:「知道,只可惜知道的太晚了。」 杨大夫说:「你先回去,让他在我这儿住几天,不过他亏损严重,以后还能不能正常生活都要看造化。」 云遥闻言付了诊金,转身离开了。 她看出这个老大夫知道些什么,但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杨大夫和她有同样的想法。 杨大夫铺开几十根银针,脱下陆知许的衣服,精准地在他的穴位上施针,把陆知许扎成个刺猬。 第37章 美人计 回去的路上,一人一猫饿得不行,外面的摊子早就撤了,云遥干脆去店里买了两个烀好的大肘子,租了个马车回到客栈。 云遥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见郁安还在睡,便决定去楼下坐会儿。 谁知黑蛋一下子窜到床上,趴在郁安脸上。 郁安吸了一嘴毛,一把将它拍开,咳了两声。 黑蛋愉悦地摇了摇尾巴尖,爪子扒了扒肘子的外包装,喵了一声。 云遥:... 大肘子烀的又嫩又香,没有放太多调料,云遥给黑蛋掰了一大块儿,它闻了闻,满意地叼到角落里去了。 郁安即使是啃肘子的动作都那么优雅,云遥欣赏了一阵,把陆知许的事告诉他了。 见郁安蹙眉,云遥说:「等徐竟舟考完了,我们一起去看他吧。」 「好。」郁安点头。 从这天以后,黑蛋就没再往外跑了,想上厕所就会喵喵叫,乖的不行。 三天的时光平淡的过去,唯一的变化就是云遥睡的越来越放肆了,每天早上都像一个八爪鱼一样缠在郁安身上,把他缠成一个木乃伊,一动不动。 徐竟舟在考棚里答题到了最后一秒,尽他最大的能力考完了院试,直接蜕了一层皮,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没有遗憾了。 他身上黏煳煳的,只想尽快洗个澡,然而等人走空了,他也没看到陆知许。 或许是陆知许提前回去了,徐竟舟这么想着,赶紧回客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第46页 郁安听到声响,敲了敲徐竟舟的房门。 「郁兄,你看到知许了吗?」徐竟舟见是郁安,连忙问。 郁安摇头,说:「他在医馆,我们去找他。」 「好。」徐竟舟露出担忧的神色,和郁安下了楼。 云遥早早在下面等着,见两人出来,他对徐竟舟伸出一只手,说:「诊金十两。」 徐竟舟一愣,乖乖数了十两银子,递给云遥。 三人到了医馆的时候,其他在考棚生病的学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一个男人悽厉的惨叫传来,在空荡荡的医馆里传出回声,青天白日里依旧有些恐怖。 徐竟舟听出这是陆知许的声音,加快了脚步。 只见陆知许被死死绑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大喊,头使劲往床上撞,形容异常憔悴,已经没有正常人的样子。 杨大夫就像个受虐狂,他此刻做不了什么,但也不走,只是擦着满头的汗,忧心忡忡地看着陆知许,耳朵里迴荡着穿脑魔音。 「他这是怎么了?」徐竟舟扑上去问。 杨大夫见到三人,把他们带到另一个房间,说:「他这种情况,可能要花一年才能戒掉那东西。」 「那东西?」徐竟舟一愣,随即想到了那个茶叶。 杨大夫嘆了口气,说:「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才十几岁,跟着师傅去边疆给将士们看病。几万将士齐齐出现身形消瘦,肝损伤严重,出现幻觉的症状,却查不出病因。」 「后来发现是军里混了西干的奸细,他们把一种红婴花做的茶叶磨成粉,倒进井里,才导致将士们出现此症状。边疆战士因此被西干打的连连败退,老庆阳候当机立断,下令搜出所有的茶叶,将他们当着西干人的面烧个精光。」 「当时我师父和好几十个医师负责给将士们调理身体,我负责打下手。没想到那玩意会让人上瘾,好多将士发了疯,求我师父给他们搞点那玩意,我师父不干,他们就自杀了。」 「当年是死的死,伤的伤,自杀者有之,互相残杀者也有之,边疆如同人间炼狱。若不是老庆阳候在场,只怕是会边关失守。」 杨大夫回忆起当年的惨状,一脸悲痛,忽而又想起什么,说:「我记得为了超度亡魂,先皇陛下下令,在甘雨村的后山上建了一座寺庙,每年都要由丞相亲自去庙里为将士们祈福。」 云遥本来正沉浸在悲痛中,听到这里突然嘴角一抽。 每年一次,她那个病秧子爹真的不会被折腾死吗? 郁安一愣,深深看了云遥一眼,他一直知道云遥与云相生的极像,原以为只是巧合,现在不得不多了一分猜测。 徐竟舟心中惊诧,说:「要是让红婴在绍国传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是了,」杨大夫说:「老夫不日便要回京,必要将此事禀报陛下。」 「那知许该怎么办?」徐竟舟担忧地问。 杨大夫捋了捋比头髮还茂密的鬍子,说:「我给他开了足够的药,你们把他拉回去,找个房子关起来,他早晚会戒掉红婴的。」 「不要放弃他,我看他是个有毅力的,如此痛苦也不曾出口要那东西。只是身体亏损过于严重,难免折了些寿命,以后怕是也会身体虚弱,干不了重活。」 这恐怕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徐竟舟暗嘆了口气,给杨大夫鞠了一躬。 陆知许喊得太勐,已经晕过去了,徐竟舟把他绑成一个粽子,艰难地抗到马车上。 云遥承认,她确实有点被两人的友谊感动了一把子,主动帮忙搬药。 几人到客栈的时候,店小二见徐竟舟扛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第一时间想到了绑架犯。 再看那人,蓬头垢面,骨瘦如柴,一看就是被折磨的不行了。 店小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没想到此人看着文质彬彬,竟是个败类,他抬腿就要冲出去喊人,突然被郁安拦住。 郁安走到他面前,嘴角带着一点上扬的弧度,他温声说:「我的朋友累坏了,能否给我们准备些吃的。」 店小二一下被晃瞎了眼,感觉受了蛊惑,连忙点头说:「好,我这就去准备。」 对哦,这可是府试案首的朋友,怎么可能是绑架犯呢,他真是瞎操心。 这么一会儿空挡,徐竟舟已经到了楼梯拐角,店小二看不到他了。 云遥不可置信地看着郁安,他居然对别人使用美人计。 看吧,没有那个男人会好看而不自知。 她气鼓鼓地上了楼,把郁安一个人抛在楼下。 她不吃饭,爱谁吃谁吃。 第38章 解元 黑蛋显然很有安全感,它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觉,黑黑的肚皮露在外面,看上去毛茸茸的。 云遥一下一下扒拉它的小爪爪,黑蛋是真的黑,连肉垫都是黑的,一点杂色都没有。 郁安拄着拐杖上来,说:「下来吃饭吧。」 云遥这么看着郁安,突然感觉他长高了,身上少了一丝少年气,多了一丝男人的成熟,看着更诱人了。 她撇了撇嘴,说:「不吃。」 郁安一愣,说:「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让我吃也行,」云遥瞥了他一眼,说:「你也对我笑一下,我就吃。」 郁安一下子红了耳根,抿了抿嘴,半天没什么反应。
第47页 干嘛,对别人笑,对她就不可以了。云遥冷哼一身,背过身,留给郁安一个高冷的背影。 可惜她的肚子并不给她高冷的机会,发出一连串「咕咕」声,表示对她的抗议。 云遥尴尬地摸了摸肚子,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她的肩膀上,云遥顺势转过头。 只见郁安脸红的像猴屁股,满眼挣扎,见云遥看过来,努力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最灿烂且最古怪的笑容。 云遥一下子被逗笑了,她努力咳了咳,止住笑意,用手背贴了贴郁安滚烫的脸,他的脸好烫好烫,让她想到了家里的火盆。 她握住郁安温热的手,歉意地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郁安微微点头,脸上的温度久久没有褪去。 考试院里,一个山羊鬍的男人面前摆着摞成小山高的卷子。 他是礼部左侍郎卫鑫荟的亲信蒋植,专门负责此省院试,所有订好的试卷都要先经由他手检查一遍。他不负责批卷,只是看看是否有人动手脚。 在他的背后,倒着一个血淋淋的男人。 蒋植拿起一沓已经装订好的卷子,指出上面空白的几页,转身对男人说:「这个考生的卷子呢?」 男人吐出一口鲜血,死死盯着蒋植,摇了摇头。 蒋植没什么表情,走到男人旁边,在他碎裂的手骨上重重踩下去,左右碾了碾。 男人疼的大喊,目眦尽裂,血管爆凸,另一只手死死掰着蒋植的腿。 蒋植丝毫未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他的试卷呢?」 男人实在忍不住了,他颤颤巍巍地从里衣掏出折了很多折的卷子,用一只手艰难地打开几折,递到蒋植面前。 蒋植看了眼,确认是试卷,正要接过,只见男人露出一抹邪笑,喷出一口鲜血。 血液滩在卷子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蒋植怒不可遏,一脚踩断了他的脖子。 他嘆了口气,坐到桌子上,摊开试卷,醒目的血迹让试卷变得褶皱,虽然字迹有点煳,但还能看清,他看了眼姓名栏,里面赫然写着郁安两字。 他把卷子放到最上面,叫来两个官差,说:「我检查过了,抱给那帮阅卷官吧。」 官差们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此刻看到那个惨死的男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两人抱着试卷,快步往出走,没走两步,就发现蒋植正跟在后面。 「蒋大人这是...」一个官差小心开口。 蒋植说:「我信不着你们。」 两个官差不好说什么,满头大汗的走着,总感觉背后有只鹰正盯着他们。 到了地方,阅卷官们看到卷子上那滩血,都吓得不轻。 一个阅卷官看出不对头的地方,壮着胆子说:「蒋大人,沾了污渍的试卷是要作废的。」 蒋植眼珠子一瞪,说:「这是我的血,你敢说它是污渍?」 蒋植一米九的身高,站在前面像一堵墙,久经沙场的他,说话都带着一股子杀气。 阅卷官牙齿都在打颤,磕磕巴巴地说:「可...可是这张卷子没有和其他卷子装订在一起,对其他考生有失公平。」 「这到不必担心」蒋植忽而语气平缓:「这是我亲自追回来的卷子,出了问题我全权负责。」 说着,他翻出装订在卷子里的白纸,说:「难不成你们觉得这个更公平?」 监考官们面面相觑,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再看蒋植,眼里不由得多了一丝敬佩。 如此正直负责之人可是不多见了。 一间华贵的客栈里,天疏端着茶杯,细细描摹着上面的花纹,嘴角带着一分笑意。 天赐倒吊在窗外的一棵树枝上,烦躁地说:「是谁不行,怎么偏偏是他蒋植啊。」 天疏说:「蒋植此人有意思的很,早年三次院试解元全部被人换了去,他竟一气之下当了兵。一个文弱书生,在军营里练出一身蛮肉。」 「有意思个屁,」天赐说:「简直轴的不行。」 天疏放下茶杯,说:「卫鑫荟就是看中他轴,才会多次送信,请他出山。有蒋植在,礼部的空气估计会干净不少。」 「你老夸他干什么,」天赐无语:「还不快想想怎么让那瘸子变成解元。」 天疏顿了顿,说:「有蒋植在怕是不容易,不如从国子监下手来的更快。」 说着天疏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面值足够给国子监再盖一栋楼。 他晃了晃银票,说:「我们给老祭酒出个主意,让他给陛下上书,通过举荐的方式,从每个省收一个穷学生,他名利双收,不会不同意的。」 天赐娃娃脸拧成一团,花这么多钱,还不如直接把二小姐绑回去。 天疏像是看出他所想,摇了摇头,说:「钱乃身外之物。如今相爷正对二小姐感兴趣,若是让她生了嫌隙,你有几个头也不够掉的。」 天赐哆嗦了一下,说:「等院试出了结果,若那瘸子不是解元,就照你说的办吧。」 话虽这么说,但他已经开始准备给老祭酒送钱了。 五日后,院试张榜了。 与此同时,一张张带血的试卷也被贴在正中央,那是解元的卷子,按照规矩,要贴出来展示给众人。 下面聚了一堆人,一个个瞠目结舌,面色发青,在下面惊恐地讨论起来。
第48页 「这解元还活着吗?」 「我一点也不羡慕他了...」 「我也是...」 第39章 醉酒 「那不是我的血。」客栈门口,面对坚决要带他去医馆的云遥,郁安既无奈又好笑地重复了一便。 云遥红着眼睛,鼻子有点闷闷的,她盯着郁安,问:「真的?」 「真的。」郁安眼里透着温柔,语气无比坚定。 云遥松了口气,天知道她看到那么一大滩血的时候,心脏都要裂了。 省里出了小三元这事儿就像插了翅膀,不一会儿就传开了。以往但凡是院试解元的住所,必然会宾客满盈,热闹非凡。 但是这次不同,虽然郁安是小三元,可是那捲子上的血实在是太吓人了。万一再让他受到刺激,吐血身亡了怎么办。于是人未至,礼先至,客栈外面静悄悄的,却堆满了小山高的礼物,全是大补的食材。 客栈老闆乐呵呵的,特意腾出一间空房给郁安放礼物,还命人准备了一顿最最最丰盛的晚餐。 徐竟舟也榜上有名,不过比起这件事,他更替陆知许高兴。 前几日还疯魔般的陆知许今天突然恢復了一丝意识,他虚弱地看着徐竟舟,徐竟舟理解过来,把他嘴里的布料拿出来。 徐竟舟有些歉意地说:「过段日子回到镇上,你就不用塞着嘴了。」 陆知许小幅度摇了摇头,嗓子像被火烧过,发出极度沙哑的声音:「恭喜你...考上秀才。」 原来他虽然没有意识,但别人的话都能听到。 徐竟舟难免有些酸涩,他就这么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怎么能心平气和地看他出事。 郁安拄着拐杖上来看两人,见陆知许恢復了意识,他也松了口气。 陆知许颤颤巍巍地说:「别来,你们...都去庆祝...快去。」 一个读书人如此重要的一天,怎么能毁在他手里。 徐竟舟无奈起身,又把陆知许的嘴塞住,和郁安一前一后离开了。 云遥叫人给黑蛋准备了一些水煮鸡胸肉,小傢伙吃的很香,湿漉漉的鼻子一抖一抖的。 她见两人下来,兴奋地招了招手,等两人坐下后,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 吃的时候还时不时餵郁安一口。 徐竟舟摸了摸胸口,扪心自问,他真的需要吃这顿饭吗? 没一会儿,店小二端来一瓶桃花酿,给三人都倒了一杯。 云遥还没喝过古代的酒,自是忍不住好奇,她端起酒杯,一股悠然的清香在鼻尖缠绕。 作为上辈子的酒量王者,她的脑子里是完全没有醉酒这个选项的,她把酒杯凑到嘴边,微微喝了一小口,立刻眼前一亮。 这酒甘而不辣,回味悠长,清清甜甜的,像小饮料,很好喝。 于是她几口喝完了这一杯,觉得不过瘾,又要去倒,却被郁安拦住了。 他清润的嗓音透着几分无奈:「你喝醉了。」 云遥不高兴地蹙起小眉头,说:「没有,我酒量好着呢,才一杯怎么可能醉。」 说着她就要把郁安挡在前面的胳膊扒拉开,却愣住了,傻兮兮地说:「相公,你怎么有十根手指。」 「你喝醉了。」郁安嘆了口气,手轻轻抚过她滚烫的小脸蛋,说:「我扶你回房间。」 云遥只感觉刚才脸上有个东西冰冰凉凉的,她捧起郁安的手,重新贴在脸上,小脸蛋来回蹭了蹭,感觉很舒服。 郁安只觉心头一热,红晕又爬上他的耳根,他语气温柔地问:「还站得起来吗?」 「嗯。」云遥点了点头,乖乖站起来,像个懂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走在郁安旁边。 她虽然脑子混混沌沌的,但还记得郁安的腿疾,于是把着扶手,一步一步试探着台阶,慢吞吞地走回房间。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屋子里不怎么亮堂,黄昏温柔的微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郁安给云遥铺好了被子,转头却见她正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腿窝里。 郁安一愣,轻声唤到:「遥遥?」 云遥抬起头,她不知想到什么伤心事,鼻尖红红的,眼眶微醺,秋水般的瞳眸下是两道清晰的泪痕,嘴唇微微抽搐,看起来难过的不行。 郁安心口痛了一下,想要把她扶起来却做不到,他再次意识到自己的没用,只能伸出一只手,想要轻轻碰一碰云遥。 谁知云遥突然起身,把郁安逼得向后退了一步,他腿弯碰到床沿,一下子摔坐在床上,拐杖从手中滑落,磕到一旁的桌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云遥一把扑上前,轻轻抱住郁安没有知觉的双腿,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的好大声,震天撼地,边哭还磕磕巴巴地问:「疼不...疼?」 郁安一阵错愕,原本风轻云淡的脸上浮出一丝慌乱,他连忙说:「不疼,它没有知觉。」 「你骗人!」云遥哭得更大声了,又哭又喊:「怎么会不疼?我觉得你疼!」 她边哭边把脸贴上去,轻轻护着那条腿,像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泣不成声地喊着:「疼...你疼...」 湿热的眼泪浸透郁安的裤腿,他轻轻拍着云遥的肩膀,一遍一遍地柔声说:「我不疼的。」 只是不知为何,说的次数多了,他的眼眶也开始有些酸涩,感觉胸腔里涨涨的,有些难受。
第49页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几个世纪,云遥哭累了,声音渐渐变小,竟然就这么坐在地上,头靠在他的腿上睡着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郁安吃力地把云遥拖到被窝里,温柔地盖上被子。 她身上还萦绕着淡淡的酒香,睫毛湿湿的,在睡梦中下意识掖了掖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 郁安轻轻擦过他的眼泪,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他的腿伤让她心疼了。 别人看到他的腿,只会觉得他是个瘸子。但她会关心他疼不疼,会为他难过。 郁安躺在云遥旁边,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睡颜,不知不觉也渐渐睡去。 黑蛋喵了一声,扒拉开一条门缝,像液体一样挤进来,跳到两人中间,在郁安的脸上闻了闻,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捲成一个球,眯眼睡觉。 突然它竖起耳朵,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房顶。 盯了一会儿,声音不见了,它打了个哈欠,再次进入梦乡。 第40章 上京 隔天早晨,郁安醒来,她见云遥还在睡,便去楼下找店小二做了一碗醒酒汤。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餐馆里的客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时不时有人看着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郁安的神色有些困惑,店小二瞥了他几眼,没忍住,还是好心劝到:「公子,以后做那事的时候还是稍微温柔点好,昨晚那声...太大了。」 郁安脑袋嗡的一声,脸烫得冒烟,什么话也没说,接过醒酒汤,以一个瘸子最快的速度上楼了。 等他回房间的时候,云遥正呆坐在床边,她感觉眼皮好重,嗓子疼,脑子还昏沉沉的,她揉了揉太阳穴,见郁安端着醒酒汤,她轻轻接过来喝了。 「咦?相公,你的脸好红啊。」云遥哑着嗓子说。 郁安于是脸更红了,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 云遥的核桃眼夹杂着狐疑,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郁安。 她洗了漱,用凉水轻轻敷眼,减轻眼睛的干涩。 敲门声想起,徐竟舟看了看两人,想起昨天的声音,神色有些尴尬地说:「我和知许决定吃过饭就回去了。」 「一起吧,我们也回去。」云遥哑着嗓音,边说边尝试着戴上面具,结果沮丧地发现原本服帖的面具因为她的肿眼泡居然带不上了。 徐竟舟一愣,说:「国子监九月就开学了,你们若是回去怕是会来不及吧。」 郁安正要开口,楼下突然传来一阵说书的声音。 「话说这九幽大陆之上有一神医,名为窦燕堂,据说他生的极其俊美,不到而立之年便可枯骨生肉,起死回骸...」 云遥耳朵一动,问:「哪来的说书先生。」 「老闆请的,」徐竟舟说:「考生都走了,老闆在想办法招揽客人。」 云遥激动地拉着郁安,说:「走,我们下去听听。」 「好。」郁安点头。 等他们下去的时候,餐馆近乎座无虚席了,有人认出郁安是小三元,主动给几人让了坐。 云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奈何对方太热情,他们也不好拒绝。 此时说书先生正讲到精彩的地方,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摺扇,老神在在地走了几步,继续讲到:「他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且向来特立独行,医谁毒谁,全看他的心情。」 「谁能想到,如此不受拘束之人,居然甘愿住在相府,为云相看病...」 场下闹哄哄的,有个人出声询问:「这么说,神医就定居在京都喽?」 说书先生鬍子一挑,说:「自然。」 「那也多半是为了钱吧,」那人不屑地说:「说什么特立独行,治的不还是有钱人。」 底下的人纷纷应和。 「哎,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讲的。」说书先生扇子一甩,发出啪的一声,场下顿时安静,他一眼扫过众人,说:「云相为人清廉,两袖清风,在京都圈子里,根本算不得有钱。神医住在丞相府,是因为云相身上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他的病。」 接下来的时间,说书先生从三方面讲解云相的病有多么奇怪,底下的人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感慨云相是个好官。 云遥嘴角一抽,突然感觉一只手覆上她的小手,她回握住那只手,笑着看向郁安。 郁安神色如常,说:「我们进京吧。」 云遥一愣,看了眼说书先生,意识到郁安是想要治腿,心中盘算着神医跟着云相去山上寺庙的可能。 谁知说书先生下一刻就说:「神医留在丞相府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云相允许他在府里种各种奇花异草,因此他是绝对不会长时间离开丞相府的。」 接着他又开始讲那些奇花异草有多么危险。 云遥脸色一黑,随即嘆了口气,说:「你若不愿留在京都,等治好了腿,我们就回来。」 「好。」郁安眼底带着温柔,轻轻地说。 这天中午,吃过午饭,徐竟舟和车夫就开始搬东西了。 陆知许躺在马车里沉沉睡去,杨大夫开的药有镇定的成分,可以协助他的精神得到休息。 郁安指了指装着礼物的房间,说:「把这些补品带回去吧,我进京带不了这些东西。」 徐竟舟得知郁安要进国子监了,也替他高兴,他温和地笑了笑,说:「那就多谢郁兄了,若我来年进京赶考,再去拜访你。」
第50页 「好。」郁安点头答应。 徐竟舟收拾好东西,在郁安和云遥远送的目光下离开了。 两日后,云遥陪同郁安去考试院领了京都路引和国子监的入学文书。 她雇了一辆马车,两人一猫就这样踏上了去京都的路。 在洛州落脚的时候,云遥给赵小芹一家写了信,她要把家里地契的位置告诉他们,反正她不会种地,干脆把地送给赵小芹家。 洛州之前遇过大水,很多路都损坏了,如今新路修好,十分平坦,马车都快了不少。 京都,天师殿。 赵蔺山已被软禁数月,早已想通了其中门路,只后悔当初操之过急,惹恼了陛下。 陛下与先帝不同,对天师殿颇为忌惮,也不信星象,若是再提及此事,恐怕也只会适得其反。 赵蔺山摇了摇头,正要从中心高台上下去,突然感觉眉心一颤。 他连忙盘腿坐下,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细密的汗珠从头上冒出来,他睁开眼,瞳孔颤抖。 「妖星...过来了。」 一个如神祇般一尘不染的少年正站在高台下面,他看出父亲的异样,走上前来询问到:「父亲,你怎么了?」 赵蔺山摇了摇头,感慨自己大限将至,他递给少年一个锦盒,说:「眠儿,妖星靠近上空,为父要开始做法了,去把殿内弟子遣散,不要叫任何人打扰我。」 「这个锦盒一定要收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开。」 少年眸中透露出担忧,他自幼学习星象,深知妖星的威力,他说:「父亲,让我和你一起。」 「不可,」赵蔺山语重心长地说:「为父做法的这段时间,天师殿还要靠你管理。」 见少年还不愿离去,赵蔺山眉眼带了一丝怒意:「莫要小瞧了为父,还不快下去。」 少年无奈,只得下去了。 第41章 嗜睡 云遥感觉自己患上了嗜睡症。 黑蛋平均每天睡二十个小时,还有十几个小时是打盹儿,然而云遥每天真的是结结实实睡了二十个小时,醒着的时候也是混混沌沌的。 郁安很担心,想要带云遥去医馆。 云遥微微摇头,努力保持清醒,说:「我没事,可能有点水土不服。」 郁安不放心,固执地看着她,说:「马上到了柳城我们就去看看。」 云遥心里一暖,却也忍不住嘆气,因为她知道这不是病。 她枕上郁安的腿,轻轻蹭了蹭,有些困顿地说:「可是我不想出去,我想一直睡在你腿上。」 郁安耳根一红,微微抿嘴,眼神里透着倔强。 云遥迷迷煳煳地笑了笑,说:「我答应你,要是我到了京都还嗜睡,我就乖乖去医馆。」 「好吧。」郁安轻轻揉了揉云遥细软的髮丝说到。 云遥高兴了,她把头埋进郁安的小腹,再次陷入昏睡。 她能如此确定这不是病,是因为她感觉到灵魂在被剥离。 这不好形容,但如果你体验一把就一定能区分出来。 她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明明身体下面是马车硬硬的木板,地心引力也没有消失,她却觉得置身在虚伪的空间,感受不到重力,触觉也不再灵敏,每一次努力清醒,都是在和某种力量用力对抗。 黑蛋也越来越粘云遥了,偶尔云遥清醒的时候也会想,猫咪是不是真的能看到人看不见的东西。 如今他们已经出了洛州,也算走完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按照这个速度,八月中旬就能到京都了。 这晚,马车开到一个小镇,在一个小客栈前停下。 因为没有车夫愿意跑太远,所以每到一个地方都要重新租个马车,郁安把云遥扶起来,付了钱,准备在这间客栈歇脚。 他柔声唿唤着云遥,见她没有反应,又轻轻晃了晃她的身体。 云遥微微蹙眉,她能听到有人在叫她,但那个声音却十分空灵,她清晰地感觉到听觉也在下降。 她挣扎着清醒过来,感觉胃里一阵噁心,脑子里有股眩晕感。 郁安扶着云遥的手微微用力,说:「我们下去吧。」 「好。」云遥笑着应下,动作还算自然地下了马车,还把郁安扶下来。 黑蛋乖乖跳下来,跟在两人后面。 开客栈的是一对老实本分的中年夫妇,老闆姓张,早年农活干多了,微微有些驼背。 他见两人风尘僕僕地赶来,连忙准备了一个房间。 房间虽小,但很干净,云遥一头栽到床上,还不到三个唿吸就睡着了。 郁安握了握拳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云遥,半晌,把她身体扶正,轻柔地盖上被子。 不知是不是云遥的错觉,离京都越近,她就昏睡的越狠,比如这次她就直接睡了一天一夜。 郁安一夜失眠,孤寂地站在外面,徐徐微风吹起他的髮丝,远处的树叶沙沙作响。 老闆娘看出了门道,走到门外说:「小公子,和你一起的姑娘是不是病了?」 郁安知道老闆娘没有恶意,微微点头。 老闆娘嘆了口气,说:「要是生病老不见好,那可能是魂跑了。」 郁安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老闆娘。 老闆娘接着说:「小公子不用着急,等会儿我给姑娘下碗面。你端着面,站在门口叫她的魂,她就会回来了。」
第51页 见郁安没有拒绝,老闆娘连忙起锅烧水去了。 半晌,郁安端着热气腾腾的面,傻兮兮地站在门口,说:「遥遥回来吃饭了。」 「哎呦,你得大点声,不然她听不见。」说着老闆娘拿来一根木棍,用力敲了敲门框,喊道:「遥遥姑娘回来吃饭!遥遥姑娘回来吃饭!」 郁安涨红了脸,也跟着喊道:「遥遥回来吃饭!」 老闆娘笑的憨厚,说:「行了,等姑娘醒了,把面餵给她,保管她活蹦乱跳的。」 郁安和老闆娘道了谢,端着面回屋了。 云遥还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郁安把面放在桌上,坐到云遥旁边,默默地看着她。 黑蛋感觉到他的难过,走到他旁边,小脑袋胡乱蹭了一通。 半晌,郁安红了眼眶,手指划过云遥精緻的额头,嘴里呢喃着:「你是不是不回来了...」 云遥缓缓睁开眼,嘴角勾了勾,抓住他的手,说:「我在。」 她从没想过要离开,不管尝试多少次,她都会逼迫自己清醒。 她还要和他天长地久呢。 郁安紧紧握着她的手,他明明不信鬼魂之说,可云遥和普通人太过不同,叫他不得不多想。 如今见她醒来,他居然有种失而復得的喜悦。 云遥揉了揉肚子,说:「我饿了。」 郁安闻言把面端过来,却见面已经坨了,他愣了一下,想起老闆娘的嘱咐,犹豫着递给云遥,说:「少吃一口,我去给你找吃的。」 云遥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饿得不行,她接过面,大口大口地夹到嘴里,一根面条也没有留。 这是云遥这些天里胃口最好的一次,郁安心里落下一块儿石头,说:「你是不是好了?」 「嗯。」云遥咀嚼着最后一口面,小脸圆熘熘的,像个肉糰子。 说来也是奇怪,她正奋力地与那股抽剥她灵魂的神秘力量抗衡,在感到筋疲力尽的时候,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唿唤她的名字。 于是她又股足了劲坚持了一会儿,那股力量便突然消失了。 郁安一把抱住云遥,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久久不愿分开。 云遥把手搭在他的背上,少年的背比想像中坚实,云遥轻轻地拍了拍,像在哄一个孩子。 黑蛋不满地喵了一声,挤到两人中间,惹来云遥的笑声。 天师殿里,赵蔺山勐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俯下身,剧烈地咳嗽,几滴粘稠的血液淌进他的一小捋鬍子,又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妖星没有陨落,反倒是他被功法反噬,滩在地上动弹不得。 赵风眠不顾劝阻,上前扶住他,说:「父亲,我扶您下去休息。」 赵蔺山痛的说不出话,他想甩开儿子,突然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哇地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第42章 小乞丐 这一下,赵蔺山真的从软禁变成了休养。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但也不敢含煳,连忙给他医治。 赵风眠一直守在他身边,守到他悠悠转醒。 「眠儿...」赵蔺山努力挪动着身体:「快扶我回中心大殿。」 「天师大人使不得啊!」两个太医连忙跪下,说:「您现在身体虚弱,需要好好修养。」 要是有他们两个在,天师大人还死在殿里,那他们的人头估计也该掉了。 赵风眠说:「父亲,以您现在的状态,功法也会减退,还是应该安心修养为好。」 赵蔺山一下瘫坐在床上,满脸沧然地说:「妖星出世,星辰异变,如若不除,必将酿成大祸。」 「且这妖星直直逼近京都上空,这是要霍乱皇朝啊!」 赵风眠面色凝重,思索片刻,说:「妖星要来,便让它来。待它入京,我们便用秘法将它除掉。」 赵蔺山愣了一下,便听赵风眠接着说:「由我来做法引。」 「胡闹!你会死!」赵蔺山一字一顿地说,眼眶猩红,愤怒下掩盖着悲伤。 赵风眠摇头,说:「我有很多优秀的师兄师弟,即便没了我,他们也能护着天师殿。」 「但若是妖星不除,全天下乃至全世界都会遭难,我们不能让百姓至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本就是个养子,是父亲让他能在世上多活十余载,如今也该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赵蔺山闻言,苍老的不成样子,他低着头,不知是应了还是没应,但也不再挣扎着去中心大殿了。 赵蔺山吐血一事迅速传到绍皇耳中。 然他没什么反应,依旧在批像小山一样的奏摺,时不时发出一点微弱的声响。 尚书房气压低的吓人,李福哆哆嗦嗦的站在一旁,心里念叨着陛下什么时候能换掉他这个随侍太监。 这样的福气他不想要。 天师殿在百姓中的威望极高,是离神最近的地方,百姓得知天师大人数月在殿内修养,已是人心惶惶,京都里也传出很多不好的猜测,担心绍国是不是失去了神的庇佑。 绍皇是不信这些的,不但不信,还十分厌恶。先帝就是因为太信星象之说,才会畏首畏尾,优柔寡断,让绍国损失惨重,西干逐渐壮大。 在他看来,天师会吐血,不过是被软禁多日,抑郁了而已。 半晌,绍皇说:「天师为百姓操劳过多,赏银万两,再去皇库取一些补品送去,让他病好了过来见朕。」
第52页 「喳。」李福低着头,像要把自己埋在地里一样出去了。 常年跟在绍皇身边,他已经练就出听暗话的本事,皇帝这是解了天师大人的软禁。 云遥一行人稍作休整后便出发了。 她彻底活了过来,大概是之前睡的太多了,最近格外清醒,她每天像个牛皮糖一样粘在郁安身上,惹得郁安满脸通红。 甘雨村位处绍国的东北边,如今他们离甘雨村越来越远,也就越来越热,黑蛋热得不行,整日四脚朝天,瘫在马车里。 这一片村镇少,天黑了也没找到个人家,车夫经常在这一片拉货,因为中途需要在外面过夜,没多少车夫愿意干,他一个人也赚得盆满钵满。 他把马车停在河边,说:「今夜就请两位在马车里将就一晚,这条河鱼多,我给你们抓两条。」 车夫一看就熟练的很,这么黑的天,他拿着鱼叉,一插一个准。 黑蛋感觉找到了对手,它静静地匍匐在河边,瞅准时机一口甩出来一条大鱼,大鱼在地上胡乱扑腾。黑蛋追着把它咬死,然后叼着大鱼在车夫旁边走了一圈。 车夫笑着说:「二位养的猫真是有灵性,都说黑猫是祥瑞的象徵,如今看来不假。」 云遥笑了笑,在黑蛋的脑袋上摸了摸。 车夫生了火,一边烤鱼,一边在地上打了个床铺,他今晚就睡在里面。 云遥钻进马车,从行李里翻出两瓶调料。 她就担心会有这种情况,带了调料以防万一。 均匀撒过调料的烤鱼香气扑鼻,云遥特地在她那条鱼上多撒了一些辣椒碎,做成麻辣烤鱼。 她感觉肚子里的馋虫都要被勾出来了,她直勾勾的盯着鱼,等它一熟便拿下来,轻轻吹了吹,嗷呜一口,鱼肉鲜嫩,只是还有些烫,她唿了两口气,又用舌尖翻滚了几圈,才咽到肚子里。 反观郁安,他吃烤鱼也是一小口一小口的,看起来很优雅。 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被香味吸引过来,他跑到云遥面前站着,嘴里还流着口水。 这乞丐臭的不行,车夫见状拿起鱼叉就要驱赶他。 云遥一愣,握住鱼叉,说:「小心伤到他。」 小乞丐看着不大点,瘦瘦小小,走路一摇一晃,直勾勾地盯着云遥的烤鱼。 郁安见状,把他的烤鱼递给小乞丐,谁知小乞丐看都不看一眼,突然转过身,跑到河边,扑通一声跳下去。 几人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查看,只见小乞丐静静地趴在水里,一动也不动。 云遥正要把他拎起来,突然间刚刚被小乞丐吓跑的鱼又一点点游回来了。 下一秒,小乞丐就像一个水底的狩猎者般,勐地把一条鱼拍到河面上。 然后他又静下来,等待下一次伏击。如此往復,他拍出来七八条鱼,才游到岸边。 云遥惊讶地看着小乞丐,这么一点点就有如此强的肺活量和爆发力,着实有些吓人了。 小乞丐被河水沖洗,大变了样,一双大眼睛圆圆亮亮的,只是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看看岸边的鱼,又看看云遥的烤鱼,臭屁地说:「和你换。」 「好吧。」云遥看了看啃过一口的烤鱼,不好意思地递给他。 郁安脸上闪过一丝黑气,突然见云遥转过身,星星眼地看着他,说:「我可以吃你的烤鱼嘛?」 郁安把烤鱼递给她,就见她在自己所有咬过的地方都咬了一遍,然后像在品味似的细细地抿出所有地鱼刺,活像个小变态。 她露出甜甜的笑容,又把烤鱼递给郁安。 郁安耳垂红的滴血,他接过烤鱼,不看云遥,默默走到马车边坐下了。 第43章 进京 小乞丐吃完烤鱼,不走了。 他看着也就五六岁,小小一个人,坐到小小一只猫旁边,看着有几分。 黑蛋瞥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和自己抢鱼吃的意思,也就不管了。 小乞丐虽然瘦小,但衣服却不破旧,云遥怀疑他不是乞丐,温柔地蹲在他前面,问:「你家在哪?」 「我没有家。」小乞丐说。 云遥一愣,疑惑地眨了眨眼,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张了张嘴,想起某个做饭贼难吃的傢伙说不可以把真名告诉别人,于是说:「我没有名字。」 「这样啊。」云遥嘆了口气,对一个小孩子的话深信不疑。 联想到小男孩儿捕鱼的本事,她已经把他当成在野外长大的孩子了。至于衣服,那可能是他用鱼和路过的人换的吧。 云遥想了想,说:「我们明早就要走了,如果你想,我们可以顺便把你捎到下一个镇子。」 「好。」小乞丐点点头。 隔天一早,云遥在河边洗脸回来,就见小乞丐已经抱着黑蛋乖乖坐在马车角落里了。 他俩一个晚上就混熟了。 这两个镇子隔得真的很远,车夫一路驾车到后半夜,才找到个落脚的地儿,小乞丐已经睡着了,云遥不忍心吵醒他,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把小乞丐抱下来。 郁安黑了脸,一把将小乞丐拎起来,小乞丐惊醒,被郁安放到地上,迷迷煳煳地跟着两人走。 云遥愣了愣,笑了。 云遥订了两间房,一间她和郁安住,一间小乞丐住,小乞丐钻进软软的被窝,很快就进入梦乡。
第53页 等云遥走了,小乞丐睁开眼,看了看房门,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隔天一早,小乞丐还在睡,云遥悄悄在他的房间放了些煎饼,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们已进入辽州地界,这里是绍国最大的养马地,有数不清的马场,据说辽州每年要进贡一大批马给皇宫和军队。 这里土地宽阔,大路平坦。 这里有一种特别的马车,这种马车经过改良,有六个轮子,空间更大,每辆可坐七八个人,由两个车夫一同驾驶。这种马车因为体积限制,只在辽州界内走固定的路线,出发的时间也很固定。 就有点像现代的公交车,不过价钱并没有变便宜。 云遥有点好奇,带着郁安和黑蛋坐了一次,发现这种马车非常方便,不但可以带着他们穿越辽州,而且里面居然有隔间,不用耗费时间找马车,简直不要太方便。 按照标识每日搭乘这种马车,一个月后,两人一猫穿越辽州,终于到了京都城门外。 官差看到郁安的脸,愣了一下,随即咳了咳,仔细检查过路引后,放两人进去了。 还没走两步,身后突然想起官差的声音。 「哎,你们把孩子落下了!」 云遥一愣,就见一个小不点跑到她和郁安中间,拉着他俩的手喊:「爹,娘。」 这个小不点正是小乞丐。 云遥和郁安的脸都黑了,郁安是意识到这个小乞丐一路跟着他们,而云遥则是发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她用力捏了捏小乞丐的脸,说:「你管谁叫娘,我有这么老吗?」 小乞丐傻眼了,脸被捏的有点疼,他连忙改口,喊:「姐姐,姐夫。」 云遥嘆了口气,才说:「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京都?」 云遥感官敏锐,若被人暗地里跟踪,她一下就能察觉。然而她没有发现小乞丐,恐怕是因为他知道两人的目的地,每日比两人更早一步上马车。 小乞丐委屈巴巴地揉了揉脸,说:「偶然听到的。」 「哦。」云遥瞪了他一眼,说:「跟到这就算了,不许再跟着我们。」 小乞丐失落地点了点头。 云遥去街边雇了一辆马车,转头一看,小乞丐果然没再跟着。 她把郁安扶上马车,对车夫说:「带我们去国子监附近的租房区。」 车夫一听便知道郁安是国子监的学生了。见他还是个瘸子,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 马车走了两步,云遥忍不住向后望,小乞丐还站在原地,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们。 云遥闭着眼睛,眉头紧皱,什么话也不说,在脑子里天人交战。 郁安无奈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们收留他吧。」 云遥睁开眼,眼神带着点雀跃,努力压制着兴奋说:「你想收留他吗?」 「想。」郁安摸了摸她的头,让车夫停了车。 云遥跳下马车,走到小乞丐面前,说:「收留你也可以。」 小乞丐仰起头,紧张地等着云遥的话。 她嘆了口气,说:「以后不许做怎么危险的事情,知道吗?」 她撸起小乞丐的袖子,露出上面一块一块的淤青。 小乞丐哪有钱坐马车,他只能趁着黑夜悄悄钻进行李堆里,被坚硬的箱子撞来撞去。 小乞丐乍一被人关心,一下子红了眼眶,他倔强的揉了揉眼睛,使劲点了点头。 两人一猫变成三人一猫,被车夫拉着去了租房区。 牙行见有生意来了,立马笑脸相迎,给几人介绍房子。 只是介绍了好几个,云遥都不满意。 不是一室一居的就是一室两局的,还都没有院子,地段也算不得好。这样的房子一个月也收二十两,在他们镇子都够租一辈子了。 牙行嘆了口气,他见几人穿的寒酸,特意介绍了最便宜的房子,还是谈不下来。 他有些不耐烦地问:「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那样的。」云遥指了指在远处,比寻常房子高出一大截,闪闪发光的红房子。 牙行一下惊掉了下巴,他甚至忘记了职业素养,说:「姑娘口气未免太大了点,你指那地方全是京都贵族,那样的地方哪有人会出租房子。」 说完他自己愣了一下,想到什么似的,说:「等等,还真有一套。」 「哪套?」云遥问。 牙行撇了下头,说:「姑娘别说笑了,那地方要买下来少说也要万两黄金,就算是租也得这个数...」 他瞪大了眼睛,对云遥比了个大大的耶,说:「两千两银子。」 下一秒,云遥掏出一张两千两银票。 牙行傻眼了,如遭雷噼。 半晌,他说:「就在庆阳候府隔壁,也是庆阳候的地盘,你直接去庆阳候府问就行了。」 第44章 定居 云遥租了辆马车,直奔庆阳候府。 庆阳候府确实是恢弘气派的建筑,要说有多大,车夫拉着三人跑了半个时辰才从后门绕到正门。 比她上辈子上的警校还大了好几倍。 云遥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独眼的老爷爷,带着一个黑色的眼罩,拄着拐杖,看起来很和气。 云遥说:「您好,我们想看看旁边的房子。」 老爷爷和气地笑了笑,说:「原来是来租房的,侯爷一家三口都不在,不过这点小事我也能做主,我带你们去吧。」
第54页 「好。」云遥说。 老爷爷虽然拄着拐杖,走路速度却很快,他才刚走出来没一会儿,背影就变成花生大小了。 云遥傻眼了,好在车夫还没走远,她连忙把车夫叫住,载着三人跟上老爷爷。 别看出租的房子就在旁边,走到门口又花了好一会儿。 老爷爷脸不红气不喘,说:「忘了说了,我是侯府的管家,我叫边疆,我带你们到里面看看吧。」 「不用了!」云遥连忙心虚地说:「我一看就知道是好房子,真的不用转了。」 老爷爷太快了,她们这一伙也就黑蛋跟得上。 边疆笑了笑,说:「这可是御赐的宅子,当然好。不过是侯夫人觉得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出去赚点钱,也能多个邻居。当然姑娘要是想买,我们也卖的。」 好傢伙,御赐的房子也敢出租,还敢卖,敢卖她就敢买,赚了钱就买! 可惜幻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云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说:「我现在的钱只够租一个月的。」 「一个月也给租,」边疆笑着说:「一千两,在合同上压个指印就行了。」 云遥一愣,没想到比牙行说的便宜一半,她高高兴兴地压了指印,把钱给了边疆。 边疆小心地收好合同,深深看了郁安一眼,说:「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我。」 郁安愣了一下,淡淡地说:「多谢。」 边疆轻轻锤了锤后腰,拄着拐杖消失在门口。 边疆走了之后,几人才逛了逛宅子,这宅子虽没有庆阳候府大,但恐怕也有两个村大了。十余院落,百余房屋无一雷同。 布局严谨,设计精巧,建筑考究,工艺精湛,石砌的地面相当工整漂亮,还有一个超大的私家花园。 这月租才一千两,这不纯纯做慈善吗? 可能有钱人家出租房子也就是租个乐子吧,云遥这样想着,带着两人一猫挑了个离大门最近的小院落,方便郁安上下学。 这房子位处京都最内环,一打眼都能看到护城河内高高的宫墙,国子监更是拐个弯就到,云遥十分满意地笑了笑,三人一猫从此定居此地。 正是八月中旬,天气还有些干热,郁安整日安静读书,小乞丐和黑蛋却在宅子里乱窜,玩得不亦乐乎。 云遥这几天都在採购,为了方便出行,路上只带了些必备品。 现在家里大到煤炭家具,小到柴米油盐什么都缺,一两日根本买不完,因此云遥这几日都是吃过饭就出去了。 这日下午,郁安在看书,小乞丐凑到一旁。 他还没有桌子高,穿着云遥买的新衣服,扎着高辫子,可可爱爱,瘦瘦小小的。 他努力踮起脚尖,眉毛勉强和桌面齐平,还是啥也看不到。 「姐夫,」小乞丐软软糯糯地开口:「我想看。」 郁安瞥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抱到胸前,小乞丐轻飘飘的,能清晰地摸到身上的骨头。 小乞丐看见书上的字,蹙了蹙眉,说:「不好看,原来姐姐是丑八怪。」 郁安一愣,问:「为什么这么说?」 小乞丐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姐夫宁愿看书也不看姐姐。书这么丑,姐姐肯定更丑。」 小乞丐说完,深深嘆了口气,一张小脸做出十分哀愁的样子,活像个小大人。 他抬起头,看着郁安说:「姐姐虽然长得丑,但是人好,你可不要辜负了她,要不然只能等我长大,勉为其难把她娶了。」 反正姐姐必须得有人娶,不然一个人住着多孤独呀。 郁安黑了脸,一把提熘起小乞丐的后衣领子,冷嗖嗖地看着他,说:「她很漂亮,就算不漂亮我也不会嫌弃。」 小乞丐扑腾了几下,焦急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姐夫快放我下来。」 郁安把小乞丐放下,小乞丐连忙整了整衣裳,这可是姐姐给他买的,拽坏了怎么办。 郁安嘆了口气,说:「过几日送你去蒙学。」 「我不想去,」小乞丐撇了撇嘴,说:「蒙学不好玩。」 郁安说:「你连识字都做不到我怎么相信你能娶遥遥。」 小乞丐如遭雷噼,不敢置信地说:「你果然是个负心汉!」 郁安一脸黑线,这么点小孩儿就知道负心汉了。 小乞丐欲哭无泪,绕着屋子哀声嘆气地走了好几圈。 看来他这辈子和漂亮小女生无缘了。 他无可奈何地说:「我去就是了,这事你先别和遥遥说,我怕她伤心。」 遥遥? 郁安嘴角一抽,无奈地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云遥拎着很多菜回来了。 她给黑蛋切了一块肉,然后开始生火做饭。 小乞丐走到云遥旁边,带着勇士赴死的决心,坚定地说:「遥遥!我要去蒙学!」 云遥一愣,她还没见过这么认学的小孩。 她本来就打算送他去蒙学,如此一来倒是不用担心小乞丐不愿意了。 她高兴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说:「好,过几天我们三个一起去,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去一趟衙门。」 「衙门是什么?」小乞丐楞楞地问。 云遥笑着说:「一个能让你有名字的地方,所以你有喜欢的名字吗?」 小乞丐晃了晃脑袋,说:「擎,高大的那个擎。」
第55页 隔天,黑蛋站在云遥的肩膀上,三人一猫来到衙门。 简单的说明来意后,抚台诧异地说:「上户口容易迁户口难,你确定要把这孩子填在户口上?」 「我确定。」云遥坚定地说。 抚台干上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给别人养孩子的,他抬起毛笔,问:「他叫什么名字?」 云遥看了眼小乞丐,说:「云擎。」 出了衙门,云遥牵着云擎的小手,高兴地说:「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 「啥?」云擎惊讶地看看云遥,又看看郁安,就见郁安精緻的唇角勾出一个奸计得逞的弧度。 把你变成弟弟,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第45章 面圣 丞相府,中进院。 云夕微闭双眸,昏迷在床榻之上。 窦燕堂点燃艾条,让它自然燃烧了一会儿,看火力稳定,开始给云夕艾灸。 天一和天青一直守在一旁,直至云夕悠悠转醒。 他神色淡淡,显然已经习惯了突然昏迷。 天赐正坐在房顶,轻轻擦拭手上的血渍,听到三下清脆而有节奏的敲击声,他停下动作,来到云夕身前跪下。 云夕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蹙了蹙眉,说:「下次不要把血气带进来。」 「是。」天赐应到。 云夕缓缓坐起身,脸上是脆弱而病态的惨白,他看了眼天赐,说:「去库房,多拉些东西给云遥送去。」 京都内圈宅院不多,云遥搬进去的当天云夕就知道了。 天赐应下,起身离开,在门口看到抱着一沓纸的云疏,最近京都暗流涌动,作为事情最多的下属,两人脸上都带着一丝疲惫。 天疏恭敬地走进来,身上儒雅的气息不减。 窦燕堂眼神在两人间流转了一下,识趣地离开了,去照顾他一园子的大宝贝。 「查的怎么样了?」云夕接过天一端过来的茶,轻抿了一口,胃里流过一股暖流。 天疏神色有一丝古怪,把查到的东西递给云夕,把有关妖星的事情告诉云夕。 而后又有几分不解地说:「属下实在想不通天师在干什么,这么做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就好像世界上真的有妖星,而他在为天下百姓着想一样。」 云夕神色如常,眼神在文字上略过,说:「先静观其变,他不会愚蠢到刻意找陛下的不痛快。」 「不,」云夕又说:「我要面圣。」 半个时辰后,云夕一身暗紫色蟒纹官服,虚弱地坐在马车上,病态中带着一丝威严,犹如暗夜中的鬼王,被一群人拥护着入了宫。 不出预料的,在殿外碰到了一脸沧桑的赵蔺山。 按规矩云夕是要下来给天师行个站礼的,但云夕身体不好,陛下免了他对所有人行礼。 李福恭敬地带两位入偏殿,云夕终于在偏殿入口下了马车,却也没在偏殿入座,只静静站着,等陛下过来。 赵蔺山疲惫地坐在下位,他面色凝重,满腹心事,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完全没了往日的风骨。 皇帝姗姗来迟,远远见云夕站着,面上换了一副笑意。 两人见陛下过来,恭敬地跪下。 「爱卿快起,」绍皇扶起云夕,说:「都说了不必行礼,怎的还跪。」 云夕缓缓起身,繁复厚实的官服十分闷热,他额角渗出几滴汗,唇色苍白地说:「不可因臣的原因废了大礼,有损龙威。」 绍皇的笑意更深,这才看到天师,不冷不淡地说:「天师也请起吧。」 「不知二位今日见朕所为何事。」绍皇缓缓坐上高位,这里随是平日接见大臣的偏殿,但龙椅和正殿一样重工。 赵蔺山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他已多日不曾休息,终是下定决心前来面圣。 他声音颤抖而费力地说:「臣先前考虑不周,说了不合规矩的话,实是罪该万死,但如今情况严重,刻不容缓,还望陛下允臣一件事。」 绍皇周身围绕着冷气,说:「天师请讲。」 「请陛下召集上下朝臣于大殿,允许臣与一众弟子在大殿做法事,除掉妖星。待妖星一除,臣任凭陛下处置。」 赵蔺山说着,头扣在地上不曾抬起。 绍皇一愣,不由得怀疑天师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用这种方式收拢民心,巩固天师殿的地位。如此他再怎么看他不顺眼也不能把他怎样。 他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云夕,问:「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云夕发冠下的头髮一丝不苟,他声音清润而恭敬:「臣自知无能,不懂星象,但天师如此为绍国着想,实为好事。何况百姓爱戴天师,也好就此机会让百姓放心,臣以为此事可行。」 天师头一次见云夕站在他这边说话,颇为诧异。 然而云夕语气一转,接着说:「但大殿毕竟是皇宫重地,往年只用于接见外国使臣和祭祀求雨,天师此提议不合规矩,必然要受处罚,否则难以服众。」 「哦?」绍皇面上看不出喜怒,他问:「云爱卿说的有理,那你认为什么样的处罚合适呢?」 云夕露出稍加斟酌的神色,说:「天师年岁已大,不如法事过后,便将天师之位传给弟子,也好颐养天年。」 这是要撤了赵蔺山的天师之位啊。绍皇心中满意,正要开口,便见赵蔺山抬起头来。
第56页 赵蔺山发已花白,额头红了一块儿,他没有片刻犹豫地说:「为了除掉妖星,臣愿意退位。」 「好,」绍皇如洪般的声音传来:「看在天师护民心切,朕允了,天师快下去准备吧。」 「谢陛下应允。」天师又磕了个头,退下了。 云夕神色未变,心里确是确信了,天师的确没有密谋什么。 绍皇见云夕越发虚弱,面无血色,他关心地问:「传闻神医就在相府,为何爱卿不似有所起色。」 云夕恭敬地说:「神医医术高明,实不相瞒,若不是他,臣如今恐怕不能站在陛下面前。」 「没想到爱卿的弱症如此严重。」绍皇说。 「只怪臣的身体太不争气,」云夕说:「纵使神医悉心照料,也只能勉强维持声息,不知还剩多少时日。」 绍皇嘆了口气,满脸关怀地说:「爱卿在府内修养即可,为何还要来见朕。」 云夕恭敬地跪下,说:「臣已回京多日,早该进宫面圣,奈何身体太弱,频频晕倒,导致今日才来,心里十分愧疚。」 绍皇走上前,轻轻扶起云夕说:「爱卿不必愧疚,尽管在府里悉心修养,平日也不必上朝,有事只管叫人代为上折即可。」 「多谢陛下。」 皇帝担心云夕出事,叫了一众侍卫太医护送着云夕,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他看着云夕离开,心情不错地对李福说:「准备好纸笔,朕要回去拟旨。」 第46章 震天 正午的日头已经过去,云遥从午睡中醒来,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口,不一会儿传来一阵叩门声。 黑蛋竖起耳朵,大大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门外,云遥摸了摸它的脑袋,走上前开门。 「是你啊。」见来人是天赐,云遥说。 天赐打了个哈欠,一副很困的样子,指了指后面的马车,说:「相爷让我送来的,我给你搬进去吧。」 云遥凑到马车旁,发现里面乱糟糟的,好多东西挤在一起,满满当当一马车,啥也看不清,隐约有几节布料露在外面。 云遥无语地说:「你敢不敢再走心点。」 天赐摸了摸后脑勺,说:「我也没太注意,感觉你用得到就都拿了点。」 云遥嘆了口气,说:「那就先搬到我的房间吧,我得先收拾收拾。」 于是天赐抱起一大坨往里搬,云遥在前面带路。 郁安的房间就在云遥对面,他听到声响,一开门就看到了一身黑衣的天赐。 「姑爷好。」天赐打了声招唿。 他已经不敢看不起郁安了,怕他下次直接考出个状元。 见郁安愣住,云遥才发现她没有说过这件事。 纯粹是忘了,毕竟她又不是原身。 「相公等一下。」云遥跑回房间,从柜子里翻出一块儿玉佩,拿出来递给郁安,说:「看,和你凑一对。」 郁安看了看上面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腾蛇,动了动嘴唇,说:「你要回去吗?」 「不回去啊,是天赐来送东西,我不会离开这的。」云遥笑了笑,在郁安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郁安一下子红了脸,见天赐还在,他把玉佩推回去,关上了房门。 天赐:... 东西太多,云遥和天赐一起搬,她见一大堆布料里面突出一个手柄,好奇地拉了拉,发现她居然拉不动。 这一下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她搓了搓手,进行一个充分的深唿吸,再次拉住手柄,使出她的之力。 「啊!!!」眼见马车都有点晃荡了,她的脚也止不住往前滑,她手心被摩擦的有些痛,那东西终于挪动了一点,然后又一下子顿住,像卡在什么地方。 她松了下劲,活动一下酸胀的手,然后再次握住手柄,大喝一声,把那东西拽了出来。 只听咚的一声,那东西摔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吓得云遥后退一步。 然后是噼里啪啦马车散架的声音。 大棕马淡定地回头看了一眼,无聊地呲了下牙。 天赐刚送完一波东西,出来就看到如此惨状,他惊恐地看向云遥,问:「二...云姑娘,你没事吧。」 云遥微微摇头,指着那被她拽出来之后,陷在地上的一大坨被白布缠住的东西说:「我没事,但这是个什么东西。」 天赐愣了一下,围着它细细转了两圈,总感觉有点熟悉,但又没啥印象。 他有拿过这么个玩意吗? 「啊!」天赐突然大叫:「我装错马车了!」 说着他掰开马嘴,果然看到它牙上缺了一块儿。 「发生什么了?」云遥被他的一系列操作搞得十分疑惑,忍不住问道。 天赐拍了下脑门,说:「这是十几年前陛下率军打败西干,从西干顺回来的马车,机缘巧合赐给了相爷,这里面装的是一把战锤。」 「这战锤好大。」云遥不禁感慨了一下。 「是了。」天赐说:「它不但大,还怪,所有人都拿不起来,十几年来它一直在这个马车里,能拉动这辆马车的也只有这匹马。」 云遥愣了一下,发现这还是匹母马。 马姐威风凛凛地甩了下尾巴,黑眼仁看了云遥一眼,发出一阵怪叫。 云遥好奇地拆开缠在战锤上的布,露出它闪闪发光的本体。
第57页 这战锤十分巨大,光锤柄长就和云遥身高差不多,锤头差不多长两米,宽一米,整体看着比较方正,稜角都做了侧切处理,几乎有小半个马车大。 它通体银色,泛着暗紫色的镭射光,锤头被侧切的稜角处刻着云遥看不懂的复杂纹路,锤柄和锤头的衔接处比较粗,上面刻着一只犀利的紫色竖瞳,向下延伸至手握的地方突然变细,锤柄的末端刻着两个霸气的字体:震天。 「好酷。」云遥又用力拽了点,把它挪出大坑,然后两眼冒光地看着天赐,说:「反正你也拿不回去,不如放我这吧。」 天赐看到云遥挪动它的时候已经傻眼了,她看了看云遥的细胳膊细腿,不服气地上前握住战锤,试了好一会儿,发现它依旧纹丝不动。 天赐手动合了合下巴,说:「相爷根本不看重这个,云姑娘想要,收着就是了。」 「好耶。」云遥高兴地笑眯了眼。 天赐认命地收拾好一片狼藉,骑着马姐回去了。 云遥拖着震天锤,哼哧哼哧地往回走,因为举不起来,拖进小院的时候还砸碎了门槛,发出巨大的声响。 小阿擎被惊醒,从西厢房走出来,脸上还带着一点小睏倦。 他揉了揉眼睛,一睁眼,惊讶地说:「哇!金刚姐姐!」 云遥:... 很快就到了郁安和云擎报导的日子,因为正好顺路,所以郁安可以先送云擎再去报导。 小阿擎难得成熟一回,被姐夫耍了也没有不高兴,至少他知道姐夫是真心喜欢姐姐的了。 他拎着他的小小包袱,任命地跟着两人来到蒙学。 因为有了户籍,小阿擎入学很顺利,他被周夫子牵着往里走,时不时回头看看云遥两人。 云遥笑着朝他挥手,说:「放学你姐夫来接你。」 周夫子名叫周弘文,是现在蒙学唯一的夫子。但其实以前有三个夫子,另外两个都被熊孩子气倒了,只因他脾气比较好,所以还存活于此。 好在因为蒙学地理位置比较特别,来上学的孩子不算多,他一个人也教的过来。 他给云擎安排了位置,便开始讲课了。 另一边,云遥送郁安到国子监外面,国子监戒备森严,云遥在离大门好远的地方就被拦住了,她失落地站在那,目送郁安远去。 忽然见郁安又折了回来,他凑到云遥旁边,不好意思地看了官兵一眼,在云遥面具下的脸颊留下轻轻一吻。 云遥愣了一下,就见郁安红着脸,同手同脚地去国子监了。 拐杖都不会用了。 第47章 入学之日 尽管绍国二十几个省的解元都在这里,但依然只占国子监学生的极少数,大多数学子都是京都贵族,可见寒门出贵子是非常不容易的。 王司业挨个检查学子们的入学文书,发放一系列书本和学习用品,他看到郁安一下子愣住了。 「太子太师...」 郁安神色淡漠地看着他,并不回应。 王司业一拍脑门,自嘲地笑了笑。 想什么呢,绍国最小的太子太师已经死了,这个学子不过是长得像而已。 王司业咳了咳,看了看入学文书,面露惊讶,这还是个小三元。 他把东西递给郁安,从抽屉里翻出寝室号牌,说:「你先去收拾东西吧。」 「我不住宿。」郁安冷漠地说。 王司业眉头一皱,好心劝到:「住国子监学习氛围好,你以后还有乡试,会试,殿试,不要刚进京都就松懈了。」 「不住。」郁安面无表情。 王司业嘆了口气,收回寝室号牌,就见郁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黑了脸,这学生真是白长了张太子太师的脸,一点太师的风度都没有。 王司业今年刚上任,肚子里有股热情,看谁都想劝两句,没想到在郁安这儿碰了壁。 国子监依旧按成绩分配,分天地玄黄四个班,每个班又分两组。从天一,天二,地一,地二依次往下分。 成绩越低的班级,人数也越多。 郁安在天一班,全班只有十二个人。 天一班的夫子秦肆礼是京都有名的大儒,和顾锦书同年中举。一直留在国子监教书。 郁安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教室,一路上收穫无数人的目光和惊嘆。 「他和已故的太子太师好像...」 「我觉得不像,太子太师气质儒雅,待人谦和,他看着就很阴郁...」 「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失礼...」 郁安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进了天一班,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 「白小侯爷...」坐在前排的云还转过头,震惊地看着郁安,眼神中还带着难以隐藏的惊喜。 云还长着一张和云德顺有几分相似的脸,清瘦白皙,略微狭长的眼睛并不大,但眼神清澈,五官精巧,身上透着一股少年感,像个小狐狸。 郁安神色如常,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你认错人了。」 云还连忙说:「是我失礼了,你长得有点像一个我很敬佩的人。」 「没事。」郁安不咸不淡地说。 云还有些失落地转回去了。 秦夫子在上课的前一秒姗姗来迟,十二个座位空了一个,他没说什么,目光扫过所有人,在郁安身上停顿了一下,而后极为自然地开始讲课。
第58页 一天的课结束前,秦夫子说了一条重要消息:「因为各省的考题不同,水准不一,一周后统一考试,重新分班。」 放学时间一到,同学们便围到云还身边,他既是当朝右相云夕之子,又有京都第一才子之名,无数达官显贵都想和他交好。 郁安绕过众人,神色淡然,无欲无求,拄着拐杖却也走得潇洒。 云还一边回应着周围的同学们,一边试图透过缝隙再看郁安一眼。 他实在没办法不把郁安和那个时常耐心为他答疑解惑的天才少年联繫在一起。 国子监门外,梁顾之此时才匆匆赶来办理入学手续。 王司业对京都局势有一定的了解,得知太傅有意亲自栽培嫡孙,梁顾之不会常来,他便不再说什么,只规规矩矩地准备东西。 郁安从旁边经过,梁顾之余光瞥到,神情一愣,看了郁安许久,问:「王司业,他是谁?」 王司业随着目光看了郁安一眼,说:「他是从甘州考上来的解元,叫郁安。」 「甘州...」梁顾之轻轻呢喃了一句,随即摇了摇头。 那个想法太离谱了。 郁安隔着一段距离便听到蒙学传来一阵哭天喊地,那声音震耳欲聋,让人头皮发麻。 他微微蹙眉,稍微加快速度,待走到门口后,发现云擎正乖乖站在原地等他。 而其他孩子全在鬼哭狼嚎。 周弘文仿佛一下子沧桑了不少,他用最后的体力和耐力哄着孩子们,感觉精神已经到了极限。 云擎的到来就是他人生路上的大劫,他怕是离倒下也不远了。 就在今天,他给云擎安排座位后,便开始教他们笔画。 底下都是五六岁的小孩子,情绪不稳,注意力也不集中。 云擎旁边的小豆丁红着眼眶,嘟嘟囔囔地说:「我想要娘亲...」 云擎比别的孩子还瘦小,坐在小一号的椅子上脚依旧碰不到地,他睁着水汪汪地大眼睛,想也不想就说:「也许你娘亲不要你啦。」 小豆丁一听,立马嚎啕大哭起来。其他孩子被传染,也开始抽鼻子,瞬间哭声开始此起彼伏。 周夫子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地哄起来,而云擎就坐在座位上静静看着。 等孩子们终于都安静了,夫子松了口气。 午饭时间,蒙学为每个小朋友准备了专门的午饭,谁知云擎从他的小包裹里掏出一张纸包的葱油饼,说:「不是家里的我不吃。」 顿时学堂里哭了一片,只有云擎不哭不闹,眼神清澈地看着周夫子挨个哄孩子。 终于挨到放学,周夫子站在门外守着孩子们,等着他们全被接走。 岂料云擎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身边,真诚地询问:「夫子,我们明天还要来对吧?」 孩子们一听,又集体爆发了。 周夫子心力憔悴,只能继续耐着性子哄。 小云擎莫名其妙地看着其他小朋友,不明白有什么好哭的。 好吵好吵,他只能走到最门口等等人来接他,好在坏姐夫很快就出现了。 「我们走吧。」小阿擎伸出小爪爪握住姐夫的一根手指。 郁安拉着他回家,顺便问了句:「你今天学到什么了?」 小阿擎眨了眨眼,很仔细的在思考,半晌,他说:「学会了不给夫子添麻烦。」 「嗯?」郁安疑惑。 小阿擎骄傲地说:「今天其他小朋友都哭了好几次,只有我没哭过。」 郁安摸了摸他的小脑壳,说:「很棒。」 第48章 送信 郁安牵着小阿擎回来的时候,云遥刚好做完饭。 她的袖口沾了一点墨水。 见郁安看过来,云遥摸了摸袖口,说:「我刚才给兰兰写了一封信,沾到墨了,我一会儿换件衣裳。」 「兰兰是谁?」小阿擎问。 云遥笑了笑,说:「一个漂亮姐姐。」 小阿擎看了看云遥精緻的玉面具,摇摇头,说:「我的姐姐最漂亮。」 云遥被萌化了,捧起他的小脸蛋亲了一口。 小阿擎摸了摸小脸蛋,高兴地说:「我以后不洗脸啦!」 郁安黑了脸,他转身拿起灶台旁的抹布,在小阿擎脸上来回蹭了两下。 云擎:... 吃过晚饭,云擎还有些闷闷不乐的,黑蛋轻轻咬了咬他,在他的腿旁蹭来蹭去,差点把他蹭倒。 高冷小猫在小朋友面前就不高冷啦。 一阵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响起,云遥似想到什么,连忙跑到门口说:「小心前面有个坑!」 车夫本来看到了,正要躲开,被云遥吸引了注意力,车轮一下子陷进去,马车勐地震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那坑是震天锤砸出来的,还挺深的,至今没修。 云遥娇躯一震,顿时感觉干了错事,她连忙上前帮着捡东西。 允柯见状,连忙阻止:「少夫人折煞我了,这点小事我来就行。」 少夫人? 云遥一愣,就见郁安听见响动出来了。 门后伸出两个小脑袋,一个是小阿擎,一个是黑蛋。 郁安见到允柯,沉着脸拉住云遥,说:「你来做什么?」 允柯看了眼郁安残破的左腿,心情复杂地说:「侯爷让我来送些东西,还让我带句话...」
第59页 「希望小侯爷尽早离开京都,不要再回来了。」 「不用他说我也会走的。」郁安黑着脸说:「东西你带回去,我不要。」 允柯没说什么,默默蹲在地上捡东西,默默搬出车轱辘,又默默离开。 马车不知哪里摔坏了,晃晃悠悠的,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看上去有点可怜。 郁安拉住云遥臂弯的手松下来,一言不发地进门了,背影看着孤寂又落寞。 昏黄的日落照着外墙上的几条枯藤,他把自己关到房间里,点亮油灯,仿佛是在看书。 两个小傢伙看出郁安不开心,紧紧贴在郁安的房门上。 云遥把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抱过来,轻轻打开郁安的房门,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说:「相公,我今晚可以睡你房间嘛?」 郁安耳根一红,拿书的手顿了顿,拒绝的话没能说的出来。 云遥高高兴兴地抱着枕头被子进来了。 小阿擎屁颠屁颠地跑进房间,脱掉小鞋鞋,哼哧哼哧地跑到床上,说:「我也要和姐夫睡。」 「喵~」黑蛋跳上郁安的桌子,黑黑的小肉垫一把合上他的书,喵喵叫个不停。 郁安认命地熄灭油灯,和云遥一起铺被子。 三人一猫挤在郁安的床上,云遥一边是墙,一边是郁安,两个小不点被郁安丢在一边。 云遥轻轻牵起郁安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至少今晚她不想留郁安一个人在房间里胡思乱想。 郁安心里暖烘烘地睡着了。 半夜,小阿擎睡觉不老实,在郁安旁边翻过来滚过去。 一会儿把脚搭在郁安身上,一会儿手拍到郁安脸上,一会儿又整个旋转九十度,头一个劲地拱郁安的腰。 郁安无奈起身,把小阿擎放正,好好盖上被子。 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后半夜却遭到黑蛋的脚脚攻击。 猫总是在人清醒的时候睡觉,在人睡觉的时候又清醒。 黑蛋无聊地在床上逛游,今天格外中意郁安,在他身上踩来踩去,这凑凑那闻闻,时不时还用尾巴扫过郁安的脸。 郁安:... 于是隔天一早,郁安的眼下就出现了一片青黑。 完美的俊颜上多了一丝颓丧的美。 小阿擎睡的香甜,被郁安无情地叫醒:「起来,蒙学不能迟到。」 小阿擎哼哼唧唧地伸了个懒腰,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眼,唉声嘆气地下床了。 此时云遥正在洗漱,小阿擎听到声音,晃晃悠悠地出来找她,看到云遥的脸,一下子呆住了。 云遥一愣,用毛巾擦了擦脸,见小阿擎正傻呆呆地看着她。 院子里的震天锤反射清晨的阳光,银紫色的光照到云遥脸上,晃得有点刺眼。 她戴上面具,走进院子里,把两米长的震天锤拖到墙角阴暗处,巨大的拖拽声惊跑了一片飞鸟。 小阿擎吓傻了,他还站在水盆旁边,思考着脑子里不是很富裕的词彙。 半晌,他大喊了一句:「姐姐是金刚仙女!」 云遥:... 吃过早饭后,云遥送两人去上学,发现外面的大坑不见了。 原本有些的石板路上多了一小片崭新平整的石砖。 质子府。 非欢拿着一封信来到关伯兰面前。 这封信先是被寄到两环外的商铺,又被非欢送到质子府里,正是云遥写的信。 信封明显有拆过的痕迹。 所有送到质子府的信都被绍皇的人检查过,且绍皇并没有掩饰的意思。 关伯兰平静地拆开信封,再次看到了那张牙舞爪,世所罕见,叫人过目不忘的字体。 云遥大概讲了一下他们来京都的经歷,并介绍了一下她的两个新成员,黑蛋和云擎。 她写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哪里的饭好吃,哪里的景色漂亮,黑蛋的鬍子不小心被她拔掉一根又长出一根新的。 如此微不足道,又像一幕幕生活的温馨缩影。 关伯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温柔。 最后的最后,云遥说她随时欢迎兰兰去她家做客,或者她们可以约着一起出去逛街。 关伯兰嘆了口气,充满异域风情的脸上流过一丝惆怅。 他试探性地问:「你们说我要是男扮女装会成功吗?」 非欢一下惊掉了下巴,他拍了拍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非鱼细细思索了一下,说:「这恐怕不行,毕竟云姑娘已经见过公子了,可能会认出来。」 非欢抱住脑袋,感觉已经跟不上他们的思维了。 重点在这? 重点难道不是他们公子为了见一个乡下丫头,甚至想扮成女人吗? 第49章 法事 云遥把院子打扫干净,准备出去买点菜。 奇怪的是今天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青天白日里空荡荡的,有几分吓人。 一个衣着贵气的年轻男子从某个小巷子跑出来,又一个劲地朝皇宫跑。 他略过云遥后定了几秒,又倒着跑了回来。 「姑娘,你不去看天师大人做法事,站在这里做什么?」年轻男子气喘吁吁地说。 云遥一愣,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看不行吗?」 年轻男子傻眼了,不可置信地说:「那可是天师大人做法事哎!求都求不来,你竟然说不看!」
第60页 说着年轻男子半推半搡地挪着云遥,十分焦急地催促到:「走走走走,我保证你看一次就会开始信奉他的。」 云遥转念一想,反正她又买不了菜,不如去凑个热闹,就当是去看节目了。 于是她也跟着小跑起来。 皇宫外人山人海,护城河上几十米宽的桥上乌泱泱地挤满了人。 此时皇宫大门敞开,几百禁卫军身披盔甲,气势汹汹地挡在门口,却阻挡不了百姓们对天师的热情。 年轻男子懊恼地站在离桥外还有几十米的地方,这是他们能靠近的最大限度,但是连个毛线也看不到。 云遥嘴角一抽,这一大片人至少得上万了吧,真的不会发生踩踏事故吗? 她见远处还有不少人往这边凑,心里打了退堂鼓,说:「要不我还是不看了吧。」 年轻男子还在费力地往里面挤,被弹了出来,听到这话,极其失落地说:「行吧,马上就要开始了,挤也挤不进去,不看了。」 他就像丢了魂,从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变成了行尸走肉,走路都晃晃悠悠的,随风摇摆。 旁边一辆宽大贵气的马车路过,前后跟了不下百余人的侍卫,云遥略微瞥了一眼,一下子看到了帷幔上繁复华丽的紫色腾蛇。 身旁的年轻男子还在不停地自言自语:「我不活了...我没有信仰...我错过了什么...」 云遥烦躁地挠挠头,最终还是妥协下来,凑近那辆大的出奇的马车。 侍卫们警惕地看着她,只见少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神色淡然地示意给他们看。 侍卫们立马恭敬起来。 云遥轻轻掀开厚重的帷幔,果然见到了那个病恹恹的男子。 云夕一身官服,轻轻仰躺在身后的软垫上,突然感觉马车停下,一缕清风吹进来,转眼就看到了一个带着白玉面具的少女。 她缓缓摘掉面具,露出那张神女之颜,衣着朴素,粉黛未施,万缕青丝只用一根髮带绑住,美不自知。 云遥小手扒住马车边沿,着实有些不知怎么开口,她略显尴尬地说:「云相...是要去看那个法事吗?」 好在云夕并没有让她为难,他看了眼不远处下巴快掉到地上的男子,说:「你和你的朋友可以和我一起。」 云遥露出开怀地笑容,脆生生地说了句:「谢谢。」 随后她戴上面具,转身把年轻男子招唿过来,说:「我们坐云相的马车进去。」 年轻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说:「小生韩奇旻谢过相爷。」 「我知道你,你是贤妃娘娘的表弟,今年入了国子监。」云夕明明虚弱的厉害,身上却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韩奇旻心脏狂跳,又兴奋又紧张,连磕好几个响头,磕的头破血流,眼冒金星。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云遥身后上了马车。 这马车从外面看大,从里面看更大,五脏俱全,像个小卧室。 云夕眼底多了分柔和,也不再睡觉,出声问到:「在京都生活可还习惯?」 「挺好的,」云遥适应的快,没了刚才的拘谨,说:「就是上次不小心弄碎了你的马车...」 弄碎了啥?韩奇旻瞪大了眼睛,额头上一滴血流到鼻翼,他感到异样,连忙掏出帕子擦拭。 「一辆马车而已,碎了就碎了。」云夕淡淡说。 马车一路驶到护城河前,桥上的百姓连忙散开,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恭送云相进宫,久久不曾起身。 云遥略有些困惑,虽然当朝右相身份极高,但是百姓的反应还是有些不同寻常。 两边的禁卫军不曾上前查看马车,纷纷为其让路。 十几米的城墙内先是一段长长的宽阔走廊,而后驶过伟岸高大,精工细造的锦门,才到达祥瑞殿,也就是皇宫内最大的正殿。 这么远的距离,护城河桥上的百姓也很难看清,但他们依然挤在门口,期盼的向里张望。 祥瑞殿四周站着一排排大臣,绍皇坐在高位,俯视着一切。 侍卫扶着云夕下来,云遥和韩奇旻紧随其后。 韩奇旻抖成个筛子,跟在云夕和云遥后面跪下,吓得浑身没有力气。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坐上云相的马车,他真没想到会一下子怼到皇帝面前,现在后悔是不是来不及了? 当然来不及。 绍皇也没想到云夕会带来两个小年轻,不过他向来纵容云夕,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他看着抖到模煳的韩奇旻,威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愉悦,像在看一只有趣的小玩物:「爱卿快起身落座,莫要伤到身体。」 云遥连忙跟着云夕起身,走了两步见韩奇旻居然还跪在原地。 她恼火地抱怨了一声,几步冲过去,一脚揣在韩奇旻屁股上,害他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韩奇旻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了过去。 两人像两个小药童,一个站在云夕左后方,一个站在云夕右后方。 富丽堂皇的大殿里,只有两个人坐着,一个是高位之上的绍皇,一个是高位之下的云夕。 云夕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在锦门内坐马车的人。 韩奇旻悄悄揉了揉屁股,壮着胆子,声音极小地说:「陛下好像没让咱俩起来吧?」 「这殿里现在只有陛下和一众大臣。」云遥不看他,发出一阵气音。
第61页 「啊?」 云遥甩给他一个看蠢货的眼神,说:「咱俩就是云相腰上的摆件,他起来了,你傻呆呆跪在那里干什么?」 韩奇旻冒了一身冷汗,揉屁股的手动作一顿,一动也不敢动了。 对哦,他难道想让陛下亲口承认云相带了两个不相干的人进来吗? 云夕听到后面的对话,嘴角微微勾起。 高台上的绍皇目光在云遥身上停顿了零点一秒。 云遥一愣,隔得这么远,皇帝应该听不到吧。 第50章 危险 一批侍卫扛着东西,在大殿中心架起高台。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批仙气飘飘的白衣男子手持木剑来到大殿中央,为首的正是知境和知仙。 仔细一看,每把木剑的剑身都刻着繁复的纹路,且纹路各有不同。 他们围着高台直身站定,目光清冷,衣摆在风中摇曳。 天师沉着脸,被侍卫护送至高台之上。 不同于以往的一袭白衣,他今日手执拂尘,身着黑袍,极厚重,极繁杂。长长的下摆拖至地面,看起来并不方便行走。 黑袍上密布金色的文字,云遥看不懂,应该是某种特殊的经文。 天师站定之后,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直视前方,像在等某种重要的时刻。 云遥愣愣地看着他们,实在不觉得他们和那些茅山道士有什么区别。 硬要说的话可能是道具看起来更贵一些。 反观旁边的韩奇旻,一双眼睛虔诚而渴望地盯着天师,仿佛要把自己献祭上去。 云遥嘴角一抽,不知道皇宫外面得挤成什么样子。 突然,一阵钟声不知从何处想起,浑厚绵长,咚咚咚地三下,敲的云遥心头一震。 高台之上的天师动了,他闭上眼睛,一扫拂尘,身体跟着旋转起来,迈着云遥看不懂的步伐。 他的每一步都极为有力,极为规整,好像有某种规律,可以让他保持在高台不动。 一阵阵风被他的拂尘带起来,吹过云遥的头顶,不知为何,她感到些微不适。 天师的下摆从他有了动作后就再也没有落地,他好像不知疲倦,就那样跳了好久好久。 忽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上空骤然乌云密布,干热的天变得阴冷。 大臣们也被这一幕惊到,纷纷扶住发冠,以免被吹跑。 天师还在不停地扫他的拂尘,只见拂尘就像吸收了什么,居然从末端开始慢慢变红,直至被完全浸染。 云夕冷的咳了两声,嘴唇变得越发惨白。 云遥戳了戳韩奇旻的肩膀,他这次反应过来了,把外衫脱下来递给云遥,自己冻得瑟瑟发抖。 云夕的面前突然落下一块儿布,他愣了一下,就见云遥站在他后面,把韩奇旻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这外衫脏兮兮的,袖口还有韩奇旻跪在地上时沾的灰尘。 台上忽然金光大作,天师身上的金文突然从他身上剥离开来,变成一道道金柱,立在大殿四周,直通天际,把大殿照的闪闪发光。 云遥的心脏勐烈地抽痛了一下,她喉咙涌上一股甘甜,耳朵里嗡嗡作响,感觉有人给她的心脏按了扩音器,让它跳动的声音在耳朵里震盪。 这个天师是玩真的。 云遥意识到这一点,突然想起来京路上昏睡的经歷,直觉和这个老头脱不了关系。 她咽下口中的鲜血,一手抓着云夕的椅子扶手,稳住身形,不让别人看出她的异样。 台上的天师还在跳,跳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勐。 云遥看不到别人的反应,只觉得那拂尘每一次在空中扫过,都在发生空间的扭曲,拉扯她的灵魂。 她疼的快炸了,感觉她被杀人魔攥在手里,用刀将她的皮和肉强行分离。 忽然她看到天师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散逸出来,随后他像变成了一具空壳,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般跳动挥舞。 那具身体仿佛在召唤着她,想要将她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吸进去。 云遥被剥离的疼痛难忍,她死死坚持着,感觉思维变得模煳。 要是她不挣扎了是不是就不痛了? 旁边的韩奇旻拍了拍她,但心地问:「你没事吧,你看起来不太好。」 云遥一愣,被刚才危险的想法吓了一跳,艰难地说:「没事,就是有点冷。」 云夕闻言看了看身上脏兮兮的外衫,眉头微蹙。 天师还在不停地勾引云遥的灵魂,外圈的白衣男子始终未动。 云遥眼尖地发现离她最近的白衣男子,剑身的纹路微微闪着红光。 而那白衣男子似乎并无所觉。 云遥忍着剧痛,努力寻找自救的方法,她浑身抖得不行,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她感觉快要撑不住了。 云夕察觉到一样,瞥了眼衣着单薄的少女,以及她搭在椅背上,捏指尖发白的小手。 他突然开始勐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到坐都坐不住,发冠掉落,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头髮四散开来,他咳得越来越勐,仿佛要是有哪口气上不来他就嘎了。 云遥突然有些分不清她和云夕到底哪个会先嘎了。 绍皇察觉到异样,看到云夕咳成这个样子,眉头紧蹙。 此时已过酉时,天师已经跳了五个时辰,绍皇早就不耐烦,见他的得力干将都快被吹嘎了,他再也坐不住,不耐烦地站起来。
第62页 绍皇不怒自威,他一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他。 他洪亮的声音在阵阵狂风下依旧不受影响:「不知这场法事要进行到何时?」 天师像听不到一样继续舞动,底下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心虚地低下头。 说实话他们也不知道何时停止,因为这是禁术秘法,师傅并没有交给他们。 师傅只说该停止的时候他们自然知道了。 绍皇一看他们如此心虚,顿时大怒:「朕放下诸多奏摺公事难道是来看你们胡闹的吗?」 底下大臣也纷纷应和,他们都站了五个时辰了,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真不明白天师怎么跳那么久的。 韩奇旻已经被冻成了冰糕,此刻也不谈他对天师的敬重了。 云遥还在死死撑着,而天师弟子们显然也好不到哪去,他们感觉到沉重的压力,要是再不快点结束恐怕陛下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纷纷看向知境和知仙,他俩是天师的关门弟子,应该知道什么时候停止吧。 然而他俩也不知道。 「再给你们半个时辰,」绍皇说:「半个时辰后再不停止,朕的大臣们也受不住。」 老臣们一听此话,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没想到陛下这么关心他们。 云夕已经咳得快要晕了过去,虚弱地闭眼小憩。 知境知仙对视了一眼,这种情况何尝不是该停止的时候呢? 他们点头示意诸位弟子,弟子们松了口气,纷纷开始低头闭眼,口中念念有词。 天师还在跳,无神的眼像两个黑洞,撕扯的云遥目眦尽裂,冷汗直流。 她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上辈子流过血,中过弹,对疼痛的忍耐力超乎常人。 她在用最后的意识祈祷他们快点结束。 第51章 混乱 天师弟子们还在念着云遥听不懂的咒语,他们挥舞着木剑,传来一阵阵破空声。 云遥感觉心脏正被人像宁麻花一样拧着,痛的她想骂人。 她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熟悉的大学教室,她还坐在最喜欢的第三排,既能保证她的听课效率,又不至于脖子疼。 「人都走光了,你还不快点。」第五子书焦急的声音响起:「一会儿抢不上食堂了。」 云遥一愣,这才发现教室里没人了。 她连忙收了笔记本,装进她的卡其色简约托特包,跟着第五子书挤进电梯间。 她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中午十一点五十分,学生集体下课时间。 学校三个大食堂,每个食堂都挤得乌泱泱的。 云遥烦躁地说:「要不咱点外卖吧,吃泡面也行。」 第五子书一下子笑了,撞了她一下,毫不留情地说:「你不是说你要减肥吗?才一天就不减了。」 「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云遥斜了他一眼,开始点外卖。 学校附近就是街,点外卖贼快。 下午没课,云遥找了间自习室,自习室人挺多的,大多是大四的学生准备考研。 第五子书拎着刚接满的水杯坐到旁边。 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被学校练出一身腱子肉,阳光大男孩儿那一挂的。 因为进了特批班,他们的课业比别人多了几门,平时除了上课,都泡在自习室里。 他们学院本来女生就少,进了特批班就更离谱了,全班二十几个人就云遥一个女生。 直接害她失去大学小姐妹。 第五子书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每天和他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也没啥别的问题,就是顺便害她失去了大学择偶权。 她是没谈过恋爱也没小姐妹的女大学生一枚呀~ 此刻云遥正在记笔记,即使科技越来越先进,她依然喜欢笔尖划过纸张的感觉。 第五子书随便瞟了一眼,问:「你这写的啥呀,像鬼画符一样。」 「我的字连老师都说好看好嘛?」云遥不满意地小声反驳,并说:「自习室里别说话。」 第五子书微微挑眉,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转头敲他的笔记本去了。 云遥剜了他一眼,顺手转了两圈笔,低头准备继续写。 看到纸上的字,她愣住了。 这尼玛是哪国字啊,而且还是竖着写的,她到底是在模仿毕卡索还是在给白纸画花边。 她烦躁地把纸团成一团,又重新抽了一张。 平淡而充实的大学生活还在持续,没有所谓轰轰烈烈,也没有什么一眼万年。 顶多是突然被提问的邻座同学对她投来求救的目光。 比外面还贵好几块的学校超市。 总是听错话的食堂大爷和手抖的食堂大妈。 明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云遥却觉得有些空洞。 这日下晚课,一个男生突然给她发消息,说想见她一面。 是选修课同一组的学弟,平时没怎么说过话。 「这谁啊?一看就是对你有意思。」第五子书凑上来问。 云遥嘴角一抽:「你天天在我旁边谁会对我有意思啊。」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决定见对方一面,万一真的是表白,她也好正式拒绝对方。 隔天下午,云遥准时来到西广场,它位于实验楼的后面,平时路过的人比较少。
第63页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那里,蓬松的黑色髮丝刚刚超过眉毛,他穿着一件质感很好的杏色卫衣,看起来有些腼腆。 「同学你好。」云遥礼貌地打招唿。 「学姐好。」男生看着有些侷促:「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云遥安静而礼貌地看着他,心里有点小紧张。 男生双手放在前面轻轻握着,说:「学姐,从我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 「你长得漂亮,人又优秀,对待每件事都很认真。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好看。」 「我想和你在一起,但这只是我的愿望,你不用感到负担。如果你答应我,我会很开心。但如果你拒绝,我相信我也可以成为学姐的朋友。」 男生接连说了很多话,语速有点快,但十分顺畅。 云遥微微低头,那句话极为自然地脱口而出:「对不起,我已经嫁人了。」 「啊?」男生一下子愣住了。 云遥自己也傻了,她在胡说些什么,她连忙摆手,说:「不是...我没有结婚,也没对象...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 「没事的学姐。」男生说:「大学结婚没什么丢人的。」 他原本以为云遥说结婚了是为了拒绝他的牵强託词,但又见她这么慌张,觉得她可能是不小心说漏嘴了。 男生小心翼翼地问:「是第五子书学长吗?」 云遥觉得越来越离谱了,她正要解释,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长得极为精緻,拄着拐杖的少年。 那少年很坚强,又固执又倔强,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有些别扭,还非常容易脸红。 她突然冷静下来,从容地说:「不是他,但我确实结婚了,嫁给了我想嫁的人。」 男生有些诧异,转而微笑着说:「那我祝学姐永远幸福。」 就那一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的大脑,不光有她的少年,还有她的猫,她的小不点弟弟。 她的家,超级超级大,但只住了一个小院子的家。 云遥如梦初醒般站定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久到第五子书都忍不住来找她。 「嘿!你知不知道我在自习室等你多久?」第五子书无奈的说:「我还以为你俩决斗,他把你打倒了呢。」 云遥神色如常地看着第五子书说:「我们早就毕业了。」 「什么?」第五子书诧异地问。 「我们毕业了,做了两年缉毒警,又被分配到了特别行动组。」云遥淡然地说:「我早就不属于这里了。」 第五子书突然变了模样,他变成一团白雾出现在云遥面前。 所有的景物都在消失,像一片片拼图被抽上去,只剩下云遥陷入一片黑暗。 第52章 归来 那团白雾还在云遥面前,忽然幻化出人的形状,虽然还是通体白色,但隐约能看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他的声音悠远而空灵,又确确实实就在耳边:「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回到你原来的世界。要么把这个刺进心脏,回到我哥身边。」 云遥一愣,就见他化作一把尖锐的匕首,漂浮在黑茫茫的空中。 她无奈出声:「就算是陷阱也要说个诱人的吧。」 她的父母,她的导师早就去世了,留她一个人在那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么想着,她毫不犹豫地把匕首刺进身体。 不得不说这一幕还是很有冲击力的,连她本人都没想到她能如此痛快的杀了自己。 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匕首突然消失了,她的眼前逐渐变得明亮。 少年郎的坏笑从远处传来:「哈哈,骗你的,要是你做出第一个选择,就会魂飞魄散。」 云遥嘴角一抽,眼看少年越飘越远,她忍不住问:「你去哪?」 少年停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说:「当然是去投胎了。我哥有了新的家人,我可以放心的走了。」 说着他便消失不见了。 云遥眼皮动了动,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睡得头疼。 她缓缓睁开眼,就见郁安红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看起来好累,头髮乱糟糟的,眼下一片青黑,嘴唇干的不像样。 「你又去哪了?」郁安哑着嗓子,声音都不像十六岁的少年了。 云遥沉默地眨了眨眼,看起来有点乖巧,又有点心虚。 她一时大脑宕机不知该说些什么,总不能说她在小广场里被小学弟表白了吧。 郁安眼眶红的更厉害了,又生气又难过,坐在床边瞪着她,看起来倔强极了。 云遥心疼地拉起他的手,想要起身却没使上劲,一下子又跌在床上。 郁安连忙过来扶她,他俯下身,一手支撑着墙壁,一手扶住她的肩膀。 这不是好机会吗?云遥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两手环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上他有些干涩的唇。 还有点扎嘴。 后面发出噼里啪啦一阵脆响,郁安一把推开云遥转过身去。 云遥摔在柔软的床榻上,一抬头,就看到好几双眼睛。 天赐和韩奇旻正呆愣愣地站在后面,韩奇旻不小心撞到桌子,滚落下去的茶具全碎了。 小阿擎被郁安强行送到了蒙学,这是他最喜欢的茶具,上面的纹路很像一直小猫,估计回来要难过了。
第64页 黑蛋一直趴在床角柔软的被褥上,被一下子惊醒,竖起耳朵,不满地叫了两声。 「对不起,对不起。」韩奇旻慌乱地收拾收拾碎片。 云遥愣了一会儿,坐起身,下意识摸了摸脸,果然摸到了她的白玉面具。 戴久了之后都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 她喝了口水,有些困惑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这?」 韩奇旻怕落下碎片,扫的十分仔细,听云遥询问,便说:「三天前天师在大殿做法事,你和云相都晕过去了。」 云遥瞪大了眼睛,诧异地说:「原来都过去三天了。」 「是啊,」韩奇旻接着说:「皇帝派人把你们送出宫,云相被直接送回相府了,你是被旁边这位...额...黑衣大侠带回来的。」 天赐嘴角一抽,说:「我估计云姑娘不想回相府,就自作主张了。」 要是想回去怎么会带着面具呢?对吧? 云遥轻笑一声,说:「多谢。」 随后她轻轻戳了戳郁安的后背,小声说:「相公,对不起。」 从背面看,郁安的耳朵还红的不行,他僵持着不想理云遥,可还是沉声问:「你进皇宫做什么?」 云遥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说:「就是想进去看个节目,一点也不好看,我以后再也不看了。」 韩奇旻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说天师做法事是表演节目的她估计是头一份了。 他无奈地说:「你想看也看不了,天师去世了。」 「哦」云遥毫不在意:「是个老头狂跳五个时辰都得折寿。」 韩奇旻感受到云遥身上一股如有实质的怨念,但还是解释道:「天师不是跳的,是被他的徒弟们用木剑刺死的。」 他一下子激动起来,边说边动,表演的绘声绘色:「你和云相晕过去之后,天师大人还在做法,他的弟子们舞着的剑突然齐齐朝他刺去,一下子万剑穿心。」 「但是不知为何有一把剑朝你和相爷这边飞过来,飞到一半突然偏了方向,射到大殿柱子上,插进去好深一节。估计是风太大把剑吹偏了。」 韩奇旻捂着胸口,显然有些后怕:「当时真是把我吓死了,要不是我非要看法事也不会变成这样,还好你醒过来了。」 风可没有这么大的威力。云遥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恐怕那把离她最近的木剑感应到她的存在,所以朝她冲过来,那是谁救了她呢? 云遥突然想起幻境中的少年,那个相公的弟弟。 她嘆了口气,问:「那个天师弟子怎么样了?」 「他当场跪下了。」韩奇旻说:「他说是因为念错了咒文导致剑出了问题。他后来就被侍卫拖下去了。」 云遥嘲讽一笑,恐怕那才是唯一正确的剑。 如果她没有撑住,被吸进天师的身体,那么恐怕所有木剑都会发光,被万剑穿心的就是她了。 「等等,」云遥突然疑惑:「你怎么在我家啊。」 韩奇旻挠了挠头,说:「这就是凑巧了,我和郁兄是同班同学,法事过后第二天郁兄一直没来,我被夫子派来给郁兄送东西,就知道这里是你家了。」 云遥心疼地看向郁安,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相公,坐。」 郁安不理她,自己找了凳子坐下了。 韩奇旻十分后悔,语气沮丧地说:「没想到天师殿还挺渗人的,那画面太可怕了,又血腥又黑暗,哪有半点神圣的意思。」 云遥眉头微蹙,在她的印象里,大殿围了一圈金色的光柱,快把她闪瞎了。 她嘆了口气,不再言语。 就算她是不被容许留在这世界上的人,她也一定要留下。 第53章 继承 郁安已经两夜未眠,云遥强行让他休息,自己去接小阿擎。 「你跟着我干嘛?」云遥对后面的空气说。 天赐跳下来,落地无声,他无奈地说:「你才刚醒过来,我担心你出事。」 云遥小脸一沉,也不好说什么。 说起来要不是云相也晕了,她一个无名小丫头,倒地上估计都没人管。 于是她顺嘴问到:「云相怎么样了?」 「云姑娘不必担心,」天赐说:「相爷当天就醒了,只是受了点风寒。」 云遥摸了摸下巴,问:「神医真的在相府吗?」 「在。」 「哦。」云遥不再说话,心里盘算着怎么让神医给郁安治腿。 小阿擎见云遥醒了,屁颠屁颠地来找她,奶声奶气地说:「姐姐醒啦。」 云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说:「是呀,我来接你回家了。」 小阿擎高兴地牵着云遥的手,往回家的方向小跑起来。 天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周夫子见小魔鬼跑了,长舒一口气,那小傢伙简直就是来抽他阳寿的。 回去的路上,云遥小心翼翼地问:「要是茶杯上的猫跑了,你会难过吗?」 小阿擎一愣,说:「我会很开心呀,猫猫跑了就可以开心的在外面玩了,就像黑蛋一样。」 云遥捏了捏小傢伙明显长肉肉的脸,说:「好,那我再给你搞一套新的茶具。」 然而,这件事已经被韩奇旻办好了。 云遥刚一进门,就发现院子里摆了两架子茶具,打眼一瞅至少有三十套了。
第65页 韩奇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些茶具是我送来的赔礼,不知道有没有你们看得上的。」 云遥随便摸了摸,这些茶具算不上万里挑一,但也确实是奢侈品了,她看了看小阿擎的头顶,问:「这里面有你喜欢的吗?」 小阿擎左瞅瞅右看看,够不着的时候还会让韩奇旻抱他,最后挑了一套有瑕疵的青玉茶具。 他指了指上面的瑕疵,说:「我要这个,这上面有小星星。」 云遥凑上去看了一眼,发现真有点像小星星。 天师殿。 赵风眠一身孝服,跪在赵蔺山的棺木旁。 他的后面跪着一众天师殿弟子。 弟子们慌得不行,他们根本没想到按照天师的指示念咒之后剑会朝着天师刺过去。 然而此事赵风眠确是知道的。 为了让赵风眠好好活着,赵蔺山派人把他囚禁起来,法事之后才放出来。 赵风眠心情悲痛,他已经连跪三日不曾起身,滴水不进,粒米未沾,眼看就要跪晕过去。 知境和知仙看不下去了,他们站起身,上前劝阻到:「你不能再跪了,马上就是你即位的日子,再跪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赵风眠当然知道,父亲死了,他必须支撑起整个天师殿,可面对父亲以这种方式去世,他实在没办法振作起来。 师兄弟们都很心疼他,无奈之下,知境把信提前交给他,说:「这是天师大人留给你的信,叫我等你上位以后再给你。」 「但你现在太颓废了,我想或许你看过信后会好起来。」 赵风眠怔愣着接过信,小心地拆开。信上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字,赵风眠意识有点不清,所以看的很仔细。信上写着: 「吾儿风眠,当你看到这封信,为父恐怕已是魂飞魄散。不要为为父难过,因为这便是为父最大的使命。 为父此生不曾违背所观之星象,所算之卦象。陛下因此责怪于我,认为天师殿畏首畏尾,蒙蔽先皇,害绍国损失惨重。然他不知那已是最好的结果。 眠儿,天师殿之所求为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记住为父的教诲,守好天师殿,不要被凡尘蒙蔽。 最后,为父不愿提及此事,但妖星妖力强大,若是为父之死仍未能除掉她,眠儿不要再硬碰硬。 在祸乱京都之前,妖星不会离开。待她露出马脚之日,杀之,即可。」 赵风眠呆在原地,没想到妖星还有存在的可能,他收好信纸,踉踉跄跄地跑到中心大殿之上。 此时已是黑夜,星空降临,小师弟们看出他的意图,为他架起了观星台。 他饿的没有力气,只能强迫自己集中,终究还是颤抖着手,看到了那颗被紫红之光包围的恶魔星辰在群星中央闪闪发光。 他立刻红了眼眶,脸色惨白,没想到父亲被万剑穿心,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赵风眠再次醒来时,侍从们已经煲好汤,熬了药,在一旁侯着。 此时外面家家户户摘掉红灯笼,挂上白布,百姓披麻戴孝,戒荤食素。 不少人自主地举办游行,为天师大人哭送,撒纸钱,在天师殿钱磕头跪拜。 赵风眠一袭白衣,第一次从天师殿走出来。 他从小被收养,日日在殿内学习道术,钻研卦法,不曾出门。所有的为人之道,为世之道都是父亲教授的,如今父亲不在,便由他出来了。 百姓们乍一看到赵风眠,还以为是天神下凡了,竟是看呆了眼。 赵风眠不徐不缓地走上前,扶起跪在最前面的男人。那男人是个铁匠,指甲里长年积灰,甚至清洗不掉了。 赵风眠开口,他的嗓音清润入水:「各位快起身,父亲生前的愿望就是天下太平,众生平等。死后怕也是不愿看到各位为他受苦受累的。」 铁匠身上的灰蹭到赵风眠洁白飘逸的袖摆上,留下一小片青灰。他连忙抽手,怎能让他一介布衣玷污了这般仙人。 赵风眠不介意地笑了笑,说:「各位请回吧,你们的心意父亲一定会感受到的。天师殿会永远庇佑你们。」 老百姓那受得了这个,纷纷离开了。 已故天师之子的圣名一下子就传开了。 赵风眠并不在意这些,他正在全力准备继位大典,那流程冗长而繁杂,为了能撑下去,他每顿饭都会刻意多吃一点。 他不会让父亲白白去世,也不会让妖星为祸人间。 第54章 胡说八道反应 小阿擎已经睡了,黑蛋在堂屋上蹿下跳,云遥在院子里作体能训练。 保持良好的体能这件事已经刻到她的骨子里了。 眼看就要入秋,白天逐渐变短,刚入戌时,天已经黑透了。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传来,云遥放下背在头后的双手,一抬头,见郁安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相公醒了。」云遥起身,收起蓆子,说:「锅里热了菜,我去给你盛。」 郁安从云遥醒后就累的睡着了,一直睡到现在。 他站在一旁,看着她温柔的背影,表情阴沉沉的。 「怎么啦?」云遥感受到视线,转头笑着问到。 郁安好看的俊脸上写着不高兴,他抿了抿嘴,说:「天师殿在针对你。」
第66页 她的相公怎么这么聪明呀,云遥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是,因为我是妖怪,相公害不害怕呀?」 谁知郁安一把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身体微微颤抖着说:「我要怎样才能帮到你...」 云遥感受到额头上温热的气息,缓缓抚过他坚实的背嵴,发现相公长高了,她柔声说:「天师已经死了,他的弟子不能奈我何,我很安全。」 郁安并不安心,她把云遥紧紧抱在怀里,好害怕她睡过一个又一个三天。 云遥在他怀里蹭了蹭,感受到少年的担心,她笃定地说:「我永远都在。」 浩瀚的星空将地面照的有些银亮,郁安抱着云遥,眼里多了一丝坚毅。 隔天,云遥简单地这起头髮,准备出去买菜。 家里新鲜菜都没了,只剩一些腌货和经过晒干处理的食物,云遥干脆背上背篓,准备多买一点。 出乎意料又不是完全出乎意料的,集市又关了。 街道两边站满了人,流出一条大大的空档,一眼望不到边。 云遥黑了脸,转身就要回去,结果被人一把拉住。 她不耐转头,见是韩奇旻,忍不住一脸黑线地说:「你又逃课了。」 韩奇旻食指在嘴前比量一下,小心翼翼地嘘了一声,凑过来小声说:「别说话,要来了。」 远远的,只见尽头处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略微走近后,发现是一个队伍。 这队伍极长,上百的侍卫打了头阵,走了好久,云遥才隐隐感到一个轿子。 那轿子被一群仙气飘飘的白衣男子围绕,逐渐出现在云遥的视线里。 它很大,做工极为繁复,通体透亮的象牙白上是精巧的装饰。抬轿的长杆被十个人稳稳扛着。三面窗牖开得极大,轻薄的白纱被层层吹起,似从仙境而出。 一个男子正坐在轿厢之上,百姓们似想仰望他,又觉得不配,虔诚地低着头,隔出好大的空档,生怕碰到那缕缕白纱。 云遥好奇地看了一眼,惊讶于这美如画的场景。 那男子大概十六七岁,气质清冷,面若处子,眉如墨画,一双清澈明亮的眼不带任何情绪,是那样的一尘不染,如水中望月,云边探竹,透若明镜,俯视众生。 轻薄的白纱偶尔让他的身影变得模煳,他比直地坐着,头戴玉冠,身穿一袭绣银纹的纯白重工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祥云宽边锦带,一身若雪的白衣广袖轻垂在两侧。 他的美不同于郁安的看透凡尘,反而带着一股绝尘之意,若一定要评个等级,两者可以称得上不相上下了。 云遥手肘怼了怼韩奇旻,小声问:「这谁啊?」 「这是天师的养子赵风眠,今天是他的即位之日,按照规矩,是要在百姓面前巡游一圈的。」韩奇旻小声说。 云遥翻了个大白眼,小声咒骂道:「晦气!丑八怪!」 韩奇旻:... 云遥瞬间一刻都不想待了,她顺着百姓留出的空档一步步横着挪出去,感觉太慢了,又加快了速度,一上一下的,像个小螃蟹,在安静的人群中显得尤为明显。 一个胖大婶拦住她,语气指责地说:「姑娘,你这是对天师不敬啊,还不赶紧站好,莫要再动了。」 周围人纷纷指责,七嘴八舌的,居然让这一小片吵闹起来。 云遥在心里呵呵了一声。 这么长的队伍,走的还贼慢,等要等到什么时候。最重要的是,她凭什么给一个想害死她的人送行啊。 「闭嘴!」云遥清了清嗓子,大喝一声:「队伍还走着呢,都别吵!」 她这理直气壮的一吼,老百姓还真停住了。 侍卫们碍于规矩,不能脱离队伍,但都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云遥身上是有些反骨在的,但她也知道不能硬碰硬,于是开始胡说八道:「我也很想留下,可是我的八十老母今天就要临盆了,我不得不回去...若是今日母亲没撑住,我可怎么活啊...」 说着她开始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声音不大,但听着十分伤心。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没想到这姑娘如此尊敬天师,母亲要临盆了还出来看看,最终都沉默不语,不再阻拦了。 韩奇旻接着下巴,愣愣地站在人群中,只觉得无语凝噎。 云遥见没人阻拦,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回跑,跑的时候还不忘擦擦面具上莫须有的眼泪,只是步伐里难掩轻快。 赵风眠目光跟随者云遥的方向,直至她消失在拐角。 这时,人群之中突然传来抽泣声,一个小妇人潸然泪下,带着哭腔说:「我家的两个孩子还等着我餵奶,可我要是不出来,就会被邻居们指责...」 又一个大汉悲戚地说:「我是个木匠,如今我媳妇病重,就指望我赚钱买药,这几日频频关店,我就快受不住了...」 人群中好多人产生共鸣,纷纷壮着胆子哭诉出来,一时间怨声载道,好不热闹。 眼看侍卫们要出面制止,赵风眠微微抬手,说:「先停下吧。」 巡游的重要日子,他拖着沉重的白袍站起来,说:「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各位若有急事,不必在此迎送,照顾亲人要紧。」 说着他叫人掏了些钱,给那位木匠,说:「快拿去给你的妻子治病吧。」 木匠连忙磕头跪谢,一部分百姓也俯身跪下,感恩戴德地离开了。
第67页 第55章 赠礼 百姓们对赵风眠更加仰慕了,无他,但凡位高权重者无人能像他这样为百姓考虑。 赵风眠却感觉羞愧难当。天师殿的规矩虽然是先帝定下的,但他从未想过会给百姓增加如此大的负担。 他重新坐回去,明镜般的双眼流露出一丝自责。父亲日日教他以民为本,他却只知其表,没能真正为百姓着想。 今日若不是那戴面具的姑娘说了真话,他还不知犯了多大的错误。 那头,云遥一熘烟跑回了家。 其实集市离家里还挺远的,因为大多数平民都住在三环以外的位置,平时买菜的地方自然也都在那边。 这天师殿,打着为百姓着想的名号,害得她买不到菜,简直太可恶了。 云遥正在心里吐槽,突然见一辆马车驶来,停在她家门口。 马车上掉下来两片白菜叶子。 「姑娘,」穿着便服的非欢下马,说:「请问是云遥姑娘的家吗?」 云遥一愣,说:「我就是。」 非欢看了眼云遥,她长高了,身段也好了不少,这一带面具还真看不出来。 他摸摸后脑勺,说:「我家公...小姐知道你进京,说最近不好买菜,让我给您送些吃的。」 他表现得还算自然,没有遮遮掩掩,反正在甘雨村那会儿他黑衣蒙面,倒不怕云遥认出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这是小姐托我送的信。」 云遥接过信,见寄信人是郑兰,一下子笑了,说:「替我谢谢兰兰,我都收下了。」 非欢帮着云遥把吃的搬进院子,都是些新鲜菜肉,不是啥贵重东西,却省了云遥不少事,简直不要太暖心。 一个背阴的角落长出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非欢一愣,就见黑蛋走到他脚边,围着他转圈圈,时不时用尾巴蹭他的腿。 非欢:? 云遥指了指袋子里的鱼,说:「它想吃这个。」 「哦~」非欢秒懂,抓出一条鱼给它,鱼还没死透,在地上扑腾了两下。 黑蛋愉快地叼着鱼走开了,尾巴竖得高高的,时不时甩两下尾巴尖。 非欢搬完东西,又把掉落的菜叶子捡干净,才驾车离开。 云遥没急着收拾东西,先把信拆开看了看,然后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气。 郑兰也很想和云遥见面,奈何家里管得严,不允许她随意出门,也不准她出来见客。 云遥一想也是,未出阁的姑娘,规矩是很多的。就算是嫁了人,也要受到很所束缚。 她自己完全是个例外。 她很快回了信,然后又开始发愁。 她收了这么多东西,却不知道该送什么做回礼,古代的小姑娘都喜欢啥呢? 不如等天师殿的人不作妖了,去挑一个玉扳指做回礼,感觉就不错。 郁安和小阿擎放学了。两人刚进宅门,就闻到了浓浓的饭菜香。 小阿擎摇摇晃晃地跑进堂屋,激动地说:「哇!好丰盛啊!」 「是吧。」云遥说:「要感谢郑兰姐姐,送来很多吃的。」 小阿擎跳到椅子上坐下,说:「谢谢郑兰姐姐。」 云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盛了三碗饭,给郁安和小阿擎都夹了一块儿红烧肉。 小阿擎吃的满嘴流油,时不时捂住自己的小口袋,不知道在藏些什么。 云遥疑惑地瞥了一眼,他不想说,她也不看。 她拿了帕子,用水打湿,放在小阿擎一边,说:「吃完了擦擦嘴。」 「好!」小阿擎奶声奶气地应着,伸手去夹鸡肉,可以胳膊太短,有点够不着。 云遥把菜往他那边推了推,忽然听到吧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 小阿擎一愣,连忙跳下去捡起来,是一团折了很多折的纸,已经变成块状了。 他小心翼翼地攥着纸,瞅瞅姐姐,又瞅瞅姐夫,觉得瞒着不好,还是慢吞吞走到云遥跟前。 他把纸团递给云遥,说:「姐姐看了不要生气好不好?」 云遥以为他考试考砸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我不会生气的。」 这纸足足折了六折,云遥拆开以后,纸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 确实是一张试卷,不过和云遥想的相反,是满分试卷。 唯一不对的地方是试卷空白处画了一个小人,小人长着长长的头髮,带着面具,扛着一把大了好几倍的锤子,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 画的应该是她,没啥画技,挺丑的,但也挺有意思的。 云遥噗呲一下笑出了声,觉得不好,连忙收住了。 小阿擎原本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了,他原本不打算把试卷拿回来的,可夫子一定要家长签字,他也没有办法。 云遥嘆了口气,蹲在小阿擎面前说:「我一点也不生气,小阿擎画的挺好的,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小阿擎呆呆地问。 云遥说:「或许你已经意识到了,所以才会怕我生气,这种画对别人来说有可能是一种不尊重,对吧?」 小阿擎蔫巴巴的,乖巧地站在地上说:「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做了。」 云遥被萌化了,好想捏捏他的小脸蛋,正要上手,突然警惕地站起来。 郁安一怔,问:「出什么事了?」
第68页 云遥看了看房顶,说:「上面有人。」 她话音刚落,突然感觉那道气息又不见了,估计是听到她的声音走了。 云遥不放心地走到院子里,往上面看了看,房顶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不和她打招唿,应该不是天赐。 难道是天师殿的人过来暗杀她了? 云遥干脆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结果在正屋后面看到两个大麻袋。 郁安和小阿擎担忧地走到云遥身旁,也看到这两个大傢伙。 不会是什么危险物品吧? 云遥这样想着,没敢凑上前。 谁知小阿擎看到绑麻袋的红绳子,一把上前抱住,说:「我的东西飞回来啦!」 ? 云遥一愣,就见小阿擎迫不及待地打开麻袋,露出里面的一堆东西。 最上面是个破破烂烂的枕头,里面有好多小玩意,九连环,小铃铛,小荷包,全都旧旧的,脏脏的。 小阿擎使劲拽着麻袋,想要把它拽回屋里,可惜麻袋纹丝未动。 云遥走上前帮忙,她把绳子系回去,一个背身就把麻袋扛起来,送到云擎的房间。 没过一会儿,她又回来扛另一个麻袋,这个麻袋里好像装了个大木箱子,稜角尖锐,一个角已经突出来了。 为了防止摔到箱子,云遥干脆把它搬出来,不要麻袋了。 小阿擎楞楞地看着箱子,说:「我没见过这个东西。」 第56章 该赚钱了 云遥一顿,放下木箱子,没有让两人靠近,独自把箱子打开了。 里面居然是一张弓。 古铜色的弓身如一轮弯月,镶金的弓面上刻着复杂的纹路。弦端的搭箭点也呈现对称的金色。 整张弓没有过多的装饰,只静静地躺在箱子里,然而当云遥靠近的时候,却感受到一股萧杀之气。 云遥看了看小阿擎,问:「你认识这张弓吗?」 「不认识,」小阿擎摇了摇头,随后又说:「但应该是我哥送过来的,因为我认得那个绳子。」 云遥捡起绑麻袋的绳子,它的编织方式很有特点,又复杂又结实。与其说是绳子,更像是某种民族的装饰。 她诧异地问:「你有哥哥?那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流浪?」 小阿擎心虚地手指交错,低下头说:「我哥哥走丢了...」 云遥:... 她嘆了口气,把箱子合上,搬到云擎的房间,越想越觉得离谱。 她居然把走丢的小阿擎拐过来当弟弟,人家亲哥还找上门来送东西。 真是作孽了。 很快到了郁安考试这天。 小阿擎刻意早早收拾好东西,和云遥一起送郁安去考试。 到了国子监,小阿擎拍拍郁安的腿,说:「姐夫不要紧张,考不了第一也没关系,家里还有我呢。」 郁安弯下腰,在他脑袋上弹了个小脑瓜崩,默不作声地走了。 小阿擎撅了噘嘴,不满地揉了揉额头,被云遥牵着去蒙学了。 周夫子正在门口迎接学生们,见云擎来,打了个寒颤。 小阿擎毫无所觉,乖巧地说:「夫子早上好。」 然后蹦蹦跳跳拎着小包袱进教室了。 时间还早,云遥准备先去给兰兰挑个扳指,再回来接家里的一大一小。 结果她悲催地发现,自己钱不够了。 至少不够买个好的扳指。 钱不够就去赚嘛,反正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 于是云遥迈开步子,去附近的商街闲逛,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机会。 这附近都是奢侈品,不少皇商都在这里,来京都这段日子,云遥还没好好看过这边。 和集市的热闹非凡不同,这里颇有些富贵迷人眼的味道。 正这般想着,突然看到前面有个长队,这队伍长的惊人,后面拐了好几个弯。 云遥好奇地凑到一旁,发现所有人都带着面具。 还没来得及看这是什么店铺,突然传来一声锣响,紧接着人群突然涌上来。 云遥一下子被挤到人堆里,前面的人还在敲锣,云遥一抬头,发现这里竟然是清风阁。 不用想了,肯定是那种地方。 她被挤得差点双脚离地,赶紧对旁边的人说:「能不能让我出去...」 话音刚落,人群突然疯狂地往前挤,虽然那门也不算窄,但是在这么大的人流量面前,感觉要被挤爆了。 「啊!」云遥根本没动,居然直接被人群带进去了。 不是,那这帮人排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这清风阁里的风格一点也不清风。 华丽的六方稜台能从一楼望到三楼,上面画着两只火红的飞鸟。 一楼的前面有个舞台,周围的窗全关着,挂了一圈红灯笼,交错地连结着很多红绸,空气中瀰漫着水粉香,不算刺鼻,颇有种旖旎的味道。 前提是不这么挤的话。 二三楼全是一圈封闭的房间,应该是接客或者这的,额...工作人员休息的地方。 云遥没心情思考这些,她真的好想出去,她可是个正经女青年。 可惜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又被挤到最里面,根本没有出去的可能。 好在她没有再被挤得双脚离地了。 人群闹哄哄的,有男有女,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
第69页 舞台的几盏烛灯被人点亮,在红绸之下散发着红光,平白添了几分多情的味道。 一个红衣男子坐在台上,面前摆了一架古筝。 他带着面具,衣衫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最外层的薄纱连屁也遮不住。 周围的人看到他都沸腾了,一个个想要扑上去,云遥被挤得烦躁,差点就要发火了。 几个黑衣男子走上前,他们一个个又高又壮,满脸写着不好惹,把往上扑的人全部丢下去。 红衣男子动了,他细长的手指抚过琴弦,薄唇微启,声音温柔中带着蛊惑:「多谢各位客官赏脸,今日我们来玩点文雅的吧。」 底下的人一片沸腾,旁边的女人激动的脖子都红了。 红衣男子接着说:「过会儿我弹奏一曲,请诸位作诗一首,评价一下小人的曲子,若是有哪首诗合我的心意,我便邀请作诗的客人与我入厢房单独聚聚。」 底下又是一片沸腾,黑衣男子给舞台边沿放了一圈纸笔。 红衣男子勾起嘴唇,轻弹古筝,下面立即安静了。 他顿了顿,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确实是个高超的弄琴者,信手拨弹,从容不迫,一声声音符从指尖泻出,缠绵悲切,婉婉嘆息。 一曲过后,如余音绕樑,三日不绝。 台下的人露出享受的表情,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纷纷冲上前写诗。 云遥以为她站的偏僻,能逃过一劫,谁知旁边的女人见她长得纤瘦,以为她挤不过去,非要帮她一把。 她本就长得壮实,一手揽上云遥的腰,义正言辞地说:「姐妹!好男人要靠自己争取!」 然后她大吼一声,把云遥护在身侧,硬是挤到最前面。 云遥:我谢谢你。 后面的人一脸怨气,云遥感觉如芒在背。 挤都挤上来了,她必须得写点什么,要不后面的人还不得一人一下把她打死。 云遥哪会作诗啊,她烦躁地挠了挠头,开始瞎写。 「这曲太牛逼了,我本来都病入膏肓了,听到这曲子就跟吃了仙丹一样,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嘴也不歪了,浑身上下充满力量!」 「百年之后若有强敌入侵,还请在我坟头弹奏此曲,我自当破土而出首我绍国,击退强敌。记住别把棺材板钉太死,我怕我拱不出来。」 云遥写完这段话,潇洒地放下笔,转身退到一旁了。 出去就别想了,根本出不去。 第57章 话剧人 待到所有人都写完诗,黑衣男子把它们整理好,双手递给红衣男子。 在那修长的玉指翻着纸张的时候,云遥明显感觉到旁边的壮女人紧张的不行。 云遥轻轻拍拍壮女人的肩膀,问:「你为啥这么喜欢他?」 壮女人一脸不可思议地说:「这种问题怎么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随后她仰慕地看着红衣男子说:「我们花怜只卖艺不卖身,不但会弹琴还会唱曲儿。宫里的贵人想听戏都得来请我们花怜...」 那头壮女人还在滔滔不绝,云遥只觉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为什么要问。 红衣男子仔细而专注地看了每张纸,最终唇角一楼,把其中一张举到面前。 丝滑的红袖随着他的动作滑下去,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又引来底下一阵骚乱。 云遥看到他举起来的纸,一下子傻眼了。 这张牙舞爪的字体,不就是她的吗? 只听红衣男子带着磁性的嗓音说:「此诗甚是有趣,不知作诗之人在何处?」 云遥嘴角一抽。 她这不能算诗吧。 人群中有胆子大的,见无人认领,遍想冒名顶替。 旁边的壮大姐看不下去了,把云遥不争气的手高举起来,喊到:「作诗的人在这呢!我亲眼看着的。」 云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惊的说不出话了。 姐妹,你真的不用这么仗义。 红衣男子见云遥那副小模样,笑得花枝乱颤,衣服又滑落了些,看着着实诱人。 他嗓音魅惑地说:「那就请这位姑娘与小人一同上楼吧。」 胖女人激动地拍了拍云遥,说:「姑娘确实有两下子,你即将成为第一个和花怜单独相处的人了,连宫里的贵人都没这样的福气。」 说着她还勐推云遥一把,眼里含着激动的泪花,好像把宝贝女儿下嫁了一样。 她是那个赔钱女婿。 于是云遥在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和花怜上楼了。 花怜长得很高,腰板笔直,走路带着英气,这一站起来,平添了几分男性魅力。 两人进了厢房,云遥目光在这里大概扫了一眼。 厢房的风格也是极尽风尘,大红的窗幔散落两旁,另一侧屏风后是足够大的浴桶。 她在窗边的软椅上坐下,默不作声地等待楼下客人散去。 出乎意料的,花怜也没什么反应,他整理好衣服,大大咧咧地甩甩胳膊,扭扭脖子,和在楼下的他大相迳庭。 其实他就是因为看出来云遥对他没意思才会选她的。 打工人今天想偷懒。 街道上车水马龙,云遥想起今天出门的目的,随意地问了一句:「听说你会唱戏。」 花怜一顿,见云遥看过来,又换了一副妩媚样子,说:「不瞒客观,小人从小学戏,如今已有十余年了。」
第70页 「我让你随便来一段要钱吗?」云遥突然来了兴致。 花怜微微摇头,说:「客官是我选上来的,自是不收钱。」 他清了清嗓子,在云遥专注的目光下,清唱了一段。 云遥一下子被迷住了。 花怜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简单的一段清唱,忙而不乱,慢而不断。 时而悱恻缠绵,时而柔肠寸断。委婉动听,扣人心弦,美不胜收,叫人移不开眼。 唱戏都唱的这么好,来点学生话剧应该没问题吧? 这般想着,云遥激动地站起来,握住花怜的两只手腕,问:「你想赚大钱吗?」 花怜眨了眨面具下好看的桃花眼,没想到云遥会来这么一句,但还是说:「客官有什么见解?」 云遥高中时是话剧社的编剧人,算不上有多专业,但已经非常熟练了。 她很清楚什么样的故事能吸引人。 于是她说:「能不能借我纸笔,我先给你写个故事,若你觉得好,我再说说我的想法。」 花怜有些困惑又有些好奇地叫人备来纸笔。 云遥接过来,在桌上写得专注,没一会儿,一篇龙飞凤舞的短故事便写好了。 来这个世界将近一年,云遥别的本事没学会,倒是多了一项特殊的既能。 她的字能在丑的出奇的情况下让别人认出来。 云遥把纸转到花怜那一侧,说:「你看看。」 花怜看着故事,眼里露出惊嘆的神色,轻声问到:「客官这是...」 云遥知道他上钩了,于是说:「我想和清风阁做一笔生意,我来提供剧本,你们把它唱出来。若是能赚到钱,我们三七分。我三你七。」 花怜确实觉得这个故事挺有意思的,但他没作声,显然在犹豫。 生意人只看营收,艺术家才搞创意,云遥深知这个道理。 她思索了一下,说:「我可以免费给你们提供一次剧本,所有的盈利都算在你头上,你先看看效果,再做决定怎么样?」 「客官有心了。」花怜说:「小人愿意一试。」 云遥高兴地笑了,她提笔沾墨,开始写正规的话剧本子。 剧不同于故事,每句台词的停顿和角色的表情动作都有考量,云遥写得细緻,格式规范,到正午时分才写完。 写完之后她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错误,连贯合理,引人入胜才算完事。 花怜接过,细细看了一遍,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他有预感,把这个表演出来一定会大受欢迎。 他看着云遥,神色中带着赞赏和不可思议,他说:「不如我们现在商讨一下具体事宜...」 「抱歉,真的抱歉。」云遥突然打断他,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我会尽快回来和你商讨时间和服化道的问题。」 说着,她有些急切地下楼,从大门跑了出去。 看着就像赶着去见什么人。 花怜有点不高兴。 「客官!」花怜在楼上叫住她。 云遥抬头,只见花怜摘下面具,说:「客官对小人的表现可还满意?」 他生的柔美,雅人深致,面若敷粉,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情动流转,眼角一颗泪痣勾人心魄。 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云遥,等待她的答覆。 云遥没多想,只觉得花怜唱戏确实好听,于是实话实说:「挺满意的。」 花怜笑了,妩媚中带着轻狂。 能将美艷如此自然地融入男子气概中,花怜是头一个。 不过云遥无心欣赏,他急着去接相公了。 第58章 束髮带 她来晚了,蒙学已经放学了,郁安也考完试了,国子监重新关了门,显然学子已经走光了。 云遥有些失落地回家,见郁安在苦哈哈地做饭。 「你回来了。」郁安蹭了蹭脸上的灰说。 他不太会做饭,顶多能把食物煮熟,今天是他第一次尝试炒菜。 云遥看了眼桌上的炒土豆丝,惊奇地说:「看起来不错耶。」 小阿擎正在捣鼓他的小玩意,听到云遥的声音,他跑出来抱住云遥的腿。 「姐姐,你身上好香啊。」小阿擎动了动鼻子说。 云遥心里咯噔一声,就见郁安神色一动,也凑到云遥身旁。 他身上还带着一点灶台的热气,低下头,轻轻在云遥侧脸闻了闻。 云遥能清晰地听到他的鼻息,突然短促的两下,有点可爱。 郁安脸色一沉,眼睛黑成了无底洞,冰冷地说:「你去哪了?」 云遥一五一十地把今天发生的事说出来,没有半点隐瞒。 郁安不问了,但脸色没有半点缓和,他准备了三副碗筷,偶尔看向云遥的眼神冷飕飕的。 小阿擎听不懂那么多,他只知道姐姐出去赚钱了,而且姐姐今天香香的。 云遥后背直冒冷汗,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口土豆丝,不得不说这盘炒土豆丝卖相真的不错。 土豆丝粗细均匀,颜色金黄,看着很可口。 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合格的伴侣去那种地方确实叫人担心,所以云遥决定表现得好一点。 先来个光碟行动,表示对他厨艺的认可。 她把土豆丝夹到嘴里,细细地品味两下,刚要夸,一下子顿住了。 她整个人身形一颤,苹果肌抽搐了一下,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强忍着咽下去说:「相公,太好吃了。」
第71页 小阿擎看傻了,没想到姐夫的厨艺这么好,把姐姐感动哭了。 于是他小爪爪拿着筷子冲上去夹了一大口,云遥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塞到嘴里了。 「哇!」小阿擎一口喷了出来,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流,他不停地吐舌头,模模煳煳地说:「好辣好辣...」 郁安愣愣地看着两人,见状也想尝试一口,刚要去夹,筷子却被云遥的筷子拦住。 她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滴,一本正经地说:「这盘菜太好吃了,我一个人都不够吃,你们就别吃了。」 说着她直接把盘子拉到自己这边,撞到碗,发出清脆的一声。 小阿擎不可思议地看着姐姐,舌头还在外面耷拉着,他连忙跑到灶房找水喝。 没过一会儿,灶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云遥和郁安寻声过去,就见小阿擎碰倒了一个铁盆,洒落了一地的土豆丝。 土豆丝奇形怪状的,有粗有细,有长有短。 小阿擎慌慌张张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云遥赶紧给小阿擎倒了一大碗水,都给孩子辣坏了。 眼看小阿擎在一旁咕咚咕咚地喝水,云遥小心翼翼地看了郁安一眼。 她抿了抿嘴,小声说:「相公,你是不是把家里的土豆都用来练习了...」 郁安此刻也察觉到不对劲,神色异常地点点头。 云遥像生锈的机械般把头转到一边,背对着郁安,表情慾哭无泪,声音却像在哄小朋友:「就算它们两个长得很像,也不可以用姜丝代替土豆丝哦。」 郁安默了默,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嗯。」 最后,这件事以云遥重新做菜结束。 隔天一早,云遥扣响郁安的房门。 此时郁安已经起来,他正在看书,见云遥进来,问:「何事?」 云遥扭扭捏捏地说:「我今天还要去那个地方...」 「我知道。」郁安打断她,把头转到一边,不看她。 他心里沉甸甸的,有种莫名的酸涩。 谁知云遥一把走上前,捏住郁安束髮带的一角,一把将它扯下来。 顿时,郁安的髮丝如墨般倾泻下来,有几缕弯弯的垂落在脖颈间,多了几分不落尘世的味道。 郁安一愣,就看云遥一双眼带着笑意,把束髮带缠在自己的胳膊上。 她流出髮带两端,把胳膊伸到郁安面前,说:「帮我打个结吧。带着这个,别人就知道我已经嫁人啦。」 郁安耳根一红,他抬起双手,轻柔地给云遥打了个结。 云遥欣赏地看了看郁安的杰作,把袖子挽得高高的,显得束髮带尤为明显。 她抱着郁安的脑袋亲了一口,转身准备去做早饭了。 「等一下,」郁安叫住云遥,起身拉住她的胳膊。 他在云遥疑惑的眼神下把她的袖子放下来,说:「这样就够了。」 挽上去别人就看到她的胳膊了。 送家里两个书生去上课后,云遥就去清风阁了。 与上次不同,这次的客人不再乌泱泱的一大片,云遥舒了口气。 一个上了年岁的锦衣男人走上前,见到云遥面具上的两只飞雁,立马客气起来。 他凑近云遥,小声说:「花怜公子在三楼最里面那间房,别的客人不知道,客官悄悄上去吧。」 云遥嘴角一抽,按他说的默默上去了。 三楼里侧静悄悄的,云遥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云遥进来,第一眼并没有看到人,只听见屏风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 花怜刚洗完澡,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他没戴面具,头髮湿哒哒地披在身后,像传说中靠歌声蛊惑人心的鲛人。 他从枕头旁拿出一个花纹复杂的红木牌子,轻轻挂在门外。 云遥疑惑地问:「那是什么?」 花怜从容地笑了笑,说:「告诉别人不要打扰。」 「哦。」云遥挠了挠头,也没多想。 桌子上早就备好了需要的纸笔,花怜虽然穿的很不讲究,办事却干净利落。 两人合计出最好的表演时间,参演人员及人数。并找了京都一家不错的工匠铺子来做道具。 还讨论好了服装样式,请帖,坐席安排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问题。 云遥几乎把她遇见过的和能想到的问题都说了一遍。 最后她疲惫地倒在椅子上说:「先提前说好了,要是我们生意谈成了,我以后只负责写剧本。」 「好。」花怜笑的妩媚,眼神中带着一丝宠溺。 第59章 赏识 此后云遥偶尔会去清风阁看他们练习,偶尔会去街上散散步,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 天师殿那名被抓走的弟子被处死了,这件事在京都引起不小的波澜。 这是天师殿第一个被处死的人,百姓们始终认为天师殿的人都有神光庇佑,对此唏嘘不已。 不过这都与云遥无关。 国子监内,几个夫子正在发愁。 卷子已经批完了,但是有两份试卷都是满分,这第一该给谁,让他们犯了难。 一部分人认为应该给云还,另一部分人认为该给郁安,两方争执不下,半天也没个结果。 齐应德见榜单迟迟不出,过来查看是怎么回事。
第72页 「齐司业。」夫子们见有人来了,这才安静下来。 齐应德见秦肆礼也在,原本垮着的脸扬起笑容,他和和气气地问:「夫子们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他是老祭酒私下里提拔上来的,在国子监混了很多年,早就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秦肆礼把两份试卷递给齐应德,说:「这两个学子都很优秀,不知该选谁做第一。」 齐应德一看云还的名字,心里已经认定第一该给他,不过试卷还是要装模作样地看看的。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把他吓一跳。 这个叫郁安的书生,竟然建议在少数民族建立另一种制度。他言辞犀利,用语尖锐,句句切中要害,一针见血,观点十分精准有条理,可以说是深入人心。 而云还的观点要更为委婉,他认为要稍微放宽制度,依靠商贸,联姻等多种方式增加与少数民族间的交流,以减轻矛盾。 这么一看就更应该选云还的了,郁安的卷子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 在少数民族另立制度和另立皇帝有什么区别? 这么想着,齐应德决定劝说夫子们把第一给云还,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喊声。 「皇上驾到!」李福的大嗓门练得炉火纯青。 齐应德吓了一跳,连忙磕头跪下。身后的夫子们也纷纷跪下。 他们齐声喊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绍皇从龙辇上下来,走入门内说:「你们都起来吧。」 「谢皇上。」 绍皇看着心情还不错,他宽厚的肩膀站的笔直,出声问:「今年都有哪些学生比较出色啊?」 「回皇上,」秦肆礼抢在所有人面前说:「有个叫郁安的学生写的文章颇为有见解,请皇上过目。」 齐应德看到这一幕,嗓子眼差点蹦出来,可是此时阻止已经晚了,绍皇已经把试卷接过去了。 绍皇仔细看了看文章,忽而发出一阵爽朗大笑。 他一个习武之人,连笑声都有一股魄力,他连声说:「好啊,好啊。此文甚妙,的确有见解。不知他是何许人也啊?」 「回皇上,」秦肆礼说:「他是从甘州一个小县城考出来的。」 绍皇似是没看够,又仔细读了读文章,说:「真是寒门出贵子啊,把他召来,朕很想当面听听他的想法。」 秦肆礼有些踌躇地说:「这恐怕不太方便...」 嗯? 齐应德两条腿抖得像风箱,心里一边祈祷一边咒骂。 秦肆礼你想死不要拉着他啊。 果然,绍皇气势陡然增长,锐利的眼暗含怒气,只是语气扔比较轻松:「不知此为何故啊?」 秦肆礼这才露出哀嘆的神色,惋惜地说:「此子虽然优秀,但左腿残疾,走路颇为费时,陛下日机万里,怎能专门等待一个学生。」 绍皇闻言,也是着实没想到,他感慨地说:「话不能这么说,人才都是值得等待的。只是既然他患有腿疾,朕还是不要为难一个学子才好。」 「多谢陛下体恤,」秦肆礼暗自松了口气:「臣会将陛下的话尽数传达给他的。」 绍皇摇了摇头,说:「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此子颇有才华,好好培养,莫要让腿疾耽误了他。」 「是,陛下,臣定当尽职尽责,尊师重道。」秦肆礼弯腰说。 绍皇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陛下一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这个小心脏啊,全都跟着秦肆礼一上一下的。 因为这么一遭,郁安得了陛下的认可,齐应德就不能藏私心了。 因此,郁安当上了名副其实的第一。 齐应德腿还没缓过来,走的时候差点没摔倒,他扶着门框,瞥见秦肆礼还在工作,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心里咯噔一声,这个秦大儒...不会是有意护着郁安吧? 随即他又打消了这个想法,这些个大儒就是轴,天不怕地不怕的,指不定哪天就掉了脑袋。 榜单一出,很快就公布了。 这一下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啊,国子监一下子就像在集体搬迁一样。 有的人屁股还没在天一班坐热乎呢,转身就要搬到黄二班了。 韩奇旻喜极而泣,他抱住郁安的头,激动地说:「郁兄,太好了!我倒数第一!」 他原本以为要搬走呢,没想到还能在天一班当个吊车尾,简直高兴到飞起了。 郁安被晃的头晕,他一把推开韩奇旻,给他一个极其冷漠淡然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排名。 韩奇旻:你礼貌吗? 整个国子监的人都没想到云还会被郁安挤下来,为了不伤到云还,他们默契地不提这件事。 云还嘆了口气,被同窗们如此照顾,他的心情还真有点复杂。 学识不是靠争抢来的,也不需要攀比。 他转过头来,面对郁安,清润如玉的脸上只有真诚,他祝福到:「恭喜你,郁同学。」 「多谢。」郁安淡淡回復。 等学子们都搬完了,秦夫子才姗姗来迟。 他看了眼班里换来的几张新面孔,默默记住他们的名字。 然后他走下台,开始发试卷。 云还主动上前接过试卷,一个个往下发,当看到郁安字迹的时候,他愣住了。
第73页 「怎么了?」旁边的韩奇旻见云还神色古怪地看着卷子,出声询问。 云还直勾勾地看了好一会儿,半晌,他复杂地看了郁安一眼,把卷子递给他,没有说话。 他可能会认错人,但绝对不会认错字。 他的字就是照着郁安一笔一笔描的,几乎是一眼就能确定。 已故的齐宣小侯爷白俞安回来了。 第60章 拉拢 进了国子监如同进了一个小官场,郁安考了第一这件事几乎片刻就传开了。 彼时云夕正悠闲地卧在榻上,听天疏提及此事,些微感到不可思议。 天疏说:「姑爷的小三元也是自己考的,虽中途遇到不少麻烦,但最终都一一化解,我和天赐反倒没做什么。」 云夕有些病态柔美和脸上多了一丝赞嘆,他淡淡开口:「才学固然重要,能安稳考上小三元,说明此人时运谋略也是不错的。」 天疏微微点头,说:「既是姑爷,早晚为相爷所用,倒是少费些周章。」 云夕顿了一下,说:「让还儿稍微护着他点。」 「是。」天疏应下。 皇宫。 二皇子面前摆了一桌子菜,他正左拥右抱,享受着美人的投喂,好不快乐。 略微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饶三明恭敬地说:「殿下,有要事禀报。」 二皇子不耐地蹙眉,语气烦躁地说:「进来。」 饶三明步调有些急切,左右看了看,迟疑了一会儿,见二皇子没有要遣散两个美人的意思,只好说:「这次国子监的考试,第一竟不是我们的京都第一才子。」 「哦?」二皇子一下来了兴致,他身体往前微微倾斜,问:「究竟是谁能夺了右相嫡子的小点心啊?」 二皇子语气充满嘲讽,显然没把云还本人的学识当真。 饶三明弓着腰说:「是个甘州上来的穷小子,叫郁安,无权无势,据说还是个瘸子。」 二皇子属实惊讶了一把,他推开身边美人,走出来说:「这真是奇了,早听闻国子监进了个瘸子,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本事。」 饶三明弓着腰说:「前几日陛下去了国子监,奴斗胆猜想,怕是陛下看中了郁安,否则第一哪有他的份。」 二皇子笑了,那张和绍皇八分像的脸,本也算得上仪表堂堂,却因他这一笑,带了几分奸邪之气。 两个美人拥簇上来,二皇子揽住她们柔软的腰肢,势在必得地说:「不如把这穷小子招揽过来,许他些好处,日后若他真入了父皇的眼,便把他培育成暗中势力。」 「二殿下英明。」饶三明夸赞地说,随后又试探着开口:「那不知殿下准备何时去...」 二皇子一下子臭了脸,不可置信地打断他:「你个狗奴才,见个瘸子还要本殿亲自去?」 饶三明擦了一把冷汗,忍不住暗暗嘆息。 他的祖宗呦,举国上下千万人,他到底知不知道被陛下记住名字是个什么样的分量。 不过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面上还是唯唯诺诺:「殿下,有才学的人多少有点傲气。且他周围都是京都贵族,恐怕处境极其不好。」 「若此时殿下愿意亲自出面,他必然感激零涕,以后为殿下马首是瞻。」 二皇子一听,也是有道理。他颇有些狂妄地说:「那本殿就勉强当他一回救世主吧。」 美人一听,在二皇子怀里蹭了蹭,扭捏着说:「殿下如此有爱心,奴家好爱哦~」 另一个美人见状,不甘示弱,把二皇子绕的更紧了。 二皇子笑的有几分淫邪,在美人怀里蹭了蹭,说:「得了美人夸奖,本殿明日便去会会他。」 随后他不耐地瞪了饶三明一眼,说:「没点眼力界儿吗?还不快滚!」 「是是是。」饶三明弓着腰一熘烟跑了。 隔天,郁安课间去厕所。 他看了眼一旁的云还和韩奇旻,冷冷地说:「别跟着我。」 「没跟着你啊,我也想上厕所。」韩奇旻欠欠地说。 云还笑的很温和,就是不说话。 结果厕所这么多坑位,郁安硬是被一左一右夹到中间。 郁安:... 这三个翩翩少年郎走到哪都聚在一起,成了国子监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学子们看的困惑,有不少人开始暗自猜测。 「郁安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不会是被霸凌了吧?」 「嘶,别乱说话,韩奇旻就算了,别给云公子抹黑。」 「我看韩公子也不像那种人啊...」 「别吵了,你们快看!」 只见郁安到了楼梯口,正要像以往一样微微侧身下去,却被韩奇旻一下挡住去路。 「你做什么?」郁安阴沉着脸。 韩奇旻挑了挑眉,说:「我想背你。」 「不需要。」郁安的语调冷的都能冻出冰渣子了。 「不嘛~」韩奇旻晃晃悠悠地说:「我今天一定要犯这个贱。」 郁安差点呕出来,半晌也没说出话。 僵持了一会儿后,两方各退一步,韩奇旻扶着郁安下去,云还在后面默默拿着拐杖。 学子们:... 折腾了半天,勉强赶到上课之前回到教室。 郁安回到座位上,脸还黑的不行。 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韩奇旻觉得两个人混熟了。
第74页 非常难得的,梁顾之今天来上课了。 他是来拉拢郁安的。 如今京都局势复杂,陛下有意打压太傅一党。太傅和云相又极为不对付,若不尽快培养势力,云相怕是要只手遮天了。 至于云相的病,皇帝信,他和祖父自是不信的。 不过是培育势力的障眼法罢了。 梁顾之看了眼角落的郁安,暗暗嘆了口气。 今日云还和郁安一直走在一起,梁顾之都看在眼里。 看来他来晚了一步。 课上,韩奇旻偷偷丢给郁安一个小纸团。 郁安拆开,就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祝贺郁兄考上第一。」 还画了个丑了吧唧的呲牙笑脸。 郁安转头,就见韩奇旻悄悄把脑袋凑过来,用气声说:「我这几天赶着回家,所以提前和你说,祝贺你考上第一。」 说着还贱了吧搜地用手肘怼了郁安一下。 郁安躲远了点,内心os:这人写纸条的意义是什么? 虽然如此,放学时间,郁安还是把小纸团揣在怀里。 韩奇旻早就一熘烟跑远了,但云还仍跟在他身边。 云还很奇怪,他看着郁安的眼神总是笑嘻嘻的,友好,敬佩,喜悦,还带着一丝古怪的失而復得。 像一只不怕生的可爱狐狸。 郁安不敢面对那样的眼神。 第61章 交恶 好在云还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送他出去。 饶三明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他见到郁安的脸,心里一紧,仔细看了看,又松了口气。 有影子,不是鬼,看来就是郁安和齐宣小侯爷长得太像了。 只是这郁安怎么和相府嫡子走在一块儿,可别是已经被拉拢去了。 不过二皇子已经在酒楼等候,不管是怎么回事,他都得硬着头皮上。 「云公子,郁公子。」饶三明上前行礼。 云还知道他是二皇子身边的人,一看就是冲着郁安来的,温和地说:「饶先生不必多礼,不知您来国子监所谓何事?」 他语气温和,但说话主动,意思很明显,有话先和他说。 饶三明此刻穿着便装,被云还这么一叫还有点肝颤。 他斟酌了一下,说:「我家公子欣赏两位公子的才华,想请两位去酒楼聊上两句。」 郁安神色淡然,转头就走,却被饶三明拦住。 别看饶三明畏畏缩缩,四十多岁一脸熊样,但却是个结结实实的练家子。 他笑呵呵地说:「我家公子已等候多时,还请两位赏个脸。」 云还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瞥向郁安,说:「那就有劳饶公子带路了。」 饶三明点头哈腰地应了,他虽不想触云相的眉头,但更怕被二殿下砍头。 他一路把两人带到珍馐阁的一间包厢,旁边站着两个黑漆漆的侍卫,一脸煞气。 侍卫见是饶三明,点头放行了。 珍馐阁最大的特点是每个包厢都有两个门,中间还有一段距离,且建筑本身做过特殊处理,非常隔音。 光凭这一点,不管饭菜本身好不好吃,就足够吸引一大堆名门贵族了。 饶三明敲了敲内门,说:「公子,人到了。」 「进来吧。」二皇子懒散的声音传来。 他见到来人,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在郁安残破的腿上扫了好几圈,暗暗嘲讽。 居然是个长得像齐宣小侯爷的瘸子,身上元素挺多啊。 就是这云还怎么也跟来了,二皇子怒瞪饶三明一眼,像要扒他的皮。 饶三明可委屈了,这云还明显就是有意护着郁安,他能怎么办呢? 「见过二殿下。」云还将二皇子的表情尽收眼底,还是那个温和的调调,不卑不亢。 郁安既不说话,也不跪,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二皇子只当他没见过世面,见他也跪不了,倒也没生气。 他笑着说:「两位不必客气,坐就是了。」 他叫店小二上了最好的酒菜,全部由侍卫检查过再亲自端进去,满满当当一桌子,香气扑鼻。 「本殿求贤若渴,听闻国子监又出了个博学多识之才,便想主动结识一下。」二皇子说。 随后他又举起酒杯,擅自说:「没成想两位竟是熟识,本殿更高兴了,不如我们先干上一杯,以示交好。」 把书生约出来第一面先喝酒,确实是挺不伦不类的,但他是二皇子,表面功夫自是要给。 云还这样想着,如善从流地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郁安淡淡说:「我不会喝酒。」 饶三明听到这话,心肝一颤。 果然,二皇子冷冷看了郁安一眼,语气已经不太好了:「只喝一杯,也当是给本殿一个面子。」 郁安不再重复,但也没有动作。 二皇子等了一会儿,握着酒杯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一把将酒杯摔在地上,勐然起身。 随着一声脆响,酒水溅落一地。 「大胆!」二皇子一脸阴气:「本殿下命令你把酒喝了!」 「好。」郁安没什么表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可以服从命令,但不会和二皇子交好。 这酒有点烈,郁安咳了两声,两颊微微泛红。 云还心思一沉,手指摸索着杯壁,不知道再想什么。
第75页 二皇子满意地笑了,他重新坐下,有些嚣张地说:「这不是能喝吗,非要把气氛搞僵。」 他动了动手指,饶三明会意,把地上收拾干净了。 二皇子仿佛忘了刚刚的举动,翘着二郎腿,开始他的评头论足:「郁公子和我想的不太一样,虽有学识,但不懂处事之道,这样的性格,以后怕是要吃苦头。」 「而且你身患腿疾,这样的人就算到了京都,也很难有用武之地。」 「不如你以后跟着本殿做事,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等时机一到,本殿自会赏你一差半职。」 说着他举起双臂,大手一拍。饶三明领命,将一个红金色锦盒双手举给二皇子。 二皇子接过,打开锦盒,露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晶莹剔透,浑圆天成,白璧无瑕,一尘不染。 他将锦盒推到郁安面前,说:「这是本殿的诚意,日后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郁安看都没看,双颊的红没有褪去,眼神却依旧冰凉:「不要,二殿下另寻他人吧。」 二皇子被磨光了耐心,恶狠狠地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罚酒我已经吃过了,」郁安说:「若无他事,我便要回去了。」 郁安淡然起身,轻拍下摆。 那里被溅的几滴酒已经快干了。 二皇子目光变得阴狠起来。 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对他如此不敬,更何况还是个瘸子。 「来人!」二皇子勾起嘴角,残忍地说:「此人藐视皇威,罪不可赦,把他另一条腿也给我打断!」 「且慢!」云还出口制止,原本已有动作的侍卫当真停了下来。 二皇子目光转向他,牙齿磨得吱吱作响,他显然已经到了极限,握着拳头说:「云公子此举何意?」 云还并不畏惧,他虽不常入宫,但仅凭几次机会就已了解二皇子心性。 他淡淡地说:「今日郁兄安安稳稳回到家,陛下才不会知道二殿下私下笼络他。」 「若殿下一定要意气用事,就别怪小生不留体面了。」 二皇子怒不可遏:「云公子这是要为了一个瘸子与本殿作对?」 面对如此没有自知之明的二皇子,云还只是说:「殿下此言过重了,小生此言不过是为殿下考虑。」 绕三明再也忍不了了,他的心七上八下的,生怕殿下意气用事。 他跪在一旁说:「殿下慎重啊,云公子说的有理,这事儿若是入了陛下的耳,难免会心生隔阂。」 「本殿知道,不用你多嘴!」二皇子一脚踹在饶三明身上喊到:「滚!都给我滚!」 「二殿下珍重。」云还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带着郁安离开了。 第62章 入狱 刚走出门,就听到房间内的怒吼,二皇子气得把一桌子的菜扫到地上,发出阵阵声响,屋内顿时一片狼藉。 再好的隔音也隔不住二皇子发脾气,云还瞥了房间一眼,面上没什么变化。 「郁兄,我送你回去吧。」云还担忧地说。 郁安微微摇头:「不必,我家很近。」 「可是...」云还并不放心二皇子的为人,他还想说什么,突然见一个戴着面具的靓丽身影跑过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个小不点。 云遥拉住郁安的手,语气带着点小埋怨:「相公,你去哪了?」 小阿擎不满地噘嘴:「你不来接我,我等你好久。」 云还如遭雷噼,齐宣小侯爷不但回来了,还娶妻,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郁安眸中多了几分柔色,温和地说:「让你们担心了。」 「谁担心了。」小阿擎别扭地转过脸,只露出一侧红红的小脸蛋。 云遥突然神色一顿,她凑到郁安跟前闻了闻,严肃地说:「你喝酒了。」 郁安简明扼要地说:「二皇子逼我喝酒。」 「啊?」云遥愣住了,完全没搞懂其中关联。 云还噗呲一声笑了,感觉有些失礼,他拳头挡在嘴前,轻咳两声,收住表情。 他见郁安也无意隐瞒,便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讲给云遥听。 云遥闻言眸色一沉,她在心里咒骂二皇子一千遍,对云还说:「多谢云公子相助。」 「不必谢,举手之劳罢了。」云还说完,和几人道别,转身离开了。 云遥长久地望着他的背影,神色不变。 小阿擎偷偷跑到郁安身旁,小声告状:「姐姐看别的哥哥看呆了。」 云遥:... 三人大手牵小手,朝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云遥没看郁安,轻声问了一句:「云还小时候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郁安凭藉他的回忆说到。 云遥嘴角微扬,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扇了扇,她释然地说:「那还挺好的,是吧俞安。」 郁安一愣,见云遥坏笑地瞥了他一眼,就知道她叫的不是他的全名。 他莫名不甘示弱地说:「二小姐说的是。」 小阿擎左看看右看看,也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隔天,御史大夫沈辞入狱了。 贪污受贿,数额巨大,官兵直接从他家里搜出上万两黄金,人赃并获,十日后斩首。 云遥正在和面,她准备烙几个韭菜盒子。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她不过是上午去清风阁看一眼排练,就全知道了。
第76页 此时正是国子监放学时间,等云遥开始烙,郁安和小阿擎到家了。 黑蛋站起来,两只前爪抓在小阿擎肚子上,要抱抱。 于是小阿擎抱着它去院子里玩了。 云遥给韭菜盒子翻个面,虽然瞥见郁安没什么事,但还是问:「二皇子没找你麻烦吧?」 「没,」郁安淡淡说:「他此时自顾不暇。」 云遥一愣,就听郁安说:「御史大夫是他外祖父。」 云遥有些唏嘘,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人算计他们。 等等,不会是云夕吧?昨天郁安和云还刚被找茬,今天御史大夫就出事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房顶上就跳下来一个人。 天赐稳稳落地,摘掉面具,娃娃脸笑成了憨憨,邀功似的说:「我的手笔怎么样?」 云遥眼睛闪亮,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说:「干得漂亮。」 郁安眼角一抽,感觉看到两个大反派。 云遥把烙好的韭菜盒子盛出来,问:「你是怎么做到的,也太利索了。」 「全靠相爷,」天赐说:「相爷早就知道沈辞贪污,只不过一直没说,等他越贪越多。」 这也太黑了吧,云遥满脸黑线,无语地说:「那你做什么了?」 「相爷嫌他贪的还不够多,让我和几个兄弟连夜搬金子。」 说着他仿佛回忆起胳膊的酸痛,开始上下甩胳膊。 云遥差点合不拢嘴,她把韭菜盒子端到桌上,又拿出四副碗筷。 天赐看到出现在面前的碗筷,惊喜地说:「有我份?」 「如果你不想吃的话也没关系。」云遥随口说。 「想吃。」天赐累了一天,东奔西跑的,还没正经吃过饭呢。 说着他夹起一个韭菜盒子,感觉有点烫,轻轻咬了一口。 云遥给郁安也夹了一个,随后走到院子里大喊:「开饭啦!」 家太大还有麻烦的地方,两个小傢伙都不知道跑到哪个院子里玩去了。 果然,不一会儿小阿擎和黑蛋从出乎意料的地方窜出来,身上还带着几片叶子。 「吃饭吃饭!」小阿擎乖乖洗手,坐到他的椅子上。 他的晚饭是小一号的韭菜盒子,云遥怕他吃不饱,特意烙了不少。 云遥在专属于黑蛋的可爱碗碗里放了一大块水煮鸡胸肉,才来到桌边坐下。 韭菜盒子外酥里嫩,鲜香可口,一家人都吃得很饱足。 一个没剩后,天赐打了个饱嗝,揉了揉肚子,说:「我得歇会儿,不然跳不回去。」 云遥无语,倒也随他便了。 天赐想了想,转头说:「虽然沈辞被抓进牢里了,但是相爷说他死不了。」 「那倒也是,」云遥说:「主要是给二皇子添添堵,让他不要找我相公麻烦。」 随后云遥一愣,说:「搬到沈辞府里的金子云相还能拿回去了吗?」 郁安微微摇头,说:「贪污之财要全部充公。」 「这样啊...」云遥突然有些蔫吧,损失的是云相,她却有些不痛快。 天赐大大咧咧地说:「钱的问题二小姐不用在意,迟早要从二皇子一党讨过来的。」 云遥一听这话,突然沉默了。 官场就是官场,总是有一些她想像不到的手段。 另一边,二皇子天天往大理寺跑。 起初他责怪沈辞做事如此不小心,等到后来他也发现是有人刻意针对他。 因为他每次找好替罪羊准备翻案,那个替罪羊都会突然消失。 阴暗潮湿的监狱里,沈辞满身污垢,疲惫地说:「二殿下,莫要再惹云相了,我们惹不起。」 二皇子一脸阴气地说:「他是臣,我是君,沈大人莫要搞反了。」 他也没有多想救沈辞,不过是被母妃吵的烦了,再加上他不能有个贪官祖父,所以才开始忙里忙外。 沈辞一听这话,差点没背过气,他们沈家这些年怎么养出这么个玩意。 第63章 表演 等到问斩前一天,二皇子终于把脏水泼到户部左侍郎聂继林身上。 莫名其妙多了一大堆证据,证明是聂继林把钱寄存到御史大夫府上。 聂继林一脸蒙圈地进了监狱,沈辞则被无罪释放了。 所有人都知道聂继林是替罪羊,但没人敢替他说话,只能在心里默哀三秒钟。 这晚,大理寺卿柯元栋亲自来到监狱。 「柯大人!」聂继林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哀戚地说:「我是被冤枉的啊。」 柯元栋年纪大了之后,面部消瘦了不少,再加上咀嚼肌发达,面部轮廓十分硬朗,光是站着就有股不容置喙的正气。 不过此时他却哀嘆一声,说:「我是奉陛下之命前来给聂大人送毒酒的。」 聂继林愣了一下,枯藁的手握在铁门上,颤抖着问:「此为何意啊?」 柯元栋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说:「陛下仁慈,不愿看到聂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斩。」 说罢,柯元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聂继林接过瓷瓶,颓丧地瘫坐在地,戚戚艾艾地说:「多谢陛下恩典,臣...感激不尽。」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你的家人陛下会派人照看,这点聂大人大可放心。」柯元栋又说。
第77页 聂继林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赴死地说:「那臣便安心去了。」 说罢,他打开瓷瓶,一口灌了下去。 毒酒毒酒,却只有毒,没有酒,聂继林刚刚尝到苦味,便失去了知觉。 最狠的毒,往往是见血封喉,反而没有痛苦。 柯元栋嘆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正因聂继林是被冤枉的,才不能让他被当面问斩,否则那场面一定会动摇臣心啊。 日子在平淡的流逝,入秋的天传来微微凉意。 黑蛋仿佛到了掉毛期,云遥不过是抱它一下,身上便多了些黑绒毛。 云遥清理了好一会儿,见差不多了,才起身前往清风阁。 今天是清风阁表演的日子,作为忙碌的制作组之一,她特意从天赐送来的东西里挑出一套宝蓝色长裙。 布料上乘,轻覆一层娟纱,袖口勾勒流彩暗花云纹,配上郁安送她的簪子,多了一丝高贵和正式。 清风阁前站着两个黑衣男人,他们比了个「请」的姿势,将云遥带到前排座位。 现场惹眼的红绸被撤了下来,座位安排的极为有条理,让大堂看着宽敞了不少。 手持请帖来的客人一个比一个穿的贵气,云遥不禁感慨花怜的人脉之广。 此时离表演还有一段时间,云遥无聊地抠手指,面前突然晃过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男子面带全脸式金纹面具,明黄色长袍上绣着五爪金龙四团。 这是绍国皇子的服饰。 只见这位「不想暴露身份」的皇子越过云遥,一屁股坐到她旁边的位置。 云遥转头一看,后面的人显然也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行礼。 云遥嘴角抽搐,直接两眼一闭,假装小憩。 看不到就没有这种苦恼了。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几名黑衣男子将窗户全部关闭,场面陷入一片漆黑。 舞台的灯被一一点燃,两边幕布被轻轻拉起,几名男子身着戏服,快步登台。 穷书生爱上了富小姐,如此简单粗暴的故事,被台上的众人演得惟妙惟肖。 花怜一身戏服,时而腔调悲哀婉转,时而又锋芒锐利,将一个穷书生的坚强意志和求而不得的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观众们爱看主角成长,当那帷幕一落一起,书生一身状元郎打扮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底下想起一阵掌声。 在具有浪漫色彩的戏剧里,最后的结局当然是书生功成名就,求娶了富小姐,过上幸福的生活。 表演相当成功,效果比云遥想的还要好,观众们起身欢唿,声音久久不绝。 作为一心想赚钱的女渣渣,云遥可以肯定的说,剧本最成功的地方就是爽。 爽文,爽剧,没啥价值,但很有代入感,快乐超级加倍。 当然,获得成功的关键因素还是台上的各位表演者们太给力了。 云遥心里激动的不行,她有预感,她要赚大钱了。 客人们沉浸了一会儿,才零零散散地起身准备离开。 「且慢。」戴面具的皇子突然扬声说:「今天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本殿要说一件事情。」 他缓缓抬手指着台上的花怜,高傲地说:「本殿要把你买回府里给我一个人唱戏。」 客人们一个个愣住了,皇子不让走他们也不能走,于是又缓缓坐回去。 现在这场戏比起刚才的也不赖。 花怜还没有下台卸妆,柔美的脸上多了一丝书生的傲骨,他站在台上笑而不语。 二皇子以为他没认出自己是谁,于是摘下面具,邪笑着说:「本殿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还是说你不满足于唱戏呢?」 「你虽是男子,但生的还挺狐媚,若是想给本殿暖床,也不是不可。」 「二皇子说笑了,」花怜施施然跪下,说:「小人卖艺不卖身,也捨不得清风阁。」 二皇子一下子恼了,最近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敢违抗他? 他语气带着怒意,阴狠地说:「下贱的东西也敢自命清高?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 「现在乖乖和我回去,我保证好好对你。要是逼我来硬的,你可就有得受了。」 花怜身上没有一丝惧意,他面色一冷,手里的暗镖已然对准二皇子的脖子。 谁知云遥突然一把抓住二皇子的脖领子,把他扯到面前。 她冰冷冷地说:「就你是二皇子呗?」 从知道他是二皇子的那一刻她已经开始气了。 她奶奶的,先是欺负她相公,现在又耽误她赚钱。 后面的客人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 外面的侍卫一直看着这边,见云遥对二皇子动手,几十号人手持长枪,将里面的人团团围住。 「你做什么?」二皇子吓了一跳,抬手就要拍开云遥。 谁知云遥一把扣住他的胳膊,给他来了个大翻身。 于是二皇子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匍匐前倾,屁股往后撅着,双手被云遥死死扣住。 一根长枪对准云遥的脖子,侍卫冷声说:「放开二殿下!」 第64章 魔鬼二小姐 大多数人手中的武器都对脖子有着很深的热情。 因为这儿皮薄还致命。 此刻那根长枪正抵在云遥脖子上,已然有了一定的力道,不但害她流血,还让她娇嫩的皮肤微微内陷。
第78页 显然,这个侍卫是真的要杀了她。 云遥承认她确实是激动了,她迅速仰躺下腰,脖子离开枪尖后一个旋身,向后撤了几步,让自己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二皇子起身揉了揉胳膊,他的手腕被云遥捏的生疼,掀开袖子一看,赫然出现两片淤青。 他怒不可遏地说:「先把这女的抓起来!」 几个侍卫听命上前,云遥眼神一动,主动凑过去,抓住一人的胳膊,将他勐地向后一甩,砸倒后面两人。 后面的椅子被压倒几排,噼里啪啦的,大堂里顿时乱作一团。 二皇子一看更生气了,他大吼:「一群饭桶,愣在那里干什么?」 侍卫们原本只是掉以轻心了,此刻见云遥还有两下子,都拿出了气势,几十个人一起上。 云遥抄起地上一柄长枪,绷紧神经,死死盯着他们。 天要亡她。 突然一只手臂拦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舞台上。 云遥一愣,转头见花怜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还给她抛了个媚眼。 云遥:... 台上的戏子们一个都没走,各个神色淡淡的,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只见花怜手中飞镖一甩,直接刺穿两个侍卫的喉咙。 那飞镖就像张了眼,又飞到花怜手中,滴血未沾。 云遥傻眼了,这是什么魔法? 那两个侍卫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眼睛一咕噜,直接倒地。 其他侍卫吓了一跳,他们还什么都没看见,就死了两个同伴。 二皇子后怕地摸了摸脖子,警惕地看着四周,大喊:「什么人?」 随后他忙把周围的侍卫往身上拉,说:「还不快来保护本殿下!」 侍卫们闻言把二皇子护在中间,里三层外三层,贴的死死的。 后面的客人们乱作一团,有些害怕地想要往外撤。 他们不能死,下辈子投胎就不一定这么有钱了。 「我看谁敢走!」被裹住的二皇子有了气势:「谁走谁就有嫌疑,别让本殿逮到你们。」 客人们闻言,又不敢逃了,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 花怜这么厉害,云遥确实是死不了了。 但事情闹到这一步,以后谁还敢来清风阁听戏? 云遥心里转了几个弯,思索局面有没有挽回的可能。 花怜一看她这小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忽然跪下来,目光对着空气,带着点求饶地说:「小人不会跟二殿下走,求主人饶过二殿下。」 「你在做什么?」二皇子困惑地问。 花怜忧愁地说:「请二殿下莫要说带小人走这样的话,这只会惹恼主人,若是她一气之下杀了殿下,小人该如何是好。」 说着他抹去眼角莫须有的眼泪,看着柔柔弱弱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二皇子一下子对花怜多了份渴望,他嗤之以鼻地说:「本殿是皇子,什么人敢杀我?让他给我滚出来!」 说着他还四处张望,企图找到那个人。 侍卫们把二皇子贴的更紧了,一个个神情紧绷,目光流动。 花怜忍不住暗讽,忽而飞镖一出,又干掉两个人。 云遥诧异了一把,没想到花怜杀人像切豆腐一样,眼都不眨的,是个危险人物啊。 眼看着又倒下两个人,二皇子是彻底慌了。 他开始语无伦次:「快!快让你的主人住手!」 花怜眼神带着情动,无辜而可怜地说:「主人,小人的身心早已属于你,断不会跟随二殿下,求您住手。」 底下的客人刚刚知道他们不会被杀,都松了口气,一听这话,都开始惊讶起来。 「原来花怜公子已经...」 花怜接着说:「若是各位不信,大可以去三楼最里面的厢房看看,门上已经挂上了红牌。」 众人倒抽一口气,连红牌都挂上了,看来是真的了。 云遥木然地转头看了花怜一眼。 红牌应该不是她看到的那个吧? 二皇子是不介意这些的,毕竟都是男人,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 但他实在是害怕,他咽了口唾沫说:「既如此,本殿府里不要不洁之人,本殿先走了。」 「等一下。」花怜突然叫住二皇子。 二皇子吓了一跳,走得更快了,生怕花怜主动说要跟他走。 花怜说:「二殿下不想知道我的主人是谁吗?」 闻言二皇子突然停住了,问:「谁?」 花怜出声说:「是相府二小姐。」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世人都知云相身体不好,只有一儿一女,什么时候又蹦出来个二小姐? 云遥傻眼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花怜。 你没事吧? 花怜悲伤地说:「她亲口和我说的,当年她刚出生就被偷走,吃了不少苦头。她说她这次来京都,一定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她还说她要靠清风阁赚个千万两才肯罢休,所以请各位多来看戏,好助小人早日脱离苦海。」 说着,他撩起袖子,露出他胳膊上的片片淤青。 云遥已经彻底失语了。 那淤青明明是他自己掐的,她都看见了。 「可笑。」二皇子袖子一甩,说:「你们清风阁愿意被一个小丫头控制,跟本殿有什么关系。」
第79页 随后他大步离开了。 可惜,那慌乱的步伐却出卖了他,他在害怕。 其他人却是心痛的不行,谁知道那个二小姐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 能狠心练出这么毒的功夫,恐怕早已心理扭曲,花怜公子落在她手里,还不得被折磨的不成形? 客人们纷纷说:「花怜公子的戏甚好,我们自是愿意来看的。」 「小人谢过各位了。」花怜眼里似有泪光闪过,感激地说:「小人早日赚够了钱,待到将来年老色衰,或许还能获得自由。」 客人们心疼的不行,这可是他们魂牵梦绕得不到的可人,如今却变成这幅样子。 他们一个个心情悲痛地离开,心里已经坚定了每场戏都来的决心。 反正戏确实好看,钱也不算白花。 云遥已经蒙了,这帮人不长脑子的吗? 花怜当着「二小姐」的面说他想脱离苦海哎! 可恶,这大概就是美貌的力量吧。 第65章 原来是天凤 眼看该走的人都走了,花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姑娘没有被吓到吧?」 云遥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花怜以为她害怕,嘆了口气,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说:「我们要去把妆卸掉,你先去厢房坐会儿吧。」 云遥微微点头,清冷的眸子让人看不出想法。 花怜就喜欢她的这双眼,不似他人那样,带着噁心的色慾。 他和其他戏子去后台卸妆了。 云遥走上厢房,坐在软椅上歇了一会儿,望着外面的风景。 她已经妥协了,估计她变态二小姐的名号会像黄叶般到处纷飞。 不一会儿,花怜推门而入。 他还是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那一颗泪痣过于妩媚,连关门的动作都会引人遐想。 他从枕头底下拿出几张纸,那是提前拟好的合同。 云遥注意到,他似乎很喜欢把东西放在枕头附近。 花怜笑的明媚动人,将合同放在云遥面前。 云遥读了读,看到一处,愣了一下,说:「怎么成五五分了?」 「姑娘不愿意多赚些钱吗?」花怜托着脸,用那双多情地眼望着云遥。 「愿意。」云遥说着,直接按指印了。 这可是用她的名声换的钱,不拿是傻子。 花怜看她如此真实,笑容更明媚了,也在合同上按下指印。 一切事宜合同上写的都很清楚,已经不需要再商讨了。 按理说云遥已经可以离开,但她突然说:「我多待会儿。」 花怜声音中透着一丝愉悦:「姑娘想多待会儿是捨不得小人吗?」 「不是。」云遥斩钉截铁地说。 谁想和飞镖怪人待在一起,她不过是不想面对现实。 云遥嘆了口气,说:「你说若是相府真的有二小姐,她被这么一闹,应该不好过吧。」 花怜没想到姑娘还挺有同情心的,他更爱了。 他凑得离云遥进了些,若是云遥想,甚至能看到他衣服里面。 他轻笑着说:「她会死。」 云遥一愣,问:「怎么说?」 花怜分析着说:「敢公然对皇家人动手,陛下第一个不会放过她。不过若是相爷有意护着,那就另说了。」 「是这么个理。」云遥忽然问:「那你觉得云相会护着她吗?」 花怜突然有种被套话的感觉,他正回身体,略微警惕地说:「不过是小人胡编乱造的,哪有什么二小姐。」 云遥冷笑一声,说:「那你挺敢编的。」 空气突然安静。 云遥看了眼窗外,大概扫了眼哪些地方能站得住脚。 半晌,她岔开话题,说:「我能看看你的飞镖吗?」 这倒没什么不能看的,花怜把飞镖递给云遥,笑着说:「姑娘还真是胆识过人。」 寻常女子见他杀人早就吓跑了,她却要在厢房里多待一会儿。 云遥随意应了一声,仔细看了看飞镖。 这飞镖长得十分精巧,只有两个拇指大,薄而锋利,大体像个小一号的迴旋镖。 但边缘明显做过特殊处理,有一个微微的弧度,大概是为了更好地操纵。 云遥单手比划一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花怜笑着说:「姑娘想试便试一下吧。」 云遥得到允许,选好角度,用力甩了出去。 它还真的会迴旋,只不过没有回到云遥手里,反而滑过她的侧颈,陷进背后的墙上。 云遥唿吸一滞,摸了摸脖子,果然摸到一丝鲜血。 伤上加伤。 云遥:打扰了,给大家表演一个我杀我自己。 花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像是看到一个怪物。 他花一年才让飞镖迴旋,她竟一次就成功了。 他见云遥伤口还在流血,连忙起身说:「姑娘在此等我一下。」 随即他出了房间,把门合上。 天赐急匆匆赶来,刚从窗户跳进来,就看到云遥。 「二小姐怎么在这?你受伤了!」天赐直接傻眼。 他困惑地挠了挠头,嘟囔着说:「消息明明是从这传出来的...」 难道是二小姐自己传出去的? 他不确定地问:「你和天凤在搞什么名堂?」 「原来他叫天凤啊。」云遥咬牙切齿地说:「我还以为他叫天花呢。」
第80页 她就知道,除了云夕的人,谁会知道京都有个二小姐。 花怜感觉厢房多了道气息,连忙跑回来。 只见天赐已经摘掉面罩,淡定地坐到云遥旁边。 ? 他困惑地放下水盆和纱布,说:「天赐,你怎么...」 他一个暗卫怎么大大咧咧坐下了。 「我还想问你呢?」天赐气得站起来:「谁叫你败坏二小姐名声的?」 「是你说乡下来的野丫头死不死都无所谓的!」天凤也来了脾气。 天赐脸都气红了,他冲到天凤面前说:「那都多久前的事了,你一个收集情报的,消息这么闭塞!」 「相爷又没和我说...等等!」天凤看了眼云遥,只见她正淡定的清理伤口。 听房间没了动静,她抬头说:「你们俩随便谁给我一瓶药吧。」 天赐连忙掏出他的金疮药,说:「二小姐请用。」 云遥上好药,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十分淡定,见天凤正愣愣地看着她,于是说:「我就是二小姐。」 天凤像被戳了定身穴,一动也不动。 空气实在尴尬,天赐打着哈哈说:「相爷平时不怎么找天凤,只有我偶尔过来闲聊。」 「哦,」云遥默然开口:「就你说我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呗。」 天赐身形一震,小声说:「我错了...」 云遥嘆了口气,也没想把两人怎么样,她轻声问:「这件事怎么处理?」 「这都是小事。」天赐说:「二皇子嫌丢人,不会把这事告诉陛下。至于外面的流言,时间长也就淡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相爷派我和天凤夜里好好恐吓二皇子一番,我就是来说这事的。」 天凤回过神来,问:「相爷不准备处罚我?」 「屁!」天赐说:「准备挨鞭子吧。」 天凤一下子白了脸,默了默,没再说话。 云遥瞥了两人一眼,说:「今晚带上我吧。」 天赐一愣:「为何?」 云遥起身说:「你俩办事我不放心,所以要跟去看看,不过我先回去一趟,晚上来找我。」 说着,云遥急匆匆起身离开了。 第66章 进宫 天赐嘆了口气,都怪天凤,都害他没有可信度了。 他转头一看,天凤正颓丧地捂着脸。 「挨鞭子是明天的事,今天就别想了。」天赐说。 天凤把衣服拉上来,略微整理一下,说:「我失恋了。」 「啥?」天赐感觉莫名其妙。 天凤说:「我还以为可以把她拿下呢,没想到是二小姐。」 天赐一张娃娃脸几不可查地扭曲了一下,他嘲讽地说:「你真是被捧没边了,什么都敢想。」 天凤一下倒在床上,在蓬松的棉被上压出褶皱,他略一勾唇,说:「你说若是二小姐执意要嫁我,相爷会同意吗?」 天赐又怒了,他长腿一迈骑在天凤身上,扯起他的领子说:「别把你那些卑劣的手段用在二小姐身上。」 天凤对上天赐吃人的眼,娇媚的脸上露出笑容,他柔弱无骨的手握上天赐的,轻声说:「玩笑罢了,莫要当真。」 天赐跳下来,警惕地说:「你的话我不会告诉相爷,但你最好老实点。」 气氛诡异的房间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有那枚飞镖依然嵌在墙上,露出反光的一角。 那头,云遥出了清风阁,疾步往家走。 不知是不是当事人的缘故,她隐约能听到有关相府二小姐的言论。 肯定是错觉。 这个时间郁安和小阿擎早就放学了,云遥刚转个弯,忽然见郁安正坐在大宅门口候着。 和他一起的还有黑蛋。 云遥莫名有些心虚地走上前,问:「相公怎么坐在这里?」 郁安面无表情:「我在等杀人如麻,阅男无数的相府二小姐。」 云遥面色一僵。 郁安抬头问:「你准备怎么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云遥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唾沫呛死。 她咳了好一会儿,红着脸说:「别坐在外面了,外面凉。」 郁安微微嘆气,起身轻拍云遥的后背,两人走回院子了。 黑蛋叫了一声,跟在两人身后。 桌子上摆着一盘炒土豆丝,郁安给云遥盛了碗饭,沉默地坐在一旁。 云遥确实饿了,折腾了半晌,胃里空空的。 这次是正经土豆丝,还挺好吃的。 云遥狼吞虎咽起来,一粒米也没剩。 郁安轻轻抚过云遥颈间的纱布,问:「怎么回事?」 云遥咽下最后一口饭,说:「二皇子的人干的。」 郁安的脸一下子黑了。 云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自动略过手欠玩飞镖的事。 太丢人了,并不想说。 郁安阴沉沉地看着她,说:「离天凤远点。」 「好。」云遥乖乖点头。 郁安见她吃饭干巴巴的,给她倒了一杯水。 「相公真好。」云遥笑的傻兮兮的。 郁安白她一眼,说:「你真的要去皇宫吗?」 「还是有必要的。」云遥喝水润喉,舒服地说:「若是他反应过来,把此事告诉陛下,那我可能就要噶了。」
第81页 而且他羞辱郁安这笔帐她还没找他算呢。 郁安眉头微皱,捏了捏袖子,说:「那你一定要小心两个人,禁卫军首领贺川和宿卫单群时。」 云遥一愣,认真地听他讲解。 郁安说:「单群时只贴身保护陛下,二皇子府离养心殿比较远,只要你走的低一点,他发现了也不会抽身管你。」 「走的低一点?」云遥疑惑地问:「他是弓兵吗?」 「不,」郁安说:「他用枪,但你如果走的高了,他可能会丢枪。」 云遥眼角一抽,突然沉默了。 郁安接着说:「贺川和单群时不同,他会到处巡查,他剑术了得,你不要和他对上。」 郁安的脸色格外凝重,因为担心,他甚至说了一年来最多的话。 云遥坚定地点点头,说:「我会小心的。」 日夜时分,天凤和天赐果然来了。 两人都一袭黑衣,脸包的很严实,天凤那双桃花眼多了一丝职业般的锐利。 云遥也穿的很黑,她摘到脸上辨识度很高的玉面具,转而用黑巾遮住面部,只留出那双酷似云夕的眼睛。 「我走了。」云遥对郁安说。 郁安攥住云遥的手腕,说:「感觉到危险就跑出来,不要一意孤行。」 有天凤和天赐在,带她逃跑还是很容易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同意云遥去。 「好。」云遥点头答应。 三人很快到了皇宫附近。 护城河上波光粼粼,按常规思考,这条河怎么也得有十米深,河底不知道躺着多少枯骨。 几十万平方米的皇宫,只有南北两面两座大桥,但都有重兵把守,天赐揽着云遥的腰,带着她飞跃护城河。 天赐正有意无意地不让云遥和天凤凑太近。 站在墙角下,天凤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打开一看,居然是皇宫的禁卫军巡查图。 时间,地点,排班,人数。详尽而清晰地记录在上面。 云遥瞪大了眼睛没说话,但显然已经表现得足够震惊了。 她已经分不清是皇宫太垃圾还是天凤太厉害了。 她凑到跟前,仔细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 记住了。 天赐揽着云遥,几下跳上十几米高的城墙,然后又迅速跳下去。 天凤紧随其后。 显然他俩也忌惮单群时,并没有用轻功,只快步贴墙行走。 虽然云遥不会轻功,但这个速度对她来说问题不大。 她进了皇宫,才体验到一个重大事实。 皇帝可能根本不屑于隐瞒禁卫军排布,因为一小段路上没有禁卫军的时间可能只有几秒。留给他们不被发现的空档真的就一瞬间。 就好像高中运动会走方阵,上一队刚走,下一队马上就来了。 简直就是地狱版鬼吹灯,让人无处可藏。 而且他们真的像鬼一样,走路都没声音的,只有月光下的影子能提醒三人禁卫军的位置。 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云遥带着两人来到二皇子府。 没错,本来还是他俩打头阵的,后来两人忘了禁卫军排布,又没时间看地图,就反过来了。 云遥:栓q。 好在尽管禁卫军人数众多,但贺川不会分身,云遥带着两人躲他躲得很远,绝对不会被发现。 麻烦的事情就在这了,二皇子府院前和寝殿前都有不少把门的,他们又不会走动,只固定地站在那里,环顾四周。 云遥躲在假山后,正在思考,就见旁边的天凤掏出几根银针。 她一把攥住他的手,阴森森地盯着他。 要不是说不了话,她真的要开骂了。 把人家迷晕,这么重的痕迹,不是明摆着告诉皇帝:嘿嘿嘿,她相府二小姐来喽! 第67章 潜入 天凤默默收回银针,用眼神询问二小姐应该怎么办。 云遥面色沉了沉,最终还是轻轻指向墙角。 还是翻过去吧,比用银针强。 天赐也点了点头,三人悄悄翻进院子,天赐瞅准时机,带着云遥跳到二皇子寝殿上方。 寝殿前守卫的还是白天愣头愣脑的侍卫,两人显然都困得不行。 右侧侍卫听到声响,突然清醒过来,仔细看了看,什么都没发现。 他往左看了,往右看了,就是没往上看。 此时云遥三人正贴着屋檐,从顶上爬进寝殿里面。 就像三只巨型蜘蛛,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相隔十几里的养心殿上,一双锐利的眼转向二皇子府。 话说云遥三人进了二皇子寝殿后,反而轻松了不少,甚至能小声说话了。 就比如现在,三人正趴在二皇子床下小声聊天。 这就是二皇子的不对了,一点皇家人的业务都不懂,连下面有空档的床都敢用。 天赐:「我们可以打他一顿,让他生活不能自理。」 天凤:「不行,你那痕迹太重了,不如把他毒哑。」 天赐不屑:「你那毒更瞒不住,一查一个准。」 云遥:「你们说...能不能让二皇子帮我证明清白?」 天凤和天赐齐齐看向她。 云遥一顿,说出自己的计划。 半晌,天凤犹豫着说:「这不太好吧...二皇子会信吗?」 「别人我不敢说,二皇子指定能信。」天赐显然对二皇子的智商了解透彻。
第82页 云遥摸了摸下巴,说:「没事,如果他不信就把他毒哑,然后揍一顿。」 天凤和天赐瑟缩了一下。 二皇子睡得正沉,他像个扑街的蛤蟆,口水打湿了软枕,姿势极为不雅。 天凤摘掉面罩和头巾,把头髮散落下来,坐到二皇子床边。 他忍着噁心,把二皇子晃醒。 二皇子迷迷煳煳的,感觉身旁有一股香气,他握住天凤的手,嘟囔着:「美人...」 等等...手? 他勐地一睁眼,发现旁边坐着个黑影,差点惊叫出声。 天凤一把捂住他的嘴,凑上前,柔声说:「殿下,是我。」 夜月下的他神色勾人,墨发柔顺地撇到一旁,上身前倾的恰当好处,平添了几分柔弱无骨。 二皇子冷静下来,眨了眨眼,示意天凤把手松开。 他的美人力气还挺大,差点把他的牙推进去。 天凤把手松开,偷偷在床上蹭掉口水。 二皇子坐起身,真想一把将美人抱在怀里,但是想起那个劳什子二小姐,愣是没敢动。 他略微带点警惕地说:「你怎么在这?那个二小姐是不是也来了?」 床下的某二小姐唇角一勾:正确。 二皇子想到这更害怕了,刚起来的那点旖旎心思全无,哆嗦着说:「你们不会是要把我杀了吧?」 这一声惊动了外面的侍卫,他凑到寝屋外,轻声问:「殿下,你没事吧?」 天凤一惊,主动环上二皇子的腰,祈求般地轻轻出声:「殿下...」 二皇子身体一紧,一下子心猿意马起来,他高声说:「做了个噩梦而已,去外面守着,不要打扰本殿休息。」 「是。」侍卫闻言离开了。 二皇子满意了,正要反过来抱住天凤,天凤却退开了。 他像泥鳅一样滑熘下去,柔软地跪在地上。 二皇子一愣,就听天凤小声说:「殿下,小人有要事说。」 「说。」二皇子虽然被吵醒了,但显然心情还挺愉悦。 这么一会儿就忘了被二小姐支配的恐惧了。 天凤表现得十分挣扎,犹犹豫豫地开口:「小人...其实是德妃娘娘派来的。」 二皇子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一高一低,显然十分疑惑。 怎么就扯到他母妃头上了? 天凤跪到床边,握住二皇子的手说:「小人其实是德妃娘娘的人。」 二皇子晴天霹雳,一把抽出手,还不忘了压低声音:「你在胡说什么?你想掉脑袋吗?」 天凤演技超群,柔情的眸子看向二皇子,轻声说:「小人确实是德妃娘娘的人,今日有众人在场,小人才不得已编出个二小姐。」 二皇子显然不信,毕竟谁会主动相信自己的母亲偷男人呢? 天凤语调不徐不缓,循循善诱:「殿下,你要相信小人,没有德妃娘娘暗中相助,小人是进不来的。」 的确,皇宫里守卫森严,还有两个绝世高手,他一个戏子怎么可能进得来呢? 二皇子仅有的三观发生崩塌,第一反应就是掐死天凤,毁尸灭迹。 这完全是刻进反射弧里的自保反应,若是此事败露,他就与皇位无缘了。 但他哪里是天凤的对手,只见天凤向后一仰,躲过二皇子伸向他脖子的手,反而反手握住。 天凤假装没有发现二皇子的意图,柔声说:「殿下,现在外面全是有关二小姐的传言,情况十分危机。」 「能有什么危机,我看你才是危机。」二皇子声音更低了,生怕被人知道此事。 天凤担忧地说:「若此事惊扰了陛下,陛下派人彻查,那德妃娘娘的处境十分危险。」 二皇子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一茬。 天凤接着说:「德妃娘娘正是派小人来说此事的,若是陛下问起,请二殿下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 「如若不然,陛下爱子心切,可能会不查到底不罢休啊。」 「若是只查到我一个也就算了,若是查到其他几十个面首,德妃娘娘可如何是好。」 天凤说着,居然真的挤出两滴眼泪,一副爱德妃娘娘爱的死去活来的样子。 二皇子闻言,一下子瘫坐在床上,浑身没了力气。 几十个... 天凤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事情办成了。 他不放心地补充到:「若是此事没闹大,二殿下不要主动找陛下,会适得其反的。」 二皇子木然地点点头,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 床下的云遥难以置信地看了天凤一眼。 这傢伙怎么胡乱加戏啊,平白给德妃加了几十个面首。 天凤起身,掏出一根猝了毒的针,扎在二皇子颈后。 二皇子失了魂,任由天凤动作,一下子昏睡过去。 天凤取下针,弯下腰看着床底,轻声说:「走吧。」 第68章 丢枪人 两人轻手轻脚地爬出来,活动活动身体。 「他没事吧?」云遥指着二皇子问。 天凤微微摇头:「只是昏睡,药效一过就醒了。」 云遥点头,随后又问:「德妃真的有那么多面首吗?」 「没有,」天凤说:「我就是担心二皇子找我麻烦,转移他的注意力。」 云遥:... 她有那么一丢丢愧疚。
第83页 三人瞅准时机,又悄悄爬到寝殿顶上。 天赐护在云遥后面,防止她没抓稳掉下去。 不过显然他多虑了,二小姐力气真的蛮大,非常平稳地上去了。 现在只要卡好视野,跳到院墙上,再顺墙角下去就行了。 天凤率先跳过去,步子轻盈,一跃而过,贴到院墙外等待两人。 天赐揽着云遥的腰,准备带她出去。 突然一阵刺耳的破空声转来,天赐一惊,身形还没站稳就赶忙跳了出去。 只在那一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还有噼里啪啦碎裂的声音。 天赐护好云遥,被一阵劲风推远,脸差点砸到墙上。 这该死的推背感。 他一手攀在墙上,一手揽着云遥,身体紧贴着墙,一副面壁思过的模样。 云遥一惊,回头望去,就见二皇子寝殿漂亮的重檐尖顶沿一侧蜿蜒断裂,又黑又粗的裂口还在缓缓蔓延,十分惊人。 瓦片被震得到处都是,全部摔得稀碎,反正没一片在房顶上。 在那裂口最深最宽的地方,赫然是一处惊人的塌陷,上面插着一根长枪。 长枪精准地斜立在天赐刚刚站的位置,因为太黑,云遥看不清它的模样。 「过去看看!」远处传来一声大喊,随后是紧凑的脚步声。 云遥看了天赐一眼,他脸色惨白,唿吸不稳,显然受了伤。 危机时刻,她一手攀上墙沿,带着天赐翻过去。 天凤在下面接应两人,三人面色凝重,压低身形,快步躲到假山后面。 一大批人跑到二皇子府里查看情况,若三人再晚一步,恐怕就要被当场抓获了。 片刻后,二皇子府里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 云遥斗胆猜测,是房顶塌了。 谁管这叫枪? 好在皇宫里的禁卫军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这么大动静除了去二皇子府里查看的人外,其他人队形都没乱。 云遥顺利凭藉记忆力,带着两人离开了。 护城河外,天赐躲在树后,吐出一口鲜血。 他憋半天了,生怕吐到皇宫里,留下痕迹。 天赐擦了擦嘴,声音沙哑:「二小姐,我们送你回去。」 「不必。」云遥说:「你们快回相府,别被人发现了。」 天赐现在确实有点拖后腿,他微微点头,说:「二小姐小心。」 随后他被天凤带着离开了。 天赐伤的有点重,动作慢了不少。 天凤搀扶着他,忽然问:「你觉不觉得姑爷长得很像齐宣小侯爷?」 「怎么扯到这了?」天赐并不想思考:「我又没见过,我哪知道。」 「真的很像。」天凤说。 天赐疼的皱眉:「那也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从小村子一步步走过来的。」 天凤乐了:「我知道,我就随便说说。」 另一边,云遥谨慎地看了眼四周,快步往家跑。 家里漆黑一片,一对绿油油的眼睛跑到云遥脚边蹭了蹭,发出绵长的唿噜声。 云遥抱起黑蛋,摸摸它的脑袋,随后摘掉脸上的黑巾,长舒一口气。 郁安听到声响,匆忙站起身,走到院子里,见云遥安全,他紧绷的弦一下子松开了。 原本死死攥在手里的玉佩,也被他放进怀里。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云遥有危险,他就去求那个人帮忙。 云遥还有点轻喘,她见郁安出来,一把丢掉黑蛋,走上前抱住郁安,柔声说:「我回来了。」 「嗯。」郁安微微点头,轻轻环住她。 稳稳落地的黑蛋:? 翌日,皇宫。 绍皇在尚书房批阅奏摺,昨夜的声响没有激起他半分波澜。 贺川抖了抖他的张飞同款大鬍子,愤怒地指着上面的单群时,大吼:「你小子给我下来!」 单群时正在擦拭枪身,他硬挺的粗眉流露一丝柔和,仿佛怀里抱着的是他的孩子。 昨晚丢出去的也是这孩子。 他听到声音,一个起落便出现在贺川面前,语调冰冷单一:「陛下正在办公,不要大吼大叫。」 贺川真是气到不行,但也知道压低声音:「你昨晚又是为什么丢枪?」 单群时面无表情:「感觉那边有气息。」 「你小子又是这句话!」贺川差点被气傻了。 上次他丢枪,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射死一只老鼠。 连带着干倒一面墙。 上上次他丢枪,直接干掉了德妃娘娘的宠物猫,害得他们禁卫军集体赔罪。 顺便干倒一座假山。 还有上上上次,上上上上次... 简直数不过来了。 起初贺川还会跟着声响跑来跑去,结果吃力不讨好,还要被骂一顿。 现在他都懒得管了,谁爱管谁管,他年纪大了,受不起这个气。 但是昨天这个,实在太过了! 贺川气得鬍子都白了两根,青筋暴起:「你射哪不行,非射二殿下寝殿,差点把二殿下砸了!」 「气息就在那。」单群时语调不变。 还说!还说!贺川脸色通红:「二殿下都吓傻了,那么大动静愣是睡到现在才起来。」 单群时居然做出思索的表情,忽而说:「这应该不是我的问题。」
第84页 贺川直接被气笑了,然而发现根本无力辩解,这就更气了。 老年不如意啊,老年不如意。 他反而停火了,仿佛瞬间看淡了一样,问:「你想知道昨晚射中了啥吗?」 「什么?」单群时终于正眼看他。 贺川嘆了口气,说:「一只燕子,还是在檐下安了窝的。」 单群时一顿,情绪突然有点低。 他喜欢燕子。 贺川看他这副模样,反而嘆了口气。 这小子感知力太惊人了,十几岁入宫,如今快三十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只有气得跳脚的贺川过来骂两句。 贺川冷哼一声,大鬍子在脖子边磨了磨,说:「看你把我气死了,谁还找你说话。」 说着他便转身归队了。 一身盔甲闪亮亮的,随着他的脚步发出轻微的响动。 单群时看了眼贺川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长枪。 不行,陛下的命令,该丢还得丢。 他看着屋檐,一跃而上,淡定地坐回原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第69章 召见 相府有个二小姐的流言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邪乎。 果然,最坏的结果还是来了,云遥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了大众的饭后谈资。 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淡定地上街买菜。 奇怪的是,今天大街上一个男人都没有,放眼望去全是女人。 她梦游到女儿国了? 云遥买了几根萝蔔,趁着大娘找零的功夫,出声问:「大娘可知为何街上全是女子?」 大娘一听,神色立刻紧张起来,她身体前倾,朝云遥轻轻摆手,示意她凑近一点。 云遥会意,把耳朵凑过去。 大娘左右看看,手挡在嘴边,小声说:「相府二小姐的事姑娘不知道吗?听说她专门抓街上好看的男子,所以男人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云遥眼角一抽,扮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小声问:「不至于吧,她真有这么恐怖?」 「哪里不至于!」大娘一脸严肃,声音压得更低了:「前阵子她看中了二殿下,二殿下不从,她就把二殿下的侍卫全杀了,把二殿下打得半死不活。」 「这...这样啊,」云遥尴尬地应着:「那是该小心点。」 她收了大娘的零钱,拎着菜转身回去,还下意识摸了摸面具。 她怀疑她的面具都要替她裂开了。 丞相府。 云湘端着精緻的食盒,来到书房外,犹豫着徘徊了一会儿。 书房乃办公重地,女子是不该来的,可她被那流言搞的实在头痛,只想求父亲快些帮忙处理掉。 半晌,她缓步走上前,正要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天疏略微低头行礼:「大小姐。」 云湘笑的温婉,柔声说:「我来给父亲送些点心。」 天疏谦和地说:「我替大小姐送吧。」 云湘握着食盒的手略微收紧,语气略有些僵硬:「我还有些话想和父亲说。」 「大小姐请说。」天疏笑意温和:「我会尽数传达给相爷。」 云湘面色一白,把食盒递给天疏说:「不必了,我...」 「进来吧。」云夕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天疏领命,退开一段距离,给云湘让路。 此时云夕正坐在桌前处理文书,见云湘进来,他把毛笔挂在一旁,轻声唤到:「湘儿。」 云湘把食盒放到桌上,柔声说:「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带来给父亲尝尝。」 说着,她娇嫩的柔夷掀开盖子,露出里面精緻的桂花糕。 云夕捏起一块,轻咬一口,说:「湘儿的手艺很好。」 「父亲谬赞了。」云湘温声开口。 天疏给她搬来椅子,云湘浅浅坐下,仪态端庄,肩嵴挺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大家闺秀的素养。 云夕看着自己的女儿,温和地说:「湘儿有话说便是了,为何显得如此生疏?」 云湘得到鼓励,安然开口:「是关于二小姐的流言,我在想,是不是该处理一下得好。」 「此事怕是让湘儿受到困扰了。」云夕微微嘆气。 云湘神色有些黯淡,轻声说:「我受的影响倒是小事,只是因那莫须有的二小姐败坏了相府的名声,着实不值得。」 云夕闻言,眼角带着一丝笑意,说:「你的确有一个妹妹,不过并不似传言那般。」 云湘闻言,一下子白了脸,她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云夕看着她的反应,轻声说:「湘儿放心,这段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似是印证他的言论,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天一走进来,说:「相爷,陛下召见,马车已经备好了。」 「走吧。」云夕站起身应到,等天青把厚厚的绒袍披在他身上,抬步离开。 云湘跟着走出去,站在书房外恭送云夕离开了。 素云和碧月小心翼翼地等在远处,见自家小姐出来,连忙迎上来。 云湘脸还有些白,她攥着袖子,委屈地说:「我们回去吧。」 素云见小姐神色不对,小心问:「小姐,二小姐的事,相爷怎么说?」 因为这古怪的传言,京都不少贵女都疏远了小姐,小姐为此暗自落泪,她们看着着实心疼。
第85页 云湘轻轻咬唇,眼眶不由得泛红,她努力稳着语调说:「父亲居然说,我真的有个妹妹...」 碧月一下子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说:「小姐,相爷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素云不满地说:「相爷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云湘一听这话,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 素云心疼的不行,连忙掏出帕子给小姐擦泪。 她们小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姐,对她们向来极好。如今却要被那骯脏下贱的私生女牵连,被别人私下谈论。 素云想到这里,生气的说:「小姐别难过,相爷不会让那等上不得台面的人进府的。」 「对,」碧月惊恐地说:「那私生女就是个疯子,还是早点死了的好。」 云湘微微蹙眉,说:「别这么说,父亲说传言都是假的,妹妹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我只是没想到父亲会将这么大的事瞒着我,故而有些难过罢了。」 两人闻言闭上嘴,心里却十分不平衡。反正在她们眼里,相府就一个小姐。 皇宫,尚书房。 绍皇看着跪在地上的云夕和二皇子,面色有些难看。 半晌,他沉声说:「都起来吧。」 冰冷的地面将一丝寒意传入云夕体内,他轻咳两声,身形略有些不稳。 绍皇无奈嘆气,语气略有缓和:「关于外面的传言,朕本来是不愿管的,可那传言愈演愈烈,已经扰乱了京都秩序。」 说着他拿出一份奏摺,说:「云相,你自己看看吧。」 云夕接过奏摺,略微看了一眼,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此奏摺乃是新上任的天师所写,他仅靠流言,就怀疑这个二小姐是祸国妖星,说想要见她一面。 绍皇开口:「你们给朕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连忙说:「父皇,这完全是个误会,我根本没见过什么相府二小姐。」 「混帐!」绍皇瞪着他:「此事就是因你而起,你倒是在宫里过得舒坦。」 二皇子缩缩脖子,声音小了不少:「儿臣就是出去听个戏,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绍皇一下子黑了脸,说:「你身为一国皇子,整日花天酒地,还有脸说?」 二皇子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下了。 他顿了顿,磕磕巴巴地说:「儿臣...或许可以出面澄清此事。」 绍皇怒火中烧:「你早干什么去了?」 二皇子一哆嗦,双唇紧闭,不敢说话了。 第70章 逃课 绍皇暗暗嘆气,此时让二皇子站出来解释,百姓们未必回信。恐怕会觉得是在刻意稳定民心。 云夕轻扯绒袍,说:「此事说难也不难,只需让诸位见见小女,误会自然迎刃而解了。」 绍皇一怔,目光转向云夕:「你的意思是,你真的有个二女儿?」 二皇子也呆愣愣地看向云夕,等着听他的下文。 云夕淡然地说:「臣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当年两个孩子抱错了,还儿与臣并无血缘。」 绍皇突然陷入一阵沉默。 他的右相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别人都是儿女成群,他却只有一儿一女,养了这么多年,又突然变成两个女儿。 看见云夕这么惨,绍皇这几日的郁结突然没了,他面露惋惜之色,说:「朕不知竟有这一变故。」 云夕面色恭敬,语调平稳:「虽如此,但臣对还儿已有父子之情。请陛下允许还儿继续做臣的嫡长子。」 「这是自然。」绍皇开口:「朕没有那般薄情薄义的道理。」 二皇子缓缓起身,神色突然有点怪异:「云相的意思是,你确实有个二女儿,而本殿在清风阁发生的事却只是个意外?」 云夕眉头微蹙,语调还算恭敬:「臣不知二殿下在清风阁发生什么,但臣的小女儿并无传言那样的本事。」 二皇子还是说:「谁知道你那女儿是不是练了妖法,得了吸人精气的本事...」 「住口!」绍皇感觉脸都丢尽了:「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二皇子不说话了,但还是忍不住怀疑,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他那夜听了花怜的话,坚信没有相府二小姐,还和母妃大吵了一架,如今却又告诉他相府有二小姐。 他得回去查查... 清风阁的事绍皇是知道的,在那日得知二皇子仓皇回宫后他便派人调查了,然而暗中并无武艺高强之人。 恐怕清风阁真正的主人就在当日在场的贵族当中,此人暗中得知相府二小姐归京的消息,便把脏水泼给云相。 既能保住清风阁的招牌,又能托云相下水,一举两得。 至于死的那四个侍卫,只怕是有人藏在众人中掩人耳目,用了暗器。 绍皇微微嘆气,说:「既然云相胸有成竹,就细说说你的办法吧。」 云夕微微作揖,说:「回陛下,臣认为二殿下还是应该亲自出面,让众人得知他并无受伤。如此也可打消百姓的部分疑虑。」 「此外,如今不少人借着小女的名号为非作歹,凡于此有关的案件,大理寺应追查到底,严惩不贷。」 「再过一月,便是小女的及笄之礼,届时只要臣大办此事,让小女表现得乖巧一些,流言自然不攻而破了。」 绍皇微微点头,满意的说:「朕看可行,此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待令爱及笄之日,朕会派人送上贺礼。」
第86页 「谢陛下。」云夕低头作揖。 「等一下。」二皇子突然开口:「父皇,那儿臣的四个侍卫就这么死了?」 绍皇拳头紧握,肌肉一凸起,感觉龙袍都要被撑开了。想他曾也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怎么生出这么个窝囊儿子。 他凌厉的眼看向二皇子,胸中暗含怒意:「朕不会为了几个侍卫大费周章,且他们的死完全是因你惹是生非,若你要查,自己去查。」 二皇子一哆嗦,瓮声瓮气地说:「是,父皇。」 二皇子这回是真不敢顶嘴了,他老爹的脾气他还是有点了解的。 要是他爹表现得很生气,那可能不是真的生气,或者轻微有点烦。 但他爹像现在这样,怒火憋都憋不住,眼神像要吃人一样,那是真的很生气。 再者他也不在乎那几个侍卫,就是觉得有点没面子。 绍皇揉了揉眉心,沉声说:「你们退下吧。」 「是,陛下。」云夕应到,缓步离开了。 二皇子紧随其后,出了尚书房。 一阵凉意袭来,侍卫们扶着云夕上马车,防止他受了风寒。 二皇子一个跳脚,也想跟上去,却被侍卫拦住,差点摔个屁股蹲。 云夕一愣,掀开帷幔,问道:「二殿下还有何事?」 二皇子稳住身形,说:「你还没说本殿怎么出面呢。」 云夕默了默,唇角微勾:「不如二殿下上街游行,既能破除流言,也能让百姓看到二殿下伟岸的身姿。」 「也行。」二皇子点点头,说:「那就这么办吧。」 云夕不再说话,放下帷幔,坐马车离开了。 二皇子瞥了马车一眼,不知为何,总感觉一到云夕面前他就失了皇子的威严。 隔天,发生了歷史性的一幕。 二皇子坐在辇子上,被众侍卫拉着在京都转悠。 他时不时左看看又看看,朝众人假笑。 大街上都是女人,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二皇子来了,他们就得跪下。 平日里她们也见不到宫里的贵人,这一见,总感觉有点傻。 路过就路过,老傻笑什么呢? 不过二皇子一走,她们就忍不住开始念叨了。 「不是说二皇子被打得半死不活吗?」 「我就知道是谣言,哪有人敢打二皇子啊。」 「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二皇子这么一转悠,很多人对流言产生怀疑。 有的男人需要养家餬口,长时间躲在家里也不行,也都应着头皮出来了。 见他们也没啥事,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出来,京都逐渐恢復秩序。 这天,一个小妇人跑到街上大喊:「你们都别出来!我儿子就是被相府二小姐抓走的,三天了都没找到!」 众人一惊,一个个慌乱起来。 「你看这个是你儿子吗?」妇人身后想起一道洪亮的声音。 小妇人转头一看,只见一个捕快站在面前,旁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胖墩。 小胖墩肥头大耳的,一看伙食就不差。 「儿子!」小妇人一把冲上去,担忧地说:「儿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小胖子蔫巴巴的,低头不敢说话。 捕快冷笑一声,说:「你儿子啥事没有,就是不想上私塾,联合几个小书生逃课了而已。」 说着,只见后面又走来几个捕快,每人都揪出来一个熊孩子。 众人:... 第71章 天字军 随着谣言慢慢过去,京都逐渐恢復秩序。 相府二小姐从一个可怕的传说变成一个有教育性质的「危险人物」。 比如,以前若是有哪家孩子不懂事,做娘的往往会说:小心拍花子把你抓走。 现在则会说:小心相府二小姐把你圈起来。 云遥: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皇宫,二皇子府。 锃亮的新瓦下,二皇子正在院子里瞎转悠,焦躁地等待。 饶三明在一旁静静地站着,今天祖宗不高兴,他也不敢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老太监低头走来。 他叫周良,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整个皇宫里的太监,除了李福,属他最大。 二皇子见到他,立刻笑脸相迎:「周公公来了,不知那事查的怎么样了?」 周公公有些发福,看着还蛮和蔼,他笑着说:「奴看二皇子是误会了,德妃娘娘身边不曾出现过可疑人。」 「真的吗?」二皇子一下子眉头紧促:「有没有可能看漏...」 周良微微摇头:「奴没有别的本事,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德妃娘娘绝对不是那种人。」 二皇子更不高兴了,如果此事与母妃无关,那岂不是说明真的有人能在皇宫内外随意出入。 他随即又问了一遍:「周公公确定看准了?」 周公公笑容有些牵强:「二殿下放心吧,府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要真出了那种事,藏是藏不住的。」 二皇子闻言,两只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终还是说:「本殿知道了,有劳周公公。」 饶三明走上前,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递给周公公,谄媚地说:「二殿下的一点心意。」 周公公感受到手心沉重,一下子乐不可支,眼睛眯成一条缝:「二殿下放心,此事奴会保密的。」
第87页 他迈着无声的小步子,扭扭捏捏的离开了。 饶三明见二殿下神色越发古怪,安慰着说:「殿下放心吧,这宫里太监宫女,都是周公公的眼睛,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 「本殿知道,」二皇子面色阴沉:「本殿去趟德仁宫。」 德仁宫是德妃娘娘的寝宫,和后宫其他地方一样,一般男子不得入内。 在绍国,为防止皇子与母族势力结盟,皇子们五岁后就要搬到自己府里,由下人照顾。 即便如此,二皇子还是比较依赖母妃,虽然他不听话,但是有事就想和母妃说。 德仁宫内,德妃正在挑选这个月新送来的首饰,她拿起一只华丽的金镶珍珠松竹灵簪子,在繁复的髮髻上比了比,还算满意。 她长得饱满丰盈,珠圆玉润却不胖,脸颊饱满光滑,虽然过了三十五,依旧有一种雍容的美。 宫外想起二皇子浮躁的脚步声,德妃脸一沉,放下簪子,嘆了口气,说:「桃竹,去把均天叫进来,不必禀报了。」 「是,娘娘。」桃竹一身青绿素衣,迈着小碎步出去了。 没一会儿,二皇子急匆匆进来。 「母妃,儿臣错怪你了。」二皇子忙说。 德妃刚坐在长椅上,闻言,眉心一跳,说:「此事莫要再提。」 天知道她那天气成啥样,恨不得把这傻儿子塞回肚子里重造。 如今刚缓过劲来,二皇子又来了。 二皇子不知德妃心里所想,他心中焦躁,把那夜花怜来他寝宫的事细说给德妃听。 德妃闻言心头一震,圆眼微瞪:「天儿说得可是真的?」 二皇子连忙说:「儿臣不曾说谎,因着担心母妃出事,我在父皇面前否定了相府二小姐的事,如今越想越奇怪。」 德妃起初根本没相信外面的谣言,没成想还真的有个二小姐,但她是绝对不相信一个小丫头有这样的身手的。 对面恐怕另有其人,只是这暗中之人的目的着实让她难猜。 德妃沉吟了好一会儿,说:「天儿,你把清风阁那日的事详细与本宫说说。」 二皇子事无巨细地把听戏的经歷告诉德妃。 德妃摸了摸华丽的护指套,说:「本宫还未出阁时,曾无意间听到你外祖父谈及天字军一事。」 「什么天字军?」二皇子愣住了。 德妃回忆着说:「当年先帝驾崩前,边境遭西干攻打,将士连连败退,京都人心惶惶,可谓内忧外患。」 「朝中一片混乱,不少人起了反的心思,首当其冲的就是当时的首辅云争,也就是云夕的父亲。」 二皇子惊呆了:「云家当年要反?」 德妃微微点头,说:「云争暗地里培育了一支千人军队,各个武艺超群就是天字军。但后来云夕找上你外祖父,安排他和现今陛下见上一面,云夕亲口将此事尽数告知于陛下。」 「陛下做足了准备,聚十万民兵围杀了天字军,才破此劫难。」 「但是为了杀掉这仅有千人的军队,十万民兵只活了几千,还伤的伤残的残。」 二皇子闻言一阵头皮发麻,但还是问:「这和我在清风阁的事有什么关系?」 德妃说:「天字军的厉害之处,就是他们十分善于用暗器,能杀人于无形。」 二皇子闻言眉头紧皱:「母妃的意思是天字军还有存活?」 德妃微微摇头,说:「陛下谨慎,尸体应该是数过的,本宫是怀疑天字军还有遗孤。」 「那此事定和云相脱不了关系。」二皇子攥紧拳头:「本殿这就去和父皇说!」 德妃急得站起来,说:「不可!」 「为何?」二皇子难受。 德妃暗暗嘆气:「若你一开始就咬定相府,陛下或许会产生怀疑,但你矢口否决了,反而让云相主动提及二小姐,就已经失了先机。」 「云相那样心狠手辣之人,连自家人都敢坑害,你就不要妄想讨个说法了。」 二皇子窝了一肚子火:「云相简直欺人太甚,前阵子害外祖父入狱,如今又几次三番戏耍本殿,简直可恶!」 德妃一愣,说:「云相不是会无故生事的人,此举恐怕另有意义。」 言毕,德妃似是想到什么,说:「或许是云相得知儿子不是亲生,便想利用此事抬高二小姐的身价,待及笄礼大办之后,相府便又多了个千金小姐。」 二皇子闻言一张脸黑如锅底,一想到云相拿他当跳板,他就想把云相撕了。 德妃看出二皇子神色不对,连忙说:「莫要和云相作对,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 「母妃就是性子太软了,」二皇子愤怒地站起来:「这次本殿连房顶都塌了,若是继续容忍,还不知道下次塌的是什么。」 说罢他袖子一甩转身离开了。 德妃脸都绿了,懊恼地扶额,十分后悔提及此事,如今只能祈祷二皇子别做傻事。 第72章 新面具 丞相府,偏房。 天凤和天赐正并排趴着,面对面哼哼。 一个是被鞭子抽的,一个是受内伤疼的。 天玑突然推开门,手心握着一个精緻的瓷瓶。 天凤一个哆嗦,谨慎地盯着她,说:「鞭子我都挨了,你还想干嘛?」 天玑如烈焰般的红唇轻启,忍不住发出一声嘲笑:「我只是奉命行事,你那么怕我做什么?」
第88页 随后她把瓷瓶丢到两人中间,对天凤说:「相爷说你该去清风阁当头牌了,涂了药马上走吧。」 天凤欲哭无泪,活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相爷好狠的心。」 趴在一旁的天赐一把拍在天凤头上,说:「谁让你我行我素的,你看看给相爷和二小姐添了多少麻烦。」 天凤闭口不言,把头转到另一边,看着还挺委屈。 天玑笑得明媚,涂着艷红指甲的手扶上门边,说:「只盼着二小姐不要像大小姐那么无趣就好。」 说着,她推门而出,带来一阵凉意。 天凤一个哆嗦,艰难地看向瓷瓶,说:「好兄弟,帮我上个药吧。」 天赐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天凤如蚕蛹般蛄蛹到天赐身边,来回蹭了蹭,柔弱地说:「帮帮人家嘛,好不好?」 天赐干呕一声,眼看要被挤下去,连忙说:「帮帮帮!」 天凤闻言,毫无血色的嘴唇勾起一个弧度,妩媚又柔弱,还带着一丝邪气。 天赐艰难地坐起身,把天凤背上黏煳煳的布料扯下来,连带着扯裂伤口,又开始流血。 天凤微微蹙眉,咬着牙说:「来吧!」 天赐打开瓷瓶,把药倒在手上。 这瓷瓶上的花纹他认识,是窦燕堂的东西,药效应该不一般。 他把药均匀摊在双手,涂在天凤被抽的稀烂的后背上。 「啊!」 「轻点!」 「混蛋!你比她抽得还疼!」 路过的丫鬟听到声音,忍不住红了脸,悄悄远离。 这药效确实惊人,天凤的伤迅速止血,不一会儿,冰冰凉凉的,也没那么疼了。 他小心翼翼地缠好绷带,穿上衣服,飞身而去了。 床榻上,天赐还老老实实地趴着,只不过脸上多了个红爪印。 清风阁。 老闆见花怜回来,连忙给他一手稿子。 他恭敬地说:「昨天云姑娘送来的,得知你不在就离开了。」 「行,」天凤说:「我拿上去看看,对了,最近有没有人找清风阁的麻烦?」 老闆略一思索,说:「这倒是没有,不过似乎有人在调查清风阁。」 天凤桃花眼一弯,嗓音充满磁性:「没事,随他们查去吧。」 时间还在平淡地流逝,一场秋雨过后,京都更冷了。 云遥给一家人添置了新衣裳,还去外面买了一批质量好的煤炭。 天还是阴森森的,担心下雨,云遥一进家门就把院子里的衣服收了。 反正震天锤闲着也是闲着,云遥干脆把它当成晾衣杆,还挺实用。 郁安正在看书,见云遥回来,他走出门,递给云遥一个钱袋子。 他淡然地说:「天凤送来的,你的那部分。」 云遥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些碎银和一张摺叠的银票。 云遥打开一看,差点傻眼了,她举到郁安面前,说:「我没数错吧,你再帮我看看?」 郁安看了看,说:「五万两黄金。」 「天啊!」云遥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她激动地抱住郁安,在他脸上啵了一口,好大一声。 郁安见黑蛋竖着耳朵望过来,一下子红了脸。 随后他有些烦躁地看了看云遥精緻的面具,顿了顿,转身回房间了。 有了钱,云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宅子买下来。 她先去钱庄换了票额,然后蹦蹦跳跳地来到庆阳候府,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边疆拄着拐杖下来,脸上还带着黑色的面罩。 云遥笑着说:「边爷爷,我想把宅子买下来。」 边疆笑得和蔼,说:「姑娘这是要在京都落脚了?」 「也不是。」云遥摸了摸头,说:「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所以想至少让家里人住得安心一点。」 边疆一愣,居然发出爽朗的笑声,说:「好啊,姑娘是个大气的,进来吧,我去给你拿地契。」 云遥走进院子,被一旁小厮请到石凳上坐下。 庆阳候府看着很简洁,建筑之间都留着很大的空档,很规整,也很大气。 有意思的是,地上的石砖虽然说不上坑坑洼洼,但基本没有完整的,多多少少都带着裂痕。 这多少把云遥整不会了。 庆阳候府的人没事都喜欢哐哐锤大地吗? 边疆找到地契,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快速回来了。 地契被夹在书里保存的很好,云遥见他递过来,愣愣地伸手接过,说:「您还没收钱呢。」 边疆笑了笑,略一思索,说:「那就一万两吧。」 云遥一怔,呆呆地眨眨眼,说:「这不好吧。」 那么好的宅子才一万两? 「姑娘要是觉得贵,五千两也行,三千两也行。」边疆毫不介意地说。 「不行,」云遥连忙说:「还是一万两好。」 她连忙数好一万两黄金的票票,塞到边疆手里。 边疆笑的和蔼,接触外界的那只眼深邃明亮,他不徐不缓地说:「姑娘,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我。」 云遥一愣,她记得第一次来庆阳候府边爷爷也说过这句话。 不知为何,云遥觉得听着不像客套,反而有种真挚的使命感。 「好。」云遥笑着应到,转身离开了。
第89页 天空越来越沉,阴冷的空气让云遥感觉有点沉闷,乌云不断积压,不知在酝酿怎样的风雨。 云遥引燃灶坑,开始准备晚饭。 因为冷,小阿擎也不去院子里玩了,闷在房间里捣鼓他的东西。 黑蛋蜷成一个卷,在柔软的被褥上睡觉。 忽然,小阿擎发现麻袋边边露出银色的一角。 他把这银色翻出来,发现是一张面具。 没一会儿,小阿擎拿着面具,跑到云遥身边。 「姐姐,送你一个新面具。」他踮起脚尖,把面具举高高。 云遥一愣,转头拿起面具,问:「这是哪里来的?」 小阿擎说:「从我的麻袋拿出来的。」 他以前跟着哥哥在外面游荡,经常捡地上好看的东西,具体在哪捡的他也不记得了。 反正说是从麻袋里拿的,也没错。 第73章 笔筒 这是一个银灰色全脸式犬骨形面具,两只尖锐的耳朵中空,整个面具稜角分明,在鼻骨处微微突出,再往下便是两排兇狠的獠牙,一直从嘴巴横延至耳下,看着很有兽性。 云遥知道云擎特别宝贝他的东西,于是说:「我有一个面具带就够了,小阿擎收着吧。」 云擎晃晃小脑袋,说:「给姐姐,这个面具帅,和姐姐很配。」 在云擎眼里,姐姐力气很大,就是很帅。 云遥宠溺地摸摸他的头,说:「谢谢小阿擎,那我就收着了。」 收着归收着,但她平时戴面具生活本来就不寻常,这么霸气的面具,应该很难有机会戴。 外面阴冷冷的,好在屋里十分暖和,云遥熬了一锅热粥,又做了几道菜,如往常一样招唿大家吃饭。 小阿擎坐到饭桌旁,脚碰不到地,在空中一晃一晃的,他好像看着圆了点,更可爱了,像个小福娃。 郁安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从房间里走出来,险些被绊倒。 云遥一愣,见他安全坐下了,给两人盛粥。 粥还很烫,郁安仿佛没注意,直接用手去拿碗,被烫的缩了一下。 「相公?」云遥担忧地看着他。 一抹红色爬上郁安的脸,他顿了顿,轻声说:「没事。」 这顿饭吃得奇奇怪怪,郁安明显心不在焉,有时一口菜咀嚼了好久也没有咽下去。 小阿擎吃饭完就颠颠地跑走了,而郁安还剩了大半碗。 云遥有些担忧地上前,小手贴上郁安的额头,问:「相公,你怎么了?」 郁安的身体有些僵硬,语气带着一分紧张:「没事。」 云遥仔细感知了一下,好像确实是没发烧。 她还是不放心,相公明显怪怪的,她忍不住胡乱猜测。 难道是胃不舒服? 云遥把手放在郁安肚子上,轻轻揉了揉,说:「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郁安俊脸一红,肚子上传来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措,他一把拍开她作乱的小手,别扭地说:「没有。」 云遥揉了揉泛红的手背,蔫蔫地说:「好吧,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告诉我。」 说着她就要起身去收拾灶台。 郁安一着急,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在云遥疑惑的眼神下,他脸红的像熟透的虾。 云遥担忧地凑上前摸摸他的脸,果然烫的吓人。 她焦急地说:「穿上外衫,我带你去看大夫...」 还没等她说完,郁安的双手抬起,轻轻抚上她的面具。 在云遥疑惑的眼神下,她的面具被郁安摘下来了。 眼看郁安彻底成了红种人,云遥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她轻轻闭上眼,果然感觉到郁安在她侧脸上落下一吻。 滚烫滚烫的,像一块烙印。 「这边也要。」云遥没睁眼,把脸侧到另外一边。 郁安一怔,乖乖照做了。 昏暗的日光下,两个人心脏滚烫。 翌日,乌云压得更低了。 云遥不放心地拿出三把油纸伞,两把大的,一把特制小号。 外面遍地黄叶,小阿擎兴奋地跳来跳去,把枫叶踩出独特的脆响。 云遥把一大一小送去读书,便准备去买东西。 一个扳指和家里两个书生的礼物。 两个人读书这么努力,都得了第一,应该得到奖励。 这样想着,云遥自信地拍了拍钱包,走向最贵的那条街。 天这么阴,大街上依然车水马龙。 反倒正因如此,马车更多了,马蹄声踢踢踏踏的,还有点热闹。 云遥逛来逛去,先是在琼玉阁挑中了一枚简约清透,纹理细腻的翠色扳指,又在铁匠铺淘到一套小一号的弓箭。 这是京都最火最大的铁匠铺,处在这样的地段,卖得最多的反而是玩物或者小公子们启蒙用的东西。 云擎的那把弓太大了,云遥略一比量手里这把小的,感觉差不多。 现在就差郁安的礼物了,云遥思索了一番,来到了书芳斋。 里面卖的都是书籍和文具。 这家店大的出奇,三间铺子连通在一起,摆着各种各样的文具。 店里人不算少,云遥是穿得最朴素的那一个。 老闆在一旁热情招唿其他人,对云遥鸟都不鸟。 云遥乐得清静,到也不在意。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口,两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扶自家小姐下来。
第90页 那女子一身粉白的翠烟衫,绸质绣纹水雾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肤凝脂气若幽兰。发间斜插桃色暖玉步摇,珍珠耳坠在两侧摇曳。 她略一抬眼,众人只觉此女子花容月貌,玉洁冰清,如那出水的芙蓉,说不出的倾国倾城。 云遥惊嘆地看了一眼,便接着挑相公的礼物去了。 柜檯上琳琅满目,云遥转了一圈,最终看中一个碧玉雕楼兰亭图笔筒。 她的手刚握上笔筒,又突然被一直手握住。 那只手细腻纤长,柔弱无骨。 一阵淡淡的桂花香传来,云遥一转头,见是刚才马车上下来的小姐。 云湘一愣,缓缓收回手,面带歉意,温声细语:「姑娘,能否把这个笔筒让给我,我很需要它。」 马上就是弟弟的十五岁生辰,她想送这个作生辰礼物。 云遥有些惋惜地看着笔筒,这是她挑了好久看中的,感觉和相公最配了,真的捨不得。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抱歉,你还是挑别的吧。」 素云一下子就炸了,这穷酸女穿的还不如她,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没有立刻让给小姐就算了,犹豫了这么久,还是没让给小姐。 她不悦地说:「这笔筒你挑中了也买不起,不如让给小姐,免得丢脸。」 「住口。」云湘柳眉微蹙:「本就是人家先拿到的,不得无礼。」 老闆听到这边的动静,见是相府大小姐,连忙过来询问:「发生何事了?」 碧月说:「没什么,就是我家小姐和这位姑娘都看上了这个玉雕笔筒。」 笔筒正在云遥手里,老闆一看,这不是店里最贵的笔筒吗? 他再一打量,这姑娘虽然气质不错,但一副老百姓打扮,很可能买不起这笔筒。 于是他犹犹豫豫地对云遥说:「姑娘,这笔筒价格不低,要不你把它让给云小姐,你挑别的,我给你打折。」 第74章 遇刺 云遥冷下脸,说:「不让。」 素云更气了,嗓音提高了几分:「都说了你买不起,你脸怎么这么厚啊!」 连别的贵族公子小姐都知道让着她家小姐,这穷酸女也太不识相了。 她这一声一下子引来众人的注意,不少人把目光投向这边。 云湘面露不悦,出声说:「素云,再不闭嘴下次出来不带你了。」 素云一噎,连忙把嘴闭上。 云遥没理她们,抱着笔筒,又挑了一根上好的狼嚎毛笔。 这期间老闆一直跟着她。 云遥注意到,那个大小姐并没有挑选别的东西,反而时不时看她一眼。 这是等她买不起然后接手呢。 云遥把东西放到柜檯上,说:「结帐。」 老闆挎着一张脸,直接说:「加起来八十两黄金。」 云遥神色如常,掏出她恐怖的钱袋子,数出八十两放在柜檯上。 老闆傻眼了,一时间没说出话,反应了一会儿,连忙开始装盒。 想起他刚才说的话,这老脸写满了悔意。 他搓了搓手背,点头哈腰地说:「刚才真是对不住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姑娘常来啊。」 常来个屁。云遥冷冷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云湘也是第一次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脸色不太好。 她不知道难受的还在后头呢。 只见云遥出了书芳斋,转头就去了对面的趣笔阁。 趣笔阁没有书芳斋名气大,生意一直不咸不淡,老闆每天被对面嘲讽,烦得要死。 只见云遥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甩下一袋子钱,说:「你们店的东西,我全包了。」 老闆瞪大了眼,看看钱袋子,又看看云遥,张口一句:「姑娘确定?」 「确定。」面具下的云遥笑颜如花。 这一下子,老闆多年的大烟嗓都治好了,他大喊一声:「来贵人了!快把店里所有东西打包!」 店里几个员工一听,一下子打了鸡血,在店里来回穿梭。 不一会儿,云遥提着一大堆东西走在前面,员工们扛着甜美的负担走在后面,几人走出浩浩荡荡的气势来到书芳斋。 东西太多,趣笔阁老闆自己也背了不少,他嘲讽地来到书芳斋老闆面前,表情十分浮夸:「老兄,愚蠢,你太愚蠢了。」 书芳斋老闆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趣笔阁老闆好不容易得到一雪前耻的机会,当然没想放过他。 他艰难地直起腰,拍了拍书芳斋老闆的肩膀,笑着说:「你犯了个巨大的错误,但是请继续努力,不要改,我看好你。」 他显然十分高兴,把书芳斋老闆拍得啪啪作响。 云遥走到素云面前,冷声说:「道歉。」 素云脸色惨白,看了看自家小姐,就是不说话。 云遥嘲讽一笑,说:「谁教你以貌取人的?本姑娘今天心情好,帮你改正改正。」 云湘顿时感觉臊得慌,脸上滚烫,她看了眼素云,说:「给她道歉。」 素云跟着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她红了眼眶,瞪着云遥说:「对不起行了吧。」 「我无所谓,你说行就行。」云遥说:「反正你丢的是你家小姐的脸,又不是我的。」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云遥也不理会,找个马车把东西都拉回去了。
第91页 这天下午,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郁安来接小阿擎,虽然两人都打着伞,但也都淋湿了。 水从下面弹上来的,郁安湿了膝盖,小阿擎则是全身湿透了。 云遥连忙让两人洗了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出来吃饭。 小阿擎头上裹着毛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眼看到桌子上的小号弓箭。 「哇!」他戳了戳弓,说:「好漂亮。」 云遥笑着说:「送给你的,喜欢吗?」 「喜欢。」小阿擎兴奋地拿起弓,左拉拉右看看,已经迫不及待等待雨停了。 云遥看他这幅样子,柔声说:「虽然这箭不尖,但是你也要小心点。」 小阿擎勐烈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随后他屁颠屁颠地跑到郁安旁边,骄傲地说:「看,姐姐送给我的。」 「嗯。」郁安闷声应到,见桌上没有他的礼物,幽怨地瞥给云遥一个眼神。 云遥心虚地把头转向一边。 半夜,所有人都睡了,云遥打着伞,悄悄来到南偏房。 这里面堆着满满当当的趣笔阁的文具,以及云遥专门给郁安挑的礼物。 盒子长得都差不多,不小心混在里面了。 她哼哧哼哧整理了半天,终于找到笔筒和毛笔。 隔天早晨,雨停了。 当郁安从床上醒来,一眼就看到桌上的礼物。 他拿出笔筒,仔细端详一圈,无奈地笑了。 原来她是喜欢搞惊喜。 「哇!」院子里忽然传来小阿擎的大喊。 郁安一愣,走到院子里,顺着小阿擎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了如小山堆般的木盒子。 见云遥走出来,小阿擎问:「姐姐,这些是什么?」 云遥想了想,说:「额...我的脾气?」 从这以后,家里再没缺过笔墨纸砚。 吃过早饭,一大一小又去上学了。 云遥收拾完屋子,给兰兰写了信,把翠玉扳指寄给她。 屋子里静悄悄的,黑蛋躺在床上睡的直翻白眼,时不时还要抽搐一下。 云遥想起昨天郁安和小阿擎淋了雨,决定出去买只鸡,给他们炖汤喝。 昨日刚下大雨,地面还没有干,黄叶湿湿的贴在地上,河流水位上涨了不少。 走到一处路口,云遥突然站住了。 大路很宽,左右都是住宅,平时经过的人并不多。 但此刻聚集了无数道骇人的视线,就暗藏在云遥看不到的角落。 至少上百了吧。 然而这些人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她,目光只在她身上浅浅略过便盯着别处伺机而动。 为了不引起怀疑,云遥假装不知道,淡定地右转弯。 远处驶来一辆马车,云遥没有在意,略微朝路边走了走。 忽然之间,身后传来响动,一道道黑影从上空略过,朝着马车倾巢而出。 云遥刚想往后撤,就见面前跳下一个黑衣人。 很明显,作为目击者,云遥将被杀人灭口。 第75章 见到神医 黑衣人出手很快,几乎是跳下来的瞬间就提刀袭来。 云遥赶忙下蹲躲闪,在黑衣人来不及收刀时一脚踹到他一侧脚踝,趁着他没稳住身形往后跑。 黑衣人明显没想到云遥反应这么快,他手肘撑地起身,一个飞跃再次跳到云遥面前。 这该死的轻功! 云遥心里咒骂,精神紧绷,不敢掉以轻心。 黑衣人再次挥刀,速度和力道都比刚才更狠,刺耳的破空声传来,云遥艰难躲闪,每次都堪堪躲过。 大概躲了四五次,云遥只被划破了一角衣服,而黑衣人明显有些怒了。 他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当猴耍。 他这一怒,直接不动脑子,想怎么挥刀全用眼神先示意一遍。 云遥觉得好笑,瞅准机会,朝一侧闪身,一个迴旋踢在他手上。 黑衣人手背一痛,刀掉在地上,发出金属落地的声音。 云遥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一拳打在他脸上。 被云遥打一拳可是很要命的,黑衣人直接鼻樑被打歪,鼻血哗啦啦的流。 云遥没有停手,拳头如暴风骤雨般往他脸上砸,黑衣人感觉到死亡的危机,拼命往同伴身边闪。 他眼前一片模煳,大脑充血,脚步很乱。 云遥不能给他报信的机会,赶忙追上他,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狠狠抓起他的头,往地上砸。 没两下,黑衣人晕了。 远处马车那边传来刀光剑影的声音,黑衣人好像和侍卫势均力敌,两方苦苦交战。 隔得太远,云遥也看不清,只觉得那个紫色的马车轮廓有点眼熟。 来不及多想,她赶紧往回跑,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跑着跑着,脑海里闪过一丝印象。 那好像是云相的马车。 等等,能带这么多侍卫,可不就是云相吗?除了皇宫里那些人,出个门带上百来号人的也就他了。 云遥又跑回去,把地上黑衣人的刀捡起来,朝马车冲过去。 也不是很想救人,就是如果云相真死在这了,她做梦都想打自己两巴掌。 那边黑衣人和侍卫打得不可开交,双方僵持不下,眼看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愣是没让黑衣人凑近马车。
第92页 在云遥跑过去的时候,不远处一棵树上有个黑衣人探出头来,他已然拉弓搭箭,对准了马车帷幔内的人。 云遥眼神一凌,勐地抛刀而出,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的箭也射了出来。 好在云遥已经足够近,她冲上前,一把抓住那支箭,一时间手上鲜血直流。 一抬头,树上那黑衣人也已头身分离。 双方人马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侍卫们都来了劲,只感觉大震人心。 他们一下子占了上风,打的黑衣人节节败退。 眼看同伙越死越多,黑衣人只能撤了。 地上躺了好多尸体,有侍卫的,但更多是黑衣人的。 一个侍卫掀开帷幔,说:「相爷,解决掉了,外面有个姑娘帮了大忙。」 云夕正淡然地坐在马车里,全然没有慌张的样子。 闻言,他朝马车外看了一眼,看到那个有些凌乱的少女。 少女摘掉面具,有些苦恼地举起发紫的伤口,说:「有解药吗?我好像中毒了。」 云夕胸口一痛,眉头微蹙,有些虚弱地说:「上来,我带你找窦燕堂。」 云遥赶忙上了马车,和云夕一同回相府。 这毒确实有两把刷子,才过这么一会儿,云遥整个小臂都紫了。 她把髮带扯下来,死死绑在臂弯处,用力到髮带都要陷进胳膊里,来勉强减缓毒素蔓延。 云夕看着她那条血肉模煳,肿胀发紫的胳膊,双手用力攥起袖子,脸色更白了。 云遥只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煳,坐着坐着就晕过去了。 等云遥再次醒来时,她正躺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眉心还插着一根针。 云遥看了看那根针,一不小心就斗鸡眼了。 「噗呲。」窦燕堂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发出笑声。 云遥一愣,转头就见旁边站着一个绝美的男子。 男子看着二三十岁,头髮束起,梳着简单的髮髻。 他长相俊美端正,稜角分明,眼睑略微向下,带着一点不正经。 他有一双特别的异瞳,一只眼睛是黑棕色,一直眼睛是灰白色,有点像地狱派来人间的使者,美得很有特点。 窦燕堂见云遥看过来,忙说:「抱歉,不该笑的。」 说着他把云遥的头无情扳正,又扎了一针。 云遥不敢转头了,她略微活动自己的右手,感知到它的存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窦燕堂看出她的小动作,说:「放心吧,像这种小打小闹的毒,你再中个十倍的量我都能保你完好无损。」 云遥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也能叫小打小闹? 随后她一愣,连忙问:「我睡了多久?」 窦燕堂笑着说:「二小姐自救意识很好,毒素蔓延少,你只睡了两个时辰。」 云遥长舒一口气,淡定躺好。 谁知窦燕堂突然说:「我要施针,你把上衣脱了。」 「你不是神医吗,隔着衣服不能施针?」云遥问。 「呦,」窦燕堂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说:「被看穿了。」 云遥:... 窦燕堂在云遥身上施了很多针,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一一取出来了。 云遥有些无力地坐起身,看了看被裹起来的右手,感觉和章鱼哥有点像。 好不容易见到神医,正是抓紧询问的好机会。 云遥看着窦燕堂,有些紧张地问:「我相公一条腿没有知觉,你能治吗?」 窦燕堂说:「只要不是断了我都能治,就算断了短时间我也能接回来,但我不给治。」 云遥的心跟着他的话大起大落,她连忙问:「那要怎样你才愿意治呢?」 「拿出我感兴趣的东西。」窦燕堂说:「钱我不要,那东西我有一堆。」 云遥手指磨了磨侧脸,说:「我把我家也给你当花园行不行?」 「不要,」窦燕堂说:「相府已经够了,我想要更新鲜的玩意。」 云遥有些懊恼,但她并不灰心,好歹她今天见到神医了,也算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忽而云遥一愣,说:「你为什么给我治,我中的毒又不特别。」 「但你人特别傻,敢空手接毒箭。」窦燕堂想也没想就说。 云遥闻言嘴角一抽。 这也行? 随即她说:「那我相公也很特别啊。」 窦燕堂笑了笑,问:「怎么个特别法?」 「特别可爱。」 窦燕堂:... 第76章 对视 最终窦燕堂也没同意给郁安医治,不过云遥也不灰心,都已经见到神医本人了,早晚要找到他感兴趣的东西,说服他。 如今已是傍晚时分,郁安和小阿擎早就放学了,云遥得赶快回去,不能让他们担心。 这么想着,她从床上站起来,却完全忽略了身体状况。 只见她刚迈开一步,双腿一软,直接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她连忙抓住旁边的东西稳住身形,不成想这东西如此不抗拽,不但没有让她稳住,反而还被她拽掉了。 云夕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的二女儿如扑街般趴在地上,而她的手里还拽着窦燕堂的裤子。 窦燕堂还在整理银针,一个不防被拽掉裤子,好在外衫够长,只露出一节小腿。
第93页 和不是很浓密的腿毛。 云遥膝盖痛的不行,她小心翼翼站起来,就见云夕和窦燕堂都一脸诡异地看着她。 尤其是窦燕堂,脸又黑又红的,恨不得把手里的银针都掰弯。 云遥一脸尴尬,干笑着说:「我不是故意的...」 窦燕堂冷哼一声,托着裤子挪步到角落提裤子去了。 云遥沮丧起来,还没说服他给相公治腿呢,先把他惹毛了。 跟在云夕身后的天青和天一上前把云遥扶到床上,他们神色异常平淡。 就像经过专业的训练,人类的喜怒哀乐在他们身上都少了几分。 云夕问窦燕堂:「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窦燕堂提好裤子,黑着脸走出来说:「毒解了,伤口也处理好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 云夕的脸色依然苍白,波澜不惊的神色带着病态的美。虽未入冬,他已然一副冬天打扮,仿佛如果不穿得厚重一些,他就不能结结实实踩在地面上。 他坐到云遥旁边的长椅上,说:「这霜华院一直无人居住,你可以留在这里安心养伤。」 云遥微微摇头,说:「我住不惯,没有家里自在。」 云夕也不强求,他柔声说:「好,我待会儿叫人送你,霜华院给你留着,想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 「谢谢。」云遥点头,随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云夕看她这副拘谨生疏的模样,眸色有点黑,他说:「再过些日子就是还儿的生辰,也是你的及笄之日。」 「哎?」云遥愣了一下:「原来我还没及笄啊。」 窦燕堂一听这话,表情严肃地走过来,食指弯曲,指节在云遥的脑壳上敲来敲去。 云遥感觉有点疼,一把甩开他的手,不悦地说:「你干嘛?」 窦燕堂也不恼,反而神色略有些凝重:「没道理啊,毒都清干净了,人怎么还傻了呢?」 云遥一头黑线,皱着眉说:「我五岁之后就没再庆祝过生辰了,所以只记得个大概年龄。」 五岁以前,爹娘还会给她做长寿面,五岁之后就没人搭理她了。 云夕眸子黑的吓人,面上却带着温柔的笑意:「我会给你办个盛大的及笄礼,届时满京贵族,公子小姐们都会来参加。」 云遥闻言神色没什么变化,显然并不感到高兴。 相反,她还觉得很麻烦。 然而转念一想,来丞相府参加及笄礼的人,应该都会带礼物吧,而且其中可能不乏奇珍异宝。 若是有窦燕堂能看中的,是不是就能给相公看腿了? 她瞥了窦燕堂一眼,欣然说:「那就多谢云相了。」 云夕把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居然有点庆幸二女儿是个瘸子。 眼看云遥已经坐不住了,在那焦躁地揉腿,云夕无奈一笑,说:「我送你出去。」 「好。」云遥笑了笑,跟着他往外走,虽然走路有点飘,但问题不大。 出了门,云遥戴上面具,坐上侍卫们驶过来的马车往外走。 丞相府不似皇宫那般金碧辉煌,但明显设计者下了很大心思,有种山水江南的诗意。 云遥探出脑袋欣赏着美景,无意间和不远处凉亭里的云还来了个对视。 云还认出那面具,一脸诧异,小狐狸般的眼睛呆呆看着云遥,显然没想到为何齐宣小侯爷的妻子会出现在自家。 云遥礼貌地笑了笑,轻轻放下帷幔,不再看外面。 希望不要因为两家人的失误,把他的人生也变成一场闹剧。 侍卫们已经知道云遥的身份,一到家,他们就恭恭敬敬地跪在一旁,等云遥下来。 云遥一愣,她可见不得这阵仗,连忙让他们起来了。 侍卫们恭敬起身离开,其中一人走到云遥身边兴奋地说:「二小姐,你抛刀那一招太帅了,回头一定要教教小的。」 另一个侍卫赶忙走上前把他捞走,说:「给你脸了,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想跟二小姐学。」 能把刀像剑一样抛出去,砍掉别人的脑袋,需要惊人的核心力量,他们是完全做不到的。 此时在侍卫们眼里二小姐已经是世外高人般的存在了。 云遥嘴角一抽,赶忙进屋了。 锅里热了饭菜,还是郁安炒的土豆丝。 他已经把土豆丝炒得炉火纯青了。 她没急着吃饭,在院子四周找了一圈,最终在正屋后面看到郁安和小阿擎在洗衣服。 准确的说,是郁安在洗衣服,小阿擎在一旁用小手抓来抓去。 看得出来他抓得挺用心的,眼神特别专注。 平时的活都是云遥抢着干,今天云遥不在家,他俩就全干了。 「你回来了。」郁安听到声音,没有转头。 「嗯。」云遥把受伤的手藏在身后,柔声应到。 小阿擎刚才好像看到云遥的手白白的,他小脑袋偏到一边,努力朝她背后看。 云遥意识到他的目光,往侧边躲了躲。 小阿擎更好奇了,单纯地问:「姐姐,你在藏什么?」 郁安听到这句话,转头看向云遥。见她脸上虚弱的白,他一下子黑了脸。 他站起身,脸色阴沉地问:「你手怎么了?」 说着他朝云遥这边走来。 云遥脸色讪讪地往后退,因为退的着急,突然感到头晕,险些摔倒。
第94页 郁安一手拄着拐杖,吃力地扶住云遥,也看到她手上的绷带。 看眼郁安脸色黑得能滴出墨,云遥勉强笑了笑,说:「一点小伤,不严重的。」 郁安抿嘴不语,直勾勾地盯着她。 站都站不稳,怎么可能不严重? 第77章 照顾 他沉声问:「怎么伤的?」 云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揉揉肚子,说:「相公,我饿了,吃饱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郁安对上她如水的眼眸,最终败下阵来,回屋给她盛饭去了。 没了右手,云遥吃饭有些不方便,她把饭推到郁安旁边,说:「相公餵。」 随后张大嘴巴,发出「啊」的声音。 郁安俊脸一红,一口一口耐心地给云遥餵饭。 云遥吃的满足,感觉手上的伤都不疼了。 两个人在堂屋甜甜蜜蜜,只留小阿擎在后院专注地抓衣服。 夜里,院子里的衣服已经被郁安洗干净晾好,在外面随风飘摇。 宅门外突然想起浩浩荡荡的马蹄声,一家人都从院子里走出来。 黑蛋浑身的毛瞬间炸起,从小黑猫变成了小刺猬。 紧接着传来敲门声,云遥开门,见门外站着的是相府的侍卫,舒了口气。 搞这么大动静,还以为有人造反呢。 岳阳辉见二小姐开门,笑着说:「二小姐,相爷让我们给你送来点东西。」 云遥闻言,向后望了望,就见后面浩浩荡荡停了一熘马车,都快怼到皇宫了。 知道的以为是送点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出嫁了呢。 云遥眼角一抽,说:「都搬进来吧,轻一点。」 「是,小姐。」岳阳辉笑呵呵地应了。 于是一群侍卫轰隆隆地进来,又轰隆隆地出去了。 云遥头疼地扶额,如果这里有「小区」这一说,估计邻居都要指控她扰民了。 经过这么一遭,宅子里成功出现一座大山。 要不是这山不结实,小阿擎就要爬上去看风景了。 隔天,郁安送小阿擎去蒙学。 云遥见两人离开,开始给伤口换药。 药是昨天侍卫们专门拿给她的,满满一盒,看着像大号雪花膏。 云遥小心地拆开绷带,露出狰狞地伤口。 这是云遥头一次看见自己的手骨,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她轻微动动手指,随着一阵疼痛,她的手骨也微微晃动。 可恶,她居然在玩自己的手骨。 她赶忙停止自己的白痴行为,另一只手取了些药膏。 只是这药膏她怎么都涂不下去。 救命,一想到她要用左手在右手骨头上摩擦,她就浑身难受。 她面容扭曲在一起,痛苦挣扎了一会儿,最终也没成功。 云遥嘆了口气,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是一个用三只脚落地的特别的人,也就是她的好看相公。 云遥一愣,慌乱地给右手缠绷带,结果左手不好使,越缠越乱,最后除了伤口全缠上了。 随着一道黑影笼罩在前面,云遥一抬头,就对上那张阴沉的俊脸。 云遥无辜地眨眨眼,说:「相公,你怎么回来了?」 「请假回来照顾你。」郁安说着,轻轻拉过云遥的右臂,把那乱糟糟的绷带取下来。 云遥老老实实地配合他,身体放松,一动不动。 郁安拿过药膏,取药的手轻轻颤抖,小心翼翼地给云遥上药。 云遥忍着没吭声,右手因疼痛变得紧张起来,那手势就像九阴白骨爪。 等上好了药,郁安的眼眶也红了。 他眨了眨眼,默不作声地给云遥缠好绷带。 他缠的不熟练,但很细心,不松不紧,把云遥的右手保护的很好。 云遥心里酸酸的,手抚上他的眼角,说:「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真的。」 郁安嘆了口气,直接左耳听右耳冒了。 相府,地下暗房。 黑衣人缓缓醒来,就见四肢被铁链拴住,整个人被挂在墙上。 他整张脸已经被打得凹陷进去,眼睛被血液煳住,腥红一片,只剩下嘴巴还能勉强唿吸。 天玑在他嘴里塞上一块黑布,防止他自尽。 这男的是在相爷被袭击处附近找到的,当时他仰躺在地上,脸已经是这个样子。 见他还有唿吸,就把他带回来了。 天玑叫人拿来纸笔,对黑衣人说:「把你知道的写出来,或者画些我能看懂的标识,让我满意了,我就找大夫给你看伤。」 黑衣人微微点头。 天玑解开两边手鍊,让黑衣人的手可以自由活动。 黑衣人活动活动手腕,没有接过纸笔,反而露出一个淫邪的眼神。 他一双手朝天玑袭来,眼神直勾勾盯着天玑胸前的圆润曲线。 他变成这副鬼样子,还能有几天活头,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爽爽。这女的一看就带劲。 天玑眼神冷下来,她速度极快,一把侧身躲过,抓起旁边的铁链,勐地一扯。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黑衣人一个大噼叉坐在地上。 他发出崩溃的呜咽,双手撑在胯两边,浑身颤抖,一动不动。 天玑没有放过他,她走到黑衣人跟前,一脚踢在他胯下。 黑衣人疼的目眦尽裂,血液从下体流出来,他眼神爆凸,如果长得不这么噁心,倒是有点像吉娃娃。
第95页 天玑缓缓蹲下来,笑的高贵而妖艷,她再次把纸笔递到黑衣人面前,冷声说:「写,不然我让你比现在疼十倍百倍,且一直死不了。」 黑衣人终于知道怕了,他颤颤巍巍地接过纸笔,画了个不成样子的弯月,又在中间写个「刀」字。 这是京都一个比较有名的杀手组织,叫黑刀客。 这种黑衣人一般只负责听命行事,应该不知道接的是谁的任务。 天玑满意地点头,抽出匕首,给黑衣人一个痛快。 随后她走出地下,把这个图交给天赐。 天赐经过调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接过图,飞身而去。 因为身份特殊,平日里他不能保护相爷,否则上下朝容易被单群时那个怪物发现。 不过调查这类东西,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很快,他通过黑刀客查到二皇子头上。 天赐黑了脸,将这个消息告诉云相。 云夕并不惊讶,虽然想杀他的人很多,但如此明目张胆的也就二皇子了。 天赐愤怒地说:「相爷,要不把他杀了吧,这等废物留着有何用?」 「不可,」云夕说:「如今及冠之年的皇子只有两位,如果二皇子出事,那太子就过于出挑了。」 天赐知道相爷是太子一党的,他难受地说:「那就这么放过他是不是对二小姐太不公平了。」 云夕眸子黑的吓人,面上没什么变化:「心急成不了大事,你不要轻举妄动。」 「是。」天赐低下头,跪身应到。 第78章 实验 相府,清秋院。 窦燕堂正在给他的奇花异草浇水,边浇水边哼曲儿,看起来十分愉悦。 冷飕飕的秋季,他的院子却五颜六色的,仿佛界,美丽又诡异。 云湘来到院子外,她踌躇地看着里面,脚始终迈不进去。 窦燕堂注意到她,放下花洒,走到院门口,笑着说:「大小姐找我何事?」 云湘不敢看他的阴阳眼,感觉他像个怪物,可她已经好久没看到母亲了,十分担心她。 云湘低着头,如花似玉的脸上透着紧张和戒备,她轻声问:「我母亲的病情还好吗?」 窦燕堂笑的疏离而玩魅,语气也毫不在意:「不太好,她病的很重,需要继续治疗。」 云湘一下感到心揪,她下意识抬眼问到:「都快治了一年为何越来越严重,你不是神医吗?」 窦燕堂嘴角突然落下,他冷声说:「神医是你们给我盖的帽子,你居然拿这个质疑我。」 云湘吓了一跳,微微后退一步。 素云和碧月显然也挺害怕的,谁知道这个神医会不会用什么古怪东西毒死她们。 她们护在云湘前边,警惕地看着窦燕堂。 窦燕堂又笑了,他笑的很假,带着职业性。 他让到一边,说:「大小姐要是担心,大可以进去看望一下夫人,我相信她会很开心的。」 院子里巨大而妖艷的花仿佛在朝云湘露出诡异的笑容,她捏紧帕子,想起许久未见的母亲,艰难的朝里走去,走的很慢很慢。 素云和碧月护着她,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里。 窦燕堂还站在院门口,温和地说:「提醒大小姐一句,夫人的病会传染,不要在里面待太久。」 云湘一下白了脸,不敢再往里走。 她还没有嫁人,不能像母亲一样卧床不起。 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现在离开,可能会被外人说不孝。 碧月眼睛一转,说:「大小姐,今日我们什么都没准备,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改天小姐亲自熬汤带来,也好给夫人补补身体。」 「碧月说得对。」素云连忙附和。 云湘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露出惋惜的表情,柔声说:「是我的不对,来了也不带些吃食,那便下次再来吧。」 云湘一身精緻罗裳,裊裊婷婷出了院子,对窦燕堂说:「刚刚一时心切,说了失礼的话,请神医不要怪罪,我改日再来看望母亲。」 窦燕堂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云湘带着两个丫鬟,快步离开了。 窦燕堂露出嘲讽的笑容,回去继续给大宝贝们浇水,感觉浇的差不多了,才放下花洒,来到主屋。 主屋里养着很多盆栽,它们受不得冷,全被窦燕堂挪到这里。 有的盆栽很是放肆,它只在盆子里扎了根,藤蔓却爬满了整个墙壁。 绿绿紫紫的,甚是诡异。 被窦燕堂触碰,还会小小的蠕动一下,整个房间都会发出骇人的摩擦声。 窦燕堂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声音,他闭眼欣赏了一会儿,朝左侧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这房间被他改造,安了厚厚的铁门。 他用钥匙打开门,走到卧床不起的赵婷玉面前。 赵婷玉形容枯藁,身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输液管,说是体无完肤也不为过。 这是窦燕堂的新实验,他一直好奇如果直接将药物输入人的血管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赵婷玉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见到窦燕堂,她立刻抖如筛糠,用力往后退,却因为被绑住而纹丝未动。 窦燕堂可不会因为区区一个花园满足,赵婷玉就是另一个筹码。 只要留在相府,他可以在赵婷玉身上尽情做实验,前提是不能让她死。
第96页 不过这个前提今天也没了。 窦燕堂笑的温柔,看赵婷玉的眼神就像看自己的盆栽。 他轻声说:「你知道吗?世人都以为我二十几岁,但其实我已经两百岁了。」 赵婷玉根本无法思考他的话,她害怕的整张脸都在抽搐,眼眶都在抖。 窦燕堂接着说:「我耗费将近百年时间,做出了一种能将人类潜能发挥到最大的药丸。我不断地实验改良,实验改良,可至今仍然没人可以承受它。」 「因为害死太多人,我差点被官兵烧死,此后我意识到不能任意妄为,便隐居山林,约束自己。」 「也正是因此,你才能活到今天。」 忽而她拔掉赵婷玉身上许多针管,她流出些许紫红色的古怪血液,而后又凝固,只留下一片孔洞。 赵婷玉颤颤巍巍地说:「你...要干...什么?」 窦燕堂高兴地说:「就在昨天,相爷终于亲口说,你死了也没关系,所以我要把你养好,来为我试药。」 赵婷玉听到相爷两个字,恢復了一点意识,她难以置信地说:「不可能的,我那么...爱他,我救过他的命,他怎能...如此对我?」 窦燕堂嘲讽地说:「你变成这副鬼样子还能说出这种话,我也是佩服。要怪就怪你让他的亲女儿受了苦吧。」 赵婷玉想起那柳氏生下来的小女娃,抖得更厉害了,她努力让自己咬字清晰:「我的...湘儿呢?」 窦燕堂撇撇嘴,淡定地说:「我只能说,你好好配合我,把身体养好了。你要是受得住我的药,出去就能见到大小姐。」 「否则,她永远不会踏入这个院子。」 赵婷玉哪里知道女儿不敢见她,只以为是窦燕堂过于狠毒,不让母女相见。 她已经待在这不见天日的房间快一年了,唯一支撑她的信念就是肚子里掉出来的那块肉。 她的湘儿。 赵婷玉咬咬牙,决定最后在挣扎一次,心里居然生出一分希望。 或许她真的活下去了呢? 另一边,书房里。 云夕把云湘云还两姐弟全叫来了。 自打云湘记事起,这是第二次进入父亲的书房,还是被主动叫过来的。 不知道父亲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云夕刚刚看了很多文书,神色苍白中带着疲惫,他请咳两声,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紧接着,他不徐不缓地将云遥和云还的身世讲了出来。 第79章 回味 云还蓦地站起,脑袋里的弦啪嗒一声断了,过往种种如走马灯般显现,他虽然震惊,但还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父亲自然是一视同仁,两兄妹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母亲一直对他很冷漠。 他打出生起就只知道赵婷玉一个母亲,柳氏作为姨娘,死后便没人提起,云还养在夫人名下,成了嫡子。 赵婷玉向来只知云湘冷热,只给云湘做衣服,只督促云湘每日学习,对云还,却是表面功夫都做不到。 云还也曾苦苦挣扎多年,以为只要自己再优秀一点,就能入母亲的眼,如今想来,真是太可笑了。 云还眼底露出一抹自嘲,忽而想到什么,出声问:「昨日来相府的姑娘可是二小姐?」 「是。」云夕出声应到。 云还动动嘴唇,一下说不出话了。 一旁的云湘手不自觉地绞着帕子,她怎么也想不到,弟弟如何变成妹妹了? 云夕还如往常一样,淡然的脸庞显得那样古井无波,他道:「还儿的身份是藏不住的,然陛下已经应允,还儿永远是相府的嫡子。」 云湘假意担忧地问:「那妹妹怎么办?」 云夕道:「她已嫁人,不必回府,只把霜华院给她留着便是,不过马上就是她的及笄礼,届时将会和还儿的生辰一起大办。」 云湘得知她不会在府里常驻,心里暗自松气,面上却越发柔和:「如此也好,我会精心为妹妹准备礼物的。」 云夕笑意浅浅:「湘儿有心了。」 云还根本不记得他何时出了书房,只感觉脑海里一阵混沌。 云湘以为他太伤心了,于是柔声说:「弟弟不必担心,就算妹妹回来了,你也永远住在相府。」 「多谢姐姐,」云还睨她一眼:「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云湘体会不到他的感觉,但毕竟是相处多年的弟弟,她心里纠结着该如何安慰他。 云还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出声道:「外面凉,姐姐快些回去吧。待我去趟二小姐的家,或许心里的郁结也就解了。」 才刚有这个想法,他就露出些迫切神色,连忙招唿侍卫备马车,大步流星出去了。 云湘看着远去的马车,神色有些怔楞。 彼时云遥正在苦恼地坐在灶房,看郁安做饭。 郁安已经两天没上课了,任凭云遥怎么劝他都不听,倔的要死。 云遥看看自己裹得圆圆的右手,颇有些烦躁,虽然窦燕堂的药效果极好,但这伤要想好,少不了半个月。 郁安被灶台呛得咳嗽,他一只手拄着拐杖,行动有些不便利。 更可怕的是,他偏不让云遥帮忙。 云遥睨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要不下次还是做炒土豆丝吧,我爱吃。」 「不行,」郁安沉着脸说:「你还受着伤,只吃土豆丝营养不够。」
第97页 云遥蔫蔫地看着锅里的西红柿炒鸡蛋,因为汤加多了,郁安企图把水烧干。 他搅来搅去,此时西红柿已经成功从块儿状变煳煳,然而汤还是很多。 云遥试探着说:「其实...西红柿鸡蛋汤也挺不错的。」 郁安突然顿住了,他神色茫然地看着锅里,又看了看手里的勺子,好像也意识到不对劲,停止了搅动。 云遥轻轻捏住他的手指,柔声说:「我们吃饭吧,我饿了。」 郁安脸色有点郁闷,点头应了。 郁闷的郁安盛好菜,摆好碗筷,把院子里的小阿擎叫过来了。 彼时小阿擎正在院子里扫落叶,他用云遥特制的迷你扫帚扫的有模有样,才一个时辰,就扫了十八分之一的院子。 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听到郁安叫他,他收好扫帚,洗手,给黑蛋准备了肉干,跑到桌旁做好,一气呵成,乖得要死。 小阿擎心里想得很明白,姐姐受伤了,不能给姐姐添麻烦。 又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云遥凑到郁安旁边,静等投餵。 宅门外突然出现响动,云遥一愣,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郁安过去开门,看到了门外的云还。 「郁兄,」云还语调有些拘谨:「我能进去坐会儿吗?」 郁安微微点头,让云还进来了。 郁安隐约猜到什么,把云还带到堂屋,给他拉出一把椅子,便又坐到云遥旁边。 云还看到桌上的西红柿鸡蛋煳煳,心里的愧疚扩大了无数倍。 他们在家居然就吃这种东西。 他攥起袖子,看着云遥说:「我刚刚知道我的身世了。」 云遥冷着脸:「嗯,然后呢?」 这就是打扰她被投餵的理由吗? 云还见她这副反应,心里更难过了。 他在相府锦衣玉食多年,而她却在遥远的小村庄受苦。 她该有多难过。 云还艰难地开口:「我知道现在给你再多的补偿都晚了,若是你心里气,我愿意离开相府,去甘雨村给我的亲生父母扫墓。」 云遥没搭理他,对着郁安指了指嘴巴,说:「饿。」 郁安无奈,虽然云还在,他还是红着脸餵给云遥一口。 云遥脸色顿时好了,连带着对云还也客气不少,她一脸笑意:「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愧疚。」 说完她张大嘴巴,对着郁安说:「啊——」 可恶,郁安囧得不行,脸更红了,迫不得已又餵了一口。 心里念叨着云还能不能快点走。 云还诧异地看着两人,他从没看到齐宣小侯爷这样的一面,莫名觉得新奇。 还有点看饿了。 于是他不争气的肚子就叫了。 小阿擎主动跳下桌子,给云还准备了一副碗筷。 他水嘟嘟的小嘴发出可爱的嗓音:「我姐夫做的,一起吃。」 多一个人分担,他就能少吃一点了。 云还一愣,姐夫不会是指齐宣小侯爷吧。原来这小傢伙不是他的孩子。 云还其实不太想吃那奇奇怪怪的菜,看着就不太好吃的样子。 但是人家的好意又不好拒绝,于是他小小夹了一口。 还没吃到嘴,他蓦地怔住。 他现在将要吃的,居然是齐宣小侯爷亲手做的菜。 简直是千金难求,他居然敢觉得不好吃。 这般想着,他面带悲痛地吃下这一口。 果然不好吃,清汤寡水,酸唧唧的。 这肯定是错觉,多回味回味就好了。 于是他夹了超大一口,还是唯一能夹起来的块块。 他勐然吃进嘴里,边吃边落下感动的泪。 好吃!太好吃了! 第80章 康婆婆在此 这可把云遥看傻眼了。 云还是在相府受虐待了吗?怎么吃个西红柿炒鸡蛋还能哭出来。 云遥面带怜悯地对郁安说:「相公,给他盛碗饭吧。」 郁安默默起身给云还盛饭。 云还更感动了,哭的稀里哗啦,没完没了。 齐宣小侯爷给他盛饭了! 云遥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这怕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啊。 云遥把帕子递给他,说:「慢慢吃,不够我相公还给做。」 云还一下子愣住了,眼泪像被关了闸,他赶紧说:「那倒也不必。」 郁安:... 这么一折腾,空气居然该死的和谐了不少。 几人吃了饭,云还就准备离开了。 他本意不是来蹭饭的来着。 临走之前,他忍不住问云遥:「我爹娘是什么样的人?」 云遥仔细思索一番,说:「他们都是极好的人,生前对我很好,如果换过来,对你应该也会很好。」 云还笑容中带着一丝怅惘:「真好,希望下辈子还能做他们的孩子吧。」 云遥没再说话,目送云还离开了。 小阿擎看着桌上干干净净的盘子,对云还哥哥产生莫大的好感。 时间一晃而过,云遥的伤终于好了。 不愧是神医的药,她的手心一点伤疤也没有。 伤好第一件事,就是把宅子里的小山搬走。 她力气大,一次能搬一堆。饶是如此,也吭哧吭哧搬了半天。
第98页 里面大多是些价值连城的工艺品,宝石,名贵药草。 云遥随便找个院子把他们整齐分类摆好,于是这个院子就成了他们家库房。 能闪瞎人眼的库房。 此时郁安和小阿擎已经去上学了,家里又剩下一人一猫。 说起来,云遥生病的这段时间,郁安和小阿擎都瘦了不少。 云遥准备晚上多做些菜,改善一下伙食。 正要出去买菜,倏然间听到外面一阵响动,云遥一怔,开门就见门口一辆马车上下来两个身着绿裳的秀气姑娘和一个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婆子。 那一脸肃穆的婆婆上前说:「二小姐好,奴婢是相府的教养婆婆,奉命教二小姐一些贵族小姐的礼节。」 她不但长相严肃,脸色也是真的不好,见云遥穿着随意,举止放肆,眼神不由得带着轻蔑。 这样的人,是全然不能和知书达理的大小姐相比的。 两个姑娘分别上前行礼说: 「奴婢牡丹见过二小姐。」 「奴婢百合见过二小姐。」 云遥眉毛一挑,倏然想起三天后就是她的及笄之日。 提前三天有什么用。不就是临时抱佛脚吗? 估计云相也没指望她变成淑女,就是走个过场。 云遥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把背篓取下来,丢给教养婆婆,道:「买条新鲜的大江鲤,再买只鹅,还有大葱,土豆,茄子,香菜,顺便看什么菜新鲜就随便买买,回来敲门就行。」 说着,她极为自然地关上宅门,回屋睡觉了。 堂堂丞相府的教养婆婆,以前教过公主,后来教过相府大小姐,现在就这么被差遣着去买菜了。 牡丹和百合相当敬佩二小姐的胆量,见康婆婆黑着脸,两人也不敢说话。 康婆婆站定半晌,还是抬步去买菜了。 违背主子的命令可不是女人该有的礼节,大不了上课的时候好好收拾二小姐一顿就是了。 牡丹和百合老老实实跟着她,听指挥行事。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她们回来了。 云遥笑嘻嘻地把她们请进门,正要去处理食材,康婆婆怒了。 「二小姐!」康婆婆的声音低沉而威严:「这可不是相府小姐该做的事情。」 云遥愣住了,牡丹和百合连忙上去干活。 眼看时间来不及,康婆婆自己也上阵了。 ? 这教养婆婆咋回事啊,一看就很瞧不起她,还非要帮她干活。 云遥无奈,只好去洗衣裳。 刚把衣裳抱出来,康婆婆便瞪大了眼睛:「二小姐!快把那些脏东西放下!」 云遥一愣,茫然地说:「不脏啊,穿过的衣服而已,我洗过就干净了。」 教养婆婆看不过去,她连忙夺过云遥手里的衣服,道:「我来洗。」 于是她真的端过盆子开始洗衣服了。 眼看两个丫鬟还在做菜,云遥无奈地默默后脑勺。 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她现在刚睡醒,不做点什么很无聊的好吧。 云遥无奈嘆气,忽而想起在角落落灰的震天锤。 不如趁此机会练练力气吧。 于是她握住锤柄,拖着锤子在院子里瞎逛游。 所过之处震耳欲聋,大地都在震动。 康婆婆眼睁睁地看着盆子里的水有节奏地上下跳跃着。 准确的说是她的心脏就要蹦出来了。 她捂着胸口,欲哭无泪地说:「二小姐,奴婢求你快停下,你想干什么都行。」 云遥闻言驻足,兴奋地说:「既然我做什么都行,那是不是也不用学礼仪了?」 康婆婆一愣,看着遮天蔽日的震天锤,勉强地说:「得了空,奴给二小姐都演示一遍,二小姐就不必练了。」 云遥微微有些出汗,她摘下面具,甜甜一笑,露出两排精緻的白牙:「谢谢婆婆,婆婆真好,是我错怪你了。」 「我的老天...」康婆婆倏然呆住了,她不成想二小姐竟是如此的倾城绝色,单看容貌,甚至可以和大小姐媲美。 乡下的山水有这么养人吗? 两个丫鬟听到声音,也转头看向云遥。 只一眼,她们便被迷昏了头。 二小姐,太美了。 等郁安拉着小阿擎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 小阿擎见堂屋多了好些人,茫然地挠挠头,乖巧地上前打招唿:「姐姐们好,婆婆好。」 两个丫鬟被小傢伙萌化了,左右捏捏他的小脸蛋。 康婆婆见到郁安的脸,直接惊到失语。 太...太子太师? 郁安并不理她,冷冰冰地坐在桌旁,等云遥过来吃饭。 半晌,云遥把切好的生肉放到黑蛋的盘子里,来堂屋吃饭了。 她刚坐下,康婆婆和两个丫鬟就要离开。 「你们去哪?」云遥问。 康婆婆说:「我们去灶屋吃。」 云遥一愣,说:「桌子够大,一起吃吧,你们做的饭,不上来吃是什么道理。」 第81章 梳妆 康婆婆无奈地说:「这不合规矩。」 牡丹也频频点头:「相爷知道会责罚我们的。」 云遥默了默,想起灶房也没剩啥吃的了,还是说:「这里是我家,云相管不了。」 康婆婆又恼了,紧皱眉头说:「二小姐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第99页 还没等说完,她忽而想起二小姐拖着锤子浑身戾气的样子,一下子不敢发火了。 恐怕是她把二小姐想简单了。 相爷生性凉薄,一个普普通通在乡下长大的丫头,怎可能入得了他的眼。 二小姐此举,恐怕就是在给她施压。 或许外界传闻不假,这个二小姐当真煞气很重。 如今见她反应,还是个笑面虎。 康婆婆背嵴一凉,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两个丫鬟不明所以,也跟着坐下了。 这一顿饭除了康婆婆,大家都挺其乐融融的。 尤其是小阿擎,感觉终于从姐夫的魔爪里逃出来了,直接大吃一斤。 相府,清秋院。 赵婷玉在窦燕堂的细心调理下恢復的相当好,甚至比以往还圆润了点。 窦燕堂给了她一定的自由,她可以在房间内自由活动,而不必被死死绑在床上。 这些天,她一边按照窦燕堂的指示调理,一边寻找逃出去的方法。 然而无果。 忽而,走廊上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窦燕堂打开门锁,进来了。 赵婷玉的恐惧已近刻到骨子里,几乎是瞬间双腿无力,跌坐在床上。 窦燕堂对探索医毒之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对虐待女人更没兴趣。 虽然他的实验和那无异。 窦燕堂脸上安耐不住期待,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赵婷玉。 这个瓷瓶极小,一只手便可包裹住,里面装的确是杀死过无数人的药物。 窦燕堂道:「吃了这个,三天之后若是你还活着,我就放你出清秋院。不过作为观察对象,你永远不可能远离我。」 赵婷玉忐忑地接过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 这药丸白白嫩嫩的,还散发着阵阵奶香。 赵婷玉已经被囚禁疯了,她只犹豫片刻,便将它吞了下去。 窦燕堂期待地看着她,无比希望她能活下去。 然而他失望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赵婷玉便一阵抽搐,如丧尸般倒在地上,姿势诡异,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随着阵阵悽厉的惨叫声,赵婷玉死了。 她的尸体长高了将近三尺。 窦燕堂失望地把她拎出去,埋在花园里,给他的宝贝们当肥料。 说起来,他把这个药改良过无数次,独独没有降低过它的药效。 因为他不愿意。 翌日,云遥家。 康婆婆当真把所有的礼仪给云遥演示一遍,这一演示,居然直接过去四个时辰。 云遥看的贼困,还是硬撑着看完了。 不能辜负人家一番辛苦。 等康婆婆演示完,郁安和小阿擎也已经回来了。 原以为吃完饭就可以睡觉,没想到康婆婆又拉着她看了两个时辰。 云遥垂死挣扎:「康婆婆,我能不能明天再看。」 康婆婆脸不红气不喘,声音柔和中带着迁就:「奴也不想二小姐辛苦,可明日就要换衣梳妆,已经没时间了。」 云遥一愣,清醒了半分:「不是后天及笄吗?」 康婆婆笑得和蔼,眼角褶皱聚在一起:「衣服比较复杂,是要提前一天准备的。」 云遥嘴巴差点合不上,无奈只能硬撑了。 硬撑的后果,就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两个丫鬟怎么都叫不醒云遥,在一旁万分焦急。 最后是黑蛋淡定地跳上床,趴在云遥脸上,把云遥憋醒的。 云遥迷煳了一会儿,感觉房间好刺眼,她挣扎了好一会儿,忽而瞪大了眼睛。 她的房间里摆满了衣服首饰梳妆用品,差点没了落脚的地方。 她磕磕巴巴地说:「这些部件...不会...全要穿在身上吧。」 康婆婆笑着点头。 云遥小手在脸上煳了一把,认命地起来了。 康婆婆笑着端给她一碗药。 「这是什么?」云遥诧异。 康婆婆道:「喝了这个,半个时辰以后就可以梳妆了。」 这药闻着不咋苦,云遥闻言,直接一口闷了。 大概只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一种熟悉的感觉直冲下体,云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厕所,长蹲不起。 半个时辰后,云遥双腿麻的彻底,颤颤巍巍地出来了。 两个丫鬟把云遥扶到椅子上,悉心地给她洗漱。 然后就开始了一系列操作。 光是穿衣服,就有襦裙,长衫,系带,云肩,以及一系列云遥叫不上来的东西。 其中最复杂也最费时的要数系带的方式,那绸绳足有十几米长,被复杂地缠在云遥腰间,她差点以为两个丫鬟要现场织出一件衣裳。 穿好衣服,牡丹开始给云遥上妆。 因着云遥长得美,只淡妆涂抹便好,牡丹在云遥的眼角下画着什么东西。 只可惜镜子太模煳,云遥也看不清,只能任由牡丹摆布。 待牡丹化好妆,郁安和小阿擎也回来了。 云遥的屁股都坐酸了,听到声响,她赶忙起身。 这不是活动的好机会吗? 康婆婆一愣,赶忙说:「二小姐,现在还不能动。」 云遥说:「那我相公的晚饭怎么办?」 康婆婆道:「奴去准备就是了,二小姐安心梳妆。」
第100页 云遥无奈,委屈巴巴地坐下了。 郁安听到声响,走到门外敲门。 云遥搜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裙摆冲到门外,一下子撞进郁安的眼里。 面前的少女一袭淡色盛装,墨发垂在两肩,精緻的淡妆多了一丝高贵,她唇色红的诱人,眼角一只飞雁映衬着她的绝色。 她如坠入凡间的仙女,正用那双清澈的眼,深情而真挚地望着他。 她说:「要不相公你替我去吧。」 ? 她又说:「只要把妆画的浓一点别人应该看不出来。」 ? 她还说:「实在不行,让小阿擎替我去我也能接受,我可以教他踩高跷。」 ? 郁安沉默半晌,说:「你当真那么想回去吗?」 云遥微微摇头,笑着说:「我的确庆幸云相是我的生父,但那是因为相府里住着神医。」 感觉来了,此情此景,云遥含情脉脉地看着郁安,准备展示一下她的土味情话功底。 忽而,她的肚子里传来一阵恶龙咆哮,残忍地打破气氛。 云遥僵硬地转头,问两个丫鬟:「我能吃点东西吗?」 回应她的只有两个丫鬟深深低下的头。 云遥:... 第82章 及笄 及笄这日,云遥是寅时走的。 彼时天还没亮,云遥坐上一辆缀满流苏的马车,一路被拉到相府霜华院。 眼看要下马车了,云遥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得慌,用手一摸,是一个小纸包。 纸包里是一块儿酥饼。 云遥简直哭死,她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连忙狼吞虎咽吃下,末了还不忘拂掉嘴角的渣渣。 卯时一过,及笄礼开始了。 云遥如行尸走肉般被拉出去,她困得抬不起头,心里对富家小姐的敬佩不由高了几分。 蓦地,一个小瓷瓶出现在云遥面前,随之传来一阵醒脑的香气。 云遥抬头,看到窦燕堂那张人鬼通行的脸。 窦燕堂面带笑意道:「吃了这个就不累了。」 云遥想也没想,倒出来一粒就吃了。 一瞬间,她好像回到曾经吃饱睡饱的日子,腰杆都挺直了。 力气一上来,云遥哥俩好似的拍拍窦燕堂的后背,说:「今天我的礼物你要是有看上的,随便拿!」 只要给她相公治腿就行。 窦燕堂:... 康婆婆听着啪啪作响的声音,拉着丫鬟们连退数步。 二小姐,太可怕了。 此时正院已是宾客满盈,热闹非凡,侍从们还在迎宾,他们的任务就是鞠躬鞠躬再鞠躬,保证客人极致的舒心。 云遥在偏房等候,透过窗户能隐约看到外面有序就坐的客人。 不多时,一排彩衣女子从侧方上台,弹奏手中的琵琶。 余音裊裊,不绝如缕,令众人为之沉醉。 待她们缓缓离场,云夕从正院屋内走上台,朝众人微微作揖。 他一身黑色华装,多了一分主人的威严。 他薄唇轻启,说着简单而熟练的致谢词。 与此同时,康婆婆面带紧张地给云遥检查衣服,随后说:「二小姐,该你上场了。」 云遥点头,感觉还挺新鲜的。 她自偏房走出,缓步走上台阶,在众人的注视下登台。 剎那间,观众们目光齐齐聚焦在少女身上,久久移不开眼。 少女头戴点翠嵌珍珠玉冠,耳间一对珍珠圈花式钉,身着百褶如意流金月裙,腰间系一祥云绸带,外披纯白金银丝鸾鸟绣衫,绮罗华覆,衣香鬓影。 然如此华丽的着装,却遮不住少女天资绝色。 少女沉着泰然地立于高台之上,巴掌大的小脸干净白皙,如镜般清澈的双眸极为灵动,胭红的小嘴平添一丝烟火,眼角一只飞雁锦上添花。 冰肌玉骨,风华绝代。 作为上辈子经常上台领奖的人,云遥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视,她泰然自若地俯下身,等待云夕为她梳头加笄。 然后云夕就把她做了几个时辰和髮型拆了,非常随意地盘上,并插上一根银色鹤簪。 ? 云遥底下的表情几不可察地龟裂开来,眼角嘴角齐抽。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熬了一夜,直接披着头髮不香吗? 太子坐在离她最高台最近的正宾位,一下读懂她这般神色,不由觉得好笑。 云夕给云遥加笄后,沉声说:「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云遥闻言,按规矩开始行拜礼。 一拜云夕,感谢父母养育之恩。 显然是没有养育之恩的,但是走个过场她也不在乎,反正她膝下又没黄金。 二拜宾客,表示对师长前辈们的敬重。 显然也不敬重。 三拜皇宫,表示报效祖国的决心。 显然也不想报效。 随后云遥向诸位宾客作揖,表示礼成。 云夕唇角微勾,朝台下说:「小女云遥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客盛情参与。」 伴随着场下爆炸式的鼓掌声,康婆婆站在偏房里老泪纵横。 二小姐太厉害了,所有的礼仪都非常标准。 一点也不怯场,简直就是天生的大家闺秀。 随后两人下台,小厮有序撤去笄礼陈设。
第101页 按照礼节,待诸位宾客集体向云遥作揖后,云遥应该走到第一桌落座,坐西朝南,诸位宾客开始用席。 正常情况下,第一桌应该是本家长辈,比如云遥的祖父母,亲生父母,嫡亲的兄弟姐妹等。 然而相府血脉少,人丁稀疏,第一桌的人成功变成了云夕,云还,太子,二皇子,别人都害怕的窦燕堂,还有舔着脸挤进来的质子关伯兰。 因为有很多外男,云湘不能坐在这桌,而是和各家贵小姐们坐在一起。 云遥:那我呢?没人为我发声吗? 还真没有,只见凤表龙姿的太子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笑得如沐春风:「表妹坐。」 是了,皇后是云相的姐姐,太子可不就是云遥的表哥吗? 云遥正襟危坐,朝太子微微颔首。 眼看桌上玉盘珍馐,色味俱全,只吃了一块儿酥饼的云遥眼睛都要粘上去了,口水一下一下地往里咽。 众人看出云遥饿,纷纷说了句祝贺的话,开始动筷子。 云遥马上就要大开杀戒,倏然感受到身后一道急切的目光。 云遥转头,只见康婆婆透过窗户,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那眼神迫切又焦心,仿佛在说:「小姐,行行好,不然相爷会杀了我。」 云遥满头黑线,只得像个淑女般,小口小口吃饭。 吃饭的乐趣都没了。 丫鬟端来一瓶上好的泉酿,恭敬地给各位倒酒。 云遥早就渴了,全然忘了在省城醉酒的经歷,还以为自己是上辈子的酒王。 众人举起酒杯在胸前示意后,云遥便一口闷了。 她是喝得最豪迈的那个,也是醉得最快的那个。 只见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双眸如一汪春水,茫然地看着四周,显然已经醉了。 众人觉得好笑,又不自觉生出几分怜爱,都看着她,等她接下来的反应。 云遥迷迷煳煳看了一圈,没看到相公,委屈巴巴地撇撇嘴,红着眼眶,感觉快要哭出来了。 倏然间,她看到云夕那张与她酷似的脸。 她震惊地眨巴眨巴眼,抬起手,藏在袖子里的小手只露出一个指尖。 她指着云夕,傻呵呵地笑着:「你们快看,这个人长得真像我。」 众人:... 偏房里的康婆婆看到这一幕,直接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天要亡她。 第83章 不可理喻 云相的脸黑的像郁安烤的鸡翅根,外面都烤成碳了,里面还是生的。 云遥想起那不太美好的回忆,居然被吓得打起嗝,连带着酒都醒了几分。 她嘟嘟囔囔地纠正道:「我,嗝,说错了,是我像,嗝,你爹。」 完了,断句错了。 周遭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云夕沉默良久,最终微微嘆气,叫丫鬟给云遥备了碗醒酒汤。 云遥喝了暖烘烘的醒酒汤,一阵困意涌上来,然她一合眼皮,就会被打嗝惊醒,看着怪可怜的。 太子俊逸的脸庞露出几分无奈,心想这表妹怎的如此,他轻拍云遥后背,帮她顺气。 关伯兰脸色似有不悦,这举措着实亲近了些,他动了几分出言阻止的心思。 好在云遥比他还快,她用胳膊肘支开太子的手,嘟囔着说:「我要回家,嗝。」 她要找相公。 太子一愣,看向云夕,出声询问:「表妹此话是何意?」 这不就是她家吗。 云夕道:「她已成亲一年。」 太子神色略带失望,没再多说什么。 二皇子闻言却说:「一年前,二小姐岂不是还没进京,莫不是嫁给什么穷小子了吧?云相当真忍心看她受苦?」 云夕淡然道:「臣无意干预小女的婚事。」 二皇子别有用心地看了云遥一眼,说:「不如让二小姐离了这婚事,本殿愿意许她以侧妃之位。」 本就是个庶女,还是个二手货,若不是看她如此绝色,二皇子也不会开口。 云夕神色微冷,沉声道:「不若二皇子亲自问问小女,若小女愿意,臣不会多言。」 二皇子闻言嘴角上扬。 没有女人能拒绝宫里的荣华富贵,云相此言不就是变相答应吗? 云遥还在有节奏地打嗝,头晕乎乎的,根本没心思听他们说什么。 她想再喝口茶水,一抬头,蓦地对上二皇子那张欠揍的脸。 吓得她把嗝都憋回去了。 二皇子露出自以为很帅的笑容,道:「二小姐愿意进宫做本殿的侧妃吗?」 云遥眨巴眨巴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二皇子以为她没听清,又说:「只要你和那穷小子和离,本殿不会嫌弃你,愿意给你个侧妃之位。」 ? 云遥一下子怒了,这蠢货居然想拆散她和相公。 借着酒精的力,云遥冷声说:「你连我相公一根头髮都比不上,敢这么和我说话,你的娘是批发的吧?」 这可真是大逆不道了,眼看连太子都忍不住偷笑,二皇子勃然大怒,拍案起身,震倒了不少杯子。 听到这一声,宾客们纷纷投来目光。 太子面露不悦,他还是坐着,声音没什么变化:「父皇命我们给二小姐庆祝,而不是来砸场子的。」 二皇子青筋暴起,他咬牙切齿地说:「皇兄的意思是本殿要忍受一个庶女的羞辱喽?」
第102页 绍国尊卑有别,等级森严,庶女的地位是很低的。 一直规规矩矩坐着的云还开口:「二...姐喝醉了,故而有些口无遮拦,还请二殿下不要计较。」 父亲说是她先出生的,叫二姐应该没错吧,就是真的好别嘴。 二皇子更气了,明明是他被骂了,现在倒成了计较。 他一甩衣袖,气哼哼地离开了。 云遥毫不在意,她胃口好了,又吃了不少菜,便习惯性戴上面具,准备离开。 走之前顺带拍拍窦燕堂的肩膀,说:「礼物我就不带走了,你看看有没有看上的。」 「晚了,」窦燕堂说:「早就运到你家了。」 云遥眼角一抽,突然沉默了。 倒也不必这么有效率吧。 云夕道:「以后出入可以找侍卫送你。」 「好。」云遥点头致谢,潇洒离开了。 眼看那么多宾客,连太子都没走,她一个庶女就离开了。 但是太子都没说什么,宾客就更不敢说话了。 凉风拂过脸庞,云遥清醒了不少,此时宅门依旧大开,她走过去,和一个仙衣卓绝的少年撞个正着。 少年十七八的样子,眸色清冷,无欲无求,纤尘不染。 是新上任的天师。 云遥冷着脸,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要离开。 「姑娘,」赵风眠认出她的面具,道:「你的母亲还好吗?。」 云遥古怪地看着他,心道这人也太没礼貌了些。 哪有一上来就问候父母的。 云遥冷着脸说:「我的母亲已在多年前去世,麻烦天师嘴巴放干净点。」 赵风眠微微蹙眉,说:「你母亲不是前段时间刚生育吗?」 云遥一愣,那日在街上胡说八道的一幕如电影般回放。 大街上那么多人,天师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云遥忽然心虚起来,毕竟胡说八道确实是她的不对,被人察觉就更尴尬了。 赵风眠显然意识到了,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这姑娘居然拿已故的母亲开这种玩笑,真是仁义礼智信半点都不沾,如此枉为人伦之人,他居然还在心里感激了一番。 赵风眠不欲多说,朝庭院里走去。 「等一下,」云遥好心叫住他,道:「你不会是来看相府二小姐的吧?」 赵风眠此时对这少女厌恶至极,但被她叫住,他还是礼貌地转过身应道:「正是。」 云遥感受到他周遭冷气,无奈道:「她已经离开前院了。」 赵风眠神色一顿,道:「此时宾客应该还没散去才对,她作为主角竟先离开,着实过于无礼,姑娘可知她为何离开?」 别骂了,别骂了。 云遥嘆了口气,摘掉面具道:「我就是相府二小姐。」 赵风眠和其他人不同,他从小修行,真就对云遥的绝世美颜没有一点感觉。 他神色更加清冷,再次出声询问:「二小姐为何将诸多宾客落于前院不顾?」 几次三番被人甩脸色,云遥也不高兴了:「没有理由,也与你无关。」 赵风眠一滞,从没有人和他如此说话,他居然被憋得脸色涨红,说不出一句话。 云遥嘲讽一笑,说:「云相都没说什么,天师未免过于多管闲事了些,有这时间,不如多背背你们天师殿的宗旨,去给边远地区送两袋米也行。」 「你...」赵风眠脸色涨红,你了半天,道:「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第84章 礼物 不可理喻的某女人翻了个白眼,不再理睬他,跳上马车离开了。 果然一到家就看到宅子里堆积的礼物,这次云遥学聪明了,叫侍卫们把东西都搬到库房,她则直奔郁安的房间。 路过堂屋的时候,她好像闻到里侧灶房传来一股特别的焦味,焦中还带点甜。 云遥没理会,直接重进郁安的房间,大喊:「我回来啦!」 郁安正背对云遥搞什么东西,听到声音,连忙把怀里的东西遮住。 云遥一愣,好奇问道:「相公,你在搞什么?」 「没什么,」郁安的声音带着点侷促和紧张:「你先出去。」 云遥眨巴眨巴眼,听话地出去了。 身上华服太重,云遥先回房间换了套简单衣服,出来时侍卫们把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 想着东西怪重的,云遥便赏他们些银钱。 侍卫们没想到搬个东西还有钱,感激零涕地收下,鞠躬离开了。 院子里小阿擎正在射箭,说是射箭,姿势一点也不对。 云遥耐心指导他,时不时看向郁安的房间。 小阿擎学得挺快,练得有模有样的,小表情贼专注。 他嗖地一下射中一棵树干,正要找云遥夸奖,就见她正盯着姐夫的房间。 小阿擎打了个抖,小声道:「姐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云遥一愣,轻声问:「为什么?」 小阿擎神色出奇地凝重,那小眉毛一皱,还挺好笑的。 正这般想着,小阿擎便说出一句让云遥笑不出来的话。 他说:「姐夫给你做了糕点。」 云遥脑子嗡的一声,她想起灶房里那股怪异味道,便直冲过去,然后就看到煳在锅壁上的一层层黑色物质。 云遥大脑宕机了一阵,忽而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
第103页 只见郁安怔楞地端着盘子凑近她,有些失落地道:「你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云遥连忙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郁安微微抿嘴,把盖子掀开,露出里面的糕点。 出乎意料的,这糕点还挺好看的,大体长方形,蛋黄色,上面似有一层焦糖。 郁安看着没什么自信,他道:「送给你的,生辰快乐。」 云遥笑意盈盈地捏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她的表情几不可察地扭曲起来,又迅速控制好。 她艰难地咽下去,笑着说:「好吃,谢谢相公。」 郁安古怪地看着她,显然看不不对劲。 他正要尝一块儿,云遥突然夺过盘子,将一块糕点轻轻咬住,而把盘子放在身后灶台上。 她把糕点叼到郁安面前,嬉皮笑脸且口齿不清地说:「吃这个。」 郁安一下子红了脸,半晌没有动作。 云遥本来也没想让郁安吃,见他这副反应,她便准备咽下去。 谁知郁安忽然凑上前,咬住糕点另一端。 云遥被眼前放大的俊脸吓得一愣,她眨巴眨巴眼,不由得感慨相公睫毛真长啊。 郁安脸红的不行,他赶忙咬下一半糕点,发出一点清脆的声响。 然后他就尝到那令人窒息的甜味。 含入口中的糕点甜度惊人,恨不得把他细胞里的血抽干。 咽下去的时候更是像一把锯子,在喉咙周围来回地割。 这是可以杀人的甜度。 郁安脸色一沉,说:「吐出来。」 云遥连连摇头,在郁安激动的要动手之前把糕点吃下去了。 别的可以不吃,这口必须吃。 然后她的脸就紫了。 郁安连忙给她倒水,倒了一杯又一杯。 在云遥喝到第六杯的时候,她终于復活了。 郁安脸色黑得吓人,像雷霆,像暴风,像骤雨,反正就是不像人。 云遥从来没见郁安这样过,简直比杀手还可怕,吓得她往后躲了一下。 见郁安凑过来,云遥勐地闭眼。 然而可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只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郁安的声音透过胸腔传到云遥的耳朵里,就像一个天然的扩音器。 他的声音有些许颤抖:「我以后不做吃的了,除了土豆丝。」 云遥笑了,一不小心说出真心话:「这个礼物也不错。」 郁安没有生气,摸摸她的头,又把她抱在怀里。 彼时黑蛋正趴在房顶上睡觉,而小阿擎还在射箭。 其实他已经有点累了,但是一想到回去可能要吃糕点,他又觉得还能忍忍。 唉,做小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接下来的每一天,云遥都去给窦燕堂送东西。 基本上凡是她觉得有苗头的宝贝她都送过一遍。 然而全部被回绝了。 更烦人的是,每每找窦燕堂,云湘总会出现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假意对她嘘寒问暖。 云遥见她第一面,就知道她是那日书芳斋的小姐,自然对她没什么好感,故而也不曾搭理过她。 这日,云遥终于受不了了,她直言道:「别来烦我。」 云湘吓了一跳,从没人和她如此说话,一下让她红了眼眶。 素云见小姐难过,愤怒地说:「我家小姐一片好心,你怎能如此说话?」 云遥无语道:「我怎么觉得她是有事求我呢?」 素云更生气了:「我家小姐贵为嫡女,你不过庶出小姐,哪里能求得到你。」 云湘闻言,连忙制止她:「素云,不得胡说。」 云遥嘴角微勾,不屑地说:「我见你家小姐整日在清秋院外徘徊,还以为她不敢进去,想要求我帮忙呢。」 「我本来想帮的,既然不是就算了。」 「等一下,」云湘叫住云遥:「二妹妹真的愿意帮忙吗?」 云遥微微点头,说:「可以,只要你以后别来烦我就行。」 云湘一噎,她的本意是和云遥搞好关系,不但方便差遣她做事,还能刷一波嫡女的气度。 然而云遥和别家庶女完全不同,在别人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时候,她却根本不吃这套。 云湘生出一股挫败感,轻声道:「母亲正在清秋阁养病,那就麻烦二妹妹帮我看看她,好吗?」 云遥一愣,这么多天她早就把清秋阁逛了个遍,没看见里头还有别人啊。 但云湘看着也不像撒谎,于是云遥说:「我可以进去帮你问问。」 云湘心里一喜,温婉的面容多了几分气色,她柔声说:「那就拜託二妹妹了。」 她怕云遥反悔,刻意没有告诉云遥母亲的病是传染病。 第85章 察觉 云遥捧着一盒澎海黑珍珠来到窦燕堂面前,据说它来自彭海深处,是专门从绍国西边境运过来的,非常难得。 窦燕堂还在乐此不疲地照顾他的大宝贝们,只淡淡睨了云遥一眼,便摇头拒绝了。 云遥沮丧地低头,这是她最后一样宝贝了,还是没能入窦燕堂的眼。 窦燕堂也很无奈,这些天他不是没想过让云遥帮她试药,最终都没说出口。 若是云遥死了他还真有点捨不得,毕竟能如此自然地与他相处的人不多,这百年来他也尝够了孤独的滋味,有个小丫头每天来烦他也挺好。
第104页 云遥微微嘆气,想起答应云湘的事,出声问道:「夫人在哪个房间静养?我替云湘看看她。」 窦燕堂正在给他的美丽花花掐去杂叶,闻言,他左脚轻轻点地,说:「这呢。」 云遥一愣,看向窦燕堂脚下,就见他用鞋尖轻轻拭开地上一层土,露出赵婷玉腐烂的头颅。 云遥干呕一声,勉强说话:「你没治好她?」 「没治过,」窦燕堂说:「死了就当肥料了。」 云遥一脸黑线,心道这世界上竟有如此不讲医德的大夫。 窦燕堂莫名解释道:「相爷授意的,因为她害死了你母亲,调换了你和云还。」 「为什么?」云遥怔楞,没想到未曾谋面的生母居然是被害死的。 窦燕堂摸摸下巴,说:「嫉妒心作祟吧,据说你娘来了之后便一直陪在相爷身边,连去甘雨寺都是一起的。」 云遥撇撇嘴,嘟囔道:「那干嘛瞒着我啊。」 「不要老问我除医毒以外的问题,」窦燕堂蹙眉,还是思考着说:「应该是当时天师还没死,留夫人还有用,没告诉你,免得节外生枝。」 云遥眉毛微挑,心道这帮人心眼子加起来得有八百个了吧。 她一点也不可怜赵婷玉,对生母的死也只有一点惋惜。 也可以说她冷血,但毕竟没见过,实在生不出过多感情。 她摸摸脑袋,如是说:「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 窦燕堂微微点头,转身给他的怪怪藤蔓修剪枝叶。 剪着剪着,忽而一愣,瞥了眼云遥远去的背影。 他自己尸体见多了所以无所谓,这小丫头怎么不怕呢? 奇了。 那头云湘站在转角处焦急等待,见云遥出来,她迎上去问:「我母亲如何了?」 「死了。」云遥如是说:「都下土了。」 云湘笑得勉强,心道这二妹妹怎的开这种玩笑。 她略微正色道:「我母亲到底怎么样了?」 云遥半点不想照顾云湘的情绪,她语气斩钉截铁:「死了,没气了,埋了。」 素云秀眉紧蹙,走到前面怒言道:「你在胡说什么?夫人若是真出事了,神医怎敢隐瞒,相爷又怎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云湘此刻脸色也有些不好,连带着语气都控制不住了:「二妹妹莫要拿母亲性命开玩笑了。」 云遥无语,这大小姐一副很爱夫人的样子,却见都不敢见,连夫人死了都不知道,还反过来说她开玩笑。 她脸色阴沉,语气也有些冰冷:「看那样子,应该死了一阵子了,若是不信你大可进去看看。」 云湘白了脸,顿时感觉手脚冰凉,她险些没站稳,一个踉跄,被两个丫鬟搀扶住。 素云和碧月感觉小姐在颤抖,都担心的不行,但又无计可施。 云湘两行清泪落下,颤颤巍巍地说:「带我去书房,我要将那庸医隐瞒母亲病故的事情告诉父亲...」 素云和碧月连忙应和,扶着云湘远去了。 云遥不再理会,出门回家。 那头云湘到了书房,再次遭到天疏阻拦,这次她没能进去。 云湘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着道:「告诉父亲,母亲去世了...」 天疏面色如常,温文尔雅:「大小姐稍等。」随后便转身进了书房。 不多时,他再次出来,说:「相爷的意思是,大办葬礼,全府服丧。」 「那,那个庸医怎么处置?」云湘问。 天疏神色微冷,却声音温柔:「神医此人的行为不可以常人衡量,且他还在为相爷医治,还望大小姐不要与他计较。」 云湘面无血色,闻言不知是如何答应的,也不知是如何回到她的沁雪院的。 她整日吃不下饭,夜里蒙在被子里痛苦一夜,隔天醒来已是憔悴不已。 素云都急哭了,她央求着说:「小姐好歹吃点吧,别把自己熬坏了。」 碧月拿来擦脸的湿帕,凑近道:「是啊,夫人若是看到小姐这样,不知该有多难过。」 云湘勉强咽下几口,忽而说:「不对劲,这不对劲...」 素云一愣,慌张地说:「什么不对劲?」 云湘神色紧张,面色惨白:「母亲卧床养病,身边总该有几个丫鬟婆子,为何从来不见身影,连母亲去世都无人知道。」 碧月身子一颤,昨日悲伤过度,如今一想,确实是疑点众多。 此时外面已经挂满白绫,全府上下一席白衣,云湘看着窗外,顿时感觉有些虚幻。 她声音极小,似在呢喃:「母亲虽生我伤了身子,但也早已养好,这神医一进府,她病的着实突然,又卧床不起...」 碧月一愣,小声询问:「那小姐的意思是?」 云湘似不愿面对,声音颤抖着说:「母亲或许...根本没病。」 两个丫鬟齐齐怔住,碧月柔声说:「小姐大概是多虑了,这里是相府,夫人又身份尊贵,没人敢伤害夫人的。」 云湘情绪波动极大,她没办法冷静下来,只觉得有股执念,她一定要检查了才安心。 她瞪着碧月,说:「你难道是和那庸医一伙的?」 碧月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下,颤抖着说:「奴婢此生只属于大小姐,断不会做背叛之事。」 素云也跪下替她求饶:「是啊小姐,我们只忠于小姐一个人的。若是小姐实在担心,我们愿意替小姐一探究竟。」
第105页 云湘也知道两个丫鬟不会背叛她,只是莫名上了火气,她摆手道:「行了,先替我梳妆吧。」 两个丫鬟闻声站起。 第86章 惊吓 待云湘梳妆完毕,又被两个丫鬟规劝着喝了些粥,便来到灵堂,在夫人棺木前跪下。 在绍国,按照规矩,逝者子女要在棺木前跪上一天一夜,以示孝心。 此时云还已经跪在蒲垫上,和后面痛哭流涕的家僕相比,他神色淡然,古井无波。 云湘心中悲怆,她身软跪下,瞬间红了眼眶,见云还如此淡漠,顿时心生不满。 她哽咽道:「母亲去世,你倒是一点不见难过,怎的如此薄情?」 云还澄澈的眼露出一丝清冷,他淡淡说:「我对夫人,一如夫人对我。」 云湘一噎,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偏过头不再看他。 幼时,云湘曾看上云还的玉雕砚台,云还不愿给,她便去抢,争执间将砚台摔碎,发出巨大的声响。 母亲闻声焦急过来查看,见她在哭,不由分说把云还抽了一顿。 云还那时才六岁,伤口发炎,多日高烧不退,大夫急得不行,母亲却从不过问,也不让她去看望。 那时云湘已经八岁,早到了记事的年纪,她清楚地记得母亲骂出的污言秽语。 她骂云还是个贱种。 云湘不再言语,纤瘦的倩影如娇花般颤抖着抽泣,掩含着莫大的背上。 真就跪到隔天早晨,云还虚弱地起身,他只是遵守该有的礼节,多的一秒都不想待。 云湘唇色惨白,勉强支撑着上身,虚弱道:「我实在不舍,能否请各位先回去,留我和两个丫鬟在此独守一夜,明日再将母亲钉棺下葬。」 一众丫鬟小厮被感动的不行,纷纷夸赞大小姐有孝心,给云湘备了好些吃喝,又加了棉袍,才四散离开。 待众人散去,素云去关上门,云湘才瘫倒在地,跪了一天一夜,她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碧月给云湘盛了碗热汤,说:「小姐喝了吧,暖暖身子。」 云湘起身喝了汤,才感觉好些。 她虚弱地坐在地上,轻声说:「待入了夜,你们两个悄悄打开棺木,看看母亲的身体有没有不对。」 素云白了脸,哆嗦着说:「小姐,这是不是不太好。」 碧玉一愣,她为难地说:「小姐的意思莫不是说,是神医用夫人试毒试药?」 云湘眼下一片青黑,连粉脂都遮不住。 她神色游离地说:「我总是忍不住想到这种可能,希望是我想错了。」 入夜,月明星稀,秋风萧瑟,阵阵凉意渗入灵堂,透着阴冷诡异。 相府陷入沉寂,云湘将棉袍拢了拢,说:「开始吧。」 两个丫鬟害怕的不行,颤抖着点燃油灯,凑到棺木跟前。 微微晃动的烛光照在红棺木上,衬的更加诡异。 两个丫鬟齐齐咽口水,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最终还是合力将棺盖推开。 一股刺鼻的腐烂味道掺杂着泥土香冲进两个丫鬟口鼻之中,她们缓缓正眼,看到今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那爬满蛆虫的尸体被极为诡异的摺叠,膝盖骨处生生断裂,两只脚紧紧贴在头颅两旁,如此,才堪堪装下这具尸体。 两个丫鬟吓得跌坐在地,不停地干呕,险些把胆汁呕出来。 云湘不敢上前,光是这味道就足够她退到最边缘,她小声问:「怎么样?」 素云磕磕巴巴地说:「夫人的骨头...骨头...长...」 云湘根本听不懂,她被熏得难受,轻捏鼻翼,闷声说:「碧月,你说。」 碧月更废,她抖个不停,每每要说话,就忍不住干呕。 云湘微微蹙眉,有焦急又害怕,挣扎的向前一步,见那烛影一晃,又害怕地贴回墙上。 来回挣扎了很久,她最终鼓起勇气,凑上前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便晕了过去。 云湘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 两个丫鬟吓了一跳,努力稳住身形,赶紧盖好棺木,把云湘扶起来,叫来粗使婆子把云湘抬回房间。 隔天,云湘在灵堂跪到晕倒的事情几乎传遍了京都,给她「京都第一才女」的美名又添了一笔。 云湘醒来时只觉头昏脑涨,身上一阵疼痛。 两个丫鬟见她醒来,欣喜不已,围上来照顾她。 云湘虚弱地问:「母亲下葬了吗?」 素云打了个抖,哆嗦着说:「夫人今早已经下葬了。」 云湘神色安然,想到昨夜场景,脸色又白了几分。 母亲原就有五尺多高,走在府里带着高贵威严,时常教导她嫡女就该有嫡女的仪态,一直是她憧憬的对象。 可昨日那尸体,少说也有八尺长,那露出的骨如新生般光滑,细的吓人,如此异形,哪里还有人样。 云湘双手死死攥住锦被,颤抖着说:「母亲就是被那鬼医害死的。」 素云白了脸,实在不愿回忆,她胆怯地说:「夫人在那魔鬼手下,不知受了多少折磨。」 碧月道:「此事应该告知相爷,相爷若是知道此事,定不会轻饶他。」 「父亲不会信的,」云湘艰难道:「且不说父亲需要他,如今母亲已下葬,再挖出来证实此事也已无可能。」
第106页 素云不可置信地说:「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云湘憔悴的双眸露出一丝冰冷:「我早晚会抓到时机的。」 待她登上凤位,还不是想让谁死,就让谁死。 珍馐阁,二楼厢房。 二皇子一身明黄锦袍,负手而立,面前跪着一位男子。 男子大概三十多岁,长得矮小,却有一双与身材不符的大手,他一身合适的国子监青衿,看着有几分疲惫。 二皇子不看他,沉声道:「沈江,三个月后的会试,你可有把握?」 沈江忙说:「二殿下放心,草民日日潜心苦读,定时有把握的。」 二皇子扬起嘴角,随意坐下,低头看着沈江:「父皇重视科举,你若进了前三,本殿便能许你户部侍郎之位,你若做不到,那本殿只能把你弃了。」 他要趁着科举培养一下母族势力,沈家一辈人中,属沈江最优秀,若是他能科举上位,背后有自己推波助澜,定能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 第87章 太后寿宴 沈江眼神有一瞬间的游离,转瞬即逝,随后他连声叩谢道:「草民定不负殿下所託,日后为殿下马首是瞻。」 这话说得跟已经考上了似的。 二皇子满意地点头,略略摆手,沈江看懂了意思,弯腰退下了。 饶三明在一旁候着,待店小二上了酒菜,他一一验过,才摆到二皇子面前。 珍馐玉盘,二皇子吃得心不在焉。 他闷了口酒,沉声道:「你说本殿要如何得了那相府二小姐呢?」 他这些天日思夜想,魂不守舍,脑海里总浮现云遥那孤傲绝美的脸庞。 真想压在身下让她求饶一番。 饶三明打了个抖,小心道:「殿下要是腻了宫中女子,奴再寻些便是,何必念叨那乡野丫头。」 二皇子夹起一块儿鱼肉,神情似在回味,他出声道:「虽是粗鄙了些,但那容貌,那身段,真真让本殿放不下。」 饶三明只感觉连头皮都在冒汗,他哆嗦着说:「可那毕竟是相府小姐,云相不惜为庶女大办及笄宴,可见是重视的,而且她已成婚...」 二皇子露出几分烦躁,语调不耐道:「你的意思是,本殿要她一个庶女,还委屈她了?」 他深知陛下绝不会同意云湘嫁给他,故而不曾有念想。然那云遥不过是个庶女,却敢抗拒他,着实叫他难耐。 这种得不到又感觉够得着的,才更让他魂牵梦绕。 饶三明闻言噗通一声跪下,连声说:「二殿下身份尊贵,什么样的女人都配得,可那庶女已不是干净之身...」 二皇子冷笑一声,道:「玩玩便罢了,难不成本殿还真要把她抬进府?」 饶三明一下愣住,抬头问:「殿下的意思是?」 二皇子笑得别有深意,似透着几分期待:「不日便是太后寿辰,云遥正受多方瞩目,云相不会不带她,等她如了宫,不愁没有机会。」 饶三明只感觉脸上汗水如泉涌般,两只眼睛都在汗水里游泳,急得半天说不出话。 他滴个老天鹅啊,为啥二殿下就是跟云家过不去了呢。云相是啥人啊,当年先帝驾崩,陛下亲自帅兵抵抗西干那几年,处理朝政的就是云相啊。 谁敢说个不是! 二皇子见饶三明迟迟不附和,面色染上几分怒意,语速也快了些:「云相终究不过是个臣子,本殿找人杀他,虽没成功,但他也忍着了,你一个奴才有什么怕的?」 饶三明自闭了,心道那是因为云相根本没受伤,他若是受伤了,还不知二皇子会如何呢。 然转念一想,他也是男人,自知那念头压是压不住的,不如就让二皇子爽一把,如若不然,以后指不定干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思及此,他连忙说:「奴才跟在二殿下身边,自是不怕的,不如此事就交给奴才办,必定让二殿下满意。」 二皇子满意地笑了,心中想法更甚,这晚直接叫了三个美人一块儿伺候,他蒙着眼,嘴里不断唤着遥儿。 第一场白雪的降临,昭示着冬天的到来。 云遥家,雪不算大,只堪堪遮住地面,两个小傢伙却玩得不亦乐乎。 雪地里的黑蛋像被描边了一样,黑的刺眼,一片略大的雪花落在他尾巴尖上,它追着尾巴绕了无数圈,好似不知疲倦。 小阿擎做起了画,他拿着一根细长树枝,在地面上画着天马行空的东西。 那头郁安在房间里读书,云遥坐在床边,还在思索什么样的东西能打动窦燕堂。 这段时间她黏郁安黏得越发紧凑,只要郁安在房间看书,她必在一旁看着。 不过显然郁安早已习惯,看着还蛮和谐的。 云遥略显烦躁,抓起郁安的左手啃了一口,留下一道轻轻的牙印。 最近大概是牙痒痒了,没事就想咬咬他。 郁安一颤,见云遥为她的腿疾苦恼,又心疼又无奈,心里暖烘烘的。 他放下毛笔,柔声说:「我的腿疾时日已长,也不急于一时,既来之则安之,遥遥莫要烦心了。」 云遥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头绪,她嘆气道:「要不是怕窦燕堂毒我,我就把他揍一顿绑过来了。」 郁安眼角一抽,被他这想法吓了一跳。 云遥勉强放下这件事,坐到郁安旁边,开始给清风阁写稿子。
第107页 等写完了,天也黑了,小阿擎已经回房间睏觉觉,黑蛋很自觉的钻进郁安被窝,担任暖床工作。 云遥正要回房间,一道黑影从窗前闪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紧接着,天赐一袭黑衣出现在堂屋。 云遥走出房间,问道:「怎么了?」 天赐把一张烫金请帖递给云遥,说:「太后寿宴请帖,相爷叫我送来的。」 「不去,」云遥想也不想就说:「不想去,再说,太后寿宴轮不到我一个庶女去凑热闹吧。」 天赐就知道云遥会拒绝,于是说:「相爷的确没强求,不过二小姐还是去的好。」 「为何?」云遥问。 天赐沉声说:「太后喜爱花花草草,每年都有不少人进贡,其中不乏珍贵奇特的,若是二小姐能讨得太后欢心,兴许能搞来一株。」 云遥一下来了精神,她一把扯过请帖,正色道:「都说笑一笑十年少,我定让太后年轻个八十岁,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老人家活得快乐。」 天赐只感觉手上的请帖突然消失,闻言,眼角嘴角齐抽。 太后才六十有余,年轻八十岁,那不年轻没了吗? 话已带到,天赐便要离开,云遥忽然扯住他,把剧本递给他,说:「来都来了,顺便跑个腿吧。」 天赐默了默,只觉生命越来越少,主子却越来越多。 他老老实实接过剧本,朝清风阁飞奔而去。 飞着飞着,不由对二小姐写的剧本充满好奇,反正二小姐也没不让他看,他便寻了处挂灯笼的人家,好奇地掏出剧本。 第一眼,二小姐字真丑。 第二眼,男主角居然是个太监! 天赐顿时惊掉了下巴,恨不得当场戳瞎双眼。 他好想知道二小姐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多年之后,回首往事,天赐偶然发现,二小姐真的靠这些剧本,让各种人生布满心酸的群体,逐渐被世人理解,接受。 第88章 父子归来 不出所料,太后寿宴前一天,康婆婆又带着两个丫鬟急吼吼地过来了。 云遥看着那一堆行头,娇躯一震,连忙喊道:「打住!」 康婆婆一愣,就听云遥捏捏眉心,接着说:「尽可能往简单了弄,不出错就行了,我想睡个好觉。」 康婆婆感到可惜,但她又不敢招惹云遥,只能按她的规矩来。 隔天,云遥一身云雁细锦衣,外搭软毛织锦披风,发间一根红玛瑙簪子,浑身红白相间的,喜庆,热烈,又不至于喧宾夺主。 值得一提的是,在及笄礼过后,云遥就不再戴面具了。 当初是因为不想回相府,故而不想惹麻烦,现在身份已经暴露,云相也没有干涉她生活的意思,戴面具就显得没必要了。 比较烦的是,玉面具敲起来很舒服,导致她养成了习惯,现在依然会时不时用食指在脸颊上点两下。 云遥精神饱满,素面朝天,她坐上马车,半路又和相府的马车汇合。 云遥改不了坐马车往外看的毛病,故而一眼就看到相府的三辆马车。 侍卫们看到云遥,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大多是跟打仗有关的,搞得云遥好像个大兄弟。 云遥:是谁给你们这种错觉的。 云遥忽然坐的端庄,以袖掩面,做出一副淑女模样,企图挽回形象。 云夕听到声音,轻轻掀开帷幔,就看见正在挽回形象的云遥。 他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淡淡出声:「过来坐吧。」 云遥一愣,略一想,和云相坐一辆马车,估计可以少走一段路。 于是她高高兴兴地站起来,搜地一下跳到云相马车上。 正要接应的侍卫们纷纷愣住了。 再怎么说,这马车间距也有两米吧。 云相的马车一如既往地舒服,云遥都快坐睡着了,忽而看见云夕从腰间抽出一个瓷瓶。 他倒出一粒黑色药丸,淡淡含在嘴里。 云遥一愣,忍不住出声问:「神医治不好你的病吗?」 按理说神医已经住在相府这么久,怎么云夕的病一点起色都没有。 云夕淡淡看向云遥,灰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润笑容,他如是说:「他在做一件比治好我难度更大的事情,那就是让我在死和活的边界徘徊。」 云遥眼角一抽,心道你们城里人倒也不必如此会玩。 不过这也不是多难思考的事情,只要细一想,便知道云夕只是不愿让陛下忌惮而已。 自古帝王多无情,要是被皇帝看不顺眼,指不定借个由头就灭门了。 淡淡的药香萦绕在车厢里,云遥睡不着了,还时不时向外望望,不知不觉到了中正殿外。 中正殿,富丽堂皇,宏伟大气,殿外殿内都空间极大,一条宽阔河流横穿左右,上面架着三座低拱桥,美不胜收。 这中正殿的用处,主要是给主要任务过寿辰,宴请宾客,以及给皇帝,皇子们选妃。 云遥跟着云夕下了马车,被宫女带到女眷的就坐区。 从她这个位置,龙椅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但从云夕那个距离,几乎就是原原本本的大小了。 云湘隔老远就看到云遥从父亲马车上下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穿着一身桃粉色襦裙,身披浅粉色纱锦双层的外衫,衬的她纤细柔美,出水芙蓉。
第108页 就是挺冷的。 她坐到云遥旁边,柔声唤道:「二妹妹。」 「嗯。」云遥礼貌性地应了一声,便不再搭理她。 周遭坐过来不少富家小姐,及笄礼那日,云遥听康婆婆将起过,她全部都记住了。 但令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太傅孙女,梁烟霏。 她曾和齐宣小侯爷订过亲事。 云遥略看了眼那个握瑾怀瑜的姑娘,只觉得真是世事无常啊。 不多时,太后,皇帝,皇后等一系列主角出场了。 众人跪下行礼,又在绍皇的招唿下起身落座。 太后一脸威严,带着点老年的圆润,头髮几乎没有白色,看着很有压迫感。 皇后和云夕有几分相像,凤袍加身,仪态高贵,的确有母仪天下之势。 只是不知是不是云遥错觉,她八点零的视力貌似发现皇后的目光在碰到云夕那一刻躲闪了一下。 皇后怕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显然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但云遥只想思考她到底要如何吸引太后的目光。 正在她思索这会儿,两名男子风尘僕僕地赶来,在绍皇面前跪下。 他们身披铠甲,腰间佩剑,一身凛冽之气无从遮掩。 绍皇高兴地走下来,亲自将那带头男子扶起来,洪声道:「庆阳候父子真守边关辛苦了,赶快落座,待寿宴结束,朕重重有赏。」 「谢陛下。」灰头土脸的庆阳候父子落座,不到一刻钟就睡着了,甚至还传出一阵唿噜声。 众人:... 云遥一脸黑线,心道不愧是敢卖御赐宅子的她的原房东,真是与众不同。 她早就听闻绍国南境骚乱,南越时不时派人打扰绍国,明明打不过,非要像欠儿登一样,搞得绍国边关将士不厌其烦。 镇守在南边境的庆阳候父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瞅瞅都困成啥样了。 云遥下意识看了眼关伯兰,心道南越如此行径,就一点也不在乎他的安危吗? 关伯兰感受到视线,和云遥对视一眼,别具异域风情的脸上展开笑容,眉毛微挑,看着还蛮随性的。 云遥收回视线,不想和他有太多交集。 眼看人全部到齐,时辰一到,寿宴也就此开始了。 各大家族纷纷献礼,出言祝福,光收个礼物,就花了一个时辰。 云遥已经嫁人,于法于礼已不属于丞相府,她端着康婆婆事先备好的礼物,大步流星走到跟前跪下。 从后面看,她腰板笔直,不卑不亢:「臣女云遥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从正面看,云遥正呲着两排白牙,对太后露出极其狗腿的笑容,看着贼喜庆。 离得近的云夕看到这一幕,面色诡异,突然有点后悔把她认回来。 太后还真被逗笑了,她慈爱道:「你就是相府认回来的二小姐吧,倒是个有趣的。」 第89章 阴差阳错 云遥得了这话便回到坐席,留给众人一个靓丽的身影。 中正殿还算安静,最大的声音就是庆阳候父子的唿噜声。 绍皇有点无奈,朝两人看去,眼看这两人脸上还在掉土渣,他实在没忍心出言叫醒。 太后向来对边关将士宽容,故也不曾出声。 于是,在庆阳候父子有节奏的唿噜声中,一群长袖舞女登台表演了。 舞女们非常专业,完全没有被乱了节奏,她们起舞翩翩,婀娜多姿,裊裊婷婷,赢得一众掌声。 云遥都看饿了,此时已是午饭时间,宫女们陆陆续续为客人端菜。 云湘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主动上前说:「臣女云湘为太后准备了一支舞,助太后万寿无疆,永享天伦,不知太后可愿给臣女一个机会?」 太后神色如常,抬手道:「既是你一片心意,哀家自然不会冷落,叫来两个琴女,给云大小姐伴奏。」 云遥颇为无语,她真的饿了,真想边吃边看,但显然不行。 两个琴女很快被领来,云湘说了曲目,站在正中央,脱了外衫,翩翩起舞。 她的舞跳的极好,时而翩若惊鸿,时而柔情似水,桃色的裙摆跟着动作散开,美不胜收。 真是应了那首「裊裊腰疑折,褰褰袖欲飞。雾轻红踯躅,风艷紫蔷薇。」 这场内数人,除了没睁过眼的庆阳候父子,全都移不开眼了。 一舞毕,掌声爆起,久久不绝。 别说场内这些公子哥,就连三位皇子都被吸引,太子欣赏的看着表妹,二皇子则是带着色慾,四皇子还是个小豆丁,只是觉得好看而已。 太子妃唐瑾初警惕地看着云湘,虽然云湘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她还是没有错过她对太子的爱慕之色。 唐瑾初是威远大将军唐坚的女儿,身为武将之女,再加上身份高贵,她很少接触到女人间的弯弯绕,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 她亲昵地拉过太子的衣袖,凑过去小声说:「湘儿妹妹如此尽心,我作为殿下的妃子,更不该怠慢才是,不如我也上去表演一段舞剑?」 太子回忆起过往,握住唐瑾初的手,温声说:「还是瑾初想得周到。」 唐瑾初好爱太子这副俊逸的眉眼,她得到认可,温和一笑,跪到太后面前说明来意。 太后活了一辈子,早将云湘和唐瑾初看得透彻,她笑的慈爱,柔和道:「太子妃有心了,那就快去换套衣服吧。」
第109页 唐瑾初得到回应,立刻换了一套藏色劲装,带着佩剑回来了。 敢在太后面前表演的人,光有两把刷子恐怕都是不够的。 唐瑾初是有真本事,一招一式尽显潇洒,每个动作都英姿飒装,真正的十年磨一剑,带着特有的魄力和美感。 云遥看得和太子同样出神,出神到一不小心就夹了一块儿肉,没想到里面还有脆骨,咀嚼的嘎嘣嘎嘣的。 云湘完全没注意她,只是看着台上的唐瑾初,下意识攥紧袖子。 反倒是后面的梁烟霏,见云遥如小松鼠般的侧脸,她竟然没忍住,轻笑出声。 云遥听到声响,下意识转头看,袖子一下子掉到汤里了。 梁烟霏一惊,连忙提起云遥的袖子,然而为时已晚,上面湿黄一片。 梁烟霏连忙掏出帕子,凑到云遥跟前,一下一下帮她擦拭。 她面带歉意地说:「都怪我笑出声,太失礼了,这可如何是好。」 云遥连忙摆手,浑不在意道:「我去换一身就是了,小问题。」 她把披风摘下来,放到座位上说:「我这个座位太显眼了,梁小姐可否替我坐一会儿?」 「当然,」梁烟霏换上云遥的披风,柔声道:「云二小姐快去吧,可别着凉了。」 云遥走出席位,主动找了个小太监说明情况。 小太监圆头圆脑的,连忙给云遥领路,把她带到凤栖宫。 云遥一愣,问道:「怎么跑凤栖宫来了?」 小太监说:「太后寿宴是皇后娘娘一手操办的,娘娘料到这种情况,特地准备一间房给客人换衣服。」 「哦~」云遥称赞道:「皇后娘娘果然滴水不漏。」 小太监把云遥领到房间,云遥进去一看,果然有很多衣服。 各种尺码各种颜色都有,排列有序整齐,不至于让云遥眼花缭乱。 她又挑了一套喜庆的红白色,刚好和她的披风相配。 小太监还在外面等候,见云遥出来,又周到地把她带回去了。 等云遥回到座位,却发现梁烟霏不见了。 云遥困惑地摸摸头,第一次主动和云湘搭话道:「你看到梁小姐了吗?」 云湘端着腰身,柔声道:「刚一个宫女不小心将茶水洒到她身上,带她去换衣服了。」 云遥一蹙眉,总感觉有股阴谋味道,她问:「她们是从哪个方向离开的?」 云湘指了指和凤栖宫相反的方向。 云遥一下子沉默了,她面露凝重之色,找到先前的小太监道:「我出去一趟,半个时辰后若是没回来,将此事告知云相,不要大张旗鼓。」 说着她把手腕上的玛瑙镯子摘下来,拍在小太监手上。 一股使命感在小太监心中油然而生,他点头答应,目送云遥离开了。 中正殿上表演的人越来越多,云遥在阵阵琴音中越跑越远。 偌大的皇宫里,云遥斟酌着对方的想法,只往偏僻没人走的路上去。 大概绕了两圈,还真让她找到了。 她这么确定不是因为她看到梁烟霏,而是因为她被拦住了。 眼看后面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厢房,这十几个侍卫却死死守着不让进。 云遥:「让我进去。」 侍卫:「不行。」 云遥:「我才是相府二小姐。」 侍卫:「!?」 云遥看到他们的神色,便知道背后之人的目标是自己。 云遥:「里面那个是太后的侄孙女,我不管你们主子要干啥,赶紧拉住他,不然你们死全家。」 侍卫们慌了,拼了命的挤进厢房,直接把门挤烂了。 下一刻,里面就传来二皇子的怒吼。 第90章 二十大板 云遥跟上去,直接和被死死拉住的二皇子打了个照面,二皇子也蒙了。 他看看云遥,又看看半路被蒙面的梁烟霏,真真愣了半晌。 梁烟霏的半边衣衫被拉下来,露出一小节莲花粉的肚兜。 云遥捡起地上的红白色披风,一下子罩在梁烟霏身上,将她横抱起来。 梁烟霏死命挣扎,云遥柔声道:「是我,已经没事了。」 见梁烟霏安静下来,云遥抱着她往外走。 「站住!」二皇子喊道。 不能让她们回去,否则事情就败露了。 云遥冷冷看着二皇子,沉声道:「我早已派人知会我爹,若我不按时回去,他就要禀告陛下了。」 二皇子平时话说得很满,但还是不敢明目张胆和云相对着干的,他恶狠狠瞪着云遥,那眼神好像在说:这次可以放过你,下次我还搞你。 像他这种人,心里就是笃定,若是真把云遥搞到手了,云遥一定不敢往外说。 云遥感受到梁烟霏的颤抖,怒气已经到了顶峰,正因怒极了,她反而很冷静,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侍卫们没想到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感受到浓浓的萧杀之气,见二皇子也没命令,便纷纷让路。 云遥一路把梁烟霏抱到安全之处,把蒙在她脸上的黑布拆下来,露出她满布泪痕的小脸。 披风下的梁烟霏颤颤巍巍地把衣服穿好,唇色惨白。 云遥愧疚得不行,她说不出对不起,只觉得那个词太苍白。 谁知梁烟霏使劲擦擦眼泪,对云遥说:「谢谢你。」
第110页 「你是不是傻,」云遥张口就来:「你是替我受害了。」 梁烟霏微微摇头,身上还止不住地抖:「即便如此,换做别人,也是不敢只身过来救我的。」 她故作坚强地站起身,拉起云遥的衣角,说:「我们快回去吧,再不回去怕是要惹人怀疑。」 云遥知道在古代女子的贞洁尤为重要,她拉起梁烟霏,一路回到坐席上。 小太监一直算着时间,见云遥回来,他松了口气。 台上还有富家小姐在表演,云遥的心里却忍不住担忧。 二皇子是个蠢货,故不能用常理判断,没准他真敢在暴露自己恶行的情况下说出梁烟霏的事情,以此强求梁烟霏嫁给他,得到太后和太傅的支持。 眼看梁烟霏还在强装镇定,云遥轻轻敲着桌面,想着要不干脆铤而走险把二皇子杀了吧。 梁烟霏见云遥眼神不对,连忙拉住她,轻声劝道:「你不要做傻事,我没那么脆弱的。」 云遥怕别人听到,于是紧紧凑上去,用气音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梁烟霏柔声说:「姑婆很宠我的,而且我祖父也看不上二皇子,他们不会放过他的。」 云遥疑惑地看着她,太傅先不说,太后真的会为了侄孙女对皇孙动手吗? 还真会。 此时二皇子还在厢房收拾残局,梁烟霏死撑着走上前,贴在太后耳边说话。 她把刚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没把云遥供出去,只说二皇子的目标是自己。 太后扶手上的双手微微用力,她面上没什么变化,只说让梁烟霏随便表演个节目,不要引起别人怀疑。 梁烟霏稳住心神,坚强地弹奏一首古筝,曲子依旧悲哀婉转,有起有落,收穫无数掌声。 一曲毕,梁烟霏缓缓回到座位,二皇子也姗姗来迟。 太后慈眉善目地说:「哀家今日生辰,不知二皇孙跑到哪里顽皮去了?竟是许久不见身影。」 这话着实搞笑,把一个快到及冠之年的皇子说的跟小孩儿似的。 二皇子吓了一跳,假笑着说:「儿臣...儿臣有些拉肚子,故蹲久了些。」 太后神色担忧道:「身体好些没,可需让太医瞧瞧?」 「不碍事的,」二皇子忙说:「只是昨日吃多了些,现在已经好了。」 绍皇不悦地看着二皇子,心想他这儿子怎么连吃都管不住。 太后倒是微微点头,进而说:「哀家若是说不高兴,二皇孙可愿敬杯茶哄哄哀家?」 二皇子笑着说:「这是自然。」 大太监周良闻言,找好角度,将一杯滚烫的茶水递到二皇子身边。 为了不让二皇子看出热气,他特意加了盖子,可谓是良苦用心了。 果然,二皇子什么都没发现,傻兮兮接过茶杯,一个没拿稳,尽数洒在太后腿上。 那耗费千人之力的寿袍就这么被毁了。 还是在太后没有享用寿餐之前。 太后愤怒地指着二皇子,手指都在颤抖,下一秒,晕过去了。 绍皇惊恐地站起身,连忙喊:「快把母后抬下去,宣众太医过去看看!」 二皇子整个人蒙了,慌慌张张地说:「儿臣不是故意的,是那茶水太烫了,都怪这个狗奴才!」 周良什么都没说,只规规矩矩跪下,腰弯的极低,依旧能看出不卑不亢。 绍皇震怒,喊道:「来人,把二皇子拖下去,二十大板!」 他心里很清楚,周良跟在太后身边多年,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要么是二皇子在找藉口,要么是他做错了别的事,太后要转着弯地惩罚他。 德妃白了脸,她顾不得仪态,匆忙跑过来像皇帝求饶:「陛下,二十个板子会要了天儿的命啊。」 绍皇冷冷看了德妃一眼,沉声道:「爱妃好好想清楚了,这处罚重吗?」 德妃吓得双腿一软,一下跪在地上,她唇色苍白地说:「不重。」 绍皇不再看她,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二皇子被拖走了。 二皇子一下没了形象,哭喊着求饶。德妃苍白着脸,无能为力。 中正殿很快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庆阳候父子的唿噜声雷打不动。 云遥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半天没反应过来。 一个小太监悄咪咪走到云遥身边,问:「我是来替太后问的,云二小姐想要什么奖赏?」 云遥回头看了梁烟霏一眼,只见她虚弱地笑了笑,微微点头,示意云遥随便提。 云遥咽了下口水,小声说:「想要一株奇花异草。」 小太监一愣,以为云二小姐会像别人一样说什么都不要,没想到她还挺实诚的。 他笑着应下,转身离开了。 第91章 沐浴 太后寿宴变成这样,想进行下去怕是不可能了。绍皇眉头微蹙,直接下令让众人离开。 显然绍皇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临走前,他特意走到庆阳候父子面前,一人赏了一巴掌。 啪啪两声,父子俩懵逼醒来,大脑宕机,坐着没说话。 看绍皇这烦躁劲,路边有狗都得上去踹两脚。 众人赶紧撤离,生怕触了绍皇霉头。 皇后面带笑意,轻轻挽住绍皇的胳膊,温声道:「陛下,莫要烦坏了身体,我们赶紧去看看母后才是。」
第111页 绍皇嘆气道:「走吧。」 随着绍皇和皇后离开,众妃嫔以及皇子公主也走了。 临走前,三公主绍茵茵和云湘对视,朝她眨了眨眼。 两人关系好,绍茵茵时常求母妃把云湘叫进宫里玩,只可惜两人今天没找到聊天的机会。 云湘朝她温和一笑,眸子里带着亲切。 那头云遥正要走,被梁烟霏轻轻拉住衣袖。 梁烟霏柔声说:「跟我去慈宁宫吧。」 云遥一愣,直接被梁烟霏拉走了。 云湘神色复杂地看着云遥,手中的帕子被她扯紧。 没想到才一天时间云遥就和梁烟霏交好了,真是好手段。 那头,云遥有点没搞明白梁烟霏要干什么,直到被她扯到慈宁宫的一间浴房。 梁烟霏显然对慈宁宫非常熟悉,这里面建筑错综复杂,她直接一路把云遥拉到最偏僻的浴房。明明皇帝他们也来了慈宁宫,愣是全部迴避开了。 待门关好,梁烟霏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她已经支很久了,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她极力表现得正常,实际上就快到极限了。 周围没有下人,浴房里只有冷水,梁烟霏起身,想也没想就要迈进去,连衣服都没脱。 云遥一把拉住她,沉声道:「我给你烧水。」 梁烟霏一愣,就见云遥跑去灶房烧水了。 云遥烧了水,兑好温度,又准备了浴巾,仔细想了想,把自己身上衣服脱了。 她把衣服挂在一旁,出声道:「一会儿穿我衣服吧,刚换的,很干净。」 梁烟霏一下湿了眼眶,她把衣服脱给云遥,自己迈进温热的浴桶。 云遥穿上她的鹅黄襦裙,神色复杂地说:「我去外面守着。」 外面寒风瑟瑟,云遥站得笔直,听着屋内水声,心里不是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梁烟霏出声问:「云二小姐会盘发吗?」 云遥走进去,就见梁烟霏正苦恼地捋着自己的湿发。 云遥没说什么,用浴巾轻轻擦拭她的头髮,感觉差不多了,便细緻地给她盘上。 复杂的她也不会,只是给她盘的规整简洁,便将簪子给她戴上。 那精緻的珍珠流苏微微晃荡,云遥顺着那方向,就看到那露出一部分的,被狠狠搓红的颈部。 恐怕衣领下的一大片都是这样的。 梁烟霏摸摸自己的头髮,真心道:「云二小姐真厉害,明明这样纤细,可光是有你站在身边,就有一股十足的安全感。」 云遥无奈嘆气,属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梁烟霏洗了澡,身上那股难受消失了大半,若是不洗,真就觉得身上脏的不行。 尽管脸色有些苍白,但她此时的笑容,已经是舒心的了。 梁烟霏原路将云遥领回去,不知是为了转移话题还是怎的,一路上比在中正殿多了不少话。 路过的宫女太监全都弯腰行礼,显然对梁烟霏的出现已经十分熟悉了。 梁顾之在外等候多时,见那道鹅黄身影终于出来,他面上的忧心才散开,便要上前指责。 今日皇宫这么闹腾,怎么能乱跑呢? 结果等一凑近,他恍然愣住。 妹妹不是妹妹,是云二小姐,她牵着的红白身影,才是妹妹。 梁顾之想起中正殿上发生的事,察觉到不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梁烟霏微微摇头,柔声说:「已经都过去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说着,她推搡自家哥哥往外走,还不忘回头看云遥一样。 她笑着说:「阿遥也快些回去吧,莫要让云相担心才是。」 云遥一愣,朝四周看了一圈,果真看到相府的马车。 拖了这么久,应该是在等她。 云遥小跑过去,掀开帷幔,见云夕正坐在里面喝热茶。 他神色如常,语气似有不悦:「好好的寿宴被你们搞毁了。」 「你知道了,」云遥跳上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云夕睨了云遥一眼,出声道:「胆子倒是大。」 云遥一愣,不知道他说的是救梁烟霏还是喝茶。 然后她小抿了一口,发现云夕没啥变化。 嗯,那应该不是指喝茶。 半晌,云夕病态的脸庞上终于出现神色变化,不过是往坏的方向。 他放下茶杯,沉声道:「你就不怕二皇子当场把你杀了吗?」 云遥眨巴眨巴眼,感觉二皇子不像有这个胆量的人。 可仔细一想,当时那个情况,若是二皇子不出声暴露身份,直接把她先奸后杀,梁烟霏甚至察觉不到是谁绑了她。 如果是那样,即使梁烟霏告诉太后,太后也不会彻查。 这是为了保全梁烟霏的名誉。 云遥打着哈哈道:「这不是有你在吗?」 云夕眉头微蹙:「你怎知二皇子会畏惧我,又怎知我能及时赶到?」 云遥一下子沉默了。 云相说的好有道理,她根本无法反驳。 云夕明明是个病秧子,但马车里因着他的缘故,气压低得吓人。 马车一路把云遥送到家,云遥跳下来,想了想,还是再次掀开帷幔。 她清澈的双眼注视着云夕,平静道:「我下次会想周全些的。」
第112页 只是想周全些,不是不做。 云夕睨了云遥一眼,不再说话,神色却透着几分无奈。 明明是在乡下长大的丫头,怎的胆子如此大。 凉风钻进帷幔,惹得云夕请咳两声,云遥连忙放下帷幔,不再多说,转身进宅门了。 一进门把她吓了一跳。 正院里摆满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在如此寒冷的冬天,显示着勃勃生机。 好有效率的太后。 第92章 邀请 此时郁安和小阿擎快放学了,云遥顾不得欣赏这些花草,到灶屋做饭去了。 主要是她自己也还饿。 大概过了一刻钟,宅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小阿擎怔住,大喊一声:「黑蛋在吃漂亮花花!」 云遥一愣,赶忙出去,就见小阿擎已经把黑蛋抱起来,而地上赫然是几片紫色的花瓣。 她转头一看,就见那原本绚丽的紫色花朵已经被咬的不成样子,连整根茎都破烂的不像话。 云遥顾不得这些,赶忙掰开黑蛋的嘴巴,看看里面有没有残余。 也不知道它吃进肚子没,万一这花有毒怎么办? 黑蛋似是感觉不舒服,从小阿擎怀里挣脱开,几步跑出众人的视线,在地上留下一条猫爪印。 背影很是叛逆,不愧是猫主子。 当然,吃晚饭的时候它还是自动出现了。 云遥见它吃得摇头晃脑的,精神得很,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入夜前,云遥特地跑到郁安房间,抬起他的胳膊啃了两口,才安心回去睡觉。 另一边,为了防止黑蛋夜里乱吃花草,小阿擎把黑蛋锁到自己房间,一人一猫一起睡觉。 隔天,云遥叫来一辆马车,把花花草草都拉到相府。 窦燕堂淡定地说:「除了那盆被咬烂的,其它都没用。」 云遥一惊,抱着那盆花,问:「那这盆花还有救吗?」 窦燕堂微微摇头,出声道:「这些植物大多来自北秦,虽畏寒,但远没有那么顽强。」 北秦是最北面的一个小国,没有四季之分,有的只是无尽的寒冬。 窦燕堂轻轻捏了捏那已经有点枯萎的茎,残忍道:「没救了,要是活的我就收下了。而且这花全绍国只有一株。」 云遥一下子万念俱灰,无力地垂下脑袋,双手自然下垂。 窦燕堂用那双妖孽般的阴阳眼看着云遥,声音带着几分复杂:「你就那么想救你相公?」 想救到连太后都敢惦记? 这可真是令他不能理解的情感。 「当然了,」云遥抬头问:「你想到其他感兴趣的东西了?」 「没有。」窦燕堂斩钉截铁地说。 云遥更无奈了,叫他说个东西他也说不出来,她自己找的东西他又看不上。 有看上的,但是被黑蛋炫了。 云遥小小地沮丧了一把,一小会儿后,又重新振作起来。 她指着窦燕堂,坚定地留下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便转身离开了。 云遥刚出清秋院,又和云湘撞个正着。 准确的说是云遥被堵了。 「你干嘛?」云遥烦躁地看着她。 云湘也不恼,面含笑意地看着她,柔声道:「过些日子我想在府里办个诗会,邀请二妹妹也来参加。」 云遥拒绝道:「我不会作诗。」 云湘又说:「不会作诗也没关系的,只是那天人多热闹,二妹妹来,或也能交些朋友。」 云遥摆摆手:「我对诗和在诗会上交朋友都不感兴趣。」 再说她一个粗人去诗会上凑什么热闹,纯属丢人现眼。 云湘似是不想放弃,站在那里僵持着,似乎还想说通云遥。 云遥狐疑地看着她:「你又有什么目的?」 云湘闻言一愣,神色略显不自然,她轻声道:「我能有什么目的,只是真心想邀请二妹妹罢了。」 她身后的素云碧月已是面色不善,感觉快要对云遥破口大骂了。 云遥只觉得好笑,把她一个乡下长大的姑娘邀请到诗会算什么真心。 她冷冰冰地说:「这是我第三次拒绝你,再挡路就不礼貌了。」 「你!」素云气得脖子都红了,她大喊:「你真是不识好歹!」 云湘立马拦住素云,瞪她一眼,带着她和碧月离开。 素云委屈地看着自家小姐,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让自己说话。 云湘微微嘆气,柔声道:「二妹妹毕竟是相府的小姐,你再胡乱说话,她若有心计较,我未必保得住你。」 素云不服气的说:「她算什么小姐,一点礼节都没有,小姐好心邀请她,她还那个态度。」 云湘嗔怪地瞪她一眼,说道:「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二妹妹从小不在相府,性子冷些是应该的。」 素云不再说话,但眼神就是透着不服。 皇宫,二皇子府。 二皇子依旧昏迷不醒,德妃坐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太医们也是愁得不行。 她是看着二皇子被揍的,那板子落在他身上,一个就足以皮开肉绽,二十个下来,二皇子已是口吐鲜血,只剩了一口气。 奈何皇帝就是铁了心,侍卫不敢怠慢,死死拦着她,不让她护住二皇子。 桃竹和锦玉见娘娘憔悴成这个样子,已是忧心不已。
第113页 桃竹说:「娘娘,你已经一夜没睡,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德妃哑然道:「天儿成了这个样子,我哪里休息得了。」 锦玉跟着劝道:「太医们都说了,二殿下只是伤的重,但没有伤到根基,多养段时间就好了。反倒是娘娘,你要是病了,不是反过来叫二殿下担心吗?」 「是啊是啊,」桃竹连忙点头:「而且我们在这,多少有点耽误太医们看病了。」 德妃闻言,看向一旁太医,神色恍惚地问:「卜太医,天儿真的能好吗?」 卜作圣连忙说:「陛下仁厚,怎会对二殿下下死手,德妃娘娘尽管放心就是了。」 德妃稍缓心神,吩咐道:「天儿若是醒了,第一时间告诉我。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们的头都别要了。」 太医们连忙跪下,卜作圣带头说:「请德妃娘娘放心,臣等必尽全力医治。」 德妃眯了眯眼,把手递给丫鬟,由丫鬟们扶着离开了。 卜作圣没逞强,那外面打板子的人都熟练了,二皇子不能受伤的地方都没伤。 只是到底虚了太多,这架势,怕是要养上两个月才能好。 那头德妃前脚刚走,绍皇便收到消息了。 他已经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得知二皇子对梁烟霏起了歪心思,当场火冒三丈。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儿子胆子如此之肥,为了笼权,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都敢用。 区区二十个板子,便宜他了。 第93章 飞镖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清风阁的小钱钱送来了。 天凤穿着夜行衣送来的。 云遥细细一数,发现居然比上次翻了一倍。 十万两黄金。 家里财产越来越多,云遥已经不怎么兴奋了。相反,她食指轻点脸颊,陷入沉思。 半晌,她问天凤:「你有时间吗?」 天凤勾人的桃花眼露出一丝疑惑,他道:「二小姐吩咐就是了。」 云遥说:「那你教我用飞镖吧,普通的就行,不用那个会迴旋的。」 她还没活够呢。 天凤一愣,出声道:「那我就教二小姐基础的吧。」 于是,天凤要了一袋果子,摆在院落各处,然后他带云遥来到合适的位置。 他把阴手镖,阳手镖和回手镖都演示了一遍,出镖必中,快狠准,不一会儿,好多果子被他打得稀烂。 果子是沙果,比苹果小一圈。 他递给云遥两枚飞镖,最普通的那种,小,但有一定的分量。 云遥对此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毕竟是上辈子练过枪射过箭的人,只要发力点对,她不怕射不中。 她学着天凤的样子,射出两枚飞镖,果然,阴手镖和阳手镖都中了。 天凤惊愕地看着她,见云遥本人面上都毫无喜色,他陷入了自我怀疑。 难道他是比较笨的那一类? 然而回手镖练得就不是很顺利了,云遥总是不习惯向后发射,发挥有些不稳定。 天凤道:「二小姐已经很厉害了,姿势完全没错,只要多练练就行了。」 就算不中也都是擦边而过,熟练只是时间的问题。 云遥神色专注地又试了一次,打烂了一颗沙果,她道:「要是有能动的东西练习就好了。」 「我来丢吧。」天凤说着,拿起旁边的一袋果子。 云遥点点头,就见天凤退到远处,朝不同的方向丢果子。 云遥练习的很专注。 起初是沙果,后来沙果没了,又换成了石头,再后来,又换成了细树枝,目标越来越小,行迹越来越难以预测。 天凤一直陪练到郁安和小阿擎回来,云遥才愕然意识到没做饭。 她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吩咐天凤去菜馆子买几道菜。 没一会儿,他就提着食盒回来了。 有点像点外卖。 就是这个外卖员很自觉地坐到桌旁去了。 云遥没说什么,和小阿擎一起洗了手,也坐下来。 云遥伸手去夹红烧狮子头,却发现右手止不住的颤抖。 好不容易夹到它,眼看就要送到嘴里,没想到刚碰到唇,狮子头就掉下去了。 被黑蛋接了个正着。 郁安微微蹙眉,一把抓住云遥此刻冰凉颤抖的小手,问道:「怎么回事?」 云遥左手摸摸脑袋,傻笑着说:「练飞镖,用手过度。」 郁安赏她一记冷眼,无奈,餵给她一颗狮子头。 云遥张嘴接住,腮帮子塞得圆圆的,咀嚼了一会儿才咽下去。 然后她又夹米饭,发现夹起来都会抖下去。 于是她左手端起碗,右手往嘴里扒饭,结果筷子总是哆哆嗦嗦地碰到碗边边,发出一阵阵频率极高的脆响。 把云遥自己都逗笑了。 郁安微微嘆气,直接坐近了些,一口一口餵给她。 他俊脸上带着一丝怒意,沉声道:「右手不想要了?」 伤才好了多久,又开始折腾。 云遥眨巴眨巴眼,乖巧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郁安脸色更不好了。 下次下次,上次就说会保护好自己,这不,前两天又不知道怎么从太后那要来一堆花。 二皇子挨板子指定和她脱不了关系。 郁安不高兴地扯扯云遥的脸,把云遥扯成大嘴猴。
第114页 云遥感到疼痛,趁机转过头在郁安手上咬了一口。 郁安下意识睨了天凤一眼,一下子脸红了。 他这是在饭桌上干什么? 天凤眼观鼻鼻观心,心道这点小动作有什么可介意的,都是他玩剩下的。 就是怎么感觉有点饱了呢? 小阿擎就不一样了,他和别人不是一个海拔,而且眼里只有饭菜。 他夹起一根大鸡腿,啃得满嘴流油。 接下来的几天云遥总会独自练练飞镖,为了防止损伤,她学乖了,练得总是有时有晌的。 要问她为什么可以练得如此畅快,那不得不提起天凤连夜给她送来的一麻袋飞镖。 又一天,寒风瑟瑟。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如刀子般割来割去,然而国子监就是风雨无阻,云遥特意买了带帽斗篷,把一大一小两书生遮得严严实实。 每到这样的天气,云遥就无比庆幸家里离得很近。 她收拾好屋子,躺倒在床上,听着外面阴风怒号,莫名想到陆知许。 也不知道甘雨村那边怎么样了。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云遥余光一瞥,就看到了天赐。 她道:「下次别直接进我房间。」 天赐的娃娃脸冻得像个苹果,他点头回应。 云遥看了眼密闭的房间,突然坐起,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天赐一愣,及其自然地说:「就是跳到院子里,然后打开大门进堂屋,然后关门,然后开房间门,进来,再关门,就进来了。」 云遥:... 她抹了把脸,问道:「什么事?」 天赐又把一张烫金请帖递到云遥跟前,说:「过段时间三公主生辰。」 「不去!」云遥恼火地道:「怎么这么多生辰啊?」 天赐巴拉巴拉手指,思索道:「陛下、皇后、太后、太子、二皇子、三公主、四皇子...」 「打住!」云遥道:「有什么我必须去的理由吗?」 天赐无奈点头:「三公主点名要二小姐去。」 云遥忽而疑惑:「这是为何?」 天赐摇头,显然他并不知道。 云遥没有违抗公主的本事,她接过请帖,沉思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名堂,但直觉不是好事。 算了,土来将挡,兵来水淹就是了。 很快就到了公主生辰这天。 康婆婆将厚厚的妆绸狐绒绣白纹大氅披在云遥身上,一脸辛酸泪地将云遥送走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二小姐刚及笄不久,就被请到宫里两次。 成长得真快。 就是她总要从相府和这里两头跑,有点累。 第94章 针对 还是那熟悉的中正殿,还是那熟悉的坐次,只不过,原本该在旁边的云湘不知怎的坐到绍茵茵附近去了。 那附近本来是男席,被屏风隔出来一个空间,绍茵茵不在上坐,正和云湘坐在一起,两个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 绍茵茵是绍皇唯一的女儿,长得精緻俏皮,又会哄长辈开心,在宫中是极其受宠的存在。 因此只要不是太大的事,绍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昨日连夜的大风敲在墙上,导致云遥没睡好,她正一下一下地点头,和睡魔作斗争。 梁烟霏轻拍云遥后背,柔声道:「我们换座位吧,你躲在后面,可以悄悄睡觉。」 云遥一愣,谨慎地说:「那你不要跟陌生人走。」 梁烟霏轻笑一声,点头应了。 于是云遥就趴到后面唿唿大睡。 有人唱曲儿,云遥睡觉,有人弹琴,云遥睡觉,有人起舞,云遥还在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突然传来梁烟霏焦急的声音。 「阿遥!阿遥!」 云遥迷迷煳煳醒来,忽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 怎么感觉像上课睡觉被抓包了一样。 梁烟霏担忧地说:「公主叫你。」 云遥疑惑地眨巴眨巴眼,缓缓站起身,就见远处的绍茵茵正笑望着她。 绍茵茵说:「早听闻相府二小姐容颜绝世,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云遥缓过神,得体道:「公主谬赞了,小女比起公主之姿自是不值一提。」 她面上淡定,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太后寿宴上不是见过了吗,今天又是唱哪一出? 绍茵茵眉眼一弯,更显娇俏,她樱唇微启道:「本公主和阿湘自幼关系不错,如今没想到她比我先有了妹妹,本公主都要嫉妒死了。」 说着她娇嗔了云湘一眼,薄唇微抿,一副小女子的纯真模样,把绍皇逗笑了。 云湘以帕掩面,颇有些娇羞道:「公主说笑了,反倒是我更羡慕公主有如此多的兄弟宠着才对。」 「我不管,」绍茵茵骄横一下道:「我要把阿湘的妹妹抢走一天,给本公主献个才艺,云二小姐,你可愿意?」 云遥微一挑眉,心道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估计是云湘不爽她,想让她出个丑。 云遥恭敬上前,波澜不惊道:「我没什么才艺,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不过今日公主寿辰,我倒有个办法能逗公主开心。」 「哦?」绍茵茵根本没当回事,反正云遥乡下出身,什么都没学过,自是表演不出来了。 按照原计划,先让云遥出个丑,绍茵茵再掉两滴眼泪,说云遥敷衍她,就能处罚云遥一通了。
第115页 不说处罚多重,至少让云遥跪几个时辰完全不成问题。 绍茵茵这样想着,面上笑得十分甜美,她脆生生地道:「云二小姐这样说,本公主已经开始期待了。」 云遥唇角微勾,轻声说:「那就请公主随我道河面上去吧。」 说着云遥伸出一只手,示意公主牵着她。 周围人都愣住了。 这是多么奇怪又无礼的要求,居然让公主到冰面上,还要公主主动牵她。 然而绍茵茵动了动嘴,居然真的忍不住好奇,她娇嫩的柔夷握上云遥的手,被云遥一路带到冰面上。 眼看绍皇已经起身,众人也跟上去,纷纷凑到桥上看。 明明昨日还大雪飘零,今天的中正殿却是片雪未有,也不知是多少宫人忙活了整夜。 冰面上滑得吓人,云遥却是纹丝不动,她早在路过梁烟霏时将大氅脱给她,如今一副黑勾金丝的规整打扮,多了几分英气。 绍茵茵正死死攥着云遥的手,脸色发白,手还在抖,别提有多害怕了。 云遥都看乐了,这得是多想让她出丑啊。 她握上绍茵茵的另一只手,轻声道:「那臣女便开始了。」 绍茵茵惊得说不出话,只能勉强稳住仪态,便被云遥拉着滑行起来。 云遥稳稳护住绍茵茵,时而飞速驰骋,时而起舞翩翩,行云流水,身轻如燕。 绍茵茵起初害怕,如今滑了好几圈,不但没摔倒,反而多了几分愉悦,一众从未有过的畅快忽而蔓延全身。 云遥见她终于放松,便带着她做几个简单的舒展动作,时而弯腰,时而旋转,绍茵茵胆子越来越大,逐渐笑得开怀。 桥上的人们确是惊得移不开眼,冰上女子那优美的身姿令他们眼花缭乱,明明是黑金的衣摆,却如同天仙的飘步,又如同精灵的曲旋,令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 梁烟霏见一旁的哥哥看的专注,不由得偷笑起来,小声说:「阿遥厉害吧?」 梁顾之不可否置,微微点头,神色中多了一丝倾慕。 人群中不知是谁吹起笛子,悠扬婉转,动人心弦。 云遥跟着曲调,带着绍茵茵转换节奏。 众人看得心潮澎湃,只觉得云遥那黑色的袖摆仿佛带着琉璃般的光华,洒落在她所行迹之处。 美不胜收。 一曲过后,云遥拉着绍茵茵稳稳停住。 绍茵茵脸冻得红彤彤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好似没玩够,看着还有点傻。 云遥看向刚刚笛音的方向,就见关伯兰放下笛子,朝她微微挑眉。 云遥:这人怎么总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 她把绍茵茵拉上地面,轻轻抚去袖口的褶皱。 被绍茵茵拽的。 梁烟霏小跑过来,一副小迷妹的样子,将大氅披在云遥身上,细心地给她繫绳子。 绍茵茵玩得不亦乐乎,全然忘了原本目的,她主动挽上云遥的胳膊,笑着说:「阿遥好厉害,本公主要重重赏你。」 云遥笑着说:「多谢公主赏识。」 因着公主也跳了舞,众人不敢鼓掌,只是莫名让出最贵宾的位置,让云遥跟在皇室成员后面进了中正殿。 云遥左面挂着一个绍茵茵,右面挂着一个梁烟霏,原本有些冰冷的胳膊一下子软乎乎,暖烘烘的。 绍皇也是头一回见到冰上舞蹈,一下子大饱眼福,说了一熘串的赏赐。 「谢陛下。」云遥无奈应到,却并没有下跪。 不是叛逆心犯了,是公主挂在她身上,她松不开。 云湘缓缓回到座位上,看着绍茵茵的样子,紧咬嘴唇,一腔酸楚。 她原本只是心里积郁,想借绍茵茵的手,给云遥使使绊子。 可如今确是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如今云遥已经夺去父亲的关注,又夺得公主的喜爱,说不定,以后会夺走她的全部。 她死死攥住袖子,指尖微微泛白。 第95章 毒杀 云遥是坐绍茵茵的轿子回家的。 好看,但慢,没有马车舒服。 走着走着,远远看去,宅门大开,一个黑点点粘在门槛上。 凑近了一看,是像小煤球一样的黑蛋。 云遥抱起它揉搓了一通,才去做饭。 晚饭过后,宫里侍卫拉着赏赐过来了。 又是一大堆,一个院子装不下,又装到另一个院子。 然有再多贵重东西,都买不通窦燕堂给郁安看腿疾。 云遥略感疲乏,晚上脑子昏昏沉沉的,隔天成功起晚了。 她感觉浑身乏力,脸上闷热热的,睡了一晚上,一点力气也没恢復。 她揉了揉眼,呆坐了一会儿。 郁安端着一碗药进来,递到云遥面前,冷声道:「退烧的。」 「哦。」云遥懒洋洋地端起药,一口一口喝进肚子里,苦得她小脸抽搐。 太苦了,都给她苦清醒了。 她眨巴眨巴眼,忽而发现旁边站着一坨黑气。 云遥向后瑟缩,定睛一看,是她的好看相公。 郁安冷飕飕地说:「外面说你昨天在冰上跳舞,还解了大氅。」 云遥心虚低头,小声嘀咕:「穿着大氅不方便滑冰。」 郁安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他整日看着云遥为他的腿奔波,而他却无能为力,他的心情多么复杂。
第116页 大多是心暖,心疼,可有时候也忍不住想,她执念如此之重,是不是也有嫌弃他残缺的成分在。 云遥把碗递给郁安,见郁安迟迟不动,就凑上前看他神色,没料到郁安竟然后退一步。 「相公?」云遥困惑地唤了一声。 郁安一愣,敛下情绪,把碗收走。 不一会儿,他又拎着一个精緻的金色手炉过来,云遥握在手里,顿时感觉暖和不少。 这种精緻玩意,应该是从库房里翻出来的。 郁安给云遥掖了掖被子,便要离开。 云遥拉住他的手,因为担心把病气过给他,心中也没有太多顾虑,所以直接说:「我没有嫌弃过你,你知道的。」 郁安被看穿心思,一下子红了耳根,半晌,他倔强地说:「那我说我不想治了,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能。」云遥眼角带着温柔笑意:「我不会再勉强了。」 郁安满意了,他在云遥额间落下一吻,被云遥赶出去了。 要是把全家人都传染了,那还了得? 云遥体质好,恢復得很快,喝了一天药,隔天就精神百倍了。 为了好得彻底,云遥又在房间里窝了一天,时而看看话本子,看的无聊了就开始写剧本。 话本子是绍茵茵送的,她送了一堆,全是古代版的小言情,看得云遥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这三公主还挺接地气。 还挺不避讳的。 皇宫,二皇子府。 二皇子趴在榻上,愤怒地拍开宫女送来的药,温热的药汤溅到宫女眼睛里,她吓得缩到一旁,泪水止不住地流。 二皇子吼道:「滚!快滚!」 小宫女捂着眼睛,哆哆嗦嗦地跑出去了。 饶三明看不下去,小心翼翼地说:「二殿下,药不喝怎么好起来啊。」 「好起来干什么?」二皇子发火:「我的脸都被丢尽了!」 想起他在太后寿宴上被拖走,他把太后和绍皇在心里痛骂了一遍。 二皇子伤的那么重,皮开肉绽的,不喝药怎么行,饶三明跪到二皇子一旁,劝道:「二殿下不好起来怎么报仇呢?」 「对,你提醒本殿了,」二皇子恶狠狠道:「给我把周良抓过来!」 饶三明连忙说:「使不得啊二殿下,此事归根结底错不在周公公身上。」 二皇子阴冷冷地看着饶三明,问:「何意?」 饶三明小心道:「依奴看,很可能是殿下惹恼了云二小姐,所以云二小姐教唆梁小姐和太后告状。」 云二小姐和太傅嫡孙女交好的事已经不算啥秘密了。 二皇子神色恍惚了一瞬,这才明白太后为什么忽然要他敬茶。 敢情是替她侄孙女报仇呢。 二皇子一拳锤到床上,用力过勐,连带着浑身疼痛,一下子狼狈的哼哼起来。 饶三明特别怕二皇子把矛头指向太后一党,转着玩地劝:「梁小姐哪有胆量顶着名誉受损的风险去告状,此事定是云二小姐教唆。」 二皇子疼得暴躁至极,张口就来:「那就把她给我杀了!」 「莫急啊二殿下,」饶三明说:「云二小姐狡猾得很,又有云相护着。要想暗地里杀了她,还得想个完全之策。」 「当务之急二殿下还是要赶快好起来才是,莫要让云二小姐畅快太久。」 二皇子烦得要死,气哼哼地说:「还不快去给本殿熬药!」 饶三明笑了,连连答应,出去叫宫女端药进来。 灶房里一直有人熬着,二殿下什么时候愿意喝,什么时候就有。 两个月后,内用加外敷,二皇子的伤好了。 不但伤好了,因为天天不动,还圆了一圈,少了几分皮囊本身的英气,瞅着更不像好人了。 但若是有人看到他的屁股,就会发现那里已经成两瓣变成两坨,抽抽巴巴的,像两个不成形的牛肉丸子。 二皇子气恼不已,趴在床上两个月,他日日都在想云遥的死法,想了好几百种,最终选定了自认为最稳妥的方法。 下毒。 不容易被查到且能让云遥受尽折磨。 他雇了几个杀手,让他们找机会下毒。 结果他们一靠近就被发现了,其中一人还被云遥用飞镖射下来。 其他人见状迅速撤离,对接应的饶三明非常恼火。 他可没告诉他们云二小姐还有这种本事。 饶三明也是诧异极了。 虽然没成功,但是他们看到一件重要事情。 云二小姐的夫君居然是那个酷似齐宣小侯爷的郁安。 二皇子得知此事,简直是怒气值当场翻倍。 他这一年的不顺居然来自同一对夫妻。 云二小姐宁愿和一个瘸子过一辈子,也不愿意被他抬进皇宫。 二皇子气得乱砸东西,险些把二皇子府掀个底朝天。 这期间更是不知处死了多少宫女太监。 饶三明知道陛下赏识过郁安,非常担心二皇子做傻事。 他跪在二皇子面前,恭敬道:「殿下,此事交给奴来办,定让殿下满意。」 第96章 狡枯 那头,云遥出来查看黑衣人,发现他已经服毒自尽了。 事实上,云遥很精准地射中他的心脏,他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 此举,可能是怕死之前再受折磨吧。
第117页 担心小阿擎看到会心理不适,云遥把黑衣人拖到远处,仔细检查了一番。 他身上除了刚刚服毒的小空瓷瓶,什么都没有。 云遥困惑不已,这黑衣人连武器都没拿,显然也不是来杀人的,否则他们四五个人一起上,家里几个老弱病残根本招架不住。 难道是来监视她的? 云遥越想越觉得是这种可能,她最近的行为着实扎眼了些,引来别人的目光也很正常。 就是不知道是谁派来的。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云遥时常注意外面的情况。 可是一点异常都没有。 渐渐地,云遥也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眼看就要到除夕了,过了新年,离会试也就不远了。 会试是最后一个选拔性质的考试,通过会试的学生除了可以在国子监继续读书,还可以参与各种官员的选举。 考得最好的三个人甚至会直接分配到六部当中做小员工。 其实就相当于实习啦。 郁安神色如常,每日作息不变,该看书看书,该上课上课。 这天课间,沈江来向郁安请教问题。 沈江三十好几,非常勤奋,最近更是为了准备会试,面上带着疲色。 郁安虽神色淡漠,但每次都耐心讲解了。 沈江听得仔细,遇到不懂得地方,往往会叫住郁安,思索一阵,想透了再听接下来的。 这一道题问完,课间也就过去了。 眼看夫子已经进来,沈江谦卑地道谢,末了,忽而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要是有郁公子这么聪明就好了。」 郁安没说什么,只觉得是沈江压力太大,故而说话有些不得体。 日子一天天过去,临近除夕,郁安和小阿擎放假了。 三人一猫出去置办年货,因为一家人颜值太高,惹得小商贩们总会额外送点东西。 推都推不掉的那种,惹得云遥都不好意思了。 除夕夜,团圆夜,宅门上挂着红红的灯笼,小阿擎被云遥打扮成福娃,扎着可爱的小揪揪,画着圆圆的腮红,别提多逗人了。 逢年过节胖三斤,虽然家里上顿接着下顿,但最终胖了的居然是黑蛋。 它身上高贵的气质荡然无存,变成一只肥肥瘫,每天只知道耷拉着脑袋睡觉,偶尔居然还会打唿噜。 为了它的健康着想,云遥适当减少了它的饭量。 这天晚饭,郁安喉中一股腥甜,忽而吐出一口鲜血,撒在那白嫩香糯的米饭上,又顺着边沿低落到桌子上。 云遥和小阿擎都吓了一跳,连忙把郁安扶到床上躺好。 郁安的身体状况就这么毫无徵兆的急转直下,脸色发青,嘴唇却被血液染出诡异的红。 几乎是粘上床,他就晕了过去。 云遥一瞬间心脏抽疼,她飞奔到最近的一家名叫仁和堂的医馆。 此时家家户户都在过年,仁和堂也一样,云遥勐敲大门,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云遥快急哭了,继续跑向下一家,不管怎么敲,依旧没人回应。 驾着马车的允柯路过这里,见云遥这样,走过来询问情况。 云遥带着哭腔说:「我需要大夫...救救我相公。」 允柯原本是受齐宣侯的命令给小侯爷送些东西,见着姑娘如此难过,他动了恻隐之心。 东西可以晚点送,但人命关天,既然碰上了,就救一把。 于是允柯道了声:「你等着。」便飞身而去。 大概过了十八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允柯一手提熘着府里老大夫,一手扛着药箱子出现在云遥面前。 老大夫手里还握着筷子,嘴里还咀嚼着什么东西。 允柯道:「上马车,指路。」 云遥顾不得多想,在飞驰的马车中指路,停到自家门口。 允柯一下子傻眼了,他意识到生病的是小侯爷,连忙回去叫齐宣侯。 云遥急得不行,扯着老大夫的衣襟往里拽,一路拽到郁安面前。 「大夫你快看看,我相公怎么了?」 离开这么一会儿,郁安在昏迷中又吐了几口血,老大夫上一秒还在想自己会不会中风,下一秒赶忙将郁安侧过身,防止他被血呛死。 老大夫光看郁安模样已是神色凝重,又仔细号了脉,道:「中了狡枯,最多还有半个时辰了。」 云遥脑袋里嗡的一声,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掉,她急得不行,扯着老大夫吼道:「那你倒是解毒啊!」 老大夫一眼就看出床上之人是小侯爷,他浑浊的眼黯然无光,掀开被子,开始为小侯爷施针。 然而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只见郁安米白的广袖上慢慢渗出丝丝缕缕的红色,逐渐漫溢开来。 这一幕十分的诡异。 云遥怔愣地看着郁安,就见他的脸,脖子,手,全部向外渗出鲜血,从小滴到大滴,顺着他的脸部轮廓落在枕头上,染出一朵朵血花。 老大夫颓丧无力地说:「像狡枯这样的剧毒,至今没有解药,老夫无能为力啊。」 「那我去求神医,」云遥努力稳住身形,声音颤抖不止:「我去求窦燕堂...死也要把他拉过来。」 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打开宅门,一下子撞到重新赶回来的允柯身上。 允柯旁边,站着一个气质出尘的高大男人。
第118页 允柯对男人道:「侯爷,这是少夫人。」 云遥晃过神,指着郁安房间道:「他就在里面,你们去看,我去找窦燕堂...」 白俞昭叫住云遥,沉声道:「窦燕堂是鬼不是医,拿不出筹码,他不会治的。」 白俞昭说罢神色中闪过一抹痛楚,手里攥着瓷瓶,走到郁安跟前。 云遥闻到缕缕药香,连忙跟上去。 郁安几乎所有的毛孔都在流血,顷刻间变成了血人,入鼻的血腥味差点把白俞昭逼死。 他把药塞进郁安嘴里,掰着他的下颚,强行让他咽下去,也沾了一手鲜血。 这是吊命的丹药,当年他从绍皇手里求得,想要餵给白俞京,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药是他以防万一带过来的,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万不能失去另一个。 郁安从毛孔渗血的速度减慢减轻了。 老大夫喘了口气,对白俞昭说:「侯爷来得及时,吃了吊命丹,小侯爷便还能坚持三天。但若想要解毒,怕还是要找神医...」 才三天... 云遥心疼地看着床上的血人,她咬破了嘴唇,靠疼痛勉强维持清醒。 她攥住袖子说道:「我这就去,不论如何也是要把他求过来的...」 第97章 曙光 夜里,相府已经陷入沉睡,看守的侍卫见云遥来了,还是直接放行。 相爷说了,二小姐任何时候都可以自由出入相府。 那头白俞昭又请了一些大夫,几人经过商讨,决定通过药浴对抗小侯爷体内的狡枯,兴许还能争取一些时间。 白俞昭简直是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当年他宁愿倾家荡产,都没能换来窦燕堂救小儿子一命,如今要是可以,他依旧想跟着云遥一起去找窦燕堂。 可是他不能。 若是他去了,就会暴露白俞安的身份,当年想要杀他之人尚未找到,如今还算是敌暗我暗的境地,不能再把白俞安推出去了。 眼看药浴已近准好,白俞昭颤颤巍巍地去解郁安的衣服。 只见郁安身上猩红一片,先前的血已经黏煳煳凝结在身上,还有不断地血从四面八方一点点溢出来。 若是不能及时解毒,那最终的结果就是全身结构被破坏,失血过多而亡。 白俞昭稳稳抱着郁安,不顾身上沾染的血渍,小心翼翼将他放到浴桶里。 然而此时,云遥却被困住了。 被困在铁栅栏的外面。 此时窦燕堂正坐在曾经赵婷玉被困的床上,翻看着早已滚瓜乱熟的古籍,一根手指上套着钥匙,随意地在指尖绕圈圈。 这小房间跟个监狱一样,然而云遥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进监狱。 她用力握住栅栏,双手颤抖,语气僵硬:「狡枯的毒你能不能解?」 「能,」窦燕堂随意瞥她一眼,淡淡道:「但我不解。」 云遥愤怒地晃着铁栅栏,喊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怎样才肯救,你告诉我啊!」 窦燕堂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无情道:「没有。」 云遥颓丧地瘫倒在地,抹了把眼泪,眼里闪过一丝光,忽而跑出去。 在窦燕堂诧异的目光下,云遥抱着一块儿石头回来了。 她狠狠将石头敲在锁头上,敲得那样用力,一下一下,震得墙都开始掉渣渣。 巨大的声响让窦燕堂蹙起眉头,他合上书,看向门外孤注一掷的云遥。 她的手已经磨出鲜血,坚硬的铁栅栏都凹进去一小角,然而这该死的锁头纹丝不动。 云遥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还在一个劲地砸,震耳欲聋的,还真让窦燕堂有点担忧了。 虽然云遥就算进来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这场景就是莫名的渗人。 他终于有了动作,却不是云遥所期望的。 只见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朴素的香炉,在云遥的注视下点燃,一阵香气传来,云遥神色恍惚,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上方是清晨的微光,脚下是冰冷刺骨的地面,云遥艰难起身,发现不知何时她被丢出了清秋院。 路过的丫鬟看到这一幕,赶忙把云遥扶到霜华院。 没一会儿,窦燕堂又来了。 因为云遥又发烧了,烫得像个火炉。 眼看窦燕堂把药递过来,云遥别开脸,坚决不吃。 她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依旧冷得发抖,用那破锣般的嗓子尽量发声道:「你不救我相公,我不吃。」 窦燕堂妖孽般的阴阳眼透出些微烦躁,他沉声道:「你今天就算烧成傻子我也不会救他,最终你家也不过是多个傻子罢了。」 云遥气恼地张开嘴,任由窦燕堂把冰凉的药丸丢进去,随后又蛄蛹到床榻最里面,心里愤愤不已。 这样好的医术,为何偏偏落到他手里。 窦燕堂不顾云遥内心想法,开了副方子吩咐丫鬟晚上熬给云遥喝,便转身离开了。 云遥听到脚步声,又慌忙转过身,然而浑身无力,眼皮越来越沉,视线逐渐模煳,她居然又昏睡过去。 真就待到天都黑了,云遥才醒来。 她清晰地感觉到烧已经退了,见一天已经过去,她艰难起身,一下子摔到地上。 正在煎药的丫鬟听到声响,连忙把她扶起来,云遥抬头一看,居然是牡丹。 牡丹心疼地说:「二小姐莫要这般折腾自己了,身体吃不消的。」
第119页 百合端着药膳姗姗来迟,见云遥醒了,她把吃的端到云遥跟前说:「二小姐,奴婢餵你吧。」 牡丹见百合来了,她松了口气,忙说:「奴婢接着去煎药了。」 眼看郁安所剩时间不多,云遥只感觉在和时间赛跑,根本无法平静。 她直接抢过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嘴里东西还没咽下去,就要往外沖。 百合惊慌地拦住云遥,出声道:「小姐,至少让奴婢给你穿好衣裳。」 云遥一愣,这才发现身上只有单薄的白色里衣。 百合知道二小姐急,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动作麻利的很。 眼看只差个棉袍,云湘带着两个丫鬟来了。 云湘原本想先嘘寒问暖一番,结果看到云遥的那一刻,直接愣住了。 面前的云遥怎一个憔悴了得,分明已是风僝雨僽,鹄面鸟形,活像那病入膏肓之人。 云湘下意识遮住口鼻,觉得不好,又缓缓放下。 云遥没有错过云湘眼底一剎那的躲闪,她浑不在意,冷声询问道:「你来干什么?」 云湘真是受够了云遥这副态度,面上勉强维持着笑脸道:「明日便是诗会,我是来再次邀请二妹妹的。」 云遥一副看傻缺的表情看着她,不明白她哪只眼睛看出自己能参加的。 云湘毫不在意云遥的眼神,直接道:「你若得了诗会的头筹,我便告诉你窦燕堂想要什么。」 云遥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湘道:「你是说真的?」 「自然,」云湘笑得灿烂。柔声道:「我不会拿人命开玩笑的,我确实知道窦燕堂感兴趣的东西。」 云遥张张嘴,看向清秋院的方向,心里十分明白,就算她今晚再冲过去,最多也是被用另一种方式丢出来罢了。 故而她艰难地说:「你不要骗我,我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云湘想起自己的母亲,巴不得云遥也像那样死去,又怎会骗她呢? 她语调更加温和道:「我说到做到,二妹妹今夜好好休息,我先离开了。」 回去路上,云湘忍不住露出舒心的笑容。 唯有云遥来了,梁烟霏和梁顾之才愿意参加诗会,她怎能少了这个和太傅嫡孙女交好的机会呢? 至于云遥和她那个妹婿的死活,根本不在云湘的考虑范围内,不论谁死谁活,她都不在意。 况且在她看来,云遥是万不可能拔得头筹的,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找不到自身位置罢了。 第98章 诗会 这一夜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浑身的酸痛加上精神的积压,让云遥成功从人变成了楼兰干尸。 只见楼兰干尸萎靡不振地站着,任由百合随意摆弄,给她穿了身得体的衣服。 百合担忧道:「小姐,奴婢觉得你还是应该卧床休息。」 干尸云遥微微摇头,栽栽愣愣地往外挪动,百合拗不过她,赶忙上前扶着。 云遥疲惫地垂下头,任由百合领着她走。 走着走着,面前出现一双黑色的锦靴。 云遥缓慢抬头,便对上窦燕堂那双三分冷笑七分凉薄的阴阳眼。 云遥眼中闪过一抹光,心道莫不是窦燕堂良心发现,愿意治她相公了? 岂料他只是递给云遥一个小瓷瓶,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这小瓷瓶云遥认识,和及笄礼那日窦燕堂给她的一模一样。 云遥捏紧瓷瓶,沉默了半晌,还是打开,一口气倒进嘴里。 不吃,怕是脑瓜子都转不动了。 相府有一潇湘阁,以前是云湘和云还请私塾启蒙的地方,后来闲置下来,便被云湘重新布置,成了诗会琴会的场所。 潇湘阁布局工整,中间有一长廊,左右两边分别是女子和男子的场所,两侧都被屏风做出小隔间,靠近长廊一侧只由薄纱轻幔遮挡。 建筑风格并不过于华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别有诗意。 云遥救人心切,来的时候潇湘阁还没几个人,云湘作为主人家,肯定是第一个到的。 她看到云遥,不由怔楞几分。 只见昨日还一副死人像的云遥,此刻却是精神焕发,倾城绝世,不知道的,还以为云遥习了某种妖法。 梁烟霏看到云遥,撩开纱幔,从隔间走出来,挽住云遥的胳膊道:「阿遥坐我旁边那间吧。」 「嗯,」云遥没什么兴致,直接被梁烟霏带着走了。 云湘暗自咬牙,坐到梁烟霏的另一侧。 她不能心急,等众人看到她作的诗,自然都愿意和她交好了。 云遥坐立不安,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希望诗会能快点开始。 救不了相公的每分每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辰时,诗会终于开始了。 小厮规规矩矩地给每个人准备纸笔,墨都是磨好的,比较妥当。 云遥接过纸道:「能不能多给我些纸,越多越好。」 小厮闻言愣住,在这安静的潇湘阁,周围也投来无数道目光。 大概是那药嗑多了,云遥居然能清楚听到周围人在说什么。 「云二小姐要那么多纸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以为自己泼墨就能成诗吧。」 「说笑了,泼墨怕是也没这个速度...」 云遥无视别人的反应,坚持要了很多纸,几乎发剩下的纸都给了她,略一比量,大概有汉语词典那么厚了。
第120页 对面的梁顾之看了云遥一眼,只觉得她眼神异常清明坚定,不像是做傻事的人。 见云遥开始动笔,梁顾之收回视线,一直盯着姑娘可不是君子行为。 话说现在抬笔疯狂默写的云遥也感到心里不适,她在心里无比诚恳真挚的给大诗人们道歉,祈祷他们原谅自己的无礼行为。 她真的走投无路了,也不清楚身边这帮人到底懂不懂诗,她只想尽可能默写脑子里的诗,以确保她一定能拔得头筹。 她要救她的相公。 她写得飞快,纸张特有的清脆响声再次吸引对面梁顾之的主意。 他略微抬头,就见云遥一张一张将写好的纸放在一边,因为墨没干,所以她只能摆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的隔间已经铺不开了。 一阵凉风吹过,云遥的纸被轻轻吹散,其中一张落到梁顾之这边。 他捡起纸张,像是被上面的字丑了一把,再一读,便移不开眼了。 他恐怕没有作诗的必要了。 于是,在别人还在辛苦作诗的时候,他从隔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这张纸。 云湘柔声赞嘆:「梁公子果真才华横溢,作诗如此之快。」 「云大小姐过誉,这并不是我的诗。」梁顾之温和道:「是云二小姐的。」 云遥还在飞速量产,听到有人叫她,她微微抬头。 梁顾之看着云遥,神色温文尔雅道:「云二小姐,看了你的诗,本公子觉得在这场诗会上,我已经没有作诗的必要了。」 「这...」众人听着话齐齐停笔,被梁顾之勾去了好奇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诗能让梁公子自愧不如? 不不不,应该是他们理解错了,恐怕是云二小姐的诗太烂,污了梁公子的眼,让他写不了诗了。 他们纷纷凑上前,看向梁顾之手中端握的纸。 这字也太丑了,实在不像用手写出来的,众人细细识别,才慢慢念出口。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好诗啊!如此感人至深的诗句,怕是足以流芳百世了。 看来,是他们思想过于狭义,云二小姐不过是不显山露水罢了。 云湘咬了咬唇,想想自己作的诗,原以为可以拔得头筹,现在竟变得拿不出手。 她不甘心地问:「可还有人愿意拿出诗来,或者时间还很充足,可以接着写的...」 「不了,不了...」众人连连摇头,和这样的诗比起来,他们那点文采着实不够看了。 云遥看见这一幕,凑过去问:「我赢了是吗?」 众人心服口服地点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否决。 云遥不疑有他,一把拽住云湘的胳膊往外跑,脚下像踩了风火轮,转眼在众人视线中消失。 这可把众人看傻眼了,怎的刚作完诗就跑了呢? 云还见状,凑上前将云遥的其他诗收好,将所有的诗放在一起,一一誊抄,以供各位观看。 云还抄一句,他们便跟着念一句。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犯我大绍者,虽远必诛。」 ... 第99章 解毒 那头云遥把云湘扯到一无人处,便道:「说吧,窦燕堂想要什么?」 云湘捏着有点被扯痛的小臂,忽而道:「我不相信那诗是你写的。」 「的确不是我写的,」云遥沉声道:「你去查便是,查到了,自可来揭穿我。」 云湘死死攥着袖子,脸色十分难看。 她自幼苦读诗书,来维护她「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号,哪里还有她没读过的诗词?又有哪本书记录了这首诗句? 云遥哪有闲心顾忌她那点情绪,她攥住云湘的钻花衣领,强迫云湘望着自己,冷声说:「把你答应我的告诉我。」 云湘被云遥弒人的目光吓了一跳,她红了眼眶,颤抖着说:「他喜欢拿人试药。」 云遥闻言,错愕一瞬,随即放开手,头也不回地朝清秋院跑去。 云湘只觉一阵耻辱,她摸着刚刚被攥住的领口,好希望云遥赶快死掉。 清秋院向来无人阻拦,云遥冲过去,差点没剎住脚,这要是撞到窦燕堂的宝贝植物上,她怕是要和相公殉情了。 她气喘吁吁地说:「你拿我试药,是不是就可以救我相公了?」 窦燕堂修剪枝叶的手一顿,并不看云遥,也不吭声。 云遥知道她说对了,若是错了,窦燕堂会毫不留情地拒绝她。 她连忙道:「把药给我,我现在就吃。」 窦燕堂用那灰白的瞳孔睨她一眼,沉声道:「你会死。」 云遥一愣,她的确猜到风险大,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 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说:「给我。」 窦燕堂又不说话了。 云遥气恼,她指着一个方向说:「我知道那是你的药房,我把它们全吃了,也能吃到你想试的药吧?」
第121页 眼看云遥真的要去药房,窦燕堂脸色阴沉地喊道:「站住!」 他放下剪子,再也做不出那副悠然姿态,缓缓道:「我答应你就是了。」 半晌,云遥拿到了窦燕堂递给她的小瓷瓶。 这小瓷瓶长得怪好看的,一半黑,一半白,像窦燕堂的眼睛。 云遥拔起塞子就想往嘴里灌,却被窦燕堂拦住了。 他道:「你现在吃怕是你相公都未必能见你最后一面。」 云遥闻言打了个抖,就听窦燕堂接着说:「先带我去救人。」 「好。」云遥松了口气,领着窦燕堂上了马车。 彼时郁安早就醒来,正在忍受着钻心之痛。 每每有血液从身上渗出来,他便痛的想要将自己撕裂。 药浴被染红了一桶又一桶,只要泡进去,便感觉疼痛减轻了一点,可那一点,简直是微乎其微。 有的时候,清醒着还不如昏睡过去。 白俞昭在就红了眼眶,也起了将郁安打晕的心思,却被大夫拦住了。 大夫说:「郁公子五脏六腑都在滴血,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再睡过去,就不知能不能醒来了。」 于是白俞昭开始变着法地和郁安说话,一会儿讲到白俞京,一会儿讲到婉仪公主,家里的婆婆,侍卫,家里的花草树木... 郁安在药浴之上的所有毛孔都在滴血,有的时候,耳朵里的血液甚至能汇成一股小流,造成哗啦哗啦的声响。 他颤抖着张开嘴,又吐出一口鲜血,磕磕巴巴地说:「你为什么...不护好弟弟...」 白俞昭这两年来头一次听到郁安的声音,确实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宽阔的背嵴一下子弯下去,难受地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们都好好活着的...」 「我不是...」郁安的声音无比虚弱,连气音都断断续续:「我是个...骯脏的...我那时已经准备好...去死了。」 然而为什么本该被婉仪公主关在府里的弟弟会冲出来救他呢。 郁安流出两行清泪,然而那泪水却混杂在血液里,滴下浑浊的红色。 白俞昭猩红的眼瞪着郁安,愤怒和心酸让他有了点力气,他喊道:「我不准你说这种话!」 伴随着他这一声吼叫,云遥和窦燕堂终于到了。 云遥激动地踏入门槛,马上就要碰到那红色的人,忽而眼前一晃,晕了过去。 窦燕堂拎住云遥的后脖领子,才没有让她撞到浴桶上。 「她怎么了?」白俞昭问。 窦燕堂睨了白俞昭一眼,沉声道:「吃了太多提神的药,体力透支。」 ... 等云遥再次醒来,发现她正和郁安躺在一张床上。 她先前的活力仿佛遭到反噬,如今真是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侧过头,看着旁边的木乃伊相公。 郁安解了毒,被涂了一身的药膏,如今用纱布裹得死死的,真就和木乃伊一样。 此时木乃伊还没醒,云遥朝他挪了挪,轻轻蹭着他的脑袋,感受到纱布独有的质感,才确定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相公活过来了。 不多时,康婆婆端药进来,见云遥已经醒了,一下子老泪纵横。 她辛酸地说:「小姐,你都睡了两天了,可算醒了。」 云遥喝了药,眨巴眨巴眼,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康婆婆道:「相爷知道了这事,让我和两个丫鬟过来照顾你。」 云遥一愣,看了木乃伊一眼,问:「那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康婆婆道:「奴来的时候这屋子里只有神医...」 康婆婆忽而愣住,接着说:「不知谁把云擎小少爷和小黑猫关在西偏房,奴去的时候小少爷都哭睡着了。」 云遥晃了下神,怕是那人担心小阿擎被吓到,所以把他隔开了。 这也太不贴心了,小傢伙幼小的心灵得受到多大伤害啊。 康婆婆见云遥精神还算好,端起空药碗道:「奴去叫两个丫鬟端吃的过来。」 「等一下。」云遥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赶忙叫住康婆婆。 康婆婆道:「小姐有事吩咐便是了。」 云遥双眼微米,严肃地问:「谁给我相公涂的药?」 康婆婆眼角的皱纹齐齐一抽,她连忙道:「都是神医搞得,奴几个不曾看到。」 「哦,那就好。」云遥放心地躺下了。 不多时,两个丫鬟端着药膳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小阿擎和黑蛋。 黑蛋骂骂咧咧的,也不知是哪些词,但云遥直觉它骂的很脏。 第100章 吞药 小阿擎见云遥终于醒了,哭得委屈巴巴的,云遥喝了碗热乎粥,又哄了他好半天,直到小阿擎真的相信云遥和坏姐夫没事了,这才算完事。 过了晌午,窦燕堂过来给云遥施针,又对着她的脑门转着圈的艾灸。 云遥只感觉浑身暖烘烘的,力气恢復了不少。 郁安是夜里才醒的,彼时云遥正躺在他身边,听到动静,连忙点了烛火,将窦燕堂叫过来。 烛光把窦燕堂照得像地狱使者一样,他反将云遥赶出去,仔细检查了一番,平静道:「纱布不用缠了,外伤问题不大,每日涂药即可。」 「但是内脏损伤严重,七日不能下床,每日三副药,按时喝就行了。」
第122页 郁安微微点头,把被子拉过头顶,遮住所有部位,闷声道:「麻烦告诉遥遥不要过来。」 窦燕堂睨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出来后给郁安关好门,拦住想要冲进去的云遥。 云遥一怔,疑惑地问道:「我不能进去?」 「他不想,」窦燕堂道:「估计是不想让你看到他的样子。」 云遥失落地撇撇嘴,倒也没有硬闯。 接下来的几天,每每云遥给郁安送药,他都把自己遮得严丝合缝,连头髮丝都不留在外面。 云遥万念俱灰地趴在桌子上,整个人像被蒙了一层灰色滤镜。 相公不给看,难受。 这阵子窦燕堂一直住在云遥家的东偏房,而康婆婆几人见云遥好了,也就离开了。 倒不是不想留下,只是云遥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她们留下,反倒害云遥憋闷了。 云遥还趴着,就见窦燕堂抱来一个木箱子放在桌上,他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一系列刀具。 云遥直起身问:「这些是什么?」 窦燕堂睨了眼云遥,声音古井无波:「开刀用的,明日就可以给你相公治腿了。」 「哦~」云遥眼睛一下子亮了,嗓音抬高了几分:「我现在就去告诉相公。」 说着她一熘烟冲出去,全然忘了刚刚的失落。 于是,她看到了一身小黑点点的郁安。 郁安神色一僵,一把扯住被子,把自己死死裹住。 不过显然已经晚了,就那么一瞬间,也足够云遥看清了。 她缓缓凑上前,轻轻戳戳被子里的郁安,渴望地说:「我也想撕。」 没错,她看到郁安在撕他那一身点点形状的血痂,看起来好爽。 云遥期待了半晌,也没听到郁安回应,于是她轻拍郁安,带着渴求地说:「让我撕吧,我真的好想撕。」 郁安颤抖了一瞬,他现在寸缕未着,艰难地伸出一只胳膊,蒙在被子里的脸已经红透了。 很快,他感受到胳膊上的丝丝痒意,还带着一种莫名的舒适。 云遥撕得起劲,她从郁安胳膊上撕下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透明角质,每一片上都有顺着毛孔形成的小点点血痂。 云遥撕完了,在郁安宛若新生的白皙手臂上轻咬一口,留下一圈轻轻的红痕。 郁安惊的手掌攥住床褥,又缓缓将胳膊缩进被子里。 又听云遥道:「没撕够,还想撕,都交出来。」 郁安惊愕一瞬,半晌,无奈嘆气,轻轻扯下被子,露出他的整个上半身。 不能再露了,再露就要被云遥看到他的反应了。 云遥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在郁安脸上亲了一口,又开始慢工出细活了。 郁安十分无奈,他身上被触碰的地方痒痒的,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只好别开头,不让云遥看他的反应。 半晌,他出声问:「不会觉得噁心吗?」 云遥正撕得起劲,闻言,毫不犹豫地说:「你在我眼里永远都好看。」 尤其是今天,不但好看,还好玩。 郁安沉默地闭上眼,只感觉自己彻底熟透了。 忽然间,云遥两手搬住郁安的腰,一用力,给郁安翻了个面。 后背上的血痂明显更平整,撕着更顺了。 半晌,云遥看着郁安光洁的后背,微微晃神。 他已经不是初遇时瘦弱的少年,反而肩膀宽阔,背嵴笔直,隐隐透着肌肉的线条。 云遥在他背上落下一道轻吻,出声道:「你的腿,明天就可以做手术了。」 郁安身体一僵,脸蒙在枕头上说:「好,我知道了。」 云遥感受到郁安的拘束,无奈放过他,转身离开了。 隔天一早,郁安洗了澡,走进窦燕堂精心消过毒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神色有些拘谨。 说不紧张是假的,时至今日,他又何尝不希望自己能完完整整地站在云遥面前呢? 窦燕堂端来一碗汤,要郁安喝下。 郁安喝下后,不一会儿,便失了知觉,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在他意识存在的最后一刻,仿佛听到刀刃划破血肉的声音。 这伴随郁安两年的残破,被窦燕堂花一刻钟解决掉了。 云遥凑过来,看着还在昏睡的郁安,没忍住,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随即她看向窦燕堂,问道:「他大概多久能正常走路?」 窦燕堂出声道:「每天走半个时辰,大概两个月肌肉恢復期就过了。」 「这样啊,」云遥笑意浅浅:「那我怕是看不到了。」 窦燕堂没再说话,默默收拾东西。 不多时,云遥跟着他,回到相府的清秋阁。 彼时相府大门外大排长龙,边上停靠了不少马车,云遥望着队伍,疑惑道:「他们在排什么?」 窦燕堂道:「排队看你的那些诗,其实已经印刷出版了,但还是有好多人想看真迹。」 「啊?」云遥傻眼了,质疑道:「怎么还没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出版了呢?」 窦燕堂冷笑一声,嘲讽之意不加掩饰:「皇帝要做什么还需要你同意?」 「皇帝...」云遥抹了把脸,心情十分复杂。 因着正门人实在太多,马车走小门进了清秋阁。 云遥坐在床榻上,看着手里的黑白色小瓷瓶,微微出神。
第123页 半晌,她平静地倒出一粒奶白色的药丸,神色决绝地吃进肚子里。 窦燕堂一直紧盯着云遥,见她吃下药丸,心脏跟着勐跳一下。 只差一秒,他就要阻止云遥了。 第101章 恢復中 逐渐恢復的疼痛叫醒郁安,他正要起身,却发现肩膀旁边躺着一颗小脑袋。 是小阿擎,他被晃醒,揉揉眼睛坐起来。 他和郁安对视了几秒,忽而跳下床,蹦蹦跶跶地跑向堂屋,嘴里大喊:「坏姐夫醒啦!」 郁安一愣,正以为小阿擎要把云遥叫来,没成想跟来的是个老大夫。 老大夫叫李培山,以前是宫里的太医,后被陛下赐给云相,就一直住在相府了。 作为知道一些皇宫秘辛的人,当他看到郁安那张酷似齐宣小侯爷的脸时,别提有多震惊了。 相府丢失的二小姐,嫁的人竟然和小侯爷这么像,这多少...还是凑巧了些。 见郁安看过来,李培山急忙收了心思,他俯身道:「我奉相爷之命来照顾姑爷,二小姐如今在相府,姑爷不必担心。」 郁安神色冰冷地看着他,那瞳孔如同冰窟窿一般。 李培山冷汗直流,他连忙去端了药,给郁安送过来。 他道:「这是消炎生血的药,能助姑爷快些恢復。」 郁安碰了下碗,一把打掉,药碗立刻碎裂,在墙上和地上都留下炸开的水渍。 郁安微微蹙眉,冷声道:「太烫。」 李培山不敢怠慢,点头哈腰地出去,重新来过,半晌,他又端着一碗药过来。 郁安端起药碗,轻抿一口,在李培山以为他会喝的时候,他却忽而抬起手,将药汁尽数倒在李培山头上。 苦涩浓稠的药汁顺着李培山脸上的褶皱流下来,将他干枯的头髮黏在脸上。 郁安沉声道:「太凉。」 李培山抹了把脸,像个完全没有脾气的人,又重新给郁安熬药。 小阿擎正乖巧的洗菜,见老大夫被药煳了一脑袋,如小大人般摇摇头。 他擦擦手上的水,颠颠地跑到郁安跟前说:「坏姐夫不能因为生病就发脾气,老大夫好可怜的。」 郁安摸摸他的小脑袋,笑意温柔道:「我不会了。」 小阿擎满意地点头,小手扯扯郁安的被角,奶声奶气道:「快点好起来,才不会让姐姐担心。」 郁安捏捏他的小脸道:「你知不知道姐姐干嘛去了?」 小阿擎思索道:「姐姐说她去给神医付报酬了,过几天就会回来。」 说着他嘆了口气,猜测道:「一定是家里钱不够,姐姐被叫去打杂了,坏姐夫快点好起来,我们一块儿去打杂。」 郁安微微点头,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李培山又端来一碗药,小心翼翼地看着郁安。 他真是人生悽惨,年轻时给太医当学徒,出师之后也没见好,竟给周围这帮贵人当孙子了。 郁安接过药碗,作势就要倒掉,在李培山心惊胆战的目光中,他冷笑一声,缓缓喝进肚里。 李培山恭敬地接过碗,倒是在心里将自己嘲讽了一把。 这姑爷性格如此之恶劣,简直连齐宣小侯爷一根头髮都比不上,白生一副好皮囊。 不过这话他只赶在心里说罢了。 正午,又有两个小厮过来做饭洗衣,他们没见过齐宣小侯爷那样的贵人,自然也不曾怀疑。 郁安给两人指了个厢房,于是这段时间,两人便住下来照顾郁安的起居。 又过了几日,郁安可以下地了。 大多数时间他都和以往一样拄着拐杖,但每日会留出一个时辰復健。 但每当他企图让左腿支撑身体的一半重量,都会汗流浃背,疼痛难忍。 李培山劝着他要循序渐进,于是他便一百步,两百布,慢慢往上加。 黑蛋记着被关的仇,每次路过郁安,都要抬起一只前爪,学郁安走路,好不气人。 半个月后,郁安已经可以不靠拐杖坚持一小会儿了。 这天晚上,小阿擎起夜了。 今天小厮煲的玉米羹汤贼好喝,他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小阿擎穿上衣服,困得打了个哈欠,路过院子的时候,忽然感觉旁边有一道身影。 他一转头,见坏姐夫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差点吓尿了。 「姐夫,你大半夜坐在院子里,是在吸收月光吗?」小阿擎问。 郁安轻笑一声,微微摇头道:「我在想遥遥,想她什么时候回来。」 小阿擎急着撒尿,胡乱说了句:「想姐姐就把姐姐叫回来。」便小跑去厕所了。 郁安从没干涉过云遥做事,闻言,确是动了心思。 于是这大半夜的,他把李培山叫醒了。 李培山睡觉不老实,一起身,发现头髮和鬍子在面前打了个结,着实尴尬了一把。 他点燃烛灯,一边解头髮,一边问道:「姑爷有何吩咐?」 郁安问道:「遥遥什么时候回来?」 李培山双手一个哆嗦,支支吾吾地说:「这事...小的也不清楚,大概过几日便回来了吧。」 他虽这么说,心里却觉得二小姐不会回来,毕竟被窦燕堂拎过去试药的人,就没有一个活着出去的。 郁安看出李培山的异样,冷声说:「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否则我就烫伤自己,嫁祸给你。」
第124页 说着郁安便靠近烛火。 「使不得!」李培山吓得惊唿一声,连忙把烛火挪远了些。 相爷喜欢有头脑,有才学的人,故而对郁安还算照拂,若是郁安因他受了伤,那他怕是也要进清秋阁了。 李培山心惊胆战的,生怕郁安再搞出什么么蛾子,只好道:「二小姐,应该是在为神医试药。」 「你说什么?」郁安的神经轰然炸开,他凑近李培山,身上带着一股煞气。 李培山吓得往后缩了一步,战战兢兢地说:「不危险的,有相爷在,不会让二小姐出事,姑爷放心就是了。」 郁安微微蹙眉,沉声道:「带我去相府。」 「这这这...」李培山没想到郁安还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一下子把他难住,舌头开始打结。 不是他不想带郁安去,是来之前二小姐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要带郁安去。 思索片刻后,李培山勉强地说:「这个时间,相府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姑爷若实在担心,小的去看一眼就是了。」 郁安沉默良久,最终道:「把她带回来,若是不能,我天一亮便会过去。」 李培山头皮发麻,点头应付过去。 恐怕若是带了尸体回来,他就要给二小姐陪葬了。 命苦啊。 第102章 承受 走在路上,李培山都忍不住害怕,他已经想好了,等天一亮,他就把钱庄里那点积蓄取出来,给他家里人送去。 那钱本来是留着偷偷出去快活的,如今看来,他怕是也没这个机会了。 按理说这相府里,知道神医拿人试药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相爷,一个是他。 相爷是提供小白鼠的,而他是偶然被叫去打杂的。 虽说神医从来没叫他保守秘密,但他懂规矩,倒也没主动和人提起。 今儿这是头一次。 到了相府,侍卫们见是李培山,直接放行了。 李培山一路愁容满面地往清秋阁赶去,刚进了院子,就听到一阵阵痛苦的哀嚎。 二小姐还活着? 李培山听这动静,一路心惊肉跳地往主屋走,被不知何时出来的窦燕堂拦住。 窦燕堂出声道:「你来干什么?」 这主屋被那藤蔓当着,连月光都进不来,李培山乍一听见声音,吓得失了三魂七魄。 他差点尿出来,哆哆嗦嗦地说:「姑爷叫我来要人。」 黑暗下的窦燕堂微微挑眉,他闻言来了兴致,还真想看看那小太师看到云遥现在的样子会是什么反应。 「也行,」窦燕堂直接说:「在这等着,我收拾收拾。」 李培山闻言一愣,神医的意思是他也要跟去? 李培山还在晃神,四周藤蔓忽而发出一阵阵淅淅索索的摩擦音,吓得他六神无主,当场瘫倒在地。 那头窦燕堂走到栅栏外面,看着里面陷入狂暴模式的云遥暗自发愁。 天知道当云遥活过三天的时候他是多么激动,可以说,当时有多激动,现在就有多崩溃。 只见云遥纤细的身体上布满黑色的血管,如黑荆棘一般在她全身绽开。 她早已失了神志,在房间里胡乱冲撞,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让整个主屋都在颤动,连他养的植物都在畏惧。 眼看墙上已经出现大大小小的裂痕,照这个趋势,这间屋子怕是会塌。 这也是窦燕堂愿意将云遥带回去的原因之一。 他嘆了口气,小心翼翼打开栅栏,进来的时候,差点被云遥砸到。 要是挨她一下子,估计能被砸出脑浆。 窦燕堂紧皱眉头,将一根针扎入云遥小腿,顷刻间,她瘫倒在地。 这针能让寻常人昏睡一天,对现在的云遥却只有一刻钟的作用。 窦燕堂用被子将云遥裹住,又把铁链一圈一圈地缠绕上去,直到她身上的铁链快赶上轮胎那么厚,他才满意。 不能让云遥昏睡太久,不然她可能会死。 窦燕堂拖着云遥,来到主屋和李培山汇合。 李培山结结巴巴地就要去找马车,却又被突然跳下来的天赐吓了一跳。 他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天赐有些心疼地看着被铁链层层缠绕的云遥,从窦燕堂手里抢过铁链,扛着云遥回家。 窦燕堂一直知道有人暗中监视,见天赐出现,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提着大包小箱,默默跟出去了。 郁安一直在院子里等候,见天赐把云遥扛回来,他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刚要凑上前,云遥就醒了。 她好似十分痛苦,不停地吼叫,因为身体被捆住,她只好艰难地扭动着,一刻也无法安分。 天赐忧愁地把云遥扛到床上,可是云遥躺得很难受,头甚至沾不到床。 郁安当场红了眼眶,作势便要将铁链取下来。 天赐一把拦住他道:「取下来二小姐就会到处乱撞,身体会撞坏的。」 郁安停手,轻轻抚过云遥额角爆凸的黑色血管,语调带着颤抖和哽咽:「谁叫她做这种事情了,我到底该怎样帮她...」 天赐心里实际上是埋怨郁安的,可是一想到毫无作为的相爷,他又觉得没有资格... 半晌,他出声道:「有你陪着二小姐,她或许会好过些。」 说着,他似是在这房间待不下去,又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第125页 外面小阿擎和两个小厮都被吵醒,刚走出来,就感到进了院子的窦燕堂。 小阿擎感觉心里酸胀胀的,他红了眼眶,抽抽巴巴地道:「是不是姐姐在哭?」 窦燕堂想起云遥的嘱託,勉强良心发现道:「不是哭,你姐姐在练狮吼功,你不要打扰她。」 「啊?」小阿擎的眼泪一下子收回去,仔细听听主卧那悽厉的吼叫,又默默回房间了。 他真傻,姐姐在练功,他居然以为姐姐在哭。 两个小厮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原来六七岁的孩子这么傻的。 彼时郁安从柜子里取了好些被褥,垫在云遥的头和肩膀下面,让她能躺得舒服一点。 见窦燕堂进来,郁安眼眶猩红,没有发了疯地责怪他,反而道:「你让她好起来,我来试药。」 窦燕堂没有言语,他想过无数种反应,唯独没想到这种。 这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两个不怕死的人。 郁安见窦燕堂不搭话,又哽咽道:「或者你再给我下一次狡枯,打断我的腿,就当做从来没有救过我,让她好起来行不行...」 「别说傻话了,」窦燕堂道:「已经晚了,我只能靠药物辅助她扛过去。」 郁安不再言语,他取了毛巾,一下一下地帮云遥擦汗,背影掩含着莫大的悲伤。 窦燕堂别过头,神色别扭地走出去,回了他之前住的西偏房。 活了两百年,今天晚上,这两个人,这一幕,他看不得。 郁安守在云遥身旁彻夜未眠。 隔天,两个小厮连哄带骗地把小阿擎送到蒙学,没有引起他丝毫怀疑。 目前两人的首要目的,就是守住云擎小少爷的童心。 而云遥的房间里,郁安又在解云遥身上的铁链,因为他隐隐看到云遥身上被勒出来的淤血。 窦燕堂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拉住郁安,沉声道:「不能解。」 郁安抽出胳膊,声音有些疲惫:「我抱着她,不会让她撞到。」 窦燕堂神色一滞,蹙眉道:「你会死。」 郁安看他一眼,只说:「我要是没力气抱住她了,就把我们两个绑在一起。」 窦燕堂紧紧盯着他,拳头握紧,又缓缓松开,半晌,他生气地离开了。 明明是他的存在才让云遥和郁安多了个选择,怎么搞得好像他是恶人一样。 第103章 清醒 郁安那么说,就真的那么做了。 他把缠绕在云遥身上的铁链一圈一圈的解下来,动作缓慢小心,生怕擦伤云遥的皮肤。 在还剩两圈的时候,云遥勐然挣脱开铁链和被子,露出她布满黑色纹路的身体,以及上面一片片的淤伤。 郁安有一瞬间的惊愕,随后赶忙抱住她,防止她把自己撞伤。 云遥真的疼疯了,她好想把血管一根一根挑出来扯断,可是她的手根本不听使唤,只能到处乱撞,用一种疼痛来掩盖另一种疼痛。 然后她遵从本意,像前面的日子一样,勐地撞到墙上。 料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一声隐忍的闷哼。 云遥如炸裂般又疼又痒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只感觉这一声闷哼让她心里好难受。 她的眼泪如断线的串珠般往下流,仅存的意识支撑着她,让她抱住身后的人。 「遥遥?」郁安轻轻唤她,感觉她恢復了一点意识,连忙带着她躺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你再叫我...几声。」早就吼破了嗓子的云遥发出一阵怪动静,她还是疼,所以死死抱着郁安不撒手。 郁安唿吸一滞,感觉肋骨都向里缩了缩,他忍受着窒息感,轻抚云遥光洁的后背,一遍一遍柔声唤着:「遥遥,遥遥...」 云遥温眼神恢復了一丝清明,这二十多天来,她始终忍受着巨大的疼痛,痛中还掺杂着痒,就像细胞在疯狂叠代生长,让她抓耳挠腮的,好像死了千百回。 现在也不知是要收尾了还是怎的,她忽然感觉疼得没那么剧烈了。 她好高兴,在意识慢慢胜过疼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相公。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沖昏了头,她松开环抱住郁安的手,往上一窜,让自己和郁安平视。 在郁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对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郁安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见云遥血管还是黑黑的,只以为她疼,便也由着她胡闹。 只要她不难受,干什么都没关系。 于是云遥先是来了个缠绵悱恻的吻,吻了好久,感觉没够,又要去解他的衣服。 当她把手伸向郁安玉色的腰带时,他突然坐起来了。 云遥微微蹙眉,忙道:「你快躺下,我就靠幻想这些支撑着活下来了。」 「是吗?」郁安的声音冷飕飕的,细细一听,还带着点沙哑。 云遥一愣,她神色清醒,抬头看看郁安,又看看自己,忽然发现身上的黑色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 转眼间,消失了。 云遥露出一个傻呵呵的笑容,赶忙收住手上的动作,用被子裹住自己,像个乖巧的小媳妇。 郁安的脸又黑又红的,他飞速下床,摔门出去了。 云遥无奈地摸摸脑袋,去浴房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一身清爽地走出院子。
第126页 彼时窦燕堂正在写药房,忽而看见窗外的一抹身影,惊得手中毛笔掉落,在纸上染开一圈圈的黑。 他飞快地冲出来,站在云遥面前问:「你感觉怎么样?」 云遥看着窦燕堂那双下至的阴阳眼里透出来的专注和紧张,细细思索了一番。 半晌,她捏了捏下巴,出声道:「感觉脑子有点痒,难道我在长脑子?」 窦燕堂:... 这也不怪云遥,她刚刚去洗澡,还细细看了一番,实在没发现身体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如果硬要说的话,可能是比以往更爱相公了。 窦燕堂嘆了口气,把云遥叫到西偏房,细细给她把了脉,沉默半晌,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云遥见他这般神色,赶忙问:「我有什么不对吗?」 窦燕堂道:「你很健康,怕不是把药全部排泄出去了,竟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云遥一愣,凝神问道:「我不会要重新吃一次吧。」 窦燕堂微微摇头道:「不必,你我的交易在你吃下药的那一刻就已经完成了。」 说罢,他开始收拾东西,拎起箱子道:「既然你好了,我该回去给相爷诊治了,若你不介意,我每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条件是终身免费为你们一家治病。」 「不介意不介意。」云遥赶忙说道,甚至还狗腿地帮窦燕堂拎箱子。 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安安稳稳活到老死,有窦燕堂这句话,和免死金牌没什么区别了。 云遥一路把窦燕堂送出宅子,乐呵呵地把箱子递给他,挥手和他告别。 大底是太久没吃东西,送走了窦燕堂,云遥的肚子就开始叫了。 一阵香气传来,云遥微微蹙眉,朝宅院里面大喊:「锅里菜需要加水了!」 两个小厮正忙得脚不沾地,听见远处传来二小姐的声音,打开锅盖,发现里面的炖排骨真的快没汤了,连忙加了些水,补救一番。 等等,这还没煳呢,隔得这么远,二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这疑问闪过一瞬,因着实在太忙,两个小厮便没有多想。 云遥走回去,坐在桌子上,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勺子,兴沖沖地准备开饭,不多时,两个小厮端上四菜一汤。 云遥见郁安还没出来,准备去房间找他,还没起身,忽而顿住,出声到:「小阿擎快到家了。」 「啊?」小厮愣住,出声说:「可还没到下学时间啊。」 这段时间一直是小厮在接送小阿擎,郁安已经请假很久了。 云遥思索道:「可能是提前放学了吧,照这个速度,小阿擎大概一刻钟能到。」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早听侍卫说二小姐武功高强,没想到听力如此惊人。 其中一人赶忙冲出去接小阿擎了。 云遥丝毫没有察觉异常,她兴沖沖跑去喊郁安吃饭。 此时郁安在看书,见云遥进来,他想到什么,一下子红了耳根,板着脸,不理会云遥。 云遥凑到郁安跟前,指着窗外的某个方向,柔声哄道:「别生气了,我请你看麻雀打架。」 郁安一愣,顺着云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宫墙一角,他道:「你骗我。」 「没有啊,」云遥赶忙解释:「你仔细看,就在宫墙上面,有两个麻雀在...额...交配。」 明明刚才还在打架呢,怎么这么一会儿骑上去了呢? 郁安脸色爆红,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就算离得再近,从这个距离,宫墙也只有蹴鞠球那么大而已,她居然跟他说上面有两只麻雀在... 她就这么想! 第104章 杀心 真就在一刻钟左右之后,小厮领着小阿擎回来了。 两个小厮简直对二小姐佩服的五体投地,动作都恭敬了几分。 几人在餐桌上吃饭,郁安全程沉着脸,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云遥委屈巴巴地啃了块儿排骨,幽怨地小眼神睨着郁安,心里暗暗责怪着。 又不是她让麻雀那样的,干嘛怪她啊。 小阿擎浑然不觉,他舀了一勺莲子羹,奶声奶气地说:「今天国子监门口挂了个大西瓜。」 云遥一愣,疑惑道:「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西瓜?」 「不知道,」小阿擎撇撇嘴:「夫子挡着窗户,不让我们看,还让我们提前下学了。」 「等我出去的时候,西瓜就不见了。」 云遥神色一凝,察觉到什么,和郁安对视了一眼,都不再说话。 他们想的应该是同一个东西。 人头。 过两天就是会试了,国子监突然出现了人头,云遥哪里放心让他去啊。 于是饭后,云遥带着面具,来到清风阁。 别问她为什么戴面具,她已经不想再出名了。 天凤像是猜到云遥会来,于是早早换上暴露的薄纱,侧躺在床上,那叫一个妖媚。 云遥脸一黑,一手捞起屏风,甩到床上,把天凤死死盖住,相当的干脆利落。 天凤差点被砸到鼻樑,他通常能躲开的,只是实在没想到。 他护着脸,闷声道:「二小姐,你力气变大了。」 那么大的屏风,扔着跟纸牌一样。 云遥一愣,看看自己的手,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第127页 常年干粗活的茧子没了,白白嫩嫩的。 云遥摸摸自己顺滑的手背,出声问:「国子监的人头是怎么回事?」 天凤没再出来,随意地说:「相爷派天赐杀的,因为他给姑爷下了毒。」 云遥眉头微皱,紧盯着屏风问:「背后之人是谁?」 「哪有什么背后之人。」天凤打着哈哈。 云遥脸一黑,沉声道:「把人头挂上,就是为了给背后之人一个下马威,你现在告诉我没有?」 天凤微微嘆气,心道二小姐怎么智商忽高忽低的,真叫人捉摸不透。 屏风下的他桃花眼微敛,无奈道:「恕我不能告诉二小姐。」 空气凝固了三秒,云遥微微咬唇,忽而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平时帮她做事的,都是云相的人,并不属于她。 她冷哼一声,不满道:「我自己查!」 随后她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可怜的门,应声倒地。 天凤:... 云遥来到大理寺,想看看是否有人报案。 按理说,能在国子监读书的人,那都是家里的大宝贝,这样的人若是死了,家里怎会不闻不问? 还真会。 此时大理寺安安静静的,一个案子都没有。 这是真把人当西瓜了,誓死瞒到底。 云遥神色一动,稍稍走远了些,出声道:「下来。」 允柯和允见闻声,跳到云遥跟前。 他们也在查询此事,此刻皆是一惊,没想到少夫人居然知道他们在附近。 云遥出声问:「你们查到啥了?」 「死的是沈江,」允柯道:「他是御史大夫沈辞的表侄子。」 云遥闻言一愣,御史大夫不是二皇子娘家吗? 允见道:「那狡枯之毒有一定的潜伏期,我二人查了好久才查到沈江头上,原想抓过来审问,却不知被谁杀了。」 云遥眉头微蹙,忽而意识到,都过去这么久,云相下令杀了沈江,恐怕是为了保住背后之人。 她沉声道:「背后之人应该是二皇子。」 总不能是御史大夫对一个毫无关联的监生下手吧,这就是二皇子为了报復她,转而毒害了她相公。 云遥咬碎了牙龈,恨不得把二皇子撕了。 「侯爷也是这样想的,」允柯道:「故而让我们搜集证据,让二皇子一党脱不了身。」 云遥的眼神冰得吓人,她道:「干脆杀了二皇子。」 允柯允见闻言一个哆嗦,齐齐后退了一步。 允见挠挠头,见云遥如此心繫小侯爷,也就不再隐瞒,说话开始直来直去。 他道:「自打陛下给侯爷和婉仪公主赐婚,便收了侯爷的实权,侯爷就算是要和二皇子同归于尽,也没这个能力。」 允柯一拍允见脑门,啪的一声,愤愤说道:「啥你都说,你让侯爷作为老丈人的尊严往哪搁?」 云遥:... 她捏捏眉心,摆手道:「你们接着查,我再回去想想办法。」 允柯和允见闻言恭敬退下了。 此时天都快黑了,云遥睨了眼高高的皇宫一角,神色出奇的冷静坚决。 不是出于愤怒,也不是恨,只是出于她冷静的思考,二皇子必须死。 想害她家人的人,必须死。 已是这个时间,云遥到家的第一件事却是把两个小厮赶走了。 这两个人毕竟是云相的人,说是他的眼线也不为过,实在不该留在这。 随后云遥去西偏房翻出一瓶药,来到郁安的房间,轻轻敲门。 药是窦燕堂留下的,都是些平常用药,她拿的这瓶是消除淤伤的。 她记得郁安抱着她撞到墙上... 此时郁安的房间已经亮起烛光,他听到敲门声,出声道:「进来。」 云遥小心翼翼地进去,就听郁安到:「以前不是不敲门的吗?」 「惹你不高兴了...」云遥敛眸,小声说道。 郁安闻言一怔,微微嘆气,久久无言。 半晌,他道:「是我的不对。」 「啊?」云遥不知郁安为何这么说,正要询问,忽而被郁安书上的字吸引。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云遥眼角一抽,艰难道:「你在看什么书?」 郁安睨了她一眼,掀开书封给她看。 云遥看到《云遥诗篇集》这几个字,简直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她的心好虚... 郁安接着翻回去,细细品味着诗句,指尖还在上面轻轻摩挲着。 半晌,他道:「『我寄人间雪满头,』原来我中毒的这段时间,你已经幻想我死了。」 云遥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连声说:「我没有,这诗不是我作的。」 她哪有这个本事啊。 「这是不对的。」郁安看上去有点颓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遥眨巴眨巴眼,忽而住嘴了,她总感觉两人在跨服聊天。 郁安放下书,缓缓起身,给云遥一个有点萧瑟的拥抱。 就听他开口道:「若我真的死了,你也应该重新嫁人,怎么能说...」 怎么能说他把她丢在人间,满头白髮呢。 云遥微微嘆气,将双手轻轻搭在郁安后背,柔声说:「你不会有事的,从一开始就没有那样的选项。」
第128页 不知道抱了多久,云遥轻声说:「你背后有伤,我给你上药吧。」 郁安身子一僵,半晌,他红着脸脱掉上衣,趴到床上去了。 看到那一大片的淤青,云遥心脏抽痛了一下,轻柔地将药膏涂在他背上。 那微微的凉意带着丝丝缕缕的酥麻和疼痛,害得郁安浑身绷紧。 郁安哑声道:「你的淤伤处理了吗?」 云遥眨巴眨巴眼,困惑道:「我没伤啊。」 对哦,按理来说她每天磕来碰去的,应该伤得不轻才对,怎的一点伤都没有。 第105章 人工地震 云遥困惑着,麻利地脱了上衣,只剩下一个小肚兜,她要再看看身上有没有淤伤。 郁安背对着云遥,听到后面传来布料滑擦的声响,紧接着一件带着体温的上衣忽而掉到他背上。 他惊慌地坐起身,看到上身只剩肚兜的云遥,连忙别开脸,惊慌道:「现在还不行。」 「什么不行?」云遥一愣,略一想,噗呲一声笑了。 她笑得那样放肆,害得郁安又红了个彻底。 云遥微微转身,背对着郁安道:「你看我后面有伤吗?」 郁安被那样笑,哪里不知道是误会了,他定了定神,看着云遥光洁的纤背道:「没伤。」 果然没有啊,云遥思索着摸摸下巴,忽而在自己小臂上勐掐一下。 郁安一愣,抓住她光洁的手臂问:「你在做什么?」 云遥没回他,反而指着胳膊道:「你看。」 郁安低头,忽而见那刚起来的淤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这速度,可以说得上是枯骨生肉了。 郁安见此,神色说不上高兴,反而带着谨慎道:「此事不可告知别人。」 「安啦,」云遥笑着说:「我知道的,不会暴露。」 云遥穿上衣服,显然还是很开心,好看的眉眼像是能蹦出花来。 郁安眸中透出几分无奈,心道她肯定没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 他挪到床边,正要起身穿衣服,忽见云遥蹲下。 云遥挪到郁安腿边,柔声道:「让我看看你的腿。」 郁安一怔,把裤管轻轻往上拉,露出他正在恢復的左腿。 他的左腿比正常人还是细很多,但已经恢復知觉,也有了微弱的肌理。 云遥好高兴,她轻轻在上面落下一吻,微微仰头,柔声道:「以后我监督你復健。」 「好,」郁安嘴角微勾,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样温柔,温柔到能漾出水来。 可恶,这不是那种氛围吗?就是那种亲亲的氛围啊。 云遥轻轻地为郁安放下裤管,缓缓起身坐到郁安跟前,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凑上去。 郁安轻轻回应她,只感觉周遭都是温温热热的,静得只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 月亮悄悄升起,云遥又亲亲郁安的嘴角,乖巧离开了。 隔天,郁安和小阿擎手牵着手去上学了。 云遥打湿了棉布,正在一下一下擦拭她的震天锤。 其实她不是想擦它来着,就是烦躁加上没事干。 因为她发现没了天凤和天赐的帮助,她根本动不了二皇子,即便是有,上次天赐也受了重伤。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逃得过单群时的枪,这样的人又何必帮她呢? 云遥越想越烦躁,手上的动作用力了些,将震天锤上的积雪和灰尘尽数扫落。 震天锤真的太漂亮了,那紫色的镭射光晕反射着,竟然让云遥平静了些。 于是云遥准备给震天锤翻个面,把另一面也擦一擦。 然后她就把震天锤举起来了。 ... 哎? 她举起来了! 震天锤真的好大好大,这么举过头顶,真真将她的影子这了个完全。 然而云遥可以发誓,她觉得自己像在举一个苹果。 难道是里面长了蛀虫,锤子中空了? 云遥轻轻嘆气,撇了撇嘴,把锤子丢到一旁。 好看归好看,但她不需要这么大的装饰物。 这想法刚刚闪过,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云遥脚下的地面居然在向下塌陷。 黑蛋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被弹射起来,直接窜出两米高。 云遥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接住黑蛋,拼命往外跑。 脚下的地面还在塌陷,大概跑出几百米,才踩到安全的地面上。 回头一看,不只是他们住的小院子,这偌大的豪华宅院,直接塌了大半,就连那本该最豪华,最结实的大宅门,在声声碎裂般的哀嚎后,也应声倒地。 这一震,近到邻家豪宅,远到整个皇宫和市街,全都感受到了。 云遥看着怀里震得头晕眼花的黑蛋,懊悔地颤抖着。 她的家...她的猫... 这突如其来的地震让四周一片兵荒马乱,皇帝直接下令,让所有人回家躲灾。 在无数逃窜的人群中,只有小阿擎牵着郁安慢悠悠地走着,显得与别人格格不入。 那都是因为姐夫有伤,不能跑,所以小阿擎要在一旁默默保护姐夫。 那头云遥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忽然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肩膀。 云遥转头,见是一个英俊潇洒,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少年郎一身红色劲装,柔顺的髮丝略显凌乱,正用那双澄澈的眼,一瞬不瞬盯着云遥。
第129页 云遥抽抽巴巴地说:「你有事嘛?你没事的话晚点来,因为我有事。」 池星也道:「邻居,你是不是用了震天锤?」 「是啊,嗯?」云遥一愣,仔细识别了一下旁边这人的样子。 他叫她邻居...这年龄...这打扮... 云遥不确定道:「星郡王?」 池星也忽而绷不住了,弯下腰哈哈大笑,笑得直掉眼泪,看那样子,恨不得满地打滚。 云遥觉得他有病,稍稍退远了几步。 池星也笑得脸疼,方才缓缓收住,出声道:「我是星郡王,姑娘你太厉害了,这一下不知要吓跑多少人,在下甘拜下风。」 云遥一脸苦瓜色,好一会儿不能言语,心里把此人的身份念叨了一遍。 星郡王本名池星也,父亲是庆阳候池应飞,母亲是商女出身。 父子俩都是打仗的奇才,池星也九岁随父从军,创下缕缕战功,十二岁便封了郡王,如今也不过才十七岁。 这样的人,跟她说甘拜下风。 怕是被她蠢得甘拜下风。 池星也见她脸色不对,正色道:「我是说真的,你可能是这大陆上唯一挥得动震天锤的人。」 云遥眼角一抽,无奈道:「挥得动又有什么用呢?」 倒是也有,以后谁家拆迁可以找她,比挖掘机好使。 池星也大拇指戳戳背后,爽朗笑道:「跟我回家吧,我老爹想见你,去了你就知道有什么用了。」 「哇!」刚好听到这句话的小阿擎大喊:「有人要拐走姐姐!」 第106章 拜师 两人转头,就看到手牵手的郁安和小阿擎。 郁安脸色不太好,他看看自家废墟,想到昨夜云遥身体的变化,大概猜出了什么。 池星也却是舌头打了结,他指着郁安,一直「白白白...白...白。」 白个没完没了。 当年两人一个文状元,一个武状元,只要一进皇宫,座位就会被安排在一起,那可是大熟人了。 郁安不理他,走上来轻抚云遥的脸,忧心道:「有没有受伤?」 「没有,」云遥微微摇头,歉意地说:「就是把黑蛋震晕了。」 池星也看看郁安的拐杖,又看看这一家三口,忽而镇定下来。 他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笑着说:「你们家烂成这个样子也不好走,不如先住我家吧,等修缮好了再回来。」 「你干嘛这么热心?」云遥疑惑。 池星也整个人看起来就很阳光,有朝气,眼里没有阴霾,说话也十分令人信服。 他不假思索地开口:「就是我老爹想见你,他受了伤,不方便过来,不过你带多少人他都不会在意的。」 云遥看看那片废墟,又看看郁安的腿,微微嘆气道:「那就打扰了。」 她把黑蛋交给小阿擎,小心地跑进废墟里,拽出那深陷进去只勉强能抓到锤柄的震天锤,跟着池星也去了庆阳候府。 池应飞早已激动地等在大堂,不停地前后挪动轮椅,发出一点不大不小的声响。 见儿子带人过来,他先忙招唿:「快进来快进来!」 他要看看能拿得动震天锤的人究竟得有多威勐。 那不得是个身高九尺,一身肌肉包,凶神恶煞的硬汉。 池应飞激动的差点站起来,他眼看着震天锤的影子已经出现在视线里,只要那人再迈一步,他就能看到真身。 就在下一刻!只见一只粉粉嫩嫩的绣花鞋迈过来,紧接着是飞扬的裙摆,然后是那纤弱的身姿,绝美的脸蛋。 云遥用那不足一掌宽的单薄肩膀扛着震天锤出现在池应飞的视线里,紧接着登场的是酷似齐宣小侯爷的残疾少年,和可爱的小阿擎。 池应飞瞪大了眼睛,真的站起来了! 砰! 一声巨响后,云遥高估了门框的高度,直接把门框砸烂了。 而池应飞也应声倒地。 别误会,他这是腿不行,不是被吓得。 「老爹!」池星也连忙把池应飞扶起来,重新坐回轮椅上。 只见池应飞的脸上瞬间多了一片擦伤。 一个小麦肤色的美妇人无语地瞪了池应飞一眼,取来药箱给他包扎。 她身上有种特别的力量美,但又不会过于健硕,是个很有特点的美女。 她连忙招唿众人:「进来随意坐,当成自己家就行,家里人都神经大条,别把你们吓到才是。」 完全没人提门框的事。 云遥笑得腼腆,缓缓走进去,小心翼翼地将震天锤放在角落。 庆阳候夫人一边给池应飞处理伤口,一边说:「你就是云二小姐吧,这小脸太漂亮了,一眼就能认出来。」 「谢谢,夫人也很漂亮。」云遥诚恳地说。 庆阳候夫人名叫林晴岚,她高兴地摆摆手,给池应飞上好了药。 然后她边收起药箱边说:「你们聊,我去准备午饭。」 说着便一熘烟走了,风风火火的,看着贼有人气。 池星也笑道:「我娘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在军队也经常做饭。」 云遥一愣,心里不由得生出些敬佩来。 那头池应飞被包了小半边脸,还没从惊愕中走出来。 他把轮椅挪到震天锤跟前,左敲敲又敲敲,确定是震天锤无疑了。
第130页 随后他又缓缓挪到云遥跟前,因为地砖都有裂痕,他总是一晃一晃的,看着颇有喜感。 庆阳候沉声道:「姑娘,虽然你是云...相的女儿,但我想收你为徒。」 说道云相的时候,他微微卡壳,貌似挺讨厌他的。 云遥问道:「教我什么?」 「轻功。」庆阳候道:「我看得出你不会轻功,但能拿得起震天锤的人不会轻功太可惜了。」 不会轻功,拿着这么大的武器追不上别人,哪能行? 正说着,边疆从远处走来,恭敬地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交给庆阳候。 他道:「压箱底的东西了,故而找了些时辰。」 庆阳候有些激动地摸摸书封,转而将书递给云遥。 云遥接过,见书封已经破烂,书名已经看不清了。 庆阳候道:「这是震天锤的锤法,但只有上册,下册不知在谁人之手。」 云遥有些期待地翻了翻,出声道:「是给我的吗?」 「当然,」庆阳候笑道:「我留着有何用。」 云遥喜欢震天锤,小心翼翼的翻起书,看着十分重视。 庆阳候看着云遥,忽而陷入回忆。 半晌,他道:「上一个举得起震天锤的人,帅兵杀了我大绍百万大军。」 云遥一愣,忽而问道:「那练会了打得过单群时吗?」 庆阳候古怪地看了云遥一眼,思索道:「没交过手,但我估摸着至少也能势均力敌。」 「那我要学!」云遥语气分外坚定道:「我拜你为师。」 她不需要和单群时势均力敌,她只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个人就行。 庆阳侯高兴坏了,差点又要站起来,被池星也一把拦住。 池星也指责地说:「老爹,你那小腿本来就断了三节,再乱动怕是长不好了。」 云遥闻言一愣,忽而想起太后生辰那日,庆阳侯的走姿就有点奇怪。 这伤...莫不是那时就有? 庆阳侯讪讪地坐下,忽然感觉不对,瞪眼道:「臭小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池星也脖子一梗,躲到旁边不说话了。 看起来平时没少挨揍。 说起来,虽然池星也管庆阳侯叫「老爹」,但庆阳侯看着一点也不老,大概和云夕差不多大。 他肩膀很宽,光是坐在轮椅上,就有股凛冽的气势,已经能看出来他站起来该有多高大了。 此刻庆阳侯显然憋不住喜悦,笑着说:「那些没用的拜师礼就免了,你好好学,可别辜负了这一身天赋。」 云遥笑意盈盈地鞠了个躬,说道:「徒弟毕竟尽己所能。」 第107章 比试 这家里几乎没有丫鬟,小厮理所应当地为几人准备了两间厢房,一间给小夫妻,一间给小阿擎。 郁安头也不回地住到小阿擎房间里去了。 不多时,林晴岚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高声招唿众人吃饭。 几人围着饭桌坐下,云遥左边是郁安,右面是林晴岚。 不远处传来乒桌球乓的声音,应该是小厮在修门框。 云遥吃得更拘谨了,感觉她凭一己之力给庆阳候府添了很多麻烦。 林晴岚笑道:「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就行,跟师娘还客气啥。」 说着,她给云遥夹了不少肉,碗都快塞不下了。 「姨姨,我也要。」小阿擎把碗推过去,眼巴巴道。 林晴岚差点被萌化了,给小阿擎也夹了一堆。 池星也偷瞄了郁安一眼,悄悄夹了一块肉,凑近郁安的碗。 郁安冷眼睨他,似有冰碴子飞射出来。 池星也赶忙收了手,刷地把肉塞到自己嘴里。 晕过去的黑蛋闻到肉香,一下睁开了眼,一路小跑到林晴岚脚下,蹭来蹭去,喵喵叫个不停。 林晴岚想了一下,去灶房给黑蛋搞了一块儿生牛肉,贼新鲜的,还泛着点彩色的光晕。 饭后林晴岚亲自送云遥回了房间,还命人搞了好些衣服过来。 云遥略看了眼,发现全是适合活动的宽松劲装。 林晴岚柔声道:「需要什么就和我说,府里什么都不缺的。」 「好,谢谢师娘。」云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林晴岚一下子红了眼眶,把云遥抱进怀里。 林晴岚吸了下鼻子,出声道:「千万不要硬撑知道吗,跟师娘说,师娘护着你。」 云遥愣愣地点点头,着实反应不过来。 翌日卯时,天还未亮,云遥被叫醒了。 她被小厮带到一处极空旷之地,云遥这才发现,这偌大的庆阳候府,有一半全是平地。 剩下的一半里面,还要分出一半训练器材。 远处传来噹噹的声响,云遥双眼小觑,发现是池星也在练枪。 她看得正起劲,一名青衣男子推着庆阳候走到云遥跟前。 庆阳候顺着云遥的眼神望过去,问道:「你看得见我儿子?」 云遥一愣,出声道:「勉强能看见,他的枪法很利落。」 庆阳候一下子笑了,看云遥的眼神像在看一件至宝。 如此黑夜,隔着好几公里,她居然能看见池星也的枪法,奇了! 庆阳候高兴够了,忽而面色凌厉,沉声道:「你先和半月打一架,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如何。」
第131页 他说完,身后的青衣男子走到云遥跟前,抱拳道:「失礼了。」 云遥凝重地点头,略深唿吸,神色特别专注。 因为她感知到这个叫半月的人唿吸极为平稳,不是一般人。 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庆阳候举起双手,轻轻一拍,发出明显的声响。 比试开始了。 说时迟那时快,巴掌响起的剎那间,半月如同鬼魅般闪身到云遥跟前,照着云遥的脸勐出一拳。 云遥傻眼,堪堪举起双臂挡住,但反应惊慌,重心不稳,被打倒在地,还滚了几圈。 云遥:? 她痛得好似两节小臂生生断裂,还没来得及站起身,下一拳又来了。 云遥一个劲的在地上翻滚躲闪,毫无还手之力。 然后她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半月只打脸,且只用拳头。 这很可能是在让着她。 云遥好气哦,她滚得十分狼狈,眼里却迸射出一束光,终于在躲了七八十回后,她堪堪站起身,抓住半月的手臂。 下一秒,她被踹飞了。 云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承受巨大的疼痛,她如断线的风筝般砸到一棵树上,又一下子扑倒在地。 半月飞身而来,作势就要踩在云遥背上。 这一脚下来,云遥的腰怕是要断掉,她吐出一口老血,咬牙翻身,在半月没有落地的那一刻,射出一枚飞镖。 照着眼珠子射的。 半月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他在空中堪堪躲闪,被划破脸颊,留下一道不算浅的血痕。 这是机会! 云遥又射出一枚飞镖,在飞镖出手的那一刻,云遥也跟着往前沖。 她今天必须要给半月一拳! 然而幻想很丰满,现实总是很骨感。 半月对付的游刃有余,他一手接住飞镖,一手把云遥打趴下了。 然后象徵着胜利般的将云遥的小脑袋瓜踩在脚下。 又一声巴掌响后,比试结束了。 云遥完败。 半月像变了个人,他小心翼翼地把云遥扶起来,担忧道:「姑娘你没事吧?」 云遥杏眼瞪得熘圆,边吐血边说话,像小鲤鱼吐泡泡一样:「你...说...呢?」 半月沉默了。 庆阳候颠颠簸簸地过来,沉声道:「身体素质很好,反应也还不错,但空有几分手脚,离学会轻功还差得很远。」 被打成这模样,云遥非常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她无话可说,但也说不上沮丧,眼神十分清明。 庆阳候满意地点头,出声道:「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吃过早饭接着打。」 半月不忍心地道:「侯爷,云姑娘伤得这样重,还是一天吧。」 「哪重了?」庆阳候一身锐气:「这点伤在战场上,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可是...」 可是这是个姑娘啊! 云遥拍开半月搀扶的手,稳稳站定道:「我没事,饭后接着练。」 半月抹了把脸上的血,眼神露出一抹佩服。 他再次抱拳,转身去给侯爷推轮椅了。 因为身体特殊,云遥坚持独自包扎伤口。 于是早饭时,众人便看到一脸补丁的云遥。 云遥感觉旁边的郁安浑身黑气,连忙说:「我就脸上和手上有一点伤,衣服底下可好了。」 半月躲在暗处,闻言感动的不行。 云姑娘太坚强了,明明被他踹飞数十米,居然说身上没伤。 林晴岚就知道会这样,家里的两个男人,只要一沾上个武字,就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庆阳候,一字一顿地道:「你今晚给老娘等着!」 庆阳候一个哆嗦,忽而感觉膝盖隐隐作痛。 第108章 训练日常 早饭过后郁安和小阿擎便被云遥推搡着去上学了,马上就要会试,不上学怎么能行。 因着半月实在不忍心揍云遥,她的对打对象居然成了池星也。 池星也笑道:「我不会像半月一样手下留情的。」 云遥顿感牙疼,但庆阳候立志于靠打斗提高她的能力,她也没有办法。 于是这天,她是被担架扛回去的。 临走前,云遥哆哆嗦嗦地指着池星也,愤愤地说:「你等...着。」 她那可怜的双手,其余九根手指都骨折发紫,只余下那一根中指,别提多惨澹了。 再反观池星也,除了衣服破了两个口子,一点事也没有。 然而翌日卯时,云遥又精神百倍地出现了。 池星也眼角一抽,不可置信道:「喂喂,不用这么拼的,话说你怎么好得这么快。」 云遥一本正经地胡诌:「我每天都用神医的药泡澡,好得自然块。」 又是被痛扁的一天,池星也知道她有药,打得更狠了。这偌大的平地,不知有多少石砖上撒过云遥的血。 夜里,云遥穿上衣服,悄咪咪出来训练。 她记得很多池星也的招式,只是身体常常跟不上脑子,故而半夜出来模仿。 边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云遥背后开口:「丫头,休息也是很重要的。」 云遥被吓得窜出去好远,见是边爷爷才松了口气。 来庆阳候府三日,她发现边爷爷真的是深不可测,不只是下人,连庆阳候都对他有几分尊敬。
第132页 云遥微微嘆气,颇有些无奈道:「我得快点变强,才能不让家里人受到伤害。」 边疆眸色一凛,语气听不出变化:「是出什么事了吗?」 云遥向来没什么戒备心,更何况边爷爷人这么好,于是云遥把郁安被下毒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云遥一边说着,还在回想当时的情况,又是一阵心疼。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边疆的神色已经变得非常可怖了。 半晌,边疆收了心思道:「云丫头,此事你是怎么想的?」 云遥一愣,面上犹豫了一阵,还是说:「我想杀了二皇子,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了?」 边疆忽而笑了,他一只眼还藏在面罩之下,笑得竟有几分开怀。 云遥第一次看到边爷爷这样的笑容。 他道:「云丫头,我来陪你练练吧。」 「唉?」云遥身子一抖,感觉她要被碎尸万段了。 但她没有拒绝。 幻想中的惨状并没有来,边疆的动作十分具有指导意味,他给云遥讲了很多技巧,还会纠正云遥的发力,不管云遥能不能记得住,总之全是干货。 云遥听得十分专注,每一个脑细胞都十分活跃,这一晚,无眠。 卯时,云遥打着哈欠,等来了庆阳候父子。 以及四个暗卫。 「怎回事?」云遥瞬间清醒。 庆阳候道:「他们五个轮着陪你练,能让你见是到各种打法,防止思路固定。」 云遥面色僵硬一瞬,随后摆出接招的架势,坚定道:「来吧!」 早饭时,云遥又不成人样地坐到桌前。 习武太消耗体力了,她饿得不行,扒了一大口饭。 没咀嚼两口,她一愣,赶忙找了个垃圾桶吐掉。 下一秒,空空的垃圾桶里出现了一坨米饭和五颗带血的牙齿。 云遥:... 小阿擎吓傻了,他呆呆地说:「姐姐,你生病了吗?」 「没有,」云遥嘴里漏风:「我到换牙期了。」 「那身上这些伤...」小阿擎不信道。 「这不是伤,是我在蜕皮。」云遥打断他。 小阿擎张张嘴,说不出话了。 她对姐姐的品种产生了怀疑。 饭桌上林晴岚眼泪一直在打转,听到这段对话,更是掩面哭泣,不敢被云遥看到。 说实话,她以为云遥第一天就会放弃的,至少也该哭一哭。 然而云遥没有,她不但没掉一滴泪,还要反过来安慰别人。 这还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吗? 最终,因为云遥少了五颗牙,林晴岚哭泣着去给她熬了汤粥。 说起来,今天其实是会试来着。 云遥特意向庆阳候请示,送郁安去国子监。 路上,郁安解了外衫,披在云遥头上。 她的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牙齿也是。 用神医的药泡澡这样的鬼话,只有庆阳候一家才会相信。 云遥悄悄露出一只眼,笑嘻嘻地说:「像不像结婚的盖头?」 因着家里衣服全被埋进去了,这段时间郁安穿的都是庆阳候府准备的衣服。 清一色的明艷色,今天这套红的厉害。 郁安冷哼一声,没理她,自顾自进了国子监。 云遥撇撇嘴,将头上的外衫转交给官兵,转身回去了。 她已经好了个完全,但回去之后,却发现庆阳候父子全都鼻青脸肿的。 「你们咋了?」云遥诧异。 池星也顶着个紫色的大眼眶子,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林晴岚。 林晴岚似有所感,又怒瞪池星也一眼。 池星也只好说:「我自己打的,脸皮痒痒。」 云遥:... 又是挨揍没够的一天,与前几日不同,云遥已经能碰到池星也的头髮丝了。 别以为这简单,对云遥来说,这绝对是歷史性的壮举。 只是这一整天下来,云遥都没有看到边爷爷。 晚上,云遥又要出去练习,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池星也拦住了。 他用了云遥给的药,脸上已经消肿,此时右脸贴了一张创伤贴,多了几分狼性。 他咧嘴一笑,指着一片私家竹林道:「我烤了兔子,一起吃吗?」 「吃!」云遥一秒答应,完全忘了训练的本意。 庆阳候府的私家竹林又大又漂亮,走到深处,就跟进了自然一样。 悠然的林景里,三个烤架,三只兔子,火堆都烧得正旺。 池星也拿起一只熟透的兔子递给云遥,自己则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他道:「果然还是这么吃东西痛快。」 云遥接过木棍,疑惑道:「为什么有三只?」 池星也闻言一顿,出声道:「给边爷爷准备的。」 「哦。」云遥咬了一口兔子,发现一点调味都没有,还带着兔子的腥。 她面色扭曲了一瞬,把兔肉咽下去了。 池星也一拍大腿,站起来道:「抱歉,我吃习惯了,现在去拿调料。」 「不用了,」云遥道:「偶尔吃一次也挺有意思的。」 说着她也找了块儿石头坐下。 池星也平时吵得不行,边揍云遥还要边嘲讽,然而他现在却出奇的安静。 他只吃,大口大口地咀嚼着索然无味的兔肉,面色淡然,又好似心不在焉。
第133页 半晌,云遥看着那第三个烤架上快被烤焦的兔肉,出声问:「边爷爷去哪了?」 池星也吐出一块骨头,又大口撕咬着兔肉,感觉像在通过这个动作,撕扯别的东西。 他沉声道:「去打仗了,打他一个人的仗。」 第109章 二皇子之死 云遥当然没有理解,但只要池星也心里有数,她也没必要多问。 最终等两人都吃完了,边爷爷也没有出现。 城东街,一个阴暗的小巷子里,传来女人惊恐的唿声。 「你...你们要干什么?」女子一身厚花袄,哆哆嗦嗦地靠到墙上,手里死死抱着一包药。 她不过是夜里给母亲买药,就遇到这种事情。 两个痞子一身烟味,邪笑道:「这不明显吗?干你啊。」 两人困住这女人,黑漆漆的手已经伸过去。 女人挣脱不开,紧闭双眼,满面泪痕,心里一阵绝望。 料想中的遭遇并没有出现,两声闷哼过后,女人身上的禁锢消失了。 她小心睁眼,便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 女人吓得腿软,脸色惨白,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边疆从暗处走出来,他走到尸体跟前,挖出一颗完整的眼球。 他没戴眼罩,直接将这眼球塞入那空洞之中。 古代没有义眼,若不是对身体有损伤,这就是再真实不过的义眼了。 边疆擦了擦粘上的血水,丢掉拐杖,只听咔嚓咔嚓的脆响,他弯驼的背嵴居然挺直起来。 下一瞬,他飞身而去,消失在原地。 不多时,他已静悄悄出现在二皇子府。 二皇子正拥着几个女人寻欢作乐,为了玩得痛快,他甚至亲自给府里的美人排了班。 每七日轮一次,第一天只最受宠的美人一人,第二天两人,第三天三人,以此类推,每到第七天,他就会搞来七个干净的宫女,玩腻了就丢出去。 今天就是第七日。 边疆速度极快,他手刀一出,悄无声息地放倒了寝殿外的侍卫。 不过剎那间,他便跳到二皇子跟前。 宫女们仅仅诧异一瞬,便被边疆手中的毒针射中,昏倒在地。 二皇子吓傻了,他正躺在床上,见状往后一缩,慌张道:「你...你要干什么?」 「杀你。」边疆简明扼要,手中匕首寒光乍现,顷刻朝二皇子袭去。 二皇子怕死的脑袋瓜子一转,居然顺手抓来旁边的宫女挡在身前。 下一刻,宫女滚烫的血液如泉涌般洒落在他身上。 她被边疆穿透了身体。 「血...血。」二皇子整个人痿了,他顿时破了音:「来人护驾!」 边疆神色一凝,一把抽出匕首,将那死去的宫女甩开,再次袭向二皇子。 二皇子慌忙闪射,虽没被命中要害,但被生生贯穿了肩胛骨。 他痛的张大嘴,霎时,边疆的匕首直直插入他的口腔,制止他大叫出声。 二皇子发出一阵微弱的怪叫,像蛤蟆,又像蝉鸣。 边疆的匕首直接从口腔贯穿了他的后脑。 下一秒,二皇子眼神涣散,嘎了。 边疆片刻不曾停留,他抽出匕首,飞身出去。 眼看出了二皇子府,一个身着铠甲的男人把他堵个正着。 此人高大挺拔,眼神凌厉,那张飞同款鬍子正张狂地飞扬,不是别人,正是禁卫军统领贺川。 他听二皇子唿救赶来,见边疆手中鲜血,便知道来晚了。 贺川心里咒骂一声,抽出腰间佩剑朝边疆袭来。 边疆举起匕首迎战。 一时间兵刃相接,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的,竟是谁也占不了上风。 高墙之上,月色之下,四周瓦片飞起,两人打得越来越激烈,快叫旁人无法识别。 底下禁卫军有心帮忙,但是根本够不着,也追不上。 贺川怒目圆睁,他出招越来越快,那一柄长剑甩出的劲风如破空之势,或可能震碎鼓膜。 边疆接招越来越吃力,他本就强行掰直了嵴柱,如今无暇顾及别处,只能一个劲地躲闪。 他知道单群时已经举枪了。 他有意转换方向,让贺川对着枪口,这样单群时不会轻易出枪。 然而下一秒,匕首竟在贺川的攻势下,应声断裂。 边疆被刺中手臂,顿时鲜血潺潺流出,他只得连连后退,飞身逃跑。 贺川哪里会放过他,他奋力直追,风声唿啸而过,他的脑子里却只有边疆的项上人头。 此人,与他打斗多时,气息竟然丝毫不曾紊乱,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 贺川坚决不能放跑这种人,这次让他跑了,下次不知对皇宫造成何等危害。 谁知下一秒,边疆忽而转身,手中又出现一把匕首,直直朝贺川袭来。 贺川来不及躲闪,他只能堪堪抵抗惯性,不让自己冲上去。 下一秒,一根紫色锦枪带着席捲之势袭来,硬生生将边疆四分五裂。 贺川也被波及,他被蹦出二里地,身上铠甲噼里啪啦碎成片片。 没错,他这铠甲不是用来防别人的,就是防单群时的。 深陷在宫墙上的锦枪发出一阵呜鸣,城墙四分五裂,很快破了个大洞。 碎石砖瓦轰然落地,掀起一片灰尘。
第134页 贺川抹了把大鬍子,去检查边疆的断肢残骸,看看能否知道他的身份。 然而未果,匕首是最普通的匕首,衣服是随处可见的黑色布料,没有什么可追踪的。 边疆的头颅也被震裂,烂得不成样子,勉强能看出有人的轮廓。 贺川捡起地上一颗还算完整的眼球,一把捏爆,眼底是愤愤之气。 此人知道会被单群时瞄准,不想被查出身份,所以刻意转身,让枪尖直直对着他,好粉碎得更彻底一点。 贺川捡起地上的锦枪,朝陛下寝宫飞身而去。 不多时,绍皇知道了二皇子的死。 彼时他还未着龙袍,一身白色里衣,他愤然起身,重重给了贺川一脚。 贺川下颌骨生生断裂,仍一声不吭跪在地上。 只一炷香的时间,整个皇宫都被吵醒,迎接绍皇的重重怒火。 然而这些,云遥一概不知。 卯时,外面传来乒桌球乓的响声,云遥以为是池星也叫她训练,便慌忙穿衣开门。 结果外面居然是禁卫军。 「云二小姐。」禁卫军认出云遥,态度谦和了不少。 云遥困惑道:「发生何事了?」 禁卫军道:「二殿下被杀,我们奉命挨家挨户搜查有动机之人。」 「啊?...哦,等等,谁被杀?」云遥怀疑自己在做梦,还在脸上掐了一把。 禁卫军约莫着云二小姐这是还没醒,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半晌,云遥给他们让开,让他们进去查。 第110章 无用的搜查 禁卫军本来就没抱啥希望,照例仔细搜过一圈,便都出来了。 云遥打了个哈欠,说话像唠家常一样:「出这么一遭,你们怕是没少受罚吧。」 「可不是。」一个小兵道:「二殿下被那样的高手杀,我们哪有办法。」 禁卫军都督见有人闲唠,一脚踹他屁股上,把他踹出两米远。 整个庆阳候府被翻了个遍,走前,都督疑惑问道:「云二小姐为何住在庆阳候府?」 云遥摸摸头,撒谎极其自然:「这不是前两天地震,独独我家塌了一半,庆阳候好心,收留了我们一家。」 都督眼角一抽,忽而就不知道是他们惨还是云遥更惨了。 意料之外的是,不少小兵走之前都对云遥点头示意,胆子大的还会打招唿,搞得云遥一愣一愣的。 「你好出名啊。」池星也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顶。 云遥向上望了望,问道:「对啊,咋回事?」 池星也跳下来,他还是昨夜那套打扮,似是一夜未眠。 他笑道:「多亏你的诗啊,就那句『犯我大绍者,虽远必诛』,你都名扬千里了,却还不自知。」 云遥抹了把脸,颇有些无奈。 其实她当初模仿这么一句,是有私心的。她想着,只要写出这么一句,她就定能在诗会上拔得头筹。 谁要是敢反驳,谁就是不爱国。 那头池星也见云遥这般不自在,又幸灾乐祸道:「陛下还特地用这话写了两面锦旗,八百里加急给南北边关的将士们,上面还有你的名字。」 云遥顿时白了脸,一整个心虚的不行。 这事,她完全不知道。 池星也知道云遥不爱出名,见她这幅吞了苍蝇的样子,又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半晌才停下。 云遥白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此时天还未亮,外面一片喧嚣,云遥来到私家竹林,见震天锤还深埋在地下,只留一小块锤柄裸露在外。 庆阳候说,虽然能认出震天锤的人不多,但还是不要让别人看到的好。 容易引起骚乱。 云遥微微定神,如今郁安还在国子监考试,会试三天三夜,包吃包住,重兵把守,应该还挺舒坦的。 只希望相公考试不要紧张才好。 那头小阿擎在厢房睡得像小猪一样,禁卫军在他周围翻来覆去地找,依旧没撼动他半分,反倒是黑蛋气得直呲牙。 因为外面乱的厉害,禁卫军正挨家挨户的搜,云遥这一早上也没训练,早饭后,云遥亲自送小阿擎去蒙学。 街上人清一色的白衣裳,在为驾崩的二皇子守丧。 云遥心中的不真实感越发强烈,没有高兴,反而有些空洞。 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好的感觉越发强烈,云遥回到庆阳候府时,一个和善的老爷爷为她开了门。 他和边爷爷长得有点像,穿着管家的衣服,但不带眼罩,也不住拐杖。 他笑道:「云姑娘傻站着干嘛,赶快进去,侯爷正等着云姑娘去训练呢。」 「哦,好。」云遥一边应着,一边去训练的那片空地。 到了地方,她忍不住问道:「侯府怎么换管家了,边爷爷呢?」 池星也依旧一副潇洒少年郎的模样,闻言只说:「云二小姐这是被扰了好梦,都煳涂了,我们侯府不曾换过管家,更没有什么边爷爷。」 云遥张了张嘴,脑中忽然闪过池星也昨夜的话: 「边爷爷去打仗了,打他一个人的仗。」 云遥一个晃神,不自觉呢喃道:「二皇子...」 远处一声巴掌响起,池星也忽而在云遥脸上勐出一拳,打得云遥头晕目眩的。 云遥吐出一口血,也来了脾气,朝池星也勐攻而去。
第135页 作为上辈子的缉毒警,云遥什么样的事没见过?她只会越生气越沉浸,越生气越能思考。 于是她脑海里闪过无数招式,第一次动作跟上脑子,第一次一拳打到池星也胸口。 想想吧,她可是举得动震天锤的人,打不到则已,打到了,那池星也自然是血喷三尺。 云遥胸腔酸楚,无处发泄,她又追上去,双手攥住池星也的肩膀,膝盖一下一下勐顶在他肚子上。 池星也又不是吃素的,他知道挣脱不开,双手抱住云遥的头,使劲撞上去,声音大得像要把头骨撞碎。 于是两人双双倒地,扭打在一起,云遥居然靠力气大和池星也大得不分上下。 她知道,只要拉不开距离,就是她的主战场。 果然,相较于她,池星也的伤口不能快速癒合,很快被打得不成人样。 两人打得狰狞,四个暗卫看得也是面容扭曲,尤其是半月,前几天替云遥哭,今天替池星也哭。 庆阳候思索地看着这一幕,直到自家便宜儿子快要断气了,才拍手叫停。 再打,任何急救措施都不好使了。 几个暗卫赶忙把池星也抬回去,找大夫给他包扎。 用得都是窦燕堂的药。 空地上,庆阳候认真道:「以后早上还打,吃过早饭就开始练轻功吧。」 「好。」云遥也伤得不轻,她甩了把小臂上的血渍说道。 庆阳候硬朗的脸庞露出些许扭曲,他道:「在侯府也就算了,在外藏着点,别被人当怪物抓去。」 那胳膊都快折两节了,她居然像甩水珠一样甩出来一滩血。 云遥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这一身伤口恢復的本领,嘿嘿一乐,还以为自己藏住了。 隔天,等伤口全恢復了,云遥多带了件白衣,去国子监接郁安。 他还是那一身红,当然是极好看的,就是二皇子死了,显得太嚣张。 云遥给他披上白色外衫,两人手牵手回了庆阳候府。 此时还不到小阿擎下学的时候,两人刚进府,就被半月拦住。 半月道:「小侯爷在厢房等候多时,两位去一趟吧。」 郁安乍一听「厢房」两字,愣了一下,就听云遥邀功道:「他昨天被我打得下不了床,我厉害吧?」 郁安:... 两人进了池星也的房间,果然就见他奇形怪状,奼紫嫣红的躺在床上,相当之惨烈。 池星也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眼罩,递给郁安。 第111章 武道场 黑色的眼罩,又简单又熟悉,正是边爷爷每日带的那个。 郁安接过,细长的手指划过眼罩背面的纹路,他把面罩翻过来,看到了上面用细丝绣质的栩栩如生的雄鹰。 云遥看过来,疑惑道:「这个标志怎么会...」 池星也的声音虚弱中又带着几分怅然,他对郁安道:「边爷爷说你救过他,所以他绝对不会认错人,白俞安。」 郁安摩挲着手心的图案,脑海里呈现出模模煳煳的片段。 那年他才八岁,一家人从避暑山庄回来,马车开进热闹的居民住街。 街道两旁大多是百姓住宅,不少人出来摆摊,卖些小吃做营生。 路过一处破庙,一块石头飞进马车里,郁安掀开帷幔,看到一群小孩子正用石头砸一个老乞丐。 小孩子们见砸到贵人,纷纷跑远,只留老乞丐坐在原地头破血流。 郁安记得婉仪公主的教诲,下马车给老乞丐递了些银钱。 这样的事情小时候的郁安没少做,之所以还记得那个老乞丐,是因为他没有收银钱。 老乞丐伤得分外严重,不像单单是被石头砸的,他抬起头,撩开乱蓬蓬的头髮,露出那一只完整的眼和一个凹陷的空洞。 空洞下还有一道已经干涸的血痕。 他道:「小子,你和他们一样瞧不起我。」 郁安收了银钱,询问道:「那我要如何帮你才算瞧得起你?」 老乞丐乐了,笑得难看又难堪,他道:「小子,我没钱是因为我不需要有钱,而你也不需要帮我。」 郁安知道书中有「贫贱不能移」,但从没有人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不需要钱。 于是他问道:「你为何不需要钱?你至少需要拿钱买药来治好这些伤口。」 老乞丐觉得这小子真烦,他驱赶道:「我家人死光了,没人需要靠我养,我也早就活腻了,你闪一边凉快去。」 郁安一怔,他觉得老乞丐再不看病就会死,于是红着脸道:「我做你的家人。」 说着他把抹额取下来,凑上前,轻轻将老乞丐受伤的眼环绕起来。 那抹额上,赫然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雄鹰。 他笑着道:「我作为你的家人关心你,把这些钱给你看病。等你好了,你养我。」 他从书上看到过,如果一只坏掉的眼睛没有及时处理,那么另一只眼睛以后也会坏掉。 少年眼神清澈,饱含善意,没有任何杂质。 老乞丐看了小少年一眼,他觉得奇怪,他这辈子杀人无数,现在居然也会一阵酸涩。 郁安怕他拒绝,忙把银钱塞到他怀里,一个人跑回马车上。 那时没被伤害过的小少年,总是一脸笑意,连句伤人的话都不曾说过。 回忆拉回现实,郁安面色难堪,有些苍白地闭上眼。
第136页 以他的聪明,只凭这一个面罩,他就知道二皇子是边爷爷杀的了。 他没想到,他幼时的言语,竟害一个人为他死去。 池星也看郁安面色,就知道他对边爷爷有印象,于是说:「边爷爷武艺高强,身份特殊,那之后我老爹无意间看中他,把他招来府里做管家。」 「边爷爷把所有银钱都寄给了齐宣侯府,然你名扬内外,给你送宝的人不计其数,你大概对此事一无所知。」 郁安敛眸道:「所有送到府里的东西,都由侍卫检查,再由小厮清点,我的确不知。」 池星也忽而笑了,马上又疼得龇牙咧嘴,他道:「此事我老爹也是过了很久才察觉,边爷爷对齐宣侯府很忠诚,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边爷爷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护得住你,得知你死,他发了疯似的查找背后之人,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郁安红了眼眶,久久不能言语。 云遥自带恋爱滤镜,总觉得相公又委屈又难过,她握住他的手,才发现那温度是从未有过的冰凉。 池星也望着房顶,眼里居然带着一丝慰藉:「这两年边爷爷一直带着仇恨活着,最近才多了几分人味儿,所以我一看到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白俞安,没什么可难过的,边爷爷打了这辈子最想打的胜仗,没有遗憾了。」 虽然这么说,池星也却再没看向郁安,云遥知道池星也彻夜未免,怕是整晚都盼着边爷爷回来。 郁安的手更冷了,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云遥握紧了些,希望他能振作,但无济于事。 啪嗒一声,郁安手中的黑色眼罩掉在地上。 云遥一愣,捡起来,摸到一面有硬物,凭感觉,应该是金属。 池星也被这一声提醒,说道:「这里面的东西,是边爷爷留给云遥的。」 「留给我?」云遥略有困惑,摸着完整的眼罩,不想把它拆开。 池星也没好气道:「本来是留给我的,前两天突然变了主意,硬要留给你。」 云遥闻言更好奇了,她找小厮要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地拆开缝合处,从里面拿出一片铜雕的枫叶,枫叶上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武」字。 池星也道:「这是大陆武道场的入场牌,拿着这个牌子可以进去比武。」 云遥从没听过大陆武道场,如今拿着这个小铜牌,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池星也道:「武道场里有很多能人异士,你可以去那里练震天锤,砸烂了也不用赔。」 云遥眼角一抽,第一次发现池星也还挺没有道德的。 不过这点确实很吸引人。 池星也说明了边疆的本意:「边爷爷说,郁安腿脚不好,但你天赋极佳,要好好长进,以后替他保护白俞安。」 云遥顿时生出一股使命感,把手中的入场牌紧了紧。 郁安看了看自己没有完全康復的左腿,为没有让边爷爷看到完整的自己感到难过。 池星也补充道:「大陆武道场在大陆各国都有,只要你在武道场排得上前三,就可以在大陆国家通行。」 「不过我说的是全大陆前三,在绍国,你必须要是第一才能出去。」 云遥对出国完全不感兴趣,她左耳听右耳进,只记得边爷爷要她保护好郁安。 第112章 留下 这天夜里,郁安和小阿擎的房间依旧透着微弱的烛光。 云遥悄悄进来,就见小阿擎和黑蛋正抱在一起睡觉,而郁安还在看书。 云遥搬了个小凳子,静静坐在郁安旁边,默默看着他。 郁安的眼神不曾离开过书本,也不曾翻页。 云遥坐在小板凳上,高度恰巧足够她把胳膊搭在郁安腿上,她趴上去,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郁安好似忽然被人从情绪中唤醒,他把书放到一边,应声道:「好。」 如今正是昼夜温差最大的时候,白天冰雪融化,晚上又冻结成薄薄的冰面,云遥一脚踩上去,吱嘎碎裂的冰面下似有气泡滚动。 各家各户都熄了灯,外面万籁俱寂,云遥握住郁安拄着拐杖的手道:「我们走过去吧。」 郁安明白了云遥的意思,将拐杖递给云遥,慢吞吞地往前走。 云遥一直在前面带路,她走得很慢,保证郁安能跟上,但又坚决不回头扶他。 她的目的地对郁安来说并不近,走到后面,郁安已经满头大汗,眼看快要撑不住了。 云遥听到后面凌乱疲惫的唿吸声,心疼的红了眼眶,嘴上却道:「再坚持一会儿。」 「嗯。」郁安擦擦汗,闷声应到。 云遥最终把郁安带到护城河的桥岸。 自从二皇子驾崩,皇宫戒备更加森严,连宫墙外都围了一圈圈的禁卫军。 这是他们能靠近皇宫的最近距离了。 云遥这才把拐杖还给郁安,让他支撑着站起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把纸钱,用火摺子点燃,让它在手上燃了一会儿,才放到地上。 桥的那边就是高高的宫墙和一排排的禁卫军。而桥的这一边,她却在为杀害二皇子的兇手烧纸钱。 面前火光四起,几片残破的纸钱被吹起来,带着明亮的火星子,从郁安身旁略过,又缓缓变成灰烬。 郁安刚刚经歷过量的復健,面色带着不自然的潮红,如今见到这一幕,眼眶竟又热起来。
第137页 云遥轻声道:「边爷爷肯定看到了,你不用拐杖的样子。」 她蹲下来,小脸被照得明亮,眼看着火光渐渐消失,一切变为灰烬,她才又站起来。 宫墙外的禁卫军虽然觉得奇怪,但不会把云遥赶走,而城墙内不远处的贺川,却是感知到有人在护城河附近驻足。 他大步流星地冲出来,见到眼前这一幕,问道:「云二小姐为何在皇宫附近烧纸钱?」 贺川气势骇人,不怒自威,大概是受了伤,一张嘴下巴就咔咔响,还非要说话。 郁安不知何时侧过身去,云遥略微挡住他,嘲讽道:「没人规定这里不能烧纸钱吧,我今天就在这烧了能怎样呢?」 贺川面色骇人,一双眼怒瞪着云遥,威言道:「你这样,容易被当成是在给杀死二殿下的兇手烧钱。」 他说的话好似在劝告云遥,语气却带着浓浓的威胁。 云遥看他打扮就知道他是禁卫军统领贺川,不敢说他和边爷爷的死无关,至少如今看来,他对边爷爷还甚是气愤。 云遥神色淡然,仰起绝世的小脸,波澜不惊道:「凡事都要讲证据,贺大人与其在这里管我的闲事,不如好好查查兇手的身份。」 「你应该不会这么久,还一点苗头都没查到吧。」 云遥说着,嘲讽地看了眼宫墙上的大洞,它如今已经补了大半,但还有人在没日没夜的修补。 贺川气得大鬍子一抖,拳头握得咔咔作响,他明明一把就能把这小丫头片子折断,却碍于身份动弹不得。 他一脚踩在灰烬上,用力捻了一把,才愤然离开。 云遥根本没来得及阻止,她微微低头,看到了桥边被灼烧留下的黑黄的印子。 这个印记应该能留很久。 她转过头,笑着对郁安道:「我背你回去吧。」 「我能走回去。」郁安看着自己酸痛的左腿道。 云遥笑而不语,走到郁安跟前蹲下,大有他不上来就不走的架势。 郁安无奈,只好红着脸慢慢俯身,趴在她身上。 如此漆黑的夜晚,云遥感受到背上的重量,莫名的踏实。 半晌,郁安忽而道:「读书是不是很没用?」 云遥一愣,没由来的和郁安产生共情,只觉胸腔一阵酸涩,忽而意识到郁安的心境出了问题。 他在自卑,在自责,就像在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用力在郁安腿上捏了一把,惹得郁安一个激灵,才没好气道:「你这么说,让那些勤学苦读的书生们怎么想。」 郁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轻轻趴在云遥肩膀上,在脑子里敲木鱼,加功德。 云遥微微嘆气道:「等你腿彻底好了,我们还回去吗?甘雨村。」 「你想回去吗?」郁安微微转头,髮丝蹭到云遥脸上,痒得她歪歪嘴。 「不想,」云遥道:「这个地方拥有的回忆太多了,而且...」 「而且什么?」郁安鼓舞她说下去。 云遥笑道:「我不该替你做决定,但我觉得这个地方有你没解开的东西,要是你想面对的话...要是不想,我们就回去,安安稳稳的也很好。」 云遥知道这话说的太不自量力,她只是想着,若是郁安选择面对,或许就不会自卑了。 她不希望相公有一辈子解不开的心结和遗憾。 郁安忽而沉默了,他的神色竟染上几分绝望,又复杂,又哀戚,她看着云遥,陷入深深的自我抗争。 半晌,他道:「你发誓,不管知道什么都不离开我。」 云遥一愣,笑道:「好啊,我发誓。」 「我说真的,」郁安头一次蛮不讲理道:「就算整个大陆都不能接受我的存在,你也不能离开我。」 「好,」云遥举起三根手指,语气是那样令人踏实:「我发誓,我的相公这辈子就你一个。」 郁安轻舒一口气,说道:「那我们留下来吧。」 云遥微微点头,忽而道:「你把你的上上句话重新说一遍。」 郁安略显困惑道:「我让你发誓永远不要离开我。」 「好啊,」云遥接话:「你要是不信,我们今晚就那啥吧,就那个啥,你懂吧。」 云遥说着还挑挑眉。 郁安立马黑了脸,从云遥背上挣脱下来,快步往回走。 「哎,你慢点。」云遥赶忙跟上:「你腿还没好呢。」 第113章 病气 皇宫,尚书房。 绍皇正稳步在地上走动,明黄的下摆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他似在思考,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贺川大步进来,跪在绍皇面前。 「武道场查的怎么样了?」绍皇问。 贺川低头道:「属下无能,但武道场内排名确实没有变动。」 绍皇蹙眉,神色凝重。 在绍国,在武道场上排得上名,会获得无限的荣耀和权利。那兇手武艺高强,竟是不在榜上,他是不屑于进武道场吗? 贺川补充道:「自边疆死后,武道场再没出现过那样能藏匿于无形的高手,兇手恐怕的确与武道场无关。」 绍皇顿住脚,忽而低头问了句:「边疆真的死了吗?」 贺川回忆道:「属下仔细检查过,确实死了,就算他真能起死回生,也被我戳瞎一只眼,打断了嵴柱。」
第138页 「而那兇手虽蒙了面,双眼却是完整的,嵴柱也没有损伤过的痕迹。」 当年羽王有意拉拢边疆,被拒绝后,派人杀了他全家。 边疆是个有血腥的,他连夜冲进羽王府,将羽王碎尸万段,洒在院子里餵狗。 后绍皇下令杀掉边疆,贺川率领数百人找到他,彼时边疆已身负重伤,仍杀了个遍,只余贺川和他打得你死我活。 最终边疆在一条河边断气了。 绍皇沉吟半晌,也觉得这个想法过于荒谬,遂摇摇头,摆手叫贺川下去了。 确认贺川走远,他才咳出一口血,一下子颓唐了不少。 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赶忙吃了一颗,才勉强恢復血色,不至于让人看出病气。 他不贪女色,宫中女人不多,孩子也就那几个。如今长大的二儿子忽然没了,他就像心脏被人剜了一块,疼得彻夜不能眛。 德妃日日找他哭,而他把京都翻了个面,也没能查出那兇手的身份。 难不成这世界上真有妖星,要霍乱大绍不成。 绍皇擦了擦嘴角鲜血,自嘲一笑,又坐会软椅上。 他脑子煳涂了,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那厢,李全还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他一看到绍皇咯血就担忧的厉害,奈何绍皇不让他表现出半分,他只能默不作声站在一旁,全凭绍皇吩咐。 二皇子府里,德妃还在绝望的掩面哭泣。 这几日她不知哭了多少回,晕了多少回,只见她消瘦得厉害,好似在冷宫待了几年一般。 御史大夫沈辞就在后面坐着,本就苍老的面容更是憔悴不堪,一下子半截入了土。 绍皇可怜他们,故而这段日子,准许他们在二皇子府自由走动。 桃竹和锦玉还围在德妃娘娘身旁,她们整日好话说尽,盼着娘娘能振作一点,然而终究是无果。 「爹,」德妃哑然道:「你说是不是陛下有意替真兇隐瞒,才骗我们说没有查到兇手。」 沈辞吓得一激灵,忙说:「德妃娘娘慎言啊,怎能揣度陛下。」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德妃双眼恍惚的厉害,似是要把眼泪流干,她木然地说:「我不相信查不到兇手。」 沈辞真怕她做傻事,硬是打起精神劝道:「二皇子也是陛下的儿子,哪有人值得陛下为他隐瞒,娘娘莫要瞎想了。」 「我的天儿,」德妃娘娘细细摩挲着屋内的摆件,脸色苍白道:「我都没奢望过他能继承大统,只盼着他能好好活着,为何还有人不放过他...」 她的儿子,叫绍均天,是陛下亲自取得名字,有均统天下之意,现在,就这么没了。 沈辞听到德妃的话却是一顿,他愤然道:「娘娘,你煳涂啊,这宫中的皇子,只有去争夺那位置,才有安生活着的机会啊。」 他就说,这二殿下怎能平白无故养成这样的性格,原来是被他的傻女儿散养了。 「是太子...肯定是太子...」德妃摸摸煳煳地呢喃道:「就是太子那一党,天儿最近总和云相起争执,还派人刺杀过他...」 「你说什么!」沈辞吓得站起来。 德妃被这一吼吓了一跳,她坐到二皇子床榻上,攥着二皇子的被褥说:「天儿曾不听劝告,买兇刺杀过云相,但没有伤到他分毫。」 「这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沈辞险些晕过去,想他也算有一手好牌,如今却被打得稀烂。 云相哪里是忍气吞声的人,二殿下的死,多半和他脱不了关系。 万不能让女儿钻了牛角尖,害了沈家上下。 他复杂地瞅瞅自己女儿,沉声道:「二殿下既然走了,就让他安息吧。倒是娘娘,莫要熬坏了身体,你还该为陛下多分忧才是。」 德妃茫然地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沈辞早就想说了,如今才腾出机会:「陛下子嗣不多,娘娘还年轻,要尽快养好身体,为陛下开枝散叶。」 德妃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脸色僵硬了半晌,终还是抽抽着,点头应下了。 是了,她是沈家人,她得为沈家铺路,在宫内享福多年,竟是连女则都忘了。 沈辞眼里多了几分责怪,都是傻女儿把二殿下养坏了,要不沈家何以至此。 他对二殿下驾崩的难过远没有德妃万分之一,最难过的还是沈家失去了一位皇子。 沈辞收敛神色,出声道:「娘娘一切保重,臣告退了。」 德妃脸色苍白,并没有看离去的沈辞,攥着被褥的手又收紧了些。 沈家自是要顾及,但她的儿子就是她的半条命,她怎能让他就这么死不瞑目。 就算耗尽她的后半生,太子也休想登上皇位,云相休想一手遮天。 她眼神露出一丝狠厉,说道:「本宫饿了,去给我备一碗燕窝粥吧。」 桃竹和锦玉高兴坏了,连连答应。 此后德妃娘娘振作了很多,虽偶尔还会神游天外,但多数时间,和二皇子驾崩前没什么区别。 另一边,庆阳候府。 云遥正在收拾她为数不多的行李,准备搬回家里。 没错,她的宅子,终于修好了。 此时郁安和小阿擎还在上学,云遥抱着黑蛋,背着包袱,兴沖沖的往家里赶。 池星也一把跳到她跟前,笑问道:「回一个空宅子,有什么好开心的?」
第139页 「这你就不懂了,」云遥道:「没有这么多双眼睛,才方便我和相公贴贴啊。」 池星也眼角一抽,一头碎发在风中凌乱,僵硬地给云遥让路,待她没走远,又补刀到:「准时来训练啊!」 云遥:... 训练训练训练训练,都没时间贴贴了! 第114章 贫穷的下限 当时宅子塌了大半,好在库房不在这里,财产倒是没有什么损失,可她们住的小院里的东西大多碎得不能用了。 工人们把能找到的东西都堆在一起,混杂着泥土和灰尘,看着像个垃圾堆。 衣物大多破得不能穿了,家具也被砸烂,唯二毫无损伤的东西,居然是小阿擎的那张透着煞气的弓和他给云遥的银灰色兽式面具。 这俩东西材质不一般啊。 云遥微微嘆气,把这俩东西收好后,开始为新的东西发愁。 那就是小阿擎的玩具们。 小阿擎有一麻袋玩具,说是玩具,里面乱糟糟的什么都有,有荷包、骨头,好看的伞柄、糖纸、铃铛、扇子...等等等等。 然而现在它们丢的丢,坏的坏,只有一小部分还在这里,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云遥心里一阵愧疚,这些东西说不定对小阿擎来说很有意义,她如今能做的,只有多给他买些玩意,让他不要太过伤心。 说干就干,云遥从庆阳候府搞来两个大麻袋,揣在怀里去了集市。 百姓还在为二皇子守丧,不过毕竟要忙于生计,依旧是该干啥干啥。 不同的是,他们从笑着吆喝变成哭着吆喝: 「呜呜呜,现做糖人快来买啊,呜呜呜...」 「茶叶呜呜呜蛋,热乎乎的茶叶呜呜呜蛋...」 「豆腐!呜呜呜,大豆腐!呜呜呜,干豆腐...」 云遥听着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假哭,感觉进了花果山,再往里走走就是水帘洞。 她眼观鼻鼻观心地逛着,只要觉得小阿擎感兴趣的东西全往麻袋里塞,简直像在进货一样。 走着走着,忽然遇见一个戴斗笠的男子,那男子看她一眼,像是极为排斥,居然后退一步。 云遥冷哼一声,也不理他,继续逛她的,不一会儿就装满了一麻袋。 她轻松地扛起麻袋,掏出另一个空的,准备换条街继续装。 「姑娘请留步。」那戴斗笠的男子居然主动走上来叫住云遥。 云遥像扫二维码一样,上下扫他一眼,问道:「啥事?」 男子道:「我观姑娘行径,觉得甚是奇怪,不知姑娘为何买一堆玩物?」 云遥用脚趾都能猜出他接下来要说啥,如他意道:「玩呗,我今天开心,多买点玩具怎么了?」 男子果然尽量压住情绪道:「二殿下驾崩不久,如今正是举过守丧的时候,姑娘此举,着实无礼。」 「怎能在众人哀伤之时满足一己私慾,独自玩乐呢?」 他今日本在暗查民情,没想到竟遇上相府二小姐,她还是那般不可理喻。 云遥「呵呵」一笑,无情道:「你不会真的以为这宫墙之外会有人为二皇子伤心吧。」 「他们哭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有你在,为了百姓的嗓子着想,你赶快回你的天师殿吧。」 赵风眠不解,他穿得这般朴素,又遮了脸,到底是怎么被认出来的? 云遥看他这副不诲世事的模样就来气,她冲上前,一把拽住赵风眠的袖子道:「外面奔波的百姓,哪个能穿成你这样一尘不染,哪个能养的像你这么白净?」 说着她扯着赵风眠的袖子晃了两厢,又松开他,转而把手伸进斗笠内,在赵风眠脸上拍两下。 活像社会大哥在羞辱他的小跟班。 赵风眠哪受过这种耻辱,马上涨红了脸,抬起手在脸上勐蹭两下,脸皮都蹭红了。 他清冷的语气里居然难得带了一丝气恼:「就算是装的,也是对死者的尊重,才不枉天子对百姓日夜操劳。」 云遥噁心的就像吞了苍蝇,她蹙着眉,语气着实不好:「封建社会,皇帝在其位谋其职,同样也享受着美人美酒,山珍海味,充盈的国库,无数的奉承,轮不到我在这里表现。」 「还有,这里是你走过最远的地方吧,若果在你眼里,百姓就是摆摆摊过日子,那我建议你管死人之前先管管活人。」 赵风眠憋得不行,只觉得这女人牙尖嘴利,着实说不过他。 半晌,他憋出一句:「你不懂感恩,亏我见你写出那样的诗句,能有什么样的改变。」 云遥真的无语,她豁出去了,今天非要和这个该死的形式主义者刚一刚。 她把麻袋寄存在一家服装店,拉起赵风眠的胳膊道:「跟我走!」 赵风眠勐然被拉走,怎么挣都挣脱不开,云遥拉着他上了一辆马车,一路驶到京都的城中村。 道路从平坦变得颠簸,赵风眠被颠得浑身疼,马车终于停下了。 云遥掀开帷幔道:「下来吧。」 赵风眠扶着斗笠下来,见到眼前的景象,一下子顿住。 云遥道:「我给你看看大绍最繁华的城市绝大部分人的现状。」 只见此处是一望无际的落魄村庄,绝大部分是草房,草房中零零星星有几个土房,大概十几里之中,才能勉强有一个像样的砖房。
第140页 不远处一个妇女正拉着孩子挖草根吃,母子俩都瘦得皮包骨,皮肤皲裂,手冻得通红。 云遥看着她们身上脏兮兮带着阴沉颜色补丁的衣服,询问道:「你看啊,她们不穿丧服,她们不感恩,你不上去指责她们吗?」 赵风眠脸色苍白,红了眼眶,居然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这怕是突破他对人类贫穷想像力的下限了。 云遥觉得没够,又拉着木然的赵风眠,找到一家地主户。 这地主家就是漂亮,宽大的四合院,砖墙砾瓦的,在一众茅草房里显得尤为突兀。 云遥也不管合不合规矩,直接爬上院墙,躲到隐秘处,朝赵风眠伸手:「上来。」 赵风眠鬼使神差地把手给她,便被云遥一把拉上去,胳膊险些脱臼。 云遥原本是想让赵风眠看看被地主买来的小妾有多稚嫩,没想到现在这场景比她想的刺激。 只见这透骨寒意的冬末春初,一个肥头大耳,满口黄牙的老地主,居然扯着一个小丫头片子来到院子里,欲对她行不轨之事。 光天化日的,他把小丫头推到摇椅上,胡乱地扯着小丫头的衣服。 小丫头一边阻拦,一边哭喊着:「不要,不要。」 老地主当即给了她一巴掌,啪得一声脆响,小姑娘肿了半边脸。 老地主道:「我花了五十铜板把你娶回来的,你得把我伺候好了!」 云遥发觉旁边的赵风眠抖得厉害,差点蹭掉一块瓦片。 她赶忙把瓦片挪到一边,面无波澜地继续看着院子里。 那小丫头清瘦的脸颊顿时左右大小不一,她不敢再有动作,只是一个劲地抽泣,根本控制不住。 老地主满意了,他笑得一脸淫邪,眼看就要扯开小姑娘的衣领,忽然哐当一声,赵风眠跳下去了。 他的斗笠摔到一旁,顾不得浑身疼痛,慌忙道:「住手!」 第115章 晕倒 老地主被突然出现的赵风眠吓了一跳,慌忙喊道:「快把他抓起来!」 几个精壮的家僕走上前,已经把手伸向赵风眠。 云遥轻盈地跳下去,屈膝缓冲,稳稳落地。 她道:「打扰了,我们是这小丫头的家人,我们不准备把她嫁了。」 说着她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老地主。 老地主缓过神来,才发现闯进家里这两人穿得讲究,气质卓然,不似一般人。 不过那又能怎样,他们这是私闯民宅! 老地主不缺这一两银子,他吐出一口浊气道:「我已经把她抬回来了,那有现在说不嫁的道理?」 云遥呵呵道:「上户籍了吗?有公正人吗?你看这小姑娘愿意吗?」 老地主被怼的哑口无言,他气恼道:「把这两个人赶出去!」 家僕们又要动手,老地主淫邪的眼在两人间流转,他舔了舔肥厚的嘴唇道:「等等,把他们绑起来送我房间。」 云遥无语,不明白这人哪来的胆子,她二话不说挥起拳头,剎那间,院子里想起阵阵哀嚎。 女眷们躲在屋内瑟瑟发抖,云遥看了眼鼻青脸肿的老地主,拉着小姑娘往外走。 老地主掉了几颗牙,一边漏风一边道:「小花,你要是赶走,我明天就把你爹娘打死。」 小花害怕地抽出手,站在地上掉眼泪,抽抽巴巴地说:「我不走。」 赵风眠捡起一旁的斗笠,他衣服粘上不少灰尘,头髮也散落下来,看着有几分狼狈。 他见老地主威胁小丫头,走上前说道:「你这般行径,我会报官的。」 「官?」老地主起都起不来,却还恶狠狠道:「在这十里八乡,我就是官。官可不会给他们吃的,我会。」 赵风眠闻言心凉了半截,仿佛血液倒流般苍白如纸。 云遥勐踹了老地主一脚,这一脚下去,老地主连着转了好几圈,撞到墙才算停住。 她又照着老地主的肚子踩了踩,差点踩得老地主口吐酸水,才说:「放心,你家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我,小花我带走了,我会时不时过来看看,要是发现小花家人出了问题,我就把你架到火堆上,烤的滋滋冒油。」 老地主不寒而慄,看了看院子里奇形怪状倒下的家僕,连忙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云遥不再理他,拉着小花离开了。 她没有等赵风眠的意思,但没过一会儿,赵风眠自己跟上来了。 云遥也不理他,低头问小花:「知道家在哪吗?我带你回去。」 小花看着才十一二岁,她一个劲的哭,也不说话,时不时看看老地主家,像是在纠结这么走了到底对不对。 云遥思索道:「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说,我会帮忙到底的。」 小花看了看牵着她的漂亮姐姐,多了几分安全感,指着一个方向道:「我家在那边。」 云遥跟着小花来到她家,才发现她家破烂的不成样子,连茅草屋都算不上,顶多算是茅草洞。 一个面黄肌瘦,看着病入膏肓的男人躺在铺着破旧布料的木板上,旁边一个女人正在给男人擦脸。 女人听到声音,回头见有人牵着小花回来,一把冲上前抱住小花,连哭带吼的,看上去有无限的不舍。 躺着的男人也勐劲儿转头,嘴里发出一阵呜呜啊啊的声音,想去够他的女儿,又够不着。
第141页 小花哭着说:「爹,娘,我不想给地主做妾...」 「不去了不去了,」女人说:「娘后悔了,咱们一家就是饿死,也不去求那地主了。」 云遥看明白情况,嘆了口气,掏出些银钱道:「拿着这些钱,够你们一家买房,看病,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女人有些怔楞地看着面前天仙似的人儿,接过钱袋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不少金叶子。 她哆哆嗦嗦没拿稳,撒了一地道:「恩人,这太多了,我们还不起。」 「不用还,」云遥道:「我今天就是大老远跑来送钱的,收着就是了。」 说着她又上下看了一眼赵风眠,眼底带着无限的嘲讽。 母女俩收了钱,一个劲给云遥磕响头,云遥劝阻不住,连忙离开,再不走,没得把母女俩都磕傻了。 赵风眠还跟在云遥身后,不过摔了一下,便一只手磕的青紫,划破了口子,娇贵得很。 云遥嘆了口气,买了一批煤,一批米,拉到最近的府衙。 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早知道百姓过得苦,但没看见可以当没有,既然都主动来了,还是要帮一把的。 当地府尹看起来过得也不咋地,干干巴巴一老头,没准还被老地主打压着呢。 云遥指着后排一马车一马车的煤炭和米道:「把这些发放给周围几个城中村的百姓,做得到吧?」 府尹没想到这边远地方居然来了个大善人,他激动得不行,一个劲点头答应,说道:「没问题,没问题。」 云遥照例威胁到:「别让我发现你私吞,要是有人阻拦,报他的名字就行了。」 云遥指向赵风眠。 府尹看着谪仙般的男子道:「这位是...」 赵风眠跟个哑巴一样,不知道沉浸在哪个世界里去了,云遥只好道:「这是新上任的天师。」 府尹当场傻眼,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道:「天师大人仁慈啊,小人替十里八乡的乡亲们谢过天师大人。」 这干干巴巴的老头,居然开始掉眼泪,稀里哗啦甩了一地。 人果然是水做的。 莫名其妙忙活了一天,离了府衙已是黄昏,气温来了个大变脸,晌午还暖洋洋的,现在能把人冻死。 云遥雇辆马车,见赵风眠呆愣愣站在旁边,烦躁道:「上来啊,难不成你等我求你呢?」 赵风眠有一瞬间闪身,他慌忙上了马车,因为受了伤,脸色更白了,墨发狼狈地散落一旁,完全没了风光霁月的模样。 马车颠簸得厉害,赵风眠不小心摔倒,袖子无意间挪上去,云遥才发现他整条胳膊都摔得青紫,整条胳膊都肿胀得吓人。 是哦,寻常人从三四米高的地方掉下去,可能是得有这个效果。 赵风眠慌忙整理衣服,死死握着马车框,防止自己再摔倒。 云遥一点不心疼他,一路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当破败逐渐变得繁花,她知道她快到市街了。 云遥去服装店扛回寄存的一麻袋玩具,发现服装店已经关门了,麻袋被放在门口,上面写着:「唯有云二小姐与狗可拿。」 云遥:... 这店家怎么回事,知道的是怕别人乱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骂她呢。 云遥又上了马车,报了自家地址,然后闭眼小憩了。 到了自家宅院,车夫吆喝一声,云遥闻声醒来,跳下马车,扛着麻袋下去了。 走之前,她眼角扫到赵风眠,发现他好像晕倒了。 「姑娘,」车夫唤道:「车里公子送到哪啊?」 云遥想也不想道:「丢下去,我只付我的车钱,他只是顺带的。」 「啊?」车夫一愣,看了眼马车里的赵风眠,担忧道:「可是他好像病的很重,不会出事吧?」 不至于吧,云遥心里嘟囔一句,还是上前看一眼,才发现赵风眠烫得吓人。 肉眼可见的烫,四周冒着蒸汽呢。 「快快快,」云遥焦急道:「把他扛到我家,我给他拿药。」 可不能让他死在这,烧傻了也不行,她可不想惹上这个大麻烦。 第116章 识别 赵风眠被搬到之前窦燕堂住的西偏房,云遥去药箱子里翻药,窦燕堂在每瓶药上都做了标记,云遥找到退烧药并不难。 黑蛋很快窜到云遥旁边,郁安和小阿擎听到声响也赶过来,就见云遥正捏开赵风眠的下颌给他餵药。 等云遥松开,赵风眠的下颌赫然出现两道明显的痕迹。 小阿擎捂住嘴,夸张地说:「姐姐好残暴。」 云遥一愣,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手放到小阿擎脸上比量比量,居然把小阿擎吓跑了。 小阿擎边跑边喊:「保护下巴!保护下巴!」 云遥:... 她微微嘆气,准备去请个大夫,给赵风眠看看摔伤,抬头却发现相公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双眸小觑,目光带着审视,见云遥看向他,遂又凑近了一点问:「怎么回事?」 云遥摸摸脑袋,笑得一脸傻气,把今天的事情详细告诉郁安。 郁安怔楞片刻,说道:「总的来说是做了一件好事。」 「是吧。」云遥邀功似的在郁安脸上亲了一口,道:「他身上摔伤挺严重的,我去请个大夫。」 郁安拦住她道:「我去吧,锅里热了菜,你快去吃。」
第142页 一听到饭,云遥肚子立马叫了,她给郁安一个感动的拥抱,便跑去厨房干饭。 不多时,郁安请了大夫回来,云遥瞥见他们直接去了西偏房,也没在意,吃完饭便去灶房洗完。 时间已经很晚了,云遥悄悄把一麻袋玩具扛到小阿擎门口。 他已经睡了,云遥没有打扰他,准备明早再说。 夜里,云遥听见窗外细细索索的声音,她随意套上外衫出门查看,发现是赵风眠站在院子里。 醒的还挺快。 他一条手背被纱布层层缠绕,用硬物固定着挂在胸前。 要不是这煞风景的伤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像玲珑缥缈的月下仙君。 赵风眠别开脸,不看云遥这副不规整的模样,红着脸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 云遥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穿得挺严实的啊,里里外外哪也没露,就是外衫歪了点,头髮乱了点,也没什么不合规矩的。 难不成她以后夜里尿尿还得先梳妆一番? 云遥无语道:「这里是我家,以我舒服为先。既然你醒了,天一亮就走吧,走之前把请大夫的钱给一下。」 说完她在寒风中瑟缩了一下,也不等赵风眠回应就往正屋里钻,「一不留神」就进了郁安房间。 两分钟后,随着一声铿锵有力的「你给我出去!」,云遥灰熘熘地滚出来,跑回自己房间。 赵风眠有些怔楞地站在院子里,听到堂屋的阵阵响动,没由来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好像也不是以她舒服为先。 隔天日出之时,赵风眠便离开了。是天师殿的弟子算出他的位置,刻意过来接他。 他们还在宅门外聊了一会儿,大体是询问赵风眠的情况,叽叽喳喳好一会儿才离开。 云遥一边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一边痛恨自己的听觉,最终还是被吵得清醒,穿上衣服出来洗漱了。 她这边煮着面条,那边听到「哇!」的一声,是小阿擎醒来,看到门口的一麻袋玩具。 他冲进来抱住云遥道:「姐姐,那些玩具是给我的吗?」 「是的,」云遥道:「因为你之前的东西都被砸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补偿你,就买了很多东西,看你会不会喜欢。」 小阿擎还没梳头,头髮炸炸的贴在云遥腿上,奶声奶气地说:「喜欢,但是我不需要补偿的,因为姐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那些东西没了就没了。」 云遥感动地揉揉他炸起的碎发,心里暖洋洋的。 今天饭后,见小阿擎拿出他的新小号弓箭玩,云遥困惑地问:「今天不用去蒙学吗?」 「不用去,」还在慢条斯理吃面的郁安放下筷子道:「今天是祭祀大典,文武百官都要去神庙祈福,保佑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蒙学和国子监的夫子也会去,所以我们今天不用上学。」 云遥点点头,忽而道:「那我还用去训练吗?」 「你说呢?」池星也从天而降,明明伤还没好呢,动作却挺帅的。 云遥瘪瘪嘴,想起自己昨天也没去,几口将面条索如口中,给郁安一个葱花加蛋味儿的吻,和池星也离开了。 庆阳候被小厮抬着去祭祀大典,路途遥远,林晴岚因为担心他的腿伤,扮成侍卫跟过去了。 不愧是师娘,女中豪杰。 这般想着,云遥被四个暗卫指导着练习轻功,虽然暗卫不是教学的料子,但云遥是学习的料子,她只花一炷香的时间便飞上侯府的参天大树。 这视野一开阔,云遥就看到了远处的祭典队伍。 队伍很长,但云遥一打眼就看到一身锦服,并排坐在轿子上的庆阳候和云相。 那轿子不似马车,三面不封闭,云遥看到两人好像在说话,不一会儿,庆阳候居然想上手揍云相。 一个胸肌和臀大肌异常发达的侍卫拽住庆阳候,还给他一个大逼斗。 云遥:... 池星也见云遥半天不下来,问道:「你在看什么?」 「看祭典的队伍。」云遥边说着,还忍不住憋笑。 池星也困惑地飞上去,眺望良久道:「我看不见啊,你再指指。」 「就那儿,」云遥指道:「那个软甲被撑出轮廓的侍卫应该就是师娘了。」 池星也表情扭曲极了,由感而发道:「你是怪物吧,这都能看见。」 云遥不理他,因为她察觉有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这边,起初以为是错觉,毕竟底下几个暗卫也都看着她呢,但后发现越来越明显,那目光还带着犀利的审视。 云遥循着目光望过去,和在绍皇附近穿梭的男子来了个激情对视。 那男子五官硬朗,一双锋利的眉毛又黑又直,他手持长枪,正目光核善地盯着云遥。 不用想,这人就是单群时。 眼神这么吓人,难不成是认出她了? 不能吧,距离她和天凤天赐进宫已经过去挺久了... 这边她还抱着侥倖心理,那边单群时忽而一个蓄力,手中长枪直直射出,带着破空之势,直逼云遥的心脏。 第117章 处世之道 这枪简直是飞弹般的速度,核弹般的力道,十几公里的距离,眨眼间便冲到云遥跟前。 它所过之处,怕是连空间都要扭曲,不知卷死了多少飞鸟。
第143页 池星也反应极快,他拉住云遥就要往下跳,却被云遥一把拍开。 只听她大吼一声,在千钧一髮之际微微侧身,双手硬生生抓住枪身,被它强大的冲击力带着向后倒退腾空。 迎着耳边唿啸的风声,云遥勐劲儿将枪尖插入地面,又被它掀开几十米的石砖,才堪堪停住。 再往后不到一尺,就是坚硬的墙面。 「你搞什么名堂?」池星也差点心脏骤停,质问中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惊慌。 云遥擦了擦嘴角渗出的鲜血道:「还用问吗?当然是展示一下训练成果了!」 说着她以一名标枪选手的姿势,如劲风般勐向前沖,一路沖向房顶,在整齐的瓦砖间边跑边瞄准。 她清澈的眼眸带着凛冽之势,瞳孔微微收缩,仿佛只倒映着单群时一个人的身影。 顷刻间,她停下脚步,身体微微后仰,勐地将呜鸣的锦枪投射出去。 身后几个暗卫露出敬佩的目光,谁知下一秒,云遥因为用力过勐,直接向前栽倒,摔了个狗吃屎。 众人:... 祭典队伍里,贺川见单群时莫名其妙朝远处射枪,冲上前破口大骂。 当然,因为场合问题,所以变成了咬牙切齿的小声叨叨:「这里又不是皇宫,你胡乱射枪,万一射到人群怎么办?」 再说了,这大老远的,谁乐意给他捡枪? 单群时并不解释,他冷哼一声,继续在暗处穿梭。 贺川暴脾气又要上来了,他正要给单群时一脚,忽而发现有东西射过来,力道还不轻。 单群时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诧异一瞬,向前一个飞跃,单手接住枪身,却不料过于自信,竟不能和这力道对抗,右臂生生脱臼了。 他有些狼狈地站定,右臂向下一锤,咔嚓一声,又接回来了。 贺川刚好的下巴差点又被惊掉,他指着单群时道:「你居然丢出个迴旋枪!」 单群时像看傻子一样看了贺川一眼,他一言不发,眯眼看向庆阳候府的方向,冷哼一声,又去保护陛下了。 贺川回到队伍,沧桑地摇头,十步能嘆八个气。 禁卫军都督忍不住好奇,询问道:「贺大人,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贺川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就是忍不住感慨后生可畏啊。」 都督笑道:「贺大人说笑了,连你这样的高手都感慨后生可畏,我们这些当差的可怎么活。」 贺川抓了把鬍子,也没在接话茬,开始思索自己的退休生活了。 然而看到丢枪这一幕的不只贺川,还有贺川后面队伍里的一众人员。 池应飞若有所思地盯着家的方向,几秒之后,发出槓铃般的大笑。 不少人古怪地看他一眼,因他地位高,又赶忙转回去,收回目光。 云夕微微蹙眉,对侍卫说道:「稍微往边上靠靠,本相不想和猴子挨太近。」 侍卫们闻言冷汗直流,心惊胆战地往边上靠。 出乎意料的是,池应飞并没有生气,反而好心情地反讽道:「咱往云相那边凑凑,给怕冷的早产儿送点温暖。」 林晴岚没想到相公几时脸皮这么厚了,就见侍卫们听话地抬着池应飞往云相那边挪,就快和云相的侍卫贴上了。 云夕冷脸道:「庆阳候说话可要注意点,要是把我这个病秧子气晕了,祭祀大典可进行不了。」 池应飞没想到云夕来这一招,跟那后宫里的娘们似的,可惜他还真就应付不了这招。 他磨了下腮帮子,也不再怼云夕,依然好心情道:「你知道刚才那枪是谁扔回来的吗?」 云夕根本不理他,悠然地闭眼小憩。 池应飞也不恼,反而炫耀地说:「是我徒弟。」 云夕也没动,不知是惊讶还是不惊讶,反正还是那副淡然模样,有些病弱地靠在后面。 池应飞又道:「你知道我徒弟是谁吗?」 他卖关子卖得勤,然云夕依旧不给他一个眼神,怀里抱着个暖手炉,躺得像一幅画。 池应飞小声说:「是你的二女儿啊。」 云夕握着暖手炉的手忽而顿住,他看着池应飞,眼里出现了一丝凝重。 枪是云遥抛回来的,也就证明单群时对准的就是她。 池应飞显然丝毫没有后怕,他挑衅地说:「你女儿好像和我这个师傅更亲近,这真是太可惜了,要是我有这样的女儿,肯定不会让她在乡下受苦。」 要是云遥听到这话,肯定会说:「你只会让我在府里接受魔鬼训练。」 云夕盯着他道:「别让她暴露。」 池应飞一愣,冷哼道:「笑话,有本候在,谁还动得了我的宝贝徒儿不成。」 云夕沉默半晌,一直盯着池应飞,待那双清冷的眼盯的池应飞发毛,才道:「你别太自负了,信不信本相一本奏摺,就能让你提前滚回边关,届时你要如何护她?」 池应飞忽然冷脸,沉声道:「躲躲藏藏,是你的处世之道,但不是我的,我会把她教成绍国最大的强者,届时,就算是名扬天下,她也无所畏惧。」 云夕只觉得跟这个一根筋说话出奇的累,他不再言语,再次闭目小憩,却在暗自思索着对策。 半晌,他们到了目的地,进行了一系列繁杂冗长的仪式。 一直到午夜时分,云夕才回到相府。
第144页 他险些昏睡过去,在天青和天一的侍候下换上常服,嚼过齿木后,他没有休息,而是叫来天赐道:「把府里知道震天锤去向的人都杀了。」 天赐一愣,不明此举何意,不确定地问:「神医算吗?」 「不算,」云夕道:「他会护着云遥。」 天赐这才知道相爷是在保护二小姐,他领命退下,悄悄处理了府上所有可能看见震天锤的丫鬟,婆子,小厮,侍卫,将他们连夜丢到乱葬岗。 月黑风高,悄无声息。 隔天,云湘要去宫里给绍茵茵解闷,很有可能撞见太子,她找了一圈,却发现以往重要场合给她打扮的康婆婆不见了。 第118章 会元 云湘第一直觉就是康婆婆又被派到云遥那边,侍候她一个庶出小姐。 她心里一阵不平衡,那庶女都嫁人了,于情于理不该和相府产生这么多联繫才是,况且康婆婆可是宫里出来的,那个乡下丫头哪里配。 她已经忍了多次,这次终于决定找父亲讨要个说法。 素云和碧月跟在后面,见自家小姐朝书房走去,连忙拦住她。 云湘问道:「你们为何拦住我?」 素云小心地说:「小姐,府里教养婆婆也不止康婆婆一个,而且,我和碧月也是懂这些衣着讲究的。」 云湘眉头微蹙,面露不悦。 这些事她不懂得吗?她不过是看不惯父亲过于偏颇云遥罢了。 碧月比较会看人颜色,见小姐这副神态,就知道小姐不愿放弃。 她只好凑近些,小声说:「小姐,我们怀疑康婆婆是死了。」 云湘一愣,下意识看向清秋院,心道难不成康婆婆被抓去试药了吗?那窦燕堂也属实太大胆了。 碧月谨慎地看向四周,紧贴着云湘道:「不光康婆婆,今天府里一下子少了好些人呢。」 她们下人有自己的小圈子,就像不同的阶级注意着不同的事,府里少了哪些熟面孔,下人们一下就能知道。 「小姐,」素云道:「除了康婆婆和牡丹百合她们,府里还一下子少了许多小厮侍卫。」 「以往路过咱们院子后面的侍卫,换了不少人。」 就连每日会与她打招唿的岳阳辉,都消失不见了。 素云脸色一阵惨白,她暗暗秀了荷包,准备找机会送给他,如今这个机会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碧月拉着小姐道:「小姐,咱们快回去吧,保不齐是他们犯了错,被相爷悄悄处理了,咱们就别过问了。」 「走吧。」云湘道:「此事日后莫要再提了。」 云湘心不在焉地回了沁雪院,由两个丫鬟梳妆打扮。 另一边,庆阳候府。 暗卫在云遥双腿绑上厚重的沙袋,给云遥加大训练难度。 不知为何,庆阳候自打昨日去了祭祀大典,回来对云遥更严格了,饶是天赋极佳的她,也吃了不少苦头。 于是她每天精神百倍地来到庆阳候府,晚上又疲惫不堪的回去。 即便如此,她也要拉上郁安復健,确保郁安每天都在肌肉恢復,她才能安心睡觉。 大概过了七八天,会试出成绩了。 郁安是会元。 据说第二和第三分别是云还和梁顾之。 郁安已经厉害到让云遥有些习惯了,但实际上这是很惊人的,因为即便是如此重视科考的绍国,考上秀才的也只有不到百分之一。 云遥高兴地手舞足蹈,待郁安一回来就一把冲上去抱住他,却被他手里的黑盒子硌了一下。 「这是什么?」云遥疑惑道。 郁安看着刚训练完热气腾腾的云遥道:「陛下的文书和我的官服。」 「哦莫!」云遥激动道:「你要做官了?」 郁安微微摇头道:「我只是被分配到工部左侍郎手下做事,还算不得官。」 云遥笑道:「那也很厉害了。」 小阿擎从郁安身后冒出来道:「我以后肯定比姐夫更厉害。」 说完,他的小肚子发出一阵叫声。 云遥捏捏他的小脸道:「先吃饱才能变厉害,我们去吃饭吧。」 自从云遥训练,他们每顿饭都是在庆阳候府吃的。 因为云遥已经死来死去了,要是训练完还不能吃上一顿热乎饭,那真是人生一大悲啊。 庆阳候一家也知道郁安考了会元,虽然他以前考过一次,但他们依旧要给他庆祝。 林晴岚道:「为了纪念如此重要的一天,我给大家高歌一曲吧。」 「不好!」池星也惊唿:「大家快出去!」 一众人被池星也赶到门外呆站着,只余腿脚不便的庆阳候艰难地挪动轮椅。 林晴岚傻眼,拉住庆阳候道:「你也不爱听吗?」 庆阳候虎躯一震,假笑道:「爱听,他们都不懂欣赏,夫人只管唱就是了。」 下一秒,一阵震天撼地的鬼哭狼嚎从府里传来,把门外的众人惊出一身寒毛。 那声音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说是地狱流行音乐也不为过。 云遥堵住耳朵,努力盖过林晴岚的歌声:「在这里也能听到啊。」 「我知道,」池星也道:「这不是重点。」 云遥凑近点问:「你说啥?」 池星也两手弯曲在嘴前,大声道:「我说,我们站在府外,是为了让别人知道我娘没有被家暴。」
第145页 云遥顿时瞠目结舌,差点没被唾沫呛过去。 一刻钟后,里面的歌声终于停下,几人头晕眼花地回去,见轮椅上的庆阳候已经口吐白沫了。 云遥抹了把脸,下意识问道:「南越缕缕战败,师娘应该功不可没吧?」 「嗯,」池星也虚弱地说:「你知道就好,以后千万别在我娘面前提唱歌的事。」 林晴岚:... 经过这美好的一夜后,隔天,郁安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官服出来了。 云遥给他戴上发冠,笑意盈盈的目送他离开。 她很想送郁安去的,但是训练不能迟到,否则庆阳候会气到站起来。 云遥暗嘆一口气,几下飞跃到庆阳候府。 那边郁安到了工部,就引起一阵骚动。 都听闻今年的会元是个和齐宣小侯爷很像的瘸子,但这也太像了些。 郁安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穿过长长的走廊到沈无诟跟前报导。 沈无诟正悠哉地靠在软椅上喝茶,余光瞥见郁安来了,他假装没看见,假模假样地翻看着文书。 他长得尖嘴猴腮,他的脸很长,又在下巴处向右边弯,配上那一脸褶子,活像个蔫吧的茄子。 大概过了两刻钟,郁安的腿已经开始酸痛,他才敷衍地招唿一声,表情尽显嘲讽和挑衅。 会元又怎样,还不是得被他这个没读过书的差遣。 没错,当年先帝在时,官场不像现在这样严苛,沈无诟大字不识几个,花重金买下工部左侍郎这个官职。 即便后来官场大力整治,陛下也不记得他这号人物,周围人碍于他和御史大夫沾点亲戚,也都不敢告发他。 居然让他做了几十年的官。 第119章 捧 沈无诟随意指着对面房间对郁安道:「你今天的工作就是把那里的文献整理好。」 周围人倒抽一口凉气,为郁安捏了把汗。 对面房间都是些几十年前或者上百年前的无用文献,乱糟糟堆在那里,别说一天了,给他们半个月也收拾不完。 沈无诟明显就是在刁难他。 郁安神色未变,面无表情地应下,转身离开了。 如此沈无诟看他更不顺眼,别人来都知道奉承他两句,这臭小子一个好脸色都不给,一点规矩都不懂。 果然,傍晚时分,别人都下班了,只余下郁安一人整理文献到深夜。 等郁安到家时,院子里已是一片安静,只有黑蛋听到声响,瞪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给他引路。 郁安路过堂屋,听到一阵绵长的唿吸声,凑过去一看,是云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眼底露出一丝心疼和无奈,轻轻拍醒云遥,柔声道:「我回来了,你快回屋睡吧。」 云遥迷迷煳煳醒来,点燃油灯道:「你怎么第一天就加班啊,好辛苦。」 郁安看到云遥脸上被压出来的印子,轻笑道:「过段时间就好了,以后不用等我。」 云遥唔了一声,觉得老这么等相公也可能会给他施加压力,于是道:「那你回来了一定要把我叫醒,我给你下碗面吃。」 「好。」郁安点头答应。 云遥满意了,怕太晚不好消化,给郁安下了碗清淡的面条,热气腾腾的,驱散了郁安身上的凉意。 隔天,工部众人看到整整齐齐,有序摆好的文献,一整个目瞪口呆。 京都毕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整个工部大楼,除了工部尚书的房间,其他办公房间都是多人的。 于是今天的热门话题就是郁安惊人的工作效率。 沈无诟本来想趁此机会给郁安一个下马威,没料到他真的能做好,于是变本加厉,给郁安指派了更多没用的活。 郁安依旧面上毫无波澜,一双清澈的眸子好似明镜,照着沈无诟的小人心思。 沈无诟感觉自己在这个新会元面前好像小丑,为了找回场子,他就像吃了枪药一样,逮谁骂谁。 其实这工部像郁安一样穿着黑官服的人还真不少,都是往届的国子监生,一直被沈无诟打压着,转不了正。 凡是被安排在沈无诟手下,被提拔的不一定是有本事的,但一定是会奉承的。 像他们这些木讷的寒门弟子,又没有一走了之的条件,只能年復一年熬在这里。 来工部一个月,沈无诟甚至找不到没用的活给郁安干了,这小子就像个傻的,让干啥干啥,完全没脾气。 沈无诟觉得无趣,渐渐懒得对付他了,开始把手底下的小活交给郁安干。 明明没人教过郁安,他却像工部的老骨干一样,真的什么都会。 实际上郁安一个月的闲活不是白干的,那些表面上没用的文献,记录的都是百年来绍国各地的水利、土力工程和各种遇到的地里地势问题。 郁安把它们都看了一遍,涨了很多知识。 众人除了佩服,更多的是在这一个月的相处中,对郁安产生不喜。 他总是冷着一张脸,目无尊卑,和谁也不交好。 这天,工部尚书吴或北遇到一个棘手的问题,此时右侍郎杨庆安南下抗洪,他只好把问题抛给沈无诟。 沈无诟根本不识字,他直接把文书抛给他的得力干将,让他们像以往一样替他工作。 然而众人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解决之法,最终把吕识程推了出去。
第146页 吕识程小心翼翼地说:「沈大人,小的们无能,这个事情实在太棘手,我们...找不到解决之法。」 沈无诟还在笑呵呵地看小人书,闻言一把将茶泼到吕识程身上,吼道:「我要你们这群饭桶何用?」 吕识程一个哆嗦,点头哈腰地赔不是,半点人的尊严都没有。 沈无诟刻意站出来踹他一脚,把吕识程踹到地上踩来踩去,才满意地拍拍墨绿的衣摆。 他道:「其他人呢?过来看看这个文书。」 众人哪敢上前,都低着有,互相瞅着别人,盼着有人赶紧过去。 郁安道:「我看看。」 他接过文书,略看一眼,便将它放桌上铺开,提起毛笔轻轻蘸墨,在上面画出一条条似河流般的线条。 众人小心翼翼凑上去,各个忍不住感嘆: 妙啊。 太妙了。 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闪开,」沈无诟赶走众人,问道:「你这画的是什么?」 郁安指着复杂的堤坝工图道:「此处地势低,水势兇勐,堤坝根本挡不住,与其思考如何加固河堤,不如砍几棵树,挖开新的河道,将这水引流,百姓就不会受灾了。」 「原来如此,」沈无诟道:「这就是堵不如疏啊。」 郁安古井无波道:「没错,大人睿智,这种问题只要大人想,不用学就能解决。」 其他人傻眼,面面相觑,确认没有听错。 谁说新会元不会奉承的,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还谁有? 沈无诟果然很受用,连连叫好,让人把文书拿给工部尚书吴或北了。 其实这问题并不难想,只是别人都怕担责任,担心改了河道后遇到其他问题,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郁安敛眸,好看的眉眼异常镇定,继续干他的小活去了。 他得尽快站上去,成为值得云遥托福的男人。 最终这个问题解决得非常好,省了一大笔费用,绍皇下令让吴或北觐见,当面夸了他一番。 吴或北道:「这都是左侍郎沈无诟的功劳,臣不过是规矩办事罢了。」 绍皇笑着点头,一边满意吴或北的谦虚,一边满意沈无诟的能力,叫人给沈无诟赏了不少东西。 沈无诟乐开了花,逢人就说自己有多厉害,把郁安给他的讲解全转化成自己的话,半点不题郁安的功劳。 以往吴或北遇到棘手问题,大多会与众人商议多日,如今因了沈无诟这件事,他总会先让沈无诟看看,确定他是否有解决之法。 第120章 兴州之行 这日,吴或北又命人送来一份文书,文书中还夹着一张图纸。 沈无诟看都没看,习惯性把文书丢给郁安。 郁安接过,垂眸看了看,又淡然地在上面添了几笔。 沈无诟见郁安画的这样快,不耐道:「这就完事了?吴或北莫不是把老子当打杂的了,什么简单东西都抛给我。」 郁安道:「或许吴大人是想提拔您,不如再静等等,这种杂事交给我处理就好了。」 沈无诟拍拍郁安的背嵴道:「还以为你是个不懂事的,原来是个面瘫,放心吧,跟我混,少不了你的好处。」 郁安敛眸道:「谢大人。」 众人闻言心里一阵焦急,又好奇郁安干了什么,于是又把吕识程推了出去。 吕识程尴尬又狗腿地笑道:「我帮大人送过去。」 「去吧。」沈无诟随意摆摆手道。 吕识程小心看向文书和图纸,又被惊地定在原地。 郁安居然如此果断地将垂直式的挡土墙改成了扶壁式。 扶壁式挡土墙的确更省材料,也更稳固,但可观的优势背后是巨大的计算量以及敢做大改变的勇气,稍有不慎就会适得其反。 这个新会元的本事,或许的确已经超过吴或北了。 沈无诟见吕识程呆站在那里,吼道:「看什么呢?多画几个三角形有什么可看的,白在工部干了几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吕识程一个哆嗦,连忙捧着文书和图纸出去了。 明眼人都看到了,郁安独得了沈无诟的赏识,却无一人敢给郁安使绊子。 因为他们就是靠奉承上来的,好多地方都不懂,若是郁安不出面,他们怕是不会好过。 这天傍晚,郁安映着温和的黄昏到庆阳候府吃完饭。 云遥擦了擦汗,有些难过地抚向郁安眼下的阴影。 相公太辛苦了,拿着微薄的俸禄,做着过量的工作,回来还要完成国子监的课业。 没错,虽然会试前三的贡生已经开始实习,但本质上还没有参加殿试,还是国子监的监生。 高名次的后面是更大的辛苦。 郁安握住云遥的手,柔声道:「我们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好。」云遥心疼地点头。 饭桌上,云遥视线就没离开过郁安,一个劲给他夹菜。 整顿饭下来,郁安几乎没动过筷子。 池星也木然地吃着饭,有种想把这两人踹飞的冲动。 饭后休息半个时辰,云遥又开始训练了。 她的轻功已经达到顶端的水平,但庆阳候还觉得不够,他认为就算云遥成了大陆第一,也要落第二一大截才行。 此时庆阳候的腿伤已经好了,他一身放肆的红衣,站起来快有两米高,气势大开的时候,能让除林晴岚以外的所有人难以唿吸。
第147页 他把一捆麻绳递给云遥道:「把这个一端系在腰上,然后跳到树枝上。」 他说的树,一般都指庆阳候府里一棵比府宅年龄还大的老树。这棵老树的树枝已经和普通树的树干一样粗了。 云遥听话地把腰肢绑紧,轻盈一跃,在老树上站定。 庆阳候道:「坚持住了,掉下来就重新练,直到你能站稳为止。」 云遥不明所以,就见半月跳上来,抓住麻绳另一端,盪在空中。 因为绳结在云遥后背,她立刻感受到后面一股不平衡的拉力。 云遥稳住身形,握紧拳头,小身板站得笔直。 不一会儿,宿月也跳上来,给云遥增加一倍的重量。 这些个暗卫,别看长得不胖,个个一身腱子肉,单拎出来至少五六钧重,把云遥勒得死死的。 她已经有些站不稳,稍稍前倾让自己轻松一点。 庆阳候一鞭子抽到云遥腿上,啪的一声,喊道:「站直了,不许借力。」 云遥只好又慢慢站直,感受着身后的拉扯。 见她站稳,又跳上来一个行月,云遥惊唿一声,差点向后栽倒。 她堪堪稳住身形,腹部用力,防止麻绳把她的腰勒断。 贺月有些同情地看了眼云遥,也跟着跳上来。 这一下子,云遥双脚往后搓了一点,吓得她咬紧牙关,隐藏在鞋袜里的脚趾死死勾着。 她被勒得脸色发白,感觉上半身和下半身都不是公用一套血液了。 奶奶的,上辈子负重跑都没这么夸张,这简直就像地狱里伸出一只魔爪,扼住她命运的小蛮腰,死命往下拽。 大概站定一刻钟,庆阳候才放过她,让四个暗卫松开麻绳。 云遥的唿吸终于顺畅,她低头一看,这可怜的古树枝都有了裂痕。 庆阳候满意地点头,说道:「今天就练到这里,明天翻倍。」 云遥当场石化,整个人都不好了。 接下来的每一天,云遥和郁安,这对小夫妻,都各自去了自己的修罗场。 又过了半月,雨丝风片,春山如笑,柳絮纷飞,花开鸟鸣,是生机勃勃的春天啦。 工部,右侍郎杨庆安刚回来,兴州又出了大问题,陛下有命,必须派人过去。 此次问题重大,吴或北思索再三,决定带着沈无诟一同前往,让杨庆安留下来处理事物。 杨庆安知道沈无诟啥也不是,但尚书的命令他也不能反驳,只当是沈无诟过去看看风景吧。 那厢,沈无诟喜滋滋地正了正发冠,真的以为吴或北是单纯的想提拔他。 只要他去兴州走一趟,回来就可以去陛下面前领赏了。 人逢好事精神爽,他笑着对郁安道:「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郁安微微摇头,平静地说:「我还有国子监的课业,不能离开京都。」 「那真是可惜了。」沈无诟道:「既然如此,就吕识程和何琼跟我去吧。」 吕识程一个哆嗦,瞅瞅郁安道:「郁小兄弟都是会元了,哪里需要做课业,此行离不开你啊。」 郁安谦虚道:「前辈说笑了,我不过是给沈大人做做杂事,那些工程的道理,大人都懂得,哪里需要我一个书生。」 沈无诟一想,郁安每次改过文书都会给他讲两句原理,每次他都听懂了。 那么简单点事,真不知道底下这帮饭桶在怕什么。 难不成他是个天才? 沈无诟越想越觉得是这回事,又上去踢了吕识程好几脚,不爽道:「枉我还想提点提点你,没想到是个不识相的,你别跟我去了!」 吕识程如临大赦,还要装出一副「太可惜了」的样子,着实辛苦。 事到如今,众人隐隐猜测,是郁安要害沈无诟,所以先捧后杀。 何琼失了先机,不能再推脱,只求这一行能顺利解决问题,安全回来。 第121章 露馅 兴州,大绍的主要粮食出产地区,有肥沃的黑土地和四季分明的气候。当地人民勤勤恳恳,衣食无忧。 此处不但农业发达,自然环境好,养殖业和畜牧业也相当多样化,毫不夸张的说,你端着锅在外面走一圈,保准有不长眼的野鸡飞进来。 就是这样的好地方,今年却出现了要命的问题。 兴州最大的粮仓发生了不平衡塌陷。 吴或北一行人快马加鞭,半月就到了此处,一见这粮仓,顿时白了脸。 只见粮仓东西两边都有严重下沉,东边尤其严重,导致庞大和粮仓向一边倾倒。 吴或北愤怒地指着管理粮仓的庾吏道:「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为何不早点上报?」 这里面可是上万吨的粮食,要是损失了,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庾吏无辜地说:「小的不敢隐瞒啊,刚发现的时候就上报了,那时候只有一点点,岂料到塌陷如此迅速,我们也是急得不行。」 吴或北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地基失稳,他带着一群人上去检查观测,不敢有半点含煳。 沈无诟啥也看不懂,但他总得装装样子,也跟着凑上前,左瞅瞅右摸摸。 不料上面突然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吓得他倒退好几步,生怕这粮仓塌了把他砸到。 一个时辰后,吴或北叫人取了空白文书,一脸愁容地在上面记录。
第148页 当年建粮仓的团队不专业,竟然在有一定盐渍化的地面上开工。殊不知今年冰雪融化加上连绵的春雨,改变了土壤结构,土一软,就支撑不住粮仓了。 这粮仓能撑个几十年实属不易,如今更是以每时辰一尺左右的速度侧向塌陷,状况非常不乐观。 值得庆幸的是,筒仓非常坚固,在如此受力不均的情况下依旧完好无损。 就是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吴或北带着众人到兴州州牧安排的临时工作地商讨对策,讨论了半天也没有个稳妥的办法。 迄今为止他也处理过不少地基失稳造成的问题,但从没哪个像今天这样严重。 寻常的塌陷,若软土层不算厚,只需要採取挖填的手段,在建筑底层挖去软土,或者填上硬土,保证建筑平衡稳固就好。 但经过刚才的测量,粮仓底部的软土层竟然有几十米,区区几场春雨就是这么致命,这种程度,根本不能轻举妄动。 吴或北神色复杂地捋着鬍子,忽而一愣,转向沈无诟道:「沈兄,刚一直不曾听你发表见解,关于这个粮仓,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沈无诟已经像鹌鹑般缩了半天,见吴或北还是注意到自己,他脑子拼了命得转,思索郁安给他讲过的道理。 岂知这精密的工程之事哪是几句哄小孩子的道理能说得通的? 果不其然,沈无诟脑子里一团浆煳,见吴或北还盯着他,只好小声嘟囔道:「额...我认为,画几个三角形?」 吴或北闻言,脸顿时垮下来,冷声反问道:「你是在耍我吗?」 沈无诟顿时涨红了老脸,但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这该死的吴或北,竟然当众给他没脸,真以为官大就了不起了。 他站起身,一张茄子形状的脸染上了茄子色,不服气地说:「给我一天时间,此事我一人就能解决,诸位就不要绞尽脑汁在这里讨论了。」 众人的专业度被质疑,纷纷变了脸色,吴或北也是颇为难堪。 但比起这几万吨的粮食,大绍百姓的命脉,他这点难堪算什么呢? 于是他和声和气地问:「沈兄真的能解决吗?」 「当然能,」沈无诟接话极快:「迄今为止我解决了多少难题,何琼,你说是吧。」 何琼难受得不行,但也只能连连应道:「是,是。」 吴或北一想也是,毕竟他也是因为这个才带上沈无诟的。 他道:「那就有劳沈兄了,此事如是解决,都是你的功劳。」 「自然,」沈无诟高仰着头,卖关子似地说道:「我先走了,明日给你们好消息。」 说完,不理会众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琼吓得连连鞠躬,赶忙跟出去。 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对沈无诟佩服的同时也多了几分恼火。 搞了半天,沈无诟不与他们商讨,是怕他们抢了功劳。 那头何琼跟上沈无诟后,立马就慌了。 他道:「沈大人,你真的有办法吗?」 「没有啊,」沈无诟道:「还来那一套不就行了。」 沈无诟指的那一套,就是去市里高价悬赏,迄今为止他没少干过这种事,早就熟练了。 一般不出几个时辰就能收到答案,然而这次熬到深夜,也没个靠谱的回覆。 何琼虽然没有大本事,但毕竟是国子监出来的,基本的东西都能看懂,他明显看得出,悬赏到的信件都是无用的乱画,上门出主意的人也没个有真才学的。 这月黑风高的,沈无诟终于慌了神,他抓住何琼道:「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怎么这次就没个靠谱的?」 何琼哪好意思说,以前沈无诟一个人被派遣在外,多半是吴或北怕他心里不平衡,安排点小差事给他干,实则是让他独自带薪度假呢。 这回哪能一样,这可是吴或北都解决不了的大问题,外人能知道些什么? 何琼哆哆嗦嗦地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这边的人就是比较笨吧,大人,要不我们承认吧。」 「承认什么?」沈无诟大吼:「你想让我亲口承认我解决不了?那之前的事不都败露了!」 何琼直接跪下了,声音都透着恐惧:「大人,可这事不能拖啊,会酿成大祸的。」 「去你的!」沈无诟狠狠踹了他一脚,恼火道:「废物,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好,走着瞧吧,这点事我自己也能解决。」 何琼听他这话,已经开始对人生不抱希望了,他灰头土脸地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再后来,沈无诟把他赶了出去,打开文书,一个人抓耳挠腮地研究。 文字他是一个也看不懂,但图形他都认识啊! 隔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把鬼画符般的图纸交给吴或北。 吴或北眉头紧蹙,质问道:「你这画的是什么?」 「解决办法啊,」沈无诟道:「就照着这个改,问题肯定能解决。」 吴或北脸色铁青道:「沈无诟!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粮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你花了一天就给我看这个?」 沈无诟从没见吴或北这么可怕过,他身躯一震道:「再给我半天时间,晌午之前我一定可以。」 吴或北稍敛神色道:「我也一宿没睡,态度有点不好,你多担待,我们边商讨对策,边等你成果。」
第149页 「好。」沈无诟应下。 回了房间,他先把吴或北臭骂一顿,然后陷入更大的惊慌中。 他觉得他画得很好啊,怎么就不对了,现在该怎么办? 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苦思冥想。 眼看就要到晌午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再逼迫何琼画一张,总比空手回去的好。 想到此,他朝房门走去,准备把何琼抓过来。 没料到,他一开门,竟和刚赶来的吴或北撞个正着。 吴或北举着一张悬赏道:「这是什么?」 第122章 升官 「这,这是...」沈无诟哪料到这一幕,当场大脑宕机。 粮仓离市里挺远的啊,吴或北是怎么发现的? 吴或北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思,戳穿道:「粮仓的庾吏看我们辛苦,去市里买了些好菜,顺便还带回了这个。」 「沈无诟,昨日除了你和你的人,其他人可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呢。」 沈无诟狡辩道:「我不知道啊,可能是有人偷了文书,悬赏着玩的吧。」 吴或北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最后问道:「粮仓的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解决?」 「有,有吧。」沈无诟底气非常不足。 吴或北最后那点风骨都不要了,他大吼:「你有个屁!有你搞这玩意干什么。」 吴或北气得要死,没有希望是一回事,如今给了他希望,又叫他失望,真真要把他折磨死。 眼看吴或北已经确定悬赏是他搞的了,沈无诟破罐子破摔道:「我就是没办法,你们不也没有吗?少往我身上撒脾气。」 他勐地一拂袖,扫到门边的桌案,也将桌案上的图纸扫落下来。 吴或北顺势捡起,再次看到上面的鬼画符,怕不是三岁小儿的涂鸦都要比这好。 吴或北沉声问道:「之前那些棘手问题真的是你解决的吗?」 沈无诟面对那锐利的眼神,面上闪过一瞬间的慌乱,又梗着脖子道:「是啊,你不能看我不顺眼就怀疑我,怀疑也要有证据。」 吴或北举起手中图纸道:「这就是证据,起初我以为有才之人都有点怪癖,也就容忍了你的玩笑。」 「如今看来,这恐怕就是你的真本事了。」 「这说明不了什么,」沈无诟强词夺理:「你说这些没用的也无济于事。」 吴或北不是来这里耍嘴皮子的,他有些颓然道:「这粮仓要是修不好,保不准你我就是死罪,你背后要是有能人,快些说出来吧。」 沈无诟一个哆嗦道:「没这么严重吧。」 「怎么没有!」吴或北吓唬道:「那可是上万吨的粮食,要是就这么没了,陛下血洗工部都不为过!」 沈无诟霎时背嵴发寒,加上一夜未眠,脑子不太灵光,他一咬牙,说道:「之前的事儿,全是那个新会元帮我解决的。」 吴或北心道果然如此,他片刻不曾停留,如一阵风般离开了。 独留沈无诟在那里傻站着,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大祸临头。 七日后,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夹着文书送到绍皇跟前。 他粗略看完,愤怒直冲大脑,一巴掌拍裂了桌案,吓得李福心脏险些跳出来。 「李福。」绍皇叫到。 李福连忙滚上前道:「奴婢在。」 绍皇把文书向前推了推道:「把文书亲自拿给工部的郁安,然后听他安排。」 「喳。」李福慌忙拿过文书,感受到绍皇的焦急,又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他一熘烟来到工部,让人把郁安叫了出来。 很快,郁安拄着拐杖,平静地来到李福跟前。 「侯...侯...侯」李福一见他那张脸,立马结巴了。 郁安古井无波道:「文书给我吧,赶时间。」 李福也不明白郁安是怎么知道的,愣愣地把文书递给他。 「公公稍等。」郁安说着,拄拐杖回了工部大楼。 大概一刻钟,他把改过的图纸和一封信一同交给李福。 郁安淡然道:「麻烦公公去驿站加急给吴或北吴大人,我腿脚不好,会浪费时间。」 李福看了眼青年手中的拐杖,点头应了。 等他办好一切回到尚书房时,绍皇依旧是满脸怒意,恨不得把沈无诟撕了。 李福小心翼翼地瞥向绍皇,在想要不要把新会元很像齐宣小侯爷这件事说出来。 「看什么看!」绍皇一下子怒火转移:「再看把你眼睛剜了!」 李福当场把自己缩成鹌鹑,大气不敢喘一下了。 又过了七日,吴或北收到了加急的文书。 他仔细看了图纸,又看了信,眼睛一亮,吩咐道:「快!就按这个办!」 原来郁安在图纸上绘制了一套周密的支撑系统,其原理非常简单,就是将七十个石墩支撑在基岩和粮仓之间的软土层内。 难点是郁安需要经过周密的计算,做详细的标註,保证在施工过程中的顺序和位置不会导致粮仓损坏。 至于採石的位置,郁安在心中附了张地图,标註了在几公里外的双鹤山。 双鹤山是一座矮小的及不起眼的岩山,但因气候作用以及常年的风化演变,山脚下的岩石又大又好采,再合适不过了。 半个月后,经过没日没夜的施工,粮仓终于不再下沉,也不再倾斜。
第150页 最终它只比原先下沉了一丈左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事情解决,一伙人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快马加鞭的回去。 打工人就是这样的了,尤其是工部的打工人。 沈无诟心慌得厉害,这半个月他一直在帮忙干杂七杂八的事情,祈祷给吴或北留个好印象,回京都给他说说情。 然而,他根本没等到这个机会。 因为刚到京都,他就被拉走了。 当天拉走,当天斩首。 要问什么罪,那自然是欺君之罪。 同天,绍皇一道圣旨,封郁安为工部左侍郎,引起朝中譁然。 一般的官员分配,都是由吏部协调好再整理出来给陛下盖章。 像这种陛下直接越级降旨的,那真是太不一般了。 更何况郁安本身还是个国子监生,简直是绝无仅有。 李福拿着圣旨,喜滋滋地来工部找郁安,不过见到郁安,他就不喜了。 因为郁安腿脚不好,站着接旨的。 又因为郁安离不了拐杖,单手接旨的。 李福使劲直起腰板,才到郁安的肩膀,这么一比量,可把他憋屈坏了。 咱家除了在陛下面前,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下一秒,只见郁安从怀里掏出一颗澎海黑珍珠,塞给李福道:「腿脚不便,一点心意,望公公海涵。」 这可是无价之宝啊,就是有点眼熟,李福喜滋滋地接过,心里那点不痛快一下子散了。 他笑眯了眼,和善道:「都是小事,郁小公子好好干,以后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他说完就走了,刚走没几步,忽然顿住,又蹭蹭蹭地跑回来。 因为他想起,这澎海黑珍珠不就是他替陛下选给相府二小姐的及笄礼物中的一样吗? 李福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郁公子,你和云二小姐是...」 郁安道:「我们是夫妻。」 「这...这...这」李福又结巴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道:「你们的确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没想到啊,这京都两大名人,居然是夫妻。 李福走后,郁安也稍稍安心了些。 自从云遥参加了相府的诗会,总有人打着探讨诗词的名义给她写信,虽都被他截了胡,但心里就是不痛快。 这回终于给他逮到昭告天下的机会了。 第123章 成果 等郁安傍晚回去时,发现庆阳候府多了不少人。 桌上围坐着庆阳候府一家,小阿擎,居然还有韩奇旻,云还,梁顾之,离谱的是关伯兰居然也来了。 韩奇旻笑着道:「我们是来庆祝你升官的。」 云还温声道:「恭喜姐夫了。」 梁顾之道:「家妹与云姑娘交好,特叫我来给二位道贺。」 关伯兰笑起来一股南国味,他毫不客气道:「我就是来凑热闹的,恭喜了。」 云遥还是一身劲装,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几缕湿发贴在额头上,双颊红扑扑的。 她笑起来露出两排小白牙,小脸红扑扑地道:「相公真厉害。」 郁安别别扭扭地点头,被拥簇到最中间的位置坐下了。 池星也今天又被揍得鼻青脸肿,正在自闭的喝汤,一句话也不想说。 小阿擎看着旁边可怜兮兮的池哥哥,决定加入他的自闭队伍,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孤独。 这晚,云遥又看着郁安復健,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郁安已经完全好了,长距离行走完全没问题,能跑能跳的,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云遥困惑道:「相公,你为什么还要拄拐杖呢?」 郁安心安理得地说:「拄着拐杖就不用下跪,很方便。」 云遥顿悟,直戳了当地说:「相公,你看我现在扮瘸还来得及吗?」 郁安:... 隔天,云遥围着一身墨绿官服的郁安转圈圈,怎么看都看不够。 可恶,好好看! 她又上前抱住他,两个人温存了好久,云遥才勉强放郁安走。 走之前,云遥忍不住加上一句:「相公,和男人也要保持距离,知道吗?」 郁安:... 池星也在房盖上坐了半天,见两个人终于腻歪完了,问道:「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云遥坚毅地点头,带着十足的决心。 今天就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池星也面上带着一抹随性的笑容,说道:「那就来吧。」 云遥戴上她的白玉面具,跟随池星也来到军营。 庆阳候正站在高处俯瞰底下训练的士兵,见两人出现,他一拍手,洪声道:「都停一下。」 底下士兵迅速站定,等候吩咐。 庆阳候道:「我给你们找了个陪练,今天谁能打过她,谁的军饷就翻倍。」 众人跃跃欲试,一见星郡王,都沉默了。 池星也指着云遥道:「不是我,是她。」 云遥比了个耶,向众人招手。 朱海威这个憨憨校尉,不确定地问:「侯爷是在考验我们的人品吗?」 比如如果他们为了钱打女人,就把他们丢出去之类的。 庆阳候摇头道:「我不搞这种无聊的把戏,就是字面意思。」 「可以单挑,也可以群攻,只要打得过她,军饷全翻倍。」
第151页 底下一阵譁然,谁都想多给家里寄些钱,可是打女人也太残暴了。 还是这么纤瘦白嫩的姑娘。 云遥不知他们心中想法,她往军营里面走了走,站在一片不错的空地上。 半晌,见没人过来,云遥对着一个跃跃欲试的人勾了勾食指,挑衅道:「还不过来是害怕我吗?」 人群中顿时传出一阵爆笑,吴成梁黑着脸走出来,完全没了顾忌。 他对云遥抱拳道:「姑娘,得罪了。」 几个小兵推来一面战鼓,击鼓那一剎那后,比试开始了。 吴成梁不忍心下手太狠,决定一脚把云遥绊倒得了。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摔一下应该就哭了。 他想得倒是体贴,没成想被云遥轻松闪过,紧接着脸上就挨了云遥一拳。 一拳扑街。 云遥淡然道:「下一个。」 朱海威傻眼,叫人把吴成梁这个丢人的货拉下去,自己走上前。 他道:「吴成梁轻敌了,有他这个车前之鑑,我可要动真格了,姑娘小心。」 「少废话,」云遥道:「我不是来过家家的。」 这和训练比起来,简直和挠痒痒一样。 朱海威一身雄厚的脂包肌,他大喝一声,朝云遥扑过来。 云遥轻松躲闪,正要还击,却被抓住手臂。 她旋身挣脱,一记扫堂腿将朱海威撂倒。 她可不是手劲大,她是浑身劲都大。 朱海威反应极快地借力站起,再次朝云遥攻过来。 云遥一个跃起,如体操选手般倒立在朱海威头顶,手支撑在他的头盔上。 下一瞬,她翻到朱海威身后,及其嚣张地在他身后勐踹一脚。 朱海威被踹出去好远,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条痕。 他灰头土脸的起身,坦然道:「不用比了,只这两招我就知道打不过姑娘了。」 庆阳候在上面看了一会儿,补充道:「你们这样打不出优势,都把趁手的傢伙拿上,今天这就是一场仗,把她当南越的狗贼就行了。」 ? 你礼貌吗? 云遥愤怒地跺了跺脚,就见将士们纷纷变了气势。 朱海威领命,长枪一震,吼道:「作战队形!都给我杀!」 「杀!杀!杀!」 震耳欲聋的吼声传来,云遥只觉自己动了绍国的血肉,动了绍国的命脉,现在要被讨伐了。 原本破绽百出的众人瞬间变得势不可挡,坚不可摧,那一双双锐利猩红的眼,直盯着云遥的喉咙。 对嘛,这才叫军队。 云遥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变态,这种情况居然还有点兴奋。 下一秒,将士们端起长枪,不要命地朝云遥冲来。 云遥:倒也不用如此看得起我。 一个时辰后,云遥满身鲜血,晃晃悠悠地从倒下的人堆里走出来。 她抹了把脸,看着背后铺满一地的士兵,问道:「这里面多少人?」 池星也笑道:「算上我,刚好五千人。」 说罢,他勐地向云遥袭来。 云遥神色一凛,慌忙躲开,一秒进入备战模式。 两个人打的不可开交,池星也取了长枪,完全变了个人,眼睛里冒着残忍的狼光。 庆阳候适时补刀道:「好徒儿,输了要继续训练哦。」 云遥咬咬牙,大喊一声,也使出拼了命的打法。 两人从房上打到地下,又从地下打到空中。 噗呲一声,池星也的长枪刺穿了云遥的肾脏。 池星也一愣,就见云遥不要命地往前沖,一手扯住他的头髮,一手握拳,狠狠打在他脸上。 顿时血花四溅,两拳就把池星也干晕了。 云遥还在不停的出拳,每一下都伴着惊悚的喀嚓声,也不知是池星也哪块骨头断裂了。 庆阳候意识到不对,连忙跳下来制止云遥,才发现她两只眼都被血液蒙住,真正的杀红眼了。 云遥才反应过来,看了看插在身上的枪,惊唿道:「我滴个肾!」 下一秒,她失血过多,晕了。 第124章 尿了 云遥再次醒来已是深夜,她混沌了几秒,蹭地一下站起来,扒开衣服,在肾的位置看了看。 还好还好,没有洞,应该是长好了。 她长舒一口气,感觉身上黏煳煳的,赶忙去洗了个热水澡。 这里是庆阳候府,不过她对这里熟悉得已经跟自己家一样了,干什么都轻车熟路。 主要是庆阳候一家真的是世代忠良,没什么可隐瞒的。 云遥换了身干净衣服,清清爽爽地走到院子里透气。 黑蛋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出来,毛茸茸的爪垫在云遥腿上抓了抓,云遥把它抱起来,舒舒服服地撸了一会儿。 「小猫咪,嘿嘿嘿。」 「是谁家的小猫咪这么可爱鸭~」 「原来是我~家的,木马,木马,木马啊。」 庆阳候听到声音,神情木然地走出来,站到云遥跟前。 云遥一顿,尴尬地放开黑蛋,小声道:「师傅...」 庆阳候道:「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训练了。」 「这样啊。」云遥微微点头,思索着该去武道场练震天锤了。 其实她早已将那本震天锤的锤法熟记于心,但一直没有时间,现在不用练轻功,那之后就有时间了。
第152页 她想得很好,忽然想到被她痛扁的池星也,随口问道:「星郡王还好吗?」 庆阳候道:「除了脑干差点被头骨渣子割破,其他还好。」 云遥眼角一抽道:「听起来不太好。」 庆阳候毫无波澜道:「战场比这残酷一百倍,那小子早就习惯了。」 云遥摸摸后脑勺,嘆气道:「震天锤和神医的药我都留在这了,我先回家了。」 「嗯。」庆阳候提醒道:「去武道场一定要戴面具,这是规矩。」 云遥点头应下,带着黑蛋离开了。 隔天,京都出现两个重大传闻。 一个是德妃有孕,一个是太子交权。 德妃都快四十了,虽然长得还年轻,但的确是个高龄产妇,这一波属实拼了些。 云遥感到一阵唏嘘,但并不可怜她。 反倒是太子交权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她也明白做皇子的不能太有这个势头这个道理,可是绍皇应该也没给他多少权利吧。 这点玩意交不交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傍晚回来的郁安给了她答案。 郁安道:「我虽不上朝,但也有所耳闻,自从二皇子死后,朝中不少大臣的思想就变了。」 「不少人起了站队的心思,他们比以往更注意太子的意见,做事也更爱顾全两边,一面顺从陛下,一面顾及太子。」 「太子此举,就是被这帮大臣逼得无奈,所以当众表态,让他们收了心思,也让陛下放下戒心。」 「这样啊,」云遥拖着腮帮子道:「真麻烦,什么都要顾忌,一点家人的样子都没有。」 郁安晃了下神,神色有些复杂,半晌,苦笑道:「是啊,一点家人的样子都没有。」 又过了一日,这天,云遥一身男子装扮,带着她骇人的兽骨式面具,到庆阳候府取了震天锤,一个飞跃,从一座座建筑顶上飞速越过。 众人只感觉明媚的天空略过一道影子,抬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这时候云遥终于意识到轻功的重要性了,她但凡再垃圾一点,肯定就是踩一栋楼塌一栋楼,毕竟手里这个可是震天锤啊!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她到达武道场的入口,给守卫看了入场牌,轻轻松松就下去了。 武道场位于地下,大概是考虑到有人武器大的问题,入口的楼梯极宽,反正就是非常方便。 底下别有洞天,共分三层,中间是个极大的擂台,旁边三层都是一圈一圈的厢房。 单看结构有点像清秋阁,但武道场每一处都是规整的青灰色,跟水泥煳得似的。 可以想像一下没装修过的房子,就是那种颜色,一点装饰都没有,再加上地下都是用烛灯照明的,虽然不黑,但是很纯狱风。 云遥还不太懂这里的规矩,所以在擂台边上看了一会儿。 「闪开!」后面忽而传来一道粗犷的吼声。 云遥一愣,转头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默默给他让开了。 虽然她并没有挡路。 大汉不但身体大,头和脸也大,面具在他脸上像个装饰,起不到任何遮挡作用。 他唿气的声音堪比拖拉机的排气口,哐哐作响。 他斜睨了云遥一眼,嘲讽道:「这里不是小朋友玩玩具的地方,赶紧离开吧。」 云遥黑了脸,心道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她这么前凸后翘的,哪里像小朋友,就不能夸她娘们唧唧的吗? 云遥冷声道:「要打一架吗?」 擂台上下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齐齐看向云遥,眼神里皆露着惊惧。 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就要进棺材板了。 大汉哈哈大笑,一根更比十根粗的手指指着擂台道:「上面的人滚下去,让我和这小不点比比。」 擂台上的人飞速离开,大汉轰隆隆地上去了。 云遥眼观鼻鼻观心地迎着众人怜悯的目光,潇洒地飞身而上。 大汉道:「小子,我叫叶丙雄,死的时候给我记住了。」 说完,他也不等云遥报上姓名,便抡起拳头冲过来。 他带着奇怪的露指手套,骨节处布满骇人的尖刺,挨上他一拳,肠子都能带出来。 可惜,他是碰不到云遥的,只见她一个轻盈跃起,站在擂台的台柱上,像砸地鼠一般抡起震天锤。 她抡得又快又狠,再加上震天锤体积大,所过之处都是唿啸的风声。 叶丙雄堪堪躲过,只听轰得一声巨响,震天锤落地,砸出一个深渊大坑。 他惊恐道:「这不应该是个铝皮的玩具吗?」 「是玩具啊,」云遥笑道:「玩具你躲什么,砸不坏的。」 说着,她轻松抬起震天锤,以更快的速度进攻而去。 多快呢,大概就和剁饺子馅的频率差不多吧。 哐哐哐得巨响,台下人险些被震破鼓膜,灵活的叶丙雄只躲了三下便瘫倒在地。 眼看云遥又要抡起震天锤,他哭嚎道:「投降!我投降!」 他吓得紧闭双眼,大概过了三秒,见没有声音,他缓缓睁开一条缝,看到了离他只有一寸的震天锤。 他尿了。 这对于嗅觉灵敏的云遥来说简直就是灾难,她连忙忍着噁心躲远了些。 一个人高马大,气势如虹的老头子投来欣赏的目光,他道:「小伙子好身手!」
第153页 云遥一愣,疑惑道:「你是?」 老头子黑髮中露着几缕明显的白,他爽朗笑道:「老夫乃威远大将军,唐坚。」 第125章 熟悉的乞丐 云遥微微点头,略思索一下,自我介绍道:「我叫龙傲天。」 唐坚立刻瞪大了眼道:「你居然和大楚的皇帝同名!」 云遥汗颜,干干巴巴地说:「大楚的皇帝真有品味。」 唐坚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是个不怕事的,你这锤子一抡,算是在武道场出名了。」 云遥怔楞道:「那个叶丙雄很厉害吗?」 唐坚摇头道:「和老夫自是不能相比,但在武道场也能排个第九。」 说完他惆怅地长嘆口气,感嘆道:「咱们绍国也曾有过鼎盛时期,但和西干打仗那些年损失了不少精英,逐渐就文成武不就了。」 「哦。」云遥随意应着,对这些不甚在意。 唐坚道:「小兄弟,就凭你抡得起这震天锤,我唐坚就得说声佩服,在这武道场随便打,出事我罩着你。」 这西干的震天锤握在他绍国人手里,妙哉妙哉。 云遥眼睛一亮,举起拳头和他碰了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头叶丙雄缓了半天,带着一身尿骚味来到云遥跟前。 他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整个人臊得慌,但依旧得按规矩办事。 叶丙雄咬着牙道:「以后三层从西边数第九个房间就是你的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极不情愿地交给云遥。 云遥捂着鼻子接过,又退了两步,感觉要被熏死了。 叶丙雄一张大脸涨得通红,轰隆隆地往外跑,还哩哩啦啦地在地上留下一条尿液。 云遥拍拍唐坚的肩膀,从他旁边略过,走进她的厢房,立刻闻到一股扑鼻的汗臭味。 她干呕两下,连忙从里面出来,再也不想进去了。 紧接着,她又去擂台上打了几把,成功从第九混到第六,和别人换了厢房,还算满意,才高高兴兴地离开。 在她身后,那几万平米的擂台,已经没有完好之处。 待她回去时,白天已变成黑夜,云遥蹭蹭蹭地回了家,将震天锤遮盖住。 燥热的夜传来阵阵蝉鸣,云遥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又仔细洗漱了一番。 见郁安的房间还亮着烛光,云遥推门而入,看到郁安还在看书。 郁安放下书本,回头道:「你回来了。」 「嗯。」云遥一把上前抱住他,头死死埋在他颈间,细细地嗅着。 郁安感觉脖子上痒痒的,他轻轻推了推,红着脸道:「你在干什么?」 云遥不抬头,闷声道:「我需要净化一下空气。」 说着她又细细嗅了嗅,边嗅边蹭,像只听话的大狗狗。 郁安脖颈间的鸡皮疙瘩像大军一样站起来,他又推搡道:「你快起来。」 云遥感受到他语气里的不高兴,抬起头,可怜巴巴地说:「最后一下。」 郁安身体一僵,勉强不再推她,而是如同壮士赴死般地闭上眼。 云遥心里一乐,狠狠在他颈间吸了一口,随后仰起头,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缓缓唿出一口气。 太好了,她终于不反胃了。 她贴贴郁安的俊脸,狗腿道:「相公,你身上好好闻。」 郁安黑着脸后退一步,冷声道:「你给我出去。」 云遥一愣,小心翼翼地戳戳他的肩膀,嘟囔道:「我真的不能再待一会儿?」 说着她还眨巴眨巴她亮晶晶的小狗眼。 郁安无情道:「不能。」 「哦。」云遥失落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郁安用力在脖颈处搓了几下,还是觉得麻麻痒痒的。 他长嘆一口气,云遥那副陶醉又变态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宿噩梦。 又一日,骄阳似火,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黑蛋热得像条狗,在阴凉的地方也忍不住伸舌头哈气。 云遥在地窖里存了好些冰,又出去买了些凉蓆,蚊帐这类用得到的东西,减少一些酷暑的烦恼。 然而这些远远不够,她还是热,坐着也热,躺着也热,止不住地怀念上辈子的空调。 池星也从庆阳候府飞过来,见她这副狗样,汗颜道:「我家採购了一批石床,小厮已经去搬了,有多的,你要吗?」 「要!」云遥蹭地一下站起来,眼睛里露出狼光。 池星也嘴角一抽道:「那就和我去充当苦力吧,石床重,马车拉不了,路程又远,下人们怪可怜的。」 云遥如健美选手般握紧拳头,拍拍自己纤瘦的大臂道:「义不容辞,走吧。」 池星也摸摸自己潇洒帅气的脸庞,忽然觉得旧伤隐隐作痛。 云遥跟着他走出去,才发现不是一般的远,直接从城中心怼到城门那边去了。 原来这种石床的原材料就在附近,搬运不易,店家便把工厂建在附近,取货地便也在这里了。 小厮们正哼哧哼哧扛着石床,见星郡王和云二小姐出现,轻轻放下石床行礼。 周围的布衣百姓连忙跪下,匍匐在地,恭敬如尘埃。 云遥一愣,平日相处惯了,都忘了其实池星也地位很高来着。 他可是绍皇亲封的郡王。
第154页 池星也露出一个放肆的笑容,挑眉道:「你怎么不跪?」 云遥唇角勾起,弯弯的眉眼透着杀机,缓缓弯曲膝盖。 池星也顿时背嵴发凉,他有预感,这一下云遥要是跪了,明天就是他的死期。 他连忙「亲民」地扶起云遥道:「不用跪了,不用跪了,诸位也快起来,各忙各的去吧。」 百姓们恭敬起身离开,池星也也松了口气。 云遥笑得明媚,摸了摸漂亮的石床,开怀道:「我们走吧。」 不远处忽而一阵骚乱,守城的士兵正端起长枪驱赶人群,云遥随意瞥了一眼,发现是两个乞丐想要闯进来。 士兵不耐道:「到别的地方要饭去,再不走小心我杀了你俩!」 乞丐哭求道:「我们真的是来找人的,他叫郁安,是个国子监生,我们曾经是同窗。」 「放屁!」士兵吼道:「真是胆肥了,什么关系都敢攀,人家可是工部左侍郎,怎么可能跟两个乞丐做同窗。」 云遥微微蹙眉,对池星也道:「我去看看。」 池星也困惑地点点头。 守城的士兵见云二小姐过来,连忙给她让路,告状道:「小姐,这两个人乱和郁大人攀关系。」 云遥不理会他,对两个乞丐说:「把你们的脸露出来。」 两人拨开乱蓬蓬的头髮,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和云遥对视。 是徐竟舟和陆知许。 云遥傻眼道:「快让他俩进来,的确是我相公的同窗。」 这回换士兵们傻眼了,他们连连道歉,把两个乞丐当祖宗似的请进去了。 第126章 院长的信 一路上,徐竟舟和陆知许互相搀扶着,慢吞吞跟在云遥后面走着。 虽说他们体力不支跟不上,但就算能跟上他们也不敢。 前面这个一手举着张石床的小女子,真的是云遥吗? 一行人走了一会儿,云遥才找到出租的马车,她雇了一辆,对徐竟舟和陆知许道:「你们先去我家,我相公傍晚就回来了。」 两人有礼地道谢,磕磕绊绊上了马车,被车夫拉走了。 池星也见云遥变色凝重,疑惑道:「这两个乞丐很危险吗?」 云遥白他一眼道:「他们不是乞丐,我只是怀疑...家乡那边可能出了什么事。」 池星也耸肩道:「不会的,多半是你多虑了。」 「但愿吧。」云遥微微点头,随后加快脚步,施展轻功,一个跃起,几下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不一会儿,她空手回来,又扛起两张石床,蹭蹭蹭地在房顶上奔跑而去。 池星也不服气地扛着最后一张石床,奋力追上。 后面的几十个小厮: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那头石床都搬过来后,马车也姗姗来迟。 徐竟舟和陆知许不知何时晕倒在马车里,云遥面色一沉,赶忙去给他们请了大夫。 好在问题不算严重,两人只是营养不良加上中暑,养一养就好了。 云遥给两人熬了药,又去准备晚饭,大概过了两个时辰,两人才悠悠转醒。 云遥道:「你们先把药喝了吧,我去找两套干净的衣服。」 徐竟舟虚弱地说:「给你添麻烦了,我还想洗...洗个澡。」 他颇有些尴尬,但是又实在受不了身上的味道,只好开口。 云遥拿了两条干净的浴巾,指了指浴房的方向道:「就在那,自己烧水。」 两人赶忙道谢,这种时刻也没那么多避讳,一起洗澡去了。 等他们都收拾好了,才开始有了人样,只是明显流浪多日,连县太爷家的大少爷也已经面黄肌瘦,粗糙了不少。 云遥多备了两双碗筷,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果然听到外面传来声响,郁安和小阿擎回来了。 小阿擎已经可以自己上下学了,今天一起回来,完全是凑巧。 郁安见到徐竟舟和陆知许,明显愣了一下,问道:「发生何事了?」 徐竟舟面色复杂,有些艰难地开口:「郁兄,甘雨镇出事了,不,整个松县乃至甘州,都开始流通那个东西了。」 云遥脑袋里嗡地一声,顿时头皮发麻。 那东西,说得应该就是红婴了。 她急切道:「院试那阵,来省城的杨大夫不是说他会将此事禀报陛下吗?怎会如此?」 陆知许道:「我们也不知,那之后一直没等到官府的措施,反倒是整个镇子都陷入混乱。」 「我一个人倒是戒了,却不知何时有千千万万的人染上。」 郁安蹙眉道:「如此严重却没人阻止,恐怕是被有心人隔绝了消息。」 「对。」徐竟舟道:「我写过很多信,却迟迟得不到回復,那时我就意识到了。」 云遥面色凝重,询问道:「把我们走后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一说。」 徐竟舟道:「我们从省城回了镇子,才得知我弟弟已经参军了,那之后,陆兄一直在我家修养。」 「大概平静了一段时间,镇子上烧杀抢掠,人口买卖的案子忽然增多,起初还能惩治,后来到县衙门报案的人越来越多,父亲察觉到不对劲,极力派人搜查,还真查到了一伙吸食红婴的人。」 「他们不泡茶,而是把红婴磨成粉末,有的夹在菸捲里,有的直接吸食。但都非常暴躁,攻击性很强。」
第155页 「父亲把他们都关起来,但没能阻止情况越来越差,期间父亲多次书信给县城和省城,但都得不到回復,没多久,连捕快也沾上这东西,父亲那点人手根本不够,镇子很快就沦陷了。」 「我母亲劝父亲带一家人搬走,但父亲坚持不愿搬,后来父亲的安神香里不知怎的出现这种东西,连他也染上了。」 「顾院长独自找上我们,他给了我一封信,说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拿着信找到郁兄,我们知道别无他法,便绑着父亲,带着一家人出来了。而顾院长则留在镇子上救济百姓。」 徐竟舟从怀里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忽而情绪激动,泪流不止,面上说不能言语的悲怆。 他攥紧袖子,痛苦地说:「这一路上我们多次遭遇追杀,捕快和家僕全死了,为了保住性命,我们扮成乞丐,依旧没能逃出去,父亲母亲,还有姨娘,全...死了。」 徐竟舟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他的家人抛尸在外,而他却连让他们落叶归根都做不到。 陆知许神色黯然道:「为了让我们活着把消息传出来,伯母他们和我们分开,把暗处的人引走了。我们也是一路躲躲藏藏才到了这里。」 小阿擎被情绪感染,蹙着小眉头道:「是不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云遥稳住情绪。摸摸他的脑袋道:「是的,但是我们可以解决,你只要快快乐乐的长大就好了。」 小阿擎放下碗筷,摇头道:「我吃饱了,我现在就去学习,争取早日帮到你们。」 说完他从椅子上滑下去,颠颠地跑回房间了。 云遥又心酸又欣慰,感觉小阿擎已经过了需要把事情瞒着他的年纪了。 不过这件事性质过于残忍,下次还是避着他的好。 郁安拿过那封皱皱巴巴的信,没有拆开,而是道:「我会将这封信交给陛下。」 「不行。」云遥赶忙道:「背后势力太大,你会有危险。」 能出这么大的事情而要陛下全然不知,那人恐怕在京都势力也不小,再或者是西干的奸细... 总之无论如何,不能让郁安冒这个险。 云遥攥住他的手,无比坚定道:「这封信交给我,我一定让皇帝看到。」 郁安黑了脸,几乎是瞬间明白云遥的意思。 陆知许下意识开口:「你要怎么...」 「夜闯皇宫。」云遥道:「放心吧,一回生二回熟了。」 第127章 对上 「你熟个屁!」池星也坐在房顶上听了半天,闻言及其不给面子地怼道。 云遥倒是知道他在,郁安也早就习惯了。 就是把徐竟舟和陆知许吓了一跳,徐竟舟连眼泪都憋回去了。 池星也一跃而下道:「接近皇宫和接近陛下性质能一样吗?免不了要和单群时交手的。」 云遥微微蹙眉,她都忘了这茬了,这么一想,她一个人还真未必办得到。 她一愣,看向池星也道:「你应该不是专门跳下来嘲讽我的吧?」 池星也别扭地转过头,哼哼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云遥刚想问为什么,忽然想到死去的老庆阳候。 他就是死在松县那一片边境的,为了打败西干,老庆阳候那些年一直在和红婴作斗争。 云遥住了嘴,点点头道:「此事刻不容缓,多一秒就是人命,我们现在就商讨对策,深夜就出发吧。」 徐竟舟和陆知许到现在才勉强相信两人不是在开玩笑。 陆知许忧虑地说:「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信没送成,你们还被抓住...」 抓住还是小的,被当场杀掉才合理。 云遥冷静道:「那也比明着送过去强,要是那暗中之人权势够大,没准相公当场就被关进大牢了。」 就比如云相,说句不好听的,他要是在绍皇面前咳两声,说什么绍皇不都得信? 不过这个想法实在是太不礼貌了,她尴尬地咳了两声,假装没想过。 徐竟舟低头看着桌子,满脸愤然道:「我读了这些年的书,最后却要让你这个弱女子去冒险,真是白活一回!」 池星也一听这话又开始脸疼,他摆摆手道:「算了吧,这里哪有弱女子,像你这么瘦的,云遥一只手能举起一百个。」 徐竟舟忽而想起云遥一手一张石床的画面,情绪一下子收回去了。 云遥狠狠瞪了池星也一眼,如果眼神会杀人,他早就死了千百遍了。 她冷哼一声,去郁安房间取了纸和笔,开始商讨对策。 郁安全程冷着脸,他及其不想让云遥冒险,可若他选择暴露身份,免不了被各方势力盯上,他也不想让一家人跟着他面临随时随地的危险。 于他而言,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替罪羊」,找机会将信夹到别人的奏摺里。 可这样的事,他如何也做不出来,他只能像这样黑着脸坐在这里,像一块超大的石墨。 云遥抱住他,无奈地笑道:「我不是在救你的家乡,而是在救我的,哪里轮得到你来自责?」 随后她悄咪咪凑到郁安耳边,用极小的气音道:「要是真被抓住,我就把池星也卖了。」 池星也看过来,凉飕飕地说:「我听得到。」 云遥汗颜,尬笑着不说话了。 深夜,两人穿着夜行衣,遮得密密实实严丝合缝,只露出一双眼睛。
第156页 按计划,池星也去引开贺川,云遥去皇帝寝宫,找机会把信放进去。 云遥带了震天锤,而池星也配了把长剑。 他就是那种什么武器都会但都达不到顶峰的人。 两人如风般掠到皇宫外墙,几步登上去,底下的禁卫军完全没有注意到。 然云遥的震天锤太显眼,她迅速跳下去,快步贴墙走,防止被单群时射到。 池星也则在天上飞来飞去,到处寻找贺川的痕迹,准备在贺川旁边多转几圈。 那也太看不起贺川了,事实上,他几乎是瞬间发现了池星也,立刻提剑而来。 自从上次二皇子被杀,他的警戒心可谓是开了一百八十倍,每天晚上眼睛都瞪得跟铜铃一样,勤勤恳恳地到处转悠。 他阻挡池星也去路,洪声道:「来者何人?是何目的?」 池星也哪里会应他,他立刻反向逃跑,尽可能让贺川离皇帝寝宫远一点。 贺川以为他要逃跑,立刻追上去,抽出长剑直刺池星也胸口。 池星也也不是吃素的,他一个闪身,也拔剑迎击。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剑刃碰在一起,发出激烈的声响。 贺川见此人身手不凡,明知他不会回答,还是恼怒地问道:「杀害二殿下的人和你有没有关系?」 池星也闻言,念起死去的边爷爷,一股火气上来,趁机攻向贺川,虽然出其不意,但贺川反应及时,只在他胸前划破了一道口子。 「找死!」贺川怒火中烧,更是剑剑直击池星也的命脉。 另一边,云遥看到不少禁卫军朝一个地方冲过去,便知道池星也已经被发现了。 这是他的机会,她加快了速度,已经看到绍皇寝宫一角。 自从吃了窦燕堂的药,她的夜视能力也非常惊人,黑夜和白天一样清晰。 此时单群时还没注意到她,正索然无味地看贺川打架,半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眼看进了十公里范围内,云遥从袖口掏出一枚飞镖,全力射向远处。 咔嚓一声,飞镖陷进一面墙,在上面留下一道道裂痕。 单群时神色一紧,完全不知何时有人已经潜入如此之近。 他迅速飞起,到飞镖那边查看。 云遥屏住唿吸,见他离开,用她最最最快的速度前进,脚底都要冒火星子了。 她一刻也没停顿,直接把窗子推开一个缝,把信塞进去了。 霎时间,一阵劲风袭来,云遥感觉有凉凉尖尖的东西抵在后脖颈,一转头,就见单群时如鹰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而那凉凉的东西正是枪尖。 云遥咬碎了牙龈,心底一阵咒骂。 妈的,难怪单群时敢离开,她冲过来的时间他居然能跑一个来回。 单群时冷飕飕地道:「相府二小姐。」 云遥一哆嗦,磕磕巴巴地说:「我没有,我不是,你胡说。」 单群时淡然道:「我能通过气息判断一个人。」 云遥立刻拉下脸,一言不发了。 这是什么变态的技能? 单群时问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云遥心思转了一圈,又开始胡说八道:「这个时间,我一个女子,自然是来爬陛下的床。」 单群时表情扭曲了一瞬,又问道:「那你上次来也是为了爬二皇子的床?」 云遥闻言像吞了苍蝇一样噁心,却梗着脖子道:「那次是帮我的同伙爬床,我的同伙是...是清风阁的花魁。」 天凤,对不住了,是她没有心。 「满口胡言!」单群时忽而气势大涨,一枪朝云遥袭来。 第128章 出兵 云遥立刻抡起震天锤阻挡,只听铛得一声巨响,锤面和枪尖碰在一起,震得云遥虎口一颤。 单群时倒退一步,似没想到云遥动作如此之快,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下一瞬,他气势大涨,开始动真格的了。 这是云遥第一次仔细看到他的枪,枪尖比普通的枪更细更长,枪身紫中带着妖冶的殷红,像是尽数被血液浸染。 当它迅速划破空气时,会发出阵阵骇人的呜鸣。 单群时枪法出其不意,云遥应对有些艰难,双双武器碰撞间,往往会产生巨大的火星。 眼看身后就是围墙,云遥已经避无可避,然而在单群时以为能将她拿下时,云遥那清澈的双眼忽然露出一抹狡黠。 下一瞬,她居然倒着跑上那面墙,角度瞬间转换,一锤子把单群时轮飞了。 单群时撞到皇帝寝宫侧面,砰的一声巨响,吐出一口鲜血,不可思议地看着在墙面上随意走动的云遥。 她还拎着那把大她好几倍的锤子。 云遥跳下来,娇弱的小手拎着锤子在空气中比划了两下。 她对今天的表现不太满意。 单群时站起身,抹了把嘴边的血渍,死死盯着云遥,眼神骇人得很。 云遥一个哆嗦,她刚才只是打了个出其不意,单群时若真想拼命,她还是要吃苦头的。 是她太自信了,她以为他起不来的。 谁知绍皇忽然从寝宫里走出来,身上已经穿得板板正正。 显然,刚刚外面在打架,他在里面慢悠悠地穿衣服。 单群时立马跪下,云遥看形势对自己不利,也乖乖跪下,看着比单群时还恭敬不少。
第157页 岂料绍皇对云遥道:「信朕看了,你走吧,不管你是谁,朕今夜不论你得罪。」 云遥蒙了一瞬,熟练地挤出男声道:「谢陛下。」 说罢她便飞速攀上墙壁去支援池星也了。 单群时不可思议道:「陛下,此人夜闯皇宫,为何就这么放过她了?」 绍皇双眼小觑,伟岸的身影透着士气,他沉声道:「有些事不能看表面,朕要感谢他闯进来才是。否则再过个一年半载,闯进来的就是叛军了。」 说着,绍皇把信递给单群时,让他看个清楚。 单群时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眉头紧蹙,手下意识攥紧了些。 绍皇道:「若此事是真,那这个小贼才是真正的忠勇。」 单群时闻言,沉默良久。 另一边,池星也与贺川僵持多时,已经落了下风,他身上被划得破破烂烂,到处是血痕。 贺川虽也受了伤,但他剑术了得,根本不妨事。 池星也节节败退,眼前时而模煳一瞬,他已经感觉到头晕,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闪开!」远处传来一阵一声大喝,紧接着下一秒,云遥抡着震天锤腾空而来。 贺川和池星也连连后退,只见下一瞬,云遥从几十米的高空飞速跃下,狠狠落地。 剎那间,四周地面如排山倒海般隆起,掀起的烟尘阻挡了所有的视线。 云遥一把捞起池星也,带着他飞跃城墙,离开皇宫。 她一刻没有停留,飞到家才安心落脚。 郁安几人都在焦急地等待,见两人回来,纷纷长舒一口气。 池星也拖着受伤的身体躺到郁安的房间,郁安亲自过来给他上药。 徐竟舟和陆知许还坐在堂屋,他们不方便进去,面上有些担忧。 云遥宽慰道:「没事,他是星郡王,都是常年打仗的人了,这点伤奈何不了他。」 这还没有她揍的惨呢。 两人闻言,忽而僵直身体,看起来坐立不安。 星...星郡王! 云遥汗颜,意识到这话起了反作用,转移话题道:「信陛下已经看了,应该很快就会解决此事,这段时间,你们随便挑个院子住下吧。」 徐竟舟反应过来,连忙道:「大恩不言谢,有什么我们能帮到的随时说。」 「好。」云遥微微点头。 随即两人纷纷作揖,起身离开。 不出所料,天还未亮时,地面忽而传来微弱的震动,听这声音,应该是远处的骑兵出发了。 果然,天一亮就传出威远大将军携兵北上的消息。 绍皇没有花时间辨识消息的真伪,而是採取雷霆措施,避免北方边境出现漏洞。 不过天大的事也不耽误上班上学,云遥早早准备了饭菜,招唿大家出来吃饭。 池星也还赖着没走,庆阳候一家显然对他散养惯了,根本不管的。 徐竟舟和陆知许得知大军已经北上,稍稍安心后,看着更拘谨了。 好些问题,他们昨天都没注意到。 比如这宅子大的惊人,比如郁安已经是工部左侍郎,再比如他们居然和星郡王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 请问他们现在跪下还来得及吗? 两人别别扭扭地吃了饭,抢着帮云遥干活,风风火火的,又快又麻利。 云遥看了眼昔日县太爷家富养的少爷,心里一阵惆怅。 等上班的和上学的都走了,云遥又开始给清风阁写剧本。 居安而思危,她还是要尽可能的积累财富,防止遇到家国祸乱。 不多时,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云遥望过去,见来人竟是天赐。 天赐先是瞅了眼徐竟舟和陆知许,随后对云遥道:「二小姐,相爷让我送来一车水果,都是宫里给的。」 云遥眼睛一亮,兴奋道:「搬进来,搬进来。」 天赐点点头,把一筐一筐的水果搬到院子里,走之前又道:「相爷还让我捎来几句话。」 云遥一愣,问道:「什么话?」 天赐道:「相爷说今日陛下刻意命他上朝,问他震天锤哪去了。相爷答早些日子被偷了。」 「相爷不知陛下信没信,叫我过来提醒二小姐一句,以后行事小心些。」 云遥尴尬地假笑,连连答应,倒是也没想到单群时居然没说出去。 尴尬归尴尬,她依旧把剧本递给天赐道:「跑个腿,给天凤送去。」 天赐显然习惯了,顺手接过,消失在原地。 路上,他在心中默念:我不看,我不看,我不感兴趣。 然而到了清风阁,他还是没忍住,快速翻了两下。 哦不!是人和蛇妖!他的眼! 第129章 游湖 尽管家里有冰窖,但水果的分量实在夸张了些,云遥做了一桶冰镇西瓜汁,又熬了些罐头,给庆阳候府分去好多,才勉强没浪费。 但实际上,绍皇给庆阳候府也送了不少水果。 然而好不容易解决完这些水果,梁烟霏和三公主又每人送了一马车,还各附上一封信。 都是邀请云遥去找她们玩的。 当然,除非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否则云遥不会去的。 家里人吃水果都吃腻了,她想了想,挑出一部分水果给送给兰兰,自己则拉着剩下的水果去城中村。 与其等水果坏掉,不如送出去,好事一桩嘛。
第158页 到了城中村,车夫慢悠悠地驾马,云遥坐在马车上面,吆喝着:「水果嘞,免费的水果嘞!」 不少村民闻声过来,云遥说道:「排队拿,天气热,能吃多少拿多少,别浪费了。」 古代水果种植技术不好,贫民百姓根本没吃过,起初他们不敢拿,听云遥一直吆喝,才勉强敢拿一点。 云遥看一个大爷小心翼翼从葡萄串里摘一颗出来,暗暗嘆气,忙给他摘出一串道:「想吃多少拿多少,不用客气。」 大爷连忙道:「谢谢姑娘,姑娘真是个大善人啊。」 云遥微微摇头道:「这些水果都是三公主和太傅嫡孙女梁烟霏出的,要谢也应该谢她们。」 小花牵着爹娘的手凑过来,见马车上的人是云遥,兴奋地唤道:「大姐姐!」 云遥一愣,好久才认出小花。 倒不是把她忘了,而是没想到才过半年,她就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比她还有料。 云遥笑着朝她招手,邀请她排队过来领水果。 轮到小花时,她叫爹爹捧了个大西瓜,高高兴兴地说:「大姐姐,你和那个哥哥都是好人。」 「啊?」云遥一愣,摸摸脑袋,才意识到小花说的是赵风眠。 小花道:「大哥哥经常来送水和粮食,还找大夫给村里人看病,现在村里人都不怕地主了。」 云遥听他这么一说,才发现百姓气色好了不少,不似那般憔悴瘦弱了。 「咦?」小花忽然看向云遥身后道:「后面那个好像是大哥哥。」 云遥顺着小花的目光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赵风眠。 赵风眠依旧仙仙姿卓卓,他显然也认出云遥,有些别扭地打了声招唿,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 云遥点头回应,见他后面跟着几车粮食,便知道他又来做好事了。 这倒是无可厚非,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老这么接济不知道要接济到什么时候。 京都有一半的地方都是城中村,会贫穷至此,说到底还是制度和发展的问题。 绍国擅长发展农业和养殖业,但京都气候干旱缺水,并不适合植物和动物生长生存。 再加上人口基数大,绍国又有多生多育的传统,需要干活的岗位又不够多,能去赚钱的都去了,城中村依旧穷困潦倒。 不知不觉水果分光了,云遥给车夫也分了些,说道:「原路返回吧。」 「好嘞。」车夫高兴地应声,驾马折返。 赵风眠睨了云遥一眼,见她还如以往一般放肆,似无聊般地仰躺在马车上,没能说出一句责备的话。 其实,她这样也挺好的。 那厢,云遥回去的路上听到不少人在议论绍皇出兵的事情,不少人面露忧色,其中还有开始屯粮的。 明明是夜里行的军,却已经传言如此多了。 绍皇显然也意识到传言的可怕性,为了稳住民心,他採取了一个离谱但又有道理的措施。 让太子邀请众多公子贵女们去游湖。 比起镇压流言,这的确是个聪明的办法,只要这场游湖办得够大,在京都中传开,百姓们自然会想:他们还有闲心游湖呢,肯定没事。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云遥也被邀请了。 她烦躁地看着手里的烫金邀请函,看着桌子对面的两人道:「你俩有兴趣男扮女装去游湖吗?」 徐竟舟和陆知许把头摇成拨浪鼓,不由得感慨云遥胆子太大了。 云遥鼓鼓嘴,非常不乐意。 她只想和郁安两个人去游湖,而不是和一群杂七杂八。 游湖这天,池星也早早准备好,招唿云遥道:「我娘给你备了轿子,你和我一路去吧。」 「那你呢?」云遥下意识问道。 池星也汗颜道:「我走着。」 云遥:... 她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同情池星也一秒。 师娘的意思是,姑娘家的,必须有牌面。但她的便宜儿子就不用了。 于是云遥坐在缀满流苏的轿子上浩浩荡荡地行进,而一旁的侍卫里还站着个池星也。 两人来到河边,云遥轻盈地从轿子上跳下来。 因为这次康婆婆没来,她自己也不爱打扮,她就从库房里随便挑出一条宝蓝色的百褶如意月裙,配上一支简单的银簪,看着简单大气,又不至于失礼。 池星也就离谱了,他身上红得一如以往,袖子上还划破两道口子,显然是训练完没换衣服。 这确实是在太后寿宴上睡觉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此时游船正停在一望无际的湖边,不少公子贵女陆陆续续到来,贵女们各个肤如凝脂,花香裊裊,被丫鬟小心搀扶上去了。 池星也挑眉看向云遥,夹着嗓子道:「小姐~,让奴婢扶您上去吧。」 云遥干呕一声,连忙退开两步,蹭蹭蹭跳上游船。 完了,听他这一句话,噩梦能做好几宿。 早就坐在游船上的云湘见云遥和星郡王一起来,袖子里的玉手攥得发白。 凭什么,自打云遥回来,个个都围着她转。 云遥注意到她不怀好意的目光,毫不理会,自顾自找了个好位置坐下了。 等池星也上来,众人纷纷给他行礼,才又纷纷坐下。 为了防止太扎眼,云遥也行礼了。
第159页 有一点不得不说,这游船是真大,简直就像在水上建了个大别墅,还分了好几层。 又过了一会儿,梁顾之和梁烟霏两兄妹到了。 梁烟霏一见云遥,一把小跑过来挽住她,温婉地笑道:「很久就想见你了,邀请你又不来,今日可算见到了。」 第130章 捕鱼达人 云遥温和地笑笑,正想说点客套话,周围的人忽然都跪下了。 两人转头,见是太子和三公主上船,也跟着上前行礼。 太子道:「都起来吧,今天这种场合不必多礼,各位玩得尽兴就好。」 众人纷纷抬头起身,绍茵茵看到云遥,急切地凑过来,缠上云遥一条胳膊。 她笑着道:「今年冬天再带我滑冰吧,真的好好玩啊。」 「啊,好。」云遥有些汗颜地应对着,有点不适应这左拥右抱的情况。 两个姑娘都好香好软好漂亮,再这样下去她要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云湘见三公主死缠着云遥,面上有点不自在,她整理好表情,走到跟前道:「公主,这湖景甚美,不如我们在船上走走,赏景吹风,不枉来游玩一次。」 「阿湘说的是,」绍茵茵道:「阿遥,梁姑娘,你们也一起吧,据说这湖水清澈,里面还有不少鱼呢。」 云遥闻言也来了兴致,几人手拉着手在船上漫步。 期间不少富家小姐和云湘打招唿,云湘一一回应,笑得分外温柔可人。 云遥没怎么关注她,反倒被湖里的鱼吸引,它们个个又大又肥美,早知如此,她真该带个鱼竿来的。 忽而一阵香气传来,宫女们鱼贯而出,在每桌都摆上可口的点心,准备上好的茶水。 几人就近坐下,云遥捏起一块儿如意糕,轻咬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笑容。 好吃! 不远处太子和几个公子哥坐在一桌有说有笑,看起来没什么架子。 云湘偶尔会侷促地瞥太子一眼,貌似很想上去搭话,又因为全是男子而没办法。 半晌,她对云遥道:「二妹妹,三弟就在那桌,你们好久没见了,要不要上去打声招唿?」 「啊?」云遥眨巴眨巴眼,觉得不久啊,前阵子云还还来庆阳候府庆祝郁安升官来着。 不过碰都碰到了,还是打声招唿比较好,但她觉得没必要凑过去,就喊了一声:「三弟!」然后朝那边挥手。 云还听到熟悉的声音,用那双清澈的狐狸眼看过来,也对云遥招了招手,喊道:「二姐!」 云遥忽然愣了一瞬,总感觉哪里不对。 怎么这么像猴哥和八戒打招唿呢? 云湘神色越发不好,手里的帕子转着圈的拧。 她是想让云遥带头过去,不是让她隔空喊话。 绍茵茵看出云湘那点小心思,笑道:「阿湘这是想借着由头去找我哥吧,我懂~」 云湘立刻红了脸,嗔怪地看她一眼。 绍茵茵道:「我看旁边那桌只坐了质子一人,不如我们挪过去,帮阿湘搭把线啊?」 「这不太好吧。」云湘欲拒还迎地说。 绍茵茵无所谓地说:「这有什么的,反正我们都有兄弟在那边。」 她起身拉起云湘往那边走,云湘则羞红着脸低下头。 梁烟霏笑道:「我们也过去吧。」 「嗯。」云遥微微点头,和梁烟霏手拉着手过去了。 一下子,关伯兰从孤独一人变成大饱眼福。 绍茵茵瞪着圆熘熘的杏眼道:「别误会,不是来找你的,不许和我们说话。」 关伯兰笑着点头,真就一言不发。 云遥虽然跟他人不熟,但是也混了个眼熟,好奇问道:「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关伯兰笑道:「不舒服,在府在外都不舒服,不如出来蹭口吃的。」 云遥眼角一抽,觉得这人心态真是蛮好的。 那头云湘坐坐在这张桌子离太子最近的地方,她被绍茵茵拉着,羞怯地和众人打招唿,一副有些害怕但被硬拉过来的样子。 太子经常在皇宫看到她,所以温和应道:「湘儿表妹。」 绍茵茵嘿嘿一笑,作为一个闺蜜,她把云湘往太子那边推了一点。 云湘被吓了一跳,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缓和她滚烫的脸,就听太子温和道:「遥表妹也来了吧,我今日还没好好看她一眼呢。」 云湘瞬间白了脸,刚升起来的喜悦被迅速扑灭,她有些难过道:「二妹妹就在后面那桌。」 云遥吃光了一盘糕点,正准备拿另一盘,见众人都看过来,忽然顿住了。 她擦擦嘴,尴尬又傻气地笑道:「表哥殿下。」 ? 她在说什么? 云遥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再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扭曲着一张脸,圆场道:「太子殿下。」 显然已经晚了,那一桌人都隐隐含着笑意,云还还知道给云遥面子,赶忙甩开摺扇遮一下。 然而像池星也这样没有心的,已经趴在桌子上捧腹大笑了。 云遥:糕点与颜面尽失。 其实她已经在幻想一锤子砸烂这艘船,从而保住颜面了。 太子也很少像这样忍不住笑意,主要是云遥那副闪到舌头的样子实在太搞笑,又可爱又傻的。 他轻咳两声,收住笑意道:「我这桌还有别的样式的糕点,遥表妹过来吃吧。」
第160页 云遥其实并不想过去,但不过去又显得她在纠结这件事一样,她可不想被嘲笑个没完,于是佯装淡然地坐到太子旁边。 不行,光是坐在太子旁边就烦,云遥腰向后仰,从后桌拽来一个凳子到她和太子中间,扯着云湘道:「你坐这儿。」 绍茵茵勐拍云遥肩膀,用眼神表示道:干得漂亮,你牺牲很多。 云遥:她不是这个意思。 云湘木然地坐下,她亲眼看着太子被云遥带动了情绪,她从没看他笑得如此高兴。 她酸涩地坐在凳子上,不断给自己下积极暗示。 她不能输,她要嫁给太子,她要当皇后。 一旁的云遥心不在焉地吃着点心,忽而听到湖面上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这么大声音,鱼肯定不小! 云遥一喜,赶忙站起身凑到栏杆旁,果然看到一条超大超肥美超新鲜的鲤鱼。 不,是香辣烤鱼。 云遥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噗通一声,溅起一片水花。 离栏杆距离最近的太子吓了一跳,他匆忙站起身,想要查看情况。 云湘脑子里嗡的一声,她没想到云遥如此心机,明明已经嫁人,竟然还想用这种方法勾引太子! 太不知廉耻了! 云湘不会让她得逞的,她假装担心太子,一把扯住他的袖口道:「殿下小心!」 随后她又左脚绊右脚,假装摔倒,也跟着噗通一声,跳到湖里。 第131章 入宫 接连的变故令众人惊愕不已,纷纷凑到边上查看。 岂料下一瞬,云遥忽而潇洒地跳上来,怀里还抱着一条大鲤鱼。 这鱼肥的,看上去都得有四五斤了。 云遥抓住鱼尾,啪得一下把鱼磕到栏杆上,一下子把鱼摔晕了。 绍茵茵眼抽抽道:「你是跳下去捕鱼的?」 云遥笑着点头,说:「拿回去做麻辣烤鱼,再好不过了。」 梁烟霏担忧道:「你快去厢房换套衣裳,别着凉了。」 「哦,好。」云遥把鱼放到空桌子上,朝厢房那边走去。 那头湖水里传来阵阵扑腾的声音,她好似没听见,丝毫不理会。 云湘其实是会水的,故而能够在水里扑腾而不沉,她原本不屑于用这种手段,但既然已经跳下来了,她难免心生期冀。 她娇嫩的脸带着无措,惊唿道:「救命,救救我。」 贵女们不敢坏她好事,都假装不会,缩在后面。 一个公子哥决定下去救人,他一脚已经踩上栏杆,准备跳过去,忽而被绍茵茵一把拽住。 绍茵茵皱眉道:「有你什么事?一边去。」 公子哥汗颜,委屈巴巴地躲到后面去了。 除了性子太直的,其他公子都把云湘的心思看了个透彻,尴尬地站在船上不动。 岂料太子迟迟不下去救人,连面上的心疼都没有。 云湘逐渐体力不支,她小心地看向太子,却发现太子的眼神出奇的冷,像两个冰窟窿一样。 她吓了一跳,已经知道结果,心里一凉,假装朝船边扑腾,想要扶上船身。 谁知下一秒,她的脚忽然抽筋,她疼地倒抽一口湖水,勐咳两下,动作变得异常凌乱。 「救命!救命!」她的声音透着几分悽厉,没一会儿,渐渐下沉。 不少人已近有些站不住了,尤其是云还,他不顾绍茵茵的阻拦挤进人群。 然最终太子比云还先一步跳进水里,把昏迷的云湘抱出来。 他沉声道:「我先带她回去请大夫,你们玩得尽兴。」 随后他抱着云湘施展轻功从湖面上跑回去了。 换好衣服的云遥出来,刚好看见这一幕,诧异地眨眨眼。 太子,武艺高强。 绍茵茵拍拍胸脯,惊慌道:「刚才真是替阿湘捏了一把汗。」 云遥尬笑一下,心道绍茵茵对云湘那真是真情实感了。 梁烟霏没有回应,作为一个受过正统教育的大家闺秀,她不太能接受云湘这种行为。 太作践自己了。 发生这么个变故,众人哪里玩得下去,都静静等待船靠岸,沉默地离开了。 三公主急着去看云湘,和云遥匆忙告别便上马车离开。 梁烟霏显然不急,她还想和云遥多聊一会儿,却被自家哥哥无情拽走了。 云遥把四五斤的肥美大鲤鱼丢给庆阳候府的侍卫,自己则坐上轿子。 回去的路上,池星也说道:「梁家大小姐曾经和齐宣小侯爷有过婚约。」 「我知道。」云遥热得心不在焉。 池星也八卦道:「你就没有危机感吗?」 「我觉得你更需要有危机感」云遥斜他一眼道:「在游船上笑得那么放肆。」 池星也又开始脸疼,他闭了嘴,居然有一丝丝恐惧。 可恶,他是什么时候被支配的? 半晌,云遥自信道:「我觉得小霏霏更喜欢我,所以是我相公应该有危机感。」 说着,她还潇洒地撩一下头髮。 池应飞:... 晚上,云遥做了一大盘麻辣烤鱼,在烤鱼下面放了土豆片,宽粉,冬笋等配菜,配上冰镇西瓜汁,一家人吃得贼过瘾。 隔天,一道圣旨降到相府,大体意思是将云湘许配给太子做侧妃,日子订在半个月后。
第161页 云遥知道后,心里是十分膈应的,因为在她眼里,这就是乱伦。 不过这事与她无关,她也不去理会。 半个月后,云湘如愿以偿了。 她穿着繁复的喜服,坐在喜轿里,后面拖着长长的队伍,被浩浩荡荡地迎进皇宫。 但她毕竟是侧妃,侧妃有侧妃的规矩,不能压过正妃,因此她的婚礼,只能说还算盛大。 此时,云湘正端坐在婚房,等着太子来掀盖头。 这是一个女子最重要的日子,她紧张地攥着袖子,心脏怦怦跳。 她自幼喜欢太子表哥,可以说,她所做的一切,学习的所有东西,都是在为入宫做准备。 如今,也算是迈入成功的一步了。 云湘等了很久,逐渐疲惫,终于在昏昏沉沉之时,太子进来了。 她的心一下子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提到嗓子眼。 然而太子没有掀开她的盖头,而是直接掐住她的脖子。 他冷声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云湘双脚乱蹬,被掐得喘不过气,她双手用力往外扯那条胳膊,它却纹丝不动。 太子看云湘这副胡乱扑腾的样子,又想起那日被迫救下她的情形,掐得更狠了,恨不得把云湘勒断。 那日他若不救云湘,定会被安上个冷血无情的名声。 云湘被憋得意识模煳,她落下惊恐的眼泪,扑腾了半晌,渐渐没了力气。 太子在最后一刻放开她,任由她向地面扑倒。 云湘剧烈地咳嗽,喉中传来一股腥甜,她一抹嘴角,发现居然是血。 盖头早已散落到别处,她头上华丽的珠钗也乱了套,歪歪斜斜地在头上晃荡。 此时的云湘哪有一点平时的温婉,太子嫌弃地看她一眼,不耐道:「自己起来脱衣服。」 云湘害怕地站起身,哆哆嗦嗦地解解开衣服,如死鱼般躺在床上。 太子用手指将她捅破,血蹭到床褥上,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隔天,庄嬷嬷验了床单,到凤栖宫向皇后汇报此事。 她恭敬道:「娘娘,成了。」 云歌烦躁地捏捏眉心,是她叫庄嬷嬷把太子所有女人的情况告诉她,但这也是她头一次这么心烦。 云夕註定是向着太子的,留着这个侧妃之位,本可以拉拢更多的势力,却浪费在云湘身上。 庄嬷嬷看出皇后不喜,低头道:「奴婢斗胆说一句,云相确实没把大小姐教好。」 云歌霎时唇色发白,惊恐地怒言道:「在本宫面前说云相的坏话,你好大的胆子!」 庄嬷嬷跪下身,低声道:「奴婢该死。」 庄嬷嬷是云歌的心腹,云歌自然不忍心罚她。 她摆摆手,疲惫地说:「下去吧,这种话不要再说。」 「是。」庄嬷嬷起身离开。 第132章 抛弃 庄嬷嬷一走,云歌更加控制不住地发抖,此刻若不是靠在椅子上,她怕是已经倒地不起了。 即便她已经登上这凤位多年,她依旧忘不了当年那一幕。 那时她才十几岁,正处在小女儿最好的年华,又是家里最小的嫡女,受尽了宠爱。 与她相反的是,云府有个小妾生的孩子,他的母亲是花楼女子,因病去世,父亲不得已把他接回来,却未曾多看他一眼。 那个孩子,就是云夕,他比云歌只小几个月。 花楼女子生的孩子大多身体不好,云夕尤其严重,据说他母亲怀胎期间还被迫接客,导致他不足胎月就出生了。 他不受待见,父亲不管,母亲又尤其厌恶他,导致他在云府受尽了虐待,连下人都看不起他。 在云歌的印象里,他时常生病,最严重的的一次,他晕倒在雪地里半日不起,最后还是府里的大夫可怜他,勉强把他救活了。 后来有一天,云夕不见了,没有人把这当回事,直到云府被满门抄斩。 那天,遍地残垣,血流成河,只有云夕一身繁复的紫色蟒袍,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对旁边龙辇里的新皇道:「留五小姐一命吧,她长得好看,可以讨陛下欢心。」 绍皇笑着应下了,仿佛觉得有个女子被迫服侍他也不错。 于是他把云歌封为皇后。 那时她几度想要自杀,却不料如此快地怀上龙种。 为了孩子,她选择活下来了。 而后她的愿望,就是护好这个孩子,让他离云夕那个怪物远一点。 可惜事与愿违,在云夕的有意操作下,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她的孩子,比起她,更依赖云夕。 此时云歌脸色苍白,她合上眼,睫毛微微颤抖,她不断地深唿吸,压下心中的恐惧,半晌,才稍有缓和。 他比谁都清楚,云夕那样的人,不会对孩子产生亲情的,更不会亲自去管教云湘。 说到底,云湘能进太子府,还是因为云夕不在乎,恐怕对他来说,这只是个芝麻小事罢了。 另一边,太子府里,云湘正扑倒在床褥之中,低低地啜泣着。 她从没想到,她会从温文尔雅的表哥这里受到此生最大的委屈。 素云和碧月站在一旁,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脖子上大片的青紫。 她们是云湘的陪嫁丫鬟,自然而然跟着进了太子府。
第162页 素云小心地安慰道:「侧妃娘娘,太子殿下还是心疼你的,他说你受了伤,这段时间不用给太子妃和皇后娘娘请安。」 云湘瞪着湿热的眼,咬着牙道:「那我要是偏去呢?」 「这...」素云下意识移开眼睛,脸上写满了心虚。 此时这庄淑院外有侍卫守着,一看就是要软禁云湘的意思。 云湘怎会不明白呢?太子就是怕她脖子上的伤被人看到,所以根本不让她出去! 碧月走上前,低眉顺眼地说:「不论如何,娘娘莫要和自己的身体置气,太子殿下对事不对人,过段日子就会想起娘娘的好的。」 云湘眸上染了灰色,她坐起身,沉默良久,缓缓擦干泪水,沉声道:「你们两个,过来给我梳妆。」 「好嘞。」两个丫鬟连忙应和,把云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云湘被封在庄淑院七日,期间只有绍茵茵来看她两次,但都被打发回去了。 太子府的下人并未苛责她,庄淑院的吃食都是最好的,但云湘依旧消瘦了不少。 她还抵抗不住心里的落差。 回门这日,太子终于走进庄淑院,却只是冷声道:「把脖子上的伤遮住了,我去马车上等你。」 云湘微微咬唇,让丫鬟照做了。 她一定要找机会和父亲告状。 不一会儿,马车上,两人一路无话。 相府的下人们都跪在门口恭迎,云还此时在户部上班,故而只有云夕这一位正主出来迎接。 若是一般富贵人家,怎么也该再娶个女主人,然云夕毫无此想法,府里连个妾室都没有。 云夕没有跪下,十分自然地说道:「府上已备好酒菜,殿下和娘娘快请进吧。」 太子温和地笑道:「许是我好久没见舅舅,都和我生疏了。」 云夕摇头笑道:「礼不可废,面上就不要叫我舅舅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路走到大堂,却无一人搭理云湘。 云湘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毕竟她还在府上时,与父亲说话的机会就少。 她一直等待着和父亲单独说话的机会,终于在日头最大的午时,太子被下人带着去如厕了。 云湘立马扑到云夕跟前,哭道:「父亲,你帮帮女儿。」 云夕面色依旧温和,却说:「娘娘有事吩咐便是。」 云湘一愣,红了眼眶,抽泣着说:「女儿不知做错何事,被太子殿下不待见,他打了我,还把我软禁在院子里。」 云夕道:「殿下的行为自由他的道理,娘娘是在和臣抱怨吗?」 「父亲!」云湘扯住云夕的袖子,情绪有些崩溃:「你帮帮我,只要你在殿下面前说说好话,他就不会这么对我了。」 云夕抽出袖子,冷声道:「外臣不得干涉后宫,恕臣无能为力。」 云湘瞪大了眼,梨花带雨地说:「父亲是不要我了吗?」 云夕面上没什么变化,古井无波道:「娘娘说笑了,你也好,还儿也好,臣从未干涉过你们的决定,这世上哪条路都有困难,既然迈进去了,就要学会面对。」 云湘白了脸,忽而有些后悔当时的鲁莽,她缓缓站起身,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父亲不帮她,太子又不喜她,往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不多时,太子净手回来,又和云夕聊了一阵子,便带着云湘离开了。 路过主路时,云湘见小厮们在往马车上搬东西,疑惑地问:「你们在搬什么?」 小厮赶忙行礼,点头哈腰地说:「府里新置备了些杂七杂八的物件,这些是相爷让我们给二小姐送去的。」 云湘身子一颤,眼里心里都是止不住的酸涩,她死死咬住嘴唇,低头快步上了马车。 她是不缺这些东西,但只有这一刻,莫名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回宫的路上,马车里的两人又是一言不发,太子儒雅地端靠在后面,说不出地俊逸不凡。 云湘攥了攥袖子,微睨了太子一眼。 她不能放弃,至少她的男人比云遥那个瘸子相公强一百倍,她要得到太子的欢心,让云遥在她面前抬不起头。 第133章 意见 又是风和日丽且热得要死的一天,所谓春困夏乏秋打盹,云遥正躺在摇椅上,惬意地扇着扇子,时不时还打个哈欠。 陆知许走到云遥跟前道:「外面有人送信,我取过来了。」 云遥懒散地睁眼,接过信件,发现是郑兰的信。 兰兰说,她家新开了成衣铺子,但是生意并不好,想让云遥去出出主意。 那当然是立刻就去了,云遥蹭地站起,抹平身上的褶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郑兰家的店铺在颇为热闹的商业街,整条街上花花绿绿的,各式各样的牌匾应接不暇,使得她家的店铺并不引人注意。 云遥走进兰衿阁,笑意盈盈地问道:「兰兰...郑兰姑娘在吗?」 看店的掌柜是个颇有异域感的,他深深凹陷的眼睛露出一抹诧异,随即笑道:「在的在的,我去请她出来。」 随即大叔上了楼,在木制的台阶上发出一阵有节奏的落脚声。 云遥在下面静静等候,她目光扫过兰衿阁的衣裳和陈设,眼里露出一抹瞭然。 的确是干净规整无可挑剔,但在这繁荣的商业街并不能吸引客人的眼球。
第163页 没一会儿,郑兰跟着掌柜下来了。 她的长相与平日信上留给云遥的温婉印象截然不同,是个体态丰腴,浓眉大眼,五官立体,热情洋溢的姑娘。 她笑道:「终于见到你了,你真漂亮。」 「你也是。」云遥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头放在后脑勺上摸了摸。 郑兰挽上云遥的胳膊,颇有些无奈地说:「父亲好不容易允许我开了自己的店铺,但是如你所见,根本没什么客人来,我带你好好看看吧。」 「好。」云遥笑着被郑兰拉走了。 这家店铺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大,衣裳种类也很多,除了单独挂在上面展示的衣裳外,还有很多被摺叠在下面,除此之外,店里还摆了很多布匹。 「这个...」云遥谦虚地说:「也说不上是给意见,但我确实有一些想法,你就当参考吧。」 郑兰笑颜如花,浓密的睫毛轻颤,热情洋溢地说:「畅所欲言就是了,你同我不用客气的。」 她纤长细腻的手指把云遥的胳膊攀得更紧了些,整个人贴了上来。 云遥注意到郑兰的手指很细,且没有戴她送的翠玉扳指,她脑中闪过一丝失落和困惑,又很快消散,没有被她捕捉到。 云遥收敛情绪,柔声道:「我觉得来这里的客人不多,可能是挂在上面的衣服都太奢侈了,而来这条街的主要群体是平民百姓或者小富家庭,这样的衣服并不合适。」 「不如腾出大部分的空间,把底下摺叠的衣服挂出来,或者在店里分出高价区和低价区,或许会好一些。」 郑兰做出思考状,随即重重点头,好似非常贊同云遥似的,把她的话大声说给掌柜听。 云遥脸上有点烫,她总感觉自己被当成小孩子哄了,是错觉吗? 她轻咳两声,接着说:「还有就是这条街上成衣铺子不少,兰衿阁宣传可能不太够,可以让店员多去街上吆喝吆喝,吸引客人注意力。」 「嗯嗯嗯,你说的很对,太有道理了!」郑兰连连点头,又把云遥的话大声喊给掌柜。 云遥汗颜一瞬,心道郑兰真的是想听她的意见吗? 这真的很像故意在店里搞出很多错误,然后把她领来,大夸特夸一通。 云遥尴得牙根有点酸,她拍掉脑海里不切实际的想法,认真给店铺想意见。 她道:「可以在店里安排几个试衣间,允许客人试穿,多替客人着想,更容易留住回头客。」 「就是这个!」原本正在规规矩矩干活的店小二忽然大吼一声,朝云遥望过来。 他一脸麻子,眼中闪过期冀的光,把云遥吓了一跳。 郑兰尬笑着说:「我们的店员...比较有精神,阿遥不用害怕。」 那一脸麻子的店小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转过头去,慢吞吞地摆弄底下的衣裳。 云遥张了张嘴,微微点头道:「有精神...挺好的。」 郑兰上扬的嘴角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她又渴望地道:「阿遥真厉害,还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云遥思索道:「可以搞一些积分措施,给买衣服的客人记积分,积分攒到一定数量就送客人一些东西,或者给客人做优惠。」 店小二一拍大腿,情不自禁地大吼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店小二并没有转头,但云遥还是吓得后退了一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店小二。 郑兰尴尬地说:「我们店员...额...比较爱思考。」 云遥呵呵一声,贊同道:「爱思考...挺好的。」 接着云遥又硬着头皮说了很多建设性的意见,把她上辈子见过的套路一股脑说了一遍。 店小二依旧咋咋唿唿的,云遥慢慢习惯之后,居然还觉得挺逗。 后来她说得口干舌燥,郑兰拉着她上楼用了茶点,到黄昏之时,云遥才下楼离开。 走前,她笑着和店小二挥了挥手,落日的余晖洒在她脸上,让店小二都看呆了。 「郑兰」跪在「店小二」跟前道:「公子,你已经见到云姑娘,我们该走了。」 关伯兰用湿帕擦掉脸上的麻子,露出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他闷声道:「普达瓦,我又捨不得了,再让我留一顿时间吧。」 普达瓦抿了抿唇,直起身,挺起他傲人的胸部,蹙眉道:「殿下,再留下去你会有危险的。」 关伯兰沉默一阵,细细摩挲着指尖的翠玉扳指,恍然道:「我知道,再留最后一阵,该做的事情,我一样不会少的。」 普达瓦愤然地别开脸,咬唇道::「殿下,你要是这么喜欢她,把她绑走不就好了。」 关伯兰将扳指抬到唇间,轻轻碰一下,出言道:「我要是那么做了,岂不是连最后那点念想都毁了?」 普达瓦红了眼,她知道自己配不上殿下,故而从不曾奢求什么,甚至还陪殿下演戏,完成这场让她难受的闹剧。 可是她的殿下,居然要为了一个人妇,把他们筹备多年的计划推迟。 她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愤愤地说:「随殿下的便吧。」 说着,便一把跑开了。 第134章 唐坚归京 今年的秋天比以往更冷,突如其来,毫无徵兆。 云遥把石床都搬到库房,给每个房间都换上厚厚的被褥,忙忙碌碌一整天。 有她在的地方,就有烟火气。
第164页 兰衿阁生意火爆,郑兰特地送来感谢信,外加几套崭新的秋装。 云遥开开心心收下,把衣服挂到柜子里,发现每一套都布料上乘,做工精细,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几套衣服加起来可能都够再买一间好铺子了。 云遥食指在脸颊上点了点,略一思索,准备画两套服装设计图给兰兰送去。 说干就干,她坐到郁安的桌子前,大笔一挥,在白纸上画下细腻的线条。 别看她字写的丑,但画绝对是笔走龙蛇,墨笔丹青。 没一会儿,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待纸张干后,夹在信封里,给兰衿阁邮过去了。 两日后,皇宫。 唐坚意气风发地携兵归来,他直接觐见绍皇,此刻正在尚书房单膝跪地。 绍皇起身,亲自扶起一国老将道:「看你这样子,事情该是顺利解决了。」 「是。」唐坚不卑不亢道:「臣幸不辱命。」 绍皇宽心不少,连带着批奏摺的疲惫都没了,他坐下道:「同朕讲讲那边的情况吧。」 唐坚没有多余的神色,将这些日的情况尽数告知陛下。 他道:「臣等快马加鞭赶到松县时,那边确实是混乱不堪,人心惶惶,百姓四处逃窜。」 「为了防止红婴向外流通,臣下令关闭了各城各县之门,与边关将士取得联繫,从四面开始地毯式搜查,没有放过一家一户,共搜出红婴上万两,全部靠船运沉入海底了。」 「臣依照陛下吩咐,将吸食红婴的人聚集管理,由百名医师集中治疗,至于他们能不能好过来,那就要听天由命了。」 绍皇微微点头,赞许道:「干得好,朕重重有赏。」 唐坚低头道:「谢陛下赞许,不过此事能办得如此快,很大一部分是顾锦书的功劳,若不是他组织和接济百姓,情况恐怕会更糟。」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当他看到那些百姓在顾锦书的号召下在家等待救援,唐坚心里是动容的。 绍皇乍一听这个名字,愣了一下,随即慨嘆道:「朕的顾太师告老还乡之后也没能安享晚年啊。朕会给甘州拨一笔款,住他们度过这次劫难。」 「陛下英明。」唐坚如是说。 绍皇语调不徐不缓,出言道:「爱卿无事便快回去休息吧。」 唐坚忽而道:「臣等还在松县发现一种精妙的器具,当地人把它叫做织布机,臣叫人演示了一边,发现它颇为不一般,于是臣把它带回来了。」 「哦?」绍皇来了兴致,询问道:「快拿来让朕悄悄。」 唐坚道:「那东西落了灰,会脏了陛下的尚书房,如今正在外面由下人擦拭。」 绍皇笑道:「不妨事,带朕看看这东西有多不一般。」 唐坚领命,领绍皇到织布机跟前。 几个小太监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织布机,生怕把它碰坏了。 而一个小妇人正侷促地跪在一旁,怀里还抱着个半大的孩子。 唐坚指着赵小芹道:「你给陛下演示一遍吧。」 赵小芹害怕地颤抖,她不会行礼,只得胡乱磕两下头,大脑宕机般摆弄着织布机。 虽然她无法思考,但肌肉早已形成记忆,她及其自然顺畅地完成一系列重复的动作,不一会儿,一块儿布就出现在绍皇眼前。 绍皇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又凑近了几步,布满硬茧的大手划过那平整的布料,惊喜道:「妙啊,这东西太妙了,一下子把织布的效率提高了数倍,若是能量产,我大绍就不必花大价钱进口布料了。」 赵小芹见不必再示范,她收了手,赶忙抱住小杨福,把他死死抱在怀里。 小杨福好像感受到母亲的担忧,真的一言不发,乖乖依偎着,没有多余的动作。 绍皇看着这个粗布麻衣,一脸灰尘的小妇人道:「这个织布机是你做出来的吗?」 赵小芹一惊,连忙摇头,躲闪着说:「不是,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我们村家家户户都有,镇子来也有,大家都会用的。」 绍皇微微蹙眉,看她这副怕得要死的样子,也没了询问她的兴致,转而对李福道:「找些工匠把这东西量产出来。」 「喳。」李福应下,使唤几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把织布机抬走了。 绍皇笑着对唐坚道:「爱卿多打探打探这仪器的制造者,此等奇才,若是能招揽过来,对我大绍是大益。」 「是。」唐坚道:「那臣先退下了。」 绍皇点头,看上去心情不错。 唐坚叫赵小芹跟着自己,一路把她带到唐府,对管家道:「把这对母子照顾好,留她有大用。」 管家停下,给赵小芹准备了一间上好的厢房。 见事情都解决完,唐坚终于露出本色,他谁也不搭理,懒懒散散地回到房间,也不叫人进来伺候,自己噼里啪啦把沉重的盔甲扔了一地,就这么四仰八叉倒在床上了。 他也不管浑身臭烘烘的,就这么打起了唿噜。 唐坚这一行,远没有几句话那么轻松,红婴那毒物厉害得很,害死的百姓有山堆那么高,有些中毒的百姓像疯狗一样狂暴肆虐,害死了他们不少将士。 但唐坚不是会诉苦邀功的人,他是个武将,没什么神经,只负责带兵打仗,解决危机。 唐坚睡了一天一夜,又拿出陛下的赏钱带着军营的弟兄们胡吃海塞了一顿,才开始打听发明织布机的人。
第165页 依他看,这玩意在松县没有流通出去,十有八九就是松县的人造的,他便又书信一封给松县知府,便没有多的动作。 没准发明织布机的人都死了,找不到也很正常。 与他懒散态度相反的是,绍皇非常重视此事,为了找到此人,他甚至在外张贴告示,不惜重金招揽,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 然而跟在绍皇身边的李福却看得出,陛下对此人的态度非常不一般。 最起码不只是好的态度。 第135章 母子相认 这日,工部发了俸禄,郁安数了数,小心放进钱袋子里。 放眼望去,他手底下换了很多面孔,有本事的上来,没本事的下去,有一些混吃混喝的直接被他赶出去了。 当初,所有人都说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急着树立威信,然而这几个月下来,众人发现郁安处事的原则永远是这样。 不和任何人搞好关系,凡事只看工作成果。 傍晚,郁安准时起身,众人恭敬地送他出去,也稀里哗啦地离开了。 郁安没有直接回家,他听说附近新出了一家不错的糕点铺子,他想用新发的银钱给云遥买些尝尝。 他依旧拄着拐杖,离老远就闻到五芳斋的香气,眼角带了笑意,连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到了五芳斋,他把每种糕点都买了些,感觉有点多,但想起家里那么多张嘴,又觉得刚刚好。 门外想起一阵平缓的马蹄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一个温婉的少女和一个美妇人依次被扶着下来。 店小二打包好郁安的点心,郁安付了银钱,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在记忆中遥远又熟悉的对话声。 梁烟霏笑着道:「姑姑,我上次吃的糕点就是在这家买的,比宫里的大厨做的还好吃。」 婉仪长公主憔悴地笑了笑,她应道:「好,那姑姑也尝尝。」 梁烟霏感受不到姑姑的开心,她挽上婉仪长公主的胳膊,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开朗一些,更希望更感染到她。 听到两人推门而入的声音,郁安别开脸,侧着身体往外走。 「俞安?」婉仪长公主看着他的背影唤到。 郁安停滞一瞬,随即更快地往外走,看起来有一丝狼狈。 梁烟霏已经不记得姑姑第几次把别人认成自己白俞安,眼看对方已经拿出瘸子最快的速度,估计是姑姑已经名声在外了。 梁烟霏心疼地安抚道:「姑姑,你看错了,那不是表哥。」 婉仪长公主虚弱的面庞上带着心切,她焦急地道:「他是,我不会认错的。」 说罢,她居然说开梁烟霏的手,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 梁烟霏吓了一跳,虽说姑姑经常认错人,但从没像这次这般激动,她连忙跟上前,企图拉住婉仪长公主。 郁安没想到婉仪长公主会追出来,他更加卖力地往前挪动,眼看就要被追上,他居然把拐杖扔了。 拐杖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郁安抱着点心,蹭蹭蹭地往前跑。 梁烟霏柔美的脸庞裂开一瞬,她一边追着不知为何跑得很快的姑姑,一边气喘吁吁地道:「姑姑,别追了,你把那位公子吓得腿都好使了。」 婉仪长公主此刻也快体力不支,她唇上泛着不健康的紫色,依旧不愿放弃,死命追着郁安。 这叫女子本弱,为母则博尔特。 郁安从未如此心慌过,他跑得焦急,时不时看向后面,没注意到前面何时倒着个耙子。 他一脚踩上去,耙子杆蹭地竖起,一下撞在郁安头上,把他撞倒了。 眼看婉仪长公主追上,郁安也不顾疼痛,死死趴在地上,和大地来了个拥吻。 别人面壁思过,他面地思过。 这一系列操作已经把梁烟霏看傻了眼,她不敢想像,前面那个公子居然被姑姑在短时间内逼得好了腿,又伤了头。 此刻婉仪长公主已经凑到郁安跟前,她累的气喘吁吁,额角渗出过量的汗水,郁安心里抽痛,依旧不抬头。 婉仪长公主没说话,她缓缓蹲下身,伸手去扯郁安的衣领。 「啊!」梁烟霏大叫一声,赶忙按住她的手道:「姑姑,你在干什么?」 郁安意识到婉仪长公主是想看他颈后的痣,他抬手死死攥住衣领,不露出一点缝隙。 这一点梁烟霏是不知道的,她颇有些悲愤地说:「姑姑,你要是不喜欢姑父了,我去给你找更好的,这个不可以。」 婉仪长公主居然抽空白了她一眼,随即又死死盯着郁安,红着眼眶威胁道:「俞安,你要是不认我这个娘,我就将此事告诉你的生父。」 梁烟霏一愣,瞪着杏眼道:「表哥的生父不是姑父吗?」 婉仪长公主没理她,依旧看着郁安,眼泪已经开始打转。 郁安受到威胁,缓慢站起身,如果不算上额头上通红的大包,那一张脸确实是黑如锅底。 「表...表哥?」梁烟霏愣愣地道。 郁安勉强点头,又别开脸,眉眼甚是别扭。 婉仪长公主霎时眼泪哗啦啦地流,她抽出帕子擤了把鼻涕,闷闷地声音带着倔强:「跟我回家。」 郁安不看她,非常叛逆道:「我自己有家。」 梁烟霏看了看郁安身上墨绿的官服,想起外面的传言,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成亲了?」
第166页 「对。」郁安答得干脆:「我入赘了。」 婉仪长公主霎间沉默了,她动了动嘴,半晌,苍白地关心道:「入赘哪家了?没受欺负吧?」 梁烟霏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撕碎了,她阴森森地瞪着郁安,听到婉仪长公主的话,忍不住在心里怒吼: 要是她能嫁给阿遥,受欺负她也愿意! 还没等郁安说话,婉仪长公主又道:「带我去。」 梁烟霏紧跟着道:「我也要去。」 郁安敛眸,勉强点头答应,开始捡地上的糕点。 糕点盒子结实,没有被摔开,但袋子坏了,已经不能用了。 婉仪长公主沉默地帮忙捡糕点,梁烟霏也跟着凑上前,三人一人捧着一小摞糕点盒子回到马车上。 郁安一边给车夫指路,一边承受着梁烟霏的黑暗视线。 暗处的允柯允见一阵汗颜,他们本来是保护婉仪长公主的,没想到见证了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不多时,郁安到家,黑着脸迈进宅门。 云遥还在奇怪为何郁安还没到家,听到声响,她连忙跑出去,和郁安撞个正着。 「相公你...」云遥想问点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 首先相公的拐杖不见了,头上长了个大包,身上还脏兮兮的,黑如锅底的俊脸上还带着一丝委屈,总之是疑点众多。 她困惑不已,余光瞥见迈进来的婉仪长公主和梁烟霏,一下子明白了。 第136章 留下 「婉仪长公主。」云遥俯身行礼,随后把长公主领到堂屋坐下。 她把几人捧着的点心接过来摆在桌子上,出言道:「我去给相公处理伤口,两位先休息着。」 暗处有两道气息出现又消失,云遥猜到应该是保护长公主的暗卫,就是不知道他们干嘛去了。 婉仪长公主还没从长跑中缓过来,她虚弱而生疏地点头,全然没有皇家的气势。 梁烟霏担心姑姑身体,倒是没去缠着云遥,而是一下一下地帮长公主顺背。 云遥把郁安领到西偏房,掏出神医的药箱子,在一大堆瓶瓶罐罐里挑挑拣拣,找到她要用的药。 她拔出瓶塞子,柔声道:「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郁安坐在椅子上,闻言微微点头,看上去心不在焉。 云遥小心地把药涂在他的额头上,又一圈圈精细地缠上纱布,柔声道:「好了,别的地方有受伤吗?」 郁安摇头,除了屁股有点疼,身上就没有其他伤了。 不过屁股疼他是不会说的。 云遥暗嘆一口气,说道:「去换身衣服准备吃饭吧。」 郁安点头,机械地往外走,还没走到地方就要转弯,差点撞到门框上。 云遥赶忙扶住他,担忧道:「相公,再撞就是二次伤害了。」 郁安一愣,面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红,游离的注意力好像被拉回一些,这回知道好好看路了。 云遥看得无奈,她不清楚郁安和婉仪长公主的过往,只能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 等云遥再出去,惊讶地发现徐竟舟的陆知许正跪在婉仪长公主跟前,看起来异常卑微。 而婉仪长公主面色颇为古怪,那双柔弱憔悴的眼里有心疼,有懊悔,有自责,有不可置信。 总之是非常复杂。 见云遥出来,婉仪长公主立刻染上怒意,她指着云遥,颤抖着呵斥道:「你这么做,置我儿于何地?」 「啊?」云遥愣了一瞬,无辜地问:「我做什么了?」 婉仪长公主似是没想到云遥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反问,她当场憋红了脸,质问道:「你有我儿子一个还不够,居然还有别的男人。」 此话一出,云遥和跪在地上的两人都愣住了。 徐竟舟和陆知许立刻白了脸,他们刚才一直在灶房帮忙,一出来就被叫住跪下,没想到是这个缘由。 梁烟霏小心翼翼地瞥了云遥一眼,眼神里透着无能为力。 云遥瞠目结舌,没想到婉仪长公主脑洞这么大,她正要解释,原本在后院射箭的小阿擎跑回来了。 他抱住云遥的腿,奶声奶气道:「姐姐,我今天打到一只鸟,可不可以要一个亲亲作为奖励?」 长公主一愣,她明明记得云相没有这么小的孩子,云遥的弟弟应该只有云还一个才对。 她脑子一转,随即惊骇道:「你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云遥瞬间石化,如鲠在喉,她抱起小阿擎,举到长公主眼前道:「这个,我弟弟云擎。」 随即她在小阿擎脸上亲了一口,轻轻放在地上,又指着徐竟舟和陆知许道:「这两个,相公同窗,从甘州松县过来的。」 小阿擎摸摸脸上的亲亲,凑到长公主跟前道:「我是姐姐最亲的弟弟。」 婉仪长公主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别扭地侧过身,端起公主的架子,冷哼一声。 不是她想的那样就好,不过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云遥觉得这母子俩还真有点像,她无奈地撇撇嘴,把跪着的两人招唿起来,去灶房端菜了。 郁安姗姗来迟,他换了一身月牙白的长衫,和又黑又臭的脸形成更加鲜明的对比。 婉仪长公主一见儿子,又红了眼,她别扭地道:「你们吃,我不吃。」 云遥不明所以,第一个动筷子了。
第167页 不一会儿,允柯和允见绑着两个婢女过来。 拾星和踏月嗓子都要喊哑了,见婉仪长公主安安全全地坐在这里,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拾星瞪着眼道:「找我们伺候长公主就直说啊,搞得跟绑架一样。」 允柯道:「这样更快。」 拾星:... 云遥淡定地看着几人,看了眼端坐的长公主,心下瞭然。 她指着灶房的方向,对两个婢女道:「灶房随便用。」 两个婢女仿佛早已熟悉这种情况,也不管云遥是谁,低头道谢后,便匆忙进去了。 梁烟霏凑到云遥跟前,小声道:「姑姑从前经常认错人,跑到别人家里吃饭。」 具体表现在把别人认成自己的儿子。 云遥木然地点头,已经没什么可惊讶的了。 不一会儿,两个丫鬟匆忙赶回来,悉心地给长公主净手,又给她端茶漱口后,才规规矩矩地站在后面。 婉仪长公主这才动筷子,却也只是在面前的一点区域内夹菜,动作优雅,举止端庄。 虽然她今天特别激动,但公主依旧是公主。 在长公主吃了小半碗饭后,云遥忽然听到一阵抽泣声。 她一抬头,见长公主的两个婢女正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云遥:? 拾星道:「这是长公主殿下两年来第一次吃这么多饭。」 踏月连连点头,抬手擦拭眼角激动的泪水。 长公主本来还能再吃两口的,听到这话,直接尴尬地放下碗筷,一口也不动了。 云遥轻轻挑眉,没说什么,继续吃饭。 不一会儿,郁安放下碗筷道:「我吃完了,回房间看书。」 随即他一身冷冽地离开了。 婉仪长公主面上闪过一丝颓败,她看了眼郁安笔直的背影,眸中是一片心疼和懊恼。 云遥适时地说道:「长公主在我家住一段时间吧。」 婉仪长公主一愣,眼中闪过激动的光,可惜她拉不下这张脸,别扭地说:「你要是特别想让我留下,也不是不行。」 云遥差点噎住,她喝口水,笑道:「请长公主留下来。」 长公主满意地点头,下一秒,居然毫无徵兆地晕过去了。 梁烟霏吓了一跳,她眼疾手快地扶住长公主,防止她磕到桌子上。 云遥神色一凝,蹙眉道:「快把她扶到房间里。」 第137章 姑姑 拾星和踏月赶忙把公主扶回房间,梁烟霏担忧地跟进去,允柯和允见则飞出去请大夫。 老大夫说,婉仪长公主是身体过于虚弱,又不愿意休息,一直绷着一根弦,最终导致晕倒。 他给婉仪长公主写了张药方,又嘱咐很多,最后留下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才缓步离开。 云遥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婉仪长公主,问道:「长公主和相公关系不好吗?」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也不知道她在问谁。 踏月恭敬地道:「我和拾星都是小侯爷去世后进府的,对这些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长公主是爱小侯爷的。」 梁烟霏心疼地抚上长公主的手,情绪低落地道:「两个表哥去世后,姑姑瘦的就像蜕了一层皮,怎么可能关系不好呢?」 云遥微微点头,不再多问,收拾灶屋去了。 临近天黑时,梁烟霏不得不离开,她是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在外过夜的。 她找到云遥,犹豫着说:「阿遥,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本来不该说的,但我希望你能帮他们和好。」 她这话的意思,长公主和郁安还是有矛盾的。 「嗯。」云遥微微点头,认真注视着梁烟霏。 梁烟霏道:「详细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大概三年前,二表哥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好像是从那以后,长公主和大表哥就产生了矛盾。」 云遥被这没头没尾的事情搞得有些愣,她眨巴眨巴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问道:「白俞京是怎么死的?」 梁烟霏回忆道:「是祭祀大典那天,神庙坍塌,把俞京表哥砸死的。不过我不参加祭祀大典,具体的也不清楚。」 神庙? 云遥一愣,心里抽痛一下,急匆匆地站起身,丢下一句「你先回去吧」就离开了。 她一路沖向郁安的房间,正要推门,忽而感觉门后有道气息,便剎车驻足在原地。 郁安听到声音,又退回去,匆忙坐到书桌旁,翻开一本书。 云遥把头探进去,看着昏暗的房间,笑道:「相公眼神真好,这么暗也能看清。」 郁安僵硬一瞬,黑了脸,木然地把书丢到一边。 云遥进来,把门关好,缓缓走到郁安身后,抱着他道:「长公主没有大碍,相公不必担心。」 郁安不说话,黑暗中的眉眼带着倔强,坚决不承认刚才是想出去看她。 云遥面露犹豫,第一次斟酌着词彙,缓缓开口:「我觉得长公主是不怪你的。」 郁安心跳漏了一拍,语调居然带了一丝恐惧:「你都知道了?」 云遥微微摇头道:「我猜的,因为白俞京没有官职,所以我在想,他出现在祭祀大典,会不会就是为了保护你。」 郁安脸色惨白,在从窗户投射进来的点点月光下,有点像故事里的吸血鬼。 他点头,露出一个惨澹的笑容。
第168页 云遥把他抱得更紧了些,说道:「我梦见过你弟弟,他叫我好好保护你。」 郁安诧异地转过头,就听云遥道:「我没骗你,他从天师手里救了我一命,起先他还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郁安突然红了眼眶,他背过头,不让云遥看自己狼狈的样子。 云遥接着劝道:「白俞京不怪你,齐宣侯也不怪你,如你所见,长公主也一样,你就不要再自责了。」 空气陷入一片寂静,半晌,传来郁安一声闷闷的鼻音。 云遥亲了亲他的脖颈,企图给他一点安慰。 背上别人的性命已是一种痛苦,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弟弟呢? 隔天晌午,长公主悠悠转醒,两个婢女面上一喜,精心伺候长公主喝药。 长公主第一句话就是:「小侯爷来过吗?」 拾星一愣,小心地说:「没有。」 长公主心底一阵失落,眸子染上一抹灰败,喃喃道:「他这是还怪我。」 踏月连忙劝道:「奴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母子哪有隔夜愁呢?长公主该放宽心,好好修养才是。」 两个婢女也是没什么精神,她们一整晚都没睡好,倒不是因为要照顾长公主,而是花了一晚上才消化一件重要的事情。 府里这个是真的小侯爷。 话说长公主听到踏月这话,更难过了,一下子红了眼眶,眼泪如断线的串珠般往下掉。 三年前,白俞安不知被谁察觉了身份,对方派人追杀他,俞京从小习武,他挺身相护,杀了那些刺客,自己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她发了狠,罚白俞安跪在院子里,冰天雪地里,他一遍又一遍地喊母亲,说想看白俞京一眼。 他身上也有伤,鲜血凝固在衣服上,虽不致死,但也狰狞。 面对这样的白俞安,她却狠心道:「我不是你的母亲,我是你的姑姑,床上奄奄一息的那个才是我的儿子。」 「你以后不要再叫我母亲了。」 十几岁的白俞安已经是太子太师,他何其聪明,一下就知道其中门道。他脸色惨白,沉默不语,直到晕倒在雪地里。 婉仪长公主终是心软,叫人给他看病。 此后白俞安处处躲着白俞京,也确实没再叫长公主母亲了。 他变得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再无往日的书生气。 然白俞京就像一块牛皮糖一样,死死粘着白俞安,任凭婉仪长公主怎么劝阻都不好使。 虽然齐宣侯给白俞安派了暗卫,长公主依然不放心。 尤其是祭祀大典这天,任何暗卫不能进入,长公主直接下了狠心,把白俞京关在房间里。 她其实是不相信白俞安会出事的,因为祭祀大典上那么多人,那么多侍卫,她不相信有人能动手。 她就是置气,和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儿子置气。 所以她最终没关得住他。 偏偏就是这一天,两兄弟出事了。 也偏偏是这一天,她才发现她对两个孩子抱有同等的心痛。 他们都是她的孩子。 婉仪长公主推开婢女给她擦拭眼泪的手,她挪到床边,闷声道:「带我去找小侯爷。」 拾星担忧道:「外面冷,公主刚醒,容易感染风寒。」 踏月点头道:「我去把小侯爷叫来就是了,长公主先喝碗热粥吧。」 说着不等长公主阻拦,她便要开门出去,没想到一开门,小侯爷正站在外面。 长公主心里一惊,赶忙挪回床上,表现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偏偏她的眼角还噙着泪。 第138章 西干神将 郁安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在踏月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不说话,也不再有动作,只是目光随意盯着房间一处地方。 他不说话,长公主也不说话,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郁安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弟弟是我害死的。」 婉仪长公主自顾自紧张了半天,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怔楞地看向郁安。 郁安接着道:「因为我想死...那天若是我刻意迴避,弟弟就不会死了,说到底...」 「你别说了。」婉仪长公主不住地摇头,脸上因情绪激动染上不自然的涨红,不是因为俞京的死,而是因为郁安说他想死。 郁安沮丧地低下头,像是被世界抛弃般的无助和惨白。 在说出这件事之前,他就准备好迎接最坏的结果。 婉仪长公主平復着情绪,语调带着不自然的哭腔:「你要这么说,俞京该是我害死的,要不是因为我,你怎么会想死呢?」 「你若非要和我辩论这件事情,那就比比谁更倔吧。」 她瞪着眼,身板坐的挺直,像是在争取什么重要的东西。 郁安没想到长公主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哑然地张张嘴,眼眶有几分酸涩,胸腔里一块积压的大石不知怎的就碎了。 一只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它咔嚓咔嚓地挠着门,喵了一声,表示它想进去。 拾星渴望地看向长公主,见她微微点头,开心地把黑蛋放进来了。 黑蛋迈着猫步走进来,忽而仰躺在地上,露出毛茸茸的肚皮,它一个劲地扭来扭去,求摸摸求抱抱。 两个婢女瞬间融化,开始无休止地吸猫。 长公主看着两个没有正形的婢女,面上露出一丝无奈。
第169页 她们就是以这种性格,被齐宣侯买过来给她解闷的。 又过了半个月,长公主身体好了很多,起色好了,脸上肉也多了,整个人气势都上去了。 她挑剔地看着云遥做的饭菜,一边说着不好吃一边吃得又快又自然,没一会儿就吃了一碗饭。 云遥:... 长公主优雅地擦擦嘴,随意地摆手道:「我今天就回去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倒是你们,什么时候让我抱个孙子啊?」 郁安拿筷子的手一顿,脸霎时红的冒烟。 拾星不确定地说:「小侯爷和少夫人呢好像是分房睡的。」 长公主顿时瞪大了眼,疑惑地看向两人,问道:「怎么回事?」 云遥一本正经地道:「我喜欢半夜偷偷爬到相公的房间,这样比较有情趣。」 长公主吃了个大惊,也跟着臊得慌,她道:「这种话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云遥点头如捣蒜,看起来异常乖巧。 长公主嗔她一眼,让让丫鬟提着东西,款步离开了。 郁安红着脸,闷声道:「没必要撒这样的慌。」 「我知道。」云遥笑道:「而且我也没撒谎。」 郁安身体一僵,警惕地看着云遥,在考虑要不要搞一把锁。 算了,锁上她就进不来了。 隔天,京都发生两件大事。 一件是织布机批量生产,供给了城中村的村民,成了城中村的主要收入来源。 一件是兰衿阁花重工做了两套锦服,每一套都是精妙绝伦,惊艷决绝。 这两套锦服均以五千两黄金的高价卖出。 云遥疑惑地问道:「织布机是怎么回事啊?」 郁安道:「唐坚从甘州带回来的,他还刻意带回来一位妇人,教别人使用织布机。」 云遥微微点头,也没多想,表示自己了解了。 傍晚,郑兰送来一封信,里面夹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和一张信纸。 她想和云遥合作,云遥继续提供设计图纸,兰衿阁做出来出售,收益五五分。 云遥挠挠头,有些诧异地盯着五千两银票。 兰兰计算收益都不用减去成本的吗? 有钱赚,云遥当然是答应了,她又画了两张设计图,给郑兰寄过去了。 皇宫,尚书房。 绍皇依旧热切地寻找织布机的发明者,他甚至为此写了封信,要李福八百里加急给甘州州牧。 李福不敢怠慢,他急匆匆出去办事又急匆匆地回来,像一阵李旋风。 绍皇一边批阅奏摺,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可知朕为何一定要找到此人?」 李福还有些气喘,闻言,他先是顿住,绞尽脑汁地思考,也没能得到一个说得出口的结果。 显然绍皇也没多想得到他的答案,而是又问道:「你可听说过西干的少年神将?」 李福回答道:「奴略有耳闻,听说是一个叫第五子书的年轻公子,西干人都尊他为武曲星降世。」 绍皇点头道:「这些年他帅兵平定了西干境内各派党羽引发的战乱,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但这不是朕最重视的。」 说着他抽出旁边一摞书中的一张纸,看着上面自己临摹的织布机道:「第五子书擅长制造机关和武器,他做的连弩威力惊人,精妙无比。」 「朕曾在西干使臣手中看到那连弩,虽然与这织布机大为不同,但这两种工具的连结点和一些原理竟有很多相似之处,那是我们大绍从来没有运用和记载过的技术。」 李福哆嗦了一下,弓着腰道:「陛下的意思是...这织布机与西干有关?」 绍皇沉吟半晌,蹙着眉道:「这织布机和那红婴都出现在甘州松县,那里还是两国边境,这叫朕如何能不怀疑。」 李福结结巴巴地道:「这...兴许是无意间传过来的吧,西干也不可能给咱送好处。」 绍皇微微摇头,沉声道:「这世界上没那么多无意,更没有巧合,朕要是相信这些东西,恐怕这绍国早就易主了。」 李福噗通一声跪在地下,磕头道:「奴才该死。」 他把自己缩成一只乌龟,表情紧缩着,吓得不行。 绍皇不悦道:「朕不过是同你唠唠闲话,就把你吓成这样。赶快起来,墙角站着去。」 李福赶忙灰熘熘地挪到墙角,死死缩着,恨不得挤进墙里。 绍皇冷哼一声,继续批阅奏摺,这一批,又是直接到了深夜。 第139章 羞辱 太子府,云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款步来到太子书房前,不成想和太子妃唐瑾初撞了个正着。 云湘暗暗咬牙,面上却十分委婉地屈身行礼。 唐瑾初也端着燕窝粥,她完全没把云湘放在眼里,只淡淡道:「免礼吧。」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见两人都端着燕窝粥,他弯腰,主动开口道:「两位娘娘请稍等,奴进去知会殿下一声。」 「去吧。」唐瑾初笑着点头,很有女主人的架势。 小太监躬身进去,很快又走出来,他站到一边,对唐瑾初狗腿地笑道:「殿下请娘娘进去。」 唐瑾初略显英气的脸上闪过一抹小女儿的娇羞,她自然地端着燕窝进去,看起来经常进太子的书房。 云湘见状最后确认自己的仪态,也款步上前,正要进去,却被小太监拦住。
第170页 小太监看了云湘一眼,又慌忙低下头,为难地道:「殿下只让太子妃娘娘一个人进去了。」 云湘脸色一白,憋屈地站在原地不动。 她不是第一次吃闭门羹了,她日日寻太子日日被拒,连在太子的必经之路上跳舞这种蠢事都干过,却连太子一个眼神都没得到过。 小太监看云湘站着不走,只能僵持着挡在书房门口,虽说谁都知道云湘不受宠,但她爹是一国丞相,谁敢惹啊。 唐瑾初听到动静,转身不耐地对云湘道:「让你走你就走,别难为宫里的太监。」 云湘闻言,端着托盘的手指微微泛白,她瞪了唐瑾初一眼,将碗里的燕窝粥倒进一旁枯萎的花坛里,又把碗重重摔碎在地上。 这是她作为一个曾经的千金小姐在外做过最失礼的事情了。 唐瑾初蹙眉,又道:「你做这些是给谁看呢?」 云湘红了眼眶,看着花坛里冒热气的燕窝粥,倔强地道:「没给谁看,区区一碗燕窝粥我还处理不了了吗?」 唐瑾初厌恶地扫了云湘一眼,心里冷笑一声,不再看她,径直朝书房里面走去。 在她看来,云湘这不过是无可奈何地耍脾气罢了。 云湘憋着眼泪,甩袖离开,胸腔里酸涩的不行。 她回到庄淑院,蒙在被子里不顾形象地大哭了一场。 素云和碧月从没见云湘如此哭过,她们心疼云湘,竟是跟着一块儿哭了。 许久之后,云湘肿着眼睛问道:「你们能不能搞到那种药?」 两个丫鬟一愣,困惑道:「哪种药?」 云湘羞耻地说:「花楼里常用的那种药。」 素云脑袋里嗡地一声,劝阻道:「小姐,给太子殿下用那种药,被发现了是死罪啊。」 云湘一把将枕头扔过去,挣扎着说:「我是给我自己用。」 碧月一愣,会意之后又红了眼眶,她道:「那药宫里有的是,有钱就更搞到,娘娘瞪着,奴婢这就去。」 云湘嘱咐道:「别叫人发现了。」 「是。」碧月心疼地转身离开,一路小心地观察者,挑了个没人的时候到大内总管跟前... 夜里,云湘一咬牙,将那黑乎乎的药倒进嘴里,然后像等待审判一般躺在床上。 她穿着暴露的金丝羽衣,默默等待药效发作。 那头素云和碧月正跪在书房外面,她们知道太子每日都是固定的时间离开,所以哆哆嗦嗦地在这里等他。 为了自家娘娘,她们也是拼了。 不多时,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传来,太子站在两人跟前问道:「你们是哪个院里的?」 素云看着太子的鞋尖道:「我们是庄淑院的,侧妃娘娘身体不舒服,想让太子殿下过去看看。」 太子沉着脸道:「不舒服就去找太医,本殿又不会看病。」 两人闻言并未起身,身上抖得更厉害了。 碧月哭丧着脸道:「求您了殿下,就去看娘娘一次,殿下金尊,一定比太医好使。」 太子双眸微觑,审视地看着两人,冷笑道:「湘儿表妹真是好样的,上次逼本殿娶她,这次又逼本殿见她,这世上怕是没有她不敢干的事情了。」 素云连忙摇头道:「不...不是的,娘娘没有那个意思,这都是我们的主意。」 「你们倒是忠心。」太子点头道:「走吧,本殿去看一眼也无妨。」 素云和碧月大喜,这还是太子殿下自陪娘娘回门之后第一次主动找娘娘,虽然是她们来求的。 两人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跟在太子后面。 大概一炷香后,太子到了庄淑院,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云湘的房间,一把将门推开。 云湘药效发作,身上烫的不行,她见到来人,一把冲上前将他抱住。 素云和碧月慌忙关上门,忐忑又兴奋地守在外面。 屋内,太子一把扯开云湘,无情地将他摔在地上。 他道:「我以为你能玩出什么新鲜把戏,到头来还是这种无聊的东西。」 云湘惊唿一声,难受地道:「我就这么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吗?」 「入不了,」太子道:「连从乡下回来的遥表妹,都比你讨喜得多。」 云湘流出两行清泪,艰难地坐起身道:「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 太子俊逸的脸露出烦躁和厌恶,他冷声道:「那是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愚蠢,且不堪入目。」 太子在云湘身上扫视了一遍,那眼神让云湘的心凉了个透彻。 太子道:「再耍这样的把戏,本殿就不会让你这么好过了。」 说着他不顾云湘身体难受,利落地摔门离开。 两个丫鬟在门外听到一切,在太子走后慌忙回到房间,将云湘扶到床上。 云湘燥热得厉害,她昏昏沉沉地哭着:「我连脸面都不要了...」 素云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说:「我去请太医。」 「不行,」碧月连忙拦住她道:「这种情况要是找太医,娘娘在太子府就待不下去了。」 碧月把毛巾沾湿,一遍一遍擦拭云湘的身体,希望她能好受一点。 好在这药不伤身,只让云湘难受了一晚上。 隔天早上,云湘苍白无力地说:「我难道要一生都这样活下去了吗?」 素云心疼道:「娘娘,你不能有这种想法啊,还有奴婢们陪着你。」
第171页 碧月在一旁不说话,她心里挣扎了一阵,小心地说:「奴婢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让太子殿下重视娘娘。」 第140章 郡主 云湘向碧月投来目光,但那目光并没带着多少期待。 碧月道:「奴婢听闻陛下一直在寻找制造织布机的人,或许娘娘可以去陛下面前领了这个功劳,这样陛下和太子殿下都会对娘娘刮目相看的。」 素云瞪眼道:「你疯了吗?这若是被发现可是欺君之罪。」 碧月道:「娘娘前几年不是还陪相爷去过甘州吗?此事查无对症,不会暴露的。」 云湘还真有点心动,她思索着道:「这虽然鲁莽,但的确是个办法。」 「这...」素云担忧地道:「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云湘沉吟了一会儿,沉声说道:「就这么办吧,总比老死在这宫里强。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做一些准备。」 于是,下午,云遥就该死地出现了。 她木然地看着云湘,嘴角抽抽道:「听说你很想我,想到活不下去,必须要看我一眼才行。」 她在家睡得正香呢,公主府的马车忽然跑到她家,一熘烟把她抬过来了。 云湘已经没有伪装下去的意念了,她直接说道:「帮我做件事,算我欠你个人情。」 云遥冷笑一声道:「说话这么客气,都不叫我行礼,看来你过得不好啊。」 云湘差点咬碎了牙龈,袖子下的手死死攥住道:「这个忙你帮不帮?」 她现在出不了宫,唯一能想到帮忙的人居然是云遥。 云遥思索了一下,觉得让云湘欠她一个人情也好,这样或许下次就不用夜闯皇宫了。 如果有下次的话。 她道:「我要先听听是什么事情。」 云湘道:「我想让你帮我搞来一架织布机。」 「啊?」云遥诧异道:「就这么点事?」 云湘感觉被羞辱了一顿,她瞪着眼道:「还要知道织布机的使用方法和图纸。」 云遥眉头微蹙,若是云湘只想学会织布机,她还可以理解为解闷,但要图纸是为何呢? 她疑惑道:「你该不会是想顶替别人邀功吧。」 云湘知道瞒不住,她扯着帕子道:「对,但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反正云遥成亲前成亲后都会到处乱跑,一点做女人的负担都没有。 云遥闻言一下子笑了。 如果做织布机的是别人,她不会答应,但那个人是自己啊。 这就完全没负担了。 她毫不犹豫地道:「我答应了,给我找来纸笔吧。」 云湘一愣,吩咐素云去搞了。 云遥拿到纸笔,专注地在上面画线条,没一会儿就画好了图纸。 云湘虽然看不懂,但她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专业的,她诧异地道:「你怎么会画?」 云遥编瞎话道:「感兴趣,就去学了。」 云湘当然不会想到这织布机是她一个乡下丫头髮明出来的,她庆幸事情凑巧,让她省了不少事。 云遥又道:「织布机比较大,偷偷带进来不容易,不如我明面上送给你和公主,也不会引人怀疑。」 云湘觉得这样也好,遂点头答应了。 两天后,因为事先约定好,公主又派马车过来接云遥了。 云遥搬了两架精緻的刻花织布机,把毫不知情的绍茵茵乐坏了。 她当然对织布机丝毫不感兴趣,只是这是云遥第一次主动送她东西。 她很想跟云遥去找云湘,却被云遥阻拦道:「公主,请让我一个人向侧妃娘娘请教,再过来单独教你怎么用织布机。」 绍茵茵愣道:「阿湘会用?」 她怎么不知道。 云遥道:「侧妃娘娘见多识广,可不只是会用这个简单。」 云遥卖了个关子,把绍茵茵追问,赶忙离开。 绍茵茵道:「那你记得来找我啊。」 「好嘞。」云遥挥手,答应得十分痛快。 太子府和公主府隔得还挺远,云遥忙活了一下午,大概到了傍晚时分,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毫无形象地晃了晃脖子,朝主路走去,主路最那端停着公主命人准备的马车。 不愧是绍国唯一的公主,说风就是雨的,想让谁进来都没人阻拦。 又过了七八天,云湘被封为郡主了。 她发明织布机的事情在整个京都传得沸沸扬扬,城中村的数万平民对她感激零涕,甚至把她的封号织成一面超大的锦旗,挂在府衙前迎风招展。 这多不礼貌啊,虽然百姓们是出于好意,但这属实有点冒犯龙威。 绍皇果然心有不悦,但也只是叫人摘了锦旗,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处罚。 总之,云湘一下子名声大涨,连唐瑾初都对她敬畏了几分。 虽然她们都是太子的女人,但唐瑾初是将门之后,从小受过的教育就是如此,比起权利的尊卑和那些礼仪,她更看重一个人的本事。 于是她对云湘态度好了些,倒是有些理解云湘的心境。 理解归理解,但她也是女人,是女人就不喜欢丈夫的注意力被分走,所以唐瑾初绝对不会帮她。 这晚,太子只身来到庄淑院。 他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又变成原来那个谦谦公子,仿佛那个只对云湘了冷漠粗暴的人是个虚影。
第172页 他温和地笑道:「湘儿好厉害,我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好本事。」 云湘微微摇头,温婉地说:「我能做的也不过是些小事,最多算是给殿下锦上添花了。」 太子温柔地揽住她道:「有你是我的福气,前阵子因为事情繁重,没有照顾到你,你可有怪我?」 「怎么会呢?」云湘笑着依偎在他怀里道:「只要殿下烦闷的时候能想到我,我就满足了。」 「湘儿真好。」太子亲了亲云湘的额头,把她抱到床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深秋,云遥又收到两笔巨款,一笔是清风阁的,一笔是兰衿阁的。 她喜笑颜开地收好,整个人身上洋溢着幸福。 以她现在的收入,排上富豪榜指日可待啊。 这晚,她做了一桌子好菜,还没等菜上齐,就发现家里多了个红色的人。 池星也不知何时翻墙过来,正毫无形象地靠在椅子上。 他道:「我和我爹恐怕又要离开了。」 云遥愣道:「为什么?」 池星也抓抓脑袋,无奈地道:「南越打过来了。」 第141章 熟悉的信鸽 「啊?南越?」云遥愣了一秒。 她是真的震惊,因为南越对大绍来说就是超级弱国,屡战屡败,此举实在让她摸不到头脑。 池星也面色非常不好,显然很排斥这场仗。 他沉声道:「好像是南越皇病倒了,南越太子掌权,如今上千万的兵攻过,有一半都像是临时抓的壮丁,老弱病残都有。」 云遥霎时间面色阴沉,攥着拳道:「这南越太子真该死。」 池星也一拳锤在桌子上,吼道:「这仗打得真憋屈!」 让他杀那些无辜百姓,还不如被云遥揍一顿。 云遥抱来一罈子酒,拍拍他的肩膀道:「喝酒,就当给你送行了。」 正在洗手的郁安闻言顿住,他投来一道杀人的视线,极具威胁性。 云遥汗颜道:「你把这一罈子都干了吧,我就不喝了。」 池星也胸腔里憋闷,还真抱着罈子,咕咚咕咚往嘴里灌酒。 他喝了一罈子,眼神清明地道:「好酒,还有吗?」 云遥傻眼,这酒是很烈很纯正的清酒,她买来当料酒用的,池星也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她咽了下口水,木然道:「还有两罈子,我去给你抱来。」 半晌,三个空罈子出现在地上。 云遥惊掉了下巴,她看了看池星也平坦的肚子,迸发出此生最大的疑惑。 真的不撑吗? 答案是不撑,因为池星也又干了三碗饭。 吃完又轻盈地跳回去了。 事情比云遥想的要严重,这天夜里,庆阳候府传来阵阵响动,一家人收拾东西离开了。 翌日,皇宫,尚书房。 绍皇愤然地将毛笔杵在白净的纸上,晕开一个大大的墨花。 他气愤道:「南越真是岂有此理,拿签订的合约当儿戏,置千万百姓于不顾!」 李福吓得大气不敢喘,哆哆嗦嗦没有反应。 绍皇沉声道:「叫大理寺的人把南越质子抓起来。」 「喳,奴这就去。」李福一熘烟跑了,远离绍皇的低气压。 绍皇把桌上的纸团成团丢掉,又重新取来一张纸写信,表情极为阴郁。 这是寄给南边境的信,他要用南越质子的命做要挟,逼迫南越退兵。 他倒是不怕南越不要命的打法,而是和庆阳候父子一样,觉得这仗憋屈,噁心。 那头大理寺卿立马派出众多官兵,将质子府包围起来。 关伯兰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幕,气定神闲地走出来,嘴角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普达瓦在后面红了眼眶,那神色除了担忧外还带着几分气恼。 关伯兰被关进骯脏的地牢,每日躺在阴冷潮湿的草垫上,吃着馊掉的饭菜。 他显得十分平静,连大理寺卿都对他生出几分敬佩。 两个月后,绍皇收到一封南越太子的信。 意思很简单,关伯兰死不死无所谓,他是不会收手的。 绍皇被气笑了,他把信丢到一边,冷哼一声道:「李福,交代大理寺,今天给南越质子吃顿好的吧。」 李福一愣,这是明日就要把南越质子当众斩首啊。 他感慨了一下,匆忙出去了。 随后绍皇又把唐坚叫过来道:「明日你派一队兵去南边境,把关伯兰的人头给朕挂城墙上,让他们好好看着。」 「陛下,」唐坚道:「为何不让臣一併过去,直接联合庆阳候破了南越的疆土。」 绍皇摇头道:「朕怀疑西干不老实,需得留你一张底牌。」 唐坚眉头微蹙,想起红婴的事情,终是没说什么。 如今正是晌午,明明该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却依旧冷得要命。 干冷干冷的风吹在云遥脸上,还带着一点微微的刺痛。 京都这点微小的骚乱并没影响什么,反倒是明日南越质子斩首的事情很快传开,让百姓们大为振奋。 区区南越也敢叫嚣,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陆知许有些担忧地问道:「虽然南越是弱国,但他们如此疯狂,会不会攻破城门?」 「不会,」云遥斩钉截铁地道:「人再多,也是没受过训练的百姓,终是飞蛾扑火,一波又一波罢了。」
第173页 陆知许闻言,有些心痛地摇摇头,说道:「太可怜了。」 云遥摸摸下巴道:「要相信庆阳候,他们不是残忍的人,或许会採取劝降的策略。」 「要是那样就太好了。」徐竟舟道。 云遥微微点头,面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因为劝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南越那帮被抓来的百姓也有家人,就算他们愿意投降,人数如此巨大,粮食和住所也是个大问题。 不远处传来哐当一声,原本睡觉的黑蛋忽然两脚站立,碰翻了装水的小盘盘。 它展开一对飞机耳,绿油油的眼睛直直盯着天空一处,把瞳孔缩成两条锐利的缝隙。 云遥一愣,顺着它的视线仰头,见天上居然盘旋着一只鸽子。 一只红喙的鸽子。 黑蛋呲出它四颗尖利的小长牙,摆出一副战斗姿态,看起来想要大干一场。 那鸽子越飞越低,后来直接冲下来,落到云遥的肩膀上。 黑蛋吓得如弹簧般跳起,他发出一声不自然的嚎叫,一下子跑开了。 徐竟舟和陆知许看得啧啧称奇,没想到猫居然还有怕鸽子的。 云遥:... 如此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云遥一下子就认出,这是兰兰曾经给她写信用的鸽子。 或者说是同一个品种。 这只信鸽非常有灵性,它先是在云遥侧脸上轻啄两下,然后朝一处飞去。 飞了不远,它回头见云遥没有跟上,遂又回到云遥肩膀上,重复刚才的动作。 如此往復两三次,云遥明白,这信鸽想让自己跟着它。 她觉得有趣,便真的跟过去了。 没想到这信鸽把她带到了大理寺。 云遥当然不会贸然前往,她躲在不远处一棵树后,想看看这信鸽到底要干什么。 然后她就见证了离谱的一幕。 只见这信鸽飞到地牢门口跟前,忽然开始揪它尾巴上的白毛,从里面啄出一块金子。 它把金子叼给守门的侍卫,然后在铁门上噹噹当地敲几下,示意侍卫把它放出去。 云遥:这小东西还懂贿赂。 侍卫当然不会把它放进去了,这一看就是信鸽,万一朝外面传递信息怎么办。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收下金子,挥手把信鸽拍开。 第142章 求救 信鸽被这么一拍,小身体晃了晃,扑腾了几下,站到另一个侍卫肩膀上。 在这侍卫好奇的目光下,它居然开始跳舞。 它咕咕地叫着,展开翅膀,站在侍卫肩膀上一跳一跳的,脖子随着动作微微地上下伸缩。 侍卫被它逗得大笑,微微抬起胳膊,信鸽果然乖乖地落上去了。 这侍卫道:「要不让它进去吧,看看这小傢伙要搞什么名堂。」 另一个侍卫挠挠头,他想起刚才收了金子,这同行一开口,他还真不好拒绝了。 他挠挠头,犹豫了一下道:「行吧,但是咱得把它看紧点。」 「那当然了,我可不想掉脑袋。」 说着,这侍卫把铁门打开一个缝,仅能允许这信鸽通过。 信鸽果然一熘烟飞进去。 牢房里黑得很,信鸽飞远了些,两人就看不清了。 好在信鸽很快就又飞出来,两个侍卫赶忙把它拦住,就见它嘴里叼着个翠玉扳指。 侍卫把它抓住,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其他东西。 得了金子的侍卫笑道:「用金子换玉,这鸽子还是个会做生意的。」 另一个侍卫道:「这一看就是值钱的好玉,我留下了,下次请你吃饭。」 说着他就要去拿那翠玉扳指。 信鸽勐地挣脱开来,在那侍卫手上抓了一下,然后叼着扳指快速飞走了。 那侍卫惨叫一声,就见手上多了好几道血痕,还在哩哩啦啦的往下流血。 他气得提刀去砍信鸽,可惜信鸽飞得太高太快,他根本够不着。 云遥安安静静地躲在树后,见信鸽朝她家的方向飞过去,便也找了个机会,悄悄回去了。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那个应该是她送给郑兰的扳指。 待云遥回去时,信鸽已盘旋在上空,它轻盈的飞下来,将扳指放在云遥手上。 随后它晃两下脑袋,自顾自飞走了。 事到如今云遥要是再不懂就是傻子了。 地牢,扳指,关伯兰,郑兰,所有的迹象都在指明一个事实。 郑兰就是关伯兰,她一直被耍了。 云遥气得当场就要摔碎扳指,又想起这是花钱买的,她顿了顿,最终默默揣兜里了。 徐竟舟和陆知许不清楚这些事情,只觉得这鸽子太有灵性。 徐竟舟问道:「发生何事了?」 这么多事情云遥一两句也解释不清楚,她只道:「我的一个朋友被关进地牢了,但我不知道该不该救他。」 徐竟舟知道云遥是连皇宫都敢闯的人,自然知道她不是因为害怕而产生的困惑,于是说:「你可以把你纠结的点说一下,或许我们作为旁观者可以给你一些意见。」 云遥思索片刻,撇撇嘴,说道:「我并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因为他不但隐瞒身份,还隐瞒性别。」 「嗯?」陆知许愣了一下,困惑地眨眨眼。 隐瞒性别? 徐竟舟面容扭曲一瞬,又很快舒展开,平静地分析道:「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铤而走险找到你,也算是对你的信任了。」
第174页 云遥勉为其难地点头道:「也是,毕竟他明天就要被斩了。」 陆知许想到什么,他倒抽一口凉气,惊讶地问道:「此人可是南越质子?」 「是。」云遥没有隐瞒。 徐竟舟和陆知许顿时感觉五雷轰顶。 云遥怎么谁都认识? 半晌,陆知许犹豫着道:「全京都的百姓都盼着南越质子被斩,若是把他救走,我不是会人心惶惶。」 他已经下意识笃定云遥有办法把人救走了。 云遥立刻道:「那不救了,我本来也没想救。」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端了个盆子,开始洗郁安和小阿擎换下来的衣服。 徐竟舟和陆知许面面相觑,眼看快到傍晚,两人去灶屋洗米烧菜了。 从甘雨镇出来这一路上,两人少不了要自己搞东西吃,如今的厨艺至少也远超郁安了。 不远处的云遥洗衣服洗得烦躁,她越搓越用力,越搓越快,发出的布料摩擦音居然有些吓人。 徐竟舟和陆知许注意她许久,时不时会睨她一眼。 下一秒,只听刺啦一声,云遥把袖子撕开了。 云遥愣了一下,尴尬地看了看手里的湿袖,又默默放回水里。 先洗别的衣裳吧。 于是等郁安回去时,就发现他的长衫正静静躺在水盆里。 他以为是云遥洗累了,就脱下官服,撸起袖子,准备自己洗。 于是他从水里拎出一片袖子。 郁安:? 云遥刚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面上带了一点红晕。 郁安道:「补补就好了,不碍事的。」 说着,他淡然地开始洗衣服。 晚饭时,云遥颇有些心不在焉,她从土豆炖肉里夹出一块姜,若无其事地放到嘴里咀嚼。 下一秒,她整张脸顿住,把姜块吐到垃圾桶里,又「呸」了好几下。 郁安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云遥很少有这么煳涂的时候,郁安担心她生病,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云遥微微嘆气,把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郁安想到云遥和南越质子书信来往这么久,当场黑了脸。 他冷哼一声,把椅子往边上挪了挪,冷声道:「记得赔给一件一模一样的长衫。」 云遥眼角一抽,莫名感受到一股怨夫的气息。 她立马摆明态度道:「不救,南越质子有什么可救的,有时间还不如多看看相公。」 说着她狗腿地凑过去,依偎在郁安怀里,使劲蹭了蹭。 郁安感觉有头牛在拱自己。 他无奈地看向云遥,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他道:「去救吧,南越质子又何尝不是个无辜之人呢?」 云遥一顿,闷声道:「那我把他割下来,让他变成真正的姐妹,你觉得怎么样?」 徐竟舟和陆知许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感觉下身吹过一阵凉风。 郁安黑着脸问:「你要割?」 云遥反应过来,抬起头,笑嘻嘻地说:「我找相公给他割,你可以先拿黑蛋练练手。」 毫不知情的黑蛋还在一旁吃肉吃得香,殊不知云遥竟然想把它变成猫公公。 郁安眼角一抽,嘆气道:「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的安全。」 云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第143章 营救 月黑风高夜,云遥只身来到大理寺地牢,见门口被换成两个精神抖擞的侍卫。 她在心里暗暗嘆息,一个箭步冲上去,给两人分别送上一记手刀。 没有技巧,全是力气。 两个侍卫眼睛一翻,晕了过去,连喊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云遥缓缓将门拉开一道缝隙,搜的一下窜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不是漂亮,是复杂。 谁家好人把地牢搞得跟迷宫一样。 云遥微微蹙眉,在迷宫间悄无声息地穿行,清澈的眼一排排扫过牢笼里的囚犯,企图快点找到关伯兰。 如此深的夜,大多数囚犯已经闭上灰暗的眼,昏昏沉沉的谁去。 但里面有些刚关进来没多久的,他们还情绪激动,盼着能从地牢里出去。 于是当他们发现云遥时,赶忙扒住栏杆喊到:「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他们的声音唤醒其他人,这地牢里更吵了。 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传来,云遥惊慌一瞬,赶忙跑到另一边,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果然,这声音之大引来了不远处巡逻的官兵。 官兵发现门口的侍卫晕倒,赶忙闯进来,喊道:「快!仔细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跑了的!」 官兵们立刻四散开来,分头行动。 云遥暗骂一声,这里大多数牢笼都是四面栅栏的,连个墙都没有,要是真侍卫凑过来,她还真未必藏得住。 她左右望了望,忽然急中生智,在掌心哈了口气,使劲搓一搓,然后靠蛮力把旁边的铁栅栏掰弯了。 铁栅栏发出吱啦吱嘎的声音,云遥赶忙钻进去,又用力把栅栏復原。 然后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草垛子上灰头土脸的囚犯丢到一边,用这些脏兮兮的干草把自己死死埋住。
第175页 她小声威胁道:「你要是敢暴露我,我就像掰铁栅栏一样掰你。」 不少官兵被铁栅栏的声音吸引过来,他们在这一片仔细搜查,却没看出什么异常。 眼看有个官兵离云遥这边越来越近,囚犯连忙压住草垛子,摆出一副睡觉的姿态。 官兵凑过来,嘲讽地说道:「在这儿都能睡这么踏实,是个当囚犯的好料子。」 说完,他朝里面吐了口痰,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没一会儿,官兵们集合,将所有区块儿汇报了一遍,发现并没有逃走的囚犯,也没有闯进来的人影。 领头的官兵蹙眉,朝里面大喊道:「谁再喊一句,我就把他拎出来当场杀了!」 囚犯们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喘一下。 官兵似是不解气,照着门外昏倒的侍卫一人勐踹了一脚,咒骂道:「睡得跟猪一样,明天就把这俩玩意撤职。」 没一会儿,官兵们乌泱泱的离开,把门关上了。 云遥听到声响,小声道:「你可以起来了。」 岂料这顶上的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囚犯,不但不起来,还在草垛上蹭了蹭,贴得更紧了些。 云遥当场发怒,她一把将囚犯推开,站起身,用力拍掉身上的干草。 囚犯哐的一声撞到栅栏上,他闷吭一声,也没生气,只是委屈巴巴地揉着腰。 云遥记着出去找关伯兰,她又掰开栅栏,制造一个能允许她出去的洞。 后面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云遥转头,就见那囚犯站起身,拨开乱蓬蓬的头髮,露出那张云遥正要寻找的脸。 关伯兰的脸因为消瘦,五官更加立体,异域的美感中又带着虚弱的蛊惑,像是深海的鲛人,要把人吸进那深邃的双眸里。 云遥丝毫不买帐,她冷声道:「你笑什么?」 关伯兰直勾勾看着云遥,眼神里的温柔和庆幸似洪水般漫溢出来,他柔声道:「你来救我了。」 云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赶忙挤出牢笼,上下摩擦自己的双臂,想让这种尴尬又难受的感觉赶紧下去。 关伯兰把头伸出来,发现出后有点窄,他用力挤了挤,最终卡在屁股的位置出不来。 于是他眼巴巴地望着云遥,等着她来解救自己。 云遥翻了个白眼,她凑到跟前,又把栅栏掰开了些,关伯兰才勉强出来。 掰栅栏的声音在这寂静又宽阔的地牢里迴荡,如闹鬼一般。 云遥担心再出差错,小声道:「我们快些出去。」 关伯兰点点头,两人在走廊上快速穿梭,很快到了门口。 云遥小心翼翼推开一条门缝,见巡逻的官兵不在附近,赶忙挥手示意,和关伯兰一起冲出去。 大概跑了一段路,前面忽然出现三个人影,云遥正要警惕,却见那三个人影跪下了。 云遥一愣,凑近一看,不正是非鱼,非欢和「郑兰」吗? 普达瓦见关伯兰瘦成这个样子,立刻红了眼眶,她一把扯下非鱼的外衫,披在关伯兰单薄的囚衣外面。 非鱼哆嗦了一下,凑得离非欢近了些。 两人崇拜地看着云遥道:「云二小姐,你是怎么拿到牢笼钥匙的?」 云遥冷声道:「骗子别和我说话。」 非鱼非欢顿时汗颜,面上透着浓浓的心虚。 他们不是有意陪着主子胡闹的。 关伯兰笑道:「是我对不住阿遥,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云遥向下瞥了一眼道:「我想把你变成真正的姐妹。」 「大胆!」普达瓦怒道:「我们殿下也是你能染指的?」 她眼里透着倔强和警惕,说的话很用力,像在遮掩她的心思。 她很排斥云遥凑近关伯兰。 云遥翻了个白眼道:「果然还是钱吧,惩罚就算了,补偿不能少。」 「好。」关伯兰满眼都是云遥,答应的毫不犹疑。 随后他对普达瓦道:「把商会的牌子拿出来。」 普达瓦一愣,犹豫道:「殿下,这个实在是太贵重了,你不能...」 「拿出来。」关伯兰蹙眉打断她,再次说道。 普达瓦不情不愿地把一块银牌掏出来,缓缓递到关伯兰手上。 关伯兰道:「这是我在绍国创立的商号,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就留给你了。」 云遥接过银牌,看着上面的藤蔓图案,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不过光看普达瓦的表情,她就确定这是个好东西了。 关伯兰不舍地道:「我要离开绍国了。」 云遥脸色好了一些,说道:「祝你好运。」 「我会的。」关伯兰笑得妖冶,他又专注地盯着云遥,算作无声的告别。 两方人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第144章 青藤商会 翌日辰时,换班的侍卫例行公事,到地牢里检查了一遍。 他们看到了被生生掰开的铁栅栏和那空荡荡的牢房。 侍卫腿一软,踉踉跄跄地跑出去,将此事告诉大理寺卿。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大理寺卿柯元栋便跪在绍皇跟前,面如土灰地说出此事。 绍皇咔的一声捏断毛笔,他站起身,一把将砚台砸到柯元栋头上,顿时砸的他头破血流。 绍皇怒火中烧道:「连个南越质子都看不住,要你何用!还不赶快去搜!」
第176页 「臣这就去办。」柯元栋被砸花了眼,连起身都晃晃悠悠的。 绍皇蹙眉道:「等一下,贼人是怎么拿到钥匙的,莫不是你们大理寺有叛贼?」 柯元栋倒抽一口气,忙道:「那锁还是完好的,只是栅栏被那贼人不知用何种方式掰开,已经生生弯曲了。」 明明是事实,柯元栋却越说声音越小,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甚至怀疑自己记忆错乱。 岂料绍皇微微点头,露出一抹思索的神色,平静一些后,他道:「别搜了,现在大肆搜查会扰乱民心。」 随后他看着柯元栋道:「此事是你们大理寺的失职,南越质子今日午时便要当众斩首,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这件事处理好。」 「是,」柯元栋叩头答应,已经清楚陛下的心思。 离开皇宫后,他吩咐道:「找个和南越质子身量差不多的死囚假扮他,要身份不起眼的。」 侍卫愣了一秒,随机领命低头,去地牢挑了个倒霉鬼。 午时一刻,这个脏兮兮的死囚在群情激奋中掉了脑袋。 唐坚复杂地看着人群,他已经知道那人不是关伯兰,他自然也不用吩咐下属去提那项上人头了。 皇宫高高的阁楼内,绍皇看着斩首台上戏剧性的一幕,面无表情地喃喃道:「朕越发掌控不了这个国家了。」 李福忙跪下道:「陛下乃真命天子,大绍的一切都随陛下吩咐。」 「是吗?」绍皇冷声道:「可朕的二皇子在这宫中被杀,皇宫被人肆无忌惮地闯入,如今南越质子也在眼皮子底下逃了。」 「连那消失了将近二十年的红婴也再次出现,祸害了边境无数百姓。」 李福哑口无言,他思索着埋头道:「可...可能真的是妖星作祟吧。」 绍皇愣了一下,冷笑一声,依然道:「连你也被天师殿那群故弄玄虚的傢伙蛊惑了。」 虽如此说,他还真带了点底气不足,在脑海深处忍不住开始怀疑。 李福不敢说话了,他知道陛下最厌恶天师殿,这一年来天师一直在赈济城中村的百姓,是陛下叫人封锁了消息,不让天师扬名。 另一边,云遥在家缝补昨天扯坏的长衫,忽然在桌子侧面发现一个熟悉的藤蔓标识,和银牌上的一模一样。 她就说在哪见过,原来是这里。 房门外传来黑蛋不间断的叫声,云遥过去查看,发现是它没水喝了,于是云遥去水缸给它舀水。 然后她发现,水缸上有藤蔓的标识,黑蛋的小水盆上也有。 云遥摸摸脑袋,露出一抹震惊。 这真是不注意的时候看不到,注意的时候发现到处都有。 她开始在家里到处搜寻,结果发现这个标识简直无孔不入,衣柜鞋柜储物柜、鞋底锅底脸盆底、勺子筷子床单子...简直包含了生活的各个方面。 云遥惊掉了下巴,这些东西都是她走街串巷亲自置办的,怎么全变成一个牌子了。 她攥着那小银牌,一熘烟地跑出去,跑到一家比较近的瓷器店,正是当初买碗筷的地方。 店小二热情地上前迎接,云遥没有说话,而是拿出那个小牌子。 店小二立刻鞠躬道:「东家。」 老闆听到声音,连忙过来,见那牌子,也恭敬地唤了声:「东家。」 云遥哑然地问道:「你们对这个银牌了解多少?」 老闆道:「外面眼杂,姑娘跟我进来说吧。」 云遥跟老闆来到内侧厢房,老闆上了茶,坐下道:「这是青藤商会的牌,只此一个,关公子吩咐过,谁拿着谁就是东家。」 云遥了解地点头,又问道:「有哪些店铺属于这个商会?」 「很多。」老闆直言:「光这一条街,别看卖什么的都有,但只有一两家新开的店没被关公子收购,这整个京都,就没有哪个铜子儿是商会的人没摸过的。」 「这...」云遥没想到关伯兰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拿着都烫手。 老闆笑道:「姑娘不必有负担,这商会不过是关公子创这玩的,姑娘安心收着就是了。」 云遥挑眉道:「商会的总部在哪?」 这么庞大而分散的地区,总得有个地方管着吧。 老闆给了个地址,并道:「当初我儿子重病,是关公子出钱救了我们,让我当这家店铺的老闆,这商会里的人好些和我一样,关公子是我们的恩人,如今他指定了姑娘,我们便会死心塌地的跟着姑娘办事。」 云遥佩服地点点头,和老闆道别,一个人走在去商会总部的路上。 难怪关伯兰到处跑,他这哪是忍辱负重,他这是气定神闲啊。 这么大的商会,他要是愿意,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京都搞得一团糟。 云遥来到老闆给的地址,还以为走错了,因为面前是个破破烂烂,一看就很久没人住的宅院。 可周围也没有更像样的建筑了,云遥不确定地敲敲门,试图等待里面的回应。 不一会儿,一个异常憔悴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人缓缓开门,露出一张渗人的白脸。 「额...」那人仿佛站都站不稳,先是发出一阵怪动静,如丧尸般僵硬地抬起头,见来人是个天仙似的美女,他下意识捋了捋糟乱的头髮。 这一捋,直接摸下来一大把。
第177页 男人瞪大了眼,惊唿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云遥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他,把他带到一间厢房,被眼前的场景惊到。 只见这房子里到处都是字,墙上,地上,除了散落一地的纸,就是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怪有艺术气息的。 第145章 上位 这偌大的宅子只男人一人,云遥能看出他休息不够,但以防万一,还是给他请了大夫。 老大夫仔细给他把脉,蹙眉道:「他至少半月未眠。」 云遥:这是个狠人。 她按照老大夫的药房给男人抓了药,又去买了些吃的,默默放在男人房间,转身离开了。 天这么冷,还是待在被窝里看话本子的好。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去,京都下起了第一场雪。 细碎的雪花片片飘落,聚在朵朵寒梅之上,有种静谧的美。 傍晚时分,郁安从工部回来,将一丝寒气带到堂屋,又很快消散了。 他把一个钱袋子递给云遥道:「这个月的俸禄。」 云遥笑着接过,看向郁安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喜欢。 不拄拐杖的郁安身量笔直又挺拔,他好像又长高了些,面上的少年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能把云遥融化掉的帅气。 云遥扑上去抱住郁安,脸颊在他身上来回蹭了蹭,才放他去洗手换衣服。 如此时节,大绍已然入冬,而南越却还是一阵燥热。 关伯兰一行人乔装打扮,以商贩的身份进了皇都,在城里找了个落脚的好宅子。 眼下南越一片混乱,老皇帝昏迷不醒,太子急于树立威信,大肆攻打大绍,殊不知南越已经强弓之弩,四个方向都有虎视眈眈的起义军。 关伯兰泰然自若地抿了口茶,眼神确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高处一群飞鸟排队略过,然皇都人心惶惶,可没人有闲心欣赏。 夜里,南越皇昏昏沉沉地躺在龙榻之上,口中呜呜丫丫说着没人能听懂的话。 他恐怕是这南越乃至大陆歷史上最长寿的皇帝,头髮斑白脱落,只剩几根孤零零地四散着,完全遮掩不住那成片的老年斑。 世人都以为皇帝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存在,殊不知他如今躺在床上,连太监都敢给他使脸色。 就比如他现在想如厕,但旁边的宫女有说有笑,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不一会儿,这偌大的房间里传来一股尿骚味。 两个宫女厌恶地蹙眉,干脆去隔间躲清静,反正夜还长,在明早换班之前收拾就行了。 寂静的房间里,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它捅破窗纸,若无其事地站在南越皇脑门上,眼里闪着殷红的光。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鸽子飞进来,它们个个红喙红眼,如杀神般把南越皇围了起来。 下一秒,南越皇的双眼被啄爆了。 南越皇发出更大的呜呜声,也只勉强赶上普通人说话声大小,隔间的两宫女烦躁地蹙眉,干脆躺下睡觉了。 隔天一早,两宫女互相推搡着,去南越皇的房间给她收拾尿。 「啊!」一声悽厉的惊叫传来,底下的侍卫和太监纷纷跑上楼梯查看情况。 因为南越成年都是干热的气候,为了能凉快一点,贵人的寝殿都花费重工建在高处,天气不错的时候也能吹到些凉风。 他们匆匆赶到南越皇的寝屋,被里面的场景吓得当场呕吐。 只见南越皇的被子和里衣都不知怎的如碎片般散落一地,而他的肉体千疮百孔,如同骨架上粘着一层肉沫,看不到完整的皮肤。 整张床血腥不已,尤其是南越皇的眼睛,就像两个深渊血洞,直接把太监们吓失禁了。 侍卫还勉强算是见过风浪的人,他们迫于无奈上去查看,结果在南越皇的身侧抽出一根被血浸染的衣带。 衣带上的龙纹威武霸气,却不是九爪的,而是四爪的。 这是太子的。 半个时辰后,禁卫军将太子抓住,并在他手脚上都带上沉重的镣铐。 关普格大喊:「你们要造反吗?」 国家被搞成这个样子,禁卫军的确想造反,但他们现在有现成的证据,当然不用实话实说。 禁卫军首领米修道:「太子殿下弒君,证据确凿,按照南越律法,明日午时当众问斩。」 关普格愤怒道:「屁的证据确凿,来人,禁卫军首领带头造反,快抓住他!」 他吼得脸红脖子粗,却没一个人搭理他,很快,禁卫军就毫不留情地将关普格扔进地牢。 关普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一夜之间他就从高高在上的太子变成了囚犯。 他一个劲的嘶吼,吶喊,双手摇晃着铁栅栏,无休无止。 入夜,星河璀璨,万里无云。 关伯兰提着油灯旁若无人地进来,在狼狈的关普格面前站定。 关普格起初以为有人来救他,在看清来人的面貌后,他立即怒目圆睁。 他咬牙切齿地道:「是你!父皇是你杀的!」 关伯兰笑道:「皇兄这么嫁祸可不好,我也很无奈,我本来不想回来的,不过是到皇宫前面转悠转悠,就被大臣们求着回来当皇帝。」 「闭嘴!你个杂种!」关普格把胳膊伸出去,眼神及其兇恶,像是要把关伯兰的脸抓烂。 关伯兰迅速闪开,他扬起的嘴角立刻放下,抓住关普格的手,一个提膝,咔嚓一声,关普格的胳膊被生生折断。
第178页 「啊!」关普格喊破了嗓子,目眦尽裂,他的胳膊断了个彻底,在重力作用下自然地垂落着。 关伯兰冷声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皇兄,要不是皇兄把其他兄弟都害死了,还真轮不到我呢。」 「杂种...」关普格知道关伯兰进不来,他往牢房里退了退,气喘吁吁地道:「你怎么把父皇杀掉的...是用了你娘教你的邪术吧...有其母必有其子...」 他发出一阵怪笑,像是想在临死前找回一点面子,一个劲地往关伯兰的逆鳞上戳。 关伯兰眼神冷的吓人,他一把将手里的油灯扔进去,精准地砸在关普格脸上。 关普格一阵嚎叫,油灯落到地上,火舌立刻无情地蔓延。 关普格吓得跳脚,情急之下,他脱掉裤子,一泡尿撒在火堆上,又在地上使劲打滚,才勉强熄灭了火。 他狼狈地躺在地上,手死死攥着骨折的胳膊,哪有一点太子的样子。 关伯兰闻到一股尿骚味,他嫌弃地捂住鼻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第146章 见面 国家危难之时顾不得礼仪,翌日一早,关伯兰便已是龙袍加身,坐在龙椅上指点江山。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边境撤兵,并赔偿大绍上千万的银钱,表明态度。 其次,他开始政治贪官,赈济救灾等措施,并派了大批医师给将士们看病。 所有被抓去充兵的百姓都被免费送回家乡,吃住免费,医疗免费。 虽然是个烂摊子,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四面的叛军看到新皇的态度,也渐渐熄了火,将更多力气花在建设家乡上面了。 三天时间,国库被关伯兰掏了个精光,剩下的钱真就只够宫里人吃住了。 不过关伯兰最不在乎的就是钱,那玩意对他来说,简直是唾手可得。 一个月后,关伯兰慢条斯理地坐在高台上,看着街上一片祥和,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宰相艾麦提忽然觐见,他是文臣之首,掌管六部,如今已到花甲之年。 他跪在关伯兰跟前道:「殿下,如今国库充盈,百姓富足,您不再事务繁忙,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立后之事?」 关伯兰简明扼要地道:「不立。」 宰相一顿,犹豫着说:「那好歹往宫里送点女人,给皇族多添点子嗣。」 关伯兰冷笑道:「你是怕朕突然死了没有关家人即位吗?倒是够忠心。」 宰相叩头道:「臣永远忠于陛下,只是陛下一直让后宫空着,少不了被外面非议啊。」 宰相说得委婉,但关伯兰都明白,做皇帝也有诸多不由己,外面势力复杂,少不了要靠女人稳住的。 关伯兰的眸子如琥珀般明亮,他停顿一瞬,认真道:「朕再等三年,若是三年了白俞安还不死,朕就充盈后宫。」 三年是他能支撑的极限了。 宰相完全没搞懂充盈后宫和大绍的小侯爷有什么关系,但既然关伯兰心意已决,他也不好再劝,只能应下了。 远处的郁安突然打了个喷嚏,他睫毛颤了颤,没当回事,继续看他的文书了。 又一日傍晚,天赐找上门来,在院子里逗猫。 云遥无语道:「你应该不是为了逗猫来的吧。」 天赐一张娃娃脸冻得通红,他笑道:「我是来告诉二小姐,相爷过段日子就要去甘雨寺祈福了。」 云遥一愣,感慨道:「我以为他今年不用去了呢,都这个时节了,到那边岂不是已经明年开春。」 「是了,」天赐点头道:「前段时间因为松县暴乱,陛下给相爷推了些时间,但该去还是要去的。」 徐竟舟和陆知许闻言,大脑狠狠宕机了一会儿。 他们在说什么?相爷?二小姐?甘雨寺? 天赐看出他们的疑惑,主动解释道:「现在做饭的那位是相府遗落的二小姐。」 两人木然地看向云遥,露出此生最震惊的表情。 这一对夫妻,居然是齐宣小侯爷和相府二小姐。 云遥汗颜道:「你们两个平静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顿时在风中凌乱,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半晌,徐竟舟咽了口唾沫,小心地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过去吗?我会付钱的。」 他早就想回去了,家人的尸骨还在那边,他至少要回去给家人立个牌子,可他苦于没有路引,连京都都出不去。 陆知许也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上次因为那红婴,他没能考上秀才,他要重新考一次,让娘和妹妹过上好日子。 天赐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在两人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却笑着答应了。 今天的天赐着实有些古怪,他赖着不走,直到菜都上了桌,他问道:「我能留下来吃饭吗?」 「能啊。」云遥上下瞟他一眼道:「你被女人甩啦?」 天赐翻了个白眼道:「我是暗卫,哪有时间找女人。」 「哦。」云遥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去灶屋拿了碗筷。 天赐狂干三碗大米饭,夹菜也快得吓人,手都变成了虚影。 云遥以为他在相府受委屈了,投给他一个怜悯的眼神,说道:「以后常来,我都欢迎你。」 再怎么说这也是她的得力跑腿员,怎么能饿到呢?
第179页 天赐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他吃撑了肚子,从墙角跃出去了。 跑出去没多远,他回过头,深深望了一眼宅子,眼神里竟是不舍。 这地方,恐怕很快就不欢迎他了。 唐府,一间厢房里,赵小芹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看着杨福,不让他乱跑。 她一个带孩子的女人,总住在别人府里算什么事啊。 赵小芹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找到唐坚,说道:「我不住在这了,你能送我回去吗?」 唐坚刚从军营回来,就算没有战事,他也要每日带着将士们训练。 闻言,他道:「将士是保家卫国的,不是被你一个女人差遣的。」 赵小芹愤愤地低头,她就是被绑过来的,现在还和她说这种话。 她咬咬唇,也不敢生气,转而问道:「那,能不能告诉我相府在哪里,我去找二小姐。」 唐坚一愣,蹙眉道:「云二小姐不住相府,算了,毕竟是我带你来的,我给你打听一下吧。」 一个时辰后,赵小芹坐着马车,成功到了云遥家门口。 云遥听到声音,出来查看情况,错愕地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赵小芹和杨福。 赵小芹瞬间呜咽出声,她上前抱住云遥,叽里哌啦说了一堆,口齿及其不清楚,只勉强能听出她实在诉苦。 一旁的杨福走到赵小芹身边,他刚攥住娘亲的裙摆,忽然发现云遥身后多了个人头。 此人头乃小阿擎是也。 他眨巴眨巴眼,看着比他低半个头的小糰子,忍不住捏了捏杨福的脸。 云遥还在安抚赵小芹,看到这一幕,轻声说:「不可以欺负弟弟。」 赵小芹听到声音,错愕地看着小阿擎道:「孩子?」 云遥笑道:「我弟弟云擎。」 「姐姐好。」小阿擎乖巧道。 云遥笑着说:「快进来吧,外面冷,我给你们收拾个房间。」 第147章 突如其来 赵小芹和杨福一来,家里更热闹了。 小阿擎多了个玩伴,每日下学都要拉着杨福射箭,都不用赵小芹带孩子了。 云遥看赵小芹整日心神不宁的,犹豫着问:「你丈夫怎么没一起来?」 赵小芹愁眉不展道:「他碰了红婴,被拉去集中治疗,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云遥沉思道:「有顾院长和一众医师在,不会有问题的。」 赵小芹闻言,还是担忧地道:「我想回去,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边。」 云遥表示理解,她道:「让你和杨福两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不如跟着徐竟舟他们吧,互相有个照看。」 徐竟舟和陆知许点点头,也觉得这样好。 赵小芹腼腆地道:「那就谢谢你们了。」 云遥嘆气,赵小芹其实和她差不多大,如今却被这世道搞得东奔西走,着实是不容易了。 又一日,寒风刺骨,吹得地上松散的积雪如浪花般层层奔跑。 兰衿阁的老闆冒着风雪赶来,将一封信递给云遥。 说起来这老闆也是南越人,却没有和关伯兰回去,而是选择留在大绍做生意。 云遥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无奈地咧咧嘴角。 这是绍茵茵的信,她想要兰衿阁的设计师去皇宫为她定制一套专属的华服。 要独一无二,世间仅有。 时间居然就是一炷香之后。 好一个说风就是雨的公主。 云遥如一阵飓风般回去换了衣服,戴上她的白玉面具,拔腿就往外沖。 一炷香的时间后,云遥面色灰败地出现在公主眼前。 绍茵茵道:「你动作好快啊,本公主还想着,要是你迟到了,我就罚你留在宫中,只为本公主一人做衣服。」 云遥木然道:「公主殿下为何不直接这么命令呢?」 绍茵茵摇头道:「要是我为难别人,母妃会罚我的。」 说完,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感慨道:「做公主真是不自由啊。」 云遥嘴角一抽,无言以对了。 她给绍茵茵仔细量了尺寸,又问了她的喜好,做了简单的记录。 做完一系列准备后,云遥道:「衣服大概两三个月才做得出来,请公主耐心等待。」 「这么久啊,」绍茵茵噘嘴道:「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我下个生辰。」 云遥道:「可以的,这点公主请放心。」 绍茵茵点头,又说了一大堆要求,才放云遥离开。 时间不早了,云遥准备从侧门出去,因为侧门更近,出了皇宫就能用轻功,护城河也根本拦不住她了。 要说她来的时候为什么这么累,还不是因为得在地上用跑的,且时不时遇到贵人还得行个礼,那才是真的麻烦得很。 侧门是专供宫女太监们出入的门,这一带没什么贵人,都是浣衣局之类的地方。 云遥走的悠闲,见一排排宫女提着篮筐从侧门进来,无意识地朝旁边让了让。 一阵熟悉又久远的幽香传来,云遥神色一凝,一把拦住那宫女道:「你这篮筐里装的是什么?」 那宫女被下了一跳,其他人也驻足观望。 宫女警惕地道:「红薯,都是侍卫检查过的,外人不能再碰。」 她见云遥穿得朴素,还遮面,知道她不是宫里贵人,说话也硬气几分。
第180页 云遥直接掀开篮筐上面的布,那气息更加强烈,她直言道:「这红薯有问题,不是你有问题就是外面有问题。」 宫女瞪着眼道:「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每日都去一个地方买菜,怎么可能出问题?」 云遥淡然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红薯有问题。」 她好像个不讲理的孩子,气定神闲的,怪气人。 宫女果然红了眼睛,她愤愤地拿出一个红薯道:「我让你看看它有没有问题。」 说完她一把掰开红薯,原本想回怼云遥,结果发现这红薯还真有点奇怪,里面的颜色比寻常更深了些。 宫女错愕地道:「这红薯是坏了吗?」 可是外面看着好好的啊。 云遥道:「这里面是红婴,赶快去禀告陛下吧。」 她也不知道这红薯是被注射了,还是特殊浇灌,浸泡,亦或者是杂交,反正这里面就是红婴,这奇异的幽香已经深深刺入她的大脑了。 宫女吓了一跳,白着脸道:「不过是颜色深了点,我再去买就好了,你不要在这里吓唬人。」 云遥「啧」了一声,烦躁道:「你要是胡乱隐瞒,到时候谁中招了可不一定,你说不定会人头不保。」 前面的宫女闻言,怕被牵连,担忧地说:「去告诉陛下吧,可别真出了事。」 宫女发现聚过来的眼神越来越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这事不管是真是假,她都免不了一顿板子。 云遥见宫女朝尚书房的方向赶去,先一步离开,面色出奇地凝重。 这红婴,暗暗流到了京都。 那头绍皇得知此事,连忙叫了资歷老的太医过来,他们经歷过与西干打仗的那个时期,看得会更准。 太医们愁眉不展,最终还是卜作圣先开口道:「陛下,这就是红婴。」 绍皇脑袋里嗡的一声,他大发雷霆,吼道:「去把唐坚给朕叫过来。」 唐坚正在练兵,闻言,他快马加鞭地赶来,在气压极低的绍皇面前跪下。 绍皇吼道:「不是说红婴已经清理干净了吗?怎么还流到了京都!而且还是皇宫里!」 唐坚不可置信地看向绍皇,就见他把那一筐红薯打翻在地,发出一阵响动。 他拿起一颗红薯,掰开来,也闻到了那熟悉的气味。 卜作圣哆哆嗦嗦地道:「陛下,当务之急是赶紧彻查京都,京都不能乱啊。」 乱? 绍皇急火攻心,勐地吐出一口血。 「陛下!」太医们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想要查看绍皇的情况。 绍皇摆摆手,擦掉嘴角的鲜血,对唐坚怒声道:「唐坚,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赶快挨家挨户地查,这玩意要是散开,京都就完了!」 「臣遵旨。」唐坚神色凝重地看了眼那一堆红薯,片刻不敢耽搁,急匆匆地离开了。 不出半个时辰,京都的大街小巷前忽然出现一排排杀气凛然的兵,他们不但挨家挨户的搜查,还把老百姓卖的吃食全都掰开看一遍,一时间怨声载道,人心惶惶。 第148章 严重 远处一条民街上,一个大娘正在摆摊卖鸡蛋,她听到远处喧闹的声音,不由得面露困惑。 她向旁边卖农具的小伙子问道:「那边咋了,是有杂戏团在表演吗?」 「不知道,」小伙子遥遥头道:「听着不像,有点像打架。」 大娘撇撇嘴,也不在意,转而问道:「小伙子买鸡蛋吗?」 小伙子嘆气道:「大娘,你这鸡蛋摆在外面卖都冻上了,那买回去和新鲜的能一样吗?」 「嘶,」大娘暼他一眼,不乐意地说:「不买就不买,总比你大冬天卖农具有赚头。」 两人各自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各卖各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喧闹声越来越近,小伙子仔细看,发现那边黑压压的一群人,看着很是不妙。 不一会儿,一个大叔扛着摊子跑过来道:「快跑!官兵砸摊子了!」 说完他继续往外跑,就为了护着他那一堆冻白菜。 小伙子好笑道:「官兵怎么可能砸摊子,说的跟地痞无赖一样。」 话音未落,越来越多的百姓往这边跑,周围人感觉不对,纷纷开始收拾东西。 但他们显然动作慢了,士兵们已经赶过来了。 都尉带头喊道:「全都不许动,陛下怀疑有人私藏违禁物,必须全部检查一遍,违抗者斩!」 乡亲们不敢动了,躲在摊子后面等着检查。 第一个被查得就是卖鸡蛋的大娘,士兵们直接把她的摊位踹倒,鸡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哎呦,我的鸡蛋。」大娘心疼得不行,连忙跑过去捡,眼泪都要急出来。 结果发现,一个没碎。 她刚要庆幸,官兵察觉到异常,过来一个个将鸡蛋踩碎,确定里面没有问题,才安心离开。 大娘傻眼,立刻趴在地上痛哭:「我的蛋...我的蛋...」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发出惨叫,除了卖一些结实器具的逃过一劫,其他人都有或大或小的损失。 这样的搜查持续了好几天,不管白天黑夜,都能听到官兵们乱砸东西的声音。 云遥家也不例外,她听到外面的声音,赶忙把震天锤埋进私家园林里面。
第181页 这要是被发现,她夜闯皇宫的事情不就暴露了。 外面这群士兵还是看碟下菜的,进了豪宅区,动作及其轻柔,态度极其客气。 但事态严重,他们得了令,的确是查得非常之细,就快把云遥家翻个底朝天了。 待这场搜查彻底完成,百姓已经被吓得鸡犬不宁,不敢出门。 然唐坚什么都没查到。 不少百姓暗自猜测京都出了坏事,想要尽早离开,于是他们拖家带口来到城门,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队伍,然后上去询问情况,谣言越传越多,越来越玄乎,想离开的人也就更多了。 绍皇发现此事,赶忙三百六十度封锁京都,不让任何人出入。 他谨慎地道:「这东西防不胜防,必须彻底杜绝,更不能再从京都流出去。」 唐坚道:「挨家挨户都搜遍了,确实是没有。」 绍皇冷眼道:「那只能说明查得还不够细,要不是你当初办事不利,怎会出现这种情况?」 唐坚哑口无言,他也没成想一个毒物怎的比疫病还难控制。 早知道这么憋屈不如和庆阳候换一下,去镇守边疆多好。 绍皇脾气变得阴晴不定,这也不怪他,自从上次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他身体状况差了不少。 半晌,他嘆气道:「此事不能这么算了,必须从大圈划到小圈,以后城里每一里地就要划一区,出入区的人必须接受排查,防止这东西流通。」 绍皇此话一出,唐坚只好全员出动,又从大理寺和府衙调了好些人,按陛下的规矩办事。 这天傍晚,云遥看着自己家里出现的士兵们道:「你们不能因为我家大就把我家划分成区吧。」 士兵尴尬地说:「我们也是听命行事,请云二小姐不要为难我们。」 云遥沉默了,彻底被封在她的院子里,要向内外递东西只能靠徐竟舟他们。 原因无他,出入区域必须搜查,那搜查及其苛刻,跟全身被摸了一遍没什么区别。 这样无人性化的管理很快就暴露出弊端,尤其是城中村的百姓们,简直是叫苦连连。 村里人都是拜託男人出去干事情,然而有的地方就是一里范围内没有男人,很快,京都中开始出现病死,饿死,冻死的人。 百姓们群情激奋,起初在家中咒骂士兵,后来不满的声音越传越远,竟像是要连结起来。 这天,一个头破血流的男人被被士兵抓到唐坚跟前。 唐坚疲惫地问道:「怎么回事?」 士兵道:「这男的突然发疯,冲过来打我,被我们制服住了。」 「我没发疯!」那男人喊道:「我打的就是你,你们这帮败类!」 唐坚微微蹙眉,他神经一跳,说道:「这傢伙可能是吸食了红婴,快带到宫里,叫太医们看看。」 那男人愣道:「什么红婴!你们放开我!」 他被带到宫里,绍皇也很快知道此事,他特意亲自到太医院,看太医们查看男人的情况。 男人非常不老实,一个劲地咒骂太医,咒骂外面的士兵,连皇帝都不怕了。 他不过是去外地做点生意,回来就发现妻女死在家中,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太医们并不确定他的情况,男人不能平静地让他们诊脉,脸上还全是血,腥红一片。 况且他们看过的关于红婴的病例也不算全面,很多记忆已经变得模煳了。 但总的来说,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听男人说话,全都把他当疯子。 半晌,太医小心地说:「这个人,有可能是吸食了红婴。」 绍皇眉头紧蹙,立即道:「来人,把他关进地牢,好好审讯一番。」 男人很快被带走,边走边破口大骂,吓得官兵扛着他走得更快了些。 大理寺的审讯官不敢怠慢,什么东西都往男人身上招唿,最终男人还是没有承认,惨死在牢狱之中。 第149章 出发 绍皇认定此人是吸食了红婴,对百姓的管制更加可怕,他要求每个区只能出一人办事,且此人每天只能出去一次,若是连续一个月没有下个病例,京都才有开放的可能。 百姓们起初被那入狱之人吓得不敢有动作,后来逐渐被逼得走投无路。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这么多有血有肉的灵魂。 于是他们反抗了。 反抗的后果就是有更多的人被关押起来。 整个京都就像瘫痪了一样,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凛冽的寒风在不断席捲。 在如此离谱的时期,一排奢华的马车就那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云遥家门口,还带着浩浩荡荡的侍卫。 天赐纵身一跃,跳到院子里,出声道:「要回松县的人跟我走吧,相爷为你们准备了一辆马车。」 士兵惊讶地看着天赐这个空中飞人,警告道:「没有允许不得随意出入。」 天赐只冷冷看他一眼,道:「陛下的懿旨,去甘雨寺祈福不能耽误,你想抗旨吗?」 士兵噎了一下,死死瞪着天赐,咬牙道:「至少要全部搜身一遍。」 赵小芹闻言白了脸,抱着杨福的手紧了紧,神色有些抗拒,却没有出口拒绝。 要是能让她和丈夫团聚,这些屈辱,她刻意咬牙忍着。 云遥蹙眉,她指着赵小芹,对士兵说:「我替你搜她,出了事我负责。」
第182页 士兵犹豫了一下,勉强答应了。 徐竟舟和陆知许的行礼被打开搜了个遍,云遥把赵小芹带回房间,搜得也极其认真。 她知道赵小芹不可能有,但也得防着有人陷害。 赵小芹感动地道:「阿遥,谢谢你。」 「这没什么可谢的。」云遥微微嘆气,取了些银票塞给赵小芹。 她道:「收着,路途遥远,总得有点保障。」 赵小芹红了眼眶,笑道:「跟着相爷不就是最大的保障了。」 云遥牵强地笑笑,觉得勉强是吧。 主要是云相天天在生死边缘徘徊,这离了神医,还真保不齐会出点意外。 思及此,云遥忽然想起她还有一块暖玉。 那还是师娘离京前送给她的,说是以前打仗的战利品,云遥一直没戴,差点忘记了。 反正她也不戴,不如就送给云相吧,就当是他照顾赵小芹几人的感谢。 这样想着,云遥打开抽屉,拿出那颇有南越特色的锦盒。 她跟着赵小芹几人来到马车旁,先是看着赵小芹几人上了马车,才到云夕坐的马车跟前。 这马车太好认了,不但奢华的出奇,还比别的马车大了好几倍。 云夕听到声响,伸出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拨开沉重的帷幔。 他还是那样的苍白,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很耗力气,他正面色无波地看着云遥,等待云遥开口。 云遥替他挡住帷幔,将锦盒放到马车上,说道:「这里面是一块暖玉,你路上带着吧。」 云夕看着那锦盒,沉默了几秒,问道:「要不要一起走?」 云遥嘴角一抽,又是忍不住吐糟。 这还真是肆无忌惮地拉人啊。 她平静地道:「我不走,住在这里挺好的。」 这京都要是乱了,那外面的平静也不过是一时的。 云夕好像看出她的想法,只微微点头,不再多问。 云遥猜他又快冷了,便放下帷幔,不让冷风灌进去。 她道:「一路顺风。」 队伍缓缓行驶,逐渐淡出云遥的视线,云遥这才发现她出了范围,回头一看,士兵正紧张兮兮地看着她,手已经握住剑柄。 云遥牙疼道:「你们不觉得这样很蠢吗?」 士兵一噎,坚持着道:「一切都是陛下的决策,二小姐要是不满,就去和陛下说吧。」 云遥白了士兵一眼,无奈回家,开始做饭。 虽然京都被封,郁安依旧每日上班,这是六部尚书的要求,明明外面那么乱,他们却要刻意给绍皇看到井然有序的那一面。 倒是蒙学关了门,小阿擎整日在院子里练剑,倒也没觉得无聊。 这边云遥菜上了桌,准备擦擦手上的热汽,才发现帕子不见了。 约莫是落在房间,云遥进去找,发现床上有个玫红色的包袱,是赵小芹的。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杨福的衣服。 云遥一惊,拎着包袱出来道:「赵小芹落东西了,我给她送过去。」 士兵立刻道:「不行,你不能出去。」 云遥眼睛一转,道:「你送吧,他们应该还没走远,你送我就不用出去了。」 眼看士兵还有犹豫,云遥又道:「这每一里都有士兵站着,也不用担心我跑,要是等他们发现落了东西,自己回来去,怕又要耽误不少时辰。」 士兵一想也有理,拎着包袱出去了。 然云相走得再稳也是马车,早就没了影,士兵一边跑,一边找,这么大个活动的身影,一下吸引了唐坚的注意。 唐坚道:「乱跑什么,你们也得老老实实待着。」 士兵直唿冤枉,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唐坚。 唐坚蹙眉道:「你靠跑的能追上马车吗?包袱给我吧。」 士兵无奈地挠挠头,把包袱递给唐坚了。 下一秒,唐坚纵身一跃,消失在士兵的视野里。 士兵心里萌生出一股敬佩,又老老实实回去干活的。 那头云夕一行人刚刚出了京都,上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山路。 他感受到马车微微的倾斜,掀开帷幔,说道:「动手吧。」 天赐心下一沉,微微点头,跳到徐竟舟等人的马车上,抽出长剑,稍微瞄准一下,从车厢上勐地刺下。 马车忽然颠簸,徐竟舟被晃到其他地方,一下被刺中左臂,疼得大叫一声。 如若不然,这一下刺中的就是他的心脏。 马车里顿时惊唿一片,赵小芹连忙挡住杨福的眼睛。 上面天赐又落下一剑,几人慌忙躲闪,陆知许拉着徐竟舟从马车上滚下来,狠狠摔到地上。 他们仓皇起身,看到了车厢上一袭黑衣的天赐。 「你为什么要杀我们?」陆知许惊骇地问道。 天赐没回答他们,一个健步冲过来,再次挥舞手中长剑,想要一剑干掉这两个人。 忽然间,他神色一凝,慌忙变了方向,扒住马车,勐地向远处逃开了。 下一瞬,远处出现一个人影,正是唐坚。 第150章 送回 唐坚三两下跃到马车跟前,看到这一幕,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陆知许扶着徐竟舟道:「刚才相府的暗卫忽然袭击我们。」 赵小芹听到唐坚的声音,小心地探出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第183页 她怀里的杨福已经被声音吓得嚎啕大哭,两条小眉毛红红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唐坚冷着脸道:「我问的是你们为什么跟着云相走,闲杂人等不能出京不知道吗?」 陆知许等人连忙跪下,辩解道:「我们只是想回家,没有任何违法的举动。」 「那也不行,」唐坚道:「全跟我回去,什么时候陛下松口了,你们才能离开。」 陆知许并没有反抗,从眼下形势看,回去反而比跟着云相安全。 不远处的云夕缓缓掀开帷幔,淡淡地说道:「唐将军别来无恙。」 唐坚沉着脸道:「云相,你做的太过火了。」 云夕瞥了眼唐坚旁边狼狈的四人,神色晦暗不明道:「哪里,若说带他们出来,的确是违抗了陛下,若说刺杀,那就是无稽之谈了,本相根本就没有暗卫。」 「唐将军把他们带回去就是了,若是想向陛下告状,随意。」 陆知许诧异地看着云相,他明明见过那暗卫好几次,那人还来云遥家吃过饭,怎么能说没有呢。 徐竟舟见他神色不对,连忙掐了他一把,神色苍白地摇摇头。 云相要杀他们是事实,再反抗只会死得更快。 唐坚气得窝火,吹鬍子瞪眼道:「云相最好活得久点,可别在我抓到你之前就死了。」 云夕冷脸,深深看了唐坚一眼,道:「本相会的。」 说着他转过头,缓缓放下帷幔。 唐坚冷哼一声,转身道:「以后离云家人远一点,没一个好东西,一个比一个阴。」 几人不敢说话,小心翼翼跟在唐坚身后,又被他带进京都城门。 唐坚又道:「你们住哪,本将军亲自看着你们回去,免得你们逃了。」 赵小芹抱着怀里昏睡过去的杨福,小心翼翼地说:「去云二小姐家。」 唐坚瞪眼道:「你们是不是有病?」 几人梗着脖子,不敢回应。 唐坚嘆气,看了眼赵小芹和孩子,说道:「你会到这儿也有我的原因,不如你们先住我家吧。」 「不用,」赵小芹连忙拒绝道:「就去云二小姐家。」 徐竟舟和陆知许连连点头,他们也是这个意思。 唐坚磨了磨牙,冷哼一声道:「走吧,我看你们就是挨刀没够。」 陆知许等人默默跟上,一路朝云遥家的方向走。 陆知许扶着徐竟舟,发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大,他担忧地看了眼徐竟舟,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徐竟舟唇色苍白,他牵强地笑道:「没事,回去再说。」 等他们到了地方,自然而然对上云遥诧异的眼神。 唐坚冷哼一声道:「这几个人我看见了,别再动歪脑筋,要是他们死了,本将军唯你是问。」 云遥莫名其妙地看了唐坚一眼,也不理他,赶忙把徐竟舟扶到郁安房间里,去西偏房找药。 唐坚已经离开了,不知道在和什么较劲,又在云遥家派了些士兵。 云遥直接把药箱子搬了过去,看到徐竟舟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伤口无比狰狞,四周泛着不自然的黑,显然是中了毒。 眼看徐竟舟唿吸都不顺畅,脸色苍白的吓人,怕是这毒会致命。 云遥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她焦急地翻来翻去,也没翻出个解毒丹。 还以为能有什么解百毒的丹药,看来是痴人说梦了。 她挠挠头道:「我去找神医,你们照顾他。」 见云遥要冲出去,士兵立即拦住她道:「你不能走。」 云遥瞪他一眼,一拳把他打倒,不远处士兵围过来,也都被云遥三两下制服了。 她匆忙飞跃出去,一路狂奔到丞相府,又几个飞跃来到清秋院,在窦燕堂面前停下。 窦燕堂一愣,惊讶道:「你身手好了很多啊。」 云遥没空和他闲聊,赶忙扯住他道:「我家有人中毒了,你答应过我的,赶快去给他解毒。」 窦燕堂莫得感情的阴阳眼闪了一下,淡然道:「我收拾一下东西。」 云遥一直跟在他身边,见他收拾完,将忙一手扛着人,一手扛着行李,如疾风般回到家里。 窦燕堂稳稳落地,如获至宝般看了眼云遥,笑道:「等我看完病人,给你检查检查。」 云遥冷着脸,忙把这没有医者之心的败类大夫推到徐竟舟跟前。 陆知许和赵小芹急得团团转,因为徐竟舟都快没气了。 窦燕堂看了眼他的伤口,十分悠哉地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徐竟舟嘴里。 顷刻间,原本黑得吓人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徐竟舟也恢復了几分血色。 窦燕堂道:「还行,我来得刚好,再晚一会儿他就死了。」 陆知许的心七上八下的,闻言他问道:「神医,他什么时候能醒?」 窦燕堂道:「最多一个时辰,不用喝药,好好养着伤口就行了。」 说着他快速且熟练地给徐竟舟包扎伤口,随意地像在摆弄一个物件。 陆知许深深向他鞠躬,诚恳地道:「多谢神医救命之恩。」 窦燕堂随意地点点头,也不多搭理他,转而出去找云遥。 地上躺着一堆士兵,云遥嫌他们碍眼,把他们踢到墙角去了。 她见窦燕堂出来,就知道徐竟舟已经没事了。
第184页 窦燕堂有些兴奋地道:「快,让我给你诊脉。」 云遥点点头,走到堂屋,坐在桌子旁,让窦燕堂诊脉。 半晌,云遥问道:「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窦燕堂摇头,但那双阴阳眼里并没有失落。 他道:「说说你感受到的吧,在我看来,你的变化似乎不少。」 云遥思索了一下,道:「我的力气好像大了很多,听力和视力也增强了不少。」 她没有提及自己有伤口迅速恢復的能力,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窦燕堂点头道:「我的药能最大限度发挥人的潜能,你本来就力气大,也不知现在该是什么程度了。」 「不如你展示一下吧。」 第151章 怀疑 「啊?展示?」云遥愣住,看了看她最爱的小院子,没有一处她捨得下手的地方。 想了想,她从外面捡回一块儿石头,不大,一只手刚好能握住。 窦燕堂没看出她想搞什么名堂,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云遥手里的石头。 只见云遥单手微微用力,那石头忽然发出巨大的爆破音,仔细一看,竟是从中间生生裂开。 云遥没有收手,她继续用力,下一秒,那石头四分五裂,先是从云遥的指缝里掉出一堆粉末,接着余下的碎渣渣也此起彼伏地滚落下来,最终云遥搓了搓手,只余下手心一小片灰尘。 窦燕堂活了两百年,头一回像没见过世面一样瞪大了眼。 他看了看云遥毫无伤痕的手心,忽而热血沸腾,心跳加快,那好似在黑白两路通行的双眼闪着痴狂的异光。 云遥忽然想起在小说里看过的科学怪人,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后退一步。 窦燕堂稍稍收敛神色,夸赞道:「你简直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云遥心肝一颤,疑惑道:「你不是说其他吃这个药的人都死了吗?」 「是啊。」窦燕堂泰然自若地说:「不过改变人的手法多的是,这药不过是其中最勐烈的一种罢了。」 云遥黑着脸道:「那么多人被你残害,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窦燕堂唇角一勾,淡然道:「没有,在我看来,人和其他动物没有区别,该抢食的时候抢食,该交配的时候交配,寿命又短,又蠢,又脆弱。」 云遥听到这话,整张小脸扭曲在一块,愣是没敢吭声。 窦燕堂看向云遥,期待地道:「但你是不一样的,你简直是个杰作,杰作你知道吗?不如你跟着我,我一定会把你打造成世界上最强的生物。」 「不,」云遥斩钉截铁地道:「我拒绝,我不接受,我不乐意,没商量。」 窦燕堂肉眼可见地失落,他动动嘴,显然还想说点啥。 云遥双眼微米,谨慎地道:「你应该不会来阴的吧?」 窦燕堂一愣,摆手道:「不会,腻了,主动找上来的小白鼠才有意思。」 「嗯。」云遥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随后她扯住窦燕堂的衣服,在他诧异的眼神他,一把将他丢出去。 只见窦燕堂如抛物线般越过院墙,啪得一声摔到马路上。 云遥莫名地窝火,如果硬要说原因,那可能是上辈子的爱民之心作祟了吧。 不多时,徐竟舟缓缓醒来,陆知许一直在旁边照看着,见他醒来,连忙出来告诉云遥。 云遥点头,给他端来一杯水,问道:「你是怎么中毒的?」 徐竟舟轻咳两声,神色复杂地说道:「是云相的那个暗卫,之前来过宅里的那个。」 「天赐?」云遥不可置信道:「你们确定是他吗?」 陆知许凝重地点头,或许徐竟舟会因为受伤而眼花,但他可以确定,绝对没有看错。 云遥恍惚了一下,脑袋里懵懵的,就像神经在阻止她思考,她看向赵小芹,想要得到否定的答案。 然而并没有,赵小芹脸色惨白,把杨福抱紧了些,对着云遥微微点头。 云遥一瞬间头皮发麻,一阵耳鸣的声音在脑中迴荡。 她其实很确定,动手的人一定是天赐,或至少也是云相的人。 因为若是外来的刺客,侍卫不会置之不理。 是云相要杀他们。 云遥的气息有些不稳,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去思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木然地转过头,白着脸问道:「你们来京都的一路上,有没有遇上什么怪事?」 「怪事?」陆知许有些困惑,最终惨澹地道:「小镇遇上那样的暴乱,就已经是最大的怪事了。」 徐竟舟虚弱地说:「云姑娘或许是想问,我们是不是撞破了云相的秘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赵小芹小心翼翼地看向云遥,担心她因为这话产生不好的情绪。 云遥拍拍赵小芹的肩膀,直言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说实话,她从来没觉得云相是个好人,那可是一国之相,文臣之首,怎么可能是个好人。 她会难过,只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和天赐混熟了,以至于忘了他是个暗卫。 云遥嘆了口气,忽而感觉自己有些不像话了。 她怎么能让差点被杀的人去照顾她的情绪呢? 思及此,她冷静地道:「云相每年都会去甘雨寺,在那边做过什么也不奇怪,你们仔细想想,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以至于他要杀你们灭口。」
第185页 「任何事情都有契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保不齐他会什么时候再动手。」 现在仔细一想,天赐那日恐怕就是刻意过来告知云相要去甘雨寺祈福的消息,但不是告诉她,而是告诉徐竟舟和陆知许。 两人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开始仔细回忆在甘雨镇的生活,以及来京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说起来...」陆知许紧张地道:「离开甘雨镇的路上,我们为什么会被追杀呢?」 「起先我一直以为是背后之人想要封闭消息,可他们追到洛州就停手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徐竟舟明白了他的意思,蹙眉道:「的确,对方武艺高强,我们不过是两个书生,若是他们有意要杀,我们逃不掉的。」 云遥神色古怪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背后的人故意放你们来京都,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赵小芹听得古怪,下意识道:「你们说得好像云相是背后散播红婴的人似的,都扯到哪里去了。」 一听这话,徐竟舟忙道:「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就是突然回想到了。」 云遥嘴角一抽道:「他都要杀你们了,就别介意这些了。」 陆知许低着头,沉默了半晌,说道:「的确是扯远了,不过说起来,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可能也是无关紧要的。」 「但说无妨,」徐竟舟道:「你觉得无关紧要的东西,或许就是对方想隐藏的。」 第152章 入狱 陆知许仔细回忆着道:「徐兄,就是你家新来的那个丫鬟,叫娇娇的那个。」 「我记得她,」徐竟舟道:「我母亲带回来的,说那丫头在街上乞讨,卖身葬父,我母亲看着可怜,就收了那丫头。」 他对那丫头印象深刻,因为她实在是太小了,看上去十岁都不到,还什么都不会做。 陆知许道:「那段时间我一直在你家养病,可能神志不清,但我总记得我见那丫头飞起来过。」 「飞起来过?」徐竟舟诧异地道:「你是想说她会轻功?可她那么小...」 陆知许凝重地点头道:「让我印象深刻的不是她会轻功,而是她飞到院墙上后和我对视了。」 「那眼神太可怕了,一点也不像个小丫头的眼神,就那么一瞬间,她就不见了。」 「那时已是深夜,院子里空无一人,我也是难得的清醒一会儿,越来越觉得是看错了,再加上等我恢復已是好久之后的事,便没有提及此事。」 陆知许当时精神错乱,时常带着攻击性,会把人看错也很正常,然而徐竟舟听到这话,却是噌的一下坐起来。 赵小芹吓了一跳,下意识带着杨福后退了一步。 徐竟舟惊恐地道:「你应该没看错,因为那丫头想偷钥匙。」 「偷钥匙?」陆知许问道。 徐竟舟点头道:「当时担心你会伤人,又不想把你一直绑着,我家找人改了个厢房,那房间很坚固,窗只有人头大小,门也是日日锁着的,钥匙一直在我手里。」 「有天夜里,我感觉有人扯我的衣服,起来发现居然是娇娇。我以为她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就说了她几句,但碍于她的名声,我并没有说出去。」 「如今仔细想来,我的衣服没怎么乱,倒是腰间繫着的钥匙被解开了结,那结很结实的,她应该在我旁边解了很久。」 陆知许后知后觉地道:「那不就是想杀了我吗?」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仿佛要确认一下是否还完整。 云遥面容扭曲了一瞬,仿佛已经得到答案,但还是问道:「那个娇娇后来一直跟着你们吗?主要是逃难的时候。」 「没有,」徐竟舟摇头道:「在红婴爆发之前她就离开了,是被一个男人接走的,那男人自称是娇娇的叔叔,娇娇也认了。」 云遥汗颜道:「如此说来,这个叫娇娇的女孩,应该是云相的人了。」 她真是无语凝噎,这么明显的杀人灭口的戏码,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云遥蹙眉道:「这个娇娇既然不能被发现,那为何要编个卖身葬父的理由,跑到你们府里呢?」 她还在思索,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兵荒马乱,云遥出去一看,只见唐坚带了一堆人,把宅子包围了。 唐坚面无表情地道:「云二小姐违抗圣旨,有祸乱京都的嫌疑,立刻押进地牢。」 云遥扫了眼被她打晕的那堆士兵,发现不知何时少了几人,她心下瞭然,倒也没反抗,由着士兵把自己绑起来了。 赵小芹等人连忙出来看她,焦急得不行。 她带着哭腔道:「她只是出去找大夫救人,你们查一查就知道了。」 唐坚知道受伤的人是谁,他冷哼一声道:「我看就是云家合伙搞的鬼,借着找大夫的由头,伤了我这么多士兵,谁能保证没有出去干别的事情?」 云遥闻言冷哼一声,笑道:「那是你的士兵太弱了,难怪陛下每次都先让庆阳候带兵上战场。」 唐坚怒瞪了一眼,吼道:「赶快带走!」 云遥被人推得踉跄了一把,她回头道:「别担心,区区地牢,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她这是实话,就那破笼子,对她来说软的跟面条一样。 只是她还不能随意反抗,保不齐会害了别人,如今还是见机行事的好。
第186页 士兵们没想到云二小姐这么能说大话,压着她的脚步都快了几分,怕唐坚发火。 但唐坚可没空和一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他只想赶紧熬过这一个月,让京都重新解放。 那头云遥进了地牢,才发现这里人多得出奇,每个牢笼都不止一人,这加起来,怕是有上万了。 不过这年头,连地牢都是势利眼的,云遥被关进一间单独的地牢,里面还挺干净的。 这不就是包吃包住单人间吗? 士兵们很快离开,云遥轻轻点了点随便就能掰弯的栅栏,发出一点点噹噹的声响。 周围的牢笼里关的都是些寻常百姓,他们没见过丞相,更没见过相府二小姐,他们只是觉得云遥长得水灵,衣服料子又好,一看就是个富家小姐。 一个憔悴的大叔慨嘆道:「连一个小姑娘都要关进来,看来大绍是完了。」 云遥一愣,问道:「何出此言,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大叔道:「外面死了不少人,我家里也快熬不住了,赚不了钱,干不了活,我就带着村里的男人反抗了。」 云遥无奈地应了声,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被关起来的大多是男人。 她蹙着眉头坐下,神色有些凝重。 京都出了红婴的确需要警戒,但绍皇此举是不是惊慌过头了? 她知道怕是甘州的灾害让绍皇心生担忧,但再这样下去,恐怕是要适得其反。 正在云遥思索的这么一会儿,又有一堆人被带进来,押人的士兵懒得往里走,直接把他们关到离门口最近的几个牢笼,眼看那里面都快塞不下了。 地牢里顿时传来一声声咒骂,士兵们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们没日没夜的放哨,如今也是来了脾气,对那一堆人拳打脚踢。 「快住手!」云遥喊道:「再打要出人命了。」 士兵们看了眼云遥,终是收了手,陆陆续续离开了。 云遥有些担忧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大爷,他是身体最不好的,也是挨揍最狠的,眼看着都已经站不起来了。 那牢笼十分拥挤,旁边的人强行给老人让了一块地方,让他能舒服一点。 老人虚弱地道:「谢谢你们,也谢谢里面的小姑娘。」 第153章 骚乱 郁安得知此事已是傍晚,他眉心一凝,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慌。 他把大把的银钱塞到侍卫手里,侍卫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道:「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多了我就要赶人了。」 郁安没理他,仓促地往里跑,在昏暗难闻的地牢里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云遥此刻正在牢房里焦躁地转圈圈,见郁安来,她染上笑意,及其遵从本心地将牢笼掰开,一把抱住郁安。 郁安一愣,瞬间感觉自己白担心了。 铁笼发出的巨大的吱嘎吱嘎声吸引了一群人的目光,他们望过来,看到那相拥的两人。 他们没看到是谁动的手,理所应当的以为是郁安,毕竟常理来讲也该是男子力气更大才是。 旁边的大叔率先出口,他急切地道:「公子,把我们也放出去吧。」 他在这里关的有些时日了,本来就受了不小的伤,如今吃不饱穿不暖,还没有药,伤痛的折磨把他变得不成人样,怕是挺不了多少时日了。 云遥看得很难受,但事实总是残酷的,她道:「你们现在出去也会被抓回来,只会更惨,况且还会牵连更多的人。」 她说得是理,别人也无法反驳,这么一会儿,地牢里传来一阵阵的哭声。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在如此绝望的处境下,男女又有什么区别呢? 郁安明显被周围的情绪感染,连心跳都乱了几分。 云遥拉着他道:「或许我们能想办法救救他们。」 郁安沉声道:「会出现这种后果,和大臣们的有意隐瞒也脱不了干系。」 云遥点头,愤愤地道:「他们只管自己过得好,还贪生怕死,想让外面管得更严些,彻底杜绝了这红婴。」 郁安沉思道:「我现在就回去写摺子,虽然我的官职还上不了朝,但我可以拜託齐宣侯交给陛下。」 「现在只能这样了,」云遥道:「相公,搞些伤药进来吧,他们伤得太严重了。」 尤其是那个老人,哪里扛得住。 时间紧迫,郁安点头道:「我现在就去。」 云遥回到牢房,安慰地说:「我相公去拿药了,明天他会向陛下谏言,相信这种处境很快就能结束了。」 大伙也不知道是信没信,面上都应着了。 他们总不至于把希望放在一个姑娘身上。 半晌,郁安扛着大包的伤药回来,还拎了些吃的。 侍卫蹙着眉道:「里面那些是囚犯,又不是来享福的,让你探监就不错了,东西不准带。」 郁安早料到会如此,冷着脸道:「这些都是我妻子的药,她若是在里面出了岔子,你们可担待不起。」 侍卫知道郁侍郎的妻子是云二小姐,可是这药量,说是拿药当饭吃恐怕都得吃撑。 郁安狐假虎威地道:「你们可以不信,且等着云相回来会不会让你们活命吧。」 侍卫一噎,还是给郁安开了门。 倒不是因为信他,只是嫌麻烦,不想节外生枝。 地牢的人没想到郁安真的能把药带进来,全都感激零涕。
第187页 但毕竟僧多肉少,药全分给了最严重的人,也只是让地牢的人勉强挺下去了。 时间紧迫,郁安没再多和云遥温存,他一路风尘僕僕地赶回家,开始写摺子。 他言辞犀利,句句恳切,所有的情况都写了,只希望陛下看到这个摺子能照顾一下京都百姓的安危。 这一夜他久久未眠,尽管知道云遥无事,但那地牢毕竟环境不好,又冷又潮湿,让他一想到就睡不踏实。 夜里,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传来,很小很小,但他清醒,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他匆忙穿好衣服,跑到宅子外面,就发现远处一个光点闪烁,在黑夜中微微晃动。 从这个距离能看到的光,怕不就是一片火海。 下一刻,远处炸开几朵烟花,乌烟瘴气的,并不好看,但那是军队的烽火。 顷刻间,士兵们从四面八方集结而去,原本的一里范围线就这么消失了。 地上传来轰隆隆的巨响,附近的的豪宅大院纷纷亮起了烛火,把这不眠的黑夜照亮。 小阿擎迷迷煳煳醒来,懵逼地站在院子里,喊道:「姐夫?」 郁安听到声音,回去牵起他的手,说道:「你好好睡觉,明天一早就好了。」 小阿擎疑惑地问:「是姐姐又在练锤子吗?」 郁安眼角一抽,木然地道:「是,明早她就不练了。」 「哦,」小阿擎勉勉强强应了一声,被郁安带回房间。 他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成一团,在一阵阵的地震中睡过去了。 睡前,他心里还想着,等姐姐回来,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外面那一阵喧闹真就持续了一夜,郁安也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是城中村那边引发了集体暴乱,百姓们撞破了城门,逃窜出去了。 空气里瀰漫着硝烟的味道,这一晚上死了不少人,地上躺着奇形怪状的尸体,有士兵的,但更多是平民百姓的。 唐坚彻底不干了,他摘下头盔,啪的一下扔到地上,气愤地道:「没想到老子活这么多年,还有残杀大绍百姓的一天。」 士兵犹豫着道:「将军,我们这是在抗旨吧...」 唐坚瞪他一眼,怒斥道:「这个将军给你当,你去守,老子不干了!」 士兵吓了一跳,连忙应和道:「都听将军吩咐。」 就这样,在唐坚的有意放水下,数十万平民百姓沖了出去,只余下那些捨不得家产的有钱人还守在京都。 云遥耳力好,她从外面的侍卫口中得知这场暴乱,连忙从牢笼里走出来,把大家都放了。 她道:「一会儿我去拦住外面的侍卫,你们赶紧找地方避避风头吧。」 众人见她掰开一个个栏杆,已是吓傻了眼,纷纷点头,乌泱泱地往外沖。 没想到的是,外面的侍卫根本没敢动手,反而都缩到后面,离这帮人好几丈远。 云遥见到这一幕,倒也没着急走,而是走到侍卫跟前,困惑地问:「你们在怕什么?」 那侍卫一屁股摔在地上,又往后挪了几下,不确定地问:「云二小姐没染上吧?」 「染上什么?」云遥问。 侍卫见云遥眼神清明,轻舒一口气,说道:「红婴啊,昨晚大批的吸食者开始发疯,把城门都撞开,这事儿都传遍了。」 第154章 病倒 云遥蹙眉道:「地牢里这些人都没染上红婴,外面的人恐怕也一样,这消息是谁乱传的?」 侍卫愣愣地说:「大家都这么觉得,陛下也是这么怀疑,所以才下令把这些人关进地牢。」 「这...」云遥瞬间白了脸,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她飞跃起身,在房瓦间穿梭,快步回到家里。 此时天空刚刚冒出点鱼肚白,冷冽的风吹得人背嵴发寒,云遥发现家里一切还算正常,暗暗舒了口气。 赵小芹是第一个发现云遥回来的人,她又意外又激动,赶忙道:「阿遥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再烧一桶洗澡水。」 云遥微微摇头,问:「我相公呢?」 赵小芹道:「他天还没亮就出去了,说是要去齐宣侯府,但没说是去干什么。」 云遥急匆匆地道:「我去看看。」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风风火火的,快得让赵小芹反应不过来。 那头云遥到了齐宣侯府,被管家带到了书房。 令她没想到的是,唐坚居然也在,他被人砸破了脑袋,鲜血一路顺着脸颊的纹路下流,染红了那一小缕奔放的鬍子。。 不用想,肯定是被绍皇砸的。 唐坚一看到云遥,怒目圆睁道:「你逃狱!」 云遥道:「我不但逃了,我把其他人也放走了。要不是你们做的那么绝,也不至于引发暴乱。」 唐坚被她这话憋得如鲠在喉,也说不出个反驳的话,半晌,他愁眉不展地道:「陛下想让我帅兵追上离京的人,不用带回来,直接杀了。」 「那唐将军怎么在这呢?」云遥阴阳地问道。 唐坚咬牙道:「老夫宁可抗旨也做不出这种事,恰巧出来的时候看到郁安鬼鬼祟祟钻进齐宣侯府,老夫就跟进来了。」 郁安瞬间黑了脸,什么鬼鬼祟祟,什么钻,明明就是唐坚看他不顺眼。 云遥嘴角一抽,趁此机会,她问道:「唐将军,这些日子你有在京中搜到红婴吗?」
第188页 「没有,」唐坚没好气地道:「我把京都翻了个底朝天,啥也没搜到。」 云遥无语,她难以释怀地道:「没有就是没有,就因为这么个误会,把京都搞得乌烟瘴气,就现在这种情况,要是谁想闯进来,简直是易如反掌。」 云遥说完这话,自己突然愣住了,郁安和齐宣侯也看向她,他们仿佛在想同一件事情。 云遥差点破音道:「快!快封锁京都,有人想趁乱把红婴运进来,要是让他得逞了,假的也成真的了。」 唐坚后知后觉,他快步冲出去,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云遥差点咬碎了牙龈,她面色出奇的凝重,痛恨自己为何不发现的早一点。 对方的目的就是这个了,先让甘州乱一次,把皇帝变成惊弓之鸟,然后再让红婴出现在他面前... 对方像是无比了解绍皇的性格,稳稳拿捏了一般,把一切都算的恰当好处。 齐宣侯道:「此时想封锁京都怕是没那么容易,百姓群情激奋,只有闯出去的心思,京都怕是到处都是漏洞。」 郁安道:「要想办法安抚百姓的情绪。」 齐宣侯道:「我这就去觐见陛下,陛下不是昏君,若知道了真实状况,不会坐视不理的。」 他们还在这边讨论,云遥却是陷入沉思,她在思索,对方会以怎样的方式把红婴运进来。 毒品不是病毒,不通过空气传播,毒贩子有他自己的体系,最根源的解决方法还是顺藤摸瓜,找到那背后之人。 抓住毒枭,才算解决这件事。 她道:「我出去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说着她就要跑出去,却被郁安一把抓住。 云遥一愣,就见郁安担忧地说:「你看上去很累。」 云遥动了动嘴,才发现自己一天没吃没睡了,她低头看看自己,见裙摆上沾满了灰尘。 随便一闻,还能闻到一股地牢的腥臭味。 她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郁安蹙眉道:「你留在齐宣侯府好好休息一下,京都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办。」 云遥微微点头,也觉得饿得不行,再这样下去怕是要低血糖了。 丫鬟给她备了热水,又准备了不少吃的,云遥泡在浴桶里长嘆一口气,在积压的疲惫瞬间消失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天心绪一直不好。 那头齐宣侯去了皇宫大殿,太监就立刻去禀告绍皇了。 齐宣侯站在大殿等了一阵,惊讶地发现一道憔悴的人影坐在龙辇上,被轿夫抬过来了。 齐宣侯连忙跪下,规规矩矩地道:「参见陛下,臣有事相报。」 绍皇疲惫得不成样子,但眼神还算清明,他下了龙辇,坐到龙椅上说:「爱卿请起,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齐宣侯站起身,直言道:「臣怀疑有人会趁乱向京都运大批的红婴。」 绍皇奇怪地看了齐宣侯一眼,语气略有些嘶哑地道:「红婴不是已经在京都泛滥许久,爱卿何出此言?」 齐宣侯没有微蹙,说道:「目前京都一个吸食者都没有,陛下恐怕是...被人算计了。」 绍皇一下子站起来,眼眶瞬间多了几道红血丝:「齐宣侯不要在这种时刻和朕说笑,朕已经焦头烂额,为了控制局势,夜不能寐。」 齐宣侯做出一个于心不忍的表情,说实话,今天若不是见了唐坚,连他都以为京都有多严重了。 他已经没时间推敲自己的用词,直接道:「往日那些顶撞士兵的人,不是因为症状发作,而是因为陛下的治理太过不留余地,城中村的百姓病的病死,饿的饿死,他们是不得已反抗了。」 「陛下,唐将军是个粗人,但他做事并不迷煳,这些日子,他一批红婴都没有查到,难道陛下就不怀疑吗?」 绍皇一下子站定,他好像一下明白了其中门路,神色恍惚起来。 齐宣侯看陛下这神情,便知道自己不必再多言,他恭敬地低下头,给绍皇反应的时间。 岂料下一秒,绍皇突然口吐鲜血,一下子昏过去了。 周围太监立刻乱作一团,最后是房顶上的单群时跳下来,将绍皇扛到太医院。 第155章 追 太医院忙作一团,卜作圣仔细为绍皇检查了一遍,面带愁容地说:「陛下龙体亏损严重,必须要卧床休息一阵才行。」 此消息一传出,群众譁然,御史大夫领着六部官员跪在大殿,叽里哌啦地商讨着对策。 最终,是太后站出来道:「陛下修养的这段时间,就由太子代为把持朝政吧。」 太子绍宪仁一下子忙了起来,他先是大规模发粮,安抚百姓情绪,又叫国子监的夫子们到处传教,企图让这件事平息下来。 但百姓又不是宠物,人死不能復生,岂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能解决的。 外面依然混乱,在云遥一筹不展之时,忽然看到赵风眠正带着一堆弟子往外跑。 赵风眠显然也看到云遥,他走过来劝道:「外面不安全,云二小姐快回去吧。」 云遥微微摇头道:「我没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赵风眠如明镜般的眸子露出一抹哀伤,他道:「我要去埋葬那些死去的百姓,给他们超度。」 此时此刻他身上忽然散发出神圣的光,差点闪瞎云遥的眼睛。
第189页 云遥眼神一闪,道:「超度的事情交给寺庙,你给百姓们祈福吧。」 赵风眠道:「我每天都在祈福。」 云遥嘴角一抽道:「我说的是当面祈福,最好搞个游行,让所有人看见才好。」 赵风眠好看的眉毛微蹙,排斥地道:「没有那样的祈福,那是江湖骗子。」 云遥劝道:「这是善意的谎言,你看外面人心惶惶的,百姓都在担心有大灾大难,他们不信朝廷,但是他们信你啊。」 「撒个谎换百姓安居乐业,何乐而不为呢。」 赵风眠唇齿微动,觉得是这个理,可他挣扎半晌,还是没有答应。 云遥补刀道:「而且你这祈福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相信一次事在人为。」 赵风眠闻言身子一僵,向云遥投来一个非常受伤的眼神,他转过头,冷哼一声道:「我照做就是了。」 云遥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目送赵风眠去了皇宫。 太子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连忙拍板答应,事不宜迟,天师殿只准备了一天,便带着长长的队伍在街上游行。 一路上赵风眠看着外面的惨状,迎着百姓们仿佛被救赎的眼神,他的心跟着隐隐作痛,苦不堪言。 那头云遥和郁安也没闲着,一个带着大批的大夫到处给人看病,一个领着工部的人指挥工人给百姓们重建房屋。 一地的尸体也很快被埋葬,暴乱的痕迹仿佛一点点消失了。 云遥不爱出风头,她一直带着面具,好在赵风眠光芒太盛,百姓们只以为是他祈福成功了,倒也没把云遥当回事。 唐坚一直死守城门,原本还被百姓搞得焦头乱额,见京都慢慢平静下来,他也松了口气。 这几日军队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似乎没人把红婴运进来。 唐坚当然希望是自己推测错了,毕竟京都此时已经伤亡惨重,经不起折腾了。 那头云遥和郁安连着忙活好几天,才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家,一下子倒在床上。 云遥挤到郁安床上,一把抱住郁安,死死贴在一起。 郁安正要推开她,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鼾声,不大,但听起来分外疲惫。 郁安这才发现云遥已经睡着了,她眼下一片青黑,嘴唇也因为整日在外冻得有些干裂。 郁安终是每忍心推开她,就这样陷入沉睡。 这些天家里一直由赵小芹几人照看着,他们见两人累成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 徐竟舟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仿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云遥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她醒来时郁安已经不见了。 建筑修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郁安恐怕又去忙了。 睡这么久,云遥感觉头昏脑涨的,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却有些心不在焉。 有些东西出现了就不会凭空消失,还不知道背后那个大毒枭躲在什么地方呢。 那头赵小芹做好了午饭,一边准备碗筷一边招唿大家。 云遥神清气爽地坐下来,喝了口热汤,胃里一下子就暖和了。 她眯了眯眼,抬头却发现徐竟舟一直盯着赵小芹的手。 云遥疑惑地望过去,就见赵小芹的手有些红,正冒着白气。 云遥看着赵小芹,问道:「你烫到了?」 「没有,」赵小芹道:「就是掀锅盖的时候有些热,手就红了。」 云遥点点头,稍稍放心了。 徐竟舟还在看着赵小芹的手,说是在看,不如说是在发呆,他好像神游天外了一般,手里的筷子一动不动。 陆知许也发现不对劲,直勾勾地盯着徐竟舟。 徐竟舟感知到目光,回过神来,解释道:「我只是突然想到父亲的安神香。」 陆知许错愕一瞬,以为徐竟舟开始思念家人,于是小心地道:「节哀。」 徐竟舟微微摇头,宽慰道:「我是在想,到底是谁在我父亲的安神香里加了红婴。」 云遥听到这话再次看向徐竟舟,心中仿佛多了些猜测。 下一瞬,徐竟舟有些侷促地看向云遥,道:「我家的僕人都是都是干了不少年的,很是忠诚,所以我在想,是不是那个娇娇干的...」 云遥感觉牙根一酸,正色道:「你的怀疑很有道理。」 要是一切都是云夕干的,那么他要杀掉徐竟舟和陆知许也就说得通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秘密。 云遥忽然就感觉饭不香了,她机械地咀嚼着,说道:「我一会儿去收拾东西,出去追云相。」 赵小芹愣道:「这是不是太突然了?」 云遥微微摇头道:「不去看看我不放心,小阿擎就交给你照顾了,况且云相要杀你们这笔帐,我也得找他算算。」 赵小芹感动地红了眼眶,掏出自己所有的钱道:「至少应该雇几个护卫。」 云遥推回她的手,笑着拒绝了。 还不一定是护卫保护她,还是她保护护卫呢。 云遥吃了饭,带了些简单的行礼,一个轻盈地跃起,消失在院子里。 第156章 云湘有孕 兴州,辽阔的平原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城镇零零星星错落在其中。 一间客栈里,云夕正裹着厚厚的狐裘,坐在木椅上。 他轻轻端起热茶,微抿一口,感受到温热的茶水流入体内,又很快消散,再次像置若冰窟一般。
第190页 房顶的积雪忽然滑落一片,略过云夕面前的窗,在地上留下细微的声响。 一股冷风灌进来,天一连忙上去关了窗,防止云夕受风寒。 云夕没说什么,依旧盯着紧闭的窗,半晌,他轻轻在桌面上敲了三下,动作自然而随意。 天赐拍掉身上的积雪,推门而入,恭敬地跪在地上。 云夕淡然地问:「掺进去了吗?」 「掺进去了。」天赐语调冰冷,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半晌,他犹豫着道:「要不要再去把那几个人杀了?」 「不用了,」云夕敛眸道:「既然已经失了先机,就没有再动手的必要了。」 天赐身体一颤,跪在地上道:「求相爷责罚。」 云夕睨了他一眼,古井无波地道:「回去之后,自己领罚。」 天赐想起天玑的鞭子,顿时背嵴一阵发寒。 云夕看了看渐渐明亮的天色,说道:「收拾收拾,我们该走了。」 「是,」天赐应声退下,天青和天一也开始收拾东西。 不一会儿,一支上百人的队伍拥簇着几辆马车缓缓远去。 离了兴州,便是洛州,越是北上,越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尤其是当他们驶入山谷,没有阳光,简直是极寒地狱。 一群山贼正趴在半山腰的隐蔽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云夕一行人。 他们个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细看那眼神,竟都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 领头的雄燕波道:「兄弟们一会儿跟着我上,咱们干票大的。」 刘栓子连忙应和,后面的山贼们也低低应了一声。 对方有好几百人,他们只有不到一百,但他们必须干,因为再不搞些银钱回去,寨子里的人就全完了。 眼看队伍越来越近,雄燕波悄悄站起身,带着弟兄们偷偷靠近。 下一瞬,雄燕波大喊道:「上!」 剎那间,一群人从半山腰上狂奔而下,提到朝侍卫们砍去。 侍卫们迅速列好队形,一边保护云夕,一边对抗山贼。 山贼们各个是打架的好手,竟没让侍卫占上风。 但侍卫毕竟人多,更重要的是,天赐就在这附近。 天赐一直注意着的山贼的动静,此刻直接一跃而下,当场砍掉一颗人头。 山贼们被唬得一震,干并没有撤退的意思,反而展开更勐烈的攻势。 天赐根本不把他们当回事,直接一套动作杀了十几个,重重甩掉剑上的鲜血,在地上留下一道溅开的血痕。 山贼们突然红了眼睛,他们被侍卫砍得遍体鳞伤,骨头都露出来,依旧不死不休地往前沖。 天赐意识到不对劲,他把身旁侍卫的头盔摘下来,扣到一名山贼头上,就见旁边的山贼如疯魔般,一把将同伴杀了。 下一瞬,他们好像忽然发现旁边的人更好杀,于是纷纷持刀面对自己人。 温热的血液恰好溅在雄燕波脸上,他恢復了一点意识,连忙道:「大家快住手,快住手啊!」 刘栓子听到声音,忽然朝他砍来,雄燕波一边应对着,一边道:「栓子!你醒醒,看看我是谁!」 如此寒冷的天,云夕竟掀开帷幔,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雄燕波看过来,求饶道:「贵人救救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 他因此分神,被刘栓子一刀捅破了肚子,当场倒地,血流不止。 雄燕波哆哆嗦嗦地道:「都是那东西害得...那东西害得我们倾家荡产,食不果腹,如今又害我们自相残杀...」 下一秒,他脖子一歪,断气了。 云夕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再一抬头,竟发现站着的人只有刘栓子了。 云夕微勾唇角,从马车里拿出一个纸包,丢在地上道:「本相看得很高兴,这是赏你的。」 刘栓子木然地看向云夕,一股熟悉的幽香钻进鼻孔,他赶忙弯腰去捡,却发现纸包碰到地上的血液,一瞬间便被冻住。 他一扯,殷红的粉末散落一地,他连忙趴在地上添,露出沉迷的神色。 他把地上的粉末添了个精光,还混杂的同伴的血液,全部进了他的肚子。 下一瞬,他瘫倒在地,口吐白沫,抽搐着断气了。 云夕厌恶地蹙眉,他受不住凉意,重重咳了几下,连忙放下帷幔道:「走吧。」 京都,皇宫。 眼看着国库都要被掏空了,然难民数以千万计,根本不够他们果腹。 会造成这种后果,说到底还是因为京都瘫痪数日,百姓们铺子都被砸,又被停了营生,被迫成了大绍的吸血虫。 想要彻底恢復过来,还要挺些时日,但辽州的粮食还在路上,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到的。 如此好的机会,云湘怎么可能错过,她小鸟依人地贴上太子的胸襟,道:「臣妾愿意用嫁妆和周边各县换粮,帮助京都度过这次难关。」 那可是她的嫁妆,多到可以买下一座城。 太子当然高兴,他欣然接受,温柔地道:「湘儿果真是贤良淑德,本殿没有看错你。」 云湘笑意盈盈,沉浸在甜蜜的世界里。 这些日子,太子殿下越发宠她,下人们也是整日的奉承,她的心也跟着飘飘然,觉得可以和太子妃平起平坐了。 在她的大力挥金下,果然凑到了成吨的粮食,有这些粮食在,够撑到辽州的粮食过来了。
第191页 这晚,太子又留宿庄淑院,云湘乐不可支,却忽然开始干呕。 她连着呕了好几下,胆汁都要呕出来,眼泪也跟着串珠般地往下掉。 太子忙喊道:「把太医叫过来。」 卜作圣拎着药箱,匆匆忙忙赶来,他用帕子盖住云湘的手腕,仔细诊脉。 下一瞬,他眉毛舒展开道:「恭喜娘娘有喜了,已经满了一个月。」 他给云湘开了些减缓害喜的药,又写了保胎的方子,落笔流畅,看样子是非常熟练。 第157章 使坏 云湘呕得白了脸,面上却满是甜蜜,她若怀了男孩,那便是皇长孙,这个事实是太子妃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太子面露喜色,他给庄淑院送来很多赏赐,在一旁陪了云湘好久才离开。 有人欢喜有人愁,德仁宫里,德妃虚弱地侧卧在榻上,面色惨白,额角的汗一滴滴的向下落。 她的肚子大的出奇,宽松的袍子不能遮掩半分。 太医们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愣是没人敢说话。 桃竹和锦玉担忧地跪坐在德妃旁边,轻柔地为她擦汗。 德妃虚弱地问道:「本宫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底下一堆太医还是不敢说话,大家你瞟瞟我,我瞟瞟你,最终还是把这重担交给一个小学徒了。 小学徒本来就是个提药箱子的,知道不说话回去就会挨揍,只好磕磕巴巴地说:「德妃娘娘怀的是三...三胎。」 桃竹和锦玉面露诧异之色,她们才到不止一胎,但是没想到会有三胎之多。 德妃面上没有任何笑意,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所以直接问道:「是不是保不住了?」 小学徒抖得更厉害了,他小心地道:「娘娘身体不比那些年轻的才人,怀一个都风险极高,如今怀了三个,怕是...」 眼看德妃神色骇人,小学徒补充道:「只要好好养着,还是有可能平安降临的,只不过概率很小。」 其实说实话,德妃很有可能被这三个孩子害死,但现在孩子已经成型,他们也不可能把孩子抓出来,还是不说为好。 德妃憋着一口气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得给我把孩子保住。这可是陛下的孩子,要是保不住,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太医们连连点头,背后却已是大汗淋漓。 德妃虚弱地轻咳两声,瞪着眼道:「今日之事谁也不准说出去,本宫的孩子好得很,谁要是敢乱传谣言,别怪本宫不客气...」 太医们死命地磕头,属那个小学徒磕得最狠。 半晌,他们大汗淋漓地滚了出来,感觉像在鬼门关里走一遭。 桃竹和锦玉心疼自家娘娘,也只能更卖力地干活,让娘娘过得稍微舒服一点。 这太医刚走小半个时辰,便有几个小太监路过德仁宫,他们走路没声音,嘴上确是叭叭个不停: 「太子侧妃娘娘怀了身孕你知道吗?以后可得奉承着点,要是熬个几年,能在皇长孙身边做事,那还不好处多的是。」 「羡慕,要是我也能生孩子就好了...」 「想得美,顶多混的好了,多认几个干儿子。」 这宫中寂静得很,两个小太监的话无比清晰地传入德妃的耳朵,她忙道:「桃竹,你出去打听一下。」 桃竹会意,出门询问了一番,回来道:「的确是侧妃娘娘怀孕了,据说只一个月,刚刚能测出脉象。」 「扶本宫坐起来,」德妃眼里闪过一丝恨意,指挥宫女道。 桃竹和锦玉小心翼翼地把德妃娘娘扶起来,她也只能堪堪坐着,完全直不了身。 她情绪抑郁地道:「云家害死了我儿,却还想稳稳噹噹,坐享其成,这世道怎的如此不公。」 她的泪混杂着汗水往下流,浸透了衣领。 桃竹忙道:「娘娘,你莫要想这些,心情对胎儿的健康是很重要的。」 她话音刚落,德妃忽然捂着肚子哀嚎起来,两个宫女吓了一跳,赶忙扶住德妃。 一丝红浸染了德妃宽松的裙摆,两宫女惊唿一声,只见德妃下面的被褥正在一点点被染红。 锦玉抬脚就要去喊太医,却听德妃虚弱地道:「慢着。」 锦玉驻足,回望着德妃,眼里满是焦急。 她和桃竹打进宫以来就跟着德妃娘娘,德妃待她们极好,叫她们如何能不心疼。 德妃道:「别去,孩子是保不住了,不如趁此机会给我儿报仇。」 锦玉惊恐地道:「奴婢担心娘娘的身体会...」 剩下的话她不敢说,但德妃和桃竹都明白了。 德妃摸着肚子,眼里闪过一丝悲痛,半晌,她咬牙道:「这事都听本宫的,你们若是阻拦,就离开德仁宫。」 两个宫女连忙跪下,她们白着脸道:「都听娘娘的。」 翌日,德妃穿着华丽的宫服,用厚厚的粉脂盖住脸上的虚弱,她道:「去把侧妃请过来吧。」 小太监得令,迈着小碎步来到太子府,将德妃的邀请传达出去。 云湘不知道云家和德妃有什么过节,但她知道准没好事,于是嘟囔着道:「德妃不会想害死我腹中的胎儿吧。」 此刻她很后悔,为何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太子殿下在的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女人在宫中的危险,于是面上带了些谨慎。
第192页 素云道:「娘娘一定要小心,不能吃德仁宫的任何东西。」 碧月道:「德妃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地谋害娘娘吧,娘娘若是出事,德仁宫脱不了干系的。」 云湘稍稍放心,她换了身衣服,准备妥当,被小心翼翼抬到了德仁宫。 德妃笑着扶着腰道:「湘儿来了,本宫昨日听说你有孕,真想当场过去恭喜一番,奈何本宫身子太沉,反而得把湘儿请过来了。」 云湘俯身道:「能来德妃娘娘的德仁宫,是湘儿的福气。」 她一眼就能看出德妃脸上的粉脂,但看德妃肚子那么大,实在联想不到胎儿又问题,只觉得是德妃年纪大了,用粉脂遮老呢。 德妃轻轻摆手道:「湘儿快过来坐,有孕可不能总站着。」 云湘规规矩矩地坐下,而德妃也是笑得和蔼亲切。 不一会儿,宫女端来精緻的茶点,种类多样,看着分外诱人。 德妃笑道:「本宫给湘儿准备了贺礼,已经让太监们送过去。不如湘儿留下来陪本宫聊聊天,吃吃茶点,缓解一下本宫窝在宫里的烦闷。」 「能给娘娘解闷是湘儿的荣幸。」云湘说得温婉得体,也捏起一块儿糕点,却迟迟不敢塞进嘴里。 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不容易,便不自觉地谨慎起来。 第158章 陷害 「湘儿怎么不吃啊?」德妃笑着问道。 云湘犹豫着道:「我这些日子害喜得厉害,怕扫了娘娘的雅兴。」 德妃露出心疼的神色,扶着桌子站起来道:「本宫屋里有不少梅子糖,不是啥稀罕玩意,但是治害喜最有用了,湘儿随本宫去拿吧。」 「好。」云湘站起身,走过去搀扶德妃。 两人出了大堂,站在明媚的阳光下,走得极其缓慢。 德妃忽然道:「算算时日,没想到二殿下已经离开本宫这么久了,本宫总觉得和他说话好像在昨日一样。」 云湘一愣,干干巴巴地劝道:「二殿下在天之灵会庇佑德妃娘娘和腹中的小殿下的。」 德妃笑了,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本宫腹中的胎儿怕是也随二殿下去了。」 说罢,在云湘怔楞的功夫,德妃一把扯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推。 下一刻,她摔倒在地,痛得面容扭曲,惨叫连连。 一滩鲜血从她下体流出,在寒冷的冬日显得出奇的刺眼。 桃竹和锦玉连忙上去扶住德妃,哭得梨花带雨。 桃竹瞪着云湘道:「侧妃娘娘为何要推我家娘娘。」 「我没有...」云湘傻眼了,连忙替自己辩解:「是她抓着我的手推过去的。」 素云和碧月也一直跟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到这一幕,两人心中齐齐闪过两个字:完了! 周围有不少太监宫女,几人看见这一幕,连忙出去请太医,不一会儿,昨天替云湘诊脉的卜作圣就过来了。 德妃被扶到软塌上,她细密的汗水已经晕了妆,看起来出奇的狼狈。 卜作圣光是看到德妃这幅样子就已经面露愁色,这一把脉,差点吓得灵魂飞升。 他道:「娘娘腹中胎儿已经死了,不赶快医治,怕是要危害娘娘的生命。」 「怎么会这样...」德妃颤抖着说:「本宫不信,救救本宫的孩子...」 卜作圣跪在一旁道:「还请娘娘先珍重自己的身体。」 德妃怒瞪着云湘,红着眼眶道:「你为何要陷害本宫,你赔本宫的孩子!」 「我没有...」 「太子驾到!」不远处想起太监的公鸭嗓,紧接着,太子大踏步地走进来。 云湘连忙凑过去道:「殿下,殿下你救救臣妾,臣妾是被陷害的。」 太子伸出手,死死捏住云湘的下颌骨,力道之大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眼看云湘哭得稀里哗啦,太子道:「谋害皇家子嗣是死罪,你勉强还能活到把孩子生下来。」 云湘顿时犹如晴天霹雳,她瘫软在地,一张脸苍白的不成样子。 太子对素云和碧月道:「把她扶回去,别让孩子出事。」 「是。」素云和碧月应着,艰难地搀扶起云湘,朝德仁宫外走去。 太子换了副愧疚不已的样子,跪地道:「是儿臣没有管好内人,求母妃责罚。」 德妃虚弱到说不出话,她仿佛精神恍惚,一个劲地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 太子一副心痛的表情,赶忙招唿太医给德妃诊治,自己则失去绍皇那里请罪了。 皇帝寝殿内,绍皇正卧在他八米长的大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些时日他就可以上朝了。 「不好了,不好了!」李福从远处跑过来,栽了个大跟头,三百六十度滚到绍皇跟前。 绍皇蹙眉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有事快说。」 李福结结巴巴地道:「德妃娘娘肚子里的三胎保不住了。」 「什么!」绍皇瞪大了眼睛,怒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福被吼得迷煳,瓮声瓮气地说:「据说是被太子侧妃推倒了,好多太监宫女都看到了。」 绍皇顿时怒不可遏,往年死在宫中的孩子可不少,但这可是三胎,多么难得啊! 他喊道:「去把太子和侧妃给朕叫过来!」
第193页 李福得了令,正要出去,就见太子已经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太子跪在地上,一副灰败的模样道:「父皇,臣没有管教好内人,儿臣该死。」 绍皇一把将床边未点燃的烛灯砸在太子身上,怒喝道:「你还敢来!」 「儿臣该死,还请父皇为龙体着想,不要动怒。」太子没躲,任由坚硬的灯台把他砸的头破血流。 绍皇闻言,停顿数秒,审视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长嘆一口气。 若是别人,绍皇一定会忍不住怀疑他要谋权篡位,但他的大儿子最是听话,待人亲和,以前经常被二皇子使绊子,也不曾还手。 半晌,绍皇灰败地道:「朕听闻云湘有了你的孩子,毕竟是皇族的骨肉,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就让她下去陪葬吧。」 「多谢父皇。」太子应和着,眼神里是满满的感激。 绍皇摆手道:「行了,你走吧,让朕安静一会儿。」 太子再次磕头,而后恭敬地离开了。 李福忍不住感慨道:「自从云湘入宫,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绍皇一愣,看向李福的眼神带了点深究,惹得衣李福一阵发毛。 李福忙道:「是奴才嘴碎了,奴才这就闭嘴。」 绍皇没搭理他,转而移开目光,看着雕刻着复杂花纹的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云夕一行人穿过兴州,到了洛州地界。 因着云夕身体不好,故而马车走的慢而稳,也把外面的境况尽收眼底。 只见此处遍地饿殍,满目疮痍,在路边乞讨的人不计其数,把马车围得动弹不得。 正常情况下,像这么贵气的马车,他们是不敢上前的,可他们已经饿得快要易子而食了,不如拼一把,被人宰了或许还比饿死痛快点。 云夕蹙眉,他略微掀开帷幔,看着外面一张张沧桑的脸,沉声道:「给他们丢些银子。」 天赐得令,掏出一把碎银,用力像远处抛去。 霎时间,围在附近的乞丐全部朝那边冲去,乌泱泱地乱作一团。 云夕露出一抹厌恶,他放下帷幔,催促马车行驶。 第159章 甘雨寺 另一边,云遥找了一处客栈歇脚。 有轻功固然便利,但是这天实在是太冷了,铁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她连着打了三个喷嚏,找店小二要了一壶热茶,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喝。 门外传来敲门声,云遥愣了一下,警惕地问道:「谁?」 一个甜甜的女音从门外传来:「我叔叔出去买饭了,你可以帮我打开罐头吗?」 云遥下床开门,见门口是个八九岁的小丫头。 小丫头唇红齿白,正拿着个黄桃罐头,一双杏眼水汪汪地看着云遥。 「拿来吧,我帮你打开。」云遥笑着应道。 随后她接过罐头,随便一拧,罐头啪得一下开了。 小丫头脆生生地说道:「谢谢姐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云遥一愣,就见小丫头抱着罐头跑到隔壁的房间,不一会儿,又端着一碗罐头过来了。 小丫头眉眼弯弯地道:「姐姐帮我开罐头,这些分给姐姐。」 看到这一幕,云遥的心都要被萌化了,她接过碗,在小丫头期待的眼神下吃了一口,口腔里顿时果香四溢。 下一瞬,她忽然感觉浑身无力,手里的碗啪得一声掉在地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小丫头,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天娇收了表情,趁着还没人被这边的动静引来,赶忙把云遥拖走了。 昏昏沉沉间,云遥感觉自己动弹不得,她努力撑开双手,只听到噼里啪啦的脆响,一下子把她惊醒。 她一低头,发现身上一圈圈的麻绳全被她撑断了,再一抬头,就看到了云夕那张苍白的如同游走在人鬼两界的脸。 云夕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眉头微蹙,好似被这响声吵到了。 云遥动了动嘴,大脑还在宕机中。 半晌,她问道:「那小孩呢?」 「姐姐,你是在找我吗?」帷幔上面忽然被人扒拉开一条小缝,一颗小脑袋露出来,正是给云遥下毒的小姑娘。 云遥微微咬牙,蹙着眉道:「你就是那个娇娇?」 天娇一愣,转而高兴地道:「原来姐姐认得我,我好高兴啊。」 「出去,」云夕看着天娇道:「冷。」 天娇打了个激灵,连忙放下帷幔,规规矩矩退开了。 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半晌,云遥冷冷地看着云夕道:「所以甘州和京都的事情都是你做的。」 云夕微抿一口茶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云遥见他这副态度,想到死去的无数百姓,起身掐住云夕的脖子,问道:「你把红婴藏在哪了?你准备怎么运进去?」 云夕不可置信地瞪着云遥,艰难地道:「你要...弒父吗?」 云遥松开他,但眼神依旧死死盯着他,再次问道:「你把红婴藏哪了?」 云夕咳红了脸,明明云遥随时都能掐死他,他却依旧气定神闲地道:「告诉你也晚了,你现在想赶回去也来不及,不如跟我一起看看这地狱吧。」 说着,云夕掀开帷幔,让云遥看看外面的惨状。 只见外面依旧是满目疮痍,路上行人皆如同行尸走肉,或畏畏缩缩,或衣不蔽体,总之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模样。
第194页 远处,在云遥的视线范围内,几个凶神恶煞之人正围堵一个衣衫整洁的姑娘,似是想从她身上抢些钱财。 然而那姑娘老老实实地掏了钱,却并没有被放过,反而被那几个男人贴得更紧了些。 云遥向前跨越一步,如子弹般冲到那姑娘面前,把那几个歹徒打得屁滚尿流。 她在这几人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幽香。 身后的姑娘泪眼婆娑地说:「多谢姑娘相救。」 云遥道:「这地方这么乱,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出门的好。」 那姑娘道:「多谢姑娘提醒,明明几个月前,洛州还不是这样的...」 云遥一愣,面色更阴沉了些,她沉声道:「姑娘快回去吧,相信洛州以后会好的。」 那姑娘又答谢了一遍,并道:「姑娘也注意休息,我看你面上红得不自然,恐怕是染了风寒。」 说完,她似是担心再次遇到坏人,脚步都凌乱了几分,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云遥的确感觉自己有点头晕,但她还保留着上辈子的思想,根本不把区区小感冒放在心上。 她握紧了拳头,又疾步沖回去,势必要把云夕揍一顿,揍到他愿意说出来为止。 然而事与愿违,天赐感受到她身上的杀气,跳下来挡在云遥面前。 云遥面色一沉,后悔自己没带个武器,只能赤手空拳和天赐打了。 两人打得你来我往,快如闪电,在众侍卫诧异的眼神中,天赐率先用脸打了云遥的拳头。 云遥疼得甩手,对天赐展开更勐烈的攻势。 那头天娇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见天赐被打成了猪头,她才如闪电般冲到云遥身后。 云遥一愣,就听天娇道:「其实我二十岁了哦。」 她刚说完,云遥忽然感觉前面一阵劲风,她连忙躲开天赐的刀,身后忽然被扎了一下。 下一瞬,她瘫倒在地,浑身失了力气。 云遥:她戳我麻筋! 她被丢在队伍后头的一个小马车里,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数日,竟然被带到了甘雨寺。 天赐顶着个猪头,有些担忧地看着云遥,因为云遥现在明显在发烧。 他把云遥扶到一间厢房,盖上被子道:「我去给二小姐拿药。」 「你们收手吧...」云遥浑浑噩噩地说:「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这些天,她时常能听到马车外悽惨的声音,不用想,就是云夕借着京都骚乱这阵子,把这边变成了地狱。 天赐道:「抱歉,我们都是被相爷培养大的人,一生都不会背叛他。」 云遥烧的越来越厉害,口齿不清地说:「你们这群疯子。」 天赐投给云遥一道复杂的眼神,出去给云遥拿了退烧药。 本以为云遥会抗拒,结果她二话不说,端起来就喝了。 在天赐诧异的眼神中,云遥道:「这要是真的退烧药,就等我爬起来揍你们,要是毒药,左不过喝不喝都救不了人,没区别的。」 第160章 火烧 天赐诧异地盯着云遥,没想到在这人人自保的年代,二小姐居然有这么大的家国情怀。 云遥喝了药,很快沉睡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神清气爽,浑身充满力量。 此时天刚亮,甘雨寺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云遥走出去,远远看见大殿里,云夕正在烧香跪拜,大概是在给几十年前死在边关的将士祈福。 云遥冷哼一声,心道佛祖要是能起来,高低得踹他两脚。 年长的主持见云遥一脸郁结,便抱着一本经文出来道:「小施主要不要听老衲诵经,说不定可以让你的心灵平静下来。」 云遥一愣,斟酌着拒绝道:「小女愚钝,怕是参悟不了其中道理。」 主持闻言,有些失落地走开了。 云遥很想把云夕揪出来揍一顿,可是她忌惮天娇,更不知道怎么面对主持和寺里的小和尚们。 于是她闯进云夕的厢房,在天青和天一的注视下坐在椅子上,急躁地等待云夕回来。 面前的桌案上躺着一块儿晶莹剔透的白玉,正是许多日前云遥拿给云夕的那块暖玉。 云遥感嘆自己的愚蠢,不着痕迹地把暖玉塞回自己兜里,动作及其自然。 站在边上的天一和天青沉默不语,好像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于是云遥四处转了转,企图在这厢房里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见天青和天一还是纹丝不动,云遥胆子更大了些,开始翻箱倒柜,把厢房搞得乱糟糟的。 最终,当云遥掏出一个荷包那一刻,天青和天一终于有了神色变化。 天青道:「这是柳氏生前绣的红包,一直保存在相爷手里。」 云遥捏了捏,仔细闻闻,发现里面的确只是普通的香料,便放了回去。 说起来,柳氏当年怀着身孕还不远万里陪云夕到甘雨寺,可见对其爱之深了。 云遥问道:「柳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天一道:「柳姨娘是个很好的人,对相爷和府里的人都极好。」 闻言,云遥神色忽而有些黯然,为这个女人刚生下她就离世感到难过。 她也就愧疚了一会儿,便又开始翻箱倒柜。 天青和天一知道云遥翻不出什么东西,便由着她,毕竟这也是相爷的吩咐。 大堂里,云夕跪到了晌午才回来,彼时他已经是面色惨白,额角渗着几滴虚汗,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
第195页 厢房早就被天青和天一收拾好了,见云夕回来,两人开始布菜。 云夕看了眼云遥,淡然地道:「既然来了就在这吃吧。」 云遥黑着脸道:「你到底把那玩意藏哪了?」 她想起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云夕,才发觉此人永远一副和善的样子,实则内心已经烂透了。 想到这,她掏出一枚飞镖,用那锋利的刃抵在云夕脖子上,威胁道:「你不说的话我真的会动手。」 几根飞针射过来,每一根都对着云遥的穴位,云遥知道天娇在暗处,早有防备,便轻易躲开了。 而那飞镖依然抵在云夕的脖颈处,并且因为云遥无意识的躲闪导致飞镖陷进去几寸,潺潺的血水已经染红了他雪白的狐裘。 眼看天赐和天娇要冲过来,云夕道:「住手。」 天赐和天娇紧张地看着这一幕,终是没有再上前。 说起来,若是正常情况,此刻应该是云遥被几百个侍卫包围才对。 但云夕仿佛不在意生死,几次三番被云遥威胁生命,依旧一副淡漠的样子。 云夕似是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泰然自若地说:「告诉你也无用,一切都晚了。」 云遥不能认同他这个答案,面容染上怒意,语调也抬高了几分:「告诉我,晚不晚我自己判断!」 云夕勾唇道:「就藏在辽州运往京都的粮食里,每一袋米里都有。红婴虽然色重,但放得少也看不出来。这东西只要一点就能上瘾,真是帮了本相大忙了。」 云遥脑袋里嗡的一声,她瘫坐在地,手里的飞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连带着溅开云夕的几滴血。 算算时间,辽州的粮食,大概三日内就会到了,而她就算不眠不休地赶回去,也至少需要半月之久。 云夕看着云遥这幅绝望的样子,忽而道:「我带你去看看柳氏吧,她的坟墓就在这附近。」 云遥恍然地看着他,讽刺道:「你连把柳氏带回去都不愿意吗?」 云夕微微敛眸,笑道:「等我死后,也是要葬在这里的。京都还埋着一群吃人骨肉的牲畜,本相怎么会愿意回去。」 云遥微怔,就见云夕缓缓起身,朝着刚刚被云遥翻了个遍的柜子走去。 他缓缓抽出最下层的抽屉,朝里面摸去,云遥不知道他碰了什么开关,只见下一秒,那柜子居然自动挪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密道。 云遥瞪大了眼,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走进那黑黑的密道里。 她能夜视,自然看出里面没有埋伏,也没有机关。但她依然小心谨慎,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这条密道出奇的长,长到云夕快要体力透支,只能由天青和天一搀扶着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云遥忽而听到阵阵婴儿的哭声,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 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想云夕莫不是还干着人口买卖的活,走得更近了些,居然发现里面是一片花海。 一股熟悉又令她厌恶的花香传来,云遥捂住鼻子,跟随云夕出了密道。 在她站在这红色花海的一瞬间,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这花无疑就是红婴,每一朵都红得妖艷,又在花心处留着一点白。就仿佛它原本是朵白花,被人用血液浸染,从花瓣逐渐渗透进去。 诡异的是,每当有风吹过,这片花海就会像波浪般流动,发出阵阵婴儿的哭声,过分的真实,过分的惊悚。 云夕领着云遥进了这花海的中心,那里立着一块墓碑,上面刻着「柳明玉」几个字。 云遥黑着脸问道:「柳氏像你一样喜欢这花吗?」 云夕还被天青和天一搀扶着,闻言一愣,思索道:「应该是不喜欢的。」 云遥理所应当地点头,下一瞬,她飞到远处,搞来合适的木头,用她浑厚的力道来了个钻木取火。 随后她当着云夕的面,一把火把这里烧了。 第161章 死了 干冷的风唿啸而过,立刻助长了火势,顷刻间,这里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天青和天一见火舌蔓过来,连忙带着云夕跃到密道处。 云遥捂住口鼻,也跟着跳过去了。 那火还在无情地烧着,火星所过之处,立刻留下一片焦黑,风一过,如焦炭般的土地还冒出点点火光。 云遥担心火势蔓延到别处,所以一直在这里站着,眼里还倒映着这片火光。 云夕似是看出她所想,没有阻拦,只是淡淡地站在一旁,看不出心中所想。 这花海尤为广阔,过了半个时辰才烧了个精光,云遥看着浓烟渐渐散去,才安心地收回目光,从密道走回去。 尽管她尽量防范,此刻依然发现头皮传来一股兴奋的感觉,云遥微微蹙眉,在脑瓜子上抓了两下,显得有点烦躁。 这密道真是长得吓人,再走一遍感觉更加深刻,云遥仔细感知着方向,拐了好几个弯后,她神色勐然阴冷下来。 云遥转头,在这黑漆漆的密道里目光如炬地看向云夕,笃定地说道:「这密道连通西干。」 云夕既然让她来了,就不怕她知道,便道:「是啊,这地方,几十年前就在了。」 云遥顿时心生恶寒,一个不好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滋生,她瞳孔微缩,惊惧地看着云夕,动了动嘴,竟不知该如何问。 「你很聪明,」云夕赞嘆了一句,随后道:「二十年前那场仗,红婴是我投放的。」
第196页 云遥过于震惊,甚至忍不住开始干呕,她白着脸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云夕冷笑一声,语气像在叙述一件实事:「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该死,都不过是披着好人皮的畜生而已。」 他的眼神逐渐阴狠,明明还面对着云遥,那眼神却像陷入某种回忆。 云遥再也忍不了了,就算是被丞相府的所有暗卫追杀,她今天也得把云夕杀了。 这般想着,她暗暗掏出一枚飞镖,打算趁黑来个偷袭。 然而还没等她动手,云夕忽然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便浑身抽搐。 在云遥诧异的眼神中,云夕抬起自己的手,在脸上留下三道深深的血痕。 下一秒,他就这么毫无徵兆的晕过去了。 云遥没在天青和天一的脸上看到任何惊慌,他们没有像以往一样掏出药瓶给云夕餵药,而是背着云夕快步离开了。 云遥有些错愕,她看了看地上的鲜血,也跟着追出去了。 天青把云夕扶到床榻上,给他擦掉脸上的血痕,又给伤口上了药,却只管了皮外伤。 云遥站在一旁,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做过一个梦,梦里的云夕就是躺在这样的床上死掉了。 于是她淡然地问道:「他要死了?」 天青和天一皆是一愣,最终是天一开口道:「吸了太多红婴,大概还能撑一两天吧。」 说着他点燃了一旁的香炉,道:「香炉里掺了迷药,二小姐先离开吧。」 云遥闻言,赶忙捂住口鼻,三步并作两步退了出去。 小和尚们担忧地围过来,他们知道云夕经常生病,所以在门口诵经祈祷。 云遥略过他们,回到自己房间,勐地钻进被窝里。 她头昏昏的,感觉视线有些模煳,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是被天赐吵醒的,他把门敲得哐哐作响,大有拆了寺庙的架势。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云遥揉了揉脑袋,打开门,却发现天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面红脖子粗,丑得没有人形。 他磕磕巴巴地道:「二小姐,相爷让你过去。」 云遥知道云夕这是要死了,她一挑眉毛,决定过去看看。 推开那房门,云夕依然躺在床榻上,旁边的香炉已经熄灭,云遥走进了些,发现云夕已是苍白如纸,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了。 说起来,云遥明明记得他说过,窦燕堂能治好他的病,是他不想治好。 云遥蹙眉道:「没想到你为了完成你的『大业』,已经到了不顾生死的地步。」 云夕艰难地抬起眼皮,露出一抹苍白的笑,他虚弱地道:「我已经做了我想做的,便没了活下去的欲望,如若不然,我会阻止你焚烧那片红婴。」 云遥哑然,心道这世界上竟有人能如此淡然地接受死亡。 云夕不再看云遥,他合上眼道:「你不是云遥吧。」 云遥一愣,下意识觉得云夕煳涂了,仔细一想,才发觉原来云夕知道她不是原主。 她道:「我的确不是。」 云夕心下瞭然,却道:「那块暖玉,为何又拿回去了?」 云遥瞪眼道:「给狗都不给你。」 云夕也不恼,而是道:「我还藏了一批红婴的种子,你把暖玉给我,我就告诉你。」 云遥神经一跳,磨了磨牙,把那块暖玉放他床边。 云夕吃力地抬手,握住那块暖玉道:「就在大堂的佛像底下。」 云遥顿时黑了脸,勐地甩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云夕摸着手里的暖玉,渐渐失去气息。 他自幼在青楼长大,受尽了屈辱,唯一吃过的好东西,是一个小姑娘送给他的阳春面。 后来他被云争接走,原以为至少能吃饱穿暖,却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受辱而已。 待他紫袍加身,位极人臣之后,是赵婷玉站出来,跟他提起阳春面的事。 他信了,把她娶回府,又以为找到了真正关心他的人,等碰到柳氏,他才发觉他被骗了。 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云夕明明不记得她的长相,却在再次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认出了她。 柳氏一点也不记得她帮过谁,但她的确爱吃阳春面,也的确有个操心的命。 她对谁都是百般关怀,路上遇到可怜人,她一定会出手帮助,以至于一条路走下来,乞丐们都在她身后排排队,她再一掏口袋,自己已经比乞丐还穷。 这样一个傻姑娘,整日提心弔胆地跟着云夕,倒也不是多爱他,就是本性发作,觉得云夕是个时刻需要帮助的人。 可她死了。 她这一死,云夕便彻底成了和她截然相反的人。 第162章 送达 趁着夜深人静,云遥悄悄进了寺庙大殿,寻找红婴的花种。 大殿立着两尊佛像,云遥虽然不迷信,但也心怀敬畏,她默念两句阿弥陀佛,悄悄绕到佛像后面。 这里果然暗藏玄机,但又不复杂,像是个石抽屉。 云遥毫不费力的抽出来,便看到里面紧紧摞在一起的三个麻袋。 一股淡淡的幽香从里面传出来,云遥眉头微蹙,扛着三个麻袋飞离甘雨寺。 寻了处僻静的空地,云遥一把火将这些种子烧掉了。 花虽诡异,种子却黑黑的,圆圆的,长得平平无奇。
第197页 等种子烧成一坨黑炭,云遥依旧不放心,她踩上去,用鞋底使劲捻来捻去,确定没留下一颗种子,才安然离开。 她足尖轻轻点地,连续几个跃起,便朝着京都的方向,消失在这浓浓的夜色中。 翌日,京都。 辽州的粮食终于到了,运粮食的官兵们也如释重负,一个个瘫倒在地。 连夜的赶路加上时不时有山贼的骚扰,害他们失了色彩,软甲都大了好几号。 「辛苦了。」守门的士兵随便安慰了一句,便例行公事般戳开运粮车上的麻袋,瞬间,大米顺着那个小洞哗啦啦地往下掉。 官兵顿感头大,他大喊一声:「有你这么检查的吗?」 随后他赶忙用手堵住那个洞,愤然地瞪着守门的士兵,那眼神好像要把他吞了。 守门的士兵一阵汗颜,他眼神躲闪了一瞬,摆摆手,有些烦躁地道:「不戳了,不戳了,你赶快过去。」 那官兵冷哼一声,他爬上运粮车,一直堵着那个洞,和粮食一起被车夫拉走了。 这样的运粮车,后面还有好几十辆,无一不盖着厚厚的积雪,守门的士兵们不敢马虎,他们用枪身扫过积雪,一一上手摸了摸,确认里面是大米的触感,才挥手放行。 运粮车经过城中村,百姓们以为是来发粮的,纷纷排队等待,没想到运粮车没有停下的意思,直接朝城内驶去。 一个骨瘦如柴但一脸戾气的男人上前质问道:「这些粮食不是要分给我们吗?」 官兵还没见过吃白饭吃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他打发道:「粮食要先运到国库,再由太子殿下决定怎么分配。」 「等这么久,我们都饿死了!」那男人不依不饶,大有要上去干架的气势。 被他这么一起闹,后面几个人也眼巴巴的跟上来。 不远处几个士兵跑过来,作势就要把这些人打回去。 「慢着。」站在运粮车上的官兵喊道:「我这有袋粮食破洞了,运过去也不方便,让他们带走吧。」 「成!」带头的男人连忙应了,他也不怕士兵,直接从他们中间挤过去,接住官兵递过来的粮食。 这麻袋装得紧实,破洞还在往外漏粮,男人按住那处,扛起麻袋,兴高采烈地往村子里走。 一个驼背的老大爷凑过去道:「小伙子,给我家分点吧,好几天没吃上饱饭了。」 虽然政府日日施粥,但那粥很稀,每人还只能吃一碗,根本不够塞牙的。 男人瞪了老大爷一眼,吼道:「想吃自己抢去,我家还有人要养呢。」 老大爷没动,犹犹豫豫地看着男人,眼里满是哀求。 男人干脆一脚把老大爷踹到在地,嚣张地道:「除了好看的小娘们,谁也不准来找我。」 这一下可把老百姓气坏了,他们又不是活不起了,谁还没个一时的困难呢。 年轻的女人纷纷躲得远远的,几个好心人上去把老大爷扶起来,又给他带去些家里的硬馍馍,这才发现老大爷儿子儿媳都去世,还余下五个年幼的孙子,各个可怜得不像话。 另一边,运粮车浩浩荡荡地进了皇宫,被井然有序地搬进国库。 这速度比太子预估的还要早些,他松了口气,仔细安排一番,决定在七日后开始发粮。 京都的修缮工作还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唐坚日日坚守,每天除了看守城门外,还要查看各处水质,防止有人把红婴下到水里。 然而他依旧未搜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远处一抹墨绿的身影跑来,齐宣小侯爷如仙君般的脸越来越近,要不是因为亲眼看见他和齐宣侯走动,唐坚都快以为自己上天堂了。 郁安刚下班,听闻今天辽州的粮食到了,连忙过来问道:「粮食检查过吗?」 唐坚道:「我让我的兵把米袋子戳开看的,是白米,错不了。」 郁安心下瞭然,但并没有放下心,反而更忧虑了。 一是摸不清对方的目的,而是云遥已经离开多日,他甚是担心。 转眼又过了六日,官差把粮食运到城中各府衙,就等着明日发粮了。 在这如此平静的日子里,一个男人突然带着妻儿,堂而皇之地跪在府衙门前。 他看上去很不对劲,一个劲磕头道:「求求你们了,今天就发粮吧,我们忍不了了。」 捕快上前赶他,结果这男人不依不饶,嘴里嘟囔着:「分我一点,就一点,一口也行。」 捕快被噁心得不行,大声嚷嚷着:「赶紧滚开!」 他这一嗓子非但没赶走一家人,反而把府尹招引过来了。 府尹蹙眉道:「几位因何而来啊?」 那男人道:「官人,我们来求粮。」 府尹蹙眉,不解道:「外面还在施粥,你们想吃,去排队便是,何必提早一天在这里跪着呢?」 男人听不得这话,乱忙往前挪了挪,抱住府尹的大腿道:「不一样啊大人,辽州运来的大米太香了,吃着上瘾,我们一家一刻都忍不了了。」 身后的小男孩也嚷道:「我要吃大米,我不要喝粥!」 府尹正色道:「做人不要这么贪得无厌,官府已经在尽力帮助你们,但人还是应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那小孩一听,哇的一声哭了,扑到地上撒泼打滚,一个劲地喊:「我要吃大米!我要吃大米!」
第198页 那声音及其刺耳难听,要不是因为这光天化日,府尹已经一脚把他们踹下去了。 第163章 发现 然而好像不需要府尹动手,那原本抱着他大腿的男人忽然转过身,一把将熊孩子举起来,狠狠摔到地上,喊道:「给老子闭嘴!吵死了!」 当的一声,小男孩晕了过去,然而这男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再次把小男孩举了起来,表情甚是兇狠。 一旁的女人泣不成声,上去抢孩子,却被一把推倒在地。 府尹看出不对劲,连忙叫捕快阻止。 捕快把孩子夺过来,那男人一下子红了眼,直勾勾盯着捕快的手,像是要吃小孩。 眼看这男人越来越不对劲,几个捕快上前死死押住他,免得他突然发疯。 男人死命地往前拱,发出一阵咕噜噜的怪叫。 府尹心思一动,忙道:「快把这男人送去大理寺!女人和小孩送去附近医馆。」 几个捕快得令,连忙把男人押走了。 一个时辰后,大理寺卿柯元栋看着这个明显神志不清的男人,眼神甚是复杂。 吸取了上次血的教训,他没有声张此事,而是悄悄进宫,将此事告知太子。 绍宪仁眉头一蹙,连忙道:「带本殿去看看。」 不一会儿,一道明黄的身影便出现在漆黑的地牢,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传来,太子凑过去,便看到一个劲用头撞铁栅栏的男人。 那男人发疯似地道:「吃大米,吃大米...受不了了!快给我!」 太子和大理寺卿对视了一眼,几乎立刻确定了粮食有问题。 太子一阵头皮发麻,问道:「城中可还有其他百姓像他这样?」 「不曾发现,」柯元栋道:「他是这段时间唯一一个变成这样的。」 太子一下子神色复杂,若是从四周各县徵集来的粮食有问题,不该只一个人中招啊。 跟在柯元栋身旁的官差忽然道:「殿下,前些日子辽州的粮食刚运来的时候,似乎被城中村的百姓抢走了一袋,会不会是...」 「胡说什么!」柯元栋立刻吼道:「那粮食可是费尽千辛万苦运过来的,怎么可能出问题?」 官差赶忙低头,往后缩了缩,乖乖住嘴。 太子神色晦暗不明,半晌,他道:「此人关在地牢不要声张,本殿出去查查。」 「太子殿下英明。」柯元栋恭敬地行礼。 那头太子叫人偷偷去国库取了些粮食,用布包起来,独自赶往太医院。 他把粮食交给卜作圣道:「你看看这米有没有问题。」 卜作圣接过,打开被系起来的白布,看到里面颗粒饱满的大米。 这米,乍一看颜色没问题,也闻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但这是太子送来的,卜作圣不敢怠慢。 他先是用银针试了试,没什么收穫,不由眉头收紧了些。 下一刻,他神色一变,说道:「太子殿下请稍等,臣去去就来。」 卜作圣拿着这些米,到药房里煮,大概煮了小半个时辰,米饭熟得透彻。 他把米盛出来,看到了底下沉淀的一小层淡淡的粉色。 卜作圣一下子慌了神,他急匆匆地跑出去,跪在太子身边道:「殿下,这是红婴啊。」 太子心下一凉,面上却冷静地道:「本殿知道了,此事莫要传出去,本殿自有分寸。」 「是。」卜作圣磕头应下,心下依旧有些慌乱。 太子回了书房,心烦意乱地在地上徘徊,干净的金靴踩在地上,发出阵阵响动。 如今外面都以为国库充盈了,这一下子又都没了,明天就是放粮的日子,叫他如何交代? 思来想去,他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他爹。 那头绍皇已经可以短时间批阅文书,听说太子来了,他没抬眼皮,直接道:「让他进来吧。」 太子匆忙跪在绍皇跟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绍皇又是火冒三丈,他道:「混帐!要不是那个抢粮的刁民,京都都被你毁了。」 太子不敢吭声,等着绍皇熄火,给他指点迷津。 半晌,绍皇嘆了口气,表面十分操心地道:「看来大绍少了朕还是不行啊。」 太子知道他爹心里高兴着呢,也不拆穿,只是虚心地道:「求父皇指教。」 绍皇冷哼一声,指使道:「李福,去尚书房,把那本记录着京都百官贪污受贿的册子拿来。」 李福浑身一阵,莫名其妙地亢奋起来,如离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福捧着一本比词典还厚的册子出现在皇帝寝宫,恭恭敬敬地将册子交给绍皇。 别人不知道,他知道,这册子存在了好几十年,如今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绍皇拍拍有些老旧的册子道:「拿着这个册子,多少粮食都筹得来。」 「这...」太子有些麻木地接过册子,心里及其不情愿。 绍皇这是想让他把京都的权势得罪个光啊。 绍皇看出他的犹豫,问道:「怎么,难道你不愿意?」 太子一愣,忙道:「在百姓安危面前,没有愿不愿意,只有该不该。」 绍皇见儿子没有撒谎,满意地点点头,道:「去吧,时间不等人。」 「是。」太子领命,恭敬退下了。 不一会儿,禁卫军首领贺川抱着册子,一页一页地算起帐来,所到之处,必是整车整车地拉出粮食,比土匪还土匪。
第199页 朝廷官员们苦不堪言,一会儿心惊胆战,一会儿又无比肉疼。 只这一晚上,禁卫军收的粮食居然比辽州运过来的还多。 他们连夜把各府衙的粮食换成安全的,又把所有辽州的粮食堆到一起,悄悄运了出去。 隔天,发粮的工作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一切都是那么和平又美好,只有原本豪横的贵族们在偷偷抹眼泪。 但凡再有个成年的皇子,他们都要和太子对着干了。 另一边,云遥路过一处峡谷,碰到了一伙山贼。 这里基本算是兴州和洛州的交界处,峡谷不算危险,但冬日总有下不完的雪,路过的人并不多。 这群山贼不按套路出牌,直接跪在云遥面前道:「女侠救救我们寨子吧。」 云遥一下子愣住,论打架她绝对不会手软,但这是怎么回事? 第164章 回来 那带头的山贼道:「我们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前些日子都死了,寨子里就剩我们这些小的,粮食和炭火都不够,我们快熬不下去了。」 云遥看着这些骨瘦如柴,病病殃殃的男人,复杂地道:「你们是山贼,要是我帮了你们,你们好了之后祸害人怎么办?」 「不会了,」那带头的男人道:「不瞒你说,我们整个寨子的人都碰了红婴,那东西上瘾,我们我过冬的钱全用来买那东西,才落得如此境地。」 「如今宅子里上千号人,只我们几十个兄弟还算清醒,其他人都是生不如死啊。」 云遥蹙眉问道:「外面销售红婴的地方很多吗?」 「多,」男人道:「虽然政府明令禁止,但暗地里售卖的人不少,据我所知,兴州和洛州都有。」 云遥一阵头疼,她不想放任不管,但又担心京都的家人,一下子难受起来。 半晌,她道:「我可以帮你们,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 「女侠请说,」那男人带头跪下道:「只要你能救救寨子,说什么我们都答应。」 云遥道:「等你们好了,就把外面那些红婴全毁了,能救多少是多少。」 男人精神一阵,磕头道:「都听女侠的。」 云遥也不墨迹,直接抓住山贼的手,把一张一千两黄金的大票拍上去,义正言辞地道:「北方的百姓就靠你们了!」 山贼激动得说不出话,没由来的热血沸腾,他接了钱,想到寨子里的人有救,一下子红了眼眶。 半晌,他颤抖着道:「女侠放心,我们寨子懂规矩,向来是说一不二的,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坐到。」 「行。」云遥点头道:「那就祝你们早日好起来,我还赶时间,就先走了。」 说完,飞身一跃,消失在忙忙雪景中。 山贼们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一幕,虽然他们就是看云遥武艺高强才出来求她的,但再看一次还是感觉跟做梦一样。 一个山贼自言自语道:「我再也不敢小看女人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云遥终于到了京都城门外。 此时已是黑夜,云遥当初是偷偷熘出去的,此刻自然也是偷偷进去。 月色迷人,星河璀璨,京都又安静又漂亮,云遥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她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下,一股疲惫感随之而来。 等她到家时,宅子里静悄悄的,唯一出来迎接她的是黑蛋。 它被照顾得很好,个头大了些,一身黑毛在月光下油光锃亮的,十分漂亮。 今夜月色明亮,倒是显得黑蛋的眼睛没那么绿了,云遥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轻声说了句:「我回来了。」 她没有打扰其他人,轻手轻脚地进了自己房间,找了件干净的里衣换上,便栽倒在床褥里。 云遥粘上熟悉的被窝,很快睁不开眼,刚从外面回来,她沾了不少寒气,于是下意识钻进被窝里,头和脸也深深埋了进去。 不一会儿,她便睡得昏天暗地,毫无戒备心,不知不觉在棉被下面摊开,在透过窗户的点点月光下,几乎看不出人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云遥忽然感觉一只手被人压住,她心里一惊,瞪大了眼,只看见一片漆黑。 是她的被子。 这种突然从深度沉睡醒来的感觉不太好受,云遥心跳加速了几分,感受到旁边一道均匀的唿吸,她没有抽出手惊动此人,而是用另一只手缓缓掀开被子。 然后她便和郁安四目相对了。 两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个在被子上面,一个在被子下面,就这么对视了数秒。 最终,云遥反应过来,她眨巴眨巴眼,不确定地问道:「我进错房间了?」 这问题刚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对,因为她睡前明明翻出一件自己的里衣换上来着。 她这一说话,郁安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一下子红了脸,别扭地道:「是我走错了。」 云遥闻言,看了看他身上的白色里衣,噗呲一声笑了。 这分明是从他自己房间过来的打扮。 云遥没有抽出手,而是更进了几分,把被子盖在郁安身上,从外面环抱住他。 郁安变成了夹心卷,倒也没恼,也没多做解释,而是眼神深邃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晚。」云遥说着,忽然神色一滞,放开郁安,仔仔细细在被子上闻了闻。
第200页 郁安困惑道:「你在干什么?」 云遥摸了摸下巴,表情极为认真地道:「相公,被子里面也有你的味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在我床上睡过?」 郁安从被子卷里出来,坐到床边,背对着云遥道:「是啊,就许你去我房间,我不能来了?」 「能啊。」云遥从后面抱住他道:「那你今晚也在这睡吧,我想你了。」 郁安背过去的脸早就烫成了熟虾,听到云遥挪进去,他才慢慢躺下。 他直挺挺躺在边上,面无表情,像一具有体温的尸体。 然而他的内心想法是:才一段时间没见,为什么这么尴尬? 云遥像是没感受到他的别扭,握住他温热的手,轻声问道:「你们过得好吗?」 「还好。」郁安开口,除了这两个字,他也憋不出什么了。 云遥笑着道:「我也是。」 半晌,她侧过身,没有凑近郁安,只是淡淡的笑着,眼里似有星河,她轻声道:「我回来了。」 郁安心里一暖,忽然觉得这天和云遥以往在的每一天也没什么区别,他捏了捏云遥的手心,柔声道:「欢迎回来。」 隔天,当云遥出来时,激动得赵小芹连盘子都没端稳,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云遥一愣,就见赵小芹扑过来,一把将她抱住。 赵小芹哭着道:「你终于回来了,你想让我担心死吗?」 云遥拍拍她的后背,有些歉意地道:「我没事,只是没来得及去看看你相公。」 赵小芹摇摇头,擦干眼泪道:「我们收到了顾院长的信,我相公在顾院长家干活了。」 云遥稍稍松了口气,笑道:「快开饭吧,我都饿坏了。」 「好。」赵小芹笑着应下了。 第165章 去处 又过了几日,绍皇重新上朝,也是同一天,云相死在甘雨寺的消息传入京都。 天赐一副普通侍卫的打扮,将一个锦盒端在绍皇面前,里面当然不是云相的骨灰,而是传国玉玺和他的紫色蟒袍。 虽然事情终究被阻止,但为绝后患,天赐脸不红心不跳地道:「相爷发现了一大片活的红婴花,为了保护大绍安危,他放火烧了那里,不慎吸入太多烟气,没能救治过来。」 绍皇心中大为触动,他站起身,亲自接过锦盒,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半晌,他慨嘆道:「我大绍有此忠臣,是百姓的福气。」 天赐又道:「我们按照相爷生前嘱託,将相爷和二小姐的生母柳氏葬在一起。只带回了这两样东西。」 绍皇眉头微蹙,说道:「堂堂一国之相,葬在那穷乡僻壤之地,着实委屈了些。」 天赐稍稍抬头看了眼绍皇,又低下头道:「这纯粹是卑职的想法,柳氏生前也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因生二小姐难产而死,不如给柳氏封个诰命,也算让相爷在另一个世界有个对等的伴。」 「这个好,」绍皇应到:「就这么办吧,也算是朕的一番心意。」 他立刻命人取来了空圣旨,在上面落下刚劲有力的大字。 于是,已经去世十几年的柳氏,直接从妾室变成了一品诰命夫人,比赵婷玉还高了一截。 与此同时,绍皇还下了另一道圣旨,便是将传国玉玺传给云还,认命他做下一任丞相。 官职不是爵位,是不以血脉相传的,更何况云还还未及冠,和那帮朝上的老古董相比,直接年轻了几十岁,故而此圣旨一下,京都譁然,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算计着如何在背后使绊子。 总之,接下来的路对云还来说是不好走的。 这天中午,云遥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位是天赐,一位是云还。 陆知许和徐竟舟一见天赐,立刻倒退了五六七八步,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云遥蹙眉道:「你来干什么?」 天赐面露受伤之色,低声道:「相爷走了,我们恢復了自由之身,这不是没想到好去处,所以过来看看...」 云遥面无表情地道:「我这里没你的好去处,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天赐汗颜,反倒是不知情的云还劝道:「自由了不是很好,以后便可以过想要的生活,即便是娶妻生子粗茶淡饭,也比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要好吧。」 天赐摇头道:「回不去了,杀人杀得多了,一停下总会想到些不好的东西。」 云遥有一瞬间的错愕,她知道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兵可能会有战争后遗症,没想到暗卫也会有。 云遥道:「要不我帮你抓阄吧。」 「啊?」天赐疑惑道:「怎么抓阄?」 云遥咳了咳,义正言辞地道:「我把你扔出去,仍到哪你就留在哪。」 众人齐齐愣住,天赐更是扭曲道:「会死人吧?」 云遥喝了口热茶,冷笑道:「死又何尝不是一种去处呢?」 天赐闻言,竟真的开始思考,犹豫了半晌,众人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却答应了。 他闭上眼,连声音都带上赴死的决心:「来吧!」 云遥冷笑一声,她搓了搓手,扯着天赐来到一处空地,把他高高举起,使出吃奶的力气抛了出去。 只听一声如乌鸦般的哀嚎,天赐便如同一颗星星,消失在空中。 其他人还勉强算是习惯了,只云还瞪大了那双清澈的狐狸眼,看他姐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还夹杂着一丝恐惧。
第201页 云遥笑道:「烦人的傢伙丢出去了,你们不用害怕。」 众人:... 云还一直留到晚饭时间,云遥给他加了一副碗筷,也没刻意招唿,看上去极为自然。 云还有些犹豫地道:「我以后可以经常来吗?」 他小眼神一会儿看看云遥,一会儿看看郁安,带着一丝让人忽略不掉的渴望。 他实在是太孤独了,云湘入宫了,云夕也去世了,家里的僕人虽有上千,但都不敢和他正常交流,就只剩下一个把人当猴子的窦燕堂了。 云遥露出一个「这有什么可问得」的表情,说道:「当然可以了,住下来都没问题。」 云还闻言,露出一个暖心的笑容,连饭量都变大了。 另一边,清秋阁。 天凤早早知道相爷去世的消息,便遣散了阁里的暗卫,告诉他们想去哪里去哪里。 然而大多数暗卫留了下来,离开的终究只是少数。 相爷不在,清秋阁依旧没有停业,除了表面工作,收集情报的职能也依然在。 此时,送走了客人,天凤正待在厢房,享受他一个人的花瓣浴。 远处忽然传来悽厉的叫声,那声音起先很小,小到天凤以为听错了,而后又越来越大,像乌鸦,又像青蛙,十分的诡异。 天凤神色一凝,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都市怪谈。 剎那间,啪的一声脆响,一道黑影撞破了窗户,又撞碎了屏风,直直掉到了他的浴桶里。 惊人的后坐力让两人瞬间翻倒,热水撒了一地,在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浴桶也当场去世了。 天赐被撞得七荤八素,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他艰难地睁开眼,迷迷煳煳间,仿佛看到了一个大美女,正虚虚地靠在一旁。 原来,二小姐已经给他找好媳妇了,只是没好意思直说,而是偷偷给他一个惊喜。 天赐一下子来了精神,手摸到美女脸上,虽然视线有些模煳,但光凭触觉,就是个大美人。 他像个灌了一脑袋风的傻缺,喃喃地道:「媳妇...」 下一瞬,只见那美女抚上他的脖子,用极其温柔且熟悉的语调道:「你尝过死亡的滋味吗?」 天赐一瞬间神色清明,他眨了眨眼,就见天凤正趴在他身边,妩媚的笑容中带着熊熊的怒火。 天赐连忙弹开,看了看厢房的惨状,又看看不断往里灌风的窗户,一下子定住了。 下一瞬,天凤直接扯过衣服往腰上一系,便一脚朝天赐踢过去。 第166章 见面 清风阁里顿时传来天赐的惨叫。 「你往哪踹呢!」 「啊!」 「嗷呜!」 「我收拾!我都给你收拾好!」 从此,清风阁多了一个打杂的好手。 这天晚上,时间对于云遥来说变得相当难熬。 因为她在给绍茵茵设计华服。 眼看就要到绍茵茵的生辰,云遥异常着急,这一着急,连灵感都没了。 她烦躁地蹙眉,下意识转笔,只见她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哗得一声,墨汁甩了一脸。 罪过罪过,她怎么能转笔呢? 云遥放下毛笔,抹了把脸,看到手上和身上的墨汁,认栽地起来收拾。 换了身衣服,洗了把脸,云遥冷静下来,她伸了个懒腰,回去画图了。 终于在绍茵茵生辰的前一天,这套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完成了。 华服整体用了比较明艷的鹅黄,云肩较大,下面做成波浪状,广袖和裙摆上绣着工艺复杂的蝴蝶,栩栩如生,光彩照人。华丽而不乱人眼球,保证她是全场的焦点。 云遥戴上面具,直接去了护城河对面。 大概是之前红薯的事情让皇宫产生了危机感,云遥并没有被放行,反倒是公主府的下人出来取了衣服,把报酬给云遥后便离开了。 云遥眉毛一挑,看了看手里的巨额银票,心情愉悦地回了家。 这天傍晚,郁安回来时,手里又捧着个盒子。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这盒子纹路非常眼熟,和郁安刚进工部时放官服的盒子很像。 于是云遥问道:「升职了?」 郁安微微点头,俊脸上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有些沉闷。 他道:「前阵子太子派人清扫贪官,工部尚书府上受罚惨重,他大概受了刺激,再加上年纪大,一病不起,今天离世了。」 说着,郁安打开那盒子,露出里面紫色的官服。 紫色,一品官员,只在皇室成员之下。 云遥以为郁安在为原工部尚书难过,故也没有激动地给他庆祝,而是宽慰地笑道:「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好。」郁安温柔地应下,转身离开了。 转过头的一瞬间,郁安面色出奇的沉重,他捏紧了盒子,薄唇微抿。 翌日卯时,郁安一身紫色官服,衬的他身姿更加挺拔。 他和云遥道别后,便只身去上早朝了。 绍国一年四季都是一成不变的卯时上朝,夏天还好,但如今这个时节,天还未亮,月亮还高高地悬在天上。 郁安带着一丝侥倖心理,来到大殿之下。 不多时,绍皇一身龙袍,坐到那高高的龙椅上。 众大臣站在自己的位置,跪地行礼。 「平身。」绍皇不咸不淡地开口后,众人起身站定,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第202页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自是有事的说事,没事的闭嘴。很多官员都被太子用罪证扫荡过,最近都安分了不少,连话都少了,效率都提高了。 这么黑,隔得也不近,绍皇看不出人脸,但能看到郁安未曾参与过讨论。 于是绍皇问道:「昨日工部刚刚完成交接,不知郁尚书可有遇到问题啊?」 「没有。」郁安惜字如金道。 众人纷纷转头看他,心道这臭小子这么拽的吗? 绍皇却是一愣,因为郁安的声音听着竟有些耳熟。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渐渐升起,辰时一刻,大殿已经漫上金黄的光,绍皇揉揉眉头道:「既无事,今日早朝就到这里吧。」 众人再次跪下,恭送绍皇离开。 郁安躲得辛苦,见他终于要离开,稍稍松了口气,却听御史大夫沈辞忽然道:「陛下,臣还有一事要说。」 绍皇一顿,要不是碍于皇家的颜面,他真想给这老登一脚。 早不说晚不说,他要走了才说。 面上,他一副仁君模样,宽厚地笑道:「爱卿说吧。」 沈辞不怀好意地睨了眼郁安,道:「臣觉得工部尚书年纪太小,难当大任。」 绍皇眉毛一挑道:「他是右侍郎杨庆安举荐上来的人,可不能光凭一条年纪小就否决掉。」 沈辞依旧道:「六部的尚书都是曾经的殿试翘首,如今郁公子还没参加过殿试,便被提拔上来,难免落人口实。再加上今日他第一次上朝,不发表任何见解,也是不合规矩。故臣以为,工部尚书应该换人。」 听他这么说,其他部门的尚书也开始不爽,大家都是爬了很多年爬上来的,怎么就郁安运气这么好? 于是众人纷纷附和,一点不给郁安留颜面。 绍皇神色没什么变化,他并不在意这件事的发展,虽然郁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他只要在工部,不管什么职位都能发挥作。 于是绍皇道:「郁尚书,起身回应一下大家对你的质疑吧,我想看看你会怎么说。」 眼下所有人都保持刚刚想送绍皇离开的跪姿,郁安也是如此,闻言,他稜角分明的侧颜带上一抹僵硬。 事已至此,他也不至于畏畏缩缩,他淡然起身,说道:「臣没什么可说的,要是有谁觉得自己做得更好,自荐就行了。」 他的话没有一个人听进去,不是不想听,而是在看到郁安容貌的那一刻,众人齐齐愣住了。 沈辞一直站在旁边,倒是早就缓过来了,其他人是吓得不轻。 唯独绍皇一下子僵直了身体,直勾勾地看着郁安,堂堂七尺男儿,眼眶竟是红了。 郁安顶着这目光,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排斥,甚至是想吐。 他又道:「这尚书的位置臣不在乎,谁想要谁就来拿。」 岂料绍皇直接道:「郁尚书进工部这一年来为大绍解决了很多工程问题,朕看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难道诸位爱卿当中还有哪位有这样的能力?」 此话一出,底下的官员全都闭嘴了。 他们早就从国子监出来,该管户口的管户口,该管祭祀的管祭祀,基础都忘光了,哪还会这个啊。 沈辞见局势一定,一张老脸难堪得不行,他倒也没什么目的,就是看郁安不爽,如今沈家越来越落寞,而云家就那么几个人,反而权势越来越大,连个入赘的小子都爬他头上去了。 第167章 中箭 绍皇见底下沉默,冷哼一声道:「既如此,此事不要再提,退朝吧。」 他说着,隐忍的目光又看了眼郁安,才转身离开。 待绍皇的身影彻底消失,众大臣才得以起身离开。 太子神色晦暗不明地看了眼郁安离开的身影,长袖下的拳头微微攥紧。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京都迎来了第一场春雨。 眼看赵小芹等人归乡心切,云遥给他们搞到了路引。 正常情况下,几人来的不明不白,是办不了路引的。但她莫名其妙成了相府嫡女,相公也成了工部尚书,府尹是个看碟下菜的,直接同意了。 这也算是走后门了吧。 虽然云相已经死了,但甘州那边应该还挺乱的,为了保护几人的安全,云遥去庆阳候府借了些侍卫。 走之前,徐竟舟道:「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 云遥微微摇头道:「不麻烦,反倒给我省了不少事。」 这是真的,自从家里人多,云遥都闲下来了。 郁安道:「路上小心。」 徐竟舟感慨地道:「这次回去,除了给家人立碑排,其实更多的是想见见我弟,也不知道他在军队里怎么样了。」 云遥道:「村子里征的兵一边都是边关校尉孙岳洪管着,你要是能联繫上他应该就能找到徐子毅了。」 「好,」徐竟舟道:「那我们就走了。」 云遥点头,帮赵小芹搬了行李,目送他们渐渐远去,才收回目光。 倒是小阿擎,他非常捨不得杨福,屁颠屁颠地追出去好远,见实在追不上了,才恋恋不捨地回来。 他委屈巴巴地道:「姐姐,小福弟弟以后还会来吗?」 云遥默默下巴,思索地道:「不一定,但是等小阿擎长大了,可以主动去找他啊。」 「对哦,」小阿擎兴奋了一瞬,又低落地道:「那还要等好久,他不在,都没人陪我射箭了。」
第203页 云遥忽然心脏抽抽,她蹲下来,摸摸小阿擎的脑袋道:「我陪你。」 这段时间,她东奔西走的,把小阿擎都忽视掉了。 小阿擎高兴地跳起来,拉住云遥的手道:「姐姐,我要给你看我的最新成果。」 云遥一愣,被小阿擎拉到他的房间门口,就见他一个人进去,不一会儿,又艰难地抱着一把长弓出来。 正是那把一直待在木箱子里,看上去就带着煞气的弓。 小阿擎哼哧哼哧地道:「姐姐...看,我能把它拿起来了。」 云遥露出一抹诧异,拍拍手,真诚地笑道:「很厉害。」 不知不觉,小阿擎比来时长高了不少,力气也变大了。 小阿擎道:「姐姐,你教我用这把长弓吧,我想试试。」 「好啊,」云遥笑道:「我去拿几支箭出来。」 这长弓有它配套的箭,就在木箱子下面的夹层里,数量不多,云遥当初也没数过。 她数了数,一共十根箭,为了不浪费,她决定先拿出三根试试。 两人来到宅子里的私家花园,虽然此时一朵花都没有,但这里宽敞,是个射箭的好地方。 云遥拉弓搭箭,做好姿势,对小阿擎道:「这弓对你来说还是太长了,你这小胳膊还撑不开弓弦。」 说着,云遥瞄准远处一根树干,嗖的一下将箭射出去。 那离弦的箭带着一股气流,勐地砸进树干里,咔嚓一声,那树干应声断裂,断口还冒着白烟。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棵树轰然倒地。 云遥怔楞地看着手里的长弓,惊得不知作何反应。 她虽然力气大,但掌控力道的能力非常好,她刚才根本没有这么使劲好吗,而且这箭未免太结实了些。 小阿擎缓缓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星星眼地说:「姐姐好厉害,我也想试试。」 云遥有些不放心地道:「这弓不太安全,我怕你伤到自己。」 小阿擎摇头道:「我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怕危险,再说了,不是有姐姐在吗?」 云遥一想也是,便把手中的弓小心地递给他。 小阿擎拿起弓来非常吃力,一来这弓不知是什么料子,异常沉重。而来弓很大很长,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立着,便比小阿擎高出很多。 小阿擎把箭往上面一搭,却发现根本拉不动弓弦。 不是力气不够,而是胳膊不够长。 云遥一愣,总感觉这一幕这么眼熟呢? 小阿擎没有问姐姐,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居然把推抬了起来。 云遥:更像了,那个故事后来怎么样来着? 云遥越想越不对劲,正要阻止,却发现小阿擎眼里已经出现兴奋的光。 下一瞬,那箭嗖的一下射出去,却没能射到树上,而是越过云遥家的围墙,消失在上空。 「啊,」小阿擎放下腿,看了看红红的手心,有点失望地道:「射歪了。」 云遥抹了把脸,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还是道:「这套弓箭对小阿擎来说用着还是有些困难,不如等你长高些用吧。」 「好。」小阿擎应着,乖巧地道:「我去把他装回去。」 云遥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应下了。 待小阿擎哼哧哼哧地往回走,她也一跃而起,准备去看个究竟。 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她跳到皇宫外的密林,站在最高的树杈上,紧张的看着里面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依旧风平浪静,井然有序。 云遥长舒一口气,笑着回去了。 她就说嘛,怎么可能这么巧,那支箭就钉在绍皇头顶上呢。 云遥心情愉悦地往家跑,跑的近了,一丝血腥味钻入她的鼻息,她微微蹙眉,感觉血腥味越来越重。 然后,她就看到家里多了不少白色的人。 白色的,长衣飘飘的人。 云遥感觉事情不对,小心翼翼地问:「天师殿的人为何光临寒舍啊?」 那带头的大弟子冷哼一声,兴师问罪道:「你们府里有人谋杀天师,该当何罪!」 说着,他身后的弟子纷纷让开。 云遥看过去,就见赵风眠被人小心搀扶着,肚子上还中了一剑。 看上去惨不忍睹。 第168章 暂时留宿 小阿擎在一旁急得急得转圈圈,他一边道歉一边喊着找大夫,一张脸憋得通红。 知境走上前道:「当务之急是给天师医治,云二小姐,我们知道你与神医有些往来,还要麻烦你把神医请来。」 云遥张了张嘴道:「亏你们能把他挪这么远,快把他搬到床上,我去相府找神医。」 说着,云遥直接飞出宅子,飞也似地朝相府奔去。 这一幕真是似曾相识。 不多时,他把窦燕堂提熘到院子里,道:「天师就在房间里,你快去看看。」 窦燕堂扫视着周围弟子,阴阳眼带着几分不悦:「我是说给你和你的家人看病,不是给到你家的人看病。」 云遥汗颜,要是窦燕堂是个现代人,肯定会说:你搁这卡bug呢? 她默默后脑勺道:「天师的伤是我们家搞的,要是治不好,伤自然就从他身上转移到我们身上了,救他就等于救我们,你快去吧。」 知境好像看出了门道,义正言辞地说:「对,神医要是不给治,天师殿一定不会放过云二小姐的。」
第204页 窦燕堂翻了个白眼,懒得计较,进去给赵风眠看伤了。 他治病从来不在意有没有人在身边,于是知境知仙堂而皇之地进去,站在窦燕堂身后不远处,紧张兮兮地盯着赵风眠身上的箭。 这只箭深深陷进赵风眠的肚子里,渗出来的血染红了周围大片的衣服,但凡换个大夫,赵风眠估计都没救了。 窦燕堂淡定地凑近他,在知境和知仙猜测他会用何种精妙的方式取出这只箭时,他却一把将箭拽出来了。 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知境和知仙惊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鲜血。 窦燕堂「啧」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堆小瓶子,像炒菜放调料一般洒在赵风眠身上,下一瞬,他奇蹟般的止血了。 然后他撕开赵风眠的衣服,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大概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窦燕堂淡定地从房间里出来了。 一群弟子围上去,目光如炬地盯着他,问道:「天师怎么样了?」 「伤得比较重,半个月内不要挪动,一个月就彻底好了。」窦燕堂摸着下巴道:「这半个月,就让天师在这里静养吧。」 弟子们面面相觑,显然非常不放心。 云遥问道:「刚才里面好像传出两声惨叫,怎么回事?」 窦燕堂淡然地道:「没什么,就是我拔剑的时候有一小节肠子露出来,那两人看到后一下子晕过去了。」 一小节肠子? 天师殿的弟子们忽然齐齐倒退了数十步,个个脸色白得跟真的上天了一样。 带头的人道:「那就按天师说的办吧,知境和知仙留下来照顾天师大人,我等还要维持天师殿的秩序,就先离开了。」 说完,他们如一阵风般离开,路过云遥时,那弟子道:「天师就是因为你们受伤的,你们可一定要照顾好他。」 云遥认命地点头应下了。 傍晚时分,郁安从工部回来时,那两个没人管的天师殿弟子才从地上爬起来。 两人探了探赵风眠的鼻息,感受到平稳的唿吸声,两人齐齐舒了口气。 然而整整昏睡了两天两夜,赵风眠才悠悠转醒。 他微微转头,先是看到了知境和知仙,后又看到一个趴在床边的小萝蔔头。 他哑着嗓子问道:「这是哪?」 知境知仙听到声音,赶忙凑过来道:「这里是云二小姐的府邸,你受了重伤,需要在这里修养十几日。」 小阿擎抬起头,红着眼眶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乱射箭了。」 他让姐夫帮忙去蒙学请了假,这两天他一直守在赵风眠身旁,都快急死了。 赵风眠蹙眉道:「水...」 知境连忙给赵风眠餵水,等赵风眠感觉嗓子舒服多了,才摸摸小阿擎的脑袋,笑着道:「没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一刻,赵风眠的身上散发出神圣的光芒。 端着药进来的云遥恰巧看见这一幕,她愣了一瞬,对小阿擎道:「你先回去睡一觉吧,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照顾他。」 小阿擎犹豫地看了眼赵风眠,见他点头,才颇为不好意思地离开了。 云遥把药端起知境,顺势问道:「身体怎么样?」 赵风眠见到云遥的那一刻就开始别扭,闻言,他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把脖子一下全盖住,才道:「还好,多谢云二小姐关心。」 云遥:她是怪物吗? 其实赵风眠只是觉得自己躺在床上,不修边幅,非常不合礼数,所以尽可能的吧自己遮住了。 云遥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就是了,我们伤了你,自然会负起责任。」 「说得倒轻巧,」一直没从阴影中走出来的知仙道:「天师大人伤得这样重,定是疼痛难忍,岂是养好伤就能解决的?那孩子小,难道你也小吗?」 「住口!」赵风眠连忙喝住他,这一声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他缓了一会儿,唇色苍白地道:「我不记得父亲教过你如此咄咄逼人。」 知仙闻言别开脸,眉头紧蹙,嘴唇紧抿,眼神里透着固执。 赵风眠看他这副样子,直接道:「算了,你们也回天师殿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们。」 知境连忙劝阻到:「天师大人使不得啊,你怎么能没人照顾...」 「走就走!」知仙被这话刺激到,打断知境,一把拉起他,置气似地道:「你可别后悔!」 说着,他使出全身力气把知境拉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云遥惊掉了下巴,脑子里乱成一团。 天师殿的弟子,都这么不可理喻的吗?真就把天师一个人丢在这了? 另一边,知境挣扎了一会儿,甩开知仙的手道:「你在搞什么名堂?」 知仙一脸不服,冷哼道:「我在替他抱不平,他居然反过来教训我,真是气死了。」 知境嘆气道:「他已经不是我们的师弟了,他是天师,位高权重,你什么时候能看清这一点,少耍脾气。」 知仙一噎,别开脸道:「他都没和我们摆过架子,我们却要疏远他,那多让人心寒啊。」 知境道:「那你也不能耍脾气啊。」 「没事,」知仙硬着头皮道:「谅他们云家也不敢怠慢了天师。」
第205页 第169章 照顾 隔天,云遥正在给赵风眠熬药,小阿擎在旁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小眉头紧蹙在一起。 云遥知道小阿擎非常愧疚,但熬药这么危险,小阿擎还做不来,于是便让他跟在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给赵风眠端药,端水,端饭。 等云遥把药熬好了,等它凉的功夫,小阿擎主动去拿了碗和汤匙,乖乖放桌子上准好。 随后他看着桌子下面的水盆道:「姐姐,那个哥哥应该很疼吧。」 云遥一愣,朝小阿擎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水盆里赵风眠的衣服以及被泡出来的血红色。 这衣服正是赵风眠原本穿的那件,被窦燕堂撕破了好多地方。 云遥摸摸小阿擎的脑袋道:「你好好照顾天师,等他的伤口好了,就不疼了。」 「嗯!」小阿擎坚定地点点头,找了把扇子给砂锅扇风,希望药凉的快一点。 云遥则把盆子端到一边,坐下来洗衣服。 她本来想多泡一会儿的,但看小阿擎担心,还是早点洗出来的好。 等云遥把衣服洗完晾到院子里,小阿擎也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给赵风眠送去了。 赵风眠伤在肚子,现在也恢復了力气,自己吃东西还是没有问题的。 傍晚时分,郁安风尘僕僕地赶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赵风眠换药。 云遥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一把扯住他的衣服。 郁安顿住,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着云遥。 云遥颇有些吃味地道:「你还没碰过我的肚子呢。」 说着,她抓过郁安的手,隔着布料,在肚子上放了放,才勉强放开郁安。 郁安神色古怪地看了云遥一眼,才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才去给赵风眠换药。 赵风眠恰巧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眼神透露出一丝困惑。 晚饭时,云遥按照医嘱,给赵风眠准备了更清淡的食谱。 她把饭菜摆好盘,叫小阿擎给赵风眠送过去。 小阿擎道:「我也要和哥哥一起吃,哥哥一个人太可怜了,吃饭要人多才快乐。」 「好啊,」云遥笑了笑,把小阿擎夹了些饭菜,跟着一起送过去了。 赵风眠窗边有个小桌子,云遥昨天搬过去的,她把小阿擎的饭菜也放上去,又搬来一个凳子,让小阿擎也能坐下。 小阿擎道:「哥哥,我陪你一起吃饭。」 「谢谢。」赵风眠对小阿擎特别温柔,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却好像平白受了很多照顾一样,简直是以德报怨的典范。 只见他艰难而缓慢地挪到桌子旁,缓缓坐起来,仿佛不太能坐直的样子,一手撑着后面,用另一只手夹菜。 云遥神色一动,脑子里多了个想法。 这晚,她把之前被她一箭射倒的大树扛过来,哼哧哼哧地开始忙活。 隔天,当一张床上摺叠桌出现在赵风眠眼前时,他明显愣了一下。 云遥演示地掰动桌子腿,立在赵风眠身上道:「用这个吃饭应该会方便一点,不用的时候折起来就好了。」 赵风眠摸了摸光滑平整的桌面,莫名有些别扭地道:「谢谢,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云遥无所谓地摆摆手,出去忙活去了。 又过了一天,云遥把赵风眠的衣服缝补好,放在赵风眠床边道:「我缝衣服的手法还是很精湛的,从外面看不出来。你要是觉得不行,我可以赔给你。」 赵风眠摸了摸干净的料子,微微敛眸道:「不用了,这样就很好。」 云遥点点头,留下一句「有需要叫我」就离开了。 这天晚上,外面格外的冷,云遥给每个房间都放了个火盆,免得有人着凉。 郁安和小阿擎的房间都有了火盆,云遥又端来一个,踢了踢赵风眠的房门道:「我来给你送火盆。」 「进来吧。」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云遥一进去,就见赵风眠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看来是真冷了。 云遥把火盆放在地上,拍拍手上的灰尘,道:「我走了。」 「等一下。」赵风眠忽然叫住云遥。 云遥眨眼道:「有什么事吗?」 赵风眠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道:「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哈?」云遥古怪地看着他,说道:「我没做什么啊。」 这小子是吃啥长大的,被人重伤还能说出这种话。 赵风眠一顿,闷声闷气地道:「没什么,你走吧。」 云遥耸肩,转身离开了。 后半夜,外面忽然下起瓢泼大雨,夹杂着勐烈的狂风,一下下撞击着窗户。 雨下到凌晨就停了,但外面湿乎乎的一片,又十分阴冷。 云遥给郁安的紫袍里又加了件衣裳,又叫他拿了家里最大的油纸伞,才让他去上朝。 天这么阴,黑蛋晒不到太阳,干脆窝到房间里睡大觉了。 屋檐下偶尔有水珠滴落,云遥正在熬药,忽然听到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些声音是从赵风眠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云遥一愣,走过去开门查看,就见赵风眠正倒在地上,身前一片红色,显然是伤口裂开了。 而在他身旁,衰落的烛台已经碎裂,装水的瓷碗也碎成几块,在地上留下一片炸开的水渍。
第206页 赵风眠冷汗直流,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倒真像和神距离最近的人类了。 云遥如捡起一片落叶般轻易地把他抱到床上,看着快要向外流淌的血渍道:「我给你上药。」 赵风眠身体一僵,就见云遥已经扒拉开他的衣襟,露出那血肉模煳的伤口。 赵风眠立马呆住,他像个惊恐的孕妇般瞪大了眼睛,死死攥着云遥的手道:「不许动。」 外面传来有些嘈杂的脚步声,小阿擎道:「姐姐,有两个天师殿的哥哥来了。」 云遥一愣,就见知境和知仙走进来,出言道:「我们还是不放心天师,所以过来照顾他...」 两人话还没说完,看到赵风眠的肚子,又齐齐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云遥汗颜,心道赵风眠只是伤口裂开出血,又没露出肠子,这两人怎么又晕了过去。 太没用了。 第170章 皇子府 无奈,云遥伸手去给赵风眠包扎伤口,又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云遥和他对视,两个人干瞪眼,最终是赵风眠败下阵来,迷迷煳煳地放下手。 云遥给他上药,一圈圈给他缠上纱布。 赵风眠的腰是真细,又细又白的,没有一点赘肉,她一个女生都羡慕了。 云遥刚给纱布打结,赵风眠便如条件反射般穿上衣服,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他一双手抖个不停。 云遥问道:「你怎么摔下来的?」 赵风眠见云遥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被子拉上来,气喘吁吁地道:「想喝水。」 云遥一愣,看了看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碗,意识到可能是小阿擎把碗放得有些远了。 她道:「我去给你端杯水。」 她从晕倒的知境和知仙身上迈过去,给赵风眠端来一杯水,自然地递给他。 赵风眠的手还是抖,一杯水喝一半撒一半,跟洗脸一样。 云遥没忍住,轻笑一声,连忙用袖子挡住。 她请咳两下,道:「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赵风眠放下水杯,别扭地看了云遥一眼,瓮声瓮气地道:「谢谢。」 「不客气。」云遥随便应了句,转身离开了。 另一边,太子府。 太子绍宪仁背光而立,看神情,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来到他跟前,手里拿着一封厚厚的信件。 绍宪仁接过信道:「你出去吧。」 小太监闻言离开,脚步无声。 太子打开信件,里面是有关郁安的所有信息。 太子蹙眉看完,面色不是一般的阴冷。 所有和郁安有关的事情,最早只能追查到甘雨村,在此之前,根本就查不到郁安这个人。 郁安郁安,不就是白俞安吗? 当年他下了那么大的血本,居然没能弄死白俞安。 绍宪仁死死捏着纸,眼里透着暗芒。 翌日,朝堂之上,绍皇依旧忍不住把目光瞥向郁安,自从见到郁安的脸,他便想要问个明白。 他悄悄挥了挥手,叫李福附耳过来。 李福照做,闻言一震,哆哆嗦嗦地退到一旁。 退朝后,郁安若无其事地往外走,李福赶忙追上他道:「郁尚书,陛下叫你去尚书房议事。」 郁安双眸顿时冷若冰霜,他攥紧了拳头,尽量冷静道:「李公公带路吧。」 李福缩了缩脖子,莫名感觉郁安比陛下更加寒气逼人。 太子原本就时刻注意着郁安的动静,此刻远远看见郁安跟着李福走,恨不得将一口牙龈咬碎。 尚书房里,郁安跪下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绍皇听着这冰冷的语气,忍不住心肝一颤,他眉头微蹙,复杂地道:「朕听闻婉仪长公主和郁尚书见过一面,身体就好了很多。」 郁安知道他肯定调查过自己,但还是道:「机缘巧合罢了。」 绍皇见他没有否认见过婉仪长公主的事,已经是一阵胸腔翻腾,半晌,他道:「抬头让朕仔细看看。」 郁安一顿,他忍着噁心,缓缓站起身,神色木然地看向绍皇。 绍皇立刻红了眼眶,神色都苍老了几分。 他道:「回来了却隐藏身份,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郁安实在装不出疑惑的神色,他后退了一步,低下头,一副恭敬的模样,实际上是不想看到绍皇的脸。 他冷漠地道:「臣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你在怪朕,」绍皇道:「你在怪朕没有保护好你。」 说着他站起身,饶过桌案走过来,竟是想去抓郁安的胳膊。 郁安慌忙躲开,一里闪过一抹厌恶,他后退了好几步,压抑着道:「臣子没有权利责怪陛下,臣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绍皇连忙道:「你再等等,再给朕一些时间,朕一定能让你名正言顺地回宫,拥有自己的皇子府。」 郁安抗拒地抬起头,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他道:「陛下若无正事找臣,臣便先行告退。臣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改日再陪陛下玩过家家。」 他还能控住自己的言行,却控住不住表情,只见那一双眼里透着浓浓的警戒和抗拒,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害怕。 绍皇被这样的眼神镇住,他拥有绍国最高的权利,轻而易举便可制服郁安,此刻却手足无措起来。
第207页 半晌,他道:「是朕唐突了,郁尚书先回去吧。」 郁安闻言,逃也似地离开,步子带着几分凌乱。 绍皇闻了闻心神,招唿几个暗卫暗中保护郁安。 那头郁安刚回到家,云遥立马察觉到不对劲。 她三枚飞镖齐发,朝暗卫射过去。 暗卫没想到会被发现,他们是被派来保护郁安的,既不能走,又不好还手,只能先跳下来了。 郁安看到这几人,联想到绍皇那张脸,竟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云遥吓了一跳,以为郁安被伤害了,连忙朝这三名暗卫攻去。 这三个暗卫太普通了,很快挂了彩,云遥把他们打得奄奄一息,又用绳子绑在一起。 随后她抱住郁安,抚着他后背道:「没事了。」 一个勉强还算清醒的暗卫张张嘴,边漏风边道:「我们是...陛下派来保护郁公子的。」 他一直想说,一直找不到机会,云遥打人又快又狠,他们抵挡都来不及。 云遥傻了眼,抬头看向郁安,见他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找来三块破抹布把暗卫的嘴堵上。 云遥道:「看到了吗?有我在,你们都是垃圾,我相公不需要,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说着她把三人举起来,也不管会不会出人命,一把抡了出去。 随后她拍了拍手,一副土匪头子的利落模样。 郁安被这一系列操作秀到,顿时觉得没什么打不了的,他看了看云遥手上的红痕,问道:「疼不疼?」 「不疼。」云遥把头摇成拨浪鼓,笑道:「我们去吃饭吧,活动那么久,我都饿了。」 郁安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好。」 远处,被扔得七荤八素的三个暗卫从绳子里散落出来,跪在地上口吐白沫。 第171章 出差 虽然郁安表面好了,但云遥看出,他很不对劲。 具体表现在每日满腹心事,面无表情,不想上朝,不想说话,一身黑气。 于是这晚,云遥悄咪咪潜进郁安的房间,坐到郁安床边,认真地凝视他。 郁安等了她半天,见她不开口,有些坐不住了,便干巴巴地问:「何事?」 「你有事瞒我。」云遥双眸微眯,眼中闪过犀利的光,道:「你是不是在外头有女人了?」 郁安眉心一跳,脸色一阵红一阵绿的,最终站起身,仿佛不想看云遥一眼般背过去,冷哼一声,却又没赶走云遥。 云遥抓了抓脑袋,从背后抱住他道:「我开玩笑的,你都有我了,这世界上哪还有女人能入相公的眼。」 郁安再次冷哼一声,但神色比刚才柔和了不少。 云遥道:「自从那天几个陛下的暗卫跟过来,你神色就不对,你在皇宫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松开抱住郁安的双臂,转而拉住郁安的手,把他拉到床边坐下。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里透着渴求。 郁安别开脸,紧盯着被褥上的褶皱,感受到手心上传来的温度,和心里那股牴触天人交战。 最终,他道:「其实...我的生父是陛下,生母是...西干的和亲公主。」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瞬间惨白,好似有多么的难以启齿。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云遥,想看到云遥的神色。 然而云遥的眼里没有厌恶,有的只是无限的心疼。 她忽然把他推倒,整个人扑上去,头枕在他的胸口,整个人非常不好受。 在绍国,皇室是不能和其他国家的女人生孩子的,这样的孩子在世人眼里是骯脏不堪的。 更何况,十几年前,来西干和亲的怀柔公主,她把绍国的机密偷偷传了出去,致使几座城池被攻陷,百姓死伤无数。 这样的怀柔公主,于西干而言或许是大英雄,于大绍却是人人唾骂的败类,尽管她早已被当众斩首,可背负着她一半血统的郁安却日日活在对自己的厌恶中。 郁安被紧紧抱着,恍惚地看着天花板,茫然地道:「我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云遥红了鼻尖,气哼哼地道:「你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可想的?」 郁安没想到云遥这么激动,他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道:「陛下想把我认回去。」 「不认!」云遥道:「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自说自话把郁安丢给长公主,又保护不好郁安,现在居然还想认回去。 郁安没想到云遥说话这么大胆,赶忙捂住她的嘴,神经也跟着一跳。 云遥把他的手扯下来道:「相公,你不用在意他,想拒绝就拒绝,我们都会护着你的。」 郁安心里一暖,抱着她道:「我好多了。」 云遥满意地在他怀里蹭了蹭,今晚赖在郁安的房间没走。 时光飞逝,这天,赵风眠被知境和知仙搀扶着,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云遥一愣,算了算时间,好像确实有半个月了。 赵风眠穿得整整齐齐,髮型也一丝不苟,他白着脸道:「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从今天开始我回天师殿养伤。」 云遥点头道:「注意休息。」 赵风眠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云遥道:「那个摺叠桌,我可以带走吗?」 「可以。」云遥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赵风眠露出一个发着光的笑容道:「多谢姑娘。」
第208页 随后,他被小心翼翼地扶上马车,扬长而去了。 此时小阿擎还没醒,待他醒来,见赵风眠不见了,担忧地问道:「哥哥呢?」 云遥道:「他回天师殿继续养伤去了。」 「这样啊,」小阿擎失落地道:「都怪我,哥哥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姐姐,你说我可以去看他吗?」 云遥一愣,摸摸下巴道:「你可以去问问,别给天师殿添麻烦。」 「知道了。」小阿擎兴奋地道:「我很乖的,我可以给哥哥讲故事。」 说着,他匆匆忙忙洗漱吃饭,一熘烟跑出去了。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云遥正在洗米时,听到外面活蹦乱跳的脚步声。 云遥转过头,就见小阿擎提着大包小包,一身糕点的香气。 他见到云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他们硬塞给我的。」 说着,小阿擎打了个梅花酥味的饱嗝。 云遥:... 小阿擎道:「天师殿的哥哥们总是在我脸上捏来捏去,都把我捏圆了。」 云遥眼观鼻鼻观心,心道不捏也很圆。 经过了这么一遭,云遥对赵风眠倒是有了不小的改观,被伤成这样还能如此大度,不是傻就是真的心胸宽广,爱民如子了。 小阿擎显然非常喜欢赵风眠,嚷嚷着要每天去看他。云遥知道让他上学他也不安心,倒也没阻止。 又过了两日,郁安从工部回来,神色严肃地看着云遥,还带着一丝不舍。 他道:「我要下淮州治水了。」 云遥一愣,问道:「多长时间能回来?」 「不能确定,」郁安实话实说道:「大概需要一个月吧。」 云遥有些低落,但还是打起精神道:「那边山贼不少,注意安全,我会在家等你回来的。」 郁安点头,笑道:「我是和太子殿下一起去,会有很多侍卫,不会出问题的。」 「太子?」云遥一愣,想到古代皇子经常出去干这干那,倒也合理。 云遥问道:「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郁安道:「等我把这边的工作安排的差不多,我们就要出发了。」 云遥不舍地看着他,还是没忍住问道:「我和小阿擎能跟着一起去吗?」 郁安心里一暖,无奈地笑道:「哪有出去干活还拖家带口的。」 云遥撇撇嘴,无奈地应下了。 三天的时间过得飞快,这天一早,一队马车停在家门口,一看就是来接郁安的。 云遥给他装上大包小包的行李,义正言辞地道:「这是我满满的爱,去吧。」 侍卫们低下头忍笑,郁安脸上一热,在云遥脑门弹了一下。 他转移话题般地道:「小阿擎呢?」 云遥神色一闪,道:「一大早就去看望天师了。」 郁安点点头,不舍地上了马车。 第172章 初到淮州 云遥给郁安带的行李真的很多,装了整整一马车,好在太子财力雄厚,根本不在意这点小事,直接腾出一辆马车给郁安装行李,而他自己则是装了两辆。 马车一路向南,出了京都,虽走得都是平整的官道,但队伍行进得比较快,依旧感到十分颠簸。 一直走到太阳快要下山,队伍才在一间客栈停下。 彼时客栈的人全都出来磕头迎接,太子和工部的官员们进了客栈,就有丰盛的饭菜可吃了。 一直等到黑夜降临,客栈彻底安静下来,云遥才悄咪咪的从行李堆里爬出来,探出她被晃成鸡窝的脑袋。 没错,她悄悄混进来了。 马车停在客栈院子里,周围是一圈圈的侍卫,为了防止被发现,云遥如鬼魅般跳上砖瓦,顺着走廊的窗户如蜘蛛般潜了进去。 走廊上留了两盏昏暗的烛灯,整个客栈静悄悄的,因为处在偏僻之地,来这里住的大多是白天赶路的人,所以此时此刻,也没几个厢房亮灯了。 云遥理了理头髮,正思考如何找到相公的房间,忽然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她惊慌地看了眼周围,找了处照不到烛光的墙根贴着。 店小二端了一堆洗漱用品上来,在每个房间门口的架子上摆好。老闆说今天来的全是些贵人,必须得照顾周到了才是。 他摆得勤快,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忽然就看到了一双绣花鞋。 店小二吓得汗毛直立,他如生锈的机械般缓慢抬头,对上一双清澈带着笑意的眸子。 云遥赶忙捂住店小二张开一半的嘴,小声道:「你别喊,我是工部尚书的妻子,悄悄跟过来的。」 店小二眨了眨眼,瞭然地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乱喊。 早就知道有钱人玩得花,没想到这么花。 云遥缓缓松开手,见店小二脸上留了个红印,歉意地笑了笑。 她问道:「所以我相公在哪个房间啊?」 店小二指了指里侧,道:「从西边数第三间房,不过...」 「谢了。」云遥没等店小二说完,就如鬼魅般飘出去,转眼消失在店小二面前。 店小二吓了一跳,要不是被压得脸疼,他都要怀疑云遥是女鬼了。 那头云遥来到郁安的房间前,悄咪咪推开门,潜了进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云遥一眼就看到郁安,他正蹙着眉头侧躺在床上,看上去睡得不太安稳。
第209页 云遥悄悄走到床边坐下,紧张兮兮地伸出两根手指,把郁安好看的眉毛抹平。 郁安睁开眼,一把抓住眼前细弱的手腕,整个人神色一滞。 云遥怕郁安看不清,凑近些道:「是我,相公。」 「你...」郁安看着云遥笑意盈盈的眸子,责备地道:「谁让你跟过来的。」 云遥委屈地道:「小阿擎寄住在天师殿,很安全的。我就是太想念相公,所以就悄悄钻进行李堆里了。」 郁安红了脸,冷哼一声道:「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你。」 出趟远门有多受罪,他都已经体验过无数回了,更何况她还是偷偷跟出来的。 云遥嘿嘿一乐,一把掀开郁安的被子,如鲤鱼跃龙门般跳进郁安怀里,抱住他道:「我不累。」 说着她把脑袋凑上前,作势就要去亲郁安。 郁安连忙挡住她,边往外推边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云遥懊恼地蹙眉道:「不给亲嘴,亲亲脸也行。」 郁安已经红成了熟透的虾,连被窝都升温了。 下一瞬,房间里突然亮起一束光,云遥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翻了个身,才发现这房间里还有一张床。此刻太子正举着一盏刚点燃的油灯,直挺挺坐在床边。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云遥傻眼道:「咦,你们怎么在一间房...这...太子殿下你怎么...」 怎么唿吸没有声啊。 郁安坐起身,一把将云遥提熘起来道:「请太子殿下恕罪。」 绍宪仁温和地笑道:「遥表妹是个真性情,何来的罪过,表妹若是想,一起跟着便是了,左不过多带一个人的事情。」 「谢谢表哥。」云遥憨憨地笑了笑,突然就明白为啥郁安这么抗拒了。 这晚,郁安用柜子里的枕头堆出个三八线,把云遥死死隔开了。 隔天,等云遥出了门,才发现除了太子和郁安的房间,其他房间都挤了四五个人。 真是声势浩大啊,客栈都装不下。 队伍里突然多了个天仙似的姑娘,除了昨天的店小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很多人认出这是云二小姐,纷纷行礼,恭敬地不行。 云遥光明正大地和郁安坐上一辆马车,又和以前一样,一路枕着郁安的腿,睡得四仰八叉。 十几天日夜兼程,逐渐到了气候温热的地方,等到了淮州,云遥不得不换上薄纱襦裙,抵御这里的炎热。 淮州的州牧桑道权亲自过来迎接,把所有人接到了桑府。 桑府颇有股亭台楼阁,江南水乡的味道,又气派又唯美,占地面积也广,一看就是淮州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桑夫人早就叫人备好了厢房,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大鱼大肉,葡萄美酒,数不胜数。 饭桌上,云遥坐在郁安身边,乖巧地笑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他们这一桌只有四个人,太子,郁安,桑道权,她。 一个裊裊婷婷,腰肢不盈一握的姑娘走过来,拉了拉云遥的衣袖道:「云姑娘,几位大人正在商量事情,你坐在这桌,怕是有些不合规矩。不如和我一起吧。」 云遥一愣,看了眼这齣水芙蓉般的姑娘,一下认出她是谁。 桑含莲,桑家的嫡长女。 云遥想想也是,毕竟不是自己家,她也不干实事,就是个蹭饭的,还是入乡随俗比较好。 于是她顺从地站起身,和桑含莲来到女眷这边。 桑道权一看就是个会享受的,姨娘小妾一大堆,孩子也不少。 但正桌只有夫人这一脉,除了大小姐桑含莲,还有二小姐桑卓玉和三小姐桑巧巧。 夫人笑道:「郁夫人快来坐,奔波了一路,真是辛苦了。」 第173章 招蜂引蝶 云遥点点头,顺从地坐下,期间桑夫人和她寒暄了几句,热情中又带着几分阿谀奉承,搞得云遥有些不舒服。 云遥没怎么理她,反而注意着相公那桌的声音。 耳尖地她听到太子一行人要在此休整两日,当即高兴得不得了。 因为这里是淮州的省城,但离目的地还有一百多公里,跟到这里是云遥的极限了,再跟他们去目的地可能会打扰他们工作。 所以在他们治水这段时间,云遥会寄住在桑府。 现在听说他们要休整两日,云遥当然高兴,因为这样就可以再和相公多待两天了。 云遥正在美滋滋,忽然注意到旁边的桑含莲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太子那桌,眼神里透着一丝倾慕。 见云遥看过来,她连忙收回目光,一副羞怯的模样,低头不语。 云遥没理会,继续吃饭。 半晌,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云遥起身,去厢房收拾东西。 因为两人是夫妻,所以桑夫人理所当然地给两人准备了一间房。 彼时郁安比云遥先回房了一会儿,正在换衣服准备洗澡。 见云遥进来,郁安脱袖子的手一顿,说道:「你别看。」 「好的,我不看。」云遥乖巧地说道,用双手挡住了眼睛。 然后悄悄打开了两条指缝。 郁安红了脸,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一下,冷声道:「转过去。」 「哦。」云遥只好背对着他躺在床上。 半晌,背后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
第210页 桑家每个小院子都有单独的浴房,郁安换了衣服,便出去洗澡了。 云遥挺疲惫的,准备先躺一会儿,等郁安回来,她再去洗。 正如此想着,她忽然看到窗外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悠然的花香。 云遥心思一动,悄悄跟了出去,就见桑含莲端着个小木盆子,款步朝浴房的方向走去。 云遥想到饭桌上的场景,心里「啧」了一声,用轻功躲在暗处,想看看这桑大小姐要搞什么名堂。 只见桑含莲来到浴房门口,柔声道:「郁公子,我拿来了我们淮州特有的桂花胰子,洗澡的时候特别有用,你开个门缝,我给你递进去吧。」 姑娘的声音带着娇羞,酥酥麻麻的,让云遥一阵汗颜。 有没有搞错,这么主动的吗? 「不用了。」冰冷而磁性的声音从浴房里传来,正是郁安的。 桑含莲闻言也不气馁,而是把小盆子放在浴房门前道:「我就放在门口了,郁公子若是不喜欢,可以拿给云姑娘试试,我不便多留,就先离开了。」 说罢,她端着步子,裊裊婷婷地离开了。 云遥眉毛一挑,又回房间躺着去了。 半晌,郁安顶着一头湿法,带着几分热气回到房间,手里还拿着一块胰子,散发着阵阵桂花的香气。 郁安淡然地道:「桑府的大小姐拿给我一块胰子,说给你拿来试试。」 郁安随意地将胰子放在桌边,自顾自拿起毛巾擦头髮。 云遥看着那明显没用过的胰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如果她没看到事情的经过,估计就会胡思乱想,猜测郁安怎么去洗澡还能接到桑含莲的胰子。 她轻笑一声,把郁安拉到床边坐下,接过毛巾,一下一下地给他擦头髮。 擦着擦着,云遥忽然俯下身,在郁安脖子上咬了一口。 这一下还挺重,郁安打了个寒颤,没好气地道:「你咬我干嘛?」 云遥笑道:「相公太香了,没忍住。」 郁安闹了个大红脸,冷哼一声,把头别过去了。 云遥把他的头髮擦个半干,才拿着胰子和干净衣服去洗澡。 不得不说,这块胰子是真的好用,香香的,滑滑的,用完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天色渐暗时,郁安正坐在桌前看文书,而云遥正侧卧在床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云遥起身开门,发现来人又是桑含莲。 她一身藕色的襦裙,一张小脸吹弹可破,正端着个托盘,羞怯地看着郁安。 她柔声道:「郁公子,我给你和云姑娘做了夜宵,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 她一口一个你们,眼里却只有郁安。 郁安看出桑含莲的心思,眉头微蹙道:「你问遥遥吧,我不吃。」 桑含莲一噎,转而看向云遥。 云遥看了看托盘里的点心,挑眉道:「桑姑娘手艺真好,就是不知道其他厢房有没有这个待遇了。」 桑含莲脸色一白,干巴巴地道:「我只是看尚书大人为我们淮州的事日日操劳,故而多关心了些,请云姑娘不要误会。」 云遥笑道:「哪里哪里,感激还来不及呢。」 说着她伸出手,想要接住托盘。 桑含莲眼神一闪,在托盘递过去之前就松了手,托盘瞬间倾斜下落,盘子和点心也瞬间腾空。 云遥眼疾手快地抓住托盘一角,轻轻向上一挑,点心全部被扬起来,随后云遥把托盘换到另一只手上,如杂技演员般轻易地将盘子和点心尽数接住,只摆盘变得稍微凌乱了些。 桑含莲瞪大了眼睛,刚准备好的台词全部咽了回去。 云遥笑道:「桑大小姐以后还是小心点的好,这要是掉在地上,白白浪费了你一片苦心。」 「云姑娘说的是。」桑含莲笑得牵强,说道:「你慢慢享用,我就先离开了。」 云遥嘿嘿一乐,笑道:「不送了。」 随后她关上门,懒洋洋地倒在床上吃点心。 不愧是用来抓住男人胃的点心,好吃。 隔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桑府的僕人叫各位起来吃饭。 云遥放开缠在郁安身上的手脚,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睛半眯半睁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她懒洋洋地起来洗漱,冷水泼到脸上的瞬间,她才清醒过来。 僕人们把众人领到餐桌前,因为来淮州的人数众多,桑府不再像昨日那样大摆宴席,而是一个院子一桌,倒是方便了不少。 云遥不再避讳,坐到郁安旁边,夹起一个小笼包,正要吃,忽然看见桑含莲款款走来,坐到郁安另一边。 第174章 父女阴谋 桑含莲温婉地笑道:「我们淮州天气炎热,怕你们住不惯,母亲特意让我送来冰凉的莲子羹,给你们解解暑。」 说着,桑含莲从一旁丫鬟手中接过托盘,在云遥和郁安面前分别放上一碗莲子羹。 她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嘴角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容,再加上本来就生得美,只是往那里一坐,便叫人移不开视线。 然而移不开视线的是云遥,郁安是一眼都没看。 桑含莲应该是精心打扮过,唇上沾着诱人的口脂,簪子上的流苏轻轻摇缀,比昨天精緻了许多。
第211页 她似有不甘,状作无意地凑近郁安,端起莲子羹,笑意盈盈地道:「郁公子尝尝吧,我们这的莲子羹和京都不同,没准你会喜欢的。」 她说着居然舀了一小勺,勺底轻轻刮过碗边,确定不会滴下来,才送到郁安嘴边,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郁安往后躲了躲,见躲不开,他站起身,冰冷地道:「姑娘请自重。」 说着,他搬起凳子,坐到云遥另一边。 云遥噗呲一声笑了,差点没把莲子羹喷了出去。 桑含莲握着勺子的手还举在半空,她一下子红了脸,薄唇紧抿,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般,瞪了发出笑声的云遥一眼。 云遥一愣,随即冷下脸道:「我还不知道呢,原来你们淮州还有餵别人的相公吃饭的习俗啊。」 桑含莲破了功,红着眼眶道:「云姑娘不要欺人太甚,我不过是好心而已。」 「云姑娘是你叫的吗?」云遥冷眼道:「要么叫我郁夫人,要么叫我尚书夫人,你好歹也是名门出身,别这么不懂规矩。」 桑含莲被云遥陡然大涨的气势吓里一跳,她瞳孔微微收紧,颤抖着道:「知道了,郁夫人。」 随后她站起身,招唿也不打一声,直接擦了擦眼睛,跑着出去了。 那背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云遥忽然变了张脸,贱兮兮地凑到郁安跟前,挖了一勺莲子羹道:「来,相公,我餵你,啊...」 郁安白了她一眼,张嘴吃下了。 那头桑含莲哭着跑出去,一下子撞到桑夫人,差点没把她撞倒。 桑夫人见大女儿这副模样,担忧地问道:「莲儿这是怎么了?」 桑含莲红着眼眶,把这两天的经歷说了一遍。 随后,她直言不讳地道:「娘,我想嫁给郁公子。」 桑夫人吓了一跳,没想到太子一行人才来两天,大女儿居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桑含莲委屈地道:「娘,你帮帮我吧,我是真心喜欢郁公子,奈何郁夫人百般阻拦,害我没有和郁公子结识的机会。」 桑夫人嘆了口气,那郁公子的确是长得俊美,又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京都的一品官员,淮州再找不出这样优秀的人,也难怪大女儿会动心。 可他已经娶妻,桑含莲就算嫁过去,也只能是妾,叫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捨得啊。 于是桑夫人劝道:「莲儿,郁尚书已经娶妻,你过去只能是妾,咱们淮州也有不少才俊,排着队要娶你为妻,你何必...」 「我不要。」桑含莲哭着扑到桑夫人怀里,倔强地道:「我只要郁公子,我放不下他。」 从见到郁安的第一面,她就被对方吸引过去,这世上怕是再没有这样俊美无双的公子了。 见母亲还不松口,桑含莲又道:「做妾也没关心,我打听过了,郁夫人是在乡下长大的,学识和才情都比不上我,只要我嫁给郁公子,迟早能让他明白我的好。」 桑夫人拗不过她,只能先哄着,好不容易把桑含莲哄回院子,才忧心忡忡地来到桑道权的书房。 彼时桑道权正窝在书房假装工作,给太子殿下留下一个好印象,见桑夫人过来,他问道:「夫人过来所谓何事?」 桑夫人扭着帕子,严肃地道:「莲儿看上郁尚书了,吵着嚷着要嫁给他,还说做妾也没关系。」 她细心培养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就长了个恋爱脑呢。 岂料原本兴致缺缺的桑道权听到这话,竟是勐地站起来道:「好啊,还是咱们女儿有志气!」 他从桌子后面绕过来,不合规矩地揽住桑夫人道:「这是好事啊,咱女儿要是能跟郁尚书回京都,咱们也能沾上光,没准以后儿子就能去京都当官了。」 桑夫人一愣,秀眉微蹙道:「你怎么忍心让女儿做妾,她这一嫁出去,天高皇帝远的,受了委屈我都护不了她。」 桑道权摇头道:「夫人太不懂男人了,你看这郁尚书,出差还带着夫人,一看就是对女人好的,怎么会让咱女儿受委屈呢?」 「可是...」 见桑夫人还想说什么,桑道权打断她道:「别可是了,凡事要把桑家放在前面,更何况这是莲儿自己做的选择,你又何必干预。」 桑夫人住了嘴,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怎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 这日午后,桑道权把桑含莲叫到书房,表情看上去甚是和蔼。 桑含莲还没从早上的耻辱中缓过来,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白,只低低唤了声:「父亲。」 桑道权满意地看了眼这个美丽端庄的女儿,将一个瓷瓶递到她跟前,道:「把这个拿去用吧。」 桑含莲一愣,不明所以地拿过瓷瓶,上面没有任何文字。 桑道权道:「用了这里面的药,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得乖乖听话,郁尚书也不例外。」 桑含莲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她知道父亲平日花天酒地,没想到他居然把这种东西给自己的女儿。 桑道权道:「为父自然希望你用不到,但做父亲的都希望孩子能幸福,凡事你自己考量就行了。」 桑含莲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她向父亲道了谢,有些慌张地离开了。 尽管她和桑夫人说自己哭是因为郁夫人,但实际上她最难过的是郁安的躲闪。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对她如此冷淡,让她心里非常受挫。
第212页 第175章 灯会 淮州的火烧云真的很好看,黄昏时节,云遥躺在长椅上看着天空,说不出的舒服。 「郁夫人。」桑含莲带着两个丫鬟走到云遥跟前,挡住了天边一角。 云遥斜睨了她一眼,随意地道:「有事吗?」 桑含莲一副谦卑的模样,温和地道:「我是来道歉的,这两日照顾不周,行为有很多不妥当之处,请郁夫人见谅。」 云遥一愣,坐起身,看了看旁边微微低头的桑含莲,道:「没事。」 桑含莲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邀请道:「今晚街上有个灯会,挺漂亮的,郁夫人和郁尚书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云遥被提起了兴致,起身道:「我去问问。」 此时郁安正在看文书,听见云遥兴沖沖地推开门,便回头看她。 云遥笑着道:「听说今晚有灯会,我们一起去吧。」 眼看明天郁安就要离开了,走之前两个人能一起出去逛逛,不是很好吗。 就是不知道郁安有没有时间。 郁安放下文书,眼里带了几分温柔的笑意,应道:「好。」 云遥高兴地一把抱住他,在他头上亲了几口。 太阳逐渐落下,外面却灯火通明,云遥和郁安跟着桑家的一群公子小姐们,来到了热闹的大街。 云遥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十里长街灯光辉煌,观灯的人络绎不绝,各种彩色的灯像天上的繁星一样,栩栩如生,大放光彩。 人群很快被冲散,云遥耳尖地听到桑家的几个少爷聊着青楼,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只留下几位小姐带着丫鬟们,还兴味盎然地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两边的小商贩们见云遥和郁安长得好看,又气度不凡,纷纷吆喝两人过去。 云遥没忍住诱惑,指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兔子灯笼道:「我要那个。」 「好嘞。」老闆笑着应下,问:「要题诗吗?」 云遥一愣,一时没想到还有这种服务。 桑含莲笑着道:「题不题诗都可以,讨个好彩头罢了。」 她认定了云遥作不出诗,故而出言圆场。 郁安突然道:「我来吧。」 他从老闆手里接过灯笼和毛笔,笔走龙蛇般在兔子灯笼的肚皮上写下一句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墨水干得很快,郁安嘴角微扬,把灯笼递给云遥道:「给。」 云遥愣了一下,看到上面的诗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虽然她自己都没印象了,但温庭筠的诗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她在诗会上默写出来的。 郁安道:「乖乖待在桑府,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云遥难得脸上带了点红,她接过灯笼,扭扭捏捏地晃了晃身子。 真是的,她这个相公越来越会了。 桑含莲酸熘熘地看着两人,主动凑过来,看了看灯笼上的诗句,转向郁安的眼神欣赏中又带了几分仰慕。 她温温柔柔地道:「郁公子真是有才情,能作出这样好的诗句。」 只可惜不是给她写的。 郁安淡然地道:「我只是把诗写在灯笼上,真正作诗的是遥遥。」 云遥别扭地咧咧嘴角,已经不再解释,反正越解释越乱。 桑含莲笑了笑,根本不相信云遥能写出这样的诗,只觉的是郁安在给她圆场。 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能和一个乡下野女人在一起,桑含莲暗自扭了扭帕子,感嘆世界不公。 半晌,她笑着道:「来都来了,不如我们去放莲花灯吧。」 说着她指着不远处的湖面,上面波光粼粼,星星点点地亮着光,都是别人放出去的莲花灯。 云遥笑道:「走吧,我还没放过莲花灯呢。」 说着她拉起郁安,一路穿过拥挤的人流,来到湖畔,在小商贩那里买了两盏莲花灯。 周围有一排桌椅,是留给客人许愿的地方,云遥拿起毛笔,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写下愿望,不让别人看到。 郁安无奈地笑笑,看了眼云遥专注的小脸,也抬起毛笔。 半晌,两个人来到湖边,小心翼翼地把莲花灯放到湖面上,轻轻向里面推去。 云遥贼兮兮地撞了撞郁安,问道:「相公许了什么愿望啊?」 郁安笑道:「秘密,说了就不灵验了。」 云遥撇撇嘴,忽然一愣道:「桑大小姐呢?」 「我在这。」一抹柔美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笑着朝两人招手。 云遥和郁安对视了一眼,朝那边走过去,发现是一家火爆的面摊。 桑含莲道:「我比你们先放完莲花灯,看到面摊就过来了,尝尝我们这的甜面吧,很好吃的。」 说着她把两人领到桌子前坐下,上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三碗面。 她就像一名真正的东道主,热心地介绍家乡的好。 云遥倒是没想到桑含莲还挺接地气的,因为一般的大户小姐都不会吃摊子卖的东西。 她理所应当地坐到桑含莲对面,让郁安坐到自己旁边。 这面的确诱人,云遥尝了一口,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把夜里的闷热全都抵消掉了。 三个人都把面吃得干净,又逛了一会儿,桑含莲道:「时间差不多了,过一会儿小贩们就收摊了,我们现在回去吧。」
第213页 云遥也觉得逛得差不多了,便点头应下。 桑含莲笑着道:「我家的马车就在附近等着,我带你们去吧。」 云遥点头,两人跟着桑含莲来到一处宽敞的地方,那里确实停着几辆马车。 几人很快回了桑府,下人们有的提着灯笼,有的端着水盆,恭敬地排成一排。 桑含莲到:「这是我们这里的习俗,天黑时回来的人,要先净手才能进去。」 云遥点点头,把兔子灯笼递给下人,准备上前净手。 旁边传来一声轻咳,云遥看向郁安,问道:「怎么了?」 「没事。」郁安道:「就是天气有点闷热。」 云遥笑道:「一会儿你躺床上,我给你扇风。」 郁安白了她一眼,上前净手去了。 这头云遥刚要把手伸进水盆里,那端盆的丫鬟突然哆嗦了一下,两只手也下意识松开。 这一下实在太突然,水盆落地,发出哐的一声,里面的热水尽数撒出来,把云遥和这丫鬟的衣服全都搞湿了。 第176章 赶上 丫鬟惊恐地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发出邦邦的声响,只两三下额头就已经血流不止。 云遥不明所以,赶忙喊住她道:「我没有怪你,赶快起来吧。」 岂料这丫鬟跟着魔一般,根本不听劝,边哭边磕头,反应极其剧烈。 云遥觉得不对劲,想询问桑含莲,这才发现所有人都是一副惊恐的样子。 桑含莲一张小脸惨白,颤抖着道:「快把这丫鬟拖下去!」 几个家僕闻言一震,不顾丫鬟的挣扎,表情阴冷地把她架起来,不知道拖到什么地方去了。 云遥愣愣地道:「不至于吧,这水洒了很不妙吗?」 桑含莲艰难地点头,沉声道:「我们这里有个说法,谁的水若是洒了,那个人会被鬼缠上的。」 云遥扯扯嘴角,显然没当回事,但这是别人的习俗,她又不能表现的太不尊重。 她询问道:「那怎么办?」 桑含莲面上带了点愧疚,说道:「需你去灵堂睡一晚,让桑家的祖宗保佑你,赶走恶鬼。」 云遥突然沉默了。 桑含莲安慰道:「没关系的,为了防止有这种情况,我们一直在灵堂里备着一个干净的房间,和普通的厢房差不多。」 云遥摸了摸下巴道:「也行吧,我不在意这些,睡一晚就睡一晚。」 桑含莲感激地看了眼云遥,说道:「那就让紫莹给郁夫人带路吧。」 那叫紫莹的婢女浑身一颤,艰难地走到离云遥三米的距离,小心翼翼地道:「求郁夫人不要靠得太近,奴婢这就给您带路。」 云遥:... 郁安道:「那我也去吧。」 桑含莲一惊,下意识拉住郁安的袖子道:「不行!」 像是发现自己失态,她赶忙松手,解释道:「灵堂不是给夫妻住的地方,郁尚书若是也去了,对我家的先人未免有些不尊重。」 没走几步的云遥笑道:「我没事的,没准灵堂里面住着更凉快呢,相公快回去歇着吧。」 郁安无奈,担忧地看着云遥离开,才往厢房那边走。 明明已入夜,他却觉得天气又闷热了些,闷得他喘不过气。 桑含莲担忧地道:「郁尚书看着有些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郁安道:「天色不早,桑大小姐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桑含莲暗自咬了咬唇,说道:「郁公子先回去,天气燥热,我叫下人去地窖取些冰块,一会儿给你送去。」 说着她不等郁安拒绝,匆忙跑开了。 郁安有些烦躁地回了厢房,进门的一瞬间,没了外面徐徐的凉风,他才发觉脸上有些发烫,身上也热热的。 他担心一会儿有人来送冰块,没敢换衣服,而是打开窗户,扯了扯领口,焦躁地坐在桌子前。 不一会儿,桑含莲端着一盆冰块过来,没有敲门,直接进了郁安的房间,把盆子放在桌子上。 一缕缕凉气扑到郁安脸上,却没能让他舒服几分。 他哑着嗓子道:「谢谢,你出去吧。」 桑含莲听到这嗓音,心脏跟着怦怦跳,她后退了几步,却并没有离开。 不多时,郁安开始燥热难耐,视线也开始模煳,他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不自觉地把手伸向了冰块。 桑含莲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拿出帕子,温柔地擦了擦郁安额角的汗,说道:「郁公子,你出了好多汗,让含莲帮你擦擦吧。」 郁安身体一僵,他拍开桑含莲的手,说道:「你怎么还没走。」 他浑身使不上劲,力气也小了很多,只堪堪把桑含莲甩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桑含莲知道药效发挥的差不多了,于是心跳得更厉害,她凑近了些,恨不得整个人贴在郁安身上,扶着他道:「郁公子,我扶你上床休息吧。」 一阵淡淡的桂花香侵入郁安的鼻息,让他想到云遥用来洗澡的胰子。 彼时他的双眸已经没了焦距,呆呆地看向桑含莲的方向,低低叫了声:「遥遥?」 桑含莲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她没再说话,艰难地把郁安扶到床上躺下,心惊胆战地去解郁安的衣裳。 大概是太惊慌了,她也没伺候过人,怎么解也解不开,干脆去扒拉郁安的领子,才扒开一点,便看到一个圆圆的牙印。
第214页 她心跳漏了一拍,一股屈辱感爬上来,她红了眼眶,咬咬牙,扯衣领的力气更大了些。 郁安突然抓住桑含莲的手腕,那温度烫的桑含莲一顿,却没有退开。 「遥遥?」郁安又叫了一声。 桑含莲顶着内心酸楚,哄着道:「对,我是遥遥。」 「是你奶奶个腿!」还没等郁安放松下来,门外传来一声大喝,紧接着云遥推门而入,瞪着桑含莲的目光饱含怒意。 桑含莲吓了一跳,赶忙抽出手,磕磕巴巴地道:「你怎么...」 云遥没说话,她大步走上前,一巴掌扇在桑含莲脸上,力道之大扇得桑含莲向旁边飞扑过去,一下子砸到墙上,晕了过去。 随后云遥噼里啪啦得开始翻行李,从药箱里翻出一个蓝色的小瓷瓶,倒出一粒,餵给已经烧成红种人的郁安。 这是春药的解药,窦燕堂给的,他说中这种毒的概率比较大,所以给他一瓶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云遥就是因为想起这瓶药,才怀疑到桑含莲头上,匆忙赶回来了。 她有些后怕地看着郁安,见他烫的厉害,把毛巾放到冰水里浸湿,拧到不滴水的程度敷到郁安额头上,见他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才松了口气。 放下心后,云遥的火气又上来了,她一把扯住桑含莲的头髮,把她拽起来,头按到装着冰水的水盆里。 桑含莲一下子被呛醒,她疼得站起来,双手胡乱扑腾,最后摸到云遥的手腕,用力往外扯。 云遥冷冷地看着她,感觉到了极限,才把她扯起来。 桑含莲一下子跌坐在地,她感觉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止不住地咳嗽,眼泪也稀里哗啦地往下流。 云遥的绣花鞋凑近了几分,桑含莲往后挪了挪,惊恐地抬起头,对上云遥那双布满杀气的眼。 她是真的会杀了自己。 第177章 变故 桑含莲被扇得整张脸生疼,她狼狈不堪地向后挪动,嘴里呜呜丫丫地说:「错...我错了...」 云遥蹲下来,眼睛死死盯着桑含莲,手指在她肿成猪头的那侧脸上使劲点了点,疼得桑含莲哀嚎出声,却又不敢躲闪。 云遥冷声道:「你再敢动我相公一下,我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桑含莲点头如捣蒜,头上的水滴滴答答地顺着猪头往下流,像一坨黑海草。 云遥冷哼一声,扯住桑含莲的后脖领子,在她一声惊唿中,云遥施展轻功,把她带到灵堂。 「你会飞...」还没等桑含莲诧异,云遥已经把她甩进去,准备锁门。 桑含莲吓得大喊一声,惊恐地朝云遥爬过来道:「不要,不要把我关在这,我害怕。」 云遥冷嘲热讽道:「别怕,这里很干净,和普通的厢房差不多。」 说着,她不顾桑含莲的求饶,一把将大门关上,咔嚓一声上了锁。 桑含莲哆哆嗦嗦地贴着大门,看着里面若隐若现的白绫,整个人毛孔颤慄。 片刻后,灵堂里传来悽厉的哀嚎。 那头云遥快步回到厢房,见郁安蔫蔫地躺在床上,心疼地为他褪去外衫,盖好被子。 窦燕堂的药还是极好用的,云遥躺在郁安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 郁安感受到额头上冰冰凉凉的触感,翻身凑到云遥跟前,一把抱住了她。 他倒也没干别的,只是死死缠在云遥身上,活像个大火炉。 云遥有点唿吸困难,但没捨得把他推开,转而揉了揉他的脑袋,安安静静地等待睡意。 翌日清晨,外面想起同僚的招唿声,郁安浑浑噩噩地醒来,感觉像没睡觉一样,异常疲惫。 他仔细回想一下昨日发生的事情,脑海中闪过桑含莲的声音,他一下子僵直了身体,胃里翻江倒海。 身旁有道身影呜咽了一身,郁安转头看去,见是云遥,长舒一口气。 他不客气地把云遥晃醒,闷闷地说道:「我要走了,你送送我。」 云遥一下子跳起来,下意识摸摸郁安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感觉差不多,便放心地点点头。 她笑道:「我给相公宽衣束髮吧。」 郁安难得没拒绝她,他点点头,抬起胳膊,方便云遥给他穿袖子。 束髮的时候,郁安没回头,别扭地提醒道:「别乱吃东西。」 云遥一愣,笑着应道:「好。」 今天起晚了,郁安没时间吃饭,匆忙洗漱后,便要带着行李离开了。 云遥给他装了些糕点和水,嘱咐道:「路上吃,注意休息。」 郁安已经坐到马车上,云遥隔着帷幔,不舍地捏了捏郁安的掌心,知道马车不得不离开,她才被迫松开。 周围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直到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云遥的视线里,云遥才转身回桑府。 然后她就对上下人们惊恐的目光。 紫莹哆哆嗦嗦地看着云遥,说道:「郁夫人不是应该在灵堂吗?」 「没有啊。」云遥呵呵一笑道:「我一晚上都睡在厢房里。」 紫莹傻眼,看了眼灵堂的方向,支支吾吾地道:「那昨晚灵堂里的叫声...」 昨晚灵堂里哀嚎不断,那声音像是扯破了嗓子,只勉强能听出是个女声,她们便都以为是郁夫人的。 云遥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解释道:「昨天桑大小姐看我可怜,特意把我替出去了,不愧是你们桑家的小姐,真是人美心善。」
第215页 下人们顿时大脑宕机,不知道从哪个角度思考,这也能替吗?...不对,大小姐! 下人们一下子慌了神,和对待云遥的态度完全不同,她们争先恐后地往灵堂那边跑,生怕桑含莲有个三长两短。 云遥悠哉悠哉地跟过去查看,在下人们推开灵堂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就是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桑含莲。 下人们立刻把桑含莲送回厢房,找大夫查看。 桑夫人很快知道这件事,她比大夫还快了几分,急匆匆冲进房间。 当看到女儿的惨状,她一下子心疼不已,忍不住怒瞪云遥,哆哆嗦嗦地道:「你做了什么?」 云遥蹙眉道:「什么叫我做了什么,桑大小姐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难道会害她吗?」 说着她怜悯地看向桑含莲,感激地道:「你们桑府还真是养出个好女儿,我真想有这样的妹妹,可惜我只有弟弟。」 桑夫人一噎,一不敢承认女儿的心思,二不敢和云遥作对,毕竟她知道,云遥的弟弟是当朝丞相。 桑夫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干巴巴地道:「郁夫人谬赞了。」 云遥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道:「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我,我就先行离开了。」 桑夫人巴不得云遥赶紧走,她招唿下人们送云遥离开,还咬牙切齿地让她们给云遥准备早餐。 于是乎,云遥在桑府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自在生活。 即使是桑含莲醒后,依旧半个字不敢提,不论大夫怎么问,她都说身上的伤是不小心摔的。 另一边,郁安等一干工部的人跟着太子去治水,筑堤防洪,修改河道,一切进展都还顺利,只是该回去时,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其实淮州一直是多雨的天气,尤其是他们治水的这一带,毛毛雨一直没停过,所以对于突然下起的大雨,大家没有多震惊。 大雨连下三天,一行人也停留了三天,重新检查过工程,见一切都好,太子带着一行人准备回桑府了。 官道都还好,只是不得已要走些泥泞小路时,马车总会剧烈的摇晃,搞得大家呕吐连连。 再翻过一座小山,离省城就不远了,山虽不高,但非常陡,盘旋的山路也不算宽阔。 太子探出头,谨慎地道:「走慢点,安全重要。」 说着太子看了眼后面的马车,正是郁安坐的那一辆,他提醒道:「郁尚书坐稳些,往里面靠一靠,山路不好走。」 郁安听到声音,掀开帷幔,微微探出头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下一瞬,拉车的马儿忽然嘶鸣一声,整个前身高高翘起,前腿一阵乱蹬。 车夫一下子翻倒下来,他焦急地起身想要拉住缰绳,然而变故比他想得更快。 那马如发疯一般往下冲去,直接带着马车坠下山崖。 第178章 找到 随着一阵剧烈的响动,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赶忙从马车上下来查看。 然而向下望去,除了郁郁葱葱的山林,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虽不是万丈悬崖,但从这个高度掉下去,不死也顶多留一口气了。 太子连忙喊道:「快,带一队侍卫下去查看。」 侍卫们听令,连忙顺着山路向下跑,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众人吓得不轻,心里毛毛躁躁的,赶忙从悬崖边退开,也不敢上马车。 谁敢保证他们的马不会突然发疯啊。 一个官员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壮着胆子道:「要不我们先走吧,这天看上去还要下雨的样子。」 太子蹙眉道:「再等等,不能把郁尚书一个人丢在这儿。」 那官员不敢再说,但面上还带着一丝恐惧。 大概过了一刻钟,侍卫们依旧没有回来,反倒是雨先来了。 雨滴霹雳吧啦地砸在马车上,惹得众人赶紧躲回马车。 有经验的车夫道:「殿下,我们先回去吧,再过一会儿,山路该不好走了。」 太子惦记着其他人的安危,握了握拳道:「走吧。」 其他侍卫安慰道:「殿下放心,我们都是识路的,他们若是找到郁尚书,自会把人带回桑府的。」 太子沉声道:「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再加上天气阴森,其他车夫都谨慎了很多,一个时辰能走完的山路,他们硬是走了两个时辰。 等他们到桑府时已是黑夜,家僕们端着水盆迎接,云遥听到声音,急匆匆出来找那道身影。 众人见到云遥,全都拼命地低下头,生怕云遥和自己搭话。 云遥目光一遍遍扫过众人,愣是没看到郁安,她的神色也染上几分不安。 她问道:「我相公呢?」 众人皆是噤声,太子一脸沉痛地道:「经过雾霞山的时候,郁尚书的马失控,带着他坠入山崖了。」 「哈?」云遥不敢相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太子安慰道:「遥表妹别太担心,我已经派人下去查看,等他们找到郁尚书,会马上带回来的。」 云遥脑袋里嗡的一声,大喊一声:「闪开!」便如一阵劲风般沖了出去,速度快到人的视线都捕捉不到身影。 太子眼底闪过惊异,竟还带着一丝欣赏。
第216页 连日的阴雨对省城来说也是一样的,云遥踏脚下踏出一个个水花,朝雾霞山的方向飞奔而去。 从桑府到雾霞山,白天到黑夜的车程,云遥花了一个时辰就到了。 她钻进山脚下的密林,手扶在一棵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肺都要炸了。 不要钱的雨水打在她身上,云遥没有休息太久,抹了把脸,开始寻找郁安的踪迹。 云遥正要吆喝一句,忽然听到类似于金属晃动的声音,她意识到不对,立刻躲在暗处。 两个身穿盔甲的侍卫疲惫地路过,雨滴打在头盔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他们的对话也一字不落地传入云遥的耳朵。 「天都黑了也不见郁尚书的身影,你说他到底跑哪去了?」 「跑个屁,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顶多能喘两口气,估计是死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我受不了了,反正殿下的意思就是搞死郁尚书,干脆从乱葬岗搬出个新鲜尸体,搞得血肉迷煳点,给殿下送去得了。」 「嘶,连殿下都敢忽悠,你不要命了。」 云遥神色一紧,一枚飞镖如子弹般投射出去,当场结束一个侍卫的命。 「什么人?」另一个侍卫吓了一跳,他抽出长剑,谨慎地看向四周。 下一瞬,云遥如鬼魅般从树上落下,一脚把侍卫踩进泥里,夺走了他手中的长剑。 她把长剑对准侍卫的喉咙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是谁要杀了我相公。」 侍卫惊恐地哆嗦着,嘴里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不知道...」 云遥抬起长剑,一把砍掉侍卫的右臂,在侍卫喊叫前踩住他的嘴。 侍卫想要反抗,左手死死抓住云遥的脚腕,却发现她纹丝不动。 云遥简明扼要地吐出一个字:「说。」 见侍卫艰难地点了点头,云遥才松开脚,等他说话。 侍卫疼得倒抽气,嘴里传出几声怪怪地喝音,才颤抖着道:「是太子殿下对马做了手脚,让我们把郁尚书的尸体带回去...放了我...」 云遥冷哼一声,如切豆腐般砍下他的头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以郁安活着为前提谨慎地寻找他,凡是在林子里遇到的侍卫全都被她悄悄拖走杀掉了。 因为如果侍卫比她先一步找到郁安,那他恐怕就要被杀掉了。 雨越下越大,掺杂着血液特有的铁锈味,在林子里蔓延开。 侍卫们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对,他们发现同伴越来越少,不由得感到惊恐,也逐渐变了目的,谨慎地注意周围。 一个侍卫踩到个浑圆的物体,他低头一看,是同伴的头颅,他惊叫一声,慌忙从林子里跑出去了。 「怎么了?」其他人慌忙询问,见得不到回答,一下子汗毛竖起,也跟着往外沖。 一共五十人的侍卫队伍,稀稀拉拉跑出去的只有十几人了。 云遥注意着他们的动静,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又开始焦急起来。 林子里到处不见郁安的身影,马车倒是早就找到了,但是被摔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马也被摔死在地上,吐着舌头,被冰冷的雨水拍打着。 云遥感知不到郁安的气息,只能猜测着他会藏在什么地方,在有可能的缝隙里仔细查看。 最终,云遥在一个勉强能挤进去的岩石缝隙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郁安。 郁安神经紧绷着,听到外面的声响,他本能地又往里挪了挪,顿时又留下一滩血渍。 云遥挤不进去,只能小声道:「是我。」 郁安一愣,就听云遥又道:「侍卫都被我吓跑了,我是来救你的。」 缝隙太小,郁安艰难地往外挪,每动一下,伤口都是撕裂般的疼痛,能撑到现在,完全是靠意志力了。 第179章 获救 浓重的血腥味钻进云遥的鼻腔,她心疼地红了眼眶,在这喧嚣的大雨天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等郁安出来时,云遥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生怕加重他的伤口。 她声音有些颤抖地道:「我带你找个地方避雨。」 说着便极其小心地抱住郁安,带着他飞离这里。 郁安伤的这样重,每一个雨滴落在他身上都是一种伤害,云遥不敢把他带回去,只能就近找了个村子,希望有人收留她。 如此阴森的雨天,村民看到云遥抱着个浑身是血的人,吓得二话不说就关了门。 明明云遥带了不少钱,但用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云遥急得不行,在屋檐下小心翼翼地躲着雨,停停走走间,看见一坐破庙。 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云遥赶紧抱着郁安进去,虽然庙里连一床干净的被子都没有,但至少能躲个雨。 云遥轻轻把郁安放在地上,把他身上濡湿的外衫脱下来,露出身上青青紫紫,血肉模煳的伤口。 她颤抖着拿出一个瓷瓶,里面是窦燕堂给的伤药,比外面的金疮药要好上很多。 她声音呜咽地说:「你撑着点,我现在就给你上药。」 郁安完全说不出话,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 他的伤口太过狰狞,尤其是大腿上的伤,像是被树枝或者尖锐的岩石划过,深可见骨。 穿越过来的这几年,云遥已经可以做到杀人不眨眼,但是给郁安的伤口涂药,她却有点不敢下手。
第217页 她只能扭曲着一张小脸,轻手轻脚的给郁安上药,滚烫的泪滴一颗颗从眼眶里跑出来,又被她迅速擦掉。 郁安动了动手指,想要安慰云遥,却如个活死人般,什么也做不到。 其实他现在好冷,好睏,感觉只要闭上眼就会沉沉睡去,可他担心那么做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好不容易上了药,云遥也意识到郁安冷,因为他嘴唇颤抖着,脸上也透着不自然的白。 可外面大雨倾盆,怕是连个干净的柴也找不到。 说真的,要不是她湿衣服下面的皮肤冷得跟冰棍一样,她都想抱着郁安给他取暖了。 她焦躁地走了两步,被脚下嘎吱嘎吱的声音吸引,低头一看,才注意到这寺庙底下是木地板。 她愣了一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除了郁安躺着的那部分,其他地板全被她咔嚓咔嚓地拆下来了。 她把这些木板堆在一起,生起一把火,破庙里顿时亮堂起来。 郁安顿时感觉暖和了不少,连身上的疼痛都不那么难耐了。 眼看外面大雨倾盆,云遥把外衫脱下来,边拧边道:「再坚持坚持,等雨停了我就带你去找大夫。」 她把郁安沾满血渍的衣服也拧干,找了个方便的地方挂上,便小心翼翼凑到郁安身旁,在脏兮兮的地面上坐下。 郁安微睁着眼,手指轻轻碰了碰云遥的手,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我没事...」 云遥牵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捏了捏郁安的手心,假装自己被安慰到了。 后半夜,郁安终究是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云遥却始终不安心,时不时去探郁安的鼻息,一夜未眠。 她多希望郁安的伤能转移到自己身上,那样很快就能好了。 当清晨的微光从缝隙照进来,云遥看了看还算通透的天空,穿上半干的外衫,给郁安裹上衣裳,抱着他离开破庙。 她一路飞跃到省城,在最近的一家医馆驻足,把郁安抱了进去。 医馆刚开张,大夫见郁安伤得这么重,原本那点困意荡然无存。 他叫云遥出去,仔细给郁安处理了伤口,半个时辰后才重新把云遥请进来。 大夫沉声道:「这位公子伤得很重,好在皮外伤处理得及时,没有引发感染,但他身上多处骨折,恐怕要养三个月才能好啊。」 云遥凝重地点头,得知郁安没有生命危险,她稍稍松了口气。 大夫问道:「这位公子是怎么伤的?」 云遥一愣,说道:「从雾霞山上摔下来的。」 大夫责备又惶恐地道:「断掉的肋骨差点扎到内脏,要是那样,大罗神仙都救不了。雾霞山本就不好走,你们怎么不小心点?」 云遥听着大夫的指责,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为郁安受到伤害感到自责。 她轻轻摸了摸郁安的额头,想到太子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她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来,云遥捂住肚子,扯出一抹尴尬的笑,眼底的情绪也被掩盖住了。 大夫道:「我家还有些粥菜,姑娘不嫌弃的话,就先垫垫肚子吧。」 云遥露出感激的神色,连忙跟大夫道谢。 这家医馆的后院就是大夫的家,云遥思索了一下,吃过饭后问道:「我家不在这边,若是方便的话,能不能租个房间给我们?」 大夫道:「小本生意,我家就是普通的住宅房,你不介意的话,倒是有个小厢房空着。」 云遥喜笑颜开,赶忙交了租金,从这以后,郁安就可以安心养伤了。 自从郁安昨夜沉睡,到现在也没有醒,傍晚时分郁安发了低烧。 云遥一直注意着郁安的动静,见状赶忙喊来了大夫。 彼时大夫正在后院砍柴,闻言洗了手,急匆匆跑过来,抓药熬药一条龙服务,强行给郁安餵下去,他才松了口气。 大夫擦了擦汗道:「好好照顾他,若是一晚上烧还不退,就把我叫过来。」 云遥疲惫地看了眼大夫,闻言道了谢,把大夫送出去了。 这家医馆真的是小本生意,坐诊的大夫仅他一人,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平日里规矩不多,对云遥和郁安颇为照顾。 又过了一夜,郁安终于醒来,他还不太能动弹,只能勉强抬起头,看到床边趴着的身影。 云遥听到细微的响动,紧绷的神经致使她警觉地醒来,和郁安来了个对视。 「你醒了。」云遥喜极而泣,又把大夫招唿进来,给郁安查看情况。 大夫宽慰地笑道:「醒来就彻底没有危险了,平时吃得清淡些就好。」 第180章 回家 另一边,桑府。 那十几个侍卫慌慌张张地跑回桑府,一个个狼狈不堪,在太子面前跪下。 他们跟丢了魂一样,跪在地上抖个不停,其中一人哆哆嗦嗦地说:「太子殿下,那林子里有怪东西,杀了我们不少人。」 太子眉头紧蹙,隐隐有了猜测,沉声问道:「找到郁尚书了吗?」 侍卫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找遍了林子,也没有看到郁尚书的踪影。」 太子顿时拉下一张脸,眼神透着冷冽,半晌,他收敛神色道:「让你们受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侍卫们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么好说话,顿时如临大喝,灰熘熘地跑出去了。
第218页 很快到了回程这天,太子看着忧心忡忡的众人,安抚道:「既然侍卫队没有找到郁尚书,恐怕他已经找地方医治了,我们先回去,不能让陛下等我们的消息。」 「至于郁尚书那边,就让桑州牧派人去各家医馆找找,我们在京都等消息吧。」 众人听从太子的安排,坐上马车启程了。 路上,侍卫们齐刷刷走在两边,大部分整整齐齐,只有一小块队伍缺了人,看上去颇为明显。 太子掀开帷幔,对那只剩十几人的侍卫队道:「听说前面经常有山贼出没,你们先去探探路吧。」 侍卫队听令,朝前面的山林里跑去,很快没了踪影。 他们来桑府时也是这么走的,并没有遇到危险,所以此刻也没有多谨慎。 十几人在林子里走了走,准备回去汇报时,忽然听到一阵窸窣的响动。 紧接着几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跳出来,他们个个手持大刀,满脸萧杀之气,二话不说朝侍卫砍来。 这哪里是山贼,分明就是刺客,侍卫们招架不住,挡不住几招,便纷纷掉了脑袋。 有几人想逃命,很快就被追上,瞬间丢掉性命。 黑衣人把侍卫的尸体拖走,很快,林子恢復了原有的寂静,只余林中鸟在叽叽喳喳地叫着。 不出半月左右,太子一行人回到京都,又迅速投入到原有的工作中。 太子回了皇宫,跪在绍皇面前,第一件事不是邀治水的功,而是把郁安遭难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忧心忡忡地道:「儿臣叫侍卫搜了一天,也没能找到郁尚书,他应该已经在某间医馆养伤了。」 「岂有此理!」绍皇勃然大怒,狠狠一甩袖,把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瞪着眼睛道:「让你带了那么多侍卫,都护不住他!」 太子的头更低了些,恭敬地道:「是儿臣照顾不周,儿臣知罪。」 绍皇胸腔剧烈地浮动,声音颤抖着道:「他一定还活着,去派人找他,让他活着回来。」 「是。」太子殿下应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所託。」 空气安静了几秒,太子并没有离开,而是缓慢离开,带着点探究地问道:「父皇似乎很关心郁尚书。」 绍皇一惊,怒意和担忧都瞬间褪去,他看了眼自己乖顺优秀的长子,平缓地说道:「朕不过是爱惜他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罢了。」 太子谦和一笑,恭敬地说:「是儿臣唐突了,父皇向来爱惜人才,儿臣定会把郁尚书找回来的。」 绍皇轻咳一声,复杂地看了眼太子,沉声道:「退下吧。」 太子不再多留,转身离开尚书房,脸上的谦卑在那一瞬间就不见了,转而变成一张面具般面无表情的脸。 另一边,淮州,省城。 桑道权不敢怠慢,派了上千名官差出去寻找郁安,几乎把所有能用的人都差遣出去了。 不到两天时间,他们就在省城边境的小医馆找到了云遥和郁安两人。 彼时云遥正在无微不至地照顾郁安,见官差过来,她明知太子不敢明目张胆地害人,眼神里依然透着警惕。 桑道权知道郁安的所在地后,赶忙背了马车,亲自过来道:「这种小地方哪里够格给郁尚书养病,请两位到我府上吧,我会给郁尚书安排省城最好的大夫。」 「不必了。」郁安淡然地道:「这里很好。」 桑道权哪里敢让郁安留在这啊,这要是传到别人嘴里,肯定会数落他这个州牧做得不周到。 他犹犹豫豫地道:「还是和小的回桑府吧,桑府下人多,也能让郁夫人歇歇。」 云遥冷声道:「我乐意,而且桑州牧难道不知道重伤的人不能轻易挪动吗?」 桑道权一噎,忙道歉道:「是小的考虑不周,那不如小的调来几个丫鬟,也能让两位过得舒服点,要不然...其实我的大女儿一直很担心两位,不如让她来照看也是可以的...」 云遥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她不客气地道:「让她再来给我相公下药吗?桑府真是好家教啊,就是不知道桑大小姐的小身板能不能扛我一顿揍。」 桑道权神经一跳,顿时脸都绿了,他对女儿关心不多,还真以为女儿是代替云遥进了祠堂,在里面摔伤了呢。 搞了半天他这个平日乖乖巧巧的大女儿,还真敢用药。 桑道权被云遥嘲讽,也不敢回嘴,只能选择性失聪,不再提这件事,希望周围的人也没听到。 他点头哈腰地道:「那两位在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联繫桑府。」 说完他带着一堆家僕,灰熘熘地离开了。 云遥冷哼一声,转而又露出一张傻白甜的笑脸,给郁安夹菜。 三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当淮州的夏天来临,云遥才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火炉。 阳光下的地面比锅底还要烫,云遥穿着鞋踩上去,很快就能感受到一股热量穿透她的鞋底,无情地烤着她的脚心。 郁安的伤好得彻底,三个月没晒过太阳的他白得发光,把云遥羡慕得直咬牙。 这天,两人收拾了行礼,和医馆告别,踏上回家的旅程。 马车里,云遥躺在郁安的腿上,四肢无力地耷拉在车厢里,热得像一具没有感情的尸体。 郁安无奈地嘆了口气,合上手中的书,转而用来给云遥扇风。
第219页 第181章 流血 大概过了半个月,云遥和郁安终于到家了。 因为没人照看,家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云遥没有第一时间去收拾,而是简单地休息一下,便去天师殿接小阿擎和黑蛋。 门口的弟子见是云遥,微微颔首行礼后,便进去汇报,不一会儿,两道活蹦乱跳的身影跑出来,扑进云遥怀里。 准确的说是一个抱住她的腿,一个在蹭她的脚踝。 小阿擎好像长高了点,头髮也长了,云遥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我来接你们回去了。」 小阿擎仰起脸,有些埋怨地道:「不是说一个多月左右就会来接我吗?这都快四个月了。」 云遥歉意地笑了笑,拉起小阿擎的手道:「以后不会了。」 小阿擎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哼,撇撇嘴道:「我都听赵哥哥说了,坏姐夫工作完后,又带着姐姐在淮州游玩了三个月。」 云遥一愣,知道赵风眠是猜到了什么,恐怕是不想让小阿擎担心,所以撒了谎。 没想到这傢伙还会撒谎。 正这般想着,就听小阿擎又道:「还是赵哥哥好,明明你们是出去玩的,他还每天给你们祈福。」 说着他别过头去,用圆熘熘的侧脸对着云遥,显然这几个月伙食很好。 刚走出来的赵风眠恰好听到这句话,原本一本正经的脸忽然闪过一丝别扭,好不容易组织出来的客套话都说不出来了。 云遥见他气色很好,活动自如,就知道他的伤已经好了。 她松了口气,礼貌地笑道:「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赵风眠微微摇头,阳光照在他雪白的衣袍上,反射着神圣刺眼的光。 他温和一笑道:「两个小傢伙都很乖,帮了我很多忙。」 云遥道:「我先带他们离开了,伙食费和住宿费晚点会寄给你。」 赵风眠没有推脱,微微点头,算是道别了。 小阿擎不舍地问道:「我以后可以来玩吗?」 「当然可以,」赵风眠笑着道。 小阿擎开心地笑了,挥手和赵风眠道别,一路上都蹦蹦蹦跳跳的。 另一边,太子府,庄淑院。 云湘抚摸着渐渐显形的孕肚,强迫自己喝了两口粥,艰难地咽到肚子里。 素云和碧月见状,面上浮现出莫大的欣喜,连忙道:「侧妃娘娘,趁着能吃下东西,再吃一点吧。」 这话刚说出口,云湘忽然干呕一声,她连忙离餐桌远了些,强迫自己不要吐,可最终对抗不过本能,把刚咽的两口粥吐了出来。 素云和碧月赶忙上前收拾,随后小心翼翼地扶住云湘,忍不住红了眼眶。 云湘消瘦了许多,原本纤细的双手已经浮现出清晰的骨骼痕迹,她害喜十分厉害,寻常孕妇到了一定的时段就会停止孕吐反应,可云湘从怀孕到现在,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云湘虚弱地道:「先扶我回去休息吧。」 两个婢女照做,把云湘扶上床,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守着。 云湘倒在柔软的棉被上,清冷的神色中带着一丝绝望,她望着纹样复杂的天花板,面上毫无生机。 自那日德妃流产,太子殿下就再也没有踏入庄淑院,只留她一个人静静地等待死亡。 素云坚持着道:「娘娘想吃什么?奴婢去给你做。」 云湘看她一眼,微微摇头道:「我什么也吃不下。」 素云不依不饶,拉着云湘道:「只要是娘娘能吃两口,多贵的东西都行。再这样下去,娘娘和腹中的孩子都会吃不消的。」 虽然云湘犯了死罪,但她还怀着皇家子嗣,宫里人不敢怠慢,也从未在剋扣庄淑院的东西。 云湘扬起的嘴角带着一抹嘲讽,她泄气地道:「这孩子生下来也是个没娘的,指不定会受多少苦,还不如随我一起去,我们母子在路上也有个伴。」 素云惊骇,没想到不知何时云湘已经有了这种想法,她哭着道:「娘娘不能这么想啊,你腹中怀着皇家血脉,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太子殿下会念及娘娘的好的。」 碧月也道:「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求云还少爷,他现在是丞相,一定有办法保住娘娘的。」 云湘干呕两下,攥着帕子道:「消息传不出去的,我根本没办法联繫弟弟。」 是了,她们被软禁在庄淑院,别说消息了,就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素云和碧月知道云湘的身体状况和心理状态脱不了关系,于是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庄淑院的宫女换了一波又一波,只有她们永远忠心地跟在云湘身旁。她们并不在意云湘的前程怎么样,但即便希望非常渺茫,她们也想云湘和腹中胎儿能健健康康地活着。 看着素云和碧月焦急的神色,云湘心底难得生出一丝宽慰,她虚弱地道:「重新做一碗燕窝粥吧。」 素云喜极而泣,抹了抹眼泪,连忙道:「奴婢这就去。」 碧月也道:「我去给娘娘拿两块梅子糖,含上也许能胃口好些。」 「好。」云湘道。 两人急切地离开,生怕再晚一步,云湘又没了胃口。 碧月很快拿着个精緻的糖罐子回来,推开门道:「娘娘,奴婢拿过来了...」 她话还没说完,看到屋内的场景,大叫一声,手里的糖罐子没拿稳,啪嗒一下摔在地上,糖果也散落一地。
第220页 只见云湘颤抖着倒在床上,额角渗着汗珠,她双手捂着肚子,磕磕巴巴地吐出几个字:「疼,太医...」 碧月被床上的一滩红刺痛双眼,惊慌失措地道:「奴婢这就去。」 她慌忙跑出去,一下撞到闻声而来的素云,把素云撞倒在地。 素云正要责备,抬头看见碧月急得涨红的脸,一下子愣住了。 碧月没时间和素云解释,她直接略过素云一路跑到庄淑院门口,对看守的太监道:「快去请太医,娘娘出血了。」 太监一愣,见碧月不似说谎,不敢耽搁,一边跑去太医院,一边差遣小太监去书房告知太子殿下。 不多时,太子殿下和卜作圣一同出现在庄淑院。 第182章 抓药 卜作圣一看这情况,赶忙上前给云湘诊脉。 他神色凝重,给云湘施针,半晌,云湘腹部的疼痛渐渐消失,虚弱地卧在榻上。 卜作圣沉吟半晌,捋了捋鬍子,沉声道:「孩子暂且保住了,但侧妃娘娘平日吃得太少,营养不足,再这样下去,还是有滑胎的风险。」 医者仁心,他看了眼脸色苍白的云湘,壮着胆子道:「侧妃娘娘要想安稳的把孩子生出来,必须先放下心里的郁结。」 他这话表面是对云湘说的,但实际上是在说给太子听。 太子何尝不知,他斜睨了卜作圣一眼,沉声道:「你先退下。」 卜作圣顶着巨大的压力行了个礼,提着药箱老态龙钟地离开了。 最近宫里没保住的孩子太多,他们太医院跟着吃了不少苦头,他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那头云湘还虚弱地倒在床上,刚刚的情况实在是突如其来,让她的头一阵恍惚。 她艰难地撑起肩膀,想要下来给太子行礼,却又被一把推倒在床上。 太子动作并不轻柔,云湘立刻感到肩膀传来一阵钝痛。 太子冷漠地盯着云湘,沉声道:「不要以为作践自己本殿就会可怜你,要是本殿的孩子没了,本殿不会让你多活一秒。」 云湘捂着肩膀,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子道:「殿下的意思是臣妾故意节食,表演给殿下看吗?」 「不然呢?」太子眼神冷冽地道:「你这毒妇,连腹中的胎儿都害,真是阴毒至极。」 他俊逸的脸庞逐渐露出一抹厌恶,深深穿透云湘的心脏。 两道清泪顺着云湘的脸颊流下来,她努力地盯着太子,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曾经的影子,然而终是无果。 那个每次到相府都会温柔地唤她湘儿表妹,给她带礼物的表哥不见了。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微弱而倔强:「臣妾就算是十恶不赦,也断不会害自己的孩子,请太子殿下放心。」 她胸腔上下起伏着,望过来的眼神带着抹不掉的决绝,让太子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道:「那就好,不要让我听到庄淑院再出事情。」 他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却被素云和碧月拦住。 两人颤抖着跪在太子前面,惊恐的汗水打湿了背嵴,依旧不肯让步。 素云小心翼翼地道:「太子殿下误会了,娘娘害喜得厉害,日日吃不下饭,每天都在为了腹中胎儿强迫自己,好不容易撑到今天。」 碧月道:「求太子殿下救救娘娘,这样下去娘娘会出事的。」 太子深深看着两人,眼神里透着寒光,像是下一秒就要踩上两人的背嵴,把她们胸腔踩烂。 空气陷入一片沉寂,素云和碧月逐渐抖成了筛糠,在炽热的阳光下背嵴滚烫。 半晌,太子突然轻笑一声,道:「你们想要本殿做什么?」 素云真的以为太子心疼娘娘,她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说道:「只要殿下对娘娘多照顾一点...」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被太子一脚踹飞,撞到坚硬的院墙上,嘴角溢出鲜血。 下一瞬,素云失去意识地晕倒在地。 这一幕太过突然,巨大的声响吓得远处的太监宫女们也惊叫出声。 太子冷声道:「连婢女都敢对本殿提命令了。」 郁安活着回来的消息本就让他烦躁,没想到连奴婢都想骑在他头上了。 离得近的碧月吓得站不起身,她不敢再挡着太子,踉踉跄跄地挪到一旁,祈祷太子赶快离开。 她哆哆嗦嗦地道:「奴婢不敢,奴婢没有那种意思。」 太子很少在外面做出如此剧烈的举动,他稍稍冷静下来,施捨地道:「从今天起云湘不必软禁在庄淑院,可以在太子府散心,这是本殿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多谢殿下,殿下仁心。」碧月一个劲地磕头道谢,惊恐地抽泣着。 太子不再理会,面无表情地离开这里。 他一走,庄淑院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立刻消失,碧月慌慌张张地起身,跑到素云身旁,喊道:「快去请大夫,快!」 太医院的大夫当然不会为一个婢女来,只一个小药童本着长经验的精神,提着药箱过来了。 素云伤得很重,胸腔遭到不一般的重击,内脏受损,必须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 小药童当场翻开医书,刷刷刷地翻了一遍,给素云写下一张药房。 药材都是贵重东西,碧月不能做主,只能拿着药房,丧气地来到云湘身边。
第221页 碧月并不想让云湘担心,但素云和她一起长大,她不能坐视不理。 云湘自然把外面那一声响动听得清清楚楚,她得知受伤的是素云,死死攥住被子,咬着牙道:「去叫药局的人给素云准备药材,就说是我的命令。」 碧月连忙去了,药局的人看了药方,问道:「侧妃娘娘受伤了?」 「没有,」碧月道:「是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受伤。」 药局的人推回药方,冷漠地道:「这些都是名贵药材,宫女是用不得的。」 碧月咬了咬牙,没有收回药方。 药局的人纯属放屁,皇宫哪里缺这点药材,分明是看娘娘没了未来,所以敷衍了事。 她忍着酸楚道:「平日照顾娘娘都是贴身侍女来做,要是娘娘为她伤心,伤了腹中孩子,你们谁担待得起?」 药局的人并没有被恐吓到,他们还真不信太子会因为一个奴隶牵连他们。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满脸烦躁地给碧月抓了药,挥手打发她离开了。 碧月看着明显不够的药,还是咬着牙拎走了。 云湘得知此事后,虚弱地望着天花板道:「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 「没有的事。」碧月又忍不住红了眼眶,一个劲地反驳。 此后,云湘的饭量突然大了,倒不是害喜消失,而是她每吃下一口,都要死命锤着胸口,强迫自己把东西咽下去。 她一天要吃好多顿,一吐就吃,虽然最终绝大多数都吐出去了,但依旧比之前好了不少。 除此之外,她时常拉着碧月到湖边散步,吹吹外面的晚风。 虽然还有人以为云湘是想吸引太子的注意,但碧月知道,云湘是真的为孩子好,她是在谨遵医嘱,尽可能让自己心情平静一些。 第183章 又见太子 才过了一天安生日子,云遥和郁安便收到陛下的口谕,要入宫面圣。 彼时云遥看了眼在宅门外等候的李福,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 皇帝想见郁安她能理解,带上她干什么? 她换了身得体的衣裳,挽着一身官服的郁安,跟在李福身后入了宫。 绍皇已经坐在大殿之上,云遥和郁安规规矩矩地跪下,齐声道:「参见陛下。」 「免礼,」绍皇神色甚是和蔼,眼角带笑地道:「朕叫你们来没别的事,只是想确认你们的安危。」 他细看了眼郁安,见他气色正常,更加放下心来,笑道:「见你们一面,朕也就放心了。」 郁安神色如常,毫无波澜地道:「谢陛下关心。」 绍皇听着他生疏的语气,激动的神色稍缓,依旧道:「爱卿治水有功,又受了如此苦难,赏黄金千两,宅邸两处。云氏不辞辛劳,照顾有功,贤良淑德,就封个贤德夫人吧。」 「谢陛下恩典。」两人齐声道谢,不卑不亢,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空气突然安静,绍皇看着郁安,一副心中有千言万语的样子,又什么都不说,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郁安打破安静道:「陛下若无事,臣就先退下了,许久没回工部,怕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绍皇回过神来,扶手上的手动了动,终是神色复杂地道:「你们退下吧。」 「谢陛下。」郁安再次出声,护着云遥缓步离开大殿。 刚一出来,郁安就变了脸色,他那刚刚还风轻云淡的脸庞稍稍变白,眼神露出一抹厌恶。 云遥轻轻抚过他的后背,眉头微蹙,有那么一点理解郁安。 恐怕是被绍皇炙热的眼神噁心到了。 郁安感受到云遥的担心,温和地笑道:「我没事,我从东门去工部了,你也快回去吧。」 「好。」云遥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目送郁安离开了。 他背嵴笔直,比初见时多了几分坚毅和坦荡,似乎是真的释怀了。 「阿遥。」远处传来绍茵茵的声音。 云遥收住刚要迈开的步子,就见绍茵茵从大殿后面探出一颗头,正拼命地朝云遥招手。 此处是办公重地,如果没有召见,女眷是不能轻易过来的,因此绍茵茵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躲在大殿后面不敢出来。 云遥汗颜,心道绍茵茵估计早被发现了。 她小步跑过去,被绍茵茵一把扯住,饶过山路十八弯,来到公主府。 绍茵茵松了口气,转而笑道:「我听说父皇把你召进宫,就赶忙过来了。一个人在公主府甚是憋闷,你陪陪我再回去吧。」 云遥看了眼公主府里来来回回的宫女太监们,对「一个人」产生了新的定义。 随即她又产生疑惑,问道:「公主不去找侧妃娘娘玩吗?」 绍茵茵忽然神色复杂,她把云遥拽到她的寝屋,带着一丝紧张地道:「不要提她的名字,要是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就糟了。」 云遥不明所以,有些困惑地问道:「发生何事了?」 绍茵茵抿了抿嘴,神色似在做天人交战,半晌,她道:「我可以告诉你,但千万不要说出去。」 云遥意识到不对,她不想听宫里的秘密,于是忙摆手道:「公主不用说,臣女不想知道了。」 绍茵茵一噎,憋了半口气,瞪着眼道:「不,我要说。」 云遥汗颜,只能保证道:「臣女会守口如瓶的。」 绍茵茵顿了一秒,说道:「云湘害死了德妃娘娘腹中的三胎,将会被处死。」
第222页 云遥一愣,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上下搓了搓胳膊。 倘若绍茵茵说得是真的,那应该是云家被诛九族才对,看来绍皇对云家真是情真意切,这种事都瞒下来了,外面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绍茵茵神色染上一抹冷然,有些愤懑地道:「我也没想到云湘是如此歹毒之人,害死我三个未出世的弟弟妹妹。」 随后她冷哼一声道:「要不是她怀了太子哥哥的孩子,早就被斩了,如今却在太子府被好吃好喝得伺候着。」 云遥见绍茵茵不像在说假话,心中不免多了些困惑。 她实在猜不出云湘害德妃是出于什么目的。 不过此事与她无关,她也不会多问,反而很想制止绍茵茵再说下去,于是转移话题道:「我们出去转转吧,臣女还从没好好看过宫中的景色呢。」 绍茵茵一下被转移注意力,带着一股东道主的自豪道:「我带你去看看御花园,保证有你没见过的。」 云遥笑着应下,很快又被绍茵茵风风火火地扯出去。 宫里的御花园是真大,如今正是开花的时节,里面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绍茵茵显然逛过无数遍,她清楚的记得所有亭子、池塘、假山、树林、花园、甚至是每种花的位置。 她把所有东西给云遥介绍了一遍,这一趟下来,天都快黑了。 大概是在淮州热过头了,云遥居然感觉到一股凉意,她哆嗦了一下道:「时间不早了,臣女该回去了。」 绍茵茵也脚酸得不行,她动了动鞋子里的脚趾,说道:「行,等你下次来,我给你介绍介绍我的首饰,还有衣服。我还可以挑些不喜欢的赏你。」 云遥汗颜,干干巴巴地应道:「好。」 好不容易送走了绍茵茵,云遥终于可以回去。 她顶着火烧云,穿过御花园,余光瞥见亭子里一道黄色的身影。 她神色一冷,微微转头,看到了三个月日思夜想,心心念念想要杀掉的人。 太子。 太子似乎是刻意等在这里,见到云遥并没有诧异,反而迈着稳健的步子走过来。 温和的夕阳打在他身上,他笑得人畜无害,谦和地道:「遥表妹,好久不见。」 云遥并不掩饰心中的狠,她像个超级无敌大反派,极其阴毒地瞪着太子,恨不得用目光将他撕裂。 她道:「我相公是你害的。」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浑身一震,小心翼翼地跑开,生怕听到些不该听的。 第184章 逃跑 太子一愣,旋即笑道:「遥表妹说话当真是蠢了些,装作不知道不是能活得更久吗?」 「我不说你就不会怀疑我了吗?」云遥死死盯着太子,冷声道:「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太子一下子拉下嘴角,明明还是那张脸,却像变了个人一般,目光冰冷而阴狠。 他身后的花丛忽然传来一点点沙沙的声音,及其微弱,但两个人都捕捉到了。 太子向后看了眼,泰然自若地走过去,在花丛后看到一个浑身颤抖的宫女。 那宫女没来得及离开,只能瑟缩着躲在花丛后,不料一直虫子飞上她的肩膀,她吓得轻轻一甩,碰到了旁边的花丛。 她见太子俯身看过来,浑身抖成了筛糠,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太子殿下饶过奴婢。」 太子闻言,笑意温和,他伸出一只手,如沐春风地道:「本殿有这么吓人吗?快起身离开吧。」 小宫女一愣,被太子的温柔晃了眼,鬼使神差地搭上一只手,被太子拉起来。 手心传来一点刺痛,不剧烈,轻轻的,痒痒的,像被蚊子叮了一下。 小宫女没注意,反倒是太子手心的温度传递给她,她一下子红了脸,低头不敢看太子,小跑着离开,扬起的嘴角怎么都放不下。 太子主动拉起她的手,是不是代表她要去太子府当主子了? 她心里做着美梦,面上的娇羞还没褪去,忽然吐出一口血,一下子栽倒在地。 云遥微微倒抽一口气,跑到小宫女跟前,食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旋即她心脏抽痛了一下,像是血液倒流般白了脸色。 这宫女没气了。 太子轻啧一声道:「宫里嬷嬷办事真是越来越不上心了,连有病的宫女都敢送进宫。」 云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却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到任何痕迹。 这畜生到底练了什么邪功? 太子像是猜出她的想法,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淡下去,沉声道:「随本殿来书房,本殿给你一个杀本殿的机会。」 云遥警惕地看着太子,呵呵一声道:「太子应该为我着想,若是你死在太子府,我怎么可能出得去呢。」 太子冷哼一声,他失了耐心,凑近云遥,袖子下的一个黑点缓缓挪动。 云遥察觉到不对劲,赶忙退开些,却是迟了一步。 那黑色的小点点跳到她的手背上,被她一把拍死。 这是个虫子,一小点墨色的汁液留在云遥手上,她用帕子狠狠擦掉,把手背擦成了红色。 不出几秒钟,她忽然觉得浑身无力,眼前模煳了几分。 她用力眨了眨眼,视线清晰了几分,身上却依然使不上力气。 太子目光带了几分欣赏:「遥表妹反应很快,若是它咬到你,你的下场就和这宫女一样了。不过这样也好,你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死在这,对本殿也是一种麻烦。」
第223页 说着他拉住云遥的胳膊,朝太子府的方向走去。 云遥太久没体会到这种无力的感觉了,她咬牙挣扎,却逃不开太子的桎梏,被一路拉到了太子府。 「你要干什么?」她瞪眼质问道,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枚飞镖。 太子冷笑道:「你说若是你在本殿府里失了身,本殿那个好弟弟会是什么反应呢?」 云遥诧异地看他一眼,第一反应是没想到太子连这都能看出来。 太子不太满意云遥的眼神,因为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并没有映出他想要的恐惧。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将云遥压在一块岩石上,企图去亲她的脸。 云遥做出受到惊吓的表情,质问道:「你就不怕陛下治你得罪吗?」 太子冷笑道:「父皇最器重本殿了,他不会信的。不管本殿把你怎样,你都得受着。」 他凑得更近了些,鼻息铺在云遥脸上,噁心得让云遥想吐。 她眼神一闪,隐蔽的左手快如闪电,顷刻间划破太子的脖颈,流出一丝鲜血。 她发了狠,正想让飞镖更深一些,干脆直接把太子杀掉。 然而太子快速退开,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倒抽气的声音。 明明黄昏快要消散,云湘却在两个宫女的陪同下出来散步,撞到了这一幕。 她没有看清云遥的动作,只以为两个人在荒郊野外亲亲我我,一下子白了脸,瞳孔不可置信地颤抖着,眼泪不自觉地留下来。 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鼻音闷闷地道:「臣妾无意打扰殿下的雅兴,这就退下了。」 太子抹了把脖子上的血,蹙眉道:「等等。」 云湘停住,看着太子道:「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嘴角扬起一抹阴狠的弧度,冷声道:「你来得正好,本殿正缺个见证人。」 说着他再次朝云遥凑过来,想要继续刚才的事。 云遥慌忙退开,她虽失了很多力气,但比那些弱女子还是强些的,岂会坐隐待避。 然而她也的确低估了太子的身手,他再次如闪电般堵到云遥跟前,堵住云遥的退路。 云遥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忍不住瞪了眼窝囊的云湘。 她是怎么做到一声不吭地看着这场闹剧的? 正这般想着,一股侵略性十足的男性气息扑来,云遥被按住双手,动弹不得,只能紧盯着靠近的太子。 云遥咬着牙道:「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她虽看着太子,这话却是对云湘说的。 云湘闻言终于开口说话,却不是为了帮云遥,而是恋爱脑发作了。 她戚戚艾艾地看着太子道:「臣妾与殿下相识多年,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羞辱吗?殿下真的要让臣妾挺着肚子看你和二妹妹恩爱吗?」 「恩爱?」云遥忍不住重复了一句,要不是腾不出手,她恨不得撬开云湘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太子冷冷看了云湘一眼道:「你不过是本殿孩子的容器,已经和死人无异。」 云湘一下子红了眼,她过得如此艰难,刚生出那么点想好好养胎的意志力,又一下子被击溃。她发了疯地向前扑过去,对着的却是云遥。 她低吼着道:「都是你,是你来了之后,我才过得如此不幸。」 她似要抓花云遥的脸,长长的指甲已经从袖子里露出来。 太子一把将她拎开,瞪着眼道:「你突然发什么疯。」 好机会! 云遥神色一闪,看都没看就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煳在太子脸上,却发觉这土怪怪的。 这颜色,这质感,这隐隐飘出来的味道,不就是狗屎吗? 云遥神色一僵,又在太子脸上使劲搓了搓,快速跑开了。 她身体没恢復,体力也跟不上,很快气喘吁吁,但好在太子被噁心到了,没有追过来,她侥倖地逃出去了。 第185章 又一个杰作 等云遥到家时,天色已黑,她快步冲去洗手,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恨不得用完整整一缸的水。 郁安和小阿擎站在一旁,有些奇怪地看着云遥。 半晌,小阿擎隐隐有了猜测,干巴巴地问:「姐姐,你刚才手上的不是会...狗屎吧...」 「不!」云遥严肃地纠正道:「是太子的晚餐。」 郁安一愣,虽然烛光昏暗,他已然看出云遥脸色不正常,于是上前扶着她问道:「发生什么了?」 云遥把和太子发生的事告诉郁安,并道:「你一个人上下班,我有点担心。」 郁安的脸色黑如锅底,他眉头紧蹙,没注意到云遥最后一句话,而是道:「你回床上躺着,我去请神医。」 云遥一愣,刚想说自己只是有点无力,忽然听到啪嗒一声,一枚飞镖掉在地上。 她俯身去捡,再一抬头,郁安已经不见了。 云遥心里一暖,乖乖地回房间躺下,手指无意识轻轻在飞镖上摩挲了一下,在发现这飞镖一点也不光滑。 她一低头,回想起这是割破太子脖子的飞镖,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渍。 云遥厌恶地丢掉飞镖,极其准确地扔进垃圾桶里。 手上沾了一点痕迹,云遥正要擦掉,却发现这血颜色怪怪的。 虽然也就一点点,但这血就是发绿。 云遥心生疑窦,又觉得不可能,多半是烛光映衬得出现错觉,于是她赶忙擦掉,把帕子也扔了。
第224页 不多时,郁安带着窦燕堂急匆匆地进来,身上还带了一丝夜晚的凉风。 窦燕堂起初神色如常,她慢悠悠给云遥诊脉,忽然就变了脸色。 那双烛光下妖冶的阴阳眼忽然就多了几分震惊,细细一看,甚至还有一丝兴奋。 云遥无语地道:「我是中了什么很新鲜的毒吗?」 「不。」窦燕堂笑着道:「都是我十几年前玩剩下的。」 说着他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云遥道:「把这个喝了。」 云遥照做,她打开瓷瓶,立刻闻到一股诡异的草味,像是大白天走在树下淋到雨,以为是雨滴,实际上是树上有虫子在撒尿。 她捏住鼻子,一口干了这瓶药,顿时面容扭曲,嘴裂成了苦瓜。 不多时,一种透心凉的感觉在胸腔中传开,她感觉力气在渐渐恢復,身体也轻松了很多。 她站起身,兴奋地道:「好厉害,在皇宫逛了一天的疲惫都没了,感觉力量都要溢出来了。」 说着她前后活动活动肩膀,又甩了甩胳膊,脑子不由自主地幻想把太子揍成人饼的画面。 下一秒,她拳头碰到墙面,砰的一声巨响,墙被她砸出一个大洞。 云遥:... 两百多岁的窦燕堂身体僵硬了一瞬,忍不住揉了揉震得发疼的耳朵。 郁安则是走上前,心疼地握住云遥的手,问道:「疼不疼?」 「不疼。」云遥笑意盈盈地依偎在他怀里,要不是身后有个大洞,还真能在她身上看出几分小鸟依人。 窦燕堂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走,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们。 云遥没有忘了正事,她松开郁安,转为握住他的手,看向窦燕堂,问道:「这是什么毒,能再给我些解药吗?」 窦燕堂笑了笑,摇头道:「这不是毒,是蛊,不过你没有中蛊,只沾了些虫血,导致失了力气。你若真中了这蛊,应该当场身亡了。」 郁安心脏抽疼一瞬,握着云遥的手收紧了些,咬牙道:「他居然下蛊。」 云遥安慰地捏捏郁安的手,想到那惨死的小宫女,心中不免有些困惑。 太子又没有西域血统,怎么还会下蛊,难不成身边有什么高人? 似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窦燕堂高深莫测地哼笑两声,眼神说不出地自豪:「伤了你的人,应该是我的杰作,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云遥听他这自豪的语气,火气直冲脑门,她瞪着眼道:「你知不知道你到底造出了什么怪物!」 她抓了抓脑袋,一阵烦躁。 太子这人,位高权重,有武功,够阴毒,现在还会下蛊,反派的buff都被他叠满了。 窦燕堂像是自己也想不起来了,他摸了摸下巴,仔细回忆了一阵,斟酌着道:「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十几年前路过避暑山庄,随便在温泉里抓了个小孩,把他扔到蛊虫堆里罢了。」 他甚至没有停留太久,感觉那小孩蔫蔫巴巴活不长就离开了,以至于他都不知道那小孩是谁。 云遥想想那画面,噁心得干呕起来,没想到窦燕堂随便路过都能做出这么噁心的事情。 她面容扭曲地道:「那人是当今太子。」 窦燕堂闻言,嘿嘿一乐,自顾自地道:「你们云家的血脉还真是不一般,居然能活下来两个。」 云遥一张脸黑成煤炭,她咬着牙道:「有什么办法能避开他的蛊虫。」 窦燕堂挑了挑眉,说道:「我明日给你做个香囊,放些蛊虫讨厌的药材,能阻挡大多数蛊虫,不过他毕竟是从上千万种蛊虫堆里活着出去的人,怕是还会防不胜防。」 「哈?」云遥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窦燕堂,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黑气在她周身萦绕。 下一瞬,云遥的拳头咔咔作响,似是想把窦燕堂拆了。 窦燕堂汗颜,随即发觉不对,眼神一闪道:「他要杀你?」 云遥看了眼郁安,冷声道:「我和太子必须死一个。」 窦燕堂一愣,深深看了两人一眼,最后道:「他不会轻易使用蛊虫的,因为他身体里藏着太多蛊虫,已经和命脉相关,稍有不慎就会害了自己。」 「不过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他身体也可能发生了些意想不到的变化,我也不好妄自猜测。」 窦燕堂抬起头,笑道:「我可以给你些保命的药,不过相应的,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着,他翻来覆去地在身上找,从隐蔽的夹层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瓷瓶。 他有些不舍地摩挲着小瓷瓶,说道:「把太子带到我跟前,我对他的身体非常感兴趣。」 云遥点头,从犹犹豫豫的窦燕堂手里抢过瓷瓶,问道:「这药具体怎么吃?」 第186章 小粉点点 窦燕堂神神秘秘地道:「把它放出来,它就会帮你赶走蛊虫的。」 「放?」云遥一愣,看了看手中平平无奇的小黑瓶,眼里多了一抹不太好的猜想。 窦燕堂没再解释,他肉疼地看了眼小瓷瓶,起身道:「我等你好消息。」 说着,他朝门外走去,背影叫人看不出想法。 没走几步,他忽然回头,灰濛濛的眸子睨了云遥一眼,半开玩笑似地道:「别死了。」 云遥不领情,面无表情地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第225页 隔天,天朗气清,阳光明媚,一个家僕打扮的人送来三个香囊,样式普普通通,一点花纹都没有。 家僕道:「这是神医让小的送来的。」 云遥想起窦燕堂昨日的话,点点头,接过香囊道:「多谢了。」 家僕笑了笑,朝云遥鞠了一躬,随后离开了。 此时郁安正准备上早朝,云遥把一个香囊系在他腰间,又把那黑瓶子塞到他口袋里道:「万事小心。」 郁安蹙眉,把黑瓶子拿出来,塞到云遥手上道:「你留着。」 「不行。」云遥推脱道:「原本太子就是要害你,保不齐后面还有什么招数,我会武,不会再中招的...」 她想把黑瓶子重新塞给郁安,郁安也是相当的固执,捂住口袋不让塞。 云遥去扒拉郁安的手,推搡间,黑瓶子从云遥手中滑落,啪得一下摔到地上。 那一瞬间,空气都静止了,两人反应过来,赶忙蹲下来查看情况。 然而地上除了破碎的黑瓷片啥也没有,既没有药碗,也没有药液,甚至没有散发出药的气味。 不应该啊。 云遥挠了挠头,想起昨日窦燕堂肉疼的神色,怎么也不像是在耍他们。 正在两人困惑间,一小块瓷片忽然微微动了动,云遥一愣,专注地看过去,就见一只粉色的小点点艰难地从底下爬了出来。 这是一只浅粉色的小虫子,不足女子小指盖大小,圆滚滚的,身后长着一排小小的白色绒毛,形状有点像孔雀开屏。 这虫子...怎么还有点可爱呢。 云遥正这般想着,忽然见这虫子又动了,它好像犯了迷煳,在地上绕圈圈,绕得还挺规整的。 它转了好几圈,云遥看腻了,正当她准备伸手指逗逗它时,它好像找到了方向,爬到郁安鞋边,又一点点挪到他干净的鞋面上。 云遥指着它笑道:「你看,它也想保护你。」 这粉色的小点点还想往上爬,郁安一愣,伸出手指阻挡它的去路。 小点点迎难而上,直接爬到郁安的手指上,白色的绒毛微微晃了晃。 云遥笑道:「带着它吧,你一个人去工部我不放心。」 郁安神色一闪,想起云遥夜里淋着雨去雾霞山找他的样子,终是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道:「好吧。」 他把手搭在肩膀上,轻轻抖了抖,让小粉点点不得已爬到他肩膀上,才收了手,拿上公文。 郁安道:「我去上朝了。」 「去吧。」云遥是真的安心了些,整个人表情都舒展了,眼角也带着甜甜的笑意。 但这笑意在郁安走后便消失了。 云遥收拾了地上的瓷片,给小阿擎也系上一个香囊,然后心不在焉地回了房间,思索着怎么能抓到太子。 她是想杀了他的,但转念一想,把他交给窦燕堂也不错,没准能让他生不如死。 然而池星也不在,单群时也知道她的身份,夜闯皇宫恐怕是行不通,不过再过不久就是万寿节,或许是个动手的好机会。 所谓万寿节,就是皇帝的生辰,绍国重礼,天子生辰必须举国同庆,也就出现了这么个节日。 话说另一边,郁安上过早朝后,刚迈进工部,就看到在走廊上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太子。 他像是没什么事,随意走动着,听到声响,他转身,便看到了黑着脸的郁安。 太子谦和地笑道:「本殿今日用空,来工部看看,顺带看看郁尚书是不是好全了。」 郁安沉着脸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他话音一落,空气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周围人忍不住给郁安使眼色,极小声地说道:「大人,快跪下啊。」 郁安没动,他腰杆笔直,淡漠地注视着太子,甚至比太子还高半个头。 太子见状沉了脸,身上多了几分威压,他问道:「郁尚书见了本殿,为何不行礼?」 郁安古井无波地道:「臣需不需要行礼,太子殿下比臣清楚。」 周围人不明所以,也不敢吭声,倒是有几个壮着胆子看向两人。 太子看向郁安的眼神锐利了几分,倏地,他轻笑出声,说道:「是本殿疏忽了,郁尚书怕是伤还没好,不方便行礼吧。」 他一副宽宏大度的模样,朝郁安走过来,想要拍拍他的肩膀。 郁安肩膀上的小粉点点赶忙躲到他头髮里面,省得被一掌拍死。 郁安并没有避开,他想起太子伤害云遥的事,见太子凑近,顺势小声说道:「臣曾经交给殿下的道理,殿下全都还回去了。」 太子闻言,原本轻拍郁安肩膀的手一下子收紧,暗自咬紧了牙关。 郁安默不作声地拍开太子的手,像是不要命般加了一句:「殿下脸上的狗屎没擦干净。」 太子青筋凸起,皮肤下似有活物蠕动,他回忆起昨夜的事情,恨不得把云遥和郁安一起撕了。 那一瞬间,他散发出的威压压得众人喘不过气,独独郁安还神色淡然地看着他。 半晌,太子压下心中波涛般的情绪,冷笑一声道:「本殿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他说完,离远了些,忽然又换上那副正派的神色,一副非常关心臣子的模样,笑道:「郁尚书好好养伤,本殿就先离开了。」 一大堆人恭恭敬敬地磕头道:「恭送殿下。」
第226页 送走了这尊大佛,大家都松了口气,看向郁安的神色多了几分敬佩。 他们自然听不清郁安和太子说得那几句悄悄话,还以为郁尚书得了太子青睐,见面都不用行礼了。 第187章 万寿节 那头太子出了工部便往皇宫走,步子中难得带了几分急躁。 走到一处拐角,他和一个太监撞了个正着。 那太监哎呦了一声,被撞得往后踉跄了几步,抬头就要骂:「哪个不长眼的...」 话说到一半,一看是太子,他吓得当场白了脸,明明这时候该跪下,他却双腿抖如筛糠,眼睛直勾勾盯着太子的脸。 「殿下,你的脸...」他支支吾吾地抬了抬手,面上既震惊又惊恐。 太子微微蹙眉,冷眼看他,问道:「本殿的脸怎么了?」 说着,他摸了摸脸,在自己稜角分明的侧脸上摸到一处蠕动的凸起,那凸起是长条状的,在他的皮肤之下躁动着,两侧数不清的足似在不安地挪动。 那太监哆哆嗦嗦地道:「好像是虫子,奴才,奴才这就给殿下传太医。」 他说完就要跑,刚一转头就以为腿软扑倒在地,他惊恐地转头看了眼太子,正要起身,忽然被太子提熘起来。 太子戳了戳自己脸上的蠕动,冷笑着问道:「本殿很可怕吗?」 太监哪见过这样的太子,他当场吓尿,浊黄的液体哗啦啦地往下掉,他哼哼两声,硬生生地道:「不,不可怕。」 他刚说完,只见那虫子蠕动到太子的眼眶周围,顺着太子的眼眶探出头来,那两条黑黑的触鬚油亮亮的,几只脚还来回晃动,挡住了太子一点视线。 「啊!」太监终于承受不住,惊叫一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太子愤怒,他一把捏断了太监的脖子,厌恶地扔到地上。 旋即他冷静下来,轻轻抚摸着从眼眶爬出一小截的虫子,动作极其小心缓慢。 不多时,那虫子似是被安抚,又慢慢缩回太子的皮肤之下,顺着肌理离开他的面庞,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是皇宫,人数众多,这么一处不起眼的拐角,很快又有几个太监路过。 他们见到太子和倒地不起的太监,揭露出吃惊的神色,连忙跪下行礼。 这宫里的主子残暴的也不少,但他们还从没见过太子杀人呢。 太子不理会他们的神色变化,指着死去的太监道:「这奴才见了本殿不行礼,藐视龙威,就地正法,你们把他收拾了吧。」 说着他拿出帕子一根根擦拭自己的手指,像是碰到过什么脏东西。 几个太监得令,全程低着头,把一身尿骚味的尸体抬了出去。 太子没再多留,他轻轻拂过衣袖,迈着步子离开,面上再不似以往的如沐春风,反而带了一丝阴冷的锋芒。 他今日早朝时,变感觉身体里的蛊虫们像是碰到可怕的东西,一阵阵躁动。 他巡视一圈,很快把怀疑锁定在郁安身上,下了朝便来到工部,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郁安不知带了什么东西,身上有股令他作呕的味道,使他的皮肤和血管都开始一阵阵地翻腾。 这种久违的感觉,令他焦躁不安,令他恐惧。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把他变成怪物的罪魁祸首,一个是明明血统骯脏却每天教他大道理的白俞安。 白俞安就应该比他更难过才对。 太子的眸子逐渐变得漆黑,里面似有暗流涌动。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万寿节这天。 今日郁安不用上朝,他和云遥一身盛装,准备去参加宫宴。 因为离得近,两人原本想走过去,一辆马车停在两人跟前,阻挡了去路。 栩栩如生的腾蛇随着帷幔飞舞,正是相府的马车。 云还掀开帷幔,露出那双狐狸般单纯的眼睛道:「姐姐姐夫上来吧,我带你们去。」 云遥眨巴眨巴眼,如善从流地钻进马车,把郁安也拉了上去。 马车还算大,三个人坐在里面完全不挤,车夫平稳地驾马,几人很快到了皇宫。 太监宫女过来把几人领到相应的位子上,郁安和云还坐的很近,云遥倒是离她们十万八千里,和其他女眷们坐在一起。 云遥可怜兮兮地看了眼芝麻大点的郁安,却没办法得到对方的回应,只能郁闷地趴在八仙桌上,单手拖着侧脸,看起来说不出的散漫。 不多时,皇后挽着绍皇的胳膊,从侧台阶走上来,后面跟着几位皇贵妃。 云遥目光如炬地望过去,却不是看他们,而是看后面不远处出现的太子。 他还是那副人模狗样,和唐瑾初宛如一对璧人,并排坐到皇贵妃下坐,出人意料的是,原本没有资格出现的云湘也出来了。 她面上带着粉脂遮掩不住的疲惫,挺着显怀的孕肚,被两个宫女搀扶着,坐到太子妃下坐。 眼看所有人都到齐,时间一到,所有人离开座位,跪地喊道:「陛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绍皇看样子难得的心情不错,他轻笑两声,洪声道:「诸位平身吧。」 云遥随着众人的动作回到座位上,忽然感觉一道阴冷的视线望过来,她抬起头,发现那人是云湘。 云湘只是朝这边看,样子像在搜寻什么,约莫是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只是停留了几秒,便收回目光。
第227页 直觉告诉云遥,云湘找的人就是她。 那头各大家族的人都在献礼,云遥早在马车上时就把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云还,由他一併献上去了。 绍皇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他见郁安没有站出来,神色有一瞬间的落寞,又很快掩饰下去。 献礼结束,又有舞女上来表演,皇帝的寿宴就是不一样,一排排的舞女鱼贯而出,无论是规模还是阵势都是最出彩的。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天都会在载歌载舞中度过,然而不出意外是不可能的。 表演停止的空档,云遥正盘算着如何找机会杀掉太子,却发现他先站了出来,朝大臣的席位这边走了两步。 他神色清明地扫视了眼众人,在郁安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身跪在正对绍皇的位置。 他一身明黄,不卑不亢地跪在绍皇正下方,语气平缓地说道:「父皇,趁着这大好的机会,儿臣有件事想证实一下。」 第188章 滴血 「哦?」绍皇似被吸引,笑着问道:「你想证实什么?」 太子挺直上半身,不卑不亢地看着绍皇道:「儿臣最近看了些医书,对滴血认亲的方法颇为感兴趣,故而想趁此机会找人试试。」 云遥心里咯噔一声,直觉这太子要搞么蛾子。 绍皇也微咪了眼,笑容稍稍收了些,问道:「你想找谁试啊。」 太子似是没察觉到绍皇的不悦,接着说:「儿臣和郁尚书关系不错,不知道郁尚书愿不愿意给本殿这个面子。」 他堂堂一国太子,问一个臣子给不给面子,有谁能不给吗? 郁安面色微沉,站起身道:「今日陛下寿辰,不宜见血,若太子殿下想试,臣改日奉陪。」 「哎~」太子一副『话不能这么说』的样子,颇为热络地道:「本殿会在如此重要的场合提出这件事,自然不能单单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是本殿觉得此方法太没有道理,故而想趁着众人在时证实一下。」 「若这方法真是假的,那古往今来得是冤枉了多少好人啊。」 听太子这么一说,底下众人也被吸引了兴趣,窃窃私语了起来。 绍皇闻言,眼神在郁安和太子身上流转,居然露出一丝欣慰。 一是为太子爱民心切而自豪,二是没想到自己两个儿子关系这么好。 他看着太子,摆摆手道:「罢了,今日没那么多规矩,你想试就试吧。」 「谢父皇恩典。」太子谦和地笑了笑,看向绍皇的目光还带着点崇敬。 随后,他叫来一个小太监,对他说了几句话,小太监便快速跑开了。 不一会儿,小太监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干净的水。 他走得平稳,一步步来到郁安跟前,恭敬地站好。 太子笑看着郁安,说道:「请郁尚书滴一滴血即可。」 郁安淡漠地看了太子一眼,轻轻咬破手指,在碗中滴下一滴血。 红色的鲜血稳噹噹地落在中间,绽开了一小片。 太子看着这无比正常的血液的颜色,眼神闪了一下,又很快隐藏下来,叫人看不出情绪。 他笑道:「本殿还要找人,才能完成这个滴血认亲。」 太子话音一落,高位上的绍皇隐隐有些期待,他多么希望太子过来找他,这样他就能正大光明地和郁安滴血认亲,把这个孩子认回来。 然而他不能,他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若是郁安生母的身份暴露,不但护不住郁安,连他一国之君的颜面都会扫地。 绍皇安奈住情绪,假装平淡地看着这一切。 太子没有看绍皇一眼,他示意小太监跟着自己,来到齐宣侯跟前。 他到:「齐宣侯也滴血进去吧。」 白俞昭心里咯噔一声,直觉太子不怀好意,但他又猜不到太子意图,只能照做了。 他的血顺着边缘滑入水中,也缓缓散开,不出片刻,两滴血便融合在一起,分不出形状。 众人伸长了脖子朝碗里看,不由得发出惊唿。 太子道:「这方法果然不准,郁尚书的血居然和齐宣侯的血融合了。」 大殿里这么多人,只有云遥正直勾勾盯着郁安受伤的手指,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给他包扎。 再不包扎伤口就好了。 这边云遥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那头太子又带着小太监来到婉仪长公主跟前跪下。 太子恭敬地道:「请求姑姑帮帮儿臣。」 长公主冷飕飕地看他一眼,哪有侄子让姑姑滴血的。 这要是以往,她肯定用身体不适回绝了,可自从把郁安认回来,她气色好的不行,还胖了好几斤。 她看了眼高位上的绍皇,见后者饶有兴味地盯着这边,冷哼一声道:「今日本宫不与你计较,下次不能如此无礼了。」 太子忙笑道:「谢姑姑成全。」 婉仪长公主轻轻伸出柔夷,缓缓搭在把手上,目光带着皇家的威严,一瞬不瞬地落在太子身上。 不多时,一个宫女急匆匆走来,她用银针小心翼翼在长公主手指上扎了一下,血珠逐渐冒出来,小太监赶忙接住。 太子神色淡然地注意着碗里,只见长公主的血也向中间汇去,慢慢四散开来。 周围人见了这一幕,纷纷愣住,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啊,这郁尚书不会真是死去的小侯爷吧。」
第228页 「有可能,难怪长得这么像,没准就是同一个人啊。」 「我就说吗,一个乡下来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那么快坐上尚书的位置...」 太子也露出一个略显凝重的神色,稍稍走进郁安,又在大概三尺的位置停下,像是刚刚产生了一个疑惑。 他道:「说起来,从来没听郁尚书提起过双亲,不知他们是何许人士,现今又在哪里呢?」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郁安凑近太子一步,却并没有说话,只是淡然地看着他。 高坐上的绍皇握紧了把手,眉头紧皱,却沉默不语。 太子略微气息不稳,他怀疑郁安就是故意凑近的,故而说话也心急了些:「郁尚书若是在如此大事上欺瞒了众人,不但是杀头的大罪,也让人忍不住怀疑你隐瞒身份的目的啊。」 此话一出,满座譁然,更有不少人倒抽凉气。 郁安自知迟早要面对这些事情,但也不想让太子好过,他又凑近了些,说道:「殿下说臣是,那臣便是吧。不过若殿下真想知道臣为何隐瞒,不如问问陛下。」 郁安淡漠地看了眼高坐上眼神有些微逃避的绍皇,把这他造出来的罪孽又抛了回去。 绍皇眉头微蹙,不满地看着两个儿子,转而又笑道:「郁尚书莫要开这种严肃的玩笑,朕的太子会当真的。依朕看,分明是这滴血认亲不靠谱,谁的血都能融进去。」 「不如让朕也滴血进去,一试便知。」 他说着话是极其放松的,他就不信没有血缘的齐宣侯都可以,他这个生父却不能。 太子今天是铁了心要扒郁安一层皮,他有些难受地后退一步,谨慎地摸了摸脸,转而恭敬地说:「怎么能伤了陛下龙体,儿臣来就是了。」 说着,他慢悠悠咬破了手指,在碗中心滴了一滴血。 他的血就如同被那散开的血雾拥簇的珍珠,完完整整地待在中间,并没有融合。 第189章 「师出同门」 这一下,原本半信半疑的众人更加确信郁安就是齐宣小侯爷,连带着看向齐宣侯和婉仪长公主的目光都变了。 刻意隐瞒齐宣小侯爷的身份,是不是包藏祸心啊? 沈辞第一个站出来道:「郁尚书犯了重罪,若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按照大绍的条例,可是要当众斩首啊。」 郁安没理会沈辞,而是将目光投到绍皇身上,淡淡的,又叫人不容忽视。 那目光好像在说:你不是要认我吗,你倒是认啊。 然而绍皇逃避了,他微微躲开那目光,心里却在不断给自己开脱。 再给他些时间,他会把郁安认回来的。 郁安冷哼一声,他当热不想当皇子,也确信绍皇不敢认他。 那头众人随着沈辞的话都是心中一跳,有些心思不平衡的老臣也跟着附和,想给郁安一个教训。 「够了!」婉仪长公主站起来道:「当着本宫的面和本宫叫板,是想藐视君威吗?」 长公主一怒,众人又都熄了火,只不过一个个梗着脖子,显然有些不服。 云遥还在盯着那碗里太子的那滴血,微微眯眼,心里冷哼一声。 别人看不出来,但她看得很清晰,那血分明就颜色不正,指不定是什么材质的呢。 她突兀地站起身,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走到端托盘的小太监面前,咬破自己的手指,将一滴血滴在碗中。 下一秒,她的血和太子的血重合了,两滴血珠像果冻一样duang地撞在一起,变成一滴大一点的血珠。 好傢伙,师出同门啊。 云遥藏起很快恢復的手指,呵呵一笑道:「看啊,滴血认亲根本不准,总不能说我是太子殿下的娘吧。」 这话真是大不敬了,不但皇后看过来,众人也是吓得直哆嗦。 云遥又道:「而且婉仪长公主和齐宣侯的血不也融在一起了,你们难道看不见吗?在大殿上随便造谣估计也不好吧。」 她说着笑眯眯地看向沈辞,眼神里暗芒闪动。 沈辞一噎,鬍子气得抖了抖,碍于这么多人看着,又干巴巴地退了回去。 太子暗自咬牙,他原本想藉此给郁安治罪,但其实更好的结果是绍皇动了恻隐之心,承认白俞安是他的儿子。 那么太子就可以掏出些提前捏造好的证据,把郁安母亲是西干怀柔公主的事情揭露出来。 那郁安必死无疑。 只可惜,他这父皇年纪越大越窝囊了。 太子轻笑,打圆场道:「遥表妹说得是,今日这一验,还真查出这滴血认亲的不靠谱,以后断不能用这没有依据的方法了。」 绍皇道:「如此也算是太子办了件好事,倒也让万寿节更有意义了些。」 绍皇一开口,所有人都跟着附和,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在大家都忙着吹捧绍皇和太子时,只太子一人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直勾勾盯着碗里汇聚的血珠。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血已经变了,也知道滴血认亲根本没用,可云遥的血为何能与他融合? 还没等他多想,忽然感觉胸腔里一阵翻腾,他靠近云遥和郁安太久,体内的蛊虫忍不住躁动,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他稳住心神道:「父皇,儿臣有些身体不适,能否先退下休息。」 绍皇神色复杂地看了太子一眼,对这个儿子多了些戒心,依旧慈祥地笑道:「去吧去吧。」
第229页 太子道了谢,打发掉想过来搀扶他的太子妃,一个人离开了。 云遥远远看着他苍白的脸,眼里多了几分猜疑。 下一瞬,她心里咯噔一声,眼里露出一点光亮。 眼下人多眼杂,不正是对太子动手的好机会吗? 眼看大殿又开始歌舞昇平,云遥伺机站起,对小太监说自己要如厕,极其自然地离开大殿。 郁安像是猜到她想干什么,投来担忧的目光,却见云遥摆了摆手,朝他抛了个媚眼。 随后云遥为了抓住时机,赶快闪身离开了。 上次去太子府还是云湘要织布机的时候,但云遥记忆力好,走上隐蔽的小路,轻车熟路地朝太子府赶去。 要去太子府,不可避免地要经过御花园,这倒是无所谓,只是不知为何,眼下这条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云遥不再躲闪,一个人走上静悄悄的石板路,听着四周的动静。 不多时,她感觉身后有两人靠近,一个好像会些三脚猫功夫,速度挺快,但气息不稳。一个则在更远的距离往这边跑。 云遥不明所以,感觉这配置不太像是太子派来害她的人,于是假装不知道,想看看对方在搞什么名堂。 她丝毫不慌,慢悠悠地走着,过了一会儿,那三脚猫功夫的人靠近她的身后,给了她一记手刀。 云遥无语地闭上眼,顺势软趴趴地向前倒去,被一只手揽住。 笑死,她连致死的伤都能恢復,手刀能噼晕她吗? 她浑身没使力气,眼睛悄咪咪睁开一条缝,看了看那人的鞋,发现竟是个太监。 太监冷哼一声,用有点尖锐的嗓子道:「先前走得这么快,还以为是个会功夫的,原来也就是个小娘们。」 随后他把云遥扛起来,看了看她绝世的脸蛋,忍不住舔了下嘴唇,朝一处飞奔而去。 云遥暗自记住了方向,心里一愣,发现居然是监栏院的方向。 这太监真就把她扛到监栏院,他左右看了看,踹开一处厢房门,把云遥丢了进去。 这厢房颇为破烂,里面除了灰尘,还有股腥臭的味道,像是肉类腐烂了一般。 里面还有十几个太监,各个长得尖嘴猴腮,一脸邪相,兴奋地看着云遥。 把云遥带来的太监道:「别怪哥几个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己水性杨花,已经嫁作妇人,还勾搭太子。」 他这话一出,云遥立刻联想到了云湘,想到她在大殿上扫过来那几眼,云遥心中有数了。 原来在这等她呢。 她接着装晕,想听听能不能听到些更有用的消息。 比如有关太子的。 那太监摸了一缕云遥的秀髮,在鼻尖闻了闻,享受地道:「真是不出侧妃娘娘所料,搞这么香,是想去爬太子的床吧,可惜了,你今天註定要栽到哥几个手里。」 第190章 解救 隔得这么近,云遥仿佛闻到一股口臭。 说实话,如果头髮能动,她的那缕头髮早就起来抽这太监巴掌了。 正当她如此想着,突然听到一阵阵金属晃动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将她的四肢用铁链绑起。 这铁链估计沾过不少人的血,上面附着的难闻的血腥气直冲云遥的鼻腔。 那把她扛过来的太监道:「我先来,玩腻了再给你们。」 另一个太监不满地道:「你昨儿不才碰过侧妃娘娘,总该让我们先试试吧。」 他们说着,有些跃跃欲试地凑过来,眼看就要碰到云遥的衣裳。 云遥算是看出来了,这不过是云湘那个恋爱脑搞出来的无聊闹剧,想让这帮心理扭曲的太监毁了她。 她刷得一下睁开眼,对上一张淫邪的老脸。 太监吓了一跳,噌地一下弹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耀眼的阳光照进厢房,赵风眠一步一步地走进来,莫名有点像天神下凡。 他脸色发红,气喘吁吁地看着屋里景象,入眼便是满墙的血渍和稀奇古怪的道具,他再一转头,便看到被铁链绑在床上的云遥。 他赶忙过去帮云遥解开锁链,眼底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恐和担忧。 「谢谢。」虽然这铁链云遥随意就能撑断,但她还是道谢了。 太监们已经吓傻了眼,这里可是监栏院最隐蔽的厢房,除了最底层的下人,没人会路过这里,而下人也没胆子拆穿他们。 现在可好了,这一切都被天师大人看到了。 太监们整整齐齐跪了一窝,争先恐后地道:「天师大人饶命,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没想伤害尚书夫人...」 「谁逼的。」赵风眠这辈子第一次打断别人说话,声音竟带着激动和颤抖。 太监们忙道:「都是侧妃娘娘,是侧妃娘娘让我们把尚书夫人绑来,说要给她点教训。我们都是奴才,哪敢违抗命令啊。」 「对对对,我们不过是奴才,怎么会害人呢?」 云遥冷笑一声,看着墙壁道:「那墙上这些血呢,总不能是你们自己涂着玩的吧。」 用脚想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死了不少人。 太监们闻言,一个个抖如筛糠,他们对上赵风眠如看畜生一般的眼神,知道这辈子算是到头了。 果然,赵风眠情绪激动到了极点,指着他们到:「你们枉为人。」
第230页 他叫来了远处以往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禁卫军,把十几个太监全部押走,朝地牢走去。 太监们一路挣扎,边挣扎边喊:「冤枉啊,都是侧妃娘娘逼的...」 禁卫军心里一惊,赶忙打晕了这群太监,步子都快了不少。 不能让他们把事情闹大了,不然他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云遥厌恶地拍拍身上的灰尘,因为刚刚被铁链绑住,她的袖子上留下两圈脏兮兮的血痕,非常的明显。 赵风眠瞳孔一缩,还以为这是云遥渗出来的血,抓着她就要去找太医。 云遥看了看拽着自己袖子的手,甩开道:「这不是我的血。」 说着,她还把袖子撸上去,自证清白。 赵风眠连忙避开,磕磕巴巴地道:「你怎么如此不知礼数,快把袖子放下。」 云遥愣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把袖子放下来了。 可是穿成这样回大殿,着实是影响不太好,于是她准备在皇宫里换身衣服。 赵风眠担心她有危险,非要跟着她,云遥无奈,也就随他去了。 不一会儿,两人到了地方,小宫女见怪不怪地给云遥更衣,赵风眠则绅士地站在门外。 云遥无意识地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那?」 赵风眠道:「我去...如厕,出来时发现有个太监鬼鬼祟祟地跑,就跟上去了。」 「哦。」云遥随便应了声,便没了话。 半晌,小宫女给她换好了华服,看了看手里朴素的香囊道:「夫人,这香囊未免太素了些,要不要奴婢给您换一个?」 「不用,」云遥道:「这个就好。」 小宫女不再多说,重新给云遥戴上香囊,一切便都穿戴完事了。 云遥满意地照了照镜子,面带笑容地走出厢房。 赵风眠见她不像是装出来的没事,勉强放下心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排而行,赵风眠忽然问道:「侧妃娘娘的事,要不要告知陛下?」 云遥思索了一下道:「算了吧,反正我也没事。」 倒不是她心软,主要是云湘过得不好,出卖肉体才让那帮太监来害她,让云湘眼睁睁地看着她完好无损地转悠不是更好吗? 赵风眠显然会错了意,他低头,沉重地道:「也对,这事我会保密的,不会让人坏了你的名声。」 云遥汗颜地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为我着想。」 经过这么一遭,显然也错过了去查探太子府的好时机,云遥也不能让人以为自己拉了一个时辰的大便,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和赵风眠回了大殿。 大殿依旧是歌舞昇平,舞女们已经不是之前那一波,云遥悄咪咪回到座位,看了看不知何时出现在八仙桌上的菜,一口也不想动。 时代变了,她也开始谨慎了。 云湘一直注意着云遥的动静,原本见她好久没回来,还以为那帮老太监已经把她玩死,细胞都兴奋了几分。 可她现在居然又回来了! 她恶狠狠地盯着云遥的方向,那目光恨不得将她撕碎。 赵风眠注意到云湘的眼神,心里紧张了几分,眉头也紧紧蹙起。 云遥就不一样了,她接收到云湘吃人的目光,担心她看不清自己的笑容,还朝她挥了挥手。 云湘看见这动作,怒意更大了些,她用力扯着袖子,用细微的动作发泄心中怒火。 半晌,她忽而神色一闪,看了看云遥身上明显换过的衣裳,眼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歌舞一停,便用关怀的语气问道:「二妹妹怎么如厕去了这么久,回来还换了身衣裳。」 众人被云湘突如其来的说话搞得一愣,随即看向云遥,发现她还真换了衣裳。 第191章 避暑山庄 云遥心里呵呵一声,正准备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忽而见赵风眠站起身。 赵风眠身份比云湘高,他不用行礼,只是抬起头,面色如常地道:「臣方才在路上碰到尚书夫人,见她穿着过于艷丽,觉得不合规矩,便叫她换了。」 「今日虽是万寿节,但正红色只有皇家能用,臣民是不能穿的。」 云湘一噎,她是知道天师殿的人有多死板,自然不相信赵风眠会撒谎,只能暗自咬牙,感嘆云遥运气好。 那头云遥瞥了赵风眠一眼,莫名觉得自己把人家教坏了。 经歷了一波三折,寿宴终于办完,云遥和郁安又坐马车回去,在家门口和云还道别。 云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准备晚饭,宴会的东西她一口没动,现在真是饿得不行。 她刚到灶房,黑蛋不知从什么地方跑过来,边缠着她边嚷嚷,每一步都要绊云遥一下。 云遥以为它饿了,给它碗里加了肉,换了干净的水,便准备给灶台生火。 岂料黑蛋连看都不看一眼,继续缠着云遥,缠得她挪动不了。 云遥蹙眉,搓了搓它的脑袋道:「和小阿擎玩去,我要做饭了。」 黑蛋被搓得哼唧了几声,依旧没走,反而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猫科动物生气的唿噜声,轻轻咬住云遥的手。 云遥无奈,一把将它抱起,朝后院走去。 不出预料的话,这个时间小阿擎应该在宅子某个地方射箭。 然而云遥转悠着找了找,却没发现小阿擎的身影,她心里咯噔一声,最终在私家园林发现了异样。
第231页 只见小阿擎的木弓被人折断,正悽惨地躺在地上,而小阿擎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黑蛋挣扎着从云遥怀里跳出来,咬了咬破碎的木弓,一个劲地喵喵叫。 云遥蹲下来,拿起木弓,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今日子时,避暑山庄。 云遥怒不可遏,死死攥住这张纸,眼睛里似是要喷出火苗。 发现不对的郁安小跑过来,看了看地上的情景,蹙眉问道:「发生何事了?」 「小阿擎被绑了。」云遥道:「对方让我子时去避暑山庄,我等不到子时,现在就去救人。」 郁安露出一抹慌张的神色,他看了看纸条,坚定地道:「我也去。」 见云遥犹豫,他又道:「对方没说指定谁去,若是沖我来的,见我没去,小阿擎可能很危险。」 云遥闻言,咬了咬牙,终是拦住郁安的腰,一个跳跃飞向半空。 避暑山庄是京都背面一个华丽的山庄,以前是民营的,后来被皇家看中,专门买下来供夏季避暑,但今年夏天不算热,还没听说哪个贵人去避暑山庄住下了。 黄昏的微光下,云遥揽着郁安飞奔而去,唿啸的风割得脸疼,云遥不管不顾地往前沖,脸上是满满的担忧和愧疚。 避暑山庄必然和太子脱不了关系,她早该猜到的,太子如此阴险之人,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小阿擎早早就置于危险之中了。 待两人拼了命地赶向避暑山庄,太阳已经落下,最近都是好天气,天空十分透彻,月光和星光辉映,把这华丽的山庄照得还算清晰。 出乎意料的是,这山庄一个侍卫都没有,周围一片死寂,云遥拉着郁安的手,谨慎地走进去。 清风吹过竹林,发出轻轻的响动,云遥感觉耳边又及其细微的响动,她闭上眼,仔细感知这声音。 这声音很有特点,有点像细小的肥皂泡逐个爆破的声音,又像某种黏煳煳的东西在摩擦,还夹杂着很多不明生物的怪叫。 云遥第一时间想到虫子,随即她神色一变,拉着郁安朝一个方向跑。 郁安相信云遥,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跟着她跑。 云遥越走越偏僻,她来到一处温泉,这里依旧没人,水面上烟雾缭绕,在静静的月色下有种朦胧美。 云遥当然不是来这里欣赏美景的,她明明听到声音就在这附近,可这里却如此空旷,她不甘心地扫视了好几圈,最终将目光定在一个并不高的假山上。 她拉着郁安凑近假山,在四周摸索着,企图找到暗道之类的东西。 郁安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沉吟了一阵,在一处不起眼的凸起处发觉异常。 这假山上到处都是灰尘,只有这处比较干净。 他试探性地摸索着这处凸起,轻轻按压,居然把它按下去了。 云遥听到声响,赶忙望过来,便见原本完整的假山突然出现一条不到一丈高的缝隙,紧接着缝隙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一个一丈宽的洞口。 她向里望了望,只见里面是向下的台阶,里面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 这洞口一开,那诡异的声音更加明显,她揉了揉耳朵,没有犹豫,打头阵下去了。 云遥夜视能力极强,走得很是自如,郁安虽然看不清,但有云遥拉着,他也不会害怕。 两人静悄悄地向下走,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以免有人在暗处埋伏。 越走到里面,不但声音大了,云遥更是闻到一股古怪的臭味,这味道和屎、流连之类的都不同,云遥之所以说是臭,是因为太刺鼻了,刺鼻中还带着一丝熟悉。 就像是太子身上的味道。 云遥干呕了一下,眉头微蹙,连忙捂住鼻子。 好不容易走到底,才发现底下是个阴暗的走廊,不算太长,里面隐隐透着烛光。 有烛光就代表有人,云遥盯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带着郁安往里走。 越是靠近那烛光,越是让人身体不适,两人走进去,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你们来了。」太子见到两人,并没多惊讶,反而欣赏地对云遥说:「能找到这里,本事不错。」 云遥怒瞪着他,红着眼道:「把小阿擎放下来!」 只见这走廊的尽头,是个环状的大平台,而这大平台中央,赫然是个深不见底的坑洞,里面密密麻麻爬满了虫子,云遥所听到的闻到的,都来自这里。 而这大坑之上,吊着一根长长的铁链,铁链上绑着昏迷不醒的小阿擎。 第192章 大胃王 太子不再是一身明黄,他披着不知什么材质的黑袍,穿着长靴,神色淡然地看着两人。 他不顾云遥的歇斯底里,平静地道:「你们若是乖乖听话,子时来多好,那时候云擎差不多醒了,你们就能看到他惊恐的模样了。」 他说得极其自然,第一次毫无负担地把想法说出来,眼角还带着几分愉悦。 云遥攥紧了拳头,看着她根本无法跨越的大坑和吊在上面没有生机的小阿擎,立刻朝太子挥去。 太子武功确实很好,两人打得几乎不相上下,甚至可以说太子更占上风。 但他似乎闻到云遥身上的香囊,逐渐败下阵来,在云遥准备痛扁他的时候,他却露出一抹冷笑。 紧接着,云遥忽然感觉手上一麻,就见一只虫子正想方设法地钻进她的血管里。
第232页 她那条胳膊立刻没了知觉,抬都抬不起,她想把那虫子扯出来,奈何太子一个劲朝她勐攻,她根本腾不出手。 虽腾不出手,但力气还在,她瞅准机会,一脚揣在旁边墙壁上。 轰得一声巨响,墙壁立刻被他踢碎,连带着整个地道都微微震动,太子一惊,下意识看了眼蛊虫坑,只见里面蛊虫开始不安地翻腾,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叫,有不少腿多的顺着深坑往上爬。 云遥管不了那么多,她趁此机会,一拳打在太子胸口上,这一下用力之勐,就像小型飞弹撞在他身上,直接让他陷进身后的墙壁。 太子身上发出咔咔地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吐出一口鲜血,差点没了意识。 他胸口忽然像沸水的水面般剧烈地起伏着,就像有无数地虫子想要冲破皮肤出来。 云遥正要要挟他把小阿擎放下来,忽然被郁安拉住。 云遥一愣,一回头就对上郁安担忧的眼,她低下头,只见那蛊虫马上就要钻进她的皮肤。 她都给忘了。 随着郁安的触碰,一只粉色的小点点忽然顺着郁安的手爬上云遥的胳膊,它爬到那黑漆漆的蛊虫旁边,轻轻碰了一下。 下一瞬,只见那蛊虫停住,又缓慢爬出来,身上还沾着云遥的血。 云遥其实不怎么疼,她专注地看着小粉,不明白它是怎么做到的。 只见小粉抖了抖身上的白毛,那噁心的黑色蛊虫便如同受到蛊惑,慢悠悠地爬向它,小一瞬,小粉居然开始啃食蛊虫。 云遥吓了一跳,她可不想用胳膊给小粉当餐盘,捏起小粉的白毛把它放到郁安肩上,然后又一下子把蛊虫弹到地上,一脚踩死。 那头陷在墙上的太子不知何时已经下来,在墙上留下一个人形的坑,他胸腔不再沸腾,除了破洞的衣服,竟看不出丝毫狼狈和受伤,看样子伤口恢復的速度也是相当惊人。 他眯眼看向云遥,问道:「是谁把你改造成这样的。」 云遥知道自己的力气已经和常人不沾边了,太子看出她的不同也正常,她冷眼看向太子,没有回答,心里想得却是别的事情。 这太子,居然不知道是谁把他变成这样的。 太子见云遥不答,并没生气,反而眼角带了笑意道:「原来遥表妹和本殿是同一类人,不如这样吧,若你愿意为本殿做事,本殿可以放了云擎。」 云遥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有和我谈判的资本吗?」 说着她又朝太子攻去,太子大概是失了些体力,速度慢了很多,被云遥打到好几下,每一下都是咔咔得响,云遥毫不留情,励志要把他打成骨头沫沫。 谁知下一秒,太子不知动了什么东西,绑着小阿擎的铁链居然往下伸了些,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云遥立刻停手,掐着太子的脖子道:「你干了什么,快把他放下来,不然我就把你的脑袋揪下来。」 太子白了脸,脸血管都在蠕动,如此艰难的时刻,他却又露出一抹笑,看着云遥道:「看后面...」 云遥一愣,转过头去,就见郁安已经被数不清的蛊虫包围,那些蛊虫正细细索索地朝郁安爬去。 太子握上云遥的胳膊道:「跟着本殿做事,本殿可以放他们两个一条生路。」 云遥愤愤地咬牙,正要松开太子,却见那小粉点点从郁安的肩膀上跳下来,开始吃大餐。 真的是吃大餐,比大胃王比赛还夸张,只见它如风驰电掣般在地上横扫蛊虫,把靠近郁安个蛊虫吃了个精光,体积也大了好多倍,一下子变丑了好多。 末了,它已经大到爬不上郁安的肩膀,郁安也毛骨悚然地后退了一步,显然被小粉吓到了。 云遥和太子都看傻了眼,云遥率先反应过来,冷笑道:「把小阿擎放下来,不然我就让我加小粉把你抽干。」 太子一脸土灰色,他看了眼那粉色庞大的虫子,咬着牙在墙上一块及其不起眼的地方按了一下,随着铁链摩擦的声响,小阿擎被往上拉了些。 云遥见他听话,勉强把他放开道:「别耍花招。」 太子咬紧牙关,在云遥震惊的目光下跳进那庞大的蛊虫坑里,一步步挪向小阿擎的位置,他把小阿擎身上的锁链解下来,又一步步走回来。 他的表情如此平静,就像走在平坦的马路上,周围的蛊虫给他带来的影响不高于冬天的积雪。 云遥见他过来,赶忙接过小阿擎,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抱到小粉跟前问:「他身上有蛊虫吗?」 小粉哪听得懂人话,它只下意识凑近小阿擎,看了他几眼,便没了动作,像是不感兴趣。 云遥觉得这应该就是没有蛊虫的意思,他轻轻抱着小阿擎,看到他胳膊上的一道道红痕,心疼地红了眼睛。 她把小阿擎交给郁安道:「等我一下。」 郁安微微点头,接过小阿擎,朝走廊那边退了退。 身后的太子已是一脸阴霾,完全没有刚开始的平静,他已是伤痕累累,只能强撑着站在地上,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狠厉。 云遥当然不怕他,想到他对郁安的伤害,她走到太子跟前,照着他的脑袋又是一拳。 第193章 又是和平的一天 太子慌忙躲避,堪堪躲过致命一击,但仍旧被打中侧脸,头狠狠撞到墙上,一下子晕倒在地。
第233页 云遥冷哼一声,扯着他的头髮,对郁安道:「你们先走。」 郁安微微点头,抱着小阿擎往外走,小粉也一步一步地跟在后面。 云遥看了看这诡异的地方,点燃火摺子,轻轻丢向这庞大的蛊虫坑。 火舌迅速蔓延开来,蛊虫坑传来一阵阵诡异的叫声,云遥不再理会,扯着太子的头髮把他拖走了。 几人从假山出去时,外面多了几分凉意,云遥担心太子醒来,便道:「我去把他送到丞相府。」 郁安点头道:「路上小心。」 云遥露出一抹坦然的笑容,看了看丑了吧唧的小粉,暗自点点头。 有它在。两人应该不会有危险。 如此想着,她便扯着太子朝相府飞奔而去。 那头窦燕堂正在唿唿大睡,忽然听到一阵响动,他睡眠浅,一下子被从梦里拉出来,到院子里查看情况。 云遥看了眼披头散髮的窦燕堂,把太子提熘起来道:「给,别让他活着出去。」 太子塌陷的那侧脸正在疯狂的蠕动,窦燕堂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兴奋起来,笑道:「这真是个奇蹟。」 随后他把一颗奇怪的绿色药碗塞进太子嘴里,不出一会儿,太子身上的蛊虫渐渐平息下去。 窦燕堂拉起太子一条腿道:「放心吧,我怎么捨得让他出去。」 他眼中闪过疯狂的狼光,拖着太子的腿,把他拉走了。 云遥拍了拍手,不再多留,一个闪身离开这里。 另一边,郁安雇了一辆马车,正坐在车厢里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一点响动,郁安睁眼,就见小阿擎不安地动了动。 小阿擎像是要醒来,他眉头紧蹙,哼哼唧唧地摸了摸疼痛的后脖颈,才在些微颠簸的马车中缓缓坐起来。 他先是蒙了一瞬,眨巴眨巴眼,看着郁安道:「我怎么睡在马车里?而且头好疼。」 郁安面无表情地道:「你被树上果子砸到头,晕过去了,我刚带你看了大夫。」 「这样啊。」小阿擎完全没怀疑,转而捂着肚子道:「好饿。」 郁安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回去就有吃的了。」 正如郁安所说,等两人到家时,云遥已经准备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正坐在桌旁等着。 因为早就过了饭点,所以云遥做的都是些好消化的清淡菜。 但在小阿擎眼里,姐姐做什么都好吃,于是他屁颠屁颠地跑去洗手,坐到椅子上吃饭。 他夹起一根油麦菜塞到嘴里,满足地眯了眯眼,忽然做出一副早出晚归的大人神色,摇头晃脑地感慨道:「又是和平的一天啊。」 云遥汗颜,把郁安拉到一边问道:「相公,你怎么和小阿擎解释的?」 郁安闻言,平淡地复述了一遍马车上的对话。 云遥汗颜,回头看了眼小阿擎,只见他吃的正香,两只脚一晃一晃的,看上去很是愉悦。 这天终于就这么过去,隔天风和日丽,小阿擎迷迷煳煳地出来道:「姐姐,我还是脖子疼。」 云遥道:「你昨天睡得晚,可能没休息好,我一会儿去蒙学给你请个假,你接着睡吧。」 小阿擎高兴地应了一声,回屋睡觉去了。 云遥想了想,又跟过去看了看小阿擎的脖子,果然见后面有一小片淤青。 这是用了多大劲把他噼晕啊。 她从怀里掏出一瓶淤伤药,抹在小阿擎脖颈后面,笑道:「睡吧,休息休息就好了。」 小阿擎应了一声,感觉脖子后面凉凉的,他舒舒服服地钻进被窝,很快又进入梦乡。 云遥给他关上门,便去蒙学请假,请完假后又去了趟街上。 她要趁小阿擎没发现,给他搞一套新的木弓。 木弓很快做好,云遥又买了些菜,一道拎着回去了。 丞相府,清秋院。 太子缓缓醒来,一睁眼便对上窦燕堂的阴阳眼,他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四肢都被绑住了。 他警戒地问道:「你是何人?」 窦燕堂原本正在观察太子逐渐恢復的侧脸,不料太子忽然醒来,闻言,他嘴角微微扬起,笑道:「这里是丞相府。」 太子立刻猜出他的身份,随即反应过来,对方恐怕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体异常了。 他有些慌乱地道:「既是神医,还不快把本殿松开,莫要让本殿治你的罪。」 窦燕堂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睛弯成月牙,浑不在意地说:「从你出现在这里的这一刻,你就不再是大绍的太子了。」 说着窦燕堂用小刀轻轻划破太子的脸颊,浑浊的鲜血留下来的同时,又有几只不安分的蛊虫跑了出来。 窦燕堂一边把蛊虫抓到瓶子里,一边回忆着道:「我真后悔当初没在避暑山庄多待两天,如今要知道你变成这样的过程还真有点困难。」 太子瞬间五雷轰顶,他完全没想到把他害成这样的人居然是人人歌颂的神医。 他从身体里爆发出一股力量,顿时青筋暴起,一只手从桎梏中挣脱出来,掐住窦燕堂的脖子。 窦燕堂诧异于太子的恢復能力,他明明就给太子下了药,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大力气。 不过他丝毫没慌,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勐然扎进太子的胳膊。 一切就在一瞬间,太子浑身失去知觉,一下子如同植物人般瘫倒在床,只一双眼死死盯着窦燕堂。
第234页 他咬牙切齿地道:「放了我,不然朝廷不会放过你的。」 窦燕堂无所谓地道:「笑话,你以为绍皇若是见到你的真实面目,还会想认你这个儿子吗?」 太子闻言神色一晃,干巴巴地倒在床上,忽然想起十几年前的那场景。 那年他染了天花,被连夜丢到避暑山庄,身边只留着几个对他避之不及的宫女。 父皇和母后没有一个人来看他,他却靠着意志力挺过来了,原本依旧快没事了,却在一次泡温泉时被人抓走,丢到毛骨悚然的蛊虫堆里。 没有人找他,他是在几个浑浑噩噩暗无天日的日子后自己爬出来的。 第194章 痕迹 到最后,把他接回去的人居然是他的舅舅。 太子忽然有些恍惚,心不在焉地问道:「本殿是怎么过来的?」 「云遥把你送来的。」窦燕堂心情好,倒也愿意和自己的小白鼠多说两句。 太子闻言,思绪停顿了一瞬,无神的双眼勐地看向窦燕堂,不可思议地道:「她明明也被你...为何...」 窦燕堂冷笑道:「你们不一样,她是为了救郁安主动找上来的。」 窦燕堂此话一出,自己也忍不住想起云遥曾经执着的样子,心里竟然有那么一丝动容。 太子却是咬紧牙关,发了疯地吼道:「本殿要杀了白俞安!」 凭什么他过得这么惨,而那个血统骯脏的人却能活得幸福美满。 他使劲地挣扎,可唯一能动的却只有脑袋,脖子往下宛若一具尸体。 窦燕堂不理会太子的崩溃,自顾自捣鼓他各种各样的工具,半晌,他掏出一把带锯齿的刀,朝太子的腿走过去。 他仔细在太子身上比量了一会儿,最终在小腿处停下,向下割去。 太子口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惨叫,结结实实地盖住骨头被据的声音,在清秋院中迴荡。 与此同时,太子府的人也发现不对劲,他们忍不住焦躁地交头接耳,考虑着要不要把太子不见了的事情说出去。 若是以往,太子卯时就会去书房看公文,今天却一直都没动静,宫女担心出了问题,小心翼翼进太子寝宫干了一眼,却发现太子根本就不在。 更重要的是,即便是太子,进出宫也是有专人记录的,然而这两天根本就没有太子出宫的记录。 在书房当差的老太监道:「再等等吧,宫里哪个主子没有秘密,若是太子殿下偷偷出去办事却被咱们暴露了,咱们哪还有命活。」 众人闻言,想像那场景,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哆嗦。 于是他们开始各干各的活,假装不知道了。 万寿节一共三天,这三天都不用上朝,因此这件事愣是没暴露。 期间太子妃去看过太子两次,虽没见到太子,但也和下人们抱有同样的想法,认为太子是出去办事,故而也没有声张。 直到万寿节结束,众臣子开始上朝这天,太子依旧没有出现,众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绍皇还记得寿宴那天的事,他隐约察觉到太子知道了郁安的身世,对于太子和自己对着干的是心有不满。如今见他没上朝,更是一张脸冷得吓人。 他冷声道:「太子呢?去把他给朕叫来。」 李福率先应下,他弓着腰朝太子府快步走去,把绍皇的意思传达给太子府的下人。 下人一个个愣住,不敢相信太子殿下居然没回来上朝,他们面露犹豫,最终是两个宫女去把太子妃请出来了。 唐瑾初眉头紧蹙,她深知太子不是会出如此纰漏的人,对李福道:「太子殿下不在府里,他可能出事了,快把此事告知陛下,其他人赶快在宫里仔细查找。」 李福吃了个大惊,吓得一个踉跄,慌不择路地跑回大殿。 那头绍皇听到此事,第一反应当然是不相信,但这朝堂一被搅和就进行不下去了,而绍皇也不想让宫里的事情太快传出去,于是他道:「今日诸位爱卿先回去,不要声张此事。」 说完他从龙椅上站起来,大步离开大殿,片刻没有停留。 底下的人甚至没来得及行礼,便见绍皇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大臣们各个面色沉重,不像以往般攀谈着离开,而是静悄悄的,让这大殿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 郁安面色如常地走在后面,对他们沉重的心情也有那么一点理解,毕竟他们都以为太子会是未来储君,漂亮女儿都嫁进去了,太子人却不见了。 那头绍皇略显烦躁地来到太子府,就见太子府众人已经哗啦啦地跪了一片。 绍皇阴沉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唐瑾初微微白了脸,但仪态还算得体,她温润的声音透着担忧:「太子殿下已经两夜没有回寝宫了,臣妾以为他在外面办事,却不成想他没有回来上朝,求陛下责罚。」 绍皇根本不相信太子会出事,他揉了揉眉心道:「此事与你无关。」 唐瑾初松了口气,依旧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没再多言。 绍皇对李福道:「去叫唐坚带人出去找找,把那混小子抓回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管太子叫混小子,把李福都听愣了,他连忙应下,拿出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随后绍皇扫视了一圈跪下的众人,问道:「云湘呢?她为何不出来行礼?」
第235页 说道此,他脸上又是一阵阴霾,为他没能出世的三个孩子感到痛心。 唐瑾初道:「回陛下,侧妃她胎相不稳,太医嘱咐她不宜下床,故而臣妾没让她出来。」 绍皇闻言,脸依旧黑得吓人,说道:「等她的孩子生下来,就过继到你名下吧。」 唐瑾初早就想到会是如此,平静地应下了。 绍皇点头,没再多留,带着一身威严离开了。 他会尚书房批阅文书,从早批到晚,依旧没有收到太子的消息,他眼中闪过一抹不安,放下手中毛笔,把李福叫过来道:「太子回宫了吗?」 「不曾,」李福小心翼翼地道:「奴才早就知会各宫,若是太子殿下回来,会第一时间来见陛下的。」 绍皇闻言,眉头挤出一个川字,忍不住咒骂道:「唐坚这个废物,你去把禁卫军也派出去。」 李福冒了一身汗,一刻不敢耽搁地离开,叫贺川带着队伍出宫寻找了。 翌日一早,唐坚风尘僕僕地赶到大殿,灰头土脸地道:「陛下,臣仍旧没能找到太子殿下,但是在避暑山庄找到一处密道。」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琉璃瓶子,里面密密麻麻塞满了蛊虫。 他道:「密道里大火烧过的痕迹,臣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近几日,除此之外,臣还抓到一些残存下来的蛊虫。」 说道此,连他也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他会认出蛊虫,是因为几年前南疆之地叛乱,他被派去平定此事,吃了不少苦头,命差点没交代在那里。 第195章 发冠 瓶子里的蛊虫看的绍皇头皮发麻,他眉头紧蹙,听到避暑山庄几个字,眼底的担忧更甚。 这些年,只有太子每年夏天都会去避暑山庄,难不成他是在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他不敢往下想,沉声道:「彻查避暑山庄,找人的进度也不能停下,有消息及时入宫觐见。」 「是。」唐坚得令,正要离开,又被绍皇叫住。 绍皇道:「把这瓶蛊虫给太医,让他们查查是什么作用。」 李福闻言,忍着噁心接过唐坚手中的蛊虫,给太医院送去。 唐坚也穿着一身盔甲离开,忙着出去找人。 他们搜的还算谨慎,没再闹得沸沸扬扬,大概是吸取教训,士兵们温柔了许多,没有那破坏公物的毛病了。 找不到太子可是大事,丞相府就算地位再大,也免不了被查一遍,什么也不知道的云还客客气气地放士兵们进来了。 彼时窦燕堂就像个退休的老大爷,正在悠闲地侍弄花草,见士兵围在院子外面,他笑着主动凑了过去。 士兵们被他的阴阳眼看得发毛,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领头的人道:「将军有令,我们要进去搜个人。」 「搜就是了。」窦燕堂道:「我又没锁门,何必围在外面不进来。」 士兵汗颜,几步迈进来,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他们这一进来,有些古怪的花居然朝他们扭过头,饶是看惯了生死的士兵也忍不住惊愕,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待离花园远了些才松口气。 窦燕堂毫不在意他们的反应,也不看他们搜哪里,接着若无其事地浇花。 一炷香的时间后,没有找到太子但看到一系列恐怖东西的士兵们白着脸出来了,他们个个面色诡异,离开时都是用跑的。 窦燕堂冷笑一声,转身进了堂屋,走进阴暗的最深处,打开并未上锁的铁栅栏,便看到里面微微翻动的痕迹。 士兵们很称职,能藏人的地方他们都看了,感觉藏不下太子的地方他们也不敢动。 窦燕堂眼神淡漠,从床底下翻出一个两尺长的小木箱子,轻轻打开,露出里面被摺叠的血肉模煳的太子。 他笑道:「疼吧,救你的人走了,现在你可以出来了。」 被堵住嘴巴的太子眼里没了光,他被窦燕堂一下子抓出来,丢到满是血污的床上。 密密麻麻的蛊虫在他的伤口处窜动,他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復,窦燕堂拿出他的研究心得,满意地笑了笑,准备开始对太子展开新一轮的折磨。 另一边,经过了三天三夜,唐坚的队伍以及禁卫军依旧没有找到太子,唐坚和贺川被传唤回宫,一脸灰败地跪在绍皇前面。 绍皇满眼的红血丝,乱糟糟的胡茬昭示着他的狼狈,他开始情绪不稳定,大声地吼着:「那么大个人都找不到,朕要你们何用!」 随后他开始乱砸尚书房里的东西,像小孩子一样大吼大叫,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崩溃。 贺川和唐坚恭敬地跪着,默默承受绍皇的无边怒火。 半晌,尚书房已是一片狼藉,跪地的两人也受了一身伤,绍皇沉默下来,沮丧地走到两人前面,说道:「朕的太子是不是回不来了...」 贺川眼神坚定地道:「不会的,太子殿下自幼习武,本事远超他人,断不可能遇害。」 唐坚也道:「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臣等会尽力寻回太子殿下。」 绍皇缓缓闭眼,沉默了两秒又慢慢睁开,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声音有些沙哑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跪地的两人心里皆是咯噔一声,随即磕了个响亮的头,心思也沉重了不少。 在他们找人的这些天,大臣们一直没能上朝,貌似平静的日子终究是多了不少纷乱。
第236页 太医院的人也是焦头烂额,他们是给人治病的,又不是学下蛊的,这一瓶子蛊虫,各个不同,太医院的人加起来也就认识几种常见的。 他们小心翼翼地把蛊虫分开,努力观察他们的特徵,疯狂翻越古籍,企图寻找这些蛊虫的蛊性,好在太医院有绍国最大的医术阁,还真让他们一点点查出来了。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难免有人不知不觉中了蛊,太医院隔三差五就有尸体被抬出去,其他人也是人心惶惶的。 等他们把所有的蛊虫查明白,几乎是写出一本书,连夜给绍皇送去了。 说实话,这些蛊虫虽然作用各有不同,但大多是致死的,种类如此之繁多,若太子真遇上,怕是已经一命呜唿了。 绍皇似乎也是这样想,他拿着太医院送过来的手记,越翻越揪心,越翻越愤怒,废了好大的劲才压住怒火,没有让他当成把太医斩了。 这晚,绍皇坐在尚书房中一夜未眠。 隔天清晨,贺川照例回来看一眼,却发现宫门口守卫的禁卫军全在睡大觉。 他上去给每人来了个大逼斗,怒吼道:「干什么吃的,守门也敢睡觉!」 禁卫军们也懵了,他们从没犯过这种错误,赶忙跪下道:「小的们这就去领罚。」 这不跪不知道,一跪,忽然有个东西从禁卫军身上掉出来,发出声响后,在地上滚了几圈,恰巧停在贺川脚边。 这是个带血的东西,贺川心头一震,他沉着脸捡起来,粗糙的指腹擦过上面浑浊的血污,露出上面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金龙。 这是太子的发冠。 那身上掉东西的禁卫军一下子懵逼了,他解释道:「大人,我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来的啊。」 贺川沉吟了一下,很快猜到是有人夜里弄晕了禁卫军,把这东西放到禁卫军身上,为的就是挑衅他们。 他怒不可遏,心里也跟着凉了半截,中气不足地吼道:「把昨天守门的禁卫军都抓起来!」 众人哀嚎,争先恐后地喊着:「真的不是我们干的啊!」 贺川瞪着眼道:「你们玩忽职守难道就不该抓吗?」 他这怒气一散发出来,这些禁卫军一下子噤声,被押着带走了。 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死亡了。 第196章 服丧 贺川死死攥着带血的发冠,步伐沉重地去尚书房找绍皇。 彼时绍皇已是一脸憔悴,眼下黑黢黢的,见贺川过来,他眼底多了一丝光亮,哑声道:「可有找到太子?」 「没有,」贺川黯然地将发冠双手捧到绍皇眼前,说道:「今早在宫门口找到的,太子殿下怕是已经...」 绍皇脑子里嗡的一声,一把抢过发冠,摩挲着上面颜色过于深沉的血污,忽然浑身颤抖起来。 「朕的太子...朕的太子...」他没再像前些日子一样发火,而是突然失了心智,不停的喃喃自语。 贺川担忧地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他这干巴巴的话绍皇当然没有听进去,他重复着太子的名字,多日的疲惫和焦心随着崩溃一同向他袭来,绍皇一下子晕倒了。 贺川一惊,一个健步冲上去扶住绍皇,喊道:「快传太医!」 绍皇晕倒的消息在后宫里传开,同样憔悴不已的皇后不得不带头去看他。 彼时绍皇已经躺在柔软的龙床上,卜作圣正专心致志地给他诊脉。 众人不敢打扰,半晌,卜作圣皱着眉头道:「陛下休息不足,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亏空,须得好好修养一阵才行。」 这只是表面上的话术,实际上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绍皇的身体大不如前,可不是一句身体亏空能说得清的。 此话一出,一种嫔妃立马开始演戏,跪在地上柔柔弱弱的哭起来,一副没有陛下不能活的样子。 不知道哭了多久,反正是戏演足了众人才开始说话,最终是皇后敲定了规矩,诸位嫔妃轮流照顾皇帝。 其实照顾皇帝根本没有她们什么事,全是由宫里的下人来办,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皇后顶着很有可能到来的丧子之痛,坐在龙床边守着绍皇,一直到夜半时分,绍皇才悠悠转醒。 下人们早就点好了烛灯,寝殿里还算明亮,绍皇看到皇后憔悴的脸,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道:「皇后,朕对不起你。」 皇后心里咯噔一声,她现在最怕绍皇道歉,他一道歉,不就代表太子回不来了吗? 皇后再也维持不住端庄,一下子泪如雨下,悽厉地喊着:「仁儿,本宫的仁儿。」 她哭得如此崩溃,以至于外面的宫女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更何况是连续遭遇丧子之痛的绍皇呢。 绍皇动容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握住她的手道:「是朕没有保护好仁儿。」 皇后虽是悲痛万分,但依旧要先哄着面前的九五之尊,怎么能让绍皇在她面前道歉呢? 于是她抽泣着道:「不怪陛下,这或许是仁儿的命数吧,陛下还是要快些养好身体,别让臣妾担心才是。」 绍皇闻言微微点头,忽而投来幽深的眼神道:「皇后,你说这世上真的又命数吗?」 皇后被问得一愣,干巴巴地答道:「臣妾不知,臣妾不过是尽职尽责做好分内之事罢了。」 绍皇神色木然,眼神看向天花板,又好似透过天花板看着别的东西,回忆似地轻声道:「朕还记得几年前,天师跑到朕跟前说他测到妖星降世了,那时朕丝毫不信,可如今,朕的儿子却是一个个先走了。」
第237页 他看向皇后道:「朕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皇后看着昔日杀害自己全家的绍皇露出脆弱的一面,忍着心里翻涌出来的一点噁心到:「陛下若是起了疑心,等身体养好了再把天师传进宫问问就是了。」 绍皇闻言,微微点头道:「皇后说得是。」 好不容易熬过今晚,皇后终于回到凤栖宫,一到寝殿,她再也留不住最后一丝体面,浑身就像被抽走了力气,跪倒在地上泪流不止。 凤栖宫的下人们不敢打扰,只盼着皇后能早点走出丧子之痛。 好在后宫嫔妃够多,轮了一遍绍皇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绍皇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太子办了丧礼,他瘦了很多,龙袍披在身上竟然有些松垮,他脸色苍白地看着满宫的白绫,颓然地靠在龙椅上。 太子驾崩就是天大的大事,整个京都都陷入哭丧的氛围中,云遥无所谓地在家里吃着大鱼大肉,和宅子外面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她又夹起一块红烧肉,感嘆道:「丧礼办得真快。」 服丧期一直持续了半个月,不知不觉见,秋天悄然来临。 当第一片枫叶落到地上,小阿擎尝试着拿起平日云遥用的大扫帚,在院子里忙活起来。 他一边扫,黑蛋一边追着扫帚咬,似乎以为小阿擎在和它玩。 皇宫里,绍皇坐在早已被收拾好的尚书房,对李福道:「去把天师请来。」 李福心里咯噔一声,反覆回味自己没听错,才弯着腰从尚书房退出去。 不多时,赵风眠一身繁杂的白袍,恭恭敬敬地出现在绍皇面前。 绍皇嘆了口气,问道:「妖星的下落查得怎么样了?」 赵风眠愣住,随即眼前一亮道:「还没有查到,此事需要有陛下配合才能事半功倍。」 这些年他一直想找到妖星,奈何京都人口众多,绍皇又不信,因此一直没有进展。 现如今绍皇竟然主动把他传唤进宫询问此事,也就说明陛下信了。 思及此,他眼神有黯淡下来,因为绍皇的改变很可能是两位皇子相继驾崩换来的,若他能早点找到妖星,或许这一切就能避免了。 绍皇问道:「需要朕如何配合你?」 赵风眠微微抿唇,继而严肃地道:「臣需要陛下的龙血,才能占卜到有关妖星的线索。」 绍皇丝毫没有犹豫,转头就要叫李福去拿刀,赵风眠一惊,赶忙拦住绍皇。 他道:「只需要陛下的一滴血就好,不过需要陛下随臣去天师殿一趟。」 绍皇沉默了一瞬,缓缓站起道:「摆驾天师殿。」 半个时辰后,禁卫军浩浩荡荡地拥簇着绍皇来到天师殿,弟子们见状,纷纷出来行礼。 绍皇看向赵风眠,漆黑的眸子没了以往的气势,淡淡地道:「带路吧。」 第197章 押入地牢 不多时,赵风眠领着绍皇来到中心殿,踩上一系列稀奇古怪的阵法,在中间架起的一本书前面停下。 这本书极为厚重,书页足有两尺长,赵风眠口中振振有词地算着卜卦,不知过了多久,他转头道:「陛下,将你的血滴在天书上吧。」 绍皇照做,在这除了巨大和厚重以外平平无奇的书封上滴了一滴血,那血只是像在正常的纸张上那般入渗进去,在书封上扩散开一个红点,并没有其他变化。 赵风眠神色庄重,也跟着上前滴了一滴血,静静地等待血液干涸,不多时,他随便翻开一页,露出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书上只有字,没有任何标点符号,且上面的字根本不能连成一句话。 赵风眠退后两步,静静等待着,忽然间,不知从哪传来一阵清风,把这书页吹散开,又渐渐停下。赵风眠眼睛一亮,又静静等待了一会儿,随即上前查看。 他用父亲教他的方法仔细看了一遍,回头用大白话对绍皇道:「陛下,天书上说妖星有她自己的伪装,她无视规矩,会创造不属于大陆的东西,还会做些表面上惠民的事情,来赢得民心。」 绍皇闻言一愣,用直勾勾且深邃的眼神盯着赵风眠,随即他勃然大怒,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对外面的人喊道:「把云湘抓起来!」 不多时,云湘此生第一次来到尚书房,挺着肚子跪在绍皇跟前。 赵风眠也站在一旁,神色清明地看着两人,不知在思考什么。 绍皇神色晦暗不明,他叫李福过来磨墨,对云湘道:「把织布机的图纸给朕画出来。」 云湘不明所以,她刚被暴力地带过来,听到绍皇如此命令,还以为是云遥告状,把她冒名顶替的事情拆穿了。 她摸了摸肚子,一咬牙,决定伪装到底,趴跪在地上一点点画着织布机的图纸。 这是她练过的,她不但能丝毫不差地画出来,还能说清楚每个结构的作用,根本不怕绍皇怀疑。 不多时,云湘举起画好的图纸,小心翼翼吹干了墨,将图纸放在桌案上道:「请陛下查看。」 她虽是太子侧妃,但如今太子驾崩,再加上她是戴罪之身,是叫不出父皇这个称唿的。 她以为图纸画好她就能安心回去养胎,岂料事情与她想得截然相反,当绍皇和赵风眠看到图纸,脸色齐齐一变,而赵风眠也明白绍皇的怀疑了。 绍皇最后问道:「所以这织布机真的是你发明的了?」
第238页 跪在地上的云湘看不清绍皇的神色,还不自自己已是大难临头,答道:「是臣妾发明的。」 「放肆!」绍皇当即怒吼一身,咒骂道:「没想到这么多年,竟是朕引狼入室了。」 他唿吸变得粗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半晌,他猩红着眼道:「吩咐下去,云湘是祸国妖星,押入地牢,明日斩首!」 云湘愣住,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一下子慌了神,哭喊道:「陛下,臣妾肚子里还有太子殿下的孩子啊!」 绍皇看向她的眼神极其阴毒,恨不得将云湘生吞活剥,他道:「连朕的太子都被你这妖星害死了,朕怎么能让你的孽种降生。」 「什么妖星...」云湘被侍卫架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呢喃。 侍卫们并不可怜她,不顾她的挣扎往外走。 云湘想起刚才的经过,好像确认绍皇是因为她造了织布机才认定她是妖星的,于是喊道:「陛下,织布机不是臣妾造的,是臣妾想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才撒的谎...」 她被越扯越远,但嘶吼的声音还是能清晰地传过来,绍皇根本不理会,但赵风眠本着爱民之心,不想让任何一个人枉死,于是追上去问:「那是谁造的,侧妃娘娘又是怎么会的?」 云湘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赶忙说道:「是云遥,是云遥造的,也是她教本宫的。」 说完,她又哭嚎着道:「天师大人救救本宫,本宫真的不是什么妖星啊。」 她根本不知道是不是云遥造的,只想早点把这盆脏水泼出去,至于云遥的死活就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或者说死了更好。 赵风眠闻言却是心头一震,他犹豫着看向云湘,干巴巴地道:「侧妃娘娘稍安勿躁,臣若是查明此事,定会还娘娘一个公道。」 说着他不顾云湘的求救,有些慌忙地跑开了。 天师殿的弟子跟在他后面,见赵风眠忧心忡忡,都劝阻道:「不要被妖星迷了心智,她不但发明织布机,还曾蛊惑城中村的百姓为她插上锦旗,刚刚那番言论不过是为了活命给尚书夫人泼脏水罢了。」 赵风眠闻言情绪并没有好转,他转头道:「你们都回天师殿,我要去尚书府看看。」 说着,他穿着长长的白袍慌乱地跑起来,一点不见平时风光霁月的模样。 后面的弟子有些犹豫,担忧地看着赵风眠,最终是知仙道:「让大人去吧,没准让云擎陪他玩玩他心情就好了。」 众弟子一想也是,便稍稍放心地回了天师殿。 那头赵风眠跑到云遥家时,面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轻轻扶正发冠,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来。 云遥正在洗菜,诧异地看了眼赵风眠,下意识说道:「小阿擎在后院射箭。」 「谁叫我?」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小阿擎以为姐姐叫他,开了后门跑进来,一打眼发现是赵风眠来了。 他一下子笑开了花,跑过来扯住赵风眠的衣摆道:「赵哥哥。」 赵风眠宠溺又无奈地看了看他,随即欲言又止地看向云遥,似乎无法下定决心开口。 小阿擎眨巴眨巴眼,忽然一副「我懂」的表情道:「赵哥哥是不是想念我姐的厨艺了?我姐很大方的,她会允许你留下来吃完饭。」 云遥汗颜,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容道:「他说着玩的,别当回事...」 「好。」云遥还没说完,就听赵风眠道:「那我就留下来吃晚饭了。」 第198章 上吊 云遥一愣,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赵风眠,也没多说什么,毕竟不过是多添一副碗筷的事情。 等郁安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一身圣光的赵风眠,他想到明日云湘要被斩首的事情,心中有了猜测,看向赵风眠的目光变得警戒。 餐桌上,小阿擎直冒星星眼,一个劲地给赵风眠夹菜,把赵风眠的碗堆成一坐小山。 云遥拍了下小阿擎的后脑勺,示意他适可而止,别给别人添麻烦。 赵风眠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眼神甚是复杂,他夹起一口菜放入口中,优雅地咀嚼着。 忽然间,黑蛋如闪电般悄无声息地跳到饭桌上,抖了下前脚,把脸凑到香喷喷的红烧肉前闻了闻。 它正要上嘴,被青筋暴起的云遥一下揪住后脖颈,把整只猫提熘起来。 她冷飕飕地道:「谁让你上餐桌的,红烧肉那么油腻的东西是你能吃的吗?」 还有就是你这埋过屎的爪子洗过吗? 这话云遥没说,毕竟众人还在吃饭。 黑蛋听不懂云遥说啥,只是下意识竖起飞机耳,虽然四肢都如同被封印般一动不动,但不耽误它发出不满的叫声。 云遥拍了下它的脑袋,把它提熘到猫碗跟前放下,示意它吃自己的饭。 黑蛋闻到新鲜的肉味,小鼻子动了动,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说起来,他们家完全把黑蛋养成了肉食动物呢。 云遥拍了拍手,继续回饭桌吃饭,嘆了一口巨长的气,感慨这顿饭吃得真是不消停。 赵风眠听到这声嘆气,不受控制地轻笑一声,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忙用咳嗽掩饰,脸上却爬上了不自然的红。 半晌,当这顿饭终于结束时,赵风眠忽然站起来,帮云遥收拾碗筷。 郁安淡漠地看了赵风眠一眼,也开始收盘子,像是不甘示弱地加快速度。
第239页 云遥愣住,有些不明所以,半晌,三个人出现在灶房并排刷碗。 云遥:... 空气里静悄悄的,只有陶瓷微微碰撞的声音。 赵风眠忽然问道:「郁夫人,织布机是你发明的吧?」 他还清楚的记得他每天都会看到的摺叠桌,所以当云湘说发明者是云遥时,他立马就信了。 云遥茫然地看了赵风眠一眼,并不避讳地道:「不是,但我应该是第一个在大绍做出织布机的人。」 啪的一声,赵风眠手里的碗摔到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他愣住,露出一个苍白且歉意的笑容道:「抱歉,我来收拾。」 赵风眠明显心不在焉,一低头就磕到灶台上,他向后踉跄了一小下,伸手去捡碎瓷片,一下子就被划破了口子。 云遥汗颜,微微蹙眉道:「快松手,我给你处理伤口。」 这口子还真不小,赵风眠的手都被染红了,云遥去西偏房取了纱布和药,正要给赵风眠包扎,却一把被郁安抢走。 郁安冷着一张俊脸道:「我来。」 云遥眨巴眨巴眼,知道郁安是在吃醋,一下子笑开了花,默念赵风眠这伤受的好,去一旁收拾碎瓷片了。 赵风眠清楚地看到他们的眼神互动,莫名被染上一点温馨的笑容,说道:「你们家真好。」 郁安难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向后退了一步,在勉强能碰到赵风眠的距离给他包扎伤口,看起来还有几分古怪。 不多时,一切都收拾好了,赵风眠不愿多留,眼神复杂地道别离开。 他刚走出院子,郁安就追出来道:「别伤害遥遥,她没有坏心。」 「我知道。」赵风眠没回头,脸色苍白如纸,半晌挤出一句:「郁尚书放心。」 随后他仓皇地离开了。 地牢里,云湘一个劲地喊道:「不是本宫,是云遥,放本宫出去!」 她喊得撕心裂肺,时不时求官差出去请天师,然而没人应她,天师也终是没有出现。 知道隔天她被拉到斩首台上,云遥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她随着汹涌的人潮跟过去查看,远远看到云湘被人按住头,狼狈地趴在台上。 行刑官道:「此人是祸国妖星,不但害死了德妃娘娘腹中三胎,还剋死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陛下有令,今日将她当众斩首,以护天下太平。」 云湘还在无助地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看起来惨不忍睹。 百姓一听她是妖星,纷纷咒骂,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上去把云湘斩了。 有城中村过来卖布匹的百姓认出云湘,有些不忍地道:「是她给我们村营生的本事,她怎么会是妖星呢?」 旁边人反驳道:「这是天师大人算出来的,你凭什么反驳。说不定要是没她,城中村富起来的更快呢。」 卖布匹的人噎住,觉得也是这个理,便不再反驳,紧张地盯着斩首台。 不远处皇宫的高台上,赵风眠正站在绍皇身旁,神色黯然地看着下面这一幕。 不多时,斩首时间到了,行刑的人含了一口酒,尽数喷在大刀上,面无表情地瞄准云湘的脖子,一个蓄力,轻而易举地砍掉云湘的头。 鲜血喷涌而出,底下的百姓一阵欢唿,只赵风眠一人脸色苍白如纸。 绍皇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对着下面道:「仁儿,天儿,朕给你们报仇了。」 随即他转头道:「天师立了大功,过些时日朕会叫人把赏赐送到天师殿的。」 赵风眠木然地跪下行礼,说道:「多谢陛下。」 绍皇仿佛吐了一口恶气,心情难得好了点,他摆摆手,示意赵风眠离开。 赵风眠步子有些不稳,摇摇晃晃地出了皇宫,到天师殿后,把自己锁在寝屋,不让任何人打扰。 云湘喷出的血时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的头一阵嗡鸣,他不会发泄情绪,一个人默默坐在床上,竟是从白天坐到黑夜。 下人过来送饭,赵风眠只道:「放桌子上吧。」 下人知道赵风眠见不得人死,安安静静地退出去,给赵风眠缓和的时间。 然而赵风眠在下人离开后就站起身,搬了个凳子,将腰带系在房樑上,准备上吊。 他深知自己对不起父亲,对不起黎明百姓,把头伸进腰带,踢倒凳子,一个人等待死亡。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封闭的房间不知哪里传来一阵劲风,生生将本在挣扎的他从半空中拍下来。 第199章 离开 赵风眠狠狠摔到地上,撞到旁边的凳子,在安静的天师殿内发出一阵声响。 下人闻声过来,见赵风眠摔在地上,又看了看系在房樑上的玉带和一旁的凳子,一下猜出赵风眠的意图,吓得跪在地上。 紧跟着赶过来的弟子们赶忙扶起赵风眠,催促道:「跪着干什么,快去传医师。」 他们把紧蹙眉头的赵风眠抬到床上,他的袖子随着动作被撩开,露出胳膊上一大片的青紫。 知境担忧地道:「天师大人这是何故?」 赵风眠抿唇不语,略微挣扎着起身道:「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 知仙脾气上来,指着高处的玉带道:「你这么做对得起师傅吗?」 知境转头瞪他一眼,使劲在他脑壳上拍了一下,示意他把嘴闭上。
第240页 赵风眠脸色更白了些,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这房间一下子静悄悄的,不多时,医师赶来,给赵风眠仔细检查了摔伤,开了药,便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知境和知仙僵持地站在赵风眠对面,过了好半晌,知境道:「大人万不可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和我们商量的。」 「嗯。」赵风眠神色晦暗不明地点了点头,又道:「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知境微微嘆气,上去扯掉房樑上的玉带,拉着知仙离开了。 后面跪着的弟子和下人们也安安静静的出去,给赵风眠关门。 才出门,知仙就忍不住抱怨道:「天师遇到啥事怎么也不和我们说啊。」 知境神色复杂,说道:「可能是今天妖星斩首给天师大人的触动太大了吧。」 见知仙还想说,知境阻止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把,让天师大人静一静。」 知仙白了知境一眼,终究不再多言。 夜晚悄然降临,赵风眠从厢房里出来,在院子里闲逛。大概是今天他自杀的举动把众人吓到了,一直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怕他再做傻事。 赵风眠在一棵树前停下,第一次冷声道:「我命令你们别跟着我。」 下人们闻言浑身一震,犹豫了一会儿,慢慢退开了。 赵风眠继续在院子里走着,月光被树干隔开,随着他的步子在他身上忽明忽暗,他绕着天师殿转悠了几圈,在下人们忍不住来叫他前回去了。 天师殿不属于朝廷,也不属于皇族,虽有侍卫把守,但戒备不算森严,下人们不敢让天师夜里走动。 说起来,自打赵风眠上任,他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下人们偷偷看着赵风眠回厢房,才松了口气,缓缓离开。 隔天清晨,随着一声惊叫,天师殿众人又聚集到赵风眠房门前,一排排地站着。 知仙蹙眉道:「一惊一乍什么?天师大人呢?」 送饭的下人闻言,支支吾吾地道:「天师大人不见了...」 众弟子心头一震,一打眼见赵风眠房间里没人,赶忙散开四处寻找。 知境知仙走进去,仔细看了看,便见赵风眠的窗外挂着一条长长的绳结,而床单和床幔早已从床上消失。 两人心下一沉,正要出去找人,忽然发现枕头下露出信纸一角,抽出来一看,是赵风眠留下的信。 信上写道:我愧对父亲,愧对百姓,从此离开天师殿,与百姓一同尝遍世间苦楚,知仙师兄性情真,本事也是最好的,下任天师就由他来当吧。 知仙心头一震,抓狂道:「开什么玩笑!」 他一把将信撕碎,胡乱撒到地上道:「我们出去找人!」 知境一把拉住他道:「别找了,把他找回来只会让他更痛苦。」 知仙莫名其妙地上下扫他一眼,仍要出去,就听知境道:「昨天死的那个恐怕不是妖星。」 知仙脑袋翁的一声,瞪眼道:「你在胡说什么?」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天师大人如此痛苦的理由,」知境道:「他想保护妖星。」 知仙哑口无言,半晌,他复杂地动了动嘴,别过头道:「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不要再提了。」 知境轻哼一声,带着自嘲意味地笑道:「师傅在世时,就说你是最容易感情用事的人,天师的位子千万不能落到你头上,但赵师弟是完全没看出来啊。」 知仙看他一眼道:「认栽吧,要是这辈子天师殿毁在我手里,就去找赵风眠,和我没关系。」 知境闻言,透过窗户看向外面,仰望天口四十五度,长嘆了一口气。 妖星的事情告一段落,绍皇每天守着他的小儿子绍穆争,去后宫的频率也增高了,看样子是怕自己绝后。 时间一天天过去,深秋来临时,殿试也要开始了。 郁安已经上班这么久,导致云遥完全忘了有殿试这回事,所以当这天郁安一身青衿站在云遥面前时,云遥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如少女怀春般盯着面前一身书卷气的郁安,咽了下口水道:「考试加油。」 郁安乐了,他轻轻在云遥额头上亲了一下,揉了揉她的闹到道:「我会的。」 云擎在一旁看着腻腻歪歪的两人,安慰道:「考不上没关系,还有我呢。」 郁安挑眉,在他头上弹了个脑瓜崩,这一下怪使劲的,小阿擎捧着脑袋哎呦了一声。 郁安不再理会,背着包袱离开了。 殿试与以往其他考试都有不同,考场在大殿,更是由皇帝亲自监考,虽然能走到这一步的人都是精英,但是到大殿时,还是有两个人直接晕倒了。 郁安若无其事地找座位,按照会试的成绩,他被安排在第一排,正对着绍皇的位置。 虽然空气已经有几分凉意,但绍皇炙热的目光落郁安身上,依旧让他感到些微不适。 他微微蹙眉,冷着脸坐到座位上,等着卷子发到他面前。 殿试的时间是最短的,傍晚便会收卷,但郁安忍不下心中厌恶,提前了一个时辰放下手中毛笔,自顾自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高位上的绍皇手掌用力,目光紧等着越走越远的郁安,眼神极为复杂。 第200章 贤妃 郁安牛逼惯了,在场的考生还真没怎么惊讶,都在这两年的歷练中习惯了。
第241页 这晚,云遥又做了顿大餐,不管郁安成绩如何,考完试犒劳一下已经成了这个家的传统。 大概是殿试的卷子批的认真,那么点考生的试卷居然批了半个月,放榜这日,郁安还要上朝,云遥领着小阿擎激动地出去看榜。 她来得很早,但榜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云遥踮起脚尖,左望右望,马上就要看到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人潮忽然闪到两边,云遥好奇地看过去,就见郁安等人一身大红,骑着霸气的棕马缓缓走在街上,不知惊艷了多少姑娘。 等凑得近些,云遥看到郁安身后的云还和梁顾之,瞬间不用看榜了。 不用想,这就是今年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了。 身旁有人拍了拍云遥的肩膀,云遥一转头,发现是梁烟霏。 梁烟霏笑着道:「我来接我哥的绒花。」 云遥闻言一愣,余光瞥到有东西朝这边飞来,她一转头发现是大红的绒花,正是原本在郁安胸前的。 她连忙松开小阿擎的手,一蹦三尺高,潇洒地抓住融化一脚,刚一落地,就对上郁安宠溺的笑容。 云遥心都要化了,当着众人的面拉了拉郁安的手,目送他继续往前走。 云还一路仰慕地望着郁安的后背,见他把绒花给云遥,自己也同样抛过去道:「姐,我的绒花也给你。」 云遥笑意盈盈地接过,合不拢嘴地说了句谢谢。 一旁梁烟霏醋意上来,朝着后面的梁顾之喊道:「哥你快过来,我要绒花。」 梁顾之无奈地看了眼自家傻妹妹,知道她接不住,直接伸长了胳膊,把绒花递过去。 岂料梁烟霏接过绒花,直接塞到云遥怀里道:「阿遥,我哥的也给你。」 梁顾之一愣,一下子臊红了脸,赶忙别过头去,希望队伍走得快点。 这妹妹怎么回事啊! 云遥看了眼怀里快捧不住的绒花,接收到周围无数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一瞬间有点汗颜。 她和梁烟霏道谢,把梁顾之的绒花系在小阿擎脑袋上,瞬间把他变得无比呆萌可爱,连梁烟霏都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蛋。 云遥笑着和梁烟霏道别,拉着一脸别就的小阿擎回家,准备等郁安回来。 郁安回来时脸上带着笑意,眼角却带着一丝疲惫,他脱下红袍,露出里面上早朝没来得及换掉的官服,笑着道:「殿试放榜,沐休七日,我这七日都不用去上朝了。」 云遥闻言,笑容怎么都收不回去,只想着这几日郁安能好好陪她了。 正这么想着,余光瞥见宅门那边晃过一道人影,云遥看过去,就见李福刚好站在门外。 李福弓着腰笑道:「陛下召见状元郎和夫人进宫。」 云遥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不是啥好事,她和郁安走到李福面前,微微行礼,随后跟着李福来到大殿。 这不来不知道,一来发现不少朝臣都在这里,基本都是官位比较大的人。 云遥百思不得其解,被李福带到大殿靠前的位置,同众人一起跪下行礼。 绍皇身上难得没有那令人窒息的威压,貌似心情不错,他摆手道:「诸位都起来吧,今天朕把你们聚集在大殿,是有重要的事情说。」 众人面露疑惑,绍皇很少召集这么多大臣来大殿,除非是上升到国家的大事,不少人甚至猜测是不是西干又攻过来了。 绍皇吐出一口浊气,洪声说道:「郁安其实是朕的儿子。」 此话一出,满座譁然,御史大夫第一个开口道:「陛下,此话当真?」 他其实就是想让绍皇再重复一边,确保自己不是听错了。 果然,就听绍皇又道:「郁安的的确确是朕遗落在外的皇子。」 云遥如同大脑宕机般站在原地,恨不得把绍皇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底下的大臣炸了锅,只兵部尚书韩荀攸神色复杂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辞又问道:「既然郁尚书是皇子,为何没养在皇宫?」 绍皇似乎就等这句话了,他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对李福道:「去把爱妃叫来吧。」 不多时,贤妃带着年幼的四皇子绍穆争裊裊婷婷地走过来,端庄地行了个礼,在绍皇的指示下坐到下坐。 她用一种带着极致想念的眼神望着郁安,很快红了眼眶,像是只要绍皇允许,她就会沖道郁安面前。 绍皇把四皇子抱到腿上,说道:「算起时日,郁安应该是朕的三皇子,他是贤妃的孩子,一出生便体弱多病,多少名贵的药材都治不好,太医院的太医束手无策,说他活不过两年。」 「朕和贤妃不忍心儿子就这样离世,便叫人偷偷把三皇子送出去寻医,由韩尚书在外面接应。为了保证三皇子的安全,朕便给他隐姓埋名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韩尚书带着真的三皇子找到了医治的方法,前些年他才一直住在小县城,这几年才回来。」 「朕一直在寻找把三皇子认回来的机会,今日正好是他登科折桂的好日子,再合适不过了。」 绍皇说着,热切地看着郁安道:「你可以选择回皇宫,若是自由惯了,朕也可以给你个封号,你就在京都当个王爷。」 他这话说完,贤妃似是再也忍不住思念,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一边拭泪一边道:「本宫的安儿,你知道本宫有多想你吗?」
第242页 底下的人真是被这故事搞得猝不及防,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他们还真觉得郁安和绍皇有几分像,尤其是这硬朗的脸颊,简直是如出一辙。 云遥傻眼,她被贤妃的演技搞得直犯噁心,一股怒意忍不住涌上心头。 绍皇可以不认郁安,但他凭什么编造这样的谎言来左右郁安的生活,还给郁安搞了个假母亲。 他知不知道这样尽心竭力的掩盖郁安的身份有多令人心寒啊。 她担忧地看向郁安,果然见他脸色阴沉的吓人。 第201章 流放 云遥抿了抿唇,上前一步道:「你们别演了。」 她这一声声音不小,大殿顿时陷入沉默,从没被人如此说过的绍皇竟然被吓到一瞬。 随即他指着云遥,怒道:「大胆,敢对朕出言不逊,给朕跪下!」 云遥没跪,直勾勾瞪着绍皇,她想好了,就算今天和绍皇对抗到底,她也有自信带郁安逃出去。 大不了离开京都,反正这委屈绝对不能受。 她怒火中烧,感觉胳膊被人往后扯,转头一看,就见郁安正温柔地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他抬头,不卑不亢的神色中带着淡然:「臣的生父的确是陛下,但臣的生母并不是贤妃娘娘。」 这关系真是越来越乱了,大殿下的众大臣迷迷煳煳,别说性子直的武官了,连文官都蒙了。 绍皇一愣,随即面色惊恐,他像是猜到郁安想法,忙喊道:「休要胡言,说出如此不孝的话,你是不想活了吗?」 他表面上是教训,最后那句话却带着警告的意味,此刻他无比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贤妃看了眼面色阴沉的兵部尚书,那是他的父亲,此刻正不断地给自己使眼色。 贤妃知道,此事若是不办妥,她娘家恐怕要受罚。 她攥了攥袖子,站起身,柔柔弱弱地走到郁安跟前,泫然欲泣地道:「本宫知道你在怪本宫,是本宫没能陪在你身边,尽一个母亲的责任,以后本宫一定会加倍对你好的。」 说着,她就要拉起郁安的手,表达她的思念。 郁安冷漠地避开道:「娘娘不是臣的生母,何来怪罪一说,臣的生母正是当年被处死的怀柔公主。」 贤妃一下子呆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白了脸,动了动嘴,似乎还想再争取一下。 然底下已经是炸开了锅,沈辞见缝插针道:「什么!郁尚书竟然是那毒女的孩子!那万万不能留啊!」 底下人纷纷附和道:「怀柔公主盗取国家机密,害了我们大绍多少无辜百姓,陛下你煳涂啊!」 底下人真是群情激奋,和西干的新仇加旧怨如洪水般涌上来,让他们一个个红了眼眶。 「你竟然敢!你竟然敢!」绍皇瞪着郁安,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那么照顾郁安,竟被他毁了一世英名。 当年要不是他把郁安偷偷送到公主府,他怎么可能活到今天? 郁安冷冰冰地看着绍皇,古井无波地道:「臣不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沈辞幸灾乐祸地看了郁安一眼,说道:「陛下,郁尚书又叛国之血,按照大绍律法,当处死。」 「朕看谁敢!」绍皇瞪眼道:「他也有一半朕的血统,你们是想弒君吗?」 底下人闻言,哗啦啦跪了一片,忙表忠心道:「臣等不敢。」 绍皇缓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在这样下去,保不齐会传出个昏君的名声,他微微扶额,换了副面孔,无奈地道:「朕如今子嗣太少,郁尚书又颇有才华,竟是让朕失了分寸。」 沈辞小心地开口道:「那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处置?」 绍皇揉揉眉心,复杂地看了眼郁安道:「他身上毕竟流着朕一半的血液,这些日子在工部也为大绍做了不少贡献,就把他们一家流放到边疆吧。」 云遥愕然,挑眉看向郁安道:「你怎么想的,你要是不想走咱就不走,我护着你。」 这一番话被绍皇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气得眼睛里喷火,正要发作,就听郁安道:「走。」 「好。」云遥面上带着浅浅笑意,青葱玉指插进郁安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扣。 绍皇沉声道:「把他们绑起来,立即流放!」 几个侍卫上来押两人,云遥甩开他们到:「我们会走!」 侍卫汗颜,一直看着两人出了皇宫,官差立即来接手,又把小阿擎带出来,三人一下子团圆了。 小阿擎都蒙了,他刚得知要被流放,没好气地仰望着郁安道:「瞧你干的好事。」 不用想,肯定是坏姐夫害的。 官差用铐子把几人手脚都拷住,边搞边嘲笑,人就是这样,地位高时天天被奉承,地位低时谁都要踩一脚,云遥不想在这里闹事,故而暂时忍耐了。 他们被带到大部队里,这里有好多要被流放的人,一个个蓬头垢脸,被铁链穿在一起,很快,云遥几人也加入其中。 被流放不是搬家,自然不会给收拾行李的机会,云遥看了看自家宅子的方向,心里有了盘算。 上百人的流放队伍被官差赶着走,官差时不时还会用鞭子往囚犯身上抽,还会搜身取些银钱,碰到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还要摸两把,只不过每每来到云遥这边,都会被她骇人的眼神吓跑,又走到别处去了。
第243页 一直走到天黑,小阿擎饿得肚子咕咕叫,他拖着疲惫的步子道:「姐姐,我好饿。」 云遥看了看四周,这里已经是荒郊野岭,她点点头道:「你等等,我去搞吃的。」 她如同掰棉花糖般轻轻扯开手铐和脚铐,拍了下官差的肩膀,若无其事地道:「我有点事,去去就回。」 官差傻眼,看了看变形的手铐和脚铐,灵光一闪,忽然就想到南越质子逃出地牢的事情,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 「你什么你,」云遥面露凶光道:「我回来要是发现我的家人有事,我就把你掰了。」 她也没说掰啥,就是上下扫了官差一眼,只这一眼,便吓得官差腿软倒地。 云遥轻笑一声,一个跳跃飞走了。 「飞飞飞...」官差慌慌张张地道:「鬼啊。」 旁边同行一把将他扯起来,很铁不成钢地道:「赶紧走,她是丞相的姐姐,干啥咱们也管不了,干你的活就是了。」 官差恍然大悟,这流放的重点就是郁安,把郁安看住就行,其他都是次要的。 他收拾情绪,用拿起鞭子耀武扬威起来。 不多时,一个超大的物件从天上飞过来,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降落,所有人都被吸引过去,一看竟是云遥扛着震天锤。 第202章 再遇山匪 云遥把热气腾腾的葱油饼递给郁安和小阿擎道:「吃吧。」 小阿擎赶忙接过,啃了一口,发现里面还有肉馅,他露出满足的笑容,大口吃了起来。 发放干粮的官差正在前面发杂粮馒头,闻到这边的香味,众人都忍不住开始咽口水。 尤其是官差,明明他们是奉公职守,却也只能吃咸的要死的肉干。 云遥不理会他们怨毒的眼神,见小阿擎的胳膊被手铐磨出红痕,她直接把小阿擎和郁安的铐子全解了。 官差一惊,围过来道:「郁夫人,此举怕是不妥吧。」 云遥斜眼看他,悠然地晃了晃手中比她大了好几倍的震天锤,笑道:「反正我随时能解开,这铐子没有存在的意义啊。」 她说的过于有道理,以至于官差哑口无言,只能谨慎地跟着云遥几人,生怕他们逃了。 不过说实话,这样估计也没用。 一直到夜半时分,官差才让这一长串的囚犯休息。云遥倒是一点不累,但小阿擎真是一屁股坐地上了,连郁安脸上也有几分疲倦。 云遥沉吟半晌,摸了摸下巴,很快有了想法。 虽然不能太肆意妄为,但不离开这队伍是她的极限了。 她打定主意,又一闪身消失在原地。 不远处官差们正在生火煮粥,还以为自己过得还算舒坦,余光瞥见云遥又消失,心里皆是咯噔一声。 一官差道:「别管了,她能只身把南越质子就出去,功夫相当了得,再管,估计咱这小名就不保了。」 其他官差连连点头,还是小命要紧。 结果太阳都快出来了,云遥依旧没回来,官差已经把众人提熘起来赶路,郁安看了看后面的一片荒芜,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官差嘲讽道:「云二小姐这是想开了,不想和你这个废人在一块儿了。」 他幸灾乐祸地看着郁安,不由得对这俊秀非凡的皮囊起了歪心思,只等黑夜再次降临,他就把郁安拉出去玩玩。 郁安冷眼看他,神色异常淡漠,吹了一夜冷风的脸上有一丝疲惫。 小阿擎却是急了,他直接上去咬了官差一口,喊道:「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你走开!」 官差哎呦了一声,一抬手就要打小阿擎,却被郁安一把拉住。 郁安冷声道:「你动他一下试试。」 「哎呦喂,」官差嚣张地上下扫了一眼,一把甩开胳膊,捏住郁安的下颚道:「郁公子还挺有脾气。」 他话音刚落,一道破空之声传来,紧接着一枚飞镖恰巧射到这官差的臂弯处,竟生生断掉他一节前臂。 那原本掐着郁安的手一下子非得老远,在他下颚上留下一道骯脏的痕迹。 官差大喊一声,抱着胳膊蜷缩在地,险些喷溅了一大滩,看着惨绝人寰。 郁安一边厌恶地摩擦着下颚,一边转头,就见云遥架着一辆马车驶来,正专注地望着他。 云遥凑近,停下马车,完全无视地上哀嚎的官差,牵着郁安的手道:「我回京都买了辆马车回来,以后我亲自驾车,你和小阿擎在车厢里好好休息。」 说完,她潇洒地甩了下头髮,指着马车道:「上去吧。」 其他人傻眼许久,终于反应过来情况,同行们连忙扶住倒地不起的官差,把他的伤口死死绑住。 他们小小官差,在囚犯面前还能嚣张一下,但真受了伤,也只能挺着,要是路上能遇到个医馆,才算是走运。 郁安冷冷看了那官差一眼,此生第一次体会到仗势欺人的快乐。 他领着小阿擎上了马车,不再看这满地的污秽。 此后,官差赶着囚犯在前面走,云遥驾马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这样既不算脱离队伍,也还算舒坦。 流放路途遥远,冬日悄然降临,云遥早就把家里的银票取了出来,数额大的惊人。 她给一家人换了一套厚行头,暖和和地度过寒冬,顺带也给这群囚犯你的小孩子送了身暖和衣裳。
第244页 这些囚犯里不乏有流放九族的,小孩子无辜受牵连,若是冻死在这冰天雪地就太可怜了。 囚犯们对云遥感激不尽,热泪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说道:「有了夫人的衣裳,孩子或许能活着挺到松县。」 云遥一愣道:「什么?松县?」 那囚犯也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道:「你不知道我们要流放到哪里吗?就是松县啊,那地方又贫苦又寒冷,就算活着到了那边,估计也不好过啊。」 说着他意识到不对,赶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还是很感激夫人的。」 云遥无所谓地摆摆手,心里却乐开了花。 没想到,这一行倒是能直接回甘雨村了。 她愉快地骑上马,继续随队伍前行。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一行人渐渐靠近甘州了。 云遥看着周围景色,这是一处峡谷,到处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她总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她正在回忆,忽然听到拔剑的声音,抬头一看,就见官差们个个提剑,紧张地对着对面的山匪。 然这群出来拦路的山匪个个锦帽貂裘,一看就是过得很好,怎么可能出来打劫这群囚犯呢? 正在她困惑间,就见那群山匪三两下打趴了官差,走到云遥跟前跪下道:「恩人,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恩人? 云遥挠了挠头,脑子里灵光一闪道:「是你们!红婴的事情怎么样了?」 山匪自豪地道:「恩人走后,我们带着弟兄到处回收甘州和洛州的红婴,集中起来毁了。途中不少有义之士加入我们,山寨里兄弟越来越多,那帮小人都怕了,就乖乖把红婴交出来了。」 云遥挑眉,看着他脸上的横肉道:「你们怎么这么富贵了。」 那山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们到处收缴红婴,不知怎么就被百姓敬仰了,他们经常给我们寨子送东西,还有女人主动嫁到我们寨子,不知不觉就富起来了。」 说实话,他还从没想过他们寨子能用这种方式营生,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当好人的感觉真不赖。 第203章 到家 云遥被他们的情绪感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你们干得不错。」 那山匪笑着道:「恩人路过也是缘分,不如去我们寨子里坐坐吧,保证好酒好肉伺候。」 云遥微微摇头道:「不了,我们正被流放呢。」 「啥?」山匪后知后觉看看一大排囚犯,又看看坐在马上容光焕发的云遥,差点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恩人在流放官差呢。 山匪浓眉一紧,硬气地说道:「谁敢流放恩人,我们这就去把他揍了。」 云遥无奈地笑道:「皇帝,不过无所谓了,我们只想安安稳稳的活着。」 山匪一听是皇帝,大脑宕机了一瞬,随后内心想法非常奇特。 皇帝竟然知道恩人,恩人真厉害。 云遥看出他们眼中的崇拜,有些不明所以,也不远多久,便道别离开了。 一旁哼哼唧唧起来的十几个官差见可以走了,连忙赶着囚犯往前跑,这破地方真是一秒都不敢待了。 进了甘州地界,大雪颇深,家家户户挂上红灯笼,贴着喜气的春联,热热闹闹的,很有年味。 云遥切实感受到这里越来越好,心里也踏实了。 新年第一天,他们还没到松县,云遥嘆了口气,趁着众人歇脚的功夫去最近的镇子买了些吃的,有饺子,灌汤包,板栗烧鸡,梅菜扣肉,红烧狮子头,土豆牛腩等... 她在马车里摆盘道:「新年快乐,再走个七八天我们就能到松县了。」 赶了这么多天路反而被养肥了的小阿擎也说了句新年快乐,便被桌上的菜勾走了馋虫,开始动筷子了。 郁安看他这幅样子,也笑道:「新年快乐。」 一家人在这宽敞的马车里吃了年夜饭,虽然环境比在宅子里那会儿差远了,但郁安脸上却漏出舒心的笑容。 云遥还给马儿买了上好的马饲料,新年让马也沾沾喜气。 这马也不知道领没领情,用那双不可一世的圆眼睛瞪着云遥,嘴唇往上翘了翘,露出那缺了一小块的大牙。 没错,这马就是马姐,唯一能拉得动震天锤的马,云遥从丞相府买来的。 她叫了一声,低头开始吃饲料,发出一阵有节奏的咀嚼音。 「啊!我的狮子头!」云遥正饶有兴致的盯着盯着马姐进食,忽然听到小阿擎的叫声,她掀开帷幔去看,就见黑蛋不知何时跳上桌子,叼走了最后一颗狮子头。 小阿擎冷哼一声,拍了下黑蛋的脑袋,倒也没多和它计较。 又过了七八日,刚进松县地界,官差联繫了县衙,就撒丫子跑开了。 这活谁能干谁干,他们是干不下去了,天天看着囚犯吃好喝好算怎么回事啊! 那头县衙只处理了户籍,根本没出来看这帮囚犯,反正在理论上,这些人被流放到此,就再也不能离开松县了。 云遥心情愉悦地看着熟悉的景色,驾着马车一路到了甘雨镇,路过斐墨书院时听到一阵熟悉的朗读声,便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正常这个日子斐墨书院应该还放假才对,但如今看来是还在讲课。 郁安显然也听到了,他从马车里探出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第245页 云遥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郁安微微点头,从马车上跳下来,又把小阿擎抱下来,只余黑蛋在马车里睡得正香。 几人去书院门口找人传话,守门的杂役一下子认出郁安,说道:「夫子们都在上课,我带你们去顾院长的办公室等等吧。」 小阿擎一脸茫然,被云遥和郁安拉着来到顾锦书的办公室,百无聊赖地看着一书架的天书。 不多时,徐竟舟略带激动地推开门,露出那张熟悉又多了几分沉稳的脸。 他一身夫子的白袍,手上还握着一卷书,像是刚下课出来的样子。 在他后面,顾锦书略带几分诧异地盯着几人,他早就得到郁安被流放的消息,是诧异于郁安看起来过得还挺滋润的。 郁安看向徐竟舟,面色如常地说道:「你做夫子了。」 「嗯。」徐竟舟露出一个谦虚的笑容,说道:「原想再考一次,功成名就进京为官,可是在京都待了一阵子,才发现在这里过得最舒坦,所以就留下来教书了。」 郁安表示理解,又问道:「见到徐子毅了吗?」 徐竟舟一噎,面上带着几分灰败,苍白无力地说:「我弟在随军队收缴红婴的时候去世了,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郁安心里一痛,想起曾经徐子毅救他的样子,一下子面色悲痛,阴沉着脸看向一旁。 空气忽然变得压抑,半晌,徐竟舟先开口道:「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郁兄,你怎么被流放了?」 郁安唇角微勾,泰然自若地说出自己的身世,以及狗皇帝想要把他认回去的经过。 「胡闹!」顾锦书一把年纪,气得直跳脚:「陛下要是当场要把你斩了怎么办?」 云遥噗呲一笑道:「怎么可能,不是还有我吗?」 说着她举起她细弱的胳膊,比了个健美教练的姿势,差点戳瞎顾锦书的眼睛。 这云姑娘,怎么在京都待几年还傻了呢。 顾锦书不知道,徐竟舟倒是清楚得很,云遥一身功夫,有这自信太正常了。 顾锦书嘆了口气,看向郁安,问道:「你愿不愿意在书院当夫子。」 郁安一愣,看了眼云遥道:「愿意的,不过我要先回家看看。」 顾锦书捋了捋鬍子,笑道:「自是可以,什么时候来都行,这里随时欢迎你。」 郁安点头,浑身上下散发着泰然自若的气息,已经不是当初内心阴暗的少年了。 顾锦书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感慨这一趟京都也没算白去,亲自送三人离开了。 云遥骑到马姐身上,拉着一家子往甘雨村赶路。路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偶尔能看到几条轻轻浅浅的车辙印,被风吹得有些模煳。 虽然灾难已经过去,但有些痕迹是抹不掉的,原本人口就不多的甘雨村现在更是静悄悄的,一片荒凉之感。 第204章 你比我哥快 云遥把马车停在家门口,房子还好好的,只是门前的积雪已经快到膝盖,云遥开出一条路,带着郁安和小阿擎回家。 家里灰尘积得很厚,光是唿吸就有股浓重的灰尘味儿,云遥被呛得咳了两声,心道这下可有得忙了。 一家人忙活了一天,才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子的积雪也都清出去了。 忽然搬回村里,云遥最担心的就是小阿擎不适应,她一边重新刷洗柜子里的碗筷,一边看向一旁的小阿擎,却见他一脸难掩的高兴,正蹂躏黑蛋的脑袋。 云遥疑惑了一瞬,不知想到什么,对小阿擎道:「明天送你去书院,以你的成绩在书院学习应该没有问题。」 小阿擎原本灿烂的笑容一下子垮下来,他委屈巴巴地道:「能不能不去?」 「不行,」云遥道:「倒不是想让你学出什么名堂,就是希望你明事理,认字,以后不至于过得迷煳。」 小阿擎见姐姐铁了心,倒也没再挣扎,抱着黑蛋出去玩了。 家里的柴还板板正正地摞着,米和菜却是一点也没有,云遥直接施展轻功去镇上买了回来,来回居然只花了两刻钟。 隔天郁安和小阿擎要结伴去书院了,云遥驾马车送他们,郁安凑过来问道:「放学能不能来接我们。」 云遥一愣,意识到郁安不想住校,笑着道:「好啊。」 马车在村里可不常见,尤其是今天马姐格外精神,仰着头长啸了好几声,直接把街坊邻居都引出来了。 「郁小兄弟?」陈叔从人群里挤出来,看着气质截然不同的郁安,犹犹豫豫地出声问道。 郁安微微点头,谦和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怀念。 「你的腿好了!」陈叔激动起来,忽然看到小阿擎,愣了一瞬道:「哎呦,孩子都这么大了。」 小阿擎见陈叔看过来,眨巴眨巴眼,解释道:「差辈儿了,我是姐姐的弟弟,这是我姐夫。」 他用短短的手指头指着郁安,一脸不服气。 陈叔一愣,被这孩子逗笑了,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还没等小阿擎回答,一个小豆丁忽然钻过来,兴奋地喊道:「阿擎哥!」 「小福弟弟!」小阿擎完全忘记陈叔,冲过去拉住杨福的爪子道:「我今天发现黑蛋肚子上有很多痘痘,晚点带你去看看。」 云遥汗颜,正愁怎么和小阿擎解释,忽然听到熟悉的女声喊她:「阿遥。」
第246页 云遥看过去,就见挤不进来的赵小芹正朝她招手,人虽清瘦了点,但看着很精神。 云遥正坐在马上,她也招了招手,笑道:「我先送相公和小阿擎去书院,回来再找你。」 听他这么说,郁安提熘起正和杨福滔滔不绝的小阿擎,礼貌地对周围人说道:「乡亲们先回去吧,相处的机会还有很多。」 乡亲们似是没欣赏够这对璧人,只微微让开了些,待这奢华宽敞的马车渐渐离开,又开始窃窃私语。 「郁小郎君看着富贵了不少啊。」 「可不是,就是不知道回来干啥的,要是我这么有钱,肯定不回这破村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城里人心眼子多,你去住过就知道了,还是咱们村子好。」 说话的人是云兆海,他说完这话后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唯一一次去县城的经歷。 乡亲们听了八百遍,见他又要讲,赶忙捂住耳朵,夸张地跑开了。 那头云遥骑着马姐送郁安和小阿擎来到书院,在这熟悉又陌生的镇子买了些必需品,正要回去,正要回去,忽然感觉头顶有一道人影闪过。 云遥警觉了一瞬,朝周围看去,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高手的气息,想了想,最终只能判定为路过,便装好马车后回去了。 她按照约定,把马车开回家里后就去找赵小芹,一下子被赵小芹扑了个满怀。 赵小芹抱怨道:「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快被村里这帮八婆埋汰死了。」 云遥一愣,就听赵小芹接着道:「她们一知道我被抓去京都的经歷,就在背后说我闲话,还会当面给我使眼色。」 她越说越难受,就像忽然打开了话匣子,把回来后的琐事都说了一遍。 云遥耐心地听她讲完,问道:「你丈夫态度怎么样?」 赵小芹红了脸,说道:「他很信我,有次还把刘家那个碎嘴的小媳妇吼跑了,但是他在书院打杂,很少能回来,也帮不了我。」 云遥很明白古代女人对贞洁的重视程度,说道:「以后遇到这种事就找我,我给你撑腰。」 赵小芹一下子红了眼,说道:「不用,你一回来她们就不敢了,她们怕你这呢。」 云遥一愣,想起曾经在赌坊当打手的经歷,一下子瞭然。 估计她残暴的形象还在乡亲们眼里挥之不去呢。 她和赵小芹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快入黄昏云遥才回去,但其实北方日落早,现在离郁安和小阿擎放学还有一段时间,云遥正好用这段时间准备饭菜。 为了防止饭菜凉,云遥没有驾马车去镇上,而是直接施展轻功到斐墨书院。 彼时天空几乎全黑,家家户户的灯火逐渐亮起,刚刚出来的郁安和小阿擎一眼看到云遥,专注地走到她跟前。 云遥背起郁安,又抱住小阿擎,如离弦的箭般沖了出去,在地上留下两个深一点的鞋印。 刚好路过的顾锦书瞪大了眼睛,又不可置信地撑开眼皮,绕着那鞋印走了好几圈,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到底是经歷了什么才能变成这样的... 那头云遥带着两人飞奔回家,刚落地,云擎就抓着云遥道:「姐,你比我哥还快!」 ? 云遥斜眼看他,眼神里带着探究,忽然问道:「你最近见过你哥吗?」 「没有啊。」小阿擎实话实说道:「他不会管我的,自从我跟着姐姐走,就再没见到他了。」 云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点头道:「那没事了,吃饭吧。」 「好耶!」写了一天字的小阿擎马上去洗手,蹦蹦跳跳地坐到餐桌旁。 第205章 哥哥驾到 又过了些日子,云遥一家的生活算是稳定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郁安作为信上任的夫子,又恰巧教小阿擎,两个人每天相爱相杀,斗智斗勇,倒是比以前更热闹了。 这样的生活平静又愉快,实在是没什么可挑剔的。然而正当云遥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持续下去时,却出事了。 这天下午,小阿擎课间和几个同学出来撒尿。说是同学,但书院里最年轻的学子也有十几岁,他们都拿小阿擎当孩子看待,对他关照有加。 几个人并排如厕,还有说有笑,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如捉小鸡般把小阿擎抓走了。 几个学子吓了一跳,赶忙提上裤子上去追,然而那黑影实在是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既然不信邪的搜寻了一阵,跑的气喘吁吁,却完全没找到踪迹,连忙回来将此事告知郁安。 郁安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让一名学子替他告假,便急匆匆离开了。 根据学子们所说,把小阿擎抓走的人功夫应该很高,郁安第一反应就是去报官,然后回家找云遥帮忙。 他还在去衙门的路上,忽然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相公,你怎么不在书院教课?」 郁安一愣,转身就看见云遥一手提着腌菜,一手提着面粉,一看就是在集市上买东西。 他于是有些慌张地朝她走来,说道:「小阿擎被人抓走了。」 「什么?」云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到郁安因焦急而有些涨红的脸,一下子跟着担忧起来。 她按住郁安的肩膀道:「把详细的情况与我讲讲。」
第247页 郁安把学子们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云遥,面上是浓浓的担忧。 云遥眉头微蹙,说道:「我们分头找找。」 郁安微微点头,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阵悽惨的吵闹声。 云遥也听到了,两人齐齐朝一个方向望去,就见一个鼻青脸肿的人从黑街的方向出来,慌慌张张地往外跑,还不小心撞到了郁安。 「站住!」萌宝大吼一声,提着棍子就追过去,身后还跟着一堆兄弟。 云遥一愣,叫道:「萌叔!」 萌宝闻声愣住,见叫他的是个天仙似的姑娘,忽然憨憨一笑道:「姑娘认识我?」 云遥眨巴眨巴眼,指着自己的脸道:「我是云遥啊,萌叔不记得我了?」 「啊?」萌叔下巴掉地上,震惊地说:「丫头变化也太大了。」 说着他又把目光转向一旁的郁安,看到他笔直地站在地上的腿和那出尘的气质,忍不住勐地揉了揉眼。 李兴豪等人也凑上来,认出是云遥后,各个咋咋称奇,都冲上去问云遥记不记得自己。 云遥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随后问道:「你们刚才是...」 萌宝一拍脑门道:「刚才那小痞子欠钱不还,还说要把媳妇赔给我们,我们正追着他揍呢。」 说着,他朝远处望了望,见那小痞子早没了踪影,深深嘆了口气。 云遥一听竟是这种败类,连忙道:「交给我,趁着脚印还没被踩乱,我去抓他。」 说着她一蹦三尺高,仗着视野的优势,来回扫视地上的痕迹,很快被她瞄到一抹可疑的身影,她几个箭步冲上去,跳到那人面前,正是刚才慌慌张张逃跑的小痞子。 小痞子被忽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本就被揍的浑身疼痛的身体一下子坐到地上,疼的他连连打滚。 云遥当然不会在意他的感受,直接把他抓到萌宝面前,说道:「萌叔,我帮你们把人抓回来了。」 萌叔没急着揍人,而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云遥,说道:「丫头,你是去修仙了吗?」 「害,」云遥谦虚地笑了笑,随后说道:「我和相公还有事,改日再聊。」 此话刚一出口,她灵光一闪,严肃地盯着萌叔道:「萌叔,我弟弟云擎丢了,如果你们看到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脸圆圆的,穿着一身书院的青衿,一定要告诉我。」 萌宝一愣,蹙眉道:「这哪够,丫头的弟弟就是我们要护着的人,我们帮忙一起找。」 「说的对。」后面的人纷纷应和,已经开始分配方向了。 云遥心中一暖,说道:「那就拜託你们了,我和相公也四处看看。」 危机时刻,他们也不便多叙旧,直接分散在镇子各处找人了。 被抓回来丢在地上又莫名其妙被放过的小痞子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赶快离开这里,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又向后倒去,直接砸到了旁边的摊子,木头支架霹雳帕拉地倒下来,直接把他砸晕了。 另一边,小阿擎被那黑影夹在腋窝里一路到了甘雨村的后山上,朝那寺庙走去。 等到了一间厢房,被风吹的迷迷煳煳的小阿擎才被放下来,脸已经被冻成了红苹果。 他晃了下神,指着面前的男人道:「哥,你怎么能一言不合就把我抓走呢,姐姐和姐夫会担心的。」 男人闻言,一张俊逸且带着野狼气息的脸露出一股恼火,他双目微蹬道:「你还有脸说?谁让你把噬元弓丢在京都的?」 说着他把背上的弓取下来,在弦上胡乱弹了几下,眼睛却是盯着小阿擎,好像手里弹的不是弓弦,而是小阿擎的脑花。 「什么噬元弓,我哪知道。」小阿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虽然他不知道这弓有多重要,但没有把哥哥给他的东西保管好,确实是他的责任。 上官澈眼神犀利的看着他,半晌,他败下阵来,语气缓和地道:「我要带你回西干了。」 小阿擎愣住,瞪大了眼睛道:「我不要回去,我要和姐姐,姐夫住在一起。」 上官澈啪得一下拍在小阿擎脑袋上,说道:「你以为我想找你,此事由不得你我,以后我会带你回来的。」 说着他把小阿擎扯到他前不久找到的密道,一路到了西干境内一片突兀的空地。 小阿擎走得腿酸,说道:「哥,你背我吧,我走的好累。」 上官澈浓眉一蹙,因为背着弓箭,故而把小阿擎抱起来。 他正要埋汰小阿擎几句,忽然感到头皮出奇的疼痛。 低头就见小阿擎把他有些凌乱的头髮中那一根细细的麻花辫扯住,说道:「你说话算话,要带我回来,至少让我见姐姐和姐夫最后一面。」 「好!」上官澈难得见小阿擎如此情真意重的一面,只把鞭子扯回来,倒也没有责怪他。 第206章 寻找 那头云遥一行人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小阿擎,眼看黄昏已至,云遥站在一处高楼上焦头烂额地揉着脑袋,眼里满是焦急。 她轻功好,这阵子也不大,早就被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却仍未能发现小阿擎的痕迹,说明小阿擎很可能已经被带离这个镇子了,她又该去哪里找呢? 其他人想来也是这个想法,期间郁安也去报官了,但新来的县太爷似乎不太想管事,只说先备案,过几天还没找到人再去找他。
第248页 太阳渐渐落下,只余远山处一点金黄的边界,众人在赌坊门前集合,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一点线索。 郁安心疼地看着红了眼眶的云遥,说道:「或许小阿擎已经回家了,我们也回去看看,实在不行把周围的村镇也都找一找,一定会把小阿擎平平安安地找回来的。」 云遥茫然地点点头,和萌叔一行人道谢,便和郁安先回了村子。 然而家里空荡荡的,只有等晚饭等急了的黑蛋跳出来喵喵叫。 云遥给它准备了晚餐,又在各房间好好找了一遍,确认小阿擎不在,失落地坐在凳子上。 黑蛋也仿佛意识到不对劲,吃饭吃到一半的它突然抬起头,四处张望着喵喵叫,似乎是意识到家里少了个人。 郁安想要安慰云遥,却不知如何开口,他走到云遥跟前,忽然踩到一件硬物,他低头去看,就见左腿旁边有个银灰色的东西,捡起来发现是一张面具。 云遥一愣,眨巴眨巴眼道:「这是小阿擎送我的面具,我从宅子里出来的时候忘了拿。」 主要是路途遥远,她也没想收拾行李,只要把钱拿着,缺什么就置办什么便好了。 只是不知这面具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郁安把面具放到桌子上,说道:「这面具既然在小阿擎的哥哥给他拿的行李里面,或许把小阿擎带走的人正是他哥哥。」 云遥沉吟了一阵,慌乱的心绪稍稍放心下来,确仍旧不能泰然自若。 她把面具拿起来,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忽然通过面具兇悍的獠牙发现了类似于纸张的一角。 她把面具翻过来,果然看到一个纸条被粘在里面。 她心脏微微提了提,把纸条扯下来。便看到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感谢你们对我弟弟的照顾,戴此面具可在西干除皇宫以外的地方畅通无阻。 云遥愣住,有些茫然地看着郁安道:「这话的意思是小阿擎被他哥哥带到西干了?」 「或许是的。」郁安道:「但单凭一句话不能保证小阿擎的安全。」 云遥认同地点头,说道:「至少有了线索,天一亮我就出去查查。」 云遥说着,不再像先前那样慌张,起身做晚饭。在家里遇到困难的时候,更应该注意保持身体健康。 隔天一早,云遥和郁安简单吃了碗面,便思考如何找到小阿擎的踪迹。 郁安道:「大绍和西干不合,边境常年有重兵把守,即便他哥哥功夫再好,也未必能做到不留痕迹,我们可以去边关问问,或许他们会看到有人经过。」 云遥微微点头,听郁安这么说,下意识想到甘雨寺的那条密道。不过那密道是云夕造的,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云遥便没有提及。 「好。」云遥道:「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骑上马,云遥在前面驾马,郁安在后面微微环住她的腰,又忍不住蹙眉,感觉云遥太瘦了。 以后要让她多吃点。 马姐显然宝刀未老,踏着沉稳又迅速的步子带两人来到边境。 边境的将士很快发现两人的踪迹,正要赶他们走,却在两人凑近后一眼就看到两张熟悉的脸。 一张酷似云夕,一张酷似齐宣小侯爷。 将士蒙了,没敢赶走两人,客客气气地带两人来到孙岳洪面前。 孙岳洪正在耍剑,乍一见两人也愣了一下,他摸了把鬍子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有事赶紧说吧。」 云遥直言道:「你们昨天有没有看到有人从这里经过,直接进了西干。」 孙岳洪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不可能的,要是这么容易就叫人过去了,我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云遥汗颜,了解般地点头道:「打扰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去了。」 见孙岳洪挥了挥手,云遥驾马掉头,正要离开,又被孙岳洪叫住。 「等一下。」孙岳洪道:「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不是说她的脸像云夕,是孙岳洪总觉得还在其他地方见过她。 云遥愣了一瞬,想起曾经给关伯兰解围,做出羽绒服给将士们的经歷,怀疑是曾经被见到面容,不由得觉得孙岳洪记忆力真好。 云遥淡定转头,说道:「我没有印象,大概是我长得太常见了吧。」 说着,她微微收紧马腹,驾马离开了。 她并没有直接回村,而是驾马来到后山下,对着郁安略显疑惑的眼神,云遥把寺庙里密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郁安闻言,面色阴沉地道:「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云遥一愣,忽然有些心虚,她干笑两声,在郁安脸上揉了揉道:「我们上去看看吧。」 郁安嘆气,和云遥一起上了山,走进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寺庙院落。 见有小和尚出来迎接,云遥问道:「昨天有人带着小孩子来过这里吗?」 小和尚稍稍回忆便道:「有,一位公子夹着个小男孩直接去了那边的厢房,后来的事情我们就没再注意了。」 说着,小和尚指了下厢房的方向,正是云夕曾经住过的厢房。 云遥微微点头,说道:「那两个是我认识的人,我们进去看看。」 「两位施主请便。」小和尚用他那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 云遥拉着郁安来到那间厢房,密道的痕迹已经被收拾干净,看不出任何端倪。
第249页 云遥神色冷静,仔细看了一圈,不出意料的在略微有一层灰尘的地面上看到一些凌乱的脚印。 第207章 借宿 脚印有大有小,小的那对明显就是小阿擎的,脚印虽凌乱,却没有挣扎的痕迹。如果对方是想把他绑走的坏人,应该不会中途把它他放下来。 云遥这般分析着,也放心了不少。还在考虑要不要追过去时,忽然看到密道附近的木制柜子上有一行小字,像是用指腹在灰尘上划出来的。 这行小字是:姐姐救我。 云遥一惊,瞬间失去判断能力,他和郁安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紧张和凝重。 云遥道:「我们将此事告知镇上担心小阿擎安危的人,便收拾东西去西干吧。」 郁安认同地点头,拉着云遥的手离开寺庙。 不同于来时的沉稳,两人快马加鞭的来到镇上,把此事告知顾院长和赌坊的各位兄弟们,与他们告别后便回家收拾东西。 云遥刻意把那张面具塞进包袱里,说不定能用上。 这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把庞大不容忽视的震天锤,云遥犹豫再三,想起郁安说把小阿擎抓走的人功夫很高,还是把震天锤扛着了。 两人动作很快,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小和尚目瞪口呆的盯着扛起震天锤的云遥,有些紧张地问:「女施主这是?」 云遥摆摆手道:「小和尚不必担心,我不是来拆寺庙的。」 说着她又笑道:「我们去厢房里坐坐。」 小和尚哑然地点点头,没有阻止两人。 于是云遥大摇大摆地进了厢房,在郁安进来关门后,学着曾经云夕的方法打开密道,露出那幽深看不到尽头的洞口。 因为云遥拿着震天锤不方便,所以她走在郁安后面,也不耽误她给郁安指路。 密道的对面依然是那片突兀的空地,周围都是茂密的林子,只这里平平整整,覆盖着一层白雪。 雪地上只有一小段脚印,看不出任何方向,想来是那人带着小阿擎施展轻功离开了。 云遥并不清楚此地的方位,她摸摸后脑勺,对郁安说道:「我们先往北边走走吧,或许能找到一些痕迹。」 郁安点头道:「也好。」 云遥把郁安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脖子后面,揽住他的腰,一下子把他带到空中。 茂密的树林给了她很多跳板,她一路飞奔,清澈的眼在林间掠过,不出意料地发现这里再没有任何脚印。 因为站得高,她这才发现这里离西干的边关军队有一段距离,所以说,这条密道才真的是最大的危险,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两国刚建立不久的和平恐怕又要被打破了。 云遥一边想着回去要把密道毁掉,一边继续往北走。西干与大绍不同,常年寒冷,虽不至于一年四季都大雪纷飞,但冬季比大绍长很多,这也导致大绍的人大多高大威勐,骨架大,鼻樑高,看着也更结实。 西干农业并不发达,大多数平民百姓都以捕鱼为生,云遥带着郁安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一片覆盖着白雪的湖,旁边00星星坐落着几个村子。 此时天色已晚,云遥沉吟了一会儿,走到最近的村子里面找人借宿。 或许是大陆文化难免会共通的缘故,西干的小房子和大绍差别不大,但房顶更大更显眼,比墙体更突出,看上去竟有几分童话般的可爱。 云遥先是把震天锤藏在周围林子里,她并不担心被人找到,反正看到了他们也拿不走。 随后云遥和郁安敲响一家的房门,退后两步,静静等待。 开门的是个头髮有点花白的大爷,虽然他年纪不小,身体却十分硬朗笔直,不难看出是生活在这样寒冷环境下的人。 大爷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热气,低头看了两人一眼,摆摆手,叫两人进来了。 「老头子,是谁来了?」里屋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随后是一阵类似于穿鞋的摩擦声,不一会儿,一个结实的奶奶从里面走出来。 云遥礼貌地笑道:「我叫云遥,这是我相公郁安,我们刚路过这个村子,想在这里借宿一晚。」 老奶奶十分随意地绑了绑头髮,笑道:「小事,快进来坐,饿坏了吧,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说着她拉起一身腱子肉的大爷,朝里面类似于灶房的地方走去。 云遥感慨于村里人的热情,拉着郁安在桌子旁坐下,岂料灶房里的对话声就那样横冲直撞地冲进她的耳朵。 老奶奶:「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瞧瞧这两个孩子瘦的,一看就是没好好吃过饭的样子。」 大爷:「嗯,多给他们弄些吃的,够我再去给他们抓几条鱼。」 云遥汗颜,没有将他们的话传达给郁安,独自杵着侧脸哭笑不得。 半晌,老奶奶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上面居然都放着一块巨大的烤肉。 云遥微微挑眉,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搭配,馋虫已经被引了出来,他拿起筷子,大口地吃起烤肉。 郁安与她相反,他无论何时动作都是那般优雅,吃起东西不紧不慢。显然是曾经的礼仪已经深深刻到骨子里。 不成想这一幕却引来老夫妻的怀疑,大爷摸了把黑白相间的鬍子,不满地道:「小伙子,你这吃法怎么和大绍那帮人一样,磨磨唧唧的,没个男人样。」
第250页 郁安一愣,茫然地看了云遥一眼,忽然开始假装云遥狼吞虎咽的样子,动作看上去难免有些滑稽生硬。 大爷反而开心地拍拍郁安的肩膀道:「这才对,要知道在战场上可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必须得吃得快,才能补充营养。」 云遥闻言看向大爷,问道:「您是上过战吗?」 「那可不,」大爷拍拍胸脯道:「打我出声起,只要两国打仗,我李建就没缺席过。」 说着他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来,侃侃而谈地道:「当年要不是上官家的人背叛了太子,我西干何至于输给大绍那帮娘们唧唧的玩意。」 云遥扯了扯嘴角,看着大爷渴望被询问的眼神,顺势闻到:「李爷爷,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208章 打听 李建冷哼一声,说道:「这事早就传开了,还能有假吗?要不是上官家的人从后面给了太子殿下一箭,军队就不会乱了阵脚。」 他眼底都是对上官家的怒意,如同熊熊的烈火般燃烧,像是在和将近20年前的那场大战共情。 云遥眼见李爷爷脸色越来越红,赶忙转移话题道:「李爷爷,你们村今天有没有来一个陌生的小孩子?」 李建闻言,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对云遥道:「我白天一直在外面打鱼卖鱼,没看到什么陌生孩子啊。」 云遥点点头道:「这样啊,其实是我弟弟丢了,我这几天都在找他。」 李建一愣,赶忙转头看向徐红霞道:「老婆子,你一直在家,有看到什么新面孔吗?」 「没有。」徐红霞摇头道:「村里就这么些人,来来往往的,要是看见估计早就知道了,你们俩得去别的地方找找了。」 「嗯。」云遥发出一声鼻音,本来也没奢望能打听到什么线索,便道:「明天一早我和相公去别的地方问问。」 徐红霞是个疼孙子的女人,一听说有孩子丢了,难免被情绪感染,安慰道:「放心吧,肯定能找到的,我去给你们取一床被子,你们好好休息。」 「谢谢奶奶。」云遥赶忙道歉,和郁安两人去房间休息了。 毕竟是两个来到西干的大绍人,云遥还真有点睡不踏实,她看着天花板道:「希望小阿擎还安全。」 说着她翻了个身,凑近了郁安,正要抱住他,忽然听到一声脆响,扭头一看,是一个金属物件落到地上,貌似是从被子里掉出来的。 云遥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拿起那金属物件,发现是个断掉的箭尖。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云遥打了个哈欠,正想把这箭尖丢到一旁,忽然感觉它有点眼熟。 云遥抓了抓脑袋,看着这比正常箭尖更细长的结构陷入沉思,忽然道:「相公,这好像小阿擎的那把弓配套的箭啊。」 原本有些疲惫的郁安闻言清醒了几分,他用那双清澈的双眼在黑夜中看着云遥道:「如果你没看错,明早拿着箭尖去问问李爷爷吧。」 云遥点头,把这玩意放到床头,和郁安拥在一起。 隔天一早,两个老人天还没亮就起来,云遥赶忙整理一下衣服,拿着箭尖出来道:「李爷爷,这是昨天从被子里掉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徐红霞已经,赶忙道:「瞧我这眼睛,没伤到二位吧。」 「没有,」云遥说道:「我只是有点好奇。」 李建拿过箭尖说道:「这是我在战场上捡的,这材料我从未见,比青铜和铁都坚硬很多,我觉得新鲜,就留在家里了,后来随便一放又想不起来在哪了。」 说着他摸了摸箭尖,又道:「说不准这就是上官家的箭呢。」 云遥心理咯噔一声,直觉不该跟李爷爷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道:「我和相公简单收拾一下就走了,谢谢你们收留。」 「这点小事有什么可谢的。」徐红霞赶忙摆手道:「拿几个鸡蛋走吧,饿着肚子可不好。」 云遥接过,赶忙道了谢,从怀里掏出一些银子递给徐奶奶。 徐奶奶两人忙活半年也挣不出这些钱,赶忙推脱,又架不住云遥太强硬,只能收下了。 云遥和郁安向这对老夫妻道别,从他们的房子离开。 云遥取了震天锤,说道:「我们打听打听上官家吧,总感觉这是个重要的线索。」 郁安也有这种想法,他微微点头,嘴里忽然被云遥塞了个鸡蛋,有些幽怨地看着她。 云遥嘿嘿一笑道:「填饱肚子,我要带你起飞了。」 修整了一下,云遥便带着郁安朝市里走去,因为在她心里,越是杂乱的地方越能得到更多消息。 此时太阳不算浓,照在地上的光浅浅的,看不出实影,如果不凑得太近,人们甚至感受不到云遥路过。 不得不说冬日的清晨真是冷的刺骨,云遥感觉再飞一会儿,她的血液就要凝固了。 她仍旧向北,越是促进里面,越能感觉到西干有股别样的繁华。 云遥若无其事地通过省城的关口,在一家面馆前停下,说道:「我们先进去暖暖身子吧,太冷了。」 郁安点头,就见云遥忽然像脑子也被冻住般开门往里走,手里的震天锤一下子把店面砸的稀烂。 这巨大的声响把店里零零星星的几个客人吓得失了魂,慌忙朝外跑去。 「女女女...女侠饶命!」店小二一下子跪下,抖如筛糠。
第251页 云遥愣住,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她赶忙上前扶住店小二道:「我不是故意的,赶快从这儿离开吧,我感觉这房子快要撑不住了。」 或许是为了应景,这店面紧跟着吱嘎吱嘎地响了几声。 店小二一惊,两条腿各跑各的,整个人七扭八歪地除了店铺。 大概不过三秒,头髮凌乱,衣衫不整,一看就是还没起床的老闆和老闆娘也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下一秒,只听轰的一声,房子塌了个彻底,还掀起一阵灰尘。 云遥咽了下口水,一下子不冷了,干巴巴地道:「多少钱,我陪。」 岂料那老闆一听这话慌张得不行,一个劲的低头道:「小的不敢啊,小的不敢,店面太不结实,还望少主不要怪罪。」 少主? 云遥一愣,忽然看到地上掉落的面具,再看看不知何时松动的包袱,一下子明了了。 她捡起面具,收进包袱里道:「钱还是要赔的,不过还要向你打听几件事。」 她环视四周,指着不远处的酒楼道:「在外面站着冷,不如就去那里吧。」 「都听少主的。」老闆忙道。 几人来到酒楼前,这酒楼还挺华丽的,门口还摆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不过当云遥把震天锤立到石狮子旁边的那一刻,忽然就显得这石狮子有点像小猫咪了。 云遥忽然顿住,说道:「我走前好像忘给黑蛋安排地方了。」 郁安嘆气道:「送到赵娘子家了,给她留了些银两,够黑蛋吃一阵子了。」 云遥闻言松了口气,说道:「还是相公细心。」 第209章 进皇都 奢华的酒楼里,云遥和郁安坐在对面,让人给面馆的老闆,老闆娘以及可怜的店小二上了些热乎菜,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把你们吓到了。」 老闆干巴巴的笑了笑,说道:「没事没事,女侠有什么想打听的尽管问。」 云遥闻言,正色道:「我其实想打听一下上官家的事情。」 对面三人一惊,鬼鬼鬼祟祟地凑近,看了看四周,谨慎地道:「姑娘可不能提起这个名字,叫人听了容易引起怀疑。」 说着他抬手遮挡在嘴巴一侧,小心翼翼地道:「上官家早就被满门抄斩了,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 云遥蹙眉,想起昨天那个箭尖,还是问道:「这你别管,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好了。」 老闆嘆气,小声地说:「以前的上官家当真是意气风发,独门剑术十分了得,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将领,平定了西干大大小小的战事。」 「直到二十年前的那场战,大绍突然多了一股不怕死的劲,即便如此也没人觉得我们西干会输,皇上派太子殿下上战场给将士们鼓气,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带领将士们冲锋陷阵,岂料上官群不知何时生了叛国之心,从背后给了太子殿下一箭。」 「太子殿下没能撑过去,将士们也乱了心智,让大绍有机可乘。此仗大败,陛下痛心疾首,下令将上官家满门抄斩了。」 云遥点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反正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又问到:「上官家的府邸还在吗?」 老闆道:「在皇都,满门超展的府邸都有煞气,要百年之后才能散开,据说那里一直贴着封条,但是无人看管。」 云遥微微点头,表示了解,随即又问道:「你为什么叫我少主?」 「啊?」这话可把对面三人都问蒙了,老闆忽然露出些许怀疑的神色,看的云遥有点心虚。 云遥轻咳两声,从怀里掏出些银两递给老闆道:「这些钱应该够补偿你们的店面了吧。」 老闆一愣,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些钱何止能补偿店面,都够他们再开两家了。 老闆喜笑颜开,说道:「你不就是地下武道场的第一,几年前秋猎上你救驾有功,被皇上赐了狼牙山庄,从此成了狼牙山庄的少主。只是没想到少主居然是个女的。」 云遥被这离奇的展开搞得一脸懵,摸了摸怀里的包袱,不由的怀疑,这么占用别人的身份真的好吗? 她也管不了这么多,点了点头道:「没想到本少主还挺出名的。」 老闆三人齐齐眼角一抽,苦哈哈都附和道:「是啊。」 云遥能问的都问了,估计对面三人也不会知道更多了,于是拎起包袱和他们告别离开。 她扛起震天锤,引来无数人的目光,云遥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流言蜚语。 「那女子扛着的不会是传说中的震天锤吧。」 「怎么可能,别说笑了,这姑娘长得虽然好看,但看着细胳膊细腿的,肯定拿不动震天锤。」 「也是,上个拿得动震天锤的人还是已经驾崩的太子殿下。」 云遥眼观鼻鼻观心,一边站了个好方位,方便用震天锤给郁安挡风,一边思索如何去皇都。 直觉告诉她,小阿擎和上官家脱不了关系。 她摸了摸下巴,说道:「我们得想办法去皇都。」 她可不想跑着去了,西干太冷了,跑过去血液都凝固了。 郁安点点头道:「不如把震天锤寄存在一处,我们雇马车过去。」 云遥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他们这人生地不熟的,还真不知放在什么地方好。云遥想了想,还是看上了刚才那家面馆。
第252页 她又折返回酒楼,老闆一家正在狼吞虎咽,见云遥回来,他们吓了一跳,说道:「少主有何吩咐?」 云遥眨眨眼道:「反正你们面馆都塌了,让我在后院埋个东西吧。」 老闆哑然,忙说道:「这点小事,任凭少主喜欢就好。」 云遥满意地点头,下楼扛起震天锤,在面馆后院拨开个打洞,把震天锤埋下去,只留一小部分锤柄在外面,整个过程极其迅速。 云遥满意地拍拍冻红的小手,说道:「我们走吧相公,去皇都找小阿擎。」 郁安点头,一边拉住云遥的手给她取暖,一边朝路边的马车走去。 两人很快踏上征程,又是一路北上,朝那惊人的极寒之地走去。 西干的贵族显然也不是傻的,皇都在北方向东偏移的地方,靠近海岸,或许是受季风影响,这里反而比边境暖和一点。 两人初到皇都,入眼便是一片片的白色,这里处处都是雪,一尘不染。 眼看快到市里,车夫还不停下,云遥疑惑地道:「停下吧。」 车夫欲哭无泪地看着四只蹄子根本没动的马道:「姑娘,你们跳下来吧,马车剎不住。」 云遥一愣,身体往外探了探,果然见马车正缓慢往前飘逸,看着还有点搞笑。 眼看车夫吓得不轻,云遥赶忙跳下来,用她惊人的力气把马车往边上平坦些的地方推了推,这才让马车停下。 皇都人来人往,早就把积雪压实,又光又滑,再加上这一段路是个小斜坡,剎不住车也不奇怪。 车夫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转而敬佩的看着云遥道:「姑娘厉害。」 云遥谦虚地笑了笑,付了钱,和郁安两人离开了。 另一边,第五子书正在天机阁看着一张张图纸,忽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身小厮打扮的江蔚云出现在第五子书面前道:「阁主,有人说狼牙山庄的少主出现了。」 第五子书的目光从图纸上一开,盯着江蔚云道:「消失了这么长时间,怎的又突然出现了,不知是在哪里看到的?」 「就在皇都。」江蔚云道。 第五子书顿住,放下手中图纸,说道:「快带我去见见他。」 他早就想见少主一面,几年前比武一直输给他,今时不同往日,他要一雪前耻。 想到这里,他体内的血液已经开始沸腾了。 第210章 麻烦的人 那头云遥没费功夫便打听到上官家府邸的位置,正准备找机会偷偷前往,面前忽然停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长得有奇怪,不但比其他马车高了一截,侧面还有几个木质齿轮。 马车旁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小厮,那小厮先是古怪地看了郁安一眼,随后很快收回表情,说道:「少主,我家公子听闻你来皇都,便迫不及待地找你叙旧。」 叙旧? 云遥当场裂开,她又不是真的少主,有什么可叙旧的。 她干笑两声,强迫自己面色如常地说道:「我今日有事,不如改日再聚吧。」 她话音刚落,马车上的齿轮忽然转动,侧面的模板忽然如同拉门般缓慢平移开,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就那么映入眼帘。 第五子书诧异地看着云遥道:「你不是说狼牙战士永远不会摘掉自己的面具吗,现在怎么不戴面具了?」 云遥被这中二发言搞得一愣,从包袱里拿出面具道:「这面具一到冬天就冻脸,我就给摘了。」 第五子书眨了眨眼,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快上来!我的马车里暖和。」 说着他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看起来相当的热情。 云遥拒绝不了,无奈地看了郁安一眼,后者反而点了点头,示意云遥应该跟他走。 能把马车改造成这样,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很可能就是天机阁的阁主。 若是跟他走,很可能也就离上官家越来越近了。 云遥大概是想明白了,微微点头,上了马车,又把郁安拉上来。 第五子书不知按了什么开关,拉门一下子又缓缓合上,只留一个小窗口让阳光进来。 云遥也算明白了这设计的用意,的确比帷幔保暖很多,里面还摆着手炉,暖洋洋的。 第五子书上一秒还在震惊于少主的美梦,当目光移向郁安时,一下子移不开眼了。 这小子,怎么比几位皇子长得还像陛下? 他微微蹙眉,试探地问道:「这位公子是...」 云遥迁起郁安的手道:「这是我相公,叫郁安。」 第五子书如遭雷轰,他不可置信地道:「你不是说此不嫁,要一辈子行侠仗义吗?」 「有吗?」云遥干巴巴地出声,脑瓜子飞速运转,说道:「说那些都没用,人在遇到真爱的时候,是逃不掉的。」 说完她往郁安旁边凑了凑,一副说了至理名言的自信模样。 「额,嗯。」第五子书一脸菜色,奇奇怪怪地看了云遥一眼,总觉得这傢伙跟变了个人一样。 半晌,几人到了天机阁,第五子书热情地把两人请进去,露出一个和现代风格极像的房间。 云遥傻眼,她摸了摸真皮沙发,又看了看这极有特点的带抽屉的茶几,在心里不断的迷惑自己,说着都是凑巧。 她拉着郁安在沙发上坐下,最终还是在第五子书让人端上几杯珍珠奶茶时破防了。
第253页 第五子书坐到对面,说道:「尝尝吧,或许你会喜欢这个味道。」 云遥还真有几分期待,她咬住吸管喝了一口,感受到珍珠顺着吸管跑到她的口腔,赞嘆道:「好喝!」 不但好喝,还少了科技于狠活,简直不要太爱了。 郁安也尝了一口,感觉这新奇的味道还有点上头,他又喝了一口,说道:「多谢招待。」 第五子书怎么看他都觉得像皇帝,态度也不由得染上几分恭敬,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他转向云遥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就是在猎场,你从黑熊手下救了陛下,而我们也是那晚碰到的。」 云遥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实际上听得云里雾里,迷煳得很。 她只知道自己要少说话,否则难免会露馅。 尽管这很有个能是个现代老乡。 第五子书接着道:「后来我们在猎场比试了好几天,每次都是我输,我不服气,约你比武,结果还是输。」 他笑着拍了拍腿,说道:「少主真是巾帼不让鬚眉,不过你消失的这几年,我也没干坐着,怎么样,有时间要不要比试比试?」 云遥扯了扯嘴角,说道:「我们多日赶路,有些疲惫,想先休息休息。」 「当然可以。」第五子书说道:「我叫人给你们备一间厢房,你们就在我这天机阁里休息吧。」 瞧这股主人范,是天机阁阁主没跑了,云遥笑着应下,任由小厮将他们领到一间厢房。 江蔚云道:「两位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吩咐。」 云遥点头道谢,待他出去后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只能说是被这颇有现代风的大床吸引了。 郁安观察着说道:「天机阁的设施还真是特别。」 云遥笑着道:「相公快上来,这床垫好有弹性。」 郁安闻言,坐到床上,按了按床垫,脸上露出几分惊奇。 他说道:「天机阁阁主的确是个天才。」 云遥一沾上床就有几分疲惫,她迷迷煳煳地点了点头,蛄蛹了几下,找个好地方睡觉了。 郁安无奈地笑了笑,给她盖好被子,随后躺到她身旁。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也难怪云遥变得如此疲惫了。 不知睡了多久,顶多是天昏地暗,斗转星移,云遥迷迷煳煳醒来,发现郁安已经不在,她晃了晃脑袋,刚清醒几分,就见郁安端着吃的回来了。 他笑道:「算了算时间,你也该醒了。」 云遥看了看外面有些昏暗的天空,说道:「我睡了多久?」 郁安笑道:「差不多一天半吧。」 「这么久。」云遥都被自己吓到了,瞌睡虫一下子消失,她从床上跳起来,说道:「万恶的床垫。」 郁安捏了捏她的脸,说道:「吃点东西吧,不然肚子该饿坏了。」 云遥点头,拿起一碗皮蛋瘦肉粥,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大概是看着屋子点了灯,第五子书遍判断两人已醒,便敲门道:「方便吗?」 「阁主进来吧。」郁安说道。 第五子书缓缓开门,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我就是来告诉少主,我们明天就去比试吧。」 云遥愣住,心道这人到底多喜欢比试啊,上次见到这么麻烦的人还是上辈子的战友。 第211章 认错 隔天,天机阁一处空旷辽阔的擂台上,云遥和第五子书各站在一边,一个慵懒地打着哈欠,一个却看起来跃跃欲试。 一下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响起,第五子书忽然攻过来,速度快到让云遥猝不及防。 她堪堪躲避,转身给了第五子书一肘子,也让对方轻易躲了。 第五子书笑着道:「你还和以前一样敏锐。」 云遥嘴角一抽,说道:「阁主动作也很麻利。」 她这不是在夸第五子书,只是在实话实说,因为仅凭这一个动作就足够看出第五子书身手不凡了。 她从床上带出来的困顿和懒散一下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对专注且兴味盎然的目光。 第五子书看出她态度的转变,嘴角微勾,带着凛冽之势再次攻来。 云遥迎上,两个人打的难捨难分,不相上下。 但这只是暂时的,云遥力气太大,打在第五子书身上伤害可不小,只要这场比试一直以这种平衡持续下去,那胜的十有八九就是云遥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现了,第五子书忽然扯住云遥的胳膊和衣领,右腿前伸从后面绊住云遥的右腿,让云遥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 她愣住,脱口而出道:「你会柔道?」 原本正要乘胜追击,好不怜香惜玉的第五子书闻言,一下子站定,略微蹙眉道:「你怎么知道柔道?」 云遥站起身,挑眉看向第五子书,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第五子书说道,看向云遥的目光变得无比炙热。 擂台下的郁安脸上多了几分不悦,云遥从擂台上跳下来,说道:「回去聊。」 大堂里,云遥和郁安又坐上皮沙发,第五子书把下人全部遣走,看了眼郁安,见云遥点头,便率先自我介绍道:「我两辈子都叫第五子书,上辈子是个缉毒警察,三十七岁的时候被毒枭抓住,没能扛下去。」 云遥在他说出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前几日因为怕暴露,也就没问过天机阁阁主的名字,但是他居然叫第五子书,还是缉毒警察,这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第254页 云遥咽了下口水,说道:「我叫云遥,也是个缉毒警,上辈子死的时候...不到三十岁。」 轰! 第五子书头脑炸裂,一下子站起身,捧住云遥的肩膀道:「阿遥?」 云遥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掰开他的胳膊。 第五子书一下子红了眼眶,上辈子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回放着,过往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会梦到云遥替他们挡子弹的经歷,当初若不是云遥替他们引开视线,估计所有人都要被机枪扫射了。 他低头,抿了抿唇道:「没想到还能再见面。」 「我也没想到。」云遥嘆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我都给了你一次机会,你还是没能长命百岁,真是没出息啊。」 她虽这么说,表情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骄傲和怅然。 第五子书点点头,说道:「不说这些了,也算是老天爷给了补偿,以后你就是少主,我就是阁主,过得再逍遥痛快点。」 云遥干巴巴地笑了笑,没能说出自己不是少主,尽管他们上辈子是如同兄弟般的存在,但人都是会变的,如今又过了这么多年,她不敢轻易暴露自己。 第五子书问道:「所以...你消失了这么久,这次回来是干嘛的?」 云遥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有个弟弟不见了,他叫云擎,我和相公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他。」 「是这样啊。」第五子书不徐不缓地说道:「或许我们天机阁可以帮忙。」 云遥微微摇头道:「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些头绪,就不麻烦你了。」 第五子书听着这有点疏离的语言,微微晃神,随即反应过来道:「好,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你们山庄离得远,这阵子你们就住天机阁吧。」 「好,多谢,那我们先出去了。」云遥点头,拉起郁安的手离开天机阁。 他们一走,第五子书原本挺直的背嵴一下子弯曲,他抹了把脸,神情又复杂又激动,猩红的眼眶好像随时要跑出泪水。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手肘支着下颌,忽然又傻傻的笑出声,带着几分失而復得的惊喜,在沙发上勐锤了两下。 另一边,郁安脸黑成了锅底,一边走,一边冷飕飕地道:「你不和我解释一下吗。」 云遥一惊,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幕,还是后背直冒冷汗。 她坦然地笑了笑,说道:「相公若是想听,我自然愿意说的。」 说完她把上辈子的经歷大体告诉郁安,当然也包括和第五子书的相识以及一起参加工作的经歷。 即便很多东西这个世界都没有,郁安还是听的很认真,而云遥也会耐心地讲给他。 云遥不徐不缓地说完,笑着道:「或许是上辈子做了好事,老天爷才奖赏我来这个世界遇到你吧。」 「肉麻。」郁安蹙眉斜睨了云遥一眼,身上却不再有那股黑气。 他目光清明地看着前方,对云遥说道:「你怀念那个世界吗。」 「嗯...」云遥思索了一阵,说道:「我也曾以为我活了那么久,至少会有些难以割捨的东西。然而当我从这个世界醒来,意识到我已经死去的时候,却也没有多难过,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把我养大的师傅。」 郁安嘆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轻轻拉住云遥的手,企图给她一些安慰。 「二皇子殿下。」前面一道声音传来,是个挑着担子的布衣百姓,他把担子放下,恭恭敬敬地行礼。 他这一出声,周围人纷纷看过来,他们很少能看到皇族人,就算看到距离也不会太近,如今看到郁安这张极为相似的脸,也都纷纷跪下行礼。 这可真是把两人都看愣了,郁安正要解释,旁边一辆华丽的马车忽然停下。 马车内的男子倏然间掀开帷幔,喊到:「来人!有人冒充本殿,给本殿抓起来!」 第212章 替身 他这一下令,周围的侍卫立刻把两人围住,堵的水泄不通。 云遥和郁安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的没有反抗,否则会吸引来更多的目光。 然而侍卫们只是把郁安抓住,转头就要走。 云遥傻眼,不管三七二十一,赶忙追了上去,边追边喊:「带上我!带上我!」 马车里和郁安有八分像的西干二皇子看得一脸懵,他上下扫了云遥一眼,说道:「把这女的也抓了,都送到我府里。」 不多时,云遥和郁安出现在二皇子府,被侍卫压着跪在地上。 西干和大绍不同,皇子成年就要出宫另立府邸,比大绍皇子要相对自由一些。 二皇子陈世恆走到两人跟前,漫步惊心地俯下身来,一边把手伸向郁安的脸,一边说道:「说吧,你们假扮我到底有何预谋?」 他话音刚落,便在郁安的脸皮上扯了扯,企图把人皮面具摘下来。 然而事实和他想的截然不同,他不但没把郁安的脸皮扯掉,反而还掐红了。 郁安蹙眉道:「草民不曾假扮二殿下,是外面的人人错了。」 陈世恆仿佛见了鬼,掐住郁安的下巴左看右看,不得不承认道:「你居然真长这样,和本殿也太像了,你到底是何人?」 郁安忍无可忍,排开陈世恆的手,还算平静地说道:「草民名叫郁安,是南方的渔夫,机缘巧合下被狼牙山庄的少主看中,入赘狼牙山庄,这次是陪少主来和天机阁阁主叙旧。」
第255页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云遥一眼,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把慌撒的滴水不漏。 于是云遥道:「二殿下,能否先放开本少主。」 陈世恆一愣,问道:「本殿如何能相信你们?」 云遥微微勾唇,轻易甩开侍卫的手,在侍卫诧异的眼神下掏出面具,淡定地戴在脸上。 有第五子书这个先例,云遥对矇混二皇子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果然,或许是她的身段当真和少主很像,又或许这面具的辨识价值足够大,陈世恆真的信了。 他一改先前的态度,连忙道:「两位快快请起,是本殿疏忽了,险些伤了两位。」 云遥扶着郁安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道:「不妨事。」 陈世恆别有深意地在两人的脸上看了看,转而笑得温和有礼,说道:「既然来了府上也是缘分,不如进去坐坐。」 云遥点头应下,银灰色的面具隐隐反着光。 大堂里,他感慨道:「没想到这世界上真有与本殿如此相似的人,比本殿的兄弟们还像。」 郁安笑得生疏,说道:「的确是凑巧了。」 陈世恆当然不会想到去大绍和亲的公主居然能生下儿子,否则那大绍也太窝囊了。 他饶有兴味地和两人聊了很多,触及到狼牙山庄少主的过往,云遥总会装作无意地搪塞过去,搞得云遥如坐针毡。 怕暴露身份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二皇子比在外面热情很多,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终于,在她快要破防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第五子书过来的消息被二皇子的侍卫传过来,云遥赶忙起身道:「我和阁主约好一起聊聊人生理想,就不耽误二殿下了。」 陈世恆依旧笑得热情,他点头,还亲自送两人出去,只和第五子书打了个照面。 云遥向第五子书投去感激的眼神,终于可以离开了。 他们一走,陈世恆面上的热情就消失不在,但脸上依旧显示着某种愉悦。 一直跟在他身边做事的徐正坚问道:「殿下这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陈世恆卖了个关子,拍拍徐正坚的肩膀道:「你先去查查郁安的身份,回来再说。」 「是。」徐正坚应下。 云遥和郁安的行程没有经过任何隐瞒,凡是在西干境内的路线,都被徐正坚查了个底朝天。 他復命道:「殿下,郁安的确是从南边一个小村子一路过来的。一路上就他们两个人,没有什么暗中势力」 陈世恆一直很相信徐正坚的办事能力,闻言,他大笑道:「太好了,那不就证明少主和那性郁的都能为我所用了。」 徐正坚有些不解地看向陈世恆,问道:「二殿下此话怎讲?」 陈世恆说道:「本殿已经可以判断出来了,少主喜欢本殿。」 「啊?」徐正坚吓得站直了,惊得大喊一声。 陈世恆吓了一跳,给了他一杵子,说道:「这还不明显吗?你没看到少主对本殿客气了多少。她不但愿意被本殿看到真容,更重要的是,她娶了个和本殿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 「这还不明显吗?」陈世恆再次强调到:「那姓郁的就是本殿的替身啊。少主深知不能拉本殿入赘,悲痛万分,销声匿迹三年,终于在边境一个小村落找到和本殿很像的他。」 陈世恆这一番话真是让徐正坚五雷轰顶,可他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合理,从各方面都说得通。 陈世恆见徐正坚平静下来,总结道:「所以本殿说少主和那姓郁的都会为本店所用,甚至可以说整个狼牙山庄都是本殿的。」 他像是一下子有了胜券在握的筹码,笑得那叫一个开怀。要知道狼牙山庄可是相当的富庶,有了狼牙山庄,那就是巨大的资源啊。 他还坐在椅子上嘎嘎乐,忽然听到陈世恆说道:「可是殿下,郁公子现在入赘山庄,他们两个朝夕相处,先不说郁公子有没有自己的盘算,少主会不会变心啊?」 这话把陈世恆说得一愣,他谨慎地看了徐正坚一眼,说道:「你说得对,这姓郁的未必安分,他一介草民,见少主有钱还貌美,难免会动歪心思。」 他站起来道:「可惜本殿没有早点知道真相,不过现在也不晚,本殿堂堂西干二皇子,只要稍稍示好,害怕吃不定一个女人?」 说着,他自恋地撩了下头髮,俊逸的脸上又扬起一抹笑,说道:「带本殿去库房,本殿要亲自给少主挑礼物。」 第213章 邀请 那头云遥逃出陈世恆的热情,终于松了口气,她看向第五子书,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二皇子府。」 第五子书笑道:「有人冒充二皇子可不是小事,我一听到消息,立刻就猜到你俩头上了。」 云遥汗颜,点头道:「猜得真准。」 第五子书斜睨了郁安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西干五位皇子,除了二皇子,就没见过比郁公子更像陛下的了。」 他话音刚落,似是想到什么,纠结了一下,说道:「已经驾崩多年的先太子殿下也很像,只可惜他再也回不来了。」 第五子书是真的感到惋惜,因为先太子陈居寺勤政爱民,在朝中和军中威望都很高,若是能成功上位,或许能带给西干一片盛世太平。 云遥看第五子书的脸色变来变去,一会儿沉思,一会儿惋惜,忍不住问道:「能讲讲有关先太子的事情吗?」
第256页 第五子书奇怪地看了云遥一眼,说道:「也不是什么秘密,我知道的估计不比你多,不过你要是想听,我当然愿意讲。」 云遥打着哈哈道:「这不是干坐在马车里也无聊吗,就当是动动嘴皮子了。」 第五子书不疑有他,说道:「太子殿下若是活着,此时怕也已有四十有余了。据说他自幼与上官家交好,当时的上官家家主是手握重权的上官和,而他的嫡子上官信不但是太子伴读,也是太子殿下从小到大的玩伴。」 「而且太子殿下与上官家的嫡小姐上官蕊也是很早就定了亲。所以就算上官家真是背信弃义的人,我其实也不相信如此扶摇直上的上官家会把太子殿下害死...」 第五子书愣住,不知怎么就说出了心里话,连忙道:「我胡说的,不用在意。」 云遥摆摆手,笑道:「有什么的,难不成我会道陛下面前告你个猜忌皇族的罪名?」 第五子书一想也是,只怪分割太多年,让他也下意识多了些戒备。 几人刚回天机阁不久,二皇子就带着他的一马车礼物来了。 他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笑得一脸明媚,指着身后的马车说道:「少主,你许久没回皇都,这是本殿特地为你准备的礼物。」 说着他给徐正坚使了个颜色,徐正坚收到指示,立刻掀开帷幕,只听唰地一下,露出里面闪着诡异光芒的刀刀枪枪。 云遥愣住,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哪有人送女子武器的,这难道是什么别有深意的举动?表面上是送她礼物,实际上是给她个下马威,告诉她不老实点就刀枪伺候? 二皇子见云遥面具下的眼神并没有多少喜悦,也没有和他道谢,于是说:「本殿知道少主武艺高强,暗自猜想少主应该会喜欢武器,难道本殿猜错了?」 「没有没有。」云遥忙说道:「我这是太喜悦了,不知道如何表达。」 二皇子露出瞭然的神色,稍稍凑近道:「原来如此,少主喜欢就好。」 他稍稍凑近云遥,已经开始脑补云遥因为看见心上人感到羞怯所以变得腼腆的样子了。 郁安见二皇子神色暧昧,眉头微蹙,站到云遥前面道:「二殿下若是没别的事就离开吧。」 二皇子一听这话,当场就不乐意了,全国上下还没有哪个人敢给他二皇子下逐客令呢。 但他又不好在云遥面前发作,否则就是自毁形象。 他微微眯眼,面色不善地看向郁安,对这个替代品颇有微词。 郁安也不甘示弱地盯回去,两个人不但长得像,身高也差不多,此刻两人的隐身间仿佛汇聚着某种电流,在冰冷干燥的空气中滋滋作响。 云遥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家相公难得幼稚的样子,此刻他多么希望有一台手机,能把这珍贵的一幕拍下来。 两人对视良久,半晌,二皇子笑道:「本殿来天机阁还有另一件事,就是邀请少主和郁公子来本殿府上住。天机阁虽然大,但却是制造机关的重地,每日工作免不了会有各种嘈杂声音,怕是会打扰两位休息,来本殿府上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 说着他眼神真挚地看向云遥,连着挑了三次眉,上蹿下跳的眉毛看得云遥差点石化。 她看不了有人顶着相公的脸做这种表情,太有违和感了。 他拉着郁安后退一步,正要拒绝,忽然到旁边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第五子书脸上带了几分不悦,走到二皇子旁边说道:「殿下,臣早已能造出隔音的材料,少主和郁公子住在这里会很安稳,殿下不用担心。」 云遥看向第五子书,别人不知道她确是知道的,第五子书上辈子虽然当了缉毒警察,但制造机关才是他最大的乐趣。 他不但在连续几届的机器人大赛中得过奖,在各种发明类和创新类的比赛中也是颇有成就。 可是因为工作原因和人民的安全,他不得不放下他的爱好,但他不能容忍别人对不了解他的事情,而说三道四这一点,这辈子倒是也没有变。 二皇子噎住,目光转向云遥,显然是希望云遥能够答应,但他的希望最终要落空了。 云遥俯身,恭敬地拒绝道:「感谢二殿下关心,我们住在这里很好。」 二皇子侧脸忽然抽了抽,感觉像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他再次问道:「少主真的不来吗?本殿已经命人在府里准备了厢房。天机阁牵扯到众多国家机密,若是出了问题,少主怕是脱不了干系。」 云遥欠身道:「感谢二殿下的美意,臣女不需要。」 二殿下彻底不乐意了,指着郁安的脸道:「你是在戏耍本殿吗?明明喜欢本殿,为何要装出这副样子,现在恐怕不是欲情故纵的好时机吧。」 云遥傻眼,随即反应过来,他一把打掉二皇子指着郁安的手,冷眼道:「二殿下怕是有什么误会,臣女对二殿下并没有那种意思。」 徐正坚见气氛中颇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连忙上前拉住二皇子道:「二殿下不要冲动。」 第214章 怀念 被徐正坚提醒,二皇子才发现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隐晦的目光,他勐地转过头,把路人吓得一惊,慌忙逃窜开来。 即便如此,他也意识到刚刚情绪过于激动,于是他稍稍缓和道:「刚刚是本殿失礼了,那就请少主收下礼物,安安心心在皇都住下吧,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本殿,本殿都会尽力想帮。」
第257页 「那就多谢二殿下了。」云遥的神情显然没有刚开始那般客气,语气也冷飕飕的。 二皇子没有微蹙,用那带着敌意且轻蔑的神色看了郁安一眼,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云遥见他们走远,狠狠抄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惹得第五子书捧腹大笑。 几人不愿在冷风中站着,回了天机阁,各干各的事情。而那一马车的武器,被第五子书拉到仓房里闲置了。 厢房里,云遥插着手坐在柔软的大床上,回忆起二皇子从头到脚诡异的态度,心头一凛,好像猜出了什么。 难不成西干二皇子以为她在玩宛宛类卿的把戏,找郁安当他的替代品?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干呕起来,真是恨不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郁安显然比她才出来的早,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黑气,恐怖如斯。 云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想了,下次他要是再敢犯贱,我就直接抽他。你在这好好住着,我要去上官家看看。」 郁安斜睨了云遥一眼,微微点头,说道:「感觉什么不对的赶快离开。」 云遥笑着应下,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上官家一看就是经歷了暴力的洗礼,连围墙都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大门上贴着陈旧的封条,形同虚设。 云遥直接从墙上越过去,出现在寂寥无人的宅子里面。 幻想中满目疮痍,血染高楼的景象并没有出现,这宅子里雪白一片,厚厚的积雪甚至能到她的腰处,各处瓦片上也是雪白一片。 与外面被人清理踩踏过的雪不同,这里面是真正的一尘不染,仿佛遮住了所有的罪孽。 不知为何,站在这片土地上,云遥莫名有种唿吸不顺的感觉,她只转了一圈,确信这里长时间没有生人出现的痕迹,便心灰意冷的离开了。 另一边,郁安一想到那个二皇子,就浑身憋闷,便从厢房里走出来,决定在走廊上随便走走。 天机阁里阁楼众多,所有涉嫌机密之物都不在这里,第五子书说过,这里可以随便逛。 郁安闲逛着,一路上下人都会和他打招唿,他路过一个有声响的房间,或许是窗没关,明媚的阳光将屋内纷飞的虚影映射在轻薄的门上,里面传来一阵阵纸张飞舞的声音。 郁安对附近的下人说道:「这里面莫不是窗没关,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下人一愣,连忙停下手上擦栏杆的动作,惊慌道:「遭了,刚刚打扫完忘关窗了。」 他随手将抹布扔在地上,唰地一下打开门,露出里面惊人的场景。 只见这房间里挂满了画。每幅画上都是一位穿着奇怪的女子。而旁边的架子上和桌子上都摆满了画轴。 郁安本不欲多看,可一幅画就那样随着穿堂风落到他脚边,他随手捡起,愕然一惊。 隔远了看不清,可这脸不正是云遥吗? 那头下人已经关好窗户,见有几幅画掉在地上,他一路走一路捡,直到凑近郁安,他恭敬地说:「多谢郁公子帮忙,交给小的就好了。」 郁安停顿了一秒,没有把画交给他,反而全部抢过来,仔细看了一遍。 这些画上的女子有的穿着运动服,有的穿着白衬衫,有的笑颜如花,有的认真专注,虽然郁安不认识这些奇怪的衣服,可这些脸都是云遥。 下人被他吓了一跳,说道:「公子,你这是...」 郁安神色复杂,拿着画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先是把墙上挂着的画看了一遍,又去翻柜子上的画卷,越看越心揪。 这些画几乎涉及了生活的各个方面,足以证明两人的关系有多么亲密。 「你看到了啊。」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郁安回头,和倚在门框上的第五子书来了个对视。 第五子书平静地说道:「我喜欢她很多年了,上学时,为了不让别人接近她,我掐断了她身边所有的桃花,以为总有一天她会注意到我的好,结果却害她护我而死了。」 他眉眼中带着愁色,似乎还不能释然,他熟练地从密密麻麻的画卷中抽出一幅画,打开一看,正是倒在血泊中的云遥。 当年遇害时,云遥的尸体并没能收回,等他们彻底打倒毒枭,能给云遥收回的只有千疮百孔的衣服。 当年发现不对劲时,是云遥主动转移敌方注意力,才给同伴一线生机。第五子书没能看云遥最后一面,他曾无数次梦见云遥死去的场景,后悔和意难平伴随着后来执行的每一次任务。 只是没想到,云遥又回来了。 第五子书看着画,说道:「这样的画,再也不需要了。」 说着他扯住画卷一角,将它撕成两半。 撕扯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房间显得极其刺耳,第五子书一边撕着画卷,眼睛却看着郁安。 郁安蹙眉道:「阁主这是何意。」 第五子书笑道:「没什么,不吉利罢了。」 他正这么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下人的声音道:「少主回来了!」 第五子书一愣,赶忙把所有人赶出去,把门关上,对郁安眨了眨眼,说道:「这是你我二人的秘密,不要说出去。」 说完这话,他便啪得一甩扇子,逍遥地离开了。 云遥甩了甩袖子上莫须有的风雪,看他这副摸样,说道:「行啊你,扇子甩的挺像一回事。」
第258页 「哈哈,那是自然。」第五子书一甩头髮,说道:「我可是西干第一美男,自然擅长包装自己。」 云遥噗呲一笑,说道:「就你还西干第一美男,那我相公就是大陆第一美男。」 不远处郁安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心里莫名的烦躁。 为什么他就不能和云遥如此欢乐的聊天。 第215章 被绑 二皇子府里,陈世恆正在发脾气,心里的郁闷无处宣洩,他抓起一个花瓶就想摔,不知想到什么,他又撑着脸放下,转而扑到床上,一个劲地锤打,翻来覆去的撕扯着。 作为西干的皇子,他活得并不自由,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他,但凡出了一丁点错误,都有可能被揪住不放,在陛下面前传他的坏话。 这是他的好兄弟们惯用的手段吧。 若是大他们十几岁的太子还活着,皇位是怎么也轮不到其他人的。传闻他能文能武,体恤百姓,也颇受大臣们青睐。 那时候因为有他在,其他皇子野心没有显露,也都还算老实。 但现在不一样了,太子驾崩多年,地下年纪越来越大,皇子们纷纷跳进皇权的漩涡中争斗,对他更是毫不手软。 陈世恆自然也是想得到皇位的,而且就算他只想混个闲散王爷,以后上位的兄弟也不会放过他,不过是死路一条罢了。 也正因如此,即便他如今是最大的皇子,你从不曾掉以轻心,他如孩童般发泄了半天,从床上坐起来,暗暗咬牙。 不论如何,他都要得到狼牙山庄的支持,若他有狼牙山庄的财力,说句不好听的,养一只反叛军都不在话下。 思及此,他心思渐渐平静下来,重新思考如何说服云遥站在自己这边。 其实刚刚从云遥的态度中,陈世恆已经看出她没有那么喜欢自己,甚至算不上尊重。或许徐正坚说的是对的,云遥的心很可能被郁安拉拢过去了。 陈世恆不服气地站起来,心中却也算是胸有珍珠。他认为这种情况完全是因为他和云遥相处的时间太少了。只要多花些时间,云遥一定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毕竟他可是堂堂一国皇子,既是一个乡野渔夫能比的。 这般想着,他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慢吞吞地转悠,一边思考着对策。 不远处徐正坚忽然急匆匆地跑过来道:「殿下,宫里传陛下又开始咳嗽了。」 这已经是皇帝的老毛病了,陈世恆并不慌张,说道:「明日本殿去宫里看望父皇,现在随本殿去准备准备。」 徐正坚应下,说道:「三皇子和四皇子准备搬回宫里,说是方便照顾陛下,陛下允了。」 「什么?」二皇子转过头,眉头紧蹙,不悦地道:「他们会照顾个屁啊,一个比一个能装。」 这话徐正坚可不敢应,他犹豫着道:「殿下,要不你也搬回去?」 「不然呢。」陈世恆一副别说废话的样子,说道:「本殿要是不搬回去,既不是要落得个不孝的名声。」 这倒还算好的,若是父皇这次真就咽气了。那他那几个好兄弟还不得一屁股坐在皇位上。 陈世恆咬牙道:「本殿也搬!」 徐正坚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是殿下,你若是搬回去了,狼牙山庄的事情怎么办?」 陈世恆噎住,在西干,皇子不用上朝,在宫内更是不允许随意外出。若是父皇一直不好,到嘴的鸭子岂不是跑了? 想到狼牙山庄这块肥肉,陈世恆纠结了一阵子,皇宫是一定要去的,但他得想个法子两者兼得。 半晌,他阴郁的表情忽然舒展,眉毛上挑道:「若是把那个乡野渔夫假扮成本殿,能不能以假乱真?」 「什么?」徐正坚惊呆了,说道:「使不得啊殿下,你这是要干什么?」 陈世恆没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徐正坚,盯的他头皮发麻。 不得已,徐正坚仔细思索道:「光看脸的话,的确与殿下十分相像。」 陈世恆点点头道:「交代你个事,今天晚上把他绑过来。」 徐正坚闻言,吓得往后踉跄了一步,麻木地动动嘴,最终无奈应下,灰头土脸的出去了。 黑夜很快降临,但这边只是天黑的快,时间还早,第五子书拉着郁安和云遥打扑克。扑克是他做出来的,郁安也是他教会的,可是自从郁安懂了规则后,第五子书和云遥就开始各种输。 半晌,第五子书抓了抓脑袋道:「我出去透口气。」 云遥趴在桌子上,夸赞道:「相公真厉害。」 就是对付第五子书的时候手段出奇得狠。 这话云遥没说,反正是个消遣,相公开心就好。 大概过了一刻钟,第五子书还是没回来,反倒是几个丫鬟端着糕点过来了。 翠萍说道:「阁主说他忽然来了做机关的灵感,就先不回来了。」 「哦。」云遥点点头,毫不夸张地怀疑第五子书是逃了。 翠萍给两人倒了热茶,说道:「你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吩咐。」 说着,便和其他丫鬟静悄悄的离开了。 两人喝了热茶,略微吃了些糕点,见时间差不多,一点疲意上来,便回厢房休息了。 夜里,云遥抱着郁安熟睡,放在郁安肚子上的胳膊忽然感受到震动,紧接着肚子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第259页 郁安坐起来道:「我去上个厕所。」 「嗯。」云遥迷迷煳煳地应了声,松开郁安。 随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郁安开门出去了。 他感到腹部传来阵痛,便加快了脚步,小跑着进了厕所解决人生大事。 不知过了多久,郁安感觉头部一阵眩晕,他从厕所里出来,入眼的却是一名黑衣人。 黑衣人一下子捂住郁安的嘴,郁安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他绑住了手脚,一下子抗走了。 唿啸的风从身边略过,大概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郁安便被带到陈世恆面前。 这里是二皇子府的柴房,黑漆漆的,透着一股灰尘的味道。 郁安并没有慌乱,他没有紧蹙,借着一点月光看到陈世恆的脸,问道:「你想做什么?」 陈世恆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对旁边的人说道:「动手吧。」 「是。」旁边传来答应的声音,紧接着有人生火,郁安眼睁睁看着那下人拿着烧红的烙铁走过来,印在他的脚踝上。 郁安发出一阵闷哼,死死盯着陈世恆,眸中寒光乍现。 陈世恆笑道:「本殿要你进宫扮演本殿,为了防止你谋权篡位,得留个痕迹才行。」 第216章 梦游 「你离遥遥远点。」郁安像是猜中二皇子所想,咬牙切齿地说。 陈世恆冷笑一声,说道:「你倒是聪明,她将会成为本殿的女人,本殿自然不会伤害她。只要你乖乖听话,事成之后,本殿自然会留你一个活口,还会送你一大笔钱,够你花一辈子了。」 「你休想。」郁安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挣脱绳子,但那粗糙的麻绳将他磨出血,也没有任何要断开的痕迹。 二皇子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挣扎,说道:「区区一个渔夫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本殿劝你好好配合,若是搅合了我的好事,我不介意给少主下毒,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郁安一惊,瞳孔剧烈的收缩,半晌,他说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这才对。」二皇子点点头,愉快地说道:「父皇病了,本殿要你代替我在宫里服侍父皇,待父皇病好,你就自由了。少主的事情你也不必担心,等她以后知道真相,本殿会把她抬到宫里做侧妃,她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郁安眸色阴沉地看着他,忽而平静下来,说道:「我配合。」 二皇子满意地笑了笑,对旁边的黑衣人说道:「把他看住了,有什么不对的随时向我汇报。」 见黑衣人点头,二皇子又对徐正坚说:「宫里的规矩你多提点这点,千万别露馅了。」 「是。」徐正坚恭敬的应下,心里一阵汗颜。 说实话,比起郁安,他更担心二皇子的安危。毕竟少主武功盖世,若发现自己被二殿下骗了,还真不一定会让他好过。 尤其从上次送礼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少主根本不会给殿下留颜面。 二皇子见时间也过去一会儿了,怕云遥起疑,他说道:「本殿这就前往天机阁了。」 徐正坚和黑衣人跪下行礼,恭送二皇子离开。 西干的皇子自幼受武夫子教导,身上都有点功夫,二皇子也不例外。 他速度不慢,很快到了天机阁,奇怪于一路上的畅通无阻,倒也没有多想,摸索着来到云遥和郁安的厢房。 云遥听到响动,迷迷煳煳地说道:「相公,你回来了...」 二皇子嘴角咧开一抹异常的弧度,柔声说:「对,我回来了,遥遥。」 他早就和郁安换了衣服,此刻也不怕穿帮,直接钻进被窝,作势就要抱住云遥。 然而云遥好像睡得不安稳,一张小脸微微扭曲着,一转身,巴掌拍在二皇子脸上,啪得一声,疼得二皇子倒抽一口凉气。 他挪开云遥的手,正要发火,却见云遥绝美的睡颜正对着的他,还在睡梦中嘟囔着嘴,甚是可爱。 二皇子一阵心猿意马,又要去抱,岂料云遥忽然喊了一句:「佛山无影脚!」便狠狠踹在二皇子腰上。 二皇子嗷了一声,赶忙捂住自己的嘴,不由得怀疑云遥是不是故意的,转头一看,却见她嘟囔着嘴,呢喃道:「师傅,你看我练的怎么样...」 原来是梦游啊。 二皇子稍稍松了口气,倒也不敢再靠近云遥,反正日子还长,还是保命要紧。 这般想着,二皇子又挪远了些,生怕云遥再做什么奇怪的梦物伤他。 后半夜还算风平浪静,但二皇子的腰疼持续了很久,而且他总是担心云遥会再来一下,导致他一晚上都没睡好,脸上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云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咳两声,说道:「相公,你没事吧,你看起来没休息好。」 「没事。」二皇子笑着道:「就是你梦游了,踹了我一脚,还挺疼的。」 云遥心里「呵呵」了一声,面上却不显,反而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啊相公,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梦游症几年没犯了,没想到会...」 「要不我们分开住一段时间吧,等我好了再把你叫回来。」 「不用。」二皇子忙道:「梦游而已,不是啥大事,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分房睡呢?」 云遥立即笑颜如花,说道:「我就知道相公最好了。」 才怪,昨夜郁安出去上厕所,好久没有回来。云遥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她正要说去找,二皇子就过来了。她耳力惊人,不但听得远,还能记住每个人的脚步声甚至是唿吸频率,根本不可能认错人。
第260页 既然他这么能装,那就让他多吃点苦头好了。 云遥这般想着,由下人领着去餐桌上用早餐,整个人就有些心不在焉。 第五子书很快赶来,他因为需要上朝,整个人穿戴十分整齐,他坐下后,便道:「最近陛下身体欠佳,据说二皇子一大早就申请回宫里常住,照顾陛下了。」 「这样啊。」云遥思索着点点头,心里更加舒了口气。 他知道二皇子敢假扮郁安,郁安就必然需要顶替二皇子来掩人耳目,但依旧不放心。既然第五子书这么说,郁安短时间应该不会有事。 思及此,云遥笑道:「二殿下正是有孝心,有如此英明神武的殿下是我们西干的荣幸啊。」 「啊?」第五子书一副「你在抽什么风」的样子,也不好反驳,自顾自吃饭了。 反倒是旁边的二皇子,听到云遥的夸奖,整个人散发出自信的光芒。 云遥眯眼斜睨他,冷笑一声,期待着今晚的到来。 夜里,云遥自顾自上床睡觉。二皇子瞅了她好几眼,心里毛毛愣愣地上了床,在离云遥好远的地方躺下。 他并没有睡着,平静地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他鼓足勇气凑到云遥身边,说道:「遥遥,给我生个孩子吧。」 云遥差点气笑,她装作睡着的样子,微微翻身,并没有回答二皇子的话。 二皇子又凑近了些,手摸上云遥的肩膀,想起宫里被他宠幸过的女人们,一下子色上心头,想要直接扑到云遥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云遥直接在二皇子脸上来了一拳,在二皇子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她的拳头又如同雨点般砸过去,打得二皇子痛苦哀嚎。 云遥一边打,一边喊道:「师傅你看!我打死一头猪,我们今天有烤野猪吃了!」 第217章 劝立太子 二皇子苦不堪言,又不好发作,只能一边遮挡一边后退,等退到床边云遥才停下。 彼时二皇子已经鼻青脸肿,没心思计较云遥说他是野猪的事情,悄悄出去处理伤口了。 当然,他出去后就再没有离开,而是叫下人另外准备了一件厢房。 毕竟他还没活够。 隔天早上,云遥如愿以偿地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又厌恶地蹙了蹙眉,准备找个由头把被子都换了。 皇宫里,郁安正和其他几位皇子跪在龙床旁边,后面还跪了皇后和一众嫔妃们。 皇后谢菀道:「陛下,太医已经说了,你最近为国事操劳过剩,伤了元气,要好好休息一阵才行。」 「是啊父皇。」三皇子陈显中面露忧色,认真劝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您的龙体都是最重要的。只有您健健康康的,西干才能兴旺啊。」 床榻上,双眸浑浊的老皇帝并没有因为儿子的关心面露喜色,他摸了摸干枯花白的头髮,沉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朕不能休息,否则谁来维持朝政?」 他这话一出,底下跪着的众人忽然沉默,半晌,皇后凑上前,温柔地握住皇帝的手道:「陛下,你有这么多优秀的皇子,都可以为你分担政事,或许你可以定下一位太子,由他暂理朝政,朝堂上那么多大臣都会辅佐在左右。」 她笑容真挚,虽然脸上也能看到岁月的痕迹,但比起老皇帝还是要年轻个十几岁。 老皇帝看了看自己的髮妻,表情看不出喜怒,问道:「那皇后看哪位皇子适合做太子啊?」 这问题把皇后问得一愣,她完全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把问题抛给她,她顿了两秒,才道:「这等大事不是臣妾可以做主的,不过在臣妾看来,三皇子年纪轻轻便博学多闻,陛下交给他的事务也都完成的很好,是个不错的人选。」 陈显中闻言,更加恭敬地福了福身,心里却暗暗紧张着。 老皇帝双眸微眯,看向皇后的神色也变得不善。他的目光在皇后和三皇子身上往返了一瞬,忽而问道:「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陛下。」端妃壮着胆子说道:「陛下只是身体略有欠佳,休息一阵子就会好,臣妾以为此时还不急着立太子。」 此话一出,皇后浑身一震,在心里把端妃骂了千百遍,说道:「臣妾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担心若代理朝政的皇子难以服众。」 老皇帝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的老年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他用冷冽而沧桑的声音说道:「以后立太子的事情谁也不准再提,凡是提及这件事的人,朕都不会轻饶。」 众人应下,皇后低下头,感受到头顶那特别关照的视线,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老皇帝接着说道:「朕还能处理一部分朝政,剩下的一部分,朕准备分给四位皇子,也算是给朝政一个保障。」 听他这么说,众人也不敢再多言,没过一会儿便被老皇帝赶出去了,只余几位皇子留下听他吩咐。 皇后终究是没收住表情,出了皇帝寝宫后就凑近端妃,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是想置本宫于死地吗?」 「怎么会呢。」端妃眉眼弯弯,身上并无多少对皇后的恐惧,说道:「臣妾是在帮皇后娘娘啊,难道你想让三皇子走太子的老路不成。」 「虽说静妃早逝,三皇子殿下被过继到皇后娘娘名下,但养子也是子,皇后娘娘这么着急把他推到高位上,怕是没把三皇子的安危放在心上,会寒了他的心啊。」
第261页 端妃说着,不理会皇后阴郁的表情,微微欠身行礼,转身离开了。 谢家向来如此,各个独断专行,朝堂上的谢丞相如此,皇后也是如此,明知陛下疑心重,却笃定了他动不了谢家,一点没有低头的意思。 结果呢?先太子还不是被推上战场,最终在边境驾崩了。 那头皇后抿了抿嘴,袖子下的拳头紧握,心情异常复杂。 她当然知道皇帝的忌惮,皇帝越老越怕死,还怕别人抢他的东西。但他身体越来越弱,再不立太子,等他一驾崩,这皇都势必是要乱的,几个皇子怎么可能不争个你死我活。 她轻嘆一口气,整个人愁眉不展,回忆起曾经年轻气盛的自己,惨白着脸离开了。 皇帝寝殿里,几位皇子还跪在地上,等候皇帝的旨意。 皇帝叫太监把他扶下来,坐在桌边,不知在笔画着什么,半晌,他说道:「祭祀的事情就交由二皇子管吧,过段时间胡族要过来归降,朕不便行动,接待他们的事就交给三皇子了,还有...」 老皇帝说得面面俱到,但大多是他不得不分出去的权利,几人认真听着,半晌,老皇帝问道:「你们有异议吗?」 「父皇。」郁安以二皇子的口吻说道:「儿臣不想管理祭祀,只想留在父皇身边照顾,直到父皇好得完全。」 老皇帝审视地看了眼郁安,说道:「祭祀乃国家大事,这是个歷练的好机会,你这么推脱,不怕朕治你的罪吗?」 郁安坦荡地看着老皇帝,说道:「儿臣都清楚,但歷练的机会以后也会有,儿臣担心父皇的身体,恐怕做事会心不在焉,若是在祭祀上犯了错,怕是如何都不能挽回的。」 三皇子等人都被他这做法整蒙了,不明白老二什么时候这么能装了。 老皇帝说道:「既如此,二皇子就留在宫里,祭祀的事情也一併交给三皇子吧。」 「是,父皇。」三皇子扣头应下,表面依旧沉稳淡定。 老皇帝依旧注视着二皇子,然而不管怎么看,他身上的确没有任何惋惜,平淡如水,眸无波澜,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老皇帝自知这一群儿子个个心怀鬼胎,但如今还真看不出二皇子在盘算什么。 然而其实,郁安只是想老皇帝快点好起来,他就可以赶快回去,若是他管理祭祀,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第218章 穿帮 临走之前,三皇子和四皇子还一脸古怪地看着郁安。明明就是二皇兄的脸,怎么性格就突然变了呢? 郁安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心无旁骛地照顾在老皇帝身边,对皇宫里的一切都不好奇。 就这么过了几天,老皇帝反而对郁安生出几分亲切,大体是因为难得感受到那么一点亲情吧。 皇宫里的生活虽然暗地里尔虞我诈,表面却还算风平浪静。 然而住在天机阁的二皇子却是气的肺都要炸了。 此刻他阴沉着鼻青脸肿的猪头,一言不发地坐在厢房里,问候郁安的祖宗十八代。 主持祭祀,这么好的拉拢人脉的机会,被郁安那个蠢货浪费了。要不说渔夫就是渔夫,一点脑子都没有。 更可恶的是,他自己这边也一点进展都没有。他原本想先借着郁安的身份让云遥怀上孩子,然后再摊牌,这样狼牙山庄也就顺理成章的属于他了。 哪成想云遥天天梦游,一梦游就想到曾经师傅教她习武的日子,把他揍个半死。 想到这里,他忽然灵光一闪,既然晚上不行,那就白天呗。 二皇子站起身,朝云遥的房间走去。 此刻云遥正看着窗外的雪景,她心里一边担心郁安的安危,一边在思考小阿擎的踪迹,忍不住连连嘆气。 见傻了吧唧的二皇子过来,她换了张笑脸,问道:「相公,你怎么来了?」 二皇子看见凑过来的云遥,先是虎躯一震,后又想到这是白天,凑上前道:「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讨厌~」云遥一边把二皇子的胳膊拍得啪啪作响,一边道:「我们一直在一起,又什么可想的。」 二皇子张了张嘴,心一横,握住云遥的手,神秘兮兮地道:「不是普通的想,是那个想。」 「哦。」云遥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眼里闪过一瞬暗芒,随即摆出一副羞怯的姿态,扭扭捏捏地说道:「大白天的...不太好吧。」 二皇子一看她理解了,当即大喜过望,连忙说:「这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们是夫妻。」 说着,他就伸出一只咸猪手,想要揽住云遥纤细的腰肢。 谁知云遥上来就给了二皇子一拳,说道:「原以为相公都把这爱好戒了,没想到现在又想了。不过只要相公想,我自然是没话说的。」 「等等...什么爱好...」二皇子整个人处于懵逼状态,他后退了一步,试图和云遥说清楚,然而云遥根本不给他机会,拳头又砸过来。 二皇子终于怒了,他再也伪装不下去,一把擒住云遥的手,冷着脸说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云遥嘴角上扬,看向二皇子的眼神充满挑衅,她轻而易举地挣脱他的束缚,在二皇子不可思议的眼神下,云遥又朝他攻去。 二皇子艰难阻挡,感觉浑身都疼,最终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是二皇子。」 云遥这才停下手,无辜地说道:「相公以前喜欢扮演囚犯,现在怎么突然扮演二皇子了?」
第262页 二皇子闻言,彻底黑了脸,心中居然对郁安生出几分敬佩,他再也不想受这份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本殿就是二皇子,你相公现在在皇宫里。」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上面赫然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陈」字,正是可以证明他皇子身份的牌子。 云遥捂住嘴巴,做出一个极其夸张的惊讶表情,赶忙把二皇子扶起来,假装疑惑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疼的哎哟了一声,他没有忘了正事,只能摊牌道:「做本殿的侧妃吧,本殿不嫌弃你嫁过人,只要你入了本殿的二皇子府,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云遥眼神稍冷了些,说道:「我现在就有荣华富贵,不必多此一举。」 二皇子噎住,咬了咬牙道:「你到底明不明白住到本殿府里意味着什么,本殿可是二皇子,嫁给本殿,你就是皇亲国戚,世人都要俯首称臣。若本殿以后成了皇帝,那你必定也是宠妃啊。」 云遥心里呵呵一笑,也不再伪装,说道:「我不稀罕,你赶紧想办法把我相公换回来,不然我就接着揍你。」 说着她论起拳头,象徵性的朝二皇子做了个挥舞的动作,吓得二皇子当场闭眼,双臂挡在胸前,喊到:「快护驾!」 霎时间,隐藏在周围的十几个暗卫纷纷出现在云遥跟前,抽出长剑,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云遥当然知道他们的存在,毫不畏惧地说道:「他们加起来也打不过我,你赶紧把我相公换回来。」 说着,她随意走到一名暗卫跟前,手指捏住剑身,随意一个转弯,啪得一声巨响,剑断了。 那暗卫被震得虎口生疼,握着剑柄的手都在颤抖,看云遥就像看一个怪物。 二皇子也看傻了,他只能实话实说道:「现在换不出来,皇宫戒备森严,他又住在看管最严密的龙息殿,根本不可能把他带出来,只有等父皇好了,郁安才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出来。」 云遥烦躁地蹙眉,她甚至想像在大绍时那样夜闯皇宫,但她不熟悉这边的地形,更不敢冒险,否则很可能是害了郁安。 不得已,云遥恶狠狠地瞪着二皇子,说道:「我见不到我相公,你也休想离开天机阁。若是我相公出事,我不会让你好过。」 二皇子不敢相信地张了张嘴,说道:「我们长得那么像,为何少主不愿看我一眼,却对他这般重视?」 事到如今,他再也不敢想像郁安是自己的替身,只是心中还不免有疑虑。 云遥挑眉道:「我相公是独一无二的。」 另一边,皇宫里,郁安正陪着老皇帝在花园里散步,老皇帝是真的身体不好了,腿脚不行,走的也极慢,但他似乎不愿被人察觉他的老,坚决不柱拐杖,对年长这样的字眼更是一个都听不得。 他对郁安说道:「朕的这群儿子里,属你最孝顺了,不知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第219章 营救 「没有。」郁安如实回答,一双明镜般的眸子里毫无波澜。 他这简明扼要的两个字成功把老皇帝逗笑了,老皇帝笑得鬍子直抖,说道:「朕不常和你说话,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性子。」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也没想让郁安接话,继续在这御花园里散步。 又过了一段时间,宫里传闻老皇帝身体好多了,云遥满心欢喜,期待着郁安回来,却收到老皇帝在宫里为他准备寝殿的消息,而传达这个消息的人正是第五子书。 云遥如遭雷噼,摇晃着第五子书的肩膀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第五子书被晃得迷煳,拉住云遥的手腕,无奈地道:「朝廷没有空穴来风的消息,应该是真的。」 一旁的二皇子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父皇担心皇子与后妃勾结,从不让成年皇子留在宫中,这次竟为那个渔夫破例。 他喃喃地道:「这太难以置信了。」 第五子书神色古怪的看着两人,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朝堂的事情了?」 云遥神色黯然,她咬了咬牙,说道:「皇宫里的那个是我相公。」 「什么?」第五子书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嘴角一抽,如机械般地转身看向二皇子,试探性地说道:「这么说你是二殿下...」 二皇子回过神来,才发现云遥就这么若无其事地把这件事告诉第五子书,于是不得不应道:「本殿是。」 第五子书咳一声道:「你们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云遥没时间和他调侃,她蹙眉问道:「有什么办法能把两个人换回来?」 第五子书顿住,他摸了摸下巴,说道:「我倒是有个机会能把你们带进皇宫,不过多的我就做不到了。」 「你说的莫不是千秋节?」二皇子下意识接到。 第五子书点头道:「对,到时候皇宫会宴请诸位大臣,你们可以扮成小厮随我入宫。」 二皇子一听这话,立刻暴跳如雷:「你竟然想把本殿扮成小厮...」 他这话好没说完,已经被一旁的云遥捂住嘴,云遥问道:「千秋节是什么?」 第五子书汗颜地看着无力反抗的二皇子,又古怪地说道:「是惠康公主的成人礼,惠康公主乃端妃所出,极为受宠,因此千秋节必定非常盛大。」 云遥闻言,立即点头道:「我们答应。」
第263页 「嗯?」二皇子发出一声倔强的鼻音,被云遥狠狠瞪了回去,赶忙收回心里那点不乐意。 躲在暗处的暗卫看到这一幕,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就是没有出去救人的打算。 一来云遥不会真的把二皇子怎么样,二来他们也不想和能用两根手指掰断剑刃的女人交手。 太可怕了。 千秋节这日很快到来,第五子书早早给云遥和二皇子准备了小厮的衣服,不多时,云遥和二皇子跟在第五子书马车旁,低头毕恭毕敬地走着,真就如同两个下人。 然而实际上,二皇子只感觉旁边云遥散发的黑气朝他扑面而来,仿佛只要他不听话,下一秒就会变成死尸。 不知道走了多久,几人终于来到大殿,云遥和二皇子一左一右站在第五子书身边,却都是心不在焉。 云遥朝高台上看去,一眼就看到面无表情的郁安,他此刻一身黄袍,淡漠的表情与周身的贵气格格不入,看上去有股不伦不类的美。 郁安感受到一束目光,正困惑于谁敢明目张胆的看二皇子,一抬眸却与云遥来了个对视。 郁安诧异,随即脸色阴沉下来,显然对云遥如此冒险的举动非常不满意。 云遥读懂了他的眼神,讪讪地笑了笑,用嘴型比了「寝宫」两个字,随即又愧疚又心酸地低下头。 不多时,宴会开始,惠康公主身着华服走上台,随即是长达两个时辰的繁冗步骤。 二皇子站得腿都酸了,他如腿上长了爬虫般挪来挪去,被云遥一下踩住脚背。 云遥用细小而带着威胁的声音说:「你别再引起别人注意了,哪家下人向你这样的。」 二皇子一噎,不敢再多动,哀怨地看了云遥一眼,又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进入尾声,周围人都开始吃席,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第五子书站起来,带着两个「小厮」离开。 宴会上人多口杂,自然不允许乱走,很快一名粉衣宫女跑过来问道:「阁主大人要去哪里?奴婢给您带路。」 第五子书早料到会如此,于是点点头道:「我要去如厕,你带路吧。」 宫女闻言,规规矩矩地在前面走着,一切都风平浪静,直到出了大殿的视野范围内,云遥上前一记手刀噼过去,那宫女便软趴趴地晕倒了。 云遥把宫女拖到不显眼的草丛边上,拍了拍手,跟着二皇子朝寝宫走去。 拒他说,皇宫的建筑都是有记录的,每一处都有专门的作用,所以就算要给他准备寝宫,也多半是在他未成人时居住的地方。 那头高位上的郁安余光一直看着云遥几人,自然第一时间看到他们离开,他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于是也缓缓起身,借着如厕的由头离开。 他贵为皇子,走到哪都不可能是一个人,于是身后免不了跟着两个狗皮膏药,他们表面侍奉二皇子,实际都是老皇帝的心腹太监,也正因为他们看着郁安淡泊名利的样子,才让老皇帝对他多了几分青睐。 不多时,身后的太监道:「殿下,这好像不是去厕所的方向。」 郁安淡然地说道:「本殿知道,别人上过的厕所本殿不想上,本殿要回寝殿如厕。」 太监愣住,无语又觉得挑不出毛病,于是规规矩矩地跟在身后,随着郁安一起到了寝殿。 郁安稍加思索,真的先去如厕,出来后道:「这身衣服身上有味道,本殿要换一身。」 「是。」太监可不敢说二皇子瞎讲究,毕恭毕敬地准备了干净衣裳,想要随郁安进主卧,给他更衣。 这当然被郁安制止了,他道:「本殿自己可以,你们在外面侯着,没有命令不许进来。」 第220章 御书房 两个太监对视了一眼,为难的劝阻道:「殿下怎么能自己更衣呢?要是不喜欢我们,我们可以叫个宫女过来。」 郁安神色微冷,他虽然让皇帝对二皇子有所改观,但并不妨碍皇帝找人在皇宫里时刻盯着他。 郁安凑近太监,冰冷地道:「本殿是皇子,不是废物。」 两个太监一惊,连忙低下头道:「奴才在外面候着。」 郁安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进了寝殿。 他一进来,原本空无一人的寝殿传来一点声响,郁安闻声望过去,就见躲在屏风后的两人探出头来,一个是云遥,一个是二皇子,为了不引起怀疑,第五子书已经回到大殿了。 两人见来人是郁安,都松了口气。二皇子出来道:「快,我们把衣服换过来。」 郁安一改在外面装出来的凌冽态度,整个人平平淡淡的,闻言,他和二皇子进了里屋,把衣服换了回来。 等他们再出来时,郁安已经穿成小厮的模样。 他和云遥先先躲在暗处,准备等二皇子把太监引开再离开,二皇子倒也配合。他其实很想趁此机会报復云遥一次,可以想到她手里还有狼牙山庄,二皇子顾全大局,忍了! 于是他大步走出去,迎上两个太监的目光道:「随本殿回去吧。」 「是。」两个太监规规矩矩地应下,心里却忍不住疑惑。 总感觉二皇子没换衣服,一定是错觉。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云遥才决定带郁安离开,他们躲藏的很好,一直贴着墙壁走的很低,云遥也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第264页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只要安安稳稳回到大殿,假装第五子书的小厮站在他身边,等到宴会散场跟着离开就可以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两人正藏的好好的,头顶忽然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远处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叫声,那声音喊道:「抓刺客!」 紧接着四面八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想来是宫中侍卫在捕捉刚才的黑影。 云遥差点咬碎了牙龈,愤愤地瞪了眼黑影离开的方向。 这破刺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关键时刻出现! 云遥拉着郁安朝隐蔽的小巷子里走,她本意是先找个地方躲一躲,毕竟留给大殿宾客们如厕的地方离大殿并不远,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却在皇宫的深处。 要是被发现,几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岂料老天爷又和她开了个大玩笑,她慌忙推开一间一看就是柴房的房间,却撞见里面的太监和宫女在偷情! ? 里面的两人显然也没想到门会突然被打开,顿时惊叫出声,那太监的声音比宫女还大了好几倍,又尖锐又刺耳,恨不得把云遥和郁安的耳膜震碎。 声音这么大,附近的侍卫肯定听见了。云遥气急败坏地关上门,赶紧拉着郁安跑。她倒是想施展轻功,可此时跳上房梁无疑就做实了他们是刺客的事实。 很快有人注意到云遥和郁安的身影,那人身披朴素的黑甲,应该是个没什么职权的侍卫,他指着两人道:「在那边!」 附近的侍卫连忙跟着他追上去。但他们哪里跑得过云遥。即便带着郁安,云遥也三两下将他们甩开,然而还没来得及窃喜,就发现前面是个死胡同。 云遥「啧」了一声,背着郁安翻过墙去。这墙对面估计是什么重要地方,墙的高度十分突兀,快赶上皇宫的宫墙了。 然而这墙根本难不倒云遥,她轻松带人翻阅,见视野内无人,赶忙带着郁安躲到园子里一处隐蔽的假山后面。 外面的侍卫还在幸灾乐祸,他们本来追的辛苦,却见两人往死胡同里跑,正想来个瓮中捉鳖,却发现里面别说人了,连只虫子都没有。 侍卫看着高高的院墙,惊慌地道:「他们不会是进了御书房吧。」 另一个侍卫道:「别说了,赶快去告诉指挥使。」 说完,一阵由近及远的脚步声传来,被云遥听得一清二楚。 她对郁安道:「这里是御书房,应该很快会有大批人过来,我们得赶紧离开。」 郁安点头应道:「好。」 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园子,然而外面侍卫的速度比云遥想像中要快。 随着侍卫们越来越近,几支箭也射过来,不同于大绍的禁卫军,西干的侍卫既佩剑也佩弓,麻烦得很。 云遥一把扯过郁安,一个旋身躲开箭,干脆带着郁安躲到御书房里面。 这可把侍卫们吓坏了,御书房是何等重要之地,老皇帝不让随行太监以外的任何人进来。这两人进去的事要是让老皇帝知道,他们这些侍卫的脑袋估计都不保了。 一群人像是商量好了般,撞着胆子闯进御书房,决心要趁事情没传出去钱抓住两人。 云遥神色警惕,一路拉着郁安躲在书案后面,她好在书案上,从怀里掏出几枚飞镖,准备在侍卫们靠近时来个出其不意。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靠得太用力了,后面的书案居然内陷了一点,紧接着咣当一声,她和郁安居然掉进书案里面,而底下居然连接着一个密室。 云遥惊呆了,但好在她反应够快,带着郁安稳住身形,否则她屁股估计得摔成四瓣。 两人拍拍身上的灰,很快冷静下来。躲在密室里对两人来说不是坏事,此地如此隐蔽,侍卫们应该是找不到的。 如此想着,两人也放下心来,云遥甚至对这个黑漆漆的密室产生好奇。 这密室很大,轻微的声音也能引起回音。墙壁平整干净,地面一尘不染。一看就是下了血本,而且老皇帝经常来。 云遥拉起郁安说道:「反正现在也走不掉,不如我们去里面看看吧。」 郁安无奈,还是劝阻道:「还是谨慎为妙。」 云遥一想也是,她微微点头,正决定就在这里老老实实地躲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细微的声响。 随着一点哗啦啦的金属响动,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是谁进来了?」 第221章 驾崩 出于谨慎思考,云遥和郁安都没有回应。 然而里面那人不愿罢休,他干哑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知道来者不是皇帝,何不进来聊聊?」 两人面面相觑,云遥沉吟几许后,觉得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进去看看也好,或许会有其他出口。 她给郁安使眼色,郁安点点头,两人静悄悄地朝里处走去。 这底下虽然干净,但光亮十分微弱,只隐隐看见几十道上锁的房门,两人越是走到深处,越能清晰地听到铁链沉重的声响,最终在暗无天日的小牢房里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老人。 老人少了一条手臂,空荡荡的半截袖子微微晃动,脖子和另外三肢都被冰凉的锁链禁锢,逃无可逃。 他晃了晃脑袋,勉强露出被髮丝遮住的双眼,浑浊的视线在郁安身上定格。 他发出几声怪笑,意味不明地道:「没想到二殿下会出现在这里,可惜臣不能给殿下行礼喽。」
第265页 郁安蹙眉,神色清冷地道:「你是何人?」 老者咧嘴,露出一口残破的牙齿道:「臣是天机阁的老阁主啊,二殿下这么快就把臣忘了。」 「老阁主...」云遥哑然:「你是第五子书的父亲。」 老者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云遥,对上她的双眼,两人的神色皆是探究。 虽然老者瘦得脱了相,但这张脸的轮廓简直和第五子书一模一样,的确很有可能和第五子书有血缘关系。 郁安少了几分警惕,平静地道:「我不是二皇子,二皇子此刻应该在大殿上。」 「对。」云遥补充道:「出了点意外,我们进御书房躲避士兵,不小心掉到这里。」 说着她解开老者身上的铁链,见到底下磨出来的一道道血痕,难受地拧起眉毛。 第五藏差点跌落在地,云遥和郁安连忙把他搀扶到墙角坐下。 第五藏看着地上被扯断的铁链,眼底尽是不可置信,他惊嘆地道:「这丫头真是个神人。」 云遥谦虚地笑了笑,转而问道:「您怎么会被关到这里?」 第五藏又看了郁安一眼,回首道:「皇帝忌惮天机阁,为了控制我儿子,他把我关到这里,已经有两年了。」 云遥倒抽一口气,她面色阴沉,坚定地说道:「我们救您出去。」 「不必了。」第五藏平静地摇头道:「带着我这样的人出去,只会连累你们。」 说着他看向郁安道:「光看你的眼神,你的确不是二皇子,你是怀柔公主在西干的孩子吧。」 郁安双眸微张,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做过多解释。 第五藏长嘆一口气,愁容满面地道:「是我们第五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怀柔公主。」 郁安困惑,正要询问缘由,忽然听到地面上一阵响动。 云遥警惕地仰头,隐隐听到「封锁、驾崩」这样的字眼,她眉头紧蹙,小声道:「我上去看看,你们在下面等着。」 郁安点头,严肃地道:「小心点,发现不对先护好自己。」 云遥来到掉下来的地方,又从那桌案钻了回去,御书房隐隐有被翻动的痕迹,但此刻空无一人。 她推开门看了看,发现整个御书房都没人。高高的院墙外似有成队的侍卫奔跑,嘈杂的喊叫乱作一团。云遥仔细辨识这些声音,惊得瞪大了眼。 老皇帝在大殿吐血身亡了! 云遥来不及多想,她连忙顺着密道返回,紧张地道:「老皇帝驾崩,太医说是中毒所致,为了查出下手之人,现在整个皇宫都被封锁了。」 郁安立刻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第五子书将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因为我们是以他的小厮的身份出来的。」 「是啊。」云遥苦着脸道:「我们得尽快回去摆脱嫌疑。」 第五藏倚着墙壁道:「这条密道还有一个出口,通往太监们住的直房,你们可以从那边出去。」 「直房...」云遥眼睛一亮,随即摇头道:「您和我们一起出去。」 第五藏苦笑道:「现在不行,等以后你们有办法了再来救我。」 云遥抿唇,内心挣扎了一回儿,只好道:「我一定会回来救您的。」 第五藏点头,虚弱地指向一个漆黑的方向,云遥看到里面有一扇破旧的门,她朝第五藏鞠躬,拉着郁安离开。 这门没上锁,轻轻一拉便开了,云遥看到里面光景,噁心得呕了一声。 郁安闻到一股腥臭味,但他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于是问道:「里面有什么?」 云遥五官拧在一块儿,她捏住鼻子道:「有很多血液拖拽的痕迹,还有一些断手断脚,这地方应该运过很多尸体。」 郁安冷着脸道:「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云遥点头,拉着郁安踏进通道,从一个破旧的柴房走出来。 她拍了拍粘在身上的稻草,忽然感觉面前的柴堆有几分古怪,她走上前扒拉几下,赫然露出两具尸体。 这是两个生得极好看的男人尸体,脸上很干净,身体却伤痕累累,布满各种器械的痕迹,云遥看不下去,用稻草将两人尸体盖住。 郁安神色晦暗不明,沉声道:「我在皇宫这段时间,老皇帝曾在御书房过夜,没有任何人过问。」 云遥似有所觉,话在嘴边噁心的难以开口,扯了扯嘴角道:「我们快回去吧。」 他们回到大殿时,整个大殿已经被侍卫包围,有几人认出云遥和郁安,指着两人喊道:「就是他们两个闯进御书房!他们肯定和那刺客有关!」 云遥早知道会有这一幕,瞪着眼睛道:「凡事要讲证据,我们只是在宫里迷路了,明明是你们莫名其妙抓我们,我们才躲进去的。」 指挥使从侍卫后面走出来,死死盯着两人道:「宫里岂是两个下人能随便走动之地,把他们抓起来。」 「这么急着把我们抓走,我看你是想趁机让手下出去办点事吧。」云遥抬高声音道:「比如出去清理掉毒害皇上的犯罪证据。」 指挥使浑身一震,大吼道:「你在胡说什么!」 已经换回身份的二皇子趁机上前道:「她说得对,在查到兇手之前,包括侍卫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许离开这里。」 第222章 扑朔迷离 所有人都被困在皇宫,气氛紧张不已,令人唿吸困难。郁安始终低头跟在第五子书后面,降低存在感。
第266页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延尉和延尉丞结伴而来,后面还跟着一队持剑的官差。 延尉名叫顾跃飞,他只忠于皇帝,负责调查命案要案,有捉拿皇亲贵族的权利。 顾跃飞气势凌厉,他审视的目光扫过四周,才作揖道:「臣奉命彻查陛下遇害一事,还望各位配合。」 皇后谢宛脸色惨白,她悲痛地站出来道:「有劳顾大人了。」 大殿中有人质疑道:「顾大人与陛下接触的机会颇多,为何由他来查案?」 顾跃飞一字一句地道:「陛下养病期间并未召见过我,且我今日没有参加千秋节,与延尉丞一直在一起处理公文,我们可以互相证明。」 延尉丞牛锡光附和道:「对,最近皇都很乱,顾大人一直在忙,我可以为他证明。」 端妃用帕子抹掉莫须有的眼泪,哭哭啼啼地道:「顾大人一定要将害死陛下的人抓起来,绳之以法。」 顾跃飞低头道:「臣职责所在。」 说完,顾跃飞带队来到皇帝寝宫,为了查案,老皇帝没有第一时间被安葬,而是被人抬过来,平躺在龙床上。 顾跃飞亲自查看老皇帝的身体,发现他是砒霜中毒,且剂量之大非常惊人,嘴唇发紫,口腔溃烂出血,身体还有余温,应该是刚死不久。 顾跃飞叩了三个头,起身将老皇帝的衣服脱掉,发现他身上没有其他伤痕。 砒霜中毒,且在一刻钟内毙命。 顾跃飞眉头紧蹙,立刻带人回大殿检查,很快在老皇帝的茶杯中查到残留的砒霜。 顾跃飞找到老皇帝的随侍太监,拿着茶杯问道:「陛下的吃住每日都会经过检查,这茶杯里怎么会有毒?」 随侍太监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磕磕巴巴地道:「奴才不知道啊,宴会上所有的食物都是提前检查过的,当时没有问题。」 「什么时候检查的?」顾跃飞紧接着问道。 随侍太监知道此事不能含煳,思索后道:「今日排场很大,御膳房昨日便开始掌勺,宴会上的菜都是今日卯时重新热过的,热完后就检查了一遍。」 「但陛下的菜和茶是御膳房单独准备的,现做现查,刚端过来奴才就用银针验过毒,时间大概是辰时一刻。」 顾跃飞点点头,在本上记着什么,摸着下巴思索。 随侍太监不像在说谎,且宴会上的东西只有那杯茶有毒,如果随侍太监说的是真的,那么毒就是在宴会上现场下的。 但即便如此,依旧不能洗脱随侍太监的嫌疑。顾跃飞对所有御膳房的下人以及端菜的宫女太监们进行搜身,并且搜查了他们的房间,并未找到砒霜的痕迹。 当然,随侍太监也被仔细的搜过了。 如此基本可以排除随侍太监与人串通下毒的可能性。 顾跃飞是个公正严明的人,他沉吟了一阵,没有为难这些下人,转身对延尉丞牛锡光道:「你带着人去外面搜寻砒霜的来源。」 砒霜有剧毒,虽在某些方面有药用,但看管十分严格,太医院更是严禁储存,在整个皇城也不允许随便购买,因此只要有人用砒霜,就应该留下痕迹。 牛锡光眸子一亮,他点头应了声,带人离开了皇宫。 顾跃飞则将目光锁定在皇后和端妃两人身上,她们一个坐在左位一个坐在右位,都是最方便给皇上下毒的人。 他回到大殿,语气严肃地问道:「皇后娘娘和端妃娘娘可否说一下最近都在做什么?」 原本像哭丧一样的端妃愣住,瞪着眼睛喊道:「你是在怀疑本宫吗?」 「不敢。」顾跃飞跪地道:「臣只是按规矩办事,请娘娘配合。」 谢宛看了看顾跃飞手中的本子,抬抬眸子道:「本宫先说吧。」 「惠康公主的成人礼由本宫操办,所以前几天本宫一直在准备各项事宜。」 顾跃飞点点头道:「皇后娘娘有收到过宫外的东西吗?」 谢宛思索了一下道:「收到过几封藩国的回信,他们因为一些事情不能来参加千秋节,随意派人送礼物和信过来,都是有记录的,顾大人若是想看,本宫可以带你去。」 顾跃飞恭敬地道:「那就有劳了。」 谢宛带顾跃飞来到库房,藩国送的东西都在这里,若是没什么问题,这些东西将会在今晚被送到惠康公主的宫殿。 顾跃飞仔细检查了一遍,大多是名贵的瓷器和首饰,没有能够藏毒的空间,信的内容也平平无奇。 顾跃飞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宫外的东西吗?」 「没有了。」谢宛平静地道:「宫规森严,所有进出宫的东西都有专门记录,顾大人可以查看。」 顾跃飞鞠躬道:「多谢皇后娘娘提醒。」 他没有表现出对谢宛的怀疑或是信任,很快回了大殿,准备听端妃娘娘怎么说。 令他没想到的是,端妃已经不在大殿,顾跃飞沉着脸,看向旁边的官差,问道:「端妃娘娘哪里去了?」 官差颤抖着道:「端妃娘娘哭着说要见皇帝,样子像要哭断气了,我们不敢拦,就叫两个太监陪着去,其他人都好好待在大殿。」 顾跃飞眉头紧皱,他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地前往皇帝寝宫,隔老远就听到端妃的哭声。 顾跃飞并不觉得端妃是真心来看皇帝的,她来这里恐怕另有目的。
第267页 顾跃飞进了皇帝寝宫,他站在端妃身后,清脆的脚步声止住端妃的哭声。 端妃哭的泪眼婆娑,她不可置信地道:「顾大人这是要阻止本宫为皇上哀悼吗?」 顾跃飞摇头道:「娘娘多虑了,你尽管哭,臣在这里等着。」 端妃一噎,暗暗咬了咬牙,在死去的老皇帝面前痛哭。 哭了好久都不见顾跃飞离开,她嗓子已经哑了,迫不得已,只能装作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被太监抬着离开。 在他走后,顾跃飞仔细检查了房间,眼睛停留在看似寻常的抽屉上。 第223章 留在皇宫 顾跃飞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清楚的记着,上次来的时候这个抽屉并没有如此严丝合缝,而是拉开一点的样子。 他蹲下身,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放着的居然是传国玉玺。 皇帝在寝宫养病多日,将传国玉玺带在身边也正常,只是不知这玉玺是否被人碰过。 顾跃飞心生怀疑,暗暗派人去端妃娘娘住的端阳宫盯着,这一盯还真被他盯出了名堂。 端妃只在寝宫躺了没多久,便偷偷揣了东西在怀中,又一副凄悽惨惨的样子从端阳宫出来。 她假意思念皇上,再次叫太监们陪同进了皇帝寝宫,进了老皇帝房间后便叫两个太监守在门口,自己则将怀中东西拿出,想要放到枕头底下。 岂料这一切都在顾跃飞的监视之下,他一把推开门,吓得端妃手中东西滑路,掉在地上缓缓展开。 顾跃飞上前,赫然发现这是一道圣旨,圣旨的内容是立三皇子陈显中为太子,上面已经盖了大红的印章。 结合抽屉被动过的痕迹,顾跃飞已经有了猜测。 他捡起圣旨,诈道:「端妃娘娘,假造圣旨可是死罪。」 端妃已经被他的突然出现吓慌了神,听他这么说,更是无比慌乱地道:「你有什么证据?这可是皇上盖了章的,何来假造圣旨一说。」 说罢她就要去抢顾跃飞手中的圣旨,样子像是怕顾跃飞看出什么破绽。 顾跃飞随她抢了去,平静地道:「我已经发现传国玉玺被你动过,现在合理怀疑娘娘为了让三殿下登上皇位而害死皇上,若娘娘想洗脱嫌疑,请如实告知,否则你和三殿下都会被抓进地牢。」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带着不可置喙的萧杀之气,这是皇上给顾家的底气和权利。 端妃一听儿子会入狱,吓得六神无主,咬了咬唇道:「此事与三皇子无关,本宫都说。」 顾跃飞点头道:「这道圣旨还没有造成什么后果,只要端妃娘娘如实说来,臣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端妃嘆了口气道:「本宫了解皇上性格,他谨慎多疑,恐怕在驾崩前都不会立储君,但他身体越来越差,本宫就起了歹心,悄悄将传国玉玺偷出来假造圣旨。」 「我本意是将圣旨藏在皇上寝殿中隐蔽的地方,谁都找不到。这样等他以后驾崩,本宫就可以装作第一个发现圣旨的人,把三皇子推上皇位。」 「谁知圣旨还没拿过来,皇上就驾崩了,假圣旨留在本宫宫中始终是个隐患,所以本宫决定趁机放到枕头下面,没想到被顾大人发现了。」 顾跃飞眯了眯眼,质疑地道:「端妃娘娘真的没有对皇上下手吗?」 端妃唿吸一滞,破罐子破摔地道:「本宫绝对不会对皇上动手,因为本宫知道皇上活不了多久的。」 「何出此言?」顾跃飞问道。 端妃咬牙道:「皇上有不可告人的癖好,他喜欢在那事上折磨别人,因为这个死在宫里的人不计其数。本宫无意间听到太医说皇上纵慾过度,身体撑不了多久了,于是买通他们用了大补的药。这样皇上表面好了很多,实则寿命在迅速燃烧,也因此本宫才说他不会在死前立储君。」 因为皇上不会知道自己死那么快。 端妃情绪不好,说话语速很快,但被顾跃飞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顾跃飞听得脸色阴沉,他很快去太医院核实此事,发现端妃所言不假。 端妃这一路跟在顾跃飞身边,她见顾跃飞的态度,便知自己已经排除嫌疑,也没再装出对皇帝死去的悲痛。 她整理耳边髮丝,略带嘲讽地道:「这宫里宫外,想要皇上死的人多的是,顾大人可得好好查查。」 顾跃飞拧眉,心中对皇上生出几分厌恶,面上却是不显。 他再次回到大殿,恰赶上牛锡光回来,却是没什么收穫。 牛锡光灰头土脸地道:「顾大人,我把皇都药铺查了个遍,近半年来并没有不合理的砒霜流通。」 说着他把一个本子递给顾跃飞,上面详细记录了砒霜的买卖人员和用途。 因为严格的管制,药用的砒霜含量都非常小,根本不足以致命。而且砒霜是层层管制的,只有在皇都得到许可才能在其他小城买到,也就是说砒霜的来源成了迷。 顾跃飞神色阴冷,他将本子递给牛锡光,下了一道惊人的命令。 他冷声道:「搜,今日在场的所有人,把他们的府里都搜一遍。」 二皇子一听这话,一下子炸毛了,他冲上前道:「你一个臣子凭什么搜我的府邸。」 顾跃飞窝火地道:「不凭什么,只是皇上驾崩,找到兇手是臣职责所在,请二殿下不要阻止,以免引起怀疑。此事过后,臣任凭二殿下处置。」
第268页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也不好发难,只能咬着牙忍了。 一直到了半夜,顾跃飞才风尘僕僕地回来,他终于允许宾客们离开,只将几个人留在皇宫。 这些人都是顾跃飞怀疑的对象,不过他终究是碍于身份没能将这些人抓进地牢,而是好吃好喝地侍奉着。 这些人中就包括了第五子书和假扮成小厮的云遥和郁安。 等到被安排了厢房,站了一天的云遥一下子瘫在床上,揉着略有些酸痛的双脚。 郁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道:「我和二皇子互换身份的事情应该瞒不过去。」 「没关系。」云遥气定神闲地道:「这事与我们无关,只要别出什么么蛾子就好。那个顾延尉看着挺靠谱的,感觉问题不大。」 云遥说完这话,忽然自己愣住,她匆忙从床上起身,紧张地道:「我去隔壁问一下。」 话落,她已经冲出房门,一瞬间没了踪影。 而隔壁正是第五子书所在的房间。 云遥一进去便见第五子书坐在凳子上,正用木片拼着小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她紧张地问道:「不会是你干的吧?」 「不是。」第五子书看向她道:「何出此言?」 第224章 救出 云遥无所隐瞒地道:「我在御书房的地下室看到你的父亲。」 第五子书闻言手一松,手中的拼接小人掉到地上,他不管不顾地走向云遥,一下子踩到上面,拼接小人发出碎裂的声音。 第五子书没有理会,双手按在云遥肩膀上,激动地问道:「我父亲还活着?」 云遥点头道:「还活着,但是他的状态很不好,看样子受了很多苦。」 第五子书神色恍惚,他嘴角扬起一抹失而復得的笑,迫切地问道:「具体在哪,我要去救他。」 云遥看着他激动的神色,咬着牙道:「御书房的书案底下有个密道,但现在皇宫里到处都是侍卫和官兵,我们过不去。」 「我不管。」第五子书红着眼睛道:「我要去救他,我不能让他待在那种鬼地方。」 说完,他疯了一般的冲出去,门被他没经过控制的力道重重关上。 几乎是片刻,外面就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云遥追出去,果然见第五子书已经和官差打了起来,已经有好几个官差倒在地上。 云遥连忙上前阻止,她当然不是守规矩的人,也不想让第五子书的父亲在地下室受苦,但皇宫里的戒备实在太严,规模已经和军队相当,这可不是能硬碰硬的时候。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顾跃飞的关注,他穿着一身官服赶来,脸上带着些许疲惫,看样子根本没有休息。 顾跃飞看见这一幕,脸色阴沉地道:「这么晚了,阁主不好好休息,怎么举动如此过激。」 他面色不善,看向第五子书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审视和怀疑,像是从天机阁搜到什么不得了的证据。 现在顾不得太多,云遥甚至不确定老皇帝是不是第五子书杀的,她只知道若是第五子书的父亲在地下室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怕不是会疯掉。 见第五子书激动的不想思考,云遥选择相信顾跃飞,替第五子书道:「阁主的父亲被关在皇宫里,再不救出来恐有性命之忧。」 顾跃飞诧异地看向云遥的脸,憋着一肚子的疑问道:「先救人,余下的回来再说。」 云遥感激地看向顾跃飞,松了口气道:「我来指路。」 顾跃飞带着十几个官差跟着云遥来到御书房,从书案底下一个个钻进去,再次来到这个广阔的地下室。 领头的官差提着灯,给地下室带来一点光明。 第五子书一下子冲进去,很快找到蓬头垢面的第五藏。 此刻第五藏正倒在冰凉的地面上昏睡,乱蓬蓬的头髮打了结,浑身都是破洞和干涸的血迹。 第五子书心脏抽痛,他将外衫脱掉披在第五藏身上,抱着他一路冲出去,朝太医院的方向狂奔。 后面的官差拼尽全力跟上他,才算勉强没有跟丢。 顾跃飞并没有离开地下室,他仔细环顾一周,将原本锁住的几十个房间一个个砸开,露出里面污秽不堪的景象。 这些房间里都是各式各样沾血的刑具,有的房间里已经有人被活活拴死,光看骨相,隐隐能看出她们都是没人。 顾跃飞难得捂住鼻子,想起端妃的话,他拳头攥紧了几分,心中莫名的烦躁。 他挨个检查了一遍房间,才从密道退出去,到太医院查看第五藏的情况。 多年的关押已经让第五藏成了皮包骨,他静静地躺在床上,被太医们细心照看。 太医愁眉苦脸地道:「前阁主恐怕没有多少时日了。」 听到这句话,第五子书反而没有像刚开始那么激动,他攥紧被子,心情沉痛地道:「多少钱我都愿意出,能不能让我父亲好起来?」 太医深感同情,从鬍子里挤出嘆息道:「能做的我们都会做,但老阁主最好的情况也只能是一个月了。」 第五子书没再说话,他静静地看着第五藏,默默坐到他身边。 在这种沉痛的情况下,顾跃飞并没有放过查案的机会,他走到第五子书身边道:「我们在天机阁找到一个盒子和一封信,盒子里面装着一只断手,已经变成白骨。」
第269页 第五子书淡笑了一声,他揉了揉太阳穴,指着门口道:「我们出去说。」 云遥见第五子书已经冷静下来,也不多留在这里,回厢房休息了。 来到院子里,第五子书直接道:「信的内容你已经看了把,那只断手就是我父亲的,事情你应该能猜的差不多,还有什么可问的。」 顾跃飞摩挲着腰间的本子道:「我想听阁主直接说,若是能直接认罪就更好了。」 他把本子抽出来,里面夹着一根铅笔,是他面前的这位年轻阁主在七岁时造出来的,完美解决了笔墨不方便携带的缺点。 第五子书的本意是叫买不起笔墨纸砚的穷苦人也有读书的机会,岂料铅笔很快被垄断,成了贵族不入流的玩物。 第五子书看着被顾跃飞抽出来的铅笔道:「可惜了,兇手不是我,不过我确实有明显的杀机。」 他眼中闪过一抹暗芒,沉着脸道:「天机阁表面风光,实则一直被皇上控制。我父亲年轻时便被逼着做了很多荒唐事,后来据说是因为有了我,他不愿再做那些骯脏的事情,和皇上暗暗反抗。」 「父亲不是一个天真的人,他也暗中积蓄了很多力量,虽被皇帝打压,但也勉强能站住脚,他其实没什么野心,只想我们一家人好好活着。」 「一切都被我的愚蠢打破了,那时候我不知道当今皇上如此不堪,只急着展示自己的能力给家里争光,没想到被皇上瞄上了。」 「三年前,皇上抓走了我的父亲,逼我做那些难以启齿的坏事,我不愿,他便砍下父亲一只手寄给我,并写了那封威胁的信。」 「我的母亲本就身体不好,很快受不住打压离开了,我为何父亲能活着,对皇上的要求言听计从,祈祷他能放了我的父亲。」 「这三年间我间接害死了很多人,却始终不知道父亲安危,于是我起了杀心,想把皇帝杀了救出父亲,不过我还没有想出方法。」 第225章 合情合理 顾跃飞平静地听完第五子书的话,深深地看他一眼,没有感情波动地道:「祝令尊身体康復。」 说完,他合上本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五子书在太医院守了一夜,直到晨光熹微,第五藏依旧没有醒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没有查清真相的这段时间,二皇子陈世恆暂时把持朝政,皇都表面还算平静,私底下却是暗流涌动,对二皇子不满的声音竟是不少。 顾跃飞一夜没睡,除了在联繫各种线索,更是在搜寻昨日的刺客。 根据宫中人的描述,那刺客武艺高强,昨日刺杀皇上一次不成就迅速逃跑,飞檐走壁,速度极快,侍卫的箭矢未能伤他分毫,他就已经不见踪影。 他愁眉不展,只短暂闭眼小憩后便睁开眼,他大口灌了一杯茶,随意吃了个包子便去了三皇子陈显中的厢房。 陈显中难得在皇宫过夜,他气定神闲地翻着书,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从老皇帝驾崩到现在,他只去皇帝寝宫看了一眼,便没了其他表示。不只是他,其他皇子也都演不出父子情深的戏码,可见老皇帝在这方面有多么失败。 见顾跃飞来,陈显中像是早就猜到一般,叫下人给顾跃飞拉了把椅子坐下,平静地道:「顾大人这般辛苦,就不必行礼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多谢三殿下体恤。」顾跃飞坐下,从怀中掏出厚厚的帐本,递到陈显中面前道:「这是从殿下府中拿到的帐本,从上个月到现在,支出突然多了起来,然而据臣了解,殿下并没有做什么奢侈的事情,请告诉臣这些钱的去处。」 陈显中接过帐本,夸赞地道:「这可不是我放在明处的东西,顾大人查的倒是仔细。」 他幽幽看了顾跃飞一眼,尽管猜到会被顾跃飞搜出来,陈显中依旧感到不悦,等他日后登上皇位,必定会将顾跃飞使劲打压一番。 陈显中这般想着,面上却露出淡淡的笑容,他一边慢悠悠地翻着帐本,一边道:「大臣们办事利落,这些钱都是本殿给他们的奖赏,若以后臣子办事令本殿满意,本殿还会赏更多。」 言下之意这些钱都用来收买朝臣了,只要站在二皇子这一边,以后会有更多的好处。 顾跃飞眉头微蹙,似是没想到皇宫如此不和,出于严谨,他请二皇子说明这些钱分别给了哪家,记清楚后才带着帐本离开。 他拿着帐本去各个大臣府上核实,趁机查看可疑之处,最终还真让他找到了不对的地方,便是在御史大夫的府邸。 彼时御史大夫张漱玉刚下朝,刚好在府外碰到顾跃飞,他心里咯噔一声,花白的鬍子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张漱玉笑容和气地道:「顾大人是来查案的吧,不如到府上坐坐,我叫下人给你泡茶。」 顾跃飞比张漱玉小了二十多岁,他虽官职高,但面上看着还算平和。 他平静地道:「不必了,我来只是有一件小事询问,问完就走。」 「顾大人问就是。」张漱玉道。 顾跃飞道:「我从三殿下口中得知他曾花钱收买你,我想知道三皇子给你府上多少钱。」 张漱玉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他扶了扶根本没歪的发冠,尴尬地道:「一千八百两黄金。」 顾跃飞看着帐本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的两千两黄金,再次问道:「张大人应该没有记错吧。」
第270页 张漱玉感到奇怪,他心里毛毛的,这种时候又不能和三皇子统一口径,只能实话实说道:「一千八百两黄金,我还没有动过,顾大人可以去我府上的库房查看。」 「不必了。」顾跃飞疲惫地摆摆手,握着帐本的手紧了几分,他朝张漱玉微微颔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二百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三皇子刻意隐瞒,必定是不想告诉他,那三皇子到底用这笔钱做什么了呢。 案件一点进展都没有,疑问反而越来越多,但不可否认的是三皇子用大笔钱财收买朝臣,致使大多数人都站在他这一边,虽长幼有序,但二皇子怕是不能安安稳稳地坐上皇位。 顾跃飞紧绷的神经无法放下,即便身体疲惫,他依旧不愿休息,来到二皇子暂住的院落找他。 二皇子陈世恆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他感觉自己被针对了,公文上废话连篇,屁大点的事情也要写进去,搞得他也是颇感疲惫。 见顾跃飞进来,他烦躁地道:「有什么问题就快问。」 顾跃飞道:「二殿下身上疑点颇多,不过有两样东西让臣很是好奇。」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有裂痕的平安扣,和一条把髮丝编进去的黑色手鍊。 顾跃飞道:「臣无意触及殿下隐私,但还请殿下为臣解释一番。」 陈世恆不悦地抢过平安扣和手鍊,珍惜地放在手中,说道:「你好大的胆子。」 顾跃飞毫不畏惧地道:「这平安扣上坠着一颗刻有朱雀的翡翠珠子,据臣调查应该是怀柔长公主的东西,臣不知二殿下缘何与怀柔长公主关系如此亲厚。」 陈世恆瞪了他一眼,咬了咬牙道:「姑姑对本殿很好,本殿留点东西做纪念不是应该的吗。」 顾跃飞拆穿他道:「殿下说谎,怀柔长公主对您并不好,相反,宫中记载她得了癔症,经常对二殿下动辄打骂,皇上把她送去和亲后她却突然变正常,还给西干做了巨大贡献。」 陈世恆目光变得幽深,他用手心摩挲着平安扣,反问道:「那顾大人以为呢?」 顾跃飞眨了眨疲惫的眼,说道:「不知二殿下清不清楚,你的眉眼与怀柔长公主极像,几乎是一般无二。」 陈世恆闭上眼,捏紧拳头道:「别说了,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来问,我就是怀柔公主所生,也的确有一半皇上的血脉。」 「那二殿下会杀皇上就合情合理了,就是为了给怀柔长公主报仇。」顾跃飞紧接着道。 第226章 修缮 「如果顾大人觉得本殿会为了一个动辄打骂本殿的人而杀掉父皇,那你说是就是吧。」陈世恆忽而平静下来,神色淡然地道:「不过本殿要提醒顾大人,这地方想杀父皇的人多得是,你可要查仔细了。」 顾跃飞眼神闪了闪,他嘴角放下,阴沉着脸朝陈世恆作揖,便匆忙离开了。 陈世恆冷哼一声,捏着手中的半块平安扣呢喃道:「母亲,这帮大臣真是越来越不知礼数了。」 顾跃飞走在皇宫里,四周的院落传来乒桌球乓的声音,是下人在修缮宫墙受损的地方。这几天皇宫遭难,不少地方都有小的损坏,放任不管是坚决不行的。 顾跃飞连日休息不好,大脑本就有些混沌,听着这些声音更是烦躁,他有意绕开走,一块瓦片忽而砸到他头上,他迟钝的大脑害他没来得及躲闪,随着邦得一声响,顾跃飞闷哼一声,紧接着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这可把修缮的工人吓傻了,他们火急火燎地把顾跃飞送到太医院,口中叫苦连连,最近日子本来就不好过,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顿时感觉项上人头都不保了。 好在顾跃飞伤势不重,他晕倒的主要原因其实是休息不好,这块瓦片不过就是个契机而已。 顾跃飞晕倒的消息一传出去,困在宫中的贵族像是找到了契机,集体要求离开皇宫,他们也不是闲人,住在宫中令他们焦躁不安,气氛越来越压抑,甚至已经隐隐有要暴乱的徵兆。 墙倒众人推,皇宫压不住外面的气势,终究是放他们出去,让他们各回各家了。 云遥并不属于暴乱的一员,她和郁安都没有随众人回去,而是陪伴在第五子书身边,和他一起照顾第五藏。 不知不觉已是晨光熹微,窗外隐隐传来清脆的鸟鸣,原来也有鸟儿不怕冬日的寒冷,站在枝头欢快的叫着。 这叫声与皇宫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却叫醒了床上的顾跃飞。他坐起身,感受到头上隐隐的刺痛,一眼就看到地上跪着的一干下人。 他们个个疲惫不堪,一直跪在顾跃飞身边守着,见他醒来,众人集体打了个哆嗦。 老皇帝死了,新皇还未登基,朝中根基不稳,顾跃飞这个老皇帝最信任的大臣甚至可以说是半个皇帝,是他们现在最怕的人。 为首的下人就是砸到顾跃飞的人,他的背嵴又微不可查地低了几分,哆哆嗦嗦地道:「顾大人,小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实在未成想凤栖宫的瓦片松成那样,一碰就连着掉了好几片...」 顾跃飞拧了拧眉,本不欲理会这些下人,却也无法制止声音钻入他的耳朵,他揉了揉眉心,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念想,立即瞪大了眼,直直盯着那个下人命令道:「接着说。」 那下人往后瑟缩了一下,组织着语言道:「凤栖宫院墙西边的立柱上不知怎的留下个空洞,上面的瓦片也松了很多,那都是每年开春都要加固的,以往绝无可能出现这种事,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271页 「带我去看看。」顾跃飞打断了下人的废话,迅速穿起衣服,朝门外走去。 下人们摸不着头脑,但也看出顾跃飞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于是稍稍安心下来,又赶忙追了出去。 后宫原本是不准除皇帝以外的任何已及冠男子入内的,但现在情况特殊,再在意这些礼节会给查案带来极大的困难,所以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此时皇后谢宛正在宫中小憩,听到外面下人过来的声音,她心中一紧,但想到他们是来修缮宫墙的,她很快稳定下来,不露辞色地微闭双眼,不去理会外面的动静。 然而顾跃飞很快就出现在门口,大大的屏风之外,他跪下身,声音清冷而深沉地道:「皇后娘娘,臣有一事感到困惑,故而过来查案,希望不会打扰到您。」 谢宛皱起眉,神色晦暗不明地坐起身,声音却依旧平稳有力,叫人听不出情绪:「顾大人查便是,本宫最近精气神不太好,不要造出太大的声音。」 「自然。」顾跃飞隔着屏风回了一句,便去查看屋檐下的立柱。 暗红的立柱透着皇宫的威严,上下两端都有贴金的雕刻,器宇轩昂,立柱看着非常完美,只是有一处颜色更加深红,像是未经过风吹日晒,看上去分外崭新。 顾跃飞轻轻抚摸了一下,转头问道:「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 下人握了握冻得僵住的手,如实答道:「前阵子有刺客朝凤栖宫射箭,刚好射到这个位置,留下一处缺口,皇后娘娘叫我们补上了。」 皇宫出现刺客是常有的事,有的人来放火,有的人来放箭,因此下人们也都习以为常,只是没想到这一次老皇帝却驾崩了。 「箭...」顾跃飞呢喃了一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却想不出什么名堂。 以往刺客,要么就是别国来的奸细,要么就是谋权篡位之人,向来都是刺杀皇帝,为何会将箭射到凤栖宫? 顾跃飞满腹疑惑,再次来到宫殿门前,低声道:「娘娘,臣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稍等。」谢宛早就没了睡意,她叫宫女们稍稍为她整理了一下,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坐到前堂精緻的扶手椅上。 顾跃飞正跪在他面前,他一头凌乱的髮丝随意束起,一看就是来的十分匆忙。 顾跃飞问道:「娘娘,听闻前阵子有刺客袭击,可否将情况详细的说给臣听?」 谢宛看了看自己精緻的红指甲,平静地说道:「那天的情形本宫不记得多少,只听到箭声变被下人们护住,连刺客的影子都没见到。」 顾跃飞沉吟了一下,问道:「那刺客有表现出什么目的性吗?或者说那日陛下是否在凤栖宫就寝呢?」 「顾大人这问题可真是没头没脑,刺客进宫无非不就是为了杀人。」谢宛看着顾跃飞道:「那天陛下并未留宿凤栖宫,不过那刺客身手很是了得,宫里的禁军并未抓得住他,反叫他逃了出去。」 顾跃飞愣了一下,想起老皇帝驾崩前宫里也穿出有刺客的消息,不由得多想了几分。 或许这两次是同一个人。 第227章 小厮 顾跃飞还想多问一些问题,然而牛锡光不知何时赶过来,一口叫住了他。 牛锡光站在院子里道:「顾大人,我查到了一个重要东西,是关于天机阁阁主身边小厮的身份。」 「小厮?」顾跃飞不明所以,但想到牛锡光不会平白无故赶来,看他这副匆忙的样子,或许真的是有什么重大发现,于是他朝皇后行了个礼,便匆忙离开。 牛锡光见状,也跪下给谢宛行礼,说了声「打扰了」便跟着出去。 出了凤栖宫,顾跃飞凌乱的胡茬在风中飞舞,他抹了把脸,说道:「说吧,到底有什么发现?」 牛锡光也不卖关子,他扯了扯被冻僵的嘴巴道:「天机阁阁主那两个小厮,一个是狼牙山庄的少主,一个是她的夫婿。」 「你说什么?」顾跃飞质疑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狼牙山庄的少主不是消失许久了吗?为什么突然出现?又问什么扮成天机阁阁主的小厮?」 顾跃飞用一连串的问题对牛锡光狂轰滥炸,牛锡光好不容易等他说完才插得上嘴。 牛锡光赶忙道:「她此行的目的我们并不知道,不过我尽量查到了她的行踪,发现她曾经在南边的小镇出现,还把一样重要的东西放在那里,我有意把那东西拿过来,但实在没那个本事,再加上路途遥远,也就作罢了。」 「是什么东西你就说吧。」顾跃飞语气带着几分烦躁。 牛锡光稍微凑进了一些,小声道:「是震天锤,就是原本被绍国夺走的那把战神锤。」 牛锡光说着反而带了几分兴奋,他咳了咳,语调轻快了几分道:「顾大人,你说庄主这几年是不是就为了夺回震天锤,所以去了绍国?如果是那样的话,那真是太厉害了。」 「哼。」顾跃飞冷哼一声道:「那她为何不直接把震天锤送回皇都,反而藏在那种小地方。」 「嘶。」牛锡光不满地皱起眉头道:「那震天锤常人根本拿不起,可见它重量惊人,庄主大人能把它拿回来已是不容易,哪能强求人家大老远拿回皇都!」 再说了,这大冬天的,那玩意拿着多冻手啊。 顾跃飞瞪了牛锡光一眼道:「这么快就向着人家说话了,记住了,你是个查案的人,对任何人都要带着平静的态度。」
第272页 「知道了。」牛锡光扯了扯嘴角,心里却在吐槽顾跃飞。 明明是这傢伙看人有偏见,把谁都想的那么坏。 顾跃飞没空和牛锡光讨论这些无聊的东西,他必须要第一时间找一次第五子书了解此事。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此刻第五藏正在太医院休养,第五子书和两个「小厮」都守在一旁,约莫过了一刻钟,顾跃飞便已经赶来。 他一来,便和躺在床上的第五藏来了个对视。 第五藏虚弱地躺在床上,皮肤仍是毫无血色,但清明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机。 「老阁主,你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顾跃飞毫无感情波动的寒暄道。 第五藏张了张嘴,用苍老的声音道:「我好多了,顾大人查案辛苦,不知突然来我这里所谓何事?」 见第五藏说话直接,顾跃飞又看了眼第五子书,也开门见山地道:「我是来找狼牙山庄少主的。」 说完这句话,顾跃飞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云遥,同时也注意到在云遥旁边一直低着头的郁安。 云遥听到顾跃飞叫她少主,就知道他查了某些东西,从而以为她是少主。 如此她也不再遮掩,直戳了当地道:「顾大人有什么问题问就是了,只要是能帮助你查案的,我会如实回答。」 她眨了眨眼,嘴角带着一丝明媚的笑容,显然皇都的骚乱并没有影响到她。 顾跃飞点了点头,眼神幽深地问道:「狼牙山壮一向少与朝廷有联繫,你这次是为什么回来的?」 云遥沉吟了一下,感觉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平静地道:「我其实是来找我的弟弟,但是目前还没什么线索。」 话虽如此,但她总有种云擎会平安无事的直觉。 「弟弟...」顾跃飞又问道:「我无权干涉少主的家事,但你们为何要扮成阁主的小厮混进宫里?」 「这就要问二殿下了。」 一直不说话的郁安忽然抬起头来,露出和二皇子陈世恆一般无二的脸。 在他看来现在正是说明事情的好时机,错过了这个机会怕是又要遇到不少麻烦。 郁安带着和陈世恆完全不同的清冷气质,波澜不惊地道:「少主与阁主交好,便在天机阁小住了几天,二殿下发现我与他长得像,便将我绑到宫里与他调换,他则潜进天机阁,对狼牙山庄的财产图谋不轨,可惜少主一眼就看出二殿下与我不同,便与二殿下商讨,趁着千秋节将身份换回来。」 他说得很委婉,说是商讨,实际上是把二皇子暴揍了好几顿。 郁安停顿了一下,顺便添了一句:「我觉得以二殿下的智慧,就算他真有意弒君,怕也是办不到的。」 顾跃飞无语,如此无厘头的事情被郁安说出来,他却莫名的觉得是真的。 他深深嘆了口气,又问了几个问题,没什么疑点便准备离开,决定一会儿去找二皇子证实一下。 说实话,郁安能把自己曾和二皇子调换的事情说出来,可见没有隐瞒的意思,况且狼牙山庄与朝廷隔得实在远,不容易与老皇帝生出要命的过节。 顾跃飞虽然对云遥这几年做的事情很好奇,但已经在心底降低了云遥和郁安两人和怀疑。 顾跃飞转身离开,身形淡定却是心乱如麻。 如今看来,第五子书是对老皇帝杀机最重的人,因为第五藏层在第五子书手下生死未卜。二皇子的母亲是怀柔公主,很有可能是被老皇帝强迫的。但正如二皇子所说,他与怀柔公主的感情未必亲厚。 皇后看似没什么杀机,但她遭遇刺客的事情很有蹊跷,必须好好调查。 三皇子陈显最近私底下积极拉拢大臣。或许他知道老皇帝会死,总之也需要好好调查一下。 而狼牙山庄少主,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嫌疑,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在外。 第228章 修罗令 顾跃飞沉思良久,决定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三皇子陈显中身上,他不但说通了端妃为他办事,而且在最近花大量银钱拉拢朝中大臣,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隐瞒了二百两黄金的去向,这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笔钱到底用在哪了呢...」顾跃飞摸着凌乱的胡茬,一个人在路上自言自语。 如果是他想杀老皇帝,什么地方最需要用钱呢? 顾跃飞脑海中想法一闪而过,随即站定身子,露出一副瞭然的神色。 用这笔钱肯定是僱佣刺客啊!如果是三皇子想杀人,他自然不可能动用任何老皇帝知道的人脉,那么三皇子自己的亲卫是绝对不能用的。 如果他想僱佣刺客杀人,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般想着,顾跃飞突然跑起来,他找到了正在调查其他事情的牛锡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牛锡光眼睛一亮,点头说道:「顾大人说的有道理,不过当面问三殿下绝对不会承认,我现在就带队去查。」 「不。」顾跃飞摇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宫里已经查不出什么了,就算有什么留下的痕迹,估计也在我昏迷期间被人收拾干净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效率,不能让兇手把外面的痕迹也处理掉,我们多分几路调查。」 牛锡光点点头,两人效率极高地分配好任务,步伐迅速地出了宫。
第273页 这皇都,表面越是繁花锦簇,背地里杀人的买卖也就越多。虽然从未摆在明面上,但也不乏有几个杀人组织出了名,其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也是以诚信着称的组织,一个是修罗令,一个是罗剎门。 普通人大多只听过他们的名号,却从未见过他们的人,更不知道他们的本部在哪里,但顾跃飞却是知道的。 毕竟没有朝廷的允许,这种组织怎么可能安安稳稳的立足。修罗令和罗剎门的存在,才让皇城的百姓更加依赖朝廷,也更能被朝廷管理和掌控。 话虽如此,但近几年已经很少能调查到修罗令和罗剎门的消息了。 恐怕在这长久的朝廷不知道的时间里,这两个组织的势力已经大了好几倍了。 顾跃飞吸了吸鼻子,带着一队人乘马车来到城北,从北门一路出去,到了无回峰脚下。 无回峰地势兇险,山峰陡峭,道路坎坷,普通人若想登上去,简直难于上青天。 再加上附近积雪厚重,寒冷刺骨,方圆几十里都没有村落和人烟,所以很少有人会路过这里。 但就是这样的无回峰,峰顶却是修罗令的本部。 顾跃飞深吸了一口冷气,呛得他咳嗽了两下。 这几天身体状态越来越不好,他心里咒骂了一声,回头对下属道:「我们要上去。」 「这...这无回峰看上去好多地方都无处下脚啊。」一个下属壮着胆子道。 顾跃飞瞪他一眼,冷冰冰地道:「有路的地方就走,没路的地方就爬,你们平时不是每天都在训练吗?这点事情还要退缩?」 「可是...」那名下属犹豫地道:「修罗令的人会不会阻止我们啊,若是他们对我们下手,我们岂不是连命都保不住...」 顾跃飞摇头道:「不会的,他们没有胆量和朝廷作对,否则若是朝廷派军来对付他们,一辆投石车就会让他们有不小的损失。」 顾跃飞说的很平静,也很有道理,下属们不再埋怨,跟着打头阵的顾跃飞上了无回峰。 无回峰的路的确难走,几乎是到了半山腰,就有人要掉队了。正在他们苦恼之时,几根粗壮的麻绳掉下来,顾跃飞抬头看,发现是两个黑色小人站在峰顶,给他们放了绳子下来。 顾跃飞试了试绳子的松紧,觉得可以,第一个顺着绳子爬上去,其他人紧随其后,很快到达顶峰,给他们省了很多麻烦。 到上面一看,才发现放绳子的两人是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姑娘,他们看着很年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形却分外修长笔直,一看就是练过武的。 其中一个姑娘道:「我叫镜月,我旁边这位叫应泉,我们奉令主之命过来接应顾大人。」 「原来如此。」顾跃飞点头道:「有劳两位姑娘,那就带路吧。」 镜月和应泉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便走到路两旁给众人带路。 无回峰虽然远处看着尖,上面的面积可不小,顾跃飞跟着镜月和应泉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看到一座豪华的府邸。 这府邸恢弘大气,规格恐怕已经比得上王府,门上挂着硕大的牌匾,用遒劲有力的字体写着「修罗」两个字。 顾跃飞跟着两人进门,这里并没有所谓的腥风血雨,氛围出奇的平静和谐,下人们各自干着活,有扫雪的,有砍柴的,活脱脱一副家里模样。 他们并不对顾跃飞的出现感到惊奇,甚至不做出任何反应,仿佛顾跃飞没有出现一般。 顾跃飞皱了皱眉,心下生出一丝疑惑,他并未计较这些下人的无礼,跟着镜月和应泉来到一处别致的院子。 院子里出奇的干净柔美,一位朱颜玉润的妇人正站在梅花枝之下。她约莫三十多岁,一身墨绿,脸生的圆润饱满,看起来很有福气。 镜月和应泉鞠躬道:「主人,顾大人来了。」 顾跃飞一脸诧异,他很快收回情绪,说道:「无意来打扰,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令主。令主看上去对我的到来并不奇怪,想来也已经知道我的目的了。」 妇人点点头道:「顾大人比我想的来得要早一些,果然是雷霆手段,这么快就发现了漏洞。我的确是知道一些消息,不过我可以保证,我们无回峰没有参与。」 她说完这话,又道:「进屋坐着吧,我叫下人上茶,我们慢慢说。」 「不必了。」顾跃飞道:「我不想耽误太多时间,也无意劳烦令主,只需你告诉我,最近是否有人僱佣修罗令的人杀皇上。」 妇人笑容淡了一些,说道:「没有,我不过是想平平淡淡过日子,不会接这样的生意。」 她这话一出,顾跃飞身后的下属们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妇人接着道:「其实找我们修罗令杀皇帝的人还真不少,但只有一位直接走到了我面前。虽然他遮了面,但我还是认出他是皇家人,毕竟一个人的举手投足是很难改变的。那个人的声音比较年轻,应该是个皇子。」 顾跃飞激动的走上前一步,问道:「可还有别的消息?」 「没有。」妇人点点头道:「我们只会留客人的信息,既然拒绝了他,自然也就不欢而散了。」 她这话说得无可厚非,顾跃飞只能握紧了拳头,皱眉道:「可否让我看看你们客人的信息...或者是帐本之类的消息。」 妇人情绪没什么变化,摇摇头道:「做生意讲的就是诚信,保护客人的信息是我的职责。但顾大人可以放心,我的话没有半丝隐瞒和作假,因为为朝廷效力也是我的责任。」
第274页 顾跃飞诧异,他作为一个习武之人,自然能看出面前的妇人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是修罗令的令主,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顾跃飞无奈地点头,他知道不能再问出什么,便很快带着下属们离开了。 第229章 无痕 一个杀人的组织,却摆出一副正派的模样,总是把责任和义务挂在嘴边,这不由得让顾跃飞与一众下属感到匪夷所思。令人费解的同时,心里却是不屑的。 镜月和应泉将下属们的窃窃私语都听到耳中,眉头不由得皱起,两人负责送顾跃飞离开,到了快下山时,镜月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语气不悦地道:「请不要在恶意揣度我们令主,她于我们来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是她收留了我们这些被抛弃的死士,花大价钱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才能继续活下去。」 应泉也道:「我们修罗令只杀罪大恶极的人,令主也很不希望朝廷有乱,所以她冒着修罗令被记恨的风险,也没有接皇子的生意。」 「抱歉,是我们失礼了。」顾跃飞礼貌地说完,转头对身后的下属道:「朝廷怎么花钱养出你们这帮长舌妇,等案子查清楚了,你们全都回去领罚。」 下属们一听这话,一个个脸都绿了,他们点头称是,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顾跃飞一行人下山,他一路上都在思考,如果修罗令的人没有骗他,那么确有皇子对皇上动了杀心,宫中皇子不少,但令立了府邸的要数二皇子陈世恆和三皇子陈显中了。 只有他们这样能自由出入皇宫的皇子,才能避开众人的视线到修罗令请杀手。 因为陈显中有二百两黄金对不上,所以顾跃飞更怀疑他。 既然修罗令拒绝了他,那他很有可能去其他地方,顾跃飞决定去罗剎门看一看。 自古一山不容二虎,罗剎门的距离离修罗令相当远,但顾跃飞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一来牛锡光已经派人去查看各种小组织,二来顾跃飞觉得罗剎门的可能性很大,他必须要亲自去一趟才能安心。 这般想着,顾跃飞带人取了马,快马加鞭地朝罗剎门赶去。 罗剎门比修罗令远得多,这一程怕是要跑将近一百公里,顾跃飞一行人绝尘而去,地上白雪随着踢踏的马蹄声飞溅数尺,形成一波波白浪。 可惜他们不能永远这样如履平地,因为要到罗剎门必须要穿过一片密集的林子,这片林子没有一丝绿色,所有的树都直直的向上,大多都有十几米高,顾跃飞带人进去,就如同小人国走进一片荆棘。 马匹在林中的作用实在有限,实在没办法为他们加速,顾跃飞心里正焦急,忽然隐隐看见前面一片黑色,他感到古怪,大手一挥叫队伍停了下来,自己则下马上前查看。 凑近了一些后他逐渐看清,才发现这林子里竟然七七八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他们都穿着一身统一的夜行衣,尸体和流淌的血液全部被冻住,远远看去就是一团黑。 顾跃飞翻看其中一人的尸体,发现他脖子后面有一个十字形的标记,这是罗剎门特有的符号,说明这人是罗剎门的杀手。 顾跃飞紧蹙眉头,回头道:「你们在这些人身上检查一遍,然后在四周搜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罗剎门的人身手极好,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全军覆没? 约莫过了一刻钟,顾跃飞的手下集合,他们已经确定这十几人全部都是罗剎门的杀手,但这些杀手身上什么也没留下,伤口也没什么特别的,没办法知道是谁杀死了他们。 顾跃飞本就没抱太大期待,所以也不算太失望,他叫上众人继续前行,在黄昏时刻赶到了罗剎门的大本营。 罗剎门的大本营是一座七层高的六角楼,整体都是黑漆漆的色调,配上昏黄的阳光,看起来有几分阴森和诡异。 顾跃飞刚靠近六角楼的大门,便有几名黑衣人不知从何处跳出来,瞬间便挡到顾跃飞面前。 顾跃飞右手缓缓摸到剑柄上,声音倒是还算沉稳:「我从皇城过来,找你们门主打听一些消息。」 挡在他面前的黑衣人并不理会顾跃飞的小动作,他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便一个飞跃消失在在原地,恐怕是去传递消息了。 不大一会儿,罗剎门的大门缓缓打开,铁质的大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显得更加诡异。里面更是漆黑一片,顾跃飞走进去,见一层根本没有窗户,只有既然幽暗的烛灯闪着微弱的光。虽然看不见多少人,他却能感受到无数道视线落在他身上,恐怕是隐藏在暗处的杀手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这里安静得出奇,突然传出咔哒一声,顾跃飞迅速看过去,只见一个黑衣人似乎搬动了某个把手,紧接着前面原本用来通往二楼的楼梯突然尽数向下降落,露出一个向下的暗道。 一个披着斗篷的小孩子从底下慢悠悠地走上来,走到顾跃飞面前,被两个黑衣人缓慢地拖起来,这才得以与顾跃飞平视。 他缓缓放下斗篷,露出一张属于四五十岁男子的脸,他的脸白的吓人,又有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像个许久不见阳光的吸血鬼。 他看着顾跃飞道:「你就是顾大人,我叫班智全,正是这罗剎门的管理者。」 顾跃飞抱拳,直言不讳地道:「皇上驾崩的事情想必门主已经知道了,我此次来正是为了调查线索。」
第275页 班智全脸上露出了一抹气愤,又很快被他收回,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有什么问题顾大人就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跃飞诧异于班智全的好说话,直接问道:「是哪位皇子来见了你?」 班智全冷哼一声道:「顾大人问得终究是委婉了,还是由我直接说吧。是三皇子,他给了我罗剎门二百两,要我们派人杀了皇上。」 数字对上了,班智全这话恐怕不是作假,但他为何说得如此爽快,当真是个不怕死之人?还是不把他顾跃飞放在眼里? 顾跃飞的眼中放出锋芒,他阴沉着脸看着班智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班智全果然还有话说,他道:「我们失手了,派去的十五个罗剎门的精英还没走出林子便被杀掉,兇手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第230章 罗剎门 顾跃飞阴沉着脸说道:「你既然直接承认层派人刺杀皇上,就不怕朝廷降你的罪吗?」 「哼。」班智全冷哼一声,不快地道:「顾大人真会说笑,你以为皇家的生意是说拒绝就能拒绝的吗?有多大的利益就有多大的害处,三皇子既然能拿出二百两黄金,又岂能允许我随便拒绝,况且他来的时候就带着一肚子气,我要是不答应,怕是就成了他撒气的对象,到时候他随便找个罪名安在我们罗剎门身上,罗剎门焉能存活。」 顾跃飞被说的哑口无言,班智全说得的确有道理,当时三皇子已经在修罗令吃了闭门羹,恐怕是容不得罗剎门说不了。 顾跃飞咬了咬牙,微微低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先放着,跟我说说事情的详细经过吧。」 班智全挑了挑眉道:「交易而已,说不上什么过程不过程,不过是签字画押,一手交钱,一手办事罢了。不过我一直有一个疑点,背后之人既然能在我罗剎门的刺客还未出林子之前就干掉他们,恐怕是对三皇子的行程了如指掌。这样的人,若是为了保护皇上,为何不直接组织三皇子找上罗剎门,而要半路杀人,叫人记上我们修罗令一笔呢?」 顾跃飞闻言,微眯着眼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你们罗剎门得罪了什么高手,叫你派出去的刺客恰巧赶上了?」 班智全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带着点怒意地说道:「这些年罗剎门的确有不少仇家,但我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更不可能招惹到如此高手,给我们罗剎门惹来祸患。更何况整个大陆能悄无声息杀我罗剎门十五精英的高手都屈指可数,我小小罗剎门根本惹不到那样的大人物。」 「如此就真的是蹊跷了...」顾跃飞喃喃自语,眼神已经不知道飘向何处,俨然一副沉思的状态。 那高手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究竟只是任意妄为,还是在盘算着什么? 这事情越发扑朔迷离,顾跃飞长长的嘆了一口气,原以为可以锁定的三皇子现在又被推翻,让他更加烦躁。 他揉了揉脑袋道:「这事情我会再去调查,打扰班门主了,我这就离开了,有什么有用的消息麻烦班门主写信给我。」 班智全勾了勾嘴角道:「自然,顾大人的颜面和恩情我们罗剎门记下了。走之前把三皇子的二百两也拿回去吧,我们罗剎门也是讲道义的,既然生意不做了,那钱也不能收。」 顾跃飞明白,班智全这话就是在暗示他皇上的确不是罗剎门杀的。其实顾跃飞已经相信了,毕竟如果是罗剎门干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提及这件事,干脆隐瞒三皇子来过的事实就好了。 顾跃飞点头道:「好,我们会把银两带回去。」 正好可以趁机质问一下三皇子,由他把二百两搬到三皇子面前,会增加一定的威慑力。 就这样,他们的队伍扛着一箱箱金子回到皇都,虽天已黑,明亮的月光依旧和雪白的大地泛着光亮,让一行人视野清晰。 顾跃飞没想休息,他直接带着人马来到三皇子府,将一箱箱黄金搬到三皇子面前。 三皇子陈显中一脸诧异,他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心脏已经坠入谷底,在心底暗叫了一声完了。他努力稳住自己,让自己表现得还算平常,实际上身体已经麻了。 顾跃飞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说道:「这里是整整二百两黄金,想必三殿下知道这笔钱是臣从哪里带来的,我们也就不必拐弯抹角了。」 陈显中广袖下的手握了握,一时觉得是罗剎门被顾跃飞的人围剿了。他的确叫罗剎门的人替他杀人,却不知道罗剎门的刺客死了。他不清楚罗剎门的人会怎么杀人,只知道老皇帝已经死了,便一直觉得是罗剎门的人办到了。 陈显中警戒地道:「顾大人这是想听本殿说什么,本殿看不懂顾大人的意图,难道你要贿赂本殿吗?」 「三殿下说笑了。」顾跃飞道:「臣早就查到三殿下府中帐册上的帐目有二百两对不上,而这就是罗剎门退回来的二百两,三殿下装煳涂也是没有用的。」 陈显中瞪大了眼,轻声道:「退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顾跃飞不想陪陈显中装煳涂,直接问道:「三殿下如实说吧,你是不是僱佣了其他杀手,对皇上下手了。」 「等一下等一下,什么僱佣其他杀手。」陈显中反应过来,说道:「这可是不曾有的事,不信顾大人尽管查就是了。」
第276页 顾跃飞短短的几句话,陈显中已经明白了其中名堂,一定是罗剎门的人没有成功,还被顾跃飞查到了头上,于是才有了这一幕。 真是一群废物,倒也让他喜出望外,没想到给老皇帝下毒的人另有其人,倒也让他更安心了。既让他无后顾之忧,又解决掉了老皇帝,多事一桩没事。 陈显中一下子找回了主场,笑着道:「本殿动了心思又如何,杀害父皇的人终究不是我,我做的事情顾大人已经查得很清楚了,又何必唱这么一出呢。」 顾跃飞冷眼看他道:「虎毒尚不食子,你这个名声最好的皇子竟然弒父,难不成还要我信任你吗?」 「呵呵,那顾大人是要怎样呢?本殿是君,你不过是个臣子,难道你想把本殿抓起来严刑拷打吗?真是好大的胆子。」陈显中也不甘示弱地道。 顾跃飞咬了咬牙道:「走着瞧,等我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陈显中笑得开怀,心情颇好地道:「本殿哪也不走,就在此候着,顾大人可要加把劲啊。」 顾跃飞脸色越发的冷,他一言不发的离开,身上的气势逼得下属们远离他,一个个忍飢挨饿,困得要死也不敢埋怨。 顾跃飞看了眼天上的圆月,他遣散了众人,自己却失眠了,他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咬牙切齿,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他上前开门,牛锡光带着一身冷气走了进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碎雪,自觉地拉了把凳子坐下。 第231章 瓦片 顾跃飞并不介意他的不拘小节,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不,正好相反,什么也没查到。」牛锡光道。 顾跃飞诧异,但他知道牛锡光不会平白无故打扰他休息,所以他只是看着牛锡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果然,牛锡光道:「我带着兄弟们把那些小的杀人组织查了个遍,他们并未接触到任何嫌疑人,我觉得兇手是真的没有找他们,我们是不是查错方向了?」 而且那些小组织没有根基,他只是稍加威胁就让他们交出了全部的客户信息,兇手应该不会找这样的人做帮手。 「不,已经查出那二百两黄金是三皇子交给罗剎门的。」顾跃飞皱着眉道:「不过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真兇可能不是三皇子。」 牛锡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愣了几秒,才瞪大了眼睛道:「怎么回事,和我详细说说?」 顾跃飞道:「三皇子的确僱佣了十五位罗剎门的杀手,但那些杀手在半路上就被不知身份的高手杀掉了,看三皇子的反应,他似乎不知道此事,认为来皇宫的刺客就是罗剎门的,所以我现在觉得他不是兇手。」 牛锡光抽了一口气,小心地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或者是他刻意伪装成那样,就为了骗过我们。」 「有可能。」顾跃飞道:「但听了你刚刚的话,我更倾向于三皇子被栽赃了,因为罗剎门的人说那高手深不可测,加之前几天来皇宫的刺客也没被抓到。要知道皇宫戒备森严,可不是想闯就闯的,所以我怀疑进皇宫的刺客和那高手是同一人。」 牛锡光沉思了一下,回应道:「顾大人的意思是,那高手刻意栽赃罗剎门,让人查到三皇子头上来洗脱嫌疑。」 顾跃飞点点头道:「嗯,但也不排除兇手是三皇子的可能性,反正不管怎么说,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牛锡光烦躁地揉了揉肉脑袋,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睛干的难受,有些坐不住了。 今天忙活了一天,在外面的寒风里还能保持清醒,进屋暖和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了。 顾跃飞看了牛锡光一眼道:「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更多东西要查。」 「好。」牛锡光揉了把脸,迈着懒散的步子出门离开,轻轻把门带上。 伴随着鞋子踩在雪地里的嘎吱声越来越小,顾跃飞知道牛锡光已经走远了,他躺回床上,闭上眼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不知何时进入梦乡。 可惜梦里的他依旧不得安生,在脑海里不停地东奔西走,雷厉风行地查案,叫他分不清现实梦境。 不知不觉间,梦里的他又走回凤栖宫的立柱旁,看着那块新填上去的红色慢慢干掉,和周围的暗红融为一体,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突兀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那感觉让他长久地盯着那立柱,不愿离开凤栖宫。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刺眼的光照在顾跃飞脸上,他腾地一下坐起来,才发现外面已是天明,昨夜大概是颳了大风,房间里的纸窗被撕开个大洞,让这房间格外的冷。 明明睡了一晚上,顾跃飞还是疲惫的要死,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晚上的梦,大概是太清晰了,只稍加回想他就想起了凤栖宫。 他揉了揉太阳穴,匆忙穿上衣服洗漱一番,迅速吃了个早餐便出去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指引,他原本想再去查一查在皇宫掌政的二皇子,结果刚一进宫就撞到一身白衣的皇后谢宛,一下子让他想到凤栖宫的立柱。 「皇后娘娘万安。」顾跃飞跪下来道。 谢宛平静地看了顾跃飞一眼,轻轻摆手道:「顾大人请起,查案辛苦了。」 顾跃飞缓缓起身道:「臣下职责所在。」 他说完这话,似又听到远处乒桌球乓的声响,应该是下人还在修缮皇宫。顾跃飞顿时感觉脑壳痛,他头上还未消肿的地方顿时存在感爆棚,惹得他忍不住去回想,结果一下子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第277页 他看向谢宛,有些突兀地问道:「皇后娘娘,你凤栖宫那根受损的立柱上面瓦片是怎么松动的?」 谢宛一听他问这个,顿时心中一紧,面上却波澜不惊地道:「不是前几天才刚刚问过,是那刺客一箭射中了立柱,把上面些许瓦片震下来了。」 顾跃飞习惯性地皱眉,喃喃道:「皇宫的建筑绝对坚固,这刺客力气真是大的出奇,放眼整片大陆,能把箭射出这等威力的人怕是也不多啊...」 而且这箭都已经射到凤栖宫了,有这等手艺,应该不可能失手才是,若这刺客想杀的人是皇后,怕是早就杀成功了,为何只在立柱上射一箭呢。 还是说这刺客有别的目的,如果是这样,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谢宛恐慌地看着顾跃飞沉思的模样,每当他做出这样的表情,谢宛总觉得顾跃飞在用那双因沉思而空洞的眼睛正审视着自己,要揭穿她的秘密。 她赶忙打断顾跃飞道:「顾大人,呆站在这里做什么,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 「啊...是。」顾跃飞回过神来道:「臣先离开了。」 顾跃飞不再迟疑,朝二皇子的住所走去,虽然二皇子陈世恆临时掌政,但他还未被立为新皇,做什么都要注意一些,自然也不会待在御书房处理政事,免得洛人口舌。 陈世恆见顾跃飞过来,烦躁地砸了下舌,率先指责道:「顾大人查案能不能快一些,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作为最年长的皇子,自然要继承大统,如今却因为你说我是杀害父皇的嫌疑人而只能窝在这里批阅公文,顾大人办事的速度未免太慢了。」 「臣有罪。」顾跃飞道:「臣一定尽快还二殿下一个清白,还请二殿下回答臣几个问题,协助臣办案。」 陈世恆扫了顾跃飞一眼道:「问吧问吧。」 顾跃飞点点头,轻咳一声道:「臣已经知道天机阁阁主身边的两个小厮是狼牙山庄的少主和他的丈夫假扮的,也知道那位姓郁的郎君和二殿下长得很像。听闻二殿下曾经觊觎狼牙山庄的财产,将郁郎君绑架和你调换,不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第232章 一箭 陈世恆一下子涨红了脸,顾跃飞每多说一句,他的脸就红一分,到最后已经成了熟透的番茄。 他暴躁地道:「他们怎么什么都说啊,这件事和父皇的死又没有关系,是真的行了吧。」 顾跃飞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没有撒谎,不由得想起郁郎君说陈世恆没有害死皇上的能力,他忽然也这么觉得了。 顾跃飞又问道:「你和怀柔公主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平时?相处?」陈世恆接话非常迅速,略有些激动地道:「顾大人说笑了,本殿和怀柔长公主没有平时,更不会相处,本殿从出生一来就被抛给一个不相干的妃子,那妃子病死之后,本殿又被抛给皇后,我和怀柔公主不过只会在每年的宫宴见上几面,她又很快被送到绍国,我的人生几乎与怀柔公主毫无关系。」 顾跃飞轻嘆一口气道:「那你的手鍊里的头髮是如何来的?你又为何要把怀柔公主的头髮编成手鍊?」 陈世恆稍微冷静了一些,不屑地说道:「那是她硬塞给我的,具体的我也不记得了,是她去大绍之前硬把平安扣和手鍊塞给我,说是能保佑我不遇灾祸,我根本不信这些,随意把这些玩意塞到一处,没想到被你翻出来了。」 「这平安扣是怎么碎掉的?」顾跃飞穷追不捨。 陈世恆瞪了他一眼道:「我都说是随便放的了,这玩意本来就是玉的,碎了多正常,你可别问我另一半在哪,我不知道,你想要去我府里翻去。」 顾跃飞被他怼的一时语塞,停了两秒后道:「既然二殿下如此不在乎,为何第一次臣提到此事时二殿下那般激动?」 陈世恆无语地道:「我的确不在乎怀柔长公主,但我的身世就摆在这里,你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对本殿的影响有多大吗?你这是在让本殿出丑。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本殿饶不了你!」 原来如此,是因为被揭穿了丑事所以才激动的吗?这么说倒也合理,而且从宫中履歷来看,二皇子和怀柔长公主的确相见甚少,二皇子大概很难对她生出什么感情,为了怀柔长公主杀掉皇上怕也是无稽之谈... 不过这么想也实在是片面了,这背地里估计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若是他如同阎王一般能翻越每个人的生死簿该有多好,那样估计很快就能破案了。 顾跃飞默然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臣就不再打扰了。」 离开的路上,顾跃飞还是忍不住去想凤栖宫那支箭的含义,可却也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是想得太专注,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牛锡光出现在他身后。 牛锡光拍了一下顾跃飞的肩膀,说道:「你想得也太入迷了,让人宰了都不知道。」 顾跃飞不悦地瞥他一眼道:「有什么事情就快说吧,是不是又查到什么线索了?」 牛锡光不再嬉皮笑脸,转而正色道:「你那天不是和我说查案子不要带有私人感情,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就去查了狼牙山庄少主,发现了不少奇怪的地方。」 顾跃飞顿了一下,说道:「查到什么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牛锡光认真地道:「有几点特别奇怪,我一直猜测狼牙山庄少主是为了夺回震天锤去了绍国,可她回来后从未回过狼牙山庄,而是直接去了天机阁。更重要的是,有人看见她去过被封的上官家的府邸。」
第278页 「上官家?」顾跃飞诧异地道:「是那个被满门抄斩的上官家?她去那里做什么?」 牛锡光摇摇头道:「不知道,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让人摸不着头脑,虽然可能和皇上的死没有关系,但上官家被满门抄斩毕竟是皇上下的令,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查一下的。」 「你说的是。」顾跃飞托着下巴道:「不过我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对了,上官家颇为精通弓箭之道,据说一箭就可百步穿杨,威力惊人,你可知西干还有能这样的人吗?」 牛锡光没搞懂顾跃飞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仔细思考道:「应该没有了,当时上官家的人被杀了个精光,连在外的旁支都没被放过,上官家的弓道又不外传,哪还能有那样的人。」 顾跃飞「嘶」了一声,总觉得各种混乱的消息挤在他的脑子里,让他找不到头绪,究竟怎样才能找到一根线把这些消息串联在一起,找到个方向呢? 「对了。」牛锡光又道:「我还顺便查了一下那个郁郎君的消息,我怀疑他不是西干人。」 顾跃飞看向他道:「这话怎么说?」 牛锡光道:「按说如此丰神俊朗的男子少说也该有点名气才对,可我从未在西干听说过这么一个人物,细查之下也没有查到他和狼牙山庄有什么联繫,你说他会不会是狼牙山庄少主从绍国带过来的?毕竟少主也是突然从南边的镇子里出现的。」 「你说的有道理。」顾跃飞道:「狼牙山庄少主太过神秘,的确对查案不利,我们应该仔细查查。」 牛锡光附和道:「对啊,而且这么一看,的确是狼牙山庄少主出现之后,皇上才死的,说不准其中真的有什么联繫。」 牛锡光一说这话,顾跃飞也跟着紧张起来,他立刻道:「他们应该都在第五藏那边,我现在就去看看,你接着查,有什么进展立刻告诉我。」 「好。」牛锡光道:「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脑子不清醒了就没办法思考了。」 顾跃飞点点头,大步朝太医院走去,一路上他健步如飞,脑子里还是凤栖宫的立柱,若是曾经的上官家还在,恐怕两箭就能把那根立柱射倒,凤栖宫那一箭虽然没有那样的威力,却也不容小觑,那究竟是何人所为,与狼牙山庄少主有没有关系呢? 他的思绪停不下来,终于到了太医院,他找到第五藏修养的房间,一个跨步迈进去,一眼就看到床上比之前气色好了一些的第五藏,和四周围着的一圈人。 第233章 血脉 顾跃飞一迈进来,就有四双眼睛平静的看着他,一副「有话快说」的样子。 第五藏率先开口,大概是有了些力气,他不再像上次那样一动不动,也不再那么好说话,而是缓缓坐起来,冷着脸对顾跃飞道:「给那样的皇帝卖命对你有什么好处,他死有余辜,就算把兇手查出来,也应该奉为英雄才对...」 「父亲!」第五子书喊住第五藏,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他们现在毕竟还在皇宫养着,可不是逞威风的时候。 顾跃飞表情没什么变化地道:「我只负责查案,不负责管你们的牢骚。」 第五子书搀扶着第五藏道:「顾大人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顾跃飞看向云遥和郁安道:「我此次是为了狼牙山庄少主和郁郎君而来。」 云遥挑了挑眉道:「你需要我们做什么,说就是了。」 她早就猜到顾跃飞会再来找她们,故而也不会吃惊,不管顾跃飞问什么,她斟酌着回答就是了,她就不信顾跃飞闲到要管她的家事。 顾跃飞道:「只是有些问题想要了解一下,不知道二位是否方便。」 他说完这话,看了眼第五子书和第五藏,像是担心云遥碍于他们的原因不能说话。 云遥看出顾跃飞的考虑,笑着道:「顾大人问就是了,不必顾虑。」 「嗯。」顾跃飞问出了最感兴趣的问题:「我知道少主去过原来上官家的府邸,你去那里做什么?」 云遥愣住,她当初去上官家是因为怀疑小阿擎是上官家的人,但上官家的人原本应该被满门抄斩了,所以这话不能说。 她打定了主意,说道:「我说过我是来找我的弟弟,我那弟弟贪玩,总爱躲着我,最喜欢往没人的地方去,我见那府邸贴着封条,怕他没规矩误闯了进去,所以进去看看,但是一无所获。」 「原来如此。」顾跃飞道:「希望我们也能尽一份力,若我们得到少主弟弟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少主。」 云遥眨眨眼道:「那就多谢了。」 顾跃飞接着问道:「我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失礼,也许听起来和皇上的死没什么关系,但我还是要问,少主这三年究竟去做什么了,为什么弟弟会在这个时候在皇都丢失呢?」 他这话问得就好像因为云遥突然出现在皇都,所以皇上才驾崩一样,惹得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云遥听到这个问题,心里生出几分庆幸,倒也没有慌乱。因为就在前两天,牛锡光曾经来找过她。那人也是为了问问题,但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些消息,因此云遥已经知道对方查到她从南面镇子过来的事情,也知道对方已经发现她带了震天锤。 既然如此,她不如顺着杆子往上爬,毕竟她总不能真的说自己是绍国丞相的女儿。那样会引起西干的警戒。一个绍国丞相的女儿出现在西干的皇宫,怕是要被他们捉拿归案。
第279页 云遥淡定地道:「这三年来我一直潜伏在绍国,费劲千辛万苦拿回了震天锤,毕竟那可是西干最好的武器,怎么能落在别国。至于弟弟为何在皇都走丢,这完全是个意外,说起来要不是因为得到他走丢的消息,我还不会这么快回来,搞得我筋疲力竭,没办法才把震天锤落在边境地区。」 顾跃飞面无表情地恭维道:「少主果然是个英雄,这三年来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待我们查完案子,一定全力帮你寻找弟弟。不过我还有一点很好奇,郁郎君是来自什么地方的呢?」 云遥噎住,忽然感觉手被人握住,转头看是郁安。 郁安看着顾跃飞道:「我原本是绍国人,见少主一个人在外奔波,帮了她一些小忙,我们就那么认识了。」 顾跃飞忽而满眼锋芒地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个绍国人,却帮着少主带回了震天锤,还入赘到了狼牙山庄?」 他并不相信这是真的,一个男人选择入赘已经是背信弃义,他却还选择帮了敌对的国家,这不该是一个男人所为。 郁安一本正经地道:「少主对我很好,她不但让我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还给了我很多良田和店铺,而且她给我的父母也留下了一大笔财产,足够他们后半辈子都过得很好,不过是一把锤子而已,我不觉得我的选择有什么错。」 他这话说完,顾跃飞一脸鄙夷地看向他,俨然已经把郁安一家人都当成了见钱眼开的傢伙。 他已经觉得没有查下去的必要,却忽然感觉到旁边两道奇怪的视线,他转过头去,只见第五藏正直勾勾的盯着郁安,眼里的情感极为复杂。见顾跃飞望过来,第五藏赶忙收回视线,装出一副无作为的样子。 然而已经晚了,顾跃飞已经猜到郁安的身份有什么隐情,他暗暗记下这件事,原想等离开再查个明白,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这个看向郁安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第五藏! 第五藏常年被皇上关在地下,只帮皇帝做事,两耳不闻窗外事,又为何能知道郁安的事情,很可能是和西干皇室有关,再结合郁安这张与二皇子几乎一般无二的脸,其中的秘密也就不言而喻了。 顾跃飞想到这一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郁郎君,你的母亲是不是怀柔长公主?」 这几乎已经是个陈述句,恐怕顾跃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么再怎么辩驳也是没有用的,反而会让顾跃飞起疑。 郁安想通了这一点,只能道:「是,我的母亲是怀柔长公主,父亲是大绍的皇帝。」 「你...你...」第五藏明显是这房间里最激动的人,他不知怎的红了眼眶,但到嘴的话却怎么也不肯说。 郁安接着道:「论血脉,我也算是大绍的皇子,但我的生母害得绍国边关失守,我是不被允许活着的存在,因此这些年一直东躲西藏,是少主救了我,把我带到西干,才让我有了喘息的机会。」 「原来如此。」顾跃飞难得对郁安萌生出几分同情,对自己刚刚的判断感到愧疚,他道:「怀柔长公主是西干的英雄,你是他的孩子,完全可以堂堂正正的活着。」 郁安不在意他说的话,平静地道:「多谢顾大人。」 第234章 兄弟 顾跃飞又问了一些问题,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在离开前,他目光不止一次地落在第五藏身上,似乎是想问他问题。但第五藏非常不配合,总是冷着脸对着顾跃飞,加之他现在身体非常不好,第五子书时常警戒地保护着他,顾跃飞终究是没能凑近。 在顾跃飞走后,第五藏忽然挣扎着甩开第五子书搀扶着他的手指,转而去抓住郁安。 他热泪盈眶地道:「是我对不起怀柔长公主,对不起你们兄弟啊。」 说着他挣扎着朝床边凑近,奋力地想要下床,身体不停地向下弯,似是想要直接跪在地上。 郁安赶忙拦住他,劝阻道:「伯父,有话慢慢说,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第五藏激动的唿吸不顺,他被搀扶着坐稳,胸口剧烈地起伏,两行浑浊的泪滴从眼角滑落。 他缓缓闭上双眼道:「怀柔长公主过得太苦了,这都是我造成的,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赎罪...」 第五子书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道:「父亲,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闭嘴你个臭小子。」第五藏打断他,再次情绪不稳地道:「这都是我们第五家做下的孽啊,没想到,此生竟还能看到怀柔长公主的另一个孩子,看到你健健康康的活着,我这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郁安听到了其中的关键词,疑惑地问道:「另一个孩子,怀柔公主还有其他孩子吗?」 听到郁安把自己的生母和兄弟叫得如此生疏,第五藏心中百感交集,终究是动了动嘴,好久才说得出话。 他声音沙哑地道:「二皇子,就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哥哥。他也是个可怜的,他的生父的确就是驾崩的皇上,不知他从何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虽可怜他,可也不能容忍他对怀柔长公主的厌恶,长公主当真是个可怜的女子啊。」 「这...」云遥把头转向郁安,诧异地道:「二皇子居然是相公的亲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第五藏听到云遥提问,长嘆了一口气,慢慢地道:「皇上是个畜生,他死得好啊,你们大概不知道他有多骄奢淫慾,当年他把我关起来,为的不是干什么大事,而是叫我暗中给他制造各种刑具,帮他抓外面的女子,为的就是玩乐啊。若我不照做,皇上就拿我第五家族人的性命威胁我,想到上官家的惨状,我终究还是妥协了。」
第280页 「而被伤害的女子中,就包含了怀柔长公主,她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那些日子我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怀柔长公主的惨叫。后来她怀孕了,不知皇上是何居心,竟然强迫怀柔长公主把孩子生下来,交由其他妃子抚养,那就是二皇子。」 第五子书听了这番话,气得目眦欲裂,恨不得把皇帝从棺材里扯出来鞭尸。 他眼眶猩红地道:「那狗皇帝居然借我第五家之手干出这么多坏事,真是死有余辜!」 第五藏十分悲痛,他接着道:「后来因为怀柔长公主毕竟是皇室血脉,突然消失会让别人起疑,皇上终究是把怀柔长公主放了,长公主的身体逐渐好了,精神却遭到了重创,每每出门都会控制不住的发疯,别人都私底下说她得了癔症。」 「她从来不去看二皇子,即使不得不在宫宴上看到他,怀柔长公主也会对他动辄打骂,这些事宫里人都看在眼里。但只有我知道,怀柔长公主虽然心中有恨,但还是爱着二皇子的,这世界上哪有母亲回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她曾悄悄给二皇子送过几次东西,都是些她自己做的小孩子穿得衣物,或者是一些小玩意,这件事终究被皇上发现,他怕二皇子的身份暴露给他造成麻烦,叫人把所有东西都毁掉,大概是怕夜长梦多,于是才叫怀柔长公主去绍国和亲,怀柔长公主是不愿意的,可是皇上拿二皇子的性命威胁,她这才不得不从。」 「原来是这样。」听了这番话,郁安的心情十分复杂,怀柔长公主为了二皇子拼命的活着,一如她在大绍拼命生下了他。在这一刻,郁安为他曾经轻视自己的生命感到愧疚。 第五藏看着郁安道:「我是个懦夫,表面上是怕第五家被伤害,实际上是拿家族当挡箭牌,就凭伤害了怀柔长公主这一点,第五家就该被满门抄斩了,但请你放过我儿子,有什么都冲着我来吧。」 郁安微微摇头道:「伯父也是迫不得已,不必过于压抑,况且我没有这个权利,我的记忆里没有怀柔长公主,我与她也没有多少感情。若说惩罚,或许二皇子比我更有权利,不过我猜他也不会责怪伯父的。」 郁安尽己所能平復第五藏的情绪,但效果微乎其微,他想了想,借着午饭的由头和云遥离开了太医院,如果看不到他,第五藏或许更容易平静下来。 另一边,顾跃飞正和牛锡光坐在一起商量事情,他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牛锡光,惹得牛锡光一阵惊讶。 他张口就道:「这么说郁郎君岂不就是咱们西干的世子了。你说他会不会是为了给怀柔长公主报仇千里迢迢来西干杀皇上的?」 「不会。」顾跃飞断言道:「皇上和怀柔公主的丑事不会传到绍国,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小子刚出生怀柔长公主就死了,他连生母的记忆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多恨皇上,这件事很可能是凑巧。」 牛锡光点点头道:「那这么说这两个人不会是兇手了。」 「这就不一定了。」顾跃飞道:「我看狼牙山庄少主和天机阁阁主关系匪浅,若是他们联手杀了皇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牛锡光揉着自己的额头,无可奈何地道:「这件事怎么这么难查,搞得我头都大了。」 顾跃飞轻咳了一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兇手杀的人是皇上,他必定为此做了完全的准备,怎么可能轻易被查出来,你还是做好持续加班的准备吧。」 牛锡光当即瑟缩了一下,恐惧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搞笑。 第235章 死路一条 牛锡光心里异常难受地道:「可是我们现在毫无进展,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也不能算毫无进展。」顾跃飞道:「我们查到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乍一看没什么联繫,可是我觉得我们只是缺一个契机,只要能找出一条线把这些事情联繫起来,真相自然也就水落石出了。」 牛锡光颇为贊同地道:「你说得对,可是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顾跃飞道:「再搜查一次,一定有某些细节被我们漏掉了。」 「这...」牛锡光犹豫地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应该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吧。」 顾跃飞轻笑一声道:「这还不算久,相信我,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我们必须拿出毅力来。」 「是。」牛锡光回应道:「那就再搜查一遍,希望有新的发现。」 这段对话结束,两人便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费,带着弟兄们到处搜集证据。 顾跃飞向来严苛,他这一队做事干净利落,他先是带着人去大殿检查一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里十分空旷,几乎没什么摆件,但顾跃飞依旧仔仔细细地搜查着,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惠康公主及笄当天,也就是千秋节那天,皇上就是坐在龙椅上喝下有大量砒霜的茶水,当场身亡,然而迄今为止仍未找到砒霜的来源,不但皇宫里面没有,整个皇都也不见砒霜的流通。 碰过茶水的人都被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不对之处,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顾跃飞双手轻轻抚摸过大殿的每一处,试图从中找到哪怕是水渍之类的小东西。他曾特意嘱咐宫里的下人不要打扫大殿,但此事却惹了皇后不悦,她说二皇子现在代理政事,若是被有毒之物伤到谁也担待不起,顾跃飞也就没有坚持了。
第281页 他长嘆了一口气,忽然看见不远处两个小太监从院子里路过,手里都捧着一个极为精緻的盒子。 顾跃飞急忙追上去,问道:「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小太监愣住,说道:「这是惠康公主收到的礼物,据说是上好的普洱茶,我们正要送到公主府去。」 顾跃飞眯眼道:「惠康公主的及笄礼不该早就送过去了吗,而且我怎么不记得她的礼物里有普洱茶?」 那天他可是查过所有礼物的,他记忆力向来极好,如果有这个玩意,他根本不可能忘记,而且会当场拿出一些茶叶查验。 小太监不再像刚开始一样害怕,他们知道顾跃飞只是长得凶,但对下人还是很好的,于是其中一个太监淡定地说道:「因为皇上爱喝普洱茶,所以惠康公主早就和我们说好了,凡是收到的普洱茶不用经过她的同意,一律直接送到皇上寝宫,由皇上寝宫小库房的大太监看管。但现在皇上驾崩了,所以我们要把普洱茶重新归还给公主。」 「原来如此。」顾跃飞理解地点点头,说道:「能否让我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两个小太监点点头,将盒子端到顾跃飞面前。 顾跃飞缓缓打开两个盒子,第一个盒子里是包好的茶叶,他细细看了看,用手捏了一点,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他没有掉以轻心,去了一小部分叫下属拿到太医院核验。 另一个里的茶叶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但也被顾跃飞拿走了一点。 两个小太监其实觉得这都是多此一举,毕竟所有送到皇宫的东西都经过检查,怎么可能会出问题呢,可一想到皇上确实中毒身亡,他们又把话憋回到肚子里,无可奈何地站在一旁等着。 大概过了一刻钟,下属带着茶叶跑回来,气喘吁吁地道:「顾大人,这茶叶在翻炒之前曾经泡过血灵芝的水。」 血灵芝? 顾跃飞困惑了一下,转而笑道:「居然是血灵芝,那东西长在极寒之地,常人无法靠近,这东西更是千年难遇,没想到有人能找到这么贵重的东西献给惠康公主,还真是有心了。」 「不,不对。」那下属赶忙道:「太医说,这血灵芝是大补之物,只需要一点点,功效就可以说得上是起死回生。但这普洱茶里的血灵芝极浓,皇上年纪大了,身体亏空严重,根本受不了这大补之物。就算皇上没有在大殿中毒,喝了这普洱茶依旧活不了多久。」 两个小太监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顾跃飞转头询问道:「这普洱茶是谁送的?」 小太监声音极小地道:「是二皇子送的,我们不知道里面有血灵芝这回事,不过是今天奉命送个东西...」 顾跃飞知道此事与两个小太监无关,摆摆手道:「你们先退下吧,茶叶留下,回去和惠康公主如实禀报就是了。」 「多谢顾大人。」两个小太监灰熘熘地离开,生怕顾跃飞反悔。 顾跃飞一张脸冷冽异常,他抱着两盒茶叶,大步流星地朝二皇子的住所走去,气势磅礴地出现在二皇子面前。 他一把将两盒茶叶放到陈世恆面前,问道:「这是二殿下送给惠康公主的礼物吗?」 陈世恆眼神一闪,继而与顾跃飞对视道:「对啊,这是本殿送给惠康妹妹的礼物,怎么会跑到你手里?」 顾跃飞眯着眼道:「这里面有血灵芝的事情你知道吗?」 陈世恆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道:「本殿当然知道,那是本殿废了千辛万苦搞来的,既能延年益寿,又能美容养颜,再没有比这更用心的礼物了吧。」 顾跃飞质问道:「你把血灵芝送给惠康公主的方式多的是,何必和普洱茶搞到一起,难道你会不知道皇上喜欢喝普洱茶吗?」 二皇子被问住,一时语塞说不出话,只能和顾跃飞大眼瞪小眼。 顾跃飞谴责地道:「你以为不用毒别人就查不到了吗?你的企图如此明显,还自以为天衣无缝。惠康公主的孝顺可是名声在外的,而且你从未透露过这普洱茶中有血灵芝的事情,惠康公主自然会把普洱茶献给皇上。」 「但你以为你会因此躲过一劫吗?若皇上是因为你的普洱茶而死,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都会立刻查到你头上,最终你只能是死路一条。」 第236章 箭 顾跃飞毫不留情地继续补刀道:「难道你以为你的『好心』能让你逃过一劫吗?简直愚蠢至极。」 「住口!」陈世恆大吼道:「对!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要杀掉老皇帝,你厉害,你查到我了,你把我抓起来吧!」 他歇斯底里的样子震慑住了顾跃飞,顾跃飞紧紧盯着他,最终长嘆了一口气。 顾跃飞咬了咬牙道:「如果皇上还活着,为了皇上的安全,我一定会抓住你,但他已经死了,你再怎么想杀他也杀不了,所以我不会抓你。」 「是吗,那真是谢谢顾大人了。」陈世恆苦笑一声,口腔里是说不出的酸涩。 其实他还没活够,他也有抱负,他想当皇帝,但是比起这些,他更想让那老皇帝死掉,他想了无数种办法也没能找到可能性,直到无意间听到惠康公主和老皇帝的对话,他才知道惠康公主会把所有的普洱茶献给老皇帝。 他绞尽脑汁地想到了这个办法,血灵芝无毒,他祈祷宫中下人查不出问题,将茶送到老皇帝身边,把他害死。然而茶虽然送到,老皇帝却先死一步,陈世恆心里松了口气,想着只要等到茶叶被重新送还给惠康公主,他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此事还是被顾跃飞查到了。
第282页 顾跃飞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却生不出同情,他责备地道:「你明知道你这件事情若是成功,惠康公主会被你害死...」 「你说的都对。」陈世恆道:「但反正我本来就是个骯脏的人,做出什么样的事不都是合情合理吗?」 顾跃飞盯着他道:「告诉我,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当真一点也不在乎怀柔长公主吗?」 陈世恆张了张嘴,本不欲多说,但顾跃飞看向他的目光竟然带着几分担忧,他一下子红了眼眶,藏在心底的秘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陈世恆语调不稳地道:「其实我对她真的没有多少记忆,只知道她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恨。她恨我,我就也讨厌她,直到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就对她再也厌恶不起来了。那时候我真是个傻子,每次遇见她就会乖乖的挨打,有次我的胳膊差点被她扯废了。」 「也就是过了那次之后,她对我的态度变了。她会偷偷来看我的胳膊有没有好,在我睡着的时候摸摸我的额头。她以为我不知道,但我睡眠浅,一点细小的声音就能叫醒我。」 「后来她被皇上派去和亲了,这是多么噁心的事情,她生下了我,却还要被派去和亲。但我大概是个冷血的人,即便如此也没有多恨老皇帝,直到我无意间看到第五藏出现在皇宫,跟着他找到密道。我偷听到老皇帝我母亲的对话,才知道她是为了我才忍受这份屈辱的。如果不是为了我,她或许早就解脱了。」 他说到这里,神情更加悲痛,两行清泪忍不住留了下来,他并不为他做的事情感到后悔。 顾跃飞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他道:「这件事情我不会说出去,茶叶我会丢掉,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吧。」 陈世恆愣住,不可置信地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只忠于皇上,这么做可是违背了你每天挂在嘴边的职责啊。」 顾跃飞「啧」了一声道:「不要向我提问问题,我只负责找出真正的兇手,祝二殿下早日解开心结。」 说完这句话,顾跃飞不再停留,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这件事越是查下去,他越觉得皇上死的活该。他真的为这样的一个人鞠躬尽瘁了吗?恐怕也不算,皇上大概看出他不会什么事都做,没什么家庭,不会被威胁,所以去抓了第五藏吧。 顾跃飞越想越是烦躁,他一拳锤在院子里的墙上,拳头上带来的刺痛让他清醒了几分,坚固的墙壁纹丝不动。 看着这面红墙,他又忍不住去思考凤栖宫的院落,揉了揉脑袋,感觉已经算是消肿了。 「原来大人在这里。」牛锡光的声音从院子大门传来,他的身份还是不方便直接进去,于是招了招手,意思是有事情要告诉顾跃飞。 顾跃飞看懂信号,从院子里走出去,问道:「查到什么消息了?」 牛锡光道:「不好查,但我想到兇手为了销毁证据应该会丢掉一些东西,所以去垃圾焚烧厂搜了搜,结果找到了这个...」 说着牛锡光从属下手中接过一根箭,递到顾跃飞面前。 牛锡光道:「这些废掉的箭一般都会重新锻造制作,所以销毁的速度比较慢,其中只有这支箭比较特别,我怀疑是射到凤栖宫的那支箭。」 顾跃飞仔细观察这只箭,它的做工很普通,和宫中侍卫用的箭如出一辙,但它的箭身已经损坏,俨然不能再用,如果说最特别的地方,那大概是它的箭尖变了形。 能射出这种威力的箭,此人毕竟不同凡响,宫中并无这样的人,看来就是外面的刺客了。 牛锡光指着箭身的一处道:「顾大人看这里,我怀疑这支箭上面曾经绑了什么东西。」 顾跃飞一愣,顺着牛锡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这木制的箭身上留下了一点红痕,不是血,倒像是把什么东西串了上去。 顾跃飞立马瞪大了眼睛道:「传递消息!这只箭的作用是给宫里人传递消息!」 牛锡光点点头道:「恐怕就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中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查清楚,还需要顾大人帮忙。」 顾跃飞拍拍牛锡光的肩膀道:「干的漂亮,真有你的,我怎么没想到去垃圾焚烧厂检查一番呢。」 「嘿嘿。」牛锡光挠了挠头道:「不过还是去晚了,要是去早一些,估计能查到更多有用的东西,我们现在该怎么查呢?」 顾跃飞摸了摸下巴道:「从刺客那边是不可能了,皇后娘娘估计也不会透露半个字,我们先去查查这箭上的痕迹到底是什么,也好做出判断。」 牛锡光点点头道:「好,希望能查出有用的东西。」 第237章 真相 两人没再多说,很快带着箭出去查询有用的信息,很快就遭到了打击。 这根箭上面红褐色的痕迹,大概是寻常老百姓家最便宜的布摩擦上去的。因为染色费时费力且昂贵,普通人家用的布料一般都不会精细的染色,于是他们就自己想办法。用林子里最寻常的花瓣给麻布染色,这种染色的布虽然颜色漂亮,但掉色极快,质量也不好,但逢年过节老百姓也会用一点钱买一块这样的布做几双袜子图个喜庆。 这种布料胜在便宜,到处都有,用坏了就丢掉,连大街上都是,根本无从查找。 牛锡光皱眉道:「看来此人甚是谨慎狡猾,不好查啊。」
第283页 顾跃飞不理会他的抱怨,摩挲着箭身道:「我比较好奇这刺客给皇后传递了什么,而后来在千秋节那日出现的刺客与此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要不我们直接审问皇后吧。」牛锡光道。 顾跃飞摇摇头道:「没有证据不要轻举妄动,容易打草惊蛇。」 牛锡光嘆了口气道:「那我们怎么办?」 顾跃飞看了眼还算清明的天空,说道:「我觉得那个刺客和皇后应该不熟,或者说他们原来根本就不认识,所以刺客传递消息的方式才如此出其不意,若猜测皇后娘娘是兇手,刺客是如何说服皇后娘娘的呢?」 牛锡光哽住,仔细思考后道:「要么是威胁了皇后娘娘,要么是皇后娘娘和皇上有什么仇恨,以至于她愿意和刺客联手。」 「你说的对。」顾跃飞道:「不过谢家位高权重,她又是一国之后,怕是没什么能威胁到她,但若说到仇恨,我不得不想起一个人。」 牛锡光看向顾跃飞道:「谁?」 顾跃飞勾了勾嘴角道:「死去的先太子。」 牛锡光一听这个人,顿时头皮发麻,他上下搓了搓胳膊,说道:「先太子不是上官家害死的吗?和皇上有什么关系...」 「我一直不觉得先太子是上官家害死的,只是我没有证据。」顾跃飞道:「这件事困扰了我许多年,当年上官家杀掉先太子得不到一点好处,反倒是皇上能够一箭双鵰。既除掉了声望越来越高的先太子,又能藉此机会抄了当时手握重兵的上官家。」 牛锡光神色凝重地道:「你说的对,这件事情确实颇为蹊跷,可是那件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就是当时的上官将军从背后射了先太子一箭,才导致先太子身亡啊。」 「这件事中间肯定有什么隐情,若我们能查出来,肯定能想通其中很多关节。」顾跃飞道。 牛锡光眨眨眼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查?」 顾跃飞卖了个关子道:「多叫一些人,去凤栖宫。」 大约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凤栖宫便被堵得水泄不通,宫内的谢宛看到这一幕,顿时心凉了半截,她握住冰冷的手,挺直了身子从里面走出来。 谢宛威严地道:「顾大人这是何意?带这么多人进我凤栖宫,是不把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了吗?」 顾跃飞跪下道:「不敢,只是因为一些事情对皇后娘娘产生了怀疑,请皇后娘娘给臣解惑。」 「你这分明就是在逼迫本宫,我看就差对本宫严刑拷打了。」谢宛咬着牙道。 顾跃飞解释道:「娘娘会错意了,臣不是在威胁娘娘,而是想还娘娘一个清白,或者说是给先太子一个公道。」 谢宛轻轻抽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一小步,紧紧攥住拳头来掩盖自己的慌张。 没想到他们已经查到先太子的事情了,会不会查到了更多,她到底该怎么办? 顾跃飞叩头道:「请娘娘说出当年的真相,臣怀疑有人在帮上官家报仇,娘娘现在隐瞒对谁都不好。娘娘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臣会派更多的人保护娘娘,臣知道娘娘都是被逼的,不会对娘娘怎么样。若是娘娘不说,恐怕会有更多的人有危险。」 他这话说得就好像已经确定谢宛就是兇手,搞得谢宛惊慌不已,她整张脸惨白,搞不清顾跃飞说得是真只假,但已经信了个七七八八,如若不然,顾跃飞是怎么知道先太子和上官家的事情的呢? 思及此,谢宛缓缓闭上双眼,慢慢地说道:「当年的真相本宫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但这不代表本宫是兇手,这句话你们要记住了。」 「当然。」顾跃飞道:「多谢娘娘愿意配合。」 谢宛脸色惨白,她叫人搬来一张扶手椅,缓缓坐在上面,说道:「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是皇上一手策划的,他杀了自己的儿子,害死了最忠诚的臣子,才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果然如此吗... 顾跃飞虽然原本就是这般猜测,琴儿听到这句话仍旧十分震惊,虎毒尚且还不食子,皇上竟然下得去手。 谢宛顿了一下,接着道:「当年先太子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我们西干又是强国,故而皇上劝他穿了一身红色的战袍,说是以此表示西干的强大,也能鼓舞士气。本宫是不同意的,奈何劝不动先太子,也就随他去了。」 「可是没成想,皇上早派人悄悄给上官将军下了药,把他变成了疯子,会如同疯牛一般攻击红色的事物,本宫的儿子就那么死了...」 谢宛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她好恨,他的儿子原本应该活得光辉灿烂,带着荣耀归来,却因为该死的皇帝害得死在那荒芜的边境,回来时已然进了棺材。 若能重来一次,若早知道先太子上战场前是她与他见的最后一面,她绝对不会让他去的。然而这么多年她都被蒙在鼓里,恨着与此事毫无关系的上官家,却和真正的兇手同床共枕这么多年。 说道这里,顾跃飞已经全部明白过来,皇上根本没用多英明的计谋,只是用了下毒这样狠毒的招数,便害得上官家上千人丢了性命,害得先太子以那样不明不白的方式死在边境,真是令人心痛啊。 第238章 事实 任谁也不愿意听到这样的事实,顾跃飞和他的手下也是如此,他们齐齐安静下来,心中皆是悲痛。众人脑海里皆是相同的想法,为这样的昏君做事真的有意义吗?
第284页 顾跃飞又磕了个头,随即他直起腰板道:「多谢皇后娘娘说出真相,还上官家一个清白。不过臣还有个疑问,娘娘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谢宛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有些不悦地道:「此事本宫无可奉告。」 顾跃飞闻言,回头看了眼下属们,他们一个个都低着头,显然是精神受到极大的冲击,不愿意继续做事,顾跃飞只好打消了念头。 他原本是想稍微逼迫一下谢宛,假装已经查到她是兇手从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但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做这种事,否则他的下属们会失了心。 顾跃飞轻轻嘆了口气,说道:「多谢娘娘的指引,臣退下了。」 谢宛不欲多说什么,摆了下手算作回应,便由宫女搀扶着回去休息了。 顾跃飞起身道:「我们也走吧,继续查。」 「是。」下属们心不在焉地应下,排着队离开了凤栖宫。 牛锡光走在顾跃飞旁边,他沉默良久,才慢慢道:「兇手就是皇后娘娘了吧,唯一的疑点就是砒霜的来源,但现在有那个扮成刺客的高手用箭给她送东西,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嗯。」顾跃飞点点头道:「或许是这样的,但没有十足的证据,我们不能抓皇后娘娘。」 牛锡光难过地道:「就算是皇后娘娘我也不忍心抓了她,我不觉得她有错。」 顾跃飞用平静的目光看着牛锡光道:「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一切我自有定夺。」 牛锡光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赶忙抹了把嘴,一脸的懊悔。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顾跃飞道:「查,现在可以基本排除掉二皇子和三皇子,我们去查一查天机阁阁主。」 牛锡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道:「据说他的机关术天下无双,我们还是小心点,别把他惹急了。」 顾跃飞挑了下眉,看着牛锡光道:「既然你那么害怕他,不如就去天机阁调查吧。」 「那也行。」牛锡光说完这计划,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大喊道:「不对,那简直就是机关的大本营啊!」 上次是顾跃飞查的天机阁,这次怎么变成他来查了,真是可怕。 虽然害怕,但可惜他因为嘴巴太快应下了这件事,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而顾跃飞这一边,他直接去了太医院找第五子书几人,也不知因何种原因,他看上去没有了要去查案子的焦急,反而像是要了解过去,或者说是想找人聊聊天,总之是一副非常放松的状态。 然而等他到太医院时,却发现里面乱成了一锅粥,一群太医在走廊上焦急地跑,不停地给第五藏的房间送东西。 顾跃飞等了好一会,等到人流不再涌动,才拉住一个人问道:「怎么回事?」 那太医道:「老阁主的状态突然不好,我们正在想办法急救。」 顾跃飞蹙了蹙眉道:「怎么突然这样了?」 那太医道:「老阁主的身体原本就很差,随时都有出状况的危险,一个不小心就是生离死别啊,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希望能保住老阁主的命吧。」 顾跃飞攥了攥拳,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这...恐怕不太好。」那太医道:「里面只有阁主守着,连狼牙山少主和郁郎君也在其他房间。」 顾跃飞道:「原来是这样,那带我去见狼牙山少主吧。」 「是。」那太医应下,把顾跃飞领到云遥和郁安所在的房间,便离开了。 此时云遥也在担心第五藏,她有些自责,明明自己来自比这里发达那么多的地方,这种时候却不能为第五藏做什么。 她烦躁地在房间里绕圈圈,忽然注意到顾跃飞,张口就道:「你怎么又来了?」 顾跃飞也不生气,平静地解释道:「没想到我会撞见这样的事情,我也很担心老阁主的安危,所以想在这里等等。」 他这么说,云遥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不再在意他,皱着眉坐到一把椅子上。 顾跃飞也找了个地方坐下,这屋子里出奇的安静,每个人都会时不时看向第五藏病房的方向,祈祷他快点好起来。 安静的房间里,顾跃飞忽然问道:「少主,姑且称你为少主,你和你要找的弟弟有血缘吗?」 他这个问题非常的危险,一下子让云遥警戒起来,她眯着眼道:「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顾跃飞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没有血缘了,他知道云遥十分警戒,便也没再问问题,反倒是云遥有些坐不住了。 她嘆了口气道:「既然你已经发现,我也就不隐藏了,只是我比较好奇,顾大人是怎么发现我不是阁主的?」 说着她掏出面具把玩了起来,自从来了西干,到目前为止只要拿出面具,所有人都会叫她一句少主,说明这面具是真的很有说服力。然而顾跃飞却发现她不是了。 顾跃飞也不打算隐瞒,他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发现天机阁有很多你的画像,稍稍鑑别一下就知道是很多年前画的,如果你是真的少主,天机阁阁主与你关系亲近,怎么会放任你与他人成亲。只能说明你根本就不是少主,而阁主也很难与你联繫。」 画像?什么画像? 云遥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感慨世事无常。
第285页 也是,她好歹也是第五子书的救命恩人,若是这都没能让第五子书爱上她,那她得多挫败啊。 想通了之后,云遥轻嘆了一口气道:「我的确不是少主,但我来这边没有恶意,真的是来找我的弟弟,若不是碰上二皇子,我们也不会入宫。」 「我相信你。」顾跃飞道:「有件事情少主应该不知道,这世界上知道的人甚少,我也从未与人说过。」 「什么?」 顾跃飞波澜不惊地道:「狼牙山庄是上官家的产业。」 第239章 醒来 云遥一下子哽住,张了张嘴,犹豫不决地吐出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跃飞重复了一遍,又细细解释道:「世人都说狼牙山庄神秘,只知道那是传闻中西干财富的聚集地,皇上几次三番想拿下那里都没有成功,但我却知道那是狼牙山庄的地盘,因为狼牙山庄曾经救过我的命。」 「这...」云遥茫然地看着手中的面具,最终抓住重点道:「你告诉我们这个干什么?」 「虽然不知道面具为什么在你手里,但这一定是狼牙山庄的安排。」顾跃飞忽然站起身,朝云遥鞠了一躬道:「顾家没有信错上官家。」 云遥见他鞠躬,一下子慌乱起来,她站起身道:「我和上官家没什么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顾跃飞站起来道:「当年上官家被抄家的时候,我的父亲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替上官家说话的人,却被皇上贬官到了边疆。就在刚刚,真相从皇后娘娘嘴里得到了证实,上官家没有叛国,太子的死是皇上一手促成的。」 云遥眼神冷了几分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吧,那些死去的人,被冤枉的人,再也不能起死回生。」 顾跃飞顿了一下道:「你说的也是,死去的人已经不在了,但好在活着的人还有希望。当年我一直知道父亲与上官家关系匪浅,只知道他在朝堂上顶撞了皇上两句,没想到他还留了一手,悄悄保住了上官家几个小辈的性命,并把他们藏在一处小山庄,就是现在的狼牙山庄。」 「为了不让顾家被牵连,我父亲逐渐和那个山庄断了联繫。没想到随着时间的积累,那个山庄越做越大,鱼龙混杂,与各地都有交集,各种生意都有涉及,却从来不露脸面。我一直知道狼牙山庄的事情,但直到父亲去世,我也不知道狼牙山庄是上官家的产业。」 「直到后来狼牙山庄引起了皇上的觊觎和猜忌,他找了各种错误安在狼牙山庄头上,让我派人清剿那里,我带人连夜赶去,却在半路上遇到穷凶极恶的山贼,我们的人死伤了大半,危难时刻是狼牙山庄的人射箭救了我,那时我才知道,上官家的人还在,上官家的弓道也还在。」 「曾经压在心底的疑惑就渐渐解开了,为何我父亲被贬我却能平步青云,为何顾家这些年都顺风顺水,是因为一路上都有上官家的帮助啊。」 云遥听的心潮澎湃,不知不觉地说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 顾跃飞点点头道:「上官家对顾家的恩情我不会忘记。」 其实他在看到那支箭的时候就知道皇上的死有上官家的手笔,他没想到上官澈连杀人找的都是皇后,而不是他这个曾经被救的人。这样的情意,叫他难以忘记。他究竟该如何是好。 云遥看了眼窗外,说道:「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与上官家没什么关系。」 顾跃飞摇摇头道:「我现在怀疑,你要找的弟弟是上官家的人,是我父亲当年救的三个孩子里面最小的,叫上官擎。」 云遥嗖地转过头来,睁大了眼睛念叨了一句:「上官擎...」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个回事,难怪小阿擎会给自己取个「擎」字,难怪他的哥哥会给他送一把一看就不普通的弓,原来他是上官家的人。 顾跃飞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道:「对,上官擎,他现在应该没有危险,我怀疑他已经被上官澈接了回去,为的就是在皇上死后也能保护好他。上官澈应该早就谋划好在千秋节这日动手了。」 他说完这话,云遥忽然警戒起来,眯着眼直视他道:「你是在套我的话吗?」 「不不不。」顾跃飞摆手道:「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而且我已经没有套话的必要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情大体上就是上官澈将皇上害死太子的消息传递给皇后娘娘,又找机会用箭把砒霜递给皇后娘娘,最后皇后娘娘在千秋节这日毒死了皇上。」 现在细细想来,千秋节那天碍于身份有别,并没对宫里的人进行细緻的搜身,皇后娘娘想要藏毒很容易。 云遥拖着下巴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把他们绳之以法吗?」 她问得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紧张的不得了,若是顾跃飞要对上官家不利,她一定要保护好小阿擎,才不枉负他叫了自己那么多声姐姐。 顾跃飞摇摇头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往我只记得自己作为一个大臣该有的指责,对皇上向来言听计从。可是在他死后,随着不断地调查,我才发现他曾经害死了那么多人,其中还包括自己的儿子,他这样的人或许是真的死有余辜。」 「可是他被毒死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云遥道:「你总不能永远拖下去,难不成你想找个替罪羊吗?」
第286页 顾跃飞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岂不是个恶性的轮迴,这样的事情该制止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只不过这么做会牺牲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云遥疑惑地问。 顾跃飞道:「皇家的颜面。」 「老阁主醒了!」外面不知道是哪个太医喊了一嗓子,几人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去,云遥第一个从房间里冲出去,跑到第五藏身边。 第五藏看着好憔悴好憔悴,屋内瀰漫着浓烈的药味,云遥把窗推开一个小缝,让空气流通一些。 她笑着对第五藏道:「伯父,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还好。」第五藏转了转头道:「只是什么都没干,就觉的好累。」 第五子书一听这话,紧张地握住第五藏的手,生怕他出什么问题。 第五藏咧嘴道:「放心吧,这地方比那地下室舒服多了,我只不过是太困了,想一下子把这些年的觉都补回来。」 几人都被他这拙劣的安慰逗笑,安安静静地守在他身边。 顾跃飞看到这个场面,知道自己不适合呆在这里,就悄悄退了出去。 第240章 离开 这天晚上,第五藏难得清醒,明明白天才遭遇过那样的危机,晚上他却话多了起来,变得健谈,和蔼,喜欢回忆。 他把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说给几人听,不管是多小的事情,比如曾经吃过最难吃的菜就是第五子书小时候做的水煮鱼,比如曾经打水漂的最高记录是十一下,比如第五子书小的时候就有超乎常人的成熟,这些事情他都记在心里。 说道最后,第五藏的声音逐渐变小,他深深地看着第五子书,渴望地道:「从地下室出来之后就光待在病房里了,好想晒晒外面的太阳啊。」 第五子书凑得离他更近了些,握住他的手道:「外面很冷,但明天可以带你出去转一小会儿。」 第五藏笑了笑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说完这句话,缓缓闭上眼睛,连眼角都带着笑意。 第五子书守在他身边,忽然感觉第五藏的手逐渐没了力气,他心里一沉,努力攥住第五藏的手,再怎么用力也得不到回应。 第五子书紧张地唿吸急促,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伸向第五藏的鼻息,发现第五藏已经没有唿吸了。 第五子书瞳孔一缩,难以接受地跌坐在椅子上,缓了好几秒才道:「父亲不在了。」 云遥和郁安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他们想不到任何安慰的词彙,只能静静地守在第五子书身旁,等待夜晚慢慢过去。 这一夜几人都未免,待太阳渐渐升起,与月亮出现在同一片天空时,外面忽然乱了起来。 云遥担心又出了什么破事,出去看后才发现不是一般的破事,而是死去的老皇帝被人扒光了苦茶子。 他血淋淋的地下室忽然被公之于众,顾跃飞将能记录的所有死者的名单都列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在皇宫里拉出无数道横幅。 对外,顾跃飞道:「这些天为了查案,都没有让皇上入土为安,我作为臣子觉得实在对不起皇上,于是决定给皇上办个光明正大的葬礼。」 此事轰动了整个京都,却没有任何人出面制止,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老皇帝烂透了,糟透了。 列着死者的横幅被印了很多份,传满了大街小巷,其中最刺眼的要数写满上官家死者的那一张,被很多人质疑。 这样的叛国贼,也配拥有名字吗?也配置办葬礼吗? 面对这样的声音,顾跃飞亲自站了出来,将所有的真相公之于众。原本还有人不相信,可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也参与到了其中。谢家和顾家向来不和,自然不可能合伙编出这样的谎言。 更重要的是,先太子是皇后的亲儿子。 皇上害死先太子,栽赃上官家的真相一经公布,整个皇都都炸了,他们把老皇帝骂的狗血临头,当然,当面是不敢的,都是在背地里骂的。 经过这么一折腾,杀害老皇帝的人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陈世恆花了很大功夫给死者安葬,又尽可能的帮助死者的家人,让他们有更好的生活。这样忙了五天后,陈世恆登基了。 他虽然没什么大智慧,但平时的课业并没有耽误,基本的执政他都还懂,国家在他的治理下很快平静下来,大臣们也不敢有异议。 外面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第五藏终究是去世了。第五子书难过了很久,每天都萎靡不振,胡茬长了好大一截,红血丝布满了双眼,看不出是人是鬼。 云遥再也受不了,抓着他暴揍了一顿,说道:「你差不多得了,没准你每天守在这里,耽误伯父穿越呢。」 「穿越...」第五子书停顿了一会儿,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云遥,忽然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云遥接着说道:「伯父这辈子受了很多苦,没准马上就穿越成只用享福的小少爷了,毕竟这样才比较平衡。」 「希望如此吧。」第五子书低沉地道:「没想到我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都不能让父亲好好活着,看来我也被这个时代束缚了,连顾跃飞都比我活的大胆。」 云遥贊同地道:「知道就好,以后活的开心点。」 「你什么意思?」第五子书忽然转头道:「你要走了吗?」 云遥点点头道:「这场闹剧已经结束了,我的弟弟也很安全,我该回家了。」
第287页 第五子书人不人鬼不鬼地走向云遥,说道:「你不是想让我开心一点吗,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吧。」 「什么事?」 第五子书道:「你留下来,让郁安一个人回去。」 他这话刚说完,两道如狼似虎的目光就射向他,第五子书看向郁安,只见郁安不知何时拿起一旁和花瓶,杀气腾腾的朝他走过来。 这小子啥时候这么可怕了! 第五子书一惊,蹭的一下跑开,怎么都不像几天没怎么休息好的样子。 云遥模仿长辈的语气道:「年轻人就是好,活蹦乱跳的。」 郁安冷哼一声,先一步回去收拾东西,先收拾云遥的,再收拾自己的。 这日晌午,两个人吃了午饭就准备离开,还未出皇宫就被一道明黄的身影拦住了。 此人正是新上任的皇帝,陈世恆。 郁安冷着脸道:「你有事吗?」 陈世恆扯了扯嘴角,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郁安道:「祛疤的,那件事真是对不起了。你是朕的弟弟的事情,顾大人已经告诉朕了。」 郁安看了看瓷瓶,伸手接过道:「以后没事就别联繫了。」 「什么疤?」云遥愣愣地问道。 陈世恆古怪地看着两人,张口就道:「都过了这么久了,难道你们没有...」 郁安忽然捂住陈世恆的嘴,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转身对云遥道:「没什么,之前受了一点小伤。」 说完,他松开陈世恆,拉着云遥离开了。 云遥见郁安不想说,也就没再多问,两人找了一辆马车,离开这个拥有漫长寒冬的西干皇都。 与来时不同的是,现在他们有了路引,出去不用再躲躲闪闪了。 第241章 再次相见 出了皇都就是宽阔的驰道,车夫的技术很好,一路上不怎么颠簸,云遥犯了一坐车就会困的老毛病,先是打了个哈欠,随后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眼看就要睡过去,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她一个没坐稳撞到墙上,疼的「哎呦」了一声。 旁边郁安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原本想帮忙挡一下,可惜没来得及。 「有人拦在前面。」车夫的声音从帷幔外面传出来。 郁安闻言,神色冰冷的掀开帷幔,结果对上一张熟悉又稚嫩的脸,正是他们一段时间未见的上官擎。 他好像长高了几分,皮肤也黑了点,此刻正眼睛亮亮地盯着马车里的两人,大声喊道:「姐姐,姐夫!」 「小阿擎!」云遥挤到郁安旁边,凑上前捏捏小阿擎的脸道:「你怎么来了?」 上官擎笑出两排牙,情绪高昂地道:「我缠着哥哥带我出来见姐姐,他同意了,所以我就来了。」 云遥茫然地眨眨眼道:「那你哥哥呢?」 「我哥就在旁边啊。」上官擎指着旁边原本上官澈该在的地方,转头却发现人不见了,他愣愣地摸摸脑袋,随即憨憨地笑了笑道:「没事,这是常有的事情,一会儿我哥就出现了。」 云遥扯了扯嘴角,意识到对方不想见自己,也就没再多问。 上官擎把手伸进衣服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漂亮的锦袋,递给云遥道:「姐姐,这是哥哥让我给你的,说是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云遥接过袋子,打开看到一株漂亮的灵芝,她愣了一下,即使不懂植物的她也能看出这株灵芝的不同寻常,她道了谢,小心翼翼地把锦袋收了起来。 「还有这个。」上官擎又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果道:「这是我在皇都买到的话梅糖,特别好吃,给姐姐和姐夫,姐姐三颗,姐夫一颗。」 郁安忍不住拍了一下上官擎的脑袋,把四颗糖都递给了云遥,云遥拆开一颗放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入口即化。 云遥笑着说:「谢谢,我们很喜欢这个礼物。」 上官擎扒着马车,忽然沉默了几秒,小心翼翼地道:「姐姐,你说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云遥轻轻嘆了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会的,我们还会见面的,你永远是我的小阿擎。」 上官擎郁闷的点点头,和马车里的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好久才依依不捨地放下帷幔,让马车离开。 在马车离开了一段距离后,上官澈才出现在上官擎旁边,他拉着上官擎道:「我们该走了。」 上官擎固执地看着远去的马车,瞪了上官澈一眼,又站了好久才离开。 马车里,云遥拆了一颗糖餵给郁安,然后又像以往一样枕在郁安腿上,却因为想到和小阿擎的分别,怎么也睡不着。 两人兜兜转转坐了几个月的马车,云遥又明目张胆的拿回了震天锤,等他们回到绍国已是浓烈的夏天。 强烈的炎热让他们有些不适,村中往来种作,到处都是绿色。云遥和郁安的突然出现把村里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围上来为询问。 赵小芹拉着长高了许多的小杨福从人群里挤进来,她看到云遥,一下子红了眼眶,忽而大哭起来道:「这半年你上哪去了,你是想吓死我吗?」 云遥安慰着她道:「我出去找小阿擎了,他找到了自己的家,现在过得很好,我们也就安心的回来了。」 「这样啊。」赵小芹回过神来,按住云遥的肩膀左看右看,感慨道:「你又变漂亮了。」 云遥低头看了看自己,大概是在西干的时候除了吃就睡,她好像长了点肉,胸也长了一点。
第288页 她嘆了口气,忽然感觉对不起池应飞对她的教导,决定以后每天训练。 两人又聊了几句,碍于云遥要回去收拾东西,赵小芹只好先放过她。 云遥郁安回了他们的小屋,两人一起收拾,云遥拿着笤帚一边扫地,一边问道:「我们晚点去镇上给大家报个平安吧。」 「好。」郁安点头应下,提着桶去外面打水。 两人把房间收拾干净,简单地休息了一下,便去了镇上。 小镇变化不大,但仿佛比以前多了一些生机,斐墨书院里传出郎朗的读书声,云遥探了探头,正要打招唿,忽然看到里面一道身影跑了出来,那人正是曾经教导过郁安的李夫子,后来成了郁安的同事。 李夫子的表情非常古怪,不似赵小芹那般的担忧,仔细一看,仿佛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焦急地道:「你们可算回来了,快,把书院里的几尊大佛请走吧。」 云遥和郁安对视一眼,颇有几分不明所以,两人被李夫子带到书院一坐翻新的小楼,轻轻推门而入,诧异地看着里面的人。 这大堂里可真热闹,庆阳候和池星也不知道为何在掰手腕,白俞昭在旁边吃着茶点,只是在云遥和郁安进去的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 一旁台阶上传来响动,婉仪长公主迈着款款的步子走下来,她微微抬头,一下子看到两人,眼眶跟着红了起来。 婉仪长公主加快了步子,凑上前道:「走,你们跟我回去,我们去京都住。」 见郁安和云遥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白俞昭道:「皇上收回成命,叫我带你们回去,结果大家都跟过来了。」 他一句话说得简单,其中却经歷了千辛万苦,只是这些他不会说。 池星也抱怨道:「你们怎么玩消失啊,快给我讲讲你们去哪了?」 「回去再说。」池应飞按住池星也的脑袋,看向云遥道:「看这幅样子就知道没遇到危险。」 云遥干笑了两声,说道:「抱歉,让师傅担心了。」 她看向郁安,虽然郁安什么都没说,但云遥就是能感受到他对皇都的渴望。 流落在外的孩子要回家了。 云遥忽然什么也不想管,不想知道京都发生了什么,不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她难得依赖了一下这些长辈,被他们安排着一路回了家。 他们的大宅依旧完好的保留着,云遥高兴地扣了扣门环,正要拉开,忽然发现郁安把一只手伸到她眼前,手上是一个小盒子。 她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只戒指。 郁安温柔地看着云遥道:「第五子书说你们结婚有交换戒指的习俗,所以...我们再结婚一次吧,我想给你一个漂亮的婚礼。」 云遥笑得眉眼弯弯,高兴地应道:「好。」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