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顶级A一见钟情后》 第1页 [gl百合] 《被顶级a一见钟情后 》作者：莽白【完结+番外】 文案： 文案一： 和虞家联姻后的第二天，唐伏雪出了车祸。 昏迷期间，唐伏雪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和一个女人恩爱非常，相携度过百年，然而黄粱一梦，人醒，梦境种种化为飞烟，只剩一片空空惘然。 再然后，她在病房里看见了自己那满脸桀骜叛逆的新婚妻子。 梦里的场景瞬间復甦，那个女人的脸和小妻子渐渐重合，一向沉稳自持的冷面唐总忽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红了耳廓。 唐伏雪：看见妻子的脸，脑海里就会出现一些不可描述的场面怎么破？ 文案二： 虞岁——虞家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和s级alpha唐伏雪的信息素高度契合的omega。 她的这场婚事，往好听了说，是和唐家联姻，可说的不好听一点，自己只不过是虞科攀附唐家的工具，是被卖给了唐家的一个人形抑制剂。 带着满身的桀骜不驯和九十斤的反骨，虞岁到了唐家。 唐总让她往北她朝西，唐总让她抓鸭她撵鸡，本想着惹恼了唐伏雪，惹恼了唐家，她就能报復虞科对自己母亲的抛弃。 可意外的，这位活在传说里的s级alpha出了奇的好脾气，不仅一再的纵容她叛逆，还从来没有强迫过自己。 高考之后的虞岁只剩下了两个问题要考虑，第一是大学的专业，以及，那位只对自己温柔的alpha究竟是不是喜欢自己？ 又狠又宠年上温柔攻x叛逆死要面子别扭受 阅读指南： 1，年上，年龄差十岁，主角已成年 2，he，先爱，甜宠无虐小白文，日常治癒向 3，abo世界，女a无挂件，有私设 内容标籤：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伏雪，虞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唐总的宠妻日常 立意：在迷茫中成长，勇于寻觅自我 第1章 探病 医院的高级病房里，监测生命体徵的仪器规律而又高频率地响着。 病床上的病人三天前发生车祸，今天早上才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车祸的起因是前面的大货司机疲劳驾驶，发生车祸时，大货车上的钢筋捅穿了病人的前挡风玻璃和胸腔——但凡救护车晚到一秒、但凡钢筋偏离一寸、但凡眼前的病人不是s级的alpha，没有远超乎常人的自我恢復能力，她现在都应该在天堂，向上帝报导了！ 不过网上也有句话，说「被窝是天堂设在人间的分店」，现在这位病人就躺在分店里，唿吸平缓，心跳规律。 病房门打开，空气里瀰漫着病重的alpha无意识释放出的信息素。 木质的冷杉味，像是身处带着晨起雾气的、清冽的冷杉林。 alpha的信息素自带一股攻击和试探，哪怕对信息素并不敏感的beta，也会因为信息素的级别和浓度过高而感到压迫。 崔秘书是个三十左右的男性beta，虞岁就清晰地察觉到，他在进到病房之后，唿吸瞬间变得清浅而克制。 虞岁不自觉地摸了摸后颈的抑制贴，确定那块有些粗糙的布料安稳贴合在后颈，这才跟着崔秘书上前几步。 崔秘书接过了她手里的果篮，轻手轻脚放到了床头。 高级病房的算得上空旷，除了一张病床和检测生命体徵的仪器以外，窗台下的棕色皮质沙发看起来贵得不像话，一旁的冰箱、饮水机、衣柜看起来不像话的贵。 说实在的，虞岁并没有因为空间里充满了试探意味的信息素感到不适，那股信息素没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或是攻击，但这病房明显不便宜的租金给了她当头一刀，让她更加不愿意靠近这件病房的主人。 于是虞岁只站在床尾的位置扫了一眼，从她的角度看去，那人除了失血过多，带来的一丝苍白以外，面容甚至算得上平静安详。 虞岁相当应付地「看望」了一下。 她放下水果就要离开，带她进来探病的崔秘书却先一步说道，「虞小姐，唐总出车祸闹得沸沸扬扬，董事会那边急等回应，就麻烦您帮忙照看唐总两分钟，输完了按床头的护士铃就好，我去回復一下，马上就回来。」 崔秘书口里的唐总，唐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全名唐伏雪，s级女alpha。 还是...虞岁的新婚妻子。 不过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感情，别说感情，算上今天，才是两人的第三次见面。 两人第一次的见面是在虞岁的十八岁生日，生日之后的第二天，她和唐伏雪订下婚约，订下婚约第二天，唐总发生车祸，昏迷了三天... 简而言之，就算没有脸盲症，大街上遇见了也十有八/九认不出对方的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毕竟是法律意义上的伴侣，崔秘书作为知情人之一，请她帮忙看针的事合情又合理，虽然唯独不合心意，但虞岁还不习惯被比自己年长的人鞠躬用敬词，闻言别扭的功夫，就没来得及拒绝。 病房门打开又合上，崔秘书在走廊里接电话的身影，时不时落在病房的条形玻璃上。 虞岁瞧着输液瓶里剩下的液体和滴速，估摸着大约还剩十五分钟的样子，思索片刻，她晃悠到了离床最远的角落，倚墙站着，打开了手机。 第2页 一鱼得道，猪猴升天群里， 【虞】：我一会儿晚点到 虞岁抬头，远远瞧了眼输液管。 【虞】：半个小时之后吧，猴子你来医院接我。 【叮叮叮叮】 连续不断的消息提示音在空旷而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虞岁敏感的神经瞬间紧绷，她暗骂一声，匆忙把手机调成了静音，飞快地撇了眼床上的人，见她没有动作后，这才安心的开始骂街。 【虞】：艹了，要是你们发消息的声音吵醒了唐伏雪，我今晚就请你们吃猪肉肘子炖猴脑！ 那边的消息回的很快。 【二师兄】：呦，这才见了几次啊，小鱼儿这就心疼上了？ 【二师兄】：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还信誓旦旦说她就是要和虞家、就是要和虞科选中的人对着来呢！ 【二师兄】：怎么着，领了证，看个病，今天就护上了？ 虞科是虞岁的生父，她也确实说过要和虞科对着来的话，她太恨那个男人了！ 花花公子年轻时的一场离经叛道，代价是一个普通女人付出短暂的花季和一生的痛苦。 她妈妈重病在床，临死之前，那个男人也没有来。 她外婆瘫痪在床，冒着瓢泼的大雨，虞岁求到那个男人的车前，可那个男人依旧连个眉头都不抬一下。 直到虞岁半年前分化成了一个omega，虞家高大的大门才终于为她敞开，她被接进了那栋像是层层叠叠坟墓一样的宅子里，上周刚刚迎来了自己盛大的十八岁生日宴会。 那简直像是一场商业竞标。 满场虚假的觥筹交错里，作为宴会的主人公，虞岁被套进并不适合自己的晚礼服长裙里，滑稽地像是任人观赏的猴子。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被老鸨装扮着、准备待价而沽的一个货物。 那晚忙着应酬的虞科显然才是宴会的主角，他是敲锣打鼓指挥猴戏的演员，是老黄瓜刷绿漆的老鸨。 虞岁心中所有不堪和恶毒的形象，都能套在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身上。 虞岁只是虞科年轻时花天酒地的一个后患，现在依旧是虞家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是高攀上唐家的一只鸟雀。 现在，这只鸟雀因为和唐伏雪的信息素高度契合，顺利攀上了高枝，可她并不想让那个男人痛快。 更不想让虞家痛快！ 而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以后到唐家之后不让唐伏雪痛快，最好能让唐伏雪记恨上虞家，她才是真痛快了！ 至于护着，谁护着了？她这不是一会儿要去看她外婆，万一唐伏雪醒了，有的没的尴尬半天，最后耽误她时间吗？ 【你孙爷爷在此】：诶，你这话我可不同意。 【你孙爷爷在此】：小鱼儿她爹不是个好东西，为了往上爬，卖女儿的事都能干出来。 【你孙爷爷在此】：小鱼儿就是想给外婆看病又差钱，要我说，与其在她爹那边装乖讨巧，不如讨好人家唐总啊！毕竟俩人证都领了，枕头风不比装孝顺容易多了啊？ 有道理，真孙子和装孙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哪个更孙子！ 【二师兄】：笑死，枕头风是好吹的吗？你怎么不去吹？ 【你孙爷爷在此】：我能和小鱼儿一样吗？她这可是到手的福气 【二师兄】：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你孙爷爷在此】：开个玩笑，你看你急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结婚了呢 【二师兄】：是，你不急，你巴不得看热闹 【你孙爷爷在此】：不是，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啊？ 【二师兄】：是我上纲上线还是你根本就漠不关心啊？ 两个人又吵起来了，打字速度肉眼可见的飙快，虞岁的打字速度本来跟不上这两个人，好几次她都打字打了一半，那两个人就已经进行到了下一个话题，她只能默默删掉重来。 见着话题逐渐扯远，虞岁也没再回復，攥着手机，上前几步，更近地催促着那吊瓶里营养液快一点，再快一点。 就这么几步的距离，那股冷杉的味道更重了，带着湿漉漉的冷冽，像是乍然破开天光的一柄宝剑，寒光肆意，剑气凛然。 alpha的信息素都带着攻击性，不过这攻击性没有准确的放在一个人的身上的时候，就像是锐利的、没有主人驱使的宝剑。 它固然厉害，但没有让虞岁觉得受到了威胁，她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透明管里只剩一个瓶盖的液体。 还有差不多两分钟。 虞岁又上前几步，手扶着护士铃旁的墙壁。 她站的太近了，目光轻而易举地就能看清唐伏雪纤长的睫毛，睫毛在苍白的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瘦削的脸上没了上次见面的冷厉和气势迫人，更多了几分惹人心颤的乖顺和易碎感，像是一尊沁凉的玉雕...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仔细打量唐总的五官样貌，还是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 俯视一个顶级的alpha，这种行为带来的心里满足远超于虞岁对唐总样貌的好奇，这份满足甚至压过了虞岁对周围冷杉味道的警惕，她丝毫没觉出空气里的信息素有什么异样，只当是自己等的久了，心生急躁。 她又打开了手机试图分心，聊天框里的未读信息已经三十六条，他们不知道怎么又扯回了唐总身上。 第3页 虞岁匆匆扫了一眼，划到最开始的聊天信息，对【二师兄】那句「怎么着，领了证，看个病，今天就护上了？」回復 【虞】：我有什么好护的？不想她醒了我还得伺候她而已。 又回復了【你孙爷爷在此】的「我能和小鱼儿一样吗？她这可是到手的福气」 【虞】：这媳妇给你你要不要？ 过完了嘴瘾，心里的焦躁似乎也缓解不少，虞岁余光里瞧见那缓缓流下的液体，右手食指微动，按下了护士铃。 「你好，液体输完了。」 「好的，稍等，马上到。」 等到护士一来，她就能乘机熘走了，虞岁一脸解脱的神色挡不住，可一低头，视线不期然地和床上躺着的人对了个正着。 唐总醒了。 唐伏雪的眼睛像是大草原上碧蓝如洗的湖水，像是深林里薄雾散去的月下石潭，又清，又淡，又冷，带着清澈的理智和虞岁看不懂的一点波动。 涟漪一圈圈散开，虞岁眨了眨眼，莫名想起猴子刚说的「与其在她爹那讨好卖乖，不如讨好唐总」 虞岁脑海里迅速的闪过了一幕唐伏雪眸色淡淡的说「天凉了，该让虞氏破产了」的场景，忽然觉得猴子这建议也不是完全胡诌。 她握着手机的手摆了摆，语气还算乖巧，「唐总。」 虞岁并不认为唐伏雪记得自己是谁，她正犹豫着是要和唐总做个自我介绍，还是趁着她现在脑子似乎不太清醒，直接走人的功夫，就发现唐总的眼神像是被食物勾走了视线的猫儿，跟着她摆手的动作挪动着视线。 病后的唐总似乎更多了几分柔软，虞岁心里暗自觉得好笑，可下一瞬，她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没有按灭，冷白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的聊天框上还赫然显示着她刚发出的「我有什么好护的？不想她醒了我还得伺候她而已」，「这媳妇给你要不要」... 第2章 现实 剧烈的疼痛穿过胸腔时，唐伏雪能感觉到心脏揪扯的剧烈跳动，再然后，她在剧痛里陷入了昏迷，做了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她和一个女人相知相爱，幸福终老，直到清醒的意识渐渐復甦，梦里女人的脸却逐渐化为一片模煳。 唐伏雪再一次感受到心脏沉重撞在胸腔的疼痛，她拼命追赶梦里渐行渐远的那个身影，信息素受她情绪的影响，也渐渐追赶到房间里的女人身上。 那是梦里熟悉的桂花香，近了，又近了。 唐伏雪睁开眼，梦里女人的脸和眼前的虞岁相重合。 「砰砰砰」 那是她失而復得的心跳。 「唐总。」 就连声音也如出一辙，唐伏雪深深吸了口气。 她好像是黄粱一梦的卢生，梦里荣华富贵、出将入相，倏忽数十余载光阴，然而大梦初醒，黄粱未熟。 唐伏雪看着虞岁的脸，alpha最引以为傲的自控和理性在一瞬间和梦里的怅然纠扯成一团，让她病后未愈的精神更多了几分感性和迟钝。 有什么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上面有字。 如果换了平时，她一定会辨认出眼前晃来晃去东西是对方的聊天记录页面，而她也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 但现在，迟钝的神经带动着alpha在迷茫环境里获取信息的本能，唐伏雪看清了屏幕上的讯息。 【虞】：我有什么好护的？不想她醒了我还得伺候她而已。 【虞】：这媳妇给你你要不要？ 紧接着，新的讯息跳出来， 【你孙爷爷在此】：唉，唐总还真是祸不单行啊！ 【你孙爷爷在此】：摊上那么个见钱眼开的老丈人，转头又差点没命，九死一生活下来了，媳妇还不乐意照顾。 【你孙爷爷在此】：啧，这祸何止是不单行，这都三五成群了！ 注意到了唐伏雪的视线，虞岁连忙按灭了手机，唐伏雪只看见又有一条新的讯息进来，还没看清楚，眼前的屏幕就灭了。 不过那两句回復，就已经能够看出眼前小妻子对这场联姻的态度。 面前这个小朋友，不仅对这场被迫接受的联姻相当牴触，而且对她也并没有什么好感。 这天差地别的不同，瞬间把她从虚幻的梦境里拉了出来。 这才是现实。 几乎同时的，前来换药的护士也到了，崔秘书替护士推开门，瞧见唐伏雪醒了，匆忙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护士换了新的吊瓶，说了一遍术后注意事项之后又去叫医生，崔秘书见着空，言简意赅的把公司现在的主要情况和唐伏雪说了一遍。 唐伏雪的脸上还是能看见疲惫，不过比起刚睁眼那会儿，她现在已经清醒了很多，不仅能冷静地在大脑里处理崔秘书说到的种种情况，还有心思思考那个梦境的成因，说话之余，甚至还用余光打量着虞岁的反应。 虞岁一脸欲言又止的纠结。 她纠结地想要知道，唐伏雪究竟看见自己发出去的那些话了没有。 唐伏雪应该是看见了，然而她现在一脸的若无其事。 又或者，她没看清？ 毕竟唐伏雪那会儿刚醒来，意识好像没那么清醒的样子... 虞岁长长出了口气。 她不由得想着，要是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虞科就好了，虞科发现了自己背地里说他坏话，她不仅不会困扰，还会把最恶毒的那几句怼到他面前，请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错过。 第4页 可唐伏雪和她毕竟没仇，她只不过是和朋友背地里吐槽两句，结果撞到了正主面前，虞岁就有一种背着她说坏话的罪恶感。 ...还是在人家九死一生之后。 小姑娘根本藏不住心事，唐伏雪余光一扫就知道她是在想什么，应下了崔秘书眼下的话题后，她转头看向虞岁。 「虞小姐。」 虞岁心里，那点「说不定她没认出来我」的侥倖也被打灭，她看着唐伏雪唇瓣轻启道，「我和虞总还有些事情要谈，不知道令尊方不方便，今天来医院来一趟？」 虞总，令尊。 唐伏雪的语气客气又疏离，虞岁到了嘴边的「犬子」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吞回去。 她几乎立刻就认定是自己惹恼了唐伏雪，现在找虞科来，是唐伏雪想要解除她们的婚姻关系。 毕竟鬼门关走了一遭，看开了很多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虞岁略做惊讶之后，又没什么所谓地想着，反正当初签合同的时候，虞科已经给了她一张十万的支票，就算虞科因为婚姻终结，停了给她外婆的医疗，她也能用这笔钱撑过眼下的困境。 回头找个小县城，再找个工作，十万块，就算外婆要康復治疗，也够她们生活很久了。 而且，离了婚，虞科赔就是了夫人又折兵，一想到虞科不痛快，虞岁就很痛快。 当然，这件事唯一不好的就是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想好要去哪儿... 短暂的沉默里，虞岁的念头转的飞快。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搞得有点措手不及，不过唯一确定的一点，真要离婚的话，这件事不能让虞科知道！ 至少在她带走她外婆之前不能。 虞岁清了清嗓，还是试探的问到，「是...和我有关吗？」 「当然。」唐伏雪颔首，「虽然...令尊在生意上的有些做法我无法苟同，但我和令尊的合作，都是建立在你的联繫上。」 这话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废话！ 但那句肯定落在虞岁心里，离婚的猜测更笃定了一分，她沉口气，道，「这样的话，唐总，我是个成年人，我觉得我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做主。」 「而且唐总，我...父亲是个商人，和我谈的话，会好谈很多。」 她这话就差直白的把「虞科要的多，我是个小白，跟我谈有最大的好处」写在脸上，认真的模样叫唐伏雪也忍俊不禁。 她当然没有要离婚的意思！ 不管有没有那个奇怪的梦，唐氏集团结婚之后车祸，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婚的事会闹得沸沸扬扬。 唐伏雪几乎能猜到那些八卦杂志会起一个怎样耸人听闻的标题博流量，她当然不会拿公司和自己的名誉开玩笑。 不过，小小的捉弄一下也不算过分，她故意顺着虞岁的猜测，却面露难色道，「但是事关婚事的后续，我认为还是有必要让令尊知情。」 眼前的小朋友回得更加急切，「我之后会把结果通知给他的。」 病房里有些热，但唐伏雪的身体还处于贫血的状态，所以这样的温度对她来说刚刚好，不过对于虞岁来说，闷热加上兴奋和激动，已经让她毛孔张开，微微汗出了。 唐伏雪就闻到了很清浅的桂花香。 像是走在下着雨的金秋，望不到头的沥青路上落了满地的桂花，一趟下来，发上、肩上、脚底，都沾满了甜蜜的气息。 唐伏雪脑海中快速地闪过一小段梦里的情景。 柔软的桂花在她指尖拈成潮湿的蜜... 崔秘书忽然觉得空气里的信息素有一瞬间的躁动。 要知道，s级的alpha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们远超乎常人的控制力，所以哪怕唐总现在重伤未愈，可在她清醒之后，不论是刚刚的护士还是崔秘书，都没有受到任何关于信息素压制的压力。 他飞快地看了唐总一眼，不过那躁动却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唐伏雪面色平静的靠坐在床头，「那好吧，虞小姐请坐，事情很多，大约需要我们慢慢谈。」 这次虞岁没再推辞，她坐在了唐伏雪身边，然后万分期待地看着崔秘书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文件。 厚厚的a4纸递到虞岁手里，崔秘书相当有眼色地道，「唐总，您慢慢谈，我去处理后续。」 房间里很快只剩她们两个人，虞岁低头翻着手里的文件，唐伏雪的眸光落在她扎在头顶的丸子发。 丸子头扎的圆滚滚，隐约露出一点黑色发圈上的红色装饰，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形状，只是随着虞岁越来越快的摆头动作，在黑髮间若隐若现的。 勐地，虞岁抬起了头，那个红色装饰在后脑的位置，这下半点没了踪迹。 「唐总，你给我看这些医疗机构是什么意思？」 虞岁翻了前面十几份的资料，都是江州市很好的康復机构的资料，从医资水平到医疗设备，再到周围环境和住院条件，所有资料甚至专门配备了图片！ 当初虞科答应赡养外婆的时候，虞岁也想过把外婆送到这里去，只是被虞科拒绝了。 omega不像alpha，歷经数百年，他们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程序来检测和评定等级. omega的等级只能从匹配的对象来看，如果他们匹配的对象等级高，那么这个omega就会被人认为是高级omega,相反，就是低级。 第5页 在虞岁没有找到信息素契合的对象之前，虞科并没有办法判定虞岁的等级，或者说，他不认为自己这个私生女有足够高的价值，值得让他付出那样高的成本。 如果虞科早知道事情的结果，或许会把这些资料放到虞岁面前任她挑选，但现在，拿出这份资料的是唐伏雪。 还是在和她结婚不足一周，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唐伏雪！ 唐伏雪的举动让虞岁错愕之余又觉得奇怪，唐伏雪...这是什么意思？ 第3章 窃喜 唐伏雪穿着宽大的蓝白条纹病服，略显苍白的病容并不影响她神色中的从容和游刃有余。 「虞小姐，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状态不佳，我希望我们接下来的谈话能开诚布公，速战速决。」 虞岁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速战速决，这也是虞岁所期望的，不过更加显然的，手里的这份资料证明，眼前的情况超出了虞岁的预期。 她终于在手里沉甸甸的资料里回过了神！ 在她还想像着用那些稚拙的手段惹恼自己这位新婚妻子的时候，在她还在为了一句话纠结不已，兀自苦恼的时候，在她还在想像着自己婚后生活的挣扎的时候。 唐总已经调查清楚了她的过往，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但虞科拿捏她的软肋，是为了剥削她身为omega联姻的价值，但唐总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虞岁不明白，但她决定主动出击。 「唐总，那我就直说了，你给我看这些，是因为我外婆吧？」 唐伏雪并不否认，这也没什么好否认的，虞岁见她点头，深吸口气。 「你既然能查到我外婆的情况，应该也知道我和虞科的关系有多恶劣，如果你是希望夺走虞家的产业，我双手双脚贊成，但我只是虞家的私生女，并没有什么价值。」 她当然希望自己外婆能够拥有更好的医疗条件，但如果唐伏雪要她做的，是自己根本办不到的事情，这好处就算落在了自己手上，那迟早也要连本带利的吐出去，更何况还牵扯到她的外婆，虞岁瞬间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她看着唐伏雪微微蹙眉，又深吸了口气，挺了挺腰，像是努力炸起身上的毛髮，试图吓退敌人的猢狲。 「唐总，如果你是要对付虞科，对付虞家，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我不想把我外婆牵扯进来，否则，我一定会跟你拼命的。」 少女神色认真，紧抿的唇角都是年轻的冲动与隐忍。 她的无畏太过张扬，冲动里带着一骨「我可以豁出去命」的天真和热血。 相较之下，那份隐忍就太过稚嫩和儿戏，几乎在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唐伏雪略弯了弯唇角，不过借着舔唇的动作遮掩了过去那份笑意。 她喟嘆一声，语调里却还是轻易的透露出了几分无奈。 「抱歉，是我没有和虞小姐说清楚。」 她的目光在虞岁手里的资料上短暂停留片刻，又看向虞岁。 「从法律层面上来讲，我们结婚之后，就有赡养对方长辈的责任和义务，为外婆提供更好的医疗条件在我能力之中，也在我的职责之内，这是你作为唐太太应当享受到的权力。」 虞岁懵了懵，然后瞬间想到了她们签订的那份联姻的合同——自今日起，唐伏雪和虞岁缔结婚姻关系，在此关系存续期间，虞岁需为唐伏雪提供信息素安抚，虞岁可享受唐太太的一切权力。 那句笼统的「一切权力」，在虞岁眼里心里，不过是说着好听的说辞而已，但从唐伏雪嘴里听到这份权力还包括赡养她的外婆的时候，虞岁实打实地惊了惊。 但唐伏雪并没有给她很多思考的时间，接着开口道，「从工作方面来讲，我是商人，合作伙伴如果有弱点被别人拿捏...尽管，这个别人是虞小姐父亲，但对我来说，这终究是个不安定的隐患，希望虞小姐能够理解。」 「当然，这份合同并不是想要虞小姐换个僱主被拿捏，这些只是我该尽到的义务，哪怕我们之后离婚，外婆的养老和医疗也不会因此中断，虞小姐大可以放心。」 事实上，最后一条是唐伏雪临时补充的。 这些东西早在唐伏雪和虞岁签订婚约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在她原来的计划里，这些婚后的需知应该在她们结婚的第二天，两个人坐在一起谈，只是那场车祸的的缘故，才不得不拖延到了现在。 在第一版本的计划里，赡养对方的外婆只是责任使然，如果婚姻关系不再存续，这份责任自然而然也会取消。 她是商人，不是慈善家，这种毫无底线和条件，甚至是纵容对方提出更进一步条件的事情，她之前是不会做的。 但是虞岁刚刚的反应让她临时改变了说法。 她做这些，本意是给自己争取一段稳定没有变故的婚姻，现在她的妻子又有「撤资」的意思，她需要要拿出更多的诚意！ 她知道眼前的小朋友疑心重，这次，她给了她足够思考的时间。 半晌后，虞岁才道，「抱歉，我有点....不太明白。」 唐伏雪对她好的有点...吓人了。 虞岁认真看着眼前这个，和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样的唐伏雪。 她是唐氏集团的总裁，但没有总裁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强势。 第6页 她是顶级的alpha，但却没有让虞岁感受到强烈攻击性和压迫性。 唐伏雪和她所有见过的alpha都不一样，平心而论，如果换了自己，在明知妻子的父亲把对方嫁来，是别有所图的情况下，她绝对不会给出这么一个让利又平和的解决办法。 她和祖母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里，习惯了用人性本恶的观点看人，也习惯了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些有钱人都不怀好意。 虞科证明了这个观点，但唐伏雪又把她的观点全盘打翻。 虞岁在犹豫，她不知道唐伏雪这么做，是因为她太过慷慨，还是因为她想用这点利益，换取更大的、她支付不起的回报。 唐伏雪看明白了，于是这次说得更加直接，「虞小姐，如果你和朋友合伙做生意，你会把最大头的利润让给和你没有直接合作的，你朋友的朋友吗？」 虞岁眉心松开，似乎明白了什么。 唐伏雪接着道，「在我们签下联姻的合同之前，合作是唐家和虞家的事，不过签订合同之后，这份联姻的合作对象就变成了你和我，为了确保我们的合作能够长期顺利进行，我觉得有必要把你和令尊的利益分割。」 「换言之，令尊能从这桩联姻里得到的，都在签订婚约前结清，今天开始谈的，是我们之间的合作。」 唐伏雪顿了顿，像是没忍住似的，「恕我多问一句，虞小姐似乎以为...我是为了得到虞家，才和虞小姐结婚的？」 诚然，虞岁是这样想的，就连二师兄和猴子也是这么想的，但唐伏雪说出这句话来，语气就好像是讲了一个笑话。 当然，以唐氏集团的地位，她也确实有把这句话当成一个笑话的资本。 她不等虞岁回话，便自顾自回道，「对我而言，这场联姻之中，最有价值的是虞小姐本人，虞氏如何和我无关，而且说句不怕得罪虞小姐的话。」 「虞总的许多做法，我确实很不贊同，如果不是虞小姐的话，我并不想他和唐氏沾上关系。不过既然虞小姐和我有一样的看法，想必我们之间，关于这部分的矛盾会少上很多。」 有时候，拥有共同的敌人，是比拥有共同的利益，更快和对方亲密起来的方式，唐总深谙谈判之道，虞岁在犹豫之后，也终于接受了唐伏雪的这副说辞。 她嘴上没说，但心里想得很清楚，既然唐伏雪给出的条件是，不论两人离婚与否，她都会行使赡养老人的义务。 那相对应的，自己也会答应，不论两人离婚与否，她都会在唐伏雪需要的时候，提供信息素安抚。 这样下来，两个人也算是扯平了！ 这话应该当机立断告诉唐伏雪的，这样才不会显得她在占唐伏雪的便宜，可虞岁想到自己刚刚被唐伏雪看见的讯息，心中犹豫片刻，还是忍住了。 但这个公平的决定还是让虞岁稍稍安心了些，「可是，虞科他不会同意的。」 唐伏雪越是重视虞岁，虞科就越会意识到，他能从这桩联姻里获得更大的利益，而拿捏住了外婆，就是拿捏住了自己，他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甜头？ 唐伏雪正要开口，病房外却响起了一片脚步声。 崔秘书敲了敲门，见唐伏雪点头，才带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进来。 这群人有男有女，几乎立刻挤满了病房，虞岁刚要起身，唐伏雪挂着点滴的右手抬起，指尖微动，她又顺着示意坐在了原处。 她看着唐伏雪客气疏离的和那些人寒暄，顿时明白，她之前的那句「令尊和虞总」只是出于习惯使然，只是她想当然的以为唐伏雪这是要划清界限。 不过眼前这些人探望过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和唐伏雪又正商量到最关键的问题上，一时半会走不开，她正想着回猴子一个电话。 一低头，来电显示，二师兄。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吵嚷的病房里安静了一瞬，虞岁拿起电话看了唐伏雪一眼，唐伏雪就像是装了雷达，几乎是瞬间和虞岁的视线对上。 虞岁莫名心虚的把手机屏幕捂住，才说道「我去接个电话。」 楼道里凉快的多，过堂风一吹，虞岁这才觉出热，她捏着衣领松了松，电话那头，二师兄明显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你怎么还没下来，那唐伏雪把你吃了？」 虞岁一听对方的语气，心里就跟着一阵不耐烦，不过她到底记着是自己放了他们鸽子，又尽力收敛着语气，「临时有点事，你们先回吧，晚点我自己去。」 猴子在那边叫嚣着什么，虞岁没心思听，也没挂断电话。 在外面接电话，总比坐在人群中央接受所有人眼神的试探好得多，虞岁百无聊赖地仰头瞧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忽然就想起唐伏雪的那句，「对我而言，这场联姻之中，最有价值的是虞小姐本人。」 在虞岁过往的生活经歷里，好像越是当着面的诋毁谩骂，越能证明两个人的关系亲密。 和她关系最为亲密的母亲是这样做的，外婆也是这样做的，大家都吝于夸赞和歌颂，好像那样好听的话都是假话，都是骗外人的花言巧语。 唐伏雪的肯定和夸奖让虞岁有一时的无所适从，只敢等到独自在角落的时候，才敢拿出来抿着唇角窃喜。 对面经过的护士让虞岁立刻低下了头颅，这种羞耻又窃喜的感觉需要慢慢消化，她揉了揉脖颈，肩膀随着深唿吸的动作微微起伏。 第7页 虞岁背对着众人，独自练习收敛脸上有些止不住的笑容，而唐伏雪的眼神就落在她纤瘦单薄的后背。 唐伏雪的视线很好，她甚至能越过众人避让开的缝隙，看清楚虞岁头顶的发圈上的装饰，是个红色的草莓。 这个发现让她心情愉快，不过视线下移，白皙的脖颈没入衣领的交界处，露出窄窄的，一条淡蓝色的边缘。 那是抑制贴的边缘。 唐伏雪梦里曾无数次撕开那潮湿的布料，从那里泄露的信息素让她的神经和血管都得到柔顺的安抚。 梦里的过分行径让唐总耳尖微烫，她不得不挪开视线，然后，就看见了众人齐齐投向自己的目光。 那边虞岁已经挂了电话。 她努力冷着一张脸，却不想再进入到众人的视野中心，可外婆的事情还等着解决，虞岁正要硬着头皮原路返回的时候，唐伏雪远远地看向了她。 唐伏雪生的白，故而更显得耳尖红的像是透着血，虞岁眨眨眼，下意识看了眼屋里的中央空调，温度没变，她又心想着，果然是s级的alpha，别人贫血要恢復好久，她这么快就已经没了畏寒的症状。 虞岁正乱七八糟的想着，然后就听见唐伏雪道，「你先回去吧，那件事我来解决，不用担心。」 第4章 尴尬 唐总的语气镇定自若，有安抚人心的功效。 可这件事事关外婆，事关虞科，虞岁没法如她所说的放心。 「没关系，我可以等。」 虞岁原本的犹豫没有了，她又走回到了病床旁坐下，坐在众人视线的中央。 ...病房里的气氛顿时陷入了一阵微妙的尴尬。 现在出现在医院病房里的这些人，有八成是握着集团股票，拥有公司决策权的大股东。 唐氏是上百年的企业，内部稳定，待遇丰厚，内外风评一向良好，尤其唐伏雪接手以来，唐氏集团的总裁是一位年轻的女性alpha的消息，也让唐氏在股市里一度一骑绝尘。 唐伏雪在公司员工和大众心里有很大的影响，她出事会影响公司的股票是必然，这些大股东担心是应该的，而安抚他们，也是唐伏雪应该做的。 唐伏雪的清醒是一个很好的讯号，但他们探望之后却没走，显然还有些事情不方面当着虞岁这个外人的面谈起，可很不巧的，这位初来乍到的小朋友并没有领悟到这些大股东们的用意。 她坐在唐伏雪床边，感受到病房里忽然强烈起来的静默，这才迟钝的反应了过来。 淦了！要等为什么不在病房外面等啊？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到了人群中央！ 她顿时想到了小学的时候，被那所谓的兄弟义气冲上头，非要陪着没写完作业的同桌一起站上讲台罚站唱歌的经歷。 两个半大不大的小孩儿，搭着对方的肩膀唱着兄弟情深的歌，还把自己感动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可第二天，两个人就因为打架叫了家长... 虞岁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那场景头皮发麻，可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眼前往事的重现。 她脑海里不断地回放起自己刚刚说的那句「没关系，我可以等。」 感情好像太充沛了，显得过分油腻，显得故作深沉。 虞岁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吞了口口水，「那个，我...」还是出去等吧。 虞岁的声音压的很低，唐伏雪微微偏过了头，声音同样不高，但足够病房里的人听清楚，她没等虞岁说完，开口道，「能帮我削个苹果吗？」 这是同意她留在病房了。 眼前的小姑娘或许不太懂，但那些股东们心知肚明，能够允许旁听唐氏集团内部的事务，这已经是很直接的在向他们宣告，她是自己人。 作为这群人之中的中心，唐伏雪对虞岁的态度，直接地影响到了那些试探目光的善恶。 很显然，唐伏雪是在帮她解围，更是在给那些大股东们，这个人是唐伏雪护着的讯号。 于是唐伏雪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朝着唐伏雪打趣道，「听说唐总这次伤得不轻，现在能恢復的这么快，想必是这位小姐细心照顾的缘故吧？」 「是啊，唐总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唐总金屋藏娇，瞒得这么严实，该不会，是我们集团要多一桩好事了吧？」 「好事唐总可得早点和我们说，我们也好早早开始准备贺礼呀！」 「......」 汹涌如浪的恭维里带着试探，虞岁被那句「细心照顾」说的心里一虚，低头拿眼去觑着唐伏雪的神色。 只见唐伏雪面色不变地， 「是啊，我这次能醒，多亏了她。」 「王总这是什么话，我大难不死，不算是好事一桩吗？」 「李总，那我可等着你送一份大大的礼金，好压一压我这晦气了！」 听他们说话说了二十分钟，虞岁终于明白了她刚刚和唐伏雪的谈话是多么「坦诚相待。」 这群人一句话都能绕上半天，拐着弯的试探自己和唐伏雪的关系，而唐伏雪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似是而非地陪着绕。 有什么必要呢？ 虞岁初起的心虚和尴尬没了，只剩下了听着他们雨里雾里的无聊和厌倦。 手里的苹果很快削完，虞岁觉得他们的对话，甚至没有自己手里那条完整的苹果皮来得有趣。 第8页 她小小地自得了一下，随即又有些苦恼地看着手里的苹果。 削完了，她放哪儿啊？ 虞岁探头的动作成功引起了崔秘书的注意。 「牙籤在底下的柜子里。」 虞岁只抿紧唇角，飞快地看了眼崔秘书。 崔秘书可真是厉害，总是能一眼看出她最不想干的事情，然后让她没有拒绝余地的照办！ 在那么一瞬间，她对崔秘书的怨气甚至一度超过了虞科，虞科还是单纯的坏和讨人厌，但虞科自己好歹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他对自己不好，所以也没有指望过和虞岁父慈子孝，崔秘书不一样，他不仅能让虞岁无可奈何，还能理直气壮地觉得他帮了自己，更要做出一副「没关系，都是我应该做的」的谦逊。 我可真是谢谢你七舅姥爷的谦逊！ 虞岁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来句「谢谢！」 顶着众人的目光，虞岁把手里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籤插着，送到唐伏雪嘴边。 她常照顾外婆，这动作并不陌生，但是那人换成了唐伏雪，虞岁就觉得怎么餵怎么别扭。 她努力找着不会碰到唐伏雪皮肤的角度和距离，神色透着认真，好不容易等到手里的苹果餵完了小半个，唐总也终于应付走了那一波人。 崔秘书刚把人送出去，虞岁就迫不及待道，「那我外婆...」 「呀，王总刘总，好久不见呀。」 「是啊是啊，我听说唐总出了事，特意来看看。」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之后的合作，还得指着唐总呢！」 楼道里的声音透着爽朗和热络，虞岁却瞬间黑了脸。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虞科！ 在见到虞科的脸出现在病房门口的那一刻，虞岁的脸上就像是挂了一副对联。 上联是流年不利，下联是倒霉透顶，脑门上是明晃晃的横批——晦气！ 关于虞家和唐家的婚事，两家都没有对外大肆宣扬。 不管唐伏雪这边是为了什么，虞科打的什么算盘，虞岁可在清楚不过了。 无非就是叫人以为虞岁还没被他卖出去，从中能从别人家再多获得点利益，所以在听到唐伏雪要把这件婚事保密的时候，虞科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虞岁今天出现在医院，是被虞科逼着、派了司机送来的。 毕竟那时候唐伏雪生死未明，要是她死在了这场车祸里，虞科就会毫不犹豫地爆出两个人的婚约。 有了这张婚约，他还能得到唐家一大笔丰厚的遗产，然后再把虞岁卖出去，再赚一笔。 虞岁迟迟没有从医院出去，肯定是送她来的司机告诉了虞科。 虞科知道，除非唐伏雪醒了，否则自己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于是也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虞岁对那空气里忽然出现的土腥味一阵噁心，她偏过肩膀躲过了虞科的触碰，手里的水果刀泛着寒光，利落地捅进手里的苹果，汁水顺着手掌流到小臂，虞岁语气凉凉的，「虞总可真是关心唐总，当初一听说唐总出了车祸，就马不停蹄找了律师来算遗产。」 虞岁一脸无辜地往虞科身后探头望了望，「诶，虞总没把自己那位律师朋友带来啊？当着崔秘书和唐总的面，不是算的更清楚吗？」 虞科保养得当的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他僵了僵，暗暗瞪了虞岁一眼，「小孩子家家，尽胡说！你柯叔叔是来帮你妹妹算保险的，哪有你这么在唐总面前胡说八道的。」 「意外险吗？」虞岁笑出一排牙，「那虞总今天特意来医院，是来谢谢唐总给你提了个醒儿？」 虞科四十岁，保养得宜，穿起西装来还有模有样。 他和虞岁的眉眼很像，但同样的眉眼，在虞岁脸上是英气，在虞科脸上，就带着一股阴柔的算计。 虞岁接二连三让他下不来台，虞科就换了一副严父的神色，厉声道，「虞岁，你就是这么跟父亲说话的？我看你的规矩真是白学了！」 说罢，他又一脸歉色地看向唐伏雪，「是我教女无方，叫唐总看笑话了。」 虞岁只冷笑一声，「是啊，虞总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怎么我就这么不懂规矩，出去了人说我有爹生没爹教，虞总得天天叫人看笑话。」 虞岁对待自己讨厌的人的态度很明确，她一句句怼到虞科脸色泛着青，空气里的泥土腥味越来越明显，那是alpha的压迫。 早在虞岁刚到虞家的时候，虞科没少用这压迫来让她听话。 可虞岁是犟牛，吃软不吃硬，虞科越是逼她，她就越是要反着来，但这种违抗基因本能的行为会让她痛苦不堪。 同样，虞科被打破的alpha的权威也会让他恼怒不休，故而两个人在一起，往往说不上两句话就要用信息素开始对抗，之后就会诱发更加激烈的敌对和仇恨。 虞岁住进虞家的这半年时间，已经足够虞岁对虞科的信息素产生生理性的厌恶，也足够虞科在虞岁反抗的时候，下意识用信息素压制。 虞岁不甘示弱地看向虞科，在那土腥味更加浓郁之前，她忽然被一阵冷杉味包裹。 那味道凉凉飒飒的，云疏天阔的，虞岁心里的火气莫名就被这穿林风吹散。 而对面的虞科脸色忽的一白。 虞岁只见唐伏雪脸上的笑淡淡的，带着清冷的压迫感。 第9页 「虞总，我想我们今天有很多事情需要快点达成共识。」 第5章 大雨 虞岁一贯表现的对虞家公司的公事丝毫不感兴趣，也从来没有和虞科在一个空间里待过半小时以上，于是在虞科赶她离开的时候，虞岁转身就走了。 她固然想知道唐伏雪和虞科说了什么，但她没有强留下来的理由，更不想在事成之前引起虞科的怀疑——万一他看出来自己和唐伏雪的关系比他预想的好，他一定会更加密切的盯紧外婆。 虞岁离开医院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太阳隐匿在厚厚的云层后，只剩一团仍旧刺目惨白的光亮。 虞岁打开手机，上方的简讯显示，是气象局发出的蓝色暴雨预警，虞岁不甚在意地划开，又打开微信，找到三人的群聊。 群里的最新消息，是二师兄发来的。 【二师兄】：外婆让你别来了，我们已经撤了，你看见了回一声。 聊天记录往上，是一段只有三十秒的视频。 视频封面上三个人，一左一右，一胖一瘦，一矮一高，一b一o。 暱称二师兄的朱文，十九岁的omega，他暱称虽然是二师兄，但实际上，他又高又瘦，起这个暱称不过是因为他姓朱。 而左边那个又矮又胖的，是暱称你孙爷爷在此的侯永杰，和虞岁同岁，十八，beta。 在两个人中间，是眼睛笑成一条缝的外婆。 视频打开，背景音有些吵，好像是电视节目的声音，朱文举着手机给虞岁看他们摆在小桌板上的晚饭——馄饨、小米粥、小油饼和咸菜。 角落里，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一闪而过，那是虞科给她外婆请的护工，姓崔，虞岁从来没有听她说过话，但她和外婆说得话，第二天就会传到虞科的耳朵里。 镜头一晃，很快拉近到她外婆面前，老人歪着嘴角，用有些含煳不清的声音，说「天气预报说要下雨，你不要过来了，早点回家。」 说罢，她又看向自己身边的两人，抬起右手催促着他们离开。 视频戛然而止，天上正响了一道闷雷，轰隆隆响了十几秒，虞岁等雷声停了，这才给朱文打去电话。 「喂，你们走了吗？」 「不是，不去了，我有点事跟你们商量。」 「行，那你们直接回老房子吧，我坐公交过去。」 医院大门往北二十米处就有公交车站，但是唐伏雪在的这家是私立医院，地方偏，公交车二十分钟才一趟，到虞岁说的「老房子」还得转两辆车。 虞岁站到公交站牌底下的时候，一辆计程车离着老远就放慢了速度，虞岁余光看见了，然后头也不抬地摆弄着手机。 微信的余额显示1368，虞岁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 虞科给的那十万块钱，虞岁都存进了卡里，那是以防万一用的，不到万不得已，虞岁不会去动。 而她现在在虞家住着，虞科有钱，但很抠门，他觉得虞岁不听话，要是有了钱就更难管束，反正吃穿都在家里，又饿不死她，没必要给她多余的钱，甚至连她想要出门赚钱也会被骂。 虞岁是虞科待价而沽的一件商品，在卖出去之前，他不能允许这件商品有一点闪失。 每次只有出门的时候，虞科才会给她一点路费，家里也不是没有车，但是虞岁晕车，吐了几次之后，虞科就没再让家里的司机载过她了。 这1368块钱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虞岁盯着那个数字，余光一直扫着那辆越来越近的计程车。 现在她已经卖给唐伏雪了，虞科应该不会看她看的这么紧了，她之后应该能出去打工，而且天上的乌云已经越来越重了，眼瞧着就是一场大雨，公交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虞岁犹豫着，计程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司机是个三十多岁，有点秃头的男人。 「小姑娘，就快下雨了，上吗？」 虞岁抬眼，「到永安新区铜鼓巷多少钱？」 「差不多...五六十吧。」 见虞岁没有动的意思，司机又催促道，「小姑娘，就快下雨了，公交车刚走了一趟，等下了雨就不好打车了。」 可虞岁已经被那句「五六十」心疼到了，她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她话音刚落，天上就掉起了雨点子，黄豆大小，噼里啪啦地砸在面前的车窗上。 「说下就下，一会儿下得更大了，小姑娘真不走啊？」 虞岁后退半步，往站牌里更缩了缩。 计程车走远了，虞岁的肩膀松下来，她向远处公交车来的方向望了望，那里早已是一片紧密的雨幕，雨声落在头顶的遮雨棚上，响得惊人。 九月的雨，来得又急又勐，虞岁在这瓢泼的大雨里等了足足半个小时，公交车才姗姗来迟。 不过是从站牌上车的功夫，虞岁的上衣就湿了一半，但幸运的是，车上没什么人，虞岁到最后一排坐下了，她擦了把湿漉漉的额头，将近一个小时后，公交车到了终点站。 终点站在市中心，雨小了不少，人还是很多，但虞岁要等的那辆没等两分钟就到了，虞岁挤上了车，扶着一旁的椅背，被人裹挟着来回摇晃。 她从空隙里看向窗外的行人，心情很好地想着今天运气不错，一次车上没人，一次等了两分钟就等来了自己的车。 车子一路从市中心驶向老城区，肉眼可见的周围的建筑开始低矮破旧，虞岁在站牌下车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第10页 她沿着一条巷子走进去，时亮时灭的路灯照出一旁外墙上的各种电线，虞岁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地上坑坑洼洼的积水里。 一路七拐八拐，虞岁进了一幢老旧的居民楼，楼下的楼梯间停着熟悉的两辆摩托车，声控灯随着虞岁的脚步声一层层亮起来，到五楼的时候，虞岁掏出钥匙开门。 房间里没开灯，不知道谁的手机的灯光开着，扣在桌上，冲着天花板。 桌前的沙发上坐着朱文和侯永杰，正一人一个鸡爪子啃的欢快。 虞岁肚子应景的响了两身，侯文杰招唿她，「街东口那家买的烧鸡，刚雨停的时候才买回来，还热乎着呢！」 虞岁额前的碎发还在滴水，她隔着塑胶袋，撕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朱文往她跟前放了一罐啤酒，虞岁转身去拿了条毛巾，擦了擦自己已经湿透了的发。 这是虞岁和外婆之前住的地方，很久没回来，水费电费早已经扣完了，虞岁摸黑走到卧室，找了件干的衣服换上，又换上了拖鞋。 刚刚擦头髮的时候，她已经把头髮散开了，头绳捆在手腕上，等她去撕第二块肉吃的时候，才发现发绳上的那个草莓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只剩了个光秃秃的发圈。 虞岁嘴里嚼着肉，一只手无意识地扣着发圈上有胶痕的地方，含煳不清地说道，「有个事跟你们商量，唐伏雪说，她愿意付外婆的医药费，还愿意给她转院，找更好的环境，说只要我愿意，立马就转院。」 虞岁打开一罐啤酒，喝水似的灌了小半罐，这才问道，「你们怎么看？」 「转院？！」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那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开口道， 「为什么要转院？」 「她出钱？」 朱文一脸的狐疑，侯文杰则是一脸捡了大便宜的表情。 侯文杰肥胖过甚的身躯颤了颤，他白了眼朱文，「哎呀，管她为什么，主要是她出钱就行啊！」 侯文杰一屁股坐到虞岁身边，「哎，你和她签合同了吗？保证负责的那种？」 「没。」虞岁三两下啃掉一只鸡腿，「她给我看了好几家调查好的疗养院的资料，正说着，虞科就来了。」 侯文杰「害」了一声，「虞科好歹还给了十万块钱呢，资料值什么钱，给你看看你就信了？」 虞岁拍了拍胸口，打了个不算悠扬的酒嗝，「那份资料看着费了不少心思，那么老厚呢！」 侯文杰「嘁」了一声，「费心思有什么用，当初咱们给外婆找医院的时候少费心思了？说到底，她得给钱呀！」 「给钱也不行！」沉默良久的朱文忽然开口，「虞科到是给钱了，可还不是为了拿捏小鱼儿？这还是亲爹呢，唐伏雪和你一共也就见了两三回吧，你敢信她？」 虞岁拿着送的纸巾擦了擦油乎乎的指尖，她反问朱文，「虞科是为了拿捏我，那你觉得唐伏雪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朱文没好气道，「那谁知道？他们这些人，一肚子的弯弯绕绕！」 侯文杰不贊同了，「你也别把人都想得这么坏，万一人就是看上了小鱼儿，想好好对她呢？毕竟她们都结婚了对吧？」 「万一？」朱文冷冷一笑，「那剩下的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呢？就算这个万一说准了，小鱼儿，咱们和他们不一样，他们一时兴起，想给就给，想收回去就能收回去，可对咱们呢？」 「她要是反悔了，到时候又把外婆从医疗机构里赶出来，那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 侯永杰向后靠进沙发靠背里，坐在他身旁的虞岁也跟着颠了颠，侯永杰道，「我说你这个人真有意思，赶出来了我们就接着找医院呗，大不了还回来，这里离家还近，就当吃了顿免费的大鱼大肉，有什么不好的？」 朱文气笑了，「有什么不好的？换你吃惯了大鱼大肉，再回来吃糠咽菜，你能接受吗？外婆能接受吗？我不跟你这个只想着占便宜的人废话，小鱼儿，你没忘了虞科是怎么骗你妈的吧？」 侯文杰也无奈了，「不是，这和小鱼儿的妈有什么关系？这两件事，这根本就不搭噶好吗？」 虞岁吃东西很快，趁着他们两个说话的功夫，那只烤鸡有一半进了她的肚子里。 她灌了口啤酒顺了顺，吃饱喝足，虞岁长长出了口气，她拨了把散在后背的湿漉漉的发，打断两个人的争执，「这不是还没定呢吗，你们俩吵什么？」 朱文一拍桌子，「我也不跟你废话，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那个，你只见了两面的人说她负责，你就会立马让外婆转院？」 第6章 发热 「行了行了，本来这事儿八字也没一撇，人那什么都没说呢，咱们在这争也没个劲。」 朱文和侯文杰起了争执的时候，两个人只会越吵越凶，不过朱文一旦把矛头对准了别人，侯文杰又会嘻嘻哈哈的打圆场。 「话说回来小鱼儿，外面雨停了，等你吃完，我们送你回虞家？」 虞岁懒洋洋的我在沙发里，摇了摇头，「今天又和虞科在医院吵了一架，不想见他，明天再说吧。」 「每次和他吵完，你心情不都好不少的吗？」侯文杰拿起桌上的手机，手电筒对准了虞岁的脸，「这会这么无精打采，不像你啊，怎么，你在唐伏雪面前下了他的面子，他又要把你关起来？」 第11页 虞岁抬手挡着刺眼的光，一把拍开了侯文杰的爪子，「他也就会把人关起来，好展示他那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的父性权威。」 虞岁的手腕搭在眉眼上，像是累了。 「懒得搭理他。」 侯文杰和朱文对视一眼，耸耸肩，「那行吧，我们回修车厂了，明天你怎么回？」 虞岁摆摆手，「不用管我，明天我自己回。」 瞧那两人起身要走，虞岁忽然抬起头。 头抬蒙了，有点晕，虞岁晃晃脑袋，「把那只烤鸡拿走。」她耸耸鼻尖，眉头皱得更紧了，「又冷又油腻，闻得人想吐。」 朱文又折回来，仍旧阴阳怪气的，「吃的时候没见你头晕想吐。」他拿起虞岁没喝完的啤酒罐晃了晃。 「你这还没喝完，给你留着？」 虞岁「嗯」了一声，朱文又紧跟着嘱咐她，「那你明天走的时候记得带下去扔了，留在屋子里臭死了。」 虞岁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她侧过身仍旧躺在沙发上，房门开了又关，楼道的声控灯并不敏感，她能听见朱文的脚步声一直到了一楼，然后是摩托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外面的雨声彻底停了，依稀听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声，房子里又闷又热，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发霉的潮气。 虞岁在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只觉得安心，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上繁星璀璨，冰冰凉的细碎夜光洒在她脸上，映照出明显不大正常的潮红。 虞岁打了个寒颤，头重的抬不起来，她扶着沙发，脚步沉重的回到了卧室。 卧室的窗帘把外面的光亮遮得严严实实，她头重脚轻的陷进那片黑暗里，又摸索过被子扯在身上。 很快，虞岁就察觉到了皮肤上的灼热，她热的喘不上气，可一掀开被子，又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感冒了，一定是下午那场雨害的。 灼热的鼻息让虞岁唿吸不畅，她只能张开嘴喘气，可没一会就觉的口干舌燥。 虞岁艰难的让自己入睡休息，可就算睡着之后，也是噩梦连连。 她梦到自己成了鱼贩子缸里的鱼，虞科站在商店前，等着自己咽气，好用最低的价钱买走自己。 她在鱼缸里挣扎，吐出的泡泡模煳了自己的视线，她听见虞科说要她旁边的鱼，她还来不及庆幸，就被迷煳的商人一网子捞起。 她喘不上气，在湿漉漉的地上挣扎，她看见朱文和侯文杰忙着和菜市场的大妈讲价，她看见唐伏雪穿着考究的淡紫色西装推着购物车。 她朝他们大声求救，可只有唐伏雪将目光放了过来。 唐伏雪近了，更近了。 她似乎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冷杉味，然后她看着唐伏雪从虞科手里拿走了宰鱼的刀，又把自己装进了水缸。 她变成了一条观赏用的小金鱼，被唐伏雪用白色的塑胶袋提回了家。 就在她看到那房子的真面目之前，塑胶袋「砰」的一声巨响，在车子里碎裂成碎片。 虞岁在梦里的汽车座椅上挣扎着，渐渐意识到了这是在做梦。 又是「砰」的一声响，虞岁呆滞的眨眨眼。 天亮了。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声响，是有人在踹自己家的房门。 随着那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梦里的冷杉味居然也越来越浓重。 是唐伏雪。 时间拉回昨天下午，虞岁离开病房之后，唐伏雪和虞科很快地商定了两件事，第一，虞岁接着上学，第二，虞岁住到唐家。 关于虞岁是否上学这件事，虞科并不关心，也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第二点，也就是虞岁的去向。 在当初签订的协议里，已经明确说明两人缔结婚姻关系之后，虞岁需要随时向唐伏雪提供信息素安抚。 可虞科现在意识到了虞岁对于唐伏雪而言，并非只是一个用来抑制alpha狂躁期的工具，毕竟，谁会关心工具的学习和未来？哪怕是想要唐家未来的唐太太有个好看的学歷，不要给唐家丢脸，至少能证明，唐伏雪确实是有正视虞岁这个「唐太太」的头衔的。 唐伏雪已经明确表示，她和虞科的合作已经彻底结束，虞科并没指望虞岁那个兔崽子能帮自己多少，至少从唐伏雪的态度来看，虞科能捞到的好处，就只限于之前签订的合同，他也只能在合同的细节上动脑筋。 毕竟只是说了随时提供安抚，就算不住在一起，随叫随到，这不也是随时？这不也是遵守协议？ 为了能让虞岁从虞家出来，唐伏雪又给了虞科不少好处，这才让他松口。 今天早上一出院，唐伏雪就叫人先把车开去了虞家。 早接走早省心，可没想到她到了虞家，虞岁却并不在。 虞科本来是怕虞岁会偷偷跑掉，所以明确说过，要是自己间隔二十四小时没见到她的人，就会把她外婆从医院赶出去。 他根本不担心虞岁会失踪的，只是没想到唐伏雪出院这么快，更没想到她一出院就找他要人。 一个女孩子，不声不响地彻夜未归，昨天还下了那么大的雨，也亏得虞岁这个当爹的能坐得住！ 唐伏雪没和虞科多废话，直接找人查到了虞岁的手机定位。 定位发到她手机的同时，唐伏雪也查到了虞岁之前的家庭住址，立刻叫崔秘书转道到了虞岁楼下。 第12页 崔秘书敲了半天的门，里面迟迟没应。 「唐总，会不会出门去了？咱们在这等一等？」 唐伏雪的脸色还有着淡淡的苍白，细看会发现她的左臂一直没有挪动过，她抬眸瞧了那老旧的防盗门一眼，上前两步。 「后退。」 说罢，她抬腿就是一脚，「砰」的一声，在空空的楼道里响的惊人，那厚厚的防盗门立刻扭曲变形，向里凹陷了一大块。 那动静听得崔秘书牙酸，他扶了扶眼镜，眼中惊骇不定地看向一脸寒霜的唐伏雪。 alpha一向以他们自傲的自制力为荣，他们像是蓄势待发的豹子，潜伏、出击、狠狠咬住猎物命脉。 他们力求用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好的成果，可唐总昨天不仅答应把一块极具开发潜力的大片林地，以最低的价格卖给了虞科，如今更是连人在屋里没有都没搞清楚，就直接踹门而入。 这不符合唐总一贯的行事风格，她性格平和内敛，从来都是鄙弃于用暴戾解决问题的。 崔秘书被紧接着的第二脚踹的心脏一颤，那扇坚固的防盗门在他面前被踹出一个硕大的洞，唐伏雪伸手从洞里拧开。 空气里的桂花香味无力又可怜，唐伏雪径直走向卧室，把虞岁从被子里捞出来。 怀里的人温度高得吓人，她眼睛湿漉漉又没有焦距地看向自己，唐伏雪掏出手帕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另一只手掌落在她的后颈。 隔着一层薄薄的，被汗透了的抑制贴，那块皮肤也是灼热的吓人。 唐伏苏的眉心深深皱了起来。 崔秘书候在客厅，瞧见唐伏雪脱下了自己外套，把虞岁裹住，打横抱起。 「唐总，叫救护车吗？」 「不用。」 老式的住宅区楼道狭窄，唐伏雪抱着虞岁，一路侧着身子下了楼。 她俯身把虞岁放进了副驾，转头看向崔秘书，「钥匙给我，你留在这叫人把门修好。」 唐伏雪坐进驾驶座，又给虞岁扣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的功夫，也拨通了电话。 「喂，晚秋，你到我家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清冷的女声，「没呢，路上堵，怎么？伤口裂开了？」 「不是。」 唐伏雪把车子从巷子里驶出来，终于到了大路。 「我这有个到了发热期的omega，高烧，十八岁，这应该是她分化之后的第二次发热，第一次...」 唐伏雪顿了顿，略作思索，「第一次是在一周之前。」 「一周之前？时间这么紧。」 电话里的女声也有些意外，语气更多了几分严肃。 「按理来说发热期挨得这么近，多半是受到了alpha的信息素刺激，医院人太多，发热期的omega更适合在让她觉得安全的巢穴里。」 唐伏雪抿着唇，问题就在这里，虞岁并没有能让她觉得安心的巢穴。 不管是狂躁期的alpha还是发热期的omega，在这段时间的他们都会失去理智，所谓的安心，指的就是叫他们安心的信息素。 那处老房子明显很久没住人了，唐伏雪并没有在哪里察觉到任何的信息素残留，等虞岁失去理智的时候，那栋房子失去的情感的依託，就会和别的地方一般无二。 而以虞岁和虞科的关系，虞家更应该是她心里的虎狼窝。 唐伏雪的思索地很快，「我把人带回我家，你尽快来。」 第7章 客房 狭小的车厢里，空气里的桂花香气愈发黏稠。 那花香几乎浓郁成了实质，随着每一口唿吸，像是潮水一样涌入胸腔，叫人渐渐觉得喘不上气。 虞岁的耳朵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膜，但她还是听见了唐伏雪刚刚的话。 发热期。 原来她是到了发热期。 虞岁的眼眶泛着生理性的湿润，她的脸颊滚烫，有些难受地蹭了蹭身后的座椅。唐伏雪的外套随着她的动作从身上滑下去，敏感的神经加剧了那光滑面料从皮肤上划过的瘙痒，虞岁热得更厉害了。 缺水、发烧、晕车、发热期...单是一样拎出来，就能叫她苦不堪言，现在全都凑到了一起，虞岁更觉得浑身使不上力气。 但她的理智尚存，她清楚的知道身旁的人是唐伏雪，是一个s级的alpha，是一个和她的信息素高度匹配的alpha！ 在这种匹配程度下，只要唐伏雪释放出一点引诱的信息素，自己就会像是没有廉耻的动物一样，彻底服从信息素支配的本能，彻底臣服于自己的欲/望！ 虞岁的牙都要咬碎了，她拼命想收起自己的信息素，拼命想逃离这个让她觉得饱受威胁的狭小空间，她缩到了车门的角落，手臂软软搭在车门上。 迷濛的视线让她忽略了这辆车子正在高速行驶之中，她只想逃。 唐伏雪时时注意着虞岁的动作，见她的动作，只当虞岁是觉得热的难受，便又调低了两度车里的温度。 她腾出一只手落在虞岁后颈，微凉的掌心贴在滚烫的腺体上，像是盛夏的一场彻彻底底的雨，虞岁下意识地朝那处冰凉凑近，眼睫上的湿润微微颤抖。 唐伏雪的拇指搭在虞岁脑后的髮根处轻轻摩挲，半带安抚半带掌控。 「虞岁，你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我暂时标记你的话，你会舒服很多。」 说罢，唐伏雪沉沉出了口气，直接把空调温度降到了18度。 第13页 在这样浓郁的信息素里，难受的不止虞岁一个，更何况还是一个和自己高度匹配的omega，唐伏雪的声音明显透着低沉，额上也沁出了层细汗。 她们已经结婚了，现在是合法伴侣，在伴侣发热期，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都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但虞岁紧紧攥着身前的安全带，她无意识地并紧双腿，嗓子的燥热蔓延到了胸口，她仰着头，面色潮红的急促喘息。 「唐总，我...不行，不行。」 她话说的断断续续，甚至隐约带着几分颤抖。 后视镜里，虞岁就像是煮熟了的虾，蜷成一团，浑身泛着粉。 唐伏雪用余光扫了一眼，毫不犹豫的收回了手，脚下的油门踩的更重。 「好吧，那你再忍一忍，马上就到家了。」 虞岁身上又冷又热，胃里也翻滚着想吐，刚刚的那点抚慰消失了，她觉得自己像是在云朵里翻滚，浑身难受又说不出具体哪里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她能感觉到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虞岁还是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只是翻滚停止了。 虞岁睁看眼看了外面一眼，还没等大脑处理清楚眼睛送来的信息，自己又被抱起。 什么东西在头顶一触即分，一道的声音沉沉传进自己的脑海里。 「别怕，到家了。」 家？虞家？ 虞家怎么能不怕？ 那么庞然大物，那么贪婪无耻，那么冰冷无情。 虞岁的意识胶着在一起，她被一个「家」字激起的警惕和提防刚刚提起，就被重重的睏倦扑倒在地。 再醒来，已经是在唐家的客房。 黄昏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床边的绿植上，虞岁仰躺在床上，盯着陌生的房顶发了半晌的呆，才发觉后背湿漉漉地汗湿一片。 她的意识还停留在老房子里，下意识伸手去摸床边的手机。 她摸了个空，恍恍惚惚想着，手机还在客厅里放着，于是她又盯着头顶的屋顶出神，然后一个陌生的女人忽然出现在她的视野。 「醒了？」 女人生的清冷，却着实惊艷，那双眼睛像是藏着细细碎碎的冰，经光反射之后，璀璨漂亮的不像话。 她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虞岁闻到之后，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白大褂。 是医生。 是个很漂亮的医生。 她动作利索的换了瓶液体给她输上，又接着道，「长期营养不良，以后好好补补。」 「刚刚分化的时候，发热期不规律是常事，但是两次挨的这么近，对身体的损耗还是很大的，虽然你没标记她，发热期不会长，但这几天都最好小心点，不过...」女医生顿了顿，「这种事对你这种老干部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虞岁这才意识到她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她的视线从左边挪到右边...望向右边的视线被这位漂亮的女医生遮挡，直到她换好药瓶，从床边挪开，虞岁才瞧见了坐在房间那一头沙发上的唐伏雪。 她穿着件黑白竖状条纹的衬衣，捲曲的长髮深棕色长髮在黄昏的映照下，显出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那层金边淡化了她身上的公事公办，也或许是和这位女医生很熟稔的缘故，唐伏雪看起来很随意。 她撩拨了把长发，眼眸含笑地看着白大褂医生走到她跟前的桌子上收拾东西。 「辛苦你了。」 那女人又接着道，「输完这瓶再量一遍体温，不高的话明天再输一回，吃两天药就差不多了。」她回头看了眼虞岁，「我姓江，江晚秋，你们唐总朋友，她出院在家休养，我在她家照看她几天，所以最近都住这儿，就在隔壁客房，你有什么事及时说。」 「住这？」 虞岁都没搞清楚这是哪儿，但至少不是虞家，更不是医院，虞岁之前的那些记忆慢慢浮现出来，她抬眸看向了唐伏雪。 「这是...你家？」 「是。」唐伏雪道，「你当时的状况不适合去医院，我觉得你也不想回你父亲家，就把你带来了。」 虞岁「啊」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不太愿意住在唐家，虞家固然不好，但是虞科对她是明明白白的利用，这种恶意，要她处理起来也很简单直接。 可唐家、唐伏雪...太不清楚了。 这份不清楚，让她的拒绝也难以开口，尤其还让着她朋友的面，虞岁就会犹犹豫豫地觉得自己说了「不」，是不是就让她在朋友面前没了面子。 可留下来...她又才在唐伏雪面前暴露过自己最不堪的样子，现下只是远远面对着唐伏雪投来的目光，虞岁脚尖都绷紧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几次出丑都能被唐伏雪碰个正着，在车上的时候是，在医院的时候是，在... 短暂的沉默里，江晚秋率先开口道，「行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你们慢聊。」 她看起来对自己和唐伏雪的关系毫不感兴趣，这让虞岁松了口气，更对那位漂亮医生的感激飙升，转头瞧见唐伏雪朝着床边走来，虞岁又崩住了唿吸。 房间里的黄昏余晖慢慢挪动，虞岁仰头盯着瓶子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 然后，唐伏雪坐在了床边。 唐伏雪看出了虞岁的别扭，垂眸轻笑一声。 「或许你下次可以说的更清楚一点，说『唐总不行』这种话，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另类的邀请。」 第14页 虞岁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上了脖颈，她紧抿着唇，刚刚的尴尬瞬间被抛到脑后，她看起来像是被招惹毛了的刺猬。 她一字一句的，「没有下次了！」 唐伏雪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好吧，那...现在没有别人了，有两件事我觉得需要和你说明一下。」 说起正经事，虞岁立马自然了不少，她撑着手臂坐起来，「是虞科和你说的吗？」 唐伏雪点点头，「我和他说好了，你以后住到唐家来，所以等你烧退了，我陪你去虞家把行李搬来吧？」 唐伏雪是询问的语气，但这件事明显已经是板上钉钉，虞岁心里不太舒服。 刚刚住进唐家的别扭像是顺着裤腿爬上来的蚂蚁，汹涌地让她浑身都别扭起来。 她只有告诉自己，这是合同里说好的才能压下那股别扭，可紧接着，唐伏雪又道，「还有，就是你上学的事。」 上学？ 一句话，无疑是在虞岁心里砸下了一块巨石。 她错愕的看向唐伏雪，可神色马上又变得恼怒起来。 「唐总，我们的合同里没有写过，我必须要去读书吧？」 唐伏雪的眉毛微挑，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件事触发了小朋友的恼怒。 她知道虞岁不喜欢虞科，那更不可能喜欢虞家，不管怎么说，唐家都是比虞家好的去处吧？ 她也知道小朋友之前的成绩不错，当初是有机会去重点高中的，她甚至想过要不要给小朋友安排到高二学习。 在她眼里，虞岁聪明、勤奋，只要她愿意，一年的学业是很容易赶上来的，而且江晚秋的妹妹就在高二，两个人安排在一起，她还能托她多照顾照顾。 可她没想到，小朋友听见自己的这两项安排，并没有什么开心的神色。 这出乎了唐伏雪的预料，她眉心微敛，沉了口气。 「你不想上学，为什么？」 第8章 心事 虞岁撇过了脸不出声，半晌才哑声反问道，「谁愿意去上学，起早贪黑，被人管着？」 她身上的牴触很明显，明显到唐伏雪觉得扎手。 可话落，虞岁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起早贪黑？ 是了，唐伏雪是个商人，不做对她没有好处的事，她和自己结婚也不过是为了两人契合的信息素。 但除此之外，唐伏雪不需要一个陌生人闯入她的生活，至于提出帮她安置外婆、让她住到唐家，只不过是为了能让她摆脱虞科的控制。 这就说的通了，安排她去上学，就可以尽可能的减少自己在唐家的时间。 虞岁像是终于得了一息喘气的机会，她仰头看着冒着气泡的输液瓶，眨了眨眼，长出了口气。 「唐总，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想和一群比我小的人在一块关着，我想想就难受，你放心，住进唐家是合同上的事，我会住进来，你有需要随时叫我。」 她深知那是什么需要，脸色微赧，不过还是接着道，「如果你在其他时间不想看见我，我会出去工作，我绝对不会在你面前碍眼，至于上学的事，我觉得没有必要。」 比起花钱上学，她更希望赶紧打工赚钱。 虽然住进唐家比住进虞家还要让她难受，可如果住进唐家，能出去赚钱打工的话，唐家还是比虞家好上那么一点点的。 唐伏雪双手环胸，她轻轻皱着眉头，难得觉得眼前的事情有些棘手。 工作上的事情，这些年她早已驾轻就熟，可应对着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姑娘，唐伏雪犯了难。 虞岁之前的成绩很好，按道理来说，这样成绩好的学生，对上学的接受程度是比同龄人高上很多的。 不管是因为早熟懂事，明白要用学习改变命运，还是因为乖顺听话，能够按部就班，亦或是足够聪明，知识一点就透。 好成绩和他们的努力是个很好的良性循环，要不是意外，虞岁本来也该按照这个良性循环考上重点高中，考上重点大学。 她本该有很好的一生，是故唐伏雪想当然的觉得，没能上学是虞岁的遗憾，遗憾自然是要弥补的。 可...她怎么不愿意呢？ 她怎么会觉得，自己是不想她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唐伏雪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轻嘆一声，「如果我不想你出现在唐家，怎么会让你住进来？虞小姐，你说的这两件事，似乎逻辑并不通顺。」 可虞岁紧抿着唇，明摆着不信。 唐伏雪有些哭笑不得，她实在难以理解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可虞岁身上防御她看得明白。 这小姑娘就是不信自己。 唐伏雪暗暗思忖片刻，又问道，「你才十八，这个年纪不去读书上学，你想去做什么？」 「以前做什么，现在就做什么。」虞岁黑黝黝的眸子直直看向唐伏雪，「唐总，这个世界上早早辍学养家的人多了去了。」 这是在说她朱门酒肉臭。 唐伏雪也不恼，想到那个曲折难行的老街区，那个潮湿阴暗的老房子。 她眼里的落魄，却是这孩子心里为数不多的温暖。 唐伏雪更软了几分眉宇间的严肃，「现在不需要你养家了，你只要好好上学就好。我已经和虞总商量好了，只等你把行礼带走，你和虞总的利益已经完全切割，至于你外婆那边，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同意，我会立刻安排人送外婆转院，医疗费用是属于我们的婚内责任，我不会推测。」 第15页 不过想到小朋友对自己的不信任，唐伏雪又接着道，「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签订婚内协议，你可以放心。」 虞岁不放心，唐伏雪对她越好，她就越是不放心。 虞岁那天特意去找二师兄和猴子说了这些，就是想听二师兄骂自己一顿，诚然，她在医院看见唐伏雪的态度之后，她信了。 信了唐伏雪是个好人，信了她会对外婆负责——对一个陌生人付出信任会获得惨痛的代价，这一点，她母亲已经用亲身经歷告诉过她了。 她母亲尚且给虞科生了个女儿，她呢？ 虞岁需要清醒，她不能走上和她母亲一样的老路。 可她又确实不能让外婆落在虞科的掌控之下。 「唐总，谢谢你费心，协议确实应该签，不过不是唐总的赡养协议，是我向唐总借钱，这笔钱用于给我外婆住院，等我打工赚够了钱，我会一一偿还的。」 吃晚饭的时候，一楼餐桌前只有江晚秋和唐伏雪两人。 虞岁身体还有些虚弱，输完液体之后早早就睡着了。 餐桌前的两人一个冷艷惊人，一个沉稳大气，不过却都是一样的心事重重，眼前的各色佳肴也吃的食不知味。 席间江晚秋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脸色看起来更加难看。 唐伏雪喝了口红酒，问道，「怎么，又是那位小周总？」 小周总是一家知名外企的千金，集团唯一继承人，周舒桐。 她半年前才被派回国，负责开拓国内的一些市场。 周舒桐年纪轻轻，手腕却厉害的紧，还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谁家的好处也敢凑上去抢一口。 之前的一场拍卖会上，唐伏雪还见过她，她拍了块价值不菲的地，听说要做旅游开发，那块地原本是林家的人上下疏通关系，势在必得的，被她这么横加一脚...哦，林家的小儿子和江晚秋年龄相仿。 关于两个人具体怎么认识的，江晚秋知道的很大概，大约也就是半年前，江晚秋为了哥嫂的婚礼回国，后来在一家酒吧里，两个人碰上，酒后有了关系。 之后就一直纠扯不清。 江晚秋听了唐伏雪的问话，没好气儿道，「除了她还能有谁？不知道她每天在想什么，胡搅蛮缠。」 她奋力切下盘子里的牛排，好像切的是她口里那位小周总的皮肉。 江晚秋生气的时候，那股冷冰冰的漂亮就像是一下子被点亮了，她长出口气，看向似笑非笑的唐伏雪，横了她一眼。 「你现在倒是结了婚。」她抬眸看了眼楼上，「娇妻在上，唐总这新婚生活滋润的很吧？」 唐伏雪被她堵的一噎，摇头失笑，举起酒杯和江晚秋碰了一杯，「彼此彼此。」 「我可没法和你彼此。」江晚秋冷嗤一声，「她除了年纪和...」 「虞岁。」 「对，她除了年纪和人家彼此彼此，还有哪儿和人家像？一天天的不务正业、唯我独尊，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得乖乖听她的话，狂的二五八万。」江晚秋越说越气，「她就是一二百五！」 唐伏雪抿唇忍笑。 江晚秋看着清冷，实则是易燃易炸的性子，而唐伏雪是表里如一的内敛，她不习惯把自己的烦心事和别人说，哪怕这个人和自己很亲近也不例外，但是帮别人解决麻烦，能让她从中获得一点安慰。 眼下的唐伏雪正需要这种安慰。 她耐心听着江晚秋对那位小周总的吐槽，直到两人的对话再次被一通电话打断。 照江晚秋黑成锅底的脸色来看，打电话的那人应该就是呗骂成二百五的小周总，她到了客厅里去打电话，唐伏雪则漫不经心的瞧着二楼客房的方向。 是啊，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年轻人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江晚秋很快去而復返，她扶着椅背站在唐伏雪对面，「伏雪，我今晚不住你这了，给虞岁的药开好了，你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唐伏雪站起身送她出去，「你没事吧？」 江晚秋气势汹汹的走出别墅大门。 「我没事，我去为民除害！」 江晚秋上了院子里的那辆白色路虎，唐伏雪一脸关切的站在车下。 「你这样可不像没事，还是我叫司机送你去。」 「不用，我有事再给你打电话。」 江晚秋繫上安全带，引擎声轰鸣。 「她就是把她那个狗屁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江晚秋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傻逼！」 唐伏雪愕然的功夫，江晚秋一脚油门，已经出了别墅大门。 她瞧着江晚秋消失的方向片刻，又转头看向二楼亮着的房间窗户，悠悠嘆了口气。 她把她那个狗屁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那你呢？ 次日，虞岁的体力已经恢復了很多，唐伏雪陪着她回虞家收拾行李。 唐伏雪没再说让她上学的事，两个人一路缄默，到了虞家时，车子还没停稳，虞科已经带着虞夫人和一儿一女迎了出来。 虞岁当然知道这样的隆重肯定不是为了自己，她半点面子都不给，直接上了楼上房间。 虞科照例骂了虞岁一通不懂规矩，希望唐总海涵，这才迎着唐伏雪进了客厅。 虞岁没管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回到房间，反锁房门之后，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 第16页 她在出来之前，就已经和唐伏雪签了合同，照她说的，借钱的合同。 等她把行李带走，她外婆也会被转到虞岁精挑细选的医院里。 可她总觉得把自己走进了穷巷，这或许就是被动的坏处，别人不知真情假意、不知意欲何为的一句话，就够她思前想后、够她辗转反侧。 但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外婆住院要钱，她和唐伏雪结了婚，她除了硬着头皮往前走，也别无选择。 虞岁总是被那空茫的无措弄得茫然，可她也习惯了这样的茫然。 她找出个空箱子，打开衣柜的门。 衣柜里放着一件粉红色的大裙摆晚礼服，只那一个裙摆就把衣柜挤的满满当当，角落里放着几件虞岁原来的衣服。 虞岁回头看了眼紧锁的房门，然后动作迅速的从晚礼服的最底下，摸出一件女士的西装外套，迅速放进了箱子的最底层，然后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上面。 心跳如鼓。 虞岁瞥见了那件晚礼服上的撕裂痕迹，垂着眉眼，出神片刻之后，搬着箱子放到了床上，开始收拾床头柜里的一些琐碎。 不管怎么样，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第9章 外套 虞岁的东西很少，这个暂时属于虞岁的房间，比唐家的客房看起来还要简陋，屋子里除了一个衣柜和一套桌椅、一张床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虞岁只带走了自己的一些衣物和证件，当初她来虞家，带的就是那些。 然后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小箱子，里面放了一些还没开封的面包和矿泉水。 她不想从虞家拿走什么不属于她的东西，更不想让虞家占了自己的便宜，她把面包和矿泉水全部挪到她的大箱子里，箱子的份量立刻陡增，矿泉水的重量压得箱子有些变形，虞岁试着拎了拎，又不放心地把箱子放回床上。 她可不想箱子底的拿件衣服见人，索性现在也有些饿了，虞岁坐在椅子上，拧开一瓶矿泉水，撕开一包面包就吃了起来。 人都说从俭入奢易，然而并非如此。 她在唐家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在这为数不多的清醒里，她感受到的只有别扭和坐立难安。 唐家的早餐太过丰盛，丰盛的叫她退避三舍，她像是受了惊的兔子，对方放在洞口的诱饵越是鲜美，她就越是诚惶诚恐。 而手里的面包虽然又干又噎，吃的人却格外安心。 虞岁仰头顺了口矿泉水，把吃完的面包袋丢进了垃圾桶。 吃饱喝足，虞岁心里略略有了些底气，她搬起箱子往外走，门口的司机要接过虞岁手里的东西，被她避开了。 「没事，我自己来就好。」 人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虞科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唐总上次不是说，想让虞岁上学吗？」 「可说呢，我也是这个意思，她现在好歹都是唐家的人了，初中毕业说出去也不好听，就算为了咱们两家的脸面，这学还是要上的，就是不知道，唐总看上了哪座学校？」 看上了家里蹲。 唐伏雪抬腕看了眼手錶上的时间，视线漫不经心的从空空荡荡的楼口上挪下来，笑道，「还没定呢，不着急。」 唐伏雪的声音透着客气的疏离，虞岁站在楼梯口的拐角处一时没动。 丢脸。 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虞岁好像松了口气，这才对嘛！ 嫌弃和看不上，这才对嘛！ 她原本应付的就是这些，对方熟悉的招数才不会让她手足无措，可她的心脏又真切的痛了一下，跟针扎似的，短促又尖锐。 虞岁深吸口气，那阵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很快抬脚走下楼梯。 唐伏雪和虞家人正站在客厅。 她避开了唐伏雪看来的视线，想径直走向房子外，可虞科忽然指着她道，「正好，虞岁，我和唐总正商量着你去哪儿上学，你过来也听一听。」 虞岁不想搭理虞科，可她转念又一想，她也确实想知道，什么学校才不会丢了他们唐家、他们虞家的脸，于是脚步一转。 「那你们商量出来什么了？」 病去如抽丝，虞岁的面色还有些苍白，说出的话也虚的很，这份虚，让虞科都忘了他这个女儿是怎么样和自己对着干的。 他一把推出了虞夫人的亲生女儿虞欢，「我这二女儿今年刚到恆平中学，念的高一，要是能让姐妹两个在一起，还能互相照顾照顾，唐总说呢？」 于是乎虞科话音刚落，虞岁便侧身对唐伏雪道，「哪个学校都好，我就不去恆平。」 空气短暂的沉默了一瞬， 唐伏雪很克制地没有笑出声，虞科虞夫人的面色勉强还能维持，虞夫人甚至还半真半假的嗔怪虞岁胡乱开玩笑。 可虞科面前的小姑娘的脸色却立马就垮了下来。 虞欢不比虞岁，她是从小被惯着长大的，而且基于上一辈人的恩怨，她对虞岁有种天然的仇视，一听虞岁这明显带着嫌弃和侮辱的话，立马气得咬紧了牙关，只是碍于还有长辈在场，她到底没有发作。 不过瞧着她气急败坏，虞岁心里就舒坦了，她说罢就大步流星朝外走去，司机得了唐伏雪的授意，立马跟了上去。 虞科这次的叱骂带了八分的真情实意，他指着门外的虞岁，张口就道，「唐总见笑了，这丫头没什么教养，都是...」叫我惯坏了。 第17页 虞科话没说完，便觉得一股重重的信息素压制，压得他的心脏勐地跳动起来。 淡淡的冷杉味瀰漫开来，两个孩子尚未分化，还没觉得什么，虞夫人身为被标记的omega，对着外人的信息素只是皱了皱眉心以示抗拒。 虞科是alpha，离唐伏雪又最近，同类的信息素互相碰撞即为挑衅，这份挑衅很快的勾起他骨子里的好战因子，却又因等级相差悬殊，被迫遭到镇压。 这样的强行调动让他的心跳如鼓，手心出了一层的汗。 他被迫扯了个笑，「唐总，您这是？」 唐伏雪轻出口气，信息素很快收回，她揉了揉眉心，「实在抱歉，伤病未愈，信息素还有些控制不住，虞总受惊了。」 「哪里。」虞科的面色不大好看，只是撑着笑道，「唐总重病未能痊癒，还陪着虞岁回家，这是她的福气，唐总既然还病着，我就不多留了，唐总早点回去休息。」 虞岁上车不久，就见唐伏雪和虞科互相敷衍着假笑，也上了车。 车子缓缓启动，虞家被抛到很远，虞岁立马问道，「我外婆接走了吗？」 「接走了，你放心。」 唐伏雪把自己的手机打开，里面是和崔秘书的聊天记录，聊天框的最后是两张外婆到了心的医院的照片，以及一个语音条。 前半段是崔秘书的「唐总，老人家已经接走了，您放心。」 后半段是有些模煳的外婆的声音，说叫她放心。 虞岁这才露出个没什么负担的笑，她靠进后排的靠椅里，「我还担心在虞家的时间太短，不够拖延住他的呢，看来那个护工没能给他打电话通知。」 她们在虞家的时间确实不长，不过虞科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他正忙着向银行借贷，好让他手里的那块地赶紧活起来，就算知道了她们把外婆接走，也没那个功夫和精力来阻拦。 毕竟，一件事要做成，得天时地利人和，可一件事要做黄，那可就容易的多了。 唐伏雪当初愿意把那块地以低价卖给虞科，笃定的就是他手里没那么多的现金，这一件事就足够他公司上上下下忙活地断流。 怎么说呢，就好比破房子里多了一张华美的沙发，屋子的主人就会想着用同样华美的茶几来搭配它，有了茶几，那窗帘、地毯...当然也一件不能少。 虞科不是见好就收的人，他甚至算得上好高骛远。 那块地他要是转手就卖了，也能赚上不少，可他又不捨得更大的好处，于是就只能被这么拖着。 不过这些不需要告诉虞岁，她看了眼虞岁手里的箱子，有些惊异又有些心疼。 「你...就这些东西？」 虞岁把箱子抱得紧紧的，「小时候的东西都在老房子里，这些都是随身用品。」 说到老房子，虞岁忽然想起来，「那天你怎么找到我的？」 唐伏雪面色不改，「我去虞家找你，你没在，虞科说你可能在那里。」 「可你没钥匙怎么进去的？」 「让崔秘书请了修锁师傅。」 「我家的锁换了？」 唐伏雪点点头，「等崔秘书有空，我就让他把钥匙送来。」 虞岁没什么话好说了，这次换唐伏雪问道，「你刚刚说除了恆平，什么学校都可以，是和虞科置气，还是...」 「...都可以，唐总安排吧。」 虞岁先前的挣扎消失了，她低头瞧着箱子，忽然变得安静。 压箱底的那件西装外套让她想起了自己十八岁生日宴上的事。 那时候，她穿着那件并不合身的粉色晚礼服，像只鸟雀一样被老鸨带着敬酒，几杯下来不胜酒力，然后躲进了露台不见光亮的角落。 那是她第一次的发热期，她惶惶不安地按着后颈除的抑制贴，好像这样就能捂住那四散开来的甜腻香气。 夜里，不合时宜的桂花香很快惹来了更加不合时宜的捕食者，她能明显感觉到周围有alpha在不断靠近。 不止一个，是很多个，虞岁第一次感到了恐慌，那是来自血液里、来自信息素的威慑。 她的拳脚派不上用场，她的兇悍只剩皮囊。 她第一次理解了《alpha和omega两性差异》里说的那段话——【信息素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流氓，对于omega来说，一旦发热期受到了alpha信息素的安抚，就会直接诱发他们亲密接触的欲望。】 【这欲望源自本能驱使，但在实际过程中，除非是匹配度很高的对象，才能让他们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生理上的欢愉，匹配度很低的话，这个过程对omega更多的是折磨和痛苦。】 【但对alpha来说，他们沉迷掌控、沉迷对方的臣服，是故不论对方是否愿意，那种强迫对方的掌控感，都能让他们达到心理上的满足和愉悦。】 【往往过程之中的alpha会对omega进行标记或临时标记，标记之后的omega会出于生理上的本能，开始强迫自己爱上这所谓的alpha伴侣。】 虞岁怕了，她知道自己就算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也只会让虞科更快的把自己卖出去。 不，虞科从来看不上她，他或许是怕自己卖不出去，才故意弄出这一套的？ 但不论如何，不论真假，那近在咫尺的捕食者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无助，她恨透了脖颈后的那块软肉，恨不能生生把它剖下来！ 第18页 可忽然，那些捕食者忽然停止了靠近， 她听见了一道女声越来越近，女人声音很好听，但她只是很寻常的谈生意，她没注意对话的内容，注意力都停留在了那温和的声音上。 那是个alpha，很厉害的alpha，厉害到让别的alpha望而却步，而她很侥倖，躲在了她所休憩的长椅的不远处。 女人的电话挂了之后，她也没有离开，有人断断续续上来和她敬酒，她听见那些人叫她「唐总」 唐总坐在那里很久没动，直到月上中天，她听见唐总站起身。 「人都走了，出来吧。」 朱文总说自己和唐伏雪就见了两面，一次签协议，一次医院探病，生日宴上宾客众多，和在大街上擦肩而过也没什么不同。 他从来不知道，两个人还有过这样一段渊源。 虞岁谁也没说过。 那晚是唐伏雪亲自把她送回房间的，看她冷的发抖，还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她。 后来第二天再看见唐伏雪的时候，虞岁并没有大喜过望。 她如遭雷噼地看着自己刚刚萌芽的爱慕夭折。 她甚至想着，要是两个人没有签协议就好了，要是自己嫁的人不是她就好了，这样，至少她那晚帮自己，只是处于纯粹的好心，而不会让她觉得遭到了阴谋和诡计的戏耍。 可她到底捨不得丢了那件外套。 车子飞速行驶，虞岁深吸了口气，淡淡的冷杉味在封闭的车厢里流转。 这样也好，她能理直气壮的去学校了，不用担心唐伏雪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的喜欢自己，不用担心她对自己的好又是处于什么考量，她只是怕自己给她丢人，只是这样，而已。 第10章 学校 唐伏雪很快给虞岁联繫好了学校。 那天是个周二的上午，十点左右，骄骄盛阳，虞岁拿着自己的校服等在班主任的办公室外。 办公室的冷风从门缝里窜出来，吹得她小腿和脚踝一半冷一半热。 不远处的教室里正在朗读文言文，整齐中还带着些拖拖拉拉的懒洋洋。 她还听见有物理老师正语调高昂地讲解着物理公式，公式她不太懂，但她听见了霍金和牛顿。 九月的热浪几乎能凝成形，办公楼外侧的梧桐树都被晒出了重影，蔫蔫的垂着叶子。 虞岁被那热浪晃晕了头，身边的那些声音忽远又忽近。 她倒不是中暑，只是重新回到学校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像梦一样。 抛开之前的种种纠结，当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虞岁才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真正的胆怯。 她觉得自己年长别人三岁，坐在一起会显得格格不入。 她觉得自己已经结婚的身份，会惹来别人异样的打量。 她已经三年没有踏入了，重新回到这里的感觉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和奇怪。 当然，这些眼光都是可以克服的外在因素，虞岁最怕的，还是在这里的三年，会丧失她这十八年唯一的一项优点——成绩优异。 虞岁跟着唐伏雪从校门口走到办公楼的这一路上，她的耳朵都没停过。 她万分认真地听着教室里的讲课声，希望那些知识点不会打败自己唯一的骄傲，可各种各样的信息进入脑海，她只觉得头昏脑胀。 虞岁垂着头，这一路上听到的「知识」第一次让她觉得后背发凉，她心灰意冷地看着远处教学楼的窗户，下意识舔了舔唇。 唇角是等待入学的这两天，急出来的泡。 身后的办公室里，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虞岁立马舒展开了眉心间的焦虑，而后一阵冷风掠过，让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虞岁看向那双高跟鞋的主人。 唐伏雪今天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 她今天难得穿了一身松石绿长裙，长发盘起，手腕上带着条细细的银色手鍊，和脖子上的项鍊应该是一套。 那条裙子几乎没什么点缀，只在腰上有条窄窄的腰带，不过剪裁很好，当然，也或许是唐伏雪身材很好，把那件衣服穿的恰到好处。 这种绿色衬得人很白，尤其在太阳底下白的直晃眼。 虞岁已经尽力从唐伏雪身上挪开视线，她看向自己未来的班主任。 那是个四十上下的男人，看他身上的格子衫，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教数学的。 此刻，班主任的目光也看向虞岁，「一会儿我带你去班上，咱们高一六班，就在东楼一楼，不过我听你姐说，你想住校？」 姐？ 虞岁看向唐伏雪，而唐伏雪靠近两步，顺势把手臂搭在自己肩膀。 唐伏雪本来就高，而且还穿着高跟鞋，这些几乎比虞岁高了一头，她这动作做的无比自然，虞岁却被她骤然靠近的香水味吓得僵在原地。 而唐伏雪笑着接过话茬，「是，家里离得远，路上不放心，我们父母的意思，还是住校安心一点。」 班主任扶了扶自己的圆片眼镜，有些为难道，「住校也不是不行，就是吧，咱们班同学的宿舍都已经住满了，实在不行就得和别的班混住，这个我得跟宿管那边再联繫联繫，一般来说，住在市区的都是家里接送，你们当时递上来的资料是在市区，就按着走读安排了。」 班主任边解释边带着她们往班上走，「这样，等我和宿管确定了，我再联繫你们住宿，这几天就先走读，有问题吗？」 第19页 刚刚走动的时候，唐伏雪的手就自然而然的垂了下去，又自然而然的拉住了还在愣神的虞岁，闻言唐伏雪紧了紧手心。 「虞岁，那就听班主任的，先走读，你说呢？」 虞岁被晒的脸颊滚烫，她被走廊外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更看不清两人的神色，只眯着眼点了点头，「行。」 说罢，她就觉得手心里的粘腻让她半边身子都尴尬起来，唐伏雪的香水气还此起彼伏的在她身边流转，虞岁几乎屏住了唿吸跟在后头，好容易到了一楼，六班的教室空空荡荡。 「哦，差点忘了，他们今天第二节 公开课，现在应该是在多媒体教室。」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扫视一圈，「靠门这边的最后一排是个空座位，你先在那坐一天，我们周三开班会，之后会重新调整座位。」 「以后在学校要穿校服，住校生早上有早操，你来的时候瞧见操场了吧？」 「好，还有你的书和饭卡水卡，一会儿下课了，我叫班长带你去办，我的办公室你已经知道了，有事随时来找我，我姓侯，侯亮，教数学。」 唐伏雪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虞岁心有余悸的把那只手藏在了背后，风一吹，刚刚的触感就像炉子里的灰一样死灰復燃，她认真的盯着班主任的眼镜，生怕自己有片刻的分神。 很快，下课铃声响了，距离中午放学还有两节课的时间，唐伏雪没再逗留，瞧着唐伏雪离开的背影，虞岁长长松了口气。 班主任没瞧出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异样，等到班长回来的时候，他把人叫出去，让他带着方眷在学校里认路办卡领书。 班长是个高瘦的男生，性格外向，他自来熟的朝虞岁伸出手道，「我叫冯珂，咱们班班长，你有事找我！」 虞岁笑着道好，可看到冯珂伸出来的右手，她指尖蜷缩了一下，把左手伸了出去，「你好，我叫虞岁。」 冯珂没在意地换了左手，然后对班主任道，「那老班，我先带虞岁去领书了，你记得给我们物理老师请假。」 班主任朝他们摆摆手，冯珂这才带着虞岁离开，他边走边道，「你来的晚不知道，咱们班主任对咱们是放养，你跟他不用拘束。」 下课了楼梯上人来人往，两个人扶着楼梯往上，冯珂接着道，「我跟你说，住校生不是不让中午出去吃饭吗，每天校门口都有各班老师在校门口守着，别的班都是看见自己老师立马就熘，咱们班是看见老侯在，就大大咧咧往校外跑。」 「嗨，反正你以后就知道了！」 第11章 同桌 虞岁和班长办完了那些琐碎回到班里的时候，一节课已经过了大半，同学们正安安静静在做课后的习题。 虞岁回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找出物理课本，从第一页翻看起来。 她翻看得很快，着力让自己看起来漫不经心。 她这个年纪很奇怪，会把努力当成可笑的一件事，在她们眼里，努力没有获得回报会证明自己愚蠢，而愚蠢是比懒散更加可怕的指摘。 侯文杰小时候成绩就不好，但她们周围的邻居常说，「这孩子挺聪明，就是不肯好好学。」 看吧，懒散还能得个聪明的评价，可努力没用的，就只剩愚蠢了！ 虞岁成绩好的时候没受过这句话的影响，但现在，总在努力之前多了点瞻前顾后。 虞岁很快翻完了一本书的序言和第一章 ，然后胳膊肘被同桌一碰，她扭头看去。 一本物理书推到她桌上，她同桌的手拢在嘴边，压低了声音。 「之前的重点我都画出来了，你拿去看。」 那是个很可爱的女生，留着齐肩的学生头，一双杏眼笑容明媚。 虞岁反应有些迟钝地翻开那本物理书，书的扉页上工工整整写着「高一六班叶菲菲。」 「谢谢。」 「别客气。」她微微探身，看向黑板上，虞岁刚刚自我介绍时写下的名字，「虞岁？」 虞岁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自己的课本，余光却瞧见叶菲菲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后颈。 临出门前，虞岁照了很久的镜子，她知道自己低头的话，抑制贴的边缘就会从衣领里露出来窄窄一条。 虞岁自己是在十七岁的时候分化的，而高一的学生才十五岁。 叶菲菲的视线让虞岁后背一僵，不自在的怂了怂肩膀。 可叶菲菲完全没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她眼睛一亮，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后颈，「你也？」 虞岁看向了叶菲菲的后颈，这才点了点头，心中更加疑惑，叶菲菲这么早就分化了吗？ 大约是老师布置的课后题大家都做得差不多了，班里开始低低的讨论起来，叶菲菲更是直接半个身子都探到了虞岁桌上。 叶菲菲染着透明指甲油的手指捏着一根造型夸张的粉色的笔，笔端绕了一圈的羽毛，她拿着羽毛笔装模作样的在纸上戳着，语气里掩不住的欢快，「我是o，半年前分化的，你呢？」 叶菲菲的简单让虞岁的神色逐渐放松下来，她说「我也是。」 「太好啦！」叶菲菲笑起来，眼睛就完成了月牙，「咱们班里好多分化的，但是都是a，这回你来了，我终于有伴了！」 「什么有伴了？」叶菲菲的前桌转过身来，那是个有点胖的女生，扎着高马尾，鼻樑上一副金属边的眼镜。 第20页 叶菲菲已经相当自来熟的挽住了虞岁的胳膊，「老大，新同学也是o，而且已经分化了。」 叶菲菲口里的老大是她宿舍长，叫王可，按床号排，王可是老大，叶菲菲是老六。 鑑于这个年纪的同学们分化时间早晚不同，所以学校的宿舍安排，都是按照大家入学前做的检测来定的，这样也避免了同性之间，ao同寝的问题。 同类型之间总会抱团取暖，王可和叶菲菲一样都向虞岁表达了最大程度的善意，知道虞岁欠缺的课程需要补，王可更是直接道，「你有不会的可以直接来问我。」 叶菲菲也跟着道，「老大是咱们班学委，上次月考班里第一，你随便问她！」 虞岁从小到大，都是和朱文、朱文杰同班，虽然一直有伴，但也间接的导致了她没和班里的其他同学有过什么交流，更别说还是这样的有点话唠、有点可爱、有点主动的女生。 但这点不自在也被她转校生的身份很好解释，半节课下来，虞岁更是被邀请一起去上厕所。 大约课间结伴上厕所，是促进女生之间友谊的最直接方式，虞岁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下节课是体育，她们要去换好衣服，然后到游泳馆。 虞岁还没来得及准备泳装，体育课的时候基本就是站在池子边旁观，等到大家自由活动的时候，叶菲菲更是带着她们宿舍的人到了虞岁身边。 叶菲菲社交能力堪称一绝，虞岁看的出来她和宿舍之间的关系很好，她把宿舍里的人介绍了个遍后，大家就围在不远处各玩各的。 叶菲菲坐在虞岁身边，一脸好奇的神色，「对了，今天陪你来报导的那个人，是你什么人啊？」 叶菲菲这话一出，周围的耳朵也跟着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着，「她是a吧？看起来好御，我从她身边过得时候，都没敢仔细看她的脸。」 「她是做什么的？压迫感好强。」 说话的人刚刚没在叶菲菲的介绍当中，应该不是她们宿舍的，而且那人粘湿了的抑制贴后泄露出一点点很淡的梅香，香气中带着几分冷冽，不过因为主人没有攻击的念头，那香气就像是隔着窗子的寒梅。 虞岁看了两眼就挪开了视线。 那人是alpha，男生。 虞岁被七嘴八舌的讨论吵得有点无所适从，她之前是离群索居的那个，骤然成了话题的中心，还有些不习惯。 最后她只回了叶菲菲的话，「她是我姐。」 叶菲菲立马双手捧在心口，「啊啊啊啊，姐姐好帅，我好爱！」 叶菲菲抓着虞岁的手，「同桌，姐姐晚上会来接你放学吗？或者你有姐姐的照片吗？你长的这么好看，姐姐肯定和你一样！」 虞岁不好意思念出口的「姐姐」，叶菲菲倒是念的顺口。 原本她听唐伏雪说她们是姐妹的关系，心中还有过思虑，她是怕自己真的给她丢脸，还是怕自己会因为已婚的身份感到别扭呢？ 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是人生的最大错觉之一，虞岁不想这么猜的，更不想这样多愁善感，可是心里怎么想的，又不听脑子的话。 她只能用脑子控制行为，好让自己别做出像她母亲那样折损自己的事情，但心里依旧兵荒马乱。 不过现下，她那点笑笑的伤感和惆怅已经被叶菲菲闹没了，她好笑的看着叶菲菲疯狂吃唐伏雪的颜，心里没觉得吃醋，甚至受不住她的撒娇和请求，答应了帮她拍一张唐伏雪的照片。 于是晚上回了家，虞岁捏着手机，头一次敲响了唐伏雪的书房门。 第12章 误会 说是书房，其实就是唐伏雪卧室的办公区。 整个别墅的三楼都是唐伏雪的卧室，其中还包括了巨大的衣帽间、卫生间、健身区和投影区，巨大的落地窗外，还有个转角式的阳台，阳台足以容下十多个人在那里烧烤聚会。 房间内的各个区域用不同的装饰做了隔断，看起来并不杂乱也不空旷，还把各个区域的隐私性保护的很好。 这里像是设计得很好的平层，足以让唐伏雪不离开三楼，就满足所有的需要。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是虞岁住进唐家以来，第一次踏上三楼。 alpha的领地意识都很强，如果说这栋别墅是唐伏雪在这个城市的一处巢穴，别墅的一层二层最多只能算是巢穴的外围。 江晚秋那样和她关系很好的私人朋友可以来暂住，孙姨小钟这样的工作人员可以涉足，那是她为了自己的绝对领域做出的退让，退让的目的不是做出妥协，而是减少任何人踏入这片绝对领域的可能。 是故虞岁被允许进到三楼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她和唐伏雪的关系，说是同居在一栋房子里，但其实更像是住在上下层的邻居，她的房间虽然比不上唐伏雪的房间，但也有独立的卫生间，甚至还有一套茶几和沙发，这就足以满足虞岁的需要了。 至于一楼的餐厅，那里更像是食堂，她们除了吃饭的时候在食堂碰个面，其他时候，她几乎见不到唐伏雪的人影。 唐伏雪很忙，虽然说是出院回家养伤，其实说白了就是居家办公。 虞岁房间的窗户能看见别墅的前院，崔秘书常常来，来的时候怀里总是抱着大堆的文件。 虞岁一踏入三楼，神经都跟着紧张起来。 第21页 这里充满了唐伏雪的信息素，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猎人领地的猎物，她捏紧了手里的手机，踌躇片刻才进了房门。 虞岁晕头转向地找了片刻，才听见唐伏雪的声音从右手边的方向传来，她立马循声找去。 「门没锁，进来吧。」 眼前的区域很大，和二楼专门用来和客人谈正事的书房比，也小不了多少，而且因为这里不会有人涉足的缘故，房里的摆设略显随性。 宽大的办公桌上是厚厚的文件，唐伏雪签完了手头的资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坐。」 唐伏雪认真工作的时候表情明显严肃的多，眼神锐利，说话也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言简意赅的很。 虞岁还没见过这样的唐伏雪，转身找了圈这区域里能坐的地方。 这里唯一能坐的就是书柜角落的一个单人沙发，有些低矮，但很柔软，旁边是一架曲线柔和的立式檯灯，另一侧则是刚好够得到的小小茶几。 虞岁受唐伏雪的气场影响，是想端端正正坐在沙发里的，可唐伏雪显然没想过用这里招待别人，要在这张沙发上坐直是件艰难的事，她不受控地陷进去——这个角落更适合闲来无事的时候窝在这里看书。 虞岁不着力地窝在里面，而唐伏雪看了眼资料又盯着电脑屏幕看了片刻，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或许是今天的工作到了尾声，唐伏雪把在自己面前摊开的那部分有问题的文件和对面的人交代了一下，又说那份收购资料的数据有问题，明天一早需要就收购的事情，召集财务部和法务部开个会议。 她还说了什么招标会的事情，虞岁没心思听，她终于从不受力的沙发上找到了平衡，然后勐地站起了身。 这动静惹得唐伏雪语气停顿了片刻，不过很快就把没交代完毕的事情都说完了，她瞧着虞岁站到那沙发前不远处，似乎笑了笑，然后挂断了电话。 结束工作状态的唐伏雪，以肉眼可见的变化，变得亲和和熟悉，她合上电脑看向虞岁，上下打量一番后，笑道，「校服很合身，找我有事？」 虞岁勉强从和沙发抗争的尴尬里挣脱出来，她不自在的拽了拽衣角，说，「我帮孙姨问问，你什么时候下去吃饭。」 唐伏雪眼中闪过惊讶，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已经过了九点，还有十几分钟就九点半了。 晚上过了九点，唐伏雪就不会再吃东西了，这件事虞岁不知道，但孙姨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虞岁又不可能说谎，那唯一的可能，大约就是虞岁有事找自己，又不好意思直说，被孙姨看了出来，给她的台阶。 唐伏雪没戳破小朋友的小心思，只道，「刚处理完，这就下去，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她说着，已经站起身，虞岁却一脸单纯地看向她，「在学校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唐伏雪很艰难地才忍住没笑出声，她咳了两声才掩饰过那阵笑意，「那孙姨说晚上要煮梨汤，你喝了吗？」 虞岁清清楚楚在那双正看着自己的漂亮眼眸里看见了笑意，她在这瞬间的变化里，隐约明白了叶菲菲说唐伏雪高冷的原因。 从前她以为，虞科他们对唐伏雪的敬畏只是来自于信息素等级的压制，而她因为和唐伏雪的契合，才会忽略她身上的那些所谓气场。 而那些只被气场震慑住的人，自然而然就忽略了唐伏雪的样貌、身材、性别，这些一度让虞岁很困扰的客观条件。 虞岁见过因为衰老，脸上满是褶皱，叫人分不出性别的老人。 她才知道除了衰老，原来人强悍到一定程度，也会叫别人「目中无性别」的看待一个人。 虞岁不知道这算好算坏，但她只道，自己看着唐伏雪的时候，看得见她姣好的面容、健康窈窕的身材、漂亮的裙子、得体的首饰。 她真的知道自己喜欢唐伏雪，她觉得但凡看得到这些的人很难不喜欢她，而这不是藏件衣服就能毁尸灭迹的，于是她慌忙躲开了唐伏雪的视线，跟着唐伏雪出了三楼的房间。 唐伏雪没坐电梯，而是下了楼梯，边走边道，「新学校适应的怎么样了？」 换了平时，虞岁只会尽可能的少说话，一句「还行」就应付过去了，不过她还想着找时机拍唐伏雪一张照片，于是也绞尽脑汁的拖延她吃完饭的时间。 「老师很好，同学们对我也很好。」 可说完虞岁又语竭了，好在她话音刚落，唐伏雪就问道，「课程跟得上吗？」 等虞岁像是写日记一样地交代完了一天的课程，两人已经到了餐厅，孙姨给唐伏雪送上一份蔬菜沙拉，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笑，孙姨又把煮好的梨汤放到虞岁面前，就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唐伏雪听完了她的汇报，点点头。 「正好，我也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下。」 唐伏雪放下了叉子，她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苦恼又有些无奈，「我听说，你在虞家的时候，听见了我和虞科的说话？」 「别紧张，我不是指责你的意思，只是有些奇怪，你当时对上学的态度怎么转变的这么快，后来听说了这件事，我认真想了一下，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唐伏雪微微探身，看向虞岁，「你觉得我让你上学，是觉得你会给我丢人？」 第22页 第13章 夸奖 唐伏雪推开了面前没动几口的沙拉，一脸正色，声音郑重温和。 「首先，我先和你说声抱歉，当时虞总说得话不太好听，但我那时候还是觉得，那个人毕竟是你父亲，所以他说的所谓『丢人』，在我眼里只是普通的寒暄和客套，为了抬高对方的一种自谦而已，所以我当时没有反驳，是我太狂妄自大了。」 「但我希望你能清楚一点，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有什么丢人。我不希望你有这种误解，我让你上学，只是觉得当初的意外耽误了你，而且你也才刚十八，我希望你能像没有发生意外的女孩子一样，做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虞岁绷着的神经一松，有些愕然。 她没想到唐伏雪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追根究底是件很累人的事情，费心费力，来探究一件不怎么重要的事情...她母亲有时候都懒得追究她的善变，她们都说，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一会儿一个主意，真要较起真来，那不得累死？ 况且，就算她真的这么想，虞岁也没有反驳的理由和底气，这是事实啊，而且客观来讲，这句话本来也不是她说的，唐伏雪道什么歉呢？ 「你...没必要道歉。」 当心里的刺被郑重其事的拎出来讲，只会让她觉得当初自我感受到的疼痛是小题大做，她有些尴尬地垂下头，声音讷讷，却不掩清冷生硬。 「跟你没关系。」 这或许是虞岁在别人眼里孤僻又冷静的原因，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她从来都话很少，像是打字很慢一样，她对待这种突发情况的反应也迟钝的过分。 她现在的心绪还停留在上一个认知里——唐伏雪这么忙，还能把她这点小事记在心上，特意解释，已经让她诧异非常了。 可唐伏雪还是道，「该道歉的，也不光是为了让你误会的事。」 唐伏雪斟酌片刻，看起来是在考虑怎么开口，随后道，「其实，在你一从虞家回来，我就知道这件事了，但是我还是等到了你的入学手续办完才跟你解释。」 「最主要的原因，我想你也猜到了，我担心和你解释清楚之后，你又回到不想上学的状态里，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好了。」 唐伏雪苦笑两声，看向虞岁的目光相当坦诚，她深深吸了口气，「道歉是因为让你这么多天怀疑一直你自己，但事实上，你很好，我父亲三个兄弟姐妹，我母亲也有一兄一妹，我不光是唐家的长孙，在我母亲那边，也是同辈孩子里最大的。」 「我十多个弟弟妹妹，我见过他们在你这个年纪的样子，在他们还在从书本上学习责任和道义的时候，你已经在生活里承担起了这份重担，平心而论，换了我是你，也未必能做的比你更好。」 「你完全不需要因为暂时没有获得的一纸文凭，而妄自菲薄，那些东西你迟早会有，但你的好处，却是别人这辈子都未必能拥有的。」 早在唐伏雪还在医院的时候，虞岁就见识过她有多会夸人，短短的一句「对我而言，最有价值的是虞小姐本人」就让虞岁每每回想起来，就会觉得心脏里开满了向日葵。 今天长篇大论的这些，更是让虞岁紧紧扣住了手机的边缘。 唐伏雪的态度太真诚了，夸的叫她开心的几乎晕了头。 就算唐伏雪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就算只是一个普通人对她说这些，这份夸奖也足够虞岁开心的睡不着觉，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唐伏雪！是她喜欢的人！ 她跟她道歉，为了那微不足道的一点误会，就因为不想让她妄自菲薄！ 她拿她和她的弟弟妹妹们比，为了让她相信她足够好。 虞岁脸颊烫的厉害，或许是梨汤太热了，喝的浑身都暖洋洋的，舒坦的全身的毛孔都张开。 虞岁竭力忍住唇角的上扬，她看着唐伏雪，同样正色道，「那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要换了你是我，也只会比我更好。」 起码，她不会把自己卖给虞科这种混蛋。 虞岁心里，唐伏雪的一万种好，就只变成了这一句话——换了你，也只会比我更好。 但这话和唐伏雪的夸赞相比，听起来就单薄的多，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火力不足，绞尽脑汁之后，接着道，「你...特别特别好。」 小朋友的笨拙回復取悦了她，唐伏雪笑了笑，这次轻快的出了口气，「那很显然，我们对于你上学这件事，应该达成共识了吧？」 虞岁点了点头，唐伏雪松了口气。 「其实我明白，你现在对于忽然变换的环境还有些不适应和迷茫。这很正常，毕竟变化意味着未知，而未知对任何年纪的人来说，都是值得探究和敬畏的。」 「但也请你相信我比你年长的这十年积累的经验，我或许没办法准确预测到你可能面对的未知，但至少，我能给你一些少走弯路的方法。」 「所以你如果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可以直接和我交流。我们不是公司的上下级，也不是班里学校里的同学，法律赋予我们共度一生的幸运。虽然我们刚刚起步，迷茫和磕磕绊绊在所难免，但为了让我们这段时间少走弯路，不要凭生波折，我觉得坦白的沟通，比放在心里的揣测更有助于我们的关系和谐。」 「唐太太，你觉得呢？」 第23页 虞岁的理智一步步崩塌，在听见那句「唐太太」时，更是瞬间面红耳赤。 她觉得她需要打个电话，她需要朱文骂她一通，她需要冰水冷静，她需要让心里奔腾的千万马匹平息... 她极轻的点了点头。 唐伏雪问她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说的时候，虞岁慌张的摇了摇头，然后忽然起身，她想躲开这种尴尬。 椅子在地板上摩擦，虞岁磕磕巴巴地说，「那个...没事我就回去休息了。」 最后还是唐伏雪叫住了她。 「你这周什么时候放假？」 看虞岁不解，唐伏雪无奈扶额，「你不是说今天上了游泳课？我们周末去逛逛商店，把你需要的东西补上。」 她还以为虞岁找她的事是为了泳衣，见人走了都没提起，这才提前交代她，「还有什么缺的一併记下来，等出去逛街的时候补上。」 虞岁想说的当然不是这事儿，不过这也让她想起了叶菲菲。 叶菲菲让她拍照！ 她明明都已经想好了託词——同学要的，万一给不出来，会让人看出来她们的姐妹身份是假的。 假的，当然是假的，她叫她唐太太！ 虞岁紧急把思绪悬崖勒马，她握着手机，却死活说不出来拍照的话。 眼看着唐伏雪就要乘坐电梯上楼，虞岁慌忙之中用手机拍了张唐伏雪的背影，然后匆匆跑上了楼。 今夜註定是个难眠的夜。 第14章 打架 虞岁最后只拍了一张很模煳的背影图，照片上的唐伏雪抬手拨弄着长发，动作间，丝滑的珍珠粉色吊带家居服勾出劲瘦纤长的腰身，又因为正在转身扭腰的缘故，那腰身显得极窄，腿却长。 优越的五官只露出一个侧脸的弧度，半遮半掩、朦朦胧胧，那张照片固然模煳，却拍出了一种上世纪美人的氛围感。 可是... 「这也看不见姐姐的脸啊！」叶菲菲一阵哀嚎加哀求，「同桌~」 她拐着九曲十八弯的调子，拽着虞岁的胳膊撒娇，「再拍一张嘛，就一张，露脸的，求求你，就一张！」 虞岁不知道叶菲菲那股好奇和八卦是从哪儿来的，但作为被好奇的对象，她有点应对无能。 虞岁正想着怎么婉拒，又听叶菲菲道，「这样，你今天回去再给我拍一张，我请你吃饭？」 这不是就是拿着唐伏雪做买卖吗？ 不说还好，一说完这话，虞岁的拒绝更加坚定了，「我姐说了，她不让我拍她的正面，而且也不能外传。」 她还没学会和缓的、不伤情面的拒绝别人，加之她的语气和眉宇间的冷清，这话就显得更加高高在上。 说完，就连虞岁自己都觉得这话刺耳。 要是从前，她心里愧疚几天，对方渐行渐远，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但她一想起唐伏雪，一想到唐伏雪是怎么把话说得叫人舒服又好听，还能达到自己目的的，虞岁又犹豫了片刻。 「要不这样，下次...她要是来接我回家，我带你去见她？」 「真的？」叶菲菲的眼睛又亮起来，「那说好了，不许骗我！」 「真的，不骗你。」 没收叶菲菲好处，也没给她什么唐伏雪的东西，这样应该就不算买卖了。 虞岁看着叶菲菲表情恢復如常，自觉满意。 带同学见家长一面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不用当着唐伏雪的面，说她想要一张唐伏雪的照片... 虞岁唿出口气，注意力重新放在面前的数学公式上。 她之前的时候数学和物理最好，想要补，当然也是从最有把握和信心的两科来，但这两科的方程式又太多，偏偏这两科又注重熟能生巧，虞岁是刷题的做题家，想要重新上手就得不断的刷题。 可她要补的课太多了，歷史地理政治那些，虽然暂时还看不出她的欠缺，可琐碎的知识点太多，她一点一点往回捡，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很快就要下一次月考了，她不想考个倒数，给...给自己丢人。 虞岁的压力很大，但除了外界给他的，更多还是她自己给她的，她没法像唐伏雪说的那样放松，没了压力，她就废了，这是她向上的动力！ 之前拿着唐伏雪做压力的理由，但现在不行了，所以她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新的压力源——高一的第二次月考，她的第一次大型考试。 之前虞岁能用压力，井井有条的处理自己的复习，但现在有点为难，当每一科都没有给她足够的信心的时候，虞岁心中的焦虑，只会随着事情没有办完而指数增加。 她有想过，把这件事向唐伏雪说明，唐伏雪或许能帮自己找到学习的办法，可她又实在难以开口。 唐伏雪固然能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但虞岁情绪变化的原因，她从来是想不通的。 这也是为什么，唐伏雪会觉得自己看不透虞岁的原因。 这不是做生意，谁家前景不好、谁家流水断了、谁家生意难做，说到底，有求于人大抵是为了缺钱，可虞岁这个年纪的人，最不考虑的，就是钱。 她们忧愁学业、忧愁感情、忧愁父母、忧愁朋友，甚至忧愁于动漫里的故事和角色... 唐伏雪看不透，索性想让她自己来问，可没多久，住宿的安排就下来了，高一宿舍已经安排满了，虞岁被安排进了高二的宿舍。 第24页 虞岁住校了。 高二的学习压力，比高一又是肉眼可见的紧张，加之她们在宿舍里讨论的问题远超虞岁的能力...她有想过向朱文他们倾诉，可上次她擅自把外婆转院的事，朱文还在生她的气，知道她要上学之后，也是一直阴阳怪气。 叶菲菲是刚认识的朋友，虞岁还撑着可怜的自尊，不愿意让她觉得自己愚蠢，更何况叶菲菲的心思，更多也是在八卦和明星身上，她理解不了虞岁为了成绩焦虑的心情，于是她只好更加频繁的向王可请教问题。 王可很聪明，尤其是在理科，她的解题思路新颖又简单，但不是虞岁能接受的，几次下来，虞岁连询问都没了兴头。 再后来，下午的地理课，虞岁犯困睡着，被老师叫起来罚站，那时候，她旁边的同桌已经换了个男生，是之前游泳馆那个alpha的男生，叫韩允。 两个人已经做了快一个礼拜的同桌了，但相处不算融洽，争吵不多，更多的是冷战。 听叶菲菲说，韩允是她们这一届的校草，每天后门口等着给他送吃的玩的的人不断，韩允照单全收，桌兜里一大堆零食，有时候放不下，还会占到虞岁的地盘。 虞岁烦躁的看什么都不顺眼，两个人为此吵了几次，后来就进入了冷战时期。 这次虞岁罚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肘，韩允偏偏正拿着水杯喝水。 杯子里是滚烫的刚泡好的茶，韩允原本还在看虞岁的难堪，好整以暇的砸着嘴抿茶，虞岁这一碰，滚烫的茶水浇了一手背，韩允疼得拿不住杯子，手一松，咣当，茶水在桌面上泼开，韩允「艹」了一声，飞快起身。 午后的阳光下，桌面上热气氤氲，飘零的茶叶像是在嘲讽。 于是韩允认定虞岁是故意让自己难堪，虞岁觉得他是故意看自己笑话，两个人吵了几嘴，被老师叫出去罚站。 教室外，两个人依旧剑拔弩张，然后对骂变成了推搡，最后演变成了众目睽睽之下的打架。 没办法，地理老师叫来了他们班主任，两个人被叫去办公室，都被叫了家长。 第15章 逆反 唐伏雪接到老师电话之前，正在参加一场慈善性质的珠宝拍卖会。 拍卖会上的东西没什么看头，不过人有点意思，那位和江晚秋纠缠不清的小周总也在，而且根据每次的叫价来看，这位小周总是和她槓上了。 槓上的原因不难猜，周舒桐先前在江晚秋的医院闹了好几次，江晚秋在医院待不下去，这才答应来做她的私人医生。 后来这消息被小周总知道了，就电话骚扰威胁不断。 那晚江晚秋从唐家离开，就是因为眼前这位眉眼凌厉，眸带凶光的小周总在横江大桥上闹自杀。 江晚秋第二天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给虞岁输上液之后就离开了，唐伏雪问她要不要去国外散散心，然后把自己的私人飞机借给了她。 唐伏雪自认把朋友之间的度把握的很好，江晚秋需要帮忙，她就帮忙，但也不会过分干涉她的决定。 可周舒桐显然把她当成了多管闲事的眼中钉，毕竟，江晚秋出国已经快一周了。 她查不到江晚秋的信息，银行卡、手机，所有能定位的信息都查不到，她也不是不想查唐伏雪，可唐伏雪背后毕竟是偌大唐家，这种消息哪里是好查的？周舒桐的气急败坏可想而知。 茶歇的时候，两人碰到了一起，周舒桐画着艷丽迫人的妆，眼底的血丝却藏不住。 「唐总，最近挺忙啊？」 唐伏雪笑笑，「哪里，比不上小周总披荆斩棘的辛劳。」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叫各自身后跟着的公司员工都退避三舍，周舒桐冷笑一声，又道，「披荆斩棘算不上什么，只是听说唐氏集团用白菜价卖出去一片林区？唐总这么忙，想必是要赶着在年前做出一笔好成绩，好补上那份损失？」 周舒桐夹了块糕点放进盘子里，两人不相上下的信息素在小范围里开始对抗，周舒桐压低了声音，「唐总，劝你少管闲事，你们唐家家大业大，愿意下这么厚的聘礼给老丈人，但也得估量着，人吃的太甜容易齁死不是？」 她再次向唐伏雪凑近，一字一句道，「唐总，在商言商，唐氏经得起这么折损，但我要是再找不到人，你就得提醒你们家那位，让她小心自己娘家破产了！」 唐伏雪并不意外周舒桐能查到这些，她放出话要瞒，只是为了虞岁年纪小，怕她以后在学校不自在。 她要瞒的那些人根本不是自己圈子里的人，她只要个态度在，别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人不长眼的上前多说多问。 只是周舒桐把话说的这样直白，可见也是被逼急了，唐伏雪不动声色的敛下心中思绪，依旧笑得温和，「小周总特意提醒，我在这就以茶代酒，替内子谢过了。」 至于提醒虞岁？当然得提醒，虞家要是真破产，那小丫头估计得敲锣打鼓，连夜去给小周总送锦旗！这可不得提前准备着？ 正想着，手机响起，虞岁的老师。 唐伏雪看了眼手机，脸上的假笑一收，对后面跟着的崔秘书道，「后半场你们盯着吧，我有点事，要离开一趟。」 她走了半步又撤回来，用小周总能听见的声音道，「对了，我记得晚秋说，她嫂子喜欢绿宝石，拍卖册子上那条项鍊不错，记得拍下来，用晚秋的名义送去江家。」 第25页 江晚秋的嫂子也是学姐，江晚秋大学的时候过好长一段时间，后来出国，就是因为这学姐变成了准嫂子，而且周舒桐和江晚秋纠缠上，也是因为那位嫂子是小周总一方远亲，两家远的没边，偏偏这两人长得却有三分像。 没有比江家嫂子，更能刺激到周舒桐的了。 说完，唐伏雪满意的看了眼小周总铁青的脸色，含笑告辞。 等到了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了。 韩允家长到的早，之后还有事要忙，知道唐伏雪还远，侯老师就打着电话让双方通了话，赔偿道歉，双方家长沟通的很和谐。 后来韩允母亲带着韩允走了，侯老师说还有些事需要和虞岁家长面谈，就单把虞岁留下了。 虞岁站在侯老师身后，看他忙着批上堂课留下来的卷子，厚厚的一叠，只有一张满目通红地被单独放了出来。 侯老师回头看了她一眼，拿着那张卷子问她，「看你做的这个样子，还有心思打架？」 侯老师的语气不重，更多的是调侃，他知道虞岁的情况，更知道虞岁的进度比别人晚，而且这套卷子有点难度，许多班是放弃了让学生们做的，但侯老师还是拿了一节晚自习出来，让他们试试。 结果试试就逝世，侯老师想起人家实验班的老师说这套卷子他们同学反应还可以，心理说不心酸是假的。 他嘆了口气，抓了把短短的头髮，「别站着了，坐吧。」 虞岁没动，拗着股劲，半晌才生硬的道，「能不能别让我姐来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看下午的课已经结束，虞岁心中也愈发焦灼，她抿了抿唇，「我保证以后都不会打架了，行吗？」 「现在知道怕了？」侯老师把判完的卷子往桌面上一拍，「已经不止一个老师和我反应，你上课的状态不好了！我上周开会的时候是不是说过，高考是场马拉松，要坚持到最后才是胜利，你这才刚开始就坐不住了，以后高二高三怎么办？」 「高考是一辈子的事，一分一千人，你现在不努力，等你考完了后悔都没地方哭！」 可侯老师越是说，虞岁逆反心理就越重。 她那晚被唐伏雪夸奖的喜悦，已经在一个多礼拜的努力无果下，被消耗殆尽。 虞岁知道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可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焦躁。 她大约已经习惯了上一天班，赚一天的钱带来的及时满足，对待学习明显不够沉得住气，也明显没了之前的那份耐性。 她迫切地想要证明什么，越是达不到，就越是焦虑。越是焦虑，就越是睡不着觉，睡不着觉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精神很差。 恶性循环下来，虞岁也觉得被压的喘不上气，所以唐伏雪真的不能来，她要是来了，她的失望、她的指责，又或者她不在乎成绩，依旧温和的声音，都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一寸寸的煎熬里，楼道里熟悉的脚步声像是凌迟。 「扣扣扣。」 虞岁甚至紧张地在额头出了一层冷汗，她浑然不觉身后的空调直直地冲着自己吹了许久，在那人进门的那刻，虞岁深深低下头，心脏止不住的往下坠，直到...一件西装外套落在了自己肩上。 第16章 争吵 那衣服带着唐伏雪的体温，陡然的温热让虞岁恍然意识到后背的冰凉，继而狠狠打了个寒战。 虞岁还在被叫家长的胆战心惊里没缓过神，就浑浑噩噩的被班主任「请」出了办公室。 唐伏雪说，她的状态看起来不好，在班主任开口之前，就先给她请了一天的假，连上后面的周六周日，说让她休息三天。 班主任只考虑了片刻就同意了，不过在虞岁眼里，这和停课在家也没什么区别。 虞岁回了班级收拾东西。 正是吃晚饭的时间，班里没什么人，但叶菲菲在，韩允也在。 韩允的眼圈还是乌青的，冷冽的信息素被打开的窗吹散又凝聚，他身后站着他母亲，正盯着韩允收拾东西，好接下来去医院检查。 看见虞岁进来，韩允收拾书本的动作瞬间拍的震天响，韩允母亲的脸色也不大好。 虽然这事和解了，但自己宝贝儿子被人打成这样，她心里多少是不痛快的，可这火气又不能冲着人小姑娘发，于是抬手在韩允后脑拍了一记。 「磨蹭什么，被个omega打了还有脸了，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去医院，下周让你们老师给你调座位！好好的学让你上的，我干脆给你报个拳击班算了！」 说罢，韩允母亲的电话铃声响起，她瞪了韩允一眼，叫他赶紧收拾，然后去了外面接电话。 虞岁那拳力气确实不小，一拳下来，韩允眼前就冒起了金星，更别说还手了，整个打架过程基本就是闷头被虞岁打了一顿，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老师们已经把他们拉开了。 刚分化的alpha，信息素对身体素质的变化还不明显，而且就算alpha的信息素对于omega有压制作用，前提也得是信息素的主人确有其愿，韩允对于信息素的接触还只是控制不外露阶段，至于利用信息素，也只不过是用来表露情绪，这还是因为控制不住信息素的副作用。 现在韩允的信息素就在告诉虞岁，他气疯了。 十几岁的少年，最好面子，他又长得好，可今天却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脸，韩允从小就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第26页 他死死盯着虞岁，瞧着她一步步走近。 韩允座位靠过道，可他现在显然没有让开的意思，甚至一条胳膊搭在后面的桌子上，手臂上隐隐的青筋可见他是实打实用了力气，摆明了故意拦着虞岁，可虞岁连个眼神都没分过去，她勐地把后座的桌子拉开，韩允平衡不稳，一个后仰，等他手忙脚乱的坐稳，虞岁已经从他后面进了座位里。 前后都是桌椅，又被一个alpha困着出路，叶菲菲是做不到虞岁这样镇定的，自从她分化以后，别说和alpha靠的太近，就是同处一辆车厢，都会让她不自觉的提起小心。 无关什么o德，她只是担心自己会受到伤害，见虞岁和韩允之间的气氛又开始剑拔弩张，叶菲菲不太敢靠近，但也没走，她坐在自己的位置，手机停在通讯录里，侯老师的那一页。 而韩允见虞岁这样无视自己，心里恼怒更甚，但他也感受到了虞岁身上另一股alpha的味道。 那味道不重，却很呛人。 韩允这个年纪的alpha，对那些成年的、强大的alpha，有着天生的嚮往。 像是狮群里未成年的小狮子一样，来自狮群首领的威慑和保护让他们心生臣服，他们崇拜又渴望那个遥不可及的强大。 但臣服只是一时的，他们的惧怕、敬畏、避让，终将会因为自己的爪牙逐渐锋利，转变成对首领的不屑和挑战。 显然，韩允还不到能够挑战的资格，他自己也心知肚明。 韩允再打一架的念头被自己生生按回去，可他依旧不服，他瞥了眼虞岁身上的菸灰色西装，冷笑道，「怎么，没这身衣服不敢回来？还是你觉得你穿着这衣服，我就不敢打你了？」 虞岁把之前布置好的作业放进书包，头也不抬的，「怎么，刚刚打你的时候你瞎了？」她把重重的背包往桌面上一墩，「还是你觉得这衣服穿你身上，你就能打的过我了？」 这话就是戳在韩允肺管子上，他脸色铁青，指着虞岁鼻子骂道，「你就是个疯婆子，就你这样的，免费送人都没人要！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你身上有哪像一个omega？我要是你，早知道自己嫁不出去，还不如跳了湖，也省的给家里人丢人！」 虞岁不甘示弱地瞪回去，「要跳我也得等到你先跳，你以为你好啊？你上上下下除了这张脸，还有哪能看？成绩成绩不行，运动运动不行，你还有心思管我能不能嫁出去？你也不看看你这个弱鸡样，连我都打不过，你以为你能娶到谁啊？谁让你娶到了，那不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 韩允气得说不出话来，虞岁心里的郁气蹭蹭往外冒，借着这个由头，半点不停的又接着骂道，「我太强嫁不出去，和你太弱娶不到，咱们两个说出去，到底谁丢人？韩大阿哥，你裹着脑子的布好歹松一松，这比数学题简单多了，你不至于这都想不明白吧？」 韩允被气得火气直往脑门上窜，他说又说不过，打吧，那若有似无的冷杉味和虞岁紧握的拳头又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眼看气氛被推到了这个时候，韩允进退两难，好不容易等到他妈终于打完了电话，人在门口朝他喊了一声，「干什么呢，收拾完了吗？」 韩允这才找到下一步的台阶，他拎起书包，恶狠狠地踹了脚凳子，临走还不忘放话，「你给我等着！」 虞岁接话接的快，「还是你等着吧，你等着我每年清明给你和你倒霉媳妇烧香。」 第17章 宣洩 韩允要气炸了，他本来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去，他愤愤盯着一脸面无表情，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拉着书包拉链的虞岁。 虞岁长的冷清，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和叶菲菲相处的时候，看起来也是言语笨拙的很。 韩允本来还以为她是个冷僻的人，没想到，这就是条疯狗，骂起人来牙尖嘴利！ 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门口的韩妈妈是肯定没有听见的，加上面上毫无表情，就只看见韩允不依不饶地把书包往桌子上一丢。 「你再说一遍？」 韩允妈妈脸色一沉，「韩允，你干什么，赶紧去医院了！」 几乎是韩允妈妈话音刚落，唐伏雪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 「韩允妈妈，还没去医院啊？」 「是啊，这小子收拾作业呢，老师说了，高中嘛，每天都很重要，咱们也不敢让他们耽误啊。」 小孩子的事，大人们就算再不痛快，在和解了的前提下，都不会在表面上有什么矛盾，唐伏雪也没问韩允妈妈刚刚还说自己要忙工作，可为什么现在还在学校，大家笑容和煦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唐伏雪也在后门站定了，从虞岁的角度，能看见她的半个侧身。 她听见唐伏雪在门后和韩允妈妈客套寒暄，屋里针锋相对的两个人都因为外面的人收敛了口头上的争执，只是眼神之间依旧电光火石。 唐伏雪敲了敲后门，微微探进来个头，「虞岁，收拾好了吗？」 虞岁把重重的背包背在肩上，唐伏雪的外套挂在手臂，她一言不发的往外走，路过唐伏雪时，把外套递还给她 那书包的份量不轻，压得少女淡薄的肩背直往下坠，她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看起来冷僻又阴郁。 唐伏雪和韩妈妈告辞之后，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虞岁在唐伏雪的车子前站定，她微微喘息着，额上一层细汗。 第27页 这要命的夏天，天上的云层蒙得人难受，虞岁把书包放下来，后背一大片汗湿的痕迹。 「滴滴」两声，唐伏雪解了车锁，虞岁打开后座的门，唐伏雪大步走到驾驶位的位置，道，「书包放后面，你坐前面，我有话和你说。」 虞岁犹豫片刻，到底关上了后座的车门。 正好，她也有话要说。 在回教室的路上她就想明白了，她本来就不想上学，是唐伏雪要她来的，现在用一个礼拜证明了，她就是适应不了学校，没办法接着学习。 所以，唐伏雪要是真的不觉得她初中毕业丢人，那干脆就不要让她上了就好了。 反之，唐伏雪就是在骗人，是她骗人在先，那自己反悔也不算什么！ 无论如何，这个学校，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虞岁做好了破罐破摔的准备，好处是之前的惶恐和担忧都不见了，但坏处是她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像是举着满身尖刺的刺猬。 唐伏雪叫她伸手，虞岁就直挺挺的把手心摊出去。 虞岁之前和人打架，她妈都会狠狠把她打上一顿再带她去给人道歉，她这动作做的相当熟练。 她心想着，等挨完了这顿打，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和唐伏雪说清楚的！ 可唐伏雪把她手心反转朝下，露出手背指节处浅浅的两处擦伤。 车里放着一些紧急的消毒药物和棉签，还有创可贴和绷带，唐伏雪替她不算伤口的伤口消毒，问道，「他打你了吗？」 伤口虽然浅，可到底是破了皮，见了血，消毒水扎在上面，泛起一阵的刺痛。 虞岁错愕的表情来不及收，她看着唐伏雪朝着她的伤口吹气，然后小心的贴上创可贴。 唐伏雪好像总是叫她措手不及。 虞岁不大自在的收回视线，「没。」她顿了顿，「他根本打不过我。」 这话听着像是炫耀，她装作不经意地扫了唐伏雪一眼。 打了人还不知悔改，反而当着她的面炫耀，她会生气的吧？ 要是唐伏雪生气，她就能和她大吵一架，然后顺理成章的提出自己不愿意上学的事了。 现在不行，现在唐伏雪的态度太和缓，她习惯了激烈的对抗，像是韩允，像是虞科，唐伏雪这样的，她硬不起来... 可闻言，唐伏雪的目光只是在虞岁脸上身上扫了一遍，似乎在确认她确实没有受伤之后，抿唇笑了笑。 那笑意多少带着点容忍小朋友胡闹的无奈，唐伏雪把垃圾收拾好，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又关上车窗。 「安全带。」唐伏雪提醒了一句，车子缓缓启动，她轻出了口气，「你们两个，谁先动手的？」 「...你不是都知道了？」 唐伏雪「嗯」了一声，「那是你们老师的说法，而且你可能需要尽快了解一点，那就是对我来说，和外人说的都是场面话，我现在想听听你的说法。」 心情不好之后只有两种走向，要么爆发，要么沉默。 虞岁心中积攒的郁气就像是点了个哑炮，没能爆得起来，于是愈发惜字如金。 「...他先推我的。」 「明白了。」 现在是学校放学时间，不远处有一家小学，正是道路拥挤的时候，唐伏雪拐了个弯，又停在路口处等红灯。 「说实话。」唐伏雪双手扶着方向盘，没看虞岁，只看着前面被带着过马路的小学生，道，「你们这个年纪，打打闹闹的，我觉得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比较在意的是，你脾气一向很好，为什么会和同桌起了冲突。」 虞岁不知道她那句「脾气很好」是从哪方面得出来的，她也看向窗外，没什么好气儿的，「心情不好，看他不顺眼！」 前面道路通了，唐伏雪缓缓起步，「想说说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虞岁不说话。 唐伏雪默了默，又问，「那你想去看看外婆嘛？」 虞岁沉默了更久，半晌才道，「不想。」 「那好吧。」唐伏雪从后视镜扫了眼虞岁背对着她的后脑勺，眼前的道路依旧车水马，快到晚尖峰时间了，路上走的艰难。 唐伏雪思忖片刻，「我猜你现在可能想安静的呆着，所以从现在开始，到回家之前，我不会再问你了。但是我想你明白，我现在没有生气，我们更没有在冷战，好吗？」 虞岁愈发盼望着唐伏雪能和她大吵一架了，而不是一句话说的她心里莫名发酸。 她一眨不眨地看向窗外的渐落余晖，看着天边暮色四合，看着拥挤的难以走动的车队。 车里的沉默并没有虞岁想像的那样难熬，或许是身边人情绪稳定的缘故，虞岁只是单纯的沉溺在自己说不出口的憋闷里，很快，她就看到了别墅区的一点树冠和屋顶。 就快到了！ 可唐伏雪在路口停下了。 「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虞岁还是不肯开口，唐伏雪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排座椅上的书包，「那好吧。」 她再次启动车子，却不是往别墅区的方向走。 「既然心情还是不好，我们就先解决的情绪问题再说。」 一个半小时后，天上一片水墨青色，寥寥数人的赛车场上，只见一辆黑白摩托车疾驰而过。 虞岁站在赛场边上，车子在她面前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眨眼就已经冲到了弯道。 第28页 车子上的人几乎膝盖贴着地面，车子几乎和地面水平，虞岁的心脏跟着唿啸而过的巨大声响跳动、亢奋。 运动调动起的多巴胺只是通过听觉和视觉，就已经让她血脉扩张，她的肾上腺素随着疾驰的速度飙升。 车子一圈圈的从她面前经过，虞岁身体里的激素也把亢奋一步步拉高，最后一圈时，那人的所有动作都像是在她面前按下了慢放。 她看着车子冲破终点线的瞬间，对面的看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小拨人，他们齐刷刷发出尖叫和欢唿。 她看着那辆摩托车冲破终点之后又骑出去半个直道，在她不远处停下。 车上的人一身黑白的摩托车赛车服，车子停后，长腿撑在地面，双手用力的摘下头盔。 是唐伏雪。 对面看台处的人下来了，看样子是在往唐伏雪的身边走，不过唐伏雪朝她伸了伸手。 天色已经暗了，看不大清唐伏雪的神色，不过那动作那大约是在叫她过去。 虞岁平復了下唿吸，这才走上赛场，她着力镇定，可眼睛里的亮光却遮不住，像是看见了心爱玩具的狗狗，面上不管如何稳重，也挡不住尾巴摇的飞快。 唐伏雪胳膊夹着头盔，额前的发被汗湿了些，她撩了把长发，气息微喘，空气里有丝丝缕缕的，溢出的冷杉味的信息素。 她笑盈盈地看向她，「想不想体验一把？」 莫名其妙的，虞岁的心脏勐地跳了两下。 十五分钟后，虞岁也换上了一件赛车服，她被一个叫刘哥的人带去了另一边的训练场。 这边的场地比刚刚小上不少，场边上的大灯让这里亮如白昼，虞岁已经在边上的看台上坐着了。 唐伏雪身边还有一个人，三十上下的男人，明明穿着得体的西装，气息却也很乱。 不过虞岁没有在意，不管她怎么狡辩，无可否认的是看见唐伏雪在，她心里就彻底安定了，然后一门心思的在自己的摩托车上。 外面天已经黑了，唐伏雪不会再去跑赛场了，不过她的赛车服还没换，她看着场上的小姑娘像是幼兽刚出生，尝试使用腿那样，有些笨拙地开始骑车，她的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场上，说得话却是对着身旁的男人。 「我上次请你帮我查的事情，你们教授怎么说？」 第18章 做梦 男人叫周斌，a级的alpha，心理学博士，当初在大学时，是大唐伏雪两届的学长，现在自己在市都开了一家心理诊所。 他读博期间的教授是赫赫有名的心理学专家莫菲斯，唐伏雪请他帮忙问教授的问题，就是她住院期间做的那个梦。 周斌喘了几口气，将板正的领带扯松了些，「你昨天才和我说，我都还没问清楚怎么好和教授联繫？现在详细说说吧，你说你和一个人在梦里过了一生？」 唐伏雪点点头，又抬头问他，「一般的梦不是很快就会忘记吗？我这个梦不仅没有忘，反而在现实中看到一些梦里出现过的东西，那个梦会变得越来越清晰。」 周斌解释道，「梦会很快忘记一般是刺激强度不够，或者正在深度睡眠期，笼统的说是睡眠质量好，你这梦是什么时候做的？」 唐伏雪睫毛下垂，顿了片刻，「生病的时候。」 「那就正常了，生病的时候睡眠质量不好，你看见熟悉的东西加强刺激，让你又想起来了梦，这很正常，不过你什么时候病了，现在好了吗？」 唐伏雪点点头，「之前出了个小车祸，现在好了。」 「车祸？」周斌眉心紧皱，「我怎么没听说？」，顿了顿，他又很快明白了这个梦对唐伏雪这样特殊的原因。 据说人死之前会看见自己这一辈子人生的闪回，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大约是那个梦太真实，又长久不忘，让她一时也有些恍然了。 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那场车祸绝对不是唐伏雪说的「小车祸」。 不是到了危及性命的时候，怎么可能会以为自己看见了走马灯呢？ 男人儒雅的面容微微动容，他狭长的眸子里过了万种思绪，最后长长出了口气，看着眼前还算完整的唐伏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半晌，他才半开玩笑的说道，「你该不会是大难不死之后，信了什么牛鬼蛇神、平行时空、前世今生那一套吧？」 唐伏雪闻言轻笑了一声，她瞥了周斌一眼，「是啊，现在这具身体里的不是唐伏雪，是一个来自平行宇宙的亡魂，□□的！」 周斌被她逗的直笑，摩托车的轰鸣声一闪而过，他说了句什么，唐伏雪没听清，只听他又接着道，「这也没什么吧？我也梦到过，可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弗洛伊德说，梦境是人慾望的表达，这个梦除了能证明你想结婚，想和一个人安定下来，还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周斌双手环胸，站在唐伏雪身边，看着她面露迷惑和困扰，拍了拍她肩膀，「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大学的时候不是也辅修过心理学吗？你该知道，就算你梦到了和一个人共度一生，也不代表你的内心欲望就是和那个人相关，充其量，那个人是你最近比较放心上的人，或者你刚刚接触过的人，你...」 他还要说什么，被唐伏雪淡淡打断，她微微侧身避开了周斌搭在肩上的手，语气一板一眼的，「我辅修的是犯罪心理学，我知道的也只有麦克唐纳症状，但凡我知道这个梦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用去问你了。」 第29页 说罢，唐伏雪沉了口气，难得的面露几分困扰，她双手撑在面前的栏杆上，看着那已经逐渐熟练的身影，微微蹙眉，「主要是...我和梦里那个人原本之前只见过一面，后来相处久了，越来越觉得她和梦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唐伏雪钻起了牛角尖，她转头看向周斌，「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周斌也学着她的样子撑在一旁的栏杆上，同样一本正经的说道，「麦克唐纳症状，连环杀人犯三要素，尿床、虐待动物和放火。那么请问唐总，你梦见的那个人，在你梦里做了哪一点了吗？」 唐伏雪挑眉，「怎么？」 「你不是觉得她和梦里的人很像吗，那最差的结果，就是她是个杀人犯，在你身边为了要你的命，如果梦里那个人没做过这些，那你还担心什么？」 唐伏雪抿着唇角，心说虐待动物和放火倒是没做过。 不过唐伏雪也知道自己容易钻牛角尖，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而问道，「你诊所这么忙吗？想来骑车还得等到大晚上。」 谁让她来的迟呢，周斌笑了笑，「是啊，我可是名声在外。」 唐伏雪装模作样地掏口袋，「那我是不是还得补上给周医生的谘询费？」 「没事，我给你记帐，年前一起清。」 唐伏雪笑了笑，又问他，「几点了，那边场子都看不清了吧，你打算在这儿跑？」 「不跑了。」周斌皱着眉环视一圈，「小场子跑的不得劲，下次再说吧。对了，你吃饭了吗，一起去搓一顿？」 正说着，前面场子上的虞岁已经停下来了，她上了手，刚跑了两圈，速度不算快，至少比不上唐伏雪那个速度，不过她还是感受到了风要把她的内脏都撞碎的刺激。 车子停下来时，她还有些不适应平稳的地面，脚软的没力气，车子眼看要倒，虞岁的头盔摘了一半又手忙脚乱的去扶，结果一手按在唐伏雪握着车把手的手背上。 唐伏雪稳住了车子，又一把托住了虞岁的胳膊，俱乐部的人很快来接过了车，唐伏雪扶着她下来，走到场边坐下。 摩托车的头盔很紧，虞岁手臂是麻的，脸是僵的，万分艰难地把头盔摘下来的时候，虞岁觉得鼻子都要被挤变形了，可眼睛却是亮的。 虞岁拉开赛车服的一点拉链，热气就顺着缝隙往外冒，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整个人都兴奋的厉害。 刚刚教她的那个刘哥就在她身后，正和唐伏雪夸她上手很快，虞岁的余光注意到唐伏雪的视线，沸腾的血液更加快速地流过她的心脏和四肢。 唐伏雪在她身边蹲下了，递给她一瓶拧开的矿泉水，虞岁抱着瓶子勐灌，又听唐伏雪问她，「好玩吗？」 虞岁汹涌的亢奋终于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她忙点了点头，「好玩。」 感觉像是在和风赛跑一样，刚刚在场上的那一刻，她好像什么都忘了，只有自己的心跳和风声。 太好玩了！ 说的太急，又咳的满脸通红。 唐伏雪好笑的帮她顺气，「好玩下次再来，这次太晚了，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周斌听闻忙道，「别呀，好不容易聚一聚，老刘，叫上俱乐部的人，咱们一起去搓一顿啊。」 老刘看了眼唐伏雪，也道，「就是呀，你们俩大忙人，好久才见一次的。」 唐伏雪只看向虞岁，「你想吃饭还是回家？」 老刘立马去拉虞岁，「啧，小鱼儿，咱们吃完饭再走，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老师吧？听老师的，咱们去吃饭！」 第19章 庆幸 周斌说这次不光是聚餐，还是补上上次比赛，唐伏雪小组第一的庆功宴，于是不由分说就和老刘一起推着虞岁往休息间走，唐伏雪看虞岁半推半就，也就没说什么。 两人在休息间换完了衣服，这才往赛场外面的停车场走去。 聚餐的地方是在一家火锅店，他们老去，也用不着领路，于是周斌他们先去订包间。 唐伏雪上了车，先从包里掏出一张抑制贴递给虞岁。 如果在学校没有体育课的话，早上贴上抑制贴，中午回宿舍的时候换一次，就够坚持到晚上了。 虞岁没预料到今天还会出这么多的汗，身上肯定没带着备用的。 她接过抑制贴看了一眼，上面都是英文字母，虞岁没太看懂，但这不是自己之前用的那种。 看出虞岁的犹豫，唐伏雪道，「你放心，我知道alpha和omega用的抑制贴不是一类，这是omega专用的。」 「主要是你刚分化不久，控制信息素的能力还不太行，俱乐部里大部分都是alpha，还是换张新的好一点。」 「我车里、客厅、还有你房间里都放了备用的，你需要的时候自己拿。」 事实上，虞岁关于这方面的知识相当欠缺，她都不知道a和o用的抑制贴都不是一类这件事。 虞岁悄悄活动着酸麻的手臂，一脸讶然，「你和我用的抑制贴不一样吗？」 「当然了。」唐伏雪轻笑一声，「不过最早先的抑制贴是一样的，都是为了防止信息素的扩散，通俗的说就是堵，但堵着的话又很难受，所以并不能长期佩戴。」 「后来有人在抑制贴的内面上用了抑制腺体分泌的药物，这个戴起来虽然舒服很多，但是久了很伤身体，而且前一段时间还被查出来那种药物具有成.瘾.性，现在基本上看不到了。」 第30页 「现在市面上的，主要是针对两类人群分别研制的抑制贴。」 前面红灯，唐伏雪停了车，看虞岁还没有动作，视线在她胳膊上转了一眼，试探的问，「我帮你贴？」 虞岁没说话，但微微背过了身子。 唐伏雪倒是愣了愣。 腺体是属于私密的地方，以这小丫头这些天对她的提防程度来看，不可能这么轻易答应才对，不过想到她刚刚问的问题，这份不设防似乎又很容易解释。 她对于omega应该知道的生理知识欠缺的太多了。 这部分知识，应该是由初中的学校，以及家里的omega成员来普及和告知，但由于种种原因，虞岁欠缺了这部分的课程。 唐伏雪眸色微敛，她很快给虞岁换了张抑制贴，并且把用过的那张胶面对摺，又递还给她。 车子再次启动，唐伏雪道，「用过的抑制贴不要随便交给别人，自己收好，一会儿去卫生间的时候冲掉。」 虞岁捏着那张抑制贴一脸不解，「这个要是落在别人手里会怎么样？」 「抑制贴上会有你的信息素残留，和别人的信息素混在一起会让别人误会，为了减少这种误会，小心一点不是坏事。」 唐伏雪没详说，不过虞岁大概也明白了，见她把抑制贴放进口袋，唐伏雪换了个话题。 「你摩托车骑的很好啊，今天是第一次？」 「不是，之前和朋友也学过。」说起玩的，虞岁的状态显然不一样了，不过她还是按耐着嘴角，自谦道，「没你骑的快。」 唐伏雪觉得虞岁像是扭过头不肯接受夸奖的小猫儿，身子已经背对过她走远了，尾巴尖儿却还勾着她的小腿，每个回头的眼神都是等着小鱼干的催促和试探。 唐伏雪耐着性子夸了半天，从平衡好到稳重，从核心强到灵活，小猫儿被挠的肚仰朝天，唿噜唿噜地眯着眼。 唐伏雪忍不住笑道，「俱乐部里大都是alpha，你来之前，有个小郑最年轻，还在上大学，是个beta，这下你来了，他该高兴坏了，终于不是队里的老么了。」 因为自己是老么，而且还是beta的缘故，小郑没少收队里的特殊照顾，但喜欢摩托车比赛的人又都是要强的性子，这种特殊照顾在小郑看来，实在是太叫人憋屈不过，来了个比他更小，且还是omega的虞岁，他不高兴才怪了！ 虞岁看起来很惊讶，她侧身看向唐伏雪，「小郑是beta？」 「是啊，怎么？」 「没什么，就是我之前也是beta。」 「以前？」 虞岁顿了顿，「不是十岁之后可以在医院检测以后的分化结果吗？医院给我的检测结果是beta。」 唐伏雪查到的东西里，只有虞岁外婆生病，为了筹钱，她把自己作为筹码，让虞科出钱治病的事，这些事情她不知情。 不过，这就难怪虞岁对ao知识这样匮乏了！ 原来是一直以为自己是个beta，那想必中学讲这些东西的时候不会好好学，家人更不可能专门和她讲了。 等到分化之后，又到了虞家，虞科更没心思养孩子，能跌跌撞撞找对抑制贴用上，就算不错了！ 要知道，omega用错了alpha的抑制贴，直接被刺激的到了发.情.期的例子已经数不胜数了。 唐伏雪一阵后怕加庆幸，很快，饭店已经到了。 周斌和小郑在下面等着，见唐伏雪的车来了，推开两步，让开一个停车位。 「终于来了！」小郑看着虞岁的眼神一片热切，「快走了，就等你们来了点菜了！」 「等什么，你们先点着吃呗。」 唐伏雪和周斌几步跟上，周斌闻言笑道，「反正已经过了九点了，你也不吃东西了对吧？」 虞岁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唐伏雪。 她立马想到了唐伏雪和自己谈话那晚，想到了那份只吃了两口的沙拉... 唐伏雪没说什么，只顺势揽着虞岁的肩膀上楼，「那可不一定，这次不是你请吃饭吗？便宜不占白不占，饭我们还是要吃的，是吧？」 她捏了捏虞岁头顶的丸子发，「我们家小朋友可是晚饭都没吃，又消耗了那么多体力，周医生，你可别先给我们戴高帽子，我们得吃饱了再走的！」 周斌在后面摇头失笑，「嘶，我怎么觉得你在养孩子呢？」 第20章 小孩 吃饭的地方只是路边看起来很普通的一家店铺，不过生意很红火，一楼大堂里人声鼎沸，二楼的包厢里，先到的人都已经坐定了。 刘哥坐在最靠门的位置，右手边四个都是俱乐部的成员，左手边一连空着四个座位。 小郑一进来就拉着虞岁往主位上走，虞岁反应过来后死死抱住了唐伏雪的胳膊，脚下没再动分毫。 让座，悠久而充满秩序的古老传统。 虞岁跟着外婆在长大，当然明白主位要么留给年纪资歷最长的刘哥，要么留给要请客吃饭的周医生，但这两人都在末尾坐下了，那着位子，怎么着也该是信息素等级最高的唐伏雪来坐。 她一脸求救地看向唐伏雪，唐伏雪在周斌身边坐下了，顺势也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没事，大家一起吃个饭，没那么多规矩，刘哥照顾年纪小的，以前都是让小郑坐那儿。」唐伏雪笑着沖小郑扬了扬下巴，「小郑，宝座还是留给你吧。」 第31页 小郑不情不愿的看了眼刘哥，见刘哥也叫他坐下，这才哀嘆了一声，「好不容易来了个比我年纪小的啊~」 他哀怨的语气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很快，服务员送来了两本菜单，按年龄分，一头一尾，给了刘哥和虞岁。 于是刘哥和周斌合看一本，虞岁和唐伏雪合看一本。 虞岁是不好意思点菜的，给什么吃什么，她也不挑，眼下只是为了装装样子，随手往后翻。 菜单前六页都是火锅菜品，后面还有很多硬菜。 刘哥和她说话的时候，虞岁正翻到卤肘子的那页。 「小鱼啊，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啊。」 虞岁还没开口，唐伏雪就道，「再加份贡菜和虾滑就好。」 「还有那个卤肘子和水晶肘子，各来一份，再来份米饭。」说罢，她看向小郑，「小郑也在长身体，不吃点主食？」 小郑摆摆手，「唐姐，这大晚上的搞肘子，也太硬了吧？」 「怕什么，你们年轻人代谢好嘛！」 唐伏雪靠着椅子，神色认真地好像手里的不是菜单本，而是公司的什么决策书。 她低头往后翻菜单，到了甜品和饮品的部分，唐伏雪又问，「你要喝果汁还是奶茶？」 不知道是不是虞岁的错觉，她总觉得现在的唐伏雪好像有点生气，可她想来想去都没想到为什么，正要说自己喝什么都好，就听周斌用夸张的语气道。 「上次比赛赢了，你连奖牌都没领就直接跑了，我的红酒和香槟都没用上，今天你还想逃？」 从虞岁的角度，能看见唐伏雪嘴角似笑非笑，「我开车，不喝酒。」 「那行，小虞替你庆祝！」周斌半点没让话掉地上，「这香槟没什么度数，就当饮料喝，也算是庆祝你第一天骑摩托车，好吧？」 唐伏雪这才抬眸，看向虞岁的眸光里带着询问。 许是瞧见了虞岁眸子里的跃跃欲试，唐伏雪几不可闻的嘆了口气，合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像是薄薄的冰面裂开了，裂缝处照进明晃晃的日光和浓蓝的天色。 「好吧，还是拿杯果汁，酒别喝多了。」 说罢，虞岁才觉席上的氛围正常了些。 上菜之前，大家起身去自助台调小料，虞岁回来的早，断断续续的，就只差唐伏雪了。 透过开着的门，能看见自助台的一角，隐隐绰绰能瞧见一点唐伏雪的身影。 点的菜已经上的差不多，大家正等着鸳鸯锅沸腾，周斌的视线从门外收回来，看向虞岁，笑道，「你看着吧，等她回来，一准端了不下五份的小料。」 其他人应和着，「唐姐是最会调小料的了！」 周斌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她可不是光会调小料，上大学那会儿，她们宿舍是有名的女神宿舍，刚入学那会还是四个人四个系花，结果一个学期下来，唐伏雪带着她们吃遍了我们学校附近好吃的店。」 「结果呢？这位自制力惊人，吃多少，运动多少，独独把自己舍友餵胖了一圈！」 「后来她进了学校社团，部门聚餐的地方都是她挑的，这么说吧，但凡是她生活过的城市，不管什么星级餐厅还是苍蝇馆，什么犄角旮旯有什么好吃的，她都门清儿。」 他看着虞岁，笑道，「这家店，就是她最先发现，然后带我来的，店里最拿得出手的也是那肘子，入口即化，你一会儿尝尝就知道了。」 周斌在笑，手背搭在唇边，一脸如临大敌地调侃道，「可千万小心被她投喂，太容易长胖了！」 话音刚落，刘哥拍拍他肩膀，又示意着自己肚子上的滚圆，一脸你在暗示谁的神色，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不过刘哥很快又道，「小鱼儿，你放心，你师父我就是上了岁数，要说咱们年轻的时候，谁不是干吃不胖，你现在年轻，就该好好吃，等到了我这个岁数，想吃也得不敢吃了！」 周斌也笑，「是啊，该吃还是得吃，但是你还是要格外小心的，让唐总上心的人，起码得胖十斤！」 他边说边摇头，狭长的的眸子半眯着，隐在镜片之后，像是呢喃似的，却一字不落的落进虞岁耳朵里。 「跟养小孩儿似的！」 「什么小孩儿？」唐伏雪回来，托盘上果然放了六种的小料碗，和虞岁麻酱加蚝油食盐的低配版想比，唐伏雪的这些小料单是闻就能香的人一个跟头。 她一样样放到虞岁面前，虞岁单是闻着，就觉得口腔里的口水已经开始分泌，空空如也的五脏庙更显得惨然的，唐伏雪又道，「这两叠放了小米辣，微微辣，其他都是不辣的，你尝尝哪个和你胃口，下次教你。」 桌子中间的锅子开了，开始冒着滚烫的热气，同时点的肘子也到了，那肘子实在是滷的入味，色泽鲜红，配上点点的绿葱，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加诱人。 唐伏雪带了手套，不客气地把一整盘端到了跟前。 骨肉一秒分离，肉汁炖的软烂，唐伏雪撕了一小块放到虞岁碗里，果然入口即化！ 瘦肉同样鲜嫩多汁，一点也不干柴，而且不塞牙。 汤汁裹上软糯的米粒，米香裹着浓郁的肉香，一口下去直接兴奋到天灵盖！ 虞岁克制住疯狂跺脚的冲动，她还记得这里是在外面，于是小腿的肌肉用力，双脚缓慢又用力的离地，慢慢地又重重的放回去。 第32页 米饭裹上汤汁，再配上一口肉，整个人的幸福感都在那一刻到了巅峰。 虞岁吃饭的动作太香，看的别人也食慾大动。 还有人出去买了五斤小龙虾回来，当瓜子嗑。 那只肘子实在太大，一只比虞岁的脑袋都大，她就着半只吃了两碗米饭，很快就宣告战斗力告罄。 虞岁这战斗开始的太早，结束的也太早，她本来就吃的快，人家的火锅还没怎么开始，她就已经放下了筷子。 好在大家聊天的内容都是关于摩托车的，虞岁正在兴头上，云里雾里的也听得兴趣盎然。 她也发现周斌是聊天的主力，他聊摩托车，然后聊到了唐伏雪刚赢的那场比赛有多惊险，天气不好，路况不好，对手人品不好，套圈之后故意使绊子... 那场比赛赢得不容易，虞岁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周斌身上，其他人也静静听周斌讲述，讲完之后，就算虞岁不太懂比赛，一时也有些感概，更别说队里的其他人。 气氛有些低沉下去，不过周斌提议大家喝一杯后，气氛又很快和缓起来。 开的是香槟，不过不管什么，于虞岁而言，更多了点别的意义。 她悄悄看向唐伏雪的方向，但立马就被抓了个正着。 「好喝吗？」 虞岁抿了抿，说，「还行。」 不算难喝，像果汁。 唐伏雪低声笑了笑，声音很轻，但很近，像是声音的震动直接传到了她的大脑里。 虞岁这才发现两个人离的有些过于近了。 两个人的椅子几乎挨到了一起，自己为了听周斌的话，是身体侧倾向右的姿势，而唐伏雪对谈话的内容显然情趣缺缺，她胳膊撑在自己身后的椅背，以手抵头，是靠向自己的姿势。 唐伏雪的视线像是带着火苗，所到之处都燃起灼热，虞岁的脖颈红到脸颊，唐伏雪的目光却一路向上。 她看着那个虞岁头顶那个自己给扎起来的小丸子，食指落在发绳发白的干硬的胶痕处。 「这个草莓呢？」 对面的人忽然说道激动之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她们这点交头接耳根本没引起任何注意。 虞岁根本不记得那上面的装饰是个什么，但唐伏雪指尖指的的地方让她明白的唐伏雪在说什么。 「掉了。」 唐伏雪点了点头，「我从老房子接你回去的时候好像就不见了。」 确实，那东西掉在了前一天的大雨里。 唐伏雪又问，「喜欢草莓吗？」 「还好吧。」有没有都一样，是什么也都没什么区别。 可唐伏雪把手伸进口袋，摊开时，掌心里躺着一个新的，草莓装饰的发圈。 周斌的声音忽然变大，「你们进俱乐部晚，我和老唐刚进来的时候，你们都不知道隔壁俱乐部多嚣张！我跟你们说...」 虞岁间断的神经也续上，她恍然觉得周斌说的没错，唐伏雪就是把自己在当小孩儿哄。 但像她这么大的大人，已经不会再执着发绳上的的装饰、不会执着喜欢、不喜欢、不会计较细枝末节。 喜欢的诸如贡菜和虾滑可以没有，不喜欢的也可以有。 磨掉喜欢的白，藏起不喜欢的黑，一步步变成模稜两可的灰。 虞岁接过了那个发圈，她实在是记不清计较喜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久远到她都忘了自己是不是喜欢草莓，久远到她都快忘了喜欢是什么感觉。 但她小心翼翼的觉得，被人当孩子哄的感觉，似乎、好像、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的叫人上瘾。 她快速收起了自己外露的雀跃，谢过之后就一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周斌身上的样子。 电话响了，唐伏雪的。 虞岁以为唐伏雪要出去接，心说还能一下，可唐伏雪直接按了接听。 电话是崔秘书打来的，关于下午的那个拍卖。 「唐总，那条项鍊被小周总买走了。」 唐伏雪刚刚就已经被虞岁的反应哄开心了，现在又听到这个好消息，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 「是吗，她花了多少钱？」 「四千万。」 唐伏雪笑的嘴角不住上扬，她轻嘆了一声，「四千万啊，不高，那绿宝石水头不错，没能拍下来真是可惜了。」 崔秘书在对面不知道说什么好，默了片刻，只道，「唐总割爱了。」 唐伏雪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瞧见虞岁手心里的那点点红色，笑道，「算了，就当逗小孩儿玩儿吧。」 第21章 正事 聚餐喝的都不少，大家或是叫了代驾，或是叫了出租，周斌和唐伏雪还算是顺路，所以车子停在这里，由唐伏雪送他。 周斌醉的不厉害，眼睛还是清明的，只是步态有些不稳，不过坐进车里就不显了，最多扯开的领带和撩起的头髮让他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一本正经的古板，更多了几分肆意。 窗子开着，夜风凉爽，周斌坐在副驾，看向一旁的唐伏雪，「我说，你今天怎么了？眼瞧着你就不高兴，谁招惹你了？」 后座的虞岁抱着周斌带来的那瓶红酒，酒瓶子里插着根吸管，吸管够不到底儿，牙齿叼着的地方被咬的扁平。 这红酒一点也不好喝，又酸又涩。 虞岁坐在后座，目之所及都是街上如长龙的路灯。 第33页 偶然经过的医院招牌叫她不可避免的想起外婆，她确实已经很久没去看过她了。 除了虞科不让她出门、上学之后没什么时间之外，还有最重要的原因，是虞岁不敢去——外婆同样厌恶虞科，还不知道她的医药费都是虞科的钱。 她当初为了解释医药费的来歷，撒谎说是自己找到了工作，又为了解释虞科不让自己出门的问题，撒谎说是自己在外地上班。 现在谎言越来越多，她甚至还瞒着外婆结了婚... 虞岁长长嘆了口气，目光落在前面驾驶位的唐伏雪身上。 对了，她还要和唐伏雪说自己不想上学的事。 手腕上的发圈勒出了一圈红痕，红色的草莓硌在手背，也留下了一片粉红色的印迹，怀里的红酒已经少了大半，消失的酒红色变成两坨红云落在虞岁两颊。 她以为醉了能让大脑不要想这些东西的，可那些有的没的，还是像大山一样的压在心口叫人喘不上气。 醒和醉的唯一的区别，是这些沉重和杂乱像是被丢进了浆煳里，沾着厚厚的面煳，叫她的思绪更加跳脱。 她盯着唐伏雪露出来的一点后脑勺，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拨弄着手腕上的草莓，心说，四千万是什么概念？ 太遥不可及了，要是四千，四万，虞岁或许还会觉得用这钱逗着玩肉疼，可数字到了她难以企及的高度，虞岁心里反倒没了什么波澜。 啧，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只是把四千万和手腕上的发圈做了对比，就会立马意识到一件事——唐伏雪不是只对她一个人好。 她眼睛一眨，盯着面前的虚空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听见唐伏雪的声音，这次清清楚楚传进她的耳朵，她说，「有些人，不是讨厌陋习陈规，是讨厌这个规定对自己不利，讨厌制定这个规定的人不是自己。」 唐伏雪的声音冷漠，虞岁的脑子过了很久才理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可她懂了，又没懂，只听出了唐伏雪语气里的不高兴，很快周斌轻笑一声，道，「刘哥就是这么个性子，岁数大了点爱面子，之前不也这样吗？也没见你生气啊。」 每次吃饭的时候，刘哥总会让俱乐部里的人随便坐，为了表明自己对那些规矩的不在意，还次次坐在末席。 可要是真不在意，小郑也不会把坐的靠近末席当成什么好事。 说白了，如今这几乎在俱乐部里约定俗成的座位，可不就是老规矩颠倒过来？ 刘哥之所以满意这样，还是因为这颠倒的原因是因为他，这规则是因为他？ 周斌看唐伏雪不说话，扫了眼后视镜里的虞岁，又道，「你不会是和小郑生气了吧？」 小郑可努力的让虞岁坐在刘哥意义上的「末席」来着。 「他是小孩儿，我犯得着和他生气吗？」 这就是默认还是因为虞岁了。 周斌「啊」了一声，唐伏雪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又道，「我就是不喜欢有些人说一套做一套。」 可之前说一套做一套的时候你也没生气。 周斌轻笑一声，默默吐槽。 「哎呀，我要是年轻个十几岁就好了！」 莫名其妙的，周斌说道。 唐伏雪瞥了他一眼，「怎么，年轻的时候年轻气盛，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当老好人了？」 周斌没回，只是忽然转头看向了虞岁，「对了，小虞，你今年多大？」 虞岁的反应确实慢，但听懂了这句。 「十九。」 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已经十九了。 周斌的语气像是在唱咏嘆调，夸张至极的，「十九啊，真好！」 车子已经在他小区门口停下了，周斌抓起外套往外走，背对着唐伏雪摆了摆手，唐伏雪瞧着他被保安亭的保安搀扶进去，掏出香水在车里喷了喷。 「要不要坐前排来？」 唐伏雪本来就是想让她坐前排的，她不可能让一个醉着的alpha和虞岁坐一起，只是虞岁先上了后排，她就只能把周斌请到了副驾。 「你不是晕车吗？前排会好一点。」 对着虞岁，唐伏雪的语气明显放轻，可虞岁的脑子里只剩了句「哄小孩儿。」 何止是哄小孩儿、逗小孩儿，她还骗小孩儿！ 虞岁摇摇头，张嘴要咬吸管，却咬了个空，吸管掉进了酒瓶里，她仰起头，忽然想起来，她还要让唐伏雪生气来着。 好像是生气之后方便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但具体的她有点混乱了，可要唐伏雪生气是没错的。 对了，她去玩、去吃饭，就是奔着让唐伏雪生气去的，她歪着身子，靠着身旁鼓鼓囊囊的书包。 请了家长，不好好反省，还出去玩、出去吃饭，这样唐伏雪就会生气了。 可...她为什么没有生气呢？ 虞岁搞不清楚，醉得模模煳煳的抱着书包开始犯困，眉心还是紧皱着的。 唐伏雪只觉得她睡着的样子有趣，她从虞岁手里接过那瓶已经见了底儿的红酒，瞧见她手腕上被勒出来的红痕，又把发圈摘下来。 发圈摘了一半，挂在虞岁指尖，她眉头皱得更紧，哼咛一声紧紧攥住了，唐伏雪见状，也只好松了手。 虞岁醉了之后很乖，不吵也不闹。 唐伏雪开车技术也很好，一路平稳的把人送回家，刚过午夜十二点。 第34页 唐伏雪把她抱回了二楼卧室，虞岁窝在她怀里，就像是只猫儿似的轻巧。 在来的路上，唐伏雪已经交代了孙姨煮上一份醒酒汤，她把人放在床上，就下楼去取汤，再回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了人，卫生间里倒是传来水声。 虞岁醉的迷迷煳煳的，居然在洗手台洗漱。 因为站不稳，要手肘撑着台面，所以她把腰弯的很低，把脸凑近双手。 可前头的水龙头还开着，哗哗的流水从她的头髮上流下来，又顺着尖巧的下巴湿了前襟。 唐伏雪进来的时候，虞岁的头髮都湿透了，她连忙关了水龙头，又拿了条毛巾包住她脑袋，把人扶起来。 「醉了还知道洗漱呢！」 唐伏雪好气又好笑，水滴顺着毛巾的缝隙又很快滑落到了后背、面孔、脖颈。 刚擦干的脸上蜿蜒一道水痕，这次顺着前额滑至眼角，不待它流下就用指腹轻轻拂去了。 她拆了虞岁的丸子头，用毛巾大致吸了吸水，就带着人往沙发的位置走。 喝醉的人没有平衡可言，哪怕坐着也是东倒西歪，唐伏雪把人固在身前，仔仔细细的吹头髮。 好不容易才掌握了这平衡的技巧，虞岁一个低头，却把她没了抑制贴遮挡的腺体暴露在唐伏雪面前。 是了，都知道洗漱睡觉，那睡觉之前摘下抑制贴也不奇怪。 唐伏雪的目光在床边转了一圈，没看见抑制贴的痕迹，心道这小丫头还是听话的，用过的抑制贴已经知道处理了。 她不自觉的眼眸带笑，像是看着自己捧回家的一盆种子开始了抽芽儿。 「唔，烫。」 唐伏雪的愣神，让吹风机长久的吹在一个地方，虞岁皱着眉喊烫，又像是在喊「唐。」 唐伏雪忙将吹风机挪开，另一只手按着那块揉了揉。 自然了，唐伏雪心知肚明，喊「唐」的机率还是不大，可她也不急在这一时不是？ 特意避开后颈除的腺体，唐伏雪给她把头髮吹干了、换了干净的睡衣，这才重新把人塞回被窝里。 这么折腾一圈，虞岁也觉着冷了，裹着被子，困意却没了。 她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看着唐伏雪。 唐伏雪正给她餵醒酒汤。 虞岁忽然就想起来了自己今天最重要的事，她看着唐伏雪，说，「我不想上学了。」 这句话可比醒酒汤管用的多，虞岁只觉得后背一阵发毛，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就穿上了天灵盖。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酒意醒了大半，也更加看得清楚，唐伏雪脸上根本没有她所预料的勃然大怒。 那这股头皮发麻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 虞岁眨眨眼，眼前的唐伏雪和她母亲的容貌渐渐重合。 声嘶力竭的叱骂和痛哭又出现在脑海，那是个形销骨立的女人。 「你不上学还想干什么？」 「我不要你的钱，你要是逃学去打工，我就没你这个女儿，我就是病死也不会要你的钱！」 「小岁啊，你不上学，这辈子就毁了啊！」 「你外婆和我辛辛苦苦就想着供你上学，你怎么能说不上就不上？」 哦，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说不想上了，第一次还是五年前母亲重病的时候。 「为什么不想上了？」 唐伏雪丰满的皮肉填充起来，她那双镇定得总叫人安心的眼睛让那个狼狈的女人渐渐退场，唐伏雪放下了碗勺，拢了拢她身上被子。 虞岁没等到她生气，没等到和她硬碰硬的对抗，但她吊了一天的心却确实安定了些许。 唐伏雪的态度让虞岁觉得，不想上学不是什么会堕落、会绝望、会让未来没有希望的决定，更不是什么大事！ 但虞岁并没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她只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少了一件，她只觉得自己稍微喘了口气。 第22章 醉酒 虞岁像是灌酒似的，仰脖灌下了床头柜上的醒酒汤。 「我不适合上学，我现在没办法安安稳稳坐在那里，没办法脑子里只想着一道题怎么解。」 「我和同桌打架，和同学相处的不好，我之前学过的东西早就忘干净了，我觉得我在教室里就是浪费时间。」 虞岁越说越是激动，她心里的淤阻像是被堵死了的下水道，由此积聚的污水深深一层，日积月累，乌臭不堪。 直到唐伏雪带她去骑车，那些污水暂时排出，下水管道周围开闢出了一片真空，她下定决心疏通，随便一捞，就是重重的郁结。 她敏感、纠结、反覆、没有安全感，又充满了疲惫和迷茫。 重重的压力无处疏解，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糟糕。 怎么不算糟糕呢？ 「我不敢去看外婆，我和朋友闹僵，我之前还能打工赚钱，可现在我不光没法去赚钱，还欠你越来越多，所有的事情都是往越来越差的方向走，我根本没办法安心坐在教室里，那就是浪费学费、浪费时间。」 唐伏雪看着她，微微蹙眉，「钱的问题你...」 她想说你不用担心，可虞岁看着她的眼睛，紧接着道，「唐总，昨天的阅读课上我学了个新的词语，叫『债台高筑』，我光是看见那个词，我就觉得喘不上气，高台太高，快要把我压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论做什么，虞岁总是有很深的负罪感。 第35页 在学校安安稳稳坐着读书负罪感，成绩没有起色有负罪感，请了家长有负罪感，被带去玩、带去吃饭更有负罪感。 她现在的境遇太糟糕了，她本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弄来钱，好养活自己和外婆，可现在，她似乎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她欠唐伏雪太多了。 吃的唐家，喝的唐家，用的唐家！ 那刚添置的三张大衣柜里摆了满满当当的名牌衣服。 可就是这样，她还连自己的本职都没做好。 虞岁脸颊冰凉，一片湿痕。 她很久没哭过了，也没意识到自己在哭，只是觉得遮掩眉眼的手心滚烫。 她对唐伏雪的感情实在是复杂。 单就唐伏雪本人来说，她是无可指摘的正派，不会强迫自己，不会威胁自己，甚至相当尊重自己的意愿。 比起那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唐伏雪更像是亲人，但她们又只是协议结婚的关系，对比之下，虞岁对她更加信任。 当然，这份信任更是基于人品和素质。 可超出人品之外，还有虞岁压抑的喜欢和仰慕，唐伏雪成熟、稳重、独立，是虞岁幻想中的，最好的成年人的模样。 这份嚮往掺杂着最初的情窦初开，喜欢只会越来越根深蒂固。 而在喜欢的人面前，她只会更加看低自己。 「我把所有事情都处理的一塌煳涂。」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唐伏雪抱进了怀里，靠着唐伏雪的肩膀，虞岁唯一的坚持就是把脑袋看向一旁的墙面，可那股淡淡的木质香水味还是无孔不入地让她眼眶更加发酸。 她能感觉到唐伏雪的手臂轻轻抚着后背。 这感觉陌生又叫人沉沦。 虞岁一向坚持「不能让对自己好的人失望」，所以有了事情都是自己硬抗，典型的报喜不报忧。 她从小没能学会在亲近的人膝下撒娇示弱，就更别说在讨厌的人面前。 所以她一开始就是想的，唐伏雪被自己气得不轻，然后两个人激烈争吵——她实在没料到会有这样温情脉脉的场景，更没想到唐伏雪只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想上」，她就把自己哭得不能自已。 知道了，肯定是那瓶酒的缘故！ 虞岁长长的，长长的吸了口气。 她已经从刚刚的崩溃情绪里缓解了出来，现在只有淡淡的尴尬和一眼看不到底的无望。 唐伏雪说，「好吧。」 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她知道，她还是让唐伏雪失望了。 继学习这项优势被摧枯拉朽的剥夺之后，她又在信赖的人面前丢失了尊严，可虞岁的情绪已经没什么波澜了。 唐伏雪沉默地扶着她躺下，撑着手臂在虞岁上方，另一只手落在她额角，拇指的侧腹轻轻拨弄着她的发。 虞岁的头髮很软，但有些毛燥，尤其额角的碎发，还没食指长，却直愣愣地从毛囊里窜出来，怎么抚也抚不弯。 眼前的小朋友比她想像的难搞。 她不是没发芽的种子，是已经在荒地里疯狂抽长的树苗儿，陡然变换环境，对她来说需要适应的不光是阳光和雨露，还有她早已形成的汲取养料的方式。 那些根须都是反覆试探、琢磨后，通向能够供养自己的养料的路径和方法，是她十八年来的所有，远比地面之上的枝叶更加宝贵。 环境的改变让她的根须需要重新适应，在适应之前，她没办法从眼下的土地里获取养料，焦虑也在所难免。 唐伏雪静静的看着她。 思忖片刻后，温声道，「你知道大人们常说，『要是中午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趴在高中的课桌上就好了』。」 瞧见虞岁神色中的牴触，唐伏雪笑了笑，「我不是想说学习是件轻松的事情，事实上，学习是这个世界上最辛苦的事情。人人都说工作辛苦，但工作已经是很快见到回报的事情了，比起学习来说，它是最慢得到回报的。」 「回报越慢的事情，越是要费劲努力，还要熬过许多年的无人问津，不然怎么会那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对吧？」 「可是你看啊，还是有那么多人觉得学习轻松，觉得自己眼下的困境艰难，说白了，人都是自私的，没办法完全做到换位思考，甚至连自己当初的艰难都视而不见，所以回头看的时候，过去永远是美好的，就算辛苦，也会说，『虽然那个时候怎么怎么样，但好歹还是快乐的』」 「我堂弟的儿子刚会走路，但他饿的时候够不到奶瓶，哭的撕心裂肺，他会觉得自己的天塌了；我刚刚入职公司的时候，给我爸立了军令状，临期没打成目标的时候，我也觉得天塌了。」 「看吧，工作有工作的辛苦，上学有上学的辛苦，身处其中的人最辛苦，但辛苦不应该拿来比较。」 「每个人、每个时期都有自己的天要顶着，不存在哪个阶段轻松一些，更不存在因为经歷过，就可以笑话别人的情况。我不能笑话我小侄子，你更不能笑话之前的自己，所以自始至终，都不存在你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糕的情况，仔细想想，你最开始的目的是不是想外婆接受好的医疗？现在你做到了，不是吗？」 唐伏雪的话很容易让人自认为伟大，虞岁就是这样想的，她的眼睛里头一次露出了怯生生的模样，叫人可怜的试探道，「真的吗？」 第36页 「当然！」唐伏雪换了手肘撑在虞岁枕边，闻言轻笑一声，两人离的极近，唐伏雪只微微颔首，就在虞岁额前落下一个亲吻。 那个吻不带任何的□□，虞岁只觉的自己受到了某种安抚和肯定，接下来唐伏雪的话更加肯定了她的念头，「你的目标达成了，但是没有得到该有的奖励，所以让你忽略了它。」 虞岁抽了抽鼻子，眼圈泛红，「那我怎么还是觉得...我什么都没做好？」 「最开始的目标达成了，在这过程中，当然又会有新的目标，你只是离新的目标达成，还差一点距离而已！」唐伏雪目光柔软，指尖摩挲虞岁的眉梢，又轻又柔，「在这个过程中，你和朋友闹僵是意外，还能回到学校对你来说也是意外，意外意味着未知，还记得我说的吗？人对未知，总是有点担心的。」 虞岁深吸口气，点了点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孩子气，「我不喜欢意外！」 「可这也是没办法避免的呀。」唐伏雪学着她的语气，把自己逗笑了，「而且意外有时候也会带来好消息，显示开盲盒一样。首先不要怕，其次，有困难，我们努力解决就好了。」 虞岁被她学的羞恼，别过眼瞧着远处的墙壁，可唐伏雪随即正色道，「像是处理公司的文件一样，你这些问题先收集起来，再分门别类，挨个处理。在这方面，我觉得我还算擅长，所以我帮你，好不好？」 虞岁之前以为，唐伏雪最大的本事是有钱。 后来上学之前的那次夜谈，又让虞岁觉得这个人很善于肯定鼓励别人。 现在，她让虞岁觉得被理解。 唐伏雪或许没办法完全和自己感同身受，她或许没办法理解自己放弃学习的机会，但她意识得到，也愿意说自己那样的想法是「何不食肉糜」。 她不光肯定自己的长处，对于自己面啊对的困难，也是肯定的态度，这让虞岁觉得自己的那些情绪都不是庸人自扰、不是鸡毛蒜皮。 肯定一个人遇到的困难，比肯定这个人勇敢好多了！ 虞岁就只觉得放松。 在唐伏雪面前，似乎不用担心自己遇到的事情太过幼稚，也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嘲笑，这大约是虞岁第一次把自己的心事全掏给别人听。 她的想法、做法、顾虑、担忧、为难，她能想到的一切困难，磕磕巴巴的、断断续续的、破破烂烂的说给一个人听。 说罢，唐伏雪只略作思索，便道，「我明白了，看来是我平时对你关注太少了，居然不知道你现在处处不顺。」 亲人、朋友、学业、钱...嗯，姑且就算事业吧！换成是谁，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坐在教室里看着自己「债台高筑」的。 她忽然的愧疚和反思让虞岁顿了顿，她忙解释道，「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习惯什么事都和别人说。」 唐伏雪忽然反问，「那你现在告诉我了，我还是别人吗？」 唐伏雪眼含期待，虞岁慌忙之中脸颊通红，「怎...怎么，怎么突然扯到这种事情了！」 唐伏雪几不可闻的喟嘆一声，好吧，看来还可以再加一项爱情，唔，更准确的是婚姻。 「没什么，逗你玩的，让你放松一下。」 第23章 解决 四个问题，不说全部解决，但凡有一个能找到突破口，唐伏雪相信，虞岁也不会这样的困扰。 她一次次提起欠唐伏雪的债，提到自己债台高筑，可想而知，财务的不自由是她最根本的焦虑原因，但这个问题就像小朋友够不到的奶瓶，对唐伏雪来说就是轻而易举。 唯一有些麻烦的，就是她的这个小朋友太过骄傲要强，她潜意识的觉得自己给她的东西是施捨。 「先说外婆那里吧，医生说过她不好收到刺激，所以不管虞家还是我们结婚的事，我都会帮你瞒着她的，你要是担心自己去看望老人会露馅，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假装成你的同事或者上司。请去的的护工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件事不会从我这里泄露出去分毫，你想见完全可以去见，解释不清的事可以找我解决。」 「不过和你朋友的事情我就不好干预了，但听你的意思，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所以我想，他们之所以生气，也只是担心外婆转院辛苦，把事情说开了不会互相记恨的。」 「你学习上的困难我会负责，每个周末我会帮你补课，你不用觉得难为情，是我让你去上课的，所以你在上学期间的所有困难我都有义务帮你解决，而且你不是很担心欠我越来越多吗？只要你每次考试成绩有进步，我就给你奖励一笔钱，怎么样？」 虞岁一时没顾上唐伏雪说的补课的事，只听她说自己努力还有奖励就说「不怎么样。」 「学习是我自己的事情，进步是应该的，我不能要你的钱。」 她说的认真，勾的唐伏雪心里一软，又接着道，「那这样，我三楼的房间都有请人打扫，你周末在家的时候可以做他的工作，我按照小时工的工资给你，一小时六十，我三楼的房间大概要打扫四个小时，周六一次，周末一次，那就是一周四百八，你觉得这怎么样？」 虞岁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 「当然！」唐伏雪笑，「而且你比他们方便，可以上午打扫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又或者把时间分到晚上，剩下的时间用来补课。」 第37页 虞岁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兴奋，「那有什么是我要注意的吗？」 「有三点！」 唐伏雪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不能耽误我的补课时间；第二，之前请的家政不会打扫我的卧室和书房，但是你的话，需要加上这两个区域。」 虞岁认真听着，「那第三呢？」 「第三，就是你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之后好好吃顿饭，养足精神之后，我们再来详细分析你学习上的问题！」 「啊，学习。」她像是才缓过神，「我真的不能不上学，专心打扫卫生吗？」 要是打扫七天的话，那就是一千六百八啊，比她在修车厂一个月赚的还要多一百八！ 「不、可、以！」唐伏雪被气笑了，一字一句道，「这是学生价才有的优惠，等你上了大学，价格还会涨，但你要是不上了，那就只有一个小时十五块了！」 一小时十五，干一个礼拜也就四百二，还不如现在干两天的呢！ 虞岁悄悄往上拉了拉被子，遮住了小半张脸，声音闷闷的，「...那还是上学吧。」 她说完就觉得想笑，无缘无故的，本来还只是被子下抑制不住的翘起嘴角，后来见唐伏雪已经笑开了，她笑的更加眉眼弯弯。 下水道通畅了，排出污水的地面固然惨不忍睹，她却也有了打扫整理的气力。 不得不说，唐伏雪对她太好了，好的让她心慌，她想问唐伏雪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可话到嘴边到底咽了下去，就如同她自始至终都没提起过的，自己对唐伏雪的感情一样——那已经是她最后的禁区了。 她瞧着唐伏雪坐直身体，站起身。 「这个。」唐伏雪拎着那个草莓的发圈，「你刚刚掉沙发上了，我给你放床头了。」 虞岁眨了眨眼，显然，她又想起了那句「逗小孩儿。」 「晚安吧，睡个好觉。」 唐伏雪正要离开，却听虞岁忽然开口。 「那个...」 「你在外面还有多少小孩儿？」 . 虞岁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一点，窗外阳光明媚，是个灿烂至极的好天气。 中午吃完饭，休息了一个小时之后，唐伏雪敲响她的房门，直接带她到了三楼。 三楼的书案前多了一张椅子，背对着门，虞岁走过去后，看见自己的书包正放在上面。 「把书和卷子拿出来吧。」 看虞岁发愣，唐伏雪笑道，「不会是醉的连昨晚发生了什么都忘了吧？」 这倒不至于忘，只是想起自己最后那句询问就有点尴尬，不过唐伏雪没给她尴尬的机会，她敲了两下桌面，像是召集员工开会似的。 「别发呆了，来分析错题了。」 虞岁这才定下心去听。 不知道是因为心真的定了的关系，还是因为唐伏雪这名校毕业生一对一的教育成功，虞岁自觉接受程度良好，甚至让她找到了初中时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唐伏雪教的知识点和方法也不偏僻，都是按照书本上的最基础的公式转化而来，尤其是数学，他们正在学三角函数，两角和公式、半角公式、倍角公式，一大串的字母摞上去，看的人头晕。 但唐伏雪居然都还记得！ 这些知识，王可用的很灵活不算什么，毕竟她们正在学，可唐伏雪都毕业这么久了，高中的知识居然还机电清清楚楚，虞岁这才真正震惊了。 她眼神里的震惊气到了唐伏雪，她屈指在她额头敲了一记，半真半假的嗔怪道，「小屁孩儿！看我干什么，我在你眼里已经老到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都已经十九了！」 「往上虚报年龄的都是小孩儿。」 虞岁不服，「我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当然十九！」 唐伏雪往虞岁嘴里塞了一颗葡萄，「做你的题吧！」 虞岁抓起笔看题，含煳不清的嘟囔，「你又不老...」 唐伏雪只摇头失笑。 一下午的时间，找错题、讲错题、分析错误原因、找同类型题练习、拓展练习，在学校一个多礼拜都没做到的「融入学习」，由唐伏雪带着，倒是很快就实现了。 不过时间到底有限，今天只来得及讲了数学和物理，已经快六点了。 唐伏雪看着虞岁做完最后一道习题，从桌子上拿出一份文件夹。 摆在最上面的是一张各科成绩的成绩单。 虞岁上学的这一个礼拜，虽然还没有参加月考，但是各科老师偶尔会有随堂小测，而且一个章节的结束，教研组的老师们也会出套题来检测一下教学成果。 反正高中嘛，缺什么都不缺考试。 唐伏雪的目光在那张成绩单上粗略掠过，然后抬头看向虞岁，「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虞岁：「...坏消息吧。」 唐伏雪抿了抿唇，「坏消息是你偏科挺严重呀。」 她把成绩单放到虞岁面前，「英语不及格，语文刚过及格线，至于歷史政治地理生物...」 唐伏雪的语气揶揄，「你好像对字多的科目有点意见呀！」 虞岁笑不出来，但也没之前那样焦躁。 或许是最糟糕的情况唐伏雪都已经见过了，现在没了那层浮在客观本质上的雾气，她终于能平静、深刻看到自己准确的不足。 第38页 「那些知识点太细碎了，我总是记不住。」 唐伏雪点点头，「没关系，语文和英语都是要学三年的科目，慢慢来会补上来的，至于剩下那四科，有三科是文科，我猜，你应该没有想学文科的念头吧？」 见她点头，唐伏雪笑道，「所以好消息就是，你物理考了81分，数学也有96分，虽然你偏科，但是完全偏的理科，没有文理分科的犹豫，可以比别人提前半年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理科上，一下子少了三科的负担，算不算好消息？」 数学满分一百五，九十五刚刚及格，也就物理简单一点，考了81，到了唐伏雪这里，就成了领先别人半年、少了三科负担的好消息！ 虞岁想笑，也确实笑了，这也太...乐观的过了头了。 唐伏雪说她们家的弟弟妹妹都是她带过的，她忽然开始好奇，她的那些弟弟妹妹，是不是喝口水、吃口饭都会被追着夸上半天了！ 但虞岁现在还很清醒，她说，「但是现在还是要学文科。」 唐伏雪道，「当然不是让你不学，该学的还是要学，不过是着重点放到理科上。」 当然，心态也可以放的轻松一点，就好比今天下午一样。 说着，她又从文件夹里掏出一本薄薄的书。 虞岁原本好奇的目光在看到书的封面的时候一僵，她磕磕巴巴道，「唐总你...拿错书了吧？」 那是一本《青少年omega分化教育》 「没有啊。」 接着，《omega分化期注意事项》、《omega自我保护指南》、《ao两性关系》... 虞岁宛如石化。 唐伏雪视而不见地，把那些书放到虞岁面前，「这些也是你需要补习的课程之一，课程从今天晚上开始，当然，不会占用太久的，大概两个周末就可以结束了。」 「这个...不用了吧？」 被自己的结婚对象补习这个，她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那好，我问你，抑制贴和抑制剂的区别是什么？抑制剂的使用办法和使用注意事项是什么？」 「如果你在街上碰到了狂躁期的alpha应该怎么办？如果这个alpha向你发动信息素压制，你该怎么反抗？」 「临时标记和终身标记的区别是什么？临时标记多久才会消散，被临时标记的omega还会被其他alpha同时标记吗？同时标记的后果是什么？」 虞岁「......」 虞岁觉得自己像是被唐僧念了紧箍咒的孙悟空...她默默接过那几本书。 「...所以这个课要怎么上？」 唐伏雪靠近身后的转椅里，「那就...和你的歷史政治地理一起上吧。」 第24章 妹妹 晚上的课程开始之前，她们先去吃了晚饭。 晚饭是在外面吃的，一家市中心的泰式料理店，唐伏雪挑的，味道当然没得说，环境也很好，临街的玻璃墙能瞧见整条街的夜景。 饭间唐伏雪喝了点酒，于是给小钟打了电话来接，等车的功夫，虞岁看向街上的灯火璀璨。 热闹的、繁华的、川流不息的。 虞岁对这种大庭广众的热闹的喜欢溢于言表，她眯着眼，像是吃饱喝足的狐狸，下巴垫着胳膊，搭在在旁边的椅子靠背上。 学习一整个下午带来的充实感，让她现在的休息心安理得，花唐伏雪的钱吃饭的负债感，也因为明天就能拥有的工作和工资打消许多，她终于瞧见了死胡同的出口，现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充满了干劲和期待。 她看着唐伏雪去前台结帐，回来的途中又接了个电话。 虞岁以为是车到了，正要起身，却见唐伏雪几步过来，她扣着话筒，「公司的事，你现在这等着，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唐伏雪出了店门，就站在不远处，风吹着她那件暗灰色的长风衣外套，偶尔露出里面穿着的白色衬衣。 一灰一暗，让虞岁想起之前邻居家房顶的瓦片。 下了雨，瓦片湿漉漉的发着暗色的光，风一吹，瓦片就暗了，风一停，又亮了。 据她外婆说，她小时候能趴在床边看一整天的雨，淅淅沥沥的也看不腻、听不腻。 现在，她觉得她能看一整天的唐伏雪，清清淡淡的、温温和和的，也是看不腻、听不腻。 唐伏雪穿的那件外套她没见过，更准确的说，唐伏雪身上的衣服鲜少有穿过两次的，但颜色大都是黑白灰三系，而且以正装居多，唯一一件算得上鲜艷的，还是带着她第一次去学校报导那天，穿的那件绿色长裙。 虞岁对那件长裙记忆深刻，简直就像是盛夏天，冰箱里冰镇的西瓜，碧绿的花纹外衣里，是冰爽鲜红的瓤，那是盛夏的记忆，唐伏雪的那件绿色长裙，也是虞岁对自己学校的记忆。 虞岁干脆坐到了靠窗的位置，脑袋搁在玻璃墙上——她没喝酒，却像是醉了，又或许是昨晚的那顿酒压根就没醒，不然自己困扰了那么久的问题，怎么这么轻松就解决了？ 她好像什么都没牺牲，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有了转机，这份奇怪的轻松感叫她身心都一阵的飘飘然。 虞岁低头打开手机，微信置顶的聊天记录是她们的【一虞得道，猪猴升天】群。 群里最新的消息还是上次去医院，朱文给录得外婆的一段视频。 那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他们之前从来没有和她闹僵这么久，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第39页 虞岁深吸了口气，又清了清嗓，调整好了状态，这才按住语音键。 「明天周六，我放假，你们在哪儿啊？咱们一起去看外婆？」 取消。 「明天一起去医院...」 取消。 「你们还没看过外婆现在住的地方吧，我...」 取消。 循环十数次之后，虞岁揉了揉笑僵了的脸，最后鼓起一口劲儿，「外婆想你们了！」 语气算不上好，甚至还带着点不耐烦，虞岁想取消，却见前面忽然坐下一个身影。 她以为是唐伏雪回来了，头也不抬地道，「我马上...」 「呦，我说是谁吶这么眼熟，这不是我那上了没几天学，就被停课在家的姐姐吗？怎么，唐总也嫌你丢人，把你赶出家门了？」 虞岁动作一顿，看向来人，不是唐伏雪，是虞悦，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倒霉妹妹。 虞悦一头乖巧的长直黑髮散着，身上穿着恆平中学的校服，恆平是私立学校，校服是衬衣加及膝裙，隔壁不远处的桌前还有两个女生，和她一样的穿着，而且时不时看向这边，看样子，她们是一起的。 虞岁没开口，虞悦脸上更加开心地道，「你放心，就算唐家不要你了，我们虞家也会给你口饭吃的，谁让你是爸爸的女儿呢？私生女的名号虽然不好听，但是你来给我刷马桶擦鞋拎书包，我还是不嫌弃你的。」 虞悦妆容精緻的脸上掩不住得意，虞岁看见了她脖颈后露出的抑制贴，也闻到了她控制不住的，泄露出来的信息素。 是小雏菊的味道。 虞悦看见虞岁的目光，更加得意的活动着脖颈，将抑制贴更打程度的展露出来，她探向虞岁，一脸探知到了真相的笃定。 「你骗不了我，我也分化了，你身上只有一种信息素的味道，也就是说，你结婚这么久，唐伏雪连个临时标记都没给你，她根本不喜欢你！」 虞悦咋舌摇头，「真可怜吶，明明这么高的信息素匹配度，可唐总还是不想碰你，她得多讨厌你？又或者，你这高度匹配的结果本来就是假的？你是怎么弄出来的？你也教教我？」 「教你？」虞岁忽然咧嘴笑了，「教你怎么把自己卖出去？放心，虞科可从来不养没用的蛋，你这颗蛋熟了，他有的是办法把你卖出去，别着急。」 虞岁满意地看着虞悦脸色突变，满是恶意的道，「你忘了你那好爸爸还想着让我跟你一个学校的事儿了？他没告诉你真相吧？真相就是唐伏雪已经和他划分了，他没法通过我再向唐伏雪要钱了，所以我对他没有用了，可他那天怎么会忍着我呢？」 「哦，把我弄去和你一个学校，然后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毕竟咱们也有一半的血脉是一样的，万一你的信息素也和唐伏雪契合呢？这样等我跑了、离婚了，你就能后来者居上了。看见了没，虞科压根没指望你能凭着你自己找到什么好的卖家，他指望着你能捡着我不要了的，借着让他自己赚钱呢！」 虞岁故作惊讶的，「怎么，你的好爸爸没告诉这个计划？」 「你少胡说八道！」虞悦的声音陡然变的尖利，感觉到四面的目光落在这里，她这才压住了自己的脾气，只是面色依旧难看。 「你是你，我是我，你不过是个私生女...」 「是啊我是私生女，但我是私生女是谁的错？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是虞科，骗人感情的是虞科，你现在恨我？」虞岁笑了，「你是不是蠢得太过，连本末都分不出来？还是你真以为他虞科是个什么好东西，别人都巴不得让他当爹？」 虞悦紧抿着唇，「用不着你在这挑拨，我是爸爸的女儿，和你这个私生女当然不一样！」 虞岁嗤笑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私生女，说你和我不一样，那换言之，你也是认可虞科把我嫁给唐伏雪是卖女儿的行径，你和我能有多不一样？卖的价钱不一样？带给虞科的好处不一样？还是因为你心甘情愿，这份父女情就能感天动地了？」 心甘情愿？ 虞岁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上下打量了虞悦一眼。 那审视的视线像是藏在黑暗里的野兽，在家里的时候，虞岁就总是在角落里、在黑暗里，那观察、审视的眼光，像是要趁人不注意，一口咬掉猎物的脖颈的猎豹。 虞悦从虞岁一进门就怕她，那阴恻恻的视线总让她发毛，可她的恨不允许她这样认输，故而总是挑衅。 现在，猎豹出现在了明处，她的视线像是在揣测这样的猎物需要用几分的咬合力，虞悦只觉的更加悚然，但也更加不肯认输地回瞪回去，「你看什么？」 虞岁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把她这妹妹的心事撕开，「原来，你喜欢唐伏雪啊。」 十五岁的小姑娘，这份喜欢还没有那么多的实感，最多算是对曾经遥不可及的一类人忽然能够触碰到的好感和仰慕，以及自己从来看不上且讨厌的人，和这个人成为世界上最亲密的人的一种嫉恨。 所以在母亲含含煳煳地，向她透露出父亲想把虞岁和她安排在一所学校的原因的时候，她固然不想和讨厌的人日日相对，但也心生希冀。 万一正如母亲说的那样，她和唐伏雪的信息素也是高度的契合呢？ 但这件事只能是藏于心底的秘密，成了，就是两情相悦，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是苦尽甘来。 第40页 可现在，这份感情说出来就变成了惦记自己姐姐伴侣的第三者、和虞岁那个下贱的母亲一样的第三者。 虞悦脸色雪白，刚做的漂亮美甲几乎嵌进肉里。 虞岁一句话说得她脸上火辣辣的，她强撑着挤了个笑，用一副叫虞岁讨厌的、虞科的做派和口吻，「你少做出这副占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你以为你不情不愿的答应，你做的事就会显得多高尚了？」 虞悦什么都还没做，故而心理更加理直气壮道，「还是你真以为你这唐太太的位置能坐多久？你和家里闹翻，你没办法给唐家带来半点好处。虞岁，你怎么比我还幼稚，难道没人教过你吗？真正的婚姻应该门当户对？而你和家里闹翻、成绩成绩拿不出手、长相也一般、除了信息素什么都没有，现在她还能收留你，可等她找到了信息素更契合的人，你就会被扫地出门，那个时候，你才是真的叫我可怜！」 「是让你觉得可怜还是让你庆幸你有了可乘之机？」虞岁不气反笑，「你关注我被停课、知道我成绩不好、在你爸面前说我坏话...嘶，虞二小姐，你不觉得你关注我太过了吗？你说你喜欢唐伏雪，可除了她的名字，你还知道什么？」 「你这么嫉妒我和她结婚，啊~你喜欢的该不会是我吧！」 虞悦被气得说不出话，虞岁也压根不给虞悦接着反驳的机会，她皱着眉，上下打量了虞悦一眼，「还是算了吧，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你这样的，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要是想少点相思之苦，我就给你张照片，至于生活里，咱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 说着，虞岁就起身往外面走去，虞悦愣了片刻，这才恼羞成怒的向外追去。 「你站住！」 第25章 队友 虞岁怎么可能站住？ 胡说八道?一通之后, 不听对方的反驳扭头就跑，虞岁是最知道?怎么把自己这个倒霉妹妹气个半死?的。 她加紧了脚步出了餐厅，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一出门, 就和去而復返的唐伏雪撞了个满怀。 唐伏雪的手指被夜风吹得沁凉, 她眼?疾手快地?护着虞岁的后腰, 另一只手撑着就要自动合上?的大门，没让她撞在门的把手上?。 唐伏雪微微蹙眉, 低头看她, 「什么事这么着急？」 撞入怀里的木质香水味让虞岁睫羽狠狠一颤，刚刚在虞悦面前的嚣张忽然就荡然无存。 虞岁这人在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副完全不同的模样，对着同桌冷漠、对着老师沉默、对着同学孤僻、对着虞科尖锐、对着外婆乖巧、对着虞悦刻薄... 千人千面，她的每一面都?针对一个对象，她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把投射进?来的东西, 再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可一旦镜子外有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投射对象，她这面「镜子」立马就会陷入一个相当尴尬的境地?。 尤其这两个人之中，还有一个单独投射都?投不清楚的唐伏雪！ 余光里，虞悦已经走上?前来了。 「唐总。」虞悦又成了那副在大人面前的、乖乖女的模样, 「好巧, 在这里碰见你?和我大姐。」 大姐？真是别叫人噁心了！ 虞岁站到了唐伏雪身旁，冷漠地?看着虞悦脸上?掩饰不住的欢喜，冷哼一声, 「冤家路窄嘛！」 唐伏雪的手还落在她的腰上?, 闻言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像是在责怪她这样对自己的妹妹不好。 虞岁只能尽力端着冷漠。 她这些天也算看了出来, 不管是对谁，唐伏雪总会让人家面上?过得去的。 尽管她说侯老师是外人，不会相信他说的话?，可她道?歉的时候半点看不出来虚假。 尽管她说讨厌刘哥的狂妄自大，可吃饭的时候，也没和人起了争执。 唐伏雪这个人看似对谁都?很客气，对谁都?彬彬有礼，但也正是这份客气，更?显得谁也走不进?她心里。 因为没人走得进?心里，所以谁也不在乎，自然更?不会为了一点无趣的争执得罪谁。 虞岁冷眼?瞧着唐伏雪不辨喜怒地?朝虞悦微微颔首，虞悦很快拿回了这场1v1争斗中的主动权。 「刚刚大姐还和我说，她在新学校不太适应，我说我们都?是高一，她要是想补课，我可以把笔迹借给她，只是...」 虞悦眼?尾下垂，避开餐厅正门口的位置，向她们这边更?进?了两步，声音委屈，像是她在虞科面前告状时的那样，「只是大姐说她不喜欢学习，说用不着我的笔记。」 她面色诚恳温顺，看着虞岁「好心」叮嘱她，「大姐，再怎么说，安排学校都?是唐总的一番好心，你?不要辜负她呀！而且你?总是这样任性，爸爸也会担心你?的。」 虞岁还不想在唐伏雪面前暴露自己刻薄的一面，只忍住了没开口。 她就像是被家长带着，去见所谓「别人家孩子」的差生，听着她的「家长」代?她发言。 「不用了。」唐伏雪道?，「她不用你?的笔记不是不喜欢学习。」 开始了，先替自家孩子找补，接下来就该夸对方了。 虞岁紧抿着唇，扭头看向一旁的大街。 她在知道?虞悦喜欢唐伏雪的时候并不意外。 像是电视上?的明星一样，长得好、长得好、跳的好，总会有一大群的粉丝追捧，她在和唐伏雪签订结婚协议之前也是那样的心态，所以知道?虞悦也是这个心思?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吃醋，又或者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 第41页 她对虞悦的嘲讽，更?多的只是要吵出来一个输赢，她知道?了虞悦喜欢唐伏雪，只觉的自己拿住了她的一项软肋，只想着假装亲昵来气她！ 直到事情进?展到了夸奖这一步的时候，虞岁才?开始实打实觉得生气。 她撇头看向一旁的大街，叛逆十足的模样。 像是那四千万一样，她没有过，所以没有概念，无所谓有没有，但她有发圈，所以不肯丢，更?不肯被人抢走！ 但发圈的主动权还在自己，这件事就... 虞岁要气炸了，哪怕明知唐伏雪会在事后跟自己解释，这只是客气寒暄，她也觉得生气！ 但，唐伏雪却轻笑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那声笑听起来嘲讽意味十足，虞岁狐疑地?看向唐伏雪，唐伏雪接着道?，「你?大姐毕竟比你?大了几岁，你?们的理解力和接受程度也有些差距。」 唐伏雪嘆了口气，「实不相瞒，为了让你?大姐尽快跟上?课程，我还特意给她请了市状元来给她补课，结果人家和我说她思?维太跳脱，步骤全都?省了，直接出结果。你?们现在不是按步骤给分的吗？所以她的成绩我也很头痛，不过一看虞小姐就是踏实的孩子，她要是能有你?一半踏实，我也不用这么伤脑筋了。」 「当然，还是谢谢你?关心她，回头也转告你?父亲，你?大姐在唐家很好，请他不用过分担心。」 唔，是寒暄，是客气，但是夸奖的意思?没听出来，胡扯里隐约还有点阴阳怪气。 虞岁挠了挠鼻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唐伏雪又捏了捏她腰间，这次大约是在提醒她装就要装到底。 虞岁看了眼?虞悦，虞悦脸上?的怀疑更?加明显了，但这话?是唐伏雪说出来的，她又不好反驳，于是只能配合着笑，只不过笑的有些僵硬和难看罢了。 虞岁的心情一路飙升，只能靠咬两腮的软肉才?能克制着不要笑出声。 她本来是不希望唐伏雪掺和进?来这种1v1的决斗的，显得她好像斗不过虞悦似的，但这种被人袒护、有人撑腰、有人配合的感觉总是叫人舒服的浑身毛孔都?熨烫开，叫她从脚底板痒到天灵盖！ 说话?间，小钟也到了，车子停在路边，唐伏雪又揽着她的肩膀告辞。 这副亲昵的姿态，让虞岁怀疑唐伏雪看穿了虞悦对她的心思?，不过虞悦的心思?，她都?能看出来，唐伏雪能看穿也就不奇怪了。 果然，唐伏雪不仅搭着她的肩膀把她送到了车边，还亲自打开车门，把她送了进?去。 这副刻意做作的姿态，和刚刚的「市状元」、「跳步骤」、「很踏实」果然异曲同工。 虞岁一进?到车厢，就忍不住笑的眉眼?弯弯，而唐伏雪则站在车边没动，她一手搭着车厢的顶部?，另一只手在按下挡板的控制键后，就悠悠的收回了口袋。 车厢狭小，alpha高挑的身躯裹在黑色的外套里，居高临下的姿势，堵在门口的位置。 这境遇对任何一个omega来说算不上?自在，但唐伏雪又恰到好处的藏起了自己的双手——她像是收起利爪的猫科动物?，毛茸茸的看起来毫无侵.犯.性。 这是唐伏雪和omega相处的习惯，尽可能的减少让她们觉得会受伤害的可能，以及努力表达自己的无害。 不过用在虞岁这里，则不光是为了让两个人能有更?加自在的空间，更?是为了她越来越放心大胆地?探出巢穴。 唐伏雪微微俯身，看着笑的毫无防备的虞岁，「就这么高兴？」 虞岁眼?睛亮亮的，为了虞悦没有得到唐伏雪的夸奖，为了唐伏雪还是自己的队友，她说，「当然！」 这话?确实任性了，不过她在唐伏雪面前的一切伪装，都?在昨天醉酒的夜里被撕的粉碎，她最不愿意展示给人的软弱暴露出来之后，她的其他面具就像是过了期的感冒药，没病的时候想不起来，等?真病了，用也用不上?！ 虞岁似乎确定了唐伏雪不会因为自己对妹妹不好而不高兴，更?加肆无忌惮的，「她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唐伏雪果然没恼，还问她，「那...想不想更?高兴？」 「怎么？」 唐伏雪从车里掏出一沓没怎么用过的名片，「一会儿?你?把这个送给她一张。」 然后又摊开掌心，「现在，把手给我。」 虞岁一脸的不明所以，但她还是乖乖把手伸了出去。 唐伏雪捏着虞岁的左手食指，放在自己刚补完妆的唇瓣上?，低调的棕红色立马沾满了指纹，虞岁心脏勐地?跳了跳，柔软顺着那指尖的触感，一路传到心脏。 虞岁的瞳孔勐地?缩张，连唿吸都?顿住了，她忽地?想起司机的存在，一个回头，瞧着严实的挡板这才?安心，可手上?一个用力，唐伏雪的唇妆却被自己彻底搞花了。 哑光的颜色突兀的涂抹在唇角旁的皮肤上?，在昏暗的车厢里更?多了几分粘稠的暧.昧，配着唐伏雪精緻的五官，叫人想起夜色下暗影随行的吸血鬼。 这必然是一个血统尊贵、深居简出，最后帮助人类主角打败邪恶大boss的吸血鬼！ 虞岁勐地?心跳如鼓，另一只握着名片的手已经冒了一手心的汗，又被夜间的凉风吹散，凉浸浸的叫人手心里又痒又麻。 第42页 她像是木偶一样看着唐伏雪意识到自己唇妆花掉之后微微蹙眉，又瞧着唐伏雪把自己涂满了粘腻色彩的左手手指，又按回到自己唇上?摩擦。 尽管这次是自己的手指，自己的唇瓣，可这两处的皮肤也甚少有机会相逢，奇怪的酥痒让她绷起了脚底，她被唐伏雪握着，脸上?迅速烫起来。 她不自觉的想着，还不如真的亲一下，指尖太敏感了，勾着心脏，这要是真的接吻，大约就不会有这样暧.昧的、叫她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吧？ 毕竟真的接吻只是一瞬，可这样的目光相.交、若有似无的暧.昧触碰，实在是难熬的吓人！ . 虞悦在远处目送着唐伏雪带虞岁上?车，之后唐伏雪站在车门口，微微探进?车内半个身子，那姿势...很难不让人多想她们在里面干什么，不过很快，唐伏雪就从另一头上?了车，虞岁却从车上?下来。 她拿着一张唐伏雪的名片又折回到店门前，气息微喘，唇瓣上?有着不大符合她这个年龄的、成熟的棕红色口红。 口红抹的很乱，全都?晕出了唇瓣的轮廓，真要是费心画的，也是当下流行的激吻妆。 可虞悦知道?不是，于是更?加死?死?的盯着虞岁的唇。 「喏，唐...我老婆说你?要是以后有需要，可以给她打电话?，她可以帮你?请家教。」 说罢，虞岁又一阵风似的回到了车上?，而不甚明亮的车厢里，隐约闪过一点镜子折射的亮光，唐伏雪拿着镜子，那动作虞悦再熟悉不过，是在擦拭溢出唇瓣之外的口红。 第26章 分歧 短短几步路, 虞岁跑的心跳剧烈，她不受控低想起唐伏雪握着自己的手?，想起唐伏雪唇瓣的触感。 指尖有点麻，像是不存在了一样, 她用力地把食指扣在掌心, 然后刚刚的两种触感再次裹挟着窜上脑门, 叫她眉心狠狠一跳。 两种不同的触感，就像是两股交杂在一起的河流, 虞岁顾不上回味虞悦吃瘪之后的欢喜, 只一门心思?的想把那两种触感区分开，然后毫不留情地把后者剔除出?自己的脑海。 终于，那纠缠在一起的触感只剩下了前?者，那沉重、粘腻、深红、柔软的... 小钟很快启动了车子，唐伏雪擦完了嘴唇，又递给虞岁一张湿巾。 虞岁犹豫片刻接过了, 然后冰凉的湿巾擦拭过指尖, 她的隐秘心事随着指腹上被擦去的棕红一起退去，淡淡的有些刺鼻的酒精味让虞岁后知后觉的想起刚刚唐伏雪靠近时，身?上那木质的香水味。 那香水一如唐伏雪低调，凑近了才能闻到?些微凉沉静的味道, 不过后车厢宽绰, 虞岁却也若有似无?的闻到?了丝丝缕缕的香气，伴着那阵香气的，还有唐伏雪低低的带着自嘲的轻笑。 她清润的眼眸瞥向虞岁的方向, 「咔哒」一声合上了手?里的化妆镜, 「你很讨厌你妹妹？」 街上长排的暖色路灯和各路店铺招牌上的彩灯交相辉映，在街道上肆意?炫目, 不过经过暗色的车窗之后，它?们就变得温顺下来，像是陡然加重了那光彩的份量，光芒重重跌坠在唐伏雪身?上，变得安静又稳重。 唐伏雪看起来像是一块玉，一块质地温润、莹莹泛光的白玉。 白玉的手?感，比酒精湿巾的手?感好?太多?了，虞岁把湿巾揉成一团，心情忽然就落下来，垂着眼，「是她先招惹我的。」 唐伏雪之前?不太清楚虞岁和虞悦的相处模式，她只知道虞岁讨厌虞科，虞悦虽然是虞科的女?儿，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对同龄人?的喜恶往往就是一袋零食、一次示好?、一次共患难就可以做到?两肋插刀的。 她小叔年轻时候也是个花花公?子，外面的小情儿多?的能凑够一副麻将，近年来陆陆续续认回来几个堂弟堂妹，据唐伏雪所知，她三堂妹和其中一个认回来的七堂妹关?系就很好?。 小七是最早认回来的，和老三差不多?大，老三那时候还在青春期，当初闹的你死我活、不可开交的，后来学校组织春游，两个人?不知怎么摔下了山坡，在山林里困了半个晚上，再回来就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了。 前?些天老三风风火火还说要做小七电影的女?主角，鼓吹了好?一阵那电影的制作，想着让她也投资些钱。 不过今天看虞悦和虞岁，她们显然不是姐妹情深的路子，虞悦年纪小，心思?不少，撒谎、博关?注、贬低姐姐... 加之唐伏雪不知道她们还有餐厅里吵架那挡子事，虞悦在她面前?做作的时候，虞岁只是在一旁自己生闷气。 现在瞧她这副样子，只当是她从前?一直被自己妹妹告黑状，又不知道辩白，所以再出?口时，语气就更轻了。 「她之前?一直在虞科面前?告你黑状？」 虞岁不屑的嗤笑一声，「她会的也就那几招，在虞科面前?装装可怜，跟我吵架的时候，一次也没赢过！」 说起自己的胜仗，虞岁脸上不显眼的黯然立马消散了，瞧着唐伏雪似乎不信，她立马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把自己和虞悦再餐厅里的架，又原原本本向唐伏雪复述了一遍。 她不能接受自己在唐伏雪眼里很弱，连个虞悦都吵不过，这一方面涉及到?她的自尊心，另一方面，又涉及到?虞岁的证明?。 第43页 就在十分钟之前?，她还不想把自己的刻薄展露给唐伏雪，以免给她造成什么不好?的印象，可在唐伏雪并没有生气，反而相当配合之后，她立马转变了思?绪——如果唐伏雪知道她这样糟糕，她还会这样配合她吗？ 她不知道，所以需要试一试。 像是为了证明?杯子不会碎一样，她一次次爬上更高的楼梯，然后把杯子摔下去，捡起来，更上一层，摔下去，捡起来，更上一层... 循环往復，直到?被子彻底摔碎。 虞岁知道这样不对，她已经因为这样的测试失去了很多?人?，但不试着把人?推开，怎么证明?她不会走？ 这于虞岁而言是个无?解的问题，同时也不可否认，唐伏雪是跳级选手?，没几天就能让虞岁对她放下芥蒂、敞开心扉，甚至连偶尔的肢体触碰也能渐渐习惯... 这太恐怖了，尤其她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学校的情况下，这惊人?的进度如果不接受考验、不在此处立下碑文铭记，一旦关?系倒推，那就是重头再来的毁灭性打击！ 于是在虞岁的讲述里，她和虞悦的争吵极尽尖酸，她几乎是以压倒式的胜利让虞悦在她面前?败下阵来。 随着她的讲述，唐伏雪的面色也渐渐沉下来，眉心微蹙，若有所思?，就算到?了虞岁胡说八道，说虞悦喜欢自己的时候，唐伏雪脸上也没露出?半分笑意?。 周五的晚上，街上堵得厉害，车子慢慢吞吞走了半天，也没从车水马龙里挤出?来。 虞岁想自己大约是晕车了，胃里顶的厉害。 她想下车走走，但又执着地相等唐伏雪给自己的回应。 碎了吗？ 杯子碎了吗？ 她测试的楼层实在太高了，她看不清。 可唐伏雪也同样没给她回答，她欲言又止了半晌，终究没说什么，只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 已进十月，天渐渐的凉了起来，白天还不明?显，晚上就深觉风没了暑气，凉飒飒的，吹的人?惬意?又舒服。 冷风吹得虞岁舒服了些，但她也察觉到?口腔里开始反酸，她按着胸口，竭力压下那股难以言喻的反胃。 唐伏雪盯着窗外出?神，半晌才收回视线，一回头就瞧见虞岁苍白的面色被灯光照出?几分单薄的透明?。 . 人?行道旁，树影丛丛，一高一低的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出?众的样貌和气质惹得不少人?频频回顾。 虞岁清了清嗓，「我下来走走就好?了，你不用特意?陪我。」 唐伏雪几乎是习惯性的先勾了勾嘴角，之后才道，「没事，我也觉得车里憋闷的慌，正?好?下来透透气。」 说罢，两人?便同时陷入了焦灼的沉默。 这次的沉默显然和以往不同，之前?的沉默都是虞岁单方面的不想交流，唐伏雪永远是情绪稳定、包容忍让的那个。 可这次，焦灼等待唐伏雪回復的人?成了虞岁。 她着急地想要知道唐伏雪对这个刻薄的自己的看法，这个结果等的她百爪挠心，犹犹豫豫之后，才故作成熟老练地道，「我从小到?大吵架就没输过！」 瞧见唐伏雪看来的视线，虞岁接着道，「吵架要赢，就是用对方的逻辑，但是不能听他的话，而且不要跟着对方的节奏走！」 唐伏雪终于笑了，「不听他的话，怎么能听出?来话里的逻辑？」 唐伏雪的回应让虞岁觉得受到?了某种鼓舞，「不是，我是说，关?于对方话里人?身?攻击的那部分不要听，那就是为了激怒你，但是要听他话里，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就好?比虞悦老是说我是私生女?，她就是很在乎自己婚的身?份，在乎她在虞科心里的地位，觉得私生女?比不上她。」 「再好?比我上次和同桌吵架，他说我不像omega，以后嫁不出?去，还说我打不过他，事实上，他就是在乎没打过我这件事，在乎他一个alpha比我弱这件事。」 「知道了这些，别的就不用听了，就用他的逻辑反驳回去才最能气死他！」 她兴奋地和唐伏雪传授她的吵架技巧，唐伏雪却笑的有几分勉强，她问道，「你用对方的逻辑反驳，就不担心自己也会被对方的逻辑带进去吗？」 虞岁不解，「管他什么逻辑，吵架能赢不就好?了？」 唐伏雪无?奈失笑，「哪怕这个逻辑会让你变成你最讨厌的人?？」 「什么意?思?？」 「因为你在下意?识模仿你讨厌的人?的思?维啊。」唐伏雪瞧着虞岁的眼睛，「久而久之，你的思?维和他们一样，不也就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了？」 「就好?比你用你同桌的思?维来想，alpha打不过omega是一件让人?生气的事，可这件事的深层原因是他觉得alpha生来比omega强，又比如...」 唐伏雪顿住了，脚步也顿住了，虞岁回头看她，唐伏雪便继续看着她的眼睛，接着道，「再比如，你和虞悦说虞科是在卖女?儿...」 这次不等唐伏雪说完，虞岁便神色一敛，厉声道，「他就是在卖女?儿！」 「人?说做生意?银货两讫，我是他的货，他收了你的好?处，这不是卖女?儿这是什么？」 不知「卖女?儿」有没有让虞悦物伤其类，有没有把虞悦气得睡不着。 第44页 但唐伏雪却只从中看见了虞岁对这桩婚事更加残酷的见解——买卖。 风声伙同着汽车的轰鸣声，还有来来往往的人?声，烟火气十足的人?间?，唐伏雪却觉得心间?凉的厉害。 她舔了舔唇，「那你觉得，我们这场婚姻是什么？」 人?行道正?中间?有棵树，道路规划的时候人?行道拓宽了，这棵树没挪走，虞岁在树的那头，唐伏雪还停在原地。 她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听起来平和地道，「从我们结婚那刻起，我就抱着想和你走一生的信念来维持、促进我们的感情，我觉得我们这些天相处的也很好?，但我现在不太清楚你的想法，在你眼里，这只是两家的一桩生意?吗？」 第27章 争吵 唐伏雪母亲就是和父亲相亲认识的, 两个人婚前只见了一面，家?族联姻，她父亲是她外祖父挑选的女婿，她母亲也是她祖父母挑选的儿媳妇。 相亲当天双方家?长也在, 彼此都很满意, 第二天就签了结婚协议。 唐伏雪父亲是家?里长子, 从小?作为?唐家?继承人培养，生活一丝不苟, 做事瞻前顾后, 她母亲喜欢浪漫，喜欢画画，喜欢各种浓烈的情感，常常会因为?一时兴起而不计后果。 他们两个兴趣天差地别，忙起来?也常常很久都见不上一面，但她父亲会在出国的间隙, 跑去?母亲的艺术馆只为?见她一面, 她母亲也会摘下她院子里最?漂亮的玫瑰，摆在父亲的床头。 在所有人眼里，这两个人都不算是寻常意义?上的幸福夫妻，他们各忙各的、他们相见甚少, 家?好像只是个虚无缥缈的词, 连着作为?家?庭纽带的唐伏雪，好像也只是忙着自己的事情。 但唐伏雪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少过父母的关爱，因为?父母对彼此的爱意充沛平和, 也让从小?沐浴在这种环境里的唐伏雪性格温和, 情绪稳定。 和谐美满的父母关系，是来?自父母的馈赠, 也正是因为?有父母做榜样，唐伏雪也期望着自己能像父亲一样，给家?人庇护、给爱人情感。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联姻有什么?不好... 但其实唐伏雪早就清楚，这桩婚事对虞岁来?说强迫大于心甘情愿。 她还?记得?在医院的时候，她这位新婚妻子正和别人吐槽，「这媳妇给你要?不要?。」 后来?，虞岁搬进唐家?也是一脸的不情不愿。 只有这两天，虞岁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展露出那么?一丁点的真实——这是好事，唐伏雪也本以为?这桩婚事会按照她的预期那样，两个人慢慢日?久生情，就像她同?为?联姻的父亲和母亲一样。 但现在，虞岁的视线让唐伏雪甚至已经开始反思，是否因为?当初和虞家?切割的太过干脆，才让这项「合作」做实了「一次性生意」，即虞岁口里买卖的名头。 当然，这是站在唐伏雪的角度，她只是照着父母的幸福来?经营自己的婚姻，但她们的情况毕竟不同?，毕竟如果真的站在虞岁的角度，「卖女儿」这件事似乎又无从辩驳。 虞岁更是没想到，自己之前为?了不上学，千方百计挑起唐伏雪不满没能实现，如今不过是和虞悦吵了一架，就剐蹭到了唐伏雪的逆鳞。 是剐蹭，她确实不清楚唐伏雪的不满是为?什么?。 买卖吗？卖女儿吗？这不是她们早就都心知肚明的吗？ 不过这是不是唐伏雪的逆鳞，虞岁不知道，虞岁只知道，这是自己的逆鳞！ 她不能接受这件事的美化?，比吵架失败还?不能接受！ 这是什么?意思？杀了人，然后把杀人犯美化?成城市清洁工？ 坦荡赤果血腥的残忍才是对现实最?后的尊重，美化?它？这算什么?？这对她受的白眼和委屈来?说算什么?？ 虞岁语带凉薄，「唐总，银货两讫的事儿，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现在有什么?找补的必要?吗？」 「我?们的婚姻自始至终就是各取所需啊，虞科给我?十万块，负责我?外婆的医药费，然后我?作为?他的货物卖给你，他再从你这里讨些好处。你呢，是因为?我?和你的信息素契合度高，所以我?们签了结婚协议。」 「哦，对了，虞悦有一句话说的还?是不错的，你要?是找到了比我?信息素更匹配的人，就会把我?一脚踢开，这一点请唐总放心，我?随时做好了捲铺盖走人的准备，到时候我?会带着外婆离开，欠的钱也会慢慢换上，绝对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更不会占唐家?的便宜。」 唐伏雪没想到，虞岁刚刚还?兴致勃勃和自己介绍过的「吵架技巧」，这么?快就用在了自己身上，而且还?是刀刀往心口上扎。 纵使她脾气好，闻言也生生气笑了。 「在你眼里，我?送你上学、带你见我?朋友，就只是为?了你的信息素？」 这一点虞悦又说对了，她除了信息素，根本一无所有。 虞岁不管不顾的时候，身上有股不怕天打雷噼的劲儿，她自嘲的笑笑，「难不成我?还?有什么?能帮得?上唐氏、能帮得?上唐总的？」 啊，门当户对！ 又是虞悦。 虞岁脸色彻底的难看下去?。 她不愿意在和唐伏雪争执下去?，转过身就走。 第45页 她不想再想着唐伏雪，眼下只有借着对虞科的恨才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对虞科并非一开始就这样恨，她从小?在没有父亲的环境里长大，久而久之，对父亲这个自己没有拥有过的东西就只是淡漠。 后来?母亲病重，离世之前想办法联繫到了虞科，想把自己交给虞科，起码扶养到成年。 那是她第一次见虞科，冰冷的仪器刺入她的身体，周围是浓郁的消毒水味。 虞科第一次带她去?做了分化?检测。 结果不尽如虞科的意，于是直到母亲葬礼结束，那个男人也没出现过。 那个时候，虞岁还?只是对这个人渣的厌恶，多?少还?有点埋怨自己的母亲识人不清，甚至怨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 虞岁越走越快，身旁的风唿唿而过，像是低低的哭诉。 她想起了那个滂沱的雨夜，那个时候，母亲刚刚去?世，外婆脑血栓住院，她把能借的亲戚都借了个遍，实在没办法，求到了虞科面前。 她给虞科下跪，保证自己会还?钱，但她那个时候还?是beta，更准确的说，是医生说她会分化?成beta，一个没有用的beta。 虞科那时候拿着医院的检测报告，黑色的车子和黑压压的雨夜融为?一体，只有刺目的大灯照出她的狼狈。 虞科开了窗，把检查报告丢出来?，连车子都没下。 虞科对她的所有感情，大约就是那三份分化?报告的耐心。 第一次是母亲临死?之前，第二次是借钱借到虞科面前的时候，第三次，是她说自己分化?成了一个omega的时候。 人说再一再二没再三，在这个方面，虞科还?真是算得?上有耐心的「慈父」！ 他不厌其烦的验证自己货物的品质，直到把她卖给唐伏雪。 其实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不论虞科是利用她，还?是接着拒绝她，虞岁对他的恨都不可避免了。 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虞科对她从来?没有行使过一个父亲的责任，虞岁的恨也算得?上理直气壮！ 或许虞科也清楚这一点，对虞岁也从来?没有过虚以委蛇的和好，而是更加干脆的物尽其用！ 虞岁的胸腔快要?炸开了，她闷头走了大半条街，却还?觉得?唐伏雪的香水味如影随形。 虞岁深深低头，然后在自己前襟上找到了香水的源头——是之前在餐厅门口，撞到唐伏雪身上的时候沾染上的。 但她现在实在不想闻到这味道，她宁可唐伏雪这些天对她一直不好，也不想从唐伏雪嘴里听到半点，想要?掩盖、粉饰、美化?这件事情的口风！ 虞岁大口的喘气，抬起手臂重重擦掉嘴巴上的痕迹。 她的暴躁来?的实在汹涌，加之用来?转移注意的虞科让她积聚了更多?的怨恨，她没能冷静下来?，反而把那份怨恨一併算到了唐伏雪头上。 倒也不是想不起唐伏雪对自己好的时候，只是一想到唐伏雪有意为?虞科的行径开拓，她就觉得?连那份好都变得?扭曲、可怖、可恶起来?。 忽然身后滴滴两声，车头的大灯照得?虞岁睁不开眼，她遮着眼睛眯眼看去?，黑色的车窗慢慢放下，露出唐伏雪的半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一如许多?年前那个狼狈又落魄的雨夜。 「上车。」唐伏雪站在车门边，揉了揉眉心，「回家?再说。」 第28章 冷静 唐伏雪一向坚持不让问题过夜, 但面对嘴巴堪比蚌壳的?虞岁，这点坚持显然?派不上什么用场。 虞岁开始和她冷战了。 不，冷战不准确，更准确的?说, 是虞岁开始认真履行她「被买来的?职责了」。 她到底没上唐伏雪的?车, 徒步两个?小?时走回了家, 然?后一言不发回了客房，唐伏雪去敲门, 她就一副恭顺的?模样听, 可唐伏雪问的?话，她一个?字也不肯答。 来自虞岁的?真实被收了回去，紧接着放出的?，是来自虞岁的?真相?，关于?她被迫妥协的?真相?。 她没刻意躲着唐伏雪，第二天早饭的?时候, 她还安静的?坐在唐伏雪对面, 明摆着是在扮演她这个?「货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和身份。 按照之前的?约定，她听话的?和小?时工一起打扫卫生，中午的?时候没吃饭，说要和自己的?朋友去见外婆, 问她能不能把补课的?时间放到晚上。 她严格的?遵守着和唐伏雪的?约定, 看起来却又?处处和她对着干，典型的?小?孩子发脾气——他们大都没什么可选择的?退路和权利，迫于?某种抵抗不了的?权威, 不得不照着父母的?要求去做, 尽管他们知道这些事情是对自己好的?，但他们的?气势上, 也要表现出来抗议。 要么吃饭的?时候动?静很大，要么睡觉的?时候把自己气哭。 唐伏雪自从不再照管家里的?弟弟妹妹之后，就很少有这种被气的?想笑的?时候了，她知道气愤之后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没有选择、没有退路，她很想给虞岁多余的?选项，但这次很艰难的?，她还没搞清楚虞岁忽然?的?生气是为了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虞岁和她说的?那些话，只是因为看准了她在意这场婚姻，有意为之的?「人身攻击」，还是她内心的?真实发泄。 第46页 但是面对虞岁死活不肯交流的?情况下?，唐伏雪能做的?也只有给她留些冷静的?空间。 唐伏雪去了公司，人刚到总部楼底下?，崔秘书就迎了上来，说，「唐总，三小?姐来了，在您办公室等了有十分钟了。」 与?此同时的?疗养院内，午后的?阳光照在病床上的?老人身上，朱文和侯文杰正和老人说话，一旁的?护工阿姨三十上下?，长相?温厚，也不怎么爱说话，朱文他们和老人说话的?时候，她就在床边帮老人按摩手脚。 老人眼角隐约可见晶莹，然?后含煳不清地道，「好久没来啦！小?鱼儿没和你们一起？」 朱文面上不动?，手里仍旧削着苹果，侯文杰故作苦大仇深的?说，「前两天修车行太忙，我们想晚上来，结果听说，这边晚上不让探视，今天跟头儿请了假来的?，小?鱼儿在路上了，一会儿就到了。」 虞岁到时，侯文杰已经把老人哄的?眉开眼笑，朱文抬头看了她一眼，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然?后拉着侯文杰出去了。 昨晚虞悦一打岔，她那句语音没取消，不过晚上回到家她才看到消息，心说她还是没倒霉到底儿，虽然?和唐伏雪闹翻了，但好歹和朱文他们和好了，今天还能看来看外婆，两件好事，也不算亏。 可虞岁看见外婆眼角的?湿润，心里还是发酸，旁边的?护工见状，也拿起一旁的?热水壶，借着打水出去，给她们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虞岁就坐在床边，把苹果削成小?块，再拿牙籤餵给外婆。 见外婆的?时候没法分心去想别的?事，她的?注意力都在怎么骗过外婆上。 外婆问她怎么这么久都没来了，她就说自己在隔壁市的?工作忙。 外婆问她，这么忙是不是为了让她换个?医院？还说自己在原来的?医院就挺好，人多热闹，小?朱小?侯他们也能常来看看，还让虞岁不要这么辛苦。 虞岁只能低着头假意削苹果，避免和外婆的?目光对视。 外婆更希望虞岁能多来看望自己，但大约是看出了她的?为难，也不再说这些，转而问工作怎么样，辛不辛苦。 虞岁就把和唐伏雪的?聊天界面打开给她看，说「我们这是按户赚钱，这是我上一户老闆给的?钱，每天多干多得。」 界面上没什么聊天的?信息，就只有一笔转帐，毕竟就连两个?人的?微信，也是今天中午唐伏雪要给她转帐时，才想起来两个?人没有加上彼此的?。 外婆眼睛看不大清，对时间没有起疑，但是不太理?解虞岁说的?工作具体?是什么。 虞岁当初只说是新兴产业，外婆不懂，就给煳弄过去了，这下?外婆见了她，又?难免担心，「小?鱼儿，你干的?...是正经工作吧？」 「当然?正经了！」虞岁笑道「我们就是给人打扫卫生的?，不是有好些人忙着工作都没空收拾卫生吗？我们就去帮人家打扫。」 「真是，您想哪儿去了！」 外婆悠悠的?嘆了口气，苍老的?手握着虞岁，「我这么大岁数了，没多少天就得去阎王爷那报导了，这日子怎么过都是过，你还年?轻，可千万别为了我，干什么傻事！」 「哎呀！」虞岁见恼，眼光湿润，「您瞎说什么呢！在医院待的?好好的?，等好了咱们就回家了。」 说罢，她又?当着外婆的?面把唐伏雪的?微信删除，又?把自己干干净净的?朋友列表给外婆看。 「您看，就这几个?人，除了猴子和二师兄他们，我这的?人您都认识，我和人家就是打扫卫生赚赚钱，您别多想了！」 说着，她把唐伏雪今天刚加上的?微信也当着外婆的?面删除。 「喏，我们干完活就和客户都断了联繫，您放心吧，我在那儿好好儿的?，而且现在过了实习期，我也没那么忙了，周末的?时候我多来看您，您就放心吧！」 还不知道自己刚加上微信，就惨被删除好友的?唐总，正坐在总裁办公室内，面前是喋喋不休，和她推销，哦不，推荐新电影的?唐偌渔。 唐伏雪埋头在一堆文件里，听唐偌渔自吹自擂的?半晌，才开口道，「这种事你找崔秘书就好了。」 她说着就要拨通内线，唐偌渔连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一脸讨好的?和煦笑容，「哎呀大姐，也不光是钱的?事儿啦！」 单要用钱，她自己就能拿得出来，她爸的?私生子固然?多，可她在家里的?地位还是不容置喙的?，更别说她在这么些年?，拍部电影还是够的?。 只是，「这不是小?七的?处.女作嘛！大姐你看，导演是咱们家人，主演也是咱们家人，你又?是投资方，开机当天，去看望看望，也不算奇怪吧？」 唐伏雪微微蹙眉，上下?打量了唐偌渔一眼，嗤笑一声?，「这么快就开始琢磨着造势了？我可提醒你，拔高了期待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唐偌渔又?坐回对面的?椅子里去，她浑身裹得严实，墨镜架在头上，闻言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只皱着眉。 唐伏雪瞥了她一眼，似乎嘆了口气。 「一个?个?的?，都不知道一天天在想什么！」 她这话着实是带了不满的?，唐偌渔一脸纳罕地看向唐伏雪。 第47页 她当然?不觉得自己这点事值得唐伏雪大伤脑筋，那这一个?个?的?，显然?另有其人。 唐偌渔脸上若有似无?的?愁苦哀嘆立马散了，转为满脸的?八卦和好奇，她探了探身，「大姐，你说一个?个?的?，除了我，还有谁让你猜不透啊？」 说罢，她福至心灵的?，「该不会，是我那还没见过面的?大嫂吧？怎么，你们刚结婚就吵架了？哎呀你别生气，感情的?事，你和我说，我有经验啊！」 第29章 身份 唐偌渔来了劲儿, 「大姐，你跟我说说呗，我帮你参谋参谋？」 唐伏雪白了她一眼，「无聊, 你要是实在没事就回家看看, 小婶婶说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哎呀你别岔开话题嘛！」唐偌渔撩了把头髮, 一脸的兴致盎然?，「大姐, 我又不可能害你, 给你出出主意也好啊。」 唐伏雪只?低头摆弄手机，唐偌渔见状，只?能再退一步，「行，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不过?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人肯定是生你气了, 对吧？那你就不想知道?怎么哄人？」 唐伏雪嗤笑一声，抬眸道?，「你每天狂的二五八万，不高兴了就往你爸的跑车油箱里?灌水, 擦破点皮就很不能让全世界知道?, 你不是说全世界的人都围着你转吗？你会哄人？」 「你怎么老?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唐偌渔明显不满，带了几?分正经道?，「大姐, 这你可就不懂了吧？哄情人和哄别的人可不一样, 你不能老?跟人讲道?理，谁的道?理不是道?理啊？这玩意儿就讲不通！」 「而且吧...」唐偌渔犹豫片刻, 斟酌道?，「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你们家那位吧，我也悄悄查过?。就不说这身?份了，单是这年?纪...你不觉得你们交流困难吗？」 「诶，我可没有说你老?牛吃嫩草的意思啊，我是把你当我亲姐才跟你说这事儿，就老?七刚进唐家那会儿，你还记得吧？」 唐伏雪应了一声，唐偌渔便接着道?，「我那会儿是真恨她，感觉她要抢走我的东西，我都恨不得吃了她！后来那年?学校春游，她和我一起掉下了半山坡，她替我挡了块石头，现在腿上?还有道?疤。」 「也就是那次之后，我觉得唐瑶这人还行，就想着对她好点，可你猜怎么着？对她不好的时候她说我欺负她，对她好的时候她说我看不起她，给她钱是贬低她，送她礼物是给她增添负担。我那年?，是听见唐瑶这两个字就开始头大。」 「大姐，她和唐瑶身?世差不多，多多少少都有点相似吧？」 这话戳中了唐伏雪的心窝，她缓慢的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消化唐偌渔这段话里?的讯息。 唐偌渔说到唐瑶就会忽视外周的环境，她没指望唐伏雪回话，便接着道?，「要不是当年?我和她年?纪相仿，脑迴路居然?还能串到一起，我非得狠狠把她打一顿不可，有的没的想那么多，折腾完自?己又折腾我！」 「可我那个时候偏偏把拿下唐瑶当成?了挑战，她越不想让我靠近，我就非是要让她对我敞开心扉。」 结果，她做到了，唐瑶确实对她敞开了心扉，可... 唐伏掀了掀眼皮，「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也就那么着！」唐偌渔眼角小小的泪痣跟着她黯然?的神色一同暗淡下来，她自?嘲的笑笑，「那就是一养不熟的白眼儿狼，谁爱管谁管吧，等拍完这电影，我就跑岛上?去，真他妈当这世界上?谁离了谁还过?不了！」 得，这是闹了别扭来撒气来了！ 难怪在这「劝分」，唐伏雪无奈轻笑一声，随手翻开了手边的一份文?件。 唐偌渔像是才反应过?来，「大姐！你干嘛又套我的话！」 唐伏雪没抬头，只?指了指办公室门的位置。 唐偌渔「哎呀」一声，「说正事，我们俩那会儿年?龄相仿还这样，你比她成?熟这么多，你不更累吗？你说你跟一这么小的、心思敏感的，你图什么啊？」 「你要是真想省事，信息素契合度高的就算不好找，但也不可能就她一个吧？你找个成?熟的、懂事的，也不用费这功夫猜她天天在想什么，我这前车之鑑就在这儿呢，我可提醒你啊，就算你有耐心、有时间陪她长?大，可她长?大了，未必想和你一起，前期投入这么大，你当心得不偿失。」 唐伏雪越听越不对劲，眉心也越皱越紧，她两根修长?的手指「笃笃」两声敲了敲桌面，「什么叫前车之鑑？越说越不像话了！」 唐伏雪的语气略重，唐偌渔原本吊儿郎当的坐姿立马端正了，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面色一灰，舔了舔唇，「我不是...」 「行了，这话别让我听见第二遍。」唐伏雪没等她说完，「投资的事儿我知道?了，你回头让唐瑶来一趟。」 唐偌渔嗓子又干又紧，她艰难的吞了口口水，试探地?问道?，「叫她来干嘛呀，大姐你不是不怎么乐意见她吗？」 唐氏是家族产业，不管唐伏雪小叔怎么分配属于他的那份财产，唐家当家人都需要给唐偌渔外祖家一个态度——唐家所有私生子不得参与唐家正宴，并?且被接回唐家的人，都会签订一份自?愿放弃财产分配资格的协议，这是给所有人的安心。 第48页 这不是针对谁，而是从唐伏雪的曾祖父那一辈就开始履行的游戏规则。 玩没问题，养一个人也没问题，借着唐家的权势发展自?身?也没问题，但切实的利益不会分享，其他的家庭成?员按份例获得自?己应当获得的资产。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就是减少了家族之间的纷争，又因为需要家族的资源和助力，大家会自?然?而然?地?拧在一处。 唐伏雪本人对唐瑶并?没有多余的喜恶，不见她也只?是为了自?己下一任唐家当家人的身?份。 不过?，事无绝对，唐瑶的目标和唐家无碍，她见也没什么。 「她是导演，找投资商这种事情当然?应该让她带着法务来洽谈。」 唐偌渔似乎松了口气，「啊，那行吧，我回头和她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她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是想给唐伏雪出主意哄老?婆，然?后让她答应开机当天去给造个势的事，话题偏着偏着，就偏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位置。 唐偌渔闪烁的漂亮双眸里?隐隐可见不安和试探，唐伏雪在文?件上?签字，笔间划过?纸张的声音莫名听的人头皮发麻。 她点了点头，唐偌渔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手刚碰到门把手，又听唐伏雪不见起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别出去乱说，也别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唐伏雪的声音透着冷厉，唐偌渔面对着门，几?不可闻的深吸了口气。 她握着门把手的指尖用力，指节处隐隐可见青白，片刻，她把墨镜从头顶拿下来戴好，这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了。」 唐伏雪合上?手里?的文?件，动静似乎过?于突然?，唐偌渔居然?打了个寒颤，唐伏雪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拍电影的话，过?年?还有时间回老?宅吗？」 唐偌渔勉强挤了两声笑，面前的金属把手上?隐隐照出她有些变形的脸，「二哥孩子都有了，大姐你也结婚了，我回去也是被催婚，还不如躲剧组里?清净。」 唐伏雪「嗯」了一声，「回头有空去家里?吃饭。」 「行了，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第30章 初雪 没有明明白白说出口的事情, 就当作没有发生，也当做不知情。 唐家根深叶茂，子孙众多，不免有些龌龊和龃龉, 但维持表面的和睦是必修课, 唐伏雪站在厚厚的落地窗前?, 盯着唐偌渔的车子遁入车流，手机很快的响了?一声, 是唐偌渔发来的。 【大姐, 她下周三去公司找你。】 唐伏雪轻轻嘆了?口气，眉心不自觉拢起，她已经在思考这件事如?果暴露的话，最坏的结果是什么，还能用什么办法?补救，至少, 不能传的沸沸扬扬, 丢了?唐家的脸面。 崔秘书的敲门声打断了?唐伏雪的思绪，她回?到位子上坐好?，崔秘书如?常的把需要处理的文件交给她，又把唐伏雪已经签字的带走, 等着周一的时候分发。 唐伏雪和他交代了?下周三唐瑶要来的事, 让他把下午的时间?留出来，她要见唐瑶。 周六的工作不算多，处理文件到天刚擦黑, 唐伏雪思虑片刻, 给虞岁发了?条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她可以?接上她一起回?去。 不过回?应她的只是消息未发出的小红圈，她把她删了?！ . 虞岁回?到唐家的时候，已经是快八点了?。 她临走之前?和唐伏雪说的，晚上的课程八点开始，虞岁是掐着点回?了?家，然后木着一张脸，敲响了?三楼的门。 对于虞岁来说，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她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唐伏雪。 只有坚决的抗拒占据了?上风的时候，她才能坦然的和自己坦白「喜欢唐伏雪」这件事，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把这件事当成「固然」。 是，她固然喜欢唐伏雪，可这份喜欢，也不能掩盖自己是被?逼迫的事实，更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欢，这份被?迫就会显出那么一丁点的美梦成真。 更加、更加不能因为这份喜欢，就能任由?唐伏雪把捆绑在她身上的绳索，称之为「红线」。 晚上上课的时候，唐伏雪看起来想?要和她交流什么，但被?虞岁的抗拒挡了?回?去。 她不能确保自己不会被?唐伏雪的漂亮态度说服，故而不听是最稳妥的法?子，好?在这种事情她本来就相?当熟练。 她沉默地听完了?唐伏雪的讲述，沉默地离开她的房间?，第二?天一早，她坐在餐厅旁等唐伏雪下楼，然后唐伏雪一坐下，她就起身去打扫唐伏雪的房间?。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庆幸还要上学。 一周七天，五天在学校，剩下的周末，吃了?吃饭睡觉之外，每天还有四个小时要打扫房间?，这样就尽可能的避免了?和唐伏雪的见面，就算两人面对面坐下，也是唐伏雪讲课，她只要听就好?了?。 虞岁就用这种抗拒不肯交流的态度，和唐伏雪对峙了?将近两个月。 那天干完活重新加回?微信的时候，唐伏雪看起来神色平静，她似乎也接受了?虞岁这不可挽回?的态度，后面几次尝试沟通都被?虞岁堵回?去后，她就不再提及这件事了?。 第49页 这之后的两个月里，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也仅仅只是转帐收帐记录。 歷史课上，歷史老师正在台上讲着人类近代史，虞岁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算自己这两个月攒了?多少钱。 虞岁花销不多，除了?每次去看外婆的时候买点水果，她自己基本是一日三餐的食堂，吃饭的话，一天十块钱就够了?，所以?她浅浅估计，这两个月差不多攒了?两千块钱。 花销在微信余额里清晰可见，但虞岁还是享受把帐单一笔笔记下来的过程。 她一只手在桌兜里翻动手机页面，把赚的钱一笔一笔加起来，然后按照记帐本上的花销，再一项项扣除，草稿纸上长长的算数列看起来很有成就感。 最后还剩两千一百八，比虞岁估计的还要多一点，她脸上的开心显而易见，然后就被?歷史老师叫了?起来回?答问题。 「虞岁，第一次omega平权运动象徵什么？」 虞岁把手机推进桌兜，刚站起来，远远听见教室另一头的韩允「嘁」了?一声。 两个人的座位还是分开了?，不过是在第二?次月考之后，但在成绩单上的排名却接近的很，韩允英语好?，虞岁物理好?，同是单边战士，还同样的都看不上对方?。 而最了?解自己的，往往就是对手，韩允再清楚不过虞岁在文科科目上有多不上心，他一连发出一串不耐烦的声音。 虞岁没理他，说「象徵人类文明进入正轨。」 老师摆摆手让她坐下，说了?句认真听课之后，没再说什么。 这部分不是考试的重点内容，但虞岁对这段还算了?解，因为唐伏雪在和她讲ao两性关系的时候，是借着这段歷史的背景来讲的。 人类近代史这门课程的内容从人类种族分化开始。 【那时候的人类刚刚经歷种族寒潮，人口数量急剧下降，繁衍成了?重中之重，故而「分化」这件事，被?当时的人类称为「上帝的肋骨」又或者直接命名为「夏娃」。】 【在新人类的近.代史中，那是一段远比中世纪的欧洲更加黑暗的时代，直到omega的第一次平权运动，像是乍开的一道曙光，它为omega争取到的权利，也象徵着人类的文明终于开始步入正轨。】 这是课本上的原话，唐伏雪说的则更加直白。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拯救人类数量危机的一次进化，他们应当顺从进化，信息素被?当做随身携带的、极富有杀伤力的春.药.，中了?这味药的omega只能任由?对方?标记，并且生育子嗣。」 「最可悲的是，被?标记的omega会因为信息素的牵连，不受控制的爱上那个伤害了?自己的人，故而就算有人还有理智，还想?要用强.奸.罪来约束那些为所欲为的alpha，最后也会因为omega的退缩而失败。」 「我之前?问的，关于『暴躁期的alpha在街上向omega发动信息素压制』的情况也不是随口胡说，或是故意?恐吓。事实上，就在三百年前?，这种情况的常见程度，比醉汉在大街上随地小便还要寻常。」 「信息素除了?表明同类之间?的等级高低之外，还带着很强的性.暗示，或者更准确的说，信息素最初，本就是作为性.攻击的武器，只不过他不像某些器官那样具体存在，而且对同类的威慑作用同样很强，因此?在这个被?alpha统治的世界里，它更多的，被?当做alpha之间?争斗较量的武器。」 「但这并不代表信息素对omega就足够友好?，我希望你深刻记住这一点，并且保护好?自己。当然，这很大程度上不取决于你的意?愿，所以?除了?每个周末的补课和家务之外，我希望我们能达成第三个共识，那就是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必须、马上、想?尽一切办法?，立刻联繫我！」 唐伏雪的语气难得的强势和不容拒绝，虞岁也是忍不住的心动。 一个有责任心的强大alpha，只要她愿意?，大约没什么人能抵抗那层强者光环，虞岁也总是忍不住的想?，要是她和唐伏雪不是以?这种方?式捆绑在一起就好?了?，但话说回?来，不是这种方?式，她这辈子可能连唐伏雪的衣摆都碰不到。 老师又把韩允叫了?起来回?答第一次平权运动的意?义，虞岁想?到了?唐伏雪，暂时没功夫去看韩允的笑?话，而是垂眸嘆了?口气，正在这个时候，她听见前?面的同学悄悄指着窗外，说「下雪了?诶！」 下雪了?，京都市的初雪。 虞岁旁边的窗户上一层厚厚的水汽，她嫌冷，不想?动手抹开，只瞧着那片水气蒙蒙，心说，攒的钱或许可以?给外婆买件棉衣穿。 第31章 休养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周五放假的时?候，雪花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虞岁今天是值日生，打扫完卫生又去门岗值班室拿了包裹，等她从校门出来的时?候, 街上的路灯都已经亮了。 虞岁胳膊上挂着书包, 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迈着小碎步，一路匆匆忙忙上了车。 车里的热气烘的虞岁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搓了搓手背, 道，「不好意思李哥，我今天...」 小钟？ 她话没说完，渐渐的没了声，前头的小钟已经启动了车子，从后视镜看着她道, 「唐总今天休息, 所?以让我来接虞小姐。」 小钟是专门负责唐伏雪出行的司机，所?以自从虞岁上学后，她的上下学就换了李哥来接送。 第50页 李哥是个三十岁的中年男人，和一脸冷漠的小钟相比, 李哥和蔼的多, 而且他还刚有了一个女儿，虞岁每次坐李哥的车，都能感觉到一个初为人父的父亲对?女儿的惦记。 停了小钟的解释, 虞岁「嗯」了一声, 方才的熟络消失不见，沉默的扣上了安全带。 她不喜欢小钟。 不光是因为小钟长的冷漠、行事作风像是机器人一样?一板一眼, 最重要的，还是在虞家的时?候，他把自己听到了唐伏雪他们?谈话的事，转头就告诉了唐伏雪。 他是毫无?疑问?的唐伏雪的人，也让虞岁觉得自己被监视，于是一上车之后，她就只盯着窗外的景色。 车里沉默，车外的商铺里却热闹的很，快圣诞节了，商铺都在搞活动，而且今天还是周五... 周五唐伏雪为什么会在家休息？ 虞岁无?意识地扣弄着怀里柔软厚实的包裹。 最近到了年底，唐伏雪工作眼见的忙碌起来，加上虞岁渐渐也适应了学校的进度，所?以她们?每个周末的补课已经压缩到了周六晚上那四个小时?。 尽管这样?，唐伏雪的时?间也是明显的不够用。 上上个周六，唐伏雪是醉着酒给她补完课的。 上个周末，唐伏雪晚上快一点半才回到家，第二天早上一早又走了，一眼也没见着。 孙姨大约也看了出来两个人在冷战，怕矛盾和误会加深，还特意跟她解释，说唐伏雪每到年底的生活差不多都是这样?。 虞岁没误会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唐伏雪这么忙，直接取消掉周末的补课就好了，既然今天唐伏雪在家，那她正好和唐伏雪说一下这件事。 路上有积雪的缘故，车子开的很慢，路上也堵，不过好在虞岁坐车坐的多了，现在晕车也没那么严重。 将?近一个小时?后，虞岁才在唐家下了车，唐伏雪没在客厅，吃饭的时?候也没下来。 虞岁等了半天也没见孙姨有叫唐伏雪下来的意思。 「孙姨，唐总不吃吗？」虞岁顿了顿又解释道，「我想和她说一下补课的事。」 孙姨从厨房里出来，端盘上放着两瓶抑制剂和两瓶营养液。 「唐总到了狂躁期，这两天在家休养，虞小姐要说什么，需要我来转达吗？」 第32章 逼迫 负一层的幽深走廊, 空气里满是带着腐朽和死亡意味的杉木味，浓郁地仿佛要将人吞溺般的浓重堆积。有那么一刻，虞岁觉得自己像是一步步像是走在苍冷的西伯利亚，厚重的雪要将她的脚步冻住, 处处都是令人深感绝望的、不见天日的森森古木。 这股之前曾经嗅过的味道?不再疏阔清淡, 不再清冷疏离, 它?一层一层的堆积上来，像是即将要淹没头颅的潮水, 虞岁忍耐着窒息的恐惧, 一步步走向前。 头顶昏黄的灯光随着脚步声一盏盏亮起，也照出走廊里特殊加工过的墙壁，它?像是某种庞然大兽的机械铠甲，虞岁走在其中，像是走在这只?怪物的悠长肠道?，随时?会被可?能出现过胃酸腐蚀殆尽。 狭长的通道?通到一面军用防爆门前, 味道?更重了。 虞岁端着托盘的手在细微的颤抖, 那是来自本能的恐惧，可?她吐了口气后，还是按照孙姨的指示，打开了面前十几厘米厚的大门。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 那份挥之不去的压迫感也更加勐烈地袭来, 虞岁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她直直盯着房间里的黑暗——房间里没开灯，唐伏雪说alpha在这个时?候的五感最为敏锐, 所以?哪怕身处黑暗, 对周遭的环境也是能够轻易感知的，那唐伏雪应该知道?自己来了, 也知道?门开了。 孙姨说不能在这个时?候给alpha「突然袭击」，要提前说明自己的来意，好让alpha放松紧惕，可?虞岁张了张口，嗓子又干又紧，硬是发?不出声来... 虞岁在门口站了不知道?多久，她也没看见唐伏雪，甚至身后的声控灯也灭了，黑暗似乎是宣告者她没了退路，虞岁咬咬牙，一只?脚迈进了门里。 脚下的感觉柔软，不过还不等她仔细探知，忽然手臂一痛，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唐伏雪用一种类似擒拿的手段按在了地上。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并不痛，只?是手臂被唐伏雪按在了后背，她趴在地毯上，后腰处抵着唐伏雪的膝盖，动弹不得。 沉闷的摔落声让走廊的灯光亮了，虞岁没看见屋里的模样，只?看见那扇厚厚的大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合上。 「砰」 沉闷又厚重的一声后，屋子里再次归于黑暗。 孙姨说，这门一旦合上，就只?能从外?面打开... 虞岁心中的恐惧，就像是唐伏雪落在后颈处的唿吸一样，开始落在实处，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这无所遁逃的绝望。 不过伴着绝望随之而来的还有釜底抽薪的勇气——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境地，她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虞岁攥紧了拳头没有出声，只?想着这场「合作」能赶快结束，唐伏雪却?把她翻了过来。 「你来干什么？」 唐伏雪的声音沙哑隐忍，但也虚伪。 这种情况，她来这里还能做什么？ 虞岁的勇气随着眼前境遇的无可?挽回呈指数上升，她吞了口口水，像是献祭一般抬高了下巴，看着唐伏雪那近在咫尺的，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的眼眸。 第51页 「你遵守合同帮我外?婆治病，我也会遵守合同帮你度过狂躁期。」 说罢，她微微偏过头。 如果?现在有灯，唐伏雪一定能看见虞岁脸上细碎的颤抖和她说刚刚那话时?的慷慨赴死。 不过就算看的不算真切，唐伏雪也从虞岁急促的唿吸声和陡然升高的体?温上察觉到了这只?小兔子的...好笑。 落入猎人手里的兔子自以?为必死无疑，把洗漱的热水当成煮兔子的热汤，哆哆嗦嗦扒着锅沿儿，用她的「说话算话」来解释这场守株待兔的「死约」，真是好笑到没边儿，又可?爱到人心窝里痒。 唐伏雪清亮的眼眸很快的闪过一抹笑意，她小臂仍横在虞岁肩膀前，手心下是平直的锁骨线条和圆润的肩头。 唐伏雪甫一靠近，虞岁的浑身肌肉就倏然绷紧，她坏心眼的凑近了虞岁唿吸，身.下的人随着她的唿吸遏制不住的轻颤。 唐伏雪的半边身体?压在虞岁身上，然后在虞岁眉心落下一个吻。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不过在此之前，你不准备说点什么？」 说什么？唐总请享用吗？还是我先?开动了？ 虞岁被唐伏雪悠然自得的模样招惹得一阵气急，可?她的唿吸却?随着那个轻吻绷紧了，人被唐伏雪的信息素压得喘不上气，更使不上力气，眼眸处一片殷红，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却?像是被欺负的狠了。 后颈处的腺体?生生贴了三层抑制贴，也或许是那三层抑制贴，她很快反应过来了唐伏雪这言外?之意。 标记之后，omega的心理会受信息素的影响，不光是会爱上一个人的差别，而是会从内心的情感里觉得自己是alpha的所属，对alpha产生依赖。 所以?她被唐伏雪标记之后，之前的那些?被迫的念头，就会像是课本上的文?字一样，成为一项「因?为所以?，本该如此」的理论?。 理论?和感情，就像是两个在身体?里来回拉扯的小人，而感情在信息素的辅助下，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到了最后，要么理论?逐渐被消磨，要么她在这两项不可?调和的矛盾里彻底发?疯。 无论?如何，她是没办法做出伤害自己alpha的事情的，如果?虞岁不是想带着这个秘密一起入土，现在就是她向唐伏雪宣洩的最好时?机。 想明白这一点的虞岁几乎浑身是胆，她直白地看向唐伏雪的眼睛，生平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叫了她的全名。 「唐伏雪，你觉得什么才算是逼迫？」 唐伏雪自认给虞岁留足了空间，她从来也没想到虞岁说这些?，表情一愣，便听虞岁接着冷声问?道?，「难道?只?有把人手脚都捆起来，无力反抗才叫逼迫吗？」 「虞科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让我和他?签了合同，结婚就有十万块，这是选择吗？我有拒绝的余地吗？这难道?不是逼迫吗？」 「同理，唐伏雪，你清高，可?你也傲慢。你看似干干净净，虞科的强迫与你无关。是啊，你只?是和虞家?达成了合作，我那时?候属于虞家?，我那时?候的恨也属于虞家?，你怎么会是那个坏人呢？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不在乎自己未婚妻是否是婚生子的alpha，等我到了唐家?，你又对我很好，自始至终，你都是清白无辜的那个。」 虞岁抿了抿唇，半晌后才接着道?，「我就像是你花钱做的一份投资，之前不干净的事情虞科已经做完了，你干干净净花钱，还想让我也觉得自己干干净净。」 「可?事实上呢？」 虞岁把自己说的气愤上头，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面前的唐伏雪，坐起身，接着道?，「事实上你也从来没有给我留过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这桩婚姻从头到尾都是由你做主，不管好的坏的，我从来没有退开的选项，这难道?不是逼迫吗？」 相较之下，虞岁看起来更像是狂躁期的omega，她唿吸急促，额上青筋挑起，胸脯剧烈起伏，简直一座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火山。 而唐伏雪的唿吸平稳，她跪坐在虞岁的不远处，看着虞岁把这两个月的隐忍爆发?出来。 不同于上次闹着不肯上学，上次是情绪的宣洩，宣洩完了就完了，这次的矛盾涉及到了具体?的问?题，问?题的根源在于虞岁心理被逼迫的不甘和愤怒。 不，这些?问?题自从结婚那日起就存在，可?虞岁早期还是配合的，只?是那晚，唐伏雪问?出婚姻在她眼里意味着什么的时?候，虞岁才不肯接受这份欲盖弥彰。 唐伏雪思忖片刻，沉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退开的选项？离婚吗？」 第33章 条件 离婚？ 虞岁汹涌的愤怒忽然一滞。 唐伏雪的语气太认真了?, 认真的叫她没办法把?这话当成?反讽亦或是玩笑。 「可以吗？」 虞岁的语气满含期许。 她当然期许！ 是，她固然喜欢唐伏雪，可她所拥有的一切里?，喜欢从来都是她最?容易割捨的东西, 但凡她有得选, 她都宁愿选择背负累累的债务, 而不?是抛弃她的自尊、她的未来，像个物件一样被虞科拿去?衡量, 被唐伏雪养在家里?。 她自始至终堵清楚自己和唐伏雪之间的鸿沟, 更加明白?一个一无所有的人，靠着廉价的可怜来向人讨取的一切，就像是一阵风，说拥有是荒谬到没边儿的事。 第52页 就连她的亲生父亲都有所图谋，她又怎么敢相信唐伏雪的怜惜能够维持天长地久？ 于是在唐伏雪这话一出?，她并没有失去?什么的惊慌, 而是满心的期盼和欢喜。 她甚至已经开始想, 她银行卡里?还有十万，等外婆情况稳定，她就把?外婆接回小医院养着，这些钱应该够应付自己高中三年的学杂和外婆的吃喝。 她要是高考成?绩很好, 市里?还会有很大一笔奖励, 就算最?后成?绩不?好，高中文凭能找的工作，也比初中毕业的工资多。 所以离婚对她而言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还不?用总在心中的隐秘端着小心, 生怕自己已婚的身份暴露，给?别人提供闲话的谈资。 她唐伏雪固然是好, 可那是飘在云端的好，梦醒了?，人总得落到地上的吧？ 大约是想到了?离婚就意?味着和唐伏雪再?没有瓜葛，虞岁的心口?短促的酸痛了?一下，不?过也就一下，唐伏雪于她，就是发圈上的草莓装饰，没了?...发圈还是发圈，那道丑陋的白?色胶痕虽然硌手，也不?是不?能凑合着用！ 不?管怎么说，离婚还是有利无害的！ 虞岁像是通过一系列的公式证明，得到了?最?后的结论，然而回头检查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 是啊，离婚很好，对她很好，可对唐伏雪又没好处！ 她花了?那么多钱，在应付虞科上花了?那么多功夫，她说她抱着共度一生的信念在维持这段感?情... 虞岁的心头蓦的又是一酸，不?过很快就被熟稔的忽略过去?。 这桩婚姻才维持了?不?到三个月，唐伏雪怎么会同意?呢？ 虞岁想看清唐伏雪此刻的神情是否如同她的声音一样认真，她努力的睁大眼睛看向面前，可屋子里?太黑，她连唐伏雪的存在都感?觉不?到。 「唐总？」 虞岁叫了?一声，本该在她对面的唐伏雪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她听见唐伏雪的声音在她身后上方响起。 「嗯，我在。」 唐伏雪应该是站起来了?，虞岁也要起身，可肩膀似乎碰到了?唐伏雪的大腿，她身形一晃又跌坐下去?。 「抱歉...」 虞岁下意?识的道歉，话落想到两人还在吵架，又是一阵气闷。 唐伏雪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情绪，她单膝点?地，跪蹲在虞岁身后，一只手拢住了?虞岁眉眼。 虞岁要挣扎，唐伏雪先开口?道，「等一下，开灯。」 唐伏雪在墙上摸索了?一阵，然后光亮从指缝间泄进来，虞岁透着指缝看清了?这房间的模样。 房间很大，但很空旷，地上是厚厚的长毛地毯，屋子里?没有桌椅板凳，只在角落里?放着两张厚厚的床垫，房间的墙都是被包裹起来的。 唐伏雪松了?手，背靠着身后的墙坐下，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语气隐约有些轻快，「过来坐。」 虞岁回头看了?一眼，没动。 唐伏雪失笑反问，「不?是正说了?一半要离婚的事？」 虞岁的眼睛瞪大了?，一脸诧异，「你真的同意?？」 「当然！」 唐伏雪背靠棕色皮质的墙面，一条腿屈起，搭着手肘，她自始至终神色从容，好像这里?不?是空空荡荡的安全屋，而是光洁明亮的会议大厅，她也不?是席地而坐，而是坐的真皮的会议座椅。 虞岁先是一阵狂喜，之后又很快的反应过来，「条件呢？」 「条件？」 唐伏雪笑了?，她可不?觉得什么样的条件，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的婚姻。 不?过她还是拿出?了?谈判的架势，问道，「你觉得你能给?出?我什么条件？」 虞岁太清楚自己这掰着指头都能数清的筹码了?，更何况眼下这情况...她脸上很快的闪过一抹羞耻。 又来了?，这种看似大方给?出?选择，实则只不?过是步步紧逼的行径。 不?过她还是很快地看向唐伏雪，「唐总，我帮你度过这次狂躁期，你和我离婚，欠你的钱我会按利息还...」 这里?没什么可以留作证据的纸笔和录音，但她还钱的事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还清的，虞岁顿了?顿，「我可以相信，以唐总的人品不?会事后反悔、不?会骗我吗？」 唐伏雪不?答，只问到，「你想让我标记你？」 alpha的狂躁期二到七天不?等，这期间的主要表现是狂躁不?安和极强的破坏力，并且一旦受到omega信息素的诱导，狂躁期就会转化为发.情.期，这段时间七到十天不?等。 对alpha来说，能让狂躁期的伤害尽可能减少的办法，一是抑制剂，抑制信息素浓度，减少信息素对身体的催发和控制，减少alpha在此阶段的自我伤害。二是信息素诱导，让暴戾变成?其他的欲望。 唐伏雪问的直接，因为发.情.期的alpha理?智几乎为零，完全标记这种彰显控制和占有的事情，会在本能下进行，一旦omega发生抵抗，过程不?可谓不?暴力。 这些唐伏雪明白?，现在的虞岁也明白?。 虞岁心跳又渐渐的快起来，她出?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反正两个人维持婚姻关系的话，这种事也是在所难免的。 第53页 反正她现在也出?不?去?安全屋，这也没得选择。 反正唐伏雪已经答应这件事之后就和她离婚。 没关系，这件事已经最?大程度的让唐伏雪退步了?，从一开始的合同来看，这甚至只是她作为唐太太本该做到的一项义务之一，可现在，这件事居然为自己争取到了?未来的自由！ 她实在是赚了?，而唐伏雪也确实对她一直忍让... 虞岁感?受到唐伏雪的唿吸再?次落在自己的面口?，她唿吸一紧，却听见唐伏雪轻笑一声。 虞岁不?解的睁开眼睛。 唐伏雪和她离得极近，两个人唿吸相错，唐伏雪一只手轻轻抬起了?自己的下颌，拇指的侧腹在唇角来回摩挲。 唐伏雪的目光一寸寸从虞岁的唇畔放回虞岁眼眸。 唐伏雪睫毛很长，眼光温柔，那双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像是深秋落了?满地的枫叶，暖阳旭旭，枫叶瑟瑟，被她注视的时候，会让人产生面前这个人很喜欢自己的错觉。 「我不?会标记你的。」她笑了?，身上深秋的气质更加明显。 那萧瑟的、肃杀的、厚重的、成?熟的、温暖的，叫虞岁心跳不?经意?加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虞岁，轻而易举的把?眼眸里?的笑意?泄露出?来，像是恶作剧成?功的猫，她说，「你这么急着做实这项约定也没用，我虽然不?会反悔，不?过，我可没答应你什么！」 虞岁的把?戏太过稚拙，唐伏雪不?吃这套。 虞岁恼羞成?怒就要撇开她的手，不?过那只手看似没用力气，却不?容质疑地捏着虞岁的下巴，轻嘆一声，带了?几分正色道，「如果?我想标记你，那你被我带回唐家那天，我就不?会叫江晚秋来了?，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色令智昏到分不?清轻重缓急，我也清楚一个被标记了?的omega在学校会有多艰难，所以我完全没有想过在你读书期间标记你的事，你完全不?需要有这个顾虑。」 虞岁像是被扒光了?的兔子，她气势汹汹地看着唐伏雪，「那你说离婚是哄我的？」 「当然不?是。」 唐伏雪揉了?揉眉心，大约是狂躁期的症状让她有些不?大舒服，不?过面上看起来，她就好像只是因为自己的妻子口?口?声声闹着离婚的事情有些头痛。 但想到虞岁刚刚紧张的模样，唐伏雪还是心情大好的展颜笑道，「你说不?喜欢被逼到别无选择，我又怎么可能再?逼你让我标记？我说的条件，只是离婚的时间要放在三年后，这三年期间，我不?会在没经过你同意?的情况下，对你做出?一些你不?喜欢的事情，你只需要乖乖上学。如果?三年的时间还是让你觉得，我们在一起是一次错误，你有权终止我们的婚姻，这期间产生的一切费用，也不?需要你来偿还，算是我给?你的青春补偿费。」 唐伏雪把?虞岁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问她，「这样可以吗？」 可以吗？ 唐伏雪的话听起来诚意?十足，她根本没有从虞岁这里?得到什么的念头，而是想着用诚意?来向自己让步。 但她也确实不?清楚自己在意?的那个精准的点?在哪里?，只是这退步的范围足够宽泛，已经能够让虞岁把?自己在意?的那个东西，从这个退步里?丢出?去?。 她低着头避开了?唐伏雪的眼睛，低声嗫喏道，「我不?需要你的赔偿。」 「那你就是同意?其他的条件了?？」 虞岁没说话，也没点?头，她看起来还在犹豫，唐伏雪却道，「没关系，本来也是打算等你这学期结束再?告诉你的，你还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不?过你想听句实话吗？」 「什么？」 唐伏雪这才接着道，「其实你一直都有这项权利，如果?你觉得我对你不?好，你大可以直接找律师谈，我确实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桩婚姻的主动权完全在我，硬要说的话，我只能接受你的意?思?是指在我们的感?情上，我占据主动，但两个人，一个人被动的话，另一个人总要主动一点?的对吧？」 「后来我想，你或许是觉得，你提离婚的话，或许会被唐家，会被我报復打压，你自己或许不?怕，但你还有外婆...」 虞岁的扎起的丸子头早在一进来的时候，就被唐伏雪按在地上弄散了?，现在碎发四散，唐伏雪索性把?她头绳扯了?下来，一只手在她脑后，极有耐心地捋着虞岁那一头毛燥的发。 虞岁很喜欢被人拨弄她的头髮，唐伏雪早就发现了?。 「可能世界上还是没有真的感?同身受吧，我没办法体会你的顾虑，不?过我已经让崔律师拟合同了?，到时候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都可以和崔秘书联繫。」 「砰砰砰。」 那厚重的防爆门?忽然响起重重的敲击声，虞岁一惊，扭头向那边看去?，唐伏雪脸上不?见半点?诧异，她从地上站起来，又把?虞岁拉起来。 「没事，是来接你出?去?的人。」 大门?打开，外面十几个穿着作战服全副武装的军人，正严阵以待地对准着屋内。 唐伏雪背靠在墙壁面前没动，虞岁刚出?去?，为首的那个就打了?个有些轻佻的口?哨。 「得，走了?大姐！」 第34章 大姐 第54页 防爆门再次合上?, 虞岁一行人又沿着那?悠长的走廊往回走。 她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转过?头，又看向身边的男人。 男人很高?，身上?的装备挡住了大半的脸, 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但眼睛很锐利, 几乎是虞岁看向他瞬间，他就?立马低头看了过?来。 他看起来有点凶, 不过?有身上?那?身军装在, 虞岁也不算怕，只是有点敬畏和紧张，除此之外还?有点好奇。 警察怎么会来这里呢？ 她眼睛里的疑惑太?明显，唐值源掏出?证件，「alpha异常动态监察局，市都荣安区支队副队长唐值源, 同志, 方便稍后做个笔录吗？」 异态监察局虞岁是清楚的，也就?是发生「alpha当街狂躁，并对omega信息素压制」这种事情的时候，最快速也最直接处理这类情况的专职部?门。 在虞岁印象里, 这个部?门出?警, 都会伴随着无数记者和媒体，因为他们处理的案件，社会影响力都很恶劣且巨大, 但唐伏雪明明好好的呀？ 虞岁瞥了眼唐值源手里的真枪实弹, 担心道，「笔录没问题, 但是唐伏雪什么也没做呀，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记者报导里，和监察局有关的alpha都是穷凶极恶的人，可?这和唐伏雪又沾不上?边，虞岁明显急了！ 「她只是正常的狂躁期，而且也在安全屋里待着了，警察同志，我不知道是谁报警把?你们叫来的，这肯定是假警！」 走廊已经到了尽头，唐副队长的队员们已经上?了电梯，唐值源等虞岁上?了电梯后，心虚地?瞄了眼紧锁的防爆门。 电梯门缓缓合上?，唐值源清了清嗓，说：「唐伏雪这种级别的alpha，属于狂躁期之后，需要?有专职人员负责检测信息素浓度，只有确认信息素正常，才会被放出?安全屋的红头文件名单上?的重点关注对象。」 「报警的也不是别人，是她自己，怎么你不知道吗？那?你怎么会出?现在唐伏雪的安全屋，又和她什么关系？」 关系？ 虞岁脑子里满是记者略显沉痛的播报，「被害人系被兇手诓骗」「被害人和兇手素不相识」「兇手一时兴起」「兇手跟踪诱骗」。 电梯门打开，外面站着等了许久的孙姨，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唐值源大步走到客厅，虞岁紧跟着过?去?，道，「我们结婚了！但是结婚不久，所以我不太?了解，但是我们是合法关系，而且她什么也没对我做，你可?以让人来检查！」 唐值源笑了，「既然?你们是合法关系，那?她为什么什么也没对你做？」 「我现在还?在上?学，她怕会给我招来麻烦。」虞岁一脸恳切地?看向唐值源，「警官，我可?以跟您打包票，唐伏雪平时性情温和，待人温柔，就?算是在狂躁期，也只是自己把?自己关在安全屋，她真的，真的不会有半点伤害别人的念头。」 打小时候起就?被狠狠伤害的唐值源眉心狠狠一跳，温和？温柔？这是他那?说一不二，堪称暴君的大姐吗？ 虽然?唐伏雪现在的脾气收敛了，但把?四哥压在祠堂跪了一天两夜不让吃饭也不是温和吧？把?他吊在树上?挂着晒太?阳也不叫温柔吧？ 他大姐这是给人小姑娘灌了什么迷魂汤？！ 唐值源原本还?只是好奇，这位被藏起来的大嫂是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居然?能让他大姐能捨得砸几个亿的资源，以迅而不及的速度娶回家里来。 可?见了、听了，又觉得奇幻。 「那?个...」知道面前这人就?是自己大嫂之后，那?句小姑娘唐值源是死活叫不出?口了，「你，没被骗吧？」 怎么又扯到被骗上?去?了？！ 虞岁更急了，她正要?解释，就?听唐值源的对讲机里传出?声音，说新泾路上?有个信息素失控的alpha，车里还?有两个未成年?的omega，情况紧急，已经撞了三辆车了。 唐值源这才收了八卦的神色，带队离开了。 人都走完了，孙姨和虞岁一样的一头问号。 「这...怎么回事啊？」 虞岁多少比孙姨知道的多一些，闻言解释道，「他们队长说是唐总报的警。」 现在想想，应该就?是为了把?自己弄出?来，再一回想，那?位唐队长好像也没有什么针对唐伏雪的表现。 「对了，他还?说唐总这个等级的alpha，每次结束狂躁期都会有人盯着来检测信息素浓度，孙姨，您之前没见过?他们来吗？」 「没有啊！我在这里做了五年?了，从没见过?他们来啊！」 难道是这房子还?有别的入口？ 「那?今天他们进来的时候，您瞧见他们了吗？」 「怎么没瞧见，一开门，真枪真弹的，瞧着怪吓人的，他们说他们是监察局的，我还?以为虞小姐出?了什么危险，就?赶忙让开了没多问，虞小姐，你没事吧？」 虞岁笑着摇摇头，「我没事，您放心，我就?是奇怪，这些人怎么之前没有出?现过?，而且他怎么知道是唐总报的警。」 再有，就?是唐伏雪的狂躁期...看起来也太?平静了点。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假装到了狂躁期，只是为了和自己说两句话听起来也太?自作多情了，更何况还?惊动了警察。 第55页 或许，这就?是s 虽然?奇怪，但好在有惊无险，大家也都平安无事，孙姨很快就?抛开了这件事，轻松道，「是啊，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虞小姐报的警，不过?不是说狂躁期之后，还?会有人来吗？虞小姐等那?会儿问问。」 「我问不了。」 「啊，上?学呢。」 「不是。」虞岁摇摇头，「我看见警察就?紧张。」 孙姨「噗嗤」一笑，「又没干亏心事，咱们紧张什么？」 虞岁一脸坦诚，「就?是...一看见那?身衣服，就?感觉脑子就?是一团浆煳，一开口就?恨不得把?我小学的时候抄同桌作业都交代了，还?老?想叫他叔叔。」 孙姨越听越觉得好笑，「那?虞小姐没真叫吧？这位警官看起来还?没咱们唐总大呢！」 「没。」虞岁道，「在安全屋的时候，他催我赶紧走，还?叫我大姐。」 也就?是那?声大姐，让虞岁把?到嘴边的叔叔也咽了回去?。 不过?，「大姐？」 孙姨脑子里很快的闪过?什么，可?也只是一瞬，虞岁便接着道，「语气词吧。」 侯文杰被气的七窍生烟的时候也叫她大姐。 虞岁深吸了口气，「天不早了，孙姨您早点休息吧。」 孙姨点点头，「那?虞小姐也别想了，没法问警官，等唐总出?来了，问唐总也是一样的。」 是啊，唐伏雪总是什么都清楚的。 第35章 王可 周三周四是为?期两天的第四次月考, 周四下午考完，晚上自习的时候，老师们大都忙着判卷子，这会儿班里没老师, 叽叽喳喳, 相当热闹。 虞岁原本?在补之前没写完的错题本?, 后?来心思飘远了，等回过神的时候, 已经打开了手机, 界面是和唐伏雪的聊天记录。 因为?安全屋的里些话，虞岁最?近做梦，梦见?自己和唐伏雪离了婚。 唐伏雪说了，这是她本?就有?的权利，所以说白?了，她完全没必要遵守那个三年后?再离的约定, 只要她愿意, 大可以现在就离！ 这...应该算是好消息吧？ 但?梦里的她并没有?想像中?的狂喜，相反的，离婚之后?的虞岁并没有?觉得自己得到了解脱，她又一次地被虞科捡回虞家, 而且再一次地被虞科卖掉, 她被新的妻子带回家，被标记、被冷落、被无视。 新的妻子是实?在的把她当物件在使用，像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alpha一样, 他们没必要对?依附自己的人有?好脾气, 故而每天的生活非打即骂。 后?来她在一次宴会上看见?了那个光鲜亮丽的唐伏雪，身?边是她笑靥如花的妹妹虞悦, 两个人迎着众人的吹捧走上舞台中?央，这场舞会赫然变成了她们两个的婚礼... 再然后?，她又逃了，逃离了新的婚姻。 自由的车子没开多久，就被警察抓到，她看见?了唐值源，然后?上了电视，更具体的说，是尸体上了电视，她的灵魂在电视机外面，看着自己浑身?鲜血的新婚妻子成了监察局的主人公。 这次案件新奇，因为?杀人的alpha居然是omega的妻子，转头就有?专家对?她们这期案件进行分析，头髮都花白?的专家说，omega婚内抑郁自杀是常态。 梦境光怪陆离，虞岁像是被缩在一个玻璃瓶里，她感到窒息、拼命挣脱，想要说这是一场谋杀，她根本?没有?自杀，可没有?人能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唐伏雪出现在她面前，唐伏雪应该是在一片坟墓，虞岁的视角，像是从墓碑上的照片看出去的，她看见?唐伏雪放下一束鲜花，说，「我可以帮你和她离婚。」 虞岁又离了，像是轮迴转世一样，她再次出现在熟悉的街道，天上下了大雨，又像是逃不脱的轮迴，她看见?了虞科的车从大雨里出来，虞岁不受控制的跪下去，一切仿佛五年前的重现... 「虞岁？虞岁？」 「啊？」 前桌的王可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老师让我去帮忙总分，你和我一起去吧？」 王可是学?委，之前经常帮老师总分，不过她以前都是叫她们宿舍的一起去，但?最?近王可和舍友之间闹了点?矛盾，听叶菲菲说，是王可看不惯舍友抄作业，舍友看不惯她多管闲事，一来二去，攒的矛盾就爆发了。 不过看在其他人眼里，王可更像是被孤立了。 虞岁就坐王可后?面，知道这一个多月，王可都是独来独往的，闻言也没拒绝，拿了个红笔就跟着王可往外走。 她这几天没睡好，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经过过道时，忽然被一个人抓住了手，也是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拉住她的人叫姜慧，和虞岁没说过两句话，但?她看向虞岁的眼神里很是自来熟。 「唉，虞岁，你是要去总分吗？能帮我看一眼我作文多少分吗？」 学?校组织的月考并不严格，自测而已，卷封就是用绳子固定，想看谁的成绩，扒开就能看见?。 虞岁不大自在的收回手，说，「我要是看到你考场的话，就帮你看看。」 姜慧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啦，回头请你喝奶茶。」 这一听就是客套，虞岁没说什么，跟着王可一起到了语文教研组的办公室。 第56页 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已经去开会了，各自工位上都有?一两个来帮忙总分的学?生，王可找到她们老师的座位坐下，很快那些总完分的同学?，就都熟练的把卷子放到她们桌上。 总完分要把成绩输到网上，然后?排名，王可大约之前也是负责输成绩的，见?怪不怪地留到了最?后?。 王可总完分之后?，先把成绩录到自己面前的电脑上，再由虞岁盯着校勘一遍，她是个严谨又认真的人，否则也不会因为?不让自己舍友抄作业和人闹翻，但?虞岁很喜欢王可。 王可身?上有?种较同龄人更成熟的气质，让虞岁觉得自己和她更像是同龄人，也正是这个原因，她和王可做了前后?桌之后?，关系甚至比叶菲菲都好了许多。 「姜慧。」虞岁看见?了姜慧的卷子，然后?看到她的作文，「42分。」 虞岁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王可余光扫了一眼，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说「你和姜慧关系很好吗？」 「就是同学?啊，顺个手的事。」 虞岁不是主动的人，开学?三个月，还有?好些人的名字她都叫不上，知道姜慧是因为?她太突出，长相突出，音调突出，成绩不好不坏，但?是课上说话被老师罚过几次。 关系肯定是和王可不能比的，就连叶菲菲也比不上。 王可搓了搓冰凉的指尖，说「姜慧心思很多，你玩不过她。」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王可在背后?这样说一个人，虞岁看了她两眼，说「我就是给她看个成绩。」 王可耸耸肩，「我也只是提醒你，怎么做，你自己随意喽。」 没什么人能接受别?人对?自己的指手画脚，更何况这语气叫虞岁心里也多少有?点?别?扭，她头一抬一落地对?照着成绩检查，带着点?不服气地说，「我心思也多...」 她话没说完，王可就接着道，「你心思重，是想的多，不过和别?人没关系，她是...算了，你不信，回头自己看就知道了。」 王可输入很快，放下手里的卷子又指着虞岁手边那一沓，「帮我把那份递一下。」 虞岁迟疑地把卷子递给她，「你怎么知道我想的和别?人没关系？」 「我看人很准，你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糟糕，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但?是你又不得不融入这个世界，所以你又总觉得自己和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个念头让你既自卑又自信。」 「你为?自己向他们低头而自卑，又因为?自己还没彻底沦为?这一份子而自信，就像《山月记》里说的那样吧『我深怕自己并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顾又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 王可表现的相当了解虞岁，且态度自信，「所以你看起来总是很矛盾，想的多，总是怕会伤害了别?人，但?又不肯放弃你自己的喜好和底线，但?有?的时候，你也会怀疑，你自己的底线是不是正确。」 她镜片后?的眼睛清净明亮，此刻一眨不眨地瞧着虞岁眼下的青色，「你最?近没有?睡好，是不是就是因为?有?什么事情让你动摇你的底线了？」 第36章 证明（二更） 许多年后, 虞岁会?发?现当初这些自以为?独一无二的忧愁，实则只是青春期普遍的阵痛，王可的这些话针对的不单是她，更是她这个年纪的群体。 他们有自卑也有自信, 有或高或低、或中二或现实的逆鳞, 有被人关注的渴望, 也有藏在人群之中的需求。 王可的那?番话就像是网，撒出去, 能捞上来一网兜的愿者上钩。 但对于现在的虞岁来说, 她已?经对号入座，将王可的这番话视为?圭臬，视为?王可了解自己的实证，视为?王可关注自己的实证，并将说出这番话的王可，视为?可交心的知己。 她确实困惑。 她以前觉得和?唐伏雪离婚, 就能摆脱这被人摆弄的命运, 但梦里?的情景，又让她觉得她是被唐伏雪惯坏了，就算离婚了又怎么样？她接下来的伴侣就一定比唐伏雪好吗？又或者她一辈子不结婚，来换取她想?要的自由？ 但这份自由, 唐伏雪也给了她, 她离婚还?有必要吗？ 这些是不可能拿去问唐伏雪的，王可立马就成了她的询问对象。 「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虞岁翻卷子的手?速慢了下来, 她思来想?去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含蓄不露真相的, 把这件事换一种说法说出来，最后又嘆了口气, 「我就是...忽然获得了某项权利，不知道该怎么用。」 「你所有的权利都是你生下来应得的。」王可语气一顿，神色严肃，「你该不会?是被谁pua了吧？」 「pua？」 王可点点头，再次一本正经问道，「他让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喜欢你、关心你、在乎你了吗？」 虞岁想?了想?，摇了摇头。 唐伏雪对她就像是照顾小朋友，所以她应该算不上喜欢，这应该就是自己作为?唐太太的一项...权益？ 王可上下打量了虞岁一眼，「那?他应该也没有把你锁起来，不让你见人。」 是啊，不仅没锁，还?带着她去玩车来着。 「那?他会?说一些贬低你，让你觉得自己不好、觉得自己了他就没办法活的话吗？」 第57页 这次虞岁回的迅速又坚决，「没有，她老是夸人。」 王可「噗嗤」一声笑了，「行吧，我瞎操心了，你直说吧，你获得了什么权利？」 离婚权，虞岁心说，「就是...三年后可以离开现在住的地方，而且和?他们断绝关系的权利。」 王可揉了揉额角，皱着眉道，「我晕了，你这不是被赶出家门吗？你管这叫权利啊？」 见虞岁还?认真点头，王可头更大了，「那?你为?什么这么希望离家出走啊，和?家里?人吵架？」王可灵光一闪地，「和?你那?个姐姐合不来？重组家庭？」 重组家庭...这么说也算凑合能解释，虞岁没否认，王可便觉得自己看透了。 重组家庭、家庭不睦、青春期叛逆，王可抿着唇，出了口气，「其实吧，合不来也可以分?开住，但是断绝关系就没必要了吧，毕竟长辈的意见也是要考虑一下的。」 虞岁考虑了，所以她巴不得自己离婚，好气死虞科，但这种事又不好对王可讲，就只能说，「我离家出走是为?了自由。」 说罢，虞岁心里?闪过一抹尴尬，这话听起来多少有点假大空，不过王可半点没觉得不对，而是紧跟着道，「可是你家里?人给了你这项权利的同时?，不就证明了你是自由的了吗？你想?要的已?经有了啊，为?什么非要断绝关系证明呢？」 「因为?还?有不想?要的啊！」虞岁回道，「不断绝关系，就没办法把不想?要的摈弃掉。」 「可你离家出走就能摈弃掉了吗？」王可反问，「我不知道你不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你自己想?想?，你和?家里?断绝关系，你不想?要的就不存在了吗？你拥有的，还?能接着拥有吗？到时?候你什么都没了，后悔还?来得及吗？」 虞岁觉得王可是有一把子写「劝学」的本事在身上的。 虽然两个人说的不算一档子事，但道理总归是那?么个道理。 到时?候什么都没了，后悔还?来得及吗？ 周五回家的路上，虞岁更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现在的处境，就好比是古代嫁到王公贵族家里?的小姐，夫婿上进体贴、夫家家境优渥，但这任何一点，都没办法证明古代的女?子是在自由开放的环境里?长大。 什么皇后王妃，公主小姐，她们看似比同时?代的女?性幸运，但也都是受到封建的礼教压迫的人，自始至终，得益的从来都不是她们。 哪怕到了这个时?代，他们也是被alpha制定的规则约束，她的错不是嫁给了唐伏雪，而是错在了是个omega。 她不想?要的也不是婚姻，而是身为?omega，註定被当做附庸的人生！ 所以和?唐伏雪离婚没有用，她当然也不会?觉得解脱，因为?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她想?跳脱出去，就像古代的女?子想?要逃脱她们的命运一样艰难。 拦住她们的不是皇宫的围墙，拦住虞岁的，自然也不是唐家的围墙！ 虞岁觉得自己醍醐灌顶，但她还?没觉得无力和?困惑，她只惊嘆的觉得自己能想?到这些简直算得上伟大！ 虞岁晕车，之前从来不在车上低头玩手?机，但这次她亢奋的厉害，并且迅速把自己的感?想?记录了下来，发?给了王可。 王可还?没回消息，唐家已?经到了，虞岁暂时?把这件事跑到了脑后，因为?孙姨说，唐伏雪今天?从安全?屋出来了。 第37章 正经 热气氤氲的浴室内, 空气里都是令人放松的香薰味，浴缸旁边的小几子上放着红酒和水果，小音箱正则放着舒缓的钢琴曲。 狂躁期之?后的alpha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信息素髮泄之?后的骤降, 会让这段时间的他们, 体力变得很弱, 没什么精神。 唐伏雪原本是要?泡个澡放松一下，结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直到虞岁出现在浴室的门口?。 「唐总, 你还在洗澡吗？孙姨让我给你送晚饭上来了。」 浴室的门口?，虞岁的影子被拉长落在光洁的地面上，几乎纤毫毕现地将虞岁脸上的小动作?又放大呈现在唐伏雪面前?。 这感觉像是在看皮影戏似的，唐伏雪眼睛里如同霜雪一样的清冷化开了，极慢又极克制地弯出了妍丽如三月桃花的笑?。 在唐伏雪眼里，虞岁无疑是有?趣的, 炸毛生气有?趣, 冷战赌气有?趣，对?摩托车充满兴趣的时候有?趣，就连现在，探头探脑想要?进来, 又顾虑重重的样子也可爱又有?趣。 她的喜怒哀乐实在充满了生机和鲜活, 像是出现在一群水墨画中间的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爱恨分明，是非分明。 她的世界好像没有?灰色地带, 所?以不存在缓冲和退让, 有?的只是非此即彼的大红大绿，浓艷地极具侵略性又极具攻击性, 只要?掀开那张遮挡的画布，这浓烈的色彩就会不容分说地侵入对?方的视线和脑海。 而?唐伏雪恰需要?这样的鲜活，她从小被要?求着处变不惊，被要?求着镇定自若，她努力去了解这个世界上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的背后动机。 了解动机之?后就会理解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久而?久之?，她确实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自然，也更觉得无趣。 虞岁则和她截然相反，她还处在摸索世界的阶段，这世界的一切对?她都是新鲜又新奇的... 第58页 「唐总？你没事吧？」 里面久久没有?动静，虞岁又问了一句，也向浴室里迈进了小半步。 可唐伏雪不仅没回应，还闭上了眼睛。 虞岁只好又向里迈了两步。 虞岁原本只是替孙姨把晚餐送上来，后来找人找到了浴室，她本来说放下晚饭就走，但是想起外婆就是在浴室里摔出脑血栓的，走又走得不安心，听里面半天都没动静，虞岁这才硬着头皮，在门口?的位置往里瞧了一眼。 浴室冷白的瓷砖墙面上一层氤氲的水汽，空气潮湿又温热，虞岁浑身不自在地低着头，看到地面上没有?人，虞岁松了口?气的同时，视线上抬，然后在那巨大的圆形浴缸的边缘，看见了唐伏雪微微扬起的侧脸。 从虞岁的角度，能看见唐伏雪露在空气里的平直锁骨，那素来包裹在正装下的皮肤有?着羊脂玉一样的光泽，虞岁懵了片刻，继而?感觉，脸上渐渐的烧灼起来。 锁骨固然没什么好害羞的，她也见过唐伏雪早上穿着运动内衣的模样，但锁骨和运动内衣、和白衬衫放在一起，都不会让人想入非非，但现在的锁骨，和浴室、浴缸、赤果这些词粘在一起，虞岁就顿时觉得空气粘稠的叫人喘不上气。 而?且就算她低头躲避，那一幕也像是刻在了脑海里一样挥之?不去，大脑甚至开始不受控制低幻想水面之?下的场景... 虞岁的耳垂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拔腿就想跑，但脚步偏偏像是钉在了原地，她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落在了唐伏雪的侧脸上，并且迅速的意识到，唐伏雪的身体在慢慢的往下滑。 这次的虞岁反应很快，她迅速冲到了浴缸边。 水面上一层绵密的泡沫，虞岁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只是瞧着唐伏雪露在水面之?外的肩膀和脑袋，仿佛哪里都能把她烧伤似的，手足无措地研究了片刻她能下手的地方，最后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落在唐伏雪的下颌，把她脑袋微微抬起，又叫了一声，「唐总？」 被打湿的鬓髮粘在耳边，唐伏雪纤长的睫毛像是动物世界里，被放了慢镜头的蝴蝶的翅膀，随着唐伏雪睁眼的动作?，蝴蝶掸开睫羽上的一滴水珠。 这下还不醒就过分了，但唐伏雪也不需要?演，她眼里的错愕和讶然已经足够让虞岁觉得她是真的睡着了。 虞岁讪讪地把手指头缩回去，「那个...我来给你送饭，结果你在这睡着了，我怕淹到你。」 你还真是不怕笑?到我！ 唐伏雪清了清嗓，掩去了唇边的笑?意。 「唔，那谢谢你了。」 「没事...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着，虞岁已经避之?唯恐不及地后退到了浴室的中央，可唐伏雪又叫住了她。 「能帮我拿件浴袍吗？」 唐伏雪洗澡居然会忘了浴袍？ 虞岁第一反应是自己要?是不在，真不知?道唐伏雪该怎么出来！ 不过她很快也明白，她不在，或许唐伏雪也不需要?穿浴袍... 这念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虞岁起初只是觉得，锁骨和浴袍放在一起也不会让人有?什么正经的想像，但这个念头出来之?后，唐伏雪这偌大的房间里，已经没什么能算得上正经的东西?了！ 她脑海里都是唐伏雪一丝.不.挂在这房间里走动的情形，这让虞岁坐立不安，她把浴袍送到了浴室门口?就想走，可偏偏唐伏雪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语气正常地问她在学校里怎么样。 虽然虞岁不说，但唐伏雪对?虞岁的学校安排相当?清楚，更知?道她刚刚考完试，问的也都是她这次考试的内容。 虞岁回的有?些分心，不过唐伏雪也不在意，她还不知?道小朋友对?她在安全屋里说的那些是个什么反应，错过了这次机会，她还不知?道又要?躲到什么时候。 唐伏雪灭了香薰，很快从浴室里出来，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份大份的意面和牛排，她叫虞岁在对?面坐下，一副闲聊的语气，问道，「对?了，上周你见过老六了吧？」 「老六？谁？」 虞岁一脸的茫然。 「唐值源，怎么，他没和你说？他是我三叔的儿子。」 「没有?啊！」虞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是唐家人？那他为什么还问我，是不是被你骗了？」 唐伏雪眉心一皱，像是被气笑?了，「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问我和你什么关系，问我们为什么...」看起来不熟。 虞岁忽然停了话匣，这话不好当?着唐伏雪的面说，她想她大约是今天发现了太多真理，一时亢奋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不过她没说完，唐伏雪也能猜到什么，她吞下嘴里的牛肉，顺了口?红酒，语气平淡，「没事，你不用管他，回头我亲自和他解释。」 莫名的，这话听起来阴气森森，虞岁没回话，但也想起来了当?时的疑惑，这份好奇又让她坐回去，接着道，「他还说你这种等级的alpha是他们红头文件名单上的，是要?狂躁期之?后盯着检测信息素浓度的人，但孙姨不认识他们，说从来没见他们来过。」 唐伏雪点点头，「前?几年是有?人盯着，后来在安全屋装上了信息素检测仪，检测信息素浓度的同时，还会把信息上传到他们局里的电脑上，就没必要?亲自来了，孙姨来的晚，这些年一直用的检测仪，没见过也正常。」 第59页 当?然了，这也不是什么先?进的技术，只是alpha对?这种暴露自己隐私的事情都很敏感，很少会有?人愿意让人在自己家里安装这种东西?，不过后来老六调任到了监察局，身为家属的唐伏雪配合工作?而?已。 虞岁跟告状似的，又道，「他还说，是你报的警。」 第38章 英语（二更） 「安全屋的灯光连接了检测器的开关, 每次开灯，检测器就会自?动?开始工作，如?果信息素处于异常阶段，他们就会过来。」 唐伏雪看了虞岁一眼,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这下虞岁没回话, 只握紧了拳头。 在她发现自?己问题的根结不在于唐伏雪, 而在于这个时代之后，虞岁确实迫切的想?要?见唐伏雪一面?。 她觉得?这个问题她无力解决, 但能解释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唐伏雪, 站在唐伏雪的角度来看，她原本没必要?对一个协议结婚的妻子这样费心费力，可偏偏虞岁一步步剥开了自?己认命的伪装，在唐伏雪面?前一寸一寸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和不满。 她知道，但凡和自?己协议结婚的人不是唐伏雪，但凡对方是像虞科那样的刻薄又冷漠的人, 她都不会把?自?己的这些愤怒和怨恨暴露出来, 她甚至会相当配合对方，彻底把?自?己看成一件供人利用的人形抑制剂。 和那样的人谈论善恶都是没有用的事情，她曾经气愤的、唐伏雪对这段关系的美?化，在那样的关系里都不会出现, 在那样的关系里, 不存在伪装，只有真切的利用和明面?上的冷漠。 这对比会让虞岁觉得?自?己是持宠生娇，仗着唐伏雪对自?己的好, 一步步蹬鼻子上脸... 但现在见了她, 虞岁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对不起吗？可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她只是坚持自?己原则而已, 可再?像之前那样理?直气壮，她又做不到... 虞岁一度怀疑自?己的原则出了毛病，不过这份纠结在听到王可的那番话之后也捋顺了许多——和唐伏雪断绝关系，她不想?要?的就不存在了吗？ 不是的，所以问题的根结也不是在于唐伏雪。 虞岁十根手指搅在一起，低着头，半晌，低低说?了句「抱歉」。 她觉得?她这些天的生气过于偏激，而且从另一条有恩必报的原则来看，唐伏雪一直以来都对她很好，但她这样的反应，却像是在恩将仇报。 唐伏雪不知道她想?了这么?多，只当她是在为贸然进去安全屋，为此招来了监察局的人而内疚。 听孙姨说?，这小朋友还挺怕警察，她笑了笑，「没事，我这样红头文件上的人，他们本来也是应该隔段时间来监察一次的，就算不是为了把?你送出去，他们下次或许也会来。」 「不是。」虞岁抬头看了唐伏雪一眼，「是之前...和你冷战的事，我不该和你闹脾气。」 唐伏雪听罢，却更加诧异了。 唐家那些桀骜跋扈的弟妹们，要?是忽然有一天转了性，跟她低三下四?，那十有八.九是在外面?闯了祸。不过她不觉得?虞岁这样乖巧的，能干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 她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凝眉看向虞岁，小心问道，「怎么?，你在学校受人欺负了？」 「没有啊。」虞岁一脸懵地看回去，「这和我受人欺负有什么?关系？」 因为家里那几个小混蛋不在外面?吃了苦头，是不会在家里夹起尾巴做人的。 唐伏雪暗自?笑道，「没什么?，不过...你和我道歉，是因为你现在觉得?，你当时和我发脾气是错误的做法吗？」 虞岁扣紧了手指。 她觉得?她不该对唐伏雪恩将仇报，但...她也没觉得?自?己生气有什么?毛病。 唐伏雪见状便?瞭然道，「如?果你觉得?你当时生气没有任何问题，你就不需要?和我道歉，道歉意味着把?错误归咎到了自?己的头上，但一段不如?人意的过程或结果，并不一定是某个人的错，哪怕这件事牵扯到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一样。你可以没有错，我也可以没有错，非人力可控的因素有很多，那些不是你该承担的，我也不需要?你来承担这个责任，好吗？」 唐伏雪说?完自?嘲的笑了笑，「我三妹说?我不会哄人，让我少和你讲一些大道理?，上次在安全屋的时候，我已经克制了，但现在我还是忍不住想?和你说?。」 「这个世界就好比一盆花，普通人看见的就是一盆花，植物学家看到的可能是她的生长环境、繁育方式、纲目属种，而对有花粉过敏的人来说?，这可能就是一盆过敏原。」 「只要?你的道理?有它正确的逻辑，我完全没必要?把?我的逻辑强加给你，你也没必要?因为我们两个的逻辑不同产生的碰撞当成麻烦，因为它有可能都是正确的，你现在的年纪还小，有些道理?可能跟不上你的所见所闻，所以没办法给你理?论的支持，然后导致你会不断怀疑自?己之前的认知。」 「这是必然的过程，虽然这个过程意味着不断否定过去，但你也完全没必要?恐慌和担心，当你的理?论没办法给你支撑的时候，你就要?相信自?己的情绪，情绪是你最原始的、最直接的感受。」 第60页 「所以话说?回来，你回想?一下，你当初和我吵架的时候，你的生气是假的吗？」 「不是，但你不是无缘无故的生气，必然是有什么?事情导致了你的情绪。情绪没有错，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坐下来解决那个让你生气的事件，如?果你要?为此道歉，我觉得?，也该是因为你不肯好好的沟通这件事，毕竟我们之前就说?好了的，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请你及时的和我沟通，对吗？」 虞岁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急着见唐伏雪一面?。 唐伏雪好像总是有从一团乱麻里理?出头绪的能力，还能不急不躁的安抚她被这团乱麻扰乱的心绪。 但要?她当着唐伏雪的面?说?她想?要?自?由，她也是觉得?羞耻且难以启齿的。 这种飘渺梦幻的愿望只适合和王可这个年纪的人说?，和那些更相信美?好童话的人说?，和那些未经社会打磨的人说?。 但唐伏雪务实的像是一串物理?公式，她是经过数万次证伪，而暂时并定义为真理?的正确。 可虞岁在她面?前有切实地感受到了安心和畅所欲言——她确实想?把?自?己的念头告诉唐伏雪，毕竟坦白沟通这样的话，已经是唐伏雪第二次和她提起了。 于是虞岁打开手机，翻出了自?己和王可的聊天记录。 王可已经回了她消息，但她的手机一向是静音，这才没有听见。 虞岁甚至没有看王可回復了什么?，就把?手机掉了个个，递给了唐伏雪。 坦白需要?勇气，或者说?需要?冲动?，她怕她停顿片刻，这手机就交不出去了。 那些聊天记录，唐伏雪看的很认真，虞岁觉得?她看了很久，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砰砰的跳。 她觉得?她可能是想?让唐伏雪夸自?己有思想?，但那些话又像是在针对alpha，她又怕唐伏雪不高兴。 纠结了不知道多久，然后唐伏雪举起手机向虞岁示意道，「介意我打个电话吗？」 当然不介意，但唐伏雪似乎把?她的手机当成了自?己的。 她刚想?说?那是自?己的手机，唐伏雪已经熟练地拨了一串号码过去。 「您好，哪位？」 唐伏雪开的外放，那边传来的声音虽然有些许的失真，但也能听出来，是崔秘书的声音。 果不其然，唐伏雪道，「崔秘书，是我。」 「唐总？」那边的声音立马恭敬起来。 「嗯，我记得?我请假之前，你和我说?有个国际omega保护协会的会议请了唐氏去旁听，会议时间是在上周末还是这周末？」 虞岁听清之后，眼睛顿时一亮，可那边紧跟着道，「是上周末。」 「那这个组织近期在国内还有什么?活动?吗？」 那边传来细细碎碎的敲键盘的声音，虞岁不自?觉的凑身向前，然后崔秘书道，「网上关于这个组织的活动?已经安排到了明年六月，国内的话，唯一一场就是在六月初，其他时间都是在国外，需要?我帮您安排入场券吗？」 「不用了，半年后的活动?时间大概率会变动?，到时候再?看吧。」 虞岁脸上的失望太明显，唐伏雪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对了，这是虞小姐的手机号，我之前让你做的那份合同，后续如?果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条例，我让崔小姐再?联繫你。」 电话挂掉，唐伏雪把?手机还给虞岁。 「你把?崔秘书的手机号存一下，以后合同的事就找他。」 虞岁知道她说?的是离婚的那个合同，「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唐伏雪却笑道，「不用这么?失落，他们那个组织的活动?很多，如?果赶上了寒暑假，我可以带你过去参观参观，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这个alpha统治主导的世界吗？那就努力改变它。」 「你不需要?妄自?菲薄，你才十八岁，未来一切皆有可能，当然，也不要?好高骛远，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问崔秘书国内的活动?吗？」 虞岁看着唐伏雪，「高中?学习很重要?。」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唐伏雪肩膀一沉，嘆了口?气，一脸忧愁地，「国内的组织大部分是国人，可尽管这样，大家普遍交流也是用的英语，你要?是到了国外，就是全英文了，就算你去了，你能听懂吗？我记得?你上次月考，英语还是没及格，对吧？」 虞岁脸色一赧，无话反驳。 当初唐伏雪为了让虞岁有学习的信心，是鼓励她把?心思集中?在一门或两门学科上的。现在她物理?和数学很好，并且凭藉着两门，在普通班也是成绩佼佼，但放到校排名，她这偏科问题就很严重了，尤其是英语。 英语毕竟不是很快出成果的学科，加上虞岁现在不想?当初那么?急切，她也有了强项傍身，对英语的态度可以算得?上相当倨傲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就算有英语拖后腿，只要?其他科目成绩提上去，高考的时候她一样也能考的很好！ 但唐伏雪可没有让她当瘸腿将军的意思，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唐伏雪是铁了心把?她着瘸的半条腿，给她补上去！ 第39章 仙人 虞岁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样清楚的意识到, 唐伏雪是把自?己当孩子再养。 第61页 她?以为她?把无能为力的怨恨放在自?己未来的结婚对象上?，这事就?会随着自?己结婚的既定事实?，成为「这辈子到了头」的现实?。 但唐伏雪把离婚的权利交给了她?。 后来她?以为她?把无能为力的不甘放在现实?的残酷上?，这事就?又会随着现实?的无力改变, 同样成为「到了头」的无可奈何。 「到了头」不是绝望, 它更像是一种解脱, 是一种对自?己无动于衷、无能为力、无法改变的合情合理的理由。 但唐伏雪总能在超乎虞岁想像的地方?，给她?打开一条新?的退路, 又或者说是出路。 国际omega保护协会, 虞岁是在正经的歷史课本上?知道?这个组织的，更是在严谨的新?闻上?听?说这个组织的消息的，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万分惋惜地想着自?己和?这个组织擦肩而过。 别说参加了，单只是这份擦肩而过的惋惜，虞岁就?已?经觉得自?己现在的这个世界很梦幻了！ 虞岁现在, 就?像是被家长?印证圣诞老人确实?存在的小朋友, 她?对这个世界瞬间充满了不一样的认知，而这体验又过分新?奇！ 毕竟她?才觉得唐伏雪不会把她?这种无趣的杞人忧天当回事，她?才觉得唐伏雪像是生硬的物理公式，她?才觉得自?由和?梦想这种词彙和?唐伏雪说会惹来她?的嘲笑?和?不以为意。 但...物理公式也未必不浪漫对吧？ 比起和?同龄人这些纸上?谈兵的感同身受, 唐伏雪这个物理公式实?在的简直过分, 因为她?的公式，人类成功得以进入宇宙，而谁能说宇宙不浪漫？虞岁不能, 虞岁所知的所有浪漫传说都和?宇宙有关, 和?星辰有关。 她?母亲去世了，按她?外婆的说法, 她?母亲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她?见过流星，那是比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更灵验的许愿方?式。 她?看天上?的启明星、北斗星，比起人类，它们更加恆定又久远的明亮着。 而说要带她?去参加国际omega保护协会的唐伏雪，在那瞬间，也是如同星辰一般熠熠生辉的！ 虞岁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星空是那样近，近到虞岁不敢高声语，近到唐伏雪的手就?落在自?己的头顶，她?蓦然想起一句诗，「仙人抚我?顶，结髮受长?生。」 虞岁不想长?生，但如果唐伏雪是仙人的话，她?希望仙人的手掌能时刻为自?己停留。 她?不需要什?么授予赏赐，只要她?能为自?己驻足就?好。 灵光闪现之间，虞岁顿悟了，不正经的不是唐伏雪，是她?不听?话的脑袋。 当然了，她?固然喜欢唐伏雪... 同时，虞岁想要以「学习渐渐步入正轨，取消每周补课」的计划还没开始就?惨遭夭折，她?的英语太差了，每周的这个时间，成了专属的英语补习的时间。 虞岁之前确实?懈怠了。 不想做的事情，人总有千万种理由不去做。 反正她?以后又不准备出国，反正她?以后也不用?英文和?人沟通，反正她?数学比很多?人学的好了，英语落下一点，她?也一样是班里中上?游！而且这还是在没分班的情况下，她?还有文科做累赘，等分了班，她?没了政治歷史和?地理做累赘，她?的成绩肯定只会比现在更好！ 入学这三个月，总的来说，虞岁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但现在不行了，最重要的一点，她?听?不懂英语，就?进不去唐伏雪给她?找的出路。 之前她?总觉得，英语的语法也就?那么回事，就?和?一句颠倒的中文一样，只要她?能知道?词彙的意思，再零零碎碎的组装起来，意思也应该大差不差。 后来她?背单词的时候，也总想着这种生僻的词彙，高考考的机率应该不大，不背也没什?么，一句话有个不认识的词也正常，猜意思就?行了。 于是慢慢的，一句话除了简单的介词，其他一半的词，她?都要靠猜。 最好笑?的，是别人把阅读理解当成课外阅读来放松，虞岁也是当课外阅读，不过她?能把一篇文章脑补出三个故事。 第?一个是没查生词之前，第?二个是查完生词之后，第?三个是正确的，老师讲解的原意。 她?认认真真猜了二十分钟，最后的正确率还不如临上?课之前，随手懵的几个答案。 其实?现在回想，虞岁也被自?己当初的狂妄惊出了一身冷汗，就?算以后不出国，这也是高考的必考科目，她?为什?么会觉得别人对她?偏科的评价是赞赏，甚至隐隐还有些自?得呢？ 大约是发现英语成绩死活提不上?去之后，大约是英语在她?眼里变得难如登天之后，大约是英语在她?看来，是她?迈不过的一个坎之后... 她?好像把老师们说的「长?木板再长?，也是短木板来决定水量」当成了一句可以抬槓的笑?话，她?致力于证明自?己是偏才的怪才，想要证明自?己只靠一门很长?很长?的木板，就?足以装下别人装不了的水量，但...她?的长?处似乎也并没有长?到，足以叫人忽视她?的短板的地步。 虞岁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她?的那些遥远的、宏大的、治天下的长?吁短嘆，被眼前错手的机会打醒。 第62页 她?以为虚假的、短暂的、唐伏雪对自?己的善待是镜花水月，她?以为她?感受到的不公是恆久的现实?！可现在看来，唐伏雪反而是真实?的，那些过于遥远的、试图改变的念头才是干扰她?落下实?地的海市蜃楼。 于是周五周六的补习变得相当顺利，虞岁没什?么抵抗地就?顺从了唐伏雪对于她?英语补习的全部安排。 除了周五周六晚上?的补课，周日下午去学校的时候，唐伏雪亲自?开车送她?去的学校，虞岁下车之前，唐伏雪给了她?一本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 全英文，但词彙相对简单，意思也很简单，全书一共十个故事，122页，虞岁需要在寒假之前的一个月里，把这本书里的故事通顺的阅读一遍。 任务量不算重，一天四页也就?看完了，而且不需要她?记拼写，只要她?看见那个词彙，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好。 唐伏雪显然认为只有大量的阅读量才能填充词彙，而且虞岁记单词的观念也变了，她?看见一些特有名词，想的不再是高考出现的概率，而是想着万一去了保护协会，这些有可能用?得上?。 就?好像她?记了一个单词，就?离那个协会近了一步似的。 这想法让她?没那么关注自?己的成绩了，好处之一是脑子里少?了很多?别人对她?或夸或贬的杂音，她?好像更专心了。好处之二是她?不会再因为没有进步的分数感到挫败和?丧气了，她?好像也没那么浮躁了。好处之三是她?很少?再去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了，她?的时间很紧张，而且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阅读过程中有了充实?和?满足，这比徒劳的想像实?在好了太多?了！ 至于坏处...那就?是时间过得太快了，虞岁的时间好像总是不够用?，她?甚至恨不得连睡觉都在记单词，再然后，虞岁就?发烧了。 第40章 生病 虞岁已经很久没生过病了, 所以身体起初有些症状的?时候，压根也没往生病上想，还以为自?己只是这几天没睡好，所以才会没什么精神。 想到马上就要考试了, 她还惦记着赶紧洗完澡, 回来把数学老师布置的?那套卷子做完。 她舍友都是高二的?学生, 晚上放学的?时间比高一要晚二十分钟，虞岁洗漱完毕之后听?见宿舍门响起, 心中还自?得自?己的?时间捏的?刚刚好, 然后一从?卫生间出来，就被楼道灌进来的?冷风吹了个激灵。 最先回来的?是她上铺，姓江，面容清冷，身量高挑，别?的?舍友叫她江江, 具体叫什么, 虞岁不清楚，甚至这个音具体是哪个字她都不太清楚。 虞岁只和?她打了个照面，就跑回了床上。 她在这个宿舍里块四个月了，但她和?这几个舍友的?对话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一则大家不是同届学生, 没什么共同话题，二则她们虽然是学姐，但虞岁毕竟比她们年纪大, 这声学姐她叫不出来, 平时打招唿也就点点头。 虞岁其实不算孤僻，但实在被动, 她不太懂怎么和?一起相处的?陌生人打破隔阂，所以只要别?人不主?动找她，她能一直沉默。 不知道这些舍友眼里，虞岁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在虞岁眼里，她连这几个舍友的?名字和?脸都没怎么记清楚，所以她们的?这点看法好像都无关紧要。 加上大家学业紧张，虞岁比她们早回来二十分钟，还能洗漱之后写写作业看看书，她们洗漱完，差不多?就到了熄灯时间，宿舍一黑，尴尬就更?无从?谈起了。 虞岁和?自?己唯一确定长相的?上铺点了头之后，拨开?床边的?衣服钻到床上。 宿舍里不让挂床帘，虞岁就把外套和?校服挂了一排充当床帘，她打开?檯灯，继续做着自?习课上没写完的?卷子。 虽然现在英语是她着重要补习的?科目，但她还是愿意回宿舍之后先做做数学或者物?理，放松一下?再?看英语，但今天大约是太困了，虞岁的?脑袋有点沉。 后来其他的?舍友陆续回来，不知道是谁还买了食堂的?鸡蛋饼。 「好香啊！」 其他人闻到了，都凑上去蹭了两口，虞岁却想着，今天大师傅做饼到了太多?油，那味道多?少有点油腻的?叫人想吐了。 饼吃完了，那味道却经久不散，暖气烘着这股油腻的?味道，虞岁恍然有种晕车的?错觉。 她喝了口冷水压下?那股反胃，水杯还没放下?，一只手握着一个小盒子伸进来。 「你那个同学给你的?。」 说?话的?是江江，她刚去打水，才刚回来。 虞岁皱着眉接过了盒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知道江江说?的?同学是谁，不出意外就是姜慧。 自?从?上次她帮姜慧看过成绩之后，姜慧居然真的?请她喝了奶茶，后来姜慧从?超市回来，也总会给虞岁带些小零食。 她不愿意欠人人情，还回去姜慧又说?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几番坚持之下?，弄得好像是她大惊小怪。 送来的?东西姜慧不愿意要回去，虞岁只能自?己买点东西还人情，一来二去的?，虞岁这个月在零食上花的?钱都已经快两百了，她吃食堂一个月才三百！ 而这个礼拜开?始，她甚至开?始收到一些没什么用的?摆设玩具... 第63页 虞岁觉得，自?己要是不还礼，那姜慧应该就不会再?送了，她接过了那个盒子，也没打开?，直接放进了床头的?大盒子里。 小插曲过后，虞岁接着做手头的?作业，但是反胃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她有些坐不住，披了件校服就去了阳台。 她晕车的?时候就想着吹吹冷风，现在噁心反胃，第一反应也是吹吹冷风，只是单吹着也不是事?儿，她又折回去拿来了那本《夜莺与?玫瑰》。 冷风一吹，脑子好像没那么沉了，只是阳台的?橘色灯光昏暗，眼前密密麻麻的?英语看了半页，愣是一句也没看懂。 熄灯之后她回了宿舍，晚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大冷的?天，身上却烫的?厉害，掀开?被子没一会儿，她又冷的?打哆嗦。 后半夜的?时候她才迷迷煳煳睡着了，第二天她甚至没听?见起床的?铃声，但她知道江江推了推她叫她起床。 虞岁烧的?迷迷煳煳坐起来，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哪儿，闭着眼靠着冰冷的?墙面。 她觉得冷，但身上又没什么多?余的?力气动弹，她好像听?见江江和?舍友说?她发?烧了，然后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唐伏雪已经在眼前了。 虞岁烧的?眼睛都红了，她神色恍惚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唐伏雪，确认了这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鼻腔忽然就有点发?酸。 「你怎么来了？」 声音哑的?吓人，眼睛也烫的?厉害，虞岁看了她两眼，张嘴喘了口气，凉风吹得嗓子像是吞刀片一样疼，她又闭上眼睛。 然后，她感觉到身边一重。 唐伏雪坐下?了，掌心落在她额头。 虞岁脸颊染着不正?常的?胭红，嘴唇却苍白干裂，掌下?的?温度更?是灼手，唐伏雪把她汗湿的?额发?撩拨上去，凝着眉沉了口气，难得语气有几分怨怪。 「这么烫，生病了都不知道往家里打个电话！」 她嘆了口气，那只手也从?额头挪开?，继而落在虞岁脸颊，轻轻揉了揉，语气也已经软了下?来，「起来吧，穿件衣服，我们回家。」 病中的?人心思脆弱，她听?见唐伏雪责怪的?语气，第一反应就是「你上你的?班，我又没让你来。」 可唐伏雪语气一软，她就又听?见了那话里的?心疼。 心疼的?让她想哭。 虞岁能明确感觉到眼睛的?灼热的?，所以她更?不明白，眼睛都烧成这样了，眼泪怎么还会这么轻易的?滚出来，她趁着偏头的?动作，在枕头上蹭到了那点湿润。 然后她被唐伏雪扶起来，先餵了两口水，套了件羽绒服。 虞岁坐起来都没什么力气，唐伏雪就坐在她后头给她靠着，握着她的?胳膊，像是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儿似的?，给她把羽绒服穿上。 虞岁看见唐伏雪身上笔挺的?西装都被自?己弄皱了，于是撑着胳膊，改靠着一边的?墙。 羽绒服厚重，她暂时没觉得墙面冰凉，而是把脚伸出去够床边的?鞋子。 她想着赶紧走?人，也好少耽误唐伏雪的?事?，但腿刚伸出去，又被唐伏雪握着膝盖捞回来了。 唐伏雪把水壶递给虞岁，虞岁就抱着水壶，靠着墙，看着唐伏雪坐在狭窄的?宿舍床边上。 她微微倾着身子，把自?己的?双脚放在腿上，正?仔细地给她光着的?脚套棉袜。 袜口紧紧包住了睡裤的?裤脚，冷风好像一下?子就隔绝在外了，虞岁不自?在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却被棉服口袋里的?东西硌得难受。 她这才想起来，昨晚从?阳台出来之后，她就把那本书塞进了外套口袋，想着今天早上跑操之前还能翻一翻。 虞岁正?想着那本书出神，唐伏雪已经把鞋子给她放好了，她托着虞岁的?胳膊让她踩上鞋子，又给她拉好了外套的?拉链。 外套长度到了小腿，唐伏雪半蹲下?去，拉链一直拉到虞岁的?下?巴，她又顺手给她扣上了帽子。 外套自?带的?毛茸茸的?大帽子扣下?来，从?唐伏雪的?角度看，虞岁就只露出了个尖巧的?下?巴和?鼻尖。 唐伏雪大约是满意了。 「走?吧。」 她话音刚落，虞岁还没来得及抬脚，就忽然被打横抱起。 车子已经在宿舍楼下?等着了，唐伏雪把她放进后座，自?己从?另一边坐进来，仍然半揽着虞岁，给她靠着休息。 车里的?温度很高，虞岁没一会就觉得后背都湿透了，她仰着脖子，手扯开?领子喘气，没一会儿又觉得胃里顶的?厉害，不得不弓着腰。 虞岁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是觉得今天的?车子走?走?停停格外让人想吐，但她又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空空荡荡，只能一只手撑着前排的?座椅靠背，另一只手按着胃，把自?己的?上半身深深折下?去。 这动作太耗力气，冷不丁还会撞上脑袋，而且也叫人唿吸困难，唐伏雪扶着她的?肩膀还不够，虞岁只觉得脑袋控制不住地往下?沉。 怎么都不舒服，后来唐伏雪一只胳膊横抄过了虞岁的?肩膀，给她趴在自?己的?腿上，虞岁上半身终于有了借力的?地方，这才乖乖趴着不动，一直到了唐家。 第64页 医生已经在等着了。 之后吃药、打针、贴退热贴，虞岁看着事?事?妥帖的?唐伏雪，脑海里都是她仔细给自?己穿袜子的?情景。 冷清的?宿舍里，冷色的?光，冷味木质的?香水... 她之前住着的?老房子也是冷的?，阴冷的?雨季，面容冷寂的?母亲，冷冰冰的?自?来水冲过伤口。 她一下?子就想了起来自?己之前受伤的?场景，从?小到大，她都是不敢告诉家里自?己受伤了的?，因为那必然免不了一通责备，但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她连那样的?责备都没再?听?到过了。 或许学着苦果自?己吞是成长的?必修课，她成了外婆唯一的?依仗之后，之前不敢说?的?伤痛，如今就更?不能轻易开?口了。 外婆不会责骂，但会自?责，会流泪，会让她觉得心痛，那是比伤病更?加折磨人的?疼痛。 但是唐伏雪...是不一样的?。 她让虞岁觉得自?己有依仗，可以示弱，可以耍脾气、可以不坚强，甚至她让虞岁觉得自?己很金贵，因为唐伏雪对她就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她看着唐伏雪坐在床边，给自?己掖好被子。 她真恨不得唐伏雪能永远坐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唐伏雪却紧跟着道，「一会儿我让孙姨上来照顾你，你想吃什么和?孙姨说?。」 这话说?在虞岁觉得她是个依仗之后，虞岁心里的?委屈就像是这突如其来的?疾病。 太久不生病的?人，勐地生病，往往叫人措手不及又来势汹汹。 她立马抱住了唐伏雪的?手臂，像是溺水者抱着唯一的?浮萍。 虞岁没力气开?口，但唐伏雪知道了她的?意思。 她乐见小朋友开?始逐渐依赖自?己，但最近到了年底，公司实在是忙，她本来就是开?了半截子的?会跑回来的?，会议推迟到了两个小时后，她不回去实在不像话。 唐伏雪反手握住了虞岁的?手指，另一只手摩挲着虞岁的?发?际，俯下?.身，语气柔得不像话。 「公司的?事?实在走?不开?，我必须得回去一趟，你在家里好好养病，我今天下?午争取早点回来陪你好不好？」 虞岁早忘了自?己之前还想的?少耽误唐伏雪的?时间的?事?，她满脑子的?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她越想越觉得唐伏雪走?了之后的?自?己是孤苦伶仃，眼睛一眨就滚下?一串眼泪。 她也不说?话，只红着眼睛，委屈至极的?看着唐伏雪，唐伏雪被她看得心软成了一趴，这一幕连同被激活的?梦境一齐出现在脑海。 自?然了，梦境里不是生病，而是... 唐伏雪舔了舔唇，心说?真是要了命了。 第41章 撒娇 会?议最后还是改成了线上, 唐伏雪回公司的?时间?又推迟了两个小时，她在家?里陪着虞岁吃完了午饭，下午才去了公司。 就像虞岁浑然?不觉自己这样做是在撒娇一样，唐伏雪也不觉得自己这忽然?的?变故是因私废公。 偶然?事件而已, 毕竟一年到头的?, 会?天天开, 但谁会?天天生病呢？ 唐伏雪忙了一下午，又推了晚上的?应酬, 紧赶慢赶的?回到家?的?时候, 天色也已经?沉沉了。 虞岁正神色恹恹地靠在床上吃晚饭。 生病之后本来就没什么胃口，虞岁强迫自己吃，也只是因为吃点东西病才会?好，瞧见唐伏雪回来，她把汤勺一松，身体又滑进了被窝里。 孙姨在旁劝了两句, 可唐伏雪一回来, 她这边越劝，虞岁不肯吃的?态度就越是坚决。 小孩儿见娘，有理没理哭一场。 孙姨也是为人父母的?人，见状看向唐伏雪, 又把位置让开。 唐伏雪走到床边坐下, 伸手探了探虞岁的?额头。 「好像没那么烫了。」 孙姨道：「下午吃药之前量了一次，38度多一点，晚上还没量。」 今早上接回来的?时候还是快40度, 唐伏雪闻言应了一声, 又瞥向床上小桌的?晚饭。 粥没怎么动的?样子，巴掌大?的?小饼只咬了两口, 青菜清淡，且份量很少?，但瞧着也只少?了两口。 唐伏雪俯身问她，「还是没胃口？想吃点别的?吗？」 虞岁极细微的?摇了摇头。 孙姨还欲再劝，唐伏雪却道，「不想吃就算了，先撤了吧。」 她把被子往上掖了掖，对?着虞岁，语气轻柔，「不想吃饭，那先把药吃了？」 这次虞岁「嗯」了一声，只是声低气怯，听着跟没睁眼的?猫崽子似的?。 其实虞岁自觉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早上的?时候浑身难受，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现在至少?能觉出后背濡湿一片，而且也能感觉出那么一丁点的?胃里空空荡荡。 只是反胃的?感觉还在，这才不怎么想吃东西，但说话还是有几分力气的?，起码和孙姨说话的?时候，没这样的?...故作柔弱。 她也不太明白，怎么唐伏雪问她，她就下意识地往着虚弱的?方向去演了。 话音落，她才觉出那么点的?后悔和尴尬。 孙姨还在呢。 但只有一个音节，应该...也没那么明显吧？ 就着唐伏雪的?手喝药的?功夫，孙姨已经?收拾走了床上的?小桌，卧室的?门开开又关?上，虞岁松了口气——接下来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假装没力气了！ 第65页 这念头来的?明确又突然?，叫虞岁自我唾弃了片刻，随即升起的?只有孙姨不在这里的?庆幸。 当然?，这份假装有点难度，因为唐伏雪压根没给?她使力气的?机会?，就连量体温的?时候，也怕她夹不住体温计，一只手握着她的?上臂。 虞岁一抬眼，就和唐伏雪的?目光对?上，她脸上发烫，一阵心虚地挪开视线，唐伏雪却笑道，「怎么，还不高兴？」 唐伏雪点了点她的?鼻尖，温声和她解释下午在公司忙的?工作，还说已经?推了晚上的?应酬，尽可能快地回家?了。 唐伏雪解释的?很详细，虞岁听不太明白她在忙什么，但被这种报备行程的?行径惯起来一点娇气，她声音囔囔地，像是埋怨。 「你说我下午睡醒你就回来了的?。」 睁眼没看见唐伏雪的?时候，虞岁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这说出来，她又觉得自己粘人又蛮不讲理。 自从上次吵架又和好之后，她们就又恢復了周末补课的?相?处模式——半师半徒的?关?系，这份关?系更坦然?，相?处起来虞岁也觉得更轻松。 但是只是师徒关?系的?话，她现在的?态度就明显有点过界... 可是唐伏雪惯着她的?态度太过明显，虞岁就忍不住想在她面前得寸进尺，想更加胡搅蛮缠，想让唐伏雪哄她，想让唐伏雪语气柔软地纵容她... 于是，所有带着理智要阻止的?话，在眼下的?情况下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汹涌而出。 「你说你会?早点回来。」 好矫情。 「说话不算话。」 好嗲。 「骗子！」 好做作。 虞岁一边抱怨一边嫌弃地别扭了一通，还把自己说委屈了，眼角不自觉泛着湿润。 她现在没了假装柔弱的?心思，瞧着唐伏雪一心哄着她，她又撑着坐起来。 体温已经?量完了，37.2，温度彻底降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知道温度降下来之后，虞岁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松快了不少?，她作势要坐起来。 「下周就考试了，我还要复习。」 其实虞岁不信临时抱佛脚那一套，她擅长?的?都是理科，该会?的?早会?了，不会?的?就算背会?了，考试只要不出原题，十有八.九也还是不会?。 她顿了顿，又瞧见了门口衣架上的?羽绒服外套，抿了抿嘴，说，「我今天的?四?页书还没看。」 她大?抵是又开始沉迷病中仍然?刻苦学习的?新人设，不管唐伏雪怎么说，她死活非要看完那本书才肯作罢。 唐伏雪心里没虞岁那么多的?曲折，在她眼里，虞岁的?这些所有小动作小心思，说白了不过是小孩子病中撒娇。 撒娇嘛，当然?是对?着亲近的?人，又没什么道理可讲的?，顺着就好了。 唐伏雪去她的?大?衣口袋拿出了那本《夜莺与玫瑰》。 虞岁肩上披着外套，歪歪坐在床头，那本书摊开放在腿上，她努力地俯身去认单词，只是头还是昏沉的?，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眼皮还酸的?厉害。 她明明都睡了快一天了，这会?儿却还是困。 虞岁揉了揉眼睛，书自发合上了，她正要再翻开，唐伏雪先她一步拿过了那本书。 「眼睛酸就别看了。」 虞岁正要坚持一番，唐伏雪又跟着道，「你闭眼听，我给?你念。」 虞岁：「...好吧。」 唐伏雪随手翻开了一页，「the king`s son was going to be married.」 唐伏雪的?声音像是大?提琴，辽阔的?，优雅的?，温柔的?，像是落叶层层的?枫树林，像是秋日沉默的?河水，水面上映着一轮橘色的?落日，又像是一张老旧的?，滋滋作响的?磁带。 滋滋声给?她增添了特有的?时代符号，不让人觉的?吵闹，反而另有一种安静的?、叫人一下子回到那个时代的?魔力。 虞岁的?心跳忍不住快了几分，随后眨了眨眼，抿紧了唇。 她不知在哪儿捡起几分在唐伏雪面前特有的?要强，打定了主意要让唐伏雪看见自己在英语方面的?进步，第一点就是要完全?听懂唐伏雪正念着的?这篇。 国王的?儿子要结婚了，虞岁记得这个故事，是了不起的?火箭哪一章，她已经?看过的?，听懂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虞岁听得认真，可或许那退烧药里又安神的?成分，她起初还能反应一下唐伏雪念的?是什么意思，没一会?儿就开始无?意识重复停顿点的?单词，汉语意思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雾，她扒拉不开，听得这故事越来越像是催眠曲。 虞岁迷煳了两分钟，短暂的?清醒里，她心虚里瞥了眼唐伏雪的?方向。 神色如常，大?约是没发现，也是，她闭着眼听的?，谁知道她睡了没有？ 虞岁定了定神，又做出努力去听的?样子，然?后她听见唐伏雪的?语调不变的?，念道，「but love is not fashionable any more，the poets have killed it. 」 「the wrote so mach about it that nobody believed them.」 爱情已经?不时髦了，诗人杀死了她，他们写了太多关?于爱情的?诗，导致大?家?都不相?信爱情了。 虞岁听懂了这句，然?后莫名其妙把这话套在了自己身上。 第66页 她垂着眼，觉得自己像是看淡红尘世俗的?老僧，唐伏雪大?约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声音渐渐的?停了。 「怎么这副表情，饿了吗？」 虞岁「......」 谢谢，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第42章 梦游 虞岁前一晚没有那?种世?俗的愿望, 但第二天?是被空空如也的肚子叫醒的。 屋子里很黑，她?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才早上五点。 虞岁不知道自己昨天?几点睡的，只知道唐伏雪那?篇小故事都没听到结局, 可见不管英语听力的声音好听与否, 催眠的关键魅力还是在于英语本身。 虞岁打了个哈欠, 翻身去床底下的盒子里找面包。 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饿得快，尤其上学?期间还耗费那?么?多的精力, 晚上没加一顿夜宵, 晚上就饿的睡不着。 她?又到底把自己当借住，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更不好意思用别人家的厨房，那?装面包的盒子跟着她?从虞家带到了唐家。 它在，起码不会饿着，不会饿着, 别的什么?就都好说。 不过话说回?来, 唐家晚上吃完饭，还会有饭后的水果和甜点，偶尔孙姨也会尝试做一些新菜式给虞岁尝，不管唐伏雪有没有在家, 有没有时间给她?补课, 孙姨都没少过给她?投餵。 而且孙姨还自带着上一辈把什么?都养成?猪的才能，虞岁上学?期间吃食堂不仅没瘦，反而只靠着每周周末在家的两天?, 在三个月内胖了五斤！ 所以在唐家里,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觉得饿得睡不着，这箱子也很久没补货了。 箱子里的东西?见了底, 虞岁够了半天?没够着，又扒着床边往下探，冷不丁的面前出现?一双拖鞋，虞岁借着手机的白光往那?边一晃，冷白的一双脚往上是细直修长的小腿和短短一截裙摆的边缘。 早上五点，外头还有月亮，床边忽然出现?一个女人。 虞岁被吓得浑身汗毛倒竖，立马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本来就探了半个身子出去，现?在受了惊吓，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自己也险些摔个狗啃泥。 虞岁用力扒住了床边这才没摔出去，她?仰起头，定了定神，看见面前的唐伏雪显然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一向整齐的头髮有些蓬乱地?散在脑后，身上只穿了一件未及膝的米白色丝质睡裙。 要不是那?一脸的哭笑不得证明面前的人确实清醒着，虞岁还以为唐伏雪有梦游的毛病！ 她?咬了咬牙，多少有点恼羞成?怒，「人吓人吓死人的唐总！」 唐伏雪睡眼惺忪地?在她?床边坐下，弯腰捡起虞岁的手机，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 她?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我吓人还是你?披头散髮地?趴在床边吓人？」 说着，她?打开?床头的小檯灯，又伸手探向虞岁的额头。 檯灯一亮，方才惊悚的气氛一下子散了，只是虞岁的心跳还是很快，她?还没缓过劲儿来，甚至心里有些生气。 任谁大清早被吓了这么?一遭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只是离得近了，她?更能看出唐伏雪眼睛还有些水肿，没打理的头髮垂在胸前，有点毛燥。 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不精緻的唐伏雪。 之前去唐伏雪房间打扫卫生的时候，她?永远是把自己收拾的井井有条，早上起来运动，运动之后喝杯咖啡，然后听新闻或是看报纸。 虞岁从来不知道唐伏雪的起床时间，只知道自己见到她?的时候，唐伏雪起码是已经运动完了的，因此最妆容不整的样子也是穿着运动内衣，带着髮带，唿吸急促地?从她?面前经过——她?那?次是去二楼的书房拿印表机。 哦，有次补课太晚了，她?倒是当着虞岁的面卸过妆，她?那?时候听一道题的思路入了神，居然跟在唐伏雪屁股后面进了洗漱间，然后傻乎乎地?靠着洗漱间的墙，目睹了唐伏雪一整套的卸妆流程。 但那?一套流程也是仔细的、精緻的、昂贵的，和眼前这副样子完全不搭边的。 唐伏雪沁凉的手心熟练地?贴在额头上，虞岁心里的那?点不高兴已经灰飞烟灭了。 十二月的天?，虽然屋子里恆温，但这身睡衣穿出来还是有些凉了，唐伏雪没摸出虞岁的体温，另一只手就放在自己额头摸着比较着。 然而虞岁忽然拨开?了她?的手，有些别扭地?把被子披在唐伏雪身上，她?绞尽脑汁的想着话题，扯开?现?在这个尴尬局面。 「你?来我房间，还怪我吓到了你?！」 被子还带着虞岁身上的余温，还有淡淡的信息素的桂花香，唐伏雪愣了愣，偏过头去闻被子上的信息素。 她?动作很明显，但这只是处于alpha的下意识反应，通过信息素来辨别同类，然而这动作落在虞岁眼里，多少就占了点变态的意味——唐伏雪在闻她?的被子。 好不正经！ 虞岁的脸又开?始发烫，但经过上次浴室的事件，虞岁又立马开?始怀疑自己，唐伏雪的表情自然，难不成?不正经的又是她?自己？ 虞岁吞了口口水，干涩的喉咙像是两张砂纸放在一起摩擦。 唐伏雪把桌上的水杯递给她?，虞岁立马接过勐灌了两口。 第67页 她?穿着毛茸茸的小熊睡衣，坐在那?里乖巧的不像话，唐伏雪也没拒绝小朋友的好意，她?拢过了被子披在身上，又把剩下的被子也扯在了虞岁身上。 唐伏雪顺着虞岁的话想起什么?，「对?了，你?刚刚在找什么?？我帮你?拿。」 她?说着就要弯腰下去看，虞岁脸色却勐地?一变。 「不用！」 她?勐地?坐起身，伸手拦住唐伏雪正欲探头的动作，「就是...一点零食。」 零食自然没什么?好瞒着的，但那?个零食箱的底下，还有唐伏雪那?件帮她?解围、被她?私藏的西?装外套！ 果然，比起闻被子这样的事，藏对?方的衣服变态多了！ 虞岁生怕唐伏雪打破砂锅，老老实实说了实话，而唐伏雪也果然没再深究，而是笑道，「饿了？」 虞岁的肚子相当配合的叫了两声。 唐伏雪已经站起身，「想在卧室吃饭还是去餐厅？」 「不了。」虞岁坐着没动，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才五点十三，孙姨还没起，我等?等?再吃。」 孙姨都是早上六点起来准备早餐，唐伏雪吃的简单，甚至可以六点半起，因为自己的缘故，已经让孙姨早起半个小时了。 唐伏雪知道她?乖，从她?闹着退学?那?会儿就知道了，那?会儿小孩儿哭哭啼啼说要惹恼自己，好让自己同意她?退学?，可她?所谓的惹恼，就是心怀愧疚地?让自己带着她?去玩了一趟，吃了顿算不上心情好的晚餐。 如果这就是惹恼的真?正含义，她?不介意，甚至期待着虞岁多惹恼自己几次。 现?在，唐伏雪也知道她?不愿意打扰孙姨，好笑的反问，「孙姨没起，我难道是在梦游吗？」 第43章 煮面 唐伏雪的早餐喜好偏西式, 但要是虞岁，面包是只有饿的不行?才想吃的东西，于是唐伏雪给她煮了碗清汤面。 锅子?上?的水正在沸腾，翻滚着一小把逐渐柔软的面条, 唐伏雪在另一个灶上?放了个平底锅, 头也不回地问道, 「煎蛋要流心还是全熟的？」 「噗嗤」一声，热油煎灼着蛋白, 香气连同着听觉和视觉一齐刺激着味蕾, 虞岁抱着水杯，胳膊没动，低下头抿了一口，说：「都行?。」 唐伏雪身上?穿着虞岁的那件长外套，那是件银灰色的羽绒服，修身款, 虞岁穿着刚好, 但她肩膀窄，那衣服穿在唐伏雪身上?，不仅短了一大截，活动胳膊的时候还有点?束手束脚。 好在唐伏雪做饭的架势看起来?相当熟练, 那点?不舒服并没有妨碍到她的行?动, 反而更显得她游刃有余，举重?若轻。 虞岁坐着高脚凳，一只胳膊垫着脑袋, 趴在岛檯面上?。 她看着唐伏雪忙碌的背影, 心里涌上?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 像是幽深山谷里照进了的一缕光, 落在底下最潮湿、最阴暗的山谷深处，带着深深寒气的山涧穿过那束光，湍急冰寒的水流似乎也热了几分似的。 她忽然想起，好像已?经?很久没人?特意给她做过饭了。 自?从母亲去世，外婆又偏瘫住院，她一连吃了好久的医院食堂，偶尔换一换口味，就是汽修厂旁边，七块钱一份的盒饭。 再后来?到了虞家，别说点?菜了，就是到了吃饭的点?，也要她自?己厚着脸皮下来?，没有人?会去特意叫她，更不会有人?去想她到了新地方?会不会不适应、不好意思。 他们巴不得她不好意思，巴不得她认清自?己是个外人?，更巴不得她在虞家不舒服。 他们把她当外人?，但又不是客人?，客人?起码会讲一些?体面和客套，但对虞岁，他们无视她，把她当做透明人?，唯有可以刻薄、利用和挖苦的时候，虞岁在他们眼里才是存在的。 虞岁深吸了口气，带着点?凉意的风灌进喉咙里，有些?痒，虞岁咳了两声，然后就面前?的唐伏雪举着锅子?，转了个身，朝着灶台旁边走去。 垃圾桶的感应盖打开，被煎的黑乎乎地鸡蛋被丢进去，唐伏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地又在锅里刷了些?油，把火苗调小了，又磕了个鸡蛋进去。 虞岁咳了一半，见状没忍住笑出了声，咳嗽的愈发剧烈了。 她好半天才止了咳，瞧见唐伏雪佯怒瞪她的样子?，没忍住又趴在胳膊上?笑起来?。 「笑什么！我不过是太?久没做饭，生疏了而已?！」 唐伏雪的样子?实在太?镇定自?然了，那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让她还以为唐伏雪做饭是有多拿手，结果这副熟练的样子?居然全是装的！ 想到那个黑乎乎的煎鸡蛋，再想到她刚刚问自?己全熟还是流心的样子?，虞岁趴在胳膊上?愈发笑的直不起腰，好半晌，她才露出个眉眼弯弯的眼睛，仍看向?唐伏雪。 不知道为什么，起初以为唐伏雪会做饭的时候，虞岁心里诧异了一阵，就觉得理所应当，唐伏雪在她心里好像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会做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在得知她在这方?面也并不熟练的时候，虞岁起初的那份触动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扩大了。 那束光不足以照亮整个山谷，于是滚滚红日落进了山涧，然后暗沉恐怖的重?重?树影变得青绿活泼，嗡嗡作响的不知名?爬虫飞出黑暗，蜜蜂和蝴蝶落在挂满了正面山的花卉上?。 第68页 山涧不再冰寒刺骨，它轻快的、愉悦地、温热的，像是唱着不知名?的小调，撩拨过山边滑腻的青苔，向?着远处几乎触手可及的青.天.白.日奔跃而去。 虞岁笑得彻彻底底地看着唐伏雪，头顶暖橘色的射灯，在光洁的檯面上?隐约照出她眉眼中一片的明媚。 孙姨还是提前?醒了，她边繫着上?衣的纽扣，一边快步走到厨房。 「唐总，您怎么亲自?动手了，想吃什么让我来?吧。」 唐伏雪是个好僱主，脾气好、事少、还忙，虞岁到家里之前?，她唯一要做的饭就是早上?给唐伏雪沖杯咖啡，烤个面包，只有极偶尔的，唐伏雪才会在家里吃个午饭火晚饭。 现在唯一要忙的早饭都要僱主亲自?做，她心里一阵不安，急忙着就要接过唐伏雪手里的铲子?。 唐伏雪关了火，「没事，已?经?做好了。」 说罢，她侧身，拿起锅子?给虞岁看锅里金黄灿灿的煎蛋。 这行?为显摆的用意很重?，虞岁更觉得好笑了，闷着头肩膀抖个不停。 另一只锅里煮的面条也好了，热汤倒进调好的料里，各种调味料的香气一下子?就被催发出来?，浓郁地往虞岁鼻子?里窜，最后上?面铺上?煎蛋和烫的脆脆的青菜，卖相真是极佳。 唐伏雪说天还早，让孙姨去休息，孙姨说收拾完厨房再去，唐伏雪没在说什么，又把那碗面端到虞岁面前?，在她旁边的高脚凳上?坐下。 「体温计拿出来?吧。」 虞岁把体温计掏出来?，一直没动的那只胳膊这才拿起筷子?，深吸了口气。 好香！ 「37度，不烧了。」唐伏雪似乎是想把胳膊撑在岛台上?，但是衣服肩膀太?紧，她抬不上?去，只好作罢，只看着虞岁狼吞虎咽，笑道，「咸淡还行?吗？」 「刚刚好。」虞岁眼睛被热气熏的湿润，她没敢抬头，几乎把整张脸埋进碗里。 这是给她做的饭，给她一个人?做的饭！ 唐伏雪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瞧着她垂下来?的头髮碍事，于是站在虞岁身后，抓起她的头髮，以指做梳，一下一下梳着。 厨房要清洗的东西就两口锅，孙姨很快收拾完了，走的时候还把温度计拿去放好，这片空间里又只剩两个人?，虞岁吸了吸鼻子?，灌了口热乎乎的汤。 她想向?唐伏雪表达她的感谢，表达她对着碗面的夸奖，可她做不到像唐伏雪那样郑重?其事的夸赞，只能快速地眨了眨眼，说，「已?经?好久没人?专门给我做过饭了。」 唐伏雪手上?动作不断，笑道，「这话让孙姨听见，只怕是要打你了。」 固然，到了唐家，这份情况比在虞家好了不少，至少孙姨是正正经?经?把她当这里的客人?看。 其实孙姨说她是这里的主人?，但虞岁自?己是不敢当真的，从孙姨的态度里，她也能觉出，孙姨当她是客人?。 譬如孙姨会怕她不好意思，用各种理由让她接受那份好意，会在唐伏雪下班回家晚了的时候，叮嘱她先吃饭，做饭也会迁就她的口味。 虞岁当然清楚，真正的主人?，是不需要外面的理由的，而这份迁就，也只是因为唐伏雪的授意。 所以孙姨做的饭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吃了，那也不是给她做的，是给唐伏雪做的，她只不过是陪同而已?。 少年人?的原则很讲究清清楚楚的原由，爱要有原由，恨要有原由，对她好要有原由，对她不好也该有原由。 只要有原由，哪怕是不好，她们也可以多一分原宥，但没有原由的好，他们莫名?其妙之余，又受的战战兢兢。 好比虞悦对她不好，这是有理由的，她是私生子?，虞悦是婚生子?，两个人?立场不一样，她本?来?也没有理由对自?己好。 但追根究底，她们对立的局面是虞科造成的，他才是罪魁祸首，所以在虞岁眼里，虞悦对自?己不好有理由，但她不恨她，最多是觉得这个妹妹很蠢，蠢到罪魁祸首就在身边，还不知道反抗，甚至为虎作伥！ 再好比孙姨对她好，这也是有理由的，她和唐伏雪是合法?伴侣，而她是唐伏雪僱佣的人?。 但这条线的逻辑仅到此为止，因为她和唐伏雪的「合法?伴侣」身份还是乱糟糟的一团线，她实在理不清楚她和唐伏雪之间的义务和责任，也理不清她们的感情和关系。 每当她觉得以她们现在的关系，唐伏雪应尽的责任也就到此为止了的时候，唐伏雪总是叫她出乎意料。 像是提出赡养她的外婆，像是提出三年后离婚放她自?由，像是生病放弃工作照顾... 她说不清这里面有多少是唐伏雪对妻子?这个身份的义务，也说不清、更不敢说这其中有多少是对她，对她这个人?的好。 所以这不清楚的原由，她只能暂时闭嘴，更没有和唐伏雪解释这「专门给她做饭」的意思。 她扯开了话题，「没想到唐总居然还会做饭。」 唐伏雪轻嘆了一声，「有些?外国人?处理食物的方?式和味道我实在难以苟同，念书的时候就被迫练出来?了，不过也确实很久没做了。」 她把虞岁的头髮疏通，然后在头顶扎起来?。 虞岁根本?不担心自?己的髮型被弄得一团糟，一则是她不在乎什么外型，二则，也是因为唐伏雪摆弄过的头髮，比她自?己扎的要好上?太?多了。 第69页 不知道为什么，都是一样的丸子?头，她自?己扎，就像是大丸子?后面串一个小丸子?，唐伏雪弄得，就显得人?脸小又可爱。 虞岁不想用可爱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但她上?次骑车之后，照镜子?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确实就是可爱。 这次唐伏雪只是梳了个马尾，她满意地调整好高度之后，又在虞岁旁边坐下。 「自?从见过他们用香料处理水果和甜点?，煮肉不除内脏，还不去腥之后，我最拿手的就是炖肉了，等过一段时间不忙了，做给你尝尝。」 虞岁吃完了那碗面，身上?热乎乎的，但外面又在飘雪花了，今年真的是个湿润又不算寒冷的冬季。 第44章 江江 早上七点?出头, 唐伏雪开?着车，送虞岁去了学?校。 地上已经有了薄薄一层雪，路灯底下的光亮里，也能看出越来越紧锣密鼓的雪花。 虞岁坐在?副驾, 头上带着一顶焦糖色的针织帽, 脖颈处也围着一条同色系的围巾。 帽子和围巾都?是唐伏雪的, 虞岁一缩脖子，就能把小半张脸缩进厚实的围巾里, 进而鼻腔里就都?是专属于唐伏雪的淡淡的冷杉味。 在?经歷过「藏对方衣服」这种更?加不?正经的事情后, 虞岁现?在?相当适应地接受了自己闻对方衣物的行为，她抱着怀里的袋子，甚至把自己更?往围巾里缩了缩。 雪天?路滑，唐伏雪车开?的很慢，十几分钟后，车子才到小区门口。 和虞家?一样, 唐伏雪住的是别墅区, 出门要是不?坐车，单是走到小区门口都?要个把小时，叫出租贵不?说，还会被门岗拦着给家?里主人打电话。 虞科是不?会轻易放她出门的, 所?以出租叫不?了, 身上又没?钱，家?里的司机更?不?会听她的，也不?怪虞岁会把虞家?看成一个巨大的坟墓。 虞岁现?在?倒是有钱叫出租, 而且唐伏雪不?会拦着她不?说, 也给她安排了司机。李哥会每个周五下午把她接回家?，再每个周末送她去学?校, 后来她定期周六下午去医院的事被唐伏雪知道之后，又加了周六送她去医院，晚上接回来。 今天?是特殊情况，她也不?是不?能给李哥打电话，但是唐伏雪说了，她会送自己去学?校。 虞岁是个很怕麻烦到别人的人，虽然李哥说这是他的工作，但是在?麻烦李哥和麻烦唐伏雪之间，还是麻烦后者更?让她稍微轻松一点?。 虞岁伸手?抹掉窗户上的水雾，仍旧瞧着窗外的雪景。 唐伏雪瞧她看的认真，出声问道，「很喜欢雪？」 虞岁点?了点?头，然后立马开?始想?这喜欢的原由?。 原由?大约是因为人类流传了几千年的借景抒情，而这雪的意象又极为复杂，她纯洁、无暇、疏阔、浪漫、残忍...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看着雪，就好像是能从雪表达的其中一项意象里得到共鸣。 虞岁想?的认真，仿佛唐伏雪随口问的一句喜欢，是语文卷子上的阅读理解，需要她一本正经地答出一二三四五项。 可唐伏雪认真开?车，大约是没?瞧见她点?头的动作，听她不?答，又问，「不?是很喜欢吗」 虞岁这次坐正了些，余光刚好看到唐伏雪的侧脸，她想?的认真，脸上的神色也认真，工工整整地答，「不?是。」 她很认真的停顿了片刻，才道：「很喜欢！」 话音落，便见唐伏雪脸上乍然绽了个笑。 唐伏雪长了一双桃花眼，但是那双眼睛不?笑，又或者笑得很模板的时候并不?明显，但现?在?，虞岁从车内的反光镜里看见唐伏雪的眼尾微微扬起，果然活脱脱一瓣桃花。 人说桃花眼风流多情，虞岁和唐伏雪的视线在?反光镜里短暂的相交了一瞬，心就漏了一拍，继而在?胸腔里急揣揣的跳起来。 唐伏雪先她收回了视线，声音仍是带笑的，「很喜欢，就就好。」 她这句话说得慢，像是在?唇齿间抹了蜜，黏煳煳的，又甜丝丝的，虞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咂摸出味道。 很喜欢，那就好。 很喜欢雪，那就好。 很喜欢唐伏雪，那就... 虞岁攥紧了怀里的袋子。 车里的气氛也跟着粘腻起来，叫虞岁有些坐立不?安。 可再看唐伏雪，她说了这叫人心思摇摆的话，现?在?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的风度翩翩，依旧的镇定自若。 虞岁开?始有些讨厌唐伏雪的那份镇定自若了。 她怎么能这么游刃有余呢？ 虞岁脑子里几乎是瞬间跳出来个人，这个人是模煳的，姓名不?知，年龄不?详，面容未见，她只知道，唐伏雪曾经花了四千万，只为哄那个小孩儿?玩。 车子通过了一条减速带，虞岁跟着晃了晃，身前的袋子里滚出一颗人生果，又顺着她的衣服掉在?脚底下。 虞岁跳动的心又被牢牢放回胸腔，她把袋子放到了一旁，侧腰去够地上的，但身上穿的太过臃肿，安全带也束缚着，她费了半天?劲，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唐伏雪余光瞥到，出声道，「掉了就别找了。」 虞岁于是坐好了，唐伏雪心情大好地接着道，「袋子里的水果记得吃，你喜欢的羊角蜜多放了两个，底下还有几袋肉脯，晚上饿了吃。」 第70页 虞岁没?吭声，片刻后才说，「学?校超市里就有水果，不?用这么麻烦。」 有固然是有，可唐伏雪不?用猜也知道，虞岁的钱是不?捨得花在?买水果和零食上的。 她没?戳破，只道，「我?最近忙，家?里的水果本来就是订的两人份，你就当辛苦一下，帮我?把我?那份也消灭一下，省的浪费。」 虞岁这才不?说什么，唐伏雪便接着道，「里面还有一盒退烧、消炎、消毒的药，你放宿舍里备着，还有一根温度计，晚上睡觉之前量一遍体温报给我?。帽子和围巾你留着戴，这几天?注意保暖，照顾好自己。」 虞岁本该觉得感动的，但她一想?到那四千万，心里就克制不?住地发酸，更?控制不?住地想?唐伏雪对别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细緻耐心，是不?是也是这样照顾生病的其他小孩儿?，是不?是也是故意借着下雪天?，撩拨地问她们是不?是喜欢雪。 虞岁感动不?起来了，还一脸的神色恹恹。 唐伏雪还没?来得及发现?虞岁的异样，手?机先响了。 唐伏雪撇了一眼手?机上的一串数字，对虞岁说，「帮我?接通吧。」 那只是一串数字，大约是陌生人来电，虞岁没?多想?，接通之后便问道，「你好，哪位？」 那边没?声音，虞岁皱着眉看了眼还在?通话中的屏幕，「餵？」 唐伏雪的声音和那边略带犹疑的声音一起响起。 「是我?妈。」 「这不?是...伏雪的手?机吗？」 虞岁感觉胳膊瞬间麻了，掌心里的手?机瞬间变得烫手?起来，她还没?想?出眼前这种尴尬的境地该怎么办，便听电话那头的唐妈妈很快笑道，「呀，是小虞吧，我?是唐伏雪生母呀！」 生...生母？ 虞岁目光投向听见了这话，一脸无奈的唐伏雪，眼神隐约带着点?同情。 你还有养母？ 唐妈妈浑然不?知这边的情景，自顾自道，「我?正要打电话和伏雪说呢，我?刚回国，想?问问你们今天?过年什么时候回来。」 前头的路堵了，好像是发生了追尾，唐伏雪车子停下来，拿过手?机，捂着话筒低声问虞岁，「想?去吗？」 虞岁想?了想?，摇了摇头。 电话那头，久久没?听见回復的唐妈妈问道，「餵？小虞？你还在?吗？」 「妈，是我?。」唐伏雪轻出了口气，「我?开?车呢，您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 「开?车？这才几点?吶就上班！」唐妈妈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显然没?了那股和煦的语气，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你们父女?俩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工作狂！」 「不?是。」虞岁耐着性子解释道，「是送虞岁上学?。」 虞岁心脏又提起来。 她不?想?去唐家?，觉得自己和唐伏雪的关系不?该牵扯那么深，但听见她跟唐妈妈说在?送自己，又不?自觉的紧张。 但好在?唐妈妈语气一缓，「这样啊。我?也听小四说了，小虞还在?上高中？那你照顾好人家?呀，现?在?的高中生都?可辛苦了。」紧接着唐妈妈话锋一转，「所?以你们今年什么时候回来，我?让赵阿姨教你炖鱼汤，也好给小虞好好补一补。」 「我?今年不?一定能回去呢。」唐伏雪道，「最近刚和国外的一家?公司签了合同，到时候可能还得出国一趟，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再者说了，我?这都?结了婚的人，您别操心我?了，唐值源不?是连个对象都?还没?有呢嘛！您和三婶合计合计，趁着他还有年假，赶紧给他的终身大事解决了。」 唐妈妈嗔怪道，「他是家?里最小的，我?操心得到他身上嘛！」 唐伏雪语气带笑，「您得这么想?，这些年催老三催了这么久也没?成效，小四小五他们也仗着老三没?定下来，心思也不?肯往回收，您不?如从最小的下手?，到时候唐值源都?结婚了，其他人您也好催不?是？」 「您仔细想?想?，其实老三定没?定下来不?要紧，关键是唐值源吶！」 前面的路通了，唐伏雪和唐妈妈简单说了两句就匆匆挂了电话，虞岁看着窗外，脸上又憋着笑。 唐伏雪轻出了口气，没?再提这事儿?，转而问道「你下周什么时候考试？」 「周二周三。」 「考完就放假？」 「不?是，考完还有三天?的课，成绩出来之后再放假。」 车子慢慢地启动起来，唐伏雪若无其事地，「还有别的安排吗？」 还有寒假之前的家?长会。 虞岁睫毛微垂，说「还有这周末不?放假。」 不?知道是不?是虞岁的错觉，她好像在?唐伏雪身上看见一点?失望的意味，她还没?想?明白这有什么好失望的，前面已经到学?校了。 八点?已经过了，第?一节课已经上了十多分钟，虞岁说要回宿舍，唐伏雪就直接把车开?到了宿舍楼底下。 虞岁下了车，蹲身从座椅底下找到了那颗人生果，放回袋子里。 这功夫，唐伏雪也绕到了车这边。 刚刚该叮嘱过的，都?已经在?车上叮嘱过了，唐伏雪便只道，「晚上记得给我?报一遍体温让我?安心。」 第71页 虞岁立马愧疚了。 不?管怎么说，唐伏雪还是很关心她的，她不?想?做的事就帮她抗，怕她生母对自己有意见，还说是因为她自己的工作忙。 至于那个四千万...说不?定是她误会了呢？ 虞岁心想?，她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唐伏雪谈谈的这件事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要是主动和唐伏雪谈心，唐伏雪会很高兴，但这念头有点?自作多情了，虞岁不?好意思多想?。 但她现?在?是确切地觉得，自己刚刚的酸没?来由?又过分耍性子，此刻弥补的反应就看起来更?加乖顺。 「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唐伏雪点?点?头，笑道，「好，我?到了公司也给你报备。」 报备？ 虞岁又开?始一通的小鹿乱撞，她胡乱应了一声就要回宿舍楼，一转身却见江江和一个老师，几个学?生一起从宿舍楼里出来。 虞岁知道，江江是学?生会的，会跟着老师去查宿舍卫生。 她本来和江江没?什么交情，但她这次生病，应该就是江江和班主任说的，又是班主任把唐伏雪叫来的，她算是欠了江江人情，于是便想?着道个谢再上去，可没?想?到，江江看过来之后，眼睛一亮，和身旁的老师说了几句，就快步过来。 她这么关心自己吗？ 虞岁心下感动，又抱着在?唐伏雪面前炫耀自己人缘好的心思，脸上已经酝酿起了笑，却见江江一如往昔地和自己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唿，然后就一脸热切地看向唐伏雪。 「唐姐姐！」 第45章 坦白 虞岁听见?那句「唐姐姐」后?, 就抬脚回了宿舍。 等她放好那袋子东西，换好校服，拿着书本再下来的时?候，唐伏雪已经走了。 纷乱的车轮印上已经覆了一层薄雪。 地?上没结冰, 不算滑, 虞岁走过?去, 停顿了不到两秒钟的功夫，一旁的树枝不堪重负, 簌簌掉下一小块积雪, 好巧不巧顺着围巾的缝隙掉进了衣领里。 积雪在脖颈处很快化开，虞岁冻得打了个寒颤，伸手去摸，也只摸到一手的湿润。 虞岁泄愤的踢了脚脚下的车印，再抬脚时?，往教学楼的方向, 走得颇有?些气势汹汹。 昨天好些老师讲了新课, 落了不少笔记要?补，虞岁巴不得自己?忙起来，好让脑子不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第二节 课下课的时?候，她正忙着誊地?理上节课的重点, 姜慧忽然走了过?来, 寒暄了两句之后?拿出一包蒸汽眼罩。 「我昨天刚买了一盒蒸汽眼罩，你不是说你也睡眠不好吗，给你试试这个。」 「谢谢啊。」 「没事。」姜慧笑笑, 又?走开了。 虞岁随手把拿包眼罩放进了口袋里, 又?把抄完的书还?给前面的王可。 王可接过?了书，又?看了眼虞岁, 「你...」 虞岁知道她要?说什么，手下仍旧忙着写政治的笔记，头?也不抬的道，「我知道，我只收不送，她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不会送了，她给我的东西我都没用?，等回头?一起还?给她。」 「我不是想说这个。」王可压低了声音，竖起书挡着脸，低声道，「你不知道，咱们?班现在都在传，姜慧在追你。」 王可最近和她们?宿舍和好了，而宿舍是流通消息最快的地?方，加上这种八卦的事情，哪怕是自认成熟如王可，也免不了的兴致盎然。 她眼睛里都是好奇，「诶，你怎么看？」 她怎么看？ 她当然是觉得荒谬！ 她有?什么好喜欢的？ 虞岁嗤笑一声，心口如一地?反问?道，「我有?什么好喜欢的！」 「你当然值得喜欢！」王可一拍桌子，掰着指头?细细数道，「你努力、踏实，好几次物理成绩第一，就算英语不好也很努力在进步，长的又?好、脾气又?好，有?人问?题你也从来不会不耐烦，虽然话少一点，但?别?人请你帮忙，你也没推辞过?。」 「本来嘛，长的好看不作妖就能招不少人喜欢了，更?何况你成绩还?好，你宿舍没咱们?班里不知道，咱们?班里好些人悄悄喜欢你呢！」 虞岁被王可夸的一阵不好意思，但?被夸总是开心的，更?何况听说还?有?人喜欢自己?。 这感觉有?点新奇，有?点让人飘飘然，又?有?点窃喜。 虞岁耳尖微微发烫，「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这就是朋友滤镜。」 然而手下的笔记到底还?是抄串了，虞岁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拿自己?和唐伏雪比。 她在外面又?别?的小孩儿，她这班里好些人喜欢呢，她也不算输！ 虞岁刚刚没能在唐伏雪面前炫耀出自己?人缘好，现在听了这话，只后?悔怎么没把王可刚刚说的话录下来，回头?好「不经意」的放给唐伏雪听，也好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这可不是朋友滤镜。」王可和人争辩的认真劲上来了，「还?是说，你不信一见?钟情？你相信日久生情？」 一见?钟情？ 虞岁抬头?看了王可一眼，顿悟似的。 心道，原来她对唐伏雪是一见?钟情啊！ 那唐伏雪对她呢？ 虞岁眉宇间不经意地?又?绕上几丝愁绪，但?很快又?随着上课铃声散了。 第72页 ，唐伏雪认识谁关她什么事？落了一天的课，她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心思去想别?人的事？ 然而在铃声彻底落下之前，她还?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她和唐伏雪的聊天记录第一次出现了转帐记录之外的文字。 【唐】：我到公司了。 消息是九点多的时?候发的，那会儿还?在上课。 虞岁盯着那几个字，自动把它转化成了语音，甚至想像出了唐伏雪打字的模样。 讲台上，老师已经到了，虞岁飞快的回了消息回去。 【我知道了。】 那边很久没有?回復，直到上午的课程结束，叶菲菲来叫王可和虞岁一起去吃饭，虞岁都已经走到了班门口，随意翻了眼手机，却见?到了唐伏雪十一点半的时?候发来的消息。 【唐】：孙姨做了午饭送来，中午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 虞岁脚步顿住了，叶菲菲回头?看她。 「虞岁，走呀，去晚了二楼的排骨就排不上了。」 虞岁还?没想好怎么回，但?嘴角已经扬起来了，她意识到之后?很快抿了抿唇，压下那阵笑意，才皱着眉，有?些为难地?开口道，「我不和你们?一起去了，家里人刚和我说送了饭。」 「啊。」叶菲菲脸上是明显的失望，「我还?说吃饭的时?候给你安利一部超好看的动漫呢！」 虞岁也做出一副无奈为难的模样，「她之前也没和我说，我也才看到消息，你们?快去吧，一会儿食堂人就多了。」 说话的功夫，虞岁余光看到聊天框里又?蹦出一条消息。 【唐】：我到学校门口了，放学了吗？ 虞岁立马变得急切起来，虽然脸上还?是无奈甚至隐隐嫌弃的，但?脚下已经生风一般地?走到了叶菲菲她们?前头?。 校门和食堂是两个方向，一脱离叶菲菲她们?的视线，虞岁更?是迈着小步跑了起来。 校门口，熟悉的车就停在路边，虞岁略平復了些唿吸，这才坐上去。 车里只有?唐伏雪，她坐在后?排，远远儿瞧见?虞岁过?来，就已经把保温餐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摆了出来。 虞岁一上车，先被那阵饭菜的香气勾的肠胃叫了一声。 早上吃的太早，这会儿早就饿了，虞岁摘了围巾和帽子，一时?也没功夫去想别?的，接过?纸巾擦了擦手，就开始大快朵颐。 饭菜是两人份，但?虞岁饿很了，米饭吃完还?觉得胃里一半是空的，唐伏雪把自己?没动那那半拨给她。 「上午参加了个应酬，他们?茶歇的甜点不错，现在不太饿，而且我打听了他们?是从哪儿买的，来的路上顺便买了一份，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 有?证据，虞岁信了，心安理得地?吃着唐伏雪拨来的饭菜。 唐伏雪等她吃的差不多了，这才斟酌着开口道，「你宿舍的江江，她是江医生的妹妹，当初给你选学校的时?候，我原本想着，班里有?个熟人也好互相照顾。但?是你们?不同届，这才作罢，后?来住校的时?候，侯老师说你们?班宿舍满了，我就请人帮忙，把你们?安排进了一间宿舍。」 「所以...我生病是她告诉你的，不是我们?班主任说的？」 唐伏雪轻出了口气，看着虞岁，正色道，「你刚来学校，人生地?不熟，我只是请她帮忙照顾你，就像是上次通知我你生病的事，除此之外，并?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 唐伏雪能理解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对自己?的隐私相当看重，也知道她不喜欢小钟的原因，今天看她见?了江江和自己?说话扭头?就走，只当她是生气江江的告密行径。 但?虞岁的心事总是憋在心里，就连生病了也不会主动和她说，这怎么能叫人放心得下？ 像是她发烧这样的事，都烧到四十度了，万一室友冷漠一点，这得烧到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 这还?只是生病，万一出了点别?的事，她们?当家长的两眼一抹黑，到时?候急死也没用?了。 唐伏雪本来是想着当时?就和虞岁解释清楚的，这要?看就要?考试了，又?是期末大考，她也知道虞岁对这场考试的看重，不想她因为一些有?的没的暗自揣测，浪费精力。 只是气头?上的时?候往往说什么都没有?用?，这才等到了中午的时?间，借着吃饭的空档和她说清楚。 但?虞岁听了唐伏雪的话，第一反应居然是，啊，这也是个生气的理由！ 像是小钟向唐伏雪告状那会儿一样，她应该生气的，可虞岁想了片刻之后?，可以肯定她确实没有?生气的情绪。 事实上，在唐伏雪说出监视那个词之前，她压根都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好像开始下意识地?觉得，唐伏雪的做法都是为了她好。 早上不敲门进到她房间是关心她的身体，是怕吵醒她。 给她带水果也未必全然是怕浪费，是觉得她生病要?多吃水果。 找了个有?熟人的宿舍也是想她能有?人照顾。 她确实是没想过?江江和唐伏雪认识，江江的「照顾」太低调了，她没能感觉出来，但?回想一下，江江又?确实是宿舍里唯一一个，主动和自己?说话、看出自己?冷僻之后?，还?主动给自己?帮过?忙的人。 第73页 虞岁没因为这事儿生气，而且她是江医生的妹妹，和唐伏雪熟稔也正常，她正经的生气名目也没了，现在听唐伏雪一脸正色的解释，她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像是被人用?宰牛的刀杀了一只鸡似的。 她想说自己?没生气，但?这话说出来又?虚，她只好道，「我没觉得你是在监视我。」 虞岁拿过?围巾和帽子戴上，有?些含煳不清地?道，「我相信唐总的人品，你不会做这种事。」 「那个...到午休的时?间了，我就，先回宿舍了。」 「我就姑且当你信了，」唐伏雪把甜品递给她，「就算不信，也不要?因为自己?的情绪耽误正事，这次的期末考你不是都准备了很久了吗？」 虞岁真信了！ 她第一次体会到自己?之前应付唐伏雪的苦果，现在有?些哭笑不得，还?有?点好笑。 她握着甜品袋子的绳索，闷头?应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车门打开又?关上，没过?一会，又?被打开。 唐伏雪拨给小钟的电话刚刚接通，面带诧异地?看着去而復返的虞岁，「怎么？」 没怎么，她只是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觉得今天这样的「苦果」一大半是自己?造成的，现在想要?补救一下。 虞岁扶着车门弯下腰，看向唐伏雪，道「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我生气不是你说的什么监视。」 外面雪早就停了，但?还?有?风。 唐伏雪悄然按断了手机，「外面冷，进来说吧。」 车里的暖气开的足，但?虞岁这次没摘围巾，这种半掩住面孔的东西让她更?有?勇气和唐伏雪坦白?。 「唐总，在遇到你之前，我没有?谈过?恋爱，也没什么男女朋友。」 你是我，第一个一见?钟情的人。 虞岁稍作停顿，唐伏雪看她还?没想好接下来的话怎么说，便抿唇笑道，「坦白?局吗？那还?是我先来吧。」 第46章 质疑（二更） 「大学期间, 我有过两任女朋友，不过那时候年轻气盛，还争强好胜，彼此性格不合, 两任女朋友相处都没超过一年就分手了。」 「大学之后一直忙着工作, 工作刚刚稳定一点, 就和你结了婚。」 她说的简洁，但虞岁不是想问她情史?, 更不是想听她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正?经的、有名分的女朋友当然可以只有两个, 那没有名分的呢？ 是，她承认唐伏雪人品好，但人品好和花心也不违背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个四千万？不然她怎么会以为?唐伏雪和江江之间有什?么？ 虞岁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质疑道，「大学之后, 一直没有别的喜欢的人吗？」 「我不喜欢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精力, 如你所见，我结婚之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你身上?了，其他的时间都在工作...怎么, 你不信？」 唐伏雪被虞岁眼睛中的怀疑气笑了, 在虞岁额头叠指敲了一记。 但她很?快又恢復了镇定，思忖片刻后，唐伏雪侧身看向虞岁, 「虞小姐, 谁质疑，谁举证。」 她手心朝上?摊开, 「请吧。」 这有点出乎虞岁的预料，她本来以为?，唐伏雪既然看出来了她不信，那她就应该说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清白的，那样自己不需要开口，就能知道那个四千万和她是什?么关系。 要是唐伏雪故意瞒着不说，那她也没必要深问，因为?那样就是证明?唐伏雪确实花心，证明?她在外面确实还有别的人，而且还证明?她还会对自己撒谎，毕竟她才说了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但唐伏雪让她举例！ 虞岁默了默，很?久才道，「你还记得之前和摩托车俱乐部?的人一起吃饭？」 唐伏雪颔首，虞岁便接着道，「你当时打电话?，说哄一个人，给她花了四千万。」 这下轮到唐伏雪默然了，虞岁的气势却逐渐壮大起来，甚至嘲讽道，「你说你的的精力花在我身上?，时间用?在工作，还有一句没说吧，钱都花在她身上?？」 「什?么花了四千...啊，你说的那件事。」 唐伏雪脸上?的困惑变成瞭然，她看见唐伏雪一只手按了按额角，一副要笑又不知道从何笑起的样子，虞岁心里忽然又有些恼。 她也没想这样的。 在她的想像里，她问起这桩事的时候，应该是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和唐伏雪澄明?原由、阐明?利害。 这事儿要是真的，就让唐伏雪对自己摊牌，假的...她没想到假的会怎么样，只知道这件事最糟糕的情况就是真的，那样就会显得自己这些天的喜欢很?可笑，她唯一需要演练的，就是要在那样的情况下保住尊严和体面。 可唐伏雪明?明?还没开始坦白，自己话?一出口，就落了下风。 这话?酸气太重，说得好像她很?在意似的。 虞岁觉得丢脸，而唐伏雪思考半晌，不仅没回她刚刚的问题，反而问道，「你知道今天江江和我说了什?么吗？」 她怎么会知道！ 虞岁没什?么好气儿的，「不知道！」 唐伏雪也不生气，甚至还没忍住笑了，「她问我，她二姐，也就是江医生回来了没有，快过年了，她想托我给她二姐带句话?。当然了这句话?是人家的私事，我就不好和你说了。」 第74页 虞岁心说我也不想知道，然后唐伏雪接着说，「你不好奇，江医生去哪儿了吗？居然连她的亲妹妹找人都找不到！」 虞岁不想接话?，可唐伏雪的语气太能给人下钩子，「...去哪儿？」 唐伏雪压低了声?音，更凑近了几?分，「欠了情债，跑了。」 「跑了？」虞岁难以想像江医生那样清冷的人，居然会欠下情债，还跑了！ 她浑然未觉自己和唐伏雪的距离一寸寸缩进，只好奇道，「欠了什?么人，居然还得躲着家人这么严重？」 唐伏雪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嘆口气道，「人家是一家外资企业的接班人，回国?拓展家族事业的，江医生意外和她有了纠葛，想分手又分不掉，还被折腾的丢了工作，她丢了工作之后我请她做了私人医生，算是暂时在我这里躲一躲。」 「后来江医生被她骗了出去见面，再之后，江医生就出国?了，和国?内的所有人断了联繫。」 「她家庭关系复杂，加上?又是beta，在家里不受重视，你们宿舍的江江对她还不错，不过她或许也是江家唯一关心她的了。」 「这什?么人啊！」虞岁紧皱着眉头，「分手还分不掉了，把人逼得跑出国?和家人断了关系，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唐伏雪也嘆了口气，「是啊，不讲道理，但还有点本事，之前因为?我帮着江医生出国?的事，她也没少和我们公司打擂台，带你去骑车那天，就是和她们公司一起参加一场拍卖会。」 虞岁也想起那天，心说原来唐伏雪那天心情也不好，可她还带着自己玩，还安慰自己。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问题和这件事有什?么牵扯，便听唐伏雪接着道，「所以你那天听到的电话?，不是我花了四千万哄她玩，是诓她花了四千万，买了条不值钱的项鍊！」 虞岁「......」 唐伏雪的笑声?越来越清朗，她又笑出了两瓣桃花，可虞岁不想笑，不仅不想笑，如果车里有缝的话?，她大约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诚然，她那时候确实只是听了个一半一半，加上?自己的猜测，天长地久的，就成了「唐伏雪给别人花了四千万哄小孩儿玩」的定论。 现在仔细回想，确实也没听唐伏雪是自己花钱，可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是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唐伏雪最后那句「就当哄小孩儿玩」！ 那天唐伏雪别的话?她或许有些淡忘了，但这句话?确实记得结结实实，不仅如此，她也想起来了，她之所以会把那个人当成唐伏雪的什?么秘密情人，还是因为?唐伏雪那个同校学长，整晚都在打趣她，打趣唐伏雪对自己是哄小孩儿！ 同是小孩儿，她自然而然地把对方当成了和自己一样的人，和自己一样的关系！ 想起那天的事的不止虞岁，唐伏雪也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虞岁临睡之前的那句「你在外面还有多少小孩儿。」 她当时没把这句话?当回事，虞岁那天喝了酒，她以为?虞岁把自己当成了虞科，毕竟小孩儿这种称唿，第一反应就是孩子，六岁以下的孩子。 现在想想，原来她是在那个时候就上?了心！ 唐伏雪掐着虞岁的下颌，看着她耳尖红的灼人的样子，眸中笑意愈发深深。 「虞小姐，被告的这个解释，你还满意吗？」 虞岁红着耳尖，咬着牙瞪她，可那一眼实在算不上?有威慑力，唐伏雪不退反进地，「那请问虞小姐，你方还有什?么新的指控吗？」 虞岁彻底恼了，她挣开唐伏雪的手就要下车，唐伏雪一把拉住了她。 虞岁面对着车窗，外面又开始飘雪花了，悠悠荡荡的，虞岁没回头，用?力抽了抽手臂，「我要回宿舍了。」 唐伏雪已?经止了笑，她没松手，语气里带了几?分正?经，「不闹了，在车里睡一会儿算了，来回跑的功夫，你都该上?课了。」 虞岁眼睫颤了颤，「那你...松手。」 唐伏雪松的很?利索，虞岁也靠坐回去，把围巾拉到了最高，遮住了整张脸。 围巾是很?粗的毛线织成的，虞岁微微偏过头，轻而易举地就从围巾的缝隙里看清了唐伏雪的样子。 她双手环胸，闭目靠坐在车里，虞岁手缩进口袋，然后摸到了姜慧给她的那包蒸汽眼罩。 唐伏雪正?闭目养神，这两天睡得不好，工作又忙，她确实有些累了，不过刚歇了没一会儿，唐伏雪就感觉手臂传来轻微的触碰，一睁眼，虞岁递给她一包蒸汽眼罩。 「我同学给我的，说带上?好睡。」 唐伏雪接过，「是那个...叫王可的？」 「不是。」虞岁清了清嗓，「另一个同学，王可说她在追我。」 顿了顿，虞岁像是要扳回一局似的，紧跟着道，「王可说，我们班里好些人觉得我...很?好。」 她到底是说不出来「很?多人喜欢我」这样的话?，仅仅是「觉得我很?好」已?经让她心生羞愧了，但她知道唐伏雪能明?白这句「很?好」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唐伏雪拎着已?经打开包装的眼罩没动，而是摸起手机好像是在回消息，脸上?神色如常，甚至想也不想地，「很?正?常啊，你很?好，有人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吗？」 第75页 虞岁的嘴角要靠着咬紧两颊的软肉才能遏制了，她从王可那里听到的所有夸奖，听到了所有传闻都不如唐伏雪一句「你很?好」来的叫她得意！ 她悄悄把围巾又拉回去，一副要睡着的样子，眼睛仍旧通过缝隙瞥向唐伏雪。 但是...唐伏雪为?什?么不吃醋呢？ 所以，她是觉得自己很?好，但是她并不喜欢，所以并不在意吗？ 她要不要趁着现在这个机会，问唐伏雪，她究竟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虞岁唿吸都放轻了，唐伏雪也放下了手机，她动作慢条斯理地把眼罩戴上?，道，「我买了一箱眼罩和耳塞，地址是你学校，回头你记得来拿。」 虞岁好像死里求生一趟似的。 唐伏雪送自己眼罩，为?什?么，她吃醋了吗？ 唐伏雪现在带了眼罩，虞岁更加大胆地盯着她瞧，可她没从唐伏雪脸上?看出不高兴的情绪。 虞岁又困惑了。 可唐伏雪又紧跟着道，「眼罩到了，记得还人家一张，既然没打算接受别人，这些东西最好也不要收。当然态度要好一点，别人喜欢你是对你的认可，要谢谢人家对你的肯定，不要仗着人家喜欢你就态度倨傲，那样只会辜负人家的喜欢。」 虞岁极轻的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 唐伏雪笑，「你要是真喜欢她还会和我说吗？」 虞岁几?次张嘴，又无可反驳，只能悻悻作罢。 唐伏雪又问，「我刚刚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虞岁不情不愿，「知道了。」 可唐伏雪轻嘆了口气，喃喃自语地，「还是不明?白。」 虞岁没听清，还要再问，唐伏雪却已?经伸过来一只手臂。 那只手动作很?慢，虞岁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落在自己头顶，又摸索到了自己眉眼。 掌心贴在眉眼上?，虞岁的世界强制重归黑暗，唐伏雪说，「快睡吧，不然下午没精神。」 那只手落在眼前，虞岁是睡不着了，她在黑暗里数着自己的心跳，然后感觉唐伏雪的拇指极轻地，隔着一层围巾，动作很?小的摩挲了一下。 唐伏雪当然也没睡，没谁睡着了还能举着手臂，虞岁试探的叫了一声?。 「唐总？」 唐伏雪「嗯」了一声?。 虞岁莫名就有点雀跃。 像是早上?起迟了，一睁眼舍友也都迟了的安心。 但又不太一样，这份安心过于私密，仅存于她和唐伏雪两个人之间，就好像水里缓慢化?开的糖块，所有人都喝了一口，却唯有她和唐伏雪尝到了那份甘甜的窃喜。 唐伏雪听她不语，又问「怎么了？」 虞岁没想怎么，但是唐伏雪一问，她没什?么也得想出来点什?么。 「...下周六学校开家长会。」 这次拇指摩挲的动作更加明?显了，像是奖励似的，唐伏雪说，「知道了，我会去的。」 第47章 班会 紧锣密鼓的考前复习, 终于随着为?期两天的期末考试暂时结束了。 之后学校还有三天的课程安排，但是各科的课代表忙着分发?寒假作业，老师们?忙着判卷子、总成绩，班里大部分时间?都在上自习, 吵吵嚷嚷的, 话题天南地?北, 最常听见的，还是大家寒假的活动安排。 有出市的、出省的、出国?的、回老家探亲的、抱怨要见一大群不熟的亲戚的、考得好的想着自己奖励的, 考得不好要破罐破摔的... 虞岁参与不到这些?计划的讨论里, 之前寒假的时候，别?说出国?了，街口的巷子就是她除家之外的唯一活动范围，现在到了唐家...虞岁分神的时候也想了自己这个寒假怎么过。 她查过了，今年除夕正好是周六，她可以去医院陪外婆, 大过节的, 医院应该也不至于把他们?早早赶走，最好能在医院陪着外婆吃饭，然后再和朱文他们?出去好好聚一聚。 他们?也大半年没好好聚过了，而且虞岁现在还有了点?积蓄, 请他们?吃个饭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她不知道唐伏雪会不会同意, 毕竟之前唐伏雪生?母打来电话的时候，自己因为?不想去见唐家的人，连累唐伏雪也没法和家人一起过年, 她要是除夕夜和朋友出去, 那唐伏雪不就是要一个人在家了？ 这事儿好像没法两全，虞岁暂时想不出来解决办法, 只?好先?抛过了。 吵嚷的人声中，大礼堂调试喇叭的声音若有似无地?传过来，叶菲菲和王可的同桌换了座位，两个人兴致勃勃地?从寒假要去哪儿玩，商量到了一会儿的家长会结束之后，要去哪条街、哪家店、吃什么烤鱼、看什么电影。 对?了，今天就是周六，她还得和朱文他们?说一声，她今天没法去医院。 虞岁的心思也彻底飞了，她发?群里的消息，朱文立马回復了她，没聊两句，那边朱文和侯文杰又开始斗嘴，虞岁乐呵呵看着，一抬头的时候，已经有个别?同学的家长到了。 已经两点?半了，家长会三点?正式开始，地?点?是在六楼的大礼堂，家长们?先?到学生?的班里集合，然后一起到大会议室开会。 班里有了家长，玩闹的氛围也收敛了点?，虞岁又打开和唐伏雪的聊天框。 转帐记录已经被聊天信息顶上去了，最新?的一条是唐伏雪五分钟前发?的。 第76页 【唐】：会议延迟，家长会晚点?到 后面还有一个拍拍头的动图。 虞岁早看见了，但这会儿才回。 【没事，赶不过来和班主?任请假就行。】 这话当然是假的，说不着急更是假的，事实上，虞岁巴不得唐伏雪是第一个到的！ 唐伏雪很好，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相当拿得出手的、可以炫耀的、能够满足虞岁虚荣心的存在。 她们?虽然是合法伴侣，但在其他人眼里，唐伏雪更是她家人，是比他们?的家长开明、脾气好、长得好、关心她、照顾她的家人。 她初中就有一个同学，成绩一般，上下浮动很大，每次开家长会，考得好了，那个同学家长就会毫不客气地?夸她，考的不好了，也会安慰她下次努力。 那会儿虞岁多少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态，她妈妈忙着工作，没空参加她的家长会，她冷眼看着班里的家长，觉得这是一场盛大的表演。 有人表演着好孩子、好家长，有人扮演着叛逆生?、开明的家长。 唯一没有剧本的，是那些?看到孩子成绩差，直接上手的。 他们?不需要剧本，真情流露就够了。 虞岁在乎这次的考试，她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可考完了，马上就要开始家长会，她又觉得，这次考的奇差无比也没关系，唐伏雪会真情流露地?配合她演出一场叛逆生?和开明家长的戏码，然后引来其他人羡艷的目光。 这种表演欲望的满足感，来自于这场反差背后的包容、在乎和爱，虞岁没能意识到，但她所做的一切尝试和试探、怀疑和犹豫，都是在汲汲营营、伤痕累累的证明自己正在被爱。 她需要通过炫耀，借用别?人的目光，来肯定这一点?。 但唐伏雪来的迟，她的表演没能开场，三点?一分一秒的临近了，班里的家长大数也都到了，侯老师开始安排班长带着大家往大礼堂走。 虞岁走在最后面。 手机上迟迟没有唐伏雪的回覆，她或许默认了可以不来这一点?，已经和侯老师请了假，又或许实在是忙，没功夫看手机。 侯老师就在三步之外的位置，虞岁犹豫了片刻要不要自己去和班主?任请假，这样?，这场毁约看起来也不至于那么被动，但到了侯老师跟前，她还是没开口。 虞岁从侯老师面前经过，心里抱着一分万一的侥倖。 万一她赶得及呢？ 大礼堂里，人声鼎沸。 一整个年级的学生?家长汇聚在此，六班的位置靠后，虞岁等着别?人坐好，才在靠过道的位置坐下。 虞岁把帽子和围巾放在左手边的位置，听着主?任指挥大家落座，又低头盯着手机。 她旁边的旁边就是叶菲菲和她的alpha妈妈。 叶菲菲是除了虞岁以外，最期盼着见到唐伏雪的人，甚至从两个人的表现来看，叶菲菲比虞岁看起来还要急切。 「虞岁，你姐姐还没来吗？」 叶菲菲早就想问了，但是那会儿王可还和她们?在一起，每次她一起头，这话就被王可拦了过去。 王可是坚定的认为?虞岁和唐伏雪这对?重组家庭不算和睦，生?怕说起这些?又勾起虞岁离家出走的心思，不过她这次考试在年纪前五十，一会儿要上台领奖，没和她们?坐一起，叶菲菲终于如愿问出这句话。 而这句话一出，虞岁立马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她神色淡淡的，隐约能看出一点?不耐烦，不过不耐烦明显是对?着没来的那人。 「跟她说了，家长会没什么重要的事，可以不用来，她非要来。」 叶菲菲的妈妈闻言看过来，语气温和道，「今天高中生?放寒假，路上堵的走不通，她可能这会儿还在路上堵着呢吧？」 对?了，堵车！ 虞岁又给唐伏雪找了个迟到的理由。 叶菲菲也道，「就是，说不定你姐姐已经到了，在楼下等电梯呢！再者说了，咱们?这开会，哪次准点?开过？」 关于最后一点?，这倒是共识。 通知三点?钟开始的大会直到三点?二十大家才都坐好，接着就是校长和主?任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 虞岁旁边的位子还是空的，碍于叶菲菲在，虞岁努力遏制自己频频回头的动作，只?是心里越来越焦躁。 身边的脚步声不断，是迟到的家长从后门进来，但是迟迟没有脚步在自己身边停下。 讲台上，主?任的车轱辘话终于到了尾声，然后开始和家长们?说起寒假的安排和下学期的计划。 终于，在虞岁无数次打开手机又锁屏之后，熟悉的香水味传来，虞岁抬头看去。 唐伏雪已经到了跟前了。 她气息有些?急促，身上的驼色大衣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让那股香水味更添了几分冷冽。 虞岁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憋了口气，开心的情绪扬起来没到一秒，又有些?不满。 她怎么来的这么迟？ 唐伏雪拍了拍她肩膀，放低声音快速道，「抱歉，开会耽误了，我坐里面？」 好吧，她都道歉了。 虞岁的不满又缩回去，心说毕竟唐伏雪这么忙，能来就不错了。 她转身去拿旁边位子上的围巾，余光瞥见叶菲菲一脸克制的兴奋，虞岁抿了抿唇，起身，自己挪到了里面，把围巾抱在怀里，说，「你坐外面吧。」 第77页 叶菲菲没觉出有什么不对?，还悄摸摸去撞虞岁的肩膀，虞岁被她撞得满心欢喜重新?涌上来，只?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嘴角。 哪怕只?在一个人面前，她还是炫耀成功了的！ 虞岁余光去瞄唐伏雪，只?见唐伏雪翘着二郎腿，左手手肘撑着扶手，微微向?这边靠过来。 台上的主?任终于说到了正题——下学期第一次月考是区里统考，而且根据那次月考的重新?分班，不仅分文理，也分快班慢班实验班，希望家长们?寒假在家期间?也能敦促们?学生?们?好好复习，并且商量文理分科的事。 这之后就是年级前一百的同学们?分批次上台领奖，唐伏雪许是觉得无聊了，低头看了眼手机。 「颁完奖就结束了吗？」 「不是。」虞岁道，「还得回班里开班会。」 她又顿了顿，「你要是忙，其实也不用来。」 唐伏雪轻笑一声，头也不抬地?，「你到高中的第一场家长会，这么重要怎么能不来？」 重要你还迟到！ 虞岁心里吐槽，唐伏雪却?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只?不过今天的安排有点?太紧了，财务部的报表又出了错，路上还堵得厉害。」 说罢，唐伏雪长出了口气，「不过还好，赶上了。」 虞岁轻哼了一声，「那你得感谢我们?主?任和校长，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没用的话，不然就颁个奖，现在早就结束了！」 「结束了不还有你们?的班会？正好省了我爬六楼了。」 「班会也开不长，我们?班主?任说话简单得很，我敢说，我们?班会绝对?是最快结束的！」 唐伏雪抬腕看了眼时间?，「可现在怎么着也得四点?半之后结束了，你还有时间?去医院吗？」 「我和朱文说我今天不去了。」 唐伏雪和虞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无聊的颁奖环节居然也过得飞快，结束之后大家又往自己班里走。 凭着唐伏雪，这短短的一段路程吸足了旁人的目光，虞岁的虚荣心得到了十成十的满足，对?于唐伏雪迟到的不满也散了。 回班里的时候，她们?剩下人的成绩单才发?下来。 虞岁的成绩在班里排名二十三，英语83，数学132，物理满分一百，考了92。 「成绩相当不错呀！」 唐伏雪坐在虞岁的位子，仰头看着站在身边的虞岁，「卷子下来了吗？」 虞岁立马又去翻桌兜里的卷子。 唐伏雪粗略地?看了两眼，又给她收起来，「回家再细看吧，这个进步很不错了，想要什么奖励吗？」 虞岁心中确实一动，可嘴上仍是道，「学习是我份内的事，进步是应该的。」 唐伏雪皱着眉，嗔笑地?看向?她，「份内的事做好了才该奖励，不然，难道我等着你给我造出火箭，修出长城才奖励吗？你这话可别?让我们?公?司的人听见，不然回头就要说我苛待下属！」 第48章 音符（二更） 如虞岁所说的, 他们班的班会果?然简洁又快速。 侯老师强调了一遍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的重要性，又说了些寒假的注意事项，班会就结束了。 结束之后，好些家长围在?老师身边问自?家孩子在?学校的表现, 虞岁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奖励, 收拾好作业之后就催促着唐伏雪离开了。 唐伏雪是自?己开车来的, 虞岁这次不用人说就自?己坐到了副驾，两人目标明确, 奈何路上确实堵得厉害, 直到六点多，两人才到了虞岁说的那家烤鱼店。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虞岁听叶菲菲说的那家烤鱼店。 店里生?意红火，但她们来的还算早，等了没?几分钟就进去了。 半个小时?后，她们不出意外的碰见了同样来吃饭的王可和叶菲菲。 叶菲菲她们的座位靠外, 没?瞧见虞岁, 直到虞岁吃完了往外走的时?候，两方人马才打了照面。 吃完饭，天?还早，虞岁又提议去看场电影。 吃饭、看电影、逛街。 这当然也?是叶菲菲的计划之一, 但是她们选的那部?电影还要很?久才开场, 虞岁就随便挑了一个马上开场的搞笑片。 片长一个半小时?，看完之后八点半，然后在?楼里随便逛上半个小时?, 她们就该回家了。 虞岁心里止不住的开心, 她还是第一次到电影院来看电影，但又不想给唐伏雪看出自?己的侷促, 进到影厅的第一反应就是时?刻管住自?己的眼睛不要乱看。 对虞岁来说，看电影不重要，看过电影才重要，她在?关灯之前扫了眼这个影厅，算上她和唐伏雪，只有寥寥十几个人，然后片子开始，果?然没?什么可称赞的地方。 笑料很?俗又很?刻意，但虞岁一直很?配合地跟着笑，笑了半程，她也?渐渐觉得无聊起来，又觉得看电影也?就这么回事儿，前面一个大大的投屏，一群人坐在?下面和开大会似的，可投影效果?还不如她拿手机看得视频。 哦，还有这电影院的爆米花和可乐也?贵的过分。 当年?她没?能?进去的大门，进来之后才发?现屋里座椅陈旧，也?并没?有什么特点能?算得上奇货可居。 虞岁逐渐觉出脸上肌肉的僵硬，她出了口气，偷偷瞄向一旁的唐伏雪。 第78页 唐伏雪脸上一贯的似笑非笑，也?是，她怎么会觉得这种?电影好看呢？ 隔壁影厅的爆笑声传来，虞岁心说，她可能?安排了一场很?差的游玩体验。 诚然，虞岁做不到安排一场放松的游玩，就这，还是她从叶菲菲那里剽窃来的企划。 她那时?听叶菲菲说最近新上的电影、最近新开的饭店、最近刚火的明星的时?候，心里都是好奇和不解——虞岁到底是怎么从手机里得到这些消息的？怎么她的手机给她推送的东西，都是老年?人养身，都是心脑血管疾病，都是九块九包邮？ 她之前因为好奇，也?下载过叶菲菲口里常常出现的软体，但还没?开始使用，就出现一页面的兴趣选择。 明星、萌宠、、医疗... 数不胜数又无从下手，虞岁随便选了几个，然后死活搞不懂，这上面究竟有什么消息能?让叶菲菲熬夜刷手机，她明明只看了没?两分钟就觉得无聊了！ 她觉得唐伏雪现在?的心情大约就和那时?候的自?己一样，无聊、浪费时?间、没?有意思。 虞岁更没?心思看电影了，甚至连手里的可乐也?变得涩口起来。 难熬的气氛不知?道过了多久，电影结尾的背景音乐居然用了《秋日私语》，虞岁不知?道这曲子，但立马听出了耳熟——上次唐伏雪狂躁期结束，她在?浴室里泡澡的时?候，放的就是这首音乐！ 她眼睛立马一亮，抿了口可乐，看向一旁的唐伏雪，「这首歌叫什么？」 「查理德的《秋日私语》，你?也?喜欢？」 秋日？ 虞岁咬着吸管，偷偷瞥了眼唐伏雪，又重重点了点头?。 「很?好听。」她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不够深刻，补充道，「听起来很?有...秋天?的感觉。」 这大约是这场电影唯一的收穫了，结束之后，虞岁连逛街都没?了兴致，她心情明显地低落下来，跟着唐伏雪一路下了扶梯。 两人到了二楼，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冲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儿，眼看就要和虞岁撞上去，唐伏雪眼疾手快地一把把人扯回来。 「小心！」 两人没?撞上，虞岁倒是撞进了唐伏雪怀里，那小孩儿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举着个冰激凌又跑远了。 旁边是一家已经关门的商铺，这周围没?什么人，唐伏雪也?没?挪地方，低头?仔细打量她，「看电影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看个搞笑片，还把自?己看得情绪低落了？这电影这么差劲？」 唐伏雪在?开玩笑，但无疑戳中了虞岁的心事，她又把下巴缩进围巾里，垂着眼，说，「没?什么。」 这答案倒是不出乎意料，唐伏雪眨眨眼，思索片刻，轻笑了一声，「王尔德说过一句话，真面目示人时?，一个人总说谎，给他一张面具，她就会吐露心声。」 唐伏雪意有所指地看着虞岁脖颈处的那条围巾，右手捏着围巾的边缘，把它拉到了虞岁的眼睛以下。 「现在?面具给你?了，能?说说心声了吗？」 虞岁抬眼看了唐伏雪一眼，又摇了摇头?，唐伏雪笑得更无奈了，「一定要遮住眼睛的面具才肯说实话吗？」 她玩笑着要把围巾接着往上拉，虞岁却没?精神和她闹了，她按下唐伏雪的手，说，「我想回家了。」 「那好吧。」 唐伏雪没?再逼问，她顺势握住了虞岁的手，又顺势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虞岁抽了抽没?抽出来，反而被?唐伏雪握着手指，拇指的指腹拨弄着她的指尖。 「一楼人多，别走散了，先出去再说吧。」 唐伏雪的语气如常，虞岁眨眨眼，更放任了自?己在?唐伏雪面前的情绪外放。 她垂头?丧气地被?唐伏雪牵着到了一口出口处，像是一直落了水的，可怜的小狗。 她的情绪外放给唐伏雪，又让自?己沉浸在?自?己是世界里，被?牵着的手是她和世界唯一的锚点，她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唐伏雪的脚步一顿，虞岁这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又顺着唐伏雪的目光看去。 只见商场出口处的位置，有个戴着口罩的，二十上下的男生?在?弹钢琴，周边围了一圈的人。 看唐伏雪的表情，她应该是觉得他弹的还不错，暂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虞岁本来就因为自?己的安排不够让唐伏雪满意而心情低落，见她对别的的事情有兴趣，当然不会催她离开，而是安静的站定了。 男生?一曲弹完，周边很?快响起一群报曲名的人。 虞岁这才明白，这是一场可以随意点歌的钢琴表演。 身边的人忽然也?报了一首曲子，声音太大且突然，虞岁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更往唐伏雪身边缩了缩。 唐伏雪也?恰好低头?问她，「有什么喜欢的曲子吗，说出来说不定会被?选中呢？」 虞岁知?道且喜欢的曲子只有那首《秋日窃语》，但她不想说。 从小到大，在?这种?需要运气的事上，虞岁都像是得罪了神仙，她不好说自?己倒霉，外婆说了，这种?丧气的话只会越说越倒霉，她只能?说，她的运气实在?是大慈大悲，有着捨己为人、泥菩萨过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佛系精神。 第79页 虞岁不想参与，但耐不住唐伏雪总鼓动她，于是虞岁也?跟着喊了两声，声音不大，也?并不奇怪地没?有被?选中。 果?然吧！ 虞岁想走，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住了唐伏雪的手臂，看起来愈发?像是小猫儿在?撒娇了，但虞岁毫无知?觉的，「没?什么意思，走吧？」 「别嘛！」唐伏雪耐心一如从前的好，「一次不行就多试几次，这么多人呢，他或许没?听见，下次大点声。」 虞岁没?办法，中间断断续续喊了两声，声音有大有小，但毫无疑问地都被?「谢谢参与」。 又是二十多分钟过去了，王可和叶菲菲她们的电影都结束了，虞岁老远就看见了她们，两个人正一连兴奋地讨论着电影的情节，可见那部?电影确实是很?好。 而且两个人也?发?现了这边的表演，还隔着众人和虞岁招了招手。 叶菲菲喜欢热闹，男生?弹着的这首刚刚结束，叶菲菲便立刻加入了自?助点歌的队伍。 她点的也?是她们刚看的电影里的伴奏，那个男生?眼睛立马一亮。 他应该也?很?喜欢这部?电影，扭过头?和叶菲菲说他也?喜欢这曲子，但是不记得谱子了，能?不能?请叶菲菲帮她查一下。 如果?说，虞岁之前的失望还是对自?己运气差的推脱的话，现在?看着叶菲菲刚到就被?选中，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平衡，更加在?这里待不下去，她甚至拽着唐伏雪的胳膊想走，但被?唐伏雪攥着手，牢牢地拽回来。 「最后一次，我保证，再喊最后一次！」唐伏雪像是看不出虞岁的不情不愿，仍是笑着的，「愿望要大声说出来嘛，这样才会有路过的神仙听到。」 虞岁恼了，「哪有什么神仙！」 唐伏雪哄道，「那上帝、耶稣、圣母玛利亚，不管是谁，说出来又不犯法！」 虞岁见实在?走不了，只能?气道，「你?说的，最后一次！」 唐伏雪点头?，「我保证。」 等到叶菲菲点的那首曲子演奏完，虞岁这次抱着豁出去的心态，鼓足了勇气，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秋日窃语》。 然而很?快，其?他人的声音就淹没?了她，最后，男生?选择了虞岁旁边那人念叨了一晚上的《欢乐颂》。 行吧，好歹他是喊了一晚上的。 虞岁心里平衡了点，但对着唐伏雪，她就一脸『你?看吧，我就说不可能?中』的表情。 「这下能?走了吧？」 唐伏雪捏了捏虞岁的手，「听完这首歌嘛！」 虞岁撇了撇嘴，「你?也?看见了，声音大也?没?用，神仙、上帝、圣母玛利亚都太忙，就算听见了也?不想理我！」 这话听得唐伏雪忍不住的笑，她深吸了口气，「也?是，上帝和神仙毕竟要为那么多人负责。」 虞岁抿着唇不说话，但唐伏雪抽出了口袋里的手，屈指骚弄了一下虞岁的下巴，「但我对你?负责啊！」 虞岁心里一阵茫然，她看着唐伏雪拨开人群走到最内圈，男生?正弹奏的欢乐颂渐渐平息，唐伏雪走上前和那个男生?说了两句，然后男生?点点头?，从座椅上离开，唐伏雪坐了上去。 虞岁的心跳绷紧了，面前的层层人墙好像都不见了，唐伏雪拨弄发?丝的动作都变得无比缓慢，那双漂亮的、带着自?己体温的、刚刚松开自?己指尖的手，又温柔的落在?黑白的琴键上。 随着钢琴声响起，虞岁的心跳声也?在?自?己耳边无限放大，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唐伏雪刚刚说的话。 愿望要大声说出来，神仙才会听见。 神仙太忙，要为太多人负责。 但我对你?负责啊！ 神仙们那么忙，但唐伏雪对她负责啊！ 虞岁只觉自?己的耳膜快要被?心跳声震聋了，音符从她身体里穿过，可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但好像又什么都听见了。 怎么会这样呢？ 虞岁第一次意识到飘飘然是这样的感觉，四周掌声响起的时?候，虞岁都没?回过神，直到唐伏雪再次从人群中央走回到自?己面前，她才迷迷煳煳、恍恍惚惚地意识到面前的一切不是梦。 唐伏雪笑着抱住了她。 那是个很?快就松开的拥抱，虞岁却从那踏实的温暖里找回了自?己的锚，她顺利回到了现实世界，被?唐伏雪半拥着走出商场，走到烈烈北风中。 商店外冰天?雪地，在?那个惆怅孤寂又细腻的冬夜，虞岁两次听见了温暖秋日的声音。 第49章 除夕 寒假第一天, 虞岁收到了一条来自叶菲菲的视频。 视频内容是唐伏雪昨天在商店里弹钢琴的录像，叶菲菲调了滤镜、加了特效，让那段视频里的唐伏雪看起来像是在灯光璀璨的舞台上表演。 虞岁来来回?回?看了十多遍，才?颧骨升天地把那段视频存进了自己的加密相册, 然后义正言辞地跟叶菲菲说, 她姐姐不喜欢这种行为, 更不喜欢外传。 刚到唐家的时候，虞岁还?借着上学来躲唐伏雪, 可几个月过去了, 她不仅在人前叫「姐姐」叫的愈发熟练，一场钢琴演奏，又让虞岁对接下来在唐家的这四十多天充满了期待。 但?唐伏雪那天在车上和唐妈妈说得话?不是敷衍，临近年?底，她确实很忙，每天晚上都回?来的很晚, 后来出差去了国外, 什么时候回?来都不一定?。 第80页 虞岁失落了一阵子，但?很快就?想开了，唐伏雪不在家，她正好能安安心心去和朱文他们聚会, 这下不用两难了！ 果然比起应对别?人对她的好和超乎预料的惊喜, 还?是处理失望更让她游刃有余，虞岁擦跑步机的功夫，就?已经在脑子里列举了一大串今年?过年?比往年?的好处。 譬如不用住在医院人来人往的走廊, 譬如不用担心外婆的医药费, 譬如不用面对虞科那个混蛋，譬如寒假四十天, 她天天打扫唐伏雪的房间，这样开学之前，就?能攒到九千六百块。 算上上学期间攒的钱，她就?有一万二的存款了，一万拿去还?给外婆看病欠的债，还?剩两千多，请朱文他们吃个饭，谢谢他们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再给外婆买点?营养品，按五百算，她还?剩一千五，下个学期的伙食费肯定?够了，等下个学期结束，就?又到了暑假，暑假可比寒假时间长多了，她也能多还?点?债！ 虽然一年?到头，手?里还?是没什么钱，但?虞岁心里已经不慌了，欠的钱在一点?点?还?清，这是唐伏雪说的「眼前的麻烦」，她的学还?在上，这是唐伏雪说的「为了未来的打算！」 无远虑，无近忧，哪怕今年?过年?只有自己一个人守着空空荡荡的唐家，虞岁也觉得这个年?已经相当轻松快活了！ 日子一天天的走，眼看着就?到了除夕，虞岁一早打扫好了房间，午饭也没吃，就?坐着公交到了医院。 医院里依旧的人来人往，虞岁进了外婆的病房，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病床的床头放着自己之前从网上买的花布棉袄，外婆靠坐着看电视，气色看起来很好。 虞岁客气地请护工出去了，病房里只剩她和她外婆。 虞岁脱了外套，撸起袖子，拿着凳子在床边坐下了。 她面前放着手?机和充电宝，然后看向一连茫然的外婆，道，「外婆，咱们家的那个帐本给我吧，今天除夕了，咱们把欠人家的帐还?一还?。」 虞岁今天没让朱文和侯文杰来，因为她今天除了是来看望外婆，还?要和外婆一起把欠的帐还?上一部分。 她外婆有个帐本，帐本上记的都是她们家欠别?人的帐，欠的帐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她母亲重病住院的时候，外婆跟亲戚们借的。 那些人虞岁都不认识，可以?说是见都没见过，虞岁是后来才?模模煳煳地从外婆和母亲的态度里得知了当年?事情的大概。 大概就?是母亲未婚生子的事传了出去，惹了不少?闲言碎语，家里人劝她打掉孩子，赶紧找人嫁了，但?她那会儿坚信虞科会来娶她，于是只身来到了市都，还?和家里人都断了联繫。 而?外婆为了维护女儿，卖了老家的房子，跟着女儿在现在住的地方定?了居。 后来母亲病故，外婆住院，虞岁收拾家的时候才?发现了那个帐本，就?把向邻居们借的钱也都记了上去。 外婆不愿意?把还?债的压力留给虞岁，帐本就?留在了自己身边，但?虞岁早就?算过，那两部分加起来，总共欠了人家小十五万。 之前在汽修厂的时候连医药费都很难筹齐，就?更别?说还?债了，现在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当然能还?就?抓紧还?，尤其明天还?不是什么普通寻常的日子，明天可是过年?了，明天一过，就?意?味着欠的钱又过了一年?，虞岁不想，她知道外婆也不想。 但?是寒假才?过了一半，那九千六只到了一半，年?前满打满算只能还?七千，不过她还?有虞科给的那十万。 那十万虞岁本来没打算动?，因为那是用来防虞科的反覆无常的，她不得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现在不一样了，外婆的医药费由唐伏雪承担，比起虞科，唐伏雪叫她安心的多，这笔钱也就?不必死守着不放，虞岁想了想，从帐上划了七万三，连同自己那七千，一共八万，打算一併?在今天还?了。 这样的话?，欠款还?剩七万，按照寒暑假九十天来算，她一年?就?能赚两万一千六百块，再加上平时周末，除去伙食费，一年?怎么说也能攒两万三，三年?六万九，那剩下的七万，等到高中毕业，也就?还?的差不多了。 于是，除夕的下午，一老一少?照着帐本上的电话?挨个打过去。 虞岁拨通电话?，外婆和他们说话?，然后通过电话?加上对方的微信，再把钱转过去。 一笔帐还?清要半个多小时，外婆也很久没和她的那些亲人们说话?了，尤其人上还?上了岁数，在这个对她来说终究是异乡的地方病痛缠身，一通电话?就?打的泪眼滂沱。 其实虞岁本来是想要走帐本，自己去还?的，医生说这个年?纪的老人最好不要受情绪上的刺激，过喜过悲都不好，但?外婆坚持要自己打电话?。 打电话?的期间，外婆没让虞岁说一句话?，对面也一句都没有问过她一个几乎不能下床的老人，是怎么弄来这些钱还?债的。 双方只是叙旧，叙没有虞岁母亲和虞岁的旧，双方都心照不宣的不提虞岁。 虞岁只垂着眼看着上面陌生的号码，心想，看来当年?母亲因为怀自己的事，和亲戚们闹的，远比她想像的要厉害，厉害到对面确认了收款，虞岁再发过去的谢谢，就?已经成了带着小红圈的感嘆号。 第81页 虞岁倒没觉得失望或是受了伤害，她对这些人本来就?没有期待，既然人家不想和她沾上关系，那她删除好友就?是了，只是毕竟欠了人情，虞岁想，如果以?后这些亲戚要跟她借钱的话?，她也会竭尽全力去帮，但?有对方的电话?就?够了，他们实在没必要留一个双方都能看得见的连接。 整整一个下午，外婆都在忙着打电话?，事实证明，虞岁准备的充电宝相当有先见之明，帐本上的名?字被划去了整整两页，电话?直打到了晚上八点?。 虞岁不大会安抚人的情绪，她只是坐在一旁给外婆擦眼泪，后来外婆知道她和朱文她们几个今晚要聚，就?催着虞岁赶紧走了。 在一家曲里拐弯的巷子里的饭馆里，朱文他们也已经等了她快半个小时了。 「你终于来了！」 侯文杰立马招唿着老闆叫送一打冰啤酒过来，朱文掐了烟，隔着烟雾蒙蒙难得没有冷嘲热讽，还?沖她笑了笑。 热水在杯沿上很快凝成了一团湿气，虞岁把外套塞在旁边的凳子里，捂着杯子长舒了口气。 朱文问她，「还?了钱了？」 虞岁闭着眼，仰头靠在椅子里，闻言点?了点?头，又出了口气，笑得合不拢嘴，「还?了一半。」 侯文杰拎着啤酒搁在桌子上，一人面前放了一瓶，「来来来，庆祝过年?，也庆祝小鱼儿债务清了一半。」 「来！」虞岁勐地坐起，一拍桌子，「我请客，不醉不归！」 说罢，虞岁一扬脖颈，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去，瓶子空了一半，她也凉了一整片肺腑。 虞岁打了个激灵，只觉的浑身舒坦的厉害。 朱文带着笑，眼里却满是嫌弃地，「行了吧你，你醉了我们还?得送你回?去，我可不想到你们那别?墅区被人抓着问东问西。」 「别?理他，他就?会给人泼冷水！」 侯文杰和虞岁碰了个杯，让开半个身子给等着老闆上菜，等老闆走了，他这才?问，「唉，你真动?了那十万啊？」 虞岁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热菜一上，先塞了一嘴，含煳不清地道，「那不然呢，我半年?从哪儿去弄八万？」 虞岁就?着热菜先垫了半碗米饭，吃饭的功夫，朱文冷哼一声，「这才?半年?，你倒是信唐伏雪，连自己后路都不准备要了。」 「那能一样吗！」侯文杰瞪他，「人家唐总这边，啊，要上学，给安排专人接送，要离婚，三年?后都让小鱼儿做主，要赚钱，一小时六十块的活儿就?给安排上了，你再看看虞科那个混蛋，关在家里，是不给钱、不给出门，小鱼儿不放心他留十万是没办法，人唐总的人品...」 侯文杰抬手?在朱文头顶比划了一下，「人品在这呢，人品是什么，人品是底线，底线都这么高，小鱼儿放心不是应该的吗？」 虞岁垂眸没说话?，她也知道自己欠唐伏雪的说不清，不光是一小时六十的工资，也不光是僱人送她上下学，她们之前要单是花钱的事儿就?好了，可偏偏她欠唐伏雪的又不光是钱... 都说不清欠的是什么，又怎么还?呢？ 朱文想说什么，转念想到今天是除夕，又生生忍回?去了，灌了口酒，不痛快地说道，「你们还?真是不怕她图谋点?别?的！」 侯文杰「切」了一声，看着虞岁的吃饭速度慢下来，他又道，「不过二师兄说的也不是全错，你三年?后打不打算和唐伏雪离婚啊，要是离了婚，你总得给自己留点?钱吧？别?这三年?费了膀子力气，债还?清了，可又没地方可去，这不还?得借钱吗？呀，对了，你这八万块钱，外婆没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虞岁喝了口酒顺了顺，整理了下脸上的情绪，这才?道，「我说我给公司签了个长期客户，公司奖励我五万。」 侯文杰「哦」了一声，「那离婚...」 「离婚的事不是还?有三年?呢吗，三年?后再说呗！」虞岁一脸没心没肺的举起酒杯，皱着眉「我说你们大过年?的盯着我离婚的事，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吗？」 「行！」侯文杰又和她碰了个杯，「三年?后可不光离婚这事儿，那时候小鱼儿可就?高中毕业了，哎，你要是考上大学，那不就?解决住的问题了？」 朱文嗤笑一声，「住的问题是解决了，你...算了。」朱文顿了顿，也和虞岁碰了个杯，「大不了我们俩供你上大学。」 侯文杰嘻嘻哈哈地，「这话?说的，我们俩孩子都没有呢，先供出来一个大学生。」 朱文在桌子底下踹了虞岁一脚，「哎，这憋着当你爹呢！」 侯文杰一把掐住了朱文脖子，「我是你大爷！」 第50章 身份 唐伏雪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 不同于邻居们家?里?灯光璀璨的热闹，她回家?的时候屋里?没开灯，偌大的房子里?一片安静。 唐伏雪朝黑暗中的二楼看了一眼，只开了玄关处的灯。 柔色灯光照在唐伏雪身?上, 也照在她怀里?巨大的玫瑰花束上。 九百九十九朵的香槟玫瑰, 颜色不一, 花瓣却都柔软得像是丝绸，颜色从外到内, 由浅及深, 没红玫瑰那?么热烈，更多了几分奶油色的温柔。 唐伏雪脱了鞋，赤脚上了二楼。 第82页 这个时候，虞岁应该已经睡了，她本想着把花束放在虞岁门口，走近了才发现, 虞岁的房门并没有关着。 屋里?的窗户外又亮起了一束巨大的烟花, 也让唐伏雪看清了那?床上根本空空荡荡。 唐伏雪皱了皱眉，开了房间的灯。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在家?里?的书房、卫生?间、厨房找了一圈。 人没找到，电话也没通, 一如一个小时之前一样, 提示的忙音。 唐伏雪立马去看了院子里?的监控，监控显示虞岁上午十一点半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 唐伏雪给?照顾虞岁外婆的护工打了电话, 护工说虞岁晚上八点多就离开医院了, 是和她那?两?个朋友去吃饭，然后从外婆的记帐本里?找到了朱文的电话, 发给?了她。 不过还不等?唐伏雪把电话打过去，家?里?的电话先响了。 「唐小姐吗？这里?是保安亭，虞小姐喝醉被朋友送回来了，我们正打算用巡逻车送她回去，想先确认一下家?里?有没有人。」 . 虞岁做了一晚上考试找不到考场的噩梦，再醒来时是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带着臭烘烘的酒气。 虞岁皱着眉坐起来，眩晕地感觉让她忍不住扶额，可手刚碰到额头?，她就疼的倒吸了口冷气，小心地碰了碰自己的额角，肿了，也破了皮。 虞岁隐隐约约想起来，自己是在保安亭里?摔了一跤。 那?会儿好像是自己没坐稳，保安亭的小齐背对着自己打电话，虞岁自己跌落下去，五体投地低给?小齐拜了个早年。 虞岁想起那?时候的情形，忍不住被自己蠢得发笑。 可笑着笑着，小齐和自己的说话内容也渐渐回想起来——虞小姐，你?别着急，唐小姐在家?，说她一会儿来亲自接你?。 虞岁脸上的神色一僵，脑子嗡鸣了片刻。 苍了天了，唐伏雪在家?！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腊月的时候，掀翻了她外婆炸年货的油锅，就像是寒假作业一个字没动的时候，迎来了老师的家?访，就像是考试不及格的卷子，被母亲从床底下翻出来——虞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定了！ 虞岁慌忙去找手机，手机早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开机之后，微信上有条零点的时候，唐伏雪发来的「新年快乐。」 看来零点的时候唐伏雪还没到家?，那?她是专程要陪着自己过年，才在大半夜赶回来的？ 结果呢，她那?时候喝的烂醉如泥地跟朱文他?们在长桥上看人家?放烟花，声嘶力竭地叫得像是瞧见了满月的哮天犬。 虞岁的羞耻和不安里?更添了几分愧疚，然后打开百度，开始搜索 【喝醉被家?人撞见生?气该怎么办？】 【姐姐和妈妈一样讨厌妹妹喝酒吗？】 【姐姐对妹妹喝酒的态度】 【手机关机之后打来的电话会有记录吗？】 乱七八糟的答案一大通，甚至还有几篇不可言说的小说，有用的半点没有，还让虞岁越来越焦虑。 这时候闹钟又冷不丁响起来。 八点了，该去楼上赴死...不是，打扫卫生?了。 虞岁磨磨蹭蹭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头?发擦了一半，虞岁忽然灵光乍现——唐伏雪昨天回来那?么晚，这会儿应该还没起，她要是趁着唐伏雪没起的时候给?她做好早饭等?着，她或许能消消气！ 网上不也说了，这种?事先认错吗！ 虞岁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头?发也没擦干就沖向一楼，她脚步放的极轻，注意力都在三楼，可楼梯下了一半，忽然听见客厅里?传来「咔嚓」一声。 那?是剪刀剪东西的声音。 虞岁偷偷摸摸的脚步顿住了，循声望去，只见客厅的茶几上、地毯上摆满了四散的玫瑰花，而本该在三楼睡觉的唐伏雪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衫，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放着大大小小的花瓶。 又是「咔嚓」一声，玫瑰的枝子被剪成符合花瓶需要的长度，唐伏雪找好了位置插进去，那?花瓶被插的满满当当又圆圆滚滚，像是婚礼上的捧花。 唐伏雪捧起花瓶看了一圈，略调整了一下，这才放到一旁，又从空瓶子里?挑了一个奶白色竖条纹的花瓶放在面前，头?也不回的，「厨房里?有煮好的醒酒汤。」 声音听不出喜怒，虞岁的不安却更加加重了，她赶忙应了一声，麻熘地从厨房里?盛了碗汤，慢慢踱到唐伏雪身?边，蹲着小口啜着。 她看着唐伏雪摆弄花束的手，余光瞧着唐伏雪的神色，半晌才道?，「你?...起的这么早啊？」 唐伏雪半垂着眼，淡道?，「倒时差，不困。」 「啊。」 虞岁被苦辣的醒酒汤辣的龇牙咧嘴，但多少有点夸张表演给?唐伏雪看的成分。 要是平时，唐伏雪肯定会笑着打趣她，又或者蹙着眉头?好笑的看着她，但这次，唐伏雪只是抬眸从地毯上捡起一朵玫瑰开始修剪，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气氛陷入了一种?温和的凝滞里?，不冷、不肃杀、没什么寒风刺骨，只是憋的叫人喘不上气。 虞岁默默收回视线，一口一口地喝完了碗里?的汤。 汤喝完了，虞岁就捧着空碗坐在原地，她心里?有点酸，还有点涩，鼻腔里?涨的慌，这里?的气氛让她想离开，但心底里?又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走，可不走，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默默看着那?个花瓶逐渐成型。 第83页 「这个花瓶放你?房间吧。」 唐伏雪把花瓶递到虞岁面前，她连忙放下空碗，抱起那?个花瓶，低头?嗅了嗅。 「很好看。」 她终于找到了话题。 唐伏雪应了一声，「和你?房间的风格很搭。」 虞岁舔了舔唇，「这些空瓶子都要插完吗？我帮你?吧。」 她笨拙的想要示好，把各色的玫瑰各捡了一只放在唐伏雪伸手可及的地方，然而有一支淡蓝色的有些远，虞岁专注地探身?去够。 唐伏雪这才抬眸看着她的背影，又在虞岁拿到后，敛眸收回视线。 她几不可闻地嘆了口气，直接问道?，「昨天为什么喝酒？」 这理由太?多了，过节、和朋友好久不见，一时高兴... 唐伏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紧跟着又问，「心情不好？」 唐伏雪终于问到了这事儿，虞岁心里?的担子反倒是轻了，她松了口气，说：「没有！昨天下午的时候我和外婆还了一半的债，心情好，就和他?们多喝了点。」 她面朝着唐伏雪的方向蹲坐着，语气变得小心翼翼，「我不知道?你?会回来，对不起啊。」 可这话落，唐伏雪却看起来更加生?气了，虞岁一脸不解，却在唐伏雪伸手去拿花的前一刻，拿起来，送到了唐伏雪的手边。 「那?个，你?就别生?气了吧？」 唐伏雪没接，那?双淡色的眸子径直看向虞岁眼睛，「我有生?气的立场吗？」 「你?当然...」 唐伏雪第?一次没等?虞岁说完就抢白道?，「我们之间只有一段你?都不承认的婚姻，除此之外，你?希望我是以什么立场在生?气？又是以什么原因在生?气？」 唐伏雪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情绪，尽量温和道?，「这样，我们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换了你?是我，半夜回家?，家?里?空空荡荡，本该在床上睡觉的人没了踪迹，电话打不通，四处联繫不上，只有一段显示你?从家?里?离开的视频，这时候半夜一点，你?会怎么想？」 「你?是担心她会出了什么危险，还是如你?所说的，生?气她没有在家?等?着你?跨年？」 当然是...前者。 难怪自己刚刚道?完歉，唐伏雪反而更加生?气，说她生?气的原因是后者，这听起来实在像是一场恶意的污衊！ 虞岁舔了舔唇，踟蹰不安地，「...抱歉。」 唐伏雪依旧没理她，接着道?，「这时候门卫打来了电话，告诉你?，她和朋友喝酒，现在醉的找不到家?门，你?又会怎么想？生?气吗？恼怒吗？想要教训她下次不要这样不发一言地跑出去吗？可是呢？可是你?发现你?根本没有生?气的立场，更遑论教训！」 「虞岁，我想问问你?，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外婆，还有什么人有资格，可以因为你?不吭一声跑出家?门生?气？」 除了家?人，谁还能因为担心她而生?气呢？朋友吗？不太?行，昨晚就是和朋友去喝的酒，同学吗？似乎也不太?行，她们还心心念念着高三毕业之后不醉不归，她这样的行为说出去只会让她们羡慕。 还有什么身?份呢？她身?边的唐伏雪，应该是什么身?份呢？ 她又为什么会潜意识地笃定唐伏雪会生?自己的气呢？ 难道?是因为她在同学们面前扮演的姐妹情深的戏码太?过入戏，让她把唐伏雪当成了自己的姐姐？ 不是啊，她只是在人前这样，那?些私底下的相处、只有两?个人的相处，怦然的心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虞岁，这是她一见钟情的人，也是她越来越喜欢的人。 但是现在她喜欢的人跟她说，她没有生?气的立场。 这话虞岁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她甚至连自己在想什么都搞不明白了。 抛去那?些赘述，简而言之，她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了，可这么好的事，怎么就折腾成了现在这副纠纠缠缠、撕扯不清的样子？ 是她之前的那?些想法都错了吗？那?些所谓的坚持，都只是她无关痛痒的矫情吗？ 她很想唐伏雪帮她屡清思路，她总觉得唐伏雪比她更了解自己，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唐伏雪又问，「现在你?能告诉我，我有没有资格、有没有立场，因为你?昨晚的行径生?气了吗？」 有啊，她当然有啊！ 虞岁心中笃定，但这话要是顺着唐伏雪的逻辑肯定，就好像肯定了她是自己的家?人。 没有血缘的家?人，那?不就是爱人吗？ 唐伏雪在要一个身?份！ 她喜欢的人在跟她要一个合法合理的身?份！ 虞岁肯定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刚进唐家?时，那?种?一辈子要被困在这里?的阴影又出现了，虞岁心脏勐地跳了两?下，她的情绪告诉她，这样的身?份让她觉得恐惧，更让她想逃。 唐伏雪看穿了虞岁的抗拒，她喟嘆一声别开视线，轻声道?，「把花瓶拿回房间吧。」 虞岁故作镇定地拿着花瓶往二楼走，唐伏雪手里?的那?支玫瑰半天没能剪下去，半晌，她才放下剪刀，重重揉了揉眉心。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唐伏雪还没想通，她只知道?昨晚的变故到底扰了她的心神，也乱了她的计划。 第84页 小孩儿这蜗牛的性子，该徐徐图之的，是她着急了。 楼上，虞岁站在床头?柜前，呆呆地盯着桌上的那?瓶玫瑰。 卧室的门没关，她能轻而易举地听到楼下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唐伏雪接了个电话，然后大门开了又合上。 唐伏雪走了？ 虞岁的双腿在她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蹲在了楼梯口，她借着栏杆的遮挡看向楼下。 这里?角度不好，看不见门口的情形，虞岁扒着栏杆试图往外探头?，然后就见唐伏雪拎着满满当当两?大袋子从玄关走到厨房。 紧接着，唐伏雪一抬头?，目光精准地看向虞岁。 虞岁有些尴尬，唐伏雪却觉得好笑，她出了口气，心说大过年的，自己跟个小孩儿一般见识也是越活越回去。 她冲着楼上扬声道?，「今天是初一，孙姨回家?过年，我来准备午饭了，你?要不要下来帮忙？」 第51章 过年（二更） 没什么矛盾是一句「大过年的」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加一句「孩子还?小」 大过年的，唐伏雪指挥着家里那个还?小的孩子先把花瓶挨个房间?放好，自己?开始处理买来的食材。 虞岁不会做饭, 收拾完了那些残枝败叶又来给唐伏雪打下手。 菜洗完又递过去, 期间?虞岁三番四次地瞥着唐伏雪的神色。 不知道?唐伏雪心里怎么想的, 但单是那份表面?上?的若无其事，虞岁装都装不下来。 一顿饭吃的心事重重。 虞岁不由得又想起了昨天吃饭时, 自己?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她欠唐伏雪的究竟是什么？ 钱吗？感情?吗？ 虞岁之前总觉得, 用钱来还?钱，用感情?来还?感情?，这?才?是对?双方都公平的。可?现在?她自己?也明?白，欠什么还?什么是最理想的状态，甚至是不存在?的状态。 借了钱，就欠了人?情?, 钱能还?, 人?情?还?不清！ 这?世界上?用感情?来还?钱的大有人?在?，用钱来弥补感情?的也比比皆是。 离婚的时候法律会判定过错方给对?方赔偿损失，什么青春损失费、误工费...但青春是能用钱来买回来的吗？错过的时间?是能用钱买回来的吗？ 等到用钱来衡量这?段感情?的时候，不过是已经没了别的补偿办法, 换句话说, 是感情?走到了头。 虞岁曾经天真的想过，自己?就算和唐伏雪离婚，两个人?婚后或许也能做朋友, 可?这?半年里, 她并没有如同预料的那样一步步和唐伏雪划清界限、撇清关系，反而一步步纵容自己?的占有和私慾疯涨。 她似乎慢慢捋清楚了自己?刚刚的阴影从何而来, 那是来自她母亲的前车之鑑，来自于虞科对?她母亲的抛弃。 她的恐慌凝成实质之后只有一句话——唐伏雪会抛弃她吗？ 虞岁并不敢确定。 她母亲那时尚且还?有老家的房子和外婆可?以做后盾，还?有亲戚可?以抛弃，可?她母亲死了，外婆需要自己?赡养，房子是卖也难卖的老破小，她除了一屁股债，还?有什么呢？ 对?那些拥有的很少的人?来说，她要么成为疯狂的赌徒，要么成为胆怯的蜗牛，前者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想着破罐破摔，后者是她已经没什么能够失去的了，所以但凡能握在?手里的，就一定要永远的、牢牢的握在?手里。 虞岁对?上?虞科的时候是赌徒，对?上?唐伏雪的时候是蜗牛。 没人?教过虞岁该怎么应对?人?生中的选择，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还?在?形成，而这?个过程中，她母亲的惨烈教训又给了她深深的阴影，这?阴影遮天蔽日地悬在?她的世界。 在?此基础之上?生长的世界观就如同她们家的老房子一样狭小，她的世界决定了她关注的视角，永远越过母亲的病体的、狭窄的、胆怯的。 虞岁看着面?前的唐伏雪，心里只有一个笃定，那就是不能走上?母亲的老路。 忙活了一早上?的饭吃的食不知味，对?面?的唐伏雪也没什么胃口。 她还?在?倒时差，一晚上?没睡，现在?已经有点累了，但这?毕竟是过年，总得找点事干。 房子的地下二层是酒窖和娱乐场所，但唐伏雪想要能坐着休息的娱乐，于是带着虞岁到了最东侧的私人?影院。 唐伏雪找了一部古装悬疑探案片，唐偌渔演的，当初首映礼的时候，唐伏雪还?去看了。 主要是讲一个小官被上?司推出去顶包，小官的女儿为了给父亲申冤，进京，后来一路结识青.楼花魁、新科状元、朝中太子，几人?一起查案，一步步揭开朝廷官员的贪污和腐朽的故事。 唐偌渔演的那个青.楼花魁，这?个角色还?算得上?本色出演——虽然愚蠢，但实在?美丽，虽然废柴，但实在?美丽。 据唐偌渔说，这?片子的导演是圈里数一数二的牛人?，最擅长运用镜头来表现人?物，当年更是凭藉这?部片子拿下了最佳导演奖。 作为唐偌渔跻身娱乐圈的处.女作品，这?片子也叫唐偌渔一炮而红。 唐伏雪对?这?些电影没什么研究，纯属认人?看片，虞岁不肯选，她也就随便挑了一部。 第85页 这?片子的节奏很紧凑，基本没什么多余的镜头，而且探案之中还?有好笑，虞岁很快地就看了进去，甚至还?笑出了声。 不过唐伏雪早就看过了，此刻坐在?屏幕前的沙发?上?，只觉得睡意渐浓。 两人?坐得是半月型的环形沙发?，起初她和虞岁之间?隔着大约半臂的距离，后来虞岁觉得这?里有点凉，就去找了张毯子来，两人?一人?盖了一半，距离不可?避免地缩短。 再后来唐伏雪的困意抵挡不住，下巴一点一点，在?头垂下去的瞬间?，虞岁伸出手托住了唐伏雪的下巴，又小心地把人?的脑袋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唐伏雪在?虞岁伸手过来的时候就醒了，她没睁眼，深吸口气，在?虞岁肩膀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要接着睡，虞岁见状，也没了看片子的心思?。 「你困了就回去睡吧？」 「不用，我就眯一会儿。」唐伏雪往上?拉了拉毛毯，「你接着看吧。」 唐伏雪只眯了半个小时，睁眼时，片子正到了高?.潮，女扮男装的女主身份暴露，被丞相押入大牢，后来这?件事情?闹大，不得不闹到了皇帝面?前，一身囚衣，身带镣铐的女主便以女子的身份在?朝堂上?和群臣舌战群儒。 镜头给到那群衣冠禽兽的官员时，小号吹奏的背景音让这?段戏份充满了滑稽和嘲讽。 最后的最后，女主拜谢太子、状元郎和那位青.楼女子的相助，带着自己?父亲沉冤昭雪的圣旨只身返乡。 剧情?算是开放式结尾，剧情?过程中，太子对?女主的欣赏和朦胧爱意处理的极为巧妙，两人?在?这?个过程中确实是互相欣赏，也有过爱慕的，只是女主喜欢的是那个无拘无束、不畏权贵的太子，而太子喜欢的，则是那个一往无前、牙尖嘴利的...男子。 这?对?是开放式结尾了，状元郎和花魁那对?，则是明?明?白白的be。 朝廷律法，在?职官员纳妓为妻要被革职，可?状元郎当初明?明?是为了查清花魁家里的冤案，才?头悬樑锥刺股地去赶考，结果案子查清了，花魁也和状元郎一别两宽。 最后的最后，好像谁都圆满了，但又好像谁的心愿都没有达成。 随着最后演职人?员的字幕开始滚动?，唐伏雪略显喑哑的声音也响起。 「虞岁，在?你心里，幸福的婚姻应该是什么样的？」 第52章 乖乖 影院里的设备都是声控的, 没人开?口，面前的大屏幕就一直停留在影片结束最后的全黑。 屋子里很?暗，只有屏幕上黑色的光，虞岁也在黑暗里想着, 幸福的婚姻该是什么?样的？ 它应该...是好?的。 但这个好?没有具象的模样, 虞岁外婆早年寡居, 朱文父母离异，侯文杰父亲出轨, 她老房子楼上的邻居天天骂孩子的功课, 骂完之后和老公吵架...... 这几乎是虞岁能接触到的婚姻的所有模样，也是她不愿意接受的婚姻模样。 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婚姻，至少双方得身体?健康吧？至少感情和睦吧？至少对?待感情专一吧？至少... 至少太多了，但虞岁总觉得不够稳定。 幸福是很?多至少汇集起来，才能拥有的东西，缺少一点, 都会让虞岁觉得不够「好?」, 不够美满，不够安心。 这个「好?」太抽象了，虞岁很?难形容，也很?难形容唐伏雪嘴里的「幸福的婚姻。」 她没见过?。 虞岁几次张嘴, 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连恋爱都没谈过?，连怎么?爱一个人喝怎么?被爱都没学会，就被推搡着进入了婚姻。 电视剧里, 谈恋爱的戏份至少基调还是甜的, 可一旦结了婚，就成了婆婆妈妈, 就成了家长?里短，就成了数不清的争吵。 哦，幸福的婚姻至少不该有争吵。 虞岁默默在心里补上一条，对?唐伏雪的询问却迟迟不曾开?口。 黑暗之中，她听见唐伏雪深深嘆了口气，「你不想说?就算了。」 虞岁心沉了一下。 虞岁不是感受不到唐伏雪对?这段婚姻的努力，她知道唐伏雪说?三年之后再离婚是为?了她好?，是为?了让她能心安理得上完高中，是希望有了这三年的相处，能够让她们的婚姻得以延续。 她也知道唐伏雪问出这个问题，是想知道她真实的想法，如唐伏雪所说?的，只要自己的想法和唐伏雪的原则不违背，她也会去努力尝试。 可问题是，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具体?答案在哪儿，她从哪儿给唐伏雪支出一条明路来呢？ 黑暗之中，唐伏雪尾声语调里的那点疲倦和失望被无限放大，重重撞在虞岁的心口。 虞岁察觉到她正欲起身的动作，她忽然很?怕唐伏雪的失望。 「不知道！」虞岁急声道，「我?...不知道。」 黑暗是一张面具，她看不清唐伏雪的脸，唐伏雪也看不清虞岁的脸，这给了虞岁很?大的安全感。 她感觉到唐伏雪起身的动作一顿，又慢慢靠回了肩上。 肩上的重量和温暖让虞岁松了口气，她眼睛盯着面前全黑的屏幕，「其实我?总把?我?妈当前车之鑑，我?觉得我?至少要比她强，不能见了个有钱有势的就一头扎进去，最后别人说?起来，就是个把?亲人都陪进去的恋爱脑。」 第86页 「我?觉得我?也得比我?外婆强，她们那辈人伺候主外的当家人，又是当牛做马，又是洗衣做饭，辛辛苦苦大半辈子，还固执地要给他们守节。」 「我?...我?觉得我?应该找个和我?差不多的人，两个人一起工作，一起做家务，互相照顾。」 虞岁吞了口口水，说?话的语气更加慎重，也更加字斟句酌。 「和你在一起...你很?照顾我?，但我?总有种内疚，不是，也不准确，就是...好?比今天中午做饭的时候，你明明承担了我?的学费和外婆的养老，给我?地方住，对?我?上心，还要给我?做饭。」 「我?会觉得，你这样对?我?，我?应该像我?外婆那样对?你，但我?心里一方面又不愿意，一方面又觉得，外婆还会做饭洗衣，打?扫房间，可我?连个饭都不会做，连外婆都比不上。」 「我?很?希望你能永远这样对?我?好?，但我?也明白?，这种单方面的付出对?你不公平，所以更不可能持久，既然不可能持久，我?就又想尽早抽身，又...忍不住地向?你索取。」 虞岁这几句话把?自己说?得她唿吸困难，她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不上不下的堵在咽口，她不得不扬起脖颈张口唿吸，唿吸声却像是在哽咽。 她和她所厌恶的、旧的婚姻关系，与她向?往的、新的婚姻关系，因为?她和唐伏雪之间巨大的能力与权利的不对?等而剧烈撕扯，撕扯宛如崩裂的山石，扬起的飞尘遮住视线。 虞岁没法通过?尚未成型的三观看清其中具体?面貌，她迷茫又无助，只被那沖天的灰尘呛得已经是寸步难行。 而唐伏雪抬起头，伸出手臂，把?虞岁揉进了怀里。 毯子从头顶罩下来，虞岁的世?界彻底黑暗。 她蜷缩在唐伏雪怀里，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温暖，安全，还有拦在后腰的手臂做依靠，还有落在头顶的掌心轻柔安抚。 虞岁鼻尖落了一缕唐伏雪的发，她抵着唐伏雪的肩窝，涩声道，「我?这样...是不是很?讨厌？」 又纠结、又矛盾、又虚伪、又虚荣。 虞岁剖析起自己来也尽可能的直白?刻薄，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虞科也有相像之处，就是他们都会做了表子又要立牌坊。 不就是被宠溺的好?处占尽了，还想要个平等的好?名声吗？ 「怎么?会！」 唐伏雪微哑的声音打?断了虞岁的自我?谴责，她清了清嗓，调整了一下姿势，更舒服地把?虞岁抱在怀里，这才慢慢开?口道，「暴露出来的问题都只是表象，我?们想要彻底解决，就要先弄清楚为?什么?，然后剖析出问题背后的逻辑，再来解决。」 「但在此之前，你能告诉我?，在你眼里，婚姻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虞岁没想过?，她从小到大最常听的，就是omega结了婚就稳定了，omega要乖巧听话，这样才能找一个好?的结婚对?象。 她觉得婚姻很?重要，她很?希望自己有个「好?」的婚姻，但她实在是说?不清婚姻对?她的意义。 爱情剧里，婚姻是幸福恋爱的终点，盛大的婚姻是美满恋爱的结局，可在家庭剧里，婚姻又是鸡飞狗跳，婆婆妈妈的起点，没人告诉她婚姻到底是什么?样，只有人不断的催促她结婚，好?像她这辈子就是为?了结婚嫁人来的。 她绞尽脑汁，才回了唐伏雪一句废话，「我?觉得婚姻很?重要。」 「婚姻当然很?重要。」唐伏雪失笑，「但我?觉得，你把?它放的太高了。」 「你被灌输的潜意识里觉得你要结婚，结婚就可以获得有保障的、终身的幸福，甚至把?嫁对?人和终身幸福画对?等。为?了获得终生的幸福，你很?慎重的看待婚姻，很?多很?多年前的人类，还把?这比为?第二次投胎。」 「但你的矛盾在于?，你是个要强的人，你从小学习的知识告诉你要做一个独立的人，但这个社会又不断的灌输给你『omega最好?的归宿就是找个好?人嫁了』，这个观点背后的逻辑就是你不够独立，需要依靠，婚姻就是你最好?的保障，你被定在弱者的位子上，于?是你的矛盾就产生了。」 「你渴望进入婚姻，或者说?你渴望通过?婚姻来获得终身的幸福，但你的要强又不肯接受婚姻里弱者的地位，这种矛盾变成表现出来的问题，就是你会对?现在的情况永远不满意，因为?你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前进又不敢后退。」 好?像...是这样。 柔软的羊毛衫上带着唐伏雪的气味，虞岁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紧了唐伏雪的腰肢，她收了收手臂，唐伏雪这话听起来像是她只要结婚就不会幸福一样，她有点无措，更有点被人揭开?表象的茫然。 婚姻这个题目太大，虞岁个人的想法在它面前显得形单影只，孤军作战。 她的语气委屈又不解，「你是说?，我?不该这么?要强吗？」 「当然不是。」唐伏雪隔着毛毯，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虽然还没到解决问题的阶段，但是我?可以提前和你保证，我?解决问题时站定的一切立场和设想，绝对?是在维护你的想法这一方。」 「现在言归正传，我?们已经搞清楚了你为?什么?会这样纠结。因为?在社会给你的灌输下，你对?婚姻形成了一个错误的认知，你对?它有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指望，而现实的反差太大，又叫你失望畏惧。你觉得没有人能够打?成你幻想里的完美婚姻和完美伴侣。在这个前提下，我?想你就算和我?离婚，也没办法找到一个可以让你获得『终身幸福』的婚姻。」 第87页 「我?们需要搞清楚真实的婚姻究竟是什么?样的。但在此之前，你知道你要做的是什么?吗？」 虞岁摇摇头。 唐伏雪轻嘆了口气，「你要做的，就是不要相信那些『omega最美的时候，就是穿婚服的时候』这种鬼话，它们背后的逻辑都是一样的，都是把?你的终点定格在婚姻上。你说?你不喜欢这个被alpha主导的世?界，那就首先不要用他们对?omega的要求，来要求自己。」 「你要相信，你的工作照很?好?看、你的学位证书?上的照片很?好?看、你的每一张毕业照都很?好?看、你参与的任何?对?你来说?有意义的、你喜欢的事情的拍照留念都很?好?看！不光好?看，而且重要！没有人会定义一个alpha的成功是有一个好?的伴侣，他们的成就在工作，在事业。这并不公平，为?什么?omega的人生就只限于?婚姻？你既然不喜欢这一套规则，就要勇于?跳出来这份局限。」 她顿了顿等虞岁去思考，片刻后又道，「那我?再问你，你为?什么?觉得婚姻很?重要，你是想通过?它来获得什么?吗？」 虞岁还沉浸在唐伏雪刚刚说?的话里，她觉得，那个存放她母亲阴影的小房间好?像被开?了天窗，大把?的光亮洋洋洒洒照下来，竟然让她觉得有种刺目到窒息的错觉。 她好?像...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唐伏雪说?得话，她思索片刻，爱情和婚姻绑定，幸福又和爱情绑定，虞岁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我?想要永远幸福啊。」 她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答案六岁的小朋友大约都会觉得幼稚，而她十九了，居然还这样天真，肯定是昨天的酒还没醒！ 虞岁脚尖都绷紧了，但好?在眼前一片漆黑，唐伏雪也看不见她脸上的赧红和尴尬。 唐伏雪并不觉得她这答案有什么?问题，自然而然地接着道，「是啊，我?们这一生都在追寻幸福，所以婚姻作为?获得幸福的手段之一，它当然很?重要。」 「但是话说?回来，人要幸福有很?多方式，很?多手段，亲情可以让一个人幸福，友情可以，爱情也可以，学业有成可以，事业顺利可以，但是这些都是你获得幸福的方法，要是你把?其中的一个手段，当成你毕生追求的幸福，那就是自囿牢笼，本末倒置了。」 「你要明白?，既然这些都是手段，那他们就都很?重要，但不存在所谓的必须性，友情不合适可以换人，爱情不合适也可以，家人未必是对?你好?的人，但你也可以通过?选择婚姻为?自己另寻家人，学业不顺利是人各有偏长?，你不擅长?文，就可以选择理，事业不顺心也可以是各种原因，只要你觉得自己没办法改变也没办法忍受，你就可以换份工作。」 「乖乖，它们都很?重要，所以你要慎重选择，但又没你想像的那么?重要，不需要把?它当成一锤子定死的买卖。」 虞岁听着唐伏雪近在咫尺的心跳，好?像母亲的阴影变得很?小很?小，像是太阳照过?肥厚的绿叶留下的光影——她之前是阴影下的蚂蚁，那曾经是她的全世?界，可随着唐伏雪的话和心跳，那只能通过?蚂蚁的眼睛看到的景色忽然天翻地覆，她被一只雄鹰抓起，看见了皑皑连绵的白?雪山峰，看见了高耸入云的古木巨森，看见了奔腾入海的翻滚浪花，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 然后，她重回地面，再看那片树叶的阴影...好?像也没那样的牢不可破了。 虞岁头顶的毯子也被揭开?了，唐伏雪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语气坚定温和又笃定，「乖乖，我?们接下来要说?一下真实的婚姻了，但要基于?以上两点你认同的情况下，第一，你要认同你的人生不限于?婚姻，第二，你要接受婚姻只是自己获得幸福的手段之一，破裂的婚姻不代表幸福的崩塌，可以吗？」 第53章 诈骗 唐伏雪从没想?过, 有朝一日她会和自己的伴侣坐在?一起认真分析解释「何为婚姻的真相」这种问题。 这感觉就像和自己的小外甥解释什么是上学、上学好?不好?吃。 事实?上，如果不是虞岁会对这段婚姻产生质疑，产生抵抗，那些只会在?omega保护协会上出现的论调, 唐伏雪也?从来不会去深究。 但她不是不知道这些, 否则也?不会在?虞岁困惑的时候, 能在?毫无教案的情况下能脱口而出以上那些话——她作为alpha主导的社?会下的受益者，实?在?是太清楚这个社?会的资源是如何向他们倾斜的了！ 把omega的意义定义在?家庭, 为alpha的事业解决了后?顾之忧, 吹捧omega的生育能力和意义，又解决了他们子嗣的问题，抹掉omega独立存在?的人格，让他们成?为附属品，成?为一个可以打量和权衡的客体。 唐伏雪知道，但并不在?乎, 不仅不在?乎, 她在?除虞岁面前?表现出来的，也?从来都是那个冷漠刻板而封建的alpha角色。 角色取决于?位置，她在?唐家的位置，放古代就是下一任继任皇权的太子, 家族的利益最大限度的向她汇集, 她享受了这份规则的好?处，自然而然就要维护这个规则的运行。 维护它就是维护自己的利益，而且就算抛却利益不谈, 她也?有责任需要担负, 她要自己的家族在?自己手上繁荣昌盛，平稳过渡, 她要自己的家族尽可能的少生变动和波澜，这就需要那些维持家族发展的规则不容撼动。 第88页 规则本质是什么？说到底就是大家的利益分配。 在?唐家的所有弟妹眼?里，唐伏雪都是那个坚定维护这份利益分配的拥趸，她掌握了话语权，同样从这项分配里受益的人就会自发向她靠拢。 话语权和平等是反义词，它意味着特权，像是太子拥有了生杀大权一样，或许有的官员不怕死，但没有人不想?活，所以这份权利更加令人敬畏的地方不在?于?「赐死」，而在?于?「予生」。 他本该死，但拥有「予生」特权的人能让他活。 在?这项特权的加成?下，唐家的弟妹乃至叔伯都会怕她，像是唐偌渔出了事会先向她通气，像是他小叔带回来私生子也?需要从唐伏雪这里获得首肯，像是唐值源去当?兵，说不通她小叔只好?让自己去说情... 他们都相信自己能从唐伏雪这里获得他们想?要的，但...虞岁从来不怕她。 虞岁从来不相信自己能从唐伏雪这里获得她真正?想?要的，所以不存在?以上的那些敬畏，她会质疑、会反抗、会和她争吵、会藏着她小女孩儿的心?思等着唐伏雪来猜、来哄、来主动。 唐伏雪没有受虐的癖好?，只是，人是会被人影响的。 她二弟和唐值源身为omega的不公没有让她想?过这些问题，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唐伏雪会自大的认为自己对他们了如指掌，不需要对他们的思想?做出「溯源」这种事。 身份同样尴尬的beta朋友江晚秋遇到的不公也?没有让她想?过这些问题，江晚秋的三观已经?基本定型，她有自己看待世?界的视角，不需要唐伏雪来指手画脚。 至于?其他的，为了好?处聚集在?她身边的人，她更没有必要去思考她们的困境。 可她想?要了解虞岁就需要溯源，在?这个过程中还需要帮忙搭建虞岁不完整的世?界观，需要唐伏雪站在?虞岁的角度看待问题、解决问题。 她越来越能够理解虞岁，也?越来越觉得虞岁这样蓬勃又年轻的灵魂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纯粹。 虞岁会怕，会踌躇不前?，会畏缩退却，但抛开这些表象，虞岁一直在?为了她要保护的人奋勇向前?。 唐伏雪需要为了家族的利益和荣耀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需要看惯了黑白混杂，需要处变不惊。 灰色是最安全的颜色，正?如唐伏雪波澜不惊的世?界一样，但虞岁的世?界是鲜亮的，是非黑即白的，是浓墨重?彩的，是让唐伏雪眼?见一亮，不忍黯淡的。 她对虞岁有欣赏、有不忍，故而之后?有了纵容、有了照顾，她眼?看着这颗未曾开採的山石经?由自己的打磨，逐渐露出其中的光华玉色，这个过程不亚于?管控公司带来的成?就感。 就像《小王子》里说的——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多和虞岁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她是唐伏雪独一无二的玫瑰。 她不管别的玫瑰是什么样，但她的玫瑰要温柔细緻的娇养。 当?然，这个娇养也?不是指身体上的，而是娇养虞岁漂亮而正?踌躇茫然的灵魂。 这份心?态让唐伏雪说话尽可能的思量，她担心?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不够清楚，没让虞岁想?清楚她自己的癥结所在?，更担心?说的太清楚，这背后?的难以撼动会淹没她还幼嫩的根苗。 当?然现在?更要思索，她该怎么和虞岁说清楚婚姻的真相的问题。 她沉默了太久，久到虞岁都忍不住拿膝盖蹭了蹭她的腿，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唐伏雪回过神，又被这声动静挠的心?痒。 虞岁总说她不会撒娇，但这项技能其实?不需要学，只要遇见了可以不丢脸面又安稳示弱就能解决麻烦的情况，这技能就会无师自通、无所知觉地被触发。 唐伏雪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虞岁，她歪头看向自己，神色里满是信赖和依仗，那黏黏煳煳的一声「嗯」，更是让她忍不住摩挲指下的温热皮肤。 这是个...很适合接吻的姿势。 唐伏雪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她略略抬高虞岁的下巴，在?那张柔软的唇上亲了一口。 唐伏雪的动作并不快，相反，她的动作很慢，也?正?是因为她这份慢，直到唐伏雪的亲吻结束，虞岁都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满脸错愕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唐伏雪，她的视线还落在?自己的唇瓣上，粘稠的像是清亮的树胶，明明颜色清清白白、透透亮亮的，质感却又是粘稠得叫人难以动作的。 虞岁眼?看着唐伏雪那粘稠的视线从唇瓣挪回自己的眼?睛四目相对，虞岁呆滞地眨了眨眼?，然后?就见唐伏雪的眼?睛重?新溢上笑意，她轻出了口气，神色惋惜道，「我很想?结合我的切身经?歷来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很不巧，唐太太，我和你?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步入婚姻的，没办法用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些建议。」 显而易见的，唐伏雪这话没给自己什么答案。 而且...她没法给自己建议还亲她？这算什么？出卖色相对面还不给钱？这是诈骗了吧？ 她再看着唐伏雪脸上的清淡笑容，心?里陡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应该咬回去报復她！ 她还没动作，但唐伏雪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再次低头凑在?她唇瓣，实?打实?咬了一口。 第89页 以虞岁的脑迴路，实?在?是跟不上唐伏雪的思路，她只觉得自己居然被二次诈骗了，推搡着就要从唐伏雪怀里出来，而这时候唐伏雪才正?经?道，「至于?真实?的婚姻，各人有各人的过法，我们不就已经?结婚半年了吗？拿我们的婚姻做参考，我只能问你?，在?我们结婚的这半年里，你?觉得自己是收穫的多还是失去的多？是觉得心?情日渐开心?温和，还是日渐痛苦暴躁？是觉得未来越来越有指望还是觉得未来一片前?途暗淡？」 虞岁不动了，唐伏雪问她的问题，实?在?是太过显而易见。 她从来没否认过这段关系带给她的好?的改变，但她在?这段好?的关系里，迷茫和拒绝也?是真的，恰如唐伏雪所说的，她收穫的多，也?不能证明在?这段关系里，她们就是平等的，她的根本问题还是没能解决，这些话听起来也?更像是用炖好?的鸡汤来哄她。 虞岁有些失望，「这就是你?说的，会站在?我的角度、我的利益来分析这件事吗？」 她本来对唐伏雪抱了很大的希望，可她现在?说了这么多，这不就是来劝和不劝离吗？ 唐伏雪却笑道，「不是我没站在?你?的角度，是你?自己忘了我们最初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我们要解决的是这段婚姻要不要存续吗？不是，那是三年之后?要考虑的事情，你?自己想?一想?，我们之所以说了这么多，不是因为我问你?幸福的婚姻是什么样的时候，你?表露出来的负面情绪吗？」 「我们从你?的情绪入手，讨论了一下你?会产生这样情绪的原因，最终要达成?的结果，除了要消除你?的负面情绪之外，还要找到解决的办法。那么我在?提出解决办法之前?，先从选择造成?的结果，来肯定你?的选择、你?的想?法和你?的能力，安抚你?的情绪，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这些确实?有为我们的婚姻说好?话的嫌疑，但更希望你?能少一点情绪内耗，你?要知道你?所担忧的事情没自己想?象的那样严重?，你?也?要知道，你?走到现在?，所有的抉择就一定是你?当?下能够做的最好?的选择，因为就算再给你?一次机会，就算你?知道后?续的发展，我认为，你?也?会按照这次的选择去做，只要你?肯定这一点，那就毋庸置疑地，你?做的决定，就是最好?的决定！」 唐伏雪的话掷地有声，她的确有振奋人心?的本事，虞岁也?渐渐回过味来。 她好?像常常想?着想?着，念头就顺着分支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她有些心?虚的躲开唐伏雪的视线，又被她不容置疑的按着下颌转回来。 「婚姻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新鲜接触的东西，它就像是大瓶装的可乐，起初我们拿不动它，但随着我们长大，自然而然的就能拿得起来，这瓶可乐就是那些我们暂时没有答案的问题，未必需要我们当?即就拥有这份能力，你?如果需要马上做决定，只要在?做选择的时候衡量清楚瓶子的大致重?量，以及瓶子倒了，你?面对地上的狼藉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能否承担这样的后?果。」 「你?的问题在?于?过高的错估了瓶子的重?量、过于?悲观地错估了瓶子倒地的后?果，以及你?没想?过通过别的可乐瓶，来获得里面的可乐。」 「如果把瓶子的可乐比作你?想?要的幸福，你?要是只有一瓶，你?当?然承担不起瓶子倒了的后?果，那么你?能做的，要么就是等自己长大，能够拿的动了再去触碰它，要么就是买小瓶的、可控的可乐。」 「现在?，你?不觉得让你?困扰的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吗？你?既然觉得婚姻不能带来稳固的幸福，那就去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学习会丰富你?的大脑，工作会给你?带来满足感和金钱，这种浅显的道理，你?不是不明白，你?也?在?努力学习，你?明明在?解决问题的路上，但你?还是被自己的情绪绕了进去，忘了最初要解决的事情是什么。」 「事实?上，这个问题真正?的伤害也?并不在?于?这个事件本身，它带给你?的损害其实?微乎其微，真正?让你?损耗的，是你?的情绪内耗。」 虞岁同意，又不同意，她承认自己想?的多，但也?没耽误学习，况且唐伏雪说了，她这样纠结是因为社?会给她的定位和她的本性产生了冲突，她现在?怎么不提了呢？ 她之前?明明郑重?其事地肯定了情绪的作用，现在?涉及到她在?婚姻里的地位了，这情绪就变成?了罪恶的元兇了吗？ 虞岁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然后?唐伏雪笑了。 「我先告诉你?一个减少情绪内耗的窍门，如果有人想?让你?做一件事情，而基于?你?的本心?，你?并不想?做，故而拒绝了他，他为此产生的一系列不满和情绪，从心?理上来说，都和你?没有关系，那是他要自己去处理的事情。」 然后?唐伏雪一字一顿的，正?色道，「这个道理，放到社?会加给你?的观念上同样适用，只要在?不违背法律的前?提下，你?可以直接告诉那些持有让你?厌恶的观念的人，你?不愿意。」 「那些人未必是具体的人，很可能是潜移默化的观点，但只要这个观点和你?的本心?违背，那你?就没必要遵守它。」 第90页 「如果你?能确定我是在?你?的立场说的这些，就应该明白，你?要做一个自由且和我平等的人，抛开那些旧观念才是维护你?的观念的最好?、最直接的办法，而不是困在?两难的情绪里左右摇摆。」 「只要你?能解决自己的情绪问题，那你?和婚姻之间的根本问题自然而然也?就不存在?了，唐太太，所以我把你?的情绪归咎为元兇，你?还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第54章 语录 唐伏雪的话?总结起来?其实?很简单——想的太多, 做的太少。 这应该是?在骂她，但不知道为什么?，虞岁晚上躺在床上，回想起来?居然没有?被骂的不高兴, 反而只有?翻来?覆去让她睡不着的开心。 其实?也?不是?一直开心, 她们的谈话?以一句反问结束, 所以刚听唐伏雪说完那些?的时候，她心里还有?点不知所措, 有?点不高兴, 还有?点不服气，甚至还有?点...想抬槓。 回来?两人吃了晚饭，各自回了房间，虞岁越想越觉得想笑?，越想越觉得...虞岁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有?点痒, 有?点酸, 还有?点甜。 洗澡的时候在傻笑?，吹头髮的时候傻笑?，后来?她扑在床上翻滚的样子?，更是?让虞岁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进水里的小黄鸭, 扑腾翅膀和两条腿, 疯狂用嘴巴啄身上羽毛，开心的嘎嘎嘎嘎，叫个不停。 虞岁睡不着了, 她翻开被子?坐起来?, 脑子?里都是?下午的时候唐伏雪跟她说过的话?。 她有?点困惑，怎么?会有?人把「每天别寻思?那些?有?的没有?, 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小小年纪，每天正事不干就会瞎想」说的那么?又好听？ 这话?她妈也?说过，她那时候却只觉得抗拒，觉得她妈不懂她，觉得错的不是?自己，可最后抵抗的情绪一过，她又会忍不住陷入愧疚和自我谴责的情绪里。 她和唐伏雪最能拿的出手、最冠冕堂皇的关系，就是?这份两个人都认可的监护人的关系，这也?就导致了虞岁总会忍不住拿她和自己的上一任监护人做对?比。 她妈常和她说学习是?她自己的事，自己要上心，所以考好了是?理所应当，考得不好，就是?她自己自甘堕落。 她母亲说学习是?她唯一的出路，考得不好以后会很惨，虞岁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个「很惨」有?多惨，怎么?感觉从母亲嘴里说出来?，就好像要下地狱一样。 但地狱什么?样她也?没见过，所以比起母亲口里的堕落，还是?母亲的生气更加让她觉得恐怖，所以她时刻提着小心。 直到她真的不上学了，在汽修厂找了个活儿开始干，她却觉得，地狱也?不过如此。 真到了地狱，她反倒不觉得上学时候的战战兢兢是?天堂，破罐破摔嘛，都已经这样了，她还怕什么?？ 坠落的过程远比坠落的结果更让她觉得惶恐，因为那还伴随着母亲的失望和愤怒。 所以唐伏雪提出要她回学校的时候，虞岁的牴触也?有?一部分来?源于?此——哪怕知道了学歷的重要性，可在她的潜意识里，也?不想承受那份随时可能坠落下来?的不安。 后来?不得不上学之后，她潜移默化，她自我消化，试图把那份不安的压力变成自己上进的动力。 许多来?，她也?习惯于?此，要是?进步不够明显，那大约就是?压力不够大，她就会自己给?自己加压，像是?上了汽的高压锅，谁要是?直接去掀开锅盖，大约会被炸的浑身是?伤。 但唐伏雪是?放气的那个人。 她不光会发现问题，还会解决问题，知道她什么?不好就帮她补，知道她什么?强就帮她加强，她让虞岁觉得地狱被唐伏雪挡住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往下坠，而且只要虞岁往前走，前面就是?天堂。 事实?上，母亲说的「学习是?你自己的事」，并没有?让虞岁真的感受到学习室自己的事，她觉得她是?在为了母亲的期待学，为了母亲的未来?学，为了母亲口里的出路学。 但唐伏雪没说过这话?，却让虞岁无比清楚的感受到，脚下的路，是?她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是?她一个一个脚印、为了她自己的未来?走出来?的！ 她要学好英语，就可以参加国际保护协会，她要有?个好成绩，就可以最大限度的接近自由。 自由、幸福、平等?，这些?说起来?让人觉得假大空的话?，被唐伏雪用一张张真实?的车票勾连到她眼?前能做到的事情上，虞岁只会拼尽全力。 当然，她母亲已经给?她做了一个母亲能做的所有?，虞岁无权也?不会指责她，只是?造成不同?结果的区别，也?不仅在于?两位监护人的能力有?别，更在于?两位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半年里，虞岁和唐伏雪的每一次相处，每一次深谈，都会让她觉得自己被疗愈，每一次她都觉得那些?经年日久的裂痕在被唐伏雪一点一点填满。 之前无人参加的家长会、成绩好的嘉奖、成绩不好的补课、被家长带回家养病、被同?学们羡慕家长来?学校送饭... 虞岁曾经羡慕而不可得的，都被唐伏雪一点点填满，她之前没能感受到的偏爱和在乎，照顾和体贴，都能从唐伏雪身上毫无保留的感受到。 第91页 虞岁常听人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她或许是?太笨，没能学会做饭照顾自己的身体，也?没能妥帖学会照顾自己的灵魂，她伤痕累累，又敏感偏执，她善变反覆，又鲁莽笨重。 直到遇到唐伏雪，她的困惑不安和迷茫，都被唐伏雪当成什么?重大的课题来?跟她深入探究。 虞岁觉得这就像是?在做一道数学题，她的上一任监护人只跟她说结果错了，虞岁盯着那个错误的结果，怀疑思?路、怀疑过程、怀疑公式，最后怀疑自己。 而唐伏雪会带着她分析题目，一点一点的指出该用什么?公式，考的是?什么?知识点，甚至下次遇到这种题该怎么?做。 所以和唐伏雪聊完，她会认可自己有?错，但又不是?她的错，是?她情绪的错，是?她解决方式的错，是?她思?考方式的错，是?她某一方面的错，但这一方面不是?她，所以她没有?自我的怀疑和谴责，也?就更不会有?更深的愧疚。 虞岁对?两人的比较很快闪过，她之前想到这些?，也?会有?伤怀和遗憾，甚至还会有?些?许的怨恨，怨恨那个没能被父母好好关注的小孩儿自我纠结的过了这么?多年，怨恨自己为什么?不受欢迎还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她甚至怨恨母亲要把自己生下来?。 那些?浅淡却不足以留下疤痕的伤口变成密密麻麻的指纹，说出来?矫情，不说又沤在心里，它不足以为外人道，又不肯自我痊癒，酸酸涩涩攒着，像是?尿酸过高的病人，天凉下雨就从骨头缝里透着疼。 可现在，她的大脑暂时没时间处理那些?伤怀，它几乎不间断的循环播放唐伏雪跟她说过的话?，这让她的神经末梢都处在极端亢奋的水平，她彻底睡不着了，抱着檯灯打开了衣柜。 之前唐伏雪给?她买的那些?衣服占满了整整三个大衣柜，后来?知道她对?这些?衣服的花销感到压力山大之后，唐伏雪就把它们撤走了，现在两个衣柜空空荡荡，只在底下放了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 虞岁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打崭新的笔记本，是?文具店里那种一块钱、三块钱五块钱一个的素白条格本。 学校每次月考，前两百名和有?进步的学生都有?奖励，这一打是?虞岁这一个学期攒的的进步奖。 虞岁从底下拿出那个最厚的本子?，这是?第三次月考，她在全校进步了两百名发的，五块钱的本子?。 虞岁把剩下的放回去，又从行李箱的侧袋里翻出原子笔。 她没回床上，直接钻进了衣柜。 衣柜宽大，容下她和一个行李箱绰绰有?余，虞岁就着行李箱当桌子?，错开笔记本的前两页，在第三页写道，【问题】 她在【问题】之后画了个箭头，箭头上写着【为什么?】，箭头指向?【逻辑】，然后在【问题】下面写了个【表象】，【逻辑】下面写了个【深】。 「暴露出来?的问题都是?表象，我们想要彻底解决，就要先弄清楚为什么?，然后剖析出问题背后的逻辑，再来?解决。」 然后虞岁在下方花了一个宽大扁平的台面，台面下有?大大小小的柱子?。 虞岁在柱子?旁边标註【外婆】、【朋友】、【婚姻】、【学业】 事业...她算不算有?？虞岁犹豫了片刻，又想着她现在有?赚钱工作，当然算有?！ 于?是?又在一根柱子?旁写下【事业】。 除此之外，还有?太多没有?命名的柱子?，虞岁抿着唇想了想，又一笔一划的添上【同?学】、【知己】、【舍友】、【摩托车】、【音乐】 不对?，是?钢琴曲！ 虞岁改了【音乐】，又把【钢琴曲】添上去。 平台下的柱子?终于?热闹起来?，虞岁满意的笑?了笑?，又在旁边的空白处写上——我的人生不限于?婚姻，婚姻只是?柱子?之一，破裂的婚姻不代表幸福的坍塌。 一页纸写满了，虞岁又在下一页写道【我走到现在，所做的选择一定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未知的麻烦像是?大瓶装的可乐，未必需要当下立刻拥有?解决它的能力，如果一定要选择，只要衡量瓶子?的重量、失败的后果、能够承担这样的后果】 【别人因为我的拒绝产生的所有?负面情绪，和我都没有?关系，那是?他要去解决的问题！】 最后的最后，她又翻回笔记本的第一页，郑重又好笑?地写下【唐伏雪语录】五个大字，这才从衣柜里出来?，把笔记本放到床下的零食箱里。 这次一定要睡觉了！明天早上八点还得去楼上打扫卫生，今天没干活可少赚了两百四！ 虞岁平躺在床上，努力想些?倒霉的事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半个小时后，虞岁认命似的嘆了口气，又开了灯、又把笔记本翻出来?、又拿起了笔，在那张热闹的《柱子?平台图》旁边的空白处，很小很小的写了两个【乖乖】，过了很久很久，虞岁捏着笔端，踌躇半晌，才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在角落里很小很小的写了个【唐太太】。 唐太太拿出手机。 现在已经后半夜了，但她还是?把七点半的闹钟往前挑了半个小时。 唐伏雪出差回来?要休息几天呢，她洗把脸梳个头，收拾收拾再上去。 第92页 但后半夜才睡，还把闹钟往前提的后果就是?虞岁压根没听见闹钟响，等?她凭着生理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 虞岁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下来?，慌里慌张地跑上三楼。 第55章 真乖 大年初二, 星期一，窗外?冬雪消融，嘀嗒成势。 三楼，虞岁正收拾着唐伏雪书?房。 旁边的手机正放着一段英语听力的材料, 虞岁蹲在地上, 拿半湿的抹布擦着最?下层的书?柜。 寒假之?初的时候, 唐伏雪分析完了?虞岁卷子上的错题之?后，就把听力加进了?补英语的日常里, 她让虞岁多磨耳朵多听, 后来见虞岁实在听得费劲，唐伏雪就让她每天晚上补完课再把第二天要听的材料读一遍，第二天再听。 这一段材料是上周五晚上的时候看的了?，不至于忘，但也确实有些记不清，加上一些轻读、一些略读、一些生?词, 虞岁听的还是费劲, 半懂不懂的，听力就开始变得催眠。 哈欠连天的，唐伏雪却冷不丁出现在旁边，她端着托盘, 托盘上一杯咖啡, 一杯热牛奶，还有三片烤得金黄的吐司和两根火腿肠。 虞岁瞬间清醒了?，余光看着唐伏雪靠着书?柜, 在她旁边坐下。 手机里的听力还在继续, 唐伏雪切了?一小块火腿递到虞岁嘴边，虞岁想要说什么, 唐伏雪先开口道，「听力听懂了?吗？」 虞岁诚实地摇摇头，唐伏雪更把手里的叉子往前递了?递，「什么都没听懂就白听了?，你先吃，我逐句给你翻译。」 虞岁再犹豫就显得是在耽误时间了?，她张嘴咬下了?叉子上的火腿，在脑子里的知?识得到补充之?前，飢饿的肠胃就先受到了?安抚，最?重要的，是身体已经接受了?唐伏雪投餵的动?作。 在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唐伏雪重新放了?听力，放完一句就和她翻译一句，并?且说哪里是吞音，哪里是轻音，哪里又和哪里是连在一起读，所以听起来是另一种发音都解释的清清楚楚。 听力放完，托盘上的食物也投餵了?大概，只剩一杯没怎么动?的咖啡和一杯还烫着的牛奶。 唐伏雪让虞岁自己再听一遍，然后趁着这个?时间去卫生?间洗漱，洗漱之?后又去楼下切了?一盘水果?上来。 第二遍听力已经放完了?，唐伏雪倚着跑步机的扶手，看着虞岁问道，「这样讲的效果?怎么样？」 虞岁眼?睛亮的像星星，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听英语，会有今天这样清爽的感觉。 她之?前总觉得自己和英语之?间有做桥樑，但是是断着的，两边不通，大雾瀰漫，可是今天听听力的感觉，让她觉得大雾好像散了?，桥樑固然还没通畅，但她知?道缺的那?些砖叫单词和语法。 虞岁嘴里是唐伏雪餵过?来的火龙果?，含煳不清地说，「听懂了?八成的感觉。」 唐伏雪笑笑，「看来这个?办法不错，那?以后你的早读就上来和我一起吧。」 没有意外?的话，唐伏雪是雷打不动?的五点?半起床，运动?一个?半小时后，听一听新闻，洗个?澡休息一下吃饭。 虞岁寒假的安排和在学校差不多，周一到周五早上六点?半起床，早读一个?小时之?后吃饭，然后上午打扫卫生?，下午写作业，晚上等着唐伏雪回?来给她补课，要是当天唐伏雪回?来的太晚，虞岁就自己做卷子，或者有唐伏雪前一天给她安排的任务。 周六周日没有早读和晚上的补课，上午打扫房间，下午要么是在医院，要么实在看唐伏雪给她的那?些课外?书?和杂志，当然，也是英语为主。 唐伏雪刚刚洗漱完之?后贴了?张面膜，嘴型的限制，这时候说话的声音稍微有点?说不出的奇怪，「你不是六点?半起吗？正好上来和我一起运动?到七点?，老在家?待着不动?可不太行。也是趁着寒假这几天，把你的听力往上提一提。」 虞岁原本的计划里，这周一到周五，也就是初八之?前，她都没有早读的，她觉得自己这个?寒假的学习安排已经算紧的了?，过?年就休息了?两天，初二就开始学习了?！ 谁不想早睡一会儿呢？虞岁心里闪过?唐伏雪说的，出于她的本心，她可以说不的话，可抵抗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她知?道她说不愿意，唐伏雪不会逼她，但是转头想想，她的本心是提高成绩，不想早起的话才是和本心背道而驰的懒惰，况且也就这五天，其他的日子本来就该这个?点?起。 虞岁回?了?声「好」，只是多少有点?不太情?愿。 提一提成绩是好的，但是毕竟是过?年诶！ 虞岁心想着，唐家?过?年的气氛是真的很淡，家?里没贴春联不放炮不说，除了?唐伏雪除夕那?晚带回?来的玫瑰，让房子里看起来有点?的气氛，其他地方都带着一股干净的冷淡。 而且唐伏雪居然没觉得这几天和别的日子有任何的不一样！ 算了?，唐伏雪都能为了?她的成绩每天晚上费心给她讲题，她自己的事还不如唐伏雪上心只会显得自己不知?上进！ 虞岁出了?口气，然后在脑子里闪过?一句对唐伏雪的辩驳——也不是所有的本心都该顺从。 她正出神地想着要不要给自己也弄一个?《虞岁语录》，忽然就见唐伏雪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 第93页 「你脸上这是什么？」唐伏雪伸手在虞岁右边脸颊处擦了?一下，「一个?小黑点?，好像是笔印。」 唐伏雪用力擦了?擦没擦掉，「去洗把脸吧。」 虞岁觉得没必要，她甚至觉得唐伏雪在身边有点?碍着自己工作——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可是还剩卧室、衣帽间、卫生?间没收拾，地面也还没擦，唐伏雪还端着一盘水果?，时不时地餵过?来。 她老是让自己分神！ 现在，唐伏雪还搭着自己的肩膀，把她推进了?卫生?间，从一大堆瓶瓶罐罐里挑出一个?，又另外?拿出一个?空的罐子。 「喏，洗面奶，挤到这个?瓶子里，加一点?水，打成泡沫之?后涂在脸上。」 「先洗干净手再洗脸。」 「不要用力擦脸，用擦脸巾吸干脸上的水分。」 「冬天天气干燥，洗完脸擦一点?水乳。」 之?后，唐伏雪又挑挑拣拣的拿出几个?都没打开过?的瓶子，挨个?给虞岁介绍怎么用，谁先用。 虞岁听完心里只剩了?一句话——真麻烦！ 太麻烦了?，洗个?脸怎么还这么多步骤？她什么也没抹也没觉得脸上干，可唐伏雪还是捏着她的脸，「你看你的脸敏感的，都是红血丝。」 虞岁不服，「这是...白里透红！」 唐伏雪笑了?，「什么白里透红，你这是毛细血管扩张！这有两盒修復皮肤屏障的面膜，你回?头拿去用，正好你现在刚洗完脸，我给你贴上一张试试。」 虞岁扭头就要躲。 她觉得唐伏雪对自己，就像是小姑娘对喜欢的洋娃娃！不仅要花自己的零用钱给洋娃娃买首饰、买包包、买衣服，还要给她梳头、上课，甚至还要用自己的小皮筋、小发卡给洋娃娃做装饰。 她和洋娃娃也像，都是一样的在对方手里没有还手之?力。 虞岁一边说着自己还要忙着卫生?，一边跑回?了?运动?区的器械后面接着擦拭。 唐伏雪跟着过?去，脸上带笑，动?作慢条斯理?，又游刃有余地倚着虞岁身旁的墙，举了?举手里的面膜包装，「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虞岁更往身旁器械的缝隙里挪了?小半步，小声嘟囔，「我不想贴！」 唐伏雪用的东西不知?道多贵，她洗个?脸就算了?，还要拿这么多，再者说这又不是什么必需品，麻烦还没必要，真按着唐伏雪说的这法子洗脸，她每天得少睡半个?小时！ 虞岁又往墙里挪了?挪，这次声音理?直气壮了?些，「我真不想贴，你说了?我能...呀！」 虞岁话没说完，就见唐伏雪长腿一跨，坐在她面前的不知?道叫什么的机子上，然后把她两只手腕叠在一起，右手握住了?，另一只手捏着面膜，小臂抄过?膝窝，轻而易举地就把她从机子上面给提熘了?出来！ 唐伏雪提着虞岁，看了?眼?区域里的设备，然后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卷腹机走去。 卷腹机有个?倾斜度，下面是放膝盖的椭圆形环，上面是把手，唐伏雪把虞岁放上去，跨.坐在她腰上，一只胳膊压着虞岁挣扎的肩膀，另一只手拿过?面膜，用牙咬开了?包装。 虞岁觉得这场景就好像是都市小说第一集 ，霸道总裁压着女主硬上弓，还用嘴咬开套子的包装... 当然，唐伏雪咬开的是面膜的包装，她像是哄小孩儿打针吃药似的，笑着制服虞岁的挣扎，「乖啦，听话，敷个?面膜对皮肤好，还能补水的。」 虞岁还要说什么，但是面膜已经煳住了?她的嘴，看挣扎不过?，她闭了?眼?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她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唐伏雪的指尖在细緻地给她调整面膜的位置，终于嘴巴眼?睛还有鼻子上都通畅了?，虞岁深深吸了?口气，正要睁眼?，唐伏雪笑着止住她，「等一下，我去拿纸给你擦一下眼?睛再睁开。」 唐伏雪很快去而復返，回?来后还是跨.坐在虞岁腰上，虞岁能感觉唐伏雪的手臂撑在自己耳朵旁边，也能感觉到唐伏雪落在脸上的唿吸，甚至还能感觉到胸前时不时的触碰。 和昨天的感觉不一样，今天更加柔软，更加温热，更加...叫虞岁有点?心猿意马。 纸巾包着指尖，一点?一点?擦掉眼?睛上的精华液，虞岁又不会唿吸了?。 「好了?。」 唐伏雪撑在一旁的手揉捏虞岁的耳尖，「睁眼?吧。」 一睁眼?，唐伏雪果?然近在咫尺，但没有虞岁脸上的尴尬和躲闪，唐伏雪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对了?，还有嘴巴刚刚也沾上了?。」 她目光下垂，又换了?张纸巾去擦虞岁的唇瓣。 那?里柔软粉嫩，又因为精华液亮着一层湿润的光泽，唐伏雪的食指包裹着纸巾，但擦起来并?不方便，她换了?拇指的指腹去擦。 气氛莫名其妙变得奇怪，虞岁的唇瓣被擦的越来越红润，她庆幸这会儿脸上有面膜看不出来脸颊的滚烫，只结结巴巴地，「行，行了?，我要接着打扫卫生?了?，你...起来吧。」 最?后一句带着点?祈求和撒娇，还带着点?询问和试探，虞岁也不知?道自己在试探什么。 她想不通，叶菲菲说的小说里视线拉丝，气氛暧昧的场景应该是要首先有视线接触，可她自始至终都在躲避唐伏雪的视线，怎么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会变成这样呢？ 第94页 她想不通，但她能感觉到唐伏雪今天心情?很好，也能感觉到今天这一出就是在抓着自己玩，她本以为自己投降之?后，唐伏雪会接着逗弄自己，却没想到她直截了?当说了?声「好」，只是话音落地她也并?没有让自己起来， 虞岁这才看向她。 「你...」 虞岁试图催促，而唐伏雪轻轻拢着虞岁的脖颈，俯首吻下去。 柔软的舌尖探进口腔，唇瓣上的触感像是吃了?麻椒，一路从皮肤麻到了?小腹，虞岁忍不住想把自己蜷缩起来，抵在唐伏雪肩膀的手腕看起来欲拒还迎。 如果?说，昨天那?次的感觉还是能被理?智压在回?忆里不去触碰的禁忌，今天这漫长又温和如水的一个?吻，足以让虞岁的大脑进入宕机水平。 虞岁不知?所措地看着唐伏雪微微起身，她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现在没有半点?思考能力，但她也不是半点?长进都没有，至少，她心中?的忧虑还是真的，她万分忧虑地想着，唐伏雪在家?休息的这几天，该不会每天都是这样吧？ 虞岁大脑空白，思绪短路，理?智离家?出走，但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唐伏雪看起来半点?不受影响！ 她只是唿吸微重，只是眸光微深，只是声调微沉，只是把虞岁唇边的面膜復位，然后低低笑道，「真乖！」 第56章 统考 寒假结束之后, 虞岁把这?十几天赚到的三千六，两千存进了卡里，一千六用作这?学期的日常花销，然后紧锣密鼓地?进入了新学期的学习。 开学第一个?月, 假期规律生活, 每天复习、学习的优势很快显现出?来。 首先是上课的精神状态好?, 没有颠倒作息，更没觉得困的睁不开眼。 其次是知识都是贯通的, 就算是知识点比较琐碎、她又不太擅长的化学, 她上个?学期有落下的知识点也已经在假期补齐了，这?个?学期的新知识就格外的接受良好?，就更不用说她本来就比较擅长的数学和物理?！ 再加上老师会根据大家的情况调整讲课的速度，虞岁时隔多年，居然又体?会到了「老师讲的有点慢、重复太多」的苦恼！ 后来老师再重复她已经会了的知识，虞岁就自己做题巩固, 这?也就导致往往是一节课上完, 练习册的这?部?分内容也已经做完了，她又有了大把的课余时间去补自己的英语。 开学的第一个?礼拜虞岁都过?的相?当轻松，后来随着大家的状态恢復正常，老师的讲课速度也提上来, 而且作业也多了, 课上时间写作业就不够用了，但虞岁很快又发现，只要自己稍微预习一下下节课的内容, 之前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就还能回来, 而这?只需要一个?课间的时间就能做到。 没有人会不喜欢领先别?人一步的感觉，虞岁实打实体?验过?那种优越感, 心里暗暗较着劲，从课前预习，变成了课前学习，再到挤压做题的时间，提高做题的准确率。 唐伏雪说过?虞岁很聪明，她脑子很灵，给她讲过?一遍的东西很快就能明白，但这?样的人也往往容易骄傲自大，尤其是身边人的夸奖和捧高，他们会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复习、不巩固，也能靠聪明永远第一。 不过?虞岁刚上高中那会儿还是倒数，唐伏雪那时候就告诉过?她，竞争的本质还是提高自己的能力，所以也就无所谓谁在成绩榜单上是第一，哪怕现在成绩上来了，也不存在觉得自己是第一的狂妄。 她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不断学习，不断向上。 在这?一方面，虞岁的眼睛始终注视着自己，她要求自己用越来越短的时间掌握新知识，用越来越短的时间做题，用越来越高的准确率来答题。 课上能解决的问题不会留到课下，她有了大量的课余时间去解决英语这?个?弱项。 这?学期一开始，她们老师就在讲语法的各种运用，留下的作业也都是完形填空这?些考验语法的题，虞岁做这?种题，和上学期的准确率没差多少。 反馈效果不如理?科的题目那样明显，虞岁自己没觉得有什么进步。 她看课外书的时候还是一知半解的要查词典，有些甚至查了词典，没有生词了，她还是搞不清楚这?句话说的什么意思。 然后晚上唐伏雪给她讲解的时候她明白了，自己还需要积累固定短语。 语法、短语，摆在她面前的断桥只依靠词彙这?块砖没法修缮起来，要钢筋、要水泥。 遇到新的领域，流程大概都是先一片迷茫，然后接触皮毛，觉得简单，深入研究之后，才发现这?门领域的艰难。 虞岁发现自己的问题不是简单的在于词彙量之后，就已经步入到了艰难的阶段。 但她现在不像之前那么焦虑和抗拒了，因为虞岁在为提升英语自己做计划的时候，忽然就明白了唐伏雪说她喜欢做饭时给的解释。 「提前预设好?想要做的菜单，根据菜单买菜、调料、餐具、厨具，然后在一定的时间里，充分利用家里的厨具，衡量每道菜需要的时间、火候、烹饪方法，分清前后顺序开始做菜，最后让它们在同一时间出?锅，你不觉得很放松吗？像是玩游戏一样！」 虞岁现在就是在根据高考要考的科目，在三年的时间里，充分利用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安排各科学习方法、衡量各科科目需要时间、精力、学习方法，分清轻重缓急，最后让它们都达到优秀的水平。 第95页 菜品同一时间出?锅是为了填饱肚子，成绩全都优秀意味着掌握知识，这?不仅仅是一场努力，更像是一场需要筹备的战斗，虞岁统筹自己的脑细胞和精力，来最大限度的用这?些知识来为自己的大脑做武装。 而英语就像是一门难以掌握的利器，但虞岁现在并不会退缩，她是破除万难，越战越勇的态度！ 她甚至觉得等自己掌握了英语，就算文理?不分科，如果她们还有时间，她也有信心去把自己的文科成绩也提上来！ 就好?比是两个?小时内规定做饭，做的菜品越多，这?项任务就越有挑战，虞岁开始把学习当成战斗，并且试图从每一次的战斗里获得一些经验，她从这?些「自己的东西」里迅速获得了不同于赚钱带来的成就感。 年轻人满身热血，当平凡的生活变成了有来有往的战斗，她就像是穿着斗篷、握手权杖，坐在高高皇位上看着自己军队南征北战的国王。 每一次月考都需要战后总结復盘，也需要战前军需筹备，她的王宫里树立着一心忠诚于她的将?军们。 在国王和她的将?军们的紧张部?署里，她们迎来了极具战略意义?的一战——分班考。 按照考试安排，九科考两天，上午两科，下午两科，第一天的晚上还有一科，英语在第一天的下午第一科考，虞岁先大致看了遍卷子，然后发现阅读有两篇文章，居然是唐伏雪给她看过?的杂志上的摘抄！ 听力还没开始，虞岁的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扬起来了，等到听力开始的时候，她的笑容更是不断扩大。 这?感觉像是一起相?处了一整个?寒假的老朋友，今天再见面，她只有满心的熟悉。 不需要唐伏雪在她耳边逐句翻译，这?次的听力好?像自动在她耳朵里转化成了0.5倍速，吞音连读的地?方很自然地?出?现在虞岁的脑海里。 这?次的听力格外简单吗？ 虞岁不清楚，但很高兴，有种开门见红的高兴，有种她居然还能这?么好?运气地?碰上原文的高兴，有种脚趾不紧扣地?面，她就要飞上天的高兴。 英语做得很顺利，而英语做的顺利，其他科目就都不是问题了！ 文科三科且不说，除了这?次生物和数学稍微难一点，考察的重点稍微偏了一点，语文的作文出?题点不太好?想以外，虞岁对这?次的区里联考，还是充满了信心的。 这?也是学校老师们格外注重这?次考试的原因——区里统考，这?是高一第一次，把学生们放到数十万的考生里去衡量自己现在的水平的机会，也是各个?学校，暗戳戳比较自家学生和别?人家学生的机会。 这?涉及到这?一届学生的整体?优劣和学校脸面，校领导对这?次考试的重视程度就可见一斑了！ 虞岁也想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水平，在区里排名是什么样，但成绩还没出?来，她只能跟平时一起对答案的几个?同学一起估分。 这?是区里的卷子，答案没那么快出?来，而且普遍反应这?次考试的题目偏难，几个?人有好?几处不一样的地?方，争论了一个?晚上也没个?结果。 虞岁也认同理?科卷子的方向偏，但她不知道，大家居然还觉的英语难！ 之前讨论到英语的时候，就只有王可和英语课代?表在讨论了，她和其他几位单边战士就像不会水的旱鸭子，对于三米深的水和十米深的水有什么具体?区别?并不明白，唯一知道的就是池子超过?两米，他们就会被淹死。 这?次虞岁也没说话，只是听王可说听力不太清楚，作文很难，还有最后一篇阅读很难。 虞岁被水呛到，一阵勐咳，王可看过?来，一脸担忧地?，「没事吧？」 虞岁摆摆手，好?不容易止了咳嗽，她抿了抿唇，考试时候的窃喜就像是烟花燃烧的穗子，直到现在停了王可的话，她才在空中爆炸开来，变成照亮半边天空的激动。 她放下了杯子，微微皱着眉头，像是不解，「其实...听力也还好?吧。」 一个?英语学渣说出?这?种话，王可只是礼貌的笑了笑，英语课代?表大大咧咧的，拍着她的肩膀笑道，「那你觉得作文难吗？」 虞岁认真?的点了点头，「难。」 这?是真?难，她能想出?句子，但具体?的单词只是一个?大概，属实会看不会写实锤了！ 虞岁自己能感觉到作文写的不好?，错别?字很多，想到这?，她转头找出?英语书背单词去了，王可和英语课代?表对视一眼，默契的笑笑没当回事。 直到周五下午的时候，所有卷子都下来了，成绩单也出?来了。 班主任把两张成绩单贴在黑板上，成绩单按照各科成绩出?了一张，又按照班名次、文科校名次、理?科校名次，文科区排名，理?科区排名出?了一张。 他让同学们下课的时候自己看，然后每人发了一张文理?分科的意向书，让拿回去和家长商量签字。 下课铃一响，一群人立马簇拥到了讲台前，不管成绩名次怎么样，虞岁是肯定报理?科的，她这?会儿到是不着急，等到前面人散的差不多了，才去看自己的名次。 班级第五，年级九十三，区里两千九百八十六。 两千多名啊，但不管怎么说，以她的成绩，肯定是到实验班无疑了！ 第96页 虞岁这?才到另一张成绩单前看各科成绩。 理?科的分数和估计的都差不多，只有英语。 「103分！」英语课代?表略带尖利的声音在虞岁耳边响起，她靠着虞岁肩膀，一脸错愕，「虞岁，这?次卷子这?么难，你居然考了103！？」 虞岁之前是及格困难户，成绩一直在85到90徘徊，英语课代?表最清楚不过?了！可她这?次不仅及格，还上一百了，以这?次考试的难度，课代?表自己都只考了115，虞岁这?个?成绩，算是很让人惊讶了！ 王可正在一旁看自己的名次，闻言镇定道，「虞岁这?次听力和阅读的准确率很高，尤其最后那篇，全对。」 最后那篇可是最难的那篇，专业名词很多，长难句也多，听老师说，那篇文章在实验班都没有及格全对的！ 虞岁看着英语课代?表的惊讶，摸了摸鼻尖，「那篇我之前在一本杂志上看过?，运气好?。」 英语课代?表脸上的惊讶变成瞭然，不过?随后又嘆了口气，「那你的运气也太好?了，随便看了篇文章，就出?现在了这?么重要的考试上。」 「也不尽然。」王可立马反驳到，「我们估分的时候她起码110，这?个?成绩应该是作文分数很低。」 说罢，王可看向虞岁，悄声道，「咱们应该能一起到实验班了，不过?就别?当着菲菲的面说了，她这?次发挥失常，心里正难过?呢。」 第57章 奖励 又是周五, 天空是万顷的浓蓝，往下是簇拥满枝头的各色花苞，迎春藤在地?矮的灌木里早已开得金黄，角落的积雪把冰冻了一整个冬季的干冷土壤变得更加湿润泥泞, 春风因此而轻易地?将底下的草籽唤熟。 嫩绿的、柔韧的、冒了个尖儿的、顶着去年的干枯杂草的、影影绰绰的一片。 目之所见, 是满校园细细碎碎的春.色。 她还在含蓄、酝酿, 她来得还不彻底，所以?这并不算是她最灿烂的时刻, 但只要将目光稍作停留, 便能轻而易举地?在寒风的表现里，看出?早春早已驻足。 虞岁喜欢这样的含蓄，喜欢那星星点点的花苞，喜欢她此刻还不能肆意表露的开心。 她随着人群走向校门口，远远儿的，就在校门外熟悉的位置看见了唐伏雪的车。 虞岁不认识唐伏雪那些车的牌子, 只知道李哥和小钟开的是不一样的车, 今天这车证明来接她的是小钟，小钟来接她，说明唐伏雪现在就在家！ 虞岁的眉梢飞扬起来，她看起来比校园里的春光明媚, 几步快走过去。 虞岁简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唐伏雪！ 朱文他们?不知道这张战役对她的意义, 在同学们?面前她也得装出?客气的自谦，但唐伏雪是送她上王位的人，是这场战役里对她帮助最大的人, 是她的战友, 是她的同盟，更更更加是她能分?享喜悦的绝佳人选！ 她跑过去, 目光一直放在前排驾驶座的人身上，她一路上还在亢奋的想着，不管成绩，唐伏雪肯定是要看她的卷子的，到时候看到她那篇全对的阅读肯定很惊讶，她就等那时候再告诉唐伏雪，自己是从唐伏雪的杂志上看到过原文！ 显然，比起成绩，从唐伏雪给?的杂志上看到过原文这件事更让她感到惊喜。 这感觉就好?像是辛辛苦苦中了一片玉米地?，等到了丰收的时候，收成多少心里多少有谱，这是这段时间的努力得到的回报，它在情理之中，在预料之中，是在预期结果之内的理所应当?。 而那篇阅读是别人给?她的一片鱼塘，不管里面还有多少鱼，都是她不劳而获的东西。 不劳而获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虞岁开车门的同时，也确认了前头的司机就是小钟，她嘴角都抑制不住的扬起来，而车门打开，更叫她意外的，唐伏雪居然也在里面！ 虞岁眼?睛一亮，她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只是随着目光微微下垂，喜色瞬间就收住了。 虞岁一眼?看见了唐伏雪胸前别的白?花。 它在一身黑色西装的映衬下，显眼?得近乎刺目，虞岁瞳孔一缩，握着车门的手?指绷紧，动作吞吞吐吐，更添了几分?不知所措的小心翼翼。 她试图从唐伏雪的神色中看出?这朵白?花的亲疏远近，可?她只看见了唐伏雪整齐盘在脑后的发，和脸上不动声色的清淡浅笑。 「考完了？」 唐伏雪的声音有些低沉，虞岁只隐隐听出?一些疲累，她应了一声，抱着书包坐进车里。 「考得怎么样？」 「还行。」 虞岁借着递成绩单的动作，更加细緻的打量唐伏雪的神色。 唐伏雪生的白?，瞳色淡，唇色也淡，穿着正装时，是禁慾清冷、高不可?攀的唐氏总裁。 穿着常服时，则是温和内敛，触之升温的无暇白?玉。 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的缘故，此刻的唐伏雪总让人觉得她像是一只有裂纹的瓷杯，像是正被?风扯散的白?云，像是即将落入海底的太阳。 虞岁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该安慰，还是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又或者用别的事情来转移唐伏雪的注意，亦或者只是保持安静，给?唐伏雪留点安静的空间——她母亲刚去世那会儿，她是只想一个人呆着的。 第97页 踌躇的功夫，唐伏雪已经看完了成绩，这张单子上没名次，唐伏雪只笑道，「英语进步很大嘛，都及格了！本来该给?你奖励的，只是我今天有点累，没什么精神。」 她思?忖片刻，大约是在算自己下周的工作安排，但时间或许也不太允许，便问?道，「这样，算是我欠你一个条件，以?后你再提？」 车子在拥挤的校门口龟速前行，虞岁没收回去的打探目光和唐伏雪的眸子对个正着。 最后是虞岁慌忙挪开了视线，她把成绩单塞回书包，余光扫到校园围墙里的树木，到嘴边的「我都行」又咽了回去。 她静静瞧着校园里的春色出?了会儿神，再次看向唐伏雪时语速急切，「那个...你能不能陪我下车走走。」 车子开始逐渐远离学校的范围，看着唐伏雪脸上的拒绝，虞岁的心情更加迫切，「就一会儿，就在那边人行道上熘达熘达，等车不多了再走。」 虞岁说的人行道挨着学校的外墙，一米高的围墙上头是铁质的栅栏，从栏杆里能看见开得更加灼灼的樱花林。 唐伏雪顺着虞岁手?指的方向往外瞥了一眼?。 虞岁：「唐总，我不要别的奖励，我就要这个条件！」 . 二十分?钟后，唐伏雪独自站在那片人行道旁，拥着身上的黑色风衣外套。 虞岁把她拉到这里后就跑开了，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动，自己一会儿就回来。 唐伏雪干等了二十多分?钟，心中好?气又有些好?笑，她本以?为，虞岁把她叫下车，是为了让她看些风景舒缓心情的，可?没想到人刚到这里就跑了！ 她摸不清这小丫头要干什么，只等的耐心逐渐告罄，频频看向虞岁刚刚跑走的方向。 又不知过了多久，唐伏雪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唐伏雪刚回过头，一只白?生生的手?臂便突兀地?从栏杆里伸出?来。 手?里握的是一把刚折下来的花枝子，沾着露水，花苞颤颤，握着它的手?掌上一片泥污——这个时节的花枝柔韧的很，不好?攀折，还要躲着学校里的保安和其他老师，虞岁费了不少力气，还弄了自己一身的泥点子。 但她自己浑然不在意的，像是从家里跑出?去玩儿的猫，弄得一身狼狈和泥泞，最后叼着她心里的宝贝，送到主人的房前，最后歪着头，顶着个大花脸。 唐伏雪顺着手?臂看向虞岁，心里有些想笑，又有点窝心，她心脏不知为什么狠狠颤了一下，两人隔着栅栏，虞岁眼?睛亮亮地?把手?往前更递了递。 「吶！」她顿了顿，「聊赠一枝春！」 第58章 喝酒 早春的暮色里, 花影重重，两人在树下凭栏相望，青涩的少?女递出一捧同样青涩的花苞...那本该是很?浪漫的一幕，如?果没有学校保安和主任在远处叱问她是哪个班的, 叫什么名字的话?。 浪漫的气氛被打破, 现实就?是虞岁攀折校园花草, 还马上就?要?被抓住处分，她最后是翻着栏杆跑掉的, 抬脚踩上墙裙的瞬间?, 还甩了唐伏雪一脸的泥水。 虞岁被吹风机烫的「嘶」了一声，一片雾气的镜子上甩了几滴水珠，她懊恼地拨动湿漉漉的发，盯着镜子里的模煳一团自己，心说，她本来是想?让唐伏雪心情?好一点?的！ 唐伏雪当时?确实是笑了笑, 或许是在笑自己和她的狼狈, 或许是在笑自己这冒失的举动，可也不过是车上那一会儿的时?间?，唐伏雪什么都没和自己说，回家之后, 上了三楼就?没再下来。 是啊, 毕竟是死亡，是很?重要?又很?叫人难过的事情?。 她之前在一篇阅读里看到，国人很?缺乏的三种教育就?是性的教育、爱的教育和死亡的教育。 关于性的教育, 唐伏雪早在意识到她这方面的知识匮乏之后, 就?在补课之初和她严肃认真?的探讨过。 唐伏雪把这当成一门课程来讲，两人隔着宽大?的书案对坐, 唐伏雪言语大?方坦然，没有半点?要?占语言上便宜的意思，期间?她甚至没有泄露过一丝丝的信息素，更不要?提动手?动脚。 虞岁起初没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直到和朱文侯文杰偶然说起来这件事，她才从两个人的反应里意识到，哦，原来唐伏雪那是个时?候是有机会占自己便宜的。 严格来讲，她们是合法伴侣，唐伏雪真?的那么做了，最多也只能算是调情?，但唐伏雪的做法以及朱文他?们的态度，让虞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早在自己向唐伏雪提出离婚之前，她就?一直很?尊重自己。 没有仗着懂得比自己多、没有仗着alpha在这种事上就?是比omega占有更多的生理优势、没有仗着讲课之名、没有仗着婚姻之名，来藉机讨一些便宜。 虞岁是感激的。 虽然人就?本该如?此，可事实就?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而这份尊重并不像那些不客气的行为那样激烈，更不容易让人察觉，虞岁起先就?只在唐伏雪的尊重里感受到了舒服，于是这就?涉及到了第二种教育——爱的教育。 爱一个人，起码该力所能及地让她觉得舒服的。 虞岁之前的家庭环境多少?有些偏激，这份偏激不光是说她母亲的处境，还有她家里人表达爱的方式。 第98页 她母亲爱她，所以保护她，禁止她去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相处，禁止她去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禁止她看一些不健康的影片，禁止她吃一些不健康的食品。 但她又觉得梅花香自苦寒来，说话?时?从来不会避讳言语上的打压和鞭挞，她否定虞岁的锋芒，说她太过尖锐，以后到了社会上迟早要?吃苦头，她又不肯接受虞岁的平庸，认为这是虞岁不肯上进的表现。 虞岁的母亲用「禁止」挡住了外来的那些苦寒，又在家里自发的制造了一场风雪，而虞岁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不舒服。 舒不舒服是要?对比才能感受出来的，否则会把这些当成理所应当去承受、去享受。 虞岁对此对比的结果，就?是她母亲爱她，但只存在于感情?上，行为上她没学会去爱，这一点?外婆和外公都没能教会给她，这也不难解释她为什么会以为虞科那样的人渣会爱她。 而唐伏雪爱她，是对她妻子的爱，她的行为处处透露着尊重和关心，会为她妻子的未来考量，会为她妻子的家人考量。 虞岁没办法想?象这样的人会有不幸福的婚姻，她见识短浅，很?难相信会有人能够抵抗这样的山珍海味。 不过唐伏雪对她的爱、对虞岁本人的爱，应该也就?止于尊重和关心了，唐伏雪在行为上做的已经够多了，和虞岁母亲的爱拼一拼，已经勉强能让虞岁凑成一整套爱人的行为和想?法。 所以严格来讲，唐伏雪给了虞岁性的教育，又给了她一半爱的教育，关于最后死亡的教育，虞岁作为「过来人」，作为受了唐伏雪恩惠的人，是想?要?为唐伏雪做一些什么的。 她经歷过母亲的去世，也经歷过楼里那个讨厌的邻居去世，所以不论唐伏雪胸前的小白花是亲是疏，她觉得她都是过来人，也终于有能力能帮唐伏雪一把。 面前镜子上的水雾渐渐散去，露出一个更加明了的虞岁来，她脸上带着淡淡的被热气熏蒸出来的潮红，头髮已经吹干了，随便抓了一把，就?像是炸毛的狮子。 虞岁把吹风机放回原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沉沉出了口气——唐伏雪刚刚还是没下来吃晚饭，而且今天晚上的补课也取消了。 时?钟一点?一点?的走向了九点?半，虞岁站在虚掩着的房门前，久久没动。 她的情?感促使她迫切的去发挥自己过来人的作用，可她的理智也在告诉她，这样莽撞地冲到楼上说要?安慰唐伏雪，只会让她这个自以为是的过来人看起来很?可笑，毕竟唐伏雪压根连去世的人是谁都没告诉她，这份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觉得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怕她担心？觉得这件事和她没关系？ 虞岁总是瞻前顾后，当然，也总是冲动。 在唐伏雪眼里，她或许没有询问这件事的立场，但她还有问问题的立场吧？ 虞岁从包里掏出自己的英语卷子，这次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房门。 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三楼，虞岁刚抬起手?，那扇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唐伏雪也刚洗完澡，身上穿了件浴袍，头髮湿漉漉的包在头顶，一道隐秘的水痕顺着锁骨滑进衣服里，带着热气的沐浴露味道散开，缠绕着一股淡淡的冷杉味。 「你...」 瞧见来人是虞岁，唐伏雪的脸上都是讶然，然后她的视线下移，又看见了虞岁手?上的卷子。 那双眸子似乎黯了黯，唐伏雪肩膀一松，无奈的扶额苦笑一声，「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吧，我今天有点?累了。」 虞岁心脏一缩，忽然就?觉得手?里的卷子锋利起来。 她好像找错了理由?...不是，她好像...怎么说...她好像让唐伏雪觉得自己不在乎她。 虞岁被漠视太久，她太明白那种失望，故而心里更加急切的想?要?解释，可她没法坦然的说「我们来分析一下今天这种情?况」，也没法坦诚的问「我看你不高兴，你想?不想?和我说一说。」 这两种语调都在传达「我在乎你」，唐伏雪可以说，因为她在乎她妻子，可虞岁是拒绝这段婚姻的，她要?说的话?，在乎的是谁？ 虞岁问心有愧，心里活动就?更加曲折纠结，她不清白，就?更想?找一个清白的理由?来搪塞。 但很?显然，她这个清白的理由?让唐伏雪更没了说话?的兴趣，她站在原地几乎度秒如?年。 之后，虞岁听见身后的电梯响了一声，是孙姨拿着两瓶红酒送了上来。 「你要?喝酒？」唐伏雪接过酒瓶，闻言看了虞岁一眼，点?点?头，「明天...」 不等?她说完，虞岁急切道，「我陪你吧！」 . 今晚有一轮圆月，月色很?亮很?亮，虞岁和唐伏雪坐在三楼阳台的躺椅里，一眼能看尽院子里参差的树影。 虞岁忽然就?想?起来了那首《记承天寺夜游》。 她抿了口红酒，又悄悄看向唐伏雪的方向。 一瓶红酒已经在两个人的沉默里喝完了，虞岁面上隐隐有些发烫。 她不喜欢红酒，又酸又涩，难喝的不行，可她需要?酒精来助力胆量，唐伏雪也需要?借酒消愁，一来一往的，一瓶酒消耗的迅速。 虞岁喝的勐，醉的快，她的胆怯很?快就?被酒精打死，于是越来越放肆的盯着唐伏雪的侧脸。 第99页 她不甘心。 她差点?被拒之门外的时?候，只是想?着能陪一陪唐伏雪也好，现在人陪到了唐伏雪身边，她又想?问为什么。 【发现问题——为什么——内在逻辑】 这是虞岁在《唐伏雪语录》里记的第一句话?，她想?帮忙解决深层逻辑。 虞岁深吸了口气，眼神已经有些聚不上焦，她缓慢的眨了眨眼，问道，「你今天很?难过吗？」 唐伏雪也发现了虞岁的醉态，她轻笑一声，撑起胳膊，指背轻抵着下颌，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哄小孩儿，带着股散漫，回道，「是啊，我很?难过，你很?关心我吗？」 是啊，她当然关心她！ 虞岁咂咂嘴。 喝了酒好像就?特别容易口渴，虞岁寻觅到酒杯中的液体，再次一饮而尽。 酒杯拿开，她按着胸口打了个酒嗝，然后长出了口气，看着唐伏雪，竖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经道，「有问题，我们就?解决问题，你难过只是表象，我们先来好好讨论一下，你为什么会难过！」 虞岁不自知地模仿着唐伏雪说话?的语调，「首先，呃，去世的那个人，和你关系很?亲密吗？」 第59章 尴尬 两张躺椅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小?的圆桌, 半臂不到的距离，唐伏雪轻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目光也被酒意腌制的粘稠而别有深意。 这点酒当然不至于让唐伏雪喝醉，她不光没?醉, 心里也清楚, 虞岁也没?醉...至少没?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醉。 不过?半瓶的罗曼尼康帝, 上次虞岁自己抱着一整瓶的红酒喝完，还有理智来?跟她讨论不想上学的问题, 今天这说句话都要配合夸张表情的醉意, 就多少掺了水分。 装醉干什么呢？唐伏雪心知肚明，但并没?有要拆穿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一个人以真面目示人时总说慌，给她一张假面，她就会露出真面目。 唐伏雪一贯认为简单快捷的坦诚相待在虞岁这里走不通，她太多胆怯, 太多衡量, 太多犹豫，太多顾虑。 这也没?关系，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她不介意给虞岁套上一张「酒后」的假面, 反正坦诚的最终目的是沟通，反正今天的这场做戏，最终目的是... 唐伏雪清了清嗓, 偏头迎向?虞岁的目光, 思忖片刻，回?道, 「不算亲密，他是我爷爷的堂叔，太爷爷一辈的人。」 虞岁不能理解这样遥远的亲族关系，她连她母亲那一辈的亲戚都没?见过?，更?别说遥远到三辈以上的亲人。 可唐伏雪说她很伤心，虞岁只能拧着眉努力?换位思考，只是半晌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这样的人，不就和街上随意碰到的人一样吗？怎么会有人为了自己只见过?一面的人伤心？虞科连她母亲去世都显得那么无所谓！ 但虞岁并没?有让话题落在地上，她在来?之前就特意在网上查过?了关于死?亡的种种心理、哲学、宗教各个方面的意义?。 她很快拿起自己之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的台词，「那你是因为想到自己也会死?，所以难过?吗？」 「不是。」唐伏雪淡淡笑道，她沉思片刻，「其实说难过?也不太准确，只是今天去世的那位太爷爷是个很厉害的人，所以有一点感?慨而已。」 唐伏雪并没?有让虞岁困惑多久，便接着道，「他是为数不多的，活着的时候就被记录在歷史书上的人。歷史是过?去，说的不好?听一些，就是盖棺定论，过?去不可以被更?改，而出现在歷史书上的那些人，你就会惯性的觉得他们不会变，死?亡的已经死?亡，没?有死?亡的，你就会觉得他会永生。」 她停顿了很久，才低低道，「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但我出生的这三十年?，从?来?没?想过?他会去世，我好?像下意识地把他神话...我昨天接到他家人的电话的时候都觉得这消息可笑荒谬，直到今天从?墓地出来?，我才确切的感?受到，我心里的神不在了。」 唐伏雪自嘲的笑了笑，「一个唯物?主义?者，却觉得自己经歷了神的消亡，一时之间，我或许先该为自己的信仰掬一把泪。但客观来?讲，他的功绩确实可以称之为神，一个可以像文学界的李白杜甫那样，像医学界的张仲景孙思邈那样，可以名垂青史、流传千年?的人。」 「拿他和李白稍作对比，我立刻想起来?，我小?时候喜欢李白，常常希望自己能够回?到盛唐一睹风采，我用我后人的眼光去评判、去猜测、去向?往那个盛极一时的繁华景象。直到那位太爷爷的去世，我恍然意识到，那时候的普通人看待李白，大约就像是我看待那位太爷爷一样。」 「那个时候的人们或许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朝代有多么伟大，我也才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是处在一个多么值得骄傲的时代里，当这个时代成为歷史，或许也会成为后人想要一睹风采的地方。」 唐伏雪轻轻出了口气，看向?一脸茫然困惑的虞岁，笑道，「你是不是不太理解？」 当然，这和死?亡无关，虞岁没?了过?来?人的经验，她困惑不已地看着唐伏雪倾身?往酒杯里倒上酒。 她握着酒杯，试图把唐伏雪的话总结出一个结论，然后更?加不解的发现，这番话的结论不就是——我们正处于创造歷史的阶段吗？ 第100页 政治上老生常谈，有什么好?值得感?慨的吗？这不是早就学过?的吗？为什么要一个很厉害的长辈去世，才会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虞岁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是看着一位数学家解题，各种复杂深奥的公式写了一黑板，最后她挑出自己能懂得，发现这事儿用一加一等于二就能解决。 她没?有骄傲自己的聪明，反而是怀疑这道题有问题。 最后虞岁抿了口酒，心说这大约就是「身?在此山中」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吧？ 她有点可惜，自己准备了好?多的关于死?亡的论题并没?有派上用场，看唐伏雪的样子，她伤怀的事情和死?亡本身?好?像并没?有太多联繫。 虞岁盯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表情似乎有些懊恼。 她没?注意唐伏雪的目光同?样看着自己，只听唐伏雪忽然问道，「你们学过?《逍遥游》了吗？」 唐伏雪忽然的转换话题，虞岁愣了愣才点点头。 唐伏雪这才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余秋雨的《赤子》里也有一篇《逍遥游》，却说『知晦朔的朝菌最可悲』。」 「这个世界上，不管多么长寿、多么聪明的动物?，它死?亡，就是死?亡，新的生命是新的开?始，只承载它个体的悲欢，但人类却能知道自己诞生之前的晦朔。」 唐伏雪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虞岁陷入了思考，她没?再说下去。 虞岁确实在思考，但这些话涉及歷史，或许还涉及哲学，她没?理论基础，更?没?什么社会经验，没?法从?中悟出什么石破天惊的道理。 她只是短暂的感?慨了一下，然后就又转回?了自己的循环里——她还是没?能还清。 像是那晚唐伏雪给她煮的面，像是唐伏雪照顾的生病的夜，像是唐伏雪送去学校的午餐，像是唐伏雪去参加的家长会... 虞岁现在一样都还没?还回?去，她不能期盼唐伏雪生病，不能期盼唐伏雪被叫家长，不能期盼孙姨生病不能做早餐，她现在好?不容易能还回?去的「死?亡教育」，也被拒之门外?——她总不能看着唐伏雪不伤心，愣是把话题扯回?死?亡本身?上，等人伤怀了自己再来?劝吧？ 虞岁再次灌了口酒，长长的，长长的嘆了口气。 这事儿比什么蟪蛄更?叫人惆怅，她还欠着一份性教育和半份爱的教育！ 看着虞岁惆怅，唐伏雪的心情却似乎变得很好?，她低低的笑出了声，包着头髮的发套扯下来?丢到了一旁，半干的头髮散开?，洗髮水的香气浓烈了一阵又被夜风吹散。 眼看着唐伏雪站起身?，虞岁也扶着把手站起来?。 虞岁的理智还在，但是腿脚不听使唤地往一边歪，然后肩膀被唐伏雪握住，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靠着唐伏雪平復眩晕感?的空档，虞岁心想，今天不论是从?安慰的角度来?看，还是从?探讨人生的角度来?看，都是一场失败至极的讨论。 唐伏雪一下一下顺着虞岁的后背，心里也同?时想到，今天的示弱是一场不如人意的表演，示弱实在是一项技术活，她或许该去找唐偌渔取取经。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要快点结束这不算讨论的讨论，但比起虞岁，唐伏雪至少获得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虞岁确实比自己想像的，要关心在乎自己。 过?程虽然尴尬，至少结果还是叫人满意的！ 唐伏雪把虞岁扶到床边坐下，看她没?穿袜子，索性把腿也塞进被子里，背靠着床头坐着。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吹干头髮，等下送你回?房间。」 第60章 理智 社?交场上, 尽可能避免谈论对方未涉足过的领域是最基本的礼仪，这种炫耀的行为在令对方窘迫的同时，也会让侃侃而谈的话题者看起来粗鲁不堪。 唐伏雪没想到自己眼看就要三?十?了，居然还会犯这样的毛病——炫耀。 她?本来只是想随便扯个话题转移虞岁注意的, 只是没想到一不小心扯远了, 中途也不是没意识到虞岁对这些东西的不解, 她?应该及时止住的，但她?还是没控制住自己显摆的心思。 她?不想给自己辩解, 但实话说, 这种类似于孔雀开屏的求偶行为在动物时期就已经印刻在了基因里，或许在其他人面前还能控制，但唐伏雪真的想问，在心仪的人面前炫耀显摆，这也是能控制的住的吗？ 唐伏雪不是想给自己开脱，她?已经反省过了刚刚那?场失败的交心。 失败的原因不在于虞岁是否真的醉酒, 而在于这项谈心的本质, 本质在虞岁看来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而事实上，自己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她?设定了一个假设，又?给虞岁套了个假面, 却藉此希望能从中获得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她?确实是获得了，但对于虞岁来讲，这场谈心简直失败至极。 当然了, 最主要原因还是在她?！ 唐伏雪放下?吹风机, 回到卧室。 她?该力?所能及的做些补救，但现在已经快十?点半了, 不管是生物钟还是刚刚的那?瓶红酒，都让靠在床头?的虞岁眼皮子只打架。 唐伏雪在门口就看见了虞岁靠着床头?昏昏欲睡的样子，她?一时站定了没动，脸上却不自知?地流露出几?分宠溺的笑。 第101页 她?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是被娇养的小猫儿冷落了半年?多的铲屎官，看见小猫儿终于放弃了阴冷的角落和黑暗，终于大着胆子爬上了自己床铺睡觉！ 当然，这也是有不同的，小猫儿有猫窝，但虞岁是本该就睡在这里的。 可本该就睡在这里的人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在双眼朦胧的泪花里看向自己，她?用力?揉了揉眼睛，从床头?坐起来，「你好了？」 她?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架势，唐伏雪收敛思绪几?步上前。 她?在虞岁身边坐下?了，借着掖被角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虞岁下?床的路线。 「今晚谢谢你陪我了。」 唐伏雪面不改色心不跳，笑容是一贯的温和，「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你心情...」虞岁话说到一半，又?打了个哈欠，这才接着道，「心情好点了就好。」 她?没唐伏雪想像的那?样失望，糟糕的谈心她?经歷的太多了，今天这样的真不算什么。她?只是觉得没能还上一点唐伏雪的好，有点懊恼。 但这事儿吧，虱子多了不怕痒，她?欠唐伏雪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阳台走进卧室的那?几?步路她?就已经想开了，反正她?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是让唐伏雪别伤心，她?不伤心，这不正好如了意了吗？ 当然了，要是早知?道唐伏雪不需要人劝解，只需要人陪着的话，她?也就不去?查那?些死亡的意义了，唔，她?也没能弄清楚「为什么」背后的逻辑。 这或许就是那?瓶以她?这个年?纪，还拿不动的可乐吧？ 虞岁已经相当熟练的用唐伏雪教她?的那?些来安慰自己，并且效果显着的少了很多纠结，她?现在唯一着急的就是回到自己房间?睡觉！ 唐伏雪的床太舒服，舒服的叫人不想起来，虞岁单是坐起来就费了好大的意志力?，而且再细想这是唐伏雪的床，她?就...有些不正经的念头?。 她?还记得唐伏雪洗澡的时候不拿浴袍，那?她?洗完澡睡觉的时候... 酒精果然助人胆量，虞岁一边被自己的想像震得头?皮发?麻，她?想从这柔软的被子里挣扎出去?，可一边又?因为麻痹的神经喉咙发?紧，渐渐沉溺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贼心不死里。 旁边的唐伏雪还在说话，虞岁已经没什么精神去?听了，她?觉得自己的腺体?有些发?烫，然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洗完澡之后撕了抑制贴。 对了，唐伏雪也是刚洗完澡，那?她?的抑制贴... 虞岁的瞳仁一缩，身上顿时粘腻起来。 她?出了一身的汗，但不是被吓出来的冷汗，虽然她?一个omega这么深更半夜的，不贴抑制贴和一个alpha共处一室怎么看怎么危险，但她?一想到对面的alpha是唐伏雪，那?股紧张的情绪还没升起就被打死了。 虞岁深吸了口气，空气里，像是氧气一样无处不在的冷杉味经过大脑的提醒，这才被嗅觉神经辨别出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虞岁的错觉，这股味道被辨别出来之后，她?感觉身上更加粘腻了。 虞岁的世界在摇晃，她?仅剩的所有理智都在告诉她?赶紧回自己房间?，可一抬眼是唐伏雪担忧的脸，她?说，「醉成这样，今晚在这里睡吧，我方便照顾你。」 虞岁发?誓，她?的理智还在，也正是因为理智在，所以理智告诉她?，如果说这话的是唐伏雪，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虞岁以沉默回答了唐伏雪的问题，她?留下?了。 为了让虞岁安心，唐伏雪还在两人之间?放了个枕头?。 唐伏雪的床很大，两人人各一边，中间?还有很大的空余。 后来半夜的时候虞岁起来上厕所，迷迷煳煳把这里当成了自己房间?，随手就开了灯。 唐伏雪被光亮晃醒，然后就见虞岁熟门熟路的走到卫生间?。 她?对三?楼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半点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别人的房间?，上完厕所后眼皮都不睁地回到卧室，回来后直直朝着唐伏雪这边走来，最后直挺挺趴在唐伏雪身上。 唐伏雪刚刚醒了之后就靠着床头?坐了起来，这会虞岁趴在她?腿上，唐伏雪努力?忍着笑，又?见虞岁伸出手把自己这边的檯灯打开。 她?应该是想关灯的，但没想通这光怎么更亮了，于是扯着身.下?的被子翻了个身，把自己从头?到脚的裹起来，背靠着唐伏雪的侧腰，继续睡觉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虞岁还有点头?晕，但是不疼，只是意识还稍微有些恍惚。 她?第一反应去?看两人中间?的枕头?，看那?枕头?没动过地方，她?像是赢了战役的将军，左手搭在枕头?上，同自己的理智说，看吧，唐伏雪是正人君子。 虞岁蒙在被子里忍不住笑，可忽然盯着自己的左手，笑容一僵。 嘶，她?不是睡在左手边吗？ 第61章 绑架 虞岁回忆了?一早上也没?能想起来, 自己是怎么从床的一侧睡到另一侧的。 但她又不好?问?唐伏雪，问?了?显得她记忆清楚，根本没?有看起来那样醉的厉害，加上身体上也没?有任何的异样, 她也就作罢了?。 早上是一贯的听着?听力打扫房间, 唐伏雪今天没?跟在她身边翻译, 而是在书房里打了?一上午的电话。 第102页 三楼只?住唐伏雪一个?人，因此各个?区域之间并不怎么隔音, 虞岁的耳机一摘, 哪怕是在对角的卧室，也能听见唐伏雪和人说话的声音。 虞岁无意打探别人的隐私，她想着?等?晚上从医院回来再打扫书房，只?是走之前要?和唐伏雪说一声，结果人刚到书房门口，唐伏雪就招手让她进去了?。 唐伏雪本来在和人视频, 虞岁过来后就关?掉了?语音, 招手让虞岁走到跟前，一脸不贊同地摘下了?她的耳机。 「尽量少带这种入耳式的耳机，对耳朵不好?。」 说罢，她拿起电脑, 走到外面的沙发上, 跟对面那人道?，「继续。」 唐伏雪的声音是恰如其分?的肃穆，虞岁也从视频那头的三言两语里听出来, 他们是在讨论那位长辈的后事。 那位老人名下的资产不少, 子女也不少，一家子本来就为了?遗产争得头破血流了?, 还有人撺掇着?要?跟唐家分?家，说是和本家隔了?太远，又在国外，就想要?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就涉及财产清算、涉及当年欠本家的欠款、涉及名下资产的归属.. 从视频里那个?人的意思来听，这件事应该是很?麻烦，且不说财产清算这一截就会遇到多少麻烦，就算结清了?，最后唐伏雪能为本家拿回的东西，也抵不过分?家这件事带来的集团损失。 其实从唐伏雪的角度，从家族的长远利益来看，分?家这种事怎么看都是弊大于利的，人多势众不是说说而已，等?到家族成?长为了?参天大树，就算某一支已经腐烂成?了?毒瘤，最好?的解决办法也是让它悄无声息的烂在地里，只?要?主干依旧强健，岁月迟早会把毒瘤风化成?土壤。 剔骨疗毒是被逼无奈，没?法悄无声息才会选的一条路，树苗可以轻易裁剪，可到了?参天大树的规模，折去的那一支轰然倒塌，寄生的无数动植物都会惨遭厄运，因此，分?家带来的动盪远比养着?一颗毒瘤要?来的严重。 唐伏雪是求稳的人，只?要?事情?不闹到她面前，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事情?还是发展到了?分?家这一步，她势必是要?把家族的损失降到最低的。 唐伏雪心中做好?了?最差的准备，是故语气不像对面那样急切，她听着?对面那人的汇报，还有功夫看了?眼时间，让虞岁先下去吃饭。 已经中午了?，虞岁吃完饭下午还要?去医院，她没?拒绝，不过吃完饭，临出门的时候，唐伏雪行色匆匆的叫住了?她。 唐伏雪的脸色比刚刚得知律师口里的最差结果时，更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担心和紧张，她几步走到虞岁身边，言简意赅道?，「晚秋也在医院，我跟你一起过去！」 「江医生？」 虞岁的第一反应是医生在医院很?正常，不过看唐伏雪的反应，她说的「在医院」显然不是工作。 「江医生生病了?吗？」 唐伏雪出门，小钟迅速接替了?李哥的工作，车子开到院子里，唐伏雪拉开车门坐进去，「不是。」 她绕到另一头上了?车，关?了?车门，这才道?，「她被人绑架了?。」 「绑架？！」 虞岁眼睛都瞪大了?，她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真的发生，而且还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 在那一瞬间，「撕票」、「劫匪」、「图财害命」这样的词立马变得鲜血淋漓起来。 虞岁有一大堆的担心和困惑想要?问?出口，不过唐伏雪已经接通了?电话，她只?好?按耐着?等?唐伏雪挂了?电话，这才迫不及待的问?道?，「江医生没?事吧？伤的严重吗？绑匪抓到了?吗？我要?不要?告诉江江啊？」 江江那个?人那么高冷，但是却肯为了?她姐姐多照顾自己，她要?是知道?自己姐姐被人绑架... 虞岁没?得到过这样记挂的姐妹情?，所以看见别人有，也忍不住羡慕和保护，况且就算没?有江江的照顾，江医生还是唐伏雪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虞岁的担心半点也不比唐伏雪少。 唐伏雪宽慰地拍了?拍她脑袋，「晚秋说她没?什么事，伤的是周舒桐，腺体挨了?一刀，现在重伤没?醒，具体情?况不太清楚，等?到了?医院再问?吧。」 「至于绑匪...」唐伏雪语气一沉，眸色微敛，「我已经叫人加紧去查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冲着?周舒桐来的，这件事晚秋不想家里人知道?，就先别告诉江江了?。」 绑匪是谁唐伏雪心里能猜出个?八.九分?，不出意外就是周家的几个?私生子。 周舒桐是周太太唯一的女儿，但并不是周宁唯一的女儿，私生子这种事情?在各家都不少见，也不是亲生兄弟姐妹就不会斗的你死我活，只?是相较而言，私生子翻身这种事更容易引起各家的关?注而已，尤其以周舒桐这种，明面上的唯一继承人和私生子之间斗的最凶。 大家会统一把矛头，优先对准那个?具有最大威胁和优势的人，根据唐伏雪查到的消息，周舒桐来国内发展的一半原因就是要?暂时躲一躲风头。 必然是在m国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让周舒桐不得不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做出一副风流浪荡的样子迷惑视线，再跑出他们的势力范围，转明为暗，暗自壮大。只?是她低估了?自己那几个?兄弟的团结，他们认准了?周舒桐是自己继承集团的最大威胁，罕见的决定了?合作。 第103页 唐伏雪默默在脑海里整理着?关?于周家那几个?私生子的消息，思索片刻后，转头问?向虞岁，「你今天方便帮我个?忙吗？」 「事情?发生的紧急，晚秋应该还没?吃饭，你如果有空的话，能带她去附近吃点东西就最好?不过了?。」 吃饭倒是没?什么问?题，入春之后外婆的情?况就稳定了?很?多，虞岁和外婆说一声，晚一点上去就好?了?，不过，「可以是可以，那你...」 「我想和周舒桐说几句话，晚秋在场可能不太方便。」 「不是，我是想说，你中午不是也没?吃饭吗？」 第62章 治疗 两人到达病房门前的?时候, 里面忽然传出了剧烈的?争吵。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江晚秋一个人的?歇斯底里。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唐伏雪抬起的?手又放下?去，又听里面一阵清脆的?被?子?摔碎的?声音。 「周舒桐，你现在在这儿玩情深似海那一套有意思吗？你要是忘了我就提醒你, 起初咱们搞一起本来就是你看上了我这张脸, 看上了我就是个beta, 所以没?法标记不用负责，而我看上了你像她, 你情我愿, 见色起意的?事儿，别说的?那么高尚，什么狗屁的?一见钟情，你自己信吗？」 周舒桐在说话，但是声音太小，只听里面稍微安静了一分?钟后, 江晚秋连连冷笑, 「别在这自我感动，你腺体?恢復不了也不是为了我，你替我挨了一刀，到底为了什么你心里有数。」 「我信！我当然信, 圈子?里谁不知道你周大总裁风流浪荡、阅女无数？信不信有必要吗？你那一水儿的?前女友用不着我挨个见, 我心里到底装的?是谁也用不着你来验证，周舒桐，看在咱们床上还算合拍的?份上, 看在咱们也算有过几天好?好?相处的?日子?的?分?上, 算我求你，别再?这扮演什么情深缘浅了, 缘浅是真的?，你说自己情深，真的?让我觉得噁心！」 听到别人的?私事，虞岁尴尬地看向唐伏雪，唐伏雪倒是面色镇定，等到里头彻底没?了说话的?声音，她这才敲响病房门，一副刚到的?样子?，径直看向面前的?江晚秋，「晚秋，你没?事吧？」 病房门打开，一阵迎面而来的?热气，虞岁看见江晚秋背对门站着，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衣。 她闻声回?头的?时候，衣服正面的?血迹也暴露出来，在左腹部，一大片的?暗红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虞岁神色复杂地看着江晚秋抬手潦草擦过眼角，她眼眶还是红的?，愈发?显得脸色苍白，头髮?上还有不知道哪里沾上的?树枝，却朝着她们微微一笑，带着点说不清的?苦涩，挺直着背，点了点头。 「你们来了。」 江晚秋声音有些嘶哑，她清了清嗓，走到两人跟前。 虞岁从来没?有这样具体?的?从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易碎感」这三个字，她像是漂亮的?琉璃，单是那双眼睛看过来，就能催发?人心中?的?怜惜和保护欲。 只是她这话刚落，病床上的?周舒桐立马恼怒道，「你把她叫来？！」 周舒桐虽然恼怒，但声音微弱，那点恼火没?有半点威慑。 她试图从病床上坐起来，只是身上的?各种仪器管子?将?她困住了，她也没?有挣扎的?力气，最后只是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 她像是走投无路，伤痕累累的?狼，在群敌环伺的?险境里低低嘶吼，可事实上，她视为重要敌人的?唐伏雪压根连半个眼神都没?分?过去半个。 虞岁实在是很难体?会到别人面对唐伏雪时的?那种压迫感和紧张感，她只知道三个人里，自己是唯一一个看向周舒桐的?人。 那个传言中?死缠烂打，把江医生逼的?出国躲避的?人，让江江总是若有似无暗示自己向唐伏雪询问她姐姐行迹的?人。 从唐伏雪的?讲述里，周舒桐该是这场不和谐关系里的?罪魁祸首，甚至直到自己听见江晚秋的?那番歇斯底里之?前，她都是这样的?想?法。 可是江晚秋说她是因为周舒桐长得像一个人才和她在一起，江晚秋说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是肉.体?关系，江晚秋还说周舒桐替她挨了一刀，最重要的?，江晚秋还说「狗屁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自认是一见钟情的?虞岁隐晦地瞥了眼唐伏雪的?神色，心里多少有点被?误伤的?别扭，而听见周舒桐诘问的?江晚秋面色一冷，头也不回?的?冷笑道，「不然呢？你给?我周.总的?联繫方式，我请周.总过来？」 江晚秋果?真是琉璃，在珍爱她的?人眼里，她是矜贵易碎的?，可在罡风面前，她又是坚如磐石的?。 江晚秋沉了口气，「伏雪，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我们出去说吧。」 虞岁是半点都不想?听别人的?隐私了，闻言立马道，「那我先去看我外婆。」 「不用。」江晚秋的?目光单独对上虞岁，又多了点虞岁看不懂的?柔软，她说：「一起吧，这件事也得你同意才好?说。」 每人关注病床上的?周舒桐，江晚秋先一步出了病房，她深深吸了口楼道里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冷空气，继而揉着眉心，挺直的?背也微微的?折下?去，走到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下?。 第104页 并排的?三把椅子?，江晚秋坐在中?间，虞岁在她左手边坐下?了，唐伏雪没?坐，只站在虞岁身边，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 江晚秋看起来累极了，不管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她仰头靠着椅背，在唐伏雪开口前先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伏雪，看在咱们朋友一场的?份上，我接下?来没?说的?事情，你能先别问吗？」 唐伏雪：「你说。」 江晚秋闭着眼，很快的?说道，「周舒桐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那一刀几乎把她整个腺体?都给?挖出来了，想?要恢復的?话时间很重要，但她现在的?求生意志很薄弱，如果?没?办法从心理上让病人产生求生的?意志，医学上，我们会建议用信息素刺激，首先保证剩余腺体?的?活性。」 她张嘴深吸了口气，「信息素刺激疗法算是比较激进的?治疗手段，一般都是请病人的?伴侣或者亲人，这样的?信息素对病人来说相对温和，但是...」江晚秋自始至终维持着闭眼仰躺在座椅靠背的?姿势，这也让她吞咽的?动作尤为明显。 江晚秋不得不把自己从安全的?医生身份里脱离出来，这才道，「我没?有信息素，她也不肯把这件事告诉家里，我就只能请你来帮忙了。」 她这才睁眼，仰头看向唐伏雪。 她没?了刚刚的?歇斯底里，眼睛里是淡淡的?琥珀色的?光彩，冷静又镇定地，「伏雪，算我欠你一次，她替我挨了一刀，我得还。」 虞岁也顺着她的?目光仰起头，这样的?角度和光影下?，让唐伏雪看起来有种抽象的?高大，她几乎没?有思索地指出江晚秋话里的?漏洞，「晚秋，如果?那一刀是冲着伤害腺体?去的?，你应该明白，绑匪的?目标就不是你，不存在她替你挨了一刀这一说，甚至你会被?绑架也都是受了她的?拖累，你没?必要这样苛责自己。」 江晚秋闻言却是垂下?了头，她苦涩地笑笑，声音很低，「我和她...谁欠谁已经说不清了，你就当，就当帮我堵上她的?嘴吧，至少她以后不能用这个藉口来要挟我跟她在一起。」 江晚秋轻出了口气，眼睛定定的?看向唐伏雪，「伏雪，你是在帮我。」 唐伏雪默然片刻，「你说的?信息素刺激的?疗法我略有耳闻，成功机率不高，而且需要医生在场吧？」 江晚秋立马道，「这个疗法需要你在场释放信息素，或者可以提取出信息素，由仪器来恆定刺激。你时间紧张，后者比较好?，而且我会在场，我可以用生命起誓，你的?信息素提取液不会被?用到任何其他的?用途上。只是提取信息素的?副作用会让你感觉到信息素在短时间内大量消耗，身体?会让你感到很疲累，而且接下?来的?一周，你也没?办法完成标记，所以...」她看向虞岁，「小虞作为你的?伴侣，也有决策权。」 虞岁本来还是看别人事情的?态度，闻言一愣，随即感觉到放在肩膀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她有些尴尬的?别开江晚秋的?视线，期期艾艾道，「那个，唐总说了算就行。」 唐伏雪似乎笑了笑，但她悄悄看过去时，她又明明是一脸严肃。 唐伏雪没?有回?答同意还是不同意，只道，「我需要和她谈一谈，你应该还没?吃东西，我让虞岁陪你去附近吃点东西，你休息一下?，等谈完了我给?你消息。」 第63章 选择 唐伏雪回到?了病房, 直接将?中央空调的温度下调到?了二十?度，这才走到?病床边的沙发上坐下。 「低温有助于我们能冷静的思考，小周.总，不介意吧？」 唐伏雪十?指交叉着搭在身前?, 微微斜靠着, 手?肘撑在左边的沙发扶手?上, 脚下是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玻璃碎渣。 她只是半垂眼睑，气质却和方才面对江晚秋是大相迳庭, 身上笔直的西?装衬得她的脸上有种近乎雕塑般的不近人情。 周舒桐当?然没指望她能对自己有什么情分可讲, 她是从鬼门关转了一遭的人，而再怎么胆大的人，经过这么一遭，大脑都?需要变得胆怯，第一反应都?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观察一下在做行?动。 所以?她没让江晚秋把自己受伤的消息传回m国?, 她暂时还没想?清楚自己重伤的消息是会让那些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在不知道怎么选择的时候，拖就是最好的办法。 她得拖到?大脑清醒，拖到?身体能够行?动，她没江晚秋想?象的那样没有丝毫求生意志, 她还有心思谋划以?后, 谋划报仇，至少?还有理智想?通过这件事，寄希望于江晚秋会心软复合。 但?眼下的情况明显是事与?愿违, 江晚秋不仅骂了她一通, 还叫来了唐伏雪！ 群狼还没赶跑，又惹来了老?虎, 周舒桐不得不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应对唐伏雪。 周舒桐看着紧闭的病房门，眼眸里闪过黯淡，随即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又紧紧盯上唐伏雪，「唐总这么闲吗？让我女?朋友去休息，自己来给我做护工？」 唐伏雪好整以?暇的靠坐着，「晚秋说你父亲没法来，只好让我来了。」 这种无形之中给自己抬辈分的举动把周舒桐气的不轻，事实上，唐伏雪就算不说话，她的存在就让周舒桐很?是生气，她粗重的唿出几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唐伏雪又道，「别这么紧张，我出现在这里都?是晚秋的嘱託。」 第105页 她抬手?指了指周舒桐厚厚包裹的脖颈，「她说你的腺体还有机会康復，让我来帮帮忙，为此不惜欠了我一个人情，算是还了你替她挨得这一刀。我想?了想?，我只要坐在这里释放信息素刺激你的腺体就够了，还能让你觉得不痛快，算得上是一举数得，所以?我好像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周舒桐冷冷一笑，「照你这么说，我还的谢谢你？」 「也未必。」唐伏雪打量了她一眼，「要么谢谢晚秋，然后让她用你的感谢来抵了对你的亏欠，要么谢谢我，欠我一个人情。」唐伏雪笑容和煦，笑意却从未达到?眼底，「小周.总随便选。」 和唐伏雪这样的老?狐狸说话实在太费精力，她给的两个选项也都?够噁心人，周舒桐不想?选就闭着眼装听不见。 耍流氓嘛，谁还不会似的。 唐伏雪见状也不恼，她点?在地上的鞋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地面，「小周.总不想?做这道题，没关系，那我们就进行?下一道，下一道就简单多了，小周.总需要我帮忙吗？」 「帮忙？」周舒桐果然睁开眼，她毫不怀疑唐伏雪已经查清了这期绑架的原由，就算没有，凭着唐伏雪的猜测，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下也没跟她转弯子，周舒桐嗤笑一声，脸上满是嘲讽，「你能帮我杀掉那些弟弟妹妹？」 唐伏雪的动作没变，说话的语气也一板一眼，「唐氏是正规公司，我作为集团的总裁，遵纪守法，维护公司形象是基本操守。」 周舒桐忍不住冷笑出声，然而吸气太勐，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平復了唿吸，周舒桐两颊一片病态的胭红，「那你凭什么说帮我？」 「凭什么？」唐伏雪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低低笑了两声，「就凭我是唐伏雪，在这京都?，我说你不能死，就没人能让你死。」 . 医院东北角的饭店里，江晚秋刚吃完饭。 虞岁本来以?为自己还要劝上她很?久江晚秋才会动筷子的，没想?到?她胃口好得很?，吃完了饭还让虞岁帮她买了盒烟。 江晚秋身上没现金，手?机在和那群绑匪打架的时候，手?机屏就已经被踩碎了，就连中午的这顿饭都?是虞岁付的钱，她在烟雾缭绕里长长出了口气，眯着眼睛看向医院的方向。 唐伏雪的消息还没来，两个人就干坐着等，虞岁能看的出来江晚秋的心焦。 「江医生，你很?在乎那位小周.总吗？」 江晚秋和唐伏雪差不多大，虞岁在她眼里也就是小孩儿，她没什么兴趣和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小孩儿讨论自己的情感生活，闻言只敷衍的应了一声。 虞岁像是没看出来她的敷衍，她语气认真道，「我觉得，一个人可以?是爱情里的全部，但?是不能是生活的全部。」 这句话太小孩子气了，爱情是所有感情里最不一样的那个，它可以?通过婚姻，让两个相爱的人组成家庭，成为亲人，继而融入一个人的工作、学习、乃至于生活的方方面面，一个几乎融入骨血中的人，想?要撇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江晚秋还是感念到?了她安慰的心思，吐出一口烟转头看了虞岁一眼，神色中带着几分欣慰和替朋友开心的轻松，「看来唐伏雪把你教的很?好。」 毕竟一个人的状态是骗不了人的！ 「你比半年前?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看起来更加平和了。」 只有什么都?不需要担心的人才会有这种平和，随即江晚秋自嘲一笑，「不过你说的这句话虽然正确，但?是没用，人不可能像放在屏幕里的软体一样，把感情分门别类，互不干涉，你爱一个人，这个人就会慢慢融入到?你的工作、生活、亲人、朋友，像是两条交汇的河流一样，哪怕你再清醒，在河流交汇的那一刻，你也分不清哪一滴水属于你自己。」 虞岁对江晚秋的前?半句话不置可否，她只是默了默，又反驳道，「但?人也不是河，既然撞了南墙，还是可以?回头的。既然这段感情让你消耗了这么多，让你觉得不舒服，为什么不选择放弃呢？」 说实话，虞岁羡慕江晚秋这样不顾一切把自己抛进感情里的人，她们爱的痛快淋漓，恨得肝肠寸断，但?感情在她这里永远都?是最后才会被选择的情感，她不敢把自己抛出去，看起来的清醒和洒脱，不过是个及时止损的商人。 商人没有贬义，但?是放在感情里，就显得她斤斤计较。 所以?把感情和生活分割的话不是唐伏雪教她的，是她原本就有的概念，是她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忧患意识。 这或许是她和江晚秋本质上的不同，虞岁羡慕江晚秋，江晚秋也羡慕虞岁，羡慕她年轻单纯，还被保护的很?好。 江晚秋又是长嘆一声，「成年人的世界，不舒服也是复杂的。」 不舒服掺杂的甜蜜和回忆，掺杂着拖欠和辜负，更甚者，这份不舒服本就是之前?种种甜蜜之后的拖欠带来的，这怎么好掉头？哪里又是头？ 她扯了个笑看向虞岁，故作轻松地道，「渣a在市面上的流通率太高了，碰上了很?正常，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运气这么好的。」 虞岁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人说运气好了，但?这些话无疑都?是在遇见唐伏雪之后，她更没有反驳，因为这也是她自己认定的事实。 第106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医院里，唐伏雪和周舒桐的谈判也到?了高.潮。 「你为了躲你那些弟弟妹妹，不得不回国?，你想?着能暂时脱离漩涡，从远处狙击也是好的，可没想?到?，你还是被逼到?了明面上。」 「你不让晚秋告知家里，更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一则是怕家里人的放弃，二则就算家里人还没放弃你，你远在半个地球之外，周家多少?鞭长莫及，他们那些躲在暗处的人难免不会先下手?为强。」 「但?是话说回来，小周.总，既然已经被逼到?了明面上，不把她们也捅到?天光之下，你还想?蛰伏到?什么时候？」 「一个婚生子和一群私生子斗，你的优势太过明显，他们会不惜联手?除掉你，但?你被除掉，那个下手?的人就会被当?做炮灰推出来顶罪，除掉你的人要面临整个周家上层的怒火，或许你在他们心中不算重要，但?你被冒犯的这件事同样也是冒犯他们的权威，大家不是傻子，这个道理没人不懂，你只有把他们都?晾出来，那些见不得人的伎俩才会收敛，还是你不敢赌这一把？」 周舒桐的脑子也越来越清楚，她被迫拖着参与?了这场唐伏雪发起的「周家情况分析讨论的会议」，但?她也不蠢，唐伏雪和她可没有什么人情好讲，她说这样的话，必然是想?要更大的好处。 周舒桐冷笑一声，「赌？拿我的命来赌吗？唐总说的好轻巧，合着被当?做鱼饵放在医院的不是你！」 唐伏雪翘起二郎腿，「小周.总是不信我的能力，还是不信我？」 唐家的本事周舒桐心里还是有数的，她反问：「条件呢？」 「条件很?简单，我保你这两个月内安然无恙，两个月后你回国?夺你的家产报你的仇，但?是江晚秋不能和你一起离开。」 这话刚落，周舒桐的脸上就因气急显出几分狰狞来，她粗粗喘了两口气，发出像是野兽低吼那样的低笑，「呵，你是她老?子还是娘？管她管到?这个地步，唐伏雪，你...咳咳咳。」 周舒桐话没说完就急切的咳嗽起来，唐伏雪冷眼瞧着，唇上是若有似无的笑，「我是提条件的人，小周.总同不同意是你的事。」她抬腕看了眼时间。 「小周.总，江山还是美人，你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做选择。」 「我不选呢！」 「你不选的话，我不会同意帮你治疗，到?时候你不再是alpha，没了继承权，想?来你的弟弟妹妹们会很?乐见这件事，又或者，我把你是被我治疗的事情散布出去，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联繫到?我，我会获得一笔巨大的好处，而你到?时候想?选也没的选了。」 唐伏雪语气不变，眼眸低垂，「你还有三分四十?五秒。」 周舒桐额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唐总今天这样问我，就不怕这问题转头就会落到?自己身上吗？」 唐伏雪喟嘆一声，「需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犹豫抉择的一般都?是太子。」 周舒桐扯了个阴鸷的笑：「唐董身体还康健呢吧？唐总这么着急是不是不大好？」 「小周.总不是独生女?，不能体会我们这些独生女?的自信我能理解。」 「五十?六秒，小周.总，需要我为你倒计时吗？」 「算了，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唐伏雪放下手?腕，「十?，九，五，四。」 唐伏雪忽然的变卦让周舒桐防不胜防，她瞳孔勐地一缩，听唐伏雪已经在转瞬之间数到?了四，她手?心一层粘腻腻的汗。 「二。」 「我回国?！」 第64章 照顾 唐伏雪还是选择了提取信息素。 提取时?不会打麻药, 提取的计量经唐伏雪确认后签字，然后密封冷藏，使用时?需在病人?、医生并信息素本人?，或者信息素本人?授权的代?表的三方监督下?打开。 每次使用都需三方签字确认, 最后将这份单子送于信息素本人?, 也就是唐伏雪签字确认。 这个过?程繁琐, 因为信息素就像人?的面孔和?指纹一样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独特的，尤其?等级高的信息素还可以作为武器存在, 所以对于唐伏雪这种?等级的alpha来说, 对待信息素提取液必须格外严谨。 虽然法?律上表示，如果是医疗过?程中发生了信息素提取液盗用，当初在治疗过?程中签字的三方都需要共同承担法?律责任，但唐伏雪作为信息素的主人?，还是要担主责的。 所以江晚秋的用生命起誓和?欠她一个人?情的份量其?实相当重，当然, 唐伏雪肯松口, 也不光是看在江晚秋的人?情，她也需要周舒桐尽快回m国。 周舒桐回到m国，一则能让江晚秋松口气，唐伏雪看的出来, 她们这段纠缠不清的孽缘让两个人?都已?经疲惫不堪, 紧绷的弦需要松一松，尤其?对江晚秋来说需要松一松。 这是出于朋友的立场，她希望分开的这一段时?间能让江晚秋松口气, 最好能让两个人?直接分手。当然了, 就算没达成最好的结果，要是分开的这段时?间没能让周舒桐放下?执念, 周舒桐起码也能先把自己家里这一摊子事处理清楚，不会再让自家的争权夺利牵涉到江晚秋。 二则，太叔公的后事还需要解决，分家要是成了必然，她就得尽可能的减少枝子落地带来的惊动，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别人?家的震动来转移注意，周家几乎是送上门来的枕头?，她没有?不用的理由。 第107页 只?是提取信息素之?后，周六晚上的补课就不得不再次取消了，疲惫是一方面，她既然答应了要保着周舒桐在京都安然无恙，当然也要着手准备，还有?方律师送来的有?关文件以及太叔公的一些资产情况。 周舒桐回国的时?候，不出意外就是周家闹的最为鼎沸的时?候，她要分家就得快刀斩乱麻的选中这个时?候，这段时?间可长可短，唐伏雪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因此原本还可以拖一拖的情况，眼下?就必须尽快有?个了解，时?间不可谓不紧张。 虞岁端着牛奶上楼的时?候，唐伏雪正靠坐在床头?，神色略显倦怠的回覆着邮箱里的文件。 她鼻樑上架了一副无框的玫瑰金色的眼镜，电脑屏幕的冷色光经过?镜片的反射，叫人?看不清她眼睛里的情绪。 虞岁把桌子上的花瓶挪开，腾了个位置放了杯热好的牛奶。 花瓶里插着昨天虞岁折下?来的花枝，房间里温暖，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催的花苞尽数绽放，虞岁忍不住拨弄了一下?颤颤巍巍的枝头?。 唐伏雪余光瞥到，又扫了眼屏幕上的时?间。 已?经晚上十点五十六了 她迅速把回復的消息发出去，合上电脑，轻出了口气。 虞岁把牛奶递给了她，又把她腿上的电脑拿到书房里，唐伏雪喝了半杯，看着去而?復返，等着拿走自己牛奶杯的虞岁，问道?，「你今晚要睡在这里吗？」 虞岁的瞳孔微微震动，又见唐伏雪脸色苍白地说：「我现在还没什么力气，晚上可能需要请你帮忙照顾一下?。」 虞岁立马想到了昨天自己喝醉，唐伏雪让她睡在这里说是方便照顾的情景，又想到了自己生病那次，唐伏雪五点下?床来看她有?没有?发烧的情景。 她已?经照顾自己两次了，这次是她难得的能偿还一次的机会，她的理智在告诉她这是好事，可她的情感居然也在窃喜，虞岁被这两重的「好事」给吓到了，话虽然应下?了，可还是慌张的垂下?眼，又伸出手试图转移话题，「你，那个，你先喝完牛奶，我把杯子拿下?去洗了。」 虞岁把杯子拿下?去，再上来时?，怀里抱着自己房间里的被子和?枕头?。 唐伏雪见状没说什么，依旧在两个人?之?间放了个枕头?。 夜很静，虞岁早就困了，没一会儿意识就飘起来，可这次毕竟是清醒着睡在唐伏雪的床上，她睡又睡的不大安稳，迷迷煳煳的梦境里，她看见了胸带白花，面容凄切的唐伏雪，她们坐车到了医院，然后浑身是血的江晚秋当着她们的面被人?绑架带走，临走之?前?那双琉璃一样的眼镜碎裂开，面容平静，声音却是声嘶力竭的，「什么狗屁的一见钟情，说白了不就是你见色起意？」 她这话是冲着虞岁的方向说的，虞岁下?意识去找唐伏雪，奔跑之?际，脚下?一阵失重。 唐伏雪只?见虞岁原本睡得好好的，小腿抽搐了一下?就勐地睁开了眼，她听见虞岁的气息有?些粗重，倒扣下?手机，伸手拍了拍虞岁的肩膀。 「做噩梦了？」 虞岁的心跳还是很快，她长出了口气，余光一下?子就扫见了唐伏雪手边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着，虽然扣了过?来，可那条光线在黑暗里还是很显眼，虞岁被转移了注意，语气立马带了几分控诉，「江医生让你好好休息。」 唐伏雪面露无奈，「有?点失眠，拿手机回个消息。」 「那你回完了吗？」 消息哪有?回完的时?候？唐伏雪默然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又躺回去，「回完了，这就睡觉。」 她按灭了手机，黑暗里的唯一光线也灭了，虞岁却不信她会好好睡觉，于是伸手够向手机。 唐伏雪的床够大，两人?的被窝中间还隔着一个枕头?，虞岁想够到唐伏雪身边，只?伸出手臂不够，她不得不撑起上半身探过?去，可是黑暗里也没个准头?，她的下?巴狠狠撞上唐伏雪的鼻樑骨，伸出去的那只?手已?经伸出了床外，没了那边的力道?支撑，虞岁平衡不稳，手忙脚乱地跌落在唐伏雪身上。 她清楚的听见脖颈处，唐伏雪发出的闷哼声，大约是真?的痛，可唐伏雪没生气，还笑出了声，带着几分埋怨和?嗔怪，又有?点无奈的宠溺，「你要撞死我了。」 唐伏雪的唿吸就落在自己脖颈处的皮肤上，虞岁惊得困劲儿已?经散干净了，她浑身汗毛都抖抖擞擞的竖起来，后背立马汗津津的一层汗。 倒不是怕，但心跳很快，应该也不是紧张，可虞岁的声音明显有?点抖。 她故作镇定和?兇悍的，「江医生让我看着你，我要把你手机拿远点！」 「唔」，唐伏雪应了一声，她用三根手指捏起手机，举到虞岁手边，「你拿走吧。」 大约是唐伏雪带着倦怠的声音低沉好听，这种?频率的声音从脖颈处最快的传到了她的心脏，虞岁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震麻了，她有?点想上厕所，但膀胱又没有?什么压迫感... 虞岁吞了口口水，拿过?手机就立马退回到了自己那侧，她把手机放到了床头?柜上，又背对着唐伏雪躺下?。 虞岁彻底睡不着了。 刚刚在黑暗里发生的那一幕，经过?大脑的復盘，已?经在她脑海里出现了清晰的画面，不光如此，就连当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也被大脑放大，譬如她勐地退回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后背被人?扶了一把。 第108页 那个姿势，那个位置，只?能是唐伏雪的手虚拦在她后背。 復盘时?的各种?感觉都在復甦，可她没想到，最开始燎原的触感，却是后背那只?几乎一触即分的手掌！ 虞岁彻底睡不着了！ 第65章 风雪 虞岁躺在床上, 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唐伏雪低低叫了她一声，「虞岁，你睡了吗？」 唐伏雪的声音在靠近, 虞岁立马闭上了眼睛装睡, 然后她感觉身后的床微微下陷, 那个动静，应该是唐伏雪把手撑在了她身后。 唐伏雪的发梢儿时不?时撩过自己的侧脸, 她大约能想像得出?唐伏雪现在的姿势, 也猜到了她是要干什么。 果然，虞岁很快就听到了手指触碰到花瓶的声音，紧接着是手指在床头柜的木质柜面上摸索的声音——唐伏雪是在找被自己藏起来的手机！ 虞岁立马有些恼了，唐伏雪这个人，她总让别人听话?，轮到她要听话?的时候就半点不?让人省心！ 尽管恼了, 虞岁也没出?声, 她藏手机的位置在花瓶后面，位置深，唐伏雪的这个角度很难够到，她直等到听见了花瓶被拿起来的声音后, 这才勐地伸手, 迅速摸到手机之后又缩回去。 她仍旧是侧躺的姿势，右手握着手机，左手从下巴底下伸出?来半截, 紧紧攥着被子。 她闭着眼, 只听唐伏雪撑在她头顶道，「没睡啊你！」 唐伏雪的语气听不?出?来心虚, 隐约还有些质问的意思?，虞岁被人质问，更加理直气壮地握紧了手机，「你自己说?要早点睡觉的！」 「睡不?着嘛！」她边说?，边伸手在虞岁被子周围摸索了一圈。 夜色太黑，她大约以为虞岁把手机藏到哪儿了，在被子四周摸索无果后，又探手伸进虞岁的枕头下面摸了一圈。 一无所获的手掌就放在虞岁面前，唐伏雪屈起食指剐蹭着虞岁的鼻尖，「藏哪儿了，嗯？」 唐伏雪几乎是圈抱着虞岁的肩膀，虞岁本该感到警惕和不?安的。 唐伏雪不?肯好好休息，虞岁本该感到生气的。 可她还是被唐伏雪亲昵的动作招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她只能理解为这是因为自己藏的东西没被唐伏雪发现的开心，却装着不?满，皱着眉头把小?半张脸都缩进被子里。 「睡觉！」 被子下的声音带着九曲十八弯的撒娇的调子，以及字字重音的强调和不?满，听起来就像是在对?着人张牙舞爪的小?猫儿。 她尖锐的爪子还稚嫩，不?足以伤人，又带着分明?是讨人注意的低吼，唐伏雪更加的俯下.身去，下巴搭在她的肩头，食指改为轻轻拨弄她捏着背角的手背。 好痒！ 「干躺着也睡不?着呀！」 唐伏雪轻出?了口气，食指又顺着虞岁的小?指，扣弄她的掌心。 唐伏雪指尖轻晃，「那你陪我说?说?话?？」 指尖触碰手背，只是轻飘飘又抓不?住的痒，扣弄掌心时，就成了叫人心脏骤停的麻。 虞岁唿吸一重，耳根已经烫了起来。 她不?得不?庆幸此刻房间里没开灯，虞岁睁开眼扭头看?向唐伏雪，手已经飞快的躲进了被子里。 「说?什么？」 语气仍旧是重，只是更多了几分色厉内荏，虞岁藏在被子下的两只手紧握着手机，试图用那坚硬的触感来抹掉手心里的酥麻，眼睛却不?自知的、清亮的、一眨不?眨的追随着唐伏雪。 看?见唐伏雪试图和她头并头的躺在自己枕头上，虞岁迅速的判断出?这个姿势会让自己发烫的耳根暴露，她立马侧过了身，正对?着唐伏雪，不?过这好像不?是个好主意，因为唐伏雪见状，也侧躺着看?向了虞岁。 两人几乎额头挨着额头，唐伏雪温声问道，「我看?你今天在医院都没怎么说?话?，回了家也兴致不?高，是不?是晚秋被绑架的事，吓到你了？」 虞岁想到了刚刚的那个梦。 绑架、鲜血、重伤、见色起意，那无疑是个集齐了噩梦要素的梦，虞岁更不?能说?今天看?见周舒桐的样子半点感觉都没有，她确实?是心惊的。 听唐伏雪说?，周舒桐也是个厉害的家族的继承人，可是她今天这样，那唐伏雪... 虞岁想都不?敢想，她连忙收住了念头，点点头，说?：「有一点。」 唐伏雪嘆了口气，手掌落在虞岁的脸颊轻轻揉了揉。 唐伏雪的手有些凉，她一年四季的睡衣都是吊带裙的款式，现在虽然入了春，夜里还是寒津津的，虞岁忍着想用被子把她全身裹起来的冲动，然后额头被印下一个亲吻。 「我吓坏了。」 唐伏雪说?她吓坏了？ 虞岁眨眨眼有些不?解，她试图看?向唐伏雪的眼睛，可是唐伏雪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这限制了虞岁的动作，让她如?同被封印了一样感受着唐伏雪近在咫尺的唿吸。 「还好晚秋没事。」 虞岁瞭然，是担心江医生。 她不?大熟练地拍了拍唐伏雪的后背，顺便把搭在腰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而唐伏雪反手拉住了她，连同压在身.下的手一起，两只手紧紧攥在了手心。 「我很庆幸晚秋没受伤，也很庆幸，被绑架的不?是你。」 第109页 听了这话?，虞岁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她唿吸变得艰涩，只能感受到唐伏雪说?话?的时候，气息落在自己的口鼻。 她的眼睫颤的厉害，唐伏雪的手明?明?是冰凉的，可她被紧紧攥着，却莫名觉得很热。 热的她口干舌燥，热的她唿吸急促，热的她大脑混沌。 唐伏雪不?知道她的热，她似乎还是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大，改为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按在心口，另一只手揽住了虞岁的腰。 那只胳膊隔着被子，一下一下顺在她的后背，「人得吸取教训，不?光是自己的教训，还有别人的教训，这次晚秋被绑架让我也意识到，我不?光得防着外面的人，还得防着唐家有可能别有心思?的人，但我还是怕我会有疏漏让你遇险。」 她顿了顿，「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在你的手机和书包上安装定位和警报器。」她似乎是怕虞岁误会，语气放的很平缓，而且还带着几分犹豫的解释道，「我不?是想跟踪你，只是如?果真的发生了不?好的情?况，我能最快的找到你。」 虞岁觉得唐伏雪今晚就是故意不?让她睡觉的，先是胆战心惊又是心跳加速，现在又给她抛了个难题。 这道题难在安装定位这种事一听就带着浓浓的监.禁的味道，可虞岁的理智和情?感却都很接受，她现在的所有反应都让她一步步更加理解她母亲为什么会那样坚定的认为虞科爱她——她那个时候也一定认为虞科是真的为了她好。 这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她起初以为的恋爱脑是因为她母亲不?够清醒、不?够理智，可当她惊恐的意识到理智和情?感全都想一个人倾斜的时候，恋爱脑似乎就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她是明?知虞科和她母亲的下场的，所以现在遇到情?感和理智都接受的情?况，就会触碰到虞岁的高危线，高危线不?断的让她自问，这样相信唐伏雪，真的不?会走了她母亲的老路吗？ 虞岁早就知道自己的情?感偏向唐伏雪，理智曾经是她唯一的堡垒，可现在她的理智已经开始清楚的驳斥自己对?唐伏雪的怀疑，虞岁觉得自己快要失守了，她没回答唐伏雪的问题，转而问道，「唐总，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虞岁心底里觉得唐伏雪这样的人不?会相信这种事情?，她是江晚秋的朋友，江晚秋不?相信，她相信的概率也不?大。 这是个叫人难过的结果，她一见钟情?的对?象不?相信一见钟情?这回事，这无疑是对?她感情?从头到尾的否定，但她现在需要这份痛苦的否定。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虞岁对?彻头彻尾的安乐惶恐不?已，她急需痛苦让自己清醒——这是来自母亲教育的遗留。 唐伏雪到底纠正不?过来她所有的思?维方式，虞岁深受母亲的影响，她在给自己制造风雪，这样才能让她在熟悉的感觉里感到安心和肯定。 虞岁又问，「江医生说?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你觉得江医生喜欢小?周.总吗？」 第66章 表白 唐伏雪自然不可能想的明?白虞岁心里此刻的弯弯绕绕, 她只?当这是小姑娘蹩脚的转移话题的手段，为的不过是因为不能接受自己刚刚的提议。 这件事到底也不急于一时，唐伏雪没再提及，而是顺着虞岁的话回?道, 「要?是半点喜欢都没有, 也不会纠缠这么久, 至于一见钟情...」 唐伏雪微微皱眉，她在认真的思索。 她并不会觉得虞岁的问题太过幼稚或可笑, 在她眼里, 虞岁的所有问题都是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感到迷茫、感到真切困惑痛苦的疑问，她没有养过孩子，但她是从孩子过来的，她也有过不堪与人?说的苦恼。虽然现在，那些苦恼的原由?都已经不记得了，但她记得被那些大人?敷衍解答的落寞, 而她不愿意?让虞岁也经歷那样的落寞, 故而每次的态度都格外认真。 而且虞岁的角度清奇独特，她总是会提出一些唐伏雪之前?觉得理所应当又习以为常的事情，一些曾经被粗糙的解释的生活以及知识，一些所有人?都见惯, 但她并不理解的困惑。 那些东西?曾经因为年幼, 被片面?而笼统的解释过的原理，经年日久就成了刻板的印象，成了无聊生活中匆匆经过的一个背景板。 而在经过三十年的人?生之后, 再被拿出来认真思考探讨, 会有一种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的醍醐灌顶，会有一种路边的小草都是名贵药材的恍然大悟。 于是唐伏雪认真思考之后, 说道，「说实?话，我觉得一见钟情要?是用来形容爱情的话，就很愚蠢。爱，意?味着可以为一个人?放弃很多东西?，但如果这个人?是只?见了一面?的人?，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多少有些...不理智。」 唐伏雪说得克制，她还记得虞岁说她母亲是个恋爱脑，故而专门避开了那个形容词，但这也并不妨碍虞岁觉得自己有种「果然如此」的难过。 她难过唐伏雪果然不信，也难过原来自己老早就已经是不理智的人?，难过自己在唐伏雪眼里是那个愚蠢的人?！ 好吧，这份难过有点超乎虞岁的想像了，她半晌都没从这份打?击里缓过神，可唐伏雪已经接着开口。 「一见钟情和见色起意?也不好放在一起比较，一见钟情这个词很微妙，『一见』和见色起意?一样，它可以发生在见面?的瞬间，是开始，但是『钟情』又意?味着时间的延长，意?味着未来和以后，可当下怎么说以后的事情呢？所以这个词应该用在之后，甚至盖棺定论的时候，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一见钟情，这样听起来就有种横贯时间和空间的浪漫。」 第110页 「但一定要?从当下来讲，一见钟情也不好形容爱情，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爱意?味着牺牲和付出，它用来形容喜欢的话，我觉得就刚刚好。」 虞岁这时候才慢慢的缓过神，她问道，「喜欢？」 「是啊。」唐伏雪应道，「喜欢和爱还是不太一样的，你可以见了一面?就喜欢上一个人?，这份感情是美好的，但又是可以被放弃、被理智抉择的。放弃一个喜欢的人?，根本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段感情伤害到了自己的根本利益，但是放弃一个爱的人?，除了生老病死之外，还有就是你会觉得这段感情伤害到了对方的利益，所以爱常常伴随着付出和牺牲。」 「当然了，其实?喜欢和爱之间的界限很模煳，也不是所有人?都要?面?对必须做出放弃的选择，大部分人?的感情还是可以两全的，但那也只?是瞬间，最重要?的还是爱需要?长久的维持。」 「所以你问我信不信一见钟情，我很难给?出你答案，我相信有一见面?就很喜欢的人?，因为这份喜欢，两个人?原意?慢慢相处，久而久之，喜欢变成爱情，这是个过程，但你的问法让我觉得我们的理解之间有误区，我觉得有必要?说清楚。」 虞岁刚从刚刚的打?击里得到安慰，又得知，原来自己自作多情的一见钟情，并不是爱。 她只?是喜欢，出于自己的根本利益和理智，随时可以把这段关系抛弃掉的喜欢。 自始至终，她没有为唐伏雪付出和牺牲过什?么，她在这段关系里考虑的只?有自己的利益，她拿爱的标准去苛责别人?，却用喜欢的标准来对待自己。 她应该高兴，这意?味着自己的行为不是恋爱脑，但她又确实?高兴不起来——她以为自己已经把爱的教育学得很好，但现在她觉得自己不会爱，也不可能得到爱。 虞岁的表情比刚刚误以为自己被说愚蠢还要?难看，好在唐伏雪根本看不见，虞岁小心的吸了口气，慢慢的整理着唐伏雪的逻辑。 她越想越是难过，唐伏雪那句「放弃喜欢的人?根本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损害到了自己的根本利益」就像是刀子一样落在虞岁的心上，一字一句都在指责虞岁的自私。 她已经不敢说自己和唐伏雪之间是爱了，单说喜欢的层面?，唐伏雪付出的也远比自己多。 虞岁在自己的风雪里瑟瑟发抖，她现在终于肯相信自己的理智了，她的理智告诉她，她真的很努力?想爱唐伏雪。 肯定是这样，不然她怎么会因为爱的不够而觉得难过？ 她在黑夜里守得太久了，头顶那颗璀璨的星星就是她唯一的目标，也是她能握住的唯一生路和方向。 要?换了从前?，她只?会坐在原地?，望着星星感嘆一句山高路远，但现在，她觉得自己想要?拥有星星的念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所以哪怕嗓子干涩的说不出话来，哪怕她唯一的秘密很可能因为接下来的话暴露在原野，她也很艰难的开口了。 「那...应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唐伏雪笑了笑，她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现，好像两个人?就真的只?是就一个成语展开的讨论，她说:「从喜欢到爱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见了一面?就喜欢上的只?是一个人?片面?的、单薄的面?，你要?爱她，至少要?经过相处和了解，至少要?了解她绝大多数的面?，只?有这个人?是立体的、清楚的站在你面?前?，你才能说你爱上的是这个人?，而并非她身上的某些特质，并非你想像里的那个形象。」 「当然，这是我个人?的见解，我的见解来自于我的情感经歷，每个人?的感觉应该都不太一样，我也没办法给?你一个标准答案，我只?能说，我这份答案，是从你身上总结来的。」 唐伏雪顿了顿，虞岁愣了愣。 她一脸被标准答案抄到了的难以置信，「我？」 「是啊。」唐伏雪在黑暗里看向虞岁的眼睛，「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像是一个侠士。」 侠士？她当时一身落魄，礼裙破了、到了发热期、处处是不怀好心的alpha，她居然说自己像是侠士？ 虞岁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唐伏雪的语气认真又充满激赏，可这听起来太像是一个笑话了！ 唐伏雪不急不缓道，「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很朴素的侠士精神，侠士精神的一半是剑。」 「许多身份的人?都有这把剑，将?军、君王、乃至刽子手里的刀，这些武器都有一定的除恶意?味，但是将?军的另一半是盾，对他而言，重要?的不光是前?进，更是守护脚下的土地?。君王的另一半是玉玺，玉玺挥舞剑锋削铁如泥，而剑光护卫玉玺至高无上。刽子手的另一半是竹籤，它象徵古代的法，签发法行，犯人?死于刀锋，更死于律法。」 「只?有侠士的另一半是花，侠士的花，浪漫、自由?、情谊。有句话叫『侠以武犯禁』，侠士心中对于道德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所以从来不容于世，这也就註定了这份自由?大都是生活所迫、境遇所逼，侠士辗转于天涯，像是北风带起来的花一样。」 「这朵花是侠士的内核，愿意?慷慨赴义，愿意?忠肝义胆，愿意?两肋插刀，大多数的侠士或许未曾有过剑锋出鞘的机会，但并不妨碍他们以侠士的身份立于世。」 第111页 「你当时虽然狼狈，但是神色倔强又好强，我知道你是为了自己外婆才会允许自己落魄，侠士不就是这样吗？为了救别人?，可以牺牲自己，甚至在最落魄的时候，想的也是牺牲了自己，保全了别人?，而不是自己过得不好，就要?所有人?都给?自己陪葬。」 虞岁的手还被唐伏雪拢在心口，她从掌心处感受到了唐伏雪有力?的心跳，她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的，越来越快... 「所以如果从现在的时间线来看，我当时对你，应该算是一见钟情，但从当时的角度来看，我只?是在见你的第一面?，就觉得自己很喜欢你，现在我自认为认识的是一个立体的你，也就大胆说一句，我觉得我现在很爱你。」 「我会想和你亲吻，拥抱，做更加亲密的事情，想要?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早上那样睁眼就见到你。说起付出和牺牲的话，我有钱，钱对我来说不选什?么，所以我不希望你用金钱来衡量我对你的感情，如果你能够明?白时间和耐心对我而言的宝贵程度的话，你大约就能明?白我对你的爱到了什?么程度，毕竟我不好自己评价的对吧，那样有点自卖自夸的嫌疑了。」 唐伏雪有些懊恼的笑了笑，「抱歉，我觉得今天的话题好像有点失控了，可能是因为腺体消耗太过，你知道的，alpha的信息素有让人?理智和冷静的功效。也或许是今天晚上我对你的感情又多了一点点，所以我刚刚给?你的答案还可以补充一点，爱不光会让人?牺牲一些东西?，还会让人?失去部分理智和冷静，不光讨论的话题会失控，我现在，就很想亲吻你。」 唐伏雪从来都是行动派，这次的亲吻也不同于之前?浅尝辄止的轻吻，她的作风一改往日温柔，大军压境之间是势不可挡的压倒性?攻势！ 虞岁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今晚实?在太奇怪了，明?明?alpha的信息素浓度越高，她们失控的可能性?越大，可唐伏雪的腺体才刚消耗过，她却说自己失控了！ 明?明?自己和唐伏雪的初见，无异于丑小鸭和白天鹅的会面?，唐伏雪却一本正经的说自己是她心里的侠士！ 明?明?自己才刚确定自己对唐伏雪只?是喜欢，唐伏雪就这样客气又不客气地?跟她表白了！ 虞岁的身体在窒息，她的理智也在窒息，她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只?能伸出手去抵着唐伏雪压下来的肩膀。 她的手在颤抖，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原本鼓足勇气想要?追赶的星星，在自己刚刚迈出脚时，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进了她的怀里，虞岁的惊大于喜。 这是好事，虞岁太不擅长对待「喜」这种情绪了，「惊」就好说多了，「惊」要?慢慢解决，虞岁吞了口口水，喘息地?、磕磕巴巴。 「我...我想去厕所。」 第67章 尿遁 虞岁尿遁了。 她实?在是没出息, 面对刚刚那样的?情况，唯一的?反应就是拖和躲。 她躲在自己房间的?卫生间，躲到了孙姨送来了自己的?被子和枕头，躲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 当她犹犹豫豫, 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楼的?是时候, 孙姨说?唐伏雪已经去公司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虞岁去三楼打扫卫生, 却头一次没那么仔细。 她知道唐伏雪给自己的?工资很高, 一小?时六十?，她也很努力的?让自己的?劳动成果配得上?这个价钱，是故每次打扫卫生都?如同?彻底的?大扫除。 桌面柜面上?必须一尘不染，地面必须光洁如镜，书本器物必须分毫不乱地放回原处。 可她今天实?在是难以集中精神，她的?思?绪老是不听话的?往卧室跑！ 她一早上?都?显得浑浑噩噩, 说?她想了什么, 也没有，每个思?绪刚刚起了个头，就被别的?思?绪打乱，她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煳, 然后十?二点的?时候, 她准时收到了唐伏雪发来的?两百四的?转帐。 虞岁没收，只是盯着唐伏雪的?头像看了好久。 她好半晌才回。 【抱歉唐总，我今天起晚了, 没来得及打扫。】 发完她才觉得不对, 这谎撒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只要唐伏雪一问孙姨, 她就露馅了，虞岁寄希望于?唐伏雪没看见?，立马就要撤回，可那边几?乎秒回了一个【嗯】 虞岁的?手又顿住了。 她感?觉自己心脏处传来一股钝钝的?疼痛，她下意识咬着嘴唇，虞岁昨晚的?触感?立马出现在脑海。 打扫卫生这活儿就相当于?弯个腰就能捡二百四，但是她今天却愣是没弯腰，虞岁应该为了这笔钱肉疼的?，但她现在靠坐在跑步机上?，对着心里的?憋闷却说?不出个具体缘由。 虞岁眉头紧皱着打开了聊天框，删删减减好半晌。 【对不起】 她终于?发了过去，可那边已经没了回復。 去忙了吗？ 还是去吃饭了？ 她真的?生气了，不想理她了？ 她这么快就已经把?唐伏雪的?爱消耗完了吗？ 那唐伏雪这喜欢也没有多少！ 虞岁自我反省无用，居然有些怨怼唐伏雪，好像找了个可以责怪的?对象，她心里就能好受一点似的?，但很快，她的?怨怪就有变成了浓浓的?自责。 第112页 她昨晚不应该跑的?，她应该和唐伏雪说?清楚，唐伏雪说?了，有人喜欢自己，要好好和人家说?，要谢谢人家的?喜欢，不能仗着自己被人喜欢，就居高临下，就肆无忌惮。 她是这样对姜慧的?，她还自觉处理的?很好，没有伤到人家的?自尊，没有乱花别人的?钱，没有让她觉得难堪。 可对上?唐伏雪，她怎么就半点都?想不起来这些了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虞岁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失联了似的?。 中午饭吃的?心不在焉，手机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她特意打开了手机的?提示音和震动，眼睛过不了几?秒就要挪过去。 终于?，在虞岁不知道第几?次盯着手机走神的?时候，「叮咚」。 虞岁的?心脏都?跟着那声音用力跳动，她几?步走到客厅，手却有点抖，密码输了两次才解了锁。 不是唐伏雪的?聊天框，只是一个好友申请。 虞岁立马涌上?一股要把?手机摔出去的?暴躁，她紧抿着唇，心里一边清楚这是自己的?问题，又一边被心里的?酸涩折腾到无比委屈。 她好像回到了刚刚上?学那会儿，她面对那些听不懂的?学科心中焦躁又愤怒，回到床上?只有满心厌弃和无奈。 但她起码有半年没有感?受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虞岁深深吸了口气，暴躁很快压了下去，她失魂落魄地坐进沙发里，打开那份好友邀请。 是江晚秋！ 虞岁眼睛一亮，她像是重新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迅速通过了邀请，从沙发里坐起来。 【江医生】 江晚秋：【叫我晚秋姐吧，昨天你请我吃饭的?钱多少，我转给你】 【哦，还有烟和打火机】 虞岁第一次觉得别人要给自己还钱的?字眼是这样浪费时间。 【不用了，没多少，算我请你吃饭，谢谢你之前给我治病】 江晚秋：【我好歹比你大这么多，没有你请我的?道理。】 说?完，她又发了个红包。 【收下吧，不然下次都?不敢见?你了。】 虞岁这才点开，是个两百的?红包。 【太多了】 江晚秋：【多出来的?就当我谢谢你开解我了】 虞岁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什么，只是被眼下的?焦急打乱了，她只能捡着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问。 【其实?我还想问问晚秋姐，信息素提取还会有什么别的?副作用吗？】 她只能寄希望于?唐伏雪向她表白这件事，本身就是因为身体的?影响而发生的?荒谬行为，这样，她才能为自己的?逃跑行径开脱。 这念头固然可耻，可也是唯一能让她觉得心里好受一点的?机会了。 江晚秋只问：【怎么，伏雪她不舒服？】 虞岁打字的?手又顿住了。 唐伏雪和她表白这种事，她是不可能告诉自己的?同?学的?，朱文?侯文?杰也不行，细细算起来，好像只有江晚秋能作为她的?倾听者。 在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自己和江晚秋算得上?同?病相怜，而且江晚秋比自己年长，甚至内心深处，虞岁也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江晚秋的?不顾一切。 选择倾诉的?对象其实?已经显示了虞岁内心的?真实?欲望，但凡这件事告诉朱文?，朱文?一定会不留余力的?让她放弃，说?唐伏雪只是在耍弄她、诓骗她。 而江晚秋是唐伏雪的?朋友，有了这层关系在，江晚秋多少会为唐伏雪解释几?句。 虞岁看着屏幕上?江晚秋发来的?问号，缓慢的?眨了眨眼。 【不是】 【她说?她只是有点累，但是我听她说?话，好像有点好笑?，还有点奇怪】 江晚秋一定会问说?了什么的?，虞岁已经在输入答案了，可她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在抖，她用力攥了攥拳头，片刻后才接着输入。 【她说?她爱我】 她把?这几?个字打完，感?觉身体好像脱力一样，她的?心脏又开始剧烈的?跳动，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昨天那个场景里去。 唐伏雪声音镇定，带着些许的?亢奋和欢喜，虞岁不能理解像别人表白这种事为什么会欢喜，这不就相当于?蚌壳露出自己的?软肉吗？这样不是很危险吗？这样不是给了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吗？ 相较之下，虞岁才像是那个告白失败的?人，她落荒而逃，至今不敢回想昨晚的?情景。 手机的?提示音响起，把?虞岁从那个短暂的?走神里拉出来，果然。 【她说?什么了？】 虞岁的?手指在发送键上?停留了很久，她把?「爱」换成了「喜欢」，又把?「喜欢」，换成了「爱」。 来来回回，反反覆覆，她这次发出去。 【她说?她爱我。】 虞岁想要掩饰什么似的?，立马又打出了一串的?哈哈哈哈，试图让这句话看起来像个玩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在意。 【哈哈哈哈哈】 【很好笑?是吧？】 【我也觉得很奇怪】 【提取信息素真的?不会影响到大脑吗？】 她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发了出去，然后屏着唿吸看着屏幕。 第113页 片刻后。 江晚秋：【？】 江晚秋：【很奇怪吗？】 江晚秋：【她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吗？】 轰！ 虞岁虚张声势的?不在意碎了个彻底，她没从江晚秋这里得到安心，得到的?是从唐伏雪朋友嘴里肯定这件事的?虚荣，和更加浓郁的?自责愧疚。 半晌，脑海里理不清的?情绪像是渐渐沉淀了下来，她大脑一片空白的?，盯着屏幕，半晌才回道。 【...我不知道她喜欢我什么】 更准确的?说?，我好像，没什么值得她喜欢的?。 第68章 电话 江晚秋没再回消息, 稍等了不到两分钟后，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虞岁跑到了楼上还不安心，她在房间里梭巡一圈，钻进了一旁的?柜子里, 这才?接通电话。 「晚秋姐。」 虞岁的?声音很乖, 语气里都是对比她年长的?女性的?信赖, 可江晚秋觉得这份信赖有?些?好笑。 她能听出虞岁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些?建议或意见，可她才?刚刚见过自己?糟糕的?感情?——向一个差生取经, 看来?也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江晚秋喟嘆一声, 自嘲道，「我本?来?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和伏雪吵架了的?，说实话，我把自己?的?感情?处理成这样，昨天看见你们感情?和睦，心里还有?点酸, 如果?你们真得吵架了, 我虽然不至于幸灾乐祸，但是多少觉得和唐伏雪有?点同病相怜的?欣慰。」 「毕竟也不能总让她看我的?笑话不是？而且她这个人，一辈子都争强好胜的?，难得能托你的?福, 能让我看看她不如意的?样子, 可是你这个语气...」她又嘆了口气，「好吧，看来?有?年龄差的?感情?也不是都像我这样的?, 妹妹也不全是只会无理取闹和耍脾气。」 「晚秋姐！」虞岁被她说得更不好意思了, 但她能听得出来?江晚秋今天心情?很好，话里话外居然还在打趣她, 「你别开我玩笑了。」 「可不是我先和你开玩笑。」江晚秋道，「你跟我说，唐伏雪胡说八道，又说她是和你表白?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也和唐伏雪学坏了，故意说这些?话来?刺激我。」 「我没有?刺激你，我是真的?想不明白?。」 昏暗的?衣柜里，依旧只有?她和一个行李箱，虞岁跪趴在行李箱上，食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行李箱的?轮子。 「她虽然低调，但是我也能看的?出来?，她们家家大业大，根本?就不是虞家能比的?上的?，可就连虞家都嫌弃我，我就更想不通了，她会看上我什么？」 「我这个人毛病一大堆，不算聪明，不算漂亮，不算勇敢，总是犹犹豫豫，外面和她门当户对的?女孩子那?么多，虞家...就算虞家很厉害，但我也和她们闹翻了，我给不了她什么事业上的?助力?。」 「我唯一的?优势就是信息素和她契合，她要是说她是为了我的?信息素和我结婚的?话，我还能安心一点，好歹这是我有?的?东西，可她...」 「可她说了些?你自己?都觉得玄而又玄，莫名其妙的?东西是吗？」江晚秋语气有?些?无奈的?接过话茬，似乎对唐伏雪会做出这样的?行径并不奇怪。 「对！」虞岁一脸被人说道心坎里的?激动，她立马应道，「我都觉得她说的?不是我！」 她想她或许明白?了自己?被表白?之后的?惶恐和不安是从何而来?，唐伏雪对她的?好她不是看不见，但她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的?信息素，是因?为和她的?婚姻，是因?为她妻子的?身份，她偶尔需要患得患失的?，只是两年后她们是否会离婚。 可唐伏雪说她爱她，爱的?还是在她看来?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开始惶恐了，好像她勐然发?现自己?视为港湾的?房屋是建在千米高空的?云层之上！ 那?种随时会下坠的?感觉再次袭来?，虞岁也下意识选择了躲，就好比她当初选择退学一样。 但这次和上次又不太一样，这次，她...确实是捨不得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的?，哪怕这建筑岌岌可危，她也期盼着唐伏雪能给她回信，期盼两个人还能像以前那?样，哪怕她需要承担这随时下坠的?恐慌，哪怕她们的?和睦只是假象。 电话里安静了半晌，江晚秋似乎嘆了口气，这才?开口道，「小虞，你知?道信息素契合意味着什么吗？」 虞岁摇了摇头，想到那?边看不见，她又低低道，「不知?道。」 「信息素好比是一朵花的?味道，有?的?人觉得它很香，有?的?人觉得它很臭，但是不管别人怎么感觉，花都是没错的?，它只需要开放，然后找到那?个觉得它很香的?人。」 「你不需要通过对比别人对你的?态度，来?猜测伏雪对你的?态度，也不需要拿自己?去?比对别的?花，她既然喜欢你，那?就只是因?为你是你，正因?为你不是别的?花，她才?会喜欢你。」 「你觉得她喜欢你荒谬，你觉得你配不上唐伏雪，因?为你眼?里的?唐伏雪很厉害，但这样厉害的?唐伏雪，会连自己?喜欢的?究竟是你本?人还是一个假象都分不清吗？如果?她真的?分不清，那?她也没有?你想想的?那?样厉害，她甚至没有?你看得清楚，也就证明了在感情?这件事上，你比她强，你又为什么配不上她？」 第114页 江晚秋缓了缓，「而且就我对她的?了解，唐伏雪是个骨子里很理想主义的?人，她的?那?些?真实想法真要说出来?，说不定和小朋友一样幼稚，她血液里流淌着来?自她母亲的?极端浪漫，但是又因?为要继承家业，不得不披上你眼?里的?这个很厉害的?皮。」 「这样的?人多少会有?点吹毛求疵，工作、家庭、婚姻，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个主动的?人，那?你们之间，主动的?谁就很显而易见了，她主动选择了你，证明在她眼?里，你是配得上她吹毛求疵的?眼?光的?。」 「就好比她要是喜欢桂花，就必须接受桂花的?香气，接受桂花开在秋季，这是她要接受的?事情?，不是桂花需要反思，为什么她没有?开在春季的?原因?。」 「两个独立的?人在一起势必是要砍掉自己?身上的?一些?特质的?，但我昨天说过你很幸运记得吗？幸运的?不是遇见了唐伏雪，而是你遇见了一个懂得你的?好的?人，你甚至不需要做出什么迎合，就完全长在她的?审美上。所以出现了问题，不要太反思自己?，你不需要知?道她为什么喜欢你，这是她要寻找的?原因?，你只需要考虑要不要接受她的?喜欢就好了，被喜欢的?人就是有?这项特权的?。」 「当然了，我也不是劝分不劝和，虽然我是她朋友，但我也不希望你是委屈自己?才?留在这段婚姻里，客观来?讲，这个世界对alpha的?优待已经足够多了，我也不想专门给她说些?好话。」 「就我个人来?看，知?道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其实就想过了你们一定会争吵，唐伏雪这个人实在太唠叨了，而且有?很多时候你都会觉得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年轻的?时候还相当独.裁，自以为是，说一不二，听不进去?别人话，唯我独尊，呵，那?些?alpha身上的?臭毛病，你能忍受她的?唠叨我确实很意外。」 虞岁其实没觉得唐伏雪唠叨，但她觉得这话意有?所指，她隐约听见电话那?头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不过江晚秋倒是浑不在意。 她语气轻快的?接着道，「对了，说了这么久，你还没说，她表白?之后，你做了什么？」 第69章 比较 「我...跑了?。」 电话的那头沉默片刻, 之后传来江晚秋相当不客气的笑声。 虞岁被她?笑得好像没那么压力大了?。 江晚秋笑唐伏雪，这感觉就像是她?笑话朱文平地走路摔跤，从唐伏雪和江晚秋身上，虞岁才能真正的感受到唐伏雪说的「婚姻、事业只是通往幸福的手段之一, 它重要?, 但又?没那么重要?。」 好像对她?们来说, 就算丢失了?爱情、婚姻，这也不过是走在路上摔了?一跤, 更不要?说是自己张慌失措, 从唐伏雪的表白现场跑开这种?小事，她?们的人生有足够的底气来承担失败。 像是江晚秋，同样?是被一场感情折腾到疲惫不堪，可她?仍旧能做到不靠家?庭、只靠自己好好活下去。 这或许才是同样?被感情伤害，但虞岁觉得她?潇洒，却觉得母亲恋爱脑上头的最大区别——江晚秋有工作, 有存款, 有房子，她?不会拖累旁人，更不会制造出一个要?承担她?感情错误的孩子。 这样?的人近乎天然的吸引着?虞岁，事业有成, 头脑清楚, 敢爱敢恨。 唐伏雪和江晚秋身上都有这种?特质，但又?不太一样?，江晚秋给人的感觉更凌厉, 她?可以对重病的周舒桐恶语相向, 这或许是为了?刺激她?有求生欲望的原因?，但虞岁也从那天的话里听出来, 她?起初和周舒桐在一起，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 江晚秋让人觉得她?不在乎感情，而唐伏雪对待感情则是慎重的态度。 唐伏雪给人的感觉更加醇厚温和，没有攻击性，她?温柔细緻，步步小心，所有的举动都在虞岁能接受的范围之内，慢慢的从讲课到谈心，从分房到同床，从牵手到拥抱，从送花到接吻。 唐伏雪对自己的感情也有精准的衡量，她?会用「爱」这样?慎重的词彙。 虞岁有时会想?着?自己迟早会溺毙在唐伏雪的温柔里，只是昨晚那突如其来的表白，像是突然升高的水温，把她?这只快要?被烫死的青蛙又?唤醒了?一点挣扎而已。 她?们会让虞岁这只挣扎的青蛙觉得天塌了?也不是什么事儿?，但这份不是事儿?不是因?为有别人替她?们挡着?，而是因?为她?们自己能担得住。 虞岁知道，在没有那份担着?的能力之前，单纯的敢爱敢恨就是笑话，但也不可否认，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人会舒服且轻松。 动物植物有趋光性，人也有「趋舒服.性」，那种?「这件事做错，你一辈子就完了?」「选错了?结婚对象，你这辈子就完了?」「不好好上学，你这辈子就完了?」的「输不起式」鼓励并不适合所有人，就像飞蛾趋光是自我毁灭，植物趋则是疯狂生长。 太舒服会让人要?么安逸地没有忧患意识，要?么就是紧绷的弦终于找到了?放松的办法，幸好虞岁属于后者，也幸好她?在需要?放松的时候遇见了?能让自己的放松的人。 又?想?到了?唐伏雪。 虞岁抿了?抿唇，短暂的轻松之后还是觉得心头一重，「那晚秋姐，我该怎么办啊？」 第115页 江晚秋好不容易收了?笑，沉思片刻，还是放弃了?恶作剧的想?法、 算了?，对面的可不是周舒桐！ 「好好解释解释吧，逃跑的这个行为意味着?拒绝，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平静的接受自己付出无?果。」 「至于你说的提取信息素的副作用，我临床这些年见过的病例不多，不过过两天我教授来给她?做手术，到时候我帮你问问。」 电话挂断，虞岁现在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给唐伏雪解释自己逃跑的行为。 她?蹲在昏暗的衣柜里，直到到了?上学的时间，她?也没能想?好说辞，不过好消息是唐伏雪没回来，这无?疑是给了?虞岁拖延交卷的时间，但坏消息是唐伏雪也没回微信，这又?宣告着?考试难度又?加大了?一级。 不管再怎么说，她?得去上学了?。 可今天似乎註定?了?诸事不顺，王可来收那张分科的家?长通知单的时候，虞岁才勐地想?起来还有这档子这事！ 王可一看她?表情就猜到了?，动作熟练的拿出笔，「我帮你签吧，名字？」 王可的连笔字看起来成熟，这一趟已经代签了?不少，可虞岁不光是忘了?签，最主要?是忘了?带！ 她?这会儿?都想?起来了?，周五晚上拿着?英语卷子掩人耳目去找唐伏雪，结果喝多了?把卷子放在了?三楼，再后来周六早上打扫房间的时候，她?还是想?把那篇跟唐伏雪炫耀，于是特意折了?折，把最后一篇阅读的面朝上，放在了?唐伏雪的书房。 这样?太过显眼，虞岁又?要?再掩一层耳目，于是把自己要?签字的家?长通知单又?盖在了?上面... 大约是唐伏雪忙着?打视频也没进书房，之后又?有了?晚秋姐那档子事，晚上虞岁替唐伏雪送电脑的时候倒是进了?书房，但她?没注意，书案上好像有张a4纸来着?，可是她?一门心思想?着?悄悄跑楼下把自己被子抱上去！ 这下好了?，不光家?长通知书没带，英语卷子也没带，而且第一节 晚自习就是英语，英语老师说了?这节课就将?卷子的最后一篇阅读。 虞岁不怕她?们英语老师，尤其虞岁认真学习英语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去问问题，她?和英语老师关系很?好，可就是关系很?好，她?才会觉得愧疚——周三分班，英语老师教不了?她?几?节课了?。 没办法，只能趁着?还有段时间才上课，请孙姨帮她?把东西找出来，再让李哥帮她?送一趟。 孙姨说家?长通知单上没签字，她?又?干脆让孙姨帮她?签了?字。 孙姨叫孙桂芬，王可收的时候看了?一眼，虞岁没注意。 但王可听见了?虞岁叫对方孙姨，态度甚至透着?些许的亲昵。 在王可眼里，这位孙姨就是虞岁姐姐的母亲，而她?和重组家?庭的姐姐和继母看起来相处的都不错，唯独没有提及过她?的父亲，那虞岁对家?庭的厌恶当然就都是来自于她?的亲生父亲！ 不得不说，这段推理，过程虽然错误，但结果相当精准。 虞岁不知道她?的推理，按着?学校的安排，周三分班，她?的宿舍也要?搬，她?忙了?一下午的时间搬东西，等到好不容易搬完的时候，也收到了?江晚秋发来的消息。 【小虞，教授说腺体疲劳、信息素浓度降低、alpha失去控制理智之间，没有实验数据提供确切有效的支持，不过现在医学界有一种?新的推断——信息素的匮乏让alpha焦躁不安，焦躁不安的alpha会表现出一定?的冲动易怒和失去理智，但是在医疗评定?里，alpha失去理智的最大表现还是释放信息素，可由?于腺体的疲劳，她?们的信息素浓度会一直在一个安全?的水平，所以世界普遍公认，腺体疲惫的副作用里只有虚弱。】 【不过根据你说的情况来看，唐伏雪应该是因?为冲动暂时放弃了?部分克制，她?应该是很?早就想?和你说这些话了?，但是之前一直被理智压制，她?可能觉得这样?说太唐突又?或者吓到你。】 【当然，从那天的你的反应来看她?的顾虑也没有错。】 虞岁盯着?手机出了?半晌的神。 她?还没有想?出解释，也没做好见唐伏雪的准备，于是对周五的放假回家?充满了?忐忑和踌躇，但这份犹豫在王可看来，就被错误的理解为她?和父亲之间矛盾加深，甚至不想?回家?。 王可扶了?扶眼镜，劝解的很?是委婉，「天底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咱们还是多多体谅一点吧，其实他?们也不容易。」 虞岁其实很?擅于思考，从她?被唐伏雪安慰的时候还能反驳就看的出来，她?只是没有大的框架，所以在话题深入的时候，会被延伸的细枝末节带着?跑。 但王可的论点只有一个，虞岁的脑子还是清楚的，她?思忖片刻，「你说得对，父母都是爱孩子的。」 王可没想?到虞岁这样?「听劝」，脸上都是诧异，可虞岁紧接着?又?道，「但是这份爱有多有少，他?的，就少到不足以支撑他?父亲的角色。」 「这差别，就好比一个人买个冰箱，他?会因?为自家?冰箱划花了?心疼，别人家?的不会心疼，你说的那点爱，连这点『心疼』都装不下，换言之，我在他?眼里，连个冰箱都不如。」 第116页 虞岁的语气满是嘲讽，她?甚至忍不住冷笑几?声，「你也不用和我说什么他?不会表达爱的话，他?不是不会表达，他?是没得表达，他?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我也见过他?对别的孩子好的样?子，结果你猜怎么着?？爱和不爱，一比较就太明显了?。」 王可镜片之后的目光闪烁，似乎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就惹来了?虞岁这样?激烈的反驳，她?脸上有点挂不住，可想?到虞岁说她?在他?父亲眼里连个冰箱都不如的时候，她?也立马反思了?自己，是不是自己过的太过安逸，就自以为是的觉得别人的忧愁都只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她?能和虞岁成为朋友，那天在办公室聊天的契机是关键，两个人都很?善于为对方考虑也是关键，但她?还是太过年轻，这样?被好朋友掉了?脸子的事情，她?就算心里懊悔，面上也不会有多热切。 两个人都神色淡淡的离开了?教室，分别时也没什么话，但虞岁却像是被自己劝通了?。 是了?，爱是要?比较的，和虞悦比，虞科显然的不爱她?，可虞科和唐伏雪比，唐伏雪又?确实的爱她?！ 爱的那么多、那么郑重、那么安静！ 她?不能失去爱自己的人，她?的人生没有失败的本钱，她?的人生经不起以小博大，但她?所有抓住的东西都要?尽全?力去抓！ 虞岁心情激动，江晚秋教她?的洒脱她?做不到，唐伏雪教她?的不要?太看重人生之中的某一项她?也还没掌握。 她?将?近二十年的性格已经成了?习惯，只有理智之下才能用一用别人的办法，现在的心跳显然她?不是理智的时候，她?还是虞岁，只能拼命去抓自己拥有的东西的虞岁。 她?坐上了?车，开车的是李哥。 虞岁按耐着?有些急促的唿吸，「李哥，上次谢谢你帮我送卷子了?。」 李哥笑着?跟她?说没什么，虞岁没心思听，她?的注意力都在车窗外面，都在那个越来越近的路口。 路口往东是回家?，往西是去唐伏雪的公司。 「李哥，唐总还没回家?吗？」 「没呢！」李哥的声音悠悠的，「听小钟说，最近唐总可忙，有时候...」 虞岁有点急切的打断李哥的话，「那李哥，你能不能送我去唐总的公司？」 第70章 接受 虞岁被崔秘书一路带到唐伏雪的办公室。 「崔小姐, 唐总正在?开会，麻烦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唐总会议结束，我会告诉她您在?这里?等她。」 虞岁没顾得?上打量这里?的布局, 她有些奇怪崔秘书是怎么知道?自己来了的, 更担心自己这样冒冒失失的前来, 会不会给唐伏雪惹来什么麻烦。 她是到了这里?之后，才通过漂亮的前台小姐应对来访者的询问, 知道?自己要想在?这寸土寸金的商业大楼里?见到唐伏雪, 是需要预约的。 她没有预约，就?抱着书包在?大厅里?等唐伏雪下班。 彼时正是下班的时间?，电梯里?出来的人很多，虞岁身穿校服的装扮虽然?和这里?格格不入，但大家也就?把?她当成谁的妹妹在?等家里?人下班，直到崔秘书从电梯里?疾步走到虞岁面前。 唐伏雪身边的秘书不少, 但高级文秘只?有崔秘书一个, 他从唐伏雪就?任公司总裁就?一直跟在?唐伏雪身边，工作?范围甚至涉及到唐伏雪的一些私事。 他无疑是唐伏雪的心腹，对集团的人来说，他更是唐伏雪的代表！ 可今天, 这位某些公司高层, 甚至好些集团董事，想要约见都未必能够约的上的人，态度恭敬地把?那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带到了总裁专用的电梯。 这消息迅速在?公司内部?群里?流传开来, 大家纷纷猜测那位女孩子的身份会不会是唐伏雪的某个堂妹, 但唐家对外宣布过的唐家子女只?有那六位，凭空出现的、自称唐家人的, 就?都会被定为私生子。 别说私生子了，就?连正经的唐家三小姐来访，崔秘书都没有这样行色匆匆的赶来接待过，那这人究竟是谁？ 虞岁不知道?公司群里?的那些风暴，但她也从那短短的几步路里?，从别人各种试探和好奇的眼光里?感受到了些许的不安。 唐伏雪带自己去学校登记的时候，说她是自己的姐姐，说明她是不想把?自己和她的关系暴露的，可她今天热血上头?跑来这里?... 「崔秘书，是...唐总请你把?我接上来的吗？」 崔秘书后退的脚步又顿住，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面前的女孩子一眼，态度不远不近，「唐总对您的探望并不知情，是我的一位同事在?大厅看到了您，认出您是唐总相片里?的人，故而通知我，我通过监控确认之后，请您上来休息的。」 那岂不就?是唐伏雪不知道?她来了？！ 「那我这么贸然?上来，不会给唐总惹什么麻烦吧？」 「请您放心，您不在?禁访名单里?。」 虞岁：「.....」 虞岁并没有很放心，但也看出了崔秘书的口风严谨，她深知没法从崔秘书嘴里?问出唐伏雪对自己的态度了，也不敢再耽误他的时间?，请人忙去了。 崔秘书一走，虞岁仰靠着坐在?身后的黑皮沙发?上，她举起手腕遮着眼睛，心里?一阵七上八下。 第117页 她深知她是来抓住唐伏雪的，抓住唐伏雪的爱的，这是她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拥有的东西?，也是她现在?不想失去的东西?。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后，江晚秋的那句「逃跑意味着拒绝」就?成了她迫切赶来见唐伏雪的诱因。 逃离意味着拒绝，那这种物理意义上的靠近，当然?就?意味着接受！ 可...跑来了之后呢？ 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虞岁还?没想清楚，她脑子里?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灼热的能量让她看起来行动力超群，但实际上，燃料燃尽之后，她脑子里?只?剩一片苍白迷眼的灰烬。 不等虞岁想出条道?路来，那扇实木的大门从外面被推开，虞岁勐地从沙发?上弹起，她和门口的唐伏雪四目相对。 唐伏雪脸上没有惊讶，应该是崔秘书已经告诉了她，唐伏雪听?着身旁人的汇报，朝她微微点头?示意，「你坐。」 是从来没有过的冷硬语气，像是老闆对着公司下属，但毕竟只?是两个字，虞岁不大确定这种感觉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 她还?是乖乖坐下了，并且尽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她看着唐伏雪大步朝着那张大大的书案走去。 之后，虞岁见着许多衣冠楚楚、精英派头?十足的人相继进来，他们的脚步声快捷利落，语速很快但说话清楚简练，手里?的文件一份份汇报，唐伏雪或是签字确认，或是凝眉指出错处，又或者是叫人留下来自己再做考虑。 如果?刚刚那句简练的「你坐」，命令的语气还?不算明显，和员工沟通工作?的唐伏雪，就?确定是虞岁鲜少能见到的唐总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一面。 不凶，但眼神不敢让人直视，尤其是被指出文件错处的员工，轻飘飘一句「你不该犯这样的毛病」就?让对方满脸羞愧。 看的出来唐伏雪在?公司里?很有威严，但虞岁却出神的想着，唐伏雪今天的装好像有点浓，是不是虚弱期还?没过去？ 不过，她的出神也只?是一瞬，降低存在?感的计划实在?不可行，虞岁所坐的沙发?就?在?唐伏雪书案的对面，书案和沙发?中间?是大门，那些向唐伏雪汇报完工作?的员工，在?出门之前都会看向虞岁，稍稍点头?算作?打招唿。 虞岁觉得?自己的脖子像是招财猫的爪子，见个人就?要晃一下，招不招财不知道?，但确实累人还?累心。 终于那扇大门又稳稳的关上，唐伏雪仍旧是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头?也不抬的拿起手里?的文件，问道?，「你来有事？」 虞岁的火焰在?行动达成之后就?烧尽了，她在?灰烬里?跌跌撞撞前进，抓着灰烬里?偶然?冒出的一两条线索——她来找唐伏雪有事？ 是的，她需要一件事来找唐伏雪，但她要吸取教训，不能是英语卷子那样的欲盖弥彰。 什么事呢？一件会让唐伏雪高兴，又必须要唐伏雪来完成的事情。 虞岁紧了紧手里?的书包，忽然?想到了什么，起步走到唐伏雪面前。 她把?包和手机都放在?桌上，唐伏雪这才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虞岁，「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要在?书包和手机上安装定位吗？」虞岁把?它?们更往前推了推，「我就?给你拿来了。」 第71章 怪你 虞岁站在空旷的办公室内, 眼神中隐隐期盼，动作是不?算明显的侷促。 唐伏雪看着虞岁的书包，很快又再次看向虞岁，「你没必要这么做。」 唐伏雪还没从公司总裁的身份里转移出来, 语气虽然比对?着下属稍显温和, 但也?因为?她的无奈和语意上的拒绝, 显得这句话相当冷硬且命令感十足。 虞岁就被这句拒绝撞得大脑宕机，她大脑有些?空白, 动作僵硬, 侷促就更加明显。 唐伏雪看不?得她这样侷促，她揉了?揉眉心，长?出口气推开?自己?面?前的文件，指了?指她身后的座椅，「你先坐。」 虞岁刚坐下，就又有人进来, 那人和唐伏雪汇报完之后, 唐伏雪说：「时?间不?早了?，让大家先下班吧，有紧急的文件先送崔秘，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唐伏雪十指交叉的搭在桌上, 上身微微前倾，看向虞岁的目光直击人心，「你是为?了?上周六晚上的事来的吗？」 虞岁没有像那些?下属一样迴避她询问的目光, 这无形的眼神像是丝丝缕缕的丝线, 她现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顺着新的线索爬过?去。 「我...怕你会生气。」 唐伏雪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和苦笑, 她靠坐进座椅里，手搭在扶手上，坐姿随意，姿态轻松。 在商务合作的谈判里，这样的姿势有两种意味，一是因为?游刃有余、对?于碾压对?手有着绝对?的信心。二是虚张声势，眼看即将败北，就算为?了?维护面?子?，也?要显得并不?在乎。 唐伏雪甚至双手环胸抱在身前，朗声笑道，「怎么，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小心眼？」 「不?是！」虞岁矢口否认，可否认完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别的话，让眼前好像有点偏离她原本预想的对?话重新回到正轨。 唐伏雪是以为?她怕唐伏雪生气，以为?她是怕会失去现在的东西，所以用自己?的隐私来作为?安抚吗？ 第118页 这么说好像没错，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虞岁还没想明白是哪里不?对?劲，唐伏雪已经起身，她绕到虞岁这面?，把书包放回她怀里，之后，唐伏雪靠坐着书案的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虞岁。 物理意义上的高?低并不?能完全代表强弱，至少在眼下这个办公室里，能安稳坐在办公椅里的人，才是某种意义上的「强」，唐伏雪的这个姿势没让虞岁觉得压迫，甚至有种唐伏雪俯身低就的感觉，又或者...是唐伏雪把自己?推到更高?处仰望的错觉。 唐伏雪拿过?了?虞岁一併交上去的手机，在指尖把玩着，脸上一派从容的，甚至笑着在她额头?不?轻不?重地弹了?一指，「我总不?至于因为?你拒绝我的告白就苛待你，至少我们目前还是合法?伴侣，你来做这些?...」她举起手里的手机，打趣道，「是担心我会家暴？」 「我没有！」虞岁浑然不?觉自己?被唐伏雪这番话又哄出了?些?撒娇的语气，她甚至皱着眉头?，带着点耍无赖的作派，「不?是你说这样做是为?了?我的安全吗？我想通了?不?行啊！」 唐伏雪笑道，「你是自己?想通了?最好，既然你是想明白了?这件事对?自己?有利，你就不?能指望我答应这件事会让我变得开?心，如果你还有别的期待的话，也?要做好不?能如愿的心理准备。」 「我不?是说你付出不?该有回报，而是说这种需要改变你的观念、折损你的利益的事情，可以视为?你对?这段关?系做的牺牲。你还太年轻，容易在自我牺牲里自我感动，尤其是这种对?你损伤很大，对?我却无关?大碍的行为?，它可能承载了?你太多的期望，但效果并非如你想像的那般。」 唐伏雪把手机塞回虞岁手里，语气早就恢復成了?虞岁熟悉的温和有条不?紊，「对?我来说，安装定位是小事，防患于未然才是最重要的，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就是我不?希望你解决问题的办法?是这种思维，你今天可以用安装定位做退让，明天我们又产生了?新的矛盾，到时?候你还想拆哪里的东墙来补呢？」 「我可以接受你想通了?的说法?，但眼下并不?着急做决定，你的手机和包还是先自己?保管，回家吧。」 唐伏雪总是能散去虞岁的恐慌，那层恐慌是炸弹扬起来的灰尘，迷人眼、乱视线、生怖惧，唯有恐慌散去，才能看清炸弹的切实伤害。 恐慌的浮尘散去，虞岁感觉自己?大脑也?逐渐的清晰了?。 唐伏雪让她回家，可她没动，不?仅没动，还拉住了?唐伏雪衣角。 唐伏雪正要起身回座，见状不?由得动作一顿，「怎么，还有事？」 「有。」虞岁有些?艰涩的出声道，眼睛却很亮的看着唐伏雪，她攥着唐伏雪衣角的手攥得更紧了?，欲言又止半晌，才终于小声道，「你之前说，爱是付出和牺牲？」 唐伏雪点了?点头?。 「可你...今天不?让我牺牲，我不?明白。」 其实安装定位的事情早在唐伏雪提起的时?候，虞岁心里就没什么牴触，当时?只是害怕这份信任背后的喜欢会被理智暴露，现在... 虞岁声音很低，「你不?想让我为?你牺牲吗？」 她的视线平直的落在唐伏雪被自己?攥着的衣角，那衣服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却已经被自己?攥得皱皱巴巴，虞岁有些?懊悔，但又实在放不?开?手。 悬着的手臂，被攥紧的衣角是唯一的支点，一旦松手，胳膊就会坠落下去。 空间里是大片的静默，半晌，虞岁才听见唐伏雪轻咳两声。 唐伏雪略调整了?一下坐姿，而西装的内里光滑，虞岁感觉手心一空，胳膊就要落下去，然而唐伏雪很快的握住了?那只拳头?。 唐伏雪的手心细腻温热，她轻而易举的包裹住了?虞岁的拳头?，然后贴着自己?的大腿放着。 虞岁的胳膊放稳了?，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剧烈，她忍不?住仰头?看向唐伏雪。 只见唐伏雪的目光微微闪动，她又清了?清嗓，语速比之前略快，「客观来讲，在我们之间的关?系里，你占据弱势，站在你的角度来想，你的牺牲代价比我大了?太多，如果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当成一项工程，当然是按照能力的高?低来领取工程量的多少。」 「而且你还年轻，未必能看清这段关?系里对?方需要的是什么、能够维护一段感情要做的是什么，我不?想你做无谓的付出和牺牲，更怕你会自我感动...自我感动就像是背道而驰的车，你越是努力就会离目的地越远，这样的痛苦，我并不?想你承受，所以我说我不?希望你自我牺牲。」 她紧了?紧手心，「或者说，你就站在原地，这样不?需要费力，也?不?需要承担随意移动的后果，我会...」 唐伏雪顿住了?，她手心里，虞岁的手挣脱了?一下，然后反手，十指相扣。 唐伏雪的神色肉眼可见的闪过?怔愣，虞岁却忽然觉得江晚秋说的没错，唐伏雪的心事说出来，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幼稚。 她用小朋友对?待喜欢的人的态度，不?让自己?受伤，不?让自己?难过?，不?让自己?有所顾虑，甚至恨不?能事事亲为?。 第119页 她自以为?是，以为?她比自己?年长?十岁，就比她懂得怎么维护感情、懂得怎么和喜欢的人相处，懂得怎么照顾她。 她骄傲自大，以为?虞岁的年轻就意味着莽撞无知，意味着她对?感情毫无知觉，意味着她能看透全部的自己?。 虞岁忽然有些?想笑，眼前的这一幕好像就应了?江晚秋的那句话「她没有你想像的那样厉害，她甚至没有你看得清，至少在感情这件事上，你比她强。」 虞岁觉得自己?就是比唐伏雪强，她好歹还知道付出要索取回报，可唐伏雪却让她站在原地不?要动！ 虞岁也?确实绷不?住笑了?，她轻轻晃了?晃手腕，撇撇嘴，却是眉眼如波的。 「你不?让我付出和牺牲，说是怕我会自我感动，可是我给你折花的时?候没有觉得后悔，和你吐露心事的时?候没有后悔。」 那些?难言的心事都是刻在身体?里的伤疤，就像时?间和精力对?唐伏雪的重要一样，这些?无异于自挖伤口的行为?，其实老早就向唐伏雪袒露了?她的牺牲。 那才应该是一场最无言又深刻的自我感动，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份牺牲于自己?而言的意义，唐伏雪也?不?知道，但唐伏雪没让她后悔。 虞岁有些?用力的拽了?拽唐伏雪的手臂，面?带些?许不?满，「难道避免自我感动的办法?只能不?去付出吗？你...你不?能看到我的付出，你不?能和我一起感动吗？」 虞岁的眼眶渐渐有些?发?酸发?烫，但她不?是委屈的，也?不?是生气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还感觉胸腔的位置隐隐发?烫。 「你...你这叫因噎废食，你要饿死我吗？」 虞岁心想自己?真的是被唐伏雪惯坏了?，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语气会听起来这样的娇纵。 她悄悄的吐纳喘息，平復心中的悸动，又慌忙地撇开?眼神，躲开?唐伏雪灼热的视线。 她看见了?自己?的书包，想到自己?来这里是因为?上周六的逃跑，她好像应该和唐伏雪解释清楚自己?逃跑的原因。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唐伏雪握着腰，抱坐在了?那宽大的办公书案上。 唐伏雪离她极近，唿吸比刚刚的眼神更加灼热，她手掌撑在虞岁身后的位置，迫得虞岁不?得不?后仰着才能稍稍避免自己?被那唿吸烫伤。 唐伏雪像是一只蛰伏许久的兽，她之前眼中的冷静和克制都被一股浓郁骇人的重色取代，她紧追着虞岁唿吸的命门不?放，虞岁不?得不?撑着手臂在身后，才能避免更加丢人地躺在这桌子?上的命运。 她撑下去的手掌摸到了?唐伏雪的食指，于是近乎条件反射地把它握在手里。 「你...」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跑？」 两人同时?开?口，唐伏雪的语气更加恶狠狠，还用力咬了?口虞岁的唇瓣以示发?泄。 「我差点以为?你是生气我吻了?你。」 唐伏雪当初确是是被虞岁的拒绝搞蒙了?，她自认游刃有余的把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亲吻，而且之前虞岁对?此也?并没有表示过?异议。 亲吻代表什么？不?就是肯定这段关?系吗？可虞岁那晚却跑了?！ 这无异于是打乱了?唐伏雪的所有自以为?是，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是从哪里出现了?纰漏，又或者是自己?给了?虞岁什么错误的讯号，让她觉得亲吻只是出于唐伏雪和她感情亲密的体?现？ 唐伏雪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清楚在虞岁眼里，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她的朋友、姐姐、家长?、亲人？ 唐伏雪念及此，又重重吻上虞岁的唇。 原本淡粉的唇瓣被染的深红，虞岁气息大乱的解释，「你...你当时?说的太郑重了?，又，又太突然了?，我...被你吓到了?。」 「怪我郑重？」 「...怪你突然。」 唐伏雪眼中的重色像是泄开?的墨，墨色淡了?，天光熹微，之后一轮红日东升，光华灿灿。 她忍不?住笑着收拢了?手臂，她把虞岁抱在怀里，偏头?在她发?烫的耳尖咬了?一口，「行，怪我！」 虞岁垂在桌边的腿晃了?晃，轻轻踢向唐伏雪的小腿。 「就怪你！」 唐伏雪感受到虞岁的手臂环在腰身，她喟嘆一声，随即眉心又皱起来，「可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她悠悠嘆了?口气，「太叔公那边的公司需要有人去处理，你猜，去的人是谁？」 第72章 分别 唐伏雪要去m国, 两个月后走，去的?时间不一定?，那?边情况还?不清楚，快的?话一年, 慢的?话, 那?就未可知了。 而当分别的?时间有了最后期限, 这段刚刚挑明?的?感情简直是坐着火箭极速升温。 其实说是两个月，但一个忙于学业, 一个忙于工作的?人, 实在是聚少离多?。 唐伏雪忙着公司的?交接，虞岁现在也到了实验班，实验班周日安排了自习，她中午吃完饭就得去学校，周五也比别的?班晚放学一个小时，算起来, 她们只有周五晚上, 周六晚上，和周日上午的?时间能短暂相处。 晚上的?大部分时间也是唐伏雪给虞岁补课，虞岁仍旧睡在自己二?楼的?房间里，只是晚上的?上床时间比之?前推迟了一个小时——她总是会在唐伏雪的?房间待到很?晚。 第120页 有时候唐伏雪忙着没空给她补课, 她要么自己坐着写作业, 要么在唐伏雪身边翻一本闲书。 唐伏雪会在视频之?外抓着她的?手指头把玩，唐总的?变化?大到公司里的?人都看出?了端倪。 其实早在去年，就有人传唐伏雪已婚的?消息, 但是那?时候大家都是鄙夷且不信的?。 和唐家门单户对的?, 满京都也就那?几家，就算唐总低调不想张扬, 两家公司有了姻亲，很?多?合作就很?好展开，公司没必要放着这么大的?好处不要。 他们那?会儿可没听到什?么风声，但现在唐伏雪的?变化?，就算没有结婚，那?也绝对是热恋期的?表现！ 群里立马就有自称懂得读唇语的?人，拿自己下半年的?kpi发誓，唐总那?段关了话筒的?口型，叫的?绝对是「宝宝」！ 于是乎，视频会议的?时候，唐伏雪就发现，公司的?员工开会越来越认真了，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盯着镜头... 多?亏了大家抱着吃八卦的?态度工作，公司的?事情很?快交代清楚，唐伏雪暂时清闲下来，于是周六下午，虞岁去看外婆的?时候，就和唐伏雪一起去了。 结婚小一年，唐伏雪终于以虞岁女朋友的?身份，见了家长！ 见家长过程中，虞岁是最紧张的?那?个。 她有想过让唐伏雪假装家里情况不好，也有想过让唐伏雪谎称家道中落。 她实在是不知道，在经歷过女儿被有钱人骗身骗心，甚至被骗着生下孩子之?后，她外婆会不会接受自己的?外孙女最后也找个了有钱人，会不会接受唐伏雪。 她实在是担忧，但说实话，这场会面远比虞岁想像的?要轻松，虞岁只是被支出?去，两个人说了半小时的?话之?后，外婆看着虞岁，只说了句「以后好好过。」 虞岁百思?不得其解，可唐伏雪故意吊着不肯说，最后看她闹的?很?了，才说，「我就是把我们两个的?八字给一个道士算过了，然后把道士的?话都告诉了外婆，外婆听了就没说什?么了。」 虞岁「......」 虞岁半信半疑，但又觉得这是她外婆能干出?来的?事儿，加上她外婆同意是好事，她也就没多?想，哪怕回家的?路上又遇见了大堵车，她也开心的?不得了。 四月份的?时候，学校有一场市里的?艺术节在她们学校举办，届时许多?学校都会派人来参加表演，她们学校作为举办地?，学校选取了五个表演，其中就有虞岁她们班里的?，虞岁也有参演。 虞岁她们班的?参演作品是一场小型的?音乐剧，十几分钟，内容是将《梦》里最经典的?三个片段——黛玉葬花、宝钗扑蝶、湘云醉卧，用音乐剧的?形式唱出?来、表演出?来。 音乐剧的?曲调是她们班文艺委员自己创作的?，唱词一半是原着诗词，还?有一部分念词，是和班里的?学委，也就是王可一起商量改良的?。 音乐剧的?形式做国内的?古典作品其实很?难，国内的?作品讲究含蓄的?美，而音乐剧的?表演要夸张，为了磨合掉那?部分不融洽，让三个主题相对独立又能够衔接流畅，为了不让故事显得干燥乏味，王可和文艺委员，还?有演员们在一起商量了许久。 虞岁声音很?好，也是被王可举荐的?表演人员之?一，她演的?是湘云醉卧那?个环节里的?芍药花，需要在饰演湘云的?同学唱词的?时候，往她身上掉落花瓣，以及在湘云唱词的?时候，做一点尾声的?应和。 不算重的?戏份，但是是虞岁第一次登台，而且还?是市里的?艺术节，会有电视台来录像，许多?学校的?领导都会来参加... 而且，唐伏雪那?天也来了。 她坐在最前面的?位置，拿手机录下了虞岁生平的?第一场表演。 虞岁很?多?年后都对那?段视频耿耿于怀，以她之?后的?审美来看，她对自己当时的?装扮实打实充满了嫌弃和羞耻，但在当时，在表演之?后的?后台，唐伏雪和学校的?领导来后台参观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美翻了！ 化?妆的?是外面请来的?化?妆师，衣服是三百块钱一天租的?，她不相信唐伏雪给自己画的?妆好看，唐伏雪失免费的?，人家是花钱的?，花钱当然有花钱的?道理！ 外面的?舞台上还?在进行着一场歌舞表演，她们这件休息室离舞台近，动?静有些大，听不清楚唐伏雪在和他们说什?么，不过很?快就有指导老师示意他们一起来拍张照。 这件休息室里都是她们学校的?，五个表演都已经结束了，乌泱泱小五六十个人，虞岁站在最边上。 唐伏雪是客，最主要还?捐楼，领导们自然而然把她往中间让，唐伏雪回头瞧了一眼，侧头很?指导老师说了两句，虞岁这一排的?人就被带到了最前头。 她在唐伏雪身前半蹲下，唐伏雪的?手就搭在她肩上，拍完照起身时，唐伏雪不知道从哪里逃出?来一块巧克力，趁着大家都乱闹闹往外走，悄悄塞进了自己手心里。 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话，但摸着那?块巧克力，虞岁就觉得，好像分别，也就是巧克力的?味道！ 浓郁的?、带着淡淡苦涩的?，但主要还?是让人觉得香浓的?。 第121页 唐伏雪出?国了。 虞岁的?生活照旧，唐伏雪给她请了家庭教师接着补习英语，时间还?是周五周六的?晚上，除了补课的?地?点从三楼的?书房，挪到了二?楼的?书房，除了讲课的?人从唐伏雪变成?了新老师，虞岁的?生活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她也渐渐习惯了发出?信息要等上很?久才能看到唐伏雪的?回復，也渐渐习惯了从手机屏幕里看唐伏雪。 等她习惯这两点，分别好像也没想像的?那?么遥远和艰难，直到，虞岁的?发热期来了。 第73章 骤雨 七月的一个周六, 大雨倾盆，大中午的，却不见天光，屋外黑漆漆一片, 隐约能看见风雨里被压得极低的树木。 沉重急切的雨声?压的人心情沉闷, 虞岁打扫完了房间, 吃饭的时候也显得心事重重。 虞岁发热期就是这两天，这糟糕的天气和身体上的变化都让她的心情更加烦躁, 看书看不进去, 又不能去医院，虞岁索性回了房间睡觉。 睡觉也不能安稳，梦里是叫人心生恐惧的深海，她感觉自己在?深海里下沉窒息，不过躺了十几分钟分钟就勐地惊醒。 身体的变化告诉她，发热期到了。 虞岁把汗湿的抑制贴换下来?, 重新贴上一张, 又打了一针抑制剂。 就像唐伏雪早先就告诉过她的，信息素的分化，起初只是为了人类应对?人口寒潮做出的物种进化，说白了就是为了种族生育。 所以alpha在?狂躁期会变得失控、充满侵略性, 这是他们制服omega所需要的能力, 而为了让omega同样?有这部分需要，信息素会让他们的大脑产生大量对?巢穴、对?伴侣的依赖，一旦这部分依赖缺失, 他们就会陷入浓浓的不安和悲观情绪中。 如果换了平时, 抑制剂打完，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她就不会再觉得有什么异样?, 可今天，一个小时都过去了，虞岁心里的不安都没有得到好转！ 虞岁的身体发软，浓烈的不安定感让她的悲观情绪无?限放大，她第一次应对?这样?的情况，本能的把自己的被子圈成一团躲进去。 小小的空间里，是浓郁到粘稠的桂花香气，这明?明?是她最熟悉的味道?，这房间明?明?是她已经住了一年巢穴，虞岁却始终没办法填补上她心中的不安。 虞岁抱着被子躲进了那个衣柜，这里黑暗又略显逼仄，从?前是她的秘密空间，是她悄悄写下《唐伏雪语录》的地方。 不行，还是不行，缺了点什么。 她想到了唐伏雪，于是跌跌撞撞地跪趴在?床边，从?床底的箱子里翻出那件一年前的外套。 一年前的衣服，当然早就没了什么信息素的残留，虞岁心脏怦怦直跳，立马又想到了唐伏雪的衣柜。 -------- 唐伏雪解决完那家人的闹剧的时候，已经是当地时间，凌晨两点。 现在?应该是国内的下午三点多，虞岁应该是在?医院看望外婆，唐伏雪拨了视频过去，好半晌，是孙姨接了视频。 「今天下雨，小虞没去医院。」 「她到了发热期，在?楼上休息。」 孙姨拿着手机敲响了虞岁的房门，里面很久都没传出声?音，孙姨看了眼手机里的唐伏雪，神色间更多了几分担忧。 「小虞，你没事吧？小虞？」 「孙姨，进去看看。」 「好，小虞，我进来?了...」 「等?一下！」 里面终于传出虞岁的声?音，她语气听起来?很弱，加上有雨声?，唐伏雪那样?那边听得并不真切，她只看见孙姨握着门把手的手一松，向里头解释道?，「小虞，你还好吧？你把手机落在?一楼了，唐总给你打了视频，还通着，你没事的话，开条门缝，我在?门缝里把手机给你？」 孙姨听见了里头略显的沉闷的脚步声?，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走来?，她对?着镜头无?声?开口，说「来?了」 唐伏雪点点头，然后虞岁的房门一开，浓郁地呛人的桂花香气几乎要甜掉人的骨头，幸好孙姨只是beta，对?信息素不敏感，另一个对?信息素敏感的人，还隔着一个屏幕。 虞岁的房间里没开灯，唐伏雪面前的屏幕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这下终于能听清楚虞岁的声?音。 外面的孙姨把电话递进来?之后，又隔着门问她，「小虞，需要我给江医生打电话吗？」 「不用了孙姨。」 唐伏雪听见虞岁的声?音粘腻腻的，带着股子倦怠和无?力，手机被虞岁抱在?怀里，唐伏雪能听见她化进唿吸里的虚弱尾声?。 卧室的门关了，唐伏雪眼前仍旧是黑的。 「这次很难受吗？家里有药和抑制剂，孙姨有护士证的，就算晚秋来?不了，孙姨也能给你挂水。」 「不用了，我刚打完了抑制剂，现在?感觉好多了。」 唐伏雪眼前终于有了光亮，她被架在?虞岁的床上，光亮来?自于床头的橘色檯灯，虞岁面对?着她，整个人裹在?被子里。 唐伏雪看不见房间里四下的凌乱，只看见虞岁的头髮乱糟糟的，神色恹恹的歪头半眯着眼，唐伏雪心疼又有些?好笑?，想伸手去揉她的头髮，可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屏幕。 唐伏雪轻嘆了口气，看她一脸的昏昏欲睡，也安静的不再开口。 第122页 这个年纪的小孩其实都很爱睡觉，但偏偏又是在?念高中，压力大，时间紧，睡觉的时间都一再压榨，别人家的小孩儿还能趁着周末睡个懒觉，可虞岁的周末最迟也就是七点半起，她八点还有一上午的卫生要打扫。 今天难得下雨，她也难得能好好休息，偏偏又赶上了闹人的发热期。 唐伏雪心中一阵不平怨念，又见半梦半醒之中的虞岁忽然一抖，她缓慢的睁开眼，唐伏雪声?音更轻了。 「做噩梦了？」 「没有。」虞岁伸手揉揉眼，烟紫色的袖口滑落到腕骨的位置，她说，「梦见我在?和你视频，然后你挂了。」 虞岁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眼睛里立刻一片水光，又伸手去拿床头的枕头垫在?腰后靠着，动作间，被子从?她肩膀上滑下去。 唐伏雪的动作一顿，瞳孔勐地缩张，一错不错的盯着虞岁被子下的衣服。 那是一件烟紫色的衬衫，袖子有些?长，垂下来?是能盖到她半个手掌，衬衫的扣子没系，敞着怀，里面是一件米黄色的吊带睡衣。 不消虞岁解释，唐伏雪眸中的欲望陡然高涨！ 没什么是比自己心爱的人，穿着有自己残留信息素的衣服来?度过发热期，更加叫人血脉贲张的了！ 唐伏雪指尖把玩的那枚戒指被揉捏到变形，她忽然的安静让虞岁也慢慢意识到什么，她慢半拍的回过头，抿唇看着自己暴露在?外的衣衫，指尖微微蜷缩，在?唐伏雪说话之前，一把撩起被子钻进去。 之后不管唐伏雪怎么温声?劝哄，她也闷在?被子里不出声?。 唐伏雪压着逐渐暴露的欲.望，让语气尽可能的自然，「你不用害羞，这都是正常的，我们只是在?找一些?能让你的发热期舒服一点的办法。」 「只是衣服我大都只穿过一次，你穿得那件睡衣倒是长穿一些?，不过这么久了，这种单薄的料子不可能留下什么信息素。」 唐伏雪看着被子里的那颗脑袋动了动，然后慢慢的探出一个头，她被憋的眼眶微红，慢慢从?屏幕底下爬起来?，跪坐在?床上，把手机拿到跟前，「那你还有什么办法？」 唐伏雪作势思?考，「被子厚一点，又不能常洗，要不，你这两天先睡我房间？」 虞岁瞥了眼床底下的，从?唐伏雪房间偷回来?的被子，心虚的眨眨眼，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唐伏雪应了一声?，「应该是房间里一直都是有我们两个的信息素，你习惯了，这次出国三个月，信息素淡了，又赶上你发热期敏感，这次的反应才这么大，你下次的发热期大概什么时候？我调一调，把那几天腾出来?回国一趟。」 「不用这么麻烦。」 虞岁把手机放进衬衫的口袋里，摄像头看不到东西，她这才把被子抱起来?，趁着孙姨在?楼下，飞快的攥紧电梯里。 唐伏雪被子确是信息素更浓一些?，虞岁深吸口气，又慢慢吐出去，生怕动静大一点，就会把自己的变态行径公之于众。 她熟门熟路的跑到了卧室，床铺上还有虞岁刚刚在?这里滚过的痕迹，她连忙抖开被子铺上去，然后一熘烟钻进被窝。 虞岁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又顺着刚刚的话题跟唐伏雪说，「你来?回跑太麻烦了，还是早点忙完早点回来?吧。」 唐伏雪的目光在?自己的枕头上稍作停留，「可是我觉得，你抱着我，会比抱着枕头舒服很多。」 「你真的不想我回去吗？」 「但是我有点想见你了怎么办？」 「我想亲吻你，拥抱你，和你一起泡澡，敷面膜，听音乐，看着你在?我床上醒来?...」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身上还穿着我的衣服。」 虞岁被撩拨的头脑生热，她本来?就在?发热期，唐伏雪还故意说这些?话来?，来?...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恼恨唐伏雪的过分，她红着耳垂，「你...你再这样?，我就挂了。」 唐伏雪只是低低的笑?，笑?声?通过电子设备传过来?，多了几分异样?的酥麻，虞岁并紧了双腿，又听见她问，「乖乖，睡衣够贴身吗？床头的抽屉里有更贴身的，你...」 虞岁是想直接挂断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只是把手机按在?了枕头底下，她躺在?枕头上，听着唐伏雪的笑?声?闷闷地从?那头传过来?，虞岁就感觉唐伏雪此?刻真得在?身边一样?。 「乖乖，害羞起来?怎么这么可爱，想让人咬一口。」 她没理唐伏雪的打趣，视线不自觉的看向一旁的柜子——这样?房间的一切，她远比唐伏雪还要熟悉，她不需要动就能想的出柜子里的样?子。 后颈的腺体温度仍旧高得离奇，虞岁面色潮.红地仰躺在?唐伏雪床上，外面的大雨还在?继续，但她已经注意不到了，她看着眼前的黑暗扭曲变形，像是浪花一样?的一层层扑打过来?，空气里的桂花香气等?过了积分潮湿的粘腻，虞岁半眯着眼。 花朵颤抖着被秋雨打湿，第二天復又艷阳高照。 七月的周末，烈日?当空，是个很适合洗床单，晒床单的日?子。 第74章 高三 一转眼, 虞岁已经到?了高三?，又是草长莺飞时。 二月底的最后一天，高三?第二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刚刚下来，虞岁是班级第六, 年?级二十?七。 第123页 没有人再会对她的成绩感到?惊讶, 又或是觉得她运气?好, 她拿到?的笔记本越来越厚，越来越贵, 越来越多。 家里的行李箱放不下, 她就把它们整齐的码在床底下的零食箱里。 零食箱里没了零食，藏唐伏雪的那件外套她也挂进了衣柜，卧室里添了一张大大的书柜，书柜底下，靠窗的位置是书桌，原本位置的沙发和茶几?被挪到?了窗户对面, 沙发成了虞岁的临时衣柜, 茶几?则成了新的零食储放处。 那张顶着房顶的高大书柜此刻还略显凌乱，里头放着摩托车头盔、生日的时候朋友送的一些小摆件，虞岁去年?暑假的时候做的乐高，还有五六盆小小的, 拇指大小的多肉。 书柜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置物架, 几?本看起来毫不相干的图书随意的放在格子里，只有靠近书桌的那几?格放的满满当当，是她不学了的文科课本。 书桌的桌面上还放着虞岁上周末在家里做的一套试卷, 下面压着一张演算的草稿, 椅子旁边的废纸篓里刚刚清理过，但之前有一只笔漏了笔油, 在桶下面染了一层蓝色印迹。 床头的位置则多了一排的毛绒玩具，是去年?虞岁生日的时候，唐伏雪在抓娃娃机那里抓出来的，床另一头的墙上则贴满了虞岁这三?年?的奖状，地?上是厚厚的毛绒地?毯，平时可以窝在这里看书或者做手工。 在墙角的位置，放的是之前唐伏雪书房里的那个软软的单人沙发和一台一米高的、极具设计美感的立式檯灯。 檯灯是上个月的时候唐伏雪买的，从?国外寄回来的，说是为了庆祝虞岁还清了家里之前的欠款。 她们家终于还清债务了！ 最后一笔还的是朱文和侯文杰他们的，但是朱文他们那天心情都算不上多好。 自从?他们知道虞岁带着唐伏雪去见外婆的事后，三?个人的关系就又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就连一向撺掇虞岁向金钱低头的侯文杰，那天对虞岁也只是客气?疏离。 疏离其?实早有预兆，从?之前的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到?后来她被带到?虞家不能随意出入，他们三?个难得坐在一起的话题就只剩了骂虞科。 再后来她到?了唐家、再后来她上了学、再后来一周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在医院短暂见面、再后来她不再参与朱文他们指责唐伏雪的话题，再后来她会为唐伏雪做辩解...他们唯一的话题没了，虞科早已经是过去式，就像当初担忧的外婆的治疗一样。 他们都是真的、确切存在的，可已经不是虞岁现在生活的中心了，再翻起来只会觉得索然。 所以还清债务的那一刻，虞岁没觉得轻松，她看着朱文侯文杰先后坐着摩托车离开，心里又酸又涨。 她那个时候才忽然意识到?三?个人的群里已经很久没有发过消息了，但她并没有太多的难过，她只经过死别的痛苦，对于生离还没有太多感知。 她唯一的离别是和唐伏雪，但那是巧克力味道的，苦涩又香醇，可唐伏雪是出国，是隔着半个地?球，他们还在一个市里，这根本不算分离，最多算是吵架、算是冷战。 这...这是薄荷味的糖，有些凉，有些刺激，但只是吵个架而已，冷个战而已，之前也不是没吵过架，迟早会和好的。 虞岁确切是这么想的。 虞岁又回到?了学校。 周三?，学校组织的百日誓师大会正在小广场进行。 今天的誓师大会同?时也是高三?学子的成人礼，舞台正中间的空地?一路连接至校门口，地?上铺着红毯，上空架着三?道充气?彩虹门，正面写着凯旋门，后面分别写着高考必胜、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成人礼的活动之一，就是学生们从?校门口那边的彩虹门进来，一路穿过彩虹门，再到?自己班级的位置落座。 之后的行动就寻常了，演讲、颁奖、校领导、主任挨个致辞，优秀学生代表致辞... 颁奖正进行到?一半，天上下起了小雨，雨势不大，但风很大，吹得场上的布置乱飞。 虞岁后来在王可第一篇文章里看见一句「高中成人礼那天，风很大，吹散了很多人。」 但此刻，大家只是因为老师们追着气?球跑的滑稽样子，笑成一片。 虞岁没笑，她家长没在身边，还刚刚经歷了朋友的闹翻，这冷雨恰恰贴合了她此刻的心境，悲戚又冷清，她从?台上颁完奖就下来翻着随身携带的背诵册，恰好翻到?蒋捷的《虞美人》。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虞岁觉得更没劲了，她忽然开始疯狂的想念唐伏雪。 唐伏雪一走就是小两年?，中间两次过年?的时候回来过，再就是虞岁几?次发热期和生日的时候回来过。每次待不了几?天就匆匆走了，虞岁就只能盯着她的定位图发发呆。 虞岁还是在手机和书包里安了定位和警报器，连接在唐伏雪的手机上，同?时唐伏雪的手机上也安了定位，连接虞岁的手机。 今天有活动，老师还在边上看着，虞岁没拿手机，就只能盯着手錶，默默盘算唐伏雪那里是什么时间。 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她掰着指头算，那唐伏雪那边应该还在凌晨。 时差会给?人一种穿越时间的错觉，好像虞岁的时间比唐伏雪的时间过得快似的，她每次想到?这一点就很兴奋——人说最怕比你?强的人还比你?努力，她总觉得现在的时间比唐伏雪过得快，那她多努力一点，也能离唐伏雪更近一点！ 第124页 一想到?这里，她所有走神的心思就立马收回来了，这办法?在课上用很管用，但现在这种场合...虞岁干脆放任自己的大脑神游去了。 宣誓大会最后以全体师生的宣誓结束，回到?教室之后，班主任还宣布，这周五带他们去森林公园爬山踏青！ 和别的老师不一样，他们班主任一向是放养的政策，前两年?和班里的学生打成一片，后来高三?之后，班会的主要内容就是减压。 课间的时候敦促他们出去动一动，体育课监督他们去操场，吃饭的时候也会让他们别急着跑。 誓师大会之后距离高考就只有九十?九天了，他们班主任是唯一一个带着学生们出去踏青的老师。 当然，他们班的成绩也没有辜负班主任的关心，年?级排名从?来稳居第一。 爬山的时候大家都是三?三?两两的搭伴，这时候就很容易看出来谁是有情况的同?学。 当然，这时候的老师也不会逼着他们分手，万事只要求不耽误高考，不影响高考。 虞岁对班里的这些情况不大清楚。 她在班里的人设是高冷学霸，表现的好像除了学习，对别的事情一概不感兴趣。 当然，也不是完全的不感兴趣，她只是反应比别人慢半拍，遇见突发情况就会看起来比别人冷静，而且她能接受自己在唐伏雪面前丢脸，不代表能接受自己在别人面前丢脸。 要想不丢脸，就要情绪内敛，不能太过激动。 虞岁有时候甚至也会怀疑，是不是凉薄、毫不关心才是自己的本性?，毕竟什么样的演技，能支撑她的人设在班里存活了两年?，就算是在同?吃同?住的舍友面前，也从?来没有崩塌过呢？ 可她又明确的清楚，自己在唐伏雪面前不是这样。 虞岁确实对那次的登山并不热切，记忆也并不深刻，她只记得有个和她同?住一个小区的男生和自己表了白。 虞岁记得这件事，还是因为她当天夜里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唐伏雪， 虞岁给?唐伏雪打电话，说：「今天学校组织了爬山，那个和我们同?住一个小区的同?学，他说他喜欢我。」 唐伏雪似乎是刚运动完，她气?息还有些喘，喝了口水后，问她，「想先听真话还是假话？」 虞岁抿着唇偷笑，她思量片刻，「唔，顺序不同?，真话假话会有区别吗？」 唐伏雪：「大概吧。」 虞岁：「那，我想先听真话。」 唐伏雪：「真话就是，你?很好，有人喜欢你?是很正常的事情。」 虞岁弯起嘴角，「那假话呢？」 唐伏雪把话筒放到?嘴边，「我、很、开、心。」 唐伏雪一字一顿的，虞岁几?乎能想到?她说这话的样子，她笑着把脸埋进被子里，然后又问，「如果?我想先听假话呢？」 唐伏雪：「物以类聚，有这样眼光和品味的人，我应该把他吸纳到?我们公司里来。」 虞岁：「那...真话？」 唐伏雪：「我比他强的，应该不止眼光和品味。」 第75章 惊喜 唐伏雪回国的消息没告诉虞岁, 但?虞岁早就在定?位的地图上看见唐伏雪回国了?！ 那是周二的晚上，也就是她和唐伏雪说自己被告白的第四天，虞岁压着自己心里的欢喜，立马就要打电话过去问。 可虞岁立刻又觉出时间不?对, 唐伏雪每次回来都会选着虞岁放假的时间, 毕竟她来回折腾一趟费时又费力, 唐伏雪周二回来...难道她这次回来不?是为了?见她？ 虞岁立马压下啦自己自作多情的欢喜。 可之后，周三、周四、周五。 唐伏雪回国都是只待一两天, 她还从来没有在家里呆过这么久, 虞岁又想?，唐伏雪这次回来，不?会是那边工作搞完了?，不?走了?吧？ 她不?跟自己说，难道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毕竟，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每天盯着唐伏雪的定?位看的吧？ 周五下午的最后两节课她实?在听不?进去了?, 尤其最后半个小时, 她每隔两分钟就要低头看一眼那个小红点是不?是还在家里。 要是唐伏雪真回来了?，她肯定?也会来接自己，最差最差，她真的是想?瞒着自己回国, 那她也会从家里出去。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直到?放学铃响了?，那个小红点也依旧没动，虞岁彻底郁闷了?。 这破手机该不?会是坏了?吧？！ 出校门时, 她还不?死心, 大老远就直盯着车后座的窗户看，靠近时还特意绕到?了?唐伏雪常坐的左侧。 没有！后排空空如也！ 虞岁死心了?, 心里暗暗骂着自己的破手机让她白激动了?这么多天，可随即，前头驾驶座的窗户打开，唐伏雪笑吟吟的探出窗外。 「不?坐前面？」 「你...」 虞岁动作一动，愣怔住了?，像是没反应过来，她低头盯着手机看了?半晌，又听唐伏雪道，「怎么，高兴的都反应不?过来了?？」 她这才确定?眼前的人是真的。 只是心里的开心只扬起?来一秒，她立刻又绷住了?嘴角，跳跃的心脏外又裹了?一层羞恼，「你故意的？」 「什么故意？」唐伏雪一脸无辜，「我?回国了?，想?给?你个惊喜而已，怎么，你已经知道了?吗？」 第125页 虞岁竭力克制嘴角的上扬，说话的语气?却明显带着怒气?，她气?势汹汹的书包丢进后排，又绕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坐下。 她打量了?眼唐伏雪今天的装扮，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裙，那颜色很衬人的肤色，但?身上没有装手机的地方，虞岁又在车里四下翻找起?来。 车里放杂物的地方都没有，她又盯上了?唐伏雪的周围，「你把手机藏起?来了?？」 唐伏雪看起?来更不?解了?，她随手抓了?把散在脑后的捲髮，又因为虞岁欺身上前，在她身边开始寻找的姿势，两只手掌竖起?来，像是投降似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藏自己的手机？」 虞岁不?理她，她已经看见了?手机就在唐伏雪后臀的位置，贴着驾驶座的靠背，她伸手去够。 果然，不?是安定?位的那个手机！ 虞岁像是找见了?让自己这些天暗自揣测的元兇，她拿着手机看向唐伏雪，「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你在说什么呀！」唐伏雪不?知道是装不?下去了?笑场，还是真的觉得虞岁的莫名其妙好笑，她拿过自己的手机，「这是我?工作用的手机，你之前见过的是私人手机，没电了?所以在家充电...」 说到?一半，她也掰扯不?下去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吧，我?故意的，看来真的有人天天盯着我?的定?位看吶！」 虞岁起?初还维持着撑在唐伏雪面前的姿势，不?过随着唐伏雪的话音渐落，她刚刚的气?势也偃旗息鼓，色厉内荏的顶了?句「胡说八道」，就要退回副驾坐下，可唐伏雪伸手握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落在她的脖颈，只稍稍用力，就把虞岁的脑袋按到?面前。 她只轻轻吻了?一下虞岁的唇角，拇指摩挲虞岁下颌，语气?带着几分歉意的温和，「分居两地，唐太太这两年辛苦了?！」 「学校门口那么多人呢！」虞岁被她弄得脸红心跳，悻悻退出她的圈抱。 她一边扯过安全带，一边故作镇定?的问道，「那边的事?情都忙完了?？」 「忙完了?！」唐伏雪的语气?轻松，她发动车子，「董事?会决定?把那边的摊子交给?我?们家四弟去处理，我?就调回来了?，接下来这几个月，正好可以专心陪你备考。」 「不?用这么夸张吧？我?就考那两天，你忙你自己的就好了?，一个考试而已。」 「那可不?行！」前头路口又是漫长的红灯，唐伏雪停车，握住了?虞岁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寒窗苦读十几年，你们班主?任说了?，家长再重要的事?也要为了?孩子们的高考让路！上次你们的那个成人礼我?没去，你们班主?任就对我?意见很重了?，所以我?深切反思?，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得充分保障学生后勤！」 「以后每天中午和晚上我?来给?你送饭，就在之前停车的位置，也省了?你去食堂人挤人的排队，吃完饭还能在车里睡个午觉。」 她拇指按着虞岁指背处的关节，嘆了?口气?，「学习还是辛苦，每次和你视频都感?觉你瘦了?好些，这次可得好好补上。」 前头车子动了?，唐伏雪仍旧握着虞岁的手。 虞岁在某些方面很像是小孩儿，譬如就算和唐伏雪确定?了?关系，就算两个人在电话里聊的火热，可每次见到?真人的时候，虞岁总会自己别扭一阵，再慢慢熟络起?来。 但?今天她直接跳到?了?熟络的阶段，虞岁拽过了?唐伏雪的那只胳膊，抱在怀里说，「那我?想?吃你亲手做的！」 「现在可不?行。」唐伏雪笑笑，抬起?挠了?挠虞岁的下巴，「等考完了?吧，考前还是吃孙姨做的安全。」 「你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跟我?夸耀你的厨艺的！」 「太久没做了?嘛，你想?吃的话就放假的时候给?你做，上学期间还是以防万一吧。」 虞岁被她逗的发笑，「那我?要吃孙姨的油焖大虾和干锅豆腐，还有鲈鱼！」 「好，想?吃什么前一天晚上发给?我?，我?让孙姨做。」 虞岁捏着唐伏雪的指尖把玩，「你晚上还要给?我?补课。」 唐伏雪应了?，又说，「对了?，这几周的卫生也免了?吧，你趁着假期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 虞岁现在是无债一身轻，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她百无聊赖的捏着唐伏雪的指尖把玩，视线放到?窗外，这才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 「我?们不?回家吗？」 「出去吃饭，你不?是说馋那家咖喱鸡很久了?吗？」 「不?行！」虞岁紧皱着眉头，「我?没洗头怎么出去见人嘛！」 唐伏雪被她这反应气?笑了?，掐着她下巴晃了?晃，「小没良心，知道我?回来了?，见我?不?洗头，出去吃饭想?起?来自己没洗头了?？」 「那怎么一样！」虞岁一脸哀嘆，「我?什么样你没见过？」 她又开始在车里找能遮挡的帽子，搜寻无果之后抓着唐伏雪的手撒娇，「回去吧，明天再来行不?行？明天换我?请你！」 唐伏雪能理解虞岁这种?「只给?我?最爱的人看我?最糟糕的样子」的心态，这种?心态会表达两个信息，一个是对方连自己最糟糕的样子都能接受的肯定?。 第126页 一个是她只把她最糟糕的样子，展现给?那人的特殊对待。 体面在她眼里好像就是区分内人外人的一项指标，外人是要体面的，而不?需要体面的是亲密的自己人 唐伏雪觉得她这种?小孩儿心态有趣，又忍不?住的逗她，「晚了?，已经快到?了?。」 「那我?们打包回去吃？」虞岁指着窗户外面的厚重云层，「你看，今天天不?好，天气?预报说有大到?暴雨呢！」 唐伏雪颔首，「那我?更得开快点了?，别下雨的时候堵在路上。」 虞岁彻底败北，只能看着车外的街道逐渐繁华。 她背对着唐伏雪坐在副驾，一副小孩儿闹脾气?的模样，等到?车子停了?，唐伏雪叫她虞岁也不?肯回头。 唐伏雪失笑，「下来吧，是髮廊！」 第76章 生母 唐伏雪带虞岁来洗头?, 可才洗到半截，外面?的雨就下来了，来势汹汹的，天塌了一样的下。 等到雨稍小了点之后, 髮廊这条街下面?的路段积水严重, 车子没法通过?, 这咖喱鸡到底没吃成，连着回家也回不去, 幸好?这里离唐伏雪公司不远, 唐伏雪没开车，借了髮廊一把伞，准备和?虞岁走回公司。 虞岁争着要撑伞，因为刚刚在洗髮店，唐伏雪帮她洗了头?——她实在是习惯不了别人的服务，陌生的手掌撑在自己?后脑, 虞岁生怕自己?的脑袋压着了人家, 躺在那里浑身肌肉僵硬，头?皮发麻。 那个?给她洗头?的妹妹应该还在实习，生怕水溅到虞岁脸上，动作小心又谨慎, 但?虞岁比那个?妹妹表现的还要紧张, 她总觉得是自己?不够配合，才会让人家这样小心。 两个?人都怕麻烦对方?，那个?还妹妹说了好?几次让她放松, 最后还是唐伏雪接过?了人家的活, 虞岁脖颈处的肌肉才得以解放。 一事还一事，虞岁这会儿就急着还这洗头?的「恩情」, 但?她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身高?，伞撑起?来，刚好?撞着唐伏雪的脑袋！ 唐伏雪擦了擦脸上溅到的雨水，语气好?笑又无奈，「乖乖，你这个?高?度我连路口的红绿灯都看不见，还是我来吧。」 这里到公司，步行?也就二十来分钟的样子，而且公司的地势高?，这一路上的人行?道上也没什么积水，只有路边水汪汪的，卧着一轮圆月，亮盏盏的。 雨水带走了白天的闷热，一阵风吹过?就凉意浓浓。 虞岁把自己?的长袖校服披在唐伏雪身上，自己?则紧紧抱着唐伏雪撑伞的手臂， 唐伏雪挑的近路，偏僻，还有些黑，周围没什么商铺，路上几乎没什么人，极偶尔的才有那么一两辆车经过?，夜色里只有高?跟鞋和?运动鞋的声音互相交错着，在雨声嘀嗒的夜里，和?迎着风声飒飒响起?的树叶交相辉映。 虞岁抱着唐伏雪说话，唐伏雪走她就走，唐伏雪停她就停，过?马路时她不看路、不看车，也不看红绿灯，只看着唐伏雪，跟她说这段时间学校里发生的那些好?玩的事。 她走起?路来像是小朋友，偶尔面?前?有小水坑，唐伏雪提醒她，她就轻巧的跨过?去。身后的马尾跟着她的动作跳跃，行?动间和?唐伏雪的捲髮纠缠起?来。 街口尽头?的繁华已经近在眼前?了，没几步就看见了唐氏集团的大楼。 大楼里灯火通明，加班的人很多，加上刚刚的大雨，这会儿在大厅里躲雨的人更是不少，唐伏雪带着虞岁出?现的那一刻，楼里的喧闹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不光是为着本该休假的唐伏雪出?现在了公司，更是为着她半揽着一个?女孩子出?现在了公司！ 他们唐总，披着一件高?中校服，半揽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出?现在了公司！ 短暂的沉默后，是此起?彼伏的「唐总好?」「唐总回来了」 已经有反应快的人想起?了两年前?群里的传闻，悄悄看向虞岁的目光立刻又充满了隐晦的打?量。 这种带着审视的打?量多少带着攻击性，虞岁对这种带着攻击性的行?为不会感到任何不好?意思，只有「你们怎么想和?我无关，我怎么样和?你们无关」的不在乎。 不同于两年前?的愧疚，那时候她是被崔秘书带上来的，是来和?唐伏雪和?好?的，她的担心都来自于怕给唐伏雪惹麻烦，但?这次她是唐伏雪带来了，自然?就更加坦荡。 她坦荡的被唐伏雪带进?了电梯，坦荡的进?了正在用餐高?峰期的公司食堂，坦荡的选好?了饭菜，又坦荡的打?包回了唐伏雪的办公室。 唐伏雪当初只是临时调派，公司的办公室还是原样，也看得出?来这里时常有人打?扫，两个?人在办公室吃了饭，唐伏雪看着外面?又紧凑起?来的雨水。 「今晚可能回不去了，办公室里有临时休息的休息间，有床和?卫生间，还有一些换洗的衣服，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晚吧。」 虞岁先被推去洗澡，热水氤氲起?的雾气里，虞岁坦荡的开始怀疑唐伏雪此行?是别有用心。 客观的讲，但?凡唐伏雪安排的约会，就没有失败的，可这次呢？ 不好?的天气、不好?的路段、晚饭也是吃的食堂。 她觉得和?唐伏雪待在一起?看一下午的电影都很开心，那份开心一半是因为那个?人是唐伏雪，一般是因为看电影是两个?人计划中的一部分。 第127页 可这次的目的是去吃咖喱鸡，她不至于为了没吃上不高?兴，只是她觉得只要是唐伏雪想好?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那会不会，唐伏雪此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咖喱鸡？ 虞岁洗澡很快，她出?来的时候，唐伏雪刚把她的衣服塞进?卫生间的小洗衣机里，见状神色如常的让她去外面?的桌子上写作业。 高?三的卷子一天比一天多，从来没有做完的时候，虞岁今晚的任务是一张数学卷子，和?一张理综卷子的物理和?生物部分，她暂时没追问?，拎着书包，坐在了外面?唐伏雪的办公椅里。 唐伏雪洗澡很慢，慢到虞岁的数学卷子昨晚，物理做了一半，慢到办公室里的电话响起?，她都没有出?来的意思。 虞岁跑回休息室问?她电话响了要不要接。 唐伏雪让她接了，就说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不重要就算了，重要就等会儿再打?。 接下来的时间里，虞岁觉得自己?就像是兢兢业业的客服，电话响起?，她就熟练地「您好?，这里是唐伏雪，她现在在忙，不方?便接电话，有重要的事请稍后再拨。」 这份熟练让她在唐伏雪的手机响起?的时候，也脱口而出?，「您好?，这里是唐伏雪，她现在在忙，不方?便接电话...」 话说一半，她才想起?来这是唐伏雪的手机，看了眼备註...没有备註，也不知道是谁。 虞岁正想着要不要把手机送到卫生间，电话那边沉默片刻后却传来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小虞吧，哎呀，我是唐伏雪生母呀！」 虞岁神色一僵，忽然?觉得手里的手机烫的吓人，她连连回头?看向身后的休息室，那里已经有一会儿没穿出?水声了，大约是快出?来了。 虞岁一边应着一边跑向休息室，她悄悄打?开卫生间的门，从缝里看进?去。 万幸，唐伏雪穿衣服了，虞岁这才长舒口气，把手机递给她，说：「你妈。」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生母。」 第77章 目的 虞岁有?点怀疑, 唐伏雪是不是故意让自己接到这通电话的。 结婚三年，她除了见过唐伏雪那个唐弟，唐家?的任何?人都还没见过，以前是觉得她们俩这婚迟早会离, 这种事情没有?必要。 后来带唐伏雪见了外婆之?后, 她也?有?想过过年的时候跟唐伏雪回家?, 但一想到唐家?...她就?觉得压力山大。 那么多亲戚、那么多关?系、那么多... 唐伏雪的生母老早就?说过想让自己过年回去了，只是一则是唐伏雪出?国, 一则是高中学业紧张, 这件事才暂时拖延过去。 自己今天接到这通电话，是不是唐伏雪想借她妈妈的口?，来催一催自己呢？ 虞岁自从和唐伏雪表白之?后，她一直把这两年当成?是恋爱在谈，可一旦涉及到见家?长的事，她就?充满的犹豫和畏惧, 好像是从美好的童话生活大结局, 一下子跳进了家?长里短的琐碎和鸡飞狗跳里。 虞岁想和唐伏雪谈一辈子恋爱，想和她有?自己的家?，想和她有?自己的孩子，可她不想结婚。 这么说确是自私, 可她确实只想享受恋爱的轻松和甜蜜, 享受被?一个人好好爱着的感觉，她不想和唐伏雪的亲戚有?接触，不想把自己抛进唐家?那个庞大并且必定不能安稳的家?族, 她不想去理解「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句话！ 她连她自己的家?庭关?系都处理不好, 哪里来的勇气去处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族关?系呢？ 唐伏雪挂掉了电话，虞岁极力避免问起她们母女的谈话内容, 甚至极力避免和唐伏雪交谈。 她忙着打扫卫生间，忙着把烘干机里的衣服挂出?来，忙着把挂出?来的衣服熨烫整齐，忙着去铺床，忙着扫地... 可唐伏雪还是叫了她。 虞岁站在办公室和休息室之?间的门框处，她看着唐伏雪背对着自己，湿漉漉的头髮裹在头顶，露出?纤长的脖颈，她握着自己的笔，面前是自己刚做完的卷子。 听见身?后的动静，唐伏雪回头，招招手，把面前的卷子放到右手边。 「你的卷子我看完了，有?两处错处，你来看看。」 唐伏雪的办公椅宽大，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唐伏雪往旁边挪了挪，虞岁挪过去坐下。 她改完了卷子又给唐伏雪看，唐伏雪点了头，她又接着写?刚刚没写?完的理综卷。 心神不宁，方程式配错了好几次，而唐伏雪就?在她身?边，开始回復刚刚打来的那些电话。 十点半的时候，虞岁手头的卷子才全部?做完，电话也?终于安静下来，虞岁惴惴不安的等着唐伏雪说起她和她生母的谈话内容，可唐伏雪似乎并没有?说起的意思，她只专心检查虞岁的卷子，这让虞岁更加迷茫了。 她觉得唐伏雪说了，她会感到不安，可唐伏雪迟迟不说她心里也?不好受，甚至今天晚上都未必能睡得着觉，于是她自己问出?口?了。 「你生母刚刚...说什么了吗？」 唐伏雪头也?不抬地，她嘆了口?气，「问我从m国回来怎么不和她说，她巡演到m国，本来想给我个惊喜，结果我人去楼空。」她无奈的笑笑，随即想起什么，又解释道，「她是不是跟你说介绍她是我生母？」 第128页 虞岁没想到这事儿和自己无关?，愣了片刻才点点头。 而唐伏雪的语气更加无语了，「她从小就?跟我朋友这么介绍，搞得别人都以为我父母离异。」 「不是吗？」 虞岁一直这么以为的来着！ 「不是！」唐伏雪一脸果然，「她觉得她说『我是唐伏雪她妈妈』说不出?口?，又觉得『我是唐伏雪她妈』像是在骂人。」 「我爸都没有?异议，我们家?就?随她了。」唐伏雪揉揉眉心，又在虞岁的卷子上圈了一题，「这张卷子也?看完了，天也?不早了，明天再讲吧。」 她说着就?要起身?，「走了，睡觉去了。」 虞岁低着头思量了片刻，还是问道，「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我是不是，迟早要见你的家?人？」 唐伏雪点点头，「按常理来说是这样，而且我们结婚了，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见我父母吧？」 唐伏雪顺手把虞岁揽进怀里抱着，「有?什么问题吗？」 「有?。」虞岁靠在唐伏雪肩头，回话有?气无力的，「我连我家?里的关?系都处理不好，更别说你们家?那么多人，关?系那么复杂，你又是家?里的接班人...我害怕。」 她抬起下巴看着唐伏雪，「我能不能高考之?后和你离婚，我们就?只谈恋爱？」 「和前妻谈恋爱？！」唐伏雪好气又好笑的捏着虞岁的下巴，「你还真是敢想敢干！」 虞岁心里确实是害怕这件事的，可被?唐伏雪的语气又逗的发笑，她「哎呀」一声在唐伏雪肩颈处直蹭，「你根本就?不懂！」 她復又抬起头，兇巴巴的看着唐伏雪，「我们家?就?我外婆，要是我们家?也?一大堆亲戚你试试？过年乌泱泱一屋子人，你人都认不清，换你你不怕啊？而且你们家?...」 虞岁实在是很难把那句「有?钱人家?肯定争权夺利数不胜数」说得好听，她有?自知之?明，凭自己的脑子，在唐家?就?是个炮灰，说不定还会被?人利用?，用?来要挟唐伏雪，就?像小周.总的弟弟妹妹绑架晚秋姐，逼她就?范一样。 虞岁眼里的唐家?就?是个张牙舞爪，隐藏在浓雾之?后的庞然大兽，别说自保，她觉得就?算只是不拖累唐伏雪她都很难办到。 可到底有?多难呢？她也?不清楚，只是自己的这些臆想，就?足够让她对唐家?畏缩不前了！ 只是之?前这份畏惧还被?唐伏雪出?国的事挡着，现在唐伏雪一回来，这件事就?紧锣密鼓地提上了日程。 她收了收胳膊，轻嘆了口?气，「我真的觉得，我好像当不好一个好的唐太太。」 可她又确实放不下唐伏雪！ 虞岁带着最后的期待闷声问道，「我们真的不能只谈恋爱吗，不分手的那种？」 唐伏雪没出?声，淡色的眸子盯着虚空中的一处，抱着虞岁的手臂微微收紧，身?.下的椅子微微转动。 这是她思考时的一贯动作，她确实是觉得虞岁的这个问题有?些棘手，思考半天后才道，「如果你是担心过年回家?的时候认不清人呢，那我们就?先一个一个慢慢认识，你已经见过我们家?小六了，还记得吗？」 虞岁点点头，说：「警察。」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虽然话题是虞岁提起的，而且因为她本人的反应，这个话题应该很严肃，但虞岁还是笑出?了声，她仰头看向唐伏雪，「你这个问法听起来好像是在相亲啊！」 唐伏雪在她脸颊咬了一口?，「正经点！」 虞岁正经地说，「我觉得他还挺好的。」 警察嘛，当然有?种天然的好感！ 唐伏雪点点头，「他是我三叔的小儿子，大儿子在我们家?排行第四，就?是替我管理m国那家?公司的人。至于老三，我们看过她好几部?电影，她是我小叔的女儿...」 唐伏雪简单把她们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介绍了一下，「这是跟我最亲的兄弟姐妹，别的亲戚，你要是嫌他们太多太远，不想见就?不见，最不济过年的时候人多，也?有?我带着你呢，我叫什么你就?跟着叫，在他们面前应个景也?就?算了。」 「至于你说的，当不好一个唐太太，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担心。」 「在我们家?，除了我爸妈，谁也?没资格这样说你，至于我妈...」唐伏雪忍不住笑道，「她是我们家?最自我的人，一年到头能有?两个月的时间待在家?里，我奶奶就?该奇怪她今年为什么这么老实了！有?她给你打的好底子，你大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唐太太这个称唿，只是意味着你是我的妻子，就?像我也?是虞太太。你还是虞岁，永远都是虞岁，我说过你不用?为了迎合我就?委屈自己，我现在也?可以和你保证，以后也?不需要你委屈自己，来迎合我的家?庭。」 「如果有?人要拿什么标准来要求你，你乐意听，就?左耳朵听，右耳朵出?，不乐意听，就?怼回去。有?我在，没有?人敢为难你，要是当时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说，你是跟我妈学的，我到底还没掌家?，说你的人最大可能也?是长辈，长辈们没吃过我的亏，但一定吃过我爸的亏！」 唐伏雪还没说完，虞岁就?已经笑得停不下来，等她最后一句话落，虞岁笑得更是不能自已。 第129页 「你怎么...你怎么净教我这些不好的啊！」虞岁佯怒，「之?前我带你去见我外婆，她之?后还跟我说，让我到了你们家?好好尊老爱幼，结果你净教我这些狐假虎威的，你就?不怕我把你们唐家?的名声、把你的名声搞坏了？」 唐伏雪笑道，「唐家?的名声能被?你顶撞几句长辈搞坏，那它?本来也?没多好，至于我个人的名声...」她仰头深思，「宠妻算是坏名声吗？没关?系，就?算是坏名声，也?是从我爸那开始的，有?什么指责，就?先冲着他去吧。」 虞岁凑上去亲了口?唐伏雪的下颌，待她看过来了，又一下一下亲吻她的唇角。 虞岁本来被?唐伏雪哄的很开心，好像唐家?这只庞然大兽摘去光影和恐怖特效，也?不过是一只温顺的动物，这只动物还很听唐伏雪的话，而唐伏雪又完全站在自己这边。 虞岁的不安渐渐散去，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落下去，她最后一个吻落下，偏头埋进了唐伏雪肩窝，她抱着唐伏雪的肩膀，声音隐约有?些哽咽，语气认真。 「唐总，谢谢你。」 唐伏雪把人抱坐在自己腿上，手掌轻柔的按着她的后背，「也?谢谢你，原意为了我，来面对我们家?这么多的人和事。」 虞岁抽抽鼻子，「那你会不会觉得我事很多，每天这也?怕、那也?怕？」 唐伏雪：「你学过那么多歷史人物，那么多才华横溢、智商超群的，他们那些人尚且还有?许多难关?坎坷，更何?况咱们普通人？一关?难过一关?过罢了，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吗？人对于未知，总是有?些担心的，未来就?是个盲盒，有?好也?有?坏，我们努力解决嘛！」 虞岁这次的声音明显带了鼻音，「那要是我过不了这一关?怎么办？」 「过不了我们就?躲嘛！」唐伏雪轻笑，她已经听出?了虞岁没了那么多担忧，问这话只是使性子，她答道，「实在不行，咱们还能和前妻谈恋爱！」 虞岁破涕为笑，抽抽搭搭的，还蹭到了唐伏雪头顶包头髮的毛巾。 半干的头髮落下来，「你怎么还没吹干头髮啊！」 她伸手去拉唐伏雪，「走吧，我去给你吹头髮。」 第78章 大结局 从那之后?, 唐伏雪尽职尽责的担任起了给虞岁送饭的大任。 吃饭的时候剥虾剔刺，吃完饭擦手递水，吃好了让她躺在自己腿上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带上甜品水果零食和水杯目送她回学校。 谁家的高三学生都是宝贝疙瘩, 但?唐伏雪对待这位宝贝疙瘩的态度实?在殷勤得叫人咋舌, 其中最?显着的外在表现就是别人高三多多少少瘦了几斤, 只有虞岁的脸色红润，甚至下?颌线都肉眼可见地变得圆润。 虞岁起初没发觉自己胖了, 是班主任班会上特意点?出来的, 说「现在距离高考也就两个礼拜，成绩已经定型了，最?重要的就是考场状态，也就是要心里稳得住，虞岁这样的状态就很好，能吃能睡, 心宽体胖！」 大家一哄而笑?, 两年半的同学，玩笑?而已，也没什?么恶意，之后?的日子就这样循规蹈矩地走到了高考这天。 道路封闭、禁止鸣笛、全民关注。 高考的最?后?一天, 外面下?起了雨, 阴沉了大半日，等到最?后?一刻的收卷铃响的时候，天气倒是放晴了, 正对校门?口的天边颳了一道彩虹, 彩虹下?面是簇拥着往外走的考生，对面是等在校门?口的家长。 虞岁和王可一起往校门?口走, 身边有人在苦，也有人在笑?，虞岁起初没觉得这场在别人眼里，极附有里程碑意义的考试对自己有什?么重要。 在别人的生命里，这张学生身份的卡片是从小学就一直延续至今的，而她三年前?就经歷过一次学生身份的放弃，这次短暂的拥有并没有让她很能够感同身受身边人的开心和欢喜，也没有所谓的刀锋入鞘的荣耀。 直到看到蜂拥在面前?的家长，那一刻，她才有点?后?知后?觉的，「我人生很重要的一段旅程结束了」的感慨。 再之后?，才是「我终于摆脱朝五晚九生活」的开心。 她终于被身边人只想放纵、只想一觉睡到自然醒、只想丢掉书本?、只想一醉方休的冲动感染，好像结束了这场考试、迈出了这所校门?，她的人生就会像身后?的彩虹一样雨过天晴，会像那天边的太阳一样灼热光明，会轻松愉快的迈入成年人的世界。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暑假，没有作业、没有老师、没有家长的唠叨... 虞岁知道那是假的，成年人的生活一点?也不有趣，但?也并不妨碍她慢半拍地陷入这场酝酿了十二?年的「解放狂欢」里！ 越到校门?口，人群越是摩肩擦踵，虞岁被人撞着肩膀推出校门?，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摇晃生气的汽水瓶，气泡在肚子里翻滚着出不去，顶的她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要发泄。 她想大叫，想大笑?，不是因为这三年的辛苦，不是因为自己母亲去世，不是因为那个自诩孤单不被看到的童年，更不是因为外婆身体不好，当然更更更加不会因为虞科那个混蛋！ 只是这些事情和经歷，共同构成了虞岁一个不算美满的曾经，潦倒，困苦、欠款... 或许这些比起别人吃不饱喝不暖的苦难，显得那么不值一提，但?它就像是一张进满了水的黄纸，煳在脸上，一点?点?的剥夺虞岁的唿吸和意气，磨去她的稜角的光亮。 第130页 可终于，她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可是现如今，都过去了！ 虞岁没觉得这是童话里的大结局，她也直到自己不会迎来一个没有忧愁的美满未来，但?她知道她会迎来一个充满未知和希望未来！ 她已经获得新生了，在过去某个不确定的点?，但?她没发现，直到到了高考这个显眼的坐标处。 她这才恍然发觉了此刻的新生，这意味着过去那个习惯了忍受孤独和偏执的虞岁，已经无声无息的溺死在了时间里。那是她，又不是完全的她，更不是现在的她，虞岁想替她的消亡做一场庆祝，庆祝宴上只有现在的自己，唯一的祭奠活动就是大笑?和大叫——这都是过去的虞岁不可以做的，用来庆祝她的消亡再适合不过。 身边人的吵嚷还?在继续，虞岁一眼看见了那边桂树底下?站着的唐伏雪。 她只在人墙之中露出个脑袋，但?也足够显眼，虞岁忽然双手拢在嘴边，用力的、声嘶力竭的、弯着腰的大喊了一声，「唐伏雪！」 虞岁弯着腰让肺里的空气尽力排出，她大口喘着气，像是经歷了一场负重跑，负重卸掉的那一刻，她轻飘飘的找不到腿和大脑的存在。 身边的王可拍了拍她后?背，「你?姐在那边树底下?呢，她来接你?了！」 没有人知道虞岁刚刚经歷了一场精疲力尽的狂欢，她站起身，眼睛亮如星辰。 「谁？」她大声问道。 「你?姐，唐伏雪！」王可更凑近了，声音更大的回覆。 「不是！」 虞岁几乎喊破了声，王可的耳朵被她喊的一阵嗡鸣，正要在问，又听虞岁嘶哑地吼道，「她是我老婆！」 说话间，她们已经随着人群已经到了校门?口的马路上，周围顿时宽敞起来，可王可被虞岁这句话听得怔愣在原地。 「你?说...什?么？」 王可没反应过来，同样没反应过来的，还?有身边几个同学，虞岁就在他们的注视下?，朝着唐伏雪的方向?飞奔而去。 对于虞岁来说，刚刚的狂欢和祭奠同时完成，冲动呛得她眼睛发酸，她很快就被泪光模煳了视线，但?好在，她在彻底模煳之前?，一跃而上，稳稳的跳到了唐伏雪身上。 唐伏雪被她撞得后?退两步，又转了半圈才站稳，身上的人像是树懒一样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唐伏雪一手托着她的臀，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腰。 虞岁被这突如其来的酸涩哽住了喉咙，她深吸了口气，用力眨眨眼，双手捧起唐伏雪的脸。 天边穿破云层的夕阳是上好的胭脂，它们挥霍无度地洒在唐伏雪的脸上、身上。 唐伏雪看起来漂亮的惊人，她简直像是神祇！是只属于虞岁一个人的神灵！ 虞岁心脏怦怦直跳，她身边都是人，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但?她现在一点?也不在乎，她捧着唐伏雪的脸，像是在远远地回应王可那句难以置信的询问似的。 她重重吻下?去，再高声回到，「我说，唐伏雪，我老婆！」 第79章 番外一 虞岁也曾相信奇蹟。 但十三岁的寒冬, 母亲去世，那天寒风凛冽，大雪纷飞，母亲没能战胜病魔, 她从此成了没妈的孩子。 虞岁也曾相信幸运。 但十三岁的早春, 外婆摔到, 早起雾气朦胧，冰寒仍旧刺骨, 幸运依旧没有降临, 她成了家里唯一的劳动力。 虞岁也曾相信亲情。 但十六岁的盛夏，那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同她隔着车窗相望，她心中?仅剩的那么一点点牵绊，也死在了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瓢泼雨夜。 于是，虞岁从来不相信爱情。 那是奢侈品，要豪车别墅, 要衣食无忧, 要珠光宝气才能相配！ 可虞岁总是说得?狠心，心底又总带着期盼。 她已经不再期待爱情能够真正降临，只是希望唐伏雪能尽快地让她清醒！于她而言，爱情是一场消耗战, 她早在不受控的情况下入局, 只有越早脱身，才能越快的减少损失。 做点什么吧，争吵也好、冷战也好、防备也好、攻讦也好... 只是就像之前一样, 事实一再打破了她的期盼。 虞岁并不相信爱情。 但二十一岁的六月, 她在夕阳如金的桂树下和爱人相拥亲吻，唐伏雪没能让她放弃对爱情的幻想和希望, 她在朋友们口中?多了个?流传甚广的称号，叫「英年早婚」！ 高考结束当天，她们没坐车，一路走回了家。 车子太小了，和讨厌的人在那样狭小的空间里，让她觉得?噁心想吐。 车子还太快了，和喜欢的人说不了两?句话，目的地就已经到了。 虞岁更喜欢和唐伏雪一起走路的感觉，去公?司、去学校、回家，又或者漫无目的的，只是相携着一起走，饿了就在停下来的地方找个?饭店，累了就找个?座椅歇一歇。 漫长的路、漫长的时间。 虞岁像那晚一样，一路抱着唐伏雪的胳膊走，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话这么多，可以从她这高中?三年，说到和自己闹了别扭的朋友，从这个?暑假的短暂展望，说到和唐家人陆续见面的一应事宜，从自己的高考分数，说到大学专业的选择。 唐伏雪认真听着，也认真回应着。 第131页 她肯定虞岁这三年的努力和付出是勤奋又踏实。 她说一人千面，朋友就是有一面和她合得?来的人，不能强求知己和她有一样的饮食口味，也不能强求和你一起吃饭的人必须和她有一样的三观。 她劝虞岁去和朋友和好，还说只要她能做到，就把?暑假这段期间给虞岁的工资涨到一小时八十。 她和虞岁商量着见唐家人的计划，先从她们这辈的弟弟妹妹开始，一个?一个?来见。 这段漫长的路程，最主要的对话还是围绕虞岁这个?准大学生?的专业选择来展开。 虞岁没什么很喜欢的专业，也没有什么很中?意的学校和地区，她从朋友那里听了些可以报考的专业，譬如王可要报文学，叶菲菲要报新媒体传播，师范、音乐、设计、医学... 唐伏雪一样一样地跟她分析科目的发?展前景和学习内容，虞岁却?忽然想到，今天是六月八号，也就是两?年前的今天，她正在参加自己心心念念许久了的国际omega保护协会?的会?议。 会?议并不有趣，甚至有些枯燥，至少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令人热血澎湃，虞岁没从他们的会?议里听到和自己切实相关利益的保护和推进?，他们会?议的内容在虞岁看来就是对法律条文的咬文嚼字！ 虞岁很失望，她想做前驱者，做刀锋、做箭头！ 那会?儿唐伏雪已经出国了，关于自己的失望，唐伏雪发?了长段的文字过来。 她说，【保护协会?就是更多的保护底层omega的权利的，换句话说就是兜底的，如果你觉得?他们商量的内容对你没什么帮助，只能说明在omega的这个?大团体里，你还不是必须要靠法律才能保障自己利益的那波人。】 【你比他们幸运，但这份幸运有限，还不足以达到你认知里的平等?和公?平，如果你想要做刀锋，你就必须足够优秀，等?你在这个?金字塔的排序里到达了顶尖，你才配做一把?刀的刀锋。】 可，怎么样才算足够优秀呢？起初她能做的只有好好学习，所以那个?话题戛然而止，那现在呢？什么样的专业，才能让她成为足够优秀，成为刀锋呢？ 虞岁如是问了，可唐伏雪的回答却?十分狡猾，她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等?你成了某个?专业的翘楚，有能力照拂你手下的omega，为他们营造一个?更加友善的社会?空间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就成了前线，成了刀锋。」 看她无言，唐伏雪又笑道，「想要保护omega的权利，从来不是靠协会?里的人就够的，他们兜底，你们冲锋，你能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已经是在为这项事业添砖加瓦了！」 话是这么说，可选专业的方向又变成了四面八方。 虞岁有心和唐伏雪争论，她记得?唐伏雪说的，「放弃一个?喜欢的人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波及到了自己的根本利益。」 如果按着这个?逻辑... 于是她又追问道，「如果omega真的能够和alpha平等?，你是alpha，你就不担心会?损害到你的利益吗？」 虞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唐伏雪，整个?人几乎挂在她胳膊上。 两?个?人走到了天边苍暮，街上的路灯相继亮起，虞岁在唐伏雪的眼睛里看见了整条街的橘色路灯，如同蜿蜒的长龙。 她粲然一笑，语气轻快，完全不似虞岁心中?所想的沉重。 「那我问你，如果你穿越到了过去的某个?朝代，想要凭藉你学的歷史知识改变歷史，你觉得?可能吗？或者更具体的，你不是喜欢李白吗？你知道他此生?仕途无望，你会?劝他不要到长安吗？你不是喜欢扶苏吗？你觉得?告诉他赐死的圣旨是假的，他就不会?选择赴死了吗？」 两?个?人又慢慢的走下去。 虞岁心里早有了答案，她笃定歷史不可更改，更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更改的，但她不明白唐伏雪说这话的用意。 灯光璀璨中?，唐伏雪扬起的眉梢里，洒脱中?又添了点肆意，像是来人间烟火里讨酒的神仙，超然和鲜活齐聚。 这副神态，难不成她觉得?一个?人可以改变歷史吗？ 可唐伏雪接着道，「有些事情的发?展，并不是当事人不知道他会?这样发?展，这些在我们看来已经成为了结论的歷史，在当时的人看来都是一种可能。玄武门之变、九龙夺嫡，很多事情，当时的人并不是想不到这种结果，而是被?局势、被?裹挟着不得?不这么做，那些在我们看来改变了局势的转折点，都是许多必然造成的，所以就算真的能够穿越，这种局势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的可能性，还是太小了，小到忽略不计。」 「那你这么高兴干嘛！」虞岁撇撇嘴，一脸不高兴，「你觉得?我太弱，没有让omega和alpha平等?的能力，在这种局势下，根本不会?伤害到你的利益？」 「怎么会?！」唐伏雪捏了捏她的手，「我只是想说，如果局势真到了ao平等?的时候，那一定也是歷史的走向，就算我想阻拦也是螳臂当车，所以没必要阻拦，更没必要怨怪。这种结果不会?是你一个?人造成的，这种事情也不会?把?我们推到对立面上，不存在伤害彼此利益的说法，你既不需要对我内疚，我也不会?怪你，不应该高兴吗？」 虞岁几次张嘴，却?都不知道说什么，她忽然就明白了江晚秋叫她老干部的缘由，但老干部又不太准确，她现在这副样子，看起来更像是羽化?登仙的「老道士」！ 第132页 唐伏雪总是给虞岁一种，看歷史就能看透人生?的感觉，好像她们眼里的歷史是不一样的——虞岁看见的是争权夺位，是尔虞我诈，而唐伏雪看见的，是人生?尔尔，是得?意尽欢！ 因?为知道人力不可阻拦局势，所以干脆摆烂，过好自己日子就算，怎么不算摆烂呢？ 可她又确实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还真是叫人生?气！ 偏偏唐伏雪还慢条斯理的安慰她。 「至于你，只要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然后坚持下去就好了，星火燎原，聚沙成塔，只要是你相信的、正确的，时间终究会?给你答案的，就算你没能看着它?实现，它?也会?在许许多多像你这样，一直坚持着的人的努力下，在未来实现。」 「我们这辈子，看得?最远的事情最好就是自己死亡之前的事情，看爱好，看专业，看工作，看养老。看的再远一些，人就会?累。但我们没必要那么累，活着的时候问心无愧，死之后，就爱谁谁吧！」 虞岁不信，她凑近去看唐伏雪的眼睛，「你就没想过死了之后的名声？」 「想过啊！」唐伏雪不偏不倚地看回去，坦诚道，「不过越来越觉得?人的力量微小之后，就不想了。」 面前一连三个?井盖，虞岁撑着唐伏雪的胳膊，轻巧地越过去，又接着问，「那你现在想的最远的是什么？」 「想我们死了之后埋哪儿啊。」 「...有结果了吗？」 「还没有。」唐伏雪说，「我觉得?还可以再考虑考虑，最近几年出了很多很新奇的死法。」 唐伏雪这话听起来莫名好笑，虞岁立马眉眼弯弯的问她，「那你最喜欢哪种？」 唐伏雪思量片刻，「目前有把?骨灰做成各种饰品的，也有放进?礼炮里，放成烟花的。」 虞岁认真附和，「我觉得?烟花更好一点。」 唐伏雪想也不想地回道，「那等?我死了，就给你放一场烟花。听说蓝色烟花最不易保存，但也最好看，回头我就找人问问...」 虞岁听唐伏雪说的越来越正式，心里并不舒服地回道，「说不定我先死呢？你也用不着放给我看。」 「我可比你大了十岁！」唐伏雪轻笑，好像死亡在她眼里就是个?玩笑似的开口道，「到时候，你就会?继承我大笔的遗产，然后当一个?有钱的小老太太，不用工作，不用学习，想干什么干什么！」 虞岁这下真恼了，她松开唐伏雪的手臂，红着眼眶狠狠瞪了一眼唐伏雪，转身自顾自往前走去。 别墅区就在眼前了，只是从小区门口到家里还有一段路程，虞岁的双腿又酸又沉，今天实在是走了太多的路，可她的速度半点都没有降下来，反而被?胸腔里的酸涩愤怒催得?更紧了几步。 虞岁一路小跑到了门前，孙姨打开门，看着虞岁眼眶通红还吓了一跳。 她还想着是不是虞岁没考好难过，但看虞岁的神情，分明是生?气更甚。 劝解的话到了嘴边，只见虞岁跑上了楼，「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虞岁用这种方式发?泄，她之前的生?气也一贯是安静又沉默的，孙姨看向紧跟着进?门来的唐伏雪。 「这是...」 「没什么。」唐伏雪摆摆手，也跟着上了二楼。 隔着门板，唐伏雪的语气比起刚刚是明显的软化?，她出声问道，「你现在想我进?去和你聊一聊吗？」 虞岁愤愤的想着，聊一聊？聊什么！聊以后死了骨灰上天吗？聊她以后的守寡生?活吗？ 她的声音隔着被?子又穿过门板，气势不减的，「不想！」 再然后，唐伏雪走了，说是让她冷静冷静，自己等?会?再来。 等?唐伏雪下再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这大约是唐伏雪洗过的最快的一个?澡，她身上一股沐浴露的香味和湿气，在虞岁的房间里找了一圈，然后在柜子面前停下来。 虞岁又看见了她那条米黄色睡衣下，洗白纤长的小腿。 她就停在衣柜外，而衣柜被?打开的瞬间，虞岁又立马扭过头看向柜内。 「怎么在这儿躲着。」唐伏雪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她伸出手，「走啦，去我房间？」 虞岁的头扭的更加彻底，唐伏雪也蹲下，「那...就在你房间，回床上？」 虞岁仍旧充耳不闻，唐伏雪见状，索性把?行李箱拉了出去，自己屈身也蹲坐在里面。 柜门从里面合上，只留一点狭窄的缝漏进?来光亮。 唐伏雪伸手揉了揉虞岁的发?，语气中?更多了几分小心，「怎么了，害怕啦？」 「我不害怕！」她都经歷过母亲的死亡，她有什么好怕的？ 可虞岁还是撇头躲开了唐伏雪的手，那只手就顺势落在了虞岁的膝头，「这跟害不害怕是两?回事，谁闲着没事会?自己咒自己啊？」 唐伏雪揉了揉她沁着凉意的膝头，笑道，「这种事情迟早...好嘛，我不说了。」 虞岁瞪过来，唐伏雪很识相的收了话头，「以后都不说了，我跟你保证，好不好？」 得?了唐伏雪的保证，虞岁这才「哼」了一声，可仍旧撇过了头，从侧面看，微微颤抖的下巴就格外明显。 唐伏雪轻嘆了一声，她这才意识到这话题对于虞岁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好像过于沉重了些，她试图转移话题，拉过虞岁的手扯了扯，「好啦，好不容易考完了，今天就别不开心了，柜子里怪憋得?慌的，出去吧，嗯？」 第133页 虞岁不动，唐伏雪又勾着她的掌心，「我头髮?还没吹呢，你帮我吹，好不好？」 唐伏雪还是把?人拐到了自己房间，虞岁板着张脸给唐伏雪吹头髮?，吹完之后，她忽然从后抱住了唐伏雪的肩膀。 「你不要离开我！」 虞岁的掌心微微下移，摸到了唐伏雪左边胸口处的伤疤。 那是三个?圆形的，手指粗细的圆形疤痕，和后背肩胛骨的位置对应着，这三年做过几次疤痕治疗，凸起并不明显，只是颜色相对正常的皮肤比较浅，但唐伏雪又白，所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虞岁知道，这里曾经被?钢筋贯穿，这里差一点就插入心脏，这里差一点... 这个?差一点，让三年之后的虞岁心有余悸，心脏颤抖。 她微微低头，在唐伏雪后背处的伤疤上轻轻落下个?吻。 舌尖舔.舐过旧日伤口，是一股难言的酥痒，唐伏雪指尖微微蜷缩，握住了虞岁抱在肩膀上的手臂。 虞岁换面颊紧贴着那处伤痕，她再次紧紧抱着唐伏雪，执拗地开口道，「你不许离开我，你，你保证！」 唐伏雪想笑的，她的面部肌肉甚至已经做好的笑一下的准备。 不许离开，谁能做到呢？生?老病死，爱恨纠葛，谁敢保证？ 可虞岁让她保证，而唐伏雪从来不做那些做不到的保证，虞岁知道的，那她这话说起来，怎么不好笑呢？ 但唐伏雪笑不出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人狠狠砸了一下，连带着旧日伤口的痛痒，一併翻起了阵巨浪。 她好像终于从「人力不可及」这五个?字里，感受到更多一点怨恨和无奈。 唐伏雪拍了拍虞岁的手臂，把?人拉到面前，坐进?自己怀里。 她试图劝说虞岁放弃这种类似「永远」的，不可能的词彙，但虞岁靠在她肩膀，先开口道，「我妈死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睁着眼，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 虞岁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吸了口气，接着道，「我想了一晚上，人为什么要结婚，要生?孩子。」 「生?孩子防老吗？我外婆生?了我妈，结果我妈没给她怎么尽孝，还连累我外婆净给她擦屁股。」 「结婚为了找个?人凑合过吗？我们家邻居天天吵架，说话都是恨不能对方死掉。」 「我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可我又怕自己老了之后很孤独，如果能让自己不那么孤独，就只能结婚生?孩子，可我看到的所有婚姻，又没有给我这种自信。我那天晚上，就感觉有两?个?人在自己身体里拉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真的觉得?，死了就好了，死了这些东西就都不用纠结了！」 「再后来，我外婆偏瘫，我每次看着我外婆，我都觉得?人老了真的好可怕，行动不便，浑身是病，我真的很怕自己老，怕自己动不了，怕自己老了之后忍受不了那样的孤独。」 「我觉得?我的未来，就是一段黑暗的、让人喘不上气的沼泽，我甚至老想，等?我外婆不在了，我就也死掉好了，趁着年轻，趁着还没到动不了的时候...」 「别胡说！」唐伏雪终于能理解虞岁之前的反应。 有些话，自己说来并不觉得?怎样，但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终究是刺耳且叫人心悸的！ 唐伏雪抱紧了虞岁，「你还年轻，就算没有遇到我，也会?遇到另一个?让你觉得?生?活有希望的人。我不是你的希望，你才是撑着自己度过那段时间的人，当你有了这样的能力，遇见一个?给你希望的人，只是迟早的事。」 「所以你最需要感谢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知道吗？」 虞岁并不想听她说这些，她把?脸埋进?唐伏雪肩窝，「我只知道，遇见了你，我才对婚姻，对孩子，对未来，甚至对衰老，有了那么点的信心甚至憧憬，我想和你一起变老，变得?头髮?花白，变得?走不动路，只有身边的那个?人是你，我每次想到那样的场景才不会?觉得?害怕，我想，想和你埋在一起，但是，如果...如果最后，我，我一个?人，我就又想自己赶快死掉。」 虞岁的声音哽的厉害，她努力的睁大眼睛、大口唿吸，「你明白吗？是你给了我希望的，唐伏雪，你不能...不能不管我，你明白吗？否则...否则，我就是被?你害死的，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天凉夜寒，怀里的人却?炽热滚烫，连同她赤诚的心一併燃烧着，唐伏雪被?烧的心中?一阵阵悸动。 唐伏雪自作自受，这话题是自己挑起来的，如今她自己的眼角也湿润了，她又轻又慢的长出口气，故作轻松地轻笑一声，「我保证，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争取，唔，争取走在你后面。」 第80章 番外二 虞岁最后报考了法律系, 上学之?后还报名参加了辩论?队，但她的?第一场辩论?是对?着唐伏雪的?，辩论?主题是——是否轰轰烈烈的?才叫爱情。 虞岁是正方，拿到辩题之?后, 一本正经的?说要?拿唐伏雪练练手。 虞岁的?论?点算不上新奇, 逻辑也?不是无懈可击, 但她最后总结，说「爱情就是会让人觉得, 那个人做的?一切在你眼中?都是轰轰烈烈的?, 包括她的?每一个拥抱、随意的?一句夸奖、伞下的?每一次同行...从对?方辩友的?解释来说，这些行为是平平无奇的?，但这些事由那个人来做之?后，都会显得轰轰烈烈，如果连恋爱中?的?双方都觉得这些平平无奇，那它?们又怎么会触动爱情？成为爱情？」 第134页 彼时唐伏雪正在开车, 虞岁坐在副驾, 一眨不眨的?盯着唐伏雪的?反应，看她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忍不住笑道，「你这句话我可以反驳。」 虞岁把准备好的?稿子放进书包, 「那你驳啊！」 「但这个辩题, 我想你赢。」 虞岁「切」了一声，笑得一脸得意。 唐伏雪又跟着问，「你们这场比赛什么时候开打？」 「下周三晚上, 在辩论?队的?活动室, 就是个队里的?比赛。」她像是翘着尾巴的?狐狸，「你没?法去参观。」 唐伏雪默然片刻, 「...家属也?不行？」 虞岁摇摇头，「你就是捐个楼也?不行。」 「好吧！」唐伏雪轻嘆一声，语气惋惜，「还会堵人后路了！」 虞岁把书包扔到后座，偏头看了眼外面极速后退的?树木。 夜已经很深了，天上零星点缀着几颗星星，没?有月亮，黑压压的?，尤其她们好像离市中?心越来越远了。 虞岁揉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还没?到啊？」 今天是唐偌渔和唐瑶电影的?首映，唐伏雪被拉去充场面，虞岁也?跟着去了，电影看完之?后已经半夜十二?点，学校宿舍早就关门了，唐伏雪就说带她回自己在这里的?一处公?寓。 看样?子是离市中?心有点远，虞岁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一点钟了，还没?到。 「你这公?寓怎么买的?这么偏，这都快出市了吧？」 唐伏雪目视前方，没?多解释，只道，「困了就先睡会儿，等到了我叫你。」 虞岁万分信任的?睡着了，然后万分信任的?被唐伏雪抱着上了楼，再万分信任的?进了唐伏雪的?公?寓，再然后，被咬的?伤痕累累的?腺体传来阵阵的?刺痛，虞岁表示，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唐伏雪的?那间公?寓！ ------------------------------ 虞岁上大学的?那年寒假，虞家宣布破产了。 事实上，虞家的?现?金流早就在三年前就出现?了问题，后来唐伏雪为了让虞岁跟自己回到唐家，拿了一块几千亩的?林地使用权跟他做交易。 如果这块地转手卖出去，他就能成功获得一大笔的?资金，但虞科太贪心，他带人对?那块地做了评估，保守估计改成别墅区能够有几个亿的?获益，他干脆就停了自家的?产业，专心往房地产的?行业靠拢。 用那块地作虚头，他招揽了不少人合伙，结果两年下来，摊子越铺越大，欠款越来越多，虞科连家里的?房子都做了抵押，破产之?后，那些地和公?司归拢成资产包拍买，房子也?被银行收走。 虞夫人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虞科为了躲债，则不得不离开了市都。 虞岁对?于?虞科的?下场并?不关心，但在律所做实习的?时候，她见过虞悦一面。 那会儿虞岁在外面的?休息室坐着，虞岁从她面前经过，虞悦的?变化很大，之?前身上那股不可一世的?明锐劲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气逼人的?冷漠，虞岁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她正低着头拽着帽檐的?穗子把玩。 虞岁怀疑她会冷不丁伸出一条腿来绊自己，这样?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丑，她就会一脸看好戏的?说抱歉，实则暗戳戳的?看她笑话。 可事实上，虞悦连半个眼神都没?分过来。 虞岁觉得眼前的?虞岁很像三年前的?自己，周围都像是笼罩这一层黑压压的?乌云。 事实上虞悦现?在的?年纪，也?确实和自己到唐家的?岁数一样?，虞岁觉得自己现?在看虞悦，就像是当初唐伏雪看自己。 一个阴翳、孤僻、怪异、浑身是刺的?小孩儿... 之?后谘询室的?门打开，虞夫人从里面出来，她老了很多，眼角的?细纹挡不住，她看了虞岁一眼，什么都没?说，之?后就带着虞悦离开了。 听说，虞太太是来谘询老人的?遗产分配的?。 ---------------------- 唐伏雪办公?室的?桌面上有一张照片，虞岁记得清楚，是自己刚到唐家不久，去学校报导的?第二?天早上六点。 那会儿她兴致勃勃的?早起背单词，听见走廊里有动静，出来一看，是刚刚运动完，穿着运动内衣从二?楼的?书房出来的?唐伏雪。 虞岁当时脑子一抽，想起叶菲菲让她拍唐伏雪的?话，拦住她，拍了那张照片。 她本意是想拍唐伏雪的?，但唐伏雪拦着她的?肩膀，那张照片也?成了两个人之?间的?第一张合照。 最后，合照洗出来，放在了唐伏雪的?办公?桌上，虞岁手机上的?那份，她没?给叶菲菲，而是悄悄存进了自己的?秘密相册。 确实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早到崔秘书的?同事凭藉那张照片认出了虞岁，早到唐伏雪要?和虞岁办婚礼的?消息传开的?时候，公?司的?员工才从她们「老a老o 」的?相处模式里反应过来，这两个人原来还没?办婚礼！ 但筹备婚礼这件事一度成了虞岁的?噩梦——唐伏雪的?要?求实在是太多了！ 婚礼风格的?选择、婚宴所在的?酒店、菜品、乃至于?桌子上摆放的?花束种类、颜色、摆放标准... 如果这些还都只是对?婚礼策划的?折磨，虞岁这个准新娘的?折磨，就在于?不停的?换衣服、换衣服、换衣服！ 第135页 她已经记不清唐伏雪带着她拍了多少组婚纱照了，好像有将近半年的?时间，她每天一醒来，就要?被带去换衣服，还要?去不同的?地方，穿不同的?款式。 好不容易婚纱照拍完了，唐伏雪又开始让她选婚礼当天穿的?衣服，什么晨袍、敬酒服、迎宾服，婚服... 折磨之?后，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晚上两个人坐在床上数红包。 虞岁边数边记，说自己终于?也?体验了一把有钱人的?快乐。 唐伏雪转手把她按在床上，说让她体验一下当omega的?快乐。 当omega的?快乐只是暂时的?，第二?天只会腰酸背痛腿抽筋，唐伏雪不一样?，她就是一变态，变态的?快乐既建立在她的?快乐至上，又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 对?于?唐伏雪的?这部分指控，唐伏雪每次都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甚至一次次变本加厉，摧枯拉朽！ 虞岁有时候会怀疑唐伏雪是不是有什么集邮的?癖好，地点衣服和玩具都要?挨个试过，逼得她一次次在唐伏雪面前求饶... 唐伏雪这个人真的?...她一点也?不正经！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