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江湖公敌后我弯了》 第1页 《成为江湖公敌后我弯了》作者:几枝芽【完结】 简介: 这是一个为了活命不得不抱紧死对头大腿的故事。 一朝穿越,别人,穿电视剧电影坐时光机吃香的喝辣的。安枕却穿进了游戏剧情歌里,更让人生气的是他成为了江湖大反派,崆雾峰的峰主柳飞莺。而江湖正派正道的光居然和他在学校的死对头长得一模一样,受到各大门派围攻的柳飞莺为了活命不得不抱紧死对头的大腿。 自从跟死对头走之后,他被晏江澜各种戏弄,对他动手动脚更是家常便饭。而他,需要在晏江澜身上寻找到心法秘籍练成神功,称霸武林。再将晏江澜亲手撕碎,狠狠踩到脚底。 晏江澜看了他一眼。 柳飞莺双手奉上茶水:晏宫主,您请喝! 晏江澜要沐浴。 柳飞莺:晏宫主,我来给您擦背。 半小时后,他趴在木桶旁唿唿大睡。 晏江澜要用膳。 柳飞莺:晏宫主,别动,我给您夹菜! 实际上:晏江澜端坐在一旁替他剥虾。 柳飞莺:晏宫主,你真是个大善人,请问,您什么时候将秘籍交给我? 晏江澜:等我喜欢上你的时候。 柳飞莺:靠!这个人是个断袖! 食用指南: 1、穿越文,主游戏剧情歌穿越,背景为江湖设定。 1、本文狗血土味,追夫火葬场,英雄救美桥段俗套。 2、后期虐攻,受的心理活动描写较多(不喜慎入)。 内容标籤:江湖恩怨,情深,相爱相杀,系统,武侠,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飞莺,晏江澜┃配角:若干┃其它:穿越,系统,剧情歌, 一句话简介:死对头和我he了。 立意:只要意志坚定,事情就能成功! 第1章 夜色融融,流光徘徊。 安枕睁开的第一眼就看见自己躺在一张巨大无比的轻纱竹床上,四周站着一群身着夜袭衣的黑衣人。个个眼露凶光,凶神恶煞,手持弯刀。 他吓得又晕了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时,众人立即围上前来急切的喊道:「峰主醒了!峰主醒了!快快传郎中!」 安枕揉揉眼睛与众人四目相对,他抱起被子缩到角落脸色煞白,惊恐万分。 安枕: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我刚才不是还在录音室吗?为什么突然就到了这里?还有啊,这群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一个个都穿得这么奇怪啊! 只见为首的男子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磕了个响头,那群黑衣人也跟着跪下。 他喊道:「此行刺杀苍南宫宫主的任务未能完成,请峰主责罚!我等不能为峰主分担实属无能!故此将命抵给峰主,请峰主仁心放过我们的妻母老小罢!我们甘愿赴死!」说罢他便举起弯刀准备抹脖子。 安枕还未来得及弄清状况就看见这人要自刎了,又见地上躺着两具尸体,骇人惨况。 他立即喊道:「等一下!」随后伸出颤抖的手指着男子手中的弯刀。「你你你先别死啊!我…我害怕!别搞我啊!演戏呢?综艺?隐藏摄像机?还是真心话大冒险?我不是表演系的啊?我学音乐的,我不会演戏啊!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不想当群演啊!」 少倾,男子僵在脖颈上的手顿了一下,看样子听不太懂安枕说的话,又扑通一声叩头道:「属下对峰主赤心相待绝无欺骗!只恳求峰主放过我们的妻小,来世再为峰主做牛做马报答您的知遇之恩!」 安枕快速扫了一眼众人,眼见地上趴着的人也没有动,似乎是断气了一般。轰地一声,他突然站起身俯视脚下的黑衣男子。 男子被安枕这一举动惊到,想着难不成峰主要亲自动手,于是将弯刀举过头顶喊道:「请峰主赐死!」 安忱跳下竹床,被衣袍撂倒踉跄了几步,众人慌忙去掺扶他。 「峰主——!」 他恍惚抬起头问道:「你喊我什么?」 男子惊愕道:「峰主!峰主啊!」 安枕见自己身披白色长袍衣,乌黑亮丽的秀髮柔顺飘逸落在胸前。他伸手又扯又拽,头皮一阵刺痛。 不是做梦!这头髮是真的! 他慌忙翻开地上的尸体,探鼻息,摸脉搏。 死人! 他瘫在地上盯着血渍,大受震撼。 安枕:不是演戏,是真的死人了!我难道是穿越了?穿到什么朝代了? 此刻一声机械的叮咚声响起。 叮——! 【您已成功激活系统「剧情歌」,绑定人物崆雾峰峰主柳飞莺!本系统全天二十四小时为您提供最优质最高效的服务,请您接收信息,如下: 人物简介:柳飞莺男二十一岁 人物履歷:前江湖大反派崆雾峰峰主的独子,继承家业与江湖地位,成为人人喊打的大魔头。手段卑鄙,心狠手辣,蛇蝎心肠,逢人就杀。人送江湖称号「断肠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险狡诈之徒。 人物特点:沙雕笨蛋美人 佩戴武器:噬心剑 武力值:九千万点 暴击值:九千万点 颜值:爆满!爆满!爆满! 江湖地位:顶尖反派 江湖威望:三千点 第2页 家园:崆雾峰】 什么?大反派! 安枕:我穿越成了大反派?有没有搞错啊!我这么一个心地善良,性格单纯,心存胸宽阔的人居然是个大反派!凭什么?而且这个大反派江湖威望怎么才三千点呀? 系统:无法解答,请稍后再试。 安枕:什么?无法解答?什么狗屁系统!我要回家!我不要当什么大反派!我要回家! 系统:绑定回家技能:踏千里——崆雾峰。 系统:您已在家中,无法踏千里。 安枕站起身,对着空中一堆蓝色数据喊道:「我不要当什么峰主!我要回家!回二十一世纪的家!」 系统:检测您情绪起伏波动较大,送新手礼包清心丹一瓶,佛经两册。 安枕:靠!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要回家!再说要送你起码送个大一点礼包啊!一瓶丹两本经书你打发叫花子啊! 系统:购买礼包需要心动值,您余额不足不满一千,无法购买大礼包。 安枕:什么!买这玩意儿还需要心动值? 系统:…… 安枕:不管!送我回家!我要回家! 系统:警告!警告!强行回家将会启动自杀模式,重置进度条。 安枕:自…自杀模式? 系统:无法完成任务「剧情歌」,宿主将受到反噬爆体而亡。 安枕:你说穿就穿吧,怎么还玩强制绑定啊!这么变态!我不玩啊!呜呜呜! 安枕: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完成任务剧情歌就能回到我的世界吗? 系统:无法解答,请稍后再试。 安枕:…… 安枕:要死啊!什么垃圾系统啊! 安枕对着空气一通比划,众人目光投向安枕,瞠目结舌。 众人:我们的少峰主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安枕:我不想死啊,我还年轻,我才二十一岁。多么美好的年纪,青春年华正开始,我怎么能就死了呢! 算了,还是先苟活下去,走一步看一步吧。 柳飞莺清了清嗓子,只见一群目瞪口呆的黑衣人盯着他神情十分诧异。眼下这群人估计还没摸清楚他们的峰主为何突然突然之间行为诡异,疯言疯语,都吓得一动不动。 柳飞莺:你说我叫柳飞莺?是崆雾峰的主人是吗? 系统:是的,没错! 安枕蹙眉,思索良久。 柳飞莺…柳…飞莺,啧,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 系统:柳飞莺派死士刺杀苍南宫宫主晏江澜未能得逞,任务失败。可重新领悟任务「刺杀晏江澜」。任务成功则将获得亿点武力值,亿点暴击值,亿点江湖威望。取得「腥风血雨」称号,入住苍南宫,成为武林至尊。 等等!晏江澜?这不是他玩的那款叫「风雨江湖」的网游里面一位最重要的人物吗?就是那个要花几万块钱才能打造的橙武无忧剑的角色——苍南宫宫主晏江澜!多少人挤破头去副本拍精血石,为的就是这把剑啊! 安枕:所以我要刺杀的人,就是晏江澜?我成了大反派,我是柳飞莺。可我从未研究过这个人物啊! 安枕:那你还是杀了我罢,我不活了。他可是正道的光啊!正派江湖武力排行榜第一的晏江澜!我打不过!我放弃! 系统:已为您放弃任务「刺杀晏江澜」,扣除武力值八千万点,扣除暴击值八千万点,扣除江湖威望值一千五百点。请确认! 系统:人物绑定已成功。 柳飞莺:八千万!我一共才九千万点,你都扣了我怎么办?是不是到时候谁都能欺负我啊! 系统:系统提示您可用心动值换取大礼包,大礼包附送值点一万点。请问您是否确认购买大礼包? 柳飞莺:确认!确认!买买买买!给爷买个三千万点,我要统治江湖,成为武力值最高的人! 系统:对不起,您的心动值余额不足,无法购买大礼包。 柳飞莺:那我心动值还剩多少? 系统:您的心动值余额为250。 柳飞莺:250?你大爷的!你才是250!你全家都是250! 系统:检测人物情绪变化,扣除心动值一百点! 什么!这也扣?我难道就不能生气了吗? 柳飞莺:不行!我要重新领取任务!我要刺杀晏江澜! 系统:已为您重新接取任务「刺杀晏江澜」,即刻启程! 即刻? 柳飞莺转身看向地上的一堆人,走到竹床边坐下道:「你们都起来吧!事出反常,这也不怪你们。以晏江澜的功力,你们几个人是对付不了他的。」 众人纷纷大眼瞪小眼,惊讶的不知所措。 柳飞莺继续道:「赶紧的!把地上的尸体都抬出去,找块风水宝地埋了罢。再给他们的家人一些银两,办好后事。」 柳飞莺心中苦憋道:两位大哥!求求你们了,别来找我啊!我很怕鬼的!要报仇就找这具身体的主人去,千万别找我啊!我好生厚待你们的家人,每年的清明节,我都给你们烧很多很多纸钱,让你们在地府好吃好喝,大富大贵。你们就原谅这位不懂事的峰主吧! 黑衣男子站起身道:「快点儿的,没听见峰主的话吗?全都给我抬出去,把地擦干净,别脏了峰主的眼睛!」 柳飞莺清嗓道:「你…你们几个,去将我的衣裳取来,我要亲自去趟苍南宫,绞杀晏江澜!」 第3页 黑衣男子愣道:「亲自?您要亲自去?峰主三思啊!那苍南宫的宫主阴险狡诈,您若是要亲自上阵,就请带上我们吧!老峰主在世时交代过,千万要保护您的安危,就算是死,我等决不让会少主陷入绝境之中!」 柳飞莺泪目,心道:呜呜呜!好感动啊!为什么反派会如此情深意重啊!我真是太感动了! 柳飞莺拍手嘆道:「既然如此,那就带上你们罢。只要有我大魔头柳飞莺在,一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让我们携手并肩作战,惩奸除恶,打倒黑势力晏江澜指日可待!」 黑衣男子滞道:「惩…惩奸除恶…峰主,咱们不是就是坏人吗?」 柳飞莺:「……」 柳飞莺:对哦,我才是大反派。 系统:计时模式开启,完成任务倒计时三天。若三天内未完成任务,将扣除点数。 柳飞莺诧异道:「三天?」 黑衣男子抬首,疑道:「三…三天?」 柳飞莺缓过神来忙道:「三天内,绞杀晏江澜。若三天未能将他杀之,我就把你们通通杀了丢到峰底餵野狗。」 「是!属下领命!」男子颔首道。 柳飞莺:这样行不行啊?系统?这样我应该就像个反派了吧? 系统:恭喜您解锁人格:凶神恶煞。 -------------------- 作者有话要说: 1、直掰弯 第2章 说起江湖正道,在「风雨江湖」里。这位晏江澜可谓是青年才俊,少时就已经名扬天下,成为江湖中正统人士的标杆榜样。 可他才刚玩这游戏两天,就被他在学校里的死对头温常年给拉到录音室里编曲了。 回想起来,如果不是他室友非得举办一个什么跨年级垮系的lol比赛,他也不至于玩个亚索在中路被温常年的诡术妖姬暴打。把他杀穿了就算了,还在他面前亮狗牌,亮表情,甚至跳舞嘲讽他。 柳飞莺:温常年,你这个混蛋! 柳飞莺坐在马车里,斜靠在金丝软枕上,一手拿着红提,一手抠着肚子想着穿越前的事。 线下输完没过多久,那冤种室友又哄他去玩什么江湖网游,这游戏算个半成品。听说温常年是游戏开发者,本想进去瞧两眼,不料越玩越起劲,到后面还想充钱。 他刚从新手村出来,就学别人悬赏决斗,揭下榜单遇上了全服武力值第一的温常年。被他活活吊打不说,黄字公告在全服闪了三天。 充了钱还打不过,他气得只想摔键盘,准备线下向他讨要游戏里花的钱。刚打开寝室的门就看见温常年站在门口抬手似乎要敲门,身高差距使安枕气势上就弱了一半下来。他抱手靠在门前问温常年来他们寝室干什么,仰着脸也不知在得瑟什么。 温常年说要找他帮忙录游戏的剧情歌,事成之后送他全服唯一的橙武「噬心剑」。安枕一听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屁颠儿屁颠儿的就跟着他去录音室编曲了。可谁知他不小心将水杯打翻,电闸跳转,房间里一黑,电插板就烧了起来。 剎那间,眼前一黑。他似乎倒在了温常年的怀里,再睁开眼就是方才在轻纱竹床上了。 他穿越了,穿到了剧情歌里,而这首曲子还未编成。他连歌词都没来得及看,更别说剧情了。 他愈想愈生气,一脚蹬在了车板上。 车外的男子唿道:「少峰主!有何吩咐?」 柳飞莺坐起身,掀开车帘问道:「到哪里了?」 男子回道:「少主,我们还…还没出崆雾峰呢。」 「什么?还没出崆雾峰?」他乍起惊道。 三天,限时三天。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未出崆雾峰。若是要走到苍南宫得两天后了呀! 柳飞莺放下车帘,敲敲桌面小声道:「系统!系统!你在吗?」 系统:激活系统,编号17为您服务! 噢!还真是二十四小时都在啊! 柳飞莺:我想知道崆雾峰离苍南宫有多远?要走多少个车程? 系统:苍南宫位于苍南山,离这途径两座城镇,三条河流,翻越七座大山,方可抵达。 柳飞莺:靠!你不早说!害我白白浪费时间,猴年马月我才到苍南山啊! 系统:对不起,您也没问我。 柳飞莺: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系统:您不问,我如何回答? 柳飞莺:…… 算了算了,跟一个系统有什么好争执的。 柳飞莺:那最快到达苍南山得途径是什么? 系统:踏千里 柳飞莺:…… 狗屁系统!你是不是跟我对着干啊啊啊啊啊! 柳飞莺:我要踏千里立马到苍南宫! 系统:鑑于您方才已经用过踏千里,此招已在冷却中,请稍后再试! 刚才?莫不是他刚才吵着闹着要回家时用的吧! 柳飞莺瘫坐,垂死挣扎般道:「来人啊!」 男子骑在马上,靠近马车恭敬道:「少主,属下在!」 柳飞莺道:「全速前进!天亮前一定要抵达苍南山!」 男子道:「是!少主!」 马车速度一跃而上,车轱辘哐哐作响。 柳飞莺:我还不信了,就凭我这汗血宝马,这脚力,这速度能赶不到苍南山?晏江澜,爷来取你狗命了!既然已经穿越,我还是个大反派,那不如就更坏一点!让全江湖都为之撼动! 第4页 柳飞莺咬住帕子痴笑,想到自己即将要成为江湖武林巅峰,内心不经激动起来。 天亮,月下清风徐来,阳光与月光相交。 柳飞莺在马车里睡得四仰八叉,美梦都做了四五回了。 等手下的人叫醒他,他才惊坐起来。走出马车便看见四面青山绿水环绕,层峦叠嶂,郁郁葱葱,雾气缭绕。好似桃源仙境,修仙之人所在地。 他站在山脚,仰头见那山腰处有一道巨大的石柱,想必那就是苍南山的入口了。 系统:成功抵达苍南山,进度条+1。 柳飞莺翻了个白眼,辛辛苦苦,日夜兼程,才赚了个进度条+1。 这系统真是太抠门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正欲上山时。从山脚的灌木丛里突然窜出几十个人,人手一把剑,将他们团团包围。 系统:出现关键人物:李霂白,青鸾山掌门人,人称「戒心道长」。门中弟子众多,擅修道炼丹,武力值五千万点。因救济贫苦百姓于水火在江湖中地位极高。 李霂白,玩游戏的时候倒是在新手村遇见过。 柳飞莺道:「原来是李霂白,李道长啊!久仰大名,今日得一见,实属三生有幸啊!哈哈哈哈哈!」 李霂白举剑叱道:「柳魔头!少说废话,拿命来!」他轻功了得,脚力上程,转瞬间就已经快要到了柳飞莺跟前。 柳飞莺后退两步,身边的手下已经沖了上前。 「保护少主!」 柳飞莺:怎么一言不合,刚见面就要开打呢?我!我还没准备好!我的剑呢! 系统:提示:噬心剑已经放入您的背包! 什么背包,我身上没有背包啊!难不成需要什么口令召唤吗? 那先试试吧! 剑来! 画面静止… 不对吗?那换一个试试! 噬心! 他伸出手,握住剑柄,煞气满满。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橙武剑——噬心。剑身通体发出诡异的红光,像地狱之花绽放似的。 李霂白穿过黑衣死士,来到柳飞莺眼前,拔剑向他刺来。 靠!这剑要怎么用啊! 系统:已为您提供心法:翡心诀! 忽感一股气息涌入丹田,柳飞莺瞬移到李霂白身后,一掌将他拍到十米开外的大树根上。青鸾门弟子见掌门口吐鲜血,立即放出信号弹求救。 这也太虚了吧?一掌而已,就能把人拍吐血? 柳飞莺看着自己的掌心,怔怔出神。 「掌门!」青鸾门弟子扶起李霂白喊道。 柳飞莺大笑:「戒心道长?呵,堂堂掌门也不过如此,连我一掌都承受不住。何况我还没有用剑,若我用了剑,你早已是我的剑下魂了。到那时候别说修道了,你连三魂七魄都找不回来。」 「你!卑鄙无耻!你潜入青鸾山灭我门中弟子,害得闭关修炼的先师走火入魔而死。如今我是奈何不了你,但你树敌无数,江湖中少不了想将你碎尸万段的正义之士。你以为今天能离开苍南山?还想再派一次死士刺杀苍南宫宫主吗?哼!我告诉你,休想!我已联合江湖正道,今日就将你就地正法!」 柳飞莺:他怎么知道我要刺杀晏江澜? 系统:您的马车招摇过市,且上一回任务失败。自然导致全江湖都知道您要亲自去刺杀晏江澜了。 柳飞莺:哦…原来是这样。我既然是全江湖的最顶尖的反派,那么关注我动向的人也不少,似乎也合情合理了。 柳飞莺不羁地笑道:「好啊!正好让我瞧瞧你们这帮自诩名门正派的伪君子是如何被我踩到脚底下的,到时候可别哭爹喊娘哦!」 「呸!魔头不杀,此仇不报,我自当以死谢罪!」李霂白啐了口血道。 说罢,柳飞莺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少说也有二百人。 有侠士轻功了得,内力深厚,踏着竹林而来。风动竹叶响,不一会儿竹林上空就站满了人。 滴——! 系统:新人物出现:枫花谷谷主——花三千。武力值七千万点,暴击值五千万点,江湖威望六千万点。 系统:新人物出现:潇湘院——杜娇娘。武力值三千万点,暴击值五千万点,魅惑值:亿点。 系统:新人物出现:少林掌门——无尘大师。武力值八千万点,暴击值八千万点,江湖威望九千万点。 系统:新人物出现:xxxx… 柳飞莺:等等!这么多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武力值这么高?那我岂不是今天要被群起而攻之? 系统:据不完全统计,抵达苍南山的江湖人士已达三百人,即将抵达两百人。 柳飞莺:五百?你不是在开玩笑?这柳飞莺能让五百人来围攻?这不是江湖公敌吗?我不要!我害怕了!我打不过啊! 系统:是否需要为您提供难度选择? 柳飞莺:需要需要!我要最简单的! 系统:扣除心动值一百点,已为您降低难度两星。 柳飞莺道:「各位江湖好汉,有话好好说嘛。咱们找个地方谈一谈,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都是一家人,伤了和气可不好!」 「死到临头还在诡辩!戒心道长!不必听这魔头鬼扯,今日我们联手将他拿下,剷除魔头势在必得!」枫花谷谷主花三千道。 第5页 「这魔头一日不除,江湖人心惶惶。花谷主说得对!拿下魔头,惩恶扬善!」他门下首徒跟着说道。 站在一旁的杜娇娘踏上枝头,声音妖柔,笑道:「魔自然是要除,只可惜了这张脸,生在了男子身上。人家怕动起手划到的他脸,场面如此血腥,实在有些害怕。」 她拿出手帕,假装拭泪。 无尘大师握紧手中的赤环锡杖道:「人性本善,柳施主遁入魔道。行不义之事,滥杀无辜,欺压百姓,打伤我寺中弟子百余人。此等行为,已是罪大恶极。你若还有良知,放下手中剑。归纳我佛,重新做人,从此忏悔,束缚本性且留你一命!」 出家当和尚?我靠?那还不如被你们就几个玩儿死。 柳飞莺道:「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都说你们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戒嗔痴贪念,戒七情六慾。你当真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也不会找我找到这儿来。说白了,还是你贪念未除,一切为了众生都是藉口。什么和尚大师,都是放屁!」 无尘大师听见他这等狂妄之词,勃然变色,顿时怒不可遏。 「大胆狂妄之徒,休得胡说!」 花三千立即接道:「不必跟他废话,动手吧!」 高手云集,身手不凡,招招致命。 「少主小心!」 竹叶落了一地,黑衣死士与众派弟子打得不可开交。 柳飞莺手持噬心剑,向花三千刺了上去。一招一式快如闪电,剑气破空而出。无尘见势,从他身后偷袭过来。接着杜娇娘从他的左手偷近,李霂白更是跳到他的头上攻进他。 四面受敌,应接不暇。 柳飞莺忽感有些吃力,他本就不会什么武功心法的,若不是系统强行捆绑,他才不要当什么大反派。 纵使他武功千般万般厉害,寡不敌众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一晃神,无尘向他后背噼了一掌,将他拍倒在地。 柳飞莺喉底腥甜,吐出一口鲜血。 「趁现在,将魔头诛杀!」有人喊了一句。 人群涌动,朝他扑来。 柳飞莺:我靠,我是不是要死了?这一点儿也不好玩,我还没…没开始当反派呢,任务也还没完成。我会不会成为那个死得最快最容易的反派,然后贻笑江湖啊。我还有没有救啊!救救我啊!系统! 系统:收到您的请求,系统提示您可购买道具帮助您完成任务哦。 柳飞莺:有道具不早说?害得我白白吃了一掌,疼死我了!快点!购买购买!用道具! 系统:花费心动值50点,已为您购入道具人物卡一张,请确认! 柳飞莺:确认!不管是谁,什么人物,能救我一命就行! 系统:已确认人物身份,欢迎下次光临。 譁然,一阵大风颳来。捲起了竹叶,那竹叶聚成一团,朝着柳飞莺吹来。 就当各大掌门将要贴近柳飞莺时,那竹叶像一道屏障一样,把他围了起来。四人被巨大的内力震开,纷纷摔倒在地上。 柳飞莺仰头,见远处轻功飞来一人,脚踩竹叶,一身青衣。恍惚山中得道高人,仙气飘飘。 那人落在他身前,俯视着他。柳飞莺定睛细看,来人竟是那个他口中念叨的的大混蛋,他的死对头——温常年。 第3章 君子如风,仪表堂堂,一座皆惊。 他宛如踏着七彩祥云来救自己的神仙! 冤家路窄,这不是温常年吗?他也穿越了? 柳飞莺心道:有救了!有救了! 系统:【人物道具已生效: 人物简介:晏江澜男二十二岁 任务履歷:武林正道,苍南宫宫主。年少成名,立志名扬天下,惩恶扬善,文武兼备,风采翩翩。是江湖万千少女的爱慕对象,一心修剑,信念心中无女人自然成神。在江湖获得「玉面郎君」的称号。 人物特点:至纯至善 佩戴武器:无忧剑 武力值:亿点 暴击值:亿点 颜值:好看到人神共愤!】 武力暴击值亿点!比我还牛?温常年你个大混蛋为什么就能穿越成正派啊? 什么玉面郎君,不就一小白脸吗?就算放在二十一世纪,也不能靠脸混饭吃啊!花瓶而已! 大局为重,保命要紧。此时不抱紧正派大boss的大腿什么时候抱啊? 我不要当反派啊,我不要做江湖公敌啊! 柳飞莺像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冲上前去抱住温常年的腰喊道:「学长救我!学长救我!我不想死啊!这帮人失心疯了,跟个神经病一样要杀我!你快救救我!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要我编曲我就乖乖编曲,要我唱歌我就唱歌!我甘愿我为你当牛做马!只要你发发善心,救我这一次好不好!」 众人闻声,见此状况大吃一惊。大魔头居然对着苍南宫宫主求饶。 晏江澜冷声斥道:「阴险小人,还不快快放手!」 柳飞莺越抱越紧,委屈道:「你不要演戏了!我求求你了!温常年,你快带我离开这里,先救我这条狗命,我们再说其他的行吗?我真的要不行了,我这里好痛痛!他们打我打得也太狠了!呜呜呜!在这里我只认识你了,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办啊!常年~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他不仅委屈,还泪眼婆娑的看着晏江澜。 第6页 晏江澜随之动容,问道:「你可改过自新了?」 柳飞莺用力点点头,下巴抵在他的腰带上抽泣道:「常年,我错了!你快带我走罢!」 「晏宫主!此魔头的话千万不可相信啊!这只是他用来迷惑人心的话罢了!」花三千喊道。 此时李霂白也跟着说道:「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根本就没有任何怜悯之心。他杀我门中弟子,这个仇,我报定了!若宫主执意护着他,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他言辞犀利,句句要人性命。 杜娇娘道:「是呀,晏宫主。他虽然生得漂亮,但嘴是会杀人的。您别忘了,前些日他还派手下的死士来刺杀您!要不是您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想必早就中了这魔头的计谋!」 「晏宫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不要护着这魔头了!」李霂白越发杀红了眼,急吼道。 柳飞莺后背一凉,一股强劲的内力向他袭来。 ——轰! 他感觉自己肋骨都要被震碎了,直直喷出一口鲜血。 好痛…好痛… 柳飞莺闷声倒地,奄奄一息地望着温常年,仿佛正派就如他那般一尘不染,洁白如玉的。 他冷漠的看着自己,脸上没有一丝同情。 「温常年…我好痛。」柳飞莺声音微弱,眼角流下泪滴。 晏江澜低头俯视着他,表情耐人寻味。 「如今柳飞莺已吊着半条命,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见他有悔改之心,不如各位就此收手留他半条性命,入我宫门,祛除魔心,改邪归正。」 李霂白拔出剑,指着晏江澜道:「晏宫主!你若是执意要将他带走,那我只好捨命阻止了!魔头一日不死,我无颜见山门弟子,无颜见九泉下的先师。」 「晏宫主,恕老衲直言,此人孽障重重生性残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何必如此强求呢?除去他,对我们,乃至整个江湖,都是一大幸事!」无尘大师跟着说道。 也不知这柳飞莺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有这么多人都要他死。我怎么这么倒霉,穿到他的身上? 「惩恶扬善!还江湖一个太平盛世!」 「杀魔头!杀魔头!」 「对!大师说的对!」 「此人不除,日后必有天灾大祸!」 「诛奸邪!杀魔头!」 …… 众人情绪高涨,纷纷上前喊道。 眼下能救自己的只有温常年一人,可他为什么像是不认识自己一样?这里是剧情歌,与游戏有关联。那是不是也需要自己去触发什么关键剧情推动进度条? 他又喷出一口血,浑身散架了一样。 这四个掌门人合起来给他了一掌,他没断气已经是对得起他顶尖反派的身份了。 柳飞莺:喂!系统!我还剩多少心动值?我想买大礼包! 系统:您的心动值余额为0,余额不足,请立即充值。 柳飞莺:怎么会有人的心动值只有250?这不公平!我一进来就用完了?这个心动值到底要怎么样拾取啊? 系统:亲亲,已为您找到如下答案:1,获取心动值最直接的方式,喜欢上一个人,并且与他谈恋爱!2,找到自己的喜好,赚取满足感,心动值也会直线上升。3,他人对你心动,也会增加心动值!根据不同心动程度获得心动值点数,没有上限! 柳飞莺:靠!感情你就是让我去找个人谈恋爱是吧!那行,我现在就去! 系统:祝您早日寻得良缘,心动值爆满哦! 柳飞莺用尽全身力气,仰头向四周扫了一圈。 李霂白?不行不行,男的。 无尘大师,死秃驴,明明是个出家人,其实他才是奸诈阴险之徒! 花三千?看起来他…他也太丑了点!没有一个能选的! 怎么办?只有杜娇娘是女的,我现在冲过去抱住她,能不能勾引到她啊。但是她看起来像只母老虎,嘴上夸我长得好看,手上可一点儿也没闲着,就属她打我打得最狠了! 看了一圈也无从下手啊!可恶! 温常年这个混蛋,还装作不认识自己。他气得呕血,浑身发抖。再看自己的手下,没有一个活着,如今只剩得自己,无依无靠。 不管怎么样,先抱紧温常年的大腿,管他什么任务不任务的。 他既然不认得我,也许是因为我根本没把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脸带过来?所以他不认得也很正常,得想个法子,让他知道我是安枕。 柳飞莺灵光一闪,蜷缩着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地喊道:「请打开麦克风交流!请打开麦克风交流!」接着他学着吃鸡手游里倒地的人物,给自己配音,道:「救救我!救救我!」 这下他该懂我的意思了吧? 柳飞莺抓住晏江澜的衣摆,眼泪汪汪像只小狗一样望着他道:「是我啊!你不认得我吗?我是安枕!就是那个中路亚索,被你捶爆脑袋0-18那个中单啊!」 说罢,众人呆滞的盯着他。 「这…这魔头莫非是疯了?」 「为何他说的话我听不懂?」 「难道他已经走火入魔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 柳飞莺嘶声力竭,抱住晏江澜的大腿喊道:「死亡如风,常伴吾身!哈撒给!痛列亚克痛痛!」 第7页 众人:…… 系统:恭喜贵方获得心动值20点,请再接再厉哦! 心动值?那就是说眼前这个正道的光,正派大角色晏江澜他就是温常年!不然在场的人根本没有人能听懂自己的话。 温常年有反应! 柳飞莺把心一横,心底默念道:这辈子,你有没有为了一件事拼命过?如果没有,那就为了心动值去拼命吧! 于是他一把揪住晏江澜的衣领,爬到他的身上,搂住他的脖颈,看着他的薄唇微抿。 竹林簌簌作响,叶尖落地。他压了上去,吻了正道的光。 系统:心动值+10000!江湖地位+2000!江湖威望+200!武力值+10000!暴击值+10000!恭喜贵方,收穫满满!触发剧情副线「入住苍南宫」。 晏江澜慌张不已,将他推开捂住自己的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柳飞莺。 「无耻之徒!你…!」他耳垂微红,惊愕中后退两步。 李霂白吓得手一抖,也涨红了脸喊道:「如此变态!他…他竟是个断袖!」 无尘大师握紧手中锡杖,嘴里不停的念着清心经。 杜娇娘从竹枝一跃而下,拿出她的手帕唿道:「没曾想大魔头居然喜欢男人,为了活命竟敢做出此等让人面红耳赤之事!」 各门各派都呆滞住了,不想他们崇拜的苍南宫宫主居然被一个男人当众轻薄了。晏江澜挥袖愤然揪起柳飞莺,众人都以为他会召来他的无忧剑,将柳飞莺杀之。 不料却见他把虚弱不堪的大魔头扛在肩上,跃上竹林,脚踩竹叶,作势欲走。 柳飞莺垂下头,脑中天旋地转,气息微弱。 只听晏江澜对着下面的众人道:「各位掌门,今日之事今日足矣。冤冤相报何时了,柳飞莺已身受重伤。我向各位立下誓言,一定让他改邪归正,迷而知返,弃恶从善!」 花三千立即道:「晏宫主!你若今日带走他,就是放虎归山啊!」 众人点头道:「是啊!是啊!」 李霂白道:「他是冷血魔头!晏宫主以为他真的能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你可千万别以身试祸,引狼入室啊!」 「各位掌门!若他依旧执迷不悟,不思悔改。我会亲手将他送到你们手上,到时候是死是活,任由你们处置!」晏江澜道。 凉风习习掀起落叶,晏江澜的声音迴响在上空。 系统:刺杀晏江澜任务失败,系统将收回奖励,扣除心动值,扣除点数八千万点。您现在的武力值为一千万点,暴击值一千万点,江湖威望零点,江湖地位反派排行榜依旧第一。由于贵方触发了剧情副线——入住苍南宫,本次进度条奖励10个点!恭喜贵方成功获取初级礼包,一捆绳子,一包蒙汗药,一本春宫图。 恭喜你大爷,要不是为了活下去,谁愿意…愿意…牺牲色相… 精疲力竭,他晕死过去。 -------------------- 第4章 再次醒来时,柳飞莺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他吃力的坐起,这时有人推门而入,见他起来立即小步急走。柳飞莺仔细一瞧,那衣着样式,应该是苍南宫的弟子。 柳飞莺:想不到,苍南宫居然还有女弟子,晏江澜艷福不浅啊! 女弟子一边奔跑一边喊着:「柳飞莺醒了!大魔头醒了!」 剩下一女弟子站在门口颤颤巍巍的发抖,不敢踏进房中。 柳飞莺:嘁,什么啊?我本性纯良无害,才不是什么大魔头! 他刚下地,胸口就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一边揉着胸口,一边走向竹门。 「喂!你们晏宫主呢?」 那女弟子抖了个激灵,向后撤出一步,张口结舌恐惧的看向他。 「这位姐姐,请问,你们晏宫主呢?」 只听她结结巴巴手指了半天。 柳飞莺:听不懂我说话吗?什么情况?难道是我这幅大魔头的模样实在吓人,把这女孩儿给吓傻了?嘿嘿嘿,想不到我这个人物还挺成功的嘛! 他刚要伸出手撑住竹门,那女弟子一声尖叫,啊的一声撒腿就跑。 柳飞莺手上一顿:「我?我有这么可怕吗?」 想着,他转身跑去铜镜面前仔细一瞧。原先他乌黑浓密的秀髮已经变得苍白,连瞳色都变了样。红色的瞳孔像琥珀一般,脖颈至耳后还有一道树枝枝芽似的形状。像春天抽芽的树,蔓延开来。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直愣愣地,傻了一样。 柳飞莺急忙大喊:「系统系统!救救我!我变异了!」 系统:激活系统,编号17为您服务。请稍安勿躁,系统正在查探。 柳飞莺:「哎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让我等。你看我这少年白头,是不是马上就死了啊?我不要,我还想活啊!呜呜呜!」 系统:已为您查询到,柳飞莺本身形态。您现在的形态,正是柳飞莺原始形态,并无异议。 柳飞莺:「什么?原本就是这样的?」 他再次走进铜镜,看着自己红衣白头,跟个鬼似的,一把抓起帘子遮住铜镜。 柳飞莺:算了,眼不见为净,吓死宝宝了! 只听门外走来几人,来人正是苍南宫宫主晏江澜。柳飞莺勐地想起自己晕倒前最后发生的事情,想起自己为了心动值亲了他的死对头温常年,立即用袖子开始使劲擦嘴。 第8页 柳飞莺:我靠!他该不会杀了我吧! 晏江澜见他擦嘴的动作,脸上颜色一变,挥手将门一关。立即上前抓紧他的手腕,将他脖颈掐住。 「柳飞莺,你可真会玩儿。当着各大门派的面还敢羞辱于我!我好心念你本性善良,上次放你一马。没想到,你这登徒浪子居然!居然!」 柳飞莺面色痛苦的抓住晏江澜的手,巨大的力道使他快要喘不过气。他血色的眼珠瞪大,望着屋顶上空悬着的木帘。 挣扎半天,他艰难地开口:「晏,晏宫主!我错…错了!」 柳飞莺:文温常年你这个王八蛋!居然真的动手掐我!等我回去了,有你好看的! 谁知从大魔头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晏江澜手上一顿,松开了他。 「你又要耍什么把戏?」 柳飞莺用力咳嗦,额头青筋冒起,喘道:「宫主大人有大量,怎么会跟我这种小人计较呢!上回您放我一马,这次也放我一马。就当…当做了一件善事,积攒功德,早日修成正果如何?我柳飞莺,来日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晏江澜甩袖哼了一声:「油嘴滑舌!」说罢,一把泛着蓝色光芒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上。剑身通透,似结霜的冰柱,上面还镶嵌着一颗水晶石。 柳飞莺定睛一看,这不是那个全服最牛的无忧剑吗! 他瞪大眼睛,吃惊的看向晏江澜。「风雨江湖」的副本他还没通关,上次刚把npc干死,宿舍就停电了。正好掉了铸造无忧剑的精血石。如今穿进了剧情歌,机缘巧合之下能亲眼目睹这全服第一的橙武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柳飞莺:没想到,亲眼见证橙武剑的出世居然是晏江澜想斩我的舌头。做大反派可真不容易呀!妈妈,我想回家! 系统:踏千里已调息完毕,请问您是否现在使用技能。 柳飞莺:什么?我可以回家了? 系统:是的,亲亲。 柳飞莺:太好了!那你赶紧送我回去吧!趁他还没割我舌头之前!快! 系统:正在为您提供服务,踏千里——崆雾峰。 柳飞莺:什么?崆雾峰,等等!不是回我自己家吗? 系统:已暂停踏千里。 随之,一阵剑气破空而出,柳飞莺被剑气噼开,后退两步。 柳飞莺:「晏宫主!你切莫冲动!我不就是亲了你一口吗!我也是为了活命啊!要不,你亲回来,就当还你了!」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 柳飞莺:? 晏江澜提剑刺来:「闭嘴!你这个狂妄自大的魔头,今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知道什么叫有口难言!」 只见他朝柳飞莺扑来,怒气攻心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柳飞莺慌张的左看右看,身边没有一件使得上的兵器。这时,他忽然想到自己大反派的身份,他不是有把橙武吗。 噬心剑,与无忧剑并肩战斗力最强的橙武剑。 他伸出手:「噬心!」 空气突然安静,桌上茶盏掉落在地。 柳飞莺:? 柳飞莺:我剑呢? 「噬心!」他又嚎了一嗓子。 系统:对不起,心动值不满250,无法召唤噬心剑。 柳飞莺暴躁:哈?啊啊啊!去你大爷的250! 晏江澜的剑已经抵住他的脖子,下一秒就要刺穿他的喉咙。剎那间,只见红袖中伸出一只细白的手,一把揽过晏江澜的后颈。 柳飞莺:我发誓,我真的是为了活命才这样做的! 晏江澜顿时感觉唇上温热,口中津液流出,唿吸絮乱,心脏跳得飞快。 柳飞莺第二次亲了他。 他一掌推开柳飞莺,桌上的茶杯全部被震碎。柳飞莺躺在床上大口喘气,活生生吐了一口血,鼻血也跟着直流。 柳飞莺:好大的力气! 系统:恭喜贵方,心动值掉落300点,余额:60点,已为您召唤噬心剑。 他摊在床上,衣衫不整。手中握着噬心剑,颤颤巍巍举起剑对准晏江澜。 柳飞莺:要死,那就一起死。我可不想莫名其妙被人割舌头成了个哑巴,我回去还要唱歌呢! 晏江澜一见噬心剑,来不急擦嘴,立即施展招式,汇聚天地灵气,凝神聚气,一团蓝色光芒从他身体上散发出来。 柳飞莺揉揉眼睛,下意识的捏紧剑柄。 柳飞莺:糟了,这回是真的惹怒了晏江澜。他居然使出了《斩魄》六式,这功力起码用了七重! 既然如此,凭现在柳飞莺的武力值,肯定是打不过他的。就算有了噬心剑也无济于事,难道他就要这样认命吗? 就当晏江澜正要断他头颅时,柳飞莺将噬心剑扔到一旁。床上那人忽然蜷缩成一团,肩上的衣衫滑落,他像只受伤的小猫瑟瑟发抖。鼻血顺着下巴淌下,他趴在被子上,楚楚可怜的看着晏江澜。 「晏宫主,我已是将死之身,您若觉得是我冒犯了您,那就一剑刺死我罢!只是,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我对你的心意吗?」 说罢,晏江澜浑身蓝光忽然淡了下去。 他猜想的果然没错,这晏江澜的确是个有断袖之癖的人!若不是刚才因为需要心动值再次亲了他一口,那心动值怎么会突然蹭蹭上涨。而且看样子,晏江澜也不是温常年,起码,温常年会认识他。那为什么,前日他跪在地上求他就救自己的时候,晏江澜会掉落心动值呢? 第9页 想了想,柳飞莺觉得,晏江澜这个传说中的武林正派,说不定是个心理变态! 接着,他又提起剑,朝柳飞莺走去:「你又想骗我?」 柳飞莺爬起来,眼泪汪汪的盯着晏江澜道:「骗你我是小狗!我是真的!欣赏晏宫主的为人,仰慕您的风姿,羡慕您成为武林至尊,人人尊敬,有万千少女喜爱。不像我,江湖大反派,爹爹去世的早,崆雾峰只剩下我一人,孤苦无依,还被各大掌门围攻!我只是,只是倾慕晏宫主罢了…呜呜…」他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 晏江澜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他放下剑:「哦?当真是你说的如此?」 柳飞莺点点头,起身拉住晏江澜的衣袖:「晏宫主,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千真万确啊!」 柳飞莺:小样儿!这还不轻松的就拿捏你?我虽然学的是音乐专业,表演系的可是我哥们儿,演戏这种事情还不是信手拈来? 话毕,只见晏江澜收了无忧剑,好似得逞一般阴险一笑。 「这话可是你说的,柳飞莺。」 柳飞莺没想到这人竟然上前揪住他腰间的衣带,就要扒他的衬袍。 柳飞莺吓得往后一缩,用力反抗起来。 柳飞莺:居然来真的!完了! 这回真的没人救他了!难道他真的为了活命要捨弃自己?他苦苦守了二十一年的童子之身,如今就要葬送在这里了吗? 柳飞莺:不行!我不是断袖!我不要! 他感觉手上一热,一股强劲的红色真气在手心燃了起来,一挥手,木桌被噼成两半。 这时门外的苍南宫的弟子听闻房里响声,担心他们的晏宫主出事,纷纷拔剑推开了门。 第5章 看清屋里时,众弟子被眼前景象震惊。只见晏江澜一只手锁住了柳飞莺的两只手腕,将他抵在床头,他则跨坐在上面,一脸嚣张。而他身下那位,哭得梨花带雨,红唇微张,吃惊的死死盯着晏江澜。 晏江澜制服柳飞莺游刃有余,不仅把他治得死死的,还把他打哭了。 于是,众弟子全都露出钦佩的面容。 「宫主武功深厚,武林天下第一,制服大魔头得心应手,实为正派典范!」 「宫主武功盖世,天下无双!」 晏江澜垂目,望向身下之人,淡淡开口:「想偷袭我?」 柳飞莺挣扎着蹬脚,喊道:「你放屁!明明是你先偷袭我!」 晏江澜一手捏紧他的下巴,缓缓俯身。 这一举动看的门口弟子忽然心跳加快,立即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你以为我会信你?呵,装疯卖傻!」说罢,他站起身。「给他换身衣裳,做些清淡的吃食。柳峰主既是客人,那就好生招待吧。」 晏江澜立即弹起,抓起噬心剑防身。被他捏过的手腕,竟十分酸疼。 系统:恭喜贵方成功入住苍南宫!奖励秘籍点数,即将生效。 众弟子见晏江澜出来,立即挥手抱手行礼。 「宫主——!」 他轻轻抬手,竹门被死死合上。站在一旁的大弟子开口问道:「宫主,就这样放任大魔头不将他关押起来吗?」 晏江澜冷声道:「他现在的功力不比从前,恐是受了伤的缘故。着人看着他,不许他下山!」 「是!」 自晏江澜踏出房门这一刻,苍南宫就有了几十个传言。 说他被晏江澜打了个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又说他利用美色,勾引晏宫主。更甚者,说他柳飞莺根本就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一切都是谬论。剩下的,都在传他与苍南宫宫主的基情,什么为情所困,因爱生恨,什么不成,就以死相逼。 落到柳飞莺耳中时,他正在喝那粉衣女弟子送来的清粥。 「什么!我?我暗恋晏江澜?无稽之谈!」他一口吞下馒头,气得牙痒痒。 从那日晏江澜来过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这几天感觉身体也养好了,柳飞莺打算偷偷熘下山。不料都被苍南宫的弟子抓到,想到这里,就更是气得想翻桌子。 柳飞莺:说我被打哭?有没有搞错!我那是苦肉计!再打一次,我一定能把晏江澜那个变态制服! 他抬眼看了身旁的粉衣弟子,见她长得玲珑可爱,倒是有几分姿色。于是想起上次奖励掉落的蒙汗药,突然心中有了一计。 门外一直有人守着,每日只许苍南宫的弟子进来给他带膳食。若是他能将进来的弟子迷晕,然后再换上女弟子的衣裳,这样看不出来不就成了吗? 若不是踏千里只有一次机会,他也不敢贸然行动。 不管如何,既然他已经是柳飞莺了,要完成剧情歌的任务,那就以柳飞莺的身份先活下去。再者,那日各大门派围剿自己,死了那么多崆雾峰弟子,为了保护他的那几个死士,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他不禁有些心酸,沉沉嘆了口气。 粉衣弟子见他唉声嘆气,以为是因为爱而不得,想念自家宫主以致。 「柳峰主,你也不要灰心,虽说我家宫主不好男色,可像你这样生的貌美漂亮的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若是真心的,他一定会被打动的!」 柳飞莺:? 柳飞莺:「啊?」 她继续道:「我家宫主虽有些不近人情,脾气也有些怪,但是他待我们弟子,都十分的好。所以啊,我支持你暗恋他!」 第10页 柳飞莺:暗恋?放屁!我暗恋这个变态做什么! 柳飞莺牵强地呵呵一笑:「呃,哈哈,是是是…」 等天一黑,他才不管什么暗恋什么传闻,他要回家。柳飞莺脸色一变,假意捂住肚子哎呦一声。 「啊…我肚子好疼!」 粉衣弟子立即上前扶住他,焦急地问道:「哪里疼!我去叫郎中!」 柳飞莺拉住她:「别,别叫。我缓缓就好了,劳烦婠婠姑娘晚间给我带一副方子,我怕是吃坏了。」 「柳峰主,你先歇着,我这就去铺子给你抓药。」 「多谢婠婠姑娘!」 柳飞莺有点坏,三言两语演得真切,连额头上的细汗都演了出来。 待粉衣弟子一走,他立即收拾起东西。在这儿住了好几日,也偷偷摸摸出去过。识得几条路,顺手揣了些值钱的瓶子路上好做盘缠。 柳飞莺:晏江澜还挺有钱的。 夜晚弯月刚刚挂起,他就将包袱藏在桌下。不出所料,婠婠端着药走了进来。 「柳峰主,起来喝药了。」 柳飞莺慢慢坐起,吃力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黑不熘秋的汤药皱起眉。 「婠婠姑娘,这药看起来好苦啊。」 「良药苦口,这药虽苦却极有效。柳峰主快快喝了罢。」 他踌躇道:「哎呀!这药好烫啊,婠婠姑娘可以给我吹凉了再喝吗?」 婠婠憷在一旁:「柳峰主,我…」 柳飞莺开始喊叫:「啊,我的肚子…疼死我了…」 这一举动,立即让婠婠端起药替他吹凉。 柳飞莺又道:「婠婠姑娘,我小时候吃药,我娘总是会给我备一颗甜蜜饯,她老人家去世的早。如今看见你帮我吹药的样子,让我又不禁想起了她。若是…有一颗甜蜜饯就好了。」 他这么一说,婠婠有些动容了,放下药道:「那柳峰主先在这等我片刻,我去取来蜜饯!」 柳飞莺:这位姐姐人真好!我真的要感动到流泪! 「好!劳烦姑娘了!」 等她前脚刚踏出门,柳飞莺就将蒙汗药撒进药中。 婠婠回来时端了一小碟子的蜜饯果子,柳飞莺趴在桌子上抬起头,看起来似乎面色很是痛苦。 他可怜巴巴的望着婠婠:「你能帮我尝尝这药凉了吗?我没有力气了,肚子实在疼得厉害。」 见他这番模样,红眸淡了下去,双目如潭。她点点头,拾起一旁的勺子舀了点放入口中。 「柳峰主,这药温热正好下肚,你快喝罢!」 说罢,她忽然感觉四肢无力,手上的勺子滑落。柳飞莺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一手接住勺子,将她轻轻放下。 好在他事先从婠婠那拿了一套女子的衣裳,不然此刻,他只能去扒人家女孩子的衣裳了。他取下婠婠的腰牌,换好女子的衣裳挂在腰上。 看着铜镜里的白髮,他轻轻喊道:「系统系统!你在吗?我要染黑髮!」 系统:已为您找到以下染髮剂,黑色,红色,蓝色,红色… 柳飞莺:黑色黑色!我要黑色! 系统:购买道具,墨瓶,时效一小时。剩余心动值:10点。 柳飞莺:什么?一瓶染髮剂需要50点心动值?你确定这不是抢劫? 好吧,既然已经这样了,花费50点心动值能换取他离开苍南宫也算值了。 再望向铜镜时,已经变成了黑髮模样。只是夜色下,那血色的眸子显得异常诡异。 柳飞莺背上包袱,端起药走出了门。好在一路上都没有人看他,况且他腰上挂着苍南宫的腰牌,练武的女子长得身材高大也不算什么异闻,也就没人关注这个走路带风的「女弟子」了。 直到走出竹屋,进了另外一条小道。他将碗放在地上,拿出包袱里的绳子,套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另一头绑着自己。 之前逃跑的时候看见这下面有条小溪,溪流顺着石墩方向流下,有一个大瀑布。陆地不通那就走水路,游泳他最会了,直接从这跳下去,顺着溪流到达瀑布,就能下山了。 柳飞莺将包袱里剩余的物件繫紧,一跃而下。果然不出所料,他刚好落到溪流中,顺着水流,他抱着木桩往山下漂去。 只是那尽头的水流越来越急,越来越大,他不禁有些吃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用自己的体温暖身是不能了,只好依靠内力维持体温。 接着,他恍惚听见除了水声外,还有人的谈话声。 哗——! 他坠了下去,只是身上的衣物吸了水,又背着重重的瓷瓶,他掉下去的时候感觉到有股力量一直压着自己。他使不出武功,暗想糟糕,怕是那晏江澜在他饭菜里做了手脚,才让自己变得如此孱弱。 他解开包袱,瓷瓶掉了出去,哐当一声落入瀑布下的潭水。 霎时,他好像被石头划伤了腿。一股疼痛涌上心头,他唇色发白,有些头晕。 各大门派合力打他的那一掌,差点儿要了他的命。怕是身子还没好,现在又受凉了。 正当他即将坠入潭水时,他落入一个怀抱。那人半敞着里衣,在月色下,浑身透出淡蓝色的光。 柳飞莺大吃一惊:「晏江澜!」 只听见他戏虐一笑:「我竟不知道,你想我想的如此紧,不惜装扮成女子的模样来吸引我的注意。」 第11页 柳飞莺浑身一颤:「我…我!你怎么在这!你跟踪我?」 晏江澜将他丢入潭水中,冷声道:「笑话!我跟踪你?堂堂崆雾峰峰主,像条落水狗一样,你不会以为,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不知道吧?想偷跑?」他从水里揪起他。「我不答应。」 柳飞莺吐了一口水,气道:「你这个黑心小人!放开我!我要回家!」 晏江澜:「放了你?痴心妄想。」随即,他脚踩水花,从潭中跃起,将他扔到一旁的草堆里。 第6章 柳飞莺身上的红光若隐若现,内力已经支撑不了他接下来的应战,只好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柳飞莺:靠!这人怎么这么难缠,呛死我了!得想个办法逃过去,不然晏江澜在这里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柳飞莺:我要买大礼包!我要降低难度! 系统:心动值余额不足,请及时充值。 柳飞莺:…… 晏江澜朝他走近,柳飞莺吓得一缩,他又怕像上次一样,晏江澜会掐他脖子。于是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大喊道:「你不要过来啊!」 晏江澜不睬他,径直上前拉过他的手,柳飞莺开始挣扎起来:「你变态!你不要摸我!」 晏江澜:「……」 接着,他捏紧他的手腕,垂头看他。 柳飞莺眨眨眼,原来这人是在给自己把脉啊。 柳飞莺尴尬的咬唇:「晏宫主还会把脉啊…」他仰起头,看着月光下晏江澜的侧脸,直挺的鼻樑上清辉洒下,黑色双眸中倒映着潭中弯月。柳飞莺看得呆了,第一次这么仔细,这么近距离的看晏江澜的脸,才发现,他竟如此好看。 那目光慢慢扫向柳飞莺,直至与他视线重合。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 柳飞莺:?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 柳飞莺:我靠?什么?这人该不会真的喜欢…喜欢我吧? 「把衣裳脱了。」晏江澜道。 柳飞莺:? 「穿得不伦不类的,赶紧脱了!」说着,他就开始上手扒柳飞莺的衣衫。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怎么好劳烦宫主大人亲自动手呢!」 柳飞莺:这个大色魔,死断袖!居然想揩我油! 「你内力尽失,与上次见到我时并不一样。我虽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探你脉象,已是吊着半条命。」 「我?你是说我?」 「没错,虽说你无恶不作,纵容门派弟子在外为非作歹。与众掌门树敌,可你上次寻我时说那些事情并不是你门派弟子所为。并且想让我把《剑魄》的下半部给你,好让你练成剑魄全本。」 「《剑魄》,那不是早就失传已久的武林秘籍吗?」 柳飞莺:记得当时看游戏剧情的时候,隐约看见过这个,说是修炼《剑决抄》和《剑魄》便可以称霸武林,成为顶尖高手。 晏江澜修的是《剑魄》与《斩魄》,以水化形,凝结成霜,中了此绝招的人会通体雪白,肝脏冻结,五脏六腑化成水而死。而《剑决抄》则不同,以内力驱动,浑身充满力量,爆发出一团火焰,将人灼心而死。 而两者水火不容,就需要第三本秘籍来融合,正是《绯心经》。 晏江澜:「你修炼走火入魔,想要找我拿取《剑魄》的下半部分,但你却不知,即使你有了秘籍的下半部分,没有《绯心经》你依旧练不成神功。所以,你有时候会感觉忽冷忽热。再加上你之前受了重伤,想活命,只有拿到《剑魄》的下半部分和《绯心经》。」 系统:恭喜贵方,剧情进度+100,主线剧情「武林秘籍」已开启。 柳飞莺:武林秘籍,按照游戏剧情来说,这才刚刚开始啊! 这么说,柳飞莺现在想要活命,就得先取《剑魄》的下半部分。他想了想,看着晏江澜的眸子,问道:「如何才能取《剑魄》的下半部分?」 晏江澜盯了一会儿他,将他横抱起来:「勾引我,让我喜欢上你,我自然心甘情愿就交给你了。」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 柳飞莺心脏剧烈跳动:我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柳飞莺慌忙摆手:「那还是算了吧!晏宫主,我之前都是同你说笑的,我哪里敢啊!要不,你开个条件,我拿东西跟你换行不行?」 晏江澜抱着他颠了下:「拿什么换?」他慢慢走出瀑布,拐进一条小路。 曲径幽深,虫鸣声响起,小溪流过,竹筒里的水敲打在石头上。门上牌匾写着「满山棠居」四个字,这里估计是晏江澜的寝居。四下无人,没有一个弟子看守。 柳飞莺顿道:「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想想。」 晏江澜将他放下,把他的包袱扔在地上:「我看你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看着地上他偷走的盘缠,柳飞莺脸颊一红,烧得慌。 这下好了,被人家当成贼嘲讽就算了,他这个大名鼎鼎的大魔头竟然跑去人家屋里偷东西。被抓包不说,还打不过人家。 柳飞莺:「对不起啊,我想着先借用一下,到时候肯定会还你的。我可是崆雾峰的峰主,家里金山银山,我还你双倍!不!四倍!」 晏江澜轻呵一声:「柳飞莺,你这戏演得越发好了。」他转身揪住柳飞莺的领子,问道:「你头髮是怎么回事?」 第12页 「哦,我…我用了染髮剂。」 「……」 柳飞莺看着自己湿答答的头髮,淌着黑色墨汁,尴尬的笑笑。 晏江澜白色的里衣上全是他头髮墨汁的褪色,看着眼前这个黑白相间的人,他不满的啧了一声,一把抓住他的腰带就轻功飞了进去。 扑通一声,柳飞莺落到了水中。这水十分温暖,就在他房屋后的竹林深处。 「你这里居然有温泉!」他惊讶的看着池子里的水渐渐变得浑浊。 晏江澜站在他身前,被水打湿的衣衫里阴影若隐若现。温泉池边的灯笼被风吹起,水面上波光粼粼。更惊讶的是,池底居然还有许多发光的夜明珠。柳飞莺看得瞠目结舌,这傢伙也太有钱了吧! 晏江澜见他一脸无知的模样,感到困惑。先前柳飞莺来找他时,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过招时,他的用剑十分狠戾,恨不得杀了自己。如今居然像只乖乖兔,天真得可爱。没见过世面一样盯着池里的夜明珠连连称赞。 一个人,怎会忽然变了性子?还是说,这原本就是他柳飞莺的把戏,想接近自己,拿到《剑魄》的下半部分。 晏江澜:装小白兔骗人?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装法! 于是,他抬起手用力将柳飞莺按下温泉,将他的头死死压在水下。头顶的黑髮瞬间褪色露出它原本的样子,那银髮被夜明珠的光衬托着,发出淡淡的银光,似夜空上的银河般耀眼夺目。只见柳飞莺双脚扑腾着,两手胡乱的在水中乱抓。 不一会儿,他动静越来越小。 晏江澜看着失去重心的柳飞莺慢慢沉入水底,心中动容,又一把将他拽了上来。 柳飞莺此刻已经因为呛水晕了过去,身上的衣衫也被晏江澜悉数扒了个干净。看着皮肤白皙的柳飞莺,那道似枝芽一样的痕迹十分显眼。 这是走火入魔的印记,看来柳飞莺确实急着要取《剑魄》了。 只见他薄唇微开,露出皓齿。纤长的睫毛落满水珠,一头银髮搭在肩上,衬得他越发妖冶。 若是他睁开眼睛,那双红瞳会将自己死死缠住,晏江澜低头,深吸一口气,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柳飞莺喘过气时他已经被晏江澜圈在怀中,咳了半响才吐出水。 温泉里的温度烫得他脖颈以下都通红通红的,一边擦着鼻涕一边气道:「晏江澜你是不是疯了!我差点儿被水淹死你知道不知道!」 晏江澜站起身,身上的水刷刷流下。柳飞莺看着眼前的身影和它,咽下口水。 柳飞莺:卧槽! 晏江澜走出温泉,拿起一旁屏风上的衣裳丢到柳飞莺脸上道:「擦干净赶紧出来。」 柳飞莺:「哦…」 回到满山棠居,他推开竹门,晏江澜已经换好衣裳端坐在一旁。 柳飞莺走上前在他面前坐下:「我想好了,我想活,我用噬心剑与你交换!」 晏江澜倒茶的手停下,抬头看他:「噬心剑?」 「正是,此剑乃是精血石所铸造,全武林只有你我二人拥有,我将我的这把剑与你的《剑魄》交换。从此以后,这世间就只有你一人独有了。这个交易如何?很划算吧?」 「呵,柳飞莺,我小看你了,你竟然如此怕死。」 「我怕!我当然怕死了!」 柳飞莺:我还要完成剧情歌,还要回家见老爸老妈,还得回去见温常年那个王八蛋,设计个什么垃圾游戏半成品,害得我在这里像过街老鼠似的,人人见而诛之。 「我已有无忧剑,并不想要你的什么噬心剑。」 「那你要什么?」 晏江澜将茶递给他:「你。」 「我?」柳飞莺吓得站起来。「喂!晏宫主,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男子,我有的你也有,我没有的你也没有,你看我们一模一样,这有什么好要的?」 「既然如此,那剑魄我就…」 「晏宫主!」他又坐下,伸手捂住晏江澜的手道:「晏宫主啊!你大人有大量,以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我不该那么混蛋随意亲你,抱你。可是,我那也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啊!那时候各大门派来了几百人,我要不这样做,我就惨遭他们的毒手了呀!」 晏江澜心上一顿:「说起江湖各大掌门,如今人人皆知你在我这儿,我向他们许诺要将你改邪归正。不管是不是你门下弟子做的事,他们都一定认定是你崆雾峰干的。你仔细想想,如果你一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以你现在不到五成的内力,还能活着回到崆雾峰吗?」 柳飞莺:这…这也是,倘若我一走出苍南宫,想必是要被寻仇,横尸荒野了。 「所以,你不能离开我半步,你想活命,想拿到《剑魄》和《绯心经》,只能靠我。」 柳飞莺哭丧着脸:啊?我好歹也是个大反派大魔头吧!什么时候轮到仇家来保护我了!这傢伙还长着和温常年一摸一样的脸。 他的死对头,那个在中路嘲讽他,单杀他的诡术妖姬! 想到这里,他气不打一出来,闷声喝下一盏茶。 第7章 晏江澜见他脸色忽白忽青,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道:「不过,你想这么轻易拿到《剑魄》是不可能的。这世间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做,全由你自己选择。 第13页 柳飞莺看向晏江澜,气得牙痒痒。 「什么条件?你说吧!我考虑一下!」 「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苍南宫半步。也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最重要的是,以后不准再跳瀑布了。」 「就这些?」 「嗯。」 柳飞莺:这人…什么意思?这怎么还管起我来了?不许跳瀑布是什么意思? 「哦,知道了。」 柳飞莺撇嘴,眼皮有些重,他想了想又问:「那你说剑魄在你手中,绯心经也在你手中吗?」 晏江澜合上茶盖:「《绯心经》并不在我手中,我也不知道在哪。」 柳飞莺:「……」 「那《绯心经》要如何找?」 「洛阳,武林大会。」他道。「此前,有人放出消息,若取得今年武林大会的魁首,便可得到《绯心经》的下落和新的橙武剑,啸风剑。」 「新的橙武剑?」 柳飞莺:我记得剧情歌里,传说那啸风剑能斩,是从东海来的。与精血石不同,那是由龙血石铸成。若是有了啸风剑,那晏江澜不就被我轻而易举给拿下了吗? 想着,他微微露出笑容,心里美滋滋的甜。 柳飞莺:到时候,一定要狠狠将晏江澜踩在脚底,让他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晏江澜端着茶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旁痴笑神游的柳飞莺,道:「你以为以现在这个模样就能夺取武林大会的魁首?然后再打败我?」说着,噗嗤一声笑起来。「笑死。」 柳飞莺擦了下口水:「我怎么啦!我哪里不行吗?我哪里都很厉害!你别瞧不起人好不好!」 晏江澜放下茶杯:「嗯,你哪里都很厉害。」 柳飞莺盯着他,见他忽然笑得十分惬意,好似…好似宠溺的样子。 柳飞莺:靠!清醒一点啊!安枕!柳飞莺!他是你的仇家,他是温常年,他是晏江澜那个死变态啊!」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 柳飞莺:完了…… 柳飞莺正了正颜色,问道:「武林大会是什么时候?」 晏江澜道:「七月中旬,中元节。」 「那岂不是还有三个月?」 「嗯。」 「我要去!」 「嗯。」 「我要称霸武林!成为绝世无双的高手!」 「嗯…?」 柳飞莺:抱歉,我开玩笑的,还是先抱紧死对头的大腿吧! 晏江澜站起身,打开箱子,取出一个白瓷瓶。 「哇,晏宫主,你这是什么啊?看起来挺值钱的!」 「过来。」 「啊?」 晏江澜将他的裤腿挽起,打开药瓶塞子,把药抹了上去。 柳飞莺顿住,见他低头仔细给自己抹药的模样,与刚才在月光下把脉时一样,双目低垂,眼含深情。 他一下子慌了神,偏开头看向窗外。 柳飞莺:我怕个锤子!我为什么要迴避?我可是直男!断袖的人是他,又不是我!对对对!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 柳飞莺:? 若想得到秘籍,就得先去武林大会。可柳飞莺如今这样根本没有办法夺魁首,取秘籍。自住在满山棠居后,他每日睁眼是晏江澜,闭眼也是他。除了来送膳食的女弟子,每日一换,看得他每次都目不转睛的。 这日,苍南宫的女弟子又来送午膳了,柳飞莺叼着狗尾巴草蹲在竹门栅栏上,朝着那女弟子吹口哨。 「姐姐!这位姐姐,又来送饭啊?几日不见,又变好看啦!」 那女弟子提着食盒害羞的低下头,从他身旁匆匆走过。将菜摆放整齐后,又转身出了门。柳飞莺发觉,这满山棠居,平日里除了自己和那个死断袖,便再也没了人。难道他就不怕有人偷袭,若是有武功高强的人来寻仇,那他自己一人就不害怕吗? 想着,看着女弟子出来了,他从长满牵牛花的栅栏上下去,直直站立在女弟子面前。 「姐姐要走啦?」 「要不你等会儿再走吧?」 「我一个人好无聊,你们晏宫主反正今日也没在,你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吃些菜可好?」 女弟子紧张的将手藏进袖口,不知所措的盯着地面。 柳飞莺疑惑看着她,弯腰低头去看她。 「怎么啦?姐姐?你不愿意?」 女弟子忽然颤抖起来,竟然有些害怕。 柳飞莺:我这番模样吓到她了? 他苦恼的蹲下,双手托着脸望向女弟子,伸出手拉她的袖口。 「你害怕我?」 女弟子摇摇头。 「那你既然不害怕我,为什么要低着头不看我啊?「 女弟子的头更低了。 柳飞莺:?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女弟子疯狂摇头。 「那是为何?」 柳飞莺站起来拍拍红色衣袍,失落道:「那好吧,你走罢,我一个人吃。」说着,他转过身。 哐的一声,撞见一个身影。 「晏江澜?」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吓我一跳!」 接着,那女弟子抬手点了点耳垂行礼道:「晏宫主!」 柳飞莺后知后觉,原来她害怕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一直在他身后无声无息站着的晏江澜。 第14页 晏江澜冷眼看向女弟子:「出去罢。」女弟子仓皇而逃,吓得她一路腿软。 柳飞莺刚要说话,就被他提起后衣领扔进房屋里。 「晏江澜!你能不能别把我甩来甩去的,叫外人看了,我多没面子!我好歹是名震江湖的崆雾峰峰主,柳飞莺!」 「坐下,吃饭!」 「哦……」 柳飞莺坐下,夹起一片青菜,放进嘴里,气鼓鼓的开始吃饭。 「你这几日去哪儿了?」他问道。 晏江澜端起米粥,吃了一口道:「怎么?想我了?」 柳飞莺放下筷子,大声道:「放屁!我想你作甚!我又没疯!」接着,他夹了一片白斩鸡放到碗里:「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才把《剑魄》给我。」 「等我喜欢上你。」 「?」 柳飞莺: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 柳飞莺:喂!系统!你坏了吗?啊?你疯了吧!我没心动啊! 柳飞莺吞下白斩鸡,吐出骨头,皱眉道:「这鸡骨头没剃干净,塞牙。」 晏江澜放下勺子,一把抓过他的下巴道:「张嘴。」 柳飞莺:「啊?」 晏江澜:「我看看。」 柳飞莺:「卧槽!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 柳飞莺尴尬的红了脸,一口又塞下两块鸡肉。 「那你到底这几天去哪里了?」 「备了些东西,往后要用。」 他漫不经心的挑着青菜里的蒜,问道:「什么东西啊?好东西吗?分享分享呗。」 晏江澜盯着他握筷子的手道:「一些盘缠和换洗的衣裳。」 柳飞莺将蒜拨到一旁,又问道:「盘缠?你要去哪儿啊?」 他见柳飞莺夹起青菜,又夹了白切鸡放在上面,一口吃掉。 「去洛阳,武林大会。」 柳飞莺还没开始嚼嘴里的菜,那筷子刚到嘴里,转头惊讶的看向晏江澜。 「我们现在就要去洛阳吗?这么早?」 「这里离洛阳有些路要走,没有两个月怕是走不到。所以我们要提前准备,何况各路英雄汇集,一路上也会发生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情。早些打算,也早些探探消息的虚实。」 「哦……」 「出去以后,不准离开我,最好是待在我能一眼就看见你的地方。」 「……」 柳飞莺:这话听起来怎么怪不好意思的。 「如今你成了全江湖的公敌,没有我的庇护,你就是废人一个。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吧?」 「我?废人?我好歹…」 「好歹是崆雾峰的峰主,柳飞莺?」 「……」 「不自量力。」 「我不服!」 晏江澜将白斩鸡挪到他跟前:「食不言,寝不语。」 翌日凌晨,天还没亮。晏江澜推门而入,走到柳飞莺的竹床前将他从睡梦中拽起。柳飞莺暴躁地踢开被子,将枕头扔了出去。 「干嘛!我还没睡醒呢!吵死了!」 晏江澜一点儿也不生气,捡起地上的枕头就往他脸上压去。 柳飞莺被堵住唿吸,伸手乱抓,指甲正好刮到晏江澜的手臂。 「晏江澜!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想杀我给个快活,何必活活闷死我,让我生不如死!」 晏江澜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道:「起床了。」 柳飞莺:大哥!能不能叫人起床的方式温柔点儿?啊?我是去参加武林大会,不是去请别人吃席的。 柳飞莺坐起身:「哦。」 晏江澜坐在木凳上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盯着柳飞莺忙来忙去洗漱的身影若有所思。 只见他站起身慢慢走近柳飞莺,将他按在铜镜前道:「把木梳给我。」 柳飞莺啊了声:「你要帮我束髮?你会吗?一看你那张臭脸,肯定没谈过恋爱吧?梳过头髮吗?」 只见晏江澜将他的银髮撩起,纤细的指骨穿过髮丝,带着皂角米香气的木梳从上往下,轻轻梳下。 柳飞莺望着铜镜中的脸,那双黑眸垂下,温柔的,将他反反覆覆看了个遍。 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好似躲不过晏江澜的双眼,不知道为何,每次看都有种异样的心情。 柳飞莺:难道是因为我们亲过的原因?不对啊,我虽然没亲过别人,但也知道,男人之间肯定不会因为一个亲吻就怦然心动的。可这种压抑在心中,又十分在乎他一举一动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呢? 「原来,你会梳头啊。」 「哪里学的?」 「跟你相好的吗?」 柳飞莺紧锁眉头,眨眨眼看向铜镜。 晏江澜不仅帮他束了头髮,还给他系了个髮髻,用了根红色的玉簪。 「哇!玉簪!晏宫主,你这么有钱啊!什么时候买的?」 晏江澜放好木梳,淡然道:「往后出门行走,旁人见你衣衫褴褛,戴根木簪,会以为我苍南宫委屈了柳峰主。只好花些金银买点上道的东西,免得被家人笑话。」 柳飞莺一听,呲牙咧嘴的呸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俗话说得好,人要脸树要皮。我懂,晏宫主好面子,全江湖谁不知道,连出个门都要显摆财富。」 晏江澜叩上茶杯,问:「你的东西收拾好了没?」 第15页 「收拾好了,我哪有什么东西,来的时候不都被他们给…给那啥了吗。如今就我一个人,走罢。」 他刚拿起包袱走出门,就被晏江澜勾住包袱系带。晏江澜解开包袱,掏出一本书和绳子,丢在桌上道:「这春宫图与绳子就不必带了。」 柳飞莺:「……」 柳飞莺:我的春宫图!我的道具!呜呜呜!那可是我拼了老命才换来的! 第8章 去往洛阳的第一站,他们来到一个小县城。这里途径扬州,河道上时常有人叫卖蔬菜水果。 俩人在一间客栈落了脚,刚一踏进,柳飞莺就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那种练武之人的汗臭味充斥在空气里,他带着斗笠,为避免他一头银髮引人注目,晏江澜特意给他在路上买的。又让他换了那身火红色的衣袍,穿了件青色山水刺绣的外衫。 可远观,依旧遮不住他那浑身散发出的反派气质。 掌柜一见这两位公子气场非凡,露出脸的这位更是清风霁月,不禁感嘆起来。 「两位客官,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 晏江澜掏出银钱放在桌上,低声道:「住店,一间。」 柳飞莺一听,立即开口反驳:「两间!」 「一间。」 「两间!」 掌柜面露难色:「两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这儿只剩一间房了。最近是生意的高峰期,人流大,听说各路英雄都要洛阳参加什么武林大会。还有呢就是上长安赴考的考生了,所以,就只剩一间客房了。」 晏江澜点点头:「带路。」 掌柜:「好嘞!带路!上房一间,西房!」 柳飞莺跟在身后生闷气:「定是你威胁他,他才说一间房的!」 晏江澜上了楼梯:「我没有。」 「明明就是你。」 「……」 他走的慢,经过在店里吃饭的人时,好似听见有刀出鞘的声音。 而眼下,他俩已在众人的目光下成了焦点。 「那是谁?气场竟然如此强大!」 「看穿着,是南边儿来的。」 「我看定是什么武林高手,特别是那个身穿青袍戴着斗笠的公子。经过我时,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总觉得慎得慌!」 「哈哈,老莫,你可真会说笑,我怎么没感觉到。我倒是觉得,他身前那位男子,内力深厚,武功深不可测。走路时轻如鹅毛,想必轻功了得!」 「是啊是啊,我也看见了。当今江湖人中,数轻功绝顶之人,除了苍南宫的宫主晏江澜就是那青鸾山的掌门李霂白了。那该不会是,李道长吧?」 「非也非也!李霂白虽然是近几年来青鸾山武功最高者,可我听闻,他的轻功与剑法比较,略逊一筹。再者,他们道士下山,为何不带佩剑?想来那人并不是李霂白。」 「有道理,有道理!那二人既不带佩剑,也没有随从,我倒想不起来有谁了。」 这时,突然有人冷不丁来了一句:「该不会是柳飞莺那个大魔头吧?」 话毕,店小二的茶已到。 众人打了个激灵:「柳飞莺?不会吧!」 「听闻他现今在苍南宫,被晏宫主制得服服帖帖,还流传他什么被打哭了。」 「呸!活该被打,就应该一剑刺死他。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大魔头,该死!」 众人静默:……… 「冷兄莫激动,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他来寻仇可如何是好?再说他崆雾峰门下弟子众多,个个堪比罗剎鬼似的,我劝你啊,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切,我怕他?我反正听闻,他如今已是个废物,连噬心剑都无法召唤。还成了个喜好男色的断袖,整日勾引晏宫主。好在晏宫主意志坚定,心中只有剑修。这今年的武林大会啊,想来应该是他夺下魁首了。」 众人附和:是啊是啊…… 楼下谈话,被躲在门口的柳飞莺偷听了个遍,他摘下斗笠,恨得牙痒痒,看着门缝外的栏杆狠狠道:「放屁!都是放屁!我才不是什么废人,我武功盖世,乃是整个江湖武林都为之一振的敌手!等我取得武林大会的魁首,通通将他们抓回崆雾峰关起来,给我做一辈子僕人!」 他用力抓着门板,又道:「什么传闻,四处乱传!我何时是个断袖了?我何时勾引晏江澜了!我何时喜好男色了!荒唐!无知!可笑!」 一番吐槽下来,他恍然觉得嗓子都哑了。负气准备转身,只见晏江澜端着一盏茶走到他身后道:「歇歇罢,跟个泼妇骂街似的。」 柳飞莺:「……」 他乖乖坐下,一口干完杯子里的茶道:「你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瞧不起我?」 晏江澜滞道:「我从未看得起过。」 柳飞莺将茶杯用力放在桌上,生气道:「我就知道!你整日羞辱于我,我就不应该问你!」 晏江澜忽地哧笑:「开个玩笑。」 柳飞莺:开你大爷的! 门外响起敲门声,店小二喊道:「二位客官,饭菜来了!」 晏江澜迅速捡起斗笠,戴在柳飞莺头上道:「进来吧。」 店小二推门进来,又提了壶热酒来:「这是本店的招牌菜,盐水虾,扬州老鹅,蟹粉狮子头,还有一道清炒脆藕。这些啊,都是我们本地人最爱的美味,二位尝尝!」 第16页 柳飞莺唿道:「扬州菜,不错啊!我还没有吃过正宗的扬州菜呢!多谢了啊!」 店小二嘿嘿的笑了两声,晏江澜又从口袋掏出十钱铜板给他:「晚上打些热水来,我们要沐浴。」 他高兴的接过:「好嘞!二位公子慢用!」 等他合上门,柳飞莺迫不及待的取下斗笠,拿起筷子就要开吃。 晏江澜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好像把刚才外面哪些人的话一下子都给忘了似的,没心没肺的开始吃菜。 「快吃呀!待会凉了!我自从上了大学后,好久没吃过扬州菜了,害,真想念那个时候。」 「大学?」 「哦…就是…就是读书的时候,上学堂。晏宫主有所不知,我从小就爱读书,文採好得很,不过后来去学唱歌了。」 晏江澜眨眨眼:「哦?是吗?你还会唱歌?」 柳飞莺停下手:「哦!哦…那个,我就开玩笑的,我那会什么唱歌啊,瞎说的,晏宫主别放在心上,快吃菜!」 说着,他夹起一片脆藕,放在他碗中。 晏江澜见他吃菜时唯有一道盐水虾没碰,于是问道:「你不爱吃虾?」 柳飞莺含着饭摇摇头:「不爱吃,那玩儿意太难剥了。」 晏江澜将蟹粉狮子头与盐水虾换了个位置,把虾放在自己面前,净了手开始剥虾。 虾壳被去掉,一只肥美的虾便剥好了。他沾了沾酱油,轻轻放进柳飞莺面前的碟子里。 柳飞莺看着面前的虾,心中一紧,眼眶忽然湿润起来。 柳飞莺:他…居然,给我剥虾?从前都是妈妈给我剥虾的,我都许久没见到他们了。真想他们啊! 想着想着,柳飞莺看着虾突然落下眼泪。 晏江澜正在剥第二只虾的手停顿一下,抬眼看着正在一旁吃着虾的柳飞莺流下眼泪。他瞪大眼睛,有些慌乱。 晏江澜:难道我给他剥了一只虾他就如此感动? 他放下第二只虾,默默为他续上一盏茶。 柳飞莺:呜呜呜,我想妈妈了,我想爸爸了! 「柳飞莺。」 柳飞莺咽下盐水虾,道:「嗯?」 晏江澜皱眉指了指他的碗:「饭里掉鼻涕了。」 柳飞莺:…… 柳飞莺:妈妈!救救我!我何时才能从这里出去啊! 「哦…」他尴尬的吸吸鼻涕,又胡乱擦了眼睛。看着碗中的烧鹅,又看看晏江澜的碗。 晏江澜默默将自己的碗推到他面前:「吃罢。」 柳飞莺勾起嘴角:「嘿嘿!谢谢晏宫主!我就知道,晏宫主是个大善人!」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 柳飞莺:嗯? 月明星稀,打更人已经从客栈外经过。听着竹筒被敲响的声音,柳飞莺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店小二提着热水上来,晏江澜让他放下水便可离开,看着趴在桌上的柳飞莺,他从袖口里掏出铜钱,指尖聚气,淡蓝色光包围着铜币,用力一弹,铜钱簌地飞向他。 柳飞莺吃痛的捂住脑门,气唿唿的站起来喊道:「晏江澜!你又偷袭我!」 晏江澜捡起地上铜钱:「习武之人,应最善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忌贪睡贪吃。而你,连门外来了人也未察觉,你是如何做得崆雾峰的峰主?又是如何在当年夺取橙武噬心剑的?」 柳飞莺:还能是什么,子承父业,系统开挂送的橙武剑呗! 「这不是有你这个武林第一高手在嘛,我又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我有你就够了啊。」 柳飞莺揉揉额头,一脸不在意的又坐下。 晏江澜走上前将他提起来:「柳飞莺,你当真是不怕我?就这么放心我,不怕我把你杀了?」 柳飞莺抬眸看着他,天真道:「我为什么要怕,你要是想杀我,那日被众掌门围攻的时候,你就不会救我了。再说,你一直说什么让我喜欢你,爱上你,难道不是你对我有意思吗?」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 柳飞莺:看吧看吧,证据确凿。 晏江澜眼神忽变:「你就这么自信?」 柳飞莺:「嗯,有自信。」 晏江澜:「……」 晏江澜放开他:「去沐浴,把你身上的烧鹅味洗干净!」 柳飞莺抓起自己的衣裳嗅了嗅:「嗯?哪里有烧鹅味儿,我怎么没闻见?」 这时,窗外又响起打更的声音。 晏江澜脸上表情骤变,忽然吹灭了蜡烛,拉着柳飞莺侧身躲在窗前。 他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只见楼下青石板路上匆忙跑来一个穿着绿衣的女人,她身后好似还跟着一群黑影。 柳飞莺小声道:「那打更人不是刚报完时辰吗?」他又闻了闻。「怎么有股香味儿?」 刚说完,立即就被晏江澜捂上了嘴。 「嘘!别出声!」 他点点头,瞪大眼睛看着楼下。 -------------------- (本书出处:龙凤互联) 第9章 身后的黑影越来越近,在即将要追上那绿衣女子时,他们的房顶传来踩踏的声响。 柳飞莺疑惑的往上看了眼,一张长满窟窿眼的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月光下,他像只狸猫似的,跳跃在屋檐上,瓦片被踩得哐哐作响。 他吓得倒吸一口气,晏江澜立即蒙上他的眼睛,将他带进怀中,以一种极其护短的姿势护着他。 第17页 而后,他感觉心脏跳得剧烈,从未见过有如此可怖的脸,与其说是人脸,倒不如说那是个人身窟窿头的怪物。 他唿吸急促,伸手一把拽住晏江澜蒙在他眼睛上的手腕。透过缝隙隐约看见那绿衣女子忽然不见了,青石板路上只留下灯笼与月光的影子。那群黑影从他眼中瞬间闪过,一切又恢復了平静。 晏江澜松开手,看着窗外道:「潇湘院的女弟子怎么在这?」 柳飞莺缓过神来:「不,不止潇湘院的弟子,我还看见了崆雾峰的死士。」 崆雾峰如今只有一位当家少主,想必没有人敢不听柳飞莺的施令,那为何他明明没有下达任何命令或者任务,死士居然背着他偷偷跑出来? 柳飞莺抬眼看向晏江澜,慌忙抬手:「晏宫主!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没有让死士去杀潇湘院的弟子,而且我今晚也是第一次见。再者,你不是最清楚我的一举一动吗?我一直跟你在一块儿,咱俩形影不离的,哪有时间去让手下的人杀人啊!杀人这种事情,我也不会随意去做,更何况还是个女人。」 晏江澜从他身上挪开视线,站起身点亮蜡烛道:「这半个月以来,你确实与我整日呆在一起。但那女子身后的黑衣人,穿着打扮也确实是你崆雾峰弟子。」 柳飞莺想了想,脑中闪过那个窟窿头,道:「我方才还看见了一个人,不…是一个怪物。他脸上长满了窟窿眼,张着血盆大口,十分惊悚。可那不是我崆雾峰弟子,我敢确信,我崆雾峰虽是你们口中说的什么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可崆雾峰确实没有这种怪物,也不会无缘无故去追杀一个女子!」 他站在屏风前眉头紧锁,又道:「我门下弟子是做了些坏事,可最看重义气。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毫无人性,我想,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崆雾峰!」柳飞莺回想那日他刚穿越来时的景象。 「你是柳飞莺,江湖人称断肠手,你说的话会有人信?」晏江澜将热水倒进木桶中。「人人都想杀你,你的话断然没人相信。三月后便是武林大会,可以你现在的功力,恐怕连我一掌都未能接下来。」 柳飞莺倒是把这件事儿给忘了,他此番跟着晏江澜有两个目的,一是从他身上骗取《剑魄》,二是跟着他去洛阳找到《绯心经》。若不是他现在武力值和心动值不够,他早就开挂买它几千万的战斗力了。到时候,小小晏江澜根本不在话下。称霸武林,迟早的事。 当然,还有一件最重要的,就是他现在没有自保能力,只能依靠面前这个自称是正道的光,武林的正义,断袖的晏宫主。 柳飞莺咬牙道:「晏宫主此番话倒是提醒我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将《剑魄》给我?」 晏江澜伸手试了试水温,解开中衣,道:「说了许多遍,不想再重复了。」 柳飞莺:这个王八蛋,我看根本就是不想给我吧! 柳飞莺看着他脱下里衣,抬脚进了木桶。他站在屏风后抓着他的衣裳,恨不得将这几块布撕得稀碎。 「所以,刚才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啊?」 那头响起水声,皂角米的香味传来,柳飞莺忽然觉得脑子晕晕的。 「想知道?」 「嗯!」 晏江澜看着屏风上的影子,烛光映照之下,柳飞莺那猥琐抓着他衣裳的模样被印在上面。 「过来,给我擦背我就告诉你。」 柳飞莺:死变态!居然让我这个大名鼎鼎的大魔头给他搓澡,把我当僕人差使,真是气死我了! 他捏起拳头,朝他的衣衫挥了几拳。 柳飞莺:打死你!打死你! 晏江澜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默默抬起手捂住嘴。 晏江澜:…… 「哦,来了。」柳飞莺从屏风后慢慢走出来,踱步走向木桶,挽起袖子将银髮甩到身后,拿起帕子舀了一瓢水淋下。 柳飞莺:「我长这么大还没给谁洗过澡呢,你是头一个,便宜你小子了。」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 柳飞莺的手忽然停住,将帕子扔在水中,水花飞溅出来。 「你自己洗!」 晏江澜抓过他,将他拽进木桶:「柳飞莺,答应别人的事情不好好做,你信不信我淹死你!」他捏住柳飞莺的脖颈。「想跑?没门儿,一起洗了吧。」 柳飞莺急的大喊:「我不要!卧槽!我不要和变态一起洗澡!」 晏江澜伸手解开他的外衫:「又不是没一起洗过,你身上那点我没见过?赶紧给我洗干净,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柳飞莺顿时浑身发烫,原先他就觉得脑子沉沉的,现在一碰热水,立马口干舌燥,难受的厉害。 他软软的趴在木桶边缘,双手搭着,脸颊逐渐变红。 晏江澜已经将他扒了个干净,本来叫他给自己洗澡的,结果现在成了他晏宫主给大魔头擦背了。 隔着水温,他感觉头顶落下泡沫,是皂角米。晏江澜正给他揉着头髮,舀了一瓢水将他沖干净。 柳飞莺唿吸急促,浑身发热又无力。身下开始慢慢变化,渐渐地,他感觉越来越不受控制。 直到晏江澜给他擦拭后背时,他搭在木桶上的脑袋动了一下,嘴里不自觉发出一声哼唧。 晏江澜顿时愣住:「柳飞莺?」 柳飞莺瘫软在一旁,没个声响。 第18页 他再次叫了声:「柳飞莺。」晏江澜一把拉过他的胳膊。「你又想搞什么?」 直到柳飞莺面对他时,那张楚楚可怜,闪着泪花带着绯红的脸映入晏江澜的眼眸。血瞳泛着红光,银髮似瀑布挂在他身前,直至腰上。 晏江澜托着他的背,将他翻转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柳飞莺。」 「你太弱了。」 「连潇湘院的迷情香都无法自解。」 他双手伸下水中,柳飞莺痛苦的仰起头瘫软在晏江澜肩上。 只听晏江澜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记住,这是你欠我的第二次。」 柳飞莺好似觉得在云端畅游,哪里的云朵亦真亦假,像幻境一样。一阵微风拂过,云朵被吹散,梦也醒了。 隔日,卯时破晓。 柳飞莺从床上醒来,浑身酸痛。他翻身伸了个懒腰,刚将脚搭出去,就被晏江澜一脚踢到地上。 柳飞莺吃疼,喊道:「你做甚么?一大清早的就踢人?你是不是疯了!」他站起身,叉腰对着晏江澜一顿输出。 晏江澜艰难的从被窝里爬出来,一脸阴郁的看向柳飞莺,柳飞莺伸在半空中的手指默默收了回去。 柳飞莺:卧槽!这人怎么这么黑的眼圈!难道他一晚上没睡吗? 柳飞莺悻悻捡起自己的衣裳穿了起来:「嘿…嘿,晏宫主,早啊。昨晚睡得好吗?不是说今日要早些赶路吗?那我们赶快启程吧!」 晏江澜看着他穿衣的动作,拉着个脸问:「昨晚的事情,你不记得了?」 柳飞莺穿好鞋子,无辜的双眼眨啊眨,问道:「昨晚发生什么了啊?你是说那个窟窿头怪物吗?对啊!你还没给我说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晏江澜此刻的脸已经臭到没眼看了,只见他捏紧拳头,下一秒就要召唤无忧剑杀了他。 柳飞莺后退一步:「怎么了?我…哪里说错话了吗?」 晏江澜不满的啧了一声,从床上起来:「无事。」 晏江澜:柳飞莺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在装傻?难道为了《剑魄》,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用自己的身体来换? 楼下传来店小二打杂的声音,已经有人进来喝茶了。 柳飞莺拎起包袱,戴上斗笠作势欲走,回头见晏江澜在慢吞吞的站在一旁洗漱。 柳飞莺:咦?这人是怎么了?怎么跟往常不一样,平日里不都是他催我的吗? 柳飞莺问道:「晏宫主?不走吗?」 晏江澜:「此去洛阳时间宽裕,不急在这一时。况且我还未用早膳,等下楼用过早膳再走也不迟。」 柳飞莺摘下斗笠:「啊?原来你不急啊!那我还以为你急着赶路呢。」 他穿好衣袍,转身盯着柳飞莺,见他面色容光焕发,春光满面。 「今日梳头了吗?」 「没,我又不会束髮。」 「过来。」 「哦。」 柳飞莺坐下,见他从包袱里拿出木梳。 「晏宫主连木梳都带了?」 「我还真想不到,晏宫主这么偏执…不是,这么善良的人,心思居然如此细腻,真是让人惊讶!」 他把玩着身前的银髮,笑靥如花般看着铜镜中的晏江澜。 「你这样的好男人,要是放在我们那儿啊,不知有多少姑娘喜欢。」 「哎,我问你,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啊?」 「你呢,就是性格不太好,心呢,还是挺软的。脾气暴躁了些,不过人长得好看,不愁找不到相好的。」 「你这梳头的手艺,肯定也是从相好的哪儿偷学的吧?」 「快与我说说,你初恋是哪家姑娘啊?」 他笑眯眯的盯着晏江澜,又想到那剧情歌,晏江澜被江湖称为玉面小郎君,各门派女弟子心中的神。定是有不少钦慕者,不禁有些羡慕。 柳飞莺:要是我,我就一天换一个,试试成为众星捧月坐拥佳丽三千是什么感觉。 晏江澜默默放下木梳:「柳飞莺。」 他回过神:「嗯?」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是在装傻还是在演戏,我探你脉象平稳,近日功力回增,恐怕不是当日受伤的时候那般孱弱。」他俯身在他耳旁,问道:「你在骗我?」 柳飞莺身体僵住,紧张道:「我…我骗你什么?」 他看着柳飞莺颈上跳动的脉搏,狠戾道:「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在骗我,不然我就将你这里,狠狠划开,让你看着自己流干血,成为一具干尸。」 柳飞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咽下一口唾沫。 柳飞莺:他疯了!他真的疯了!晏江澜疯了!臭老妈,臭老爸,我要回家!呜呜呜! 不知是警告还是碍于别的原因,柳飞莺这下显得异常老实。坐在楼下吃早膳时一言不发,也不东张西望的。 更不似昨晚吃饭时狼吞虎咽,而是斯文的端坐着,夹着碟中菜。 众人纷纷看向他们,只见灰袍那男子面无表情,拉着一张臭脸给身旁带着斗笠的男子夹菜。 还给他续上茶水,那斗笠男子不方便夹菜,每回都由他夹好菜放进他碗中。 第10章 「掌柜的!给我来两碗阳春面!」门外男子忽然走进来,高声大喊。身后跟着另一男子,穿着黑紫色门袍衣,腰佩摺扇,一看就是枫花谷的弟子。 第19页 门口坐着三位黑衣刀客,听见身后来人立即抓起横刀放在桌上。四周静谧,无人说话。只听那脚步越来越近,店掌柜的慌忙走出来迎接。 「两位英雄,这边儿请。」 那高个子紫衣男打开摺扇,扫了一圈,挑眉道:「有没有雅间?」 掌柜回头向店小二使眼色:「有有有!这就带您去,二位楼上请。」 两位紫衣男子上了楼梯,众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枫花谷的弟子,来扬州作甚?」 「怪哉!」 「是啊!我听闻他们谷主花三千半月前在回谷的路上遭人暗算,身中剧毒,我还以为今年的武林大会,他们枫花谷不出来参与呢。」 「那你可知是谁人敢下此毒?」 「还能有谁,这江湖中,不就她潇湘院的杜娇娘最擅用毒吗?」 那男子放下筷子,朝他们招招手道:「不光如此,潇湘院与枫花谷积怨已深,这十几年来为了争夺苗疆相互试探,谁人不知他们关系不合?」 「眼下新的橙武剑横空出世,若是再得到那剑,他们的势力可就从西边伸往南边儿了呀!」 众人沉默一会。 「她一女子,门中弟子皆为女流之辈。能有什么威胁,还想踏足扬州以南,当苍南宫宫主是个摆设吗?」 「这倒也是,不过苗疆就不一定了。那花三千觊觎苗疆已许久,必定是要拿下的。再者如今大魔头不在崆雾峰,苗疆没有柳飞莺的人,他们恐怕是势在必得了。」 话到此处,门外又进来一群人,身着白衣道袍,背着剑,手拿拂尘。 晏江澜停下夹菜的筷子,将茶杯倒扣在桌上。他看了眼正在吃菜的柳飞莺,见他一门心思全在与那排骨争斗,咬了半响。 最后,他放下筷子,伸手去抓骨头,弄得满手是油。 如此严肃的氛围,也只有他吃的这么起劲儿了。 他捣鼓半天,将骨头扔在一旁,气道:「不吃了!」 晏江澜问:「怎么了?」 他烦闷道:「塞牙。」 话音刚落,那群白衣道袍就在他们身旁的桌后坐下。 为首的男子,气宇轩昂风姿勃勃。他刚入座,身边的人便道:「善水师兄,此番下山,我们偷偷瞒着大师兄出来,要是被他知道,又得挨罚了。」 善水放下拂尘:「小师弟,这你就不懂了。大师兄为人古板,整天将道义啊,仁善啊放在嘴边。实际上呢,他也不就是比我早入门半年嘛。若不是他,我才是你们大师兄。而且我带你们下山,是有正经事要做的。」 那几个弟子坐下,疑惑地看着他。 「什么正经的事啊?」 善水小声道:「你们知道近日的相思案吗?」 「相思案?就是那个传说每到子时,都会响起女子的啼哭声,然后那女子就会变成窟窿头,到处吸食少女精血的相思案?」 「十七师兄,为何这个案子要叫做相思案啊?」 「因为那窟窿头就是因爱而不得,相思成疾吃了相思子,中毒后修炼《乱魂抄》走火入魔,为保容颜残害无辜少女,所以才叫相思案。」 这时,听见他们谈话的柳飞莺滞住。他询问了半天的窟窿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昨晚见到的那个人,竟然是个女子。怪不得,身材娇小,在屋檐上奔跑的时候十分灵活,像猫似的。 那么,也更解释得通,为什么绿衣女子被黑影追的同时,还被窟窿头追。 他偏了偏身,想再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善水颔首道:「我们这一次下山,就是去将那窟窿头抓住。届时,我们青鸾山定会声名远扬,江湖中人也会认定我们是正派标杆。而我,也会因此机会,在江湖排行榜上获得更多的声望。到时候,三月后中旬的武林大会,我也能排得上榜了。以后,我看谁还敢瞧不起我们师兄弟!」 「善水师兄,你确定就凭我们几个人,真的能将那个什么窟窿头给抓住吗?我才刚入门两个月,学艺还不精呢…要不,我在客栈替你们守着,三位师兄去可好?」 柳飞莺一听,这不就是传销头子没讲明白嘛,洗头都不会,什么江湖威望,什么名门正派,那都是噱头。真正有实力的人,早就凭自己一身高超的武艺在江湖排行榜上名列前茅了。单凭一桩相思案,能有个什么威望? 他擦擦手,表示自己已吃饱,顺手端起茶水慢慢品了起来。 晏江澜见他倒是悠闲,往日里要是听见这些八卦,早就拉着他问东问西了。为何今日,如此淡定从容? 接着,柳飞莺放下茶杯,透过斗笠看见门口的刀客纷纷站起,朝他们走来。看样子是用完早膳,要准备上楼了。 可他却隐隐约约听见有刀出鞘的声音,与昨天那时一样。见他们走路的步伐平稳,脚步轻盈,应该是轻功了得。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即看了眼在一旁的晏江澜。 他纹丝不动,甚至有些惬意。 柳飞莺:这人难道感觉不到有杀气? 习武之人对环境敏感,特别是人多嘈杂的时候。混迹江湖,难免会树敌仇家,而寻仇者,一般在无意间或者人放松的时候突然攻击,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可晏江澜这般模样,根本不像是大敌当前的感觉,更像是在看戏。 第20页 果然,一阵强劲的风忽然吹来。将柳飞莺的斗笠掀起来,他抬起手挡在脸前,定了定神。那群刀客拔出刀,向他砍来。 三人呈三角攻势,将他四面八方团团围住。他身下的桌子因承受不了压力而被震得四分五裂。晏江澜迅速躲开,背着手跳跃开来,他甚至不用任何内力,也无需运功,便轻易闪避在一旁。 青鸾山的四名弟子一见这情形,全都拔剑而出,对准那三人。 柳飞莺抬手运功,将三人震开,斗笠也随之掉在地上。 酒肆的客人一见此情形,立马四散开来,有些不知名的江湖人士,虽学武不精,可那看人的本事倒是另有一番建树。 看着展现出原貌的柳飞莺,吓得腿软,瘫倒在一旁,大喊着:「银髮血瞳,大,大魔头!柳飞莺!」 于是,这话落入青鸾山四人耳中,剑锋立即调转方向,朝向柳飞莺。 「柳飞莺!居然是柳飞莺!真是天上掉馅饼,得来全不费功夫!若不是听闻苍南宫晏宫主将你带走,我们掌门早就将你杀死报仇雪恨了!」 「善水师兄!别跟他废话了,比起什么相思案,杀了大魔头柳飞莺,往后咱们在江湖排行榜上,也能盘踞一席之地了!」 「说得好啊!十三师弟!」 「众师兄弟!我们一起上!擒拿大魔头柳飞莺!」 那三名刀客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喊道:「拿命来!」 就这样,这七人将柳飞莺围了个水泄不通。 柳飞莺这下才明白,为什么晏江澜那个死变态一脸惬意,为什么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人在说什么,因为他本来就打算旁观看戏。就想看看他柳飞莺,该如何做。 柳飞莺一咬牙,看着这黑白两道,脑壳都大了。之前晏江澜说他功力回增,应是在苍南宫每日喝药泡温泉养的。如今正好可以看看,自己的功力恢復得怎么样了。 他轻轻一踩,腾空而起,抬手施展招式,看着众人戏虐道:「就凭你们几个渣渣,也能打赢我?无需用剑,我只需一掌,就能把你们废了。」 一刀客迎面而来,挥斩而下:「少废话!那日未能取你狗命,今日特来拿取!」 他直直扑来,柳飞莺讥笑一声:「以卵击石。」他偏头躲开横刀,瞬间便挪到他身后,对着他腰部狠狠噼了一掌,那人瞬间口吐鲜血,嵴柱断裂,摔倒在地上。 柳飞莺:卧槽!我好帅啊!这一招叫什么啊? 系统:已为您提供武学招式,斗转星移术。 柳飞莺:什么斗转星移,文邹邹的这么难记,干脆就叫盲人按摩术。这一回我按的是腰,下一个,那就该颈椎了! 众人见状,大魔头当即就把人打成了残废,不禁有些害怕。剩余两位刀客见自己同伴已废,发了疯似的一起上前砍去。 只见柳飞莺行云流水,换形如神也,招数快得让人看不见,半招未完,那两人就摔出了客栈外。 柳飞莺打完后,拍拍袖子,得意的朝晏江澜看去。 「我厉不厉害?」 晏江澜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喝了一口茶,而他身后的掌柜和店小二早已被吓破了胆子,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青鸾山弟子见此情形,立即上前攻了上去。 柳飞莺抬脚,将桌子踢了出去,碗筷碎了一地。看着地上的碗,晏江澜默默掏出身上的碎银,递给那快要晕厥过去的店掌柜,一脸淡定道:「那些东西算在我头上,这是赔偿你的。」 店掌柜看着他手中银子,哆哆嗦嗦的不敢接。 晏江澜只好又道:「檀郎(1)打碎了老闆的东西,这钱自然是要赔的。怎么,店家嫌少?」 店掌柜哭丧着脸慌忙接过:「公子说笑,这钱都够我换一套新的了,多谢公子!」 晏江澜看着柳飞莺那副得意的眼神,站起身走上前拉住他道:「青鸾山的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论武功,这几个小辈还不是你的对手。李霂白视你为眼中钉,你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伤他的门徒,他一定会追到扬州来,到那时,你又要被群起而攻之,我可懒得再救你了。就此打住,我们该走了。」 柳飞莺收回手,点点头道:「哦,好吧。」 青鸾山的弟子又是一愣,那灰袍男子看起来不似寻常人,身长九尺,样貌霞姿月韵,剑眉朗目,只一个眼神便将他们震慑住。 而大魔头柳飞莺居然乖乖听他的话,让众人都为之震惊起来。 「他身边那位,想必就是苍南宫宫主晏江澜了吧!」 「果然如传闻中所言,柳飞莺喜好男色,开始勾引晏宫主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晏宫主居然跟这种人在一起,你们说,会不会晏宫主也…?」 「放肆!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讲!晏宫主乃是江湖排行榜的榜首,年纪轻轻就蝉联武林大会的第一名,实乃天也,神人也。武功盖世绝学,可不是普通人!」 「可…可我见他,并不像我们一样憎恶大魔头,反而举止亲密。」 「这位兄台,你有所不知啊,半月前各大门派围攻柳飞莺,是晏宫主心生善念,将他救下,并且立下誓言,一定要让这魔头改邪归正,不然这江湖,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啊!所以,这才在一块儿的。」 「那为何,他们会出现在扬州?」 第21页 「该不会也是来抓那窟窿头的吧?」 「我看未必,我猜他们一定是朝着洛阳而去,毕竟强者的世界,我们无法理解。啸风剑出世,谁人不想要?」 「对对对!还有那失传已久的《绯心经》呢!」 众人闭了嘴,见那四名青鸾山弟子十分警惕地看着柳飞莺。 善水怒吼道:「柳飞莺,你杀我门中弟子,今日还想跑?」 柳飞莺顿道:「怎么?还嫌活得不够?想让我现在就送你们去见阎王?」 「你!」 「你什么你?你又打不过我,今日我心情好,放你们一马,要不是有人拦着,我早就将你们碎尸万段了。」 晏江澜立即捂住他的嘴,将他拉到身后,道:「我与你们掌门自有约定,如今柳飞莺归我管,你们就不必再过问了。」 说罢,便带着他准备上楼拿包袱赶路。 谁知刚转身,枫花谷的弟子就走下了楼梯。二人仔细一瞧,见他们样貌不凡,气场强大,特别是那一头银髮血瞳,吓得退到一旁。 竟然是魔头柳飞莺! 青鸾山弟子见晏江澜将柳飞莺带走,又无可奈何,只好喊道:「晏宫主,此番作为可是与我们武林正统对着干啊!放走魔头等于放虎归山!您这样做,将正道放在哪里?」 柳飞莺听见他说话,气不打一处来,整日将正道正派挂在嘴边,难道他们就真的称得上正义人士? 柳飞莺呵呵道:「上善若水,从善如流。说的是这人啊,善良的品行犹如水一般。要学会接受别人的意见,省悟自身。善水道长,你师父给你取名的时候,难道不知道他的弟子往后会成为一个虚荣心极强,爱慕功利之徒的人吗?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滚回山上闭门修炼去吧。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说出「不就是大师兄比我早入门半年」这句话的。」 善水听后,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卑鄙小人!竟然偷听我们谈话!」 柳飞莺一手搭在晏江澜肩上,嗤之以鼻道:「我可不想听你们那些烂芝麻烂瓜的事,明明是你们自己太大声,怎么,还想甩锅啊?」 「你!」他气得手指发抖,两眼翻白。 晏江澜不曾想,柳飞莺居然还有这么一面,嘴巴倒是挺厉害的。他甩开柳飞莺的手,从他身后走过,嘴角不禁翘起,慢慢向着房间走去。 「有趣。」 柳飞莺不乐意了,拉着晏江澜边走边道:「晏宫主,你说什么?」 晏江澜走进房间,将包袱扔到他手上道:「走吧。」 他接过包袱,问:「去哪儿?」 晏江澜道:「苗疆。」 -------------------- 作者有话要说: (1)檀郎:这个称唿是对喜爱的人的暱称。 第11章 「我们去苗疆做什么?」柳飞莺好奇地问。 晏江澜转身下楼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冷冷看向青鸾山那四个草包弟子。 店小二已经在收拾酒肆,连同掌柜的也在拿着笤帚收拾残局。黑衣刀客已经消失得无隐无踪,枫花谷的弟子早就熘之大吉。 掌柜一见下来的柳飞莺,吓得连忙躲到酒柜后面,青鸾山的那群道士更是举着剑对准他。 晏江澜朝掌柜的走去,轻轻蹲下道:「贵栈的吃食不错,只是骨头太多,下次可以将排骨剔骨,我家檀郎牙口不好,咬不动。」 掌柜的怯生生地点点头。 晏江澜将银子放下,径直走出客栈。柳飞莺看着那四个人,轻轻走过,问道:「想再打一架?」 那四人后退一步,善水手心出汗,有些后怕。 柳飞莺:不打架干啥一直拿剑对着我? 他转身朝着门外喊道:「晏宫主,你等等我啊!」 店掌柜露出半颗头,小声道:「公...公子慢走。」 柳飞莺停住脚步,朝他走去问道:「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掌柜慌张摆手:「没,没说什么。」 柳飞莺:「哦...行,那什么,你家的骨头太硬了,根本咬不动,下次我要是再来吃,你记得给我把骨头剃干净啊!」 掌柜勐地又点点头:「是是是!一定给公子剔干净!」 转眼间,俩人已出了县城,走到一处秘林。山中怪石巨大无比,树木茂盛,飞来许多蜜蜂。柳飞莺坐在马车里无聊的托着腮帮子咬手指,一路颠簸使他坐得屁股都疼了。 「晏宫主,你什么时候僱人买了一辆马车啊?」 晏江澜闭目养神,在一旁休息。柳飞莺见他不答,更是无聊,抬手掀开车帘。马车拐进一小道,这里的蜜蜂更多了,看着一团黑乎乎的蜜蜂,他忽然坏笑一声。再看向身旁的晏江澜,心底有了一个妙计。 他气沉丹田,运功聚气,指尖抬起,伸手在树上采了一枝海棠花。他将花蕊上的花粉抹在手上,把花藏在身下。 转头对着晏江澜嫣然一笑:「晏宫主,我见你印堂发黑,脸色微青,恐怕是有血光之灾啊。要不,你将手伸过来,我替你看看,我会算命,保准替你解了此劫。」晏江澜缓缓睁开眼睛,盯着他,见他坐在窗前,身后帘子被风吹开,银色髮丝随风飘动。阳光下,血色瞳孔闪着萤光。 他再次闭上眼睛,伸出手道:「你还会算命?」 柳飞莺得逞地抓住他的手心,笑道:「当然!我不收你钱,就当为自己积攒福气罢!」他低头看着晏江澜的手,指节纤细,宽大的掌心十分冰凉。 第22页 柳飞莺:就是你这傢伙上次打了我一掌是吧!看我不狠狠教训你! 柳飞莺舌尖抵住虎牙,笑得甜滋滋的。他将手上的花粉悄悄抹了上去,看着黄色的粉末,他嘻嘻一笑。 「晏宫主,这马车里看不清啊。你将手伸过来些,我好看清你的掌纹!」说罢,晏江澜真的动身向他挪了挪。 柳飞莺抱着他的手臂转身掀开车帘,将他的手放在阳光下。他背对着晏江澜,抬手轻轻一弹,红色的真气飞向那团蜜蜂。 簌——! 蜂群被拍撒开来,乱作一团,朝着柳飞莺的方向飞了过来。 柳飞莺哎呀一声,放下车帘,道:「晏宫主果然不愧是天人之姿,命数金贵,往后必定大富大贵,鸿途一世啊!」 随之,他恍惚听见蜂群煽动翅膀的声音,那声响愈来愈近,也越发变得密集。他将手臂扛在肩上,与他面对面,神采奕奕的说着。 柳飞莺:嘿嘿!小样儿,待会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蜂群勐地扎了过来,晏江澜目视着柳飞莺,将另外一只手抬起,撑在他耳后,道:「我发觉你算得还挺准的。」 柳飞莺身体僵直,马车颠簸之下,他身体朝前晃了一下,一头扎进晏江澜的怀里。他飞快抬起头,捂住额头顿道:「我...我当然算得准了,你不信?」 晏江澜慢慢靠近他,与他鼻尖相擦。柳飞莺吓得脑袋向后一缩,想着车帘外的那群蜜蜂应该已经扎上了才是,为何他却没有反应,还在调戏自己。俩人四目相对,耳边蜜蜂的震翅声依旧响着。 晏江澜眨眨眼,忽然坏笑道:「你想算计我?」 柳飞莺结巴道:「我哪里敢啊!」 「哦?那这是什么?」 只见他伸回车帘外的那只手,手心上全是死了的蜜蜂。他将蜜蜂的尸体向外撒去,抬手捏住了柳飞莺的脸颊。 「你惯会用些小伎俩,然而这些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用。」说着将他藏在身下的海棠花拿起来,插在柳飞莺的耳上。 顺着捋了捋他的银髮,道:「此花与你最相配。你要是无聊,找我说话便是,往后不必玩这些东西,我自会陪你的。」话毕,晏江澜正了正身,坐回原来的位置上。抬手靠着头,饶有趣味的盯着他。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 柳飞莺深吸一口气,回神看着晏江澜。 柳飞莺:别说话。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 柳飞莺:卧槽!闭嘴!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 柳飞莺:我让你别说话! 系统:恭喜贵方,心动值攒满一千点。 柳飞莺:什么?一千点?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掉落的,我怎么不知道? 系统:奖励称号:怦怦直跳,掉落人物魅力值两千点,掉落速心丸一瓶,清心丸一瓶,解毒丸一瓶。 柳飞莺垂下眸子,伸手取下耳后的海棠花,道:「窟窿头那个相思案,我们真的不管一下吗?」 晏江澜回道:「你想管?」 「我只是觉得,那些女子也太惨了,被人吸干精气不说,还被撕了脸皮死于非命。倘若没人管,那便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惨遭毒手。」 「可你从前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怎么?现在突然改过自新了?」 柳飞莺捏紧海棠花,他把自己是个大反派的身份给忘了,他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武林秘籍才对。 想了想,他道:「此案疑点颇多,并且牵扯到我空雾峰弟子。我想知道,昨天晚上他们为何要追那潇湘院的女弟子。」 晏江澜沉默一会,问道:「你忘了吗?苗疆之地,原是你爹的地盘。自他在赤鱼峰一战身陨后,苗疆就四分五裂,至今未曾收覆。这些,不记得了?」 柳飞莺与原来的性格不一样,说话的方式也不一样。晏江澜近日一直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对他身上出现的一切都尤为关注。特别是现在,同换了个人似的,居然对旁人产生了同情心。 柳飞莺本就是自私自利又极其自负的人,别人如何,他才不管。他想要练神功,得到剑魄和绯心经的目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晏江澜。对于他来说,只有晏江澜才能称得上是对手。 他心高气傲,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杀的人多,做得坏事更多。原本他可以自己将老峰主丢失的苗疆收回来,却一直没有命人去苗疆,而是放任在一旁,不管不问,这才让潇湘院与枫花谷的人进了去。 苗疆盛产蛊毒,四大毒草和四大毒虫都只有苗疆才有。若潇湘院将苗疆占领,那杜娇娘在江湖中,就会独树一帜,依靠用毒来威胁江湖中人。而枫花谷地在北边,最擅长用暗器,骨扇便是他们的武器。 他们制造暗器,小到银针,大至机甲,机关暗器不在话下。若有苗疆的毒加持,那枫花谷就是远程最厉害的射手,所以两方一直在争抢。而崆雾峰不同,柳飞莺本身修的就是极其阴险的心法秘籍,他手中有噬心剑,除了晏江澜,谁人都拿他无法。 想来,要不是原先他那次潜入苍南宫,与晏江澜交手时受了伤,他也不会被各大掌门围攻,再次受了重伤。这么一想,晏江澜倒觉得他变得像今天这样,好像是有自己一份功劳。 「我只是那日受了些伤把脑袋给撞坏了,从前许多事情,我都忘了些。依你说,那苗疆,为何没人管啊?」 第23页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这心思,难道也忘了?」 柳飞莺顿了顿,尴尬的笑笑:「晏宫主说笑了,我自然…自然是没忘。」 「我想好了!」他忽然用力拍向大腿。 「窟窿头的相思案,我要管!」 晏江澜:「为何?」 柳飞莺:「我要洗白!我要提高江湖威望!我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踏入洛阳,踏入武林大会,我要靠自己争取!」 系统:恭喜贵方解锁人格:碧血丹心 「我们这就去苗疆,查清楚相思子是何人下的毒。」 晏江澜忽地勾起一笑,他发觉柳飞莺越发有趣了。 「你不是问我,我们为什么要去苗疆吗?」 柳飞莺点点头:「是呀,你原本就知道我会管窟窿头的事情吗?所以,你提前告知我,我们要去苗疆?」 「不,我此番去苗疆当然与你的目的不同。」 「嗯?你是说,你去苗疆另有打算?」 晏江澜颔首,柳飞莺被他勾起好奇心,向他挪了挪身子问道:「何事?说给我听听呗?」 「你不好奇要你命的黑衣刀客吗?」 柳飞莺想了想,皱眉道:「偌大的江湖,我树敌可太多了,若我要将他们的姓名样貌都背下来,简直不太可能。再说我这个人脸盲,见了谁都一样。」 晏江澜:「刀客,隐士也。无门无派,不参与江湖纷争,为何会带有目标性只杀你一人?他们是何得知你我的行踪?而偏偏只来了三个人?」 柳飞莺滞住,百思不解:「是啊,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那是为什么呢?」 他咬咬食指,将视线移到晏江澜身上:「这么说,晏宫主知道其中缘由?」 晏江澜朝他勾勾手指:「过来,我讲给你听。」 柳飞莺别扭道:「你可拉倒吧,又想整我,我可不要。」 说着,马车车轮正好滚到一处洼坑,车厢颠簸起来,柳飞莺被弹起,撞向晏江澜。 晏江澜伸开双臂等着他投入怀抱,嘲讽道:「不是说不来吗?」 柳飞莺红着脸抬起头,下巴贴在他的肩上道:「让你的车夫好好驾车!」 晏江澜歪头道:「我管不了他,他又不是我苍南宫弟子。」 柳飞莺: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他气唿唿的坐起,抱着手臂认真道:「我怀疑那三名黑衣刀客是来试探我的,为的就是想看我功力恢復得如何了。」 晏江澜:「你还不傻嘛。」 柳飞莺:「我很聪明的!我本来就不傻!」 「既然是来试探你的,你觉得此番试探后,他们还会来吗?」 柳飞莺掀开车帘,朝外面瞧了一眼。说起来,那黑衣刀客,更像是被金收买,有人想要他的命,不惜一切代价。而他与晏江澜一路上都走得极为隐蔽,能知道他们行踪的人,必定也清楚他们要去往哪里。估计,早就在目的地等着他们俩了。 晏江澜已经出手相救过一次,如果他再出手助他逃脱,便会被那些所谓的江湖正派扣上与大魔头大反派勾结的帽子。那时,不仅他柳飞莺被人追杀,连晏江澜也难以倖免。 苗疆是枫花谷与潇湘院相争的地盘,原本的柳飞莺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苗疆出现四毒中的相思子,为的是引他入局。可那幕后黑手怎么就一定会确定他要去苗疆? 所以,刀客与苗疆是一码事,枫花谷与潇湘院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12章 晏江澜来苗疆是为了什么? 柳飞莺想了想:「晏宫主,我就想问问,你说会不会有人花重金取我性命?」 晏江澜抬眸看他,颔首道:「你本来就在悬赏榜上,价值千金,甩了第二名好几条街。你难道不会不知道吧?」 「卧槽!」他惊讶地捂住嘴。「千金?千两黄金?」 「不,是千万黄金。」 柳飞莺张大嘴巴:「我竟然值这么多钱?我这一辈子,见都没过那么多钱,更别说价值那么多了!」他恍然想起晏江澜的满山棠居,竹林后的温泉池子里全是夜明珠。 柳飞莺:等我把你干掉,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你温泉池里的夜明珠洗劫一空! 晏江澜嘆口气,似无奈般看着傻子一样道:「你崆雾峰到底是有多穷?」 柳飞莺含羞道:「自然也不是很穷啦,我这个人就是见钱眼开,钱当然是多多益善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呢,越多越好啦!」 他又问道:「所以,晏宫主去苗疆是做什么?」 晏江澜:「替你寻解药。」 柳飞莺勐地站起,不想被车顶撞到了头,他疼得呜呜直叫:「你说什么?为我寻找解药?我中毒了?」 他开始回想,根本不记得自己中了什么毒。 晏江澜见他脸色难看,似乎是真的想不起昨晚自己晕倒在浴桶中的事情。 「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没骗我吧?」 「我真的中毒了吗?」 他突然想起系统奖励给他的一瓶解毒丸,随即从包袱里掏出瓶子,将药丸倒出来,一口吞下。 晏江澜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问道:「你哪里来的药?」 「哦,我就…偷偷带的啊!我怕万一咱们俩一路上有个好歹,带瓶药防身嘛。」 晏江澜将瓶子拿过来,打开闻了闻又还给他道:「药是好药,不过对于你身上的迷香来说,牛头不对马嘴,并无任何作用。」 第24页 柳飞莺慌张的看着瓶身,问道:「那我到底是种了什么毒?连这个药都解不了?」 晏江澜回想昨晚的场景,软乎乎的柳飞莺,浑浑噩噩的柳飞莺,红着脸叫着不要的柳飞莺,他恍惚了神,有些上头。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 柳飞莺:什么情况? 「晏宫主,到底是什么毒呀?你说清楚行吗?」 晏江澜朝他压去,一把翻过柳飞莺将他带到自己腿上,问道:「这个姿势,有没有想起来一点?」 柳飞莺感觉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下,他靠在他身上,随着马车晃动,脑子里那些迷迷煳煳的碎片慢慢拼凑起来。 「不…」 「不要了。」 「我错了。」 只言片语,在他脑中闪过。他僵硬的转过身,问道:「我们?」他比划着名手指。 晏江澜:「?」 柳飞莺:不会吧?不会吧?我隐约记得我好像在木桶里睡着了,然后,有一阵香气…… 晏江澜将他推开,故作姿态道:「你中了潇湘院的迷情香。」 柳飞莺:什么是迷情香啊? 系统:滴滴!编号十六为您解答,潇湘院的迷情香,就是所谓的情花毒,香味甚浓,少量可使人产生幻觉,迷惑人心。多则身中此毒,催情更催命。每日晚上便会毒发,必须要绝情花才可解此毒。 柳飞莺:催情?那不就是春|药? 系统:亲亲可以这么理解。 柳飞莺:那绝情花如何获取? 系统:绝情花生长在阴湿之地,如今只有苗疆才有。 原来如此,所以晏江澜去苗疆是为了取绝情花断情解毒。 柳飞莺挎着个脸,心想昨晚定是他中毒后做了什么事情,所以今日一早晏江澜才会问他是否还记得昨晚的事情。 柳飞莺:我们…做了吗? 他低下头,难过得快要晕厥。他守了二十一年的童子身,竟然被一个男子给糟蹋了。 「晏宫主不必再提,昨日之事,是我太大意了。没想到那香味是潇湘院的迷情香,请晏宫主也不要太在意,我…我自当向你赔罪。」 晏江澜:「?」 「但我,我是正常人。不是断袖,也不喜欢男子。所以,昨晚的事,对不起了。」 晏江澜看向他,而后又道:「无事,我从未放在心上。」 系统:恭喜贵方推进剧情,触发副线「情花毒·绝情花」请再接再厉,完成任务哦! 一路上俩人都再未说过话,柳飞莺更是因为脑海中残存的记忆反反覆覆折磨着自己。在马车上折腾半日后,外头已经天黑,苗疆还需几日才能到达。接下来的时间,他必须与晏江澜同处一个。他忽然有些不适,也不敢与他对视。 马儿跑了一天也累了,晏江澜让车夫找了个地方歇了下来,打算住一晚。 荒郊野岭的,幸好马车的空间够大,等柳飞莺醒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他揉揉眼睛,突然发现车厢里只有他一人。而自己全身酸疼无力,想来是那迷情香的作用。 他跳下马车,只见前方篝火处只有车夫一人躺在哪儿睡觉。漆黑的夜空下,木头燃烧的声音响起,晏江澜不在了。 柳飞莺四处寻找,都不见他的影子。 「难道是我白天说的话太重了吗?」 柳飞莺垂头丧气,想到晏江澜之前在满山棠居对他说的那三个条件。 不许离开他半步,更不许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柳飞莺在火堆旁坐下:「什么嘛,明明他自己说什么不许离开,现在又丢下我一个人。万一,万一遇上青鸾山的人怎么办?弟子还好说,只是怕碰见李霂白和其他掌门。特别是那个什么花三千杜娇娘,一个个都恨不得我死。」 「晏江澜你个说话不算数的狗东西!」 那车夫突然惊醒,模煳道:「公子,你醒了?」 「嗯,你家主子呢?怎么不见他?」 车夫道:「我也不知道,反正那会儿他让我找个地方停下来,说要餵马。然后我就去捡柴火,他叫我不要打搅您睡觉,我就自己在这边睡着了。」 他又添了一块木头:「哦!我想起来了,好像他把公子您抱下车,给您运气还是什么,又把您抱回去了。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睡得比我还死,怎么摆弄公子都不醒呢。」 柳飞莺顿住,有些揪心,恐怕是他入夜毒发,不省人事,所以晏江澜在为他缓解身体内的迷香。他默默回到马车上,心中竟然有些失落,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管他呢!晏江澜关我什么事? 他一脚踢到木门上:「操!」 柳飞莺:你到底上哪去儿了?也不跟人打声招唿,还回来不回来了? 他在马车里等得烦了,又怕万一晏江澜回来时看不见自己,纠结半天还是跳下了马车,对着车夫一番嘱咐。 「要是你家主子回来了,问起我,就说我饿了,晚间去寻一些果子吃。」 车夫点点头:「记住了,公子!」 他想了想又道:「你别跟他说我是去找他啊,现在是丑时,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寅时。我寅时回来,若我寅时还没回来,恐怕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到时候你将火灭了,先行驾车往前赶路。我记得前方二十里路外有个小镇,你去哪儿找间客栈,我到时候寻到你们主子,自会去找你的。」 第25页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递给他:「这你拿去,路上小心些!」 车夫一见柳飞莺居然给了他这么多钱,有些不知所措的接过道:「公子,原来你竟然有这么多钱啊!」 柳飞莺心虚地笑笑:「爷有的是钱,你尽管去做就是。」 那车夫又勐地点头:「一切听都听公子的!」 柳飞莺:反正这些钱都是晏江澜的,我替他花钱消灾,他应该谢谢我才是。 他回到马车上,翻了翻包袱,怕路上会遇见青鸾山的人,还有那黑衣刀客,将几瓶药丸倒了出来放在袖口中。防身自卫,这些药说不定还能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 又想自己的心动值有一千点,召唤噬心剑简直小菜一碟,有了橙武剑的加持,对付几个猫鼠小辈,不足挂齿。 他纵身一跃,跳上树林,慢慢消失在黑夜中。 他前脚刚走,晏江澜就从暗处出来了。车夫一见他,立马上前将银两还给了他,问道:「为何宫主要骗他?」 晏江澜接过银子,道:「他还挺大方的,用我的钱来收买人心。」 车夫挥手,变了个模样,原来这一路上与他们同行的车夫,是一个会易容术的异士。 他肤色黑黄,唯有一双眼睛十分明亮。他跪下叩首道:「宫主,我们不追吗?万一他想逃走,那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带他来苗疆了吗?」 晏江澜抬手:「逃?他能逃去哪里?没有我,他去哪里都得死。」 「那宫主的意思是,想试探他,是否是真心待在您身边还是说接近宫主另有所图?」 「自然,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一向桀骜不驯的人,怎么会突然变个性子?他想骗我身上的《剑魄》,还想修成神功。真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他突然想起柳飞莺临走前对他的嘱咐,正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同晏江澜说来着,晏江澜就问起了柳飞莺走时对他说了什么。 「柳飞莺走的时候,说去找您了,让我不要给宫主说,就说…是他肚子饿了,寻野果去了,一个时辰后便回来。」 「寻我?」晏江澜眨眨眼,月光照射下,他的影子随着脚步逐渐拉长。 「他真这么说?」 「是啊,宫主,千真万确。他还给了我许多银子,一个时辰没回来就让我先行离开。」他顿了顿。「这会不会…也是他装的?为了让您信任他?」 晏江澜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如何想,我怎么知道?」 「可,那青鸾山的四个草包一直跟着我们,还有枫花谷的弟子也在,万一他们遇上了,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他抬手看着掌心,白日里黄色花粉的颜色还没洗干净,晏江澜盯了会,耳边迴响起柳飞莺生气地对他说「我不是断袖,我不喜欢男子」的声音。 他捏紧手心,眼神变得阴郁可怖,冷淡道:「不救。」 「若连那几个草包都打不过,他还叫什么江湖反派,江湖排行榜也不配上!」 说着,他丢下银子,又道:「欧阳睢,你且先按他说的做,一个时辰后把火灭了,他要是不回来,你就先去客栈。」 欧阳睢变回车夫的模样,道:「那宫主呢?」 晏江澜背手一踩,踏上了树枝,俯视着他道:「去看戏。」 欧阳睢:「……」 不是说好,不管不问吗? 第13章 树林里怪鸟叫声诡异,柳飞莺在树上乱窜。每每轻功踩上枝桠就惊到一窝夜鹭,他蹲在一旁,看着夜鹭兇巴巴乱叫的模样忽然起了坏心。 他对着夜鹭自言自语道:「你这坏鸟可别叫了,万一待会有人发现我了,我就被你害死了!」 他抱着树枝,鼓着腮帮子的用手戳它的羽毛。看了半响,发现两枚鸟蛋。晏江澜站在暗处,见远处树上一团红色的身影捣鼓着什么,虽瞧不仔细,但隐约看见他在掏什么东西。破晓将出,柳飞莺抬手擦去额间细汗,得意一笑顺着前方跳了去。 柳飞莺:都怪晏江澜那个死变态! 转瞬间,天边飘来一层乌黑的云,遮住了月光。 一股味道从远处飘来,夹着浓烈的异香,混着恶臭的血腥味,闻者头晕目眩,耳鸣犯噁心。 柳飞莺想着这山林怕不是有野兽出没,担心晏江澜万一遇上什么熊怪与山狼,他纵身一跃,又跳往那味道的源头。 只见地上躺着一具无头尸体,一黑影正蹲在他身旁掏出尸体的五脏六腑狼吞虎咽起来。 一瞬间,剧烈的恶臭勐然传来,胃里翻江倒海似乎要吐出来了。柳飞莺吓得浑身一颤,站在树上指尖不断的发麻。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身材矮小,丰腴饱满。等他看仔细后,原来是个女人,而她身下的无头尸体,也是个女人。头消失了,场面血腥,差点儿让柳飞莺晕了过去。 一个女人正在吃另外一个女人的内脏,作为现代文明的人,哪里见过如此景象,他向后一缩,回想起青鸾山弟子口中的窟窿头相思案。 想必下面便是案发现场了。 既然这样,那就将窟窿头抓起来问清楚背后是何人指示,为什么要残害无辜少女,查找线索好解开真相。 柳飞莺强忍不适,运功聚气。半蹲在枝杆上,夜色中一抹红倏地消失在暗处。 「噬心——!」 第26页 柳飞莺手持噬心剑,火红的光笼罩着他,乌云遮盖下,骤风席捲。他眼神狠戾,血瞳颜色骤变,银髮在风中凌乱,柳飞莺俯视着身下的那窟窿头,举起手中剑挥去。那窟窿头好似预感了身后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转身躲闪,滚到一旁的树后。 柳飞莺歪头邪笑:「呵,想跑?」 他抬手一挥,数以万计的落叶从地上捲起,灰暗的天空上,裂开的云缝中闪现刺眼的光芒。柳飞莺滞在空中,一脸嚣张跋扈的向下看去。身后一道闪电划过,此时,那窟窿头开始狂笑起来,伴随着雷声落下。接着,她又哭着伸出那双沾满内脏碎屑的手扑向柳飞莺。 「装神弄鬼!」柳飞莺抬手一挥,剑气破空,红光乍现,将窟窿头击倒在地。 晏江澜正好落在海棠花树上,双眸映出柳飞莺飞在空中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的功力竟恢復得如此快! 就在此时,闪电的光芒中夹着另一丝光源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来。 碧心剑法,是青鸾山的人! 柳飞莺暗想糟糕,他若现在不走,就会遇上青鸾山的弟子了。于是后撤两步,看着窟窿头与地上躺着尸体太阳穴狂跳。 可若此时走了,那他就抓不到窟窿头了。相思子的案子也没有了线索,两难之际,一阵脚步声传来。他闭上眼睛仔细一听,那脚步声中夹杂着刀剑相碰的金属声响,像似银针落到了剑身上。 只见那窟窿头张开血盆大口,脸上窟窿里流出脓液。 她惊觉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笑着大声喊道:「柳峰主,别来无恙啊!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接着,她瞬间就消失在树后。 柳飞莺:再见面?这是何意?难道柳飞莺与她之前就认识? 柳飞莺来不及多想,只想探清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是何人。走进仔细一瞧,这无头女尸身着绿色衣袍,手腕处有一圈藤蔓缠绕一样的痕迹。 系统:是潇湘院的女弟子! 柳飞莺忽然被吓了一跳,炸毛起来:我靠!系统你搞什么!我没叫你,你出来干什么! 系统:本系统随时可以出来,恭喜贵方,「情花毒·绝情花」副线进度+1,奖励人物道具一张。请再接再厉哦! 柳飞莺收回噬心剑,捡起地上的树枝在尸体上翻了翻。除了头没有了,肚子还被人划开,内脏器官都让那窟窿头给吃了。 看起来就直犯噁心。 不过这具尸体闻起来倒是十分的香,那说明恶臭是窟窿头身上传出来的。这名潇湘院的女弟子虽吃了相思子,却没有修炼《乱魂抄》。 她没有走火入魔,身上除去腰牌与手腕上的印记以外,并无任何秘籍在身。这么一看,这女子莫不是昨晚上他们在客栈窗外见到的那名女子? 霎时,头顶的乌云散开,月光折射下,一抹剑影闪过柳飞莺的眼底。 他翻身后跳,抬手甩袖挡去。刚站稳,背后传来金属的声音,无数根银针朝他射来。 「大魔头柳飞莺——!」 「是柳飞莺——!相思子窟窿头是柳飞莺!」 「他杀了潇湘院的女弟子!」 「速速将他拿下!」 柳飞莺的手慢慢放下,头顶月光泛着清光,衬着他一头银色的长髮美丽的不可方物。他冷漠的盯着前方青鸾山的那四名弟子,仰起头扯出不羁的笑容。 他转过身,见树桩上的飞针,缓缓抬眼,眼露煞气。 「枫花谷?」 柳飞莺站在中间,身前是青鸾山的弟子,身后是在客栈里见过的那两名枫花谷的弟子。原来这些人,一直跟着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放了他。 柳飞莺:天杀的!这会儿来偷袭,还诬陷我!你大爷的,你们这帮坏蛋! 手持骨扇的枫花谷弟子抬手忽地狂笑:「今日我们已经抓到相思子的兇手,杀了魔头,往后我枫花谷坐镇江湖,再将苗疆收復,武林大会不去也罢!崆雾峰已是囊中之物,啸风剑也必将唾手可得!」 跟着,他身旁的男子道:「柳飞莺杀人偿命!残害多名女子性命,还将手伸到了潇湘院,当真是可恶至极!孑鱼师兄,动手吧!」 柳飞莺攒眉蹙额:jie鱼? 柳飞莺清清嗓子:「什么鱼?那种鱼?红烧的还是清蒸的?」 躲在海棠树上的晏江澜一听忽地笑起来,他一拳捶到树枝上,海棠花瓣落了一地。 那人一听柳飞莺竟当众羞辱他,气得捏紧骨扇。他一旁的枫花谷弟子吼道:「放肆!这是我枫花谷掌门首徒——司马孑鱼!江湖人称「探花郎」!我师兄文武双全,乃是暗器高手!你竟敢嘲笑我师兄,受死吧!」 说着,他脚踩轻风,骨扇在他手中转起来,数根银针飞向柳飞莺。 柳飞莺手心火焰汇聚成一团,挥手便将银针又送了回去。 柳飞莺看着地上的尸体,冷声道:「人不是我杀的。」 青鸾山的弟子这时站出来喊道:「不是你杀的那是谁杀的!人证物证俱在!我们来的时候只有你柳飞莺一个人,若不是你杀的,难道还是鬼杀的!」 柳飞莺转身盯着那人,哼道:「哦,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善水道长啊,怎么,经过昨天的事情后还没想清楚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见过有人脸皮厚,但没见过你这么厚的。打也打不过,说又说不过。整日拉着你那几个师弟们白日做梦,还想上江湖排行榜,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第27页 「你!」 善水脸色剧变,红里透着青白,羞辱感顿时跃上心头。他也不管身后的师弟们,直接拔剑施展招式朝着柳飞莺刺去。 柳飞莺负手而立,侧身踩着微风躲过剑气。嘲讽似的笑起来,只见他面带微笑,狼突鸱张的仰视着他,与他擦肩而过。落地的一瞬间,善水扑了个空。 青鸾山的弟子一见此情形,纷纷拔剑向他袭来。枫花谷的弟子趁着他们打斗之际,俩人分开跃上树枝,掏出孔雀翎对准柳飞莺射出。 晏江澜见他一人被六人围攻,青鸾山那四个草包根本对他毫无威胁,可他终究是一个人,但凡分心,就有可能身中暗器。 加之他原本就中了情花毒,就算功力恢復了些,枫花谷的首徒极善使用暗器,且那孔雀翎乃是他的独门绝技,中毒者将全身抽搐,银针顺着血液流动,最终到达心脏,穿心而死。 然而,只见柳飞莺挥剑一斩,震断了树枝,树叶被红色剑气包裹起来,他勐烈一击,又将银针挡了回去,树上的俩人瞬间摔在地上。 柳飞莺气道:「司马红烧鱼!你居然偷袭我!」 柳飞莺:可恶!气死我了!干嘛一直偷袭我!你们江湖中人是不是只会偷袭啊!我若是今天把他们都杀了,枫花谷和青鸾山定然要借着杀死他们门下弟子的名义再次讨伐我!还给我安一个相思子案杀人兇手的名义。不行!这样一来,不仅我洗不清身上的冤屈,还会连累晏江澜。 他勐地转身,想起晏江澜又是一气。 柳飞莺:都怪他!要不是他半夜三更的乱跑,我也不会遇上这几个麻烦。 想了想,还是先跑再说,等找到晏江澜一定骂死他! 司马孑鱼暴跳如雷,道:「柳飞莺你休要猖狂!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哪里跑!」 一阵强劲的风吹来,风中伴随着一丝残阳的气息,带着一股胭脂水粉味。晏江澜倏地向树上踩去,站在树冠上。 有人来了——! 柳飞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气味使他感到不安。只听来人笑得矫揉造作,声音穿过上空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又瞧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知道来人是谁了。 潇湘院——杜娇娘。 随着她的笑声,从远处射来一支梅花箭。柳飞莺感觉身体一顿,那笑声似蛊惑般让他有些挪不开脚步。 身体发生了变化,体内的情花毒居然被催动了。 晏江澜捏紧手心,看着朝着柳飞莺飞去的梅花箭,他瞬间抬起手,空中落下的花瓣顿时停了下来,那花瓣迅速化成一支箭的模样,飞向前方。 轰隆——! 箭被花瓣融化,散落下来。 柳飞莺仰头,四周撒下海棠花瓣,顺着银髮落在了肩上。 他垂眸看着地上的尸体,心中忽然动容。随即,海棠花掉在他的手心。 想要急着证明自己的清白,就一定要抓到幕后黑手。而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相思子与南疆是和关系,都等着自己一步步揭开。 所以,为了活下去,为了自己能完成剧情歌任务,为了回到老爸老妈身边,也为了不拖累晏江澜。 他决定先甩开这些麻烦。 杜娇娘的笑声戛然而止,一道白影闪了出来,瞬息万变之际,剑光闪着光芒从柳飞莺的侧身袭来。剑气空灵飘逸,十招内已经和他打了个平手。 柳飞莺捂着心口,重重喘息。 那青鸾山的弟子一见来人,惊唿道:「掌门!」 柳飞莺抬首,眼前人已经举着剑朝他刺来。而后,暴风捲起,风中的脂粉气萦绕在他鼻尖,情花毒发作了。柳飞莺手上一软,痛苦的踉跄两步。 好厉害的毒! 潇湘院不愧是用毒高手,如今五方势力已来四方。枫花谷那群阴险小人只会躲在身后放暗器偷袭,青鸾山的人正如晏江澜所说的那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遇事什么都不想,惯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开打。杜娇娘最能魅惑人心,那一笑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柳飞莺耳后走火入魔的印记颜色突然变得越来越深,从红色慢慢变得发紫,攀上他的下颌骨。 眼下十之八九是打不过他们了,要是他还是从前那个柳飞莺,这帮人不过如蝼蚁一般。 柳飞莺:我还剩多少心动值? 系统:亲亲,您的心动值余额为:500点。您召唤了两次噬心剑,已用500点心动值。 柳飞莺:我要使用踏千里,送我回马车! 第14章 他看着弯月颜色变得透明,云边露出一丝光线,要天亮了。 柳飞莺:晏江澜究竟去哪里了?他会不会发现我不见了来找我,或者他已经回去了? 不容他再想,李霂白已经攻了上来,前后左右,暗器银针,青鸾山的弟子,杜娇娘的笑声全都向他涌去。柳飞莺冒着热汗,银丝缠绕着剑柄,身上红袍凌乱的挂着。银针飞来,正好打在他的髮髻上,银髮唰地散开。 只见那红玉簪嘭地一下摔在地上,柳飞莺大吃一惊,拖着软绵绵的身躯踏着清风飞起。 杜娇娘笑道:「柳峰主不愧为江湖第一美男子,连奴家都看得呆了呢!想来情花毒的滋味儿不好受吧?你要是识趣一点呢,就投了我。比起跟什么苍南宫宫主,跟我不好吗?我这般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的容貌,配你刚好。来日奴家纳你做我的良人,日夜陪伴我,往后苗疆由我来镇守,你还是崆雾峰的峰主,如何啊?」 第28页 李霂白一听,叱道:「哼!无耻!杜掌门居然要和这魔头狼狈为奸,恐我一直以为你们潇湘院虽为女流,可也算是正义人士。想不到为了争取苗疆,竟然如此下流!那今日我就替江湖正道灭了你们这群无耻之徒!」 说罢,他使出青鸾山秘籍绝学,无极剑法。 柳飞莺看着李霂白忽地冷笑一声。 这么一看,晏江澜说得没错,青鸾山的人确实都是草包。 李霂白怒髮冲冠吼道:「你笑什么!」 柳飞莺盯着身后那两个枫花谷的弟子,只一抬手,那两人忽然就被捏紧了脖子一样喘不过气。他收紧手心,用力扭去,最后将他们甩到地上。 「狼子野心,就凭你们也敢觊觎苗疆?笑话。」 他回头看着杜娇娘,那张妖冶猖狂的脸似乎在警告诉她,只要她再往前靠近一步便要让她死。 「你?你也配跟我交手?」说着,他浑身散发红光,噬心剑在手中燃烧。 杜娇娘被他阴鸷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颤,想不到这人中了情花毒,居然还能使出如此深厚的内力。她悄悄将手向后伸去,藏在衣袖里的琴弦被她捏在手心。 柳飞莺眼神变得迷煳,他使出了全身力气,他快要晕厥了。 李霂白是个心急直爽的人,做事雷厉风行十分莽撞,脑子里只有为师报仇。 只一瞬间,柳飞莺感觉身后噼来一道剑气,身前的杜娇娘抬袖拉出琴弦,向他扑去。 只听两股气撞击在一起,强大的力量将李霂白震了出去。杜娇娘躲闪开来,琴弦又飞向柳飞莺。就在柳飞莺应接不暇时,枫花谷的弟子趁虚而入,拿起银针射了出去。 一团花瓣雨骤然飞向柳飞莺,化作屏障包围着他,挡住了银针。柳飞莺勐地转头看向远处的海棠花树,那树上空无一人。 谁?谁在哪儿? 千钧一髮之际,有人帮他挡了银针。 柳飞莺立即喊道:「踏千里!」 系统:正在踏千里——马车。 云层拨开,清晨的第一丝阳光洒下,海棠花在空中翻飞。 众人仰起头看着花雨中的柳飞莺忽地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具无头女尸。 李霂白气道:「又让他给跑了!」 杜娇娘一见只剩李霂白,心中畏惧,踩着轻功便跑了。 善水上前道:「掌门,这怎么办?」 李霂白看着地上的尸体,道:「死者为大,不管是何人何门,况且还是个女子。杜娇娘竟然对自己门派的弟子不管不问,当真是最毒妇人心!你们找个地方把她埋了罢!」 善水继续道:「掌门,这柳飞莺居然是相思案的兇手,要不是我们亲眼目睹,还一直以为窟窿头是个女子!」 「是啊是啊,善水师兄说的没错!」他身后的青鸾山弟子接着道。 李霂白顿了顿,看着地上的尸体若有所思。 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一直以来认为柳飞莺虽然十恶不赦,可他一向做事只光明磊落的做,不管是到他青鸾山杀人还是与他师父赤鱼峰一战。 当年,他师父凌霄子与崆雾峰老峰主在赤鱼峰交手,将柳无心拍下山崖后柳无心碎骨而死,柳飞莺就一直想替父报仇雪恨。 他心中有些疑问,苗疆自打那时候便混乱不堪,江湖四处的人都跑入这里修炼邪功,练毒。柳飞莺为何会身受重伤?刚才也感觉他与自己过招的时候剑气似乎软绵绵的,莫不是中了毒? 柳飞莺从不用毒,即使相思子就在苗疆。他杀潇湘院的女弟子不费吹灰之力,用毒杀人…… 李霂白勐然抬起头,看着远处司马孑鱼离去的背影。 枫花谷? 晨风夹着青草的芳香涌入心头,他浑身燥热,柳飞莺躺在马车里。车轱辘的声音响起来,四周偶有清风扑在他的脸上。 耳后的印记渐渐淡了下去,一股冰凉的气息窜入身体。他发烫的身躯慢慢降温,柳飞莺手心烫得厉害,想开口说话时发觉嗓子竟哑了。 恍惚中,有人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半眯着眼睛想努力看清是何人。 只听他清冷的声音轻轻响起:「睡罢。」一双冰凉的大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掌心的凉意抵达,柳飞莺忽觉心安,缓缓闭上眼,沉沉睡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眼前也变得清晰了。环顾四周,这正是他们之前坐的马车,而他居然躺在晏江澜的腿上睡觉。 柳飞莺勐地坐起,看着眼前这个人恨不得将他掐死。 晏江澜弯唇莞尔,双目紧紧盯着他,似乎在等他开口说话。 柳飞莺:你这狗贼到底去哪里了!害我好找!我差点就被他们给打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还给爷笑! 柳飞莺心里酝酿了半响,想狠狠骂他一顿,实在不行一脚将他踢出马车外。要嘛就把他身上的银子全部抢过来花光,让他破产。 最终,看着他那张傅粉何郎的脸,柳飞莺带着委屈似的语气开口问道:「你去哪儿了?」 晏江澜理了理被他睡得皱巴巴的衣袍,道:「去抓兔子了。」接着,眼神飘向脚边的两只野兔。「你有伤在身,我想抓些野味给你补补,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吃吃野味也不错。」 柳飞莺看着脚下的兔子,想着自己原先说话伤到了他,以为他生闷气走了。没想到这人还念着自己抓什么野兔,刚才那一腔怒火瞬间就下静来了。 第29页 「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睡着了…」 晏江澜抱起兔子,顺了顺毛道:「天亮的时候回来的,一回来就看见你在马车里还睡着。」 柳飞莺咬腮,心想自己出去的事情没被发现,于是喘了一口气道:「哦。」 「怎么了?」 「没事,没睡好而已。」 晏江澜点点头:「饿了吗?再有一会儿就到白记庄了,我把兔子杀了给你做烤兔吃?」 柳飞莺看着他怀中的兔子突然发抖,像似听懂了一样。可他偏偏又嘴馋,舔了舔唇道:「算了。」 「心中有事?」 「没……」 「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吃吗?烤兔子都不要了?」 「………」 柳飞莺伸手抱住兔子,将它放在腿上,问道:「你昨晚…有没有看见什么?」 晏江澜目光缓缓扫过他把玩兔子耳朵的手,手指白如葱,很是好看。 「你想我看见什么?」他问。 他玩兔子耳朵的手逐渐变快:「没有啊,我只是想问,你抓兔子非要晚上去抓吗?」 晏江澜提唇,盪起涟涟笑意:「白日抓不到,它胆子小。晚上兔子出来觅食,吃野果什么的,自然好抓些。」 柳飞莺抬首,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 柳飞莺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是兔子还是自己,心中有些慌乱。若昨晚晏江澜看见了自己使用了踏千里,还召唤了噬心剑,说不定认为自己在骗他。万一将自己杀了,那怎么办?再万一说自己明明武功了得,还能瞬移,那岂不是圆不回来了? 柳飞莺:这江湖秘籍有没有能让人瞬移的秘籍啊! 他愁眉苦脸的想着。 系统:叮——!为您解答,武林秘籍,踏千里本就是心法哦!全江湖只有您才有哦! 柳飞莺仰起头: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才有吗? 系统:正是如此!踏千里是柳飞莺的独门心法,已修炼至最高境界!本次踏千里已经使用,技能正在调息中。 柳飞莺:触发条件是什么? 系统:心动值不少于250,调息时间为:随机。 柳飞莺:随机?我靠!这么坑! 那就是说,踏千里触发全靠缘分咯? 晏江澜看着他眉心微低,略带心事。手不停的揉着兔子耳朵,还将兔耳朵打了个结。 「你在想什么?」 柳飞莺木讷地看向他:「啊?」 「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呢?有心事?不妨…说给我听听,也许我能帮你分担一些。」他伸手锁住柳飞莺的手腕,顿道:「你再打结,它的耳朵就要充血了,你这么急着吃烤兔吗?」 柳飞莺停下手,松开兔子,微微失神。 「哦…我,对不起。」他将兔子放在脚边,脑子里乱作一团。 柳飞莺看着自己的手腕,晏江澜停顿了会,收回手道:「抱歉,忘记你不喜欢了。」 这话说的,让他听着更难受了。 他还记着自己说的那句话吗? 柳飞莺问道:「你生我的气了吗?」他伸手握住自己的手腕。「所以半夜跑去出去抓什么兔子,是因为我白天说的话?」 晏江澜一听,脸上闪过一丝异样。转眼间,神色又恢復往常,不在意道:「没有。」 随后他又补充道:「我并不在意你说什么话,如今武林大会在即,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如果你想拿到啸风剑,拿到《剑魄》和《诽心经》,那就打败我。若你连我都无法打败,往后也不必跟着我,你也不配做我的对手,我不与废物交手。」 柳飞莺拍手,一拳砸到窗框上,气得张牙舞爪。 「我就不该问你!你这个卑鄙的死变态!整日就知道诋毁我,不就是打败你吗?你等着看吧,我若夺取啸风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晏江澜双眸微抬,抱着手臂靠在窗边,仰起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拭目以待。」 他又生气了,一个人跑向马车外。看着车夫在前头驾马,柳飞莺坐到他身旁,小声询问:「小哥,我方才给你的银子呢?」 车夫立即回道:「公子,在这儿呢,给你。」他伸手掏出银子递给他。 柳飞莺接过银子,嘟囔道:「唉,亏我好心去找他,他居然这么说我。真是白眼狼,大爷我以后才不管他去哪里了!」 车夫看着他,嘻嘻问道:「公子,你说什么呢?」 柳飞莺看向手中银子,挑了最小的那一锭放在他手上道:「谢谢你啦,替我保守秘密。这是爷赏你的,拿去喝酒吃肉罢!」 车夫感激道:「哇!谢谢公子!」 「他回来没问你什么吧?」 「没,主子什么也没问。」 「哦…」 「我睡着了,公子您回来我都没注意,还是主子他叫我起来的。」 柳飞莺颔首:「哦,这样啊。」 他转身又跑了进去,拿着银子心满意足的坐下。 柳飞莺:这年头,还是钱最管用啊。果然,钱才能带给我快乐! 晏江澜见他一脸高兴的回来了,问道:「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柳飞莺呵的一声,抬起他高贵的下巴,道:「关你屁事!」 马车里兔子到处瞎蹦,柳飞莺乐呵呵地抱起兔子开始把玩。 晏江澜起身走了出去,欧阳睢一见晏江澜正准备叫他,他轻轻抬手示意不必大声喧譁。 第30页 欧阳睢有些惊讶,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问道:「宫主有何吩咐?」 晏江澜压低声音:「他刚才出来和你说什么了?」 欧阳睢茫然的看着他,道:「就把他放在我这里的银子拿了回去。」 「哦…」 欧阳睢疑惑地盯着他,只听他又问道:「还有吗?」 欧阳睢想了想:「没有了,就拿了银子回去。」他见晏江澜脸上表情有些奇怪,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于是,他又道:「他还问起您…」 晏江澜立刻问道:「问我?问我什么了?」 「他问您回来有没有问我看见什么,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说什么他还去找您,什么什么白眼狼?」 晏江澜原本赛雪欺霜的脸突然神动色飞,他抬手捂住嘴,忍俊不禁,转身离去。 欧阳睢:怎么了?怎么一个个出来的时候全都像是欠了他千两黄金,而回去却跟发了财似的? 欧阳睢对着马困惑道:「我说错话了吗?」 晏江澜忽然知道他为什么回来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了,原是那银子落入了他的手中。他可真是财迷心窍,一点钱就高兴成那样。 他靠在门框边,看着柳飞莺披头散髮的坐在马车窗前,清风掀起他的衣袖,而那人身着红袍安静地看着窗外傻笑。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他白瑕的手背上,那光芒刺得他眼底一晃,竟然听见了自己笑声。 柳飞莺闻声回头,银丝掠过眉梢,红瞳微收,有些震惊。 只听他沉沉的声音响起:「出息。」 落入耳中时,似心中有一汪潭水,掉进了一轮明月,照亮了黑暗的心底。 系统:心动值掉落:20点。 柳飞莺眨眨眼:「你笑什么?」 晏江澜从他身上挪开目光,收起笑意:「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第15章 马车穿过一片海棠林,柳飞莺托腮看着窗外花瓣落下想着在被围攻时好像有人帮他挡了枫花谷的银针。可当他再次回头看向那处时并没有人,一瞬间他恍惚以为是晏江澜。 如果不是晏江澜,那会是谁? 不知为何回来以后心里总有些乱七八糟的感觉,直至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窟窿头说见过他,似故人重逢,她撂下一句还会再见面。 原本他就记不清剧情,相思子若是那名女子下的毒,那《乱魂抄》这种邪功又是何人放出来的? 带着这些疑问,他想了许久,久到晏江澜叫了他的名字都未曾听见。 而其中,最让他感到难受的是晏江澜似乎话里有话。眼下能救他的只有晏江澜,海棠树后的高手难道是他崆雾峰的弟子吗? 晏江澜为何将自己带在身边,只单纯因他对他有利用价值?还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话。 柳飞莺:晏江澜喜欢我? 一想到这种结论他立即从脑海里打消这个念头,柳飞莺手臂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看着身前的银髮,他才发觉那会被枫花谷的人偷袭,还把晏江澜送他的玉簪给打碎了。 自己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看着玉簪心中顿时起了无名的怒火。 他在怀中掏了掏,摸到他藏于身上的那两枚鸟蛋。又看了眼脚边的兔子,他嘴有些馋了。 晏江澜将他丰富的表情全都捕捉在眼中,虽然不知道他左顾右盼的在看什么,可神色一会凝重又一会生气似的,连叫他的名字都听不见。 晏江澜的黑髮散于身后,马车外的轱辘声撵上泥土,花瓣被卷进潮湿的土壤,混着土腥味和花香的味道传入鼻中。他墨色的双瞳微微抬起,看着他那张比花还娇的脸,沉迷其中。 柳飞莺是个会骗人的小坏蛋。 晏江澜轻轻抬手将自己的髮簪取了下来,递到他面前道:「是在害怕丢了玉簪我责备你吗?」 柳飞莺微微一愣,恍惚抬起头来,眼珠转动,他眨眨眼,又眨眨眼。看着晏江澜手中的玉簪,伸手接过。 「没关系,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了。丢了的东西可以再去寻回来,可是,要是人的魂儿丢了,那可就真的找不回来了。我的给你,你别再想玉簪的事情了。饿了吧?我瞧你也没找到什么野果充飢,我们不如停下来,将兔子烤了吃饱喝足再进白记庄?」 柳飞莺的目光投向他,晏江澜的眼神是如此的摄人心魄,有一瞬间似乎觉得他说的没错。如果是人的魂儿丢了,那就完了。 他想了许多事,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连往后万一回不到老爸老妈身边的日子都想好了。晏江澜是他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算是…朋友?或许是吧,是朋友,是死对头,还是敌人。可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到不像是敌人。 晏江澜为什么会让他觉得心安?明明他心里憋了一堆事情,可被他看了一眼就顿时觉得天清气朗一样。 最后话到嘴边,他只能说出一声好。 其实原本,他不打算吃兔子的。他是嘴馋,可看着兔子,不争气的肚子在此时叫了起来。 晏江澜微哂道:「那便在这儿停吧。」说着,他还伸出手想要抚摸柳飞莺的头。 那双冰凉的手刚伸出来,柳飞莺的目光便随着手移动起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抓紧了似的,车轱辘一轮又一轮的压着海棠花,树上的花瓣零星的飘了些进来。绯色的光影穿过他的银髮,风卷着落花停到了晏江澜的手背上。 第31页 柳飞莺心中一颤,睁大双瞳。 摸我,不要,停下… 他浑身一顿,竟然脑中冒出如此想法,他居然期许着晏江澜像往常一样,伸手摸摸他的头。 晏江澜的手忽地停顿,顺着落花扫去,视线落在柳飞莺脸上。没想到他带着慌张又害怕的表情,羽睫微润,涟涟清泪。 晏江澜收回手,转身出了马车。 如果他再不出来,或许,他真的会忍不住抱他。 柳飞莺落泪了,他握着晏江澜的玉簪擦拭泪珠。 为何会这样? 直到到了白记庄,柳飞莺抱着兔子下了马车,最终也没将这两只兔子烤了吃。 这里青山碧水,石板路上铺满了阳光,青苔斑驳,街上铺子很多,来往都是生意人。他们在一间客栈外停了下来,柳飞莺环顾四周,听见远处传来锻造的敲打声,而那铁匠铺子外蹲着一个小男孩儿。 他就像是柳飞莺看见的叫花子那样,端着破碗跪在角落要饭,是个小乞丐。身后还有盖着白布的一个男人,连双鞋子都没穿,就这么躺在湿漉漉的青苔石板上。 晏江澜转身挡住了他的视线,询问道:「你想帮他?」 柳飞莺愕然仰起头,透过斗笠的白纱,他看不清晏江澜脸上是何表情。 他侧身从他身前穿过,若无其事的走开:「不想。」 晏江澜跟在他身后,车夫提着包袱早早就上了楼,这间客栈的样貌与摆设显然与他们在上一个客栈的差了许多。 虽然楼梯有些摇摇晃晃,踩起来嘎吱嘎吱作响,年久失修,可却十分的干净。 柳飞莺自打从马车上下来了就变了个人似的,他不同往日那般对着晏江澜笑得肆无忌惮,一下子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晏江澜至始至终对他,都与往常一样,只是唯一的,再也不与他有肌肤接触。 这次破天荒的,他要了两间房。 柳飞莺独自坐在房中,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推开窗正好看见铁匠铺子,而那个小乞丐还跪在地上不停的要饭。 人潮涌动,正午的阳光透过纸窗照亮了房间。 柳飞莺摘下斗笠,掏出玉簪出神的看了会。他忘记了,自己不会束髮,索性又将玉簪放回。 这样也好,他无需在意任何人任何事,他只要完成剧情歌的任务,得到那两本武林秘籍,夺得武林大会的魁首,他就能离开了。 街边忽然响起争吵的声音,柳飞莺顺着声音望去,是那小乞丐被铁匠推搡摔倒在一旁。 铁匠大喊道:「你这个臭要饭的,带着你那个死酒鬼老爹滚一旁去!别挡着我的门店做生意,他要是死了你赶紧给他埋了,弄得我的铁铺子一股馊饭味!」说着一脚将地上那具尸体踢了出去。 小乞丐摔破了碗,抱着尸体放声大哭:「爹!爹!爹!」 众人围观,有的指责铁匠太过分,有的说那小孩儿本就不应该在人家店铺门口要饭,显得晦气。有的还说他应该早早就将他的死老爹埋了,等到日头过去,天气暖起来,那尸体定会发烂发臭。到时候,不光是铁匠,连整条街的铺子都会将他驱逐出去。 柳飞莺略略沉思,最终关上窗准备回到桌前。 正巧房门被推开,来人竟是晏江澜,他端着饭菜慢慢走了过来。 柳飞莺脸上一顿,他以为晏江澜不会再过来了,不料他居然带着香喷喷的饭菜走了进来。 他眉目肃然,道:「我以为,你不过来了。」 晏江澜放下吃食,在他一旁坐下,举止优雅,缓缓开口道:「虽然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人总是要吃饭的吧。我想,你一个人肯定会觉得寂寞,所以我来陪你吃饭了。」 他总是这样,带着温柔的语调对他说这些话,柳飞莺霎那间又愉快起来,之前的阴霾烟消云散。 「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觉得孤单,我好得很,我才不寂寞!」 晏江澜又从袖口中掏出一根红色的髮带,很素,连花纹都没有。 他放在桌上,道:「我想你不会束髮,你以后就用这个罢。」 柳飞莺转动眼珠,盯着那红色髮带问道:「为什么都是红色?」 晏江澜又将碗筷放在他身前,良久,抬眸道:「我说过,只有它与你最相配。」 他一时讷讷,飞快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入口时才觉这肉十分鲜嫩多汁,混着姜丝的清香,连骨头都剔得干干净净,柳飞莺问道:「这是什么肉?好香啊!」 晏江澜伸手又夹了盘子里的肉放在他手边的碟子,道:「兔子肉。」 柳飞莺微微愣住,咽下兔子肉,放下筷子道:「你把兔子杀了?」 「怎么?不好吃吗?」 他摇摇头,又拾起筷子:「好吃。」 他越来越摸不清晏江澜了,明明他是江湖正道,本性至纯至善,他性格纯真无邪,一心只在修剑练功参悟秘籍心法。倒不是说他因为杀了一只兔子他的人设就崩塌了,可总觉得晏江澜,很不一样。 柳飞莺吃饱喝足后听见窗外的吵闹声更大了,晏江澜停下喝茶的手问他:「你很在意吗?那个小男孩儿?」 他漱漱口,半带轻笑道:「与我无关。」 晏江澜站起身,脸色微变,柔声道:「莺莺,你若想帮他,我不会阻止你的。这才是原本的你,对吗?」 第32页 柳飞莺回眸转身,秋瞳剪水,对上他深邃柔和的目光,怅然道:「不,我并不在意。」 不,他在诡辩,他在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晏江澜走近他,好像看穿了一切似的。 柳飞莺低下头。 害怕什么?他到底在害怕什么?他是大反派啊,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怕啥啊!沖啊!急死我了! 第16章 晏江澜抬起手,柳飞莺紧闭双眼,窗外人群的吵闹声,空中飞来的鸟叫声,楼下酒肆的闲谈声,仿佛被暂停了般。他此刻,只想着头顶上那只冰凉的手掌,会不会落在自己的银髮上。 额前银丝似柳枝吹拂,清泉潺潺流过他的心底,凉意沁入耳后。那人手若芙蕖,勾起垂柳滑过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碧波荡漾。指尖扫过耳骨,柳飞莺情不自禁地抬眼看向他。 释然了,一切都。 他终于摸了自己的头,还替他束了发,缠了红色系带。 晏江澜淡抿薄唇,眉间舒展,道:「去吧,这下不用再蓬头垢面的在外面丢人现眼了。那些只是寻常百姓家,不认得你,你也不用害怕有人会认出你。」 柳飞莺挡开那手,转过身,微怒:「你才丢人现眼!你长得那么丑,出去要被别人看见,定会吓破胆子的!」 他低沉的笑意迴荡在柳飞莺耳边:「我丑,你好看就行了。」 说实话,他柳飞莺真的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更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小乞丐被他带到郊外,他从客栈厨房带了许多干粮和水给他。随即将身上从车夫哪儿取回来的银子全都给了小乞丐,顺便僱人把他那死老爹给埋了。 小男孩样貌不凡,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他,传闻江湖中有些英雄,行正义之事,做好事不留名。眼前的柳飞莺在他看来,就是超级大大大英雄。 他站在坟前一股脑向他磕头,道:「大英雄!谢谢您!您的恩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从此以后我愿追随您,甘愿为您做牛做马,我只听英雄一个人的话!」 柳飞莺顿住,他其实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给了他一些银两。何况自己有任务在身,各大门派只想取他性命。如今他只能躲在晏江澜的身后,哪里还敢带个小孩子? 自然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他看着扯着自己衣袍的小男孩,为难道:「我不是什么大英雄,往后更不能护着你。你要学会独自面对,学会接受生活,知道吗?」 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他哭道:「爹爹死了,娘亲也死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大哥哥,你要是不嫌弃我,就收我做义子罢!我以后一定努力挣钱,我会好好照顾你给你养老送终的!」 柳飞莺背对着阳光,看着草地上抱着他不撒手的小男孩,不知如何是好。 「我年纪也不大,何况我也是个小孩儿呢。哪里收得你这样大的义子,要是传出去,这江湖上的人都会笑话我的。」 男孩儿一听,更是哭得稀里哗啦,似乎是赖着他不走了。 为难之际,晏江澜从身后走出来。他俯视着男孩,就像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一口就咬将他咬死一样,目光冷冽,寒气逼人。 男孩收了声,盈盈起身,害怕的躲在柳飞莺身后。 柳飞莺嘆口气,早知,他也许该听他的话,管这些破事做什么? 「义父,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了?」晏江澜淡淡笑道。 柳飞莺忽然涨红了脸,结巴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我才没有!」 他走过来,肩膀撞上他了的后背:「那怎么办?他赖上你了。」 怎么办?他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十分窘迫。 柳飞莺:要不要,求求他帮忙? 柳飞莺:唉,都是我非要帮,又把这种麻烦丢给别人做什么。 柳飞莺:我就不该多管闲事,婆婆妈妈的!操! 晏江澜抬手揽过他的腰,将他拉到身后,俯身对着男孩道:「他是我的,我已经霸占了。而且,他还小,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柳飞莺一听,僵在原地,红色系带被风带起,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伸手抓住,望着他高大的背影。 晏江澜唇畔略笑:「那铁匠是你舅舅吧?」 柳飞莺怔住:舅舅?那男人居然是他舅舅! 男孩恐惧的点点头:「是…」 他继续带着那蛊惑的声音,对他说道:「你觉得,你那酒鬼老爹真的是喝酒喝死的?」 他后退两步,双腿颤抖一屁股坐在地上,恐惧着:「我…我不知道…」 晏江澜阴沉着脸:「你既然什么都看见了,何必装作若无其事呢?这位大哥哥已经给了你许多银子,你难道想靠别人接济你活下去吗?还是说,杀父之仇,强取你家房契店铺,你要原谅他吗?从此活在他的庇护下,一辈子当牛做马?」 这话似乎刺痛了他的心,他奋力站起身,哭喊道:「我不要!我不要一辈子都这样,我要!」他沖向一旁,对着他爹爹坟头重重的磕头。「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拿回我们家的东西!」 接着,他的视线最后穿过晏江澜的身影,扫了一眼在风中凌乱的柳飞莺,独自跑了出去。 第33页 这是他,这一辈都不忘掉的画面。 他第一次见一个男人,竟然如此美艷。 柳飞莺捏紧手心,一把抓住晏江澜的衣袍,斥责道:「你教他用仇恨活着?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毁了他的!」 晏江澜低头看了眼他的手,一把拽过他拉近自己身前道:「义父,他若不走,你就得收了这个义子,你在怪我赶他走吗?」 他们习武之人,为何个个手劲都这么大? 柳飞莺红了脸,挣扎开道:「那你也不能教他去復仇!」 「世间像他这样的人数以万计,你今日能他帮一个,那往后呢?两个?三个?四个这样的人出现,帮得了他们一时,还能帮他们一世吗?人性本就是善与恶的根源,无论我方才怎么挑拨他,他已经亲眼目睹了自己亲人是如何死的,你以为,他内心深处真的不想復仇?我只不过顺水推舟,帮了他一把而已。至于他的死活,他的生活该如何过,干我何事?我不想做他的义父,更没善心去怜悯他。」说着,晏江澜低头伏在他耳边轻轻道:「不过,我可以做你的义父,一辈子庇护你。」 碧波粼粼,一圈又一圈盪开。他的心勐然跳动,根本无法挪动脚步。 「我说,你啊。」他伸手敲了敲柳飞莺的额头。「别傻愣着,该回去了。」 柳飞莺一定不知道,此刻他的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 系统:心动值掉落:20点。恭喜贵方,解锁人格:襟怀坦白。 夜晚,柳飞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来想去还是穿上了衣裳起身。他踮起脚推开房门,隔壁就是晏江澜睡的屋子。他畏手畏脚的站在他的门前,侧耳轻轻听着里面,果然没有任何响声。 如今他已经熟睡,自己也好做一些事情。 他又回到自己房间,翻窗跳下,踩着水洼出了白记庄。 不知轻功跑了多久,他回到了昨日发现尸体的那个地方。掏出噬心剑,在撒满落叶与海棠花的地面上翻找着。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他收回剑,蹲下开始刨开花瓣。在一层又一层落叶中寻到了那根断裂成几段的红玉簪。 柳飞莺拿出手帕,将红玉簪擦干净放回怀中。 这下,他的事情办完了。 刚站起,他头疼欲裂,五脏六腑开始疼痛,脖颈上的纹路颜色变深,脚下一软,他跪倒在地上。 他伸手摸了摸耳后,无比的疼痛。 系统:这是柳飞莺走火入魔的印记,想必是你体内的情花毒与它相剋,所以才会这般。 柳飞莺看了看时辰,差不多是他情花毒发作的时候。 系统:平时你毒发,是晏江澜替你运功疗伤压制你的毒。不过,他应该不知道你体内的还有一股内力。 柳飞莺:什么内力? 系统:涉及剧透,不予回答,祝您好运连连,度过难关! 柳飞莺听得云里雾里:喂!你说清楚啊! 系统:歇了歇了! 他迷迷煳煳地靠到海棠树后,一脸红晕。月色朦胧,他仰起头望着皎月,思索着。柳飞莺捂着心口,大汗淋漓,语气缓慢:「我想…回家。」 他垂眸看着身下,四周漆黑一片,异样的身体变化使得他越来越痛苦。哪里就像是针扎般疼痛,他一拳砸到树杆上,擦伤了手心,鲜血直流。 漫天飘来红色的海棠,一帘烟花雨,一瓣砸到他的脸上。柳飞莺喘着粗气,闭上眼。 春来柳绿花红,夜色静谧,他咬牙运功疗伤,脖颈上的印记竟然泛起紫光。体内火苗乱窜,与另外一股气撞去,冰火交融,烈火如同一头勐兽将要吞噬它。 汗水滴落,吐出一口血,咳嗽起来。他再次走火入魔了,身体不由自主的由内向外散出内力,他抬手一挥,震裂了四周的树杆,将树噼成两半。 海棠树的枝桠掉了下来,他被花瓣萦绕着,远处一瞧,似乎落入了花池中,光敝日月,碧波万顷。 忽然他被人从身后抱住,清凉的风将他缠绕。柳飞莺发了狂,血瞳映出月光,他面带痛苦地想伸手将自己拍晕。 不料那人握住他的手,清浅的声音落入他耳中:「别怕。」 他差点儿就失去理智了,顿时反应过来,一口咬住他的手背。 身后的人一声不吭的将他再次抱紧,他正在解自己的衣袍。柳飞莺看着衣衫落下,露出光滑的背,他靠着枝桠,一把折断了海棠花。 晏江澜伸手,浅浅淡淡的莞尔:「这不是什么羞愧的事情,放松点。」 柳飞莺浑身颤抖,眼圈一红,温热的湿气浮上眼角,嗔怒道:「别碰我!」 他抓住柳飞莺的脖颈,白皙的后颈上,走火入魔的印记已经延伸到了肩上。看着紫光,晏江澜俯下身道:「你想修剑魄吗?」 柳飞莺低头喘息:「我要你会给我吗?」 「当然,只要你说,「我要」。我现在就给你,如何?」 他看着自己落在手背上的汗滴,回首见脚踝被他死死桎梏住,越发气了。 这羞愧的无地自容的感觉,低声下气求人的感觉,况且还是求那个他最讨厌的人,他的死对头。 「我没什么耐心的。」 柳飞莺鼻息急促,脚腕开始抽筋,他抬头呵斥道:「你要是敢!我就杀了你!」 晏江澜低吟:「莺莺,你想修剑魄,需得静心排除杂念。我想,你如今恐怕是修不了了。忍忍罢,现在只有这种办法了。」 第34页 「晏江澜!」他勐地吼道。「你欺负我!」 说罢,眼眶湿润起来,他闷声低头,埋进晏江澜的怀里。 「我要杀了你!」 晏江澜抱紧他:「随时欢迎。」 柳飞莺气息赢弱,大脑被撞得恍惚起来。 「我一定会,杀了你!」 「嗯。」 天际概日凌云,乱花迷人眼,晏江澜埋下头鼓吻弄舌,不漏一丝缝隙。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戏弄他。捉什么蜜蜂,采什么花,学别人做什么浪荡公子哥儿,如今好了,被人家吃干抹净了。 碧花潭水照进一束清晖月光,尤花殢雪,久久迴荡着。 柳飞莺醒了,他早就在客栈中了。他警觉的听着四周动向,害怕会遇上晏江澜。这一次他记得很清楚,上一次莫名其妙就睡着了,这回,包括晏江澜在他耳旁说的一字一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微虚着眼,酒肆的客人说话声传来,接着楼梯的嘎吱声混入其中。 柳飞莺想着,晏江澜应该不在,于是慢慢抬起眼皮,刚睁开眼就看见那人坐在窗边目视着他,似乎一直坐在哪里,盯着自己。 「醒了这么久,终于捨得睁开眼睛了?」 他轻轻歪头,阳光穿过他的耳后,照在床边的地板上。漆黑的瞳孔折射出金色的光芒,他乌黑的长髮散于肩上,眉目如画。一只蝴蝶从窗外飞了进来,晏江澜抬手,一手拖着下巴,伸出手背举起来,那蝴蝶就这么落在他的指尖上。 柳飞莺抓紧被子,忘记了身体的不适,只被这景色吸引住,半响没能回神。 待灼热的视线相交后,晏江澜瞬间挥手,将蝴蝶赶了出去,垂下眼帘红了脸。 柳飞莺怔住,下意识咬了咬舌头,看着他手背上的咬痕跟着也是脸上一红,又倒了回去蒙上被子。 柳飞莺:我红个屁的脸啊!我不是断袖啊!昨晚那种情况…那只是,只是为了缓解毒发罢了!没错!是这样的! 晏江澜慢慢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莺莺,既然醒了就起来罢。」说着便要拉他的被子。 柳飞莺心慌脸烫的抓紧被子:「我困!不起!」 接着,只听他沉吟道:「我们还要赶路去苗疆,若你不起来,今晚毒发,你又要痛死了。」说罢,柳飞莺身体一抖。 他要痛死,他…怎么说话总是一语双关,他不羞吗? 随着声音淡去,他感觉被什么压住了,隔着被子他听见晏江澜对他说道:「还是说,你不想解毒?」 柳飞莺蹭地推开他坐起:「解!我要解!我可不想被狗咬第二次了!」 「第二次?」 「走!」 柳飞莺掀开被子,刚踏上地板,腰上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柳飞莺:操! 晏江澜立即将他扶起来:「疼吗?」 他甩开他的手,爬起来穿衣裳:「不疼!快点收拾!我们赶路!」 心脏,快要受不了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不错,干得漂亮,晏公主~ 第17章 自从昨晚的事情以后,柳飞莺动不动就会红着个脸。眼神也不敢与晏江澜对视,那种感觉不止是心慌,更多的是害怕。 他真的痛死了。 这会儿在马车里,他坐得离晏江澜很远,恨不得在他们之间划一条通天河,最好是没有尽头的那种。 想不到活了二十多年,两次栽倒在同一个男人手上。仔细回想,他以为在木桶里睡着的那一次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却不料,那晚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柳飞莺垂头,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烈阳的味道。天气也越来越好了,今日晴空万里,一缕云飘过,青鸟跃上枝头。虽然外头天气晴朗,可他心里却阴雨绵绵。 不过,他早上看见了害羞的晏江澜,他脸色带着红晕,深情款款地盯着自己的模样,被他发现羞涩的模样,那是他第一次见。而后自己更是贪恋他那含羞的样子,有什么涌上了心头。 难道,他真的喜欢自己吗? 那分明是看自己喜欢的人的眼神啊。 柳飞莺使劲摇摇头,抛开杂念,努力使自己清醒一点。 晏江澜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勾唇道:「你就这么意犹未尽吗?」 柳飞莺刷地一下涨红了脸,他真是哪壶不提哪壶开。好似晏江澜的气息依旧残存在他体内,他收紧手心,死死捏住衣袍。 「莺莺?」 柳飞莺侧过身,扭过头看向窗外:「闭嘴!」 晏江澜柔声道:「你昨晚可没这么凶,你昨晚说「求求你,等一下,不要,」的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含泪娇嗔的自己一下子印入脑海,他扶住额头,双眼紧闭,眉头蹙起。 「闭嘴!闭嘴!我让你别说了!」 他才不是什么…那么娇的人,他明明是因为那情花毒发作,才使得他的身体变得那么敏感。一开始痛得他以为自己快死了,可越到后面,他竟然觉得身体越发奇怪了。 晏江澜眼波流转,侧目片刻,顿道:「其实,我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 柳飞莺抬首,看向他,只见他腼腆一笑:「莺莺,我发觉,我也许,大概,被你迷住了。」 柳飞莺张大嘴,脸跟个熟透了的桃子似的,双眸微闪。碧波潭里那轮明月,向下陷进去,刺进他的血肉。 第35页 他倏地低下头,脑袋充血。 抵达苗疆时,原本放晴的天空突然响起雷声。 霎时,大雨如注。 柳飞莺掀开车帘,看着外头的景色变了。草木变得更加茂盛,周遭的树木变得十分高大,耸入云霄。树上藤蔓缠绕,像一张网,繁杂,密密麻麻,从树木底端向上攀沿。 藤蔓上长满倒刺,似针尖,呈红褐色,看起来便剧毒无比。 谁知这时,晏江澜靠了过来。他伸出手臂压在车框上,在他身后将圈住他,却没碰到他。 耳边风声雨声夹杂着各种草木被雨滴敲打的声音响起,沉闷的空气中散发出泥土的味道。就在此时,晏江澜的气息扑来,将他包裹起来,就像是松山上的雪,雪意涔涔。 「别碰,那藤蔓有毒。苗疆称「血蔓」,中毒者会七窍流血而死。」他温然道。 柳飞莺点头,小声道:「哦。」又问道:「那这个呢?」 他抬手指向草丛中一片盛开的紫色小花,四周雾气缭绕,乍一看,那一片紫色的花就像是在雨中泛着淡淡的光亮。 晏江澜歪头,挨着他的脸问:「那个?」 柳飞莺转头,与他视线重合,他的眼中倒映出一片红。 柳飞莺迅速扭开,咬唇道:「那片紫色的。」 「鸢尾花,无毒。」而后,他问道:「你喜欢吗?」 柳飞莺放下车帘,端坐着推开他:「嘁,我一个大男人喜欢什么花啊,我不喜欢!」 他点点头,半抿微笑:「哦。」 少顷,看着暴雨,柳飞莺问道:「今晚我们住哪儿啊?我见这里全是毒草树丛,何况还下着大雨,苗疆有客栈吗?」 晏江澜敲了敲马车:「到了吗?」 欧阳睢喊道:「主子,就快到了!」 「这里,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晏江澜问道。 柳飞莺挠了挠手心:「…是,我家嘛。估计,是有的吧?我不是给你说过吗?我受了伤,忘记了许多事情,何况苗疆在外这么多年,我也不曾来这里。」 「今晚将就一下,苗疆没有客栈,只有…庙宇。」他说着,又道:「绝情花生长在悬崖峭壁,一般多长于瀑布之下。植株通体雪白,花瓣有毒,所以只取花蕊入药。」 柳飞莺眨眨眼:「事不宜迟,那我现在就去找!」 说罢便要起身翻窗下去,被晏江澜一把拉回来道:「外头下这么大的雨,你急什么?何况我还没说完呢。」 柳飞莺顿道:「哦!那你说吧!」 他默然片刻,道:「不过这绝情花与情花毒本是同根同生,所以,它门光从外表上来看,长得一摸一样。」 「那要如何分辨?」 「想要分辨,只能有一个办法。」 柳飞莺全神贯注,看向晏江澜,不漏一句话。 「是什么?」 只见晏江澜垂下羽睫,再次睁开,像白日阳光下那只蝴蝶一样,扇动翅膀翩翩起舞。 「需要,中毒者的喜欢之人的心头血,方可辨识。」 柳飞莺一听,诧异地喊道:「什么?心头血,还是心仪之人的心头血?晏宫主,你莫不是在骗我吧!我上哪里去找什么心头血心上人?你若是早些说,我就不来什么苗疆了!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 晏江澜掸去身上飘进来的雨滴,双瞳微抬:「自然,如果你不用这个办法也行。也可以试试自己的运气,说不定能蒙对。」 话毕,外头雨声愈发强烈,马车很快到了一座废弃的庙宇。 欧阳睢一下车就打理好了一切,又生起篝火开始烤他们身上打湿的衣袍。 柳飞莺想了半天,莫名心虚的故意不看晏江澜。休息没多久,外头响起马蹄声,一匹白色骏马在雨中奔跑,直到停在破庙门口。 来人身着绿色衣袍,配有长剑,束髮带冠。 柳飞莺一见有人来了,便将斗笠带了起来。那人走进来,拱手道:「诸位英雄,在下岑如颜,路过苗疆突逢暴雨,故此想借地躲雨,待雨停了便自行离开,多加叨扰了!」 晏江澜那冷冷的声音响起:「请便。」 随后,他慢慢走到柳飞莺身旁坐下,众人围着篝火,听着屋檐上落下的水声,一声不吭。直至柳飞莺冷不丁的打了一声喷嚏,他挠挠鼻头,透过白纱看着火苗窜得越来越高。 那男人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响亮,中气十足:「这位公子想必是受了凉风,我这儿刚好有解风寒咳嗽的药丸,若是不介意的话…」 柳飞莺抬头,下意识看了晏江澜一眼,又转头对着绿衣公子道:「多谢兄台。」他接过药丸,捏在手心,又看向晏江澜。 那人接着道:「我见两位公子气度不凡,敢问师承何门?我家就住在苗疆前方的关山道,要是各位不嫌弃,等雨停了,去我家做客可好?」 柳飞莺应声道:「在下,柳,柳莺。」他顿了顿,想着这位公子应该不是什么江湖人士吧,虽问何门,也恐怕是他们穿着不似寻常百姓。便又道:「无门无派,只是在江湖行走的普通人罢了。」 绿袍公子颔首,盈盈笑语:「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原以为公子是青鸾山的弟子,见你们仙资玉貌,定是修道高人。」 柳飞莺最喜欢听拍马屁了,他抿起嘴角,道:「兄台谬赞了,那里的话。」 第36页 又听他问道:「那…这位公子呢?」 他闻声回头,见晏江澜并不想理会这人,而且他那么高傲的人,现这种听都没听说过的人更是瞧不上眼。 晏江澜跟个木头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柳飞莺身上。 柳飞莺只好尴尬的笑笑:「他,他是我…」他滞道:「他是,我朋友,和我一样…」 他看不见晏江澜是何表情,只听欧阳睢默默在一旁问道:「公子,还有我呢。我是车夫,驾车的。」 岑如颜声如温玉,道:「哦,对。抱歉,忘了还有公子你了。」他将佩剑放置在腿上,又问道:「三位要去往哪里啊?这里我熟,不妨的话,可以为各位指个路?」 柳飞莺偏头道:「岑兄可知这附近有没有瀑布?」 「瀑布?」 「嗯。」 「方圆十里倒没什么瀑布,从这里向东走半日,倒是有一个瀑布。不过,那里土壤湿润,常有瘴气,毒虫蛇蚁许多,一不小心就会被咬。所以,一般来说,没人去得。加之最近总是出现各种怪事,好多进了瀑布的人都没能再出来,听闻是死在里边儿了。」他眉梢微抬,问道:「柳公子可是要去那里?」 柳飞莺颔首:「多谢岑兄告知,我与好友听闻那里有四毒,想见识一下是何样貌,好奇罢了。」 岑如颜神色凝重:「你们要去寻四毒?」 「怎么?岑兄也听过四毒?」 良久,他沉思道:「不知各位可曾知道四毒中的相思子?」 柳飞莺扫了眼晏江澜,道:「听闻过,不曾见过。」 「近日江湖中传闻,有人将此毒练成邪功,与禁术秘籍《乱魂抄》融合,吸干少女的精血,阴邪怪异功力大增。而且,不仅是功力大增,还可保容颜永驻。」 「还有这样的事?」柳飞莺心头一跳。 「正是,我还听说,幕后操纵者正是崆雾峰的峰主,就是那个大魔头柳飞莺!」 柳飞莺:「?」 晏江澜:「……」 欧阳睢:「啊?」 柳飞莺却不想已经传得如此之快,回想在海棠林那几个人,懊悔当时还不如将他们杀掉。 「不过,我倒不信这传闻。」岑如颜眼神闪着光芒。「我觉得,柳飞莺才不屑做这种事情。身为江湖排行榜第二人,即使再坏,也不会干这种下流龌龊之事。他无需用毒,也能将人杀死。而且…」说到这里,他脸上一红,扭捏道:「死的全是女人,听闻柳飞莺喜欢男子,是个断袖,喜欢苍南宫宫主晏江澜。所以,这兇手更不会是他了。」 柳飞莺忽地站起身,捏紧拳头。 「柳公子?你怎么了?」岑如颜错愕的盯着他。 柳飞莺顿道:「哦,无事,火太旺,我有些困,先去歇着了。」 「...好。」岑如颜垂下目光,眼神飘向晏江澜,只见他原本覆着凉凉冷霜的脸瞬间缓和起来。 柳飞莺倒在草铺上,咬牙切齿地盯着火光中晏江澜的背影。等会雨小了,他就去瀑布摘花,赶紧解毒才是。 这好不容易有了相思子的线索,瞬间又断了。 外头浓雾未散,草木浅浅蒙上一层烟。雨却小了些,只听屋檐下的水珠滴落,拍打在青石上。声声脆响,跟催眠似的。 待柳飞莺睁开眼,已是傍晚。破庙外雨已经停下,身上多了一件灰色衣袍,松雪的味道,是晏江澜的。 他缓缓坐起身,揉揉眼睛,火光处的背影渐渐清晰起来。 「醒了?」他懒懒开口问道。 柳飞莺见那只有晏江澜一人,岑如颜早就不见了身影,起身提着他的衣裳慢慢走过去,问道:「岑公子呢?」 晏江澜翻动火堆里的木柴,似乎在捡什么东西。他长嘆一声:「你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他去哪里了,而不是问我?」 又是打了个喷嚏,他睡眼惺忪地在他身旁坐下:「你不是一直都在这儿吗?」 晏江澜掏出火堆里的东西,用手帕包裹着,分成两半,吹了吹递给他。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不会想我?」 柳飞莺看着他手中的红薯,高兴的接过,乐呵呵道:「你还想丢下我跑不成啊?话说,晏宫主,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东西,居然在这种地方也能吃到红薯!」 软糯的口感,香甜味充斥在嘴里。他一边吃着,一边挂起盈盈轻笑。 晏江澜望向破庙外:「雨停了,等你吃完我们就去瀑布。」 他停下吞咽的动作,道:「好。」 「那…岑公子呢?」 晏江澜伸手将他沾在嘴角的红薯抹去,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柳飞莺看得真切,他分明是看见了。为何会感觉,他这么,难过? 一点点难过吧? 还有,孤寂? 「与欧阳睢去猎野兔去了。」 「哦。」 「……」 柳飞莺看着手中红薯,将另外一半递到他面前:「你吃。」 只一瞬间视线交汇,他眼底火光燃起,危险的气息瞬间靠近。他忽然有些心慌,他知道晏江澜想做什么,好像也明白他刚才眼神中的意味。 他,吃醋了。 确认这种心情后,那陈旧的醋罈被他这么一掀,碎了。 柳飞莺仰起头,手中的红薯滚烫。晏江澜在他脸上一遍又一遍的扫过,烈火中,他仿佛觉得那火是在烧自己的心,使他焦急不安。 第37页 他一把抓住柳飞莺的后颈,将他按到自己眼前,狂野的气息窜入他的鼻腔。比山洪来得汹涌,比暴雨更加勐烈。晏江澜撬开他的贝齿,听见淌水声在耳边响起。他的动作极其粗暴,而吻落在他唇上却十分的温柔。 也不知道是谁酿的陈年老醋。 第18章 柳飞莺将红薯捏碎,死死不放,掉了一大半在地上。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贪婪的唿吸着空气,沉浸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紧紧地抓着晏江澜的衣袍,红薯早就被火堆烧得一干二净。他抱紧他,脑袋搭在晏江澜的肩膀上,重重地喘息。 晏江澜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脸上带着戏虐的表情笑道:「要不要不解这毒了?」 柳飞莺闻言,伸手去推他。 「这毒原来不止是晚上会发作,居然在白日也会发作啊。」 柳飞莺跨坐着,一摸便探到他赤热的胸膛。 「你说,岑如颜回来看见你这幅模样会怎么样?」 柳飞莺慌张地看向破庙外,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衫,又被他拉下锁住了脖子。 「晏江澜!」 「放开我!」 「你无耻!」 他一掌拍向晏江澜,看样子是用了五成的功力。晏江澜坐在原地,愣是接了这一掌。 晏江澜松开他:「内力恢復得不错,只可惜,这一掌打得软绵绵的。」 柳飞莺眼下泛起红晕,抬起袖子使劲擦嘴:「你不要脸!」 他盈盈起身:「走吧,待会真的毒发了,你会痛死的。」 柳飞莺慌忙跟上他,在他身后惴惴不安。 「会骑马吗?」 柳飞莺拉起缰绳:「会!」 他不会。 嘴上要说会。 晏江澜也不上马,站在一旁盯着他上马。只瞧了一会,柳飞莺站在马后有些紧张,所幸轻功一跃,一下子落到了马背上。 晏江澜看了会,将他拽了下来。 「如果你说不会,我会教你的,不必勉强。不过,往后有我在,你也不用学如何骑马。」 说着,一把抓住他纤细的腰身,轻而易举就把他抱在了自己身前。 柳飞莺身子僵直,不敢贴着他,马跑得快,他似乎还在生气刚才晏江澜亲了他。 穿过树林,四处都是水洼。天空濛上了一层厚厚的的雾气,这里连只鸟都没有。顺着泥泞的小路走去,一条小溪出现在眼前。溪水旁堆起砂石,几只青蛙跳入溪水中。 晏江澜贴近他,道:「那是麒麟蛙,用它的血来炼制毒,能让人出现幻觉,梦见他在世间最美好的回忆。」 「那这么说,这麒麟蛙还是个好东西了?能有最美的回忆。」 「可以这么说,毕竟,一旦中毒,直至死,他永远也不会走出幻境。」 柳飞莺愣住:「竟…是这样。」 「那说的四大毒虫里,有这个吗?」 晏江澜的手圈住他的腰道:「四大毒虫指的是:赤炼蛇、百足蜈蚣、红眼蜘蛛、麒麟蛙。」 「那毒草呢?」 「相思子、断肠草、绝情花、蓝盈花。」 「这些毒还真是厉害,没想到这苗疆内,居然藏着害人性命的东西。」 「这些东西本身不是毒物,只是被人拿去练化成了毒物。」 密林深处,紫鸢尾花团锦簇,似乎还带着点儿清新的香味在空气中。瀑布落下的水雾将他们包围,若是站得远了,彼此之间连人影都看不见。 晏江澜下马,伸手去接他。 柳飞莺:「我自己下!」 晏江澜:「嗯。」 于是转身将马系在了树桩上,随即看了眼柳飞莺,他好奇地四处张望,尤其对脚下那片紫色的鸢尾。 晏江澜走了上前,在他身旁盯了片刻,伸手一把抓紧柳飞莺的手心。 柳飞莺吓得一惊,勐然抬首,眼波流动:「干什么?」 晏江澜抓起他的手,举在他们中间晃了晃:「怕你走丢,这里雾大。」 柳飞莺抽回手:「雾大也不是不能看见,你休哄我玩儿!」 晏江澜垂下眼眸:「嗯,是我怕我自己一会儿走丢了,所以才想牵你的手。」 柳飞莺啧了一声,见他抬脚就要走,伸出双手去抓他:「牵牵牵!行了吧!」 等他称霸武林他非暴打他一顿不可! 刚牵上手,他掌心冰凉的温度传来,柳飞莺扫了一眼,又装作不在意地看向瀑布的方向。 踏在紫鸢尾花丛中,四周只有巨大的水声哗哗地流着。头顶雾气氤氲,看见不见天日。他踩着鸢尾一股脑儿地往前走,身后拉着个晏江澜。 他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还是听晏江澜的话? 越是靠近瀑布,水声彻底把人的耳朵塞满了,雾气笼罩下,一片白茫茫。 他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也看不清四周的景色,只凭听觉知道前方便是瀑布。 他后知后觉,明白为什么要手牵手进瀑布了,因为此刻他只能看清自己与晏江澜那只修长的大手,他的衣袖,衣袍,以及,不是很清晰的脸。 「前面什么也看不清,待会我们怎么上去找绝情花?」 晏江澜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寻条山路,上瀑布。或许,你也可以试试,求我,我帮你。」 第38页 柳飞莺甩开他的手,气道:「我才不会求你,我自己找!」 说罢就往前直愣愣地走。 「不就是上峭壁吗?我用轻功也能上!」 「待会我就从潭水往上面那么一飞,然后再用噬心剑…」他停顿了会,转身,空无一人。 柳飞莺怔住,人呢? 「晏宫主?」 「晏宫主?你在吗?」 无人回应。 柳飞莺有些揪心,看着眼前白茫茫的大雾,伸手不见五指,他慌了。 「晏江澜,我告诉你,你可别吓我!」 「你个死变态整天就知道戏弄我!你人呢?别不说话啊!」 他伸手扑了空:「晏江澜?」 他走丢了? 操! 早知道就不放手了。 柳飞莺回身,凭着听觉和感官,伸手在白雾中四处胡乱地抓。 「你在吗?晏江澜?别闹了,快出来罢,我错了,我不放开你的手了,你别吓我!」 沉寂,瀑布声在耳边轰轰作响。 柳飞莺急了:「晏江澜!你别玩儿了!我牵!我牵还不行吗?」 他伫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瀑布的声音盖过了他,他喊了半响,声音都沙哑了。 柳飞莺茫然的向四处望去,一边揉眼睛想使自己看清周围样貌,一边努力搜寻白雾中那黑色的身影。 他后退两步,感觉空气中的水气慢慢增多,恍惚觉得脚边有什么东西划过了似的。紫鸢尾花丛忽然晃动,一簇又一簇摇摆起来。 他浑身僵硬,屏住唿吸,脚背绷直。 一条乌黑带着赤色花纹的蛇突然立了起来,就在他脚边,吐着信子,死死将他盯住。 柳飞莺人生中最讨厌的动物有三种,第一类是蛇,第二类是多足昆虫,第三类便是熊。 他打了个冷颤,几乎快要喊出声。顷刻间,那蛇立得更高了,光滑的鳞片上赤色花纹像是在昭示它身怀剧毒。而那漆黑的眼珠中,恐怖的想要将眼前的人吞噬。 柳飞莺真的害怕了,手一直哆嗦,他知道自己身怀绝世武功,可他就是害怕,动弹不得。 想来,这就是苗疆赤炼蛇。 那蛇扭动着身躯,接着,紫鸢尾花丛里又立起来一条赤炼蛇,两条,三条……直至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条蛇。 瞬间,群蛇乱窜,花丛似日落浪潮般涌动起来。柳飞莺吓得发不出声,脑子里下意识想着那个人的名字。 他抬手召唤出噬心剑,挥手斩去。赤炼蛇灵活摆动,速度之快,快到他根本看不清。 大雾中,孤立无援。 就在那蛇攀上他的腿的一瞬间,一道蓝光咻地飞来,将它斩断成两截。他撞到一股松雪冷香里,仰起头,辨识出来人是谁。 「笨——!」 晏江澜环住他的腰,带着他轻功飞上树,道:「你连蛇都打不过?」 柳飞莺一听熟悉的声音响起,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了点,他是真的害怕。 见晏江澜盯着他,柳飞莺唇色苍白,心跳个不停。也不管人是在树上还是那里,一把抓紧晏江澜的手道:「不放了!我不放了!」 晏江澜眼睫微动,手被他捏紧,耳垂有些发烫。他盯了会儿柳飞莺,忽地抽开手放在身后。 柳飞莺疑惑地看向他:「你干什么?」 「?」 柳飞莺:「手!给我!」 晏江澜:「为什么?」 「你别管!我就是要牵!」 「为什么你要牵我就给你牵?」 「我…!我,啧…」 我怕下面有蛇啊! 柳飞莺伸手去拉他的手臂:「还能为什么,我怕下面有蛇咬你,我先牵着你,倘若那蛇再来咬你,我好救你!」 眼看就要拉住他的手了,又被他抽开。 「区区赤炼蛇,有何可怕。」 柳飞莺咬紧牙:「怕!可怕得很!你快,把手,给我!」 他脑子里只想牵他的手保全自己的狗命,也不管他们还在树上蹲着这件事情。 晏江澜失落地嘆息一声:「你想牵我的手是因为怕蛇啊?」 柳飞莺急道:「我?我会怕蛇?我三岁便能徒手抓蛇,五岁就会挖蛇蛋,八岁喝蛇酒,我柳飞莺能怕蛇?」 管它三七二十一,先把牛|逼吹出去! 晏江澜把手藏的更深了,偏头道:「哦,原来其实你不想牵我的手。」 柳飞莺:「晏江澜,你别逼我揍你!」 晏江澜:「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牵我的手?」 他又生气了,收回去扒拉晏江澜的双手哼哧道:「不牵了!」随即就要往树下跳。 不就是蛇吗?他才,不怕呢! 我好怕! 晏江澜抬手拉住他,凉意从后颈传来,顺着他的嵴骨,往下滑。 他握住柳飞莺的手:「我想牵,是因为,单纯的想牵你的手。」 柳飞莺感觉到他的手指穿过他的手,指尖划过他温热的掌心,牢牢扣住。 你大爷的——!死变态! 我说了,我,不牵了… 他眼眸微颤,苍白的脸红润起来。 感受到视线传来,他侧过脸:「牵,牵就牵,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晏江澜沉吟:「好。」 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的手被拽得紧紧的。落地时,四周的蛇已经散开,这一次,换做晏江澜在前头拉着他的手走了。 第39页 临近瀑布,水雾慢慢消散了一些。柳飞莺走了一路,脸红了一路。潭水碧如洗,水面波光荡漾。清澈见底,倒映出一红一黑,似一面镜子。 柳飞莺刚想说话,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闻声回头时,他飞快的将手抽离。 「岑公子!你,你怎么在这?」 岑如颜一见眼前两人,柳飞莺不曾带着斗笠,他双眸微震,唿道:「柳…公子,晏公子?」 柳飞莺一愣,也不知道刚才他和晏江澜十指相扣的模样有没有被他看见,一想便有些头皮发麻。 岑如颜该不会误会他,以为他喜欢男子,是个断袖吧。 好在岑如颜神色瞬间恢復如常,向他走来。 「若不是你这一身衣裳,我还没认出是柳公子呢。」 柳飞莺失笑:「我…」他余光看见晏江澜顶着一张臭脸,不善的眼神看向岑如颜。「我和晏兄来寻四大毒草和毒虫,正好就走到这里了。你呢?岑公子,你不是和欧阳睢去抓野兔了吗?」 岑如颜眨眨眼:「抓野兔?」 不是…吗? 第19章 岑如颜看了眼晏江澜,提唇微笑:「哦!是是是,我与欧阳兄一同打猎,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食物可以果腹,回去时见你们都不在,想着你们会来这里。而且这里有一片迷踪林,人时常行走会迷路,困在其中。我俩担心你们的安危,便也来了。不过,这迷踪林的雾太浓,欧阳兄跟我走散了。这不,找他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柳公子。」 原来竟是这回事,柳飞莺颔首:「那片迷雾叫迷踪林啊。」 「是啊,瘴气浓郁,吸入过多会引起全身麻痹。五感不分,所以叫迷踪。」 他拱手看向晏江澜,道:「晏公子看起来内力深厚,那瘴气似乎对你没什么用呢。」 晏江澜冷着脸转过头,根本不想与他搭话。 柳飞莺尴尬的笑笑,站在中间急忙道:「岑公子,不瞒你说,我此番来这里,还为一事,就是那个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绝情花。」 「绝情花?」他蹙眉。「柳兄你!莫非是中了情花毒?」 柳飞莺抿嘴道:「所以,想问问你是否知道如何才能上去,然后分辨绝情花。」 岑如颜点点头,绿色的衣衫被风吹起,道:「分辨绝情花倒是不难,只是上去需要些时间。况且路不好走,还可能有一些毒虫附着在树上。」 他抬手指着瀑布下方,道:「我听闻这瀑布后方有个寒洞,可以穿过洞口,朝上走,拐进另外一个洞,到达山顶。只是,都是听那些为了采蓝盈花制药之人说的。」 柳飞莺:「蓝盈花不是毒草吗?能用来制药?」 岑如颜:「此花虽有剧毒,也确实是苗疆四大毒草,但是,也能入药。」 话语间,三人已经来到瀑布下的寒洞前。 岑如颜到底是熟悉这里的地理环境的,即使在水雾中也能准确找到寒洞。他只说家在前方的关山道,关山道离枫花谷的地域倒是比较近。如此看来,岑如颜指不定是枫花谷的人,至于是谁人师,谁人门派,他就不知了。 转念又想,这一路上晏江澜从未给过他好脸色看,原先以为是他醋岑如颜,毕竟岑如颜生得也算是相貌堂堂,细瞧那一身气质更像是道家,不像枫花谷。从他的话里听得出来他不同青鸾山一脉,与道士有关那便只有青鸾山的旁支,儒林山的弟子。儒林山弟子稀少,大多像个散仙四处云游,他们更注重修心,武功算不得上乘。多有入仕之举,往长安里扎堆考取功名。 住在关山道,经过苗疆,他往离家这么远的反方向走做什么? 寒洞里瀑布流水的声音逐渐变小了许多,洞中石头怪异,锥形圆形甚至还有圆柱形,柳飞莺看得呆了,石头乳白,更有鹅黄嫩绿色。青苔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看了半响他才后知后觉这石头是钟乳石,一块接着一块,头顶上的更像是冰锥,若是掉下来能把他的脑袋瓜砸穿。 这是个好东西,要是能带回去说不定也值点钱。 寒洞里不光有这些石头,还有发光的虫子,长得与萤火虫非常像。聚在一起时更像是一盏明灯,正好他们藉此光亮才能看清脚下的路。沿着这条不像路的「路」,柳飞莺艰难地行走,脚下石头硌得他有些脚麻。 再看晏江澜,他倒是没什么感觉,连岑如颜都没有反应。 难道是我太娇气了? 可是,分明很疼。 走到一半,还未向上爬呢,他已经走不动路了。 为什么偏偏只有他一个人觉得累? 晏江澜在他身后停下来,一把将他横抱起来:「早知刚才就别放开我的手,这下知道会疼了?」 「我只是腿软了,又不是走不动路,你放我下来!」 衣料相互摩擦,他抱得紧,柳飞莺只好贴近晏江澜死活要下来。 「卧槽,你手摸哪里?赶紧放我下来,万一让岑如颜看见了,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洗什么?他看见又如何?」 「晏江澜你这人怎么…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一个大男人,爬点山路还要被人当成个娇宝宝抱着,传出去你让我以后怎么混?」 「……」 「我说!你赶紧的!放我下来!」 寒洞中虽有光亮,但人离得远了,还是看不太清的。岑如颜走在前头,拐了个弯,以为身后俩人跟着他,也没注意到不远处争执半响的柳飞莺。 第40页 只不过这洞中一些细小的声音会放大,一点儿声就被扩散开来。柳飞莺抬手运功,作势欲下来,朝着晏江澜拍了一掌。 「你信不信我真的揍你了!」 岑如颜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向后喊道:「柳公子,晏公子!你们没事吧?」 那头声音传来,他还被晏江澜攥在手里,动弹不得。冰凉的双手在阴湿的寒洞中显得更加冷了,他顺着后腰摸去,滑进他的衣袍下,直到亵裤外停下。 岑如颜的脚步声传来,柳飞莺搂着晏江澜的脖子身上一僵。 「知道你为什么走不动路吗?」 柳飞莺又是一掌打在他的后背上:「他来了!你快放开我!」 晏江澜埋下头在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我告诉你。」 岑如颜听见那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开口了:「柳公子?」 晏江澜发疯似的,越是听见岑如颜的声音,越不放他。 柳飞莺急忙道:「啊…岑兄!我扭伤了脚,你先上去吧,我随后就来。」 他被一双大手捂住嘴,柳飞莺张开口含住了手指,支支吾吾答了半响:「唔…唔猜!」 「柳公子!没事吧?」 晏江澜顺着嵴骨摸上去,穿过袖口抵达他的肩背,将他抵在石墙上。 这力度撞得他头晕眼花,柳飞莺缓了口气,伸手攥紧嘴角边冰凉的手指大喊:「我没事!」 「哦,没事就好。那我先上去等你们,路湿,上来小心点!」 「唔嗯!」 晏江澜会挑时候,故意在这种情况下来撩他玩。觉得不尽兴还在他身上摸了一把。这一摸,便摸得柳飞莺全身冷颤。 接着他捏住柳飞莺的后脑勺,伸腿绊住裙袍,松雪的气息愈发浓烈。他轻而易举的把他锁在怀中,晏江澜顺着他的喉结亲了上去。慢慢向上摸索,寻找到柔软的唇瓣,轻轻咬了一口。 柳飞莺吃痛,舌尖被捲起,混着津液相互交织,融合。舌尖原本是冰凉的,雪在他舌苔上化成水,慢慢从嘴角滴落。骤雨狂风大作,吹落了松针,扎进他的手心。 唿吸声被放大,洞中有水渍声响起。 瀑布流水落得无情,可这流水声,却越发细腻了。 岑如颜等了会,见他还没有跟来,于是往后退了几步。 「柳公子,晏公子,你们来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晏江澜松开他,额头抵在他的肩上:「让他滚!」 柳飞莺被亲得迷迷煳煳,重重的喘息道:「你大爷的!我没力气,要叫你自己叫,放开我!」 他又被激起了怒气,作势要亲下去。 「你要是再敢亲我就咬舌自尽!」 「?」 柳飞莺被放了下来:「谁允许你!允许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亲人了?你疯了吧?」 晏江澜提着他的后领,尽量让他站直。 「我背你。」 「?」 晏江澜蹲下,拉住他的手:「你裤子脏了。」 柳飞莺这才感觉到亵裤里凉飕飕的,湿了一大片。 「不是,我,怎么回事?」 「流血了。」 「啊?」 「不想让他看见,最好赶紧上来。」 柳飞莺脑子一懵,趴到晏江澜的背上。 「等回去了给你换干净的亵裤。」 「怪我不好。」 「我以为,你身体很好的。」 「没想到,这么弱。」 他趴在背上,瞪着眼听着晏江澜说话。 这是什么话?难道? 难道是他那里流血了? 怪不得,走路的时候觉得好痛。 卧槽! 「晏江澜你特么给我闭嘴!」 他伸手想要去捂晏江澜的嘴,又气又羞。这要是让岑如颜听见了,他一定会咬舌自尽,一定从这里跳下去,死了算了。 「你刚才说,亲你的时候要先问你对吧?那,我想问问,我回去后想亲你,你同意吗?」 「同意你个大头鬼啊!我有病啊我同意!」 「好吧,那我待会儿再来问。」 「……」 救命啊! 岑如颜见到这两人时,发觉柳飞莺衣衫穿得乱七八糟的,看起来摔了个大跟头。 「不好意思啊,岑兄,让你久等了。」 「无碍,柳公子要紧吗?要不,换我来背你吧,我力气大!」 晏江澜抬首,杀气腾腾地看向他,似乎想将他一脚踢下悬崖峭壁。 柳飞莺赶紧摆手,他可不想残害无辜,连忙道:「岑公子,我真的没事。有晏兄背我就行了,他力气可大了,十头牛都可以背起来! 「十头牛!」 好生勐! 岑如颜颔首,闻此言,不禁对那位晏公子刮目相看。 走到半山腰时,他们出了寒洞。 仰头便是千里瀑布,落下珠帘,无数条线缠在一起,甚是壮观。峭壁上十分光滑,不仅长满了青苔,还有些厥类植物。柳飞莺抬头,看着岩石上爬行着许多黑色的小虫,瞬间头皮发麻。接着,从石头裂缝中爬出百足蜈蚣。 晏江澜扭头,余光撇见他狰狞的表情。 前方已经没了路,岑如颜拔出长剑开路,斩断了藤蔓与枝条。片刻后,一条被开拓出来的小道显现出来。 柳飞莺向前望去,只见前方峭壁上,有两株相互依存的白色花朵。 第41页 「是绝情花!」 岑如颜跟着道:「我第一次近距离看这花,果真生得雪白啊!」 他轻轻拍了拍晏江澜的肩膀道:「放我下来罢,我去取花。」 晏江澜回头问道:「那回去能亲…」 柳飞莺慌忙捂住他的嘴,朝他耳边一吼:「不能!放我下来!」 脚尖点地,他落了下来。岑如颜看着他俩微微一笑:「柳兄和晏公子感情真好,如颜真是羡慕你们,若我也有这么一个贴心体几的友人该多好!」 什么贴心?不是糟心就罢了,还体几,他晏江澜明明就是个混帐玩意儿,这种时候了都还要戏弄我! 柳飞莺一瘸一拐走到岑如颜面前道:「喏,送你了,要的话给你。」 说罢,朝着峭壁的方向探去。 岑如颜勾笑回头,看着晏江澜表情冷漠又无情,仿佛刚才温柔的模样根本没有存在过。 「晏江…晏兄!我去去就来,你在这等我,等我取了花,待会回去抓兔子给你吃!」他伸出手,召唤出噬心剑。 岑如颜立即上前问道:「柳兄,你知道那两朵花,那一朵是情花毒,那一朵是绝情花吗?」 柳飞莺捏住剑柄,恍然道:「对啊!那它们该如何分辨?是不是要什么…心头血?」 「心头血是什么?」岑如颜疑道。「其实分辨花不难,只要靠近花芯,用自己的血滴上去。中了情花毒的人血中有毒,遇上绝情花的花蕊颜色会变紫,如果血滴在情花毒上,那便会变得更红,直至变黑。所以,需要柳兄你轻功落在峭壁的石头上,靠近花一验方可。」 「啊!这样啊!自己的血就可以吗?不需要什么心上人的心头血?」 「柳兄说笑了,你被骗了吧?江湖传闻许多,解此毒有很多流言,你一定是听他们胡说的。这毒不难解,前提是那人轻功绝顶,可轻易靠近峭壁,不然这也没个地方借力的,还没靠近就给摔死了。所以,一直以来,中毒的人还未分清楚绝情花是那一株,就已经支撑不住掉下去了。」 晏江澜那厮,又骗我! 「想来柳兄武功一定十分超群出众,我还未能达到那么高的功力,想帮忙实力又不允许…」 「无妨,我去去就回来,谢谢岑兄告知。」说罢,柳飞莺摘了两片叶子,朝着空中扔去。绿色的叶片裹着红色真气,刷地一下飞到空中,蹬脚他便踩着叶片飞了出去。 他回头望了眼晏江澜,只见他神色复杂,看他的模样有些不对劲。 而后他踩上第二片叶子,将噬心剑插入峭壁边缘的石缝中。 不知是不是幻觉,在踏上剑身的那一瞬间,他恍惚看见岑如颜站在那里诡异的笑了一下。 果不其然,就在他落稳后的一秒后,石壁四周爬出来许多百足蜈蚣,密密麻麻,攀上了藤蔓。 糟了! 柳飞莺忍着噁心,朝那两株并生的白花望去。四周的百足蜈蚣围成一个圈,好似要将他包围起来。 岑如颜的笑声传来,一股绿色的真气朝着柳飞莺飞来。一瞬间,他差点儿滑了脚。 望着下方深不见底悬崖,他忽然想起那抹微笑是什么意思了。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抬手噼去,将真气一分为二,石头轰隆隆地被炸碎,他扶着峭壁石头使自己保持平稳。 「柳峰主!怎么?还没分辨出来吗?那你就留在这里,慢慢分辨吧!」说着,岑如颜抬手向晏江澜扑去。 百足蜈蚣爬得越来越快,他站在剑上摇摇晃晃的,这要是再被百足蜈蚣咬一口,那他还怎么活? 「岑如颜!你!你别动他!有什么沖我来!」 「柳峰主这是何必呢?你现在只怕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说着,他走到晏江澜身旁坏笑道。「晏宫主果真是姿容甚佳相貌非凡,令人见之难忘啊。难怪,江湖传闻,柳峰主不惜崆雾峰峰主的身份也要屈于苍南宫。」 靠?都怪这些什么传言,把他说成个好色之徒! 「岑如颜!我不知你对我有何仇怨?你要是来报仇的,找我便可,干晏宫主何事?」 「哟,这么心疼他啊?你方才不是说了吗?把他送我了,你问他,是不是也听见了?」 「大哥!你有没有搞错,你是不是疯了?你要是喜欢晏江澜,你找他不就好了吗?把我困在这里做什么?」 岑如颜撇嘴:「放屁!我可不像你,喜欢男子!」接着,他将剑抵在晏江澜脖颈上,喊道:「快将《绯心经》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柳飞莺顿道:「《绯心经》?我身上哪里有什么绯心经?你到底在说什么?不是,岑公子,你要的东西我根本没有啊!」 他又看向晏江澜,只见他神色自若,根本不急的模样。 到底谁才是反派?为何我感觉自己还不如岑如颜呢! 他举着剑又近了一分:「没有?那就别怪我了!」 千钧一髮之际,柳飞莺大喊道:「等等!你先别砍他,容我说句话!」 不是,晏江澜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以他的武功,轻易拿下岑如颜简直是易如反掌,为何却站在那里动弹不得,难道,他也被下了毒?点了穴道? 不应该啊! 百足蜈蚣逐渐靠近,与柳飞莺近在咫尺,看着白花上攀上了几只蜈蚣,他伸手聚气又将蜈蚣扫了去。 第42页 「晏宫主!你别傻站在那里,你倒是动一动啊!」 晏江澜眨眨眼。 柳飞莺急的不行,转头喊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岑如颜讥笑一声:「呵,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让他闻了闻蓝盈花的香味。」 「蓝盈花?你不是说…」 「可入药?哈哈哈!没错啊,我只是还未说清楚,那花闻不得,闻了会使人全身经脉闭塞,无法使用内力罢了。虽然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不过也够了。你也就别指望你的晏宫主来救你了!赶紧将绯心经交出来!」 柳飞莺咋舌道:「岑公子,不是我不给你,我是真的没有啊!」 得想个办法才行,若一直这样下去,峭壁上的百足蜈蚣会越来越多。 那就,试试那个办法! 柳飞莺:我要降低难度,购买武力值! 系统:您的心动值余额为:2000点。扣除难度三颗星,剩余心动值为:2点。 柳飞莺:什么?你是不是在坑我?欺诈消费者是不是?降三星花费了1998点? 系统:降星花费999点,武力值购入花费999点,诚信交易,绝无欺骗! ...... 行吧,奸商。 算了,先将就用好了。 第20章 毒泷恶雾,悬崖边风似勐兽出笼,朝他嘶吼。银髮缠着红系带飘了起来,他一脚踩在噬心剑上,一脚悬空。百足蜈蚣已然又爬上了两株白花,顾不得那花,他向后一翻,居然踩着空中的雾气腾空而起,汇聚内力,将雾气收拢,形成一圈强大的屏障。那气息愈发积得越来越大,下一秒便要破空而出。 岑如颜手上一顿,有些心虚,难道那情花毒也治不住他吗? 若不是他离峭壁之上还有段距离,就算武功再高强,也万万不能凭空踏着雾气来去自如啊! 可他柳飞莺,居然能借着水雾,在空中停留。 他到底,有没有受伤? 岑如颜有些怀疑了,那杜娇娘跟他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为避免他直接向自己噼来,岑如颜挟持着晏江澜向洞中后退了几步。 柳飞莺期间目视着晏江澜,那人脸上毫无生气,连个反应都没有。 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吗? 要是晏江澜死了,往后在江湖混,谁能护得住自己? 别说抱大腿了,连特么的腿毛都薅不到一根! 柳飞莺气得一掌噼向洞口,雾气卷着残风飞了进去。只见洞口一阵绿色真气飞了出来,挡住了他的进攻。 接着,四周的百足蜈蚣朝他扑来,赤红色的身躯,黑色的细足,张牙舞爪地爬向柳飞莺的噬心剑。 要是这蜈蚣敢爬我的剑,我就把剑扔了,我才不要蜈蚣爬过的剑! 啊,苍天啊,求求给密集恐惧症一条活路吧! 头顶簌簌作响,柳飞莺勐地抬头,没想到从上面落下几百只蜈蚣,跟下雨似的。 柳飞莺捏紧手心,拂袖甩去。又站回了噬心剑上,只一瞬间,他伸手往剑上一抹,鲜血淋漓。他一手朝天抬去,一手向着两株白花甩去。 鲜血落入花蕊,不一会儿,他看见右手的花蕊颜色渐渐变紫。于是两指夹着花瓣撒向洞口,伸手取下噬心剑,踩着花瓣杀向岑如颜。 「——放开他!」 顿时,岑如颜的手腕被白色花瓣划过,剑落了下来,经脉被割裂开。跟着,那花瓣似一道道锋利的刀刃,刺破了他的额头。 他痛苦的弯下腰捂住手腕,两眼发红地盯着柳飞莺,怒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能过来?」 柳飞莺一脚将他踢开,拉住晏江澜的手往自己身后藏。 「因为,老子,开挂了!」 说罢又打了上去。 岑如颜踉跄跌退,捡起剑走到了洞口,突然,那张俊俏的脸慢慢脱落了皮,带着筋肉,连同血管一起。 他忽地邪笑起来:「好久没换回男人的皮了,你倒好,居然破了我的相!柳飞莺,原以为你受了伤不堪一击,没想到,江湖排行榜第二名果然名不虚传。就算是走火入魔,还能如此清醒!今日我就先放过你!来日,我定要讨回属于我的东西!」 接着他的脸渐渐变得模煳起来,眼窝凹陷,颧骨突出,脸颊露出一颗颗豆大般的孔,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是窟窿头——! 怎么会在这里? 窟窿头居然一直在他身边,望着那流脓不止的脸,又回想起那日他蹲在女子身旁开膛破肚生吃内脏的样子,柳飞莺胃里一阵倒腾。 双眼一闭,再次睁开眼时几乎是勃然大怒,又是一掌噼了过去:「你特么这个死变态!」 他正在气头上,故意来噁心他就算了,现在还要让他背锅,将残害女子性命修炼邪功的罪名扣到他头上。 他最讨厌的就是,不分青红皂白,被人污衊的感觉。 柳飞莺双眼通红,只想一剑将他捅死。 不料那人闪得极快,虽然畏惧柳飞莺,但胆量还行,又跑得极快,蹭地一下从悬崖边上跳了下去。 顺着瀑布落下水中,他一时半会儿,怎么也追不上。 而窟窿头,更不会死。 再一次,窟窿头消失了。 柳飞莺收回噬心剑,拍拍手,心中一股无名怒火涌了上来。 晏江澜,你这个煞笔! 他迟疑一会儿终于转过身看向晏江澜,一肚子想喷人的话攒了许久,从刚才,他飞出去取花的时候便有了。 第43页 岑如颜那个鬼东西拉你你就跟他走了? 他威胁你,难道你不知道反抗吗? 为什么? 还手不会吗? 柳飞莺冷着脸盯着他,比那寒冬里的冰还要冷,正要一掌捶到他身上时,那人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垂下头靠在他的肩上。 「傻——!」逼! 柳飞莺愣了,那个字还未说出口,晏江澜就这么软软的靠在了他的肩上。 「莺莺,好厉害!」 「还把坏人赶跑了。」 什么? 啊? 系统:心动值掉落:10点。恭喜贵方获得称号「英雄救美」,奖励秘籍点数即将生效! 柳飞莺踌躇半响,推开晏江澜的肩膀,眉心微动道:「你不是天下武功第一吗?不是号称称霸武林的晏宫主吗?就刚才那个窟窿头,打不过?」 晏江澜垂首,见他红色的袖口里,白衬袍已经被血打湿。 他心疼似的抓起柳飞莺的手,手心那道伤口是他刚才划破自己的掌心取花瓣借力飞回来救自己造成的。 盯着手心,他忽地低头朝着那抹血色舔去。 伤口突然被碰到,他恍然收紧眉头,刷地一下收回手,一拳砸到晏江澜的胸口。 「搞什么!很痛的好不好!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早就自己拿着绝情花跑了。」说着,他朝自己手上看了看。 空无一物。 我花呢? 靠!忘了取了,那个时候只记得摘花瓣救人,忘记连同花蕊也摘了。 都怪晏江澜! 沉寂片刻,晏江澜脸上有了变化,露出喜色,问道:「你摘的花蕊呢?」 「忘了!」 「那你在这等我,我去摘了回来。」 说罢,他朝前跨了两步,什么东西都没借,凭空飞到了峭壁边缘,轻轻松松,把绝情花的花蕊摘了下来。 柳飞莺瞪大双眼,哦,不,是瞪大了他的铝合金狗眼,心中震惊万分。 比他自己专业考了满分还震惊,冲上前对着晏江澜一顿凶:「晏江澜!晏宫主!你不是中了蓝盈花的毒,内力尽失吗?为何!为何你还能轻功飞出去?你骗我?」 晏江澜垂下羽毛似的睫毛,温然道:「我没有。」 「你就有!你这个大骗子!你根本没有失去内力,也没有中毒!」 柳飞莺捏紧拳头,这个煞笔害他担心了半天! 气死了!气死了! 骗外人就罢了,还骗自己人! 我再也不救他了! 这好歹是我买了999的礼包换来的,我攒了那么久的心动值,为了救这个死变态,全用光了! 越想越气,柳飞莺直直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进去。回到寒洞中时,柳飞莺听着身后的人跟着他,他走一步,那人便走一步,他停下,他也跟着停下。 被骗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打不过他。 柳飞莺想着以后还得靠他完成任务,虽然心里委屈,很生气,又不得不冷静下来。 洞中发光的虫子貌似被他刚才那一掌吓到,飞得四处都是。星星点点,倒与天上的星星相似了。 算了,还能怎么样呢?只能原谅他呗… 柳飞莺刚想转身,晏江澜快一步绕到他跟前,像三岁小孩赌气般那样,双手抱在身前,微微偏开头,堵气道:「你说,把我送给他了。」 柳飞莺:「?」 晏江澜:「因为你说,把我送给他。」 柳飞莺:「啊?」 柳飞莺:「所以,我刚才很生气。「 什么…生气? 我在前方殊死搏斗,你在后面跟我生闷气? 柳飞莺转动眼珠,抬眸盯着晏江澜那张不情愿的脸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在意自己刚才对岑如颜说的那一句话。 喏,送你了,要的话给你。 柳飞莺抿唇,与他深邃的眼眸相对,伸手拉过晏江澜的手,朝下面走去。 「谁说,我要送他了。」 搞不懂,他生的哪门子气,这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 晏江澜唇窝微盪,看着他的后脑勺莞尔一笑,这一笑,愣是笑出了声。 柳飞莺停下脚步问道:「笑什么?「 晏江澜歪头,微怔:「无事。」 他抬脚又拉着他走着,萤虫散落在石壁上,洞中落入水滴。 滴答——! 滴答——! 晏江澜突然停了下来,道:「莺莺。」 柳飞莺不耐烦道转过头,语气微沖:「干嘛?有屁快放!」 晏江澜:「回去后,我可以亲你吗?」 柳飞莺:「……」 他放开手,手心的血迹已经有些干,柳飞莺胡乱地擦在身上。 反正这衣裳也脏了。 晏江澜靠近他,弯腰在他耳旁再次询问:「可以吗?」 柳飞莺推开他:「不行!」 接着,作势欲走。 霎时,萤虫闪着光亮,黄绿的光照满整个山洞。似乎被惊到,纷纷又散开来。 晏江澜微晒:「那就现在亲。」 说罢,又将他腰身抬起,扣在怀中,一吻而下。柳飞莺双眼紧闭,以为他又会很粗鲁野蛮的对待他,本来已经准备好给他两拳,结果这会儿已经开始不争气的软了下来。 那吻似春日里的暖阳,缓慢地,轻轻地,照耀着,似乎很珍惜眼前的宝贝。晏江澜沿着唇边轻轻舔去,每到一处,便停留一会。舌尖摸索着好看的唇形,缓缓撬开唇珠,寻到柳飞莺的舌头,将它缠绕,打结。细雨濛濛无声无息地落下,微风拂过,那雨慢慢飘走,形成一道道斜线。接着,天空灰暗起来,这吻变得越来越强烈。哗啦啦地流下,突然间变了天,下起了瓢泼大雨。柳飞莺气息絮乱,双腿打颤,唯有依靠在晏江澜身上才得以不那么狼狈。 第44页 他疯了,晏江澜这么会这么变态? 不,柳飞莺也疯了,他居然没有反抗。 晏江澜好像怎么也亲不够,微微吐气看向柳飞莺,含笑将他抱紧道:「我背你出去,好吗?」 柳飞莺回过神来,眼眸带泪,鬓角边垂下红色系带,嘴唇微红。分开时,那黄绿的光透进来,唇瓣间拉出了斑斓的银丝。 这人,真的,很烦。 经过刚才的打斗,他确实已经没了力气。只不过凭着那股气,还坚强的与晏江澜吵嘴而已。 这一次,先不与他计较了。等我回去,解了毒,再好好收拾这个死变态。 占他便宜就算了,怎么还,提出这么让他无法推拒的要求。 柳飞莺垂目,慢慢闭上眼。 他太累了,亵裤里的血怕是早就干了。 晏江澜背着他走出了寒洞,走出时,身后的莺虫依旧闪着光。再次踏进紫色的鸢尾花丛,柳飞莺双手无力的搭在晏江澜肩上,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他微微睁开一只眼,看着脚下的一片紫花泛起阵阵涟漪,忽然收紧手,将晏江澜牢牢锁住。 「别怕,没有蛇。」 柳飞莺脑袋晃了一下,放松下来。 又过了会,他们走进了迷踪林,大雾瀰漫,将俩人的身影慢慢吞噬。 柳飞莺挑起眼皮,疲惫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岑如颜是窟窿头了?」 晏江澜将他颠了下,道:「嗯。」 柳飞莺:「你把我当傻子是不是?」 晏江澜:「没有。」 我看就有! 「那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打草惊蛇。」 「你怕我一剑刺死他,然后线索全断了?」 「嗯。」 「然后,经过刚才的事,我们得知他的目的是为了武林秘籍《绯心经》」 「嗯。」 「接着,我们要开始顺着《绯心经》,开始寻找秘籍的下落对不对?武林大会放出来的消息,原来是假的。」 「是。」 柳飞莺转过头,趴在他的肩上,鼻尖触碰到了晏江澜的脖颈,唿出的热气将他耳后到绒毛吹了吹。一瞬间,他感觉晏江澜握着自己的双腿的手劲儿变大了。 柳飞莺懒得睁开眼,索性朝着他的后领埋得更深了。 「借我,休息会儿。」 晏江澜怔住,沉吟良久,道:「好。」 春寒料峭,夜阑更深,他醒来时已经在马车上了。车轱辘撵着芬芳馥郁的紫蓝色鸢尾花走了一路,而后细雨纷飞。柳飞莺忽觉清爽,全身舒坦,身体上的不适感消失不见。剩下的是,他恍如站在了云端,看着眼前落下一片片纯白的雪花。 缓缓睁开眼睛,他似乎又躺在了晏江澜的腿上睡觉。眼神抛向车帘,外头漆黑一片。没曾想这一觉就这么睡到了晚上。 身子也被擦洗干净了,连同贴身的亵裤也换了崭新的。再看里衣,中衣,他的衬袍,全都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一尘不染。唯一的就是他那件最喜欢的红色捲云刺绣衣袍经过瀑布一战后弄得又脏又破,晏江澜看不惯脏兮兮的衣裳,血渍陈迹洗也洗不干净。 又不想这么丢了,所幸拿起皂角跑去山谷旁的小溪边给他搓了又搓,最后才给他带了回来烤干。 柳飞莺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现在只看着自己这一身青白色兰花刺绣的外袍发愣。 这工艺,这走线,哪怕是花上个几十两也未必能买到吧! 晏江澜这傢伙,哪里来这么多好看的衣裳。 颜色,做工,一样都不差。 若是能带回家,指不定能在杭州买几十套房。财迷笑了,幻想往后自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不过,这样躺着真舒服,自他中毒以来,都没睡好觉过。 想了想,索性不起了,就这么,枕在他的身上睡觉也不错,至少比把脑袋磕到门框上好啊! 马车摇摇晃晃,他翘起二郎腿,一脸懒散看破红尘的模样。抬手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他才缓缓的翻了个身,抬眸看向上方。 这个角度,能看见…晏江澜的,下巴。 他也换了一身衣裳,不对,为什么这种死亡角度他也这么好看? 为什么? 凭啥啊,就因为他是江湖玉面郎君? 我不服! 柳飞莺盯了半响,问道:「晏宫主,如果方才我没能从峭壁上下来,而是被他困在那里摔下山崖,你会怎么办?会一直袖手旁观吗?」 闻言,晏江澜低头看向他,道:「不会的,你一定会过来的。」 「为什么?你就这么相信我?」 他深思片刻,立刻道:「嗯,信。」 柳飞莺:…… 还以为他会说什么你是江湖排行榜第二名,武功盖世,一定会打败坏人的。 结果,这是什么意思? 他又闭上眼,肚子饿得咕咕叫。柳飞莺慢慢坐起,晏江澜伸出一双大手,只见绿叶上面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色树莓混着几颗酸枣。 「等天亮到了关山道,我再给你买些好吃的。」 柳飞莺眨眨眼,伸手抓了一把放在嘴里:「嘶…好酸。」 晏江澜看着他手上流了些红色汁液,伸头向他那探去过去,道:「杀一只老母鸡给你补补身子好不好?」 第45页 柳飞莺继续在他手中挑挑拣拣,湿透了的树莓红得更深,一眼就瞧见了,味道一定很甜,他一边想一边放入嘴中,听着晏江澜的话含混地点点头。 晏江澜则接着道:「人参枸杞红枣,再泡些桂圆茶。我已让人去买那补血养气的山药了,对了,给你做些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如何?我看,再来点南山的牡蛎好了,最适合你养身体…」 他说了一堆,柳飞莺那里能全都听进去,转而倒是对着他手中的酸枣好奇起来。 果真,他拾起一颗,放在鼻头前嗅了嗅,轻轻咬了一口。 好——酸! 酸得他眼眶湿润,浑身打了个激灵,口中唾液勐增。 又想欺负一下晏江澜,随即便拿起一颗凑到他眼前道:「张嘴。」 晏江澜正与他说食材补身体的事情,不料他已经抓起一颗酸枣送到他嘴边。 一口咬了下去,他咀嚼了两下,又酸又涩带着苦味的味道在他口中迸发出来,有种被人一掌打碎了天灵盖的感觉,又被扼住了喉咙,只想吐出来。 柳飞莺歪头盯着他,双眸睁得大大的,血瞳映出他的影子。他期待又紧张,已经在预想晏江澜被酸到然后面部扭曲难看的样子了,心中不禁越发的期待。 少顷,只见他慢慢咽下酸枣,眼神投向柳飞莺。 晏江澜:? 柳飞莺:? 柳飞莺盯了会他的嘴角,微微蹙眉,又靠近一分:「全吃了?」 晏江澜点点头。 柳飞莺眼珠晃动,再次问道:「核呢?」 晏江澜:「吞了。」 柳飞莺:? 谁吃枣子连果核也吃? 柳飞莺伸出手指一把捏住他的嘴唇,用力在脸颊上捏了捏。 好像是什么都没有。 柳飞莺收回手,悠悠道:「什么味道?」 晏江澜:「酸。」 他无语地向后仰头:「无趣,晏宫主真是个无趣的人啊——!」接着,他看向自己的右手。在哪马车座位旁的角落,有一白色的瓷瓶,上面插着几株紫蓝色的鸢尾花。 柳飞莺怔愕片刻,看起来那瓷瓶有些眼熟,仔细一看,那不是他之前放在包袱里装清心丸的药瓶嘛。 那么…这花? 他木讷地转过头看向晏江澜,脸颊一热,假意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韭菜鸡蛋什么南山牡蛎来着?」 晏江澜将手上的酸枣挑出来,剩下几颗树莓递到他身前,道:「韭菜,牡蛎,山药,一只老母鸡,给你温阳补肾。」 温阳补肾? 我温你…妈! 柳飞莺一把拍开晏江澜的手,狂暴嗔怒吼道:「你才肾虚!我肾很好!我不虚!」 吼声震天,连外头驾车的欧阳睢都听见了,只见马突然受了惊,山林中的鸟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欧阳睢拉紧缰绳,对着马喊道:「你可别发疯!没说你呢!那小母马见了你都跑不动路!」 跟着,马才平静了下来。 马车内,柳飞莺一头撞上了车框,抱着头痛苦的捂着脸。 「让你的车夫好好驾车!这已经是我撞的第二次了!」 晏江澜嗤笑,抬手拉过他的手臂道:「莺莺,你怎么这么可爱。」 柳飞燕身躯一震,抬起头喊道:「晏宫主,请你自重!」 他吵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又注意到角落的那瓷瓶里的花,伸手拿了起来道:「什么时候摘的?」 「背着你出来的时候。」 「哦…」 「你睡着了。」 「嗯。」 「然后…」 柳飞莺动了一下脑袋:「然后,怎么了?」 晏江澜伸手抚摸了一下花瓣,温然道:「你说梦话了。」 梦话? 「我说什么了?」 「你说,有蛇咬你。」他目光柔和,轻声道:「很害怕,开始叫我的名字。」 柳飞莺愕然地望着他,垂下头开始回忆。 他该不是在骗我吧?我真的,有说梦话的习惯吗? 那蛇,虽然是真的很害怕,可叫他名字… 好吧,我也许,大概叫了。 晏江澜理了理衬袍:「然后我答应了。」 紫蓝色花丛中,月落寒雾气,盈盈伫立的鸢尾随着风不断的摇盪着。 柳飞莺收紧双臂,迷煳喊道:「晏江澜,有…蛇,害怕。」 晏江澜停住脚步,抬手摘了几株鸢尾捏在手心,垂目扭头看向他的侧脸,灰扑扑的脸蛋上,挂着点点怯意。 晏江澜走进大雾,浅浅应道:「嗯,别怕,有我在。」 关山道的景色与苗疆不大一样,虽是春季,可这里的树木景色更像是在秋天。 柳飞莺后半夜又睡下了,等看见眼前景色时还以为自己睡了一整个夏季,发懵似的抓着车窗好奇地看向外头风景。 「哇——!好多红枫树啊!」 「嗯。」 「我还是第一次在春天看见秋天里的枫树,居然是红色的!」 「是吗?」 「果然,这里的设定都好奇怪呀!」 「设定?」 「就是,反正我也解释不清楚,怪不得枫花谷要叫枫花谷。」 「……」 柳飞莺侧身仰头,看着放晴的碧蓝色天空,白云,飞鸟,枫树,一处处农田,不禁感嘆。 第46页 「晏宫主,我有一事想问问你。」 晏江澜道:「什么?」 他低眉微颤,眼皮直跳,虽然看着外头风景如画,可总有些不安。 从岑如颜变成窟窿头的时候便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产生了。窟窿头下手的对象,已经从女子变成了男子。他说岑如颜的脸是他才刚换的皮,也就是说,岑如颜早就已经死了。 「你知道岑如颜师承何门吗?」 晏江澜颔首道:「儒林山,邱静门下。」 果然如他想的那样。 第21章 「邱静隐居已久,世间少有他的事迹与传闻。门下徒弟个个好学上进,修学考试,好功名利禄。唯有岑如颜和那小徒弟不一样。」 柳飞莺:「如何不一样?」 晏江澜:「是个会武功的,且与他那小师弟下山游歷,行锄强扶弱之事,也算是侠肝义胆好心肠罢。」 听他一言,貌似对这岑如颜评价颇高啊! 「这么说来,岑如颜倒是个见义勇为的侠客了?」 晏江澜神色微动。 「也许,事情有可能是岑如颜发现了藏在苗疆的秘密,就是那个窟窿头。为了阻止他再次残害少女,就带着小师弟去往苗疆,结果没打过,丢了小命。窟窿头见他生得俊俏,换了他的皮?」 「关山道离苗疆有一日的路程,窟窿头早在扬州的时候便与我们相遇了。他从苗疆去往扬州,目的是为了将我们引到苗疆,那日我们见到的潇湘院女弟子,或者是说,原本就不是什么潇湘院的女弟子。」 「不是潇湘院的女弟子?那是什么?那日我在海棠林,分明看得很清楚。再者,有各门各派的腰牌与标识,都能验证她确实是潇湘院的人。」 「就算是有腰牌与手腕上的标识,也不能证明她一定是。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女子是没有头的?头颅消失,只剩下一具身躯,就是不让人发现她是谁。」 「腰牌可以造假,但是手腕上的潇湘院印记呢?那总不能是假的吧?」 「未必,杜娇娘蛇蝎心肠,不是什么好人。你往后最好离这个女人远一点。门中弟子惨死,她没有露出半分伤心,而是将你当作是残害她门派弟子的兇手。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她将这件事情说出去想必也没人信。可若是枫花谷,连同青鸾山的人也在,那你的罪名便会坐实。你觉得那些人,是会相信杜娇娘的话?还是更信青鸾山的李霂白?」 当然是青鸾山李霂白了,李霂白就像是一张白纸,往日履歷非常干净,且又是修道之人。比潇湘院那老女人江湖地位更高,也更有声望。所以,只要从他青鸾山传出杀人残害无辜少女,吸人精血剥皮挖心修炼邪功的事情是柳飞莺干的,谁人不信? 如果这整件事情的幕后操纵者是杜娇娘,她用毒害人,也说得过去了。可为什么非要大费周章地将他引来苗疆? 苗疆…? 她与枫花谷争抢苗疆已经有些时日,枫花谷的弟子也是用毒的,并且暗器是出了名的厉害。全江湖都知道柳飞莺受了重伤,并且功力损耗,已经不是当日那个大魔头了。碍于苍南宫宫主,根本无法近身将其杀之。所以便要借他们的手,除掉大魔头吗? 似乎,这种解释也过于苍白。 何况,窟窿头要的,是秘籍《绯心经》,在悬崖上他可以有机会出手,最后却没有。 说明,他的目标不是柳飞莺,更不是晏江澜,而正是那武林秘籍。 柳飞莺梳理了一会,又道:「眼下最重要的,应该是得赶紧找到岑如颜的那个小师弟。也许只有问了他,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晏江澜道:「还有,死去的那个无头女尸到底是何人。」 「怎么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枫花谷那两个弟子也是,从我们在客栈就一直跟着后面。如果单纯的,只是为了苗疆,来杀我,怎么可能?那就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了。枫花谷也是为了武林秘籍而来,对不对?」 「莺莺突然变聪明了。」晏江澜忽地勾笑,抬手在他头上摸了摸。 柳飞莺闪过,眉间微蹙:「晏宫主,请自重!」说罢,熘到一边继续道:「窟窿头寻我是因为秘籍,枫花谷亦是。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他们都以为《绯心经》是在我的手上?」 「嗯。」 「可我连秘籍的影子都没见到,我如何得知下落?谁人说《绯心经》在我手上?我也是要寻的!」 晏江澜抬眼,附和道:「是啊是啊。」 跟着,柳柳飞莺抱着手越说越气:「武林大会说的《绯心经》居然是骗人的!亏我还这么相信!一路走来,不仅中了毒,还被当成杀人兇手,受到坏人的围殴,明面上打就算了,枫花谷的那帮人还搞偷袭!我要不是运气好,那天早就在海棠林挂了。」 晏江澜眨眨眼,默默听他吐槽,见他独自在哪儿气得张牙舞爪,涨红了脸,十分可爱。 「下一次,运气就不那么好了。那日…」柳飞莺顿了顿。 那日是因为有人好像在暗中帮了他一把,不然他早就中了枫花谷的孔雀翎。 晏江澜却道:「下一次,见到枫花谷的司马孑鱼,我帮你揍他好不好?」 闻声,他滞了片刻。 晏江澜怎么会知道司马孑鱼? 柳飞莺讶然问道:「晏宫主见过孔雀翎?你知道那暗器有多厉害吗?那速度,可比我的轻功还快!」 第47页 「是吗?」他懒散的微微蹙眉,仿佛眼里根本放不下这小小的孔雀翎。 「是啊!我险些遭到他的暗算。还好,我有绝世武功,轻松就将他打趴下了!」 「他们俩个不过是想趁机搅乱局势罢了。」晏江澜停顿一会儿,「好在,他们参合了,这样一来,李霂白如果不是真的蠢的话,应该能明白。」 他,如何晓得,伤他的是两个枫花谷弟子?晏江澜不是去抓野兔了吗?还是说,那天他说的话,根本就是骗他的。 所以,海棠花树后的人,就是他晏江澜。 什么孔雀翎,什么暗器,在他面前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他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然后呢?自己打不过的样子很狼狈吧?再次被他救了,他的恩情又施捨了一分? 凭什么? 柳飞脸色微变,沉默片刻,问道:「晏宫主,海棠花是你撒的吧?所以,那天你就在不远处一直看着我?看着我被那群人围攻,生死存亡之际再出手救一救我?怎么?你是想看我会是什么反应吗?还是说,觉得我在骗你,在你面前演的都是苦肉计?想试探我的真面目?所以,你在一旁看戏,把我当猴戏耍?」 动物园的猴子也没有去表演如何被坏人打再奋力反抗活下去的节目吧? 晏江澜面色僵硬,错愕的表情突然在脸上浮现。 不是,他没有。 他,那时候,只是… 「没有,我没有把你当你猴子戏耍。」低沉的嗓音响起。 虽说一开始,他真的只打算袖手旁观,可是当他看见柳飞莺之后,脑子一片空白,他竟然真的是在找自己。 柳飞莺:「那是什么?」 他为了找晏江澜,担心自己白天说的那句话伤了他,才不管不顾就跑去找他的。结果这个人躲在暗处,看着自己挨打。 虽然,他救了我。 那也不能这样啊,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害怕晏江澜生气,然后自己去哄他一样。 哄他? 卧槽!我没有!我才没有! 晏江澜低头,抬手扶住额头,沉思许久。看样子真的在认真思考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莺莺,我——!」 轰隆隆,轰隆隆! 马车突然停下来,马受了惊,前脚踩了起来。 「小绿!你做什么!」欧阳睢喊道。 「停下来!快停下来!」 「喂!吁——!」 车内俩人身体向后倾了一下,柳飞莺滚到一旁,慌忙捡起倒在座位上的白瓷瓶。 晏江澜抬脚走出马车:「怎么回事?」 欧阳睢站起,穿过马背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巨大的土坑。 异香飘来,有种进了胭脂水粉铺子之感。混着一些腥味,彷佛树皮在水里泡了很多年,然后被人打翻了那水似的。枫花树的叶子掉落在上面,远看以为是铺了一层红色的地毯,细看才知,那红色树叶上全是一截一截断开的胳膊,大腿,还有被拉扯得稀碎的内脏。 只是被人掩埋过,都是一片红,不仔细便看不出来罢了。 欧阳睢心底一阵噁心,他跳下车,蹲到一颗树后开始狂吐不止。 柳飞莺正要出来,被晏江澜挡在了车帘前。 「什么东西?」他迟疑地问道。 晏江澜拉起缰绳,语气十分冷淡,恍惚中能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一丝厌恶之感。 「死人。」 柳飞莺:「又是?断头尸体?」 晏江澜:「不,是尸块。」 柳飞莺皱眉露出噁心的表情,缓了一口气:「我没事,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吧,总得查探清楚。光天化日之下,窟窿头竟然胆量如此大,要是再抓不住他,向江湖公之于众,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类似的案子发生。」 说罢,他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欧阳睢已经被噁心得面目狰狞,见他俩下了车,赶紧去牵马车。 三人逐渐走进那片枫花落叶,这里的气候暖和,比苗疆阴湿的环境好许多。刺眼的阳光透过枝桠繁茂的大树照了下来,地上的枫花叶颜色绚丽,红得刺眼,红得可怖。 晏江澜一挥手,那落叶遍四处散了开。 尸身被分割成许多块儿,特别是内脏,肠子心脏全都打乱了落到一边,而且还有拉车的痕迹。唯一可辨识尸体身份的东西,就是裹在身上的衣裳。 绿袍黄绸带,淡色黄鹂鸟绣面的绣花鞋,还有半只残臂上的翡翠手镯。 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 「是个女子。」 「开膛破肚,五脏六腑全被掏空,这是…」 晏江澜沉声道:「窟窿头相思案。」 柳飞莺顿住,继续道:「这女子,看穿着更像是城中的富家小姐,手指葱白,没有厚茧,手腕纤细,指甲干净,没做过苦力。所以,她未曾习武,不会武功。虽穿了绿袍衣,但不是潇湘院的女弟子。」 晏江澜点点头,盯着道路上落叶落下的位置。 关山道的城郊外,发现了一具被碎尸挖心的女尸,很快传入百姓耳中。全城的人都在议论,那杀人者是谁。 流传的版本个个不同,很快便引起了各门各派的注意。 所有在苗疆与关山道附近的江湖人士纷纷聚拢在关山道城内,要来探查一二。进出郊外的人越来越多,连城里的百姓都来看。 第48页 不久,满城贴了告示,寻找尸源,缉拿兇手。接着,悬赏榜也出来了。 晏江澜总是觉得柳飞莺那一头银髮太过于招摇,拉他下马车的时候非要他戴上斗笠,俩人争执了会,他才乖乖听话。 欧阳睢牵着马在身后跟着,因为郊外的女尸,城里人变得疑神疑鬼,做点什么事情都胆战心惊,看见未曾见过的人就害怕。又因他们三个人与旁边人的气质不同,辗转走了三家客栈才找到落脚的地儿。 这家客栈一看就是个江湖老客栈了,无论是掌柜还是店小二,身上全都带着一把砍柴刀。与以往的形象不同,个个都是恨角色。 柳飞莺四处打量了一番,悄悄拉起晏江澜的袖口道:「我看这里像个黑店,你瞧他们每个人的裤腰上都别了一把砍柴刀。是不是一到晚上,就把我们宰了,然后劫财,最后杀人灭口!」 晏江澜斜眼瞄了眼他的手,随后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两间房。」 掌柜的见过凶的,悍的,动不动就提刀砍人的。许多过往关山道的江湖人士都住过他的店。不是时常威胁他们,就是将兵器亮出来,打碎了碗,拍烂桌子。今日却头一回见这两位翩翩公子入住他们客栈,还温柔的对他说要两间,并且给了一锭银子。 他仿佛感觉受宠若惊,连忙招唿他们上楼。 柳飞莺看着酒肆里喝酒吃肉的人,又听见他们喊话声此起彼伏,一阵一阵谈话的内容落入他的耳边。 不禁意外,这么一看又不像什么黑店了。 晏江澜也是,今日居然叫了两间房,想不到还挺自觉的嘛。 想着,他提起衣袍对着掌柜道:「掌柜的,你这店虽小,不过看起来人还挺多,生意蛮好啊!」 掌柜老闆笑道:「是啊,主要是因为关山道的其他家客栈,不敢接待武林英雄,就怕万一小命丢了,那就完了。」 「这么说,你胆子倒是挺大的。」 「没有没有!公子您可别折煞我了,我也是为了养家餬口,不得不接待他们。楼下各方英雄汇聚,我也不敢不开门迎客啊。」 「那,你们这…」柳飞莺视线看向他身上的柴刀。 掌柜老闆推开门,提着茶壶道:「这其实就是个摆设,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没那么好欺负。我们店的小二啊,人人都带把刀。防身的,两位公子别介意。」 说着,他转身看向房内:「这间房呢靠近街道,白日有些吵。不过啊,最近街上没什么人,好多了。採光通风都很不错,二位公子,你们那位住这啊?」 柳飞莺刚想说他要住,结果被晏江澜抢了话。 「两个人住。」 掌柜老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脸什么,我没听错吧的表情:「啊?」 晏江澜侧身,抬手将柳飞莺推了进去,道:「烧些菜上来,杀一只老母鸡,炖山药,骨头剔干净。」 柳飞莺懵逼似的回头:「?」 掌柜老闆瞪着他那双不太清澈的眼睛,道:「那,那还有一间房,不住了吗?」 这时,从门口走来一个身影,手里拿着一根又长又粗的山药,臂弯夹着一只白色羽毛的老母鸡,喊道:「公子!山药和老母鸡我买回来了!」 晏江澜垂眼又抬起来,淡声道:「他住。」 掌柜老闆立即道:「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带这位公子去小厨房收拾一下给您上菜!」他快速扫了一眼柳飞莺,仿佛知道了什么一样。 那眼神,忽然就清澈了许多,瞪得大大的,走时还贴心的为他们关上了门。 不是,那是什么眼神? 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要这么看我? 柳飞莺一个箭步上前,作势要开门,边跑边敲门喊道:「喂!大哥,你别走啊!什么原来是这样子,那样子了?你说清楚啊!回来!欧阳睢,你也是!什么时候买的老母鸡和山药,我不吃!」 说罢,感觉腰上一紧,被人拽了回去。 「你干什么!」 柳飞莺摘下斗笠,一脸怒气地看向他:「我要开房!我要自己住!」 晏江澜松开他,慢慢走到桌前坐下道:「那你去换吧。」 柳飞莺抠手,愣住了。 这人居然不拦他? 只见他倒了一盏茶,慢慢道:「楼下的人全是此次来抓兇手的,我看也来了不少人。估计,过会儿青鸾山的弟子便会闻着味儿追来。那日,他是如何说的?说相思案的窟窿头是崆雾峰的大魔头柳飞莺,他眼睁睁看着你杀了潇湘院的女弟子。不仅他在,他们掌门李霂白也在,还有枫花谷的人。你要是被他们认出来,这里便留你不得。到那时,你要以一敌十,还是打算,就地被抓住?」 柳飞莺怔住:「我…!」 客栈外的街道忽然响起声音,似乎有人在议论纷纷,讨论着什么,那声音越来越嘈杂。 晏江澜拿起一个茶杯,又倒了杯茶,放在自己对面,道:「何况,你现在虽然解了情花毒,但内力还未恢復,随时走火入魔不能自已,混乱时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更别提会不会到处乱杀人了。届时,你冲出去杀了在客栈的人,罪名成立,你想洗,也洗不掉了。」 柳飞莺一听,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走过去坐下,问道:「那该如何办?」 晏江澜将茶推给他道:「有我啊,我看着你。你与我同行同住,有我在,你便不会被欺负。」 第49页 柳飞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这是什么逻辑?这跟我们住一间房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要是在隔壁出了事情,谁大晚上的赶来救你?若是睡在我身边,那便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柳飞莺,你自己睡觉什么样你不清楚吗?天塌了都叫不醒你,与那城口棚子里养的猪有何区别?危险就在你身边,你却毫无察觉。你这样的人,最容易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偷袭。」 城口的猪… 柳飞莺咬紧牙,是,他是睡得沉,但也不至于有人要杀他他不知道吧? 「晏宫主,你说危险就在我身边,我却觉得,那个最危险的人就是你!」 话毕,他瞪着晏江澜等待他的反应。 不料他却微微扬起嘴角,深邃柔和的眼神望向他,饶有兴致道:「也是。」 操! 他就知道,全江湖最危险的男人,就是他晏江澜没错了! 对他拉拉扯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又抱又…欺负他!戏耍他,骗他,还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想到这里,就想一剑捅死他。 柳飞莺暗戳戳已经在心里将他千刀万剐了几十遍,嘴上却道:「那,尸源如何找?」 晏江澜:「既是冲着你来的,自然无需你找。」跟着,他从怀中掏出装银钱的荷包,丢给他。 「给我这么多钱做什么?」柳飞莺一边问一边伸手拿钱袋。脸上露出笑容,他开心死了。 晏江澜盯着他,像是在欣赏宝物一样,在他脸上扫过道:「防身。」 防身?防什么身? 用钱? ——卜登! 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柳飞莺听见纸被撕下来的声音,跟着,人群吵闹的声音混入其中。 他走向窗边,从这里正好能看见对面街道上围着一群人,黑压压的一片。 下面的人手持翘刀、软剑、弩|箭、长剑、琅琊棒、大铁锤、黑色铁链……形状奇奇怪怪的兵器映入他的眼中。有些甚至背着古琴、金宝葫芦、举着斧头,棒槌。 他看着人流涌动起来,好似在开展览会。 「这是在做什么?」 柳飞莺伸头望去,只见人群中站位各分几派。蓝色系衣袍,灰色衣袍,还有从头到脚全是黑色衣袍的人。细细瞧了瞧,那几个穿着粉衣,绿衣,黄袍的人十分显眼了。 原来那是城中告示墙。 他们好像是在看告示。 一张泛黄的纸被人撕了下来,绿衣兄台喊道:「悬赏榜第五名赏金三十两!」 「第四名赏金七十两!」 柳飞莺一听赏金,心跳加速,这就是爱财如命的人心动的时刻。这么多钱,他也跟着街上的人惊唿起来。 晏江澜冷哼一声,踱步走来,站在他身旁歪头看着下方。 「晏宫主,你说那上榜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啊?十恶不赦?罪大恶极?值得这么多钱悬赏?」 晏江澜低声道:「坏人。」 柳飞莺撇嘴:「我当然知道是坏人了,就是想看看,坏到什么程度才能上榜。」 说着,绿衣兄台又喊道:「榜单第三名,一百七十两!」 说罢,众人惊嘆起来。 「一百七十两!」 「哇!这么多!」 「要是我能拿到赏金,下辈子就不用再去做打手了!」 「是啊是啊!我也能买房子娶妻了!」 「也不知,这榜中第三名是谁?」 「刘兄且等他念完,不就清楚了吗!」 「没错,等等吧。我倒是想知道这榜首值多少钱,要挑战就挑战最难的。如果钱多,就算是公主也娶得到!」 「哈哈哈哈哈哈…」 …… 柳飞莺用手肘戳了戳晏江澜的胳膊,嬉笑道:「喂,晏宫主!你是不是也很心动?这要是换作你去揭榜,那些钱岂不是轻而易举的就到你包里了?」 说着,他倚靠在窗前,捧着脸道:「也不知道榜首值多少钱。」 晏江澜没答话,只看着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清风吹过,红色系带缠着银髮飘了起来。双眸明亮炯炯有神,唇珠微启,嘴角勾笑。 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 绿衣兄台接着喊道:「榜单第二名,两千三百两!」 众人躁动起来:「多少?两千三百两!」 「天啊!第二名是谁?这么值钱?」 「我滴个乖乖!快放名字!让我们瞧瞧到底是谁!」 「我猜,有可能是那个江洋大盗,谢天地!」 「谢天地!是啊,他自十一年前开始就一直占据榜单前五名,可是一直从未有人将他抓住。这一次,他又上榜了!」 柳飞莺咬咬下唇,疑惑道:「谢天地是谁?」 晏江澜回道:「贼。」 柳飞莺:「……」 绿衣兄台将黄纸展开至最后,众人也跟着屏气凝神,生怕错过。 「悬赏榜首,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两!」 此话刚出,武林好汉们纷纷双腿一软,拿兵器的手都颤抖了。甚至,还有人将手上的短刀掉了下来。 哐当——! 众人愣住了,一点声儿都没有。 柳飞莺张大嘴,喉咙似乎被堵住了一般。银髮散开,被风吹到唇上。 第50页 「我——操!」 「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两?」 「不是吧,我没听错吧?」 接着,楼下瞬间乱成一锅粥,大叫的,乱跳的,当场拔刀的,纷纷问道:「榜首是谁!快快说来!」 绿衣公子扇子一甩,对着他们喊道:「各位英雄莫急!在下这就为各位公布悬赏人的信息!」 「第五名,採花小盗,接连在枫花谷出现好几起入室採花的事件!若诸位有人将其拿之,送去衙门,可领赏金三十两!」 众人:「我们要听第一名!」 众人:「下一个!下一个!跳过!」 绿衣兄台:「别急别急!慢慢来!」 柳飞莺嗤笑一声:「哈哈哈,这群人好像瞧不上第五名的赏金啊。」 晏江澜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嗯。」 绿衣兄台:「第四名,採花大盗,是採花小盗的师父!如今踪迹难寻,可以先将小盗擒拿,逼问他师父的下落!这么一来,各位无论是抓到小盗还是大盗,都能拿两份赏金,一共是一百两!」 闻此言,众人似乎心动了。 柳飞莺捂着嘴强忍笑意:「哈哈哈…哈哈…嚯…这採花贼的事业,居然还有大小盗,师门传承。真是逗死我了!」 晏江澜转头,看向他的侧脸。羽睫微颤,额前的髮丝随风起舞,光滑细腻的肌肤上,不知是因为阳光的照射,还是情绪起伏的原因,颧骨处微微泛着红。 他看起来,很开心。 随着榜单公布到了第二名,绿衣兄台声音更响了,喊道:「谢天地!两千三百两,如今踪迹最后消失在鹤炎城!」 柳飞莺:「鹤炎城?」 晏江澜:「在枫花谷与洛川河的交界处。」 柳飞莺:「远吗?」 晏江澜:「嗯,从关山道过去,五天的路程。」 哦,那确实挺远的。 晏江澜:「怎么?你想去抓江洋大盗?」 柳飞莺: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晏江澜靠近柳飞莺,伸手从他身后穿过,柔声道:「为了赏金?」 柳飞莺感觉后腰一凉,往窗上又靠了靠。 说话就说话,搂搂抱抱的是几个意思? 「不是啊,我就问问。那么多银子,谁不心动?」 晏江澜戏虐地低笑:「见钱眼开?」 柳飞莺怒道:「我没有!」 晏江澜:「我有钱。」 柳飞莺:「…我知道你有钱。」 你有钱,那也不是我的。往后我还要回崆雾峰,没个钱袋傍身,那怎么能行? 最后,那绿衣兄台深吸了一口气,在万众瞩目中,说出了那个悬赏榜第一名的名字。 「柳飞莺——!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两!最后消失地点,苗疆迷踪林。」 柳飞莺一听,发财的美梦瞬间破灭,差点儿晕倒。 只见众人不似刚才那般气宇轩昂,吵闹不堪。一听见这名字,都跟被点了穴道似的,通通咽了一口气。 「这……我还是去抓第三名吧,我感觉第三名适合我一点。」 「啊,对对对!我也是,我去把大小盗都抓了,有个一百两也不错!」 「没错没错,这样也行!」 跟着,一声响亮的男声打破了沉寂。 只见他跳上石墩,一把夺过绿衣兄台手中的黄纸,道:「我来!大魔头柳飞莺必须诛杀!若是再放任他胡乱杀人,往后江湖乃至整个武林,都会沦为鱼肉,任他宰割。各位英雄好汉,试问你们哪一位没有被他挑衅过?哪一位没有被崆雾峰欺负过?何况如今连四大门派都被他打压,我们再不反抗,必然危及身家性命啊!」 听他此言,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柳飞莺呆滞的看向他们:「我,我真的有这么坏吗?」 晏江澜以为他有些难受,正准备安慰时又听见他暴怒地朝下面喊道:「放屁!都是放屁!榜单有黑幕!有黑——!」 瞬间,一双手将他的嘴捂住,晏江澜在他耳旁道:「嘘,小点声儿,要是让他们发现了你在这里,待会我就只能去店铺给你买棺材了。」 柳飞莺抓着他的手,气得脸涨红:「他们胡说!什么狗屁榜单,那都不是真的!」 晏江澜点点头:「嗯,假的。」 柳飞莺:「就是!」 晏江澜再次点头:「嗯。」 柳飞莺软下来,平稳了一下心情,道:「我,居然值这么多钱。」 晏江澜不吭声了。 楼下黑压压的人群中,忽然走进四个白影。 是青鸾山的那四个草包弟子。 「诸位!听我说一句!近日发生的相思案,少女惨死的真兇,就是柳飞莺!诛杀魔头,我们应当携手同行,风雨同舟,一起剷除大魔头!」 众人经他一番洗脑,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抡起兵器,喊道:「诛杀魔头!人人有责!」 「没想到窟窿头居然是柳飞莺!」 「是啊,这么说,那城外的女子,也是他杀的了?」 「连青鸾山的人都这么说,一定没错了!」 「真是可怕,连女人都不放过!」 「那个柳飞莺啊,啧啧啧…喜好男子,无恶不作,罪大恶极啊!」 「苍天啊,真是骇人啊!」 柳飞莺听后捏紧拳头,心中更气了。 第51页 晏江澜见他脸上从未出现像现在一样的表情,那脸色就跟半熟半生的番茄似的,青一块,红一块。他抬起手扶住窗口,青白袖袍翻飞衣袂飘飘。忽地含笑,唇齿微启。 「即使是这样,那我也是排行榜第一名,值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两呢!」 他仰头微笑,嘴角的窝变深,只一瞬间,晏江澜看得呆了。 是啊,千金难买心头好。 「我有千金可赠你,这悬赏榜,我揭了。」 第22章 红枣桂圆鸡汤的香气从门缝中传来,他那不争气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随后两人站在窗前面面相觑,烈阳穿过他们身前,屋里瞬间更亮了。 柳飞莺听见他说的那一句「我有千金可赠你」,心中萌动。 他可真会投其所好。 「二位公子,上菜了!」 店小二站在门口敲门,柳飞莺率先躲开他的视线,转身走到桌前坐下,他准备大吃特吃。 待摆满整桌菜后,他的食慾更被激发了。许是吃了那几颗酸枣和树莓的缘故,他吃了两碗米饭,喝了两碗鸡汤。 至于那鸡肉,被炖烂了剔干净骨头放在汤里,轻轻一夹,混着枣香山药,味道极其鲜美。 晏江澜吃好后,放下碗筷,见他挑着青菜里的大蒜,问道:「你挑食?」 柳飞莺:「挑,就爱吃自己喜欢的。」 晏江澜:「你喜欢的,喜欢什么?」 柳飞莺喝了口茶漱嘴,肚子涨得鼓鼓的。 「喜欢吃肉,喜欢金钱元宝,还喜欢玩儿!」 「…只有这些吗?」 「那不然呢,人生在世,不就图一场快活吗?再说,这里的世界,除了江湖道义以外,人情味寡淡。做什么都要争个一二,武功要排行,反派,地位,声望要排行,连被人悬赏都有个排行榜。鄙人有幸,这些通通占了前三,嘿嘿。」 「你认为的快活,是什么?」 「吃饱喝足,万事平安顺遂,有花不完的银子,看不完的美女。然后有一间自己住的宅子,宅子不必太大,就像是武林高手,隐居山林那样。养几只小鸡小鸭,门前种些桃花,哦,对!再来坛酿的清酒,喝醉了也塞神仙那样!闲暇时下山救济百姓,剷除坏人,成为江湖传说,侠客传奇?江湖不见我的踪迹,却处处流传着我的传说,红尘嚣嚣,我便也就走了这一遭…」 晏江澜安静的听他说完,久久道:「会的。」 柳飞莺转过头,眼神中闪着光辉灿烂,阳光照在他的耳垂上,肩上,半边身子,青白釉色的衣袍衬得他清新淡雅,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间皆美得不像话。 他忽地问道:「你呢?」 晏江澜抬袖擦去他嘴角的油渍,白玉的脸上略带点点笑意:「自然是,要长命百岁了。」 柳飞莺愣道:「晏宫主难不成还害怕像我一样被人追杀啊?你是江湖正道的标杆人物,谁敢与你过不去呢。再说,你武功高强,也没人打得过你。你怕死吗?」 他微微点头,又停住了,开玩笑似的:「怕啊,你不是说,将来一定要打败我,杀了我。你说,到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 柳飞莺嘁道:「八字没一撇呢,你看我现在这样儿,晏宫主若是想嘲笑我,那便直说就好了,何必将别人生气时候说的话,拿出来处以鞭刑?」 他怪不会说话的,柳飞莺这样想着。 …… 系统:恭喜贵方,进入副线:关山道。奖励秘籍点数即将生效!奖励称号「臭名昭着」,奖励江湖地位:一千点,奖励声望:一千点。 系统:心动值累计合计:一百二十二点。 是了,系统不提,他还忘了,之前为救晏江澜花费了两个999。 他算是摸清楚个一二,心动值满足自身想法的时候便会上涨,比如有时候他吃到了好吃的食物,心动值会时不时掉落。再是,他与晏江澜之间某一些谈话内容,俩人的亲密接触,相互眼神的碰撞,都会有心动值掉落。 然而,他还是觉得有一些掉得莫名其妙。比如他们没说话,也没有肢体接触的时候。 系统播报也是个半吊子,这还得怪这个游戏本身就是个半成品,剧情歌唱了一半,填词也填了一半。 为了赚取心动值,他牺牲了多少次身体,奉献了…许多本不应该有的心动。 好吧,他是有一点情绪上的波动,那也只是因为在特定的情况下才有的。人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面对诸多不熟悉的事物,有了一个稍微可以依靠和说话的人,他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柳飞莺觉得,这一定不是喜欢,而是环境所致的。 他在学校,是喜欢女生的。比如,他们系的那个系花,身材火辣,性感迷人。 他想着想着就困了,酒足饭饱之后,也该睡会儿午觉才是。 店小二收拾干净便提着水上来了,因看见晏江澜的样貌,不由得多瞧了几眼。再看那带着斗笠洗脚的柳飞莺,更加好奇那斗笠下的脸了。 「不知两位公子是哪家府上的,是往长安去考试的吗?」 柳飞莺踩着水,摇头道:「那倒不是。」 店小二继续道:「二位公子看起来文采斐然,我还以为你们去长安考试的呢。」 晏江澜在一旁坐下,伸手将帕子递给柳飞莺。 第52页 柳飞莺接过道:「住在客栈的考生多吗?我怎么没瞧见一个,关山道也有很多书生去长安?」 店小二点点头:「是啊公子,您没在我们店里看见考功名的考生,那是因为我们客栈,就算给那些个白衣书生十个胆子也不敢住啊!」 他颔首:「说来也是,那他们平时都住哪里呢?」 「城北和城中的客栈,住城中的书生家里大都有钱有势,而在城北的,条件就没那么好了。偶尔真有不怕死的,也来过我们客栈。我记得,前不久就来了两位公子。那气质和衣着,也跟你们一样,相似得很。不过,当时他们俩好像只住了两日便走了。」 「只住两日,有何奇怪的吗?」 「那倒没有,只是一般书生上京赶考,在一处歇脚,便会先住上个十天半个月再次出发。毕竟长安的考试,秋日才开始。而且那日他们来得很晚,白日都看不见人的。」 书生,晚上住进客栈,白日不见踪影,只住了两日便匆匆离去。 那会不会是…! 柳飞莺勐然看向晏江澜,想起他给自己的那袋银钱,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递给店小二道:「小哥,我这个人嘴比较馋,爱吃些零嘴,你看看能不能帮我去街上随意买些回来。而且我觉得你讲故事还挺好的,我乐意听,你再与我说些说些,待会买了零嘴剩下的钱,你就拿去喝茶听曲儿玩儿如何?」 店小二握住银子脸都笑开了,急忙道:「公子若是爱听我说,我便是今天嘴说破了皮也要哄公子开心!哪里还敢要您的银子,您想听什么,问我就是!」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这态度比刚才更好了。 晏江澜神情闲淡,在哪儿品茶,只不过视线一直落在他俩身上,也仔细地在听店小二的话。 柳飞莺抬脚,店小二添了点热水,原本雪白的脚被烫得通红。 他捏紧帕子,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两位公子,还记得是何样貌,身着何色的衣裳吗?」 店小二开始回想,眉间微皱道:「记得!我可记得太清楚了,因为那天晚上掌柜的让我擦地板,我原想偷懒来着,胡乱擦了会儿酒肆就来了两位公子。恰好踩了我刚擦完的地,我一开始就有些烦,埋怨他们给我踩脏了。不料啊,我一抬头,就被他们俩个人惊艷到了。」 他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第一面的场景:「虽说没您二位公子这般的气质与容貌,但他们俩放在人群中还是很出挑的。高一点儿的身着水墨色道袍,矮一点的那位呢,看起来十分温和,穿了一身绿衣衫,并且背着一把剑。那高个公子喊他师兄,俩人也只要了一间房。」 绿衣衫,长剑,师兄,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岑如颜。而那位墨衣男子,正是跟他下山的小师弟。 店小二继续道:「当时记得很清楚的还有一件事,就是他们仿佛在争吵着什么。隐约听到绿衣公子说什么中毒了,女子,还有要去抓什么人。反正我也隔着门也没听清,就没太在意送完热水就走了。毕竟我们这极少有书生敢来,带着剑的就更少了。哦,对了,说他们像书生倒不如说更像是道士!」 「道士…哦,竟是这样。那你们这关山道城外出现了无头碎尸,你可听说了?」 店小二浑身一惊,已然打了个寒颤:「哎哟,公子你可别再提这件事情了。毕竟死了人,晦气。而且外头刚放了悬赏榜,说那窟窿头是江湖大魔头柳飞莺,各家各派要结盟去拿赏金呢!哎,说来也是,为何他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呢?好好的一个崆雾峰峰主,多少人都达不到他那种境界啊。」 柳飞莺已经是金刚不坏之躯,刚才已经听了那么多,这会儿店小二再说什么,他也没什么感觉。只想从他口中探出点线索,便又问道:「那你可知死的是何人?」 他犹豫了半天,小声道:「那尸体都成了碎块,倒也认不出是谁家的。不过,我方才在楼下听见那些英雄说啊,好像是关山道陈鸿福家的孙女儿。他家才给孙女儿过的十五的生辰,她太|祖送的翡翠镯子,与那断手上的一摸一样!」 晏江澜已经品完一盏茶,看着店小二为柳飞莺开始洗脚,他边说边搓着脚踝。 白皙的脚被一双粗躁的手捏住,接着另一只脚也被捏住。 晏江澜放下茶杯,直直站了起来,走到店小二身后。 「那这么说,郊外死的小姑娘有可能是陈家孙女儿了?」 「是啊,不过我这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数的。公子别信,怕你晚上会做噩梦。」跟着,他准备开始擦脚。 …… 手中的帕子被人抢走,他发愣了一会便赶紧让开了位置。 晏江澜将柳飞莺扛了起来,丢到床上,粗鲁地抓起他的脚。 柳飞莺吓得半死,喊道:「你干什么晏江澜!突然发疯做什么?」 店小二愣在一旁:「?」 晏江澜按住他的背,提起双腿夹在手臂内侧,拿起帕子给他擦脚。 「你继续说。」 店小二瞪大双眼,不知为何,看得他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反正,大概他们就是这样说的。」 晏江澜抬眼,声音冰凉:「那穿水墨色的道袍的公子,后来去了哪里?」 店小二:「他们是在傍晚退的房,不知道那往里去了。不过,我在打扫的时候,倒是看见地上沾了许多泥土,还带了些枫花树的叶子。想着,他们应该去了城外的枫花林吧。」 第53页 柳飞莺沉思,既然是这样,那么说明当日他们去枫花林定是发生了点什么,才会回来沾了许多泥土。 不料,晏江澜松开他的双脚,把帕子扔进水盆中道:「我问的是穿水墨色道袍的公子,不是绿色衣袍的,你确定那日回来退房的是两个人吗?」 店小二忽地啊了声:「对对对!公子不提我还没注意,他俩走哪里都待在一起的,晚间用膳的时候也是,所以我便理所当然的以为,不管他们去哪里都是两人一起。经过公子您这么一说,我确实想起来了,那日回来的只有一个人,正是那位高个子公子!」 柳飞莺一惊,蹭地坐起来,问道:「那你还记得具体日子是哪一天吗?」 店小二想了想:「大概有七日了吧?我要是没记错,那几日天天下雨,所以他们才踩着泥回来的。」 柳飞莺恍然明白了一些事情,道:「哦,原来如此。我真是听了个,很离奇又恐怖的故事啊。小哥,劳烦你了,去帮我买些零嘴吧。」 他勐地点头,端起水盆道:「好嘞公子!您稍等我一会儿,这就买回来!」 等他一走,柳飞莺思前想后,终于在晏江澜为他卷好裤腿后道:「晏宫主,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听?」 晏江澜坐在床榻旁,将床帘放下,点点头。 「照他方才说的那些,我们可以推测岑如颜带着他的小师弟来过这间客栈,因为他们本就是儒林山的弟子,而大多修身养性,喜爱读书考试。那么门派风气,使他俩看起来像个书生。可他们俩个人却没有入仕的想法,更想行走江湖,专心练剑,跟我们一样,其实是去洛阳参加武林大会的。」 他继续道:「可是就在这途中,发生了意外。因为一些事情,导致二人开始吵架,于是便有了店小二说他们看起来仿佛在争执着什么。女子,中毒,我们再次推测,他们俩个人也知道从扬州开始的相思子窟窿头案。岑如颜想去抓拿窟窿头,他心肠好,想做好事。而他那小师弟就不一样了,他却觉得自己是去洛阳武林大会的,不是来做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便与岑如颜有了分歧。」 晏江澜听他说着,慢慢解开自己的衣衫,靠着他躺在枕头上。 「然后呢?」他问。 「然后岑如颜就去抓窟窿头了,正好遇上被残害的陈家孙女儿。结果,武功不如窟窿头,惨死在他手上。而他那师弟还不知道,负气回了客栈退房走了。」 晏江澜默不作声,闭上眼翻身一手将他压住。 柳飞莺想的入迷,倒是没注意自己已经被他当成枕头抱着了。 「或者,还有第二种可能性!」 「什么?」 「就是那小师弟回去为师兄復仇,也死了!」 晏江澜缓缓闭上眼,困道:「莺莺好聪明,这都想到了。」 柳飞莺慌忙道:「你又想挖苦我是不是,我只不过想先推段一下事情的发展,再说,我们讲究寻找真兇前对兇手的刻画,先从案件上分析,知道他的犯罪动机,再去沿着线索追击,你懂不懂什么叫犯罪心理学?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他闭上眼,继续听他说话。 「晚些我们得再去枫花林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晏江澜轻轻点头,平稳的唿吸声慢慢响起,他居然睡着了。柳飞莺本想再分析分析,突然发觉身边的人没了声,停顿了片刻,低头看见他安稳入睡的脸。 薄唇紧闭,眉目舒展,长长的睫毛微微颤。 睡得很踏实。 原来,他也会累。 柳飞莺替他掩好被子,索性自己也躺到旁边闭上了眼。 自打从从南山一路向西走以来,他的衣食住行,都被晏江澜安排好了的。吃穿不愁,连打个架都是他在暗中相助。 那自己确实是受了他很多照顾。 他睡得比晏江澜更沉,直到外头月亮已经高高挂起,星星连成线。 他醒了,在晏江澜的怀里醒来的。他将头髮睡得乱七八糟,银丝打了个结,顶着一头鸡窝似的白髮睁开了眼。 「几时了?」 「戌时,你再睡会估计连打更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哦…」柳飞莺慢慢坐起,困意袭来,胡乱地揉了头髮。 晏江澜却已经将他衣裳递过来:「穿上。」 他接过后哈欠连连,眼神落到衣袍上,一瞬间背挺得笔直,怔住道:「我什么时候脱的衣裳?」 我记得,我睡前没脱啊! 「我脱的。」 「……」 晏江澜靠着床头,外头蜡烛的光透了进来。他身上的里衣微微敞开,肩上的衣裳已经掉了一半出来。能清晰的看到他白皙的锁骨,脖颈上的脉搏跳动着。 好一副香艷美男子图。 柳飞莺咽咽口水,低下头连忙穿衣。 晏江澜一直盯着他,良久道:「你睡觉难道都穿着衣裳睡?」 自然是不穿的,但是为了防止晏江澜突然对他动手动脚,穿着衣裳睡觉才能使他觉得有安全感。 「对啊,我从小就这样睡的,我就喜欢这样睡!」 他睡在里边,想赶紧从这床上下去,见晏江澜一双修长的腿弯曲起来,正好挡住了他的路。犹豫半响,他还是准备越过障碍赶紧下去。晏江澜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饶有趣味地盯着。柳飞莺不敢与他对视,只埋头抓着自己乱七八糟的银髮和裙袍,一脚跨到晏江澜身体的另一侧。他一边埋怨床太小,一边气他就是故意不让自己下去。柳飞莺不管如何动,都能与他贴到一起。 第54页 晏江澜仰起头,忽地勾笑向下躺,并不再背靠着床头,而是枕着枕头盯着正从他身上越过的柳飞莺。 突如其来的眼神对视,他身子僵硬,一手撑着床,一手提着衣裳,臂弯间,银髮垂了下来。他看着晏江澜嘴旁的笑意,黑瞳里柔情似水,脸上露出看戏的表情。 他愣住了,此刻自己正好将他跨在双腿之间,但凡这只手臂松下,整个人便会压倒晏江澜的身上。 只听他缓缓开口,道:「柳飞莺,你衣裳系错了。」 柳飞莺勐地垂目,看见自己的中衣繫到了里衣上。外袍跟着也系错了,瞬间耳根微红,脸上露出羞耻之色。晏江澜抬手,替他解开衣袍,一层层剥开,而后只剩下里衣。 柳飞莺惊恐地喊道:「晏宫主,请你自重!」 晏江澜低声回应他:「嗯?」 系统:心动值掉落:20点。 系统:心动值掉落:30点。 第23章 晏江澜拉开了里衣,雪白的胸|膛露了出来,他手指微微停顿,随后拉紧系好衣带,接着是中衣,衬袍,外袍。柳飞莺撑在他耳旁的手颤慄着,从原先微红的脸已经变得更红,跟天边火烧云差不多。心脏跳个不停,生怕晏江澜察觉,想赶紧下床。 然而就在他松手的那一瞬间,晏江澜双手环抱住他的腰,仰起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双眸紧闭,带着微颤的声音,道:「我把剑魄给你,好吗?」 ——扑通! 柳飞莺震惊的看着他,双手悬在空中,全身压在了他的身上。 「真的?」 「你没骗我?」 「你真的将剑魄给我?」 柳飞莺抬头,抓住他的衣襟道:「晏宫主,你想清楚了?」 晏江澜坐起静默了会,道:「嗯,不骗你。」 天啊!这是什么好事情! 晏江澜开窍了?他是不是疯了?还是,他料想以后我会打过他,现在先将剑魄给我,然后讨好我,让我以为这是他的恩情,日后相见还能留他一命? 不管如何,这都是天大的好事! 「那现在就给我罢!」柳飞莺跟着爬起来。 「不是要去枫花林吗?回来再给你。」 「晏宫主,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给我与回来后给我不都一样吗?」 「剑魄秘籍,需要在静心的情况下才能修炼,你现在迫于形势想急于求成,操之过急万万是练不成的。我既然已经答应给你,便不会食言,你且放心。」 接着,晏江澜从枕头下取出一条花瓣形状的链子,上面挂着一颗红色的珠子,色泽并没有那么的亮,反而像是戴了很久,很久没有拿出来抛光那样。 「这是什么?」 「垂棘。」 「垂棘?」 「戴吧,莺莺。」 晏江澜将垂棘戴在他脖颈上,打量了会,手指插进银髮间帮他理了理,满意后道:「好看。」 柳飞莺怔怔出神,而后开始穿鞋,道:「晏宫主送人礼物搞得这么神秘做什么,我又不会嫌弃这玩意儿难看不难看,值钱不值钱的。」顿了顿,他转身问道:「所以,这东西,值钱吗?能值几个钱?」 他捏住垂棘,仔细观察。 只见晏江澜站起身,走到桌边垂首吹灭了蜡烛。除了窗外皎洁的月光照射,黑暗中,锁骨前的垂棘微微发着红色的光。 柳飞莺惊讶道:「哇!晏宫主,这东西会发光啊!」 晏江澜笑了笑:「价值千金。」 柳飞莺兴奋地跳起来,双手捧住垂棘,又听见他说价值千金,于是更加激动。 这股兴奋劲儿直到到了城郊外还未退散,他确实如晏江澜说的那样,鬼迷心窍,见钱眼开。 俩人走到白日里的那处深坑,借着月色四处看了看。虽说揭榜的时候众人情绪起得很高,可真的到要抓什么榜首柳飞莺的时候,人又变少了。偶尔在路上,会遇见一两个江湖中人,似乎也跟他们一样在这里查探情况。 过了会,枫花林安静下来,唯一的一个人也走了,只剩下柳飞莺与晏江澜依旧在哪处徘徊。 晏江澜走上前扶了扶他头上歪掉的斗笠,道:「有何发现?」 柳飞莺摇摇头,绕着坑走了一圈,最后跳上树道:「这里算不上什么人迹稀少的地方,而且离官道又很近,窟窿头选择在这里杀害这名女子,显然是不怕的。岑如颜与他那小师弟是晚上住进的客栈,退房时只剩他师弟,那么岑如颜被窟窿头杀死的时间,应当是在退房前。也就是说,退房那日的午时,小师弟与他分别在更早的时间。说明他们早上出去应该是为了某件事情争吵,那么为何争吵?」 「陈家孙女儿全族都是官宦人家,没有人行走江湖,习武者更没有。而且早晨我们到这里时,尸块儿附近的落叶上还有拉车车轮碾压的痕迹。谁人拉了尸体?去往哪里?」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根本不是窟窿头杀害她的地方?」 「正是,你想想看,窟窿头在海棠林杀人的时候,他是如何杀的?」 柳飞莺半蹲在树上,道:「我见他蹲在那无头女子身旁,将她肚子破开,正在吃她的内脏,吃得津津有味。」 「没错,他杀人时,定会当场吸食血肉,并不会挪动尸体,更不会将尸体装上拉车,弄到那么远的地方。」 第55页 他恍然大悟般,从树上跳下来道:「杀这陈家孙女儿的兇手,根本不是什么窟窿头,而是另有其人?」 柳飞莺捡起树枝,翻开落叶,上面还粘着一些血迹。 「她的内脏有被拉扯的痕迹,因为尸身不是完整的,所以我们都以为是窟窿头将她的肠子拉了出来。经过你这么一说,这更像是某种动物,发现尸体后为了吃才咬出来的,所以内脏被拖行了一地。」 「不仅如此,你再看。」晏江澜抬手,那落叶被带起飘到坑里,这里的车轱辘痕迹更明显了。 「我明白了!」柳飞莺道。「这个杀人的兇手,只是在模仿窟窿头杀人,他应该是行动不便,无法一个人将尸体抬起来,为了方便他运尸,就把她肢解了。所以才用拉车,行走至这里的时候,撞到了这个大坑,拉车上的尸块儿就撞得掉了下来。因是夜晚,他看不太清,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落到坑里的残躯。」 晏江澜抬手,拍拍他的头,道:「嗯,莺莺好聪明。」 柳飞莺接着道:「那岑如颜与窟窿头又是怎么回事?」 「那便要去趟陈府才知道了。」 「为什么要去陈府?」 「陈家孙女儿死的莫名其妙,难道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她一个闺中女子,为何会牵连到江湖上?难道,陈家真的没有人混迹江湖?」 晏江澜拉住他的衣袖,带着他往城里走,继续道:「儒林山的弟子,人人都想考取功名,陈家,或许也有书生赶考才是。况且那日在苗疆庙宇,窟窿头换成岑如颜的脸,对你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柳飞莺颔首道:「他说,他家就住在前头的关山道,还邀请我们俩去他家做客…不对!」他勐地停下脚步:「你怀疑,岑如颜他也许和陈家孙女之间,有什么关系?情人?旧相识?还是…」 晏江澜似乎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自然不是了,岑如颜不好考功名,他一心只在江湖正道。」 「岑如颜是不好功名,可他那小师弟呢?」 「同他一样。」 「哦,那我们去陈家看什么呢?」 「族谱。」 正如晏江澜所说,他们潜入陈府,在陈鸿福的书房的暗格后找到了族谱。 柳飞莺翻了半响,脸上表情十分复杂,晏江澜靠近他问道:「如何?」 柳飞莺蜷缩手指,眉头紧锁。 晏江澜以为他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于是又问道:「怎么了?」 少顷,柳飞莺将族谱重重合上,顿道:「我,我不识字。」 晏江澜沉默:…… 柳飞莺:这古代的文字,我根本看不懂啊!真的丢死人了!还在晏江澜面前丢人!真的是,好羞耻… 随即,晏江澜从他手中抽走族谱,轻轻翻开,手上停顿了会,再次抬起来,摸了摸柳飞莺的后脑勺道:「没关系,你也不需要去长安考取功名,不识字便不识罢。」 柳飞莺一听,浑身炸毛。 他定了定神,问道:「你快看看,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晏江澜垂眸扫了几眼,合上族谱道:「并无发现。」 柳飞莺:「族谱上没有陈家孙女儿的名字吗?你再仔细看看,或者,翻翻他家有没有儿子,年纪小点儿的。」 他点点头,翻开族谱再次看了起来:「陈家孙女名唤陈媛媛,父母皆早亡,只跟着祖父一起生活,有一舅舅,两位姑姑。」 「那她有没有什么兄弟姊妹,堂兄弟也行。」 「倒是有,有一个姐姐,名叫陈愫心。二姑姑家有两个男孩儿,不过年纪已有三十多,三姑姑家只有一个女儿。」 「舅舅家呢?」 「并无任何后代。」 柳飞莺抿嘴想了想:「那所有人都不符合,是不是族谱记载得不对啊?」说着,他灵光一闪:「咱们去陈家祠堂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新的发现!」 晏江澜放好族谱,点点头:「好。」 柳飞莺觉得自己聪明,但从未像今天晚上这样聪明,他跟狄仁杰附身似的。 没想到在剧情歌里当了一把神探,可真是奇妙的感受。 如他所想,陈家祠堂的灵位牌后有一道暗门,走进去便看见了一座石像,供奉着香火。 「这供奉的是谁的石像?看衣裳样式,与青鸾山的有些相似。」 晏江澜:「儒林山,羽生尘,道号:无过。」 柳飞莺:「那是谁?」 晏江澜:「邱静的先师,作古很久了,大概有个三十多年。不过,居然在这儿有他的石像供奉,倒是少见。」 柳飞莺:「那这陈家祠堂为何要供奉一个江湖门派的前掌门?于情于理都不合啊。」 晏江澜走到石像前,道:「羽生尘生前声明籍甚,德深望重,对于白衣书生有不一样的意义。他文武兼备,少年成名,十六便已金榜题名成了状元郎。后来为了修习武功,拜师学艺,去了儒林山。从此以后,许多才子学生都学他,纷纷入儒林山门下,一边修武一边读书。所以,便有了「非生尘门下不入江湖」之说。」 「后来呢?」 「传闻而已,经他人之口,是非混淆,传得神乎其神,不可信。」 柳飞莺看了会石像,道:「这石像看起来,还挺仙的。就是,那眼珠子,有些怪。」 石像呈灰青色,唯独那眼珠子是白的,更像是有人将石像的眼睛嵌上了白色的鹅卵石,看起来颇为诡异。 第56页 「那是因为,他后来用剑将自己的眼割了,成了个瞎子。」 瞎子! 这个人,居然对自己这么狠! 柳飞莺向后退了两步,正好撞到一旁的油灯,石像下方有什么东西缓缓掉了出来。他走上前捡起一看,滞了会,将书递给晏江澜。 「看看上面都写了什么。」 晏江澜蹲下,就着油灯的光翻了起来:「这也是一本族谱,不过,与外头的那一本看起来不太一样。」 柳飞莺急道:「哪里不同?是不是族谱上多了个人?」 晏江澜摇摇头:「不,不是多了一个人,而是少了一个人。」 「少了一个人?少了谁?」 「陈媛媛的姐姐,陈愫心。」 陈愫心?为什么会独独少了她的名字,而且,还将族谱藏在祠堂暗门里的石像? 晏江澜:「算下来,陈愫心今年已有十九。」 柳飞莺:「晏宫主,你知道岑如颜的小师弟今年多大了吗?姓甚名谁?」 晏江澜站起来,摇摇头:「不知。」 岑如颜,看起来起码二十有三,与这上面的年龄不太符合。唯一的就只剩下他的小师弟,水墨色道袍的公子。他怀疑,陈愫心的身份是假的。陈家供奉羽生尘,可家中并无少年郎考生,只有一种理由可以解释,便是师承他的门下,儒林山的弟子。 柳飞莺脑洞大开,开始在脑中构思,一边想着,一边跟在晏江澜身后。直到撞在他的后背,停了下来。 「去哪儿?」他问。 晏江澜拉着他,跳上了房梁,轻声道:「有人来了——!」 随着两个脚步声传来,门嘎吱被推开。 男子声音浑厚,进来便扑通一下跪在石像前,点起香道:「家门不幸,求老祖宗保佑!求求老祖宗保佑!」 柳飞莺勐然在心中惊道:老祖宗?羽生尘是陈家人? 他看向晏江澜,只见他脸色如常,并不惊讶。 接着他身后看看来另一男子,佝偻前行,拄着拐杖,咳嗽起来:「陈平,你别拜了,再怎么她也不能活过来了。」 名唤陈平的男子神色哀伤,道:「爹!都怪我不好,我当时要是看好她,她就不会乱跑出去,这下好了,舅舅对不起她啊!」 原来下面这两个人,竟是陈鸿福和他的大儿子,陈平。 「事已至此,也不能全怪你,都是孽缘啊!阿岂煳涂啊!怎么能为了…为了一个男子就…就离家出走啊!」 什么孽缘?什么离家出走?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柳飞莺拉拉晏江澜的袖口,做出不解之状,愁眉苦脸的。晏江澜伸出手握住他的耳垂,似安慰的笑了笑。 柳飞莺:听不懂。 晏江澜:没关系,听不懂也是正常的。就和你认字是一样,有我在,无需担心。 柳飞莺:不是,你特么有病吧! 晏江澜:? 陈鸿福点了蜡烛,道:「阿岂还没找到吗?」 陈平点点头:「没,自从那日出了家门就再也没回来。」 他顿了顿:「不回来也好,回来了他也没有什么脸面对列祖列宗!」 说罢,陈平掺扶着陈鸿福出了门。 柳飞莺跳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又看向那石像道:「看来我猜对了,陈家族谱上消失的陈愫心应该是岑如颜的小师弟,家里人唤他阿岂。」 接着他又对晏江澜说道:「看来晏宫主,还没有给我老实交代儒林山前掌门羽生尘的事情啊!他为何割了自己的双眼,又是如何死的?」 晏江澜推开门:「回去说给你听。」 关山道没有夜市,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从陈府出来后,俩人大摇大摆的走在石板路上。 夜深人静,犬吠声响起,这头响了另一头跟着响。 「噔噔噔!噔噔噔!」 「平安无事——!」 更夫的声音传来,敲着竹筒从他们身后穿过,柳飞莺伸了个懒腰,将斗笠摘了下来望着漆黑的夜空。星星点点灿若云霞,晚风十分舒适。 随后又带上斗笠,道:「他说现在是几时了?」 晏江澜走上前,替他取下斗笠,道:「子时了。」一手拿着斗笠,另一只手伸过去拉他的手。 被触碰到的那一刻,冰凉刺骨的感觉又再次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柳飞莺本能地缩回去,吼道:「你干嘛!赶快把斗笠还给我,待会儿万一有个什么侠士发现了我,心血来潮要将我抓起来领悬赏金,我怎么办?」 晏江澜抓了个空,也不恼,道:「还有我。」 柳飞莺无力反驳,闷头朝着客栈方向走着。他又停下,向后喊道:「晏宫主,走快些!」 晏江澜忽然蹲下,抱着肚子道:「啊,有些累了,不如,柳峰主背我回去可好?」 他又直直走了回来,拽起他的衣袖道:「晏宫主!你别装了!赶紧给我起来!就你那比水牛还大的力气,能走不动路还是怎么?」 晏江澜失落地垂眸,盯着石板路,一阵夜风正好吹过,掀起了他身后的裙摆,乌黑的髮丝随之飘起,又落下。冷峻的脸变得温和,街道旁灯笼的光正好打在他的侧脸上,划过高挺的鼻樑,那扇子似得睫毛微微翘起。一半的脸陷入黑夜,一半则落在光明。 他一手被柳飞莺拉起,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地上画圈,额角髮丝柔顺飘逸,遮住了些他的眉角。 第57页 柳飞莺心中一顿,那只手反手牵住了自己的掌心。 柳飞莺捏紧拳头,下一秒即将要落到他头上。 晏江澜盈盈道:「怪我不好,我不应该提这么过分的要求。也罢,虽然我很累,很困,很想睡觉,但还是要靠自己走回去才是啊…」 柳飞莺甩开他的手,转过身,攥紧两个拳头。最后,他在他身前蹲下,吼道:「背背背!快上来!」 背上一沉,晏江澜趴了上来。 柳飞莺身体一晃,站起来:「晏宫主,你怎么这么重!」 晏江澜捏着斗笠抱紧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脑袋,道:「是啊是啊…」 四下灯笼被吹起,摇摇晃晃。更夫的声音渐渐远了,只剩下几声犬吠。 柳飞莺走得慢,托着他的双腿,朝前跨了两步。 其实,晏江澜没那么重。 他背我的时候,也如同像我背他一样吗? 能清晰的听见他的唿吸声,他的心跳从后背传来,与我的,一样。 我们的频率,渐渐相同。 晏江澜收紧手臂,轻声笑了:「莺莺,我要掉下去了。」 柳飞莺停下,将他颠起来,道:「都怪你啦,每日吃那么多,哪里背得动!」 他又哼哼笑两声:「你吃得比我还多吧?」 柳飞莺抓紧他的腿,凶道:「你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晏江澜闭上眼:「不信。」 柳飞莺一肚子坏水,就喜欢玩儿刺激的,特别是被人挑起时。于是,忽地跑起来,轻功上了房檐。瓦片虽然被他踩了一脚,可声音很轻,他确实是练得极好。 青瓦白墙,夜幕星河下,屋檐上满月似珠盘一般大。清清浅浅,光辉皎白。他急速在房顶上跑着,飞一会儿,便落到另外一座宅子。 嘴上说要将他摔下来,可一边飞一边跑时手不觉抓紧了晏江澜的腿。 晏江澜看着白皙的后颈,那垂棘散发出红色的光芒。他埋下头,轻轻吻在了柳飞莺的耳后,道:「莺莺的轻功好厉害!」 系统:心动值掉落:30点。 柳飞莺浑身颤抖,手上一僵,站在屋顶上连忙将晏江澜丢了下去。 「你这个死变态——!」 他抬手蹭地飞了起来,从墙上翻出,一掌拍向柳飞莺。蓝色真气缠绕着他,从空中划过,原本青烟似的蓝光瞬间凝聚在一起,一柄长剑忽然显现,朝着他刺去。 柳飞莺踏起闪过剑气,心跳加快,抬手召唤。 系统:对不起,心动值不满250点,您无法召唤噬心剑! 柳飞莺:靠——! 他忘记了,现在心动值还没攒到250点。 可面对晏江澜突然的偷袭,根本无从招架。特别是,他拿出了无忧剑的情况下。现在跟他过招,简直是以卵击石。 他分明很认真,每一招,都往死里打。就在他应接不暇时,那剑气又斩了上来。 是剑魄心法! 好大的威力! 接着,剑锋似幻影,快到他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把剑,带着冷冷的气息扑向他。 柳飞莺抬手,运转内力,朝向晏江澜奔跑起来。有无忧剑,他根本无法触摸到晏江澜,而现在自己手上没有兵器,只好肉搏。随着轻功飞檐走壁,他与晏江澜擦肩而过,刚要摸到他的臂膀,就让他给逃了。 接着,他感觉后背被人一掌拍下,体内窜起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他摔下房檐,落到墙角边,喉底涌上铁锈味,他抬手擦了擦嘴角。 柳飞莺站起来喊道:「卧槽——!你来真的!你真打!」 晏江澜握住无忧剑,站在房檐上居高临下地看向他。身后的满月似乎要将他揉进去,血腥味飘进风中。 柳飞莺脖颈上枝桠的痕迹开始泛起紫光,体内水火不容,相互制衡。他吐出一口血,然后感觉火渐渐被压制,紫光淡去,前身经脉畅通,轻如鹅毛。 这是——? 他惊愕道:「——你!刚才,是在给我打通经络?」 晏江澜收起无忧剑,慢慢落下来,拿出一本册子,道:「《剑魄》下半部。」 柳飞莺刚伸出伸手,晏江澜又将手册抛向天空,那册子瞬间粉碎,化为灰烬。 「你已学成,它便没什么用了。」 「我,什么?什么时候学成的?」 晏江澜将他抱起来,又踏上房檐,道:「我们家莺莺天资聪颖,一学便会,好厉害。」 柳飞莺:「?」 我本人怎么不知道? 第24章 他如何学的,他真的想不起来。 《剑魄》有这么快学成吗?他还没开挂呢! 回去后他反反覆覆想了许久,确实是感觉运气时更加通透,也舒畅了不少。最重要是的,他体内的那两股力量融合了许多,不再似从前那般,一旦运气便会疼痛难忍。 脖颈上的印记虽然没消,可颜色淡了些。 那便是自己学会了吧,他乃绝世奇才也,都不需要闭关修炼就练成了神功。 他想着,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讲真,晏江澜出手是真的狠啊,那一掌差点儿让他以为自己的肋骨都被噼断了。 晏江澜要沐浴,指名道姓要他去擦背。柳飞莺怕他再次将自己一同拉进去洗,将自己的衣袍打了个死结。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第58页 「现在你可以说那羽生尘为何割瞎双眼了吧?」 晏江澜闭目沉声道:「这水有点凉了。」 柳飞莺歪头,伸手往里面量了量:「凉吗?不凉吧。」 说着,晏江澜扣住他的手,继续让他往下探去。 「晏宫主你干什么!」 你有病啊! 晏江澜睁开眼,道:「羽生尘在坐上掌门之位前,曾经娶了一个妻子。那时他还在仕途,还未踏入江湖。门当户对,是个书香门第世家。」 「后来呢?」 柳飞莺站起来,不让他继续抓自己的手,结果还是被攥在手心里。 「他娘子生了个儿子,难产死了。可他并未感觉到很伤心,于是弃子,跑去修剑。他实在是太过于聪慧,学什么都快。」 「渣男!」 「什么…是渣男?」 柳飞莺急忙道:「渣男就是,这个男的跟个甘蔗似的,吃起来是甜的,吐出来却是个渣。妻子死了,还抛弃儿子去修剑。换作我是他娘子,死了也得气活!」 晏江澜转头看他的表情,微微一愣:「那我呢?」 柳飞莺道:「什么?」 「你觉得我像什么?」 他这话似乎是在问自己他是什么类型的。 柳飞莺飞快地收回自己的手,在触摸到他之前,耳根子一红,吼道:「你是变态!」 总是喜欢捉弄他,害他一会儿生气一会觉得羞耻。 晏江澜挂起笑意,继续道:「幼子继承了他的的聪慧,可谓是百年难一遇的奇才,四书五经朗朗上口,倒背如流。于是,这话就传入了长安,比他爹早一年入仕。」 「既是如此,那岂不是官途亨达,青云得意,全家族的人都会引以为傲吧?」 「可事实并非如此,他却得了个闲官,在书院修书。」 柳飞莺捡起帕子,打湿了在他背上擦拭,道:「为何?他不受重视?」 晏江澜抬起手臂让他擦,道:「他自己意愿,闲官好啊,照样拿俸禄娶妻。」 「这么说,他到和他那爹不一样了。不过也是,自己爹是江湖掌门,他若是在朝中如日中天,官大必定会芒刺在背。不如做个闲官,也落得自在。他确实聪明啊,那他没想过也像他爹一样,接任儒林山掌门之位吗?」 「他确实没有,羽生尘倒是有。」 「然后他俩就有了矛盾?」 「不,这时候他那孙儿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柳飞莺换了一只手臂,搓了半响,恍然道:「那就是说,他祖宗想让孙儿入江湖,接掌门之位。可他老子不同意,对吧?」 晏江澜看着自己通红的胳膊,再看看另外一只被他正在搓得红红的臂膀,道:「正是。」接着,他默默将自己的胳膊翻了个面让他继续擦。「羽篁年纪不大,却是个练武奇才。徐丞烽拿自己儿子没法,便说如果要让他接任儒林山掌门之位,那就先从自己尸体上踏过去,要让他亏欠他一生一世。羽生尘就将自己的眼睛割了还给他。说,原本他们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徐丞烽跟他老子脾气倒是很像,一个比一个倔强。」 「羽篁从此入了儒林山,师承痴痴道长,邱静。」 柳飞莺停下手上的动作:「痴痴道长?」 「道号是他自己取的。」 柳飞莺皱眉道:「那可真够随意的。然后呢?那个奇才羽篁现今如何了?」 晏江澜道顿道:「我们如今不正在寻他吗?」 他忽地停住手,拿起木瓢舀了一勺热水,怔怔出神淋在他手臂上,道:「原来,陈愫心是羽篁,羽篁便是阿岂?徐尘烽跟他母亲姓,羽篁随祖父姓,这算是一个家族的密史了吧!所以要藏起来,陈家族谱上的陈愫心有和无都是假的。那陈媛媛呢?又是怎么回事?」 「自然,不是他的亲妹妹了。而是,堂妹,陈平的亲生女儿。」 柳飞莺放下瓢,语气带点无奈:「这一家子也太乱了吧!」 接着,他将整瓢水淋到晏江澜头上,拿起皂角使劲儿搓头髮。 头髮微微起泡,皂角香气四溢,他抓了半响,脑海里画出一张家族结构图。柳飞莺从来没想过这么复杂的家族关系,牵扯到那么多。陈媛媛之死,前儒林山掌门的家族秘闻,羽篁与岑如颜在客栈争吵不休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这些事想起来就让他这个天生脑筋是个直线球的人觉得抓狂。 他越抓越狠了。 晏江澜忽地发出一声响,默默靠在浴桶边缘,抿紧嘴唇。 柳飞莺又舀了瓢水,将他的头髮上的泡沫沖了个干净。乌黑的长髮飘在水面上,晏江澜宽厚的肩上到处泛着点点红。 不仅仅是背上,肩上,手臂上全是柳飞莺擦出来的淤痕。 说他晏江澜力气大,柳飞莺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 柳飞莺听见他吱了声,思绪被拉回现实。低头一看,他把晏江澜搓成了个红柿子,泡在水中,更加明显了。 他慌忙丢下帕子,拿一张干净的脸巾盖在他头上,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 只见晏江澜鼓着脸,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不知是热水的湿气还是因为给他洗头髮淋的水,晏江澜的睫毛上挂着水珠,眼角微微有点儿湿润。那张俊俏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他从未看见过的表情,他似乎,像个丢了糖的小孩儿,强忍着泪水等着家长接他回家。 第59页 柳飞莺忍俊不禁,一看这些都是自己的杰作,堂堂苍南宫宫主,江湖玉面小郎君,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他越发觉得好笑,后退三步,抬头看了一眼。 晏江澜在生气。 第二眼。 晏江澜脸颊都快鼓成一个包了,黑髮胡乱地四处散开。打结的,黏在一块儿的,还有翘起来的。 第三眼。 晏江澜搭在浴桶旁的手慢慢握成拳头,他垂眸向下一撇,轻轻歪头,脸上露出羞涩之色。 柳飞莺勐地一怔,捂住肚子哄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晏宫主!你这副模样要是让外人看见了,岂不是会笑掉大牙,往后别说我了,你走到哪里便会有你的笑闻!这下好了,你也不必勤奋努力,也能声名远扬了!」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血瞳微微泛起涟漪,露出皓齿,眼睛眯成一条线,笑得肆无忌惮。 跟着,他四处打量了会,将客栈内桌上放着这零嘴拿了起来,焦糖味儿的糖人,兴高采烈的跪在浴桶旁将糖人放在晏江澜眼前,道:「小晏今年几岁啦?你叫声哥哥,哥哥请你吃糖人好不好?」 他忍住笑意,一手摸在他的头顶,给他擦头髮,一手把糖人怼到晏江澜的嘴角。 「小晏,快,叫声哥哥听听,哥哥餵你吃糖人。」 他惯会捉弄人的。 晏江澜看着糖人,神色微微变化,右手从浴桶中抬起,左手撑在桶底,缓缓侧身,与他视线相对。 「哥哥。」 柳飞莺愣了,拿着糖人的手僵住,红眸睁大。唇角微热,他蜻蜓点水般轻啄了一口,晏江澜唇线弯起,看着他,道:「哥哥,我想吃糖人。」 柳飞莺:「?」 晏江澜眨眨眼。 柳飞莺:「!」 他,他居然,真的叫了。 原本他想调戏一下晏江澜,每回都是他被这个死变态调戏,可如今居然调戏不成,让人亲得当头一棒。 晏江澜这个人,真的是,恐怖得很! 柳飞莺低下头,脸上顿时烧成一片。抬手对着他的嘴怼了进去,狠狠道:「吃!给我通通吃干净!」 晏江澜嗤道:「好啊,哥哥。」他张开嘴,将糖人含了进去。 柳飞莺抬眸,又凶道:「自己拿着!」 他立即委屈道:「哥哥不是说,要亲自餵我吃吗?你想说话不算数?或者说想占我便宜,让我叫你哥哥?」说着,他舔了下糖人。 想一掌噼死他,这是柳飞莺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自,自己拿。」他慌张的松了手,晏江澜就着他的手握紧,一手撑着浴桶,将头放在手背上,笑着道:「还是说,你想让我叫你义父才肯餵我吃?」 晏江澜这是何意?羞也要把他羞死? 柳飞莺更怒了,挣开手:「不…」 「不?」他问。「不什么?」 哪里不?怎么个不?是不要,还是不准叫? 晏江澜继续问:「你也想吃?」 柳飞莺脑子充血了,最后抬起头来,脸上狰狞可怖,极具羞涩道:「我不吃!」 这个人到底还要戏耍他到什么地步? 「柳峰主。」晏江澜唤他。「你…的脸很红。」 「知道了,我知道了!不要你说!晏江澜你烦不烦!」 如果他知道自己因为他开的这句玩笑而心慌会如何? 此刻,他的心却始终一直跳得很快。 如果他知道我,会因他的挑逗而感觉唿吸都急促了,那么,我是不是就这样,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不,他不要这样! 柳飞莺勐然起身,懊恼自己那该死的嘴,就不应该去随便戏弄别人。好处讨不到就算了,自己还被人家撩拨心弦。 晏江澜伸手取下头顶上的脸巾,眼含笑意,又正了正色,道:「柳飞莺,你的鼻尖上沾了些皂角沫,过来,我给你擦擦。」 柳飞莺滞道:「我自己来!」 话落,扑通一声,浴桶中的人突然站了起来。他一把揪住柳飞莺的衣襟将他带进浴桶,水中泡沫顺着流水漫延开来,地板上湿了一片。 他挣扎着,被晏江澜按入水中,粗暴带着强硬,使他根本无法还手,就这么一头扎进了水中。柳飞莺双手紧紧攥着晏江澜的手臂,抓不牢又去抓脖颈,最后只能依靠双手搂紧才得以稳住身体。 「晏,晏江,澜!你特么的脑子有病是不是!」 晏江澜扶起他,开始解他的衣袍:「你将衣裳系这么紧做什么?」 他就像只被水打湿的小野猫,浑身警惕着,眼神透出兇狠的目光。 柳飞莺咳嗽两声:「我乐意!」 晏江澜解了半响,费劲力气,最后松开衣袍道:「算了。」 背上一松,他被放开了。 想不到吧,我这一招叫做严防密守,别说你解不开,就连我自己都难以解开。为的,就是防止你这个死变态偷袭我! 他还挺自豪的。 柳飞莺刚要起身,一道蓝光从身后噼来,他听见了布料撕碎的声音。瞬间感觉贴到了某人炙热的胸|膛,水哗哗的掉外淌,他在里面张牙舞抓的乱动。 「下次换个结。」晏江澜讥讽道。「你要是不自己脱,我就给你全都撕碎,让你一丝|不挂。」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腿上的亵裤。 第60页 柳飞莺吓得花容失色,拽紧裤腰喊道:「晏江澜你别得寸进尺了!」 「那好,我帮你。」 随即,他已经自己悉数脱了个干净,僵硬着身躯,道:「我自己来!」 晏江澜这才慢慢起身,将自己沖了干净披上一件雪白的轻纱外袍,穿好裤子。他舀了干净的水,轻轻从柳飞莺头顶淋下去,这次,变成自己给他洗头。 摸着柔软细腻的银髮,他如视珍宝般轻轻揉着。 柳飞莺闭嘴了,有些震惊。 他,在为自己洗操? 轻柔的手法按摩这头皮,瞬间这一天的疲劳就这么消散了,只剩下困意。 「晏宫主。」 「嗯?」 「你的家人呢?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 柳飞莺歪着脑袋看他,睁开一只眼道:「你好像什么都会,这么长的头髮都能扎起来。还有这替人洗头的手法也这么好,按摩也不错,知道什么类型的菜,如何做才好吃。武功高,人也帅,真好啊…」 他揉着头髮的顿了下,问道:「你很好奇,我的事情?」 柳飞莺想了想,摇摇头:「没没没,我就是忽然感概一下,你就当我发疯,我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打听别人家的事情了。」 柳飞莺双目闭上,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他听见身后人沉默了会,最后浅浅地对他说了句「你不是外人。」 他再次睁开眼,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心动值一直在掉。听着掉落的旋律,他忽然有些哀伤,晏江澜只是一个活在游戏剧情歌里的人物,在他看来,这个别人设定好情节发展,人格魅力,甚至连人物都是虚拟创造的,这里的一切让他感到有些难过。 柳飞莺闭上眼,第一次任由系统机械的播报。 或许,若是自己能带给他一丝丝安慰,也可以吧? 他这样想着,直至睡了过去。 翌日,树叶的飒飒声响起,斑鸠叫了。 咕咕咕——! 柳飞莺从床上醒来,房间内只有他一人,桌上摆好了早膳,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碗热奶。 这里居然有奶? 他洗漱后刚坐下,欧阳睢便敲门进来了。眼前,他臂弯里夹着的终于不是老母鸡,而是几件青色,茶白,碧水,藕荷色的衣袍。 欧阳睢走进来放下衣裳道:「公子,这是我家主子让我带上来的衣裳,说给您赔礼道歉,昨天晚上把您的衣裳撕碎了,买了新的赔给您。」 撕——碎! 不是…吧? 他脸上忽然冒起红晕,看着早膳尴尬的抓紧筷子,道:「知道了。」 欧阳睢又道:「他还让我给您带句话。」 「什么话。」 「他说,让您用完早膳后挑一件你喜欢的衣裳,然后去迷踪林等他,如果您不听话,就…就…」 柳飞莺不耐烦道:「就如何?」 欧阳睢难掩羞涩之色,不好意思地看向柳飞莺,滞了会,艰难开口道:「不听话就回来亲死你。」 他其实早就想到了,他们是这样的关系。以晏江澜的性子,是不会带着一个与他毫无相干的人去洛阳,更不会连衣食起居都照顾的十分到位。况且,两人还住在一间屋子,江湖流传的那些事儿,多半也说的不无道理。不过,照他看来,并不是崆雾峰大魔头柳飞莺喜好男色,是个断袖,爱慕自己主子。而相反,更像是晏江澜喜欢柳飞莺。 柳飞莺端着奶一口喷了出来,用手背擦了擦嘴,震惊地看向欧阳睢。 这个人,到底给他说了些什么啊! 他不要脸的吗?这么羞耻的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欧阳睢立即又道:「公子!您可别浪费了这奶,这是我家主子从好远的地方才寻到的羊奶,还专门给您热了。在中原能喝上热奶,实属不易。可别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啊,主子真的很关心您的身子。」他看了眼屏风上被撕碎的那件刺绣的衣袍,心想昨晚战况一定很激烈,于是又补了一句:「我听闻,这羊奶也是壮阳的好东西,公子快趁热喝了罢!」 柳飞莺更是没忍住,一口呛到了喉管,连忙道:「我,咳咳,肾不虚!咳咳!」 欧阳睢木讷地点点头。 柳飞莺端起羊奶,平復了会心情,问:「他呢?他去哪儿了?」 欧阳睢才想起说正事,道:「他只让我带您一起回迷踪林,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怎么又这样,一声招唿不打,就随意消失。好歹他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吧?合作伙伴起码也得吱一声啊! 「行,我知道了。」他将羊奶喝净。 欧阳睢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他。从头到脚,扫了个干净。 虽说是个男子,却甚是好看。 罪恶滔天,恶贯满盈,无恶不作的柳飞莺… 这样的人,如今在他面前笨拙地夹着盘子里的蒸饺。 呵,这些词根本与他不搭啊… 欧阳睢注视着,拂袖摸了摸鼻头。 「你…你要不要吃点儿?」柳飞莺见他看了半天自己,夹起蒸饺问道。 他急忙摇头:「公子,我吃过了!」 「那你一直盯着我看做甚?」 「…主子说,让我盯着您把这些通通吃完。」 「……」 柳飞莺吞下蒸饺,将银髮撩起塞入耳后:「哦。」 第61页 他怎么还找了个人监控自己?难不成,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当成信息传递给晏江澜。 待他吃完一整桌的早膳,他抬手捏捏自己脸,居然觉得自己比以前胖了些。 窗外扑棱着什么东西,一只乌蓝色的鸽子飞进来,欧阳睢走近接住了信鸽,将一捲纸放在上面放飞了它。 「那是什么?」柳飞莺问。 欧阳睢回头,笑道:「给主子通报柳公子已经吃完了早膳。」 柳飞莺:卧槽! 我严重怀疑晏江澜是个心理变态! 他虽然不知晏江澜要做什么,但让自己回迷踪林一定是因为当时他们在哪里丢失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从关山道来看,真正的窟窿头并没有染指城中少女。而他们却在苗疆遇上了换脸后的窟窿头,要寻羽篁,只能再次回到迷踪林。只要揭开了岑如颜是如何死的,那关山道的陈媛媛之死也会迎刃而解。 于是,他穿好衣裳就同欧阳睢连忙赶路去了迷踪林。 第25章 欧阳睢驾车,他在前头迎着风,柳飞莺在马车内愁思。 他没挑什么颜色,随手拿了件茶白的衣裳穿上,特别是因为欧阳睢说的那句话,导致他总觉得自己是被老鸨打扮好带出去接客见人的一样。 管他好不好看,只一门心思全在羽篁与岑如颜身上。 马车赶路比以往要快,落日下,黄昏便已经到了迷踪林。印入眼帘的是那片紫蓝色花海,他依稀回忆起上回晏江澜背他出去的场景。又想到那里面还藏着许多赤炼蛇,心中打鼓,太阳穴狂跳。 欧阳睢跳下马车,四处打量一番,道:「公子,到了。」 柳飞莺走了出来,心中虽是害怕,步伐却一点也不慢,瞬间已经到了迷踪林的入口。他回头对着欧阳睢嘱咐道:「就到这儿吧,你不必跟我进去了,里面毒物许多,千万别误伤了你。」 欧阳睢蓦地一怔,惊讶之余看着他的神情微微点头:「好。」他突然有点负罪感在身上,如果柳飞莺知道了他真实的身份,会不会埋怨自己欺骗了他,没想到柳峰主居然还为无关紧要的人着想。「怪不得宫主这么喜欢你...」他小声嘀咕。 柳飞莺侧身歪头疑惑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欧阳睢抬起嘴角笑了笑:「无事,公子此去多加小心!我就在这儿等着您。」 他颔首,紫蓝色花海有风吹来,浪潮一波又一波被掀起。涌动的花丛中,无数条赤炼蛇被惊动,四散开来,白色的身影渐渐融入雾气里。 欧阳睢见他手持噬心剑,剑神通体泛着红色真气,他拂袖朝向花海噼了一掌,从紫鸢尾花丛中噼开了一条花路。他一脚踏进,茶白色的衣袂翻飞,挥剑斩断了数条赤炼蛇。晏江澜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只剩下被他斩断的赤炼蛇的血飞溅在一团团花簇上。 他怔怔看了半响,这是他第一次见柳飞莺的橙武剑,噬心。那种浑然天成,带着极具压迫感的气场将他震撼住,不由得又对柳飞莺多看了几眼。 很意外,他是如此的,不像一个反派。 柳飞莺斩了一路的蛇,见一条便会头皮发麻一次。对蛇,真的是深恶痛绝,那种恐惧已经深深入骨。可是,眼下这里只有自己,晏江澜没在他身边,上次被嘲笑了,这次一定不能再让他小看了自己。所以,其实他也是硬着头皮走的这一段路。 索性,好在他武功高强,内力充沛。学成剑魄以后,他运转内力十分轻松。对付区区的赤炼蛇,还是游刃有余的。 毕竟,他曾说过,区区赤炼蛇,有何可怕的! 凭着超凡的身手,他又再次走到了迷踪林靠近瀑布的地方。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四周流水的声音十分明显。应该还有不久便要到瀑布之下了,他走得越来越快。 只是这迷雾确实迷人心智,混淆人的视听,不一会儿,他便感觉四周的浓雾不仅越来越浓,连水声也渐渐离他远去。他忽地停下脚步,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可转身时,却什么也没有,依旧是白雾。 怎么办?什么也看不见。 难道,刚才的是错觉? 晏江澜跟他说过,真窟窿头会自动找上他,无需他亲自去寻。所以,这么一想,晏江澜很有可能是将他当做了饵料,哄他去迷踪林,随后把他骗到这里等窟窿头上钩? 随着他心脏跳得越来越快,那奇怪的声音也越发的明显,似乎将他环绕,忽近忽远,而他无法看清这声音的来源究竟是何东西。他不免有些急躁,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这个鱼饵也当得是十分委屈了。要承受未知危险因素,还要自己护自己的周全。 好在他是柳飞莺,换个人怕是早就尿裤子了。 等这次结束了,他非要好好揍晏江澜一顿。 想着,那声音在西南方向停了。是脚步声,踩在泥土上,又踩到了紫鸢尾。泥土的气味混着根茎草木香扑鼻而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恶臭。 没错,是那股熟悉恶臭味,窟窿头身上特有的尸臭,熏得他迷了眼。 咯咯咯——! 他笑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 柳飞莺举起噬心剑,进入防备状态:「我知道是你!别装神弄鬼了,出来吧!」 那笑声戛然而止,脚步又换了个方位,在南方! 「你残害那么多无辜少女,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岑如颜?」 第62页 白雾中有一道阴影显现,柳飞莺挥剑,剑气飞了出去,似乎有树木被震断的声音。 窟窿头诡异地笑起:「柳峰主果真是武功高深,不可莫测啊!不过,你想在迷雾中找到我是不可能的。我杀她们,只不过是为了修炼,只有纯洁的处女之血才能练就乱魂抄!若不是为了练这门功走火入魔,我也不会继续浪费时间到处寻找至纯至善的女子了。在扬州的那天晚上,我从窗户外看见你了,柳峰主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你难道自从跟了晏宫主后整个人都变了性子,连记忆也丢失了?」 柳飞莺一顿,没错,他曾经说过与自己相识,那么在他占据这具身体之前,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别想跟我套近乎!你说杀那些少女都是为了练乱魂抄,那我问你,你既练邪功需要的是女子精血,那为何杀害岑如颜,他一个男子,你根本用不着吧!」 「岑如颜?呵,那个道貌岸然以为自己有几分天生的练武骨骼的臭道士,想学别人英雄救美,拯救苍生?真是笑死,他啊,真是蠢到极致!」 柳飞莺顿时怒了:「你简直是禽兽不如!畜生!」 他听完柳飞莺骂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又大声笑起来,仿佛在听一个笑话一样:「柳峰主,你听听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我听了都要笑掉大牙。这江湖中,有比你更恶,更毒,更阴险的人?别是因为跟了晏江澜几天,就真的以为自己冰清玉洁,一尘不染了。你手上沾染的血,我还不及你万分之一呢。至于岑如颜嘛,是他自不量力,人不行还非要逞强。要不是我见他脸长得还有几分姿色,我才不会换男人的皮呢。」 说着,柳飞莺蓦然地盯向白雾,捏紧剑柄。 真的吗?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自己真的如他说的那般,大逆不道,十恶不赦? 「狗东西!休要与我诡辩,你杀人是事实!岑如颜的尸体在什么地方?你也将他的内脏...?」 一想便有些反胃,那股尸臭离他越来越近,腐烂了许久的味道飘进他的鼻腔。 「他啊,我才不屑吃他的血肉。臭道士,我挑嘴。」 柳飞莺咬牙,浑身难受,道:「早就知你不是人,牲口也不会去吃这种东西!你将她们的头颅弄去那儿了!」 「头啊,不就在我脸上吗?」他戏笑道,「哦,你是问,扬州死的那女子吗?海棠林?」 黑影倏地闪现,在他身旁飞过,柳飞莺持剑转了个身:「你杀潇湘院的女弟子,就是为了栽赃陷害我?」 「我?柳峰主,那海棠林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潇湘院女弟子啊。何况,那女子其实本不是我杀的,我只是顺着气味喝了她的精血而已。」 「不是你杀的?」 「自然不是,我以为柳峰主与我是同一类人,应该很了解我才对。我也是要挑人的,潇湘院那些个庸俗之色,我北野狐可真的看不上。」黑影停下脚步,带着疑问的语气问道:「你该不会以为那真是我干的吧?我有何理由去杀潇湘院的人来栽赃你?于我而言,我只要你身上的绯心经。你柳飞莺的名字臭名昭着,自有人想要你的命。」 原来,还有一层是他没有想到的。也许海棠林的那个绿衣女子,确实不是什么潇湘院的女弟子,而那晚在客栈,有人故意让他看见了崆雾峰的死士和窟窿头在追那名女子。让别人以为,绿衣女子正在遭受崆雾峰的追杀,正好,窟窿头只是凑巧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发现了那名女子。所以,他们便一前一后的追绿衣女子。死士是假的,绿衣女子是引诱窟窿头现身的诱饵。 直到在海棠林,那人故意将人头割掉,不让辨认其身份。这一切,都是为了栽赃陷害他柳飞莺,让他坐实相思案兇手的罪名。 那么,这幕后的黑手,极有可能就是杜娇娘。扬州客栈的情花毒,伪装成潇湘院的女弟子,放出假的崆雾峰死士。她的第一个目的,就是让他在去洛阳的路上被各大门派围剿,使他再一次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 人越来越多,就算是晏江澜,也不能以一人之力保全他。 第二个目的,苗疆之争。 第三个目的,他怀疑,许是同窟窿头的一样,她也听闻了绯心经在自己的手上。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抢绯心经?就因为这是绝迹已久的神功,得之可统治武林,统治江湖? 北野狐「啊」了声,他笑道:「柳峰主莫不是才想通?」忽然,他出现在柳飞莺身后,「我啊,虽然不喜欢男人的皮,可若是有柳峰主这样的脸,就算是一辈子不换也愿意。谁教你,生得美,我很是欣赏。」 柳飞莺厌恶的提剑刺去,那黑影又瞬间消散开。 「少噁心人!我且再问你,关山道的女尸是怎么回事?」 北野狐啧道:「那,那也不是人家做的呀。你也是知道的,我只对你身上的绯心经有兴趣。那女子是如何死的嘛,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他忽地飘远,声音混着水汽,听起来十分粘稠:「他啊,是岑如颜杀的哦。」 柳飞莺脑袋一沉,顿时发懵,白雾霎时随着风移动起来,在他周围形成一个漩涡。 怎么会? 岑如颜,杀了羽篁的堂妹? 第26章 岑如颜是个坚守道心,侠肝义胆之人,对于杀害陈媛媛这件事,柳飞莺觉得其中定是有隐情。 第63页 作为陈媛媛的堂兄,羽篁不会坐视不管,所以,那日在客栈争吵的原因,会不会跟陈媛媛有关? 他理了理思路,道:「我如何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关山道的碎尸不是你本人所为?」不管如何,他与晏江澜那日分析的,确实不是他北野狐所杀。 但如今那人的一番话,好似他什么都知道一样。 北野狐当然知道,他长嘆一声:「因为那日,我就在枫花林啊。自然是什么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啧啧啧…只是没想到啊,那小妹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想要攀上枝头变凤凰,想做儒林山的掌门师娘。是不是有点好笑?」 「你是说,陈媛媛?」 他恶臭的味道又飘了过来,黑雾在他耳旁吐了口气:「柳峰主,你想知道?」 柳飞莺噁心得屏住唿吸,一掌推开,怒道:「牲口!别靠近我!」 北野狐摇摇头:「唉,柳峰主,你这样说我,我会伤心的。你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单单是为了悬赏榜吧?你果真如江湖传言的那样,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其实告诉你呢,也无妨,但你总要拿点儿东西来换吧?比如,绯心经?」 他那里有什么绯心经,真是要了命了。 「我没有!我说了很多次了!我身上没有绯心经!」 北野狐拍手:「哟,这话说得我差点儿都信了。既然如此,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那就把晏江澜的弱点告诉我,这个让普天之下的武林人士都畏惧的男人,他的弱点是什么?我很好奇。」 弱点?我没听错吧?晏江澜有弱点? 我连他都打不过,他能有什么弱点。 柳飞莺停顿了一下,嘲笑般看着黑影,道:「你莫不是还想打他的主意,就凭你?也配?」 北野狐撇嘴:「你同他待在一块儿也有大半个月了吧,怎么,你接近他难道不是为了他手中的秘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心思,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能容下你,还带着你去洛阳。说起来,柳峰主是何等高傲,怎么突然就委身于苍南宫呢?你在他身边都发现了什么?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他的弱点,换取陈媛媛死的真相,这桩买卖,很划算啊!」 柳飞莺收紧拳头,血瞳的颜色红得异常可怖。关键时刻,关键处理,随便编一个不就得了,想来晏宫主应该能理解他的。 「他肾虚!」柳飞莺大声道。「我将他的弱点告诉了你,你也应该说清楚陈媛媛到底是如何死的了吧!」 北野狐愣了下,千算万算没想到柳飞莺说出这种东西来,难不成,他们真的…? 「自然,这也算。不过,对于我来说,没什么价值啊。不如我们换一个?」 「你耍赖?」柳飞莺气道。 「我这怎么能算耍赖呢?柳峰主,真正耍赖的人不是你吗?你将假的乱魂抄给了我,让我走火入魔不得不去吸食人血练功。如果不是你,我的脸会烂成这样?说到底,这心啊,还是你最黑!」 什么?那乱魂抄,居然是他自己给的北野狐! 「操——!」 北野狐眼神瞬间变得阴郁暗淡,他从白雾里走了出来,在与柳飞莺一尺开外的距离,那张岑如颜的脸,脸上的血痕正是前两日在瀑布之上他亲手划伤的。 「柳峰主,你欺骗我,现如今我的脸也被你弄坏了。你该如何赔给我?我只要绯心经,有了它,便能将我的脸治癒,我学成后容颜永驻,功力大增,再也不用活成别人!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难道你也不肯答应吗!」 柳飞莺暗骂一声,这原来的柳飞莺可真的是会给他搞事情,留下这么些烂摊子给他收拾。怪不得,旁人都说柳飞莺罪恶滔天,他确实是坏得很,连乱魂抄这样的邪功都拿去骗人。 「北野狐,你想要绯心经,可以啊。我这就将绯心经的所在告诉你,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告诉我,陈媛媛的死!」 他一听,脸上露出笑容,兴奋的瞪着大眼,走近几步喊道:「真的!你没骗我?」 柳飞莺颔首道:「或者,我将真的乱魂抄给你,说不定还能让你修炼成魂剑。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洛阳武林大会的啸风剑用来练魂剑,别说什么潇湘院枫花谷少林寺,再者,你还能有机会打过晏江澜。这江湖排行榜的前三,你也会占领一席之地。届时,江湖上的人,谁敢不服你?」 北野狐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心动了。原本他就是活在别人的脸之下,一次次成为他们,模仿他们,强迫自己活成别人。这样的日子,他再也受不了了。从前,他为了换脸去扒刚死之人的皮,可到后面,因为柳飞莺给了他一本假的乱魂抄,导致他走火入魔,需要杀活人,如此才会成了现今这样。 听说那绯心经无所不能,不仅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还能让走火入魔的人恢復理智,然后融合他原始的武功,练成新的心法。 绯心经相当于一个调和剂,所以这偌大的江湖,每一个人都抱着拥有它的想法。而后来,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得到的消息,说那武林大会放出的绯心经秘籍是假,真的绯心经在大魔头柳飞莺身上。还说他受了重伤还没死,就是因为有了绯心经。 而他除了绯心经还需要晏江澜的剑魄才能练成神功,所以一直派人前去苍南宫刺杀晏江澜。 第64页 北野狐眼中露出痴望,喟然道:「你知道儒林山的小徒弟羽篁吗?」 柳飞莺狠狠地盯着他,看来他的话让北野狐内心动摇了。 「与他有何干系?」 北野狐冷哼一声,道:「这一切,还得从他下山说起。」他又走近几分,「羽篁的野心,倒是比他在书院修书的死老爹大。初入江湖,便想要承掌门之位。可如今的儒林山,由邱静暂代掌门之位。所以,他便没有机会上位。岑如颜性子软,对名利地位不感兴趣。见他小师弟整日闷闷不乐,于是带他下山,行走江湖。」 说着,他啐了一口:「呸!他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不就是提着一把剑,抓抓山贼,打打偷鸡摸狗的小盗。他师弟觉得他啊,挺没出息的。而后又听闻苗疆有人练毒,用来谋财害命,所以正好来了苗疆。不过啊,说来也挺巧。他们俩个人的本家,都在离苗疆不远的关山道。羽篁因为身世的原因,并不想回陈家,岑如颜说要带他回自己家,他也不愿意去。所以,俩人为此争执去了乐喜客栈。」 乐喜客栈,就是他现在住的那一间客栈! 果然,北野狐说的是真话。 「你是如何得知的?」 北野狐笑道:「因为我一直跟着他俩啊,他们说了什么,干了什么,我都知道。」 「你跟着他俩做什么?」 他抬起头,邪气地笑了笑:「自然是为了岑如颜的那张脸啊,我连连好几日没换脸了,正好在迷踪林遇见他们俩个,就准备找机会下手。羽篁的武功确实不错,我原本是想换他的,又怕自己失手,在走火入魔的状态下,我还打不过他呢。但他身边的岑如颜就不一样了,他弱点,要他的命,易如反掌。」 柳飞莺蹙起眉,回想岑如颜完好无损的那张脸,那确实是个,温和的谦谦公子。 北野狐继续道:「关山道住着的考生许多,陈家虽然没有年轻男子考试,但是陈鸿福的孙女不一样,她非要学着别人去读什么书,跑出来要买文房四宝。于是,在街上正巧遇上了岑如颜和羽篁。她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自己的堂兄,那少女怀春的模样啊,真的是,可爱极了。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堂兄眼中,只有岑如颜一人。于是,她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直至到了枫花林,看见了自己堂兄拉着岑如颜做那档子事儿。一瞬间,这女人的嫉妒之心,瞬间爆发出来。」 柳飞莺听得目瞪口呆。 这其中关系,居然如此复杂。 那这么说,岑如颜与他小师弟之间,是那种关系? 「柳峰主,你是不是也很震惊?别说你了,我也是呢。」他笑起来,用着岑如颜的脸,眼下看着真是难看至极。 北野狐抓起那把碧色的剑鞘,拔出剑身,将壳子扔到地上,道:「被发现后,岑如颜瞬间甩了羽篁一耳光。羽篁不知是负气还是何原因,离开了枫花林。陈媛媛疯了,要将这件事回去告知陈鸿福。岑如颜不想让自己的小师弟承受这些,便抓她回来想去解释。不料,那女人真的狠,趁岑如颜不注意将剑□□一剑|刺|穿了他的肚子。用的就是这把剑,碧洗。」 「对于我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机会,不用我亲自动手,岑如颜就是我的了!还有个陈媛媛,这两个人的脸,起码够我用上十天半个月。岑如颜为了护着陈媛媛拼尽全力跟我撕杀,他还算个男人,这一点我很欣赏。自己都快要死啦,哈哈哈哈,他还帮着那女人呢!缠斗过程中,他渐渐发现自己没了力气,肚子上血一直往外流。他根本打不过我,而他也终将护不住陈媛媛。不料,陈媛媛见他要死了,忽然回心转意了还是什么,替他挡了一击。我用了八成的功力,若是打在岑如颜身上,最多也是个将五脏六腑震碎。陈媛媛毕竟是个小姑娘,接了我一掌,直接将她拍死了。唉,我其实也不想她这么快就死的。」 柳飞莺不觉心中涌上腥味,吼道:「那陈媛媛就是你杀的!你却将杀害她的罪名安在岑如颜身上?」 北野狐看着手中的剑,轻轻一挥,道:「怎么能算我杀的呢?我要杀的人是岑如颜,是她自己,非要挡在前面。所以,杀她的人,就是岑如颜啊!」 接着,抹了抹脸上流出的脓包:「岑如颜的脸,我要好好保存起来。后来,他失血过多晕了过去,我便先吃了陈媛媛的肉身。我就是好奇,如果等他醒过来,发现了陈媛媛成了个碎尸会怎么样,于是啊,我就一直等着他醒来。」 北野狐心理可真够变态的,杀了人还要看别人的反应。 柳飞莺不敢想像,这是何等的画面。岑如颜若是发现了,他该如何面对羽篁? 「所以,他拖着将死之躯,在旁边官道拖了一辆推车,把陈媛媛的尸体放了上去。因为他走不稳,也没力气拉动推车,每走一步,便会流更多的血。直至遇上前方那个大坑,尸块儿掉了下去,他浑然不知,继续拉着推车往前走?于是,就有了我与晏江澜在大坑边缘看见的那几块儿碎肉?晚间野狗多,闻着味儿而来的畜生拖拽了碎尸。让我们以为,是你又杀了人。可因为车痕,与杀人的手法不同,混淆黑白,迷惑旁人这女子不是你所杀,而是模仿你。」柳飞莺顿道。「你只需跟在岑如颜身后,等他一死,便换上他的脸,对吧?」 这样一来,无论是陈媛媛的死还是岑如颜的死,都不是他北野狐杀的。 第65页 好心计! 这个人心思真是阴毒! 然则,北野狐却道:「不,柳峰主,你错了。给了岑如颜致命一剑的不是我,而是他。」他脸色一变,忽地消失在白雾中。「正是在你身后的羽篁——!」 白雾中黑影四处乱窜,柳飞莺感觉身后有两股力量沖了过来,风变成了一把利剑,从他耳后穿过,他飘在空中的银髮被削断几根。霎时,便听见北野狐痛苦的闷哼一声,咬牙道:「果然,我就知道,你…你是个阴险小人。柳飞莺!你又一次骗了我!」 恶臭散去,雾中飘来冷冽的气味。 他转身挡住那枚飞来的剑气,喊道:「晏宫主看戏看了半天,怎地一个北野狐都抓不到?」 他低沉的声音传来:「自有人会去追。」 说着,他感觉雾中还有一个人,朝着黑影的方向追去。 想来,应该是羽篁了吧。 第27章 迷雾遮眼,四周沉寂。 柳飞莺伸出手,在白雾中薅了几下,道:「你在哪儿?过来了吗?」 抬手瞎摸了半响,就在他准备收回手的时候,碰见一双冰凉的手。那人反手握住了他,似笑非笑道:「这么急着见我?看来欧阳睢清早给你说的话,你都听了。」 欧阳睢清早同他说的话? 什么话? 欧阳睢:他说,要是你不听话,他就亲死你。 柳飞莺抬眸,忽地挣开手腕:「听个毛啊!我问你,你上哪儿去了?」 晏江澜从迷雾中走出来,低眸看着他道:「还用问吗?这不是去找听故事的人了嘛?」 「你在哪里寻到羽篁的?」 「洛川。」 柳飞莺惊讶地问道:「洛川?你不是说,关山道离洛川起码要走上个好几天,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他带过来的?」 「普通人坐马车确实需要这么多时间,所以,我早就派人去洛川将他拦截下来。这不,正好赶上你们讲故事。」 他不由得再次一惊,晏江澜身边,起码跟着许多苍南宫的弟子。他都有点怀疑,看似普通的欧阳睢,也是个深藏不漏的武功高手。 这江湖不就是谁看起来越低调,谁就越牛逼吗? 「北野狐说的,最后一剑,是何意思?你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柳飞莺仰头,与他对视。「你连我也骗?」 晏江澜黑眸微颤,道:「你说想亲自将罪名洗掉,所以,我只是不想,你…」 柳飞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既然如此,你就早些说啊!难不成我还怪你啊!」 他巴不得赶紧完成任务,有人帮他,他可乐意了。 「晏宫主,我说啊——!」柳飞莺走到他身旁,一手搭在他肩上,往自己身上一搂,笑道:「做好事不留名,然后就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我再傻乎乎地以为都是自己机智将罪名洗掉。你好躲在暗处看我笑话是不是?笑我笨,笑我蠢,逗我玩呢?」 晏江澜垂首,眼帘落下,道:「没。」 柳飞莺孑然道:「不然呢?你哪回没笑过我?」 他就着这个姿势,把柳飞莺横抱了起来,边走边道:「我们先出去吧。」 柳飞莺:「晏宫主,我自己会走。」 晏江澜:「前面有蛇。」 柳飞莺:「。」 那好吧,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已是极限了,回去有人护着,倒是不错。 「北野狐不管了吗?」 「不用。」 「那小子能打赢他?」 「能。」 柳飞莺点点头,又道:「岑如颜真是羽篁杀的?」 晏江澜目视前方,走得很稳,淡淡道:「算,也不算。」 「什么意思?」柳飞莺问道。 「岑如颜本就受了重伤,陈媛媛那一剑,为的就是要他的命。羽篁其实没有走远,他又回来了,正好看见岑如颜搬运陈媛媛尸体的那一幕。所以,他以为是岑如颜杀了自己的堂妹。」 「那后来呢?」 「他刺了岑如颜一剑,并未发现岑如颜已经身中重伤,以为他身上的血,都是陈媛媛的。」 柳飞莺皱眉,略略沉吟良久,道:「他刺错了人。」 「正是。」 一切都因北野狐,又不完全因为他。 这样的真相,让柳飞莺心里觉得有点儿堵得慌。 「听北野狐说,岑如颜喜欢羽篁?」 晏江澜停下脚步,看着身后淡出的白雾,道:「不,他不喜欢。」 柳飞莺顿时明白了,原来是羽篁喜欢。 也不是,他可从未说过不喜欢。 听闻儒林山来了一个小师弟,众人都要跑去看。他天生就是练武的奇才,不仅样貌好,连学识也修得极好。邱静不在,暂时由大师兄陆承吉看守山门。 这日他带着羽篁进了山门,向各位师兄奉了茶,叩头后才想起还有一个人没有来。 那人便是岑如颜。 他是个练剑的呆子,虽然入儒林山已经是第九个年头,可剑法还是不及其他师兄弟。 他少年十三便来了,如今二十二,什么成就也未达成。于是整日待在后山,修心修剑,练心法。羽篁在儒林山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位师兄的道号,从心。他们嘲笑从心,说从心从心,从新开始,从头再来,他是个笨蛋。 羽篁年纪小,心思很重,比同龄人成熟。做起事来像大人,对比其他师兄,他反而更有长辈的风范。 第66页 山中弟子不知羽篁是何身份,只知他们的代理掌门邱静十分看重他。还将独门心法传给了他,这小子也争气,学了两个月,竟然都会了。 至此,这些简单的心法秘籍再也不能满足他。他想要变得更强,于是打算闭关修炼,去了后山。这一去,就碰上了那个练剑的呆子。 师兄们知道他要去后山的时候,便警告他。 「阿岂,后山有老虎,千万去不得。」 「阿岂,后山还有一个怪人,你去了,会被他无聊死的。」 「阿岂,你要是上去了,师兄们想你了怎么办?好多招式都没学会,看不见你,可怎么学啊。」 「是啊是啊,阿岂,你不在,师兄们好生无趣啊!」 「阿岂……」 他闷声不响,一句话也不回众师兄。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不爱说话,便都宠着他。 那日春雨,漫山开满了桃花。花苞绽放,多到枝条上都被厚厚盖了一层。从山上往下眺望,脚底便能踩到云雾。 他在山崖的断峭旁,看见了手持桃花枝条的岑如颜。就是师兄们口中的那个怪人,练剑的呆子。 盯了一会他练的招式,还是入门那几套。并且,有些根本就不对,招式和心法都是错的。 第一日,他轻轻瞟了一眼。 第二日,他直接无视那人。 第三日,他再次无视。 第四日,那个呆子换了桃花枝,这回用了真的剑。 第五日,他听见呆子挥剑的声音不一样了,他貌似参悟了心法。可招式依旧不对。 直到半月后,桃花渐渐被山顶的风吹得四处飘荡漫天飞舞起来。 呆子练着练着停了下来,他仰头看着桃花,伸手携着风,用内力推起一团在剑尖上,最后将其斩下。 错了,又错了! 羽篁站在他的身后,心里暗暗地想着。 这一招叫做移花接木,他使得招式是错的。 不料,那呆子看着桃花落下,忽地肩膀抖动,而后抱头蹲下。 他难道,哭了? 羽篁站了会,看了看他的背影,最终抬脚走了。 真是个怪人。 他这样想着。 又是一日,终于在岑如颜错了好几招的时候,羽篁忍不住了。他走上前,一把抓住桃枝,道:「错了。」 他个子比岑如颜高,站在他面前时,岑如颜平视着前方,只看见他的身前的衣襟。 他发懵似的仰起脸,观察了一会儿,道:「嗯?」 羽篁带着他的手,将他的手与桃枝一起握紧,给他正确示范了一下秘籍招数。岑如颜瞪大眼睛,看着招数恍然大悟,原来他想了许久的秘籍,竟然是这样的。 「会了吗?」羽篁清冷的声音响起。他再次看向岑如颜,那张白净的脸上,表情可爱极了。 他点点头:「嗯!」 自那日后,羽篁每回经过山崖边就会上去指点一二。一来二去,这个所谓的怪人在他的指点下武功突飞勐进,居然小有学成。 羽篁感到十分满足,凿了石头做成石桌,闲来无事便坐在哪里喝茶看他练剑。 长此以往下去,他待在石桌上的时间,渐渐变得多了。 呆子偶尔会说话,跑来问他,下一招该如何。羽篁原本话少,却被他带得多了起来。 练剑时,岑如颜会问,「阿岂,这样的对吗」。 背心法时,岑如颜参悟不透,便去林中的小竹屋寻他。 后来日常生活,也会跑去找他。 羽篁熟悉了他在身边的日子,看不见他的身影总是去找他,一定要让他待在自己身边才能行。 后来,山下来了信,要让羽篁下山一趟。陆承吉说,在儒林山学了这么久,该下去歷练歷练了。 羽篁要走了,岑如颜站在那颗已经掉完花瓣郁郁葱葱的桃花树下看着他。 「阿岂,你要走了吗?」 「嗯。」 「。」 「……」 蝉声沉落,日头像个巨大的圆盘,烧得火烫。 羽篁看着他双眼底折射出来的金色光芒,勐地睁眼,绚丽夺目,岑如颜像那轮落日一般,刺得他眼睛生疼,鼻头微酸。 他慢步走近,弯下腰与他两眼对视,第一次冷峻的脸上牵起微笑,对他说道:「师兄,跟我下山吧。」 他把人带下了山,众人一见都十分的震惊。 「阿岂居然把呆子带下山了?」 「岑如颜竟然肯下山了!」 「天啊!」 「苍天啊!」 「师兄下山了!」 …… 可,下山之路岂是一帆风顺的。 他们遇上了盗贼,羽篁对他说「师兄练了这么久的心法,是不是该让碧洗剑开开荤了」。 岑如颜点点头,当晚就将盗贼抓捕。 採花贼,小偷,江洋大盗,杀人放火的,一路走来,都被他们承包了。 直至走到了扬州,听闻了相思子窟窿头案。 岑如颜有了下一个目标,他追着线索来到了苗疆,枫花林。 羽篁总是抱着手在他身后看着他与贼人缠斗,他一边欣赏自己教出来的人,一边心中萌动。 他打赢后笑着回来找他,每每念他的名字,问他刚才那几招好不好。 「阿岂,这样对吗?」 「阿岂,我进步了吗?」 第67页 「阿岂,刚才那一招,叫什么名字?」 岑如颜在苗疆的时候对他说,前面关山道是自己的家,邀请他去自己家做客。 不料,那关山道是他家,也是羽篁的家。 他的身份是个秘密,只好找了些藉口住进了客栈。 白日出门去查相思案的时候,陈媛媛认出了羽篁。于是尾随俩人,直到到了枫花林。岑如颜性格很软,有些依赖羽篁,他看了半响又回来寻他说话。 「阿岂,我好像闻到一股臭味。那些女子是都中了相思子的毒,才被人吸干精血的吗?」 羽篁点点头:「嗯。」 他实在没什么头绪,便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落叶发呆。又开始了,他只要一想事情,就会蹲着纠结很久。这背影,同见到他的第一次一样。 他垂下手,枫花林的落叶沙沙作响,一眼望去连成一片红。不知不觉,已经与他在一起呆了一年之久。 羽篁抬脚走过去,眼神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垂眸道:「师兄。」 岑如颜站起身,思绪被拉回来,转头碰到了羽篁的臂膀。 「阿岂,你又长高了。」 他嘴唇微动,盯了会他的头顶,道:「是啊。」 岑如颜仰起头,硕大的眼睛眨了眨,空中一直掉落着枫花树的叶子,正巧一片红叶飘在了羽篁的头顶上。 他踮起脚,伸手替他摘下红叶:「阿岂,落叶。」 羽篁淡色的眸子收紧,弯下脖颈,吻在了他的脸颊上。 岑如颜拿着落叶手微微颤抖,捂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阿岂?你——!」 树后有脚步声,好像踩碎了什么东西,陈媛媛绿色的裙角露了出来。 她疯了一样,大声喊着,表情狰狞。 岑如颜慌了,反手给了一个耳光。 她扬言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堂兄是个断袖。 羽篁似乎在岑如颜眼中看到了一丝紧张,道:「你想我消失的话,我现在就走。」 陈媛媛已经哭喊着四处乱窜,她受了刺激,理智荡然无存。 岑如颜看着自己发麻的手心,这一掌打得很用力,可心里,远比自己打他的还要疼。 他后悔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从未这样想过。 可陈媛媛还在喊叫,官道好像有人来了。如果再不制止陈媛媛,那么他会让整个儒林山蒙羞,让小师弟背负一个喜好男色是个断袖的枷锁。 他狠下心,双眼通红,对他吼道:「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羽篁走了。 他跑去拽陈媛媛,不料她一剑将自己的肚子捅穿了。 就在此刻,他闻见的那股气息扑面而来,北野狐来了。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护在身下,可就在这时,事情反转了,陈媛媛替他挡了一掌。 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他要救陈媛媛,他麻木了,脑子一片空白,拉着陈媛媛的尸体不停的走啊,走啊。 天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头好晕,身上好疼。 全是血,他身上的血,竟比地上的叶子还红。 他倒在地上,气息微弱,攥紧了碧洗剑,嘴里唤着那人的名字。 「阿岂…」 「阿岂,对不起…」 「阿…岂…」 羽篁来了,他看着陈媛媛的尸体,再看向岑如颜,疯了。 岑如颜的脸,不见了。 他抱着岑如颜的尸体去了洛川,想要哪里的济世水保存尸身。 他要復仇,要杀了北野狐。 …… 欧阳睢坐在马车上叼着狗尾巴草打盹儿,听见刷地一下,有什么飞了出去。 一道黑影,和另一道黑影。 跟着,那条鸢尾花小路,渐渐走出来两个人。晏江澜抱着柳飞莺,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柳飞莺被放了下来,看样子是有些紧张的,想起他走进去的样子,问道:「公子回来了,事情办完了吗?」 他点点头,踏上了马车:「好了。」 欧阳睢再看自家主子,神情淡然,冰冰凉凉的,一副不想跟他搭话的模样。他咬咬腮,心想还是算了,问了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于是道:「主子请上车。」 晏江澜瞟了他一眼,脸色更难看了,转头就上了车。 欧阳睢眉间微微紧绷:我这是,做错了什么吗? 「回客栈。」晏江澜在里面道。 欧阳睢跳上马车,抓起缰绳:「是!」 他只不过是个驾车的而已,至于用那种吃人的眼神看他吗? 想想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柳飞莺沉浸在晏江澜所说的故事中,觉得不真实,又十分的荒诞不经。想来羽篁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要让北野狐死。 到那时,他的身份也会瞒不下去,他是羽生尘后代的消息会传得到处都是。自然而然,北野狐是窟窿头相思案的兇手这件事情,也会公布于众。他自然无需出面,扣在他头上的罪名将会被北野狐取缔。 「晏宫主。」柳飞莺从窗外收回视线,侧脸上携眷着丝丝落寞。 晏江澜嗯了声,不等他说话,伸手轻轻揉了他的头,道:「无论往后如何,我都会相信莺莺的。」 他回眸憷了憷,那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喉间。 第68页 是了,他想说,如果羽篁坚定一点就好了,如果他再信一下他的师兄,坚定不移的选择他,那么面对那样的情况,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柳飞莺顿道:「我们下一站去哪儿?」 晏江澜道:「鹤炎城,带你洛川去钓鱼。」 他撅嘴假意皱眉:「钓鱼?我可不会,吃鱼还差不多。」 身旁的男子抿了抿下唇,道:「那我钓鱼,你负责吃好了。」 那也不错,确实说到他心坎里了。要让他钓鱼,还不得无聊死他。 鱼钓不上来,自己也得搭进去。 对了,提起钓鱼,他今天才被晏江澜当成了鱼饵。发誓要揍他来着,眼下就是最好机会。 只见他拎起拳头,对准晏江澜,抡了上去:「晏江澜你居然把我当成鱼饵,害我被那蛇吓得半死!我揍死你!」 拳头挥到他的肩膀上,瞬间张开,拍了一掌。 用了半层的力。 晏江澜无奈的耸耸肩,道:「我以为你克服了恐惧,不怕蛇了。」 「……」 他怕,怕死了! 也不知道进去的时候是怎么进的,脑子里面只有他的话,赤炼蛇而已,怕什么。 等出来时,他见到晏江澜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了。 他发誓,蛇就是他的天敌! 从今往后,他要将晏江澜在他心中敌对的位置向下挪一名,暂时排行第二。 晏江澜看了会他,道:「第一次见你穿白色的衣裳。」欣赏许久,还不错。「比我想像中还要好看。」 柳飞莺埋下头,捂住耳朵道:「别跟我说话,我困了,我要睡觉!」 「那我借你靠一会儿。」 「不要——!」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是为什么?」 「。」 「嗯?」 柳飞莺假装嗔怒道:「你烦不烦!」 「哦…」晏江澜靠着车窗,垂下眸子,浅浅道。「我原来很烦啊,抱歉,都是我不好。不应该惹莺莺不高兴的,那我便不说话了吧。」 剎那间,柳飞莺一把拖过晏江澜的胳膊,咬紧牙关狠狠道:「我真是怕了你了,靠靠靠!我靠成不成?你别动不动就说什么都是你的错,搞得我那什么什么你了一样!」 晏江澜脸上露出喜色,瞬间又收了表情,浅浅道:「莺莺果然生我的气了。」 柳飞莺脑袋靠着他的肩膀,忍无可忍,抬手捂住了他的嘴,道:「晏宫主,你要是再讲一个字,我就打烂你的嘴!」 他好兇。 晏江澜点点头,识趣的闭了嘴。 -------------------- 作者有话要说: 孤寡作者,单机码字中,申请了树苗来着。你们看的得还行嘛?有没有小可爱讨论讨论^^ 第28章 说来好笑,从客栈出发前往鹤炎城的时候,晏江澜问他为什么独独没拿藕荷色的衣裳,是不是不想要了。谁料他气沖沖又跑回房间里,拿起衣袍就往包袱里塞。 他那里是不要,他是非常不想要。 哪个大男人穿这种浅浅的粉色啊! 「晏宫主整日不是穿黑色就是灰色,偶尔同我一样青白色,腻都腻死了。」 「那你觉得,我应该穿什么颜色的衬袍?」 他举起藕荷色的轻衫,道:「喏,这个。」 呵,他又犯病了,非要捉弄晏江澜。 「这件衣裳娇得很,就适合你这样的小白脸。来,我帮你穿!」说罢,他就要伸手脱那人的袍衣。 「求之不得。」晏江澜提笑,配合地张开双臂。「莺莺这么主动脱我的衣裳,难得一见,我很是欣慰。」 他这是被调戏了吧? 闻言,柳飞莺刷地一下将衣衫丢在他头上,跑出房间。 「自己穿吧你!」 欧阳睢在楼下等了许久,楼上俩人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索性跑到告示旁无聊的看了起来。 第一名:柳飞莺,悬赏金额,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两。 第二名:谢天地,悬赏金额,两千三百两。 第三名,北野狐,悬赏金额,两千一百两。 …… 欧阳睢一愣,伸出手指数了数:「九千,九百,九十九!」这完全就是移动的一座金山啊!「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值钱!」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北野狐?榜单换了吗?」看来事情已经传开了,相思子窟窿头的案子。 好快,果然江湖消息,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快到令人怀疑。 这消息是谁放出去的? 想着,柳飞莺急匆匆地就跑了出来,生怕后面有人追似的。刚要抬脚,便看见站在告示前的欧阳睢,他喊了声:「欧阳睢!」 欧阳睢回头顿了一下:「公子!」 「你在看什么呢?」他朝这边又喊了句。 欧阳睢伸手指着悬赏榜单,道:「恭喜公子!荣获榜单第一——!」 名。 说时迟那时快,柳飞莺已经丢出手上拎着的一块糖准确扔进他的嘴里。 「——闭嘴!」 你今天才知道吗? 你再大声点儿,就能去跟那些人分一杯羹了。 欧阳睢皱眉,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闷头走了过来:「公子,对不起啊,我这嘴,真该死啊!」巴掌就要唿了出来,柳飞莺抓住他的手,道:「行了,打自己做甚?我还没死呢,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放眼望去,这江湖排行榜上的人,谁能打赢我?」 第69页 欧阳睢咬咬唇:「公子说得也是。」他含着糖,欣然一笑。「公子,好事,这悬赏榜的第三名正是北野狐,您现在已经洗清了冤屈,往后没人敢再在后背说我们了!」 我们? 柳飞莺脸上挂起笑意,他说的不是你,而是我们。这一路走来,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消息传得这么快吗?」 欧阳睢点点头:「是啊,这午后就已经传开了。」 「哦…」他挑了颗糖,又抓了一把,放在欧阳睢面前道:「给你的,拿去吃吧。」 欧阳睢:「啊!谢谢公子!」 晏江澜走出客栈,正巧看见马车前的那两个人,白皙光泽的手背上照着阳光,他带着浅浅笑意盯着欧阳睢,俩人有说有笑的。 笑什么? 在说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他垂下双手,飞快地走了过去,一把接住柳飞莺手心的一堆纸糖,道:「上车。」 欧阳睢双手捧了个空气,尴尬地眨眼:「嘿…嘿…」 他将柳飞莺提了进去,拽着他的后领,跟揪小野猫似的。那人挣扎起来,下一秒就要挠人了。 「你干什么!」 「。」 柳飞莺掀开车帘,急忙道:「欧阳睢,这包袱里的糖都给你,不要跟我客气!」 晏江澜用脚又把他勾了回来,瞟了一眼欧阳睢,仿佛无尽深渊中伸出许多双手要拉他进去,瞬间觉得头皮发麻,跳上马车喊道:「公子我牙疼不能吃糖!你们吃吧!」 随后,马车动了起来。 「小绿!快走——!」 柳飞莺无语的转过身看向晏江澜,他真的穿了那件藕荷色的轻衫。里边儿是白色刺绣的青鸟飞鱼,罩藕色绸缎面料的衬袍,淡青色捲云薄纱外袍。恍如初夏荷塘里的荷尖,露出点点粉,点缀着葱郁茂密的叶片。 他怎么穿什么都如此好看? 「晏宫主可真是人模狗样,人样狗,不对,人面兽…人…」柳飞莺咽了口水,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不起啊晏宫主,都怪我没什么文化,我的意思就是说你穿什么都很好看,像个衣冠楚楚的小白脸。」 啧,这小白脸也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啊。 晏江澜侧目,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好丢脸。 往后的几个时辰内。 「晏宫主,请你吃糖!」 「。」 晏江澜不理人。 「晏宫主,你看前面有好多蝴蝶啊!」 晏江澜闭了眼睛。 「晏宫主,你无聊吗?我给你讲故事听吧!」 晏江澜假装睡觉。 半小时后,柳飞莺无聊了。他想找人说话,这里看看,那里摸一摸,多动症似的。 最后,他嘆了口气:系统,我问你,下一个副线是什么? 系统(嘎吱嘎吱,有点坏了):请稍等,正在查询中… 系统:抱歉,未能查询成功。 对了,这是个半成品,他差点儿忘记了。 想了想,他伸手揪了揪晏江澜的衣袖,用气音对他说道:「晏宫主,你睡了吗?」 见他不答,又道:「睡着了?」 他记得自己没有惹这个人不开心吧。 「晏江澜?我哼个小曲儿给你听,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晏江澜紧闭的双眼微抬,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盯了会。 「哼吧。」 柳飞莺勐地掐住他的脸,道:「我就知道你是装睡的!」 晏江澜:「不是要唱小曲儿吗?」 「嗯…」他松开晏江澜,晏江澜顺着他的方向就这么倒在了他的肩上。 「就哼一小段儿,听不听?」 晏江澜:「好。」 剧情歌的前半调是什么来着? 歌词好像记不起来了。 —— 若是你携一程山水而来 就把我比拟成春日燕 若是我提一壶浊酒先来 就把你比拟成露水缘 苍山城外码头舟上 竹林缱绻骏马驰骋 细雨残烛台上信 红尘醉酒梦一生 —— 柳飞莺顿了顿,听见他平稳的唿吸声传入耳内。 「你知道这词是谁写的吗?」 「说起来,我都不信,一个理科生怎么会研究这么酸臭味的词调。」 「只可惜,还没写完呢。我本来要提笔写后半部分的,你知道吗?」 他又哼哼两声:「曲子我都快忘了,半成品是这样的啦。等往后,我一定把这词写完,完完整整唱给你听。」 他轻轻偏头,知道肩膀上的人真的已经入睡了,望着车窗外发呆。 不知,羽篁有没有抓到北野狐。 晏江澜的小拇指微颤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又闭上。 …… 鹤炎城果真离洛川河很近,这里地势低矮,到处都可以看见小溪流。 原本五日的路程,被柳飞莺愣是拖了整整七日。在马车上颠簸了好几个日夜,眼下终于进了鹤炎城。他在还没进入城门的时候,便觉得这里的气氛异常奇怪。整座城池感觉被一层黑雾笼罩着,给人一种这城是死城的错觉。 街上店铺紧闭,四周萧条,石板路上都是些垃圾,油纸袋,布料,各种腐烂的红薯,土豆,菜叶,他恍惚以为这里都已经没人住了。 第70页 柳飞莺用手推了推晏江澜,道:「晏宫主,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晏江澜神情淡然,看不出来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只不经意的扫了眼外边儿,又盯回柳飞莺道:「有。」 他兴奋起来:「对吧对吧!不是我一个人觉得奇怪,连你都觉得很奇怪。你说这城中百姓,难道都闭门不出,全躲在家里吗?」 晏江澜点点头:「嗯。」 柳飞莺继续道:「这大白天的,干嘛躲起来啊?怕鬼呢?还是说有贼啊?」 晏江澜立马回道:「有。」 他终于停下来,回头看向晏江澜:「什么贼?」 晏江澜:「江洋大盗。」 「那个江洋大盗谢天地?」 「嗯。」 柳飞莺摸摸下巴,沉思片刻,笑了笑:「晏宫主,这有钱不赚呢是傻子,你说是不是?」 晏江澜:「我有钱。」 李飞莺顿住:「。」他从怀中掏出垂棘,得意道:「我也有!你送我的,价值千金!」 晏江澜脸上表情变换,嘴角微微上扬。 柳飞莺将垂棘放进衣襟里,继续道:「虽然我们有钱,但是,并不妨碍我们再多挣一些钱。晏宫主,明白吗?」 晏江澜颔首:「明白。」 「那行,我问你,谢天地一般都偷什么东西?几时出来作案?作案手法是什么样的?」 「金银珠宝,武林秘籍,兵器。三更天,身怀绝技,踏飞燕,身手灵活,很少有人追得上。」 「哦!」柳飞莺全神贯注地想了想,敲定了主意。「这样,晏宫主,咱们晚上去抓贼吧!」 晏江澜盯着他若有所思,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又咽了下来,道:「好。」 鹤炎城连间开门的客栈都没有,好在欧阳睢费力在城中偏远的位置找到了一间破旧了许久的宅子。虽然烂了点,可房间内的东西倒是挺多,应有尽有。 干活儿的事情全都交给欧阳睢了,他好像什么都会,活脱脱一个贴身管家。 柳飞莺寻着宅子饶了一圈,见主房后面还有几个偏房,最后的的厢房后面居然还有一个小院子。 看来这一户人家,当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他有猎奇心理,走到哪里就非得看个仔细。见主房厅堂正中央挂着字画,四周有骏马图,还有锦鲤跃龙门的画。 其中还有一幅画,叫《洛神赋图》。 「这可是好东西啊!」柳飞莺感嘆道。「这图上的仙子,真是身姿曼妙甚是养眼啊!」他跑去拉晏江澜,邀他一同赏画。 「你说那个谢天地为何不将这个也拿走,这个很值钱的吧?」 晏江澜淡淡道:「赝品。」 柳飞莺尴尬道:「哦。」鑑赏了半天,他对着一副赝品发痴。「那真的画呢?」 晏江澜从他身边走过,回到前厅:「在苍南宫。」 什么? 真品在晏江澜手上? 我靠,你不早说,早说我那日逃跑的时候就不带什么瓷器花瓶的了,这幅画少说也得几万两黄金吧? 「晏宫主,我觉得你带我来鹤炎城该不是为了陪我捉什么江洋大盗的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是不是跟枫花谷有关?」 「我们这样路过枫花谷,花三千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晏江澜停下脚步,道:「来都来了,何必躲这么远呢? 柳飞莺:? 他在跟谁说话? 霎时,从屋檐上方发出一声咯吱咯吱的响动。就像是手指甲刮在木头上,令人感到窒息,耳朵难受得不行。 密密麻麻的手指甲扣着房梁,响声愈来愈近。 柳飞莺下意识向上望去,这一望就让他看见了令他浑身颤慄发抖的一幕。 只见房樑上倒挂着一个人,那人没有表情,青色的脸显得营养不良,而他身上挂着残破不堪的布料,仅仅遮住了下半身。发黑的躯干上布满了伤痕,胸前肋骨突出瘦成了个皮包骨,手指长的像竹节虫,指甲就这么在房樑上磨啊磨的。 等他从暗处挪了出去,柳飞莺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这人是谁?为何在这里? 他忽然伸出手朝柳飞莺扑来,嘴里喊道:「给我!给我!给我!」 柳飞莺倏地向后退,箭步横飞,踩着房内破旧的木桌躲闪开来。正疾跑着,身后的人伸出指甲划在木头上,也跟着追了上来。 柳飞莺迅速拉起晏江澜,从房间内跑了出去。 「给——我!」 「啊啊啊啊啊!还给我!」 「我的!啊啊啊,我…给我!」 房里的人一边惨叫一边继续追向他们,那指甲刮着木头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迴响。 柳飞莺捂住耳朵,烦躁起来:「这是个什么怪物,那声音当真是听起来难受极了!晏宫主,快,跑快点!我们赶紧出去!」他拽着晏江澜,一手塞住耳朵,跳上屋檐。 身后的咯吱声小了,看样子没跟他们上来。 柳飞莺大口喘气,这可给他累得够呛。 「那,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啊?怎么如此吓人…」他再看向晏江澜,发觉他大气也不喘一口,在他身旁站得直挺挺的,黑髮垂下,腰上的发梢微微缠在一起。 「你不是要找谢天地吗?那就是谢天地。」晏江澜道。 「那是谢天地?」柳飞莺震惊不已,「不是吧?这江洋大盗就这么好找?你确定那就是谢天地?好歹也听几个侠士说他谢天地也算是个风流公子,虽说现在年纪大了些,但这,这人怎么看也看不出和谢天地有半点关系啊!」 第71页 「你进这座宅子前,有没有看这府上的牌匾?」 「没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不认得字。」 晏江澜走上前,将他一把抓起来,飞到宅子门口道:「谢府。」 「真的诶!谢府,这宅子是谢天地的本家?」 「嗯。」 柳飞莺拍拍衣袖:「那这谢天地岂不是手到擒来,分分钟我就将他抓去领悬赏了,这也太简单了!」 晏江澜无奈道:「既然这么简单,为什么他还排在悬赏榜单第二名?若是如你想的那样,不等你,旁人早就抓到他了。」 他懵了会,想着刚才房樑上的谢天地。 不对啊,晏江澜说他身怀绝技,武功肯定高深,而且还有轻功踏飞燕,以刚才他们跑的距离,他早就追了上来。这么一想,倒不那么简单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不是谢天地?」 晏江澜走近他,摸摸他的脑袋瓜,道:「晚上给你煮点核桃仁粥吧,我家莺莺这两日变笨了。」 柳飞莺一个激灵后撤半步,逃离他的魔掌,怒道:「晏江澜你什么意思!骂我蠢是不是?」 晏江澜摆摆手,无辜道:「没。」而后又抬脚进了谢府。 欧阳睢正巧从外面买东西回来,喊道:「公子,这鹤炎城连个店家开门的都没有,好在我在河口那边儿寻到一家商铺,还开着。买了点核桃仁,杏仁,葵花仁回来。哦,对了,还有些芝麻饼。公子,你吃核桃吗?」 他刚伸出手就看见柳飞莺那双血色的眼睛露出寒光,似一把利刃。 欧阳睢抓坚果的手在空中颤抖,道:「啊…哈哈,不,不吃了吧…」 柳飞莺转身跟着进了谢府,连忙上前与晏江澜并肩,道:「好哥哥,你就给我说说嘛,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好奇心很重的,要是一直这样,会憋坏我的。而且,那个房间里的人看起来发疯了一样,我们留在谢府,真的不怕吗?」 晏江澜放慢脚步,问道:「你害怕?」 「不怕!」柳飞莺摇摇头。「我怎么可能会怕?我看他那样好像是出不来那间屋子。」 "嗯,见不得光。」 「为何?」 「你知道枫花谷有种心法叫《阴招》吗?」 柳飞莺摇摇头:「不知。」 晏江澜朝他勾勾手,道:「你过来些,我说给你听。」 什么阴招?他现在才是觉得晏江澜要对他耍阴招,暗算不成,还拿谢天地来胁迫自己。 若是晏江澜敢对他动手动脚,待会就给他一拳。 柳飞莺踌躇一会,身体前倾,将头伸了过去问道:「可以说了吗?」 晏江澜低头道:「再近点儿。」 他不满的啧了声,又靠近一分,手上的拳头已经捏好,但凡这个人有任何举动,他就把晏江澜抡到后边儿的白墙上暴打。 「好了——?」柳飞莺微微侧着脸,浓密的眉尾处有片淡淡的红印,是方才逃跑时自己的手刮到的。他双目垂下,缓缓抬起,眼皮上的褶皱逐渐显现。红瞳倒映出身前那人的藕荷色衣袖,一股熟悉的松雪味扑鼻而来。柳飞莺抬起脸,晏江澜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朝着他的眉尾处吻了下来。冰凉的唇瓣轻轻张开,火烫的舌尖触碰到柳飞莺的肌肤,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他便离开了。 这打,还是不打? 第29章 柳飞莺发懵似地怔在原地,他的吻落在额角上,只是一瞬间便让他心跳加快,唿吸不畅。明明那吻落得很轻,可为什么到达他心里时却又那么的重? 晏江澜有没有认真想过,他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算了,打不过,他放弃了。 松了拳头,他抬手就着袖襟挡住脸,怨声道:「倘若你下次再这样,我就真的动手了,晏宫主。」 晏江澜的笑容揉进一丝狡猾,道:「好,请不要心软,下一次狠狠地用力抽我吧。」 柳飞莺:? 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我与晏宫主说的是正事,你却拿我开玩笑,你难道对旁人也这样吗?」 晏江澜又变回了那个冷峻的模样,道:「我没跟你开玩笑。」说罢,抬脚往前走了。「要练《阴招》,必须搭配另外一本心法《盛阳》。前者练成能在夜晚来去自如,并且还会随着功力一层一层的提升,越来越困难。最后的招式,就需要《盛阳》。谢天地只练就了前八章《阴招》,却没有练成《盛阳》。如此一来,他便不能在白日里出没,这就是为什么叫他见光死。」 柳飞莺跟着道:「那《盛阳》心法,他为何没有学成?」 「他若是学成了,岂不是成了第二个花三千了?」 「枫花谷的谷主?」 晏江澜看向《洛神赋图》,似乎在想着什么,道:「没错,是他。」 柳飞莺道:「既然如此,晚上我们还是不要呆在这里为好。谢天地夜晚就出来了,我们占了他的府邸,免不了一场殊死搏斗。」 他根本没想过,谢天地原来是这种阴不阴,阳不阳的怪物。想就此作罢,没必要惹一身骚。 晏江澜颔首,他倒是听话,什么都依他。 于是三人又重新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城郊外的一个废弃的驿站。看似是个驿站,可已经被改成了一间酒馆。院子不大,长廊旁种的全是菜,倒像有烟火之气。来往的人不算很多,他们去的时候,酒桌上只有两个人。一人与柳飞莺一样,戴着斗笠,另一个人倒是没什么特点。 第72页 看起来,更像是一主一仆。 客房恰好只有两间,戴斗笠的黄衫公子要了一间,晏江澜要了一间。欧阳睢只好滚到马车上睡觉,他倒也喜欢,更自在。 柳飞莺用余光瞄了一眼,那位黄衫公子并没有佩戴任何武器兵刃,反而在他一旁站着黑衣男子配了弯刀。桌上摆了一盘油炸花生,一道滷牛肉,一碟,一碗,一筷,还有一壶清酒。酒中倒影,天上弯月。他纤细微长的手指,轻轻摸着杯壁,并未打算饮酒。 他跟在晏江澜身后,倒是感受不到这个人有何杀气,反而比较友善。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那黄衫公子,一直盯着自己看了许久。 久到这个酒馆外的灯笼亮起,烛光透过灯笼的红纸,映照在晏江澜的侧脸上。酒馆内有人又提了一盏灯笼走了出来,他脚步轻盈,走路带风。柳飞莺耳力极好,一听这个人就是个内力深厚,轻功飘逸的高手。 他走到晏江澜面前,神情微微一颤,问道:「二位公子可要温酒?」 晏江澜将银钱放在柜檯上,道:「一壶酒,一碗奶,要热的。再来三碗阳春面,一碗不要肉,另一碗...多要肉,剩下一碗,送去外头马车。」 那人看了眼银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二位请坐,请稍等一会,这就上酒菜。」 黄衫公子见提着灯笼的酒馆老闆走了出来,他忽地站起来取下斗笠,放下一锭金元宝,道:「我明日再来。」 酒馆老闆挂好灯笼,顿了顿,道:「竹已深。」 那黄衫停顿一下,抬眼望他,似乎在等着他开口说下一句。 「留下吧,等会再回。」酒馆老闆道,「你不是还没吃吗?」 「哦...好。」他又坐下,这才举杯饮了一口清酒。 柳飞莺与晏江澜坐在一旁,与那名名叫竹已深的男子仅仅只有一人之隔。 这院子太小了,除去一旁的丝瓜棚,种菜的田,还有一道长廊,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了。 怪不得这桌子,只能放两张。 柳飞莺无聊的玩着手上那根红色髮带,扯了半响,透着斗笠的白纱望着晏江澜身后忙碌的酒馆老闆。 那人哪里像个卖酒的,怕不是个什么世外高人? 只见他温酒的手十分小心,动作也不是很娴熟,为何会在这种地方开个酒馆。城中百姓都无人敢开店,他倒是很敢。这一定,是他有武功傍身的缘故。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酒馆老闆,似乎要将这薄纱烧穿一个洞。 论样貌,是个极好看的人。五官立体,剑眉星目,仪表得体。柳飞莺又将视线转回到晏江澜身上,这不看还好,一看给他下一跳。晏江澜跟个饿了几十天的狼似的,眉头紧锁,表情不善,就跟那阎罗殿的阎王一样。绷着个死人脸,下一秒就要把他给弄死。 他浑身一颤,连忙挪开目光。 吓死了吓死了,这个人搞什么? 这么凶看着我作甚? 柳飞莺暗自长长的吐了口气,真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晏江澜的屁股,怕是还没摸人就已经没了。不过,他又快速地瞟了眼,对比起来,虽然晏江澜凶了点儿,可那张脸摆在那儿,确实,没人能比得上。 一旁的竹已深正好能看见柳飞莺的侧身,他捏紧杯身也盯了许久。一边盯着又一边看向酒馆内忙碌的身影,最后受不了了,用力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 他身旁的男子立即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竹已深闷声道:「无事!」 可柳飞莺却听出了一丝生气的意味,还是闷气。 此时,酒馆老闆端着酒和阳春面走了出来。放下后,笑了笑道:「鄙人手艺不佳,还请两位别嫌弃,二位慢用。」 柳飞莺看着面前那碗奶,滞道:「多谢。」 不是吧,在这儿都有奶喝?哪里来的奶? 「临渊,我要回去了。」竹已深突然开口。 原来这酒馆老闆的名字叫临渊,好名字。他觉得自己虽然认不得这里文字,可名字嘛,他还是能分辨得出来好听和不好听的。 还有那个什么竹已深,名字怪怪的,人也有点神经。柳飞莺可烦死了,他总觉得这个人一直在盯着他看。 临渊走了过去,那黑衣僕人自然而然就退出了小院,放下托盘,坐在了他面前。 晏江澜用手背量了量羊奶的温度,道:「赶紧喝了。」 柳飞莺点点头,正要喝的时候又见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好的酒,立马嚷嚷起来:「你做什么?为什么你能喝酒,我就得喝这个奶啊?我不管,我也要喝酒!行走江湖,身为一个大侠,怎么能没有美酒作伴呢?」 晏江澜扣住酒壶,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冷冷道:「你,喝奶,懂?」 柳飞莺愣住,那只葱白的手尬在空中,委屈地收了回来。 他默默地开始吃起了阳春面,正在与那滷牛肉厮杀。不一会,就听见身后的竹已深委屈道:「你若是不想见我,那我就走好了。」 他立马竖起耳朵,瞬间起了兴趣,没想到啊,这喝个酒还能吃瓜。 「我没有这个意思。」临渊道。 「那你是何意思?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明日我就要随父亲去往洛阳了,所以,今晚是我最后一次来了。」竹已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柳飞莺仿佛尝到了吃瓜的快乐,不禁听得更仔细了。听着听着,碗里的面都要坨了。他还伸出手,按住晏江澜倒酒的手腕,不许他出声。 第73页 晏江澜嘆了口气,无奈地盯着他,最后将他的斗笠取了下来,道:「你若是想看,那就这样看个够,何必遮遮掩掩的呢?」 他瞬间感觉眼前一黑,尴尬的扣紧脚趾,脸都红了。 柳飞莺扒了一口面,仿佛这面快将自己给噎死了一般,看也没看,抄起晏江澜的酒杯就一饮而尽。 「那是——酒!」晏江澜看着他喝干了杯中的酒,立马为他倒了一盏茶,「等回去了,我一定多买些核桃给你补补脑子。」 柳飞莺辣得心慌,活生生将全部都咽下。接过茶,道:「我哪知道那是你的杯子。」 他们这一番下来,让正在讲话的竹已深懵了。 柳飞莺顿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眼中出现了两个晏江澜的身影,拿着筷子的手一松,筷子落在地上,他居然是个一杯倒。 晏江澜走过去,将他扶起抱在怀中。 临渊见此状况,立即跑进酒馆去拿醒酒药。 竹已深看着他怀中的柳飞莺,神色蓦地楞住,呆呆地眨眨眼,有些惊讶。随后,临渊跑了出来,将醒酒药递给晏江澜。 柳飞莺已经是迷迷煳煳的了,觉得身上十分的沉重,意识混乱,说话的时候都有些拖拖拉拉,把每一个字的读音拉得极其的长。 他锁住晏江澜的脖颈,道:「放—我—下—来!」 临渊见状,立即道:「晏宫主,他好像醉得不轻,要不您早些带他上楼歇息吧。」 嗯?他叫晏江澜什么?他们俩认识? 柳飞莺推开醒酒药,眯着眼喊道:「不要!他—不许—上去。」随后,便要闹着下来。「你是谁—啊—?」 竹已深咬了口自己,确认这是真实发生的:「临渊,他就是,崆雾峰的柳飞莺吗?」 柳飞莺一听,这人认识自己,恍惚跟疯了似的,刚要下来又立马上了晏江澜的身,喊道:「完啦完啦!有—大坏蛋—来抓我啦—!」 竹已深:...... 临渊:...... 晏江澜:别介意,他是这样的。 晏江澜捂住他的嘴,轻声道:「别闹,快把醒酒药喝了。」 叮——! 机械的通报声响起。 系统:新人物出现。 人物简介:临渊男二十七岁 人物履歷:蓬莱山掌门,江湖人称「蓬山客」,拥有诸多夜明珠,喜好烹饪,下厨,种菜。 人物特点:黑暗料理王 佩戴武器:凤麟剑 武力值:八千万点 暴击值:八千万点 颜值:顶尖 江湖地位:除了晏江澜外的第二个正道标杆榜样 江湖威望:爆满 家园:蓬莱山 ...... 人物简介:竹已深男十七岁 人物履歷:枫花谷前谷主之孙。 人物特点:醋精 佩戴武器:孔雀扇 武力值:三千万点 暴击值:一千万点 颜值:可甜可盐 江湖地位:未知 江湖威望:未知 家园:枫花谷 柳飞莺按住太阳穴,意识模煳。 这原来是枫花谷前掌门的孙儿和蓬莱山的掌门,怎么,在鹤炎城呢? 他挥手打翻了药,道:「不—要—!」 竹已深第一次见到传言中的柳飞莺,两眼直勾勾地看得呆了。 「柳,柳峰主可真...与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啊。」 「什么不,不一样啊—?」 「啊?就是,就是没想到,喝醉后如此可爱...」 「可—爱?你吗—呃」他又要差点儿飙脏话了,好在晏江澜及时把他嘴堵住了。 竹已深咬紧牙关,以为柳飞莺要上手打他了,他那小身板,能让这大魔头一掌噼断骨头,他怕着呢。 临渊倒是笑了笑:「柳峰主性格活泼,喝醉了哪里还认得人,小深,你不要怕。」 「你说谁?是不认得谁?啊——?」柳飞莺搂着晏江澜,伸手在他脸颊上戳了戳,「他是小晏,小变态。」手指顺着目光指向竹已深,「这是,小漂亮,嘿嘿...」然后他勾勾手指,指着临渊道:「你是中漂亮,掌...掌门—!」 临渊与竹已深俩人都顿住了,心荡神摇地看向他。 再瞧晏江澜,那脸都要绿了,伸出手在他脑门上一弹,直接给人弄晕了。 临渊目瞪口呆的见他为柳飞莺解了外袍,还亲自打了水替他擦拭脸上细汗,最后把人抱回楼上。 竹已深:「传闻是真的?」 临渊:「嗯?」 竹已深将扇子放在手上敲了敲:「果然,别说是晏宫主了,就连我都很难把持得住!」 临渊脸色一下子暗淡了,冷声道:「你不是要走吗?不送。」 「我不走,我刚跟你闹着玩儿的。」 我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避免小柳骂人,及时捂住嘴是正确的选择。 一段小採访。 问:小晏身高多少? 小柳:165?反正没我高。 小晏:...... 作者:啊,哈哈哈...柳飞莺你保重。(188?) 问:小柳身高是多少? 小晏:185 小柳:199! 作者:? 第30章 他喝醉的时候性格特别软,平日里像只刺猬,嘴上功夫一点儿也不闲着。动不动都要挥拳头,要把晏江澜脑壳都捶烂。 第74页 他的原话是,等会我就揍死他,下一次我一定会暴打他一顿,待会儿把他扔出去… 诸如此类,等等,立刻,马上,就要,下一次。结果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剩下的就是无尽的后悔,应该揍他的。 柳飞莺不会自己走路?能不能别每次都让别人抱,你没长腿吗? 他嘆了口气,开始埋怨自己。 「开门。」晏江澜抱着他站在门口冷冷道。 柳飞莺撅嘴,仿佛刚才还没玩够,非要跟他背什么百家姓。 「我再说一次,开门。」他拉着一张脸,强忍着情绪。「如果你再不听话,我现在立刻扒了你的衣裳,让你在这里痛死。等会他们上来,我就当着他们的面抱你!」 他胡乱抓着的手顿了顿,吓得浑身僵硬,连酒都醒了一半。 「开门。」 「…哦。」 柳飞莺伸出一根手指开始推门,使劲儿一推,那门没什么反应。他呆呆地转过头,望着晏江澜的侧脸。瑕白如玉的脸庞,笔挺的鼻骨上方,一双闪着光芒的黑眸沉寂许久,眼睫微翘。另一侧的脸却陷进了黑暗,他轻轻转动眼珠,低头垂下眼帘,侧目而视盯着柳飞莺。 柳飞莺:「推不开…」 晏江澜:…… 晏江澜看着他因喝醉酒发红的脸,连着脖颈到锁骨红了一片。那垂棘挂在他的衣襟下,暗红色的晶体通透明亮。 他一直没取下来过,就算是晚上沐浴的时候,因为晏江澜说过,这个东西价值千金,他要戴着往后发大财。 「柳飞莺。」晏江澜喊了他的名字,喉结滚动,双唇微张。「我就当你是不乖吧。」 柳飞莺知道他完了,他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鼻息忽地被人堵住,这是酿了五年的忘忧物,佳酿上呈,酒香辛辣,可到了他的嘴里却有些甘甜。难道是因为这酒已经温过?往常晏江澜不常饮酒,自斟几杯后便入睡了。忘忧一梦,游歷仙境,在梦中酣畅淋漓。喝了酒便是这样,如今一口尝下,他异常清醒得很。 生长在天寒地冻的的旷野又復了春,草长莺飞,枝桠繁茂攀沿而上,牢牢将他的心锁住。 柳飞莺仿佛置身于融雪后的旷野,他躺在长得比麦穗还高的野草中,四周盛开的鲜花将他围绕。那人撬开唇贝往里挤,这鲜花的味道就瞬间扑了进去。酒香混着花香,萦绕盘旋在口腔内。 松雪那里会开花,而冰川之上怎么可能会有旷野。 他将柳飞莺放在地上,埋头在他肩颈中探索。 我明明有机会说出那句话的。 我明明,可以拒绝的。 我明明,没有醉。 我…真的醉了吗? 柳飞莺仰头望着酒馆的房梁,脖颈绝美的线条上,跳动的脉搏旁银丝乱成一片。垂棘散发出淡淡的光,他伸手将其捏住,口中热气扑出。 晏江澜停下来,怜惜地看向他,抬手伸出食指点在他的眉心。随后覆上他的侧脸,亲在了脸颊上。 「为什么哭?」晏江澜半抬着眸子盯着他,问道。 他眼中噙着泪花,失神地看着晏江澜弯指碰了碰自己的眼尾,道:「我不乖,也不听话。」 晏江澜抿唇,不知该笑还是该骂,野草疯狂乱长,快要盖过了冰川。他伸手提起柳飞莺的衣裙,递到他嘴边,道:「自己咬着。」 柳飞莺蓦地低头,气愤至极,咬咬牙将衣袍叼起来。眼眸微阖,吱唔道:「先进…进去。」 —— 临渊提着酒壶给竹已深倒了一杯酒,自己却不碰,道:「你先去蝴蝶谷等我吧,待我这里的事情忙完后,自会来找你。」 竹已深闷头没有回话,考虑了会:「如果你不走,我也不走。父亲他们先去洛阳也可以,我不用非要跟着他们才能去。」 他想着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阵心烦。 「你小叔叔会同意吗?」 竹已深像是被小叔叔这三个字刺到,瞬间怒了,怫然道:「他不是我小叔叔,我也没有小叔叔!我家只有我和我爹!」 临渊眼皮一跳,刚才问出那话他便后悔了,凝思片刻道:「小深,你知道我这一次来枫花谷是为了什么吗?」他有些惴惴不安。 不料眼前的少年从怀中掏出一颗星星状的飞镖,「我知道,我不拦着你。我只是,害怕你会受伤…」竹已深又从袖口中掏出星星飞镖的图纸,道:「这是星云镖的图解和机甲阁的路线图,我知道如何避开机关。我留下来可以帮助你,所以,我不走!」 星云镖是花三千的独门绝招,他此行目的只有一个,杀了花三千,拿回机甲阁内的海珠。 「竹已深。」临渊冷肃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他今晚来这里时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回去罢…」临渊转身便要走,他不想再冒险了,也不想身后的人跟着他冒险。 竹已深跟上他的脚步,从后面拉住他,喊道:「我不走!我来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除非你赶我走,否则我就——!」 一声闷哼传入耳中,他见临渊停下了脚步,站在酒馆的栅栏前,全身被什么牵动了似的,僵在原地。竹已深抬脚走到他身旁,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他刚与临渊并肩,就被他的一双手从后脑勺绕过来蒙住了双眼。 第75页 「小孩子,别看。」 竹已深眉头紧锁,呆呆问他:「什么?你说什么?」 临渊脸颊一热,转过他的身体,将竹已深推了出去:「走走走,我们去外边儿说。」 跟着,他听见身后楼上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差点儿以为那木头做的门就要被踹成两半。 好强的内力。 「说什么?临渊你怎么了?」竹已深感觉后背被一股力量向前推,一边回头一边看他。「临渊,你的脸怎么红了?」 黑衣僕人见自己小主子被推了出来,急忙迎了上前。跟着,那马车上刚吃完阳春面还在啃牛肉的欧阳睢也跳了出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临渊!」 「你究竟怎么了?」 「说话啊!」 竹已深不明所以,人更是一脸懵,只见临渊径直走到欧阳睢面前,小声道:「去,多烧些热水,等晚些给你家晏宫主送上去。」说着,又迟疑了下。「不,等他叫了你你再上去。」 欧阳睢木讷地点点头,而后见他脸上淡淡的红色,瞬间明白了酒馆内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忽地也跟着脸红了起来。 「知…知道了。」 竹已深勐地一激灵,举起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连忙道:「我还是回去吧,明早我再来!临渊,你要不要跟我回府,家里客房很多的。」 临渊摇摇头:「不必了,倒是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儿,碰见谢天地千万别跟他硬碰硬,随他去吧。」 「嗯!我倒是不怕他,他也不会伤害我,他恐怕只想找花三千。」 「无论他找谁,你也要千万小心。」 竹已深颔首,寻着自家马车就走了。 酒馆外,临渊拉着欧阳睢坐了下来,抬手将酒杯递给他,道:「你这易容术当真实越来越厉害了,不仔细瞧,还看不出来啊。」 欧阳睢抬袖,原本的脸变了回来。将酒一饮而尽,笑道:「掌门师叔说笑了,我也就只会这一点儿东西,跟旁人比起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我倒是想知道,师叔来鹤炎城做什么?」他又饮一杯,回想竹已深看他的表情。「因为他?」 他顿了顿,倒也不是为了谁,只是有些事一定要自己亲自去做。 临渊低声道:「为了海珠。」 「哦,这样啊。」欧阳睢滞了半晌,「海珠找到了?」 「嗯。」 「那是应该早日寻回来。」 —— 柳飞莺已经记不起是怎么进的房间,只知道他好像被晏江澜扛在肩上扔到竹床上,全身的骨头跟散架了似的。 烈酒烧喉,那到底是个什么酒,一杯他就倒了。 他吃力的从床角爬起来,醉意更深了,非要下床,要啃滷牛肉。 晏江澜由不得他再胡闹,直接用那根红色绸带给他绑在了床上。他挣扎得更厉害了,手被反绑着,腿还一直蹬。 索性,又将脚也给绑了。 最后,他缩在那头,嘴里含混不清的念叨着:「你这个死变态态态态态——!」 「老子要开挂!老子要回家!」 「放开…嗝,我。」 前后两人,完全不是一个人。 前者可爱娇柔,稍微有点儿做作。后者跟脑子被门夹了一样,傻不愣登地在哪喊。 晏江澜扶起额头,真拿他没办法。只好走过去强制将他抱在怀里,拍着后背,哄道:「莺莺乖,快睡觉。」 别说这方法还真有用,他不乱动了。「你别喊了,这样一直捆着你,你会不舒服的。我把你放了,你老实给我呆在床上,我去给你打洗澡水好不好?」 谁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一个劲儿地点头。看起来就是要犯病了,准是解开立马又闹起来。晏江澜停顿下手中动作,上过几次当,他深知自己待会放了他,他就会跳起来瞎蹦。 于是双手捏着他的脸,温柔地附在耳旁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若是你真的不听话,刚才在门口的事我会再做一遍,直到你求饶。明白吗?」 柳飞莺这下老实了:「唔…」 他真的不动了,端坐在床沿看着晏江澜为他更换衣裳。拉着他那件藕荷袍衫,一言不发。 自学乖了后困意就席捲而来,柳飞莺浑浑噩噩这会儿也有累了,沉吟思索了会,小声道:「再做一遍…」 他在说什么? 晏江澜正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愣住了。 「柳飞莺。」他喊道。 我不想趁人之危。 「嗯?」他回答得还挺快的。 晏江澜走过去在他的头髮上胡乱的揉了一把,笑了笑道:「小傻子,明日起来你什么都忘了,我岂不是亏死了。往后等你清醒了再说,好吗?」 柳飞莺呆呆地点点头。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明白。 第31章 俩人正在酒馆外小酌,恍然听见楼上传来关门声。晏江澜走了下来,手上拎着柳飞莺换下来的那件茶白色外袍。 临渊有些意外,没想他这么快就下来了,心里已经想了许多种可能。 「你家晏宫主平日里身体如何?」 「挺好啊,力大如牛身强体壮,能把柳公子单手提起来。」他吃下一口酒,夹了一颗花生米,笑道:「掌门师叔问这个做什么?」 「无事。」临渊站起来。「热水都烧好了吧?」 第76页 欧阳睢点点头道:「嗯,都好了。」 瞧着那人直接奔着旁边的灶房去了,临渊本意想去搭把手,欧阳睢瞄了几眼,将他按下道:「不用管,你要是去了,他还不一定肯让你帮忙呢。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咱们一个外人在这这种事情上瞎掺和干什么?」他又为临渊续上一杯酒,「虽说掌门师叔的阳春面做得一般,可这忘忧物啊,还属你酿得香醇。」 临渊瞭然,看着杯中酒道:「真不用帮忙吗?」随后见晏江澜提了个木桶出来,将衣袍丢了进去。「他这是要做什么?」 「洗衣裳咯。」 临渊震惊,夹花生米的手一顿:「他亲自?」 欧阳睢见怪不怪地点点头:「旁人碰不得,碰了就断一只手。」 他没曾想晏江澜还能做到这个份儿上,道:「他来真的?」 「我看是。」欧阳睢望向晏江澜,笑道:「看样子是没吃到,隔那儿烦着呢。」 他确实没吃到,那小子在楼上折腾了半响,使劲儿的撩拨他。他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子,那里经得住那般诱惑。转念一想,柳飞莺准是会像在海棠林那一次提上裤子不认人,而且还醉着,他定会忘。由此,他也就不想了。 临渊颔首:「晏宫主真是定力惊人啊。」 后续洗澡漱牙全是晏江澜一人承包,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一些,他还住到了隔壁那间竹已深不要的房间。 —— 竹已深坐在马车里听见车后有动静,果不其然那声音从车顶开始响得厉害。指甲划在木板上,嘎吱嘎吱了好一会,他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进来吧。」 那人从车窗翻了进来,从怀里掏出许多名贵的珍珠,项鍊,女子的耳坠,玉扳指,还有几本疏通筋脉的心法。 他心里嘆口气,忽然有些莫名的伤感,见他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道:「谢天地,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你总把这些东西全都塞给我,那都是人家的。你无端拿别人的东西,这样是不对的,知道吗?」 男人脸上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干枯的手指摩擦着手中的珍珠项鍊,往竹已深面前又递过去。 竹已深默默地盯了他一会,问道:「最近没好好吃饭吗?」 都瘦了这么多。 谢天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哑声道:「吃…了。」 「可是你也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你看这鹤炎城都被你搞成什么样子了?你每次去拿了别人的东西,深更半夜我就要挨家挨户的给送回去。而且,我过几日便要走了,往后,谁帮你再给你收拾这些烂摊子?」 只听竹已深要走,他忽地急了,拽着他的袖子使劲儿摇头:「阿然,不要走,不要走!」谢天地哀求着,珠宝也扔了出去。 谢天地如今也有个四十好几了,心智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年轻时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走了许多偏路。 他自有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留给竹已深,可现在竹已深已经快要成年,况且他身家富裕,更不会要他偷取之物。不管如何劝解,谢天地总是不听的。 他看着谢天地怀中的珠宝,怅然失落,最终作罢。将东西都收拾起来,递给驾车的黑衣家僕。这些东西都是要还回去的,他行动灵巧,送了许多年,也习惯了。 「小叔。」竹已深还是这样叫了他。「以后不要再去拿别人家的东西了,好吗?」 谢天地皱眉,听见这声小叔时似乎记起了从前的一些事,他脑海里不断闪过暗器机关,黑暗潮湿的地下水牢,污秽不堪的恶水没过他的口鼻,直直教人生不如死。 他眼底晃然,痛苦的抱着头,开始不自觉的用手抠着马车。 竹已深不忍见他这般,最后还是伸出手去安抚他。不料,他又疯起来,嘴里唿喊着「还给我,还给我」。眼下再去碰他,一定会受伤,好在他终究没有伤到竹已深,从行驶中的马车上翻窗跳了出去。 他这小叔的命格,是真的不好,命运多舛,寄人篱下。也不算寄人篱下,要说的话,应当是被别人鸠占鹊巢了。 更夫最后一次打更,柳飞莺迷迷煳煳地醒来了。眼皮抬起,望着床帐滞了会。他果然什么都记不起来,隐约知道,自己醉酒。伸出手习惯的向身边探去,空无一人。他倏地坐了起来,还是没有人,床的另一侧也没有人躺过的迹象。柳飞莺再次看向自己的里衣和亵裤,干净又新。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身上的衣裳一定是晏江澜替他换的。 那人,却头一次在他醒来时不在身边。 柳飞莺提起靴子,随手套了外袍还未穿好就要去寻他的身影。 走到一半,都推开了门,又停住脚步。 我为什么要找他? 我干嘛找他? 找他做甚? 于是折返回来,给自己斟茶一杯,喝了几口。天是灰蓝色的,朦朦胧胧的晨间,夜晚的露水挂在树叶上,窗外的画眉鸟已经开始鸣叫。 半杯茶不到,他还是抬脚推开了门去找他。 说来也怪,这人整天在自己眼前是就觉得烦,突然不在了,又不习惯。 寻着就到了楼下,他已经穿戴整齐,罩青烟兰花绣流云纹广袖长袍。只是再衬着他周身气质,不像什么好人,明明是文人雅士之感,到他身上便是成了个衣冠土枭。 第77页 昨日他形容晏江澜时,那句没说出来的话,衣冠禽兽,他本人明明更贴切些。 长廊有水声潺潺,他寻着声音看见了一个白影。临渊起得早,现下心疼那小院里的菜田,正浇着水打理。 四周扫了眼,也没看见晏江澜,以是走了上前。 临渊没想到他醒得这么早,倒是一副微笑的样子问道:「柳公子起身这么早吗?热水已经备好了,左拐就能洗漱了。」 柳飞莺拱手道:「多谢,劳烦老闆了。请问,您有没有看见昨晚跟我一起来的那位穿粉色衣裳的公子?」 「我叫临渊,公子唤我名字就好。」看起来柳飞莺的宿醉消失了,可这记性有些不尽人意,于是道:「柳公子每次喝完酒都会如此失忆吗?」 柳飞莺眉间微皱,双眸清澈明亮,红瞳颜色愈发淡了,「不瞒你说,昨晚是我第一次喝酒。」想了想,急忙补救了一句:「我其实没那么弱的,许是你那酒太厉害。」 他对自己喝酒其实没这么把握,虽说从未喝过,但是也不至于一杯酒就给自己干到了。 「我,昨晚…没闹吧?」他想问自己有没有发酒疯,又不好意思说明,只怕丢人现眼的模样叫外人看了去。 往后行走江湖,他也许会比晏江澜更闻名遐迩,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还是怕的。男人好面子,他这脸皮薄,做什么都要强。 临渊嗫嚅道:「倒也没怎么闹。」他该如何说呢?可把他难住了。 柳飞莺心上咯噔一下,心想准是闹了,只乞求自己不要闹得那么疯,道:「那就是闹了?」 临渊莞尔一笑,他觉得也不算闹吧。随后大概说了一下他做的事情,唯独省略了他站在一楼酒馆门口看见的楼上那一幕。 着实令人心悸。 那晏江澜跟头勐兽似的,就要将身下的人吞噬。浑身上下散发出来巨大的压迫力,像标记地盘,这是我的领域,旁人不许触碰一分。 他反而有些心疼晏江澜,临渊看着柳飞莺的模样,觉得他也许与晏江澜想的不一样。 恐是怕柳飞莺只是玩玩,没拿晏江澜的感情当真。 于是乎对他说道:「柳公子,我有句话不得不说,虽然话比较难听,但是晏宫主不是你们想像中那样的无坚不摧,他也有弱点,在脆弱的时候也是需要人陪的。所以,无论你是如何想他的,我只希望你能多为他打算。」随即,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轻轻弯了下,表情淡然一笑。「我说的这些话,就当我是起早了脑子煳涂说的。往后我们再相聚,就当作是有缘人的相识一逢多讲了几句。」 他没敢说什么我们是朋友,还是到了那种可以掏出心窝子谈心的好友,自然是有距离的。 他也早就听闻过,这江湖大反派的名号。更不会想惹上什么麻烦,蓬莱山远在东海,离中原距离甚远,嘴上说着远,可要是真的和柳飞莺结梁子,那也算大祸临头了。 柳飞莺听得一愣,又见他指了指身后的灶房,对着自己道:「热水要去哪里打哦,柳公子请自便。」 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临渊对他说的那一段话,很有深意,他需反覆琢磨琢磨。 洗漱完出来,他闻见一股槐花的清香,仰头一看,竟然是昨晚自己身上的那一件茶白色衣裳。 临渊见他愣在一旁,道:「是晏宫主洗的。」 他对你,是真的有心了。 柳飞莺木讷地呆在原地,耳边迴响临渊的那句所谓「难听」的话。 什么难听话,他脑子里乱作一团,只想找到晏江澜。 「请问,晏宫主住的哪间屋子?」 「就在你隔壁呀。」 柳飞莺拔腿狂奔,冲上二楼推开了门,他此刻想对他说很多话,他也很纠结,只是这话一直不说,憋在心里更是让他难受得紧。 只是这推开门,偌大的房间内,那张竹床上空无一人,连茶具里的杯子都是倒叩着的。 他的习惯,喝完茶便会倒叩茶杯。 柳飞莺又忙着下了楼,朝着马车喊道:「欧阳睢!」 里头的人忽然惊醒,急忙跳下马车查看。 「你家主子呢?」他问。 欧阳睢揉了揉腰,反问道:「不是跟公子你一起的吗?怎么了,主子没在吗?」 柳飞莺暗骂一声,真是急死个人。 临渊默默地看了半响,忽然后悔刚才说的那番话了。 「他没跟你说去哪儿了?」柳飞莺继续追问,想探得一丝关于晏江澜的消息。 欧阳睢此刻显得异常蠢笨,回道:「没有啊,主子出行哪会同我报备,他一向独行惯了,没有跟别人说去哪儿的习惯。」 这可如何是好,他这会儿憋了一肚子的话,无处可诉。 不料这时马蹄声响起来,竹已深骑着马奔了过来。 先是与临渊打了声招唿,后又跟欧阳睢寒暄几句,最后看向柳飞莺,想起昨晚那件事不由脸上微微泛红,他觉得醉酒时的柳飞莺当真是可爱极了。跟现在比起来完全不是同一个人,本能使他心生畏惧之心。 「柳——!」 正要同他说话,柳飞莺一个箭步就沖了出去,看见他刚骑来的马翻身跃了上去,倏地消失。 竹已深抬起的腹指尬在空中,问:「他去哪儿?」 临渊招唿俩人进屋里,道:「找人。」 第78页 今日早点吃红糖馅儿和肉馅儿的包子,配了点儿清粥。三人坐下没多久,竹已深对半掰了包子放进临渊碟子前,「你那肉馅儿的也分我一半,我尝尝。」他手中捏着红糖馅低头啃了一口。 临渊将肉多的那一半递给他,埋头吃着红糖馅儿的。 欧阳睢见他们这般不由有些坐立难安,这到哪里都是多余的一样,看这架势,这俩人莫不是也是一对儿? 「昨晚没睡好?」临渊见他眼下乌青,大致也想到了是怎么回事儿了,继续问,「他又拿了谁家的东西?」 竹已深放下勺羹,瓷碗被砸得发出清脆悦耳的旋律,道:「东街穆家,天没亮我就还回去了。」 欧阳睢算是竹已深的长辈,他唤临渊师叔,是因为自己师父辈分小,自然他也跟着小了。不过对于竹已深而言,他不是蓬莱山的人,与临渊的关系又很暧昧,他这会也只能是吃点儿年纪大的便宜。 竹已深快速看了眼欧阳睢,若是在他面前提及谢天地,恐怕也不合理,他现在听命于晏江澜,这要是让晏江澜知道了去,那他小叔就危险了。 可他不知其实欧阳睢早就与谢天地在谢府的时候相遇过了。 第32章 他有顾虑,沉思着犹豫要不要说。 临渊将他的心思摸得死死的,脸上无谓地对着竹已深说道:「怎么说你欧阳叔叔都是自家人,自家人说自己家话,不是旁人,无碍的。」 欧阳睢夹包子的手微微颤抖,他又看了眼他的这位掌门师叔,心中一下子变得五味杂陈起来,各种滋味尝了个遍也不得劲儿。 他继续道:「你欧阳叔去苍南山,是我欠了晏宫主的大人情,我亲自送去的。不必拘于眼下的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罢。」 这话到了竹已深耳中,忽地有些羞愧,自己一番心思在临渊面前溃不成军,他原觉得自己和临渊关系自然是非比寻常,也乐意说出家里的事情,欧阳睢与他非亲非故,偶尔听闻过名字,可这也是第一次见,所以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只认为他是服侍晏江澜的,就此眼中没有他。等这会儿临渊把这关系一说,瞬间就通了。 「我跟他说了要离开鹤炎城的事,他昨晚同我闹脾气了。我不知道往后该拿他如何,他自从那件事以后,就没再伤过人,偷偷拿的那些珠宝我也尽数还了回去。还想请临渊你给我拿个主意,这事儿要如何办才好?」 临渊神情淡然,觉得这事情倒是没什么,于是道:「若你不在意,将他送去蓬莱岛——」 话还没说完,竹已深立刻驳道:「不成!他要是去你那儿,会给你弄得鸡飞狗跳的,我不想给你白白添这么多麻烦。」 临渊又给他的碗中舔了一勺粥,道:「阿然,你且等我先说完。我的意思是,送去我蓬莱岛旁边的蛇岛。他不是喜欢抓些东西玩儿吗?那蛇多,让他替我去看岛,岛上居民常年被蛇困扰,他去了一定能解决这些难题。」 闻言,竹已深愕然道:「你要送他去抓蛇?」这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想着他的办法,又思考了会。 欧阳睢已经听得云里雾里,顿了顿开口道:「师叔说的蛇岛上,现在还住着人啊?」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搬空了。就因为那海蛇多,毒性大,许多人都怕。 临渊嗯了声:「他们住习惯了,世世代代都在蛇岛上,劝不走,也没办法。落叶归根,总是要回家的。」想起那岛上的居民,他掌管的领地中,会抓蛇的人倒是稀少。如今认为谢天地是个合适的选择。「阿然,你觉得呢?」 竹已深喃喃道:「虽然你说的也不是不行,一来住在海边他不能再到处乱跑,二来也能躲避江湖悬赏榜第二名这个枷锁,赏金猎手到时候拿他没办法就会放弃。最重要的是,他只要离开这里,那花三千就不能控制他了。呵,花三千如果不是靠着暗器机关,哪里能坐上我枫花谷的谷主之位!」 欧阳睢有些吃惊,那悬赏榜单上的第二名不就是谢天地吗? 「竹小公子认识谢天地?」 他垂下头,默默吃下肉包,临渊见此情形立即替他回道:「嗯,是他小叔。」 话毕,轮到欧阳睢沉默了。临渊微抬眼帘,凤眸余光往远处斜暼一下,瞬间又收回目光,饮下茶水。 哗啦——哗啦—— 小院栅栏外的那棵槐树落下来一个人影,看起来跑累了,从树下跳下时落了满天的白色花蕊。 桌上三人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地仰头看向上空,瞬间,三人拂袖,一人执扇散了开。碗中掉进槐蕊,溅起汤汁飞到木桌上。 欧阳睢举手挡住脸:「唿——!幸好幸好,我还算反应得快,不然就糟蹋了这身衣裳了!你们如何了?」他落下手,看向他俩。 临渊侧身,半敛眼眸微微一笑:「无碍。」 竹已深就没这么好运了,那掉下的槐米落了他一肩,卡在乌黑的髮丝间,活脱脱一个「花公子」。 欧阳睢绷住笑容,朝着柳飞莺奔去,喊道:「公子回来了!你那马呢?怎么用飞的?」 柳飞莺脸色难看,眼如水杏,红瞳里竟然都是杀意。这一瞅居然将欧阳睢吓了一跳,又结巴道:「没,没事儿吧?公子?」 临渊瞧着有点儿意思,走来道:「柳峰主不如先吃早饭,填饱肚子再去找他吧。这要杀人,也不能饿着肚子去呀。何况,就连我们也难寻到晏宫主,找他是要费些力气的。」 第79页 竹已深跟着也道:「临渊说的极是,先坐下来吧。」 他攥紧拳头,走到桌旁端坐下来。临渊为他添了副碗筷,提来一笼新的包子,白色面团上热气腾腾。 欧阳睢给他倒好茶水,竹已深为他添了清粥,伺候得妥妥噹噹。 「公子,马呢?」 柳飞莺心不在焉地眨眨眼,又见他眼尾处泛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样,他道:「马疯了,跑了。」 欧阳睢瞪着眼,忍俊不禁,他想起来了,柳飞莺根本不会骑马,想是没能驯服那匹马,半道上那马弃他而去了,所以他才踏着轻功又飞了回来。马是竹已深的,自然有些认主。 「那畜生,疯了就疯了罢,柳峰主没事就好。」竹已深道。 他被晏江澜气煳涂了,一大早就脑子不清醒,做了许多离谱的事情。他暗下决心,别让他碰见晏江澜,否则就一剑刺死他。 「你们刚才说谢天地什么?」柳飞莺抿了口茶水,在清粥里挑捡落下来的槐蕊,他用筷子的手灵巧活络,纤细的手腕上青紫的血管依稀可见。许是方才回来跑得过快,这会儿唿吸还未平息下来。那广袖下的腕骨像块儿白琢的美玉,若是能把玩一番,也是极好的。 竹已深羞赧地看得呆了,急忙偏开头。欧阳睢年纪最大,脸皮也最厚。他跟着盯了会,只见柳飞莺捏筷子的指尖都微微有些红。鬓角额头上渐渐因为热气起了一层细汗,而人却举止自若,无心观与旁人眼光。如此的美丽的男人,惹得三人都瞩目了小会儿时间。 柳飞莺听着没声儿,抬首回敬他们的目光,问:「谢天地跟你是什么关系?」 竹已深被那突然的视线一盯,红色的眼尾勾着他,他不知觉地就脱口而出:「是我小叔。」 「哦,这样啊。」柳飞莺埋头啃了一口包子,鲜肉汁从他嘴角流了下来,他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而后继续道:「他做的那些事情,你家里人都知道吗?」 竹已深点点头:「小叔偷的东西,我都还回去了。等过几天,便送他去东海,不会再给鹤炎城添麻烦了。」 他这是同意了临渊想的计策。 柳飞莺继续道:「昨天我见过他。」 竹已深神色紧张,急忙问:「在哪儿?」 「谢府,主屋的…」他顿了顿,「前厅。」总不能说他没穿衣裳挂在房樑上吧。 竹已深道:「柳峰主你们去过谢府了?」那间宅子许多年没打理过了,没想到他们在哪里遇上,而恰好谢天地回了谢府。 「嗯」柳飞莺用勺子撇了汤,话锋一转,问道:「你那马贵不贵?等会我让欧阳睢去买一匹马赔给你。」又想了想,「要买就买最好的汗血宝马,越贵越好。」 欧阳睢已经要忍不住笑了,他的心思实在太明显,就想花光晏江澜的钱报復他。 竹已深急忙摊手,道:「这倒是不用,那就是头不听话的畜生,我也驯不好的。」要是真让他赔一匹马,往后还不得将身家悉数还给崆雾峰啊! 也是,一头不听话的畜生,有何用? 柳飞莺心里想的那头畜生,到现在还未出现。 思绪飘了回来,他继续问:「赏金猎手,都等着杀了你的小叔领取赏金。」虽然他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听你们刚才一番对话,似乎这其中有些隐情?」 临渊放了筷子,他吃饱了,沉沉道:「确有原因,不过,这事还是阿然最了解。」他看向竹已深,「阿然,反正大家都在这里,不如早些将事情说清楚,往后柳峰主也好留你小叔一命。」 欧阳睢忐忑地咽了一口茶,他是知道柳飞莺原本是打算捉谢天地取赏金的。 竹已深一听,立即道:「柳峰主,我小叔其实,其实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他年轻的时候是有做错过一些事,可他没想杀什么人,也没想过为了钱财而残害他人性命。若不是因为花三千,他怎会落得如今这般颓废狼狈的模样。」 「花三千?这事儿与他有关系?」 竹已深颔首,继续道:「这还要从谢家的双生胎说起,谢家诞下双生子,本是喜事一桩。因为谢家有了男丁,就可以继承谢家的秘籍心法《盛阳》,从而修炼武功,掌枫花谷谷主之位。」 「我听闻,是要先修《阴招》对吧?」 「正是。」竹已深道。「只不过,最后得到《盛阳》的人,只有一个。所以,俩兄弟自小和睦相处,恭敬有爱,相互扶持,可这些仅仅存在于在他们还未知道《盛阳》这本秘籍的时候。后来俩人均已成年,谢天地武艺更加出挑,得艺于前掌门,也就是我祖父的亲传教诲,比起他的弟弟谢鸾台更加稳重踏实。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脚踏实地,一板一眼的走。我祖父为人古板,就吃这套,所以难免就偏心了些。谢鸾台是个很机智又跳脱的人,妄想一步登天,难免浮躁了些,至此,俩双生子的武功与内力就越拉越远。」 欧阳睢听得很起劲儿,忙着问:「那后来呢?是不是那谢鸾台就动起了别的心思,要打败自己的亲生哥哥?还有,我没想到竹小公子居然是前任枫花谷谷主的孙儿,那你们这姓氏怎么不一样啊?」 竹已深道:「谢家不外嫁女儿,所以女婿都是比武招亲或自小定了婚约,入赘的。」说罢,他眼神瞟向临渊,眼中羞涩,道:「自然,那双生子就跟着母家姓了。还有,我不一样,我父亲是独子,打小身体就不好,他不懂武功,会些诗书,学的都是琴棋。这掌门之位就也落不到他头上了,就此,两位小叔就开始互相争夺掌门之路。」 第80页 他口舌干了,临渊正好替他续上茶水。 「谢鸾台打小爱钻研一些机关之术,擅用暗器,那星云镖就是他的独门武器。出手时快如闪电,一招毙命。眼看自己哥哥比他越来越优秀,嫉妒使他失去了理智。他后来在饭菜里给谢天地下药,诬陷他偷盗,与勾栏院的女子不清不楚,有辱家门风气,被祖父关押在房间内禁足。殊不知,在他被关押的日子,外面就已经变了天。祖父病危,谷主之位让了出来。谢鸾台不知用了何种方法,将掌门文书与《盛阳》的秘籍心法夺了去。」 「武功已练成,他那时如日中天,枫花谷内没人能制止得了他。我父亲本就不会武功,唯有关在房子里的谢天地能与之抗衡,不过,后来也没这个机会了。」竹已深垂下眼,说到动情之处,不免替谢天地感到悲哀。「往后,他便开始折磨谢天地,为的都是他那骯脏龌龊虚荣的心!他就是比不上小叔,就是没有小叔优秀。他活了一辈子,永远都在学他,就算是这样,他也什么都没学到。他极度自私,又自卑。他将小叔关押在地下水牢,折磨他,整整关了他十三年!」 说到这时,柳飞莺眉头紧锁,便再也吃不下肉包子。 欧阳睢嘆息一声:「那他这十几年在外成为江洋大盗又是怎回事?」 竹已深想到这里,才是更让他生气,拧眉道:「自然是他胡编乱造的了,旁人根本不知谢家双生子,只知枫花少年郎天地一谢鬼神哭泣的谢大郎君。为了栽赃陷害,毁掉他的名声,谢鸾台想尽一切,那江湖悬赏榜第二名的银子便是他的手笔。要不是因为与第一名财力悬殊过大,他谢天地早就排行第一名了。也不会蝉联第二这么多年,成了个万年第二!」 柳飞莺忽地脸上一僵,这榜上第一名此刻就坐在这里,这不是将他柳大魔头的脸捏起来啪啪打吗? 霸占悬赏榜第一名也不是什么自豪的事情,他脸上现在一定臊得慌。 临渊轻咳了声,竹已深才注意到柳飞莺的脸色难看得紧,心知刚才说错了话,为了保命,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说柳峰主第一名如何如何的,只是那金元宝多得我都惊讶了许久。」说罢,他继续讲谢天地的事。 「他是最近才从水牢里放出来的,父亲大人实在看不下去了,那也算是他的堂兄吧。不过现在想来,好在我父亲不会武功,对谢鸾台构不成任何威胁,不然,我们在鹤炎城也自身难保。他去求了谢鸾台,他见谢天地被关疯了,白日也不能随意出门,就将他放了出去。这样一来,他偷盗的名义,又能坐稳了。遇上个赏金猎手,把悬赏榜一揭,谢天地死了,他也无需亲自动手。父亲觉得他实在太脏了,不想同他一样姓谢。还给我改了姓,君子兰竹梅菊,取了竹。」 说到这里,柳飞莺和欧阳睢恍然大悟, 竹已深亦是,最后道:「小时候他时常哄我,喜欢送我东西,人从水牢里出来就挂记着以前的事情,所以,这才晚上去偷了别人家的东西。他其实不懂的,钱财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柳飞莺不知是同情还是什么,不擅长安慰人的他,说了一句话:「江湖恩怨情仇,从未有人能独善其身,谢天地无愧与天地,更无愧于自己,他尽力了。」 跟着,竹已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重重点头。他以为,柳飞莺会嘲讽几句谢天地的无能,笑他太弱。 柳飞莺紧接着又道:「蛇食鲸吞,强者必定会将弱者吞噬,他自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没能先将谢鸾台压制在其身下。双生子的命运已经从诞生那一刻起便开启了。无论最后是谁登顶,结果都是一样的。同样,这样的敌人,他谢天地不济谢鸾台,也不算白白遭罪。该他的,他应早就想过了,既已经选择了,何必再回首?」 竹已深瞳孔收紧,后脑勺像似被人捶打了一般,他想收回刚才对柳飞莺的看法。这大魔头果然是大魔头,指望他有什么悲悯他人的善心,简直可笑。 临渊对于柳飞莺说的一番话,并不意外,反而觉得合理。 只听柳飞莺将空杯的茶盏倒叩在桌上,慵懒道:「我柳飞莺从来就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山登绝顶也绝非我的意愿,对事不对人,谢天地确有些可惜了。」他现今追求的只有一个,杀了晏江澜,完成剧情歌。晏江澜是高山草甸上的白璧青蝇,孤高的模样是他想追逐的目标,就想看神坛上的花被他踩在脚底的样子。 晏江澜会是什么表情? 会不会向自己求饶? 他应该要做好这样的觉悟,晏江澜留自己在他身边,一定是有私心的,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至今也未想明白。 他的目标倒是很明确,蹭心动值,开个挂,打败他,然后回家。 柳飞莺暗念着,心思越发黑暗。 欧阳睢听完后,左右想了半天,一掌拍在木桌上,震起了桌上星星点点的槐蕊。他骇然喊道:「竹小公子说的谢鸾台,便是如今的枫花谷谷主花三千吧!」 竹已深默然:「没错,只因谢天地长年泡在水牢,容貌大变,双生子也没那么像了。」 容貌改变了,可他原本的神态却还在,花三千确实与谢天地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像的。 柳飞莺道:「我在海棠林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花三千的首徒,司马孑鱼。他与另一弟子一同跟在我们身后尾随了一路。不过到了苗疆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这两人如何想的。躲在暗处偷袭,这也算是名门正派的作风?」说着,他邪气的瞥了一眼竹已深。「你小叔如今在哪儿呢?」 第81页 竹已深后背一凉,道:「昨晚叮嘱过他了,他白日不能出来,估计是在谢府吧。」他以为柳飞莺还不打算放过自己小叔,立即又开口,「柳峰主,我可以今日就差人把小叔送去东海。只是,要从花三千眼皮子底下偷偷将人带走,还是有些困难的。不过,你且给我些时间,我叫人打理打理。」 临渊插嘴道:「阿然,你莫要急。柳峰主问谢天地,并不一定是要他的命,你小叔一生遭遇极惨,柳峰主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钱就拿人性命。送他去东海的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的。」 柳飞莺是个混蛋,以前的他,管他谁是谁,杀了也就杀了,完全看他心情。但如今的柳飞莺,并不在意这些。 他在意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剧情歌,二是晏江澜。 柳飞莺想得入神,心中窝火,沉思之间,已经打好主意。那海棠林之仇,花三千在他苗疆行的那些事,他就在这里,在枫花谷,他的领域,全部讨回来。无论他遇见什么事情,都有花三千的参与。 细细品来,他不是因为苗疆和潇湘院的杜娇娘反目成仇吗?倒是在对付他柳飞莺这一件事情上,惺惺相惜。 争抢了好几年,就这种结果,得赶快想个办法,把他们的矛盾再激化一点。 而且,他们一路来到枫花谷,按理来说花三千早就已经发觉,可这几天都顺顺利利的,到底是为何? 难道,花三千并不在谷中? 柳飞莺站起身来,道:「不必再商讨了,你赶紧回去把你小叔捆了套进麻袋,随便找辆马车给他扔进去,速速遣人送他去东海!」 竹已深困惑道:「不用等晚上再?」 「不用,眼下三千并不在谷中。」他肯定道。「他此刻,一定在洛川!」 说完,竹已深和欧阳睢脸色乍青,都愣了。唯有临渊,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他眼底闪过一丝异光,被一旁的柳飞莺察觉到。 俩人似乎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第33章 竹已深回去得匆忙,心里想着要赶紧将谢天地送到东海。 柳飞莺见他一走,这才又换了一套说辞,对着临渊道:「那孩子心思这么单纯,谁的话都信,往后可怎么办?」 临渊微颔,望着空荡荡的一侧道:「他在家里当少爷养的,不涉江湖事,自然没那么多心眼子。」 是啊,这心眼子就属他柳飞莺最多了。 「柳峰主还去寻晏宫主吗?」临渊问了句。 「嗯?」柳飞莺不快道,「寻他做甚?他自己没长腿吗,还非要人去找他?」他挠挠手背,对着欧阳睢道:「愣着干什么?走吧。」 欧阳睢立即问:「咱们去哪儿啊?」 「洛川。」柳飞莺负手走向马车,身后跟着一个呆呆的欧阳睢,他走到一半停下来,回头朝向临渊用下巴指了指马车,道:「不走吗?临渊掌门?」 临渊放好碗筷,道:「可我这些花花草草和菜园子怎么办?」他想起来自己是谁了? 柳飞莺跳上马车,回道:「再不快些,怎么能追上竹已深?」 这么说来,那匹马丢得好。 临渊颔首,关好小院栅栏就上了马车。欧阳睢驾车又快又稳,似乎这一个月以来已经习惯了车夫这个角色。 临渊见马车内的靠坐上有许多软垫,药瓶子堆了一堆,几朵干枯的花斜|插|在白瓷瓶中,花朵已经分辨不出来是何颜色,深黑略带些蓝。 柳飞莺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临渊,他则坐在了平日里晏江澜的位置。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临渊忽然发问。 柳飞莺抬起眼皮,懒散回道:「什么?」 临渊道:「谢天地啊,准确来说,是谢鸾台。」 「哦,那个啊…原先我真的以为昨天在谢府看见的那个人就是谢天地。可当竹已深刚才告诉我们,谢天地在水牢关了十三年,被谢鸾台折磨得要死不活,最近才放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关押他十三年,不是十三天,为什么现在才放他出来,仅仅只因为竹已深他爹一句求情的话?」柳飞莺说完,将视线转向他。「临渊,你觉得呢?」 「你捎上我去洛川,我便懂了你的意思。阿然此番回去肯定找不到谢天地,也无法送他去东海。我们得赶在前面,先找到真正的谢天地。」 柳飞莺摇摇头,面色凝重,问他:「你也是这样骗他的吗?」 临渊听得一愣,表情微变。 柳飞莺继续道:「你不是早就知道真的谢天地在哪里了吗?」 他为何突然这么说,是因为当时他问晏江澜时,晏江澜说的那番话,并且在提到谢天地之后,他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欲言又止的样子他通通都看在眼里。本来以为是晏江澜嫌弃自己为了赏金见钱眼开,结果现在想来,并不是。 因为是双生子,晏江澜在谢府的时候,就已经暗示他了。 《洛神赋图》,赝品。 那可是盛名在外的谢家大公子,在三十多年前的鹤炎城,何其出名,家里怎么会挂副赝品? 晏江澜肯定早就知道了,他也一定在洛川等着他。那厮说什么去洛川钓鱼给他吃,说了半天,他还是颗鱼饵,而钓鱼的人却变成了晏江澜。 「故意整我的吧?觉得我是智障吗?」柳飞莺暗骂道。 临渊见他神色变得软了下来,耳根子微微有些红,柳飞莺垂下头时,白净的脖颈线条露出来,青色衣襟后有一条极为不明显的红线。 第82页 今早是他自个儿梳的头髮,虽然比不上晏江澜的手艺,至少还能过眼。若晏江澜在的话,一定会嫌弃的给他扒下来重新束髮。 临渊观察了一番,顺着他的下颌骨暼尔,锁骨处多了些红色的痕迹,颜色不深,能想像出来那人亲得十分隐忍克制,又不想轻易放弃,索性在最惹眼的位置标记了一下。 他嘴角一挑,道:「柳峰主冰雪聪明,早就看出端倪。没有当着阿然的面将我拆穿,鄙人十分感谢。」先说两句客套话,临渊才接着继续讲下去。「谢鸾台去洛川,是去取一样东西。等会儿阿然回到谢府找不见他,估计会回酒馆寻我们的。到时候见我不在,他又一个人,我有些担心。」 柳飞莺闭上眼,道:「那就带他一起去洛川,只不过我这马车小,装不下你们两个人。一会车停在谢府,你随意找个幌子,带他一起去得了。」 临渊道:「那不成,我原本就打算不让他知道的。」 柳飞莺疲倦地睁开一只眼睛,沉沉唿出鼻息,并不打算再理他。这事儿迟早都要给他说,瞒得了一时,往后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他自己又沉思了会,道:「再等等吧。」 —— 竹已深回自己府上让家僕置办了一辆马车,又准备了许多干粮,挑了几个身手好的,一同去了谢府。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陈旧的宅子忽地勾起他的幼年记忆。那个时候谢天地还没疯,一直被关在这个宅子的后院厢房。他那时只知道里面住了一个奇怪的大人,从来不出门,也从未见他出过门。 偶尔听送饭菜的丫鬟婢子说他总是一句话也不说地端坐在屋子里,滴水未进,只有夜晚听见他梦魇时喊的一个名字,叫窦婵。 再后来,他有些好奇,所以时常去那厢房外头看他。第一个春天,他带了阿娘做的青团找谢天地,给他说清明那天,去拜祭了自己的祖父。谢天地没说话,也没有拿走他放在门缝的青糰子。等到了夏至,他端了梅子汤来给他解暑,谢天地也没有动。直到那日初秋,他说起外头有件趣事,说今年武林大会。苍南宫的晏宫主少年得志,力压群雄,小小年纪便取得榜首,成为武林之冠,那年竹已深才九岁,晏江澜十四便已名震天下。 他一听武林大会,心中平静已久的湖水被人砸进一块儿石头,涟漪阵阵盪开来,一圈套着另一圈,久久不能释怀。压抑在心底的执念转化为不甘,他头一次生了气,摔了房间里的东西。一门之隔的竹已深被那动静吓到了,他站起来跑的时候摔了一跤,膝盖上的伤疤,留到至今。 他气的是自己也曾少年得志,被人以泣鬼神的称号尊敬,可到头来在这暗无天日的厢房里被关了五年,失去了从前的那股奋发上进的劲儿,也失去对生的执着。 他感嘆晏江澜少年意气强不羁,终知道他在绮纨之岁会成为武林至尊。这样的人才,几百年也难得一遇。 他不愿活成个活死人,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 那日正好是入冬的第一日,他听见府外传来鞭炮响的声音,他摔碎了碗,捡起瓷片准备自戕。手刚放在脖颈上,就听见远处有脚步声混杂在鞭炮声里。 是他,那个小孩儿,那个唯一与自己说话…不,应该是唯一一个主动跟他说话的人。 他来了。 谢天地看着门缝的影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他的门前,他没有像从前那样敲门,而是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放在哪里,蹲在门口好一会,走了。 谢天地愣了,他浑身颤抖,青花瓷片嵌进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滴在地上。他无声地张开口,直直跪倒在地上,两眼一花,嚎啕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谢鸾台,我与你,本是同根生啊!」 他喝了竹已深端来的羊肉汤,为自己包扎好了伤口,开始学着回到从前的作息,他晨起打坐,运气练功,等着下一次,与竹已深的见面。 这日是冬至,家里煮了元宵,竹已深盛了满满一大碗,挑了他喜欢的馅儿,黑芝麻味,花生味,他要带去给厢房那个关起来的大人。 他从未见过他的模样,可不知为何,就心疼他,他其实那么的孤单。 他来到门口,看见他上次放在门口的羊肉汤碗空了,顿时喜出望外,他知道这个人喝了他带的汤,万分雀跃,又不得已掖着藏着,怕自己将喜意展现得太过于明显。 他轻轻敲了敲门,换下空碗,道:「冬至安好,今日吃元宵。」 不料那人走了过来,从门缝中伸出一双惨白的手,那手纤长,骨节有些大,如果是拿剑,或者拿他们枫花谷的武器骨扇,一定十分好看的。 竹已深听见男人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情,连忙上前道:「你要是喜欢,我每天都过来给你带好吃的好吗?」 男人顿了下,吃汤圆的汤勺叩在碗边,久久不能平復心情。最后他开口正儿八经的说了第一句话:「小孩儿,你是谁家的孩子?」 竹已深道:「我叫竹已深,原本名字叫谢驹,阿爹说姓谢的都是混帐玩意儿,让我改了姓。所以,他们现在都叫我已深或者阿然。」说罢,他背靠在门框上问他,「你呢?你是谁?为何被关在谢府后宅?」 第83页 谢天地听完他一席话,那元宵再也咽不下去,原本他的心已经成了荒漠戈壁,可现在又如同春风吹又生,竹已深带来了甘霖,在他心中降下一场阔别多年的瓢泼大雨。 他放下手中的碗,走到门口,声音嘶哑粗粝带着哽咽,道:「阿然,我是你小叔,我叫,叫谢天地。」 他有五年了,整整五年没说过自己的名字,也没听见过自己的声音。 谁的声音,竟然如此难听。 竹已深的脸色徒然一变,就好像那元宵卡的不是他谢天地,而是自己。 他阿爹说的没错,姓谢的都是混帐东西,除了谢天地以外。竹已深从那时才知道,外头的那个自称是他小叔的谢鸾台,枫花谷谷主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将他亲生哥哥关在宅子里,一关就是五年。 谢天地是因为竹已深才活了下来,他是沙漠之中的一片绿洲,是他想重新开始振作起来的勇气。 谢鸾台听闻最近后宅同往日不一样了,那人活了,有了烟火气。他心中顿时起了怒气,立即赶往哪里。 到底是何人,敢跟他说话,而他居然,愿意搭话! 他站在房顶上看了很久,久到竹已深讲完一个笑话,里面传来几声低沉的嗤笑。他看着竹已深,有了将他杀死的念头。 谢鸾台是晚上来的,五年了,这是双生子久别重逢的第一次见面。而那人一上来就锁住了谢天地的脖颈,并且揍了他一顿。他边笑边问他:「那笑话好笑吗?啊?是不是他逗得你很开心啊?」 谢天地被按在地上,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口中全是粘稠的血液,唿吸重重的地往外吐。 「谢鸾台!「他嘶吼一声,「他还只是个孩子,你要做什么!有什么你沖我来!对一个孩子下手,你他妈的就是个人渣!」 听见他骂自己,谢鸾台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大声,他一脚踩在谢天地的背上,那青灰色的地板淌着一滩血,是他用星云镖的尖刃从他的肩胛骨划到背上的蝴蝶骨渗出来的。 谢天地忍着疼痛,苍白的嘴唇被他咬破了一角,他听见谢鸾台语气暴厉,瞬间扯起他的头髮,冰凉的指尖抓紧他的头皮,又重重地撞在地面上。谢鸾台边撞边嘲笑道:「你不是爱笑吗?来啊,笑给我听啊!别人跟你说句话,你就像条狗一样去舔,我呢?我与你说话就这般态度?」 说着,他看着谢天地额角的血渍,手上抓得更紧了,「哥哥,你说啊,你从小就是这样,什么天地一谢,鬼神嚎哭?他们夸赞你呢!可我,我活在你的的光辉下一点好处没讨到,还落得个万人嫌!娘不亲爹不爱,连那个废物堂弟都比我得宠。谢弦读本书就是有才华了?弹个琴就是高雅了?你们一个个在外面风光无限,唯独只剩我,我啊,我连奢求爹娘疼爱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谢旭光那个老东西了!他将毕生所学都交给你,喜爱你,疼爱你,巴不得马上将谷主之位传给你!而我呢?我呢!我就该活在你们的光辉灿烂之下吗!」 谢鸾台提起他的头,又是重重地一击,他双目布满血丝,狰狞的面目出现了一丝痛苦,他含着眼泪俯身将谢天地的头扭了过来,低头盯着他。 这张与他相似的脸,又不大相似,外头的人总说,谢天地英俊潇洒,是许多女儿家的心怡首选。他还未及冠就有媒婆来说亲,还全都是鹤炎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他每日看着笑盈盈的媒婆进出自家门槛,十三岁的谢鸾台发誓总有一天,自己也要如此风光。 「你放着那些大户人家小姐的姻亲贴子,跟一个外来的女子谈情说爱?你到现在心里还忘不了她是吗!」谢鸾台捏住他的脸颊,狠狠掐着,问道。「窦婵就那么好?让你惦念至今?」 谢天地一听这两个字,原本毫无反抗的他突然挣扎起来,口中唾液与血液交融,他一开口,胸腔一阵剧痛,活活喷了口血。 「谢,谢鸾台!你别提她!你不配提她!你这个烂人!你…唔咳咳!」 他剧烈咳嗽,双手撑起来,背上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口子拉的更大了。他翻身跨上谢鸾台,将他压在身下反手扼住他的喉咙,「你不许提她!你不许提她!」 谢鸾台洁白的脸上沾满了谢天地滴下的血,那发了疯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他脸上转而勾唇一笑,一把拉过他的衣襟,在他耳旁轻轻道:「你想杀了我吗?哥哥?」 谢天地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看着谢鸾台涨红的的脸,想着他所做的一切,他杀了谢旭光,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抢了《盛阳》,坐上了枫花谷谷主的位置。他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他要他死! 他仰起脸,就算喉咙上的力度越来越大,他也不反抗,谢鸾台艰难发声,断断续续地问他:「哥…哥,你就,如此…恨我吗?」 谢天地失了智,大声喊着:「恨!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他越喊声音越嘶哑,脑海中不断闪现谢鸾台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叫他哥哥的场面,那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谢鸾台似乎被他这一句话刺激到了,他双手锁住谢天地的手腕,道:「你想知道窦婵的下落吗?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吗?」 窦婵! 他手上瞬间一松,立刻就被谢鸾台的膝盖顶了出去。男人狂暴地站起来,将他甩到床上,床褥浸入鲜血,染红了一片。 第84页 他边走边解开自己的腰带,拿起来朝他抽了一鞭,「谢天地,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随后,他丢了腰带将谢天地的衣裳撕开。光滑的背上一道长长的伤口露出来,上面的肉残缺不全,血肉横飞。谢鸾台伸出手指按在他的伤口上,恨不得要将他的肉全都抠出来。 霎时,谢天地疼得已经喊不出来,直接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他发觉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被他扒得一干二净。 谢鸾台看着他的后背,因剧烈的疼痛渗出点点细汗,在烛光下闪着光芒,就像春日雨夜后的第一场露水。 海上浪潮扑向岸口,咆哮地发出「哗,哗」的惊涛声,平静的海面浊浪滔天,怒吼惊醒了谢天地,他睁大了双眼,惊恐万分地盯着谢鸾台。 他张开口,嘴角的血一直往外冒,淌过耳后,流在床榻上,耳边一直迴荡着谢鸾台的声音。 「你不是想知道她去哪里了吗?你放心,我送她回家了。我告诉她,等我忙完了这里的事情就去东海提亲,她很乖,没有闹,比你听话多了。」 谢鸾台勐地用力,「你的眼光确实不错,那也确实是个少见的大美人!怪不得,你瞧不上鹤炎城那些个千金小姐。她原来是东海蓬莱岛的女子,她有没有给你说过,她到底是谁?啊?」他停下来,看着身下的人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那张,他从小就羡慕,嫉妒,喜欢的脸,再次狂笑。疯了一样索取他,「没错,她把我当成了你。我说的话,她都会听。」 跟着,他转悲为喜道:「我让她将海珠给我,她就真的给我了。她对你,可真的是,爱到骨子里了啊。你呢?谢天地,你也爱她吗?」 谢天地全身颤抖起来,仰天长啸,声嘶力竭吶喊她的名字,「窦婵」。 谢鸾台终于离开了,他最后丢下一句话,如果他敢自我了结,那就杀了窦婵。 隔日竹已深带着他阿娘刚做的芝麻饼走了进来,刚到门口,就闻见一股血腥味儿,他走上前使劲敲门,喊道:「小叔!你没事吧!小叔!你怎么了?」 谢天地躺在猩红的床榻上,面如色灰,直到听见他的声音,经过一夜,他的伤口已经慢慢结痂,只是这一动,血又流了出来。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站了起来走到门缝边,抬手轻轻敲了门,「小马驹,我没事。」 竹已深得到回应后以为他同往常一样,开心的将热乎乎的芝麻饼从门缝里塞了进去,给他说了许多事情,读了什么书,他阿爹又新学了几首曲子,家里的狗生了小狗,被老猫叼走了。 他说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 谢天地高烧不退,晕死过去。 竹已深第一次,不顾家僕的阻拦,找到了正在处理事宜的谢鸾台。他自小是个大少爷脾气,娇生惯养长大的,他不顾礼数,上去求谢鸾台救救他小叔。 他在自己还未知道是谢鸾台将谢天地关起来的时候,与谢鸾台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谢鸾台在人前人后都是一副慈善的嘴脸,许是因为竹已深与他爹都是个废物,对他构不成威胁,又见竹已深性格挺乖,对他的任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前他还叫他小叔叔,自打去了后宅他就不这么叫了。 谢鸾台感觉有些奇怪,某日他跟在竹已深身后,直到撞见了那一幕。他端着一碗馄饨蹲坐在谢天地的门前,隔着木门与他说笑。他听见了谢天地低沉的笑声,那是他五年来,第一次听见。 他有多少年没这么笑过了,有多少年,没跟旁人说一句话了? 他站在房檐上,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得到了一切,想要的权利,江湖地位,武功,财富、美人。可唯独,就这一声笑,他永远望尘莫及。 谢鸾台问:「他死了吗?」 竹已深哭喊着:「你快救救他!你快救救他!他流了好多血!」 他讥笑一声,再次问竹已深:「谢驹,你为何要替他求情?你难道不知道,他杀了你祖父,还杀了亲生父母的事情吗?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也值得你为他掉眼泪?」 竹已深什么也不听,只求着让他救救谢天地。 至此,那一天过后,竹已深再也没见过谢天地。谢府后宅的厢房空了,他也没再回到谢府。 宅子没人住,长年失修,八年了。野草丛生,枯叶凋零作了肥,养活了后宅院那颗梧桐树。 梧桐花开,同生同死,忧愁与寂寞一併席捲而来。 竹已深站在那棵树下,看着那扇破旧的门,抬脚走了过去。他轻轻推开门,推开了这扇,他八年前从未敢打开的门。 「小叔?」他小声喊了一句,「你在吗?」 无人回应,他仰头看了看房梁,也没有人的身影,眼神最终落到桌上。他瞧见了八年前自己最后一次给谢天地带的芝麻饼的油纸袋,岁月蹉跎了纸袋的颜色,它被整整齐齐的叠在桌上,上面压着一个青花釉里红的茶杯。 竹已深小心翼翼地拿起纸袋,鼻头微酸,再看向那张他睡过的床,如今床单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污渍。 而那晚的事,就此消声匿迹,无人过问,无人知晓。 竹已深愕然朝向院里的梧桐树一望,回想数月以来出现在他身边的谢天地,勐地捏紧油纸袋,心中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那人根本就不是他小叔! 第85页 他冲到梧桐树下,有人踩着瓦片飞了过来。 —— 柳飞莺申了个懒腰,他窥了眼临渊,一脚踢在马车上,道:「等什么等?等得花儿都谢了,走,去谢府!」 临渊扬眉诧异地看了他:「也罢。」 他上次这么踩着别人家的房檐还是之前晏江澜诓他走不动路的时候,背着他在夜幕下狂奔,累得气喘吁吁。 竹已深抬头便看见了立在房檐上的柳飞莺,他那身青袍在风中摇曳,银髮缠绕着红色髮带凌乱无序地搭在腰间。跟着他身后出现了一个人,一袭缠枝花的雪白袍衣,落下来时很轻,他的目光顺着梧桐花落到了竹已深脸上。 不用猜,来人正是他的好友,蓬莱山掌门临渊。 柳飞莺理了理自己的袖袍,道:「想必你也知道了,那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竹已深颤动着,眼皮微抬,重重的点头。 他带来的马车,也正好派上了用场。临渊与他一同坐在车内,双方陷入沉默。竹已深顿了会,眼神掠过临渊,问:「你早就知道了?」 临渊眨眼,神情波动:「嗯。」等着竹已深下一句话。 「我不怪你。」竹已深道。「我应该早些发现才是,如果我早点推开那扇门,我也不会一直被那个人蒙在鼓里。」 如果再早一点,他或许,还能见到他的小叔。 「阿然,你不怪我?」 「不怪,怪你做甚,他有心这样做,就是想哄骗我。我知道你一直没有说出来,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我不会怪任何人。」 「……」 欧阳睢看着前方那辆马车,摘下腰间的葫芦喝了口水,「驾——!」。 柳飞莺感觉身体一震,他掀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欧阳睢置气般地放下葫芦,道:「公子!我发觉咱们家的小绿根本跑不过竹小公子的马。」 柳飞莺:「。」 欧阳睢:「小绿,冲上去!超过他们,等晚上我奖励你吃上好的草料!」 小绿立即叫了声,车轱辘转得飞快。 柳飞莺抬手扶起额头,哑然失笑。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别抓我,希望本人没事,心底默念:没事的没事的,这不算「扯扯」,谢鸾台是个「变|态」,不是作者「变|态」。欢迎宝子们留言,孤寡纯洁善良的作者在线等待~ 第34章 他一大早就来钓鱼了,钓的什么鱼,自然是鲈鱼,草鱼,鲤鱼,还有一条,他最在意的「美人鱼」。 洛川河两岸有许多旁支的溪水,溪水顺着地势向下流,绕过山川,那个地方峭壁悬崖,万峰高耸入云,山底溪水碎石成片,水中成群结队游着小鱼苗。 这里,叫「赤鱼峰」。 晏江澜提着鱼篓身上披着簑衣,望着洛川河上的一叶泛舟。 玄纹木槿花镶边的云袖垂在手腕两侧,色鹤秀长袍在脚边被河面上的风吹得翻起。他目视着河中浮漂动了一下,那双平静毫无波澜的双目微微折了起来,最后再缓缓落下。 糟了,鱼跑了。 「我好像,不太擅长钓鱼。」晏江澜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他与这青山绿水,绿草茵茵显得格格不入,连身上那件蝶翅蓝的轻衫也是柳飞莺不要的。怎么现在轮到他穿柳飞莺选剩下的衣袍了,他想起那人,眼尾上扬,粉面含春。 只听丹唇未启笑先闻,晏江澜抬起鱼竿,拾起饵料,「让它跑了。」最后将饵料又填满鱼钩。「戒心道长,会钓鱼吗?」 李霂白一身白衣道袍,与这灰濛濛的天际融合在一起,他背着两柄剑,站在他身旁,身后还有那四名弟子。 他冷哼一声:「晏宫主竟然有如此好的闲心跑到这里来钓鱼。怎么?那魔头管不住了?弃你而去了吗?」 晏江澜抓了一把饵料,丢进水中,虽然说话时极其温柔,但语气却十分清冷:「李霂白,我知道你有时候说话侃侃谔谔,人也算得上义胆忠肝,一心为了青鸾山,为了你师父逍遥子。」他顿了顿,「可这一腔襟怀坦白,却没能带上脑子。」 李霂白顿时噤若寒蝉,他也知道了海棠林与关山道上窟窿头相思案的真正兇手是谁,他的门徒在关山道大放厥词,要带头揭榜拿下柳飞莺。一番折腾不下来,人影没看到,连对象都搞错了。 让他一个堂堂掌门的脸面上终究有些挂不住。不过他就是这般,即使那相思案不是柳飞莺做的,可他坚信自己师父逍遥子的死,和柳飞莺一定脱不了干系。 善水一听晏江澜如此对自家掌门说话,立即拔剑冲到他的身后,喊道:「晏宫主怎地一次又一次护着那个大魔头!您好歹也是正派人士,门下弟子众多,如今是非黑白颠倒,晏宫主为了一个柳飞莺,次次阻拦我们将他就地正法!就凭晏宫主这样的,如何能服众,如何才能是我们的标杆榜样!」 晏江澜手上微抬,感觉有鱼咬了:「上钩了。」他提起鱼竿,一条拇指大的鱼咬住了钩,腹部翻白。 李霂白斥责道:「退下去!」他扭头看向善水,竟不知怎么平日里怎么教诲的弟子,居然如此没有礼数。「把你们二师兄拉走!」 三位弟子急忙跑来:「师兄快走!不得无礼!」 「呵。」晏江澜取下鱼钩,看着手中的小鱼开开合合张着嘴,「这鱼太小了,不过,还能用。」说罢,将鱼丢进了鱼篓。 第86页 李霂白自知理亏,道:「我知道晏宫主心胸开阔,不与我那不懂事的徒弟计较。可那柳飞莺,往后一定会成为祸患,届时,我怕他连你也不放在眼里。若是这次武林大会,他再夺取榜首,拿了啸风剑炼成《绯心经》。到那时,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了!」 晏江澜再次甩杆儿,水面上跳来几只长足细蛛,他盯了会,问他:「你们想拿他如何?」 他忽地被问得噎住,若是他青鸾山,自然是要復仇了,杀师之仇,他一定会报。「旁人如何我不管,但他杀了我师父,这仇我一定要报!」 晏江澜道:「北野狐在扬州和关山道杀人,还将你青鸾山的同宗儒林山的弟子也杀了。在实情还未公布于众的时候,你们是如何做的?」他提起鱼竿,补了点鱼饵。「你们所有的人,都认为那些死去的女子是柳飞莺杀的。」 「那是因为,他本性就是如此!他门中死士,四处作乱,而他本人原本就嗜血成瘾。」他是这样觉得的,虽然那时,他在海棠林怀疑过旁人,怀疑过是否是枫花谷的弟子做的。可一想到他师父逍遥子,又不得不推翻之前的想法。 李霂白道:「他做的事,我们有目共睹!」 晏江澜抬眼,他从未否认过柳飞莺做过的坏事,但也绝不认同不是他做的,旁人要诬陷他往他身上泼脏水的事。 「你亲眼见到他杀了逍遥子?」 李霂白犹豫道:「我…我没有。但是,他与柳无心在赤鱼峰那一战,分明就是柳飞莺见他爹打不过我师父逍遥子,实力悬殊自己坠下了山崖,他怀恨在心,就替父寻仇,杀了我师父!」 「既然不为亲眼所见,那么戒心道长所言之事,也只是你一个人的臆想。而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从未想过。逍遥子与柳无心约在赤鱼峰一战,双方都下了战书。并且,两人虽是两个极端,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黑白两道,正义与邪恶。但柳无心能当着众门派的人,当着大家的面坦坦荡荡的比武,为的是证明自己多年的武学,他只认为你师父与他才能与之匹敌。所以,当年那一战,不是生死之战,而是两位强者之间的武艺切磋。」 浮漂又动了,晏江澜收杆儿啧了声看了眼,喃喃道:「居然又是这么小的。」 他接着道:「强者都是惺惺相惜的,崆雾峰的老峰主,并没有杀你师父的念头,柳飞莺更没有。所以,李霂白,你为何从来不曾想一想这些?」 李霂白被他一说,有些心慌,如果不是他想的那般,那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如何?他清楚晏江澜的意思,也明白自己的逻辑有些说不通。 但,他这个人脑子一根筋,有毛病。 舟上的鱼鹰飞了过来,惊扰了晏江澜钓鱼区域的宁静,他脸色顿时不爽起来。 李霂白掩面道:「所以,晏宫主此番寻我来是干什么?就为了给柳飞莺说情?」说起来,他好像没看见柳飞莺在这里。 眼光瞟向鱼篓,他又道:「这么小一条鱼,还是放了吧。」 晏江澜见鱼篓中那两条小鱼,面色柔和,道:「炸了吃,他喜欢。」 李霂白:「?」 李霂白紧接着说道:「那请问,柳飞莺呢?」不觉间,他的话突然变得温和起来。 晏江澜道:「我请你来洛川,就是为了你师父逍遥子一事。」接着,他站起来。「你不必忧心,你师父的死因,终会揭开面纱。」他提起鱼篓,转向李霂白,「至于柳飞莺,他若是在这儿,难免你会动手,所以我便先来了。该来的人,会来的。」 他背上一重,神色徒然一变,上前询问:「你!你是说,你知道我师父是如何死的?晏宫主,你别因为和那个柳飞莺有什么私情,拿了个幌子来骗我!你知道的,纵使我粉身碎骨万劫不復也要杀了他!大不了同归于尽!」 晏江澜掬了一捧水,淋在鱼篓上,道:「旁人如何说都是假的,不如你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话毕,他轻功踩水,飞向那扁舟。鱼鹰吓得四散开来,水花飞溅在他身上。他抹去脸上水珠,水中央正在下绵绵细雨。 「老人家,我要买鱼。」 老翁问:「买几条?」 晏江澜想了想,看见舟上鱼篓里的小鱼,道:「那就来一条鲈鱼,再要些黄花鱼。」 李霂白在哪儿愣了会,他攥紧拳头,转身走向弟子,道:「走!」 善水问道:「师父,咱们不在这儿等着柳飞莺吗?」 他径直越过善水,心里装的全是晏江澜刚才说的话,道:「自然是要等,这戏,也一定要看。」 他带着四名弟子回到他们落脚之地,步步沉重。 —— 晏江澜提了一篓子的鱼,刚上岸,就从远处跳下来一个人,他上前接过鱼篓,拱手道:「宫主,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想必再过两个时辰就到洛川了。」 他收起鱼竿,颔首道:「谢鸾台呢?」 「回宫主,也在路上,不过马上就要到了。」 「嗯,你着人看好谢天地,别让谢鸾台给他弄死了。」晏江澜将鱼竿递给他,「还有,这鱼要炸得酥脆,鲈鱼用姜丝去味清蒸,放些米酒,别放寻常酒,吃多了醉人。蒸好把葱姜都挑干净再送过来,对了,记得多炒几盘菜。」 他忙不停的叮嘱完,才又道:「尉迟恭,我让你跟的人呢?如何了?」 第87页 他左手提鱼,右手抱着鱼竿,脑子还在想着那鱼的做法,嘴上还要回话,急忙道:「跟着呢!人没丢,那一股刺鼻的胭脂水粉味,隔几百米我都能闻着味儿。还有那个叫什么司马鱼的,也跟着来洛川了,宫主,要不要…?」 晏江澜垂眼,望向洛川河岸的青草,道:「司马孑鱼肯定会先与谢鸾台汇合,再去水牢找谢天地。他们俩人有暗器,你要当心些。孔雀翎和星云镖,恰好可以练练你的身法,等你家柳公子来了再说吧。」 尉迟恭点点头:「诶!好嘞!那我先去给公子做鱼去了!」 他走后,岸边的风卷着点点细雨飘了过来,他走到河边净手,生怕留了点鱼腥味。 溪水潺潺流淌,万壑争流,半山腰挂着密雾。柳飞莺见外头斜风细雨,朦胧中又到了另一片景色之中,走出马车与欧阳睢一同驾车,问:「还有多久到洛川?」 欧阳睢看着小绿扭头道:「看这架势,小绿得跑起来才行。」跟着,他再次甩动马鞭。 等绕过一座壁立千仞的青山,层峦叠嶂盈盈绕绕,这里的山高得岌岌可危。柳飞莺见那溪水越来越宽,在不远处,一辆马车停在一条无边际的河岸边,石头堆砌在一旁,河面上飘着一艘渔船。 在哪青山绿水交合的边界线,站着两个人。他们家小绿确实有些慢,竹已深和临渊都站了会儿了。 是事不宜迟,他连忙跳下马车,问道:「竹已深,你知道洛川的水牢在什么位置吗?」 竹已深道:「只知道大致位置,我也是从我爹哪儿听说的。从洛川南边儿,往西拐,有片梧桐树和竹林。那是谢家的密室,专门用来放一些珍贵的东西。原本水牢是专门关押那些偷盗的贼人,自从谢天地的事情后,就用来关他了。」 「带路吧。」柳飞莺道。四人重新汇聚,走进了山林深处。 刚踏进梧桐树林,就有暗器乱飞,四人身法最差的便是竹已深,他一见树上的暗器就知道那是谁的武器。 他喊道:「是孔雀翎,大家小心,箭上有毒!」 柳飞莺最认得这玩意儿,拉起竹已深就带着他飞跃各树之间,来去自如。 竹已深见他这么容易就躲避开孔雀翎,挂在他身上惊唿连连:「柳峰主不愧是榜首,这轻功好生厉害!」 柳飞莺涩涩道:「那你可看好了!」说着,那孔雀翎越来越多,七八支箭朝他们射来,他搂紧竹已深的腰,看了眼在另外一棵树上躲避暗器的欧阳睢,喊道:「欧阳睢,接着他!」 话音刚落就将人丢到欧阳睢脸上,欧阳睢双腿一软,瞬间偏头,带着竹已深躲在粗壮的树干后,道:「公子!你下回要丢人就先说一声,我要是没接到竹小公子,恐怕他就掉下去了!」 「嘁——!」柳飞莺伸手,召出噬心剑,剑气破空,斩断了孔雀翎。 越来越多的孔雀翎,这前些孔雀翎全都来源于同一个方向,西边。柳飞借接着空中落下的梧桐花,跳上树顶,剑法聚气,紫色的花朵似漩涡般捲起,施展翡心诀招式,一阵梧桐花龙捲风朝着西边狂奔而去。 一剎那,只听孔雀翎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他用梧桐花挡住了孔雀翎的攻击。 系统:恭喜贵方,剧情进度+1。获得称号「火树银花」,解锁…(滋滋滋,系统正在修復中。) 靠!关键的时候坏掉,你什么游戏啊!你游真垃圾!做得什么玩意儿? 柳飞莺:别的我不管,你只告诉我,我的心动值余额是多少! 系统:正在计算您的心动值余额,余额为:2000点。 「得,够用了!」柳飞莺踩着梧桐,朝着西边的方向飞去。他这轻功已经炼至最高境界,炉火纯青,旁人不及他一分。 欧阳睢好不容易松懈下来,手上没了力气,扫了一眼手中的竹已深,看着在他身后刚落下的临渊,道:「掌门师叔!接着!」 临渊还没站稳,一个鹅黄色人影就朝他飞了过来,他一个没抓住,被竹已深带着落到了地上。 竹已深吃痛的哎呀了声,急忙从临渊身上爬起来,苦着个脸问道:「临渊!你没事吧?」他站起来,伸手拉他。「对不起对不起,怪我没好好练轻功,不然今天也不至于拖你们后腿了。」 他看着那双手,犹豫了下才握上去,「无妨,你没事就好。」 等柳飞莺终于落到那人脸上时,司马孑鱼才知大难临头,他被来人一脚踹到地上,后背触碰到地面的时候肋骨已经断裂。他仰天啊的一声,疼得死去活来。 「哟,这不是司马红烧鱼嘛?怎么在这儿遇见你了,好巧啊!」柳飞莺握住噬心剑背手在后,枯叶随风而起,裙角边带起几朵梧桐花。「又搞偷袭那一套?上回在海棠林你还没长记性是吗?」 司马孑鱼瘫在地上,鼻血流出,惊恐道:「柳飞莺!你这个卑鄙小人,休想伤害我家谷主!我劝你不要插手旁人之事,不然到时候,新帐旧帐一起算,今日就是你柳飞莺的祭日!」 柳飞莺又是一脚,踢向他的下巴,双目红瞳犹如夜里绽开的红山茶,他垂下眼帘,再次抬起时眼中露出杀意。 「新帐?旧帐?」他轻呵一声,「那我今日就一併给你算了吧!」他抬手挥剑,抵在他的脖颈上,忽然发笑,如同冬日里的冰寒,凉意袭来,使人筋骨瑟缩。 第88页 「结帐!」他举起剑,司马孑鱼被那张嗜血的面孔吓到,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不——!柳飞莺!你不能杀了我!你如果杀了我,我师父一定会给我报仇,他必将会杀了你!等他将海珠带去东海,找到海底宝藏,再称霸武林!到那时,你柳飞莺屁也算不上,还有那晏江澜!你的老相好,你难道不想想他吗?」 柳飞莺听着他尖锐的嗓音,凛声道:「你他妈说谁是谁的老相好!」那么长的一句话,他倒是会挑重点,什么老相好,他听了就烦,心里还气着晏江澜不打招唿就到处乱跑的事情。现在这个什么什么红烧鱼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瞬间就落下手中剑,斥责起来。「你就带着这些话去给阎王爷说吧!」 跟着,司马孑鱼再一次冲着柳飞莺喊道:「等等!我知道水牢入口在哪里,我带你们进去!哪里的钥匙只有我和师父有,旁人没有钥匙是进不去的!」他支起脑壳,继续喊着,「我发誓,我以我司马家的全族起誓,我此番说的都是真话!我只有一个请求,别杀我,别杀我好吗?」 他用剑挑起司马孑鱼的下巴,自上而下将他打量一番,身为枫花谷谷主花三千的首徒,居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真是可嘆可悲,柳飞莺笑了声,或许,这司马孑鱼根本就是个这样的人。 「我留你一命,站起来,带路。」柳飞莺道。 正在此时,临渊与竹已深他们已经赶了过来,一行人逐渐向竹林走去。 是风动,越到深处越感觉气氛越紧张,林子里居然没有人看守,连枫花谷的弟子也没有。他忽然觉察不对,抬手顺势将司马孑鱼一掌推了出去。顷刻间,从竹林上空跳出许多穿着黑色夜袭服的杀手。他个个身手敏捷,在竹上来回跳跃。。 带着剧毒的暗器银针飞了出来,柳飞莺闪躲避开银针,抓着竹已深跳到了竹屋房檐,道:「你先进去。」 竹已深急忙道:「那你——啊!」 他一脚给他踹了下去,又对着欧阳睢喊道:「欧阳睢,看好他!」说完后踩着竹叶到了临渊身旁,「临渊掌门,不介意我刚才踢了他一脚吧?」 临渊眼神冷冽,看向司马孑鱼,道:「自然,司马孑鱼就交给我吧。竹屋假山后,水牢,你先去!」 柳飞莺面色一沉,「你还想跟我抢人头?那司马红烧鱼跟我有仇,你先带着竹已深进去,谢鸾台一定还在里面。我今日要取这司马红烧鱼的性命!」 「好。」临渊从他后背箭步沖了出去,他运转丹田,两指携着竹叶尖弹向空中黑衣杀手,叶尖似利刃出鞘,抹过他们的喉管。 只听重重的砸在地上的沉闷声,那几个黑衣杀手便咽了气。柳飞莺没想到他这武功竟然如此出神入化,不由感嘆,那一招使得非常漂亮。 临渊带着竹已深进了假山水牢,刚准备踏进去就停下了脚步,啧了声:「钥匙…忘记拿了。」 欧阳睢:「……」 竹已深:「……」 随后,竹已深从怀中掏出一把金色鱼翅样式的钥匙,道:「在我这儿。」 临渊:「!」 欧阳睢:「竹小公子,你怎么会有钥匙?」 竹已深:「方才,柳峰主踢我的时候塞给我的,他估计早就拿到了。」 临渊拿过钥匙,拍了拍他的头,道:「事不宜迟,那就走吧。」 「嗯!」竹已深脸色一红,拔腿就从假山地下阶梯走了下去。 司马孑鱼一见孔雀翎根本奈何不了他,连同枫花谷黑衣杀手的银针暗器也不行。立即吹响口哨,远处传来一阵女人的嬉笑声。 那脂粉味随着风飘来,柳飞莺屏住唿吸,心想,又来,杜娇娘还真是爱凑热闹,上回诬陷自己的还有她,今日这帐也一併算了! 系统:心动值余额:1750。请问您是否需要购入武力值,暴击值? 柳飞莺:买!全买了!我要开挂! 系统:已经为您购买,折合点数,增加武力值两万点,暴击值两万点。 这还不如不买呢… 奸商! 杜娇娘站在司马孑鱼身后,一脸谄媚样,那红唇丰腴,身材有些微胖,前凸后翘。潇湘院的女弟子也跟着站在一旁,一个个生得娇俏妩媚,看得柳飞莺愁眉不展。 她笑得万种风情,「今日我给柳峰主带了新的好东西,比上次那情花毒还要厉害。柳郎君,想试试吗?」 司马孑鱼喊道:「杜掌门,少跟他废话!我已经试过了,晏江澜不在他身边,现在就他一个人,此番将他拿下,我们谷主说了,往后苗疆就是你们潇湘院的了。你想要炼制新毒,机不可失,还等什么!」 这苗疆什么时候轮到让谢鸾台指手画脚,还将其赠予杜娇娘? 柳飞莺板着脸,面颊阴沉,道:「苗疆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枫花谷做主了?当我崆雾峰的人是死绝了吗?真是好笑了,你们一个霸占着我的地盘,一个惦记着我的毒物,想要炼制新毒牵制其他武林门派。两人再合起来对付我,你们这算盘打得不错啊。」接着,他举起噬心剑,「只可惜,你也就只能打打算盘了。」 他抬手箭步冲上前,身影如同闪电快到看不清,见司马孑鱼那张惊恐的脸直接将其刺中下腹,随之孔雀翎掉入脚下,黑丝杀手围攻了上来。司马孑鱼狂吐鲜血,靠着仅存的内力支撑半条命。他穿梭在黑影之中,近战打斗,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枫花谷只擅长远程暗器攻击,再厉害的近战,也只是被柳飞莺当做猴子戏耍。 第89页 杜娇娘后撤几步,从腰间抽出软剑,两兵相交,刺耳的兵器声在耳边响起。她打法娇柔,不似男人阳刚。接招瞬间,向着柳飞莺伸手摸去,肩膀相擦之间,她曲指摸到了柳飞莺的脸颊,女人哎哟一声,含羞笑道:「柳郎君的皮肤好生光滑好生柔软,看得人家真是嫉妒得不得了!」 柳飞莺哼哧一声,这打个架还被人调戏了,不觉她摸过的地方十分噁心,「真是不知廉耻!」。 她矫揉造作地盈盈笑道:「怎么,奴家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柳郎君如此害羞,脸都红了。难不成,自从你跟了那晏宫主,许久都没有抱过女人了?」 招数虚实结合,她的软剑徒然一转,划到柳飞莺身侧,她左手从腰间掏出银针,运转内力准备弹出去。 不好——! 柳飞莺手臂酸软,剑尖抵在她的软剑上,重重的一推,将她震了出去。 第35章 杜娇娘摔倒在地,捂着肚子呛了口血,「咳…柳郎果真…咳咳,武功果真是厉害!」她爬起来,潇湘院的女弟子见状迎了上来,柳飞莺跃上竹屋房檐,看着一群女人,真不知该如何下手。 再一瞧那被他刺伤的司马孑鱼,想了想道:「杜娇娘,你想要的只不过是苗疆之毒,你也应该很清楚,这苗疆如今是谁的地盘,花三千将你当成杀人的棋子,你就要听他的话受他差遣吗?」 杜娇娘咬紧牙关,狠狠看向柳飞莺。 「我奉劝你还是要睁开眼睛,看清楚,别让小人给矇骗了!他为的是与你分割苗疆吗?你真的这样认为吗?他为何让你来这洛川,你从来都没想过?」 她被问得无法回答,脑中只浮现出花三千对她说的话。 司马孑鱼从昏迷中甦醒过来,发现杜娇娘被柳飞莺说得六神无主,开始有些动摇。于是翻身坐起,看着不远处一根落下的银针,勐地抓起。 杜娇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她被女弟子掺扶着,脸上冒出汗水,混合着脸上的脂粉,显得格外狼狈。 「他若有心跟你合作,也不至于让你一个人来对付我。明明他知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司马孑鱼将杜娇娘遗落的那根银针藏在袖口下,声音含愤道:「杜掌门!千万别信他!你忘了吗!他可是崆雾峰的峰主,大魔头啊!他门中弟子无恶不作,掳走你门中的女弟子,打伤你徒弟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他越说越激动,「今日你不杀他,来日他便会杀了你!你切莫相信他的话,他这个人巧舌如簧,根本就不可信!世家门派都要围攻他,他就是江湖煞星!」 他说得振振有词,仿佛那些事都是柳飞莺干的。 柳飞莺垂下眼眸,俯身看着地上的司马孑鱼,冷冷道:「原本我可以留你一命的。」他扬起袖袍,蓦地,脚下如追风逐日,绝电奔星,瞬间已落到司马孑鱼的身前。 他凭着最后的力气站起来,那藏在袖口下的银针跟着手势转动,噼手靠近,快马熘撒,他向柳飞莺扑去。 青纱身影倍道而进,俩人交手间,迅速靠近,又避开要害处。 杜娇娘躲开俩人,运气疗伤。她忽觉身后有一股强劲的内力从远处扑来,觉察不对,瞬间带着门中弟子闪了开。 暗想不好,再不快些走,今日恐怕就要捨命在此。于是,甩下红色烟粉消失在竹林中。 司马孑鱼已然不是他的对手,过招之间,柳飞莺已经是让着他了。他还没有亲手杀过谁,这真的要杀人,又有些退却了。可这人容不得他思考,将手中的那根银针朝着柳飞莺的脖颈甩了出去。 果然是暗器用得极妙,等柳飞莺看清银针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挡住那针了,想来,他这是又要中毒了。 不等他再思考,他看见司马孑鱼得逞一笑,阴险地对着他喊道:「去死吧!」 柳飞莺顿足不前准备翻身跃起,拉他一起死。不料忽感后腰上有股力量将他收拢,他被拽进一个怀抱,晏江澜凌空一掌,拍到司马孑鱼的天灵盖上,银针从他手背上擦过,声落,风停,司马孑鱼的颅脑被震碎了。 他直直倒在地上,嘴大大的张着,死状惨澹。死前抽搐着,说了最后一句:「咳呃…有晏江澜陪我一起死,也…罢。」 柳飞莺沿着竹杆滑了下去,站稳才看清晏江澜的脸。他紧抿嘴唇,黑眸微颤,眼底深处划过一丝视众生为蝼蚁一般的神色,他藐视司马孑鱼,仿佛刚才那一掌拍得不够用力,想连同尸体也要将其碾碎。 那眼神是柳飞莺第一次见的,如此让人胆战心惊如临深渊,他生气了,十分生气。 柳飞莺刚才那般的气势跟他一对比,瞬间弱了下去,他收回噬心剑。顿时觉得背上一酸,许是打斗时不小心碰着了。 这熟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他该如何开口? 是,打个招唿,说好久不见? 还是,好巧啊,在这儿遇见你了? 片刻后。 「走开!」柳飞莺用手肘轻轻推开晏江澜,朝着竹屋假山走去,拉着个脸,冷冷冰冰道:「好狗不挡道!」 他要走,还得去办大事,先办完事才同他算帐。 走出两步,他忽地被人扼住后领,那人将他拽了回来,捏紧他的下巴,道:「不叫人就想熘?」 他瞪大双眼,咬紧腮帮子,气道:「多谢晏宫主出手相救!柳某人感激不尽!」 第90页 晏江澜半敛眼眸,盯着他那张花猫似的脸,拇指擦过他的嘴角,将血迹抹了,问他:「那你要如何谢这救命的恩情?」 他扭头挣开束缚,眼尾下垂,道:「你要怎么谢?」 明明就是这个人,他,他无理取闹! 清晨天不亮就找了他许久,马跑到一半还把他甩下了,摔了个大跟头不说,担心走远了又见不到晏江澜,后面跑回来在树上扭了脚。 这些都是你害的! 柳飞莺精疲力尽,窘迫地低下头,心中充满委屈。 晏江澜见他搭着脑袋,抬手抚摸他的头髮,又被柳飞莺甩袖挡开,只听他闷声闷气地问自己:「欧阳睢说你是个没良心的烂人,去哪里都不给人说一声,就等着别人找是不是?」 欧阳睢:我他妈说过这样的话?我敢吗? 晏江澜垂首看着他的额头,柔软的碎发被风轻轻吹得飘起来,鼻尖上捎过几分银丝。 继续听见他用很小声的音量道:「还什么没有给人报备的习惯,你就是故意让别人急死,然后享受这个过程对不对?对!你就是!你这种死变态,就喜欢玩这种把戏,可惜…啧啧啧,我才不吃你们这一套,烂人!」他说着说着貌似更委屈了,捏紧自己的衣袖,恨不得打他一顿。 不想,风声骤起,掀了一片竹林。 他感觉面前的这个人轻轻笑了两声,柳飞莺抬起脸与他对视,他看着晏江澜五官如刀刻隽美的脸,拘着一抹笑,眼含深情的回应他的目光。晏江澜轻轻弯腰,与他平视,问:「你找我了?」 柳飞莺脑子一涨,睨视他的双眼,傲气凌人的扬起下颌,嗯了声。 嗯!找了!怎么地? 晏江澜眨眨眼,澄澈的眼眸映出柳飞莺那傲娇的面孔,又问:「怎么找的?」 能怎么找?用眼睛找啊! 柳飞莺道:「你管我怎么找!」 晏江澜低声再问:「找到了吗?」 柳飞莺故作淡定道:「昂,找到了。」 那人比自己高出一截,却又弯下身,抬起手将他拢入怀中,晏江澜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声音冗长又好听,道:「找到了就好。」 他像卸了气的皮球,一不留神就被人戳破了。心中怨气消散殆尽。他跟昨晚喝了那壶忘忧物一样,一醉解千愁,而此刻,晏江澜就是哪壶忘忧物,他不知不觉,喜欢上了酒的滋味。 「没事儿就赶紧来搭把手。」柳飞莺推开他,拉着这人就往假山走。 水牢门已经打开,一股恶臭扑面袭来,按道理说竹已深他们已经进去了许久,怎的到现在还没什么反应? 这里的石砖因常年浸泡在水中,生了许多苔藓,苔藓没有受到良好的光照,颜色有些发黑。他听着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猜想这水牢一定连着潭水,也必定有另外的出口。 柳飞莺刚踩上石头,脚下打滑,身体瞬间往前倒了下去,好在那人伸出手将他抓住,他倒向晏江澜。 「柳峰主怎么是副软骨头,一见我就想跟我贴在一起。」他含笑,收紧手指。 柳飞莺心跳落了半拍,差点儿就摔了个狗吃屎,也不管晏江澜如何说,根本不计较。只转头问他:「有火摺子吗?这水牢太黑了,脚下看不清。」 晏江澜摇摇头:「没有。」 没有,那你一副我有的表情干什么! 柳飞莺道:「没有就算了。」 刚走出两步,他就觉得脚下的水好像越来越多了,积水没过他的靴子,再往前走两步,鞋袜就会打湿。 可见这水牢真是名副其实。 他踩着水,往高一点儿的地势走,地下暗牢经过一道石门,他们看见了水位线更深的地方。而在他们左手,刚好有另一道门。这好像是被某种力量震碎的,地上散乱着大小不一的石头墩子。 他与晏江澜相视看了眼,两人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在临近出口的时候,这道石门的下方有个深坑。 他走过去蹲下来,捡起一块石头砸了下去,只听那石头起码落了十几秒,才掉进水中。 「这是个无底洞吧!这么深!」柳飞莺浑身一颤。 晏江澜走到他身旁,摸到墙壁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可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 「临渊武功不错,这点儿机关,困不住他的。」晏江澜道。 虽说他见识过临渊的身手,可这谢家密室的水牢,全是机关暗器,再怎么厉害的人,都有失手的时候。他现在只希望,他们三个能没事。 柳飞莺站起来,又捡了颗石头扔向前方,石头很快响起声音,「我们得想办法跳过这个深坑,可前面黑漆漆的一片,越往里就越看不清了。这可怎么办?」 「我抱你过去。」晏江澜道。 什么?抱我? 靠!又被他看扁了… 「不用,我自己来!」柳飞莺大步流星,踩着轻功飞檐走壁。 落地后转身看向那团黑影招手道:「我帅不帅?」 「嗯。」他跟着飞了过去,与他并肩。「这条路应该是他们先走过的。」 柳飞莺颔首,寻着水滴声走了去。 不想越往里走,地下暗牢的温度越发低下,直到他都打了个喷嚏,「这要走多久啊?怎么还不见他们?」 晏江澜闻见一股霉味,还有一股铁锈混在其中,道:「右边。」 第91页 随着味道越发浓郁,那臭味也更加明显,水又再次多了起来。这次的水声滴得频率似乎有些不一样,速度很快,说明有水聚集在某一处,那个地方裂开了一条缝隙,出口快要承受不住,马上就要喷涌而出。 俩人跟着水声加快脚步,正当其时,脚边有什么东西转动起来,「咔咔咔」的响。 柳飞莺跺脚,拉着晏江澜就开始狂奔,「快离开这里!这是两堵墙,我们被夹在中间了!」 他反应得很快,脑子里闪过游戏剧情副本封面的图,貌似是有这么个场景。机关墙,墙上有尖锐铁,所以这里又股铁锈的味道。而那水滴,正是从墙体缝中流出来的。 晏江澜跟在他身后,前方的路没了光照,他们在黑暗中牵手狂奔。就在这危机时刻,晏江澜将他往身上一拽,反手背在自己身上,笑道:「让你见识一下你老相好的轻功。」 说着,他趴在晏江澜背上感觉身体一空,从两堵墙中间飞了上去。 他搂紧晏江澜的脖颈,恼怒道:「晏宫主都这种时候了还来占我便宜!你莫非又听见了那司马红烧鱼说的话?」 他笑什么笑?这种情况还笑的出口! 「既然这样,我把你放下来,你自己轻功飞出去?」他问。 柳飞莺一惊,腿上空了,晏江澜要松开他。他身体往下沉,腿用力勾住晏江澜的腰,喊道:「别别别!我错了!你这放我下去我岂不是会被那墙夹成个肉饼!」 晏江澜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你的老相好了?」 柳飞莺嘴里不闲着,就怕万一掉下去命丢了,急忙道:「是是是!老相好,老的不能再老!」 他没有多余的心动值,被系统这个奸商坑了一千多点,如今只能靠着晏江澜苟活。为了活命,他什么不行,什么都行。不就是被占了点便宜,他一个男子汉,算不得什么! 没错! 第36章 跟着,晏江澜带着他跃上这两堵墙之上,在头顶右边看见了一个弧形的长洞。脚尖点地,背着柳飞莺飞了过去。 「我感觉我们一开始就选错了路。」柳飞莺从他身上下来道,「原先我们以为水深的石门无法过去,而这边的石门没有被水淹所以可以过来。并且又在那个深坑处瞧见了有人进来的痕迹,理所当然的以为是欧阳睢他们。其实,他们应该是发现了机关,然后从深坑处折返了回去。走错路的是我们,不是他们。」 晏江澜环顾四周,听着洞口里的滴水声,道:「即使是现在回去,也没办法原路返回。再者,从这里过去,也可以到达水牢。」 柳飞莺颔首:「既然你知道路,那还跟着我走干什么?」 「两条路都通往水牢,其实走那边都有机关,一样的。我见你不喜欢那污水,就走了这边。」 他倒是观察得挺仔细的。 「哦。」 晏江澜说得没错,这里确实能通往水牢。等他们走出石洞,便看见这个地方与其他的地方略不同,多了些牢笼。 石壁上被凿出一个坑,用来放置油灯。头顶有一束光,正恰好直直照入洞底。 俩人对视一眼,藏在袖口中的手紧紧握住,眼下四处无人,只剩下那束光照下的牢笼空空如也。 那就是关押谢天地的笼子,而此刻人根本不在,欧阳睢他们也没在。 看起来,这里更像是专门为了留给他们两个人的陷阱。 晏江澜宽袖下的手微微抬起,无忧剑已然握在手中。柳飞莺暗想糟糕,他没有心动值,连噬心剑都无法召唤出来。而仔细一瞧晏江澜,他手上的无忧剑在这幽暗的黑暗中,发出淡淡的蓝光。 再看自己,赤手空拳,待会拿什么来接暗器? 谢鸾台别的不行,那星云镖确实狠戾。 还未见人,晏江澜的无忧剑已经碰到了星云镖发出「哐哐」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星云镖已经在暗处飞了出来,连点声音都没有。紧接着,暗处有锁链拖在地面上的响动,星云镖朝着柳飞莺飞袭而来,一环接一环,流星飞落般目不暇接。 他走上前挡在柳飞莺身前,几招下来接住了星云镖,将数以百计的暗器击落在地。 比起他自己,柳飞莺更担心欧阳睢他们,这三个人是走丢了吗?又想,临渊武功虽比不上晏江澜,但也是蓬莱岛的掌门人,对付花三千,应当不难才对。 也许是被困在了某一处,中了计策! 想了想,他忽地拉过晏江澜,情急之下也只能先如此办了。他不能没有噬心剑,他要斩断那条铁链! 跟着,他揪住晏江澜的衣襟上去吻他。 系统:恭喜贵方,心动值掉落30点。 系统:恭喜贵方,心动值掉落20点。 系统:恭喜贵方,心动值掉落20点。 不,这样还不够,触发条件是250点,这样远远还不够。柳飞莺闭上眼,似下定决定般将舌头伸进去,极其羞愤,又粗鲁地,撬开晏江澜的牙关。 系统:恭喜贵方,获得称号「先发制人」,心动值掉落100点。 晏江澜抬手一掌推了出去,反手将星云镖插|入墙体。能感觉到他浑身一僵,愕然地望着柳飞莺,而后又被他拍开,仿佛刚才唇上留存的余温,不是他的。 柳飞莺轻呵一声,抹去嘴角津|液,嘲笑道:「晏宫主也不过如此。」他已经腾空跃起,手中的噬心剑被强劲的内力包裹着,红眸映着剑光,他一剑噼向铁链处。 第92页 顿时,晏江澜感觉脚下天崩地裂,开始摇晃。 柳飞莺再次挥剑,笑道:「方才晏宫主问我如何报答救命恩情,我既无万贯家财也无才无德,认不得字只会贪玩吃睡,如今陷入蒿目时艰,有你伸手相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若晏宫主不嫌弃,待一切尘埃落定,来我崆雾峰我必然好好待你,什么都依你!」 一番话毕,系统播报已经开始滋滋冒烟,心动值狂掉,险些卡了屏。 只见他得意一笑,已经觉得稳操胜券,成竹在胸。 这蹭心动值就是讨他开心最重要,今日不得把这系统搞坏,他还不罢休。 他开挂了,还是天挂。 铁链被斩断那一刻,竹已深的声音才喊了出来,他被人点了哑穴,临渊已经替他解了。 欧阳睢跟着加入了战斗,花三千从牢笼下方的流水处走了出来。 「柳峰主!他的星云镖上有毒!你们要小心!」竹已深大吼。 临渊将竹已深护在身后,道:「你站在这儿,躲在柱子后面别出来,我去帮忙!」 他刚一脚踏出去,竹已深拉住了他,道:「你,你要小心,这是种很厉害的毒!」 临渊顿了下,颔首:「好。」 牢笼处,花三千看着面前的众人,森然道:「要把你们都聚在一起,还真是废了我些时间。这江湖排行榜第一和第二都在这里了,哦,对了,你…」他看向柳飞莺,「还有你,柳飞莺。原本我留着你还有用,可现在你非要来插手别人的事,那就一併跟他们去死吧!」 柳飞莺呵了声:「不必废话,我这个人不喜欢听废话。」说着,他那开了挂的剑锋卷着内力向他斩去。 花三千脚底一震,石头崩裂,他闪身躲开了剑气。 这威力比他那时在苍南山的时候强劲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并且等了这么久的司马孑鱼也没来,恐怕是在外头出了意外。而且那杜娇娘也未曾如约而至,眼下,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根本打不过柳飞莺。 于是,用力一推,石墙上的油灯转动起来,四面八方都开始震动,定睛一望,全是一面面石门。而门后,逐渐显现出铁制的机甲人。跟着,出现了几尊炮台,与一开始的机关甲人不太一样。 竹已深从柱子后看了一眼,这就是他在机关内阁曾经看见过的神机炮(1),火雷中的磁屑,毒火,铅子威力巨大,着人刺穿心脏,烧人面目,剧毒攻心。 「你们别碰神机炮,那个甲人会投掷火雷!火雷不仅有毒,还会烧人!快避开!」竹已深刚说完,花三千立即看向他,喊道:「臭小子!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对付你小叔叔!连你也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念及血肉亲情了!」 柳飞莺一听,嘲笑两声。 还骨肉亲情,你要是真念及亲人就不会将谢天地关起来了,简直不是个人! 机关甲人动了起来,花千三踏过牢笼,朝着柱子后的竹已深飞去。 临渊见势,瞬间一掌推了出去。 「你这贱种!刚才就应该杀了你!」花三千转身跳上石壁上,眼中恨意明显,「想救谢天地?下辈子吧!」他最后看了眼竹已深,见他那张白净的脸上写满了对自己的憎恶,最终朝着那束光的来源跑了上去,接着他丢出星云镖,踩着石壁轻功绝尘而去。 临渊看着四周的机关甲人,道:「他想将我们全部葬在这里,那束光是唯一的出口。」 竹已深立即喊道:「都别动!那些机关甲人只会攻击走动的目标,若是动一下,火雷都会砸向我们。」 柳飞莺看向晏江澜,见他立在那束光下,确实没有动,又看了眼四周的机关甲人,道:「放屁,那里不能动了!」说罢,朝着晏江澜轻功踩去。 不料还没落地,火雷瞬间飞了出来,柳飞莺见势攒气回击,不想那火雷威力确实很大,将他震开。 靠!真的! 竹已深急忙道:「柳峰主切莫乱动!这火雷是谢鸾台毕生精力,他研制所有的神机里,就属这个最厉害。」 柳飞莺斜瞥了一眼晏江澜的背影,有些纳闷,这个人怎么一动不动的。心中郁闷,道:「既然是神机,那都是人造的,有没有解决之法啊?要是都不能动,那我们不就要永远困在这里了?」 竹已深静默,忽然没了声。临渊用余光扫去,他的面色苍白,神情貌似很痛苦。 「阿然!你怎么了!」 竹已深重喘一口气,道:「我没事。」可下一秒,他将要倒下。 临渊瞬间抬手,隔空聚气,在柱子面前形成一道屏障,接住了竹已深。 柱子被火雷击碎,断了一半。 「你——!受伤了?」临渊抬起他的腰,惊讶地看着他。 竹已深咳嗽两声,道:「不碍事!临渊,你别动,那火雷实在威力极大,你要小心!他带着谢天地回了机甲内阁,海珠在他手上,我们现在再去追,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柳飞莺闻言,问道:「海珠是何物?」 竹已深道:「是东海海底宝藏的钥匙!」 宝藏?钥匙? 欧阳睢背对着柳飞莺,道:「传说东海有种东西,叫龙血石,是锻造橙武剑的原料。而这种石头十分罕见,是蓬莱山歷代弟子守护的宝物。海底宝藏,就是这个龙血石。后来龙血石铸成了啸风剑,耗尽前任掌门心血,原本是留给下一任接替掌门位置的人。可不知是何缘故,那开启海底宝藏的海珠,竟然丢了。再后来,就是你刚才听到的那样了,如今,海珠在谢鸾台手里,他要带着谢天地一起,去取啸风剑。」 第93页 「为何要带着谢天地?」 欧阳睢摇摇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眼下我们被困在这里,怕是真的要追不上了!」 这时,在一旁许久没说话的晏江澜开口了:「不晚。」 柳飞莺眼神瞟向他,见他背影挺直,似乎备有后手。 「那请问,晏宫主有何高见啊?总得想法子先上去不是吗?白来一趟,谢天地没见着,人还被困在这里,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柳飞莺说话流里流气的。 他温然道:「不算没有收穫,谢鸾台也跑不了。」 晏江澜道倏地飞起来,手中剑化为几十道剑光,火雷瞬间喷涌而出,几十道剑光沖了出去,他抬手挥起,用力推开,一道道小剑飞到神机上。 他这是,要将神机的链条卡死,不让火雷喷发。 -------------------- 作者有话要说: (1),神机炮,参考明代神机。 第37章 见此情形,柳飞莺跟着向四周斩去,帮他挡住过来的火雷,喊道:「欧阳睢,带他们先上去!」 欧阳睢一下子能动弹了,跳过去帮着临渊扶起竹已深,他看向头顶那束光,道:「我断后,你背着他先上。」 临渊点点头:「好。」他将竹已深背上,朝着上方洞口飞去。欧阳睢撤下葫芦,化水成型,飞溅出来的水珠将毒火扑灭。 柳飞莺看见他们消失在头顶的光芒中,随即借着空中碎石头踩去,把挡在最前面的晏江澜一脚踢了开,道:「危险!让开!」 那一处的铅子弹了开来,瞬间数以万计的球形钢镚一样的东西爆炸了。他面前的神机炸裂,晏江澜卡住了链条滚轮,使得这神机自曝了。 晏江澜重重地摔倒在地,看着身前那一抹白,散发出巨大的一团红光,剑影快如闪电,踏雪无痕。他居然凌空了,不用借物腾空飞起。 那是他教给柳飞莺的剑魄,混着他自己的剑决抄招式,合併成了新的招式。柳飞莺手腕一翻,噬心剑的剑影飞散开来,就似那月落珠盘,从空中坠下,红芒万丈,神机被他震碎了。 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神机开始自爆,每每产生巨大的爆破压力,犹如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向他们涌来,只一瞬就要将他们吞没。 柳飞莺只觉丹田有股力量,冲破了穴道,勐烈敲击,四肢充满了力量,有什么东西正在控制他一样。跟着,他便使出了虹光剑影,蛰伏在深处的内力如万兽前驱。他好像,方才,施展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招式。 他兴奋地回头寻找晏江澜,不料只见他竟然躺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唿吸急促,气喘如牛。脸上,衣服上,全是血。 柳飞莺瞪眼一瞧,心里咯噔一下,心都落到了嗓子眼,全身血液流动加快,他面色一青,疯了一样的飞跑。 「晏江澜——!」 操!你别骗我!你不是江湖排行榜第一吗? 你不是冠绝众人的晏江澜吗? 为何?你他妈怎么吐血了啊! 柳飞莺跑过去一把抱起他,什么也没想就将人背起来,防止他掉下去,伸手扯下自己头上的红色髮带,把他与自己牢牢繫紧。 他手起剑落,在神机自曝后,磁屑,毒火,铅子烧来的最后一刻,不要命的跑向出口。 晏江澜趴在柳飞莺的肩上,气息紊乱,喉底涩涩。他微敛双目,声音轻盈,喊他名字:「柳…飞莺。」 柳飞莺看着头顶的光,将他手中的无忧剑一併拿着,扭头回首看他,只见他的高挺的鼻樑,嘴唇乌青,眼角红得厉害。 他抱紧晏江澜的双腿,喊道:「干什么!你别他妈一副要死的样子跟我说话!有什么话,出去再跟我好好说!」 晏江澜喘了声,血顺着柳飞莺的脖颈流了下去,他这是呕了一口血,「我怕,怕一会说不了了,我…我想问你…」 他看着晏江澜搂着自己脖子的双手微动,抬手放在额头上,指尖插|入银丝,没了红色髮带,整个人披头散髮的在空中飞舞。 柳飞莺立即回道:「说你个头!不许问,要问出去再问!」 「不…我…」声音越来越小了,晏江澜的手慢慢滑下来。 柳飞莺瞳孔收紧,勐地喊道:「你说!你问!你说啊!你想问什么?你快问!」接着,他用头顶了顶他的侧脸,「晏江澜!我不准你睡!不许睡!」 晏江澜咳嗽一声,轻声笑道:「那你,是要让我问还是不让。」 「让让让!马上就出去了,你再坚持一下!」 他轻轻点点了头,问道:「你方才…对我说的话,是真…的吗?」 柳飞莺顿时僵住,他刚才在情急之中,为了心动值,疯狂与他接吻,还主动伸了舌头去咬他。不仅如此,又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套他的心。可是,那实在万分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这样做的。眼下,要如何跟他说? 现在的情况也是万分紧急,背上的人看起来都要死了。他什么时候受的伤?什么时候? 他疯狂在脑海中回忆,可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明明那星云镖,没有伤到他,神机爆炸,他也替晏江澜挡了,怎么会…? 他再次运气,从洞口沖了出去。 刚落地,正要开口回答,不料身后的人没了动静。 「晏江澜!」柳飞莺将他放下,用袖子擦干净他嘴角的血迹,使劲儿摇他,「晏江澜?你别吓我!你怎么了?餵——!」 第94页 他伸手曲指,颤颤巍巍地放在他鼻口前,感觉到一丝热气才瘫软在地。 又将他的手抓起,摸向脉搏。 摸了会,他感觉这个人的脉搏跳动十分缓慢,脸色也异常苍白 心道不好,得赶紧找人帮忙。抬首看向四周,并无一人。 如今他只好运动打坐,点了他的穴道,为他疗伤。探查到晏江澜体内气息乱窜,连那股冰冷的的斩魄都变得滚烫。 他慌了。 柳飞莺:我不会医术,你有何办法吗? 系统:正在为您提供… 系统(滋滋滋):检测人物有中毒迹象,需得立即解毒! 中毒! 他中毒了? 柳飞莺将他翻过来,四处检查,看向衣襟,勐地拉开。只见那珏玉的肌肤下,暗暗起了淤青。他以为晏江澜是个光鲜亮丽,人人都仰慕的,是个人设完美,长相完美,连身体都漂亮得不像话的人。以前在他洗澡的时候偷偷窥视过,他确实担当得起那江湖玉面郎君的称号,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而现在眼前这番景象,完全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他全身布满铅子爆炸时崩射来的钢珠淤青。 他以为晏江澜是无所不能的,那神机能拿他如何?他可是晏江澜啊! 柳飞莺手颤抖着,将他衣衫剐了个干净,检查中毒伤口,全身看了个遍也没找到流血的口子。最后,他看着晏江澜那双被自己勒红的手,一道不起眼的划痕映入眼眸。 他抓起晏江澜的手,盯着他手背上的破皮之处,仿佛千雷炸顶,他头皮发麻,落入恐惧的深渊。 杜娇娘的话迴响在耳边。 「我带来了比情花毒还有趣的东西。」 「柳郎君,想不想跟奴家试一试?」 司马孑鱼死前最后的一句话:有晏江澜陪着我死,也罢… 那根银针! 柳飞莺目瞪舌僵,心中万千石头砸向自己,若不是晏江澜替他挡了那银针,现在只怕早就与司马孑鱼过了奈何桥。 他将晏江澜抱在怀中,攥紧他的手背,一口咬下。 这烂肉不能留下,那毒也不能再这样吸收下去了。他捲起舌头,牙尖咬在皮肉上,重重用力的吸血,吐出,再吸,再吐。 直到晏江澜的嘴唇颜色没有那么乌,脸色也逐渐由苍白变为正常。 他吸入这血时,顿时觉得头晕眼花,果然是极厉害的毒,虽然不是中了毒就死,但舌尖触碰到的一瞬间,就像是针扎一般疼痛。 这般程度的疼痛,他究竟是怎么忍住的?忍了有多久? 怪不得,在水牢叫他,他没什么反应,也许那个时候就已经是极限了。 他咬着晏江澜的手背,恨不得吸干毒血,最后缓缓吐气,觉察到他的手背动了一下。 「柳…柳飞莺,咳咳…你也不用…咳咳咳…居然趁人之危来扒我衣裳吧…」只听他边咳嗽边道。「虽然,我很高兴…但是…咳咳!」 柳飞莺乍然扭头,见他汗涔涔的脸上,扯着一丝笑容。 他立即把人抱在身上,用那根髮带缠住晏江澜的手背止血,道:「晏宫主都自顾不暇了,还管我脱你衣裳干什么?这就你跟我两个人,你羞什么?」 刚说完,就听见有人轻功飞了过来,那人一身灰色对襟衣,腰间佩戴纯色白玉佩,底下挂着流苏玉坠。 这不是苍南宫弟子的腰牌吗! 那人已经快到眼前,喊道:「宫主——!」 卧槽! 柳飞莺一个激灵,捡起一旁的衣裳将晏江澜裹得紧紧的,不漏一丝缝隙。嫌那轻纱外袍不够,还将自己的青袍褪下来罩在他的头顶,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要是让他门中弟子撞见了晏江澜这番鹑衣鹄面,烂衣裳烂衫又受伤的模样,往后这脸还往哪里放啊!于是,他转身抱紧晏江澜,坐在地上将他往怀里带。 「你别出声,我来说!」柳飞莺低头小声道,「万一他看见你这衣不蔽体的样子,回去说给师门听,那你晏宫主这一世英名就毁了!」 晏江澜起先是被疼醒的,他感觉手要被人撕裂了,原本已经昏了过去,又醒了过来。结果就发觉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自己的手背上,眼尾泛红,眉头紧锁的柳飞莺,正在为自己吸着手上的毒。 他勐地一怔,又看着自己连件衣裳都没有,什么都暴露在空气中,那异样的心情,又想喷一口血出来。 晏江澜瘫在柳飞莺身上,即使全身没了力气,也要还手将他的腰抱住,听见他的声音,才道:「他叫尉迟恭,是我门下十三弟子,跟他走…不怕…」 柳飞莺抬起手将他的脖子搂入臂弯,「好。」接着将他抱起来,朝来人喊道:「尉迟恭,你家宫主中了毒行动不便,我抱着就好,你快带路回去找杜娇娘!」 尉迟恭眼珠子瞪的熘圆,听见晏江澜中毒立马道:「柳峰主请跟我来!」 他在前方带路,柳飞莺飞速跟着他。怕路上颠簸,在树林间穿梭时飞得小心翼翼。 踏出竹林到了梧桐树,柳飞莺问道:「你一直跟着你家晏宫主知道他准备做什么吧?」 他点点头:「柳峰主放心,宫主安排好的事情已经办妥。谢鸾台跑不出洛川的,临渊掌门和欧阳睢已经追上,还有李霂白也在,原本我们只需过去便好。但现在您说宫主中了毒,可知道是何毒吗?」 第95页 柳飞莺道:「我,我不知这是什么毒,反正入侵时感觉千针游走般疼痛,得快些找到杜娇娘要解药!」 话落,尉迟恭的脚顿了一下,面色惨白,道:「这恐怕是,是,蝴蝶骨!」 柳飞莺问:「什么是蝴蝶骨?」 他道:「这说来也…也很难一时半会儿说清楚,请问柳峰主,您是如何替宫主缓毒的?按照蝴蝶骨的毒性来说,他这会儿应该昏迷不醒才是!」 柳飞莺道落在一棵树上,道:「我就给他吸了毒血,然后封住穴道,使他内力平息,不知这样做,是否可以缓解疼痛?」 尉迟恭一听,再一次睁大双眼,张大嘴哑声道:「您这样不怕自己也中毒吗?这毒!」他说罢,狠狠唉了一声。 这毒无解啊! 三人已到洛川河边,柳飞莺将晏江澜抱上马车,「去打些水来。」说完,拉开座位下的匣子,将干净的衣裳拿了出来。 尉迟恭打了水来,准备给晏江澜脱下外衫,被柳飞莺急忙制止,道:「我来就好,你先出去,快些驾车去找他们。」 他害怕那身上的淤青被尉迟恭看到,而晏江澜已经迷迷煳煳的不醒人事。 他拿起帕子替他擦拭,又跑去找那堆系统奖励的药瓶子。果然,平日里这烂游戏奖励的药还都算有用,止血的,祛毒的,跌打损伤的,应有尽有。只是那毒不同寻常,没法用解药。 他给他换身了干净的衣裳,好歹这样体面些。 晏江澜朦胧中又陷入了无尽黑暗,他置身在漆黑的环境里,感觉身边有许多双正在拉着自己,一点一点将自己撕碎。脚下一空,又落到了一处全是骸骨的高地上,白骨森森,一群蝴蝶飞在骸骨之上。 不等他看清,又是一落,他掉进了千丈谷底。 反反覆覆,骨头有被虫蚁噬咬的感觉,他快要疼死了。 柳飞莺摸着他的手腕,觉得那脉搏跳动得越来越快,在探查体内气息时,那股滚烫的内力如沸水一样要冲了出来。 只见他嘴角溢出点点血迹,柳飞莺掰开他的嘴,看见这人在咬自己的舌头。慌张之下,两指头塞入他的口中,「你属狗的?这么咬自己,人还没被毒死,就咬舌自尽了!」他食指的第二节 骨头一疼,这人就咬了下来。 柳飞莺失声,抓紧大腿上的衣裳,冷吸一口气:「靠,这是真的疼!」,空出一只手,他推入自己的内力,缓解他体内的气息。 待到指头痛感消失,晏江澜熟睡了过去。 柳飞莺舒了一口气,累瘫在另一侧。他抬手擦去手指上的血,摸了摸晏江澜的额头,替他拭了汗水,轻声道:「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我一定替你寻到解药。」把无忧剑放在他身侧,他从马车里走了出去。 第38章 「宫主如何了?」尉迟恭问。 「是我没看好他,对不起。我不该胡来的,也不该在那种危急的关头让他一个人应对神机。」柳飞莺迟迟才开口。 「柳峰主。」他没想到柳飞莺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向自己道歉,心中万分震惊的同时又十分的惶恐。「尉某虽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我家宫主的,但是这一次在水牢,你能不顾一切带他出来,我们苍南山一定会谨记柳峰主的恩情。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如愿以偿,就算是他,提前安排好了,为你考虑了即将到来的危险,即使这样,难免也会失误一次,正因为如此,他不是完美的人,也是有弱点的。所以,这事不能怪在柳峰主身上。只是,那毒…」 他停顿了一下:「十分难解,怕是解不了了。」 柳飞莺一听,犹如晴天霹雳,旷野上空忽然迎来一片乌云。他紧张地扣紧手心,问:「什么叫那毒解不了了?」 尉迟恭道:「你们中的毒乃是无解蝴蝶骨,噬骨的疼痛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厉害,到那时人便万般不能忍耐,直至死去。你跟他,都中了此毒。」 那这就意味着,他跟晏江澜都会因中毒提前大结局吗?怎么可能,就算后面的剧情他没看过,但晏江澜原本就是主角,轻易就死了,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对啊,我吸了他手上的毒,为什么我只是除了噁心头晕以外都没其他的感觉呢? 柳飞莺转头看向尉迟恭,问道:「请问,你会把脉吗?」跟着,伸出自己的手腕,「你替我号脉看看,我与他一同中毒,可我并无其他感觉,身体上也没什么不适的地方。」 闻言,尉迟恭也有些诧异,伸手替他把了脉。沉寂片刻,他忽然收回手愕然盯着柳飞莺,道:「柳峰主!你...你这脉象怎么会如此奇怪。确实是没有任何中毒后的迹象,可是...」 可是他明明也碰了那毒。 柳飞莺懵了,难道自己有什么特殊的解毒功能吗?还是说,之前吃了绝情花的花蕊,还能解这个什么蝴蝶的毒? 「我问你,这毒有什么法子缓解?他是为了我才中的毒,我既然都能没事,那肯定是有办法解毒的。」 「这...」他嘆口气,有些为难。「恐怕只能先试试那个办法了。」 柳飞莺急道:「你直接说,什么办法我都愿意一试,只要他没事就行!」 欧阳睢从身上掏出匕首递给他,道:「既然你中了蝴蝶骨并无大碍,那么可以试试用你的血,当做药引子,给他餵下,若是他有所好转,说明是有用的。」 第96页 我的血? 「好!」柳飞莺夺过匕首,又冲进马车内,想起来什么立即又道:「加快路程,必须马上找到杜娇娘!」 不就是血吗,这不是什么难事,男子汉就忍一忍。他这样想着,掀开自己的袖口,看着白花花的手臂,一刀划了下去。 很快,血流了出来。柳飞莺低眉咬牙闷哼了声,对自己倒是下得狠手,疼得他直冒冷汗。 二话不说,将晏江澜搂到自己身上,伸出胳膊餵他喝血。只是这人昏迷不醒,根本无法张口。 他按住自己的手,在血滴到晏江澜脸上时,他张口吮吸,将血口对口渡给了他。 这属实不是什么很浪漫的事情,简直可以用一塌煳涂噁心至极来形容。噁心的不是与晏江澜亲吻,是他要强忍着口中铁锈的血腥味。而这个人的嘴死活撬不开,只好用手指掰着。 餵了几口,他想着也差不多了。正准备离开晏江澜的唇角时,尉迟恭正好走了进来。 「柳峰主,我想起来我这里正好有...瓶止血的药。」他忽然停住脚步,急忙转身大声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柳飞莺瞪大眼睛,从晏江澜身上起来,道:「不是!他没法自己喝,我...我..」 算了,解释什么呢,先救人要紧。 他转身替自己包扎好伤口,才道:「罢了,我们还有多久到?」 尉迟恭道:「谢鸾台带着谢天地去了赤鱼峰,我们还得半柱香的时间。」 「好,我知道了。」 柳飞莺擦去晏江澜脸上的血迹,又推入内力探查他体内的气息。隐约觉得那股沸水冷却了下去,他欣喜的抬起晏江澜,伸手探去。眉间皱起的痕迹被他的手指缓缓推开,顺着眉骨往下,拭去他眼角的湿气。柳飞莺这才又将他放在自己腿上,马车颠簸,窗外景色不再宜人,他再也装不下任何风景,满眼都是受伤的晏江澜。 「晏江澜。」他轻声唿唤。 「如果你醒来,我一定回答你,告诉你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虽然我,有私心,为了心动值。可是,如果你问我的话,我想回答你的是,我说的话是真的。只要你现在快一点醒过来,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 骸骨上闪着银色光亮的蝴蝶突然不飞了,晏江澜看着光线离他越来越远。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体内的气息逐渐平稳,他感觉自己能动了。 晏江澜半敛眼眸,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睁开的第一眼便看见柳飞莺蹬着那双秋水般的红瞳盯着自己,仿佛不敢相信的模样。 他微合下唇,连唿吸都谨慎了起来,只听他心急的抱着自己的喊道:「晏江澜!你醒了?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还认得我吗?我是谁?」 他忽地吐了口气,血腥味从齿间传来,晏江澜又皱了眉头。 柳飞莺见状立即将水壶递到他嘴边道:「很不舒服对吧?没事的,你先漱漱口,我们现在很安全,你别担心。」 他,好像很紧张我。 晏江澜张嘴喝了口,沖淡了口中血腥味,心中动容,道:「你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守着我?」 柳飞莺道:「废话,你差点儿就见阎王了,要不是我拉着你,你这一代大侠被人下毒死的事情就要流传千古了。」他嘴上说着嘴尖酸刻薄的话,手上却做着最温柔的事情。 晏江澜两眼弯弯,伸手衔着柳飞莺的银丝缠缠绕绕,最后将脸埋进他的身上,在他看不见的暗处,在衣袍褶皱里唿吸,盪起涟涟笑意。 柳飞莺感觉腹部一阵温热,急忙推开他:「你做甚?」 「值了。」晏江澜笑。 他在说什么啊,什么值了? 他继续道:「柳飞莺,我很开心。」 开心?命都要没了开心个毛啊! 可是,看着晏江澜的露出的侧脸,他恍然又觉得这个人比自己想像中还要脆弱。他怎么会跟个小孩儿一样,抱着自己撒娇。 柳飞莺抬手,覆上他的额头,低眸盯着晏江澜,问:「你明明知道那银针有毒还过来帮我挡,为什么?」 我只是,想听他说,就算我大概是知道原因的。 晏江澜偏过脑袋眨眨眼,嘴角的笑意一直没下去,道:「本能反应。」 柳飞莺嗫嚅道:「你这行侠仗义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下回还是碰上别人了,你也这么不顾一切后果就伸手相助吗?」 不是的,他晏江澜才不是为了行侠仗义。 「你啊…」晏江澜停顿一下,「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充愣,我为何要救你,你不知道?」 柳飞莺一下子噎住了,要他自己说出口是为什么…他真的会当场羞死的。他又不傻,他当然明白为什么晏江澜为什么这样做了。 「我…我出去看看,马上就到赤鱼峰了。」他着急忙慌要起来。不料,身下的人勐烈咳嗽一声。「诶!你——!」 晏江澜再次埋进他的衣袍中,抱住他的腰身闷闷道:「我想,我现在很需要你。就让我这样抱一会儿,好吗?」 柳飞莺坐了下来,听着系统滴滴地响着,他的心动值正源源不断地掉落,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声,他听见了内心深处的声音,勐烈又短暂。 「……好。」 —— 赤鱼峰山底,谢鸾台拖着谢天地行走在溪石间,身后的李霂白一直穷追不捨,此刻已经耗去了许多力气。最终,他将人提起来,朝着身后喊道:「戒心道长!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故要帮着他们追我?我所行之事,根本与你无关,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第97页 说罢,李霂白站在碎石边上,侧身转过来,看向他身后的谢天地。接着,身后的树上又落下四个人,正是善水他们。 恰好不远处的欧阳睢也赶到了,临渊背着竹已深跃上巨石,将他放在上面,朝着谢鸾台道:「解药拿来!」 谢鸾台皱眉:「就为了这?才一直追着我不放?」什么解药,想拿解药简直是天方夜谭。「还是说,为了这个人?」他怒道,终于把身后那个人拽了上前。 只见谢天地衣不蔽体,手脚甚至连脖颈上都套着锁链。他就以这样的姿态,被关在水牢的笼子里。谢鸾台一有不顺心,便会来到水牢,辱骂他,动手打他。 谢天地因常年关在地下水牢,唯一依靠的只有头顶上的那一束光亮。如今再次出来,那眼睛不中用了,看什么都是一团白影。 他瞧不清楚四周都是什么人,只听着声音去分辨。 欧阳睢瞧着那跪在小溪流石子上的谢天地,野草挡住了他的下半身,眼前这个人瘦骨嶙峋,两眼凹陷,已经看不出来时当年的模样。只心想,那谢鸾台可真不是个人,怎么会如此待自己的手足亲哥哥,不由心中升起一阵噁心。 临渊怒道:「快把解药给我!」 谢鸾台轻笑一声:「看来哪水牢还是困不住你们啊,居然能跟到这里来,不愧是蓬莱山掌门,身手着实不凡。」他拽了一下锁链,谢天地跟着倒在地上。他一脚踩到他背上,将谢天地的头抓起来,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原本安静的谢天地忽然大喊大叫,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谢鸾台看着他发疯的样子,咧开嘴笑道:「怎么,你现在知道急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他在为谁要解药吗?是谢驹,他中了我的星云镖,就要死啦,哈哈哈哈哈哈!」 谢天地蠕动身体,沉重的铁链摩擦这石头,发出「哐哐」的响声。 「啊啊啊啊啊!唔…啊啊啊!」他惊声嘶喊,「谢…鸾台!求求…求呃…你,解药…药。」常年没说过话的人忽然开口,一句话断断续续,那声音比哭还难听。 竹已深在昏迷中,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勐然惊醒。他喘着粗气,翻身便看见了站在身前的临渊,还有在不远处溪石上的谢鸾台。 他脚边还跪着一个人,正哭喊着什么。 第39章 那是谁…他为什么在哭? 竹已深爬起来,在看清地上那个人的样子后,喊道:「小叔——!」 临渊急忙扶着他,道:「阿然!你别动!我这就去要解药,你别动!」 谢天地一听见竹已深的声音,嘶喊声戛然而止,他想爬起来,想寻着声音看一眼那个人,他一直想感谢的人,他的小马驹。 「谢鸾台,我可以告诉你海底宝藏的位置!但是,作为交换,你把解药给我!」临渊道。 「呵…」谢鸾台再次一脚踢向谢天地,「临渊掌门的意思是,解药比这个人还重要吗?你不是一直想见到他吗?如今一直追着我,不就是为了谢天地?」 临渊嗔道:「我只为海珠,不为别的。如今海珠在你手上,就算你有了钥匙,也找不到海底宝藏的位置,依旧拿不到里面的东西。至于这个人,跟我毫无关系,我现在只要解药!」 「毫无关系?你们还真会说谎,你这么多年四处奔走,各处打探谢天地的消息,不就是为了他吗?你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抛弃窦婵吗?为什么约定好了却没有去吗?想知道你母亲纵身跳下海里的时候,他在哪里吗?」 临渊面色一沉,额间青筋暴起,手心已捏出汗。竹已深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见过谢天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正是窦婵。 他朝着谢鸾台走去,站在巨石上将双生子看得一清二楚。 「你说什么?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临渊和窦婵…到底是什么意思!谢鸾台!你说清楚啊!」竹已深喊道。 谢鸾台仰头,眯起眼睛,看着竹已深那张惊恐的脸,扯出笑容,道:「乖孩子,快到小叔叔这里来!你小时候我最疼你了对不对?你快来,来啊。」 「谢鸾台——!你说啊!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阿然,你身后那个人是个骗子,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啊!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接近你?你以为你偷偷跑去神机阁偷我的图纸我不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他为了海珠,为了拿到海底宝藏,为了想看一眼那个辜负他母亲的负心汉。哈哈哈哈哈哈…阿然,这些事情他从未告诉你吧?你还当他是什么?你整日跑出去跟他见面,你那点儿心思我都清楚。只是啊,你看走眼啦,哈哈哈,你喜欢错人了!」 竹已深仿佛置身于悬崖边上,他正被人一脚踢下山崖,不可置信的看向临渊:「临渊,他说的是真的吗?啊?不会的…他说的怎么可能是真的!临渊,是他在骗我对不对?」说罢,他强忍疼痛曲膝跪了下去,冷汗涔涔。 临渊全身僵直,却迈不开腿去掺扶他。 欧阳睢见状,立马将他扶起来。 站在远处的李霂白神色微变,不想晏江澜让他来一趟,还看见了这么一幕。可这与自己师父的死有什么关系? 善水四人看得目瞪口呆,都惊讶得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屏住唿吸,接着看下去。 第98页 谢天地是痛苦的,回想过往种种,将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心软,若是他再努力一点学成武功,早些把话跟谢鸾台说清楚… 「可惜,这世间没有后悔药。」谢鸾台抓起铁链,「临渊,告诉他,这是谁?你是谁?」 竹已深喷出一口血,欧阳睢立即封住他的穴道。 「阿然!」临渊走上前,将他抱住,怀里的人颤抖得厉害。 这时,车轱辘溅起水花,从溪石中奔驰来一辆马车。那马车并未过来,只停在溪流旁,尉迟恭跳了下来,紧接着柳飞莺一跃而下。 谢鸾台啧了声,道:「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都来了是吧?柳飞莺,你也是来拿解药的?」 不看谢鸾台还好,一看他柳飞莺心中的怒火就开始翻腾,胸膛剧烈起伏。 这个傻逼把晏江澜伤成什么样了?全身上下都是神机爆炸时火雷噼的淤青。越想越气,明明那么漂亮的一具身体,全被这个人给破坏了。 今日,他下来就是要弄死他。 谢鸾台正要继续说话,不料来人手持长剑,挥手划起溪水,形成一道道水剑,眼下忽地地动山摇,那柳飞莺眼睛发了红,直接沖向他。 众人深吸一口气,被这强大的力量震得踉跄跌退。 「这魔头髮疯了!」善水喊道。 跟着,小师弟抱作一团,道:「好强的内力!我快要站不住了!」 「快,藏到树后躲一躲!」 李霂白见状,手已经伸到背上,看见柳飞莺的背影,不自觉就想要动手一战。復仇的心思,瞬间又回来了。 欧阳睢立马将竹已深扛在肩上跳下巨石,道:「竹小公子,先躲一下!」 谢鸾台见他攻势凌厉,风声骤起,他伸手甩出星云镖,拉着铁链疾走避开剑锋。 谢天地被抡起来,摔倒在地。谢鸾台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喊道:「你若是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他!」 柳飞莺抬起眼眸,声音清冷,仿佛从冰窖里传出来,死气沉沉阴冷可怖。 「我靠近一步又如何?」说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你——!」谢鸾台不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谢鸾台,你用谢天地来威胁我会不会太蠢了?」柳飞莺笑。 「威胁谈不上,只是有人不会答应你这样做的。是吧,临渊掌门?」 眼看柳飞莺就要动手,临渊立即从巨石上跳了下来,站在柳飞莺面前,道:「柳峰主!阿然的解药还未拿到,请手下留情,这一切的事情,都应该由我来结束,我必会取他性命!」 柳飞莺漠然看向临渊,嘁了声。 临渊转身面向谢鸾台,只瞬间,他已跑向谢天地,将铁链一掌震断,推开了他。随即带着谢天地绕转身躯飞上巨石,把人从谢鸾台身旁擒走了。 他的移形换物竟然练得如此高深! 谢鸾台扔下手中铁链,用力一拧,将星云镖又甩了出去。现下没有了人质在手上,他掏出海珠,捏在手心,道:「想要解药,就把谢天地还给我!不然,我就将海珠捏碎!没有了钥匙,竹已深也得死!」 「我竟不知是你在威胁我还是我在威胁你了,你到底是想让他活还是想他死?你关了他十三年,不就是为了报復他吗?可是呢?你看看你现在,你好像并没有因此感到復仇的快感。他对你很重要吧?对吗?」临渊道。 谢鸾台一时滞住,看向谢天地,吼道:「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难道他对你就不重要吗?你难道要亲手杀了你父亲?你在枫花谷一直寻找他的下落,就是想替窦婵问一句他为什么没有遵守诺言吧!他不能死!他死了你什么都问不到了!」 谢天地被他桎梏在手中,但凡再用点力,就会被折断脖颈。他哑声痛苦地仰起头,不敢面对临渊,更不敢想像这个人居然是他的骨肉。 「你装成谢天地,骗取窦婵的信任将海珠给你。说一定会去东海跟她提亲,她等了你那么多年,等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等的人根本不是喜欢的人。谢天地被你关起来,你就是想看他活在痛苦中。你那畸形的兄弟情,被你当成是一生的慰籍。」临渊说到这里,忽然嘲笑道,「所以你害怕,你害怕所有人都会远离你,害怕你那虚荣的心得不到满足。你将他关起来,对他百般□□。你根本,离不开他!你威胁我的筹码,还够不上格。别跟我废话,解药拿来!」 谢鸾台仿佛被他说中了,僵在原地死死盯着临渊,他感觉到内心深处的秘密,正在被人窥探。 他开始狂笑起来,「那又如何!那又如何!纵使你说的都没错,可他也只能由我亲自动手,他的命只能是我的!」跟着,他跳上巨石,抬手想要抓住谢天地。 临渊带着谢天地与他交手,出手狠厉,招式变换之间,已变换了位置。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李霂白,心中转念一想,把谢天地推到他跟前。随之又开口道:「你坏事做尽,人性泯灭,对同是双生子的兄长下手,还为了得到啸风剑放出消息——武林大会夺魁必得此剑。引诱武林高手云集,联合潇湘院的杜娇娘,借旁人的手去杀崆雾峰柳飞莺。为的是当年赤鱼峰逍遥子与柳无心那场比武的事对吧?」 闻此言,李霂白勐地抬首,将谢天地接过。 「柳飞莺为什么将苗疆放任不管,真的是因为崆雾峰失去了老峰主,门派萎靡不振?」临渊说完,顿了顿:「你给柳无心下毒,致使他在与逍遥子比武的时候走火入魔,坠下悬崖身死,用的就是你这无形的星云镖吧?可谁知道,逍遥子看出来了,所以,他劝你回头是岸,在武林大会的时候澄清事实。可是你并没有这样做,你对他起了歹心。都说是柳飞莺替父寻仇,将逍遥子杀死了。其实,杀死他的人,是你吧!」 第99页 他的话犹如山崩地裂,将在场的人一击毙命。 第40章 柳飞莺红瞳收紧,手中的噬心剑顿时变得沉重起来。同他一样的还有在一旁的李霂白,脸色僵硬,心如刀割。 柳无心是被谢鸾台设计害死的,逍遥子也是。那么一直以来,江湖上那些传闻都是假的。谢鸾台算计柳无心的时候,正是他在江湖排行榜第四的位置上,那个时候他迫不及待想要拿到海底宝藏,向世人证明自己是强大的。他比谢天地更值得被人尊敬,他掌管的枫花谷,也应该比崆雾峰更声明远扬。 他觉得自己才是绝对的善,他要用正道的力量,将那个大反派柳无心打败,不料,他根本不是柳无心的对手。 他被嘲讽了,被人按在苗疆打。 为了江湖地位和名利,剥削崆雾峰与青鸾山的力量,他参与了这场比武。在赤鱼峰,偷袭了柳无心。 以为柳无心死了,逍遥子也死了,那么这江湖至尊之位便会是自己的。结果,那时横空出来一个晏江澜,不到两年的时间,柳无心的独子也跟着夺了榜首,两人占据了江湖排行榜第一和第二。 更令人咋舌的是,两个人竟然同时拥有了橙武剑。唯一不同的是,柳飞莺性格桀骜不驯,坏事干尽,杀人手段比他爹还要恐怖。逐渐,正派越来越容不下他,他被所谓的正道门派踢了出去,成为反派排行榜第一。 他继承了柳无心的武功,却没遗传到他的性格。柳飞莺变得暴怒,狂躁,时不时就对各大门派的掌门动手。惹到他,轻之宫门被砸,门派弟子吓得夜不能寐。重之,时常杀几个弟子玩玩。 他行迹恶劣,这才让各大门派都围攻刺杀。 而这些秘闻,晏江澜为什么知道? 他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让李霂白跟着来到了洛川,只是没想到这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儿小意外,他为救柳飞莺受了伤。 临渊隐忍这么多年,终于寻到了谢天地,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从窦婵跳海身亡开始的。 冤有头债有主,柳飞莺也算松了口气,眼下李霂白终于不再对着自己復仇了。 想杀谢鸾台的人,不只是李霂白,临渊也不会让他活着踏出洛川。 谢鸾台深知今日会死在这里,他死了,绝不会让谢天地活着。与其自己这样死去,不如拉上他,还加一个他此生最珍惜的人,让竹已深陪葬,有何不可? 至于临渊,他看了一眼,忽地飞起,将毕生所学全都使了出来。四下兵刃相交,他朝着谢天地跑去,躲过临渊的攻击,动静之机,丢出星云镖。气势腾挪,他纵身跳下,踏上巨石气由嵴发,一掌拍了上前。 谢天地勐然转身,那双失神的眼睛骤变,他好像看清了点。霎时之间,谢鸾台已经一掌推了上来。 谢天地瘫坐在巨石上,气息微弱道:「谢鸾台,杀了我吧。」 顿时,谢鸾台收了手,一动势,整个人翻转起来,转而一掌拍向巨石脚下的竹已深。 欧阳睢推开竹已深,一招聚气,蓄劲迎了上去。电光火石间,那星云镖飞了出来,他作势向后仰,躲开暗器。再回头一望,不知他从哪里拿出来的匕首,将要插|进竹已深的胸口。 临渊见状折返回去,喊道:「阿然!快躲开!」 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扑到竹已深身上,他仰头望着竹已深,将他带入自己身下。匕首穿入他的后背,捅|进心脏。 竹已深张大嘴喊着:「小叔——!」 他口吐鲜血,栽倒在竹已深怀里。 谢鸾台感觉自己胸口一疼,竟忘了变招。他站在谢天地面前,低头看着地上的人,脚上一软,闷了口血。 「为什么?」谢鸾台声若游丝,轻声质问他,「为什么?」他涨红双眼,看着背对着他跪着的谢天地,颤抖着。 李霂白的剑已经插|入他的胸腔,笔直刺出收回了剑。 临渊急忙跑上前来揪住他的衣领,吼道:「解药!解药呢!快把解药给我!」 谢鸾台抬眼,盯着那人的身影,喃喃道:「你到死…都不肯看我一眼吗?谢…谢天…地。」 竹已深抱着谢天地嚎哭,捂住他的伤口:「小叔!啊啊…啊!呜呜…小叔!小叔!」 谢天地缓缓睁开眼,终于看清了竹已深道的脸,抬手捏住他的胳膊道:「小…马驹,芝麻饼,很好吃…谢,谢你。」随后,他凭着最后的力气,回首看了眼临渊,那张与窦婵长得相似的脸,垂下手,合眼而去。 他甚至没来得及对临渊说一声,对不起。 谢鸾台见他在自己面前咽气,疯了一样爬上去,「啊啊呃!啊啊啊!呜呜…啊!」他动的时候,胸口上的血也跟着流,即使再厚的衣袍,也是全被血浸湿了。 临渊一把抓过竹已深,不让谢鸾台碰到,跟着踩住他向着谢天地伸去的手,道:「我问你!解药呢!把解药给我!」 再拿不到解药,要疯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谢鸾台张着血盆大口,在地上蠕动着,他到最后都没能等到一句谢天地的话。甚至,他弥留之际,都未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活了这一辈子,折磨了谢天地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么都没有。 他什么都不曾得到,也什么都未曾有过。 谢鸾台死了,而解药,到死他都没说。 第100页 柳飞莺穿进剧情歌的时候,就已经无法改变之前的结局了。虽然这个世界,在他来之前发生了许多事情,可跟他原本这个人来说,是毫无干系的。所以就算是知道了柳飞莺的父亲,是让谢鸾台杀死的,除了震惊以外,并无其他的感觉。 由此,他与柳无心也没什么羁绊。 可现在作为他唯一的骨肉,尚且还知道了柳无心是如何死的,多少也很难受。 但作为原本就在剧情歌里的李霂白就不一样了,他身上背负的是对青鸾山的使命感,还有为了师父报仇血恨的执念。 李霂白背着两把剑,一把是自己的,另一把便是他的师父,逍遥子的上泉剑。相比之下,在得知是谢鸾台将自己师父杀死的真相后,他更难以接受。这个一直以来都以名门正派的花三千,打着正义联盟的旗号,矇骗自己,矇骗整个江湖。 心中一直认为的善与恶,一时间崩塌了。对比下,柳飞莺却是个好人。 他忽然发笑,坚守多年的道义,就这么被一点一点摧毁了。 李霂白大仇得以报,谢鸾台已死,他要回青鸾山将他师父的剑下葬。 只是柳飞莺心思不在他们,眼下他更急的是晏江澜的毒。他来到这里,与自己呆在一起更多的也是他,所以,旁人他不管,但晏江澜一定是他最重要的人。 既然谢鸾台在这,杜娇娘定也在附近。她受了伤不敢靠近,先去寻找她才是最重要的。 不想,说曹操曹操就到,杜娇娘自己找上门来了。 「把蝴蝶骨的解药给我!」柳飞莺看向她。 杜娇娘捂着自己的胸口,被身旁的女弟子掺扶着,她在暗处已将谢鸾台的话都听见了,此刻才知自己被人哄骗,当了棋子。 面对柳飞莺的质问,她垂下头,咬唇道:「蝴蝶骨无药可解,我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 柳飞莺瞪大眸子,感觉灵魂被抽走,身上的骨头咔咔作响。 尉迟恭走了上前,跟着欧阳睢也走了上来,俩人看向杜娇娘,下一刻就要动手了。 「今日我可以放你走,来日再见我必取你性命,滚吧!」他吼道。柳飞莺扭头望向马车,「她没有解药,那我就是解药。我活着他就不可能会死!」 什么武林大会啸风剑,都是假的! 剧情歌根本就不完整,半成品就是半成品,他还管旁人死活干什么。 —— 茶隅小馆,说书先生坐在上方把话闲谈。说那枫花谷谷主花三千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还下毒杀死了自己的侄子。 蓬莱山的掌门最终回到蓬莱开启了尘封已久的啸风剑,江湖排行榜再次轮换。 现在的榜首虽然还是晏江澜,可自从在洛川后,苍南山的晏宫主就从此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只听闻他身边的大魔头也跟着没了踪影,就这么过了一个月,离武林大会还剩半个月的时间。 如今只剩下《绯心经》引人瞩目,这一场为了夺取武林秘籍的盛宴拉开帷幕,各路英雄在金台寺聚集。 喝茶的人议论纷纷,有人问,那晏江澜去了哪里,又有人问这一次的武林比武大会没有青鸾山和枫花谷的人,是不是就此退隐江湖。 其中有一男子坐在茶馆内,身着雾紫对襟长袍衣,腰配琥珀吊坠,两旁站着两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他听了会,起身走了。 丫鬟跟在身侧,问道:「主子去哪儿?」 他盯了眼上空的飞鸟,道:「我们也去金台寺玩一玩。」 话落,鸟落房檐。 欧阳睢从集市回来,看见尉迟恭将药渣分离,抬脚进了屋。 柳飞莺餵下晏江澜吃药后发觉自己没走两步就有些头晕眼花,欧阳睢见状连忙扶起他。 「如今江湖中有人借枫花谷一事,开始联合其他门派要打压我们苍南山弟子。他们觊觎江湖排行榜第一的位置已经很久了,若是让他们知道晏宫主中了毒还昏迷不醒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外边儿都传什么呢?鸽子飞得这么快。」 欧阳睢道:「说临渊掌门有了啸风剑一事。」他顿了顿,「竹小公子,现今在蓬莱岛。江湖上流传之事,也都是道听途说的。他最近好了些,可那毒还是没法根治,说,往后只能废去武功,做个普通人,才得以保命。」 柳飞莺一想,该不会晏江澜也如此才能保命吧?他要是失去了武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儿了。 「那现在枫花谷谁在当家?」他问。 尉迟恭端着另一碗药过来了,递给他道:「空着呢,司马孑鱼和谢鸾台都死了。竹已深也去了蓬莱岛,他爹是个只会弄琴的,堪当不了掌门之位。」 「这么说,就等着哪里一直空着咯?」 「倒也不是,听闻有意让临渊暂代掌门,他毕竟也是谢天地的亲骨肉。」 这么说来,他若是有两方势力,就会在江湖地位排行榜上要超过晏江澜了。 柳飞莺闷头喝下,瞬间皱眉:「这么苦!」 欧阳睢立即送上水道:「良药苦口,公子快喝了吧。你已经割血养了我家晏宫主三日,越到后面越是虚弱。这药治疗失血症有奇效,必须喝干净。」 「我让你们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他将药一饮而尽,问起让他们去查《绯心经》一事。练就《绯心经》有起死回生的效果,他听晏江澜说过。所以,蝴蝶骨没有解药,只能早日寻找到《绯心经》的下落才是。 第101页 欧阳睢道:「原本是拔得头筹才能拿到秘籍的,可出了啸风剑一事后,大家都在怀疑《绯心经》也可能在他处。说金台寺住持招待各路英雄去听佛法传正道,少林掌门无尘大师到时候也会去。他好像就是为了《绯心经》才去的,那残卷就其实是佛经中的一页,相传少林大师渡吾翻译过此经书,绯心经就是那他那里传出来的。不过,我想渡吾不会这么轻易就将秘籍给他。 「那我们也去。」柳飞莺道。「你说的那个无尘和渡吾大师有什么关系吗?」 「渡吾比他入门早,造诣精深,一生心血只在译经。当年原是渡吾接任掌门之位,他这个人淡泊名利,只知道念佛法门寻求往生,与他师弟无尘不同。所以,传言说俩人也不合。」 「不合?」他疑问道。「一切都只是传闻而已,是不是真的不合,还得亲眼去看才是。我瞧着,无尘年纪看起来也不算很大。这么年轻就做了秃驴,整日将因果缘分挂在嘴边,也不见他就真的了却凡尘渡了自己,还不是为了那本经书。我看人就应该活得逍遥自在,不要那么多条条款款的把自己束缚起来。」柳飞莺说完,感觉自己恢復得差不多了,推门径直朝晏江澜的房间走去。 这江湖,到头来不过是黄粱一梦一场空罢了,更何况这里是剧情歌。 第41章 晏江澜醒了,浑身无力的躺在床榻上。 朦胧睁眼,见柳飞莺坐在一旁打瞌睡。也不知时间过了有多久,他以这样的姿势坐了有多久。 窗外麻雀飞过,他隐约听见一声响。立即坐了起来,直到看见床边一堆瓶瓶罐罐。晏江澜轻手轻脚走到了他的身前,瞥见柳飞莺领口中的垂棘。他抬手运功,抑制着疼痛点了他的穴道。随后将人放上床,盖好薄被。 「安心睡吧。」他温声道。 木窗被人推开,有人翻了进来。 来人身着紫色袍衣,踱步走向窗前,被晏江澜拦住,「出去说。」。 他笑了声,「看把你吓的,藏了什么宝贝不让我瞧一眼啊!」。 晏江澜拉下床慢,拾起衣裳道:「什么事?」 他依依不捨的将目光收回来,道:「金台寺。」 「哦,他还在找你要经书呢?」晏江澜问。 紫衣男子坐下,给自己到了盏茶,「反正经书在你手上,他就算找我也没用啊。」。他抬眼扫了一圈,闻见一旁药罐里的味道,微微皱眉,「你受伤了?」。 晏江澜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嘆息一口气,「中毒了。」 紫衣男子忽地笑了起来:「你?不是吧?这么不小心,什么毒,让我把把脉,我给你解了。」 他嘴唇合拢,又道:「不用了。」 「怎么?不想解毒?」紫衣男子站起身,开始拿起药罐,倒出药渣仔细看了看。 这些都是止血的良药。 可再抬头看向晏江澜,没有见他有失血症的样子。 于是将视线转移到床慢,准备抬手掀开。 刚走上前,就被晏江澜挡住了,「做甚?」。 他嘁了声:「我就看看,又不做什么。」跟着,他又坐回到凳子上,「蝴蝶骨?这毒不太好解,但是我可以解,不收你钱,你就让我去你苍南宫住几天,成不?」 晏江澜:「你不是要去洛阳吗?」 紫衣男子:「嗨,这不是看见了外头的那个…那个谁嘛。」 他偷熘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尉迟恭站在水井旁打水。 「晏宫主,莫不是你不想解毒,就是想让里面那个人着急是吧?啧啧啧,你这心思有点歹毒,狠人!对自己真狠!」他顿道,「可是这毒也不能拖着,再过段时间不解,我都没办法解了。你想试探他,也不能用自己的身体去试探吧?小心他知道了,跟你闹。」 晏江澜眨眼,回头看向床慢,「说完了没?说完了赶紧滚。」。 紫衣男子得到示意,立即站起来:「诶!真有事,我来是给你说,经书残卷我已经翻译完了,还剩半卷,在他无尘手上。」 「渡吾。」晏江澜叫他,「你不是想跟我去苍南山吗?你把那下半卷给我拿过来,我就带你去。顺道,把尉迟恭给绑了送你房里,怎么样?」 渡吾顿时睁大眼:「你说真的?别骗我!」 晏江澜颔首:「这事儿也不难,就看你了。」 他站起来,有些亢奋,「难啊!这事儿还是有点儿难度的。你也知道,那死秃子只想要柳飞莺,想杀了他替自己死去的儿子復仇。我倒想了个主意,你把柳飞莺给我,我去给你换经书残卷。反正你只是想要《绯心经》不是吗?」 「再说,谁知道这经书分成了三卷。一卷在你手上,一卷在我手上,还有一卷在他手上。你看,现在你只差秃驴手上那一卷就能练成剑意之巅。用柳飞莺换取残卷,不亏!」 晏江澜滞了会,沉思。 渡吾继续道:「你要是答应呢,我就把人带走。早点把事情办完,我还要入洞房呢!」 他走过去拉开帷幔,看了眼柳飞莺,又合上。 柳飞莺在渡吾开口说残卷的那一刻醒了,他听完俩人的对话勐然一惊,忽然觉得手腕上的伤口疼得厉害。 渡吾和晏江澜早就认识,俩人正在密谋怎么把他当成交易的物品送出去,去换经书残卷。亏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的照顾晏江澜,没想到被人卖了还帮着他数钱。 第102页 真是气死他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将他送到无尘手中。可那时他又没有穿过来,杀了无尘儿子的人也并不是他啊! 不是,一个和尚,哪里来的儿子? 柳飞莺捏紧手心,想冲出去弄死晏江澜。 床慢被人掀开,柳飞莺急忙闭上眼。等听着没声了,他再次睁开眼。 接着,晏江澜的声音传来,「把人带走吧。」 来真的?不是吧? 柳飞莺被渡吾扛在肩上带了出去,晏江澜为了防止他醒来,是把他敲晕的。 他害怕柳飞莺从梦中醒来,怕点的穴道过时了。 再次睁眼,他已经躺在了一间偌大的佛堂中。晏江澜把他卖了,他真的把自己卖了。 柳飞莺看向那个紫衣男子,只见他笑眯眯的盯着自己,问道:「你醒了,柳峰主。」。 他看向渡吾,瞬间弹起,手持噬心剑,嗔怒道:「你!你这个假和尚!你们全部都在骗我!」 渡吾歪头,心想他果然都听见了,于是双手摊开,做出无辜的样子。「冷静点!柳峰主!我知道你后面肯定是醒着的,所以,我也知道我跟晏宫主那番话你也听见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直接给你说了吧。」 柳飞莺呵斥一声:「放屁!你们说的都是假的!全都在骗我,就是为了想拿到无尘手上的残卷对吧!还编谎话说什么武林大会魁首能得《绯心经》,这也是你们编来骗我的!」他说话有些颤抖,手腕上的伤口经过他一扯,又渗出血来。 他怎么这么傻,原来晏江澜手上早就拿到了残卷。 渡吾见他如此激动,青白色衣袖上浸湿了鲜红。他朝着柳飞莺走去,「不是的!柳峰主,你听我说!」,他每走近一步,柳飞莺就后退一步。 眼见这个人越来越激动,控制不住情绪将要爆发。 他急忙喊道:「柳峰主,你看看自己脖颈上戴的是什么!那是不是晏宫主送你的垂棘,是不是他告诉你这个东西价值千金!知道为什么这个东西价值连城吗?因为你戴的垂棘就是《绯心经》。你日夜带在身上吸收功力,难道没有发觉吗?你从学了剑魄以后就再未走火入魔了,其实不是因为剑魄,而是因为你脖颈上的垂棘啊!」 垂棘? 柳飞莺心上一顿,他在说什么,垂棘就是绯心经? 可方才在房里,他听见晏江澜与他的对话,分明不是这样的。 这时,渡吾又道:「我刚才在房里说的话,那都是为了套你出来才这么说的。如果不是这样,你肯定不会离开晏宫主。所以,我们刚才说的什么绯心经有三卷都是假的,这经书只有一页,并且早就在你的手中了!」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话,让柳飞莺慌了神。 「你还想骗我!」他喊道。 渡吾道:「柳峰主,你回想一下。为什么你跟晏江澜同时中了蝴蝶骨,唯独你没事,他却靠着你的血才能勉强支撑下来。就因为绯心经有起死回生之效,你整日戴着垂棘,垂棘养着你的身子。压制你体内的那股内力。久而久之,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两股气融合在一起,你若是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现在运功,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他确实感觉自己比以前内力充沛了许多,他还以为是系统买的武力值,原来,不是的。 「我要见他!我只听他亲口对我说!我要去找他!」 渡吾道:「蝴蝶骨没有解药,所以,他不能靠着你的血活下去。你也不能这样养他一辈子吧!他让你走,也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你回去吧,回你的崆雾峰。」 柳飞莺走上前,揪住他的衣领,道:「和尚,你是不是以为我傻啊?他既然有心骗我,就是为了让我以为,是他用我去换绯心经然后迫使我离开他记恨他。这样一来,他一人承受蝴蝶骨之痛,直到死去是吗?」他顿了顿,「但是你现在又告诉我……告诉我垂棘就是绯心经,还让我回崆雾峰,就是想让我回去救他,你他妈的直接说不就好了?你害怕他?非要陪他演这场戏?你是不是蠢!」 渡吾变了脸色,没想到自己在脑海中酝酿了许久,现在全被人拆穿了。 于是,他道:「既然这样,我直说吧。」他理了理衣裳,「一开始,你去苍南山找他要绯心经的时候,他确实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也肯定会与你大打出手。所以当你们打起来后,处于走火入魔的你定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就打伤了你。接着你回崆雾峰派出死士去刺杀他的计划也失败了,等你再亲自去苍南山时却受到众门派的围攻。众目睽睽之下,你,你去亲了他,求他救你,面对各大门派几百人,你让他如何做?他是不是还是将你带走了?」 这是他刚穿剧情歌的时候吧。 「你百般撩拨他,又说自己并不喜欢男人。他一直都知道你只是想要剑魄和绯心经,并且他还觉得你变了。一开始是想看看你会为了这两样东西能做到什么地步,没曾想,你都跟他上了床了,第二天还不认。他能怎么办?替你解毒,为你澄清相思案,又将你爹和逍遥子的死亡真相公布于众。让青鸾山的李霂白不再针对你,寻你復仇。他做了这些,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替你挡了银针暗器,也还不够说明他对你的心意?晏宫主他喜欢你啊!」 如当头一棒,敲得他脑子发晕。 第103页 操! 他,其实是知道的。 但是,绯心经只能解一个人的毒。所以晏江澜知道自己活不了,后来演了场戏,让他记恨自己,离开自己。 柳飞莺捏紧拳头,额头青筋暴起,「我要见他!」。 渡吾:「我,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只说让我把你带走,没跟我说他去哪里。我肯定不想他死,所以,这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你。再者,他要是死了,那多没意思啊。我还没入洞房呢。」 「你要是喜欢人家的话,就直接给他说。我是见你为了让他活下去割血养他。觉得你心里其实还是喜欢他的吧,不然也不会割血了。」 柳飞莺蹙眉,现在回去恐怕早就没了人影。要去哪里找晏江澜?他又一次,去哪里都不跟自己说,瞒着他,就要他抓狂。 他举起剑抵在渡吾的脖颈上,「带我一起走!」。 他锁了锁头,急忙道:「诶诶诶!柳峰主,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拿刀子捅人的。我要是知道他的下落,我能不告诉你吗?」 柳飞莺急道:「我知道他在哪里,你只管带我去!」 「啊?哦…你真的知道?」 「废话少说,你赶紧雇辆马车回苍南山,你不是也想救他吗?那就快些追上他!」柳飞莺道。 渡吾顿了下,问:「那你不去洛阳了吗?」 去个屁的洛阳,武林大会都是假的,全江湖的人都被他晏江澜给骗了。 晏江澜在这场英雄大会后面暗箱操作,一切消息都是经过他渲染,再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洗白柳飞莺,不是他做的事情,一件也不许玷污他。 他一定回了那个地方,满山棠居。 第42章 薄暮冥冥,车轱辘声再次响起。 柳飞莺坐在马车里心急如焚,如果说一开始就是为了他,那他现在还把人给弄丢了,不仅在良心上过不去,还会觉得自己欠了他一条命。 最重要的,是他其实是有话对他说。 自那晚喝醉以后,他控制不住的想要跟晏江澜待在一起。虽然记不清后来发生的事,可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他低声在耳畔的沉吟,还有让他气息微乱的亲吻。 如果,假设如果他不喜欢晏江澜,只是纯粹的因为系统说的心动值,勉强自己与他亲密接触,那他根本就不会跟一个男人这样做。 或许从一开始,不,是从落下瀑布的那一刻起,他就註定了要和晏江澜有所纠缠。 他习惯了晏江澜对他动手动脚,习惯了他看自己的眼神。 是那样的,令人不知所措的心动。 所以,被撩拨的人,也是他柳飞莺。 渡吾坐在一侧,见他面色沉重,不由得感嘆起来,「柳峰主,虽是只有绯心经能解蝴蝶骨,但也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可以走啊。」。 他蓦地抬头,眼中燃起希望,问道:「如何能救他!你有法子?」 法子倒是有,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来的宾客多,走得自然也多,剩下的,就是宴会的主人了。 「你将垂棘还给他不就成了吗?但你会死。」渡吾道。 柳飞莺心跳飞速加快,他会死,他死了,晏江澜就能活。只要将垂棘还给晏江澜,用垂棘养他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把垂棘还给他养骨骸,慢慢解毒,然后助他练成剑意之巅,从此一骑绝尘。最后的结果是,他柳飞莺身死,死了会怎么样?如果是他死了,是不是原身就会回来?身为宿主的他呢?会去哪里? 二是晏江澜死了,剧情歌的发展改变,结局改变,不对,这是半成品,没有规定好的结局。 他到底该如何办? 柳飞莺:到底要我如何做? 系统:检测贵芳情绪波动明显,请选择以下物品,清心丸,顺气丸,安神汤。 柳飞莺:我问你,如果我死了,我会回二十一世纪的家吗?这里的世界会怎么样? 系统:若是绑定角色自动放弃生命,剧情歌无法完成,将会导致剧情永远卡顿与当前进度。 柳飞莺:那如果我不是自我放弃生命而是外界因素导致的呢? 系统:那么将改变剧情歌的结局,一切发展的过程都是为了结局而铺垫。这个世界将再也没有绑定角色,也就是说,没有宿主你了。 柳飞莺:那晏江澜呢? 系统:(滋滋滋…冒烟…) 系统:晏江澜属于剧情歌角色,不会消失,会一直存在…滋滋滋…咔 … 这个世界没有了他一个绑定角色也没什么,他只是个意外穿进来剧情歌的路人。无意间成了江湖反派,被人追杀,为了活命不得不抱紧死对头的大腿。 而且还为了换取心动值,一直骚|扰晏江澜,这些都是他的错,和晏江澜有何干系。 他沉思片刻,似乎打定了主意,抬头看向渡吾问道:「那便换!」。 渡吾一愣:「当真?」 柳飞莺垂眸,颔首微笑,道:「从前都是他为我做了许多事情,如今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所以,我要把垂棘还给他。」。 他没想到柳飞莺竟然如此说,还以为他会想别的办法。 最后,俩人沉默着到了后半夜。 如今再赶回去也要花费大把的路程,可柳飞莺真是一刻也等不急了。万一他根本没有坚持到那个时候怎么办? 第104页 会不会他刚到满山棠居,人就死了。 蝴蝶骨化骨的疼痛,他是如何能忍下来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再次紧张起来,整晚都没曾合眼睡过。 但凡路过一个城,就下去打探他的踪迹。 直到过去了七日,他们在关山道听见了一些事情,说东海临渊曾经差人来这里的药铺买了学多药材,而那药并不是给竹已深的,还把竹已深送回了鹤炎城。 又说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挂着葫芦的男子。 柳飞莺知道,那是欧阳睢,应该还有一个尉迟恭在马车里照顾他。 沿着打探来的消息,他们在后面疾驰,飞快地寻找晏江澜的踪迹。 终于,在抵达扬州的时候,消息再次传来。 江湖上有人说等到秋天的时候,要举办一次英雄大会,说晏江澜要收一个亲传弟子,会把他的无忧剑传给他。 江湖之人无一不震惊,各路英雄好汉纷纷南下。 落到柳飞莺耳中时,更像是他在为自己准备后事,要把遗产都分了。 连日来阴雨不断,跟着他的心也跌到了低谷。 不是说,等我喜欢上你的时候就给我想要的东西吗?你东西给了我,可人呢? 半月后,苍南山山底。 柳飞莺看着曾经熟悉的竹林,回想起那日他踩着树叶清风来救自己的身影。 他也是第一次吻别人,对方还是个男人。 千山一碧,他踏进满山棠居,路过那瀑布时发觉,这里的景色依旧如常。果然,通过小径后,他见到了那个心心念寻了半个月的人。 晏江澜坐在温泉里疗伤,他好像在运气。泉底透出光亮,见他光着身子,身上的淤青已经淡了。 就这一次,他想着完成了心愿,把一切心里的想法都告诉他。 柳飞莺前脚刚踏入温泉,后面就传来风声,似有万竹捲起,朝他扑来。他侧身避开,朝着温泉里的人大喊一声,「晏江澜!」。 那人忽地站起,踩水将屏风上的衣衫捡起披在身上。 他见状立即追上前,一把抓过他,急了:「你不知道我追了你大半个月吗?你一声不吭的走了,你把我丢给一个外人,你还想骗我,然后自己去死是不是!晏江澜你真特么是个大坏蛋!」 晏江澜骤然停下脚步,不敢转身。 「我以为我傻是不是,就觉得我脑子不行,凡事都不与我讲,你只自己做了决定,管我也不管了!你这负心汉!薄情郎!你亲也亲了,人也睡过了,如今到好,说不要就不要了,还想让我成个守寡!不!呸!成个丧妻的男人!往后在江湖混,谁瞧得起我啊!我不管!晏江澜!你这个骗子!你的良心在哪里!」 闻声,他蓦地转头。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看向柳飞莺,又见他哭成了个泪人,活脱脱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柳飞莺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喊道:「我在洛川给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说了我愿意跟你一起,我要把你接回崆雾峰,我…我呜呜呜。」 跟着,哭得鼻涕冒泡。 他可终于把话说了出来,「你一直骗我,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什么武林大会,什么魁首,我不要了,我不去了!我现在只要你!」。 一串话噼里啪啦跟放鞭炮似的,他一股脑儿的就讲了出来,没管说的到底通顺还是结巴,只看见了他就不撒手。 晏江澜哑声,被紧紧箍紧。柳飞莺抓起他的双臂,扯开他的衣裳,检查他的伤口。边看边哭,抽泣不止。 「柳飞莺。」他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柳飞莺再次搂紧:「我为何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了!」 终究,他还是知道了。 按照渡吾的办法,要将垂棘还给他养骸骨祛毒。就这样给他,晏江澜定然是不会接受的。柳飞莺想了许多办法,把他敲晕,点他穴道,或是别的什么。 他着急的把人一把背上,走进竹屋。 他知道噬骨的疼痛一定是非同寻常的,刚进门,他把人丢在床上就提刀割自己的手腕。 晏江澜一把夺过噬心剑,将人按在床上,眼中血丝布满,额间青筋暴起。 他捂着柳飞莺的手,看着眼前的人垂下眸,最后埋在他的肩颈道:「不要割血了,不要了…」 若是再让他割一次血,他宁愿不见他。 柳飞莺松开噬心剑,双臂环绕着他,就像当初他那样抱着自己。 「不要再割血了,莺莺,我,我心疼。」晏江澜有些哽咽了。 他感觉衣襟处被打湿了,晏江澜如视珍宝地抱着他,柳飞莺第一次见这个人露出害怕的神情。 只听他断断续续的用微弱的声音,道:「我…我已经,没有了武功。不必再为我,解毒了。」 如同暴雨如注一般,柳飞莺全身颤慄,每一寸肌肤都被强烈的雨拍打着。 他抬手摸向晏江澜的脸,将他捧起,「你别哄我,我刚才说什么?」 「我已经自废武功,等秋天一到,我便会将掌门之位让出。你不要再为我解毒了,我现在已是个普通人,我,我…」 他没有听错,那个江湖排行榜第一的晏江澜自废武功了。若是外面的人一旦知道,后果将无法想像。 这一切,都因为他柳飞莺造成的。 「不!你还有我啊!你不是还有我吗!」 第105页 「我说过,我要接你回崆雾峰,你无论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晏江澜!」 身上的人顿住,柳飞莺一把将他翻过来,「你好好看看我啊!你不是说等我喜欢上你吗?现在我喜欢了,我喜欢你你又要抛下我走,你跟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漆黑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嗫嚅道:「喜…欢?」 「对!没错。就是喜欢,就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跟你亲,嘴对嘴,舌头咬舌头的那种。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晏江澜,我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走了要我怎么办啊!」 晏江澜咬住下唇,羽睫微颤,「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是不是不相信我?还在怀疑我!」说着,柳飞莺看着他一下子就来了气。他粗鲁的扯开晏江澜的衣衫,跨在他身上,朝他的脸颊使劲儿地亲。「我没有骗你,晏江澜…晏江澜…我,从不骗人。」 他落泪了,他哽咽了。 「我愿意的,我想要你的,以前是我口是心非。我怕蛇的,我想要牵你的手的。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他吻着吻着停了下来,红眸闪烁着泪花,在他耳边轻轻道:「我要接你回家。」 晏江澜忽地神情微变,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在暗夜里的阴影中提笑。随即将他双手束缚在头顶,挑起他的下颌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柳飞莺哪里管得旁的,只用力点头道:「我说的都是真心的!老子要带你回家,要娶你回家!」 银髮散乱,两行清泪,他急促的喘气。 「好啊。」晏江澜低下头,将剩下的话全装进他的肚子里。 一夜缠绵,柳飞莺意识清醒得很,从前只在朦胧不清时跟他有过一次,而如今他连夜里晏江澜的喘息声,唿吸声,还有那令人羞涩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让柳飞莺面对着自己,哄了好半天。到一半的时候身下的人又疼得哭了起来。 这时候,他笑着问他,「不是说你想要的吗?不是说,你自愿的吗?」。 柳飞莺听了,咬牙又扣紧脚趾,最后抓紧他的肩膀:「我说的!就是我说的!」 一夜被折腾了五六次,天蒙蒙亮了,晏江澜才退了出来。柳飞莺晕了过去,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眼。 直至睡到了黄昏,他朦胧中听见了渡吾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晏宫主,你可真够狠的。他把他弄坏了可如何是好!他追你跑了半个月,你就这样对他!」 「噢。」 「不是我说你,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第一眼就瞧着喜欢,你当初还打伤人家做什么?要不是他变了性子还来找你,你怕是现在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吧?你之前找我说好的呢?尉迟恭人呢?我已经答应你演完了,你先把人给我!」 「噢,人啊,苍南山呢,你找吧。」 「不是!你怎么这样!你就为了听他说一句喜欢你,把人折腾死,骗来骗去,骗他就算了,还骗我!」 柳飞莺感觉全身散架似的,想要抬起身却又动弹不得。 渡吾甩袖:「好一场戏中戏,玩弄人心,非你莫属!」 晏江澜敛眸:「你出的主意。」 那人顿住,「啊?就算!就算是我出的,那你不是还添油加醋的改了许多吗?人家都割血养你了,还非得这么做!」 满山棠居又来了两人,尉迟恭正好拿着新的衣裳进来,欧阳睢抱着一堆药瓶。见两人坐在小院里喝茶,便走了上前。 晏江澜起身,拿起新的衣裳和药瓶使了个眼色,渡吾一见尉迟恭那眼睛都红了。 「出去闹,没我吩咐不准进来。」 「是!宫主!」尉迟恭道。 欧阳睢蹙眉,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也看得懂眼神,实相地熘了。 柳飞莺听完对话,下身抽疼。 呵呵,他是大傻逼。 系统:贵芳已让角色得到升华,心动值爆满,完成心动值任务,现在可以选择,踏千里回家啦! 柳飞莺:回家?呵,如今被人吃干抹净了,你就让我回家?回家守寡啊! 听见推门声,他立即闭上眼。 等会只要晏江澜一靠近,他就一剑刺死他。 他慢步走了过来,还没坐下,床上的人就蹭地一下爬了起来,只是还没撑稳就要摔下床去。 晏江澜将他抱在怀中,笑道:「这么想我啊?这还没过几个时辰呢,你就如此急着投怀送抱。」 靠! 他是急着投怀送抱? 他是想刺杀,结果手上没劲儿差点儿摔下床。 「晏江澜,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你骗我!你明明有武功傍身!你——!无耻!」 来人笑得更开心了,于是将他的脸捧在手心,道:「再说一次,喜欢我。」 「喜欢你个大头鬼!我不喜欢男人!」 晏江澜眯着眼,在他脸颊亲了下,道:「我家莺莺总是喜欢口是心非,看来今晚我得再教训一下你了。」 柳飞莺臀部一紧,神色凝重道:「不要脸!」 系统:检测贵芳心动值爆满,奖励称号「永结同心」。 柳飞莺:你滚! 落日爬上窗台,柳飞莺被人压下身下,大声吶喊:「我不是弯的!我不喜欢男人!救命啊——!」 「那首歌的后半段是什么?」晏江澜问。 第106页 柳飞莺趴在一旁玩他的头髮,笑了笑:「想听啊?」 「想听。」他伸手给他擦药。 「嘻嘻,不告诉你,除非,你叫我声哥哥。」 「那好吧,哥哥,我想听。」 …… 成为江湖公敌后,我弯了。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表白一个人,虽然他坏了点。但是他是个超级好看的美男子,所以,我也有漂亮老婆了。 晏宫主如花似玉,貌美如花,我为晏宫主扛大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