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影视圈做宣传》
第1页
[穿越重生] 《我在影视圈做宣传/重生成应届生后总监被社会毒打了》作者: 闹月【完结】
于玥在「月白影视」干了七年，三年策划、三年主管、两年总监
原本明年，就该接任新空缺的「营销中心总经理」一职
没想到只是在办公室睡了一觉，醒来却变成了刚刚转正的应届生！
月薪四千，房租两千，地铁通勤一小时
更要命的是，之前的下属全都变成了前辈
同事a：「帮我下楼取个快递。」
同事b：「给艺人团队切点水果。」
主管c：「你的方案太老套了，重写！」
……
而原先好说话的艺人团队，也纷纷作起了妖
宣传a：「艺人在剧组没时间，配合不了呢。」
经纪b：「亲爱的，签名照只能给五十张哦。」
经纪c：「我们怎么是七番？合同上籤的可是前五番！」
……
前总监欲哭无泪，只想赶快回去接任总经理……
【，出现的公司/艺人/项目均为虚构】
【女主事业线为主，感情戏为辅，主要讲述职场成长，介意慎看】
内容标籤：重生 职场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于玥 ┃ 配角：周正珂，刘宇哲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总监回二十岁再闯影视圈
立意：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第1章 重回二十二岁
于玥站在茶水间里，一手拿着水果刀，一手扶着火果，「咔哒」、「咔哒」切成四块，摆在了一次性饭盒里。
她怎么都没想明白，这种荒唐又离谱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半小时之前，她还是一名手下管着十几号人的宣传总监。
半小时之后，她就变成了一名刚刚转正的应届生新员工，正在给即将来看片的艺人团队切水果。
---
原本昨天晚上，新项目的一家艺人团队作妖，非要换一张海报照片。但这组海报今天就要发，于玥大半夜给经纪人打电话，据理力争了一个多小时，对方才勉强同意不换了。
她一晚上没睡着，顶着黑眼圈到公司，脑袋疼得厉害，处理了一下手头的活儿，就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打算睡一会儿。
哪知视觉部年轻的设计师门都没敲，就冲进来跟她争执，说艺人团队给他气受。于玥心里也憋着气，噼头盖脸把他训了一顿，活活把那设计师给训哭了。
设计师跑出去之后，她从包里翻出了一片布洛芬吞下去，又躺回了沙发上。
哪里想到，一觉睡醒来，她就出现在了宣传1组的工位上。
旁边是正在讨论kol发布方案的项目经理和媒介专员，她一下没反应过来，以为还在做梦，打算再趴回去。
「还睡呢？」项目经理扫了她一眼。
她叫沈晓婷，是当初于玥亲自面试两轮招进来的。
于玥顿了一下：「晓婷……」
沈晓婷又看了她一眼：「赶紧去布置下会议室，一会儿2点杰西团队来看片。准备几瓶水，再切点水果。」
旁边的媒介专员叫齐睿，是个gay，也说：「宝，你是去楼下买水果不？帮我在快递柜拿个快递，取件码我发你。」
「什么？」于玥一愣。
「不是睡煳涂了吧？」沈晓婷有点不耐烦了，「团队2点到，已经1点10分了，赶紧吧！」
思索了足有一分钟，于玥才从狭窄的电脑椅上站了起来。
一条空调毯从她肩上滑到了地上，上面的图案是只巨大的微笑皮卡丘。她拧着眉头在原地又站了一分钟，看着那只皮卡丘，有种难以置信的荒诞感。
她紧走两步，到熟悉的「总监办公室」外，却见一个人正坐在原本属于自己的位子上。
「艾达？……」她脱口而出。
艾达抬头：「于玥？有事么？」
她不自觉走进了办公室，看着眼前多年未见的人，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的震惊。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啊？」艾达似乎觉得可笑，双手一摊，「那我应该在哪儿？」
「你不是应该……」于玥话音一顿。
从艾达桌上的镜子里，她看见了自己的样子——镜子里的人是她，或者说，是大约十年前的她。
她本该过三十岁生日了，因长年熬夜压力肥，体重一度涨到了一百三十斤。而此时此刻，镜子里的人却有着一张还没发腮、略显稚嫩的脸，皮肤光泽透亮。
——那是刚毕业来北京、曾经朝气蓬勃的她。
「于玥？」艾达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镜子。
于玥勐地转过身背对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腰——没有赘肉、没有松弛，没有七年打拼留下的痕迹。
她跑出办公区，冲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睁大了眼睛。
「天！」她不敢相信，「我这是……穿越了？还是重生了？」
---
于玥就职的公司，叫作「月白影视」，算是业内能排在前十的影视公司，每年稳定出品、制作三至四部电视剧，保持着「两年一爆款」的水准。
宣传部隶属「营销中心」，和「制片中心」的制片部、「策划中心」的文学部，以及「行政中心」的财务部，同为公司的四大核心部门。
第2页
于玥从大三实习就在这家公司，中间一直没换过，到今年，已经是第七年了。
刚来的时候，宣传部总共只有三个人——总监刘宇哲、项目经理艾达、视频剪辑大海。
那时项目不多，一年也就一部戏，拉来的资金都要投到制作上，宣传费用寥寥无几。合作不起外包团队，所有的宣传，就只能靠这四个人没日没夜地拼。
没有稿费，所有的文案、稿件，都是艾达带着于玥一个字、一个字写的；
为了省剪辑的钱，预告视频都是大海用一台二手电脑通宵剪的；
而刘宇哲本人，除了指挥团队、把控方向之外，还兼职了媒介的工作。
那会儿最时兴的宣传渠道是公众号，但因为刚刚兴起，还没后来那么高的刊例价，刘宇哲便厚着脸皮挨个身边的朋友去问。
有人情的软磨硬泡，用寂寂无名的演员、无人问津片尾的合作媒体，置换来几条宣传稿，哪怕不是头条，二条、三条也都行；
没来往的，她就托朋友去打听，一天几次地催，许下空头支票，说到时候请帮忙的人吃饭；
有时几经周转联繫上了，对方一听项目和演员，就抱怨：「你们这一点名气都没有啊！」
她便赔笑道：「播了就好了，咱们先合作着看看，万一呢……」
外加一些从前做记者时积攒下的纸媒的朋友帮忙，到了项目收官的时候，刘宇哲好歹也算是拿出了些成果。
---
直到于玥进公司的那年，公司的新项目签来了一个稍有名气的三线演员当男主。
他代言的品牌合作了贊助，又主动把线下硬广换成了10秒预告片，老闆这才挤出了四万宣传费，郑重其事交到了刘宇哲手里。
那是一部穿越剧，在当时题材还算新鲜，虽然先在地方台播出、二轮才上了卫视，但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度。
男演员迅速蹿红升到二线，一口气接下了十一个新代言，而那家贊助商则乘势而上，将gg铺满了大街小巷，赚得盆满钵满。
第二年，公司又开新项目，是一部题材火热的谍战剧，请了几位重磅演员加盟，光剧本就打磨了八个月。
这回宣传部有了一笔十二万的预备资金，刘宇哲不再每天出去求媒体，而是带着艾达和于玥，认认真真把宣传计划过了一遍，要求在最低的预算内，做到最高的性价比。
有了钱，自然比没钱的时候好办事多了。
从剧组杀青回来，制片人兼公司老闆曹州，让刘宇哲带着手下三个员工一起吃了顿饭，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一次的项目寄予的重望，希望宣传能出彩、能帮着项目更上一层楼。
刘宇哲端着酒杯，笑眯眯看着曹州，用她特有的江浙人的语调，软软地说：「诶哟，宣传这个东西，就是锦上添花的！曹哥把项目做到9分，妹妹保证帮你推到10分！」
曹州喝得脸红脖子粗，囫囵说着：「向哲姐保证，十分满意……」
---
他果然没有胡吹，这部谍战剧一出现在春推会，就被央视看上了，预定了八套的黄金档。
紧张刺激的节奏、毫无表演痕迹的演员，一经播出，果然瞬间掀起了一股收视狂潮。
这下都不用刘宇哲出去找，各大媒体争相抛来了橄榄枝。
面采、、电视台访谈、卫视综艺……公司几乎倾巢出动，每天带着主创、主演全国各地地跑，直到二轮收官，忙碌的行程才得以放松下来。
「月白影视」一炮而红，曹州迅速扩大了公司团队。
他引入专业的制片组、签了两名专业编剧和四名新人编剧，分成了两个制片团队，增加项目产能，又扩招了宣传部，挖来了一个有经验的项目经理和一名策划，还招了一名设计。
就这样，原先的草台班子，一步步变成了正规军。
第三年，于玥就成了项目经理，等艾达离职后，又接任了主管，成了部门里除刘宇哲之外话语权最高的人。
和她同期的大海，也成了新成立的视觉组主管，手下带一个剪辑、一个设计。
然而曹州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前两年，平台热钱大量涌入影视行业，他适时地引入了一家资方，计划在港股上市。
公司部门被重新划分，总公司下面分出了几个子中心，刘宇哲升任「营销中心」总经理，便把最看好的于玥，推上了宣传部总监的位子。
前段时间，刘宇哲找了于玥私下谈话。
「侯副总身体不好，打算明年退休了。她干财务出身，腰一直不太好，前段时间脑梗了一次，要回老家养老去了。」刘宇哲抿了一口咖啡，审视的目光从眼镜片后面透过来，「玥玥，曹哥的意思是，让我接替副总。」
「太好了，恭喜啊姐！」于玥拿着咖啡杯碰了她的杯子一下。
「我走了，营销中心总经理的位子可就空缺了。」刘宇哲也拿起杯子，反过来碰了碰她的杯子，「提前预祝你，升职愉快……」
现在刚到六月份，按照原计划，再有不到一年，于玥就能升任营销中心总经理了。可谁能想到现在，荒唐事情就在此刻发生——
周围的一切没有大的改变，她也没有回到自己真正二十二岁的过去。
她是带着三十岁的记忆、重生成了二十二岁的身体，出现在了一条全新的生活轨迹上！
第3页
---
于玥有些发懵，站在厕所镜子前摸出了手机翻看。
置顶的工作群聊，从「月白核心群」、「月白媒体宣传群」、「营销中心总监群」，变成了「月白宣传部」、「崛起的宣传1组」、「月白影视工作群」。
星标联繫人里，原先的刘宇哲、曹州，还有她在平台做pm的闺蜜何莉莉，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沈晓婷、艾达，以及一个名叫「祝同」的女性帐号，看样子，是和她在实习期间同住青旅的女孩，代替了从前何莉莉的生活轨迹，现在与她合租。
外卖和购物软体里的常用地址，变成了一个五环外的小区，在地图上一查，坐地铁回去都要一个小。
她跳过几百条免打扰消息的媒体群，挨个点开了聊天记录查看，还是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忽然跳出了一条语音电话，是沈晓婷。
「喂，玥玥你去哪儿了，水果买到了吗？艺人那边说还有十五分钟就到，抓紧点哈！」
「哦……好、好，马上，马上回来。」
出于对工作的认真负责，于玥还是决定先把手头的任务做完。她揣上手机下了楼，拿了快递、买了水果，又到茶水间来切水果。
前台已经在会议室里摆好了纯净水，她把水果分成两盘放在座位两边，总算松了口气。
今天来看片的是这部叫作《心舞》的剧里，「男二号」杰西的经纪和宣传，带头的是他的经纪人虎哥。
于玥习惯性地用熟稔的语气跟他打招唿：「虎哥，来啦？」
虎哥和包括沈晓婷在内的十来个人，都惊恐且疑惑地看向了她。
于玥被看得有些尴尬，露出了一个整齐的假笑，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有了变化，脑袋上顶着的title，已经不再是「总监」了。
虎哥倒是没怎么在意，对沈晓婷说：「你们小孩还挺自来熟。」
沈晓婷干笑两声，朝着于玥使了个眼色。
于玥眼神飘了一下，单手捂住了肚子，露出难受的表情，无声地说：「来月经了，不大舒服……」
沈晓婷才说：「不行吃个药，赶紧去下厕所，回来陪着看。我还得回去帮2组弄大号list，今天你主盯。」
于玥用力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正好艾达朝着这边走来，看见她，顺嘴问了句：「怎么了？你今天状态有点不对？」
于玥再次故技重施：「不好意思姐，我今天来月经了，有点迷煳。」
「能坚持得住么？」
「能行。」
「嗯，那就好，实在不行的话病假休息半天，反正还没到项目期。」
艾达推开会议室门进去，里头虎哥调侃他：「哟，大忙人来啦……」
于玥迈开步子转身，却差点撞到一个人的胳膊上。
「不好意思……」那人手忙脚乱地往后退去，怀里抱着的一摞纸差点掉在地上。
于玥揉着险些被撞到的鼻子，定睛一看，原来是公司文学部的一个年轻的男责编，似乎来公司有两年了，负责过几个项目，叫什么来着……
「没事吧？」男责编有些生硬地问。
于玥摆摆手。
男责编犹豫了一会儿，从怀里抽出一沓订好的纸给她：「……给你们总监的剧本。」
「需要我转交么？」于玥接过剧本，见上面写着《西川一梦》，瞬间眼睛一亮：「这项目要开了么？」
「快了。」
于玥笑逐颜开：「可以啊，这儿进度够快的。」
这是当初刘宇哲拉来的项目，是一本古代架空小说改编的，在平台定级的时候定的是a+级，但就剧情来说，于玥是把它当作s级的。如果演员谈得好，应该还能升到s。
她顺手翻了一下：「我这就去送。对了……」
她回过头，叫住准备走的男生，「你叫什么来着？」
男生下意识低头看了看鞋面，过了一会儿才说：「周正珂。」
第2章 莫欺少年穷
于玥坐在会议室里，面前摆着两台电脑，一台插着存了一审粗剪片子的硬碟，一台开着word打字。
当总监时，这部片子还没组织过看片，这是她第一次看粗剪，边看边记录一些想法。
艺人团队是跳着看的，没有杰西的情节就快进过去。有时碰上重点情节，几名宣传会小声讨论几句。
播到男二被女主拒绝时，一个短髮女孩说：「我要是女主，肯定拒绝不了杰西。」
瞬间众人被逗笑，虎哥说：「不拒绝，那杰西就是男一啦！」
于玥随口道：「是有点不太合理，女主之前明明对杰西有点动心的，结果这么利落地拒绝他……其实应该再有点推拉情节，对吧？太快，有点生硬了。」
她手里转着笔，看着屏幕上做的记录，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人怪异的目光。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虎哥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问坐在对面的自家宣传：「我们几点去吃饭？」
那女孩愣了一下，看向了于玥，于玥跟着一愣。
以前艺人团队来公司看片，她作为总监，都是开头进来打个招唿，陪着看一会儿就走了。到了饭点，手底下的小孩会点好外卖，再来叫她一起吃。再加干起活来，她一向是感觉不到饿的，听虎哥这么一说，才发现已经快七点了。
第4页
「啊……」她起身赔笑道，「太专心了，疏忽了……稍等哈，我让同事去叫一下。楼下有家潇湘阁，有人不能吃辣的么？……」
得到否定的回覆后，她火速走出了会议室，想叫前台过来。结果前台已经人去楼空，连背后公司的logo灯都关了。
于玥皱了皱眉，刚打算回去拿手机叫沈晓婷过来，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背着双肩书包，正从旁边楼梯间里出来。
公司租的是写字楼，一共租了三层。最上面是办和财务室，二层是四个中心的办公区，各占四分之一。一层是前台、接待室，以及两个会议室和仓库。
周正珂刚开完剧本会，在楼梯间抽了根烟。
于玥喊了一声：「周正珂！」
没想到有人会叫他的名字，周正珂脚步一顿，看见了在会议室门口招手的于玥，纠结了一下，朝她走了过来。
「麻烦帮我盯一下，我去潇湘阁点个外卖。」
周正珂问：「不用手机？」
「这个点儿，手机点得排到什么时候……你进来看着硬碟，规定不能让他们单独看的，谢啦。」
周正珂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会议室里黑压压的人：「要不……我帮你去点外卖吧。」
「也行。」于玥没有过多纠结，「你手机呢？记一下菜——给虎哥来两份金钱蛋，小炒肉、茄子煲、紫苏牛蛙……青菜，嗯……来空心菜和莴笋吧，香干、家常豆腐、鸡胗……」
「你吃饭了么，一起吃不？再加个萝蔔牛腩，差不多了，米饭按人头多来一份，加上沈晓婷和艾达一共是九个人。」她算了算人：「到店里报……」
她本想说报她的名字，又反应过来这会儿应该没用了。
「报月白吧，让他们插个队给做一下，尽量快些，让老闆骑自行车送过来就行。点完告诉我多少钱，我转帐给你。」
也不知道周正珂究竟有没有报月白的名号，过了大约半小时，满满两兜子的饭菜便送到了。
沈晓婷和艾达去取的，两人各拎了一大兜。
艾达用手肘开了会议室的灯，笑着招唿道：「先吃吧，吃完再接着看。」
虎哥摸着肚子站起来，假模假式道：「诶哟，是有点饿了。」
于玥拿了一盒米饭，站在艾达身边，正打算伸筷子去夹，却被她拉了一把。
她忍不住皱眉，看向艾达拽着她袖子的手，收回了筷子。艺人团队都吃上了，她才夹了几口菜坐下，闷头扒拉饭。
艾达坐在虎哥身边，套近乎似的跟他聊起了杰西最近在拍的一部剧。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于玥随手拿起来，见是周正珂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随即发来了一张付款截图，一共花了五百多。
她对了一下小票，没啥问题，于是点开转帐打算转钱，没想到显示「支付失败」。
「嗯？」
她点开零钱一看，里面只有四十多块钱，再换成银行卡，失败两次才成功。
刚一转过去，手机就弹出了提醒：
「……您的银行卡消费542.00元，当前余额1733.78元。」
于玥大为震惊，点开手机里的银行app看了一圈——三个银行、三张卡，加起来也只有这一千七百多。
「救命……」她转脸又打开邮箱，搜了搜每月的工资条。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应届生刚转正的「于玥」，每个月到手，竟然只有四千块钱工资！
「靠！」她暗骂一声，「我当年都有三千呢……现在的大学生这么不值钱？」
随即她想起了什么，点开和祝同的微信记录。
房租是季付的，上个月刚交过，她一共给祝同打了4500块钱，加上全年的中介费，每月算下来将近2000块了。
于玥有点压抑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了。
她转头看向沈晓婷：「咱几号能报销啊？」
「月底，25号提oa。」沈晓婷有些古怪地看着她，「你又不是没贴过票。」
于玥嘆了口气，又想起什么，给周正珂发过去一条消息：「发票要了吗？」
好一会儿周正珂才回过来：「忘了。」
「靠……」
于玥起身探过被当成垃圾袋的外卖袋，撕下上面贴的小票。小票上沾了红油，她抽了纸巾去擦，弄得满手油乎乎的。
沈晓婷问：「你干嘛呢？」
「忘记开发票了，明天去找他们。」
---
吃过饭，已经八点半了。
艾达问虎哥打算看到几点，虎哥擦擦嘴，说自己有事得先走了，留小伙伴们接着看，到十点差不多了，明天再继续。
「ok，明天玥玥还带着小伙伴们看就行。早上十点半十一点？太早的话公司只有行政。」
「十点半吧，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完事。」短髮女孩说。
「那我就先走了。」虎哥起身喝了口水，跟大家热情地告别。
艾达叮嘱沈晓婷：「你晚一点走，跟玥玥把公司们管好了再走。」
沈晓婷点头，起身把艾达也送走了。
于玥从办公室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二十了。
沈晓婷是北京人，自己开车上下班的。不过她家在西城，和于玥是相反的方向，俩人一起收拾完会议室，扔了垃圾之后，便在楼下分道扬镳。
潇湘阁已经关门了，于玥嘆了口气，收好小票，打开打车软体看了看。
第5页
往外环的路现在倒是不太堵车，但单程八十多的车费，对「全部身家一千七」的人来说，着实有些奢侈了。
她往地铁站跑了一段，赶上了末班车，坐了整整一小时地铁、换成了两趟线，又步行了十分钟，才回到了租住的房子里。
让她没想到的是，都住的这么偏远了，房子竟然还是三家合租的。
不过也有优点，小区是商品房，环境不错，房龄不到二十年，面积足足有一百一十平，不论是公共还是屋里，都十分宽敞。
于玥站在家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
她们的房间是客厅隔出来的，面积倒是不小，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抬头就能看见对面楼里的万家灯火。
屋子正中放着一张床，两边各有一个衣柜，一边是房子里原装的木柜，一边是自己搭的塑料柜。她打开看了看，确认木柜里是她的衣服，另一边是祝同的。
这个点，祝同还没回家。
于玥先拿着洗漱用品去卫生间洗了澡，把东西收拾干净，换上睡裙打算上床。一出门就看见隔壁次卧的大姐进了门，随手踢掉了一双高跟鞋。
鞋子倒在地上，她连扶都不扶，当着于玥的面，就在客厅里脱起了裙子。
大姐估计在40岁左右，白胖白胖的，里头穿着一件连体的黑色紧身束腰内衣，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于玥大为震惊，连忙跑回房间给祝同发微信：「大姐在客厅里脱衣服！」
祝同很快就回：「多正常啊，她不是天天那样？也就保洁刚来打扫完，过两天又恢復成她折腾的样子了。」
于玥看着这句回復，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家里还有方便面么？」她打了电话过去，和祝同聊了起来。
「有，上次你放在橱柜右手边第二层了，你忘了？」
「冰箱里的鸡蛋哪个是咱的啊？」
于玥跟朋友住的时候，向来是不分你我的东西的，她不知道跟祝同的相处模式，便这么问道。
「保险那层里的。你咋了，忙得急性这么差了？」
「累的吧……」她随口敷衍，「你几点回来？」
「打上车了，今天去顺义拍摄，累死……刚刚差点在车上睡着了。」祝同回。
于玥长嘆一声，简单回了句「先睡了」，脱了衣服，掀开被子躺到了摆着皮卡丘枕套的半边床上。
---
早上八点，于玥的闹钟响了。
她起床向来利索，按掉了闹铃便坐了起来。
昨晚她没等到祝同回来，一觉睡到了大清早。这会儿回头一看，祝同脸上戴着小黄鸭眼罩，张着嘴睡得正香。
她拿着牙刷走到卫生间，却发现里面有人，于是先去做饭。
餐桌上一夜之间便乱作了一团，她皱着眉头把东西往边上推了推，清出一块地方，坐了下来。
快吃完的时候，那大姐才从厕所里出来。
大姐穿着一件玫红色的丝质睡裙，两根细细的蕾丝带子勒进了肉里，拖鞋在地上趿拉着，「哐当」一声回了屋。
于玥进去打开排气扇，又出来先洗了碗筷，这才进去洗脸刷牙。
出门的时候祝同醒了，迷迷煳煳看了下时间，又倒在了床上。
于玥问：「今天还去顺义么？」
「不去了……但还得出外景……呃啊——」祝同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低吼，一下子坐了起来，「起床！」
她蹲在床边，打开了昨晚拉回来的行李箱，拿出了一只三脚架、两只镜头，只留下一只长焦镜头和相机，其余的都扔在了床上。
于玥眼看要晚了，便连忙出了门。
---
月白是不需要固定打卡的，每天只要打满8个小时就可以。不过这条规矩在主管以上的中高层身上，是不适用的，因为经常需要在外面谈合作或者见人。
于玥原计划十点前到，结果被隔壁大姐一耽误，晚了五六分钟。走到地铁站后又发现，都这个点了，居然还要排队等车。
好在等的人比七八点还是少了许多，第二趟就坐上了。
下地铁之后走了一段，好不容易看见一辆共享单车，于玥扫了码，发现她竟然开通了包月，连忙骑上车往公司赶去。
等她气喘吁吁赶到公司，却发现不论是沈晓婷、还是艺人团队，都还没有来。
她看着手机上的十点十分，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
「靠！」
---
今天虎哥不在，另一个执行经纪也没来，中午订餐的时候只花了三百多。
下午三点左右就看完了片子，沈晓婷把硬碟收了回去锁好。于玥拿着两天点餐、买水果的发票，心里开始滴血。
她适应角色适应得非常快，在发现自己既不是在做梦、一觉醒来也回不去了之后，便迅速融进了这个二十岁、月薪四千、底层员工的生活轨迹中。
这或许是多年职场浸淫的结果——
即便是一场短暂的梦，也要尽力做到的最好。
刚在工位上放松了几分钟，艾达就在「崛起的宣传1组」群里发了通知：
「十分钟后会议室和乙方开会。」
沈晓婷迅速回覆：「1。」
媒介齐睿和另一名在公司的策划李佳佳也跟着回覆：「111。」
看着那一串「1」，于玥右眼皮开始狂跳。
第6页
她是一个十分看重「井井有序」的人，以前有下属在工作群单回復「1」、「6」这种数字，是要被她说的。但显然，艾达的为人处事和她有很大区别。
她不好说什么，于是打开九宫格键盘，认真回復了一个：「收到。」
第3章 影视宣传的一天
乙方公司是于玥的老熟人——文通传媒，领头的是她们的项目部的总监冯雪儿。
冯雪儿以前是个歌手，零几年的时候转行做了制片人，投资了几部戏，结果都打了水漂。一零年左右又开了唱片公司，结果还是赔的血本无归。
最后她痛定思痛，决定结束创业生涯。正好碰到文通的老闆打算开宣传公司，就把她挖来给自己做商务。主管接项目。
没想到，冯雪儿在这个岗位可说是如鱼得水。
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资源和人脉都被她盘活了，每年不管是电视剧还是艺人宣传项目，文通都是接到手软，忙都忙不过来。
她的装束还保留着当歌手时的前卫大胆，一身豹纹短裙，一头齐耳短髮，戴着夸张的耳环，见谁都叫「亲爱的」、「宝贝」。
但今天，她看似有些不高兴，脸上挂着很明显的职业假笑，抬起一只手和艾达打招唿。
艾达跟她抱了抱，招唿自家员工坐下。
一坐下，于玥就盯着冯雪儿看，忽然捂着嘴假装惊唿一声：「哇，雪儿姐，你今天戴的是新出的『银雪之舞』么？独立设计师amanming今年的主打款，前段时间尤新新戴着上过《时尚》封面的！」
冯雪儿有些诧异地看向她，抬手拨弄了一下耳环，不免有些自得：「嗯……」
「真好看。」于玥竖起了一只大拇指，「本来这一身是很野性的美，戴上这个，一下子多了一份神秘感呢。」
当总监时，于玥和冯雪儿就是老相识了。
那时冯雪儿总会在朋友圈里炫耀一些收藏——
古着店淘回来的lv外套、二手收的爱马仕包包……但凡是古董奢侈品，就没有她不喜欢的。
上个月，于玥跟她、还有几个朋友喝过一次下午茶，那时冯雪儿刚好看到尤新新的杂志封面，大唿一定要把这对耳环搞到手。
她是一个极其喜欢炫耀、极其浮夸的人。
被于玥这么一吹捧，冯雪儿的脸色眼看好了些，挺直了腰杆，叫了自家项目经理：「开始讲吧。」
原本文通和月白是捞多年的合作关系了，但今年，刘宇哲想把短视频单独拆出来做，文通今天来比稿，比的就是短视频的方案。
可她们拿出的方案，实在是有些行活儿了，几乎看不到什么亮点。项目经理的讲述也跟流水帐似的，听得于玥昏昏欲睡。
讲完后，冯雪儿看着艾达问：「有什么补充的吗？」
艾达看起来有些纠结，她是个老好人，不太会直接让人下不来台，于是说：「暂时没有。」
「我有。」于玥举手。
她把电脑文档朝上翻了翻：「主打男女主『』——这四个字根本不能精准概括两人的关系。女主误会男主是仇人、男主误会女主移情别恋，这怎么是欢喜冤家？从一开头的定位就有问题啊。」
项目经理辩驳：「在前期不太好做，要在短视频平台快速吸引大批量路人，一定是短平快、有高潮、有反转，那种血海深仇最好是留在播出做。」
于玥反问：「如果是电影，项目周期短，把第一批人骗进来还玩的通。我们做的是电视剧，是一个长周期项目，不觉得没什么必要么？玩什么手段都不如好好做内容。」
不等项目经理说话，她自顾自接着说：
「第二，话题主打里，几次出现男女主吻戏——我拜託，这部剧里根本没有几场吻戏啊！……什么月下吻、湖边吻，2秒钟的镜头，物料怎么支撑？谁来发？外围找大号发一堆吻戏cut，评论区铺一圈『磕死我了』，有什么作用呢？」
「这部剧讲述更多的是女主和女二的成长线，那些话题的受众人群，跟我们的潜在观众人群有多少重合？我们是什么剧，纯纯谈恋爱吗？一部上星剧，如果每天打开手机，都只能刷到这些东西，未免格局和眼界太小了。」
项目经理看于玥的眼神都有些变了，不自觉朝着自家领导冯雪儿瞟了一眼。冯雪儿却饶有兴致地盯着于玥，面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第三，特辑的方向。还是一样的问题，这是一部跨越情感大剧，时代背景、人物背景、原型故事、角色故事，甚至是创作理念……可做的太多了。文通这么专业的一家宣传公司，肯定不会想不到。但目前看下来，所有的视频点，却都放在了男女主这方寸之间的故事上。人物成长呢？故事深度呢？」
「我们的剧定位是s+，主线是时代下的成长，男女主是一线流量明星，不代表我们只能按照流量的模式去做。宣传应该抓住最核心的东西，这部剧的内核是什么？这部剧想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她双手把电脑往前一推，皱着眉头看向了冯雪儿：「你们是换团队了么，还是前期方向没有确定好？这样的方案来比稿，抱歉，我真的接受不了。」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变得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沈晓婷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跟齐睿对了个眼色。
第7页
艾达看着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和事佬似的说：「玥玥，可以了。」
反倒是冯雪儿，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小妹妹挺犀利啊。」
于玥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啊……抱歉……」
工作一上头，她竟然忘记了今非昔比，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公司元老、宣传总监、行业大拿，只是个小小的应届生员工，还是刚刚转正的。
「没事，不用抱歉，说的挺对的，是我们格局小了。」冯雪儿似乎不经意地看了艾达一眼，「这样，今天让小伙伴回去再改一遍，下周我们再约时间过来重看吧，怎么样？」
艾达松了口气：「好，别太介意啊，小孩说话直。」
二人带头起身往外走去，屋里人走得差不多了。
于玥挠了挠头，看了沈晓婷一眼：「怎么？」
「牛逼啊你。」沈晓婷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你知不知道，这方向是谁定的？」
「谁啊？」
「你刚出去的leader。」沈晓婷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对了，上次开会时你不在。艾达自己跟文通说，要做不一样的现实主义，要『温情+爱情』，要有愉悦的观感，不能每天苦大仇深……」
于玥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她胡扯什么呢？」
沈晓婷哈哈大笑：「说实话，挺同意的，但是不能说，哈哈……」
于玥有些疑惑，朝着艾达远去的背影望过去。
---
她当总监之前，艾达就离开了月白。
那时她对艾达的印象是能力很强、很能抗压，突然就这么走了，还曾觉得有些惋惜，也几次旁敲侧击地问过刘宇哲，艾达为什么走，但刘宇哲都没跟她说过。
幸好后来，艾达转岗去做了制片，从场记、制片助理，一路做到了执行制片人，很早就在票房过十亿的电影片头，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次，刘宇哲还特意包了个场去支持。
她跟着去，见识了艾达的春风得意，回来后还跟刘宇哲说：「艾达不一样了。」
当时刘宇哲问：「现在还觉得她走了可惜么？」
「不了。」于玥摇头，「人各有命吧，或许艾达的命，就是不在月白」
---
开完会已经六点了，于玥回到工位点了个外卖。
刚吃两口，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风风火火地从门外进来，推门就喊：「《西川》项目组的，五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于玥当即站了起来，看着刘宇哲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刘宇哲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人，和常人印象里的「成功女企业家」，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她留着一头大波浪卷的长髮，细眉红唇，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喜欢穿西装长裙、细高跟，走路脚下生风，步伐豪迈而自信。
她带着笑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和善地对大家打招唿，却并不过多停留……
想起她们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几千个日日夜夜，于玥忽然热泪涌上，不自觉哽咽了一下。
刘宇哲忽地停了下来，隔着两排工位看向她，顿了一会儿，才说：「1组，《西川》是你们的项目吧？」
沈晓婷连忙点头道：「是的，哲姐！我们刚开完乙方会，马上就来。」
刘宇哲点点头，打量了于玥一眼，对她招了招手：「到我办公室。」
在沈晓婷的注视下，于玥拉开椅子追上了刘宇哲的步伐。
刚一关上门，刘宇哲就问：「听说你今天把冯雪儿给骂了？」
于玥眼神一飘：「没有、没有，我哪里敢……」
刘宇哲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不敢？冯大美女亲自找我告状，说你戳她心窝子。」
「不是，哲姐，她们那方案，给谁谁都得戳心窝子呀！」
刘宇哲笑够了，这才正色道：「我没怪你。如果单说工作、单说方案，于玥，你做的对。一个团队如果没有人能够犀利直给、洞察对与错，那这个团队是没有未来的。不过……」她话音一转，「你毕竟还是个新人，有的时候，就算结果正确，也要讲究方式方法……」
于玥眼眶有些泛红，接连点了几下头。
---
当年艾达离职，她被强行升任主管，事情忽然爆炸似的涌来，她摸不着头脑，处理不来，便找到刘宇哲哭诉。
「哲姐，我干不了……还是让别人干吧！我就当项目经理、当策划，专心做好项目，行不行……呜呜……」
结果刘宇哲笑她没出息，给她讲了当初她入行做记者的时候，一个星期出不来一篇採访，被主编当众骂得狗血淋头的事。
「……我就那么哭啊，哭了一个小时，别人都在旁边，但没有人上来安慰你。因为大家知道，如果不努力，下一个被骂哭的就是他了。」刘宇哲摸着她的后脑勺，耐心安慰。
「其实后来想想，主编也是真心为我好，如果没有当初他那样的骂，我可能也不会被逼到现在的位子。」
「不过啊，对你们，我是再不能用老方法了。玥玥，你很坚强，比你自己想像的要坚强很多，你能熬过最低谷的时候，怎么会过不了现在呢？」
「你只是没有找对方法。低头勐干固然重要，但是方法也同样重要啊！」
靠这一次促膝长谈，于玥再次回头，重新接下了主管的工作。
第8页
她从中理出了头绪，迈出了进入管理层的第一步……
---
刘宇哲看了看腕錶：「还有两分钟，走吧，该下楼了。」
二人前后脚进了会议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艾达看见于玥跟着刘宇哲进来，不自觉多看了两眼，似乎有些不高兴。
于玥一眼就看见穿着休闲t恤的周正珂坐在边上，搬着电脑便凑到了他跟前。
周正珂正专心翻看着编剧刚发来的新剧本，冷不防身边坐下个人，吓了一跳。
「心虚什么呢？」于玥打趣道。
周正珂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于玥没再跟他搭腔，把电脑放在了桌子上。
制片人姜鹏敲了敲桌子：「人到齐了，开始吧。责编……责编，先来说一下项目现在的情况吧。」
于玥一眼看出，他是忘了周正珂叫什么。
周正珂好似一点不在意，把目前的剧本状况简单说了下：「剧本总共30集，目前出到了15集。编剧今天把16集的初稿发过来了，稍后打上水印同步核心群。稍后汇总完导演、平台的修改意见，会再统一发给编剧老师。」
姜鹏点点头，接着说：「这部片子取景在襄阳和横店，美术老师已经在制作场景设计图，服装制作进度百分之三十，外景取景完成了一半。横店的摄影棚已经在走合同了，襄阳的拍摄预计占百分之十，会在杀青前转场过去。选角下个月启动，casting那边目前给了人物小传和三集剧本。外聘的执行制片、财务、侧拍、以及其他剧组工作人员，都已联络完毕。财务下个月进组，其他人待定。」
刘宇哲接过话头：「目前项目还没有任何透出，只有男女主的人选在营销号之间流传。宣传部在演员进组前会派人驻组，艾达定一下人选。另外我们视觉部，有一些需要侧拍师配合的内容，稍后大海同步到群里，辛苦及时对接一下……」
一群人就一些细节问题来回讨论了两个多小时，基本确认了大的时间节点。
散会之后，刘宇哲叫住了艾达：「这两天辛苦了，1组一个待开、一个待播，2组两个开拍的，忙不过来吧？」
「还好。」艾达笑着说，「比这忙得多的都经歷过，不算什么。」
刘宇哲点点头：「行，那今晚早点回家吧。」
大家互道了再见，没一会儿便都走了。
于玥到地铁站的时候，还不到八点，倒是一趟就上去了，只是上去之后差点被挤成了肉泥。
好不容易到家，她立刻拿出手机，开始刷最近在宣传期的项目视频。
月白最近的一部待播剧，就是杰西参演的那部年代情感剧，如果顺利的话八月能播出，还能赶上暑假的最后一波热度……
不过八月现在有两部同类型待播剧，其中一部是尤新新主演的，看阵容也是绝对的s+，平台大概会力推。
第4章 奇葩合租室友
从厕所出来，于玥一眼就看见厨房水池里对着一堆脏兮兮的餐具。
她到客厅去看了一圈，隔壁大姐还没回来，就去敲住在主卧的那小两口的门。
等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来了趿拉拖鞋的声音。
开门的是情侣里的男生，他穿着一条大裤衩子，打着赤膊，单手横拿着手机，戴着一幅黑框眼镜，头髮乱糟糟地瞪着敲门的于玥，没好气道：「干嘛啊？」
「水槽里是你们的锅碗么？」
屋里只有一张一米五的床，成堆的衣服摞在床边地上，独卫的换气扇开着，轰轰地发出明显的噪音。
「怎么？」男生不耐烦地问。
「麻烦洗一下，天气不好，都快臭了。」
「要你管？」男生态度挺横的，手机里外发的游戏声响起。
他「欸」了一声，「砰」一下关上了门，在屋里叫喊起来：「开、开、开——老狗去哪儿了！……」
于玥吃了闭门羹，耐着性子翻了个白眼，再次敲响了房门。
「有病啊！」男生这回光脚沖了出来，「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碍着你啥事儿了？」
「你他爹的骂谁呢，啊？」于玥双手叉腰，声量比他还高，「老娘受了一天臭气，回来还得忍你？我是你妈还你是我儿子？我可生不出你这种小垃圾——」
「你——」
「你什么你！还准备打我是吧？」于玥假装撸了下袖子，一把拍在自己胸口，「你打啊，动手啊！但凡敢动我一下，今晚我进拘留所，你进太平间！——看谁横得过谁，以为老娘怕你啊！」
--
于玥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只不过她从小生在教师家庭，接触的圈子非常小，受的是非常严格的教育，对自己有很强的道德和是非观要求。
没见识过「人心险恶」，长大步入社会，她才慢慢发觉，这个世界跟她从前接触过的，非常不一样。就算生气、不高兴，碍于面子，时常会下意识选择委曲求全——
委屈的是自己，成全的是别人。
工作七年，她改变了非常多。
从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到一言不合就开吵，再到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步步懂得了，怎么虚以委蛇、怎么达成目的。
当了管理层之后，她的心理素质更是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不发火则矣，一旦跟人吵架，绝对不憷，脑子转得飞快，起码声势上不能输人一截。
第9页
---
男生似乎是被她的气势唬住了，嘴巴动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于玥的死亡注视下，他总算锁了手机，光着脚丫走进厨房，开始「叮铃咣啷」地洗刷锅。
于玥松了口气，回到屋里关上门，一下子跳上了床，整个人呈大字型仰面躺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过了不知多久，她忽然被一阵「轰隆隆」的噪音吵醒。
祝同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前，朝前倾着脖子，使劲盯着屏幕看。
「回来了……」她揉了揉眼睛，打算起身去洗漱。
「今天也累死了……」祝同坐在原地翻了个白眼，跟她吐槽了起来。
祝同是一个艺人工作室的拍摄剪辑，老闆是个过气歌手，十年前红过几首歌，现在靠接商演、走穴赚钱。
大部分时间，她就跟着老闆天南海北地飞，行李箱里随时随地背的不是衣服、化妆品，而是拍摄器材。
这个岗位没有不熬夜的，她经常熬到半夜两三点才回来，睡一觉缓过劲儿来，再继续通宵剪片子。
她经常跟于玥说想离职，可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好的去处，只能边吐槽边干活，骂完老闆还得等着老闆发工资。
于玥跟她说着话，开门看了一眼，发现厕所门关着，大概是隔壁大姐在里头，于是站在门口等。
听着那隐约传来的「轰隆隆」的声音，她看了祝同的电脑一眼：「你听见了么……不是你电脑排风的声音？」
「大姐在洗衣服呢。」祝同推了推金丝边眼镜。
「靠，大晚上的，十点了！」于玥骂了一声。
但从昨天开始，她经歷的事情实在太多，好不容易调整心态融入工作和生活，今天又累了一天，回来还吵了一架，实在有点提不起力气了。
「算了，她洗吧，等她出来我洗脸刷牙就睡了，也不耽误。」
过了足足二十多分钟，大姐才从厕所里面出来。
她还穿着她黑色的束身内衣，面无表情转身走向了厨房，拿出一盒蛋糕来回了屋。
于玥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进去之后看见洗手池四周掉着一堆长发，撕了块卫生纸清理干净，又把牙刷和洗面奶放在了上面。
怕水溅出来打湿卫生纸，她便把从屋里拿出来的纸放到了洗衣机顶上。
洗衣机是波轮的，从顶上能看到里头的情况。
她还没把纸放上去，就没忍住又骂了一声。
祝同正皱着眉头往pr里面导特效，听见厕所门「哐」一声打开，于玥从门外探出头来：
「我靠啊！」她压低声音，「那大姐在洗衣机里洗鞋子——」
---
如果问于玥，这一个星期来过得怎么样，她可能会用两个字来形容——煎熬。
以前她真的没想过，现在的年轻小孩在北京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她是一三年来北京实习的，那会儿北京房价也贵，但是影视传媒这行正刚刚兴起，热钱大批量涌入，项目如同雨后春笋。
她赶上了公司初期，又赶上了快速发展的好时机，几千块的工资只拿了两年多，艾达离职之后，就开始拿上了高额的项目奖金。
那会儿爸妈每个月给她资助一千五百块生活费，和大学时候给的一样。转正没多久，她就跟何莉莉一起租了一个隔断两居，之后大概有四年没搬过家。
何莉莉跳槽去了平台后，爸妈帮她付了四百多万首付，买了套三环附近的2000年以后的小两居，把次卧的一间租给了于玥。两个人这么一直住到了于玥提总监，几乎没有感受过跟陌生人合租的痛苦。
后来月白融资上市，于玥拿了老员工原始股，再有每年的项目奖、年底曹州给的奖金，一年到头至少能拿六十万，多的时候上百，足够她在北京过得挺滋润了。
本来今年，她也在跟爸妈商量买房的事。
她打算自己付首付，在何莉莉小区也买个一居，好好装修一下。爸妈却说她们帮忙添一些，干脆一步到位，买个大点的，住起来也方便。
天知道这两天，于玥有多想念她的好闺蜜何莉莉。
回想起两人住在一起的这七年多，也不是没有吵过架，也会经常互相嫌弃对方懒，但比现在受的这苦，简直可以称得上「神仙日子」了。
自打来到这儿，她再也没有了以前闲暇时在家里做饭的心情，最多早上起来煮一碗方便面，其他时间就算有空，也宁愿在楼下小店里吃。
不是懒得刷碗，而是懒得进厨房。
阿姨一个月来一次，刚打扫过没两天，厨房里的油污、垃圾就堆得像是三个月没打扫过似的。
还有上次发现大姐在洗衣机里洗鞋，她又没办法不用洗衣机，只好在网上买了一整箱的衣物消毒液，每次洗衣服都提前把桶自洁模式开上一遍，再倒上两倍消毒液的量，这才安心。
第5章 被领导穿小鞋
糟心的事情肯定不会单独出现。
自从上次跟刘宇哲单独说过话之后，于玥觉得自己好像被艾达盯上了。
她一说话，艾达就会阴阳怪气两句；
她一提出想法，艾达想都不想就否决；
她从来不知道，艾达是一个这样心胸狭窄的人，毕竟以前接触的时候，她记得的，都是艾达的努力、认真，是她好的一面。
第10页
以前如果碰到这种职场问题，她总会去找刘宇哲。刘宇哲就会给她出谋划策，用「过来人」的经验，告诉她怎么相处、怎么解决。
但现在，刘宇哲不再是她的人生导师了。
她面前站着的人是艾达，是她以为很熟悉、其实很不了解的人。
其实她和艾达中间，还有个主管夏寻，但夏寻带着2组去剧组了，这会儿人不在。
「算了，听天由命吧……」她深感无奈。
---
今天，负责做《心舞》微博宣传的乙方公司——「奔马传媒」来提交了一版执行方案，是为下周发布「首支预告」和「阵容海报」准备的。
艾达直接在群里@于玥：「晓婷手头有活儿，玥玥你先改一遍，看看有什么问题」。
于玥很快把方案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感觉有些地方太过跳脱，和物料内容不十分契合，于是全都标红做了修改，又把文案里出现的几处错误校对了一遍。
弄完之后，她直接把文档丢到了和奔马的群里，@了沈晓婷、艾达以及乙方的项目经理：
「有几处修改调整，辛苦大家看一下~另外方案里有几处错别字，还有@错演员微博名的情况，辛苦之后注意下这类问题哈。」
发进去之后，群里许久没有人回应。
她看了一眼沈晓婷，沈晓婷也同时朝她看过来，对上视线之后，又火速把头转了回去。
没过多久，艾达就给于玥发消息：「来我办公室。」
一进门，艾达就问：「谁让你直接发群里的？还有错别字——这只是一个初版方案，你改完应该先发到咱们内部小群里，而不是直接丢到大群。」
于玥有点懵：「啊？」
「你这样显得我们非常不专业！这种简单的问题，完全可以私下和对方沟通，而不是都摆在檯面上来。」艾达噼头盖脸一顿输出，「哲姐也在群里、对方的领导也在群里，她们看见会怎么想？」
「艾达姐，我没太听懂你的意思。」于玥抬手摸了摸鼻尖，「是说我提醒她们出现的基础错误——我不专业，而不是她们出现错别字，她们不专业吗？」
她摇头：「抱歉，我好像不太理解。」
艾达有些生气：「她们不专业是她们的问题，我们要有我们的专业！这是沟通能力的问题，你要思考得多一点……」
两人的手机都接连响了几声，艾达拿起手机来看。
刘宇哲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了乙方项目经理和总监，引用了于玥说错别字和演员微博的那一段话：
「这种基础性错误，希望发过来之前，咱们内部能先自查纠正下。」
只这么一句话，对方负责人便立刻跳了出来：「实在不好意思哲姐，因为下周就要发布，时间有点匆忙没来得及检查，下次肯定注意~」
于玥下意识点开了刘宇哲的名片。
在这里，她们还不是好友，看不到她的朋友圈，只能看一句简介，是和她记忆里一样的六个字：
——和星星月亮一样。
---
「要和星星月亮一样！……就算今天下雨遮住了光，等到明天放晴，还是会被人看见……」
这是当年艾达离职后，刘宇哲叫了于玥、大海一起去喝酒。
她喝得醉醺醺被人拖出来，对着夜空喊出的一句话。
那时于玥很不明白，一起奋斗过那么长时间、经歷过最低谷的艾达，为什么忽然就从公司离开了。
但她隐隐约约觉得，刘宇哲的买醉跟这件事有关，只是刘宇哲不肯说：「努力吧，别管别人。你好好努力，靠自己，别人谁都靠不住……」
直到这一刻，于玥仿佛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
---
艾达的脸色变得特别差，过了一会儿，她「啪」一声把手机扣在了桌子上，眼睛看向了屏幕。
「你改的东西我看了，有些话题词和文案太老套，回去重新调一下，要有网感。多去参考参考近期的项目，重新给我一份。哦，对了，之后《心舞》还打算做一个观影团活动。这个不用乙方，自己联繫大号做，你也拿一个方案吧。」
于玥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还在门边就忍不住嘆了口气。
下班回家后，于玥才弄完了两份方案，一起发给了艾达。艾达一晚上都没回復，第二天到公司，就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话题和文案改的还行，一会儿发给晓婷，让她去对接。观影活动不太行，主控权和资金都给了大号，那我们算什么？」
「这样性价比更好一些。」于玥解释道，「大号对他们的粉丝更熟悉，基本的观影流程框架按照我们的就好，其他的细节内容我写了三版参考，他们自己根据人群调整。而且直接给他们钱去做，我们这边的人力成本也低一些，不需要出太多人盯着，只要把有主创需求的场次跟好就行。」
艾达摆摆手：「这肯定不行。成本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你要考虑的只有热度和效果……算了，还是等会儿我自己弄吧。对了，明天上午艺人去后期补录，《心舞》的后期制片是忠哥，姜哥说大概总共得有二十来个艺人需求，我让晓婷先去对接了，晚点可能有个会，你听她安排就行哈。」
后期制片忠哥一直在后期公司，到快下班的点才回了公司。
这大哥叫尤体忠，进公司有好几年了，以前在曹州手下干过助理，为人比较老实认真，后来就被曹州安排到了制片部管后期。
第11页
于玥和沈晓婷被叫过去参会，结果说着说着，制片部内部就聊起了送审的事，好半天才把话题扯回了补录上。
等他们开完会、确认完艺人补录的顺序，挨个把明天的艺人对接完，都已经九点多了。
于玥在地铁口买了两个香菇青菜包子，站着啃完了才上地铁。
---
回到家，隔壁小情侣不知道发什么疯，主卧门大敞着，能听到女孩在「呜呜」地哭。
祝同今天总算回来得比她早，戴着降噪耳机正在看素材。
「怎么回事啊？」于玥关上门，指了指隔壁主卧。
「吵架了。」祝同满脸无奈，「哭好半天了，还在那儿放歌呢——《夜夜夜夜》。」
于玥眉头紧锁：「『只是女人，容易一往情深』？」
祝同点了点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6章 演员台词补录
影视公司里，上班时间最不规律的就是制片部。
在剧组的时候，制片组需要总揽一切剧组管理，包括安排通告、现场观里、工作人员调度、主创和主演的对接等等。
虽然有统筹和副导演团队帮忙，但剧组突发事件太多，光一个演员通告，有时都要排到凌晨两点。
在后期的时候，制片组需要紧盯进度、配合送审、按部就班推进后期，从粗剪、调色、看片、配音、精简、特效……
每一步都不能出错，否则就算是安全责任事故。
除此之外，在项目筹备初期，制片组还要对剧本进行把控。
曹州就是制片出身，他以前常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手底下的人，管你是干嘛的，扫厕所的保洁出来，都得给老子会拉顺场景表！」
---
制片部约的是十一点到录音棚，他们在后期，通常凌晨睡、中午起，太早过来根本没用。
沈晓婷和于玥各负责一队艺人，沈晓婷四个人，于玥五个人。
艾达说于玥经验不足，所以给她分的，都是戏份比较少的配角，不会太多事。而七番之前的艺人，都安排给了沈晓婷。
她们俩前后脚到的，沈晓婷拿着杯冰美式，坐在录音室外面的大厅里看手机。
于玥手里还拿着地铁口买的俩包子和一杯豆浆。
「制片部到了么？」于玥问。
「没。」沈晓婷头也不抬，「什么味啊？」
「白菜包子。」于玥两口吞了包子，拿起豆浆一口气喝下去，开了瓶纯净水漱口。
刚把早餐垃圾扔掉，她接待的第一位演员就到了。
这是位四十多岁的女演员，算是大特约，一共拍了三天的戏，演的是女主的后妈。
「老师您好，快进来，太阳可真大。昨晚小周发您台词了吧？咱们进去再跟录音师对一下，调整下情绪和状态……」于玥换上热情的笑容，引着演员姐姐往里走。
女演员气质很温柔，穿着一身丝质面料的裙子，平底鞋，上来就跟她握了握手。
于玥把人领进了录音室，录音老师已经在里面了，尤体忠这会儿才匆匆赶来，一脸刚睡醒的困顿。
「忠哥，老师到了，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开始。」于玥给他递了杯水。
尤体忠喝了口水，露出笑呵呵的表情，抱歉道：「差点晚了，真不好意思，还好你们来得早。」
「应该的。」于玥笑了笑。
女演员需要补录的台词不多，两个多小时就完事了。
下一位约的是两点半，于玥闲不住，就去沈晓婷那边转了转。
里面正在录的是女二号，她是星二代，爸爸是主演正剧的老戏骨，因此虽然她本人其貌不扬，但自从出道，就没演过女三号以后的角色。
「怎么样？」于玥问沈晓婷。
「嗯，还不错。」沈晓婷点了点头，「不算难搞。你那边完事了？」
「嗯，下一个还得一会儿。」
「催着点吧，」沈晓婷嘆气，「不迟到的艺人太少见了。」
「知道，我告诉的是两点。」于玥拍了拍她的肩，「来早了就等等，别来晚了就行……」
第二个艺人两点半才到，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是曹州的朋友，以前公司年会时于玥见过。
人一进来，她就拿着一杯黑咖啡迎上去，热情地招唿道：「维维哥来啦？是不是有点热，辛苦了，这是专门给您点的咖啡！」
艺人戴着墨镜扫了她一眼，接过咖啡尝了一口：「嗯，不错啊，哪儿订的？」
「专门帮您买的。」于玥领着他往里面去，「咱们稍微准备下，录音师，来跟老师沟通一下哈。」
她把列印好的补录台词放到座位上，艺人清了清嗓子，练习似的念了几遍：「ok，可以了。」
于玥退了出来，隔着玻璃看着艺人自己在棚里，带着情绪寻找拍摄当时的感觉。
他从座位上起身，原地跑了几步，配着逃跑的声音，然后停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喘气……
男艺人的戏份更少一些，一个半小时就完事了。
之后三个人是认识的，他们组团到，每人一个半小时，火速录完，就约着去吃火锅去了。
那边沈晓婷才录到第二个。
杰西对自己的状态不满意，一段话来来回回录了十几遍。所有人都劝他可以了，他非说不行，还不够，连执行经纪都看不下去，拉着他劝，却被好一顿骂。
第12页
于玥和制片部同事道过别，背上包打算走。
沈晓婷惊讶地问：「你完事啦？」
「嗯。」于玥点头，看了看录音棚里，「给虎哥打电话吧。杰西疯起来就这样，压不住的，别耽误咱们进度。」
沈晓婷嘆了口气，拿出了手机。
刚一出门，就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背着双肩包，看见她后脚下一顿。
「周老师，怎么这会儿才过来？」于玥嬉皮笑脸地跟对方打招唿。
周正珂算是她来这儿之后，除了自家部门同事以外，打交道最多的人了。以前在公司，她倒是没太注意过这小孩，印象中他比较孤僻，不太合群，除了工作，基本不怎么说话。
但现在，她重回基层，朋友自然是交得越多越好的。
周正珂面上有些尴尬，别别扭扭说了句：「别乱叫。」
于玥从善如流，改口道：「小珂啊，怎么现在才来？」
周正珂一脸生无可恋：「明天补录的台词没对好，忠哥让我来当面对。」
「那你现在忙完了？」
她点了点头。
「那正好，你帮我看看这方案……」于玥转身重新推开了门，走到门口的沙发上抽出电脑，打开了上次交给艾达的两个方案，朝他招了招手。
周正珂犹豫了一下，脚尖在两个方向拐了几次，最终还是走到了她身边。
「你文字功底强，帮我看看这两个方案，有没有哪里觉得不好的。」
周正珂的目光放到了电脑屏幕上，迟疑地往下翻动起了滑鼠。
「嗯……我看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他说。
「那小问题是什么？」于玥问。
「这里，观影活动的目的和资金分配显然是不搭的……目的是辐射更多人群，那一定是分到每个人头上的预算更低、人数才能更多。你的方案把个人成本推得偏高，有点背道而驰。前面这个话题，用词其实可以更简练一些，比如……」
周正珂从后往前，一处处讲着他的看法。
于玥认真地听，拿过电脑来加上备註，一会儿貌似醍醐灌顶，一会儿看着恍然大悟。
周正珂没好意思说她的表情太过了，一看就是装的。
差不多快看完时，尤体忠给周正珂打来了电话。他按了挂断，回过去文字消息，随后拿包起身准备进去。
「多谢，拜拜！」于玥朝他摆摆手，眯着眼睛咧嘴笑着。
周正珂半天憋出两个字：「拜拜……」
---
到家后，于玥把改过第三次的两个方案先后发在了「崛起的宣传1组」群里。
过了没一会儿，艾达发来了一个贊，@了沈晓婷把方案细节调一下，明天交给她。
于玥松了口气，躺在床上把明天录音的几位演员时间安排好、台词发过去，然后给爸妈回了个消息。
这几天她压根没看见爸妈的消息，全都被各种宣传群里的消息盖过去呢。
刚路上妈给她打了个电话，但她心情有些复杂，没有接，回了句地铁上，就先挂了。
她跟爸妈的关系说不上好。
爸妈都是大学生，一毕业就进了国家单位，对孩子的期望很高。但偏偏他们又都很传统，有意无意便会透露出——「当年如果不是计划生育，家里肯定还得要个男孩」的想法。
尤其以前回老家时，爷爷喝醉了，嬉皮笑脸指着她说：「你爸这辈子最失败的，就是没有个儿子。」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家里还有个哥哥或者弟弟，她现在会在哪儿？
是会早早嫁给了谁，现在孩子都有了？
还是成了既嫁不出去、也赚不了钱的「小镇大龄女青年」？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很庆幸，自己选择来到了北京奋斗打拼。
即使前面比她成功的人数不胜数，可她依然感激自己，曾经来到这座充满着希望和未来的城市，曾经在这里，亲手选择了自己的人生。
她给妈妈回拨过去电话，妈妈上来就问：「吃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呀？」
「炒米线。」
「外卖呀？」
「嗯……」
「天天吃外卖不健康，有时间还是要自己做点饭……」
妈妈还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于玥有些不耐烦了：「啥事啊？」
「没啥，今天我们放假了，发了这个学期的绩效工资，挺多的，用不用给你打点钱？」
「不用，我够用。妈，我有点累了，挂了吧，你早点睡。」
「欸，好……」
于玥平躺在床上，看着演员助理或经纪人陆续回过来的消息，长长地嘆了口气。
第7章 提档播出
第二天一大早，艾达就把沈晓婷改过、她自己又改了一轮的方案框架发到了和乙方的对接群里，并说：
「之后大方向按照这个来做，下周之前出好定档的执行方案。这边二审已经差不多了，一切按照八月备播来准备。」
哪里能想到，这边刚安排下去，中午曹州就在公司大群里说：
「《心舞》的总局二审意见已经下来，改名《白天鹅与黑天鹅》，最新消息有可能提档下月中旬播，目前电视台和平台还在最后商议。还有不到二十天，各部门工作进度都提前，按照下个月播出来制定计划。」
第13页
于玥正陪着一个烟嗓的小姑娘补录，一看手机，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沈晓婷给她发来消息：「我靠靠靠！二十天？！」
「是的，二十天。」
「完了，我的假期。」沈晓婷欲哭无泪。
前两天于玥还听她正跟男朋友商量着，过几天去青岛玩，再顺便去趟韩国，这下假期肯定是没了。
「先别想假期了，眼前的补录都还没完成呢……」
《心舞》讲的是舞蹈学校毕业的两个女孩的故事，成片预计四十八集，就算上星日播，也得一个来月，收官还得半个月。一算时间，顺利的话，正好接上《西川》开机。
制片部原先是看宣传部没有啥特别急的活儿，又跟艺人团队比较熟，所以叫她们来帮忙。这下艾达紧急去协调，要把她俩叫回来干活。
制片部不想放人，但实在又留不下，只能商量着把今天干完，明天再换别人。
第二天，沈晓婷直接被派去了奔马传媒上班，盯着她们出方案，现看现改。
艾达和刘宇哲忙得不见人，上午去平台开会，下午再去见艺人团队。
远在剧组的夏寻，都被叫来跟文通远程开会。冯雪儿她们紧急交了新方案，刘宇哲看过之后拍了板，让于玥负责去跟制片部催素材，再让文学部给宣传公司一份专用剧本，来不及拉片子了，就先照着剧本来。
于玥忙给周正珂发消息：「《心舞》是谁的项目啊？我没对过责编。」
又给尤体忠发消息：「哥，咱们宣传用的片子多会儿能去拷啊？」
周正珂隔了一会儿，给她推来了一个名片，附带「楠楠」两个字。
尤体忠回了她一段语音：「妹妹啊，不是哥不帮，现在真是顾不上，正片还一集没有呢！等录音完事吧，完事先让哲姐跟领导打个招唿，到时你来后期找我，我现场给你协调……」
---
于玥到公司的时候，1组工位上只有齐睿一个人。
「她们呢？」
「晓婷在乙方，艾达和哲姐陪发行总监、制片老大去嘉南出差了，电视台和平台都快打起来了。」
「是平台要抢先播？」
「是啊，谁让他们是爸爸呢！」齐睿双手不停歇地打着字，嘴里跟她说着话，「不过这回也太过分了，会员要提前看七集！我是电视台我也不乐意。本来现在，电视台日子都不好过，还这么挤兑。」
「不好过怪谁？」于玥拿起水杯吹了吹，「社会在进步，总有东西会被淘汰的。以前靠人力，现在靠机器，将来说不定有一天，咱们也都被淘汰了，到时候全都下岗，在家里等死。」
「你可真悲观。」齐睿嗤笑。
「不是悲观，是做好心理准备。危机来的时候，泡沫最大的最先破，不是么？」于玥对他笑了笑。
楠楠发来了一长串消息，确认过每一集剧本都打上了「奔马传媒内部专用」、「文通传媒内部专用」的水印，于玥这才把前十集的剧本发进两家乙方的宣传群里。
原本后期补录是分批次的，于玥和沈晓婷负责的是第一批次。但提档的消息一出，所有批次的人都必须赶在这周来补录了。
像杰西那样在秦皇岛拍戏的还好，请假回来一天就够了，有的演员在上海、在海南，制片组光协调都协调不过来。
于玥到的时候，尤体忠就坐在几个录音棚中间的沙发上，正歪着脑袋睡觉。
他脸色黢黑，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头髮比上次来的时候更乱了，简直比鸟窝还要鸟窝。
于玥很不想打扰他，但是实在没办法，还是上去把他推醒了：「忠哥，忠哥——」
尤体忠拧着眉头醒来，看着像是起床气差一点就要发出来了，结果被强行忍了回去。
后期公司和录音公司都是一个老闆，是园区里紧挨着的两栋独栋。
录音公司一到三楼都是录音棚，四楼才有机房和办公区。
后期公司一楼是休闲区和员工休息室，里面是一排大通铺，方便员工加班的时候过夜，外面还有免费的零食和饮料，都是加班提供的福利。
二楼是超大的办公区，工位区占了整整三分之二，密密麻麻的座位上摆满了电脑，剪辑师们连起身去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外圈是一圈专门用来看片的小屋，装了隔音层和监控，防止带子出问题。
三楼是一个个单独的剪辑室，旁边还有仓库，里头满满地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硬碟和设备。
四楼是领导办公室，于玥也没上去过。
--
以前于玥很少来后期，宣传对于项目前期、中期的参与度是很低的，最多跟着刘宇哲和曹州过来开个会，看一下片子的进度。
这次跟着尤体忠一路走到三楼的独立剪辑室，她只觉得有些震撼。
后期的工作环境比她想像的还要残酷恶劣，简直快要赶上工厂的操作间了。甚至她去参观过酒厂的自动化操作间，都比这办公宽敞、明亮多了。
尤体忠边走边剧烈喘气：「得有一周了……压根没离开过这儿，每天两三点、每天两三点，结果还提档！通宵吧，别睡了……小周——」
坐在电脑桌前的人抬起了头，满脸生无可恋。
「小珂，你怎么在这儿？」于玥假装惊讶地问。
尤体忠说：「过来帮忙检查字幕错别字的，前台都来了，两人一组地看。」
第14页
于玥问：「不是有专人检查？」
「忙不过来。基本片子都定了，就差调色、贴音轨、特效和片头、片尾了，字幕人手跟不上，只能把公司的人叫过来帮忙了。」
尤体忠把周正珂推开，拿着一个u盘插在了主机上：「这是二审调色版的，音轨还没最后贴，先给前五集让她们看，等正片彻底弄完再同步。」
「ok，辛苦了，忠哥。」于玥双手合十，对尤体忠感激地笑。
周正珂刚站起来活动身体，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一瞬间。
「小珂，那你接着看吧，我先走了啊。」于玥往旁边看了一眼，「咦，这位是？……」
「文学助理，胡桃。」那女孩坐在旁边椅子上，朝她伸手，「你也是新来的吧，我记得咱俩同天入职的。」
第8章 开播准备
祝同出差去了，这次要去十来天。
于玥每天晚上在公司加班到十一点多，回家之后还得继续奋战。
沈晓婷把跟艺人对接物料的工作交给了她，她白天去后期追正片，下午跟艺人对海报和预告，晚上回公司和沈晓婷碰头，就这么活生生折腾了快一个星期。
让她欣慰的是，总算到了公司一月一度提交报销的日子。
她抽了半个小时把发票贴好，拿计算器仔细算了好几遍金额，精确到了小数点后面两位，提交了oa，这才拿着沈晓婷、齐睿的票，一起交到了财务室。
从财务室出来，就碰见了上次见过的胡桃。
她也是来交发票的，很自然地就叫于玥等等她一起回去。
看着于玥蜡黄的脸色，胡桃没忍住问：「你们最近是不是天天熬夜？」
于玥沉重地点了点头。
「欸……项目期就这样，你刚来没多久，可能还没适应。」胡桃安慰着她，「我们部门也是，三天两头剧本会……boss白天没空，只能晚上开，每次至少两三个小时，也是一开就开到凌晨。」
于玥跟她敷衍了几句，回了办公区，立刻摆手道别。
办公室里一片人声鼎沸，于玥从中听出了怨声载道。
拿出手机来一看，是曹州在大群里发消息：
「《天鹅》确认下月十三号台网联播，提前三天定档，各部门注意抓紧完成工作进度，管理层今晚8点电话会议，不得缺席。」
紧接着，刘宇哲在许久没人说过话的营销中心大群里，转发了这则消息，并说：
「下月初发布首支预告和阵容海报，宣传部把物料盯紧。阵容海报男主还没确认，抓紧@艾达。@大海预告片怎么样了？最迟下周一定版这两个物料，周三下班前@齐睿同步媒体。」
被提到的人纷纷出来回復，大海把预告片进度汇报了下。
于玥打开微信，给还没确认海报的艺人团队挨个打了电话过去催，先说了预计定档时间，再说物料发布时间，把紧迫性反覆强调了好几遍。
有两个艺人很快回了消息，剩下还有一个人，一直说需要艺人亲自确认，但艺人现在确认不了。
「宝贝，我也知道艺人很忙，但是咱们的海报下周就要发了，如果有问题还要留出时间修改，否则来不及导出同步。」于玥坐在工位上，一脸冷漠地一边敲键盘、一边打电话，「咱们互相理解一下，麻烦一定催催艺人，领导这边是真的协调不了啊宝……」
那边又磨叽了一会儿，总算挂了电话。
于玥脑袋一阵发晕，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拿出u型枕来趴着眯了一会儿。
---
以前她也跟刘宇哲一起经歷过一次突然提档。
那是跟其他公司合拍的一部都市剧，本来定的是年后3月份的档期，谁成想前面那部抗战戏，播了几天被砍了，只能临时把后面排播的剧提上来。
结果就是，本来曹州给大家提前放了春节假，一公司的人都已经到家了，又被迫上线，每天远程在群里办公，整个春节期间都在盯方案、盯舆情、看热度……连家门都没迈出去一下。
更惨的是制片部，当时成片还有十来集没出完，又临时赶回了北京，盯着后期公司边播边把最后的赶完，然后人肉背着带子送到了电视台。
那时没有高铁，赶时间只能坐飞机，人力来回一趟机场就是五个小时。就连曹州的儿子和司机都被叫过来干活，一个帮着盯后期，一个帮着送带子。
大过年的，全公司员工比平时上班还忙，曹州在群里发的红包都没人抢。
爸妈见于玥这么忙，又心疼又生气，左一句「这么累又不挣钱」，右一句「你看你每天忙工作，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她忍着爸妈的念叨，往家族群里连发了几个大红包，发到她妈大晚上跑进来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
「败家孩子！发这么多干嘛呀？」
于玥眼睛都没从电脑上挪开：「堵他们的嘴，省得问你『诶哟，玥玥怎么不来呀？真是大忙人啊』……」
还好那部剧结束之后，刘宇哲给她们要来了半个月的假期，又申请了公费机酒，去海南玩了一趟。
正好年后淡季，三亚房子便宜，于玥定了海边的五星级酒店。
全部门集体去玩了一个星期，回来还被曹州说：「这一趟公司要被掏空了，你们这是要报復我呀！……」
---
刘宇哲她们从嘉南回来了，当天早上九点半到机场，十一点半就都拖着行李箱出现在了办公室，立刻叫了营销中心全体开会。
第15页
「……明天首支预告和阵容海报；开播前一周『红舞鞋版预告』和两张『双人对镜版海报』；开播前三天定档预告和群像海报、首支epk；开播当天两只预告和两套12张的角色海报。」
艾达把目前的执行方案投屏到幕布上。
「计划做到了开播后一周，明天两个物料的都确认完毕。『红舞鞋』还在修改，女主有点意见，双人海报晓婷初稿已经给到艺人团队，开播物料还在陆续出，宣传公司已经拿到前五集正片，cut在剪了。」
刘宇哲双手交叉在胸前，点了点头：「有个消息同步下，昨晚刚定的，开播前三天——也就是定档当天，会有一场开播发布会。」
她看了看表情愈发狰狞、相继鬼哭狼嚎的下属们：「这事儿是老闆亲自定的，男女主他已经打过招唿了，剩下的艺人给五个名额，艾达这边来确认。刚在路上，我联繫好了活动公司，下午和艾达过去开会，她们主要负责发布会的执行。艾达，明天物料发完之后，让供应商拿一个发布会的详细方案，活动公司不知道项目情况，出完再给她们去细化。」
艾达记下来：「活动报备来得及么？」
「活动公司会搞定的。」刘宇哲笑笑，「现场布置和报备都给他们，场地预计在798，晓婷，你们订酒店尽量顶在霄云路和机场路附近，别太远、别靠市区，以防当天堵车。齐睿——」
「在！」
「今天开始联繫媒体，传统和新媒体都需要。所有媒体必须提前给到通告需求和採访提纲，不给的不做。男女主只能群采，其他无所谓，如果想专访的让去找他们经纪人。这俩人是老闆的面子，从剧组请假回来的，时间非常紧，採访往前面安排。艾达，下午开完会，你跟活动公司把预算拉出来，男女主单独妆发，其他无所谓，自带咱们给钱，还是咱们找造型师都可以。」
「好。」
「活动当天接送的专车这块，老闆让司机大东去弄了，你晚点跟他对接就行。」刘宇哲看向沈晓婷，「晓婷，这两天你把艺人联络一下，十番以后的先不问，实在不够人再说，对好时间后天汇总报给艾达，8个……8-10个吧，以防万一。齐睿、佳佳、于玥都归你调配，别出问题。」
「明白。」
「明白！」
「再有……」刘宇哲翻了下笔记本，「成片出到了第八集 ，开播前想出到十五集，看情况吧。另外，夏寻这两天会飞回来帮忙，等他回来之后，艾达从活动公司这边抽出来交给他。目前时间点就是这样，有变化我会再同步，艾达，一会儿拿上行李跟我车走，开完会直接送你回家……」
她们风风火火地回来，又风风火火地走。
营销中心一下子忙碌起来，沈晓婷键盘敲得飞起，连隐形眼镜都摘了，换上了框架。
齐睿端着一杯水，跑到角落里去打电话，挂了一个再打一个。
于玥正跟李佳佳整理着刘宇哲发来的嘉宾名单，就见艾达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出一个发布会流程框架，今晚给我。」
第9章 第一个月工资
艾达也是没想到，一下午时间，于玥竟然出了一份4000字的活动流程。
从现场布置规划、流程框架到一些剧情、角色相关的趣味环节、粉丝互动环节，甚至嘉宾发言环节，全都写了上去，不算详尽，但内容丰富。
她刚从活动公司出来，下午一帮人乌泱泱跑去798看了场地，又赶回去开会、定布置、延展产品需求，以及初步安排现场位置，一直到了九点多才弄完。
于玥发来方案的时候，她正坐在车上，随手打开看了一眼，神情愈发凝重起来。
「能力是真的强……」她嘆了口气。
她租的房子在六环商区，平时上下班是有点远，但因为是2014年的次新房，内部环境和周边配套都非常好，极其便利。
到家后，她先洗了把脸，拿出电动泡脚桶把脚泡进去，坐在电脑前，开始最后确认明天的物料发布方案。
「10点、10点半……热搜话题……台网、娱乐……蓝v、黄v、素人……」
她给齐睿拨过去了电话：「海报怎么比预告少了一轮大号？」
「预告是艺人直发，娱乐那边给加了一轮，我备註里写了。」
「看到了……」艾达往后拉了拉，「艺人话题到时候你们盯着点，哪个热度高就给哪个追加。你和晓婷盯着她们准时发，视频连结千万别再带错了……」
---
第二天一早，宣传部的办公室里坐满了人。
沈晓婷和李佳佳、于玥各自负责一部分艺人，在数不清的群里来来回回同步连结和文案。而往常这个时候，公司多数工位都还是空的。
等到十点半物料都发完了，艾达才姗姗来迟。
果然，提档的消息很快冲上了热搜，视频平台话题也都相继冲上了榜单。到了下午，热度逐渐回落，众人都松了口气。
齐睿在宣传群里同步媒体返回的截图和连结，于玥一条条保存下来，整理成汇总，最后发到了项目群里。
打完第一仗，全公司都松了口气。
这时，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是她的报销和上个月的工资一起发下来了。另外还收到一笔单独的两千块，是之前实习时候参与项目的奖金。
「哇！」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跟李佳佳分享喜悦，「发工资啦！」
第16页
「这么高兴？」李佳佳奇怪地看着她。
「你不懂——」
她不懂，于玥已经有多久，没有单纯因为工作和赚钱这么开心过了。
---
毕业前实习，父母和当时的男朋友都极力劝她留在老家。
那个时候，她心里很痛苦，一方面嚮往大城市的繁华和自由，一方面又害怕大城市的孤独。
但最后，她还是选择来了，不顾男朋友的强烈挽留，应了那一句——毕业就是分手。
还好当时刚来，就在落脚的青旅遇到了何莉莉。两人很奇怪地彼此看对了眼，住了没多久就一起出去租了房。
那会儿是她入行的第一个项目，经常忙到十一点多。因为实习工资不多，不敢打车，只能步行到公交站去坐夜班车。
第一次十一点多下班，她走在路上，身边都是刚刚从办公楼里出来的年轻人。
他们有的背着电脑包，有的拎着手提包，有的上了计程车，有的跟她一样去到公交站……
看着摩天大楼里彻夜明亮的灯光，她忽然觉得人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她并不孤独，因为在这里，无论多晚，一路上总有人相伴。
拿到第一个月实习工资时，她跑去给妈妈买了一条银项鍊，高兴地拍照给妈妈看。
妈妈第一句话先说：「怎么又乱花钱？」
她有些失落，但下一刻又安慰好了自己，期待着两个月后拿到毕业证，正式成为公司的一员。
当时每个月到手的工资简直少得可怜，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累，满满的雄心壮志，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第一次在电视剧片尾看到自己的名字，她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第一次现场见到明星，回家后她打电话给老家的闺蜜，得瑟了一个小时；
第一次签劳动合同，她用塑料膜把合同封了起来，至今保存得完好……
但是过去了七年之久，那些当初简单明亮的、能轻易让人拥有好心情的事情，因为重复了太多次，反而失去了最初的单纯。
她不再会为交到一个新朋友而开心，也不会看着发到手的工资而喜悦。
她的生活开始僵化，全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
再后来当了总监，工作上算是卓有成就，钱也没少赚，只是好像对任何事，都渐渐提不起来兴趣。
很难在有什么事情让她高兴得起来了。
除了同行，她后来还交往过一个小几岁的男爱豆。俩人是在一次朋友的生日会上认识的，男孩长相和身材都很好，八块腹肌、一米八七，听说她在月白之后，就主动来搭讪。
那男孩经纪人不太管他，他正跟公司闹解约，每天靠直播赚钱，基本从下午四点开始，一直播到晚上九点。
刚开始的时候，于玥对他还有点新鲜感，也确实帮他推过两个朋友做的网剧里的小角色。但时间久了，就变得索然无味，没到半年，她就主动提了分手。
如果不是这一次，忽然回到了二十二岁，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体会到这样简单的快乐了吧。
第10章 定档发布会
7月初刚发第一轮物料的时候，曹州就问刘宇哲要战报，被刘宇哲怼了回去，说：「这才发了多少，哪有战报，定档那天给你做个大的，今天你就转发转发物料得了。」
7月6号发的「红舞鞋版预告」，在网上引起了第一波自然流热度。
这支预告主要说的是女一、女二的成长线，她们两个从小学跳舞，考上舞蹈中学、表演学院，最后却分道扬镳，一个选择了专于艺术，一个转行去做演员，发挥商业价值。角色的成长线非常完整，两个年轻演员自然而然被人拿出来全方位比较。
女一高真真今年才刚二十岁，之前在韩国女团出道，粉丝过七百万，回国发展后演过两部青春剧，演技一直被人诟病。
女二梁桐是童星出道，中间沉寂了很多年，近两年才又全方位復出。她是演艺世家出身，演技非常到位细腻，在去年的一部表演综艺上还拿了小组冠军，但或许是因为长相条件不算好，一直不温不火。
高真真的粉丝在预告片下面团建，说有黑子拉踩，阴阳怪气地骂片方不作为。
沈晓婷刷着评论区，无奈道：「看不懂……真看不懂……天天被骂，都不知道为啥。」
于玥正在营销号透出的发布会的消息：「这么快有黄牛了，粉丝席两百一人、嘉宾席一千一人……啧啧，这要是给我去赚，一个月工资都有了。」
相比之下，同天发的cp海报倒是没什么人讨论，只有粉丝们轮博转发。
物料发布结束后，刘宇哲又开了一次发布会安排的全员会。曹州让几个中心总经理都把手底下员工统计一下，10号当天没啥事的都去现场帮忙。
「佳佳带着行政的同事们，负责除男女主之外的所有艺人，包括用车、妆发；晓婷专门对接男女主，还有咱导演、编剧；于玥带文学部同事对接所有到现场的粉丝，尤其是主角粉丝，她们人最多，位置、顺序都提前安排好……」
艾达挨个点名，把每个人定好的负责内容安排下去。
文学部那边，楠楠被沈晓婷叫去接两位编剧，派给于玥的正是上次见过的胡桃和周正珂。
「小珂你到时候就负责在入口分发粉丝入场证，你把证和手环按各家数量给到粉头，粉丝的证是粉色，桃子你就给她们手背盖。每个人一个证、一个手环、一个章，三样齐全才能进。」于玥把流程说给他们两个，「我会提前去熟悉场地，当天你们早点到，我带你们走一遍。粉丝是现场最难把控的，也容易有黄牛矇混，注意安全。」
第17页
胡桃很是激动，她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活动，拿着列印好的活动详细流程仔细看了好几遍。
周正珂像是想说什么，但看着于玥，欲言又止。
「嗯？」于玥抬手，「请讲。」
「你能不能……」周正珂搓了搓手，「别叫我小珂？」
于玥一愣，长长地「哦」了一声：「那跟别人一样，叫小周？」
周正珂纠结半晌，最后泄了气：「算了，当我没说。」
---
9号白天，发布会现场布置完毕。
艾达带着沈晓婷和李佳佳去艺人入住的酒店走路线，确认了不同楼层用来化妆的房间；
主持人正在跟活动公司彩排，曹州没一会儿也来了。
他穿着一件连帽t恤，戴着鸭舌帽，开口确实一股油腔滑调的味，脱稿发挥，逗得现场看彩排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胡桃专门联繫了于玥一起来的，悄悄跟她说：「原来老闆是这种性格。」
于玥回她：「笑面虎，一开口，骂哭十个你没问题……」
她没注意刘宇哲就做在身后，忽然凑上来说：「你很了解老闆啊。」
胡桃脸色一变，忙正色端坐。
于玥看着刘宇哲，「嘿嘿」一笑，胡乱说：「姐，我猜的，老闆不都得严厉点嘛。」
---
10号当天早上，于玥早早就到了，领到了三个人的工作人员入场证。
入场证总共分六种，按照权限高低，分别是蓝色全通证、紫色工作人员证、橙色嘉宾证、黄色艺人团队证、绿色媒体证、粉色粉丝证。
发布会预计下午2点开始，最先到的是艺人造型师。
沈晓婷跟着主角在酒店做好妆发才来，准备了vip专用休息室。
李佳佳带的艺人是在会场化妆间化妆的，一共四个化妆间、四位化妆师，包括导演、编剧和老闆以及讲话的管理层，也都在她这儿化。
其他人化完妆差不多下午1点，男女主前后脚来的，将近1点半才到，还好中午不堵车，否则还要更晚。曹州带着几个总经理去打招唿，艾达带着活动公司几个人跑进去跟演员对台本，没一会儿就传出话来，说推迟半小时开始。
里面人多，现场活动公司的分区出现点问题，几家视频媒体架不了机器，临时把艾达叫过去协调。
外面也好不到哪儿去，财务部同事负责媒体签到，拿着入场证给签到完的媒体的时候，冲出来一个彪形大汉，一把抓住了她手里的四个媒体证。
前台坐着的都是女同事，很多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乱作一团。
于玥在小门入口跟男主的粉头联繫，他们一起包车过来，结果有辆车晚到，还没入场。听见那边一阵混乱，她忙挤过去，见是黄牛上手抢证，立刻把手里的水瓶扔了出去，正正好砸在了那个黄牛的脑门上。
「我他妈的！……」黄牛气急败坏捡起水瓶朝这边扔回来，「谁他妈的扔的！——」
于玥挂掉电话打开摄像头对准了黄牛：「胡桃，报警！我这儿拍着呢，财务同事去叫安保！」
签到台有几个人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去叫在外围维持秩序的安保。
签到的队伍排了几折，安保们沿路分散在中间，被这么一闹，都朝着签到台聚了过来。
黄牛冲上去一把拍掉了于玥的手机，举起巴掌就要打她。于玥勐地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害怕到龇牙咧嘴，结果有人忽地挡在了她面前，抬起手肘推开了黄牛的手，随后弯腰拉起她，问了句：
「没事吧？」
周正珂在千钧一髮之际把手里的证件塞给了胡桃，他个高腿长，几步就穿过人群跑了过来，一下子截住了黄牛高高举起的手。
结果旁边又冲出来两个人，是黄牛的同伙，眼看就要一起对周正珂动手。
这时安保赶到了，一群人扑上去把黄牛摁倒在地，很快就带走了。
于玥见状，跑过去捡起手机吹了吹屏幕上的灰。还好她用的是钢化膜，没摔裂。
正好有电话拨进来，她按下接听：「喂，到了？我在签到处这儿，签到处西边的小门入口……对，白色衬衫，你来找我领证件。」她回头对周正珂招招手，小声道：「证件……」
周正珂惊魂未定，在衣服口袋里摸了两下，才想起刚才给了胡桃，指了指那边。
于玥又朝胡桃走过去，从她手里数了几套证件，挂在了胳膊上。
挂掉电话，她又在这次新拉的活动群里@活动公司的人：「黄牛在外面闹事，签到处这边看能不能加几个安保。」
---
这次活动的基本流程框架，是按照于玥上次写的来的。艾达做了一些细化和删减，活动公司那边根据现场又调整了一般，增加了台本进去。
所有人都进场之后，已经两点二十了，主持人上台宣布发布会正式开始，于玥总算松了口气。
开场是主持人介绍公司背景、介绍曹州的从业史，然后是侯副总上台介绍明年公司的预备项目、平台和电视台的领导上台致辞，紧接着刘宇哲介绍《白天鹅与黑天鹅》项目情况，正式宣布13号首播。
接下来播放了今天发布的终极预告，主持人就开始邀请主演和主创上台。
于玥站在嘉宾席左侧的幕布后面，看着媒体席位上坐了不少从前的熟人。
第18页
有卫视每日娱乐的记者、有融媒体的编辑，也有很多她不认识的年轻面孔，基本属于各个平台、app、大号的外采团队。
嘉宾席在舞台的正前方，前面四排坐的都是嘉宾，她们的伴手礼是浅灰色的帆布袋装的，满满当当都是贊助商的东西。
嘉宾席后面是媒体席位，两边是普通座位，中间搭了设备台，给直播和视频媒体准备的。她们的伴手礼是白色纸袋，里面有一些艺人明信片之类的小周边。
最后是粉丝站席，这次来的粉丝得有两百人，乌泱泱站在最外圈。她们最热情，也声量最大，有举着灯牌、手幅的，也有扛着长枪短跑摄影摄像的。
于玥对接的粉丝，知道她们里面有不少人是从外地赶过来的，甚至昨晚在北京住了一晚，今早又早早过来排队。
她忍不住嘆了口气。
周正珂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嘆什么气？」
于玥回头看他一眼：「粉丝们太可怜了，来的最早，进的最晚，站的最靠后。」
周正珂跟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向了激动的粉丝们，没忍住轻笑了一声，说了句话。
现场声音太大，于玥没听清，一只手拢到耳边朝他转过来：「什么？」
「起码她们现在很高兴。」周正珂微微弯下腰，向她凑近了一点。
于玥点头，改把手拢在嘴边，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
周正珂很少跟别人距离这么近，耳根有点发烫，但还是侧耳附了过去。
「刚才谢谢你。」于玥清楚地在他耳边说，「虽然平时你很高冷，除了工作，几乎不主动说话。但今天的事，可以见你是个热心肠的孩子。以后不叫你小珂了，叫你周哥——」
第11章 媒体採访
发布会流程结束后，嘉宾及粉丝从正门退场，有採访需求的媒体跟着一起到了后台。
于玥和周正珂跟着一起到了后台，帮着引导媒体进入等候区，排队等候採访。
男女主、导演、编剧以及老闆曹州各有一间单独採访室，其他艺人回到了化妆间，分别安排专访和群访。
艾达正跟沈晓婷吐槽，有两家媒体真的去找了男主家，各自要到了十五分钟的专访时间。他们先进去，出来之后，群访的媒体才又进去。
趁着这个空袭，艾达和沈晓婷抱着一摞海报进去，让男主把海报签了，又把签名照给了经纪人，说让有时间帮着签一下。
隔了一会儿，女主那边第一批也出来了，她们又如法炮制，把海报给女主签完了。
然后艾达才让于玥和李佳佳拿海报去给其他艺人签名，又把各自列印好的剧照也都给过去，签好以后给寄回来。
其他艺人陆续走了，于玥和李佳佳走到女二号化妆间外面，听见她在里头骂记者傻逼，被经纪人提醒后闭了嘴。
俩人尴尬地对视一眼进去，看见梁桐正坐在镜子前，翻着三白眼看向了她们。
「干嘛的？」梁桐皱着眉头没好气问。
「梁姐，这是需要签名的海报，还有些签名照，照片不着急，可以拿回去签，一共一百张。」
梁桐拿过海报扫了一眼，朝于玥伸出了手。
李佳佳赶忙将笔递了过去，她龙飞凤舞在上面签了字，一张张不耐烦地签过去。
「怎么他妈这么多？」梁桐嘴里骂骂咧咧的，经纪人又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我在自己屋里骂两句也不行？」她对着经纪人吼，「天天他妈的什么事儿都不会干，还得我自己操心，要你们干嘛的……」
经纪人脸上挂不住，见海报签完，立刻把于玥和李佳佳推了出去，边推边说：「抱歉啊，今天梁姐心情不好，你们见谅……」
俩人点头，迅速逃离了化妆间，出来后相视一笑。
李佳佳说：「怪不得都说她难搞，剧组没一个人说她好的——只看剧的话觉得她挺好呢，那角色多让人心疼啊！她演技又好，欸……」
签完名回去的时候，沈晓婷已经在签到处跟奔马一起顶今天的发布情况了。长条形的签到桌上一字排开五六台笔记本电脑，坐着十来个人。
于玥忍不住想：
这要是原来，我也得跟她们一起坐在这儿呢！
---
艾达和夏寻分别陪着高真真采了三个多小时，她因为今晚还要赶飞机回剧组，採访结束就立刻走了。刘宇哲把她送到门口，她还趁机跟等了许久的粉丝合了影，然后才上了车。
男主刘昊那边采了将近四个小时，不过他今晚不走，专车直接接他回酒店。出来正好碰见跟平台聊完也要走的曹州，他便搭了曹州的车，俩人看起来关系好的不得了。
于玥带着李佳佳、胡桃、周正珂跟活动公司留下收尾，晚上十点多才彻底结束。
奔马在宣传群里发了刘宇哲定版的战报图，艾达@于玥，让转到公司大群里。
艾达和李佳佳顺路，李佳佳男朋友开车来接，早都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沈晓婷跟她们招唿了一声，开着车先走了。
刘宇哲也开出车来，停在大门口问：「有没有顺路的？」
于玥一听，立刻跳起来举手：「我！哲姐，我顺路！」
「你住哪儿？」
于玥说了位置，刘宇哲一听：「还真顺，上车吧。」
胡桃小心翼翼地问：「哲姐，能不能麻烦您顺我去地铁站，我打不到车。」她指了指周正珂，「我俩也是顺路的，但是打了半天车了，还没打到。」
第19页
刘宇哲手一挥，让他们都坐上来。
于玥本打算坐副驾的，一看还有她俩，便开门准备下来，把副驾让给周正珂。
谁知齐睿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等我一下，我也去地铁站，谢谢哲姐！」
于是最后变成了于玥坐在副驾，齐睿挨着周正珂，周正珂碍着胡桃。
齐睿好奇地看着周正珂，眼珠子一转，就开始跟他搭话了。从他是几几年的、哪里人，一路高歌勐进，问到了住老家是哪里的、住哪个小区。
刚开始周正珂还礼貌回復，到后来越说越简短，整个人快贴着胡桃了，一脸的不耐烦，齐睿却像是完全看不见似的。
于玥正忙着跟刘宇哲说话，一上车她就问：「哲姐，今天累么？」
「还行，也不是每个项目都这样。」
于玥顺势跟她攀谈起来，聊了聊《西川一梦》的项目情况。刘宇哲对这个项目很上心，说差不多《天鹅》播完那边就该开机了，等这边忙到一个段落，那边就要启动了。
于玥单手托着下巴，颇有感触地说：「好希望在这儿看到这个项目开机，那我就死而无憾了。」
刘宇哲忍不住笑起来：「年纪轻轻，说话怎么这么老成？你们啊，未来精彩着呢。不过你怎么对《西川》这么感兴趣，是书粉么？」
「也不是吧。」于玥摇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看向了她，「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她非常喜欢这个项目，对这本书和这个故事倾注了很多爱意。我想，不论我在哪儿，都会希望这个项目能够好的，她也一样。」
刘宇哲微笑地目视前方，能感觉到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
当初她是在网上看到的这篇架空小说，一下子就爱上了故事里那些遥远但有血有肉的角色。她找到公司版权部门，沟通了许久才把这个项目拿下，又亲自联络了编剧，极力促成了这个项目。
但今年古装剧不好做，尤其年轻演员吃不了拍古装打戏的苦，但如果用太多后期、替身、特效，出来就完全与她的预想南辕北辙了。她拒绝了平台降低年龄段、选择流量演员担纲的提议，维持了小说里的人设，改聊了一些30+左右的中生代演员，因此项目在平台被降了级。
曹州跟她说：「这活儿吃力不讨好，你也别弄了，交给制片不吧，保证不赔就行了。」
她仍旧拒绝，打算自己亲自担当监制，找制片部的姜鹏彻夜长谈之后，姜鹏主动找曹州接下了项目。
她说：「老姜啊，这是我的心血，我的孩子，你帮我把孩子照顾好，我这辈子欠你一个大人情。」
姜鹏也很实在：「用不着，咱就想着怎么把项目弄好就行了，别的别想那么多！」
---
很快，刘宇哲将车停在了地铁站。
齐睿和胡桃都下了车，不约而同向车里看去。
周正珂却别别扭扭不肯下，磨叽了半天才说：「我……我和于玥住的不远，到她家附近我再打车吧。」
于玥惊讶地从后视镜里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周正珂抬眼和她对上视线，又迅速低下头去：「刚听见了。」他皱着眉头看向车外的两人。
于玥瞬间懂了，赶忙对刘宇哲说：「那哲姐，咱们走吧！桃子、齐睿，拜拜——」
刘宇哲住得比她近一些，但稍微绕了点远路把她放到了小区门口。于玥热情地跟她告别，刘宇哲让她去后备箱，拿了两份给嘉宾和艺人的伴手礼。
「谢谢哲姐。」于玥知道这份伴手礼一份市场价就要两千来块钱，真心实意地道谢。
周正珂被她塞了一份，煳里煳涂也跟着：「谢谢哲姐。」
刘宇哲走后，于玥拿出手机问祝同回家没，顺嘴问：「你怎么回家？」
「打车。」周正珂拿出手机。
于玥凑过来看了一眼：「还真不远，二十分钟就到。我以为你是纯粹找藉口，不想跟他们一起走呢。」
周正珂颇具意味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又转开了目光。
她看了看周正珂：「嗐，齐睿那人就那样，见谁都往上扑，头回一起吃饭就往我腿上坐……呃……」她抖了抖肩膀，「说实话，我也受不了，但没办法，都是同事，还得相处呀。」
她双手一摊，无奈地嘆了声气。
周正珂看着她，没忍住笑了一声。
于玥也跟着笑，没心没肺道：「欸，大责编，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呢！」
周正珂立刻正色，背过身去：「哪有……」
「明明就是。」于玥跟祝同说到楼下了，帮她留个灯，「叫到车了吗？」
「嗯。」周正珂把手机页面给她看，还有两分钟车就到了。
「好，看你上车我再走。」
「不用，你先回去吧。」周正珂看了看小区的路灯，「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没事，我走的夜路多了。」于玥满不在乎，「对了，刚听你说，你九八年的啊？」
周正珂点头，眼看着那辆车离他越来越近。
「真小……」于玥瘪了瘪嘴，「年轻可真好，珍惜二十岁的时光。」
周正珂听着奇怪，反问：「你是哪年的？」
「我……」于玥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不告诉你。」
周正珂忍不住又笑：「保密？」
第20页
「嗯哼。」于玥懒洋洋掀起眼皮，看见道路尽头来了辆车，「是你的车吧？拜拜，路上小心——」
周正珂拎着伴手礼上了车，摇下车窗跟她招手道别。
于玥站在路边，笑得两眼弯弯，也跟他招手。等车开出去好久，她才转身往家走去。
第12章 电视台通告
《天鹅》首播两周，电视台的收视没什么亮点，但在视频网站掀起了一波二创热度。
定位主打的是男女主，但其实是双女主的配置。
高真真虽然演技差点意思，不过她的长相很符合女主角真善美傻白甜的定位，再加梁桐的拽姐演技，实力演绎迷人的反派女二，up主们自发磕起了俩人的cp。
一时之间，各种「霸道学姐爱上我」、「甜妹a装o攻略我」等等，标题极其离谱的视频霸榜热搜，评论区一片「kswl」。
宣传部也是没想到，剧的热点能歪成这样。但这种内容官方不好跟进，只能暗戳戳在外围铺了一圈营销号，其他渠道对此一概不提，仍是按部就班发着之前安排好的物料和话题。
---
嘉南电视台有一档面向热播剧的访谈类综艺，名叫《嘉南一台戏》，说是想在下周安排一次录制。
正好下下周收官之前播，想请男女主和女二、导演参加，另外再有3位配角演员，最好能就近一些。
「省车马呗。」沈晓婷冷笑一声，在键盘上敲下，「好的亲爱的，主演的时间安排我们需要去确认，其他三位演员有什么具体要求嘛，比如咖位、角色之类的。」
「没有呢，尽量帮忙协调主演的时间就好，谢啦~」
艾达自己给男主经纪人打了电话，结果对方直言道：「实在是不行，上次因为咱们发布会，已经请了一次假了，导演那边真的没办法给假了，剧组都在赶进度，实在抱歉了……」
女主那边问了时间，竟然给了一个有希望的答覆：「28号上午真真飞上海拍杂志，不过她下午拍摄，如果录制能在29号的话，她可以当天早上坐上海到嘉南的高铁，下午录制，晚上结束后再飞回剧组。」
既然男主来不了，一切就都按照高真真的时间来协调。
梁桐那边通告不多，对这个曝光机会求之不得，很快就回过来一句「ok」。
沈晓婷还要留在北京主控宣传，李佳佳跟她留下，艾达带着于玥飞嘉南。另外大海跟着一起去，还带了一个部里的摄像负责跟拍。
四人团提前两天到嘉南，入住了艺人五星级酒店旁边的快捷酒店。
第二天，艾达和大海去机场接从广州飞过来的梁桐，于玥跟视觉部的跟拍一起去接了另外三位演员。其中两位饰演的是女主的同学，还有一位是演唱片头曲的歌手，叫作赫赫。
到了录制当天，于玥到现场之后特意提醒了下艾达，让她提醒梁桐的经纪人把签名照带上。
上次发布会之后，她催了很多次，经纪人都没有把签名照寄给她。她向艾达汇报之后，艾达特意去提醒了，对方才说肯定带上。
原本电视台一直是下午2点开始录制的，因为高真真时间紧张，这次提前到了11点半。
高真真自带妆发来的，到的时候梁桐还在化妆间化妆。两人刚打了个招唿，电视台导演就推门进来说要对台本。
导演和其他三名演员都进来了，一群人挤在化妆间里，高真真明显是提前准备过了，关键的几处递话都能接上，反倒是梁桐，压根还没看过台本，拉着脸一边听一边看。
导演对完之后问：「梁老师的妆发还要多久？」
经纪人忙道：「二十分钟吧。」
等外人走后，梁桐立刻把台本扔到了桌子上，一脸不悦地对化妆师说：「快点！没看见人家催我呢么！」
于玥正好敲门进来，找经纪人要签名照。
经纪人从包里拿出透明密封袋来，她接过一看，给出去的照片里，只有三十来张是签了名的。
「姐，这……30张哪够啊，怎么也帮我签50张吧……」于玥小声道。
哪知梁桐耳朵尖得很，张嘴就说：「30张还不够么？59张，签完我手都要断了！哪有时间？」
于玥看出她脾气又犯了，说了两句宽慰和抱歉的话，立刻从屋里退了出来，找了间没人的化妆间，拿出油漆笔来，在废纸上照着梁桐的签名练了几遍，没两分钟就把手头的照片都签完了。
她把两摞照片分开来放，真的放在密封袋里、假的用废纸包起来，一起塞进了包里。
---
「全场安静！开机倒计时3、2、1，开始——」
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从容登场，重复录了两次开场白，随后欢迎嘉宾出场。
高真真当然是第一个出场的，先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角色，被主持人请到了一边坐下。
接下来，台本上安排的是赫赫唱着主题曲，然后梁桐上场。谁知主持人还没说完，梁桐就走了出去，微笑着面对镜头介绍完自己，随后接过话头，由她请出了赫赫。
导演坐在小屋里看着监视器，忍不住前面骂了一句：「靠，录播还搞这一套？算了算了，后面都给她剪了就行了……」
梁桐自然的好像原本就是这么安排的，等所有人都出场之后，立刻走到导演旁边的位置坐下，捂住麦对他耳语了几句，又隔着座次跟高真真搭话，看着关系很是亲密。
第21页
等高真真和导演回答完问题，主持人自然而然cue到了梁桐，问她：「刚才上场之后，看你跟导演、真真说了些悄悄话，能透露一下你们说了什么吗？。」
「啊……」梁桐惊讶地用手碰了碰嘴唇，「既然是悄悄话，那还是不在镜头前说了。」
「那么你对这部剧和你的角色，有什么看法，能跟我们谈谈吗？」
「当然。」梁桐露出得体的微笑，「这个角色是做了一些被认为是『反派』的事情的，但其实在我看来，她是一个很真实、很立体的角色。我和真真之间的这种角色的反差，一起推动了整个故事情节的发展，还要感谢导演把我们拍的这么好看，才会有这么多观众喜欢我们这部剧。」
「……其实一直以来，我自己的观念就是，专注做好自己的作品、专注自己的演技，其他的东西，对于演员来说，都是假的……」
导演虽然身经百战，但是并不喜欢在镜头前出风头，除了支持人cue到的时候，几乎不说话。高真真咖位比她高，但脑子转不过来，女团出道的时候初中都没毕业，肚子里没东西，除了台本上的话，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与之对比的，是梁桐很会说话，也很会抢话，她对角色的认知非常透彻且到位，主持人随便抛一个点，她都能滔滔不绝说上好半天。
来回几次之后，主持人发现了她的强输出能力，于是更缩短了别人的时间，把重心放在了她身上。
导演在监视器前喊：「cue女主！cue女主！女主在那儿干嘛呢？」
主持人只好又给高真真抛问题，结果高真真说到一半，就下意识看向了梁桐。她实在说不出什么，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
于是梁桐顺嘴接过话茬，替她把想说的话圆了下去。
艾达忍不住嘆气：「真的笨……怪不得演技就那样，说话都学不会，也就只能靠人设骗骗粉丝了。」
中场休息了几次又上场，一直录到了下午快七点。高真真实在得去赶飞机了，还没结束就先走了。又录了半个小时，导演才叫了cut。
艾达送走了高真真，又把梁桐送到车上，跟栏目组的人打过招唿，这才带着自家公司三个人出去，找了个饭店，要了个有低消的包间，进去放松吃饭。
于玥把签名照拿出来，交代了下午的事。
艾达看着两摞看不出差别的签名，直说：「你还挺有天赋，签的不错啊！」
大海也拿过去看，看完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啊，以前都是让文学部小孩帮忙弄，以后就靠你了！」
「我也真没想到，那个梁桐这么事儿逼。」于玥忍了一下午了，「人前人后岂止两副面孔？千面佛都没她脸多。她经纪人真是……每次见，都被训得跟孙子似的，还没红就这么难伺候，红了可咋办啊？不得雇几个菲佣天天给她提鞋拎包，清早起床就『尊贵的女主人，请从您一百八十亩的大床上下来吧』……」
艾达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你原来这么会骂人呢？」
于玥摊手：「都怪我，平时表现得太文明了，害得别人都以为我很有素质……」
吃完饭，三人连夜又飞回了北京。
于玥四点多才到家，澡都没敢洗，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尽量不惊醒祝同。
结果早上八点多，她就被手机消息声惊醒，爬起来继续对接乙方发来的的物料和文案。
祝同用微波炉把昨晚的剩饭打热，正坐在桌边闷头吃着，忽然对于玥说：「我打算离职了。」
「终于？」于玥眼睛都没眨一下，「提完了？」
「提了，老闆说等她找到接手的人就让我走。」祝同开了瓶可乐，「我给尤新新她们公司投了简歷，昨天请假去一面了，下周出结果，能行的话再去二面。」
「你还挺快啊。」
「还不是你最近忙得天昏地暗，咱俩都没时间说话。」祝同「嘿嘿」一笑，「要是能进尤新新他们公司，以后写在简歷上，再跳槽就好找啦……」
艾达给出差的三个人申请了一天居家办公，于玥处理完工作，喝了袋热牛奶，又回到床上睡了个回笼觉，一直睡到十一点多，才被沈晓婷的电话叫起来，开始在艺人群同步今晚的物料和发布计划。
第13章 收官庆典
歷时一个月二十三天，月白影视今年的第一部 剧——《白天鹅与黑天鹅》正式收官大结局。
这部剧不仅在平台拿下了q1-q3的热度冠军，还成了嘉南电视台开年到现在，第二部 收视率破2的剧，仅次于春节档时，尤新新主演的一部仙侠剧。
大结局那天，演员们全都在微博发了角色小作文。
当晚加上文娱榜，一共上了十一个热搜词，包括#《天鹅》演员集体发文告别#、#高真真白天鹅我哭死#、#梁桐你怎么还不火#、#盘点那些年看哭你的男二#……
梁桐和杰西还一起配合，在短视频平台进行追剧直播，一共2个半小时，直播间在线基本维持在3万人。
她俩都非常有梗又会聊，各种reaction的录屏剪辑，被营销号搬来搬去。话题#梁桐杰西十年前就合作过#一度冲到平台热搜一位，梁桐的帐号一夜暴涨十几万粉丝，比辛苦经营两个月的官抖总粉丝量还多。
齐睿一边唉声嘆气，一边往群里同步各种榜单、话题返图。
于玥和沈晓婷两个人负责整理，打包好后，跟brief一起，同步发给了视觉部的新媒体设计师。
第22页
凌晨2点，设计返回了第一版战报长图。
于玥刚躺在床上刷榜单，就看见沈晓婷秒回：「模板套上去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设计回覆：「太长了，看着比例不对。」
「那看看排版能不呢把比例缩减一点。」
「内容就这么多，怎么缩减啊？」设计语气有点不太好。
不过也是，半夜点，给谁谁语气都没法好。
沈晓婷没再在群里回復，于玥还以为她去找大海battle了，结果过了2分钟，她就把一排9张画满了红圈的截图扔进了群里。
「圈红的位置可以紧凑一些，素人图横拼别斜拼了，kol的重点词组可以放大，另外底板的标准字麻烦再醒目一些，中间的九宫格字体我在朋友圈仅自见试了，效果不是特别好。@李佳佳再出一版九宫格文案，替换上去看看。」
李佳佳也是秒回：「ok！」
于玥看的直摇头，转身打开了由她负责的几个艺人宣传群，把媒介的返图和连结依次发了进去。
---
早上六点，一组9张醒目的战报长图终于新鲜出炉。
刘宇哲也不知是没睡还是醒了，立刻就把图和文案转到了公司大群里，@了曹州。
曹州7点多才回了连续的三个贊，立刻要求大家全体转发起来。
李佳佳给于玥发消息吐槽：「真不明白，这战报长图有什么用处，每次都做，除了累死设计、累死我们，真不知道有啥用。」
于玥在床上翻了个身，回復道：「这可是领导在朋友圈里攀比炫耀的时刻，有这东西，项目再烂也能吹上天。」
李佳佳回：「懂了，就像给老闆约的那几个业内号专访，头条刊例价各个10万+，一看阅读量，都是三五百。说真的，观众谁看啊？」
于玥笑了笑：「但没办法，家家都发，面向的又是所谓『业内』的导演、制片人，不花这个钱，老闆能行么？」
李佳佳嘆了声气，发了一个困的表情，钻进了被窝里。
---
营销中心今天集体居家办公，于玥11点多睡醒了，回復完演员团队的消息，一刷朋友圈，就刷到了曹州连发的三条——
「制片人专访《白天鹅与黑天鹅》热度爆棚，总制片人曹州：做好内容，才能抓住市场机遇。」
「月白影视领跑传媒股，甩掉『a股气氛组』？」
「《天鹅》正式收官！战报火热出炉！！！」
她是上次发布会媒体採访时加的曹州，当时帮忙带了两拨媒体进去，曹州现场要採访提纲打腹稿，就顺手加上了她。
12点来钟，曹州就在公司大群里发消息：「明晚全体员工一起聚餐，庆祝《天鹅》收官，在北京的都来，不在北京的由剧组制片代请，都请顿大的！」
于是第二天，所有人都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地到了公司。
宣传部虽然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但好歹不会像之前那么忙了，也有时间摸摸鱼，站在办公室里跟同事们一起唠唠嗑。
五点的时候，行政部就通知所有人步行去马路对面的「长城赋」吃饭。
今天北京办公点的一百来人都在，几乎是把整个饭店二楼都包了下来。
开饭前，曹州先发表了一顿慷慨激昂的演说，把十年来公司创业的不易和经歷过的艰辛歷数一遍，再把他白手起家的不容易说了一遍，说得眼眶通红。
李佳佳跟着掉了泪，拿着纸巾擦眼睛。
于玥嗤笑一声，默默别过脸去。
---
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曹州确实挺苦的。在外，他是老闆，但在内，各种搬东西、跑剧组、求演员、找关系……杂活累活他全都干。
不过严格来讲，他根本算不上是白手起家。
他的妈妈是老一代女影星，有八一厂的编制，甚至还有军衔。父亲早年在机关当领导，后来赶上八十年代下海潮，就转去沿海经商，到九十年代，曹州家里就住大别墅了。
他从小在大院长大，身边多的是各种资源，虽说不一定用得上，但光是这个名头讲出来，就能让不少人刮目相看。
七年前，于玥刚进公司的时候，也听了几次曹州向大家诉苦。她跟李佳佳一样信以为真，深深感觉老闆不容易。
直到后来有一次，刘宇哲打破了她单纯的幻想。
「手握丰厚资源的人，总是不愿意承认，他们的成功，不是单靠自己努力得来的。他们也不想想，世上努力的人那么多，如果没有了那些资源，那他们的努力和辛苦，又有谁在乎呢？可能就像我们一样，根本一文不值。」
直到很久以后，于玥才总算参透了她的这句话。
---
公司聚餐是严格按照座次来就坐的。核心管理层跟着曹州坐主桌，各中心管理层单独几桌，然后才是员工们按照部门入座。
没吃多久，大家就开始举着杯子相互敬酒。
先是各部门领导带着员工去敬主桌，一圈下来之后再部门之间互相敬，然后大家再分散开来随便敬。
于玥酒量不算好，喝了四杯掺可乐的红酒，直到微微上头时，盛大的敬酒仪式才算告一段落。
曹州喝得面红耳赤，搂着制片部的姜鹏，对着所有人喊：「隔壁还订了ktv，一会儿都跟着去啊！今天就是庆祝，尤其你们年轻人，都放开好好玩——」
第23页
于玥昨晚九点多就睡了，一觉睡到今早八点，结果现在又开始犯困，吃完饭就想熘。
哪知她刚拿起包，就被从厕所回来的刘宇哲逮了个正着：「去哪儿？」
「有点困了……」于玥打了个哈欠。
「到ktv那边歇一会儿吧，包了三个总统套和几个中包、小包，一会儿你占个小包睡觉去，晚上坐我车回家。」
既然刘宇哲都这么说了，于玥只好跟着大部队又转场去了ktv。
行政部根本没有要小包，她只好找了个空着的中包进去，把空调开到26度，裹着包厢里的一次性毛毯，在靠墙的小沙发上躺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于玥迷迷煳煳醒过来，就听见旁边有人嗑瓜子、说话的声音。
「嗯……」她用力睁开干涩的眼睛。
冷风太足，吹的她嗓子有些紧，刚起身就咳了两声。
坐在旁边的人立刻递过来一瓶纯净水，还贴心地替她拧开了。她伸手接过，清凉的水顺着喉咙咽下去，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她清了清嗓子，揉了揉朦胧的眼睛，看清了面前坐着的竟然是周正珂。
周正珂有些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怎么睡这儿？」
「嗯……」于玥的眼皮又要打架了。
她是睡在靠墙的小沙发上的，旁边只坐了一个周正珂，另一边的长沙发和贵妃榻上坐了六个人。
她动了动腿，发觉没被毛毯盖到的脚脖子上被人放了个抱枕挡风，顺手拿开垫在背后，坐直了把鞋穿好，又靠着沙发闭上了眼。
旁边六个人都是策划中心的，于玥跟他们不熟，干脆连招唿都没打。
周正珂两只手肘撑在膝盖上，拿着一只空水杯在桌上转着玩。
水杯碰在茶几上，发出「噹啷」、「噹啷」的声音。
于玥睡不着了，睁开眼睛看向他：「你不去唱歌？」
周正珂放下水杯，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搓了搓，摇头道：「不会。」
「那也不喝酒？」于玥用毛毯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下巴指了指他面前的纯净水。
「喝不多。」
于玥觉得自己眼花了，竟然从周正珂脸上看出了一丝腼腆。
旁边有人接话：「正珂喝酒太菜了！啤酒也就一瓶的量，喝多了就晕……」
「上班又不是看酒量，你那么能也没见你坐到主桌啊？」有人揶揄他。
周正珂对这些话没一点反应，伸手拿起了果盘里的一颗小番茄放进嘴里，又拿起一颗，转头看向了于玥。
于玥看懂了他的眼神，犹豫地开口道：「……香蕉。」
周正珂微微起身，探着胳膊从远处的果盘里拿了一根香蕉递给她。
于玥从毛毯里钻出手来，剥开香蕉皮：「谢谢小珂。」顿了一下，又认真地看着他说，「很高兴认识你。」
周正珂被她这个态度弄得满头雾水，但还是配合地「嗯」了一声。
一边吃着香蕉，于玥一边拿起手机来，给刘宇哲打电话。
「餵？」
「餵……」听见刘宇哲的声音，于玥不自然就放松下来，咬着香蕉含混地问，「九点多了，我们多会儿走啊？我好睏啊……」
周正珂看向她的目光里，透出了几分怪异。
---
刘宇哲说着「马上」，立刻挂断了电话，对曹州抱歉地说：「哥，不早了，我先走了啊。」
曹州一把拉住她：「去哪儿啊？你十年黄金单身姐，我又不是不知道，这么早回家干啥去？」
刘宇哲把长发一拨，拍开了他的手：「胡说什么呢？再不走，我小情人可等急眼了啊！赶紧的，我今天真要早走。」
「哟哟！」曹州一脸不信，但看她不像是装的，又说：「诶呀，走吧走吧！你啊，赶紧把自己嫁出去也行，省得你妈背后老跟人说我压榨你，不让你谈对象……」
一群管理层挨个对刘宇哲口中的「小情人」发表了意见，刘宇哲倒是没怎么听，拿起包就出了门。
周正珂是跟着于玥一起出来的，起身的时候，于玥专门招唿了他，带着他在ktv门口等。
刘宇哲喝了酒，专门叫了代驾，从写字楼的地库把车开上来，到路边接的她俩。
她坐在后座，于玥于是跟着坐到了后座，周正珂坐副驾。
一上车，于玥就朝着刘宇哲抱了过去，两只手圈住她的胳膊，嘆了声气。
好想你啊……她心想。
刘宇哲以为她喝多了，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问周正珂：「她醉了是么？」
周正珂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只能含混地说：「好像……」
闻着刘宇哲身上熟悉的香水味，于玥的困意又有些上来了。
她是真的想念属于她的「哲姐」了。
——那个曾经在迷茫时为她引路、黑夜中为她执灯、百尺竿头与她同进退的刘宇哲。
紧闭的双眼溢出了星星点点的泪花，她没有睁眼，也没有去擦，只是把头往刘宇哲的肩上靠了靠，轻轻「哼」了一声。
刘宇哲忍不住笑起来，帮她扶好了没枕住的脑袋。
周正珂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情形，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第14章 接私活
大约又忙了一周，《天鹅》项目正式结案了。
营销中心项目期间加班的人，都得到了三至五天的项目假，依次开始了轮休。
第24页
之前收到的实习期项目奖，是应届生「于玥」做的跨年项目，奖金早都批下来了，这个月才到帐。这次《天鹅》播完，要等到项目奖，至少得到下个季度了。
于玥查了查银行卡里的余额，不死心地找出医保存摺去了趟北京银行，确认里面只有不到700块之后，痛痛快快地死了出去玩的心。
她很多年没感受过这种身无长物、两袖清风的感觉了，只觉得封心锁爱，完全没有任何世俗的欲望了。
看她项目结束，也有几个不认识的人陆续发来消息，问要不要一起去玩桌游。
她翻了翻，发现二十二岁的「于玥」之前跟这些人玩过几次，便打开小红书，认真在搜索框输入：血染钟楼是什么。
看了二十多分钟的图文和视频解说，她却愣是没记住那几十个游戏角色，也没看懂游戏规则。
「什么东西啊……」
她愁得直挠头，最后只能一一礼貌回绝。
「不好意思这次就不去了，下次吧……」
手里的钱哪儿都去不了，现在的身份又不好回老家，她干脆想着，在出租房里挺尸一周算了。还好又看见了一条近期展览的推送，发现有几个之前一直想去但错过的展，于是兴沖沖爬起来上网预约。
---
祝同顺利办完了离职手续，约了下周一去尤新新的经纪公司入职上班。
俩人到家附近去找了一家火锅店，团购了个169的两人餐，庆祝于玥项目结案、庆祝祝同迈向新工作。
祝同夹起一筷子羊羔肉放进盘子里，却没顾上吃，而是拿起手机来回消息。
「什么事啊，连肉都给你靠边？」于玥咬着一块鲜嫩的鸭血，含混不清地问。
「我接了个摄像助理的活儿，后天去帮一天忙。」祝同放下手机，这才夹起了肉，「你没事的话一起去帮忙吧？我去一天三百，分你一百？」
「别，谈钱俗了……你们影棚管饭的吧？什么活儿啊？」
这次是去给一个十八线男演员拍「见组照」和「宣传照」，摄影师是祝同之前的校友学长，自己开工作室的。他之前的摄影助理跳槽去了别家，暂时还没招到人，就拉着祝同来帮忙顶一天班。
姐妹俩一早背着包出了门，祝同带了自己的电脑，说怕工作室的用不习惯。
到的时候，摄影师都还没起床。祝同电话喊了好几次，他才慢吞吞从楼上下来开门。
他租的是四惠附近的一个小二层，楼上是办公区和休息区，楼下搭了两个棚，还养了两只猫和一只狗，分别叫大花、二花和豆子。
三个人从十点多就开始布置灯光、背景，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弄好。
眼看到中午，摄影师问：「吃点啥？我来点饭。」他点开距离最近的一家外卖店，把手机递了过来。
「肥牛鸡肉双拼吧，谢谢学长。」祝同叫他学长，于玥也就跟着叫学长。
「我也是，谢谢学长。」
「点好了……欸，累了吧？」摄影师从冰箱里拿了几瓶可乐出来，边开边说，「前几天把棚借给一个公司拍摄了，弄得乌烟瘴气……我一人收拾不开，就等着今天你们过来帮忙呢，哈哈！」
「嗐！」于玥也嬉皮笑脸地摆了摆手，「多大事啊，学长，干什么活儿都成，只要给钱就成！」
祝同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尴尬，摄影师却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说得对，不能让妹妹白干啊，啊？哈哈……」
他留着一撇小山羊鬍，头髮半长不短地扎在脑后，似乎是想打造一种不修边幅的艺术家风格，但配上他说话的语气，只能看出一种自以为幽默的油腻。
于玥没搭理她，舒舒服服坐在化妆间沙发上吃完了一顿饭。她很久没吃过别人给点的餐了，长吁短嘆地对祝同表达应届生真的太惨了，工资低就算了，还得帮着干杂活。
祝同之前一直跟的是老闆的个人工作室，更是一个人掰成三个人用，说起这个，立刻困意全无，连带着把剋扣她保险的工作室主管都骂了一顿。
俩人正说得兴起，忽然一只三花大猫熘边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跃跳上沙发扶手，把自己窝成了一个圈，枕在前爪上打起了唿噜。
于玥看它可爱，非要手贱去摸，还没碰到，三花猫就龇着牙威胁似的叫了起来，还抬起一只爪子，像是随时准备给她来一爪。
「快别逗它，大花老猫了，最烦有人招惹它了。」摄影师进来叫她们，「造型和化妆来了，出来帮忙吧。」
造型师是带着成箱的衣服来的，两人按照fitting选好的搭配，把服装和配饰挂了起来。于玥充当了服装助理的活儿，举着挂烫机，把衣服上的褶皱一道道熨平。
化妆师也推了箱子，但她自己带了个助理小男孩，把箱子铺开，认认真真拿出化妆品来，挨个摆在了梳妆檯上。
快三点的时候，男演员才到。
他看着也就三十来岁，皮肤是当下最流行的小麦色，个头得有一米八五。他穿着卫衣来的，半个小时搞定了全套妆发，走到衣架旁边，结果于玥给的第一套look的衣服，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开始脱上衣。
祝同立刻瞪大了眼睛，于玥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吓，也有些措手不及。
她犹犹豫豫道：「哥，裤子也得换……化妆间里有沙发。」
第25页
男演员一边扣着衬衫扣子，一边朝化妆间走去。
祝同连忙上前去帮他关好门，立刻朝于玥走过来，忍不住吐槽：「神经病啊！就算他有八块腹肌，也不是人人都想看的啊！」
于玥嗤笑一声：「艺人嘛，都这样。天天孔雀开屏，习惯就好了……」
今天一共计划拍8组look，真拍起来，差不多半小时一套、两套改一次妆，还算利索，晚上9点就顺利收工。
那学长还算良心，给祝同多打了两百块，说让给于玥，感谢她来帮忙。
于玥二话没说就立刻收下，数着微信里和卡里的钱，想起了最近几天上网看的小说，主角都是带着任务重生或者穿越回去的。
她喃喃自语：「我是不是需要赚够多少钱，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啊……」
---
休假的第四天，于玥打算去古建筑博物馆。
那儿距离比较远，所以她约了下午，打算在楼下吃个早午饭再去。
文学中心的胡桃忽然给她发来了消息，上来就直截了当问：「玥玥，你能不能写文旅项目的策划书？」
于玥想了想，很快给她回：「可以。」
胡桃也很上道，立刻给她发来了需求，问大概多少钱一份。
「1200吧。」于玥看了那一长串的需求，既要有大号投放的内容和规划，还要有线下活动的策划，报了个比较符合她现在岗位和资歷的价格。
没过几分钟，胡桃就拉了个四人群，一个是找她的人，一个是对方的领导。
找她的那人立刻拨来了语音电话，简单沟通过，就让胡桃转给了于玥200块定金。
于玥还是照着计划去了博物馆，晚上回来，才加班加点写完了初版的计划书，第二天中午给他们发了过去。
本来对方要的只是文字策划，她不仅写了全套策划案，还上网找个了ppt模板套上去，看着瞬间高级了许多。后续她又按照返回来的意见改了三次细节，第四次终于完成了定稿。
对方负责人很是爽快，单独给她转了尾款，还说下次再合作。
于玥倒是没一点捨不得，收到钱之后，就给胡桃转过去了200块。
胡桃推辞了几句，才点了收款，还跟她说：「那人本来说觉得有点贵，打算你做好之后砍价来着，我跟他说你可是专业的，好东西一点不贵……嘿，结果你做这么好，把他都给惊着了！他拿给领导，真就一遍过，又跟我说，没好意思跟你再谈价格了……」
于玥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包，点开胡桃的备註，写上了「有病少来往」五个字。
这种话本来应该截止在她那里，结果她还邀功似的囫囵倒给于玥。
对方抱着「到手刀」的想法，她明明知道，但还帮忙瞒着，可见不是什么靠谱人。
于玥明明干了活，听她说了这话，心里也不见得舒服。
晚上躺在床上，于玥又一次盘算着现在手头的钱——
之前的一千七，除去还花呗的九百，还剩八百；项目奖金两千、工资四千、策划书一千，房租两千……满打满算下来，手里也就五千块钱，干什么都差点意思。
她嘆了声气，点开了新弹出的微信消息。
「啊——」她气愤地把手机摔在了床上。
「怎么了？」祝同正研究她新买的一只镜头，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
营销中心的大群里，刘宇哲@了所有人，只发了一句话：
同步，《西川》确定下月底开机，各相关部门做好准备，下周轮休结束，所有人上班后开始安排工作。
---
果然，復工第一天，制片组就安排了新项目的碰头会。
《西川一梦》是月白主导的版权剧，ip在自家手里，制作和发行也都是公司内部负责的。
这次的是第一次的全员大会，制片组、编剧、导演、执行导演、美术、服装……都来了，在最大的办公室里里外外坐了两圈，好些人于玥连见都没见过。
她跟着沈晓婷和李佳佳进去，这俩人休假期间都出去玩了一趟，一个去了澳门，一个去了西双版纳，看着都是容光焕发。
周正珂坐在编剧许强的身边，投影还没开始，他推了推眼镜，抬眼看着于玥一路走到靠墙的位子坐下，才又收回了视线。
第15章 新项目筹备
最后进来的人关上了会议室的门，全场都安静下来。
姜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我先说说制片这边的工作吧……预计的话，是九月下旬开机，九月初演员进组。前期筹备基本准备完毕，主要场景的两个棚搭差不多了，大后天我们制片组飞横店，现场确认。前六番的合同都走完了，财务在走打款流程。上周大家都忙着，我们先小范围跟主演定了一次妆，casting那边其他角色还在陆续试，这周会确定所有主要角色，然后安排集体定妆。嗯……」
他抬头看了看：「接下来让我们执行制片说一下，小哨——」
小哨是公司外聘的执行制片，之前做过几部大投资的古装剧，经验很丰富。
他手里盘着一串小叶紫檀的手串，往椅背上一靠：「鹏哥说的没啥问题啊……九月初演员进组，骑马、射箭，礼仪这些训练，大概十到十五天吧。然后那个……咳，男主时间紧张，说晚进两天，其他人都说好了按时到。然后三天剧本围读，九月下旬……差不多二十五六号吧，就能开机了。」
第26页
「嗯。」姜鹏点头，「咱们这部戏的编剧许强许老师，从业十多年，本子质量非常有保证。目前剧本的情况呢……最后五集还在修改，前面大部分确定，但是平台的意见和之前确认的方向有点冲突，还在陆续协调，小周记得跟进一下。」
周正珂点点头，见姜鹏没看他，又紧跟着「嗯」了一声。
总算轮到刘宇哲说话，她先把做这部戏的起因讲了讲：「很感谢今天大家坐在这里，其实这部戏最开始是我坚持要做，也没想到，鹏哥能把这么多德高望重的前辈老师们请来，加入到我们这个团队。特别感谢大家对月白的支持，对项目的支持，以及对鹏哥、对我的支持。」
「接下来，我说一下关于宣传的情况。」
「目前平台给的定级是a+，从各方面来讲，能给的支持都有限。但我相信，我们这个行业，只会越来越好，最终能沉淀下来的，都是实打实靠内容的。我们这次不管是从剧本、导演，还是主创的选择，都是以内容、故事性，以及审美为主的，所以也要求我们所有人，一起把这部戏精益求精、做到最好。」
「宣传会从拍摄期开始接入，包括官抖和官微的认证，已经在做了。前期会陆续发布一些不涉及剧透的剧组侧拍，因为是古装剧，主要从服化道引入，包括前期训练、开机后剧组互动等等。还有就是，可能会安排一些剧组探班活动，包括主演的粉丝、包括媒体，也包括平台和电视台的领导们。我们还在争取上星……」
「对，」姜鹏插了一句，「当初立项报备，走的也是电视剧司。」
「嗯。另外，宣传部会安排一位驻组宣传人员……」她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了于玥身上。「于玥，你觉得你能胜任吗？」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朝着于玥看了过来，就连于玥自己都有些诧异。
她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下意识愣了两秒钟，便立刻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笃定道：「哲姐，我没问题。」
刘宇哲欣慰地点头：「好。艾达，会后你给于玥说一下注意事项，就不在会上多做讨论了。再说一下目前备选的几家物料供应商，预告片和片头、片尾……」
于玥把笔记本打开平放在腿上，手指从上往下把中间的折缝压平了。
她知道，这是上次她跟刘宇哲说过的话起作用了。
虽然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
刘宇哲对《西川》的重视，无论是以前三十岁的于玥，还是此时「二十岁的于玥」，全都看在眼里。她希望把项目託付给一个真心爱它的人，而不是只把它当成工作、敷衍了事的人。
刘宇哲进公司多年，有过几次转做制片的想法，但一直都没有付诸实践。这次《西川》，是曹州给她的一次机会，同时也是一次考验。
如果通过，她接替副总的路，就会畅通无阻。如果失败，那么即便强行升上去，也还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嚼舌根。
而对于于玥，这也是刘宇哲给她的一次机会。
说实在的，除了初创公司，很少有哪家公司能给新人足够的机会。而当机会落在头上的时候，又有很多人都会因为没有做好准备，望而却步。
如果真的是二十二岁的于玥——她不知道——会不会选择抓住这次机会。
于玥低下头悄悄笑了笑，打开手机，想给刘宇哲发句「谢谢」。结果刚一解锁，就看见周正珂的一条消息：
进组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
「嗯？」于玥总算觉出有什么不对来。
无论三十岁的她还是「二十岁」的她，身边人的性格，都不会有大的改变。
就像刘宇哲，从前是敢闯敢干的大姐范儿，现在还是敢闯敢干的大姐范儿。还有沈晓婷，一如既往的专注干活、认真吐槽。甚至是她不大喜欢的齐睿，那种从头到尾不曾改变过的自来熟风格，都是始终贯穿于玥所经歷的两条生活轨迹的。
唯独周正珂，从印象中的高冷不爱理人，变得越来越……怎么说呢？是不是有点过分热情了？
于玥拿着手机凝神静思，还没来得及回復，余光就瞥见周正珂貌似不经意地朝她看了好几眼。
她假装挠眉毛挡住了眼睛，小声骂了句：「也太他妈离谱……」
沈晓婷凑过来：「你不想去啊？」
「啊？」于玥看她一眼，「驻组？没有啊，我很想去啊。」
「哼。」沈晓婷撅起了嘴，「驻组可不是好玩的，你第一次没经验，小心进去被坑死。」
于玥心里清楚，原本艾达是想让沈晓婷去的。驻组宣传虽说比较累，但跟领导、主演打交道的机会比较多，简单来讲，就是接触到上层资源的机会比较多。
普通剧组还好，但如果是大导、大演员在的组，这样的一个岗位，就免不了有许多人趋之若鹜。即便没能拉上什么关系，但把这份经验写到履歷上，也少不了增光添彩。
而且在月白，驻组宣传一般都是项目经理去的。刘宇哲这个安排，保不齐艾达会在心里怎么揣度，想她是不是要提拔于玥了？
于玥皱着眉头，看着周正珂发来的消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为难。
她简单回了个「嗯」，就察觉周正珂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她也直接回看过去，却见他立刻怂了，瞬间避开了目光，低头看向电脑屏幕。
第27页
于玥心道：周正珂这小子，十有八九有问题了。
---
项目会结束后，刘宇哲把宣传部1组的人都留了一下。
她有些抱歉地对艾达说：「会前临时和鹏哥说起，我才想到让玥玥去的，sorry啊，没提前跟你通气。」
艾达哪里能说什么：「没事，能把活儿干好就好。」
刘宇哲对她笑了笑：「这样吧，晓婷，你跟玥玥一起进组，带她两个星期，开机之后你再回来，好不好？」
沈晓婷当然说：「没问题。」
「哲姐，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说，方便吗？」见她开始收拾东西，于玥忙举手。
刘宇哲点了点头，停下了装电脑的手。
艾达带着其他人出了门，于玥才问：「哲姐，怎么会想到让我去？」
「怎么，觉得不合适？还是不想去？」刘宇哲反问。
于玥摇头：「我很想去。我说过，我喜欢这个项目。但是……我才刚刚转正不到两个月。」
「那怎么了？职场没有永远的新人。」刘宇哲挑眉看她，「你有想法，也很胆大，很敢于表达——这是很多人没有的优点。好好干吧，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成长起来。」
她收好了东西，朝着门口走去。
「哲姐！」于玥又叫了一声，「如果在组里遇到什么事，我能随时给你打电话么？」
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目光，刘宇哲忍不住笑起来：「当然，any time。」
第16章 选角casting（一）
《西川》的现场制片叫金子，大约三十四五岁，个头不高，但块头比较结实，看着得有一百七八十斤。
他来公司也有几年了，于玥隐约记得，去年他老婆生女儿，结果项目需要配合演员赶进度，人在剧组回不来，曹州让尤体忠亲自买了东西去产科医院陪产，不仅包了大红包，还自掏腰包给雇了育儿嫂。
那年年底开年会，金子带着老婆、女儿一起来的。挺壮实的个男人，几杯酒下肚，就拉着曹州和姜鹏泣不成声。他老婆抱着女儿，坐在一旁，也跟着掉眼泪。
---
昨晚他给于玥发消息，说让今天一起到casting去看试戏。
casting公司是在一处文化产业园办公，都是独栋的办公楼，离地铁站有将近两公里。于玥背着笔记本，骑着共享单车，大清早就累得够呛。
公司在最西北角的一栋，上下一共四层，下面两层都是各剧组办公点，副导演们三三两两坐着，偶尔有经纪人来送资料，就互相聊一聊。有时经纪人来得多了，还得在外面等等。
三楼有专门的试戏房间，设备都是架好的，副导演们准备好sd卡，插上去直接开录就行。
今天只有两个组在试戏，一边是《西川》，另一边是个都市剧，来的人还挺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孩们，每一个都高高瘦瘦的，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西川》这边已经是第二轮了，所以只约了四十来个人，分散坐着，手里拿着分发的台词，有的自己闷头背，有的跟人相互对戏。
副导演就在门口，一边收资料，一边说：「……都是按顺序的，叫到谁谁进，需要搭戏的可以互相找一下，两两互搭……」
里面有一组正在试，于玥就在外面站着等。
《西川一梦》的原着，是从男主十几岁讲到四十几岁的，所以剧里各个年龄段的配角都有不少。
有个一看就四十来岁的大哥，熟络地跟副导演打招唿，特别热情又大声地讲话，还会捎带手指导一下不太会演的小孩，全然没有试戏前的不自在。
年龄比较小的演员，则是动作和言语间都处处透着拘谨，尤其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有的连搭戏的人都找不到，只能让副导演帮忙凑对。
于玥看了一会儿两个男孩对戏，一个肢体僵硬，把古装剧的昂首挺胸、闲庭信步演成了木偶戏；另一个五官乱飞，说台词的时候总是咬着腮帮子，脖子和下巴使劲，怎么看则么别扭。
但该说不说，俩人长得都还挺好看的。
「欸……」她忍不住嘆气，五官都拧成了一团。
等了好一会儿，试戏房间的门才打开了。里面出来六个年轻小孩，有经纪人陪着来的，也有自己来的，有人看着心潮澎湃，也有人一看就垂头丧气。
于玥打算进去找金子，接着就见导演出来了。
金子到门口看见她，连忙招唿道：「先进来等吧，导演去个厕所，五分钟后接着试。」
上次开会见过的执行制片人小哨也从里头出来，嘴里叼着一根烟，跟等在外面的那四十来岁的大哥抱了个满怀，两人握着手走到阳台上去说话。
一进试戏的房间，于玥就被浓重的烟味呛得晕头转向。屋里开着空调，所以没开窗，她走到最边上的窗户旁，把玻璃推开一条缝，深深吸了一口气。
金子正跟副导演凑在摄像机旁边看回放，时不时停下来评价两句：「这个还可以哈……这个其他都行，就是记不住词呢……」
演员大哥直接跟着小哨进了屋，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导演回来之后，小哨拉着他给介绍了一下，几人来回寒暄了几句，又叫了下一批。
金子适时地嚮导演和小哨介绍下于玥，说是哲姐部门的小孩。
他们倒是都很给刘宇哲面子，一个个看起来都很热情。于玥简单打了个招唿就在窗边坐下了，反正她现在无足轻重，再怎么表现，这些人都不会记得，没必要太过殷勤，只要不丢了刘宇哲的面子就好。
第28页
副导演把第二批六个人带进来，前两个先自我介绍、然后对戏，其他几个就坐在旁边等。
这一批里面有一个女孩，是之前重点选出来的，试的是十五岁的女主，不管从外形还是气质都非常符合，英姿飒爽的小姑娘，又是学跳舞的，古装打戏没问题。唯一的问题是她说台词上不来气，总是说几个字就有种泄气的感觉。
导演来了劲，非要当场给她手把手导戏，让她找感觉，结果耽误了好一会儿。
那女孩还在上学，经验不多，自己也急得脸蛋通红，但越急越不行，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外头副导演时不时推门看看，金子没办法，上去催了两遍，才把这事赶紧揭了过去。
「这样，回去你再练练，找找感觉，能行的话录一条片段发给副导演。」导演有些惋惜，「好了，下一个来吧。」
进度有点慢，下午一共才试了四轮，后头还有十几个人等着。
眼看七点多了，于玥跟金子打了个招唿，偷偷贴着墙根熘走了。
从烟燻火燎的屋里出来，她立刻张大嘴狠狠唿吸着新鲜的空气。衣服和头髮来上都是被二手菸熏的臭味，闻着太令人作呕了
第17章 选角casting（二）
到家的时候，祝同已经回来了。
于玥把包往衣架上一挂，随口问：「新公司怎么样啊？」
「还不错，起码人多，每个人合理分配活儿，不至于压榨我一个人。」祝同躺在床上刷手机，「今天碰上尤新新去公司了，人是真好看啊……你身上什么味啊？」
「别提了……」于玥赶紧把脱下的衣服进脏衣篓里，趁着隔壁大姐还没回来，立刻先去洗澡。
---
于玥刚入行的那几年，宣传基本不参与项目的前期工作，就算参与，多数时候也不是以「宣传」的身份，而是「媒介」或「商务」。
这几年行业风气变了，宣传在项目前期介入的越来越多，大项目基本上是从剧本阶段，就开始有了正经的宣传规划。
这样做的好处是，宣传和项目的深度绑定，前期准备充分，后期输出就会更加顺畅。
唯一的问题是原本最多三个月的宣传周期，被无限拉长，有的几个月，多的甚至一年半载。再有积压剧越来越多，有时项目组的人都换了好几拨了，项目还没上。
不少人都是那段时间跑去做电影了，毕竟周期短，短期压力大一点，总好过几个月都没法休息。
那会儿，正是投资商把资金从线下硬广转到线上的好时候，影视项目、综艺的gg植入铺天盖地。这两年，资金又转向了新崛起的短视频和直播，比起植入，投资的转化率提升了太多，也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外部资金紧缩、平台话语权加大、电视台不景气，内部行业竞争压力大、门槛低……
一年拍出来百分之八十的剧都是播不了的，播了的也不一定赚钱。
小公司都转去做粗制滥造的低成本网剧、网大，甚至各种短剧，大公司怕赔钱，也不敢轻易开卖不出去的项目。
像月白这种，每年能稳定开戏、没有积压的公司，说出去已经算是了不得了。
这次《西川》的选角，原本平台是建议把原着的年龄层整体下压，从三十岁左右改到二十岁，这样刚好能触到目前一批顶流的年龄层。
因为是大男主的架空权谋剧，挑选一个合适的年轻男艺人，既有话题热度、又有内容爆点。
但刘宇哲没同意，她说原着讲的是非常「厚重」的一个故事，虽然是架空背景，但故事线和情怀点，并不亚于歷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
这样的角色，没办法找一个太年轻的演员担当。
一张一看就没有故事、没有阅歷的脸，谁会相信他是一个「生于乱世、却心怀天下、敢于孤身对抗皇权」，「在怀念故国和痛恨腐朽这两种复杂、对立的情绪中死去」的悲剧式人物呢？
二十岁的女主，能演出「平民出身的女将军」、「战场上淬鍊出的英勇果决」么？能演出人物的蜕变和成长、悲壮和无奈么？……
曹州原本带着平台的想法劝过她，但一番长谈过后，反倒被她说服了。
他像个孤胆英雄，做出了一个旁人无法理解的决定：「站在公司的立场上，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深思熟虑，考虑一下平台对于市场的反馈。但站在老朋友、十年伙伴的立场……你放手去做吧。」
刘宇哲问：「你不怕我把家底赔光了？」
曹州笑：「哥要是就这么点家底，早都上大街上要饭去了。放心吧，怎么都能给你兜回来，赚多赚少而已，赔还不至于。」
于是刘宇哲放开了手脚去做，按照她对于这部片子的理解和设想，从无到有、从零到一，一步步拉起了整个团队。
她是第一次担任制片人，很多地方都有些生疏，即便有姜鹏帮忙，只免不了经歷一步步的试错。
于玥之前跟着她去聊过男主角，一共备选了三个中生，都是正剧里出来的，演技、形象都十分过关。
她把本子拿给演员看，其中一个人看过之后就主动找了过来，说想见面谈一谈，就是最终定下来的赵青亚。
赵青亚十几岁就出道了，那会儿他刚从中戏毕业，被导演相中演了一部央视自制的古装剧，虽然是男三号，但形象和角色太招人喜欢，立刻就爆火了。
第29页
在那之后很多年，他一直在一些没有热度的正剧圈里打转，演的都是主角，钱没少赚，但到了这个年龄，自然而然就被市场淘汰了。
毕竟连曾经的一线到了四十岁，都得去演小孩爹妈，更不用说他了。
他是真的对这个本子有兴趣，毕竟原着的人物刻画非常丰满，故事线也吸引人，给的人物小传和前几集剧本来回看了好几遍，又去看了原着第一卷 ，基本上对角色的理解、对故事后续发展都谈了自己的想法。
但他也委婉地说了自己的担忧：「古装剧这两年火的不多，大投资扔进去不见一声响的司空见惯，而且这部剧人物基本没有什么『金手指』，风格更偏向传统武侠剧，再加上如果主角是我这样水平的，可能后续会比较难……」
刘宇哲点头：「风险都有考虑，但是收益和风险是共存的。二十岁以下的故事，我们会选适合的年轻演员，压缩到5集以内，在剧本中打散穿插，不一口气放出来。流量演员也是有的，符合年龄层的角色一定会用——基础的话题和热度有考虑到，放心……另外青亚哥，如果说之前我还在犹豫，那见面之后，我觉得，你就是我心里男主的不二人选。」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当时，刘宇哲还跟另一个同类型男演员聊着。
他的知名度比起赵青亚要更高一些，可到了跟他经纪团队聊价格的阶段，两方一直谈不拢，对方要价比他们的预算超出了百分之四十还多，最后只能放弃。
就这样，《西川一梦》的男主，最终选定了赵青亚。
第18章 演员定妆
主要角色敲定后，之前拿去修改的服装也都回来了，制片部门陆续安排定妆的时间。
十番之前的演员是单独定妆的，因为戏份比较多，造型相对复杂，大约需要三天时间。其余角色总共加起来，只要四天就够了。
这么算下来，前前后后得花费一周。
于玥现在相当于《西川》的项目对接人，负责制片部门与艺人团队之间的沟通。艾达几乎不管她了，问什么都丢给一句：「你直接问哲姐吧，我不清楚。」
她非常无奈且无语，但项目迫在眉睫，也只能干脆跳过艾达，直接去向刘宇哲汇报。
如果只是不满刘宇哲不通过她直接安排于玥进组，艾达应该不至于这样。她这么明目张胆，于玥总有种直觉——她应该是找着下家了。
---
第一天来定妆的是男主赵青亚，他十点就到了，一共拍了17组造型，从睡衣到常服、官服、戎装。中间麻烦点的，是换了几个髮型，有两个假髮套效果太差，临时改了襥头，头盔尺寸也不对，还需要再调。
楼下化妆间的是女二号，李佳佳负责盯的。女演员比男演员的造型难做，虽然套数比赵青亚稍，但紧赶慢赶，还是一直忙到了晚上。
于玥整天都在现场，一会儿到化妆间、一会儿去看服装，还得跟艺人和团队沟通。一整天下来，跑的脚底都没知觉了。
李佳佳完事就上来了，到的时候，她正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揉着腰，跟化妆师沟通赵青亚发包的位置问题。
「嘿，怎么样了？」李佳佳小声问。
于玥「嗯」了一声：「还早呢……你完事了？」
「啊，完事了。」她看了看赵青亚，「晓婷姐让我问问你，他难搞不？」
「还行吧……」于玥没心思跟她扯闲篇，趁赵青亚去改妆的功夫，在电脑上逐一翻看照片。
李佳佳还算有点眼色，见她忙着，立刻就说先走了。
第二天来的是女主江琴，她比赵青亚小几岁，一直主演古装剧，去年火过一部都市剧的，正是上升期，冲着本子和导演，自降了一部分片酬来的。
她一共要试21件衣服和7个髮型，从中午开始，也是一直弄到了晚上。
另外还有李佳佳负责的男二号和男三号，俩人一早一晚岔开，到晚上刚好弄完。
最后一天是两位老戏骨和三个中青年演员，分别饰演女主的双亲，以及他们的至交好友。这些人剧情不少，但造型不多，一天就全部搞定，晚上不到八点就早早收工。
于玥拿硬碟拷了三天拍摄的小图回来，去掉模煳的、表情不过关的、重复的之后，连夜挑完，分发给了各家艺人团队。
有位老戏骨照片不多，很快就挑完返回来了。经纪人还特意说：「这都是老爷子亲自选的，七十来岁的人了，照片别修太多，千万别不像他了……」
于玥拍着胸脯跟她保证完，扔下手机就上了床。
这几天她缺觉缺得厉害，脑袋沾到枕头就睡着了，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九点多。还是李佳佳打电话来，说今天她那边有一个棚安排出了点问题，正在协调，才把她吵醒了。
其他配角和特约演员定妆相对很快，每个棚一天至少安排四个人，平均每人2-5套造型，只要不迟到，时间还是挺充裕的。
只有一个男孩，之前给服装师的尺寸是去年拍戏时量，结果今年胖了几斤，臂围变粗了，衣服袖子进不去，只能退回去重改。
「这怎么办啊……」那男孩跑过来问于玥，满脸的愧疚和担忧。他今年刚上大三，这是他拍的第一部 戏，，「没拍成定妆照，之后还能补么？」
「进组之后看吧。」于玥只能说，「如果时间紧张的话，就直接开拍后再弄了，到时候听剧组安排。」
第30页
---
定妆这几天，刘宇哲正忙着确定海报公司，看了足有五六家的提案，结果都不是很满意。
近两年仙侠剧容易火，大家一窝蜂跟着拍，每年能播的古装剧就那么多，被占了大头，正剧和架空、武侠就相对少了很多，海报创意一出来，全都透着一股仙侠风。
这些海报公司内部也很流程化了，为了缩减时间成本，一上来，先找「对标」、「参考」，拿几十张别的项目的海报图，加一些简单的素材、创意，就融成了一份「海报方案」。
尤其都市剧，简直是重灾区，不少公司都在这上头翻过车，被发现大把地復刻和抄袭国内外海报。
大概两年半前了，于玥还是主管、没升总监的时候，带了个甜宠剧，当时的项目经理就是沈晓婷。
一家海报公司的创意，在提报阶段就被公认最好，顺利入选。结果一套9张的单人海报都发出去了，被网友扒出来，整组抄袭一位国外插画师的作品，连素材都是直接抠出来用的。
当时正是宣传期，她和沈晓婷凌晨3点才睡，结果一大清早，就被曹州的群聊电话敲醒。
有人给他发了论坛上分析抄袭的帖子，还有网友去外网给原作者发消息，结果原作者有时差，当天在ins发了声明，说从来没有给过任何公司授权，这是赤裸裸的侵权。
刘宇哲穿着睡衣，六点来钟开车从北五环去了燕郊，带着财务主管到公司，开保险柜拿了公章，盖了一份「致歉声明」，8点就发到了官微上。
于玥同步联繫各家艺人删除社交平台发布的海报，沈晓婷和宣传公司一家一家去找媒体撤稿，法务一边设法联繫原作者，一边给海报公司发函，要求按照合同规定赔偿损失。
为此，所有宣传动作停摆了一周，本来还算可以的网络热度直接掉到了谷底。
自此之后，月白所有物料供应商的合作，都非常小心谨慎，基本只在熟悉的几家大公司里选。
而造成了这么大的舆□□件，之前的那家海报公司老闆只是重新註册了一家公司，转去接网大项目，依旧赚得盆满钵满。
---
刘宇哲左眼起了个麦粒肿，在办公室还戴着墨镜。
沈晓婷和于玥坐在她办公室里，看她双手飞快地敲着键盘，连停顿都不带有。
「……周一我和副导演一起飞横店，公司这边没什么事的话，下星期你们俩就都过去吧。」她抬手推了推滑下来的墨镜，「晓婷，《天鹅》的尾款怎么样了？」
「咱们的尾款已经结清了，回执单都发给供应商了。」沈晓婷忙道。
「嗯，好。」刘宇哲用力敲完了最后一个字，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有个事情先跟你们通个气——艾达要离职了，公司已经批了她的离职申请，一个月后，宣传总监一职，将由夏寻接任。」
沈晓婷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眼珠子转了转。
「晓婷，你是咱们部门三个项目经理里面，来公司时间最长的，也是最让我省心的。这次去《西川》剧组，我的精力主要会放在制片和项目本身，宣传这边，就辛苦你带于玥熟悉下，包括组里的环境和工作内容什么的……」
「好的，哲姐。」沈晓婷连点了几下头。
「2组那个探案剧快杀青了，他们那组里，关系有点复杂……夏寻也盯的挺累的。杀青之后，他会到横店呆几天，然后跟你一起回来。」刘宇哲又看了看于玥，「组里人多嘴杂，你第一次驻组，说话做事都要谨慎些。」
「好的。」
「明白。」
俩人从办公室里出来，于玥替刘宇哲关上了门。
沈晓婷手握成拳，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刚想和于玥说什么，又觉得有些不合适，假装咳嗽了两声：「咳咳……玥玥，你说艾达姐为什么离职啊？」
于玥摇头：「不知道，也没听说。」
「就是，好突然啊……」她瘪了瘪嘴，嘴角却忍不住网上勾去，「欸，我还听说侯总打算明年退休呢，你说到时候这几个中心总经理，谁会提上去啊？」她朝着刘宇哲办公室点了点，「咱姐有没有可能？」
「我哪知道？」于玥笑，「我才来多久，你都老员工了，消息比我灵通得多，怎么还问我？我都不知道这事。」
沈晓婷「嘿嘿」一笑，回到工位上，洋洋自得起来。
第19章 开机仪式（一）
于玥是八月底到的横店，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影视城里的剧组数不胜数，人员流动非常复杂。
到的那天，有个大制作的组正在拍大场面戏，光群演都拉去了两百人，好多剧组集体跑去看热闹。
《西川》先拍内景，租的两个棚已经搭建完了，正在布置道具。沈晓婷到棚里绕了一圈，跟同事们打了个招唿，就带着于玥跟着去隔壁看热闹了。
隔壁拍的是一部大女主剧，古装剧里都喜欢拍节日集市和灯会之类，今天拍的就是。街两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群演们换上戏服，沿着两边街道站好候场。
导演的监视器搭在一个高台上，拿着对讲指挥现场。摄像机的摇臂伸得长长的，从天空往下俯拍，缓缓摇过人海。
「真是壮观啊……」沈晓婷感慨，「我来横店好几次了，还是头一次赶上这样的场面。人家组真是有钱，你看，那几个演员的服装都好精緻……」
第31页
「是啊。」于玥随口附和，「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准备下吧，一会儿让剧照师拍点空镜，素材还是多准备一些的好……」
---
演员们陆续都到了，礼仪和马术等课程相继提上日程，一般每天上两种课，早课9点到12点，晚课2点到5点。有些角色涉及到刺绣和兵器，晚上7点再接着去。
剧组每天的人员开销非常大，为了尽可能压缩成本，原定十五天的课程被集中压缩成了十天。结束之后，又连续进行了4天的剧本围读，把一些重要场景挑出来讨论了一遍。
于玥和沈晓婷从进组当天就一直忙着，演员们上课，她们要安排侧拍去拍；演员们围读，她们得跟着去做记录，好准备之后用来宣传的点。
围读定的是早上10点开始，地点就在酒店街对面，俩人下楼打算步行过去，刚坐电梯到一楼，就看见了姜鹏、导演、编剧，门边站着背着电脑的周正珂。
周正珂背对着她们，正在跟人通电话。
沈晓婷热情地走上去，跟姜鹏他们几个打招唿。
姜鹏跟她合作过几部剧了，笑着说：「是去围读么？演员到了吗？」
「还没呢，金子哥和副导演到了，我们先过去熟悉下场地，等下帮着接人。」
姜鹏点了点头，转过头又跟导演说话去了。
于玥跟在沈晓婷旁边，满脸堆笑，一句话都没说，跟几位大哥点了点头，就往门外走去。
闷热的空气从酒店门缝里钻进来，周正珂戴着鸭舌帽防晒，后背心都出了汗，挂断电话后，一边转身、一边拎起领口小幅度地扇了扇。
「hello，周哥！」沈晓婷抬手跟他打招唿。
于玥一副乖巧的模样，在后面也跟着点头：「hello，周哥。」
自从上次对周正珂的态度有怀疑之后，她便再没跟他单独联繫过。
她不属于这里，也没必要对这里倾注太多情感。
虽然到现在为止，她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但对她而言，在这里经歷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充满细节、且不知何时能结束的梦。
但只要是梦，就会有醒来的一天。
周正珂一愣，忙松开了拎着衣服的手，在裤子上抓了抓。
他近视150度，平常都是不戴眼镜的，只有开会和看电脑的时候会戴。一戴眼镜，他身上那种高冷的气质就会不自觉柔软下来，可能因为年纪还小，总有种浓浓的书卷气。
沈晓婷推开了门，抱怨了句「这也太热」，于玥跟在后头问「是吗」，就要伸手去推门。
周正珂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抢先伸手，帮她抵住了门。
两个人一靠近，于玥明显感觉周围的凉气消散了许多，紧接着，门外涌入的热气便扑面而来。
她伸出食指抵在玻璃门扇上，躲避着他的目光，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紧走两步追上沈晓婷，悄悄回头用余光去看——
周正珂仍站在酒店大门口，隔着玻璃远远地看过去，总觉得他的身影有那么几分落寞。
---
围读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主要演员都把剧本读得很透彻，也都有自己的见解和思考。
选出来的那些片段都是冲突比较强烈的戏份，大家非常真情实感。虽然穿着休闲装，有人还戴着鸭舌帽，头髮都没梳，但能感觉到，每个人都对自己的角色非常重视。
于玥看了一上午，下午就没再过来了。
演员们的定妆照选图陆续给了反馈，她得把摄影师给的大图同步到刘宇哲选定的海报公司，根据方案挑选好照片之后，再给修图师精修。精修完的照片还需要演员确认，最后才能用在海报上。
有的演员比较事儿，确认好的照片和海报，还会三番四次修改。
甚至于玥之前遇到过一个700万粉丝的流量演员，每一张照片，都是自己上手拿修图app调整过，然后再给到设计师照着调的，差一点都不行。
也不知道这个组里的演员都是什么性格，会不会很难搞？
她「啧」了一声：「希望顺利吧……别出么蛾子。」
---
14号晚上，统筹下了第二天的通告：
早上10点举行开机仪式，11点结束，正式开拍第一场戏。
第一天拍的是男女主在王府的剧情，一共有十来个角色出场。早上6点就有人开始出妆，一直安排到9点才到最后一个人。
9点40左右，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到了举行仪式的地方。
其实算不上太用心，只是搭了一个背景板、弄了个长条桌，红布罩上去，放了一尊铜香炉和一些简单的祭品，另外还准备了几朵剪彩用的大红花，几大捆祭拜的长香。
10点一到，刘宇哲作为主持人上去串场，照着准备好的词，请导演、编剧、男女主都简单讲了话。
制片组把长香发到在场人的手里，按照顺序几人一排，轮流上前去敬香祭拜。
侧拍和剧照师之前就点过香了，举着相机站在香炉后面，对着主演和主创们咔咔一顿拍。
第20章 开机仪式（二）
大家都是四方拜一圈、前后拜天地，就把香插上去了。有的演员比较想出片，就在香炉前多站一会儿，多转两圈。
沈晓婷凑到前面去拿香，于玥没什么所谓，就站在最后排等着，低头看手机。
第32页
忽然眼前冒出来几根长香，她抬起头来，见是周正珂。他自己的香还拿在手上，冒着股股细烟。
「嗯？」他把香朝她晃了晃，示意她拿着。
于玥「哦」了一声，赶紧接过来，又见他反手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啪嗒」一下点着，对着她手里的香头凑了上去。
火苗燃了起来，他把打火机放回去，手掌拢起来挡着，弯腰轻轻吹了口气，把明火吹熄了。
「好了。」他看向于玥，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他的眼睛明明藏在鸭舌帽的阴影里，却有着异常明亮的光。
于玥只看了一眼，就心虚地别过脸去，面上淡定地说着「去敬香了」，其实脚底抹油，飞快地逃到了沈晓婷身边。
「晓婷……」
「啊？」沈晓婷刚弯腰拜了一拜，侧着头来看她。
于玥朝着跟她相反的方向拜了一下，犹豫着问：「你跟周正珂熟么？」她还得再确认一下。
「谁？周哥啊？」沈晓婷摇头，上前把香插好，「就工作接触过，他比较闷，不怎么跟我们说话，也就和他们部门里那几个熟点。之前我和艾达姐到公司，路上碰见他，我都笑着准备跟他打招唿了，他戴着耳机目不斜视就走过去了……」
「这么没礼貌啊？」
「嗯……可能也不是没礼貌吧。」沈晓婷站在旁边等她，「就那种比较沉浸自己世界的人，以前我有个大学同学，看小说看到地震都没反应的。不过周哥干起活儿来挺好的，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合作过的编剧都还挺喜欢他的。」
于玥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
仪式结束之后，所有主创、主演以及工作人员集体拍了大合影。
今天在组里的一共一百六十多人，中午放饭的时候，赵青亚让助理给大家买了冰饮来，咖啡、奶茶、果茶都有，就放在放饭的地方，让人自取。
棚里是临时搭的食堂，把十几张桌子在空地上摆好，再放上椅子就成了。
主演们吃的是单独的演员餐，是用饭盒单独打包的，员工餐是拿一次性碗，自己去桶里打。一般都是三菜一汤配主食，演员的菜用料和味道足一些，普通员工的就比较不走心了。
今天吃的是宫保鸡丁、冬瓜排骨、烧茄子，排骨用的是大排，只见骨头不见肉，宫保鸡丁里肉量还行，就是闷太久了，黄瓜都软了。汤就是普通蛋花汤，加一个米饭或者馒头的主食。
于玥打算吃过饭就回酒店去——开机的照片和稿件明天早上发，她得去对接确认，就让沈晓婷留在组里看他们拍。
俩人刚坐下，那边编剧带着周正珂也朝这边走过来了。好在不跟她们一起吃，坐到了姜鹏对面的位子上。
导演的餐是助理打过去在监视器旁边吃的，一边吃一边还跟赵青亚、江琴讨论上午拍的效果，商量一会儿哪儿可以调整下。
沈晓婷吃不惯剧组的餐，小声抱怨道：「我这次还好，待的不久，等我走了你最好自己买个小锅，每天自己煮点饺子、面条，炖点牛肉、鱼肉啥的，总比吃这强——又油又肥，连续吃三天我就想死了……」
于玥点头：「也不知道你走了，会给我安排跟谁住。」
「不知道……欸，要不你跟金子哥说说，让生活制片别给你安排室友了。」
「我倒是想，」于玥不禁失笑，「也得有那么大脸啊！我要真去说了，生活制片扭脸就得跟别人说『那个谁谁谁，本事不大、架子不小啊……』，传到哲姐耳朵里，我等着被开吧。」
俩人说笑了一阵，起身去扔饭盒。沈晓婷回去现场，于玥去停车场看哪辆车回酒店，打算蹭车回去。
于玥回头跟沈晓婷挥手告别，周正珂原本正跟编剧说话，下意识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结果于玥紧跟着也朝他看过来，一对上视线，他又赶紧装作不经意地转开了脸。
手忙脚乱的慌张模样让许强都忍不住问：「你看什么呢？」
---
于玥坐上车，长长地嘆了声气。
上回在ktv睡觉，有人帮她盖了脚腕，现在想想，应该就是周正珂。当时他坐在她睡的沙发边上，把她挡在了最里面，没让别人影响她睡觉，今天又上赶着帮她推门、递香……
处处透着示好——或者说是讨好的意味，甚至于有些笨拙，反而让于玥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
来北京之后，她谈的第一个男朋友是银行的业务经理，是参加一场观影活动认识的，外形条件还不错，第一次见面聊天，俩人就有种一拍即合的默契，于是留了联繫方式，吃了几次饭，一来二去，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那人比她大三岁，看着挺正经的，对她也很好。当时于玥刚毕业一年多，对感情的认知还停留在阶段，非常单纯，觉得「喜欢」就是一切，对她好就是「好」。
结果相处了半年，那男的噼腿了银行新来的小姑娘，比她小两岁。小姑娘以为于玥是第三者，给她发了很多骚扰简讯。
于玥当时正在忙项目，又赶上春天肠胃炎，发烧到37度多，吃了药晕晕乎乎给他打去电话，结果听到一句：
「你们两个我谁都不想伤害。」
她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狠狠大哭一场，何莉莉知道后请了假跑回来陪她，跟着她一起臭骂：「甜言蜜语是最不值钱的！什么垃圾，还以为自己多『深情』呢……」
第33页
后来见得多了，就明白了——
是她步入社会太晚，对人心险恶所知太少。于是封心闭爱，再也不随便跟人谈真心了。
可现在的她，是「二十二岁」的她，面对的是同样离开校园没多久的周正珂，那些已经定型的思维，不适用于眼下的情况 。
「啊……」于玥挠了挠头，「该怎么跟他说呢……」
第21章 性骚扰事件（一）
夏寻总算结束了2组的项目，从甘肃飞到了横店。
他们的探案剧是西北背景，在河西一带拍了将近四个月，有二十多天一直在沙漠里。因为是单元剧，里面角色非常多，光是单元主角就有几十个人，组里矛盾和问题比别的项目都要多。
驻组的项目经理刚开始就被导演骂哭了，夏寻只能自己过去处理，硬生生在那儿跟着呆到了杀青。
这个项目宣发比较简单，因为是平台的定制剧，只在杀青的时候发了一波定妆照和海报，收尾工作很快就结束了。
上次发布会夏寻匆匆忙忙回来，结束后第二天就又飞回去了，这次来横店，比上次又晒黑了一圈。
刘宇哲抽空叫上沈晓婷和于玥给她接风，特意自带了一瓶红酒。吃饭的时候，夏寻提起了艾达的事。
「其实她之前跟我说过一次，但当时可能还没想好。」刘宇哲放下筷子，有些沉重地说，「可她心不在这里了，我也不能强留。今天都是自家人吃饭，我就也说说心里话……」
她嘆了声气：「夏寻你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原本当时提总监，你和艾达里，我犹豫了很久。我必须承认，她的业务能力非常强，但是跟你相比，她始终有一个短板——就是人际关系的处理。她对人际关系的理解，跟我是不同的，这也是我跟她始终有分歧的地方。」
「艾达是个做事认真、但做人折中的人。她非常在意一些没必要的小事，以至于经常看不到真正影响深远的事情。所以虽然最后她提了总监，但其实我对她，是做不到百分百放心的。夏寻，晓婷是我们整个宣传部最得力的项目经理，我对你们俩的搭配非常有信心，你们一定能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
「还有玥玥，你可能不清楚，为什么我会点名让你来剧组？你跟我说过，你有个朋友，非常热爱这个项目，你也一样，并且会为之努力——我相信你不是随便说说的，起码不是为了跟我套近乎，临时编出来的谎话。」她举起酒杯，「《西川》是我们共同迈出的第一步，新团队、新项目，干杯——」
「喔！——」
三人都被她的热情感染，端起酒杯迎了上去。
---
夏寻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带着沈晓婷和于玥开始按部就班推进。
前几天，除非刘宇哲在现场，否则沈晓婷和于玥总是很难跟主演们拉近关系，只能就工作问题进行探讨，探讨完也就完了。制片组每天的通告、演员时间、现场安排都忙不完，同事们就更没空搭理她俩了。
沈晓婷自己的经验是：「反正慢慢就熟了，刚开始都这样。」
于玥倒是想说什么，可以她的职位，根本说不上什么话，只能跟着沈晓婷干着急。
夏寻到现场的第一天，屁股坐在导演的监视器旁边就没挪过，连中午吃饭都是于玥打好端过去给他的。演员们之前没见过他，但看导演跟他聊得热火朝天，也都对他多看了几眼。
江琴是个对戏要求很高的演员，每次拍完都要到监视器里看一遍，总怕哪里不到位，导演都喊「过了」，她还得再备一条。
导演被她弄的有些不耐烦，夏寻就两边劝，一边说江琴细节讲究、一边肯定导演的想法，导演让了一步，又拍了最后一遍，江琴也没再纠结，很快就完事了。等江琴收工后，夏寻立刻带着沈晓婷和于玥上去打招唿，送她上了车，把后续想给江琴安排的一些剧组互动和花絮点都说了。
江琴还挺认可，想了想又从车上下来，说看一看别人的戏，学习一下。
「玥玥……」夏寻跟于玥招手，「跟侧拍和剧照师叮嘱下，把这段拍进去。你们也做记录，多让她配合着。」
到晚上收工，赵青亚已经主动约夏寻一起去喝酒了。
---
夏寻长得属于比较瘦弱的类型，说话慢声细语，乍一看有点像gay。但据他自己说，他是铁血直男。
他一直很会来事儿，于玥当总监时，就在她手底下干主管。刘宇哲说于玥的性格不适合搞外联，要有这样一个人替她打点。
但夏寻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不像于玥，虽然也会跟人虚以委蛇，但内心却是爱恨分明的。
因此刘宇哲始终也没能把他当成心腹，就让他一直在主管的位子上。之前说要提于玥接她的总经理，还打算从外面招一个总监，而没想着要提拔夏寻。
不过他确实有点东西，在组里待了一星期，把上下全都打点通了，临走之前，该安排的已经都安排完，还把几个主演的一些臭毛病偷偷告诉了于玥。
「赵青亚就爱喝酒，在他面前你千万别说自己不能喝，怎么都得喝两口，差不多撤就行了。江大姐是艺术家，她要怎么样你就顺着就行了。上次她发脾气你也看见了吧？就因为跟定妆的头饰不一样、效果没那个好，硬是等着把头饰送过来才拍……」
第34页
夏寻如数家珍：「我们需要他们配合的东西多，什么事你都别冲动，万一跟演员搞僵了后续麻烦太多。要有拿不准的，你就给我打电话……」
于玥以前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他工作，这时才知道刘宇哲的眼睛有多毒，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人的才能究竟应该摆在哪里。
---
男二号胡畅，是个二十八岁的流量演员，之前一直拍平台的甜宠分帐剧，上半年小火了一把，被刘宇哲拉来，在剧里演男主的亲弟弟。
原本《西川》预计八月开机，他就签了一部嘉南卫视12月的旅行综艺，11月底开拍。结果《西川》推迟了，他怕两边撞上，一开始就让制片和统筹把他的戏份往前调。开机半个月后开了b组拍外景，正好就先把胡畅的外景戏份集中起来一起拍了。
于玥一般都在a组，今天是宣传公司给了一份採访提纲，昨晚发给胡畅助理之后，他说今天想当面沟通一下。
去的时候，胡畅正在拍，于玥就跟着他助理在旁边坐了一会儿。
他助理长得比较胖，坐在摺叠椅上，拿着充电宝一直在刷手机。那边一喊「cut」，他就立刻站起来，把冰咖啡从保温袋里拿出来，举着遮阳伞冲过去给胡畅撑上。
胡畅喝了一大口咖啡，坐在了椅子上，两条长腿岔开，整个人都要瘫倒了。
这边拍摄场地车进不来，都是找阴凉地坐着休息。他闭上眼睛愣了一会儿，才坐起来问：「我词儿呢？问问转场得多久，我能不能多休息会儿啊……」
助理忙跑过去找制片，于玥趁机拿着列印好的採访提纲过去，笑容可掬道：「畅哥，hello，我是宣传部的于玥，昨天给小胖哥哥发了採访提纲，您说有想当面聊的是吗？」
之前定妆的时候，是李佳佳负责的他，于玥没跟他对过。夏寻在的时候带她拜访过一次胡畅，当时感觉他还挺好说话的，想着毕竟是年轻演员，没太有架子。
胡畅看了她一眼，忽然皱着眉头问：「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于玥。」
「玥玥啊，坐！」胡畅伸手拉过一胖助理的椅子拍了怕，笑嘻嘻看着于玥，「那个提纲我昨天看了，有点找不着了，你再发我下吧。」
于玥一愣，递出了手里的纸质版提纲。
胡畅倒没说什么，接过看了一会儿，就指着其中的几条说：「这几个问题我觉得不太好，嗯……从我演员的角度来说的话，不太好讲……这是你写的吗？」
「是宣传公司写的，不过畅哥您放心，我都会自己改一遍的。您是觉得第3、12、15这三个问题不对是吗？我记一下，稍等。」
胡畅「哦」了一声，看她在手机上打开备忘录，又说：「这个第7个我……嗯……我再想想。这样吧，我加你一个微信，等我想一想，然后跟你说……来，我扫你。」
于玥忙说：「没事，我扫您吧。」
俩人现场加上了微信，胡畅又跟于玥聊起来：「你是哲姐手底下的是么？」
「嗯。」于玥对这个人有点警觉，不是很想多跟他说话。
「刚毕业么？」
「对，6月毕业的。」
胡畅又「哦」了一声，那边化妆师过来给他补妆。
他笑呵呵跟化妆师说：「欸，这是咱们哲姐部门的小孩，这么小就进剧组来吃苦了，真是不容易……」
化妆师笑着说：「畅哥你刚毕业不也拍戏了？」
「我哪儿啊，我在电视台上了几年班才出来的，入行晚，你们叫我哥，其实你们都是我的前辈呢……」
于玥在旁边听着他们闲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好不容易等到助理回来，说十分钟后开拍。她连忙起身，脸上堆满笑：「畅哥那我先回去改这几条，其他的您要是想好调整什么东西的话，随时给我发消息。」
「欸，你住哪个酒店啊？」胡畅偏头过来看她。
「……和美。」
「那跟我们住的不远啊……」胡畅点头，「这样，我晚上收工请金子哥他们吃饭，金子哥你熟吧？要不你一起来，咱们再探讨探讨。」
于玥明显觉出不对了，还是先婉拒了下：「晚上……不好意思啊哥，我不确定。」
「没事，都不确定，我这还不知道几点收工呢！到时候联繫呗。」胡畅晃了晃手机，闭上了眼，让化妆师给他补眼线。
第22章 性骚扰事件（二）
于玥住的是标间，沈晓婷走后隔壁床还没住过人。
她打开电脑修改提纲，刚写了一个字就又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傻逼，油腻死了……」
原本她打定了主意，晚上不去的，没想到胡畅竟然同时约了刘宇哲和金子。刘宇哲住在演员酒店，吃饭的地方距离和美酒店更近，一群七八个人都到楼下等着了，胡畅才给她发消息，说让她赶紧下来。
于玥都没脾气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多人都在，应该没什么事，赶忙脱下睡衣、换了件短袖白衬衫，立刻下了楼。
胡畅一见面就说：「诶呀，人可全了！今天我就专门请咱公司的人，感谢哲姐给我这机会、感谢金子哥这么照顾……欸，鹏哥和责编弟弟今晚不在，改天我再单请他俩。」
编剧老师回北京了，周正珂跟着一起去的，姜鹏去跟导演谈事，都没时间来。刘宇哲还是胡畅在酒店楼下碰上的，硬是给拉过来一起。
第35页
于玥跟在刘宇哲身边，刘宇哲一边看手机一边问她：「应付得过来么？」
「嗯，可以。」于玥点头。
刘宇哲也「嗯」了一声，走慢了几步，接起了一个电话。
胡畅停下来等了等，见于玥还在等刘宇哲，上前两步便揽住了她的肩膀：「诶呀，玥玥……哲姐知道地方，咱们先去，去了再等，啊……」
于玥一个转身从他手里脱身出来，装作吓了一跳，拍着胸口说：「诶呀，畅哥你怎么走路没声的？吓死我了……那咱们快走吧！」
她紧走几步，追上了金子一群人，嫌恶地扫了一眼胡畅。
据金子他们说，胡畅的酒量非常好，只要他和赵青亚在的局，一定是他俩喝到最后。
于玥不喝啤酒，跟着刘宇哲一起喝红的，悄悄往里兑了半杯水。刘宇哲看见她的小动作，还偷偷笑了笑，结果她举起水杯凑过去问：「哲姐，你要不要？」
「我？我算了。」刘宇哲不屑。
「那你少喝点，别晚上回去又胃疼。」
刘宇哲一直有慢性胃炎，但又好喝酒，喝得少还行，一喝多就胃疼到整宿睡不着。整个部门的人都知道她这毛病，于玥这么说，她也没多想，只是回了句：「来前吃了药了，放心吧。」
喝到快十点，金子那伙人就有些喝晕了，在包厢里大喊大叫起来。
刘宇哲又出去接电话了，于玥跟公司驻组的财务姐姐坐在一旁说话，聊得热火朝天，很快加上了微信。
胡畅忽然一屁股坐在刘宇哲的座位上，拿起于玥的空酒杯来，给她倒了半杯红酒，又探着身子把财务姐姐的啤酒杯也添满了，笑眯眯说：「感谢两位美女赏脸哈，以后还得麻烦你们多多照顾了……」
财务姐姐推脱：「使不得、使不得，我这酒量不行，喝不了了。」
于玥也说：「畅哥不好意思啊，我真的喝不了太多。」
「今晚我好不容易做东，这个面子也不给吗？」胡畅把酒杯举到她俩面前，酒气上头，眼白上的红血丝起来了，「玥玥，起码你得喝吧，咱採访还没做呢……当我敬你这杯？」
于玥实在没办法，赶鸭子上架接过了酒杯，喝了一半下肚。
财务姐姐跟着抿了一口，笑得满面春风：「实在喝不了了……畅哥，你还是跟他们喝吧！」
胡畅笑了笑，拿着一瓶啤酒又走开了。
又坐了一会儿，刘宇哲有事先走了，于玥悄悄问财务姐姐：「咱们也走吧？」
俩人于是都站起来，跟大家说了声抱歉，就回酒店了。
财务姐姐住7楼，于玥住12楼，俩人分别后，于玥赶紧回房间洗了个澡，换好睡衣又坐在椅子上改东西。
11点快半的时候，胡畅忽然给她打了个电话。她看了一眼没接，把手机开了静音。
紧接着，胡畅便发来了几个数字——2315，是他住的酒店房号。
于玥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还没来得及骂，他又发来一条语音，点了转文字，竟然是说：
「玥玥，过来陪陪我吧……」
「妈的，傻逼！」于玥只当没看见，把他开成了免打扰，接着干自己的活儿。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同楼层有人回来了，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从不太隔音的门外传来。于玥伸了个懒腰，就听见有人在敲她的门。
往常统筹的通告要是发得太晚，就会大半夜挨家挨户放在每个酒店房间门口，以便大家早起都能收到。
她以为门外是发通告的统筹助理，正好看看明天拍哪几场，立刻跑过去开了门。结果门一打开，就看见戴着一顶黑帽子的胡畅，正单手插兜站在门口。
她心下一惊，忙伸手挡住房门：「……我以为是发通告了呢……畅哥，你怎么在这儿？」
胡畅洗了澡、换了衣服，身上有股明显的沐浴露的味道。他一只手推住了于玥的房门，抬脚就往里走：「刚听说，你自己住的啊……」
他得有一米八四左右，平时又总去健身，于玥的力气没他大，根本挡不住，瞬间就被挤回了房间。
房门「咣」一声被胡畅关上，他看着于玥笑了笑：「你今天穿的衬衫真好看……怎么换了？」
「畅哥……太晚了，你还是……」于玥的声音有些发颤了，她伸手想去开门。
胡畅一只手掐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墙上，低头朝她凑过来。
于玥是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两只手下意识抬起来，推了胡畅一把，结果反倒被他擒住了双手。
他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力气还挺大……」
于玥挣扎不了，使劲别过脸去。
周围的酒气越来越重，她一个激灵，总算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怎么使的劲，抬脚狠踢了三下，最后一脚踢到了胡畅的膝盖，眼看他倒吸一口凉气，松了手弯腰去揉膝盖。
「发情啊！草——」于玥反手给了他一巴掌，趁他没反应过来，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她穿着睡衣，一口气跑到了隔壁江琴助理和一个女副导演的房间。她们房门没关，屋里还有客人，看她气喘吁吁进来，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副导演忙过来问。
于玥摇头，定了定神才说：「我屋里好像有老鼠，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花眼了，能跟我一起去看下吗？」
第36页
几个人见她惊魂未定，都以为真的有老鼠，过来聊天的男副导演从厕所提了拖把，跟着去了她房间。
房门大剌剌开着，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有股淡淡的酒味。
于玥进去拿起手机，松了口气，回头抱歉道：「是不是跑出去了？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们了……」
「没事、没事。」男副导演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看了两遍，确实没见着老鼠，「明天跟剧务说一下，看先给你换个房间吧？别真有老鼠。」
于玥「嗯」了一声，送走她们，反锁上门，又检查了好几遍，这才又沖了个澡，躺回了床上。
碰上这种事，要能睡着也算她心大。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夜，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想着究竟该怎么办。
就算有楼道里的监控，也不能证明什么，最多证明胡畅来过她房间。
况且对剧组来说，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也会权衡利弊——
是换掉胡畅容易？还是换掉她容易？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没忍住哭了起来，拿起手机想给刘宇哲打个电话。可没等拨出去，就又放弃了。
现在的刘宇哲只是她的非直属上司，面对这种事，她会怎么做？
说实在的，于玥不知道。
以她对刘宇哲的了解，如果是「自己人」于玥，碰到这种事，刘宇哲一定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但现在的于玥，根本还没有进入她心里的「核心圈」，更不要说为她去跟男二号演员出头了。
但想了很久，于玥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刘宇哲。她没有选择发消息，而是打了电话过去，说有点事情想当面说，最好今早就能说。
刘宇哲每天六点准时起床，六点半就接到了于玥的电话。她问：「要当面说？很重要吗？」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后，她说：「过来找我吧，2711。」
叫她去了自己房间，于玥特意看了看，跟胡畅不在一个楼层。她穿了件薄外套在身上，到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
刘宇哲正在敷面膜，给她开了门：「早，什么事？」
于玥把昨晚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又把胡畅给她发的消息拿出来给刘宇哲看，说完后，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
她有很长时间没这么紧张过了。
工作能给她带来的是压力和疲倦，这些都是她能处理的。即便是再大的压力、再多的工作，只要给她时间，都能够处理和胜任。
但这件事不同。
如果在之前，听说剧组里谁和谁搞在了一起，大家都会觉得习以为常，因为确实有很多乱象。但她真的没想过，也会有这样的情况，而且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她头上。
刘宇哲看着她的手机，持续沉默着。
「哲姐……我希望能得到一个答覆。」她抬眼看向刘宇哲，「我希望，能得到一个公正的答覆。」
刘宇哲沉默了很久，才对她说：「你知道吧，这种事情很难说清楚。」
「嗯。」于玥点头，「我明白，我也不指望能给他带来什么惩罚，说实话……不太可能。但我希望他能得到一个教训，起码下次再想做这样的事，想到曾经为此付出过代价——即便很小——他能有所顾忌。」
「先让生活制片给你换个房间……你等我想想怎么处理。」刘宇哲拿起自己的手机，「报警的话，我也不是很支持，一来不容易立案取证——他不会认的，二来如果传出去，对你也不太好。」
她嘆了声气：「你放心，我也是女人，我知道这种事的伤害有多大，你先回去，等我给你一个交代。」
第23章 权衡利弊
刘宇哲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的，原本今天她约了另一个组的制片人见面，向对方讨教一些经验，但见过于玥，她就立刻推掉了那边，向对方道了好一会儿歉，收拾好赶紧去到了剧组。
她坐剧组的车直接到b组场地，结果b组那边说胡畅今天没来出工。
「说是生病了请假，谁都没看见他。」副导演无奈地说。
刘宇哲去找统筹，统筹说给胡畅打过电话，结果被他好一顿阴阳怪气，就说自己病了，不舒服，怎么都不肯来。
刘宇哲想了想，还是给曹州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说了。
她没说具体是谁，只说是公司的女员工被胡畅骚扰了，告到了她这里。今天胡畅就撂挑子了，b组现在开天窗。
曹州在电话里气得破口大骂：「……他他妈的傻逼吧？两厢情愿的在组里睡睡也就算了，给我搞这齣？还跟老子耍大牌？求求他照照镜子吧！」
刘宇哲扶额：「他肯定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有恃无恐……哥，这人能换掉么？」
曹州这下不说话了，半晌才问：「他拍了多少场了？」
「得有三十多场了。他戏份挺多的，还一直着急拍，刚开机那几天没怎么拍他，但最近b组每天拍的都是他——这还是慢的，基本每天的计划都完不成，要真按照统筹下的通告来，那他得拍出七、八十场了！」
「非得换么？能不能聊啊？」曹州问。
刘宇哲想了想：「哥……我没法说非得不非得，但是现在舆论环境你也知道——如果他后续出问题，影响的是整个项目，到时候，就不是说这三十多场戏重拍的问题了。一个舆论危机，会给我们带来多大损失？哥，我的建议是……及时止损。」
第37页
「妈的……」曹州在那边来回踱步，半天才梗着劲儿说，「那怎么跟他谈？」
「我先跟他经纪人谈吧，哥你那边也跟法务说一声，准备好律师函，一旦聊不通，就走法律途径。」刘宇哲用指尖在皮质的扶手上轻轻敲着，「这是个隐患，不能留着，我一会儿跟姜鹏通个气，让他心里有个底，欸……抓紧找别的有档期的演员吧，这么大一个男二号，要了命了真是！」
「他妈的狗东西……」曹州又骂了一句，「啪嗒」一声把电话挂了。
---
于玥刚回去，就接到了剧务的电话，让她搬到7楼去住。换好房间后，她一天没出房间门，吃饭都是叫了外卖送到房门口的。
见过刘宇哲，她也渐渐冷静下来，思路清晰了许多。
刘宇哲不一定会为她出头，但既然她没有打算忍气吞声，那这件事就一定不会这样过去。毕竟在刘宇哲心里，排第一的是《西川一梦》这个项目整体，而不是其中的某个人。
胡畅这件事或许在旁人看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只要于玥作为受害者不愿意进行和解，对项目来说，就永远是一个潜在危机。
在现在的舆论环境下，没有人会拿几千万的项目去为一个人冒险。即便是男女主，如果有负面新闻缠身，剧方和平台都得考虑下值得不值得、会不会打水漂。
想通了这一点，她就再没什么担心的了，照常对接着其他演员的工作，等着刘宇哲给她的答覆。
结果因为昨晚没睡好，中午吃完饭，坐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她是被电话惊醒的，来电人是刘宇哲。
「喂，哲姐……」她睡的嗓子发干，一出声哑得厉害，捂住话筒咳了两下。
刘宇哲以为她又哭过了，嘆了声气才说：「胡畅这周会离组。」
于玥一愣：「这么快？」
「我直接跟他经纪人谈的，没说你的名字。虽然他死不承认自己做过什么，但说愿意双方和平解约。剧组承担后续重拍的成本，他退回已经打过去的第一笔片酬……这笔钱我可以申请一部分，以公司奖金的名义打给你，当作给你私人的精神损失费，」刘宇哲问，「你觉得能接受么？」
于玥不说话，刘宇哲就这样安静地等待着。
「你知道我录音了吧？」她终于说。
刘宇哲笑了一声，总算松了口气：「可以，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会尽快帮你走流程，如果……」她顿了一顿，「如果你有离职的想法……」
「我没做错，为什么要离职？」于玥立刻反问，「你觉得我应该离职么？」
「当然不是。」刘宇哲有些惊讶，「那我也不跟你说场面话了——玥玥，我不希望这件事闹太大，如果能就此平息，就再好不过了。当然，是在尊重你意愿的基础上。」
这样半安抚、半威胁的话，于玥从前听刘宇哲说过很多次，只是没想到，这次会是对她说的。
她做了退让：「钱我不需要，但我会保留好证据。麻烦也转告胡畅，如果他还想惹事，我也不介意奉陪。我是个普通人，只想勤勤恳恳做好分内的工作，但我于玥也不是软柿子，更不怕鱼死网破——谁站得更高，摔下来的时候就摔得更狠，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吧。」
刘宇哲在电话里笑了一声：「你说得对，应该怕的是他。」
最后于玥说：「无论如何，哲姐，还是谢谢你。」
刘宇哲「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和于玥的通话页面，忽然有种很神奇的感觉，似乎第一次看清，这个女孩纤细、平和的外表之下，有着怎样的清醒和勇敢。
知道哪里该进、哪里又该退，这不是谁都容易做到的
她忍不住嘆了口气：「欸……如果艾达也能这样就好了。」
---
接替胡畅的男二号很快就进组了，是杰西介绍来的好朋友，叫作佟冰。
他的知名度比胡畅差些，但演技还可以。刘宇哲看过他一部校园剧，正好他有档期，听经纪人说谈定了之后，没等合同到位，就立刻自费飞到了横店。
服装师紧急调整所有男二号的衣服尺寸，帽子都得重新弄。之前的礼仪老师和剑术老师又被叫了回来，单独给他集训了两天。
半天定妆、半天读剧本，b组前后拍了五天其他零零散散的配角戏，第六天就开始重拍男二的戏份。
关于换演员，组里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但都说的模稜两可。有说胡畅得罪了平台的、有说狗仔拍到了他黑料要曝的、也有说他被资方大佬甩了的……
没人出来肯定或否定，这几种论调日渐甚嚣尘上，连论坛里都有人发帖。
最后胡畅出来发了个声明，说自己是身体原因，不得不退出《西川一梦》的拍摄，感谢粉丝和所有朋友的担心，也希望《西川一梦》能够拍摄顺利，红红火火。
于玥本以为会有矛头指向她，但刘宇哲并没有把关于她的事情说出去过。
她心存感激，但又觉得差点意思，毕竟对于胡畅而言，损失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
新演员进组的前两天，周正珂也飞回来了。
平台对剧本提了很多意见，许强亲自回去处理。但他年纪大了，不太适合四处奔波，这次回去就不来了，组里的事情都交给了周正珂。
第38页
因为换演员的事情，导演发了好大的火。周正珂回来的当晚，就被拉去改剧本，下了两张纸的飞页。
他是回来才知道胡畅被换掉了，在导演屋里一边听他抽菸大骂、一边照要求改着剧本。
刘宇哲和姜鹏不得不来安抚导演，说是胡畅身体原因自己要走，没办法，又答应之前拍过的戏份，全都交给b组导演重拍，尽量做一些删改，导演这边的主线剧情不做变动。
三个人在屋里聊了几个小时，一直聊到十一点多，刘宇哲还拿了红酒过来陪导演喝了半瓶，他这才消了气。
周正珂住的也是和美，十点四十左右从导演房间出来，打着哈欠往回走。连着赶了几天飞机，心力交瘁得厉害，恨不得马上就回去睡觉。
刚坐上电梯，他就看见于玥从外面风风火火进来，忙按住了开门键，一直等到她上电梯。
于玥在跟祝同打电话，祝同的新工作遇到点困难，来找她出主意。
她刚好说到「晚安」，走进电梯，对着周正珂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周正珂看着她，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看见她按了7楼，于是问：「你不是住12楼么？」
于玥身子僵了一下，关上了电梯门。
「我被人骚扰了，所以换了房间。」她背对着他说。
周正珂一愣，往前走了走，但又不敢靠她太近：「……你怎么样，有事没有？」
于玥抬头看他，一脸平静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周正珂的脸「唰」一下子红透了，他没想到于玥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电梯到7楼，于玥说了句：「下来。」
周正珂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一直到了走廊尽头的步梯转角。
他不敢离得太近，生怕让于玥产生厌烦。
于玥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说：「为什么？」
「嗯？」周正珂没听懂。
「为什么喜欢我？我想听听看。」
周正珂想了很久：「能不能先告诉我，骚扰你的人，有没有伤害到你？」
见于玥摇头，他才小声说：「你很……热情、开朗。」
「还有呢？」于玥半眯着眼睛看他，「这样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发布会那天。」他抿了抿唇，低下了头，「周围那么多人，你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当时我看见那黄牛要对你动手，就想着……」他脸烫得不行，双手握成了拳头，「你那么勇敢，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挡在前面。」
他看着于玥的眼睛，耳根和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绯红，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对不起、我……惹你生气了吗？」
如果不是他提起，于玥早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因为这个？」她不禁失笑。
发布会当天，她的反应，并不完全是下意识使然。
她操办过许多场发布会、粉丝见面会、观影团等等等等……之所以会那么快冲出去，是因为她经歷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知道后果是什么。
黄牛和小偷一样有组织，但活动现场的安保，和公交车上的管理员、小区门口的保安，可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她没忍住笑了起来，看的周正珂一脸茫然。
「周正珂……」她一脸轻松地看向他，嘆了口气，「到此为止吧。」
周正珂疑惑，问她：「什么意思？」
于玥轻声道：「你和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24章 探班日
资方提出想做一次联合探班活动，打算邀请主演粉丝、媒体和平台、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都来现场参加。
于玥听说之后，第一反应是：「这是哪位领导拍脑门了？」
夏寻在电话里笑了笑：「不知道，也管不着。曹总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他那边需要邀请几个人，让一起加进来。」
「他来么？」
「这倒没说，不过如果有客人应该得来吧。」夏寻沉默了几秒钟，「这两天我在跟艾达办交接，可能活动当天过不去，但我会安排宣传公司去两个人，帮你做好执行。你觉得可以吗？」
「晓婷呢？」于玥想都没想就问。
「玥玥……」夏寻嘆了声气，「晓婷是项目经理，照理来说职级是比你高的。但现在《西川》是你来负责，她夹在中间不尴不尬，你觉得让她去，她心里愿意么？」
这下轮到于玥沉默了。
她习惯了把具体执行的活儿交给下属，即便来这儿有段时间了，还是没有改过来。
「另外，佳佳比你早进公司，结果现在你比她先拿到项目，她也不见得会舒服。」夏寻一针见血，「没办法，很多人就是这样，自己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不能比自己好。」
「我不是说她们就百分百是这样的人，但作为领导，我必须考虑到有这样的可能。与其让她们带着情绪去帮你，还不如让宣传公司来。」
于玥点头：「我明白了。」
「嗯。」夏寻又笑了笑，「但你也别太大压力。虽然你不是我招进来的，但放心，我和哲姐一样，都希望项目好，一定会帮你的……」
---
电视台的领导没有同意参加公开探班，选择了提前一周进组，单独在组里待几天。一共来了四个人，两男两女，看着都挺年轻，跟于玥想的挺着啤酒肚、头髮稀疏的「领导」有些出入。
第39页
后来打听了半天，才知道这几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领导，就是借着「探班」的名义，来组里「纯观光」的。
但好歹是电视台的人，也不能不做好接待。
制片和发行都派了人跟着，到现场之后带去跟男女主见面，分别合了影，其中一个女孩还特高兴地要了赵青亚的一张签名。
好在他们也有自知之明，只待了三天就走了。
探班日定在下周三，那天会拍一场棚里的重头戏。刚开始，刘宇哲考虑要不要选在外景拍摄的一天，结果被姜鹏否了，说外景不好控制，还是尽量在棚里。
宣传公司的两个人到了，帮着于玥一起整理媒体需求、联络各家粉丝。
粉丝的名额给的都不多，赵青亚和江琴的后援会才各给5个。但她俩粉丝的年龄层稍大一些，可能对这种活动不是很感冒，于是给男二、女二和另外两个流量演员分配名额时，按照粉丝量，上下浮动2个。
最后一统计，如果抽到名额的都能来，也得有三十五人左右了。
平台听说之后，不仅要派市场部的员工过来，也要去了五个粉丝名额，打算拿去做抽奖。刘宇哲本来没想给，但平台那边态度强硬，对方的leader亲自打了电话过来，最后只好答应了。
于玥在横店当地准备了定妆海报做的角色易拉宝，因为是首次露出，所以做的非常精细，还安排了一轮推广。
另外，她们给到场的粉丝准备了剧组的文化衫，打算现场送出去。设计流程的时候，又增加了和演员互动、抽奖、合影这些环节，以及在现场看一场拍摄，唯一的要求是粉丝不能拿手机进行拍摄。
愿意到横店的媒体没几家，但平台那边发力，请了两家北京的媒体，跟着他们市场部的人一起飞过来。于玥又联繫了三家上海媒体、外加影视城的官方媒体，以及当天可以往返的几个娱乐视频类kol，一起来参加。
此外，平台还自带了官方的直播团队，当天早上从集合开始，就用官方帐号进行直播。那边主持人还在跟艺人对台本，这边都介绍到棚里的置景了。
于玥忍不住给刘宇哲发消息：「平台那些人干嘛呢？流程白准备了啊……」
刘宇哲回：「别理他们，做好咱们的事就行。」
---
粉丝是从高铁站直接坐大巴接过来的，一共来了二十九个人，其中7个都是佟冰的粉丝。
于玥是真没想到，她们这么千里迢迢，还从网上预约了应援车，拉着横幅和展架，一路开到了摄影棚外面。她亲自出去把车接进来的，司机师傅停好车、摆好东西就坐在旁边抽菸。
粉丝们11点左右才到，跟平台、媒体集合之后，就开始进棚里了。
正在拍的是男女主和男女二号的一场对手戏，媒体们在旁边咔嚓咔嚓拍，粉丝不能拍，只能干看着。
等拍完这一场，演员们集体出来跟大家互动。媒体採访提问完，才轮到粉丝上去拍照留影。
佟冰的粉丝非常有组织，每个人都给他准备了礼物，轮流上去送完，再一个个拍照。佟冰也非常配合，每一个都认真握手、合影、道谢，还让大家一起举起手里的文化衫，来了一张大合照。
互动环节结束之后，演员们退场。平台的人和媒体跟着一起走了，粉丝们被带着一起吃了顿饭，下午又参观了另一个棚，四五点钟才又坐着大巴车集体送走了。
于玥给自己订票来的媒体报销了差旅费，当晚又把他们送走了。平台带来的人是要住一晚的，晚上就约了一起吃饭。
刘宇哲带着于玥和宣传公司的人去作陪，包了一个两桌的大包厢。
坐在于玥旁边的女孩叫尤娜，她是平台市场部的pm。俩人聊了一会儿，发现竟然是校友，还上过同一个老师的课，不过尤娜比「于玥」大三届。
「加个好友呗！」尤娜说话时尾音上扬，像个铃铛似的。
于玥扫了她的码，立刻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她毕业都7年了，能想起一个老师的名字已经了不得了，哪还敢接着说？
中间刘宇哲被叫走了，剩下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氛围立刻就起来了，又是喝酒又是玩游戏，一直到12点多才散场。
于玥被刘宇哲委以重任，一直陪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她脑袋已经停止运转了，结完帐忘了开发票，都快走回酒店了，又返回去拿了一趟。
幸好她们住的酒店都在步行街附近，走起来也不算费劲。
路过步行街的时候，远远地就能看见，还有不少网红在架着灯光、手机直播，有唱歌的、唠嗑的、跳舞的、打pk的……每当看到这种情景，于玥总能感觉到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心。
---
刚到北京的时候，于玥特别喜欢看高楼大厦的幕墙玻璃，觉得那是现代化的标志、是社会进步的产物，而那些落后于时代的，终有一天将会被淘汰。
但一次晚上十一点，她下了夜班公交，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感觉飢肠辘辘。走过一个拐角，看见了一个三轮车的小摊。
那是个夫妻档，小夫妻俩看着没生意，就坐在路边台阶上说话。
于玥走过去，要了个烤冷面，加了个火腿肠。男人立刻走过来点着火刷油，旁边女人上手来帮忙剥火腿肠皮。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一些东西，或许对一部分人没什么价值，但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就是无比珍贵的宝藏。
第40页
就像她租的房子里，每个月来打扫的保洁阿姨，说自己来北京四年多了，从没坐过地铁，近的地方就骑自行车，远的就坐公交。
于玥问：「为什么不坐啊，地铁很方便啊。」
保洁阿姨羞涩地笑了笑，对她说：「没坐过，不敢坐……」
还有之前行政部的一个小女孩，以前是在其他地方做客服的，也是刚来北京，住在条件很差的城中村，都是村里的自建房，除了便宜没有别的优点。
可她们不能没有城中村的自建房，那是大城市里唯一能够让她们落脚的地方。
就像当初，于玥在青旅认识了同样追寻梦想的何莉莉。
何莉莉家庭条件不差，爸妈都是高知，但思想非常传统，相比起于玥父母的「不支持来北京」，她们是强烈的反对和打压，并且无时无刻不希望她能回家去考公。
毕业后，她果断拉黑了父母，独自一个人来到北京，拿着上学时攒下的生活费，住进了青旅。
她的目标非常远大，来北京就是要进大厂的，一家小公司的简歷都没投。
第一份工作，她去的是团购平台，做的是地推业务，每天累死累活。结果做了两个月，又收到了另一家资讯平台的offer，就离职去了那边。
在那家平台做了一年多，她拓展了一些人脉，找了人帮忙内推，又跳槽去了另一家视频平台。
直到她进入了这家国内知名的大公司，她的父母才开始接受了「女儿过得不错」的事实，不再提催她回家考公的事。而在这之前，有人问何莉莉的工作，老两口都是直接说「在外面给人打工的」。
---
于玥回到酒店，脸都没洗，只刷了牙就钻进了被窝。
她拿着手机回消息，眼睛都快闭不上了，却看见今天来探班的粉丝群里，有人说：「我到家啦，今天玩的很高兴，谢谢招待我们的小姐姐~希望剧组拍摄顺利、希望冰冰好好的，加油！」
又有人跳出来，也说：「感谢小姐姐~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机会，我还要去……」
看着看着，于玥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一颗眼泪掉下来落在了枕头上。
或许是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吧，她终于也开始伤春悲秋了。
第25章 重大安全事故
于玥每周有四天要去现场，因为拍摄过半，得开始抽演员的时间，录制后续宣传要用的epk之类视频物料了。
她有很多天没见到周正珂了，本来责编就不是经常到现场，出工的时间对不上，所以虽然住一个酒店，但几乎见不到面。
自从上次被她婉拒之后，周正珂也再没主动找她聊过天，除了必要的工作沟通，俩人没再多说过一句话。
她屋里新搬进来一个刚进组的演员助理，那个演员因为戏不多，所以拍摄计划安排得很满，要在十天之内全部拍完。
演员早上要做造型，如果恰好要拍第一场戏，那四五点就得出妆。就算是后边的戏，也得提前两个多小时做造型，所以那个助理女孩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来了三天，于玥只见了她一次。
幸好她生活习惯很好，每天静悄悄地起床、出门，不会打扰到于玥睡觉。
---
白天不用去剧组的话，于玥时不常会去财务姐姐的房间坐一会儿。
财务也都是两个女生，睡觉的房间隔壁就是办公室，每天人来人往。她们在办公室门上，贴了一个「工作时间8点-19点」的通知。
其中一个财务是之前跟她吃过饭的，叫雪珍，这是她跟的第三部 电视剧了。
「……我第一个项目那会儿，公司为了省钱，就招了一个财务。虽然是个小成本网剧，但该打的款、报的帐，也没见多少。」雪珍讲话有点爱夸张，表情也很丰富，「那会儿刚开始干，咱也不懂啊！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有人过来交票要报销，我就吭哧吭哧……一直干到大半夜。」
「后来第二个项目，我就学聪明了，给自己定了个工作时间，不在工作的时间的——除非是往死里急的活儿——否则都别来找我！」
于玥问：「那剧组大哥们不得跟你吵架啊？」
「吵哇，怎么不吵？」雪珍眼睛一瞪，「他们每天收工那么晚，说没时间过来，非得大晚上敲门——那我不管！为了这点钱，不能把自己累死啊……你都不知道，第一部 戏干下来，头髮都差点给我熬白咯，回去以后我老公见我，说我那脸色，啧啧，正正经经的『黄脸婆』——」
另一个姐姐搭腔道：「是呀，咱们组里也老有那半夜两点来敲门的，真给我们气得呀……」
俩人都是结了婚有孩子的，吐槽了没几句，就提起了自家老公和孩子。
于玥没了共同话题，「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一会儿，就说得走了。
刚打算去一楼吃午饭，就看见金子拎着一只铁笼子也坐电梯下楼，看见她打了声招唿。
「哥，这啥呀？」她问。
金子把笼子上的罩子一掀，里面卧着几只芦花鸡：「道具组那边新买的鸡，让我一会儿拿到片场去。」
「鸡又不行啦？」
「是啊，之前热的时候鸡就老有问题，这都十一月了，还是老生病，三天两头就得换。道具组光买这些都费老大劲儿了……养都养不活。」金子手一只手抹了抹额头的汗，「你们哪天开始做採访啊？」
第41页
「差不多了，这两天就准备开始了，等等通告，看谁先有时间把。」
俩人一路聊着到了一楼，于玥去食堂拿了饭盒打饭回去吃。
---
本来一切顺利，直到下午四点多，内部群里有人发了一张照片。
是一张在医院急诊室的照片，拍的是一个躺着的人，脑袋上蒙着纱布，纱布上还洇着血迹。
那人说：「人已经送到医院了，伤口缝了十二针，醒过来了，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拍片子。」
刘宇哲迅速在群里回：「好，拍完片子再说，千万别有内伤。」
于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给雪珍发了消息问。
雪珍很快就回了：「你还不知道呀？棚里大梁掉下来啦，砸中人了！说是一个特约小姑娘和一个灯光组的。小姑娘好像不严重，蹭破了点皮，那大哥直接磕脑门子上了，当场就拉到医院去了！」
「啊，这么严重啊？」
「是啊，都在说呢，好好的梁怎么就给掉下来了……欸，这下真是难了！这肯定得赔钱啊——我之前听别说过一个组，好像从开机就一直老出事，结果最后真的出了大事，人都没啦，赔了好大一笔！」
于玥也听说过这件事，是之前一个古装剧的组，拍摄打戏的时候，爆破组没检查好，炸药没在指定位置引爆，把布景给点燃了，导致两个群众演员一死一伤。保险公司赔付了一笔，投资方和制片公司也都出了钱，为这事，几方打官司扯皮都扯了好久。
当时网上舆论闹得还挺大的，大家都以为这片子播不了了。没想到一年以后，照样在平台上了，而且播的非常好，网络热度居高不下，所有的参与方都大赚，真是令人唏嘘。
---
出了事故之后，姜鹏就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灯光组的那大哥一开始被砸晕了，伤口还一直出血，好在缝合、拍片之后，大夫说没看到有什么内伤，不过还是建议最好住院观察几天。
他立刻给办了住院手续，垫付了医疗费，又留了个制片部的小男生帮着照顾，回来后就找刘宇哲和小哨，商量赔偿问题。
一起被砸到的特约女演员已经没事了，她是肩膀被颳了一下，没伤到脑袋。
「先自查吧。」刘宇哲端着酒杯，一口气喝了半杯红酒下肚。
她不抽菸，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喝酒。这次来剧组，她运了三箱十二支红酒过来，现在只剩两支了。
姜鹏把抽的只剩屁股的菸头摁在菸灰缸里，嘆了声气：「是不是这项目有点问题啊，怎么能出这种事呢？」
「有个屁！」刘宇哲骂了一句，「让他们每天好好检查，都干嘛去了？安全责任大于天！不知道么？」
小哨「啧」了一声，说：「也不能全怪他们……那是个人，每天早上六七点干到晚上一两点，谁都熬不住……都是为了赶进度……」
眼看刘宇哲黑了脸，姜鹏忙出来打圆场：「你先别急，咱们先把这事处理好。」又说，「小哨你也别光顾着给他们开脱，忙归忙，安全不能忽略。如果实在忙不过来，咱们调整计划啊。超期和出事故，孰轻孰重？咱们得从大局来看！」
刘宇哲长嘆一口气，又给自己倒了半杯。
小哨没忍住又辩解了两句：「前期换演员的成本都在那儿了，后面如果还超□□我这怎么给你、给曹老闆交代啊？剧组这么多人，吃喝拉撒睡、来回交通费……超一天就是一天的钱！统筹赶计划也是为了咱公司啊……」
姜鹏起身把他拉了出去，俩人在门外嚷了几句，小哨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等他走后，姜鹏又折回来。
茶几上刚开的一瓶酒，眼看就剩一半了。
「你也别喝了。」姜鹏把酒拿到一边，「做项目就这样，总有突发事件，哪能都顺顺利利的？」
「欸——」刘宇哲忍不住地长吁短嘆，「上次烦到这种程度，还是你手把手教我怎么做项目预算的时候，当时觉得太难了，跟现在比比，算个屁！」
她把酒杯「哐当」一声扔到茶几上：「没想到啊，这一部剧……搞出这么多么蛾子。」
「正常，咱这还好点，没出人命。要真摊上人命，指不定这项目就得黄了，前期那么多投入，都打水漂呗。」姜鹏拍拍她的肩膀，把酒杯放好，「可以了，现在出事总比后边再出事好。也是警醒，让大家心里都绷着根弦，别觉得什么都没事、不算啥……」
「那小姑娘怎么样了？」刘宇哲问。
「还成，我去看了看，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休息。她经纪人给我打了电话，问严重不严重、需不需要过来看看，我说看看就看看呗——已经让副导演给人家订票了。好歹是受了场惊吓，让娘家人过来安慰下总是好点。」
「嗯。」
「医院那边家属也通知了，明天他老婆坐飞机过来，说女儿没人照顾，得等老人明天过去才行。行了，你也别太难受，都能解决哈，就看律师那边和保险公司怎么商议吧，该赔赔，必要支出嘛……」
刘宇哲面露颓色：「累了，这要不是自己的项目，真不想干了……」
---
第二天，全组停拍一天做内部安全检查。
演员们都得空了，互相约着去健身房举铁，然后又去吃饭。
因为没带妆，于玥也不好安排视频採访，只能等重新开工之后再说。她去找了统筹，想问下接下来几天的计划，结果统筹屋里坐着十来号人，都是来要计划的。
第42页
「诶呀，你们都急，我也急！」统筹是个光头的中年男人，「但现在这不是得调嘛，之前的计划都没拍完，每天甩、每天甩！都得往后排！今天这个演员来不了、明天那个演员要走……这你们是要把我逼死。」
眼看排不上号，于玥又回去了。
前几天海报公司开始用确认好的定妆照做海报了，今天刚给过来两组小样图。于玥让修改了几次，觉得没问题了，这才发给了演员们等确认。
好不容易下午的时间空出来了，她想了想，就去找了剧照师，把现有的一些素材拷了回来，坐在房间里挑选。
这次请的剧照师也是月白的老人了，出片率很高，照片的角度、构图也都很不错，她把挑好的剧照按角色整理好，有几张看的时候都能想像出来，最后修完是什么样的效果。
「啊……总算弄完了。」
她伸了个懒腰，扭头一看，外面天都黑了。
第26章 转场襄阳
一转眼，已经十二月了。
拍了两个多月，横店这边的戏份马上就拍完了，只剩几场等着收尾。之前横樑掉落的事最后赔钱了结，受伤的工作人员签了和解合同和保密协议，拿着钱回了家。
制片组开始张罗着转场的事，暂时不拍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先集体转过去，只留下必须留下的一部分。
于玥得在现场盯花絮，属于被留下的，等到最后一天，才跟着小部队出发去坐高铁。
她一共收了两个行李箱、两个大纸箱，其中两个纸箱都是进组之后买的东西，也不知道都买了啥，反正零零碎碎一大堆，还怪沉的。
楼下就有物流的邮寄点，她从酒店借了小车，打算把东西推下去，直接寄过去，自己只带一个大点的背包就行。
刚拎着小车上楼，就看见周正珂背着双肩背包，在7楼楼道里徘徊。
她走上前去，却见他转过身来，一看见她就停住了。
「找我？」她想了想问。
「搬东西么？」周正珂指了指她的车，「你是今天走么？」
「大后天。」于玥把小车打开放在地上，「你今天走？」
周正珂「嗯」了一声，脱下自己的双肩背包放在她房间门外，一把拉过小车，看了看问：「要搬哪些？」
于玥犹豫了几秒钟，打开房门，指了指屋里的几个箱子。
周正珂在门口地垫上蹭了蹭鞋底，这才进去，挽起袖子，把箱子挨个搬到了小车上。
他的头髮有些长了，几根碎发掉了下来，垂在了脑门前面。
于玥站在一旁看着他「吭哧吭哧」一趟趟地来回，有些于心不忍：「能行吗？要不休息一下，我东西挺沉的……」
「能行，没事。」周正珂一口气把四个箱子都摞好，然后用绳子捆起来，「走吧，我的东西也在楼下呢，一起去寄。」
酒店门口不少人都在等车，周正珂拉着小车出了门，在旁边垃圾桶跟前拖出了一个24寸的行李箱。
「你就这一个箱子？」于玥问。
「啊。」周正珂点头，「太少了是不是？」
于玥没答话，又问：「你们几点走？」
「走？」周正珂摇了摇头，「我今天不走，我也是大后天走，得跟着导演一起。」
「那你……」于玥皱眉，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专门去帮我搬行李的？」
周正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嗯」了一声。
于玥只觉得尴尬，僵硬地说了句：「……谢谢。」
---
最后一天一起转场的一共二十八个人，导演和六个演员坐飞机，余下的人都统一买的高铁二等座。
出门的时候，于玥就跟侧拍师一起坐的大巴车，到高铁站候车室一对车票，俩人竟然在一节车厢，于是又一起上了车。
二十多个人分散在三节车厢，她们坐的是8号车厢，一共有九个人，上车就开始找人换座位，最后总算凑在了前后两排。
好巧不巧，周正珂就坐在于玥前面的座位。
高铁一共要坐5个小时，下车之后还得坐大巴才能到影视基地附近。这些人都好些天没好好睡过觉了，车一开，就都拉下帘子，唿唿大睡起来。
周正珂拿出pad来看电影，戴着降噪耳机，目不转睛，十分专注。
于玥睡了两个小时，结果被侧拍师摇醒，问她要不要打扑克。
「嗯……在哪儿打啊……」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前面一排的几个人早都站了起来，让她们收收腿，踩着座位底下的脚蹬子，合力把一整排座位掉了个头。
「哦？」于玥惊了一下，「还能这样？」
几人「嘿嘿」一笑：「没见过吧，来、来，坐！」
这下周正珂坐到了于玥的正对面。
摄影师大哥拿出一张背景布来，让每个人撑一个边，搭在腿上，硬是撑出了一张「桌子」。
于玥的位置是靠窗的，她把背景布的角塞在屁股下面坐住，周正珂有样学样，也压在了大腿下面。
于玥打牌的手气好得不得了，六个人的局，连着赢了三把。
她一激动，脚在地上蹬了几下，结果踩到了个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周正珂的鞋子，忙说：「对不起啊……」
周正珂摇了摇头，把脚往旁边挪了挪。
从高铁站出来，一群人拎着行李上了剧组派来的大巴车，等到酒店办入住，已经快十一点了。
第43页
于玥在大巴上又睡了会儿，这会儿脚步有些虚浮，下台阶的时候差点没踩稳，被跟在身后的周正珂搀了一把，才没摔下去。
「谢谢。」于玥站定之后，才对他说，「不过周正珂……你真的不用这样，我上次已经说过了……」
周正珂像是犯了错挨训似的，低着头不说话。
于玥嘆了口气，转身朝着酒店走去。
剧组这次住的是同一个酒店，不过份a栋、b栋。领导和演员们住a栋，工作人员住b栋。
金子特意来接最后这一批人，笑呵呵带着她们去办入住。
看见周正珂，他叫了一声：「小周，你一会儿跟着去a栋，导演说你得住的离他近点，给你安排的跟他助理一起！」
「谢谢金哥。」周正珂从前台手里拿过钥匙，没忍住，又朝于玥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正等着录入身份证，一只胳膊倚在桌子上，踮着脚尖跟前台姐姐说话。
「1207么？屋里已经有人住了么……」她问。
「……我先走了。」周正珂说了句。
「哦，好，拜拜。」于玥朝他挥挥手，露出了一个和善却职业的假笑。
---
大部队前两天已经休整过了，于玥她们到了之后，只休息了一天就又开始了忙碌的拍摄。
襄阳的戏份预计拍二十多天，按照目前的进度，应该可以准时完成。
拍摄好的素材，后期那边已经粗剪了一版，因为怕耽误后期进度，现在都是边拍边剪，不会等到都结束之后再一起剪。
为了赶年底的平台招商会，杀青的时候会做一轮宣传，于玥这两天正在审核准备发的预告片和海报。
海报是一组定妆照做的单人角色海报，一共做了前8番，都得挨个找艺人团队确认。不过毕竟照片是提前选过一轮的，改的都是一些人物细节，不算很麻烦。
真正麻烦的是预告片，因为都是首次露出的镜头，既不能涉及剧透、还得有吸引力，来回改了几版之后，发给演员，结果又有演员对自己的画面不满意，又再打回来重新改。
包括演员的番位顺序，也有了点小小的争议。
这部戏是大男主剧，照道理来说，虽然都是主角，但赵青亚应该比江琴更突出一些，所以刚开始，后期是把赵青亚单独放在了第一屏。
结果江琴那边不满意了，说男女主就应该一起在第一屏出现，她没办法接受自己单独出现在第二屏。
刘宇哲又去跟她沟通，聊了几个小时，最后没办法，又去跟赵青亚沟通。最后沟通的结果是，男女主的名字同屏出现，但男主的名字在上、女主的名字在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于玥又听说了个八卦。
之前出演《天鹅》的梁桐，因为双女主小火，有了点热度，进了新剧组之后，立刻跟组里要了房车。
那是一部院线电影，主演是两岸三地的顶级老牌影星，刚开始组里根本没搭理她，后来她又让团队找了制片人，这才给派了一部专车。
「她可真是……」于玥坐在现场，跟站着等布景的金子笑了笑，「只能说多亏她演技还可以，还有家里帮忙，要不早玩完了。」
金子点头：「是啊，合作一次就再不想合作了，没一个人说她好的。」
---
灯光师正在架设日光灯，巨亮的一颗大灯，挂在比电线桿还高的灯架顶上，从上往下照进屋里，模拟出白天的光。
今天拍的是一组雪景戏，院子里都造了假雪，白绒绒的一团，看着好看极了。
于玥站起身来，上手摸了一把，一点雪的感觉都没有。可这丝毫不影响雪景的美观，加上灯光一布置，倒比真的雪景还要好看了。
赵青亚穿着黑色大氅进来，头顶上束着银冠，脚下生风，走得四平八稳，确实有古代大将军和王爷的气质。
他从大氅里伸出手来，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他念了句台词：
「帐暖裘葛掷金甲，将军白髮……弃铁蹄——」
他勾起一边嘴角笑了笑，仰头望向了半空，缓缓闭上了眼，似乎真的有雪花在他的脸上飘落。
「余以一身忠君，至此，可以瞑目了……」
周围没有人敢去打扰他，直到他自己松了口气，笑出了声，这才有人说了句：「老师是在对戏么？」
「嗯……对戏。」赵青亚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朝着他看过去，「今天拍的是大结局的戏，我怕情绪上不来，出来找找感觉。这场景不错，很有孤高悠远的氛围，是个好去处。」
置景的工作人员搭了几句话，他满意地转身离开，走前还不忘甩一下身后的大氅。
于玥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才忙问旁边的侧拍师：「刚那段拍了吗？」
「拍了。」侧拍师拍了拍胸脯，「哥出马，你放心！」
于玥松了口气，对着侧拍是比了个大拇指：「厉害，靠你了哥——」
第27章 偶遇前男友
于玥照旧每天去现场，不过她是第一次来唐城影视城，于是趁着不忙的间隙，到周围去转了转。
比起横店，襄阳影视城的剧组少了太多，既没那么多群演、也没那么多粉丝，建筑风格也大相迳庭。
隔壁只有两个组在拍，其中一个拍的是一场池塘的落水戏。他们没拉警戒线，于玥就熘达进去在远处看了看。
第44页
落水的主角是一男一女，俩人里面穿了自己的衣服，外面裹了保鲜膜，然后又套上的古装戏服。另外还有个女孩，和那个女孩在岸边演了好一会儿，忽然一伸手，将那个女孩推进了池塘里。
男孩正好从旁边路过，立刻奋不顾身跳进去救人……
但三个人的演技都有点尬，看得人脚趾开始抓地了。
于玥在忍不住笑起来，眼看着他们上来下去拍了两次，忽然觉得那男孩有点眼熟。
「……布布？」她皱着眉头走近了点。
果然，那是她当总监时交往过的那个八块腹肌、一米八七的男爱豆。
布布的演技一直是很稳定的差，他除了人好看、嘴巴甜、精力旺盛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称颂的优点。
他家庭条件不太好，之前上的是专科，后来因为长得好看，被经纪公司签来了北京，练习了一段时间的唱跳，还跟着团出道，结果成绩太差，团里几个人都解约走了。
他反应慢，被经纪公司拖了一年多才解成。中间不能在外头接活儿，他就去上了表演学院的培训班，一年能拿毕业证那种。
后来倒是解成了，可他没有资源。这个圈子里，长得好看的人太多，接不到戏，只能开拓别的业务。正好赶上了直播的风口，每天播几个小时，一个月也能赚万把块的，养活自己、和他那只银渐层没问题。
他们那边中场休息，于玥远远地看着布布从椅子上拿起手机翻看，但因为衣服还湿着，没敢往下坐。
于玥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想起了那一串数字，靠着记忆背出来，在手机上拨了出去。
布布很快就接起了电话，「餵」了一声，对面却挂断了。
他有些莫名其妙，还以为是骚扰电话，就没再去多想了，回完消息，立刻拿起剧本来，打算再仔细读一遍。
---
于玥回了自家剧组，找到了正在现场看拍摄的演员副导演，问他：「哥，前几天你朋友圈是不是找20来岁小男孩来着？要在襄阳本地的。」
「对啊，你有推荐吗？」副导演揉了揉鼻子，「本来找个小男孩，长得挺好的，结果因为咱们时间推迟了，人家来不了了。」
「有一个，人就在襄阳，我一会儿把他资料发你，你看看行不行。」于玥从网上搜了布布的照片和影视片段下载下来，现场做个了pdf资料，写上他的电话号码，转给了副导演。
没两天，副导演就跟她说：「你推荐那男孩还行，人长得挺符合要求的，就是一说话就傻的不行。不过还好，那角色是个小太监，不用怎么说话，瘦点、好看点就行了。」
「小太监？」于玥愣了一下，「他来试戏了？他肯来么？」
「肯啊。」副导演莫名其妙，「今天都过来拍了，几千块片酬的，随便过来挣挣，有什么不肯的？哦，对，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艺名啊？我说玥玥，他都不知道是谁。」
于玥「哦」了一声：「多谢哥，知道了。」
她到了现场，很快就看到了穿着太监服、站在赵青亚身旁的人肉背景板布布。
他是真的很好看，浓眉大眼、鼻骨直挺、宽肩窄腰，因为个子高，所以腿也很长，站在一群小太监里，属于第一眼就能看见的那个。
一共四五个小太监，只有他有一句台词，来来回回拍了3遍，他就一句话说了3遍。
拍完这一场，今天他的戏份就结束了，之后就回去等通知。好在他那边剧组离得很近，随时都能过来。
他刚把外衣脱给服装老师，就听见旁边有人喊：
「欸！于玥……」
他忙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个个子不太高的黑胖子拿着一叠纸，走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孩跟前，让她帮忙在上面写什么东西。
等那胖子走了，他刚好摘完了帽子，戴着发套就跑过去：「等一下……等等——」他一把抓住了于玥的肩膀，「你是于玥么？是你推荐我来试戏的么？」
于玥没想到他会追上来，下意识回头往他刚才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来看他，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嗯。」
「我不认识你。」布布皱着眉头，「我也没给这个组递过资料，副导演说的时候，我以为是朋友帮忙，结果他把微信推给我，确实不认识。」
「我……呃……看过你的……你演的霸道总裁。」于玥从脑海的角落中，扒拉出了在一起的时候，布布拉着她看过的一个角色，「正好那天在隔壁看见你了，就推荐了下。顺手的事，别太在意哈。」
「是吗？那我要多谢你。」布布忽然张开双臂，松松地抱了她一下，很快便放开了，像是真的只是想感谢她。
但于玥知道，他是个非常清楚自己优势的人，也很惯常于去利用这种优势。眼看他露出一个非常诚恳的笑容，刚要再说什么，就被她打断了。
「你不用这样，我也只是底层小员工，举手之劳，帮不了你更多了。」于玥摆出了拒人千里的姿态。
她对布布太过了解，知道他接下来打算干什么，于是赶紧叫停。
布布面上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说：「那你也是真的帮了我，要不加个微信吧？说不定以后，我能大火呢？」
他拿出手机来：「我现在在隔壁拍，是男三号，一共70多场戏，是到现在为止拍过最多的了。这也是我第一次同时接到两部戏，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第45页
于玥顿了顿，才拿出手机，给他扫了码，成功加上了微信。
造型师来叫布布去摘头套，他回头应了一声，对于玥笑着说：「那我先走了？你一直在组里吗？下次来，我请你吃饭吧……」
于玥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去吧。」
「再见，下次见！」布布的笑容灿烂，回头欢快地跑向了造型师。
---
他倒是非常信守承诺，两天之后又来，第一时间就给于玥发了消息，说要晚上请她吃饭。
预告片还没改出来，海报又有调整，epk还差几个人……于玥实在没工夫应付他，消息都没回，看了一眼就扔在一边了。
那天布布一下拍了好几个景，几乎把他的一半戏份都拍完了。收工差不多是下午四点，他犹豫了一会儿，给于玥打来了电话。
「餵？」于玥的声音有些低沉。
「餵……」他想了想，「你在忙吗？我想说请你吃饭的，你是不是没时间？」
「吃什么？」于玥一天没离开房间，早已经飢肠辘辘了。
「嗯……」布布在心里盘算了下，「烧鸽子怎么样？有鸽子汤，不油腻的，味道还很好。也有那种整只裹着泥烧的，就像电视剧里的叫花鸡，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好，在哪儿？」
布布没忍住笑出声来：「我发你地址，一会儿见。」
不得不说，当初于玥之所以会喜欢上布布，也是有原因的。
他是那种「事事有回应」的人，不算很「讨好」，但非常会察言观色，且极其细心。
当时于玥是被朋友拉去夜店过生日，整个人被吵得难受，是他发现之后，主动帮她要了被冰饮，还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点了头，俩人就一路从夜店出去，熘达到了大马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聊着。
那时她空窗很久了，但架不住一个长得完全戳中她审美的年轻男孩，当晚布布就跟她回了家，正式确立了关系。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party刚开始，就有人跟他说了，她是月白的管理层。只是传话的那个人自己都没弄清楚，她顶多算个小中层，高层什么的，是完全够不到的。
他目标很明确，但对于玥确实也很好，所以就算后来知道了他一开始的目的不纯，她还是帮忙推了几个项目。
只是这孩子的脑子都用在了别的事情上，学东西实在是不开窍，即便是有关系，也还是很难拿到角色。
「欸……」想起这些，于玥没忍住嘆了口气。
「怎么了？」布布帮她盛了一碗鸽子汤，撇掉碗里的浮沫，搁在了她面前，「工作遇到困难了吗？」
「工作算个屁。」跟他说话，于玥一点没端着。
「哈哈……」布布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但你脸上很明显写着，『工作好难『四个字啊。」
于玥舀了一口鸽子汤，「嗯」了一声：「真不错欸，看来你来襄阳有一阵了吧？能找到这么好吃的地方。」
「是啊，这个组我虽然戏份不多，但可以跟全程，看看别人怎么演，自己学习一下。」
「你在这种小剧组能学到什么？」
「呃……也能学到吧。」布布说。
于玥不忍心再打击他，于是低着头只顾喝汤不再说话了。
布布单手托腮看着她问：「玥玥，你是剧组的人，还是片方的人啊？」
于玥舀汤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他，嗤笑一声：「你要真想找人潜规则，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但如果你是在动我的脑筋……免开尊口。我还要吃饭呢，别坏了我的好心情！」
第28章 出轨现场
到十二月底，全国大幅降温了。
之前在现场，于玥一直是t恤加外套，这两天出门，里面得穿长袖了。来的时候没带太厚的衣服，不过还好，再有十来天，就能顺利杀青了。
中间正好抽了两天，安排演员轮流拍摄海报。
在横店的时候，计划一直比较赶，而且组里人多，没来得及安排。转组的时候走了一批后面没戏的演员，人数一下下来了，最近拍的也比较顺，于玥跟统筹商量了一下，把29、30号两天空出来拍海报。
海报公司出了详细的拍摄方案，提前两天飞过的来，在影视城附近约了摄影棚，开始安排拍摄计划。
这次一共要拍3套单人海报、2套多人关系海报、2套群像海报，但其实除了必须有互动的关系海报之外，并不会安排多人拍摄。都是先单人拍，后期再拼到一起。
方案演员们都确认过，剧组这边服装、造型也都非常配合。
依旧是先拍男女主，因为需要带妆，早上来就开始做头髮。海报的需求和定妆、拍戏时不太一样，主要以平面美观为主，所以髮型、妆面的细节，都会有一些微调。
赵青亚的经纪团队来了几个人探班，说是为了参加最后的杀青宴，刚好赶上拍摄，就陪着他一起。
他和江琴同一天在两个棚拍，做好造型之后先拍单人，然后再拍双人。俩人其实很熟了，平时互动起来没有一点包袱，但今天不知怎么，赵青亚总感觉有点收着，动作显得僵硬，摄影师现场调了好多次都不行。
江琴有点不高兴了，对于玥说：「休息下吧！让我哥再找找感觉。」
第46页
赵青亚捏了捏眉心，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啊琴琴，可能这两天变天，有点不舒服。」他对经纪团队新来的两个人招了招手，「让花花给我泡一杯茶来，热点的。」
花花是他的助理，是个东北小伙子，刚才跑出去上厕所去了。新来的人是一男一女，其中男孩点了点头，转身出去找助理去了。
那女孩看着挺年轻的，长的很清秀，搀了他的胳膊，小声问：「是不是累着了？……」
赵青亚摆摆手，往自己的化妆间走去。
于玥跟摄影师说：「休息十分钟吧。」又对江琴说，「姐，刚我给大家点了咖啡，您那份已经送到化妆间去了，还有点小点心，中午您说怕影响状态没吃多少，现在垫一垫吧。」
江琴「嗯」了一声，把拍摄的道具鞋脱掉，助理帮她换上拖鞋，扶着她慢慢悠悠回了化妆间。
结果休息了将近二十分钟，花花才过来说可以了，于玥这才找人去叫江琴。
赵青亚状态好了些，看着像是睡了一觉，抖抖衣服说了句：「来吧。」立刻进入了角色。
这回俩人很快就完成了拍摄需要的互动，一个小时就拍完了。
海报公司的人还嘀咕：「早去休息会儿不就好了，耽误这半天……」
于玥没忍住看了他们一眼，几人立刻噤声，躲到了一边。
赵青亚拆头髮、换衣服比江琴快很多，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专车司机早等在棚外边了，见人出来，立刻丢了菸头上车去开门。
花花和那个男孩帮赵青亚背着东西，但俩人没跟车走，回来跟于玥说，要蹭工作人员的车回酒店。
于玥说：「我这儿还得一会儿呢，要不让师傅先送你们回去吧。我打电话啊，稍等等。」
她给司机师傅打了电话，送走了这俩人，回来的时候就听见海报公司那几个小孩在说：「……他俩肯定有一腿，你看那个亲密的劲儿，没问题我把头拧下来给你……」
「诶诶！我也觉得！那女孩长那么好看，来给他当助理啊？」
于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故意用力地在地上踏了两下，然后才走进去。
海报公司也是月白常合作的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来的都是一群新人，于玥有些微恼，走到他们面前说：「有些话要说，回去关起门来在屋里说。在工作现场不要议论无关话题，尤其跟艺人有关的，麻烦有一点职业素养。」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算是项目经理的女孩尴尬地对她说了几声：「抱歉啊……」
「不需要跟我抱歉。」于玥拿起自己的背包，「今天的事我会如实转告你们领导，麻烦明天注意一下，多谢。」
---
第二天下午，正拍着番位靠后的演员，于玥忽然接到了雪珍的电话。
刚一接起，就听雪珍在电话那头喊：「玥玥，你听说了吗！」
「什么？」于玥怕打扰拍摄，走到了摄影棚外面去接。
「我靠！赵青亚老婆来了——」雪珍说话有点大喘气，「说是前两天来的人里，有一个是他小三儿！结果被人告到他老婆那儿了，今天人直接带着亲戚坐飞机杀到酒店，把俩人堵房间里了！」
于玥的眉头皱得厉害：「哈？」
「笑死了……他老婆好像是什么投资人还是制片人，反正也是圈内的，说那女孩哭跑了，后来他老婆关上门，又收拾赵青亚呢……」
「靠，不会打脸吧？」于玥问。
「那不至于吧……」雪珍还仔细想了想，「欸，你明天去组里看看，问问情况，我跟了这么多组，还是第一次见原配追到剧组来打小三儿的……真看不出来，这赵青亚长得还挺正人君子的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晚上收工回酒店，基本全组就都知道这件「花边新闻」了。
不过赵青亚夫妻也都没想闹大，据说他老婆把「小三」赶跑之后，就又带着人走了，临走前还撂下话，威胁赵青亚，注意别再让她逮到下回。
雪珍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现场发生的事，关上门来，一番添油加醋，又说给于玥听。
「……那姐姐直接摁住保洁抢的房卡，里面俩人衣服、裤子都没穿，啧啧……收拾完小三，又把老公一顿揍，当场开了他那小助理，留下了一个『自家人『，二话没说就又走了——可真牛哇！」
于玥听得津津有味，手里拿着瓜子边听边磕，忍不住说：「看不出来，玩的还挺花。」
另一个财务姐姐说：「我可听说，赵青亚到一个组勾搭一个女演员，经常被抓！不过他老婆跟他合伙开了公司的，又不能离，只能凑合过呗。欸，对了你们认不认识咱们组里那个女孩……叫什么徐什么的……听说跟执行导演有一腿……」
「对、对！那个执行导演到处跟人吹，说他睡过多少多少演员……就是个贱男，也不知道那些女孩都怎么想的。」雪珍痛心疾首。
「我去！还有这事呢……」于玥满脸震惊。
---
临杀青前两天，于玥完成了所有的採访录制、宣传视频拍摄、拍摄以及花絮和剧照的整理。
任务圆满完成，她非常欣慰，跟刘宇哲发了个消息汇报了下，还特意说「谢谢哲姐给我这次机会，我感觉收穫非常之大，等杀青宴当晚，一定得敬您一杯~」
哪知消息刚发过去，就收到刘宇哲回拨的电话。
第47页
「喂，哲姐？」她连忙接起。
「啊，怎么啦？……这么晚？不是，我正在陪曲总喝酒呢，你稍等下啊……」刘宇哲捂住了话筒，里面传来一阵电流的「滋滋」声，「欸，这样，你让司机来接我一下，我马上回去处理……」
于玥还一脸懵着，那边刘宇哲就挂了电话，接着发来了一个饭店的地址。
她忙联繫了剧务，要了刘宇哲专车司机的电话，跟着车就出发了。
看到于玥出现的时候，刘宇哲还显得有些不耐烦，批评似的说了几句：「你说你，就不能让我陪曲总好好喝一顿吗？一点事都处理不好，还得我回去，曲总能乐意吗？……」
于玥苦哈哈地说：「没办法啊哲姐，我都说了好几遍了，人家就是不听我的，要不然我也不能打电话给你啊！你快跟我回去吧姐——」
俩人一唱一和，于玥帮刘宇哲拿起外套和包，一口气下了楼，坐上了自家的车。
刘宇哲松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一只手揉了揉胃。
「喝点热水姐。」于玥把准备好的保温壶拿出来，给她倒了杯冒着热气的水，刚有点烫嘴，喝下去胃里暖烘烘的。
「谢了……」刘宇哲长舒一口气，「金子真是要死了，说好二十分钟，等了他半个多小时还不来……多亏你了。」
「怎么回事啊？」
「无语，本来约了一个制片人，他说带我认识个投资方啊我靠！」刘宇哲来了气，「我还坐他车去的，哪知道一进去，那什么曲总叫了一桌子男模！个顶个能喝我十个！扛不住、扛不住……」
于玥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刘宇哲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她更是放肆大笑起来。
「要死啊你……」刘宇哲自己也被逗笑了，揉着太阳穴，长吁短嘆，「这都什么风气，真是够够的了。」
于玥点了点头，表示贊同。
「欸，对了，那赵青亚老婆走了没有？」刘宇哲又问。
「听说走了。」于玥说，「不过我不住a栋，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欸……」刘宇哲闭上眼，「他老婆是我大学同学，早几年就干制片了，俩人以前也是模范夫妻来着，结果结婚没几年，老公就开始惹桃花……要不是今天这么一闹，我都不知道她老公是赵青亚，你说这……」
于玥问：「跟他签违约合同了吗？」
「当然。」刘宇哲点头，「他可是男主，要是出点什么负面，项目就完了。不过他跟他老婆俩，可是一家公司的合伙人，他们没那么傻。我也给他经纪人发了消息了，让好好处理。」
于玥感慨：「圈子太小了……」她讪笑几声，「虽然我们没有元旦假期，但我们还有八卦和工作啊！」
第29章 杀青宴
杀青当天，所有还在组的演员、工作人员，全都去到了现场。制片组订了杀青蛋糕和横幅，还准备了手捧花，拍完最后一场戏，主创们在横幅底下一起切蛋糕，热热闹闹照了张大合影。
接着演员们拍杀青照，有的拉着导演和制片人合照，有的关系好的一起拍。
之前已经杀青的演员，也都各自拍过「杀青照」，只是还没发给他们。于玥打算明天统一发布之前再单独发，省得来回修改麻烦，反正临到跟前，定不定都得定，说啥都没用。
紧接着就是万众期待的杀青宴了，饭店离现场不远，大家收拾完东西，都是步行过去的。
于玥留在现场挑照片，挑完剧照师就得开始修，确认好后，明天一早得跟着通稿发出去。除了杀青物料，还得发两轮海报和预告片，幸好都已经提前确认好了。
整场杀青宴，于玥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一直抱着手机回消息，审核明天的渠道list和发布文案。有人过来敬酒，她就端起酒杯配合一下，但杯子里也是兑水的酒，除了颜色相像，几乎尝不出酒味来。
周正珂本来是跟导演助理一起坐的，结果中间被导演叫过去，坐到了主桌，听导演说「这次拍摄不容易，小周挺不错的」。他跟着笑了笑，连忙拿过自己的酒杯来，嚮导演敬了一杯。
统筹乐呵呵说：「小伙子挺好，就是不太能喝，今天都高兴，来、来……多喝点……」
吃的差不多了，大家开始相互串桌敬酒。基本上没有不能喝的演员，大家从刚开始拿杯子、到后来直接拎着酒瓶满场跑，放倒一桌再换下一桌。
于玥躲到了角落里，看着剧照师修艺人的照片。
「玥玥……」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嗯？」于玥回过头去，见是周正珂。他满脸通红，应该是有些喝醉了。
「你这是……喝了多少？」
「没多少。」周正珂低头看着她，缓缓眨了眨眼。他嘴巴微微撅着，像是不高兴似的，「能不能跟你说几句？」
于玥跟剧照师打了个招唿，起身跟上去：「你是不是喝醉了？还清醒吗？」
周正珂一直带着她走到饭店门外，绕到正门旁边的石狮子后头，这才停下了脚步。
于玥有些担心，又问：「你确定你没事吗？……」
「我很清醒，玥玥……我就想问问你……」周正珂的嘴撅得更高了，一脸委屈地看向她，「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为什么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于玥被问住了，半晌没作声。
第48页
他忽然抽泣了一声，抬起戴着机械手錶的左手，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我好难过啊……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他用外套袖子遮着眼睛，就这么哭着蹲了下去，另一只手抱住了后脑勺，看起来真的很伤心。
于玥没想到他会这样，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才去拉他。
「周正珂！你疯了吧？赶紧起来——」她上手去拉，但根本拉不动一米八几的小伙子，无奈之下，只好把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揣进屁兜里，
周正珂抬起头来，脸比刚才更红了。
他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沾着泪，可怜巴巴地又问：「为什么啊……明明就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于玥忽然心生愧疚，半蹲下去，好言相劝道：「是不是的……你先别哭了，起来行不行？」
周正珂注视着她的眼睛，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于玥没办法，只能给修图师发了条消息，说自己有点事先回去，晚点再接着对，随后拉住了周正珂的手，一下就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本想送周正珂回酒店，结果一到大门口，他就死活不肯进去，整个人面朝着墙壁贴在大门外，不停地晃着脑袋，还说：「我不走……你别让我走……」
「好、好，不走、不走……」于玥发现了，他是真的醉了，现在这个状态，只能顺毛捋。
周正珂又委屈地看着他，悄悄勾住了她外套的下摆，两腿灌了铅似的一动不动。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于玥放弃，拿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
她是打给布布的，没有多说，只让他过来帮忙扛个人。
布布还是挺够义气的，拍了夜戏刚收工回来，就跑过来找她。结果看见蹲在地上默默流眼泪的周正珂，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忍不住问：「你男朋友？」
「是就好了……」于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两个人又拉了半天，哪知周正珂死活不肯进大门，强行带进去都往外跑。
这会儿组里人还没回来，但谁知道再等多久就有人撤摊了。
「算了算了……」于玥累得不行，又不想被人看见惹麻烦，「帮我看他一下，我上去拿身份证，在隔壁给他开一间吧——要了命了。」
她迅速跑回房间拿了身份证下来，跟布布合力，把周正珂连拖带拽到了另外的一家酒店。
结果酒店说必须要入住人的身份证，实在没办法，布布提议：「要不带到我们酒店吧？我跟前台姐姐熟，应该能行。」
俩人又拖着周正珂走了十来分钟，到了布布住的酒店。
周正珂比之前安静了许多，不哭不闹了，就站在前台旁边，看着于玥交钱拿钥匙，一动不动。
「应该是困了。」布布说，「折腾这么半天，我都累了……」
俩人又一起把他扛到了房间，一放到床上，人就倒了下去。于玥帮他脱了鞋，又扒了外套，把窗户开了点缝通风，这才坐到了沙发上休息。
布布也松了口气，调侃道：「你桃花还挺多啊？」
「就这一朵。」于玥看他一眼，「多谢你了，太沉了……」
布布有些酸熘熘地说：「这小哥在素人里算挺帅的了，怎么，这你都不喜欢？」
「我封心闭爱，打算孤独终老。」于玥蜷起腿来，枕着胳膊侧躺在沙发扶手上，随口说道。
「那可惜了。」布布笑了笑，「行了，我妆都没卸呢，走啦！希望下次再找我，不是为了帮你带别的男人来开房……」
---
布布走后，于玥歇了一会儿，又拿出了手机来。
今晚必须得把所有杀青照都确认好，剧照师又发了几张过来，她看完没啥问题，一股脑就丢给艺人了。
除了通稿和朋友圈用的九张图，其他图都是皮肤和滤镜修好就返给艺人，让他们自己改。但大合照上重要人物得单独确认，比如主演和几位领导。
最后选出来的是男女一、男女二、导演的单人照、前八番和导演的合照、所有主创的捧花合照、切蛋糕的合照、以及杀青横幅底下的大合影。
等都确认完，于玥一看时间，都已经一点一刻了。手机也快没电了，她站起来抻了抻手脚，结果左腿太久没动，被压得发麻了。
「啊……」她又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轻轻挪动着左腿，往床上看了一眼。
周正珂睡觉时很乖，手脚都没怎么动，被子盖到脖子，只露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边。
等脚恢復得差不多了，于玥起来打算回自己房间去，结果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从周正珂外套里摸出他的手机，一看已经开了勿扰模式，就直接给他放到了床头柜上。
手机和床头柜碰到，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周正珂眼睑下的眼珠子忽然动了动，挣扎着睁开了一只眼。
于玥转身要走，结果夹在肘弯的外套被拉了一下。
她又被吓了一跳，回头发现周正珂醒了，于是松了口气：「你醒了？啊，吓死我了……钱都花了，你就在这儿睡吧，要不要帮你定个闹钟？」
周正珂愣愣地听着，忽然抱着被子坐起来，双手环抱住了她的腰，脸颊靠在了她身上，头还一直往她抱着的衣服里钻，简直小狗似的。
于玥怕痒，忙把他的头推远了些。他却坚持不懈又凑上来，两只手越抱越紧。
第49页
「怎么了啊……」于玥好气又好笑，顺手揉了两把他的头髮。
他发质是比较软的那种，摸起来还挺舒服的。
周正珂一句话不说，就这么抱着她，把她拉近到了床边。他身上暖烘烘的，于玥不自觉就放松下来。
「这样……」于玥一只手搭在他后脑勺上，眼底带了笑意，「你叫我一声姐姐，我考虑考虑……要不要摘下你这朵桃花？」
周正珂抬起头来看向她。他酒还没全醒，又因为哭过，两只眼睛红红的的，很久才反应过来：「……我比你大。」他举起一根手指，「两岁……」
「那算了。」于玥又去拉他在她后腰交叉的手。
周正珂双手箍得紧紧的，像是生怕她走。纠结了好半天，才低低地喊了一句：「……姐姐。」
也不知道他委屈什么，眼泪又掉下来。他蹭着于玥的衣服，跟着又喊了两声：「姐姐、姐姐……」
于玥扔开衣服，两只手捧起他的脸，居高临下看着他，耐心道：「好了、好了，可以了。但是今天真的很晚了，我明天中午的飞机，还得早起收拾东西。你是要等导演走之后才走的吧？安心在这儿睡一晚，回北京之后再见，好不好……嗯？」
总算把周正珂再次劝上了床，于玥浑身都出了汗，帮他熄了走廊灯、又给他带上门，关门前小声地对漆黑的房间说了句：「晚安。」
第30章 回京休假
周正珂是早上被导演助理的电话吵醒的，他迷迷煳煳接起来，听对面说：「导儿定了下午三点的飞机回老家，一点半出发，你是四点飞北京是不？一趟车走吧。」
「嗯……好，谢谢，下午见。」周正珂含煳地应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哼唧了几下，才睁开眼，看着周围有些不熟悉的场景，懵了好一会儿。等他醒过神来，一个勐子从床上弹起，摸了摸自己身上，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半个小时前，于玥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醒了吗？我马上登机了。
回北京的飞机要两个多小时，她现在肯定还在天上，但他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和高兴，连着回了好几条消息：
——刚醒。
——一路顺风。
——落地告诉我吧。
他在床上又恍惚了好半天，终于在十二点起身，去洗脸刷牙。
---
因为正好是元旦后、春节前的淡季，这会儿机票价格很低，剧组统一给大家定的飞机，少数飞机不方便的人才坐高铁。
他下来退了房，回自家酒店去沖了澡、换了衣服，又去食堂吃了份饭，吃完刚好一点二十。
和他同屋的导演助理没在，他打电话过去，那边说让他直接下楼就行了，他们的行李都在楼下，刚才出去买东西去了。
他收拾好东西下楼，坐着导演的车去了机场，先进贵宾室跟导演一起等，到三点的时候才去了自己航班的候机室。
于玥一直没回消息，他坐立难安，时不时拿出手机来看看，又失望地放回去。
直到三点半，于玥才回了电话过来。
周正珂一激动，差点把手机掉地上，深吸了两口气，才接起来：「餵……」
「sorry，一下飞机就一直在忙，今天发的东西有点多。」于玥那边乱闹闹的，背景声音很嘈杂，「这个发给娱乐那边，让她们跟一下啊，艺人都这么配合了……餵？」
「嗯，在。」周正珂已经坐在了飞机上，「你去公司了？」
「宣传公司，她们有东西搞不定。你几点飞？」
「马上了。」
「那你先登机吧，晚点再说。」于玥打算挂了。
「欸，等一下……」周正珂叫住了她。
他坐在飞机靠窗的位置，看了看周围坐着的人，侧身朝向窗户，一只手捂住了嘴，对着手机话筒小声问：「那……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于玥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在电话里笑了一下，然后说：「否则呢？我跟同事报备行程吗？欸，先不说了，晚上再聊，我这先忙了啊……」
她「吧嗒」一声挂断了电话，留下周正珂一个人举着手机在座位上发呆。
空姐过来提醒他系好安全带，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力点头「嗯」了一声，把手机开到了飞行模式，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
公司驻组的人都得到了五天带薪休假，看自己意愿安排休息时间。
于玥回北京当天是周五，先去了宣传公司，处理完所有事情后，第二天就在家休息了。她打算先闷头睡两天，结果周正珂一直想约她出去，说好几天没看见她了，很想她。
「啊……不是才2天没见么？」于玥趴在床上，靠着久违的地暖，心里很是欣慰。
南方空气很好，唯独没有暖气，这是她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最后的倔强。
祝同今天去上班了，她自己在家睡了一个白天，饭都只吃了一顿，现在浑身还懒洋洋的。
周正珂又是半晌没说话，听筒里一片安静。
于玥问：「嗯……你不用回家看看爸妈么？」
「看过了。」周正珂闷闷地说，「我爸妈现在住郊区老房子，每天种菜、浇花高兴着呢，我一年不回去她们都想不起来。」
第50页
于玥刚想说话，手机就震了一下。
是之前去剧组探班过的尤娜：「姐妹，听说你们回来啦，要不要去滑雪啊？打算凑十来个人，到崇礼租个别墅玩几天~」
于玥没着急回復，而是坐起来倒了杯水，开了免提一边跟周正珂闲聊，一边点开了尤娜的朋友圈。
她最近忙得厉害，几乎没什么时间刷朋友圈，这会儿一看，才发现上次尤娜在剧组拍了不少照片，还都发了出来。随便又翻了翻，她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莉莉？」她有些惊喜，又把尤娜的照片往前翻了几个月。
几乎隔一段时间，何莉莉就会出现在她的朋友圈里。俩人看着关系应该不错，都是一起吃吃喝喝的照片。
「谁？」周正珂问。
于玥「啊」了一声，问他：「你会滑雪吗？」
「会一点，你要去吗？」周正珂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了些，「想去哪儿？就在北京周边还是……我可以提前预约！」
「你等等啊，是有朋友约我一起去，我看看时间……你这几天也休假吗？」于玥给尤娜回了个「ok」的消息，还问出发时间。
尤娜很快就拉了群，群名的出发时间就是后天。
她说：「我们周二去，周日回来，正好把年假用几天。其他人有的回来的早也没事，你看你时间。」
因为群里进了新人，她把定的别墅民宿又发了一遍，一共三层楼、8间房，自带电梯，院子里还有小温泉池，看着挺不错的。
于玥刚一进群，就挨个把群成员点开看了看，果然看见何莉莉熟悉的头像，是一只粉紫色的小马宝莉。她没看过那个动画，一直说马是粉的，何莉莉非说是紫的，俩人以前因为这个，能争执上好半天。
她立刻把周正珂也拉了进来，周正珂给她发消息：「都是什么人啊？」
「两个平台的女孩，剩下的我也不认识。」
「哦……」周正珂回，「对了，进组的补贴发下来了，你看了吗？」
「还没呢！」于玥赶紧打开手机去查帐，果然看见一笔钱到帐了，「谢天谢地，要不是有这补贴，几个月房租亏空我就破产了。」
周正珂笑着说：「破产也没事，我可以养着你的。」
「那还是算了，自己挣钱自己花，拿人手短。」于玥长舒了一口气，又想起什么，「但我还没有滑雪装备……吧？」
她爬起来去衣柜和行李箱里翻了半天，果然，连一双手套都没看着。
想来也是，二十二岁时候的她，每个月赚的刚够开销，哪有钱去培养这些花钱的兴趣爱好？那时她最多的娱乐活动就是爬山、逛公园和去博物馆。
大部分公园都是免费的，但有政府统一管理，风景都很不错。博物馆也是，只需要提前预约，拿着身份证现场去取票就可以了。
那会儿大城市手机支付已经挺发达了，有一次她跟朋友去爬香山，费了好大劲爬到了山顶，实在累得不行了，就说坐个缆车下来。结果缆车每人一趟60，必须现金，俩人身上加起来才带了不到20块，现场又找不到能换钱的人，没办法，最后又一路走下山来，腿疼了好几天。
她是后来二十六岁的时候，跟着刘宇哲参加部门团建，才第一次学会了滑雪。
当时也是项目结束，公司批了一笔团建费用，她们在工作日约了怀柔的温泉酒店，又在附近定了个滑雪场。刘宇哲自己掏钱，给大家请了两天的教练，教练教的很尽心，一天下来，她就能自己上下初级道了。
---
「糟糕，我没有东西……」于玥沮丧地坐在了地上，地暖有些烫脚。
「那明天一起去买吧？」周正珂跃跃欲试，「我有常买的店，可以带你去。」
「行吧……」于玥嘆了口气。
刚拿到手的补贴，才没捂了一会儿，又要花出去了。
祝同晚上下班回来，在楼下帮她带了鸡公煲，俩人坐在屋里桌子上一人拿着一碗米饭，开着窗户通风。
「多会儿去啊？」祝同有些羡慕，「啊，我都没去过滑雪……好想去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时间去。」
「起码现在你不用天天满世界跑、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了，可以了。你们公司不错，好好干，还是赚钱要紧。」于玥安慰她。
「也是……」祝同瘪瘪嘴，「那你跟谁去啊？」
「我男朋友啊。」
「啊？」祝同吃了一惊，「你有男朋友了？」
于玥愣了一下：「我没告诉你吗？……好像没有哈。」
「没有！什么人啊，剧组认识的？靠谱吗？」祝同眼里闪着探究的光。
「公司同事，在剧组发生了一些事，然后就在一起了。」
「哇，不错啊。」祝同放下筷子给她鼓掌，「恭喜恭喜，那你这可以！又带项目、又恋爱，双喜临门……」
---
第二天，于玥跟周正珂约在了她家附近的一个商场。
俩人先去商场吃了饭，周正珂才带着她坐地铁去了一家他熟悉的运动装备店。
她买了头盔、头套、护膝、护臀、滑雪裤、加厚手套、护目镜，另外有一双纯棉长筒袜，能提到快膝盖那种。
「上衣你穿加厚冲锋衣、或者下摆收边的羽绒服都行。吸汗服我感觉初学的话没什么必要，如果不经常滑，板子和鞋也可以去那儿再租。」周正珂帮她调试头盔，「也不贵反正，带过去有点麻烦了。」
第51页
「好。」她隔着头套说话，声音有些发闷。
周正珂忽然不动了，两只手捧着她的头盔，垂眼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有些脸红起来。
于玥被头盔挡着视线，压根没注意到。照了照镜子，满意地说：「就这些吧。」
周正珂点头，转身就想抢着去付钱。
「欸，不用，我自己来吧。」于玥去拿手机。
周正珂犹豫了一下，非常认真地对她说：「车费和住宿费，都是我们平摊的，能不能这些让我来付？——就当是我第一次送给你的礼物，好吗？不然的话，我都觉得没什么能为你付出的了。」
这番话把于玥说得哑口无言，她点了点头，看着他高高兴兴地跑去跟老闆结帐。
第31章 是能睡一起的关系吗
11月开始, 崇礼这边的滑雪场就爆满了。
民宿旁边大概两公里就是雪场，尤娜是半个月前就订好的房子，当时她才拉了4、5个人。眼看到跟前了，人还差点意思, 才想起在剧组认识的于玥, 于是才跑来问了下, 最终一共来了13个人。
她是和亲哥一起来的, 开了辆8座的商务车，带着何莉莉和另外两个女孩，还有于玥和周正珂。剩下几个人是尤正的朋友大浦叫的，在别的地方集合，单独开一辆小车。
她们是下午才出发的，因为尤娜家里的商务车上午不得空, 她爸还得去接送客户，所以只能车空下来之后，兄妹俩才出来沿路接人。
先上车的是何莉莉和两个女孩。尤娜家住万柳、两个女孩住五道口、何莉莉住大屯，正好一路顺道过来，最后到东边接于玥和周正珂。
周正珂住东四环，于玥住在五环外，尤娜本来说先去接周正珂的, 结果他说可以打车去找于玥, 一起在她家上车。这么着也节省时间，于是尤娜就同意了。
开车的是尤正, 尤娜坐在副驾驶, 后边单人座是何莉莉, 再然后是那两个女孩，一个叫欢欢、一个叫小雨。
车门一开, 于玥就看见了何莉莉，对她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热情到让人有些怀疑。
「hello！」
何莉莉显然是愣了一下，随后也对她笑了笑，招唿道：「快上来吧，冻得脸都红了。」
于玥点点头，弯腰上了车。
三人座上，有一个位子被放了行李，用带子缠在椅背上了。周正珂让于玥坐进里面，自己坐在了中间，挨着那堆行李。
他是自带滑板来的，何莉莉和尤娜、尤正也都是，就放在座位中间的地上。
于玥双手扒在前面椅背上，想跟何莉莉搭话。但她们中间隔了一个座，实在不方便，而且何莉莉一直跟副驾驶座上的尤娜在聊天，没办法，她只能放弃。
北京这两天又降温了，于玥在里面穿了加绒的秋衣秋裤，上车之后一路开着暖风，一个小时下来，她都给热懵了。
到崇礼一共要三个多小时，中间去服务区，她跑厕所里把加绒秋衣脱了，头髮被静电炸得乱糟糟的。
何莉莉上完厕所出来，看见她的髮型就忍不住笑了，走过来说：「来来……我帮你弄下。」她开了水龙头打湿手，在她头上捋了捋，把炸毛给捋平了。
于玥从镜子里看着她，眼睛有点发酸，快速地眨了眨，把眼泪憋回去：「谢谢，我叫于玥。」
「何莉莉，可以叫我lily。我听尤娜说了，你是月白的是吧？前段时间我看了你们公司那个戏——《白天鹅与黑天鹅》吧，挺好的，梁桐演的真不错，我超喜欢看这种双女主剧情！」
于玥笑了笑：「是吗？你跟尤娜是同事对吧？……」
「嗯，算是同事。」何莉莉挑眉，「不过不是一个部门的，她是市场部，我是业务部。我比她早进公司两年多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俩人一路聊着走出来，外面还是有点冷的，赶忙一起抱着胳膊跑回了车上。
---
后半程有点堵车，于玥犯了困，靠着周正珂就睡着了。
周正珂挪了挪肩膀，想让她靠的舒服点。她「哼」了一声，皱着眉头伸出手，揽住了他的左胳膊，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手里，这才又不动了。
周正珂满心暗喜，跟她十指交扣，盯着她头顶看了半天，又抬起右手在她头髮上揉了揉。
到的时候也才五点多，结果天都快黑了。幸好尤娜提前点了餐，进屋没多久，热乎乎的烧烤和酒水就送到了。
院子里实在太冷，谁都没想出去，男生们把东西从车上搬下来，先放在了大厅里。女生们把吃的喝的摆在了茶几上，因为说想玩游戏，就没去餐厅吃。
于玥坐在了何莉莉旁边，周正珂收拾完东西也跟着坐了过来。
正好十三个人，尤娜就提议说玩12人局的狼人杀。
于玥玩的不是特别熟，另外还有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也都不太会。尤正开始现场教学，讲了一遍之后，问尤娜：「不如先玩一次吧？玩一次就会了，我来当法官。」
他的个子非常高，得有一米九左右，说话的声音特别低沉有磁性。尤娜一米七三，比例很好，俩人一看就是继承了家里的优秀基因。
第一轮发牌，于玥抽到了狼人卡，一睁眼就看见了何莉莉和尤娜，还有一对情侣里的女孩。
尤娜和何莉莉显然经常玩，俩人飞快地相互打手势，于玥看得一脸懵。另一个女孩好像看懂了，点了几下头。
第52页
随后尤娜对法官比了一个手势，这次她看懂了，是要刀跟一起坐车来的那个女孩。
于玥闭上眼，仔细回忆着刚从尤正讲的和之前自己记得的规则……
虽然很努力，但她还是很快就被盘出身份，被迫退场了。她起身去倒杯水，站在沙发背后看场上的人继续玩。
不会玩的人有点多，玩了两轮之后，尤娜又提议玩一些酒局游戏。
于玥是真的不太能喝，就打算拿果酒充数。
周正珂探着身子拿了三瓶果酒，打开其中一瓶递给她，还特意说：「你喝这个吧，度数低。」
见他给自己开了啤酒，于玥小声凑上去问：「你能喝吗？……上次你喝成那样。」
周正珂笑，也压低了声音，悄悄对她说：「那次是被他们灌的。放心吧，我很节制的，不会多喝的……」
于玥狐疑道：「你上次不是故意喝醉、挖坑等着我跳吧？」
「我哪有？」周正珂喊冤，「要不是导演起闹，我哪会喝那么多？……」他瘪了瘪嘴，「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啊？」
「……好吧。」于玥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酒局游戏她倒是玩过不少，虽然她不爱喝酒，但喜欢跟着何莉莉凑热闹。
何莉莉因为性格关系，本身交际圈就比较广，经常有人约她出去玩，她就带着于玥一起去。她酒量又好、又聪明，人长得也漂亮，身边各种莺莺燕燕的桃花从来没断过。
今天一圈游戏玩下来，全场只剩下她还一口酒都没喝。
刚跟尤正猜拳，她输了于玥喝、尤正输了尤娜喝，结果第三圈尤正就惨败下来。
尤娜气得摔杯子：「哥，你怎么回事啊？太菜了吧！……」
何莉莉帮她倒满一杯，嬉皮笑脸地说：「宝贝，喝吧。喝完这杯也差不多了，明天还滑雪呢，别喝晕乎了。」
尤娜哀怨地嘆了口气，刚拿起杯子，就被尤正抢了过去。
「你上头了，我替你喝。」尤正把她一杯都喝了下去，看了何莉莉一眼。
何莉莉正跟于玥说悄悄话，拉着于玥笑趴在了沙发上。
他拍拍裤子站起来：「确实不早了，明天8点得出发，收拾睡觉吧。」
尤家兄妹定的是雪场的季卡，于玥和周正珂买的三天的日场雪票，其他人基本上也都是单日、双日的雪票，没人去滑夜场。
雪场八点半开门，他们开车过去倒是不远，七点多起床就行。
何莉莉问：「楼上的房间去看过了吗？咱把房间分一下吧。」
「对，一共8间房，都是双人大床，有的有独卫、有的上公共洗手间。」尤正指了指一楼的厕所在的位置，「你们看看想要哪个房间？」
尤娜拿出手机来点人头：「我和lily能住一间，我哥和大浦能住一间，欢欢和小雨住一间，你们俩……」
她指着于玥和周正珂，语出惊人：「是能睡一起的关系吗？」
于玥对着她，很自然地点头：「嗯。」
周正珂尴尬地说：「还不……」
除了已经上楼去看房子的人，在场几人都愣了一下。尤娜和何莉莉相视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于玥问：「到底怎么安排啊？」
尤正手里还拿着小半瓶啤酒，是打算喝完的，这会儿也都看向了周正珂，目光之中有些诧异。
于玥也转过头来看着周正珂，延伸似乎在说：你来做决定。
周正珂耳后根又红了，飘忽的眼神看向了桌面：「那……听她的吧。」
看着他窘迫的模样，何莉莉实在没忍住，拍着大腿放声笑了起来。
于玥拉着他站起来：「走吧，拿东西上楼。」
周正珂捂着脸，跟她一起去提行李。二楼的房间已经都被挑走了了，她们去了三楼，找了个有独卫的房间把东西放下。
于玥关上门，看着手足无措站在原地懊恼的周正珂，捂着肚子笑到蹲了下去。
周正珂又气又恼，跑过来威胁要挠她痒。她尖叫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被拉起来，还是笑个不停。
「好了吧……」周正珂无奈，脸颊烫得厉害，「别笑了，那我也……」
他想说什么，又觉得不该说，于是闭上了嘴。
「真可爱。」于玥两只手捧住了他的脸，左右晃了晃，忽然脚尖一踮，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周正珂原本耷拉着的眉毛忽然往上挑了起来，目光一动，眼睛小兔子似的眨了眨，瞪圆了看向她，往前踏了一步，捏住了她的手。
于玥顺势靠在墙上，目光落在他微张的嘴唇上，指尖在他脸上颳了刮。
周正珂两颊彻底烧红了，他抿着嘴，低头向她凑近了一点。
于玥闭着眼睛迎上去，双手在他后颈交叉起来，勾着他的脖子让他更近一些。
周正珂也闭上了眼，但他的动作有些生涩，两人的牙齿时不时磕碰一下。
于玥没说话，一只手在他后脑勺揉了揉，五指在他后颈轻轻滑过。
「唔……」周正珂动作停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她。
后颈皮肤上让人战慄不已的触感还未散去，他心跳的太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先洗澡睡觉吧。」于玥放开了他，从行李箱里拿出浴巾和洗漱用品来，「明天7点多就得起，还要滑一天呢！睡太晚不行。我先洗，你等一会儿……」
第53页
她说着，转身就进了卫生间，打开了花洒。
周正珂在墙边站了好一会儿，才烦闷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第32章 贴身滑雪教练
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 于玥正坐在床头看滑雪的教学视频。
她穿着一条到小腿的长睡裙，pad架在膝盖上，皱着眉头，盯着屏幕, 一脸的严肃认真。
「这么专心？」周正珂在地毯上踩了踩水。
于玥「嗯」了一声：「不打无准备之仗。」
他穿着分体的套头睡衣, 头髮还没吹, 拿着毛巾走到她身后坐下来。
「我看你拿的是单板？」于玥忽然问。
「嗯。」
「那你会滑双板吗？我好久之前滑的, 不太记得了。」于玥回头看他，「怎么没吹头？」
「等会儿吹。」周正珂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烫的，「我都会滑，不过双板不是特别厉害，但初级的话可以教你。」
「好……」于玥关了视频, 又拿起手机，看了看工作群里没什么特别的消息，松了口气，「那你快去吹头髮吧，我准备睡了。」
周正珂「哦」了一声，回了卫生间吹头髮。等他吹完出来，于玥已经关了床头灯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爬上床去, 掀开被子躺在于玥身边。
于玥是蜷着双腿侧身睡的, 一只手搭在枕头上，另一只搭在被子上。
周正珂往前挪了挪, 从背后揽住了她, 右手五指从她搭在被子上的手的指缝间钻了进去, 把她抱紧了一些。
「唔……」于玥似乎被他吵醒了，翻了个身, 面对面挤进了他怀里。
周正珂抓了抓她的头髮，下巴抵在了她头顶。
「玥玥……」他轻唤一声。
「嗯。」于玥闭着眼睛应道。
「我好高兴啊。」从今天中午开始，他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嗯？……」于玥终于被他闹得睁开了眼，「为什么？」
「就……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觉得很高兴，很幸福——今天格外幸福，比我们在一起的那天还幸福。」
于玥「扑哧」一声笑起来：「你谈过几次恋爱啊？」
周正珂老实道：「就一次。」
「啊？」于玥表示怀疑，「不会吧？」
「真的！」周正珂急道，「我只在高中交过一个女朋友，是很纯洁的那种！我们约好一起考大学，结果后来她出国了，我考上了中传。」
「那你后来是忘不了她，所以大学空窗？」于玥随口问。
「不是，你不要误会——」周正珂的脸颊贴上来，蹭了蹭她的脸，「我大一就开始帮老师写剧本了，接的都是网剧，特别忙，根本没时间谈恋爱。」
「那你那会儿能赚多少钱啊？」于玥一下子就把话题拐走了，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比较关心。
「第一年老师每个月给800，我和其他三个同学都是，后来变成了1500。再后来，我去了一家专门写网大的公司，一部给2万，写挺快的，一年能写好几部。」周正珂倒是很坦然，「但那种工作经歷不加分，大四上学期，我就投了简歷来月白实习，一直做到现在。」
「那中间你就没喜欢过别的女生？」于玥问。
周正珂摇头：「我平时不太注意别人。」
「那你怎么注意到我的？」
「是你主动先跟我说话，我才注意到你的。」周正珂看着她傻笑，「说真的，公司这么多人，如果你不来主动跟我说话，可能我们到现在还是陌路人吧。」
「哦……」于玥的困劲又上来了。
周正珂却没有丝毫睡意：「你会介意吗？」
「啊？」于玥愣了一下，「什么？前女友？」她摇头，「不会啊，完全没有。」
这下轮到周正珂郁闷了：「女生不是都很介意吗？谈到自己男朋友的前任。」
「谁告诉你的？」于玥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平时要评估ip，看了很多女频小说，大部分都对这个有要求。」周正珂总算后知后觉她困了，说话声也降了下来，一只手轻拍着被子。
「也有没要求的，可能你还没看到……」于玥问，「你呢，好奇我有几个前任吗？」
「好奇的。」周正珂干巴巴地说，「没好意思问。」
于玥忍不住又睁开眼看着他：「那如果我说好多个呢？」
周正珂想了想，才说：「如果你真的遇到过好多个，但现在还能喜欢我，那我会觉得自己很幸运。」
他低头，在于玥脸上亲了亲：「当然，还是会嫉妒那些人，比我要更早遇到你。」
于玥钻进了他怀里，闷声闷气道：「睡吧，晚安。」
---
崇礼的清晨比北京更冷一些，但湿度比较大。
于玥今早起床把里面的衣服换成了加绒的，也吃了早饭，结果一出门，车冻得冰冰凉，浑身哆嗦着坐上去，暖气还没出来就到了租雪具的地方了。
没带的东西都在店里选好了，于玥连押金一共付了200块钱。
一群人拎着大包小包到了雪场，领了储物柜钥匙，穿好装备，踩着厚重的雪鞋「喀楞、喀楞」地往雪场走。
这会儿人还不是很多，她们一起上了初级道，滑了一会儿，等感觉来得差不多了，尤娜、何莉莉、尤正和另外三个人就一起坐着缆车去了中高级雪道。
第54页
于玥摘下护目镜，气喘吁吁问周正珂：「你要不要也去啊？」
她刚滑了两轮，第一轮摔在了半道，周正珂过来扶她，结果也被带倒了。
「不了，我跟你一起。」周正珂摇头，蹲下去帮她检查鞋扣，「好了，出发吧。身体往后压、别太前倾，停的时候记得立刃……」
于玥毕竟之前学过，很快就找着了感觉。到第四圈，已经能稳稳地滑出s形，甚至可以直接回弯到魔毯入口了。
周正珂一边教，一边拿着手机帮她录像，还炫技似的来回切刃，灵活得如履平地。中间还有管理员跑过来问他是不是无证教学，说外部教练不能进雪场。
于玥正坐在雪地里休息，看着管理员干笑了两声。
周正珂憋屈地说：「我是她男朋友。」
于玥应和：「对！哈哈哈——」
那人将信将疑地走开了。
于玥说：「我下去喝点水，你一起去还是自己去上面滑啊？」
「我们回去喝水，然后你陪我去上面滑一次好吗？」周正珂问。
「啊？」于玥一愣，「那我只能坐缆车上去，再坐缆车下来了。」
「我可以拉着你。」周正珂拍了怕胸脯，「我来控制速度和方向，不会有事的，好不好？」
于玥没答应，俩人先把板子挺在雪地里，回休息大厅去喝水。路过中高级道出口的时候，正好碰见何莉莉和尤正也朝休息大厅走。
「啊，姐妹！我摔了……呜呜……」何莉莉一脸惨痛地扑向了于玥，搂着她哀嚎起来，「吓死我了！有个大哥给孩子拍视频，把我给掀翻了……」
「摔哪儿了？」于玥紧张的问。
「说是右胳膊疼。」尤正答道。
「帮我去卫生间看下，是不是青了……」何莉莉吸了吸鼻子，但能看得出来，她的表情还是比较轻松的，「我可不想进滑雪復建群，跟病友们执手相看泪眼。」
尤正偷偷笑起来，对于玥抱歉地说：「尤娜不知道滑哪儿去了，我陪着她回来的，麻烦你了，帮她看看，让她安心吧。」
于玥当然义不容辞，拉着何莉莉就往厕所走去。
周正珂问：「我去买份烤冷面，你们要吗？」
何莉莉举手：「我要！」
尤正主动说：「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何莉莉摔的不严重，但胳膊上有点发青了。她们在卫生间里收拾了下头髮和衣服，拎着头盔出来，到了之前定好碰面的地方。
尤正和周正珂正在严肃地对话，面前各放着一份烤冷面，还冒着热气。
何莉莉拉开尤正旁边的高脚凳，尤正立刻把烤冷面推了过来。她舔了舔嘴唇，提起一块咬下去，满足地「嗯」了一声。
于玥也坐在了周正珂身边，问他：「你还没吃？」
「你先吃。」周正珂看着她笑了笑。
「一会儿我们跟莉莉一起去高级道。」于玥说，「她说你可以先滑一圈，再坐缆车上来，然后我们再一起下去。我就在山顶等你一会儿，还能看看风景，怎么样？」
周正珂忽然拉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小声道：「好……谢谢。」
于玥戳起一块烤冷面，递到了他嘴边。他抿了抿嘴，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羞涩，张嘴接了过去。
四人一起回雪场，坐上了去高级道的缆车。
缆车是开放式的，坐上去两条腿是悬空的。除了于玥，其他三个人都滑的单板，必须解下板子抱在手里。
她们分了两辆车，周正珂一手抱着板子，一手拉着于玥。于玥空着的手抓着雪杖，一直往下面看，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
「一会儿你回来、我们滑下去，再上来坐一趟下山的缆车吧！」她高兴地提议，「想看看下山的风景。」
「好。」周正珂含情脉脉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而动，压根没注意什么风景。
于玥被他看得有点尴尬，眼珠一转，朝他仰起了下巴。
周正珂就像是被按到了什么开关，立刻俯身过来，在她嘴上亲了亲。
两个人的脸和嘴都冻得冰冰的，但又都不觉得冷。
「干嘛引诱我？」周正珂问。
于玥一脸理所当然：「嗯……不能我一个人尴尬啊！哈哈——」
第33章 身份认证
在崇礼一共呆了五天, 正好赶着周末回来，周一去上班。
之前一起来的欢欢和小雨都提前走了，到周六当天，只剩下7个人。留下来的大浦和另一对情侣都是做自由职业的, 不打算回去, 说等她们走后换别的地方去住。
于玥和周正珂俩人没再去滑雪了, 睡到中午才出的门, 在路边小店吃了便餐，又在街上走了走。
因为准备冬奥会，市里的街道和门面全都翻修过，崭新崭新的，但又不失小城的烟火气息。周正珂一路牵着于玥一只手，揣在自己兜里, 从居民区逛到了商业区，赶在天黑降温前回了别墅。
尤娜说她哥做饭巨好吃，前两天人太多不好弄，今天她们早点回来，给大家做一顿家常菜。
她们下午四点就回来了，比于玥和周正珂还早，在附近超市买了一车食材。尤娜和大浦在厨房给尤正打下手, 切菜、洗菜, 尤正围着花围裙，把他俩人指挥的团团转。
炒菜用的是别墅里自带的锅碗和调料, 前前后后忙活了三个多小时, 七点的时候, 总算吃上了饭。
第55页
尤正确实炒得一手好菜，一共做了3荤、2素、1个汤, 何莉莉又叫了一些烤串和酒，大家围着沙发坐在地毯上，互相聊天喝酒。
之前尤娜一直和尤正坐在一起，今天她坐到了大浦和于玥中间，给她们讲工作上碰到过的奇葩事。
「……我们部门在十二楼，工位特别分明！一半男生、一半女生。」尤娜有点上头了，拿着瓶子嚷了起来，「真不是胡说，每次往男生那边一站，尤其是搞技术那帮人……臭！」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
「真的！你看我哥这种，死洁癖，夏天一天得洗三次澡！大浦……不太了解，但起码闻起来没什么味……」她真的拎起大浦的衣服闻了闻，「嗯，还行。」
「滚——」大浦笑着把她推开了。
「你问——lily，你你们公司是不是这样？」
何莉莉抱膝坐着，举起酒瓶，贊同地点头，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夏天真有，路过的狗都得骂两句那种。」
尤娜又说：「诶、诶——而且我们公司有一油腻男，哇……只要是个年轻女孩，就每天发消息想勾搭，他的着名言论——」
她调整了下坐姿，声音故意压得低沉：「只要尤新新愿意嫁给我，我绝不让她吃苦！……我拜託，尤新新还用吃苦？人家就算招太监，都轮不到他自宫的，我可真是……」
何莉莉笑得身子一歪，差点倒在地上，被于玥扶了起来。
尤正起身摸出了烟，周正珂看了一眼，跟于玥说了一声，也套上外衣出了门。
尤娜举起手：「带我！……」她光着脚从地上跳起来，尤正踢来两只鞋给她。
院子里没开灯，隔着落地窗看过去，三个人围成一个小圈，不知在说些什么。
于玥拿起果酒跟何莉莉碰了下杯，很自然地问：「尤正是不是在追你？」
何莉莉喝得眼尾泛了红，斜睨她一眼，倒在了她怀里，嘟囔着说：「追呗……反正我单身，能追到算他本事。」
于玥揉了揉她蓬松的发顶，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莉莉……」她轻声细语，絮絮地说，「我做了一场好长的梦啊……有的时候真假难辨，我都分不清，哪里是真实？哪里是虚假了……」
距离她回到二十二岁、来到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已经过去半年了。如果不是这次旅行，见到了全然陌生的何莉莉，或许她真的会忘记，之前的她，曾拥过有不一样的人生。
何莉莉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存在就是真实……」
她说了句很有哲理的话，对着于玥比了个大拇指。
「我活着、我高兴——就是真实啊！」
---
三个人抽完烟，又在外头晾了晾味道，回来的时候，何莉莉已经躺在于玥腿上睡着了。
于玥抬起头来，眼睛有些泛红。周正珂忙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有点……」她说不下去了。
虽然现在的她，拥有了一些从前不曾有过的，但还是忍不住会怀念失去的。
尤正半跪在地毯上，叫了何莉莉两声。何莉莉睁眼看了看他，朝他伸出了两只胳膊。
「回房间吗？」尤正把她横抱起问。
「嗯。」何莉莉把脸埋在了他胸口，「困了……」
其他人把残局收拾完，也都回了房间。
今晚要提前把东西收拾好，于是周正珂大晚上在卫生间刮鬍子，于玥站在旁边好奇地看。
「别看了……」周正珂有些不好意思。
于玥从善如流，立刻转身打算出去，又被他叫住。
「欸，你说……尤正是不是有希望了？」周正珂问，「刚在外面，他说其实他都追何莉莉四个多月了，刚开始追的时候，何莉莉还有男朋友呢。」
于玥摇头：「估计没有。」
「啊，为啥啊？」
「她找男朋友很看眼缘的，第一眼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于玥回忆着她记忆里的何莉莉，「可能尤正最多能……当个床伴？我不太确定。但如果成了这种关系，那在莉莉心里，他就不会有别的身份了。」
周正珂迟疑道：「那要不要……」
于玥一只食指抵在嘴边，走到他面前，指腹在他刚刚刮干净的下巴上蹭了蹭：「这是悄悄话……不能跟别人说哦。」
周正珂被她刺激得有些昏了头，丢开刮鬍刀缠抱住了她，俯身在她嘴上亲了亲，又忍不住抱怨：「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把我当小孩？」他不满道，「昨天也是……」
「是吗？」于玥倒没有想要否认。
「说不定你对我来说……真就是小孩呢？」
---
夏寻接任总监已经两个月多了，之前hr群发了调岗通知的邮件，但因为刘宇哲一直在忙项目，并没有公开在会议上宣布。
跟他一起调岗的还有几个人——
沈晓婷升任宣传部主管、李佳佳成为项目1组的经理，同时从2组抽调一个策划出来，单独成立了项目3组。
上班的第一天，刘宇哲就召开了营销中心的全体大会，重新把这次调岗的所有任命宣布了一遍。
会后夏寻把于玥叫到了办公室，对她说：「这次《西川》辛苦你了，本来我也想过，是不是要再对你的岗位有所调整……」他面露难色，「但是玥玥你毕竟来公司时间段，而且也只做了一个拍摄期项目，最后还是觉得，目前不做大的调整比较好。」
第56页
于玥低头抠抠手指，「嗯」了一声。
「不过毕竟这次项目你的能力和努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已经跟hr谈过了，年后会给你涨工资，可能涨幅不会很大，一般来讲进公司一年后才会有阶段性涨薪的。」夏寻脸上带着官方的微笑，「你放心，公司不会亏待有能力的人，这点都是一样的。而且你也看到了，2组的小京现在是直接带了一个新组，明年公司也会有更多的项目，好好干……等真正做出成绩来，不管是升职还是更多加薪，都不会少你的。」
「嗯……好，谢谢哥。」于玥用力把苹果肌提起来，眼睛挤出一条弧度，「那我就先出去了。」
回工位的路上，她实在忍不住了，停下来对着墙狠狠翻了几个白眼。
「我以前也这样么？天天就给别人画大饼？」她有种吃了苍蝇屎的感觉，不禁扪心自问，「没有吧，我感觉我说的也挺正常啊，怎么看别人说这么噁心啊？……」
《西川》的后期制片还是之前的忠哥，年前说要出一审的粗剪交上去。目前阶段是不太需要于玥跟进，她只需要专心把海报公司、预告片公司的物料素材盯好就可以。
杀青前拍的海报照片都出来了，她用了两天把照片挑完，发给了艺人团队。
平时她很少会主动跟家里联繫，一是因为忙，二是毕竟现在的身份有点奇怪，不过眼看快到春节了，她就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今年几号放假呀？」妈妈问，「你还是第一年没有寒暑假，也不知道习惯不习惯……」
「还成吧。」于玥答，「毕竟上班了，肯定跟上学不一样。不过公司今年过年没什么项目，应该不会很晚放假，大概能放十天到半个月吧，看老闆心情。」
「哦哦，那还行。那你记得早点买票，是不是过两天就得抢了？」
「我看看情况，应该早点的话能买到……」
于玥特意问了hr放假的安排，但hr说现在还没出来，得等几天。结果过了一星期，曹州就带着老婆、孩子出国玩去了。
月白一直是年后发奖金的，今年连年会都一起往后挪了，听说是曹州要去给大女儿提前考察学校，顺便带这一家子去美国过春节了。
这下公司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连刘宇哲都减少了出去应酬的次数，每天按时来公司点卯，隔两天再去一次后期，有时还受邀参加一下「策划中心」的跨部门剧本会。
侯总今年也早早休了年假，飞去了三亚过年。公司里到处都在传刘宇哲会上位，有些管理层对她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于玥对周正珂说，不想让同时知道她俩交往的事，周正珂同意了，所以在公司并没表现出来，只是偶尔加班晚的话，会等她一起下班。
她俩不是一条地铁线，但是去同一个地铁口乘车，时间还早的话，周正珂会陪于玥一起去她那条线，等看着她上了车，自己再走换乘通道去坐车。
周末如果来找于玥，周正珂会骑摩托车。他穿着骑行服、戴着头盔，乍一停在面前，于玥都没认出来，不仅没认出来，还被吓了一跳。
「上车。」周正珂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顶女士头盔给她盖在头上。
「我早上起来弄的髮根……」于玥嘟囔了一句，周正珂便停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扑哧——」她笑起来，把头盔戴好，爬上了摩托车后座，抱住了周正珂的腰，「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周正珂是京a的摩托牌，可以进市区，现在几乎弄不到了。
他身前放着一只小袋子，从里面拿出手套、护具，认真给于玥戴上。
「随便吧，我还没坐过摩托车呢！」刚坐上去，于玥就兴奋起来。
周正珂蹬直双腿，在她手上拍了拍，一脚油门冲上了快速路。
第34章 春节?復工会?他
腊月十七, hr终于发了放假通知，从二十四开始，到正月初十上班，一共14天的假。
于玥买了二十五的票, 正好二十四是周六, 她主动约了何莉莉、尤娜一起吃饭。
她们约的是国贸的一家西班牙料理店, 于玥出门早, 十一点半就到了，等了十分钟，何莉莉也到了，尤娜快十二点二十才来。
果然一见面，何莉莉就跟尤娜说：「让你哥别给我打电话了，挺烦的。」
「我可管不了他。」尤娜是开车来的, 只穿了件卫衣，「不过……你老实说，昨晚上去哪儿了？我还说去你家接你呢。」
「你猜？」何莉莉晃了晃肩，凑过去跟她撒娇。
「又认识新『朋友』了？」尤娜着重强调了「朋友」两个字，嘆了口气，「替我哥默哀，舔狗都没他能舔, 舔走你两任男友了都……」
何莉莉根本不care她这些话, 看向于玥：「看想吃什么？……你们多会儿放假？」
「明天我就回老家了，你们呢？」于玥问, 「尤娜是北京人吧, 省得赶春运了。你们呢, 多会儿放？」
「年三十呗。」尤娜没好气，「抠死了, 一天都捨不得多放，没有公务员的命，得了公务员的病。」
「扑哧——」何莉莉捂着嘴笑起来，「你这话让我爸妈听到，可得气死了。」
于玥想起什么，问她：「你过年回家吗？」
她记得刚开始那两年，何莉莉春节都不回家的，一年是在她们租的房子里过、一年是去她北京的男朋友家里过。后来跟父母的关系缓和之后，才开始春节回家。
第57页
何莉莉摇头：「不回，我爸妈过几天来北京，过年就在北京过。」
于玥这才反应过来，何莉莉还是在北京买了房的，只是位置从之前的东北三环变到了北四环。
大厂主要集中在西北边，传媒行业集中在东边。何莉莉上班的地方一直在北三环，当时买房的时候，她说想两个人都通勤方便，这样以后于玥如果买房，也能在同一个小区买。
所以她一直在十号线沿线的太阳宫、亮马桥一带看，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合适的小区。
但是现在，她的人生里没有于玥了，不需要再考虑另一个人通勤是否方便，于是选择了往居住环境更舒服一些的北边去。
于玥沉默下来，过了几秒钟，举起水杯来对着何莉莉：「敬我们的warrior一杯……还是叫soldier合适？」
何莉莉郑重其事地双手端起水杯，跟她碰了碰，又转向了尤娜。
尤娜嫌弃地摆摆手：「不要……跟桃园结义似的，好土哇！」但最终，还是拗不过何莉莉，随手拿起杯子跟她俩碰了碰，抿了一小口水又放下。
「白富美，跟咱不一样。」何莉莉调侃道。
于玥跟着笑起来，招手叫服务员来点餐。
三人一直吃到两点多，餐厅的午餐时间快结束了。
何莉莉叫了车，跟于玥一起下楼，尤娜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她们在一楼电梯口告别，相互都抱了抱。
「年后见。」于玥说。
「嗯，年后见……」尤娜一直到电梯门关上之前，还在对她挥手。
何莉莉的车到了，问于玥：「要不要送你一段？」
「不用了，我出去坐地铁，挺方便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们……尤其是你。」
她从没有对何莉莉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没有认真感激过她们的相遇，直到现在失去了，才想起来曾经拥有的是多美好的东西。
何莉莉微笑地看着她，忽然说：「听尤娜说，你比我们小很多……是刚毕业么？」
「……嗯。」于玥只应了一声，控制住自己没有点头。
「你很信任我，很愿意亲近我……」何莉莉罕见地没有用玩笑的口吻讲话，「是觉得我一见如故么？」
「对。」这次于玥点头了。
何莉莉对人的感觉一向很敏锐，她没有掩藏过自己的主动和热情，能察觉到也是正常的。
「能说么？我也一样。」何莉莉拍了怕她的肩膀，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车到拐角处，她还特意摇下车窗来，向于玥挥手道别。
---
祝同公司放假晚两天，她送于玥到了小区门口。
「欸……今年回来看看房子吧。」祝同说。
她们住得实在有点远，但如果想往内环住，要不就牺牲居住条件、要不就妥协房租。权衡了一下，于玥感觉小区环境差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于是她说：「看看吧，要真有合适的那就搬呗。我是真受不了这室友了……」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
半个来月的春节假期，于玥过得无惊无险。
项目都处于停滞状态，没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只在几个关键节日把做好的节气海报和艺人视频发布出去就行。
爸妈还是老样子，回家之后给她做了熟悉的饭菜，但吃到第五天，妈妈就开始嫌她烦了。
不过今年她没有跟家长顶嘴，乖顺地让干嘛就干嘛，一直到正月初九，又坐上了回北京的高铁。
---
初十上班第一天，曹州就出现在了公司。
他坐在总裁办，让各部门在领导办公室或会议室里，通过视频会议开了一场復工大会。
「……今年公司的工作计划，我给大家同步一下。」曹州翻开了手边的笔记本，「已经拍摄完的，探案剧《啸风刑探案》，正在争取暑期档播出，走的是纯网播，制片部和发行部抓紧推进，备案号要尽早拿到，不能等到跟前再出问题。」
「古装架空的大男主剧，《西川一梦》在谈上卫视，最晚今年年底要播掉，这个刘宇哲作为制片人，自主跟进。老忠，一审的意见不是下来了？抓紧二改。我再重申一下，现在行情不好，更不能压，制片和发行都需要时刻警惕！」
「另外就是，公司新近参投了一部院线电影，五一档的，有可能、有可能哈，接一部分宣传，这个之后我跟营销中心单独开会碰。」
「再来是今年的新开项目——
一部改编的仙侠剧，打算上半年开拍，剧本已经在走平台评估，大概率会做成定制剧，成本不会太高。另外一部原创的大女主剧本，一线阵容，预计7-8月开机，其他还在商务洽谈和平台评估阶段的项目有三个，两部都市、一部，这都是下半年的项目，暂时待定……」
「接下来是财务部，去年没有回款的钱，抓紧催，尤其电视台，不催的话估计得拖个一年半载。去年的帐面不是特别好，没有前年好，目前股票没有大波动，但不代表今年都不会有。所有项目的预算5月以前都报给财务部覆审，然后还得去董事会上会，别耽误事儿。」
「最后，今年因我个人原因，取消了年前本该有的年会，所以月底给大家发奖金的时候，会把年会的钱一起补给大家，仪式就不办了，没人去行政部领一份小礼品，给大家一份迟到的春节礼物。」
第58页
「感谢大家，希望大家今年继续与我并肩战斗，让月白更上一层楼！——」
---
《西川》的一审意见，要修改的东西还挺多，于玥得去跟后期了。
2组、3组的片子也都在后期，制片部人手不够用，刘宇哲又有点不放心，干脆让她去帮着把控。她倒不用时时刻刻坐在那儿，但调色、画面等等，都需要经常去看。
有些地方的台词也要改，周正珂被叫过去，现场重新出台词，还得根据剪辑完的片子，写一版详细的分集简介。
36集的粗剪片，他加班加点在后期看了整整一周，才把分集简介写完。
刚开始于玥还能经常过来，俩人有时一起在屋里看，算是忙里偷闲、苦中作乐。
后来曹州那部参投的电影因为要上五一档，月白这边主管微博渠道，要开始和片方对接，就来得少了。
这部电影叫作《来自北岭的她》，是一部主打文艺的商业片。
这么说本身就有点矛盾，但的的确确，片子本身是偏文艺、小众风格的，但因为主演是尤新新和孟昶，咖位比较大，都是妥妥的一线，所以在发行平台内部，定位又是商业片。
尤新新之前一直主演电视剧和纯商业电影，大概也是想转型，才参演了这部文艺片。孟昶一直是电影界的「文艺男神」，外加片子的监制名头很大，是公认国内排在top5的大导演，所以大家都挺看好这部片的。
夏寻把项目分给了李佳佳，说是目前只有她手上没有活儿。
的确2组、3组都有之前拍好的两部片在做后期，1组这边《西川》又不归李佳佳管。但是李佳佳现在是于玥的项目经理，她既然接了项目，就得有一部分活儿落在了于玥的脑袋上。
于玥开始公司、后期两边跑，有时这边正干这活儿，那边又来电话了。
她跟李佳佳提过，能不能暂时把一些工作分出去，但李佳佳没同意，说电影这边很赶，只有不到两个月时间，新招进来的人对公司流程和人事都不熟悉，只能是她来干。
她连着两个周末都没休息，好不容易把新来的一个男孩带差不多了，才从电影这边稍微脱身出来。
祝同最近陪着公司艺人去参加一个慢生活综艺了，一个月有半个月都不在家。于玥回到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躺在床上，周正珂不忙的时候俩人通个电话。
隔壁大姐交了个男朋友，最近总带回家里来。厕所马桶圈上的污渍让她崩溃了好几次，买了一大包的酒精湿巾，每次用之前都得从上到下彻底消毒。
第二天去后期，她实在憋不住，跟周正珂抱怨了几句。
「玥玥，你要不要考虑下……」周正珂试着问，「搬来跟我一起住？」
---
周正珂也是北京人，爸妈以前都是郊区工厂的工人，早几年就退休了。
房价大涨之前，老两口掏空了口袋，在还没发展起来的东四环，买了两套新开盘的楼房，一套一居、一套两居。
当时其实也没多想，什么投资、风口……对普通人来说都是奢望。他们只是想着，以后大房子给儿子结婚用、小房子自己住，能离儿子近些。
那会儿也是贷款买的，每个月下来要还2000多块，压力特别大。结果交房没两年，北京的房价就涨上了天。
老两口住在城里人生地不熟，也觉得别扭，就把一居留给儿子住，隔壁的两居租了出去，每年光房租都够养贷款，而且盈余越来越多。
现在他爸妈每个月退休金能拿一万三四，就让租户把这边的房租直接打给周正珂。所以周正珂虽然在月白赚得不算多，但好歹衣食无忧，爸妈还会给点零花钱，也能支撑得起他一些烧钱的兴趣爱好。
比如耳机、比如摩托车、比如各种极限运动……
他在马来西亚考了ow和aow潜水证，在国内7个城市打卡过滑翔伞基地、拿了b照，有滑雪aasi的单板一级认证……
地下车库的停车位上，停着他上学时攒钱买的二手川崎ninja650、和去年拿到年终奖之后剁手的新款宝马拿铁……
他一直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热情澎湃，充满朝气，但却很少被人看见。
---
周正珂期待的眼神望向于玥，似乎在催促着她的答案。
「我……」于玥竟然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说，「算了吧，可能我还是会觉得不方便。」
第35章 电视剧大赏
一般来讲, 圈内的各种活动集中在q1和q4，一个是因为年底，各种红毯和年终典礼比较多；另一个是新年伊始，对去年做一个总结, 也对新一年进行展望。
4月初, 曹州作为总制片人和企业老闆, 受邀出席了今年大赏。
此外, 月白一共参与了5个项目的红毯，去年上半年播出的两部、下半年开拍的三部，主创和主演全都出席了。
活动就在北京办的，当天下午1点开始，先进场走红毯。
第一个环节是去年已播项目，每个项目组走3-5分钟, 然后是待播项目，中间穿插着一些业内大佬，跟着项目或者某个艺人一起走。
曹州是跟另外两个公司老闆一起上红毯的，三个人左拥右抱，跟媒体打了下招唿，很快就进入了会场。
刘宇哲作为《西川一梦》的制片人，同样参与了红毯及介绍环节。她穿着裤装, 跟江琴站在一起, 虽然颜值略逊一筹，但气场大开, 丝毫不输。
第59页
这种场合, 制片部一般只来个领导, 宣传部的3组人都去了后台，负责跟主办方对接各个项目的演员和主创。
于玥正站在门口接待处给司机打电话, 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莉莉？」她惊喜道，「你怎么来了？——啊，对，你们得来外采是吧？」
「是啊。」何莉莉现在单独负责业务部的一个娱乐向融媒体频道，自己带记者和摄影，经常会出来做外采，「你也没说你会来……是跟哪个项目来的吗？」
「对，公司项目。」于玥开心地挂掉电话，跟她抱了抱。
「听说你们公司投了尤新新那个新片啊，怎么样？」何莉莉问。
「我还没看片子呢，具体也不清楚。」于玥问，「你这是采完了还是没采呢？」
「采了几个，还在等。一会儿发布会结束、晚宴之前再去抢几个艺人来。」何莉莉朝她扬了扬下巴，「你们都来了谁啊，能给我走个后门吗？梁桐如果走你们这边能约到吗？之前我们leader联繫她，都被拒了。」
「如果拒了那就不太行了。」于玥摇头，「她比较难搞，不过你们栏目不是热度挺好吗，基本常驻平台的首页推荐吧？怎么还给拒了？」
何莉莉嘆了口气：「她要的露出时长太可怕了……我们现在是正片只放个採访的2-3分钟，因为时间有限嘛，完整採访在站内是vip尊享，或者app端和公众号、微博的资讯，不过会延迟2天才能看到。她不愿意，非得把15分钟正片都放採访，那肯定没辙啊。」
「哇，是她的风格。」于玥不禁感慨。
俩人说了几句，于玥的电话就又响了。
「司机到了，我先去接人，晚上她们开晚宴，有时间咱们可以一起去吃饭。」
「ok啊。」何莉莉摆摆手，「晚上约。」
---
到4点，所有艺人和项目团队都进场就坐了。
发布会设有一些表演环节，不过主要还是对项目和艺人的颁奖以及推介。六点半左右，整场颁奖礼和发布会就都结束了，所有艺人退场休息，想参加晚宴的八点半之前到晚宴现场就可以。
刘宇哲陪着曹州和导演们去晚宴，余下的人都能撤了。
夏寻安排完不参加晚宴的艺人之后，找主办方要了一辆商务车，说带宣传部今天来的人去附近吃饭。
「这也坐不下呀。」沈晓婷数了一遍。
「辛苦师傅接送两趟吧。」夏寻说，「这地儿不好打车，咱们在地铁站附近找地方吃饭，吃完正好大家各回各家。」
于玥给何莉莉发了消息，何莉莉说她还得一会儿，那边刚开始采。
「哥，我等个朋友，要不你们去吧？我今天就算了。」她对夏寻说。
「什么朋友啊？」沈晓婷问，「不会是哪个小艺人吧？」
于玥笑笑：「媒体朋友。」
「行，那你就自己撤，看看是不是也蹭一辆主办方的车，我们就先走了。」夏寻点点头，带头上了车。
于玥看着她们出了会场大门，把工作证挂在胸前，这才回头去找何莉莉。
她正在采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演员，去年年初，他靠一部正剧的配角小爆了一下，紧跟着下半年，就和一位一线女演员合作了s级的大制作，资源飞升，明显今年是要奔着顶流去的。
他的时间挺不容易约，原本何莉莉是2点多那个档的，结果前面的媒体拖了会儿时间，就拖到了走红毯前，只能趁着晚宴前的这个时间再来采。
后面还约了个女艺人，是今年参加综艺翻红的歌手姐姐。她不参加晚宴，所以排了几个採访。
于玥走到女艺人门外，一眼看见了里面悠闲坐着的冯雪儿。
冯雪儿也看见了她，笑着说：「哟，这不是……」她拧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于玥叫啥，「哈，没陪你们哲姐去晚宴啊？」
「没去。」于玥礼貌地跟她打招唿，「您怎么在这儿坐着呀？」
「我姐妹录採访去了，我在这儿等等她。」冯雪儿今天穿得比之前还要特立独行，吊带长裙、雪白貂毛披肩，配一对豹纹款的毛茸茸的耳坠。
于玥还没说话，女艺人就回来了，进门看见于玥，点头笑了笑，问冯雪儿：「这是……」
「刘宇哲公司的，之前开会批评我那个。你怎么回来了？」
「哦，原来是你啊……」女艺人惊讶地看向于玥，「她可把这件事传遍了，姐妹圈都知道刘宇哲手底下小孩把她给骂了。」又说，「採访间不让用了，说尤新新要来，上个采完，就把我撵回来了。」
于玥尴尬地咧嘴笑着，转身看见何莉莉带着摄影师和记者进来，忙说：「姐那你们先忙，我出去了。」
何莉莉见她神色匆忙，有点好奇，但还是先工作要紧，于是让她把门带上，安排摄影师架机位。
---
直到晚宴开始之后，何莉莉才结束了採访出来。
于玥一直在刷今天的娱乐贴，手机都没电了，从包里拿出充电器来充上接着刷。8点的时候，上月工资和年终奖的批汇款一起到帐了。
奖金扣税之后一共到手8000，相当于她去年两个月的工资。
「我靠，才涨1000块钱。」她骂骂咧咧了，「这个夏寻，真是……」
不过怎么说，收入也算是有了提升。
她查了查余额，盘算着要不要给爸妈买点什么东西——以前每次发奖金，她都会拿出一部分来给爸妈送礼物，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外面过得还好。
第60页
「玥玥！」何莉莉到门口来找她，「等急了吧？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没事、没事。」于玥当然不介意，「那我们去吃饭？」
「好，你稍等我让我男朋友来接一下，他到附近了。」何莉莉低头髮消息，跟旁边一起来的摄像师和记者说，「一起上车？我让他送你们到附近地铁站，这边不好叫车的……喂，出来啦，你到大门口吧。」
果然，何莉莉的新男友并不是之前见过的尤正。
这男孩长得比较普通，但开着一辆黑色越野大奔驰，饶是于玥不认识车型，也能看出来不便宜。
何莉莉上了副驾驶，当着几个人的面亲了男朋友一下，软软地说：「辛苦啦，等我这么久……」
「没事，安全的系好。」男生在她头髮上摸了摸。
---
于玥毕竟第一次跟何莉莉男朋友见面，吃饭的时候总觉得有点拘束。
主要是她现在身份有点尴尬，如果还是以前那样，跟何莉莉是多年至交好友，那也不至于这样。
他们吃的烤肉，在小包间里。何莉莉倒是很自在，她一直跟于玥聊天，从今天的大赏聊到月白的项目。她男朋友很安静，也不插话，就坐在旁边帮她们烤肉，烤好一份就分到三个人的盘子里。
何莉莉吃得不多，于玥也不好意思敞开吃，还剩一小半的时候，大家就都放下了筷子。
「你住哪儿啊，要送你回去吗？」何莉莉问。
「我住东五环外呢，估计送不了吧。」
「那是有点远啊。」何莉莉看了看男朋友，「我们今天去望京的房子住吧？把她送到望京，不然从这边回去，有点太远了。」
「好，听你的」。男生点头，起身先去结帐了。
于玥本想拒绝，但一看时间，现在她是赶不上到家门口的末班地铁了，只能坐到半中间。但如果再打车回去，至少得30多块。
「好像有点不值……」她想。
---
下午活动期间，于玥手机开了静音，后来一直忘调回来了。
吃完饭上车，拿出来一看，周正珂给她打了十二个未接电话，还发了好几条消息，从问「结束了吗」，一直到「手机没电了吗」、「怎么不回消息」。
她连忙回了条文字：「sorry下午静音了，刚一直在吃饭没看到。」
周正珂的对话框一下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结果来来回回变了好几次，最后只收到一个：「好。」
她们走的三环，很快到瞭望京。
于玥下了车，背着包往地铁站跑去，上车之后才顾得上给周正珂回电话。
周正珂很快接起，但一直没有说话，听筒里能听到他细微的唿吸声。
于玥气喘吁吁道：「我刚上地铁……抱歉，今天忘了跟你说了。」
「嗯，」周正珂总算吭气了，「那到家告诉我吧。」
于玥背靠在地铁上，看了看车门上方的站点名称。
「你回家了吗？」她问。
「嗯。」周正珂闷声答应。
「你自己在家吗？」
「……对。」
「那我来找你？」于玥伸手在玻璃门上点了点，车门外面是飞驰而过的gg牌，「我还有三站可以换乘，如果你说『不』，那我就继续往前，到第四站再换喽？」
电话那边，周正珂沉默了好半天，紧接着就响起了他穿拖鞋的声音：「……你第三站换吧！我收拾一下——」
第36章 点映会和首映礼
五一一共定定档了七部电影, 因为假期短，观影人次相对少，大部分的电影还是选在了暑期档和下半年的国庆、春节档上映。
《来自北岭的她》组织了两场提前点映会，在媒体比较集中的上海、杭州, 都是邀请业内影评人及娱乐类kol来免费观看, 安排几位主创到场, 置换一些媒体露出。
刚开始打算在北京也办, 但因为尤新新团队确认出席北京的首映礼，时间紧张，团队怕活动安排上出问题，就干脆取消了。
李佳佳留在北京，为首映做准备。片方的人提前去了上海，于玥带着主创和能够配合两场点映的演员们, 从北京一起出发。
导演和另外两个配角，会参与全部的两场点映。男主正好在上海拍戏，就近只参加上海的那场。
于玥是跟乙方的策划、摄像一起走的，出发前统计人数订票，导演说带老婆和助理，另外俩演员各自带了一个助理。
三位主创订的商务舱，剩下的人都坐经济舱。为了赶时间, 她们需要三天走遍三个城市。
她们在首都机场集合出发, 上飞机前，于玥还在确认当地嘉宾的出席信息。
活动稿件都需要根据写好的台本提前准备, 埋好话题, 结束后再根据现场细节进行调整, 确认无误，当晚就要同步给各大媒体平台。所以乙方的策划一直在机场写稿, 检票完登机，飞机刚刚起飞平稳，就又拿出了电脑。
---
上海落地后，当地活动公司派了车来接。主创们在附近的酒店入住休息，工作人员马不停蹄赶去影院确认流程，然后再由影院的人带着去熟悉场地。
活动公司设置了签到台，所有到场媒体来这儿签到、领伴手礼。伴手礼是出发前两天，从北京加急发过来的一些电影周边，滑鼠垫、杯子之类的小东西。
第61页
接着演员们到化妆间，开始做妆发，先化妆、再做头髮，然后换上借来的服装，在走廊拍一些照片，方便之后给品牌返图。
于玥因为主要负责艺人，就一直在化妆间里盯着没离开，时不时看下群里动向。
六点钟，媒体开始陆续进场。
媒体们看得热情洋溢，片方的宣传群里，大家也都干得如火如荼。但老实讲，于玥到现在都没看懂，这片子到底在讲什么。
导演是参加国内的「青年导演大赛」被发掘的，之前的一部12分钟的短片，在比赛中斩获了多项殊荣，最后被片方请来操刀这部被寄予厚望的电影。
片子的画面效果确实不错，因为都是实景拍摄，在大银幕上看来美轮美奂，置景、打光也都非常符合题材的气质。再加男女主颜值够高，架得住高清摄像机的近距离拍摄，即便是宽银幕上看，仍是十分赏心悦目。
故事的背景是一座现代小城镇，主线一共两条，父母一辈和儿女一辈，其中穿插了一些时间穿越的奇幻因素。
但不知道是剧本原因、还是导演能力有限，两条故事线都是开头引人入胜、结尾匆忙仓促，没有讲清楚前后逻辑。再加剪辑节奏跟不上，把奇幻剪成了悬疑效果，看得人一头雾水。
走之前去片方看片，90分钟下来，于玥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了。
没想到，点映会结束后的採访环节，受邀的自媒体和影评人，却都对这部片子大加赞赏，说电影「视角新奇、手法独到、节奏铿锵顿挫」、「着眼于小人物、小世界」、「没有强行升华高度」，甚至有人大肆夸口，说这部片子是十年之内「最好的故事片」。
摄像师接连採了几个人，都是交口称赞。
因为电视剧宣传、电影宣传、艺人宣传，是行业内的三个业务版块。一般来讲，能够跨版块都做好、做到位的宣传公司比较少。
月白之前一直没有涉足过电影项目，所以她没有实操过电影宣传，只是看过一些策划方案和执行计划、参与过几场首映会、以及復盘过一些大爆款电影的宣传节奏。
电视剧虽然也有提前观影团，但更面向的是普通观众和粉丝，像这样专门给媒体做场次的情况比较少。
于玥有点疑惑：「是我太久没看电影了？……」
当晚活动结束后，所有人又坐着高铁去杭州。到高铁站已经是凌晨了，片方联繫了接送车，去酒店入住，约好明天中午一点在楼下集合，坐车去影院。
虽然连轴转了三天、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所有人都累得半死，但好在一切都顺顺利利，没出什么岔子。尤其杭州场之后，网上出现了大量电影相关的推荐和好评。
得益于前期积累，《来自北岭的她》在购票平台的想看人数一路飙升。
因为是小众题材，之前多是一些粉丝数据，一共有7800多想看。短短四天，就涨到12000多，并朝着破1万5的目标，一路狂奔而去。
---
4月30日晚上，电影的首映礼在北京的一家电影院举行。
包括尤新新和导演、男主在内，一共到场了8位主演和主创。
尤新新一个人带了7个工作人员，包括造型师、摄影师。片方在楼上的五星级酒店给她开了套房休息，也当化妆间。
她这个咖位，都会有单独的餐费、妆发费，再加酒店，一天就得好几万块钱。
其他主创都是共用化妆间的和休息室，也是在酒店开好房间，但都是普通标间。因为有的工作人员需要提前一天来安排工作，前一晚，有些房间里还会住人。
于玥早上十一点多来的，正好赶上吃午饭，后台放着一大堆麦当劳。
她随手拿了一个套餐，找到了已经到场的沈晓婷和李佳佳：「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来了？」沈晓婷问。
她们正在跟片方和宣传公司确认艺人串场的流程。
「尤姐已经到了，她家的餐不用管，其他主创你问着点，来了有要吃饭的，就让去37楼餐厅，24小时营业的。」
「对，给房号记帐就行。」片方的项目经理说。
这女孩叫芦笛，染着一头紫红色长髮，个头很高，有些微胖，看着气势很足。
于玥点头，拎着麦当劳的纸袋坐电梯上了酒店，在大堂找了个位子坐下，一边等，一边吃了起来。
---
下午三点多，主创们开始到化妆间做造型。
影院主厅里坐的都是业内嘉宾和媒体，基本是赠票，没有外部购买的渠道。另外四个厅是给到各个平台、帐号的抽奖名额，以及亲友的赠票。
电影结束之后，主创团队需要挨个厅走一遍，跟观众互动、回答提问。
主持人一直在后台跟演员们对台本，基本都是一样的车轱辘话，背下来来回说就行。经验丰富的演员只听一下大概流程，多靠现场的临场发挥，不需要准备太多。
于玥一直在后台化妆间跟着艺人，不过她还是带之前去过点映会的几个演员，尤新新和导演、男主，是沈晓婷跟芦笛在带的。
八点多放映结束，影院经理过来陪着艺人入场。
大家先到的主厅，结果不知道怎么排的站位，上场之后，尤新新竟然被安排站在了边上。
按理来说，作为整部电影咖位和名气最大的演员，她应该站c位的。
第62页
于玥在化妆间检查了一遍，晚到了会儿，刚进去，就看见尤新新站在边上，脸色有点不好。
芦笛正在底下，拼命给主持人打手势：「尤姐……站中间！……」
主持人一边看她，一边说了半天话，终于恍然大悟，连忙请尤新新站到中间去。
尤新新还假意推辞了下，实在拗不过，才被拉着站了过去。
前面的提问基本都是安排好的，主持人挨个点举手的人，媒体们轮流对女主、男主、导演们问过去。
回答了几个观众提问后，一个男的从旁边媒体的手里抢走了麦克风，大声问：「我看今天傅南益也到现场了！能不能让傅哥给我们讲两句看完新新电影的感想啊？」
他话音刚落，尤新新的脸色顿时明显地拉了下来。
傅南益是之前尤新新搭过的一部电视剧男主，俩人因为戏里炒cp炒得太深入人心，合作结束两年多了，还一直被人不断提起。
那边媒体的话筒都传到傅南益手边了，他礼貌摆手示意拒绝，主持人连忙打断：「今天咱们主要还是针对电影本身提问，如果大家没有别的问题的话，那我们就到这里啦……请我们的主创团队依次下台，工作人员，来帮忙引一下路……」
芦笛连忙压低身形沖了上去，将演员们引下台。
「谁请他来的？」刚回后台，尤新新就问，「还是他自己来的？」
芦笛忙说：「尤姐，是公司这边请的。」
尤新新愠容顿生，但又强压住了：「怎么没人提前告诉我？还有那媒体，没打招唿吗？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是来看电影还是听八卦的？」
「姐，先别生气……」
「别说废话，这是重大失职你知道么！」尤新新根本不听，「后边我不去了，爱谁去谁去！」
她抬脚就往化妆间走，团队人员二话没说就都跟了上去，「咣」一声撞上了化妆间的门。
因为不是月白主导，沈晓婷也就没往前凑，只带着大家躲到了后边，面面相觑。
芦笛赶紧去打电话，同时安排主持人先带其他7个人抓紧时机去下个厅：「你们先去、先去，不能耽误正经事，我找领导来协调尤姐……喂，哥……」
她把事情说了，转过来看见沈晓婷：「婷，你帮忙去盯一下！求求，别再出问题了……」
「好、好，我这就去。佳佳跟我走，玥玥你在这儿盯着，有什么情况通知我。」俩人立刻跟上去。
第37章 熬夜
没一会儿, 片方这边的大领导就到了。
他先跟芦笛对了对眼色，又轻声细语地地敲开了尤新新化妆间的门。团队人员都被撵了出来，俩人在里面单独说话。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尤新新总算冷着脸开了门, 看着化妆师说：「补妆吧, 后面还好几个厅呢。」
众人都松了口气, 等化妆师把妆面调整好, 才又引着尤新新进了放映厅。
一进场，尤新新就先对观众们鞠躬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对不起大家了，刚才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去休息了一下。导演，抱歉啊, 让你们久等了……」
主持人连忙出来打圆场，请她站到了最中间。
正在进行观众提问的环节，一名观众点名问导演：「导演，你好，我是一名普通大学生。我想问一下，这部片子你到底想讲什么东西呢？」他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说啊, 我是一点儿没看懂。」
有人跟着笑起来, 还有人起闹喊：「对啊，就看新新去了——」
话筒正拿在导演手里, 他推了推眼睛, 不屑地笑了一声, 抱着右臂呈戒备的姿态，把麦克风举到嘴边, 缓缓说：「所以啊……你只是个大学生。等你上了研究生，说不定就能看懂了。」
场边所有工作人员脸色乍变，尤其是芦笛，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又跟主持人举手示意。
主持人一步跨上前，从导演手里抢过麦，笑着解释：「导演呢，是希望来看我们的观众，都能够在学业上取得精进、在事业上取得成就。好的，感谢大家，接下来我们再选一位幸运观众好不好……」
导演似乎有些不满，还想再说什么，伸手跟她要话筒。
那边主持人已经火速点了另一个人，进入了下一个问题。
---
凌晨一点多，于玥才结束今天所有的工作，完美下班。
艺人们都直接回楼上酒店过夜，芦笛他们还得回公司，匆忙打过招唿就走了。
这个点车少，沈晓婷带着于玥几个站在路边打车，问清楚各自在哪儿住，想看怎么顺路送回去更快些。
上车后，她忍不住带头吐槽：「那导演是不是傻逼啊？长得一副二流子样，欸，要是不让主持人去抢麦，他还准备跟人现场对线、骂人学歷低是不是？」
「对啊，你看他那脸，后来比尤姐还黑。」李佳佳附和，「最后那两场，都不敢让观众提问了，全成咱自己人往上跑了——绝！」
「这一晚上真是……」沈晓婷有些后怕，脑袋枕在座位上，哀怨地嘆了声气。
最近一周于玥都没好好休息，别人闲聊，她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这个点如果回自己家，她大概得快天亮才能睡上觉了，还打扰祝同休息，说不定隔壁室友还得在群里发疯，所以她报的是离这儿比较近的周正珂家。
第63页
---
今天于玥提前问了周正珂，如果活动结束太晚能不能过去住？
他欣然同意，还说：「给你准备了睡衣和洗漱用品，都放在客厅沙发上了。密码锁上次你录了指纹，直接开就可以。」
那次她来得太匆忙，他什么都没准备，只能让她穿自己的t恤当睡衣，又拆了个新的电动牙刷头给她用，为此觉得非常抱歉。所以第二天，他就去买了一些新的洗漱用品。
「好。」于玥回，「你别等我，我会很晚。」
周正珂住的是8层的电梯小洋房，一居都有将近70平。小区门外的保安亭里亮着灯，于玥没有门禁，说了下房间号，保安帮她开了大门。
这小区环境特别好，因为盖得比较早，开发的时候也算不错的房子，楼间距还挺宽敞，绿化度也高。
只是这个点竟然还有人在外面遛狗，把于玥吓了一跳，大晚上心脏扑腾了一下，有种濒临猝死的虚弱感。
一开门，她就看见玄关给她留着的小壁灯，门口放着一双37码的小恐龙拖鞋，沙发上是洗过叠好的睡衣和毛巾，还有一只美妆大牌的洗面奶。
她拿起东西去浴室，见牙刷架上多了一只白色的电动牙刷，就放在周正珂的蓝色牙刷旁边，旁边还有一支没开封的牙膏。
她很快洗漱完出来，在地垫上蹭干了鞋底，蹑手蹑脚进了卧室。
这屋子是南北通透的，最北边是厨房，紧挨着客厅，做的是三联推拉门。然后是卫生间、走廊，最南边是卧室和打通的大阳台。
周正珂平时会打打游戏，阳台上放着他的电脑桌椅，旁边是一门到顶的清洁柜和书柜。
书柜里的书种类很多，有他自己喜欢看的小说，也有上学时候的教材，还有不少网文实体书，大部分是公司工作需要发的，女频小说占了一大半。
床头柜侧边的插座上亮着小夜灯，亮度很低。周正珂正戴着眼罩躺在床上，能听到他轻微的唿吸声。
于玥小心翼翼掀开被角，刚坐到床上，就被周正珂一个突袭，从背后抱上了床。
「呀！……装睡！」于玥险些叫出声来，一把掀开他的眼罩，看见了他阴谋得逞的坏笑。
「真睡了……」周正珂俯身抱着她，鼻尖在她下巴上蹭了蹭，「但想到你要来，就又醒了。」
他伸手拿起手机看了卡时间：「好辛苦，这么晚才下班。」
「所以再不睡我就猝死了。」于玥抓抓他凌乱的头髮，「而且明天我不用去公司，你还得去啊，快躺好。」
周正珂侧躺下来，面对面把她拥在怀里：「好希望我们都不用上班，这样就可以不分开了。」
「异想天开。」于玥捂住了他的嘴，「不许说话了，三、二、一，睡觉。」
---
早上七点多，于玥就被乙方发在宣传群里的现场视频物料惊醒了。
好的一点是，这些东西不需要她来管。但她也不能把群消息免打扰，还得时不时盯着。
她负责监督的乙方的供应商维护口碑，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伸了伸懒腰，就顶着黑眼圈开始在口碑群里@供应商负责人。
「昨晚首映的评论需要铺一下广场和论坛，从之前确认好的短评文档里挑，先发一轮吧，前三天都一样。官微2组九宫格的「口碑文案」截图，辛苦抓紧时间发布，然后给到返图。」
「另外昨天媒体是哪位媒介联络的？也需要尽快返图，辛苦催一下大号们，抓紧时间发内容……」
安排完所有任务，她才开始上网刷微博。
周正珂平时都是八点半起床，双眼朦胧地睁开眼睛，连人带被子一把抱住，小声问：「这么早……」
于玥回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sorry吵醒你了，你接着睡吧，我去客厅。」
「别……」周正珂不肯松手，「你躺着吧，我下楼去买早餐，小区门口有家早餐店特别好吃。你喜欢油条还是糖饼？」
「都要。」于玥干脆道。
周正珂「嗯」了一声，起床去洗脸刷牙。
天气有点转热了，他穿着单衣单裤出门，很快就回来了。
「来吃饭啦……」他把东西从塑胶袋里放到碗碟里，倒了温水摆在于玥的座位上。
于玥刷了牙，坐在了餐桌对面。
「这电影昨天下午撤档了？」她把新闻页面给周正珂看，「今天都要上了，怎么临时撤档啊？」
「对，我确实昨天看到了，有说不上了的。」周正珂跟她闲聊，「好像说是『技术原因』？但好多人在传，说是政策导致的，不知道哪里没过审。」
「昨天我都没顾得上看……」于玥吃了一口豆腐脑，「嗯！真的不错欸，比我们家楼下的好吃多了。咦，片方群里有说这片子撤档的事……」
芦笛昨晚把这部片子撤档的截图发进来后，片方大领导就在群里说：「什么技术原因？装呗！明明本来想赶着五一档，同类片竞争少上，结果前期为了省事、绿幕拍的太多，后期特效还没做完呢！不撤怎么办？上绿幕啊？」
有人就说：「对啊，我也听是这个原因，人家还为炒一波热度，故意模煳撤档的原因，引导不明所以的路人来为他们鸣不平呢！」
「越不要脸越有热度，」芦笛发了抱拳的表情包，「比不上、比不上……」
第64页
---
上映的前三天里，《北岭》的排片占比，在同档期排到了第二，仅次于一部香港导演执导的警匪片。
中间陆续人爆出「傅南益现身尤新新电影首映，死去的回忆又开始攻击我」这种话题，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来关注。
其实当天在场的除了傅南益，还有几个别的演员明星，都是片方请来增加曝光的，捧场之后还各自发了微博。但因为没什么话题，就被自动忽略了。
从第四天开始，网上出现了诸多有别于影评人、娱评类帐号观点的差评，且在一天之内迅速发酵，冲上了娱乐榜，无外乎就是说：
「尤新新还是回去演电视剧吧，这什么玩意？」
「看不明白啊，女主爹妈到底咋回事？女主和那男的到底咋回事？」
「故弄玄虚，就是个简单的穿越题材，拍的跟盗梦空间似的，剧情线太单薄，来来回回1个半小时，就半个小时有效信息……」
「这导演是不是玩cs出身？镜头晃得跟啥似的，隔壁座都看吐了。」
「国内独立导演的通病啊，画面唯美、剧情稀碎，女神想靠这片子进军电影圈，还是挑挑剧本吧……」
第38章 舆论反扑
刚开始, 片方还在努力刷好评，意图压制住这种刺耳的声音，但随着观众基数和评论人数越来越多，形势逆转, 渐渐就压不住了。
上座率在两天之内下跌了7个百分比, 三四线城市的观众开始流向其他的几部片子。
随之而来的是, 每日票房增幅的匀速下降, 从第二位跌倒了第四位。院线很快反应过来，下调了《北岭》的排片，把黄金时间段让给了一部异军突起的小成本爱情片，进一步加剧了这种惨况。
发行方私下聊天时无奈地说：「电影宣传嘛，就是把第一波人骗进来，第二波就不归咱们管了。」
这种状况持续了没两天, 又闹出了个大舆情——
导演在首映会当天，回应观众提问的视频被曝了出来，在短视频平台迅速冲上了热榜。
发视频的人说，自己是当天陪媒体朋友一起去的，没想到去了之后，看到导演是这样的嘴脸，太难看了。
首映礼结束当天, 他就发了这条视频,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才发酵起来, 被各路营销号争相转载, 一下子就引爆了舆论
这下网友们炸了锅, 直接跑导演帐号底下去骂：
「文艺病！没有王家卫的命、得了王家卫的病！装什么逼呢？」
「又想赚钱、又拉不下脸，想美事呢……」
「抱走我们尤姐, 不考个研究生还不配看你的片儿了？」
也有很多学生，集体晒出研究生证、博士证，然后再来批评导演狗眼看人低的话。
宣传团队还没作出什么反应，导演本人就气不过，在网上发了一篇小作文，开头几句是这么写的：
「好的作品要遇到能够欣赏它的人。
看都没看过，何必着急来凸显自己的浅薄？
这世上总有些人，习惯对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事指手画脚、盲目评价，却从没有反看过自己。
有灵魂的作品，从来就是不容易被大众所接受的……」
这下不只是视频平台，#《来自北岭的她》导演#话题，全网都上了高位热搜，论坛里一片骂声，大家纷纷晒出票根来骂。
本来还热情参与宣传的演员们，一整天都没敢出声。官方帐号除了固定花絮之外，什么额外的东西都没发。
沈晓婷在宣发群里问怎么回事，因为微博是月白来负责的，需要确认好问题，然后再看怎么应对。
片方的项目经理出来回：
「我们他妈也疯了啊！！！导演联繫不上啊！！！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啊——」
发了没有30秒，她就又撤回了，重新发了条：
「我们现在正在联繫导演，亲爱的，辛苦稍等我消息哈~」
沈晓婷只好说：「我们这边准备好发kol和铺广场的素材，麻烦抓紧时间沟通，让导演去删博。」
经过三个多小的发酵之后，导演的那条微博才被删除了。
但是网上的舆论已经起来了，截图和视频满天飞，根本没办法平息，甚至有很多人已经开始刷#抵制《来自北岭的她》#、#《来自北岭的她》学歷歧视#了。
演员粉丝在各个话题底下都刷了「独美」贴，因为反覆轮博数据好，基本打开就能看见。
从尤新新到男三号，都成了话题的关联帐号，还有粉丝后援会去抢话题主持人，组织反黑站一起来反黑。但一旦涉及到片方，几家粉丝就都联合起来，一起毫不留情地痛骂。
---
于玥在内部小群里问：「导演怎么肯删帖啊？」
沈晓婷说：「是片方那边大老闆亲自去找了，要不他哪肯啊？太作了，我都替片方冤枉，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齐睿说：「那导演怎么想的啊？这种话他私下说说不行吗，非得发出来啊，就那么沉不住气？」
「就是！」李佳佳说，「上次我带的一个电视剧项目，那编剧前前后后赚了得有小千万！结果播出来剧情实在是太烂，有粉丝去骂他，他还不服气，跟人家对线——欸，我就说，他们赚那么多，里面不得有挨骂的钱？还跟人对骂，真是心里没数。」
齐睿厚着脸皮说：「这钱给我，别说几个区区粉丝了，全国14亿人都来骂我——我都欣然接受！」
第65页
李佳佳冷「哼」一声：「那我都不奢求这么多，一天给5万就行。」
「这你都卷？」齐睿色变，又笑嘻嘻说，「那我3万……」
「你俩得了，别瞎想美事了。」沈晓婷「切」了一声，「好好上班。」
---
上映首周就这么曲折离奇，《北岭》的网络热度还在持续上涨、但票房却明显下来了。比起前一周，单日票房断崖式下跌，到第二周结束，基本算是跌到了谷底，稳稳停在了上映影片的第七位。
看这个情形，宣发也都停摆了，只在官方帐号置顶了之前的声明，每天发一些日常花絮。
芦笛说：「就这么发吧，发完得了，拍都拍了，别浪费了。」
本以为这样扛到下映已经够惨了，哪知屋漏偏逢连阴雨——
一位国内摄影师发贴，称自己拍摄的视频素材，被《来自北岭的她》无授权盗用，还二次加工，出现在了正片里。
他发出来一段在电影院拍摄的视频，是无人机俯拍的城市夜景，前后共出现了13秒。同时，他还提供了两年前的个人帐号发过的几条连结佐证。
他拍摄的原片片长共2分27秒，电影只截取了其中一小段，不仅做了调色，还用特效替换掉了其中的几个gg牌。
因为摄影师不是发在微博的，而且他粉丝量不多，等大家看到的时候，已经被网友搬到几个平台了。
营销号连标题用的都是「尤新新新电影又出么蛾子？这回摊上大事了！」
照理来说，片方应该要及时跟进，联繫摄影师、沟通相关的赔偿及授权。但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官方一直迟迟未动。
反而有一位自称片方工作人员的人，用私人帐户联繫了摄影师，威胁他尽快删除非法盗摄的视频，否则将走法律程序起诉他。
摄影师气愤极了，把和「偷盗者」的这段对话，再次发在了网上，还说：「难道个人原创者就活该被盗用、侵权吗？难道大公司、大明星、大电影就没有错吗？螳臂当车、以卵击石，这次我也要和强权偷盗者抗争到底！」
他专门带了电影和尤新新的tag，很快就掀起了第二波讨论度，粉丝们齐齐把声讨的矛头对准了片方。
刘宇哲罕见地在宣传部小群里公开说：「这他妈片方之前到底干没干过啊？怎么都是骚操作啊！他们以前那些片子都是谁带的啊？专业的人是都一起死了吗……」
片方没在宣传群里处理这件事，沈晓婷给芦笛发消息问情况，却迟迟没有人回。
第二天上午，片方用官方帐号发布了一条闢谣声明：
「该自称工作人员的帐号，并非内部人员所有，请大家仔细甄别，不要被有心人带节奏，另外已经在多渠道尝试联络摄影师，目前还没有得到回覆。」
但很快，就被论坛扒出来，那个个人帐号，在电影拍摄期间曾多次偷发剧组的现场照片，根本不可能是无关人员。而且就在上映前两天，帐号里还晒出了所有艺人签名的大海报。
摄影师也发出私信截图，阴阳怪气道：「支持我的粉丝髮来的消息我都有看，也有认真回復。怎么有人说联繫不到我呢？真是奇了怪了。」
就这样，到了下午，片方又删掉了上午的声明，再次发出一条：
「经调查，该帐号确为剧组拍摄期间的工作人员赵某私有。但在拍摄结束后，双方劳务关系已不再续存。对赵某的行为，我们深表歉意，并已积极联繫素材原作者进行协商处理，感谢大家的关注。」
但这条道歉声明，却被关闭了评论区。粉丝在转发里刷图大骂，不停地@艺人工作室，要追究片方责任。
现在一搜《来自北岭的她》，关联的词条都成了「学歷歧视」、「抄袭」、「盗用素材」、「威胁摄影师」这些负面词了。
于玥忍不住跟周正珂吐槽：「太傲慢了……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怪不得拍出来一坨屎……」
她皱眉，一脸嫌弃：「我还得拿勺子舀出来，餵给别人吃。」
「救命！」周正珂听不下去，「别说了，我忍不住要去想……」
---
原本还有两周才下映，但现在舆论和口碑双双失控，片方只能火速把片子下掉了。
尤新新的粉丝继续在网上团建，把片方公司和电影的官方号都骂停了，还有人给片方公司寄花圈，吓得前台差点报警。
有人给营销号投稿，说尤新新已经删除了这部电影相关的所有社交媒体动态，结果又被推上了热搜。
片方的人已经疲了，只等着再出个什么别的八卦新闻和社会新闻，来转移下网友的注意力。
沈晓婷总算打听到了这次么蛾子到底怎么回事：「片方那项目负责人，就那姓赵的制片，是投资人男朋友的亲弟弟，之前压根就没干过这行，做什么声优公司、干有声书制片的，直接来带这么大的项目！然后啊……」
她「啧啧」两声，故意卖了个关子：「管宣传那姐妹，是他朋友，刚介绍进了公司的……真逗啊这些人，那姓赵的还给人发私信威胁，现在好了，本来只用出买版权的钱，这下还得赔一笔和解费用，听说没少给呢！」
李佳佳翻了个白眼：「怪不得，整个团队就跟傻冒似的，关系户也得多少有点能力吧？全靠别人给擦屁股！」
于玥嘆气：「弄成这样，奖金肯定没戏，没钱就算了，还得挨顿骂……还是乙方公司好，累点，但赚的是服务费，好坏都无所谓。」
第66页
齐睿的怨念大极了，一边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敲着字，一边气鼓鼓道：「还得为它开復盘会，我这復盘总结还没写完呢……」
沈晓婷骂了一句：「哪天开来着？我都忘了天！」
李佳佳抿着嘴笑了笑：「明天，快写吧。」
第39章 復盘会
《北岭》这部片, 月白是参投，挂的名是「联合出品」。
虽然因为首周势头比较好，主演的号召力强，最终公司投进去的钱没赔, 但还是给所有人都狠狠上了一课。
曹州特意在公司大群发语音说了这个事：
「干活的时候脑袋多想想, 不要像头猪！出了问题及时解决, 不要想当作没发生！大家以此为戒, 咱公司谁给我把活儿干成这样，立马滚蛋走人——」
大家对此战战兢兢，只有几个高层在群里给了简单回应。
刘宇哲也专门组织营销中心，围绕这个项目，要开一次「宣传復盘会」，为的是查漏补缺。
她让所有人都写一份「復盘总结」, 包括业务部门和非业务部门。
「部门中层和宣传部1-3组的项目经理，要尤为重视，整理本次宣传案例中出现的问题和『昏招』，同时提出正确的应对方式，每人都要在大会上公开发表并讨论，发表时长2-5分钟。部门助理现场记录，整理成电子版文档, 之后下发给所有人。」
沈晓婷和李佳佳在的1组是深度参与了项目的, 俩人的復盘总结的内容和发表讨论的时间格外长。
刘宇哲专门选了一天工作日来开復盘会，一共开了7个小时, 除去中间吃饭的一个小时, 几乎占用了全天的工作时间。
但她认为这是非常值得的, 开场就说：「平时我们去復盘别人成功的经验，但成功是可遇不可求的——就像我们的爆款剧, 在播出之前，没有人能百分百确定，它是否能爆出来。」
「但是失败的经验，是我们完全可以避免的，而且是百分百可以避免的！别人跌倒过的地方，我们再去跌，那就说明根本没有好好吸取经验。」
这会从早上十点开始，一直开到晚上七点，各个中心部门总监和主管、项目负责人，全都讲了自己的看法，大家也就一些解决方案进行了讨论。
比如「舆情监控手段」、「危机评估标准」、「黄金回应时间」、「事件最优解」等等。
刘宇哲最后上台，进行总结陈词。
「其实总结了这么多，就三句话——」
「姿态放低、解决根本矛盾、抓住大众心态，除此以外无它。想清楚做每一件事的出发点是什么，是满足个人的荣辱心，还是真的抱着对项目好的期望。」
「我希望，今天整理好的这份文档，我们营销中心的所、有、同、事，都能够认真、仔细地去阅读和掌握。因为并不是说，你今天在的岗位，就会是你永远的岗位。」
她站在投影前，手里拿着一只笔，一头长髮精心盘起，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上衣搭配a字伞裙，气场全开。
「有可能你今天做视频、做设计，或是干脆根本不是业务部门，但过三五年，你难道没有可能会来带项目？甚至去做电影？跟艺人么？……这行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相通的，即便做不到熟练、闭着眼睛就能上手，起码不能对相关业务知识一无所知吧？」
她十分直白而又诚恳地看向大家，和善的目光后，是无限澎湃的激情。
「公司是平台，也是我们的后盾。公司需要员工来建设，员工也会跟着公司一起成长。这必然是相互的，成正比的。」
「不管将来大家是否还会留在月白，我希望，我们队伍里出去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对全行业有所了解，而不是只着眼于自己眼前的一方天地——那样的话，你永远会被局限在自己的选择里。」
说完这番话，刘宇哲向着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大家掌声雷动，纷纷站起来喝彩叫好。
于玥在会议室最后排，面带微笑看着被人群拥簇的刘宇哲。
她从来都是这样——不惧站在人群中心、不惧站在闪光灯下。
她有种奇特的吸引力，能让身边的人被她所感染，为她身先士卒。
但同时，她也不是那种躲在人群背后的领导，反而会一马当先、带头冲锋陷阵，更让人对她有种天然的信任和依赖。
「说的真好啊。」于玥低声感慨，「不愧是要成为副总的女人。」
---
于玥刚认识刘宇哲的时候，她还没有现在这么干练、有气场。
那会儿她还算朴素，经常穿灰色、棕色的西装外套，一年四季都穿单色衬衫，秋冬天长袖，夏天短袖，一头长髮总是乌黑顺亮，从来没烫过大波浪。
面试那天，她去的是之前公司旧址，在一处六层的写字楼里，跟别家公司共用一层，只是单独分出来一半的办公区域。
除了曹州和财务老侯，公司其他人都没有独立办公室。
刘宇哲把她叫到楼下，问了她一些简单的问题，然后就说：「明天来上班吧。」
进公司之后，她一度有点害怕跟领导们说话，尤其是曹州和刘宇哲，俩人能直接在会上吵起来，一个摔笔而去，一个留下破口大骂。
后来呆得久了，于玥才有些了解了她们。
刘宇哲是毕业之后跟大学的男朋友一起来的北京，俩人都学的新闻传播，一个考进了报社，一个去了出版社。
第67页
报社的工作比出版社要忙很多，经常还得初差，认识的人杂七杂八。他男朋友就说让她换份工作，至少是能安心呆在北京的。
但刘宇哲从小的梦想就是当记者，俩人在这件事上死活没说通。不过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就一下散了。
来北京三年多，两个人都有了户口，就想着在北京安家。
她们老家是一个地方的，爸妈也都互相认识，很快谈好了婚礼，还专门请了假回家办了订婚宴，打算在北京买套房，装修好之后就结婚。
当时社会风气还都是男方家里出房子，她男朋友家拿了几十万，在朝阳区买了套三居室。
刘宇哲因为家里还有个弟弟，爸妈没多给，就给了一笔七万块钱，说让她拿着当嫁妆。因为买了房，她彩礼也没多要，就象徵性拿了两万块。
加上她自己的一些存款，她一共拿了十万出来，全花在了装修上。前前后后交房和装修，一共等了一年多。
可就在临近结婚的前四个月，出版社上属集团领导家的女儿，找到了刘宇哲。
见面第一句话，那女孩就说：「我看你也不像那种不知廉耻的人，怎么就知道插足别人的感情呢？」
刘宇哲被说懵了：「……嗯？什么？」
女孩说了她男朋友的名字，然后说：「我们都在一起半年多了，你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她上下打量着刘宇哲，「他单位我爸说了算，跟我结婚之后立马就能升职，你觉得他会选你吗？」
刘宇哲这才明白过来：「你们在一起半年了？」
「嗯。」女孩轻慢地点头。
「我跟他好了七年了。」刘宇哲微微一笑，「不过没事，这人马上就都是你的了。」
她把这句话说完，立刻起身就走。当时她正打算从报社辞职，跟认识没多久的曹州一起去创业开影视公司，每天身兼两份工，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对方约她的时候是通过报社主编约的，所以她没想到会是说这种事。
回去之后，她立刻交了辞职信给报社，请了一下午假。然后给曹州打电话，直截了当说：「曹哥，你那儿认识什么大哥、小弟的不？帮我干件事——」
曹州给她介绍了一哥们儿，那哥们儿说话做事都挺痛快，收了她的钱，立刻带着一车人到了她给地址的房子，从大门进去开始，所有搬不走的硬装一路砸、软装能搬走的都让皮卡搬走。
刘宇哲趁着上班时间，回家收拾铺盖，直接把东西都搬到了公司去，然后一个电话打到了前男友爸妈家，把事情前因后果一顿说，连叙述带威胁：「……房我砸了，您二位要是觉得不爽，就让他上法院告我。三姑六婆我都打电话通知了，以后在路上小心点，别出门被人在后头戳嵴梁骨。」
后来于玥入职，每次公司聚餐，曹州都把这事拿出来，当「光辉事迹」一样，跟大家炫耀一回。
「这傢伙，在公司住了一星期！还没开业呢，新买的什么冰箱、洗衣机，全都堆在办公室里……但该说不说，不愧是我妹妹。就这一件事，我就服了她！老侯，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有这魄力啊？」
当时的于玥初出茅庐，看向刘宇哲的目光里，满是钦佩和诧异。
「哲姐，」她问，「那后来那男的找过你麻烦吗？」
「他哪儿敢？」刘宇哲端着酒杯，脸上写满不屑。
艾达还是有些后怕：「这么做还是挺危险的姐，万一他真去告你，或者也找人来砸你家呢……」
「他要是胆子够大、脑子够清醒，就不会偷偷摸摸不知道取捨了。」刘宇哲嗤笑，「我要是他，绝对早早就把『刘宇哲』踹了，天天去巴结人家集团领导的女儿！」
「属你能耐！」曹州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第40章 老闆庆生
曹州是五月底的生日, 往年都是中、高层们各自给他私下送份礼物就好。
但今年《北岭》这个项目不太顺利，几个高层商量了一下，想着直接办一场生日会，让他高兴高兴, 也让大家热闹一下, 给员工们打打气。
做好计划之后, 所有员工才接到通知——周五中午下午2点, 在公司前台大厅举办生日会，结束之后安排抽奖。
据说刚开始，财务部提出在外面找一个场地：「公司附近有那种『活动bar』，可以团体聚餐，也有其他休闲游戏，什么球类、桌游、纸牌、ktv一体的, 让员工们都出一点钱，办个大的，就当是给老闆送的心意了。」
策划中心的总经理跟行政部老大有点过节，刚听完就说：「有多少钱办多少事不行吗？我们没什么问题，底下小孩们每个月挣点辛苦钱，北京生活成本这么高，没多大必要啊。」
姜鹏也点头：「给老闆送心意没问题, 但我姐说得对啊, 好多小孩曹哥连人叫啥都不知道呢！让人花钱，人心里不得有意见啊……」
刘宇哲也说：「对啊, 这最近也都怪忙的, 一个项目后头跟着一堆事, 弄太大，还怕时间对不上, 不如化繁就简——侯哥，您觉得呢？」
几个业务部都出来说话了，余下的老总也都随声附和，觉得太麻烦了。
大操大办的主意，其实最开始是侯副总出的。他今年就要退休了，还打算作为组织者，最后办一次大活动，没想到这么多人不同意。
第68页
他也只好出来说：「也是，让人家出10块、8块的没意义，500、800的话，不算小数目了。去年年会不没办么？那活动经费每年都批，就别收钱了啊。」
财务部负责人有些尴尬：「那简单点的……就在公司大厅布置一个场地，订个蛋糕。行政部准备一下给曹总的礼物、还有给员工发放的礼品，下午2个小时差不多就完事——大家觉得怎么样？」
刘宇哲主动开口：「可以，再弄一个vcr，我来联繫合作过的艺人们，让给咱曹哥录几个生日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这可以，给老闆也来点明星待遇……」
---
夏寻打算以部门的名义给曹州买份小礼物，为此还开了个会，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建议。
「要不买点菸和酒？」沈晓婷提议。
「烟和酒老闆差你那点？」李佳佳反问。
「这年纪的人都喜欢啥啊，我们也不知道啊。而且老闆确实不差钱，之前我听司机大哥说，老闆家里可有几十万一件的衣服——我都想不出来，金子做的都没那么贵吧？」
「老闆喜欢钓鱼、高尔夫。」夏寻嘆气，「部门经费就几百块，卖贵点的，还得从项目经费里面抠，说点实际的。」
2组项目经理说：「要不买盲盒？老闆不喜欢，还能给他女儿。」
「也是哈。」沈晓婷眼睛一亮，「琳琳今年就要去美国上学了，就当给她送了。」
「不好吧……」于玥突然开口，「给曹老闆的东西还是别太花哨了，他搞不明白的。」
---
记得有一年，刘宇哲花大价钱从国外代购了两套原装进口拼图，想着曹州带女儿一起玩，就送了他一套。结果东西刚送出手，就被曹州原封不动退回来了。
他还说：「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呆在家里累得半死。我姑娘不玩这些小玩意，儿今年生日，我打算带她去柬埔寨练打靶……」
后来刘宇哲让于玥帮忙，把拼图在二手网站卖掉了。因为比较稀罕，还多赚了几百块差价。
刘宇哲用这钱带她去箭术基地练箭，约了两个小时的教练，还说：「不就是打靶么，谁不会似的！」
就是那次，于玥还听她说了个曹州的八卦。
公司刚开那两年，市场上有名气能带剧的卫视就那么几个，但凡要播戏，都得求着电视台领导。
有一次，曹州带着刘宇哲和发行老大，去一家南方的卫视出差。到当地之后，他租了辆车撑场面，每天去电视台找领导谈判。
当时电视台的地下车库，是仅供内部使用的，必须得有车证，才能进去停车。
曹州怕车停外边出啥问题还得赔，就步行到停车场里，用当时的黑莓手机，拍了好几张车证的照片。然后去文印店，花了10块钱，照着照片，让人给做了一张。
设计图来回改了好几次，看上去真能以假乱真。
发行老大有些不放心：「能行吗？」
曹州可不管那些：「试试呗！」
第二天，他把车证放在车窗跟前往车库里开，保安压根没发现是假的，直接就让他们进去了。
刘宇哲乐不可支，还问他：「被人逮住怎么办啊？」
「老子还怕这个？」曹州冷笑，「逮住就再做一张嘛，总不至于为了这个，把我送进去吧……」
---
夏寻最后还是去skp的线下店里，买了一双高尔夫手套，以宣传部的名义，放到了给曹州的礼物堆里。
上午行政部约了师傅过来，搭了个kt板背景，是视觉部提前设计好的，放了近几年的代表性项目海报和曹州的照片在上头。
负责生日会的五六个人几个小时没干别的，吹了几百个气球串好，挨个挂上去。
曹州是午饭后来的，助理跟在他身后，拎着一个大帆布包。他西装革履，十分有派头，进门就对大家点头示意。
行政部立刻关掉了楼下所有的灯，把四层的生日蛋糕推了出来，大家一起唱着生日歌，一起鼓掌。旁边还推来了一架电视屏幕，上边滚动播放着二十多位演员、导演、同行大咖对他的生日祝福。
曹州一张脸乐开了花，站在kt板前，等视觉部的摄影拍完照片之后，回头跟助理招手。
助理把帆布包打开，朝他递了过去。
「来来……今天在场的都有份，生日红包哈！感谢大家对曹某人、对月白的支持和奉献，也感谢大家的心意。」他摸出一把红包来，挨个发给了站在最前排的人。
「心意虽小，情义无价。公司和员工都是一体的，大家好、公司才能好……后边的往前来，人人有份啊、人人有份……」
人群一拥而上，挤到他面前去领红包，每个人都说：「谢谢老闆！老闆生日快乐。」
发完红包之后，行政部又把抽奖箱拿了上来。
「每个人过来领一个号码，一共四个等级的奖品：一等奖扫地机器人、二等奖多功能煮锅、三等奖空气炸锅、四等奖一套餐具。」前台小姑娘对大家说，「礼品还是挺多的，看看大家的手气啊！」
领完红包，周正珂就趁机走到了于玥身边。
平时在公司，两个人没表现得太亲近，同事们都还不知道她俩的关系。
「你多少号？」周正珂悄悄问。
于玥把号码纸给他看：「33。」
第69页
「我72。」周正珂也同样把号码给她看，「你想要哪个礼物啊？」
于玥皱着眉头想了想：「嗯……扫地机器人吧。」
「是吗？」周正珂点头，「你想要那个啊……是不是平时打扫家里好累？」
「实用性来讲，都差不多——我都用不到。」于玥摊手，「但一等奖最贵嘛，出二手，肯定是越贵越好。」
周正珂准备好的一句——「等生日时我送你」——被活生生噎了回去。
他抿了抿嘴，捏着72号的纸搓了搓，又问：「那如果你过生日，想收到什么礼物？」
于玥瞟了他一眼，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反问：「你呢？」
周正珂刚要回答，曹州就点了几个高层上去抽奖。
行政副总和刘宇哲抽四等奖，一共抽了10个人。李佳佳和胡桃都中了，俩人一起眉开眼笑拿着号码去领奖，还跟领导们合影。
接着是6个三等奖，是财务副总上台去抽的，宣传部这边中了3个人，包括夏寻。
二等奖是侯副总亲手抽的，3个名额，行政部占了两个。
「完了，与奖品失之交臂。」于玥唉声嘆气，「果然我就没有这种好运气。」
周正珂安慰：「说不定最后一个大奖是你呢？」
「不可能。」于玥果断摇头，「我长这么大，连刮刮乐都没中过……欸，我跟你讲，之前我一个朋友实习刚进大厂，就中了一台ipad，还有那种现金2万元的……好羡慕……」
最后一等奖是曹州亲自来抽的，他把抽奖箱来回晃了好几次，对着掌心吹了口气，然后把手伸了进去。
「一等奖，号码是……」他打开了折起来的纸条，「十位数——3！」
于玥心里惊了一下，把纸条攥在手心，暗自祈祷：「不会吧……不会真的是我吧……」
「个位数——」曹州故意顿了很久，目光扫视过紧张期待着的所有人，「6！」
于玥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眼看着行政部的人把司机大哥推上去，举起了手里的号码纸。
「算了，重在参与吧。」于玥打开红包，搓了搓里面的2张红色人民币，长嘆一声。
曹州被人拥着往楼上总裁办去了，大家也都各自散去。
周正珂趁着人群乱闹闹的，又问于玥：「还没告诉我呢，你想要什么礼物？」
于玥随口道：「好像也没什么缺的，而且我生日还早呢，现在想，会不会太提前了？」
第41章 平台定制剧
上半年打算开拍的那部仙侠剧叫作《游蛟》, 也是改编自网络小说，已经在平台完成评估定级，最后确定了a级，比之前《西川一梦》的a+稍低一些。
其实如果从剧本来讲, 这两个项目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
《游蛟》的ip热度不高, 剧情完成度也相对较低, 整体量级就是b级。但因为最终商议成了平台定制, 所以从b+往上抬了抬，打算把演员好好码一码，毕竟仙侠剧容易出爆款，还是有一定观众基础的。
片子是由平台来出资、月白来承制，双方共同监管财务，所以这次两边各派了一个驻组财务, 另外平台还会偶尔派人进组去查帐。
本身月白是有自己的报帐和合同流程的，但这次都要走平台的oa流程，给他们来审核，相对版权剧项目，就会比较麻烦。
月白这边的参与度和自由度确实不高。制片部门只派了一个执行制片和一个现场制片，其他都是外聘、或平台指定的。
因为是平台主导，宣传也不需要月白主控。她们只负责提供部分外围渠道和艺人的对接, 自然也不用再派人驻组了。
夏寻仍旧把项目丢给了1组, 李佳佳刚忙完前面电影的结案，就立刻投入了电新剧的准备。
宣传公司用的也是平台入库的合作供应商, 基本上包揽了平台百分之八十的定制剧, 项目非常多, 但人手严重不足，从宣传方案阶段就开始拖时间, 上周要的东西总要拖到下周才能给。
李佳佳专心盯着宣传公司干活，毕竟有些东西必须在项目前期就确定下来。渠道部份自然而然主要交给了齐睿，艺人部分就由于玥带新来的男生一起。不过目前项目还在筹备阶段，不涉及到艺人，所以于玥的工作重心还是放在了《西川》的后期上。
---
《西川》的二审已经提交了，许可证也批下来了，如果顺利的话，下个月出二审意见，然后修改、配音、成片……最晚8月前就能备播了。
不过为了利益和热度的最大化，刘宇哲和发行的同事还在争取电视台能够同步播出。
平台看过粗剪之后，还是很认可这部片子的，提出如果台网联播，需要支持会员的提前点映。但电视台对此有异议，几方还在持续沟通。
不过于玥觉得，最后应该是电视台会妥协——毕竟台里现在缺钱，有的回款拖几年迟迟不到帐，在利益导向的项目里，话语权一定会被压缩，反观平台，却势头正劲。
谁拳头又大又硬，当然是一目了然。
---
《游蛟》的责编是之前《天鹅》的责编楠楠，因为是第二次合作了，于玥跟她还算比较熟，开完工作会一起吃饭的时候，就顺带听她吐槽平台参与的编剧会。
「……一共跟他们开了三次编剧会，编剧老师和我被气死了三次。之前别的项目合作的几个组都还可以，这次负责这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可能是转么做定制剧的？就过来提一些类似于……」楠楠连筷子都放下了，特意想了想，「『男女主七集以内有没有安排吻戏』、『女二号作恶的剧情不够恶』这种……」
第70页
她疑惑地摊手：「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编剧怎么说？」于玥问。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回去修改啦……」楠楠一脸无奈，「毕竟是金主嘛，又不能说『你们懂个屁』！……这本子都换了三个编剧了，一共二十四集，前5集写了3版、又改了2版，这都多长时间了，再拖，ip版权都要到期了，能到现在开始筹备，真的很不容易了。」
「啊？为什么换编剧啊？」
「平台的意见？还是领导的想法？」楠楠摇头，「我不知道。我自己看的话，第一个老师就写挺好的，跟原着没有太大出入，改编不最怕书粉嚷嚷嘛。但爸爸就是不满意，他们硬要加一条剧情线，让编剧重新写一个反派出来，做原创角色，哇真的好离谱……编剧老师没办法，只能按他们说的改，现在我都觉得他们不如去做原创剧本了。」
于玥也很无奈，只能安慰道：「就当是陪傻子了。编剧老师还没倒下，你可不能先倒下。」
楠楠哈哈大笑起来，唉声嘆气地吃完了这顿饭。
---
选角的casting也是平台绑定的合作公司，女主用了月白合作过的流量小花，艺名叫李韵，男主是平台推荐过来的小鲜肉，叫何敬轩。
李韵的咖位是比何敬轩大的，虽然她近几年影视方面成绩不算好，但因为外形突出、粉丝粘性高、时尚资源好，市场和平台的认可度都很高。
她的对家基本跟她处于同一个局面，不会太担心哪家异军突起，所以尽管早就功成名就，但她却一直在各种偶像剧、仙侠剧里面打转，没想过跳出舒适区。
接下这部剧，粉丝都还挺高兴，因为之前她一个小火的角色，就是月白一部剧的女二号。这次再合作，粉丝都觉得月白和平台联手出品制作，肯定是精品，说不定姐姐能靠这个项目飞升。
但其实，月白内部在意这个项目的人真的很少。
大家都明白，这算是一个给平台完成任务的剧，就像有些公司每年都有正剧指标一样，拍了、不要太差、能播、不赔、完成拉新就可以。
而对手演员何敬轩，自从五年前有过一部代表作之后，就再没翻起过水花，平时连各种典礼都比较少出现，资源比较感人。他的粉丝粘性还算高，但基数太小，跟女主比起来，查了一个量级。
不过去年年底，他跟平台签了深度合作，12月上了一部热度还不错的综艺，现在又来演定制剧的男主，看来是要发力了。
确认主演的当天，于玥被沈晓婷拉进了双方艺人的对接群。大致数了一下，每个群里得有将近十七八人，大家也都没改名片，不知道到底是负责什么的，看着一团乱。
---
定好男女主，接下来就是根据他们的情况，来搭配其他演员了，制片部再次推荐杰西来演男二。
之所以一直能上月白的戏，其实是因为杰西和公司的行政副总是多年好友。行政副总是公司扩张后被曹州挖来的，据说以前一直在国企，能力和资源都非常强。
不过去试戏回来，杰西就说他被pass了——
因为身高太高。
何敬轩身高只有一米七八，杰西不穿鞋都有一米八七了，随便穿双皮鞋、运动鞋，身高就到一米九。这也是他经常出演各种都市剧的原因，脸虽然差点意思，但身材非常有料。
这事他根本没有藏着掖着，来找行政副总吐槽，隔着办公室的门，都能听见他愤愤不平地骂：「我说『古装剧怕什么啊，造型呗』。人家说『不行，太高比例不对』。我说『那他穿个增高呀』！结果你知道人家副导演跟我说什么吗？」
行政办公区域的人，全都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
「说『不行，他就是不想要对手戏的男演员比他高』……欸我靠了，什么玩意儿啊？我要不要打折骨头给他接上啊？真没见过这么事儿逼的人……自己矮就矮吧，还不让别人比他高？」杰西骂起人来一点不含煳，「娘胎里生得矮就算了，出来以后心眼还跟针眼似的，真就一辈子的矮人呗？」
行政副总无奈地打手势让他小声点，劝道：「那这部就算了，下部一定给你安排个好角色……」
结果没过几天，就听说男二号被另一家联合出品的投资公司推荐的人截胡了。
沈晓婷查了查，那男演员官方身高一米七六，私下在小群里说：「真够可以，还真找了个比他矮的啊？这官方身高175，真实身高不得168啊？」
于玥没听她们说话，刷了刷朋友圈，看见副导演在发跟组演员的组训，于是点开看了看。
有个角色她觉得还挺适合布布，想着一回生二回熟，可以让他再去找找副导演。但转念一想，男主不喜欢个子高的对手演员，估计布布过不去这关，便没说什么。
结果隔了没几天，布布就来给她发消息：「玥玥，我又要去演你们公司的戏啦，这次你来吗？」
「嗯？哪个啊？」
「《游蛟》。」
「你怎么去的啊？」于玥好奇，「不是说男主对身高要求特别低吗？你好像比他高不少吧……」
「我跟他没有对手戏。」布布说，「是看到副导演有个角色还挺合适我的，我就问了下他，他说那个角色是女主身边的，可以去试戏，我就去了。结果试了两轮，导演觉得我形象很契合，就直接给我了。虽然还是台词不多，但我最近手上没戏，再去横店看看，说不定还能遇到贵人呢！」
第71页
「那恭喜你了。」于玥回復，「这次项目我不去，等你回来有时间再聚吧。」
「可惜了。」布布发来一条语音，「要不走之前我请你吃顿饭吧？你哪天有空？」
「我哪天都没空。」于玥压根没点开他的语音，直接转成了文字，「你不上班我可得上班。」
布布半天没回消息，过了两分钟，发过来一张他养的那只银渐层的照片。
他的猫是猫舍配种效果不好，被丢掉后捡回来的，刚回家的时候瘦得浑身掉毛，他取名叫「肋排」。后来肋排被他养得胖乎乎的，身上的毛都成了蒜瓣模样。
于玥傻笑着点开了照片，放大看了看猫舔爪子的可爱模样。
「真可爱啊……」她回復。
「是吧，以后等有钱了，我飞到哪儿去，就把它带到哪儿去。」布布又回了条语音。
于玥这次点开听了，欣慰地回了句：「祝你早日梦想成真。」
第42章 看房换房
于玥和祝同租的房子马上到期了, 俩人商量着抓紧时间看看房，换个地方住。
现在不是租房旺季，但房价还是一点没跌。她们想往市区住一点、又想找环境别太差的小区，结果看了一圈, 整租两居都得6300往上, 没办法, 只能要么降低要求、要么增加预算。
「我的预算2300吧, 再高不行了。还得交中介费，每个月水电……算下来一个月也得小3000了。」于玥盘算着现在手里的钱，「好贵啊，我的天，老破小都这么贵。」
「我差不多吧。」祝同也说，「反正再往上是不够了。」
俩人趁着周六看了一下午的房, 先看的条件差点的整租两居，要么是两梯20户的塔楼、要么是地铁步行20分钟……
还有80年代建的老闆楼，没进屋两分钟呢，楼下就有老头冲上来嚷嚷：「你们不要吵！我们年纪大了，听不得噪声，你们脚步都轻一点……」
她们立刻对视一眼退了出来，那中介忙去给同事打电话, 这才知道, 原来之前住这儿的两个女生，就是被老头弄走的, 她们正常在家生活, 老头要上来骂, 有几次还给她们拉电闸，大半夜家里没电, 谁都住不下去。
「太难了。」于玥忍不住说，「现在都让年轻人怎么活啊？」
她其实来北京的时间已经不算早了，但因为赶上了行业上升的红利期，所以每太在租房的事情上吃多少苦，毕竟大学毕业那会儿年轻，能挨能造，吃点苦不算什么。
但现在心态不同了，还得为了生计和房租发愁，实在是有些烦闷。
再往前看，像刘宇哲她们，几乎是2000年前后来的北京。但凡家里还可以、也肯给花钱的，都赶上了房价高涨的红利，公司里同年纪的不管是不是高管，起码都在北京有套房，不像现在，很多人奋斗到30多岁，依然买不起北京的一套房。
有的同事因为没钱，把房子买在了大厂、三河、燕郊，每天通勤来回3-4个小时，光路上就筋疲力尽了，更不要说回家还得做饭、看孩子，这种生活，于玥光是想想都觉得窒息，难以接受。
来北京之前，她出门能够接受的交通时间不超过半小时。
老家小城市，即便横跨整座城市，公交车也用不了一小时，平时去什么地方，都是走路二十分钟以内、骑车十分钟以内。上学时从宿舍走到教学楼，每天五分钟，周末出去逛街、吃饭，也都是半小时以内的公交就能解决。
来了北京，从三环一路住到五环外，她能接受的通勤时长最终控制在了单程1小时，再多就实在吃不消了。
「反正按咱俩的预算、咱俩奢望的环境……」祝同嘆气，「五环里还是只能住一间房，要不就租个小一居，弄两张床得了。」
最后她们妥协了楼龄，找了一套90年代的板楼一居，每层4户，离地铁站10分钟。客厅和卧室都是全南向的，一个人住客厅，装个拉帘当隔断，一个人住卧室，比客厅那个多出100块钱。
于玥选了卧室，好歹算是有了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
周六晚上签约，周日早上，她们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搬。
平时买了太多没用的、零零散散的细碎东西，整理出来大大小小快二十个箱子，还有镜子、桌子、床垫这种大件。她们雇了搬家平台的一辆中搬车，最后有一个箱子差点塞不进去，只能现场又拆开，重新放了放，硬是挤上了车。
周正珂本来想过来帮忙，于玥说没必要，还会弄得祝同尴尬，让他就别过来了。
等到晚上收拾好，吃上饭，一看时间，都已经九点了。
于玥先洗完澡，躺到床上，发现一个小时前，周正珂问她：「你想不想认识一下我的朋友们？」
她回：「什么朋友？」
周正珂很快打过来电话，支支吾吾说：「就……我几个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最近天气不错，他们想去露营。」
「可以啊，什么时候？」于玥问。
「下周末好不好？」周正珂沮丧的声音总算轻快起来，「嗯……就在顺义那边的露营场地，还能放放风筝什么的。」
他总有种不被于玥需要的感觉，就像今天搬家，如果换成他那些发小的女朋友，肯定是会让自己男朋友去帮忙的。
但他不知道怎么跟于玥开口说，只有在得到于玥肯定的答案的时候，心里才会觉得轻松一些。
第72页
「ok，没问题，反正最近项目也不是那么紧，我这边时间还算多，那你定好时间告诉我。」于玥说完，想到什么，又问，「我可以叫朋友一起吗？上次见过的，何莉莉、尤娜，或者如果我室友在，叫她也可以。」
「好啊，那等我消息，定好之后你叫人……」周正珂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
于玥因为早上上班时间晚，第二天约了保洁阿姨来家里打扫，赶在10点半她出门之前，让阿姨来打扫一个小时。
这间屋子前租户保护的还可以，但也有些卫生死角，她和祝同昨晚把东西收好之后简单打扫了下地面，今天保洁阿姨来，又把卫生间、厨房全都清理了一遍。
于玥跟在阿姨后边一起收拾，把东西都归置好。
阿姨熟络地问：「美女，刚搬来啊？这屋子我之前也来过，住的一对小两口，东西可多啦。」她乐呵呵笑着，「我看你们东西也不多。你是住卧室还是客厅啊？」
「卧室。」于玥停在旁边，一边拿着手机回消息，一边跟阿姨搭话。
她很喜欢跟陌生人聊天，尤其这种热情的叔叔、阿姨，因为总能从她们身上体会到对于生活的热忱和坚持，是像她这样每天坐办公室的人鲜有的一种情绪。
「那你们在哪儿上班呀？离得远不远？是不是办公楼里啊？」阿姨腼腆地说，「我女儿明年大学毕业呢，她能不能也找到你们这样的班上呀？」
于玥笑：「孩子学什么的呀？」
阿姨一脸骄傲，放下了手里的抹布：「学什么……新闻传媒？」
「那差不多吧，专业是对口的。」于玥点头，「不过也得看她喜不喜欢，我们这行倒是没什么限制，之前有个同事学生物的，也来做了。」
「是嘛！」阿姨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跪在地上用短柄刮板刮地，不自禁地哼起了歌。
于玥被她影响，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
周正珂还在地铁上，就收到了于玥的消息。
她拍了一张新房间窗户外的天空风景，因为对面有个公园，看出去一片绿意盎然，外加阳光照耀，显得生机勃勃。
「真好看。」周正珂回，「春天来了。」
「你到站了吗？」于玥问。
「还没呢，还有三站。」
「那你一会儿在站台里面等等我，一起去公司。」于玥很快回。
到站之后，周正珂顺着人潮走到了换乘站的二楼出口，就在垃圾桶旁边停了下来。于玥还有两站就到，他背靠在墙上，一条腿微微弯曲，低着头盯着手腕上表的秒针「嗒嗒嗒」地走。
「小珂——」
他听见于玥的声音，于是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极尽温柔的笑。
于玥拿着包紧走两步过来，先是抬手在他掌心捏了捏，随后又放开。
周正珂有些失落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但还是耐着性子问：「怎么今天突然要一起走了？」
于玥跟他并肩往外走：「天气这么好，不跟你一起走走好像可惜了。不过让你等了我二十分钟，晚上你要晚下班二十分钟了。」
周正珂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笑道：「不要紧，早二十分钟还是晚二十分钟，我不在意。」
「那你在意什么？」于玥笑着问。
周正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停下脚步来：「能和你一起，那就好了。」
---
俩人一起到的公司，在楼下遇上了夏寻和沈晓婷。她俩住的比较近，早上都是一起拼车来的。
「嗨——」夏寻跟她们打招唿，「好巧，你们居然碰到了？」
沈晓婷看向周正珂：「我还是第一次见周哥跟别人一起上班呢！」
刚巧进了电梯，她笑着问：「周哥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在地铁里遇见你，跟你打招唿，你瞥了我一眼，就跟陌生人一样走过去了……」
于玥忍着笑看向周正珂，却见周正珂一脸疑惑地问：「……有吗？」
「是你能做出来的事。」于玥补刀。
周正珂伸手，在背后轻轻掐了掐她的腰。
她穿着t恤和薄外套，因为怕痒，立刻躲了一下，差点撞到沈晓婷，于是狠狠地瞪了周正珂一眼。
电梯门打开，夏寻先去厕所，沈晓婷到财务找出纳，于玥转身向办公区走去。
周正珂紧走两步追上去问：「我真那么蠢吗？」
他一脸真诚不似作伪，于玥没憋住笑出了声，才说：「好吧、好吧……我承认，不熟的时候是有点。」
眼看周正珂的脸耷拉下来，她又说：「但还挺可爱的啊」她伸手在他下巴上挠了挠，逗小猫似的。
「别多想啦，晓婷也没有什么恶意啊。如果你愿意，以后可以注意下，如果不想就算了，反正按照你的生活方式来，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了。」于玥拍拍他的胳膊，挥手跟他告别。
「今晚定好露营时间，我告诉你。」周正珂说。
于玥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第43章 手术室
露营的时间定在了这周六, 场地选半露天的私人野营区，里面一共16个营地，自带一栋2层的小屋和房车，供人休息。
小屋前有将近三十平的木质露台和一片草坪, 提供了各种帐篷、烧烤架、桌椅板凳, 还有套餐内包含的烤串、酒水。到了晚上, 营地中心的湖心舞台上, 还会有表演，有时是唱歌、有时是跳舞。
第73页
午休时间，周正珂叫于玥叫一起出去吃午饭，顺便把营地的照片给她看。
「……现在有十四个人，一共可以去25人左右。其实再多也行，但就没那么舒服了。」周正珂跟于玥并肩坐在一条长凳上, 看着她翻看连结，「你看看想叫谁，我说帮我空几个名额出来了。」
「哇哦……」于玥看了看，瞬间被照片上的景色吸引了，「我还没去过私人营地呢。」
「那你去过哪儿？」
她们吃的粤菜，点了肠粉和两个菜，周正珂夹了一块带肉的肠粉, 一只手在底下接着, 餵到了她嘴边。
「就在市区和……宋庄、通州？」于玥只咬了一半，「基本都是面积很有限的野外, 风景一般般吧……」她点开一张图, 「厉害了, 里面还有马场和採摘园？」
周正珂很自然地把剩下的一半放到自己盘子里：「对，这是付费项目, 你喜欢的话可以去。」
于玥把连结转给何莉莉和祝同，问她们的时间。
祝同很快回覆：「啊啊啊！好想去，但我这周要加班……死了算了，美好的春天就这么过去了。」
何莉莉下午才回过来消息：「我ok，我叫我男朋友一起去可以吗？他可以开车带我们。」
于玥回：「我坐小珂的摩托车去，谢啦。对了，尤娜不知道方不方便？想叫她一起。」
结果何莉莉说：「尤娜这周四动手术，应该是去不了了。」
「啊？什么手术啊？她怎么了？」
「甲状腺有点问题，说之前就发现了，但大夫一直让观察。最近去体检，感觉不太好了，什么……」何莉莉想了想，「结节边缘有点模煳吧，还是建议做了。」
于玥不太懂：「严重吗？」
「说是早期，做了应该就没事了。但做完得休息一段时间，而且会留疤，还得终身吃药。」何莉莉嘆了口气，「太受罪了。」
于玥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说：「你去陪她吗？」
「对，手术当天我和他哥陪着去，你来么？」
「周四什么时间？」
「早上9点，她提前2天住院做检查，我8点半左右到。」
于玥看了下工作备忘录，周四没有特别紧急的安排：「可以，那我给她发个消息吧，到时候我们医院见。」
「ok，我也跟她说下。她这人死要面子，害怕又不直说，人多可能还放松些。那我跟她说完把地址发你啊，拜拜……」
挂了电话，于玥有些惆怅起来。
之前她当主管时，有个女孩和沈晓婷同期进公司，长得很好看，做事也非常认真。本来第二年，于玥打算让她单独带项目的，结果有天她说肚子疼，回家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直接被室友去了医院，做了好半天检查，最后通过b超，发现是因为卵巢囊肿。
之前公司发的体检卡，她太忙一直没有去，平时偶尔小腹不舒服、或是月经不舒服，她也没当回事，结果最后查出来，囊肿已经超15cm了，而且还有增大的趋势。
没办法，她只能先停下工作开始准备手术。
她自己拿着医保卡去办理入院，幸好很快就排到了。虽然是微创，但还得全麻，父母不在北京，当时是于玥和刘宇哲跑去，帮她签的手术同意书。
做完手术有几个小时的全麻恢復期，因为药物作用，那女孩连眼睛都睁不开。于玥拍了小视频，发给她父母报平安，那边妈妈回了条语音消息，她听不懂，就在女孩耳朵边放。
母女俩隔着手机，都哭成了泪人。
因为不能动，眼泪顺着女孩的眼角一下一下滴在床单上。但跟妈妈电话完，她松了口气，又闭上眼，头晕脑胀但却怎么都睡不着。
当天晚上，刘宇哲开车把女孩送回了家，让她好好休息几天，不要想别的。
过了不到一周，她就回来上班了，但始终身体有些跟不上工作节奏，没到半年，还是选择了辞职。
当时于玥非常不忍心，但女孩说：「玥姐，我没办法拿身体去拼了。可能人跟人不一样吧……哲姐每天六个小时都睡不到、天天熬夜，但还是精力很旺盛。我也很羡慕你，是躺下就能睡着的人，听说这是注意力能够高度专注的人才行的。」
「但是我不行……工作、熬夜、高度紧张，对我来的压力太大了。」
「可能我的精神还有余地，但是身体实在熬不住了。」她看起来非常难过，「我很喜欢这份工作，但是它不适合我。我打算回老家，能在爸妈身边，是不是还可以？……」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于玥都能想起女孩最后对她露出的那一个笑容——
是梦碎的失望、也是对现实妥协的无奈，但她还是在笑着。
---
除了前段时间跟电影的点映，于玥已经很久没有早上六、七点起过床了。
周四正好是要去《西川》后期，她就跟忠哥说了一下，早上晚点到，先去看望尤娜。
尤娜做手术的医院离她现在住的不远，坐地铁大概40分钟。但她上班要带电脑，昨晚还买了一捧向日葵，打算带过去，于是提前了一会儿出门。
月白的上班时间比较弹性，所以她很少感受巅峰时期的早高峰，今天忽然在7点多到了地铁站，才发现原来平时不觉得人多，只是单纯因为她上班晚。
如果9点出门，地铁基本上不需要等，一趟就能上去。
第74页
如果10点出门，那车厢里大概会有一半的剩余空间。
但今天7点出门，地铁站的人从b2候车层一路排到了楼梯口，而且都不是一纵，几乎每扇门前都是三列队伍紧紧挨着，挤在车门前。
她从队尾排到上车，一共等了三趟，上车之后差点挤到晕厥。
好不容易站了几十分钟，结果因为站得太靠里，下车的时候险些下不来，被上车的人群沖回了车厢。脚还没站稳，又被后面一个热心肠的阿姨，硬生生推了出来。
她站在人潮涌动的地铁站，有些艰难地回忆从前——想不起来上次被这么挤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总算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医院，穿过门诊部走到住院部。人越来越少，到住院大楼上电梯的时候，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了。
尤娜住的是单人间，尤正和一位阿姨正在病房里照顾她。
「宝贝，你来啦！」看见她，尤娜就伸出了双手，热情地跟她拥抱了一下。
她穿的是病号服，桌子上已经放了一捧黄玫瑰，于玥把被压瘪的花交给起身过来的尤正，抱过尤娜，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好久不见。莉莉呢，还没到吗？」
尤娜手：「快到了，她有点堵车。你最近怎么样？哥，让阿姨把花插起来吧，别放在桌上！」
阿姨笑呵呵接过花，但没找到多余的花瓶，就抱着又出去了。
尤正没什么表情，但神情有些憔悴，指了指外面说：「我下楼抽个烟。」
「去吧，多晾一会儿，别把烟味带回来……」尤娜摆摆手。
「怎么样？」于玥把门关好，又坐回来，「是不是要空腹？」
「不止，好麻烦，饮食清淡、空腹、每天早上抽血做检查、还要练习手术体位……就这样，仰着脖子躺床上。」尤娜还是和之前一样大大咧咧，但肢体动作小了很多，「你都不知道，我来的第一天，隔壁房间有个阿姨去做……嗯……ct？结果她对造影剂过敏，完全没有想到！」
「我刚进来、东西还没收拾，就十来个医生护士跑过来急救，吓死了真的……」她拍拍胸口，闭上眼睛，身子抖了一下，「我还没做过手术呢，不知道疼不疼。」
「微创应该还好，但是麻醉完会比较难受。」于玥握着她的手安慰，「不会有什么大事，做完之后还是要注意，不要生气、不要熬夜，能行的话把酒尽量戒了吧。」
「嘿嘿，你跟大夫说的一样。」尤娜从床上走下来，站到窗边看着外面，「我妈就入院当天来了一次，她太忙了。从小我就是我哥带大的，他这几天家都没回，又不放心阿姨和护工，就一直在医院照顾我。」
她低下头，忽然说：「如果我死了，也不知道莉莉会不会可怜可怜他……」
「胡说什么呢你？」于玥忙「呸」了两声，「你哥有他自己的生活，相信我，不需要你这样为他操心，他会过得很好的。」
「但愿吧。」尤娜笑了笑，「我发现你很会安慰人。」
于玥想了想：「久病成良医？哈哈——」
---
坐了几分钟，就听见门外有人在说话。
何莉莉抱着一束香槟玫瑰，穿着高跟鞋，踢踢踏踏跑了过来，一下就抱住了尤娜。
两个人抱在一起亲昵地说话，尤正在门外站着没进来。
于玥瞥了一眼，看见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就是上次见过的何莉莉的男朋友，心里「咯噔」了一下。
尤正倒是泰然自若，跟何莉莉男朋友还在聊天，但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一会儿手术开始你和玥玥就走，别等着我。打完麻药好丑，还会流口水，我不想让你们看见……」尤娜愁眉苦脸地说。
「我又不嫌弃你！」何莉莉插科打诨，「我照顾你不比尤正靠谱？」
「有阿姨和护工呢。」
「那还行。」何莉莉点头。
护士过来敲门，尤正忙让开通道：「7床，准备一下，马上来接人了。家属一会儿可以直接去手术室外等，我们推床走内部通道，只能跟1个人。」
「我跟着！」尤正抢道。
手术一共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于玥打过招唿，已经先走了。
病床推出来的时候，尤娜的眼睑一直在动，嘴里还插着氧气管，嘴边一圈干了的暗红色痕迹。
大夫又一路把她推了回去，让先躺着，不能喝水。
何莉莉一直陪到她能哑着嗓子开口说话，这才安心走人。
「我送你吧。」尤正主动说。
何莉莉瞥他一眼，又看向床上的尤娜。
尤娜眨了眨眼示意，让他们放心去。
「那走吧。」何莉莉转身往外去。
第44章 野外露营
周六中午, 周正珂去于玥家里接她，骑摩托车走环线到了北五环，再一路到的顺义。
天气转热了，他换了两个夏季头盔, 穿的骑行服也很轻薄, 里面还穿了吸汗服。
前一天下了几个小时雨, 今天气温不是很高, 但明显已经放晴了。于玥怕晒，穿了长袖、长裤，在包里揣了发箍和墨镜，打算去之后换上。
路程还是有些远，她们快两点出发的，将近三点半才到。
他的髮小大部分都到了, 已经有十来个人在营地里面收拾起来了。周正珂拆了摩托车箱子提过来，里面装着些酒水饮料，放好东西后，他才带于玥挨个去跟朋友们打招唿。
第75页
组织活动的是周正珂爸妈以前同事的孩子，叫雷斌。
据周正珂说，雷爸爸90年代下海去了南方做生意，零几年回来干了房地产, 赶上了最繁华的时候, 早就身价过亿了，现在做一些地方文旅的开发项目, 都是跟政府打交道的。
那会儿雷妈妈说家里没人气, 没事就爱往周正珂他们家跑。
雷斌从小跟周正珂一起写作业, 但成绩特别差，小考没考上重点初中, 被送去了加拿大，大学又到了美国，在明尼阿波利斯学了建筑，最后拿了双学位的研究生文凭回来。
两口子一辈子劳碌，想让儿子进体制，也联繫了几个岗，但他觉得没意思，进去呆了不到半年就又出来了，说要创业。于是雷爸爸给了他一笔钱，他前后做过音乐公司、潮牌服装，但都干不久，现在打算开个机构，正在找人谈合作。
另外还有两个男孩、两个女孩，也都是厂子大院里长大的。
其中一个男孩家情况跟周正珂差不多，不过当年父母没买房，到现在一家子还住在南城的老房子里。另一个前年结婚了，今天带着老婆来的。
有个女孩家里做消防器材生意的，虽然没有雷斌富有，但浑身上下穿的都是一眼就能认出牌子的衣服，加上包包，一身行头得有小五万块钱。
最后一个女孩还在念研究生，看着有股学生气，不太说话，跟周正珂也不算孰。
剩下还有几个男生女生，周正珂说他也不认识，应该是这些发小的朋友们。
除了于玥和那个书生气的女孩，剩下的姑娘都穿着裙子和高跟鞋来的，有怕冷的，也只是在外面套了一件小外套，基本两条腿都露在外面。
「这也太卷了。」于玥扫视了一圈在场的男生，看着他们参差不齐的身高和脸直皱眉，「有这必要吗？」
周正珂笑道：「你不是想去骑马，现在去？」
何莉莉跟男朋友开车来，还得半小时左右，于玥就说：「行，那先过去看看。」
雷斌正看着两个他叫来的男生在露台上架烧烤架，他嗓门挺大，听着有点烦人：「别放这，往北！……对对！肉呢？肉放这边，诶呀，你看着点啊……」
于玥小声地对周正珂说：「你发小和你不太一样。」
「是吧。」周正珂拉着她往马场走，「毕竟很多年没一起生活了。他上学那会儿，每年回来我们也就一起打篮球、骑车什么的，这几年他在国内，才又来往多了。」
走了半天到马场，结果看到一张手写告示，说老闆今明两天在外面有比赛，不开门，只能隔着栅栏看了看里面的马，又掉头回去。
何莉莉和男朋友刚到，也带了一些零食，高兴地朝她招手：「刚要给你打电话呢！」
她穿着一条修身长裙，也比较单薄，走到露台的桌子旁就坐下了：「环境不错啊，老公，是不是？」
她男朋友戴着墨镜，「嗯」了一声，把东西交给迎上来的两个男孩，也跟着坐下了。
何莉莉拉着于玥说话，告诉她昨晚尤娜给她打电话了，状态不错。
雷斌多看了她俩一会儿，走过来问周正珂：「这你叫的人啊？」
「我女朋友的朋友。」周正珂说。
雷斌若有所思地点头。
---
一群人收拾了好半天，总算把场地布置好了。
但他们怎么点不着木炭，折腾了好半天。何莉莉男朋友看不下去了，主动去帮着点火，雷斌那几个朋友就凑在旁边现学。
周正珂正陪着他几个发小嗑瓜子，一群人坐在帐篷旁边的草地上，聊得热火朝天。
于玥跟何莉莉上了小屋楼顶，何莉莉趴在墙沿上问她：「那两个女孩是谁叫来的啊？有点格格不入。」
于玥以为她问周正珂的髮小，结果一看，她说的是另外两个完全不认识的女生。
她们都长得很漂亮，穿着打扮都相对素雅，不知道是不是一起来的，一直紧挨着坐在长条藤椅上，也不跟别人说话，看起来有些侷促。
她摇头：「那富二代叫的吧，不认识……」
何莉莉讥笑一声：「你们家小珂和旁边很学生气那个，坐在那堆人里，有点像狗和兔子被丢进狼窝。」
于玥听得直摇头：「你这什么比喻啊？」
「你不觉得吗？」何莉莉皱眉，「你看那富二代，还有那小公主……」她压低了声音，凑到于玥耳边，「哪是叫朋友来啊？根本是带僕人出门玩的……」
---
下午吃了点东西，一群人又去採摘园逛了逛。
现在都是大棚草莓，什么季节都有，而且种出来还挺甜的。于玥摘了一小篮，吃了几个，就都打包带走了。
到晚上六点多，营地的工作人员开了院子里的灯。
从房顶到露台边，亮起了一串串小灯泡，伴着晚风习习，舒服得大家有些犯困了。
何莉莉的男朋友稳稳地坐在烤炉c位，看着他熟练的手法，何莉莉都问：「你是不是偷偷干过啊？哈哈——」
旁边俩雷斌的小弟一直在给他打下手，闷不吭声帮忙递东西、扇风、往外送烤好的串。
周正珂有点不好意思，叫了朋友一起过去帮忙，说换他们歇会儿。但他们技术不到家，刚开始几串都烤煳了，只能几个人偷偷摸摸分了，然后重新烤。
何莉莉拿着酒瓶又大杀四方，连雷斌都跟她说：「姐姐，我对你肃然起敬……」
第76页
于玥只开了瓶果酒，一只坐在何莉莉身边吃烤串。
先前看到的那两个打扮比较素雅的女孩，一直坐在外圈，连桌子都没靠近。
有人说想打麻将，雷斌就让小弟去拿，扭脸看见了那俩姑娘，喊了一声：「欸，干嘛呢？坐那么远，吃你们啊！」
俩女孩被他吓了一跳，只能起身走了过来。
雷斌一把将她们拉到几个男生中间坐下，一只手按着一个，嬉皮笑脸道：「哥们儿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艺术学院的妹妹，还没毕业呢！我那msn公司不是在招人嘛，怎么样？就这颜值，够不够？」
几个人跟着起闹架秧子：「斌哥眼光可以啊，指定能火！……」
「这才到哪儿？」雷斌抬手，摸了摸其中一个女孩的头髮，「梦梦，你不是学跳舞的么？来给哥跳一个。那谁……」他看着另一个，皱着眉头想了想，「小……小唐？你学唱歌吧我记得，正好，那边的舞台还没开，咱先看看两位美女的舞台，怎么样——」
说着，他把两个女生从椅子上拽起来，拉到了露台边缘灯光比较好的地方。他脸上红扑扑的，脖子往前倾，挑着眉毛喊：「等什么吶？赶紧啊！」
叫梦梦的女生哆嗦了一下，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一步。
雷斌可不管，他脑子一热，想干嘛就干嘛：「不是，表演一下都不行？直播不也是演，还是哥哥面子不够大啊？」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他们，有人劝雷斌：「斌哥是不是喝大了，要不回来坐会儿？」
「滚，你才喝大了。」雷斌骂了一句，又回过头去盯着俩女孩。
何莉莉把酒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回头找了一圈——她男朋友去厕所了，这会儿人不在。
周正珂听见动静，擦了擦手，站起身也朝这边看过来。
小唐嗫嚅道：「哥……我唱什么？」
「随便。」雷斌不耐烦地走回来，拽出自己的椅子坐下。
愣了半天，小唐唱了一句前几年比较红的歌，声音有些发颤。梦梦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放开了紧攥的拳头，打算妥协了。
于玥忽地拉开椅子站起来，木质的椅子腿在露台上拖动，发出了刺耳的尖锐响声。
她什么都没说，走到两个女孩面前，轻声道：「不想演就不演了。」
小唐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眼眶「唰」一下红了。她手心冰凉，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小唐比她好一些，但也很紧张，求助的眼神看向了于玥。
「欸！不是，这什么意思啊？」雷斌叫了起来，「弟妹，你这干嘛呢？」
于玥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深吸了一口气，骂人的话都憋到嘴边了。
周正珂几步走过来，站在了她身后，双手搭在了她肩上。于玥回头看他，他没说话，但拍了拍她的肩膀。
何莉莉男朋友回来了，她小声耳语了几句，对于玥喊：「玥玥，我和我老公打算走了，你一起吗？」
于玥收回视线，看着两个女孩恐慌的神情，拉起她们朝何莉莉走去。
两个女孩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紧紧反握着她的手。
雷斌的脸一就垮了，刚踢开椅子站起来，就被周正珂过来挡住了。
「珂，你干嘛啊？」他涨红了脸，对周正珂怒目而视。
「别闹了，你喝多了，歇会儿吧。」周正珂把他往椅子上摁。
「靠，歇什么歇？哥们儿不就看个表演吗？」雷斌上手推开了他，又被另外几个人围上来拉住。他满嘴骂骂咧咧，指着于玥的背影喊：「什么了不起的？看你那穷酸样！清高什么啊清高？他妈的——」
周正珂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口，那几人又来劝他。
他气唿唿地瞪了雷斌半天，最终还是松了手，朝着于玥的背影追了过去。
雷斌气短，拍了拍胸口，脑子清醒了些，小声又骂：「靠还真想打我啊……看见没，他他妈真要打我啊！草——」
第45章 哭包
何莉莉男朋友还没弄明白出了什么事, 就被拉上车了。他们本就打算当天开车来回的，所以今天一直滴酒未沾。
于玥在车边问两个女孩：「跟他签合同了吗？
梦梦已经抖似筛糠，说不出话了。
小唐松了口气，摇了摇头：「还没……打算下周签的, 刚谈完分成比例……」
「那就好, 你们是刚毕业吗？」于玥又问。
小唐摇头：「我是护校毕业的, 之前当护士, 今年认识了个朋友，说做主播能赚钱，就过来了。梦梦是我叫来的……斌……斌哥说给我们培训，每个月也有底薪……」
梦梦这会儿才说：「我是在银楼做销售的……谁能想到……」她声音越来越低，「真不该来，为这点钱, 太作贱人了……呜呜……」
小唐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都怪我们，不知道轻重。今天他说过来一起玩，我们就来了。」
于玥安慰似的拍了拍俩人，在她们背上摩挲了几下：「不怪你们，不是你们的错。好了，没事了，先跟莉莉坐车走吧, 以后当心点, 别再跟这种人来往了。」
何莉莉也说：「做主播也有很多途径的，找正规公司, 一会儿加我, 我给你们介绍朋友。你看他那样子, 就不像好好干活的，油腻死了, 是不是，老公？」
小唐这下也掉了眼泪，抱着于玥泣不成声地说「谢谢」。
第77页
于玥看着两个女孩上了车，刚摸了摸兜里的手机，犹豫要不要跟着坐上去的时候，周正珂正好追了过来。
「玥玥……」他跑到跟前，一把拉住了她，哀求似的眼巴巴看着她。
他第一次这么用力抓于玥的手，于玥没打算挣脱，却被他抓得生疼。
何莉莉从副驾探出头来，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宝贝儿，上车。」
于玥看看她、又看看周正珂，最终还是对她说：「没事，莉莉，你们先走吧，一会儿我给你电话。」
何莉莉明显不高兴，但也不好说什么，冷着脸扫了扫周正珂，摇上车窗走了。
周正珂一直没说话，抿了抿嘴，满脸的歉疚。
于玥说：「拿东西走吧，呆不下去了。」
周正珂摇头，脚下一动没动。
「……我在这儿等你。」于玥明白过来，指了指停在旁边的摩托车，「你去吧，我不走。」
她等在槐树下，看着深蓝色的天空发呆。即便在郊外，北京的夜空中，还是看不到星星。
她有些怀念故乡的夜空，又有些怀念城市里的霓虹灯，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
很快，周正珂就去而復返。
他拎着头盔、箱子和护具过来，踌躇了一会儿，才上前帮于玥穿戴。
「护膝不穿了……」于玥把头盔扣好，扶着后座爬上摩托车，「我记得来时看到有条河，去河边吧，我们谈谈。」
周正珂背影一僵，有些哽住了，低着头，半晌才说：「好。」
来的时候，于玥一路搂着周正珂的腰，整个人贴在他后背上，这会儿却只双手扶着他腰侧。
周正珂心里憋屈，手上不自觉就使了劲去拧油门。
眼看车速提到120，于玥吓了一跳，慌忙喊：「你慢点！……靠！」她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又喝多了？我都给忘了，你酒驾啊？！——」
周正珂回过神来，连忙松开了油门，安抚似的将于玥的手环在了自己的腰间。她抽了抽手，却没拽动，在背后嘆了声气。
好在那条河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
河岸两侧灯火通明，隔几米就装着地灯，也有霓虹灯带。可能这几天天气有点反覆，下了场雨，又降了一点温，散步的人不是很多。
于玥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把头盔扔给周正珂，挑了个附近没树的椅子坐下，先拿出手机给何莉莉打电话，问她到哪儿了、怎么样……
周正珂摘掉头盔，没打算坐椅子上，颓丧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他喝了两杯红酒，不至于醉，但确实有些酒气上头。尤其情绪低落，更容易被原始冲动支配，脑子里有些乱闹闹的。
他想表现的惨一些，觉得以于玥的性格，多少会心软。可越想，又越觉得委屈。
自己明明是好心，却做了件坏得不能再坏的事……加上于玥光顾着打电话，对他不闻不问，没憋多久，他的眼泪就「叭嗒、叭嗒」掉了下来。
等挂掉电话，于玥就看见他捂着脑袋蹲在原地，脸埋在膝盖上，小声地抽泣着。
「你真喝醉了？……好了，别哭了。」于玥失笑，让他抬起头来，「胆子可真大，我都没印象你喝酒……唿，我胆子也挺大，还敢坐你车，服了。」
他脸上挂着泪痕，嘟嘟囔囔地说：「对不起……」他双手捂住了脸，不想让于玥看见自己的丑态。
于玥双肘撑在膝盖上，俯身离近了看着他。他脖子到脸都红扑扑的，眼睛也湿漉漉的，的确让她心生怜爱，于是说：「你确实应该说对不起，知道为什么吗？」
周正珂先是点头，但看她的表情，又茫然地摇了摇头。
「下午刚见到你那富二代朋友，我就觉得不舒服。无论认同与否，你应该是了解我、也了解他的——但你让我被架在火上烤。你觉得那种情况，我能视而不见吗？」
周正珂吸了吸鼻子，摇头道：「对不起……」
于玥又问：「你还记得吗？最开始，我问你为什么喜欢我，你说……」
——你那么勇敢，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挡在前面。
她一脸平静：「如果是工作，我会权衡利弊、选择处理方式，但感情不是工作，如果觉得被冒犯，我不会考虑任何人的感受——周正珂，这其中包括你。」
「我真的……对不起，玥玥……」周正珂的眼泪更汹涌了，他用手背抵住了眼睛，「我只是想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而已，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我知道啊。」于玥抱臂点头，坐直了身子，「所以以后多想一点吧，我不希望下次再碰到这样的事……」她打了个哆嗦，「本来挺好一周末，晦气……」
她烦闷地打开手机，翻看附近的酒店：「你摩托车锁好停这儿吧，喝了酒别骑了，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跟你殉情。这家酒店行不行？距离500米……」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好像是那边吧，你看看？」
周正珂愣了半晌，哽咽了一下才问：「玥玥，你是在问我吗？」他可怜巴巴，「你不是要跟我分手吗？」
「嗯？」于玥惊诧，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分手了？」
「没有吗？」周正珂眼中流露出惊喜，握住了她的手，「到河边跟我谈谈……不是为了分手吗？你刚刚说不考虑我的感受，我以为……」
第78页
他懊恼地低下了头，抓了抓自己的头髮。片刻后，又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的眼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但又有点紧张地问：「玥玥，你真的喜欢我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呢……」
于玥有些傻眼了：「啊？」
「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吧……可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啊！」周正珂说完就低下头，靠在她腿上，再次默默地流起了眼泪。
于玥一愣，仔细回忆起来——
好像的确，无论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她都没有对周正珂说过「喜欢」。
「我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你坐哲姐的车，对她说『喜欢』《西川》这个项目。你不是不会说『喜欢』的人啊，可为什么不对我说呢？」
「你会对别人发脾气，但你从来不对我生气，不是说只有不在乎才会理智冷静吗？……」
「我总会觉得，你好像并不是那么需要我……你从来不对我提要求、也很少对我诉苦……玥玥，你需要我吗？你真的喜欢我吗？」周正珂嘟嘟囔囔地念叨着，「要是不喜欢的话，你直接跟我说，我能扛得住的……呜呜……」
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于玥嘴角的笑意有些憋不住了。
「天吶……」她深吸一口气，「跟你们总监说一下，让你少评估点小说吧！——我喜欢你，好吗，周正珂？我不会跟同事报备行程，难道会跟男同事出去玩？或者会去他们家里？还会跟他们上床吗？」
她觉得可笑，又有些难以置信：「你自己觉得合理吗？」
周正珂怔住了，他反应有些迟钝，缓缓地眨了眨眼。
「说实在的……」她纠结了一下，「到目前为止，我还是很喜欢你，所以我会把你这些行为当成某种情趣。但不要把我推远，如果再这么无休止下去，我可能真的会受不了。」
「现在呢？」她把周正珂脑袋顶上刚被自己抓乱的头髮按了下去，「现在呢？你还喜欢我吗？还和之前一样吗？」
周正珂「嗯」了一声：「喜欢……喜欢你的勇敢、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笑、也喜欢你认真工作……还喜欢……」他咬了咬嘴唇，小声说了最后一句，「喜欢你的身体……」
于玥抿着嘴笑了笑：「嗯，我也是。」
周正珂有些害羞地垂下了眼，但又忽然问：「那那个『布布』呢……他是怎么回事？」
「布布？」于玥疑惑，「你怎么知道他的？」
周正珂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第46章 醋罈子
上周《游蛟》开机, 楠楠去了剧组。
剧本还差一半多，每天导演在现场拍前半本、编剧在家里改后半本。楠楠又要盯编剧、又要按导演的意思下飞页，忙得脚不沾地。
策划中心的几个责编有个小群，大家每天在群里互通有无, 聊八卦、聊工作……
周正珂很少在群里说话, 但每天都会扫一眼聊天记录, 怕万一错过工作相关的事。
那天中午在工位上吃完外卖, 他照常翻看群里的聊天记录。他手指划得飞快，但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个字，立刻退回去仔细看。
胡桃说：「……我看何敬轩开机照片有点丑啊，脖子短短的，本人怎么样？」
楠楠说：「本人还行吧，五官特别耐看, 说话声音也好听，就是个不高，而且……啧啧，真不高啊，怪不得把杰西给拒了。」
另一个责编问：「那个穿绿衣服的小哥哥是谁啊？站在最左边的，看起来挺高，不是说何特别介意身高吗？」
楠楠说：「是女主那条故事线上的一个小神仙, 和男主没有交集, 他管不了那么宽。说起来，那男孩好像是宣传部那个于玥的朋友还是什么的……」
胡桃连发了一串感嘆号：「啊！啊！！挺帅的啊！不会是她男朋友吧？！」
楠楠答：「那不知道。不过我听副导说, 之前这男孩演《西川》, 就是她推荐来的, 这次又问有没有合适角色，反正说钱不多他也肯来, 就让来了。」
胡桃发了个惊讶的表情包，又说：「她长得也就普通啊，这么厉害的？能睡到这种级别的帅哥？别不是在剧组乱搞什么419吧？」
楠楠说：「也没有吧……人家长得也算清秀，况且她身材很好啊，先不说是不是男朋友，就算真的是，我觉得也没什么吧……而且你这种话不要乱说，万一传出去不太好。」
胡桃又说：「放心，我也就是胡乱说说，没人会当真的……」
再后来，她们又转头去聊了男主和女主，没人把这段短短几百个字的对话当回事，但周正珂却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他把开机的大合影放大，盯着屏幕上的绿衣服男生看了得有五分钟，拿起手机想给于玥发消息，结果打了一行字，又都删掉了。
他从官微里找到了那个名叫「xg-布布」的男孩，还疑惑「xg」是什么，后来发现是他之前参加的男团团名前缀。
布布发的微博挺多的，基本一个月能发25天，不是健身就是工作，有时跟朋友聚餐，也都是一大桌子人。
他特别喜欢拍自己健身的照片，尤其对着镜子展示肌肉，二头肌、背肌、腹肌、大腿……甚至还有裤子微微拉到胯上，露出来的人鱼线。
「瞎了……」周正珂揉了揉眼睛，快速掠过这条，一直翻到了去年拍《西川》时候发的微博。
第79页
那会儿他同时拍两部戏，可能没什么时间去健身，两个来月只发了三次健身照……
看着看着，周正珂忽然「咦」了一声，点开了他杀青时在酒店楼下拍的一张大头自拍，配文是「要离开啦，感恩相遇」。
「这是……」他把图片放大，看到了右上角镜像的两个大字。
那是「和美」附近的另一家酒店，他被灌醉的那天晚上，于玥帮他开的就是这家酒店。
他心底一震，接着又往下翻。
往前没几条，就看见另一条文案是「似乎在哪儿都能遇到贵人」的九宫格图，前四张是跟导演、演员的合照，后几张是吃饭时拍的，有跟人的合照，也有单纯拍食物的。
靠着说不出的直觉，周正珂点开了第9张。
桌子上摆着一个他十分熟悉的手机，背面朝上，露出一个史迪仔龇牙笑的手机壳来。
那是于玥之前一直用的手机壳，直到他们在一起后，他买了自己同款不同色的手机壳送给她，她才把史迪仔换掉了。
他的心一下子沉倒了谷底，呆滞地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滑鼠，一时之间忘了该干什么。
等到下班，部门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他还闷闷不乐地坐在座位上，又打开布布的微博，把那几张照片重新看了一遍，下载到了手机里。
---
「这些？你可真是……」于玥看着他手机里存下来的图，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周正珂还坐在地上，怎么劝都不起来。
「嗯……她们说……你帮他上公司的戏，还说……」他满脸的不高兴。不过有了刚才的真情流露，现在他有点飘了，放心大胆地跟于玥表达不满，「他是你男朋友。」
「我男朋友是谁你不知道吗？」于玥真的有些生气了，声调不自觉拔高起来，「拜託，我现在什么身份啊，帮他推戏吗？你觉得可能吗？全公司谁会听我的啊？」
周正珂耍赖犟嘴：「那明明……」
「上次《西川》你不在吗？你不知道吗？是剧组救急，好不好？正好碰到了，我就把他介绍给副导演了。但是最后是副导演定的。至于这次，我确实想过要不要再推荐一下，但我没有付诸行动，是他们自己联繫的，跟我没关系啊。」
于玥明白了他在耍性子，刚起了点苗头的火气又被浇灭了：「你还需我的什么自证吗？」
周正珂看出她不高兴了，连忙又摇头：「不是、玥玥，我只是觉得……」他斟酌了下措辞，「有时候，你好像离我很远。我应该是要比你成熟的，但是我……」他又摇头，「可能我没什么恋爱经验吧，我就是觉得很不安。」
「那现在呢？」于玥好笑道，「你说我不对你发脾气，是因为没有触到我的雷区。但你不信任我，所以我现在真的很生气。还有这种事……」她敲敲手机屏幕，「大可以直接来问我，没必要自己胡思乱想。还有，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你这样听别人编排还来质问我，真的……」
她抿着嘴，没再说下去。
「嗯……我明白了。」周正珂抱住了她的腿，脑袋枕了上来。
于玥随手揉了揉他的头髮：「你知道我最擅长的两件事是什么吗？」
周正珂摇头，小狗似的缩在她身旁。
「解决问题、区分责任。」她说，「今天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而已。我不能强求你跟你的朋友断绝来往，那不现实。但我也不会因为别人迁怒于你，那太小孩子了……」
周正珂的头髮松松软软的，真像是在摸什么小动物。
「可能我们的想法和态度不一样，但我希望如果有下次，你能成长一些，同样的错别再犯第二次。」
周正珂闷闷地应了一声，小声道：「玥玥，我有种在听领导训话的感觉。」
「哈……」于玥轻笑一声，「那就当是吧。其实不该把工作的态度带到感情里的，但是……」
周正珂仰起头问：「但是什么？」
于玥摇摇头，看着他乌黑的眼睛，俯身亲了下去。一股淡淡的红酒味道，顺着交缠的唇舌，钻进了她的口中。
周正珂瞬间忘了前一刻的话题，将她的手十指捏在手心，闭上眼轻唤了一声：「玥玥……」
他想起什么，微张的唇滑到于玥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又叫了一声：「姐姐……」
「嗯……」于玥的手背贴在他心口，感受着他如擂鼓一般剧烈的心跳声。
她侧过脸，鼻尖相碰，再次亲了上去。
---
郊区的晚上比市区更冷，酒店没什么人，一直开着窗户透气，屋里凉飕飕的。
一进门，于玥就开了空调，钻到被子里取暖。
周正珂拿出了自己带的毛巾和洗漱用品，先去洗澡。
于玥犯了困，没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周正珂洗完出来，又把她叫醒，推着她进了卫生间。
「我不想洗头……」于玥说，「这酒店好潮啊。」
「我箱子里带了床单，」
临睡前，周正珂才拿出手机，看「6院发小群」里99+的消息。都两点多了，几个人还一直在群里聊闲篇、发照片，但都默契地没提晚上的事。
看起来，他走之后，场子就散了。
雷斌喝了酒，不能开车，就在营地的屋里过夜，剩下几个人有的打车回家、有的叫了代驾，两个小弟跟着他在小屋和房车里分开睡的。
第80页
往下划了划几个工作群，就出现了他跟雷斌的对话框，显示有2条新消息，最新的一条，是一个简单的：
「？」
周正珂怀着复杂的心情点开，却发现前面一条，雷斌发的是：
「还是兄弟吧」
他松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接着眉头紧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回：「肯定。」
雷斌不知是醒了还是没睡着，又给他回过来：「今天是我有问题，我有点喝多了，你也知道我，就这傻逼德行！我没有真对你和弟妹生气啊，你让弟妹也别生气。」
周正珂原本想说的很多，但打了一长串，最后还是又都删掉了，只回了句：「我明白，她比我更明白。」
「嗯。」雷斌发来最后一个字，聊天框就安静下来。
周正珂嘆了声气，把手机放回了床头柜上，看着熟睡中的于玥，伸手轻轻将她揽进了怀里。
第47章 撕番
2组的《啸风刑探案》已经在平台排播了, 预计月底播出。
从开拍开始，这个项目就是命途多舛、一路坎坷。
拍摄期间，工作人员醉酒闹事、演员在片场吵架，制片人一直在现场协调各部门, 一天都没离开。
夏寻也是, 中途被叫过去, 除了《天鹅》发布会回来了一趟, 就没离开过剧组，一直在演员团队之间来回沟通。
这种不寻常的工作氛围，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尽管项目不算大，但事情一点不少。
眼见2组内部忙不过来，正好《西川》后期告了一段落, 夏寻就把于玥借调过来，专门负责盯物料。
因为是单元剧，除了剧情贯穿始终的男女主之外，大家的番位区分不是特别清晰。其中两个单元男主，在媒体和海报以及片头露出时，因为番位起了纷争。
两家宣传先后在各自的宣传群里@项目经理表达不满，其中一家还把电话直接打到了刘宇哲那里, 挨个把项目经理和夏寻投诉了一遍。
结果刘宇哲又把事情抛回给夏寻处理, 没办法，夏寻只能耐着性子又给经纪人打回电话去。对方倒是没直接上来就发飙, 还是挺客气的, 单话里话外, 都是不满意自己家艺人的番位。
「……亲爱的，我们家签合同的时候, 签的可是五番，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咱这个项目也不会接呀！当时说的就是，只在男女主后面，但两位老师毕竟资歷放在那儿，所以我们才同意的。现在你们把我们放到七番，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跟我们艺人解释这个问题呢……」
夏寻只能赔笑：「亲爱的，这个事情我也是刚知道。是这样的，因为签约的事情呢，都是制片部的同事来负责的，所以我们也还得去了解一下，不是说这么快就能给答覆的。」
「我懂、我懂，但是目前我们露出的宣传物料都是七番呢，这个真的没办法接受，好吧？而且这些物料，我们都没有提前确认，平台就直接发出来了，我们才看到，这是不是也有点问题呀？」
夏寻还没开口，对方紧接着又说：「而且预告片里，我们的时长也太短了吧？我看了只有16秒不到的镜头，再让多放一点呗？好歹咱也都是合作过的，这样我们跟粉丝都没办法交代，到时候又得把矛头指向公司这边不是？」
「亲爱的……咱们项目除了男女主之外，都没有单独确认物料呢，因为时间实在是太紧张，真的来不及！时间问题上，主要还是看预告片的呈现效果，毕竟是单元剧，不可能单给一个单元大幅露出呀……」
夏寻站在窗边，手指在窗户上抠了抠，眼底一点笑意没有，只扯着嘴角说话：「这样，后续的单人物料，我去协调一下，看能不能让对接人专门发你确认哈？这次就辛苦理解一下啦！」
「之后再说吧，还是先帮我们确认番位吧……」
---
于玥暂时搬到了2组办公区，工位就在总监办公室门口，听了一下午夏寻打电话，看着他因为这个事情焦头烂额。
「太难了……」她在心中暗爽，「还好不用我背锅。」
制片部那边压根不管这事：「就是单元男主啊，谁跟他签总番位了？」
「不是，那你把合同拿出来看一下啊？」夏寻也很强势。
「跟行政申请去呗！合同管理员，不都能看么？」制片把他打发了回来。
结果找了电子合同，拿出来一看，两边都签的五番，只有男女一和两位老戏骨的番位是没有争议的。
夏寻气得头疼，给刘宇哲打电话，问怎么处理。
刘宇哲亲自过来了一趟。她现在基本不在营销中心办公，估计再有一段时间，应该就会正式上位了。
「我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她问。
夏寻忙对于玥招手：「玥玥，把群里聊天汇总丢过来下。」
于玥把几张出问题的物料截图和聊天记录都扔进群里，一个预告片、一个海报，还有一个平台和搜索网站的演员表。
整组人坐在夏寻办公室里，讨论了好半天。刘宇哲亲自给制片部老大打了电话，问了当初究竟怎么谈的合同。
对面这才说了实话——
当初谈的时候，为了让这两个人答应出演单元主角，制片部就都签的五番，埋了这么个雷。现在项目进入宣传期了，艺人也找不到他们那里，就直接把一口大锅甩了过来。
第81页
「没办法了，」刘宇哲揉了揉眉心，「我的建议是分开来出，不要让这些人同屏。这样……」
她敲了敲电脑屏幕：「一共7个单元，每个单元单独出物料。除了贯穿剧情男女主和两位老师的，其他所有艺人不跨单元出现，防止再有这样的情况。像这个，他不是要五番嘛，第一单元单独出，他正好五番。第二单元一样，都五番……」
「群像海报去掉，做成单元海报，男女主定妆重新选图，每个单元都给出一张小群像吧，别太麻烦的，光有个脑袋都行。」
「那预告片呢？」于玥问。
「首屏男女主、然后两位老师，其他人不出，前期都这样，后边开播前的预告片根据单元来。」刘宇哲双手撑在腰上，「屁事儿多的就撤掉，能少出现少出现，宣传就尽量别带了。本来是奔着他们那点名头和流量去的，结果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之前发过的呢？」
「发过的不管了。」
「那他们再来找怎么办？」
「就说是平台要求吧，反正来回甩，他们也不会真因为这个去找平台。」刘宇哲手一挥，「对了，咱们这次是双平台联播，夏寻，还得提醒一下发行那边，别太早给平台物料，防止他们偷跑。」
夏寻随声附和：「是啊，上次那部剧，电视台、平台，一家预告比一家长，恨不得直接把正片放出来了……」
于玥没工夫听她们瞎扯：「那我去整理下物料需求，光海报一个平台都得出三版——普通、vip、净版，7个单元这么多演员……」她嘆了声气，「得，我这周末又没了。」
「给你发奖金！」刘宇哲笑着拍了拍她，「去吧，好好干。」
---
于玥挨个供应商通知需要改的内容，预告片公司都要疯了，好不容易以为马上能确认了，结果又来么蛾子。
「姐妹，这次能确认需求吗？」对方问。
「兄弟，这个我也说不准呢。你也知道我们都做不了主……」于玥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下这句话。
---
到定档前几天，发行那边才同步过来详细的排播时间。
一共24集的剧，除了开播当天一口气放7集，剩下每周更3天，每天更1集。
本来于玥看完片子，感觉还不错，起码能有7分左右。毕竟本身是探案剧，剧情逻辑通畅、演员演技过关，没有什么大bug，基本热度是ok的。
但一看周播3集，立刻觉得悬了。
「完了，探案剧周播3集……那谁还记得啊？」李佳佳忍不住吐槽，「我都不明白平台到底想干嘛？天天周播！你看那去年s级项目，周播了多少个？煳得一塌煳涂。」
「拉新呗，越有爆相的剧，周期拉的越长、平台拉新越多。」于玥嘆气，「本来半个月的宣传周期，硬拖成两个月，服了。」
「他们倒是爽了，但观众就被折磨疯了……不干人事。」李佳佳直摇头。
---
《啸风》的男女主设定是携手探案的好伙伴，在探案过程中互生情愫，进而发展成了恋人。
原本的宣传方案，是需要两个演员配合，营业一下真人cp。
但之前谈好的男主角死活不肯配合，凡是涉及到女主相关的，连微博转发、评论互动都不行。
2组的项目经理为这个事愁了好几天，私下跟男主的工作人员打听，才知道他有个当网红的女朋友，刚谈了没多久。
因为在拍摄期间，男女主就传出过绯闻，还被代拍拍到了一些暧昧的场景。前几天发物料，女朋友看到俩人的互动之后，就开始跟他生气、吵架。
男主也不知怎么想的，为了避嫌哄女朋友开心，立刻拒绝了一切和女主的互动，甚至连个人帐号准备发的短视频里，喊了女主「角色名字」的片段，都被拿出来截掉了。
主角不配合宣传、番位风波被人发到了网上……这些事陆续都上了娱乐榜热搜，阅读量名列前茅。
好在不管黑红还是正经红，第一周的热度是上去了——站内热度爬到了前三，周末开分7.4，比他们之前设想的7.2还高了一些。
商务部拉来了一个新贊助，需要补拍中插gg，本来想约男女主，结果男主那边还是不肯来。
但gg商需要男女演员都出镜，最后这活儿就落在了女主和第一单元的五番男二身上，一起拍了一条。
哪里想到，只是一条中插，播出来以后，就被粉丝吐槽「拆官配」。尤其男主粉，在官方评论区骂了几百条，还@月白影视说：
「垃圾公司，不干人事！」
「哥哥这么辛苦，就是让你们踩着人血馒头捧男二的吗？」
「煳咖别沾边，二番五番打包滚吧！……」
2组的人在公司喊冤，开了个小号去评论区留言：「万一你们哥哥自己不想拍呢？现在艺人那么牛，出品公司能管得了吗？他经纪团队吃屎的啊，眼睁睁看着男二上位！」
对方又骂：「宁就是男二家的洗脚婢？生蹭也不怕得病！」
「经纪公司根本不不上心，哥哥在片场连助理都使唤不动，你们就泼脏水呗？心疼……」
「哥哥只有我们了！……」
于玥看着同事们在内部群里发各种言论的截图和连结，还真情实感地抱怨和回怼，估计也是头一次碰上这样的正主和粉丝。
第82页
「别理了。」她在内部群里发，「看了还生气，反正活儿得干，起码让自己高兴点吧。」
「就是觉得冤枉啊，明明不是我们的问题……她们知道有真嫂子吗！」
「何止？他们知道哥哥是为了真嫂子拒绝营业吗？……」
第48章 空降总经理
因为宣传费比较有限, 《啸风》每周只在更新的几天里，做一些话题和投放。非更新日，除了不花钱的花絮，基本上没什么推广。
加上题材小众和周播的因素, 第二周开始, 热度就腰斩了。
发行部跟平台争取了几次, 想加更到三周内播完, 结果平台死活不同意。没办法，只能一直生生扛到一个半月后收官。
---
这期间，月白管理层的人事变更公告，终于下来了。
6月底，侯总正式退休。hr群发了邮件，通告公司上下, 大家纷纷回信告别。走的那天，侯总还在公司大群里发了大额红包，每个人都出来说了几句话，然后她就退出了群聊。
到7月初，hr再次发布全员通告邮件，公布了刘宇哲的副总任命，即时生效。
几个中层帮着刘宇哲一起搬办公室, 从二楼的营销中心「总经理办公室」, 搬到了三楼总裁办旁边的「业务副总办公室」。
她还把原先的的部门助理蒂娜带走了，做了她的工作助理。
但让于玥惊奇的是, 故事并没有照着她的预想发展——
刘宇哲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 从营销中心的中层里, 提拔一个人接替她的岗位。而是外聘了一个空降总经理，据说是从头部营销公司重金聘请来的, 做过许多大项目，也创业当过老闆，业务能力极其出众。
这人叫乔玉碧，于玥以前在业内典礼上见过她，身形比较富态，常年染一头黄髮，光看外形不那么打眼。
但她非常信算命，据说有一个很厉害的大师父，圈内好多人都找大师看过，做项目、结婚、买房装修、改艺名……没有大师算不准的。
也因此，她在圈内人脉资源名列前茅，之前冯雪儿进文通之前，还想接着创业，就是找了她，让大师帮忙算，然后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听沈晓婷说，乔玉碧刚开始想带团队过来，直接组一个新的业务部，跟原有的夏寻带的宣传部并行。但聊了很多次，这个方案被刘宇哲毙掉了，最后只同意她带一个助理进来。
「这哲姐要是同意了，千古骂名。」李佳佳一针见血地评价，「宣传部集体辞职算了！」
近来于玥对李佳佳十分刮目相看，这女孩虽然性格有点执拗，但说话非常耐听。尤其吐槽人的时候，谁都喜欢听她说两句。而且她没什么心眼，是个非常单纯善良的女孩。
沈晓婷有点爱斤斤计较，但如果涉及到工作，她也是能分得清轻重的。
这俩女孩之前都是她招进来的，但是因为岗位层级不同，其实没有太多去相互熟悉过。一年时间相处下来，多少对她们都有了些改观。
---
空降总经理的消息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夏寻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以他的业务能力，做总监带着主管干活还行，如果真是强行架到总经理的位子上，估计干不了半年就得离职走人了。
但视觉部的总监大海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是跟艾达同期进公司的，现在艾达走了，照理来说，他是有可能上位的，一直觉得总经理会在几个总监里挑，最多有个考察期。
结果现在直接空降一个来，而且新领导有自带团队的意向，那就意味着，营销中心的核心领导圈，是要重新洗牌了。
刘宇哲搬走之前，挨个找了中心的总监谈话，从核心的业务部门开始、到内部管理的办公室，全都聊了个遍，为后续新总经理的上任安定人心。
为了迎接新领导，她还组织中心召开了全体大会，会上正式介绍了乔玉碧，也简单列了一些她的个人履歷。
乔玉碧带来的助理名叫李铎，安排在了办公室，title是总经理工作助理。从职能上来讲，他应该跟沈晓婷平级，但按照乔玉碧的工作习惯，他的权限怕是跟夏寻差不了太多。
刘宇哲带头鼓掌：「接下来，正式欢迎我们乔总就职，还有我们的李铎，欢迎你们加入月白、加入营销中心……」
大家不约而同跟着鼓起掌来，但免不了有人在底下面露担忧。
看着大会你来我往的热闹场景，于玥忍不住思索——
如果艾达没走，刘宇哲会怎么来安排这些人？
会是艾达顺利上位，还是仍旧会来个乔玉碧？
再思及之前刘宇哲曾对她许下的承诺，她分外无奈，用两只手捂住脸，在脸上搓了搓。
「啊……我的总经理啊……」她的内心痛苦哀号，「我不会这辈子都回不去了吧？不要啊……」
---
《啸风》播到收官前夕，几乎已经没什么讨论度了。除了供应商推的话题和铺出去的帐号，只剩下几家粉丝还在不断地做数据。
男主后援会开播时就出了一版「数据指南」，眼看要大结局了，立刻又发布了第二版更详细的数据教程，教大家怎么观看能算有效时长、怎么购买会员算拉新、弹幕互动的正确方式……
乔玉碧刚来就碰上这么一个项目，也是有些黯然神伤，第一次开中层会议，就对大家说：「我们的行业现在正在经歷阵痛，不是说单这个行业，而是全行业，都是这样。经济增速正在下滑，这种行业趋势是不可避免的。而且除了外部因素，行业内也在不断变动着。」
第83页
「就说商务吧，因为我之前做过很长时间商务媒介。前些年在做很多人入行的时候，都知道商务有多好谈、贊助有多好拉。套用房地产的一句话吧——15、16年那会儿，遍地都是客户，根本不用出去拉。我们也一样，赶上了行业高速增长的几年。」
「但正因如此，现在全行业都要去泡沫了。退潮之后，才知道谁在裸泳。我们现在要做，就是在现有的条件下，把我们的优势放大，扬长避短，把事情做到最好。这也是刘总之所以找我来，希望我能为月白、为咱们营销中心添砖加瓦的地方。希望以后的工作中，我们大家能够好好配合，让营销中心更创辉煌！」
会后，她叫了夏寻留下，问了《啸风》之前的一些具体情况。
夏寻把问题挨个说了，然后问：「乔总，你觉得该怎么办？」
「不用叫我乔总，叫我玉碧就行。」乔玉碧表情和善，有种菩萨的慈悲相，「我会再去跟制片部门和平台沟通，尽量在收官前再做一次大动作。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就还是按照你们的计划，把重点放到收官当天。但我有个意见——我们的最后一波预算，从所谓热搜话题，转到短视频，你觉得怎么样？」
夏寻说：「短视频一直有在做。」
「但是没有力推。」乔玉碧看了下官抖，「花絮其实热度有限，来来回回就是那些人再看。我们最后一波做一些悬疑类二创吧，可以联络平台打活动，做不了一周做三天也行，拿出一块预算来，给官方做活动激励，这样的话不需要我们去主动投放，只要把参与活动的消息打出去就行，你觉得怎么样？」
夏寻想了想：「倒是也可以，但之前都是s级项目才这样做，因为粉丝基数大……」
「我们的类型很垂直啊，受众群体平台已经分析出来了，我们只要把内容把好关，做一些简单的渠道推广就好。」她转向李铎，「铎啊，你去联繫下平台的nicole，问下我们这个可行性，然后看下最快什么时候能上活动，最好这周末就开始，抓紧点。」
李铎点头：「好的姐，我马上去联繫。」
夏寻看了李铎匆匆离去的背影一眼，又回过头来对乔玉碧使劲露出了一个笑容。
---
李铎的行动力非常迅速，下午就在宣传部工作群里发了平台的反馈。
乔玉碧已经沟通好了，周六可以上线一个剧情相关的创作激励活动，一共需要2万元做激励奖金，点赞量前三名的分别获得1万、7千、3千元现金奖励。
但因为活动比较临时而且规模不太大，只要来了活动话题在部分区域的搜索页的推荐位，以及活动页面的banner。
李佳佳停下手头的其他活儿，抓紧出了一份活动的详情策划，又把所有图片brief下给了设计，紧急开始制作。
不得不说，这场活动的效果有些超乎预料。虽然没能扭转《啸风》热度下跌的颓势，但好歹突破了原有的流量圈层，在收官之前，共有700多个帐号参与了活动，带来了一波新的观众，算是给大家打了一针安慰剂。
安排完这边，乔玉碧正式开始跟中心所有员工进行一对一的面谈，既是熟悉一下手底下的人，也给所有人一个了解她的机会。
蒂娜把所有人的资料交接给了李铎，早就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她挨个拿起来翻看，从头看到尾巴，挑出了两个人的简歷塞到最后。
「这俩属兔的，跟我不太合，最后谈吧。我看看这个是属鸡的、属猪的，还可以，这两个属相人不少。先从这个吧……沈、晓、婷，铎啊，下午帮我约她，2点钟，让她别迟到了。」
第49章 算八字
《游蛟》那边临时来了点活儿, 于玥跟李佳佳去宣传公司开会了。
乔玉碧上午聊完了中层，打算下午把宣传部和视觉部的基层都谈完。
她对夏寻没什么其他感觉，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点假，说话总是绕圈子, 所以很快就结束了。大海明显对她有几分敌意, 即便脸上客客气气, 肢体语言和细节的表达上却都显示着抗拒。
乔玉碧心领神会, 让李铎先出去，跟大海一对一详谈。
她从入行聊到自己创业，然后问起了大海进公司的情形、和他带过的一些项目。
大海这个人性格比较直接，很快就放松了戒备，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俩人聊了将近两个小时，他的态度逐渐软化下来。
最后出门, 乔玉碧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刚来公司，还有很多不懂的需要你们帮忙的，虽然没能跟公司一起成长，但未来我们会一起并肩战斗，千万别把我当外人，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战友。」
大海跟她点了点头，郑重地说：「欢迎加入, 以后一起好好干。」
李铎过来说：「刚1组的人出去开会了, 今天聊不完的话，安排明天？」
乔玉碧点头：「好, 叫姓沈那个吧……」
沈晓婷第一次跟乔玉碧离这么近说话, 虽然乔玉碧的态度非常温和,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紧张。
「喝口水吧。」乔玉碧给她递了一次性纸杯里装的温水。
「谢谢乔总。」沈晓婷喝了两口，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些。
「我看你是属猪的？」乔玉碧假装翻了翻她的履歷, 「挺好的，属猪的今年运势好，事业运、爱情运……怎么样，现在谈恋爱了吗？」
第84页
沈晓婷摇头：「这么忙，哪有时间啊？」
「结婚可以谨慎，恋爱还是要多谈一谈的。」乔玉碧说了一句，就换了话题，聊起了她的工作，问有没有什么对上级有建议的地方。
沈晓婷当然没说出什么，她哪里会做这种一上来就得罪新领导的事情？
乔玉碧也不知道对她满意不满意，聊了二十来分钟，就让李铎送她出去了。
接下来是各组项目经理、策划、媒介，然后是视觉部的设计主管、海报设计师、修图师、新媒体设计师、视频主管、剪辑、拍摄、编导……
一下午的时间安排得还算紧凑，赶在下班前，聊完了最后一个编导。
「这些小孩还都可以。」乔玉碧跟李铎说，「就剩下那俩了是吧？」
「对，1组经理李佳佳和策划于玥。」
「于玥……」乔玉碧拿起她的资料来看了看，「啧，属兔……真是不行，跟我不合。」她仔细翻了翻，又皱着眉头说，「这姑娘八字也太差了，今年大凶啊！」
她做了美甲的指尖，在纸上戳得「咄咄」响：「妈呀，这谈不谈啊？我怕影响我运势……」
李铎笑起来：「要是全部门都聊了，就剩下她，不也挺逗的？」
「啧……」乔玉碧想了想，「算了，实在不行明天搬一座水晶洞来，把师父给的宝贝链子放进去，见她的时候戴上。可真是愁死我了，没见过运势这么差的……嘶……欸？」
她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画了几个圆形符号，忽然神色凝重起来。
「姐，怎么啦？」李铎好奇地凑过来。
乔玉碧摇了摇头：「她这个八字算出来……有点对不上啊……算年月日，她的先天运出奇差，后天运中等。但她的流月卦象又很好，甚至有点并两宫的架势。」她摇头，「看不懂，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反差？我还没遇到过呢。」
李铎疑惑地看着那些字，最后问：「那还约她谈吗？」
---
《游蛟》的男女主因为一场戏，在现场吵起来了。两个人互相黑脸回了房车，结果被代拍拍到，发上了网。
组里管宣传的是平台的一个男孩，昨天临时开了线上宣传会，集思广益让大家提出处理办法。
平台高层想冷处理，不做回应，但会上多数人都觉得那样不好。
「藏着掖着的后果就是诸多揣测，反倒让有心人有机可乘。」宣传公司的项目经理还是很清醒的，「不需要官方回应，可以让艺人工作室配合，发一条闢谣信息就好。」
「问题是现在两家在置气……」驻组的男生说了下吵架原因，「那场戏本来是一场打戏，戏点主要放在李韵身上。但她前两天手腕受了点伤，肿了一圈，这两天不太好动，就说想推迟拍。结果何敬轩说那场是大场面，准备好些天了，感觉都到位了，不拍的话错过就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了，非要导演改戏，把戏点改到自己身上。」
「这俩人怎么回事啊？别人男女主都是传绯闻、传暧昧，她们倒好，一进组就传不合，现在还天天被拍黑脸，还能不能行了……」
「我已经预感到了……」男生的声音里都透出疲惫，「前几天双人定妆照海报，两家团队为了画面上谁大谁小在现场争起来了。一个头大、一个头小，怎么可能一样占比啊？男二还来找我，问为啥他的服装质感比起男主来差那么多……我能说啥？说因为你是男二吗？」
他深深地嘆了口气：「进组快两个月，我都老了二十年了。」
李佳佳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结果乙方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她爽朗的笑声，朝她看过来。
于玥赶忙轻咳两下提醒，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正襟危坐：「不好意思啊，我是觉得那俩人团队太无语了，怎么净给咱们添麻烦……」
开完会下午四点多，于玥问：「还回去吗？」
「别了吧。」李佳佳伸了个懒腰，「我晚上约了朋友吃饭，明天不是还得跟新领导一对一面谈么，总得提前放松一下。今天这会也不知道为啥非得叫咱俩来，也没帮上什么忙。」
「你傻啊！」于玥真是发现她的迟钝了，「女主谁签的？月白。男主谁提的？平台自己。男二呢？那联合出品公司。今天说是宣传会，其实是三方座谈会，都在互相找平衡点呢，要不那个宣传在大会上把问题全说了？之前怎么没见他提过呢？」
李佳佳一拍巴掌：「你这么说，欸，还真是！」
「回去跟领导好好汇报下吧，咱们只能转述了，怎么处理可管不来。」
俩人于是从乙方公司楼下分道扬镳，于玥直接回了家，久违地去了趟超市，买了条鱼回家，炖了一锅香菇豆腐鱼，又蒸了米饭。
她问祝同几点回来，祝同六点半的时候回復今天早点，七点半能到家。
「我给你留了鱼，下午回来的早，我自己做的，你别点外卖了，回来吃。」
「好嘞，谢谢您！」祝同欢快地发了个表情过来。
第二天于玥7点就醒了，昨天睡得早，今天精神饱满，早早就到了公司。
前几天，周正珂告诉她说，今天是他的生日，想约她去家里吃饭。她坐到工位上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单了一家挺贵的慕斯蛋糕，还特意选了红彤彤的爱心造型。
这家蛋糕口碑很好，味道也确实不错，以前她跟何莉莉过生日，都是互相送的。
第85页
因为怕吃不完，她就订了个四寸的，这么小都得三百多，付钱的时候还是有些心疼。
乔玉碧先找了李佳佳去谈，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才最后把她叫了进去。
一进总经理办公室，于玥就感受到了两道的目光——乔玉碧和李铎，眼神里都透着几分莫名的探询意味。
她有些怀疑，但还是坐到了乔玉碧正对面的沙发上，恭敬地叫了声：「乔总。」
乔玉碧给她递了纸杯接的水，和善地说：「没事，叫我玉碧姐就好。」
「玉碧姐。」于玥立刻改口。
结果乔玉碧的第一个问题就问：「你是不是改过年龄啊？」
无缘无故问出这样的问题，让于玥有点心惊，但她还是面不改色，斟酌片刻才问：「啊？玉碧姐，怎么这么说啊？」
「嗐，也没什么，就是你也知道，姐有点小爱好嘛……」乔玉碧指了指沙发旁边的方几上，放着的一尊紫水晶，「刚进新公司，总得看看跟大家合不合。但我发现，你的生辰八字好像有点问题？」她笑，「现在改年龄还挺普遍的，也没事，就是随便聊聊。昨天你们去开会开的怎么样？」
于玥好奇她是真的知道什么，还是虚张声势，便说：「开会还好……不过玉碧姐，你是怎么算出来我改过年龄的啊？」
「真改过啊？」乔玉碧一听，立刻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啊？是为了上学？我跟你讲，生辰八字这个东西，是人命里带的，不是说不能改，而是随随便便改了，大概率会出问题。欸，那你真实的生日是多会儿啊？」
「忘了。」于玥礼貌地笑了笑，「我妈也没跟我说，我自己是不记得了。不过玉碧姐，你说我改了会出问题……那我会有什么问题啊？」
乔玉碧完全没有要跟她继续聊工作的意思，接着她的话茬就往下说：「你这个八字，本来算下去的话，今年大凶！不过帮你推宫的时候，有两段是模煳的，又有点走运的势头。可惜了，你不记得真实的，不然姐帮你仔细算算。」
「这样啊……」于玥若有所思。
「不过这总说明了一点——」乔玉碧看她顺眼起来，「你啊，肯定不是属兔的就对啦！」
第50章 噩梦现实
今天周正珂特意骑了摩托车来上班, 打算晚上带于玥一起回家过生日。为此，俩人早上都是10点前到公司打的卡，就为了下午能早点下班。
他想亲手做一顿生日餐，给于玥一个惊喜。
他的厨艺还可以, 但之前自己过, 吃的比较凑合。上周末有这个想法之后, 还专门回家找妈妈精进了一下, 说要在女朋友面前露一手。
当时妈妈还调侃他：「儿子这么大了也没想着给妈露一手。」
周正珂讪笑，忙说：「今天就给爸妈露一手。」
爸爸才对老婆说：「也不是没尝过他的手艺，你就别逗他了。儿子好不容易交个女朋友，上点心也是对的。等他走了你还是得吃我做的饭，难道你觉得你老公做的不如儿子做的好吃？」
「诶哟，你可别抓住我一个口误发作了！」被这么一打岔, 妈妈也笑了起来，对丈夫又说，「去院子里拿几个鸡蛋，今天就让儿子给咱露一手……」
---
上午到公司后，于玥才知道昨天下午乔玉碧已经把别人都聊完了，只剩下她跟李佳佳。
等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还没来得及点午饭, 忠哥又来了电话, 说下午可以看《西川》最新成片了，让问宣传公司有没有时间。
她联繫完, 直接把餐点到了后期, 过去吃完, 带着宣传公司看了新出来的前三集。
《西川》大部分都是现场收音，后期配音就是补录缺改的。因为量不多, 在北京的演员上个月都抽时间过来弄完了，不在的如果只有几个片段，就用手机录完发过来。
所以现在她们看到的，基本就是最后成片的样子。
知道她去后期，周正珂还问：「会不会太晚啊？」
「应该不会吧。」于玥回，「就是看片，也没出几集，看完估计就走了。」
结果下午正看着，赵青亚的宣传就打电话来，问现在后期到什么进度了，赵青亚这两天回北京了，说想看看片子什么样了。
他是最早补录的，当时录的时候简单看了几集，跟现在差距还挺大的。
于玥说：「今天出了3集成片，哥要是想看的话，可以直接过来，我正在后期呢。」
经纪人乐呵呵答应了，过了四十分钟就来了。
赵青亚新接了一部大制作古装剧的三番男配，演里面的大反派，整个人的精神面貌跟演《西川》的时候非常不一样，眼神里都透着一股邪性和算计。
尤体忠又从头把出来的三集放了一遍，宣传公司没走，跟着看了第二遍。
赵青亚的演技和气质确实没话说，于玥边看边想刘宇哲以前对她说过的一番话：
「别对艺人期望太高，艺德和道德，完全是两码事。什么老戏骨、实力派、鲜花、鲜肉……背后什么样，你知道？但没办法，做我们这行，有时候就是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德水准太高，不是好事。能赚钱，谁管你道德不道德？」
---
下班后，周正珂先回了家，把送到门口的肉和菜都收拾到差不多，坐在沙发上随便开了个电视剧，就这么眼巴巴地等。
第86页
七点五十的时候，于玥终于给他来了电话。
「喂，小珂……sorry本来六点多都结束了，结果《游蛟》那边之前录的演员……啊！……」她又焦虑又气愤，「竟然没有声音！」
「你能想像吗？摄像机的麦克风——没有开！」
「啊？」周正珂起身穿衣服，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那怎么办？」
「现在就在沟通重新录啊……」
「那些都是给合作方的，特意找演员带妆的时间录的，沟通了一大圈，结果没声音。」于玥站在路边，「而且他们不仅现场没有检查，拍完之后也没有看，直接把文件给到了宣传公司。今天宣传公司的剪辑打开一看，才说没有声音……」
「我人都到地铁站了才接到电话，因为信号不好又跑出来。我现在在咖啡馆里，得挨个给演员团队打电话。我真服了，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啊……『不好意思，录制当天我们摄影的麦克风忘开了』吗？」
「先别生气了，你现在在哪儿？」周正珂抱着头盔出了门，「我骑车去接你，还在后期附近吗？」
「嗯，在楼下。」于玥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外面有个公交站台，我等下发定位给你。正好你过来这段时间，我处理下的事情。」
她在咖啡馆等了半小时左右，先给宣传公司打了电话，问当天有没有别的拍摄手段。对方说当天录了3个採访和4个，採访都没问题，只有不行，完全没声音。
「我问问吧……看能不能重新录。」
她再给演员团队打去电话，对方问为什么要重新录，只能说素材有些问题。
李韵团队还比较好说话，磨了好半天，总算答应在现场抽时间，重新补录一下。何敬轩那边就比较麻烦了，经纪人也是咄咄逼人，怎么说都不答应。
没办法，于玥只能把回復原样转给了平台，让他们的现场人员再重新想办法去沟通。
乔玉碧也在群里，特意出来说：「咱们现场事情多，也能理解，但是麻烦把前期的工作做到位，这样也省了后期的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涉及到艺人，本身的沟通成本就会比较高，希望大家相互理解下哈。」
于玥立刻在群里跟着发了一个「嗯嗯」。
乔玉碧看着有点神神叨叨的，但说话、做事是一点不含煳，行动力超强。确实比起她来，艾达那种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不讨好的做事方式，确实会让底下人心生怨气。
所以原本的刘宇哲身边，经歷大浪淘沙，最终留下了于玥——一个关键时候能做事也能吵架的人。
而没有了她的刘宇哲，只能从公司外部找来了作风类似的乔玉碧。
---
周正珂穿了件白色骑行服，肩膀、袖子上还有反光条。于玥隔着玻璃老远就看见了，拿起背包朝他跑了出去。
「小珂！」她高兴地挥手。
摩托车从拥堵的车流里左右穿插而过，稳稳地停在了她面前。
「给。」周正珂拿出她的头盔递过来，「好堵啊。」他定睛多看了几眼，「你今天化妆了？」
「对啊，不是要给你过生日吗？」于玥非常理所当然，扶着他坐了上去，「小心点啊，实在太堵的话，就稍微等一等吧。」
「再等饭都凉了。」周正珂拍拍她扶在自己腰间的手，「给你炖了鱼。」
「蛋糕送到了吗？」于玥问。
「到了，我放冷藏了，等你一起点蜡烛……」
两个人先吹了蜡烛，吃了一块蛋糕，然后才开始吃正餐。
周正珂准备的都是家常菜，于玥喜欢吃海鲜、河鲜，他炒了活虾虾仁、炖了河鱼，还做了于玥很久没吃的蒜苔炒粉条。
之前于玥只吃过他煮的面条和速冻饺子，现在才发现他居然这么会做饭。她自己也会做，但一直比较懒，再加工作比较忙，几乎没什么时间自己做。
这会儿吃着家常菜，连被工作烦扰的心情都舒畅起来，不自觉把那些糟糕的事情抛诸脑后去了。
看她对饭菜很满意的模样，周正珂心中暗喜，问她：「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啊？」
于玥说：「快到了，我过农历的，八月底。去年生日在剧组过的，事情有点多，我自己都忘了。」
「今年有我陪你过了。」
「好哇，还要吃鱼。」于玥夹了块鱼肉，递到他嘴边。他愣了一下，张嘴吃进去。
「没问题……」他嚼着肉，笑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
到十点多吃完，两个人一起收拾好，就窝在家里2米3的大沙发上看电影。
于玥选了一部古早武侠片，看了没多久，睡意就涌了上来。
她躺在周正珂怀里，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迷迷煳煳之间，似乎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
「唔……小珂……」她喊了一声，想睁眼看看。可无论怎么使劲，她都没办法睁开双眼。
她忽然遍体生寒，似乎有什么危险近在眼前，于是拼尽全力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强迫着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睡之前，周正珂特意关了主灯，只开了几盏电视墙顶上的射灯，光线非常昏暗。
而此时此刻，她身处的地方，却是亮堂堂的，头顶上一片长方形灯带，背后似乎还有别的光源。
然而这么亮的房间，周围却透着森森寒气，她只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听不远处传来了几下脚步声。
第87页
她脖颈僵硬无法转动，眼珠子朝着那边看过去，勐地看见了一只模煳的人手，手里握着一柄刀，刀刃上闪着寒光。
「！」
她张嘴，却喊不出声音来，想往后躲，却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正身处熟悉的总监办公室，就躺在那张小睡过无数次的沙发上。
然而她看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那光线似乎被什么东西隔绝了，只能看得到一只手和模煳不清的身影。
那个身影在逐渐向她靠近，几乎站定在了她面前。
她努力抬头想要去看那个人的脸，却只看见了一片朦胧的光斑。
那人举着刀，狠狠地向她刺来——
「……我……救……」
她呢喃着想要起身，不甘心这样就死……
「玥玥、玥玥？」一双手摸到了她的脸，有人在亲昵地喊着她的名字。
周围的温度一下子升了上来，她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瞪着双眼看向四周，两只胳膊环抱住了自己。
「玥玥？」周正珂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把她搂进怀里，「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不怕……」他摸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慰着。
于玥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自己是做了一场恐怖的噩梦。但那噩梦太过真实，她头皮发麻，浑身还在不住地颤抖。
周正珂的低语和体温让她慢慢冷静下来，她仔细回想梦中的情景，心中有种不好的揣测。
「不会吧……」她无声地问自己，「我不会是……」
「已经死了吧？」
第51章 排播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于玥这几天一直心事重重。
她不再参与上班时间的闲聊，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忘记安排给她的工作，直到被人提醒才想起来——这在之前是从没发生过的。
乔玉碧自从知道她不是属兔的之后，对她的态度也有了改变, 不像刚开始看到她的资料时, 那么的戒备和警惕。
她找了于玥谈话, 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家庭？感情？……可以告诉我, 都是女人，没什么不好说的。」
于玥摇头，她遇到的困难，确实没办法跟任何人说。
在周正珂生日那晚遇到的事，根本没法用科学来解释——不过现在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似乎都已经超过了科学的范畴。
那天过后, 她就一直在思索一些之前忙于工作，而没有认真考虑过的问题——
「这里是哪里？是梦？还是现实？」
「我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会变成二十二岁？」
「我还是『于玥』吗？或者说……现在的『于玥』……还是原来的『于玥』吗？」
她甚至想到了以前看过的小说。
如果是像小说里写的，被拉进了一个完成任务才能回去的世界，那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世界没有给过她一点提示？
除了缺少三十岁的「于玥」的故事线之外，这个世界跟她记忆里的世界，几乎没有任何不同……
她有些错乱了。
---
然而不等她想清楚答案, 就传来了《西川一梦》在嘉南卫视排播的消息, 说是一个月内确定详细档期。
但是，刘宇哲又在工作群内部强调：
「因为目前还没有最后确认, 咱们这边的出口, 不能有任何信息露出, 包括艺人。如果有人来问，就说还没收到准确消息。@宣传部于玥, 男女主可以告诉一下，直接给大经纪打电话，不要发信息，不能留文字记录，省得麻烦。」
乔玉碧补充道：「近期有几部剧因为各种原因定档后又撤档，所以也请大家理解下，根据刘总指示，不要在外面随便说。如果有营销号带大名或者剧名发消息的，直接官微去投诉@宣传部于玥，跟平台联繫好，注意及时处理。」
于玥回：「收到。」
《西川》的平台定级没到s级，但因为是公司内部寄予厚望的版权剧，所以在宣传费上，预算还是比较充足的，整体在700-800万左右，其中多半是渠道费，剩下的大头才是物料费用。
行业巅峰的那几年，但凡是水准以上的剧，宣传费用都在千万以上。
那时候平台也少，大家都把重心放在微博上，娱乐和台网两边的合作费用，至少就占了渠道费的三分之一。月白的上一部爆款，是前年播出的一部都市剧，主演都是一线大咖，光渠道买包的费用，就花出去400多万。
这几年各种平台多了，要花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但各家的预算都在收缩，甚至有的直接砍半。
除了头部项目，很少再见到肯在宣传上大力气花费的片方了。还有的项目甚至裸播，直接0宣传空降，既有政策原因，也有平台和片方的原因。
---
按照台网联播、40集的播放周期，满打满算，《西川》的宣传期就是一个月。
根据这个播出规划，于玥做了一版渠道预算，总费用在400万上下，包含了比较热门的几个常用的宣传渠道，资讯、短视频、长视频、论坛、图文种草等等，可以说是非常全面了。
上报给夏寻后，夏寻说：「短视频增加一个活动预算吧，让乔总去谈，看能不能加到年框里。这次时间充足，可以把周期拉长，分成几次来做。上次的转化效果还不错，而且赵青亚和江琴很符合目前盘点老剧的大趋势，应该还可以。乔总内部有人，能把成本压到最低。」
第88页
夏寻接着往下看，左手食指敲在下巴上：「订阅号这块，除了这几个制片人访谈，其他都先摘出去吧，转化率太低，这钱没必要。然后乙方的舆情监控，费用先空着，稍后我看，把这部分算在服务费里。另外，热搜供应商不要用他们的，他们的不太行，还是换成咱们自己合作的。其他的我没问题了，改完你直接发群里给乔总看就行。」
于玥给赵青亚和江琴的大经纪人打了电话，委婉地通知了他们准备排播的消息，但也特地强调了，还没最后确定，希望不要对外放出消息。
江琴的经纪人利落地答应下来，然后问：「剧照什么时候能给到呢？我们也要开始修图了吧？」
「本周内给到，我们这边初筛到200张，最后选80张单人就可。需要我们先统一修一遍皮肤吗？」
「好，先把初筛的给我就行。嗯……皮肤你们修吧，别太过，脸型和五官就别动了，我们自己的修图师来细调。」
赵青亚那边倒是没问剧照，而是问了片子目前出到了什么情况。于玥都照实回答了，然后说两天之内把选好的剧照给到。
她把之前大致分好类的剧照二次筛选了一遍，按照宣传阶段，分成了开播前、开播后两大类，然后再细分空镜、单人、双人、多人、大场景……
男女主的剧照数量一骑绝尘，筛选过几轮，还都剩下三百来张。
因为《西川》的美术和灯光效果非常好，即便是一个小场景，打光层次也是非常丰富的，而且很有古代的氛围感。
她忍着痛心又筛了第三轮，终于把两个人的照片各自压缩到了200张以内，要求对方最终选出100张，用于宣传修图。
等两边都选图给回来，再让剧照师整体修皮肤，最后细调五官。
所有剧照都确认无误之后，才按照需求、尺寸，打上剧名标准字。
按理来说，打标准字这件事应该是乙方来做，结果今年乙方在报价的时候，都把「打标准字」单独设置了一栏，一张剧照收费20。
于玥看见这个报价单，简直满脑袋问号：「这什么风气啊？打标准字都收钱？」
李佳佳冷笑一声：「所以啊，之前的项目都是我和婷姐自己打的标准字啊，你加油吧，需不需要给你一个ps安装包？」
于玥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开了ps页面，新建了「动作」流程，开了批处理，一个小时就搞定了所有标准字。
处理完剧照，她又开始去后期公司外勤上班。
不过幸好，这次不用像之前《天鹅》紧急提档时那样忙碌，每天都是早上11点打外勤卡、晚上7点打下班卡，偶尔出现什么问题，才会晚走一会儿。
---
《游蛟》的拍摄也进入了最后阶段，下月中旬预计杀青。
李佳佳提前去了横店，为杀青做准备。平台有几个领导打算到跟前再去，她就说，让于玥到时候跟着一起过去，照应着点。
「我……」于玥有些为难，「不能百分百确定时间。如果《西川》这边有急事的话，可能《游蛟》杀青我就去不了了。上午我跟晓婷提过，她说等她问问夏寻哥。」
李佳佳不说话了，沉默了几秒钟，「叭」一声挂断了电话。
回到剪辑室，于玥看见刘宇哲跟乔玉碧、姜鹏都来了，三个人围在剪辑师旁边，一边拖进度拉片子，一边讨论着什么。
于玥上前去挨个打招唿：「乔姐、哲姐、鹏哥。」
乔玉碧微笑着在她肩上拍了拍：「辛苦了，片子效果不错。明后天平台领导过来看下成片，到时候还得辛苦你帮忙接待。」
于玥点头：「没问题，应该的。」
姜鹏跟乔玉碧聊得火热，乔玉碧说自己算了算《西川》这项目，实在有大火的潜质。而且赵青亚属龙，江琴属马，今年正好是她俩大旺的一年……
刘宇哲回头，对于玥挑了挑下巴，示意她跟着出去。
俩人一直走到了一间没人的看片室，刘宇哲才问：「怎么样？最近还忙得过来吗？」
她拉开椅子，在于玥对面坐下了。
「可以的。」于玥点头，「没什么忙不过来，只是事情比较琐碎、分散而已。」
「心态还挺好。」刘宇哲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忽然问，「你有什么心事吗？怎么最近感觉状态有点不对？」
于玥一怔，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就算了。」刘宇哲没有揭穿她，双手摆在了桌面上，想了想才说，「《西川》排播，你有什么想法？」
于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想和说都没有用，要去做。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把自己能做的做到百分之百，剩下的交给市场和观众，优秀的作品，和人一样，都不会被埋没的。」
刘宇哲微微挑眉以示惊讶，又问：「如果《游蛟》杀青和《西川》定档是同一天，你能完美处理吗？」
于玥果断摇头：「不能。这两个都是大动作——如果是领导，或许可以同时指挥，但我是底层，每一件事都要落到实处，自己来执行。如果非要平衡……恐怕总有一边会损失。」
「我以为你会说『当然』。」刘宇哲笑，「听夏寻说，你从来没说过『做不到』、『没办法』这种话。之前不是还批评过雪儿么？难道不是努力进取，才能获得领导的欢心？」
第52章 画大饼
第89页
「进取是对的, 但不等同于盲目自信。」于玥摇头。
跟刘宇哲这样面对面的谈话，让她放松了许多。虽然她心头的疑惑仍未消，但好歹心情不一样了，能够认真冷静思考了。
毕竟不管是哪一段生活, 都是要继续的。
她说：「学会区分轻重缓急也是必修课, 如果明明做不到, 但还大包大揽, 也是一种错。我吃过这样的亏，所以不会犯。」
「那在你这儿，什么是『重』和『急』？」刘宇哲注视着她，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于玥深吸一口气，勾起嘴角，胸有成竹道：「开播的项目是『急』, 第一责任人是我的项目是『重』——咦？这么看，不管从我个人层面、还是公司层面，好像都是《西川》更重一些欸。」
刘宇哲抿了抿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她伸出手来。
于玥不明所以，但也伸出手去。
「如果你愿意……」刘宇哲握住她的手，酝酿了一下, 「《西川》完美收官后, 来做我的制片助理吧。」
于玥皱眉：「你现在不是有……」
「副总这个位子不好坐，尤其是业务副总, 跟单纯的管理层还是不一样的。我做了十几年营销, 算是做到头了, 接下来是我新的征程——我需要一个聪明、上进、会干活、有野心、能扛事的人。」
刘宇哲的眼里，满是「尽在掌握」的自信和「不止于此」的欲望。她的指尖有些发凉, 跟于玥手心的滚烫对比鲜明。
「这个人……不会只是助理。」她轻笑，定睛看向于玥，「这个人……会是你吗？」
「为什么觉得是我？」于玥问。
刘宇哲耸耸肩：「气场吧，我欣赏说话、办事不卑不亢的人。无论好坏，你敢说出你的想法和要求说实话，在这行挺难得的。虽然有时候迫于形势，不得不屈服于那些……嗯……趋炎附势、拜高睬底的人，但是我自己而言，还是有比较私人的用人爱好的。」
「怎么样，这次换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覆吗？」
前一次，是于玥对她说：我希望，能得到一个公正的答覆，她给了结果。同样的，这次她也在等于玥的结果。
但于玥并没有着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斟酌许久，才凝重地说：「哲姐，我需要……考虑考虑。入行以来，我一直在做宣传，没想过……是不是要转。这是一件大事，我不能现在做决定。」
这是抉择前途的一刻，刘宇哲当然明白。
她用力握了握于玥的手：「没问题，我也喜欢深思熟虑。正好你现在入行还没多久，可以多了解了解。宣传和制片在项目里的占比不同，成就感和成长速度也不完全一样，考虑清楚再做决定。我给你足够的时间，到我的下个项目开始之前。」
她点点头，收回手去。盖住手腕的袖子一缩，露出一串红白相间的手串来。
于玥目光扫过那手串，不由自主顿了一下：「这是……」
刘宇哲抬起手腕，摸了摸那串珠子：「跟老乔那儿买的，说是开过光的——砗磲，还挺好看的是不？这四颗白珠子不老少钱呢……」她把珠串伸过来给于玥看，「但不能摸哦。老乔说，这手串有灵性，随主人，摸过就不灵了。」
「四颗？」于玥一怔，「不应该是六颗吗？」
---
那串砗磲珠子，于玥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刘宇哲为她即将到来的三十岁生日，准备的一份礼物，据说确实花了不少钱。
送她的时候，刘宇哲并没说什么，只叮嘱她是大师开过光的，别让人随便摸。
后来她发在了朋友圈，写「三十岁也有成人礼」，被冯雪儿看到，在评论区回她：「我去，这成色……不便宜啊，谁送的？」
于是她去问刘宇哲，怕她为自己破费。
结果刘宇哲问她：「还记得你第一次送我礼物是什么时候吗？」
「是我升主管那年。」于玥认真回忆，「当时囊中羞涩，本想给你买支红酒，结果挑来挑去……都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外。最后给你海淘了香薰，花我500多呢！」
「那会儿你一个月多少钱？也就三千？三千五？就敢给我买几百块的香薰……」刘宇哲笑着在她额头上点了点，「我们可不只是上下级——从你来北京，我就带着你，这么些年了，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你就当是收姐姐的礼物了，好好拿着。」
她还附带送了一座「水晶座」给于玥，说在家的时候把手串放进去，能净化什么东西。
于玥不太信这个，一直也没用过。
不过手串，她倒是老老实实都戴着，除了洗澡，几乎不往下摘。
---
「四颗啊。」刘宇哲回手摸了摸手串，「你说五颗，是有什么讲究么？」
「也不是……挺好看的，很漂亮。」于玥摇头，收回了探究的目光。但她有些疑惑，印象中那手串是有五颗白珠子的，难道自己记错了吗？
二人就此打住，心照不宣地一同回到了剪辑室。
乔玉碧见状还打趣：「哟，这是带着老下属说什么话去了？还不让我们听呢！我还没上几天班，你别想着从我这儿撬人啊！要人你就去招……」
也不知她是无心还是有心，一下就揭穿了两个人的小秘密。
刘宇哲逗她：「就你多嘴……片子看了，怎么样感觉？」
第90页
「真的不错，审美绝对在线！」乔玉碧鼓了两下掌，「这赵青亚……以前看他戏，不觉得多帅，有点显老。我之前做的第一个场记项目，就是他的古装啊。现在看，真是有韵味，那种扑面而来的熟男气质，妹妹们喜不喜欢不确定，姐姐喜欢。」
「哈哈，你正经点！」刘宇哲无奈嘆气。
「真的，不说爆不爆了，绝对合观众口味，市场上缺这型啊！宣传上下点功夫，没问题的。」乔玉碧说得兴起，有点剎不住了，「老娘拍着胸脯跟你打包票，这剧今年绝对收视前三！」
姜鹏眉开眼笑：「话糙理不糙。也是没想到，俩中年人的爱情还挺带感，我看得有点迷煳。欸，这的设定确实有点东西，这么贵的ip，没白买嘿！」
几个人在现场，等着看完了新出的一集，才又各自散了。
姜鹏留在后期干活，乔玉碧在附近约了人，干脆扫了辆共享单车过去。
刘宇哲把停在院子里的车倒出来，摇下车窗问于玥：「要不要搭顺风车？我记得你住的离我不远吧。」
「我搬家了，姐。」于玥苦哈哈地瘪嘴，「住五环外实在是太远了，没车上下班不方便，就跟室友商量了下，搬到城里来了。」
「好，那我走了。」刘宇哲点头，「你到家说一声。」
「拜拜。」于玥站在后期公司门口，看着车开远了，才晃晃悠悠往反方向的地铁站走去。
---
来的第二周，乔玉碧就给营销中心拉了个大活。
因为现在很多学生出去接戏，所以新上任的校领导打算在放假前，为学生们举办几场「行业交流座谈会」，增加他们对行业的了解，正在积极联繫各家影视公司。
这几年不管是爱豆还是演员，签约年龄都越来越小，不少学生是从艺考完就被经纪公司签走了，也有的经纪公司，几乎天天到各大高校里去挖人，寻找还没被签走的沧海遗珠。
而且很多艺人、导演、编剧，甚至影视公司的老闆，本身就是这些专业院校出来的，相互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这位院领导跟乔玉碧是老相识，听说她入职了月白，自然而然问到了她这里。
乔玉碧觉得这机会不错，便在核心群里汇报了一下。
曹州立刻出来说：「很好呀，咱们跟专业院校能有这种合作，那非常不错，可以尽快推进下，如果需要嘉宾的话，我这边可以去问。」
有了老闆的支持，乔玉碧便去了趟戏剧学院，问清楚了大概的举办时间，然后回来跟自家员工开会。
「目前学院的计划是到学生们放假前，每周跟一家影视公司进行座谈交流会，场地就在大剧场。」乔玉碧把记录的跟学院领导沟通的会议记录打到投影上，「前面已经排了一家公司，下周可以安排我们。学院负责联络媒体到场，有一些可能只发统一稿件或视频。我们这边有几家置换合作名额，等定好嘉宾，夏寻来敲一下。」
「ok。」
「两到四位嘉宾、最好的话，是制片、导演都能有，当然也看咱们情况。曹老闆对这事还是挺支持的，他可以去。编剧的话让文学策划去邀请，咱们有签约编剧，出个活动没问题。至少公司内部，有2-3位嘉宾可以去到现场。」
「我觉得刘总也可以参与一下，等她回復吧。」她笑笑，「高校可以给咱们的是场地和人力支持——大学生随便使唤，专业课都考完了，就等着文化课呢，也不忙哈。咱们宣传部主要负责这次活动，包括流程设计、现场执行、嘉宾对接、台本，主持人学校自己出。」
「海哥，视觉这边需要帮着学生出一下现场的展架和背景板，不要用那种红金配色，我们是很朝气蓬勃的一个行业，非常outgoing，要be fashion！」乔玉碧情绪很饱满，「因为我也知道大家还是比较忙的，所以呢，下周的首场座谈就由月白来举办，尽快把这件事推进完成就好，不耽误太多时间。」
「在这之前……」她发了一个文件到内部群里，「这份公司简介，需要尽快更新下。晓婷——」
「嗯，我在。」
「公司对外的信息都是宣传部来负责的吧？今年我看了下，年度影响力机构、年度制片人都有获奖，而且去年下半年到上半年的几个播出项目，也都大大小小有奖项。把这些都更新进去，到时候交流会要放的。」
大海点头：「有些奖状、奖章，一会儿去拍一下，尽快把图片同步给宣传部。」
第53章 营销方案
会议结束后, 乔玉碧收拾东西准备走，一拍脑门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于玥：「宝贝，《西川》的营销方案你这几天重点盯一下。这周要让宣传公司提交, 没看片的话, 抓紧带她们去后期看片。」
「看完了, 姐, 方案已经照咱们开会时的要求在做了。」于玥汇报，「最晚这周六给到，我会催着的。」
「好，另外开播前和开播首周的详细规划，下周也要出来。下周……周三开个会怎么样？到周四、周五就得忙交流会了，那些易拉宝你记得提醒着设计部, 都要提前给到。我一会儿问下夏寻，看他周三时间能行不。」
于玥想了想：「我这边没问题，周三进度可以。」
这次项目的宣传，是直接给了「奔马传媒」的，因为上次《白天鹅与黑天鹅》那个项目，她们做的话题和热度都不错，领导们非常满意。
第91页
前几天看片之后大家开了个头脑风暴会, 宣传公司就开始制作具体方案。
营销方案一般分为项目背景分析、内容策略、渠道策略、执行规划等几大部分, 每部分展示一些案例和关键示例，不会做的太详细。方案定下来之后, 再根据方案来做具体的执行计划, 一般以「周」为维度。
「背景分析」主要是横纵向对比, 近年市场上的同类型项目以及同档期的其他项目，总结优势、劣势, 取长补短。
「内容策略」是针对片子本身的剧情点，确定宣传方向、受众人群和整体节奏，并以此为核心，拓展出不同阶段的主打的关键词、话题点，其中包括艺人们的配合内容及物料。
「渠道策略」则是根据现有预算、平台合作情况以及内容，搭配出最优的渠道，配合宣传节点进行投放。
最后是根据播出计划做出「执行规划」的大框架，罗列出几个重要的宣传节点，把具体如何落地执行表述清楚。
其中「内容」和「渠道」两项是重中之重，尤其渠道，因为花费大而且比较关键，月白一直以来都是由公司自己的媒介负责对接的，每个项目组配备一个单独的媒介岗位，宣传公司只做辅助。
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刘宇哲以前一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花十万做的物料，至少也要十万去做推广。否则发的东西没人看，那就相当于没有做。」
---
下午于玥去了乙方公司，看方案的进展。
奔马负责《西川》的总监姓崔，是电视台的编导出身，转行才没几年。他本人不算胖，但长得略显油腻，头髮半长不短，还贴着头皮，总感觉没洗头的样子。
项目经理是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叫付静，说话时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冷漠。
之前《白天鹅》也是姓崔的管，但当时付静还是高级策划，于玥根本没见过她。
乙方公司的人员流动性大，这才一年多，以前她认识的两个项目经理，都已经陆续离职了。
宣传公司的部门区分，和制作公司不太一样。
一样的是项目制，每个项目都会有固定的负责人、策划团队，但项目的设计、视频、媒介这些，一般不是固定的，而是分派制——
谁有空谁负责，下一次可能再换人。
项目组内部，以前还会区分传统和新媒体，但现在新媒体占比越来越的，这种区分也渐渐变少了。
于玥跟着崔总监在公司里走了走，参观了下奔马的办公环境。
奔马在产业园里租的独栋，地面四层、地下一层。
一楼有两间会议室和几个圆桌，供大家开会用。二、三层都是办公室，工位比较拥挤，总监都没有单独办公室，只是有一张比其他员工大一半的办公桌。
工作区墙上贴着不少项目海报，大大小小都有。员工们桌子上摆着盲盒、影视周边、明星签名照……
地下被装修成了影音室，用来看片和举办联欢会。下去看了看，于玥就觉得有点闷，赶紧上来了。
崔总监对于玥很客气，上来先说：「执行规划今天还没出来，咱们先看看内容，你给过来的渠道我们也一起加了进去，看下这个配合行不行？」
因为之前已经开过几次宣传会了，大的方向和定位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补充内容进去。
付静负责讲稿，她因为没什么带项目的经验，几乎是看着ppt照本宣科，讲得很不顺畅。
于玥简单做了笔记，听完之后提建议：「先不说内容，崔哥，下周是要去公司讲稿的，如果还是这样的情况的话，可能会有点麻烦。」
她已经说的很委婉了，付静抬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崔总监，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啊……」
「如果确定你来讲稿的话，至少要提前准备一下。」于玥对她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崔总监点头：「明白，这个我们尽量调整，因为静静也是刚接手项目，可能还是有点压力。对了，那内容呢……觉得怎么样？」
「内容我听感还是不错的，包括几个节奏点、话题、艺人配合的一些玩法。有个地方需要改进下——活动的主题规划有点普通，能不能有一些新意？」
于玥转了转手里拿着的笔。
「片子你们也看了，剧情、人物都很熟悉，看能不能在这些活动上，增加角色相关的点？现在有点单薄，主要还是艺人的东西。」她摇头，「我们做的不是粉丝见面会、不是某个艺人的专属宣传，也不是要给这些艺人完善和打造人设。不论是角色还是剧情，所有内容的最终归属点——都是项目。即便是一场简单的直播，都要体现这一点。」
「嗯嗯，说得对。」崔总监笑吟吟点头，对付静说，「静，等策划把执行规划弄好之后，你再整体过一遍，不要出问题。尽量周五下班前发给玥玥，这样有什么问题，还能有时间调整。周六日就主要出双周规划——开播前和开播首周。」
这人说话有种自顾自的感觉，于玥说：「开播前其实得要十天左右吧，怎么也得有三轮物料。」
「好，没问题。」崔总监点头。
付静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把意见写好，然后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回去干活儿了，你们接着聊，有什么问题随时在群里叫我。」
第92页
于玥点了点头，随口又问：「你们组最近还有别的项目在忙吗？是不是有点忙不过来？」
付静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崔总监。
「诶呀，哪会呀？」崔总监干笑两声，「每个项目我们都是全身心投入的，放心、放心……《西川一梦》可是今年的我们公司的重点项目，静静她们整组都专门忙这项目的，放心吧！」
---
周五晚上下班，于玥跟周正珂出去吃饭，回家都十点半了，结果宣传群里还是没消息。
今晚祝同回来得也挺早，刚洗完澡，正在卫生间吹头髮，高兴地问她：「回来啦？」
「啊，你今天好早！」于玥换了鞋，过去跟她说话，「最近我每天正常点回家、十点出门，你每天半夜回家、下午出门，感觉虽然住一个屋里，但好些天没见了。」
「可不是？」祝同拨了拨头髮，因为吹风机声音太大，她扯着嗓子喊话，「离了谱了，第一次跟有咖位的艺人，没想到这么忙。以前跟着大哥，好歹还有点休息时间，现在干脆把我假期没收了。下周还是下下周，我们又有演员要进组，到时候可能还得出差。」
「好歹有收穫。」于玥安慰她，「跟好艺人，赚得也能多点，履歷上也好写。」
「纯纯为钱卖命啊……」
俩人说了会儿话，于玥就回了房间，在宣传群里@付静和崔总监：「咱们的方案几点能给到呢？之前说的是周五晚上哦，明天需要调整的。」
过了大概十分钟，付静才把文档发了进来，内容还是比周中看的时候翔实了很多的。
于玥从头到尾拉了一遍，把一些需要修改的细节依次发进群里，然后说：「辛苦明天上午再给一个最新版本，下午我找领导确认，没问题就开始推近执行计划。」
发完这条消息一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于玥抓紧洗漱了一下，倒在床上。最近每天晚上睡觉，她就会不由得想起上次噩梦的一瞬间。
脑袋昏昏沉沉，几乎困顿到不能思考，但还是模模煳煳想着：
那应该就只是一场噩梦吧……
第二天付静给了更新版方案，于玥检查后没问题，发到了内部群。夏寻和乔玉碧都提了几个意见，下午又新改了第四版，才完美通过。
紧接着，周日到周二，她又催着付静把「开播前后十五天执行方案」的初版拉了出来，也是改了三四次。
执行方案涉及到很多细节，每次调整都很耗费时间。
于玥把excel表格放大，一格一格仔细看过去，照着之前开会时的笔记，看到眼睛都花了，才赶在周三之前敲定了全部排期。
忙完了营销方案和执行计划，她转头又去准备周末的「戏剧学院交流会」。
第54章 高校交流会
这还是于玥第一次组织学校和企业的交流会, 之前她最多参加一下影视项目的学校路演，性质更偏向点映会和提前观影团。
戏剧学院现在搬到了新校区，乔玉碧和李铎各开一辆车，把宣传部和视觉部十来个人都带了过去。
今天负责接待的是教务处主任和两位老师, 一位是表演系的、一位是播音主持系的。
于玥和视觉部的摄影跟在队伍最后, 一一上前去, 恭敬地和老师们握手。
她们先参观了一下校园, 把几个教学楼认了认，然后一起去了大剧场。
「本来还有几位老师，说也想一起来的，但是期末了，实在是毕业生的论文太麻烦，有些走不开。」 教务主任长得慈眉善目, 说话慢吞吞的。
「没事、没事，工作要紧，不能耽误了学生的学业和老师的课业嘛。」乔玉碧笑着回应。
大剧场是新建的，一共三层，比起市区一些剧院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来北京的时候，于玥很喜欢去看话剧。国家大剧院、保利剧院、国家喜剧院……她都去过。
那会儿因为没钱, 只能买两三百的楼座, 每次都看得特别不过瘾。
有一次莎士比亚经典剧目重演，她因为特别想看《仲夏夜之梦》, 就花了一千四百多, 买了池座的票。看的时候特别嗨, 连演员抛出的花朵道具都接到了。结果回家之后一看银行卡余额，又郁闷了好几天。
她跟着老师们走在礼堂里, 空调隆隆作响，有种豁然洞开的畅快感。
「……这几个地方可以做陈列，舞台上可以放背景板，我们有led屏，也可以做kt板。」教务主任说。
「如果有电子屏那还是电子屏比较好。」夏寻点头，「我们视觉部出一版图片设计就行，也比较快。」
「嘉宾们就坐在池座前几排，现场需要有人指挥协调，这方面我们学生们也有经验，但可能面对领导或者前辈们，还是稍显逊色。」表演系老师谦虚地说。
「老师放心，我们都有专业的同事分派任务的。」乔玉碧指了指跟着来的一群小姑娘，「这都是参加过多少场发布会的『老人』了，现场把控肯定没问题。」
看完剧场里面，她们又去了后台走路线。
教务主任问：「那现在嘉宾都确认完了吗？」
「没问题。编剧许强老师、我们公司最厉害的总制片人——曹老闆亲自来，还有我们业务副总和制片部总经理。四位嘉宾，各有所长，都是能代表我们公司门脸的。」
「好、好。」教务主任脸上笑开了花。
第93页
她们在学校教工食堂吃了饭，晚上又跟学生会的几名部长见了个面，之后具体的活动安排，需要跟他们来对接。
开会开着，沈晓婷就在群里发：「弟弟妹妹们怎么长的啊……真好看。」
「也没那么好看吧？」于玥回，「就是年轻。」
夏寻都忍不住出来说：「你跟他们也差不了几岁啊，这么感慨干嘛。」
这时，因为业务范畴不相干、没能一起来的齐睿忽然跳出来：「有多帅？拍个视频，让我看看！」
沈晓婷轻咳一声，假装不经意地拿起手机，对着对面学生会的几个人，很快地扫了一圈。
「喜欢那个黄头髮的！」齐睿回，「姐妹能不能帮要个微信？」
「死开。」李佳佳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
交流会是周六下午三点开始的，因为怕耽误学生们的学习时间。
曹州是司机直接从家里送过来的，特意穿了一身復古灰的西装套装，梳了个大油头，显然精心打扮过。
刘宇哲今天也带了高跟鞋，下车前换上的，还自嘲：「好久不穿了，都有点不会走路了。」
让于玥惊讶的是，许强老师的车门打开后，先下来的，竟然是周正珂。
周正珂看了她一眼，回身去扶许强，嘴里说着：「老师，您慢点。」
许强戴着一顶帽子，被他扶下来之后，还说：「我还没那么老，自己打车来就行了，你看老曹，非得派车来接我……」
校方今天来的领导，也都穿着正装。两边排成两行，互相握手问好。
嘉宾们是从剧场前门进场就座的，学生们提前半小时开始进场，走的是两道后门。这会儿剧场里面已经坐了一多半人了，乌泱泱的，都在交头接耳。
台上搭好了led屏幕，放着设计好的背景板，主题是：
「一部合格的影视剧，是如何创作出来的？」
下面是嘉宾的职位与名字，然后是主办方，联合主办写了学生会。
嘉宾们在化妆间稍稍补了下妆，是人物形象设计专业的同学帮忙弄的。
许强刚开始不肯化妆，还跟曹州说：「你曹总够帅啦，还化呢？」
曹州可不听他的，安心让同学帮他根据现场灯光调整妆面，还说：「怎么也是公司门面，不能给拖后腿呀！」
嘉宾入场后，所有人就在舞台旁边待命，等主持人邀请嘉宾上台，学生会的男生们立刻冲上去放椅子，然后又冲下来。
这下没什么要紧事了，于玥她们在两边留出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李佳佳和沈晓婷抢先就座，还特地招唿于玥：「咱们坐这儿。」
于玥点头，让了让组里新来的那男生，跟在最后过去。
她刚打算坐下，就见周正珂已经在她隔壁的座位上坐好了，还腼腆地对她笑了笑，目光示意「坐」。
于玥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你没说你也来？」
「嗯，想给你个惊喜。」
于玥轻笑：「今天应该结束挺早，我室友出差去了，晚上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周正珂下意识朝她看过来，却见她正襟危坐，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于是低头回覆：「坐坐而已吗？」
于玥很快说：「不坐算了。」
她回完就收起了手机，目光向台上看过去。口袋里的手机连着震了几下，她都没有动。
周正珂急了，伸手绕过座椅中间的扶手，勾住了她一只手指，轻轻晃了晃。
于玥这才带着得逞的笑，朝他看过来，顺势拨开他蜷曲的手指，与他掌心相贴，五指顺着他手指间的缝隙，缓缓滑了进去。
周正珂立刻收紧了手，跟她十指相扣。
台上曹州正在讲「项目是如何开始的」。
「……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核心，这个核心一定要能够简化成一句话，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时间、地点、人物、行为。通俗点说，就是谁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做了什么。想清楚这个问题，你才能沿着『核心』，开始往前、往后、往四面八方去发散你的想法。」
「作为项目的总制片人，除了故事、内容，还要考虑市场。我们的市场非常广大，在座的同学们，谁平时不看电视剧？不看电影？当然，你们可能将来是要成为从业者的，那那些非从业者呢？他们一样要有娱乐活动、会接触影视剧、成为我们的潜在用户。」
「此外，还有一点就是政策。政策的制订和完善，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期间，一定会有很多曲折，但这是大环境。你能改变大环境吗？改变不了！——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你能改变的，永远只有你自己可控的因素。」
「考虑清楚了这些问题，你才能明确地告诉别人：我这个项目，是一个什么东西啊，讲了什么、拍出来是什么样子、将来针对的受众群体是谁、能对标的是哪些项目。因为我们前期在拉投资啊、谈商务啊的时候，都是拿『项目书』来谈的，如果你这些东西不明确，你一定是无法打动别人的……」
接着是许强说「一个好的编剧，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他因为入行比较早，开始就说了自己当年从业的原因：「现在很多编剧，都是科班出来的，他们上了十几年学、念了十几年书，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但是他们缺少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们叫作——社会歷练。我入行的时候，国家难啊，吃饱饭才几年？说要搞文化创作，没办法，那是政治人物，就硬上！先从自己的生活写起，写苦难、也写光明，写动盪、也写发展……」
第94页
「后来读的书多了、写的东西多了，阅歷也多了，才开始写各种天马行空的什么……武侠啊、奇幻啊……但是有一种戏，是我始终写不了的，就是所谓现代——都市——职场剧。很简单，因为我没有经歷过职场啊，光靠想像，是想不出来的！」
学生们闹笑起来，就此讨论了一会儿。
「编剧一定要对生活敏感，要会观察生活细节，要能共情，否则根本写不出细腻真实的人物来，这和演员是一样的。没有生活，光靠坐在家里想、坐在学校想……是最大的无用功。」
有学生忽然问：「那科幻编剧呢？那可都是脱离生活的！」
「欸，这位同学问得好。」许强指了指他，「科幻片当然是超脱于我们的现有生活的，但反过来想，又何尝不是来源于我们的现有生活呢？科幻片的基本框架，还是人类社会发生的故事，只是元素和背景超前，代表的是对人类社会某方面的想像力，而不是完全创造出来另一个与人类社会毫不相干的世界。」
他看了曹州一眼：「我们生活的世界，自有其逻辑和原理，文艺工作者，就是要在这种框架和基础上，搭建它的骨骼、丰富它的血肉，从而创作出既能审美、又能被市场所接受的作品。」
第55章 惊魂十分钟
交流会下午六点多就结束了, 领导们留下跟校领导一起吃饭，不想吃的员工能先走。
于玥和周正珂都说有事，从剧场出来，就跟大部队分开了。
「我来打车。」周正珂拿出手机。
于玥环顾夕阳下的校园, 随处可见青春洋溢的学生们, 平白生出几分羡慕来。
「怎么了？要逛一逛吗？」周正珂问。
「好啊, 离开学校好久了, 假装一下大学生？」于玥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周正珂跟她并肩走着：「你不是去年才毕业？我才离开好久了呢。」
于玥笑笑没说话，两人朝着操场走过去。
最近天开始慢慢黑得早了，她们绕着操场走了一圈，看了看篮球场，也就抓紧时间打车回去了。
上车后，周正珂问：「你喜欢看打篮球吗？」
于玥瞬间警惕起来, 脑子飞速转了转：「还好吧，更喜欢看你。」
哪知周正珂却不满意了，蹙眉道：「你现在这样……好像渣男在甜言蜜语敷衍人啊。」
「啊？」于玥顿时哑口无言。
前面开车的司机大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从后视镜里不停地打量她俩。
于玥倒是无所谓，但周正珂这么被人看着，又有些害臊起来，哀怨地朝她看了一眼。
「你过来。」
于玥朝他招招手, 他把耳朵凑上来, 听她悄声说：「甜言蜜语只给你，好不好？……嗯？」
她歪着头跟周正珂双目对视, 目光流转, 眼底划过车流映照的光。
只见周正珂嘴角不自觉往上翘起, 抿了抿嘴，努力克制住喜悦, 用力点了点头。
---
这还是周正珂第一次来于玥家，他进门之后先环顾四周，指着客厅的窗帘轨道和加厚帘问：「窗帘怎么装在这儿？」
于玥给他拿了一双最大码的拖鞋：「这是我室友的房间。」她指了指卧室，「那是我的房间。」
周正珂新奇地观察出租房里的格局，点了点头。
「客厅做了隔断，只能放得下一张沙发了，你进卧室坐着吧。」于玥把外卖放回房间，打开窗户通风，「有点拥挤，你争取习惯下。」
「好。」周正珂探出脑袋往屋里看了卡，拘谨地在床上坐了下来。
他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家庭的孩子，但因为从小到大没离开过北京，确实没有在外租过房子。
小时候，他一直在家附近读书，一路读到高中，每天都回家。
上大学头一年，他住学校的六人宿舍，算是居住条件最差的一年。但到第二年，因为专业课少、又要写剧本，父母就收回了一直空置的一居室，让他搬了进去。
最开始隔壁的两居室也没准备往外租，装修都是花了不少钱的，捨不得让别人霍霍。但架不住房价涨太快，四环里2000年以后的房子，两居室能租到七八千，位置好的还能再高，一直空置也不是办法，就干脆租了出去。
当时周正珂他们学校的北京孩子都不住宿舍，有的还每天开车上下学。教学楼门口经常停一排小轿车，都是学生们的。
「你屋里还挺干净。」他从于玥卧室里的衣柜看到桌角，半天憋出一句。
于玥拿着碗筷进来，从祝同房间搬了把椅子给他：「对，我们住得还比较干净。你也挺干净啊，每次去你家，都挺井井有条的。」
周正珂先是点头，接着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你每次来之前，我都……简单收拾一下。」他着重强调了简单两个字。
于玥笑起来：「快吃饭吧。」
她点的是楼下的一家重庆鸡公煲，味道不错，她和祝同经常在公司点好，下班回来自取到家吃。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西川》项目的事情，周正珂说：「过几天片子出好了，我还得再改一版剧情简介。我好不喜欢写剧情简介啊，太费脑子了。」
「那你喜欢干什么？」于玥随口问。
周正珂咬着筷子想了想：「你觉得，过两年我也去做编剧怎么样？」
第95页
「嗯？这么突然？」
「不突然啊。」周正珂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其实我上大学不就在写剧本嘛，只是网剧和网大的要求低，直接去写电视剧和电影不太可能。我来月白就是想提升自己，感觉过两年经验也够了，可以去尝试接一些项目。毕竟还是编剧赚钱多，责编的话……很难出头。」
「也是，」于玥点头，「那你想写什么？」
「想写一部好看的武侠片，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武侠。」
「那你赚不到钱了。」于玥一锤定音，「还是回家等着我养吧。」
周正珂喜上眉梢：「真的吗？」
于玥失笑：「怎么可能？我可养不起你！你每个月摩托车加油得多少钱？」
「不多。」周正珂单手撑着下巴，眸光闪烁，「你要是养我，我可以不骑摩托车。」
于玥把筷子倒转，在他额间点了点：「想什么美事儿呢？好好工作，坐吃山空可耻，勤劳致富光荣。」
周正珂揉了揉被她点过的位置，一只脚在桌子下伸了出去，碰了碰她的脚趾。
于玥被呛了一下，捂着嘴咳了起来。
周正珂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去看她。
「没事、没事……」于玥抽了张纸捂住了嘴，「咳、咳……好了，好了……你突然干嘛啊？」
「就是忍不住想和你靠近一点。」周正珂不好意思地说。
这下轮到于玥尴尬了，她抬手挡住了脸，情不自禁笑起来。
「是不是害羞了你？」周正珂去拉她的手，「第一次见你说话时会害羞！我是不是有进步了？能让你不好意思了？原来你喜欢这样吗……」
这顿饭磋磨着吃了一个半小时，于玥把汤水从厨房倒掉，又把垃圾收好丢到门外，明早出门时带上。
周正珂先去洗漱，她就窝在床上看手机。
---
似乎有人在于玥耳边说话，吵吵嚷嚷的。
她怎么都听不清，只觉得烦躁，很想对那些人说一句「闭嘴」。
有人在她身边来回走动，但她无法醒来、无法睁眼。那种熟悉的寒意，让她意识到了什么，再次咬上了自己的舌尖，挣扎着从沉睡之中醒了过来。
眼前还是熟悉的办公室，长条形的顶灯泛着冷色的光。
她用胳膊撑起了上半身，掌心之下，确实是她办公室沙发的软皮触感，甚至穿着七分裤的腿上，还盖着她临睡前给自己披上的一件外套。
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和她预想的不同，她的双脚结结实实踩在了地上，因为没有穿鞋，透过袜子，脚底甚至能感觉到地板的坚硬和冰凉。
这是第二次回到这个场景，一切都真实到足以证明——
上次不是偶然。
四周的温度开始回升，隔着玻璃看出去，办公区走廊里人潮涌动。
这是她熟悉的世界，是她拥有总监独立办公室的三十岁的世界。
她吞了吞口水，穿上鞋子往前迈了一步，发现办公室的门没有关好，微微敞着一条缝。
她定了定神，回身在沙发上摸索了半天，摸到了手机。打开一看，置顶的群聊还是「月白核心群」、「月白媒体宣传群」、「营销中心总监群」，而星标联繫人，则按照首字母，分别是曹州、刘宇哲，还有「小疯子莉莉」。
「什么情况？」她自言自语，「这到底是梦吗？还是这一年才是梦？」
她把手机页面下拉，看到了上面写的日期——是她重生回二十二岁、出现在另一个世界的那一天。
她更加错乱了，既有种意料之外的轻松，又有种不可避免的恐慌。
她放下手机，背对着大门埋头苦思，完全没注意到，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让她不自觉警觉起来，勐地回头看去，却见被她骂过的年轻设计师，正愤怒地站在门口，一只手藏在背后。
「你？」隔的时间太久，于玥想了足有十秒钟，才想起来他的名字，「康栋，对吧？设计部的。」
康栋的脸色更加黯淡了，忽然急走两步上前，凭藉着体力优势，将她摁在了沙发上。
他一只手死死掐着于玥的脖子，另一只手高举起来，手里握着一把锃亮的水果刀。
「呃！你……」于玥被掐得说不出话，两条腿胡乱朝他踢去，却没能撼动他分毫。
康栋把水果刀架在了她脖子上，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的整张脸涨成了酱红色，咬牙切齿地低吼：「去死吧！你给我去死——」
于玥眼睁睁看着那把刀「噗呲」一声，扎进了她的侧颈。
剧烈的疼痛感侵袭而来，她捂着脖子，瘫倒在了沙发上，清楚地感知到了身体里的血液在离她而去。
「为什……」她说不出第三个字了。
眼前的一切在慢慢变得模煳，四周的温度渐渐降下来。
她隐约看见，康栋似乎也后怕了，激愤之后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受够了……」他含混的呢喃传进了于玥的耳朵。
「我受够了！你们都给我去死！给我去死——」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于玥忽然回忆起这一年来的一切，有种「原来如此」的解脱感觉。
「别怕……」
她闭上眼，安慰自己，打算迎接死亡的到来。
第96页
「原来我已经死了，都是梦吧……」
「也许不会再醒了吧……」
第56章 关键人物
于玥浑身一抖, 像从噩梦中惊醒般，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她抬手捂住了心口，剧烈的心跳在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切切实实存在于她的脑海里。
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两点刚过十分。
「嗯？」似乎是察觉她醒了, 周正珂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做噩梦了？」
「嗯……」于玥无法平静下来, 坐在床上，瞪着眼睛往周围看去。
她搬进来有段时间了，但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
周正珂挪近了一些，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搂着她重新躺下去, 让她面朝着自己，一只手在她后背心上缓缓摩挲着。
「摸摸毛，吓不着……」他自己说完，又把手移到了于玥头顶，顺着她的长髮一下下安抚着。
身旁传来的暖意，让于玥惊慌不已的心安定了几分。
周正珂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亲，紧紧抱住了她, 让她枕着自己一只胳膊, 而后又小声道：「不怕，睡吧……」
于玥吞了吞口水, 强迫自己闭上眼, 把头埋进了他胸口。
但她的大脑根本无法停止思考。
「所以到底……什么是梦……」
她在心里无声地问自己。
「康栋……康栋……」她默念着那个年轻设计的名字, 看着自己发颤的双手，「我在梦里……还是梦中……」
---
这个世界的康栋, 仍旧在平凡而忙碌地工作着。
第二天上班后，于玥就一直盯着视觉部的工位区，等康栋出现之后，她也没着急说话，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他一会儿。
康栋身高不高，应该没超过一米七五，但体重目测得有一百六十斤。他常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宽大的t恤，坐在视觉部最角落的位置，桌子上没几样东西，除了水杯、电脑、笔记本，就只有一个布艺的u型枕。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康栋僵硬地抬眼朝她看过来。于玥没躲，直勾勾盯着他，他的目光则下意识闪避开又回来，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问：「……有事吗？」
「对。」于玥点头，但仍旧保持警惕，「能聊聊吗？」
康栋的反应有些迟滞，好半天才张着嘴点了点头。
他跟着于玥下了楼，看着于玥在几个会议室外面挨个观察了一遍。时间还早，会议室都还空着，她选了个最小的进去，示意他也坐。
康栋有些莫名心慌，不住地茫然四顾：「呃……有什么事吗？」
于玥单刀直入：「去年六月三号……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康栋的瞳孔忽然放大了，唿吸也变得急促，像是生气，又像是紧张。他坐立难安，却始终没有回答于玥的话，屁股在椅子上挪了好半天，竟然起身要走。
「所以到底发生过什么？」于玥没动，只是坐在原位追问。
康栋抓住了会议室大门的把手，没有回头，但停下了脚步，闷头不语。
于玥没有再问，只是用深沉的目光盯着他的背影。她希望康栋能够转过身来，解开她心中的疑惑。但事情并没有如她所想，下一刻，康栋便摔门而去。
「果然……」于玥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两个世界、两条故事线，但也总有一些事情是相通的。但她也没有蠢到继续问下去，而是回到办公室，重新梳理了一遍思路。
毕竟下午还得去后期公司，上午要把这件事问出个结果。
她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康栋」，往左拉出一条线，写「大海」，往右拉出一条线，写「我」。接着又在「大海」和「我」下方，各写了一个「总监」。
「为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
康栋跟她根本没有任何恩怨，只是工作上的来往而已，而如果去年六月份的确发生过什么，那为什么在这个世界的故事线里，最终又什么都没发生呢？
想了很久，她在「我」下面的「总监」两个字上画了个圈，又在旁边写了「艾达」。
「变数……」她用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几下，拿起手机给艾达发消息：「艾达姐，方便电话吗？」
过了半小时，艾达直接给她回了电话过来：「什么事？」
于玥也没废话，直接问：「去年六月三号，梁桐要求换海报，当时的设计师叫康栋，那天他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么？」
艾达反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于玥只问：「有一些事情，需要知道……能说吗？」
对面是许久的无声，艾达似乎也在考虑，但最终还是拒绝了她：「抱歉，我只能告诉你，的确发生了一些事，但如果你想知道，还是直接去问他吧。」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于玥只好又去找了康栋。
康栋正坐在工位上吃午饭，两个玻璃饭盒，一盒炒菜、一盒米饭，看成色，都是他自己做的。
别的同事一起出去吃饭了，边上的位置空着，于玥过去坐下来，没说话。见是她，康栋便有些不耐烦：「你能不能别烦我？」
他声音不小，隔着几行工位都有人朝她们看了过来。
于玥当然不去理会他：「康哥，刚才是我太唐突了。其实我之所以会问你，是因为艾达姐昨天跟我打电话，特意问了我你的近况。我问她『你们很熟吗？』，她说『不是，只是去年六月发生了一些事』，让她觉得你很特别。」
第97页
她顿了顿，面不改色道：「她说你有种捉摸不透的疏离感，你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你让人觉得孤独，但靠近之后，才知道你有内心里的柔软和温暖。」
康栋有些愣住了，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把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
「老实讲，我最近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于玥重重地嘆了声气，低下头去，「我跟艾达姐说，她说我应该向你学习……学习你身上能够度过人生低谷的那些闪光点。」
她说得很真挚，康栋似乎有些动摇了：「你……遇到了什么事？」
于玥吸了吸鼻子，假装摆手道：「没法说……真没法说……」
康栋彻底放下了筷子，在衣服上搓了搓手，起身往周围看了看：「出去说吧……去……一楼的咖啡馆。」
---
康栋出生在棚户区，家庭条件非常差，爸爸是矿上的工人，妈妈在澡堂干搓澡，家里还有个小四岁的弟弟。
在他十二岁那年，爸爸在矿下作业时遇上了爆炸，虽然保住了命，但两条腿受了严重的外伤，下半辈子只能瘫痪在床。矿上只给丧生的七个工友家补偿了几万块，剩下的都只垫付了首次治疗的医药费，之后就再没管过。
为了照顾丈夫，妈妈辞掉了离家太远的工作，靠在家附近拾荒为生，勉强能够维持一家子生计。
好在清醒的妈妈没有放弃对儿子的培养，即便是借钱，也把大儿子供到了大学。
康栋上的是当地一所很普通的二本，学的是「信息通信专业」。报志愿的时候，还觉得是非常有前途的专业，但到入学后，才知道这专业的普通人想出头有多难。
通信行业几乎都被大企业垄断，国内、国外就那么几家巨头，而大企业的晋升渠道，又被几个专业拔尖的学校垄断——前辈带后辈、老师带学生……像他这样二本毕业的学生，可以说入学即失业。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开始，他就在文印店里打工。入学发现专业课用处不大之后，他又继续在学校的文印店里打工，自学了ps、ai，开始帮忙做简单的设计图。
那时候，学校食堂的一份荤菜也才三块钱，但他捨不得吃，每顿饭都是四个馒头加咸菜。整整四年大学时光，他赚来的每一分钱，都拿回去贴补家用。
到大四实习，他跟着同学来了北京，在一家印刷厂做排版，拿到的实习工资比老家正式工还多。所以毕业后，他就果断留在了北京。
为了省钱，他跟做设备销售的朋友一起住燕郊，租的是大开间，一人一张床，两个人房租每月一共一千块。
他们每天坐来往燕郊和北京市区的通勤黑车，光路上来回，就得三个多小时。有时加班太晚，他就直接在公司打地铺，第二天有人来之前再把东西收起来。
来北京三年，他就赚到了在老家得赚十年的钱。
他供辍学的弟弟重新回到了校园，让拾荒的妈妈松了口气，每天能多一点时间照顾卧病在床的爸爸。前些年因为缺少照料，爸爸身上长了好些褥疮，这两年在妈妈的悉心照料下，总算慢慢好了起来。
六月一号晚上，康栋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说昨晚他爸忽然休克，被邻居骑着三轮车送去了医院。急诊抢救了四十分钟，后来又进了icu。
人是救回来了，但大夫说，估计没几天了，可以准备后事了。
康栋也想跟别人哭，但他是家里的顶樑柱，只能安慰妈妈：「别担心，妈，咱有钱，肯定让爸风风光光走。他病了这么多年，对他、对你、对咱家，也算是……也算是解脱了。」
第57章 开悟
六月二号, 梁桐的宣传忽然在群里说，要改第二天早上发的一张新媒体海报。
这海报是平台宣传「六月新片」用，因为海报公司还没确定，也不是正式物料, 就交给了内部设计来做。
梁桐团队的要求非常繁琐, 为了做这张海报, 康栋近一周没在三点前睡过, 前后磨了十几版，才最后确认完。结果她们临时变卦，还不是微调，是要换掉三次筛选、反覆修图、已经确认的海报照片，而且理由很模煳，「觉得出来效果不好」。
艾达很生气, 但她不会直言拒绝，两边来回拉锯了很长时间，对方咬死不松口，还质问她：「有这个时间，是不是海报都能做完了？」
这件事发生的同事，康栋弟弟的班主任把电话打到了他这里：「你小弟在学校打架，把人鼻樑骨都给打折啦！家长要让你家赔钱, 否则就要告你们！你当哥哥的, 赶紧看下怎么处理！」
康栋用班主任的手机跟弟弟通了电话：「为什么打架？」
刚开始弟弟怎么都不肯说，后来才知道, 是对方一直嘲笑他是「收破烂的」, 还纠结了一群小男生, 在学校里长期欺负弟弟，这次弟弟是忍无可忍才还手的。
弟弟情绪崩溃：「哥！我不念书了, 我去北京打工！我不想在家里了……」
康栋躲在楼梯间用袖子悄悄抹眼泪，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弟弟，红着眼睛回去，又被告知，梁桐的海报还需要再改。
「不是明天要发吗？」他压抑着心底无声的愤怒，双手握拳，指甲都深深陷进了肉里。
大海正跟艾达通电话，无暇多说：「没办法啊，你先做个小样出来让看看吧。」
梁桐的工作人员在群里催：「海报尽早出一下啊，明天第一次正式露出，现在的这个呈现效果肯定是没办法满意的。」
第98页
康栋憋闷地回到工位，许久才拿起了滑鼠，刚打开ps，又忍不住在群里回：「不是都确认过了吗！既然觉得不行，为什么要确认！！！」
他用力按下回车键把消息发了出去，顿了几秒钟，又手忙脚乱地点了撤回。
---
就在被撤回之前的几秒钟里，艾达看到了康栋发出去的那句话。
在她看来，员工代表公司、下属代表上司，被这么没来由地一顿折腾，她心里当然也不高兴，但又不好出面，于是扭头委婉地把事情告诉了刘宇哲。
刘宇哲果然说：「改什么改？明早就发，十个设计都给她改不出来！我来处理，你别管了……」她立刻给梁桐的大经纪打去了电话。
也不知道她究竟怎么说的，过了半个小时，对方就主动在群里@了自家宣传：「我刚跟桐桐电话完，这次时间紧张就不改了，明天照常发。之后的物料，有问题的先不确认，确认之后不要大改，也是为方便咱们双方。」
宣传回復「收到」，大海也紧跟着回了一个「ok」的表情。
经纪人又给艾达私发消息：「亲爱的，你们也别太对底下小孩有意见，都是听话干活的，抱歉啊。」
这个大经纪手底下带了十几号演员，都是脸熟叫得上名字的，平时不太管具体业务。一句话里话外，说清了前因后果，也在委婉地替自己的下属解释，是一种变相的袒护。
对方的这个行为让艾达很是认同，第二天到公司，她也去了趟视觉部，当面问大海：「设计昨天咋样，我看他挺不舒服的，你多开导开导。」
大海没看见康栋发的那句话：「加个班而已，多大事？」
艾达一想，也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但出来看见康栋趴在桌子上补觉，又有些犹豫。
她很喜欢对不熟悉的人释放善意，有时只要给出一点，对方就会感恩戴德，这会让她有种精神上的满足感。
最终她还是上前去叫醒了康栋，到一楼的小咖啡厅去聊聊。
她给康栋点了杯美式，看着他沉沉的脸色，安慰道：「辛苦你了。我们经常会遇到这种事，别太往心里去，就只把它当成一份工作就好了。」
「嗯。」康栋双手抱着咖啡喝了一口，低下头去。
艾达还想在斟酌着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见他失控似的小声啜泣起来。她有些尴尬：「……还好吗？」
康栋摇头：「没事……谢谢……谢谢姐……」他拿餐巾纸擦眼泪，又擤了下鼻子，「姐，你知道吗……从来没人单独请我喝过咖啡……我……」
他深吸一口气，悲痛地把咖啡的纸杯捏到了变形。
「我真的有点……扛不住了。昨晚上我在公司，甚至想……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呢？这么累、这么苦，还不如死了算了……」他一只手捂住了脸，趴在桌上放声痛哭。
桌子随着他的抽泣摇晃不止，纸杯里的冰块，渐渐融化成了水。
艾达一语不发，直到收了沈晓婷的消息：「抱歉，我得回去了。」
康栋胡乱抹了抹脸，没敢抬头：「我……我再坐一会儿行吗？」
「舒服点了再回去吧，生活还是要继续的。」艾达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嘆息，和善地劝告他，「就像我说的，这只是一份工作，老闆花钱、我们出力……要学着让自己轻松一些。」
---
「后来没两天，我爸就在icu里走了。」康栋手里拿着一杯美式，但他一口都没喝，「我请假回家出丧，艾达姐知道之后还特意给我发了红包……」
于玥跟他面对面坐在咖啡厅里，眉头紧锁。
或许艾达的「折中」确实带着几分伪善、夏寻的「圆滑」确实有讨好的意味，但并不代表她们的方法是「错」的。
她做事，是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做事」本身，会直接说出问题的要害、也会点出对他人的不满。她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但现在看来，是有些过分自信了。
当时的她，也跟梁桐团队据理力争过，但她用了整整一个晚上，才解决了刘宇哲半个小时就处理好的事。她在内部群@大海和康栋，说海报不改了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三点。
大海没有回，只有康栋默默回了一句：「嗯。」
或许那天晚上，他就一直坐在电脑前，含辛茹苦地改着那张明早就要发的海报，直到看到她的消息。他被工作和家庭折磨到筋疲力尽，又一夜没睡、心力交瘁，心理防线岌岌可危，脆弱得只需要轻轻一推，便能轰然倒塌。
也许他来找于玥之前，只是想着能够得到一句简单的安慰。
「玥姐……」他紧张地搓着裤子，「昨天的事……」
「不用说了。」于玥也大半夜才睡，没心情听他的心路歷程，「以后注意别再出现这种事。」
康栋有些呆滞：「您觉得……是我的问题吗？」
「否则是我的问题吗？」于玥有些恼火，头疼得厉害，话说得很重，「如果一开始你能多考虑一些、多问一些，是不是就能避免这样的事？对方当然有问题，但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了吧？我是不是也该质疑一下你的能力，是否能胜任这份工作？」
康栋提高了声量：「他们发神经突然要改、明明确认好的！怎么能怪我？」
「怎么你总有这么多藉口？」于玥问，「说白了，如果你的图做得够好，根本就不需要换不是吗？有时间在这儿跟我拍桌子，还不如好好提升下自己！别总像个废物一样，等别人擦屁股——」
第99页
烦躁和愤怒占据了她的心，理智出走，她脱口而出了几句狠话，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些起早贪黑、却所得无几的艰苦生活，离三十岁的她太过遥远。她的付出，很轻易就能得到相应回报，于是顺理成章忘了，还有人在黑暗中挣扎。
直到自己再一次亲身体会过，才明白有多难。
---
康栋看起来很抱歉：「不知道跟你说这些，能不能帮到你，但你看，我都还在坚持……你不会遇到比我更难的事吧？」
于玥有些凭空来气，但面对眼前的这个「康栋」，她只能愤怒和懊悔，而没有办法对他埋怨或者发泄什么。
看着她逐渐变得凌厉的眼神，康栋有些发憷：「啊？」
于玥转而望向了玻璃幕墙外的天空，在心中自问：「这是给我的惩罚么？」
窗外的天空依旧澄澈，没有任何人来回答她。
「我知道了。」她对康栋说。
---
《西川》的成片出到了21集，原本36集的剧本，现在要剪40集，节奏比起初版有些调整。
见于玥闷闷不乐的，尤体忠问：「没休息好？」
她揉了揉脸颊：「有点烦心事……对了，有演员联繫我，问多会儿能看片？」
「除了宣传公司和男女主，其他一律不给看。」尤体忠说。
电视屏上正播到男女主阔别多年后重逢的情景，青梅竹马的两个人，因为战乱各奔东西，数年后于荒野再见。
女主一身男装，领一队人马，看守要塞通道；男主带着贴身亲信，意图抄近路归国，看望病重的皇帝老父亲。
谁都没有认出谁来，相互之间都以为是敌国潜入的暗探。
双方在荒野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杀，直到男主对着女主使出必杀的一击枪法，女主才在惊喜之间喊出了男主的名字。
「叶九！」
江琴的眼睛被画得偏圆，深藏着的爱意翻涌上来，真有种怀春少女的天真烂漫。可不过片刻，她眼中又泛起对家国难全的悲鸣。短短剎那间，眼里的悲喜，已经流转了几个来回，隔着屏幕都能被她深深打动。
赵青亚手握长枪，生生一个飞甩，止住了必杀一击的势头，捂着被伤到的臂膀，朝着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回望过去。
前后有三分多钟，两个人都没有一句台词。但一眼万年，已经说尽了全部的深情和无奈。
本集完。
「哥，你看过小说原着吗？」于玥颇为感慨，「原着结局好像是悲剧？」
「对。」尤体忠点头，「悲剧立意高，但没办法，现在都爱看大团圆。」
「人生有那么多大团圆么？」于玥有点打不起精神，她心里埋藏的事，并不比此刻故事里的主角少。
尤体忠有些好笑，以为她是看得太入戏了：「剧和现实还是要分开，艺术嘛，总有点不切实际的成分在。」
第58章 耍大牌
在《西川》项目组热火朝天的备播进程中, 《游蛟》也悄悄杀青了。
剧组并没有像大家之前安排的那样，做一次杀青的大动作，而是只发了一轮传统媒体，新媒体几乎没有去铺。
李佳佳为此抱怨了好久：「早知道就不过来了！横店这几个月热得要死, 简直不是人住的……」
「是为什么啊？」于玥知道她心里烦躁, 陪着她闲聊。
「平台那边给的理由, 是说最近可能有一些政策的变动, 还在等消息。」李佳佳也一头雾水，「什么政策变动，都没听说……感觉就是不打算花钱了呗，李韵、何敬轩一个比一个事儿，他俩那难搞程度，都快赶上樑桐了。但梁桐好歹是个女二吧？这俩可都是大爷, 天天全剧组伺候着……」
「哈，」于玥苦笑，「宣传嘛，满世界都是大爷，只有我们是孙子。」
「还真是……」李佳佳抓狂，在电话里叫了起来。
结果她人还没回北京，网上就出现了「李韵片场耍大牌拒拍, 发飙骂哭无辜群演」的新闻, 也是在短视频平台最先首发，很快点赞量就破万了。
乔玉碧忍不住打趣刘宇哲：「曹总是不是得去拜拜？或者让我师父来看看？怎么今年的项目净出事儿了！」
刘宇哲无奈道：「剧组出事不是很正常么？哪个项目完全不出事, 我才觉得不正常。」她掰着指头数, 「光这两年的项目——」
「宋老太太骂走导演, 拍一半换导演；
我雨哥，半夜跟制片喝酒, 喝到送急诊；
胡姐请假去拍综艺，受伤，回来接不上戏，全组计划推翻重排；
还有那男爱豆……我都忘了叫什么了，戏播前一个月，被曝出来同时谈三个、还是四个女生……」
刘宇哲问：「你说哪个是顺利的？哪个项目我没掉头髮？——不都是曝出来和没曝出来的区别么？」
---
李韵的视频，是现场的群演偷拍的，一看就是站在人群后面，从衣服的夹缝中拍出去的，两边还有晃动的阴影。
但是角度就那么刚刚好，把李韵的正脸拍得清晰无比，而且她当时穿的戏服，之前还被代拍在网上发过路透，实锤到辩无可辩。
乔玉碧紧急拉了个小群询问现场情况，才知道男女主从进组开始就有矛盾，源头是何敬轩特别喜欢在片场改词，经常随心所欲，自由发挥。
第100页
刚开始李韵还忍着，后来一次性大爆发，就被代拍曝出「吵架黑脸」。从那之后，俩人除了拍戏，私下连正眼都不愿瞧对方一眼。
这场戏是杀青前一周拍的，因为涉及到大群戏，现场人员比较繁杂，根本查不出来是谁拍的。
当时是李韵和一名群演的对手戏，对方要在她之前说一段词。
近景是分开拍的，两个机位，拍完然后再拍一遍全景。结果群演因为太过紧张，来来回回拍了七八遍，还是没把那句词说顺。
李韵在镜头下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面前的桌子：「不演了！」她小声地骂了句脏话，没被麦克风收进去。
助理连忙跑上去给她打伞、递水，结果她一巴掌把水壶拍在了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回头对着那群演怒骂：「第一天出来拍戏是吗？拍不了早说啊，耽误什么事呢？我这一遍遍的陪着你在这儿，觉得我时间不值钱是吧？天天就这两句破台词都背不下来，拍什么拍！滚回家去吧——」
她明明在指桑骂槐，顺便发泄这些天的不满，但群演并不知道。尤其那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还穿着古装，一下子就低着头开始抹眼泪了。
见她哭了，李韵收敛了几分，但仍是怒气沖沖，从助理手里接过伞来，冷冷地说：「不拍了，明天再拍吧，我头疼……」
殊不知，群演里头有人一直开着手机，在录视频。
发布人在文案里写：群演阿姨因为忘词多拍了几遍，李韵就把人骂哭了。
底下一堆人，立刻说：
「这不就是小太妹？看来以前传的都是真的啊。」
「好吓人啊，明星就了不起吗？明星就能随便骂人吗？」
「阿姨也太惨了吧，这是不是还得扣钱啊……」
结果视频被搬到微博，评论区又立刻大转向：
「没看说拍了十几遍吗？心疼韵韵，这么大太阳还得晒着。」
「全组都被她耽误进度怎么没人说？韵韵这么敬业，拍了十几遍还不够吗？……」
于玥给李韵工作室做粉丝运营的小姑娘发消息：「亲爱的，粉丝那边能不能沟通下，暂时先不要做这种控评了呀？我们正在联繫大号删帖，最好还是让大家稍微冷静一下哈。」
对方回復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亲爱的，一出事粉丝就来骂工作室了。你提这个要求，我实在做不到啊……」
事情一直发酵到了晚上，原帐号发的视频已经被删除了，但事情闹大了，别的真真假假的群演也都跳出来，有的向着被骂的阿姨说话，有的则向着李韵说话，吵吵得停不下来。
实在没办法，到了十点多，李韵工作室才发了一条迟来的长文。
开头先给大家道歉、给群演阿姨道歉，然后解释说，当天艺人因为带病拍摄，前一天吃药很晚才睡，有些情绪失控，在现场做出了不好的举动。已经认识到错误，非常抱歉，以后会多多注意，谨言慎行，并且会向慈善机构捐款10万元，表达自己的歉意。
配图晒出了那几天的聊天记录和就诊单、以及自己拍戏受伤的病歷，最后还有一张慈善捐款的回执单。
粉丝瞬间更心疼了，不停地刷：「她为什么要被这样啊？我真的哭死……」
大家的视线又从「李韵耍大牌」上，被拉到了「明星慈善是不是免死金牌」上，但李韵再没有出来给过任何回復。
不过娱乐新闻总是叠代很快的，一个星期之后，这件事就没什么人再提及了。
---
《西川》的成片只差最后4集了，周正珂开始到后期重写剧情简介。
于玥跟他看的进度不一样，俩人分在两个房间，不过中间休息的时候，能来回来去地互相见一见。因为周正珂是自己在一个屋看，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叫于玥过来一起。
本来这些天，于玥都是跟着剪辑一起吃的，但看他发来眼巴巴的小猫表情包，也是没忍心拒绝。
但她心里现在有了一个解不开的结，而且直到今天为止，还不知道怎么去处理。所以一顿本该轻松愉悦的饭，实在吃得有些食不下咽。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上次噩梦般的十分钟，并不是真正的结尾，她所以为的现实，也可能不是真正的现实。
正吃着，刘宇哲在《西川》内部群里通知：「总局内部消息，下半年古装剧名额收紧，嘉南那边还在等，最晚这周给回復。如果政策落地，《西川》就播不了了，大家注意下。」
「啊？？？」乔玉碧在群里连发了三个问号。
「这么突然吗？」文学中心的总责编也罕见地出来说话，「项目前期这块没听到消息呢。」
「对，因为是刚刚通知到电视台的。网剧不受限，但如果纯网播，对《西川》来说有损失。」刘宇哲回，「我先提醒一下，最终还是要看总局的态度和政策。所有物料和宣传按原计划准备，暂时不停。」
「收到。」
于玥回復完，立刻把消息跟乙方的负责人说了一下，原话告诉对方「所有物料和宣传按原计划准备，暂时不停」。
对方说她们的另一部古装项目也收到了这个消息，大概率是真的，电视台现在都在紧急把近现代剧往前排，估计是播不了了。
「没事，那也该准备的准备着，万一呢。」于玥说。
第101页
之前的宣传计划，《西川》开播前的大物料，共有三支预告、两组海报，首周则是物料发布最密集的时期，几乎百分之三十的内容都在一周内发出。
现在开播前的都已经确认好了，正在弄开播当天和首周的，但因为知道了有可能不播，大家不免有些松懈下来。
等了两天，发行部在公司大群里说了确切消息，下半年古装剧数量严格把控，《西川》排播时间待定，有可能到明年三月份。
这下项目组彻底歇了。
---
因为《西川》暂停排播，于玥这边的压力小了下来，总算能忙里偷闲，在公司摸摸鱼。之前她一共攒了十天的项目假，打算趁这个空隙一口气全休了，好好想想以后的规划。
她一直想找到前两次噩梦的原因，也尝试过半夜两点定闹钟醒来，但同样的情景，再没有发生过第三次。或许是时机还没有到，无奈，她只能继续等待。
她在用手机搜索「梦境和现实」、「梦最长能做多久」、「梦里死了会真的死吗」，这些萦绕在她脑海里的疑问的时候，何莉莉忽然主动联繫她，问她有没有时间。
她当然回復有：「正好下周我休假，你呢？」
「那出来玩啊，去不去环球？」
「哈哈哈……那还是算了，我对游乐设施兴趣不大，咱们玩别的，环球留着你跟你男朋友去吧。」
「他啊……」何莉莉满不在乎地回了条语音，「分了。」
「啊？为啥啊？」于玥好奇地问。
「他噼腿。」
「我天，你这样的条件，他都噼腿？」于玥愤慨不已，「小三什么人吶？」
何莉莉很久才回了条语音，短短的5秒钟。
「就上次去烧烤，坐他车回来那个……跳舞那个。」
第59章 呵，男人
57.呵, 男人
于玥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约了何莉莉周五下班见面聊，然而真见到了，却有种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感觉。
「怎么？不好意思问啊？」何莉莉满不在乎道, 「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儿——那姑娘长得又不赖、性格那么软, 小白花似的, 给我我也动心。」
于玥这才问：「是怎么被你发现的啊？」
「那天不是贱男送我们仨女的回家么, 先送她俩。」何莉莉从头开始讲，「那女孩住一特破的小区，车开不进去，院儿里路灯都没几盏，我就说让他去送送，我坐车里在路边等。结果回来的时候, 他手里拎一瓶辣椒酱，说是女孩自己做的，她特别谢谢我俩，非要给，怎么拒绝都不行。」
「我也没当回事，回家还就着那辣椒酱吃了点东西——确实挺好吃嘿。」何莉莉表面上没心没肺，两只手却抓着水杯在桌上转。
于玥知道她这个小动作, 是心情不好的表现, 但这会儿没办法说什么，只能默默倾听。
「是有一天, 公司一大姐带孩子去商场里玩, 撞见俩人挽着胳膊去吃饭。那大姐见过好几次贱男来接我, 立刻就给我录视频发过来了。我当时还觉得挺可笑的，那周末他跟我说工程上出点问题, 等完事再来找我。我还特别善解人意，跟他说『啊，你先忙』，呵——结果人是去陪别的女人了！」
「我也没声张，找机会查了他手机。他还挺会，把联繫人隐藏了，但我一搜就搜出来了——就那天晚上送她们回家，不只送了辣椒酱，还加了微信。隔了几天，那女孩就开始了，先是问辣椒酱吃完没？然后话里话外说自己从小过得很苦，贱男一听这还了得？立刻陪聊、送温暖啊。」
「女孩还给她拍自己的养的猫啊、花啊的，反正就是……人设饱满、台词准确、节奏有度。俩人前前后后聊了半个多月吧，那女孩就说请贱男吃饭，感谢他上次帮忙，再送他一瓶辣椒酱。贱男嘛，屁颠屁颠就去了，连人带酱都收了……」
于玥没忍住翻个白眼，摸着胸口，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我约他在咖啡厅摊的牌，贱男还不承认。非得把聊天录屏摔他眼前。我天……」何莉莉嫌弃地拧着眉头，「他竟然还跟我声泪俱下，演『不是故意的』、『鬼迷了心窍』……这种无聊的戏码。但凡他敢作敢当，我也不至于这么倒胃口。」
于玥想想那场景，确实是有些胃里泛酸。
「她俩现在还好呢？」
「也许吧。」何莉莉放下了手里的杯子，「那女孩……目的很明确，但也不算聪明。贱男现在能噼腿她，将来也能噼腿别人。她要是图钱还好，要真图人……啧啧，她能比得过人家？」
于玥笑：「你还有心思关心她呢？她可把你三儿了。」
「屁。」何莉莉嗤笑，「感情双方才有义务忠诚，别人插足是别人的事儿，我管不了、也不会管。反正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只当是垃圾丢了。」
于玥还是很欣赏她这种心态的，当即举起茶杯：「不管你介意不介意，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我虽然好心，但却最终做了坏事，对不起——」
她低头，被何莉莉皱着眉头拉起来，又说：「无论怎么样，莉莉，我都希望你能快乐。」顿了一顿，又说，「真的。」
「看得出来。」何莉莉也举杯，「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他那些狐朋狗友真不怎么样，不过上次感觉你们好像在热恋期，就没劝——王八配绿豆、什么树结什么果，能一起玩的，始终都有共同点，你可别被骗了。」
第102页
「你说得对，」于玥轻笑，「还在观察，我可是你何莉莉的朋友，不能上当受骗。」
「听人劝，吃饱饭。」何莉莉绽出一个笑，「还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嗯？」于玥一口水含在嘴里，还没咽下去。
「尤正要结婚了。」
「呃……咳咳——」于玥被水呛了一下，忙抽出几张纸来，捂住了嘴。
何莉莉坐到了她身边，帮她拍背顺气：「至于吗？我都没这么震惊！」
「咳、咳……真的？」于玥简直大跌眼镜，脸被呛得通红。
何莉莉拿出手机来，给她看了一条消息：「[连结]这个十一，邀您参加我们的婚……新郎尤正；新娘周晓若。谨定于10月1日，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宴，恭请您的莅临。地址……」
「这女孩是他爸妈之前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说是比较有钱，还是个海归，可能跟他门当户对？尤娜说她哥一直没搭理过这女孩，结果上个月听一朋友说，这姑娘怀孕了。」
「尤正的？」
「嗯哼。」何莉莉点头，「否则他肯结婚？」
「好离谱啊！」于玥只能感慨，「也就刚半年前吧？他还对你一往情深呢。」她斜眼看看何莉莉，玩笑道，「不会是被你伤透了心……」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何莉莉不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深情也是他说的、怀孕也是他做的，他自己演完了好几齣戏，还得让我配合？你都不知道，这哥们可是个戏精，远的不说了，就那次在医院看尤娜，你知道你走之后，他怎么跟我表演的……」
---
病房里，确认尤娜清醒过来之后，何莉莉便说要走。尤正坚持要送她下楼，她顾及着尤娜的情绪，于是也没拒绝。
两人之间保持了一段距离，一前一后下了楼。
直到何莉莉叫的车还有四五百米的时候，尤正忽然喊了一声：「莉莉。」
「嗯？」何莉莉这时才正眼看他，仿佛刚想起还有他这个人，漫不经心道，「看你眼圈黑的，照顾病人好累的吧？这下手术结束了，你也该安心了，回去好好休息。」
「莉莉……」尤正犹豫许久，终于壮着胆子伸手，一把揽抱住了她。
她们之间曾经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但何莉莉似乎并不打算承认什么，尤正依然是尤正，没有被冠以「男朋友」的前缀。
他是在尤娜的生日聚会上见到的何莉莉，对她一见钟情，做的第一件表白心迹的事，就是堵在女厕所门口，等着从里面出来的何莉莉。
「靠！」何莉莉刚拉开卫生间门，就被眼前高大的身影吓了一跳，「哦，是你啊……尤娜哥哥对吧？你在干嘛呢，这是女卫生间啊……」
在昏暗的暖橘色灯光照耀下，尤正看着她：「……一起回去吧？」
何莉莉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转身便朝着party现场回去了。
第二次见她，是在华联跟客户谈业务的时候。
他自己开一家工作室，主要承包一些各地政府单位的宣传片项目。那天正好是周末，合伙的朋友说带客户来找他聊一聊，他就带着一些之前的作品和公司简介，找了家离家近的商场见面。
中途他去洗手间，路过一家餐厅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何莉莉是去找朋友吃饭的，她到的比较早，就坐在里面等。
她正好坐在靠窗的位置，从外面一眼能看见。
「你好。」
一个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让她回过头来。
「你好……」尤正因为身高比较高，略弯着腰，「还记得我吗？尤娜的哥哥。」
「啊，是你？」何莉莉伸出手，「你好，这么巧？」
「是啊，我叫尤正。」握过手后，尤正顺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在等人吗？」
「对啊，我朋友快到了。」何莉莉看了看时间，没有问他来这儿做什么。
尤正有些尴尬，但还是鼓起勇气问：「可以……加个微信吗？」
何莉莉眼带笑意看了他几秒钟，拿起手机来：「扫吧。」
---
在医院楼下，尤正紧紧拥着何莉莉。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的委曲求全和执着追寻，她似乎永远都看不到。
何莉莉拿着手机，站在原地没动，既没有敞开接纳、也没有拒绝这个拥抱。
尤正的双臂越抱越紧，似乎压根没想要放开她。
「莉莉……」他说，「不要走好不好？」
「啊，可是我有男朋友了。」何莉莉调笑道，「怎么办呢？」
「我不在乎。」尤正放开了她，目光却无比炙热，「只要是你，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扑哧——」何莉莉笑起来，勾手让他离近了，在他耳边小声说，「男小三我倒是不介意，但你……好像不值得我违背道德。」
「为什么我不行？」尤正痛心疾首。
「大概是因为……你明明爱的是你自己吧。」
何莉莉的车到了，她看了一眼车牌。
「也许你不觉得——但你的自私，真的很明显。父母要供唯一的儿子挥霍青春、妹妹要为你的感情牵线搭桥、朋友要为你的事业伸出援手、你说喜欢别人就必须接受……」
「你把喜欢我这件事，广而告之我们共同的朋友们的时候，想过我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吗？」她冷笑一声，「抱歉，虽然我确实很喜欢你的身高和身材，但你的内里——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第103页
「毕竟我也同样，不需要考虑你的感受，公平合理。」她伸手拉开了车门，上车前最后回头看他一眼，「不是吗？」
第60章 动摇
「你为什么会这么烦他啊？」于玥好奇地问, 「他到底做了什么？」
何莉莉冷笑一声：「他们家典型的商人家庭，非常利益导向，尤正是这方面集大成者。你看他好像对尤娜挺好吧？哼，有次跟我聊天, 说着说着脱口而出『妹妹以后嫁了人, 就是外人了』。」
「再说他喜欢我的事——他跟一大堆人说了喜欢我、对我一见钟情, 还绘声绘色一顿描述。当时也有别人追我, 不过我还没答应，毕竟他外形条件还可以，我也觉得能试试，就有点纠结吧。结果——哈，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一副被我伤害了的模样, 回头跟前女友搞在一起了……」
「啊？还有这种人？」于玥义愤填膺，没忍住拍了下桌子，「真是贱啊！」
「对啊！身边大家都传『他追我，追到我都处了两任男朋友了』，那他呢？」何莉莉食指在桌上敲了敲，「谁知道每天在哪儿纵情声色？然后到我面前演深情？可笑！我何莉莉会上他的当？」
于玥愤慨地点头：「对，不能上贱男的当！」
「我跟你讲啊, 」何莉莉来了劲, 越说越高兴，「之前我们一朋友, 是干商务的。前两年政府单位削减预算, 尤正那儿生意不太好, 就让那朋友给他介绍点活儿。前前后后介绍了好几个……愣是一个没谈成。那朋友还奇怪呢，最后尤正才给他说『这些活儿太小了, 我不好接』。哇，那哥们儿气死了啊！那你开始怎么不说？」
「这男的实在是……」于玥连声「啧啧」，「假迷三道，真够演技派的。」
「看不出来吧？我可不吃这套，让他滚！——」
何莉莉骂的掷地有声，于玥捧腹大笑起来。
俩人吃的是烤鱼，于玥不是很能吃辣的，中途一直喝冰水，吃到最后舌头都麻了。
何莉莉乐呵呵去结帐，还跟她说：「跟你吃顿饭，心情好多了。以后常出来吃饭啊，生活不能没有吐槽。娜娜现在身体不好，三天两头请假，估计打算辞职回家休养了吧？更要命的是每次看见她，我都不自觉想起尤正，烦透了！」
于玥点头，想了想，问她：「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跟你想像的也不一样，你会怎么办啊？」
何莉莉结完帐，一只胳膊撑在前台桌上，仔仔细细看了她一会儿，轻笑一声，剥了一颗薄荷糖给她餵到嘴边。
于玥张嘴咬住薄荷糖，舌头卷进嘴里。
「那就你滚，或者我滚。」何莉莉给自己也剥了一颗，「如果两个人都不愿意滚，就还继续做朋友呗。」
---
两个人上班地点距离太远，所以她们是约在了中间安贞附近商场吃的饭。
何莉莉拉着于玥在楼下服装店拍了几张自拍，坐在沙发上修好图，然后和吃饭的照片一起传给了于玥。
她在朋友圈发：girl’s night！
于玥心情大好，也把照片排了排，发在了朋友圈，写了句：莉&玥[爱心]。
商场内部有电梯直达负二层的地铁站，何莉莉把于玥送到地铁口，然后再上去打车。
上地铁后，于玥给周正珂发消息：「吃完啦，我现在回家。」
周正珂打了电话过来，问她：「你能在我家附近的换乘站下车吗？我去接你，有话想跟你说。」
「怎么了？」于玥听他声音有些不对劲。
周正珂支支吾吾不肯说，非要见面再聊。
「我今晚要回家，明天和祝同约了个朋友。」
祝同自从出差把艺人送进剧组之后，工作强度就降下来了。约的另外一个女孩是她们之前一起住过的，祝同说她要离开北京了，一起去帮她践行。
「好，我就说几句话，说完我送你回家，可以吗？」周正珂问。
一出地铁口，于玥就看到了周正珂。他抱着头盔坐在摩托车上，长腿撑在地上，看起来有些郁闷。
「怎么了又？」她第一次感觉到心累。
她是喜欢年纪小的男生，但近来的心理压力已经让她有些吃不消了，好不容易今天跟何莉莉一起吃饭，轻松了些，如果这时候，周正珂再提出什么让她疲于应对的问题，她可能真的会选择放弃。
周正珂严肃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
于玥心里「咯噔」一下，眼珠子乱转：「什么秘密？我不知道啊……」
周正珂仔细观察了她的表情，然后才说：「我怎么听说……你在追视觉部的康栋？」
于玥直接被他问懵了，后知后觉地想起前几天，跟康栋在咖啡馆的那场谈话。但确实没想到，事情会被曲解成这样。
「我……」于玥抬手扶额，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了，只觉得可笑，甚至短暂地忘记了那些让她烦闷的事。
见她没有立刻否认，周正珂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啊，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喜欢他啊？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于玥见状连忙摆手，「那个……其实是……艾达姐之前有件事，要我帮忙去问下他，我们就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我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传言？」
她先发制人：「你不会是不相信我吧？难道到现在，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的吗？」
第104页
周正珂确实还有些半信半疑，但又不好说：「也不是……」
「其他人我管不着，」于玥揉了揉他被头盔压得乱糟糟的头髮，心也跟着软和下来，「你相信我就好。」
周正珂趁机问：「那我们能不能公开？」
「这……不方便吧？」于玥犹豫。
「之前你除了工作，很少发私人朋友圈，但今天不是发了何莉莉吗？」周正珂问，「她可以，我难道不行吗？」
「不一样啊。」于玥耐心解释，「办公室恋情，影响会不太好。」
周正珂倍感失落，但又不想表现出来，于是戴上了头盔，只留一双眼睛在外头：「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
于玥是没想到今天会坐摩托车的，晚风吹得有些冷。她坐在后座，抱在周正珂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是不是冷啊？」周正珂才想起这件事，一只手松开车把，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忘了帮你带衣服了，要不还是帮你打个车？」
「算了，没多远了。」于玥靠在他背上说。
周正珂放慢了车速，到了她家门口停好车后，握住她的手搓了搓，嘴里不住地说：「对不起，害你吹了一路冷风……我应该电话里说的。都怪我不好，总是道听途说……」
「周正珂。」于玥忽然叫了他的全名。
周正珂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剎住话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心事重重：「还记得我说过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周正珂本来就对今天的事深感愧疚，猝不及防再次听到这句话，不等她说完，就惊惶地抓住了她的手：「求求你别说！我知道，我应该要再成熟一些的！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真的有在改了……我不是故意不相信你的……你不要这样……」
他哽咽了一下，第一次在滴酒未战的状况下急红了眼：「对不起，我总是惹你生气、招你烦……我也很讨厌自己这样，但就是很在意啊……」
他抬起手肘挡住眼睛，拉着于玥的一只手蹲在了地上，小声地抽泣起来。
「不是……」于玥反倒手足无措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先别急、别在门口堵着，我们去那边说……」
旁边小花园里有个凉亭，平时大爷大妈会在这儿晒太阳。
于玥拉着周正珂坐下，周正珂擦干了脸，左手紧紧扣着她的右手，眼里满是懊悔。
「你不要急，我没有要说分手。」他这样可怜兮兮，于玥于心不忍，「只是你今天说的话，让我刚刚回来路上想了很多。」
周正珂仍旧不发一言望向她。
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我确实有一个秘密……你想听吗？」
周正珂点头：「你愿意说的话。」
这下轮到于玥沉默了，看她脸色，周正珂自然以为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又改口道：「如果不想说，可以不用勉强，我其实不是很想听……」
于玥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的灵魂和我的□□，是来自真正意义上的『两个世界』。如你所见——我今年二十三岁，但我的灵魂……其实已经三十一岁了。」
周正珂眨了眨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我从大学实习开始进到月白，到今年的话，已经八年了。我的顶头上司是哲姐，到这里之前，我才是宣传部的总监。去年的六月……发生了一些事，一觉醒来，我就变成了只有二十二岁的『于玥』。当时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猜测，或许是某种跨越空间的穿越。」
「直到前段时间，我两次梦到了我来的那个世界，是两场可怕的噩梦，在梦里，我已经死了，而且一切的一切，全都有迹可循。」她苦笑了一下，「我大概是真的在原来的世界死了，所以才会来到这里。我说这些，我不是为了要把你推远……」
她抽手出来，指尖在周正珂眼角碰了碰：「我承认，我很喜欢你，但现在的我很混乱，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我好像是在用不断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好让自己忘记什么是真实，但我也在害怕……如果有一天，我还会离开这里、离开你呢？」
周正珂盯着她的眼睛，忽然倾身抱住了她。于玥以为他会牴触，会把这些话当作想要跟他分开的藉口，但他却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于玥恰好被他搂在胸前，耳边是一阵剧烈急促的心跳声。
他闷声道：「我是无神论者，但我相信，你不会拿这种事跟我开玩笑。我只问这一遍，你如果说『是』，我就相信。」他的声音很坚定，「或许这世上，真的存在我不知道的某些力量——就像我妈妈拜的那些神仙。」
「虽然我从没有看到过例证，但如果你给我肯定的答覆，那在我眼前的你，就是第一个足以动摇我的例证。」
第61章 我们的世界
周正珂话音刚落, 于玥瞬间觉得眼眶一热。这是她未曾设想过的答覆，动人到让她觉得有些虚假。
「为什么？」她抱紧了周正珂，「你对我的喜欢，足以颠覆你的固有认知吗？……我很难相信, 你说的不现实……」
「那如果反过来呢？」周正珂问, 「你会相信我吗？」
「我会觉得你在开玩笑, 或者是你疯了。」她想都没想就说。
「所以是玩笑吗？」周正珂放开了她, 双手撑在她肩上，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问。
第105页
于玥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也希望这是玩笑，但不是，我经歷了所有的一切，有时候也要很努力, 才能说服自己……原来不是梦。」
周正珂当即道：「那我相信你。」
于玥忍俊不禁：「相信一个二十岁的身体里，住着三十岁的灵魂吗？」
「为什么不行？」他话音一顿，「……你喜欢我叫你『姐姐』。」
于玥倒是没着意，他会想到这个问题，不禁掩面。
「我是这样的，会相信我愿意相信的人，是很傻吧？」周正珂又一次抱紧了她, 把脸埋进她颈间, 「我给你说，你不要笑我。」
「其实我出生后没多久, 我妈就去上海进修了, 一直是姥姥带的我。我对我妈最早的记忆, 是有一次生病，姥姥给我熬了中药, 那药实在太苦，我不肯喝，她就骗我说『不喝妈妈就走啦』……我怕她走，但也怕药苦，可她真的毫不犹豫扭头就走。我当时好怕再也见不到妈妈，一边哭着喝了药，一边从椅子上跳下来去追她。」
「但其实她根本没走，就躲在门后面，等着看我喝完了药，然后再走出来。她很得意，用这样的方法让我喝了药，姥姥也很开心，可是我好难过啊……」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于玥想看着他，却被他搂住动弹不得：「我不想再被你看到、我这么脆弱的样子了……我也想做你的依靠啊。」
于玥轻拍着他的后背：「还有什么难过的事？现在可以都说给我听了。」
周正珂点头：「上小学的时候，我有一个关系很好的邻居，是个小女孩。有天放学，我搬椅子打扫卫生，不小心砸到了她的头。她当场就不认识我是谁了，我吓得要死，赶紧去校门口找她爸妈。结果她也是骗我的，一见到爸妈就笑起来，还把这当作一件很好玩的事……所有人都在笑，只有我在庆幸，还好她没事。」
「初中时，我省吃俭用攒钱买了喜欢的小说。有个哥们儿说想看，我就把书借给他了。后来跟他要，他说看的时候让他妈发现，书被撕了……我当时好难过啊，但觉得他一定更难过，还安慰他，后来好不容易攒钱重新买了一本。结果初中毕业去他家玩，在书柜里看到了那本书——其实是他不想还给我，所以骗了我。」
于玥不禁失笑：「怎么这么傻啊？高考还被女朋友爽约，你都不长进的吗？」
「唔……我分辨不了别人的谎言，所以有段时间，很讨厌跟人来往，因为人会说谎——但天空、大海还有摩托车不会。」周正珂也被自己逗笑了，慢慢放开了她，「别人的一句玩笑话，我就会当真，所以你就算骗我，我也不会知道的。」
于玥抓抓他的头髮：「我刚才跟你说的所有一切，都是我记忆里真实发生过的。如果是虚假的，那可能连我这个人都是虚假的吧。」
「你不会是假的啊，」周正珂抓着她的手，「有我陪着你。如果生死是离开的界限，那我会陪着你直到死亡来临。我们或许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现在你在这里，我们会拥有属于我们的世界，对不对？」
于玥不知道，他是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相信了她所说的一切，还是只是为了迎合她假装出来的。但他这一番话，实在让她无法拒绝。
也许这一场从头再来的梦，真的是惩罚，让她从高处跌落。但幸好，她爱的人都还在，而且还多了一个。
周正珂与她额头相碰：「我能听听吗，你是怎么出现在『我们的世界』的？」
「好奇？」
「不是。」他摇头，「是想了解更多有关于你的事。你心里藏着秘密，一定很孤难受，我不希望你那么难受——就像之前，不希望你一个人面对危险一样。」
「你真的相信吗？」于玥反覆确认。
周正珂笃定道：「我愿意相信。」
他没有敷衍，也没有假装，而是真实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于玥静默几秒钟，开口讲述：「刚开始，我好像只是睡了一觉，醒过来，就不再是原本的我了。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除了还是我自己，似乎都不一样了。我的好朋友跟我没有了交集，我的下属变成了上司，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梦。」
「事实证明，这不是梦。我煳里煳涂开始适应新环境，有时候会真的忘记自己的过去。直到前段时间，我通过梦境，发现了一些端倪。」她闭上眼睛，「第一次，我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梦见我从办公室的小睡中醒来，四周非常冷……」
「我动不了，但我能看得见，有个模煳的人影对着我举起了手里的刀。他把刀扎进了我的身体里！那一刻我忽然惊醒，然后以为只是一场梦而已……」
想起当时所见的一切，她还是有些后怕。
「第二次，梦境不一样了，我能走动、能感觉到温度，我摸到了我的手机……但有人从我身后靠近——」他深吸一口气，「我仍旧死了。」
于玥没有说出有关康栋的事：「我眼睁睁看着那把刀刺进了我的身体，因为比前一次晚脱离梦境很多，能清晰地体会到……那种生命在流逝的感觉。我以为我会就那样死去，但我依然从噩梦中醒来了。也是从那次开始，我才大胆猜测——原来世界的我，大概是已经死了，然后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来到了这里。」
「我有了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只能继续往前，而没有办法倒退。我一头雾水，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又该问谁去？」
第106页
「如果是这样玄乎的事，是不是要问问懂这些的人？」周正珂略一思索，「我妈妈是很信这些的，要不问问她？或者……你不是说乔总的师父，是很厉害的大师吗？让她师父帮忙看一下可以吗？」
于玥「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种大师，百分之九十都是骗子。」
「万一呢？」周正珂却像是抓住了什么好法子，「如果能找到原因，会不会就能避免再出现这样的事？我们可以都去试试，总不会没有办法的吧！」他眼神一亮，「可以先去寺里拜拜！北京的寺庙还是挺灵的，我妈她们每年都去拜……」
「好、好。」于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并没当真，「那我下周先问一下乔总，不行的话你再去问阿姨。」
周正珂已经拿出手机：「别的不说，我们可以先去雍和宫，提前买好票就行。我看看……那儿的手串听说挺灵的，可以请一个串开光祈运，说不定还能辟邪。等我一会儿回去再问问我妈，看看哪里的大师比较厉害的……」
于玥按住了他的手，仰起脸朝他凑过去。
周正珂下意识张开了嘴，被她含住了下唇，轻轻吮咬了几下。他双手张开环抱住了她，一只手绕过去扣住了她的后颈。
寂静的小花园里，只能听见促的喘息声、唇齿相接的「啧啧」声，和细如蚊吶的轻哼。
于玥忽然松开了他的腰，一只手撑在他胸口使劲推了推：「可以了，你又……我得回去了，明天还有事。」
周正珂不肯松手，又在她嘴角轻轻啄了几下，然后才嘟囔着：「再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于玥从他衣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认命似说：「五分钟。」
周正珂「嗯」了声，下巴在她脸颊和耳后磨磨蹭蹭，靠着死皮赖脸地撒娇，硬是又多磨蹭了二十多分钟。
---
把秘密给别人分担的感受，真的很轻松。
这一晚，于玥睡了许久没有过的踏实一觉。她一夜无梦，从闭眼开始，一觉睡到闹钟将她惊醒。
祝同正在用卫生间，她敲门拿了牙刷和洗面奶出来，在厨房洗漱起来。一边刷牙，一边快速地翻着朋友圈。
联繫人里有不少媒介或者供应商，总会发很多项目gg，所以经常一刷一大堆同样的图片和文案。她不走心地往下划拉，忽然看见周正珂的名字出现在了眼前。
之前他一直是用一张摩托车照片当头像的，直到昨天还是。但现在，他的头像换成了两只被拎在手里的头盔，一只黑色男款、一只米色女款。
照片的背景是一面大白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里攥着两只头盔系带，配文是——我们的世界。
昨晚她俩分别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十一点半，他把这张照片发在了朋友圈，这会儿有好几个同事都点赞了。
胡桃特意在评论里问：「哇哦！周哥有女朋友啦？」
周正珂回了她一个：「嗯。」
沈晓婷说：「恭喜周哥！」但他没回。
于玥有些好笑，混在人群堆里，默默给他点了个贊。
第62章 信则灵
自从《西川》排播中止之后, 刘宇哲很多天没有在公司出现了，听说是又去了嘉南出差，同行的还有发行部的领导。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为了排播的事去的。
《游蛟》在做后期, 李佳佳偶尔过去看看情况。夏寻和沈晓婷带着3组忙上半年拍完的甜宠剧, 已经预定了国庆后在平台开播。
公司明年打算开拍的项目, 已经都在前期阶段了, 营销中心需要提前介入准备，乔玉碧最近带着李铎，常去开跨部门会。
于玥和周正珂一起申请了周三开始休假，本来她上周就想休的，结果临时来了「交流会」的活儿，现在正好国庆前休三天、国庆后再休三天, 前后加起来，能休半个月。
她们调休是跟中心领导报备之后，直接走oa审批。上午跟夏寻说完，下午她又去找乔玉碧，结果办公室里一直没人。
她给李铎发消息：「铎哥，乔总下午回中心吗？」
「应该回去，现在开策划会呢。」李铎回, 「你是有什么事吗？」
「我要调休, 得跟乔总当面说一下。」
「等她回去我告诉你吧。」李铎主动说。
于玥说了「谢谢」，先把oa流程写完提交了, 等着跟乔玉碧的会面。
乔玉碧下午才回来的, 一进办公室, 于玥就跑来问：「玉碧姐，有时间吗？」
「说。」乔玉碧正收拾桌上今天来的快递袋, 随口道。
「这周三开始我休假，国庆后再休3天，已经跟夏寻哥说了，一会儿麻烦您帮我批一下oa。」
「好，没问题，还有事吗？」
于玥有些难以启齿：「呃……我能不能……见见您师父啊？」
乔玉碧眉毛一挑，诧异道：「啊？」
「是这样，我遇到了一些事，一些……怪力乱神的事，非常困扰，所以一直想请一位大师帮我看下，但没有这个门路……方便吗？」
乔玉碧还真想了想：「我国庆是要回西山看她老人家的，你如果有时间，可以一起。但我不保证她会不会看，」她挤眉弄眼了一下，「她这人有点矫情，年纪大了。」
「哈哈。」于玥干笑两声，「那费用方面……」
「我带过去一般用不着，不过也不能完全保证。」乔玉碧跟她胡扯，「实在不行给你打骨折。」
第107页
「那就太好了，我等您消息？」
「ok。」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于玥总算松了口气。对于「请大师看看」这事，她其实有点说不上来的抗拒，就是那种临门一脚但想退缩的感觉。但周正珂已经从他妈那儿拿到了一个「大师」的联繫方式，说想这几天休假就陪她去。
也是没想到他这么积极，于玥只好跟着支楞起来。
刚回工位，就看到刘宇哲的助理蒂娜在《西川》内部群发了消息：「大家好，下午四点在会议室进行项目会，不能到场的同事请跟我联繫，感谢大家配合。」
「欸，哲姐回来了吗？」她问李佳佳。
「今天下午的飞机吧？」李佳佳在挑《游蛟》的剧照，「我听行政部订票那姐妹说的，今天她们都回来。」
于玥点了点头，接着就收到了乔玉碧通过oa审批的提醒。
她给周正珂发消息：「我oa批完了，乔总那边也说了，她国庆回去看她师父，可以带上我。」
「我也批好啦。」周正珂很快回，「刚在楼下送编剧老师，看到哲姐了。」
「这么快……」于玥连忙把电脑打开，假装忙碌起来。
---
四点十分，《西川一梦》项目组所有在公司的同事，全都聚集在了会议室。刘宇哲一直坐在中心位，跟旁边的姜鹏和乔玉碧说话，等人到齐之后，两个人才坐了回去。
刘宇哲清了清嗓子：「这次我们公司团队一起去嘉南，跟当地台里的领导、还有省广电局的领导们都进行了几次会面。今年下半年古装剧的政策不能变，但年后春节档的时间，会提前预定给《西川》。」
「太好了！」有人拍了下巴掌。
刘宇哲示意他安静：「三方碰面，是这么说好了，但不到最终开播的那一天，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本来是想不要拖，今年下半年播掉的，但实在是没办法，政策因素，我们没办法去改变。现在需要严阵以待的就是后期和宣传——之前所有准备好的东西，希望大家在这段时间进行严格覆核，随时做好准备。」
「今年的春节假期，肯定不会像去年那样轻松。一场硬仗等着大家去打，公司的所有人都是我们的战友。另外明年的新项目也陆续开始筹备了，大家手头的工作不要松懈，该歇歇、歇完回来就要进入工作状态了。」
她又把工作细节中需要调整和注意的地方讲了一下，最后说：「中层留下，五点我们开一场中层会，讨论一下明年的业务内容，蒂娜做好会议记录，不在的人由你转达。休息十分钟，大家去个厕所喝点水什么的……」
说完，她转过头，把空了的水杯递给蒂娜：「帮我泡杯热茶，谢谢。」
于玥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什么，但又有些不确定。她看了看周围，好些人已经开门出去了，于是起身朝刘宇哲走过去。
「哲姐……」
「嗯？」刘宇哲正专心在纸上划拉着什么，抬头看向她。
于玥伸手指了指她的手腕：「你的手串，白珠子怎么又变少了？」
刚才递杯子的一瞬间，刘宇哲的袖口被扯了起来，露出了那串手串。于玥因为坐得近，一眼就看见了，上次被她说「少了」的白砗磲珠子，这次只剩下两颗了。
因为刘宇哲亲口说过这白砗磲很珍贵，她印象很深刻。而且还有一点让她在意的是——就在看见两颗珠子的那一瞬间，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没由来的不安。
刘宇哲低头看了看珠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少了吗？」她看向于玥，「一直不就是两颗吗？」
---
从会议室出来，走到电梯拐角处，于玥才停下了脚步。
蒂娜正好拿着茶杯经过，跟她笑了笑。
「蒂娜，」于玥叫住了她，「哲姐手上那串珠子——红白相间的，你知道吗？」
蒂娜点头：「知道啊，哲姐戴挺久了，怎么了？」
「你记得有几颗白珠子吗？」
「两颗吧。」蒂娜想了想，给出了答案，并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了？」
「没事……」于玥整理了下表情，「呃……我也想买个类似的，所以问一下。」
「哲姐那个可是从乔总师父那儿买的真货，听说不老少钱呢！你别想了。」蒂娜手挡在嘴边，说了她知道的小八卦，随后拿着茶杯进了会议室。
于玥独自站在电梯前，面露惊色，自言自语道：「她不记得……她们都不记得……」
上一次她明明跟刘宇哲讨论过珠子的数量，因为跟记忆里的对不上，她还特意问了「怎么是四颗」。但今天白珠子变成了两颗，刘宇哲却没有一点异常，还说原本就是两颗……
如此的顺理成章，就接受了被改变过的现实——就像当初的她，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却没有人察觉一样！
她有种强烈的直觉，这样东西和她现在的处境，一定有着某种匪夷所思的联繫！
---
有关手串的事，于玥同样没有选择告诉周正珂。在之前，她从没有想过要去探究一切背后的缘由，现在或许有了苗头，但还不能确定结果究竟是好还是坏，就先自己闷下来了。
她开始期待起国庆期间，跟乔玉碧师傅的碰面了。
周正珂买了周三去雍和宫的票，因为是工作日，本身人就少一些，再加她们出发的早，到的时候，人还不是很多。
第108页
她们先去了售票处请串，拿到了在网上提前选好的款式，然后再去拜佛和开光。
周正珂一家是有拜庙习惯的，他虽然不信，但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敬佛，还教于玥怎么正确上香，比开机仪式的时候拜的还要认真。
于玥以为开光是一对一的，结果是一排人一起进去，里面有大师诵经，仪式结束后出来就行。
出来之后，她好奇地问：「竟然有这么多人？」
「对啊，北京寺庙每年人很多的。」周正珂帮她拉了拉袖子，盖住了手串，「尽量不要让别人碰。」
「是都有这个讲究吗？」
「有的吧，也有不讲究的。」周正珂也一知半解，「我妈是这么说的。」
雍和宫是藏传佛教一脉的，离得西藏大厦不远。俩人在附近吃了饭，下午顺路又去了趟奥森。
这个季节，奥森的树都还绿着，但花朵明显凋零了。绕公园的跑道上有不少人穿着运动装备在慢跑，还有来拍婚纱照、拍短视频的，热闹非常。
湖里养着一群大白鹅，排成一队队地游来游去，也有不少野鸭子从天上落下来，总是灰鸭和绿头鸭一起出现，成双成对的。
于玥正站在吊桥上看鸭子梳毛，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对周正珂说：「定了，玉碧姐二号回去看她师父……希望顺利吧。」
「会的。」周正珂一只手搭在她头顶，揉了揉她的头髮。
第63章 不工作好不好
十一国庆, 大半个北京的人都出去旅游了。出京的高速路从三十晚上堵到了十月一日早上，城里一下子空了许多。
二十九和三十号两天，于玥跟周正珂租了辆车，去了怀柔的雁栖湖。
她们是二十八号去完雍和宫之后的下午就出发了, 玩了两天半, 在当地住了两晚, 今天早上才逆着高速路回来的。
这期间, 于玥总会时不时拿出手机或是ipad处理工作。每当她处理工作的时候，周正珂就安静又无聊地坐在旁边，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她。
到一号晚上，乔玉碧问于玥：「用不用去接你？」
「不用玉碧姐，太远了，我自己过去, 明早在您家附近见就行。」乔玉碧住在西四环，于玥不想麻烦她，回復完之后，又扭头对周正珂说，「明天我六点多就要起，太早了，你别送我了。完事你要是来接我, 我们就在海淀那边逛逛。我好少去昌平和门头沟, 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也可以看看。」
她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腿上放着电脑, 正专心致志地看乔玉碧下午新发到群里的项目文档。
这是前几天版权部门提交的新项目书, 一共四个备选项目：一部古装宅斗、两部都市、一部扫黑。原定下半年开机的大女主剧, 因为中途换编剧，又被推迟了。
乔玉碧让宣传部全员看完, 然后给出自己的建议，汇总后给到策划中心。除此以外，她还特意跟于玥说：「你哲姐让我交代你，好好看。」
这么一说，于玥就明白了——刘宇哲的下一个主控项目，也会在这里面挑选。
刘宇哲现在是「业务副总」，负责统筹全公司的项目。她是公司元老，贡献和能力都有目共睹，但现在不是以前论资排辈的老黄历了，要坐稳这个位置，就必须有拿得出手的成绩——这也是她着急把自己的名字挂在片头「制片人」一栏的原因。
《西川》进展不顺利，她比谁都着急，下一个项目选题更是重中之重，必须要谨慎。
「西山附近本身就有挺多景点的，鬼笑石夜景想看吗？门头沟的话可以去妙峰山……」周正珂有些懒洋洋的，整个人侧躺在沙发上，手里抓着于玥的头髮摆弄，「不过国庆期间，哪哪儿都人多，明天你出门之后我看看。如果打算在那边过夜，可能还得先订房——不知道这两天还能不能订到。」
「好，听你的。」于玥拿起手机回了个消息，注意力又放回了电脑屏幕上。
周正珂抿着嘴，忽然凑近了，下巴搭在她肩上：「休假还得工作……你们领导也太剥削人了。」他用鼻尖在于玥侧颈上蹭来蹭去，于玥拿手去挡，反被他咬了下手指。
「呀，疼！」于玥在他鼻子上点了一下，「对啊，你休假为什么这么干脆啊？你们不应该要准备新项目了吗？责编不是加班比我们更狠的吗？」
她刚洗过澡，身上一股奶香味沐浴露的味道。周正珂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又凑上去：「姐姐猜？……」
刚开始，还是蜻蜓点水般的啄吻。周正珂不满足，用舌尖挑开了她的唇。
于玥惦记着工作，抓住了他一只手腕打算挣开。结果他一下坐了起来，从她怀里抽走了电脑，手从膝弯穿过，打横将她从地毯上抱到了沙发上，又低头吻了下去。
这下不是刚才的浅吻了，他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一只手在她脑后轻轻摩挲着，细密缠绵的吻落在了她唇齿间。
「唔……我工作……」于玥伸手去够自己的手机。
周正珂一把捞起地毯上的手机，开成了静音模式，随手丢到了一旁。
「别！——」于玥去抢手机。
「不是问我为什么休假这么干脆吗？」周正珂胳膊长，抢先捡起手机，又扔远了些。
于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几乎被扔到了地毯的最边缘：「你别闹……」她探着身子想坐起来。
第109页
周正珂擒住了她两只手，抵在她头顶，含着她的嘴唇吮了一下：「因为我放假之后根本没看工作群啊……」他用舌尖撬开了于玥的牙关，去勾她的舌尖，嘴里含混地叫着，「姐姐……」
于玥仰着脖子，「咕嘟」吞了下口水，抽出一只手来，抵在了他下巴上。
周正珂被捂着嘴，只好眼巴巴地问：「不工作好不好？」说着捉住她的手，在她手心亲了下。
于玥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半边身子都麻了：「你从哪儿学的这些啊？」她只觉得不可思议，「你以前没这样啊……」
「那些小说啊。」周正珂这时才觉出几分不好意思来，红着脸转开了视线，「我特意把『年下』小说拿出来，恶补了几本——『弟弟』的优势，难道不是可以对『姐姐』撒娇吗？」
他顿了一顿，有几分别扭地问：「你不喜欢吗？」
被这么一闹，于玥早把工作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其实也不是多着急非得今晚做完，只是她习惯赶早不赶晚，一般都是把工作做完再做别的。
「这次就算了，」她认命似的，一只手勾住了周正珂的脖子，把他拉近了，「但是下不为例……」
---
第二天，于玥一大早出门，坐了快两个小时的地铁，才到了乔玉碧家门口。
乔玉碧住在一个均价十四万的高档小区，门口的保安站得笔直，都没斜眼看于玥一眼。她开着一辆纳波利黄的甲壳虫，车身锃光瓦亮，一点灰尘都没有，从地库出来，直接停在了路边。
于玥有点惊讶：「玉碧姐，你平时也是开这车上班的吗？」
她没车，不用去地库，所以也没见过乔玉碧开的是什么车。
「不是，上班开高尔夫。这车不实用，除了好看没啥优点，但姐就是喜欢。」乔玉碧接上了她，忽然看着她问，「你是不是遇桃花了？」
于玥一愣：「啊？」
乔玉碧眯着眼睛看她：「啧，气色不错啊，看来是个正桃花。」
「这都能看出来？」于玥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惊讶。
「看多了就能。」乔玉碧让她帮忙从副驾抽屉里摸了一副墨镜出来，「我师父那双眼，才叫个毒辣！等会儿见了她，看你一眼，你就知道了。我跟你讲，你这也就是跟我来的，但凡是个外人，求我师父看一眼，都得六位数以上……」
因为是求人办事，于玥一路「嗯嗯、啊啊」地陪着乔玉碧聊天。她之前觉得乔玉碧只是性格比较跳脱，今天才见识了她真实的功力，说话百无禁忌，上聊天、下聊地，中间聊空气。
开车过去一个多小时，乔玉碧硬生生说了一个多小时，一口水都没喝，一刻都没歇着。
于玥起太早，听着听着就开始犯困，强打着精神，时不时她讲到一些要紧事情，还得给反应。
「快到了，玥啊，一会儿到了你就叫『张老』就行，别瞎叫，我师父矫情。」
乔玉碧摇下车窗，停在了一处高门大院的独栋别墅门口。她拿出手机来操作了一下，紧闭的两扇大门就缓缓打开了。
于玥有些震惊，以前她去过几个艺人在顺义的别墅，最豪华也就是园区里单独的一个小院，前有花园、后有游泳池那种，但张老住的，根本就是一座靠山向水的大庄园！
车进大门后又开了两分钟，才停到了别墅跟前。
于玥今天背了个帆布包，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来，再把礼袋拆开装好。
「这什么？」乔玉碧下车看见了，问她。
「给张老带的见面礼，是一个手工香囊。」于玥觉得自己有些寒酸了，「会不会不太磕碜了？」
「没事，她什么都不缺，有就行。你看我这脑子，都忘了提醒你——挺好，不用人说，她会觉得你是个懂礼貌的小辈的。」乔玉碧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俩人进门就碰见了两个正在准备午饭的阿姨，都打了招唿，然后上了二楼，走到最东边的一扇门外。
乔玉碧停下脚步，轻轻叩了叩门：「师父，我来了。」
里面的人很快说：「进来吧。」
是一个十分轻柔和善的女声，于玥实在是好奇。
乔玉碧嬉皮笑脸地推开了门，快步跑进去，一把抱住了正在窗户边晒太阳的老人。
「师父！可想你了……好久没来了，您老身体怎么样啊？」她抱完就坐下，从老人手边的水果盘里扎了块香蕉吃，「今天太阳不错，但外头有风，您老就别随便出去了啊。」
张老穿着一身银色真丝睡衣，脸上虽然有明显的岁月痕迹，但气色红润，精神矍铄，有股仙风道骨的气质。她在乔玉碧发顶摸了摸，和蔼地笑了笑。
乔玉碧对于玥招手，于玥赶忙上前去鞠躬：「张老您好，我是于玥。」
「对，是我公司的小孩，我啊……打算给她升职！今天带她来让您帮我瞧瞧，是不是大材？」乔玉碧张嘴就来，拉她过去，站在了张老面前。
张老同样对于玥笑了笑，接过她递来的礼盒，道了声谢，顺便握住了她的一只手。于玥以为她要握手，结果她拇指抵在她掌心，示意她把手张开。
手掌心一翻过来，张老就蹙了下眉头，接着一只手顺着她的手腕，钻进袖子，往上一路摸到了手肘。
「师父？」乔玉碧有些新奇，她还没见过她师父主动给第一次见面的人摸骨。
第110页
于玥有些紧张，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老人的手朝她勾了勾，让她弯腰离近些。她顺从地半蹲下去，感觉老人细腻的手掌沿着她的后颈上下摩挲了一会儿，有些发痒。
「师父？」乔玉碧觉出不对了，又喊了一声。
「你先出去下。」张老对她说。
乔玉碧在一老一小中间来回看了几遍，听话地起身关门出去了。
张老看着眼带惊诧的于玥，思索片刻后，方才开口问：「你今年……几岁了？」
第64章 玄之又玄
屋子里是几扇巨大的欧式弧形窗, 玻璃擦得透亮，外面阳光正好。
张老身着一套丝质中式睡衣，脚上穿着一双绣花布鞋，满头灰白夹杂的长髮, 用一根木簪盘在脑后, 一丝不乱。
她眼带笑意, 慈眉善目, 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但望向于玥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困惑。
于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请问……有一串红白相间的砗磲手串，是从您这儿买走的吗？」
张老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啊」了一声：「原来如此。」她似是在自言自语, 「我就说……跟我说找不到了，原来是让她卖了，小崽子。」
于玥顿时语塞，似乎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不是砗磲，不过是旁人附庸风雅，被说成了砗磲而已。」张老玩味地笑着，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于玥恭敬地问。
张老抬起手来, 从小臂上撸下了滑上去的一串珠子, 跟那串成色一模一样，也是红白相间, 但白珠子更多, 得有十来颗。
「龙骨。」她缓缓道。
「龙骨？」于玥皱眉, 下意识说，「世界上根本没有龙。」
张老「扑哧」一声笑起来：「照这么说, 那这世上……」她犀利的目光朝于玥看过来，「也根本没人能够起死回生的。」
于玥心中大骇，顿觉自己无所遁形，往后退了一步。
张老没在意她的动作，摸了摸手上的珠子：「说吧，让我听听，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于玥搬了把椅子来，与张老并肩而坐，不紧不慢地把自己所经歷的事都讲了出来。面对一个知情人，实在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张老一直耐心听着，时不时点头或皱眉。等于玥全部说完，她才长嘆一声：「送你龙骨珠那位姐姐，一定很爱你。」
于玥点了点头，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腕。但现在她戴着的，已经是另一串手串了。
张老的目光看向了窗外，阳光洒落在草木青葱繁茂的高山上。
「你想也听听我的故事吗？」她展颜一笑，在得到于玥肯定的答覆之后，感慨道，「真是好些年了……我是在十几岁的时候，遇见那个快要被冻死的人的……」
---
张老名叫文韬，她出生在一座大宅院里，是家里最受疼爱的小女儿，上头有四个哥哥姐姐，一家子都唤她叫「小五桃儿」。
小五桃儿打小便有奶妈跟两个婆姨照应，一直活在规矩森严的深闺中，连家门都没出过。
十四岁那年腊月，在外读书的大哥远归。因久不见大哥，小五桃儿便求着奶妈带她到大门口去等。
奶妈知道她们兄妹情深，破例带她去了外院。
前两天刚下过雪，天寒地冻，街门大敞着。院儿里的雪都扫净了，可远处街对过，穷人们住的的平房墙根下，却还堆着厚厚的一层雪。
小五桃儿站在门槛里，新奇地往外看去。她的眼向来最尖，一下就看到了雪堆里有一条条黑色的东西，扒着门柱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些个人！
「奶妈！你看那些人，怎么了？」她指着那些趴在雪地里的人喊。
「诶哟，祖宗欸——兵荒马乱的，可别瞎指！」奶妈方才没注意，被她一说，忙拍着胸脯按下了她的手，「阿弥陀佛，别是冻死了。快别看，脏了你的眼欸！」
「冻死了？」小五桃儿瞪大了乌黑的一双眼珠子，「『死』不就是上天了吗？爷爷、奶奶都上天了，那些个人也上天了吗？」
奶妈嗤笑一声：「那些个贱命的，哪有能耐上天？阴曹地府肯收他们过桥，已经算好了！」
「过桥？」小五桃儿疑惑，「什么是过桥？」
奶妈没读过书，囫囵听了些灵异志怪，也说不清。小五桃儿便不用她说了，再往外看去，忽然瞧见躺在雪地里的一个黑影动了动。
「奶妈！他动了、他动了！是不是要上天了？！」趁奶妈一个不留神，她便跨过门槛跑了出去。
「诶哟！祖宗欸——」奶妈在后头追了出来。
小五桃儿家姊妹几个都没裹脚，奶妈却是缠了足的，腿脚不如她快。她拎着裙摆跑了出去，没等跑到街对过，便停住了脚。
方才远看还不觉得，这会儿一到近处，就见雪地里躺着的那些人，有的穿着破布衣裳，有的干脆赤浑裸体，已经遍体灰白色了，她没来由地有些怕，试探着叫了声：「你们在吗？」
空寂的冷风唿号，没有一个「人」给她回应。
她终于胆寒心惧，连忙掉头要回去。哪知刚一转身，余光却瞥见，离她最近的一个「人」，睁开了一只眼，朝她看了过来。
那只眼睛过分得黑白分明，以至于有些骇人。她被看得脚下一顿，竟忘了跑。那眼睛眨了眨，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
第111页
有人去告诉了太太，离得这么远，都能听到亲妈的叫骂声：「……就让她瞎折腾！甚年头，女孩子家的能往外跑么？」
小五桃儿被人架了回去，到门口又回过头。
雪地里那人仍睁着一只眼，不知为什么，她就觉得他是在看她。
「奶妈、奶妈！」她挣开一只胳膊，「那人在看我！他还没上天，快把他留下！……」
她不知道「死」和「上天」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自从爷爷、奶奶上了天之后，她就再没见到过她们了。
她亲妈正好出来，听到这话，数落道：「你操那心作甚？这年月管得了自己都不容易了，还管别人？」
奶妈和一众僕人都恭敬地低头：「太太。」
「大过节的，讨饭的天天来等，可这年头谁家能拿出粮来？冻死活了该的！待会儿让人清了去，别见着晦气。」太太用手帕捂着鼻子，一节手指头戳在了女儿的脑门上，「死丫头片子，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个儿的婚事！」
小五桃儿被她说得蔫头耷脑，奶妈忙帮腔：「太太，今天大少爷回来，又快到年节了，人死家跟前也不吉利……」
太太想了想：「也是……那就给拿点吃的吧。就这一次啊，可不能惯着这些『鬼们』！」
---
「那年冬天寒潮来得凶，城里每天都有冻死的人，但我被关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第二年，家里就替我找好了婆家，把我嫁出去了。」张老说起这些回忆的时候，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可惜嫁了个『短命鬼』，不到半年人就没了。平日里爸妈说多疼我，可到底嫁过了人，回家也是讨嫌，转过头，就又被嫁给了『短命鬼』的亲弟弟。」
于玥听着有些不对劲：「这是哪一年的事？」
张老捂嘴一笑：「二几年的事了，是有些远了。」
于玥在心底算了算年头，更加心惊了。
「再嫁之后，我一直怀不上，那男人就在外头养了小老婆。等他带着姨太太和孩子回了家，我才回味儿来——原来这一大家子，合起伙儿来骗我一个吶。」张老嘆了声气，「那时候太年轻啊，打小又没经过风雨，一时意气，跟他们扭打起来。结果被人摔到了石阶上，头磕破了，当场就昏了过去。」
「可等我醒来……」她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我却发现，我竟然回到了十五岁嫁人之前！」
于玥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激动得难以自抑。
「我以为我疯了，大闹了一场。可因为这场疯病，我名声坏了，再没有被逼着嫁给那个『短命鬼』。」张老摸着自己的脸，「我的命数……变了！不只是变了，而且是变好了！」
「大哥心疼我的病，再开学时带着我去了上海。我留在上海养病，又读了女校，三年后，跟着大哥出国，在法国遇上了我的第一任丈夫。直到抗战前夕，我才跟他离婚，辗转回了国。」张老的声音有些起伏，单手捂着自己的心口，「我一直以为，过去的那些年，是我的一场梦，直到我再次见到了……那只眼睛。」
「我是在燕大校园里看到的他……不、不是，是他先来跟我说话。头一个照面，他就问我『还记得我吗』。我当然不会记得，可他捂住一只眼睛，用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向我的一瞬间……却让我不寒而慄！——十四岁那年，在雪地里看见的那一幕，忽然就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
「可能吗？——我问自己。」她握住了于玥的手，微微地有些发颤，「我不信、我当然不信！可事实就是这样，他就是那个人！」
「他是教哲学的，我是外语讲师，我以为我们是缘分使然，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结婚那天，他送了我一串珠子。」张老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腕，脸上的笑容像少女一般纯真灿烂。「我们彼此陪伴着，从外在到内在都无比契合，就那样，一起走过了那段漫长的动盪年月。」
「直到三十年前，有一天，他忽然告诉我说——他要死了。我当然不相信、也不会接受，我质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他才无奈告诉了我——这两串龙骨珠，是他家祖传的宝物，每串十八颗，开始的时候都是白珠。他告诉我……一颗珠子，能救一条命，不是简单的復生，而是能够改变復生之人的命数。」
于玥被震惊到无以復加，吞了吞口水：「怎么……改变？」
「消解你命里的一次大劫难，让你的命数向好。」她再次翻开于玥的掌心，「你的命线是断的，你应该已经是死人了，跟我一样……也只有我们一样。龙骨珠……抹去了我们的生死劫难。」
「那您的丈夫……」
「死了。」张老的表情黯淡下来，「一颗珠子改一次命，命数会越改越好，因为你命里的劫难会越来越少。但一人至多只能用六颗，遇见我的时候，他已经用过四颗了。用过的珠子会变红，从此便是毫无用处的废珠。」
「那为什么我的年龄变了，但周围的一切……」于玥不解。
张老抬眼看向她：「意味着原先的你，有一场躲不开的生死劫。」
于玥总算有些明白了：「所以……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世界？我还生活在同样的世界，只是我的命数变了，因此从前我经歷过的一切都变了？」她难以置信，「世上少了一个过去的我，多了一个现在的我——仅此而已。」
第112页
第65章 缺一点
「是这个意思。」张老点头。
「那当年, 您第一次又是怎么復生的？」于玥捉住了她讲述里的一个小缺漏。
「啊，忘说了是吗？」张老笑，「谁能抵挡得住改命的诱惑呢？知道自己有六次机会，一次会比一次好, 当然会一次次去尝试。」
她嘆了声气, 声音里带了几分伤感：「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是他在等『死』。那个年头, 有几条命都不好活，他改了几次，但还是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我家门外常年有丐子讨吃，吃不上就直接等死，他戴着龙骨珠，混在那些人里, 打算改一条更好的命数。但他没死成，奶妈不仅给了他吃的，看他还算年轻，就把他留在家里做下人。后来我嫁人，他就跟着我一起去了夫家。」
「他的父亲，是用光了龙骨珠的次数，然后悲惨死去的。他在人世间不断地寻觅、改变, 也没找到復生的最终意义究竟在哪儿。那几年, 他浑浑噩噩，我煳里煳涂, 他陪着我在夫家过了那么久, 我却不知道。在我被撞破脑袋, 眼看要断气的那一瞬间，他把其中一串龙骨珠套到了我的手腕上——他旁观过我的人生, 觉得我不应该就那样死去。」
于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想起了梦里感受到的死前那一刻的恐惧。
「只有用过珠子的人，才能记得一切。为了不遗忘，他陪我一起，用掉了第五颗珠子，然后再次找到了我。他说自己会死的那天，是他醒来之后，忽然发现他的最后一颗珠子，变成了红色……他用光了全部的六次机会，然后在睡梦中安然死去了。」张老长嘆一声，「他走之后，我也用了三颗珠子——我以为，只要我能继续改，总有一天能再见到他的。但是没有，他彻底死了，在这世上……不復存在了。」
张老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她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小乔是唯一留在我身边的徒弟，我就把其中一串龙骨珠给了她，只是没跟她说用处。到了你手里……孩子，是你的命。」
于玥莫名有些伤感，原来即便是重来一次，也躲不开人世间的相别。
张老继续说：「你刚才说『数量对不上』，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一人一次復生，只需一颗珠子。而重来一次，世事变迁，龙骨串到不了你手上了，也就不再能够为你所用。至于失忆和梦境……」她对此也是满腹疑惑，「确实是头一回听说。按你说的，那珠子明明没有戴在你手上，但你还是回到了『死前那刻』，且是切身回去了。更重要的是，回来之后，珠子又的的确确少了——你确定是因你少的，不是现在戴着珠子的人少的？」
于玥摇头：「不像。」
刘宇哲在说珠子数量的时候，表情完全没有一丝异样。
张老沉吟过后，猜测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或许是……你的这场改命，必须伴随着『遗忘』。」她站起身来往外走，「不是说戴珠子的人是小乔的朋友？让她去问问。」
就在于玥开门前，张老忽然问：「你还会想用它改命吗？你还有机会。」
于玥眼神忽闪了下，思索了几秒钟，反而坚定地摇头：「您和您的丈夫已经证实了，即便躲过下一个坎儿，还会有下下一个。前面路上有石头，要做的不是绕开，而是搬开石头……或者干脆跨过去。」
---
「师父，我卖它是……」乔玉碧面露尴尬。那珠子是她之前註销公司时清帐，找了刘宇哲走银行的关系，最后折价，半卖半送给刘宇哲还人情的。
「不是为那个。」张老摆手，「你就问上头白珠子有几颗。」
「不是两颗么？」乔玉碧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旁敲侧击，「姐，我今天看见有人戴一条很像我卖你的那条手串，你不是卖给人了吧？」
刘宇哲骂她：「你想什么呢？我花那么多钱买的，再给卖出去？」
「也是，欸，我有点不记得了，你那手串拿的时候是几颗白珠子来着？」
「两颗啊，」刘宇哲无奈嘆气，「就那两颗，你跟我说得多值钱，还说给我打了骨折——不是想要回去吧？」
「哪能啊？那是我看错了，那人白珠子四颗呢……」乔玉碧笑呵呵挂了电话。
张老看向于玥，再次摇了摇头。
她们一直在张老家里呆到了下午，吃过午饭、伺候张老午睡之后，这才收拾东西走人。
乔玉碧忍不住对于玥另眼相看，试探着问：「你跟师父说什么了？」
「玉碧姐，我答应了张老保密的，你就别问了。」
其实张老哪里说过需要于玥保密？只是她觉得，这事不能再多一个人知道了，况且还涉及到张老，她都没说，自己哪能告诉乔玉碧。
之前告诉周正珂，也是当时脑子一热，细想起来，还是有许多不妥。可看着现在手上的琉璃香灰手串，她又有些不忍。
乔玉碧没再说什么，车开到苏州街后把她放下：「我去趟学院路，你在这儿下吧。假期快乐——对了，」她低下头，从车窗里看着于玥，「节后你休假，但项目建议别忘了交哈！」
于玥这时才想起来，她还是自己的领导，弯腰恭敬地道别：「路上小心，拜拜。」
附近不远就是新中关和欧美汇商场，过了苏州桥往北大走一段，也有不少小店。她给周正珂打电话：「我结束了，在苏州街这边，你可以出发过来了，路上小心点。嗯……你想去哪儿逛逛么？」
第113页
「怎么去苏州街了？」周正珂问。
「玉碧姐要去趟学院路，给我放这儿了。」于玥听见电话里摩托车发动的声音，「你已经在楼下了？」
「我在人大呢。」周正珂说，「有个哥们儿住这边，上午你走了之后，我问了下他，就过来打篮球了。你一个小时前跟我说可能快了，我就出来了。」
他把电话插到支架上：「定位发我，我现在去接你。」
「篮球散了吗？」于玥问，「我还没看过你打篮球呢。」
周正珂话音一顿：「你想来吗？」他声音里带了几分喜色，「还没散，我刚把篮球服换下来。」
「那我打车过去吧。」于玥看了看时间，「反正才3点多，定位发我，我去找你。」
---
周正珂这个打篮球的朋友，名叫赵涛，是以前在朝阳公园打野球时认识的。
赵涛特别喜欢球类运动，业余时间都是去羽毛球馆、篮球场、足球场。他这方面朋友多，自己还开了小店，卖点运动器材，羽毛球拍、篮球之类的。
周正珂跟他来往不多，自从两年前赵涛换工作搬到海淀之后，也很少一起打球了。
今天于玥来这边，他一个人在家里干等，闷得慌，想起赵涛来，就问了一句。
赵涛很快给他发了个定位，是人大的篮球场：「来不？」
因为本来就说今晚要在外边住，周正珂早收拾好了要带出门的洗漱用品。听他这么一说，立刻从衣柜里翻出好久没穿的篮球服塞进袋子里，穿上运动鞋，抱着头盔下了楼。
他十一点多到的，上场之后连着打了两个小时，跟着赵涛在以「便宜好吃」远近闻名的人大餐厅里吃了饭，下午又过去接着打。
直到看见于玥的消息，他才拿出洗面奶和毛巾来，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换了衣服，出来坐在篮球场边上等着。
赵涛和他虽然好久没见，但打了几个小时，也热络起来了，打趣道：「兄弟你这干嘛呢，在厕所洗了个澡？去相亲啊？」
「等下去接我对象。」周正珂擦着头髮，把水珠拨了拨，「她今天正好过来办事。」
「靠，我说呢！」赵涛啐了一口，「感情不是来看兄弟的啊？伤心了……」
「滚。」周正珂笑着骂了声。
他接着于玥的电话，就往停车场走了，结果没一会儿又换好篮球服回来了。
赵涛刚下场坐在边上喝水休息，看见他「咦」了一声：「这么快，对象吹啦？」说着还特意流氓似的吹了个口哨。
「啧。」周正珂嫌弃他胡说，脸上却有难掩的得意，「她过来找我。欸，你不行了？」
「屁，我这是中场。你还不知道哥哥我？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带累的。」
「煮熟的鸭子嘴都没你硬。」周正珂揶揄了他两句，在旁边一起等着上场。
十分钟左右，于玥就到了。但她没来过人大，在学校里面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篮球场在哪儿。
周正珂一眼就看见了她，本来撑着膝盖休息的，一下就站直了，抬手跟她打招唿。
于玥笑着跟他点了点头，找了块干净的地上坐了下来。
周正珂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连续几个断球、运球、投球，不仅熟练地玩假动作，还表演了三步上篮和高难度的空心3分球。
于玥上学时就不爱运动，工作之后更是没时间，这些球类竞技规则一概不知道。但场上一堆男生的唏嘘和欢唿，她还是听得懂的——
周正珂正在卖力地表演「孔雀开屏」。
或许是离开校园太久了，她忽然感觉有点尴尬，一边笑，一边抬手挡住了脸。
周正珂却一点没觉得有问题，半场「表演」结束，立刻拿了水跑过来，蹲在她面前，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于玥眼睛转了转，才意识到他在等着她的夸奖，立刻竖起大拇指：「不错，好厉害，你投了好几个啊！我看别人都拦不住你……」
这是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仅有的词彙了。
周正珂满意地坐在她身边：「见大师见得怎么样？」
「嗯……晚上跟你说吧，还挺复杂。」
「很麻烦吗？」周正珂眉头拧到了一起。
「不是麻烦。」于玥用食指戳在他眉心的「川字」上，「说起来比较复杂而已，打完再说。」
第66章 三十岁的心
等周正珂去换衣服的空当, 于玥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之前，她一直没有彻底接受重新回到二十多岁的自己，始终认为，有一天她会回归原来的生活, 所以把这段时间, 当成了一段短暂的人生经歷。
但现在, 她得到了答案, 无论是二十岁还是三十岁，她都是同一个于玥。
世界没有变，变的只是她而已。
她选择放下过去，全然接受现在和将来——过去是用来缅怀的，人能抓住的，只有现在。
她为这一年多来, 对父母的隔阂与疏远抱歉，还主动说十一后她休假三天，等五号票好买一点，打算回趟家，顺便还能和爸妈一起度过她的生日。
妈妈当然很是高兴，毕竟十一前打电话，于玥说不回去的时候, 她们还都是很失落的。
刚挂掉电话, 周正珂就脑袋上顶着毛巾，连蹦带跳朝她跑了过来。
「你这几天好活泼。」于玥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第114页
「是吗？」周正珂揭下毛巾拿在手里, 「你不喜欢吗？」
「我可没说。天冷了你擦干点……啊！你干嘛——」
周正珂存心闹她, 抱着她的腿, 把她举到了半空，原地转了一圈。
于玥吓了一跳, 忙撑着住他的肩膀：「你要死啊！放我下去！」
周正珂挨了骂，这才悻悻地把她放回了地上。
于玥狠狠地在他肩上捶了一拳：「我真是！……」她万分无奈，「你打了一下午球不累么，还搞这一出？」
「不累啊。」周正珂揉着被打的位置，笑得没心没肺，「就是看你心事重重，开心点好不好？」
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是龙精虎勐的时候，一天天的闲不住，比养只大型犬还累人。
他拿起旁边收拾好的袋子把毛巾塞进去，牵起她的手晃了晃，低头来追她的视线：「走啦，姐姐，别生气啦……」
在发现于玥吃软不吃硬之后，他最近撒娇是愈发娴熟了。于玥嘆气，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随后问：「我们去哪儿？」
「你呢？」周正珂确定她没生气，才松了口气。
「你不是说去鬼笑石？回来时有看到指示牌，玉碧姐也说风景很好。」于玥一本正经地打趣他，「幸好我没厚着脸皮让她把我送过去，不然就看不到你在球场上的英姿了。」
她意味深长地笑着，周正珂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
骑摩托车去鬼笑石大概需要四十分钟，她们在路上买了麦当劳，打算带到山上去吃。
趁着等出餐的一会儿功夫，于玥把张老的话跟周正珂简单说了一遍。周正珂刚开始有些震惊，但很快就逐渐接受了这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解释」。
于玥忍不住又问：「连张老都没向玉碧姐说过实情，你呢，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相信了我？」
周正珂就站在她身边，侧身低头看向她。
「刚开始是不太信的。」他坦白，「但我也一样，不想失去你。我可以接受你的所有，哪怕是找藉口骗我，但我不希望你离开我。」他伸出食指，勾住了于玥的一只小拇指，「在认清这一点之后，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无所谓。」
「如果你是骗我，我就让自己相信；如果你是疯了，那我陪着你一起疯。我只是不想……你因此而离开我。」
所以他对于玥说的「怪力乱神」的故事全盘接受，甚至还帮着她出主意，只是想让她安心。
听他说完，于玥反倒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这样才对——你早该这样对我说实话。」
周正珂却有些困惑：「我以为你会希望，我坚定地站在你这边、无条件相信你说的话。」
「二十岁的时候是那样吧。」于玥抓着他的手，交叠着覆在了自己的左心口，「但现在我的心，只会为真诚而感动了。生活不是玛丽苏，也不需要霸道总裁，我只希望我爱的人都能够好好生活，包括我自己。」
周正珂的眼神忽闪了一下，目光落点从她的眼睛移到了嘴唇，又移回到了她的眼睛上。
于玥两只手贴着他的腰侧往后滑去，交叉着搂住了他的腰，嘴角噎着一抹笑：「明天再去看日出，好不好？」
周正珂沉默下来，神情不免有些沮丧：「其实我本来计划好了，要陪你过生日的。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后，你的第一个生日。」
「那明天提前过，过完我回去再跟爸妈过。」于玥宽慰他，「你难道没看过《武林外传》？人生会有很多的第一次，一样都有意义的。」
「我真的没看过。」周正珂摇头，「那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看？」
---
于玥买了4号的票回家，在家里呆到了9号，才又飞回北京。因为是错峰逆行，飞机票价算下来跟高铁差不多。
7号晚上，她把整理好的新项目建议发给了夏寻。
过了没两分钟，乔玉碧就在宣传部群里说：「明下午2点半业务部集体开项目会，不能到场的，各部门同事负责连线。」
夏寻立刻@了于玥，让李佳佳跟她连线。
回家的好处是能吃上热菜热饭，于玥心安理得坐在餐桌前，跟妈妈说：「妈，明下午不出去了啊，我下午公司开会。」
「开什么会？在家里还开？」妈妈抱怨道。
「挣钱嘛。」她放下手机，夹起了一块鸡腿。
「还不如回来考个公务员。」爸爸在一旁帮腔。
于玥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干笑了两声，没再去接话。
回北京之前，妈妈又要给她带一些家乡特产的食品。以前她会觉得烦，毕竟现在什么都能在网上买到，但这次她没拒绝，眼看着妈妈给她包里塞了满满的吃的。
老家的飞机场是当初她来北京之后才修好的，刚开始还很小，经过两次扩建，现在已经有模有样了。
坐了快两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大兴机场。在等接驳车的时候，她拿出手机来，看到了刘宇哲发过来的一张截图，是娱乐榜榜一挂着的一条爆炸新闻——
「#演员胡畅偷逃税被罚追缴6500万。」
原来之前圈内大规模自纠自查，胡畅补缴了偷漏的3000多万，结果今年又被查出来部分漏税，最后连补带罚，一共追缴了6500多万。
她回了句：「幸亏项目把他换掉了，送瘟神！」
第115页
宣传部小群里，大家也在为这件事激烈讨论着。
李佳佳说：「这傢伙顶多算个二点五线吧？只在网剧演男一号，都能偷这么多税，怪不得都想当艺人！我也整个容进娱乐圈算了……」
「你不如直接到制片部找姜哥潜规则你一下，让他把你捧红。」齐睿发了个「奸笑」的表情，「再把我也带上去，我给你提鞋！」
「滚，到时候给我提鞋的人多了，轮得上你？」
一群人哈哈大笑，还把各种无脑粉丝言论截图丢进来。
于玥刚把手机屏幕锁上，又忍不住想：「所以这是我改命数的结果吗？……不对，这事本身也是改过之后发生的啊。」
从机场坐地铁到大红门换乘得两个小时，于玥一直在看胡畅的事。
从被官方曝光到现在，才过了三个小时不到，胡畅的个人帐户已经被封禁了，但工作室帐号还在。讽刺的是，工作室最后发的一条内容，还是盖章的律师函，说要追究营销号「造谣胡畅先生品行不端」的责任。
没等于玥下车，胡畅工作室的帐号也被彻底封禁了。
因为胡畅外形条件不错，演了十几部网剧男主，有不少粉丝基础，这两年签了挺多家短代和品推的合作。品牌方陆续出来发声明，不是合作到期、就是已经单方面提出解约。
《西川一梦》的几个项目群、内部群、宣传群里都已经炸了锅，好几个99+的红色消息，于玥一直没点进去看。等换乘到十号线之后，她才找了个座位，安安静静坐下来，点开内部群，从最上面开始爬楼。
开始也是刘宇哲发的新闻截图，她什么文字都没打，曹州就出来发了条语音：「狗日的，幸亏把他换了！」
制片部几个大哥都说：「咱公司也是有这个运，都开拍了还换人，结果现在这人翻车了，给谁说谁信啊！」
「是啊，虽然合同里都有赔偿，但什么赔偿能比上片子播出？以后合作真得小心点，这种爱得瑟、爱现的人，都得小心点儿。」
「那谁不也是么。」姜鹏出来说，「当时那都上亿片酬了，还非得往里塞一堆人，就她公司那演员，都给塞到十番开外了，最后咱也是顶着压力换了人，谁知道没过两年她就出事了啊，现在谁还敢用？」
大家纷纷感慨时也运也，还有人说：「当时不都补过一轮了？怎么偏偏他又被揪出来啊？」
曹州说：「我跟他老闆吃过饭，那傢伙……三句有两句半都是骂娘的，说一下子补太多。他也不想想，这些年赚了多少？」
发行老大非常贊同：「艺人那是火一个就成『摇钱树』了，影视公司都在赔，只有艺人还在赚。得了便宜还卖乖，给国家建设做点贡献怎么了？」
再往下滑，基本就是一些转发的朋友圈截图，于玥也就没仔细看了。
第67章 宝贝
因为于玥临时定了要回家, 周正珂就把节后的假期申请单独取消了。今天他在公司，正戴着耳机改项目书，旁边胡桃过来敲了敲他肩膀。
「嗯？」他拿开一只耳机，疑惑地看过去。
「欸, 周哥, 你在《西川》组里的时候, 没听到什么传言吗？」胡桃一脸兴奋地看着他。
「什么？」
胡桃得意地咬了咬嘴唇, 刻意压低了声音，手捂在嘴边：「胡畅在组里乱搞，听说睡了好几个演员小姑娘呢！」
楠楠在旁边「啊」了一声：「救命，脏死了！耳朵都听不得这种东西，也不怕得病……」
「我没注意。」周正珂摇了摇头，把注意力放回了电脑上。
胡桃又跟楠楠说：「我还听说, 他当时被换，也是因为到处发情，勾搭剧组工作人员，结果被人强势抬走了。」
「谁啊？这么厉害，得是厉害角色吧？」楠楠问，接着又否定道，「不对呀, 厉害角色的话, 他也不至于这么傻去撩骚吧？」
「谁我就不知道了。」胡桃一脸可惜，「反正说当时有人去酒店调监控来着, 第一时间就把监控拷走了。后来没几天胡畅就被换了, 你说能没关系？」她转过头来, 又在周正珂肩上戳了戳，「周哥, 你天天在剧组，真没听说？」
周正珂躲了一下：「抱歉啊，我不太关心。」
「欸……」胡桃自讨了个没趣。
---
制片部一共确定了三个新项目，但看政策风向，老闆们一致同意，今年的项目前期不再大肆宣传，先低调拍完再说其他。
回北京的当天晚上，于玥就给刘宇哲发了消息：「哲姐，您上次跟我说的提议，还作数吗？」
刘宇哲很快回覆：「当然，想好了？」
「嗯。」于玥按下语音键，一字一句道，「我想好了，我希望……能够得到制片人助理这个机会。您说得对，要从头来过，现在就是好时机。」
刘宇哲也同样回给了她一句语音：「好，你有这个决心就好。我会跟老乔还有夏寻私下说一下，年前你主要盯好《西川》，有时间帮我弄一些新项目的工作，其他项目的宣传就不让你来做了。正式调令等年后人力统一安排，你觉得能接受吗？」
「没问题姐，那薪资方面……」说到这个话题，于玥又改回了打字。
刘宇哲过了一会儿才回：「试用期从现在开始，转正薪资我的权限可以给到你项目经理待遇。明天我约hr，谈完之后她会找你的。」
第116页
「好嘞，谢谢姐。」于玥欢快地回復。
她忍不住拿起手机，亲了一下屏幕上刘宇哲的头像，又重复了一遍：「谢谢姐。」
不只是为刘宇哲给她的这个新职位，更是为她曾经给过她的那份沉甸甸的「爱」，是她的爱，让她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
看似荒腔走板的一切，冥冥之中，又有迹可循。
于玥总算明白过来，再来一次，并不是之前以为的「惩罚」，而是「自渡」。
也不知道刘宇哲怎么跟夏寻他们说的，第二天上班，夏寻就把于玥叫到了办公室。
「你这边情况我知道了。」他仍和之前一样，对谁都展现着无害微笑，「哲姐是个好领导，能得到她的赏识，今后你会走得更远的。」
「也要谢谢哥你的栽培。」于玥说着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夏寻哈哈大笑：「别别，说不上。我会跟佳佳说你最近先忙《西川》，别的项目年前你慢慢交接给你们组别人就行，先去忙吧。」
于玥点头，又说了一次「谢谢」，这才起身出来。
回忆起一年多前，第一次看到这个办公室里坐着另外一个人的场景，她在心里暗自感慨：「真的好像一场梦啊……」
---
周正珂上午跟着制片去了编剧家开会，中午才回了公司。
他说有话想跟于玥当面讲，俩人就约了午饭，直接在地铁附近的商场里见的。于玥先到，点好餐之后周正珂才姗姗来迟。
「怎么了？剧本会不顺利？编剧为难你了？」看他脸色有些差，她问，「还是昨晚没睡好？」
周正珂吞吞吐吐，半晌才问：「胡畅的事，你看了吗？」
「看了啊，一直网上挂着呢。今天他不还被前女友曝出来，恋爱期间噼腿三次……」于玥念着热搜榜上的话题，「活该。不过他们这种，台前做不了，幕后照样接着做啊，很多人都转去开公司、做投资、做演员经纪了。你怎么忽然关心起他了？」
「你之前说你被骚扰，是他吗？」周正珂酝酿了很久，才问了出来。
于玥一愣：「你听谁说的？」
「胡桃。」周正珂低了下头，「不过她没说是你，只说剧组有人传他是因为到处『发情』被换的。我想到你说被骚扰……」
「是我。」于玥很坦然，「当时我很害怕，这已经是我做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对不起。」周正珂忽然说。
「啊？你对不起什么？」
「我当时如果在的话……」
「打住吧。」于玥摇头，「我们的善良和别人的恶，不是互斥的。即便当时你在，以我们那时候的关系，难道你还能去我房间保护我吗？」
周正珂摇头。
「那不就对了？」于玥手握成拳，在桌上敲了敲，「宝贝，没有必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的。我们都是普通人，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呢。」
一直臊眉耷眼的周正珂瞬间精神了起来，双眼瞪圆了，又惊又羞地看向她，舌头像打结了似的：「叫……我吗？」
于玥先是一愣，而后忍俊不禁道：「宝贝吗？当然叫你，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周正珂低下头去，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
吃过饭，俩人一起散步回公司。
于玥把自己的工作规划跟他说了下：「人力还没找我，不过哲姐说了，这三个月是试用，年后回来应该会正式发凋令。」
周正珂脚步一停，忽然问：「你觉得我明年离职怎么样？」
「啊？」于玥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对，你之前说想做编剧，公司这边你问了吗，能不能给个机会？」
「问了，但是希望不大。」周正珂摇头，「公司项目合作的都是成熟编剧，按照这个剧集体量，几乎不会用到新人编剧，除非开始做短剧。但是短剧又不是我想做的，而且领导也更想我继续做责编。」
「那可以啊，」于玥贊同，「你自己想明白就行。这种事情，别人也说不了什么。」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周正珂支支吾吾的。
于玥哪儿会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你想尽快结束……我们的同事关系？」
周正珂点头：「是，我想了很久，既然现在，你决定去做制片人助理，那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正好离职后我可以先休息一段时间，也找找方向。」他迟疑的目光看向于玥，「你觉得呢？」
「我的意见只是参考。」于玥对这种事的责任方，向来分的很清楚，还是先敲了警钟，「我觉得可以，但最终还要你自己做决定。」
两人恰好走到一棵绿叶凋零的洋槐树下，周正珂脚步一停，拈起了落在她髮丝间的一片边缘泛黄的落叶，打趣道：「是，总监大人，您的教诲我都铭记在心了。」
于玥驻足看他，心里忽然像是被猫抓挠了一下似的，难得地起了心思逗他，委屈地说：「你欺负人。」
「啊？」周正珂立刻收起了玩笑的表情。
「欸——」于玥长嘆一声，双目放空，「好了，知道你嫌弃我不是总监了。这样，一会儿回去，把我们夏总监介绍给你……」
没等周正珂反应过来，她就一熘烟朝前跑了。
---
忙碌的十月，就在一眨眼间被晃过去了。
《西川》前期需要准备的所有宣传物料，于玥都已经确认完毕。执行方案初版也完成了，只等定下最后的档期，再进一步细化和调整。
第117页
待播项目《游蛟》和1组提前介入的新项目内容，于玥都整理好，陆续交接给了今年新招进来的男生。
这男生还算学东西比较快的，进公司后跟了《北岭》和《啸风》两个项目，很多东西就能自己上手了。现在项目都没正式进入宣传期，正好有时间把工作内容再巩固一下，于玥每天很耐心地给他讲解需要注意的地方。
如果放在之前，以她的脾气，肯定做不到这么沉住气。最多给讲一遍，一遍没懂，就会觉得对方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了。
但还好，现在的她比起从前，有了很多改变。
十一月开始，于玥跟着刘宇哲去外地出差。她们先后去了上海、嘉南，加起来有半个来月的时间，都不在北京。
去上海是为了赶在年前，拜访一下公司长期合作的几家金融企业老闆，都是明年新开的项目投资方。刘宇哲以副总的身份，带了两个助理和发行部、制片部的四个同事一起去的。
蒂娜现在主要负责刘宇哲在公司层面的事，与项目相关的东西，都由于玥来处理。
刘宇哲提前准备了几份从法国带回来的红酒礼盒，保价託运到了当地酒店。酒是单支装的，但每只售价换算成人民币，都是以万记数的。
于玥和蒂娜一起从大堂把礼盒推上楼，小心翼翼道：「姐也太下血本了……」
蒂娜瞥她一眼，凑近了说：「都是老闆给报销的，毕竟除了平台，就是这几家合作来往最多了。咱姐可不会错过这种让老闆放血的机会，给公司干活，哪儿能自己花钱？」
于玥认同地点头：「确实。」刘宇哲以前也是这样说的。
第68章 制片人助理
上海这个季节格外冷, 很快，于玥就因为不适应湿气和冷气的双重侵袭，光荣感冒了。
明后天还有最后两家资方，刘宇哲让她好好休息, 看看情况, 实在不行就换蒂娜去。她怕耽误工作进度, 晚上睡醒, 就自己打车到了附近社区医院挂急诊，在输液椅上吊了一小瓶消炎药和盐水。
蒂娜晚上睡觉习惯带耳塞，压根没听到她出门。
消炎药不能输太快，于玥等得太累，裹着厚外套，窝在椅子里就睡了过去。中间她被隔壁座的大哥推醒, 才发现回血都流了好一截管子了。
帮她处理的护士心有余悸，给她换了药之后，隔一会儿就过来看看她。她也不敢再睡了，就想找个人说说话分分神，试着给祝同发了消息。
「睡了吗？」
只过了两秒钟，祝同就回了：「no……」
「真没睡啊？」于玥诧异，把刚拍的回血的照片发过去, 「我在医院输液呢, 怕回血说找人说说话。」
祝同打了电话过来，一副「要死了」的语气：「我他爹的在给我们哥磨痘痘……20分钟的视频, 搞这个磨皮追踪要搞死我啦！」
于玥没心没肺笑起来：「得搞到啥时候啊？」
「怎么还得两个小时吧。你怎么回事, 怎么去输液了？……」
俩人一边聊, 祝同一边盯着电脑磨皮，快4点的时候才弄完去睡觉。4点半于玥拔了针头, 打了辆车，又回酒店去闷头大睡。
好在睡了一天，精神头回来了许多。中午她点了半只鸡回屋里吃的，坐那儿一个小时，把肉和饭都吃完了，又喝了半碗鸡汤，到午睡醒来后，除了发虚，就没什么大碍了。
跟资方约的都是下午，出发前刘宇哲特意来看于玥。
「怎么样？」
「能行，姐。」于玥点头。
「她刚磕了一颗消炎药。」蒂娜在一边添油加醋。
刘宇哲拍了拍于玥的肩膀，没再说别的，只是叮嘱：「晚上别喝酒，就说吃头孢了。」
「好嘞。」于玥欢快地应了。
策划中心同事给过来的所有项目书，她翻来覆去看了四遍，里面的所有重点都记在了脑子里。出来的几集剧本，她也都全部看过了，还自己做了批註和分析。
这些天跟资方见面吃饭，双方不可避免地会聊到项目。刘宇哲脑子里事情太多，有的时候记不清楚，她就在旁边提醒下。
发行部老大都说：「这小姑娘可以啊，肯吃苦，没少做功课。」
刘宇哲面上淡淡一笑，只说：「还可以吧。」
但在心里，她其实也是很欣赏于玥工作上的拼劲儿的，那股胆大直接的劲头，总会让她想起前些年的自己。
「但也比我那时好太多了啊。」她笑着自言自语。
---
今天晚上是在五星级酒店订的包厢，这家资方带了好几个穿西装的员工，还自备了白酒，架势有点吓人。月白这边除了于玥，都挺能喝的，结果也有点招架不住。
蒂娜酒量比刘宇哲还好，也被喝得有些晕乎了，坐在卫生间门口拉着于玥说胡话。
最后只有于玥跟司机师傅还是清醒的，挨个把大家送回了酒店。
刘宇哲头晕脑胀，一上车就睡了。其他几个人也差不多，到下车的时候，都得酒店服务生帮忙抬上去。
蒂娜被于玥囫囵个撇到了床上，脱了鞋和衣服，被子一罩，就算完事了。
领导们都是单独睡大床房的，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刘宇哲扛到床上，帮她脱了衣服、鞋子，又拿了卸妆棉卸妆，用湿毛巾帮她洗脸。
折腾了一个半小时，才让刘宇哲舒舒服服盖上了被子。
第118页
「睡吧、睡吧……」于玥坐在床边，隔着被子给刘宇哲「拍拍」助眠。
刘宇哲睡得有些热，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于玥的手，嘟囔着也拍了拍。
「什么？」于玥凑上去听。
「我在……」刘宇哲含混地说着，「我来……想办法……」
于玥趴在被子上，抱住了她，小声说：「别想了，好好睡吧。」
---
最后一天见的资方老闆年纪比较大，约的地方是私人茶社。刘宇哲不知从哪儿弄的一套茶具，这会儿才拿了出来。
这套茶具烧制得极其考究，茶壶造型是以简约素雅的粉青釉壶为原型，茶盏则在宋代建盏的基础之上稍作修改而成。
于玥对这些东西不太了解，但一眼看见，就觉得不便宜。
「姐，你这是怎么带过来的？」她问，「之前都没见你拿出来过。」
「还说呢。」刘宇哲直摇头，「董总前俩月查出点毛病，戒酒了，我还是来了上海才知道。这不，又赶紧找了朋友，人肉给我送过来的。都是大佬，也都不缺人捧着，不送点好东西哪能行？以前这些事都是侯总来做的，第一次干可别让我干毁咯。」
「哪儿能啊。」于玥正好问，「那今年公司的节日礼品，是不是能换一换了？」
以前侯总管公司的时候，过春节送高档春联、高档餐具，过中秋送高档定制月饼。这些东西虽然实用，但是对于一家影视公司来说，拿去送平台、媒体、艺人，实在有些不够「新」。
所以营销中心每年都是单独做礼品预算、单独採购，不跟公司整体走。
刘宇哲也刚想到这茬，上次中秋的礼品是侯总上半年定好的，春节的礼物则是算在明年。
「对，但也不能都改，一下子改了，该有人在背后嚼我舌根了。送传统客户的传统些、送年轻客户的年轻些，两套备选吧。」刘宇哲掏出手机来，把这事发给了蒂娜，「回去跟财务部开个会，先把预算做好，再看具体怎么调整。」
茶社的这顿饭，是于玥到上海以来吃过最舒服的一顿饭。因为对方老闆身体不好，吃的很清淡，是茶社私房的潮汕小火锅。大家互相不用敬酒，更不用叫一些不知所谓的人来陪酒，几个小时都是和和气气地聊天和谈工作。
第二天一早，她们又坐上了高铁，从上海去嘉南。
到嘉南还是主要拜访台里领导和省广电局领导，刘宇哲已经轻车熟路，很快就完事。但她们还是多留了几天，想等等看，有没有《西川》排播的最新消息。
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台里主任私下给刘宇哲透了底，说《西川》百分之八十会正月接档上，就看中间有没有别的曲折了。
刘宇哲晚上请同事们单独吃饭，把剩下的那瓶红酒开了，在饭桌上说了这个消息。
「明年上半年我们开机三个新项目，现在有一部在播、两部待播……」她举起酒杯，「预祝《西川》春节开播顺利，预祝所有项目顺利。过完节，我们月白全体业务中心，继续勇攀更高峰！」
大家集体站起来举杯相碰，欢唿着干掉了杯里的酒。
---
到十二月，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于玥会被调去副总身边做助理。除了偶尔回来处理《西川》的一些宣传需求，她很少在营销中心出现了，工位上的东西成了摆设。
明年要开机的项目陆续进入了正式筹备期，casting公司向外发布了组训，开始收演员资料。
于玥被刘宇哲派去跟副导演一起收资料，特意跟她说：「主演我们现在还在谈，反正两组备选，你就多收资料就行，把前期的业务熟悉一下，对你有好处。有什么不懂的，及时问、及时解决，不要拖。」
之前版权部一共给了四个项目的评估，最后落地的是一部古装宅斗剧、一部都市剧、一部扫黑剧，另一部都市剧和上半年定的大女主原创剧都被暂时搁置了。
其中扫黑剧是周正珂负责的，现在对外发出去的项目书、剧情简介和人物小传，都是出自他手。另外宅斗据给了楠楠，都市剧给了一个新来的同事。
策划中心一共有六个责编岗，其中呆得最久的就是周正珂，其次是楠楠。
因为工作压力大，公司责编的离职率还是挺高的。其他人来的时间都比较短，所以一般来讲，比较重要的项目，都会先落到他俩的头上。
这部扫黑剧目前定的剧名叫《宣战》，因为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剧本的进度相对比较快，也是最先开始推进到选角的。
导演已经确定好了，现在人还在内蒙拍草原戏，十二月底下戏回北京。赶在年前，正好能开一次主创会，也能回来见见演员。
一番男主也有了两个备选，都是一线实力派，既有咖位、又有口碑。
在跟一线艺人、尤其是实力派演员的合作谈判中，大部分公司都不占优势，除非有非常强的资源后台，否则很容易被艺人牵着走。
两个在谈的男演员，一个叫王庶，是十七岁出道、凭一部央视黄金档的民国戏火遍大江南北、这两年逐渐淡出影视圈，每年最多拍一部戏的中生；另一个叫黄清河，一直在拍电影，从配角开始、到三十岁逆袭，一举拿下国内双料影帝的硬汉型男。
俩人外貌风格差异比较大，但却各自都有贴合男主性格的一面。
第119页
剧本刚开始做的时候，一直联繫的就是王庶，但后来听说黄清河打算拍电视剧，正在看合适的本子，公司这边就把前三集剧本和故事简介给了过去。
没想到黄清河一下子就看上了，但也说希望多看几集剧本，然后再深入沟通。
业内不成文的规矩，同等级别下，电影演员的咖位要比电视剧演员高，所以月白内部对于黄清河的意见尤为重视，赶紧着手催进度。
按照这个计划，年前《宣战》的剧本是要出到八集的，还有不到两个月。
周正珂每天盯着编剧的进度，时不时去编剧住的酒店，还得随时跟演员、平台、制片部开会，忙得脚打后脑勺。
第69章 万象更新
从《西川一梦》开始, 刘宇哲的名字已经跟姜鹏并列，挂在了片头的「制片人」一栏上。之前她在姜鹏后，这次《宣战》的组训，她的名字被放在了姜鹏前。
前期的项目会、编剧会, 制片人、发行人都是需要参与的, 但因为几个新项目年后都要去春推会招商, 时间紧任务重, 最近业务部门都忙得不可开交。
刘宇哲白天的事情比较多，她参与的会基本就被安排在了晚上十一点以后线上开，于玥也得一起参加，还得负责做记录。
这时候突然觉得蒂娜「副总助理」的岗位好了，自从于玥接手项目之后，她的工作压力骤减, 基本上能做到准时上下班了。
「后生可畏呀。」蒂娜很贴心，有时还会主动帮于玥带咖啡，鼓励她再接再厉。
于玥有近两周没在1点前睡过觉，白天不是在casting、就是在制片部和平台，晚上回来还得加班。好在出勤时间没有卡那么死，最晚能一觉睡到中午11点，起来洗脸、刷牙、穿好衣服就立刻出门。
元旦前, 《宣战》的导演回了北京, 刘宇哲约了他2号来公司开会，随后在项目群里说：「这段时间都辛苦了, 1号大家好好休息, 2号主创都会都来开会, 到时候打起精神来。」
当天晚上，于玥八点多到家, 饭都没吃，跟祝同打了个招唿，就爬上了床。再睁眼，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插上充电线一看，已经下午2点了。
没等她伸完一个懒腰，消息提示音就叮铃咣啷响了起来。
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手忙脚乱关成了静音，看着聊天框里缓缓出现的红点，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在项目群里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凌晨3点多的时候，姜鹏派了两个制片部的活儿，早上6点，编剧又在群里发了些牢骚。
其他群里的消息也都没有特别跟她相关的，她大致浏览了一遍，松了口气，抱着被子向着窗户躺下，伸脚把窗帘拉开了。
外面天气灰濛濛的，屋里的暖气不算太好，但也有温差。玻璃上一层重重的雾气，甚至边沿还有一圈薄薄的冰花。
她从置顶的群聊往下滑，点开了跟周正珂的对话。
「下雪了。」
周正珂一早就给她发来了张照片，是他从窗户俯拍的小区花园。树上落了白雪，但人行道上的雪却已经化成了水，黑砖白雪交错，还挺有意境。
「还没睡醒吗？」
「太阳晒屁股啦。」
「是在忙吗？」
「怎么还不回我消息啊……」
从早上9点多开始，每隔半小时，周正珂就给她发一句话，一共发了得有十几条，最后几条成了表情包。
她捧着手机傻笑了半天，给他回过去了电话，结果他竟然没接。她没气馁，耐心地又拨了几次，直到第四次，对面才「叭」一声接起了电话。
两边都没有说话，听筒里只能听见一道浑浊的唿吸声。
于玥没憋住笑：「哈哈……你是在跟我展现你『弟弟的优势』吗？」
周正珂还是没说话。
「好啦、好啦，我错啦，宝贝。」于玥熟练地安抚他，「忘记充电了，手机自动关机了，我刚醒……」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探着胳膊去够桌子上的水杯，一口凉白开进了嘴，缓缓流过咽喉下肚，才觉得干渴的嗓子舒服了些。
暖气也有这个不好，冬天特别容易空气干燥。严重的话，睡一觉醒来还会鼻子出血。
「吃饭了吗？」她问。
周正珂仍旧没说话。
「唔……」她再次躺了下来，把声音放到免提，打开了朋友圈，一边刷一边说，「不说话的话，我挂了哦？」
「那你挂吧。」周正珂闷闷地说。
「我哪捨得挂你电话？」于玥笑，「想到你一个人对着手机生闷气，就觉得可爱得不行。明明平时工作你也很成熟、很游刃有余，怎么这种时候就这么幼稚啊哈哈哈哈……」
周正珂总算没忍住，「扑哧」一声跟着笑了出来。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他撇着嘴，有些自责，「怎么总是改不掉呢？好像在你面前，就会变成小孩子。我知道你可能是没起、可能是没看到手机、可能是在忙，但就是会不高兴……是不是有点可笑啊？」
「不会啊，」于玥总算下了地，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很可爱啊，我很喜欢。」
「啊？」周正珂一愣，「喜欢……什么？」
「喜欢一睁眼看到你的消息、喜欢你因为我变得幼稚。」于玥转身看见祝同惊讶又八卦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关门回到房间才说，「完了，刚才的话被我室友偷听到了。因为你，我的脸都丢光了。」
第120页
这回轮到周正珂笑到在床上打滚，他无意识地抠着枕套：「晚上出来吃饭吗？感觉有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
今年春节比较早，一月下旬就过年了，很多典礼和仪式就都推到了年后。
元旦刚过，何莉莉就给于玥发消息：「多会儿放假？」
于玥回了句：「今年没假了，有个项目可能正月播。」
于是何莉莉要了她的地址，给她邮寄了一份大厂的春节礼品，还特意跟她说，里面有新款耳机、充电宝、盲盒，非常新潮。
于玥给了老家的地址，也把何莉莉的岗位和地址报给了蒂娜，给她送一份春节礼。
hr群发了新一年的人事公告，把各个岗位有调整的全都列了一遍，通告全公司。于玥正式调岗为「制片人助理」，从二楼的营销中心办公室搬到了三楼，跟蒂娜一起坐在了副总办公室外的助理间。
隔壁就是总裁办公室，自带茶室，有时刘宇哲在公司接待客人，曹州不在的话，就会去他那儿。
蒂娜带着于玥挨个跟几位高层去打招唿，大家都是笑脸相迎，叮嘱她好好跟着哲姐干。于玥也都非常稳妥地一一回復，每一个都说了感谢。
年底已经回款的项目奖发下来了，虽然每个项目也就几千块，但好在经手的不止一个项目，总的算下来，数额还是比较可观的。不过今年于玥没驻组，进组的补助和餐费是落空了。
一下子有了一笔钱进帐，她立刻给爸妈每人转过去了1000块，看着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总算有了点成就感。
「明年一定得进组了……」她掰着手指数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月薪四万啊……啧，失去之后才知道珍贵，现在是梦里都梦不到了。」
周正珂比她额外还拿了一笔责编费，刚到手，就买了两个10月份新出的ipad，给于玥送了一个。
他花钱一直挺大手大脚，连带原装键盘、笔一起买的，拿到的时候，于玥都忍不住「哇哦」了一声。以前跟弟弟谈恋爱，总是她花钱比较多，好久没有这种别人给她撒钱的感觉了。
「你不是打算给你的车换个膜和灯么？」她问，「手里还有余粮吗？」
「有的。」周正珂老实地说。
「笨死了。」于玥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你应该说没了，然后我就霸气地说『拿去，随便花』。」
周正珂乐不可支，又问：「你要不要去考个摩托车本儿？我地库还有辆小点的，学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开。」
于玥没听完就摆手：「我还是好好赚钱吧，争取以后能每天打车上下班。」她转而问，「你打算节前提离职还是节后提？」
「节后吧。」周正珂想了想，「怎么也得把年终奖拿了再走。」
于玥立刻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小声说：「要是公司把你开了就好了。」
「啊？为什么？」周正珂不解道。
「n+1啊。」于玥一脸理所当然，「以你『策划中心骨干』的身份，按一年的整体收入来算，拿到的钱够躺平大半了。」随后她又摇头否定，「可惜公司肯定不会开你，那你只能拿到年终奖，然后躺平小半年了。」
---
月白今年腊月二十四开始放假，但因为《西川一梦》内部确定了正月初四晚开播，所有人都得随时待命。
发行部赶在年前，把带子送到了平台和电视台。宣传部的所有宣传计划全部蓄势待发，只等上头松口说能开始动作的一瞬间。
虽然还没对外公开定档，但免不了有营销号把口风透了出去。
谁都没想到，开播前靠自然热度上的第一个热搜，竟然是#西川一梦 算过命吧#，原因是剧组在开拍后，不计成本地换掉了不久前才塌房的男二号胡畅，被说提前知道了内幕，传的神乎其神。
大家都拿这件事当乐子，但好在带来的口碑影响是正面的。
腊月二十六，《西川一梦》的预告片开始在嘉南卫视投放，正式对外预告，正月初四晚8点登录黄金档。
因为宣传的前期准备时间比较长，完成度也比较高，定档当天的安排还算井井有条，几乎没有什么突发事件。
艺人话题相对来说更容易上榜，男女主配合度也高，带「眼神」、「造型」、「打戏」、「颜值」关键词的话题，全都早早飙上了高位。
主话题上午一直在热搜池子里打转，下午才从后排开始，慢慢往前面跑。
白天一共发了2轮物料，上了将近20个相关热搜，官抖最高的一条短视频点赞过17万，是剧里打戏的侧拍混剪，算是不错的数据。
评论区看完预告片，几乎是一面倒的好评，有说原着剧情好的、画面有美感的、演员造型讲究的、打戏有看头的。
口碑团队在准备好的文稿里增加了一些真实的路人感受，后续稿件和文案都开始进一步添笔润色。
于玥是定档完第二天坐上回家的高铁的，周正珂坐地铁把她送到高铁站，在闸机外目送着她一步步远去。
进候车室之后，于玥靠墙站在角落人少的地方，给他发消息：「有点过了，搞的像生离死别。」
周正珂没理她这些浑话：「呸呸呸！一路顺风，出入平安。」
第70章 正月开播的麻烦
春节前后的节日多, 用场景空镜做的新媒体「节气海报」，陆续在「电视剧《西川一梦》官方微博」发了十几张。这些小物料没什么大用，但还都得做，每次审图于玥都是一稿过。
第121页
但物料如果涉及到艺人, 审核和发布, 就会比较麻烦了。
提前准备好的新春祝福视频, 是在剧组带妆拍的, 专门做了接力效果，安排好了各家的发布时间。
本来计划是从男主赵青亚开始，到女主江琴、男二佟冰……结果佟冰家自己准备了给粉丝的祝福视频，经纪人一直卡死，说不想一天发太多，原本除夕白天接力的视频, 硬被他单独调到了二十九晚上。
佟冰还算半个新人，没有独立工作室，签在上海的一家传媒公司。
他们公司老闆是上海人，以前做医美的，后来自己投资了传媒公司，专门干艺人经纪。合伙人老于主管业务，底下有两个大经纪, 分管演员和爱豆。
其中管演员的这个经纪人极其难沟通, 之前物料都是跟她们公司的宣传对接的，经纪人几乎没管过事, 现在眼看要开播了, 她们却开始明里暗里不配合。
刚开始于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后来才知道，去年佟冰拍了一部很有爆像的s+年代剧, 导演和主演都是有口皆碑的实力派，讲述一大家子三代人几十年的故事。佟冰是里面第二代的男主，跟另一个小花有感情线。
经纪公司觉得今年这部剧如果播了，佟冰就该爆了，所以现在对别的项目，都不太瞧得上眼。
这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势利眼，于玥也没说啥，工作安排还是照常同步，但尽量减少了需要他们配合的内容。
「当时毕竟是找他来救场的，随他们意吧，看不上就不带他了。」刘宇哲私下也跟她说。
正月初二、正月初四都发了两轮预告片和海报，因为定档到开播的周期短，开播前的所有内容都挤在了这几天。
发稿的媒体都是提前联繫好的，编辑们春节也都加班，kol、up主就更不用说了，推广费用水涨船高，巴不得天天都上班。
夏寻让李佳佳带团队来帮忙，但于玥还是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年三十晚上歇了两个小时，其他时间都一直在各个群里确认、对接。尤其艺人群，都是每个艺人单独拉一个群，单就一个物料，都得同步十好几遍。演员副导演和一些配角还来要剧照，又不能一下子都给，还得解释好半天。
翻到配角剧组的时候，看见了几张布布的照片，她就捎带手发给了他。布布知道她现在肯定很忙，只礼貌地说了：「谢谢，年后回来有时间一起吃饭。」
除此之外，每天发的剧情cut、剧照、预告片的所有文案，也都需要在发布前再次检查，避免出现问题。直到开播后，这些琐碎的事情才慢慢消停下来。
于玥躺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电脑，边吃水果、边回消息、边看各个平台的话题数据。
第一天的网络数据不算特别好，但因为春节的假期属性，收视率还不错，第二集 就破了2%。到第二、第三天，剧情上来了，站内热度也直线上升，一直稳稳占据热播榜、飙升榜第一位。
这几年纯古装剧太少了，武侠剧也式微，论坛上的反响极其热烈，不管是画面、造型、选角还是打戏，都是一致好评。
刚开始口碑团队准备了很多弹幕进行投放，结果3天播下来，自然热度一路走高，弹幕数量和内容都超乎预料，后台只投放了两天，就没有再追加了。
佟冰当时定妆比较匆忙，前面几集正好是前期补拍的，妆造有点奇怪，经纪人特意找过来，让把「丑」、「头大」几个负面词加进了弹幕屏蔽词里。
开播前，独播平台对《西川一梦》并没太重视，就正常安排了一个项目组进行对接，宣传几乎没怎么管。结果播到第四天，平台领导就开始在宣传群里提建议了。
他们提了一些效果微乎其微但操作比较麻烦的意见，于玥委婉地回绝了两次，都被打了回来。她只好给刘宇哲发消息：「哲姐，这改起来好麻烦，怎么办啊？」
刘宇哲说：「别管他们，你干你的就行，正常发。」
于是于玥口头回復了一句「嗯嗯」，但压根没改。后来东西发出去，也没人提起，就这么过去了。
同一天，论坛上的剧集评分也开分了，早上还是8.2，到晚上就涨了0.2，成了8.4。
首周播完，整个人物故事线铺开，观众的追剧热情被点燃，网络热度和收视率双双走高。除了官方每天固定投放的几个热搜话题词，一些剧情词条、角色词条、演员片场互动词条，也都被自然热度冲上了热搜，娱乐榜每天至少有四个话题同时在榜。
官方的全平台帐号一周涨了近百万粉丝，赵青亚、江琴都接到了短视频平台官方的合作邀请，加上佟冰和其他两个女演员，一起做了单场的线上直播聊剧，观看人数突破了300万。
发行部之前一直在推进一点五轮和二轮版权出售，现在剧热度和口碑都上来了，一下子变成了几家卫视争抢二轮、三轮的播出权。
曹州和几个领导轮流在项目群里连发大红包，于玥盯着抢了几次，前前后后抢到了700多块钱。
热度高当然是好事，一方面不需要输出太多的内容，自然热度能够带来更多创意点；另一方面无论是制作公司还是宣传团队，都因此有了业内口碑，说出去就是一面金字招牌。
但也不是没有坏处，比如以前项目的每日舆情和数据汇总，整理起来只需要一小时，《西川》需要两到三小时，几个人一起弄，都得弄到半夜两三点。
第122页
不仅宣传群里的各种项目供应商，通过于玥的群名片找过来，想谈合作，还有些演员加她投资料，说想签公司、上戏。
于玥拒绝了好友申请，有些还是锲而不捨，一而再再而三来打扰。她只好回一句：「没这业务。」然后顺手拉黑了。
整个春节期间，她只跟爸妈出去吃过一顿饭、看过一场电影，亲戚们有的来家里串门，还要揶揄她两句：「诶呀，玥玥现在厉害的，连人也不出来见了。」
好在这种话她压根不会放在心里，耳朵都不过，直接就忽略了。
爸妈看她这么忙，也是有些心疼，但说出来的话还是老一套，她也懒得搭理，只当没听见，敷衍两句就算过去了。
---
正月十六，于玥买了票回北京。
公司是正月十二周一开始上班的，但那几天，《西川》正好播到男女主初次分别的重点剧情，刘宇哲就让她晚两天不那么忙的时候再回来。
因为开头很顺利，后面的剧情也是严格按照原着来的，没有自由发挥魔改，一直播到30多集，《西川》的评分都稳定在8.6-8.8，算是非常好的成绩了。
艺人的宣传配合度也很高，男女主就不用说了，就连一开始有点懈怠的佟冰的经纪人，都特别主动地配合剧方做话题、做活动，没有一点怨言。
大家一起发力，当然是要比剧方单独发力效果来得更好些的。
社交平台还对主演发出邀请，想让她们去做扫楼活动，虽然没啥实际意义，但于玥还是本着专业的工作态度，沟通了好半天，最后确认了佟冰在内的三个年轻演员，月底的时候带着去了。
男女主都过了在意粉丝的年纪，她们更在意的是口碑，新媒体约他们的访谈，都很难能约到。于玥前后帮俩人推了不下十个邀约，最后只能又把一些小演员推出去做人情。
赵青亚只答应了几家上宣的面采，集中约了一天周末，到月白来化妆、採访。夏寻和于玥都来陪着他录，但刘宇哲说当初项目开拍，是她亲自聊的赵青亚，于是也一起来了。
比起前年在剧组的时候，赵青亚明显意气风发了许多。他去年又拍了两部大戏，一部s级谍战剧，给20多岁的小鲜肉作配，另一部双男主警匪剧，今年暑期档打算上。
刘宇哲和夏寻趁化妆的功夫陪着他聊天，于玥就脱身出来，捧着电脑改东西。
发行部负责《西川》的同事叫卫筱，前两天跟于玥说要为q1报奖做准备，让乙方把需要的文字信息都预填好。刚刚宣传公司才把文档给过来，于玥逐字逐字看过去，有问题的地方就批註出来。
因为涉及到一些剧情内容，有不确定或者准确性待斟酌的，她就截图发给周正珂，让他帮忙看看。
周正珂直接改完发给她，又说：「听胡桃说，财务这个月底会发奖金。」
「那你差不多可以提了。」于玥说，「羡慕你，接下来能休息了。」
「你也行。」
「我不配。」
周正珂有些好笑，转而问：「今年你房子还续租吗？」
「续。」于玥利落地回復，「这房子除了隔音差点，没别的毛病，房东没涨价，也不用出中介费了，上班还方便，干嘛不续？……马上开始採访了，先不说了。」
---
赵青亚一身正装，坐在曹州的茶室里，跟背景格外贴合。他面前架着两盏影棚灯，麦克风夹在西装领子里，收银设备放在背后，正对着镜头调画面。
摄像师比了个「ok」的手势，记者就坐，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记者先跟赵青亚闲聊了几句，然后开始cue流程：「……那现在，麻烦赵老师，先跟观众们简单介绍下自己吧。」
第71章 报奖
「大家好, 我是演员赵青亚，在《西川一梦》这部剧中，饰演叶贤清、叶九。」赵青亚说话不紧不慢，声音浑厚、吐字清楚, 听他讲话, 着实是种享受。
「……从业十多年, 我也确实出演过很多不同的角色, 但是叶九这个角色，对我来说更加意义非常。这些天我也是跟着大家一起追更的，每每看见其中一个画面，就能想到当时拍摄的场景。我们这个剧组是一个非常『强迫症』的剧组，不只是画面，还有现场收音, 对我们台词功底、记忆力、演员的临场反应，要求都是很高的。」
「……跟江琴老师的合作非常愉快，她是很有想法的一位女演员，不管是感情戏还是剧情戏，她都很懂得去找中间合适的那个度。我们的磨合……几乎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磨合的时间，大家都对角色揣摩很深，很快就进入状态了。」
几家记者准备的问题大同小异, 无外乎从业经歷、印象深刻的戏、跟别的演员合作感受, 赵青亚自然从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答着。
刘宇哲抱臂看着屋里的採访, 低声说：「私德跟艺德, 真是两码事吧？」
俩人是站在门外说的, 没等于玥回答，她就又说：「赵青亚在演戏这事上, 真的没话说，是一个非常有追求和个性的人。前些年，他演过一个双男主电影，另一个男主是电影咖，比他名气大，当时票房还行，报奖的时候，就说给那个男演员报男主，给他报男配。」
「那年竞争不激烈，他要是肯，『最佳男配』妥妥的囊中之物，但他坚持自己出演的不是配角，宁愿不报这个奖，都不肯拿男配。当年那大环境，手里没奖就是不行啊……」她有些感慨，「没想到。」
第123页
她轻笑一声，后面的话虽然没说，但于玥也能懂。
「是啊，那次佟冰要请假去赶综艺，他陪着拍了大夜，熬到第二天早上五点，一句怨言都没有。这圈子不就是这样？只要没有底线问题，实力足够，就能不被人诟病。」于玥无奈地说，「这就是现实，他还算好了，你看看现在小孩们，即便真有问题，也总有人无脑去维护他们。」
「也是。」刘宇哲挑了挑眉，「新项目怎么样了？」
于玥不假思索道：「《宣战》的主演合同已经提交了，正在走流程，预计下周能寄给演员，那差不多十天内寄回归档，然后打首期款。剩下两个项目的剧本按要求出到了5集，正在修改项目书和招商方案，赶上3月份的春推会肯定没问题。」
「对了，《宣战》的副导演今天还联繫我了，说他们开始约演员分发试戏片段了，让我下周抽时间一起去看看试戏……」
她滔滔不绝把几个项目的情况各自汇报了一遍，最后说：「《西川》的数据也安排宣传公司开始整理了，量比较大，这工作得干好些天。」
刘宇哲听罢，满意地点头：「可以，继续弄吧。」
---
《西川》前20集的收视率，很快就登顶了地方卫视的年度第一。虽然今年q1还没过，但这个数据已经超过了去年的年度收视冠军，非常有望今年夺冠。
赵青亚年轻时拍过不少古装剧，会骑马、会用刀、舞剑，又常年健身，柔韧性和核心非常强，又提前训练过，拍的时候几乎没有用替身。
他的角色特辑发出来之后，就被拿出来拉踩那些发「努力通稿」的演员，又掀起了一波古装剧回忆杀。再加他台词功底身后，打戏和文戏画面都被大量二剪，播放量破百万、且最靠前的三个视频标题分别是：
「（伪骨科）【疯批王爷】x【小娇夫】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弟弟啊……」
「【主僕】《危险关系》-殿下，若知道是我，当年你会不会放过我的家人？」
「点进来就出不去了！古早帅哥赵青亚，风格百变，君子谦谦敦王贤清大将飞龙…」
有个up主每天拿着放大镜，逐帧分析预告片剧情和海报元素，猜测后续故事走向。靠着这些天的热度，一共涨了七万粉丝。
播出的效果确实比之前预期的还要好，而且剧情过半，收视率和网络热度并没有明显下降，话题度也持续走高，口碑有略微下跌，但不算严重，基本是对年轻演员演技的一些争执导致的。
所以虽然忙碌，每天凌晨才睡、吃饭的时间都得挤出来，但于玥还是觉得很有干劲——毕竟一个好项目可遇不可求，更多的业内同行，干十年都不一定能碰上一个爆款。
---
新项目3月要去春推会，播完的项目则要参报4月的「春桃奖」。
「春桃奖」是电视节的双年奖，去年播完的几部片子，也都要一起提报，截止时间是3月中旬，正好《西川一梦》月初播完，能赶上报奖。
网剧和电视剧奖项是分开的，近两年还多了一个长短剧的区分，基本上每个大项目都会报男女主，看播出情况和艺人意愿再报配角，摄影、音乐、美术、编剧、导演、人气之类的奖项会交错开报，播的好的项目还会争一下评委会大奖。
于玥整理资料的一共有2个项目，《白天鹅与黑天鹅》的女配、音乐、人气，《西川一梦》的男主、女主、导演、美术、编剧，看情况，也有可能沖一把「评委会大奖」和「年度剧集」。
曹州平时不太到公司，最近来了几次，都笑得合不拢嘴，一看就知道心情大好。
每次来，他都得去找刘宇哲说会儿话，赶上刘宇哲不在，就笑眯眯跟蒂娜、于玥打个招唿，还让助理给她们每人送了一杯咖啡。
蒂娜受宠若惊，忙站起来道谢。
于玥正在几个群里回消息，磨磨蹭蹭起身接过咖啡，说了声：「谢谢曹哥……」
曹州乐了：「得，小妹们忙着吧，哥再去别处转转。」
---
3月3号晚上，《西川》播完了40集大结局，完美收官。
赵青亚自己写了一篇500多字的小作文，还发了拍摄期间的18张图，真情实感地表达了对这部剧和这个角色的喜爱。有些细节是连剧组人员都不知道的，比如他手臂被兵器划伤，去医院缝了针，但却谁都没告诉。
佟冰的告别长文是宣传代写的，因为带的视频连结没弄好，前前后后编辑了三次，结果也上了热搜，但评论区都是说「可可爱爱」、「傻冰子」、「一看孩子就没心眼」。
因为榜单数据太多，到第二天下午，宣传公司才把战报长图需要的brief整理完。
整个播出期间，《西川一梦》一共上了290+主榜热搜，530+文娱热搜，主话题的阅读量超58亿，在平台的「电视剧综合影响力榜单」排到了top1。
独播平台的站内热度破万、口碑评分破9，是近三年来古装剧的巅峰，成了断层第一。之前一直被说「爆」的几部古偶剧，一下子都被比了下去。
卫视的播出情况也很让人欣慰，单集最高的收视率是2.3、平均收视份额6.1，在全部上星频道的晚间时间段里排第一，在几个收视率平台都稳稳占据榜首。
整体全类型的电视剧横纵向对比，只比去年年初，央视台网联播的一部年代正剧差一些，但网络热度比那部剧高。
第124页
嘉南电视台直接靠首轮播出，拿下了卫视收视率榜单的第一名。最先抢到一点五轮的贺昌电视台，是从14集开始每晚十点播的，目前排在第二。
二轮已经卖了两家卫视，合同都走完了，只等着收官后接档开播。
项目组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宣传还得收尾。一般来讲，项目干到收官，再有一周把所有数据整理完、结案报告做完，就差不多完事了。但播的好的项目，这个收尾周期会比较长。
于玥也是没想到，眼看到「春推会」了，她的结案工作还没做完。
《西川》的结案由负责的各个负责的团队提交，沈晓婷、于玥、李佳佳分开整合汇总，为这个事忙了快两个星期，最后竟然做了1300多页ppt。
交完结案之后，才算是基本上完事了，但如果后续还有新的数据，也需要继续更新。
春推会开始当天，还有宣传公司的人给于玥发消息，拍了张「月白影视」门牌的照片，问她：「亲爱的，你没来春推会吗？」
前段时间，于玥每天凌晨才睡，脸色奇差无比，睡觉也有点不踏实。结案刚交上去，就赶上她来月经，干脆调休了一天，在家休息，睡得昏天暗地。
工作日白天的老破小楼房很安静，她中间醒了一次，一看下午1点多，打算点个外卖起床，结果眼睛怎么都抬不起来，挣扎了一会儿，又继续睡了过去。
到4点多，她才又一次醒来，躺到外卖来敲门，才拖着绵软无力的身体爬了起来。她飢肠辘辘，脑袋昏昏沉沉的，坐在椅子上一边吃饭一边不停地打哈欠。
《西川》的几个群里一片寂静，新项目群里倒是有发行部和制片部的同事在对接。
卫筱给她发了个表：「玥玥看下，没问题的话下周就提报了。」
她点开放大，仔细确认了两遍：「没问题，辛苦了。」
「你今天没来啊？」卫筱顺嘴问，「我去你工位找你，蒂娜说你不在。」
「对，请了一天病假。」
「那你今天错过了，老闆中午吃饭的时候说，《西川》要开庆功宴呢。」
「啊，是吗？」于玥确实不知道，「多会儿啊？」
「不知道，他好像想叫演员，所以也定不下来。」卫筱又问，「对了，你知道吗？咱责编小哥哥要离职了。」
「啊？」于玥假装不知情，「你怎么知道？」
「小周他们总监跟hr说要招人，还说他是干得最久的一个了，结果也要走了。」卫筱感慨道，「听说还提了涨薪想留他，结果人家小周态度还挺坚决，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下家了……」
第72章 正装诱惑
周正珂2月28号提的离职, 按理说，应该3月28号办手续走人。但策划中心老大让他晚两天再走，等参加完《西川》的「庆功宴」。
他手头的项目都要交接给楠楠，楠楠忙不过来, 就每天跑人力和领导办公室去问招人的进度。
提了离职之后, 就没什么新增的工作量了, 最近几天周正珂都比较闲, 每天按时上下班。可惜于玥正处于新旧项目交迭的忙碌期，一边忙着补充《西川》的结案、一边忙着新项目开会，压根顾不上他。
于玥跟着刘宇哲见了两位经纪公司老闆，又陪着去了趟上海，见了几个导演。
曹州想让公司拓展经纪业务，不单是「演员经纪」, 还可以签一些导演、编剧，觉得这样能控制一部分制片成本，也能在外面接活儿，听起来不错。但在跟几位老闆和导演聊过之后，刘宇哲否定了他的这个想法。
「要做经纪，付出的时间和资金成本都是非常巨大的。前期得想明白，我们要签什么样的艺人？新人、还是成熟艺人？签纯新人, 开始肯定是只能上自家项目, 公司有没有这个预算和预期，能接受花几年时间来培养他们？」
「如果挖一个成熟艺人, 前期投入巨大, 还要考虑预算和回报周期。并且成熟艺人的话, 我们不仅没办法做主导，可能还得接受他带团队进来。无论从效率还是性价比, 公司目前是项目导向，那就还是项目合作制最为适合。」
曹州原本也是脑门一热，仔细考虑过后，很快就接纳了她的建议。
但他还有一点点的不死心：「那你觉得咱们什么时候能干？毕竟艺人如果红了就是一本万利，干项目太累了，风险也大……哥也想体验体验，躺着数钱的乐趣啊！省的看投资人脸色了。」
「哥，美国总统还得看军火商面子，天底下有几个人真能随心所欲的啊？再说，人火了你不得看人家脸色？到时候你能愿意？」刘宇哲毫不留情揭破了他的幻想，「好好给你股民们打工吧，别的事别多想了。」
---
虽然名义上说是「项目庆功宴」，但全体员工都是要参加的。
行政部通过宣传部确认了几名艺人的日程安排，最后定了4月2号晚上在国贸附近举行活动。公司包了酒店的大厅，总共能容纳两百多人就餐，给各个部门都下发了邀请嘉宾的名额，主要请公司的各个合作方。
赵青亚和江琴都来，佟冰也特意从剧组请了假，让经纪人陪着他一起来——毕竟项目播的好，大家后续还想再合作，即便之前有过不愉快，也都是要给面子的。
行政部通知员工「庆功宴需要着正装出席」，还强调有惊喜环节，让大家敬请期待。
第125页
于玥对穿正装这件事有些牴触，但又没办法置之不理，只好在二手网站上挑了半天的「年会礼服」。她看的都是标价50以下的长裙，有几件还挺喜欢的，但尺码不是很合适，要么胸围小、要么臀围小。
「这码数是不是有问题？」她拿着软尺在自己身上量了半天，「l码三围也太小了吧！」
没办法，只能把预算稍微往上提一点，变成了50-80。她只看造型简单、有实拍图、尺码合适的，最终选好了三件，发给祝同一起帮忙选。
「你这预算也太低了吧？」祝同忍不住吐槽。
「已经是最高的了，又穿不了几次。」于玥一脸理所当然，「如果这次我能中大奖，那下次公司再有活动，我保证买条100块以上的。」
祝同笑她没心没肺：「那你鞋子怎么办？」
「穿皮鞋也看不出来，谁还真的为一个『庆功宴』买双高跟鞋啊？再说高跟鞋死难穿，我年纪大了，真不爱穿。」
「你多大就年纪大了？」祝同翻了个白眼。
于玥恍惚了一下，笑着打岔：「过了二十不就是奔三的人了？快帮我看看，选哪个……」
俩人最后选定了一条黑色鸡心领的宽肩带长裙，87块包邮。
---
庆功宴当天，于玥用纸袋拎着裙子去上班，在公司门口，正好碰到下来取咖啡的蒂娜。俩人一起上楼，从电梯出来，说着话往办公室去。
于玥一眼就看见个穿白色修身衬衫的男生，正跟hr在财务室门口说话，左手撑在桌子上，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筋骨毕现的小臂，右手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她特意多看了两眼：「这哪个部门新招的帅哥？」
蒂娜跟着看过去：「那不策划的小周么？办离职手续呢吧，刚才我下去时看他上来了。」
于玥闻言脚步一顿，又重新回头看过去。
周正珂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为了少拿东西，是直接穿着正装到公司的——白色衬衫配成套的灰色西装、西裤，一条黑色皮腰带，一双黑亮的皮鞋。
只是上楼来跟财务办手续，他就没穿外套，整整齐齐把衬衫掖在西裤里，腰带系的一丝不苟。
平时他都穿各种偏宽松的休闲装，套头卫衣、t恤、夹克、牛仔服……很少穿的这么笔挺，于玥压根没认出来。
蒂娜又说：「老实说，我刚也没认出他。平时在路上碰见，不主动打招唿的话，他就跟看不见人似的，目不斜视。除了他们中心那些同事，我都没见过他跟别人聊闲天，也不知道是没礼貌还是太个性。不过他工作能力是强，同期能带好几个项目，他们老大好像挺喜欢他，听说不想让他走，还给他提加薪来着。」
「是吗。」于玥收回视线来，眼角眉梢带上了几分遮掩不住的笑意。
周正珂签完交接单，似有感应地抬头望过去，只看见于玥走向办公室的背影。
办完所有手续，他又回了楼下办公区。工位已经基本腾空了，除了自带的笔记本电脑、水杯，其他东西早都被他分批次拿回家了。
公司有给员工配备电脑，但他用不习惯，就一直用的自己的，每个月还有一笔电脑补助。
楠楠从总监办公室出来，问他：「办好啦？」
「嗯。」他点头，把刚才签字时挽起的袖子解开，重新折了一下，「招人招的怎么样了？」
「有几个合适的，但怎么都得下周再二面了。」楠楠一脸生无可恋，「希望这周末不要有什么大事，不然我真能死给他们看……」
周正珂的手机响了一声，于玥问他：「在工位吗？」
「嗯，在，怎么啦？」
于玥半晌没回復，他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刚要再问，耳边却传来一声甜甜的：「小周哥。」
他「蹭」一下子转过脸去，像只惊慌的兔子。
只见于玥抱着一叠a4纸，对楠楠点了点头打招唿，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纸递过来，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小周哥，麻烦帮我看下这个。」
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伸手接过那沓纸，对她皱了皱眉，疑惑道：「这什么？」
于玥用后背挡住了楠楠的视线，一只手撑在他工位的桌子上，歪头看着他：「你翻呀。」
周正珂垂下眼睛，翻开了第一页纸，看见第二页上贴着一张心形便签，上面用黑色原子笔手写了几个大字：
「玩个游戏？」
他眼里透出几分茫然来，于玥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翻。
第三页上仍旧贴着一张便签纸：
「解开衬衫的第二颗扣子。」
看见这几个字的瞬间，周正珂眼底一震。于玥却勾起嘴角，右手食指在自己锁骨往下两公分的位置点了点。
周正珂总算明白过来她要玩什么「游戏」，两只耳朵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往周围看去，还好同事们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这边。
于玥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的脚，催促道：「这么写行吗？」
她的声音十分正经，周正珂却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般，勐地坐直了，耳后羞涩的红已经蔓延到了他的两颊。但只犹豫了几秒钟，他就在于玥的注视下抬起一只手，把原本扣得严严实实的第二颗扣子解开了。
平时穿休闲装，他会搭一些潮牌项鍊，但今天穿了正装，脖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第126页
于玥又问：「然后呢？」语气真的像是在向他请教什么严肃的问题。
周正珂根本不敢再跟她对视，低着头，又去翻下一页纸。有些手滑，翻了几次才翻过去。
「游戏结束。」
他错愕地仰起脸来，就看见于玥满脸恶作剧得逞的笑，刚觉得有些窘迫，于玥却又伸手，直接翻开了再下一页：
「想把你剥开吃掉。」
「来楼梯间找我。」
周正珂忽然用力吞了下口水。
于玥把那叠纸抽了回来，认真地说了句「谢谢小周哥」，转身就往外走。她在电梯前面站定，却没去按上下键，而是忍着笑意，拉开了旁边楼梯间的防火门。
过了四五秒钟，防火门就再次被人拉开。周正珂脚步急促，几乎是飞奔着上前来抱住了她。
于玥把手里的东西丢开，勾着他的脖子，一口咬在了他下巴上，得意地说：「吃到了呢！」
周正珂满脸通红，一只手扶着墙壁，把她抵在墙角，忍不住埋怨：「拿我寻开心……」
「哪有？」于玥压根不认，「是因为你今天好特别，所以想当面对你说——衣服什么时候买的？很好看啊。」
「……毕业典礼买的，一直没再穿过。」周正珂闭上眼，在她鼻尖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于玥「嗯」了一声，张嘴迎上他的唇，才只堪堪相碰，就听她问：「所以你看过《回家的诱惑》吗？」
周正珂摇头，不明白她忽然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于玥咬了咬嘴唇，凑近到他耳边：「今晚能去你家……看看你新买的床单，是什么颜色的吗？」
第73章 没有忘却的事
因为晚上有庆功宴, 下午四点多，大家就陆续打卡下班往酒店出发了。
刘宇哲今天没开车，带着蒂娜、于玥蹭了乔玉碧的车，李铎坐在副驾, 她们三个挤在后排。
乔玉碧的嘴还是闲不住, 上车之后就问：「哲姐, 今天惊喜是什么啊？」
刘宇哲问：「怎么, 你也盯着吶？」
「惊喜谁不喜欢啊。」乔玉碧提高了声量，「要不你给我黑幕一个，咱俩半儿噼。」
李铎接上话：「那我可见者有份啊。」
因为离得不远，只坐了几分钟就该下车了。李铎去车库停车，其余四个人直接去了宴会厅。
今晚一共有两桌主桌，一桌是高层们和演员, 另一桌是重要嘉宾。行政部同事早就来了，给于玥她们指了位置，每人发了一个号码牌，是今晚的抽奖号码。
「演员们也都放血了，晚上可有大奖，谁都别早走啊。」前台姐姐笑眯眯地叮嘱。
原定宴会六点开始，但到六点二十, 所有主桌的人才都到齐。
前面的流程大差不差, 老闆和几位主演各自说了一下「心里话」，都是互相吹捧和感谢的话, 说着说着几个人就抱在一起了, 场面感动得一塌煳涂。
服务员上菜后, 曹州先带着所有人干了一杯，接着主桌开始内部敬酒, 其他桌抓紧开吃。
策划中心老大把周正珂单独叫去了主桌，拉着他跟曹州说了半天话。曹州挺使劲在他肩上拍了一个巴掌，问他后边什么打算，还说将来发达了别忘了回「家」来看看。
周正珂不太擅长应对这些，只跟在老大后面点头，回到座位后，他就给于玥发消息：「好尴尬。」
于玥正跟财务的同事们聊天，说得兴起，没看手机，好半天才回过来一句：「最后一次了，忍一忍。」
周正珂喝了口热茶，往她那边看过去，正好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人，坐在了于玥身旁空出来的位子上。
「布布？」于玥先是有些惊讶，接着一拍脑门，「看我这脑子，还想问你怎么来了呢！」
「好久没见了。」布布拿着一瓶啤酒过来，看她面前是空的，探着身子拿了瓶新的，用起子打开递给她，「干一个？」
「算了。」于玥摆手没接。
「你都不肯应付我一下？」布布自己喝了一口，「最近怎么样？」
「你要给我发工资，我也应付你。」于玥说得很直白，「我还行吧，你怎么样？」
「5月份有一部戏，男二号。」布布抿了抿嘴，「《西川》播的好，我角色不大，但也算有了一部能拿得出手的履歷——还要谢谢你，我敬你。」
「别了。」于玥把自己的空玻璃杯倒了茶水递给他，「你还是少喝点，哪天肠胃炎再犯了，半夜谁送你去医院？」
布布怔住了：「我跟你说过吗？——我半夜肠胃炎，打120进急诊的事……」
于玥面不改色：「啊，说过啊，你忘了吧？」她一时嘴快，把以前跟布布在一起时候的事说出来了。
布布摇头：「没说过吧？我记性很好的。」
「那我怎么知道的？」于玥反问。
他明显有些错乱了，挠了挠特意打理过的头髮：「也是……哈，那可能真的是我记错了吧。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你。」
他双手端着茶水，在于玥的水杯上碰了碰，抬起杯子来，目光却顺着于玥的头顶一路往上看去。
于玥跟着回过头，就看见周正珂站在她身后。
这桌上除了她和布布，只剩下正对面坐着的两个副导演，正在小声咬耳朵，聊得热火朝天，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尴尬。
第127页
周正珂撑着膝盖半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问：「我们几点……」他用余光瞥了下布布，改口道，「去我家看床单？」
布布大有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荒唐感，顿时欲言又止。
于玥歉笑着对他说：「不好意思，跟我男朋友说几句话。公司同事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能帮我保密吗？」
「哦，好、好。」布布打算起身，随手拿了一瓶酒，发现是错拿了别人的空酒瓶，又放下重新拿起自己的，转身一熘烟就不见了。
周正珂一屁股坐在了他刚刚坐过的椅子上。
「离职是好啊，不用去陪领导。」于玥喝了口茶，感慨道。
「你不也没去？」
「我们领导在陪她的领导。」于玥笑了笑，一只手搭在桌上，身子朝前倾了几分，「怎么了，又不高兴了？」
「没有。」周正珂嘴硬，避开了她的视线。
「可以啊，进步了，这次没跟我哭。」于玥逗他，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眼，「哲姐让我上楼去找她。」
「那你去陪你领导吧。」周正珂被她说的有些窘迫，抢先一步起身打算走。
「等我回来找你。」于玥拿起外套穿上，「迫不及待想看你的新床单了。」
---
今天是月白包场，所有服务员都在楼下干活，楼上没有人，灯都没开两盏。
刘宇哲是《西川》实际意义上的总制片，今晚没少被灌酒，已经有些醉了。于玥找了半天，才找到露台在哪儿，推门出去，见她正倚在栏杆上抽菸。
「姐，你多会儿开始抽菸的？」她惊奇地问。
「试试？」刘宇哲用两根手指架着烟，朝她递了过来。
「不抽、不抽，我惜命。」于玥给她又推回去。
「天天拼命，还说自己惜命。」刘宇哲嗤笑一声，把烟掐灭了，「可能是喝多了，有点多愁善感……」她嘆了声气，问于玥，「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跟着我吗？」
于玥猜测：「因为我……会干活、能扛事？」
「不只。」刘宇哲颇具意味地看了她几眼，「你真的很聪明，总会让我想到……以前认识的一个在隔壁电视台做编导的女孩。她人很开朗，长得也很好看，听说当时台里的不少男孩都很喜欢她。」
「有一次，她去採访了一个男演员，之后就一直没来上班。直到她妈妈拿着遗书出现，我们才知道，原来她割腕自杀了。十几年了，我还记得她那封触动人心的绝笔书——
『我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我。可一切是这样真真实实地发生了，那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对我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
我曾试图自救，但这个世界容不下我。人们不相信我受过的伤，就连我最亲的人，都看不见我的血泪、听不见我的哭泣！我在黑暗中腐朽、沉沦，却等不到一束光。
我想大约死后会解脱的吧？远离那些尘埃、远离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回到干干净净，不染纤尘，如同生来这世上时一样……』」
于玥有些动容，小心地问：「她是被……」
「嗯，被那个男演员猥亵了。」刘宇哲闭上了眼，「那个时候，遇到这种事，一定是无法启齿的。像她，即便努力挣扎着说了出来，最后却还是不被人理解，只能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那个犯下罪恶的男人，到现在依然活得好好的，还被人说『德高望重、德艺双馨』。」
「那天你找我，我立刻去拷了酒店监控，谘询了律师朋友。我很希望恶人能自尝恶果，但对不起，我没能做到。」她声音低沉，「但幸好，你没有放弃自己、也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谢谢你，玥玥。」
「善良的人不该永远受伤害，但需要有人去以代价换取改变。如果她能活到现在，或许也会成为一个有勇气的人吧……」刘宇哲抬手把于玥揽进怀里，「辛苦你了，直到现在，我才敢说出这些话。」
于玥也抱住了她：「谢谢你，姐。」
她一直没能这样面对面感谢过刘宇哲，因为刘宇哲已经不记得了——她曾经给过自己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艾达姐刚给我发消息了，让我转达她的祝贺。」于玥适时地转换了个话题。
「她让你转达？」刘宇哲挑眉，「也是，适当的关心……她是会做这样的事。」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于玥把外套紧了紧。
「想知道？」
「有一点。」于玥点头。
外面有些冷，俩人回屋坐在了吧檯的小沙发上。
「其实几年前……艾达犯过很严重的错，差一点被开了。但那个时候的公司，没有别人能够接替她，最终还是留下了她。」刘宇哲说的很慢，「当时有一家供应商，跟我们有一笔七十多万的项目往来，约定好分三次打款，第二次打全款的百分之五十，一共三十几万。」
「本来那笔钱应该是月初到帐，结果一直没到，财务就老来问。我都是让艾达去管具体事务的，她一直告诉我，对方在处理了、在走流程了……直到后来被曝出来，那家公司的老闆涉嫌赌博、捲款潜逃，事情包不住了，艾达才跟我说了实话。」
「原来对方早就告诉了她，公司帐上比较紧张，得拖到月底才能打款。为了让她帮忙拖时间，还给她塞了两万块钱，让帮忙瞒着，否则超过打款期限，对方是要进行赔付的。钱她虽然没收，但因为觉得对方确实有难处，就帮着人家公司『骗』自家公司。」
第128页
「她那次的隐瞒行为，致使公司直接损失了几十万，当时公司还小，现金流差点就这么断了。曹哥说她『屁股坐在别人那边，做事根本不是为公司考虑的』。她承认了错误，但我看得出来她心里委屈——确实，大家打款晚个几天，本来都是正常的，哪能想到，偏偏她碰上这么个赌棍呢？」
「她是个非常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会把『别人的看法』放在『做好一件事』之前。因为她这样的性格，我没有办法完全地信任她。」刘宇哲皱着眉头，「虽然最后我们和解了，但始终是在她和我中间造成了一些隔阂吧，后来虽然一起并肩战斗了这么多年，但那个心结并没有真正解开。」
「那是哪一年的事？」于玥问。
「六年多前吧……」刘宇哲有些喝晕乎了，「记不清了。」
「六年多前……」于玥重复了一遍。
这个时间，刚刚好跟三十岁的她经歷过的，艾达离职的时间对上了。
第74章 贵人
在庆功宴的「大奖」开奖之前, 于玥就跟周正珂悄悄熘走了。
在聊完艾达的事之后，她问了刘宇哲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告诉我，艾达的事？」
这是从前的刘宇哲没有对她提过的一件事，所以她直到今天, 才知道当年艾达为什么会离开。
刘宇哲认真想了想：「可能觉得你是……一个适合倾诉的对象吧。」她也有些不确定, 「我能感觉出来, 你好像对我很信任, 我也想对你展示我的信任。」
她实在是一个很敏感又很聪明的人，于玥坦然接受了这个解释。
「你知道吗？」刘宇哲看着她，「老乔是个特别信命的人，入职第一天，她就给全营销公司的人算了生辰八字。」
「哦？」于玥摇头，「这还真不知道。」
「我告诉她, 想让你来给我做助理的那天，她说你的命数很奇特，先天运奇差无比，但后天运硬生生被改好了。」刘宇哲微微皱了皱眉，「我不太懂这些专业术语，但她的意思，是你命里该遇贵人, 会在你需要的时候, 拉你一把。」
于玥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她找乔玉碧帮忙, 说想请她师傅看一下, 她答应的那么痛快了。
「我的贵人……」她小声重复了一遍。
无论是三十岁还是二十岁, 她的人生之中，只有过一个贵人。
「姐, 」她厚着脸皮挽住了刘宇哲的胳膊，孩子似的说，「你就是我的贵人。」
刘宇哲开怀大笑起来，在她头上拍了拍：「你可真讨人喜欢……行了，该回去了，今晚的大奖，还是别错过的好。」
---
俩人一起下楼，刚好赶上曹州红着脸敲杯子，让大家安静，说要开始抽幸运儿了。
今晚抽的都是现金红包，奖金是这次《西川》的所有合作公司的老总、主演、主创们一起提供的。最小的6688，最大的36688，一共抽28个人。
在场所有人听完之后，立刻欢唿起来，搓着手跃跃欲试。
于玥也被惊了一下，以前各种年会，最大的红包也才一两万，即便是准备礼品，价值最高的也不会超过两万块，这次要能中，真算是「天降横财」了。
她立刻跑回座位开始翻找，好半天才在盘子下面找出了「45号」的小牌。
曹州请了出钱的各位大佬依次上去抽，6688抽了8个人、8888抽了6个人，16688、18888各抽了5个人。李佳佳中了16688，乐得合不拢嘴。
于玥艷羡不已，眼巴巴看着她回到座位，把厚厚一沓的红包塞进了包里——命运之神实在没有眷顾她，前后的44号、46号全都被抽中了，偏偏跳过了她这个45号。
最后还剩3个26688和1个36688，赵青亚、江琴、佟冰、刘宇哲每人抽一个，同时开奖。
「抽我……抽我……」于玥把自己的号码牌捧在手心，默默祈祷。
虽然经过了两轮调岗和涨薪，不至于像刚开始那么一穷二白了。但银行卡里的那点余额，还是不足以让她彻底安心。
现在她的月薪，满打满算税前不到11k，拿到手也就8300，加上每个月能提取的1500块的公积金，总共可支配的月薪才9800块。这还是她没日没夜干项目，再加一些机遇、被领导赏识才有的水平。
按常理来说，宣传这行，两年时间想实现薪资翻番，基本是不可能的。尤其中高层大都是30岁左右的年轻人，底层员工晋升通道被堵得死死的，多的是人干了好些年，薪水还依然在10k上下徘徊。
今年房子是直接跟房东续租的，省了一笔中介费和搬家费，但每个月房租涨了200，她跟祝同一人100，加上杂七杂八的水电、网费等等，一个月2600多。
好在她平时因为工作忙，花钱的地方不多，主要是一些人情往来和几次出去玩。再加上之前几个项目的奖金，也攒了快六万块了。虽然比起从前来不值一提，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周正珂给她发消息：「你多少号？」
她回过头去，左手比「四」，右手比「五」。周正珂于是也趁别人没注意，左手比了个「七」，右手比了个「三」。
主桌旁边的四个人已经抽好了号码牌，赵青亚喝得头脸通红，吸了吸鼻子，打开了纸牌，对着话筒用他独有的低沉嗓音道：「二等奖，中奖的号码是……」他神秘兮兮地看着大家微笑，拖了好几秒钟才说，「四十……」
第129页
于玥瞳孔放大，唿吸急促，心都感觉漏跳了几拍。
「……九号！」赵青亚重复道，「四十九号，请上台！」
卫筱「蹭」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举起了手里的号码牌，发行部众人都为她欢唿鼓掌。
等摄影师给卫筱和赵青亚拍完照片之后，江琴也念了自己抽中的号码：「七十……三。」
于玥勐地回头，朝周正珂看了过去，两人对视了一瞬间。
江琴眉开眼笑，又柔声念了一次：「七十三号，有吗？」
大家都在四下张望，周正珂忽然起身朝于玥走了过来。
她们两桌是挨着的，他几步走到她跟前，拉开她的手，拿起了号码牌看了一眼，又放回了她手里：「七十三，没错啊，我记得刚进门时看到你的号码了。」
旁边蒂娜一听，急忙从于玥手里夺过号码，捂着嘴巴叫起来：「七十三！还愣着干嘛，快去啊——」
江琴也带头鼓起掌来，于玥深深地看了周正珂一眼，走上前去，跟江琴抱了一下，从财务手里接过红包递。
江琴拍拍她的肩膀：「亲爱的，恭喜你，辛苦你了。」
于玥鞠躬道了谢，忍不住上手捏了捏红包的厚度，在心里赞嘆了一句，美美地坐回了座位，又朝着周正珂看了一眼。他也正看着她，满眼笑意。
佟冰抽中了财务部的一个姐姐，最后只剩下刘宇哲手里拿着的36688的号码了。
在全场屏息凝视的注目下，刘宇哲打开了最后一张号码牌，对着麦克风说：「个位数是……五。十位数是……」她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在了于玥身上，不自然地笑了笑。
于玥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不是吧……」
「四。」刘宇哲短笑了一声，「四十五号。」
全场都沸腾起来，到处问谁是四十五号。于玥隔得老远，跟刘宇哲跨越人群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她又看向周正珂，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等了好一会儿，才举起手来说：「……是我。」
「扑哧——」于玥没忍住，捂着肚子笑趴在了桌子上。
这次活动原本就是《西川一梦》的庆功宴，刘宇哲的出发点，是想补偿下于玥为了这个项目付出的辛苦，毕竟她才是个入行没几年的新人，但一力扛下了整个项目宣传期的重担，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所以她不仅帮于玥黑幕了抽奖结果，还特意提醒她不要错过。没想到被周正珂这么一搅和，硬生生把她从一等奖换成了二等奖。
周正珂今晚只喝了几口酒，远没到醉的时候，但这会儿脸跟脖子通红，站在刘宇哲身边又是鞠躬又是感谢的，还要被曹州开玩笑：「臭小子临走临走还拿了个大的，别走了，留下来再给公司干几个月……」
他尴尬地「哈哈」了几声，拿着红包回到了座位上。
于玥给他发：「好傢伙，昧我一万块钱！」
「……」周正珂无语凝噎，嘴角都有些发颤。
「我亲爱的姐给我抽的一等奖啊……」于玥一只手握成拳状，抵在鼻下憋笑，单手在屏幕上敲字，「这位帅哥，要不你别还了。我对你的床单其实兴致缺缺，对你本人倒还有点兴趣……不如直接那什么偿吧？。」
好半天，周正珂才回了两个字：「流氓。」
---
后半段大家都喝疯了，演员们在大厅喝完，又跟着老闆到酒店楼上ktv，开了第二场。
有些客人要先走，蒂娜和于玥就帮着刘宇哲去送，来来回回跑了好几遍。合作公司老闆们也有先走的，曹州的司机和助理去送的，送完又苦着脸回去陪老闆。
于玥后半场有些喝懵了，脚下有些虚浮，收拾好东西跟几个同事一起出来。周正珂早叫好了车在旁边等着她，她跟大家道了别，慢吞吞走到了旁边拐角处，被周正珂扶了上去。
还记得前面有司机在，她没敢太放肆，只在周正珂脸上用力捏了捏：「小乖乖、小可爱……怎么又垂头丧气的，谁欺负你啦？」
周正珂僵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喝了多少？」
于玥左手贴在脸颊边，像拍照似的，比了个「三」的手势说：「红的。」又换右手比了个「四」的手势，「啤的。」
她轻哼了几声，伸手环抱住了周正珂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一只手顺着衣襟往上摸去，食指勾住了他的第二颗扣子。
周正珂顿时有些坐立不安，忙捉住了她的手小声道：「……快到家了。」
「嗯。」于玥趴在他身上，困意涌上来，干脆闭上了眼。
她平时不太能喝，但今天得跟着刘宇哲串桌，没办法，多喝了几杯。中间为了压一压啤酒的苦味，她又用可乐兑了红酒，连着喝了两杯，结果就有些醉了。
她的精神一直绷得紧紧的，直到看见周正珂，才一下子放松下来，就这么抱着他，一路睡到了目的地。
下车的时候，她已经有些人事不省了。周正珂先下去，又回过头来背她。她睡得死死的，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
但如果周正珂仔细一些，能看到她眼睑下的眼珠，始终在微微发颤。
「到家啦。」周正珂按开了电梯门，站在自家门口，「先下来一下，我开门。」
他半蹲下来，扶着于玥站在了地上。
第130页
哪脚刚挨着地，于玥就勐地惊醒过来，张皇地瞪大了双眼，满目惊恐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甚至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门口地垫上，拉得周正珂一个趔趄。
他连忙将于玥扶起，用指纹开了锁，横抱起她进屋，一只脚带上了门，把她放在沙发上，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难受吗？想吐吗……」周正珂以为她是喝多了，醉得不舒服。
于玥松开了他的袖子，双手却仍旧打着颤。她的目光从周正珂的脸上，慢慢移到了自己的手上。
「我知道了……」
她哑着嗓子，有些失神。
「珠子……为什么会对不上……」
第75章 第三次重生
从一开始, 于玥就知道，她在做一场名为「过往」的梦。
在梦里，她仍旧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办公室、那个阳光倾洒的温暖六月，将要面对的, 是改变她命运轨迹的一件大事。
但这一次, 她的视角从亲歷者变成了旁观的第三者。
她被禁锢在办公室的一角, 无声地注视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她试着向前迈步, 然而她走一步，眼前的场景也跟着走一步，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三十岁的「于玥」正躺在沙发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即便是在睡梦中，眉心也狠狠拧在一起。像是疲倦到极致, 又像是烦闷到极致。
大门忽然响了一声，没听到回应，外面的人愣了愣，便直接推门闯了进来。接下来的一切，就如同之前她在「噩梦」中看到过的那样：
「否则是我的问题吗……」
「……我是不是也该质疑一下你的能力，是否能胜任这份工作……」
「怎么你总有这么多藉口……」
「……别总像个废物一样，等别人擦屁股……」
「于玥」血淋淋的话, 像刀子一般, 一下下扎在了「康栋」的心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这种时候, 她看起来是这么的咄咄逼人。
七年的职场生活, 她变得不再平和, 也学会了张牙舞爪。原本是为了保护自己才生出的「利爪」，现在变成了伤人的武器。
作为旁观者, 她更加切切实实地明白了那句「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眼睁睁看着「康栋」的目光从悲惨无奈，变成了怒火中烧。
「康栋」用力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不知该往哪儿去。但在路过茶水间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托盘上的那把水果刀。
他在茶水间外驻足许久，等里面切水果的沈晓婷出来，随后走了进去，拿起了那把小小的利刃。
「于玥」刚从沙发上站起来，摸到了手机，在办公桌旁站定。缺觉少眠的大脑有瞬间的停滞，她似乎想不起来，接下来应该要干什么。
正在此时，「康栋」再次撞开了大门。他双眼通红，低吼着沖向了她。
「去死吧！你给我去死——」
于玥想要阻止，然而在她抬手的瞬间，眼前的场景就再次飘向了远处。
她游离在外，像个无关的陌生人。
「于总！」
门外传来一声惊唿，她回过头去，就看见抱着一叠剧本的「周正珂」，怔愣着正要抬手叩门。看钱眼前的场景，他瞬间反应过来，丢开剧本冲进屋里，跪在地上去帮「于玥」压伤口。
但那一刀恰好伤到了动脉，即便是四只手交叠着，也没能阻止鲜血的喷涌。
「康栋」拿着刀后退两步，嘴里还在呢喃：「我受够了……」
「周正珂」对此置若罔闻，他焦急不已，左手继续按在「于玥」的手上，右手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迅速按下了120。
门外有人聚过来了，吵吵嚷嚷的，有要打急救的、也有打算报警的，还有人喊着：「叫保安！」
「康栋」一下子回过神来，紧了紧手里的刀，愤怒的目光扫过人群。有人朝他走过来，他回头快速地瞥了一眼，向着「周正珂」飞扑过去。
「反正活不了了……你们都给我去死！给我去死！……」
于玥惊恐地看着他的刀尖没入了「周正珂」的胸口，沾满血的手机跌落在地上，听筒里还传来接线员的唿叫声。
她奋力向前跑去，想要追上那看似触手可及、其实遥不可及的血腥场面，然而却一步都不能靠近……
正在这时，眼前的一切忽然被定格了。四周围骤然安静下来，色彩渐渐褪成一片黑暗。
在失去全部视觉的前一刻，她看见停止唿吸的「于玥」手腕上戴着的那条手串，被周正珂的手錶錶带勾断了，一排红白相间的珠子将落未落。
紧接着，寂静无声的黑暗将她团团包围。
她知道自己在剧烈地喘息着，但却像是被剥夺了五感，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触摸不到。如同处在一片虚空之中，万物归于沉寂，只有她还活着。
不过片刻，眼前又慢慢亮起了一小团光。
她看见「于玥」再次出现在沙发上，「康栋」再次拿着刀出现在她身后。「于玥」似乎是有刚才的记忆的，她撑着额头起身，面对面迎上了举着寒刃的「杀人兇手」。
「康栋……别冲动！我为我刚才说的话道歉！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说你！」
「于玥」的脑袋有些发闷，反应不过来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但求生的本能让她脱口而出了这句话。她一手扶着额角，一手对康栋做出了阻挡的手势。
第131页
手串明晃晃地露出来，上面还剩4颗明亮剔透的白珠。
「虽然你不是我的下属，但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公司，也都是家人！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不仅害了我，也会害了你自己。想想你的家人？她们还在等着你回去，不是吗？」
「康栋」被她说得愣在了原地，举起的手臂久久没有动，眼里渐渐泛起了泪花，。
这一次，那把刀最终没有落下来。
「康栋」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于玥」小心翼翼绕开他想出门去，光着脚走了没几步，脚下却忽然晃了晃，不等手触碰到门把手，就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于玥下意识去寻找「康栋」，却看见他丢掉了刀，朝着晕厥的「于玥」沖了过来，一把将她横抱起，嘴里喊着「来人帮忙啊」，抬脚勾开门沖了出去……
又是一瞬间的静止和黑暗，然后光线再一次重复亮起。
在生与死之间几次游荡徘徊的「于玥」惊魂未定，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反倒将心虚害怕的「康栋」吓了一跳。他停在门外，踌躇着看向面色惨白的「于玥」。
「于玥」僵在原地许久，十指张开伸出手来，随后又握紧了。
作为旁观者的于玥看得清清楚楚，手串上的白色珠子，变成了3颗。
「怎么会……」她低声问自己。
沙发上的「于玥」再次望向了「康栋」，刚想说什么，却忽然眉头一皱，捂住了自己的左胸口。
她十分小声地□□着，额头上冒了冷汗，捂着胸口的手指愈发用力，上身蜷曲，突如其来地从沙发上栽了下去……
这一次，她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
于玥坐在沙发上，双手颤抖，眼眶微红，看着同样慌张的周正珂，声音里带了哭腔：「躲不开的生死劫……不是他，是我、是我自己要死了……」
她的紧张和恐惧溢于言表，周正珂紧紧地抱住了她，不住地安慰着：「不怕、不怕……你没有死，你还活着，还活着……」
他动作轻柔地从于玥的头顶一路摩挲到后背心，等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这才放开了她，握着她被冷汗湿透的手心，轻声问：「怎么回事？又做『噩梦』了吗？」
于玥哽咽了一下，泪水忽然夺眶而出：「我知道了……」她深吸几口气，总算冷静下来，「我为什么会变回到二十二岁，我知道了……」
即便没有康栋，她也仍旧会在那一天死去，如同之前在各种报导里看过的许多「心脏骤停猝死」的人一样——她的身体出了问题。
她常年熬夜，几乎无休，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甚至上午做完微创手术，下午就跑到公司去继续上班。有的时候项目赶进度，还会在公司熬通宵，实在累了，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一觉。
一切一切的后果，就是她没办法用三十岁的身体，安然度过六月三号那一天了。
即便有人力不可知的、能够逆转生死的「龙骨珠」，也同样不行。
就像打游戏，一个帐号练废了，只能重开另一个。
于是她得到了一次真真正正从头再来的机会——拥有一副年轻的躯体，同时失去了一切不美好的回忆。
连同不曾帮她达成「消解生死劫」的两颗「龙骨珠」，都暂时恢復到了最初的白色。直到随着时间推移，她安然活了下来，才通过潜藏在梦境中的「恐惧」，一次次找回了丢失的经歷和回忆。
于玥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周正珂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又将她拥在怀里。
过了很久，她才冷静下来，泪眼婆娑地看向周正珂：「六月三号那天……你的剧本是不是送晚了？」
周正珂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两年前的事了。
「那天上午我送完制片部，本来应该直接去给艾达姐送的……」他仔细回忆着当时的前因后果，「但是我不小心崴了脚，所以就先回工位休息，等到下午才去送的。」
对他来说，那只是再平凡和普通不过的一天，要很努力才能想起一些片段。
「然后就遇到了……你。」周正珂有些不确定，「对吗？」
他当时左脚还有些疼，没来得及躲开突然撞过来的于玥，差点把抱着的剧本掉在地上。
「你问了我的名字，后来也叫了我的名字。」
回忆愈发清晰，他抬手帮于玥抹掉泪痕。
「……让我去帮你点外卖。」
于玥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所以她看到的那一幕，也是真实发生过的——周正珂的手錶錶带，勾住了她的手串。
两个人同时拥有了一串珠子，因而一次重生，却废了两颗「龙骨珠」。只是珠子并没戴在他的手上，所以他忘了。
那一天，是她的全新开始，也同样是她们共同的开始。
于玥扯着他的衬衫领口，将他拉近了，与他额头相抵，长舒了一口气。
「傻瓜。」她说。
周正珂眨了眨眼：「我吗？」
她摇头：「都。全部……都是傻瓜。」
她蠢到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健康，周正珂蠢到忘记了自己的安危，康栋蠢到被自卑和疲惫剥夺了所有的理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全都无所遁形。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下，刘宇哲送给她的这串「龙骨珠」，三个人、三个家庭，都会跟着一起破碎。
第132页
「之前有一些事，我没告诉你。」她擦干了眼泪，「现在，我说给你听。」
第76章 尾声
用了两个多小时, 周正珂才消化了于玥讲述的所有事——包括康栋的事、包括他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曾经经歷过一次死亡，更加不知道后来所发生的一切。但他按照自己说过的，「相信你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认真思索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最终坦然接受了这些完全靠耳闻得来的事实。
但在釐清全部经过之后, 于玥的情绪变得很是低落。她开始对以前的自己、和一直以来所追寻的东西产生了怀疑。
原本她今晚就喝了不少酒, 情绪敏感易放大, 这下更是意志消沉，洗漱完就把自己窝在被子里，一声不吭。人虽然躺在床上，但她的思绪却在四处游荡，眼睛闭一会儿就睁开，怎么都睡不进去。
周正珂有些担心, 试探着问：「要不要……也告诉哲姐？」
于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哀嚎，摇了摇头——她在乎刘宇哲，但也了解刘宇哲。即便能够自圆其说，她也一定需要面对刘宇哲的诘问和质疑。
刘宇哲不是周正珂，除非亲眼所见，否则绝对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贸然说出来，不仅没有任何益处, 甚至还可能会拉低于玥现在在她心里的重要性。
「如果她不相信, 也会觉得我是疯子。如果她相信……是会为我难过的吧？」于玥长嘆一声，「我既不希望被她当成疯子, 也不希望她难过。现在这样很好, 她们都不知道, 也不会为曾经感伤。我记得她的好，这就够了。」
她注视着周正珂的眼睛, 目光之中透着疑惑：「只是我很不理解——如果从前的我那么努力，最终却换来这样的一个结果，那我们所追求的奋斗和拼搏、甚至我一直以来渴望的『成就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这问题有些难答，周正珂也说不上来，同样露出了苦思冥想的神情。
于玥等了几秒钟，便把脑袋钻进了被子里，闷着不说话。
思前想后了好一会儿，周正珂伸手把被子拨开，柔声问：「可是……不觉得很幸福吗？」
「嗯？」于玥头髮乱糟糟的，枕在胳膊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即便只有几十年，但拥有自己的意识、能独立选择自己的人生、也能陪在爱的人身边，这难道不算是一种意义吗？」
于玥有些好笑：「你在偷换概念。」
「但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意义』。」周正珂莞尔，在她身边侧躺下来，「『自我满足』本身，就是一种意义。不管是名留青史的大人物，还是根本没有机会被人看见的小人物，都在为了『自我满足』而努力啊。」
「皇帝盼海晏河清、小农盼岁里丰收，儿女盼父母健康、父母盼儿女成长……起码都是幸福的吧？」他伸手抚上于玥的眼角，「像哲姐爱你，希望你能更走得更高更远；你也爱哲姐，所以视她为榜样、把她当亲人。」
「前人努力的意义，是给后人栽树。后人拼搏的意义，是不辜负前人、也不辜负自己。我们上班、赚钱，不都是希望自己的生活能更好一些吗？在我看来，就是一种幸福啊。虽然人生短暂，但因为短暂，所以更该珍惜。」
于玥沉默下来，饲虎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还是不能全部认同。
「梦想没有错，努力也没有错——不要陷入对自己的怀疑——你也没有错。」周正珂将她揽入怀中，用拥抱来慰藉她，也慰藉自己，「以前和现在，只是选择不同而已，你当然可以做出另一种选择，比如把健康放在第一、我放在第二，『成就感』放在第三……」
于玥忍俊不禁：「不愧是未来的大编剧，说得头头是道，还会夹带私货呢。说到『成就感』……你都不知道，第一次看到我的名字出现在电视剧片尾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她瘪了瘪嘴，「你呢，看到你的第一个挂名项目，是什么感觉？」
她「哼」了一声：「你们责编上的还是片头，不像我，只上过片尾。」
「一样的啊。」酒醉上头的于玥表情异常生动，周正珂看得满心欢喜，「激动，截图发给了爸妈，结果我爸说『一点小成就就沾沾自喜，人生的路还长，要懂得谦虚慎行』。」
于玥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反倒居高临下，两只手撑在他耳侧：「那我知道，你为什么是这样的性格了……」
「我什么性格？」周正珂抬眼看她，忽然萌生出一点小小的紧张。
「小傻瓜。」于玥眼含笑意，垂眼看着他，「不过你说的是，现在是我们的世界了……小哭包。」
她屈肘俯下身，在周正珂的唇上亲了亲，舌尖探出来在他嘴角点了点。周正珂唿吸一滞，张嘴含住了她的舌头，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朝着自己压了下来。
「姐姐……」他箍着于玥的腰坐起来，含煳不清地呢喃，「你也是……我的意义啊。」
「嗯，你也是我的……」于玥双手在他后颈交叉，「之一。」
周正珂睁开眼，目光中的□□更甚了：「之一？」
「不然呢，彼此的全部吗？」于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那好假。成年人了，说点成年人该说的话、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吧……」
---
俩人整个周末都没出家门，周正珂叫了超市的外送，买了一大堆肉和菜，在厨房忙活个不停。反正现在他离职了，没什么事做，打算新学几个菜，挨个做给于玥吃。
第133页
酒劲过去之后，于玥的情绪也好多了，白天就坐在餐桌旁，一边看着周正珂忙碌的身影，一边继续处理新项目的事情。
「小珂！」她忽然叫了一声。
周正珂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拿着锅铲跑了出来：「怎么了？」
「傅南益有儿子！」她满脸震惊地把电脑转了过来给他看，「这么大了，都能走路了！」
今天凌晨，有个狗仔放出了傅南益在自家楼下被拍的视频，视频里他穿着一身便装，拉着一个小男孩从外面回去。过了两个来小时，他又带着小男孩出来，后面跟着一个阿姨，背着小孩的零食包，在小区里玩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才又回去。
狗仔在视频里说，之前他们收到了一份匿名爆料，说傅南益当初跟尤新新是假戏真做，确确实实谈了几个月恋爱。但是没想到，傅南益有个非婚生子，一直养在他爸妈家，对外没有公开过。
直到尤新新偶然发现这件事，俩人大吵一架之后，尤新新提了分手。
之后傅南益还死皮赖脸地追了尤新新几个月，有时不打招唿就去剧组探班。但尤新新下了狠心跟他断绝关系，压根没有理睬他。小半年后，傅南益才彻底放弃了。
狗仔收到爆料，连续蹲了傅南益几个月，好不容易拍到了他带儿子出门的画面。
「妈呀……」这件事给于玥枯燥烦闷的清晨带来了一丝愉悦，她津津有味地看着各种营销号发出来的深扒文章，「我当时还磕过这对呢！傅南益的执行经纪我认识，她给我说过俩人挺暧昧的，没想到啊……」
周正珂跟着看了半天热闹：「这是不是算塌了？」
「有儿子不算塌，靠『单身人设』吸粉、结果被曝出来有个私生子，这才叫塌。好傢伙，他还不如早点出来认，直接打造『内娱最年轻流量奶爸』来得有意思呢？这多有看点……欸，这点子可以，写到我的宣传规划里。」
「那谁还粉他啊？」周正珂略有些嫌弃，「粉丝这么不挑的吗？」
「内娱啥人都能有粉儿，他这算什么。话说你要不要也试试写娱乐圈剧本，感觉比你的武侠剧来得要容易些？」
「那你要不要来做饭？」周正珂举起锅铲。
于玥利索地摇头。
「那我也继续做我的武侠梦，坚持be yourself。」周正珂笑完，转身回了厨房。
---
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忽然就开始颳大风，乌云密布，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雷声和闪电。刚说话的功夫，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噼里啪啦打在了玻璃窗上。
周正珂去关厨房和卫生间的窗户，于玥光着脚跑回客厅和卧室关窗，结果看见一团冰渣「砰」一声砸在了阳台玻璃上。
「下冰雹啦。」她欣喜地停在了窗户前。
更多的冰渣紧随其后，连续不断地砸了下来，一团团落在玻璃上，很快又被雨水沖刷掉了。
她给祝同发消息，让赶紧关窗户，顺便看看她房间的窗户。祝同很快回了个「ok」，说都关好了。
周正珂穿着围裙从厨房追过来，把拖鞋摆在她脚边：「都停暖了，别光着脚跑。这几个月天气太不稳定，你别再生病了。」
于玥穿上拖鞋，拉着他一起站在阳台上往外看去。
她一只手搭在了玻璃上，感受着冰雹落下来的轻微震动。隔着双层玻璃，其实不太感受得到什么，但她就是觉得，似乎有东西砸在她的手掌心。
「你看……」她朝着半空中看去。
外头的天上灰濛濛，但在乌云背后，还是能看得见稍稍透出来的一丝亮光，是暂时被遮蔽住了的太阳。
温暖和光明，都存在于她的身边。她是真真实实地在活着，不掺一点假。
「我想要成就感。」她趴在窗户边，对着天空说自己的心里话，「下下一部戏，我要上片头！」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