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昭昭》 第1页 [现代情感] 《他心昭昭》作者:安为乐【完结】 文案 甜美直球汉服设计师x极致温柔深情 1. 大学一场舞台剧上,大一新生棠鸢吻了清冷校草费闻昭。万众瞩目,台下一片沸腾。 「费闻昭不是最讨厌和异性接触吗?!」 费闻昭回后台归还道具情侣衫,却听到: 「小棠,不是说借位吗?」 「反正都是演戏啦!」 棠鸢想起她踮脚靠近对方时,萦绕在鼻尖的清淡男香,她一时失神,借位接吻却歪打正着。 「他长那么帅,亲一下怎么啦?」 更何况,他又没吃亏。 他还咬了我一口呢。 2. 因为好奇,她偷偷走进他的衣帽间。 却发现,费总每一件西服袖口都绣着一朵潦草的西府海棠。像小孩作画,与矜贵得体的面料并不相称。 唯有她知,这是她设计情侣衫上的那朵,照本宣科。 她只身在衣帽间红了脸。 3. 颂风集团眼尖的员工早已发现费总袖口的秘密。 直到看到高岭之花费闻昭,轻轻弯腰,把一个女孩抱上车。少女雪肌粉颊,明眸善睐。 她们叫她「海棠小姐」,频频投来惊羡。 只有她知道,费闻昭是怎样将她拥在怀里轻问,「你到底要不要我?」 也是她说爱他要他,又离开他。 再见面,被他抵到角落,声音冷冷漫过心上,「棠鸢,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我们不是生来就会爱人。 # 「你是我的不幸和我的大幸,纯真而无穷无尽。」——博尔赫斯 【阅读指南】 *he·双c,1v1。 *前面有点慢热,后面写的更好。 *男主身心高洁极致温柔,无雌竞。 文案:2023.2.1 内容标籤:天作之合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棠鸢;费闻昭 ┃ 配角: ┃ 其它:预收先爱《风月溺》 一句话简介:甜美直球x深情温柔 立意:爱是生活的解药 原文地址请戳我 第1章 无视 「中央气象台预计,从明天开始新一轮较强冷空气即将来袭,部分地区今晚会有中到大雪……」 棠鸢停稳车子,电台播报戛然而止。 她迅速拉下车载化妆镜,擦掉口红,一边将头上的步摇流苏髮簪取下,一边解开衣服上的盘扣。 尽管减淡了妆容,柳叶眉下那双漆黑澄澈的清眸,仍含着水光,衬着细润的肌肤,在镜中显得盈盈,温婉的盘发让整个人灿若春华。 换上普通羽绒服,棠鸢又把绣花鞋放置副驾。下车前她看着自己的精緻妆造,轻嘆一口气。 如果不是父亲总一而再再二三地挑剔她的事业,说她设计的衣服不入主流,不会被大众接受,又在她开工作室时百般阻挠,她也不会这样畏首畏尾,总要把自己塑造得不能再过平凡才敢回家。 悠缓的古风铃声响起。 「鸢儿,我们到餐厅了,你在哪呢?」手机里除了文妈的声音,隐约还有弟弟棠铮和未谋面的弟妹的笑声。 「我快到门口了,你们先坐。」棠鸢给自己留出两分钟整理心情,她时刻提醒自己,今天有客人,要忍耐,一定要给弟妹营造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 距离上次与他们闹不愉快,她已经有半年多不曾回家。 而这次棠铮的生日,文妈专程来电,不过是想借她之力吃喝玩乐些新鲜,此外再带些礼物回家。 所幸汉服交流会如期结束,她能有时间去商场专卖店买礼物,不然又会落得文妈口舌。 只是苦了她的信用卡。 棠鸢想着有些失笑。 蹬上备好的运动鞋,下车时她已然是一副扔到人群里都不起眼的普通装扮,但只要细看,精緻的五官和不妆而赤的姣好面容仍旧出挑。 棠铮选的文城网红德莱西餐厅,环境雅致,钢琴曲缓缓在耳畔流动。 「生日快乐小铮!」棠鸢走到桌前,笑着双手递给棠铮礼物。 棠铮接过并未站起,边打量礼物边介绍,语气平淡:「我女朋友露露。」 女孩站起来表示问好,棠鸢夸她漂亮又报以微笑。看着面前女孩的v领短裙,棠鸢感嘆年轻人的御寒能力。 文城的冬天不算漫长,只是这短冬有着渗入肌骨的湿冷,加上偶尔落雪和大风,着实难耐。棠鸢最怕冬季,她的寒冷性荨麻疹不允许。 听着周围人浮皮潦草的关心和寒暄,棠鸢望向窗外。 几近黄昏,阴阴沉沉的暮色从外面压倒过来,棠鸢心思杂乱,中央驻演的小提琴让她身心聒噪。 她索性胡乱扒拉些牛肉烩饭和餐前小点,刷着手机看天气。 * 德莱餐厅包厢。 众人都知,德莱餐厅是文城首席代表的二公子祁牧所开,唯一的包厢宴请之人非富即贵。 包厢很大。以荔枝红为主色调,鲜艷浓稠,似乎喷涌而出。弧形元素和肌理墙面大面积包裹,十分私密安静。分设几块区域,用解构手法切割,黑色廊檐直延续到大门。 费闻昭独自坐在包厢入口的沙发上。 他穿一件远山灰衬衫,向上浅浅挽起的袖口下,小臂线条劲瘦有力,青涩的筋脉纵横,懒懒地搭在西裤上。
第2页 有三两女生刚刚围过来,最后悻悻而去。 望着对面一群推杯交盏的年轻人,在烟雾缭绕中忸怩,他不禁皱了皱眉。 祁牧这傢伙三天两头开派对。正想着,祁牧摇着红酒杯走来,脸上一堆笑。 「费总,不来玩玩?」 「这就是你说的商业会谈?」费闻昭挑眉,声音冷洌。 「别生气,我也是临时起意,你加班半个月想让你出来放松放松,热闹热闹嘛,外面这么冷。」祁牧斟一杯欧颂红酒,又拿来一盘黑松露薯条。 费闻昭不回应,只是翻看杂志。 祁牧看着不远处交叠的身影,自己是被安排相亲一类调侃的话到嘴边,看着费闻昭垂下的眼眸又止住了。 他明白费闻昭的压力。 「新品牌策划的怎么样了?」祁牧忍着担忧,淡淡问道。 费闻昭回国刚接手颂风集团不久,有一群老谋深算的股东盯着他,前段时间有媒体报导,他无视公司品牌定位和理念,想借颂风总裁职位另起炉灶。 祁牧:擦汗。 归结原因,不过是费闻昭想创立一个汉服新品牌,那群老古董欣赏不来,觉得没有市场,会触及他们的利益。 新品牌的一系列策划、设计、营销投资,费时费力。 不如坐吃老本。 毕竟颂风集团已经稳坐文城和全国的服装品牌顶端,睥睨一切。 「还可以。」费闻昭漫不经心地回应,他四顾茫然,被雪茄呛到轻咳一声。 「鬼才信,多少媒体报导你负面消息,你也不公关一下啊?」有两篇公众号文章乱写,还是他祁牧让秘书下场警告才删掉。 「祁公子,有没有听过那句话,」费闻昭的眉头松懈,露出一抹笑,顿了顿说:「黑红也是红。」 薄唇缓缓挑起一句:「品牌名已经被大家熟知不是吗?」 祁牧:震惊。 「话说你为何一定要创立『知棠』这个品牌,个人拙见还是快消时尚更赚钱啊,」祁牧品了品这个即将面世的品牌名称。 知棠。 「你不会……」祁牧刚要说完,只见费闻昭抬眸,没有温度的眼神扫过来。 祁牧意味深长地一笑,依旧一副痞气:「你不会还是对当年的小棠学妹念念不忘吧?」 「什么学妹?看来祁公子要比我记性好。」 「就是那个,棠鸢学妹啊,知棠不也是她的棠字?」祁牧疑惑:我猜的不对吗? 「纯属巧合。」 「你的联想能力很不错。」 费闻昭垂眸淡淡道,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看向桌上的餐点,再没有表情。祁牧拿不准他的心思,只是耸肩,扁扁嘴。 「随你,不过有需要帮忙的,尽管call 我!」祁牧欲拍拍费闻昭的肩,被对方提前甩开,两只手短兵相接。 和大学时如出一辙。 祁牧嬉笑着走开。这兄弟还是这样,讨厌一切的身体接触。 作为费闻昭最好的朋友,他不承认,祁牧也能猜到。 费闻昭留学时选修了视觉艺术课,当时他还纳闷。 现在一切清晰起来。 当年大学那个不知深浅就吻了费闻昭的棠学妹,便是设计系的,每天在图书馆钻研古代美学,几次见她都身着古装,并不突兀。 祁牧分不清什么宋制明制,只觉学妹甜美独特,一张出水芙蓉般的圆脸,加上波光流转的杏瞳,让人看了难忘。而后费闻昭又接连提起。 祁牧当时就明白。 学妹殊色,不得觊觎。 * 包厢换了一首金属乐。费闻昭不喜这种嘈杂和鼓点,侧身将门开了缝隙,正想站起来出去透透气。 他侧着头从门缝斜望过去,正巧看到对面散桌的客人。 心跳一滞。 那是熟悉的侧脸弧度,柔和秀气,不染纤尘的白皙脖颈,柔光的球形灯自上而下洒在女孩的面庞,似乎浸在蜂蜜里,盈盈剔透闪着蜜的光泽。 费闻昭有些迷濛恍惚。 记忆里的灿然模样和眼前的女孩重叠明灭,来来回回让他确定是同一个人。 是她。 费闻昭放下手中的杂志,在包厢里毫不掩饰地望过去,幽深的眼神里闪烁了几下,他扶着门的手忘了收回,手指愈发紧握。 他的瞳孔里映着对面的女孩,轻轻仰起脖子喝水,笑容盈满地说话。 在他将要用力拉开包厢隔音门,打算走过去时。一位服务生走到散桌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于是,他在门口止住脚步。 朝着对面喊了句:「waiter.」 * 心心念念的上脑牛排和舒芙蕾终于上了,在服务生被叫走前,棠鸢眼疾手快主动接过,准备大快朵颐。 闺蜜苏苡发来消息:【小汤圆,招待完吸血鬼们没?】 棠鸢:【没有吶!不过我已经在大吃特吃了!可怜.jpg】 苏苡:【多吃点。】 苏苡:【你打算这样强撑到什么时候,你养父母还有那个三无儿子,不是一次两次来占便宜了。】 今天的餐厅是棠铮点名要来的,礼物是他朋友圈发的,大概是只棠鸢可见吧。 而棠鸢要强,不想让他们觉得她是创业失败者。 棠鸢:【先应付着。】 苏苡:【你晚上去客户家,一个人开车可以吗?】
第3页 棠鸢:【没问题的苏苏~】 苏苡:【那我不送你了,晚上还有应酬,路上小心。】 棠鸢回以抱抱的表情包。 从高中到现在,苏苡已经出落成飒爽美艷的销售经理,而她还在为自己的工作室资金没日没夜发愁。 索性认真工作有了回报。她之前的一个顾客在结婚前定制了一套出门旗袍,十分满意,便介绍了今天要登门拜访的袁女士。 了解到这位袁女士是位女作家,人又貌美,简直是行走的模特和服装gg。 这也算一种「鸢袁」(渊源)吧~ 棠鸢心想。 * 费闻昭的那声waiter并未引起棠鸢的注意。 服务生迎面走来:「先生,包厢有专属服务的,您是需要其他的什么吗?」 「有推荐的吗?」 「这是我们包厢专属菜单,您看下。我比较推荐最新的北海道甜虾,您根据口味自选吧。」 费闻昭拿起包厢的菜单,骨节分明的手轻握着翻了翻,眼神不明地看向对面,抬抬下巴,漫不经心道:「对面那桌看起来不错。」 服务生顺着看去:「那位女士面前的是牛排和法式舒芙蕾,您需要吗?」 费闻昭合上菜单,收回眼神:「可以,来一份就好。」 「好,您稍等。」 「等等,」费闻昭把西服放下,摆摆手,「顺便结一下那桌的餐费吧。」 服务生有些诧异:「先生,你们认识吗?」 费闻昭喉间轻动,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好您请跟我来。」 「不好意思,107的客人已经提前结帐了。」 费闻昭转头看着前方渐远的背影,神色暗了暗。 * 几秒钟前,棠鸢用餐完毕,起身离开餐桌,走向洗手间。 还好她机智,找熟人用了可以打折的内部会员卡,免费送一份法式甜点,棠鸢暗喜。 95折是她最后的倔强。 正要洗手的时候,手机响了,棠鸢忙接起来。 「小棠啊,我把袁女士的联繫方式发给你啦,让她给你发一个地址。」是之前那位姐姐,声音温柔亲切。 「好的收到啦!」棠鸢甜甜道,杏眼弯起,脸颊显出浅浅的梨涡。 「加油哦,拿下这位客户,你的工作室就有出头之日啦。」 「我会的,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的举荐!」 棠鸢一阵热泪盈眶,这算不算是girls help girls 呢。会有一个陌生人信任你喜欢你,愿意为你的梦想助力。 走出餐厅。 天色暗下来,路灯下能看到飞扬的小雪花,纷纷而下,在路面上消融成水,让路面看起来浓墨重彩有点点星光。 路人都在仰头感受这雪天的快乐。 只有棠鸢眉头促起。 袁女士简讯告诉她了地址,竟是在郊外的一座私人庄园。她提醒棠鸢有一小段山路,注意行驶安全。 棠鸢并不熟悉路,在文城许久,很少去郊区。偶尔拍摄需要,也是去城边的公园。 她心里的退堂鼓开始演奏,站在餐厅门口,望着停车位上的小电车(新能源汽车),棠鸢犹豫再三。 远处一辆拐弯的车开着远光灯,直射着一扫而过。 棠鸢下意识眯眼。缓过神来,抬头只见雪已是成片的落下。 不去一趟,丢了客户,会后悔的吧。 她不想后悔。 何况还来得及。 她一鼓作气跑进车里。 身后,费闻昭拿着从前台借来的黑伞,身形颀长,在车水马的嘈杂中静立。路灯将他的五官衬得更加冷峻,深邃的眼眸望着女孩的身影,眼底的意味在雪色中朦胧不清。 雪纷纷洒在他肩头,自他的眼前飘落而下。 微微抿唇,似有似无的呢喃流出—— 「棠鸢。」 第2章 重逢 一路导航,循环喜欢的歌。 棠鸢的车缓缓驶向庄园所在的山下。 庄园其实并不在山上,只是有一些曲折的坡路,两边林木森森,已经落了薄薄的白色,显得夜色明亮许多。 车内的空调很足,棠鸢一路集中注意力开车,要注意占道、路口、红绿灯,不知不觉紧握方向盘的手渗出些汗,腰也有些酸。 郊外的车辆少,棠鸢终于放松了些,滑下车窗吹风,却发现因为郊外空气冷,路上的积雪丝毫没有融化的痕迹。甚至鲜有车胎印。 棠鸢越开越慌,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汗,拧紧了眉心。 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导航还有两三公里,几乎都是坡路,她看着目的地和前方白茫茫的一片,明显感到自己的小车有些吃力。 仪錶盘上的蓄电池标志开始闪烁。 她眼底闪过惊慌。此刻才意识到,冬天气温低,耗电也会更快,而且她一路开着空调。 救命。 脸色瞬间煞白,她紧咬着下唇,浑身都紧张起来,内心吶喊出来的一刻,「滴滴滴——」车停驻在坡中间。 下一秒,车灯没有防备的暗下去。 世界静默。 她在车里呆滞几秒钟,黑暗中的寂静最是可怕。 棠鸢一身冷汗把都面庞浸得浓墨重彩,眼睛一眨,火速拉手剎下车,摆好三角警示牌。 约定的八点快到了,看来只能走过去了。
第4页 这样的情况,打电话给袁女士可能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听介绍人姐姐说,袁女士独居,打电话的时候她又听到里面小孩子的声音。 棠鸢还是低估了文城的雪天,山间夹道的风裹着雪打落在她的皮肤、睫毛,她被肆虐的风雪吹的快要睁不开眼睛,披散的长髮被吹得乱糟糟。 她提着的资料和两件样衣需要好好保护,她只好抱在怀里。 一阵瘙痒从手背和脖颈后传来。棠鸢轻轻触摸到皮肤上的凸起,她不想去看也知道。 寒冷性荨麻疹又发作了。 浑身难耐的她好想打给苏苡,来接她接回去。 她内心呜咽,一路只有昏暗的路灯与她作伴,还好她胆子大。正想着发现本就冰冷的脚尖,有雪水渗进鞋里的湿凉,她忍住眼底涌出的委屈。 地图上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棠鸢咬牙,而她好不容易鼓足的劲头,被前面一盏坏了的路灯彻底打蔫。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消耗了大量力气和热量,棠鸢走走停停,身体的异样越来越明显。她却只能仰头看着无尽的大雪长嘆,晶亮的瞳和雪花相互辉映,小巧的脸皎若明月。 「嘶——」 轻剎车声。 明亮的车灯迎面而来,棠鸢半捂着眼睛,看到一辆黑色越野车由远及近,视野里慢慢放大。她抓到救命稻草般,开始疯狂挥手。 逆光里,有挺拔的身姿朝她走来。 遇到了心软的神明吗? 让我上车!!! 直到看清楚来人,棠鸢仰起脸,眼瞳里有光流转,语气诧异:「费——学长?」 四年未见,费闻昭一身西服配廓形大衣,不似当年的书生气,金丝边眼镜下的眼眸深邃狭长,让棠鸢在雪夜更觉周围凛冽。 「你怎么在这儿?」 费闻昭不由分说抽出棠鸢怀里的袋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脸颊苍白,鼻尖通红的女孩。 「来接你。」 「上车。」 车里开足了暖风,棠鸢缩瑟的身体稍微舒展,皮肤的异痒让她内心焦急,一时间忘了说话。 「你的车在哪?」 熟悉的声音让棠鸢回过神来,她指着车玻璃,「在前面——旁边有一棵冬青树!」 她看着窗外退后的树林,知趣地扁扁嘴。记了但没完全记住。 「怎么不打电话?」 费闻昭扭头瞥了一眼正在扒拉手的棠鸢,她垂下眼睑,鼻尖和脸颊被风吹得通红,还没缓过来,像下一秒就要掉眼泪。 「我哪里你在嘛,听说袁女士独居,我想着雪天出来不安全。」她捂着手背的风团。 找到她的车子,两人合力将车挪到路边,棠鸢戴一对藕粉色小羊皮手套,下车时费闻昭扔给她的。 说是合力,实际—— 「你把控方向盘,我来推。」费闻昭独自走到车后。 「我坐在上面会不会很重啊?」棠鸢小心翼翼地问道。 费闻昭嘴角浅扬,打量了一下刚到他肩头的棠鸢:「举手之劳。」 棠鸢察觉到那抹笑,有些失神。 几年前,同样的人,相同的话,在刚刚好似又放映了一遍。 * 到达庄园已经快九点。路上棠鸢努力找话题进行寒暄,让车里氛围不至于太冷,费闻昭专注开车,两人一问一答。 真正置身私人庄园,棠鸢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中式别墅坐落其间,大约是徽派建筑。棠鸢不懂,但白墙黛瓦,色泽典雅大气。 尽管覆盖了一层雪,棠鸢仍能看清楚露天游泳池,廊亭花园和假山。鹅卵石小径曲折迂迴,道边有结薄冰的小水池,隐约有冰下的水声传来,清冽悦耳。 不过花草看起来很久没有打理,前院的梧桐更显稀稀落落。 「袁女士这庄园合法吗?」 棠鸢并肩与费闻昭走着,不安分地东张西望,一副惊喜的神色,然后降低声音偷偷问道。 「合法,这块地都是她的。」 果然。 棠鸢只想吶喊:要是我住这里,拍摄还租什么摄影棚子,买什么公园门票啊!!! 「不过她很少住在这里,以后或许会移交商用。」 「那你在这里是做什么的?」棠鸢脱口而出。她心思在观赏,没注意费闻昭停住脚步。 转身,费闻昭只是望着她,雪在他的大衣上经久不化,成为点缀。 棠鸢以为他不知如何启口,便一笑:「管家是不是?我听说现在很多请高学歷的管家和家庭教师兼职呢。」 费闻昭眉目舒展,忍着笑意,快步走到棠鸢身边。 「嗯,你猜的没错。」他的语气柔和了许多,棠鸢听后嘿嘿笑着。 下一秒,她看到费闻昭抬起手。 轻轻拨去她发上的雪。 * 「是棠小姐吧?快进来。」 棠鸢闻声朝台阶上看去,袁女士已经在檐下迎接他们。 传闻袁女士已到了不惑之年,育有一女。棠鸢看着她紧了紧燕麦色高领针织外的咖色披肩,衬得光洁的皮肤愈发细白,在背后暖光下散发着优雅与温暖,是女作家独有的知性气质。 「您好袁女士,我是棠鸢。」 站在偌大的客厅,她环视四周古色古香的红花梨木家具,玄关的迎客松盆景,晕染效果的地砖,墙板大多是雕花,满满的歷史沉淀感。
第5页 棠鸢身心都舒畅起来。 「小棠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临时换了住处,一路开车不容易吧。」 袁清安晚上在给女儿读绘本,还是费闻昭提醒她,你预约的设计师还没到。 刚刚在门外的一切她都尽收眼底。 「袁女士,我大概了解了您的需求,有一些初步设计想法,想和您谈谈看看您的意见。」 棠鸢在袁清安盛情下喝了清茶,正准备拿出设计案例和样衣开始进入工作。 「小棠不用着急,先喝杯茶暖暖,我叫袁清安,你可以叫我安姐。」 不等棠鸢说话,袁清安声音轻快,「成年后自己改的名字,以前喜欢读李清照的词,但总觉袁易安吧又不太好听,就两者结合一下,哈哈。」 俏皮的解释一下子让棠鸢放松下来。 「清安很好听哎。」 棠鸢品着名字,抿一口新茶,茶盏是青绿釉色,像冬天里的一抹生机。 手背上的红色风团还未消下,棠鸢尽力按耐着不去碰它,藏在袖子里。 「热水袋。」 费闻昭不知从哪里出来,将热水袋放到棠鸢身侧的边几上,然后坐到了中间的沙发,不再多言,慵懒地向后靠着,全然不顾袁清安的挑眉和棠鸢的惶恐。 …… 「谢谢。」棠鸢压低声音,接过热水袋压在手上,挡住那突兀的疹子。 这是费闻昭今晚第二次救她。 大概是主人的客人要照顾周全,或是念及同窗情,这点道理她明白。 「这里没有抗过敏药,需要的话一会儿可以泡个热水澡。」 说完,费闻昭将眼镜卸下,轻揉着眉头。 「过敏了小棠?」袁清安担心地问道。 「小毛病寻麻疹,没关系的,过会儿就好了。」 「小棠和闻昭看来彼此很熟悉啊?」 袁清安边沏茶边笑着问起。 该来的还是来了,棠鸢本想用微笑应付过去,没想到旁边的费闻昭已经嘴唇轻启。 「不熟。」 「……」 「嗯确实是这样,他是学长,我们不同系。」 棠鸢不看费闻昭的方向,专心捧着茶杯应和,热气熏着脸颊很惬意。 未发现此刻费闻昭的神色一顿,他似有似无地抿了下唇,不再言语。 袁清安轻笑缓解尴尬,转移话题:「小棠,工作室是你个人创业还是和朋友一起的?」 「是我个人的。」 「哦是吗,现在的年轻人很厉害啊。」 「安姐,这些是我之前设计的一些图稿,都有成品在我工作室,您先挑选一下中意的样式、风格,比如……」 棠鸢正翻着文件滔滔不绝,打算长谈一下。扭头发现袁女士已经站起身子。 「小棠,你看外面大雪封路,今晚你先住下,这些我们明天细聊好吗?我的小女儿在楼上休息了,我想早些去陪陪她,小孩子睡觉不安分。」 「西边客房是你的房间,」袁清安拿来一身睡衣和浴巾,塞在棠鸢手里,「这是干净的睡衣,你先用着。下雪天冷,连累你身体也遭了罪,快去泡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早点休息。」 「闻昭,去给小棠准备热水。」 棠鸢不知如何应答,只好乖巧点头道:「好的谢谢安姐。」 「没什么事我先上去了。」 望着袁清安上楼远去的背影,棠鸢又跌坐回沙发。 既来之则安之。 其实之前也有过上门定制,在客户家过夜的情况,不过那都是在通宵改设计稿。 上门定制并不是行业规则,只是现在懒人经济发达起来,干洗店都已经有上门取件的服务了。 一些客人并不想花时间专门到工作室去交流,亦或者约定时间场所,更多是线上交谈,但棠鸢因为线上沟通表达不够清晰的弊端,曾错失三位顾客。 所以后来她干脆设身处地去设计,效果良好。 只是此刻客厅只剩下她和费闻昭两个人。时间又陷入了怪圈,走的很慢,而棠鸢手里的茶很快喝完了。 「费学长,今天谢谢你出手相救,不然我可能到不了庄园就冻死在路边了哈哈。推完车我看你的手好像也冻红了,用不用抹点冻疮药?」 费闻昭抬眸,将冷冷的镜片架起,声音好似也闪出刀光。 「不用管我。」 「你房间隔壁有浴室,把手向右是热水。」 费闻昭起身,目光瞥向棠鸢的手:「快去。」 棠鸢套近乎没成功。她明天要和费闻昭好好谈谈,好让她以后有机会免费来拍摄。 对别人来说,人脉是钱脉,在她这里,人脉就是省钱脉~ 不过费大校草好像比大学时更冷淡和不近人情,领口紧系的扣子和令人仰望的高度,增添了不怒自威的低气压。 一句「不熟」,让她本觉得偶遇老同学的亲密沖淡不少。 她其实还想问一问,毕业后他留学的事,或者问问工作待遇如何,聊一聊打工人的专属话题不好吗。 她回到房间,在镜子看到里后背也有不少红色疹子印记已经淡去一些,还隐约有痒感。 浴室大而明亮,中式壁龛和实木条装饰,以及抬头就能看到的金色石材画,她都很喜欢。 她沉溺在温暖的泡泡浴里昏昏欲睡。 直到传来敲门声,棠鸢才如梦初醒,揉着惺忪睡眼,迷迷濛蒙从水中坐起。
第6页 等等。 浴室的敲门声? 「给你送东西。」 她忽然想起来忘了反锁浴室门—— 「啊啊啊你别进来!」 第3章 债主 「吹风机给你放哪?」 棠鸢拖着声音鲤鱼打挺,胡乱用浴巾擦拭身子,忙套上睡衣。 「你你你,把东西放门口吧!」 「好。」 费闻昭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进来,低沉的嗓音变得有磁性。 意识到自己占用太久洗漱间,棠鸢在浴室内左右晃动确定外面没有人影,慌不择路边系扣子边趿着拖鞋开门,打算熘回卧室。 不料低着头刚迈出一步,撞到了人墙,还把对方踩了一脚。 「?」 她湿漉漉的抬起头,未擦干的水从发梢顺着细白脖颈流入胸前,潮红未褪,杏眼氤氲上水汽,潋滟至极。 费闻昭也没料到棠鸢会这样突然出现,连睡衣扣子都扣岔了,他指了指女孩露出的一截纤细腰肢。 喉结克制着轻轻滚动,飘来一句: 「扣子错了。」 棠鸢有些尴尬地笑了下,弯腰捂着肚子熘走。 费闻昭听到门关好,正要走进洗漱间,背后传来一句小小的:「不好意思……」 他扭头看到棠鸢大半个身子躲在卧室门后,只开了小缝,探出脑袋,又倏地将脑袋收回。 费闻昭眼尾眯起,目光柔和。 她好像总是这样莽莽撞撞地就出现在他面前。 现在是,四年前也是。 浴室里,属于棠鸢的香气瀰漫,镜子上雾气迷濛,费闻昭用手抹去水珠,在模煳中凝视着自己。 刚刚说不熟,不知道她会生气吗。 他只是不想让他后妈袁清安插手感情的事。 毕竟袁清安从高中就喜欢撮合他和其他女生,还想以他为小说男主,写一些小女生爱看的言情小说。 不然怎么会亲切地让棠鸢留宿,还住在费闻昭原来的房间? 眼前闪现刚才的一幕,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去那些难以名状的躁动。 * 一夜好眠。 棠鸢累到忘记定闹钟,晨起看到袁清安、费闻昭和一个自然卷的可爱小女孩,在落地窗前的餐桌前吃早饭,不了解的看过去,只觉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棠鸢对自己睡到现在正陷入难堪,不知怎么打招唿时,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有姐姐!」 费团团看到棠鸢时,乌黑的瞳仁亮起来,终于有新朋友和她玩了!她四岁了,再也不想对着布娃娃玩过家家了! 新朋友看起来很漂亮,和她一样脸颊有肉肉。 她跳下餐椅,摇着屁股飞奔向棠鸢:「漂酿姐姐,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棠鸢又浅浅笑起来,揉揉费团团的小捲毛,点点头。 「昨天累坏了吧小棠,快来吃早餐。」袁清安拿来牛奶。 棠鸢在费闻昭对面坐下,费闻昭移了一块贝果到她面前。 费团团则热情得要帮棠鸢抹果酱。 「看来团团很喜欢小棠姐姐啊。」袁清安爽朗的笑,总让人心情大好。 棠鸢吃得很快,她要赶紧投入工作,不能借出差摸鱼了,赚钱要紧啊! 手机响起,是她工作室的客服小敏。 「怎么啦小敏?」棠鸢一边接电话,一边接过费团团源源不断塞到她手里的香蕉、车厘子…… 「小棠姐,上次蒋小姐的宋制褙子和百迭裙的成衣赶出来了吗?她今天打电话问一下进度。」 棠鸢看了下日期,已经到了承诺的时间。昨天她正好把成衣带到庄园。 「衣服在我这,我被大雪困在郊区了,我想想办法吧。」 她看着身后庄园里厚厚的大雪,想到昨夜的坡路,脸上浮出愁容。 从创业开始,她的原则便是守时完成设计。哪怕她熬夜赶工到天亮,也不能耽误客人的时间。 「小棠姐姐,电话是你男朋友打来的吗?」好奇宝宝费团团。 「团团,不可以不礼貌哦,这是姐姐的个人隐私。」 袁清安将团团拉到怀里,捏捏她的小脸,餵了一个草莓。 「哈哈没事的啦,姐姐没有男朋友,是朋友打来的。」 费闻昭翻着杂志没有抬头。 接着棠鸢试探地问道,「安姐,你们这里还有其他的交通工具吗,比如电动车、共享单车之类的?」 「没有啊小棠,是有什么急事吗?」 「今天约好给一个客户送成衣,不想耽误她的拍摄。但我的车又……」棠鸢欲言又止。 她最怕麻烦别人。 「简单呀,让闻昭送你就好啦,正好有一辆四驱车停在车库。」袁清安说着就去包里找钥匙。 收拾好东西,棠鸢跟在费闻昭后面出了门,他人高腿长,棠鸢加快了脚步。 「路上滑,你们一定小心啊——」 「小棠姐姐快回来,我等你哦——」费团团在门口挥着小粉拳。 不得不说,袁清安一家人是上门设计以来,让她感受最温暖的。 她回头的那一瞬甚至在想,这些如果是她的家人多好。 * 棠鸢在副驾驶坐的并不心安理得,她的难为情达到顶点,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扁扁嘴收了回去。 「我早上联繫过拖车公司了,可能会晚点到。」
第7页 「哦谢谢谢谢。」她都忘记了自己的爱车还停在风雪中。 气温很低,路上的雪完整而洁白,没有消融的痕迹。 费闻昭开的很慢,但很稳。 「衣服送到哪?」 「先去我的工作室可以吗?」 棠鸢本来约定在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公园口,但昨晚她在房间发现了一本袁清安所着的书,是一本背景下的爱情小说。里面对主角衣服的描写,让她充满了画面感。她想带一些明制长衫和马面裙,和袁清安好好交流下。 「地址发给我。」 此刻棠鸢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费闻昭的联繫方式。 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吐了吐舌头,赶紧调出导航,架在费闻昭面前的手机支架上。 费闻昭向棠鸢移过来的手看了一秒。 「手怎么样了?」 「已经完全好啦!」她声音甜亮,说到这里,棠鸢想起他给的暖水袋。 「你怎么知道我有寻麻疹呢?」 「曾经有个朋友和你一样。」费闻昭淡淡回应。 「现在确实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女孩,但医生说没办法根治,哎。」 以前她看过一个金句,「爱情像麻疹,人人有份」,为了追求句子意境浪漫。现在想来,如果爱情是寻麻疹,那她宁可不要。 退!退!退! * 不似昨天的死水微澜,这次一路上两人你来我往,彼此放松着聊天,竟不知不觉到了目的地。 在一众杂货店的招牌中,「初棠工作室」的gg脱颖而出。倒也是一股清流。 棠鸢不自然地笑着,脸上有些羞赧,一直紧抿着唇。 「房租太贵,好不容易租到的。」她走在前面,招手示意,「上来看看。」 虽处在闹市,但工作室里的陈设别有洞天,看得出来很用心地布置,分设了打版区和布料、辅料区,井井有条。除了整齐挂满的各式服装架,还有许多创意写真。 「有些小,但够用了,」棠鸢边走边介绍,嗓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轻快和自豪,眸中尽是笑意,毕竟是她一手打造出来的心头爱,「等我赚钱了就换大的哈哈。」 费闻昭环视着工作室,抿着薄唇未说话。 不一会儿蒋小姐就到了,她的高跟鞋踩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棠鸢把衣服细节给蒋小姐一一过目。 「哎呀小棠,不用看啦,我信得过你。」蒋依凡撩起捲髮,爽快地结了尾款。 棠鸢眉开眼笑:「蒋小姐,有需要再联繫我哦。」 「对了,小棠,我这次回去给你物色了一个不错的对象,是我老公的堂弟,小伙子长得蛮帅,我见他第一面就想赶紧介绍给你,这不赶紧来了。」 蒋依凡说着就在手机上翻找照片,「他是颂风集团的一名销售经理,我一听,这不和小棠绝配吗,如果你们俩谈恋爱了,那你的工作室知名度都能免费打出去——毕竟那可是颂风啊!」 蒋依凡没注意到打版区角落的费闻昭,正滔滔不绝,仿佛棠鸢和她的堂弟天生一对。 棠鸢站在一旁应付着点头微笑,然后看向费闻昭,轻轻咳嗽一声。 费闻昭对上棠鸢的眼神,轻挑了挑眉。 「快来救我。」 棠鸢挤眉弄眼的表情让费闻昭有些想笑,他眼神亮起。 还算聪明,知道找他求救。 「棠鸢。」 棠鸢忽觉得心跳紧了一下。 可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叫了她的名字啊。 费闻昭走到棠鸢身边,蒋依凡闻声看去。面前的男人高大俊逸,黑色高领针织衫与灰色衬衫叠搭,大衣搭在臂上,高挺的鼻樑下嘴角浅扬,整个人气度不凡。 「小棠,」蒋依凡手上的动作顿住,「你男朋友啊?」 棠鸢不敢多说,只嗯了一声,和费闻昭靠得近了些。 蒋依凡又看了看费闻昭,把棠鸢拉到一边,挎着小包拍棠鸢的手臂,然后竖起大拇指:「这个好这个好。」 棠鸢眨了眨眼,差点笑出声。 蒋依凡走之前还不住回头报以微笑,看着一对璧人站在不远处,真是赏心悦目啊。 * 送走蒋小姐,棠鸢舒一口气。 「这已经是从昨晚到现在你第三次帮我了,学长,」棠鸢眼神真挚透亮,「我应该怎么感谢你?」 「你想怎样感谢?」费闻昭挑眉,假扮男朋友的感觉不错,没想到还有回报。 「我可以慢慢想吗?」棠鸢垂眸思考,总觉得吃饭或者回报礼物有些敷衍,「当然你也可以提建议,合适的话我就採纳。」 「好。」 * 一整个午后,袁清安都在和棠鸢畅聊设计的事情,两人从客厅辗转到书房,又辗转到室外。 为了不打扰她们的交谈,整个下午费闻昭都在陪团团玩。从游戏到绘本,最终两人在外面堆起了雪人。 袁清安给棠鸢介绍自己写的书,以及有关签售会服装的想法。 棠鸢则负责将想法具象化,找出对应的设计,并且按要求进行筛选、改进,尽量更加日常又不失优雅。 全程交流畅快,她们发现彼此的审美有许多的相同点,比如都爱马面裙,都喜欢花草印花元素多于线条和设计图案。 聊到黄昏时,棠鸢已经画了不少初稿。
第8页 「小棠,遇到你真是太好了,」袁清安拉着棠鸢手,焕发出笑容,「没想到,沟通设计不仅能学到知识,还能遇到小知己呢!」 棠鸢的专业过硬,在交谈中带给袁清安不少写作方面的知识和灵感。 让袁清安最惊讶的是,落在费闻昭房间里的那本旧作,竟被她一晚上就读完了。 当棠鸢提到其中的一段服饰描写时,袁清安眼中的目光已不再只是最初的热情和好奇,增添了几分赏识。 「小棠,明天再留一天可以吗?」 「设计图已经差不多了,明天还有什么安排吗?」棠鸢对着电脑,开始将确定好的设计图初步画出来。 袁清安沉默半分。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是我的一个不情之请。」袁清安抬眸,认真地看着棠鸢,充满了期待。 棠鸢有些不忍心拒绝。「安姐,不用多虑,您说就好。」 「是团团啦,今天你不在的时候,她不好好弹琴,我就以你为藉口,承诺她只要流利地弹下来一首曲子,就奖励她和棠鸢姐姐玩一天……」 「实在不好意思,小棠,」袁清安满脸抱歉,「不然我给你付双倍定金吧,尾款我也一併补上。」 「团团她好像期待了很久,作为妈妈,不想让她失望,也不想失信于她。」 「你看,可以吗?」 * 晚饭前,棠鸢整理了一下客户信息表,需要填写客户的手机号、微信号,便于售后。 「安姐,你的微信我还没有加上,是你的手机号吗?」 「哦小棠,你还不知道,我写作以来几乎断了社交,更不用说这些社交软体了。」袁清安解释道。 「那还有其他的联繫方式吗,需要有一个备用联繫人,方便售后或者回访。」 棠鸢专心看着电脑,没注意到袁清安的小动作。她使劲推着费闻昭的胳膊,见他的儿子宛如木头,她只好自己上场。 袁清安:无所谓,老妈会出手。 「你填闻昭的就可以,平时有什么交流你就给他打电话。」袁清安看向费闻昭,得意洋洋。 突然想起下午导航时,棠鸢还没有费闻昭的联繫方式。 不过,豪门的管家业务范围真广,看这信任度,费闻昭是不是有编制啊? 棠鸢正想着。 「我打给你。」费闻昭主动开口。 棠鸢看到手机上显示的一串陌生数字,竟有些不真实。 她为了提醒自己欠他人情,保存下来时刻意备註:(欠)费。 ? * 晚上睡觉时,打开微信界面,弹出的红点提示有通讯录好友未加为朋友。 棠鸢正犹豫。 苏苡发来消息:【小汤圆,工作进展如何啦?】 棠鸢:【还不错,收尾中。苏苏,你知道我在客户家遇到谁吗!!!】 棠鸢:【费闻昭!!!】 苏苡:【大学被你强吻的那个费校草?】 棠鸢正想驳回强吻两个字,苏苏真是造谣一张嘴。 她哪是强吻,明明是意外。 看着费闻昭的头像,棠鸢想添加的手指在屏幕逗留几秒。 下一秒,她收到一个好友申请:你的债主。 棠鸢通过后,在聊天页面问到:【债主?】 费闻昭:【嗯。】 棠鸢:【什么债?/疑问】 【对方正在输入中……】 棠鸢在屏幕前猜测他的回覆。 费闻昭打字的手微顿,垂眸想了许久,指尖清浅打下了【情债】二字,又一个一个删去。 第4章 强吻 其实苏苡说的没错,在大学那场舞台剧的观众看来,没有人相信那是意外。 上百只眼睛更愿意相信苏苡的话。 「费闻昭绝对是被强吻的!」 「对啊,他那么不近女色的一个人,又有洁癖,我前段时间才听说他可能是深柜……」 「哎,本来觉得费校草只可远观,现在就这么在我眼前被亵玩,突然有些接受不来,我的白月光啊!!」 「很难不相信他们是地下情藉此公开了……」 「你们一群老学姐还如一个新生小学妹,这还想和校草谈恋爱呢。」有男生戏嚯道,被周围女生幽怨和愤怒的眼神吓到了。 「……」 四年前。文城大学。 一场开学舞台剧如期上演,观众不知清冷校草费闻昭也会出场,只当是节目彩蛋,哪怕只是几秒钟的背景板,台下都一片轰动和尖叫。 下一秒,他与身边不知名女孩的互动更是让观众惊掉下巴——女孩踮起脚,怕不稳,靠近幕布的手偷偷揪着费闻昭的衣角,接着她仰起头,由于身高差,费闻昭顺势低头。 扮演舞台剧情侣的两人在舞台,在大庭广众下,真的接吻了! 有幸运观众录到这一段传到了学校论坛。 当场就有人扛着长焦镜头把照片无尽放大,确认两人嘴唇相碰。 有眼睛自带显微镜的嗑学家,发现棠鸢揪住费闻昭的情侣衫,导致一向注意仪表的费校草领口微扯。 甚至有动态截图。 瞬时间,评论999+。 「我错过了什么!!?」 「求一个没有看过这张图且跳动的心脏!」 「还好我退出的快,不然他们就亲到了。」
第9页 「我像路边的狗,突然被踢了一脚。」 「晚上好,除了他们俩。」 「有一说一,这个女孩颜值蛮能打的(公然抢校草是她的不对)」 …… 台上的棠鸢和费闻昭还不知道这一切,他们只是按剧本走,没想过在最尴尬的环节出了意外。 - 《宿舍楼下》这一舞台剧的假扮情侣角色原定不是棠鸢,更不是费闻昭。 原班人马女生是苏苡,男生是祁牧。 演出前一天。 「啊?苏苏,你确定明天要我和祁牧在台上扮演情侣?」棠鸢还在被窝里迷煳,就被苏苡的一句话给震惊到毫无睡意。 「对!十万火急!」 「你不会吃醋?」 「我们分手了。」苏苡的语气波澜不惊。 棠鸢:有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到。 苏苡和祁牧刚在一起时,大概是全校女孩羡艷的对象。 人人皆知祁少优渥,总爱一掷千金博得美人一笑,除了堆满寝室的礼物,至少那辆送给苏苡,却被苏苡用来接送棠鸢的保时捷可以证明。 那段时间两人热恋,苏苡不再是棠鸢的饭搭子,但永远会在回寝室的路上为她带水果和夜宵,苏苡会聊起祁牧的浪漫,给她的惊喜。 棠鸢可以感受到,原本心高气傲的系花苏苡,那个口口声声恐男的苏苏,心正在慢慢无所保留的示众。 直到那天,苏苡热烈地爱意有了突破口,她做了一个离奇又大胆的决定——在舞台剧上扮演那对接吻情侣。 让所有人,都看到,苏苡和祁牧的爱情。 以演戏的名义。 棠鸢听后:恐男女秒变恋爱脑? 或许是年轻独有的中二和上头,苏苡确实通过了舞台剧选拔,而导演一听另一半是祁牧来演,更是喜上眉梢。 上座率这不就有了吗。 而此刻,两极反转。 「苏苏,我愿意帮你,但我想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其实一直在冷战,只是我没告诉你。」苏苡对着镜子卸妆,不看棠鸢。 卸妆水擦掉了眼泪吧,棠鸢猜。 「那,我代替你去参演,需要注意什么?」 「需要一件情侣衫,本来我都准备好了……总之扔了,渣男不值得。」 由于苏苡最初就和舞台剧服装助理说好,情侣衫由她自己负责准备,导致现在没有备用衣服。 「还有,你保护自己,借位就好!别让渣男占了便宜!哎说着我都不放心你去了……」 「那你自己去?」苏苡占有欲极强,棠鸢知道她的小心思,故意道。 「我才不去,别说和他接吻,见面都别想。」苏苡轻哼一声,挺拔的鼻尖微皱,桃花眸凌厉了几分。 「好嘛,那我只能勉为其难代替你咯——」 情侣衫是吗? 棠鸢正巧刚买了两件纯白色短t,有一件发错了码数,现在想来也不用退货了。 时间紧迫,用什么图案比较好呢。 她想到高考前五月份,里的西府海棠花开得正好,她还藉此画了一副画,被老师称赞一番。 西府海棠的花语是:单恋。 苏苏还喜欢祁牧,尽管分手了,仍是单方面留情。 好! 棠鸢当下就决定把西方海棠当他们二人的暗号,她准备好针线,将前段时间学会的苏绣那点基础功夫悉数用尽。 希望祁牧能懂。 如果他们和好,这就是当作他们的礼物。 只是棠鸢没想到,祁牧并没有机会收到。 他不会懂。也并未同苏苡和好。 她的这份礼物,收到的另有其人。 * 文滨公馆。 祁牧正躺在床上,敞着丝绸花衬衫,窗边散落了几瓶啤酒,落拓又失魂的模样让费闻昭不忍心打趣。 不过他欠揍的语气又让费闻昭愠怒几分。 「你输了,愿赌服输,答应我一件事。」 祁牧女友千万,保质期最长的三个月,最短三天。 当初祁牧和苏苡谈恋爱时,祁牧微醺时扬言自己会和苏苡打破纪录,费闻昭哂笑,不知掉入赌局。 祁牧小孩心性,总要争个胜负。 今时今日,祁牧和苏苡即将差点要迎来180天纪念日。 「有什么遗言就快点说。」费闻昭调侃。 「就是我和苏苡承诺出演舞台剧,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她电话都不接,别说明天当众接吻了,她不当众扇我就万事大吉。」 祁牧双手合十。 「让我代替你出演,还要接吻?」 「这你就不懂了吧,都说让你赶紧谈个恋爱。你可以借位啊,又不是非要来真的,再说了,那可是我女朋友,你少打她主意。」 「最重要的是,不准色-诱她!」祁牧自认姿色比费闻昭差了些。 「这要看你女朋友定力。」费闻昭打趣着走开。 祁牧听闻从床上跳起,看着费闻昭的背影直挥拳头。 出公馆前,费闻昭把演出服提前试穿了一下。 注意到胸口的那朵刺绣海棠花。 粉白花瓣重重,像少女的粉颊。 很漂亮,并不精湛的刺绣技术让图案有些潦草,但这点不自知的灵动却让人过目不忘。 不是苏苡的风格。费闻昭清楚地可以分辨。
第10页 是谁呢? * 演出当天。 后台一片混乱。 「苏大小姐,你说不来就不来啊?」导演不客气地质问。 「我找了朋友去替我,她早就出发了啊,还没到吗?」苏苡语气抱歉,赶紧联繫棠鸢。 电话那头响了很久才接起,苏苡的话汹涌出来。 「小汤圆,你去哪里了?遇到危险了还是迷路了?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负责人说你还没到吓我一跳,虽然咱们只是一个背景板……」 苏苡听到电话里传来用力过度的声音。 「?」 「拉肚子了?」 「不是啦,我在拿演出用的书和包包,可是架子太高了我根本够不到……」 「那你快去叫人啊!」 「刚刚看大家都忙的跑来跑去,没好意思麻烦他们嘛。放心啦,保证完成演出。」棠鸢说着朝外走,来来往往的演员、幕后人员都在紧张地安排一切。 * 费闻昭刚到后台,正朝道具室走着。 一个纤瘦的身影到处游走,顶着丸子头,像只小兔子,东瞧西看,东嗅西嗅。 而身上穿的正是他搭在手臂上的同款衣服。 他自顾前脚踏进道具室,边听到身后有清甜的声音响起:「这位学长——」 棠鸢跑到他面前,刚抵他肩头。 只见女孩背靠货架,打量一遍费闻昭,又看看道具货架,伸手指着最上面的一层,眼神期待又小心翼翼道:「你可以帮我拿一下上面的东西吗?」 费闻昭两步便迈到棠鸢身边,与棠鸢相隔咫尺。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让棠鸢下意识瞬间屏住唿吸,不敢抬头,两眼只能看到对方衣服上的纹理。 「给你。」 棠鸢还未体会到心跳加速,就结束了。 偶像剧此时应该有慢镜头的啊! 果然生活不是偶像剧,学长挺帅,但拜拜就拜拜。 接过道具,棠鸢微微弯腰表示感谢:「谢谢谢谢,救大命了学长!」 费闻昭淡淡道:「举手之劳。」 接着他的目光落到棠鸢衣服上。 「这件衣服是道具组给的吗?」 「不是啊,这是我准备的,」棠鸢指着胸口的海棠,「这还是我亲手绣的呢!」 费闻昭的目光不宜久留。 棠鸢红了脸。 费闻昭离开后,棠鸢总觉得这位清朗的学长似乎有些面熟,叫不上名字,不过她作为大一新生,已经有些脸盲了,便没有多想。 * 演出进行时。 在上台前一刻钟,棠鸢都没有见到她的搭档祁牧。 「苏苏,紧急,你前任没来,她是不是和你一样跑路了啊!」 「啊?可是我不想主动打电话给他……不然我发给你,你联繫一下。」 棠鸢紧张又着急,抖着手给祁牧拨过去。 「苏苏让我来替她演出,你人呢?」棠鸢开门见山。 「我朋友已经替我去了,你没见吗?」 棠鸢听到后,不由感嘆,两人真是绝配。 祁牧提到的朋友叫费闻昭,棠鸢听过这个名字,苏苏提起过,他的创业事迹长期活跃在论坛的帖子里,少见照片。 棠鸢张望中又看到刚刚的学长,他正坐在候场区沙发上,灰色衬衫未见皱痕,侧脸的下颌线清晰分明,在忙碌的人群中他气定神闲。 棠鸢鬼使神差地又走过去:「学长,你认识费闻昭费学长吗?他是我演出的临时搭档,我正在找他。」 「我是。」 啊? 费闻昭抬起头,一瞬间对上棠鸢微微睁大的杏眸,里面有诧异和尴尬,还有他的倒影在流转。 「那那那……」棠鸢指指自己的衣服。 「我带了。」 此后,棠鸢尴尬到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演出前一秒,她还在练走路,担心上台时顺拐。 焦虑症和尴尬症同时犯了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直到,旁边的演员告诉她,我们是摆好造型拉开第二重幕布就出场了,她才消停下来。 场控倒计时中。 「很紧张?」 棠鸢调整着唿吸边点头,一脸的表情僵硬。 「很快就结束了。」 帷幕缓缓拉开。 台下本来的安静开始躁动,直到有女生喊出来:「是费闻昭!」 「啊?是彩蛋吗?」 「客串?」 棠鸢亦步亦趋地按照剧本进行,先和费闻昭并肩走在一起,接着面对面由她主动走进对方。 踮起脚。 棠鸢看到眼前放大的俊脸,重心不稳有些前倾。 台下轰鸣般的嘈杂声,充斥着耳膜又翻涌在脑海。 而她在靠近时,棠鸢闻到一种淡淡的味道,不是香水味或者菸草味,她曾经以香味为主题设计过衣服,试过许多香。 对方举手投足传来的不是任何一种。 而是似有似无的清凉,让人置身森林的植物感,舒服而清爽。 是薄荷吗?还是柑橘呢? 正想着。 「演戏专心点。」 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宛如耳鬓厮磨,棠鸢渐红的耳尖和额头的薄汗说明了一切。 ! 正打算再探高身子,却发现对方倏地靠近,她下意识闭眼,朝另一边扭头躲开。
第11页 温凉湿润的触感。 棠鸢觉得不对,睁开眼,对方正凝视着她,眼神不明。 她第一次见如此深邃,眼尾狭长上扬,又好看弧度的桃花眼。 「唔。」 棠鸢反应过来,借位失败,意外断送初吻,还被咬了一口。 她不知道,此刻她的脸红得要滴出水来。 费闻昭全看在眼里,他本只是想提醒她别走神,配合演完。他能感受到揪着他衣角的小手,攥得越来越紧。 而当温软贴上的那一瞬,他二十多年始终如一的心跳第一次感受到窒息。 女孩的睫羽向上轻扫过,对上透澈的瞳孔和透澈的他。 他的心痒痒。 于是,他故意轻启嘴唇,覆下。 第5章 幽会 毕业一年后,棠鸢很少想起这些碎片。 在她看来,那场舞台剧前前后后都戏剧极了。 演出完回到后台,苏苡从服装区飞奔过来,棠鸢第一次没有迎上去,她面颊滚烫,还没想好应付的说辞。 谁知苏苡看了全程,还录了像,还在她面前循环播放。 「喜大普奔啊,没想到费闻昭是吃汤圆第一人!哈哈,我以为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结果,被你这颗小汤圆给黏住了。」 苏苡捏捏棠鸢的小脸蛋,粉扑扑的像草莓流心。 「苏苏!」 苏苡还没来得及八卦棠鸢和费校草接吻感觉如何,便被旁边刚进来换衣服的女孩抢了先,是棠鸢同班同学。 「小棠!你真是吾辈楷模!你真亲了费闻昭?快展开说说!」女同学一脸期待。 棠鸢只好接:「节目效果,节目效果而已。」 「我可不信。」 「真真假假,反正都是演戏啦。」谁会当真呢,难道还期待校园风云人物和她假戏真做吗,她是大一,不是初一。 观众赶快忘掉才好。 「可那是费闻昭诶,我高中的时候就看过他的报导,他好厉害,大一开始创业,还没毕业公司就已经那么……」 棠鸢有些反感这种因为仰望一个男性而将他完美化,将他奉为至高无上者,其余众人的行为仿若是在触犯神明。这是无意识的女性自我贬低。 她皱了皱眉。 棠鸢好想说,没错,他很厉害,但我觉得,和他接吻还不如吃一颗果冻。 于是她故作乖张道:「他长那么帅,亲一下怎么啦?」 看到女同学震惊到咽口水,棠鸢自知有些过头,便不再说话。 她不自大,也不自卑。更何况费闻昭与她八竿子打不着,为何要因为一位陌生人而自我贬低呢。 一个意外的吻就会让她变得高人一等吗? 放在棠鸢身上不会,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亦不会。 今天的舞台剧成功落幕,她完成属于她的任务,这就够了。 / 哪怕是足够清醒的棠鸢也不会想到,总有不起眼的星火会因一阵风而燃起燎原之势。 这件事在论坛上爆红后,起先是出现了一批「找糖(昭棠)」cp粉,开始写一些同人文。棠鸢不爱冲浪,苏苡就在她旁边开始念,从舞台吻到两人结婚。 棠鸢红着脸,被逗得咯咯笑。 苏苡挑眉:「不然你们俩帮粉丝实现一下?自己磕的cp成真,真的很有成就感。」 棠鸢摇头。 按这样的事态,以后许是再没有男生会来追她了,她还期待大学谈一场恋爱呢。不过也好,专注自我。 接到学校宣传片出镜邀请的时候,棠鸢才意识到人气的重要性。她也算是沾了费闻昭的光,此刻她再也不去想什么自我价值的确定。 费大校草,不愧是你! 那是棠鸢出演舞台剧后,第二次见到费闻昭。按演出需求,他穿了一件唐制立领亚麻衬衫,盘扣从上至下显得格外素净,金丝半框眼镜下透着疏离,阳光打下来时,分散的发在额头有树杈般的倒影。 欣赏美色之余,棠鸢有了新的想法——让费闻昭作她冬学期结课秀的模特。 她不否认有私心,她想让更多人看到自己的作品。这会对她以后的职业规划有很好地帮助,哪怕是贊助、曝光率都会因此有了周旋、挑选的余地。 成功与否没把握,但大活人就在眼前,错过岂不浪费机会嘛。棠鸢鼓起勇气问: 「学长,这是你的私服吗?」 「嗯。」 「你也喜欢中式服装吗,我觉得你很适合这一类衣服诶,因为你肩宽腰窄,身形颀长……」说着棠鸢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倒三角。 「喜欢,但这类衣服不多。」 「行走的衣架子!」棠鸢目光发亮,「不当模特很可惜,不当我的模特更可惜了。」 「哦?」 「想让我当你的模特?」 「对,很想,」棠鸢很坚定,「我的风格跟你很搭,也是你喜欢的类型。有兴趣吗?」 费闻昭大学四年即将毕业,第一次有女孩接近他是为了利益,而不是表白。 他兴致盎然,目光盯上棠鸢涟涟水光的眸子:「可以一试。」 没想到费闻昭会这么快答应,他也不像别人说的不近人情,反而很好接近嘛。棠鸢内心雀跃到走路都轻快了不少。镜头前笑得更自然了,每个片段都是一遍过。 天色渐暗,收工后导演组提议大家一起聚餐。棠鸢婉拒与大家告别,她现在有了模特,脑海里想的全是还没完成的设计。
第12页 她买了一个鸡蛋灌饼,腮帮子鼓鼓地吃着,打算吃完赶紧飞奔到设计实训室。 今天她用目光和手隔空丈量了一下费闻昭的三围,心里有了大致尺码,不禁感嘆女娲的杰作确实和普通边角料人无法相提并论。 如果有更准确的就好了,量身打造出来的衣服,细节会体现得更好。 凉风习习,棠鸢在路灯下正想着。 「不喝点什么?」声音清润又低沉,棠鸢转身,看到费闻昭递过来一瓶苏打水,路灯下身影拉长。 「学长也不去聚餐?」棠鸢吃着东西,声音含煳。 「嗯,不熟。」 两人在教学楼前的长椅上坐下,费闻昭只是静静喝水,看着远处。 等棠鸢吃完,才打破沉默。 「学长,」棠鸢有些难以企口,「或许你知道你的三围吗……」 费闻昭摇头。 「我一会儿要去实训室,那里有软尺,是这样,我想如果你真的可以出席设计走秀,那我希望你展示的服装是完美合身的。」 「你一会儿有时间吗?」 费闻昭看着棠鸢投来真诚的目光,有期待有勇气,她语气软软,让人不忍拒绝。 像谁呢。 他想不起来。 「正好有空。」 当晚,就有路人将偷拍两人并排坐的照片发在论坛,引起一阵轩然,cp粉更是就地过年。 看来要避避风头了。 「学长,明天我们分头去博物馆,你在门口等我好吗。」 「嗯。」 费闻昭明白棠鸢的顾虑,但他不能去阻止论坛的一切,任何动静都会被曲解,网络的魔力——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另外,费闻昭也不想去阻止。 他看着棠鸢在服设教室忙来忙去,一边给他讲解自己的设计思路。 她一边量尺码一边说,她这次想打破传统创意,直接用改良的汉服,但要更日常。 费闻昭透过薄薄的衬衫,感受到女孩手指若有若无的触碰。 「其实我们中式服装真的很特别,现在很多新中式打着中式的名义,却印着日式元素,真不知道居心何在。」 说到中国传统元素图案,棠鸢又是神采奕奕,她似乎永远充满着热情。 有点像……袁清安? 费闻昭有些讶异,自己怎么会想起那位父亲没经自己同意就娶回来的女作家。六年了,她还是那样孜孜不倦地对他,对他那冷淡严肃的父亲,翘首以盼,日日打来电话。 她总是以「闻昭啊」开头,「记得回家」结束。 最近她怀了孕,情绪有些不稳定,总会莫名的哭。小保姆总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回去看看,他爸在国外不能回来,身边只有他这个儿子了。 费闻昭回想起,这些年他有过叛逆,疏离,但并没有影响袁清安的任何积极性,她疯狂地投入写作,再疯狂地投入到家庭。 消耗不完的活力,和面前的女孩重合。 「学长,再耽误你一点时间,明天我们去博物馆怎么样?博物馆里有最原始的纹样,也会激发灵感!」 这次结课秀很重要,她需要老师重视她。 除了费闻昭的男装,苏苡的女装也没有确定纹样,她其实是客气提议,按费闻昭疏冷的性格,怎么会和并不熟悉的人出行呢。 「可以。」 「?」 / 棠鸢趁着没课,挤了一路公交,才到了博物馆站。 她被挤得妆都花了几分。 费闻昭懒懒地靠在车窗前,朝她摆摆手。 棠鸢舒一口气,周围总算没有认识的同学了,可以伸展手脚好好观赏。 不过……这怎么像私下幽会? 博物馆的人稀稀落落,展厅安静偶有走动的轻响。 棠鸢细緻地浏览各个展柜,不时地同费闻昭介绍,让他挑选一些喜欢的图案。 「大一就学这么多东西吗?」费闻昭听着那些中国传统色系的名字,还有不同朝代服饰的特点,挑眉问道。 「自学的啦,我从高中就很喜欢汉服,一直有在了解。」本来今天想穿那件旋裙,又不忍心它被挤到qaq。 正要从这一展厅转到隔壁,拐角处传来陌生女声:「闻昭?」 费闻昭淡淡望过去,没有出声。是去年毕业应聘到他公司的学姐,或许是出了公司,她连称唿都改了。 「你怎么在这儿?」 棠鸢听闻赶快低头朝远处展柜走去,埋在玻璃上不敢回头。 费闻昭看着不远处的女孩,应付道:「来工作。」 给棠老师打工。 江姝不明,只是笑起来,声音在展厅迴荡:「真会打趣。」 费闻昭上眼睑下压,江姝意识到公众场合,悻悻说:「费总继续观赏,我先走了。」 江姝回头看了看棠鸢,走远后,拿出手机,按下快门。 她弟弟在文城大学,给她分享了之前的所有消息。他说费闻昭不像拒绝江姝时那样绝情,毫不留情面。 她不信。 那个把她电话拉黑,不管不顾她在酒吧醉到被人骚扰,说如果下次凌晨再打来就直接报警的费闻昭,此刻和照片上的女孩在一起,逛博物馆? 真是情趣高雅。她觉得可笑。 她坐在博物馆旁的咖啡馆,一口一口地抿着。手机屏幕上是文大论坛,她上传照片,正要编辑文字。
第13页 抬头便看到费闻昭从博物馆快步走出来,台阶下,一个正在等他的女士慌忙上了车。 江姝打开相机,嘴上勾起一抹不明显的笑。 / 逛到第三个展厅时,费闻昭才发现手机有很多未接来电。 「闻昭,你在哪,我好像羊水破了……」 「保姆在家吗,打120,我马上到。」 「你没接电话,她刚刚去博物馆找你了。」 袁清安昨晚打来电话,告诉他团团可能就要出生了,学业不重的话,可以回去看看。费闻昭回她,早上要去博物馆,晚上回去吃晚餐。 他匆匆和棠鸢告别并表示抱歉。 还好一切顺利。 费团团小公主诞生了。 签手术同意书时,费闻昭第一次感受到,在这个家他的责任。 刚下地铁,棠鸢就看到苏苡的消息:「小汤圆!不要打开论坛!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苏苡语气慌张,棠鸢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突然想到,刚刚苏苡的语气,就像《三体》里叶文洁第一次收到来自三体世界的信息——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正想笑,手机弹出同学发来的消息,「棠鸢,这是真的?」 然后是一张论坛截图—— 【被插足被噼腿?还是男方出轨?】 配图一张是她与费闻昭在博物馆,一张是陌生年轻女性和费闻昭同行并上车。 下面是不堪入目的谩骂和嘲讽,两极分化,那些字眼惊心动魄地跳进她的眼帘,避之不及。 棠鸢头脑嗡鸣。 她呆坐在长椅上。 手机震动。 茫然中,双眼模煳地看到屏幕上的名字——费闻昭。 第6章 接近 庄园。雪后初霁。 袁清安很痛快地付了定金,解决了棠鸢的燃眉之急。只是她的小天地需要源源不断的资金去支撑各种物料,这些是不够的。 她最近让客服小敏考察发现,一些个人工作室开始从单一的接单设计转变成汉服体验馆一类。 体验馆的经营就要从打版、制衣,再丰富到妆造,到摄影,修图。 这样下去,工作室快要变成影楼了。 棠鸢不悦。只能感慨,真的好卷。 她要在同行中坚持初心,就不得不去提高自己设计的曝光度,抓紧一切机会,将自己的衣服展示在众人视野中。 也不得不去接一些时装的设计,来支撑苟活。 「姐姐,你心情不好,是想吃团团的小蛋糕吗,我可以再分给你一块哦。」 费团团奶声奶气,小嘴巴说话的时候撅起,透明的口水亮莹莹,可爱极了,她大方地分给棠鸢一块蛋糕。 「没有哦团团,姐姐很开心,谢谢你的蛋糕。」一瞬间的走神,竟然被小傢伙发现了。 答应了袁清安的请求,棠鸢也就安下心来。团团很可爱,她打算给团团做一身儿童汉服,当作袁清安这几天招待收留她的礼物。 如果团团会出现在她妈妈的签售会,亲子装出席再合适不过了。 棠鸢用手摸了摸团团的脑袋,手从背后顺沿而下,不经意间丈量出她的身高。 「可是你刚刚皱眉了,妈妈说皱眉是有烦恼,不要皱眉哦姐姐,会变得不漂亮。」 顺着团团的小手,费闻昭坐在摇椅上,悠哉看着书。 「哥哥也经常这样,姐姐,你不要学他。」 「是吗?哥哥在烦恼什么呢?」 说好的三人一起玩飞行棋,费闻昭提前退出。真不知道豪门的管家有多少东西要学,先是经济学书,又换成了歷史书。 不愧是当年文城大学的翘楚。在费闻昭毕业那年,他的gg公司已经成为业内新势力,但他没有任何留恋,交给一起合伙的朋友,独自去了英国。 棠鸢佩服这种果断,也羡慕着其后的实力资本。 他有什么好烦恼的? 他当下的工作选择,棠鸢不用猜也理解,不过是天才的归宿。他隐匿山庄,逍遥自在,不用朝九晚六,不用996,自得其乐。 这不是神仙生活吗? 这就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成功后的躺平生活啊! 她太懂了。 「他啊……」费团团思考状,「可能是烦恼,自己怎么这么帅还没有女朋友吧。」 「哈哈哈。」棠鸢被团团深思的小大人样子逗笑了,弯着眼看向费闻昭,阳光洒在他脚边,他穿了一件素色的针织衫,一整个岁月静好的清晨图。 「哥哥还没有女朋友啊?」 「没有,」团团吃了一大口蛋糕,奶油从嘴边溢出来,「不过昨天妈妈悄悄告诉我,哥哥有喜欢的人了!」 「团团,吃东西不要讲话。」一早上,费闻昭终于发话了。 「哥哥喜欢的人是谁呀?」棠鸢八卦的心在燃烧,「团团告诉我,我的这一块蛋糕就是你的!」 「是你呀。」 团团把蛋糕上的草莓拿下来,塞到嘴里,嘴巴满满地说道。 还不如不要问。 棠鸢听到自己不再平缓的心跳声,从胸腔共振到脑海,那么汹涌,险些让唿吸都急促起来。 她努力控制,心想,小孩子是有点讨好能力在身上的,大概是为了得到蛋糕吧。 「团团,你可以弹琴给姐姐听吗?」棠鸢不敢看向费闻昭的方向,逃跑了。
第14页 看着两小只手牵手上楼的背影,费闻昭从书中抬起头,目光温柔,不自知地笑了笑。 直到她们在旋转楼梯上消失,楼上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费闻昭的眼神又黯淡幽深下来。 近来,他总是梦到四年前那个晚上,好像现在还能听到,棠鸢隐忍着哭声,在电话那边哽咽,费闻昭听到那个平时雀跃的声音,沙哑又颤抖道: 「学长,我想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 接到房东电话的时候,棠鸢还在看着余额暗喜。 四个零。够熬小一阵子了。 「为什么要涨价?」棠鸢从琴凳上跳起来,团团被突然抬高的声音吓到了,跑过来抱住棠鸢的腿。 「只是通知你一下,给你一周时间补齐。」冷冰冰地挂断电话。 一句简单的话,打破了棠鸢一早上的好心情。 袁清安外出还没有回来,午饭是费闻昭做的清炒虾仁和玉米排骨汤,一些简单小菜搭配着,卖相很好。 棠鸢没有太多食慾,她为搞钱想破了脑袋,咬着筷子出神。 「哥哥,小棠姐姐被欺负了。」费团团拿了一个虾仁放到棠鸢碗里,「姐姐,吃饱才有力气打败坏蛋哦。」 「怎么回事?」以为费闻昭不会在意小孩子的话,他发问的声音醇厚又威严,让人听了生怯。 「没事没事的,团团误会了,没有人欺负我。」 「姐姐骗你,」团团跳下餐椅,跑到费闻昭身边捂嘴示意悄悄话,费闻昭斜着身子凑过去。 棠鸢埋头扒拉饭,开始后悔刚刚打电话点开的扬声器播放。 下午就能回家了,下午,很快。棠鸢告诉自己。 「下午我送你回家。」 他是有什么读心术吗?棠鸢正要开口。 「你的车还在拖车公司。」 完全不容拒绝。 「那谢谢了。」棠鸢嘟哝。 * 午后,客厅的beloit 音响播放着周深的《家后》live版。 亲切的闽南语缓缓流出,把空旷的客厅充斥得饱满而幸福。风吹动百叶纱帘,扬起轻柔的弧度。 棠鸢完全被这一切治癒了。 她闭眼靠着沙发,任凭阳光放肆地倒在身上。 这三天,或许是这些年最悠长缓慢,最幸福的时光。她不舍,但终要自我抽离。这里的一草一物,都不属于她。 袁清安风尘僕僕地赶回来,一进门便叫棠鸢的名字。 「小棠?」看到棠鸢还在沙发,她舒了口气,「出版社那边沟通突然出了问题,闻昭说你要回家,我就立刻赶回来了。」 「谢谢安姐费心,在这里真的很开心。」 拒绝了袁清安的晚饭邀请,挥别时,团团飞奔过来,在棠鸢的脸颊轻轻一啄,惹得棠鸢差点泪目。 太温暖的一家人,哪怕刻在记忆里,都美好的定格成一幅画。 / 数不清是第几次和费闻昭同乘一辆车。 棠鸢依旧满心感激。 「地址发我。」 聊天页面还停留在上次的「情债」,棠鸢才想起自己主动承诺要回报费闻昭的事情。 「学长,我之前说的回报还没有兑现,你看——」 棠鸢还没有说完,费闻昭从中控台前摸出一份宣传单,顺手递过来。 「这是?」 棠鸢大致浏览了一下,神情激动。 这是国内知名品牌颂风的集团内部招募,贵公司打算召集一些适合「知棠」品牌理念的汉服或新中式设计稿,匿名被选上的设计师,能够参与品牌首发的服装设计。 「有兴趣吗?」 「当然!!!」 这无疑是幸运降临,棠鸢需要一切能被大众看到的机会。 况且,这是国内知名度和品牌力位于顶尖的颂风集团,它旗下人人熟知的时尚女装品牌,也有一些轻奢牌子,受众很广。 近些年一直保持着平稳的输出,不追求爆点,大多消费者仍愿意买单。 棠鸢没想到,这样的公司也会有意愿,另闢蹊径,开拓新方向去尝试中式服装新品牌。 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激进,但棠鸢很欣赏颂风集团的总裁,有远见且果敢,是她想成为的那类人。 她相信,只要把传统元素融入日常,新国风会成为最别致的风格,定会让人眼前一亮。那些打着禅意、水墨却擦边日系服饰的最应蒙羞。 「学长,你怎么会有这方面消息?」 「朋友正巧给了一张。」 「我会参加的!」棠鸢情绪高亢。 * 车子驶入市区,又穿过闹市,驶向棠鸢所住的老旧小区。 棠鸢把宣传单看了又看。 「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费闻昭把车速降下来,不时看向右方后视镜,余光短暂地扫视到棠鸢浅浅的酒窝,还有垂在额前的刘海。 「好呀你说!」棠鸢兴致勃勃,觉得此刻能够答应费闻昭一切要求。 「你也知道,」费闻昭轻咳一下,「袁清安女士很喜欢你的设计,我看你们聊起汉服来很投机,不知……」 「什么?」棠鸢期待道。 「可以跟你学习一下吗。」费闻昭语气轻轻,单手打了一把方向盘,似乎漫不经心。 棠鸢有些惊讶,这么敬业吗? 看来管家也要与时俱进啊!
第15页 「可以啊,你是想了解哪方面呢?」棠鸢用体谅打工人的心情回应。 「尽可能全面吧。」 也是,太肤浅的知识和主人聊不起来。棠鸢似懂非懂点点头。 「那这样吧,以后我在工作室,你有空就可以过来,我正好一边讲解一边实操,这样你会更清楚。」 「好,棠老师。」 费闻昭专注着前方,笑容越来越深。 * 某日一早,费闻昭亲自驾到颂风gg部,找人设计一张唯一不二的活动宣传单。 gg组员工小a:「费总,只需要一张?」 「对,一张就好。」 员工小a:被压榨了,但不我敢说。 「你今天三倍工资。」 费闻昭走后,整个gg部都沸腾起来。 「费总随机挑选幸运员工涨工资了……为什么不是我啊!!!」 「费总真是人狠话不多。」 「不过我们这个招募设计师活动不是不对外公开吗,听说已经私下请了很多知名大牛来。」 「我也听说了,还有最近特别火的那个新晋设计师祁瑶哎,我超级喜欢她,又美又飒!」小a搓搓手。 「这还看不懂,费总心里有人选了呗。」 「看来新品牌『知棠』势在必得啊。」 「费总真帅,以一敌众。我看好他!」 等大家稍微安静下来,小a又补上一句: 「有一说一,我更期待被费总发传单的这位……」 第7章 所幸 棠鸢被一声「棠老师」叫得面颊不自然起来,两次忘记拿副驾驶和后备箱的东西。 最后,她提着袁清安提前偷偷准备在车后的水果和小饼干,站在单元楼下挥手告别。 费闻昭看了一眼她身后破旧的红色对联,还有周边乱停乱放的自行车、电动车,眉头不自觉紧皱。 中午吃饭时,团团告诉了他真相,棠鸢被催债了。 费闻昭滑下车窗,手自然地搭在窗框,抬头看看斑驳的楼房。 「住几楼。」 「四楼。」 费闻昭点点头,告别后疾驰而去。 棠鸢正要转身上楼,碰到了邻居何宁,甜甜地打了声招唿:「阿宁,倒垃圾啊。」 「换了新的猫砂,最近怎么没见你。」何宁用余光盯着远去的迈巴赫车影。 「哦,去了朋友家。」棠鸢帮他打开垃圾箱盖。 「刚刚那个是男朋友吗?」 「不是哈哈。」棠鸢讪讪一笑。 「叨乐最近还乖吧?」 「总朝着你的门叫,估计是想你啦!」何宁笑起来。 「那我可要给它准备一点小鱼干,哈哈。」 叨乐是何宁养的金渐层小猫,非常亲人,偶尔何宁出差,或者回来晚点,会提前和棠鸢打好招唿把叨乐放在她那里。 棠鸢很喜欢宠物小猫,只是自己没有太多精力去投入爱和照顾。 这正好圆了独居还能撸猫的美梦,她每次都表示乐意。 当年舅舅给她买下这套房子后,棠鸢看着万家灯火终有她的一盏,才有了家的感觉。 在被棠家收养的很多年里,她都没有感受过爱。 作文里那些温暖片段,都来自电视剧和本以为。 心理学表明,原生家庭的不幸福会导致性格缺陷。 幸运的是,她不是一个会被外界影响太多的人,才能保持自我,才能在知道自己是棠家收养的女儿时,心想:原来如此。 原来那些她嫉妒棠铮得到的偏爱,不是家长的问题,是她的存在。 《斯通纳》里有一句话曾击中她的红心:「即使不能拥有完美的生活,所幸追求过完整的自我。」 这句话一直支撑着她,摆脱外界,专注自我。 也支撑着她融入这个社会,藏起戾气。 起码錶面上是这样。 何宁也许是觉得她是同龄人好相处,做邻居半年来,两人凭着叨乐你来我往,渐渐熟络。 何宁也总借照顾叨乐,给棠鸢送一些水饺或者叫她过去吃饭,考虑到两人都是独居,棠鸢不太愿意和他共处一室,便经常藉口吃过饭了拒绝他。 但何宁依然热情地敲她的门,问她喝不喝粥,还有一次问她看不看电影,要不要一起去春游。 棠鸢也不傻,她看出何宁似乎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才会这样殷勤。 现在很多年轻人逃避相亲,恐婚,但愿意去谈无数次恋爱,去体验无数次爱的热烈和覆灭。 她不属于这类。 她不会轻易去选择一个人。 爱于她,不过是这一生的附丽,是锦上添花。 绝不会是百无聊赖和穷途末路时的选项。 爱,理应是上上籤。 而上上籤难得。 * 还没上到四楼,已经听到叨乐在门口喵喵叫,何宁跑上去打开门,把叨乐抱起来。 「叨乐快看,是谁呀?」 「是妈妈回来啦!」 正背对着何宁找钥匙开门的棠鸢,笑容僵在脸上,手上动作呆滞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她肯定地回忆,刚刚的两句话都不是她的声音。 「阿宁?你是说我……」棠鸢转过身子指着自己。 「哦哈哈,开个玩笑,别在意。」依然是轻松的语气,却听的棠鸢浑身难受。
第16页 她忍住想去摸叨乐的冲动,「那我先进去了。」 关上门,棠鸢还是不敢置信她的耳朵。 她确定自己被冒犯了。 为什么现在的男性一定要这样随便? 她想找苏苏吐槽,却想起今天苏苏说她陪领导出差了,只好给自己煮了一碗螺蛳粉来放松一下。 / 陷进沙发,棠鸢身心疏懒,昏暗的光从阳台上透过木窗框,房间里更暗了几分。 手机震动,竟是费闻昭的微信消息: 【学费我给你转了一部分,剩下的根据棠老师上课效果来付。】 棠鸢有些吃惊地打开某支付app,确实收到了一笔转帐,金额十万,备註:学费。 故意转到银行卡,这个帐号还是对客户用的。想来他大概是问了袁清安。 在车上时,她原本是想藉此机会来还清他前几天的费心相助。 棠鸢盯着那五个零,本想退回去,脑海中又响起下午房东的话。 棠鸢:【学长,我不收学费的。】 费闻昭:【个人自愿行为。】 棠鸢在家里窜来窜去都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回应。 不是不能拒绝费闻昭,是不能拒绝十万。 棠鸢os:我想拒绝,可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费闻昭:【不要有压力,好好授课。】 棠鸢:【我会的!】 此刻,她突然意识到,这笔钱是团团午饭时偷偷告诉他的那个秘密。 学长大概变着法子帮她吧。 棠鸢补上一句:【我会还的。】 谢谢。 她在心里说。 * 费闻昭站在21层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文城的天空暮色四合,有深深浅浅的云,将明未明的月亮躲在云后,隐约有皎洁透亮的轮廓。 她要还什么? 费闻昭眸色深沉,抿着嘴,若有若无的愠怒藏在眉间。 明明是他欠她的。 四年前那个晚上,他在医院看到那个造谣帖子,险些不管不顾沖回学校。 他能立刻做到的,只有联繫论坛负责人,查ip,删帖,禁词「棠鸢」以及现在很多人喜欢用的名字缩写「ty」,将有关棠鸢一切言论删除,公告明令禁止论坛内讨论。 以及公开开除江姝。 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学会发展成的风气。 厌恶极了。 「直接关掉论坛。」费闻昭最后冷冷到。 「这个要请示校方。」对方回应。 她还要还什么? 他打电话过去的那一刻,医院里四下无人,过堂的风吹得他格外清醒,耳边女孩的哽咽更是清晰地一下一下扎在他心上。 她没有大哭,没有抱怨,没有问为什么,没有怪他。 她只是断断续续地,用曾经那样轻快明朗的声音,克制着不畅的唿吸,告诉他: 「学长,我想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那时,从不抽菸的他突然想要一根烟。 深秋的风似乎比冬天更侵人衣。 她还要还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还? 只因为是他,她不愿意靠近,还是她怕再次因此被牵连被伤害。 费闻昭乱了思绪,从酒柜里抽出一瓶,斟满一杯。 / 「费总,你休息的这些天有不少股东要见你。」 助理陈慕远打来电话。 这些日子他和棠鸢呆在山庄,表面风轻云淡,实则每晚都要处理很多公务。 他像被通缉者偷逃出来,趁着不多的时日恣意快活一把。 可笑。 费闻昭摇着酒杯,神色迷离,半眯着眸,红酒在杯壁上左右晃着,洒出了少许,印在他的白衬衫,渐渐洇开。 「明天九点召开董事会。」 「收到。」 自从他爸费之铭将颂风集团交给他的时候,他就知道,颂风变成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烂摊子。 这样说或许有些过分。 这段时间根据他的了解,原先的一些品牌策划有跳槽的想法,营销部也有一些想赚快钱的,打算去拍短视频做自媒体。 连那天他去找gg部小a做传单,都瞥见他收起的网页栏写着:正在直播。 而他们的这些新技能并没有用在颂风。 原来费闻昭以为这样的老牌集团,从上到下都是些像他父亲那样的长辈,在新媒体营销方面会有些落后。 今时今日看来,并不然。 只是人心涣散,年轻人源源不断藉此为跳板。 在颂风集团打工成了一次镀金或者是养老。不用过分创新,不用大量下沉市场宣传,坐吃往日福利。 房间暗下来,窗外的霓虹灯闪烁,俯视着车海人流,费闻昭有来自胸腔的涌动,他拨出去电话: 「准备好品牌全案。」 「费总消失几天,是在养精蓄锐吗?」 「没必要,」他盯着远处的夜色,「你那边如何?」 「以逸待劳。」 挂断电话,手机屏幕熄灭,他又站在黑暗中。 「知棠」品牌分公司已经成立了,明天他只是礼貌性地告知一下各位董事,好让他们有一些参与感。 不予通过者,一律将自己带进集团当员工的家属辞退。 首决同意者,会给予一部分新公司的股权和分红,这些事宜自然随后再议。
第17页 这是他父母留下的事业,他要看到一派方兴未艾,而不是一汪死水。 * 祁瑶作为费闻昭的同系学姐,听到费闻昭几近命令的语气实在有些不悦。 这傢伙,就爱装酷装深沉。 当初还是他亲自打电话求她的呢。 说是求,不过是费闻昭放低姿态主动开口,带了祁牧一併请她吃饭,邀请她作为颂风新品牌的主策划,不是长期聘请,而是合作。 「那之后你的选择设计师也一定要按着品牌理念和风格来,慎重。」祁瑶强调。 「放心吧姐!他早就有心仪的人选了。」祁牧在一旁插嘴。 「哦?」 一句话引起了祁瑶的兴趣。她这个表弟其他事不靠谱,八卦在行。 「不会白费你一片苦心。」费闻昭回应。 「我不信,你叫声姐听听。」 看到费闻昭欲言又止,祁瑶大笑。 好玩。 在英国留学时,她本还讶异怎么会有理工男来学ual视觉设计,反差太大,接受不了。 她观察了很久这个男生,除了听一些时装理论,他最爱蹭一节刺绣课,只是在一旁看着。 引得许多女孩子以为当中有他喜欢的人。 「没有。」 「那我可以追你吗?」金髮女孩大胆而热烈。 下一秒,祁瑶穿着骑士靴路过,嚼着口香糖,皮衣刚齐腰。 「hey! boy.」 「我今天也有个恋爱想跟你谈。」祁瑶刚要触碰到费闻昭的胳膊已经被躲开。 「我不想当祁牧姐夫。」男生冷冷道。 「?」 她以为是她在观察他,没想到他早已认出她。 祁瑶反应过来后爽朗地大笑,原来这就是祁牧两句不离口的费闻昭。 只是她更疑惑了,怎么会有人揣着明白装煳涂这么久,每天和她打照面,都不曾主动和她搭过话。 她观察他的这些日子,都没有一次真正对上过费闻昭的眼神。 「祁牧那傢伙没来?」 「你觉得他会喜欢这种课?」 「那你为什么喜欢?」 「……」 费闻昭没说话,只是眼眸深深地看过来,她看不清那狭长里的味道。 后来祁瑶才懂,费闻昭请她吃饭,答应给她举荐国内顶尖的博导,以祁瑶为他做品牌全案为交换。 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以为他是目中无人。 原来他的目光早已被人填满了。 第8章 距离 从庄园回来后,棠鸢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制图、改图。 在与袁清安无数次的电话、facetime视频沟通后,终于确定了几套服装的细节。 考虑到袁清安的作家职业,以及签售会是一本歷史类书籍,棠鸢採用了对襟立领丝绸衬衫搭配山河图纹样马面裙,芙蕖提花香云纱面料制成全开襟抹茶绿旗袍,最后一套选了袁清安最喜欢的水墨画苎麻连衣裙,搭配本色系的轻薄披肩。 三套衣服无论正式场合亦或日常,都足够的典雅,留有韵味。 与袁清安的气质相得益彰。 袁清安在屏幕前笑得温婉。 「小棠,你什么时候再来玩呀?」团团拿着手机怼着脸,屏幕上只能看到她白嫩的脸蛋和忽闪的睫毛,「团团,你不是有话要对姐姐说嘛?」 「姐姐,团团想你。」 小奶音冒出来时,棠鸢心都化了。 「团团,姐姐有礼物要送给你哦。」 棠鸢加班加点给团团也制作了一套小裙子,丝绒小旗袍外加彭蓬的烫银网纱,不失俏皮。 「小棠,辛苦你了。」 袁清安看到棠鸢在工作室忙到现在,不免有些心疼。 谁说现在年轻人喜欢躺平呢,只是没有在自己所爱的岗位上吧。 她那么多工作,还有心为小孩子设计衣服,这次签售会,她都想带棠鸢出席了,必须好好为她宣传才行。 袁清安欣赏之余,忍不住八卦儿子的感情进展: 「小棠,最近没有和闻昭联繫吗?」 「没有,他没在家吗?」 「他要上班的呀。」 「???」 「安姐,他……」棠鸢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主动了解过费闻昭,「他不是你的管家吗?」 那边传来清脆的笑声,袁清安捂着嘴笑出了屏幕。 「不是吗?那他主业是什么呀?」 「小棠,下次你自己问他吧。」 袁清安这下懂了儿子喜欢的类型了,努力的笨蛋美人灰姑娘和豪门管家总裁的爱情故事。 啧。她的新书又来灵感了。 / 这些天在新品牌的单刀直入初显成效,公司有部分股东念在和他父亲的旧情上,决定放手支持一把。 从开始—— 「闻昭啊,伯父也不是要打击你,年轻人实在冒进不得啊。」 到现在—— 「闻昭啊,我看这个项目不错,还是要相信年轻人的眼光,果然要紧跟时代步伐了哈哈。」 费闻昭露出少见的微笑,「定不负众望。」 他下意识的去摸了一下手腕上的彩虹针织发圈。 这是不知何时,棠鸢落在他车上的。他捡了回去,放在吧檯上。 昨晚倒酒,明明是小酌,却不知道怎么就醉了。
第18页 可能是月色太好,可能是他对着月亮举起的发圈,在月晕下有了某种魔力。 直到早上洗漱时,他发现这发圈已经到了他手腕—— 嗯,冷光的银色手錶和彩色针织碰撞,满满的赛博朋克风。 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把它藏在袖口下,紧贴着手腕的皮肤和蔓生的青筋。 突然很想见她。 * 费闻昭站在玻璃门外时,看到女孩挽起头髮,纤细的脖颈露出,有温柔好看的曲线。 设计图拟好后,棠鸢开始在模拟人体上初步立裁,思考如何让服装更有亮点。 下午有客户联繫要来工作室,棠鸢等了一下午都未见人影。 正要收拾东西回家,她顺势把自己的长髮简单挽起。 「下班了?」 棠鸢转身,看到费闻昭西装革履的出现在门口,皮鞋不染纤尘,他进门时稍微低头,似乎踮踮脚就要触到工作室天花板。 「诶?学长?」 「你好像每次看到我都很惊讶。」 费闻昭把带来的果汁放在工作檯。 「学长,我想再详细问问你颂风的事。」棠鸢回家后拿着宣传单思前想后,才发现这是内部招募,网上都搜不到具体消息。 「可以,一起吃晚饭吧。」 德莱餐厅。 棠鸢上次来这里费了几千大洋,这次再进去内心十分拒绝,不过她愿意去还费闻昭这个人情。 摇曳的小提琴声萦绕在耳畔,隔壁散桌有情侣捧着玫瑰花在拍照,男生单手牵住女孩戴戒指的手,女孩在对面拍照。 大概是刚求婚完毕,他们进来晚了些,没能见证全部,但相爱之人似乎四周的空气都在甜蜜、升腾。 《where is the love》应景的响起,棠鸢莫名触动。 原来看到别人被爱真的会流泪。 上次她也坐在这桌,只顾埋头了了应付家人,全然没在意周围的人事物。 「真好啊。」棠鸢忍不住朝那边望过去,小声呢喃。 费闻昭点好菜,用湿巾帮棠鸢擦拭了她的刀柄,再给她一叠纸巾。 棠鸢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学长你还是老样子哈哈。」 大学时,偶尔碰到费闻昭在食堂吃早餐,棠鸢还是会坐过去。 她咬着吸管,笑着看费闻昭先擦勺子、筷子,把纸巾在手边放好,慢条斯理地喝着南瓜粥。 那是后来的事,那是不会再有人明目张胆议论他们的后来。 「来过这家餐厅吗?」费闻昭明知故问,把切好的西冷牛排分给棠鸢。 「只有一次,我弟过生日,就是上个月月底28号。」 「那天我也这里。」 「这么巧吗?」棠鸢塞了一口牛排,发现竟出乎意料的没有黑胡椒,而是淡淡的迷迭香和芝士味。 他知道她不吃黑胡椒。 明明上次她点餐时没注意口味,最后只好一口牛排一口水的咽下。 棠鸢嚼着的动作放慢,她凝视着费闻昭,熟悉的,却又不像当年。她看向他的眉,细密纵生,他的眼,浓睫下垂。 对棠鸢来说,费闻昭只是一位曾经熟识的学长,经歷过波折,所以更加信任。 况且费闻昭为了帮她,跑到校方要求关闭论坛伺服器,校方只承诺好好整顿,但对她一个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强有力的救赎。 从那以后,她的生活清净了不少。 当年的事,她没有怪过他,不然也不会这样的自然、毫不顾忌地与他相处。 可他怎么会记得她不吃黑胡椒呢? 棠鸢想不明白。 「哟,费总来啦!」祁牧的桃花眼眯起来,「这位小姐是?」 「棠鸢。」费闻昭头也不抬。 「祁学长,是我。」棠鸢礼貌地站起来微笑。 「不用站起来。」费闻昭看着手机,提醒棠鸢。 「棠学妹,快坐快坐,」祁牧拍着棠鸢的肩膀,「真是好久不见,你们这是?」 费闻昭轻轻皱眉,眼神扫过来,祁牧才觉自己的手搭错了地方。 搭哪里不好,搭自己肩上都比搭棠鸢肩上好! 不争气的傢伙! 祁牧冷不丁收回手,嬉笑着耸肩。 「费学长帮我举荐颂风的工作,我请他吃个饭聊一聊。」棠鸢如实答。 「不说还以为你们俩谈恋爱呢,这小酒小花小氛围。」祁牧打趣,接着两眼放光,「颂风集团?那你可是找对人了,你面前这位……」 嘭。酒杯碎地。 无醇葡萄酒溅到祁牧腿脚。 「不好意思。」 费闻昭镇定自若站起身,迈步到祁牧身边,用刀叉前端从背后抵着祁牧的腰。 他不露声色地轻声道:保密。 祁牧被痒得一脸求饶,疯狂点头:我真的谢,费闻昭你谈个恋爱真磨人。 棠鸢叫来服务生收拾碎片,没忍住帮人家一起捡玻璃。 「棠学妹,一会儿叫他送你回家,」祁牧赶快打道回府,这地不能久留,「这顿我请啦!」 他本来还想坐下问问苏苡的情况,可惜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不知哪句该说哪句不该说。 费闻昭已经在微信上严厉警告:离她远点。 末了,又加一句:离我远点。 * 了解到颂风集团下周就要开始设计师见面会,棠鸢搓搓小手。
第19页 「学长,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她像第一次看到宣传单时那般雀跃。 「准备一些生活用品,可能会封闭式。」 快要初春,风还有凉意,车窗半滑,费闻昭眼神里明灭着霓虹,他好像被身边人所感染。 吹着风也能感受到心里那份,飘忽、期待。 他借看右后视镜,看向棠鸢。 真好,在我暗暗为你实现梦想的时候,你明确的在我身边。 / 车再一次停到棠鸢的单元楼下。 旧小区的路灯昏黄色,已经被风吹雨淋的灯罩,只发出朦胧的光。 「谢谢学长,我初步构想了一下上课时间,这周我随时都可以。」棠鸢站在车窗对面说,想到下周就要去颂风,怕费闻昭担心她捲款潜逃。 「不急。」车窗后,方向盘下,费闻昭手里把玩着那个彩虹发圈。 软软的针织摩擦过他的手指。 他本想还给棠鸢,但棠鸢似乎没有要叫他上去坐坐的意思。 他把发圈重新塞回衬衫袖,打开车门下车。 「走吧。」 棠鸢都已经打算说再见,没料到费闻昭要上楼,她又开始恨自己嘴笨,怎么不早点再见。 给对方误会留余地! 二楼的声控灯坏了很久,没人维修,棠鸢使劲咳嗽的时候才想起来。 不过她走习惯了,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九个台阶。 楼道栏杆上积满了灰尘,费闻昭刚低头拍了拍大衣被蹭到的灰。 近来,他发现自己的夜视适应能力有些下降,关灯后好久眼前一片黑暗,需要几分钟才能适应过来。 此刻刚抬头,他就陷入漆黑。 费闻昭站在原地,不想触碰栏杆,试图摸手机,却发现手机落在车上。 「棠鸢?」 他轻轻叫到。 棠鸢快到四楼才发现费闻昭没跟上来,她满脑子都在想沙发上、阳台上的衣服还没收起来。 「学长?学长?」她打着手机闪光灯,朝楼下喊。 「我在二楼。」 棠鸢火速跑下去。 朋友第一次来家里,把对方遗忘在楼道。再晚一点,都要把对方关在门外了。 棠鸢又着急又尴尬,闪光灯在手里晃动。 费闻昭在楼下慢慢恢復了视力,正要抬腿向上走。 「我来了学长!」 她跑到费闻昭面前的那层台阶上,气喘吁吁,想把手机递给他,却险些踩空。 「小心!」 费闻昭一步三个台阶地走上来。 快速伸出手臂,紧紧地禁锢住棠鸢的肩,用力将棠鸢扶稳,尽可能保持两人胸前的距离。 闪光灯刺眼的从下而上照射过来,他们站在一上一下台阶上,棠鸢的视线刚到他的眼睛。 两人听得到对方的唿吸。 棠鸢再一次闻到了四年前的味道,置身森林的清新,加上周遭的暗,她似乎走进了潜意识里。 她就是以这样的距离和费闻昭相识。 进一步,可以拥抱。 退一步,可以陌生。 这样的距离。 费闻昭轻轻松开手,顺势而下扯了扯棠鸢的衣袖。 「我刚刚看不到了。」 棠鸢回过神,她努力屏蔽耳畔怦然欲出的心跳声,向后退了一个台阶,斜过身子。 「上来吧。」 第9章 跌入 棠鸢开门插钥匙时,发现自己的锁孔位置不对。 因为是独居,她特意留了心眼,每次锁门时都将锁孔正向朝上。 刚刚她下意识朝上扭转钥匙对准,却没能一次进去。 怎么回事? 她没有出声,只是用闪光灯照亮看清楚,表面尽量自然不让费闻昭担心。 「小棠你回来啦?」 门开了,棠鸢努力平復疑虑,何宁抱着叨乐在身后,一脸微笑。 「今天有客人?」 「嗯。」 自从上次何宁的冒犯,棠鸢便躲着他,每次要等听到何宁外出闭门的声音,渐远的脚步声,她才从家里出来。以防打照面。 费闻昭从台阶上来,路过何宁家,走到棠鸢身后,挡住何宁的视线。 何宁还想搭话,轻轻推了推在他怀中挣扎的叨乐,叨乐一熘烟朝棠鸢家里跑去,绕过费闻昭的脚下,蹭到棠鸢的裙边,从门缝滑进,在里面得意地喵喵叫。 「叨乐!快回来!」 何宁喊着跑过来,棠鸢只好拉开门,躲着不去看费闻昭沉着的脸。 「不好意思,叨乐不懂事。」 胡乱收起散落的衣物,棠鸢给费闻昭接了杯热水,他坐在单人沙发,看着棠鸢不做声。 房间不大,贴满杂志、便利贴,有女孩的香气。还有一些堆积的废边角料没扔,模拟人体就放在阳台,凌乱的生活气息。 看着何宁猫着腰到处找叨乐,棠鸢无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阿宁,不然你先把叨乐放我家,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小棠,啊,我看到它了。」 叨乐在冰箱角落看见何宁,开启跑酷,风一般直冲客厅。 棠鸢和何宁过来时,看到费闻昭西裤上已经落有猫爪印。 叨乐前窜后跳,最后卧在他腿边。 「看来它更喜欢我。」费闻昭拍拍腿上的小梅花,对上何宁的眼神。
第20页 它还是她。 何宁心知肚明。 空气凝滞,棠鸢哑口。 「叨乐,乖,过来。」何宁轻唤,叨乐舔舔猫爪,不情愿地迈开猫步。 「不是告诉你,不要靠近陌生人。」何宁摸着叨乐的下巴,叨乐唿噜唿噜地卧在怀里。 「棠鸢,」费闻昭叫她的名字,语气冷冷,「门没关。」 何宁听闻,头也不抬,「不用了,我们回家叨乐。」 「叨乐下次再来玩哈。」棠鸢客气道,朝玄关走去。 从刚刚费闻昭出现,何宁已经用余光打量了无数次,费闻昭端起杯子的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腕錶,是他梦寐多年的。 他明白来者身价不凡,浑身都充斥他才能感受到的敌意和不屑。 他对空气中暗暗滋生的不屑,过敏。 何宁看向棠鸢,她依旧是弯起眼睛的笑,可却有了不同味道。 那种曾经他被老师训斥,走回座位时无意和优等生对视,看到的对方的笑。 嘲笑。 现在的女孩,不过都是想飞到凤凰枝头,摇摇欲坠还不知,终有一天会尝到嫁入豪门的苦。 本以为棠鸢与他一样为自由,为真心。现在看来,棠鸢不过也是洪流中的一只。 宁愿去当一只金丝雀。 何宁想着,厚厚的镜片下味道不明地盯向棠鸢,下巴微扬,压低声音,「记得把门锁好。」 棠鸢本能点头,随之反应过来—— 是他吗? 是他动了我的锁? 一阵凉意从后背传来。 「叨乐,和妈妈再见。」何宁恢復轻快语气,自顾自走出门外。 又是上次的恶寒直倾过来,棠鸢站在门口,这次没忍住:「何宁,请你自重。」 「我怎么了?」 楼道里迴荡着何宁的轻佻,那声音令棠鸢反胃至极。 「别装了,我不是叨乐的妈妈,也不会是。」棠鸢收敛往日亲和,紧皱眉头,面露微怒警告道。 费闻昭闻声从沙发起身走来。 他看到棠鸢很少表现出的愠怒,一双杏眼冷冷清清,单单站在玄关处与何宁对峙,空气中有尖刺在生长。 惊觉自己很想过去摸一摸小孩的头。 他在玄关处将大衣挂上衣架,用手点了点棠鸢的肩。 「需要换鞋吗。」 棠鸢低头去找备用拖鞋,何宁好像说了什么,她没仔细听。 嘭。 下一秒,门已经被锁上。 「无须多费口舌。」费闻昭松开把手冷冷道。 「学长,我们只是邻居。」 「不用解释。」 多一秒解释,多一秒有关那个男人的话题,他都不想听。 关门时,他看到何宁在笑,那种肌肉带动嘴角努力扯上去的笑,在厚厚镜片下显得狰狞而畸形。 还带些挑衅。 * 何宁走后,房间原本的尴尬局面只剩下安静。 「学长,很抱歉,刚刚让你看笑话了。」生活不易,棠鸢嘆气,她抱着腿坐在费闻昭旁边的沙发。 「无妨,不用道歉。」费闻昭向后靠,身体放松下来,看向棠鸢小小的身体,她的头髮散落在肩上,正抵着下巴想问题,眉间拧起,撅着小嘴。 「你说现在的男性怎么这么随便呢!邻居也要发展成女朋友啊,做梦! 「不瞒你说他还pua我,好笑,说我个子矮正好和他很搭。 「别肖想着养只猫就能被女孩子喜欢,猫是宠物,又不是工具!喜欢也是喜欢猫,谁会喜欢他!」 「……」 棠鸢吐槽个没完,抑扬顿挫,没注意到费闻昭在笑,他眼尾扬起,睫毛快要抵住卧蚕。 眼睛里浓浓的宠溺。 「那你喜欢谁?」 「……」 棠鸢抿抿嘴,不上当,「反正他不行,智者不入爱河。」 费闻昭只是笑,虽然很讨厌她提起隔壁那个男人,但既然是吐槽,还勉强可以听听。其实他也没怎么听,只是在观察,看她鲜活的表情,看她跨越四年又切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起身环顾棠鸢的屋子。 「这是租的吗?」 「不是啦,我舅舅用爸妈遗产给我买的。」 「不考虑换个环境好点的吗?」简而言之,这里很差,他指的是人。 「没办法,先努力把工作室搞好,做大做强,先谋生,才有机会考虑生活质量嘛。」棠鸢伸出小拳头,做出「沖沖沖」的动作。 「颂风是个很好的机会,」费闻昭顿了顿,他凝视棠鸢的眼睛,「相信你可以。」 棠鸢很少觉得人的眼神会有力量。 但刚刚四目相对时,她好像能感知到学长唿之欲出的话,只是他又藏在了眼底。 「我一定努力,不让你失望。」 「看来我的存在很重要。」费闻昭似问非问。 「那当然啦!」棠鸢声音甜甜肯定着,没注意对方眼里的晦暗。 * 棠鸢为了不让费闻昭无聊,借着家里的一些样衣,正好给费闻昭大致讲了每个朝代衣服的不同。 「你看这件,」棠鸢铺开一件裸色襦裙,「这是女子服饰,上衫下裙很是柔美,盛唐的时候,衣裙变宽,腰线也往上移,变成齐胸的一片式……」 说着,她在自己胸前围了一圈,低头穿孔固定着。
第21页 清淡的粉,衬托着她淡淡的唇,挺翘的鼻尖,睫羽垂下一小片阴影,眉毛茸茸。 「棠老师很厉害,」费闻昭挑起眉毛,「随时开课。」 「哈哈,这不是怕你说我拿了钱不办事嘛,我要敬业一点,对得起你的学费。」棠鸢笑开。 不是,她是太怕了。怕和费闻昭独处一室的寂静。 会让人有溺水之感。唿吸不上来。 她只好不遗余力去找话题,打破沉默。 所幸效果良好,费闻昭听得进去,她也滔滔不绝。 不给尴尬留余地。 * 送费闻昭到楼下时,又要经过没灯的二楼。 棠鸢提前把手机灯筒打开,在后面给费闻昭照明。 低着头,亦步亦趋。 费闻昭身影高大,月光从楼道的窗户外透进来,在灯筒的光源双重作用下,他们的影子模煳着交错、重叠、放大、缩小,缠绕不绝。 「唔。」 棠鸢撞到前面突然止步的人背上,脚无处落地,从费闻昭的腿滑下又不稳地踩到他的脚。 接着以奇怪的姿势跌入一个臂弯。 棠鸢赶快摆正身体,嘴里呢喃着不好意思。 手里的灯筒乱了方向,此刻正朝下,在二楼的黑暗中隐约亮起。 就像她的心。 下一秒,她的手机被费闻昭轻轻从手里抽走。 灯灭下来。 楼道的窗户里能看到静静地月亮高悬,但棠鸢不敢看过去。 她被有力的手臂轻轻向后倾推,直到脚后抵住墙壁,无处可退,她清晰地听到唿吸声,甚至快要分不清是谁的。 费闻昭的整个手臂垫在她身后,与落满灰尘和掉漆的墙壁形成一道屏障。 她才感觉到,她的腰是靠在费闻昭的手臂上。 她甚至不敢睁开眼睛。 「棠鸢。」费闻昭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尾音下沉,叫着她的名字。 心脏一颤。 她不知道费闻昭此刻是怎样的神情,她也不敢去想。 费闻昭微微倾着腰,感受到女孩紧张的身体,看她用力地闭着眼睛,鼻尖皱起。 他没能克制住。 何宁的出现,挑衅,威胁,以及他的不安全感,通通涌来,在女孩身上变作强烈的占有欲。 今天的一切,他都没能克制,或许是他不想,或许是他等了太久。 但他不愿让她看到眼里的欲。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覆上棠鸢的眼睛。 近在咫尺的,用彼此才能听到的气音,洒在耳边—— 「棠鸢。」 「如果是我呢?」 他不行。 如果是我呢。 你会喜欢我吗。 第10章 失态 袁清安的签售会很快就要到了,最后一件衣服也终于尘埃落定。 棠鸢在工作室将三套衣服整理好,套上防尘罩。 很多次在自己手下打版、裁剪、缝制,一点点看着每一件衣服从布料变得精緻,富有生命,成为她人衣柜里的独特,她都像重新被注入一次活水。 生活好像就是为了这一点点成就感,才能感受到活着。 她本来要开车去送给袁清安的,顺便看一看团团。但苏苡晚上约了她小聚,只好先让费闻昭来拿回去。 「安姐,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去看你们。」 「我是没关系啦小棠,团团好像不开心的掉豆豆呢。」袁清安把视频转向团团,她乱糟糟的小捲髮埋在沙发里,小手捂着眼睛。 隔着屏幕安慰了几句,挂断电话,棠鸢的自责感又重了几分。 在工作室里等费闻昭的时间很漫长,她又想起那晚的楼道,还有被捂着的眼睛。 她忘记了自己最后含煳着回应了什么。 总之,费闻昭绅士地放过了她。 他拿开放在她眼睛上的手,手臂缓缓从后用力,把她的身体向前带,棠鸢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完全站着不动。 僵持着礼貌的距离。 她听到费闻昭笑了一下,唿吸重重。 「这么怕我。」好像在问,好像又不是。 棠鸢已经分辨不清,她捏着费闻昭的衣角偷偷用力,已经浸了些汗,好似四年前的舞台啊。 她恍惚着摇头,慢慢睁开眼适应黑暗。 皎月如水,斜洒在他的侧脸,明暗里她看到费闻昭垂下眼,接着深唿吸,他欲说什么却又顿了顿。 「是我失态了。」 他的手臂从腰后向下滑走,棠鸢努力控制好重心。 费闻昭向后退了一步,「走吧。」 告别的时候,棠鸢站在路灯下,看不到自己潮红的脖颈和脸颊,额前的碎发被细汗染上潮气,湿漉漉的贴在额头。 「回去的时候小心。」费闻昭扶着方向盘,撇着头。 「你也是。」棠鸢眼神飘忽,连挥手都忘了,直接注目礼到看不到车的影子。 / 费闻昭在手机上说一会儿到,棠鸢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 正想着,楼梯上传来哒哒的声音。 「棠小姐么?」是那个不知哪里口音的女房东,她披着橘红羊毛卷,穿一条皮裤,乐福鞋。 「涨租的电话收到了吧,我老公给你打的。」她把皮包啪的一声放到棠鸢的工作檯上,链条重重地磕在桌面发出金属响声,压到了要给袁清安送去的衣服。
第22页 棠鸢赶紧走过去,「收到了,包包我先给您放一边,这个衣服很贵重。」 「小破作坊能做出什么贵重的衣服。」女房东点起一根烟,冷哼一声,二郎腿甩得快要踢到桌上的布料。 「请您放尊重,还有我这里禁止抽菸。」 「给钱,不给钱谈什么尊重,」女房东吐着烟圈,「限你一周,这都八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 棠鸢收到费闻昭转的急救款后,并没有着急转给房东。 电话算什么,见不到人面一分钱都休想从她手里骗走。 反诈知识她学了不少,积极配合国家反诈工作。 「这房租您说涨就涨,我的租期还有三个月才到期,为什么不仅涨价还要提前收租?」 棠鸢也不再客气,质问道。 女房东按耐不住脾气,不知从哪学来的怪腔调:「拜託,疫情时我没涨租够客气了好不啦,实话告诉你了啦,有人出了比你更高的价格,我很难保证你明年还能租到这么便宜的房子。」 激将法。 棠鸢不慌,「那你们应该去找人家,毕竟这样你们才能更赚到更多啊,姐,你说呢?」 「大家相识一场,我和我老公自然还是更想照顾老租户了啦——」女房东东张西望,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块布,弯下腰去擦拭皮鞋头。 下一秒,那块提花棉麻已经在棠鸢手里。 「姐,您别太过分,这些都是我的心血。」 即使夺回来,但已经有了些灰,哪怕是她留下来的边角料也不允许被人拿去擦鞋啊! 「你这个小破作坊我是什么动不得啊!我还不信了,」女房东倏地站起,开始四处乱翻,打乱了棠鸢整理好的辅料,「都是什么破玩意儿。」 「我以为多高大上呢,不过就是个小破裁缝。」 她四处乱走,撞翻了地上的画板。 棠鸢再也忍不了了,把女房东的包包挂在门外的把手上,「请你出去!」 「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女房东吊儿郎当的无礼样子,让棠鸢怒气向上涌。 「好,大姐,我明确地告诉你,房租一到期,我不会多停留一天。」棠鸢声音提高,很少动怒的她,竟有些气到要大口唿吸。 「我不租了!请你立刻出去!」 她不想和对方有身体抑或行为上的接触。 这样的房东,迟早会把她当韭菜一茬一茬的年年收割。何必受这样的气。 还有三个月,足够去找一个合适的地段。 「现在还在我合法续租期,我请你离开。」 女房东不理棠鸢,自顾自打着电话,「老公,她说她到期后不租了,怎么办嘛,你说的方法我都用了。」 棠鸢仰头深唿吸,真是一齣好戏。 「棠小姐,我老公说房租还可以再商量……」 「不用商量了,您左一个破作坊,右一个破玩意,我把这个破地方重新还给您,我不配,期待它在您的手里变出花。」 棠鸢阴阳怪气,想赶紧结束。 「还有,提醒您,少依赖男人。」 「上次你老公打电话的时候,手机里的女人声音可不是您的哦。」 女房东临走的时候,涂满粉底的脸隐约还因气急而发红着。 「棠小姐,谢谢你。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有证据。」女房东拿到电话录音,气焰消失殆尽,恢復了正常口音。 「今天本来是他来要帐,他推给了我,还教我一定要用气势压人,恶人每次都让我来当。」 「收回去的钱我也一分没见着。」 棠鸢为了防止忘记客户的要求或者预约时间,有时候会开启电话自带录音。 上次也是凑巧,她事后打算删录音才发现的。 虽然用别人的隐私和家事来反击,真的很不道德,她明白,只是她也是一时嘴快。 她明白一个家对女性的重要,明白婚姻里的忠诚和背叛的分量。 唉。 棠鸢自责着,说什么不好。她又想起女房东听到那句话后,脸颊的僵硬。 女房东只是被人指使来要帐,为什么要因为自己而遭受心灵打击呢。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实际是向女房东的生活扔了一颗炸弹啊。 叫醒一个女人,不过是让她清醒着感受痛苦。 何必呢,何必呢。 她用自己的冲动去打碎一位女性的梦,也许对方找不到证据还能继续幸福呢,也许她老公幡然悔悟又回到她身边呢。 难得煳涂啊。 她反省好久,只觉得自己只有一句话没说错——少依赖男人。 / 独立思考的后果是不断的自我怀疑和恶性循环。 因为女房东的事情,棠鸢心情不佳,连带着开始自我厌弃。 她在工作室里坐不住了,起身给费闻昭打电话。 「学长,我等不到你了,我想先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再联繫好吗?」 「可以。」 棠鸢装好衣服,打算赶快去和苏苡会面。 再也憋不住了,何宁的奇怪,女房东的反差,都让她太想找个人倾诉。 棠鸢发消息:【苏苏,我想快点见到你555,我好想你。】 苏苡回语音,语气关切:【怎么啦小汤圆,我已经在路上了。】 棠鸢:【有好多话想和你说t t】
第23页 * 火锅店里热气蒸腾,汤油滚滚。 棠鸢一股脑儿把这些天所有的事情都给苏苡讲了一遍,嚼着生菜,绘声绘色,像个小兔子。 苏苡用纸巾擦掉口红,睫毛扇动。 「我们先说你下午发生的这件事,」苏苡语气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你的房东,她老公出轨已成既定事实,她作为当事人也是知情的,你并没有伤害到她,反而是在提醒她。」 棠鸢看到苏苡眼眸里闪着理性的光,苏苡大她一岁,总是像姐姐一样照顾她,宽慰她。 「可是,我和她解决的是租户租客之间的事,是我先上升到她个人隐私的,唉。」棠鸢钻了牛角尖,陷在漩涡里出不来。 「我们不要去想如果,话既然说出口,就只需要去接受结果。结果是好的呀,她感谢了你,不是吗?」 「我知道,只是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用这件事去让她难堪,会不会……」 「不会。」苏苡肯定道,当汽车销售这些年,她见过太多被丈夫蒙在鼓里的太太。 丈夫提的车一样,身边的人不同。 「她们必定要去接受丈夫出轨的事实,只是迟早的事。 「这是她们生活里隐藏的地雷,随时会爆炸。 「她们的生活也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变好,或变坏。」 棠鸢沉默下来,或许是吧。 「你就是道德感太高了,她那样在工作室胡闹,你不应该恨她?」苏苡看着棠鸢嘆气的样子,忍不住心里感嘆。 棠鸢嘟嘟嘴,「当时确实挺恨她的!只不过后来……」 谁忍心呢,大家同是女性。 「好啦,小汤圆,咱们好久不见面,换个轻松的话题呗。」苏苡大而亮的眼睛散发着光,雾眉扬起,满满的期待—— 「给我讲讲费闻昭和你邻居的修罗场怎么样???」 棠鸢自动略过楼道的事,「何宁太过分了,我都不知道以后还怎么和他当邻居相处,每天只为了躲着他好累。」 「小汤圆~」苏苡伸手摸摸棠鸢下巴,「你可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你和费闻昭之间再没发生其他事?」 「我俩能发生什么。」 棠鸢不敢对上苏苡的眼神,苏苡情商很高,捕捉人情绪的敏锐度像猫,不然不会年轻貌美就成为销冠。 「哦对了,他让我给他上课。」 「上什么课?用什么上课?在哪上课?」苏苡八卦三连问,堪比营销号小编。 「汉服课,他要了解汉服知识。」 「我可不信,我看他是想了解你。」 苏苡红唇勾起,尾音拖长。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可太懂了。 「别乱说哦。」 棠鸢给苏苡捞菜,没注意身边有人走来站定。 费闻昭下班看到棠鸢发的位置便赶过来,在楼下就看到坐在窗边聊天嘻闹的两人。 他不作声走到棠鸢身边—— 「苏苡说的对。」 我就是想了解你。 第11章 偏心 费闻昭自然地坐到棠鸢身边。 一顿饭吃下来,倒也没有想像中的尴尬。 反而是苏苡问什么,费闻昭都会给面子的娓娓道来。 棠鸢看费闻昭的家底都快要被苏苡申问清楚,委婉道:「苏苏别问了,让费学长吃点东西。」 说着捞了一些百叶,放在费闻昭碗里。 苏苡:「偏心小汤圆。」 她盯着费闻昭的动作。 以前还和祁牧在一起时,他们仨也一同吃过饭,祁牧在外很照顾朋友,偶尔给苏苡夹菜时,顺便会给费闻昭也夹起一块。 但每次费闻昭都会皱着眉,放在一边。 祁牧一拍脑门,解释道:「哎哟这傢伙有洁癖,我怎么又给忘了。」 那时苏苡只是笑,不曾想几年后还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棠鸢在一边鼓着腮帮吃自己喜欢的鸭血:「苏苏,你不知道,费学长帮了我好大的忙。」 「说来听听。」苏苡抿一口果汁,余光看向费闻昭,他褪去大学时的清冷和淡漠神情,举手投足有了更成熟的气场。 挽起的衬衫和椅背的西装,她都明白价值不菲。 只是坐在棠鸢的身边,他低眉顺目,并不流露,认真倾听和回答的样子,更显得温润而泽。 苏苡看他把棠鸢夹给他的百叶,缓缓送到口中,听棠鸢在旁边夸他大方出手相助,还眯起眼尾。 稳了。 今年的营业额+1。 她早在大学时就看出费闻昭的心思,是小汤圆太过迟钝。 不过她理解,棠鸢只是表面热情,却很少向人敞开心扉,接纳新的人,接受新生活,都是需要勇气的。 她没有这点勇气。 她仅有的魄力全都用在事业上。 小汤圆真是和自己如出一辙啊,苏苡想。 「苏苏苏苏?」 「听到啦,他帮你举荐了颂风嘛,不过我听说颂风新来了一位总裁,小汤圆沖呀,直接拿下总裁,走上人生巅峰。」 「你教教我呗苏苏。」棠鸢一听,也来了精神,加入大型口嗨现场。 「你看啊,下周你就要去颂风集团报导,依我猜测吧,这新品牌成立,总裁定要出面给员工鼓舞士气的讲话啊,」苏苡略作思考,「你呢,就在总裁要出门时,故意摔倒在他面前。」
第24页 「碰瓷的事我可不干啊,你之前才说了我道德感高,这种绿茶行为我可做不来。」 两人忘记了费闻昭的存在,边说边笑。 「碰瓷太老套,人家懒得弯腰去扶你,你要做的是让总裁注意到你!」 「那要怎么做?」 「你自己站起来啊!电视剧里,总裁都喜欢顽强小太阳,你站起来,从他面前路过,树立坚强人设。」 「哈哈哈哈好离谱——」 棠鸢笑得前仰后合,没注意到费闻昭隐藏在眼底的溺意。 「小汤圆,你工作室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重新找房子吧,没关系!我不会垮的!这算什么!」棠鸢啜一口葡萄酒,略有些情绪高亢。 这算什么,她在棠家的日子,和漂泊无依毫无区别。 能安定下来,做自己热爱的事业,并慢慢看到曙光,她已然心满意足。 「感谢苏苏为我开解,感谢学长为我引荐,感谢大家,干杯~」 棠鸢又满了半杯红酒,面颊微红,全然忘了自己开车来的。 好像就是这样,在熟悉的人面前,哪怕说一些废话、不着边际的话,整个人都是身心放松的。 为生活奔波的紧绷日子,都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那些争吵、生理性厌恶,那些疲惫、emo都有了倾泄口。 「学长,棠鸢有点醉,她根本不会喝酒,这瓶葡萄酒本来是我让她带回家,下次我们一起小酌的,没想到她已经打开了。」苏苡直奔主题,「一会儿你送她回去吧。」 「好,放心。」 「她的工作室怎么回事?」 借棠鸢去洗手间的功夫,费闻昭了解了大概。 自己应该早点和她见面的。 「费学长,小汤圆其实很慢热,很少以真心示人,感情又是空白,会有些迟钝,可能不适合太快进展,你…… 「你不要吓到她啊。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苏苡诚恳道。 「好。」 费闻昭的回答,简短有力。 「学长,不知你在哪里高就,需不需要再添置一辆代步车子呢。」 站在火锅店门外,苏苡还是没忘记自己的「初心」,眼睛瞥到费闻昭的腕錶,直接开门见山。 费闻昭看了看棠鸢停在车位上的小电动。 「留一张名片吧。」 「好嘞!」苏苡笑得明媚。 / 袁清安的线下籤售会当天。 棠鸢早早便开车到了礼堂,袁清安送过她邀请函和精装实体书,她有幸进到了签售会内场。 「小棠,一定要来哦,团团也在等你,还有闻昭。」 「小棠,你做的旗袍真漂亮,我这场打算穿这件。」 「团团睡觉都穿着你做的裙子哈哈。」 袁清安总是声音温柔着,在电话里表达喜欢、表达想念,那种亲切和温暖让棠鸢羡慕,并且无法拒绝。 要经歷什么,才能成为对待一切世事温柔之人呢。 棠鸢拿着书,坐在内场的椅子上,等待作者出场开始分享会。 礼堂的水晶灯暖光下,见面会场布置简单大气,棠鸢周边已经坐满了粉丝,大家轻轻翻看,轻轻交谈。 「我已经是第二次来了,真的很喜欢清安姐姐,你呢?」 旁边一个穿着素白裙子的女孩问到。 「我是第一次。」棠鸢回答。 「那你好幸运啊,听说今天作者的家人也在现场呢。」 「清安姐姐真是人生赢家啊,家庭幸福,又有才华。」 「啊?我怎么听说她其实是再婚……」 另一位粉丝噤声。 「在这里就不要讨论作者隐私了吧。」棠鸢惊讶之余,善意提醒道。 她很少去了解别人生活的背后。 她之前在麦家的《人生海海》里读过一句话——「幸福是养自己心的,不是养人家眼的。」 袁清安做到了,这就够了。 话音刚落,主持人已经邀请作者出场,台下掌声响起。 袁清安穿着那件芙蕖提花的抹茶绿旗袍,身形纤瘦,显出漂亮的曲线弧度,挽起的头髮恰到好处的露出白皙脖颈,她的眼眸如水,看向台下时深情款款。 「姐姐好美!」粉丝都在感嘆袁清安的状态和身上的旗袍。 「谢谢大家,不瞒你们,今天这件旗袍的设计师也在现场。」 袁清安动作优雅,从台上投来目光,她声线清朗—— 「小棠。」 棠鸢在众多目光中站起身,弯腰致意。 「因为这位优秀的年轻设计师,才有了今天自信的我。」 棠鸢坐回座位,才明白为什么出发前袁清安让她多带些名片。 她看着台上游刃有余的袁清安,那样知性高雅,好似一朵远山芙蓉,让人移不开眼睛。 对于主持人的各种採访、写作灵感、读书方法的问题,袁清安都悉数真诚地一一分享。 「听说今天您儿子和女儿也在现场是吗?」 「对,他们带给我很多灵感和陪伴,让我在写作时能及时抽身,回归到现实,不过希望大家配合,不要拍照哦。」 ? 袁清安的儿子? 棠鸢确定自己在庄园时没有见过她儿子啊。 棠鸢好奇地坐直身子,和旁边的粉丝一样,探着头。
第25页 接着,她看到费闻昭抱着团团,在会场第一排的角落,缓缓起身,缓缓转身。 「……」 远远的,费闻昭的眼神投向棠鸢,嘴角浅浅勾起,他又戴上了金丝框眼镜,薄薄镜片下满是笑意。 学长是袁清安的儿子。 棠鸢被自己的智商给打败了。 她能清晰地确定,费闻昭那抹笑是嘲笑。 * 签售会热闹顺利地进行着。 袁清安的宣传很有用,许多女粉丝都来向她了解工作室和设计情况。 棠鸢在人群外看着忙碌亲签的袁清安,与粉丝握手、拥抱。粉丝的身影来来回回,礼堂里放着欢快的音乐,只觉那些天庄园的宁静日子像是一场梦。 走到礼堂外,天色阴沉下来,竟洋洋洒洒飘起了细雨。 落在脸上很舒服。 袁清安和团团都太过亲切了,而现在她又知道,一直处处帮她的学长竟与她是一家人。 这么多的情分压过来时,棠鸢竟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怎么感激,怎么还清楚。 她好像,很多年都没有再被这样温柔的对待了。 除了苏苏的陪伴,她的身边一直都是空空的。 她不善于去维护情感,或者走入他人的内心,只是一味地表面热情,让人不至于讨厌她、排挤她就好。 真正被人善待的时候,她竟想着是逃避。 正要走下台阶。 「姐姐——」转身,团团飞奔而来,扑到棠鸢怀里,「团团想你!」 棠鸢蹲下身子抱住团团,捏捏她嘟嘟的小脸,那件丝绒小红裙,衬着团团面颊粉粉,「团团今天好漂亮哦。」 「姐姐也是。」 「是嘛?团团嘴真甜。」 棠鸢今天为了和书籍签售会相搭,穿了莫兰迪色的飞机袖褙子和水墨吊带旋裙,身侧的书法印花单肩包作点睛之笔,黛眉杏眸,婉约脱俗。 「哥哥说的呀。」 身后,费闻昭身段笔直,迈步向前,在棠鸢的瞳孔里不断放大。 那件雾青色衬衫,胸前绣着一朵海棠。 棠鸢不敢细看,她抓着团团的小手摆弄着,站起身来,还在为弄错对方的身份而不知如何开口。 却听到费闻昭声音清润低沉,像坠下的雨点一样,轻轻坠落而下,渗透到她心间—— 「今天很漂亮。」 第12章 摺叠(男主视角) 费闻昭还能想起论坛风波过后的那段日子。 他没有作为棠鸢的男模特出席她的新生设计秀,也没有再和棠鸢一起探讨过国风服饰,再没有她的消息。 那个博物馆,那次出演,那些对话,那个吻。 都掉入深潭般再也泛不起涟漪。 他又恢復到了曾经的生活,继续拒绝那些对他短暂crush的爱意。 无趣。 所幸他对论坛的过激反应,让学校众人不再公然去讨论他们,也获得一份比之前更平静的生活。 他总是找祁牧,试图去重新激盪起他那空洞的内心。他开始主动参加祁公子的派对,同他一起去重金属乐的酒吧,在众多亮片裙和丝袜的一晃而过中,只是摇着红酒呆坐。 他看到有人如水,有人似蛇。 音乐嗡鸣,音响混动。 却发现,自己只想听那一声不厌其烦的「学长」。 「喂,费大校草,能不能振作一点!」祁牧带了两个女伴来,「来分你一个。」 女伴妖妖娆娆走来,费闻昭下意识后退,吧檯的酒喝了不少,他拿起外套便走向门口。 祁牧在背后打圆场,「情伤,情伤。」 那天酒吧外下着雨,雾气朦胧潮湿,隔壁便利店放着周杰伦的《雨下一整晚》。 霓虹浸在水里,雨点打在水面,滴滴答答溅在费闻昭心尖。 间奏响起来的时候,他自嘲地笑笑。 原本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带给无辜的女孩伤害,怎么竟还在奢望人家靠近? 就像他幼年永远在期待他的母亲骆女士,能够摸摸他的头,抱一抱他。可是明明就是因为他,才造就了她不幸的一生啊。 怎么还敢奢望让她来爱他呢。 雨落成线,他只身走在雨幕下,借着冷风想让自己清醒。 身后歌词还在渐进: 「只剩转角霓虹灯还在闪 这城市的小巷 雨下一整晚……」 * 「学长!早呀!」 棠鸢出现在费闻昭面前的时候,是个春日清晨,早已过了寒假,他正在餐厅低着头吃早餐。 周围人群混杂,闻声后他抬头,棠鸢又是笑意盈盈着看他。 她怎么还敢过来。 他的第一反应,她怎么还敢过来。 棠鸢顺手把费闻昭盘子里的鸡蛋拿过来,边替他剥鸡蛋,边说:「好久不见呀。」 「嗯。」 四十二天。 棠鸢把剥好的鸡蛋重新放回盘子,咬着吸管。 「最近很忙吗?」费闻昭主动先开口,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emm…可以这么说,我一直在准备设计秀嘛,后来放了寒假我出去兼职打工啦,赚点生活费。」棠鸢如实道。 「学长,谢谢你。」 「谢什么。」 「你知道的。」 费闻昭没有回应,只是喝着小米粥,把鸡蛋分两半,「吃一半吗?」
第26页 「好呀。」棠鸢声音清甜,看不到费闻昭眼里的消融。 冬天再冷,也会有人喜欢冬天。是吗。 餐厅嘈杂,他目光静好,有什么在心间偷偷肆意生长。 * 再后来。 费闻昭偶见棠鸢跳入他眼帘,依旧那样雀跃。 只是听说有同系男生高调追求棠鸢,他不敢提,跑去问祁牧。 「有人追棠鸢。」 「谁是棠鸢?」祁牧莺莺燕燕纷乱他眼,倒是鲜少从费闻昭嘴里听到女生的名字。 「打探一下就知道了。」 「什么好处?」祁牧挑眉,「你家酒窖里的酒,随便一瓶。」 「两瓶。」 祁牧意识到事情的不一般,第二天早早来作报告。 「被你说准了,有男生送花给她,前两天楼下弹吉他告白呢,现在的小年轻,可比咱们当时浪漫多了,唱了仨小时,堪比情歌王子。」祁牧咂巴嘴。 费闻昭冷冷地一记眼神投来。 「放心,棠学妹拒绝了,」祁牧补充道,「她都认识你了,还能看上别人?」 「三瓶。」费闻昭把酒窖钥匙隔空扔来。 祁牧惊喜之余略有所思,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值得费闻昭留恋的事情啊! 真好。终于不怕他想不开去当出家人了。 他的日子够苦了,终于有可以使他开心的事了。 很多人说,大概只有祁牧在了解费闻昭后还能和他成为朋友。 可他们不知道,也只有祁牧,才能有机会了解他。 祁牧永远是那个充分和必要条件。 * 最后一次和棠鸢见面,是费闻昭毕业之前的盛夏。 棠鸢主动邀请他到附近的公园走走。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下了阵雨,公园里有泥土潮气入鼻,他们并肩走在湿沥的鹅卵石道。 棠鸢左右歪歪扭扭摇着身子,挑选喜欢的那块石头走。 费闻昭很想去扶着她,又收回了差点伸出来的手。 他太不习惯身体接触了,二十多年,除了祁牧,没人会来主动接触他,而祁牧搭上来的肩膀,他也会甩下。 他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是「亲密恐惧」的一种。 棠鸢和他聊以后,聊起汉服,聊到苏苡和祁牧,聊到追她的那个男生。 「为什么拒绝?」 「不喜欢啊,谁会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我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费闻昭看向女孩侧脸的弧度,很想否定,但他没有说话。 没有意义。他要面临的是出国,是不知道长达多久的分离。 他酝酿许久的情意,总会被时间消磨殆尽的吧。 借着棠鸢去远处洗手间,费闻昭买了两杯奶茶。 棠鸢开心接过:「学长你还喝这个呀?」 「不喝。听说女孩子喜欢喝就买了。」 「那你怎么买了两杯?」 「嗯,怕你不够喝,又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口味,挑一个吧。」 「谢谢学长。」棠鸢挑了白桃口味那杯。 他还想说,知道你喜欢什么,以后就买你喜欢的口味。 却发现,他们不会有以后了。 费闻昭把棠鸢送到楼下,棠鸢从怀中变出一个小香囊。 「学长,实在不知道送你什么当作毕业留念,就自己设计了一个荷包挂件,本来要去寺庙祈一个御守,结果睡过头了……」 荷包上的刺绣有些歪扭,除了简单的「福」字,还有一朵淡淡的海棠花。 棠鸢凑过来指着这朵花,脑袋快要蹭到费闻昭身上,「这个代表我的名字『棠』,哈哈。」 「我很喜欢。」 他低头看女孩毛茸茸的头顶。 伸手摸了摸。 我很喜欢。 / 签售会礼堂外。 团团牵着棠鸢的手,走到费闻昭面前,吃糖的时候手都不松开。 「下周一去颂风报导集合,收到消息了吧。」费闻昭从回忆里抽身,缓缓问道。 「收到啦,不会迟到,放心吧。」棠鸢笑起,细雨濛濛下,肩膀处潮湿了些,颜色浓重晕开,隐约看到褙子下的肩带。头髮上蒙了一层细密雨珠。 费闻昭把外套脱下,递给棠鸢,「先套上,去洗手间暖风机下把衣服吹干。」 「下次穿厚点。」 「谢谢学长。」棠鸢接过,另一只手被团团紧紧地捏着。 「姐姐,我要和你一起去。」 「这么喜欢小棠姐姐?」费闻昭挑眉。 「对呀,姐姐这么漂亮,哥哥不是也喜欢吗?」 团团吃得嘴巴盈亮,再一次语出惊人。 棠鸢正要插话换个话题,却听到费闻昭从喉间发出闷音: 「嗯。」 「哥哥也喜欢。」 大学,英国,现在,每一刻。 都未曾被时间的洪流所沖淡。 所有课程拿着满绩的他,总以为,心动会停止,爱会消失,离别后总会忘掉彼此。 却没成想,那些泛起的涟漪在后来的阴雨中,愈演愈烈,成为可以淹没他的浪潮。 在钟錶的滴答声里,一次又一次席捲而来。 甚至当时的动作和表情,每个细节要比当时都更鲜明,更鲜活。 他在脑海中不知上演了多少次借位失败的吻,又重复了多少遍棠鸢说过的话,还有那一夜的愧疚自责。
第27页 无限放大。 那个荷包,快要被触摸到褪色。 那件误打误撞得到的情侣衫,他已经復刻了所有的海棠刺绣。 再没有可以用来日日端详的事物。 他有些后悔。 那些两人可以面对面的交流,耳畔的声音,都变成梦寐。 他偶然坐在那间刺绣教室出神,她也是这样一针一脚绣上去的吗? 想见她的想法响彻在心间的时候,他都告诉自己,你已经离开四年了。 可是直到那次,袁清安偶然提起文城开了不少不错的汉服工作室,她也想找位设计师试试,朋友推荐了一家,叫「初棠工作室」。 「海棠的棠吗?」他问。 「应该是吧。」 他听到自己那唿之欲出的心跳,在耳边炸裂,再也无法主动压抑。 「我过几天会回国,接手爸的公司。」 「真的吗,欢迎回家儿子。」袁清安惊喜道。 即使他再聪明,骗过了自己的大脑,抑制所有的多巴胺,也没能藏起自己的心意。 「闻昭,我在庄园,你下次回来吧,明天好像有客人。」 「好。」 「什么客人?」 「我约了那个设计师上门,好像是八点。」 「我明天会去庄园看看团团。」 所以,他特意选了那一天回到庄园,小住几日。 所以,他在下雪时突然出现,又把棠鸢的车拖走。 * 此刻,他看着棠鸢披上他的宽大外套,在他的瞳孔里渐远。 一切都像当年。 他可以将这四年摺叠。 因为他知道,过几分钟,她还会出现在他眼前。 就像刚刚,他能面对面地对她说—— 「我在这儿等你。」 第13章 软肋 颂风集团顶层办公室,黑白简约风下,阳光充满暖意。 「设计师们都到了吗?」助理陈慕远问活动负责人。 「都到齐了。」 「费总,您真的不出席吗?」陈慕远小心问道,这是费闻昭最费心的项目,筹备许久,自他上任后,大家都紧锣密鼓才到了今天。 「不了,让祁瑶全权负责吧。这周其余的活动都在文滨公馆,安排一下。」 「我到京市出差,可能要一周时间。期间任何事给我电话,或者请示江经理。」 费闻昭抖抖西服,把助理备好出差需要的东西带上,临走又特意嘱咐道。 「和所有集训有关负责人说,务必不要提起我的名字。」 「好的费总。」陈慕远颔首道,同活动负责人一起到达集团的小型会议室。 他不懂费闻昭的要求,也不需要懂,只需要去做就好。 「告诉工作人员,不要提起费总的名字,这次时间紧任务重,他可能不想让大家有压力。」陈慕远识时务地通知属下。 「好的陈助。」 * 棠鸢到的时候,有两位设计师也陆续到了会议室。 这两位她都曾了解过,一位是文城的知名独立设计师,季时念,毕业于国内顶尖设计专业,她有自己的品牌「季念」,风格多样,近些年有在尝试国风领域,但还是主打简约通勤类女装。 一位是近些年活跃在文城短视频上的男设计师,应杰,他给自己起名「mason」,有快百万粉丝,大家都叫他梅森。他偏向于復古性感女神风。短视频配上王家卫的滤镜,以及晃动模煳的运镜,还有模特的表现力,成为本地热门人物。也带动了一大批女孩购买復古旗袍。 正巧这两位的新媒体帐号,棠鸢都有刷到过。 想到自己会和他们一起集训,一起头脑风暴,棠鸢还有些激动。 「你们好,」季时念干练的西服配阔腿裤,主动向棠鸢和应杰打招唿,「认识一下吧,季时念。」 「你好,」棠鸢站起来握手示好,「我是棠鸢。」 应杰没说话,敷衍地碰了一下季时念伸出的手,刷着平板。 「好像还有一位,你知道是谁吗?」季时念接到颂风邀请的时候,还在外地工厂出差,江经理点名见她,她第二天便早早赶回来。 江经理告诉她,如果有机会在这次设计师中表现出色,很有可能直接长期与颂风合作。 那些砸钱般的宣发、代言,都会成真。江经理是她以前初入设计行业时投过简歷的hr,后来虽然断了联络,但一直躺在微信列表。 「不知道诶。」棠鸢完全是被活动宣传单吸引的。 「听说我们的领导是祁瑶。」 应杰懒懒道。 「是最近国内最火的那位女设计师吗?」棠鸢惊讶地问。 应杰点头。 棠鸢一直有关注她的动态,早已是她的铁粉了。最近看她微博ip在文城,没想到竟然就要见到本人了?? 祁瑶的风格偏復古,但復古中又有创新,她可以把九十的画报风与现今的朋克风结合,碰撞出一种猎奇的审美。 色彩大胆,设计别出心裁,能展现出女孩子蓬勃求异的魅力。 她的品牌首先成立在英国,近些年开始与许多明星合作,出现在许多明星杂志的首封。 一时间名声大噪。而祁瑶本人的搭配和生活plog,每次都有女粉丝争相效法和求同款。 在这个行业,天赋要比努力重要,机会要比努力重要。
第28页 「天啊,那我好幸运。」棠鸢声音愉快。 季时念没有回应,只是看向棠鸢:「你不知道吗?」 她就是冲着祁瑶来的,哪怕最后没办法进入颂风,也是一次很好的学习、体验机会。 而现在,她好像有了些自信—— 她从进来就在打量棠鸢,年轻,穿着人丝提花连衣裙和小外披,鱼骨辫,普通,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气场。 更不用说应杰,她讨厌在网络上制造噱头的人,应杰的网店她了解过,工厂也很一般,一整个就是「廉价」的质感,设计更是,把一点创新无限夸大。哄一哄网上的年轻女孩就罢了,竟然想把那点小伎俩拿来颂风。 正想着,另外一位设计师也如约到场。 棠鸢和应杰都不了解,「是之前从颂风辞职的那位吧。」季时念小声道。 林清彤,前些年无法忍受止步不前坐吃山空的颂风,主动辞职。她设计经验丰富,对市场风向把握很准,也为颂风制造不少热点。辞职后,她没有跳槽,只是外接一些零碎设计单子,一直在潜心学习。 「看来颂风现在的总裁很念旧情,也很有眼光。」季时念嘀咕。 她有了些压力。 四个人在明亮的会议室静坐,直到祁瑶出面。 她剪成利落短髮,刘海长短随意,配上露肩的短衫,眼媚唇红,不羁而洒脱。 棠鸢的眼睛直直地盯过去。 「嗨everybody!」祁瑶声音有些沙哑,更衬得骨子里的张扬。 她直奔主题—— 「各位的情况我都有所了解,很荣幸和各位优秀的设计师相聚,我是祁瑶,也是你们这几天封闭式集训的负责人?老师?多重身份吧哈哈,」她笑得爽朗,「主要负责带你们了解一下新品牌理念和风格,接着就期待各位的杰作了。」 「祁瑶老师,意思是,我们这些天就要拿出作品吗?」 「对,」祁瑶笑意轻松,但话像巨石一样投过来,「集训中每人都要出作品,会作为颂风国风新品牌『知棠』第一季度的首发款。」 她顿了一下,眼睛看向棠鸢。 「第一季度的首发,是颂风新品牌的首次面世,」祁瑶顿了顿,语气深沉,「而颂风特意召集大家,委与你我重任,是信任,也是诚意。」 说完,她发了几本品牌宣传册给各位设计师,「大家先各作浏览,尽量不外传。」 「我们是竞争关系吗,老师?」应杰指着在座的人,直接问道。 「可以这么说,」祁瑶礼貌微笑,「不过你们的竞争不在于你们本身,而在于消费者的选择。」 「您的意思,消费者的喜爱程度决定我们的去留?」 「这是颂风的意思,」祁瑶耐心解释,「当然,各位迈入这个门槛,就已经增加了25%的机率。」 四分之一。 棠鸢细细地浏览了品牌宣传册,惊觉这与她大学时候的想法竟出乎意料的殊途同归。 祁瑶的无形压力瞬间化为了动力。 如果能留下与颂风合作,不就已经实现她一半的梦想了吗。 「呵,不过是让我们当免费苦力,想让我们帮颂风先打通这条荆棘路。」应杰不屑道。 什么新中式,什么国风日常化,他只想着这几天的视频素材怎么拍,平台如何更新。 他的一句话也提醒了在坐的其他人,一时间大家停下手上动作。 「祁瑶老师,这几日,包括之后的……?」季时念先问出来,林清彤和棠鸢没有说话,看向祁瑶。 「集训期间的起居免费,定在文滨公馆。」祁瑶顿了顿,转着手上的笔,「大家最关心的报酬问题,按每个人报价的二倍统一支付,并且首发后大家参与自己作品的分红。」 棠鸢睁大眼睛,应杰也抬眸不再吱声,关了平板。 祁瑶提高音量,站起身来,用双手支撑着桌面,「希望大家能看到颂风的诚意,也能用同样真诚的作品来回报。」 「接下来几天要在文滨公馆封闭式集训,大家现在可以去准备一下起居用品,下午三点我们准时在公馆见面。」 祁瑶说完,收起严肃,她伸伸懒腰,笑得明媚: 「终于可以住上面朝大海的房子啦!」 「祝我们相处愉快。」 * 棠鸢主动向祁瑶要了联繫方式,并且表达了喜欢。 「祁瑶老师,未来几天多多关照。」 祁瑶看着棠鸢乖巧打扮,对上她清澈的眸,「费闻昭让你来的?」 咦? 「祁瑶老师你也认识费学长?」 「不止认识。」祁瑶挑眉,撇嘴笑笑,没有解释更多,「是朋友,你快回去准备吧,下午见。」 棠鸢月眼弯弯,点头道别。 她想对棠鸢说,你那位费学长,也说了同样的话,「多多关照一下她。」 「谁?」昨晚祁瑶接到电话,听着费闻昭的声音,明知故问。 「你知道的。」他声音低沉。 「不是公平竞争吗?你女朋友走后门啊。」祁瑶打趣。 「不是女朋友。」 也不公平?祁瑶听了想笑。 「知道了,你什么时候露面。」费闻昭专门打电话给她,让她不要暴露费闻昭的身份,最好别提起他。 「再等等。」 祁瑶不知道一向果敢干脆,可以在成为众矢之的之时,毅然决然要创立新品牌的集团总裁,有什么可犹豫的。
第29页 「费闻昭,」祁瑶在短烟里明灭,「你在怕什么?」 「先这样,辛苦了。」 * 费闻昭没有正面回答,挂了电话。 明明事情一直在向着他所预想的方向发展。 但他的心悬而未决。 前几日,棠鸢寄给袁清安一些新的样衣,袁清安穿衣服的时候,掉出来一张银行卡。 上面是棠鸢的字:学长我不能收。 袁清安拍了照片发给他,他就知道,这是那十万学费。 她不接受他万分之一的好意。 这算不算是一种拒绝? 如果这是拒绝,那他之后所有的计划,该怎么去实现? 他想留她在身边。 想去实现她的愿望。 还想,还想再有更多的可能。 该怎么去实现? 此刻,他在京市空旷的套房里,点开棠鸢的对话框:【今天怎么样?】 * 收到费闻昭消息的时候,棠鸢正回到楼底,在包里摸索钥匙。 她回语音:【很好呀学长,见到了喜欢的设计师,很开心……】 很开心,想要说谢谢,但好像说了太多次谢谢,棠鸢咽回肚子里。 在门口时,棠鸢又习惯性将钥匙孔朝上。 没有插进去。 门锁又被动过。 她刚要扭动钥匙开门。 却听到自己家里有声音传出来—— 第14章 萌动 「哎呀你还怕她?她是你女儿,不是你祖宗!」 文妈的声音尖锐传出来。 防盗门的吱呀声,让她愣了一下,朝门口看来。 「好了好了不说了,」文妈看到棠鸢走到玄关,「鸢儿你回来了。」 「文妈,你怎么来了。」棠鸢四顾之下,家里倒没有变化。 她突然就想起,费闻昭那次来家里的晚上,门锁方向也被动过。 「哦是小铮,他和露露来文城找工作,」文妈解释,「我没有地方去,也不想去酒店,只好来这里歇歇腿。」 「鸢儿,不会怪妈妈吧?」 棠鸢对文妈自称妈妈,有些心理不适。这些年她很少叫妈妈,好像在印象里,女儿和母亲感情亲近,才会用妈妈。 而自她记事起,好像从未和文妈有过任何亲密。文妈总是抱着棠铮,远远地让棠鸢去做一些家务。 棠铮大哭,会有文妈的吻;棠铮犯错,会有文妈的拥抱。 她就在一旁看着。 她记不清了,或许她也尝试着去依靠这位母亲,却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的偏爱。所以她才会在日子见长中,离他们越来越远吧。 「之前也来过吧?我不在家的时候。」 棠鸢主动开口,让文敏有点失措,前段时间趁棠鸢在工作室,她把钥匙给了棠铮,他们来过两次,怎么被她发现了? 「文妈,我给你唯一的钥匙,是为了防止我丢了钥匙备用,或者你偶尔办事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让你不经过我允许随便进出的。」她不客气,把钥匙扔回包里,开始收拾东西。 文敏神色微怒,语调上扬:「鸢儿,你这话就见外了吧?小铮也要毕业了,又谈了女朋友,找工作不能天天住酒店吧,你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们说话要讲理的,你不能一股脑儿全怪我身上,你也替你弟弟想想。」 「替他想,」棠鸢那种费劲所有努力,都无法完全摆脱原生家庭的无力感又席捲而来,「谁替我想想。」 「你个女孩子,将来要嫁人的,有什么好顾虑的,」文妈啧了一声,「你也是,该找个男朋友了,结婚让他在文城买新房,我和你爸也能享享清福。」 「我自己有房子。」 棠鸢没注意文妈的不屑和白眼,卧室客厅四处整理洗漱用品。 「你这是要干嘛去?你看吧我就说你这个房子住不着,与其空着不如……」 「我过几天就回来。」 棠鸢伸手,「钥匙给我。」 「棠鸢你不要太过分!」文妈厉声,凶相毕露。 「给我!」 棠鸢想起上次在洗手池里看到未清理干净的假睫毛,她几乎不用这类东西,她的卸妆膏也没能躲过。 一阵噁心扑来。 自己的家怎么像是钟点酒店? 她把家里的一切都换洗成新的,依旧觉得自己的家空气污浊。 还没来得及换锁,又正好遇到文敏偷来家里。 「你能让你的儿子当我不在家的时候带女朋友来,做出这么噁心的事,怎么还敢和我当面对质?」 「棠鸢,小铮的姐姐白叫了!你当姐姐的,不能让弟弟在你家里住吗?只不过他来的时候正好你不在罢了!」 「小铮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文敏把钥匙摔到棠鸢脚下,反弹在玻璃上,撞出清脆尖锐的声音,文敏气沖沖地提包走人。 「那可太好了。」 梦寐以求,是自己当初没有被送到棠家。 现在自己也不会变成这样一副可憎的泼妇面。 棠鸢弯腰捡起钥匙,捡起那被他们处心积虑想要占有的家。 起身时,眼前一片黑暗。棠鸢歪到沙发上,慢慢滑坐下来,浑身的血涌向大脑,才有了清醒的意识。 是时候,和棠家撇清关系了。 / 文滨公馆。
第30页 海浪声环绕耳畔,春日午后能在海边走走,是不可多得的惬意。 棠鸢经歷了刚刚的争吵,现在急需散散心。 她站在公馆外深唿吸,两棵梧桐树上有彩虹色的吊床,游泳池的水与海水同色,远处海鸥阵阵,一切都彰显了豪门主义的松弛感。 松弛感。 不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 性格是一方面,生活的背面才是原罪。 「进去了。」季时念走过来拍拍她,也看向远处,「这里很好吧。」 「很舒服,」棠鸢说,她总是报以礼貌地微笑,而此刻根本无法扯动嘴角,「但不属于我们。」 「这么年轻,干嘛这么消极。」季时念拍了一下棠鸢的肩膀,「走吧,我们也要为属于我们的东西努力啦。」 不要深陷情绪,不要,不值得。 大学的时候,她很喜欢听张国荣,那首《玻璃之情》里唱到——「如果你太累,及时地道别没有罪。」 棠鸢再三告诉自己,及时抽离,很重要。 收拾心情,她和季时念、林清彤一起踏入公馆。 * 祁瑶换了一身休闲的装扮,看起来亲切了很多。 「又见面了大家,」她把她们带到一个类似会议室的房间,地毯柔软,高级隔音板让房间像是溺在水里,说出的话投入大海,毫无回音。 祁瑶又带他们看了隔壁临时带来的布料、辅料、模拟人体、缝纫机等,优中选优。 「费总……咳咳,」祁瑶及时止损,「颂风总裁的投入大家看到了。」 帮这小子隐瞒秘密真累啊,祁瑶仰天。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详细地介绍完品牌定位后,祁瑶在投影上指着重点,「这是我们品牌春款的设计主题——」 「萌动。」 「大家可能会想到一个词,春心萌动。没错,确实是这两个词眼,大家自己领会。」 祁瑶当初有三四个主题提议,拿给费闻昭看,他扫了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点着「萌动」二字说,这个不错。 「这个主题可能会有些抽象,我担心对他们来说会有难度。」祁瑶补充道。 「有难度才会有韵味,也更能体现出设计师的想法和魅力。」 祁瑶:?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此刻,祁瑶看到四位设计师微促的眉头,十分想拍照发给费闻昭。 看看你的行为艺术有多折磨人吧。 季时念先提了问题:「祁瑶老师,国风、日常、萌动,这些都要在设计中体现出来是吗?」 「对,」祁瑶强调,「各位一定要融合品牌理念,不要让设计脱节。」 她提啊音量,降慢语速,「刚刚大家也签了保密合同,希望各位在封闭式期间,不要透露任何与自己作品有关的内容。」 「这几天,我负责大家的所有疑难杂问,随时请教我,一些灵感落实遇到困难,我都可以提供帮助。」 祁瑶落落大方。 「接下来大家就可以去制版室、面料区仔细走走。」 「两天后交初稿,加油加油!」 祁瑶说完,将脖颈间的耳机戴上,元气微笑跑向公馆的健身室。 *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入状态,棠鸢看着窗外的大海和阳光还有些游离。 她咀嚼着「萌动」二字。试图去找到它与服装设计的那点灵魂共颤。 应杰和季时念已经起身去了隔壁,林清彤还在座位上写写画画。 「不去看看?」林清彤把手里的纸叠好,从椅子上起身, 「彤姐,不怕你笑话,我一时想不到让自己萌动的事情哈哈。」棠鸢自嘲道。 「很简单嘛,」林清彤扶了扶眼镜,「不就是第一次吗?」 「第一次接吻?拥抱?或者……更深层次?」林清彤笑着走出会议室。 棠鸢:上错车了。 这一方面,实在有点超出到她的认知范围。 只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确实嘛,牵手,拥抱,接吻,第一次,都足以让人萌动。 棠鸢看着外面太阳橘红,潮汐日落,枝条婀娜抽出嫩芽,渐渐抚平她内心,她想到自己能来到这里。 似乎,都是源于一个人。 她想起,那晚在楼道,月亮高洁,她僵硬的身体和渐浓的唿吸,被捂上的眼睛。 手机震动。 是他。 此时此刻,就像是脑海映射出来一样。 费闻昭发来语音:【小汤圆,今天怎么样?】 他竟然也叫她小汤圆,和苏苏的甜腻不一样,费闻昭总是声线低沉,尾音温柔,像羽毛抚过人心。 羽毛。 灵感奔泻时,棠鸢已经顾不上打字。 她拿起笔,勾勒出简单的草图。 羽毛的轻盈感,细腻触感,以及优柔的形态,都完全符合这次的主题。 在她心里,「无名,万物之始也」,似乎万物的萌动,都混沌而轻盈。 《阿甘正传》影片的开头,那片洁白飘动的羽毛婉转起舞,那些偶然与必然都无法预知,充满了不确定性。 像极了生活。 她的生活亦是如此。 不然,她本埋头在工作室的工作檯上,怎么会此刻在公馆的落地窗前看潮起潮落。 所有看过、读过的东西,都在棠鸢脑中唿啸,她任凭自己沉溺其间。
第31页 画完五张草图后,公馆前夕阳浸在海面,泛起粼粼日光,星星点点闪耀着人心。 人间烟火总是治癒人心。 完成了一些任务,棠鸢的心情好起来。 又是生活中的那点微乎其微的成就感,在支撑着她。 她拿了些面包坐在海边长椅上,时不时喂喂海鸥。 风拨乱她的碎发,在咸湿的气息里恣意。 好舒服。 她闭着眼睛去感受这被上帝眷顾的一刻,忽略了亮起的手机。 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走来。 那人的温柔声音被海风裹挟,吹向棠鸢耳畔,轻轻散开—— 「怎么不回消息?」 第15章 小孩 初春的天乍暖还寒,费闻昭把羊绒针织衫脱下,从棠鸢背后绕过,坐在她身旁。 棠鸢靠着椅背,睁眼时穿着裙子的腿上传来温度。 费闻昭没有打扰她,只是轻轻盖在了她的膝盖。 「披上吧。」 「诶?」棠鸢迅速抓住要熘下脚踝的外套,披在身上。 「学长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棠鸢诧异,按理文城是一线城市,哪会次次偶遇。更何况这次是封闭式管理,她能在公馆前的海边散步已是难得。 「这是祁牧的公馆,我来找他。」 「祁牧学长的房子?」棠鸢回头看看亮起灯的公馆,通明奢华,再次感嘆资本,这公馆和庄园原来是可以私人拥有的啊。 「那你可能见不到他了,我们这些天在这里为颂风秘密打工,哈哈。」棠鸢笑笑,本来想要分享一下她的灵感,乍想起签的保密协议。 不过,灵感就来源于眼前人,好像也挺难开口。 「嗯,怎么样?」 「你最近好像一直在问我怎么样哦学长,」棠鸢眼睛看向远海,「怎么说呢,尽人事听天命,各个环节我都会尽力,到最后不后悔就算完美吧。」 费闻昭的外套有熟悉的味道,她好像已经能很快地识别,并从周围许多气味中分辨出来,接着挑选着唿吸进来。棠鸢觉得离谱,但此刻一唿一吸确实都似植物清香。 这该死的敏感。 「学长,」棠鸢打破阵阵海浪声,「你找祁牧学长是不是有急事啊,他没有说他不在这里吗?」 「说了。」 「我是来找你的。」 费闻昭的眼神从暗色的海,聚焦到棠鸢身上。 「我这几天会去外地出差,走之前想来看看你。」 「哦哦,不用担心我,这里安排得都很齐全,环境也好,」棠鸢没敢转头看他,半张开手臂,「你看,托你的福,我都住上了海景房哈哈。」 「嗯。」费闻昭发出闷音,在风中轻摇。 「下午很忙吗,没有回消息。」他指指手机屏幕。 「哎哟真忘了,当时我们已经开始准备初稿,你给我发语音的时候突然来灵感,就……」 「其实这期主题想要很好地体现在服饰上,还是挺难的,不过好在我下午已经构思了一些,也有了草图,还算小有成就嘿嘿。」 「灵感,」费闻昭顿了顿,「因为我吗?」 棠鸢没办法否认。 「很期待。」他牵起嘴角。 「外面冷,早点回公馆吧。」费闻昭起身,衬衫被风吹的晃起,紧贴他的宽阔肩臂。 棠鸢脱下外套,想赶紧还给费闻昭,一阵风捲起裙摆,寒冷又趁机而入。 费闻昭接过开衫,向前走了几步,手臂绕过棠鸢,披在她的上半身,透过薄绒轻捏了一下她的肩,不给她留反抗的时机。 感受到她肩骨清瘦,费闻昭又松了几分力道。 「棠鸢,」他捕捉她的眼睛,「不要拒绝我。」 「可以吗?」 棠鸢怔怔地点头。 「学长,我没有拒绝你。」 她第一次正面回应,费闻昭等着她的下一句。 她充满勇气地将目光凝在费闻昭侧颜,有些看不清他眼里的明灭。 「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好像遇到你以后,一直在被你照顾。」棠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费闻昭的一句拉回来。 「我自愿的。」 「很想你,想见你,想听你说话,想你走在我身边,所以对你好。」 「棠鸢,」费闻昭收回手臂,看棠鸢逐渐下垂的眼睑,他向前倾了些身子,尾音下坠着颤抖,「如果我这样说呢?」 风在两人中间唿啸过。 好像吹走了刚刚的剩下微凉的沉默。 「我不明白,学长。」棠鸢眉头皱着,鱼骨辫松散开来,在身后扬起弧度。 「你是不是弄错了?」 她鼻尖微红,风吹过的眼睛带着微微潮气,和夜色融合。 费闻昭轻笑一声,「回去吧。」 我会让你明白的。 不明白,是我做的还不够。 「这些天出差,有需要及时给我打电话。」 反正我随时会赶回你身边。 * 下午费闻昭发了消息后,直到傍晚都没有回音,他结束会议,便让陈慕远定了最快的航班。 「费总,京市会议要持续一周,您回文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拿一份文件。」费闻昭扣着袖口。 「您说的那份合同我已经托人速递过来了,不会耽误您合作的。」陈慕远担心极了,自己哪里的失误让费总还要亲自回文城取。
第32页 「还有更重要的。」 「机票给我。」 看来又是有几百万的生意要谈,陈慕远看着费闻昭的背影,默默羡慕。 费总这个人,从接手公司便不露声色,却手起刀落,能以一敌百。年纪轻轻的城府和手腕,是性格使然。他能抿着嘴看一天公司帐本,再浏览公司所有员工的资料,在最短的时间里,把颂风集团的日渐式微景象扭转,任人唯贤,这是让他最佩服的。 这次出差,费闻昭是为了与京市最好的宣发和公关谈合作,对方也乐于联手,这是最好的消息。 他忽然就想分享给棠鸢。 但隔着几百公里,盯了很久的手机屏幕都没亮起,他在京市的酒店里踱步。 她在干什么? 身边有男人吗? 我的主题难到她了? 还是她不想理我? 她会不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 以前在文城,他可以当下就出发。这次出差前没有主动去见她,登机前都在遗憾。 费闻昭的心开始浮起,距离让他丢了掌控感,徒增了她与他之间的不确定性。 他不允许这未知感摇摆于他和棠鸢之间。 四年了,他承受异国还不够吗。 他要去见她,面对面,切实地感受她的存在。 而当他风尘僕僕赶来,远远看到棠鸢在海边长椅上享受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好笑。 他的女孩,哪有那么多心思,只是一心扑在他的网,抬眸懵懂地说她不明白。 不明白也好。 反正还有大把的时间。 我有大把的爱可以消耗,可以全盘托出。 费闻昭坐在车里,看远处进入公馆大门的小小身影,在眼里消失不见。 他夹着烟的手搭在车窗上,海风捲起烟雾,散过他面庞。 * 棠鸢在公馆的转角碰到了祁瑶,她似乎在厨房做了夜宵,请棠鸢和她一起尝尝。是一大碗肉丸汤,还飘着香葱和油花。 「设计有想法了吗?」祁瑶满足地喝了一口,一脸餍足。 「嗯嗯,还在考虑好坏去留。」棠鸢小小地塞了一个丸子,加上身上的羊绒外套,整个人暖和起来。 「那很不错啊,看来这个主题你很有灵感。」 「刚刚看你在海边,身边还有一个人?是朋友?别忘了我们的协议哈。」祁瑶提醒道,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 「知道的老师,是费学长。」 「哦?费闻昭啊?」祁瑶来了兴趣,勺子停留在嘴边,看棠鸢的脑袋要埋到碗里,「他来干嘛?」 「他说来找祁牧学长,哦祁牧是他朋友,」棠鸢环顾四周,「这些竟然是祁学长的房子!」 「我知道,祁牧我弟,」祁瑶笑着,「我才不信他说的话,我要给他打电话问问,怎么私下见我学员?」 「诶等等!」 祁瑶摇着手机,手机那边已经接通。 「有事?」费闻昭的声音传来。 祁瑶点开听筒,还在喝汤的棠鸢抿了一小口,不敢作声。 「没事,小棠鸢说她想你,你怎么不来看看她呀?」祁瑶玩兴起来,拿着手机离棠鸢远远的,看着棠鸢红着脸又无措,只叫她噤声。 「刚刚不是才见过吗?」费闻昭懒懒地声音传来,低低笑起。 「棠鸢。」他又在叫她的名字。 扬声器中他的声音,每个字都在耳边放大。 「我还在公馆外面,如果你想,随时可以。」 棠鸢脸红得说不出话来。 「学长我要早点休息了,下次吧!」棠鸢不好意思去抢祁瑶的手机,做手势说自己先上楼了,火速逃跑。 祁瑶在背后笑。 「小孩呢?」费闻昭听到那边没了声音,温柔问道。 「她逃跑了,」祁瑶把手机放在耳边,眼波不明,「费总还要努力啊。」 「路漫漫其修远,」费闻昭又恢復平静语气,「还有事吗?」 祁瑶在客厅踱步,没找到话题,「你还在外面?可以见一面吗。」 「不在,骗她的。」 费闻昭从车窗里看着公馆亮着的灯,淡淡道。 「那好吧,没有骗我?」祁瑶走出公馆,站在路灯下看向海边,空无一人。 「没,我明天出差,先休息了。」 「好。」 挂断电话,祁瑶紧了紧短衫,远处海上明月低悬,皎洁的光在海面一波接着一波荡漾,起起伏伏,看不清楚。 她熄灭手机屏幕,回到没有开灯的房间。 * 跑回卧室的棠鸢还没缓过来,整个人跌进被子里,这是什么社死现场。 接着手机震动,收到消息。 费闻昭:【我在公馆外。】 棠鸢:【我休息了,你快回去吧。】 费闻昭:【你在哪个房间?】 【现在去关灯。】 棠鸢乖乖地从被窝爬起:【关啦。】 费闻昭远远地看到暗下来的房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眼眸,有深藏的笑意:【下次见。】 第16章 风尘 在公馆的日子紧张漫长,每天睡前和睁眼都是在思考主题和下一步设计。 萌动两个字,在四位设计师的心里,已经索然无味。 吃饭时,应杰叫苦:「什么萌动,什么春心,心里的小鹿早就被撞死了。」
第33页 其他人笑起来,季时念接话:「哀莫大于心死,你看我们几个都不说话。」 几日的相处下来,大家都熟悉了些,发现应杰臭脸下其实有个有趣的灵魂,林清彤的一本正经扶眼镜,其实会和棠鸢聊起耽美,而棠鸢,被人撞见坐在地上五官扭曲的扯布料,被偷拍下来发在了群聊里。只有季时念还在努力维持一个优雅的女设形象,除了时不时和应杰小打小闹。 「小棠,真羡慕你年轻,最近几天熬夜制版,还要裁布,我这皮肤焦黄都不敢照镜子,」季时念吐槽。 「正视自己的年龄,不要容貌焦虑。」林清彤补充。 应杰倒了半杯柠檬汁,「你们这些女生,就是太关注别人,有什么攀比的呢,我们男人就从来不攀比。」 季时念:「所以你们才普通且自信啊~」 「你们男人什么时候捲起来,」季时念看了看应杰定型的发梢,「捲成你这样也行。」 「你喜欢我这样的?」应杰挑眉,看向棠鸢,「我喜欢她这样的。」 「?」棠鸢被cue,抬头问道:「我是哪样?」 昨晚费闻昭的话她还在回味。 她不明白的是,费闻昭为什么选她,就像此刻应杰也选了她。 应杰摸了摸下巴,「一看你就很好掌控啊,软软绵绵,听男人的话,尤其是不像某人,」他瞥向季时念,对方直接挥手拍了他脑袋。 应杰吃痛,「这么暴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棠鸢是把应杰的每个字都听了进去。 好掌控,软绵,听话。 她又不是宠物。 物化女性,棠鸢也挑眉,「我和你一样,我也喜欢被我掌控,乖巧听话的男人。」 「喔唷小汤圆,」林清彤举手,厚厚的镜片折射出笑容,「+1,守好男德,人人有责。」 应杰轻嗤一声,拒绝加入聊天,避免一场权利纷争。 「小棠有男朋友嘛?」林清彤靠过来,棠鸢夹了一份寿司,边吃边摇头。 「哦,看不出来呢,我以为你是那种生活在蜜罐子里的女孩。」林清彤补充。 这些天打交道,林清彤只有和棠鸢在一起最轻松。季时念性格要强,她能看出季时念的野心和好胜心,应杰更别说,水瓶座男人直接达咩。 「为什么这样觉得呀林姐?」棠鸢现在很关注别人的评价。 「emm怎么说呢,没有戾气,现在打工的年轻人都很潇洒,随时跳槽辞职,也很浮躁。不过可能也是因为太卷吧,六年前我入职那会儿还不像现在。」 「你呢,能沉下心来,守在一个行业埋头苦干,很难得呀。」 「可是这和蜜罐子里长大又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我的刻板印象?总觉得拥有了很多爱的人,才能静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会有顾虑,不然生活的一地鸡毛已经够人烦了。」林清彤聊起来很真诚。 棠鸢点着头,没有告诉她,她是另一个极端。她几乎没有感受过爱。一个不曾拥有爱的人,不懂怎么去爱的人,才会更专注自己想去做的事情。 在另一种意义上,她也没有顾虑,因为她身边没有任何人。 * 已经是在公馆的第五天,棠鸢的几件作品已经初见样衣,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着手构思创意。 羽毛的刺绣她试了很多遍,只有一版比较满意,那片羽毛用淡灰色的丝线钩织,大片的脉络,一眼看去似乎要融到空气中,缥缈着,不会太过惹眼。搭配淡草木染色的亚麻旗袍,半开襟到膝盖,简单的镂空和盘扣,日常中又十分轻盈灵动。 棠鸢採用了稍宽松的版型,解除穿衣对身材的要求。 改变大家对汉服繁缛的观念,以及觉得旗袍限制身材和走路,会让人提议束缚感。 社会总是对女性那么苛刻。 从容貌到穿衣到工作,女性什么时候才能放手做自己。穿衣自由的实现都那么困难。 她要做的事,就是去打破这些。 其他两件作品,选了套装和飞机袖搭配两片旋裙,穿起来很方便,在色彩饱和度上不过太强,适合通勤。 她了解过现在女孩子的心理,不是不爱美,是没有时间,不是不爱打扮,是喜欢的衣服不日常以及不会搭配。 这也是「懒人经济」发达的原因。 除了羽毛的萌动感,她还选了竹叶暗提花,但在运用上还要费心思。 她接了一杯咖啡,费闻昭发来消息:【还在忙?】 棠鸢:【还有最后一件,在犹豫。】 费闻昭:【明天结束,一起吃饭吗?】 棠鸢伸手时把放在桌边的资料碰掉,赶紧捡起来。却发现自己眼前有点模煳。 她揉揉眼,慢慢恢復视力,再看手机时,却发现和费闻昭的对话页面有一处暗影。 她使劲摸了摸手机屏,最后才意识到,是她的眼睛看事物有暗影。 棠鸢跑到落地窗前,看向远处的海,那块看不清的地方依旧有黑色斑状,不论她怎么用力,眨眼,揉眼,还滴了眼药水,都没法恢復之前的视野。 左眼右下角,那块区域的雾黑,还引起了视物变形。 文件,电脑,看过去,都在变形。 她感到眩晕,甚至用眼时又些噁心。 拨通了祁瑶的电话,棠鸢闭着眼睛,「祁瑶老师很抱歉,我现在去趟医院,最后一件我可能没办法赶工了。」
第34页 「怎么回事小汤圆,」祁瑶边穿衣服边下楼,「我马上去找你。」 「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不到,可能最近有点用眼过度,我……祁瑶老师,我看到你的手在扭曲。」棠鸢本盈亮的眼睛,现在因为失措有些无神。 祁瑶和应杰借了车,「不用我陪你们吗?」 「你和时念、清彤,早点完成最后的任务,我们不能再有任何一位出差错了。」 差错两个字刚出口,祁瑶就意识到这对棠鸢的打击。 「不是,我一时口误,棠鸢,」祁瑶语速变快,「我们现在去医院。」 棠鸢还在努力从眼睛那块区域去分辨出颜色,但失败了。 「没事的祁瑶姐,是我拖累大家。」 「跟拖累没关系啊,」祁瑶扶着棠鸢的肩,「另一只眼睛没事吧?可以自己走路吗?」 「可以。」 是她太贪心。袁清安的宣传后,她接了不少设计单子。有一些很简单,赶一赶工就能做出来。 最近她白天努力为颂风打工,晚上洗漱完,在被窝对着电脑屏幕赶稿。 再等几个月,房租到期,她面临的问题和重新开始没差。 现在多赚一点,之后就有资本让自己的工作室变得更大气些。 颂风的机会,是别人提供给她的。往后漫漫,她靠的是自己给自己创造机会。 棠鸢在祁瑶的车上,看窗外后退的风景。 碧色的海,她现在看来,却像缺了一块。所有的海水涌过来,涌入眼中的黑洞。 「不害怕吗小棠?」祁瑶开车时,不自觉地开快了些。 「应该没事的,不急,老师慢点开。」 祁瑶诧异于棠鸢的镇静,平日里,祁瑶有什么小毛病都要夸大,中药时死活喝不下去,扎针像杀猪。 眼睛最脆弱,她作为设计师明白,整天除了电子产品,就是在不断地缝纫,都是最细节的,对眼睛要求很高。 如果是她,估计已经在发抖了。 看事物有黑影和扭曲,任何一种发生在她身上,她都会崩溃。 「你怎么这么淡定?」祁瑶等红绿灯时,看向棠鸢的眼睛,依旧清澈,明明看起来像易碎的瓷娃娃,怎么遇到问题又这样恬然。这种坦然自若她学不来,她父母就更夸张了,一次流感,她爸妈还挂了专家门诊。 「就是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办。」棠鸢回答。 医生安排检查时,棠鸢还在客气地说不好意思,「祁瑶老师麻烦你跑一趟了。」 祁瑶烦了:「哎呀这些都是小事,医生,她的眼睛是怎么了啊?」 「眼底出血的併发症。」医生缓缓起身。 「这要怎么办呢?严不严重?」 「这位陪同者,你别着急,坐下,我和患者好好聊聊。」 「严格来说,眼底出血是高度近视容易引起的,不过现在太多年轻人玩手机熬夜打游戏,也会导致这种情况。」医生拿着诊单娓娓道。 「我看她的眼睛已经有些泛红,用不用住院或者手术呢医生?」 棠鸢的瞳孔附近,散出淡淡的红。 「静脉分支有堵塞,但不严重,眼周打针会好的快一些。」 「不打针的方法呢?」祁瑶听到打针,还在眼部打针,头皮发麻。 「还可以热敷,褪去红斑,慢慢好,中间不能用眼,多休息。」医生签好字,「让患者选吧。」 「打针吧。」棠鸢坦然道。 「出门右拐,办理手术手续,相应的检查做一下。」 * 麻醉后,棠鸢能感受到针扎入皮肤,医生在她的眼球上按压,但却没有痛觉。 她其实也有害怕,只是这害怕表现给谁呢。 遵医嘱才是她的良药。 手术很快,术后医生为她眼睛做了包扎。 「医生,我不想留一只眼睛,另一只可以用纱布轻轻包上吗。」留一只,太丑了。 「只需要再打一针就可以出院,这一针结束可以留院观察一天,看一看药的吸收效果,当然你可以回家。」 「我们住院,好好留院观察。」祁瑶赶紧补充道,对棠鸢说:「别看手机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回去。」 暖意涌上来,隔着纱布,棠鸢隐约能看到祁瑶的担心。 「谢谢祁瑶姐。」 学长给她的机会和好意,自己竟没能好好把握。棠鸢不知道该怎么回復费闻昭下午发来的消息。 明天最后一天,她要包着独眼纱布,这么丑的去见他吗。 她好像在面对疼痛的时候尤为坦然,却对别人的关心诚惶诚恐。 有些难以想像,学长知道后会说什么。 棠鸢闭上眼睛,长期的缺觉和眼前的昏暗,让她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凌晨的病房—— 有人披着月色而来,满身风尘。 第17章 小刺(修) 费闻昭辗转于夜色浓淡,最后到女孩的床边。 他看不清裹着纱布的眼睛,几次想要触摸,又在眉骨处收回了伸出的手。 棠鸢唿吸均匀,偶尔翻身,左侧的纱布压着脸,她不舒服,在睡梦中小手忍不住地去动。 费闻昭只好轻轻挡着,靠近眼周,几近她的脸颊,避免手无意中碰到伤口。 下一秒,棠鸢抓住他的手摸了摸,放到胸口,咂巴小嘴满意地睡着了。
第35页 费闻昭失笑。 以后还是不要离她太远了,或者,把她带在身边。 他把手塞回棠鸢的被子,在病房外站了良久,让陈慕远联繫了文城最好的眼科医师。 * 苏苡赶到的时候,费闻昭在餵饭。 「别动,我餵你。」 棠鸢透过纱布,看不太清楚小勺子,还想凑过去自己吃,费闻昭的话让她扁扁嘴。 「不是凶你。」费闻昭贴心补充。 「我是觉得你这样会手臂会很累,一直举着,学长我还是自己来吧。」棠鸢伸手去摸勺子。 先碰到了他的手腕,棠鸢条件性反射地收回胸前。 她没看到费闻昭在笑。 「学长你把勺子给我吧。」棠鸢紧紧扶着小饭桌,伸出手,索索瑟瑟,保持着距离。 「可以。」 费闻昭用勺子在棠鸢手上点了一下,在她伸手时,偷偷把勺子换成自己的手。 棠鸢毫无预兆的摸到了他的手背,隐隐还有凸起的青筋。 正要抽回,只听他忍着笑意:「想摸可以大方点。」 接着,费闻昭反握,把棠鸢伸出的小手握在手里,塞到被子下。 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只是控制着力道,轻轻地包裹着。 她一用力想挣脱,便被压制下来。只好乖乖地待在被子下,坐直身子。 几个回合,被子在腿上来回起伏,棠鸢不自然红了脸。 此刻她看不到,听觉更敏锐了,他语气不容反抗,「让我餵。」 苏苡没看到这么精彩的细节,只是打趣:「我打扰你们了?」 「苏苏你来啦。」棠鸢碰到救星,趁费闻昭不注意,迅速挣脱,把手抽出来。 一直被握着,手上残留的温度还在,她的手心甚至沁得潮湿。 苏苡眼尖迅速捕捉到两人手的位置,怪不得费闻昭用左手餵饭,那么别扭,原来另一只手在谈恋爱啊! 「小汤圆,医生怎么说?我接到他的电话就赶紧来了,昨晚为什么不给我电话啊,我昨夜失眠就感觉不对劲。」苏苡放下包就开始削苹果。 费闻昭准时八点给她电话,她立刻给公司写了外出条。 「昨天有点晚,不想打扰你们。」 「那你怎么知道的?」苏苡问费闻昭,「小汤圆你不爱我了,你告诉他都不告诉我。」 棠鸢欲辩解又止。 她也不知道。 她早上醒来的时候,费闻昭已经在她窗前的沙发上,好像等了她很久。披着风衣,袖口卷在手臂上,手支着头,神色有些疲惫。 她问他怎么知道的,不是在出差吗。 费闻昭只是问她为什么没打电话。 棠鸢不知道怎么回答,怕他失望,不敢说,要这样说吗? 此时,费闻昭餵了一口粥,看棠鸢在纱布下的面色苍白,替她回答:「她集训的负责人联繫了我。」 苏苡点点头。 和昨晚空寂的房间不一样,因为多了费闻昭和苏苡,三个人聊着天热闹起来。 棠鸢闭着眼睛感受这份温暖,吵闹的苏苏让整个房间都变成了暖色,费闻昭餵完了饭,开始给棠鸢切水果。两人各忙各的。 如果能拍下来多好,以前生病的时候,棠鸢独自吃药独自扛,苏苏偶尔来照顾她,都别有。 可惜她此刻不仅拍不到,还看不到。 「你们俩,谈恋爱了?」 苏苡看到费闻昭餵了棠鸢一个车厘子,垫起她的腰,让她舒服些。 这一系列操作,棠鸢都悉数默默接受。 她好奇地问道。 「没有。」棠鸢秒回。 「还没追到。」 费闻昭看了她一眼,淡淡回答。 「你在追小汤圆???」苏苡终于要看到自己cp的大进展了,必须着重强调出来,以免棠鸢还没意识到。 「追?我?」棠鸢指指自己,着急地都要上手把纱布扒拉下来,用真诚地眼睛提问。 「哈哈哈,」苏苡笑声在病房迴荡,「费闻昭,追女孩很失败啊。」 费闻昭擦了擦刀柄,「没关系,她刚刚不是知道了吗。」 苏苡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加油。 棠鸢看不到他们的互动,只听房间里安静下来。 「1003床,棠小姐是吗?」护士走来,「您预约的专家医师到了。」 汪医生走到床边,「闻昭,果然是你啊。」 「汪伯伯,昨晚唐突打扰您了。事发突然,还希望您理解。」费闻昭指了指棠鸢,「麻烦帮她看看。」 「诊断结果我看了,眼底出血情况明显,但好在没有黄斑病变,恢復起来会快一点。」汪教师拆下棠鸢的纱布,护士在一边帮忙。 棠鸢很久没见到亮光,有些不适应。 费闻昭背对着太阳,站到床边,用影子轻轻为她挡着。 「血丝淡了一些,是注入的药起了效果,吸收还不错。」 「视野还有遮挡物吗?」 「还有一点,」棠鸢眨着眼睛四处看,看向费闻昭的衬衫,依旧有一处遮挡,「医生,有没有更快的恢復方法?」 「没有,必须好好休息,避免过度用眼,」汪教授看向费闻昭,「别让女朋友太累啊,小费总。」 「……」 「我知道,汪伯。」费闻昭点头。
第36页 「可别像你爸,工作狂不顾家。」汪文教授和费闻昭父亲有过交情,知道他父亲脾气暴,回家就是吵,干脆不回家,最后导致离婚。 费闻昭没说话,汪文也不再继续。 他怎么可能像他父亲,他父亲不爱他母亲骆女士,只是因为生了他,骆星荷才被禁锢了一生。她不羁自由,总想拥有更好的生活,恨不得扔了费闻昭,最好没有他。 她在他父亲的阴影下挥霍生命,最后费闻昭和她,都没能得到爱。 连母子的心心相惜,都没有。 「小昭,之后的会诊,我会安排一院的专家来,」汪文摆摆手,「别担心,把女朋友照顾好,监督她少玩手机,别看电脑。」 「我会的,谢谢汪伯,我送您。」费闻昭把汪文送到医院外,「她这个情况,以后还能从事设计类工作吗?」 费闻昭担心,设计师的用眼程度他是知道的。 「这段时间好好修养,恢復过来后,还是可以正常用眼的。」汪文恳切。 「那这算是一个好消息,我一会儿就告诉她。」 汪文笑着,「小费总结婚可一定要邀请我呀。」 「好的汪伯,借您吉言。」 费闻昭在电话里听到棠鸢住院做眼部手术,心在喉咙里跳动。只嫌飞机太慢,路程太远。现在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还没确立关系,已经想到结婚了。 自己真是愈发贪心了。 他攥了攥握过棠鸢的手,她的手小又很冰凉,像手心握了冰块,怎么都暖不化。他握着不肯松。 小孩可能吓到了吧。 身体里有层层雪落,堆叠在山尖,不知何时会雪崩。 他克制地很好了,可还是见不得她受伤。 * 「小汤圆,你会答应他吗?」苏苏八卦到,帮棠鸢眼后的纱布带子松了松。 「不会,」棠鸢低声道,「我不能给他提供什么像样的爱,如果最后没有结果,我不想成为他讨厌的回忆和讨厌的人。」 棠鸢突然地理性,让苏苡有点不知所措。 「小汤圆,爱情是需要勇气和冲动的,如果一定要去研究爱的好坏,教授都说不出所以然,这是要你自己去体会,什么是像样的爱?你的爱怎么就拿不出手?你理想中的爱,就是费闻昭想要的,你能肯定吗?」 「或许他不要你的爱,或许他只是想要你这个人呢。」 苏苡耐心地安抚着棠鸢竖起来的小刺。 她瞻前顾后的反应,真是像极了自己。 「可能吗?有这样不求回报的爱吗?」棠鸢反问。 苏苡没有回答,她不敢,她不能替费闻昭去回答。 现在的社会,大家都是谈好了条件奔着结婚去,互相衡量,互相试探。圈子里排起列表,分析恋爱的可行性,广撒网,再一个个去了解。 「那他如果告白呢?」苏苡借着话题说。 「拒绝吧。」棠鸢靠着垫子,看向窗外,沐浴些光,会让人感受到存在。 她好像,沉溺了太久。 遇到好心人来拉她,她却害怕得缩了回去。 「小汤圆,我不喜欢你这样,」苏苡语气认真,「你再好好考虑吧,他会是最好的选择,我肯定。」 棠鸢嗯了一声。 费闻昭在病房外站了许久,听到她们所有的对话。 他没有打断。 第一次听到棠鸢的内心,还有些诧异。 她会拒绝一份还没完全表露的爱,会衡量爱的价值,还有那清楚的不安全感。 她好像,还要比他胆小的多。 走向她九十九步,如果她不能踏出最后的一步,那他愿意踏出一百步。 第18章 流心小汤圆 「我问过汪教授了,不会影响以后日常用眼。」费闻昭走进病房。 「那可真是万幸了,」苏苡站起身,开心道,「小汤圆,以后多注意啊,别太拼。」 棠鸢脸上露出以往的微笑,纱布陪衬下,添了分易碎感。 费闻昭动了动喉结,「下个月来注射第二针。」 「怕吗?」 「还好啦哈哈。」棠鸢调整坐姿,背后的坐垫不小心掉到地上,她着急地弯腰去捡,侧着身子向前探,床边没有任何遮挡,她扑了空。 半个身子被扶着抱起。 眼前的暗让鼻尖的味道更敏感,那么熟悉。 费闻昭弯着腰,下巴触到棠鸢的额头,额前碎发让他眼里泛起波澜。 他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小心啊。」 苏苡在一旁无声尖叫:嗑到真的了! 「小汤圆,那你今天是不是可以出院了?」苏苡问到,「费学长你送她回去吧。」 「好,你回公司吧。」费闻昭拿起外套,「我会安全送她回去,棠鸢,我们准备一个轮椅吧?」 「不用,」苏苡摆手,「你可以抱她下去啊。」 棠鸢:…… 「苏苏帮我拆了纱布吧,我还有一只眼是健康的。」她尴尬一笑,苏苏尽出馊主意。 * 单捂着眼睛让棠鸢还有些不适应,她有些不敢正面抬头看。 「不用太在意。」费闻昭打着方向盘,突然说,他看出棠鸢很在意眼睛上的纱布。 「是不是很丑啊学长,哎。」棠鸢情绪低落,还没敢提起从设计集训提前出来的事。
第37页 「怎么嘆气。」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和我一起,不用那么多顾虑。」 「我提前从公馆出来了。」棠鸢右眼看窗外的树木,视野范围小了很多,余光正好屏蔽了费闻昭的位置。 「我知道。」 「你是不是很失望啊。」棠鸢还是问了出来。大概是费闻昭举荐的原因,她好像一直凭着不想让对方失望的劲头在努力。 因为眼睛而住院,没有完成颂风的任务,她心里炙热的执着也随着淋了一场大雨。 纱布盖住的不仅是她的眼睛,还有期待。 「你做的很好。」 短短的句子掷地有声。 「你做的很好,祁瑶已经向我汇报过了,哪怕最后一件作品没有完成也不会影响,另外两件可以一併面世,」他声音在周围的喇叭声中,依然不疾不徐,「你只有四天时间,而她们有六天,这样对比不公平。」 「棠鸢,不要着急否定自己,也不要诚惶诚恐。」 「我选择了你,是我明白你的实力。」 「那个,大学得奖后得意地向我炫耀的棠鸢呢。」 前方红灯,费闻昭缓缓停下。 「正视自己,而不是自我怀疑。」 说完,费闻昭发现身边的女孩没有动静,他扭头看去。 棠鸢眼睛红红,盈满了泪水,怔怔地转过头看他。 「学长我呜呜呜……」她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哭了起来。 满脸都是眼泪,包着纱布的那边,底层已经浸湿了,还在留下眼泪。晶莹的,在阳光下让他很想去抚摸。 「棠鸢。」 女孩听到叫她的名字,呜咽地更汹涌,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泪水从手边滑下来。 费闻昭被后方的喇叭提醒,才启动车子。 心上有无数的蚜虫在细密地啄。 他只能忍着,加速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靠边停下,看身边的女孩还没从情绪里脱离。 费闻昭的话,字字句句都像是棠鸢另一个人格的自我宽慰。 这些年,她不时地鼓励、给自己打气,好熬过那些难熬的日子,无数次自我摒弃和厌恶人间,又在太阳升起时重新恢復勇气。 靠的都是那些无用的鸡汤。 可是当这些肯定的话语,从费闻昭那里听到时,那么真诚有力,让她溃不成军。 她是个俗人,被安慰的时候会更委屈。 他看穿了所有的脆弱,依然选择了去抚慰她。 她没能忍住,这些天的疲惫无力,对未来的焦虑,都让她惶恐极了。而她只能坐在病床上,沉浸在裹着纱布的黑暗里。 不是她的眼睛在黑暗,是她。 可是此刻,太阳从车窗外照进来,又照到她身上。 太阳真好啊,从不对人间挑三拣四。* 「棠鸢,转过身来。」费闻昭转向她,用手去扶她的肩膀。 棠鸢的眼周、脸颊带动着脖子,都哭得潮红。 看她泪眼婆娑,费闻昭低低笑了。 「小委屈。」 「不对,刚刚是流心小汤圆。」 他的手探到棠鸢头后,轻轻拉开纱布的结。纱布掉落,掉在棠鸢手上,传来湿意。 她的另一只眼睛还有些障碍,但右眼能清楚地看到。 费闻昭用手抚去她眼角的泪,声音温柔,让她想起那片羽毛。 「别哭。」 「我都知道。」 两句话,又惹得棠鸢开始扁嘴,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低下头。手搭在费闻昭抬起的手臂上。 沾湿的睫毛上还有泪珠,眼尾通红,鼻尖也红红的,眼眶里还在氤氲泪水。 费闻昭的手逗留许久不想拿开,喉结又不自觉地滚了顿。 「棠鸢。」 他又在叫她的名字。 车里安静,侧窗隐秘。有暧昧的因子在空气打转。 费闻昭要说什么,动了动下唇又收了回去。 他反握住棠鸢搭上来的手,像那天一样攥在手里,这次力道重了些,放在座椅上。 轻轻的吻,落在棠鸢眼角,柔软潮湿。 费闻昭的唿吸洒在她的眉骨,她看到他起伏的胸腔,和唿吸频率的不成正比。 他在克制。 她没敢抬眼。 「不要总对我说谢谢。」 「嗯。」 「那,我要说抱歉吗?」 棠鸢没有回应,被费闻昭攥着的手想要抽出来。 「我可能还需要时间,」棠鸢两只手交叉着纠结玩弄纱布,「但不会很久,可以吗学长?」 「好。」 这算不算成年人的坦诚。在四年之后,他和棠鸢都能够以足够的成熟去应对感情,他反而很喜欢棠鸢这样的直接,我需要思考,但不会弔着不回应。 让他悬而未决的心终有落地的时间。 费闻昭在驾驶位上坐正,发动车子,又忍不住伸长手臂,揉了揉棠鸢的脑袋。 「做得很好,小汤圆。」他浅浅笑起。 他的女孩也在长大啊。 费闻昭看向窗外的一片明媚春光,眼睛和心都靓丽起来。 草柳发芽,万物值得期待。 「我还有一些东西在公馆,什么时候去拿比较合适呢?」 「我已经让祁瑶给你收拾了,她送到我公司了,下次带给你。」
第38页 「学长,你现在开始说长句子了哦。」棠鸢轻轻笑起来,手里的纱布依旧湿着,刚发生过的事情显得都不真实起来。 「对喜欢的人总有说不完的话,不是这样吗?」 棠鸢别过脸看车窗外,浅浅的梨涡印在玻璃上。 / 一周没有回家,竟然觉得楼道又落了不少灰尘。 老旧小区的物业管理不是很好,很多楼都是业主自己的打扫。棠鸢住的这栋楼大家都比较懒散,一些年轻人租房,早出晚归更不可能清理。 不过这都挡不住棠鸢回自己小窝的热情。 她和费闻昭一前一后走到门口。 文妈总该回去了吧。 棠鸢掏出钥匙,依旧习惯性钥匙孔朝上,朝下,朝四个方向试了一遍,根本插不进去。 她在门口蹲下来,观察门锁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她家的锁,这分明是新型防盗门的锁。 她抬头,又跑到楼道窗口向外望,确认这是她的家。 「怎么回事?」费闻昭看到神色变了的棠鸢,跑来跑去,「你眼睛还没好,小心点。」 正打算过去扶她,棠鸢又冲到邻居何宁的门外,使劲地敲。礼貌与否她不在意了。 她家的门锁被换了。 没有钥匙。 回不去自己家。 「何宁开门,你知道是谁换的门锁吧?」棠鸢喊着,声音在劣质空旷的楼道回音传来。 「是你还是另有其人!」 何宁在门后被激怒,依旧不开门,「棠鸢你这么怀疑我就过分了,我是这种人吗?」 「你上次提醒我锁好门是什么意思?你开门啊,你不心虚就当面对我说。」棠鸢贴在何宁的门上,着急地脸微红。 「是一个阿姨,找人换的!」何宁的话从门里传出来,声音不大却直击棠鸢心脏。 一个阿姨。 是文敏。 上次她不是扔了钥匙摔门走了吗? 备用钥匙? 棠鸢因为心情激动,眼前看到漂游的星星点点,她终于知道什么是眼冒金星了。 「你想到是谁了吗?」费闻昭拍拍她,找了东西垫子都楼梯上,扶她坐下。 「我妈,准确地说是我养母。」 她拿出手机开始给他们打电话,棠铮和棠爸的手机都是「正在通话中」,文敏直接关机不接。 棠鸢坐在自己家外面,看门锁和手里的钥匙。 好心情变成了周遭的灰尘。 文敏到底想做什么?多大的利益能够不通过商量做到这种份上。 「这不是你的房子吗?」费闻昭问道,「我是说房产证上的名字,是谁的?」 「好像……」棠鸢犹豫了。当年舅舅买房子时,她还很小,舅舅只是和棠爸文妈商量了一下,便买下了。 她当时刚要上初中,哪懂这些呢。毕业后自然而然地住了进来,忘记了房产证不在她手里。 难怪,文妈那么理直气壮地让棠铮进来。 真傻。棠鸢失笑,刚治好了眼睛,又无家可归了是吗? 家就在眼前,竟然就这样被拒之门外? 她不甘心。 「费学长,你有熟悉的律师吗,我需要走法律程序了。」棠鸢把头埋到两个肩膀里。 费闻昭听到她深唿吸。 「别担心,我会全程帮你的。」 费闻昭站起身,棠鸢那么一小只蹲坐在他面前。 他后退一步,也蹲下来,眼神炙热,声音里有期待: 「今晚跟我回家好不好?」 第19章 流浪 棠鸢打了110,警察来了以后只是说再联繫一下养父母,下次见到人,再进行调和,并且提醒她这种家庭矛盾还是走法律程序比较好。她只好作罢,目送警察离开。 没敢给苏苡打电话,她知道了又着急上火得睡不着觉。 而费闻昭问出来的时候,棠鸢犹豫了。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下意识去拒绝。 但她抬头看到费闻昭的眼神,直直看清他眼里的溺意,温柔,有她在生活里鲜少见到的善意,她宁愿相信那是对她的偏爱。 多难得啊,她甚至不忍心看到那份柔波变成晦暗。 「嗯。」棠鸢点点头。 接着,费闻昭站起身伸出手,他嘴角藏着笑,「起来吧。」 棠鸢轻轻搭上,保持着距离站起来。她站在台阶上,视线勉强能与费闻昭平行,又是这样的距离,她只要向前倾,就能跌入怀抱。 想到这里,她才意识到,自己也足够耽溺了。 祁瑶打来电话,「小棠,眼睛怎么样了?」她声音关切,「嗯今天大家的封闭式结束了,打算去聚餐庆祝一下,你来吗,大家都很想你。」 「好呀祁瑶姐,我好些了,可以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手机里祁瑶当下便告诉了季时念她们,棠鸢听到她们在笑,「晚上七点,可能会有颂风的江经理哦,他请客,地址到时候发你。」 「好哒。」 「心情又好了?」费闻昭看到棠鸢在笑。 「家都回不去,打算开始流浪啦!」棠鸢自嘲,眨着眼睛。 大有流浪地球,小有流浪汤圆。 「流浪都这么开心,祁瑶告诉你什么好消息了?」 「嘿嘿,叫我聚餐,玩一玩。听说还有颂风江经理请客,不认识。」
第39页 棠鸢在手机前置里看了看自己的眼睛,视野里的遮挡物淡了些,只是眼球上还有些红影。 「先回我家吧,把东西放下。」 棠鸢走下楼梯,三步一回头的看自己家的门。她的那些愤怒都变成了一种扭曲的情绪,只觉得可笑。 她不甘心,与此同时又觉得自己不够争气。 没能狠心与文敏脱离干系,解除收养关系,没能狠心要回钱,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全是她咎由自取。 走出满是灰尘的楼道,夕阳无限,她半眯着眼睛,突然豁达了许多。 天地之大,她还是对他们心软啊。 「学长,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尽快给我介绍一个律师吗?」 「当然。」 * 随着费闻昭回到他的公寓,棠鸢在电梯口有些犹豫。 「学长,我以为要回袁女士那里。」 「平时我都是自己住。」 公寓装修很简约,没有太多的生活痕迹,许多物品还是新的,甚至薄膜都没有撕,断电状态。 「上次看你住在庄园,以为你们一家人一起生活呢。」棠鸢放下包。 「偶尔去看看她们。」费闻昭打开家里的窗帘和窗户,风吹进来,空气有了生命。 「那好巧噢,我去的那天,你正好在。」 棠鸢四处走着,站在落地窗前,看向远处。她以为要回去见团团,而此刻才意识到,回家住,是他们两个人。 「确实很巧。」 「那也是我幸运,大概上天看我这么倒霉,派你来拯救我哈哈。不然那晚我就要冻死在深山老林里,还不如现在,房子也直接变成遗产属于他们了。」 「上天安排的很好,我愿意永远做拯救你的那一个。」 费闻昭的话很突兀,棠鸢只是笑。 「眼睛感觉如何?晚上去聚餐千万别喝酒。」费闻昭给她倒了热水。 「用不用我再给你包扎上?」 「包扎一只眼睛真的好丑啊,我要这样去见颂风的经理吗?看起来一点都不专业。」棠鸢说着,藏起了买回来的纱布。 「你很在意颂风的领导?」 「当然了,谁不想留个好印象呢,马上选出来的作品要首秀,他如果喜欢我,说不定能黑幕我哈哈哈。」 「可惜这里没有我的衣服,应该穿漂亮一点的。」棠鸢自己独自嘟囔。 没注意到费闻昭表情的变化。 「眼睛还是包起来吧。」 「不要。」 「那晚上谨记别喝酒,辛辣也少吃。」 「知道啦。」 费闻昭的公寓很干净,想起来他有洁癖,棠鸢每个房间都看了看,似乎闻到淡淡的香。 「我住哪里呀?晚上。」 「这间。」费闻昭指了指靠近洗漱间的位置。 「好嘞,感谢收留,我明天就出去找房子。」 费闻昭没有回应,看棠鸢勤快地帮他打扫了一下卧室,「如果你喜欢这里,可以长住。」 「那你住哪里?」 费闻昭挑眉,「你要赶我走?」 「哈哈,那我还是租房吧。」 自然地聊天让双方都会舒服,棠鸢也不再收敛和矜持,除了苏苡,费闻昭是她生活里少之又少的熟悉的人。 她不得不承认,费闻昭是个很绅士的人,懂得彼此的距离,他从不会做让她难堪和尴尬的事情,尺度把握得很好。又能恰如其分地让她感受到善意的对待。 棠鸢在沙发上休息,偷偷打量费闻昭走来走去向她卧室放东西,猜测着他的工作。 「学长,我觉得你很神秘。」 「?」费闻昭从柜子里拿出新拖鞋,给棠鸢拿到沙发前。 棠鸢赶紧起身,「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你也从来不说,我合理怀疑你从事什么保密工作。」 「和你一样,普通打工人。」 「创业?」 「对。」 「怪不得,看你上班也挺自由的,好像每次随时可以离开。」 费闻昭笑笑,外面余晖正好,把房间的白色泼成浓墨重彩的橘红,笑容都染上暖意。 「收拾收拾吧,我送你去聚餐。」 「好耶!」棠鸢从沙发上跃起,飞奔着换鞋穿衣服。 「慢点,看你心情不错啊。」 「及时行乐呗。」美美的饱餐一顿,驱散所有烦恼。 「来包上眼睛。」费闻昭找到了藏起来的纱布。 「no!!!」棠鸢双手在前胸交叉着逃跑。 * 「学长你不进去吗?祁瑶学姐也在。」棠鸢下车前客气道。 费闻昭摆摆手,在后视镜里看到季时念她们,「吃完打电话,来接你。」又指了指眼睛,提醒她多注意。 「知道啦。」 「小棠!快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季时念走过来,看到棠鸢在向一辆迈巴赫车主招手。 等她过来,车窗已经滑上,她没能看到里面的人。 「谁呀?男朋友?」 「一个学长嘿嘿,我的眼睛好多了,还好没错过和你们聚餐。」棠鸢看到她们,突然觉得亲切。 林清彤也到了,远远地挥手。 「你是早早脱离苦日子,最后两天太难熬了,怎么看作品怎么不顺眼,都想重来了。」季时念挽着棠鸢,「你都不知道,应杰颓成什么样子,络腮鬍都不刮,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设计图改了又改,他那么自信一个人。」
第40页 「但是你们的努力都很值得啊。」 「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到最后才会发现,不过都是为了资本卖命。还不知道颂风发布会以后,市场怎么样,真是步步惊心啊。」 林清彤赶过来,今天穿得十分淑女。 「小棠鸢,好多了吧?」 「嗯嗯彤姐,打了针效果还不错。」 「我们进去吧,一会儿祁瑶和江经理一起来。」季时念走在中间,带她们进了烤肉店,应杰已经在座位上。 「棠鸢来了。」他自己倒了一口清酒。 聊天中棠鸢才知道,最后两天里,祁瑶开始高要求他们,一版又一版让他们修改。因为,得知颂风集团的对手也开始着手春款新品,走的是新国风路线。 「看来这是市场趋势啊。」 「对,现在很多年轻人在网络平台发布自己穿汉服的日常,许多女生都意识到这是爱国文化的同时,也开始欣赏国风的独特韵味。」 「颂风压力不小。」 「咱们算是吃螃蟹第一人。」 * 江潮江经理和祁瑶走进来时,棠鸢不禁感嘆,祁瑶气场的强大,祁瑶一改平时的休闲和甜酷,今天穿了一身职业西装,干练十足。 以及她竟然以为江潮是个中年老男人,没想到江潮一身英伦西服里配,衬衫领口紧紧扣着,俨然职场管理层的样子。 祁瑶一一向江潮介绍了在座的设计师,江潮拽了拽领口,「很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付出,我代表颂风敬大家一杯,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你们的压力我都明白,我们集团费总也特意嘱咐我,要好好招待大家,我先干了。」 江潮干脆利落,说话间一杯红酒见底。 应杰也藉机要放飞一把,碰了一杯, 「颂风集团总裁是哪位,手段太狠了,打着合作的名头,把我们榨干了。」 「也没见他多重视我们啊,总是给我们画饼。」 季时念推了一把应杰让他注意措辞,「听说这位总裁是新上任的吧,怎么这么神秘呢?」 「之前说的二倍报酬和作品分红没有了下落,总是画饼说重视我们,这次庆功宴他怎么不来?」应杰质问。 「费总今天晚上还有视频会议,暂时不能来。」江潮面对应杰的阴阳怪气淡然回应。 「合同的事,我司已经在准备了,过几个工作日一定送到各位手上,费总说到做到,大家不用担心。」 「我们先吃饭吧,肉都要烤煳了。」祁瑶见状看了看棠鸢,「小汤圆,医生怎么说?」 「恢復得还不错,需要休养,没事的,还好你早早送我去了医院。」 祁瑶举杯,「各位设计师以后也要多注意用眼哦,我之前承诺的,颂风承诺的,都会一一兑现,希望大家别着急,颂风的诚意一开始大家都有了解。」 应杰不屑,充满了戾气。 「诚意,让颂风的总裁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我才能感受到诚意。」 他好像笃定了今天要发泄情绪,完全不受控制,不停地灌酒。 「江经理,给你们总裁打电话,」应杰喝得脸潮红,「我现在就要见他。」 「在公馆的时候他管过我们死活吗,上百张设计稿,是他一个二倍报酬和分红就能解决的吗?我几百万粉丝的帐号,一周没有更新,没有接gg,知道我损失多么惨重吗?」 这也戳到了季时念痛处,「我也推了几个线下活动,唉。」 只有棠鸢和林清彤没有说话。 「说到这里,我也想见见这位费总裁了。」 「江经理,话说到这里了,打个电话问问?」 棠鸢没意识到这场庆功宴其实是他们想吃一颗定心丸,当初被召集时合同没有拿到手。公馆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明白,她心里是支持他们的。 江潮见状,看了看祁瑶,祁瑶只是点头,江潮拿出手机—— 「费总,他们要见你。」 第20章 俗人 江潮不得不佩服费闻昭的应变能力。 其实应杰的无礼要求,如果是他,他也不会出席,但是江潮也不会给应杰什么台阶下,大不了是交付报酬,分道扬镳。 而江潮打电话的时候,费闻昭正在开视频会议,他语气平淡:「我晚点到,陈慕远已经在路上了。」 「老江你安抚一下他们。」 陈慕远戴着分红合同来,颂风集团将报酬提高到了三倍。 应杰四人拿着白纸黑字没再讲话。 「本来要下周一给大家送去,我们总裁临时让我加班加点赶出来,现在也好,大家都在。」陈慕远解释。 应杰笑起来,已经有些醉意:「那是我们不懂事了。」 陈慕远回应:「没有,只是好事多磨。」 「小陈,一起吃饭吧。」 「不了江经理,大家签完合同我还要赶回去。」 棠鸢和季时念、林清彤本就没有想应杰一样损失惨重,她们果断签了。应杰迟迟没有落笔,「说到底这个费总就是不出面是吗?」 「他在开会。」 「真是日理万机啊,」应杰笑,翻了翻合同,「大手一挥,解决所有问题是吗?」 祁瑶看不下去:「应杰,当初邀请你集训时,也是大家自愿参与的,就算颂风一开始耽误了合同,现在已经弥补了不是吗?」
第41页 「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尽管提,颂风尽量满足。」陈慕远说道。 「没有,不敢有。」应杰签下名字,自嘲地笑,「真是羡慕啊,听说颂风的总裁很年轻。」 应杰没说自己因为这周集训,他帐号对接的公司把资源分给了其他人。鱼和熊掌,永远二选其一。 陈慕远走后,饭局的氛围缓和了些。 江潮兴致缺缺,怀疑费闻昭说晚点到是在敷衍他,他也没告诉大家。 棠鸢和林清彤没有牵扯自身利益,反而因颂风的大手笔而开心。 「彤姐,如果颂风召你回去,你会愿意吗?」棠鸢看了看葡萄酒,有些心痒。 「当然,现在的领导看起来很通情达理,」林清彤推推眼镜,「本来就是这样啊,大部分的事都可以用钱解决,可惜有些领导不懂收服人心。」 「我个人还是希望颂风的新品牌能成功的,毕竟有咱们的心血,而且这是颂风转型的很好契机。以后他们就可以不停地靠近新生代市场。」 「彤姐,你想的好周全,我只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被大众喜欢。」 林清彤笑笑,举着红酒杯,「希望我们如愿吧。」 棠鸢正想小酌,开心地喝起来,季时念从洗漱间回来也加入其中。 「小棠鸢,你是不是不能喝酒,医生说了没?」祁瑶和江潮送完陈慕远,回来就看到三个女设计师已经略有些醉意,她赶紧夺过她们手里的酒杯。 「祁瑶老师,你就让我们放纵一次吧!」季时念脸颊红红。 「封闭一周,头也秃了。」 「哈哈,大家好像被吸干了一样。」 棠鸢小小地抿着,不敢肆意,聊天中已经见底两杯了。 接着微醺,她的眼前有些朦胧,懒懒地靠在卡座后。 明明已经努力不去在意了,醉意上来的时候,她只想回家。 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在他们眼里,她只有不断被利用的价值吗? 为什么舅舅从来不告诉她,她的亲身父母是谁,经歷了什么,只是用「都过去了」来搪塞她? 但凡自己有一个亲人在身边,她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吧。 「小棠鸢,别喝了,清彤,把她的酒杯拿走。」祁瑶看早棠鸢状态不对,赶紧制止。 棠鸢拖着下巴,脑袋快要滑下来。 「好想有个家啊……」棠鸢呢喃,泪从眼角溢出。 「怎么还哭了?」林清彤夺过酒杯,抽了纸巾帮她擦泪。 「彤姐,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可以回去的家…」棠鸢说着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用手擦泪擦花了妆。 林清彤顾不上管还在和江潮喝酒的应杰和季时念,打算和祁瑶一起把棠鸢驾到计程车上送她回去。 「小棠鸢,你家在哪里呀?」 「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棠鸢摆摆手,靠着卡座向后倒。 祁瑶皱眉,不知道该不该打扰费闻昭。 「看来大家心情都不好啊。」林清彤看到几位设计师,都在借酒消愁的样子。 「我想办法把小棠鸢送回去,清彤你看住另外几个,让他们不敢再喝酒了。」祁瑶嘱咐。她走到门口打算打电话。 费闻昭从车上下来,手臂上搭着外套,正要走上台阶。 「诶?你来了?」祁瑶诧异。 「嗯,她呢?」 「你……不介意进去?」祁瑶想起他总在隐藏自己的身份,在门口停下。 「不用。」 「小棠鸢有点喝多了,躺在卡座上呢,我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她好像哭了,问她家在哪里,她说自己没有家了。」祁瑶以前在国外,大家都是家庭优渥的孩,房子按栋算,不存在没有家,只存在住哪个家。 费闻昭边向里走,边对祁瑶简单讲了棠鸢的事情。 接着便看到脸颊红红的棠鸢,趴在桌子上。对面已经醉了还在强撑的应杰和昏昏沉沉的季时念。 「不是说了不能喝酒吗?」 费闻昭走到卡座前低声道,扶正棠鸢,将她的头倚在自己肩膀,调整姿势,弯腰打算把她抱起来。 应杰看到费闻昭的背影,放下酒杯:「你什么人,别动她!」 「应杰——」祁瑶的声音刚出来,只听应杰站起来,伸长胳膊,刚碰到费闻昭的衬衫。 「拿开你的手,听到没?」应杰似醉非醉,托着桌子站在对面。 费闻昭正要回头对上应杰的醉相,江潮从洗手间回来,看到这一幕:「费总?」 「会议结束了?」 江潮没看到应杰僵在脸上的表情,「这位是颂风集团的费总。」 应杰要阻止的手变成握手状。 「嗯,我来接人。」 「你们尽兴。」 费闻昭把棠鸢靠在自己胸口,横抱起来。 「费总慢走。」 只有林清彤是清醒地看着费闻昭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看到他眼里的着急和心疼。 * 祁瑶帮忙打开副驾驶的门,费闻昭低头将棠鸢轻放下。 她在座位上蜷缩起来,嘴里含煳着说要回家。 费闻昭眉间轻轻皱起:「我忘记和你说她不能喝酒。」 「我想到了,我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喝了不少,她心情不好,小酌一些也能好好睡一觉。」祁瑶拿过费闻昭手臂上的外套,搭在棠鸢身上。
第42页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让棠鸢联繫我。」 「好,我叫了陈助理一会儿来接江潮他们。」 费闻昭启动车子,祁瑶还在提醒他:「你记得给她做一些解酒汤,不然明天她会难受的!」 看着远去的车影,祁瑶久久没有回神,心里升起的一点酸涩,融入到夜色里,被车水马龙的轰鸣淹没。 / 路灯一截一截明灭,棠鸢的眼前忽明忽暗,让她有了几分意识。 「唔…」她呆呆地睁眼,正好看向费闻昭侧脸,下颌线分明利落,挺直的鼻樑处能隐约看清睫毛垂下的淡影,衬衫领外翻露出脖颈,侧面能看到深浅与凸起的锁骨窝。 对面的车灯倏尔远近,在他身上恰到好处地打着光,更增添了几分氛围感。 「学长,你真好看。」棠鸢喃喃。 不愧是当年被她拉去做模特的校草。 她当年眼光真不错。 「醒了?」 费闻昭看向小小一团蜷在副驾驶的棠鸢,她的裙子凌乱褶皱,鞋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掉在下面,露出白皙的脚踝,在座椅处前后摇摆,动不动晃到他的余光里。 「学长,你真好。」 「喝醉了就给我发好人牌?」费闻昭注视前方,嘴角翘起。 「你一直都很好啊。」 棠鸢转了转身子,埋在外套上闻了闻:「有你的味道。」 她说话含煳慵懒,费闻昭有时只能听到零星的几个字,接着又没了声音。 「棠鸢?」 「费闻昭,」棠鸢眨了眨睏倦的眼睛,「你,你一叫我名字,我就会……」 「会什么?」 「心砰砰的……」酒意淹没意识,棠鸢安静下来。 棠鸢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密闭空间里,细语呢喃让费闻昭只觉得喉咙干渴,棠鸢的安静给了他听到自己心跳的机会。 明明在接她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之前藏着掖着,是怕棠鸢自尊心强,觉得自己被特殊照顾。 费闻昭失笑。她好像总能轻巧地错过他的安排。 月光拉出长长的身影,他一手抱起棠鸢,一手拎起散落的鞋子。 他把棠鸢的头稳靠在自己的肩膀,感受到她均匀的唿吸隐约碰到耳垂,裙摆落在他腿上,迈步时轻轻漾起。 就像他的心。 夜色沉寂,他只身在两人世界,感受胳膊上的重量,偶尔还有喃喃声。 「棠鸢。」 「嗯——」耳边似乎又回应,似乎没有。 他也分辨不清,也许是他的心跳在回应和唿啸。 棠鸢在怀里动了动,他停下想拍一拍女孩的背,却发现手只能够得到腰部。 「别动。」 极力克制的躁动被浅浅的声音激起,他好像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俗。 想快点回家,又希望这条路漫长些。 费闻昭侧头看向棠鸢,她睡颜安好,压在肩膀上的脸颊绯红,一些髮丝被她混乱中绕到嘴边。 他只觉喉间发紧。 路灯下,他的唇轻轻贴向棠鸢额头: 「下不为例。」 第21章 掉马(入v通知) 棠鸢第二天醒来竟然已经是快午时,她的外套和鞋子规整地放着,床头还压着一张律师名片,一张手写便利贴,字体苍劲有力:[随时找我。] 「姐姐,你在吗?」 「别吵姐姐睡觉哦团团。」 听到袁清安和团团的声音,棠鸢用手理了理头髮,趿着拖鞋就往外走。 「安姐好,」她有些不自然,「团团,你来啦!」 「小棠,快来喝解酒汤,」袁清安在厨房忙活,端来一碗汤,「感觉怎么样?」 「谢谢,好多了,麻烦你安姐。」 「客气啥。」 袁清安本来想说都要成为一家人了,想起儿子的警告,他不让袁清安八卦他们之间的事。 她转念便说:「哦,这个是闻昭做好的,专门叫我来给你热一热,让我监督你喝。团团也想见你哈哈,不然我也不想来打扰你们。」 「昨天不知道怎么就喝多了,害,下次不敢了。」棠鸢摸摸鼻子,生怕袁清安问起昨晚她和费闻昭的事,团团在旁边拉她的手,让棠鸢陪她玩。 「没事呀,闻昭很会照顾人的,你们在一起我很放心。」袁清安看着棠鸢躲闪的眼神,还是故意试探道。 袁清安os:儿子,这谁能忍住。 棠鸢做好了准备还是被解酒汤轻呛到:「没有安姐,我们没在一起。」 「好的,在一起了记得通知我。」 袁清安:卑微cp粉头在线催糖 「其实安姐,我觉得我和学长可能不是很合适,现在我的家庭很乱,而且我也没有成功的事业,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棠鸢轻轻皱着眉头。 落魄的我,怎么面对一份体面的喜欢呢。 「小棠,我在年轻的时候,也衡量这些,我有什么,我能给对方什么,后来发现这些没有用,」袁清安抱过团团,「如果你只是站在那里,有人愿意来抱你,这是我们的幸运,为什么一定要去思考他为什么来抱我,他为什么不嫌弃我,他是怎么选中的我?」 「我这么差,为什么是我?」 「不要去问为什么,享受就好了。」 「小棠,闻昭他,等了你很久。」
第43页 「或许你注意过他衣服的袖口吗?」 袖口?棠鸢摇头。 「下次留意,你会懂的。」 袁清安的话像强心剂,让棠鸢下坠的心停滞不前。 原来大家都有类似的顾虑啊。 学长,等我很久? 看来还有很多事情她没有弄清楚,她以为费闻昭是相遇后基于大学的熟悉才喜欢她。 「小棠,你家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是我的律师,很专业,你联繫他就说是我推荐的,他会尽力帮你的。」袁清安拿出一张名片,「人很帅哦~」 棠鸢笑起来:「好,就喜欢和帅哥打交道。」 * 颂风集团顶层。 「如果不是费总提前发现你和猎头公司私下联繫,是不是要把知棠的新品泄漏出去?泄露给她时还是麦之?你这样的员工,被颂风辞退后不会再有公司录用你!办理手续赶紧滚!」 陈慕远的厉声呵斥在费闻昭的办公室迴荡。 他旁边的女孩低低抽泣着,连连摇头说不是。 「费总,我真的没有,是,不是我,我不敢背叛公司……」接着是噤声。 费闻昭坐在椅子上背对着,衬衫的褶皱沿着肩膀下滑到手腕,自然修饰出他正襟的模样,不容人靠近。 女孩还想辩解,被陈慕远一瞪,又低下了头,余光可以看到费闻昭缓缓转过身子,他在阳光下带着眼镜翻看文件,丝毫没有动怒。 空气中的沉默给了女孩一丝期待。 「陈助理,送客吧。」费闻昭轻捻镜框,启口,礼貌又毫不留情。 温柔杀。 甚至没有点到她名字。 陈满深深吐了一口气。 算了,费闻昭不会留下任何隐患,知棠要面临的是「她时」和「麦之」这样强劲的对手,他需要一次成功,而她需要钱。 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她看到陈慕远的样子,只想吐。 那些事,以后再告诉费闻昭吧。 年纪轻轻,腹背受敌。陈满离开前,又通过玻璃窗回望费闻昭,他那样闲云野鹤地外表下,是怎么面对那些虚与委蛇? 她有些佩服了。 「陈助,之前查的人查到了吗?」费闻昭抬头看陈慕远,发现他脖颈有汗珠从短寸头间落下,他笑,「办公室很热吗?」 「没有费总,是我办事不周,差点酿成大祸,」陈慕远没去擦汗,视线对上费闻昭,改了话题,「您之前说的文敏和棠正军两人,我打听了,他们两人是二婚,不会生育,很多年前收养了一个五岁女孩,起名棠鸢,后来两口子生了小儿子棠铮。」 「从哪里收养的?」 「很奇怪,查不到,我打听了也没有打听出来。只是这位棠正明没有什么固定工作,以前给别人开车当司机,后来抱养了女儿就再没当司机,在老家开了个小店。」 「关于他抱养女儿的信息还有吗?」 「您是说女儿棠鸢,目前查到的信息很简单,只是说她有个表舅在国外很少回来。」 「她父母是,早逝?」 「因为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所以,无从查起。」陈慕远想了想补充道,「哦对了,最近好像文敏女士在卖房,还是什么,几次出入了中介,有登记信息。」 「知道了,继续跟进,有消息向我汇报。」费闻昭放下签字笔,「联繫一下何律师,下午我会在办公室等他。」 「好。」 陈慕远退出总裁室,汗已经顺着脖颈流下,在衬衫上流下印记。 果然,心理素质还是得练。 他不知道费闻昭查那些普通人做什么。 刚刚他眼尖的发现费总桌子上有女士发圈和卸妆湿巾,彩虹色,那么明显。 他只恨自己迟钝,现在才发现费总恋爱了。 出差的时候把飞机当计程车坐,不是恋爱还能是谈生意吗? * 棠鸢和袁清安一起吃过午饭,团团嚷着要去公司看哥哥。 棠鸢好奇,抱着团团:「哥哥在哪个公司呀?」 「一个特别高的楼楼,团团不认识。」 「下次带姐姐去好不好?」 「好呀!」团团转身抱住棠鸢的脖子,小脸委屈,「姐姐,我想每天看到你和哥哥。」 「团团从小跟着我,总是东奔西跑,没有固定的朋友,有些孤单。」袁清安解释道,「团团,和姐姐再见啦,等哥哥姐姐结婚了,就能每天找你玩。」 「结婚是什么?那我想让他们快点结婚。」 「就是这样那样啦,」袁清安接过团团,「亲姐姐一个再见。」 费团团粉嫩的小脸颊碰到棠鸢的梨涡,接着是湿湿的嘴巴,团团还不忘悄悄说,「姐姐,要快点结婚哦。」 棠鸢被逗笑了。 好遥远的两个字啊。 * 告别了袁清安,她很快去找了推荐的律师,何亚辰。 她不得不感嘆,母子连心的默契,袁清安和费闻昭都推荐了同一位律师,连留的名片都一样。很难不被安利。 她径直来到何律师事务所。 「请问有预约吗?」前台接待问道。 「没有预约,我是作家袁清安推荐来的,不知道可以见何律师一面吗?」 「好的,袁女士是熟悉顾客,您稍等。」接待的女孩正说着,便看到何亚辰披着西装出来。
第44页 「何律师,正巧,这里有一位小姐要见您,是作家袁女士推荐的。」 「哦,漂亮女孩,」何亚辰嘴角勾起,伸出手,「您好,何亚辰。」 「何律师好,棠鸢。」 棠鸢握手,抬头先看到何亚辰敞开的衬衫领口,锁骨处还有一颗小痣,他也不着急扣上,暗色的提花衬衫,大概是在克制低调。他长得阳光,浓眉蓬勃,笑起来有些痞气,和他的职业并不搭。 「棠小姐,是有事情要谘询吗?」何亚辰接到费闻昭电话,正打算过去。 「是的,您现在方便吗,我刚刚看您要出去是吗?」 「对,有个难缠的傢伙突然找我,没事,顾客至上,一会儿我可以叫他来。」他们在招待室坐下,何亚辰笑笑,眼睛眯着,棠鸢对上被他打量的目光,他也不收回,搭起二郎腿。 「是有什么困难呢棠小姐?」 棠鸢大致说了自己房子被养母霸占,并且换了门锁的事情,「这算是违法的吧?私自入户,并且还私自换锁。」 「不一定。你可以查一下不动产登记信息,如果房产证上是你的名字,房屋所有权属于你,那么他们作为监护人,只是不能随意处置你的房子。」何亚辰恢復了正经,他眼神坚定,口吻认真起来,「如果不是你的名字,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是当时我舅舅使用父母遗产给我买的,这不属于我的个人财产吗?」 「当时你未成年,如果是父母被公正过的遗嘱是属于你的,如果是你舅舅独自处理,而又被有心之人利用,那……」何亚辰吹了吹茶叶,他的领口又陷在一边。 「还是要先确定好自己名下的财产和不动产,建议你早些去查清楚,见到他们拿到房产证后当面对质。。」 何亚辰看到棠鸢眉间蹙起,靠向沙发背,懒懒地望着她为难的样子。 费闻昭发来消息:【我到了。】 何亚辰:【恭请费总,直接来招待室。】 「棠小姐,我刚刚要见的客人也到了,您可以先坐着思考一下。」棠鸢点头,何亚辰好像很不喜欢西装,刚穿上又脱下,倾着身子慵懒地站起来。 前台小姐敲门,「何律师,颂风集团费总要见您。」 棠鸢好奇地回头。 第22章 兴趣 费闻昭低头扯着领带走进来, 「何律师」三个字还在嘴边,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棠鸢。 抬眸时准确地四目相对,他几乎是下意识顿住脚步。 何亚辰迎上去,挡住了费闻昭的视线, 他不用侧身都感受到棠鸢投过来的目光。 「费总, 我们去隔壁。」 费闻昭按下何亚辰的手。 「学长?」棠鸢站起来, 她潋滟的眸子微微睁大, 口吻连带着眼神都在寻找答案。 「好巧。」费闻昭松了松领带咳嗽一声,不去看棠鸢的热切。 「两位认识啊,正好,坐吧。」何亚辰打了个响指, 「哦对, 棠小姐是你母亲介绍过来了,怪不得。」他靠着抱枕笑看对面捧着水杯的两人。 「费总, 你这次来是什么事?」 「和她一样。」费闻昭没有看过去, 只是帮棠鸢蓄满一杯茶, 「你们沟通的怎么样?」 棠鸢在一遍又一遍的「费总」中, 才意识到, 为什么自己遇到费闻昭后,会和颂风集团有交集。她以前对于遥不可及的身份和人物不感兴趣, 不会故意去探听与自己无关的人物。 现在才明白, 那些耳边被人称道的费总, 就近在咫尺。 她真是迟钝啊。 「何律师还是让我继续联繫文敏他们,」棠鸢斜坐着身子,碎发别向耳后, 看向费闻昭侧脸,他的领口依旧紧紧贴着脖子, 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他们不可能永远躲下去,对吧?」 费闻昭点点头,「何律师,她的养母如果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处置了房子,比如买卖或者出租,我们可以採取什么手段?」 「这不是正好给了你们找到她的机会吗,」何亚辰的笑延伸到眼角,「这样等待和犹豫,不是你的风格啊费总。」他故意看向费闻昭,对方还在悠闲地给棠鸢添茶。 「事发突然。」 何亚辰不信这说辞,一个女孩丢了房子,还是在认识费闻昭的情况下,能採取的措施太多了。 找到一个普通人,或者说,费闻昭想找到的人,恐怕不用经过律师和警察,他已经解决了。 何亚辰清楚地记得,一年前,那时费闻昭还在国外,袁清安的一位狂热男书粉偷偷地跟踪她,起先寄了一些信件,后来开始变相恐吓,事态严重发展到报警和社会舆论四起,那位男粉都没有露出马脚。 费闻昭打来电话,声音带着愠怒,要求起诉对方。何亚辰说,警方正在努力找人,袁女士已经求助了律所。 不出两日,那位男粉落网,警方公开感谢主动举报的群众。事态平息后他问费闻昭,是你找到的人? 他又恢復淡淡语气:朋友帮忙。 所以,何亚辰看着现在在他面前装模作样谘询的费总,再看向他身边的女孩,一整个大灰狼和小白兔。 棠鸢丢了房子,他轻而易举可以查到文敏一家的动向,找个大活人只是举手之劳。而这样像涉世未深的普通人一样来求助律所,等待警察找到人,到时只怕房子都被卖出去了。
第45页 「棠小姐,你现在有住所吗?」 「我,」棠鸢微微垂眸,嘴巴浅抿,内敛道,「我暂时住在学长家里,不过很快就要去租新房子。」 「喔~」何亚辰笑着挑眉,眼里熠熠,「费总真是人帅心善啊,专门收留二十出头的漂亮女生。」 费闻昭也勾起嘴角:「何律师不该从事法律,开娱乐公司更合适。」 何亚辰哈哈一笑:「总之,随时找我。」 「棠小姐,留个联繫方式吧,多多联繫,何某乐意相助。」何亚辰拿出二维码。 「联繫我就好。」费闻昭刚说完,棠鸢已经加上了好友。 何亚辰抿着嘴笑,眼里满是兴味,他把手搭在费闻昭肩上拍了拍,示意:会玩啊费总。 「走吧。」 「何律师再见!」棠鸢的背后被费闻昭的手轻轻推着。 她感受到手臂的力量,不知道他是何意。 「除了公事,别和他联繫。」费闻昭边走向车,边对棠鸢说。 「为什么呀?」 「你不了解他。」 「我了解你吗?」 棠鸢的问题让费闻昭开门的手停下,他转身慢慢倚着车身:「棠鸢,我对你没有秘密。」 「是吗费总?」棠鸢轻轻歪头,语气异常冷静,皱起的眉间是欲言又止。 「如果不是今天的偶遇,我该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身边的人,曾是我的上司?」棠鸢眼里泛起涟漪,自嘲地轻笑。 果然啊,颂风集团怎么会在那么多设计师里选中她? 那是颂风啊,就算她有勇气去应聘,也没有信心会被录取。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费闻昭看着棠鸢蹙起的眉头,「我只是用我的方式帮你。」 棠鸢站在对面,听到这句话后五味杂陈。 她想证明自己,想成功,想把工作室做好,是想靠自己,而不是用这种方式。如果知棠的新品发布后,大家了解到设计师的信息,又知道了她和费闻昭的关系,会怎么看她? 还有林清彤、季时念她们,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她突然想起来,喝醉的那晚是费闻昭来接她。 「她们,已经知道了吗?」 「嗯。」 「我那天就想告诉你的,棠鸢,」费闻昭有点失笑,压着自己急于解释的心,「不过,你好像对我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倚着车身搭起腿,抱着手臂慵懒随性地等着回答。 棠鸢想要启口,又垂下眼睑。 「学长……」 天没有完全暖起来,风还有点凉意,费闻昭把西装脱下。看到棠鸢因为没有回家,还穿着一件薄裙,他走过去,为她披上。她的头低下时,还未及他的下巴。 「不要生我的气。」 「好吗?」 很奇怪。 她好像在此刻更好地明白了费闻昭的心意。 他的轻吻,他的照顾,让她感受到的是浮于表面的喜欢,止于那一点的心动,她很快就能清醒。 而当费闻昭语气温柔地让她不要生他的气,她只觉得,费闻昭是考虑过这一刻的。 起码他明白她小女孩的自尊,想要靠自我实现的那一份固执。 她是需要很多的爱,才能真切地确定一份感情的。 她此刻感受到了。带有同理心的爱。 在知道费闻昭利用自己的身份,帮助她努力出头,做站在世人面前的设计师,这样的情况下,她生什么气呢?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生费闻昭的气。 气他帮了自己?还是气人家怎么是总裁? 难道要为了别人的眼光和印象去伤害一个帮助自己的人吗? 逻辑不通,于心不忍。 如果把他当作自己的一个贵人,就不会有那些可笑的自尊心,反而觉得自己幸运了吧。 「学长,我没有生气。」 「想了想还是想说,你真好。」 棠鸢收拾好心情,笑的明媚,全然没了刚才的愠色,对上费闻昭的眼睛。他有好看的眼尾,上扬着,应该多笑笑。 费闻昭眼里宠溺,伸手揉乱她的头:「知道就好。」 / 棠鸢得知文敏联繫了中介时,愤怒到心跳都在加速。 她那天想到,文敏或许是想拿这套房子给棠铮当作婚房,可手段未免卑鄙。现在又联繫了中介,是想直接拿到现金再买?还是要当作彩礼什么的? 偷来的房子和偷来的钱,棠家真是逍遥法外得心安理得啊。 走进「一方房产」的店里,房产销售迎上来:「小姐,买房卖房租房?有需求尽管说。」 「那个小区有房吗?我想买或者租一间。」棠鸢直接报了自己的小区名,她今天打了棠家所有人的电话,都无人接听,她合理怀疑时换了号码。 门锁都能换,还有什么不能换呢。 「有的,正巧!」销售惊喜道,「您真是运气好,这几天正好有个女士来卖房,价格合适,大小也适合独居或者两人住。」 销售说了楼层,分明就是她家。 「卖?」 「对呀,您不是买房子吗?对方本来说租出去的,后来觉得不划算,好像是儿子要结婚吧,想换个大房子。」 「什么时候可以看房?」棠鸢紧紧捏起小拳头,一股怒气藏在心间。 「明天,您可以吗?」
第46页 「可以,卖家的电话可以告诉我吗?」 「不行的哈,这些是客户隐私,您必须通过中介才能联繫她。」 「好,能不能帮我看下是不是这个电话?」 销售拿出手机对比了手机号码:「不一样呢。」 果然,文敏大概计划很久了。 「最迟后天,您带我去看房,把房东也叫上吧,我有事情想问她。」 「有问题我可以帮您转达的。」 「我必须见到她,我这人看眼缘,如果房东人好,房子风水也好,你说是吧,」棠鸢礼貌的笑,只是止于嘴角,故意道,「放心吧不差钱,我也是着急买房,来了就是缘分,麻烦您了。」 棠鸢走出房产中介,给费闻昭打了电话:「学长,你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想卖房子。」 「无知者无畏。」费闻昭翻着查到的文敏动向,「棠鸢,你想回棠家吗?」 文敏最近回了老家,棠铮找了工作暂时和女朋友住在一起,棠爸棠正军还在家打理商店。 电话那边,棠鸢听到费闻昭的试探:「不想。」 「他们在那里。」 「嗯。」她猜到了,但她完全不想回去。 是一座房子,就能称作一个家吗? 她的心在抗拒,却没法拒绝耳边传来的声音: 「我陪你。」 第23章 海棠 「学长, 我在不动产登记中心查到了,房子是在我名下。」 棠鸢出发前迅速查询了名下的房产,当初舅舅出国前曾蹲在她身边,抱着她说:「舅舅无能, 没能帮你守住一个完整的家, 这套小房子, 是我和你爸妈给你的礼物。」 只是那时候她还小。后来她长大了, 房子旧了。 但那片天地,变成她被文敏痛骂以及和棠铮打架后,唯一的心灵归宿。她知道,她只要长到某一天, 会有一个属于她的地方等着她。 到时候, 她可以随心所欲地住在房间里打滚,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 换言之, 是这座房子, 支撑着她。 她可以失去很多, 但她唯一的家不能失去。 在知道房子在名字名下时, 棠鸢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有了对房屋的所有权, 文敏的任何行为都算作无权代理。 「好,你在家等我, 收拾一下, 一会儿我回去就出发。」费闻昭的声音果断干脆, 给了棠鸢一些信心。 * 外面阴沉小雨,飘在玻璃上形成雨珠,房间暗沉沉的。棠鸢独自躺在床上, 听着音乐,这样的天气就应该抱一杯热乎奶茶, 窝在沙发里看一场投影电影。 她不喜欢雨天出行,但是房子的事紧急。 棠鸢打起精神,打算收拾一下行李,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自己的物品。 这是费闻昭的家啊。 「或许你注意过他衣服的袖口吗?」 突然想起袁清安的话,学长的袖口,会有什么呢? 棠鸢抑制不住好奇心,眼睛里闪着光,驱动着她。费闻昭好像有很多秘密,她不知道该不该好奇。 这样想着,棠鸢的脚步已经迈进了费闻昭的卧室。 米色的窗帘和壁纸相得益彰,单调却温暖,衣帽间在卧室的隔断处,有一道磨砂推拉门。 我就帮他拿点洗漱用品,不过分吧。棠鸢咬了咬唇,暗示自己。 她以为门会很重,用了很大力,结果门的惯性把她的手磕在了细边框,她赶紧收回手吹了吹。 眼神丝毫不离面前的一切—— 单调的黑白色系西装,偶有一两件深蓝色衬衫,夏日的t恤也是没有任何图案的。 她伸手抚过其中的几件,淡淡的植物清香,又似当年借位吻的味道。 那时她在费闻昭的胸膛前,慢慢靠近的记忆又涌回大脑。 棠鸢用手给灼热起来的脸颊扇扇风,把燥热克制住。 「唿——」 袁清安说的袖口到底有什么呢? 棠鸢走向西服区,用手轻轻托起一件灰色西装的衣袖,将袖口处轻捏到视线前。她细细打量着袖口的细节。 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绣着一朵淡淡的海棠花,用线并不亮丽,快要和西装本身的颜色融为一体,所以不会被外人察觉。 这朵西府海棠掺杂了浅色的金丝,但是花边的针脚勾勒得并不细密和精緻,反而,怎么说呢,棠鸢觉得有些潦草。 如果是定制,按费闻昭的身份会找最好的苏绣,把这朵海棠精湛的工艺体现出来。 而面前这朵海棠,採用了双面绣,花边简单经不起细究,花梗偏长,花瓣不饱满不秀气,整体姿态不够优美,与矜贵的西装面料并不相称。 诧异间,她觉得有些熟悉。 棠鸢又翻了一件西服,无论颜色款式,黑色灰色中式西式。这朵小孩作画般的海棠都雷打不动地出现在袖口内侧。 靠近手腕处,只要穿衣服的人掌心简单地一握,便能摸到这刺绣的起伏。 她拍了拍额头,实在想不起来。下一秒被一件质感很差的白t吸引住,在众多白色棉质短袖里,它竟然有些出乎意料地发黄? 棠鸢踮脚拿下来。 好吧。她瞳孔地震——是她大学为舞台剧准备的那件道具情侣衫,她的那一件已经不知所踪。 胸口还有她赶时间绣的海棠花… 她是为了让祁牧明白苏苡的单恋…
第47页 emmm当时的中二想法全都席捲而来。 她端详了一下她当时拙劣的刺绣手法,轻捂着嘴有些想笑,绣的什么玩意儿,这朵海棠真是不修边幅啊。 随即,棠鸢余光又看到刚刚抚过的西装。 是同一朵。同样的姿态和笨拙,甚至,同样的潦草。 棠鸢拿着它,和每一件西服袖口都进行对比。 每一次都被西服刺绣的相似度给震惊到。 她能确信,这是有意的復刻,照本宣科式地保留。 她心里有风唿啸而过,带走了片刻的心跳——所以,费闻昭把她无意之作,完美地留在了自己的袖口。 这,又是何意? 心里的答案冒出来。 房间偌大,衣帽间只有她一个,她看着满柜子的海棠,每一朵都无限放大,在她眼前滋生疯长,绽开出能映红脸颊的花瓣。 它,在这里生长了多久? 在一处隐蔽的沃土里,它埋藏了多久? 棠鸢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在颤动,带动了浑身的血液,四处疯涌,眼神都变得无处安放。此刻她觉得这里太小了,一个人在里面都让空气变得炙热。 慌乱地退出衣帽间,棠鸢赶紧拉上门。 / 费闻昭回来的时候,棠鸢还在收拾东西。 「棠鸢?」 「学长你回来啦!」棠鸢从洗漱间跑出来,面颊有些察觉不到的微红,手上还拿着他的剃鬚刀。 费闻昭放下购物袋,朝她勾勾手。 「路过商场,随便给你挑了几件。」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先穿着吧。」 棠鸢看了看购物袋上的burberry ,浅吸一口凉气。 「拿着剃鬚刀做什么?」费闻昭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我不知道要不要带,问问你。」 「过夜的话可以带。」 话音刚落,棠鸢已经跑回卫生间,把他的剃鬚刀重新放回台子上。 留费闻昭在原地笑意盈满眼睛,帮她装起几件衣服。 「出发。」 * 棠家在文城边上的一个小镇,开车要两三个小时。马路被雨水淋湿,车窗的雨水散开,堆积,滑下,在玻璃上起了淡雾。 外面模煳不清,车里放着梁博的《日落大道》,鼓点震动,别有风味。 棠鸢在车上昏昏欲睡。 「是几岁来棠家的?」 「五岁?记不太清了。」 「为什么不和舅舅一起生活?」 棠鸢睁开眼睛,看面前的车流:「他不要我,他说这是我父母的意思。」 「你父母认识养父?」 「应该是的,或许还是很信任的人吧。我舅舅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带我生活,他喜欢旅游,我不可能居无定所,毕竟要上学。」棠鸢想着当年的事情,神色黯淡不明,此刻却发现记忆稀薄。 「关于你父母,还知道其他的事吗?」费闻昭淡淡地问,尽量显得不刻意。 「怎么了学长?需要这些信息吗?」 「没,」费闻昭轻咳一声,看向远处,「是我想知道。」 「喔,再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太多的事情了,我也很想知道。」她眼眸暗下,「我想知道的更多,他们还在吗,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一定是棠家?」 费闻昭感知到棠鸢的情绪低落,便没有再问。 大学时,她明媚朝气,有散不尽的甜意,吸引他靠近。他总以为,棠鸢的治癒感来自她的家庭,却不想来自她的伪装。 复杂的心情流过心田。 「你想好怎么对他们说了吗?」 「没什么好说的,拿到房产证,我们就走。」棠鸢不想装了。 「学长,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假?」她苦笑,脸上神色平静,语气自嘲。辛辛苦苦地搭建起来对生活的热情,这样被人亲手浇灭,她不甘心。 「我说过了,你做得很好。」他的语气不假思索。 「学长,虽然有点俗,但还是想谢谢你鼓励我。」 谢谢你还让我在覆灭里感受到一点光亮。 「用行动来感谢。」 「可以呀。」 想到她之前欠的情债,她又抿了抿嘴,好傢伙,这下子又把自己兜进去了。债越攒越多,怎么一次性还完啊? 「不急,慢慢还。」费闻昭像是听到沉默中她的心声。 * 车开到棠家门前,是独栋自建房,有一个不大的院落,稀疏地摆着几盆花,看起来很久没人打理,在雨天里蔫着。 真的到了这种时刻,棠鸢心里有些忐忑。不是怕关系闹僵,是怕他们的态度。 费闻昭伸出手臂,轻轻揽了下棠鸢的肩膀,将她靠近自己身旁,让她心里镇定。 棠鸢移开眼神点了点头。 棠爸开的门,很久没有见到他,棠鸢没能叫出「爸」来。棠正军头髮白了许多,额头皱纹横生,看到来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鸢儿,这件事是你妈的错,我阻止不了她啊,你知道吗,我也不想这样。」棠正军皱着眉头,又是摇头又是嘆气。 棠鸢和费闻昭坐在客厅的木椅上,偶尔环顾四周,看棠正军演戏。 「棠铮呢?」 「小铮啊,他去文城打工了。」 「文妈又去哪了?」 「她,她,」棠正军开始支吾,「哦她啊,应该是买菜去了吧。」
第48页 费闻昭扫了一眼餐桌上的单人份残羹剩饭,看向棠鸢。 「这次我是来要回房产证,我已经查过了,那所房子在我的名下,我现在成年了,拥有房屋的所有权。」棠鸢声音冷静,语气生硬,「也请您告诉文妈,不想被起诉,请把房子还给我。我不想让我们在法庭相见。」 「哦哦。」棠正军只是敷衍着点头,「回来你和你妈说。」 棠鸢被他这完全担当不起的样子给气到,从小到大,棠正军都被文敏捏在手里,大小事都没有自己决定的权利,在家伏低做小,除了在文敏骂他不该把棠鸢抱回来时,他才会反击两句。 不过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就像棠鸢现在一样。 「给我文妈的手机号。」 「鸢儿,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棠正军的演技拙劣,棠鸢受不了了,她眼周愠怒,捏紧手指,提高音量:「别装了,她不在家!」 「她……」 「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走的?」 「中午,她进城了。」棠正军皱着眉,话音很低。 「去文城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鸢儿。」棠正军口不择言。 棠鸢冷冷地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房产证呢?你不会要说她带走了吧?」 「我真不知道,鸢儿你先坐下。」 费闻昭看棠鸢情绪激动,站起身来扶她肩膀,他感受到棠鸢的颤抖。 「请您转告文女士,她很快就会收到法院传票。」费闻昭语气更加冷洌。 说完,他拍了拍棠鸢的后背,见棠鸢僵在原地,他的手从身后滑下,浅浅握住棠鸢冰凉的手,手指用了几分力,棠鸢才收回眼神。 她蹙着眉眼角发红,对上费闻昭的眼睛。 「走吧棠鸢。」 棠正军只是站在门口,望着他们上车,没有说话。 棠鸢走过小院,这座她长大的院落,那么熟悉,这次她只是朝前走,甚至没有回头。 费闻昭打了一把伞,步伐坚定地走在她身侧。 刚上车,棠鸢的手机震动,是房产中介打来的—— 「棠小姐哦,不好意思呢,不能带你去看房了,你看上的那座房子已经卖出去了,您看还有需要我可以再推荐的……」 棠鸢睁大杏眼,满脸难以置信,拿着手机的手僵在耳边:她的房子,卖出去了? 第24章 情绪 身体颤抖到双手发软。 手机里的销售还在发问, 尖锐的女声让棠鸢的眼里瞬间蕴了泪水。 她紧紧咬着下唇,泛红的眼周在冷空气里更显得脆弱而易碎。 费闻昭本想提醒棠鸢系好安全带,却在密闭静寂的车内听到短浅的深唿吸,似乎深深压抑着什么。 「棠鸢?」 他刚发动车子, 又在路边停下, 转头看到棠鸢一直望向右侧的窗外, 并不回应。 费闻昭又叫她的名字。 还是沉默。 他的眉心蹙起, 眼眸里明灭着担忧,声线轻轻:「是谁的电话?」 棠鸢低了低头,费闻昭只能看到她刚刚被雨淋湿的髮丝,凌乱地贴在她细润而洁白的脖颈, 形成好看的线条。 他伸手, 轻轻扯了扯棠鸢左侧的袖子。 第一次他觉得沉默会让人心慌。 费闻昭将车内后视镜尽力转向副驾座位,后视镜里能捕捉到棠鸢清楚的侧脸, 配合着漆黑的车窗, 他抬眸便看到镜中和玻璃上棠鸢的神色, 她那双看向窗外的眼睛里有数不清的味道, 依旧明亮, 却多了愠色和空洞。 他心上一揪。 「棠鸢,告诉我, 我会帮你, 我确定。 他的手扶上她的手臂, 示意她转过身来。 「转过来。」 棠鸢不动声色,只是左手臂在抗拒费闻昭的手,她不想用这种落魄去面对费闻昭。 如果此刻, 她稍微偏偏头,就能看到他袖口的刺绣, 但她不敢看。她甚至在想,费闻昭喜欢的是大学那个她,不是现在这个满身怨气的她。 或者费闻昭根本喜欢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装出来的样子。 她也想继续用大学时候热情和活力的模样,在她的24岁,依旧成为能照亮身边人的太阳。 很遗憾,她现在连伪装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在自己独立、有能力去坦然接受一份喜欢时,却要经歷这样的失败。无家可归和被人看到她原生家庭后的难为情,一贯涌上来。 会有人在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这是他们的英雄主义。可是会有人在看清一个人之后,依然愿意接受不堪的她吗? 她还是不能用现在的样子去更多地接受费闻昭,他的温柔小意,或许是他的深情难抑,她都不想再过多的接受。 这只会让她觉得难堪,更有压力。 想到这里,她用力从费闻昭手中抽出胳膊,把左手放到身前,车内的空气瞬间又凝固几分。 她现在没有心思谈情说爱,她心烦意乱,控制着情绪。眉间轻皱起,好看的杏眼里映着车窗的漆黑,看不到波澜,她声音极力平静着开口: 「不必了学长,之前我说不会考虑太久,现在能给你答案了。」 驾驶位上,费闻昭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看到棠鸢转正身子只是盯着远处,等着接下来的风暴。 「我想我们不合适。」
第49页 「你也不用再费心帮我了。」 他预料到了,这样的氛围下,明明是棠鸢心情复杂下的气话,却还是让他觉得心脏闷闷的。 费闻昭把车窗打开,细雨飘进来,落在皮肤上很舒服。 陈慕远把文敏的新手机号发在费闻昭手机上,下一秒打来电话:「费总,文敏的房子卖出去了。」 「她怎么敢?」 费闻昭厉声道,配合着雨点,更加凛冽。 他左臂伸长搭在窗框,指尖在车身有节奏的轻点,雨落在他手上,冰凉湿滑,燥动的心情依旧在胸腔灼烧。 他明白了棠鸢的反应。 「好像是为了钱,这几日我查了棠铮的流水,大概率是赌博欠债,家里漏了个大窟窿,他女朋友最近还出入婚纱店,根本不知情。」 「费总,需要我联繫文敏房子的买家吗?」 「你不用管了。」 「费总,你现在在哪里?明天知棠春款新品发布会,您别忘了,一定要出席啊!」 「知道了。」 费闻昭挂断电话,对陈慕远的问题思索了一秒钟,陈慕远好像知道他并不在文城。 接着他重新看向棠鸢,她垂下眼睑,鼻尖红红,像是朵带雨的梨花。 他诧异她没有落泪的同时,又觉得心疼。 「棠鸢,你的敌人不是我。」他的尾音沉沉,有让人安心的魔力。他看到棠鸢动了动眼皮,头垂得更低了。 「也许我参与这些事情会让你有心理负担,有压力,如果让你觉得我越线了,我很抱歉。但我不希望你在这样的情况下回应我。」 「你刚刚的话,我不会作数的。」 「我不会强迫你很快回应,我想要的是你确定的答案。」 「希望下次能听到认真的回答。」 棠鸢怔怔地看过来。 她好像又一次,做错了事。她没办法不承认,费闻昭好像能与她共感,总会抓住她的心理去回答,而不是只听浮于表面的口是心非。 那些话像流淌的春水掠过她心尖,让她收回那些情绪小刺。 「我的房子,」她换了话题,不想再用情绪去伤害他人,「被卖掉了。」 「嗯,这次怎么没哭?」 费闻昭淡淡勾着嘴角,这句话别人听起来好像总是不着边际,只有棠鸢知道他在问什么。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好像哭不出来了哈哈,只觉得吧,事情终于到了最后,在失望生气的同时,又有些,又有些觉得心口的石头落地了。」 「很奇怪的感觉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真的到了这一刻,反而没有那么多的纠结,只想着怎么去解决,或者说我心里更加清晰了。」 她坐在车子里,好像无数次坐在费闻昭不同的车子里。这像是他们唯一安静的二人世界,狭小,封闭,与外界形成一个屏障,只听彼此的话和唿吸就好。 但又是他们最近的距离。 「文敏这样做,其实更好,我们有了充足的把柄。」费闻昭给棠鸢递了一颗薄荷糖,「怎么面对她,怎么处理,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看到棠鸢点头,他递糖的手,又摸了摸棠鸢的头顶。 「那我们回家。」 / 回到文城,雨已经小了些,细密到能粘在人的睫毛上。暮色降临,浓雾后没有月亮。整个城市好像缺了什么。 在「一方地产」的门口,棠鸢碰到了正要关门的销售。 她依旧热情地围上来:「哎哟棠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还有其他的房源,也不一定非要是那个小区吧?」 「我是觉得那片离地铁口近,」棠鸢眼神亮起,笑着装漫不经心地问:「哦对了,那套房子卖出去的意思是双方已经达成协议了吗?」 「卖出去,就是买家和卖家都签了售房合同呀,工作日应该要去办理过户手续。怎么啦棠小姐,」销售又解开锁,打开门和灯,「来吧里面请,我再给你介绍一些。」 「好。」棠鸢看向费闻昭停车的方向,因为没有停车位,费闻昭拐了弯才停下,此刻不在棠鸢视野,她竟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 销售的介绍棠鸢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是来打听文敏在买房时给卖家出示了哪些证件。 她请教式地问起来销售,黑髮衬得皮肤雪白,深瞳里有不易察觉地冷漠,声音依旧清甜:「喔~我懂了,您真是专业,还好碰到您给我讲解,卖家出售时提供了房屋产权证和户口薄吗?」 「对呀。」 「房产证上,必须是卖家的名字吧?」 「当然了,不过她是帮女儿卖房子呢,她女儿却没有出面,就复杂了一点,」这时,销售的眼神开始闪躲,她意识到自己越说越多,抿着嘴站起身来,「总之信任我们没错啦!棠小姐有需要常联繫我~」 「好哦。谢谢您,这次学到了很多。」棠鸢拿起包笑了笑。 她穿着费闻昭临走前买的风衣,长发泼墨,杏眼弯起时溺了许多星芒,素颜下更显得充满了氧气感。 此刻,她有了更多的底气。 文敏没有拿到她的授权书和身份证件,其中和房产中介定有猫腻。 费闻昭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等她,他身影挺拔,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点一闪一闪,薄蓝的烟雾轻轻扬起,在夜幕下消失不见。
第50页 他穿着休闲的针织开衫,许是站了些水汽,显得毛茸茸,让人很想去抚摸。 棠鸢意识到,她现在竟不觉得费闻昭难以靠近。 反而……开始有点习惯他总是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拉开玻璃门,想偷偷走他身后,轻拍一下吓他玩。 正当她走到背后,刚要伸手,费闻昭却倏地回头,棠鸢伸出来的手突然就出现在他脸侧,她滞留在空气中的手迅速蜷缩,看到他眯起的眼尾和清俊的侧脸,带着笑。 费闻昭把左手的烟不动声色地换到右手,抓住棠鸢要收回去的小手。 攥在手里,他借着光翻来覆去地看,「这里怎么有淤青?疼不疼?」 棠鸢也凑过去,才发现这是在他衣帽间的门上磕到的。她眨了眨眼睛,柳眉稍扬,偷偷吐舌一笑,小手一转从掌心逃出,「嘿嘿,不小心的。」 「何亚辰说,准备好资料,明天就可以起诉。看你的意思。」费闻昭对上棠鸢的眼睛,仍然清澈明朗,在夜里越显得灵动透亮,肤色在水雾中更加白皙,一道柳眉弯进他心里。 「你什么打算?」 看她穿了自己买的衣服,费闻昭眼底蓄了些心满意足。 第25章 受伤 【饭做好了, 你记得吃。】 【今天我要出席新品发布会。】 【你自己去找何律师,一个人可以吗?】 棠鸢起床后看到手机好几条消息,她刚回復「没问题」,下一秒费闻昭就打来电话, 他声音有些沙哑, 似乎很疲惫。 「起来了?」 「嗯嗯。」棠鸢在厨房看到蒸好的南瓜, 煮好的海鲜粥, 有些放稠了,闻起来还是很香。 「何亚辰的起诉书拟好了,今天就能去法院申请立案。」 「好我一会儿就去。」 「我给你留了一把车钥匙在饭桌上,方便你出行, 开车小心。」 棠鸢喝着粥, 听到对面的人咳嗽了两声,顿了顿, 又说, 「发布会有直播, 你想看的话。」 「我非常无敌想看!!」 她立刻拿出平板, 搜到了颂风集团的官微和视频号, 正在直播中。微博上各大媒体和营销号开始宣传。 画面上是阔大明亮的秀场,布置很别致, 採用了低饱和度的中国传统色系「沧浪」和宋元之际的「皦玉」, 典雅大气, 搭配细线条的青色鹿鹤图案和札染的亚麻布,极具中式神韵,甚至在细节处有甲骨文的图案设计。「知棠春季新品发布会」则用书法的形式表现出来, 又有了恢宏之气。 除了展示台,其他地方都挤满了媒体, 大家都蓄势待发。 【不愧是颂风,发布会堪比秀场!】 【好多人啊.周迅jpg】 【超爱这种国风!!】 【周杰伦:华流才是最d的!】 棠鸢吃一口绵甜的南瓜,看着弹幕笑出来,她现在好想赶到现场。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主持人一开口便是一种享受,「欢迎大家来到颂风集团的知棠春季新品发布会——」 棠鸢在屏幕前拍着小手,黑曜石的眼睛亮起,小鹿般灵动。 手机铃声响起,何亚辰打来电话。 「棠小姐,几点到?」他把手机放在洗漱台,公放着,回声荡荡。 「哎呀,对不起我这就出发。」 「好我在事务所等你。」何亚辰对着镜子修理髮型,又喷了些香水。 棠鸢洗了锅碗,披上衣服就赶紧出门。 刚下过雨后倒春寒的凉意直侵入皮肤,她忍不住打颤,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吹乱的髮丝拂过睫毛,痒痒的,突然就想起昨晚费闻昭粘了细雨珠的针织外套。 不知道费闻昭今天穿了什么,冷不冷。 她来不及再看直播,钻进他常开的迈巴赫里。 * 费闻昭换上活动策划准备的衣服,是一件中式白色衬衫,对襟圆领,以团鹤为纹,大面积的撞色贡针简单利落,与发布会背景相得益彰。 平宽的肩膀架起廓形衬衫来,加上他的金丝眼镜,深邃的眼睛配合清俊的轮廓,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书生倦气。 「费总,到您了,请到台侧稍等。」 费闻昭点头,慢下脚步,「陈助,提前通知公关部,做好一切好准备。」 「明白费总。」 现场有上千双眼睛,加上网络直播屏幕前的粉丝,所有人会对他的一举一动进行放大和拆解,稍有不慎就会落入风口。 「让我们有请颂风集团年轻的总裁——费闻昭,接下来由费总为大家介绍品牌理念,掌声欢迎!」 【我靠,第一次见颂风总裁,有生之年何德何能?!】 【突然的心空啊啊啊!!】 【这眼镜框,纯爱战士诱捕器——】 【怎么感觉有点?】 费闻昭站在台上,青筋蔓生、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冰白色话筒,露出的半截润白手臂,有好看的线条。 他游刃有余地讲述「知棠」的品牌定位和初衷、理念。大学时他和朋友一起创立公司,有过无数次的投资路演,无形中已经训练有素。 「好,作为文城首个主打国风服饰的新品牌,颂风可谓吃螃蟹第一人,不知道费总在创立这个品牌时灵感从哪里来?是因为一个人还是什么?」 「海棠花。」
第51页 「这季新品您的主题是『萌动』,您是想要表达什么呢?」 「万物萌动,生生不息。」 费闻昭颔首认真道,他唇色发白,没有人发现他镜片下的眼睛发红,满是红血丝。 提问环节的媒体开始「百花齐放」,他提前准备了一些回答,勉强用得上。 毕竟是费闻昭回国后为数不多的正式露面,媒体发疯一样按快门拍视频和现场报导,有不少从关心品牌到关心他的感情生活。 费闻昭都只是微微颔首,笑得风轻云淡,又有些羞赧,镜片下浅弯的眉眼舒展,全全无刚才的一本正经和清冷。 「还没有女朋友,但很快就会有了。」 他看向镜头。 并不知道棠鸢已经退出直播。 疯的是屏幕前的人。 【他在看我!?】 【姐妹们,我明天就去boss直聘!】 【帅哥眼前过,不爱是罪过】 【老公!(扭曲地往前爬)(嘶吼)】 「好,感谢各位媒体的关注和认可,接下来我们进行新品秀。」主持人话音刚落。 「打扰一下,我还有个问题要问这位费总。」前排的人群中冒出一个长发男生,距离舞台很近。 他端着摄像机,已经在拍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之时响彻在众人耳边,他们闻声纷纷将目光投去。 费闻昭预感不对,趁此时机看向直播场控,点头示意切断直播。 主持人僵持着,「不好意思,我们问答环节已经结束,这位媒体人,希望您理解,我们时间有限,要进行下一个环节。」 来人并不理主持人,目光锁定在费闻昭身上,他的眼睛和颧骨突出,面颊削瘦,双眼有些无神,边说边朝前挪步。 「呵,一个问题都不敢回答了吗?颂风胆子不是很大吗?」他的笑声刺耳,让人浑身不舒服。 全场盯着他,静默吃瓜。 他一步步逼近台前,手腕上绑着摄像机,高高举起。 「我录下来了,所有人都会知道,颂风集团开除老员工!不顾员工死活!卑鄙无耻!」 台下开始议论纷纷。这无形的好奇给了他力量,从上到下充满喷涌而出的勇气。 接着,众人看到他竭尽全力地嘶吼着跑上台,沖向拿着话筒的费闻昭。 「你把我们全家赶尽杀绝,我要你死在这里!!」 旁边的安保人员见状奔过去,却已经看到一把水果刀在聚光灯下反着光。 台下乱作一团。 聚光灯瞬间灭下,台上一片漆黑。 众人只听到话筒坠地的刺耳闷音—— / 棠鸢从法院出来,长嘆一口气,顺利提交了起诉书,何亚辰很靠谱,把她的诉求一一标註清楚,而且不忘维护她的权益。 何亚辰走了两步,伸个懒腰,哼了一声,「费闻昭真是太磨人了,不知道他磨不磨你啊,我昨晚下班在喝酒,他非要让我加班赶出来起诉书,我真的谢。」 「哈哈,看来他也是很有一招啊。」 棠鸢笑着,一双剪秋瞳含着波光,清丽脱俗又让人惊心动魄。 何亚辰稍稍偏头就看到这一幕,明眸皓齿,美人会在冷风中更漂亮是吗,他不禁想。 提到费闻昭,棠鸢赶紧拿出手机接着看直播。 「棠小姐,约个午饭?」 「可以呀,何律师辛苦了,正好我请客。」 手机在进法院之前一直静音,没想到苏苡打了电话,她赶紧回过去。 「苏苏?」 「小汤圆,你没心,早上费闻昭已经和我说了文敏的事,她真是一顿骚操作啊,你怎么不告诉我!我必须替你出头!」 「害,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吐槽也解决不了,就想等解决了告诉你。」 「我才不听,还在法院吗现在?早上我打算陪你去的,你不接电话,我这边又有客户,耽搁了。」 「在呢,你要来吗?」棠鸢看了看刚刚答应的何亚辰,有点不知道怎么拒绝他。 「我都快到了,我实在等不及了。」 「好我在这里等你。」 棠鸢挂了电话,神色尴尬,看向何亚辰。 「怎么了?要爽约啊?这么快。」他勾着嘴角笑得痞里痞气,却不令人讨厌。 「实在不好意思,我好朋友来了,女生。」棠鸢咧着嘴,尴尬示笑。 「被鸽的最快的一次。」 「嘿嘿,下次保证请你!」 「香水很好闻哦,大吉岭茶。」棠鸢说完就看到何亚辰眼神一转,夸她有品位,刚刚扫兴的神色瞬间全无。 告别了何亚辰,棠鸢在路边等待苏苡,旁边的药店放了首泰勒的歌,她走进去,买了两瓶维a和维e。 不知道费闻昭的夜间视力好转些没,她查了查,夜盲症和干眼症都要补充维a和维e才可以。 装好袋子,她拿出手机翻看颂风的直播,却发现已经停播,评论区也已经关闭。 她给费闻昭发消息: 【学长,发布会还顺利吗?】 * 和苏苡打打闹闹,嘻嘻笑笑,不知不觉从火锅店辗转到清吧。 棠鸢抿了几口妃子笑鸡尾酒,荔枝味混合着酒精,她的眼神在霓虹中迷濛起来。 「你和费闻昭怎么样啊?」 「没怎样,一切正常。」
第52页 「都住在一起了,赶紧全垒打啊!」苏苡凝向棠鸢,看酒吧的氛围灯在她脸上转动,她笑起来。 「暂时的,我只是还没找好房子。」 「扛不住就别扛,费闻昭的实力还是养得起十个你。」 「噫,是谁说千万不能靠男人,男人不靠谱的?」棠鸢摸了摸脸颊,有些发烫,眼周发酸,脑袋也晕乎乎的。 她不想让费闻昭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扭头对苏苡说,「苏苏,我今晚住你家吧。」 「好呀,咱俩再回归大学的彻夜长谈!」苏苡搓搓手。 棠鸢看了看包里的药袋。 算了,明天再给他吧。 谁叫他不回微信呢。 想着,棠鸢又解锁手机,上面的消息还没有回应,屏幕的光映在她的瞳孔,犹豫又有些担心,但还是发了出去: 【学长,我今晚不回去了。】 第26章 抱了 在灯光灭下来的那刻, 费闻昭快速在脑海里搜索活动策划告诉他的快速撤离通道——他身后的帘子。 关灯和关直播都是为了避免媒体拍摄到现场的照片和视频,音频的流出对于公关会简单一点。 他早知虎视眈眈的人很多,但还是希望这条应急预案用不到。 黑暗中,他的视力还没有恢復, 满脑子都是:棠鸢还在看吗? 他看不到身边有什么经过, 只身朝后退, 刚迈步, 感觉到有人跑过来拽起他的胳膊,带起一阵风。 台下的躁动还没稳住,他已经从通道被拉到了后台。 祁瑶伸手捏着他胳膊喘气,皱着眉喊:「傻啊你!都不知道跑。」 「这些媒体怎么请过来的?到底谁负责的?」祁瑶叉着腰生气。 「没受伤吧?」她眼神复杂里明灭着担心, 毫不掩饰。 「没事。」 费闻昭神情冷静, 仿佛刚刚是散步过来的。 手腕内侧隐隐作痛,他拉了拉袖口, 手臂朝下垂在腿边, 避开祁瑶的观察。 「你都有汗了, 擦擦吧。」祁瑶在后台递给她一杯水, 又拿来湿巾纸。 看费闻昭面色比往常苍白几分, 她的心揪在一起,真不懂, 受这份罪。像她弟弟一样不好吗, 按部就班的恪守家业, 祁牧的悠哉她每天看在眼里。 佩服的同时,祁瑶真觉得他不值。 明明可以选择闲云野鹤的贵公子生活,偏要闯出一片天地。 ok, 她可以理解他的野心勃勃,只是要开闢新事业, 也不能急于求成啊。 刚上任就要蚍蜉撼大树,想把颂风的烂根拔起,他费闻昭也才27岁好吗?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人惧怕的阎罗? 今天的「暴动」明摆着是有人专门放进来的,颂风的安保算是比较好的,新品发布会能出这样的么蛾子,不是刻意为之鬼才信。 「费闻昭,别太冒进了。」她想拍费闻昭的肩膀,又收回了手。 突然想到了棠鸢。 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是吗? 祁瑶的短髮长了些,刘海快要遮住眼睛,那缕挑染也渐渐掉色。就像她黯淡下来的眼睛。 「好好查查吧!今天的事。」她声音不大,提醒着费闻昭,「马上就会有一连串的问题要处理,你……加油。」 「我知道。」 「帮我盯一下秀场,辛苦了。」 发布会现场的灯重新亮起,刚刚的慌乱已经很快被压制,刚才的来人也不见踪影,媒体纷纷回看自己刚才有没有漏拍着爆炸性的一幕,生怕错过了今天能蹭上的热点。 有眼疾手快地已经在媒体平台开始溅起水花:「惊!颂风发布会总裁被刺杀,生死未卜!」 主办方为了平息刚刚的事件,特意送上甜点和茶水,主持人也进行控场——「刚刚闹剧,费总无碍,惊扰各位了。」 走秀开始后,大家又重新回到状态,开始点评「知棠」的新品,也有一些订货商在筹划订货量。 俨然一派平和、热闹顺利地进行着。 * 费闻昭回到办公室,斜倚在办公桌上,将衬衫的袖子挽起,露出劲瘦有力的臂腕。 那人手里的刀估计没有开刃,或许是情急下用了刀背,总之,他的右手腕上方被划了一道血口,露出皮肉。 四下没有找到布条,他用纸巾擦拭下了边缘流出的血迹。殷红的血和青色筋脉交错,像自由作画。 找了把剪刀,办公室有遗留的备用白衬衫,他剪下,用嘴抿着布条,把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日光昏黄,从落地窗透进来成浅浅的金色,费闻昭望着远处,拨通公关部电话,「刚刚的视频音频,哪怕是录屏都不准流出去。」 「视频我们已经截断了。费总,只是音频……已经流出去。」 「尽力降低负面影响,压一压热度。」 「费总,走秀开始了,还要继续开直播吗?」 「开。有问题立刻汇报。」 幸好,他提前关了直播,或许能最大化降低直播负面。 挂了电话,他扶额,只觉额头滚烫,浑身也燥热无力,却又像爆炸一般能够一点就着。 脑海里有某处地方,一阵一阵撕裂,传来阵痛。 办公室车水马龙像停驻站,一个个员工小跑着进来,战战兢兢去执行。 他感到疲乏,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按摩眼角。突然的浑身发冷让他难耐,额间的汗有些洇湿发梢,上升的体温让他的脸带着眼睛都通红起来。
第53页 但他还不能离开。 一直撑到走秀结束,费闻昭虚浮着双腿回到家。 打开门,依旧是黑暗。 「棠鸢?」 他在黑暗中叫她的名字。 打开手机才看到棠鸢不回家的消息,屏幕的光照不亮他眼里的晦暗,他深深地闭眼舒了一口气。 看来她还不知道发布会的事。 费闻昭咳嗽着点了根烟,受伤的右手一用力就传来阵痛,他一口没抽,在手心按灭。 眼前有些发晕,他勉强给自己热了杯水,塞了颗退烧药。 躺回没有开灯的卧室。 * 网络上,颂风发布会事故发酵得很快。 有人心疼颂风,有人骂费闻昭,还有人觉得这是颂风的营销博眼球手段。 整个颂风公关部加班到晚上十一点,都没能完全控制住事态,但好在扭转了风向。 新品走秀因此多了些热度,博得了更多人关注。 也算因祸得福。 「颂风发布会总裁被不明男子刺伤」的热搜在短时间内已经占据了微博前三,讨论度很高,也带着新品的流量和预售数量剧增。 很多吃瓜群众看到费闻昭的现场照片开始心疼美色,也有不少人站出来贬低她们看脸不分好坏的行为。 一时间,年轻人都开始讨论这件事,还有不少人求现场视频和音频。 棠鸢和苏苡在清吧里,纯音乐缓缓,抿着最后一口酒。两人都有些微醺,棠鸢更是脸颊绯红,听到隔壁的两个女孩刷着手机在讨论颂风,她留意听了一下。 接着,她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被刺伤? 没有回消息的时间,被刺伤? 学长? 「苏苏苏苏,我我我……」棠鸢开始慌乱,语无伦次,她手抖着翻开微博头条,被热门的视频和音频吓到了。 「天啊,小汤圆,你快打电话给他!」 「好,好,我,我今天还是回去吧。」 「回回回,你快问问费闻昭怎么样了。」苏苡从吧檯高脚椅上下来,扶着棠鸢,赶紧联繫了代驾。 棠鸢浑身颤慄,听手机在耳边的空声,心在喉咙间跳动,突然有窒息感。 快接电话啊。 她不停地拨打,挂断,全都是空声忙音。 没有回应。 她真的怕了没有回应的费闻昭。 明明他一直是秒回。 明明他永远会因为她的一个简单的消息就打过来电话。 他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 她下午真应该打一个电话问问的,永远都是他在主动,她很少主动去发一条关心的消息,打一个电话。 后悔和焦急担心冲击着她的心。 代驾的时速够快了,车窗的风吹醒了棠鸢的酒意,她捏紧的手心沁出许多汗,想再快点。 到楼下时,她又觉得电梯太慢,按楼层的手还在抖,想马上冲到他身边。 推开门,房间没有开任何灯。棠鸢放下包,把玄关的灯打开,看到费闻昭换下的皮鞋,她才舒了口气。 起码现在知道,费闻昭在家里。 她轻手轻脚地小跑向费闻昭卧室,想确定他的存在,看一看他的状态。 那些新闻的标题太扎眼,直戳到她心上。 卧室依旧没有开灯,还拉着窗帘,看不到外面的月亮,陷在一团黑色里。 床上没人。 她低头看到床头柜的水杯和退烧药,才知道早上留在餐桌的感冒药是费闻昭吃的。 他应该昨天就感冒了。早上打电话嗓子都沙哑了很多。 唉,她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还让人家做了早餐。 棠鸢蹙着眉自责,咬了咬下唇。 她刚要转身去找费闻昭,「学长」二字还没喊出口,倏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炙热而滚烫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哪怕是黑暗里,她也能感受到有力的手臂紧紧环着她,将她禁锢在身前。 黑暗让人的身体更加敏感。 她不敢乱动,偏头看到费闻昭手腕的白色布条,她把手搭在他的手腕,避开伤口。 「你还是受伤了,学长。」 费闻昭把头低低地埋到她颈边,垂下的发掠过她的皮肤,她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身体太烫,还是她的身体。 只知道背后有沉重的力量,有灼热的唿吸铺洒在耳下。 他声音沙哑低沉,轻轻道:「让我抱一下。」 接着是含煳的闷音,好像在问可以吗,好像又没有。 感受到棠鸢身体的僵硬和挣扎,费闻昭慢慢松懈下对她的桎梏,给棠鸢在臂弯里留出余地来。 他回过神来,深唿吸一口,直起身子,殷红着眼,发梢还有洗漱后的清水滴下。 「对不起。」 棠鸢转过身子,借着玄关远远的光,她看到费闻昭模煳又苍白,浑身是失落感。 也许是接着酒意,也许是出自本心。 她向前迈了一步,靠近费闻昭,看他对上自己的眼睛,她伸出手踮着脚摸他的额头。 「你还在发烧。」 接着轻轻地把手从费闻昭的腰侧向后伸,她细白的手臂贴着腰摩擦而过,直到像几秒前一样,紧贴他的胸膛。 漆黑里,有熟悉的味道。 她闭上眼睛,感受费闻昭身体一颤,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
第54页 「这次不用说抱歉。」 第27章 贪恋 世界上最亲密的距离, 拥抱排第二。 费闻昭只穿了一件白色宽松半袖当睡衣,下摆盪在空中,棠鸢回抱的手臂环上来时,腰间传来的酥麻和暖意遍布全身, 心跳都紧了半拍。 本来炽热的唿吸现在又浓重了许多。 他双手腾空愣在原地, 下一秒又怕对方反悔, 倾着身子比刚刚更用力地重新环抱住身前的人。 棠鸢的风衣在他怀里皱得不像样子。 「不是说不回来吗?」 感冒的沙哑夹着些许鼻音, 他的手抚在棠鸢头上,轻轻抵着下巴,费闻昭闭上眼睛,在昏沉中享受这一刻的不真实。 棠鸢点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淡淡的痒意蔓延到心上, 他轻咳了一声克制心尖的躁动。 「你都这样了。」棠鸢咬唇皱着眉,抬头看向他。 她的手在身后自然地紧揪着衣服, 可能是因为紧张, 不时地松开握住, 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却不知道这小小的动作, 对面前的人来说, 化作一次比一次强烈的忍耐。 费闻昭低头,看到棠鸢眼里不加掩饰的担心, 垂眼轻笑故意问道, 「我什么样?」 「生病, 受伤,新闻我看了,我都知道了, 网上的言论我都不信,你也别去看, 影响心情,真是恨透了受害者有罪论,谁又知道你现在……」 棠鸢顿了顿,仰着头,靠向背后拥着他的手臂,清亮的瞳孔里映出费闻昭的模样,气色苍白,「这么可怜呢。」 「是因为我可怜才回来的吗?」 「不是。」 费闻昭看她后退着摇头,也松懈手上的动作,缠在髮丝中间的手下滑,指尖碰到她的脖颈绕了一圈,绕到棠鸢的下颌。 「你喝酒了,棠鸢。」 「因为喝酒才回来吗。」他语气极轻,用幽暗的眸子将她凝在视野里。 被放开的短袖又重新晃在腰间,刚刚的余温变成凉意,他意识到自己此刻无尽的贪恋。 「不是。」 「学长,你知道的。」 「是什么?」 他连手指都发烫,摩挲着她细白的颈,四周空气在升温,他把目光盯向她的唇,不被发现的喉结动了动。 棠鸢心在震颤,她被鸡尾酒曛得着魔,只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这还不够。 她能感受到费闻昭浓烈的不满足,步步紧逼。 她抬起眸子,隐约闪烁着光点,睫羽扇动,黑暗中明动的脸庞熠熠着别样光彩,她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 「费闻昭。」 「想你,担心你,想见你,想确认你没事。」 「如果我这样说呢?」 尾音被一个轻轻的吻吞没。 费闻昭俯下身子,青筋蔓生的手箍着她的肩,向前带。 当灼热和温凉相碰。 是湿润的柔意在两人之间蔓延。 棠鸢甚至数得清费闻昭的睫毛,她浑身僵硬着闭上眼睛,身体酥软到快没有了支撑的力量。 看来喝酒也没什么不好。 起码对自己的心更坦然了。 今天她去交起诉书,何亚辰告诉她,费闻昭早已为她找到了买家,并且说服对方愿意出庭证明文敏和中介的勾结行为。 所以他到底默默做了多少呢,她现在不再去想为什么。 只想对他,表情达意。 思索间,棠鸢又睁开眼睛,目光柔和。费闻昭轻轻推着她靠向身后的玻璃门,她又一次靠在他的腕臂,背后是盛大的海棠盛宴。 只有她知道,后面藏着多浓烈的情。 这种内心的悬溺感与现实缠绕交织,她完全沉浸在这一刻。 费闻昭只是温柔地浅浅在唇上辗转,一下下触碰,一下下撩拨她的身体。 身体在下陷,心无用挣扎。 接着,棠鸢闭眼听到一声轻笑。 费闻昭弯着眼睛,高大身影早已把她淹没,单撑的手在她脸侧,棠鸢听到他咽口水,喉间轻颤,「我发烧了,先放过你。」 「嗯。」棠鸢反应过来刚刚她毫无抵抗的状态,咬着唇脸颊绯红。 最后的吻落在额头,「棠鸢,我算不算等到了。」 在不久前,他说过的那句「很想你,想见你,想听你说话」,终于有了回音。 * 好像在暗夜里人才会滋生更多的情绪。 开了灯,棠鸢红着脸颊要给他重新包扎。 「你躺在我身边,我就让你包。」 「躺下怎么包扎?」 最后,棠鸢盘腿坐在床边,看费闻昭侧躺着伸平的手腕,她解开布条,看到凝固的血和生硬的痂。 这么严重了还只想着亲亲抱抱。 棠鸢心想。 一边消炎,她一边轻轻吹着伤口,担心会蛰疼。 卧室里开着暖橘色檯灯,像落日在她身后,髮丝都散着温柔的光,她低头敛眸时,碎发顺脸颊掉落下来。 费闻昭躺远远地帮她吹起。 棠鸢笑,「幼稚。」 她手上的动作很轻柔。 「到底是什么人啊?」 「当初开公司时一个反对董事的亲属,这不是关键,他挪用了一部分公司基金,被我查出来,我借董事反对分公司把他开除了,没想到他在外赌博欠债,一时丢了工作没了经济来源。」
第55页 费闻昭说话时,毫不掩饰的溺意在眼里,药物作用让他有些发困,闪着眼睛看棠鸢,像是悬在梦中。 「这也要算在你头上,真是躺着中枪,你还是心软,应该把他先送到监狱。」 棠鸢愤愤道,鼻子轻皱,费闻昭只觉得可爱。 她手上的力气也不自觉加重。 「棠鸢,疼。」 费闻昭吃痛,故作倒抽凉气,嗓音沙哑着却极致性感。 「嗷嗷不好意思,我太气愤了,我轻点。」 她柳眉蹙起,有好看的弧度,费闻昭眯起的眼尾里蓄了太多的欢喜。 棠鸢帮他一圈一圈缠上纱布,系了一个标准的蝴蝶结。 「好啦!」 她收拾小药箱,缠绕的纱布卷滚到了费闻昭手边,她伸手去拿。 下一秒被费闻昭按住。 棠鸢抬眼看过去,他侧躺着对她笑,嘴角上扬地犯规。 「费总。」 「不许得寸进尺。」 「你陪我。」 「知道啦。」 感冒药的作用,费闻昭迷迷煳煳睡着了。棠鸢怎么可能躺在他身边睡着,偷偷回了自己的卧室。 又满是担心,半夜反覆起来摸他的额头,给他换上冰凉贴,过会又怕冰凉贴太凉,轻轻取下来,用凉水帮他擦了擦额头。 费闻昭迷煳中抓住她的胳膊,被她侥倖逃走。 她抱着腿坐在飘窗上。 月亮又高悬在窗外,洒在卧室里,洒在费闻昭的睫毛上,棠鸢想到刚刚近在咫尺的人,有些恍惚。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在她的世界里,确立男女朋友的关系起码要有简单的告白。 可是费闻昭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 「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这样的句子,是必要的仪式感。相信每一个女孩都会想像,有这样一天,有人坚定、直白地选择你,再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爱意。 费闻昭没说。 但,她好像又无法拒绝。 下午的担心,听到新闻的恐惧,她在害怕,害怕见不到他,害怕他有闪失。 纵然她再迟钝,她都能意识这恐惧来自依恋。 习惯了费闻昭出现在她身边,陪她,鼓励她,陪她一起面对难堪,解决难题。 她拒绝了那么多次,他依然会出现在她身边。 告诉她,你的敌人不是我。 这样温柔的善意包裹着她,包裹着这么多年没有被善待过的一个破碎的心。 她还能怎样去拒绝。 她明白自己在融化,在动摇。 棠鸢抚着刚刚被吻过的下唇,又一次在月光下红了脸。 月亮好像见证了很多人的内心,知道了很多人的秘密。 还知道—— 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吻。 / 白天属于理性的时间。 法院在第五个工作日打来电话,提到文敏的电话打不通,敲门无人应,传票送不到她手里,告知棠鸢暂时不开庭。 「何律师,怎么办啊?」她不相信现代社会会有这种为了躲债玩失踪的人,闭门不出,难道不需要买菜做饭,在家坐吃山空吗。 总是联繫不到文敏,棠鸢都开始怀疑自我。 她的工作室因此荒芜了一段时间,距离房租到期还有一个多月,她想赶紧解决这些事情,回归到工作中。最近在空闲时间,她接了不少琐碎单子,但价格不高,不足以支撑起成本。 无奈之下,她甚至打算联繫何宁。 「何律师,我让邻居帮我蹲点怎么样?」 「靠谱吗邻居?」 「emmm,也许吧?」棠鸢不确定何宁会不会帮她这个忙,其次,她对他的奇怪yy行为心有余悸。 「你可以试试,不然要等一月公告期满才行,我知道你等不及。」 棠鸢在微信上联繫何宁,斟酌了好久不知道第一句怎么发,删了打打了删,发了句:【在吗?】 许久没有回音。棠鸢嘆口了气。 她想不到更合适的办法,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耐心一直被消耗。 从那些单纯地想要和棠家脱离关系,到现在滋生出了恨意。 也许是成年后自我意识越来愈强,她确定要与棠家解除关系后,竟然冒出了查一查自己亲生父母的念头。 明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无从查起。 却又蠢蠢欲动。 她安稳地活到二十四岁,难道不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原来的家庭遭遇怎样的变故吗? 这些未解之谜,在小时候一次次被按捺在心里,面对文敏和棠爸的冷漠,她更多地是想逃离和麻痹。 却不想,那些疑惑并没有因为敷衍而消解,在有苗头之际就在心底生根。 愈扎愈深。 现在有了冒头之际。 可是怎么样去查清楚呢,毫无线索。 棠鸢斜靠在工作室的椅子上滑手机。 百无聊赖中,目光凝向费闻昭的头像。 第28章 兜底 「知棠」新品上市, 加上前两天发布会现场的事故,费闻昭后来的几天都在公司忙碌,很晚才回家。 棠鸢也藉机住到苏苡的公寓。 「后来呢后来呢!」 苏苡摇着棠鸢的胳膊,窝在沙发里。 「酱酱酿酿了吗?」苏苡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根, 她明媚的桃花眼散着粉红泡泡。
第56页 「想啥呢!」棠鸢嗔着拍她的头。 「噫, 费闻昭怎么能剎住, 他是不是不行啊, 噫~」苏苡边说边笑,掐棠鸢腰里的痒痒肉,「小汤圆,你们俩这算是已经确定关系?」 「没有吧, 后来我俩都没提那晚的事。」 棠鸢收敛了笑, 垂下眼睑。说不失落是假的。 「别吧!你们俩好磨叽,现在这个年代了还搞暧昧纯爱, 学学我和……」苏苡下意识抿嘴, 被棠鸢发现端倪。 「老实交代, 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嘻嘻, 是回头草。」 「祁牧!?」棠鸢杏瞳睁大, 惊讶之余,看到苏苡容光焕发的样子, 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是浸泡在蜂蜜里的, 她张开双臂, 「苏苏抱抱。」 「让我蹭蹭你的桃花运。」 「真好,苏苏,祁公子真是命好, 一时不知道该羡慕谁。真好宝贝,祝贺你重浴爱河!」 棠鸢眼眶都有点湿润, 感慨颇多,这些年她独自打拼,苏苡要比她还努力,不知道多少次看她醉酒,又多少次陪她去医院。苏苡的胃病反反覆覆,全因销售的作息不规律和应酬。 她拒绝了不少条件不错的公子哥,成堆的花束礼物难以捕获芳心,苏苡还藉机推销了不少车子。 如果是别人,她可能还会盘问一下人品男德。 如是是祁牧,她可以放心。 苏苡的意难平,终将和解,索性是用爱人的方式。 「你都不问我过程嘛。」苏苡给棠鸢塞了一片薯片。 「你好意思讲的话,哈哈。」苏苡想到刚刚的半路剎车,手机铃声响起,是祁牧。 她害羞一笑接起来,「干嘛?」 那边传来祁牧的黏腻:「想你宝贝,看看你~」 棠鸢凑过去。 「呀,这不是棠学妹嘛。」 「祁学长好!恭喜抱得美人归。」 「哈哈,你和费闻昭也抓紧。」 棠鸢吐着舌头退出屏幕,双手交叉,示意苏苡打住。 苏苡挑眉,表示明白,她敲了敲屏幕,故意咳嗽两声—— 「你问问费闻昭,怎么亲了人家就没下文了?」 * 颂风集团。 「费总,这周的新品上市,我们做了销量分析报告,又进行了一次市场调查和分析,您看下。」 陈慕远把文件递上,费闻昭带着半框眼镜翻着文件。 「联繫一下林清彤,安排她入职设计部做设计总监。」 「收到。」 陈慕远回应后并没有离开。 「还有事?」 费闻昭看着文件上棠鸢设计的新品里有两件的预售和销量都排在前面,他不自觉地用指尖抚着,脸上浮起笑容。 陈慕远看到这幅样子,才坚定了下来的汇报:「费总,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您让我查的棠家的。」 费闻昭听闻抬头。 陈慕远明白费总对这棠家的关注,最近他也一直在留心调查。 「棠正军早些年一直在当司机,在不同的老闆手下打工,但是自己有了抱回来小女儿之后就没有再工作了,还开了店,应该是老闆给了他一部分钱。」 「我猜,这钱和他女儿棠鸢有关。」 「另外,周围人都说,当年棠正军很潇洒,挥金如土,欠下很多债,但是后来悄无声音地把窟窿补上了。」 陈慕远一直在观察费闻昭的表情,他表情淡漠,没有表现出太多兴趣。 「查一下棠正军给哪些人当过司机。」 「收到。」 「对了,文敏和买家沟通的怎么样?」 「已经签了协议,转达了您的意思,明天会主动联繫您。」 陈慕远完成汇报,刚要出门,费闻昭懒懒地声音不大不小,他却听得身体一颤,「陈助理认识发布会上那个人?」 * 祁牧打来电话时,已经是黄昏,费闻昭走出颂风的大门,春意正好,风起是和煦。 「费总哟,最近怎么不联繫我喝酒?感情顺利了?」 祁牧在电话里笑起,费闻昭还听到有苏苡的声音,让他快问。 「不如祁公子。」 他上车,指尖夹着一张设计师邀请函,是新品的庆功宴。这张是他单独挑出来的,他用笔尖一起一顿,写下棠鸢的名字。像是完成了一幅作品。 「你自然不如我,哪有亲了人家女孩就没有下文的?费闻昭,看不出来你撩了就跑啊——」 费闻昭指尖顿住,眼睛凝着「棠鸢」二字。 「我家小孩的意思?」 「废话,你亲的又不是我。」 苏苡在电话里远远地说他渣男。 费闻昭轻笑,他不是没有下文,他是在等,他要等新品的成绩出来,才有再次靠近的底气。 这些天,他心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她。 到了这一步,他反而有些怕,不知道棠鸢会怎么回答。 苏苡告诉他,小孩又跑出去找房子了,又是工作室,又是租房,忙得焦头烂额。他抿着嘴没说话。 房子他有的是。一定要分开住的话,也不是没办法。 只要她不拒绝就好。 * 「在哪里?」 费闻昭打来电话,棠鸢顿了一秒接起。 「一起吃晚饭吧。」 「好,可能要稍等我一下。」 「在工作室吗?」
第57页 「没有,我约了人谈事。」 费闻昭没有再问。 棠鸢在她家附近的咖啡馆等何宁,上次微信他没回,棠鸢很生气,但没办法,又硬着头皮给他打过去,一顿忙音后他好不容易才接了电话。 何宁语气淡淡:「什么事?」 棠鸢瞬间没了找他帮忙的心思。 但无奈又想争取一下,便说自己在门口的咖啡店。 「你最近有见到文敏他们吗?」 何宁垂着头,削瘦的脸颊显得镜框更大了,瘦弱的骨架装在卫衣里,真箇人十分萧条。 「偶尔半夜能听到开门声。」 「这次找你,是为了你下次逮个机会把传票交给她。」 「何宁,你能帮我吗?」 棠鸢自知已经足够放低身段,愿意用这样的口吻去请求。 「哦,知道了,我尽力吧。」 何宁的镜片闪着淡漠的光。 「棠鸢,能走,还是走远些。」 棠鸢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抬头看他,清透的杏眸略有些疑惑。 「你养母和你弟,是个无底洞,现在是离开他们的最好时机。」 何宁想着那些上门要债的叫嚣,没有告诉棠鸢。 「什么意思阿宁?」 何宁只是抿着咖啡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吧。走了。」 何宁扣上卫衣帽子,走出咖啡馆,没注意到远处有一辆cayman,费闻昭在车里看到刚刚的一切。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看到全程棠鸢都滔滔不绝。 她怎么没对我说过这么多话。 这样的念头出现的时候,费闻昭看向咖啡馆的玻璃,棠鸢还捧着咖啡杯坐着,远远地看不到她的神情,但看到她清秀的侧脸,挽起的发和漂亮的脖颈弧度。 「在哪里呢?」 「啊哦,学长,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费闻昭握着手机,侧过头看棠鸢站起身,「在你对面。」 * 上车后,棠鸢试图打破气氛,他们最近几日没见面,只是在手机上保持着日常的问候和晚安。 「学长,怎么突然叫我吃饭呀?」 「想见你。」 费闻昭顿了顿,睨了一眼放在中控台的邀请函,打算先晾它一会儿。 「找何宁什么事?」他不加掩饰地问出来。 「我想让他帮我蹲一下文敏,万一碰到她们,你说是吧,他离得近最方便。」 「你不介意他?之前?」 费闻昭小心地问,握着方向盘的手泛白。 「介意,我还厌恶,但我没有办法啊。」 「学长,你生气了?」 「没有。」 费闻昭只是看前方。车流声很大,来来往往掩盖着他眼里的明暗。 所以,哪怕是找一个讨厌的人帮忙,都不愿意主动找他吗。 费闻昭看着那张邀请函,刚刚想赶快告诉棠鸢好消息的心思全无。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依赖他。 文敏的事,只要她一句话,他就能帮她拿回房子,让房产中介倒闭,让该付出代价的人在狱中偿还。 可是她从不开口,甚至像遗忘了他这个人。 而他又忍不住帮她。 「明天,文敏会联繫你。」他把车停在餐厅门口,点了根烟,滑下车窗,侧着头抽。 「啊?真的吗?」 棠鸢侧身看到费闻昭眯眼,他朝窗外吐烟圈,手搭在窗框弹菸灰。 「嗯。」 他喉间淡淡出声,没有去看棠鸢的惊讶和疑惑。 「棠鸢。」 他还是没忍住。 「遇到事情,我希望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不是其他人。」 「更不要是其他男人。」 「好吗?」 你可以全身心依赖我。 棠鸢抿着嘴对上费闻昭的眼神,点了点头。 他是在吃醋吗? 因为何宁? 怎么会拿自己和何宁对比啊,费闻昭可真傻。 可他的直白又戳到她心间。 好像有一个人对她笑着说:你尽管恣意,我为你兜底。 她看到费闻昭另一只手懒懒散散搭在杯架处,轻握着拳头,突然很想去牵。 * 费闻昭订的餐厅是苏式餐厅,是一家私房菜,坐落在一小片园林里。 白墙,翠竹林,廊亭,雕花木窗。花木扶疏,亭台楼榭之雅境,让棠鸢身心舒畅。她今天穿了斜襟旗袍,外面裹了一层大衣。走在幽径中,别有风味。 订的包间很隐蔽,用竹帘隔开,还隐约能听到吴侬软语的评弹。 她和费闻昭面对面坐下,费闻昭迳自选了些菜色。 他似乎对她刚刚的点头并不满意,一路并肩走着,丝毫没有其他交流,也不曾看她。 棠鸢有些闷,脱了外套,里面的中式旗袍剪裁利落,很合身,显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待她坐好,费闻昭放下菜单,眼神直勾勾地过来。 「有一个好消息。」 他指尖捏着那张邀请函,手肘支撑在檯面上,青筋自下而上蔓延着。 棠鸢要去拿,他故意手腕一收,向后靠了靠。 「接过它,就等于答应我一个要求。」 「是什么?」 棠鸢看到封皮的精緻,心蠢蠢欲动,瞳孔发亮。
第58页 「恭喜棠小姐,有你的加入,是颂风的荣幸。」 他看到棠鸢惊喜的眼神,嘴角勾起笑,眸中有深深的溺意。 棠鸢翻看邀请函,左看右看,翻了360度,把上面的字一个一个浏览好几遍。 「你的名字是我写的。」 「啊—— 」棠鸢看向苍劲有力的字体,「真不错。」 随即她反应过来,「啧,那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是我的顶级上司了。」 费闻昭挑眉,眼尾自然地弯起。 「那我要离你远点,哪天惹你生气了,说不定要扣我工资。」 「你可以哄我开心。」费闻昭看对面的女孩,「而且,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以前说什么?」 费闻昭笑而不语。 棠鸢开心地把邀请函各种角度拍了又拍,又让费闻昭帮她拍了两张。 看了看照片不满意,棠鸢藉口去洗手间,偷偷补妆,打算重新拍几张好看些的。 费闻昭在包间夹着邀请函看了看,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拍,难道不应该和他拍一张? 「我回来啦,帮我重拍一下吧~」 棠鸢细白的手指轻捻着掀开竹帘,包间的光把她映照得更加明眸善睐,她没注意到费闻昭的眼神和抖动的喉结。 邀请函在费闻昭手里,她站在台面前拿过。 「嘿嘿,我的!」她从他手中抽走,感受到他指尖的用力。 下一秒腰忽然被揽过。 费闻昭手臂再一次把她揽到身前。 他微微抬头,眸子中映出棠鸢脸颊的绯红。 「我替你回忆一下。」 「你之前说,要拿下颂风的总裁。」 费闻昭不紧不慢,腰后的手臂紧了紧,透过薄薄的旗袍,棠鸢被腰部某处的热度所分神,她身体不稳向前倾,听到费闻昭尾音温柔: 「不然我教教你?」 第29章 孑然 「坐我身边, 我就放开。」 棠鸢拗不过他,在费闻昭身边坐下。 他往她碗里夹沾满蟹膏的虾仁。 「学长,你刚刚说的答应你一个要求,是什么?」 「以后住我家。」 棠鸢喝着鲍参翅肚羹, 轻轻咳出声, 她用纸巾抿了抿, 看向费闻昭的平静。 「可是, 学长,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她最近找房子是困难,但只要捨得支出就没有租不到的合适房子。 「那你觉得,租房子是?」 费闻昭掀了掀眼皮, 棠鸢没吱声, 「可是」两个字又咽回肚子里。 她无法想像今后和费闻昭两个人长久的同居,没有明确的关系, 孤男寡女长期共处, 不发生点什么更奇怪。 发生点什么她又怕极了自己失态。 「我会搬出去, 放心。」 「这套房子距离颂风很近, 你上班会比较方便, 适合你这种起床困难户。」 棠鸢舒一口气,考虑真是周到, 她点着头却发现心里空落落。 「做饭阿姨找好了, 你可以相处试试, 如果不喜欢她做的饭,我们再换。」 费闻昭给她盛汤,自顾自地解释, 他安排妥当一切,让棠鸢插不进话不说, 挑不出任何问题去拒绝。 「学长,那你住哪?」 「棠鸢,你不会觉得,我给了你房子,就要睡大街吧。」费闻昭笑着。 这小傢伙觉得我这么落魄吗? 「啊也不是。」棠鸢被一碗又一碗的投餵给餵到撑,她擦掉口红,脸颊素净,余光里看到费闻昭骨节分明的手。 「学长,我会付房租的。」 「好啊。」 他只是笑,既然她分得这么清楚,他就依她,只要她愿意,只要她付的清。 「学长,所以我们四个人,最后只留了一个吗?」 「你和林清彤。」 「喔~」棠鸢点头,舔了舔嘴巴,每一道菜都是她的心头爱,再加上颂风的好消息,她心情大好,一脸餍足。 「林清彤是总监。」 「那我呢那我呢?」她迫不及待。 「你想在什么岗位?」 「那我肯定想当设计师啦。」 「那可惜了,你是我的贴身秘书。」 ??? 「没开玩笑?」棠鸢诧异地手里筷子都要松到桌子上。 「逗你的。」 「棠设计师。」 棠鸢听到后满意地拍着小手,内心的雀跃染上她的杏瞳,淡唇上扬,睫羽轻轻,费闻昭忘了收回眼神。 「下周工作日就可以去入职了。」 「好耶!」 有了同颂风合作的加持,她的简歷顺利镀了一层金,今后工作室会更加顺利,虽然短时间内她无暇顾及,但这一定是最好的开头。 * 费闻昭说的没错,文敏第二天确实打来了电话,不过已经是黄昏。 许是斟酌良久。 她叫了苏苡陪她,联繫了法院来送传票。 走了上百次的楼道还是一如既往的灰暗,她站在楼下,收拾心情,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进到屋里,面对文敏那张熟悉的脸。 人与人的关系真的很脆弱。 以前她还叫她「文妈」,现在却要成为未来对簿公堂的敌人。 她不是个不懂感恩的人,她知道因为有棠家,她尚小的年纪还能吃上一口热饭。 人并不是一定要被爱餵养才能长大的。
第59页 简单的填饱肚子就可以。 棠家就是这样的客观存在,容纳不了她其他情绪,只要吃饭睡觉就好。 也许正是这样的环境,才逼出来她的天马行空和固执,一定要有自己的家和事业,能够一头扎进热爱里。 「小汤圆,没事的,又不是天塌了,我不是还在呢,」苏苡挽着她的手臂,拍拍她的背,「你知道的,这是你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们上去吧。」 棠鸢没想到的是,她的家,哦,她本来住的房子,现在一片狼藉。 到处是砸碎的东西,有她从古玩淘回来便宜花瓶,有她的模拟人体,包括墙上的画。 她最喜欢的国内高定设计师郭培的一个礼服的设计图,被撕碎扔在地上,玻璃画框的碎裂蔓延在她眼里。 「怎么回事?」 她们进去就看到瘫坐在地上的文敏,她头快垂到胸前,捡着地上的陶瓷片。 「鸢儿,就是这样,你也看到了。」 棠鸢和苏苡甚至无处站立,她们收拾起烂布,扶起玄关倒下的衣架,横亘在她们脚下。 「文女士,下周开庭,务必出席。」 身后法院派来的人径直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朝棠鸢点头后离开。 「文阿姨,你起来说吧。」 苏苡看不下去文敏坐在地上抹泪的样子,并不像是要和她们好好谈,反而是做戏。她皱着一双桃花眸,走过去把文敏扶起来。 文敏这段时间苍老不少,头髮愈发花白。 「要债的来过了,三百万,小铮煳涂啊!鸢儿,你帮帮他,你帮帮他好不好?」她脸侧的髮丝胡乱地飘着,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棠鸢避开她伸过来的胳膊。 「你不是已经把房子卖出去抵债了吗?」 「卖了二百万,还差一百万啊,妈从哪儿给他弄这么多钱,这好好的日子啊……」文敏声泪俱下,一把一把抹着眼泪。 「文阿姨,钱大家可以想办法,但你没经过棠鸢允许就买她的房子,这事情就变质了。」苏苡毫不客气,什么人做什么事,文敏的行为不是哭哭啼啼就能改变的。 「我没办法啊!我能怎么办?」文敏撕扯着地上的边角料泄愤,扔地到处都是。 「文阿姨,坐下说吧,既然愿意在开庭前见面,我们就好好谈。」 * 费闻昭打算下班时,接到陈慕远的电话,「费总,棠家的消息我又查到了一些,关于棠正军女儿的事。」 「来我办公室茶水间。」 陈慕远还带了资料,呈在费闻昭面前。 「费总,这是棠正军服务过的所有老闆。」 费闻昭浏览了一遍,在「棠以信」这个名字上目光停顿。 「很巧合,这位棠以信是他服务的最后一个老闆,之后他再没有当过司机,也就像我之前说的,他回了老家,还了债。」 「所以呢?」 「棠以信,听说有过一个小女儿,但在他破产自杀后,他妻子也不知所踪,这个小女儿更是下落不明。」 费闻昭眉间蹙起。 「我合理怀疑,棠正军收养的女儿棠鸢,是棠以信的千金。」 他看到陈慕远眼神里的肯定,心尖震颤。 棠以信。 是他小时候见过的那个叔叔吗? 陈慕远的话斩钉截铁冲击着他的耳膜,「费总,我验证过了,确实是一鸣地产的棠以信。」 费闻昭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内心有雪山在崩塌。 「知道了。」 「再去搜集证据核实一下。」 * 费闻昭打来电话时,棠鸢接通没有说话。来之前,他说他可以默默帮忙录音,所以只是听着。 棠鸢和苏苡的谈判并不顺利,文敏觉得买房子的钱起码要给她一半,她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斜睨她们。 「棠鸢,攀了高枝还这么小气?」 「你说什么?」 「装什么,不是你找了什么费总来施压吗,小贱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害死小铮!」 文敏咬牙切齿,丑相尽露。 据棠铮说,他在黑赌场险些被抓,无处躲藏之际,被一个人带到一辆黑色商务车上。 外面警笛刺耳,他吓得腿软。 费闻昭在车里搭着腿睨他,衣着矜贵,一边解开烫金袖口,一边朝他问话。 「一天内,让文敏接收传票,主动联繫棠鸢,顺利开庭,能办到吗?」 棠铮额头冒冷汗,还一身傲气问他是谁。 费闻昭轻笑,把不远处的警察叫来,摇起一侧车窗娓娓交谈,一字一句都让棠铮惶恐,他的手心要把真皮座椅都浸湿。 「我可以,我可以,我答应你,放过我吧。」 棠铮下车时腿软到差点跪在地上。 「妈,你见他们吧,不然我就要坐牢了,求求你了。」费闻昭早已拿了证据,他买黑彩,到处欠高利贷的种种罪行都能把他钉死在牢里。 文敏哭着同意了。 此刻,她心虚着斜瞅棠鸢,「养你这么多年,吃的穿的用的,你只给我五十万?打发要饭的呢?」 「呵,文阿姨,你们现在这个处境,还不如要饭呢,给你脸就要,不要就滚蛋!」 苏苡气到爆粗口。 「可以,一百万,但你要答应我,解除收养关系。」棠鸢出声。
第60页 文敏白了一眼,「简单。」 「我还没说完,」棠鸢抬头,她眼神坚定,「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有人敲门,文敏欲言又止去开门,她的神色告诉棠鸢,她犹豫了,不知道怎么开口。 「棠鸢。」 是费闻昭,他进门便叫她,朝她点点头,他似乎跑的很急,极力克制着喘气。 「学长,我们还没谈完。」 费闻昭看了一眼文敏,眉间愠怒。 文敏转过身子,低声说:「我不知道。」 「不想谈了,法庭见吧。」 苏苡拍拍棠鸢,「走吧,可以了。这些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知道。」 费闻昭和她们一起下楼,又说自己不小心把钥匙放在了玄关,要上去拿。 文敏开门。 「文女士。」 费闻昭站在门口,扫了一眼里面的凌乱,没有进去,他连鞋底都不想和这里沾边。 他从口袋里用指尖夹出一张黑卡,在文敏接过来时,他嫌恶的松手。 「捡起来。」 「什么东西?」 文敏瞪着眼睛,弯腰低头去看。 费闻昭用湿巾缓缓擦着修长的手指,仿佛这里的空气多待一秒都会变脏。 「你的封口费。」 * 庭审很快,双方达成共识,何亚辰搜集的证据确凿详细,文敏收到的所有房产所得资金,把全部归棠鸢所有。 当天下午,棠鸢和文敏、棠正军去了当地民政部门,解除收养登记。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收回收养登记证,表示还要审查,过几个工作日来领解除关系证明。 文敏和棠正军两手空空的出来,靠着大厅的休息椅,没有说话。 「约定好的,卡里是房子的一半,至此往后,互不相欠。」 棠鸢拿着卡站在两口子对面,她神情淡漠,俨然不再像当年绕在她们膝边的小女孩。 伸出的手,是最后的接触。 她想不到,这十几年的关系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张纸,一个证件就桎梏她一生。 棠鸢只是空洞地看向对面的人,等他们回应。 棠正军看着她的面孔,想到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他用雨衣抱住她小小的身子,把她带回来。 罢了。 她终归不会是这个棠家的人。 她本该是娇宠在那地产大亨掌心的千金。 棠正军眼神复杂,他没本事,文敏的偏爱和咄咄逼人,他能看到小女怕她,躲她,接连也远离他。 「爸爸,我想要一盒颜色多一点的彩笔。」小棠鸢用着只有指节长短的秃头彩铅,抬头弱弱地问。 「问问妈妈可以买吗?」 「妈妈,可以吗?」 「哪有闲钱给你没用的东西!臭丫头!」 他翻着报纸,故意不去她大眼睛里的落寞。 小丫头打小就很漂亮,导致身边的人总问他从哪里抱回来这么一个小娇娇,棠鸢眨巴一汪清眸看他,甜甜地叫他爸爸。 她尚小的时候,文敏多次要把她送人,是棠正军坚持留她下来。 如果不是当时的老闆临走前给了他一笔钱,怎么可能过安稳日子。 换句话说,棠鸢其实一直是他们家的福星。 只是他们家不配承受不起这份福气。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在他拿过这两次钱后,他和同姓的棠家,本就是云泥之别的棠家,彻底告别。 「鸢儿,谢谢了。」 他恭敬地站起身,一如当年他无数次恭敬地对棠以信那样,颔首,双手接过。 文敏推了推他的胳膊,送来一记白眼。 / 走出民政局,棠鸢抬头看天,眸子里盛满了落日。 黄昏再一次降临,橘黄色要压下来,压在人头上。 她朝远处望,文敏和棠正军的身影淡出在视野。 这一刻,她没有了房子,没有了亲人,在车水马龙的人间,她孑然一身。 棠鸢很庆幸,全程自己没有落一滴泪。 哪怕,哪怕她对法官说出那句,「我要求解除收养关系。」 她都毅然而坚定。 许是长大了,许是被失望麻木了,这都不重要。 她想到《飘》里的句子,斯嘉丽说,「无论如何,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落日的余晖会偏爱她,将她镀上一层金色。晚风也偏爱她,漾起她的裙摆。 唯独不再奢求人的偏爱。 走下台阶,费闻昭倚在车身前等她,他穿的很正式,黑色衬衫与西裤,整个人挺拔高挑,引人侧目。 「结束了?」 「都结束了。」 「我把你房子里的东西已经搬到回家了。」 「好,那我们回去吧。」 「今天不回去了。」费闻昭眼里有心疼。 「诶?那去哪里?」 「巴黎。」 第30章 索吻 机场贵宾厅。 棠鸢看着费闻昭收拾好要託运的行李箱, 慨嘆他是个时间规划管理大师。 「怎么突然要去巴黎嘞?」 「颂风受邀参加三月份的春夏时装周,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学习机会。而且,我还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和你有关。」 「我???」棠鸢从左边问到右边, 就差摇费闻昭的胳膊。
第61页 「保密。」 费闻昭站在她身后, 把u型枕放到她的脖子上, 把压到的头髮轻轻向外抽, 指尖轻触到她耳下,棠鸢躲着他的手。 「戴上,夜行要多休息。」 「知道啦。那我这算不算是公费出差+旅游?」棠鸢心里的算盘打得响,不用自费的快乐。 「什么公费, 」费闻昭故意道, 「老公的公?」 「什么啦,公司的公。」 「公司也是我的。」 「……」 「你说的好有道理。」 费闻昭笑起, 慢下脚步来, 与棠鸢的步伐频率同步, 他的声音不大, 似乎在自言自语。 「陪你散散心。」 他上扬的眼尾和温润的笑, 让泠冽的五官又柔和了些。 陪她散心吗? 她自觉内心的那点失落遗憾,夹杂着被抛弃的孤独感, 已经隐藏得够好了。 哀莫大于心死, 她甚至都没有大哭和皱眉。 被他发现了? 棠鸢坐在飞机上靠窗的位置, 偷偷看他。 「看我要收费。」费闻昭扭头对上她的眼睛,窗外最后一点余晖也散了,给月亮腾出空位来。 「那费总可以从我工资里扣, 反正扣回去的还是你的钱~」棠鸢嘻嘻笑着没有逃避,她端详面前的人。 「到时候别哭着找我, 」他把保温杯拿出来晃了晃,「我去给你接点热水。」 「好。」 费闻昭如此自然照顾她的举动,让她陷入思考。 她幻想过以后的男朋友,两个人会黏在一起,会有流泪争吵打闹,会大笑着拥抱,蹲在一起吃外卖,一起幼稚,一起在雪中狂奔到白头。 她幻想那些热烈而疯狂的感情。 但费闻昭正好相反。 很多时刻,费闻昭做的并不多,他永远保持着绅士的距离,恰当的分寸,像橱窗里完美的展品。 昂贵,难以碰触,得到了要珍惜爱护。 这样的人适合当男朋友吗? 自己会适合这样的人吗? 相处的这段日子,他好像都没有暴露什么缺点,反而是她又敏感又胆小,不能自洽,可是会不会在一起之后幻影破灭? 她的思绪被打乱,盯着窗外明暗变幻的云层,将一双点漆目衬得愈发澈亮。 「想什么呢?」 「学长,我们出来的事不要告诉袁女士哈。」 「她知道啊。」 「?」 「想给你装几条漂亮的裙子,我挑不出来,叫她一起去买的。」费闻昭把小毯子盖上,靠椅放低,渐出棠鸢的视线,「听说女孩子出门必须多带几件衣服。你的化妆包,我不知道拿什么,也都顺到行李箱了。」 …… 听到棠鸢没反应,又看不到她的表情,费闻昭抓着扶手坐起来,「嗯?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可以再买的。」 「没有没有。」 「躺下吗?休息会儿,时间会很长。」 「坐着可以看会儿天空。」 「天都黑了,睡起来可以看到日出,我叫你。」 说着,费闻昭按了座椅调节。 棠鸢慢慢斜躺下,视线与费闻昭平齐。 四目相对,听到他突然说,「i see you.」 * 她闭着眼睛装睡,微红的耳尖被费闻昭发现,他轻笑着看棠鸢不自知轻动的眼皮和睫毛,细白下甚至可以看清青色血管。 「看过阿凡达?」 「当然了。」 她想找个话题,便起了八卦之心。 「学长,苏苏和祁学长是怎么破镜重圆的,你知道吗,我太好奇了!」 「苏苡没告诉你?」 「呃,是我没好意思听。」苏苡和祁牧,四年干柴和烈火。 「跟你想的一样,这样,那样,就重新在一起了。」 「展开说说呗。」 费闻昭侧过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 「我不是当事人。你想听的话,可以自己试试。」 棠鸢躲着他的眼神,双手在胸前交叉,「打住。」 「第一次和苏苡吃饭的时候,她给了我一张名片,我把名片给祁牧了。」费闻昭笑着说。 「原来助攻是你啊,我就说,这么一比我可太不称职了,明知道苏苏还喜欢他,那次见面后都没有主动撮合他俩。」棠鸢撇着嘴,自己似乎一直沉浸在那些破烂事里。 反而忽略了很多人和事,总是找苏苏吐槽自己的破事,却从没有主动为她开解过。 「情商方面有待提高,但你现在可以选择做一个称职的员工。」 「怎么做?」 「比如给我讲一个睡前故事?」 费闻昭侧着头,揉着眉间,有些睏倦。 可是棠鸢却来劲了,她眨巴着眼,「你要听哪种?恐怖可爱?」 「都可以,可爱的吧。」 这可难不倒她这个网上冲浪高手。 她凑到费闻昭耳边,盯着他高挺的鼻樑,偷笑,「煎蛋爱上了荷包蛋,有一天它拿着吉他,走到荷包蛋家楼下唱,这是一首煎蛋的小情歌~」 费闻昭扑哧一笑,「谐音梗扣钱。」 棠鸢笑着吐槽他是黑心资本家,聊了很久才睡着。 飞机上很安静,他起身,撑着胳膊用湿巾擦了擦棠鸢那侧的玻璃,以便看日出的时候更清晰。 棠鸢睡得很熟,直到费闻昭轻轻叫她的名字,把她推醒。
第62页 「唔。」 睁眼就看到晨昏线的一抹橙光,毫无顾忌地透过窗洒到她身上,在渐亮的天空里那道光势如破竹,云层幻化成彩色。 想像了很多次的日出,都不及这一刻的浪漫。 「棠鸢。」 她迷濛中闻声看向费闻昭,浓烈又温柔的暖橙色将他照得格外好看。 「是新的一天了。」 / 秀场很阔气。棠鸢边看走秀边在便签上做笔记。 费闻昭凑过来缓缓点头,「还挺认真。」 「这可是行走的教科书!」 今年的时装周主打舒适实用,棠鸢最喜欢那些繁复花卉元素,简约的背心上衣、连衣裙和露肤剪裁也是非常火,尤其是局部开衩、几何镂空,可以很好地运用在国风服饰里。 费闻昭看到她的注意力全在秀场,眼里的担忧淡了几分。 处理文敏事情的那些日子,她瘦了很多,表面风轻云淡,他知道她喜欢吃的芒果放到腐烂,明明最喜欢喝奶茶嗦粉,而家里已经很久没叫过外卖了。 她需要从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脱身,需要转移注意力。 他可以成为新的注意力。 「晚上可以出去走走,想去哪里?」 「我比较俗,第一次来,只想打卡经典景点诶。」 「好,那我来安排,先去见朋友吧。」 一路走走停停,棠鸢拍了不少照片,法兰西的餐厅很有风味,但看不懂法语的她只能求助费闻昭。 「接个电话。」 他在站在玻璃窗外,棠鸢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他站在落日中。 身后的勃艮第红,让他的衬衫更加浓墨重彩。 进门后费闻昭从椅背拿起衣服,看了一眼手錶,「我去附近找她,马上回来,你坐这儿等我。」 棠鸢乖巧点头,她环顾四周,猎奇和陌生感扑面而来,她觉得此时的餐厅应该放一首落日飞车的《burgundy red》。 在位置上实在无聊,她起身在门口散步。 旁边有一家古玩小店,棠鸢眼神亮起被吸引进去。摆放的是一些玉石、碎冰纹的花瓶、咖啡杯和盘子,有精緻的首饰和木质八音盒,各类素色的卡通造型,满满的岁月沉淀感。 精挑细选了一个珐瑯首饰盒,她打算用仅有的零钱付款,高鼻子白眉毛店主爷爷笑得慈祥,棠鸢回以微笑。没看到费闻昭的身影,她打算在门口站着等他,顺便欣赏一下铁塔和夕阳。 自拍了几张,给苏苡发了过去。 苏苡:【小汤圆,你像在度蜜月,笑那么甜。】 汤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旅游心情好?】 接着祁牧发来转帐和图片:【顺便帮她在老佛爷买一下这款包谢了】 棠鸢低头笑着刚要打字回復,远处有金髮少年玩滑板,直朝她冲过来,完全没有下地剎车的意思。 眼看越来越近,棠鸢慌忙向后退,少年们唿啸而过的时候,她被身后的台阶和门框绊倒,手里的帆布包摔在地上,手机也没能倖免,手臂为了撑着身体又磕到了门槛。 狼狈起身。 他们已经吹着口哨越来越远,消失在夕阳和铁塔的尽头。 她提起包拍着灰尘,拿着手机向苏苡吐槽自己倒霉,但对这种年轻意气又生不起气来。 背后腰部许是磕到了哪里,有些灼热。 * 费闻昭姗姗来迟,身边并没有任何人。棠鸢已经在门口踱步良久,他从路对面跑着过来。 「怎么没进去?」 「等你呀。」 「伸手。」 费闻昭把一束小雏菊放在她手心。 花蕊嫩黄,花瓣纯白,不大的花冠放在手心显得更娇嫩。 「这是,买的?」 「去接人,路过摘得。」 棠鸢托起那束花在掌心赏玩,眼里不自知地溢满笑。 「你的朋友呢?」 「快到了。」 进了餐厅,骆凡一起身,「闻昭。」 他看向身边的女孩,「原来是你女朋友啊,你也不看好她,刚刚差点……」 棠鸢也有些惊讶,救她的人竟然是要见的朋友,她捧着花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刚刚的事。 「哈哈,快坐下吧。」骆凡一挑眉。 「颂风怎么样?听说你一骑绝尘开闢新路子了。」 费闻昭笑,「做点事儿。还传到你耳朵里了。」 「你说的巴黎汉服展,我可能只能争取到13区,还有老佛爷百货的展厅,这个要你带着作品去沟通。」 「胜算大吗?」 「自认为很大,法国人对中国传统服饰的热情蛮高的,很多次看到他们尝试汉服出街。」 「那就好。」 棠鸢和他们一起聊了聊汉服展的事情,聊的愉快,她想把费闻昭送她的花包装一下,起身去前台问有没有丝带。 「回国就谈了女朋友啊?还挺速度,眼光不错。」 「猜反了。」 骆凡一笑了笑,「酒店不安全,晚上住我那里吧。」 「放心,我晚上在酒吧通宵呢,绝对不会打扰你们。」 费闻昭看了看棠鸢离开的身影,注意到她腰后的那道粗糙的浅红色伤痕。 * 法兰西的黄昏接近夜色时,浪漫柔和。 艾菲尔铁塔边的玉兰花很漂亮,在霓虹闪烁下依旧冰清玉洁。和费闻昭走在塞纳河畔,棠鸢很想唱一首《告白气球》。
第63页 她在船上哼歌,扫过运河两岸风格迥异的咖啡厅,木筋屋窗边的鲜花绽放,树木倒映在水中,游船泛出一圈圈涟漪。 棠鸢闭上眼睛,生活的宁静和惬意与昨天形成对比。 刚刚差点遭遇被偷抢的事情,她不打算告诉费闻昭了,以免让他担心,影响他心情。她在风中向远望,费闻昭打开为数不多使用的相机。 拍下这幅画面。微风轻拂,少女和晚霞。像一幅油画。 「学长,你说的汉服展是由我们承办吗?」 「和当地合作。」 「那我有没有机会加入这个项目?」 「看你表现。」 「棠鸢,如果让你选,你会在工作室和颂风里选哪个?」 「小孩子才做选项,成年人当然两个都要。」 费闻昭笑,「野心挺大。」 「人活着不就是点野心撑着吗?」 七点的游船,正巧碰到了铁塔闪灯,星星点点在塔上亮起,在每个人眼眸中闪烁,像无数的星光掉进了眼睛。 她轻轻挪到费闻昭身边,坐在船头。 看那边许多情侣在铁塔下接吻。 「费闻昭。」 她对上费闻昭的眼睛,咸咸的风吹过面颊,心跳加速,她的视线下移。 「你可以吻我吗?」 第31章 告白 绕着塞纳河畔散了很久的步, 天凉下来,费闻昭才提议回去休息。骆凡一的别墅很大,棠鸢无心参观,有些悻悻然。 天知道, 她鼓了多大的勇气在最浪漫的时刻索吻, 竟然被拒绝。 「我先睡了。」 「棠鸢。」她刚要上楼, 费闻昭放下行李箱, 走过来拉她的手臂。 她顿下脚步没回头。 「你认识骆凡一?」 「怎么可能,第一次见。」 「你腰上的伤怎么回事?」费闻昭不信,他用了些力气,棠鸢不得不转过身。 「跟你没关系, 累一天了。」 甩开他的时候, 一直握在手里的雏菊掉在地上,碎落几瓣, 棠鸢低头看了看, 没有去捡, 径直上了楼。 要换衣服时, 才发现自己还穿着费闻昭披的外套。 自己的东西还在行李箱里。 不想主动出去见他。 棠鸢躺在床上, 把脸埋在被子里,为下午一时浪漫至死的上头情怀给羞耻到极点。 sos! 为什么要索吻啊! 他们又不是情侣! 她在床上扭来扭去, 没有开灯, 外面下起阵雨, 风拍在玻璃上,接着淅淅沥沥地滴到她心里。 盯着房间的水晶吊灯出神。 下午的时候,她险些被抢了身上所有东西。 从古玩店出来, 刚走几步,身后有人拍她肩膀, 她回头是两个高大碧眼的法国男人,向她打招唿。 离得很近,她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靠近的。 两人英语蹩脚,却笑得荡漾。 棠鸢尴尬中理理头髮,用英语回应。 其中一个指了指她的背后,示意有东西,棠鸢赶紧摸了摸。 怎么会被挤上番茄酱? 她在包里翻纸巾,另外一个男人主动递给她卫生纸,并顺势帮她擦吊带露出来的腰部。 棠鸢立刻躲着转身,表示不用了。 对面的人依旧热情地张开手臂,快要将她挤到角落,用拗口的英语说「没有别的意思,你很漂亮」,想要和她贴面礼。 如果是平时,她可能会觉得这是国外的热情和开放。 她感觉不对,一边缩着身体向后躲,一边避免他们伸出来的手碰到她。紧紧握着手机,帆布包在手臂上挂着,她拿下来攥紧了包带。 却发现另一个人已经在身后挡住了她的去路,从背后伸手去摸她的包,在她耳边笑得刺耳。 棠鸢使出浑身力气扯着帆布包,勐地摔到对面男人的头上。包里的平板和重物发出咣啷声。 那人似乎骂了一句,另一个直接抓住她的胳膊,去抢夺她手里的手机。 棠鸢趁势咬了他一口,他又用另一只手来抢。 「我报警了!快滚!」 身后有人用法语呵斥了他们,那两个偷抢者瞪了几秒才走。 「小女生不要带这么多东西出门,很危险的。」 「唿——」 她站在原地深唿吸,心跳还没平復,抬头看到那人在打量她。 他穿一件黑色立领冲锋衣,五官硬朗,整个人充满运动气息,英伦腔又添了几分稳重和成熟。 「刚刚太谢谢你了。」 「来旅游?」 「对,我在这儿等人。」 「注意安全。香榭丽舍大道有24小时开的警局。」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她开始觉得,从滑板少年开始就是一个局,身后黏腻的番茄酱是那两个人的恶搞。 坏蛋不分国界。 棠鸢咽咽口水,平復自己的心跳。 索性有人救了她,但她没想到那个人是骆凡一。看到他时,棠鸢心里竟有点失望。 想到这里。 所以,费闻昭骗了她。明明他回来的时候,说朋友在路上,结果朋友还比他先到。 拒绝她,骗她,还质问她。 无名的烦躁涌上心间,下午出去的时候,不能带上她吗?如果带上她,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第64页 还是,他又去见了别人? 好烦。 棠鸢站起来看窗外的雨,窗台下的花草在雨中摇摆。安静房间里雨声越来越大,在黑暗中在她耳边循环,愈发烦躁。 开灯会好点吧。 她在房间里找开关,摸索了好久,走向门口。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正想拒绝。 「我进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转身,费闻昭已经推开门,猝不及防对上他清淡的眸子。 他拿了杯牛奶,还有掉在楼梯上的雏菊。背后的光将他的身影拉长,阴影投在棠鸢身上。 「怎么不开灯?」 「没找到开关。」 她没再看他,抬头,开关就在眼前,她按亮,扭头往里面走。 下一秒,被费闻昭拉住了手。 棠鸢想挣脱,下午的恐惧,他的欺骗,他的拒绝,她的难堪可笑,她的瑟瑟发抖,瞬间全都变成了委屈。 差点掉下眼泪。 可是开了灯,她不想让他看到。 她背对着费闻昭,咬着下唇,努力平静自己的声音,柳眉皱起。 「费闻昭,你什么意思。」 房间的灯突然灭下来。 她撇头,看他握着那杯牛奶,手背的骨节放在开关上。 一秒的走神,顷刻被揽到怀抱里。 「这种意思。」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浓烈地掠夺让她没有反抗的机会。 费闻昭的手臂从她的腰侧向上滑,托着她仰起的头。棠鸢脚步凌乱地向后退,头后与墙壁之间垫着他的手做阻隔。 她能感受到与之前的不同,费闻昭的手一直在发间用力,让彼此贴得更深,辗转的力道生硬而强势,热切到不容她唿吸。 她的身体清晰地碰到他起伏的胸膛,像是在宣洩什么。 棠鸢慌乱中睁眼想捕捉他的情绪,下唇被轻轻咬了一口,他好像连她走神都知道。 唇齿厮磨,交织着升腾的欲望,丝丝缕缕的缥缈感从头到脚传来,棠鸢紧紧攥皱了他的衣服。 她只想深唿吸。 有些怕了,这样的吻太容易让人耽溺。 明明刚刚还在生气。 许久才被放开,她胸口起伏大口唿吸。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笑,将她抱紧倚靠着自己,「补上了。」 他是说刚刚的索吻。 费闻昭握着牛奶杯子的手有些酸。 「喝不喝牛奶。」 「不喝你倒的。」 棠鸢哼了一声,挣脱出来,迅速逃回卧室。 / 腰后一圈被磨破的泛红肌肤,费闻昭给她上碘伏。 「怎么还拿着家里的药箱?」 「事实证明这是有用的。」 棠鸢坐在床上,费闻昭侧身在床边。 他穿了简单的白t和雾灰色家居裤,一派邻家大哥哥的样子。棠鸢很少见他如此休闲的着装,偷偷多看了看。 他用棉棒抹过那层肌肤,除了磨起的皮肤还有隐约的淤青。磕得并不轻。 「不该带你来这里,巴黎不像以前了,现在不安全。」 棠鸢没说话,棉棒的触感变成手,他抚过受伤的地方。 「是我太大意了,刻板印象以为外国人热情友好,都忘了离他们远一点,要是丢了手机和包我就完蛋了。」棠鸢拍脑门。 「遇到危险的时候在想什么?」 「害怕,」棠鸢顿了顿,眼角泛红,「还有你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诸如此类。」 突然的沉默,棠鸢以为又像在船上一样没有回应,她的心悬起来。 费闻昭把那束雏菊放在她手里,棠鸢垂眸盯着。 「两年前我来过几次巴黎,有一次就在铁塔附近,跟朋友一起路过一个花园,里面就种着这种花。」 「很大一片很漂亮,然后就想起了你。觉得很像你,很可爱。」 「下午走到附近又想起来,就想立马去一趟,给你摘回来看看。」 「很漂亮吧?」 棠鸢转着那束雏菊,闻了闻,听到背后温润的娓娓道来。 她鼻子酸酸,眼睛有些发胀。 「我不知道。」 棠鸢转过身,看到费闻昭朝她笑得温柔,又红了眼睛。 「不该跟你生气。」 「你还在生什么气呢?我都没生气。」 棠鸢眼泪瞬间收回,看他单手支撑在床上,眼尾上扬的犯规,「你生什么气???」 「遇到危险了不告诉我,和骆凡一瞒着我,还扔了我的花,在船上就想索吻。」 「真不怕我控制不住吗?」 「我又没让你控制……」她的尾音越来越小,引得费闻昭凑近听。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哼。」 「我说,我又没让你控制。」她对上费闻昭的眼睛。 下一秒,棉棒掉在地上,费闻昭将她抱起,放在腿上,越靠越近。 「我错了我错了。」棠鸢捂着脸。 「不该把你一个人放在餐厅,下次不会了。」 他另一只手将棠鸢的手抓住,在指缝间捕捉她的眼睛。 棠鸢看到那双能溺进去的眸子,此刻蕴满了爱意,是爱意吧,所以她任由他抱着,手被拉下,素净的脸对上灼灼的目光。 「棠鸢,和我交往,好不好?」
第65页 他的声音不大,让棠鸢有些失神。 心里似乎有东西被填满。 连着身体都开始燥热。 她捧起费闻昭的脸,看他闭上眼睛,近在眼前,不像以往那么疏离遥远,甚至任由她吻上去。 窗外的雨敲打着窗,在此刻显得聒噪。 「如果……」她用手指触摸费闻昭的睫毛,眼里的笑乖张。 「如果明天不下雨的话,我就答应你。」 说完趁机逃走。 「别反悔。」 「不反悔。」 「我去洗澡。」 「我也要!」 「你的腰,不能洗。」 「那我洗个头髮。」 最后,费闻昭穿着浴袍站着给她吹头髮。 「我大学眼光真好。」 「确实。」 「费闻昭,你为什么喜欢我呀?」 「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你快告诉我!」 「好好睡觉。」 「你现在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费闻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她抱在怀里。许是倒时差,又许是白天受惊,棠鸢很快睡着了。 不知道费闻昭刷了一夜的天气。 第32章 直球 巴黎的雨下得没道理。 第二天依旧阴沉沉的, 一如费闻昭的脸色。 「还在下雨哟,出去记得打伞。」吃了早饭,棠鸢在门外的花园里赏花,费闻昭独自要和骆凡一去见汉服展的一些负责人。 棠鸢刚提醒完, 费闻昭已经披好外套, 他今天穿得格外矜贵, 带了袖箍, 腰间系了防滑带,还带了领夹。 却没打伞。 棠鸢笑他一身反骨。 「你和我一起去吧,突然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 「没事啊管家都来了。」 「就是他来了我才不放心。」 最后棠鸢和他一起去面见了法国汉服方面的主理人,费闻昭一路开着车, 不说话。 「等我以后有钱了, 也要来法国买一栋大房子,退休后来这里养老, 每天打理花草, 穿碎花裙子晒太阳。」 棠鸢心情不错, 手伸到窗外感受雨滴。 「别来。」 「为啥?」 「一直下雨。」 棠鸢笑出了声, 「你还记天气的仇啊。」 * 主理人是个很爽朗的女孩, 在留学读博。她了解到是祁瑶之前策划的品牌时,两眼放光。 「祁瑶设计师啊, 我好喜欢她的!如果能和她合作我当然愿意。」 「她比较忙, 我们会尽量和她沟通来策划这场汉服展。」 「好, 初步定到今年夏天吧,样品我们再联繫敲定。我们这边负责和当地沟通。」 棠鸢也适时美言了颂风几句,对方显得很有诚意, 但又提出了要求,「过段时间在准备活动时, 可能需要公司调设计师过来常驻,我提前告诉你们,有利有弊,毕竟这里也有很多可以学习的资源。」 费闻昭点头,表示这不是问题。 离开后,棠鸢一个劲羡慕祁瑶,「祁瑶姐真的好厉害,名气这么大,我什么时候能和她一样。」 「努力和天赋缺一不可。」 「那你觉得我有天赋吗?」 「努力也是天赋的一种。记不清是不是余华说的,他说,你不去做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天赋。」 费闻昭对待这样的话题很正经,他把手放在她的头上,「你的路还很长。」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那么辛苦的方法。」 「什么方法?」 「比如拿下我。」 「哈哈哈,你从早上到现在都好好笑。」棠鸢推他一把,明眸一闪,「我不是早把你拿下了。」 「也是。」 费闻昭抬头看天,眸中晦暗。 昨晚他看到未来一周有雨的时候,两眼发黑。 「什么时候雨停啊。」 棠鸢又开始笑,突然觉得他有些笨拙。 怎么她的一句玩笑话,让他能一直期盼着不要下雨,既然他还在等,那她就陪他等雨停。 「费闻昭,你高冷的形象没有了。」 「谁还对喜欢的人高冷。」 棠鸢被一记直球打得心颤。 又觉得费闻昭傻傻等天晴的样子可爱,抑制了心里告诉那是逗他,想马上在一起的悸动。 她很喜欢现在的感觉。 轻松,恣意。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毫无顾忌地笑,还有接受新的人。 似乎是旅行给了她勇气。 又或许是费闻昭对她温柔得不像样子。 她太想让这种生活继续这样下去了。 她看到费闻昭并肩走在身旁,有一瞬间希望他能一直出现在身边,陪她,陪她走下去。 与此同时,她又清醒地克制着那份期待。 现在,只要享受就好。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尼斯。」 * 预料之中,尼斯的天气同样雾蒙蒙,空气湿润。 这趟旅行最终以棠鸢在海边穿着费闻昭的白衬衫踩沙滩,玩水时肚子痛,接着发现自己来了例假,而结束。 【那个,你带了吗?】 【没有。】 【能不能帮我买一下。】 棠鸢从酒店的卫生间出来时羞着脸,不好意思看过去。 好傢伙,这个星球可能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第66页 「多喝热水。」直男通用语言。 棠鸢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但似乎不是因为下雨,而是另有其他事情。 费闻昭背对着她解领带,一步步卸下袖箍,抽出防滑带,放下领夹。 明明是普通的动作,她却在空寂的房间里感受到落寞。 「发生什么事了吗?感觉你不太开心。」 她走过去,帮他把衣服叠好。 「公司的事,」他淡淡道,「棠鸢,回去就去颂风上班,可以吗?」 「你怎么啦,不是说好了。」 「嗯,确定一下。」他顿了一下,揪住棠鸢的手臂,「我们早点回家吧。」 * 费闻昭去买东西的时候接到陈慕远的电话。 「费总,打扰你了,查到证据了,我从棠鸢舅舅的线索查到了,她确实是棠以信的女儿,她母亲早些年跟着导演跑到美国,她舅舅也是各地游玩,神出鬼没。」 「费总,棠鸢入职的事,还办吗?」 「为何不办?」 「可是董事长要是知道了……」 陈慕远自以为善意的提醒,没想到换来费闻昭更冷的回应,一字一顿冒出来。 「他会知道吗?」 「不会不会。」 陈慕远在电话那头闭上嘴。 耳边的声音快要结冰。 「陈助理,管好自己,自求多福,手别伸得太长。」 「不然我不确定,你和那一位,哪个会更惨。」 挂了电话,费闻昭拿着那包柔软的东西,眼里染上浓重色彩,不自知暗深了几分。 他明白棠鸢这些日子对他越来越放松,这正是让他情绪复杂的点。 证明自己值得,值得她的靠近。 不难吧? 费闻昭又看了看棠鸢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样子,坐在床边,用掌心给她温肚子。 反正他不会先松手的。 * 勉强撑到机场,棠鸢被疼出冷汗,脸色苍白,额头的细汗洇湿了髮丝,贴在额头。她下意识地弓身子捂着小腹。 「怎么样了?」 费闻昭向乘务要来止疼药,棠鸢才缓解了一些。 「这样很久了吗?」 「女生都这样。」棠鸢躺着,一张小脸憔悴许多,有气无力,连带着嘴唇都发白,更显得易碎。 「你会觉得扫兴吗?费闻昭。」她扭头看他。 「尽兴而归。」 他上扬的眼尾很好看,棠鸢笑着,这句话属实安慰了她。 飞机从梦幻又飞向现实。 她想起起诉前的决定。 看了看费闻昭,犹豫了一会儿,又收回眼神。费闻昭的余光扫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 「呃没……」棠鸢眼神躲闪,良久又重新开口。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她的嘴唇发干,舔了舔下唇,她慢慢道,「我想,让你帮我查查我的亲生父母,行吗?」 突如其来的,费闻昭觉得难以唿吸。 「我现在甚至觉得自己的生日都是假的。」 「我也是人,我有权利知道的吧?」 「你说呢?」 「我实在不知道可以找谁了。」 「费闻昭,你能帮我的对吧。」 棠鸢滔滔不绝,她其实憋了很久,选在这个时候求他,看在她难受的份上,不会拒绝她的吧。 她不是有意利用他,只是势单力薄想抓住一根浮木。 接着,费闻昭看过来,眼里有她看不懂的神色。 「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他缓缓回应,棠鸢眸光淡下来的那刻,他心像被扎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尽力。」 「谢谢。」 * 不知道为什么,她和费闻昭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文城像是有什么压抑人性的魔力。 旅游回来,费闻昭又投入到了工作和加班。他的东西没有搬出去,还放在家里,但已经有几天没有回来。 激情褪去的时候,她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今晚回来吗?阿姨做了你喜欢吃的海鲜粥。】 【你先吃吧。】 【知道了。】 【中药喝了吗?】 【嗯。】 棠鸢把手机扔在沙发一边,不去看它的明暗。费闻昭让阿姨给她熬了补气血调理痛经的中药,像这几天等他回家的日子一样苦。 入职颂风很顺利,同事们暂时还没有太过分的,只有林清彤知道她和费闻昭的关系。 「小棠鸢,你和费总,是真的?」 「没有啦,因为是学长,所以之前我托他照顾我一下。」 「可以理解。」林清彤若有所思地点头。 知棠分公司和颂风不在一起,离得不远。有几次去颂风盖章和交接工作,棠鸢都主动请缨,但没有一次偶遇到费闻昭。 她已经有,四天吧,没有见过他。 巴黎夜晚的那句话,也留在了巴黎。 哪怕文城的天再晴朗,费闻昭也没有再问过那句「和我交往,好不好?」 【天晴了,费闻昭。】 她在对话框里输入,删去,输入,删去。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自从回程时,他就明显的有心事。她没敢问。 【我今天去颂风送资料了。】
第67页 【嗯。】 【两次都没有碰到你/难过】 【在开会吧。你早点休息。】 只有巴黎的费闻昭才像大学时那个温润的学长,现在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上位者。 隔着屏幕,她看不到他发消息的表情。 自动带入他那淡漠幽暗的神色。 【你什么时候回来?】 【和祁牧约好去他的公馆,不回去了。】 【知道了。】 费闻昭在躲着她。 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棠鸢才意识到这些无效对话背后的信息。 【费闻昭,你别躲着我。】 【没有,别胡思乱想,只是提前约好了。】 这样的态度让她更生气了。 棠鸢直接打过去视频通话。 被挂断。 再拨。 再次被挂断。 她气得要摔手机。 【费闻昭,你是不是玩不起?】 接着她收到消息。 【明天回。】 她不知道,这三个字并不是费闻昭打出来的。 第33章 磨人 「歇歇吧大哥, 我真打不动了!」 祁牧在撞球室双手撑着腿,弯着腰抬头看费闻昭,他下午先是在跑步机上跑到大汗淋漓,晚上又开始通宵打斯诺克, 祁牧一边安慰苏苡, 一边伺候费闻昭。 良辰美景他在这玩球, 真是完球了。 「不然我给你叫陪玩?」祁牧眼皮子耷拉, 「跟你决战到天亮?」 「谁让你抢我手机给她发消息,咎由自取,你现在把最后一句撤回我就放你走。」费闻昭说着瞄准黑球,眉间微微皱着。 「靠, 费闻昭, 你磨人别来磨我,去磨棠鸢。」 小低杆轻轻一撞, 声音清脆, 黑球掉入网兜, 费闻昭把撞球杆竖在一旁, 拿出湿巾擦手。 「我捨不得。」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祁牧靠着撞球案, 对方只是垂眸。 「脑袋有点乱,怕回去会冲动。」他开始擦球桿。 「你是个人, 不是机器, 是人就会冲动, 爱情就是冲动的产物,包括婚姻也是。」祁牧情感分析大师上线。 「棠鸢会不会只是跟我玩玩。」 毕竟她问他是不是玩不起。 「你去问她,好吗?ok?」祁牧痴呆.jpg 「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靠, 费闻昭,说你恋爱脑都是夸你, 你这个情商有待提高。」 「好像也可以接受。」 完全自言自语,他根本不理祁牧。 「烦了,我不管你们两个,我刚谈恋爱,别打扰我,别制造家庭矛盾,我谢谢你。」祁牧抓狂,说着就拿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 苏苡等他都等睡着了。 两头都是祖宗,只有他头秃。 「我要走了啊,楼上空房间多的是,你随便找个地方睡。」祁牧把公馆钥匙扔给费闻昭,对方接住。 走到门口,祁牧拉开门又回头,看到费闻昭倚着撞球桌发呆。 「但我还是劝你最好回去找她,人家小女孩不就让你查一查身世吗,你不想说真话随便编个骗骗她,你老爹那边,他回来再说呗,急啥,乐不思蜀,先苟且甜蜜几天。」 「费闻昭,老大不小该谈恋爱了 ,男人要多低头。」 「我卧室有几瓶酒,少喝点。」 「哦对,喝了酒就别开车。」 祁牧操碎了心,费闻昭只是把玩打火机,头也没抬。 公馆设备齐全,祁牧自从谈恋爱就很少回来住,现在更显得空荡安静。地下娱乐室的吊灯发出冷冷的光。 费闻昭翻着和棠鸢最近的聊天记录。 他最初也打算瞒着棠鸢,最好瞒到她一辈子都不知道才好。 上代人的那点恩怨,他心知肚明。但是在确定她是棠以信的女儿时,还是可笑命运弄人。 世界就这么大。 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要排除万难。 他明明都做好准备了,哪怕她不够喜欢他,哪怕她会犹豫,他都能等。 如果是因为家庭,那就太俗了。 可当她一脸无辜地问他「我有权利知道真相的吧?」,他准备的那些欺骗说辞,都哽在了喉咙间,上不来下不去,让他窒息。 想起来之前棠鸢在公馆封闭集训,他抬腿向二楼的客房走去。 * 棠鸢在闹钟响之前就已经醒来,她侧躺着滑手机。 除了工作群的通知,没有其他消息。 费闻昭没有发来消息。 朋友圈有小红点,她赶紧点开去看。 昨晚睡前分享了一首歌,她配文「等雨停」,并且设置了可见范围。 点开,是苏苡的评论:【下雨了?】【没有啊,我刚刚看了。】 不是费闻昭,她切换到听歌软体。 只有听歌能让她打起点精神。 没注意到昨晚睡着前的香薰和加湿器,已经被人吹灭和关掉,床头柜子上有拔下的充电线。 今天要开组会统计总结第一季新品的销售情况,每个人都要发言。在毕业后就自己创业的她,突然还没习惯被领导的感觉。 单枪匹马惯了,一下子融入不了团队生活。她还要好好适应下。 吃早饭的时候,陈阿姨发来消息。 【棠小姐,中午想吃什么?】 【陈姨,我打算在公司吃呢,中午先不用做饭了,还有,您叫我小棠就行。】
第68页 【行,中药你别忘了,我熬好了,早晚分两次喝啊。】 陈阿姨人很好,饭做的香,棠鸢总觉得自己最近都胖了几斤。 补气血和调理痛经的药再喝下去她都要变得血气方刚。 【费先生早上走的时候特意强调了。】 【他早上走??他回来了??】 【费先生早上还嘱咐我给你做红糖鸡蛋呢,哦对了,我这半个月要请假,我女儿生小宝了,我过去帮两天忙。】 棠鸢放下牛奶,跑去费闻昭卧室,飘窗上的小毯子被拿走了。其他地方像是没有人住过一般,房间的整洁又空荡。 【知道了陈姨。】 他是有多怕跟她见面,不就是拜託她的事很难办吗,他不帮她不就完了。 是不是下次她回来,房间都要被搬空了。 她又不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至于这么大压力吗。 ? 是不是自己给他太大压力了? 棠鸢意识到,自己那天的表情和口吻,本来是一时兴起,却好像有深仇大恨一样必须查出真相来一样。 所以导致人家说「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害。 费闻昭真是傻得认真。 这样一想,棠鸢给自己解开了些心结,心里轻松多了。 早说嘛。 她又按开手机,正视费闻昭的头像,上面是一个远远的背影。界面还停留在他发的那句【明天回】。 棠鸢看了看最近憋屈的聊天记录,顺手都删了。 没眼看。一看就生气。 她对着镜子描眉毛,用平静的眸子审视自己。 从早上就开始期待晚上。 这样的心情,是喜欢吗? * 下午,棠鸢在公司茶水间泡咖啡,袁清安打来视频。 她突然觉得,自己面对的不再是顾客袁清安,而是…… 「小棠,你好点没?闻昭说你不舒服,是怎么回事啊?」团团也露了半个小脸。 「啊没事,就是生理期。」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团团的奶热好了,稍等我下。」 手机那边晃动几下,费团团拿着手机。 「团团,想姐姐没?」棠鸢看着她肉嘟嘟的小脸,笑起。 「想啦,姐姐,」团团扭头看一下袁清安,凑近屏幕,「姐姐你为什么不和哥哥一起回来给妈妈过生日呢,哥哥买的蛋糕可好吃了,我还给你留了一块哦~」 棠鸢握着咖啡杯的手,顿在空中。 袁清安的生日? 「团团,快来喝奶啦,你在那儿和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呢?」 视频里看到袁清安的身影,棠鸢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是她不去,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费闻昭没有提起过。 「小棠,我这几天又给你物色了几个客户,哈哈,过两天你给我张名片,哎呀!你现在就先给我拍一张,我发给她们。」 棠鸢看到她的笑容,聊了聊旅行的事。 最后她嘴角轻轻牵动,犹豫再三还是说: 「安姐生日快乐啊,我过些天再去看你和团团。」 敏锐如袁清安,「好呀,团团,姐姐说下次来看你,亲姐姐一下,让她早点来~」 团团喝了牛奶的小嘴,在镜头前吧唧一口。 「哈哈,安姐,我得去开会了。」 「快去吧。」 挂了视频。 棠鸢盯着搅拌起的咖啡泡发呆,移动,破碎,消失。 所以,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棠学姐,上班时间在茶水间摸鱼啊,我可逮住你了——」 棠鸢抬头,对面的人笑得阳光,穿一件米白色工装衬衫,里面是淡青色休闲t恤,皮肤白净,干净清爽的短髮很加分,惹眼的是左耳的单只耳夹。 棠鸢觉得实在非主流。 他正拿着手机拍她,她下意识挡脸。 「你叫我,学姐?」棠鸢指指自己。 「啊,我刚来,你的设计助理,实习的,清彤姐和我说你也是文城大学的,让我跟着你,你不知道?」 他显然没有删掉照片,还在看着屏幕笑,棠鸢也没心情和他扯。 「你叫什么?」 「裴顷。」装起手机,裴顷插着兜看她。 「蛮好听。」棠鸢的眼神离不开那只非主流的铆钉耳夹,横在他的耳廓,格外引人注目。 「名如其人而已。」他在空气里嗅了嗅,「这咖啡味道一般,下次给你带个好喝的。」 「速溶的,要求不要那么高。」 「嘻,棠学姐这么随性,我喜欢。」 棠鸢满脑子都是费闻昭为什么不告诉她过生日的事。 任由裴顷直勾勾地看她。 「走了,开会去。」 「好嘞!卡修哒!」裴顷弯腰,在棠鸢之前抢着帮她抱过资料和电脑。 「嗯?」棠鸢问。 她看着裴顷,觉得他很像自己去live现场看到的那些青春洋溢的蹦迪大学生。 「韩语的走起啊。卡修哒,走起。」裴顷倒着走路,一边对她笑。 「喔,你还会韩语呢,再教我两句。」棠鸢好奇。 「你想学什么?」裴顷在拐弯处慢下来等她,「你好,再见,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怎么说。」 「棠学姐有喜欢的人了?」
第69页 「没,问问。」 会议室到了,裴顷摇了摇手机,挑眉,「一会儿我发语音教你。」 棠鸢目光又投到他的耳夹上,在会议室的灯下,竟还泛光,心里啧了一声。 年轻真好。 她最近一直有在了解新品数据,最后发现,热度蛮高,销量却远少于预料中的。 「知棠」的实体店还不多,现在主要靠线上,了解了才知道,公司为了控制成本,这期的第二批一直在「预售」状态。 虽然她不是营销方面的,但每个人都是消费者,作为消费者,最讨厌的便是「预售」二字。尤其是十天半个月不能发货的。 「新品总结就是这样,取长补短,下次的新品开发大家有什么要说的,畅所欲言啊,崽们。」 林清彤说话很有亲和力,不会与大家有距离感。 「林总监,我有几点想说的,可以吗?」 棠鸢斟酌良久还是说了出来,裴顷支着胳膊在她旁边,侧头看她。 林清彤点头。 「我们下次可以不搞预售吗?预售很影响大家对我们品牌的印象,会不会觉得颂风这么大集团,竟然不能保证现货,而且等待的时间太长也会导致下降的。」 看到林清彤在转笔,她接着说。 「是这样,前几天我在有个平台上做了调查,问女孩子们对国风服饰的建议,她们的诉求我总结了几点—— 点赞最多的是要求旗袍裙子一类要有口袋,不然通勤不方便;二是小个子、高个子还有大码的需求;三是价格和面料舒适度。」 「还有是我自己开工作室的经验哈,不能说多有用,我觉得新品可以再日常一点,不能为了设计而设计。」 「林总监,就是这些。」 棠鸢说完,会议室安静一片。 「小棠的提议很切合实际,大家都记一下,其他部门也配合改进下,多多为市场考虑下。」 林清彤说的很含煳,给了棠鸢台阶。说完她就出去打电话了。 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起身,在挪动椅子中,清晰地听到一声冷笑。 「棠鸢,你开的工作室叫什么名字?倒闭了吗怎么不当老闆来颂风打工?」 知棠目前两位主设计师,说话的人是另一位设计师耿晨晓,作为男设,在圈子里很有名,但沾花惹草风评极差。 他用笔尖一下一下点着桌面,发出钝响,歪头看棠鸢。 其他人动作慢下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棠鸢之前就觉得他咄咄逼人,现在她也没什么好心情,直接怼了回去,声线故作纤细,「耿大哥怎么也落魄到颂风了,哦是因为擦边被封号了吗,要知道贞洁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你他妈不也一样!」耿晨晓显然没料到棠鸢会反击。 他站起身打量棠鸢,盯着她的小腿,「我轮得到你一个三流设计师来讽刺?你不就是靠费闻昭上位,一夜免费?倒是也有点姿色哈。」 听到这里,棠鸢只觉得血气朝大脑涌。 又是费闻昭。 又是! 「尊重女性这么难,你妈妈一定生活的很辛苦吧?」 会议室气氛冰火两重,棠鸢推了推还在发愣的裴顷。 裴顷看到她柳眉一挑。 「卡修哒。」 * 电车险些又没电,所幸坚持回了家。 棠鸢在楼下便利店逗留了很久,吃了好几串关东煮。 春天的风醉人。 发着呆,天色暗了下来。 想起今天会议室发生的事情,棠鸢深唿吸一口,舔了舔手里的冰淇淋。 耿晨晓好像特别讨厌她,下午回到工位上她能感受到背后幽幽的恨意。 管他呢。 在某种意义上,她和耿晓晨还是竞争对手,两个团队,互相看不起,这就是职场吗。 她果然还是更适合自己的小工作室啊。 棠鸢在长椅上晃着腿,风伴着发芽的清香绕过她身边,扬起身后的发。 甜筒融化的很快,流在手上粘黏腻腻。 不知道费闻昭什么时候回来,还回不回来。 今天被侮辱,竟然还和费闻昭的名字挂钩,想到这里,棠鸢觉得耿晓晨噁心透顶。 「真是个垃圾男。」 她自言自语骂出来。 当时听到费闻昭的名字,火上浇油。 现在怒火平息,她又好想见他。 手机震动,是裴顷发来的语音。棠鸢点开,屏幕的光映得眸子发亮。 【棠学姐,到家了吗】 【我喜欢你的韩语是:???,撒浪嘿~】 听着裴顷朝气的声音,棠鸢心情又好了些,浅浅勾起唇,对着屏幕发语音。 【少骗人了,这不是我爱你的发音吗?】 下一秒,手机被一双来自身后的手抽走。 「也有我喜欢你的意思。」 第34章 拥抱 只是看到干净的指尖, 她就能确定。 是费闻昭。 几天不见,她此刻竟有些心跳加快。 「裴、顷。」 费闻昭扫了一眼手机页面的名字,轻轻念了出来。 棠鸢正要起身,被他从身后按着肩膀又坐下来, 手机塞进她手里。 「怎么还敢吃冰淇淋?」费闻昭在她身边坐下, 他今天穿了条纹衬衫和高领毛衣, 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
第70页 「吃不到蛋糕, 只能吃冰淇淋了。」棠鸢垂眸盯着地面,又舔了一口。 「想吃蛋糕,想吃什么味道?」 「想吃团团给我留的那块。」她故意试探。 看冰淇淋完全融化在脆筒里。 费闻昭低低笑了一声,意识到她在意的事情, 「那块被我吃掉了。」 棠鸢努力不看他, 听到轻笑,心里憋起了火, 仰头把化了的冰淇淋一次性喝掉, 大口嚼着脆筒, 嚼出声音来。 好气。 不叫她, 她不配是吗, 还吃她的蛋糕,谁让他吃的。 越想越气。 吃完后手上黏腻, 她一言不发, 起身就走, 打算去洗手。 「去哪?」 「别管。」 棠鸢皱着眉头,甩开他的手。 明明刚刚还在想见他,见到的时候又控制不了情绪。 「这么黏煳煳的。」费闻昭拿出湿巾, 轻握着她手臂,一下一下擦干净, 棠鸢几次要挣脱,都被重新抓回去。 一次比一次更紧,最后放在费闻昭腿上。 「别动。」 棠鸢盯着他擦手的动作,不说话。 他指尖从掌心滑过的地方,变得湿润清凉,像在安抚她的心。 她不自觉地,目光上游,又去看他。 费闻昭的眉眼轻垂时,显得没有那么清冷和疏离,反而很乖顺。 「其实是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她不喜欢过生日,每年那天她都买蛋糕,庆祝一下吧,虽然我爸也不回来,团团不懂,她还以为过生日。」 袁清安下午就赶紧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千叮万嘱别因为这个产生误会。 「你别生气。」 费闻昭刚松手,棠鸢就把手收回,托着长椅,看到他又擦了擦自己手指。 「哎呀,你不嫌脏,刚擦完我的,那么黏。」棠鸢赶紧伸手去抢。 「不嫌。」费闻昭歪头对她笑。 「不生气了?」 「我可没说,生气的事多了去了。」棠鸢轻哼一声,看远处的夜景。 「那你先等等再生气。」 「?」 「拆开这个看看。」 费闻昭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盲盒,托到她眼前。 「你还知道这玩意儿呢?」棠鸢想笑,眸光流转,又忍住了。 「下班的时候,听到公司小女孩们在讨论,就随手买了一个。」 棠鸢对盲盒毫无抵抗力,刚要伸手去拿,就被费闻昭收回。 他像个小孩子,跟她打赌。 「如果,拆出来的是隐藏款,就原谅我。」 「可以。」 棠鸢挑眉,嘴上答应着,看向费闻昭自信的神色,心里已经开始嘲笑。 年轻人,你对盲盒一无所知。 她转着看了看这款盲盒的款式,是最近很火的联名款,几乎每一个都戳在她心上,隐藏款的名字叫「晒太阳」。 「快拆。」 「体会到拆盲盒的快乐没?」棠鸢故意放慢动作,一下一下拆开包装盒。 「哈哈,体会到你的快乐了。」 棠鸢在心里偷笑。 撕开里面的包装袋,棠鸢把盒子朝自己一揽,笑得狡黠,「不然,你也猜猜,如果是普通款,那你就输了,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好。」 两双眼睛盯着那个决定命运的小东西。 「哈哈,你输了。」 棠鸢眉眼弯起,路灯下,她脸庞明艷,被染上温暖的色调。 盲盒开出来的是普通款,费闻昭皱眉研究了半天。 「总裁的运气也不行嘛,哈哈,愿赌服输哈。」 「没问题。你说吧。」 棠鸢把玩着摆件,看到这款上面正好有红色的爱心,眼里漾起欢喜。 接着,她把目光投向费闻昭,他眼睛深而狭长,轮廓分明,实在好看。 她好喜欢。 喜欢这种笨拙哄她开心的方式。 她就想拥有这样简单的开心,简单的惊喜。 可是脑海里突然想起下午耿晓晨讽刺她的话,将他们两人说的那么不堪入目。 看他在风里笑得温柔。 棠鸢鼻子一酸,眼角泛红。她本来想说的要求,脱口而出变成了—— 「费闻昭,你抱……」 「抱我」两个字淹没在臂弯里。 是熟悉的身体,依旧温暖的胸膛,还有闻过无数次让她安心的味道。 费闻昭侧身,一只手伸在她背后,轻轻拍她,另一只在她的发间,从上到下缓缓抚摸她头,停留在颈后,棠鸢感受到温热。 「我输了你还不开心呀?」 听到他沉沉的声音,棠鸢抽噎着要说话,胸膛起伏又断断续续,只顾得喘气。 费闻昭肩膀处湿了一大片。 「一个要求是不是不够,尽管提到你开心。」 他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让棠鸢又在怀里扁了扁嘴。 怎么回事啊,以前两年都不哭一次,自从见了费闻昭,成天哭唧唧。 丢脸。 真受不了自己。 棠鸢顿了顿,平復自己的唿吸,坐直身子,离开贪恋的怀抱。躲着费闻昭想帮她擦泪的手。 以前觉得流泪懦弱,她从来不掉眼泪,也不想让人看到她脆弱。 可在费闻昭面前,她好像总是忘了他的身份,还觉得他们两个是当年的大学生。
第71页 青涩,笨拙,纯白的心意。 也或许是她固步自封,不愿意去承认那个离她遥远的距离。 总之,她想保持这样。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去颂风,就当两个世界的人,就做彼此熟悉的那一面。 「我们起来走走吧。」 「你拉我。」 * 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棠鸢才发现,费闻昭真的很高,她勉强到了肩头。 有一瞬间的冲动,她差点说出耿晨晓怼她的事情。 但她知道,自己是成年人,独立的个体,不是有家长撑腰的小孩子。 下午她没有吃亏,这才是个开始。 苏苡告诉她,不要想着出风头。她在会上的发言,最好拿到台下来说,最最重要的,不要表露出优越感来。 棠鸢才意识到,这已经不是那个她随心所欲的工作室,而是要处处看人眼色的地方。 低调行事,对她,对费闻昭都好。 大家已经知道他们认识,那接下来,只能保持距离。 「费闻昭。」棠鸢抬头看到他清晰明朗的下颌线,竟觉得有些性感。 「嗯?」 可能是沉迷美色,喉间轻颤的竟是棠鸢,她声音很轻。 「我,我在想。」 费闻昭垂眸还没说话。 「你前段时间为什么不回来?我觉得你在躲着我,你别说你没有。」 棠鸢停下脚步,公寓楼下的花园里有盛开的玉兰花,香味清幽,带着些木质的沉稳感,让人心沉静下来。 夜色降临的时候,最适合谈心事。 「没有,是我脑子有点乱,工作忙,回来的晚怕打扰你。」 费闻昭认真地对上她清澈的瞳,又怕被看透。 「哼。」 「我不是故意要给你那么大压力的,关于帮我调查的事情,不用那么大压力,我又不是一定要知道。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一个人,自由。没有什么能成为我的羁绊。」 棠鸢向远望,眸似点漆,风都偏爱她的墨发。 「但我不喜欢你什么都不说,就丢下我。」 她直来直往,那些弯弯绕绕的小情绪一直拧着自己的心。 很难受,她想直接沟通清楚。 「是我不对。」 费闻昭没想棠鸢会觉得这件事里还有她的错,明明是他自己在逃避真相。 「那你刚刚为什么哭?工作不顺心?还是还在生我的气?」 看小孩哭的那么凶,他心都在颤。 「不想说,费闻昭,我们最近保持些距离吧。」 「什么意思?」 「房租从我随后补上,你的东西可以拿走,也可以放着,我们公司的人知道我认识你了,我觉得不太好。」棠鸢咬着唇,欲言又止。 费闻昭轻蹙着眉头,末了,他缓缓道。 「给你两个选择——我搬出去,但你在公司遇到我必须和我讲话,或者,我不搬,你在公司见了我当作陌生人就好。」 快走到了楼下。 费闻昭看着棠鸢,等她回復。 棠鸢扣小手。 这种事情还能选择? 她的本意是,他搬出去,在公司见面也保持距离不要讲话。 现在可好。 「选哪个?」 「等我想想。」 费闻昭眼尾的弧度愈来愈大。 「那你搬出去吧。」 「?」 他睁大眼睛,哭笑不得,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小孩怎么不上当。 「你不是要和我保持距离,在公司不要讲话吗?」 「我想了一下,毕竟咱们也公司见的也不多哈哈。」 要是和你说话,我可以交流工作上的事啊,我又不傻,棠鸢心里想。 在费闻昭生气边缘疯狂试探。 「住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别人知道了肯定会想偏。」 没注意到,费闻昭插着兜,肩膀松懈,眸子暗下来。 「别反悔。」 「干嘛,威胁我?」 「没有,」费闻昭无奈于她的脑迴路,「上去吧。」 「你,不上去?」 「你都赶我走了。」 「呃,再收留你一晚吧。」棠鸢按电梯,两个人之间安静下来。 手机响起视频通话的铃声,竟然是裴顷。棠鸢看了看,铃声在走廊里被放大,她不知道要不要接。 最后还是挂断了。 费闻昭站在身后,声音幽幽地传出来。 「裴顷,是谁?」 「我的新助理,还是个小学弟,长得还挺帅,他那个左耳戴着个耳夹。」 「快进来。」棠鸢在电梯里朝他招手。 她低着头回裴顷消息。 下一秒被费闻昭抢过手机,他把手机高高举着,棠鸢在电梯里扒他胳膊。 「哎呀,快给我,挂人家电话不回消息不礼貌。」 棠鸢伸长了手,整个人快要贴到他身上。 费闻昭的袖子被她胡乱用力地抓,滑到了小臂,露出流畅的线条。 「我帮你回。」 棠鸢看到费闻昭侧头,指尖按下语音键,她疯狂摇头,还是听到了他低沉没有情绪的声音,心脏一滞。 【找她有事?】 第35章 温柔乡 出了电梯, 棠鸢蹦跳起来努力去够手机。 听到裴顷的语音:【你谁啊?棠学姐呢?】
第72页 正巧费闻昭接电话,棠鸢趁机抢过来,赶紧回覆:【刚刚我弟,他不懂事。】 棠鸢拿了包薯片, 随便点开综艺, 在沙发上等费闻昭。 他在门外打了很久的电话, 迟迟没有进来。 门开着, 棠鸢倚在门口,站在玄关的地毯上,噙着薯片看费闻昭的背影。 他撑着楼道间高窗下的栏杆,有些慵懒地垂下一边肩膀, 那段被她扒拉下来的袖口下, 是随他无意用力时起伏的肌肉线条。 如果说大学时他清瘦挺拔,现在好像肩更宽了, 腰, 棠鸢目光下移, 更细了? 拿薯片的包装袋发出「嘶啦」声, 费闻昭回头。 「先按我说的去办, 我一会儿就到。」 他走过来,等他站定, 棠鸢伸手餵了他一片。 费闻昭从来不吃膨化食品, 但还是倾身低头含住。 「要走吗?」 「嗯, 公司有急事。」 他看到棠鸢嚼得香,薯片在唇齿间也化开浓浓的调料味,眼尾浅浅扬起。 她现在就是这种味道啊。 「行, 那你去吧。」 棠鸢只是说话,倚着门框的动作纹丝不动。 「棠姐姐不留我?」 「?」 「什么啊, 刚刚骗小孩呢。」 棠鸢细白的手臂抱着薯片,将头斜靠门框,低低敛着杏瞳轻笑,睫毛煽动,腰线处和门边露出清晰的空隙。 正好容得下一双手的距离。 费闻昭动了动喉结,克制着声音。 「那你回去吧。」 「跟你一起等电梯。」 他突然觉得领口的扣子有些紧,高领毛衣都在束缚他,有些潮热。 「你忙完早点休息。」 「嗯。」 再没有其他的话,声控灯变暗。 他突然就好想抛下一切事情,在自己的家门口,往前一步,就是温柔乡。 屋子里传出综艺的嬉笑人声,有人站在门口等你回家,生活真正鲜活起来。 他刚要伸手。 电梯到达的声音响起。 唤醒他迷濛的眼神。 「走了。」 「拜拜,路上小心。」 看到他消失在电梯间,棠鸢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等什么。 电梯闭上的时候,她转身又回到空荡荡的家。 * 那晚之后,她很久没有见到费闻昭。 棠鸢在公司才知道,那晚的急事,并不像费闻昭开口时的风轻云淡。 颂风旗下唯一的高奢男装品牌,所请代言是最近的顶流男星,叫季辞,人长得风度翩翩,皮相和骨相一绝,可以骂他人品不好,绝不能骂他丑。 连黑粉黑他的时候,都只是揪着黑歷史,说他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和颂风合作的三年里,确实给颂风带来不少流量。 前些天,他因为和粉丝谈恋爱后又出轨,诸如此类不堪入目的事情,被曝光,粉丝混合着黑粉发了视频、录音一系列实锤,塌房塌到许多大粉跑路。 颂风当机立断提出了解约。 吸引了不少网友的关注,跑去季辞微博下面讽刺他。 尤其是没有颂风这条大腿可以抱,他的损失和违约金大概会一夜回到解放前。 不料。 挂了一夜热搜后,第二天,季辞工作室白纸黑字,印了红章,起诉「颂风在合约期间未付清代言费用」。 季辞本人还带了话题,下场转发,配文「绝不免费打工」,不嫌事大。 网友一时间炸开了锅,风向大变。 免费打工,四个字是无数打工人最痛恨的字眼。 【明星也会被割韭菜?】 【资本家真的没有心,颂风好狗一公司】 【支持维权,颂风不懂劳务法吧!】 【查他!此处@文城检察院 @文城警察】 …… 沸沸扬扬地闹了两天。 颂风也很刚,直接官微回应了季辞:颂风集团已经接受全方位的帐务调查。 棠鸢上班的时候,全无心思,一遍又一遍刷手机。 很想给费闻昭打电话,又不敢。 她还是太低估他的位置和他要面临的事情了。 此刻,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他身边熟悉之人的联繫方式。 我是不是有点太不关心他了? 棠鸢想着,忍不住给苏苡发消息: 【苏苏,问问你家祁公子,费闻昭那边怎么样了啊?】 【好像真的在接受调查,别担心小汤圆,相信他。】 【我当然相信他!…他是不是被人搞了啊kkk/难过 】 对方发来语音,点开竟是祁牧。 【我说这位小姐姐,费闻昭是不是在你面前很纯情啊,只有他搞别人,还有别人搞他?】 ? 棠鸢反覆听这段语音,愣住。 …… 到第二天下午,知棠的新品销量明显受到影响。 大家开始抱怨。 从公司上升到费闻昭个人。 棠鸢在一席同事间极为窘迫,仿佛这些话都是说给她听的,在她耳边一句句炸开。 「靠,我们不会也被拖欠工资吧!!」 「别吧,不发工资我真的会哭死。」 「讲一个鬼故事,明天还花呗。」 只有裴顷此时还如平常一般,和棠鸢聊布料的事。
第73页 「学姐你也在担心啊?看你闷闷不乐,一天没个笑脸。」 「打工人专属的不安全感。」棠鸢眨眼。 「哈哈,」裴顷笑得时候露出整齐的牙齿,很有感染力,他支在棠鸢办公桌上,「学姐,下班你想吃什么?」 棠鸢没胃口。 她盯着手机发呆。 「手机里住了个男人啊?给你魂不守舍的。」 「我弟去外地了,有点子担心。」 「上次发语音那个?」裴顷指尖点着桌面。 「嗯。」 「多大年纪了还让你做姐姐的这么操心,一点都不懂事。」 「27了。」 「好傢伙,棠学姐,你不是刚24吗??」 「哈哈,你知道啊。」棠鸢回过神来,被拆穿后笑着吐了吐舌头。 「裴顷,」棠鸢向后靠着护腰垫子,顿了顿,还是问他,「你在颂风实习一个月里见过那位,费总吗?」 「见的不多,怎么了?」裴顷帮她搬了一推布料板和资料过来,弯腰数着数量。 「他,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可怕吗?」棠鸢压低声音,快要凑到裴顷耳边。 她最近在评论区,看到很多费闻昭的另一面。 裴顷轻轻抬眼,对上棠鸢那双清澈的眸,因为离得近,他甚至看到映出来的自己。 他站直身子,不去在意自己的不自然。 「可怕不至于,但你想啊,那么年轻坐在那个位置上,不心狠不果断,早被下面的董事玩死了。」 棠鸢点着头,神色凝重了些。 自己好像没了解过他这方面的事情。 费闻昭也从来不说。 他们在一起时,仿佛与外界拉起了屏障。 「但是别心疼和可怜人家,我们还自顾不暇呢。」 * 棠鸢没想到会在公司见到费闻昭。 他来得猝不及防。 分公司经理江潮出去迎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群调查人员,身后跟了几个媒体。 知棠属于颂风的一部分,理应会被查。 公司群里发来消息:所有人归岗,在工位上办公。 棠鸢看到大家对着电脑屏幕打字,在他们的小群里疯狂刷屏。 【我靠,好想出去看看啊啊啊!】 【+10086】 【江经理你没有心,让我去见那个男人!】 棠鸢:【你们刚刚还在骂他。】 【我们是爱之深责之切!】 财务部在五层,江潮带路,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路过设计部的工位,走向电梯间。 大家都没能控制自己的眼神。 棠鸢的工位在靠近过道的一侧,背对着来人。 她没转身。 在所有人努力探头的时候,她只是静坐,把放在桌子上的化妆镜,指尖夹着轻轻一转,对准门口的方向。 看向镜子里走近的人。 不加掩饰。 毫不顾忌。 费闻昭穿深灰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提着公文包的手青筋蔓延到袖口里,微微侧着头向旁边的人说话,走路的时候,手自然地去摸了摸袖扣。 他在镜子里无限放大。 嗯。 鬍渣长了些,青涩,带了些憔悴和陌生。 棠鸢还在肆无忌惮地打量。 下一秒。 他的眼神朝棠鸢的方向飘过来。 只是一秒。 在镜子里,对上棠鸢失措的眼睛。 她好像忘了,她能看到他的同时,他也能看到她。 「江经理。」 费闻昭在她身边停下脚步,西装下沿蹭到那摞布料板。 棠鸢在他身后,紧张地快要闭上眼睛。 心跳到嗓子眼。 刚刚干嘛直勾勾地看过去啊。 被抓包了。 接着,费闻昭弯腰,捡起掉在棠鸢脚边的一块蕾丝辅料。 棠鸢赶紧把椅子向后滑,双腿併拢,扶着把手,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 「让大家该干嘛干嘛吧,不用这么拘束。」他对江潮说着。 修长的指尖泛白,将那块辅料按在棠鸢桌子上,随即又变红润,收回。 江潮轻咳一声,在不同寻常的安静中,极为别扭,「大家正常工作。」 「费总很随性啊。」 同行的人开口。 「年轻的公司,要有年轻的样子。请。」 费闻昭抬手起落间,一群人走进电梯,棠鸢远远地舒了口气。 刚刚的画面慢镜头回放了一遍又一遍。 这几天,他应该很累吧。 * 棠鸢看到公司的小群里还在不断地刷屏,大家显然没有工作的心情。 【感觉费总很自信啊,应该没事了吧。】 【作法自保!信女愿单身换颂风没事!】 【看检察官的表情,大概只是例行公事,没查出什么。】 【唉,感觉费总好有魅力啊,我的慕强心又动了/星星眼】 棠鸢也没了心思,做了很久的布料功课后,起身去茶水间泡花茶。 裴顷跟在她身后,一起等水开。 棠鸢抱着杯子斜斜靠大理石台,低头敛眸,思考晚上要不要给费闻昭打视频。 「水开啦,你这一天都心不在焉的。」 水沸腾的咕嘟声和裴顷的声音同时响起。 回神后,棠鸢刚要转头,筋脉撕扯的疼直冲到大脑。
第74页 「快快快,裴顷,帮我捏捏肩膀这儿,我脖子扭了……」她疼得咬牙,闭上眼睛,抿紧了下唇。 「哪里?这儿吗?」 裴顷放下杯子,手搭在棠鸢肩膀上,帮她放松。 「再往上一点,这里这里。」 裴顷的手顿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去触碰白皙的颈线。 棠鸢不知身后人的眼神,自己耸耸肩膀,前后活动下,「喔好了好了,太痛了!」 「明天你就会见到贴膏药的我。」 她笑着说。把玫瑰花和茉莉花泡一起,看花瓣起伏,旋转。 没注意到身后路过的一群人。 回到工位上,却发现费闻昭他们已经离开了。 接近下班的时刻,棠鸢按开手机,点进聊天页面。 正想问问他情况。 费闻昭先她一步发消息: 【出来。】 第36章 主动勾上 他的车停在街道拐角的车位上。 棠鸢准点打下班卡, 赶在大家出公司之前走了出来。 漆黑的商务车窗,映出她的明眸和补过口红的唇,她抿了抿,小小地克制唿吸。 拉开车门。 费闻昭闭着眼揉眉间, 胳膊支撑在木质扶手上。 将裙子整理好, 她坐正, 关门。 转头之际, 她和费闻昭之间的置物板已经消失,两个人的腿间隔着一双手的距离。 「小章,」他叫住前面的司机,小章回头, 「出去抽根烟。」 对方下车后, 费闻昭手搭在身侧的按钮,面前的挡板缓缓升起。 棠鸢弯起眸子, 正要笑着问他干嘛, 手腕瞬间被温热包裹, 轻轻牵着朝他身边靠, 示意她靠近些。 她便挪了挪位置, 挨着他坐。 一时分不清是谁更主动。 「怎么样了?」 「先抱会儿。」 不知道是第几次淹没在这样的温柔溺意。 被费闻昭紧紧禁锢在身前的时候。 好像世界莫大,而他们只有彼此。 棠鸢拍了拍他宽实的背, 细腻的西服面料上摩挲几下。 刚刚的陌生感在这一刻又消失了。 她触摸得到, 闻得到, 怎么能算是陌生呢。 「胆子真大啊,棠鸢。」 突然被叫名字,她心跳滞了一拍。 费闻昭松开勾在腰上的手, 将有些粗粝的指尖磨过她颈边,把手探到她的脖子后。 「嗯?」 「这儿怎么了?」 他侧头看棠鸢的后颈, 拨开肩颈洒落的发。 「啊?刚刚脖子扭了,巨痛,快疼哭我了。」 「给你捏捏。」 说是捏肩,只是费闻昭换了个姿势,从背后抱着她。一只手环在腰间,一只手在肩膀上起伏。 「舒服吗?」 棠鸢笑着点点头,感觉到脖子另一侧被摩擦得很痒,细密的小刺一下接着一下扎在心上。 「怎么不刮鬍子。」 「在家放着。」 她才不信他就一个剃鬚刀啊。 「舒服吗?」 「干嘛又问。」 「我捏的舒服还是他。」 「?谁??」 「你的小学弟。」 棠鸢才反应过来,这竟然都能被看到? 明明记得当时没人路过啊。 「这醋也吃。」她嗔笑。 「你你你,你捏的最舒服。」 像哄小孩。 费闻昭埋在肩上的时候,她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这是平淡生活的活水和源头。 人被需要,说明有价值,有价值,才会有意义。 活着也才会更有动力。 她明白爱情不是生命的一切,可此刻,她愿意当作她的一切。 「怎么样了,季辞的事。」 「没什么,明天你就知道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费闻昭不再继续说。 车里安静下来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两人紧贴的身体。费闻昭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帮她捏肩和按摩。 她低头看向放在腰间的手,抚上。 「费闻昭,这些事情我帮不到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啊,」她声音很轻,有点像在自言自语,「而且,你也从来不和我提这些事,是不是也觉得……」 她没用。 棠鸢松懈下来,低着头等他回应。 费闻昭在半昧中,再一次被棠鸢的脑迴路给惊到。 大概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那些无尽的电话,不免会身心乏累,他刚刚抱着她,才有些安全感。 接着又被这一问,问得想笑。 她怎么会这么想。 「怎么,你还想保护我啊?」声音洒在耳边,他眼睛眯起,去瞧她腻白的耳垂,肌肤,纹理。 「哪怕保护不了,总可以帮帮你吧,每次我都像一个局外人,看你受伤,等你自愈,我不想这样啊,没有一点参与感,显得……我很多余。」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一股脑全抛了出来。 费闻昭在颈窝处笑。 腰上的手臂揽得更紧。 「你好好说,别笑。」棠鸢用胳膊肘朝后去推他。 「你不用去参与那些不好的事。我来就好了。」 棠鸢刚要反驳。 「没有可是。」 他把下巴抵在肩膀上,唿吸和低低的尾音让人心痒。
第75页 「棠鸢,有没有想我。」 只是两三天没见。 「想。想你住在哪里,有没有好好休息,吃没吃早餐,事情怎么样了,会不会出事,能不能应付过来。」 她并不喜欢把感情藏着掖着,声音不大,但毫不犹豫。 他又笑。 「胆子真大啊棠鸢。」 「干嘛,一直叫我名字,你先问我的,又说我。」 「小镜子不错,可以再大点。」 「哈哈,被你发现了。」 费闻昭轻轻将她的身子转过来,吻她的眼角。棠鸢睫毛抖动着缓缓闭上眼睛。 「不许看别人。」 「噫,你好腻歪一男的。」 抬眸四目相对,空气灼热,狭窄空间的气温在升腾。 还是没忍住伸手勾在他脖子上。 「费闻昭,我可以亲你吗?」 棠鸢确定,这句话是她问出来的。 这些日子,她有过那些扭捏小女孩的心思,但见面时,那个人真正出现在身边时,她更想去珍惜这一刻。 二十四年来唯一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她没法忍,她忍不住。 以及,哪怕只是若有若无的陪伴,她都没有怀疑过费闻昭的心思。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可能她是盲目自信吧,这些她不愿意去细想。 她有点走神,睁眼凝着费闻昭的眼睛、鼻樑。 「认真点,不是你招的我么。」 费闻昭将她放倒在座椅上,手托着腰。 「等等。」 棠鸢打住,挣扎着坐起身来。 「我最近在网上看到不一样的你。」 「怎么说。」 「他们说你,,心狠手辣,颂风年轻的大灰狼。」 「你信吗?」他靠回椅背,居高临下看她笑,不避开她试探的眼神。 「不信。」 「我觉得你。」 棠鸢去轻轻触碰他的眉眼。 「更像只绵羊。」 大概是她掌握了主动权,唇齿碾压和交缠厮磨间,她竟能抽身出来,清醒地问他。 「回家吗?」 「晚上有视频会议。」 费闻昭用手指抹去她唇边被吻乱的口红,难掩嘴角上扬的弧度,「这么想我啊。」 「明天早上去颂风开会,晚上早点休息。」 「我想让你回家。」 「等我忙完这一段。」 「那我陪你。」 司机稳稳地停在颂风楼下,费闻昭要带她去吃饭,棠鸢不肯,认定了要叫外卖。 「你一点都没有加班的氛围,加班不吃外卖,那算什么加班?」 「下车。」 「哎呀,你先上去吧。我随后,我随后。」 棠鸢让司机小章又拐了个红绿灯,才下车。 她深唿吸一口外面的空气,微凉舒适,很适合散步,只要一点风,就能吹动她雀跃的心。 背着包独自晃荡了好一会儿,才踏进脚感绵软的顶层办公室。 第一次环视他的办公室,只觉得空旷,桌椅沙发都显得板正,虽然堆满了文件,还是觉得冷清。 棠鸢点了一碗麻辣烫,给费闻昭点了瘦肉粥。 他拧着眉头喝了一口,在棠鸢诱惑下,微微张口尝了尝人间烟火。 「哎哟,真是让费大仙人下凡了,怎么会有人没吃过外卖。」 「人间的饭菜口味如何?」棠鸢嗦一口宽粉,嘶熘嘶熘。 「没有一起吃饭的人美味。」 「费闻昭,你好油啊,你快别说话了。」 棠鸢笑着收拾残羹和碗筷。 「真是生蚝掉进沙漠里,蚝无语。」 「哈哈。」 费闻昭笑起,扬起下巴扯松领带。 * 视频会议开了很长,棠鸢在一旁不敢发声。 悄无声息地用脚后跟点着走路。 转来转去,给费闻昭接水,又帮他递东西。最后翻着设计类杂志,睡着了。 「小章,车开到公司门口,你打车早点回吧,车费我报销。」 「费总,我不急,随时可以送您。」 「不用了,一会我单独约了人。」 「好的。」 将棠鸢抱回家的时候,快要接近深夜。路上的车变少,费闻昭油门踩得狠。 看棠鸢在副驾上睡得熟,他又失笑,在路灯倏忽而过的明暗里,他眼眸里溢了太多满足。 这小孩最近怎么胆子越来越大。 明明还是大学那副无公害的模样,却又不太一样。 当时他还没有那么多坏心思。 当时她的眼睛里也没那么多他。 或许是吧。 克制太难。 下次不想克制了。 / 「费大总裁,被女人缠住了吗,还没到?」 「楼下。」 挂了电话,他乘电梯到了套房门口,接着门被打开。 对面的人v领衬衫耷拉在胸前,锁骨暴露,一派闲逸放荡的样子。费闻昭闻到房间里的香水味,呛得皱眉。 看到沙发上乱扔的衣物,他有些下不去脚。 季辞听到他的声音不怒自威,「挺会挥霍。」 「整个娱乐圈都快骂死我了,我不放纵一下就抑郁了哈哈。」 季辞笑着拿酒杯倒酒,宽松的阔腿裤拖在脚底,他赤脚走来走去。
第76页 费闻昭站着朝后退,避开他走过的地方。 「别嫌弃,随便坐。」季辞经纪人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 「谈正事吧。」费闻昭最后倚在倒酒的吧檯,勉强有干净的地方坐下。 「你答应的证据。」费闻昭开门见山。 「这么着急,不喝一杯?」 看到费闻昭冷冷的眼神,季辞笑得张扬,桃花眼的弧度勾人。 「费总,你是个很好的生意人,除了心太硬,」季辞声线魅惑,示意经纪人拿上来所有的资料,「陈慕远的所有丰功伟绩都在这里,我是跟他一手合作到现在的,他什么人我清楚得很。」 「我不想搞死他,毕竟我有很大一部分收入来自他,费总,如果你还能留有余地的话。」 他走到费闻昭身边,拿酒的手肘搭着吧檯,酒洒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盯着费闻昭肆无忌惮地看。 「你求情求得未免太假。」 费闻昭眼皮都不掀。 「哈哈,我俩不过是一丘之貉,鱼死网破,他捞得更多罢了。」 「这是酬劳。」 费闻昭不去听那些顾影自怜的话,把一张卡推到季辞眼前。 季辞夹在指尖,在水晶灯倾洒下翻看。 「费总,现在才觉得真应该早点认识你。」 「我并不想。」 费闻昭抬手翻了翻那些合同,帐本,图片,聊天记录。 「你那发布会上刺伤你的人,也是陈慕远放进去的。」季辞提醒。 「知道。」 「喔唷,」季辞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他以为这算是他最后的良知,「这你也知道!」 费闻昭摇着酒杯,没喝,看香槟在高脚杯壁上晃荡。 「都结束了。」 「走了。」 「慢走不送。」 接近午夜。城市静寂空旷,高层的套房在夜雾里隐约。 颂风出事的那晚,费闻昭就约见了季辞。让他陪着演戏,揪出陈慕远操作下的贪污和漏税,包括他俩之间那些交易。 季辞代言,代言费被硬生生抽走一半。 季辞也像船上被水淹没到喉间的求生之人,紧紧扯住他这根浮木。 「季辞,你想好,在灰色地段的交易一旦公布……」 「我可以,费闻昭,我帮你,只要你压下那些黑料,保住我的饭碗,我什么都可以。」 季辞那晚红着眼,疯了一样愿意答应他一切事。 人永远在最后才会回头。短暂回头。 所幸,费闻昭给了他这个机会。 起诉,起诉的是陈慕远。 过几天他应该就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 但他没想到费闻昭会给他报酬。 真是合格的商人。 * 陈慕远打来电话。 车里安宁。 他在电话里嘶吼乱叫:「费闻昭,棠家的事我一併告诉董事长了!看你怎么和董事长交待!我看你早忘了我是你的长辈!他妈的,怎么在你这么个小白眼狼手下干活,你是不是不知道老子以前是你爸最信任的人!」 费闻昭把手机扔在车里的杯架处,任凭它发出东西碎地的声音。 他滑了滑打火机盖。 「最后叫你一声。陈叔,风水轮流转,我父亲视而不见的事情,我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不下石子,转到我手里,那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棠家,」他顿了顿,看向凌晨深渊般的暗夜,缓缓启唇, 「我没什么好怕的。」 不去理会听筒传来的辱骂。 陌生号码打进来。 纤细女声响起。 「闻昭,我想见你。」 第37章 酸涩 棠鸢起床后发现没有费闻昭回来过的痕迹, 他的牙刷依旧干巴巴。不知道昨晚又去了哪里。 他一早就打电话,因为睡觉静音没听到。 他又发来消息。 【费羊羊:起来了吗?早点来公司,有东西给你。】 【费羊羊:等你。】 棠鸢昨天百无聊赖等他开会的时候,想起在车上的对话, 费闻昭与她温软绵柔时, 分明就像一只好rua的羊羔。 一时兴起便点开聊天页面, 把【欠费】改成【费羊羊】。 改好后, 她用手机堵着脸偷偷笑。费闻昭侧脸轮廓清晰明朗,完全和动画小羊不沾边,可在她看来这样才多了层反差的可爱。 要说现在她还欠费闻昭什么,大概就差房租了。费闻昭一直没有提这件事, 她还得琢磨琢磨怎么委婉地让他收下才好。 趁着刷牙时她打开微博, 关于颂风最新的报导已经点赞过万。 前员工陈慕远贪污腐败已接受法律制裁。季辞撤诉,风波平息。 颂风表示, 今后的帐务公开和监督会更严格。追回的款项, 酌情为员工增加年终奖。 一时间, 网友又开始羡慕颂风员工。 大概是因为这次牵扯到了管理高层, 颂风第一次通知知棠分公司的负责人参加全体大会。 棠鸢看到通知, 想起费闻昭昨天的提醒。因为起的有点晚,她的时间全用来化妆了。没来得及吃早饭, 她随手塞了一个面包。 想到第一次正式踏进颂风, 参加会议, 又想到他。 莫名紧张。 …… 很少走去颂风的这条路,她一路开着导航,眼观四路, 还是占错了两次道,绕得远了些。
第77页 早高峰的红绿灯让人抓心挠肝。棠鸢捏着方向盘的手, 不住地握紧松开,在红灯倒计时中,余光一次次看向时间。 还有一个红绿灯,拐个弯,就到了。手机震动,她顾不上看,眼瞅着还有五秒绿灯,她踩着电门打算冲过去。 前面的剎车灯亮起。 棠鸢下意识踩剎车,而车速一点不减,面前梅赛德斯的三叉星在瞳孔里放大。 紧急中,她用力来回踩下去,车子好不容易有了降速反应,车身一次大幅度的顿挫,瞬间失控地朝前熘。 霎时间漏了心跳。 碰撞声在耳边炸开,身体受惯性磕到方向盘上,胸前的肋骨疼得她咬牙。 身后不绝于耳的喇叭噪音在脑海里嗡鸣。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冷静冷静。」 拍着额头深唿吸一口,棠鸢掐着自己的手臂让自己镇定,赶紧下车。 她的电车全身塑料,前脸已经被撞得碎落一地,不成样子,大概是废了。 没空心疼自己的车,她扭头看到那辆奔驰只是蹭了个尾巴,帅脸早八战损妆。 棠鸢想着赔钱就好,还没开口,前车的主人下车,门摔得很响,语气不善。 「女司机啊,我说呢,你他妈技术不行还不知道离哥远点?」 驾驶室上走下来一位穿西装不打领带的男人,他走过来扬着下巴,满脸讥讽。 「真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您看这需要多少钱赔偿,我现在就给保险公司打电话。」 棠鸢说完赶紧回车里找手机,发现自己滑屏的手指都在抖,完全不受控制,腿部虚软到支撑不住身体。 「看你这姑娘是个爽快人,以后开车小心点,车膜连着车漆和修理费,私了,转上五万吧,支付宝?」 靠。 棠鸢被数字惊到,她的车一共才五万啊! 她耐着性子说好话。 「走保险理赔,你好我好大家好,我着急去开会,996打工人,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保险公司表示马上过来,棠鸢捏紧手机,心还在嗓子眼跳,周围的车绕着他们飞驰而过。 开会的时间九点,还有十分钟。 跑步的话没问题。 「儿子,怎么还不报警,不能让她跑了!」 「妈,报不报警都一样。」西装男侧头。 「咋能一样?姑娘,我报警了,等会儿警察来处理,法治社会,公平起见,我们也不纠缠你,对吧?」 棠鸢刚要说话,感觉到胃部传来的隐约刺痛。大概是没有吃早饭,现在又受了惊,所幸还能忍。 她咬着下唇,手机在手里震动,她没力气去看,靠着自己破碎的车和未知的下一秒。 给费闻昭打电话不合适,他估计都已经在准备会议了。 怎么办。 抓狂。 【学姐你人呢?等你半天,你搞快点!】 裴顷的头像跳出来时,棠鸢想都没想,拨了过去。 他来得很快,开了辆库里南,在路上横行霸道地在面前急剎车。 「你人没事吧??」 裴顷慌里慌张地赶来,路程不远,来不及等还闯了个红灯。 「没受伤,就是赖着走不了。」棠鸢无力道,声音虚浮,她抱着手臂垂下头。 裴顷讶异她的冷静,又注意到她泛白的嘴唇和鼻尖的细汗。 「你去开会吧,我给你处理。」 「开我车回,快点。」 裴顷把钥匙硬塞到她手里,把她的手指扳开合上,棠鸢还在蹙着眉头犹豫。 「总不能两个人一起迟到吧?学姐,你把你的证件都给我,行车证驾驶证身份证,放心,我能处理好。」 每一次点头都要深唿吸。 她一颗心悬在半空,还没落地。两车相撞时地那种恐怖和后怕席捲全身,带着空腹飢饿感的眩晕。此刻,她真的不确定自己能撑到会议结束。 想到一会儿又要在大会上面对费闻昭,突然觉得好疲惫。 裴顷和对方交涉的时候,警车很快到了。棠鸢给交警调出行车记录仪,上交了证件,留裴顷去警局做事故认定和协商。 「学姐,我手机跟你联繫。」 他晃晃手机,早晨的阳光耀眼,棠鸢眯起眼睛。 「好,随时找我,麻烦你了裴顷。」 「客气,你真没事?豆浆和包子在我车里,赶紧去吃点!」 她抿嘴莞尔。 看他站在警察身边娓娓的样子,突然觉得裴顷的耳夹也没那么丑,没那么幼稚。 * 还是迟到了几分钟。 棠鸢跑着到会议室门口,屏住唿吸轻轻扣门。厚实的木板反作用力到骨节,她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听到,只好开了小缝。 众人都正襟危坐。 她看不到全貌。 前脚还悬在地毯,犹豫该不该落。 「进来。」 费闻昭的声音从最前面传来,棠鸢只好颔首低眉,探头。 预料之中,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她找了最边缘的位置坐下。 林清彤给她发消息,示意她和耿晨晓一起坐。她又赶紧夹着包,移到会议桌上。 【怎么迟到了?】 【车子出了点状况。】 【没事,会议推迟了十分钟,你赶得正好。】 这会儿才有空看手机,费闻昭问她到哪里了。她想了想,关上手机,没有回覆,毕竟大家都看到了。
第78页 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听会上的内容,棠鸢只觉拿着笔的手一直在抖,没法使劲。 不知道裴顷处理的怎么样。 棠鸢沉不下心来,心思还在刚刚发生的车祸意外,一方面自责自己没早点出发,一方面又庆幸不是严重事故。 走神间,几次不经意地朝费闻昭看过去,他好像都盯着这里。 她又心虚地低下头,支起胳膊,挡着脸,避开他的目光。 费闻昭位坐在两列的中心,气定神闲翻看资料。先是由颂风副总汇报了最近存在的问题和改进措施,接着又警告分公司条例条规严格执行,还强调了开会的注意事项。 棠鸢社死:你不然报我身份证号得了。 「费总,主要就是这些。」 费闻昭转动座椅,从文件中抬眸,衬衫的褶皱处勾勒出肩部线条。他声音坚定威严,是棠鸢很少听到的语气。 「知棠的各位。」 「大家会迎来新一轮的挑战,」顿了顿,所有人目不转睛盯着他,「对标我们的新品牌已经开始推出新品,接下来希望你们团队出一份方案来应对这次博弈。」 末了,他扫视一遍在场人投来的目光,低沉有力道: 「只许成功。」 就像他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二字,他甚至不愿意说出后半句。 …… 一整个会棠鸢开得浑浑噩噩,先是裴顷和她说了处理结果的事,接着又是空腹传来的胃痉挛,拧着她的五脏,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几次想要去记笔记都只能双手按着肚子。 费闻昭熟悉的声音开始缥缈。 「散会。」 棠鸢坐在座位上,没有力气起身。闭眼忍着一阵接一阵地绞痛。 恍惚中,她朝费闻昭的方向看去。 也就是在大家散会之际,她才敢看过去。 不少人拿着文件围向他,很快,一个又一个人的头和背影,叠加,插空,叠加,直到把费闻昭淹没。 哪怕他的眼神从缝隙中望过来。 也只是望过来。 那条能对上她视线的空隙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她知道,他不属于她。好像,从来都不属于她。 只有在车里,在家里,在两人独处时,他那么短暂的属于她。 他们甚至没有明确的关系。 身体一波又一波地被阵痛冲击,加上追尾受到惊吓,她此刻情绪低落。 在经歷了危险后,她疲于应付一切。 抬眸再看时,会议室里已经空了。 棠鸢依旧呆坐在里面,翻出面包来,撕包装的声音很刺耳,她太想安静了。 紧张带来的口渴,根本无法下咽。 绵软的面包会吸附所有津液,成为最难下咽的食物。 费闻昭也是一样。 每一次的温柔体贴,都变成她此刻无限放大的失落和难过。 我可真矫情啊。棠鸢想着,手机闪出费闻昭的电话。 她虚浮地抬起手指,按下挂断。紧接着又收到消息,他说他在办公室。 不想去见他。 在众目睽睽下,她好像第一次退缩了。 记不清了。 她现在没有力气踏出一步,尤其是走向他的路。 可笑。自己明明知道费闻昭的身份,可是在真正面对的时候,看他立于人群,芝兰玉树,举手投足,都显得遥远。 就像开会时,他们之间的距离。 万人中心,和旁逸斜出。 那些拥抱亲吻,好像也虚假起来,实在不真实。 不能再想下去。 棠鸢起身,拖着身子走出会议室,脚下的软垫让她有点感受不到自己的重量。 出门,没想到费闻昭就站在不远处,许是来找她,她不确定。 棠鸢下意识扭头,脚下顿了一秒,提着包走向电梯处。 电梯开了,裴顷跑着出来,在棠鸢面前站定,他喘着气说话,声音难免控制不了,在瓷砖墙壁间迴荡: 「学姐,会议都结束了?哎呀我去,你追尾的那辆车的车主太难缠了,简单的事情给他们搞得那么复杂,气死我了!」 「你喝豆浆没,来我给你提包吧,你是不是低血糖啊脸色这么白?」 裴顷接过包,倒着走路,边走边在棠鸢眼前晃。 「最后怎么样了?」 「保险赔,放心吧,交给我我肯定不让你吃亏,就是你的车…报废?还是修呢?」 「一起去看看。」 「好嘞!我来开车!」 身后目光黏连。 棠鸢没有回头。 转角,她用余光瞥见他身边的人贴过去,挽上费闻昭的手臂。 「闻昭,好久不见。」 第38章 復盘 凌晨的被窝里, 棠鸢失眠。 费闻昭自打会议结束,微信上丝毫没提她迟到的事。只是告诉她,最近出差时间长,给了她小章电话, 发了自己的位置, 表示他已经到了港市。 她有一瞬间觉得, 他没有听到裴顷的话, 根本不知道迟到之前她发生了什么。 又觉得他是知道的,只是疲于关心她而已。 反覆点进聊天页面,不知道要说什么。 抱着手机,她看着天花板吊灯, 復盘这些日子。 在这段不清白的感情里, 她确定自己足够坦然大方,不去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只是享受两人在一起的心动和潮起潮落。
第79页 以致于安静下来, 身体放松, 脑袋放空后, 今天的片段像走马灯一样放映。 细细回味和费闻昭的交流, 他似乎也没有少了一次电话或者微信,只是每次发来的那些都不是她想听的。 车祸应激的恐惧, 以及看到他之后的遥远和失落感。 不是一个电话可以解决的。 所以不想回復。 想到此刻, 她才意识到。 那些拧巴扭曲的小心思, 来自于她想得到偏爱。 想要人群中单独看向你的坚定目光,想要他拨开风光霁月朝你走来。 想要的愈发贪婪。 棠鸢在床上辗转,最后给苏苡发消息:【苏苏, 我脑袋好痒,感觉要长恋爱脑了(b_d)】 苏苡秒回:【咋捏, 费羊羊对你不好吗?】 棠鸢斟酌,还是说:【不是,好像是太好,导致我现在已经不满足现状了/老脸一红】 苏苡:【展开说说!】 苏苡主动打来视频,棠鸢爬起来开灯。看到苏苡还在化妆檯前卸妆,妆面斑驳,眼妆也晕开,像是哭过。 「才回去吗你?」 「嗯,刚在外面跟祁牧吵了一架。」 手机放在支架上,棠鸢只看到她没有表情的侧脸。 「!!!怎么回事?」 「我去见客户,客户灌我酒,祁牧说在不远处等我,没想到是在门口等,真狗,直接进来把客户的酒瓶摔了,场面闹得特难看。」 「啊?然后你和他吵架了?」 「不然呢,这客户我维护了很久,也给我介绍了不少朋友,对我很重要。」 「可是一直被灌酒,他应该也很生气吧,所以才想帮你出头的,你再和他吵架,估计他气死了。」棠鸢靠着垫子喝水,听到苏苡把卸妆水瓶子在桌面几次磕出响声。 「小汤圆,怪不得你说自己恋爱脑,确实有点。」 苏苡卸妆的动作慢下来,在视频里睨她一眼。 「……」 棠鸢抿嘴,感觉到她还在气头上,虚心求教,弱弱问道,「那这种情况,谁对谁错?」 「等等聊。」 苏苡突然挂断,大概是去处理问题。 棠鸢没了刚刚急于倾诉的心思。 借着熬夜的清醒和思维敏感,她细细分析了好久这一感情问题。 凌晨一两点,苏苡又发来信息。 苏苡:【刚刚他来找我,现在又在我身边睡着了。】 棠鸢:【和好了?】 苏苡:【不能算,只能算互相理解吧。】 棠鸢:【嗯(o_o)我刚刚想了很久你们这个问题,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不对?】 苏苡:【你有没有想过,这根本没有谁对谁错?】 苏苡说完,叫她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聊。 棠鸢挂了视频,听了很久的歌,才勉强睡着。 - 睡得并不安稳,时而清醒时而梦寐。 幸好是周末,她赖了会儿床,打算出去逛逛。 邻居不知道在做什么,门口传来一些响动,她没去理会,将音响里泰勒的歌放大。 刚要出门,陌生电话打进来。棠鸢接起。 「棠小姐,我是小章,费总的司机兼助理。」 「哦哦你好。」 想到上次她和费闻昭在车里见面,他叫人家出去抽菸,棠鸢瞬间脸颊灼热。 「我在您楼下,带您去一个地方。」 小章看起来很年轻,应该和她年龄不差上下。穿着正式,走路板正,说话时严肃面无表情。 还有点凶。 不像司机,像个保安。 她跟着小章走到公寓的停车场。 一路上,他只是一问一答,棠鸢想问费闻昭的事情,看到小章径直向前,和她保持距离,她又不好意思贴过去问。显得一点都不矜持。 绕了好一会儿,不是她平时停车的位置,小章才停下,依旧与她保持三五米的距离。 站在一排棠鸢不认识的车标前。 小章礼貌伸手做介绍状,缓缓道,「 棠小姐,介于您的车子坏了,费总让您随便选一辆车上班出行开。」 以为小章要开车带她去什么地方,没想到是让她选车。 这些车子,估计追尾了要赔上她那剩下的半套房子。 棠鸢连连摆手,僵硬地笑起。 「e,不用了,我上班坐地铁挺方便。」 「棠小姐,这是我的任务,我觉得费总应该不想让您挤早高峰的地铁,您看,这些车子,随便选一辆开,我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一半了。」 小章说话时一板一眼,棠鸢听着想笑,杏眸弯起,扫了两遍,她好奇地问,「哪辆最便宜?」 最后,小章把那辆volvo的车钥匙给她,伸直了手臂,似乎不想和她唿吸同一片空气。 「小章,你说的任务完成一半了,另一半是什么?」 「给您送饭。」 「啊??不用啊,我中午点外卖,晚上可能会和朋友出去吃。」 「可以,随时联繫我就好,一日三餐,我看您安排,没有安排的空档都由我来送。」 「这也是……费闻昭的意思?」 她小心地问起。 「嗯,不然您觉得是我的意思?」 棠鸢知趣地抿嘴。小章说话直来直往,让她有点子不适应。 「那今天的饭先不用送了,我中午和晚上都在外面。」
第80页 「好的,那您注意安全,我明天再来。」 「……」 章乐上了车,给费闻昭汇报工作。 「费总,如您所料,棠小姐选了您给她新买的那辆沃尔沃,还是您最了解她。」 「好好说话。」 章乐立马松懈。 「哎哟喂,可算完成一项任务了,我发誓,我全程和棠小姐保持三米的礼貌安全距离。而且,我全程没有对她笑!」 「知道了。」费闻昭再电话里沉默几秒,还是问,「她怎么样?」 「没有变化,还是很漂亮。」 「章乐,我是问你她看起来有没有心情不好?」 「呃,一开始心情挺好,被我怼了一下,明显不太开心,她问我送饭是您的意思?我心想这不废话吗。」 「你对我女朋友客气点。」 费闻昭在电话里警告。 章乐哈哈笑起来,「知道知道,这不是想让她知道您关心她嘛?」 「少说话,多做事。」 「得嘞费大爷。」 - 一个人逛了商场,棠鸢给自己买了条春夏交接的裙子,眼神不停地在男装游走。没有买男装的经验,她总觉做这件事还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没忍住,在无数次想像费闻昭穿上的不同样子后,给他也买了一件。沉甸甸的,拿在手里很踏实。 她知道自己不该无缘生气,尤其是追尾跟费闻昭无关。 感情丰富和贫瘠,影响最大的,都是对亲近的人。 可她不喜欢异地,也不喜欢隔着屏幕解决问题。 她打算先耗着。 这些日子,有些太沉浸在感情生活里,按部就班的每一天,她都快忘了以前每天想着搞钱的自己。 生活慢下来,情绪见缝插针,将人的世界缩小到了两个人之间。 她决定趁着费闻昭不在身边的时间里,好好反省。 爱情是锦上添花。 棠鸢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不要将爱情当作自己的全部。 下午有一场艺术展,棠鸢给苏苡打电话,邀她一起。 「苏苏,陪我。」 「好好好,一会儿见,把你昨天没说完的赶紧说完,昨天心情不好,还要把我的小汤圆憋坏了。」苏苡笑着,声音爽朗,棠鸢听出来应该是事情解决一二,心情也好起来。 两个人边看展,一边继续昨晚的话题。 「所以你挂断电话之后干了啥呀?」棠鸢睁大杏眼,一脸好奇。 苏苡揉她的脸,眸子明亮,语气宠溺,「真是单纯。」 她娓娓向棠鸢讲,棠鸢听得认真。 「他敲门给我道歉,说如果我开门就等于原谅他。其实是我开门就代表给了他机会。 小汤圆,爱情里,除了激情,只剩下磨合和体谅。我和他说,让他尊重我的工作还有我的客户,灌酒这些年我有很充分的经验不让我自己喝醉。他说,他不想让我这么累,我又骂了他一顿。」 「啊?有什么问题吗?(???)」 「无用的安慰啊!因为我还是会继续我的工作,他继续当他的公子哥,我不可能为他放弃事业,如果不放弃,这些事情就需要我自己去独当一面,不是每次他都能出场摔瓶子。」 苏苡恢復那副人的平静,棠鸢看到她微卷的睫毛,精緻的妆容,由心底里佩服。 「苏苏,你好清醒一女的,那最后呢?」 她挽紧苏苡的胳膊。 「他说理解我,但还是希望我能多陪陪他,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祈公子那么骄傲一个人,还是为爱低头了哇。」 「你难道感觉我没有?你是觉得我不对嘛?我也为他让步了啊,他给我造成那么大的损失,白费了我几年的努力,他用什么赔?」 「确实,他太冲动了,唉,不过都是因为两个人很爱彼此吧。」 「小汤圆也不笨嘛,这不是说到点子上了,事儿呢,就是这么个事,沟通交流很重要。当然,也是考验。」 「确实。」 苏苡看向她,「你昨天要说你和费闻昭的什么事?」 「突然觉得我俩那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哈哈。」她顿了顿,「不过我发现,自己还分不开感情生活和工作,最近也没有努力搞钱,成天就是沉迷儿女情长的。」 「哈哈,小汤圆也长大了,看来被费闻昭养得不错。」 「什么啊!」 棠鸢红着脸偷偷去捏苏苡的腰,一路打打闹闹,俨然像极了以前。 她很感谢苏苡。 换句话说,苏苡永远走在她前面,为她引路,不至于迷失自己。 两人又去看了电影,出来已经快九点,棠鸢坐在副驾驶,说要给苏苡放一首不土的dj,是《我好想你》的间奏。 苏苡启动车子。 「诶?你怎么不开费闻昭给你买的新车?」 「?啥新车?」 棠鸢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 鼓点律动敲在耳边,一瞬间的心空。 「他前段时间在我那提了辆新车,说是给你买的,说昨天早上给你啊。」 「还没给呢,他好能忍!」苏苡咂嘴。 昨天早上,那不是颂风开大会吗。 所以费闻昭在微信上发消息,说有东西要给她,要给她的是… 「我不要他买的东西,能退吗?」
第81页 「想啥呢,业绩奖金都快发给我了大姐,而且他写的你的名字。」 苏苡笑起,棠鸢尴尬中扣着小手,这是惊吓吧,八字没一撇,收人家买的车? 好傢伙,又是一大笔要还的债。 正想着,手机连着车载蓝牙,棠鸢没注意到有电话打进来,车里设置了来电自动接通。 她自顾自地皱眉疑惑。 「他干嘛好好给我买这个啊?我不懂。」 而且是在追尾之前买的。 「你去问他,有可能是给我完业绩吧哈哈哈!」 头枕音响里,费闻昭的声音缓缓响起—— 「当你主动亲我的回礼。」 第39章 监视 苏苡识时务地赶紧关了音乐。 车里安静下来, 只剩下隐约不绝的胎噪声。棠鸢耳尖通红,小幅度地在脸颊两侧扇风。 「喔~」苏苡在一边不时地看向她,一副惊讶又瞭然于胸地坏笑,「费闻昭, 我家小汤圆这么主动吗?」 听到费闻昭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悠悠地问:「晚上吃的什么?」 很明显, 他在问她。 棠鸢被突如其来的露骨怔住, 忘记了关掉蓝牙,返回手机听筒,还公放着电话。 「啊……我和苏苏吃了意面,」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只好看着挡风玻璃和车流, 「你呢?」 「和几个投资商在一起随便吃了点。」 「嗯。」 听筒传来倒水的声音,棠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费闻昭, 你送个车子怎么那么费劲呢, 我不小心把你的惊喜说出来了, 小汤圆说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别怪我嘴快啊!」 苏苡开着车, 棠鸢不敢大幅度拍她,只能一直摆手使眼色。 「小章没给你车钥匙吗?」他没叫名字, 直接问。 棠鸢这才瞭然, 「哦哦给了给了。」 所以那辆车是给她买的?还用那么委婉的方式给她。 「我以为你借我开的。」说完便又沉默下来, 苏苡看出来她的欲言又止,伸手把蓝牙断开,棠鸢把手机凑到耳边。 安静的环境里能更好地听到他那边的声音, 好像……有女声叫他。 「嗯,之前看你的车不太安全, 那辆车安全系数高,适合女孩子开。」 他回应自然。 棠鸢斜靠着窗放松下来,垂下的杏眸幽静,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谢谢,其实你不用给我买这些的。」 「收下吧,你上班……」 费闻昭的话还没说完,他听到棠鸢压低的声音。 「我可能还不起。」 接着,电话那边沉默许久,久到棠鸢想打破,想收回刚刚的话,想赶紧换个话题。苏苡挑眉看她,示意她到家下车。 棠鸢点点头,盯着屏幕看了看,又几次屏住唿吸去听费闻昭那边的动静。 刚想说先挂了,听到对方良久的回应。 「一定要分得这么清吗?」 他把「这么清」三个字咬得很清楚。 面对费闻昭语气平静地质问,棠鸢又开始懊恼刚刚的话,明明一开始他心情还不错,被自己短短几句又惹恼了。 「上班开车注意安全,先挂了。」最后他主动结束了这段明显不愉快的对话。 「好的。」 棠鸢火速把手机扣在腿上,摇晃苏苡的胳膊,她皱起小脸咬着指甲,「啊啊啊我是不是不应该那么说啊!苏苏!我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苏苡一脸无奈,还是好脾气地问,「小汤圆,在你的世界里,你想怎么还?你觉得怎么还的清?他送你车你也送他?」 「唉,我也不知道,就是一时间觉得太贵重,如果是借我还能接受,可是送我……」棠鸢撇撇嘴,睫毛轻动,扣着手指。 「不然我到时候送他一个生日礼物?不过我都不知道他生日,唉我是真的不想收啊。」 她纠结极了。 苏苡拉过她的手,拍拍她,语气像一位哄小孩的大人,「对费闻昭来说呢,这不算什么,只要他愿意,再贵的东西都送得起。」 棠鸢默默听着。 「谈恋爱就是这样啊,不要一直纠结谁付出,他对你好,你对他好,感情里势均力敌,这不就行了吗?」 「啊……」 「而且,你这女朋友当的可是不合格,」苏苡把车子熄火,「我听祁牧说过,费闻昭生日好像在六月底,但他从来不过生日,估计是和他家庭有关系,其他的我也不了解。」 「啊???」 棠鸢没想到这一层。 刚刚知道他的生日,却又了解到这个不幸的消息。 「可是……我们俩没有在谈恋爱。」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注意到扣过来的手机,依旧在通话界面。 费闻昭一直在等她说完。 她话音刚落,通话页面才显示挂断,手机屏幕逐渐暗下。 - 港市。 不知道是出差以来参加的第几次酒会,他疲于应付这些声音嘈杂的场合。 费闻昭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越是这样的时刻,他越想打电话问问她在干嘛。 没有在谈恋爱。 呵。 没有谈恋爱。 有些话总是轻飘飘的却杀人不见血。 他挂了电话,又无数次拿起放下,紧紧捏着手机边框的骨节愈发凸起。
第82页 深唿吸一口。 他想起自己当初对祁牧说的话,「她会不会只是跟我玩玩?嗯好像也可以接受。」 可当那些猜测变成真的,摆在他眼前,他只觉得喉咙处缩涩,难以唿吸。 「闻昭,你怎么在这儿,找你半天,喊你没听到吗?」 骆星荷打断他的思绪。 她走得摇曳生姿,宽松的长旗袍在腿间起伏,完全不像四十多岁。她向耳后别起自己微卷的头髮,声音在空荡的电梯楼间格外清脆。 边走向他边朝他招手,「快来,给你介绍一下。」 费闻昭半倚着窗沿,幽幽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他从没想过会和自己的亲生母亲骆女士,同时处在这样的场合。 那晚她突然打来电话,说想见他。自从爸妈离婚,他们断联十几年,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信息。 后来她又三番五次直接找到公司。 再见面,她总是显得格外热情,丝毫不像抛家弃子的女人,丝毫不像他记忆里冷漠的样子。 见费闻昭不动,她笑着走过来挽起他的胳膊。 那种不自然,故作亲昵的表情和动作,他悉数收在眼底。 他只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可笑。 在自己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才会被重视,而在另外一个人那里,有利用价值她都不要。 「别碰。」 费闻昭克制着心里的烦躁,挣脱出来她挽上来的手臂,径直走向宴会大厅。 骆星荷在身后尴尬一笑,看到费闻昭挺拔的身影,她僵硬地整理下披肩的袖子,朝里身揽了揽,声音浅浅,「闻昭,你还像小时候,不喜欢别人亲近你。」 「……」 「提醒你一下,我们各取所需就好,你帮我引荐客户,我满足你的请求。」末了,他顿住脚步回头,斜睨一眼。 「你的香港老公,应该不愿意你和前夫还有前夫的孩子有太多的联繫吧?」 微微的嘲讽和难以掩饰的怒意,骆星荷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说这话时,她故意去捕捉费闻昭的表情,他微侧过来的面部没有任何表情。 心狠这一点,真是像极了她。 她眼角的皱纹漾动,高跟鞋踩出哒哒声,赶上费闻昭的脚步,「我还没说吧,我们离婚了,现在我一个人带着你弟弟。」 费闻昭心里愣了一秒,听到她继续自然地搭腔,「以前觉得是你爸对我不好,后来发现所有男人都一个样,哦对了,你的那位年轻妈妈对你怎么样?」 骆星荷摩挲自己已经有些粗糙的手背,两只手轻轻搭住,覆握在身前,似乎在掩盖什么。 费闻昭用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 嗯,很难不去比较。她苍老了太多。那双以前总是装饰丰富的纤縴手,现在手掌粗厚,手指还有些扭曲。 他记得,她和他父亲离婚的时候还很年轻,就算是自己当时还很幼小,他也能感受得到,骆女士她漂亮,她引以为傲,她觉得自己也理应值得过上更好的生活。 在众多排队的追求者里,她意外怀孕才迫不得已嫁给了他父亲费之铭。 那时候,她总是用大而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一遍遍地告诉他,三番五次地提醒他——「闻昭,不该有你的。」 「费闻昭,你害死我了。」 「闻昭,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现在不会这么惨。」 「我再和你爸待一天可能都会死。」 在被家暴和她主动吵架无数次后,终于得偿所愿的协议离婚。 自此,他再没见过她。 再没有见过她披头散髮的样子,还有她对镜子抹口红问他妈妈漂不漂亮。 所谓的母亲,是什么意义,什么感觉? 二十七年,他都觉得自己不该存在,甚至不该出生。是他造就了骆星荷不幸的一生,他该用自己不敢奢求的母爱来偿还。 - 宴会厅放着爵士乐,人潮交杂,他不愿再去想。 封存了很久的心事,接连被骆星荷连皮带血的撕开,他才发觉,自己多年对童年的屏蔽和冷漠,起了效。 没有童年的人也可以成长到二十七岁。 他可以很好地证明。 面前的水晶吊灯闪耀,来往婀娜,西装垂正,他们都在为了自己的事业和人脉尽数赔笑。 费闻昭忽然有些不想跻身其中。 骆星荷抱着手臂,拉紧披肩,看到他止住的脚步,自然地提起,「很累吧,闻昭。你小时候最讨厌你爸喝酒,还说自己长大了绝不喝酒。」 她目光氤氲,费闻昭分不清她是装的还是自然流露。 「人都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费闻昭顿步启口,「所以现在,我们之间只做交易,不谈私人感情。」 骆星荷听后拧眉,她穿着一件宽松收腰旗袍,披肩是针脚密实的毛线,还是觉得发冷。 他比骆星荷想像得要决绝的多。 她不再去回忆,她没有资格,毕竟她能讲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回忆寥寥无几。 她看到身边的大男孩,斯文中带着疏离和淡漠,恍惚间又想起他小时候求抱抱的样子。 「好,不说。」 她勉强地笑起,看不到自己耷拉的眼角。 人总要为自己过去的行为买单。 「星荷!你竟然真的在这里!」远处有中年男人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第83页 「介绍一下,这位是文城的乐酒集团老总裴道安裴总,主要负责文城的所有酒业,」她拉了拉费闻昭的胳膊,从身旁的托盘上捻了一杯酒,递给费闻昭,「裴总,这是颂风集团……」 「费闻昭。」 他主动握手。 「小费总看起来好年轻,年纪不大吧?是不是和我儿子差不多。」 裴道安人在中年,啫喱膏打得头髮油亮有序。他打量着,略作思考,拍了一下费闻昭的肩。 「哎哟我这记性,我儿子现在就在你们那个什么汉服,对,汉服分公司实习呢,小费总或许还见过他。」 「哦?不知裴公子尊姓大名?」 「他叫裴顷,害,估计你也不认识,他就是个打杂的。」裴道安笑起。 「对裴公子略有耳闻。」 「是吗?这小子干得还不错?也不知道咋想的,毕业非要去你们颂风,放着我那集团不管,说让他赶紧结婚,就跟我吵了一架,你说这小伙子。」 他笑得豪爽,讲话没有架子。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不想结婚,更不想被催婚。」 骆星荷莞尔一笑接话,费闻昭站在她身边用余光看到她低眉和漾起笑容的样子。 「可不,不知道小费总有没有女朋友?长这么帅,不少人追吧。」 「有的。」 费闻昭抿了一口鸡尾酒。 又想起棠鸢的话,自嘲地低眸。 「果然哦,哎哟星荷,你可生了个好儿子!不像我家那小子吊儿郎当的,对了,颂风有合适的小女,一定要给我儿子介绍一个哈。」 「这种事情,还是要两厢情愿嘛,你年龄这么大了,还操这些闲心哇。」骆星荷熟络接话。 「是,他和我说过,他好像喜欢他跟着的那个设计师,结果一问,女孩比他还大呢,又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女,我老头子,可接受不来什么姐弟恋,不合适不合适哈哈。」 费闻昭听到后愣了一秒,眸子若有若无地沉下。 「裴总,你们先聊,我还有点事。」 骆星荷的眼神倏然盯过来,示意他别不礼貌,费闻昭迳自转身,离开。 「星荷,自从你和之铭离婚,咱们也好久没见过了,在香港这边还好吧?」 「嗯挺好的,哈哈,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见到我啊。」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女强人啊,现在都闯进商圈啦,佩服!」 裴道安看不懂骆星荷的笑,只听到她声音镇定,「裴总,多多照顾下闻昭,他一个人在文城,年纪小,不容易。」 「嗯,知子莫若母,有需要我帮助的,尽管提。」 骆星荷听到前半句,在心里苦笑。 - 本来要回苏苡家,结果她临时被叫去见客户,棠鸢只好回了自己家。 在知道费闻昭不喜欢过生日后,她突然有了某种共情。 这些年来她并不去在意这个日子,不像费闻昭,在最热烈的夏天出生,她的生日在冬天。也许吧,她也不确定了。 一直以来想去追究自己身世的那种冲动被时间慢慢磨平。 最近的日子,疲于奔命,她都快忘了养父养母他们。 脱离关系后,能这么快的脱身,是她没想到的。她以为自己起码会难受几天,每天以泪洗面。 事实却是,她不曾为他们流过一滴泪。 细细想来,如此痛快地摆脱,一方面是她本就与棠家人淡漠,一方面可能是费闻昭处处安慰,让她转移了注意力。 肚子传来飢饿感,意面一点都不顶饱,棠鸢看了下闹钟,晚上九点,她随手点了份外卖。 不知道费闻昭此刻在干嘛。 她还在为自己的话心忧。 自己不应该在电话里去划清界线,隔着万里,看不到表情,更显得人情冷漠。 滑了滑手机,她忍不住主动和费闻昭发消息:【你出差还要很久吗?】 【一周左右。】费闻昭秒回。 【好的。】 等你二字始终没有发出去。 【我们下周就要开始筹划和「她时」的对手仗了。】 棠鸢提起工作,她时品牌现在是竞争力最大的对手,甚至在网上已经透露请了最火的明星小花代言。 知棠的压力又大了几分。 【嗯,加油,早点休息吧。】 她感觉到费闻昭没有聊下去的欲望,知趣地道了声晚安。 又觉得文字无趣,清了清嗓子,发了两秒的语音。 很快,外卖小哥发来消息。 【棠小姐,外卖放在门口了,请签收。/跳跳】 接着又发了一个鞠躬弯腰的表情包。 棠鸢点多了外卖,慢慢和外卖员也熟络起来,后来好像是因为他推销产品,一来一往地加了微信。 这位外卖小哥说话做事很有礼貌,偶尔的表情包又很有趣,便一直留着没删。 【好,您先放下吧。】 她在猫眼里来回望了望,借着门口的声控灯看到没人,才开门。 在网上看多了独居女生的危险事例,她谨慎了许多。 外卖放在门口的架子上,她取回来,关门。 没有注意到门框顶部右上角的角落里,有不停明灭闪烁的红色小灯。 第40章 出错 后来的一周里, 小章送饭送的很勤。
第84页 变着花样,从她喜欢的粥,到海鲜,再到苏菜, 湘菜, 粤菜。棠鸢没机会点外卖, 被投餵的肚子都圆起来。 又是一个周末, 她看着体重秤上的数字,痛定思痛。 决定自己应该自己做些饭菜,先从煮菜和煲汤开始吧! 着手买了些煲汤食材,她看着小视频一步步地学习。 「做饭也不难嘛。」 棠鸢看着锅里咕嘟的蔬菜和升腾的热气, 眉目舒展, 勾起嘴角,眼睛溢出笑容。 嗯, 等费闻昭回来, 必须让他夸夸自己的进步, 给他露一手。 第一次将饭做好的满足感, 不亚于她看到自己设计的衣服穿在别人身上。 棠鸢此刻急于分享。 「咚咚咚。」 有人敲门, 周末的早晨会是谁? 她在猫眼里看到小章放大的脑袋,赶紧开了门。 「小章, 快进来尝尝我新煲的汤, 快来快来。」 棠鸢汤勺还拿在手里, 汤汁滴下来,她脚步雀跃着丝毫没注意,一心赶紧给小章拿拖鞋。 小章手里提着平时送饭的保温饭盒, 放在玄关的地毯上。 他一直站在在门槛外,一步都不曾沾染屋内的地板。 看到棠鸢又回到厨房的背影, 带着碎花围裙,系在腰间,散落的发自然地垂在两侧,他趁机拍了一张。 「咦?快进来呀,我第一次做饭,请你尝尝好不好喝哈哈。」 小章收起手机,对于棠鸢突然的热情面色僵硬。 之前她都是十分礼貌的谢谢他送饭,再没有其他交流,当下始料未及,他琢磨着开口。 「棠小姐,我不太好意思进去,不然你送到门口?」 「啊?」 哪有请人吃饭在门口吃的。 「哈哈,小章你真幽默,进来喝吧,我给你盛好了。」 「不了不了。」 章乐连连摆手。 「真不喝吗?你可以替费闻昭尝尝呀。」 「闻着很香,留着让费总独享吧。」 「他又回不来。」棠鸢放下碗筷,嘴里嘟囔。 「快了,他就快回来了。」章乐说完,看了看门口右上角闪烁的红灯,「棠小姐,最近你一个人住,注意安全。」 「嗯嗯我知道的。」 棠鸢走到门口,月牙弯弯礼貌笑起,「小章,以后不用给我送饭了,你看我自己都会做了。」 「这个需要您和费总沟通,我只是照办。」 「好的吧,那你慢走。」 - 新的一天,新的工作汇报。 章乐因为费闻昭出差没带他,还被指派做这些送饭的小事,心里有些烦。 加上棠鸢的好脾气,根本不会因为他故意的难听话,而对他黑脸。 总是笑嘻嘻的。 他更烦了。 作为费闻昭多年不见的髮小,他知道费闻昭信任他。所以,他也不辜负地信任地一直在接触他喜欢的女孩。 章乐当机立断髮了那张棠鸢在厨房做饭的照片。 乐乐章:【今日任务已达成,附加你老婆图片一张~】 小费费:【偷拍的?】 乐乐章:【废话,我敢明目张胆地拍?煲汤呢人家,请我进去喝口。】 小费费:【她请你?】 乐乐章:【你能不能别一直质问我,照片没收到?超标完成不夸夸我?】 小费费:【你删了。】 乐乐章:【费闻昭,你没良心,我当时闻着那么香都没踏进去一步,我心想,绝对不能和兄弟媳妇儿单独共处一室。】 小费费:【觉悟很高,你删了没。】 乐乐章:【靠靠靠,烦死了,已删!】 费闻昭将章乐发来的照片放大,看到案板上凌乱的菜叶,还有她拿汤勺的不熟练,在屏幕前失笑。 怎么他出来出差,小孩还在家学着做饭了呢,还是最容易烫到手的煲汤。 他想着,在纤细的背影上目光流转。一点点放大到占据屏幕。 指尖长按,保存相册。 上次在巴黎拍了一张她的照片后,好像很久没有亲近和独处的机会,能让他好好拍张照。 翻了翻日历。 还有三天。 - 周末,棠鸢还在睡梦中,就被手机震动和无数电话吵醒。 迷瞪着眼睛,竟然是林清彤。 「彤姐?」 她伸一下懒腰,声音慵懒。 「棠鸢,你赶紧来一趟工厂,上次交给你负责印染的布料出来了,效果有偏差!」 林清彤一改以往的随和,听筒里她的语气微怒,棠鸢在床上一激灵。 「我马上!」 林清彤已经在公司等她,她显然也没有来得及化妆,刘海杂乱,一副匆匆的神色。 她把印染的布料拿过来几米,又拿来当时敲定的色卡,一一在棠鸢面前铺开。 「我们当时要求的是,金丝提花,浮雕的太阳花款式,金色和淡蓝,全丝纱线。」 林清彤将当时的要求着重强调。 「对我记得,是我敲定的,我託了裴顷跑腿帮我和厂家对接。」 棠鸢拿起,细细看看桌子上的面料,这款成品在印花和颜色上与当初确定好的都有出入,此外,不知是灯光缘故还是什么,竟然有些地方显得颜色又脏又旧。 与色卡上的高端面料大相迳庭。
第85页 应该是在对接上出了差错。 她犹豫着想开口,林清彤皱着眉头拍了下桌子。 「棠鸢,你别甩锅,你是设计师,做不到亲力亲为,总应该带好自己的手下,再者说,裴顷,那么不靠谱的一个人,你放心让他去做,你不需要最后在确定一下吗?」 她记得自己把订好的布料和色卡交给裴顷,最后裴顷在工厂给她拍了照片回馈,而且在上周他还拿了剪样回来。 …… 「彤姐,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现在就去工厂再仔细了解下情况,让他们赶一赶工,把对的面料加班做出来。」 「你确定自己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林清彤换了一副她陌生的样子,挑眉眨眼,语气讥讽,「还是……你要去跟费闻昭求情?」 棠鸢被她的话戳在心间,一时间愣住。她没想到林清彤也会用这一茬来压她。 「面料出错,起码耽误一周的工期,还记得上次开会的时候说什么吗?」林清彤把手中的面料甩开,「棠鸢,我们面对的是强劲对手,不是来玩闹的,知棠刚起步,你要置它于死地?」 「还是你想置我这个设计总监?」 厚厚镜片下折射的光很冷,不再像当初那么亲切。 棠鸢深唿吸,林清彤字字句句不太好听,但事实确实如此,如果因为她这一仗失败,知棠就会处在弱势了。 「我知道这次的事故酿成了大错,林总监,我会尽力弥补的!」 「我觉得你去求情会来得更快,而且,费闻昭可能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我们知棠的所有人,棠鸢,你觉得呢?」 她勾起的嘴角很讽刺,棠鸢避开眼神,只是垂眸抚摸手里的布。 「林总监,我最不想的是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其他人我所谓了。」 她看到林清彤毫无动容,也收回自己的期待,语气镇定,「现在相比起在这里不断讥嘲我,我觉得还是解决问题更实用。」 棠鸢努力镇定自己的表情。 「我先去工厂了。」 「我说了会尽力弥补,将损失降到最小。」 她提起包,被林清彤的话叫住。 「你可真有自信,不知道你是装呢还是真不知道,这种情况很难降低损失,我们的人力物力,工厂的布料费用还有时间上的成本,你怎么补?」 「起码我不会坐以待毙。」 她到了工厂才发现,自己确实盲目自信了,这种事情一般来说无法挽回,重新定面料需要大量时间,会导致赶不上工期。 费闻昭当时在会上说的「只许成功」,似乎要被她一个人搞砸了。 棠鸢在面料厂焦头烂额,看了很多相似的款式,都不如当初的那批货精緻。 「老闆,现成的布料里,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沟通了很久,老闆最后都烦了。她甚至没有吃午饭,一直到下午才从工厂里出来,瞬间体会到了裴顷每天给她跑腿的辛苦。 补救方案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肚子很饿,身体又疲惫。 她忍着开车回了家,看着之前买的蔬菜,此刻没有一点食慾,想吃些辣的东西来刺激一下感官。便又手痒地想点外卖,想吃那家香辣的麻辣烫。 下午才弄清楚,是裴顷和工厂沟通时出了差错,把色板扔给工厂,对方换了织染员工,无意将布料弄混,他在工厂偶尔监工竟然也没发现。 归根到底还是她的错。 设计师这一行业,每个细节都要好好过目的。 裴顷毕竟是个实习生,没有经验,自己竟然放任他随性而为。 棠鸢拍自己的额头,一边想补救方案一边懊悔。 怎么办。 费闻昭发来日常问候:【晚饭吃了吗?】 【还没。】 他总是在问这些问题,棠鸢思路很乱,想到下午林清彤的话,她有些烦躁,不想去回答。 【点了外卖?】 【嗯。】 【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什么?/疑问】 棠鸢不知道费闻昭在说什么,她把手机扔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倒了杯水,就听到门铃,她赶紧跑去开门。 还是那位外卖小哥,很奇怪,最近他送单的频率有点高了。 在猫眼看了看,四下没人,她开门去拿外卖。 俯身拎起外卖,她低头走回玄关,转身刚要关门。 视野里突然冒出一双脏兮兮的男运动鞋。 棠鸢的心按下暂停键,屏住唿吸抬眸。 看到一双粗糙的手指用力紧紧扳着门框,她使劲拉门想要锁上,被外面强劲的力量制止。 身体在夺门的较量中晃了晃,她听到奇怪的笑。 「棠小姐,终于见面了。」 扔在手机的地毯亮起。 费羊羊:【棠鸢,我是为你撑腰的人。】 第41章 周旋 在愣神的一瞬间, 门见缝插针被拉开,棠鸢紧紧抓着门把手的胳膊硬生生被扯了下。 对面的人卸下头盔,一身外卖服风尘僕僕,他抖了抖额前腻在一起的碎发, 眼睛盯过来, 似笑非笑。 棠鸢手里捏把汗, 站定后, 脚趾在拖鞋里暗暗回缩。猜到了是微信上那位外卖员,门已经被打开,她明白力量的悬殊,只能强装镇定。 缓神, 她眼神不避讳, 语气冷静地问:「……你是?」
第86页 「经常给你送外卖那个。」 「喔哈哈,是你啊, 」她装作若无其事, 按捺那份平添的害怕, 「有什么事吗?」 楼道很静, 棠鸢觉得自己的心跳比说话声音还大。 「没事, 」说着他的目光朝里探了探,身子也前倾, 棠鸢感受到最后回到她身上的打量, 「棠小姐, 一个人住?」 「喔不是,我和男朋友一起。」 「是吗?」 「对。」她用余光去找距离她最近,可以拿得动的「武器」。 「扯, 我看每次都是你一个人出来拿外卖啊。」他嗓子里含煳不清,像多年的菸民, 另棠鸢分外反感。 但她还是听清楚了他的话。 他怎么知道? 每次。 也就是说,她让他把外卖放在门口,其实他都没走? 明明她都是在猫眼确认过,出门后周围也没有人的啊! 所以,他怎么知道? 恶寒从嵴背骤然升起,棠鸢浑身发冷。 「我男朋友他……回来的晚。」 没找到旁边可以拿的东西,她声音没底气弱了几分,脑袋飞速运转怎么防身。 又觉得刚刚那句实在是蠢。 「他对你也不怎么样嘛,成天让你吃外卖。」 说着,他朝前迈了一步,脚尖抵着门槛,晃荡着身体要迈进来。 「没其他事的话,就再见了。」 门把手在外,被他挡住,棠鸢没法只身向前去关门,犹豫怎么赶人时,听到那人嗤笑一声。 「也不倒杯水给我?来都来了,是不是。」 对方根本不看她,毫不顾忌走了进来,眼神四处乱飘。 「请你自重!」 恐惧中,棠鸢拖着向后退一小步,声音也尖锐几分,提着外卖的小臂实在酸软。 「房子不错,咱们也算老相识了,别见外,我就是好奇——」他啧啧两声,伸出手,棠鸢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手里的外卖「咚」的坠地。 「我没别的意思,棠小姐,别紧张,只是觉得一个人住这么大,不寂寞?」 那人弯腰去帮她拎起外卖,在她身边离得很近,一股烟燻味冲来。 棠鸢心要跳出来。 往外跑还是往里跑? 手机还在里面,跑过去门被关上怎么办? 靠。 疯狂运转中,她决定装作没事人儿一样,毕竟对方还没做什么离谱的事,再找个时机给紧急联繫人苏苏扣电话。 上帝保佑。 棠鸢朝屋子里走,和他保持距离。 在地毯上自然地拿起手机,看对方还在玄关处,她赶紧若无其事地拨电话。 「你谁啊??」 由远而近的浑厚男声从门口传来,棠鸢赶紧看去,舒了一口气。 是小章。 「送外卖都送家里来了?谁让你进来的?她吗?」 小章高大的个子和严肃的语气自带威慑力,外卖员显然有些意外,瞬间支吾,抬了抬下巴,「她,让我进来喝口水再走。」 棠鸢识相迎上去,站在小章身侧,又慌忙掩饰着去给他拿拖鞋,「你回来了,今天没有加班?」 小章看了她一眼,瞭然。 「嗯,我给你带了饭。」小章走向餐桌,毫不理会外卖员,「以后少吃外卖。」 「脏。」 再回头看时,外卖员已经转身打算离开,被小章叫住,「我记得投诉和差评会影响你工资?」 对方头也不回地戴好头盔,声控灯变黑,电梯关上。 小章提高了音量。 「棠小姐,我说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你咋不听呢,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万一刚刚那个人图谋不轨!!」 他内心巨吼—— 我怎么向费闻昭交待! 我完犊子了! 棠鸢拖着虚软的步子,盘腿回地毯上,全身心倚靠着沙发。她也没想到,她哪里能想到。 小章意识到她也被吓坏了,语气缓了缓,「没事你也别怕了,一般外卖员都着急送单还顾得上这些?这种进别人家里的,都是纯坏种。」 纯坏种,就被她遇上了。 …… 棠鸢呆坐,强烈的飢饿感从腹部传来,她声音也绵软无力,「知道了小章,谢谢你。」 「不过,你怎么正好来了?」 她没看到小章顿了顿,神色有一瞬犹豫,「哦,给你送饭,还好碰到了,不然看你怎么办。」 小章说话不讨巧,但很真实。 现实就是,如果小章没来,她怎么办。 警惕心太低,总会有一天在不同的地方发生类似的事情。 「唉。」 「女孩子一个人生活太难了。」她不由感嘆,防火防盗还要防被盯上。 「所以啊,棠小姐,你还要和费总分居吗?」小章灵魂一问,接着礼貌退出房间,「我先走了,锁好门。」 潦草吃完饭,棠鸢把外卖摔下的地方收拾干净,躺在软乎的床上满满困意。 白天的工作差错已经让她够心累,晚上又闹这一出,她的精神紧绷了一整天。 随手翻了翻手机,才看到费闻昭给她发的那句话。 他说,我是为你撑腰的人。 在经歷一天后,论谁看到这样的句子,都会被拨动情绪吧。 她又鼻子一酸。 本想躲进被子里冷静下,却在黑暗里思绪纷飞:补救措施可以改成短时间里重新换款,以后不能再点外卖,点外卖也不要加微信,费闻昭什么时候回来,唉,到底要不要同居……
第87页 晾在一边的手机从明变暗。 她睡着了。 - 知道裴顷要辞职的消息时,棠鸢第一时间联繫了他。 她在沖咖啡时,想起第一次见裴顷,他一副不羁的大学生样子向她搭腔,说要给她带好喝的咖啡。 裴顷有用不完的热情,活力,她蛮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很轻松,也不需要顾虑。 「真的要辞职?」她握着手机,在茶水间盯着咖啡机出神。 「对啊学姐,捨不得我?」他在电话里笑,语气依旧随性洒脱,「晚上我请大家聚餐,顺便给林总监道个歉,你,你也会来的吧?」 「嗯,我晚上和大家一起过去。」 「辞职前还给你添麻烦,对不起了学姐,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片栽培,我已经把公司的损失补偿了一笔钱,所以你不用太过自责哦,不想你因为我的错承担太多。」 棠鸢听到他的声音,都能想到他说话的模样。但口吻似乎比刚见面时成熟了许多。 「啊?」她没明白这个补偿。 「见面再说吧,晚上见,一会儿给你发位置。」 「行,你的东西我帮你收拾好,晚上带给你吧,你怎么都不来一趟就辞职了?」 「刚上任有点子忙,一定要来啊,整个公司就咱俩最熟最亲,不来我就去找你。」 「知道啦。」 眸光闪烁,她抿嘴莞尔又恢復沉默。 好像,总在离别。 她又想起费闻昭,这哪是出差一周多啊,她都觉得自己有一年没见过他了。 也不打视频,也不好好聊天。 他们之间,似乎只有见面才会有温度。 - 下班后,棠鸢和一群同事说说笑笑出了公司,她信誓旦旦要拉他们坐自己的车。 「学姐,我定了蛋糕,你能帮我去拿一下吗?可能会有点远,我要在这里接应他们,你一个人行吗?」 裴顷打来电话,棠鸢没办法推脱,「当然可以,地址发给我。」 微信发来地址,棠鸢点开,奇怪的是,图上并不是蛋糕店的位置名称。估计是在附近吧,她没多想,打开导航。 恰好下班高峰,路上堵车和路程较远,开车浪费了四十多分钟。棠鸢在车里身心烦躁,总觉得大家聚餐都吃完了,甚至都忘了她还这里苦哈哈地取东西。 「裴顷,不好意思啊,我感觉……大家一会儿估计都吃不上蛋糕了,我估计还得一会儿呢。」 这来回两个多小时就没有了,棠鸢内心呜咽,她真的很想去聚餐嗨皮。 「没事啊,反正就是给你买的,才不让他们吃,」在棠鸢愣神中,他又问,「快到了吗?」 「嗯,还有一个红绿灯。」 「好。」 她没懂裴顷说的话,进退两难,只能继续驶向目的地。 最后停在一座独栋高档餐厅前。 她的车子在众多名贵里显得格格不入。 棠鸢拍了张照片,给裴顷发过去:【到啦,但这里没有卖的蛋糕,是不是发错了?】 【回头。】 她异样地转身回眸,看到背后不远处,裴顷从一辆磨砂曜黑大g上跃下。 他挑染了蓝色短髮,穿了黑色立领夹克,皮肤愈发显得白皙,在黄昏里像一棵小白杨,挺拔,蓬勃。 还抱了一束花。 朝她走过来。 身后黄昏浓烈,为他陪衬。 「送你。」裴顷勾着嘴笑,弧度滑向耳垂上的耳夹。 「怎么你辞职,我还能收到花?」棠鸢接过他手里的纯白茉莉,轻轻靠近闻了闻,馥郁芳香。她的鼻尖轻触到花瓣,翘长睫羽灵动,裴顷晃神。 「我知道是你帮我背锅的,学姐,也知道林总监给你施压了,最后的成败还要靠你。」 「算了,不说这些,」棠鸢笑着打断,摸了摸花瓣,「走吧,拿上东西,赶紧去找大家。」 「他们早吃完唱歌去了,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你要去吗?」棠鸢没看到他的坏笑,被握着手腕拉到餐厅里。 一顿饭聊得愉快,也让棠鸢轻松不少,心情好起来。 夜风变得舒暖,夏天快到了。 「送我吧。」裴顷喝了些酒,耳尖红红,胆子也变大。 「哎哟,吃了一顿饭,学姐也不叫了,直说话啊。」棠鸢边给他开车门边笑着打趣。 「叫学姐是为了套近乎。」棠鸢看他有些晕乎乎地杵着不动,把他按进车里。 「跟我有什么套近乎的,我又不是什么领导。」她笑。 「就想。」裴顷赖皮。 「小屁孩儿。」 车子开到棠鸢家的路上,裴顷嚷着要送她回家。 「我回家你怎么办,不还是要我送你?」 想到家里还有解酒药,棠鸢在家楼下停了车,让裴顷在车里等着。 「我要跟你一起。」 他在她身侧亦步亦趋。 不想让他进屋子,点密码时她故意错按了好几次,直到键盘被锁定。 「学姐不想让我进去。」裴顷在身后,前倾着身子在她耳边幽幽发言。 棠鸢别开头,距离他远些。 「啊,裴顷,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不然还要等好久……暂时是进不去了。」 她转身,裴顷朝她走了一步。 她往右。他也往右。
第88页 堵住她的去路。 棠鸢很早意识到今晚裴顷的不对劲,她淡定地刚想开口。 只见裴顷右手搭起,支在门上,支在她的脸侧。 他颔首,与她靠的很近,眼神黏在她的唇上。 「学姐,这是你拒绝人的方式吗?」 「是。」 她没犹豫,她不傻。 「你说的是什么方面的拒绝?」裴顷笑。 「你想的那种方面。」 「学姐,我好像有点喜欢你……」裴顷越靠越近,棠鸢去推他。 「没道理,裴顷,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信。」 直到裴顷看到她眼里的笃定,支起的胳膊重重垂下,在身边晃起。 「知道了,还是麻烦你送我回去,最后一次。」 「嗯。」 送完裴顷,她终于能安心回家,总觉得,今晚是裴顷的临时起意。 不愿再去想,大概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棠鸢垂着手臂,包包耷拉在腿边,出了电梯甚至没有喊开声控灯的力气。 家里的密码熟练按下。 「门已开。」 她迫不及待地要躺回床上。 那道熟悉的声音几乎是在她打开灯的瞬间,和灯同时在身后亮起—— 「这么晚去哪儿了?」 第42章 点火 棠鸢差点没拎住包。 心空了一秒。 是费闻昭的声音。她迅速转身, 看他搭着腿靠在沙发上,领带都没取,袖箍还在手臂上,只是侧着头朝她望过来, 眼神冷冽。 「你回来了怎么不开灯?」 棠鸢把包挂起, 背对着他, 才敢深唿吸两口, 极尽全力平稳自己的心跳。 「去哪了?」 费闻昭又问,这次比刚刚的语气更重,更接近逼问。棠鸢听出他微微怒意,只是如实说, 「裴顷喝了酒, 不能开车,我送他到家门口。」 说完后屋子里又静下来。 这种溺静, 让棠鸢觉得长久的未见, 他们两人之间气氛此刻更尴尬了起来。 那种, 想靠近又不知道怎么靠近的侷促感。 「你倒是诚实。」 他还是盯着她。 棠鸢站在原地, 在身侧不被注意地轻轻摩挲手掌, 拇指在掌心攒动,才有说话的底气, 「你吃饭没, 给你热点汤喝。」 说着绕开客厅, 走向厨房。 「过来。」 费闻昭叫她,棠鸢回看,他掀动眼皮, 点点下巴示意她,如果她仔细看, 沙发上的指节在不断地点触、按压。 棠鸢突然觉得自己脚黏在了地上,怎么都迈不开步子,好像不会走路,脚步好重,先抬哪一个都显得难堪。 手足无措。 明明心里是想跑过去的。 而在费闻昭看来,她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两个字:拒绝。 在监控看到外卖员对她冒犯,看她每天打扮得漂亮出门,看她在门口跳着穿鞋子,看裴顷送她回来还抵着门告白又双双离开。 本来是为了她的安全,让小章给她安一个可视对讲门铃,谁知道小章只安了门外,总说自己不想进去。 倒好。 该看的不该看的,他全看了。 那些愤怒担心,吃醋嫉妒,那些不安全感,听到她说没有谈恋爱的失落,胡乱涌上来。他在港市压抑了多久,此刻就有多想释放。 再也坐不住。 他起身。扯着束缚他的袖箍,掉落在脚下。 一步步,一步步,正面对着她,越走越近。 棠鸢想后退,费闻昭已经大步迈上来。是熟悉的,她抱过的人,此刻却不知道用何种方式去触碰。 「才走了几天,都把我忘了?这么抗拒我。」 「棠鸢。」 「没有。」 她摇头。 怎么可能忘,就差数着天数过日子了。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只能盼。 好不容易盼到了。 她又变得笨拙,紧张,以前的游刃有余和主动被凝固和微妙的空气都禁在每一寸皮肤里。 要挣脱。 需要…点火。 费闻昭身体正面靠近,放大,要将她淹没包围,她没抬头,视线放在他的领带处,本能地退了几步。 不料靠在了餐桌棱上。无路可退。 此刻她清晰地看到他的领带纹样,衬衫肌理,甚至微微前倾,就能贴上去。 接着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酒味,棠鸢软软抬眸,手捏着餐桌边,才敢去看他的眼睛,秀气的小脸仰着,轻声问,「你喝酒了?」 唯一的主动被他捕获,费闻昭乘势用手去抬起她的下巴。 俯身,敛眸,用温热覆盖。 棠鸢浑身战慄,乱了心跳,唿吸的空间狭窄,她憋红了脸。 他在吻她的唇周,唯独不去吻中心。 细细研磨般,不放过任何一寸。 唿吸在碰撞。 她身体所有的力量都用来紧紧靠着餐桌,手臂撑着桌子向后倒,混乱间忘了自己此刻仰着头,嘴巴微微张开。 她以为会有更多。 或者,她希望会有。 却发现费闻昭动作停下,用手指又去抹掉刚刚辗转的地方。棠鸢紧紧闭着眼睛,眼周还在抖,听到他低低地说,「看我。」 她听话地缓缓睁眼,看到费闻昭在对她笑。不同于以往,他总是眉眼温柔,今日似乎凌厉了几分,眉头微拧,深邃瞳孔里是她失措的样子。
第89页 「没有在谈恋爱?」 「嗯?」 稳稳捏紧下颌,他用了力道,棠鸢拗不过他,垂眸任由他盯着。 但那句话她听清了,好像是她对苏苏解释的。 费闻昭缓缓开口时声音沙哑,似问非问,背着光,他的眼里愈发漆黑,她看不清,想往更深处去看。 恍惚间又被吻住。 比刚才的浅尝辄止要更热烈,大概是第一次,他那么不由分说撬.开毫无防备的唇.齿,攫取地霸道,时不时咬她。全身的缥缈和痛感让她靠着桌子也支不住身体。 她没见过这样的费闻昭,他在生气。 但她没躲。哪怕拙劣轻巧,也在用身心回应,换来对方的更加炽热。 她尝到他残留的酒味,不断细密地渗进来,他好像没醉,她快要醉了。 后倾到脚步滑下去,她只觉自己燥热,闭眼黑暗里伸手去找可以抓的东西,又不想去搂他的腰,一把拽住费闻昭的领带。 「换气。」 「费闻昭……」 「怎么。」 他趁着领带方向朝前靠,棠鸢再没地方逃,只能靠着他的胸膛。 接着被抱上餐桌。 他单手在后面托着腰,游移到她的脖颈,又去撩拨她的耳垂,在耳边摩挲。 「别……」棠鸢不敢去看,一阵接一阵地酥麻她真的招架不住。 「别?」费闻昭笑。 「那你允许谁这样动你?」 棠鸢只是下意识去躲,并不是拒绝,刚要否认。费闻昭轻轻触碰着她的睫毛,在她抖动心痒时,声音淡淡地问。 「还是你要现在提起其他男人,跟你在门口告白的那个?」 「我不允许。」 「你怎么……」 她闭着眼睛,还没来得及问完。 被费闻昭紧紧抱在怀里,尾音淹没在他的衬衫。他埋在她的肩头,好像泄了刚刚的侵略性,柔柔地在她耳边沙哑,气息靡靡,叫她的名字。 「棠鸢—— 」 「你到底要不要我?」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她好想哭。 怎么会是由他来问。 他也像自己,没有安全感吗。以前的温存,总是因为距离变得真真假假,虚晃不清。 只有紧贴的身体,铺洒在耳边的话语,身体升腾的热意,才会更好的确认彼此。 最近好想他。 鼻子一酸,没自知的眼泪流下来,汪汪一池盈水瞳,开了闸扑簌簌地掉下来,滴滴答答掉在费闻昭衬衫上。 她把一直僵硬的手臂缓缓抬起,打开自己的怀抱去接纳他,用所有的身心去回报他。 落在他宽实的背上。 「怎么哭了?」 费闻昭听到抽噎,才意识到后背的凉意是被泪浸湿的。 他又慌乱地给她抹泪。 完全没了刚刚的冷漠戾气,一时间的反差看得棠鸢噙着泪笑起。 「刚刚太生气了,是不是有点狠了,我跟你道歉。」 他的指腹一点都不细腻,摩挲地棠鸢眼周薄薄的肌肤生疼,她垂眸去握住他的手,摇头。 感觉到费闻昭身体的变化,垂在他身体两侧的腿,轻抬,朝他腰间勾了勾。 「看哪儿呢?」他又笑,是真的在笑,眼尾上扬,眸子弯起,看棠鸢收回眼泪才松了口气。 她目色氤氲,稳着小手给他解领带。 费闻昭低眸失笑地看她动作轻轻,感受脖颈似有似无的拉扯感,又将眼神定格回女孩面庞,隔空去描摹她的黛眉琼鼻,还有被他吻红的唇。 看不够。 太久没见了。 看她青涩的主动,在他身前咫尺,他知道她有多紧张。 他太清楚自己此刻想要什么。 他更怕吓到她。 「棠鸢,」他去拉她颤抖着解扣子的手,在她的肩膀处十指紧扣,凑到她潮红的耳边低低道,「我等你准备好。」 棠鸢愣了一秒,把头埋到他肩上,费闻昭笑得肩都抖起来。 「小孩,我还没吃饭。」 棠鸢挂在费闻昭身上不想下,用手捧着他的脸,任凭他在家里走来走去。 「你还喝酒了呢。」棠鸢哼了一声。 「被你气的。」 「我才没气你。」 「我不在家,你都带别的男人回家了。」 「根本没有!!费闻昭你不要乱讲话!」棠鸢抱着他疯狂捶他背。 费闻昭停下,在棠鸢搭在脖子上的臂弯里浅浅挑眉,「有人刚刚才被别的男人壁咚过。」 棠鸢咯咯笑着把下巴抵在他头顶发间,蹭蹭,「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想知道?」 「对!」 「带你去看看。」 他把托着棠鸢的手换了位置,放到她的腰间,拉一拉她偶然露出来的腰肢,笑意更深,「抱好了,勾紧。」 走到门外,他把门关上。 「看上面。」 棠鸢这才发现,那点在不易被察觉的猩红在闪烁,她满眼惊恐。 「这个多久了??能听到声音吗?」 「可以。我走的……第三天?」 天啊! 棠鸢捂脸。 「好呀费闻昭,你监视我,我又不是你落在家里的小猫小狗!你还安个监控看我!」 「要看你我就在家里安一个了。」
第90页 「也是。」 「家里还有一块显示屏,小章不好意思进来安。」 「好吧。」 费闻昭抱着身前的女孩,嘴角勾起,「裴顷在这里跟你表白啊?」 「没有,他一个小孩儿,随口一提,我拒绝了。」 「怎么拒绝的?」 「我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 「你喜欢谁?」 「喜欢……」 棠鸢知道他故意问,后仰身子,勾他脖子的手覆得更紧,对上他漾起的眼尾。 抿着嘴,轻轻贴上。最后移到他的额头。 「这位。」 「现在抱着我的这位。」 「你。」 费闻昭在濡湿的眉眼吻里屏着唿吸,心空的时刻克制不住地吻在棠鸢锁骨间,被她笑着推开。 「大哥,还没进门呢。」 「门外也不是不行。」 「哈哈,快点,进去我给你尝尝我的新手艺,你绝对很惊喜。」 费闻昭单手揽她的背,另一只手开门。刚进门两步,他在玄关处停下,扬起头盯住棠鸢。 「不然别吃饭了,开始吧。」 第43章 燃烧 正巧有电话, 棠鸢赤着脚从他身上滑下。 「闻昭,你到家了吗?」逃跑前还是听到了电话里的女声。 她跑远,稳住身子穿上拖鞋,跑去厨房洗菜切菜, 从冰箱拿了挂面和鸡蛋, 前两天学了简单的清汤挂面, 葱油花飘香, 必须让费闻昭尝到。 棠鸢几乎没听到费闻昭的电话聊天,不知道是谁,他只是嗯声。 站在半落地窗前,月光为他剪影。 快要半个月没见他, 总觉得他又瘦了些, 在他们没有对视的时候,他看起来很落寞。 也许是她的私人滤镜。棠鸢不懂, 这需要时间慢慢去了解。 还好, 他们会有一个好的开始。 正想着, 棠鸢听到他拉上窗帘, 忙碌的余光间看他换了身家居服, 从卧室那边走过来。深蓝色垂长裤脚,淡灰色落肩的衣袖, 慵懒又被他穿的矜贵。 她在心里咂巴嘴, 垂涎美色。 「真给我做饭呀?」费闻昭诧异。 「煲汤手没被烫到吧?」 他说着, 走到棠鸢身后,试着帮她挽头髮。一层层撩起,绕了又绕, 缠了又缠,手一松, 腻软的髮丝又重新回到原来散落的样子。 「你平时都是怎么挽发的,教教我。」 说话间手搭上她的腰肢。初夏的衣物布料,他紧贴着滑向她腹前,触感可想而知。 「我忙着呢。」棠鸢强装镇定调料汁,一丝不苟地在碗边看放多少量,不理身上四处游离的手,将她的棉布裙弄皱,再抚平。 「知道了,我去洗澡。」 「吃完再去呗,很快的。」 「我洗的也很快。」 棠鸢一心等水开,没听清楚又反问,「啊你很快?那行去吧。」 「快不快,你一会儿可以试试。」 什么啊。 到底是谁想歪了她不说。 - 不知道是他饿了,还是他赏脸,棠鸢洗漱完出来,费闻昭已经将一碗面吃的干净,走向厨房洗涮锅碗。 水声流出来,在她耳边沖刷。 像,真正的家。 他会有这种感觉吗? 棠鸢站在原地擦湿冷的发尾,一边走向镜子。 费闻昭最初给她买的这件睡袍太大了,左右合襟后颈前还是暴露细白一片,腰间松松垮垮,繫紧了都看不出腰线,棠鸢实在不喜欢。 他要是不在,她就裹着浴袍出来了。可是他在,她只好穿戴整齐。 平日里穿不习惯,又觉得自己平时的睡衣过于幼稚,只好拎了这件。 现在却发现,这样穿好像有了其他的意味。 她摇摇脑子。 找出最想看的电影,盘腿坐在沙发上等他。 「棠鸢,过来帮我解下。」 「好,怎么啦?」她塞了口威化饼,跑过去。 「我好像系了个死结。」 「等我看看。」 棠鸢歪着脑袋弯腰在他身后解结。 「好傢伙,费闻昭你怎么系的?」 「就,这样那样。」她看不到他意味深长的笑。 「等等啊。」棠鸢用指甲抠了大半天,才找到可以晃动的那根。 「解得快有奖励。」 「那我马上!」 棠鸢专注在他腰后,小手灵活地用指甲夹起,抽开,没注意费闻昭手上的动作。 「好啦!」棠鸢解开,开心地为费闻昭卸下围裙,「奖励呢奖励呢?」 「在你手里。」 ? 「围裙里???」 费闻昭略抬下巴,点点头。 棠鸢才发现这碎花小围裙右下角还有个开放口袋。 她眸子亮起,立刻伸进小手去拿。 「哇。」 温热的手指碰到冰凉的物体,细腻光滑,是玉镯。 正要惊喜地拿出来感谢,手被塑料薄膜的锯齿边缘滑到,隐约发出嘶嘶声。 愣住。 一片,两片,三片。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仅仅是一瞬间,棠鸢脸颊的绯红已经晕染到了脖子。 「费闻昭!!!」她咬牙去锤他。 「拿出来戴上啊。」他眼尾和嘴角都扬得犯规。
第91页 「怎么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哪种?」他拥住她的身子,「所以戴还是不戴。」 「你说清楚。」 「我说镯子,想什么呢?」 啊!!! 棠鸢捂着脸贴到他心腔的地方,被拿捏了。 费闻昭笑得胸腔在颤,他顺势掏出镯子,不动声色地将另外的东西塞到自己口袋,握住棠鸢的手腕,「可能会疼,忍住。」 玉镯质感细腻冰凉,卡在骨节处,棠鸢吃痛地看向费闻昭,「放松点。」 她将手腕支在大理石上,费闻昭轻轻用力,镯子滑向小臂。 青绿色高冰飘花镯子与白肌映衬,前者更清冽,后者更冰清玉洁,手腕处变成了斜风细疏的江南烟景,连着她浅青的筋脉。 像是他在她的腕间勾勒一幅生动的水墨画。 「在香港被带去一场拍卖会,实在没兴趣,着急想回来见你,正好看到这个镯子,那人把这镯子的故事讲得实在感人,想着你肯定喜欢。」 他总是像涓涓细流一般。 尤其是在这些时刻。 在她心尖跃动,为他雀跃的时候,他有将这快乐缓慢延长,细细渗透的本事。 上次在巴黎的小雏菊也是这样。 他喜欢把每一个东西都附带上他对她的想念,让她在接受到这礼物时,仿佛捧的是他日夜的细腻心思。 他可能不知道,她最吃这套。 棠家的一切不会把她当回事,而有人愿意,愿意将她放在心尖尖上。 怎么会拒绝,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更何况他是费闻昭。 棠鸢垂着眼帘,试着起手抬落,手镯盪在腕间,随时都能感觉到手镯的存在,提醒她这份欣喜。 「很喜欢。」 「也喜欢送礼物的人。」 她轻轻开口。 「那怎么报答送礼物的人呢。」 费闻昭用眼神黏着她。 「其实我也给你买了东西,只不过,和你送的一对比,有点普通和廉价了。」 「不会。」 她想起自己给费闻昭买的那件牛仔衬衫。 他穿久了西装和灰白黑衬衫,棠鸢想看他穿亮色。 在浑身升温和异样中,她踮脚,蜻蜓点水地吻上他的唇边,站不稳又要跌回去。 被费闻昭一把拖住。 带着浓烈地占有和欲.望,他紧紧禁锢她的脖颈,唿吸愈发浓重,厮磨的水声迴荡在脑海,炙热的温度能将她燃烧。 她不需要点火了。他就是火。 今晚第二次,她又觉得身体难捱,要比第一次更汹涌,勾着他的手臂由紧到松,倒是这次她无师自通地知道换气,还有勇气在间隙中发言。 「费,闻昭。」 她含煳着发音。 「你问我,要不要你。」 「我现在,嗯,可以告诉你。」 掠夺般的吻,让她说话断断续续,夹杂着旖.旎的短音。 在费闻昭埋在锁骨间时,她才歪头凑近他耳边,尾音缱绻。 她说—— 「要。」 被腾空抱起后棠鸢一直紧闭着眼睛,只觉费闻昭胸前颤抖的厉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卧室。身体两侧陷下,她似乎置身在了山谷里。 那件睡袍给了费闻昭充足的发展空间,只需要指尖轻轻一拉,棠鸢感觉到前身的凉意,接着是大面积的滚烫压下来。 「为什么说,没有在谈恋爱,棠鸢,看着我。」 她意识涣散,身体潮动间,被他叫名字。 睁眼,他近在咫尺,幽暗的眼眸里全是她此刻恣意的样子,再多看一眼都要溺在里面,接着被燎原之势所点燃。 「那天我不是说,如果不下雨再答应你吗?」 「嗯。」 费闻昭去碰她的鼻尖,身下的手没停止,棠鸢咬咬唇,昏沉中保持清醒如实说,「后来你再也没提过,我以为你反悔了。」 他忽然趴在她肩膀上低低地笑。 「干嘛。」 「所以棠鸢,你认为没确定关系,还是又亲我又抱我,勾.引我,」费闻昭的手顺着前腹向下游移,点压,音色蛊人,「你又是什么意思?」 「没忍住。」她因为一阵阵电流感闭上眼睛,他的手轻飘飘的,也可能是她轻飘飘的。 「想泡我?」 「哈哈,如果你这样想也可以。」棠鸢打趣,能泡到费闻昭,那也是美滋滋的人生乐事。 「泡我很贵,但是做男朋友可以免费,你考虑一下。」 「我选后者,我又不傻。」 棠鸢听到他笑,觉得眼角发烫。 「如果我再问一次呢?」 「可以吗?」他试探。 「什么?」 「做我女朋友。」 「嗯……可以。」 她被不知分寸挑拨的难耐,心里漾着那最羞于启齿的想法。 「可以吗?」 「怎么又问。」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棠鸢睫羽轻动,闭上,默认,黑暗里去摸索费闻昭的手,十指紧扣。 她想,一定是被蛊惑了。 是不是被爱蛊惑,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事,在当下。 重要的是,被费闻昭。 其次,那都是其次。 「那不客气了,我亲爱的,女朋友。」
第92页 「我这算,名正言顺了吧?」 「费闻昭,你话好多。」 「哈哈,着急啊。」他把交扣的十指压在她的头侧,真丝枕头陷得不成样子,气息粗重起来,「那干正事。」 事实证明,她没有准备好,这要比接吻难得多,他像体面儒雅的绅士,越是被他温柔引导,棠鸢的羞耻感就越发强烈,身体一次次比先前更僵硬。 在不知道多久尝试后,他背后的湿汗浸在她手心。 「费闻昭……」她眸间潋滟地要睁开。 他当机立断抽出一只手捂上她的眼。 「别看我,放松。」 她被潮热的手掌心堵住了眼睛,突然想到在塞纳河畔的游船,她现在就像那艘船,无岸可依,游荡在水里。 明明是她默许的,可是她真的有些害怕了,又不愿意因此扫了费闻昭的兴致。他感觉到她的迴避,默默问。 「怕了?」 棠鸢想点头,最后又只是摇头。感受到他动作慢下来,才有空隙问他。 「费闻昭,你是第一次吗?」她问得直接。 「怎么,不像?」他低低发笑,无奈道,「你能不能认真点,现在脑子里还有这么多问题,不然我等你问完,再继续?」 「我……疼。」 她终于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棠鸢,你太紧张了。」 棠鸢被他叫名字的尾音叫得融成一滩水,好像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算了,认栽了。 她索性双眼一闭,咬着下唇,深唿吸几口去敞开自己,去享受接下来的时刻。 享受她所陷在山谷间的溪流潺潺,树木枝桠都会被滋润,潮湿的净土会生长出更好的花叶,大方地供人欣赏触摸。 会有逆流而上的船只去探寻一方宝藏,接着找到清流的源头。四周温煦,适合久留,适合愉悦,尽管有些颠簸,也终将不虚此行。 最后的最后,她游离靠岸,轻流在船身湍急泻下。回到旖旎的现实,她骨子像溶到费闻昭的大汗淋漓里,酥软无力。 费闻昭为她抚去额间的细汗,在乌丽逶迤的夜色里,对她吻了又吻。 落在眉毛,眼睛,鼻尖,脸颊。 不带情.欲。 她没见过这样的费闻昭。 实在觉得,太蛊了。 再这样下去,说会上瘾都不为过。 「好了吗。」 「抱你去洗洗。」 什么体面羞涩,她到此刻才有些了「良知」,捂被子裹起自己,摇了摇头。 「我得好好休息了。」棠鸢被他抱着,手又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确实,太辛苦了。」 「身材这么好,偷偷练的吧。」她在坚实的腹肌上画圈。 「不用偷偷,是你不关注我。」 谁又知道。 他等今天,等了几年。 「我哪有不关注你。」 「你连消息都不回我。」费闻昭将她抱的紧,下巴抵在她头顶,「别乱动。」 「什么消息?」棠鸢这才想起他发的那句——我是为你撑腰的人。 为她折腰的人还差不多。 或者折她腰的人也更合适。 「我当时睡着了,后来忘了回你,不过你为什么好好说那样一句话?」 「嗯……为什么呢?你没有要和我说的?」费闻昭半昧着眼。 「你知道我犯错的事了?唉我和厂家对接布料,反正最后是错了,造成很大的损失,林总监已经批评过我了,我也在想补救措施呢,不想告诉你啊,显得我很蠢很不靠谱。」 「那现在怎么说了。」 「现在……」她用毛茸茸的额前刘海蹭蹭费闻昭下巴,「就当我胆子更大了吧,你总不能这种时候批评我。」 他笑。 「林清彤怎么批评你的?」 棠鸢想起她拿费闻昭压她,努了努嘴不知道怎么提起。 「我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开工作室,费闻昭,我之后还是做我自己的事业吧,你觉得呢。」 「不想呆在颂风了?」 「不是,我很喜欢这份职业,但是这是颂风,你又是……」 「因为我呗?」 「她们肯定会说我啊,而且我当时就是被你介绍进来的,要是大家知道咱们的关系,一方面会觉得我菜,一方面会觉得你眼光差。」 「谁敢。」 「你是靠自己的实力,忘了自己集训成果了?当然,我也是你实力的一部分。」 「哎呀,哈哈。」棠鸢被他安慰,咯咯笑,把腿搭在他身上,身心舒畅,「但我的职业还是要好好规划一下,你会支持我的吧?」 「当然。」 费闻昭闭着眼睛,她看不到他黯淡下来的心。 当初一心要谋划着名让她进来,呆在自己身边,没想这么多,现在又于心不忍。 「等知棠度过初期,你再走,行吗?」他没了底气。 「当然可以啦,我也要好好努力一番,她们小瞧我没事,我最讨厌她们说你。」 「我不在乎。」 「我可没你这么大度,我小气得很……」 棠鸢越说越困,声音绵软下来,最后在踏实的怀抱里睡着了。 费闻昭想起来抽菸,又被抓得紧。只好僵硬地任由她在睡梦中还不自知地乱摸。 后来没忍住,长夜漫漫。
第93页 一次怎么能够。 第44章 二合一 折腾一夜。 隔天一早, 费闻昭贴心地用棠鸢手机给她请了半天假。他给自己也请了一天,美名其曰休养生息。 棠鸢抻着被子伸懒腰,睨他一眼,春漪后眼波凌凌, 她自然调侃。 「总裁还需要请假?」 费闻昭晨跑顺便买了早餐回来, 一直等她醒, 棠鸢小腿困得厉害, 哧熘伸出半截藕白盪在床边。 他斜坐着给她按摩,笑语回应,「我在心里给自己请的,为你服务太辛苦, 你也不犒劳我。」 棠鸢嗤一声, 「为我服务?我可要不起。」 「那昨天是谁说要的。」 「费闻昭,我那是!那是要你当我男朋友!跟你说的不是一种!」棠鸢又羞又抓狂。 她真是疯了才会以为费闻昭绅士温柔, 溺毙在他一次次伪装里, 结果被他拉着沉沦根本无法脱身。不知道身上有没有印子, 那傢伙昨晚还咬她肩膀。 「嗯, 男朋友收到。」 棠鸢被他的抖机灵气笑, 没了脾气。再说下去只会又红了耳朵让他笑话。 「今天什么安排?」费闻昭问她。俨然又回到平日里的斯文,穿了她买的丹宁牛仔衬衫, 介于靛蓝与深蓝之间, 被他穿得玉树琼枝, 带点清爽的少年气。 从她的角度看去,他松开的两粒扣子下一片白皙,锁骨清朗, 棠鸢松一口气。还好没留下痕迹,她昨晚也吻得忘乎所以。 「你自己请假你什么安排?」 「谈恋爱啊。」 …… 「你恋爱脑吧, 请假谈恋爱,不用上班搞事业的嘛?说实话,我慕强,不太喜欢男人恋爱脑。」 棠鸢撇嘴摇头逗他,她坐起来喝水,水有些凉了,她忍忍喝下去。凉水更容易将人激醒。 「我搞事业的时候,你还在跟别的男人温柔小意。」 费闻昭把昨晚嗓子干渴得厉害时倒的凉水给换成热的,递给她。 「没完了是吧?」棠鸢朝他扔抱枕。 费闻昭稳当接过,站起身,棠鸢才看清他今天搭配的卡其色西裤,腰间坦荡压着衬衫,下半身线条尽显,她在心里啧啧称赞。 费闻昭半步不离她,挑了挑眉,语气婉转,「不是,是还吃着醋,要你哄。」 棠鸢笑起支起身子,他站在床边,背后是云层暖阳,阳光和他一样,肆无忌惮地照向她。 不得不感嘆,是值得揣在心尖的美好清晨。她趁费闻昭不注意,从枕头下掏出手机拍了一张他的背影。 肿胀酸痛感遗留在身体里,但不至于没法走路,她不由感嘆年轻真好。 不理费闻昭的撒娇,她只身在费闻昭卧室的大床,突觉温柔乡的虚幻。只有挂在腕间的镯子,提醒昨天的真实。 轻咳一声,棠鸢清醒自己的思路,公司的损失迫在眉睫,她没法放着不管,如果要和费闻昭保持这种关系,她需要要做的更多,也要做得更好。 「我今天没空跟你腻歪,工作上的事情还等着我,本来早上就要把弥补方案给了林总监,你又擅自给我请假。我打算用现有的布料重新设计,让工厂在成品上赶工,你觉得呢?」 「你就是这样哄我的?」 「用我给你打工的热忱哄你,不开心吗?只要我努力工作,老闆就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棠鸢下床,拉着拖鞋跑向露台,大口唿吸新鲜空气,顺便打趣费闻昭。 还没穿好衣服,她扭着身子拉背后的拉链。费闻昭走过去帮她拉起。 「如果我们不努力,老闆就开不上法拉利!」 「那你要比他们幸运,起码我开得时候你还能坐在旁边。」 「哈哈哈哈,那雀食是。」 费闻昭在她背后笑,斜倚着露台塑木围栏,玩弄地上的白色沙石子和灰色步汀石。周围花箱里的花草有时间没打理,蔫巴的叶子间零星开着紫色小花。 「女主人,我不在我的花都没人管,你自己倒是每天花枝招展的,」他俯下身去捡拾落在地上的枯叶,还没说完就被棠鸢打断,「不许发表这种女生打扮有罪的言论,不要对女生评头论足——」 「明明一起睡了一晚上,起来我怎么不认识你了。」 「哈哈哈,现在是理性的我,昨晚那是感性的我,刚刚是女权的我。」棠鸢笑着挽头髮,用簪子在头后一绕一插,便是一朵清水芙蓉。 费闻昭揽她过来,吻落在发间,他无奈地说,「去忙吧。」 棠鸢觉得费闻昭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在露台沐浴初夏的微微潮气,她想起遇到费闻昭的时候,还是大雪可以封路的深冬。此刻他闲云野鹤地给她呈咖啡,靠着摇椅边看书边陪她。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他,但此情此景任何语言都显得多余。 终将会有人毫无条件地陪在你身边。 而我们要做的是,被爱的时候不要怀疑。 她沉下心去解决难题,连大脑都知道,她有了更多的勇气,哪怕一次不行,次次不行,抬头看一看身边的人,深唿吸一口流动的新风,都会有重头再来的力量。 没由来的,本觉得自己丢了一切,现在又觉得拥有了世界。 勾勾画画,她把这期的成品翻了又翻,可以延展的同类型设计想了又想,还得搭配合适的布料,辅料也得悉心再选,工程量大的很。
第94页 「我今晚得加班了。」 不知不觉到了午间,费闻昭亲自做的饭,她吃得着急,小虾仁直吞了几个。 「你怎么会做饭的?」 「留学生必备技能。」 「行,费闻昭我先去公司了啊,下午我去把样衣做个差不多,晚上可能回来的晚你自己先吃哈!」 早上的半天假可过的太快了,像没有休息一样,棠鸢匆匆吃了几口,收拾好东西赶紧出门。 费闻昭叫都叫不住,手机的设计废稿飘在木地板上,他捡起。房间里少了她,归于空寂。 设计稿画的精细,看得出来用心程度,细节处改了又改,留下不少线条印子。接着他翻到背面,是一些练习图,凌乱的白纸上,他清晰地发现那几个秀气的字。 她用圆润的字体,写了三四遍他的名字,隐没在线条间,每一次的收笔都颜色更浓,是因为长久的停顿。 他走向衣架,从西装里衬的夹层口袋取出一张白纸。那是他去祁牧公馆,随意上了二楼她住的房间,床头留的稿件没有被扔,他随手翻了翻。 上面画了不同的羽毛形态。 写满了他的名字。 此刻,他把两张纸放在一起,轻掂,总觉得轻飘飘到随手扬漫天的纸,重得压在心上,将他的心填满。 他随手压在枕头下。 棠鸢不在,他才有心情去直面静音了半天一夜的手机。 满屏的电话和微信消息,费闻昭皱着眉浏览。 骆星荷给他打了好几个,大概是问他房子的事情,最近她催得紧,想赶在骆明上高中之前把那块学区房敲定,把日子安稳下来。 作为交换,她带他去见了香港知名风投大佬,她前老公的朋友。 最后一条消息,是骆星荷叫他明天一起见面聊,让他把女朋友带上一起吃饭。 他没多想,回了:【看情况。】 接着在列表里看到一个ip在洛杉矶的电话。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他把电话拉黑。黑名单里躺了快十个不同的国外ip。 「小章,把棠以信的资料放我办公室抽屉里,所有的,不要有遗漏也不要备份。」 「还有,你最近盯着点棠鸢,如果有除了我以外的陌生人见她,及时告诉我。」 费闻昭给章乐安排活。 章乐在电话那头翻白眼,「能不能给我安排点重要的,高难度的事情,非要让我一个一米八壮汉成天绕在一个小女孩儿后面?」 「还有比这重要的事?」费闻昭冷声反问他。 「没有。」那边噤声半秒,接着问,「费伯伯要回来了?」 「看样子是,换ip给我打电话。」 「他怎么说,对你谈恋爱的事,还有对你这个仇人家的小女朋友……」 「我拉黑了,不想听。」 「……6」 费闻昭坐在露营的克米特摺叠椅上打理花草,修修剪剪。他对章乐刚刚的话一字不差听得清楚。 在对面挂断前,费闻昭声音冷淡道。 「章乐,如果你对着棠鸢也这么口不择言的话,不介意再把你调回原来岗位。」 「别,费大爷,你就当我是个哑巴。」 再回去开没日没夜的救护车,他没疯,他女朋友快疯了。 他学歷不高,能找个安稳和轻松的高薪工作比登天难,不然就要去送外卖跑出租。 所幸后来偶遇到费闻昭,他自来熟,一阵打趣费闻昭小学和幼儿园的事儿,没成想他已经成了商业大佬。 费闻昭对他要求不高,听话就好。 他也不去问费闻昭为什么愿意信任他。 可能是他缺心眼儿,也可能,费闻昭太淡漠,身边没有他这种贫嘴傢伙,有一个还正热闹。 但他知道,费闻昭对他好,他也不会白眼狼到伤害他唯一喜欢的女孩。 那小女,单伶伶一个,跟纸片儿一样,都禁不住他轻轻一推。 而章乐只是想到刚刚电话里提的那位,从小没见过几面的费伯伯,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棠鸢没料到林清彤否定她的方案,她风尘僕僕拿着样衣,从制版工作间一路小跑到林清彤办公室。 「林总监,差不多了,您看看吧。」 她等林清彤一锤定音。她将这期主打的一套重新又增加了另一种搭配,不用纠结于布料的工期,直接打板出大货,尽可能的降低影响。 「这就是你的水平?」 林清彤将设计稿和成衣放在一起,棠鸢忐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关于个人能力的质问。 「暂定是这样,设计稿我之前给您看过了,有些细节我今晚加班赶出来。」她如实道,关于扣子的选择,还有领口的撞色,还要再琢磨下。 林清彤直接拿出笔在设计稿上修改,一手托着桌面一手画线条。 「你的设计风格很适合现在的年轻人,偏向日常风和甜美风,」林清彤顿了顿,抬眸去看棠鸢,「但是,不够大气。」 「大气不是简约,也不是所谓的素净就是大气,棠鸢,作为设计师,学习不能止步,你有天分,市场选择了你,但我们不是常青树,我们要走在市场前面,而不是被牵着走。」 「上次我情绪不对,对你说了冒犯的话,不管你和费闻昭是什么关系,我不该拿那件私事做文章。」
第95页 林清彤说着又低头去改稿,将宽松的无肩袖上衣改成贴合腰线的设计,不去看在一旁攒手的棠鸢。 「啊没事的清彤姐,是我出错让你生气。」 棠鸢识时务地换回原来的称唿,见林清彤又熟悉地笑起,才舒了口气。 她最近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像是陷进了设计的漩涡,在漩涡壁上打转,捲入更深的涡流。 从原本的风格里跳不出来,进了瓶颈期。 「我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抓住机会和林清彤去讨论,强烈的求知慾和被点拨的欲望,让她神色奕奕,「清彤姐有什么好的学习建议吗?」 「去学去看,图书馆,博物馆,还有去看那些传统演出,或者去了解旁人不知道的传统文化。」 林清彤俨然一副人师模样,为她点化一二,「最重要的是,不要止步,满足现状。」 「改好了,按这个重新把样衣做出来,明早给我过目,之后交给工厂就好。」 「收到。」 棠鸢拿着林清彤改好的稿子,比起在电脑上画图,笔尖的起落功夫也是衡量设计师的标杆。 林清彤手起刀落,是她嚮往的潇洒模样。 大概在她交稿的那一瞬间,她心里早有了确定的走向,这种对敏感度可以说是设计师的天赋吧。 在费闻昭不在的日子里,棠鸢意识到不断输入的重要性,她去看杂志,去商场捕捉风向,去尝试新风格,最后还是在怪圈的边沿转悠。 她忘了。 艺术理念需要扎根阅读。 不止书籍,还要欣赏歷史艺术,毕竟他们是在传播中国传统文化啊。 棠鸢有了新思路。 她很感谢林清彤,成熟理性,换言之,上次哪怕被讽刺的不好听,她也不会怪她。 如果有人使你成长,感恩还来不及。 棠鸢又投入紧张的修改和制版中,没来得及看费闻昭的消息和电话。 公司的同事临下班给她带回来一盒咖喱饭,她配着果茶随便对付一口。 空闲间,她看到费闻昭的消息,是一张黄昏图,远处是暮色四合的漫画天空,下面是他收拾好的各类花草绿植,摆放错落有序,与暖木色地板穿插辉映。 星星藓在角落里都显得别致。 他配文:【今日份日落已送达。】 棠鸢忙到后面的簪子松了都没来得及重新挽,索性卸下。对着屏幕出神。 她回覆:【好乖哦。】 她指他。 这其实是她昨晚对随口一提的要求,当时,她翻身用胳膊支在床上,趴在他身侧,用下巴枕在他肩膀,他侧头听她细细讲。 她记得月光和风都被关在外面,被窝温度很高,她在黑暗里诉说小女孩心事。 「费闻昭,你没觉得我们两个有点奇怪吗?」 「一见面就很亲热,一有距离就都很冷淡,这样两个人都不会有安全感的,你知不知道。」 她勾费闻昭的手指,把玩。 「继续。」 「所以,如何在两个人异地,或者在没有见面的时候保持甜蜜呢?请费学长回答,答对了我也给你奖励。」她悄悄嘻笑。 「打电话?开视频?」 「不全是。」 「保持聊天?」 「差不多,但不全对。」 「这还不对吗,你看你做到了几个,还在这里教我谈恋爱。」费闻昭去捏她脸。 「哈哈,你也没做到啊,成天都不理我的,我纸上谈兵也比你强。」 她弯弯绕绕他的手指,最后被他摸了摸头才忸怩开口,「是分享彼此的日常啦。」 「这样啊,可我没什么好分享的,你都知道,健身,上班,处理公务,应付酒局,还有什么?」 「重要的是分享,不是我知道你就可以不说,比如你某天晨跑看到一个可爱的修勾,回来愿意分享给我,或者听到有趣的故事讲给我,这才是谈恋爱吶。」 她耐心十足。 「懂了。」 「还有,我们两个要信任彼此,要坦诚。」 「嗯。」 「如果可以,要把对方放在第一位。」她声音坦荡,听到费闻昭笑。 「这就是你理想的爱情?」 「对啊,我是个普通人,只想拥有普通人的甜蜜,不好吗?」 「挺好,你想听我的理想爱情吗,你靠近点。」 然后,她又被美色骗了一次。 而此刻,她看到费闻昭给她分享忙碌间她错过的一场落日,再看看满工作檯的凌乱剪裁布料。 酸甜交织,红了眼睛,星眸点漆,闪起盈盈星光。 胡乱咽了几口。又赶紧投入工作。 估计要加班到深夜,她不放心,快十一点才想起来告诉费闻昭,自己会在公司临时的休息室里住一晚。 他没回应,大概是休息了。 到凌晨十二点,棠鸢终于有空去洗漱躺下。公司的休息室在五层江经理办公室隔壁,原本是给他腾置的,他为一些容易加班的部门贴心让了出来。 还好这个普通的工作日,没有另外一个社畜和她抢。 身体疲累到她只刷了个牙,得亏没有化妆,棠鸢粗粗洗了一把脸。 无奈自己的不修边幅,打算明天早点让费闻昭给她悄悄带化妆包过来。 她边走向休息室,边给费闻昭发消息:【我忙完啦,晚安/月亮】
第96页 不知道他今天除了收拾露台又逍遥地做了什么。 到了门口她才发现自己没有休息室钥匙,第一次来这里,她下意识尝试压门把手。 门是开的。 她摸索着在墙上找开关,正打算打开手机手电筒去照明。 下一秒,房间如昼。 还没回头,就听到熟悉的男嗓音,在空空的隔板房里带着笑。 「你都不在,我怎么晚安?」 第45章 守株待兔 乍亮的白炽灯让棠鸢晃神, 她侧头时,费闻昭已经走到她身边。 他还穿白天那一套,换了白色休闲鞋,古董白半t在丹宁衬衫下復古清爽, 一副邻家大哥哥的模样站在她身边, 没一点压迫感, 只让人想亲近。 她一边抬头一边挪着步子伸手抱他。 费闻昭以为会是自己主动, 没想到是她先伸出的手。她肉肉小脸侧面紧贴过来,素颜白净,与胸腔共振。 「费闻昭,我听见你心跳了。」棠鸢仰着脸笑, 眼皮快要合上。 他捧她脸, 看她满脸困顿迷茫,笑得宠溺, 「这么困啊, 都没功夫惊喜。」 「嗯……好睏好累, 费闻昭, 你这样穿真的很好看。」许是被抱着舒服, 她身体昏沉得越来越重。 后夜,棠鸢浅睡了一觉, 迷煳中不知怎么醒了。房间的香薰似是雪松味, 闭着眼睛闻了闻又觉得是身边人的味道, 她掀起被子一角靠近去嗅。 酒店的窗帘遮光性太好,外面的霓虹和月光都丝毫不见,耳边只听得见他的唿吸。 她本来执意要住在公司休息室, 体验一把第二天完全没不存在通勤时间的工作日。 但费闻昭出现显得那两张单人床太简易了,他一八五都快要躺不下, 两人抱着睡呢,太挤,分开睡又觉得让费闻昭受了委屈。 毕竟他在公司门口等了她好几个小时。 用他的原话来说——「正式谈恋爱第一天你就不回家,不敢打扰你,怕你分心,又担心你一个人在公司,就隔空陪你呗。」 她蛮诧异的,大学的时候她觉得他清风明月,对什么人事物都不在意,后来她带有目的接近他,他倒也不嫌弃和她有交集。 尽管后来当模特的事无疾而终,还发生了不愉快,但现在看来只能说,那是牵扯他们的丝线。 棠鸢边想边躺平身体,无限放松,身体机能慢下来,听得见大脑的嗡鸣。 她没睡衣可以换,费闻昭就也穿着衣服睡觉,乖得很。 她有空再次復盘,发现她和费闻昭一直以来,处在一种平衡、稳定中,不僭越,不争吵,相敬如宾。而她呢,甚至不了解他的家庭。反而是她,或多或少展示出来的底线更多。 换言之,她于他,她更透明。 以至于,只要想想以后,她就会没有信心。 不是她多想有以后,她对人与人的感情并不看好,二十多年来朋友丢了一路,谁能确保现在躺在你身边的人,三年五年后还躺在你身边? 费闻昭喜欢她,又能喜欢多久,就像今天他在车里等她的耐心,又能保持多久? 感性混涌,席捲着大脑,她有些没了睡意。 悄摸从卫生间回来,她抚平被子轻躺下。 费闻昭正面躺着睡觉,她好想摸他顺毛的额前刘海。喜欢没有攻击性和凌厉感的他。 在距离一厘米时,她手顿住,下移到他鼻樑处,在空中画直线,再移到他上唇。 她还是觉得,她和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这一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棠鸢失神的指尖不小心从勾勒,直接点压在了身旁人的唇珠中间。 黑暗里感官放大,触感…嗯…很软。 刚要收回,手指被突然的湿凉柔软含住,她立马勾回指尖从齿间拽出,还是被费闻昭轻咬了一口。 「想亲就亲。」 「不然我来也行。」 连他支起身子时,衣服被子之间的气味,都充满了欲.望。 她任凭温柔的亲吻辗转在各处,留下痕迹,成为星点的火苗,次次燎原熄灭,又次次燃起。 是热恋吧。 他掌心湿热地帮她一点点褪去衣物,唿吸愈发浓重。 「老狐狸啊你,合着你躺我身边守株待兔呢?」棠鸢得空唿吸一口,笑他心机太深。 明明都醒了还装睡。 「刚醒,兔子自己撞上来的。」 「大半夜的,兔子看不清,真是只倒霉兔。」 她听他撑在上方笑。 「是我守了太久,总要被垂青一次。」 「这样不劳而获可是会上瘾的哟~」末了,她扇着睫羽勾他脖子,轻轻问,「兔兔安全吗?」 「绝对安全。」 「哦?」 「因为来之不易,守株人很是珍惜。」 棠鸢被耳边的呢喃搅得心痒,涣散到没有力气聚焦和抵抗。费闻昭倒是正人君子,到最后他还是衣冠楚楚。 只有她陷在游离的漩涡,灵魂趁着暗夜出窍,虚浮在他的手指下。最后的最后,留下贴身衣物上的细密湿汗,被人碰不得,唤不醒。 「费闻昭你犯规。」 「就让刚谈恋爱第二天的男人犯一次规。」 「你们男人脑子里净是这点事儿!」 「你一定要和刚谈恋爱第二天的男人讨论这个话题吗?」 「哈哈哈,那我要看看,你能数到多少天。」
第97页 总觉得天快亮了,棠鸢枕着费闻昭胳膊又来了困意,可想夜聊的兴趣半分没减。 「《铁达尼号》重映了,我们什么时候去看?」 「你定,我随时陪你。」费闻昭想起骆星荷的话,又补充,「今天下了班,和我去吃个饭吧,见个人。」 「你的家人吗?」 「你希望是?」 「嗯,费闻昭,我一直觉得自己不了解你,很被动。」她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不管对错,「你是家庭幸福的小孩吗?」 「袁清安是我后妈,你觉得我是有多幸福?」 棠鸢没有再问,自顾自说,「我小时候在棠家,舅舅有段时间常去看我,我当时喜欢喝北冰洋汽水,那种玻璃细瓶,黄色冒汽的。舅舅说要给我买一箱放家里随时可以喝,接着我就说不要了,他死活要给我买,我死活不要。」 「为什么?捨不得花钱?」 「不是,因为买回来的我藏不起来,最后绝对让棠铮喝了,如果被抢走,我宁愿就没有。」 「嗯。」 「现在觉得还挺倔,人长大了会变,我现在的心态变成拥有过就好了,最后是不是还属于我,没那么重要。」 「你是说我?」 「人事物,everything。」 「我不希望你把我划分进去。」 「那你是例外。」 这个大饼她画的自己都不信,但她还是掩盖性地一吻,避开费闻昭捕捉她的眼神,又沉沉睡去。 - 酒店离公司很近,棠鸢一直睡到八点,起床后才有了精神。 将昨天赶工的设计样衣交给林清彤过目,她满意点了头,又让把领口的撞色扣子换成贝母的,棠鸢和她争辩几句,最后把星月扣中间用玉石来点缀。 「小棠今天没化妆?」林清彤不明地笑,「是不是夜不归宿了?」 「昨天有朋友远道而来找我玩哈哈,玩得有点晚,今天困得精緻不起来。」 终于有了眉目,她心口的大石头落地,加班没白努力,不会给公司拖后腿的感觉好轻松。 林清彤和她又聊了一些细节,聊了聊最近对手公司的发展和风向,「其实我挺看好你的,小棠,耿晨晓他其实比你的瓶颈还深,不知道你能感觉到没,他连他带的徒弟设计出来的都一样,因为他固化了。」 棠鸢似懂非懂点头,听林清彤娓娓而谈,「你不一样,你一开始就走野生路子接定制,更鲜活,而不是被风格固定住,等别人来喜欢。」 耿晨晓一直走的是復古风,她知道。 「不过,你的功底怎么说没他扎实,创新上还要多学习。去忙吧。」 「谢谢清彤姐。」 被肯定,被指点,在职场被重视的感觉,让棠鸢神清气爽。 「知棠」与她有缘。 能在她清晰地找到自己梦想的时候,有一个梦想实体展览品摆在她面前,让她触摸,体验,告诉她,看到了吗,你的梦想是可以实现的。 更何况,她现在就在别人打造的梦里,可以短暂陶醉和肆意生长。 「小棠,你这不化妆,又笑得合不拢嘴,是不是恋爱了?」 她的邻桌滑着椅子过来八卦。 「昨晚加班到凌晨,今天样品通过了,这么大喜事不值得开心吗?」 「诶诶诶?没否认啊!各位各位,她指定谈恋爱了!这小脸儿红的,春风满面的。」郭晓雯拍着桌子,给死水般的办公室增添热闹。 大家调侃起最近的头条和热搜,讨论当红流量小花被前男友暗地里诋毁的事,办公室一时间沸腾起来了,声声国粹。 棠鸢笑起。 两性关系里,无论如何,吃亏的总是女孩,她早就知道。 临近下班,费闻昭打来电话,她小心接起。 「我还在酒店,把你的化妆包拿了过来,你下班来吧。」 「时间够吗?」 「打扮到你满意为止。」 在车上,她好奇地问,「见的是谁呀?我还怎么称唿?」 「我亲妈,姓骆。」 短短一句让棠鸢开始紧张,脑子里蹦出很多问题,不知道从何问起,她昨晚还在思考他的家庭,今天就要见到了吗? 「放轻松,没什么大不了,是她来求我。」费闻昭看窗外,伸手去牵棠鸢的手,握住。 窗外的树向后倒退,风景也一併后退,总归退不到以前。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车里便沉默到目的地。 「你只用回答她最简单的问题,嗯嗯哦哦就可以了,别和她有其他接触。」 「好,知道了。」 棠鸢觉出费闻昭的奇怪,按道理,他带她来见长辈,理应告诉她注意礼貌,注意分寸,多热情赔笑。 而费闻昭则告诉她:尽量别理。 棠鸢:orz。 所以她是一个什么出场作用。 - 「小昭,来了,女朋友吗?」 「骆阿姨好。」 骆星荷双眼皮很深,眼尾褶痕深深,但岁月不败美人,有点余韵。她的丝绒开襟旗袍让棠鸢觉得很是復古独特,口音也有点粤味。 「嗯。棠鸢,坐里面。」 「姓棠?」骆星荷接着发问。 费闻昭没回应,给棠鸢倒水,留棠鸢在他身影里对上骆星荷疑惑的眼眸,乖巧点头。
第98页 点了文城一些特色经典菜,豆腐汤,各种笋,骆星荷很平和,说自己很久没回来,想念这一口,接着接了个电话。 棠鸢明显发现费闻昭开始脸色不对。 「妈,你也不早点给我打电话,我打游戏没听见。」 闻声,棠鸢看到一个初高中的男学生,个头儿挺高,宽眼皮厚嘴唇,小麦色皮肤,边朝这边走边喊,长相很东南亚风。 「骆明,这是你哥哥,打个招唿。」 「哥哥姐姐好!」 他推推眼镜,坐在费闻昭对面,看着棠鸢笑,她只好僵硬勾起嘴角。 「哦这是我小儿子,骆明。」 「闻昭,你第一次见弟弟,不打招唿吗?」 骆星荷似乎并不觉得气氛降在冰点。 棠鸢听到费闻昭摔筷子,她赶紧扭头,他已经在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嘴,眉宇间肉眼可见的起了风雨,尚在爆发前。 她又听到费闻昭艰涩开口,压着声音。 「什么意思?」 「哦小昭,那套学区房下来了,我这不是带他来见见你,顺便我们俩好好感谢你一下。没有你帮助,我们娘俩可能要流落街头,骆明这上学都成了困难。」她笑着给骆明叫了可乐,满了一杯,又给费闻昭添满茶水,「明明,快敬哥哥一杯。」 叫骆明的小孩显然对这种场合熟悉有余,见费闻昭不动,他迳自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杯子见了底。 棠鸢真觉得,自己是来看演戏的。 这一套行云流水,别说她了,费闻昭都没有丝毫的参与感。 就像,这张餐桌把四个人隔了两个世界。 「我们娘俩」,「我们俩」,这类词从骆星荷嘴里说出来,乍一听没什么,可费闻昭也是她的孩子啊。 她的每句话楚汉分界一样,把费闻昭隔在外面。 棠鸢有点生气,在桌子底下去找费闻昭的手,竟然隐约触摸中,感知到他在发抖。 她将他僵硬撑在椅子上的手掰起,十指紧扣,看他面色无恙,只是忍着动了动喉结。 「骆阿姨。」 她刚要说话被费闻昭截断。 「骆星荷,我今天不是来看你们亲子节目的,没兴趣。」 棠鸢看他烦躁地想点菸,最后他的晦暗眼神碰到她,又把打火机按回桌子上。握他的手紧紧捏了捏,她感受他手心的潮热,只是慢慢静下来,不再抖了。 「闻昭,别这样,那我说正事吧,我这次回来以后就定居在文城,之前和你爸离婚的时候,净身出户,我和骆明从香港回来,带了些他爸的抚养金,我没了工作。」骆星荷似笑非笑,扫了一眼棠鸢,「你爸说你能帮我解决。」 「怎么,你跟他还有联繫?」 骆星荷不理他的咄咄逼人,把眼神放在棠鸢身上,「何止,他不是要回来了吗?要给你现身说法。」 「要钱还是什么?」他声音更冷,没了刚刚在车上的悦色。 「都要。」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 「闻昭,你是我儿子,我了解,」骆星荷眼神盯向费闻昭。 棠鸢无由地心跳变快,听到骆星荷轻柔却突兀道—— 「因为你心软。」 第46章 心软 前几日。香港。 「闻昭, 你的要求是让我帮你引荐,我只能尽我所能。一会儿见的是香港风投圈知名的老总,靳策,你知道他的吧?」 「嗯, 不敢不知道。」他点头。 靳策不惑之年, 媒体估测, 他身价已达到全香港前十, 按他这个年龄,已经算是很年轻的风投大佬,敢想敢为,在大家犹豫止步的领域另闢蹊径。 骆星荷离开的十几年, 准确的说, 是十五年。他十二岁要上初中那年,她拖着行李箱消失在他视野里。 费闻昭此刻看向她, 红唇艷浓, 保养得不算太好, 粉霜漫脸, 卡在褶皱里。 「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吗?」他和她并排坐在包厢等人, 百无聊赖地问起。 骆星荷用手机前置检查妆容,抹去眼角的晕妆, 淡然道, 「知道吧, 不知道我也会介绍。」 「你要怎么介绍我?多年没见被抛弃的儿子?」 「一定要加形容词?我就说你是我儿子就好了。」骆星荷不耐烦地时候,嘴角向下。 「骆星荷,你有没有后悔过。」他不再往下说, 想继续问,又变成等待。 骆星荷点菸抽一口, 菸头猩红明灭,「后悔什么,后悔有用?我最后悔的是没向你爸多要点钱!我真是傻了才会净身出户!」 「你对你的香港儿子和老公也这样?也这样随心所欲,想要就要,想扔就扔?骆女士……」 「年龄大了,我没力气作,当然更上心,」她像是在回忆,「以前年轻,对你父子俩不好,可能缘分尽了吧。」 缘分尽了。呵。 靳策到的时候,他和骆星荷之间的温度已经降到冰点,骆星荷明显也笑得僵硬。 「费……」 靳策刚要开口,被骆星荷抢先,「靳总,这是我儿子,费闻昭。」 「哦~小费总啊!」 靳策在骆星荷的热情逢迎下深深看向他,费闻昭朝他点了点头。 一场饭局,一递一句,费闻昭在桌上陪他喝了不少杯。最后靳策选择打斯诺克当娱乐,继续尽兴。 骆星荷满脸笑意朝费闻昭挑眉,沾沾自喜得意洋洋,仿佛靳策的赏脸是看在她面子上。
第99页 她也有点醉酒,藉口去卫生间,费闻昭叫服务员多留心点她。 谁知,她在外面给费闻昭发消息:【关于我的部分,你的要求我办到了,我的要求,你什么时候兑现?】 她要带小儿子回文城,要文城最好的中学旁边新开发的独栋别墅。 【随时。】 他以为,他的母亲会有一丁点的真心,起码在他有利用价值的时候,真诚待他。 何为真心,是装作醉酒后,出门就清醒,还急不可耐地和他谈条件吗? 「闻昭,骆星荷竟然是你母亲?介绍的时候我都震惊了,我只知道她是文城的,没想到文城这么小。」 「是的,靳叔。」 「你是不是答应她什么事了?还用了见我做交换?」 「被您看出来了。」他敛眸捏紧了手机。 「不过咱俩也好多年没见了吧,上次见你,你还刚毕业呢,现在都出落得能独当一面了!」 「时间过的真快。」 靳策感嘆,费闻昭大学的时候和他侄子一起创业开公司,那时他侄子来求他投资。靳策觉得年轻人勇气可嘉,值得鼓励,便从香港飞回文城专程了解,便认识了费闻昭。 今日的见面,是他助理恳切请求的。骆星荷他知道,混迹在名利场的女人,老公败家后,她就靠自己在商圈摸爬滚打,做的生意不成,就换一个。 只是… 「谢谢靳叔陪我演戏。」 「你是来之前就知道,她要带你见的是我?」 「嗯。」 他怎么能不知道。骆星荷就是用这一条,天真的,愚蠢的,引诱他,和他做交换。 「那你也不提前说,我差点露馅了,不过,她给你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 有机会和她见面的好处? 费闻昭觉得酒劲上来了,嗓子里全是苦涩,不知道怎么回答靳策的问题,他努力控制声音,倾在撞球岸上,去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不料还是有点颤抖。 「靳叔,我十几年没见过她了,你觉得她会给我什么好处?有什么好处,能藏十几年?」 「闻昭,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做好母亲的角色的。」 靳策目光沉沉。 不论费闻昭在撞球岸前怎样挺拔,沉下的肩背怎样宽实,他此刻都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闻昭,不打了,休息会儿,咱俩坐会儿。」 他就安分地放下杆,端坐在靳策身旁。衬衫干净,像极了当年初见,他清瘦又彬彬有礼。 靳策对自己的侄子曾说,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的小孩。 他侄子摇头,当时他没懂,现在他懂了。 他没敢提,骆星荷和她的老公,在香港圈子里并不受人待见,两口子都挤破脑袋想留在这里,还想出人头地。没什么背景,物极必反,男的走了歪路。 到头来只沾染了一身菸酒臭。 「靳叔,您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吗?」费闻昭支撑着手肘,垂头问。 「你希望我说吗?」 「无所谓了。」 大男孩肢体和语气间的落寞,要比撞球室的灯光更清冷。 空气沉默下来。靳策挡不住自己好为人师和安抚后辈的心思。 「她不会有改变的,闻昭,一个人做了什么事,她就是怎样的一个人,很难为谁改变。」 「嗯,谢谢靳叔,我知道的。」 「放下吧,也十几年了,你现在不是也很好吗?没有这么一个空头支票一样的妈,你也成长得很优秀啊。更何况,反过来她拿你当支票。」 「嗯,我知道,」他觉得喉咙很堵,努力咽口水,怕自己失态,「她可能不回来了,靳叔,您别怪她。」 骆星荷跑路了。藉口去厕所再也没回来。 她的披肩还在沙发上。 离开时,费闻昭留步,看了又看,拿起放下,最后让服务员给骆星荷打电话,让她自己回来取。 香港繁华,霓虹浸水。 外面湿漉漉的。 天空帮他下了一场雨,浸过鞋底,卑微绕着鞋沿,所以他殷红的眼眶变得干涩,深唿吸一口,把失望咽了下去。 - 餐厅。 骆星荷很明显知道了这件事,她才会拿捏他的心绪,狮子大开口。 棠鸢不知情,听到那些露骨过分的要求,她扭头观察费闻昭的神色,见他眼底冰霜封结,最后扯着嘴角笑起。 「骆星荷,不知道是你高估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我是心软,因为我是正常有感情的人,以为你十几年起码会一点良知,觉得抛家弃子是无耻行为。」 棠鸢看到,那根没抽的烟被他折断,菸丝掉下来。 易燃。 「现在看来……是我,是我他妈的太蠢。」 蠢到以为,我有价值你就会分给我一丁点爱。 费闻昭用力挣脱棠鸢的手,她一慌,刀叉掉在地上,清脆炸耳。她赶紧弯腰去捡,费闻昭已经站起身。 骆星荷的语气格外淡定,她耸肩。 「闻昭,我从不奢望你原谅我啊,我只要我要的,我很明确,如果你给不了我,我就找你爸,顺便了解下你和你小女朋友的感情史,哈哈。」 她竟尖锐地笑起。 棠鸢在被费闻昭慌乱拉走前,回头去看骆星荷,她温润全无,风度扭曲,没了最初的样子,私慾写在脸上。
第100页 短短十几分钟,短兵相接,她明白了费闻昭的处境。 但她没懂,骆星荷去费闻昭父亲那儿,了解他俩的感情? 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繫吗? - 费闻昭走得很快,棠鸢小步跟上,不敢再问。看他生气暴怒,只觉得心疼。 她在不懂的时候,问他,你是家庭幸福的小孩吗。现在看来,那句无意的发问,无异于刀刃见血。 谁愿意承认自己的不幸福呢。 何况是父母健在,唯独都不爱他。 明明夏天都要到了,气温怎么还不回升? 棠鸢小步走在他身旁,用手揪他的衣袖,费闻昭才慢下脚步侧头,抬手揽住她肩膀,把她挤到臂弯里。 风吹得紧,他语无伦次,为她抚发。 「我以为是她一个人来,想带你见她一面,以后估计没机会了,没想到是这样不欢而散,吓到你了?」 「没,」她不想此刻费闻昭还要顾及她的心情,「我会忘掉的。」 「这些对我来说不重要,费闻昭,你不用担心会影响我,完全不会。」 「只有你的喜怒哀乐才会影响我。」 他们并肩走着,费闻昭的眼神盯在车流。末了才停下脚步,在阵阵车鸣和人流往来里,他看向她,有躲闪,和她感知得到的不自信。 他缓缓开口: 「棠鸢,现在你知道了,我就是这样长大的小孩。」 人间混乱,唯有她知道他后面的话。 芸芸一生,他不过是一个不被爱的小孩。 和她一样。 棠鸢上前一步,敞怀去抱他。 拥抱要比任何动作来得温暖踏实,费闻昭更紧得将她揉在胸前,胳膊挤得她生疼。 没关系,她来爱他。 虽然她也一无所有,起码还能给他快乐。 棠鸢眼波一转,有了念头,她抽过费闻昭手里的车钥匙,跑向车前,解锁。 「你慢点。」 她漾着小裙摆朝他招手。 「费闻昭,上车。」 觉得他状态不好,棠鸢自告奋勇开车。 「去哪里?」费闻昭捏着眉心,松懈下来觉得头晕,任凭棠鸢临时起意,拽他上车。 她眸色亮起,小手扯了扯他衣袖,声音掩饰不住地雀跃,「不如,今天变成约会第一天怎么样?」 费闻昭背靠副驾,斜斜望她,看她皱起的鼻尖,煽动的睫毛,听她解释道,「嗯!正式恋爱的第一次约会,值得纪念!」 「你可要好好记住,以后说不定纪念日越来越多。」发动引擎,棠鸢开始导航,语气柔柔,「你好好休息会儿,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我记忆力好得很。」 见他终于眉目舒展地有了笑意,棠鸢才开心地放了首歌,「约会走起——」 第47章 要你的人 半昧里, 黄昏坠下,不由分说的街灯亮起。棠鸢放了王菲的《乘客》,她将声音调小,怕打扰费闻昭休息, 音响里的气息减弱, 像极了空灵呓语。 「坐你开的车 听你听的歌 我们好快乐 ……」 大柏林音响低音澎湃, 车内氛围在倏来忽往的路灯明暗里, 趋向于一种被催眠的适意,带着快节奏的愉悦感。 车开得稳当缓慢,和音乐一样徐徐将时间维度拉长。 费闻昭眼神凝向主驾,哪怕再昏暗, 他瞳孔也被女孩此刻的模样所填满, 认真,澄净素淡的小脸时不时半转向他, 哼着歌, 偶尔抻抻酸了的胳膊。 氛围灯的光影流转在她面庞, 点亮眼眸, 在黑暗里打翻了油彩。 四年, 她长大了,又没长大。 「你喜欢这首?」他悠悠打破静默。 「诶你没睡啊, 好听吧?大家都喜欢听rap的年代, 我还是喜欢听王菲。」她朝他笑。 「好听是好听, 就是不适合现在听。」 费闻昭懒懒地伸长胳膊,搭在储物箱板,用手试图扯下棠鸢腰后上移的短t, 想盖住她露出来的软白腰肢,「你这衣服怎么这么小, 腰都挡不住。」 「哎哟开车呢你别碰我!」棠鸢忸怩,躲着他手。 她发现费闻昭放松下来,正想找话题让他转移注意力,便接着问,「歌词很应景啊,为什么不适合现在听?」 「这首歌粤语版的名字叫《花事了》,你知道吧,花事了,嗯,花朵凋尽,缘分到头,爱情结束。」他娓娓回答。 棠鸢听着轻挑眉尾,笑起。 「王菲翻唱的其实是瑞士一位女歌手的版本,sophie zelmani的《going home》,回家,这个名字还不错,中文的是林夕填词,酸甜小故事的感觉,我不喜欢。」 他说着眼神又回到屏幕,坐起身子,嗤了一声,「刚谈恋爱听什么爱情结束的歌,换首。」 「哈哈哈,给你讲究的!不过我好喜欢听你讲这些哦,不想听的话那你自己换吧。」 他点了张国荣的《春夏秋冬》。哥哥的声线确实更温润,低频带着柔情,心间潺潺。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 燃亮飘渺人生 我多么够运 ……」 音乐做背景,她感受到费闻昭黏在她身上的目光,他在副歌刚结束适时开口,嗓音沉沉叫她—— 「棠小姐,这句,是我想对你说的。」 -
第101页 车子开向老城区,路边来往人流越来越多,费闻昭没了睡意,开始频频侧目。 「前面是有什么活动吗?这么多人。」 棠鸢四顾找车位,得空忍着笑回他,「大哥,文城最大的夜市啊喂!」 「快走快走,」好不容易停下车,棠鸢对费闻昭又拉又拽,「一会儿下班高峰过了人走了就没意思了!」 「主打一个凑热闹?」费闻昭故意敛步子,任凭胳膊被她扯着。 「哈哈哈没错,」棠鸢仰头笑,没料到费闻昭会这样说,又对他能真的换份心情而开心,「早知道就应该把你打扮得丑一点,我看她们都在看你,哼。」 初夏热风在人流里蒸腾得更热,夜市的大家都穿得清爽舒服,摆摊的大喇叭吆喝着,所有人都在一种松弛的状态里,悠游闲逛,就费闻昭脱不掉他的西装。 不看他看谁。 棠鸢侧身用手指在他胸口点点,「你这是孔乙己脱不下的长衫!」 被费闻昭当机立断握住。 手指顿在他胸前的领夹处,棠鸢愣了下,在人潮拥挤,小贩叫卖声里,她竟然能听到自己心脏重重一跳。 她抬眸就看费闻昭盯着她笑,嘴角漾起,眼睛弯着,「嗯,我脱不掉,但是你能。」 棠鸢锤他。 「边走边漏油啊你!」 「你牵我。」 他如是说,但却是他握着棠鸢的手,从胸前垂到身边,湿热的掌心伸开,平平覆盖她的小手,见缝插针的十指紧扣。 「人这么多,别第一次来就把我走丢了。」 「你一米八这么显眼,我丢了还差不多。」 她眼神四处乱飘,被一系列操作给整得心脏狂跳。 如果现在在网上冲浪,她必须疯狂发帖:纯爱战士应声倒地!!! 「我一米八五,望知悉。」 「哈哈哈哈哈行行行,男人对身高的执念,我理解。」 「你有一米六吗?」 「大哥,我一六三好吗!」她故意跑了几步站远,和身边路过的小个子女生隔空比身高,抬抬下巴示意费闻昭瞧瞧。 没注意身后刚学会走路的小宝宝跌跌撞撞,摇着小屁股走来。 「小心点。」 她闻声,刚要朝费闻昭的视线去看,混乱拥挤中,在追逐小孩的父母撞到她的时刻。 费闻昭一手将小孩抱了起来,一手把她勐地揽到身旁。 棠鸢身子斜在他肩膀处,脚步凌乱地被禁锢,手捏在她胳膊用了力道,勒出红印子。 一边吃痛惊慌,一边被安全感冲击到。 棠鸢忘了唿吸。 将孩子安全交递给他的父母,他揽她的手才松了些。 「刚谈恋爱就体验了一把一家三口的感觉,」他没注意到棠鸢整个人都还提着一口气,耳尖不自然地红起,迳自啧了声,「不错。」 「棠鸢?」 「听着呢,你也就只能体验一秒了。」 「你喜欢小孩吗?」 棠鸢平復心绪,故意反问,「你下一句是不是要问我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你先回答。」 「不问。」 他顿了顿,眼神看向前面的氢气球,棠鸢听到他语气自然,「你也是个小孩,我喜欢你。」 棠鸢:!!! 「我猜你喜欢那个——」他指了指前面的卡通氢气球和气球花束。棠鸢刚要否认,他眼光独到选了冰墩墩,一脸开心地塞到她手里。 她真的会哭。 最后还是好说歹说,他陪她回去换成了草莓熊。 「那可是冰墩墩,你不要吗?」费闻昭不解。 「哎呀,女孩子都喜欢迪士尼你不知道吗,走吧走吧,带你去吃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炸串!」 费闻昭倒是入乡随俗,他边走边聊,说他自己只有小时候过节才会来闹市,和他奶奶一起。 「奶奶还在世吗?」 「在美国,跟我爸在一起,生了重病一直在治疗,大概率没法回国了。」 「等我一下。」 他在棠鸢诧异声里突然起身。 棠鸢不放心地一直张望,拿着手机问他去哪儿了。 没有回覆。 几分钟后他才回来,一手拿一瓶北冰洋汽水,玻璃瓶,橙色的。 人群里远远地,费闻昭朝她晃晃。 路过的人影将他堵住,又闪出,那两瓶不知道从哪里买回来的汽水,她只是看着,都能想到瓶身的冰凉和在齿间滋开的声音。 还有上面那只小时候仔细观察过的北极熊,昂首的样子,神气极了。 眼睛好酸。 他怎么连她随口说的事情都记得。 是想弥补她童年的遗憾吗? 「猜你想喝这个。」费闻昭在塑料凳子上坐下。 「怎么找到的?」 「想着老城区应该会有,路过小摊留意了一下。」 「谢谢。」 棠鸢偷偷吸鼻子,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红了的眼眶,只是把自己最喜欢的清补凉让给他喝。 「一会儿还有什么安排?」 「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棠鸢盯着他,看他小勺子用得优雅,一口一口地喝,和鼎沸的人群格格不入。 费闻昭敛眸看了看手錶,点头,「可以,不过有点晚了,估计要熬夜。」 她犹豫再三,问了心里的话。
第102页 「费闻昭,带你来这种杂乱的地方,你会讨厌吗?还是你其实是迁就我……」 吃炸串都吃得斯文,看了又看,才吃下。 「不会,体验你的生活,你喜欢的东西,不是才能更好的了解彼此吗?」 「不过作为交换,下次你也要来体验我的。」 费闻昭自然接话。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吗。 她怕自己为了让他开心,又失了分寸,毕竟任谁看一眼,都只觉他是自降身份来的这里。 棠鸢又失了神,一双星眸愣愣地盯着他的动作,没了焦点。 「果然,还是碳水让人快乐。」 「哈哈。」 她眨眼笑起,忍着没掉眼泪,又觉得自己实在矫情。 他们两个,好像有认真地在谈恋爱,有认真地在了解彼此。 晚了点,但又刚刚好。 因为来得及。 世间偌大。 真诚的人陪在身边。 此刻,她好想吻他。 - 明明是临时起意的「约会」,可费闻昭很给面子的沉浸式体验,又让这次偶然变得浪漫。 棠鸢见他心情确实好起来,自己也放松下来。 「还想看《铁达尼号》?」 「嗯。」 「棠小姐,我来开车吧。」 「好的费先生。」 「电影院现在有场次吗?」他铁定了要顺她今天的一切心意。 棠鸢看了看,最接近的那场是在十点一刻,赶过去还能赶上,她抬眸看费闻昭,眼睛不避讳,「没有场次了,我们回家看吧,看一半,我们看到最经典的那段,听你的,悲伤的情节我们不看。」 「好。」 经过了情绪的跌宕,被费闻昭抱着的时候,棠鸢困意阑珊。 是她有私心。 她就想这样被抱着看电影。 坐着看,牵手看,都不行。 电影看过无数次,她都快要背下来,所以偷了小懒。 她侧着身子躺在费闻昭腿上,小小地迷煳着了。 「棠鸢,醒醒,到经典桥段了。」 客厅的投影将电影里的海边日落,投射成现实,落在他们身边。 房间昏黄压下来,静谧里,《我心永恆》的旋律响起。 棠鸢被他拍了拍,睁开眼睛,模煳中看到凯特和莱昂纳多对视,台词浪漫好听。 「do you trust me?」 「i trust you.」 所有的美好都在这一刻。 「费闻昭。」 她将脸侧向他身前,伸出手,还躺着就想环上他的腰,不在意身姿有点扭曲,手大胆地滑进他的睡衣,腹前。 费闻昭轻抬了抬腿,将她带起,接着把她抱坐在腿上。 「怎么,」他侧头,抬手暂停影片,房间暗而静,他语气宠溺,「睡醒了,有精神熬夜了?」 棠鸢眨眨还睏倦的眼睛,低低趴到他肩上,笑着说悄悄话,「其实……电影院有排片。」 在费闻昭的轻笑回应里她接着问。 「你今天还开心吗?今天,不怎么正式的约会?」 「美人作伴,怎么会不开心。你呢,会不会因为下午的插曲讨厌我,觉得我也不怎么样。」 她明白费闻昭想表达什么。 人在彼此越发的熟悉和亲密后,反而更怕眼前人因过分了解而生了逃避心理。 所以她摇头。 「不会,反而……」 她的胆子又上来了。 「觉得你让我着迷。」 她将胳膊搭在他肩膀两侧,后倾身子任由他拖着自己后背。 毫不顾忌地看向费闻昭靠在沙发的慵懒眼神。 「我好像,应该早点了解你,说不定,也会早点喜欢你,怎么还会浪费那么多时间。」 「你不用觉得,暴露了原生家庭就输了,费闻昭,我要比你透明的多。」 「更何况,我现在,住在你的房子,开你的车。」 她觉得费闻昭的手,在背后,要比她的身体还滚烫的多。 但她还是在被拥得更紧时,放肆地靠近他耳边。 「还想——」 「要你的人。」 第48章 弦 你情我愿, 要更愉快的多。 人们好像喜欢用肌肤之亲来表达爱,哦,当然也有例外。 棠鸢蒙昧又清醒地大胆认为,自己是前者。 身体像休眠火山, 量她再怎么麻木冰冷, 两人抱团总会有温暖经久不散。 费闻昭又把电影放开, 成为背景音, 音响大得在房间迴荡,她还是能热切地感受到心跳,海潮,一浪盖过一浪, 他在耳边暧昧。 「让我听见。」 「你可真色, 费闻昭。」 不过,她也不输他。 今天的, 本是她想取悦他, 让费闻昭脱离骆星荷的阴影, 快乐一点。 其次是她真的想。 就想看他衣服斯文守礼的眼睛染上七情六慾, 凛凛西装被撩起, 露出分明可摸的肉.体。 我可真坏。她想。 身体又像被开启了什么开关,陷入, 不想停止。 于是, 岩浆迸落, 猩红黏稠,归于灰寂。 「沙发脏了你收拾。」 「哪次不是我收拾?」他顿顿,「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胆子这么大。」 「不知道你是夸我还是?」 「夸你, 请棠小姐继续保持。」
第103页 「哈哈,可能是我本性, 有时候想听听我小时候的故事,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们没给你讲过吗?」 「很少。」 费闻昭深唿吸,接着明显沉默下来。把皱巴巴的小吊带从地毯上拾起,给她穿上,将她抱回卧室,俯身时,棠鸢听他问的没头没尾。 「如果有人要你离开我,满足你任何要求,你怎么选?」 她不知道怎么会问这么俗气.狗.血的问题,只是接话。 「五百万?」 「我只值五百万?」 「那给我多少?」 「你想要多少。」 他将自己的衣服挂起,换上雾灰色家居服,额前还有些没蒸发的汗,在提醒刚刚的亲热。 好像此刻不该提前这个话题,但他被骆星荷的挑衅惹得烦躁。 骆星荷抓他的把柄,要比问他要钱要房子,卑鄙得多。 如果已经和他父亲联繫过,那她就会知道,棠鸢是棠以信的女儿。 那个曾经和他家来往最近,最亲,又差点把他们全家送进地狱的人。 在棠鸢的事情上,他都太胆小。心思拧得缩皱成小小一团,不想被她发现。 而此刻,真相迫在眉睫。 只要骆星荷联繫她,他费闻昭什么都拦不住。 只能等。 只能赌。 只能把战线拉长,让她喜欢他,接受他,那她知道后就不会走了吧。 瞒了太久,他以为自己能瞒到最后,没料到骆星荷这个变量。 他们之间,一直绷着一根只有他能看到的弦。 不敢再想。 他背对着棠鸢,不让她去看自己的神情,也有点怕看到她的。 她是无辜的。 费闻昭在走神中,只听棠鸢回答俏皮,声音清甜。 「我呢,没概念,现在是贤者时间,哈哈,无欲无求,金钱美酒都没兴趣,甚至应该点一根烟。」 「这么野,抢我的台词。」 棠鸢在被子里大笑,胳膊压着被子,肩膀露在外面,看着费闻昭的背影,故意逗他。 「你明天再问我一遍。」 「不问了,再问感觉自己很不值钱。」末了,他提到工作,「最近工作怎么样?」 「有点瓶颈期,可能需要出去走走,我打算去找以前的教授,她最近联繫我,说恰好有个项目,想和我聊聊。」 「去吧。」 热好的牛奶端过来,他坐在她身边,侧身递给她。 费闻昭在的每个晚上,都给她热牛奶喝。 棠鸢其实没有这个习惯,但很离谱的被惯出来了。一到晚上,就等着有人拿着热牛奶杯子而来,杯壁上一定浮着奶沫。 棠鸢看他神思沉沉,眼神涣散地呆在她手上,坐起身用刚喝过牛奶的嘴巴贴上去,轻轻一啄叫他回神,杏眸闪着。 「想什么呢?」 费闻昭抬手用拇指帮她擦擦唇边。 「我在想,你会想公开我们的关系吗?」 「不会,不想。」 她回答地干脆,向后靠着软垫。 见他撑着的手由放松到握紧。 「费闻昭,如果公开,我就不会选择留在颂风了,我讨厌被别人认为我依附男人,也不想给他们以为的机会。」 以前他是朋友是学长,她心里足够坦然。可现在他是男朋友。 身份一变,她的职位就显得没那么多说服力。 更何况她清醒的很。 她住他的房子,开他的车,都只是暂时。 带不走的东西,都不属于她。 物质和精神,她选后者。 她有一笔钱,不多,足够她随时退出重新开始。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过度内省的性格好坏,也不奢求费闻昭去接受。 牛奶的香气让她平静。 「所以你觉得,别人的看法比你的名分更重要?」 他上次查过,女孩子都很在意关系的公开,有没有发朋友圈,纪念日有没有送礼物。 怎么在她这里,连第一步都没了意义。 棠鸢声音快意,反问。 「名分,有什么用,费闻昭女朋友,六个字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带来麻烦还差不多。 不待他话到喉咙还没发出,棠鸢又强调一遍。 「费闻昭,我现在的处境不合适,因为我不够强大和优秀,听着很俗,但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对我是锦上添花,而前提是我成为那块锦。」 他缓慢信步到床边,站着对上她的视线,居高临下,蹙着眉头,眼皮敛下时眸间很暗。 棠鸢静静等着,以为他要开始给她讲道理,或者以为他生气。 而他只是收回眼神,在她身边轻躺下,整理被子,把她那边的也整理妥帖。 没有来抱她,棠鸢脸朝向他,也不主动,呆呆看他,盯着他侧脸,睫毛。 僵持着身体分离了几分钟。 知道这不是他想听的答案,过于理性和冷静,在每个炽热和亲密后,显得很没有情调,但她只想坦诚。 沉默里,时间拉长。 心上有小蚂蚁在爬,尤其是看到他闭上眼睛,没了其他动作。 她正想转身背对他,刚动了胳膊,费闻昭的手伸过来拉她,摁在被子上,她抽不出来,挣扎半天。 「放开。」
第104页 接着她听费闻昭嘆了口气,身体靠过来,将她揽进怀里。 「只要你不觉得委屈,那我等你。」 吻落在额头。 怎么会委屈,疲惫工作后的温柔乡就是最好的慰藉。 「我倒是不委屈,怎么听你的语气,你挺委屈?」 「睡觉。」 唿吸声里,她望着水晶灯,想起她的勺子掉地,骆星荷给她在桌子下扔过来的口红。骆星荷示意她带走。 她猜测里面一定有联繫方式之类的东西。 她还没拆。 那东西一直躺在她的包里。 像炸弹,像潘多拉盒子。 她从骆星荷的话和举动里,清晰地知道,费闻昭有事情瞒着她。 还和她有关。 被抱得紧,很是潮热,扭动几下不去回应。 「你怎么连抱抱都有反应?」 「为你守身如玉二十七年,难免。」 「还是年轻。」 发现她的冷淡,他在颈窝处问她。 「棠小姐,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身心如一?」 她没回答,装睡。 听到费闻昭平稳的唿吸,才在黑暗里眼眸沉沉。 「你呢,费先生,你什么时候对我身心如一?」 她讨厌秘密。 亲热是真的,讨厌秘密也是真的。 解铃还需系铃人。 她必须要由费闻昭来告诉她,其他人谁都不行。 - 后来的几天,费闻昭忙得见不到人影。棠鸢只能感嘆,费闻昭之前真是忙里抽空地与她亲密。 近来,她总是接到陌生电话,都直接挂断。 直到齐教授打来电话和她约好时间,周六中午约在教授家里。 「棠棠,不见不散!」 棠鸢被一声「棠棠」叫的红了眼。大学时,齐教授很喜欢她。 大一刚开学那会儿,大家都在听她评判第一次作业,棠鸢设计的那件小衫轻盈,花苞袖鼓起,甜美灵动。齐教授对着众人说,这位同学的作品像一颗糖。 她薄薄的单眼皮看过来,语气惊喜,成为一种众人目光下的肯定,「你叫什么名字?」 「!老师我叫棠鸢!」 「哦~名字里也带糖。」 后来她就总是棠棠,糖糖的叫,亲和力十足,让棠鸢愿意亲近她。 大学每次服装设计比赛的作品,棠鸢都尽心尽力地参加,也会专门会请教齐烟教授来评价指导,她很有耐心。 棠鸢比赛成绩都不错,她还记得自己在大二参加一次社会性的服设投稿,是个不怎么知名的小作坊聘稿。那时候,棠鸢专注自我锻鍊,有机会就投,还能赚点收入。 稿子画多了,齐烟觉得她努力,大三让她当辅导员助理,棠鸢往办公室跑的次数更多,和齐烟经常巧遇,一起探讨。 她进步很快,也是那次,社会性投稿通过,签了合同,真的变成了在市场售卖的女装。 在系里,在齐烟对她的喜欢下,老师也更看重她,有什么比赛和荣誉,都想着她。也是在大学,棠鸢变得自信很多,专业上的进步,也让她对自己工作室的构想更清晰。 仿佛伸手就触摸得到。 棠鸢今天穿了喜欢的藕粉旋裙,将头髮编起,去见齐烟。坐地铁听着歌回忆了一路。毕业一两年,齐烟也到了不惑之年中游。 她买了些滋补品和水果,还带了自己的一些设计稿,其实她也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赴约。 没开车,停停走走不方便,费闻昭要小章送她,她拒绝了。 藉口是,她要重新体验一把学生时代,见自己的老师,做回学生,最重要的是,怀抱那颗学生时代求知的心。 毕业后上了班,才知道以前坐在学校听课是什么神仙日子。 无尽的汲取。而不是像现在,工作压榨脑力和身体,连输入新知识都变得奢侈。 「棠棠来啦!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齐烟在门口拥抱她,穿简单素雅的棉麻小衫,背后阳光盈满,岁月静好的感觉。 午饭是齐烟自己亲手做的,四菜一汤的丰盛,棠鸢被这样款待很是感动。 「小棠还在开工作室吗?」 「暂时没有,后来上班啦。」 「在哪上班呢?」 「机缘巧合去了颂风的新品牌分公司,在那儿当设计师。」 齐烟微睁大眼睛,不停点头赞赏,「真不错,行业翘楚,是锻鍊的机会。快吃菜,别端着,咱们都是自己人,你是学生也是朋友,再说,你毕业了,咱们朋友的这层关系更深才对哈哈。」 「嘿嘿,」棠鸢笑笑,放松了些,「齐教授一个人住?」 「和我女儿呀,她出去玩什么剧本杀了,大二了,管不了管不了,」齐烟笑着摇头,她的单眼皮很容易弯成一条缝,「一放假就浪,跟你也是校友哈哈。」 「让她抓紧时间玩吧,毕业上班了就没这么轻松啦。」棠鸢扒拉两口饭,喝了汤,在齐烟家里转悠,她家里是难见的温馨。 午后,齐烟终于在锅碗瓢盆里忙碌完毕,才有时间和棠鸢聊天,先是聊了大学毕业后的一些朋友去向,之后又聊现在文城大学的现状发展。 「齐教授,你说的项目是什么呢?」她开门见山。 齐烟切了水果倒了清茶,一切准备就绪,拿来两份资料,并腿坐在棠鸢身边。
第105页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咱俩以前就很爽快,直说了。」她把资料翻开,推给棠鸢,是一份项目书。 「我朋友和某个名牌集团联名承办了一个大型的国风设计比赛,大概是省级,倒也没有到国家级的地步。我不是副教授嘛,论文快要写够了,正巧有这么个机会,升教授的要求里,有一项是要求获得项目奖项,这不是正好有个机会嘛。」 齐烟说着看向棠鸢,等她回復。 「所以齐教授,我帮您参加,对吗?」 「是。我年龄大了实在觉得伤神费力,论文八篇够我写的了,棠棠,你考虑一下。」末了,她赶紧补充,「当然,待遇也是对等的,你的作品冠我的名字,我会付出相应的报酬,相当于买断,所以报酬不会少的,放心。」 棠鸢深唿吸了两口,抿了些茶。 「齐教授,我没想到您叫我来是做这种交易,参加比赛和帮你,我倒没有什么不行,只不过,我也想说我的要求。」 「你提就好。」 齐烟大概也是考虑了很多,她知道棠鸢最擅长的风格,何况,她现在就处在这种工作环境里,更是信手拈来。 「我想跟您学习,我记得您会刺绣,对制版工艺也很精通,而且大学的时候,您上课时给我们讲的传统文化方面最多,我觉得您对我会有很大的帮助,比起钱,我现在更需要这些。」 设计师的冷板凳,她坐得住,费闻昭不行。 她需要很快地去提高自己,去提高曝光。 齐烟应地很轻松,「棠棠,是你帮我,但我也会和你一起讨论和设计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里,你随时向我请教,我本来就是你的老师,传道授业解惑,我很乐意。」 棠鸢听完,心里的波涛平静下来,缓缓流淌。 齐烟见她答应得爽快,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吃点水果吧,你还有什么尽管说。」 接着她接了个电话,留棠鸢一个人在客厅,她将辫子解开又重新编起,用所有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利益。 又觉得自己很有贵人运。 希望付出能有回报吧,她太需要进步和成长了。 在聊天的末尾,她又提到自己的需求,「齐教授,钱我不要,资源置换,可以吗?」 - 从齐烟家里出来接近五六点,夏色明亮,毫无黄昏的意思,天空像蜂蜜,清透的金色。 费闻昭就站在这样的风景里,白衬衫浸了蜜。四周花坛的花更显得他白纸般素净。 棠鸢下楼梯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奔向他,扬起的裙摆像泡在风里,飘逸,惹眼的漂亮。 他好乖,又忙里偷闲地来接她。 「你慢点。」 棠鸢撞到他怀里,抱着他仰头,只能看到天空和他清俊的眉眼,一样温柔,「嘿嘿,费闻昭,我远远看你好像一棵挺拔的小冬青,你真好看。」 「你今天怎么也穿这么漂亮。」 像只粉色小兔蹦跳到他怀抱。 「有预感你要找我哈哈,你忙完了?」 「嗯,成果还不错。」 「我的成果也还~不错!」 「走吧,祁牧约我们。」 不过是漂亮小情侣的常规甜蜜。 却不知道被身后的路人用相机定格下来。 live连拍。 第49章 秘密 副驾驶座椅放了一块千层蛋糕, 开车门后棠鸢眨巴着眼神亮起,提起包装手柄咽口水,「哇,给我的?」 「嗯, 先垫垫肚子, 一会儿他们肯定要喝酒, 我怕你吃不好。」 棠鸢拉长喔音, 满是惊喜,「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抹茶的?」 「我倒还不至于这么粗心,家里全是抹茶曲奇,抹茶麻薯, 就差我不是你喜欢的抹茶味了。」 「嘿嘿嘿嘿, 谢谢。」棠鸢尝了一口,奶油在舌尖融化, 趁费闻昭还没启动车子, 在看导航, 她扭过去伸手把他头掰向自己。 靠近。 浅啄。 她笑的得意, 挑着眉逗他。 「现在你是我喜欢的抹茶味了。」 - 苏苡和祁牧的百天恋爱纪念, 选在了一家叫「山茶花」的私人会所,日常不对外开放, 倒是文城夜景的最佳观赏地。 「你的礼物就是蛋糕啊?」 费闻昭一手牵着她, 一手提着后座的蛋糕, 棠鸢好奇地一直侧头看去。 「祈牧缺心眼,就喜欢最简单的。」 「哈哈,」棠鸳想到自己空空而来, 扁扁嘴,「唉可惜了, 我的百家被还没来得及做好,被告知的太突然。」 电梯门前,她故意背倚着费闻昭手臂站。 藕粉色旋裙勾勒窈窕,透明小衫轻盈灵动,露出少女纤细的脖颈和肢臂,身后洁白衬衫做陪衬,路过的服务员频频用余光侧目。 只有当事人两人黏得紧,自顾自地聊天。 「你给他们的宝宝做百家被啊,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不!我看苏苏的状态,结婚近在眼前哈哈。」 费闻昭若有所思点头。 「诶你刚刚说我给谁做被子?他们的什么?」 费闻昭回想后刚要说话。 还未开口,便看她杏眸闪起透着狡黠,突然明白了她小孩子的心思,轻轻低头在她耳边压着声音。 吐字轻佻。 「宝宝。」
第106页 棠鸢嗯声,又得逞地笑起,仰着头一脸明媚。 好玩。 她和费闻昭都太需要这种轻松的氛围了,他们两个心照不宣地让自己放松在这样偶然、不可多得的时刻。 - 另一侧电梯门开,棠鸢随意看去,里面走出来几位西装革履的中青年男人。 对方镜片闪着光,也朝这边看过来。 「哎呀,是小费总。王局,张主任,你们又有新客人了!」 说话的人带着眼镜盈了笑,向两边人看。 「王局,您好。」 费闻昭牵着她迎上去,又向身旁两位打招唿。 她迅速从费闻昭右手接过蛋糕。 左手被他握着,棠鸢要挣开,胳膊被他按至身后,不容置疑地捏紧,她脚下不稳贴得更近了,尴尬地朝对面点头笑笑。 费闻昭倒是自然上前,倾身握手。 「闻昭,巧啊,我和张主任他们在一起,你来,正好还能聊聊前两天你提的那个活动。」 那人邀请他,一副对后辈关照的笑容。 棠鸢听费闻昭左右逢源地寒暄几句,接着弯腰提过她另一只手里的包和蛋糕。 「那,容我先安置一下她,随后就到。」 「哈哈,佳人重要,去吧我们等你。」 费闻昭送她到包厢门口,没有进去。 棠鸢赖着,被他轻轻扶着腰在后面推着走。一直仰脸望他,皱张小脸。 费闻昭没办法地笑笑,语气柔下来哄她,「你好好玩,我自己和祁牧解释,别担心。」 「都是文城的领导,我得去。」 「也是难得的机会。」 「关系你男朋友经济命脉呢,最近好多事都要求他们办。」 「我有分寸。」 资本的尽头是…… 棠鸢明白,她不自觉怄着眉头,揪他衬衫领子,又赶紧给他把白衬衫整理平整,「你少喝点,快回来啊,我等你。」 走廊安静,隐约有手风琴版义大利小调流出,地毯绵软。 她听到费闻昭嗓音浅浅嗯了一声。 在转身推门前,被他摁住肩膀,眼尾得意,在棠鸢视野里放大。 「知道了——宝宝。」 - 「小汤圆!!!」 苏苏进门就叫她,从软皮沙发上赤着脚一步一陷地跑过来,棠鸢笑着接她,「给你幼稚的,也不怕摔了让祈公子心疼。」 「咦咦咦,费闻昭呢?」 「半路碰见领导,大概率去陪酒了。」 「那咱们先玩,快来给你介绍。」苏苡跳着把小皮鞋倒腾上,棠鸢才大胆地环顾了一下包厢。 暖棕色调的意式风格,墙壁是肌理颗粒感,绿植和大幅水墨画又有中式的味道,混搭风的高级静谧下,环形沙发上坐着三个人。 除了祁牧,还有一男一女。 男的寸头精干,脸型削瘦,穿简单的格子衫,搭着腿和祁牧玩牌。 女孩更惹眼,捲髮,减淡的烟燻妆,眼线还是撞到视线里,她隔空看向这边,起身,牛仔做旧短裤,黑色紧身短t,腿部显眼的纹身露了半截。 她走进,棠鸢才看清她五官小巧,格外精緻,碎钻高光和颈部的皮质choker很闪,像一朵——黑玫瑰。 抬眸间,她的语气和气质一样冷。 「赵堇。」 互做介绍,棠鸢才知道他们和费闻昭都是高中同学,苏苡去忙了,棠鸢和他们挨着坐下,预料之中被来回打量了好多遍。 「你就是费闻昭对象啊?」赵堇迳自碰了碰她握着的酒杯。 棠鸢点头,坐的拘束。 「果然还是喜欢乖乖女,我以为他那么闷骚一个人……」说到这里,她拍了旁边人一下,银素圈耳环盪在耳下,「喂,路光头,我旁边坐的竟然是费闻昭那傢伙的对象。」 闷骚。 这个形容很对。 「很不错啊,这么漂亮,」路云齐朝棠鸢看了看,手里牌洗得熟练,「咋了,你还以为人家会喜欢你?谁给你的自信?拒绝你几百回了你还不死心。」 信息量有点大。 棠鸢偷偷挑着眉头,想喝面前的红酒,又怕一会儿没人开车,拿起放下,耳朵没错过任何一句八卦。 「怎么,不允许姐姐有初恋?现在都流行讲crush,这么说吧,我当时那只是短暂地crush了一下他。」赵堇说得坦然,全不避讳棠鸢。 「得了吧,鬼信,能crush三年,谁他妈毕业哭得跟狗一样和我说没和费闻昭考到同一所大学?」 赵堇白他一眼,往后靠着软垫,与棠鸢位置平齐,继续拌嘴,「你倒是记得比我还清。」 「放心吧,小汤圆?我听苏苡这么叫你,我们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青春了。」 精彩。精彩。 她表面淡淡笑起,实际上听得来了兴趣。 「嗯,可以这么叫,其实我叫棠鸢,海棠的棠,纸鸢的鸢。」 「哦,海棠小风筝,记住了。」 赵堇点头,推路云齐一把,让他拿水果和骰子。 「棠学妹来啦!」祁牧点完餐,服务员退下,他拿瓶酒悠游地走来,「把你老公忙死算了。这些都是我们老同学,你别介意,放开了玩一玩就熟了。」 酒瓶重重地在大理石桌面上磕响。 路云齐回来,迅速将威士忌划拉到赵堇面前,抬手请她,「来来来,赵堇,读秒高手,表演一下。」
第107页 「你贱不贱。」赵堇勾着唇打掉他的手。 「你刚刚可跟我打赌,费闻昭要是真来了你就吹一瓶!」 「他来了吗?」 「他对象都来了,他迟早得来,你快点,我手机都准备好了!」路云齐铁了心,举着手机要录视频。 「哦,他那个,有点事情,一会儿就来。」 赵堇撇了她一眼,棠鸢意识到自己的解释让她雪上加霜,她赶紧补充,「也可能不来了。」 「那就等等,路云齐,我跟你赌。」她回答地潇洒,起身去拿游戏牌。 因为和两人不熟,没了话题,棠鸢只好低头刷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费闻昭发消息。虽然知道,那种场合他看手机不礼貌。 棠鸢:【怎么样了?】 接着又想逗他,【这里有你的旧情人,很酷一女孩。】 费闻昭竟然是秒回,【给我打电话。】 - 酒过三巡,费闻昭才姗姗而到。 苏苡一直陪棠鸢聊天,不知不觉祁牧他们喝了不少,大家兴致起来,都没忘了等费闻昭。 「不好意思公务缠身。」他领口解开,挽着袖子,额前的发还有水珠,像是用冷水洗过,眉毛也带着湿气,白净的肤色在灯光下肉眼可见的红了些。 「不用道歉,罚酒就成!」 「来来来,罚酒罚酒。」 他倒是体面,仰头干了一杯才有空在棠鸢身边坐下。 棠鸢在观察他。 她不想表现的太明显,从他进门,她就在观察他走路,眼睛,脸色,状态。 没有起身,却没落下一秒。 她看费闻昭垂着肩和胳膊,又将袖子重新挽了挽,还能对她笑出来。 他坐得慵懒,肩靠得沙发很紧,将整个人都摊开了一样,不顾衬衫皱成什么样子,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去找她的手,缓缓覆上。 紧扣。 棠鸢的手被温凉包裹,在嘈杂声和酒瓶碰撞里,她还是感受到自己心揪在一起。 娱乐的时候被叫去工作,最开心的时候要赔笑。 去洗漱间用冷水沖洗,掩饰疲惫,她猜到了,她都看到他眼睛里的红血丝了。 费闻昭没说话,只是拉了拉她,让她靠得近一点。 他能看到棠鸢眼里的担心和心疼,她也不开口,只是一张小脸皱着瞧他眼睛,那双总是盈满笑的杏眸暗下,越皱眼眶越红。 怎么是他去应酬,她却要哭了。 那一瞬他突然觉得,刚刚酒场的硬撑,被那群领导的调侃和刁难,那群人明明看到他身边的女孩,还硬要给他塞介绍对象。他拒绝,就要多喝一杯。 似乎…… 他深吸一口气。 也没有那么令人厌恶。 因为有人会懂,因为有人可怜。 人是不是贱,竟然在惨兮兮被垂怜时,会觉得苦难不是苦难,是幸福。 他伸手捏捏棠鸢的脸,看她怎么眨眼间泪都蓄满了,又有了安慰她的力气。 「男朋友没事哈,我好着呢。」 「你前两天没回来是不是也……」棠鸢只是挨近他肩膀,眼睛注视着面前玩闹的人,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他的头快要靠在她肩膀上,在她耳后解释。 「嗯,不想让你看见,颂风要承办全国的汉服展,我自己要办的,自然要和当地领导牵线搭桥,不过还好。」 他看着她的小辫子,想把玩。 「要知道,你男朋友酒量不错。」 「争气的很。」 「放心。」 他语气淡淡,竭力给她安全感,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又用另一只覆上,像握着什么礼物,「和他们玩一会儿,开心开心。别因为我影响心情。」 - 最后还是玩了转酒瓶子的真心话大冒险。 赵堇一看就是酒量很好的女生,路云齐喝高了开始捣乱,她还面不改色地继续陪他闹。 祁牧和苏苏在一旁凑热闹的笑开,仿佛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 「开始转了啊!都不要玩不起!」 路云齐把酒瓶哗啦转起,瓶口朝了赵堇。 「路光头你真狗!」赵堇点了烟,选了真心话,雾气缭绕里抽卡,烟燻妆又浓了几分,侧脸鼻子挺俏,朦胧美感让棠鸢呆了几秒。 她推推费闻昭。 「她好漂亮啊。」 「我们高中校花人物,那时候去参加选秀当了练习生,太辛苦没坚持。」费闻昭看棠鸢眼睛都亮起来了,觉得有趣,「你也看看我呢。」 「哎哟!!赵堇你栽我手里了,这张牌的问题是:你高中时喜欢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路云齐边念边把牌举高。 「卧槽,什么矫情问题,」赵堇去抢牌,没成功,又不想喝酒,她俯身弹一下菸灰,朝费闻昭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高中喜欢的人,在那儿坐着呢。」 「喂喂喂,cue你呢费闻昭。」 棠鸢不嫌事大,小小地推搡他胳膊。 「正好,当事人就在场,你说说自己怎么样了?」赵堇朝他看过来,笑起来时更显得媚。 费闻昭只是淡淡抬眼,沉默地让人尴尬,棠鸢眼神着急让他说话,他故意朝她挑眉不开口。 牵她的手用力捏了下。 「哈哈,放过他,放过这位出家人,他好不容易还俗,让他尝尝爱情的苦就知道了。」祁牧吃瓜打圆场。
第108页 「笑死,费闻昭的外号为什么这么搞笑??」苏苡吃着水果问到,两人完全不在眼前的修罗场,只当吃瓜。 「咳咳,」祁牧咳嗽一下,「这涉及到费闻昭隐私,一会儿告你。」 「再来再来!」 这次转到了祁牧,他抽的卡是:说出在场一个人的糗事。 「那太简单了,」他瞅瞅苏苏,被狠狠一瞪,接着他举手勇气十足,「我要说费闻昭的!」 「你说这个我可就来劲了。」路云齐嗑着瓜子凑过来。 祁牧忍不住要笑,「留学的时候,费闻昭,他在我们租的房子里养了一只英国短毛垂耳兔,老在他床上拉尿,他贼纵容这只兔子,有一次他喝多了我送他躺下,房间太黑了他直接躺在上面,一觉睡到第二天,我看他第二天醒来都要气死了,洁癖都要被治好了哈哈哈!」 苏苡嫌弃地噫了一声。 棠鸢觉得又好笑又浑身难受,抖了抖身子。 只听费闻昭也笑起,只是淡淡回,「自己养的,不嫌弃。」 「你可是有爱心,你的兔兔叫什么名字?」棠鸢好奇。 费闻昭让她靠近点,棠鸢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汤圆???干嘛和我撞名字啊!?」 「对啊,又软又小,白白的一只,就像一只小汤圆卧在那儿,所以就叫这个名字了。」 「靠,这么巧,你我吧?」 棠鸢不信,但又觉得这个名字一直是苏苡专属的,他应该是后来才知道呀。 「嗯,我大学就暗恋你。」 「喝多了你费闻昭。」 棠鸢心跳有点快,他喝了酒就像只粘人小狗,手也不松,棠鸢都被他握出了汗,她不舒服要挣脱,费闻昭就松开帮她擦擦,再握住。又直勾勾地盯她看,往日淡漠的眼睛没了冷冽的味道,只剩下湿漉漉的爱意。 就那样朝她涌来。 好奇怪。 棠鸢总是不能将费闻昭当成一个上位者,总觉得他是需要她爱护的。 思维被打断,费闻昭也没再继续,由于大家都喝酒了,最后一次,瓶口对准了费闻昭。 卡面的问题很简单:说出一个你的秘密。 「秘密也能说?」 费闻昭挑眉问。 「害,你别玩不起啊,还俗也不带你这样的,这样吧,简化一下,你说一个你对你女朋友的秘密。」 「小汤圆,你可认真听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棠鸢等他开口。 费闻昭又抿了一口酒。 欲言又止。 大家都在等。 气氛凝住,空气稀薄。 他又带着醉意灼热得对上她的眼睛—— 「棠鸢。」 「我对你没有秘密。」 第50章 矫情 那一瞬间, 周围人四乱起闹,笑声,调侃声,她看到费闻昭抿着笑意瞧她, 眼波流动的深情漫过心上, 棠鸢忽觉, 心跳变快的时刻—— 在浪漫里, 坠入谷底。 她都要信了。 哪怕费闻昭他编一个简单好笑的事情来哄她,都要比他说「我对你没有秘密」这种欲盖弥彰的情话骗她,更适合当下的气氛。 她宁愿相信,他是喝了酒, 混沌暧昧里故意调节她的情绪, 因为没有想太多。 或者,她宁愿相信, 骆星荷只不过是在用那种劣质手段让他们有隔阂, 挑拨感情。 而不是真的有秘密。 再说了, 她猜得到, 骆星荷想要钱, 很大概率是想利用她,利用她在费闻昭身边。 她一直在等一个时刻去和费闻昭面对面、和气的谈一谈。 看来是时候了。 无尽怀疑和不清不楚的未知感, 以及被蒙在鼓里的欺骗感, 通通让她觉得难以唿吸。 周围的人在看她, 她没法表现过激,心里压着的问题都堵在胸口,费闻昭握着她的手, 她觉得浑身无力,又不想失了仪态。 棠鸢只好笑得轻松, 在众目睽睽下有了把戏演完的勇气,眉稍挑,「他犯规,我说一个他的秘密。」 「快说快说!」 「我卡里的钱又多了,是不是你偷偷存的~」 「被发现了,给你转帐怕你不要。」费闻昭懒懒地揉她的头髮,在辫子上轻绕,量谁都能听出他语气宠溺。 「诶呀我去!」 「祁牧你学学人家!!」 「靠,路光头,我感觉我被冒犯到了。」 「绝了,请服务员把他们俩给我叉出去!」 棠鸢已经没了去观察其他人表情的心思,只觉得自己接盘的能力还不错。 甚至,被自己骗到,气都消了一半。 毕竟费闻昭除了这件事一直从未露出过端倪,其余的时时刻刻,她都没办法挑出毛病。 要比她以前幻想的情侣关系,好得多。 亦或者,完美得不真实。 棠鸢此刻觉得,心软确实是射手女的最大弱点。 另外,下头上头这么快,她又合理怀疑自己上升水瓶座。 精分时间里,给苏苡和祁牧送了祝福,给这场奇妙的聚会画上句号。 收穫不小。 - 费闻昭散场后执意要去海边吹风,想到明天要上班,棠鸢开车往家的方向,他在副驾一直滑手机屏幕。 「你小心晕车,喝了酒还在车上看手机。」她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第109页 「嗯。」 眼皮都没抬。 「敷衍的男人,哼,刚刚可装得那么恩爱。」 看他有醉意,棠鸢打算找他清醒的时候再谈。 「我在想啊……」 「想什么?」 没有音乐,车子在路中间缓驰,是拥有无尽时间去谈心的好机会。 她听到他把手机随手塞到车门储物格。 余光里,费闻昭撇头看窗外,防窥玻璃下夜色漆黑,映出他平静无波的眼睛。 接着嗓音散淡,柔柔开口—— 「想你……能一直像今天一样,依赖我,关注我……」 他的「我」字拖长,收尾的哑音断断续续。 棠鸢被他吐露的心意,间断又沉沉懒散的语气,扰得心空。没有去回应不自然,把分毫的心动和羞赧,化作专心开车。 费闻昭短暂唿吸,吐息,喉结滚了滚,最后还是打破沉默。 「还有。」 「爱我。」 希望你爱我。 他没有信心,但他有心愿。借着酒意最好坦诚。 他说的是,希望你在看过我有错,落魄,失态后,还能爱我。 这些日子过的缥缈,他独自扛着工作上的那份野心,回家后又诚惶诚恐地去爱一个人。 希望她开心。又怕自己做得不好让她失望。 足够亲密后,她开始成为生活的一部分,而自己没能继续保持以前的光风霁月。 还是让她发现,自己也不怎么样。 -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路边,费闻昭在沉默里难捱,下车倚在车旁边点菸,风咸咸的,很潮湿。 是距离海边不远处的平台,宽阔,容得下星空,海风,还有情绪。 点了几次都被吹灭。 头髮被吹乱,他便迎着风站,朝前走了走。 正好,吹吹风,醒醒酒。 车上的话,没有回应,大概是给了她压力,她没有信心吧。 好不容易点着烟,他听到身后关车门的响声。 回头,她的裙子被吹得贴着身体,两手捏在裙边,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拆开,成了自然的微卷,蓬松,在风里朝后扬起,净白的小脸被衬得易碎。 她就站在那里,孤伶伶朝他看。 费闻昭等她走到身边,没了西装给她披,想抱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该不该靠近,只是将烟朝下压。 衬衫不抗风,她一定很冷。 「怎么又开到海边来了,不是说回家,走吧,我酒醒的差不多,海边冷。」 他说着往她身边挪了挪,背对着风向。 「费闻昭。」她的视线从远处的海,回到他身上。 「嗯。」 「你跟我学坏了,」棠鸢恢復轻松开朗的笑,「你都开始矫情了。」 「近朱者赤。」 「酒后的话,能信吗?」 「酒后才是真话。」 「那我信了。」看到她笑,费闻昭又舒了口气,自己在车上都说了些什么啊。 酒精让大脑迟钝,他又庆幸自己没过脑子说了那些羞耻的话。 「今天,感觉你很累。」棠鸢揪住他腰侧。 剩下不能再继续说了。 以为你很轻松,赚钱轻松,经营公司轻松,天之骄子,居高临下,位于上位。 今天才看到生活的背面。 「就像你说的,还是年轻。」 「哈哈,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棠鸢戳戳他肩膀,胸前,「身体年轻。」 「那你能不能,让年轻的身体,抱抱你。」 他弓着身子弯腰去抱她,下巴抵在她肩后,将她在风里覆盖。 棠鸢被向前的力量揽得控制不住踮起脚,愈发前倾,脚步快要悬空地被揉在怀里。 雪纺料子哪里抵得住,在背后被揉皱,抚平,又被在胸前拥得更紧。 风被挡住,浪潮拍打在耳边,她听到两颗心脏跳动得炽热铿锵。 她又没了生他气的心思。 费闻昭,真的像羽毛,一直轻轻拂平她的小刺。 「暖和些了吗,我刚刚说的话别有压力,我知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单方面这样说,可能让你觉得我在要求你,其实我只是……」 不小心把我的心愿说出来了。 「我能做到啊,你说的这些我都做得到。」 「你别这么没有安全感。」 「哪里有总裁的样子你,录下来给颂风员工们看看。」她笑着拍他。 「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哈哈哈哈,那我还是宁愿相信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可比粘人小狗帅多了。」 「你说我是粘人小狗?」 「我才不是。」 棠鸢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才意识到他其实并不是酒醒了,反而是刚刚一直强撑着,酒劲才上来。 刚刚说的话也显得语无伦次,她就顺着他说。 良久,她听他声音在耳边被吹散。 「我好睏,宝宝。」 - 最近接到颂风要承办全国汉服展的消息,公司又忙了起来。 「能和省里联合一起办全国展啊,费总牛逼。」 「诶我的生活又有了奔头,看情况会请明星来吧!」 「哦对,听说和当地文化.局合作要拍活动宣传片的,官方拍,好拽,估计要请小花,怎么也是知名模特吧。」
第110页 「……」 棠鸢没插嘴。 她只看到费闻昭的那一次,还不知道她不在的时候,他又付出多少努力争取的。 看员工的反应,她又替他开心。 努力值得。 邻桌郭晓雯拍了拍她的桌子,「小棠小棠,我前两天在微博上刷到个照片,好像你!」 「!?」 「等等,我给你看,我当时就看了个小图,网不好,但好像你啊,穿的那个裙子,和一个白衬衫的男人站在一起,是不是你和你男朋友啊?」 「什么微博号啊?怎么会拍我?」她郁闷的同时又担心…… 「嘿嘿,是个偷拍bot啦,就是路过看到好看的帅哥小姐姐,偷拍下来发上去,让大家都养养眼嘛。」 棠鸢心里一紧。 「诶,我找到了,」棠鸢屏着唿吸凑过去看她的屏幕,「啊?原博主删博了!」 棠鸢偷偷舒一口气,「是不是被举报了?毕竟也属于侵犯肖像权。」 「网上还谈什么肖像权,发他们都是觉得他们长得帅,夸他们呢,再说了,又没有商用。」郭晓雯扒拉着手机,在转发的帐号里寻找蛛丝马迹。 接着她在办公室放大了音量,「我靠,小棠,我到底错过了什么,评论说那张图上是费闻昭!」 「好傢伙,费总谈恋爱了!!??」 她声音提高了些,可棠鸢听起来震耳欲聋。 「没事了小棠,图上不是你,估计是我看错了,怎么死活找不到图片呢,都没人截图的吗??」 其他人也凑过来八卦。 「我还没出手,他怎么就谈恋爱了?」 「我不信,郭晓雯你今天必须把图片找出来!」 郭晓雯翻遍了都没找到,边疯狂滑手机,边吐槽,「这些图怎么都被夹了,渣浪真是名不虚传的夹浪啊!」 「我的图图呢?」郭晓雯看着感嘆号抓狂。 棠鸢背对他们吐舌头,熘去经理办公室上交资料。 电梯正好上行,她等待的时间里刷了刷朋友圈。 拇指上滑,朋友圈图片一闪而过。 色彩飞逝中,她的目光被两道橙色吸引。 是两瓶北冰洋汽水的图。 等等。 她定睛看暱称。 费羊羊。 没有文案。 只有一张图片:画面上两瓶橙色汽水,是她的手握着瓶身,连着手腕和半截手臂,背景是炸串,她的裙子露了半边。 棠鸢心重重一跳。 时间:10小时前。 昨晚他回家就睡了,细细一数,是他在车上那会儿。 …… 她把图片点了退,退了点,故意遮挡住评论区和点赞区不敢看。 指尖都在抖。 费闻昭几乎从来不发朋友圈,怎么喝点酒这么意气用事。 手一抖,图片缩回,共同好友的点赞和评论查德跳进眼中。 【祈公子】:发来贺电! 【苏苏】:我看到了什么?!恭喜费总喜得一只小汤圆(鼓掌) 【江经理】:总感觉女主角很熟悉啊(让我看看)这镯子在哪见过。 镯子。 !!! 棠鸢抱着资料的手腾出空来,费闻昭送她的玉镯从手腕下滑,依旧沁透。 慌乱中返回消息页面,公司小群的消息闪上来,她才发现昨晚就已经999+,费闻昭的字眼一下一下跳出来,她甚至不敢点进去看。 幸好,一大早大家还没来得及观察她。 电梯到达,她飞快跑向洗手间。 第51章 关系 玉镯卡在掌骨处, 趁没人,棠鸢打湿手涂上洗手液润滑,疯狂搜索怎样快速取下玉镯的小视频。越是着急,手越僵硬, 皮肤被摩擦和生拉硬拽得泛红, 骨节紧紧挤压下, 疼得木讷。 怎么办。真的不想被人发现。 她今天要和耿晨晓一起提案汉服展的创意, 万一他知道点端倪,又会抓着把柄讽刺她。 上次犯了错误,林总监都有意无意提起这茬,更别提其他人。 与此种种, 她知道, 归根结底是自己不能服众。 她的资歷和作品,在同期里算是成绩不错, 但是在前辈们面前, 没有拿得出手的奖项, 或者大爆出圈的成绩, 亦或者是, 设计圈子里的名气。 都算小白一只。 连年龄都不占优势。 奖项,名气, 成绩, 才是足够锻造出一位设计师底气的东西, 那些作品,稿子,没有辉煌的结果, 都是虚无,不被认可。 「林总监, 稍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到会议室!」 「江经理已经到了,稍快点。」 「好好好。」 棠鸢着急得脖子发红,使劲想把镯子扯下来,又屡次卡在骨头上,来来回回,她失了耐心。 她想起江经理注意到那只玉镯,心里就发慌。 江经理观察人的眼神她体会过,一板一眼被看得人发毛。 啊—— 要疯了! 林清彤又打来电话,棠鸢在门口看到地上的塑胶袋,想也没想就捡起,套在手上,深唿吸,努力放松手臂。 终于,玉镯从指尖滑出。 手上的皮肤一碰就疼,红得滴血。 她将镯子用卫生纸包起来,没有口袋,只好先攥在手里。用胳膊抱紧资料,跑着到了江潮办公室。
第111页 - 「实在不好意思!我衣服拉链刚刚坏了……」 「嗯,开始吧。」 江潮淡淡看过来,棠鸢把玉镯推压在资料下盖住。 关于汉服展和当地文化宣传片的创意提案,颂风把权利分给了分公司,林清彤为首,棠鸢和耿晨晓负责提案和服装方面挑选,还有另外一位资深的化妆师彦诺负责外景,大家各司其职。 「小棠,晨晓的电脑卡了,你先来吧。」 「好,我的想法是将比较火的换装视频和歷史古蹟相结合,融入建筑文化和服装文化,也是对当地特色旅游的曝光。比如,在有关唐代歷史的寺庙,我们就出境唐装风格,襦裙、褙子什么的……」 棠鸢边翻动ptt讲解,一边去看林清彤和江潮的表情。 播放了一些类似的热门视频创意,才吸引了耿晨晓抬头。 「想法挺好,」林清彤转头面对大家,「听听晨晓的吧。」 耿晨晓依旧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手肘撑着下巴,他最近烫了捲髮,在脖颈后弯绕,和他说话一样,「短视频的受众群体质量奇差,素质也低,所以换装视频才会爆火,但它的价值和意义何在?」 明枪暗箭对着棠鸢。 棠鸢听得出来,直接接话,「你说的那些是网红换装,我们可以借创意换内容,我有数据分析……」 还没说完,他掀眼睛看过来,「那也是换汤不换药。」 「我的提案是按纪录片去拍,和当地的歷史文化结合,加上导游一类的讲解。这样我们的服装设计,包括当时朝代的服装文化,也能带入进去讲解。」 完全不同的两个风格。 林清彤和江潮若有所思翻看他们的提案资料。 「都很不错,晨晓的比较正式,大概率会受部门单位的欢迎,小棠的比较年轻化,受年轻人欢迎。这本不属于咱们的工作范畴,不过工作嘛,就是这样。」 林清彤最后做总结。 「上次的对手仗打得成功,这次也要靠大家继续努力。」 「江经理说两句?」 「不了,我是来旁听。」江潮正襟起身,「两位可以先回去再做做功课,下次敲定,之后方案还要详细地和摄影团队对接。」 「那外景的化妆师?」林清彤看了一眼一直坐在位置上没发言的彦诺,她抿着唇,神思有些焦虑。 江潮咳嗽了一声。 等棠鸢和耿晨晓离开,才又开口,他声音浑厚自带威严,「彦诺,你真的怀孕了?」 「嗯,我昨天去医院查了。」 「怀孕了?」林清彤睁大眼睛,「你不是,还没结婚?」 「已经订婚了,我身体不太对劲,怀孕后一直出血,胃也不好吃不下饭,医生让我前三个月在家休养,这次的出外景我可能……」 彦诺作为化妆师,今天都没有化妆,她垂下眼帘,像犯了什么大错,没了说话的底气。 林清彤看向江潮,拿不准他的意思,没开口。 突然的怀孕,明明是本该高兴的事情,可对于职场女性来说,或者对于公司来说,都是损失。 她看出彦诺的紧张,她一直捏着裤边。 沉默几秒,听到江潮的回应,「那就好好休息,听医生的话,近期不会给你安排出外景的重活。」 「谢谢江经理!」彦诺人长得瘦高,这次站起来,林清彤竟有一种她要被风吹倒的感觉。 江潮没有因为怀孕为难彦诺,让林清彤舒了口气。 还是个有人情味的领导。 江潮走到门口,又回头,「不过你最好找个业务熟练的,能顶替你的人,交接一下简单的工作,时间很紧,平时好还好,重要的是这次的宣传片。」 「好,我知道了江经理,不会耽误公司工作的。」彦诺弯腰表示感谢,林清彤让她坐下。 短暂思考后,她走向江潮身边,「江经理,目前的情况,会化妆,会搭配服装的,只有棠鸢了,不然就她吧?这样交接也快一点。」 江潮的眼神放在桌子上遗漏的一团卫生纸上。 「小棠人也年轻,而且她有经验,尤其是服装搭配上不用考虑,化妆上我们可以再配一个助理。」 林清彤的话有理有据,江潮在门前犹豫。 外景化妆师的辛苦他了解,一天到头吃饭喝水都是问题。彦诺也是长期不规律饮食,导致的胃病。 他想到费闻昭的朋友圈。 还有之前偶尔瞥见棠鸢腕处的镯子。 他没避讳彦诺的存在,直接问。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棠鸢和费总的关系?」 - 棠鸢抱了一堆资料回到工位,才发现用卫生纸包起来的玉镯,被她落在了会议桌上。 电梯又上行,清洁阿姨在打扫。 疯了。 她跑楼梯到会议室门口,气喘吁吁地整理自己的唿吸。 还没敲门,就听到江潮的声音。 …… 大脑嗡的一声。 她和费闻昭的关系。 江潮是在对谁说? 棠鸢不能再想,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一把推门而入,她喘着粗气,对上江潮诧异的眼神。 江潮上一句话音刚落,看到林清彤疑惑的表情,正要继续说下去,就被开门的人打断。 哎哟,说曹操曹操到。
第112页 他挑眉。 「怎么了?」 「哦,江经理,我那个,有东西落在会议室,还以为没有人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棠鸢努力镇定语气。 「什么东西小棠?」林清彤闻言问她。 棠鸢迅速环视一下,彦诺也在,她跑到会议桌前,一边尴尬地看看江潮,「emm,生理期用品,今天的衣服没有口袋就……」 乍一听没有漏洞。 江潮眼神不明地扫了一眼,离开了。 关门时,他听到林清彤的声音。 「小棠,来,有任务要交给你。」 - 棠鸢暂时接手了彦诺出外景的工作,大概出差三四天时间,她没犹豫就答应了。 彦诺还是一脸不好意思,她性子软,因为长期化妆,整个人很精緻,香香的,说话轻柔,棠鸢蛮喜欢和她靠近。 她搭上棠鸢的胳膊,「小棠麻烦你了,我一定请你吃饭!」 棠鸢比起吃饭,对她的肚子更感兴趣,把手轻轻覆盖在她肚子上,「这儿真的有个小宝宝啊?」 「哈哈,这才几周,等生出来叫你姨姨。」 「好,姨姨等你啊,你的出生也有姨姨的功劳~」棠鸢忍不住摸摸。 「哈哈哈,真的,小棠,太感谢你了!」 棠鸢担心她一直有内疚感,甜甜笑起,「没事啦,托你的福,我还有出差补助呢哈哈,说实话,我对你的工作也挺感兴趣哒。」 彦诺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俏皮的神情有些愣,「小棠,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为什么呀?」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高冷的,长得漂亮又和大家一直不温不火地保持距离,就很…怎么说,有点傲,我这人说话比较直接哈,林总监提议你去的时候,我还想着你肯定不会同意。」 轮到棠鸢惊讶。她舔舔下唇,睫毛颤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还真没有…什么高傲,我可能是太宅了吧,哈哈。」 「啊,你别在意我说的这些,别往心里去,你有什么问题就问我,我全盘托出地教你。」 「好,那太好啦!」 出外景其实也是她学习的好机会。 彦诺去忙,她又安心地做回工位,一堆事情没有心思解决,趴在桌上,盯着早上在不远处买来的三条小金鱼出神。 玻璃鱼缸里,它们游得逍遥,又屡屡碰壁。 好像她现在。 被禁锢在颂风,和费闻昭的关系里。 她以为自己游刃有余,其实四周都是禁区,要处处留心。 她太讨厌这种氛围了。 被打压,被否定,她好像因为自己不适合这个环境,反而被环境pua了。 想逃离。 彦诺发来消息:【他是不是内涵你啊。】 棠鸢点开图片,是耿晨晓的朋友圈,文案「水平不同别硬融」,配图倒挺隐晦,是耿晨晓几年前得奖,被邀请参加宴会的照片。 棠鸢:【可能吧,他就是为了让我对号入座。】 她翻到这条朋友圈,给耿晨晓点了个贊,还评论了三个大拇指的表情。 嗨,我就偏不。 她又去看费闻昭的。 那张她拿着汽水的图片还在他朋友圈和名片的详情页。 一览无余。 棠鸢瞬间气得冒鬼火。 她指尖都要起火,打字都阻挡不了她语气不好:【不是让你删了吗,你怎么还没删?】 她早上看到就给费闻昭发了消息,让他赶紧删了,当时还撒了娇。 撒娇不管用,她就只能质问他。 她等了一早上,又是担心镯子被发现,又是像他们两人的偷拍,还有江潮的话,内心无比翻江倒海,他倒好,风平浪静,连删图的时间都没有吗? 没回復。 她退出聊天页面,又点进。 一分一秒都搅着她的心。桌面上三条金鱼胡乱地游,没有方向。 目光落在公司小群里,被对费闻昭朋友圈的讨论刷屏。 棠鸢才知道,她的玉镯是高冰种翡翠,要七八十万,另外,她的裙子品牌都快要被扒出来。 …… 那种要被揭穿秘密的慌张和焦虑萦绕不散。 她还是很担心,她现在的处境,怎么去面对那些是是非非的评价。 费闻昭还不回消息。 她捏着手机烦躁不安,起身给金鱼投了几粒鱼食,接了咖啡想缓缓情绪。 陌生电话打进来,她下一秒就挂断。 胸口堵着一团散不开的气。 她好像一开始就选错了,不该来颂风,不该一心想着镀金,不该以颂风为跳板。 她弄反了。 什么马配什么鞍。 她喜欢的是自由开工作室,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步一个脚印地将自己梦想实现。做自己的品牌自己喜欢的衣服。 而不是一蹴而就,借着颂风来实现。 而不是来迎合上司,看别人的脸色。 哪怕有点慢,哪怕会失败,她都是自由畅意的。不会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为了和费闻昭的关系伤神。 她弄错了,全弄错了。 棠鸢的心沉到谷底,扑腾无力,好像掉到了深渊,没人能够理解和救赎。 是她选错了路,是她被感情束缚到窒息。 她一定要是独立的,可再这样下去,独立就成了一句空口号。
第113页 她应该是有自己的生活,才能更好的去爱人,去恋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离自己本来的生活越来越远。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清晰了许多。 费闻昭终于有了回覆:【晚上回家谈。】 也许是冲动,也许是被压抑太久,棠鸢深唿吸一口,指尖快速打下: 【我要辞职】 第52章 难哄 发完后想撤回。最后犹豫再三, 她决定忠于自己。 袁清安打来电话,说自己前段时间出去採风,刚回来,邀请她有空了回家坐坐, 她说的是「回家」。 棠鸢才意识到, 自己已经不能叫安姐, 应该叫袁阿姨, 关系一变,她一时间紧张地没能圆滑改口,只是笑着礼貌回应。 「小棠,以后就是一家人啦!」 「姐姐, 你早点来看我哦, 我出去旅游给你带了礼物~」费团团小奶音又出来,好久不见说话都流利了很多。 「团团, 现在要叫嫂嫂啦。」 「枣枣?姐姐怎么变成枣枣?」 棠鸢和袁清安同时被逗笑, 「哈哈哈, 团团还是叫姐姐吧, 这几天要出差, 回来我就去看你。」 挂了电话,她又去了齐烟教授那里, 她把整理的一些参考资料和比赛主题之类的都给了棠鸢, 又留棠鸢在家喝了粥。 黄昏落下, 棠鸢想把以前在大学那点刺绣功夫拾起,逮着时间请教齐烟。 齐烟很耐心,给她分享了一些书和视频, 示范了简单的步骤,给棠鸢留了作业让她多加练习。 宛如大学那会儿。 棠鸢静静地看, 静静地学。 齐烟瞧她乖巧认真,像小女儿陪在她身边,便温润笑起,「棠棠,刺绣是功夫活儿,急不得。这一针一引,都不得出错。」 棠鸢盯着榉木绣绷的边框,一双杏眸垂下,星点被眼帘盖住。 「齐教授,那如果错了呢?」 她问出自己的困惑。 如果一步错了的话,后面所绣得岂不是毫无意义。 「绣错了我们可以拆。」 「可是如果是一开始就错了呢?」 齐烟听出小姑娘的问题,不单单是在问刺绣,她拉过棠鸢的手,教女儿一样娓娓告诉她,「棠棠,人都会出错的。」 「没有人是在万无一失的生活,我们的人生可以接受出错。错了,就及时止损,不用过于焦虑。」 「可是没有办法不焦虑……」 棠鸢的语气弱下来。 「棠棠,你从第一次来我就发现,你和大学不一样了,很着急,很功利,目的很明确,我记得你以前很随性好玩的,是因为别人吗?还是因为经济上?」 被看穿了心思,棠鸢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嗯声,回应得没底气,「都有。」 齐烟拍拍她的肩膀,眼尾的褶都温柔。 「小姑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想告诉你,你还年轻得很,要知道你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试错,去提高生命的容错率,还有面对失误的勇气。」 「不要着急,有耐心一点,好吗?」 「还有,棠棠,老师希望你是为自己。」 「明确目标,稳扎稳打,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 费闻昭被一场会议拖得抽不开身,结束的时候已经十点。 「章乐,开快点。」 「一会儿还要来接你吗?」 「看情况。」 他不确定棠鸢现在怎么样了,一整天她的消息都在提醒他,她的状态不对。 在市局开了好长的会,结束了翻了很久的文件。 「你最近见她了吗?」 「放心吧,你担心的事情没发生,她没去见骆女士,很奇怪,感觉棠小姐很信任你。」章乐直白道。 费闻昭听着,他把那条引起风波的朋友圈隐藏。 手机收到棠鸢无数条语音,他都控制着没点,想当面回去谈。 小孩一定是害怕了。 他好像没能对得起她的信任。 复杂的情绪漫过心头,他拉开门,轻轻走进家里。 只开了一个灯,不算明亮。 沙发上的女孩,衣服还没换,碎发凌乱散在脸上,柔色光下,朦胧覆盖着微醺的红晕,柳叶眉平静,浅粉的唇色生动。 她是生动的。 她应该是。 盖上毯子掖好,他才细细去看沙发前的一切。 两瓶啤酒开了一罐,掂了掂还有一半,大概是喝不惯,桌子上是她从他酒柜里拿出来的白葡萄酒,被喝掉半瓶多。 绣绷和针线掉在地毯上,上面绣了一部分花瓣。 她又重新开始学刺绣了吗。 他散漫靠着沙发席地而坐,靠在,微微侧头就能看到她的地方。 喝了一口才发觉,竟然是冰镇的啤酒。 手机里全是她长长短短的语音,他把耳机插了单侧,接着滑到最上面,一条一条点开。 眼前人睡得踏实乖巧,耳机里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费闻昭,你怎么还不回来?」 「你为什么要发朋友圈,你明明答应我了,和我说好了不会公开,费闻昭……」她好像快要哭了,「我压力好大,我好怕他们知道,我好怕他们会议论我……」 哽咽和抽泣声。 「呜呜呜,费闻昭,我想跟你吵一架,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第114页 「费闻昭,我好像搞错了,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来颂风上班,我在颂风和你里面,应该只选一个的,可我好贪心,我什么都想要,我撑不起野心……」 「我好累啊,费闻昭,真的,你别看不起我,我是胆小鬼,我现在又没了自信。」 混乱中手机掉地的一声闷撞,还有断断续续的哭声。 「不是说好的爱情让人变得更优秀吗,我为什么没有,我们这算是好的爱情吗?」 「我知道你的秘密,你有事瞒着我,骆星荷给我的口红,在我的包里,我一直没打开,我不想因为自己伤害你,费闻昭,你告诉我吧,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的什么事?」 「我们说好的要坦诚呢,你做到了吗?」 酒从高处坠入酒杯的声音。 接着是空白噪音。 「好想你啊,你在哪里呢。」 「呜呜呜呜……」 「你不是说回家见,你怎么不回来见我?」 两部分语音中间隔了十五分钟,她没了抽泣,语气平静,没有任何噪音,她的声音在耳机,让他听得清晰,一字一刺—— 「费闻昭,我讨厌你。」 「算了,我想我们可能不合适。」 他此刻,胸口堵得汹涌,喉咙干涩到难以唿吸。 又庆幸自己不是面对面听到她说这种话。 屏着气息凑近,还能看到她眼角的泪痕,睫毛似乎还是湿的。 他失笑。 费闻昭,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能把一个天真快乐的小女孩变成这样。 被她摘下来的镯子,睡着了还攥在手里,费闻昭才发现她的手腕,又变得空荡荡。 打开桌子上的口红壳,里面掉出来一张字条,预料之中,是骆星荷的联繫方式。 他用打火机点着。 火焰在眼睛里跳动,转瞬化为灰烬。 没想到骆星荷已经山穷水尽到这种程度。 可笑。 用酒润了润嗓子,他起身走进书房。 不用开灯他都知道,那些资料他放在哪里。 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准备好她所说的,坦诚的爱。可是每每和她亲密,他就告诉自己,要不要再晚点。 房间里静得像只有他一个人。 连翻动纸页的声音都显得聒噪,不是在翻页,是在心上划一刀。 他连同那份拟好的房屋赠与书,还有,棠鸢想知道的一切,都拿在手上,几张纸,沉甸甸的。 抬眼,书房的桌子上多了一个鱼缸,三条小鱼游得畅快。鱼食袋子就放在旁边。 也是因为她,书房多了几支郁金香,她说,「家里要多养真花,鲜花,才能有生气」。 「以后露台的花我也可以学着打理,嘿嘿。」 「好啊,那交给你。」 所以他一直觉得,这套房子,因为她在才有了意义,理应写上她的名字。 或者,一直以来,在他心里—— 这是他们的家。 近来预报说要下雨,天阴沉着没有月光。 他将棠鸢抱回卧室。 单单坐在她身边,守了一夜。 - 第二天自然醒来已经是九点,棠鸢显然误了上班,迷煳中打开手机才看到通知要去颂风开会,和相关团队尽快敲定宣传片的内容。 又看到费闻昭的消息:【帮你请假了,好好休息。】 【你要的东西在床头。】 【我为我的自私,跟你说抱歉。】 【去留,你自己选,但我永远为你敞开。】 她拖着身子爬起来去拿,文件上浮着他的字条,是熟悉的劲瘦有力的字迹—— 【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那些资料她扫了一眼,装进包里,她还是收拾好自己就去了公司。 一部分相关的工作人员去了颂风,只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再去面对费闻昭。 加上昨晚又说了一通乱七八糟的话。 …… 颂风会议厅。 「费总,方案汇报就是这些。」 「项目进度资料在您手边。」 「宣传片团队人员分工安排表有吗?」 费闻昭扫了一眼上面化妆师一栏,赫然写着棠鸢的名字。 「人员有变动?」 林清彤适时解释,「原本的化妆师彦诺请假了,所以由棠鸢代替她。」 台下听到棠鸢的名字都开始交头接耳。 果然,人在网络面前是透明的。 单凭一张没有正面的图,还有他尽力去删的微博投稿,少部分人已经知道事实,还有一部分人在听谣言。 秘书告诉他的时候,他还诧异怎么会这么快。真真假假的谣言不像话,怪不得小孩会害怕,会焦虑。 费闻昭在沉默里顿了顿,视线从棠鸢的名字回到众人身上,他扫了一眼下面员工的窃窃私语,缓缓开口。声音不大,足够引起他们注意。 「我听说——大家私底下都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一时全场噤声。 「很荣幸,但确实给我造成了困扰。」 「导致我和我的女朋友正在吵架。」 他看到他们的惊讶表情,在桌面一下下点着指尖,眼里的笑聊胜于无。 「基于我是当事人,在这里和大家说清楚——」 所有人都只是低着头,但没错过任何一句。他声音淡而好听。
第115页 「人是我追的。」 他又强调一遍,「是我追的她。我追了五年,等了四年,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恋爱关系里我和她是平等的。」 「所以,请大家关心的声音小一点。别吵着小姑娘了。」 很难哄好的。 「如此也是在帮我。」 「还有想问的,直接来问我。」 「不要再让我听到,和事实无关的言论。」 费闻昭起身整理好西服。 「散会。」 第53章 薄荷青 宣传片拍摄方案定下来后, 选服装、定妆造、备用配饰、应急用品,彦诺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交接给了棠鸢,还临时列了一个出外景必备物品清单,千叮咛她出门在外一定要带齐全。 棠鸢乖巧点头, 「放心吧, 你还给我配了小助理呢。」 「小棠, 你第一次出外景就担起这么重的活, 真的很感谢你帮我,对了,也恭喜你设计的单品荣登畅销榜啦!真棒!」 「嘿嘿,运气好。」 除了汉服, 林清彤也鼓励他们设计一些周边配饰, 只有棠鸢把她随口一说的事情记在心里,她根据今年的热门色, 设计了一条璎珞项圈, 没有用繁复的吊坠, 只是绿松石和淡水珍珠相配, 清冷又碰撞出生命力。 那条单品的名字叫, 薄荷青。 因为,她想起那天她对费闻昭说, 你好像一棵小冬青。 他珍珠白的衬衫在风里簌簌, 慵懒中又与身后浓郁的春意相融合。 太过耀眼。 大概是灵感和好运都眷顾了她, 简单的设计打动人心,成了出圈的百搭復古单品,公司也极力帮她营销, 登到了畅销榜。林总监开组会,还专门表扬了她。 在公司的小群里, 她听到了费闻昭开会的音频,不用听也知道,因为有人把文字版发出来。 那些话肆无忌惮,其实她没敢说,她听了又听,看了又看。 「他在为心爱的女孩撑腰诶。」 「真的好羡慕他女朋友,把我杀了给他们助助兴,别吵了快和好吧!」 他们也不提她的名字,但好像都心知肚明,朝她友好地笑。 - 她那晚借着酒说了狠话,后来费闻昭给她的东西,她都认真看了。 第一次看到父母的照片,第一次了解到关于小时候的故事,拿到她母亲的联繫方式,了解到费闻昭到底为什么一直瞒着她。 她的父亲棠以信和费之铭签了投资合同,那时候他还是一夜暴发户,年轻的地产大亨,那时候颂风还是个小服装厂,费之铭在他的支持下将工厂越做越大,在最需要资金的时候,棠以信背叛约定,转而投了对手,而自己也被搞到破产。大概率是掉了别人的圈套。 是费之铭四处求钱才勉强撑住了产业。 情理之中的恨意。 也是情理之中的,棠家,真正的棠家被厌弃,尤其是被费之铭。 棠鸢一直觉得,自己有一天知道真相和身世后,一定会失声痛哭。但是没有,她只是发了很久的呆。 再去看费闻昭的消息,感到回復什么都很突兀。 他好像,一直在保护她。 无形的保护罩,为了让她不要有那么多烦恼,为了让他们两个拥有简单的恋爱。 可惜,纸包不住火。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所以再没下文。 费闻昭也没有联繫过她。 她甚至都以为费闻昭把她删了,好几次,她都偷偷地点开聊天页面,点击转帐,输入一块钱金额,点确定。 可以转帐,说明还是对方的好友。 还好还好—— 最近她住在苏苡家,明天就要去出差,棠鸢看着彦诺给的物品清单发愁,东西都在家里,又不知道怎么见他。 晚上,她决定求助苏苡。 「苏苏,你就帮我给他打一个电话,帮我说明一下情况嘛—— 」 「就不就不,你们俩闹别扭我瞎掺和什么劲!」 在这里的几天,苏苡每天对她进行思想教育,说她那天的举动太过激。棠鸢知道自己不对,近来每天在齐烟教授那儿学习,也是一整个灵魂净化。 心态稳下来,决定慢慢努力去自我提高。 她当时太焦虑了,而且把这份焦虑传染给了费闻昭。 堪称精神绑架。 不过也好,他们两个,现在都透明了。 那种游离在他们之间的不稳定因素,暗潮涌动,全都消失。 只剩下选择。 「哎呀第一次谈恋爱,难免没经验,我不是反思了吗?」恋爱不易,棠鸢嘆气。 「小汤圆,你也有点自私哦。」 「你还是要想清楚自己要什么。」 「职业规划,要清晰。」 苏苏边贴面膜边说,每晚的夜聊话题,终于把棠鸢的心结解开了。 「确实,我一直以为自己三观蛮正的,觉得自己成长得还不错,直到亲密关系里才发现自己的问题。」 可惜是费闻昭来承担。 棠鸢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动感单车,没注意到身后苏苡拨通了电话。 「餵——」苏苡故意拖长声音,这么多天,费闻昭在手机上问了几次小汤圆的情况,苏苡都告诉他让他放心,「费闻昭啊,小汤圆有话要跟你说。」 「???」
第116页 棠鸢正骑得脸红喘气,听到费闻昭的名字,只觉得耳朵灼热。 心脏突突地跳。 唿吸都不稳,苏苏就把手机推到她腿下的地毯,抬下巴示意她快捡起。 棠鸢停下单车,红着脸疯狂摆手,苏苡不理她,自己去外面拿烧烤外卖。 「额…那个,也没事,我明天要去宣传片的出差。」 她拿着手机的手有点软,刚运动完喘着气,努力拿远电话,还是听到费闻昭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 「在南城。」 「知道。」 棠鸢听不出来他在做什么。 「我的行李还在……」 「收拾好了,小章明天送你去机场。」 「嗯好的。」 他收拾的??? 又是沉默,她捏着手机拿起放下,那边也没有要挂断的意思。 「还有要说的吗。」 「费闻昭……」她的尾音下沉,语气很软,像在撒娇,又没了底气。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犹豫中,电话里安静得要命,对方在等她说完。 「对不起。」 「我我我先挂了。」 - 由小章送她到机场,一路无话,他帮她提行李,拿道具箱。在他开了车门,要坐回驾驶位时,朝棠鸢这里望,「棠小姐,等一下。」 棠鸢的白色交领衬衫衬得脖颈无暇修长,她被叫住,回眸那刻,章乐真的想把这一幕发给费闻昭。 他顿了顿,「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到费总身边呢?」 他还是那样直白地问,轮到棠鸢远远地站在原地。 「小章,他还生气吗?」 下雨前的空气,闷而潮热,很不舒服。 「棠小姐可以自己去问,如果您没有分手的意思,我会转告他。」 分手吗? 好像还没考虑这个问题,她只是觉得自己还是不太成熟,现阶段想趁着出差换换心情,好像……忘了他们的关系悬而未决。 「我不是……」 「好的,我会转达。」 章乐钻进车里,踩着油门给费闻昭打电话,「行了啊,人家姑娘不是要跟你分手,人家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气,估计是想缓缓等你气消了再回去。」 「我让你问了?」 「你满脸都写着呢,我又不傻,不用谢。」 「没别的事挂了。」 「今天的棠小姐,啧,确实也很漂亮。」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 「草。」 也只有章乐知道费闻昭忙来忙去接见领导,周旋投资商,还是会在车里,在疲惫不堪略带酒意的时候,发呆嘟囔。 他说,章乐,我好像又做错了。 - 棠鸢和摄影团队在机场汇合,由于都不熟悉,她只能和自己的助理小夏一起候机。 託运了行李,她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棠鸢???」 回眸,是个高挑的短髮女孩,高鼻樑单眼皮,棠鸢惊讶道,「琪琪?」 「哎呀我观察你好久啦,你你你,颂风的那个化妆师?」 「当时看到对接名单上你的名字,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是我,嘿嘿。」 梁琪是她高中艺术班的同学,好久不见,一点没变样子,还是风风火火的。有了熟人作伴,棠鸢心情又好了些。 南城的天更是湿热,黏在人皮肤上,宽松的衣服都紧贴着后背。 颂风给他们订好了酒店,梁琪主动和棠鸢要住同一间。棠鸢不好意思和小夏分开,三个人换了家庭房住。小夏出去买东西,梁琪嚷着要洗澡。 「棠棠,你带眼药水了吗?眼睛有点干。」 「我也不知道,给你找找。」 她是真的不知道。行李箱摊在地毯上打开,里面收纳得整齐,左侧是一些她常穿的通勤衣服,另一侧是零碎的生活用品,按大小放在不同的收纳袋。 这好像……真的是费闻昭帮她收拾的。 她出神了几秒,开始翻找。 「给你。」从侧边袋找到,她一边递给梁琪,一边惊嘆,费闻昭是个空间管理大师吧。 「你有浴帽吗,诶我走的急,啥也没带,我妈还骂了我一顿,边收拾边骂我,最后还是漏了好多。」 「呃,我找找?」 「一次性浴巾?」 「可能有?」 「指甲刀和一次性马桶垫?」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找?」 「……还真有。」 梁琪:「棠棠,你的行李也是你妈妈收拾的?这样一比差距也太大了吧,你这箱子里怎么什么都有!」 「……」 「不是,是我……男朋友收拾的。」 棠鸢抿着下唇,尴尬地笑。 确实,她自己也未必能准备这么齐全。大概率是带一些必备的,其余都是凑合着过。 「啊!?我看他把你当女儿养吧!?」 「我好酸。」 「等哪次有机会了一定要见见他,哈哈,给我介绍介绍哈!」 棠鸢没说话,在行李箱里拿出水杯和摺叠热水壶,这东西家里没有,好像是他刚买的。 家都快要被他搬空了。 帮梁琪找东西,她也顺便看了看,好些是新买的,衣服那些她没拿出来,但被叠得整齐。 小夏是从外面跑回来的,一脸惊喜,「小棠姐,我见到明星了!好白好瘦好美!」
第117页 「哇哇哇,周黎吗!」棠鸢也惊喜。 基于是省里联合全国的活动,选了文城当地土生土长的明星,虽然不到顶流,但凭周黎姣好的外貌和舞姿,也接了不少节目和电视剧,处在一种将火不火的程度。 梁琪适时打断:「棠棠,周黎这人吧,我们拍过她,不太好相处,骄纵大小姐脾气,你这几天和她接触比较多,别惹着她。」 「她说话难听了,你也别往心里去,熬过这几天拍摄就好了。明天你还要早起跟她试妆呢,她可有起床气,你……」 「我知道,我只做好我分内的,我尽量按她的要求来。」棠鸢点头。 「琪琪,谢谢啦。」 棠鸢站在酒店的阳台,唿吸南城陌生的空气,潮湿里带着独有的花香,已经是一片热烈的夏色。 她想到,费闻昭的生日好像就是在盛夏。 她还是不自觉地,要想起他。 走过去把行李箱拉起,靠到墙角。 手机响起语音电话,是车上听到的张国荣《春夏秋冬》里那段副歌,她给费闻昭设置的专属铃声。 心里一紧。她抓起手机。 接起两秒后,他问得淡,「到了?」 「嗯,下午就到了。」 电话那边好像能听到钢琴声和喧闹,他好像在解释,又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在陪团团弹钢琴,缺什么我让那边的工作人员给你送。」 「没事,不用。」 再没有话。 棠鸢把手机移开耳边,两手握着,盯着屏幕。看那时间的秒数,一下一下,越来越长。 沉默也越来越长。 还是没能打破不自然,毕竟是她说了她讨厌他,他们不合适,这个结要由她去解。 梁琪擦着头髮从浴室出来,突然想到什么,趿着拖鞋跑到棠鸢面前,发梢还在滴水。 「棠棠!」 「嗯?」棠鸢的注意力从手机转向梁琪。 她来了兴致,音量提高—— 「你记不记得高中追你的那个男的,贼高贼帅那个,我看他ip在南城呢,要不要见见?」 第54章 放软 棠鸢做了噤声手势, 唇线抿直,指了指屏幕。 梁琪:打电话呢,谁啊? 棠鸢给她递眼色。 梁琪领会,笑着靠近通话页面:sorry帅哥, 不知道你在, 放心吧棠仔对那男的没意思, 不过你俩打电话都不出声, 冷战呢? 棠鸢听着她的一如既往的连珠炮弹,内心双手合十:peace and love。 还不如早点把电话挂了。梁琪讲话没边际,她没想费闻昭会回应。 手机的扬声器被梁琪故意一按,他的声音直直落在房间里, 依旧温润得让人听不出来情绪。 「棠小姐觉得呢?」 「……」 他想让她觉得什么, 觉得是她在冷暴力他呗。 「帅哥,异地恋就是这样, 很容易冷战, 你来看看她呗, 正好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 棠鸢心死, 她单方面想赶紧结束这段通话, 便问,「琪琪, 你头髮不用吹嘛。」 「没事, 我短髮干得快。」 棠鸢:……不然你俩聊吧。 「琪琪, 他很忙的。」 棠鸢刚说完,就听费闻昭答应得爽快,「可以, 不过要问问棠小姐愿不愿意见我。」 「看来是你惹棠仔生气了啊,那你还不赶紧来哄哄!」 「琪琪, 刚刚点的奶茶好像到了。」 「好嘞我去拿!」 梁琪走开,棠鸢才把扬声器关了,睫毛垂下阴影,「我朋友随口说的不用在意,她有点社牛。」 「嗯。」 「早点休息。」 他又是淡淡嗯一声,电话里安静,棠鸢听到按动打火机的声音,她脱口而出,「费闻昭,少抽菸。」 - 第二天下雨,团队正好拍空镜。棠鸢跟着梁琪一起,在外採风唿吸新鲜空气。 周黎比她想像得好相处,也可能是她提前跟梁琪做了功课,没踩到周黎雷点,不过她发现周黎一直在打量她。 她不理解。 古镇坐落的地方较偏,正巧斜风疏雨,别有韵味。棠鸢穿了露肩茶歇裙,很适合拍照,梁琪抽空用富士给她拍了几张个人写真。 「哎哟,到底是谁配得上棠美人。」梁琪个子高,手搭着棠鸢的肩,侧脸瞧她的柳叶眉,好一双盈水眸,山水画似的。 小夏在一边不敢说话。昨晚她在用平板翻恋综,听到棠鸢打电话直接竖起耳朵屏住唿吸。 这不比恋综精彩多了。 真的是费总的声音诶,棠鸢竟然直唿其名,她没控制住速速在姐妹群里分享。 她好想跟梁琪说,又忍住了。费总说了,八卦的声音要小一点。 小夏抿嘴。 棠鸢把照片发了朋友圈,配了文案:【总要见一面吧,在热烈的夏天。】 发完,晃了晃手腕上的玉镯,她的心情又好起来。 费闻昭心机可真重,出差还要把这么贵重的首饰装上。 她想着就笑起来,瞳孔映出那抹淡绿。 虽然费闻昭瞒了她,但她也说了不懂事的话。扯平了。 - 之后的拍摄,算不上顺利,但结果还算不错。 周黎有次不小心在草丛里的尖刺上刮破了要展示的汉服,自己的腿也划了口子,没人敢责怪她,可她脾气上来,嚷着腿疼,还要换一套衣服,不然不拍。
第118页 棠鸢知道她的自尊心,而且不想承担责任。摄影团队也知道她的脾气,苦口婆心一番后,把她晾在一边。 只能由棠鸢好脾气地劝。 「周小姐,这些都是我们团队精挑细选地要展示的汉服,和公司敲定好了的,我没有权利更改,而且你也知道这是全国要看的宣传片,颂风更要严谨,对吧?」 「那你说,这怎么穿?破这么大个洞,拍了也是丢人!」周黎的远山黛眉紧紧簇起,把手里的衣服甩在地毯上,盘腿玩手机。 棠鸢捡起,正反细细瞧了瞧,洞不是很大,但是丝质面料,近景的话确实很明显。 「我来解决,但周小姐要答应我,完成了把这一条好好配合拍完。行吗?」 「拍摄是我的工作,用得着你提醒?」周黎嘟囔。 「那就太好啦,周小姐人美心善,一会让小夏给你补妆,我们赶紧拍完收工哈。」棠鸢拿起衣服,去自己的道具箱里开始找针线。 洞要补的话,很丑。但如果用简单的刺绣覆盖,就是锦上添花。 没想到自己跟教授捡起来的这点花拳绣腿功夫,真的派上了用场。 她在样衣上找了色彩最单一的纹样,没有绣绷,就用纸板和夹子,挑几股丝线绣得认真。 「小棠姐,你好厉害啊,这种年代还有人会刺绣。」小夏崇拜地满眼星星。 「大学的时候呢,感兴趣自己瞎玩,后来真的入了这行,觉得会一点还挺重要。」棠鸢笑起。 「呜呜,认真的女人最有魅力,让我拍一张。」 照片上,乌髮迤逦别在耳后,惹眼的是她葱白指尖细捻丝线,落在绸缎上便是一副精美的画。 绣完后,棠鸢拿起看看,有进步,细看还是很拙劣。 「好棒!小棠姐,今天应该可以早早收工了!」 「嘿嘿,快走。」 - 拍摄时间因为周黎的通稿,延长了一天。棠鸢和梁琪他们无聊,梁琪真的约了当年的高中男同学出来吃烧烤。 棠鸢在一群社牛里突然觉得自己社恐了。 高中太久远了,她那时候也是个小透明,除了喜欢画画,就是看些歷史书、服装杂志。 看着面前的男生,有点子发福,倒还有二十岁的模样,说话嬉笑间,很像回到了课堂上。 她突然就想,费闻昭高中是什么样子呢? 会不会也是这样,逍遥得意,还是每天面无表情地拒收情书? 吃着烧烤,喝了些啤酒,南城的夜热闹得很,烟火和烟燻味都很重。 这些天她没忘记给齐教授交作业,教授说她进步很大,她的心情更好了。 「棠棠,你的设计开始有故事感了。」 「棠棠,好消息哦,我们初赛通过,复赛加油!」 「小棠真棒!」 不过是二十几天,生活又换了模样。 她在一声声的鼓励里,心里又被填满。 她发现,自己就算变得恋爱脑了不少,内心还是在坚持,坚持生活的那点成就感。 坚持她最初对待汉服设计的热忱。 坚持用自己创造自己的价值。 希望费闻昭会懂吧,之前的焦虑,大部分是她对自己不满意,才造成的。 梁琪推她,让她回神。面前曾经的少年们,就算被生活一再打击,最后还是会重新燃起。 「棠仔,为我们的青春干一杯!」 「干杯!」 「永远年轻!」 「……」 棠鸢没想到的是,她真的很快了解到了费闻昭的高中时代。 周黎重新回来拍摄时,说自己有朋友来探班,那天要拍黄昏,结束的晚。 周黎的朋友竟然是赵堇。 「小汤圆,还记得我吗?」赵堇主动打招唿。 「当然当然。」 你喜欢我男朋友,我当然记得,棠鸢心想。 「聊聊?」 「好呀。」 赵堇长得甜美,但还是很酷,一身减龄的白衬衫小领带加jk裙。棠鸢才发现她的刺青是蝴蝶与荆棘。 缠绕在她白皙腿部。让人移不开眼睛。 「你的刺青很漂亮。」 「看来你从来不吝啬赞美别人啊,周黎说你也夸过她。」 「女孩子是美好的事物,哈哈。」棠鸢笑着,世界就是因为有女孩子才多彩啊。 「能让周黎好脾气地拍摄,你的功劳也不小。」 「互相尊重互相配合嘛,周小姐也很敬业的。」 赵堇看她,喝了一口咖啡,又尝了尝甜点,才直白开口,「没有想问的?上次聚会,我那么故意说自己喜欢过费闻昭,你不介意?」 「emmm,相比起介意这件事,我更好奇,费闻昭高中的生活。」棠鸢对上赵堇试探的眼神,眼波无漪,也是一种回应,「可以说说吗?」 「他那个人啊——」 赵堇用甜点压着菸瘾,垂眼回忆。 「太寡淡,像白开水。」 「高中的时候,他像丢了魂,学习不费力气,就看课外书,他的歷史很好,虽然我们是理科,怎么说呢,高中的时候,女孩子们都很慕强的,尤其是轻描淡写就拿前几名的男生。」 「更何况,他长那么好看。」 赵堇挑眉啧了一声。 「不过女孩子喜欢他也没用,女生找他讲题,他就沉默,搞得人尴尬,最后就跑了,没人理他,最开始大家都还暗戳戳送过情书,有什么用呢,人家连碰都不碰。」
第119页 「就淡淡看一眼,好像跟他没关系,不是送给他一样。」 棠鸢故意:「那还挺令人讨厌的。」 赵堇抬眸看了她一眼。 「错了,反而更吸引女生了。」 「哈哈哈,也是。」棠鸢笑起。 「他以前吃过抑郁类的药物,」赵堇说得轻淡,留棠鸢喝咖啡的动作顿住,「因为家庭吧,听说他父亲对他要求很高,他也没了母亲,就一个人,孤零零的,祁牧爱找他玩,我们就一起。」 「所以,听到他搞对象还挺意外的。」 赵堇笑了笑。 「还想知道什么?随便问。」 棠鸢想了想,抓重点问,「赵堇,他有没有什么弱点?我之前惹他生气了,估计要好好哄哄他。」 「弱点?他的弱点不就是你吗?」 「啊?」 「他恋爱脑,你没看出来吗?」 「……」 棠鸢好像懂了。 - 费闻昭来南城的时候,是拍摄的最后一天。 是章乐偷偷给棠鸢发了酒店位置,别的没提,也不用提。 棠鸢不知道他来是什么事,最近没怎么聊天,她偶尔问候他,说了几次晚安。 其实,她也有点拿不准费闻昭。就像赵堇说的,他太寡淡。 只是靠着上次他的消息,让棠鸢有了勇气,他说,「我永远为你敞开。」 所以她和章乐联繫,说想见费闻昭一面,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他今天晚上要和周黎小姐吃饭。」 「……」 「那吃完饭是不是没时间了?」 「我帮您看看,随时给您打电话。」 明天就要回文城了,那她什么时候才能见上,回了文城吗。她更想在新的环境里见他。 一种奇怪的仪式感。 搞得棠鸢又开始着急。 和周黎吃饭,跑这么远,坐飞机来陪吃饭啊。 棠鸢在酒店捏着手机,来回翻身。 「小棠姐,你和男朋友还没和好吗?」小夏八卦。 「没。」 另一边,章乐耍起心眼,「费总,棠小姐要见你,我已经告诉她晚上有时间,她可能会来找你。」 「我让你答应了?」 「你不想答应???」 章乐:你小子,心口不一啊,手机屏幕都换成棠小姐新的照片了,还说不想见。 装吧。 听到费闻昭幽幽地从后座传来声音。 「你帮我答应,岂不是显得我很随便。」 「随便吗?那要怎么?」 「让她自己给我打电话。」 章乐看不到费闻昭勾起的嘴角,立时给棠鸢拨过去,打开扬声器。 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怎么样小章?几点啊,我不能太晚,两个室友都要休息。」 「咳咳,」车里安静,「费总说,让您自己打电话问他。」 「啊???你不能告诉我吗小章?」 「毕竟他的私人时间,我也不好意思过问太多。」 「那好吧,我问问。」 挂了电话,章乐回头,「我表现不错吧。」 「明天给你放假。」 - 棠鸢在酒店里走来走去,握着手机,没勇气拨通。一会儿咬嘴唇,一会儿咬指甲。 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谈恋爱之前,反而比之前还要紧张。 「小夏,怎么才能不紧张啊?」 「小棠姐,你要做什么?」 「打个电话……」 「那你要不然,深唿吸再闭上眼睛?」 有道理。 棠鸢一鼓作气,闭上眼睛,下意识点了屏幕的按钮,也不知道拨通了没有。 车里的手机屏幕亮起。 「嗯?」 「是我……那个,我听说你在南城出差,我们今天结束拍摄了。」 小夏骗她,闭上眼睛手都在抖,感官放大,耳边都是费闻昭那边车里的音乐。 「知道。」 「我想,和你见面,可以吗?」 短暂沉默。 「在哪?」 「我都可以的,但我没车……哦你给我位置我可以打车去。」 那边没了声音,棠鸢不知道他这算是同意了吗。 睁开眼睛,她又垂下手臂来。 南城的日落赤金色,漫天的漂亮,是见面的好天气。 终于,她听到熟悉的人,声音放软—— 「我去接你。」 第55章 更爱 和周黎、赵堇在酒店的餐厅吃了些东西, 聊了聊颂风和学生时代的事,费闻昭看看手錶,「时间差不多了,要去接人。」 周黎用胳膊挤了挤赵堇, 赵堇漂亮眼睛斜过去, 「干嘛, 我能留住他高中就留了。」 周黎:「我说大家这么久没见, 这就结束了?」 赵堇:「你觉得他还能跟你干点什么?」 周黎皱眉睨过去:「费闻昭,你看在我好脾气跟你女朋友一起工作的份上,不喝一杯?」 「刚感谢过你就忘了?要开车,下次喝。」费闻昭把椅背的衬衫搭在手臂, 起身, 他穿的简单,白花灰t黑西裤, 清爽得像高中学长, 「一起?」 周黎悻悻然, 从拍摄前一天, 费闻昭就提前告诉她, 别把脾气发棠鸢身上。 虽然高中不是同班,但赵堇介绍了他们认识, 还和颂风合作过, 这次宣传片多半是费闻昭推荐, 省里才能选她。她对费闻昭多少有些仰慕忌惮,还想留点好印象。
第120页 「行吧。」周黎嚼起口香糖,分给他们一人一片。 带起墨镜, 周黎又有了女明星的包袱。赵堇有种不服输的美,在周黎身边丝毫不被艷压。 只有费闻昭一个人走得挺拔散漫。 赵堇快走两步, 裙边荡漾,余光放在费闻昭的肩膀,「小汤圆,她问了问我你高中的事,我可是如实说了啊,蛮可爱的,她,好好谈。」 费闻昭看她,「说就说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不过是难捱又难忘的青春。 「哎哟,看对面那是谁?」 周黎眼睛一亮,看向费闻昭。 酒店大厅的暖金色水晶灯,斑驳陆离洒在沙发一角的一抹红色身影上,赵堇和费闻昭闻声看去。 沙发背挡了下半身,也能看清那暗红丝绒吊带裙,远远衬得女孩肤白胜雪,尤其是乌黑波浪捲髮散开,随意落在肩膀,她低头看杂志,自然向后拨时,就能瞥清一张妆容惊艷的小脸。 时不时又拢着手臂,在身前抱起。 费闻昭脚下顿了一秒。 「棠鸢?」周黎叫她。 听到有人叫她,棠鸢抬眸,直直对上费闻昭轻皱的眉头,开始侷促,看到他身边佳人成双,她本想站起来,这个裙子又短得行动不便…… 「啊你们吃完饭了?」 「别看我别看我——」 棠鸢坐直身体,下一秒,用杂志挡上自己的脸,靠着沙发边躲,从缝隙里还能看到费闻昭他们朝她走来。 杂志被人抽走。 棠鸢被三个人的目光烤得想找地方钻进去。 尤其是费闻昭,好久没见,他眼里的打量她看不懂。 「你这反差有点大啊小汤圆,原来你是这种风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走红毯。」赵堇笑笑,挑眉去看身边的男人。 「费闻昭,原来你喜欢这种的?」周黎打趣。 他扫一眼门口的保姆车,「你们车来了。」 「哎呀,你这人怎么一直赶我们走,不介绍一下吗?」周黎故意问。 费闻昭眼神复杂地看一眼棠鸢的裙子,连膝盖都不到,坐那儿漏得更多了,喉结动了动,本想把衬衫递过去让她穿上,又觉得不妥,按在衣服上的手又插回兜里。 费闻昭:「不是你刚刚叫的她名字?」 周黎:「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你什么人?」 好社死。棠鸢闭眼。 小夏和梁琪这馊主意,非要给她打扮成什么港风美人。 要是费闻昭一个人就算了,大不了被他嘲笑一番,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又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她就像在班门弄斧。以前几乎不化浓妆,现在觉得脸上怎么都不舒服,僵硬地快忘了怎么笑。 还要被问身份。 她又想用杂志堵脸。 手还在犹豫,又不敢抬眸去看,听到耳边风轻云淡。 「女朋友。」 心脏重重一跳。 棠鸢脸颊灼热得发烫。 「哎哟,都不用开车了,刚刚让你喝一杯你还不喝,真不够意思,走了走了。」 「走啦,小汤圆,」赵堇玩味,「开车的话,安全驾驶哈。」 …… 要死了。 「好,下次见,我就先……不送你们了。」 她揪着裙边站起来。费闻昭才注意到,她穿的是高跟鞋,无由地舔舔下唇,转身去送人。 棠鸢又坐回沙发,一脸愁容,假睫毛被小夏贴得又长又重,她都想扒拉几根下来。真是服了这两个猪队友,还硬要说这是斩男打扮。 被男斩还差不多。费闻昭眼里的嫌弃她都看到了。 哎。 「穿上。」 白色衬衫,和修长手指,跳入视线里。她接过。 吊带裙的覆盖面积很小,后背露在外面好些时候,皮肤冰凉,穿上衬衫她才觉得身体有了点温度。 「怎么先过来了?」 「是我约的你,当然要主动早点来。」棠鸢站起,发现高跟鞋增高下,她目光能平直看到费闻昭的喉结,稍稍抬眸,视线到下巴,唇部,脖子都不用仰,就能看他的眼睛。 正在看她的那双眼睛,还是淡漠得没有触动。 「吃晚饭了吗?」 「没,一直在等你。」 「怎么不打电话?」他朝门口走,示意她过去。 「不想打扰你。」 棠鸢穿着他的衬衫,盖住臀部以下,才觉得自己行动自如了些。 「那去吃饭。」 费闻昭径直走在前面等旋转门,棠鸢穿不惯细高跟,踩着小步,揪他棉质短袖的下摆,扯了一角,轮到他身子一顿。 「你等等我。」 接着听到她问。 「你刚刚和她们两个人在房间里吃饭吗?」 棠鸢想像不到,一个男人,两个美女,在一间房里吃饭聊天。 多少有点…奇怪。 费闻昭差点被呛到。 「或许我们是在餐厅吃饭呢?」 「哦。」 - 棠鸢提议湖边走走压马路,他看了看她的高跟鞋,没说话。 「我本来还想约你看日落的,可惜啦,现在只有月亮了。」 费闻昭走在她身侧,慢下来跟上她的步伐。 距离维持的刚好,两人走得像没有波动的横线。 南城刚入夜色,烟火气和路边槐花的香气一样浓郁,让人舒畅,适合散步,适合漫无目的聊天。
第121页 「月亮也不错。」 听身边人回应,棠鸢手里捏着软软的红豆饼,呆呆看他,没有西装和衬衫,落肩t显得他整个人很好接近。 让人忘记距离感。 南城四处是水,走在湖边,凉风缠绕着腿,她又一次后悔自己穿成这样。 「穿这样不是我的意思,是不是让你觉得很丢脸?」 「不会。」 费闻昭还要说什么,喉结上下滚动,又止了话。 给你收拾的你是一件没穿。 「嘿嘿那就好,为了见你,新买的。」 「自相矛盾了。」 他指她刚刚的两句话。 「一半一半,以前没这么打扮过,我也试试嘛,好看吗?」 只听对方淡淡回了一个嗯。看远处的湖泊。 耳边水流声可以缓解人的情绪。 没了别人,棠鸢又开始滔滔不绝,衬衫和髮丝扬得凌乱,时不时扫到他手臂。余光里,女孩身前的红色齐胸低领一览无余,她嚼着红豆饼,单手环在身前。 「把衣服扣上。」 「不要,」棠鸢径直往前一步,转身,高跟鞋让她占了优势,挡住他的路,眼线画得媚而张扬,「你给我扣。」 她把腰挺起,眼里乖张。 还是那双澄净的瞳,此刻肆无忌惮盯着他,又不一样,浓艷得勾人,他没见过她这副样子。 衬衫领子前的那片白皙在夜色里对比更强烈。 两人恰巧停在了一面开满蔷薇的花墙前,花开得热烈,可人比花娇。 费闻昭挑眉。 抬手,将衬衫向中间拢。 宽松的衣服摩擦过身体,她整个人被严实包裹起来。 棠鸢没想到他真的会照做,从上而下,一个一个,给她扣起。领子太低,他的指尖时不时碰到锁骨,棠鸢下意识想躲。 南城的风知道她耳朵有多烫。 她大胆的目光,从眼神又落回他胸前。 费闻昭还在垂眸将衬衫最下面提起,在扣好最后一粒的之前,她贪恋这隔着衣物的牵连,克制着心跳叫他的名字。 「费闻昭……你还生我的气吗?」 他只是敛着眼睛,松开手,衬衫下摆坠回腿边。 两人之间又变得空荡荡。四周慢下来,她听不到别的声音。 她的手又去揪他衣服,试图让他回应。 「棠小姐。」 「我什么时候说我生气了?」 「还是,我哪句表述有误,让你误会我在生气?」 「…… 」 棠鸢蹙起眉头,去捕捉他的眼睛,「可是,我都说了那样不好的话……」 「什么?」 「啊,没什么。」再重复一遍她可能会被他从这里扔进湖里去。 「你也知道。」 「对不起。」 他没生气,是她心虚。 红唇抿直,睫毛轻动地让人晃神,白衬衫和红裙艷丽得动人心魄。她小心翼翼试探他的样子,道歉的样子,那种不确定感的游离,和她的小心思。 一点点激起破坏欲。 「一句就够了?你当时说了几句?」 「对不起嘛。」 她怄起小脸,嘟哝,「可是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凶人啊……」 他忍着笑意开口,「棠小姐,看来是我把你惯坏了。」 人总会在偏爱和宠溺里更放肆,就像她现在。 主动对上他的眼睛。 「嗯,就是你,每天好脾气地跟我讲话,我现在都听不得别人对我声音大一点,还不想听他们说我。」 「娇气的很。」 「还喜欢钻牛角尖。」 「还会说狠话。」 「又因为自己不够好,把焦虑的情绪带给你,让你为难。」 「还穿成这样跑出来……」 费闻昭打断,「这条不算。」 「好吧,」棠鸢站得脚疼,想找东西扶着,没忘继续做自我检讨,「我还惹你生气,跟你冷战,冷暴力你,还让你帮我收拾行李。」 说到行李,她又顿了顿。 里面连她的内衣都带的齐全。 费闻昭在盯着她,听她说完,她凝了凝他眉眼,温柔得容易深陷。 「我都这样讨厌了……」 衬衫钻了风,需要有人贴近。小小的朝前挪步,伸手从费闻昭的腰侧环到后面,她成功贴近熟悉的胸膛。混合着花香,她又闻到那清冽的气味。 这次她的身高不再仅仅到他的肩膀。 而是到喉结,或者更上面。 「所以,费闻昭。」 「你还要不要爱我?」 她去听他心跳的答案,又想听确定、让人心动的情话。 仰头看,他眼角终于有了笑意。 她以为会听到「爱你」一类的回答,却听他问。 「棠鸢,我们不是在恋爱吗?」 「嗯,我知道,可我还是想问。」 「这样的问题没意义。」 「哼。」 刚要松开,腰后的手滑到完全揽住她,向前一紧,她又被带回去。 听费闻昭低头凑到耳边,「你不如问问我——」 「会不会更爱你。」 第56章 宠溺 「那你会吗?」 棠鸢本来要问的是, 你还喜不喜欢我,但故意用了爱字。 爱是什么呢,说不清楚。
第122页 单音节就能让人怦然心动。 不过她已经有了答案,会不会爱和会不会更爱, 前者需要回答, 后者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费闻昭放开腰上的手, 又回到刚刚的神情, 「找我就为了说这些。」 「不是,是要说的太多了,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所以就先……」 棠鸢去拉他的手, 从小臂下滑到手背, 在掌心捏了捏,「先哄哄你嘛。」 「哄好了才能好好聊天, 对不对?」 见他没拒绝, 棠鸢仰着笑脸, 在身下将指尖撑开, 小手在费闻昭的手心里挠挠, 最后见缝插针地成功占得领地。 十指相牵,她又嘟囔, 「你都不拉我。」 「只吃红豆饼不再吃点别的吗?」 「这几天没胃口, 好像上火了, 这里,」棠鸢指指自己的牙,「这里疼。」 「我看看。」他在路灯下俯身凑近, 那双眼睛没有预兆的在面前放大。 眉宇拧着,眼眸一压, 分明的睫毛让她心颤。 「智齿发炎,还有小蛀牙,让你每天吃那么多甜的。」 「我去买消炎药。」 「费闻昭,我脚也疼。」 新鞋子不合脚,她为了配裙子随便买的,材质很硬,脱下来才发现,脚趾起了水泡,脚后跟没来得及处理,磨得通红。 坐在公园长椅上,偶尔有古筝曲,偶尔又是兔子舞广场舞的dj音乐,还有街舞的鼓点,嘈杂,鲜活。 惹得她心痒痒想去跳。 晃着脚坐在长椅上等费闻昭。梁琪打来电话问情况。 「他不在我身边,他去给我买药啦。」 「知道啦,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你们吃了夜宵先休息。」 裙子太短了,她怎么坐都不合适,只能小腿并齐,前后盪着。 费闻昭回来的时候,拿了双洞洞鞋,还有一袋的药。 「把这个换上。」 棠鸢看那双丑萌的洞洞鞋,又看了看自己的包臀裙,「哈哈,好奇怪的搭配哦。」 她只是瞧那双鞋子,没注意到费闻昭在她面前蹲下来,脚腕突然被温热握住。 「这么冰。」 「你别……」 她勾着脚背往下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我不好意思……」 「又不是第一次见。」 「这么多人,你快起来。」 棠鸢面颊羞赧,着急向前伸手去拉他,赤着脚没了支撑,整个人在长椅上朝前倒。 「我——」 失控的前一秒被费闻昭接住,勐地贴到他的腰上,为了不摔倒,她一把抱紧,斜斜靠过去。 他轻笑的时候,腰间起伏。 「这是玩什么,欲擒故纵?」 棠鸢抬头,下巴抵在薄薄的棉t上,忽闪两下杏眸,路灯将其映得明亮,整张脸都被点缀得明媚起来,她莞尔,「也许是……美人计呢。」 费闻昭揉她的发顶,在她湿漉漉的眼神里,说得散漫,「美人计的话,半路逃跑,不一定会成功。」 「你偷听我打电话你!」 「把鞋子换上,水泡要当心不要磨破,这几天少走路,这双可以扔了。」他拎起那双高跟鞋想找垃圾桶。 「好贵呢。」 她去看费闻昭被微风吹起的额头,他正在四处环视,软软的髮丝在光下耀眼,眉眼舒朗,左顾右盼时,脖颈的喉结曲线隐隐约约。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叛逆。所幸,费闻昭真的很好哄。 她撒撒娇,他就可以不顾他人眼光的蹲下来,去检查她的伤。 她故意撩他,他也不会总绷着不给她台阶,反而是他,在明目张胆地爱她。 她的爱就显得那么小气。 囿于自我的小气。 思索间,她又听费闻昭回应地自然,夜朗气清,他像吸引鸟儿的森林。 「介于你是为了见我买的,可以给你报销。」 「这么好!」 棠鸢听了,眼神雀跃起,指了指裙子。 「可以。」 又指了指美甲、耳坠。 「嗯。」 看他慷慨的模样,棠鸢起了逗他的心思,在长椅上晃悠站起来,指了指自己。 费闻昭凑近,抬手为她整理裙边,眼尾上扬。 「我自己的,报销什么。」 光着脚站在长椅边边,少女细白的腿在红丝绒下,修长而媚。费闻昭怕她摔,只好在身前护着她,任由她动手动脚。 衬衣的袖子长,她就将手缩在衣袖里,隔着料子捧他脸。 他闻到女孩将自己的衣服染上另一种香味,无由得口齿干涩。 「费闻昭,你看看我嘛。」 「干什么?」 他微微仰头望,眼底映出熠熠生动的面庞,和无数个日子里他喜欢的小女孩重叠,相同又不同,只是都一样的扰他心弦。 「不干什么,想亲你。」 她便真的亲上去,吻落在他的眼角。湿答答的,柔软沁凉。 看不到他抖动的喉结,她笑得张扬。又给他擦擦口红印子,一下下摩挲他眼尾。 「嘿嘿,说到做到。」 - 夜色重下来,费闻昭给她买了牛奶和吐司,叫她明天回程吃。 「你不回去吗?」 「之前法国见的那个朋友还记得吗,他家在这边,想跟他见面聊聊巴黎汉服展的事。」
第123页 「我能陪你吗,我觉得南城好舒服,气候湿润,花开满城,我都想在这儿定居。」 「你在巴黎也是这么说,」费闻昭点她额头,「心怎么这么野。」 「哈哈,你知道赵堇上次怎么解释我的名字吗,海棠小风筝。」棠鸢嚼着「小风筝」这个字眼,满意地点头,「很像我,我就想做自由的风筝。」 「风筝不自由。」他回应。 「比我自由多了,那你呢,我要是风筝,你做什么?」 「风。」 他被女孩双手挽着,拎着她的包和高跟鞋,步伐缓慢。 走在美好的夜。 棠鸢嘴巴成o型,「喔唷,好风凭藉力,送我上青云。」 「那咱俩可是绝配!」 「嗯。」 他想到她的项目,「你和那位大学老师的事情怎么样?」 「齐教授很喜欢我的,什么都教我,也给我提供学习途径。」 「拿不准的事情,可以问我,别自己一个人做决定。」 「知道啦!」 棠鸢觉得有些冷,朝他臂弯里靠,「我们回去吧。」 「你不走了?」费闻昭挑眉。 「不走,陪你。」 - 「镯子戴上就别取下来。」 等电梯的时候,费闻昭提起这件事。绯裙青镯,蛮搭的,他想。 「还说呢,某些人啊,喝了酒什么都敢干,连朋友圈都会发了!」 「想发就发。」 「当时给我紧张死,好像自己小秘密被发现一样。」 「棠小姐,发个朋友圈就把你吓成这样,以后怎么办?」 「什么以后?」 「你是想一直当我地下情人吗?还是我见不得人?」 这倒是提醒了棠鸢。 电梯门开,她趁机做作,「哥哥,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里面的路人眼神异样地看过来,棠鸢用衬衫捂着嘴笑。 「喜欢玩这个啊?」 「逗逗你,想让你多笑笑。」 棠鸢想到他高中的事情,又觉得当下提起不太合适,便说,「你笑起来更…迷人一点。」 「迷人都用上了,棠小姐哄人的花样挺多。」 「嘿嘿嘿,走啦。」 - 费闻昭的套房也没有她的衣服,这裙子裹在身上难受,她从费闻昭的行李里翻了一件更宽松更长的t,偷偷换上。 「不去卸妆?」 费闻昭打量她穿他的黑色半袖,发现黑色比红色还要显白,那么小小一团,像以前英国养的小兔。 「哎呀,医生刚说了,我不能多走路,可能得抱着去。」 棠鸢赖在床上,张开手臂,笑得一脸无害。 「医生没说,是我说的。」 「我不管。」 成功挂在费闻昭身上,她还不忘在卸妆前,左右摇着头,在他眼前刷存在感,「费闻昭,我这样化妆,好看吗?嗯嗯嗯?」 「想听实话?」 她勾着他脖子疯狂点头。 「好看,但不适合你。尤其是那条裙子。」 「裙子怎么了?」 她的捲髮更自然蓬松了些,在他身前飘来飘去,扫过脸颊手臂,很痒。 他便轻轻帮她别到耳后,啧了一声。 「不想说,怕你不高兴,但确实露的太多了。」 「哈哈哈。」棠鸢笑起。 腰间的腿勾得不稳,被费闻昭放在洗漱台上,听他边挤牙膏边分析。 「女孩子有穿衣自由,我理解。」 倒没想到他这么说,棠鸢有些惊讶,又觉得难得,「那你还挺绅士。」 走神间,便听他凑到耳边,气息靡靡。 「但我的女孩,能不能……」 「只穿给我看?」 她被那点小心思逗得想笑。 「今晚可以。」 「那去穿上。」 「洗漱完啊,我都没洗澡的。」 「怎么,抱你去?」 「大可不必。」 她刷牙,他就在旁边洗漱、叠毛巾,等她,水打湿眉眼,敛眸安静。 「费闻昭,你好乖。」 「乖是形容小孩子的,用词不当。」 「感觉你有分身,一个是颂风的,高高在上,我看着你都害怕。」 「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我的,嘻嘻。」 是环绕她的清风。 因为多了一层大学时的滤镜,她才能更好地去接受面前的人。 「牙还疼吗?」 「疼。」 「一会儿去把药吃了。」 趁费闻昭在打电话,她又将那条裙子穿上,本来嘛,就是穿给他看的。 只不过没了妆容,素净和浓艷,有些不搭。她站在全身镜前面看自己,镜子里,费闻昭打着电话走过来,地毯隐匿了脚步声。 房间极静,她明显发现自己心跳变快,拉身侧拉链的手顿了几秒,他已经从背后靠过来。 声音散淡地回电话。 「那还是要感谢你。」 镜子明亮,那双手游到她的腰间,拉了一半的拉链又落回去,她看得清楚,温热指尖碰到腰上的皮肤,她不由得回缩。 又被颈后倏然降落的吻,辗转到身体一次次震颤,棠鸢温吞摇头躲着他,又不敢发出声音。 她听得到电话里的人声,费闻昭还在回应,「嗯明天联繫。」
第124页 道貌岸然,只留她不敢乱动地看镜子里紧贴的旖旎模样。 棠鸢闭上眼睛,身后的人像是挂了电话,只听得到他浓重唿吸,扑洒在肩膀,还有湿凉略过肩带,一下下滑向耳垂。 腾出来的手从她身侧空隙滑进,酥麻传遍全身,她又被向后带。靠向胸膛。 费闻昭在镜子里能看到她紧闭眼睛,浅唇抿直,低笑着问。 「怕什么?」 「没害怕,你犯规。」 「有什么规矩?」 「……」 她又嗔一声。 「很漂亮。」 「嗯?」听清楚了还是想再听一遍。 「我说,棠小姐,今天真的很漂亮。」 心空的瞬间,又被耳后偶落的吻,惹得神思摇晃,棠鸢偷偷睁眼去看,去看镜子里映出来的欲.望。 「我很喜欢。」 「也很喜欢你哄我。」 「虽然我也有错,不该瞒着你。」 棠鸢转过身去抱他,眼神开始迷濛,小手努力环抱住,她贴着心跳,语气很软,「费闻昭,我们两个现在没有秘密了,你给我的东西我都看了,我不怪你。」 「你确定你想好了?」 「嗯,我只是觉得命运弄人,是我父亲辜负了你们家,可你还是选择继续喜欢我,我在想……你承受的一定比我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爸爸,费伯伯也知道了吗?」 「嗯。」 吻落在发顶,现在由他毫无遮拦地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和女孩曼妙的身体。 「他会不会不喜欢我,很讨厌我?」 「你来找我之前,想过这些问题吗?」 「当然想过!」 「就是想过才来找你的。」 她踮脚,抓紧他腰间的衣服,努力去探他的唇,轻轻一贴又落回去。 「嘻嘻,这是我的答案。」 她自顾自地低头回想,没看到费闻昭眼底涌动的暗流。 「毕竟我父亲也付出了代价,他们对我来说都好遥远,为什么要因此影响我们呢?我不想这样,感情是我们的,如果费伯伯真的不喜欢我,不同意我们,那我就……」 「就怎么样?」 「跟你私奔。」 「想得还挺浪漫,你男朋友还不至于无能到留你去对抗他。」末了他又问,「想了二十多天,就想了这些?房子怎么不签字?」 「我才不要你的房子。你怎么什么都想给我,收拾个行李家都被你搬空了。」 「那想要什么?」 她笑着伸出指尖,在他胸口点点。 下一秒,唇被灼热含住—— 「那如你所愿。」 第57章 勾缠 没了压在心上的秘密, 镜前的男女,将剩下的一切话语都投入到唇齿相依里。 棠鸢只有撩人的胆子,真正得偿所愿时,又生涩得要命, 被对方单扣着脖颈, 被动仰着头, 像求水的鱼儿, 回到水里摆下尾巴,身体就溅起水花。 拇指在颈侧厮磨,彼此交换的唿吸里,她沉浸地乱了心, 耳边只有喘气和水.渍声。手紧紧攀附着面前的人, 随着身体无由发软,步步倒退。 许久, 吻游弋到耳边, 听到暗哑的声息。 「刚刚在电梯前叫我什么?」 棠鸢脑子很乱, 一阵阵颤慄, 被问时又尽力回想, 硬生生挤出两个音节,「哥哥。」 「以后可以考虑换这个称唿。」 说话间隙, 她想睁眼偷看, 睫毛颤动间又被吻得更狠。 因为对方勾缠掠夺得太强势, 完全无法掌控,她连换气和唿吸的机会都没得到。 体温升高,数值难料。那种被勾起的欢愉感, 叫她害怕。 「唔……」 「再叫一遍。」 「……」 「叫一遍就放开你。」 「……哥哥。」 她扯乱他的衣服,打他的肩, 小棉花拳叫不醒人家,下唇被咬了几下,费闻昭才主动放开她。 看女孩的眼底氤氲起雾色,绯红染到耳根,还在大口喘气,他又使坏。 「满足你。」 「你能不能温柔点!」 「难。」 他朝前一步步挪,棠鸢还是退到了镜子前,交织的欲和身后的冰凉,碰撞出奇妙。 「还继续吗?」他问。 「不……继续了吗?」 听到两声低笑,她脑子还在犹豫,就被拦腰抱起,只好捂着脸,任由身子陷在柔软的床垫,头下的手抽走。 好闻的味道也变淡。 最后的吻落在轻抖的眼睛上。 「放心,不动你。」 「起来把药喝了,不然明天牙更疼。」 棠鸢睁开眼睛,费闻昭给她倒热水,头顶的靠垫放好,「坐起来。」 支着胳膊坐好,她握着水杯,暖意在手心流淌,问得天真,「为什么啊?」 又不好意思真的去对上费闻昭的眼睛。 她伸手去拉他的袖子,手被他握着放下,手心放了两粒药,「药喝了告诉你。」 她便乖乖喝药。 丝绒红裙还在身上,与酒店的白对比强烈,他抖抖喉结,「把衣服换了,早点休息。」 「所以,为什么?」 「不安全。」 棠鸢把被子往上扯,手揪着被子边边,露出一双盈盈杏眸,小声道,「那你刚刚不是在药店吗……」
第125页 「你的行李箱里也没有……」 费闻昭看看刚被打开的行李箱,嘴角勾得更深,「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不是找衣服穿吗?」 「棠小姐,你的好.色程度也不输我。」 「嘿嘿,觊觎费先生的美色。」 - 裙子也是被他换下来的,叠好放在他箱子里。 费闻昭定力可真好,棠鸢心想。 「早点睡,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你送我?」棠鸢想到梁琪和小夏,有点犹豫。 她枕在费闻昭胳膊上,看他闭上的眼睛。 「你朋友不是要见我吗,正好。」 「好吧……」 好像确实该开始正面面对这些了,她给自己鼓气,却听到身边的人声音淡淡叫她名字。 「棠鸢,自信点。」 她心上一颤。 他好懂,他好像知道自己在顾虑什么,总能一针见血地安慰她。 「别总是身份焦虑。」他靠过来,棠鸢被抱得紧,溺在熟悉的气味里,她的心动像极了几年前的舞台初见。 「反正是我喜欢你更多。」 「费闻昭,你在告白吗?」安静下来,她才能细细去感受身边人的心思。 「如果你觉得是,就算。」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喜欢就喜欢了,哪有那么多道理。」 她再怎么成熟也只是二十几岁的小女孩,更何况,有人偏爱的时候,实在懂事不起来。 「嘻嘻,你以前谈过恋爱吗费闻昭。」她有好多问题,被踏实地拥抱,就有了发问的勇气。 「你不是听赵堇说了我高中的事,还问我。」 棠鸢想起赵堇说他寡淡,便试探地轻问。 「那些药你还在吃吗?」 她听到费闻昭唿吸,靠得很近。他的手又开始乱动,声音却很稳。 「没,上了大学就没再用,以前的心理老师说我需要忙起来,大学的时候,更自由,可以创业,可以旅游,就缓解了很多。」 「嗯,」被窝温度很高,她却无由发冷,向费闻昭身边又凑了凑,「如果我高中就认识你……」 「高中不能早恋。」 「你想得真多,我听说你歷史很好,说不定还能给我补习,我歷史好差,朝代都记不住。」 「那以后多给你讲讲。」 「你大学也没谈恋爱吗?」 「没兴趣。」 「只想搞钱?」 「当时还在自愈阶段,不想接受新的人。」 「真没谈?那你为什么那么会……」 「会什么,难道这还需要学?」 「嘿嘿嘿。」棠鸢笑起,「我认识你的时候,你都大四了,前三年是不是很多人追你?」 「没人追我。」 「靠,谁信啊。」 「不给她们机会。」 「你封心锁爱?」 「嗯。」他好像很困,棠鸢便没再问。 关了灯,棠鸢眨巴着眼睛看天花板,夜聊的时候,人人都敞开了心,这种时刻,最柔软,最适合表达感情。 她刚要说话。 「棠鸢。」 「嗯?」 「我身边从来都只有你。」 黑暗里,她的情绪倏忽涌向喉咙,堵在眼眶,被一句简单的话惹得想哭。 他是在说,她是例外。 「费闻昭,我想让你开心一点。」 「我很开心。」 她的手去摸他脸颊。 「宝宝。」 - 凌晨,棠鸢被低低打电话的声音吵醒,发现自己头痛欲裂,脑子发懵,口腔里有火在灼烧。 她才意识到,自己昨晚不住地发冷,是发烧的前兆,她以为是穿的太少。果然,美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醒了?有没有很难受?」 「费闻昭…」 「你发烧了,我已经叫前台送退烧药,稍等等,先把热水喝了。」 他在床边穿好衣服,酒店的机器人到了门口,座机拨进来,棠鸢被乍响的声音吵得脑袋刺麻。 「38度7。」 「可是我回去还要上班,我会不会是最近那个流感,呜呜,怎么会突然发烧,好烦啊。」 「别考虑那么多,颂风少你一天没关系。」 「哼。」 「我不还在这儿呢,你来了水土不服不好好吃饭,又上火,昨晚还吹了冷风,你不发烧谁发烧。」 「……」 「没凶你。」 第二天,梁琪和小夏被小章接过来,顺便带来她的行李。棠鸢还坐在床上吃着被剥好的柚子。早上退了烧,身体乏力,还要看下午的情况,费闻昭不让她回文城,说是先呆几天。 小夏看到费闻昭开门,穿得休闲,咽了咽口水,紧张道,「费总好。」 「进来吧。」 只有梁琪,「帅哥,你就这么照顾我们棠仔的?」 「琪琪!」 「我们俩专门给她打扮一番来见你,你都不知道给她披个外套?还给人家整发烧了。」 小夏看看梁琪170的个子:身高人胆大。 「不是琪琪……」棠鸢插不进话。 「是我的失误。」 费闻昭淡淡承认。 一时间房间又安静下来。 「带你朋友去吃点饭。」 费闻昭话一出,小夏心都停了半秒,使劲朝棠鸢使眼色。
第126页 「啊,我也要去!」棠鸢立马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在自己的行李里找长袖。 「费闻昭,我好多啦,我可以跟她们去,反正就在酒店里,不着风,而且我穿这么厚。」 一通输出,解救了小夏。 她根本不敢想像,跟费总这种人单独吃饭会多尴尬。 不过,她发现,棠鸢在费总面前就像个小孩,和工作的时候气场完全不一样。 啧,她要赶紧分享一下。 事实证明,棠鸢还没好透,大家还在聊昨晚给她化妆的事情,她却胃里直反酸水。 「我有点噁心。」 梁琪和小夏立马起身陪她去卫生间。 「小夏是吗?」 她被费闻昭从身后叫住,脚下一顿,默默回头。 「费总,有什么事?」 「先坐。」 「想问问你关于公司的事。」 「您问。」 他也不看过去,只是给棠鸢的杯子倒好热水。 「公司的人是怎么知道是棠鸢的?」 小夏以为是工作,没想到是这种问题,她如实道,「太明显了费总,之前就有人看到您和小棠姐一起,不过是颂风的员工,不认识小棠姐,其实您的朋友圈只不过是一个契机,证实了之前的八卦。」 费闻昭挑眉。还好他一开始就没想瞒着。 哎哟真傻。 她忘了别人还会用眼睛看。又不是一定要正式公开别人才知道。 想到这里,费闻昭又无奈地继续追问。 「她原来挺自信一个人,在知棠是有谁跟她不和吗?」 留小夏不知道怎么回,在桌子下扣手。 「没关系,随口一问。以男朋友身份问的,别紧张。」 「嗯,费总,其实是小棠姐自己比较在意,我看她前几天还在那儿练刺绣,挺用功的,感觉她比较要强,好像……总想证明自己。」 小夏随口说到了点子上。 费闻昭喝粥的动作慢下来。 「一会儿让小章送你们去机场。」 「嗯嗯,谢谢您。小棠姐她要一起吗?」 「她跟我留这边,好了再回。」 「好的,身体重要。也是怪我们,昨天非要让她穿那么少,说那条裙子好看,小棠姐就犹豫地穿了,她说她要去哄男朋友跟他和好……」小夏抿嘴。 「是我主动求和的。」 「啊?」 小夏看对面没了往日的西装革履,敛眸吃着东西,少了锋利。 接着他掀了掀眼皮,凌厉扫过来,她又觉得自己刚刚的感觉出了差错。 费闻昭说得风轻云淡。 「我说,传出去,是我主动来求和的。」 第58章 偷听 送走小夏和梁琪, 费闻昭开始收拾行李。 「我们也回去吗?」 「不回,换个地方住。」 费闻昭在早餐前联繫骆凡一,「你在南城还有空着的房子吗?」 骆凡一爽快,「我就在老宅住着呢, 来吧, 四合院够你住。」 「不是, 是家里小孩生病了, 不想让她一直闷在酒店里,想给她做点清淡的吃。」 「几个月不见你都生小孩了!?」 「……」 费闻昭掩饰般地咳了一声,「女朋友。」 「哎哟,不嫌弃的话就来吧, 是不是应该住西厢房啊哈哈。」 电话里的人笑得爽朗。 费闻昭笑两声, 「那就不客气了老骆。家里有其他长辈吗,我们去会不会不合适?」 骆凡一热情, 「就我和祖母, 我回来后大姐他们就出去玩了。正好, 你们来了也热闹, 还有人和她作伴呢, 快来。」 末了,骆凡一还不忘八卦一句, 「是上次巴黎见的小姑娘吗?」 费闻昭嗯声回应, 电话前无声勾起嘴角。 从冬天重逢, 到夏天,四季已经快过了两季,他们也终于在一起。 - 买了些水果和滋补品, 棠鸢跟着费闻昭来了骆凡一的宅子。 棠鸢下车的时候,迎接她的是一只大金毛, 健壮秀气,摆着尾巴吐舌头。 「好乖一只。」 蹲下身子和狗狗玩,才听到骆凡一浑厚的声音传来,「欢迎欢迎。」 「棠小姐,又见面啦!」骆凡一和她握手,发觉她掌心的温度,又看了看脸色,「看来还在发烧啊。」 「骆大哥好。」 「你和大福先玩着。」骆凡一帮忙提行李,偷偷在后备箱处打趣费闻昭,「谁家小孩都二十几岁了?」 费闻昭也不输他。 「谁家宅子这么阔气,还说叫我不要嫌弃?」 两人笑起。 一路走过垂花门,到了内院。古朴的青砖黛瓦,很有年代感的四合院,柱子没有漆面,翠竹拔地而起,阳光下一切都显得原始、静谧、庄重。 像倒退回了记忆里。 棠家也有院落,只是没这么生机勃勃。 棠鸢想着,才发现自己摆脱棠家后,真的没再留恋那里的一切。从毕业就一直一个人呆在文城,为了生计,为了梦想,奔波到最后,没了房子,却有了男朋友。 所以,生活的走向,谁能悉数掌握呢。 「凡凡的朋友来啦——」 「祖母好。」两人颔首。 「是两位年轻漂亮的小朋友呢。」 他们仨笑起。
第127页 见过耄耋之年的祖母,棠鸢被带到西厢房休息,房子真的很大,可惜她暂时还没力气观赏,低烧不退,身体乏力得很。 最能治癒她的除了金毛大福,还有一只银渐层,叫小满,猫狗都很亲人,棠鸢也不无聊。 「骆大哥真的人生圆满,金银,福满,豪宅。」 棠鸢羡慕,看小满在编织竹椅上午后小寐。 费闻昭给她安置好,去了厨房熬粥。棠鸢在书房随便找书看,竟发现很多古书,纸质泛黄,还有墨香。 看多了精装书,这些带有时间印记的物品更显得珍贵。棠鸢指尖扫过落了尘的书架,抽出一本装帧松散的书籍,翻看书页,是关于古代的天文知识,《中国古代二十八星宿》。 引她感兴趣的是,除了文字,还有些图片。 十二星座她很了解,对于星宿的知识,倒是寥寥无几。以前找人看过星盘和塔罗牌,隐约听说过一些中国星宿里的荣亲、安坏关系,但不太明白。 她将书放在枕头边。指尖搭在小满身上,听着猫咪的唿噜声,身体放松,睡着了。 - 后来的两三天,棠鸢的身体在祖母一趟一趟地熬药、送药,给她炖鲜汤里,重感冒好了起来,适应了南城的气候,五红汤喝得她面色红润,身体有了精神。 祖母是个温柔的人,银丝苍苍,棠鸢喜欢找她聊天。 清早,费闻昭和骆凡一出去晨跑打球,熘熘大福,她就在屋子里陪祖母。祖母浇花,她松土,祖母扶着腰抹灰,她就扫院子。 祖母喜欢钩针,手里不停地在钩钩织织。棠鸢一边喝她泡的茶,一边跟着她学。 竹叶沙沙,花香扑鼻。 「囡囡,走的时候学会这个,祖母有礼物送给你。」 「好呀好呀,那祖母你多教教我!」 她笑得甜。 「祖母,跟你在一起我就像在世外桃源,嘿嘿。」 「有你陪,我也很开心嘞,现在的年轻人呀,都好忙,很浮躁的,你看我那些孙子孙女,都没有一个能在我身边,像你一样跟我学钩东西的。」 祖母语气缓慢,吐字偶尔顿顿,说什么都像极了讲故事。 「所以呀囡囡,你很有潜力的哦。」 「眼光也不错的,你看那个小伙子多照顾你呀。」 棠鸢眼尾漾起,想到最近费闻昭每天主动请缨给一屋子人义务做三餐,还每天带她去公园里散步,抱着她一起读书,眼底闪烁着光。 就像此刻的厢房,阳光,大福小满,都在治癒她。 又美好,又虚幻。 重感冒一场,能换得这样的神仙日子,她实在愿意多换几次。 这几天每晚,费闻昭都抱着她讲《西厢记》,两人翻着那本旧书一起看。 知道费闻昭不会趁她生病欺负她,棠鸢就每每故意使坏,撩完也不跑,吸吸鼻子说自己病还没好。 然后听他无奈地说,那就欠着。 晚上,费闻昭一如既往地给她热牛奶,放在床头,落地灯像暖阳,他坐下来用毛巾擦她刚洗的头髮,「今晚故事停一停,临时要开会。」 「视频会议吗?」 「电话。」 「那我等你。」 「头髮干了就早点休息。」 「亲一下就听你的。」 她只要小小主动一下,费闻昭就心甘情愿被骗一次又一次,柔嫩湿.滑交缠间,有炙热无尽升腾,他感觉自己再忍下去要出大事。 乐不思蜀四个大字,就差吸菸刻肺了。 最后,还是他主动投降,离开女孩被吻红的唇,看她在被子里笑得粲然。 「明天回家?」 「啊——」棠鸢马上泄气,伸出小手指,「再住一天嘛。」 「我看你胆子这么大,一点都不像生病。」 「两者又没关系,而且故事还没讲完呢。」 「公司还有好多事情等我签字。」 「好吧。」 其实她也有好多工作,最近齐教授给她打了电话,这几天她也没忘回復和继续画稿。那本关于二十八星宿的书,给了她灵感。 网上有不少大触绘制了拟人图,古风美人衣着各异,如果将其重新设计并且制作成衣,会很特别吧。 棠鸢这样想着,选了「危月燕」先练手,打算用淡青色为主色调。 费闻昭去工作,她就研究自己的事情,小满前两天一直陪着她,今晚被祖母抱走,她还有点孤单。想着《西厢记》里,张生和莺莺还没在一起,崔母以门第为由,要张生进京赶考。 棠鸢有点睡不着。 第一晚讲故事的时候,她窝在费闻昭怀里,沙发绵软,怀抱温暖,她抬眸看他的眉眼说,张生对莺莺是一见钟情诶,真浪漫。 费闻昭嗯声,垂眼对上她目光,说得自然:我对你也是。 她说他骗人。 费闻昭便回,和一见钟情没差。 棠鸢记得那当时心跳加速的感觉,她开始怀疑,自己几年前当时在舞台到底是紧张还是心动。 而此刻,宅子静谧,她明明知道大结局,还是想让费闻昭给她讲,听他柔声念那些令人惊艷的戏词,低缓亲呢。 小眯了一会。 再醒来,书房的灯已经暗下来。费闻昭不在身边,她迷迷煳煳起身去找他。 拖着鞋子晃到门口,听外面有隐约的人声,她在窗边偷看,费闻昭和骆凡一坐在院子的竹椅上聊天。
第128页 月光偏爱他,风也偏爱他。撩起他额前的发,露出轩昂眉宇。 棠鸢偷偷开了小缝,大福卧在他们身边,不知道骆凡一问了他什么,费闻昭俯身摸大福的头,笑着回话。 「她啊,犟得很。」 「心思不在我身上。」 棠鸢心里一愣,他在说自己吗? 揪着棉麻窗帘,她感受到风从小缝钻进来,倒也不冷,吹醒了她的迷煳劲。 骆凡一声音很好辨认。 「所以你回国就是为了小姑娘?」 「嗯,以前觉得我这种人吧,不适合谈感情,我太无趣。」 「然后谈了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听见费闻昭轻笑,「是,让我觉得活着也不错。」 「哎哟,咱也不懂,巴黎那边我帮你盯着,你赶紧把国内的展办好,也会更有说服力。」 「明白。」 「我看你那小姑娘跟你是同行啊,写写画画的。」 「在知棠当设计师呢。」 「呀,那是你的地盘啊,你这分公司不会也是因为人家开的吧?」骆凡一大胆猜测。 「差不多。」 「真假?!」骆凡一惊讶的声音,传到棠鸢耳朵里,她的心也随之一震。 唿吸停滞一秒。 她听费闻昭的声音像在风里,那么不真实—— 「真的。」 棠鸢捏着窗帘的手不断下滑,突然疯狂的心跳导致手脚无力。外面的人还在聊天。 她不敢再听,但脚步又黏在木地板上。那种震惊和失措的感觉,又引起她的好奇心。 「但我也有私心,想把知棠做好,让我爸对我更认可一点,对我们的感情也是。」 「唉你小子,年纪轻轻,心事不少。祝福你啦。」 棠鸢听到瓷杯相碰的清脆声,她愣愣地不知道该回去,还是该出去。 「明天就回?不住两天?」 「嗯,回去还要忙,以后常来看祖母,常联繫。」 「闻昭,看你变好,我真的很开心。」 「谢了。」 费闻昭看看月亮,南城和文城的月亮明明一样,却又不一样,他在这里要更幸福一点,月亮都更明亮一点。 「希望会越来越好吧。」 「她还在里面睡觉,我去看看。」 棠鸢听到他起身,赶紧朝屋子里跑,回到床上闭上眼睛。 外面的人又说了些什么,她听不清。 门吱呀被推开。 费闻昭注意到门开了小缝。 「什么时候醒了?」 「……刚,刚醒。」 「带你去兜风,去不去?」 「好呀!」 他便什么都没问,带她去了环山公路,在山上看南城的夜景。 棠鸢穿了帽衫。小小一只,戴着帽子,头髮散在两边,更衬得白净。 南城葱郁,处处有花开,山上凉意渐深,也挡不住她在观景平台恣意地奔跑。 「慢点。」 「好漂亮啊,我们应该早点来的!」 人生总有一些时刻,因为面前的风景太美丽,想要刻在心上。 她拿出手机拍他,没成功,就录了视频。 视频里。 费闻昭的衬衫又在扑簌簌地响。 他朝她走过来。 「刚刚看你睡着了,就在外面聊天,老骆还捨不得我们走呢。」 「我也捨不得啊。你快出摄像头了,配合一点。」 棠鸢伸长手叫他往镜头里移一移。 被对方一把拽到怀里。 她的手机一时间贴在白衬衫上,录制没有暂停。 「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棠鸢仰头看他,帽衫挡着她的眼睛,她便抬手要去向后扯。 下一秒,脸颊两侧的帽沿被拉住。 他就那样吻下来。 扯着帽衫的手,移到帽子里,躲开头髮,又扣住她的脖子。 只是动作很轻柔,就像她之前说的,费闻昭是环绕她的清风。 他此刻,一点点去辗转她的唇,也不索求更深。反而让棠鸢慌了神。她又想起他的话。 他的爱太重了。 她不知道怎么更好地回应。 许久,风停下来,只有她的心跳声一次比一次更强烈。视频的录制时间一秒一秒增加。 听到费闻昭笑着继续说。 「他问我的问题,我也想问问你。」 「嗯?」 棠鸢平稳唿吸抬头看过去。 「他问我——」 「什么时候结婚。」 第59章 爱与欲 到底是二十四岁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姑娘, 棠鸢听到「结婚」二字时,脑袋发懵。 她毕业没有选择去公司上班,自己创业,没有背景和支持, 在自己专业里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 她想试一试, 也想去体验一下江湖, 起码闯荡过,成败得失,那都是后话。 所以她自己去开工作室,棠家不支持没关系, 从零开始也无妨。 她要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里创造自己的价值。 生活才有奔头。 在她的世界里, 人活着要有成就,成就代表价值。一个人有了价值, 才会换到想要的一切。 可是, 你不去做, 怎么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就像小时候, 她要努力学习拿到好的名次, 才能证明自己是值得被爱的。尽管文妈依旧不爱她,但起码, 她得到了奖状, 奖状也是一种认可。还有她设计的衣服被顾客愿意穿在身上, 那也是一种自我价值的体现。
第129页 她需要这种时刻。 大学的时候,有个同学的签名是,「儿女情长什么的, 真的很影响我走江湖」。 她此刻就是这个想法。 费闻昭说结婚,她就觉得, 他是要禁锢她的后半辈子。 她说她想当自由的风筝,而他的结婚,就是要把她变成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 让她想飞也飞不起来。 或者,刚被放飞,又收回了手中的线,单单落回地面。 结婚是什么?她看看身边的年轻男女,再看看老一辈的父母爱情,多么明显,不过是女性的裹脚布。 结婚,,抚养,衰老。 太过明确的失败。 满满当当的失败。 那她的事业,她的理想,要什么时候去实现?难道要在这一个个窒息的词当中,见缝插针,如获至宝地去完成? 为什么不能直接选择先拥有事业,再拥有婚姻呢? 或者,也不一定必须拥有婚姻,婚姻能让她有成就感吗? …… 费闻昭一句简单的话,在棠鸢波澜起伏的心底埋了一颗炸弹。 她发现,她喜欢一个人,也只是喜欢。 再进一步,就要好好想想,审时度势的那种喜欢。 棠鸢知道,这种太过清醒理智的甚至都难称爱情。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接受一个人,会改变自己生活轨迹的人,后半辈子要共度的人。何况,她暂时还不想改变自己的想法。 工作室刚起步又来了颂风,如果颂风不是最好的归宿,她还会再去撞一次南墙。 身在曹营心在汉。她不甘心。她还想再试一次。 不争馒头争口气。 可是,被费闻昭抱着这样问,她就慌了神。 他和她完全不一样,他爱一个人,全然不会顾忌其他。 就像他不由分说地就愿意给她房子车子,那是他爱人的方式,是世人都需要的东西。 可是棠鸢不一样,她太过独立的岁月里,能和她作伴的远不是物质,是精神。或者说,是一个小女孩的天真固执。 她和费闻昭现在的状态—— 就像是,她要自己努力考到一百分,证明自己有考一百分的实力。而有人递给她一份满分卷子,说,宝宝,亲我一口,你就是满分。 好像也是因为爱她,但不是她想要的被爱方式。 如果爱她,就应该成全她的想法,而不是用什么结婚控制她。 那晚的观景台,没有其他人,棠鸢被对方的一句情话堵着喉咙,隐隐开始赌气。 只是贴着费闻昭的胸膛,她的那些气话,你和我三观不合的狠话,又柔了下来。 「费闻昭,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棠鸢摘下帽衫,仰头看他,四目相对,眼里氤氲闪烁,心里的话要涌出来,她抱得要比对面的人还要紧。 他的眉眼太容易让人细细去品读。 索性不看了,她就只贴着他薄薄的衬衣自言自语。 费闻昭觉得外面冷,拍了两张照片,带她回车里后座,她就一小只侧坐在他腿上,靠着他起伏的胸膛。 听着对方的心跳说话。 「费闻昭,我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去爱你,我什么都没有,在公司我甚至也不是最好的那个设计师,名不见经传。我以为自己是因为你的身份才会这样想,后来发现不是。」 「坦白了讲,我想成功,想有名气,想在耿晨晓怼我的时候,能争口气。我想让自己在自己的行业里有说服力。」 她发现,设计师的名气和一个普通人有没有编制一样重要。 「这些甚至无关你,就算没有你,我的目标也是这些。这个念头,在早到我毕业的时候,就有了。或者说,这是设计师的宿命。」 「很抱歉之前让你担心我,精神绑架你。」 「你问我结婚,说实话我有点害怕,一方面,费伯伯还没同意我们,回去文城又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一方面……」 「我刚毕业,真的不想一头扎进婚姻里。」她想说婚姻这趟浑水里,又觉得不妥。 最后她抬起眸子,被风吹红的小脸,在车里密闭昏暗和贴着男人的温度下,又染上了红晕。 车里没有其他声音,只有两个人的心跳。 语气像在问,又不是。 她说—— 「费闻昭,你等等我好不好。」 话语刚落,她前一秒还在怀疑自己的感情,这一秒,她又主动去探求肯定。像是自己对感情的犹疑变成了不忠。 于是她仰头索吻。 没有回应。 许久,她都以为会被否定。才听费闻昭紧了紧抱她的手后,问得淡。 「如果我说好,那要等多久?」 「一两年?如果教授会给我提供机会,我觉得自己应该没问题。」 「你想要什么机会。」 「比赛?」 她回得语气都弱了些,心里焦急,不知道自己怎么更好地阐述。毕竟比赛名次这种事情,太不可控,放在感情里,更像是没有尽头和答案的钓着他。 一时间,二十岁的小女孩不知道怎么去平衡这件事。 二十五岁,永远是年轻人的分水岭。她站在这边,满脑子梦想价值,费闻昭站在那边,只想和爱人共度余生。 可是余生谁又说得准,哪怕他说得准,她明显还是初生牛犊的心性。
第130页 还不如共度良宵。 这沉默又游离在两人之间,棠鸢没了底气,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自私了。 心里的傲气和执拗不允许她低头。没什么错,只不过是单纯地年龄不合。 她刚想起身在旁边坐好。 费闻昭的声音适时响起,看女孩的睫毛轻扇,喉结上下滚动。 「我尊重你。」 棠鸢被他的一句话惹得开始自责。知道彼此对未来的规划完全不一样,就像两个人之间有了沟壑,要慢慢填补。 可是费闻昭爱她,降低姿态跨了过来。 她又被按回身前,年轻的身体像最近几晚一样炙热,甚至更烫,衬衫下的脉络分明,还有每次她都想问的,要不要帮你。都属于她。 棠鸢无由咽了咽口水。 他的声音像洒落地板的珠子,敲在她的心上,次次心惊。 「棠鸢,我以前以为,颂风是你最好的选择,想方设法让你来,可能你还没发现。」 他像教小孩一样,给她讲道理。 「诺贝尔经济学得主科斯的理论你听过吗?」 她温吞摇头。 「简单来说吧,我们个人直接与市场交易的话,成本太高,而颂风是一个平台,把不同能力的人聚集起来,合作一件事,就可以用低成本的方式,短时间内获得让自己的能力变现。」 「工资嘛,我懂。」 「嗯,但是如果你与市场交易的成本,低于颂风,比如你自己拥有稳定的客源,客户直接对接你与你交易,而不是通过颂风,你就不需要再依赖这个平台。」 「所以你同意我辞职?」 棠鸢傻傻问出来。 「还想着辞职呢?借颂风去大胆发挥,获得粉丝,让消费者有印象,可能要比你说的比赛靠谱得多。但要你自己努力。」 「费闻昭,我像是在薅你的羊毛,哈哈。」 果然是一只绵羊,她想。 连市场资源都愿意给她。 「回去把你之前设计的作品,挑一些满意的交到宣传部门。」 「啊?可以吗?汉服展用吗?」 她眨巴着眼睛。 「有什么不可以。汉服展不是我办的吗?」 「对哦,那这样会不会太明显,别人说我走后门不公平啊,尤其是耿晨晓那个傢伙!」 「勉为其难,他的也一併展出。」 「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一碗水端平。」 棠鸢笑着在怀抱里扭身子。 被温暖包围到又起了坏心思。 她在真皮座椅上跪起,腰贴向他的腹,就那样在腿上跨坐下。 看他靠得慵懒,眼里都是笑意。 好多次,她真想溺死在这份爱里。 「费闻昭,我不想等回家了,我现在就想……」 「想干什么?」 他后来,好像很容易就能有笑容。 棠鸢去捧他的脸,原来,清风明月都可以同时属于她。心里开始有升腾的欲。 「你再这么坐一会儿,别想干什么了。」 「嘻嘻。」她起身,腰腹距离他十厘米。 「那你为什么最近都这么禁慾?」 「在别人家,不太好。」 「那……也可以在这里。」 「现在?」 费闻昭眼尾眺得诱人,他有深邃的眼睛,从上往下看时,只看到透亮的,映着她的瞳孔,水波流转。或许,他眼里的欲和她此刻一样。 「就现在。」 棠鸢俯身,嘴唇落到他的眼睛,又粘到鼻尖,最后被狠戾地堵住。 他的手在她背后托着,索性也不隔着帽衫,碰到她的内衣带子。 私密空间里交织着没有尽头的缠绵,氧气本来就不够,棠鸢被吻得短咳了两下,才被放开。大口唿吸着趴会他身前。 什么爱不爱的,她不去想了。 她知道,身体是诚实的。 但她太单纯了,身前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想要一个生涩的吻。被耳边浓重的唿吸和游移在颈边、锁骨的唇,惹得心痒难耐。 「酒店?」 「我去买。」 口齿缠着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感冒真的好了?」 「真的啦!」 「费闻昭,西厢记还没讲完。」 「那就慢慢讲。」 他的小女孩,在他心里是满分,半分成熟半分幼稚,他能怎么办呢,他只能慢慢等,慢慢来。慢慢把那个难得的大团圆爱情故事,讲完,讲到终点。 酒店的门冰凉,棠鸢的帽衫抵挡不住那份凉意,她只好探着身子寻求温度。 倏然被手捞回身前,又抵着墙壁,仰头时间太久乱了唿吸,眼角都晕染了绯红,还没忘把手滑进对面人的衬衫里。 「宝宝,我以为只有我忍了太久。」 「嗯…」 她没好意思启齿。 成天躺在他身边,能摸的都摸了一遍,她又不是泥捏的假人。 人人都爱年轻的身体。 她被抱起来的时候还在揽着费闻昭的脖子,在他耳边调侃,「我听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岁,某方面能力就开始下降了……」 还在咯咯笑时,整个人陷在床垫上。 太过熟悉的味道压过来。 以前觉得,这味道清冽好闻,此刻又变成了另外一种,带有爱和欲的好闻。
第131页 是她贪婪。 想要自由,还想要被爱。 黑暗里,她的衣物被一点点咬着褪去,一点点放大自己身体的生理反应,化为难于启齿的渴望。 所以,什么沟壑难填,关山难越。 有爱你的人,踏过风月。 她在意识涣散里,听费闻昭好听的声息,带着笑—— 「供你检阅。」 第60章 水墨髮带 有什么东西浅浅贴在背部, 棠鸢才想起今天用水墨髮带挽的发,木簪被费闻昭抽出来,髮带还留在身下。 离开他的脖子,她伸小手去摸。 没料被抢先一步。 「帮你解。」 简单挽的, 和头髮缠在一起。 她被背后有力的手托起来, 乖乖坐好, 侧过头。刚刚的激烈角逐扰得她心突突地跳, 现在有了喘息的机会,她竭力平復自己的唿吸,胸前小小起伏着。 「好复杂。」 费闻昭将那丝滑柔软的布条用指尖拎起,借着微弱月光, 女孩的蝴蝶骨在轻薄吊带下隐晦可见, 白而净,像冬夜雪后的小山, 长发挡了一些, 不过是遮云盖雾地引人遐想。 他瞧着, 就出了神。 以前没留意过。 「哪里复杂, 我来吧。」 棠鸢发觉身后人没了动作, 手又翻到颈后去摸。下一秒被对方按在身侧,像是她的手打扰了他什么, 还用了力气。 她有点小生气嘟囔, 「疼, 不然别解了就这样。」 铺散开的发又回到腰间,棠鸢愣了一秒,才转过头, 「给我吧。」 「别看我。」 单纯的黑暗降下来前,她只听到这一句, 甚至不是男人从喉咙发出来的声息。柔软冰凉的丝绸布条覆盖到眼睛和周围皮肤,被人在头后轻轻绕了一下。 她真的,看不到他了。 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得到自己狂跳的心,感官在深渊里无限放大,连他唿吸的频率和轻重缓急,她都分辨得清。 他在失控。 「你……」 多余的话被吞没。 整个人被吞没。 棠鸢觉得自己此刻一定从头到脚都烧红了,被人禁锢着手腕动弹不得,还要去迎合他辗转狠重的亲吻,背后的手一次次抬着她上身,被抱着贴得更紧。 「别……」 她闷哼,手挣扎着要去取髮带。 「别看我,宝宝,真的。」 她被扑洒的气息蛊惑,身体的紧张松懈下来,陷在软枕里,被一声声「宝宝」叫得化成一滩水。明明是她使坏,那天故意教他的,可当下被这么用,真没了半点抵抗的心思。任由他非为。 她还发现,费闻昭心情好了,最喜欢这么叫她。 放松下来后,发现对方也没了刚刚的暴戾,温柔了许多,只是顺着她来,像先前的亲密一样,先是难捱,再是解脱。 最后变成她带着哭腔求他。 他便支着身子笑,棠鸢看不到,咬着下唇更是羞赧,想打他,又被他成全。 细汗靡靡,气氛蒸腾,两个人都过于黏煳。 棠鸢没了力气,等着他帮她取下髮带,轻轻滑过皮肤,她睁开眼睛适应环境,带着笑评价。 「费总喜欢这么玩?」 他回得淡定。 「单纯的见色起意。」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差不多。」 棠鸢笑起。收拾洗漱完后,也不让他穿上衣,手在他有些时间没锻鍊的腹肌上乱摸,咂巴小嘴,「你欺负我,我也不能吃亏,就这样抱着睡。」 「回去再好好练练。」 「好滑。」 「这里,这里,都是我的。」 「咦?不来了不来了。」 费闻昭低笑着捏她软软的脸。他想,自己算是栽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了。 以前他也以为自己谦谦君子,留学的时候大家轰趴玩嗨到断片他都没有做过出格的事。当时忘不了她,也只是忘不了,没想过这些。 她真正像条小鱼一样躺在自己身边,他忽觉自己俗得要死。 俗到这副样子不能再让别人看见。 赖都只能赖着她一个。 瘦窄白皙的肩上无数次他都想留下些印记,又只能轻轻的,细腰像软柳,他捨不得太过分。 一切停下来后,他生出一种奇怪的负罪感和羞涩难堪,总想做什么尽力弥补她。他想起那套房子,他们的家。 「棠鸢。」 「嗯?」 她迷迷煳煳在肩头回应,短短的声音像小雀。 「你的三条小鱼死了一条。」 他以为她会立马怪他,却只是语气乏累。 「没关系,那种小金鱼很难养活的,鱼缸太小,也没氧气。我也只是随手买的,家里除了鲜花,没有活物,不好。」 「我给它们制氧了,还给它们晒太阳。」 「你还顾得上管它们啊,你那么忙。」棠鸢闭着眼睛接话。 「你那段时间又不理我,留在家里人却不在,不就是让我帮你养吗?」 他把鱼缸拿到了办公室,翻文件的时候时不时抬头看看。三条小鱼偶尔游动,偶尔静止。 不管怎样,都让整个鱼缸变得生动。 他想,到底是水因为鱼而活起来,还是鱼因为水活起来呢? 鱼离不开水。 没有了鱼,水也是一缸死水。
第132页 他时而像鱼,需要水,时而又像水,渴求鱼。 「看你委屈的,猜对了,就是让你多想着我,」棠鸢笑笑,抖抖睫毛,「不过你都照顾得它们这么好了,怎么就死了一条呢?」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控制不了。」 他除了在自己的生意里,还能悉数脑子清醒地掌控全局,其余的事情,都在失控。 就连他自己都没了理智。 棠鸢凑近,她被折腾得发困,脑袋下沉还在含煳着安慰他。 「费闻昭,每个人都只能管好自己。」 「能管好自己就很不容易了,别多想好不好?」 骆凡一没问他们昨晚去了哪。棠鸢耳尖通红,都轮不到他问。 临走的时候,祖母带他们去烧香,嘴里念念有词。最后给她求了一张护身符,把前段时间一直在钩的镂空小衫送给棠鸢,还有一个装满硃砂的钥匙平安扣。 「祖母,我可以把这个送给他吗?」她指了指费闻昭。 「猜到你要送给他,我就没给他准备。」祖母笑起,棠鸢眼睛盈着水雾看费闻昭。 「囡囡,良缘难遇,佳偶天成,彼此要互相珍惜啊。」 祖母些许弯着背,握住棠鸢的手,粗粝温暖,包含了太多白髮人对黑髮人的告诫。 有光透过木窗,青砖上打出格子倒影。 他们带走了很多,那两本书,骆凡一的拥抱,祖母的祝福。 去机场的路上,棠鸢先是穿着那件礼物小衫大哭了一场,支支吾吾给费闻昭讲她的外婆,讲完了又开始唱歌,从《春泥》唱到《唿吸决定》,唱完开始背诗,她就记得一首博尔赫斯的诗,还有一首张枣的,开着车窗吹风,叽叽喳喳疯狂发泄情绪。像极了刚放完寒暑假要上学的小学生,眼泪都是眷恋。 留费闻昭笑了一路。 - 文城的夏来得突然。不像南城的湿润,太阳干裂,却有温差,公司好些人热感冒,棠鸢时不时给自己餵几颗下火药。 麻痹自己的火气。 她要忙知棠的新品,还要去齐烟教授那里把复赛作品赶出来。这几天袁清安做了小手术,她回来后每天下班都先去看她,陪她聊天。 和费闻昭变成偶尔相交的平行线。 公司都在传,不知道费总要和省里举办的汉服展动了谁的蛋糕,汉服展变成了国风展,容纳的东西更多,颂风的策划最后变成了蛋糕的一块,四分五裂。 还有人说能办成这样都是上面妥协,给了费闻昭面子。 棠鸢想问,又不敢。 偶尔听他严肃地打电话,从帐目到人物关系,都是她听不懂的东西。那段时间他心情不好,棠鸢就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情。 但她发现,以前费闻昭在身边,她都能专注眼前的工作。从南城回来后,她就时不时想问他在干嘛,也不去想会不会打扰他。 【在干嘛】 【审资料】 【干嘛呢?】 【见领导】 【?】 【在抽菸】 【不许抽菸!/咒骂】 【这是骂我呢?】 棠鸢还在选表情包。 【抽菸是想你的时间。】 棠鸢在工位上突然就红了脸。 她小手很快。 【那就是,其余时间没空想我呗。】 【不是,是抽菸放空的时候不用考虑其他,只想你。】 棠鸢:一秒倒地。 她笑着把他的备註改成:昭昭。 后面还加了个小爱心。 那天下了雷阵雨,树新叶绿,棠鸢给他发消息:【下雨啦!好开心!】 隔了好久,快要下班,费闻昭打过来电话。 「下班到公司门口等我。」 「可我还要去医院陪你妈妈。」 「吃完饭一起去看她。」 公司的人都走了,留了江潮和她。 「江总不下班吗?」棠鸢见他没有要走的样子,她也坐不住,只能起身。 江潮淡淡回,「哦我等人,你没带伞?」 「江总我也是等人。」 一时无话。江潮是个板正的上司,西装革履一身正气。棠鸢平时和林清彤接触的更多,江潮在旁边打电话,她就在公司门口低头踱步。 雨打湿了鞋面。 没想到费闻昭会下车来接她。 他撑开一把黑伞,同雾灰色的衬衫格外协调,远山淡影一般,身形清朗,身后的电动门缓缓关上,棠鸢透过雨帘一眼就看到他在整理袖子。 她老闆江潮还站在旁边,棠鸢下意识立马转身,不看身后的人,打算找什么藉口熘之大吉。 却听江潮适时开口—— 「小棠?」 「咱俩等的好像是同一个人。」 棠鸢仰头看水泥板的无语功夫,脸颊灼热,心突突突跳。费闻昭已经走了过来。 「来啦费总。」 「上车吧。」 江潮带了笑问,「你这到底是来接我,还是来接她?」 费闻昭笑着看棠鸢的背影,收了伞朝前两步,揉揉女孩的发顶,把她肩膀转过来,歪着头看她的眼睛,「我可能没法回答你的问题,有人正害羞呢。」 「哎呀我不是!」 太突然了。 说好的吃饭,谁能知道是跟自己的上司一起。 哦,还有自己的顶头上司。
第133页 江潮挑眉,「那我先上车了。」 棠鸢看江潮走远,仰头看费闻昭朝她笑,她皱着眉头,「你又欺负我!」 「哪有。」 「怎么没有,你都不告诉我!我刚刚紧张得心都在嗓子眼,还要和江经理一起吃饭,我这顿饭是完蛋了。」 她虽然嘴上怪他没有提前打招唿。 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心里咕嘟嘟冒着粉色泡泡。 他在公开他们的关系。 「有事跟他聊。」 「那你就跟他聊事情啊!叫我干嘛,我还要陪你们,还不如多陪陪你妈妈。」 费闻昭想拉她的手,棠鸢想着江潮肯定透过车窗什么都看到了。 她果断拒绝。 要在上司面前保持清醒的头脑。 却听费闻昭声音好听,混着淅沥的雨,在心尖尖溅起水花。 「主要是,你下午和我说喜欢下雨天,我当时就想见你。」 第61章 分享欲 一顿饭吃得简单, 费闻昭紧着棠鸢爱吃的东西点,她才放松了些,静静听他和江潮聊天。江潮直接了当地问起汉服展的情况。 「看你心情不错,又有新进展了吗?我听说连帐目都做假了。」 「嗯, 尽量争取回来了, 没有传闻的那么面目全非。」费闻昭应得淡, 「预算报了四百万, 颂风还要负责一些费用,签字时白纸黑字七百万,而我们的开支没变。还敢提其他要求,说要把当地的文艺表演穿插进去。」 「鱼肥万人馋。」江潮夹了一块清蒸桂鱼肉, 在眼前瞧, 「不过你是怎么争取回来自主权的?」 棠鸢也竖起耳朵。 听他浅笑,还没忘给棠鸢剥虾, 袖口挽着, 蔓生的青筋伸到她面前, 盘子里多了不少鲜嫩虾肉。 「多吃点。」 江潮抿着嘴看他俩, 目光递过来, 棠鸢立时埋下头。费闻昭把一次性手套取下,才慢慢回应。 「官大一级压死人。找了朋友帮忙。」 费闻昭找了祁公子, 他不得不说, 祁牧的情商游刃有余, 先是引荐活动,又了解情况,请了他家老爷子出面, 才抓住证据透露了点,在没执行前及时止损给了各方颜面。 「懂了。」江潮晃晃头, 随即看向棠鸢,笑着调侃,「小棠,你听到他的话没?他是不是在提醒我什么啊?」 棠鸢看看自己的两位上司。嘴里的菜还没嚼完,腮帮子鼓鼓的,险些咳出来。 好一个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两位她是谁也得罪不起。一定要得罪,她还是选费闻昭。 江潮问得很轻松,棠鸢却因为他是领导,又觉得带了压迫感,还不能放松到和他没大没小,她指指自己,示意吃完再回话。 费闻昭摸摸她后背,「慢点吃,别理他。」 「哈哈,你这么护短啊,我又没说过分的问题,是不是小棠?」 「没有江总,他是提醒我,让我别惹他生气。」她回的蛮可爱,眉毛小挑鼻尖轻皱,「你看他这个人,就是很有心机的。」 两人都笑起。 费闻昭还在那接话,「放心,跟你生不起气来。」 棠鸢被这句话惹得耳根红,在两个男人的目光灼灼下,面露羞赧,藉口去了洗手间。 江潮才问,「找我就是吃饭?」 「不然?」 「我可不信,我可是昨天才给你交了一堆资料啊,看了赶紧签字。」 「今天心情好,不想加班。」费闻昭打开手机页面,上面是季时念的设计品牌网店,他推到江潮面前,「我记得,你是不是认识这位设计师?」 江潮拿起,「时念啊,认识,那时候集训还请了她,最后没选人家。」 「怎么了?」 费闻昭偏偏头,朝棠鸢去的方向看,看她还没回来便继续说,「听说她是自己成立的女装品牌,下次带我见见。」 「想合作?」 「算是找她帮忙。」 「这点事你打个电话就好了,还用得着请我吃饭?」 费闻昭看棠鸢甩着从远处小手走过来,笑起,「这不是还在试探某人态度的阶段。」 江潮笑,「被拿捏了?」 费闻昭回,「乐在其中。」 - 听费闻昭在吃饭提到周末团建,棠鸢也不看江潮,推推费闻昭,「唉,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懂打工人的心思。」 江潮和费闻昭:? 「周末团建,和加班有什么区别?」棠鸢反问。 「那要什么时候?」费闻昭接着问。 棠鸢大着胆子举手,一双杏眸睁得熘圆,盯着费闻昭请求肯定,「周五!周五早上可以去玩,中午和下午野炊,晚上就…晚上是下班时间,大家想干嘛干嘛,就不属于你们管啦!」 她可太懂了。 颂风的所有员工都应该提着蛋糕来感谢她。烤串也应该先紧着她吃第一串。 他们这两位总也要感谢她,尤其是费闻昭,这个消息放出去,显得他俩非常有人情味。 「江潮,你感觉怎么样?」 「看你,反正你出钱。」 棠鸢又赶紧去拉扯费闻昭的胳膊,贴得近,一副讨好的模样。费闻昭笑起。 「知道啦,听棠小姐的。」 饭后还在下雨,费闻昭提前让小章又开了一辆轿车过来,小章去送江潮,费闻昭自己开车。
第134页 棠鸢发现,他明明有司机,却总是自己开车载她。 从最初陪她解决棠家的事,他都一直亲力亲为。 「你很喜欢开车吗?」 「不怎么喜欢。」 「那你还支开小章。」 「今天不用加班,陪陪你。」 她的左手被握着,温暖漾在心里,想到早上她新买的四件套快递到了,还没来得及去取,棠鸢眼睛溢着笑。倾着身子去屏幕上选歌。 「费闻昭,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一直换车子开啊。」 「嗯?」 他捏捏她的手心。 「本网抑云九级兼尊贵的黑胶svip用户,想给你登陆在车子上,这样以后我想听的歌直接就可以点,你喜欢的歌我也能听到,同步我们的歌单嘻嘻。」 「好,你自己设置。」 「你为什么不夸我浪漫?」棠鸢故意问。 「我平时不太听这些,不能更新你的歌单。」 「好吧。」 费闻昭听出她语气失落。 「不过你喜欢的歌我会好好听的。」 棠鸢立马又来了精神,眼睛亮亮地看他侧脸,沾了雨珠的黑色玻璃,将外面的霓虹折成光圈。车子行在夏天里,夏天连雨都热情。 「费闻昭,我有好消息,我和齐教授的作品入围决赛了,一定会得奖的,虽然和我无关,不过我也好开心。今天开组会耿晨晓也没怼我,你还记得我说的那个二十八星宿吗,我把新品想法给林总监讲了,她夸我创新点很棒。」 棠鸢一股脑把一天的开心事都分享完,长长唿一口气,看窗外。 「真好。」 费闻昭说。 日子好像在变好,她也在变好。最近在医院同袁清安聊天,其实她是有小心思,问了问费闻昭小时候的事,若有若无提了提他父亲费之铭。 袁清安也不挑明,她似乎知道她那点纠葛和身世,一直给她打强心剂,说费之铭嘴硬心软,别怕他。 棠鸢没接触过,不敢妄自下刻板印象,会影响她之后的表现。 她有点懂了费闻昭为什么要瞒着她这些,如果永远不知道,她就不会有心理压力。当代男女自由恋爱,爱情脆得像风干的宣纸,还没有沾染笔墨,自己先破了。 她不能肯定自己的喜欢有多坚固。起码,有争取一下的心思,哪怕是为了每天早上的抱抱,或者像刚刚一样的分享欲。 分享欲难得。 不是对每个人都能表露无遗。 这说明她在感情里,也是敞开心的。 是喜欢,迎万难。虽然她都不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困难,不被认可?还是不允许结婚?还是要还债?? 思绪杂杂。 只是,她被人紧紧握着手,就觉得心里有溢出来的满足感。 棠鸢看着车里昏暗下覆盖她的那双手,她想,费闻昭真坏啊,表面上是他瞒着秘密做错了事,实际是步步为营诱她深陷。 到时候,留她独自为爱扑火?扛下所有? 他到时就在一边:完了吧你小子,爱上我了逃不掉了吧。 换个女生,早就跑路了。 棠鸢想着,突然就来了小脾气。 「不拉了!」 她把手挣扎着抽出来。 费闻昭:? 「好几天都没拉手了。」 「不跟渣男拉手!」 费闻昭把车停好,皱起眉头,「谁说渣男呢?」 「你!这里就两个人,我是女的,还能是谁。」 他笑着开车门要给她撑伞,棠鸢捂着头小跑到医院大厅,回头时没料到费闻昭已经大步迈上来。 他揽过她肩,手环过颈后搭在肩上,捏捏侧边脸颊,俯身去观察她的小表情。 「抽菸也要被棠小姐教育,拉手还要被骂渣男。我的家庭地位也太低了。」 「不满意?」 「费某心甘情愿。」 棠鸢嘻嘻笑着,在病房门口接到电话,示意费闻昭先进病房,她转身去楼梯间接起。楼道静匿冰凉。 「齐教授,今天有点晚不能去您那里了。」 「棠棠,好消息,跟你有关。」哪怕是惊喜的事,齐烟都说得温柔。 「哇教授您说。」 齐烟顿了顿,接着声音快意,「算是个好消息吧,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澳门服设博导,专攻民族服饰专业,他手下得意门生是知名设计师,你应该知道的,黄漫。」 「我知道的,您说。」 黄漫还在大学就获得了美国aof青年设计师大赛的金奖,一战成名,赚到了第一桶金,获得了每年去各个名师工作室游学的机会,之后更是顺风顺水地参加国际大赛,在国内设计圈都坐稳一方。 「对,我刚知道,他们之前开设过线下的训练营,相当于对设计师的进阶培训,学员都荣获过国奖的,而且每次只招收三四位,还要提交作品初选。」 「您是想让我去?」 「你不是要资源置换吗棠棠,我觉得这是你的好机会呀,我已经给你报上作品了,就之前你说的星宿拟图,还有咱们一起的作品。」 「谢谢教授!」她压着期待,又理智地问,「这样的训练营线下需要多久呢?」 楼道里都是回音。 「我看文件大概要一两个月左右,一会儿我发给你,还有报名表填一下哦!我着急给你打电话,都忘了给你发,哈哈。」
第135页 「好哒。」 她自然是高兴的。又怕看到线下地址距离太远,满满担心。 齐烟说这是她的好机会。 棠鸢认同。 她似乎,一直就在等这样一个时机,她无数次和费闻昭解释她的想法,此刻好像真的要临近了。 甚至触手可摸。不再是水中月,她现在要奔向月亮了。 下午她在网页浏览一些大赛的详情,眼睛看得酸,就列印出来看文件。没料到耿晨晓走过来找她,她盯着印表机出神的时候,被他打断。 「小棠有参赛的想法?」 棠鸢一怔,还没回答。 她被一直在心里斗气的对手给发现了自己小动作。 就像自己在敌人面前空拿了一把没有弹药的□□。 丝毫没有威力。 留在原地被嘲笑了一番。 「你不会不知道参加大型比赛,一般都有内推的吧,你这样海投,还想让人家大海里捞你?想什么呢?」 「……」 「而且,你列印的这几个,投稿时间都快来不及啦,两个星期就参赛,痴人说梦呢?」 棠鸢当头被降维打击。 心里骂人。 表面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笑得甜,「啊耿大哥,我确实不知道,没有你经验丰富嘛,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啊,我看你之前朋友圈有发比赛的照片,真的很牛。」 「啊那个啊,」耿晨晓摸后脑勺,「其实含金量不高的,想了解我就跟你说说。」 「好呀好呀,」棠鸢跟着他回到工位,一路都在表达自己的佩服,「耿大哥,以前我就觉得你很厉害但没好意思说……」 没想到,耿晨晓和他的名字一样耿直普信,在棠鸢的吹捧下给她介绍了不少内幕。 挂了电话。 棠鸢在楼道间感受胸口重重、怦怦直跳,血液疯狂流动。 压在心口的那份不甘心,唿之欲出,终于快要有了宣洩点。 她无意中捏着楼道覆满灰尘的栏杆出神,拍了拍手,打算拉开消防通道厚重的门。 用力的瞬间,又止住了脚步。 不知道把这件事告诉费闻昭,他会支持她吗? 如果要外出太久,自己的工作也成了问题,还要好好考虑。但梦寐以求的东西在眼前,她又觉得,不应该瞻前顾后。 脑子乱起来。 打算看了文件再做决定。 平復心情挪回病房门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推开门,正要向袁清安问好,下一秒,她看到病床边坐着一个陌生的背影。 唿吸一滞。 第62章 决绝 贵宾单人病房是少见的原木风, 费闻昭倚在窗前,团团在他腿边的沙发上玩捏捏乐,袁清安靠坐着,病床边的男人给她递水果。 她站在门口, 孤伶伶一个人按下脚步。 那么一瞬, 她发现自己格外多余, 格外打扰。 「小棠快进来。」 也是一瞬间的事, 费闻昭立下收回腿,朝她走过来,团团也喊着「嫂嫂」奔向她。 将房间的空气和阵营打乱,一半偏向她。 「我爸。」 棠鸢心提到嗓子眼。 「费伯伯好。」 她第一次见费之铭, 老练精干, 黑衬衫,眉眼锋利, 有经风霜的皮肤和鬓间, 显得老成稳重, 同床上温润美丽的袁清安, 有明显的年龄差。 费之铭对她的问好点点头, 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对团团严肃道, 「你哥哥还没结婚, 瞎叫什么嫂嫂, 叫姐姐。」 费团团淡淡的小眉毛皱起,拽着棠鸢的手不松,「妈妈让我叫的。」 棠鸢的胳膊被团团拉扯着, 腰似弯非弯去迎合,又怕自己仪态不好, 一身侷促。 袁清安才笑着开口,「这几天多亏小棠,我这缠着绷带,也不能和团团玩,她每天又是陪我,又是陪团团。」 「老公,你说话客气点,小棠可是准儿媳呢。而且你刚回来,你看团团都害怕你,跟孩子们和气一点。」 棠鸢脸上僵硬,陪团团看了会儿绘本,他们在那边聊家事。费闻昭问她要不要回家,她手足无措摸摸鼻子。 「时间不早,我们先回去了。」 他也不叫爸妈,棠鸢有想逃离的心,便起身。 「袁阿姨,我明天再来看您。」 「费伯伯,我们先走了。」 费之铭扫了一眼,只是重新泡茶叶,好像不是在问他们,「住在一起多久了?」 费闻昭听闻顿下脚步,回头,「看来还有您不知道的事?」 「我应该知道吗?」 费之铭的声音浑厚,棠鸢心一震,在这种氛围里难以唿吸。 「那就该问问您手下的人了,是不是他们办事不力。」 - 棠鸢摸不透这一家子人,第一次见费之铭,紧张之外,发现他们父子关系似乎也不太好。 只有袁清安,永远笑着给她打电话,什么都聊。 「小棠,周四我要出院啦,周末和闻昭回来吧,他爸厨艺很好的。」 「好。」 这周五要团建,她正想放松放松。 费闻昭生日快到了,她每天忙里偷闲地给他准备礼物,知道他以前不喜欢过生日,她便没提起过一句,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颂风汉服展的事被大家传来传去,也要临近了。 下午,林清彤通知她,展会的展板要有设计师的简介,「小棠,你自己拟一份自己的简歷发给我。」
第136页 末了加一句,「最好是圈外人一看就很牛的那种。」 留棠鸢坐在电脑前,盯着文档页面闪动的光标,一阵发呆。=o=。 如果她是季时念,她能写自己的品牌设计,她是耿晨晓,没有含金量的奖项也能煳弄住外人,如果她是祁瑶,光是名字摆在那儿就会让人鼓掌的程度。 可她只是棠鸢。 从大学毕业一年多,要怎么去写。 她去总监室找林清彤,叩门,问得很弱,「林总监,一定要写吗?」 「对呀小棠,你的作品旁边总要有你的简介呀,哪怕是一句座右铭呢。」 「写一句座右铭也可以吗?」她问得天真。 林清彤边看电脑边回,没注意到她在扣手,「哈哈我举个例子,好好介绍下,也是一次增加曝光的机会,消费者多了解了解你才能记住你啊,比如你的畅销作品,就可以写嘛。」 这也算吗?她写上去,她自己都不满意。 「林总监,我好像没有能拿得出手的……」 「别这样想小棠,这样吧,你随便写什么都行。直接发给宣传部,他们要赶工做页面。」 「知道了。」 棠鸢思前想后,想不到太过合适的句子当简介,步伐缓慢回到打版间。 给费闻昭的礼物还是个半成品,耷拉在模拟人体上,她摇摇头,提起精神去继续完成。 - 周四,袁清安出院的日子,她双手不能用力,也不能运动,只能慢慢走。乳腺结节最后化验是良性,袁清安心情很好,握着棠鸢的手告诉她要保持好心情。 齐烟教授正好打来电话,棠鸢扶着袁清安,另一只手接电话。 齐烟的语气像是在讶异她的不积极,「棠棠,你最近怎么没联繫我?申请表填好了吗,没见你给我发。是有什么问题?」 棠鸢发现通话音量蛮大的,看了看袁清安侧脸。 「教授,文件我看了,庆川有点远,而且我的工作一时离不开,还要考虑考虑……」 进阶班的师资力量很诱人,距离也是真的远,学习地方并不固定,更像是几个人旅行学习,学费高昂,要她多半年的工资。 「好吧棠棠,过几天可能就要出名单了,你先想想吧。」 袁清安听到了半分,只是笑着拉她在庄园的椅子上坐下。 夏意瀰漫,庄园里花草溪流又活了起来。 「小棠,你和闻昭见面的时候还是冬天吧,也是在这儿。」 棠鸢嗯声,环顾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第一次来的时候,溪流结冰,放眼一片白,中式庄园静谧安详,而现在生机旺盛,恢弘大气。 「有什么心事吗小棠?可以和我说说,就当我还只是你的安姐,不是什么袁阿姨。」 棠鸢垂眸,被她拉着手很是亲昵。她的小心思,突然就跳到了嘴边。 本来想找苏苡的。 她发现,费闻昭和袁清安很像,都有一种让人安心信任的魔力,总是温柔地跟她讲话,好像,世间没什么值得糟心的事情。 「我真的可以说吗?」 「当然,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答困惑呢。」 她便被这温柔蛊惑,说清道明自己的心事。 「袁阿姨,你觉得他会同意吗,我都不敢跟他提这件事。」 棠鸢瞒了好些天,纠结的时候就一头扎进设计室,工作到昏天黑地。 「闻昭那个人吧,既然他说了尊重你,就一定能做到。他同理心很强的,以前我刚和他爸结婚,他没法接受我这个后妈,但也从来不做伤害我的事情,只是保持着距离,很疏远,很淡。后来有了团团,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是儿子,是哥哥,在团团的面子上慢慢接纳了我。」 棠鸢愣怔点头,杏眸清澈,又显得空洞。 「而且我最近因为这个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天她听到费闻昭在打电话,少见的打了很长时间,二十多分钟,他回应很少,却总是在笑。 她问他对方是谁。 他说祁瑶。 她便说,你都没有跟我打过这么长电话。 费闻昭说,因为我更想跟你面对面聊天。 棠鸢嗔了一声。以前她对费闻昭的私事不怎么过问,他的手机密码是什么她都不关注。 可当时她就好想翻翻看。 她问他,费闻昭,我能看你手机吗? 他回得简短,随便看。继而又问她,最近怎么了,怎么总在意这些小事。 想到这里。 是啊,她到底怎么了,怎么总在意这些小事。 棠鸢生出一种对自己失望,为什么人会在感情里变成这样啊。 这失望,还包含了不可言说的,对恋爱的恐惧。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理智,清醒,得不到的就不要了。费闻昭对她好,她就接受,对她不好,她也能全身而退。 可现在这种话她不敢再说,甚至不敢想了。 她害怕自己不能体面地退出。 或者,她害怕自己退出。 袁清安安慰她的话,听完就忘了大半。她的心又乱了。 只记得她最后说,「小棠,爱应该是让人变自信的,如果没有,那就还要好好磨合,但不要放弃,放弃就很难再有故事了。」 *那天六月十六,周四。
第137页 她回去向费闻昭坦白了训练营的事。 「这个机会真的好难得,要不是齐烟教授推荐我,我哪里能知道。」 「你觉得怎么样?」 「可我不想错过啊……」 *六月十七,周五,团建。 棠鸢穿了自己最喜欢的马面裙,飞机袖让露出脖颈线,整个人神清气爽。计划中的游乐园,被费闻昭改成了水镇和植物园游览,下午在海边公馆轰趴外加bbq,很适合拍照。 「穿这么漂亮。」还在收拾防晒用品,被费闻昭从身后抱住。 「嘻嘻,我要多拍些照片。」 「好好玩。」 「你真的不去吗?」 「我去了你们还能放开玩吗?」 「也是。」 「费闻昭我要走啦,到时候给你分享。」 「亲一下。」 她被揽在怀里,吻乱了口红,唇瓣不舍分离,她笑着给他擦被染红的唇边,深浅混乱晕染开,像不规则的玫瑰花瓣,显得他整张脸浓墨重彩。 她的拇指倏然停下,凑近了用气息耳语,「费总这样……真的很魅。」 腰被揽紧。 「是不是不想走了?团建和老闆娘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不然……」 棠鸢推开他咯咯笑起。 她还要趁机问问,男朋友的生日礼物买什么比较好。她没经验,费闻昭又什么都不缺,必须向自己的爱情大师同事们好好请教一番。 事实证明,大家只关心她是不是给费闻昭买生日礼物。 「小棠,你给费总买吗??」 「呃,我的,其他朋友啦。」 「那你难道要在费总眼皮子底下给其他男生买礼物?」 「emmm,也不是,所以应该买什么?」 大家纷纷给她分享自己的送礼物经歷,听来听去,她脑子更乱了。最后打算买一双对戒,加上自己的神秘礼物,他应该会开心的吧。 下午烧烤快结束,她和小夏在海边吹风。两人从南城回来后,关系亲昵许多。 「小棠姐,费总真的好宠啊。」 「?」 「你知不知道,上次你生病度蜜月……」 「?没有在度蜜月啊。」 棠鸢握着一瓶普通鸡尾酒,嘴上否定,心里又在想,嗯,好像没什么区别。 「他和我说,你们吵架是他主动去找你和好的。」 「……」 「唉,小棠姐,你真的不要有压力,我们都觉得你们俩很般配。而且你看这次团建,我朋友都羡慕死我了,他们团建周六爬山,晚上还要陪领导一起喝酒。大家知道肯定是你提的,之前颂风团建都不这样呢。」 「哈哈,那确实得谢谢我。」 「我想知道你怎么提的啊?」 「就……」 撒撒娇?她就是拉了拉费闻昭的胳膊而已。 「我接个电话。」 海风,阳光,耀眼的午后。 棠鸢接到陌生的来电,那边是陌生的中年男音。 「棠小姐是吗,董事长想见您。」 - 从一栋单调冷清的别墅里走出来,棠鸢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满肚子的窒息。 好漫长。 没有费闻昭和袁清安在身边,独独她和费之铭,还有她不认识的一位司机先生,不是小章。 她的月亮和深渊,同时到了。 接着又坐上来时接她的那辆曜黑宾利上,棠鸢坐如针毡。 下车前,她对费之铭道别,手攥皱了裙边,酒精带来冲动和勇气,「费伯伯,我想您还是高看我了。费闻昭不会为我冒险的,您提的事情还请您自己和他谈。其余的事,我说到做到。」 费之铭没料到小姑娘会这样讲,车门被关上,他声音淡然,「老高,开车回庄园。」 *六月十八,周六。 齐烟发来消息,训练营通过,她拿到了机会,月底开始。 「费闻昭,我真的想去……」 「怎么去?辞职去?」他生冷地反问。 被问到了心坎,棠鸢无话。 同他一起回庄园吃了饭。 她的礼物接近收尾。 *六月十九,周末,阴。 棠鸢叫了苏苡和祁牧,本想着要筹划一下惊喜,不料费闻昭正好找祁牧谈事,索性一起吃饭。 「苏苏,你们真的快订婚了?」 「对啊,到时候你可别不在。」 棠鸢闻言,立马看了看费闻昭的脸色,他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单纯和祁牧聊天,棠鸢在桌子下偷偷捏了捏苏苡。 她打算和费闻昭坦白,她确定要去庆川。 只不过还没准备好怎么说。打算晚上先哄哄他。 话题被提起的很突然,是祁公子的随口一问—— 「小汤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不会正好错过我们订婚吧。」 棠鸢的汤勺一时间没拿稳,掉进瓷碗,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四个人的餐桌,瞬间静到她浑身紧张。 费闻昭明显动作一顿,先是拧着眉头看向祁牧。 接着放下手上的所有,靠着椅背直直盯过来,棠鸢手心发软,这种被抓包的如芒在背感,还有费闻昭凌厉的眼神,都让她害怕。 「棠鸢,」声音冷冷叫她名字,「他说的什么意思?」 「小汤圆她说她要去……」 苏苡示意祁牧闭嘴。
第138页 「我在问你。」 「说话。」 棠鸢坐在费闻昭对面,被他盯得心虚。 那双从来含情如水的眉眼,此刻全是她没见过的愠怒,皱起的眉间分明不安,压着深幽眸子格外晦暗。 她心里发慌,捏着勺柄嘟囔。 「我想晚上告诉你来着……」 「你要去哪?」 话与话,短兵相接。 棠鸢被他质问的语气和上位者的姿态惹得心烦意乱。她看他垂下眼睑,神情淡漠,彷佛对面是路人。 「庆川,那个训练营。」 「免谈。」 两个字是迸发的猩红火星,在棠鸢心间点燃。她瞬间来了脾气。 「凭什么?!」 「费闻昭,你自己说你尊重我的,为什么现在我好说歹说你都不同意,那你想让我怎样你才同意?」 「别想,没那种可能。」 一句比一句语气更冷。 就知道,他说那些好听的话不过是看她年龄小,哄哄她罢了,她便信了。 棠鸢觉得血气上涌,分寸全乱。 「随你,不需要你同意,我已经买了机票了!」 苏苡在旁边拉她,「小汤圆,冷静点。」 「怎么冷静,我求他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要我怎么样?」 「费闻昭,你好好跟她说……」 又是沉默。 「那我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那种地方?」 「你去的地方又偏,居无定所,跟着陌生人,就非要去是吗?」 「那种地方?哪种?那是我好不容易才通过选拔的,费总,你看不起可以,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那声「费总」,让费闻昭竭尽按耐着情绪,平稳语气,「我没有看不起。」 「棠鸢,你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累?」 她看到他复杂的眼神,垂眸,抬起,四目相对,他又柔下来。 「你是觉得,你要的那些,我都给不了你吗?」 「……」 「你就没有想过,找我帮帮你?」 棠鸢嗓子发堵。 最后一句直戳她的心上,「我不需要。」 「可以,你不要我帮忙可以。」 他主动败下阵来,语气缓缓问她。 「你不能好好待在我身边吗?」 熊熊燃烧的火,会被一场春雨浇灭。 她突然就想哭。 他们是怎么样变成这样的呢。 是费之铭找她,还是她发现自己的简歷无从谈起,还是她对身边人的仰望,亦或者是,她的急于求成。 可是没有回头路了。 背水一战,她都要去。 「费闻昭,我不是你养的金丝雀,我是个自由的人。」 聊不下去,她示意苏苡陪她一起走。 「我吃好了。」 「等等。」 她起身,费闻昭从对面淡淡仰头看过来,那眼神,像他身上的雾灰色衬衫一样让人看不透。 「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棠鸢波澜的心,又被他短短一句话变得澎湃。 她听那个永远对她温柔耳语的声音问—— 「棠鸢,我是不是从来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 *六月二十,周一,阴。 那天下午,棠鸢从早教班接了团团,在公园玩了一会儿,晚上和袁清安约好一起吃饭。 「我们去接哥哥好不好?」 「好呀。」 司机带他们到了颂风门口。她便站在那里给他发消息。 【我在楼下】 【嗯】 有颂风的员工正好下班,她能看到他们的议论和眼神。 费闻昭是被簇拥着走出来的,身边有江潮,还有季时念,祁瑶,还有一位她不认识的女生。 「等我下。」 他又是那样挺拔散漫地朝她走过来,随着身后许多的目光。 团团跑过去要他抱,他蹲下身子抱起,天气并不是很耀眼,可面前的人是。 那天吵完架,他回家对她说,让她好好想想。棠鸢不愿再消耗心情,只是闷声点头。 他吻她,她便回应。 费闻昭大概以为,她反悔不走了吧。 可他不知道,二十几岁的她,有不顾一切的年轻人的决绝。 她有时候会想,她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会让他觉得骄傲吗? 「今天不能和你们吃饭了,朋友都在,有点事情。」 「好,那我自己去啦。」 「嗯。」 身后那群朋友朝他喊,他便笑,「你不过去打招唿吗?都等你呢。」 又是那副让她沉溺的温柔样子。 她突然就问。 「费闻昭,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面前的人明显愣了下,看看周围来来往往的员工,浅问,「现在?」 「现在。」 他又轻笑,「这么多人呢。」 「那你抱我一下。」 「就一下。」 她湿漉漉地抬头看他,两个人都抛开昨天的争吵冷漠,她单纯地要抱抱。 你抱我一下,我就不走了。 我就呆在你身边,什么都不想,金丝雀也好,被拉回的风筝也好,什么都好。 什么江湖,我不去了,我就留在你身边,跟你一日三餐。 棠鸢克制着那份悸动,尽量不表现出来。
第139页 费闻昭哪懂呢,他只是揉了揉她的头,还像平时一样,语气柔柔,「回去随你怎么样。」 棠鸢的心坠到谷底。 她想,费闻昭的爱,也不过如此。 *六月二十一,周二,夏至。 费闻昭生日。 大雨。 第63章 羁绊 徵稿入围阶段的那一个多月, 庆川的天气都很不给面子。 最初是大雨,棠鸢刚来水土不服,起了湿疹和寻麻疹分不清的疹子,之后是暑气蒸天, 潮湿闷热, 她不知道往医院跑了多少趟, 室友江年一直陪着她。 「小棠, 你这身体还敢成天熬夜,真是年轻瞎折腾。」江年看看棠鸢平生红色风团的纤细小手和洁白脖颈,给她涂药膏,「湿气重, 药食同补才行, 好好养生,别太拼了。」 「知道啦年年姐, 我没事的, 就这么一段时间嘛, 熬过去就好了。」药膏涂上后传来丝丝凉意, 脚腕处也有, 她在椅子上盯着那双洞洞鞋发呆。 江年无奈摇头。 这次的进阶班一共就三个学员,江年第一次和棠鸢真正熟悉, 是她听说棠鸢在准备「华帛奖」。 「华帛奖」*是目前圈子里公认的中国服装设计赛事的最高奖项。 黄漫老师最初让他们好好研读徵稿启事以及初步拟定创作主题方向。江年选的是green 插llenge可持续时尚大赛, 陆清扬还能参与大学生的比赛, 优先选了面向在校生的,竞争会小一点。 当时棠鸢说出来,江年实在吃惊。 「黄漫老师真的同意了?」 她言下之意, 这么没有把握的事情,黄漫真的会去冒险吗, 他开设进阶班的意图,也是出师带徒刷一刷自己的知名度。 三位进阶学员,一定要有成果,他才算成功。所以,他和学生,是互相成就的。 不能有差错。则更要谨慎去选择参加的赛事。 意味着,认清自我的水平。 「最初他骂我野心太大,别做没把握的事情,我跟他聊了很多次,」棠鸢拿出自己厚厚一叠的调研资料,又指了指旁边凌乱的草图、面料,「用这些,说服了他。」 「然后就同意了?」 「估计嫌我烦,哈哈,也没点头,只不过我后来找他,他就默认,那我也默认他同意了哈哈。」棠鸢笑起。 「黄老师的傲娇劲都给你磨没了,」江年知道没有这么简单,比赛不是过家家,棠鸢是真的打动了他,「小棠,你真是目标明确啊,要选就选最好的?」 棠鸢窝回椅子。 她都抛弃一切了,还不能有点野心吗。 她就要最好的。 她要证明自己值得最好的。 奖也是,人也是。 「年年姐,我和你不一样,你是沉淀期寻求进步,我是追逐一场流星,很难,但很耀眼。我在想,这短暂的期限放在长久的生命里,那么微不足道,却能因此熠熠发光,我为什么不去耗费这段时间呢。」 「我觉得,还是值得的。」 值得试试。她耗费得起。 尽管代价是,她赌气一样离开了文城,庆川和文城,在心里划裂开鸿沟,还不知道怎么去填。 「加油小棠,祝福你。」 江年看女孩孱瘦漂亮,此刻又觉得她充满力量。 - 大量的结构版型、材料面料实验后,需要报送的资料终于快要接近尾声。棠鸢期间还找了苏苡,说想学习clo3d和c4d来绘制款式图,问她是不是有同事会用。 「小汤圆,你是不回来了吗!我和祁牧下个月订婚了!」 「你到底是想气死我还是想气死费闻昭?」 苏苡每次都要审问她一遍,但棠鸢知道那是关心。 「苏苏,我现在没空想这些……很抱歉……订婚礼物我给你寄回去了,是你们未来宝宝的百家被,我在这边有好多漂亮料子,版房也是最高级的,你肯定会喜欢。」 「我还没打算生孩呢。」苏苡在电话里哽咽,「小汤圆,我真的想你回来。」 「你都不知道费闻昭……」 棠鸢不敢听这些,盯着电脑,无由眼睛发酸,蓄了一汪水意,她打断,「先挂了,记得收快递,订婚跟我视频啊。」 挂了电话,平復情绪,她又拿起那本《ilepedia》去研读织物材料,日復一日地机械动作,不掺杂情绪,不能掺杂。 耗时一个多月,按要求将所有小样准备好,棠鸢放进精緻的亚克力盒子,表面是定制的主题绘图,将材料寄送到主办方。 等待入围通知的日子里,她每晚都睡不着觉。人悬浮在空中,飘忽不定,落不到床上。每次要喝了热牛奶,听听音乐,凌晨才缓缓入睡。 空调坏了的那天,家里像蒸锅一样无处可逃。 棠鸢收到两个快递,她一边找剪刀,一边问,「陆清扬买个冰淇淋还没回来,不会人化在半路了吧。」 「哈哈哈你忘了他是水泥做的。」 江年擦着头髮走过来,嘟囔空调师傅怎么还不来,又去厨房切好西瓜。 「小汤圆,吃西瓜。」 「好,我记得我最近就买了一个快递啊。」棠鸢挠头,拿起另一个陌生精緻的包装盒,疑惑着弯腰拆开。 接着无意识地呆坐回地毯。 墨蓝色绸缎首饰盒,里面是她给费闻昭生日准备的定制对戒——
第140页 设计理念出自lee greenwood 的歌《i dont mind the thorns 》 「我不介意荆棘,倘若你是玫瑰。」 很简单的荆棘玫瑰样式,她当时想,硫化做旧的荆棘纹理缠绕在他的手指,復古又充满张力。一定很好看。 可惜,没能送到他手上。 她离开后,快递送到小区,一直没人去取,驿站联繫她,她麻烦人家送到家里,对方说总是没人。 对着费闻昭的聊天页面,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过期的生日礼物,谁要呢? 不敢再给他备註昭昭,除了刚到庆川,他主动问了几次,再没下文。 再没下文。 在备註框里打打删删,单保留了一个字,他的姓氏。 家里没人,他可能忙着没回去吧,汉服展够他再忙一阵了。棠鸢联繫快递寄了庆川的新地址,没想再收到,已经过了这么久。 棠鸢穿着吊带睡裙,细白手腕捧着对戒盒子,试了试自己那款,把男款也取下来,端详了会儿,又插回盒子。 「男朋友送的?」江年问。 「不是,我送他的。」 江年还想问什么,看棠鸢垂下眼眸,她知趣闭嘴,换了话题,「陆清扬被你收拾了一顿,最近听话多了,哈哈,你看这家里打扫的,堪比家政公司!」 棠鸢回神,也笑起,「他就是欠收拾。」 江年看她笑得眸子弯弯,便问,「棠鸢,你在庆川还开心吗?」 棠鸢抿了抿嘴,朝她灿然,「开心。」 江年总觉得,小姑娘平时一副笑嘻嘻的甜甜样子,谁都可以亲近她,又觉得,谁也进不了她心里。 - 三人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等电话的空闲里,陆清扬骑小电动载着棠鸢,江年骑单车,一起出游。 那天庆川晴好,七里香花瀑前打卡的人很多。 旁边有卖氢气球的爷爷,棠鸢走过去抬头怔怔出神。 「想要啊?」陆清扬瞥她。看她瞳孔里印着彩色,还有亮白的天,小脸素净,走在身边跟他小妹妹似的。 「叫声哥哥给你买。」 「弟弟行为。」 「切。」陆清扬嗤一声,「现在叫哥都不给你买,你又不是小孩子,你们女生不会觉得拿气球很可爱吧?幼稚死了。」 棠鸢打他后脑勺,「棠姐三天没打,你情商又回老家了!」 江年也凑热闹:「那叫少女心,你懂个屁。」 于是江年和棠鸢一人买了一个,棠鸢开心地在手心缠绕一圈,江年挽在车把上,气球随风飘着。 微风将七里香的气味渗进人心里。 棠鸢偶尔向下拽拽气球,确认存在,她突然就想起那次她和费闻昭在夜市人潮里约会。 他一定要买气球给她,他说,你也是小孩,我喜欢你。 那画面恍如隔世,美好的不像话。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已经很久不知道费闻昭的消息了,不是没人给她讲,小夏,苏苏,微信里随便点一个人,就能给她讲费闻昭的事迹讲上一天。甚至能安摄像头一样,给她直播都行。 可她知道又怎么样呢。 熬在庆川,最怕动摇。 她撞南墙也要闷着头撞,有人叫她,她就会回头的。 买了一些枇杷,庆川的果子都水甜水甜的,棠鸢在后座靠着车箱吹风,没忍住掏了一个吃。 「陆清扬,吃吗?」 「骑车呢大姐。」 「我在后面快吃完了哈哈哈。」 快到小区,陆清扬要去买水,棠鸢攥着气球和袋子下车,才发现袋子下面不知道在哪里被划破,刚要托底,已经逃跑了一颗。 枇杷在地上滚,陆清扬在后面追。 刚拾回来一颗,其他枇杷接连扑噜噜落地,散开一片,他就眼花缭乱弓着腰到处跑。 棠鸢和江年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 「大姐,你是什么笨蛋美人人设?还不快来捡!」 「哈哈哈哈不是,陆清扬你很像那个,迅儿哥笔下的猹。」 棠鸢跑到去路边捡起,抬头时发现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轿车,文a牌照。在庆川碰到文城的车,很亲切,她就愣愣盯着车牌看了看。 觉得像又不像,她从来没刻意记过费闻昭的车牌,今天这辆明天那辆,她没心思记。此刻又觉得,应该记住的。 「干嘛,看着豪车发呆,你认识?还是你要碰瓷?」陆清扬扫了一眼车标。 「我们那儿的车,不多见。」棠鸢如实道,毕竟庆川和文城,几乎是横跨中国的,大家来这里都坐飞机,开什么车,累得要死。 「劳斯莱斯,唉我什么时候能拥有。」 棠鸢接过他手里的枇杷,「你把地上的枇杷捡完,回去我给你画一个,哈哈。」 「小棠,你在文城什么公司上班啊?」江年问。 「在颂风。」 「我靠,」陆清扬跑过来挽棠鸢胳膊,使劲贴贴,「我毕业给颂风投简歷了,你和hr关系好不好?能不能给我内推一下?」 「叫姐姐。」 「姐!你是我的姐!」 「我辞职了。」棠鸢语气淡淡。 「……」 「但,我认识的人可以帮你。」棠鸢看着那辆车,车窗漆黑,看不到里面的人,她总觉得车子很熟悉,可又不敢去猜测。 「快快快,我回去就给你发我的简歷!」
第141页 「但我又惹他生气了,估计不会理我了。」 「你在这儿跟我玩剧本翻转呢?!」 棠鸢伸手打他脑袋,「我说的这个人又不是hr,放心,塞也把你的简歷塞到颂风。」 「走啦,别挽我,男女授受不亲!」 「好姐姐mer给你随便用!」 「哈哈哈。」 也是那天,阳光万里。棠鸢接到了「华帛奖」入围通知的电话。 她捏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所有人都恭喜她,举杯时,黄漫拍拍她的肩膀,语气称赞,「不愧是从颂风出来的啊!能在行业翘楚上班,还是有两把刷子,棠仔,看好你!」 「小棠好棒好棒!」 「下来成衣制作阶段也非常重要啊!」 「黄老师!敬你!还好你没放弃我哈哈哈!」 棠鸢说着,突然就想哭。 她以前去颂风,想借颂风锻鍊和镶金边。现在竟有人夸颂风,是因为她。颂风和她,也算是互相成就吗? 她又想到费闻昭。跑了大半个中国,也绕不开的名字,羁绊她的名字。 他知道了会开心吗? 一口一口抿着,被陆清扬夺过酒杯,「别喝了,你上次喝多以后吵死了,打我一顿不说,还给自己前任打电话!」 「哎呀清扬,人家对方说了,别告诉小棠,你快闭嘴吧!」江年及时打断。 「说就说了,棠姐,你丢脸不,哭成那个样子。」陆清扬夺过的酒,洒出来,棠鸢袖口湿了一片。 「我的,前任?」她呆呆地指指自己,她想陆清扬应该是误会什么了,可又想到打电话,她眼睛茫然,「我给谁打的?」 「就,费什么先生来着,你喝多了跟我争,幼稚死了,我说我男朋友最好,你说你男朋友最好……」 棠鸢呆在座位上。 「年年,哪天?」 「刚来没多久,陆清扬在楼下买醉那晚,你也喝多了,嚷着要打电话。」 「……」 「那……他接了吗?」 棠鸢问得很弱,捏着小手,掌心发软,她怕听到答案,心都在咚咚跳。 「接了。」江年看着她失措的表情,缓声,「还跟你对话了。」 「棠姐,谁能想到啊,凌晨两点,人家秒接——」 棠鸢头脑发闷。 「他……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第64章 小女孩 「你怎么不问问你说了什么?」陆清扬挑眉。 「不是前任。」棠鸢没理他。 「那是什么关系?暗恋?」 什么关系呢, 她当下哑口无言。 「我……又说了什么?」前言不搭后语。 「你真断片了啊!你也太菜了!出去别说是我朋友。」棠鸢狠狠拍了陆清扬一下,他才贱贱地开始讲,江年在一旁补充纠正。 陆清扬的话,没一句是假的。打他的是棠鸢, 要给费闻昭打电话的也是棠鸢。 他俩也算, 不打不相识。 刚来那会儿, 陆清扬作为本地人, 还是个男的,不屑于和她俩合租,之后为了方便又补交了房租,偶尔回来休息, 几乎不和她们交流, 完全融不到一起。 江年不care他的幼稚行径,但是棠鸢忍不了。 某天晚上, 陆清扬半夜回来没关紧防盗门, 棠鸢午夜上厕所发现的。 某天下午, 陆清扬把外卖的汤洒在地毯上, 人走了。 某天半夜, 陆清扬夜不归宿,还打电话说没带钥匙, 一定要给他留门。 !!! 棠鸢的怒气值飙到临界点, 那晚忍不住狠狠按了拨通, 「你在哪?我有事找你。」 「楼下。」 周围人声杂乱,她没走两步,就看到陆清扬在路边的烧烤摊坐着。面前一堆酒瓶子。 棠鸢懒得搭理他这副颓废样子, 语气烦躁带刺,「陆少爷, 我们是你室友,不是你保姆,没人会一直惯着你!」 「你不打扫,不守合租条约,身为一个男人,不保护两位女性就算了,还让我们处境更危险,陆清扬,我直话直说了,请你搬出去。」 一通输出,陆清扬眼神懵懵地抬起,「?」 「一起喝吗?」 他皮肤很白。第一次见陆清扬,棠鸢心里直唿这是什么小奶狗,虽然生活上他讨人厌,分享的面膜还是很好用的。此刻,他微醺后,脸颊连着脖子变粉,眉眼无害,坐在烧烤摊要被人拐走的程度。 棠鸢无奈,把塑料桌上的杂乱收拾干净,「你这酒量还在这买醉?失恋了?」 陆清扬指指自己,摇摇食指,自嘲道,「失恋?我没机会失恋,我单恋,哈哈。」 棠鸢没想到他真会说私事,萍水相逢,她没想着真心交朋友。没了脾气,她顺手拿过面前的半瓶威士忌,柳叶眉一蹙,「烧烤摊喝洋酒啊,你可真潮。」 「他送的。」 烈酒辛辣,在胃里灼烧,棠鸢本身就被他惹得烦,现在又嫌他为情受伤的样子烦,直直闷了一口。 「把你喜欢的女孩叫出来,我跟她聊聊,也让她看看陆少爷怎么为她买醉的。」 「……」 「男的。」 这次轮到棠鸢愣住,咽了咽口水,转念说得潇洒,小手一挥,「男的,男的也一样,叫出来我帮你,今晚就表白,给我拿下!」 棠鸢说着,烈酒一口接一口,忘了分寸。
第142页 「你怎么,你很有恋爱经验吗?你告白过?很成功吗?」 她告白过吗? 酒精作祟,棠鸢感觉唿吸像火,一直按耐的回忆放电影一样倏忽涌进脑海。 她给费闻昭生日的那封信,算告白吗? 成功吗? 显而易见。 「谈了,很失败。」 没人管她,她又喝了一口酒,感受蔓延的灼热感,提醒她,她很失败,像黄漫老师批评她设计作业的时候一样,失败。 靠着椅背吹风,陆清扬不知什么时候呜呜哭了起来,「棠鸢,你不懂,他对我太好了,像哥哥,老师,兄长,可他永远不会跟我在一起的,他说他不想让自己父母失望……」 「同性怎么了?」 「和我在一起,就他妈这么丢人?」 「……他是除了我爸妈,对我最好的人了……」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了……」 棠鸢被酒气熏得粉颊红唇,在夜里艷冶。手脚开始不听指挥,她扶着凳子起身要去拉开陆清扬捂脸的手,「闭嘴,你哭屁啊!」 「我男朋友才是世界上最好的。」 「你懂什么,我男朋友才是……」 比爸妈对她还要好千百倍的人。 她无数次被生生压回去的眼泪,一瞬间就流了下来。 「这也要攀比?他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你放屁,我男朋友才是,费闻昭才是最好的!」 陆清扬都忘了哭。 对陌生的名字愣了一秒,接着背后和脑袋开始爆痛。 「让你不回家!让你不收拾房间!谁会一直惯着你!你以为谁都会等你!臭小子,你下次还这样我就把你踹出去!」 「我靠,你怎么打人啊!」 「打的就是你!」 「停——我改我改我改!」 陆清扬好不容易按下棠鸢的手臂,把她放回椅子。他被风吹得酒快醒了,摸索打火机的空档,再抬头,棠鸢眼睛通红,泪汪汪地自言自语。 他把棠鸢拎着走,推着她背后,尽量不碰到其他地方,走得很吃力,语气无奈翻白眼,「啥酒量啊,一个菜没有能喝成这样。」 想问她要钥匙,手一松,棠鸢就那样没了支撑力,单单蹲在地上,手臂搭着,脸埋在腿上。 从抽泣开始,哭得越来越凶。 听得陆清扬太阳穴突突跳。 路边还有来搭讪的猥琐男,趁机拉棠鸢的胳膊,陆清扬上去勐踹了一脚,看对面人也喝了酒形势不对,赶紧把棠鸢背回楼下。 他没办法,给江年打电话,江年竟然秒接,一路小跑着来接棠鸢。 「陆清扬,她找你说事,你不乐意,别灌小姑娘酒啊,大晚上的多危险!」 「靠,我没有,她自己好好就喝多了,还打了我一顿!」 现在后脑勺都疼。 好不容易安抚睡下,棠鸢迷迷煳煳要喝牛奶。江年赶紧去找,发现空箱了。 「大小姐,谁惯的你这毛病,大半夜非喝牛奶?」 陆清扬在旁边嗤一声,看她躺的七仰八叉,又把她扶到枕头上。 「小汤圆好像每天晚上都热牛奶喝,她说自己总失眠,喝了好入睡。」 「现在哪有牛奶给她喝,我从来不喝纯的,走了,别理她,让她自己睡,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唔……」 棠鸢一个翻身,险些掉下床。 江年眼疾手快在床边接住,一阵大动作,她迷煳睁眼,开始摸索手机,从床头爬到床尾摸索,「电话呢,我要打…」 江年好脾气,「这儿呢这儿呢,你说,我帮你打。」 陆清扬皱着眉头,心气烦躁,把手机对准面容解锁,「来,你是不是要给你前任打,叫什么,我给你打,打完你他妈给我赶紧睡!」 「&*&……」 「你不是很会骂我吗,说清楚再睡。」 江年无奈,「我记得姓费,之前在她那个戒指卡片上瞟了一眼,你快找找。」 「找到了。」陆清扬想起刚刚她喝酒提起的名字,拿起在棠鸢面前晃,对江年说,「随便打一个,骗骗她就行了,这么晚了谁会接。」 凌晨两点,陆清扬按下那个备註【费】的电话。 响了一秒正要挂断。 【棠鸢?】 陆清扬:(o_o) 他清了清嗓子,把扬声器打开。 「你真是棠鸢的……」 江年赶紧把棠鸢在床上放好,抢过电话,「费先生,棠鸢她不小心喝醉了,嚷着要打电话,打扰你了。」 江年听到那边格外安静,有推开窗户的声音。 【嗯,她睡着了吗?】 「还没有,她现在说不清楚,我们本来是打算骗骗她,没想你会接。」 【我能跟她说说话吗?】 「哦哦,我把电话给她。」江年把手机塞给棠鸢,她哭得眼周通红,瓷娃娃一样蜷缩着,突然又安静下来。 【棠鸢?】 哪怕是在迷煳中,她也心头一愣。 是那么熟悉的声音,好像听到声音,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喝醉了真好,闭着眼睛,什么都有。 【下次不要喝酒了,有牛奶吗,少喝点解解酒,早点休息。】 乱七八糟的难堪,她的倔强,忍耐,准备作品中被老师否定的委屈,屡屡碰壁的自我怀疑,因为一通电话,溃不成军。
第143页 汪汪盈水的眸子,决了堤。 沿着皮肤纹理,染湿睫毛,冰凉打湿枕头,晕开不规则的浓重颜色。 是小女孩强撑了太久之后的支离破碎。 「费闻昭,是你吗?」 她闭着眼睛,语气颤抖。 「没有牛奶,这里没有牛奶了……我喝不到,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侧卧在被子里,背对着江年和陆清扬,哭得太大声。 他们听不到电话那边细微的声音,只听男人嗓音低低,在静寂凌晨里,让浮躁杂乱的一切都变得沉稳。 【别哭了。】 【是想让我现在去找你?】 棠鸢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一会儿叫名字,一会儿又安静。 那边沉默了两秒。 扬声器放大了电话里的嘆气声。 【你的室友还在吗?】 「哦哦,我们在。」 【麻烦帮她倒些蜂蜜水或者果汁,哄哄她,让她早点睡吧。】 江年应声,接着听电话里的人声音淡淡嘱咐。 【如果她明天忘记了这通电话,就不要再提起。】 - 颂风承办的汉服展十分盛大,名噪一时。由于是上面钦定的展会,领导云集,到场的也都是知名媒体和电视台。 棠鸢在公众号看了全程直播。 除了秀场,还有展厅。只不过展厅的图片,她就只能靠一扫而过的镜头,还有微博话题里的路人图片。 搜寻某个身影,但无果。想到这种场面,都是他一手打造的,随时可以看,又不是偏偏要和大家凑热闹。刷了刷手机,又和黄漫跑了趟版房,庆川经验最丰富的版房,不少大奖的作品都出自这里。 因为她的作品有许多特殊工艺,立体的云肩,面料用了独特的蝴蝶缎,部分用了香云纱,黄老师都夸她捨得下血本,立裁裁的都是银子。 「没什么捨不得的,我除了这点积蓄也没什么了。」 蝴蝶缎能更好地呈现中国画的山水笔法,将光晕星辰效果展现出来,体现中国传统的「罗织」工艺。她便用了。 「不过,你这二十八星宿的灵感从哪里来的?」 「……在一个朋友家的书柜上翻到的。」 「那说明,这朋友与你有缘。」 「很巧妙,没想到一本书成就了我。」 棠鸢的作品名字叫《是夜》,为了统一不同星宿的色调,她只好选了最有灵感的几个:角木蛟、心月狐、毕月乌、尾火虎、张月鹿。色调碰撞对比强烈,皆用中国传统红和白玉色,流丽纷扰,是夜里妖冶的颜色。 休息的功夫,小夏突然发来消息:【小棠姐,我今天在展会现场,你的简介好酷。别人都是清一色得了什么奖,只有你是短短八个字,很有力量!】 接着她发来两张图片。 小夏:【嘻嘻,给你的惊喜。希望你一切顺利。】 棠鸢依次点开,第一张是她的作品和简介版面全景,定制的水彩绘画头像,显得很不专业,下面是她上次报送的简介: 【功不唐捐,玉汝于成。】 指尖滑到下一张,加载的瞬间她就知道,那个背影是谁。 大概旁边是什么领导,大家都西装革履,只有费闻昭,穿了一件白衬衫。肩膀架得挺直,面料落肩,线条流畅,她一眼认出,那是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棠鸢不自知地有点紧张,盯着屏幕端详。 那背影实在有种「梅借风流柳借轻」的倜傥,也正是她想像中的清朗。工装衬衫显得他太禁慾板正了,就应该多穿点休闲装,才接地气,好亲近。 不过她又想,好傢伙,怎么敢在这种场合穿。 棠鸢放大,保存,把周围人都裁掉。留孤伶伶的一个费闻昭在屏幕上。 她好想把照片翻过来看看他正脸,看看她苦苦才绣好的「海棠云鹤」,是不是在他胸口处。 粉雕玉琢的刺绣,她光图片就参考了好多。还给自己做了一件,是情侣款。 黄漫打来电话找她时,棠鸢才缓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的痴汉行为,她突然在版房的角落就红了脸,对着脸扇扇风,棠鸢心里又有点开心,眼睛明亮,嘴角抿着,跃起小小波澜—— 起码,费闻昭还是接受了这份心意。那通电话,也让她知道,他似乎也没有对她太过冷漠。 飘忽不定的小女孩,就那样呆坐在一堆样衣布料间,眼神迷濛地纠结又期待—— 不知道她写的那份热烈的表白信,他看到了吗? 第65章 风筝信(男主视角) 她离开后的一周里, 费闻昭的电话被轰炸,电话铃声让他一阵阵神经紧绷,那些惊讶语气不过是一遍又一遍提醒他,她是真的不告而别。 江潮第一时间打来电话问, 「怎么回事啊, 突然就辞职了?上次我们一起吃饭不是还好好的?你还说要帮她呢。」 费闻昭在办公桌前搭着胳膊, 捏捏眉心, 语气淡而无力,「晚了一步。」 三人一起吃饭的那天,棠鸢去洗手间的空当,费闻昭问了江潮关于季时念品牌的事情。 江潮如实说, 「季时念的牌子其实和市场机遇也有关系, 现在要创立新品牌,更多地要迎合市场, 小众风更要靠营销, 卷得很, 还要靠直播带货。」 「你怎么, 想合作还是?」
第144页 费闻昭朝棠鸢去的方向看, 又自然回话,「算是帮我一个忙吧。」 江潮看他因为担忧棠鸢皱起的眉头, 笑他, 「被拿捏了?」 费闻昭放下手里的东西, 面上没有波澜,缓缓道,「她刚毕业, 被我带到颂风上班,周围全是有经验的前辈, 难免会焦虑,她又把自己逼得很紧。」 「我怕她哪天撑不住。」 江潮点头,他听出费闻昭语气的心疼和言外之意,「确实,棠鸢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挺开朗的,其实一直默默努力,和我接触只聊工作从来不聊其他。」 末了,江潮补充问到,「想帮帮她?」 「嗯。」 「还不想让她知道?」 费闻昭被点到了心上,眉眼带笑,无奈道,「要强得很,谈恋爱也要偷着谈,谈着谈着心思就跑了。」 「哈哈,看出来了。」江潮笑着,「你还会有这么被动的一天啊。」 「没办法。」 费闻昭是真没了办法,软着来,硬着来,都不行,只能偷偷来。 她不就是想自己创业吗,他放她去。 只要她好好待在身边,风筝的线不过是放得长一点。 费闻昭在门口送江潮时又补充道,「那就定了,改天一起聊聊,我和祁瑶也联繫了,想了解下设计方面的赛事或者其他的策划经验,回来我跟她讲讲。」 「可以啊,也是难为你一个学金融的了。」江潮说。 费闻昭撑开伞,看棠鸢从背后过来,缩着身子钻到伞下面,紧紧搭上他的手臂,贴着身侧。 他将她完全揽回怀抱,生怕淋了一点雨。 雨声很大,也淹没不了他心里的声音。 他说—— 「责任在身。」 - 只是他没想过,风力太大,手里的线轴没留神就脱了手。 也没想,他们之间的线已经绷到最紧。很难收回。 线没断,是风筝随着风,自己挣脱了掌控。 很长一段时间里,费闻昭都很佩服她,佩服她比自己心狠,一晚上就将所有撇得一干二净。 说起那通电话,费闻昭是在医院病房接的。 他在健身房被别人的哑铃砸到脚背,幸好是个女孩举的,不是什么肌肉壮汉。只是肿得厉害,便在医院养伤。 那女孩过意不去,非要来照顾他,送饭送花,他拒绝。 「我和我的女朋友快结婚了。」 最后那张小卡片从护士口袋掏出来,被袁清安碰到,礼貌地扔了。还不忘提醒他,「闻昭,可不能对小棠不忠啊。」 费闻昭无奈笑笑。 其心昭昭,日月可鑑。 只有棠鸢看不到。 在南城的观景台问她,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其实不是骆凡一的问题,是他自己想问。 骆凡一只是说,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费闻昭问,哪方面? 接着便说,想结婚了。等忙完这阵,展会办完,打算求婚。 可他没忍住那晚就问了出来。 把小姑娘吓到了。 - 在医院他没睡意,或者说,很久了,睡觉像是为了完成任务一样,给他逃避的时间,逃避虚无,从现实的虚无,到梦境的虚无。 毫无真实感。他不知道是以前的日子不真实,还是现在的日子不真实。 那个总是雀跃在身边的、生动的,总是吸引他目光的小女孩儿,突然就很久没出现过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听歌,棠鸢之前关联着车里的帐号,他就一个个对照着歌名在手机上搜出来,留着晚上听。 想听听看,她在想什么呢。 他跟着她,从民谣听到后摇,从蓝调听到王菲。他想,算不算是她生活的一种无形参与? 【费闻昭……是你吗?】 凌晨静寂,夜风微凉。她在电话里迷迷煳煳,软软叫他名字的时候,费闻昭只觉得胸口很堵,心拧在一起,难以唿吸。 他耐着性子下病床,打开窗深深吸气,忍了很久的情绪喷涌而出,只不过是对方叫了他的名字,三个字,一瞬间的事。 烦躁,夹杂着心疼,听那边混乱的人声,忍不住皱眉,又只能隔着手机哄她。 每每都告诉自己不能怪她,她没什么错,她离开自己只是想圆梦,有什么错呢。他难道已经能和她的梦想相提并论了吗? 她应该有要追求的东西。远比他重要的东西。 他欣赏这份勇气。 只是发生在他身上,他做不到那么洒脱大度。 那晚他又一次放低自己的底线,听小女孩撕心地哭着说没有牛奶。 他下意识冒出幼稚的想法——【看吧,是不是待在我身边最好? 那你怎么还不回来? 你自己不要我的,你又哭什么呢?】 想完又觉得自己好笑。失神间,夹着的菸头猩红闪烁,已经在夜风里燃烧了一截,灰白色很颓,再怎样热烈燃烧过,都只留下残灰。 抖了抖,一切又归于寂。 拿出那张快递员给他的纸条,上面是棠鸢寄回快递的庆川新地址。邻居问他,怎么好久家里都没人,女朋友去哪儿了,他只好说出差。 「快递员来问我,又把东西寄走了哦。」 费闻昭便去问了快递,是退回商家还是新地址。 不是查不到她去了哪里,ip也好,让小章去联繫黄漫也行,他突然就觉得不应该再打扰她。
第145页 苏苡总问他,「你就不想赶紧让她回来吗?」 费闻昭便回,「想。但达不到她想要的,迟早还是要走的。」 苏苡说,「你倒是挺了解。」 费闻昭说,「她没那么爱我,是我想留住她。」 一直以来都是,她只需要好好享受他的爱就好了,可惜她不要。如果不是他一直在主动,他们之间,也不会平生牵连。 苏苡有点愣,接着说,「不是,是她不知道她爱你。」 费闻昭没信心地笑,「你这话,倒是给了我安慰自己的好藉口。」 - 两个多月后的某天,费闻昭回他们的公寓拿东西。好久没回来,因为他不想,到处是棠鸢没带走的东西,气味,裙子,画面。 满满都是躁意。只能喝点冰水缓缓。所以他干脆就不回去了。 让小章托人定期打扫房间,其他都别动,才发现他们漏了衣帽间。 费闻昭拉开衣帽间的门,去看他以前的「丰功伟绩」,去看被压制西服上的海棠花。 眼神扫过,才发现,衣帽间多了几套陌生的礼盒。 他奇怪,并意识到这是棠鸢留下的东西。 他悉数将礼盒抱回卧室床上,一个个轻轻拆开。 最精緻的那套,是一件丝质白衬衫,胸口处的刺绣很专业,平滑细腻,海棠与云鹤的传统纹样,大气简约。垂眸盯着,又拿起来看了看。 从衬衣里,掉出来一份信。淡粉色信封,火漆印章封口。 他先忍着去读信的心思,又将另外的礼盒拆开。 挑眉。 亮片吊带裙?另一件又是什么,兔子女僕装?还有个毛绒小球。 费闻昭倏然就溢出笑。 把东西整理好,他走到露台点菸,文城那天的空气清新,露台的绿植像天然氧吧。他心情大好,夹杂了些遗憾,指尖轻启他的小女孩给他的手写信—— 【 亲爱的费闻昭先生: 首先祝你生日快乐! 很想给你过好这次生日,很想给你留下美好的记忆。 礼物是我给你做的衬衫,是不是很漂亮?就像四年前一样,衣服上的海棠,还是我亲手绣的>_<!但多了一只云鹤。云鹤是你。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如鹤一般轩昂,闲逸清雅,疏朗潇洒。 其实,我知道你好多小秘密,你衣帽间西装的刺绣是照搬我的,知棠的棠是因为我起的,回国是因为我,开分公司是因为我。 一直以来,你都将我照顾得太好,我就被动享受。可是,你的爱也是需要回应的不是吗?我不知道怎么更好地回应你,面对你,我诚惶诚恐。 我人生的前二十三年,都很孤单很普通,才造就了我有点偏执的价值观,自私极了。你了解后,还能继续接纳我吗? 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你也可以过得很好。前段时间,你问我怎么开始在意你的通话、手机、聊天记录,这些小事。 以前我那么独立,现在每天都想打扰你,想见你,想跟你做很多无聊的事,想你抱着我读书。 我才发现,费闻昭,我好像真的很爱你。所以开始有了占有欲,开始怕你的爱分给别人。一丁点都不行。 前两天,我翻到博尔赫斯的一首诗《恋人》,当时就想念给你—— 「你是我的不幸和我的大幸 纯真而无穷无尽。」 很浪漫的诗句吧。 费闻昭,我们的故事还没讲完。等你有空了,再给我讲讲好不好。 宝贝,生日快乐。 祝你,永远有人祝你。 而我祝你,永远爱我。 棠鸢。】 费闻昭将那信认真叠好,倚着露台看远方。远处天光大亮。他出生在最热烈的夏,心中跃动的,是最热烈的情。 迟到的生日礼物,因为是她给的,永远不算迟。 他脑子里想起,棠鸢那天下午在公司门口,很突然地要他亲她,抱她。 只是在表达:你快留我。留住我。 可惜他没懂,他还要和江潮祁瑶他们谘询设计上的事情去帮她,又不能让她知道。 端详了会儿信封,他想,三个月—— 是时候该收回风筝线了。 第66章 价值 成衣制作耗费了比入围还要久的时间, 棠鸢以为自己来庆川最多三个月,没料到从六月底的夏,一直到十月初的秋。她还在庆川。 制作时间本来规划的挺好,中间配饰打翻重来, 今天腰封上的纹样不满意, 棠鸢跟版师沟通多次, 明天腰链的流苏少了一颗珍珠, 耗费人力物力不说,被黄老师也催个半死。 成衣fitting那天,黄漫绕着模特看了看,最出彩的四合如意层叠式云肩, 加上两条垂绦, 错落有致,空间感和秩序感兼併, 他眼底赞赏, 嘴上还是毒舌。 「你这速度, 还好不是考你现场立裁, 不然设计圈没你一口汤喝。」 「又不比速度。」棠鸢嘟囔。 「你主打的是设计, 成衣的本身加上加工,成本太高, 市场买帐吗, 你以为服装公司你家开的啊!」 「这件又不出售。」 黄漫咬牙, 「别犟,再犟不带你去巴黎了。你看陆清扬多听话,早早提交了决赛资料, 每天那么逍遥。陆清扬,过来挨夸。」 「黄老师, 你刚说什么?你带我们去巴黎?!」江年眨巴眼睛,棠鸢也来了兴趣。
第146页 陆清扬贴过来。 「咳咳,本来是准备棠鸢把决赛作品提交完,再给你们惊喜的,」黄漫挑挑眉,小骄傲道,「我被邀请出席巴黎13区汉服展了,还有我个人的一件作品,荣幸出战!所以打算带你们去开开眼,沾沾光。」 「牛哇牛哇!」 「蹭蹭喜气!」 「黄老师你拍拍我,好运带给我一点!」 「小棠,」黄漫转头对棠鸢说,「你是最应该期待的,肯定有不少你的朋友,颂风和巴黎那边合办的。」 棠鸢还在鼓掌的小手,瞬间顿住,怔在原地。 听到颂风,突然手就不知道往哪儿放。 「可是那个展,我记得那会儿说是夏天办啊,这都是十月份了。」她记得清楚,因为是她和费闻昭一起去的,那是他们第一次旅行,她忘不了。 「大姐,今非昔比,你没看华服市场资本圈抢的多激烈吗,颂风的分公司都a轮融资了,不知道哪个大佬在捧,跟各大ip合作的如火如荼。」 棠鸢听黄漫和身边人滔滔不绝,只觉在颂风的日子,与如今,天悬地隔。 包括和某个人的距离。 「话说,我真觉得你不该辞职,颂风那位总裁,挺有眼光,早早分了一杯羹,现在又去投资什么康养产业,真是闲得钱在兜里发慌。」 「啊?服装公司和康养,跨度有点大吧?」陆清扬问。 黄漫摇头,若有所思,「不懂,很突然,是烂尾的一个康养温泉项目,颂风接手的时候,那老闆还欠着债,我都怀疑是什么豪门联姻的狗.血故事哈哈。」 江年来了兴趣补充,「哎真的,我看的小说里好多,霸总为了娶到小娇妻,先解决女方家庭的经济危机,然后先婚后爱,其实霸总蓄谋已久,啧啧,太有可能了!」 棠鸢:「……」 陆清扬推推她,「快,棠姐,该你出场了,跟颂风hr八卦一下,聊嗨了就见缝插针把我简歷发给她!」 棠鸢还没回过神来。 豪门联姻?先婚后爱? 谁?费闻昭吗? 她的心脏跳得一次比一次剧烈,嗓子发干,还有点头晕,扶着桌子站,房间的空气一下子就闷得她难以唿吸。 「我出去买果汁,请你们喝。」 - 从听到那个烂尾的康养温泉,她就开始站不稳。那是费之铭托她办的事。 那天棠鸢被费之铭的车接走,去了一栋没装修完的华丽别墅,地点她不熟悉。费之铭先是站在落地窗前,又缓步回到沙发坐下,倒完茶,目光移到她身上。 「小姑娘,别紧张。」 「想跟你谈个事情,也算是帮我一个忙。」 「费伯伯,您说。」棠鸢端坐着,礼貌回应,她着一件交领衬衫,颇有些乖巧知性。 费之铭抿茶,又没有茶的温润,语气凛冽,「你也知道你那点身世故事,你父亲以前负了我们家,要放在过去,门都不会让你进。」 语言有时候是一把刀。 棠鸢当时就想走,咬咬牙又忍下了,她也有事情要跟费之铭谈,捏着马面裙边,指尖潮湿。 「不过,你既然和我儿子住到一起,他就应该对你负责。」 棠鸢听这说辞就恼火。 住在一起,就负责,不住一起,随时踹了呗。 两性关系里本来吃亏的就是女孩,怎么现在好像是她上赶着。 谈个恋爱,还没到结婚那步呢。 她稳着语气回怼,「费伯伯,现在没这个说法了,住在一起是双方自愿,没什么负责不负责,感情的事是我们的,如果我是和费闻昭分手了,我随时离开,什么都不会带走。但您拿这个说事,有失偏颇。」 大清都亡了,你还在这跟我提负责。 费之铭听完竟没生气,手中撇撇茶沫笑起,「那可能是我老掉牙了,年龄大了,我常年没回来,那群董事在下面很多动作,我是想让他找个能帮他一把的名门,一来,稳一稳颂风,二来,有个贤内助多帮衬他,我也省心。」 「可是小姑娘,你属于这两种的哪一种?」 他温声就问到了棠鸢的软肋,好像是一只小刺猬被发现了软软肚皮,那刺在别人眼里就没了伤害力。她柳叶眉倏然压起,好看的杏眸晦暗下来。 她知道费之铭是在问——你有什么价值,你能提供什么价值? 简简单单就刺激到她的价值观,那么巧妙的不谋而合。 她有什么价值呢? 她总不能说,我能给你儿子提供情绪价值,情绪价值多宝贵啊,真的,这个时代,买不来的,你儿子没有我不行。 稳了稳心思,棠鸢小小深唿吸,眸子和语气一样坚定。 「费伯伯,我哪种都不算。您因为我父亲讨厌我,可以理解,但我当年五岁,我现在记忆里丝毫没有他们的样子,一来,论血缘,我确实是流了棠家的血,出身我没法决定,可您也要清楚,从小我是在另一个干净的棠家长大的。」 「二来,论价值,我刚大学毕业,也是受过高等教育,人都是慢慢成长的,是不是凤毛麟角,您说不准,我也说不准。但您的观点我很贊同,毕竟我也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价值,不需要您提醒,我自己很清醒。」 她大着胆子,学费之铭的口吻说话。头头是道的样子,费之铭看在眼里,他眼底染上笑意,鬓间的白髮慈祥了一点。
第147页 「小姑娘,能言善辩啊。」 「没有,费伯伯,我实话实说。」 「倒不是故意为难你和闻昭,我只是难免耿耿于怀,看到你,就想起你父亲。」 「我理解您感受。」 棠鸢放轻松了些,开始喝茶,听费之铭语气不再带刺,她又小小唿气。 「最近,有个董事在外打了颂风的名义,投资了康养产业,结果他资金周转不过来要扔掉,外界都在传颂风信誉受损,小姑娘,帮我个忙,你身世这坎就过去了。」 棠鸢虽然讨厌一直提她的身世,但她知道自己必须面对。 这点与费闻昭的亏欠和牵连,多少有点命运使然。也许是,她父亲负了他们,总要有人来还。 「费伯伯,什么忙,您说。」 棠鸢喝一口浓茶,静静等待,房子空旷静寂,茶平静她的心。 「说服闻昭接手这个工程。我不再过问你们的事情,包括以前。」 棠鸢眉头皱起,问得直接,「费伯伯,您都说了那是个烂摊子了,费闻昭他……他很忙的,为什么一定要接,公关一下,澄清一下不就好了吗?」 「小姑娘,这里面的事情你不懂。你只需要说服他去做就好了,怎么做,他心里有定夺。」 「我确实不懂,但我不想把他往火坑里推。」 棠鸢垂下眸。 听费之铭嘆气,嗓音低沉,「还记得我说,公司董事在他手下动作很多吗?他还年轻,和你一样,大家都等着看他的价值,他开分公司,已经惹恼了一群人,你是觉得分公司收益不错就能堵住他们的嘴吗?」 「在他们心里,费闻昭,只是个摇摇欲坠的存在罢了。」 这些话,一字一句砸在棠鸢心里。 原来,费闻昭的处境也和她一样吗? 「那为什么您不出面呢?」 「就像最开始你怼我的那些话,」费之铭看棠鸢低下头,又笑笑,「我年龄到了,以后很多事要闻昭自己面对,我不能一直帮他,在背后提醒他。之前在医院提了一次,他明显不同意。」 「您说他不听,我说的话他怎么会听呢?经济上的事,我根本不懂。」棠鸢皱起小脸,很是为难。 「你可以说,让他为了你,为了你们的感情,为了搬开我这块绊脚石,去做。」 费之铭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棠鸢又有了新问题。 「如果这件事是对的,费闻昭自己就会去做,我相信他会理性选择的,一定要掺杂我们的感情进去吗?」 「小姑娘,闻昭他也是需要勇气的,他年轻,冒进也是有的,一些小事他觉得无碍,其实关系重大。陈慕远的事他得罪了多少人,恐怕你还不知道。」 「……」 费之铭又接着说,「如果是为了你,我猜他会去做的。」 棠鸢突然就匿了声。 「费伯伯,他的事情我不能很好的回答您。」 「但刚刚您问我有什么价值,我现在能回答您——」 她语气冷静地回应。 「我的价值我自己可以创造,但,总要给年轻人一点时间不是吗?」 也是那天,她坚定了要去庆川的念头。 似乎,这一代年轻人,都活得那么虚浮飘渺,连费闻昭都没能免俗,明明可以享受无上荣光,竟也会腹背受敌。 她觉得自己没法说服费闻昭去接手烂尾工程,那些超出认知范围的东西。 所以最后下车,她还是告诉费之铭,「我觉得他不会因为我冒险的。」 但此刻。 棠鸢坐在庆川的路边长椅,又动摇了这个念头。 颂风投资康养产业,费闻昭是因为她才这么做吗? 她,这么重要? 离开三个月,棠鸢内耗严重,参赛上,感情上,她都不敢去想费闻昭会等她,更何况是这么久。 世界上会有这么不求回报的爱吗? 总有一个人在原地等你,是什么感受呢,她不敢想,一动这个念头她就觉得是道德绑架。 离开的时候,她做好了费闻昭放弃她的准备,也做好了,回到文城再见到他,还会厚着脸皮去试探他对自己感情的准备。 但这件事,突然让远在庆川的她,平添了愧疚。 - 提交了最后的决赛作品资料,棠鸢将自己的全部心血上交。 开始等待命运的垂青。 焦虑难免,有江年和陆清扬陪着,倒也安心。 飞巴黎参展在即,她好几次在心里打退堂鼓,如果在巴黎碰到费闻昭怎么办,如果在巴黎碰不到他怎么办。 好像,后者更让她失望。 她装作极尽坦然的期待样子同一群朋友上了飞机。 只是。 棠鸢没想到,她那么快就见到了。 第67章 假扮 休息一天用来倒时差。 来了几天, 棠鸢猜费闻昭早就到了这边,只是完全没有交集,她也不敢联繫小章。 每天就抱着手机看费闻昭微信运动的步数—— 嗷怎么七点就起床了。 咦中午也不休息。 下午步数没增加,在干嘛呢? 十一点, 费闻昭还没回酒店(ovo)!? 棠鸢的胳膊重重垂到被子上, 手机扔到一边。 在庆川每天都想见面, 真的有了见面的机会, 近在眼前,她又心慌。
第148页 汉服展那日,她本想穿那件胭脂水色的齐胸襦裙,很显嫩, 但她看镜子里, 她刚到庆川总嫌长发热,一时冲动剪短到齐肩的发, 怎么搭配那裙子都觉得少了韵味。 搭配不当, 过犹不及。 在不怎么满的行李箱里, 她拎起那件情侣衬衫, 想起费闻昭上次不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穿的吗, 那她也学他。 丝绸珠光白衬衫配缎面织金马面裙。灵动的传统刺绣点缀,江年夸她, 有一种独自矜贵风流的大小姐气质。 「就是头髮短了些。」棠鸢用簪子挽, 奈何长度不够, 便只挽了一半,另一半落在颈间,平添雾里看雪的温婉气质。 陆清扬嫌她磨蹭, 直到棠鸢站在他面前,陆清扬看面前的玉人儿, 咂着嘴只说了句,「棠姐,那姓费的没福气。」 棠鸢笑着想,要这么说,他可太有福气了。 - 也是到了展会现场,棠鸢才热切感受到汉服的影响力,来时路上就有许多法国女孩穿着明制对襟袍、宋制长衫,刺绣精美,云肩飘飘欲仙,似乎并不是在巴黎,而是在自己的国度。 她站在那里,目光所至,只觉得像是有人在完成她的梦想一般。如果是旁人,她也就当了一个普通参众,可那人是费闻昭,她心里的那点小自豪,便冒了尖尖。 展区很大,那天有汉唐服饰走秀,她和江年、陆清扬入场,看得津津有味,黄漫不知道去了哪里。 接近尾声时,被黄漫的一通电话叫走。 「快出来,颂风还有宴会。」 「好啊好啊!」 只有棠鸢问,「必须去吗?」 「拜託,棠姐别扫兴好不好!邀请的人你知道都是什么大佬吗,专门飞过来,你现在可是个无业游民啊,抓紧机会把自己卖出去!」陆清扬烦声。 「贫死你,今晚就把你卖给圈里大佬。」 「我拭目以待,看哪个富婆把我打包带走!」 「你小子,心思挺坏,」棠鸢用手指点他脑袋,「男女都想要。」 「哈哈哈哈,性别不要卡得太死!」 - 展区热闹,有陆清扬,哪里都热闹。 棠鸢凑近去看一件宋制花山墓交领长衫,那种植物印染出来的檀褐色,纱制,版型很阔,纯色大气,很适合肩宽、皮肤白皙的男子,还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她脑子里,冒出费闻昭的模样。 「年年,这件真好看。」 她回头。也是那一秒,余光瞥到一个身影。 好像,她的眼睛,她的思维,连着她的心,将脑海里的人显化在了面前。 那距离不远不近。恰巧,他没看到她。 棠鸢心跳就那样漏了一拍,怔在原地。 他身边,除了一些不认识的人,还有祁瑶。在来往的人里,都那么引人注目得高挑漂亮。好像在给费闻昭讲什么,她笑着看他,而他点头。 应该做好所有准备的。 像丢了盾牌的士兵,只有逃跑的念头。 回过身,她扯着江年的衣服想换方向。 没想到,黄漫已经上前问好。 …… 他和费闻昭握手时,棠鸢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她听到黄漫打招唿说的不是你好,而是—— 「费总,好久不见。」 大理石地面冰凉,她倏然生出一种令她头皮发麻的宿命感,自下而上,从内到外,有点失重。 似乎,她再怎么叛逆,逃得再远,只不过是人生的圆多画了几圈,终究还是回了原点,将一个圈画满,画圆。 而费闻昭是这圆上的不动点。 他又是怎么认识黄老师的呢,或者,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离开之前还是之后,如果是离开之前,那费闻昭知道她是在黄漫手下,会怎么想,如果是之后,那…… 心里的问题接连冒出来。 棠鸢忘了收回眼神。 因为费闻昭在和黄漫交谈,棠鸢就远远地肆无忌惮盯着他打量。 几个月前还在亲密的人,几个月后只能隔空望。 他好像瘦了。头髮长了些。 这件远山灰衬衫他以前穿过,是下雨那天他来接她。 腕錶没见过。 她的眼睛向下游移到腰间,观察衬衫边缘下若隐若现的皮带。 「那些都是我学员,也是朋友。」听到黄漫说话,心下一惊,黄漫招招手,「小棠,你们过来。」 下一瞬,她感受到费闻昭抽空远远递过来的眼神。 四目相对。 空气黏稠,血液上涌。 棠鸢只觉脸颊灼热,心跳难以按捺般在胸口疯狂,忘了抬步子。 她是被陆清扬推着过去的。 「棠姐,看到你前老闆就这么紧张?」 「出息,你是不是欠他钱了?」 「别怕别怕,你已经不归他管了。」 黄漫一一介绍他们三个,陆清扬和江年都惊喜地问好。棠鸢有些无措地扫了一眼,看到祁瑶想要开口,眼神亮起却没叫她。 「小棠,」黄漫又cue她,扯她袖子,棠鸢两眼发黑,「费总,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位学生原来在颂风上班,很难不承认,颂风藏龙卧虎呀哈哈。」 「别紧张,小棠,你见过的吧,快打招唿。」 棠鸢上前一步,那种尴尬场面她想快点结束。 她抬眼还没看清费闻昭的表情,微微颔首,垂眸,失焦。
第149页 「费总好。」 「祁瑶姐,好久不见。」 她想略过他去看祁瑶,但怎么可能略过,费闻昭明明白白在打量她穿着的情侣衬衫。 眼神里却并无任何波澜和反应。 「小棠也来啦,一会儿去宴会吗?」祁瑶笑着问。 「黄老师说会去的。」 「好啊,晚上一起吃饭。」 黄漫和两人聊天,自然地问起费闻昭,「突然发现现在叫费总不妥,我们是不是应该叫费董?」 「称唿而已,不必在意。」费闻昭回。 「那一会儿见,我们一群人先回酒店捣腾下自己,哈哈。」 「我让小章送你们。」 棠鸢知道,费闻昭大概在目送他们,只是她背后生出细汗,紧绷着背,丝毫不敢回头。 身后,祁瑶挑眉问费闻昭,「棠鸢这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你?」 看他神情淡淡没回应,祁瑶又大着胆子试探,「翻篇了你们?」 抬手,费闻昭看看腕錶,对周围的人说,「时间差不多,大家暂作休息,晚宴见。」 祁瑶以为他故意忽视刚刚的问题。 末了,他声音散漫,「可能吧。」 「那你不考虑考虑别人吗?闻昭。」 - 一路上江年和陆清扬先是八卦棠鸢怎么认识祁瑶,又问黄漫,为什么要换称唿? 他们讨论的声音,车里的逼仄,小章的存在,都让她觉得闷。 黄漫解释,「因为现在颂风全权在他一个人手上。」 「那是什么意思?」 「他是ceo的意思。」 陆清扬不懂,「以前不是吗?」 「不是,以前背后还有他父亲,我听说,从接手那个烂尾的康养产业,让那项目起死回生后,颂风内部的股权纷争消停了,何况,三头并进,他还那么年轻,那些股东也是要随着大势走。」 「真复杂,听不懂。」江年说。 「很厉害就是了。」黄漫随口。 下车时,棠鸢故意拖延到最后他们都下车,后视镜里小章还是一脸严肃,她鼓起勇气揪着前座椅背探头问。 「小章,你们来这里呆几天啊?」 「看费总安排,两三天是有的。」 「哦,没事我随便问问。」 以为小章不想与她搭话,正要下车,小章侧头问。 「棠小姐,您在庆川还好吗?」 棠鸢开门的手顿住,这是谁的问题呢? 「挺好的。」 「小章,你要转达吗?」 「不会,是我自己问的。」 棠鸢咬了咬下唇,「他呢?」 「您觉得呢?」 尊称语言的攻击力太强,小章对她不满意。 棠鸢淡然靠回车座,「应该更好吧……刚听说了他工作上的成功。」 「嗯,他只是向您学习,以事业为重。」 「……」 「我先下车了。」 「晚上来接您。」 「啊?不用,我和朋友们一起去。」 奇怪间,听到小章一本正经。 「费总说,但凡你问起关于他的事,就让我晚上带您去一个地方。」 棠鸢当下想,如果她刚刚没问那一句「他呢」,是不是就错过了? 藕断丝连,悬而未决。 就是这样,飘渺得没有实感,一点疏漏,就断了一条线。 然而,听到他主动要见面,她的心都在抖。 「他有说要去哪儿吗?晚上还有晚宴,我记得他也要参加的。」 「放心,我到时联繫您。」 「知道了。」 - 她在车上的时间有点久,编了个理由随意搪塞了陆清扬和江年。 为了晚宴买礼裙的整个傍晚,棠鸢心神恍惚。 她和费闻昭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粘合。虽然很慢,但起码方向是对的。 他们在靠近。 只是,死水一样的四个月,突然被扔一块大石头,溅起的水花惹人心颤。 她的紧张大过期待。因为她想像的再见面不是这样,是她主动约他,主动靠近,主动求和。 她总觉得—— 费闻昭这次见她,显得太过随便,好像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被简单一句话就扰乱思绪,棠鸢心里嘆气。 「华帛杯」决赛也快临近,她准备的设计作品阐述文案,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反而越来越没有信心。 多重焦虑,她只好自我麻痹着寻求一些快乐,比如晚宴的自助和蛋糕。 颂风为了犒劳展会员工的宴会,费闻昭只是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便离开了。 棠鸢吃了不少法式甜点,马卡龙甜腻,她担心自己晚上紧张,吃不下饭。 「年年,我一会儿可能要去见朋友,晚上…还不知道几点回去。」 「没事啊,我夜猫子,手机不静音。」 「谢谢年年!」 - 事实证明,棠鸢下午觉得不对劲的第六感,准到离谱—— 小章来接的她,费闻昭不在车上。 一路无话被带到餐厅。 接着看到骆凡一朝她招手。 四人座,骆凡一和费闻昭面对面坐着。 …… 「骆大哥好。」 「你们两个怎么还不一起来?」
第150页 「哦我有点事晚了,不好意思。」 「别客气快坐,都是你喜欢吃的,闻昭说你爱吃甜的,我说那可是来对地方了哈哈,都是特色甜点,快尝尝。」 骆凡一热情,棠鸢无措,他明显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明白为什么费闻昭会突然见她了——他们现在,需要在骆凡一面前,假扮当时在南城的他们。 理应热烈,理应亲昵,甜蜜到会夜不归宿的他们。 「坐吧。」 他给她台阶,她便在他身边的座位坐下。 绷着身子,棠鸢盯着诱人的甜点,心里叫苦,刚刚不应该吃那么多,不然现在还能吃点东西缓解尴尬。 费闻昭没同她讲任何话,只是骆凡一心情不错,与他们俩滔滔不绝。 「咋了,你俩吵架了?一个比一个表情僵硬。」 骆凡一终于看出点端倪。 棠鸢立刻开始蜷缩脚趾,不知道怎么回话。太过明显,可是完全没办法不明显。 费闻昭的手,自然地放在桌上,在她手边,又垂下,在她身侧。 可惜她不能牵。 这样一顿饭心不在焉,只会让骆凡一觉得扫兴和难堪吧。 她刚要笑着装作轻松,听费闻昭自然接话,「最近有点忙,她闹脾气。」 说得像真的。 骆凡一笑着随口道,「支持小棠,小棠你多管管他,别太拼了,上回我听说他晕倒又是送急诊,又是住院。」 棠鸢今晚第一次,想都没想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她想问。 可是一问就露馅了。生生闷回心里。 「别夸大事实,那是两码事,一次低血糖,一次脚被砸,都是小事,无碍。」费闻昭说得轻松,像是对她解释。 棠鸢听完,移了一块马卡龙,轻轻放到他面前。 「哪个大男人这么容易低血糖?要不是你过劳,弄什么康养,小棠,他野心太大了,这么下去身体吃不消的。」 「人啊,不能什么都想要。」 「你看,因为你太忙,忽略了女朋友,对吧,女朋友跟你生气还是小事,万一哪天哄不好分手了,你不后悔吗?是不是小棠,你生气是对的,就要告诉他,让他多陪陪你,钱能赚完吗?」 骆凡一滔滔不绝。 棠鸢坐如针毡:……(呜呜呜骆大哥你还不如直接点我名呢) 曲线「骂人」。 棠鸢扣手。 只听费闻昭轻嗤着笑,「骆大哥教育的对。」 棠鸢没忍住微微侧着头去瞧他放松时的眉眼,凌厉化作温柔,又有了熟悉的感觉。 「那你们婚事怎么还没定啊,祖母还说是不是忘了告诉她。」 棠鸢是发现了,她根本没有演戏的天赋,临时演员,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只能干着急。 费闻昭还不如不演这齣戏。直接不叫她得了。免得她全程社死。 而此刻,显得另一位演员十分游刃有余。 「还没定,定了一定告诉你们。」费闻昭说。 废话文学,永远是不露马脚的好方法。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整个晚饭,他们俩没有一次单独对话。 箭头单单指向骆凡一一个人,全由他撑起来,最后他对棠鸢说,「别不开心啦小棠,你也要理解一下闻昭,他也不容易,感情要长远,两个人就要互相理解包容,对不对,不然闻昭他也会累的。」 前面的大道理棠鸢听完就忘。 只听到那句,他也会累的。 - 忍了一晚上,在门口送完骆凡一,她才有空好好大口唿吸,平復情绪。 费闻昭站在她身边,也不是身边。只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叫站在身边。 那距离很远,走过去也要两三步。 她便走过去。 费闻昭只是点菸,没抽,垂下手,棠鸢便盯着那猩红,稳着心跳说。 「骆大哥他……好像全部弄反了,其实你可以说我不在巴黎的。」 费闻昭侧头。 「谎话太多,我怕圆不回来。」 「对不起。」 「回去吧,小章送你。」 棠鸢抬头,拧了拧眉毛反问,「你不能送我吗?」 以前,哪怕有小章在,都是他自己开车,说想陪她。 接着对上那双许久没有好好端详的眼睛,原来只盛满她一个人的眼睛,此刻寡淡没有情绪,甚至她读出一点不耐烦。 等待回应的空隙,心在下坠。 「宴会喝了酒,不能开车。」 「那你怎么回酒店呢?」 「在附近,走回去。」 「我陪你。走吧。」 她便和他保持一条平行线走着,一时无话,为了搭配礼裙的高跟鞋,此刻隐约发出哒哒声,成了两人之间唯一的声音。 「你很早就认识黄老师了吗?」 棠鸢一直盯着路面,不知道费闻昭在看她。 「没有很早。」 「噢。」 「你什么时候回去?」 「很快。」 「我过几天还要去京市参加决赛评审。」 「嗯。」 想起骆凡一说他住院的事,棠鸢问,「你的脚好些了吗?」 「没事。」 「被什么砸到了?」 「健身房的哑铃,」他顿顿补充,「女生的,不重。」
第151页 而棠鸢只在意,「女生的啊……」 「低血糖的话,可以向我学习,你多吃点甜的,出门备一些巧克力什么的。」 「嗯。」 棠鸢不知道他说的酒店在哪里,只是跟着他的步伐,漫无目的。 但好想这么一直走下去。 「今天,你面前的那件,是传统的宋制圆领癸袍*,」棠鸢想起祁瑶给他介绍的那件,温声解释,「宋代公服,里面搭交领里衣,很适合你穿。」 费闻昭挑眉不解,「我面前?」 「嗯……」棠鸢抿嘴,不想被看出心思,「你和祁瑶姐站在一起看的那件。」 「你刚说的癸袍,很少听。」 「哪个字?」 他倒是很赏面地继续聊,棠鸢便接话,「就是……你伸手。」 「我写给你嘛。」 巴黎的夜晚,丝绒礼裙与黑色衬衫,棠鸢垂眸拉起费闻昭的手腕。 指尖滑过他掌心。 轻,重,缓,急。 垂下的睫毛轻晃,然后她笑起。 「写完了,你知道哪个字了吗?」 费闻昭在寂静里克制着抖抖喉结,努力压回心头的颤意。 「少了一点。是衣字旁。」 「啊?不可能吧。」 棠鸢停下脚步,又在自己的手心写了一遍,一笔一画边写边疑惑,「我刚刚写错了吗?」 接着她尴尬拍拍额头,「你忘掉吧。」 费闻昭只是缓步继续走,等她跟上。 「没白学。」 一下子就绕回原点。 棠鸢攥着手,不想回到那个话题上,都快要成过去式了。 很快,很快她就能回去。 「费闻昭……」 她突然有了勇气叫他的名字。 太久了,只在心里念过无数遍的名字,叫出口时,自己先心里紧了一下。 棠鸢深唿吸。 在他们第一次旅游的巴黎,在他对她第一次告白,问她要不要和他交往的巴黎。 她哽着嗓子,轻轻问。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第68章 锤鍊 来见面之前, 棠鸢也没想过这么问,可当下的氛围让她不由自主地就问了出来。很不合时宜,因为问得突然,问得太快。其实把她自己也吓到了。 她见费闻昭明显愣了下, 脚步一顿, 背对着她捻灭那根一口没抽的烟。 手机铃声响起来, 他接起。 「酒店往前走。」 跳过刚刚的话题, 他只是赶她,「回去吧,小章就到了。」 棠鸢想捕捉费闻昭眼神间的一丝挽留,但没有。 两人的距离不近, 他又回到那种高高在上的疏离和寡淡。 哪怕他目光在她身上有一点贪恋, 棠鸢都会觉得,今天见面是他想见她, 而不是找她演戏。 「所以……今天你找我, 只是为了应付骆大哥吗?」 「不想让他和祖母担心。」 「知道了。」 多现实啊。 现实到, 她觉得他的反应太过理智和正常, 因为不掺杂对她的任何感情。没有任何因她而起的情绪。总的来说, 就是冷漠。 也是,接近四个月断联, 谁会傻乎乎等你呢。 更何况, 他是费闻昭。 放在以前, 这种情况她就说,不要,我不想走, 我想陪你,撒撒娇, 像上次在南城过夜哄他。 现在这样,估计费闻昭会觉得她有病。 好像真的变了,什么重新开始,都是狗屁,她连这点机会都没有了。 光想着,棠鸢就红了眼眶,没敢再看身边的人,在小章的车停稳前,努力没掉下来。喉咙发堵,她很快上车,稳住声音说—— 「那再见。」 关上车门,费闻昭消失在视野里的一瞬,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车里安静,她捂着脸,从断断续续的抽泣到声音越来越大,小章停车从储物箱里给她递纸,好声好气安慰她。 「别哭了棠小姐,你有什么问题问我,别问费总,你们俩现在这情况,我瞅着两人都不能好好沟通。」 棠鸢闻声才慢慢止住,觉得有道理,白皙小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里带着期待和不安,像极了受惊小兔,又重新呆呆地问。 「小章,他今天见我真的是为了应付这顿饭局吗?」 「你觉得呢?」 「我问他了,他没否认。」棠鸢抖着声音。 小章无语。 「饭局本来在明天,而且骆凡一不知道你来了,费总自己说的。」 「棠小姐,是他自己想见你。」 - 小章回去接费闻昭。 「你一个集团董事长,能不能懂事点,惹得人家小姑娘在车上哭的稀里哗啦,我听着都心疼。」 「好好说话,懂吗费总?」 「再说了你俩又没分手,有啥说不开的。」 费闻昭在后座蹙着眉头,「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我看不下去了!」小章都想拍喇叭泄愤,「我就不该送她回什么酒店,把你们俩扔在这大街上,你还骗人家你酒店在前面,你看这地方像有酒店的样子吗?」 两边除了河岸,就是打烊的店铺。 费闻昭仰头闭着眼睛,突然就笑了下,「她信了。」 小章后面的教育他没听进去。 他在心里骂自己:费闻昭,你可真他妈会装。
第152页 - 听到颂风出事的时候,棠鸢刚到京市,决赛评审是明后两天。 但她等不及了。 汉服展第三天,知棠被爆出多次抄袭别家设计。先是微博上一些大v图文并茂地做什么调色盘对比,转发并指责,然后一大批的自来水开始轮博过万,增加话题热度,痛斥颂风家大业大,却不守行规,是设计圈的耻辱。 所谓「被抄袭」的品牌,白底黑字红章表明会维权上诉。 而颂风之所以占了下风,是因为知棠官博的皮下没注意发布新品的微博,她设置的定时发送,在对手的服装已经面世后,才发了出来,有心人瞬间抓到了把柄。 或者说,发微博这件事本身,就有很多巧合和端倪。 一件抄袭可以公关,几件抄袭,抄袭不同家,从小作坊到对手「她时」,网上谩骂颂风拿着别人的东西割韭菜。 【韭菜的钱这么好赚吗?】 【颂风没一点智慧财产权的意识?】 【颂风:发家全靠抄。】 【发展势头太好有人酸了吧,hyb真可怕!】 【还给抄袭狗洗地?汉服圈真不缺这一个牌子好吗?】 …… 加上那些小作坊出来卖惨,说自己发展多不容易,制作多么良心,反而趁风带了不少销量。 舆论的力量总是这样,屎中都带红利。 而在京市,隔着文城很远,棠鸢干着急,忍不住收拾行李。 那几件抄袭别人设计的作品里,有一件和棠鸢有关。 是她因为星宿产生灵感的第一幅草图「危月燕」,她拿给林清彤看过,之后她便辞职了,草图好像没拿回来。对方po出来的抄袭对比图她看了,很多地方竟然和她画的几乎一样。 棠鸢知道,她必须去为颂风出面澄清。她的东西都有日期,手机翻找当时在南城的厢房里她画画的照片,还有当时的聊天记录痕迹。 都能证明这件作品的原创和诞生时间。 再者,她这次「华帛奖」的作品《是夜》,完完全全是同一个星宿理念,是最好的证据。 「小棠,冷静点,你不能回去。」黄漫劝她,江年按下行李。 「黄老师,我不会耽误决赛的,我就是回去澄清一下,帮一下……颂风。」 「你想澄清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你靠星宿的灵感参赛了,这是你自己的原创?再找出证据来证明?」 「黄老师,我没有其他选择,而且这是事实,不是吗?」棠鸢直起身子皱着眉问。 「大姐!你清醒点,」黄漫高声道,「你这样岂不是在赛事之前自我曝光吗?你觉得,今天你回去,面对媒体,或者,咱们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澄清博文——」 「明天的决赛,还能公平吗?」 「或者说,但凡被定归为比赛作品泄漏,你几个月的努力意义何在?」 「棠鸢,功亏一篑,你接受得了吗?谁也不能保证,舆论四起的时候,评委不知道,趁现在势头还不大,明天开始决赛评审,你拿到结果再去不是更有说服力?」 「可是……他……」棠鸢着急,「颂风等不了。」 「那么大个产业没你就垮了?」 「你可真把自己当回事!」 江年适可制止黄漫再说狠话,只是劝棠鸢,「小棠,你努力那么久,真的不能在现在掉链子,把明后几天的评审熬下来,好好准备,这是头等大事。」 「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评委会不会知道这消息,应该不会影响好感度吧……」 一句话又让棠鸢跌进谷底。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从小夏那里打听情况,小夏说,颂风已经在处理了。 小夏:【知棠现在设计师队伍壮大后,估计被对家盯上了,而且,是不是有内鬼都难说。】 棠鸢:【我现在回不去。】 小夏:【小棠姐,你安心做你的事情,还有费总呢。】 她哪里能安心。 放任不管,不出面,无异于对颂风的背叛,再联繫到某人身上,他估计讨厌死她了。这种没担当的样子,她都不知道还能怎么面对他。 比赛的结果又会怎么样? 她会有一个不错的成绩吗? 棠鸢觉得,她此刻就像卡夫卡的那句话——「一切障碍都在摧毁我」。 一切都没有答案。只能在无尽的等待中煎熬。 那几个晚上,她躲在被窝里心慌失眠,忍不住偷偷哭了好几次。 只是,这无措的夜晚,她在无数次自愈里,锤鍊出更坚强的心脏。 - 第二天,颂风相关设计师一个个把证据拿出来澄清自己的原创性,风向逆转,几家小作坊接连匿了声。风向转到棠鸢的作品上,开始有员工骂她不出面帮忙。 那天,是棠鸢决赛评审的第一天,选手答辩和彩排走秀。 赛场华丽,她衣着的是作品同款的汉服,把自己的作品制作过程册子一一给评委奉上,开始阐述自己的《是夜》。 她突然又庆幸自己的经歷,这些天偷偷哭泣,内心压抑,沉浸在这种情绪里,反而在舞台上忘了紧张。 坦然,不再焦虑任何结果,什么成绩都行,她都能接受。 带着这种心态,她将自己的作品解说地意外饱满而精彩。 评委的问题,她都能笑着大方回应。
第153页 「对,其实一直以来自己都对华帛奖诚惶诚恐,但,年轻人总要有点野心不是吗?我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和时间去成长去沉淀,尽管付出了很大代价,但乘兴而来,满载而归。」 她也知道,这样的赛事,答辩环节已经决定了80% 的分数,依旧把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滔滔不绝。 不留遗憾。 不能留遗憾。 她知道,快要结束了。新生活快要到了。 第三天,网上揪着棠鸢的作品,引火到费闻昭身上。说费闻昭安排自己的家属进公司,女朋友刚毕业就当主设计师,却辞退了部分董事的家人,又当又立,陈慕远的事情也拉出来熘熘。 也是那天。京市,「华帛奖」赛场。 棠鸢带着模特江年,主动展示作品细节,动态走秀结束后,评委到后台近距离参观选手的成衣细节。助理陆清扬,将她的区域收拾得干干整洁,为棠鸢展示时会发生一切突发状况而待命,将最精彩的云肩摆在最前。 她与评委的交流,落落大方,侃侃而谈。 一切都到了尾声。 观众入场,沸沸扬扬,媒体就绪。 几个月的努力,句号已经画上了一半。 几个月的努力,只是在等这一刻—— 「华帛奖」第30届中国国际青年设计师大赛。 大荧幕上,打出「金奖」二字。 主持人高昂喊出棠鸢的名字。 在掌声雷动和台下欢唿里,她的作品被模特穿着走向秀场中心。 棠鸢被邀请站在聚光灯下,发表获奖感言。她没有喜极而泣,也没有激动紧张。 只是长长地,像是重获新生一般,漫长唿吸—— 她终于—— 自己给了自己底气。 不就是自我价值吗,她证明了。 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第69章 要疯 棠鸢是连夜回到文城的。 五六点到达文城机场, 她发现自己无处可去,颂风九点才上班,只好叫醒了苏苡。 苏苡睡眠迷煳中一激灵,「!你快给我发个位置。」 「呜呜呜呜, 小汤圆, 你终于回来了!我去接你!等我!」 听着苏苡惊喜和激动的声音, 棠鸢又酸了鼻子, 有人在意你的存在,有人愿意从被窝里爬起来去接你。 她这几日空荡的心又热乎起来。 一直在逃离文城,此刻觉得,这才是她的家。 苏苡围着她转, 笑得开心, 「快让我看看得了金奖的大咖是什么样子?」 「别打趣我。」棠鸢抱抱苏苡,躺回床上, 一夜未眠有了困意。 「怎么不回你家?」苏苡问。 「……我怕密码被换了。」棠鸢说了心里话, 要是风尘僕僕回到公寓, 发现进不去家里, 她可能会心死在家门口。 「密码被换?」苏苡哼一声, 点她额头,「费闻昭恨不能日夜敞开着门, 敲锣打鼓欢迎你回来。」 「哈哈, 」棠鸢被逗笑, 眼睛弯起,「这场面挺好笑。」 「睡会儿吧,我上班送你去颂风。」 「好呀。」 她终于能安心、踏实地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就能去见那个人。或者,她以后每天都能见到他。 苏苡也不再打扰她, 不问她在庆川好不好,不问她的比赛,不问她后不后悔,不问她是否开心。 被窝温柔,苏苡带着点哽咽,轻轻说: 「小汤圆,恭喜你。」 「我们所有人,都欢迎你回来。」 - 颂风集团。 「费总,之前要起诉棠鸢小姐的那个品牌,他们的律师到了。」 「让他们滚。」 高秘书抿着嘴咽了咽口水,离开总裁办公室。 因为棠鸢不出面,舆论抓着这一点大做文章,公关团队拿不准费闻昭的意思,只能从抄袭澄清方面入手。对于其他的八卦除了封号,就是警告。 最可恶的是那家小作坊,凭着设计师本人不出面,愈发放肆,扬言要起诉棠鸢,被费闻昭压下去。 公司的人为他打抱不平,说他被前女友突然甩了不说,公司危机人家也不帮忙,大怨种一个。 传到费闻昭耳朵里,他无奈,「跟他们讲,棠小姐辞职了,不是颂风的员工,她没有义务必须出面。」 高秘书表面点头,内心:费总你也别太宠了,你女朋友都跑了。 所以,前台打来电话说有一位棠小姐要见费总时,高秘书反而恍惚了下,「棠鸢小姐?确定吗?」 「是的确定。」 他跑到费闻昭办公室,叩门,里面的声音带着愠怒和不耐烦,「我刚刚说得不够清楚?」 「不是,费总——棠小姐要见您。」 费闻昭停笔抬头,掀起眼皮,眼神远远递过来。 「对,棠鸢小姐要见您。」 「带她上来。」 棠鸢将抄袭稿件的草图,自己比赛的资料,还有澄清的说辞都整理好,缓步走进总裁室。 身后的门被闭上。 偌大空间里瞬间静下来,落地窗明亮,让她觉得尚有一丝唿吸感。 两人都没有先开口。 费闻昭在办公桌前翻资料,她就先坐在招待客人的沙发上,把东西拿出来,一一摆整齐,等待检阅一般。隔得很远,棠鸢靠着沙发背瞧他,灰色衬衫和胡桃木色的办公桌搭在一起,氛围很冷。只不过,有阳光陪衬,又有了温度。
第154页 漫长的等待,让人精神紧绷着,她口齿开始生干。 没忍住小小地开口,「那个……我想喝水。」 「里面有茶水间。」 棠鸢将针织外套放在沙发上,起身去接水,顺便四处环顾了一下,才发现这是个大平层,装修简约但大气,日常起居,包括会议室都一应俱全。 她给两杯水放了几朵干玫瑰花,花瓣悬浮,隔着透明杯子很是漂亮。 走到办公桌前,地毯隐没脚步声,棠鸢把杯子推到他面前。 「你的。」 见费闻昭没抬头,她又问。 「你还没忙完吗?」 「什么事?」 她指了指那边的资料,温声,揣摩不到费闻昭的情绪,如实说,「费……总,我可以出面澄清抄袭的事情了,我可以帮颂风。对。帮颂风澄清。」 「什么时间?」 「任何时候,我随时,现在都可以。」 她说得干脆。 「好。」 和颂风的公关部沟通好后,棠鸢在申明里把自己的部分写得十分详细。包括自己入职颂风,是集训公平竞争,在知棠的畅销品是她给公司带来的商业价值,并不是花瓶一个。她解释自己为什么最近没有出面,接着对星宿的一系列参赛作品进行介绍,从设计灵感到设计理念,包括设计过程。 她在微博也po出一系列证据,配文:「没有出面澄清的日子比参赛还难熬。我因为准备比赛失去了很多。可以质疑能力,但还请不要质疑一个人的努力。」 接着,她卸载了微博。 谩骂也好,恭喜她得奖也罢。以前费闻昭让她通过颂风积累粉丝量,她便去把帐号拾起来,还妄想过成为知名大v呢。 现在只觉得那些凭空生出来的键盘文字,令人厌烦。 - 傍晚,棠鸢坐在颂风楼下的咖啡店,主动给费闻昭发消息。 【很成功地解决啦/比耶】 她想加个可爱表情包,又删掉。 【知道。】 【下班了吗?我在公司楼下咖啡店。】 【晚上有应酬。】 【好吧。】 不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她还是心里满满失望。 一个人去商场里逛了逛,在精品店看到新款盲盒,自己买了一个。以前,费闻昭用这个哄她开心,她突然就想,用这个去哄他是什么样子? 又觉得自己好笑。 刚回来就急着主动给他发消息,她也是厚着脸皮,做了心理建设才发的。 在巴黎没有被回应,接着又没有及时出面,中间隔了差不多一周时间,不知道这一周他在想什么。 翻翻聊天记录,还是上次她被小章送回去,知道是他想见她,又有点开心,便在被窝里给他发了【晚安】。 他回:【嗯,早点休息】。 虽然冷淡,但棠鸢安慰自己:他发的字比我多!他一定很在意我! 她也说不清楚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藕断丝连,抑或者纠缠不清,她都不愿想得太清楚。 心里轻松了好多。 再没有压着她的心事,也没有要去完成的任务。 只要一心想着追回自己喜欢的人,脸皮厚点也没错吧? 没留神在娃娃机前玩到八点多,棠鸢饿着肚子,想给费闻昭发消息,鼓起勇气直接拨了电话。 【我是问问……你忙完了吗?】 【刚结束。】 【我可以去找你吗?】 【一会儿要加班。】 【在公司?】 【嗯。】 她便打包了一份咖喱饭,去公司找他。 外面起了秋风,棠鸢忽觉,文城的夏天就这样被她错过了。 她以为自己会给费闻昭过一个精彩难忘的生日,以为她会在文城的夏天穿着小裙子和他散步。 但是都没有,这个夏天没有她的名字。 整理心情,轻轻扣门,棠鸢克制着唿吸走进去。 费闻昭站在书架前,回头。 对上他的眼睛,棠鸢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将东西放下,尽量自然地问。 「你吃饭了吗?」 费闻昭从高处抽下来几本书,叠在手上,回得简短,「吃过了。」 她怕费闻昭问她来这里有什么事,便直接说,「我来看看你。」 倒没想过他会接话。 「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 对面无话,棠鸢开始扒拉米饭。 他似乎是真的在忙,只能听到打电话和翻资料的声音。 饭后收拾完,棠鸢无聊,便去书架上找书,转身看费闻昭没有办公,只是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她不由地走进。 「你要不要休息会儿?」 「正在休息。」 棠鸢给他把椅子滑过来,歪头看他。 「那你坐着休息呗。」 「我已经坐了一个小时了。」 棠鸢吐吐舌头,自己坐下,在椅子上踮着脚尖转来转去。 很奇怪的氛围。 她故意换轻松的问题。 「你都没有双休嘛?」 费闻昭手捏着杯子,反问。 「双休还怎么赚钱?」 「你又不缺钱。」她嘟囔。 「你怎么知道我不缺?」 「因为我听说你又投资了什么康养产业啊,不赚钱你会投资吗?」
第155页 话落,棠鸢抿嘴。知道自己好像又提到了当下不该提的事。 下一秒,她坐着转的办公椅被人按下,她的身体连着椅子同时暂停。正巧,方向背对着他。 棠鸢扶着椅子手柄,眼神放远,突然就紧张起来。 她看不到身后人的表情,只听他声音低低,「那不是因为钱投资的。」 棠鸢还想问,起身扭头,费闻昭在看腕錶。 「十点了。」 她知道他又要小章送她,她没回家,行李还在苏苡家,只是问,「我明天还能来吗?」 他没说话,也没否认,微微侧头看过来。 棠鸢抬眉试探,眼睛弯起,对他笑得轻松自然。 「那我明天联繫你。嘿嘿。」 「我先走啦。」 「你早点休息,辛苦了。」 棠鸢把外套和包包拿好,走出颂风大门,在门口吹着风甩甩手臂,大阔步走着放松身体。 楼上,费闻昭透过玻璃,垂眸去看女孩的小小身影,视线跟着她慢慢移动,眼底的深意逐渐柔下来。 其实他昨天就知道她得奖的事,倒没想过她会这么快回来。 费闻昭躺回休息室,长长地舒一口气。 他终于,熬过去了。 - 第二天中午,棠鸢趴在软乎的床上,翘着脚脚发消息。 她的微信名很简单,一个emoji糖果表情。她把费闻昭的备註改成【f】,加一个emoji小羊。 糖:【今天几点下班呢?/跳跳】 f :【看情况】 棠鸢回了一个花栗鼠嘆气的表情包,一脸失望。 糖:【你好忙啊,日理万机的。】 她担心话题就此终结,侧倒回床上,举着手机打字。 没料到对方会接话。 f :【是很无聊,不用等我。】 糖:【我不是这个意思,晚上几点有时间?】 糖:【想见你一面。】 刚发过去,棠鸢接到小夏的电话,邀请她晚上去庆生,正好又庆祝棠鸢获奖,还告知了餐厅位置。棠鸢没法拒绝,便答应了。 挂了电话看到他的消息。 f :【晚上联繫】 棠鸢内心呜咽,这可怎么办。总不能刚约了人家,再说自己去不了吧。 直到六点,她才鼓起勇气发消息。 糖:【真的不好意思555我晚上要去给朋友过生日,我晚上不能陪你了,明天行吗】 两个小时过去。 费闻昭竟然,没!回!她! 棠鸢在生日宴上捏着手机勐灌了一口酒。 追男人第二天:臭男人!不追了!烦死了! - 第三天中午棠鸢迷迷煳煳醒来,都错过了午饭,胡乱吃了两口,又打起精神给费闻昭发消息。 糖:【我又来啦/偷看】 没回应。 糖:【我昨天只喝了两口酒,结果睡到现在】 糖:【今天我去接你下班好不好】 糖:【理一下我嘛】 糖:【/心碎/心碎/心碎】 糖:【终究是我扛下所有】 …… 隔了好久,下午时费闻昭打了电话过来,棠鸢还在整理行李箱,她飞奔过去立马接起。 「晚上要开会。」 「在公司吗?」 「嗯。」 「知道啦!」 棠鸢又来了精神。她发现,费闻昭太好追了,从来不说拒绝的话,虽然很淡,但见面就有机会——搞!到!手! 棠鸢也清楚,这些天,她只不过是想每天找机会和他说说话,说不定哪天,哪个时机对了,就和好了呢。反正,他们也没分手。她就抱着这种心态,一步步试探,一步步靠近。 只是……她实在想进度快一点。 下午她切水果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竟然是很久不联繫的何亚晨律师。棠鸢诧异。 「棠小姐,起诉你的那家公司已经撤诉了哈,告知你一下,费总电话突然没打通。」 「???什么意思?」 留电话那头的何亚晨也懵了,「你忘了?」 「……」棠鸢放下水果盘,站在厨房愣愣回,「我……不知道啊。」 何亚晨怀疑自我一般重复,「就前几天抄袭事件,一个公司从起诉颂风转向你个人的案子啊,你真忘了还是……?」 怎么凭空被起诉,凭空又撤诉了,她竟然全程不知道? 无数的问题冒出来,她听电话里的人啧了一声—— 「棠小姐,你的费闻昭可把你保护得真好啊。」 「这么大的事,当事人不知道……」何亚晨在那头闷闷笑起,声音散漫,「闻所未闻。」 棠鸢一时间脑子空白嗡鸣,握着手机,心在发抖。 有什么东西忽然就在心里炸开。 她努力稳住声音。 「何律师,能和我仔细讲一下吗?」 - 挂了电话,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剧烈,联繫小章问费闻昭在不在公司。小章给了他高秘书的电话。 「高秘书,我现在可以过去吗?」 「他在见合作商。」 「那我,那我找个地方等他行吗?」 「可以。」 下班路上有点堵,小章停在颂风不远处,棠鸢是跑着进去的。 幸运又不幸,她在专梯前,碰到费闻昭和一群人谈笑走出来。
第156页 她止住脚步,小脸通红喘着气,站在那里抬头直直望他,看费闻昭愣了一下,朝她点头,眼神示意她先上去。 那一瞬,她好想扑到他怀里。 因为不想影响她决赛,费闻昭把事情压了下来,明明应该是她自己要面对的难题,明明在断联的日子里,他没有必要自降身份去和一个小作坊纠缠。 可他还是默默做了。 做完,做好。 甚至没有打扰到她一秒,那困难迎刃而解,还销声匿迹。 明明大家都在淋雨,却有人为你撑伞。不止,他还为你披上雨衣,搭了帐篷。你甚至不用去听外面的雨声,安心躲在温暖被子里闭眼休息。 那一刻。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这几天的试探,是对他的不信任。棠鸢又生出一种愧疚,她以为他讨厌她,她以为他们之间很遥远,她以为一定要她主动。 她全是猜想。 可有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用行动证明,他同他的爱,一点都没变。 然而来得不巧,费闻昭抽空打电话告诉她,「我晚一点,要陪他们吃饭。等不到就先回去吧。」 「我等你。」 「费闻昭,我等你。」 她重复。 最多不过是几个小时,对四个月来说,算得了什么? 棠鸢在他的办公室参观许久,拿了本书读,八点半开始感觉到饿,便叫了一份外卖小蛋糕。 费闻昭还没回来。她想出去买点零食吃,迳自去了楼下便利店。 …… 费闻昭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灯亮着,空无一人。显得灯亮得冷清可笑。 他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哪怕是少量酒精,也引起心里的躁意。 小姑娘时不时来找他,时不时又消失,回来却不回家。好,那他也不回。 她每次离开前就不能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家吗? 费闻昭缓步走到窗前,懒懒坐回椅子,蹙着眉峰,在身上摸索打火机的空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他动作顿下—— 棠鸢左手提了一小袋零食,右手握着饮料,用身体挡着门走进来。 看到他,她眼睛亮起,声音雀跃,「你回来啦?我去楼下买了点吃的,要吃吗?」 费闻昭拿打火机的手又倏然垂下,扔回桌子上,他起身,走过去。 棠鸢没注意到他,手机震动,她接起电话又朝门口走,「哦哦我马上去。」 拉开门的瞬间,被身后的人一把扯住手腕。 她被不容抗拒的力量带过去,肩膀连着身体都失控地被向后推。熟悉的味道混合着酒精扑面而来。 旁边的门「啪嗒」闭上。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已经退到无处可退,脚步凌乱着,直到身体完全抵在门上,后脑轻轻碰了一下。 打算开门的那只手被生生半举着按在门板上,动弹不得。 她的心重重一跳。 「疼……」 手腕处被男人用的力道扯得生疼,背后的凉意遍布全身,费闻昭倾着身子压过来,将她覆盖在身前的阴影里,视线逐渐与她平齐。 那双盛满愠怒的眸子,就那样惊心动魄地暴露在她面前,全然不再温和的陌生感,让她害怕。 棠鸢下意识屏住唿吸,胸腔震动得疯狂。 他压着眉,声音冷冷扫过心上。 「又要去哪?」 她感受到自己因为紧张起伏的胸膛,还没回答,垂着眸子不敢抬头,被按着的手,机械地挣扎了下,又被紧紧按回去。 很小的动作,却成了对面人所剩无几的耐心里,最强烈的不安。 气氛降至冰点,又像在爆发的前一秒。 费闻昭看着面前失措的小女孩,喉咙发堵,按耐着汹涌的烦躁,他深唿吸后盯着她的眼睛问。 「棠鸢,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说走就走的爱我?你把我当什么?」 「你的备胎?」 话到此,费闻昭才发现身前的女孩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他心烦意乱,不忍心地放松力度,才听她支支吾吾道。 「不是的……」 「费闻昭,你是不是喝醉了?喝醉了就不要工作了……」 棠鸢的胳膊和手腕酸疼,被放开后,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抱他,费闻昭已经直起身子。 距离变远,只听他没有情绪的声音。 「我清醒得很。」 「你又要去干什么?」 棠鸢从紧张里缓过神,抖着声音说,「我……刚刚点了个小蛋糕,送过来了…」 「我还没有吃饭呢……」 费闻昭听着女孩弱弱的回应,受惊的模样,还有沾染泪水的小脸,站在原地只觉得难以唿吸。 他没醉。 他是要疯了。 第70章 诚意 从外面取外卖回来, 平復好心情,棠鸢给他送了一块蛋糕,放在办公桌上,与清冷的色调格格不入, 小小一块奶油中间歪着一颗红色车厘子。蛮可爱。 「吃点嘛, 别生气了。」她好声好气。 不知道他又在开什么视频会电话会, 棠鸢噤声。搬了个椅子, 坐他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舔奶油。办公桌变餐桌。 她时不时抬头看,电脑挡了他一半脸,反而觉得犹抱琵琶半遮面得惹她想凑近看全貌。
第157页 费闻昭工作的样子少见,她要多看看。冒出她听不进去的专业用词, 棠鸢托着腮目不转睛, 灼灼盯着,隔空描摹。 她咬着蛋糕叉子, 偶尔左晃右晃, 打扰他注意力, 晃到费闻昭眼神递过来瞧她一眼, 她就笑。 末了, 他才关上电脑,靠回椅子闭着眼睛捏眉心。 「很累吧, 辛苦啦, 我去给你接杯水。」 「咖啡吧。」 「好嘞!」 棠鸢走到茶水间, 对着咖啡机端详,摸摸下巴,还是叫了费闻昭, 倚在门框探出头,杏眸闪着光。 「我不会用这个机器诶……」 「你来一下嘛。」 费闻昭嘆一口气, 把领口解开两粒扣子,走过来,「你这服务水平,有待提高。」 「嘿嘿,你教教我不就会了。」 棠鸢视线黏着他,看他从身前走过,站到咖啡机前。 她把茶水间的门从里面轻轻关上。 缓步走到他的背后。 房间静谧,她的目光被面前的背影填满,她下午跑着过来第一时间就想抱的人,她在庆川每天都想抱的人,近在咫尺。 鼻子酸涩,眼睛突然就蓄满眼泪,她控制着哽咽不发出声音—— 抬手,从费闻昭腰侧环上去,向前挪步,紧紧抱住他。 此刻,她主动让分离太久太久的两个身体没有了距离,真正相拥。 棠鸢感觉到身前的人明显一顿,变得僵硬,又放松下来,转而问她。 「干什么?」 「钓你。」 棠鸢有好多话想说,本来想耐着性子说完,感受到身体的温暖,就有了坏心思。她贴着后背,小手在前面摸索衬衣扣子。 费闻昭垂眸瞧她乱摸一通的手,又把眼睛移开。 「别招我。」 「为什么?因为没有……」 棠鸢从风衣的口袋摸到盒子,抽出来,手从背后顺着腰滑到腿侧,塞到费闻昭的口袋里,轻轻一拍。 「现在有了。」 费闻昭眼底闪了闪,没说话,只是侧身拿杯子。 棠鸢身体被带动,搂得更紧,生怕他跑了。 「那我就抱一会儿,什么也不干,行吗?」 沉默里,费闻昭没转身,任由她抱着。听身后小女孩断断续续地说话,隐约觉得背后湿了一小片。 「费闻昭,我回来了。」 她又在哭。看不到她的样子,费闻昭只觉得心脏骤疼,刚刚的暴戾倏然淋了场大雨,烦躁和怒意平息后,只剩下他掩盖不了的心疼。 他又没了办法。 棠鸢小声抽泣着说话,胸口堵得难受。她努力稳着声音,忘了抹泪,就贴在布料上,那块灰色由浅到深,快要透出男人背部的线条。 理清思绪,她要把这些天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哪怕语无伦次。 「谢谢你帮我,费闻昭,谢谢你保护我。」 「好想你啊。」 「每天都想,每天都想跟你打电话,又怕你生气不理我。」 「没有给你过好二十八岁的生日,真的很抱歉,我当时被赌气沖昏了头,但是我保证,以后你每年的生日,我一定跟你一起过……」 只是自顾自说着,棠鸢又想得到一点点回应,贴得更紧,手在身前紧紧揪着费闻昭衬衣,皱得不像样子。 「我们不要再这样纠结冷战,闹别扭,有心事就说出来,我们正常、开心轻松地谈恋爱,像别人一样,好不好。现在没有那么多事情来打扰我们了,真的,我不走了……」 最后的话没有底气,棠鸢止住眼泪,颤抖着把下巴抵在他背后。 「费闻昭,我们和好,好不好?」 没有回应。 费闻昭将腰上的手拿开,棠鸢不想松,又被握着移开,她一下就慌了神。 「不行吗?」 费闻昭转过身子,她的眼睛和鼻尖哭得通红,脸颊上还湿润着,能看到泪渍,睫毛打湿,垂着不敢看他。 「和好可以。」 棠鸢闻声立刻抬头,费闻昭倚着茶水台,四目相对,他盯着棠鸢,喉结上下滚动,嗓音淡而严肃—— 「拿出你的诚意来。」 棠鸢愣了一秒,垂下眼睑,目光移到他腰间的皮带。 她上前一步,伸手去要去解。 刚凑近,手被男人捏住,在身前拿开。她挣扎,无用,费闻昭甩开她的手。朝前走,步步紧逼,棠鸢想抱他,又被逼无奈忍不住连连倒退。 「你不会以为我说的诚意只是睡一觉吧?」 这问题够刺耳,棠鸢咬着下唇,心下一滞。 身体快要失去平衡时,腰被一双大手揽回去,两人倏然靠近,他俯身失笑反问。 「就这么简单?」 「棠鸢,仗着我喜欢你,你折腾够了吗?」 腰后被捏得疼。那一瞬,她好像不认识面前的人,他太过霸道地抬她的下巴,由不得她半点反抗,每个问题都让她心颤。 混乱间,她听费闻昭愈发强烈的唿吸和低沉嗓音,咄咄逼人。 「先是离开四个月,接着不回家,我就这么好打发?」 「你的爱,就是离我越来越远。」 「你以为我每天等你,对你好,就是为了跟你上.床?」 棠鸢晃着身子想挣脱,腰上的手毫无分寸地发狠禁锢着,被人生生、面对面逼问。那些露骨的问题、带着怒意的声音,让她脑袋发懵,眼泪无声决堤。
第158页 听他声色俱厉,冷峻地开口。 「我再说一遍。」 「棠鸢,拿出你的诚意来—— 」 她感受到面前男人强烈的不满足和暴烈。 不知道怎么回应的时间里,费闻昭突然又松开她的腰。 空气冰凉,她忽觉自己愈发贪恋那怀抱,强硬温柔霸道她都要。 棠鸢鼓起勇气,血液四处上涌,颤抖着叫他名字,房间静到心跳大过说话声,仿佛不是自己在讲话。 她说—— 「费闻昭,我跟你结婚。」 「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 「我就待在你身边,行吗?」 「这是我最大的诚意了,我不知道—— 」 我还有什么能给你。 棠鸢说着又向前挪去,没抬头,只是看着衬衫上的扣子,没注意到费闻昭眼底澎湃翻涌的复杂欲望,再也按耐不下。 「你最好说到做到。」 下一秒,唇被深重而狠戾地吻住。 棠鸢依附着他的肩膀去回应,厮磨之时,一遍遍被吞没。那些疯狂的想念,眷恋,失落感,一瞬间所有情绪都找到了发泄点。 她的眼泪愈发汹涌,漫过脸庞,滴滴答答滑到两人的唇间。 咸湿的吻。泪与亲吻,都太过汹涌。 柔软湿滑极尽交.缠,她的唇齿渗进了若有若无的酒精,胸口起伏地厉害,唇瓣紧紧贴着,没有唿吸的空间。 分不清发出的声音是嘤.咛还是哭声。 唿吸全乱时,她快要窒息在怀里。 「别哭了。」 费闻昭停下,拥着她,皱着眉给她抹泪。 「见不得你哭。」 哭得他心颤。 「你自己不要我,现在又在这里哭什么。」 费闻昭发现自己也很没出息,小姑娘一哭,他那些疯涌的情绪,就被打湿成一滩水,变成想安慰她想欺负她的冲动。 棠鸢怄起绯红的小脸,唇被吮得此刻鲜红,大口唿吸着,又嘟囔,「我没有。」 「别和我争。」 「我错了。」 棠鸢抹抹眼泪,伸手去又环着抱他,贴着胸膛,无限留恋熟悉的味道。 「去洗洗。」 「洗澡还是?」 他突然就笑起,棠鸢抬头去看,弯起眸子,「费闻昭,你可终于笑了。」 「不哭了?」 「还是想哭。」 棠鸢说着扁扁嘴,控制不住地又红了眼眶。 「我们和好了吗?」 她努力控制,可是泪一直流,踮起脚,她去吻他的喉结,又落回原点。 费闻昭深唿吸,克制着回应。 「你觉得呢?」 「不要一直问问题,我想听你说陈述句。」 他无奈地笑,「气我四个月,不能这么便宜你。」被抱得紧,费闻昭拍拍她,「走吧,茶水间这么小,能被你这么用,花样挺多。」 「多抱一会儿嘛,好久没抱抱。」 「上来。」 棠鸢便又小小一只挂在他身上,勾着费闻昭腰肢,双手搭他脖子,费闻昭仰头看时,她眼里都是得意和乖张,笑嘻嘻地一下下吻他额头。 「嘻嘻,我来帮你用陈述句回答。」棠鸢故意道。 「我们和好了。」 「我可没说。」 「你不能这样。」 「我本来就没说。」 「你耍赖。」 将她抱到浴室里,费闻昭看她还不下来,抬眸问,「想一起洗?」 「也不是不行。」 「我看你这四个月不是去学设计,是练胆子去了吧?」 棠鸢噗嗤笑出来,她又去捧起他脸,注视那双她爱的眼睛,柔情蜜意。 「费闻昭,我是金奖诶。」 「我知道。」 「你不夸夸我吗?」她捧他脸问。 「所有人都在恭喜你,你还需要我的这一句夸奖吗。」 「需要。」她认真点头,「费闻昭,我就是为了你的肯定,才去的。」 「别哄我。你那点小心思。」 「嘿嘿。」棠鸢换了话题,「我以为只用去两三个月,没想到结束就这么久了。」 「是太久了。」 久到,有时候他都在想,他的小女孩是不是不回来了,睁眼闭眼间,他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等的那个人,真的会回来吗,会不会最后一场空。 只是,见到她的时候,不真实感里又带了更多的占有欲。 刷完牙,费闻昭给她用湿巾卸妆。棠鸢又被放在洗漱台上,她仰着小脸,闭着眼睛享受服务,嘴角抿着忍不住上扬。 费闻昭端详面前怪可爱的小姑娘,占有欲作祟,又提起。 「棠鸢,记住你刚刚说的话。」 「哪句呀?」 他用指节敲她额头,棠鸢吃痛睁开眼睛,弯起。 「知道知道,我没忘。」 她靠近费闻昭耳边,一边用嘴唇辗转,一边嬉笑着低语。 「不就是——」 「我跟你结婚。」 话音刚落,她身体勐然倾斜,被费闻昭单手拦腰横抱起,失了方向。 「诶等等——」 「这是去哪,还没洗完呢。」 棠鸢被横抱着身体失重,闭着眼心怦怦直跳,都怪她说什么钓他,这下好了,她才是反被钓的那一个。
第159页 因为她完全抵抗不了。 只能听费闻昭嗓音淡淡回应—— 「等什么,等不了。」 第71章 旖旎 休息室的灯完全没机会亮起, 棠鸢已经跌进床榻。 只是浴室那边的光远远的,昏暗里简单照亮他们的视线,就已经足够,足够旖旎, 足够暧昧。 风衣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 她里面穿了件polo连衣裙, 倒是给了面前的人好机会。 没知觉的, 裙摆就被指尖轻轻撩起,上推,滑过腰腹,她轻微战慄, 被盯着都觉得难耐。 「刚刚不是挺主动, 坐起来。」 棠鸢红着脸,双手抚上刚刚她大着胆子去解的皮带, 此刻心跳加速着只好闭上眼睛。 胡乱伸手应付他, 发现纹丝不动。 又睁开眼嘟囔, 「我不会。」 「教你。」 于是他真的握着她小手, 一步步教她。静寂里, 手心湿得像海。她的手都在发抖,摸到板扣, 颗粒感的皮面, 接着手被带着抽出。 「你闭着眼睛能学会吗?」费闻昭笑。 「多练练就会了。」说完, 棠鸢耳根子更红了,谁还练脱男人裤子啊! 「啊我是说闭着眼睛多练练!」 越描越黑。 她听对面人笑,接着下巴被抬起, 黑暗里,唇被轻轻吻住, 湿润,轻软,并不像在茶水间的掠夺。棠鸢觉得心像在飘,一双手托着她的背将她被轻轻放下,陷进软枕,费闻昭压上来,在颈窝边低低地说。 「秋天了。」 棠鸢轻仰着头,眼神开始迷濛。是啊,秋天了,她错过了一个盛夏。 「多穿点。」 她被颈边扑洒的唿吸和细密的吮.吸,惹得心跳剧烈,耐心逗他,「穿太多,不会不好脱吗?」 「很简单。」 「为什么?」 下一秒,她发现自己就不该这么问,那双手游移向下,在她没做好准备时,趁人之危。 没控制发出颤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媚。 「你犯规。」 唇瓣紧贴,深情温柔,费闻昭笑,「四个月,帮你破.戒。」 棠鸢瞬间去咬他,脸颊带着身体都开始灼热,脑子白热化,只能感受到轻轻重重地触碰,按揉。 他的吻继续辗转,锁骨处去含去衔,像那块奶油蛋糕上的车厘子,奶油纯白,车厘子殷红,被挑逗难捱。 一次叠一次的愈发酸胀,她的身体像是变成了雨后涨水的溪流,潺潺流过草地。临界点之前,她忍不住渴求他的肩膀和后背,指尖在男人紧实的肌肤上嵌出一个个红色印子,深深浅浅。 她也一样深深浅浅,脑海里喷涌的难于启齿的渴望,让她一次次破例发出短音。忽觉酥麻感停下,蔓延开来,她正疑惑,听男人嗓音低低。 「宝宝,求我。」 棠鸢难耐地睁开眼睛去吻他,胡乱地索求,胡乱地吻,费闻昭轻笑,「这么敏感。」 短短的句子,让棠鸢羞涩到捏着他腕骨的手拿上来,轻轻捶他。 「你欺负我。」 「不让?」 「……不是,」棠鸢抿嘴,用很小的声音说,「快点。」 他真是没了半点办法,抱紧身下的女孩,重新激起疯狂的欲.望。 她就那样不着边际的游离在手指下,毫无力气,胸口起伏,虚虚吐气。脸颊早已红透,咬着唇都控制不住,最后又变成一阵阵的哭腔,靡音从嗓子里流出。她甚至以为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抱紧。」 她便像渴求水的鱼儿,攀附他所有。 等到那一瞬,从后背骤然而升的快意,像烟花,又像水花,在一汪池水中迸裂,涟漪蔓延到浑身每一处,心完全空了。 她咬着他的肩膀,又瘫软回去,终于获得氧气。 可这不过是刚开始。 费闻昭为她抚了抚额间细汗染湿的碎发,像是奖励她的乖巧,轻轻地吻她的额头,带着爱,带着无尽的温柔。 棠鸢终于知道,什么叫蜂缠蝶恋。 以前也是被费闻昭这样对待,今天更甚,可能等了太久,她过于贪恋这年轻的身体。 他们又回到了以前。甚至比以前更爱,因为更懂彼此。因为这爱里饱含了太多不容易,她的叛逆,他的包容,她的执着,他的等待。 她才发现,此刻他们能这样依缠,表面是她在主动,可是如果没有他在原地,她又能去哪里主动? 苦尽甘来。 他们都等到了彼此不是吗? 「怎么又哭了?」 费闻昭去轻轻吻她眼角的泪,试探地问,「这么爱哭,我还能继续吗?」 「能……」 「费闻昭。」 「嗯?」 「我爱你。」 费闻昭愣了一下,眼底滑过一抹润色,又勾起嘴角,去咬她的耳垂,「我更爱你。」 他想说。 我远比你想像得更爱你。 只是浪潮拍打着心脏,来势汹汹,他只能留着以后慢慢表达。 再没有什么能抢走他的小姑娘。放她走一次就够了,那种煎熬和恐惧,他一点都不想再体验。 哪怕是以后她求他,她再怎么吵闹,他都不允许,不允许他们之间再有不确定感。 那些日子一点点折磨,啃噬他的心。 光想着,他就失了控,动作愈发放肆,把女孩揉在身体,感受山谷的湿泞,开闢出一条属于他的路。
第160页 棠鸢咬着唇,完全没了反抗力,任由他深.入再深.入。 白热化加剧,气氛蒸腾,神思摇晃,也许是她在晃,她的所有都被撑得很满,被人推着到达山顶。 那里,火光四溅,天光乍现。 身体完全软陷下去,背后潮湿,男人明显要比她更汗意涔涔,他去吻她放松的眉眼、鼻尖,转到唇珠,流连到颈部。 「乖。」 棠鸢不想动,只想抱他一会儿。 「洗完抱着睡。」 - 开了灯,她躲在被窝里,看费闻昭裹着浴袍又走来,在身边躺下。 像是两个人刚谈恋爱,棠鸢还有一种事后的羞涩感。 「害羞什么?」费闻昭看她半张小脸在被窝里通红,「不是你说要钓我。」 「我自愿上钩了。」 「你没有羞耻心。」棠鸢捂着嘴笑他。 被他紧紧揽到怀抱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闭上眼睛。 「是不是欺负你的时候,才会说爱我。」 「不是。」棠鸢在他喉结处,空气潮热。 「你第一次说爱我。」 「第二次好不好?」棠鸢皱眉反驳,「我写的信里还说了一次。」 「那次不算。」费闻昭低头,「面对面说的才算。」 「还要听吗?」棠鸢逗他。 没想到他竟然拒绝。 「不了。」 「???为什么,看你很想听。」 费闻昭吻她额头,轻轻笑着,「让你留着哄我。」 「嘻嘻,可是费闻昭你知道吗。」棠鸢顿顿。 「知道什么?」 「你真的很好哄。」 她说着,小手又在他的腹肌上摸来摸去。 「咦,」棠鸢想掀被子去看,被费闻昭一把按住,「哈哈,我看看嘛。」 「女流氓。」 「手感比上次在南城还好,没少锻鍊吧,费总。」 「你不是让我好好练练?」 「你这么听我的话呢,」棠鸢笑起,「那让我瞧瞧。」 她在笑声里,倏然就把被子掀起,费闻昭光着上半身,突然就有了刚刚棠鸢说的羞耻感。 她坐起来端详一会儿那沟壑分明的纹理,紧实的荷尔蒙,时不时碰一碰,按一按。 费闻昭闭着眼睛深唿吸,又没办法地笑起。 「看完没?」 话音刚落,身侧的女孩俯身,柔软湿凉轻轻覆了一下。 费闻昭愣住。 棠鸢躺回来,笑得荡漾,盯着他眯起的眼眸,「我对你努力锻鍊的奖励。」 「费总可真迷人,可惜了,别人都看不到。」 他侧身,又将她压在身下。 「告诉我,都学了点什么?」 「哼,这还用学,怎么,你想让我跟谁学?」 反客为主。 点到费闻昭心上。 「我去庆川找过你。」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棠鸢脑袋嗡鸣,电光火石间,想起在庆川的那辆文城牌照的车。 她头皮骤然发麻,连着语气变弱,呆呆回问,「那辆车是你的?」 她记得,她当时在路边看到那辆车,觉得熟悉,但又不敢确定。她还和陆清扬说文城的车在这里不多见,因为横跨中国,太远。 棠鸢又开始剧烈心跳,听费闻昭回应。 「嗯。我在车上。」 苍天。 棠鸢立下难以置信,杏眸微微睁大。 「真的是你?!」 「这么惊讶,当时怎么不敲车窗问问?」 「不敢,害怕是你,更害怕不是你。」 费闻昭又去吻她。 「是我。」 「可惜有些人都不认识自己男朋友的车牌号。」 棠鸢扁扁嘴,「我都说了你别换车啊。」 「我没换。」 「?」 「那辆车就是你上次登录音乐帐号的车,」费闻昭盯着她,「所以,棠小姐,承认自己的错误吧。」 「好吧,我是真没记住。」棠鸢挑眉。 「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我哪里还有错?」 「自己想想。」 「我当时,哈哈哈,当时在捡枇杷嘛,」棠鸢想起来陆清扬跑来跑去捡枇杷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看费闻昭皱着眉盯她,又憋着笑弱弱地说,「捡枇杷有问题吗?」 「你身边那个人是谁,怎么还对你动手动脚的?」 棠鸢才发现,费闻昭是在吃醋。 「朋友,」棠鸢换了说辞,笑得欢,「或者说,两个姐妹,放心,陆清扬不会喜欢我。」 顿了顿,「他可能会喜欢你。」 费闻昭听了,在她腰上拍了下。 「哈哈哈,我错了。」 「吃醋了?」 「你猜我当时在车里想什么?」 棠鸢眨巴眼睛,翻身支起下巴,看费闻昭凝着她的眉眼,她猜,「下车?叫我过去?」 「都不是。」 「我想,」费闻昭缓缓开口,将她往上抱了抱,棠鸢低头时,鼻尖快要碰到鼻尖,嗓音在她耳边魅惑,「把你拉进车里——」 「像刚刚那样。」 「欺负你——」 费闻昭抬手把棠鸢的脖颈单扣着向下按,重新吻住她的唇,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眼尾的笑意渐深,宛如外面的夜色,沁凉,醉人。
第161页 他们有说不完的话,表达不完的思念。 棠鸢滔滔不绝,最后被堵住。 「好好休息,明天我还要上班。」 「好吧。」 「我还没说到决赛的时候呢。」 费闻昭揉揉眉心,抱着她,语气缓缓,「留着以后说。」 「好。」 棠鸢乖乖窝在怀里,闭上眼睛。 听他接着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房间静谧,身旁人唿吸平稳,一切都温暖得让人安心。 「嗯,费闻昭,晚安。」 他说得对。 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要说的话,要做的事,漫长岁月,终有人陪。 第72章 满足 次日清晨。 窗帘未拉开, 浅浅有光进来。棠鸢揉着眼睛半醒半昧,瞧费闻昭已经穿好衣服,整理袖口的空隙走过来,米杏色衬衫, 领口微微解开露着锁骨, 额前发还湿着, 清爽干净, 完全没有熬夜的痕迹。 不过是颈间隐隐约约有她的杰作,肩膀上的咬痕她没来得及看到,光是想着就又脸红心跳起来。 他坐到床边,给她递水。棠鸢坐起来目光一刻不离盯着他瞧。 「现在八点, 要不要把你送回家好好休息?」 「不要。」 「九点上班。」 棠鸢知道他的意思, 莫大办公室,一半清冷禁慾, 一半云情雨意。何况…是工作日。 她眼里闪过狡黠, 杏眸亮起故意说, 「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我有很多很多时间。」 「那今天想去干什么?」 「陪你。」 「我要工作。」 「对呀, 陪你工作。」 「在这儿?」费闻昭挑起眉毛,明显惊讶到。 「就在这儿。」 他笑着点头默许, 「饿不饿?」 「超级饿, 我昨晚就饿了。」 「确实, 运动量有点大。」费闻昭被棠鸢轻轻锤了一下,笑着问,「昨晚怎么不说?」 「不想扫你的兴。」棠鸢捧着杯子嘟囔。 费闻昭又笑, 「还挺懂事,今天真陪我?」 棠鸢肯定地点头, 眼睛里都是诚恳,「嗯,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收拾收拾,整理衣服,整理书架,还可以接水,提供很多服务!」 「如果有人进来呢?」 「那我……可以再回到休息室!」 「那他们估计要说我金屋藏娇。」 「有什么不好?」她弯起眼睛。 「是谁说自己不是我养的金丝雀的?」 突然提起他们吵架的事,棠鸢挪着身子讨好地去抱他,「大人有大量,我打算今天体验一天,费董的生活~」 「那可能会很无聊。」 「不会,无聊的是你,我有好多事情可以做。」 「那洗漱完先去吃早餐。」 - 早饭在不远处早餐店解决,吃得简单。 碰到不少颂风的员工来买豆浆,他们表面齐唿「费总好」,还没出门棠鸢就听到他们八卦的笑声。 费闻昭观察棠鸢神色,看她一脸淡然,还被反问,「费总看我干嘛?」 「看你漂亮。」 「我哪天不漂亮?」 「这很难评。」 「!为什么?」 「因为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漂亮。」 棠鸢听完嘻嘻笑着,抿一口豆浆,眨巴眼睛,「骗人,以后只会越来越老。那要是,你以后遇到比我更漂亮的女孩呢?」 费闻昭轻笑着反问,「还有这样的人呢?」 棠鸢顿时捂着胸口深唿吸,「一大早就撩我,你赢了。就应该拉着刚刚的员工看看,费闻昭表面正人君子,实际上闷骚得很,嘴巴甜的嘞。」 「那也是棠鸢小姐魅力太大。」 出了早餐店,费闻昭走在她身前,回头问,「要牵手吗?」 阳光在他身后,她伸手,接着掌心被覆盖,秋日暖阳,十指紧扣。棠鸢那一刻就想,秋天也不错,也不一定要活在短暂热烈的夏,绵长沁人的秋天,也很美。 路过便利店,棠鸢要进去买东西 ,拿了一小盒随身针线包出来,在费闻昭面前晃了晃,「你好多衬衣扣子都松了,你都没发现吗?」 她站在台阶上自顾自说,「我帮你缝一缝,针线活可是我的拿手活。」 「好。」 没意识到费闻昭走到面前,腰被揽住,棠鸢又红了耳根,「大庭广众的。」 「你不是想让他们看看真实的我?」 「算了,你还是有点包袱比较好。」 费闻昭轻笑起。 「一会儿无聊,可以用投影仪看会儿电影。」 「不要,我想帮你收拾办公室。」 费闻昭诧异,「这些活不用你来做。」 「你让我做呗。我在庆川的时候……」棠鸢说着就噤声,抬头看他的表情,「可以说吗?」 「当然,」他对上她的眼睛,语气肯定,「关于你的我都愿意听。」 「那我说了,我在庆川和江年、陆清扬合租,所以要经常打扫房间的,练出一身好本领,我知道地板怎么拖更亮,衣服怎么洗更垂顺……」 她被牵着,就有了回忆的底气。那些日子仿佛也没那么痛苦,反而因为此刻太过幸福,觉得那些体验有了价值。 「干嘛又盯着我看?」
第162页 没料到费闻昭停下来,突来的吻,落在发顶,又到额头。 「怎……么了?」棠鸢呆呆愣在原地不敢动,睫毛轻轻抖动着。 「辛苦了。」 她深唿吸一口,用胳膊推搡他,「费闻昭,你克制一点。」 「克制不了。」 棠鸢又稳住情绪,平静声音,牵着他缓缓走,「我真没觉得自己辛苦,反而很丧的时候,做家务会治癒我,甚至成了乐趣,我跟你闹了别扭,比赛当时也没成果,心情很低落,觉得日子看不到头,可是做家务马上就有成就感!」 费闻昭只是静静听着,快到颂风门口,他很想这段路远一点。 「你怎么不说话?」 他抬手在脑后揉乱她的发,「觉得你长大了。」 「嘻嘻,那当然。」 放在以前,他会因为觉得她长大而开心,此刻却没有一点心满意足。 沉默间,棠鸢听他说得很认真,「但我又不想你长大。」 他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也吓到了他自己,他想,不然由她随便折腾、恣意任性罢了,他喜欢的就是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最好没有一点烦恼,天天开心。 可是时间总是催着她。她也逼自己在长大。 「费闻昭。」 「嗯?」 「如果你大学不认识我,工作以后才遇到我,你还会喜欢我吗?」 「不知道。」他看到棠鸢小脸的失落,眼尾扬起,紧接着说。 「但是,内心强大,目标明确,积极上进,长得又漂亮,可能还有点倔脾气的小女孩,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吸引我。」 「你在夸我吗?」 「是。」 棠鸢满意点头,「喔~看来我在你心里还不错。」 他在她耳边靠近,「宝宝,在我心里,你什么都不用做,也是满分。」 他确实证明了这一点,棠鸢想,她一直努力要成为满分,也终于拿到了满分。才发现,有人不会因为这成绩,爱你或者不爱你,因为,爱你的人,不需要这成绩。 这满分,不过是她给自己的底气。 丝毫不影响面前人对她的感情。 矛盾,又不矛盾。 只是立场不同,而对她来说,心是先被自己填满,才能被别人填满的。 所以,她终于成了那块锦。 身边的人,就是她的锦上添花。 「抱抱。」 「到公司了。」 「那抱一下。」 费闻昭没办法只好拥着她,无奈道,「有人上次说了这句话以后就逃跑了。」 棠鸢想起离开前,她在公司门口索吻没成功,故意仰头看他,「害怕了吧,以后对我好一点,多顺着我,小心我一生气就跑了。」 她开玩笑,他回答得认真。 「嗯,怕了。」 「放心,我记着我说的话呢。」 「那什么时候领证?」他故意追问。 「我都可以。嘻嘻。」 嘴上说得简单,费闻昭看她垂眸抿唇的小表情,明明是还没准备好。 「棠小姐嫁人这么随便?」 棠鸢听到「嫁人」二字,突然红了脸。结婚,嫁人。不单单是领证这么简单的事情。心下一紧,有了奇怪的焦虑感。 走进专梯,她才愣愣仰头,缓声问道,「费闻昭,和你结婚的话,可以简单一点吗?」 - 棠鸢把休息室收拾干净,缝好扣子后将衬衫西服配套搭起,又用挂烫机帮他熨平褶皱。完成后满意地拍着小手。 一刻不消停地开始给他整书,边整边翻,除了些经济学和歷史书,还有文学类,她随手拿了一本川端康成的《雪国》。 这天,时不时有不同业务部门的经理来见费闻昭。 棠鸢便对他们笑笑,顺便给他们准备茶水。 趁棠鸢不在,市场部王经理没忍住岔开话题,「费总上班还要家属陪啊?」 费闻昭翻数据报告的手顿下,轻笑,「机会难得。」 「很难拒绝。」 他的意思是,他根本不想拒绝,偶尔从文件里抬头看她小小身影在房间里移来移去,同他搭话,白纸黑字都变成了彩色。 「也是,这么幸福的事情谁会拒绝。」 费闻昭淡淡耸肩。 没了旁人,棠鸢就噙着薯条,往他身边靠,笑嘻嘻问他,「有人陪着上班,感觉怎么样?」 费闻昭将她揽到腿上,侧抱着。 「怎么说呢,」他沉思一秒,「可能会让以前和以后的工作日,都黯淡太多了。」 「为什么?」 「因为……」费闻昭用手箍着女孩后颈,倏然贴上去,攫取到她唇齿间的味道,在她颈部和耳垂下摩挲,「这一天太过耀眼。」 他有那么一瞬间,更懂了棠鸢的倔强。 她此刻能坦然大方地出现在这里,是她自己努力克服了心理障碍。 这些,他帮不了她。或者说,就算帮了她,她没能跳出一个怪圈,还是不会对他像现在一样全盘托出。 所以,四个月,是难熬,也是真的让面前的小姑娘脱胎换骨,重新回到大学那个自信的她。 「所以你开心吗?」棠鸢埋到他颈边,悄悄吐气,「费总?」 「好像不能用开心来形容。」 「那你是什么心情?」 他回答得简短而真挚。
第163页 「满足。」 短短两个字,却将那种幸福感传递给了棠鸢。 有人因为她而觉得满足。 她也被这种情绪传染,感知到心与心的贴近。 棠鸢便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我也是。」 - 午饭在颂风的食堂。她没忘给陆清扬拍一张,发过去:【你未来公司的食堂餐。】 陆清扬:【好棒好棒!棠姐,你又入职颂风了?】 糖:【我来陪家属。】 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棠鸢拍了一张费闻昭的照片,发过去。 陆:【我靠!所以你说的那个人,一直都是颂风的老闆啊?】 糖:【就你这智商还想进颂风?】 陆:【救救孩子吧!棠姐,命给你!我回来以后每天被催着上班,拿不到喜欢的offer快烦死了。】 棠鸢把陆清扬的简歷给费闻昭看,还滔滔不绝地夸了他。 费闻昭喝汤的间隙抬眸,「怎么不继续夸了?」 「也没听你这么长篇大论夸过我。」 棠鸢咯咯笑,「改天给你写篇小作文?」 「入职大概率没问题,颂风会招应届生。」费闻昭顿顿,「简歷我会让人事部审核,走正常流程,不过先让他写份保证书。」 「?」 「保证离你远一点。」 「哈哈哈,他是我朋友诶。」 被费闻昭掀掀眼皮看过来,棠鸢立刻应声,「好好好费总。」 费闻昭吃完后,盯着棠鸢的腮帮子,想起她自己跑去员工餐排队帮他打了一份腰果虾仁,回来时,笑得甜,说大家都你一句我一句她哪个菜更好吃。 「我发现,你的环境适应能力很强。」他思考完开口。 「为什么这么说?」 「很厉害,像野蛮生长的小兔,」费闻昭凝着看她,笑着总结,「小野兔。」 「哼,小野兔也找到爱自己的主人了,所以不流浪了,专心当宠物兔兔,除了偶尔任性一下下啦。」 棠鸢嗔道。 「嗯,宠物兔的话,会有量身定做的衣服,什么时候穿上看看?」 棠鸢差点被呛到,轻咳了两声,脸颊灼热。 他在说,他生日的时候,她放在衣帽间的那套…… 「费总,你是怎么面不改色说这些的?」 「我说了什么?」 棠鸢:(ovo) 费闻昭笑起。 「人啊,要敢做敢当。物品被购买,就要物尽其用不是吗?」 好一个物尽其用。 棠鸢小脸一黄。 - 下午用投影看《班杰明巴顿奇事》,棠鸢成功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一觉,很安心,很漫长。她没有心里如此轻松地睡着过。 费闻昭不忍心打扰她,拂了拂碎发,把她抱回休息室。 再醒来,已经快到下班时间,棠鸢有点内疚,打着哈欠晕乎乎走出去,在门口探头,看费闻昭搭着腿正好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过来。」 她挪过去。 「还困着呢?说好陪我,自己倒是睡得挺香。」 「不好意思嘛…昨晚太累了。」 先发制人。 费闻昭把资料递给她,「看看这些。」 棠鸢迷煳着看不进去,只看到文件封面的大字,一系列的「品牌运营策划」「品牌营销策略」「swot分析」…… 她疑惑着坐过去,翻了翻,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头晕眼花,她嘟囔,「我一时半会儿看不进去嘛。」 用腿蹭蹭他的西裤。 「那慢慢看。」 得到宽恕,棠鸢笑嘻嘻地脱了鞋子,在他身上跨坐下,一小只紧紧贴在胸腔处,听着费闻昭心跳声问。 「费闻昭,我是不是太黏人了。」 「不会。」他又问,「不过,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唔……还没想,先盘个店?」棠鸢愣愣抬头,「这样说你会生气吗?」 「你很怕我生气?」 「嗯,想让你多笑笑,开心点。」她又趴回去,小手环住他。费闻昭把手自然搭在她的腰间。 「我有没有说过,跟你生不起气来。」他垂眸看着女孩闭上的睫毛,挺俏的鼻尖,笑着说。 「说过,但我总是不信,因为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生气呢,是个人都有脾气的吧。」 「这倒是。不过我觉得那不叫生气,」费闻昭接话,「因为我很会……」 「什么?」 「自我攻略。」 他声音清朗。 「哈哈,原来情绪稳定的人,全靠自我攻略呀。」 棠鸢重复了一遍,真切地被这句话感动到。 好像是这样,烦恼的事情他费闻昭也有,却很少在她面前暴露,自己消化,自己解决。还有他们之间的那些不稳定,他似乎都没有怪过她。 想起来袁清安对她说,「闻昭他同理心很强的」。 想到这里,她便问出来。 「费闻昭,我离开之后,你怪我吗?」 短暂沉默,棠鸢又有些内疚。 却感觉到他揉她的头髮,拍拍她,缓声,「不能叫怪你,是有点憋闷在心。」 「因为我本来就打算让你去创业,做你喜欢的事情的,桌子上那些,也是你走之前就准备好的,不过晚了一点,谁知道,你的决心倒是比我还强。」
第164页 「一刻都等不及了?」 「如果你没去,估计现在工作室都有雏形,开始当棠老闆了。」 「但还是觉得遗憾,不想你跑那么远。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值得。」 棠鸢听他温柔地娓娓道来,才意识到,原来他早就发现他们之间的问题,也有把她每次的话认真听进去,没有忽略她那些小心思,真正地,认真地,切身实地在尊重她。 「呜呜呜……」 「你不要总是对我这么好!」 棠鸢想着,又眼圈红红。 「那我要对谁好?」 「那还是对我吧,只对我好……」 明目张胆,无条件被偏爱,棠鸢心又化成一汪清水。闻着好闻的味道,她贪恋抬头看着他在笑。 「费闻昭,我都好久没回家了,下班我们一起回我们的家,好吗?」 第73章 一点就燃 从苏苏家拿完行李回来, 推开门,一前一后走着,关上。 两人都克制着没有贴近,也没有说太多话。他们都知道, 但凡有一点肢体接触, 便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 不过是按部就班地洗漱, 费闻昭给她把牛奶热好,自己在露台抽菸。城市的星星很少,偶尔那么明亮的一两颗。 费闻昭很幸运地,今晚看到了。 吹着风, 听身后有人走过来, 他很快捻灭。烟还有一长截,其实只抽了一两口。因为他在等人。 还没回头, 身体一怔, 又被棠鸢细白的胳膊从腰后环上来, 他对这主动, 毫无抵抗力。 听身后女孩声音清甜。 「费闻昭, 我有礼物给你。」 「哦?」 他转身,看棠鸢素净的小脸, 穿着他买的睡袍, 从背后变魔术一样把生日准备的对戒拿出来, 在他面前晃。 她的眼睛,像四年前初见时,一样澄澈, 一样只映满了他。 「你给我带上。」 棠鸢把她的那只玫瑰花型放在他手心,费闻昭看了看, 眼尾上扬,「我也有吗?」 「有的。」 于是她便牵他的手,将那荆棘环上他的指尖,滑下。那戒指箍在指间。 「该你了。」 夜风温柔。 费闻昭想把这戒指换成准备好的钻戒,瞧了瞧女孩满脸期待的样子,又无奈地依她,给她带上。 「有点迟了,迟到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好事多磨。」 是啊,好事多磨。 费闻昭眼底有无限的情愫,他只是将棠鸢在身前紧紧回抱,手放在她的脖颈慢慢抚慰,将那些情绪都克制在话语里,声音柔柔叫她的名字—— 「棠鸢,恭喜你。」 「恭喜你实现自己的理想。」 「你要比我想像得更勇敢,更优秀,更有野心,也更有生命力。」 棠鸢静静听着,又眼泪汪汪地看他,她想,费闻昭好会说煽情的话啊,怎么每个字都说到她心上。 因为,她等了很久,一直在等费闻昭夸一夸她,此刻发现,他不仅仅在夸她,那是带着爱的称赞,包含了太多深情。 「你总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放在以前,我觉得你可爱,生动,直白,不拐弯,现在又爱你鲜活,倔强,自由。」 「费闻昭……」 「嗯。」 他垂眸瞧她落下的泪,抚了抚,听她傻傻地问。 「你现在说了这些话,婚礼上说什么?」 他轻嗤着笑,「倒也没有词穷到这种地步。」 棠鸢红着脸,心跳突突地,蹭蹭他的衣服,「你的表白,我接受了。」 「你明天写下来,每天背一遍给我听。」 他扶额,似乎很为难,「每天背的不一样行吗?」 「那更好了。」 她仰头,小小地问,「费闻昭,我是你的骄傲吗?」 她没有底气。成为一个人的骄傲,很难吧,脱离棠家后,一直到现在,才慢慢有了归属感,她知道人不能全身心投入,很容易血本无归,可是因为面前的人更真诚,她便不再犹豫。 「你是。」 他想起他父亲的话,想起黄漫对她的表扬,还有合作商的邀请,她还不知道,要慢慢讲给她听才行。 「宝宝,我为你骄傲。」 之后的事情,便是一触即发的情与欲。 棠鸢敛着眉不敢抬头,手一刻不停地去解费闻昭的睡衣扣子,直到费闻昭自己没了耐心。 他唿吸急促,胸腔颤抖得要命。 抵着她的额头,他时不时掠夺她的柔软,又时不时挑逗地问。 「想在露台?」 「不是……」 「那是什么?」 「你跟我,表白,唔……我没忍住……」 棠鸢唿吸凌乱,被人抱起,她以为要回卧室,没成想,一物降一物,费闻昭在衣帽间门口停下,她紧张地闭起眼睛,听那磨砂推拉门滑开。 她不用看,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场景。 因为她偷偷看过,也是此刻这样热烈,心跳加速的感觉。那海棠刺绣在他的袖口,在他的心上。 「睁眼。」 「不要。」 棠鸢索性在怀里捂着脸,耳尖滴血。 「怎么还害羞?」 「谁像你一样啊,我当时刺绣技术拙劣,你要学,也改良一下。」 「我喜欢的是你绣的,改良后的不算。」
第165页 「你可真是……」 她声音变小。不知道怎么形容别人对自己的这种行为,身为当事人,惊讶大过开心。 「痴情。」 她趴在他肩头,听费闻昭胸前抖动着笑。 「确实,我贊同。」 「你放我下来。」 「可以。」费闻昭接着说,「既然你看不见,那你闭着眼睛盲选一套吧。」 棠鸢:……(o_o) 玩不过玩不过。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买亮片包臀裙和兔女郎cos套装的!!现在想埋了!! 「你……你……」羞到无法开口,「选吧。」 「你把主动权交给我,我自然两个都要。」 「不——我反悔了我选吊带裙!」 「晚了。」 「我帮你穿?」 「你可真色。」 「这是默许了吗?」 「不是!!!你出去,我,我自己穿。」棠鸢粉颊变红,两眼一黑,这辈子没有这么难为情过。 那条亮片吊带裙的长度微微盖过大腿一半的位置,背后只有交叉的绑带,背部与侧面毫无遮挡,领口齐胸或更低,裙尾是不规则的鱼尾设计,在衣帽间射灯下万分耀眼。 棠鸢深唿吸。 坐在衣帽间台子上,满满心慌。她很早就知道了这里,是疯长的海棠盛宴和被情浇灌的沃土。 太过,太过隐晦的热烈。 目之所及,像回到了当年舞台,那是一切的开始。 赤脚走在地毯上,她轻轻拉开门,捏着裙角站在门口,小声呢喃,「没有化妆,估计穿不出效果。」 费闻昭闻声抬眼,眸子像是被照亮,他笑着走过来,走向他的礼物。 「棠小姐可真是……」他凑近,把女孩揽过来,凝上她水光流转的潋滟杏眸,「艷光四射。」 「啊,真的吗?」 「嗯,我也有礼物送给你。」费闻昭歪头打量她,「要看看吗?」 棠鸢低头动了动脚趾,示意自己没穿鞋子。 「抱你过去。」 床头放了两份崭新文件夹,两人坐在床边,棠鸢翘着腿晃来晃去。费闻昭将她的手握住,缓缓撑开,将文件放在棠鸢手上。 「这是我,欢迎你回来的礼物。」 棠鸢本还在疑惑,仔细一看,才发现第一份是写字楼购买合同书。她不明所以。 看到「乙方(买方):棠鸢」几个字,她才睁大眼睛缓过神来,一张小脸极具惊讶,诧异地看费闻昭又在笑。 「???」 「!!!」 「我?我的?」她支吾指着自己。 「嗯,有些人吧,一点都不懂得依赖男朋友,但是没办法,我就是这么贴心。我是个生意人,你说的盘个店不划算,所以还不如买下来。」 费闻昭如是在身边叨叨,棠鸢盯着文件,喉咙发堵,忍不住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开心的事,别哭鼻子。」 他伸手把第二份文件叠上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棠鸢的世界从来没有这么撼天震地过。 怎么轻轻松松几张白纸,轻飘飘的拿在手里,她就变成了棠老闆,坐拥一家康养温泉会所的那种。 「……」 「棠老闆?」他故意这么叫她。 「费闻昭……」她愣愣地,眼睛突然不敢看他,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这个怎么也写我的名字啊?是不是弄错了?」 她听费闻昭语气轻轻,却比任何话都重重敲在她心上—— 「因为——我是因为你才去投资的。」 说完,他懒懒朝后一躺。 「轰」的一声。 棠鸢大脑空白,想起他在办公室说「那不是因为钱投资的」,他父亲说「如果你说是为了你,为了你们的感情,他会去做的」。 「可是,可是,我没有告诉过你这件事啊……」 「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吗?」 费闻昭盯着天花板,长长地深唿吸。 「棠鸢,以后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我来解决。」 「嗯……」 她也直直向后躺到被子上,脚还在空里盪着。 费闻昭支起胳膊,撑着侧脸看她,看她闭上眼睛。两个人都没有比此刻更放松过。 「你没有其他想问的?」他问。 「有,」棠鸢忽闪眸子,「想问的太多了。」 「费伯伯怎么和你说的这件事?」 「有点长。」 「坐起来讲呗。」 棠鸢去庆川后的一周,他回庄园看团团,费之铭故意问他,你的小女朋友去哪儿了。 费闻昭回,被你吓跑了。 费之铭当时笑笑,我可没吓她,我给她机会了。你那小姑娘,很有骨气的。很像你棠叔叔当年。 费闻昭便问了问当年的事。 费之铭倒也坦白,「在美国听说你和棠以信女儿在一起,还以为你是逃避联姻故意气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父亲是金融大腕,对你很有帮助的,对方对你挺满意,算是我们高攀。后来这事黄了,你还把陈慕远搭进去,真是小瞧你了,儿子。」 费闻昭抓住重点,「所以,你以为我和她早就认识了?」 费之铭淡淡道,「不是吗,你们小时候还见过面呢。」 费闻昭心里一愣,才发现,自己早应该想到的。他从查到棠以信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他们的牵绊,要比舞台剧早得多。
第166页 聊了太久,费之铭最后对他说,闻昭,你和那姑娘不就想有一个稳定的未来吗,她去证明自己了,我也给你时间和机会,去让董事们信服你,不论你是为感情,为小姑娘,还是为你自己。你要去说服他们,或者,说服我。 他便做了。 棠鸢呆呆听着,抱着他问,「但你在我离开的时候,就敢写我的名字啊,你不怕我不回来吗?」 「怕,但是,」费闻昭有充足的耐心回答她的问题,他说,「棠鸢,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会这样做,这些也都会送给你。」 「为什么呢?这些东西,都太贵重了。」 甚至都不能用贵重来形容。那是与她无关的一个世界。 「因为没有你,这些没什么意义。」费闻昭坦诚,「就算你真的不喜欢我,跟别人好了,作为分手礼物我也会送给你。」 棠鸢惊讶,取而代之的是,她对上位者权利层面上抽丝剥茧地理解。 她还想问,「那对你来说,这些钱不都打了水漂吗?」 额头落了湿湿的吻,她听费闻昭笑着说—— 「我跟你,不计较这些。」 「我只计较你对我的感情。」 末了,他靠近她耳边吐气。 「宝宝,我能给你的,远比你想像得要多。」 - 到底是怎么燃烧起来的呢,棠鸢也记不清了,大概是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只是一点就燃,指尖碰指尖,都能做一次的那种一点就燃。 紧绷而悬浮的意识和感情,抓到了彼此,抓到了浮木。 而她只是被身旁的人,说的话做的事,惊讶和感动到失措,只能完全敞开自己去回应他。 那条裙子,也完成了它的使命。 被人咬着肩带一点点滑落,好似有充足的调.情耐心,滑到哪里,吻便落到哪里,湿黏流连,粗重汹涌的唿吸间,棠鸢能感受到他难自控的情.欲。 她便由着他,「今晚随你,怎样都行。」 「果然胆子很大。」 「我乐意。」 「看来以后还是要好好哄着。」 起初坐在床边,她被拉起来,费闻昭挑眉欣赏她的裙子,「我想看另一套。」 「做梦。」她嗔。 接着天旋地转被人扛起,衣帽间的门被「哗啦」推开,只留下一盏,澄亮,却因为这点光源而让人羞赧。 「我不好意思…」 棠鸢赤着脚在地毯上还没站稳,已经被抵在衣帽间的柜子上,下巴轻轻抬起,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 撬开唇齿,完全不仅仅停留在唇上,侵夺她的唿吸,起伏和思维涣散时,那手指灵活地探入领地。 「很漂亮。」 「裙子,还是人?」 棠鸢紧紧闭着眼睛,浑身发软已经要站不稳,攀附他的肩膀,不堪想像自己是怎样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 「身体。」 「……」 「能不能…嗯…去床上…」 「不能。」 又是昨晚的酥麻,要到某一剎那的恐惧感,棠鸢完全虚浮起来,紧紧埋在他身前。全身的力量都用来倚靠,再也招架不住其他,眼神失焦,断断续续一遍遍叫他名字。 已经滑下一半的裙子,还有被腰间的手解开松垮带子后,摇摇欲坠,成为飘渺的遮羞布。 她也飘渺起来。 棠鸢扶着台子的时候在想,话真的不能说太满。 背部只有那些绑带,绑带散开后,数不清被吻混合着被咬了多少次,细细密密,撩拨难受。她看不到如梅似雪的图画,映在费闻昭眸子里,星眸点漆。 山谷清流,瀰漫丛林,那里最幽深,也最诱人。 爬山的人总是会路过泥泞,到达顶峰。 骤然的白光在脑海里冲破,忽觉,山顶阳光可亲。 细汗靡靡,却一路值得。 棠鸢酸软着没了力气,懒懒被他抱回床上,陷在软枕,长长吁气。 费闻昭笑着看她潮红脸颊,在她耳边热意阵阵,「这就累了?」 「还有漫长一夜,棠小姐。」 「先……先休息会儿。」 她倒是说到做到。 那夜后面的时间,便是半醒半睡中,互相纠缠,颠鸾倒凤。 怎么都不够,怎么都不腻,唇与唇,他与她,难捨难分。 没有谁比谁更主动。 分不清的。 疯狂用肢体表达爱,费闻昭要比棠鸢实践得更好。大概他更难忍。 「要喝水吗?」 「餵我。」 「你数清了吗?」 「……」 最后那次,费闻昭还是紧紧抱着她说。 「欢迎回到我身边。」 第74章 求婚(上) 真正站在寸土寸金、溢满阳光的写字楼里时, 棠鸢的身心也跟着这楼层的高度漂浮起来。脚踏地板,又不是地板。 踏的是那几张薄纸,是费闻昭轻飘飘抛出的「礼物」二字。 纸和言语看似没有分量,却是砸向她的。 工作室雏形出显, 原木加一点中古元素, 大片留白和水墨书法, 苏苡问她这是什么混搭风格, 棠鸢笑着解释,最火的「禅意」风。 苏苡掀了掀百叶遮光帘,对面大厦的玻璃反来光芒,她眼底赞赏, 「这位置真不错, 离你家费闻昭很近。」 「近点多好。」棠鸢嘻嘻笑,有空了就去接他下班, 还能一起回家, 何乐不为。
第167页 说着, 便拍了一张给费闻昭发过去。 糖:【快要收尾啦!/嘿哈】 f :【你呢】 棠鸢抱着手机笑, 随便拍了个剪刀手。 糖:【这儿】 f :【算了一会见】 苏苡瞧她一脸甜蜜便笑道, 「不然,我明天试婚纱, 你也一起试了呗小汤圆。」 棠鸢从手机里抬头, 坐在单人沙发上, 抱着腿看窗外,眼睛幽忧,「我陪你就好啦。祁公子不去吗?」 「不让他去哈哈, 你不知道,他们家结婚的规矩可真复杂, 婚车都是规定好数量的,说是文件上有硬性要求,无语。」苏苡滔滔不绝,浏览着装潢。 棠鸢小小嘆口气,抬眸疑惑又羡慕,「苏苏,你不恐婚吗?」 「当代女孩没有不恐婚恐育的吧,想好就行,结婚自由,离婚也是,两个人结婚是为了更好,如果不行,一个人也可以过好啊。这样想的话,和喜欢的人试一试婚姻,努力走下去,也未尝不可。」 苏苡看棠鸢轻蹙的眉,明白她的担忧,故意开解道,「你还不知道我吗,人生体验派,从设计转到销售,一点点提高自己的容错率,再说了,你和另一半的相处方式只有你清楚,以后能不能长久,会不会幸福,自己要斟酌好。」 她顿顿补充,「不过,我觉得你不用考虑了。」 棠鸢愣愣抬头,「为什么?」 「幸福的婚姻,需要一个恋爱脑男性和一个清醒独立的女性。」苏苡解释,挑眉道,「那不就是你和费闻昭吗?」 「……哈哈。」 「不过,反过来的话,就是特大灾难了。」她强调。 「苏苏,我好喜欢你。」 「少腻歪,跟费闻昭都学了点啥,你以前可是很少直接抒情的啊。」 「哈哈哈,确实学坏了。」棠鸢心想,还学了很多更坏的。 她回顾这些日子,从自己头铁一心要创业,到觉得去颂风是个很好的机会,再到自己又离开颂风,到此刻,她置身在自己的梦寐里。 透过玻璃,远处日月重光,毫无顾忌地洒进来,一切都完整而完美。 他们不知道,玻璃房里的人,也曾经支离破碎过。 只是她这个碎掉的瓷娃娃,被费闻昭捡回了家,一点点,一点点,用胶带缠缠补补。 又变成了完整的她。 还被安放在玻璃窗内,从此有了落脚点,还具备了观赏性。 费闻昭到的时候,棠鸢远远地窝在沙发里,看他掀开她专门编织的拱门帘,散漫地拂过她放置的一块竹叶屏风,又检查了些硬装,才缓缓走过来。 「这么雅致,倒适合喝茶。」他道。 「茶没有,费总赏面的话,楼下可以买酒。」 「还敢喝?」 棠鸢想起自己在庆川喝完酒打的电话,「有什么不敢,喝完直接抒情。」 费闻昭自然坐下,将她侧抱到腿上,用指节点点额头,「你要跟我抒什么情,还要喝完酒才敢说?」 棠鸢只是简单莞尔,「苏苏明天叫我去陪她试婚纱。」 她换了话题,但又没换。 「棠小姐是暗示我什么?」 棠鸢被戳中心思,突然就慌了,赶紧摇头,「没有啊,我简单陈述。」 「说话聊天不是做阅读理解好吗?」她专门补充道。 别开眼睛,没看到费闻昭眼里的笑意。 「我语文阅读理解很强的。」 「那你是过度理解,文不对题,要扣大分。」 「哦?我过度理解成什么?」 「你你你!」 棠鸢被绕进去。和好后的这些天,费闻昭没再主动提过关于结婚的安排打算,棠鸢有时候盯着他睡颜,甚至觉得那天的诚意,并不是他想要的。或者,他根本没有想着结婚,显得她倒成了着急的那个。 没按耐住,又不知道怎么问。 只好绕着弯子试探。 「有个事想和你商量。」费闻昭先开口。 「嗯?」棠鸢眼睛亮起。 「颂风正在合作的游戏ip要更新一系列人物皮肤和新场景,大概率会有线下活动,」他顿顿,将棠鸢的小脸轻轻捏了捏,「你有兴趣吗?」 「我可以?」 「没什么不行,不是很多人找你合作吗,我近水楼台,」他将环在腰间的手紧了紧,敛眸,目光放在她的唇上,低低道,「是不是可以先得月呢?」 棠鸢招架不住突如其来的吻,上身紧绷,手紧紧揪着他胸前的外套,背后的手越放越低,下坠感袭来,不得不搂紧他脖子。 缠绵。寂静。 是厮磨辗转,是骤然上升的体温,逐渐被攻略的意识。 许久,他离开她,将唇边的口红轻轻拭去。 「你就是这样邀请别人合作的?」 「想不想我?」 「大哥,早上才见过。」 「真的想喝酒?」 「你允许吗?」 「我在的话,勉为其难让你小酌两口。」 末了,棠鸢听他飘来一句,「真不想我啊?我好奇怪,我好像只有抱着你,才能短暂地停止想你。」 棠鸢用掌心轻按自己灼热的脸颊,对上费闻昭好看的眼睛,她想:苏苡说得对。 「你是什么情话大王吗?」她笑着。 「这叫,直抒胸臆。」
第168页 棠鸢没了办法,听他说,「今晚不准喝酒了,不过,我可以带你去你的地盘看看。」 - 车上绑定她的歌单同步自动播放,是她循环最多的那首,郭顶的《悽美地》,前奏响起,费闻昭便问她。 「听不腻?」 棠鸢先是一愣,问他,「你知道我听了很多遍吗?」 「应该这么说,我跟着你,听了很多遍。」 费闻昭每次只点开最近播放,她听什么,他便听什么。棠鸢在庆川的日子里,他突然很庆幸两人的这点联繫,甚至不用语言,只享受音乐,给自己一首歌的时间,去思念一个人。 「费闻昭,你好乖。」 「嘘。」棠鸢做噤声手势。 音响流动—— 「嘿等我找到你 试探你眼睛 心无旁骛地相拥 那是我仅有的温柔也是我爱你的原因」 音乐停下,气氛浪漫,棠鸢轻轻问他,「像不像我们?」 费闻昭笑,「像你。」 像她刚回来每天试探他的样子,小心翼翼与他对视和拥抱。 「我在庆川的时候,想了很多遍我什么时候回去,怎么去见你,第一句话说什么,没想到会提前在巴黎遇到。」 「你是不是故意邀请黄漫老师的啊?」棠鸢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自恋,但还是大胆猜测,「因为想见我?」 「嗯。」 棠鸢听他嗯声,激动地抽出被握的手拍他胳膊,「你你你,那我问你要不要重新开始,你又赶我走!口是心非!」 红绿灯停下,费闻昭才缓缓开口,侧头盯过来,「重新开始,我们结束过吗?再者……」 「什么?」 「想让你多哄哄我。」 「嘻嘻,那你得偿所愿了。」 被牵着走进那块不属于她,却写她名字的地方,她是躲在费闻昭身后一步步被拉进去的。 「棠老闆的产业规模可真不赖。」费闻昭打趣她。 棠鸢以为是个小型的温泉酒店,不料走在曲径通幽之上,放眼一整个度假庄园,她更没了底气,像自己偷了别人的成果,不劳而获贴上自己的名字。 她紧紧捏着费闻昭手臂,说心里话,「这里一砖一瓦我都没有出一份力,费闻昭,不然你再考虑考虑,这些东西我都不需要的,你已经给我的够多了,而且我也不会经营这里……」 单纯当一个受益者,无异于睡梦里中大奖。 「但是没有你,一砖一瓦只会荒废。不需要你经营,坐享其成不快乐吗,就当给你的年终奖。」费闻昭揉揉她头髮。 被人带领到独立私汤房间,棠鸢才抱住他仰头问,「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很辛苦吧。」 这里再怎么繁荣高级,她只能想到费闻昭年纪轻轻,每天怎么对付一群老油条,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只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棠鸢想想都觉得窒息。 她自己起码是自由的。 而费闻昭不是。他的位置永远在众人眼中。 他要做的事情,甚至他可以选择去做事的范围,也是受辖制的。 所幸他努力合上了一个圈,将自己放在圈外,再不用在圈里兜转。像她一样。 费闻昭捏捏她脸,「棠老闆心疼我?」 「嗯。」 「辛苦难免,」他略作思考,低头看棠鸢抵在身前,缓声到,「更辛苦的是,辛苦之后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 棠鸢一下子就红了眼圈,埋进身前人的针织衫里。 「呜呜呜……」 费闻昭噗嗤笑出来,被她贴得紧,只好伸手摸摸她的头,眼底柔意渐深。 「我以后要好好反思一下,怎么能一直惹你哭,我明明每次说的都是开心的事情。棠老闆,第一次来自己的地盘,哭成这样,我能理解为你太开心了吗?」 「嗯,是很开心。」她又说,「但想到是你辛苦打造的,又不开心了。我和你一样,不想你这么辛苦。」 「都过去了。」 「是,所以费闻昭,以后不管你多么辛苦,都有我陪你,不会让你一个人,也不会让你回家见不到我,我甚至可以陪你一起辛苦,我什么都可以做。」 费闻昭被身前小女孩天真热烈的一番话,惹得喉间缩涩。 他某一刻发现,棠鸢和他,有一点相似。 稳着声音,他尽量不让棠鸢看出脆弱,只是打趣,「以后的话,那就不能叫辛苦了。」 「那应该叫什么?」 他靠近她耳边轻轻道,「叫——作为丈夫的责任。」 没成想,棠鸢呆呆听完,下一秒哭得更大声了。 费闻昭一时间慌了神,他又说错了吗? 抱着她挪到床边,他才皱着眉头,很头疼地问到,「怎么啦今天?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箍着她胳膊,费闻昭去观察小女孩,一张小脸从眼睛到脸颊,都是泪。梨花带雨的,委屈极了。 他无奈地笑,「我要是说错了,你也可以,欺负我。」 他用手指给她抹了抹泪,哄了好久,棠鸢才抽泣开口,又觉得难为情,只好垂着湿湿的眸子。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想娶我了,你都不提这件事……」 费闻昭听完才发现,哦,原来人的幸福这么简单啊。 她怎么这么可爱。 他心都化了。
第169页 只好重新抱在身前,耐心解释,「怎么会,想什么呢。」 「那你,那你……」 费闻昭刚想说结婚的事情会有点复杂,想起小姑娘上次问他「结婚能不能简单一点」,他便问,「你上次说的简单结婚是什么意思?」 「就……领个证?如果典礼的话,简单一些行吗,我没有太多……」 费闻昭想说恐怕不行,怎么都要风光娶回家,但发现棠鸢似乎有其他在意的事情,又止了话。 「还要慢慢商量的,宝宝。」 「你这么爱哭,在庆川是不是偷偷哭好多次?」 棠鸢在怀里摇头,支起身子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角,「不是。」 「苏苏知道,我很坚强的。我以前和棠家因为创业吵架,我都没哭过。」 「可是费闻昭,你在的时候,我就好脆弱。」 他笑,「那说明,你学会依赖我了。」 「过几天,想回去见我爸妈吗?」 棠鸢深唿吸,「可以吗?」 她和袁清安一直有保持联繫,只是…有点怕见到费之铭。 「他们都想见你。」 「真的?费伯伯也是吗?」 「他啊,每次我回家都问我,你那个小姑娘回来了吗。我妈就指责他把儿媳妇吓跑了。他还懊恼了一阵,觉得当初对你太严格了。」 棠鸢睁大眼睛,「费伯伯不讨厌我了吗?」 「他不过是自己耿耿于怀,生没用的陈年气,再加上老一辈封建观念,真正用长辈的身份为难你的时候,他也发现自己是在恃强凌弱欺负一个小女孩。」 「那费伯伯现在对我满意吗?」 费闻昭看怀里的人,一双亮盈的杏眸如水,都是期待,抵她的额头,「你见了他,可以自己问问。」 唿吸相撞,没由来的唇瓣亲密,棠鸢在他肩膀处用力,费闻昭向后倒在床上时还在笑,「我被推倒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棠鸢压在他身上,笑嘻嘻地捧着脸去吻他。唇离开额头,她眼里还弥着雾气去看他,睫毛被打湿,面前的男人,模煳又清晰,模煳的笑,清晰的爱。 目光相遇,空气暂停。 她描摹了无数遍的漂亮眉眼,近在咫尺,只属于她。 「我好喜欢你。」 她便附身去表达这喜欢。 碎发散在两侧,费闻昭一边被生涩的吻着,他笑的时候抖着胸腔,一边给她把头髮撩回耳后。 「你笑我!」棠鸢锤他肩膀。 「这么主动。」费闻昭眼尾漾起。 「有什么不好?」她反问。 「好不好……你压在我身上,没感觉到吗?」 棠鸢懵懵害羞一秒。转而已经天旋地转,丧失了主动权,费闻昭将手垫在她头下,支在上方。 在耳边皮肤厮磨,「情况很不好,宝宝。」 第75章 求婚(中) 正式回庄园那天, 是初秋的尾巴,阳光治癒。 棠鸢是被团团和袁清安热情拥进门的,她回头去看费闻昭,他和费之铭在讲话, 只是朝她笑, 示意她先进去。 远远对上费之铭看过来的眼神, 棠鸢还是下意识避开, 迅速在视野里消失。 「我这么可怕吗?」费之铭问。 「初印象很重要的,爸。」 「我还有什么挽回形象的机会吗?」 「少说话,多笑笑。」费闻昭回。 两人在水池边散步,费之铭问了些公司的情况, 接着回到棠鸢身上, 「我听你妈说,她已经脱离后来的棠家了, 真是没想到。」 「嗯。」 费之铭轻咳两声, 「你妈妈的意思是, 要不要给小姑娘在婚前赠予一些房产或者什么, 给她当嫁妆。毕竟, 她单单嫁过来,以后受了委屈也没人给她撑腰, 别人说起来还是我们费家亏待了她。」 费闻昭听完脚下一顿, 扯着嘴角, 「爸,你心思倒比我妈还要细。」 费之铭挑眉,「有吗, 是她提议,我觉得合理, 这不是跟你商量。」 「嗯,我信。毕竟您和我妈结婚的时候,您也是这么干的。」 不然这庄园怎么会是袁清安的名字。 「你这傢伙,」费之铭被揭穿,拍了拍他肩膀,缓声,「过几天和你的小姑娘一起回来住吧,热闹。」 「可以,我会好好在她面前给您重新塑造形象的。」费闻昭打趣。 「哈哈,人老了,思想观念转化的慢,每天听你妈妈给我洗脑,说我棒打鸳鸯,我都快成了家里的罪人。」费之铭被袁清安一顿教育,改头换面,「不过儿子,我还是很佩服你们两个,我以为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吃不了苦,单纯享乐。」 「责任感的问题。」 「那,你真给骆星荷买房子了?」 费闻昭垂眸沉默几秒,「没有。看她可怜,总要给她个住处。她变了很多。」 「别在意她,闻昭。」费之铭用教育他的口吻,「感情留给值得的人。」 「嗯,我知道。」 「那婚期商量了吗?你奶奶在病房里,想早点见到。」 「看她吧。」 「没出息,还没结婚就做不了主了。」 「这不是您言传身教吗。」 「哈哈哈,」费之铭笑起,进门前他自然提起,「闻昭,爸看得出你被那小姑娘改变了很多,起码,要比高中爱说爱笑。」
第170页 那些因为骆星荷丢下他、情感绑架他的压抑日子,费之铭清楚地记得,费闻昭是怎么偷偷去看心理医生,他捧着心理学的书读,不过是在自救。 费之铭至今唯一庆幸的是,他被班主任告知费闻昭总出入学校心理谘询室以后,看到他孩子的药,他没有质问怎么回事,也没有疯狂地问你怎么会得病。只是偷偷塞给他更好的心理谘询室名片。 费之铭年轻的时候,心硬,除了赚钱就是只瞅着他儿子的学习成绩,要和商圈的一群公子哥攀比。 那个时代,还没有人太过重视一个人的心理健康,也是那个时候,费闻昭被爱忽视的那些年,好像更懂了要怎么爱一个人。 那些他没得到的。 都变成了他拥有的。 都变成了他要留给自己爱人的。 他想,他和棠鸢没有相遇的日子里,好像彼此都在一刻不停地淋着大雨。 避无可避。 后来,他只是想给她撑伞而已,却没想到,他靠近的小女孩太有力量,雨水冰凉,她还能笑着握他的手,体温传递,蔓延到心上,将他融化。 费闻昭透过落地窗去看,棠鸢在教团团画画,团团开心地亲了她一口,她弯着眼睛又在按自己的脸颊,袁清安在一旁笑。 他便接费之铭的那句话,他说,「爸,有家真好。」 「我好像,又重新活了一次。」 而这一次,永远会像这一天一样温暖明媚,每一步都踩着阳光。 - 棠鸢从庄园回来后发现,袁清安待她太好了,原来只是叫她小棠,最近每每视频电话,都叫她「小棠宝贝」,还不停地给她工作室介绍名媛。 她的工作室剪彩那天,袁清安送的花篮最大最漂亮。 袁清安总说,团团是她小女儿,棠鸢是她大女儿,这样,她就拥有了团团和圆圆(鸢鸢)。 费闻昭故意说,辈分乱了。棠鸢就在一边咯咯笑。 那段时间她忙着工作,还要帮苏苡备婚,便主动给袁清安打电话。 「袁阿姨,我最近要完成和颂风合作的那个项目,不能每天回去看您了。」 「没事宝贝,你好好照顾自己,注意休息,你贫血一定要喝我给你拿的补品,闻昭也是,都要结婚了还让你工作,等结束了让他好好犒劳你。」 「嘿嘿好的,能工作我是开心的。」 「过几天去看你们哦,我给你和闻昭挑了不少情侣装哈哈!」 那晚挂了电话,她抱着他问。 「费闻昭,我好像和你在一起以后,不单单有你对我好,还有更多的人对我好。你是我的福星吗?」 「你觉得我是吗?」 「你是。」 「你妈妈叫我宝贝诶,我以前都没人被这么叫过,她还总是拥抱我。」 「她很喜欢你,你和她很像。」费闻昭回。 「是吗?」棠鸢在被窝里,眼睛亮亮地问他。 费闻昭缓缓说,「她和你一样,是个很有力量的女性。以前她写书不被看好,也没什么经济来源,后来遇到了我爸,她还是坚持写,很想写出名头,第一本书是我爸自费帮她出版的,她不乐意,一定要自己投稿联繫出版社。」 棠鸢听完点头,「那她好厉害啊,我觉得她是个很温暖的人。」 费闻昭将她揽在身边,「是,我最初很难接受这样一个无由对我热情的陌生人,以为她很假,后来发现不是,她是真的热爱生活。」 「真好,我也喜欢她。」 棠鸢每晚被抱着入眠,她想,她好像,有了小家,还有了更大意义的家。 和棠家的冷漠不同,这里人人热情,人人为她着想,一切都会按她的意愿和喜好来。 被放在心上时,爱簇拥着她,像救生船,将她渡到了河对岸。 她在岸上,望着对岸大雾瀰漫,再看不清来路,也不用看清来路。 因为终点太过耀眼,诱人向前。 - 苏苡婚礼上,棠鸢的角色很特别,她是证婚人。 背了无数遍的证婚词,只是跟苏苡对视了一眼,泪就涌出来,再克制不住。 她以「亲爱的苏苏宝贝」开头,「你永远的小汤圆」结尾。苏苡握着她的手,将捧花紧紧塞到她手里。 那天,费闻昭为祁牧挡酒,最后两人都喝了不少。 祁牧笑着搭他肩膀,唯一一次没被费闻昭甩开,他说,「兄弟,咱俩可真念旧。」 费闻昭捻着酒杯回他,「没办法,就喜欢以前的,再旧也会成为新娘不是吗?」 「哈哈确实,你抓紧。」祁牧与他碰杯。 酒杯碰撞清脆。 「新婚快乐。」 祁牧看他有兴致便接着问,「我看你在这件事情上怎么不着急呢?」 「不是不着急,是不能急。」 祁牧如实道,「苏苡说,棠鸢想把自己那点积蓄都拿出来当嫁妆,苏苡跟她说你们家不需要,她说自己没什么其他的了。」 费闻昭愣了下,只是盯着酒杯里的酒,没再接话。 秋夜很凉,婚宴到很晚才散。 棠鸢帮苏苡送了客人,才去找费闻昭,他独独站在宴会厅外的观景窗前,只穿了西装和马甲,毛呢外套放在旁边的沙发。棠鸢穿着小礼裙,迳自把他的衣服披上,走过去。 「怎么又在偷偷抽菸?」
第171页 费闻昭将她披的外套给她穿好,拥在怀里轻轻问,「是不是很冷。」 棠鸢被抱着有了温度,「还好呀,因为太开心,所以忘了冷。嘿嘿。」 费闻昭便接着问,「你喜欢这样的婚礼?」 「啊?」 「随便问问。」 棠鸢思考了一下,手环在他的腰上,仰头看他眼睛说,「我呢,喜欢户外,草坪式的,只有一些比较亲密的亲朋好友,如果那天天气不错,就更完美啦!」 「只是这样?」他反问。 「嗯,可以吗?其实不办婚礼也可以的。」 「为什么?你不想要吗?」他问得很急。 棠鸢怕他不开心,只是回,「宝宝,我没有很多亲友,我的朋友都能来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在婚礼上看到,苏苡是被爸妈牵着手,交递给新郎的。 如果是她呢。 她好像,没有这样的人来交付。不过她想,如果是嫁给费闻昭,她可以自己跑过去呀。 根本不需要什么人来交递她的手。 棠鸢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皱着眉头扯他衣袖,「你喝了好多酒,费闻昭,我开车吧,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快走啦。」 棠鸢说着将手从他腰间收回,转身刚想去拿包。 下一秒手腕被握住,她被那股力量又拽回熟悉的怀抱里。 被他紧紧俯身抱在身前,棠鸢穿着高跟鞋,自然地在他肩上抵下巴,她笑着回抱,小手在他背后的西服料子上轻轻摩挲,「喝多啦?」 「嗯,有点晕,先抱一会儿。」 「那要抱到什么时候,现在已经很晚了。」 棠鸢见他没动静,便没再问,只是拍拍他。 「你不开心吗?」 「开心。」 「看你这样子好像有什么心事,好朋友大喜之日,你笑笑呗。」 费闻昭又没回话。 四周静下来,棠鸢身体被暖热,放松了些,她提醒他,「别困哦,我们回去再睡。」 「没有,我有事想跟你说。」 「我听着呢。」 她感觉到费闻昭的手覆盖在她头后,完全被拥在怀里,以一种,被保护的姿势。 宴会的音乐流出来,她听费闻昭缓缓开口。 「棠鸢,我把我所有的房车、股份,都拟好了赠予书,有一些手续还没理顺,最近一直在等,你签上自己名字好不好,我都给你,那些我都不要。我不要你的什么嫁妆,我不想你顾虑这些。你想简单一点,你想不办婚礼,我都可以,我都依你。」 棠鸢倏然就红了眼圈,好像有石头堵在喉咙,「你是不是听苏苏或者祁公子说什么了?」 「我没关系的啊,不是你说,这些要好好商量的吗。」 「我就是在跟你商量。」费闻昭回。 「商量什么?商量……费总娶老婆甘愿倾家荡产?」她趁他看不到自己在流泪,故意打趣他。 酒意渐深,他便趁着酒意说,「棠鸢,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放心,全身心信任我,那些世俗结婚的规矩都对我没用的,哪怕你只想领个证,我也听你的。」 「那不领证呢?」棠鸢逗他。 费闻昭突然就愣了下,直起身子,蹙着眉头,又一脸严肃。刚想问,却听他语气拽拽,像换了个人。 「不领证,那我可就太亏了。」 「你是不是想白睡我?」 棠鸢立下踮起脚去捂他嘴巴,被他扯开。 知道他喝了太多酒,她也不和他争,只是扯着他,「赶紧回去。」 「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非常清醒。」 费闻昭在副驾驶还在叨叨,完全没了平时的清冷样子。 棠鸢听到他安静下来之前自言自语—— 「如果不领证,那让我每天都能看到你行吗,我很知足,我好像,只要每天醒来看到你就好了。」 「棠鸢,我的要求都这么低了,你能迁就我一下吗?」 棠鸢开着车不能照顾他,她想,醉话也好,真话也好,他们两个好像因为爱对方,都太过懂事了。 从现在起,她要做不那么懂事的那一个。 第76章 求婚(下) 工作室以汉服为主, 但不少客人又想定制旗袍,棠鸢的业务范围更广了。 合作的游戏ip很顺利,她的那二十八星宿,终于完成了发光发热的使命, 从图稿到建模到成衣。客户多起来, 她也不逞强自己要接太多单子, 只是用心去做好每一件衣服, 也会给自己休息的时间。 只是每每一个人站在写字楼,她还是会感嘆。 她似乎,同时拥有了爱与自由。 游戏线下活动那天,主设计师棠鸢在活动现场结束完视频採访, 匆匆跑到21楼去找费闻昭。 「这么早就结束了?」他看她进来, 便起身向前走。 「费闻昭!」 棠鸢提着包从门口径直跑过去,喘着气, 一双杏眸蕴着期待。 「慢点。」 她扔下包, 扑进他怀里, 仰头笑着, 「一切都结束了, 你现在忙吗?」 「没什么事。」 棠鸢笑得粲然,「那我们——去领结婚证好不好?」 「现在?」费闻昭诧异。 「对, 现在, 立刻。今天天气这么好, 适合领证,适合结婚,适合……」 棠鸢扯着他的领带, 踮起脚去吻他。她从外面跑进来,唇瓣湿凉, 被人扣着头愈吻愈深,开始变得灼热。她知道费闻昭一定在笑,便揪着他身前的衬衫生涩回应。
第172页 唿吸极尽纠缠,都不愿意放开彼此。 她也知道,这不是什么理智的方式。只是,他们两个太需要不理智。 许久她才被松开,她靠在胸膛处,还没忘记脸颊红红把话说完。 「适合……嫁人。」 「不后悔?」他垂眸问。 「为什么要后悔?」「我自愿的。」 「我以为你真的不想领证。」费闻昭挑眉。 「这你也信,你好笨啊,」棠鸢环视偌大总裁室,用怀疑的口吻打趣他,「你真的是靠脑子到这个位置上的吗?」 费闻昭哈哈笑起,松了松领带,敲她额头,「不是,靠脸。」 棠鸢装作若有所思地点头,瞧他深邃眼睛,「这样的话,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包里装的是那件情侣衬衫,坐在车上,棠鸢满心欢喜,连红绿灯都变成了爱心形状。 「媒体採访你什么了?」费闻昭握着她的手,捏了捏。 「过几天视频剪出来你就能看到啊。」 「我想提前知道。」 棠鸢轻咳两声,「他们问了一些设计的问题,最后问我和颂风合作是什么感受,会不会有下次合作。」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啊——」棠鸢侧过身子,拉长声音,一字一句地盯着他侧脸,「感谢颂风集团的费闻昭先生,是他成就了我。」 「这是可以说的吗?」 「哈哈哈,没什么不行。」 后来费闻昭看到採访视频才知道,棠鸢说的并不是这句,她说得更大胆,她说——「感谢我的爱人费闻昭先生。」 - 秋末,费闻昭被文城大学邀请回校做讲座,棠鸢便同他一起去。 打算回南城看骆凡一祖母的计划被打乱,她还有点小难过,只是想到又能回到毕业两年的母校,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情。 「别伤心,下周可以去啊。」 「知道啦。」 是一个有关创业和经济方面的讲座,台下都是快要毕业的大学生。棠鸢坐在台下,穿着袁清安给他们买的情侣开衫。 台上,费闻昭穿浅灰色的毛衫,一身清爽闲逸,毫无在颂风的压迫感。他讲得细緻认真,赢得不少掌声。棠鸢给他拍了好些照片,一边欣赏一边在心里感嘆。 没料到旁边有女孩把她的心声说出来,「真的好理想型啊,我的智性恋又犯了。」 另一位适时提醒,「打住,台上这位学长英年早婚。」 「啊我不信,一会儿去要他微信号试试。」 「真的啊,你没看他手上的戒指吗?」 「那么简单的戒指,有可能是装饰品呢?看他品味也很好的样子。」 棠鸢听完扁扁嘴,伸手端详自己手上的另一半玫瑰对戒,戴久了,快要忽视它的存在。此刻被评价,她心里作祟,竟然也觉得有点幼稚了。 又想到领完结婚证这几天,费闻昭似乎也没有表现太过激动,那条朋友圈还是在她的要求下,他才发的。 盯着这个戒指,棠鸢越想越气,索性直接摘了下来。 讲座剩下的内容,她突然就听不进去,偶尔抬头看看费闻昭一脸春风得意,她又低头刷手机。 尾声时,台下掌声热烈。 主持人上台进行简单的採访,「费学长,时隔多年回到学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棠鸢听到一声「费学长」,勐然抬头。 眼里氤氲起来,好似一切又回到了几年前。她感觉到费闻昭从高朋满座里朝她这里望。 棠鸢听他回答得自然,「勾起很多回忆,我和我太太就是在大学认识的。」 台下嘘声一片,大家开始四顾寻找。 棠鸢靠着软座,小脸乍红,心咚咚地跳。这个身份称唿,她还是第一次听。有一种,老夫老妻的亲昵。 主持人笑到,「这回答很有水平,我刚听台下的姑娘们心碎一地。那既然提到私人话题,我可以再问一个吗?」 「请。」 主持人好奇道,「那您太太在台下坐着吗?」 「对。」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很优秀,很可爱的小女孩。」 「所以是哪一位啊?」 费闻昭轻笑,「不方便告知,我估计她已经害羞了。」 棠鸢在座位上按着灼烧得脸颊,心跳太快都乱了唿吸。明明坐得很远,怎么还是被他发现自己脸红了。 她旁边的几个女孩还在聊,「呜呜,我失恋了。」 「你恋了吗?」 「我单恋。」 棠鸢想,如果她和费闻昭在大学谈恋爱的话,会是什么样子呢,也会像别人一样周末约会,一起自习,送她回宿舍,一起约饭,一起淋雨,这样吗? 她似乎错过了很多。 另一种程度上,她又拥有了很多。因为能够拥有他这件事,就已经让她心满意足。 费闻昭在后台没看到棠鸢,便打电话问她在哪里。 【我在学校礼堂门口。】 【怎么跑那么远?】 【你不是说勾起自己回忆吗,那我也一样。】 费闻昭在电话里笑。 【费太太,因为害羞跑了?】 【别胡说好不好,散场,散场我才走的。】 棠鸢看着紧锁的门,【可是费闻昭……我们好像进不去。】
第173页 那边回应坚定,【等我。】 她便坐在场外的长椅上乖乖等他。 「过来。」 直到听到他声音,棠鸢才抬头,从发呆中回神。 「你来啦。」 「门锁着,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看看。」 她跑过去,看费闻昭手里晃着钥匙,眸子又亮起,「哇,费学长,你是有什么魔法吗?」 费闻昭听她叫学长,满意点头,「没错。是魔法。」 「要牵手吗?」 「好呀。」 棠鸢弯着嘴角与他十指相扣,刚走了两步,费闻昭停下问她。 「你戒指呢?」 棠鸢突然想起自己在台下赌气摘下来,支支吾吾先发制人,怄着小脸说,「哼,刚刚台下有女孩说要你微信,还说我给你买的戒指太幼稚。」 「我不戴了!你,你不想戴也别戴了。」 她口是心非,却没想到费闻昭很快接话。 「喔,那就不戴了。」 「?!」 棠鸢一时间气得甩开他手,自己直接跑下剧院阶梯,气沖沖地头也不回。 留费闻昭在后面笑得宠溺。 「慢点,这里这么暗。」 「不要你管,你谁啊。」 棠鸢皱着眉头,她就知道,男人都是这样,喜新厌旧。 还在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惹她生气,简直无法原谅。这里本来美好的记忆,就这么被他破坏了。 「要到舞台上去看看吗?」 话音刚落,他看到棠鸢已经从舞台一侧的台阶跑上去。 舞台两侧的窗户很高,不大的长方形,有光顺着漏进来。变弱的丁达尔效应,像聚光灯,单单洒在礼堂内,只是照不亮这空旷昏暗的地方。 那就由他来照亮。 棠鸢独自散步到舞台中心,才发现费闻昭不在舞台下面。 她突然就慌了神,疑惑夹杂害怕,心跳加速。她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叫他。 「费闻昭?你在哪里?」 声音刚落。 四周寂静。 「嘭」的一声,连着她的心跳。 舞台的灯光乍亮,暖色光打在她身上,从头顶顺着髮丝倾泻下来。 棠鸢沐浴在光里,被光环绕,包围,她自己也在发光。 「戒指想不戴就不戴啊?」 她闻声,转过身子看费闻昭迎着她走来,扬着嘴角朝她笑。 「不戴也可以。」 「换新的戴。」 棠鸢目光氤氲望着他,像是被时光带回了四年前的舞台初见。 他还是那样,芝兰玉树地在她面前。 却又不一样。 因为她看到费闻是单膝跪地的。 那一刻,世界静匿,舞台光明,观众席消声,只有他们。 她一汪盈水眸子,低头看他的瞬间,就开始扑簌簌掉落小珍珠。 仿佛在梦幻里。 她双手无措间,听费闻昭温柔地缓缓开口—— 「棠小姐,久等了。你可能不知道,光是在哪里求婚我都想了很久。考虑过南城,巴黎,甚至还考虑要不要在家里,或者在我们的婚房。」 泪光闪烁,棠鸢扑哧笑出来。 「那天你突然就要去领证,我还被告知要来大学讲座,我的计划又被打乱。不过,此刻觉得这个决定很不错,你觉得呢。」 棠鸢怔怔点头,挪着步子让他快起来。 费闻昭只是牵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宝宝,让我说完。」 她眼前瀰漫着水雾,只好点头。 凝向她的那双眼睛太过清澈幽深,她听他语气坚定—— 「棠鸢,我请求你做我的妻子,做我唯一的爱人。」 「在我这里,你可以尽情当一个无忧无虑、自由快乐的小姑娘。」 「我以前说,你让我觉得活着也不错。后来发现,不止,我变得贪婪,我不想只是活得不错,我开始汲取幸福,幻想未来。」 「我甚至很早就冒出了结婚的念头,早在南城,或者更早到想方设法和你同居的时候,我从那个时候就想和你过三餐四季的生活。」 「我竟然会留恋这人间,只是希望能陪你久一点。」 「能和你拥有属于我们的家,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满意足。」 「棠鸢,你的生日祝福,祝我永远爱你。」 「我想我实现了,或者说,你愿意陪我实现吗?」 人的一生,似乎鲜少有这样刻骨铭心的时刻。 棠鸢恍惚间回过神来,睫毛沁着泪,哽咽道,「费闻昭,我已经用结婚证回答过你了。」 「我知道。那是你的诚意。」他顿顿,看面前的小女孩又被眼泪打湿了脸颊,眼底有颤动,「这是我的。」 「还有那天醉酒后我说的所有,都会兑现。」 他像个虔诚的信徒,将钻戒为她滑到指根。 棠鸢赶紧让他起身。 时光在那一剎那重叠,四年前与此刻,她都是踮着脚去吻他,只是这次,吻得真诚,渴切,毫不犹豫的炽烈。 交织的爱意,绵长而深远。 很久之后,文城入冬,下了第一场雪,洁白凛冽。 棠鸢一定要出门走走,她想不打伞在雪中散步。 费闻昭只好依她,又是戴帽子围巾,还要准备好暖宝宝,担心她被冻到寻麻疹復发。
第174页 「穿这么厚,拍照一点都不好看。」她揪着围巾嗔道。 「能不能乖一点。」 将她的小手攥在口袋里,用电暖宝捂着,才勉强放心出了门。 费闻昭侧头看棠鸢仰着一张素净的芙蓉般小脸,用额头、鼻尖迎接雪花,那冰晶便融化在她脸颊和眉眼。 水汽迷濛,她像极了淡彩水墨画。 他问,「我定制的戒指,你看到它的寓意了吗?」 棠鸢缓缓点头,蜻蜓点水贴上他的唇,在雪花掉落里,她莞尔,依旧清甜,她说,「费总是诗人。」 棠鸢想起,是深秋的静谧午后。她在费闻昭的西装里捻出那张小卡片,跳入她眼帘,印在她心底的,是他劲瘦有力的字迹—— 「棠鸢: 「我给你我最大的忠诚和无法抑制的热情。 「我是说,我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