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大佬是罪仙》 第1页 [穿越重生] 《玄学大佬是罪仙》作者:洇梦【完结】 简介: 【冷血无情·美强惨女大佬vs斯文儒雅·白切黑男演员】 怀音是罪仙,手段通天,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佛贬她下界,封印她的过往,要她积满功德才能恢復记忆。 千百年过去,即将圆满之际,她却因触动封印被打入地狱。 再醒来已是现代,功德清零,仙骨丢失,一切只能从头再来。 但她窥见了记忆碎片,面容模煳的男子温柔唤她娘子,她依偎在他怀中,唤他阿照。 为了尽快解除封印,她重开朝夕阁——朝救人,夕渡鬼,行好事。 可世事难料,委託人贺镜怀对她一见钟情。 那日她眼睁睁看到两人尾指处姻缘红线平地起,坚不可摧,斩不断,割不开。 对此,怀音冷笑不止,她偏要斩断这姻缘。 - 贺镜怀是家喻户晓的男明星,出身名门,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哪哪都好,就是不近女色,白白浪费了盛世美颜,徒让众人感嘆可惜。 某天,他发出博文。 【贺镜怀v】:追怀音的第一天。 一经发出,粉丝满脸问号:「哈?被盗号了?」 粉丝还没开喷,谁知商界新贵、知名演员、玄学协会官方…纷纷上场。 他们转发v博并评论:「别舔了,你也配舔大佬?」 众人瞳孔地震:什么来头!! 很快有人扒出她的身份,她是朝夕阁的老闆娘,容貌近妖,凶名在外,身份诡秘,以下玄而又玄的新闻中都有她的身影。 ◆新晋小花被闺蜜附身◆ ◆徐家灭门惨案始末◆ ◆男子当众自焚◆ ◆杭城突现大地震吸水◆ 众人顺藤摸瓜找到之前的相关新闻,直接裂开:淦,哥哥好像真的配不上0.0 而贺镜怀本人,正面无表情和黑粉对喷,一边给怀音发去消息。 「音音,今天一起吃饭吗?」 十分钟后,他收到回復—「滚」。 他不气反笑,对助理温和一笑:「她终于搭理我了,喜帖可以准备起来了。」 助理:?几个菜啊醉成这样! 内容标籤:现代架空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怀音 ┃ 配角:贺镜怀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朝救人,夕渡鬼。 立意:心中有爱,便可所向披靡。 ? 第1章 盛怀音 「怀音小姐,这是您要的东西。」 段家小洋楼花园里,佣人托着一个红色檀木盒,恭恭敬敬将其放在石桌上。 闻声,正闭着眼假寐的怀音慢吞吞睁开了眼,拿过盒子,才说了声谢谢。 「我应该做的。」佣人说着,并小心翼翼斜着眼,用余光偷看她。 眼前的人十分古怪,穿着明显不合现代风格的衣服,黑色长袍偏向于古代长褂那种样式。 领子那块竖起衣领,从左到右几个盘扣精緻小巧,宽大简单间也不失华贵,完完全全将她的身躯笼罩起来,瞧不到一点玲珑身段。 「小姐,还需要什么吗?」不知为什么,对上她,佣人总有些不自觉的害怕。 「不必,你下去吧。」 怀音打开檀木盒,从中取出红色的舍利子,捏在手心里把玩。 佣人离开时又偷偷摸摸看她,看那同色系蕾丝手套裹住的五指,看那衬出的纤长完美骨骼。 她实在太好奇,怎么有人这样瘦,她都怀疑包得这么严实的衣服之下是具骷髅。 最奇怪的是,怀音脸上有大块大块的黑色布条缠着,一直绕到脑后绑在麻花辫上随意扎了个结。 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淡金色的眼睛和毫无血色的嘴巴,靠的近了,隐隐绰绰还能看到眼睛周旁似乎有发白的血肉。 太过神秘、诡异。 这是这几天佣人唯二的感想。 几天前,段家老爷子段康正病重,临了之际,他把偌大的段家交付给最有出息的大孙子段赐,并让他从凉山接个人回来。 老爷子说女孩叫怀音,是他的私生女,随后便咽了气。 这话一出,段家人没有一个不震惊的。 段康正是出了名的专情,与妻子杭淑娟一生和睦美满,哪怕钱权在身,哪怕妻子人老珠黄,也从未闹出过什么桃色绯闻。 如今他却说,他有个私生女?呢? 没来得及先理清其中关系,段赐只能先让人去把怀音接回津城。 怀音一来,径直住进段康正从不许任人踏入的小洋楼里,仿佛她才是段家的主人。 老爷子丧事还没办完,段家人也不好处理她,便先由她去了,一切等头七后再说。 而她这三天就一直在小洋楼晒太阳,除非饭点,佣人才被允许进去,而每日送进去的饭菜到晚上又全须全尾送出来。 她寡言少语,行事又古怪,不免让佣人感到好奇。 没成想怀音今日终于开口说话,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要人给她弄颗舍利子来。 这玩意不算多珍贵,津市圆法寺便有一颗,虽不知她要这个有何用,但她一发话很快便有人匆匆送来。 这样的打扮配上舍利子,实在是太太神神叨叨了。 不过佣人也不敢继续探究,匆匆道了声好,连忙离开小洋楼。
第2页 脚步声渐渐远去。 怀音冷冷淡淡扫了眼佣人仓惶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她才收回目光。 段家人对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 他们不对劲。 她沉默把玩着舍利子,感受其缓缓流动到她身体里的暖意,却不禁冷笑一声。 只过去了五十年而已,希望段家人最好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分。 她再度合上眼假寐,平復着算不上好的心情。 当初自己第一次醒来是在千年前,浑身赤/裸如初生婴儿般躺在山中,有通天本事,却不知前尘往事,只知自己叫盛怀音。 眉心额间有一线红色佛印,封住过往,耳边佛音靡靡,震耳欲聋,要她行好事赎罪,待功德圆满才可以解开封印。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那漫长空洞的日子,强行破开封印想找回记忆,才将将看到一个男人模煳侧影,就被一只巨手直接打入阿鼻地狱。 当时根本来不及让身为自己僕人的段康正将自己的躯体保存好,就被迫灵魂离体,匆忙之下只随便吩咐了凉山土地公让他藏好自己的躯体。 等她好不容易从阿鼻地狱逃出来,再次醒来,世界却变了样。 时间已过去五十年,不仅如此,连她的仙骨也被偷走,导致躯体死气蔓延,血肉神经已尽数腐化。 她灵魂受到重创,身体烂得不像样,所以不得不联繫段康正将自己接回段家休养。 可没想到段康正已经垂垂老矣,他派人将她接回老宅,连面都没有见就魂归地府。 思忱片刻,怀音把佣人喊进来,问:「今天段康正头七,本家的都回来了吧。」 佣人一怔,她居然直唿段老爷子的名字? 反应过来,她连忙应声:「是的,都已经回老宅了。」 头七晚宴,只有本家人参加,这个时间点都在大堂。 「好。」 模煳不清的男人面孔在脑海中浮现,怀音眼波微动,接下来她有很多事要做,找回仙骨、积攒功德、破开封印。 而做这些事,她需要段家人帮忙。 半晌,她慢条斯理起身,命令道:「带我去主宅。」 「这……」 佣人有些犹豫,她摸不清她的身份,这么重要的日子贸贸然把她带过去…… 久久没有动静,怀音偏过头去看她。 「带我去。」 她语气过于严厉,只见那双淡金色的眸子里冷光斐然,暗含着无限威压,莫名让人生不出一丝反抗。 佣人心生恐惧,下意识深深地弯下腰,扶起怀音的手臂,「好,我带您去。」 直到走出好几步,佣人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怀音手臂上居然一丝肉也没有,摸起来全是触手惊心的骨骼感。 不会真是骷髅吧?她心惊胆战地想。 * 怀音一路被搀扶走到老宅大堂门口,大门敞开,里面场景一览无余。 大堂内气氛肃穆,本家至亲拢共十一人,此刻都在,个个神色哀伤。 这些人中,怀音唯一认识的只剩下杭淑娟。 当年还年轻的优雅女人如今已头髮灰白,她发间别着一朵白花,正在小声啜泣。 她看了一眼刚要进去,却被佣人拉住。 「小姐,要不就在外面看看吧。」佣人声音极小,听起来有些忐忑。 怀音听了忍不住发笑,她回自己的地方,岂有站在门外的道理。 她心情更加差劲,坚持道:「我要进去。」 佣人还想说什么,正在安慰杭淑娟的周曼却发现了门口的不速之客。 周曼是段康正的孙女,她气得牙痒痒,这个身份不清不楚的女人居然还敢到主宅来,简直不要脸。 她怒目圆睁,暴怒道:「陈管家!把人给我轰出去!」 话音落下,众人从哀伤情绪中脱离,顺着她眼神看向门口的女人。 女人一身宽大黑袍,脸上挂着黑色布条,看不清模样,奇奇怪怪。 而怀音从容接受了众人的怒目而视,只是目光落在段康正的灵位上,突然嘲弄地勾起了唇角。 段康正在临死前既把她接回,想必是把她真正身份告知过他们的。 但无论是恭敬还是臣服,哪样都没有。 既然他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那她得让他们好好记起来,头七过后,她要段家人悔不当初。 「我来看看段康正。」 她光明正大看向众人,语气沉静淡然,像是宣告又像是命令。 闻言,杭淑娟几乎是蹭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她,优雅仪态顿失。 她老脸憋得通红:「你还敢出现在这里!陈管家!让她滚出去!滚出去!」 「妈,别动气!」 杭淑娟气的几欲跌倒,几个小辈赶紧上前将老太太扶住,帮她顺着气。 被点名的陈管家却是十分为难,人是老爷子亲自下命接回来的,他也不好对她动手。 他看向一旁面目冷峻的段赐:「这……」 段赐父亲段青山则嘆了口气,段家虽在自己儿子手里,但这种场面下他身为段家长子,该管的还是要管。 他蹙着眉端,起身说道:「今日是家父头七,本家晚宴,你请先回小洋楼吧。」 「哼,不要脸!」有个小孩突然吐着舌头骂道,被人一把拉回去才闭了嘴。
第3页 场面一度很尴尬。 佣人局促不安地站在怀音身旁,劝说道:「小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怀音蹙起眉端,就算不知道自己是谁,对她态度未免也太差,她眼神变得愈发冷漠。 倒是不知道,段家人如今成了这德行。 「我上柱香便回去。」她从佣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慢慢朝段康正的牌位靠近。 见状,杭淑娟是更怒气交加,「不准上!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 段青山也是头一次见自家母亲脸红脖子粗成这样,便立即上前阻拦。 「你先回去吧,这日子闹事也不好。」 一双手拦在怀音面前,她冷睨过去,只见男人脸上写满为难。 「上柱香也不行了?」 她语气几近冷酷,靠她最近的佣人勐地一颤,顿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寒。 段青山被这么一瞥,脑海中就像被针刺了一样,又像一个强制执行的命令,让他陡然失去自己的意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满头冷汗收回手,又突然转身朝八仙凳上坐下,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不动了。 「爸你怎么了?」 段赐上前扶住父亲,却发现他仿佛被点穴定住了,只留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表示焦急。 他知道父亲不会被一个眼神吓退,他的行为来的太过奇怪。 「你做了什么。」段赐倏然看向淡定的怀音,这事正和她一样奇怪。 怀音泰然自若与他对视,不答,只冷漠道:「我要上香。」 「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 段家其他人也想要上前,被段赐拦住,他朝众人摇摇头,示意大家先别动。 「她应该只是想上香。」 段赐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掌管段家,有时候在不知道发生什么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他语气倒是好些,眼神又复杂地看向怀音:「你上吧,不管如何,该算你一份。」 怀音心情总算抚慰那么一点,这个小辈是个聪明人,就是其他人都越活越回去了。 即便她对他们而言是陌生人,也不该如此没有礼貌。 而杭淑娟见没有人动,再次气急怒骂:「你们都傻了是吗!她凭什么上香!把她赶出去!赶出去啊!」 怀音恍若未闻,慢步走到段康正牌位前,从香盒里抽出三根香,从烛火上点燃香,无视杭淑娟,稳稳噹噹将其插好。 无人发现,她插的香,烟雾裊裊间隐约有淡金色的符文犹如星火点点,转瞬即逝。 「表哥你做什么!这女人就是不怀好意,为什么不让人把她赶出去!」周曼都快急哭了。 「不怀好意?」 怀音插好香,终于抬头看向杭淑娟和周曼,不满道:「我回我自己的家,怎么就是不怀好意?」 「你还有脸说自己家,你是个什么身份……」 「周曼!」老爷子的二女儿段青漾打断女儿的口不择言,她不快地沖怀音瞪过来。 「你既然上过香了,就请先离开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怀音神色一顿,终于不耐烦起来。 「我若是走了,便不会再回到这里,后果你们也自负。」 「滚啊!你又不是我们段家人!」周曼哪管她在说什么,语气恶劣地大骂,看样子恨不得上脚去踹。 怀音无视她,径直看向杭淑娟,小辈不知,杭淑娟不可能不知。 「你确定?」她反问。 还敢问她!杭淑娟气到暴起,全然失了贵妇形象,愤怒地指向大门口。 「我们段家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他死了也要把你接回家,我今天偏要把你赶出去!有我在一天,你这个贱货养的就别想回到段家!」 她歇斯底里地用力戳着手指,唾沫横飞,言语难听,几乎想要把最恶毒的话都套到怀音身上。 怀音被人指着鼻子骂,神色却平淡,看不出喜怒。 待众人目光再一次转向她,她只是抚平衣角褶皱,淡淡点了点头。 「今日一别,若再来寻我,就没那么容易了。」 周曼嫌恶地瞪她一眼:「神经病!谁要来找你!」 她又厉声喊来管家:「赶紧把人送出去!别脏了奶奶的眼!」 管家应声,小心翼翼地走到怀音身边。 「小姐,要不您先离开吧?」 「行。」怀音情不自禁哼笑一声,可真有意思。 她干脆利落转身那刻,眼神落在众人身上,颇有些意味深长。 段赐是个聪明人,观察了整场闹剧后,不知怎么他心头一跳,总觉得不对劲。 他想要出声阻拦,杭淑娟却已经气到血压飙升,在尖叫声中缓缓倒了下去。 管家一时间有些慌乱,撇下怀音去打急救电话。 佣人左看右看,站在门口的少女身姿纤弱,看起来竟有些萧条失望,她心中唏嘘片刻,便咬着牙上前。 「怀音小姐,我送你出去吧。」 怀音看她一眼,淡声道:「好。」 说罢便毫不留情转身离开。 百年前段家因她繁盛,承诺世代服侍于她,如今却是这样待她,她倒要看看,这个后果他们承不承受得起。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伪装女明星》在专栏:
第4页 (ballball各位宝贝点个收藏) 周意是个保镖,专门负责大人物出行安全,定居国外工作。 她的双胞胎姐姐沈昭玟在国内做女明星,因某个原因她无法与姐姐相认,只能一直暗中关注姐姐。 然而她姐姐却横遭灾祸,不仅声名狼藉,还成了植物人。 为了查清真相,她决定代替姐姐入圈。 我行我素·武力值max女保镖vs清冷自持·傲娇假正经男主 第2章 朝夕阁 等快到门口的时候,佣人又犯了难。 段家老宅地理位置特殊,坐落在郊外半山腰,这个时间点根本没有车愿意上山,看段家这态度,想必也是不愿意出手帮忙的。 而怀音来的时候孤身一人,浑身上下除了脸上的破布条什么都没有,估计是手机、钱这些也是没有的。 头顶月光悬挂,九月晚上的冷风已经料峭,吹的人嵴背发凉。 佣人拢拢身上的衣服,犹豫几秒,想着送佛送到西,便提议道:「怀音小姐,这里位置偏僻,一时半会叫不到车,我陪你走路下去吧。」 怀音活了这么多年,除了那两只跟在身边的兽,这佣人是她遇见的第三个非常有眼力见的人。 她若有所思片刻,忽然问她:「会开车吗?」 「会开。」佣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那便好。」 「啊?」 在佣人疑惑的目光下,怀音抽回搭在她手上的手。 黑色蕾丝手套包裹的掌中凭空出现了一张纸和一把剪子,她慢条斯理地剪着纸,落剪之处隐隐能看到金色的线条在白纸上游动。 最后一刀落下,简易平面的小轿车纸片已经完成,随后她将纸片扔向半空。 那纸片随风飘舞,转瞬又勐地变大,隐晦金光闪烁,哐当一声,一辆黑色的轿车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佣人:「……」 碎裂又重组的三观正摇摇欲坠,她脸色五彩纷呈,又是惊惧又是害怕,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怀音率先拉开车门进入后座,神色平静,仿佛自己做的事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上车。」 掷地有声的冷静声音犹如平地乍响。 惊得佣人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她蒙圈地上车,系安全带,挂档,踩油门,直到车子开出去几百米,仍在云里雾里。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她在做梦?疯了吧! 「不是做梦。」 像是知道她内心所想,怀音突然这样说道。 佣人咽咽口水,强迫自己淡定,「那小姐您要去哪?我送您过去。」 「建康路六十号,去那边即可。」 怀音对这个小丫头挺满意的,段家这辈小孩脾性大,又与她闹出龃龉,不太适合再做她的僕人。 而她接下来需要一个趁手的僕人。 想到这,她便问道:「你叫什么,可愿留在我身边做事?」 佣人愣住。 怀音其人,身份神秘、手段诡谲,小小露了一手便让她大吃一惊。 在这样的人身边做事要么是无边危机,要么就是……通天大道。 是个人就有野心。 沉默许久之后,佣人点点头,温顺道:「我叫焦玲,我愿意的。」 「名字不错。」怀音不意外这样的回答,寡淡地应声,「在我身边,就要做好和自己爱的人分别的准备。」 焦玲隐约听懂了她的意思,但她不再犹豫,重重的点头:「我愿意!」 「既如此,之后便再与你契约。」 怀音不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 焦玲识趣地安静下来,认真地开着车,怀音随手做出来的车子跟真车没两样,就是没有导航那些。 她照着手机导航朝建康路而去,开的那叫一个谨慎小心。 建康路位于市中心,从郊外到那里,开得快也得两个多小时,更何况那里是一条有名的商圈,大大小小的商铺林立,一路开进去,将近晚七点更是堵的风生水起。 街边霓虹璀璨,混着清冷月色,照出一座城市的繁华。 怀音这次醒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匆匆动用契约之力联繫上段康正后便一直在小洋楼休养。 所以她一路上都在认认真真观赏着人间的变化。 在她眼里,人类一直是强大又贪婪的动物。 他们因权利战争而破碎,又因其强大繁荣,短短不过五十年,便筑起高楼大厦,手握力量科技,眼观寰宇星空,耳听山河千里。 这是一片新的盛世山河。 有幸亲眼见证这千百年变化的她也不免为人类的智慧感到惊讶。 越靠近目的地,无数冷硬的钢筋铁骨建筑里,一座高双层的古式建筑越是惹眼,却与这现代社会格格不入,又奇奇怪怪地融入进来。 透过车窗,怀音目光落在那久违的青瓷蓝和正红交加的房子上。 红柱石狮威严,斗拱飞檐巍峨,正门樑上高高悬挂着偌大的金色牌匾,牌匾之上,刻着方正凛然的三个正楷大字——朝夕阁。 车子一停下,焦玲也被这完整保留下来的古式建筑震撼到了,她转头看向怀音。 「进去吧。」 怀音率先迈步,路过门口石狮的时候,抬手摸了摸它们。 焦玲忙不迭跟上,心中却有些疑惑,刚才那两座石狮,是不是动了?
第5页 甫一推开那扇暗红色的雕花木门,进入朝夕阁内里,焦玲脑子有一瞬间的晕眩,恍然觉得自己来到了真实的古代世界。 里面的陈设装饰,和电视剧里的古代宅子相差无几,或许还要更为精美绝伦一些。 这阁子不大,拢共一百平不到,却放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被随手丢在角落。 东西都比较乱,这边堆了纸扎小人、瓷器玉瓶,那边摆着精美字画、陶俑玩偶……纷乱复杂,又应有尽有。 头顶一排排灯笼闪烁着诡谲红光,参差不齐吊着精緻镂空的铃铛,铃铛后面是正对着门口的收银台,收银台背后收着一整面与墙高的暗紫色檀木箱柜,每个柜子上都有刻着同样神秘纹路的黄铜拉环,再往右看去,是一座红木楼梯。 收银台摆着的东西也挺乱,笔墨纸砚、硃砂金箔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人扫在一边,上面放着一尊玉貔貅,再旁边放着一座莲花香炉。 这里应该是许久没人来了,整个屋子里布满灰尘和蛛网,看着破落无比。 焦玲正这么想着呢,却听怀音打了个响指。 只见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从门口开始,一一将灰尘扫去,没有几秒,整间阁子已经焕然一新。 「二楼有几个房间,最大的是我的,你随便挑一个,以后就住在这里帮我打理阁里事物。」 不过是施了个去尘诀,怀音便感觉心口刺痛,一股腥味从胃里涌上。 她蹙了蹙眉,脸色有些难看。 这具身体太过残破,死气早已蔓延全身,一个小小法诀都让她难以招架。 看来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寻回仙骨。 「那……这阁子是做什么的?」焦玲下意识就问道。 做什么的? 千百年来,朝夕阁只做两件事。 怀音看向她,眸中金光漫越清冷。 「朝夕朝夕,朝救人,夕渡鬼。」 她笑意忽明忽灭,阴测测地,让人摸不清究竟是喜是怒,而那金光下有着粘稠厚重的不耐和倦怠。 朝夕阁因赎罪而存在。 有人要她普渡众生,要她行尽一切善事,要她赎清罪孽。 可笑的是,她却连为什么罪而赎都不知道。 * 「所以真的有地府喽?」 朝夕阁大堂内响起焦玲的惊唿声。 经过这两日,她三观已经彻底被震碎。 她从来不知道,这世界的本质竟是如此,而一切真相,是收银台上那尊叫鎏金的貔貅同她说起的。 它说,要跟在怀音身边,必须要知道这些,以免一问三不知。 离开段家第二天,她和怀音便达成了主僕契约,怀音要她做她的贴身僕人,与之交换的是漫长的寿命。 焦玲已经见识到怀音的手段,即便觉得永生弊大于利,但她还是决定要跟在她身边。 与其碌碌无为一生,然后草草找个男人结婚,还不如跟着怀音见见世面来的痛快。 「还有,神话不仅仅是神话?」她趴在收银台上,对着正闭目养神的鎏金问道。 又来了,鎏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不是跟你说过了,都存在的,只不过都藏起来了。」 所有被称为神话传说里的人和物基本都有迹可循,神仙妖鬼都有,以前的人类也修仙。 只不过自多数仙人漫步寰宇后,天道收回灵气,渐渐地,人类不再修仙,也就慢慢遗忘从前刻在心底里的东西,只把那些称为「传说」。 时代发展至今,还能修炼术法的奇人异士们如今被国家正式收编,成立了玄学协会,处理一些非科学事件,但同样的,这些人这些事都不允许被普罗大众得知。 「那怀音呢?」焦玲指指天花板,她最好奇这个。」 闻言,鎏金脸上露出骄傲:「他们不配跟怀音相提并论。」 怀音是游离在这些人之外的人,她鲜少与他们接触,一门心思做自己的事——积功德。 曾经的段家就负责帮她打理朝夕阁,接受人类或鬼物委託。 但鎏金其实也不清楚她的事,因为怀音性子太过冷言寡语,从来不说起自己的事。 「叩叩——」 外面木门上的金环忽然被人敲响。 焦玲抬起头,诧异地看向大门口,现在才早上六点,谁会这么早过来? 况且,朝夕阁还未重新开业呢。 * 一天之中,早晨的阳光里蕴含的力量最为浓郁深厚。 怀音这两日未睡,还未找到仙骨,只能找准时机用日光和月光来滋养她的躯体。 但也只是暂时。 二楼主卧房间完完全全復刻古代女子闺房,不过墙壁上倒是挂着不少油画,屋子里也陈设着不少矜贵奢侈的装饰品。 她兴致不高地躺在贵妃榻上,脸上的黑布早已,露出原本的骇人面目。 黑布之下竟是白花花的骷髅,有的地方还挂着失去血色的碎肉,像是腐烂变质的样子,一眼看过去,还能看到几条神经搭在那里。 若是被人看到这幅样子,肯定要吓得晕过去。 她手里捏着舍利子,感受着从窗口涌入的浓烈日光,舍利子上的红光和黄色日光丝丝缕缕钩织交缠,抚慰着破碎的血肉,将其温养,重新构出经脉神经以及血肉。 当日随便吩咐了土地公,但等她再次醒来,凉山的土地公却换了一任,上一任据说不知为何灰飞烟灭了。
第6页 想都不用想,那偷她仙骨之人,就是杀土地公之人。 她的仙骨于普通人无用,于玄学中人却是修炼秒物,若不是知道仙骨用处,绝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偷这东西。 而她行事向来低调,这么多年来,她的存在仅有少许玄学中人知道,但都已经去世。 那么,到底是谁呢? 怀音若有所思,边抚摸那颗舍利子,感受无量佛法温和的力量修復着她破败的身体。 「小姐,可以进来吗?」焦玲声音响起。 「进。」 怀音收回珠子,黑布自动缠上脸颊。 焦玲得到回应,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还未说什么,怀音问道:「段家人来了?」 她早就知道了?焦玲一愣,连忙点头:「是,大…段青山和段赐在下面。」 「让他们上来。」 怀音语气淡淡,整理了下衣服,撑着下巴从容不迫地等着他们,眼中一片讽笑。 果不其然还是要乖乖来请她。 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第3章 段家出事 段家这两天出了大事。 先是杭淑娟晕倒,醒来后舌头手指不翼而飞,差点没吓的她两脚一蹬直接撅过去。 很快当天下午段青漾和周曼发起高烧,打了大半天吊针一点用也没有,到现在还烧着昏迷不醒。 紧接便是骂怀音的那小孩段逸恺,回去当晚还好好的,第二天他母亲却发现自家儿子的嘴巴没了,光滑一片像是被人凭空抹去。 这事情太诡异,玄乎得很,跟人说起来都要被当成神经病的程度。 可如此不科学的事情连医生都没办法,甚至还有迷信的医生偷偷摸摸给他们递大师的名片。 段家人急得团团转,封锁完消息后又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段赐忽然想起怀音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不是很巧么,出事的人都是骂过她的人。 段赐果断派人查了她的去向,找到后便立马带着父亲来这里找她。 待看到这座阁子的时候,他心中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他从做房地产的朋友那里听说过,几十年来,无论政府如何规划这片商圈,周边的环境变了又变,但这阁子上头从来不动。 据说是从就传下来的,一直都是私人地皮,他人动不得。 奇怪的是,这么些年就没见它开张过。 怀音能出现在这里,那么她绝对不简单。 联想起一楼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件,父子俩沉默对视一眼,在她房门前站定。 焦玲只把人领上去就走了,房门没关,大敞着露出里面的风景。 还是那副打扮的怀音正姿态散漫地斜坐在正对着门口的贵妃榻上,慢条斯理给自己沏茶。 不同的是,经过两天的滋养,绝艷冶丽的面容已经露出大半。 黑布所到之处衬的她肤色愈发白皙光滑,黑布没有裹到的地方处处惊艷,眉如远山画黛,金瞳神秘苍寒,鼻尖挺翘如山,下颌线条流畅自然。 还未窥见全貌,却已深深陷入那小半张脸的美貌之中,神秘斐然,令人悸动。 诚然,这绝对不会是段家的私生女。 「怀音小姐。」 段青山虚咳一声,他先前是体会到怀音手段的,家里又发生这种事,看待她的眼神愈发慎重起来。 只是,时至中年竟要对一个小辈拱手弯腰,他不免有些尴尬。 段赐看出父亲的为难,他朝父亲点点头,转身看向怀音,试探地问:「不知怀音小姐是否知道段家最近出了点怪事?」 「知如何,不知又如何?」怀音动作不停,神色冷淡。 这话一出,段赐心中就知道是她所做,便诚恳恭敬地朝她深深鞠躬。 「段家有眼不识泰山,还希望怀音小姐手下留情。」 段青山连忙找补:「是的怀音小姐,家母年纪已大,冲撞了你是她活该,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放他们一马。」 怀音早就料到这样的情形。 有的人,不吃过亏就不会后悔自己所作所为。 要不是她力量还未恢復,以她的性子,也不会简简单单就让他们承受契约反噬之苦。 她懒懒掀起眼皮子,讥笑道:「段恆修当年与我结下主僕之契,他发誓未来的子子孙孙都不会忘记我的存在,没想到我不过几十年不在,段康正不提,你们就全然忘了自己的本分。」 「哐。」 茶杯不轻不重扣在檀木桌上。 怀音又说:「入族谱之前,难道你们都忘记第一页的名字是谁了嚒?」 话落,两人顿时犹如被雷噼下,瞳仁几乎瞪出。 段恆修,段家人谁不知道段恆修! 每一位主家人在五岁那年入族谱,外姓人嫁入当天入族谱,那一天,所有人都得恭恭敬敬对创建巨大财富的祖祖辈辈上香。 段恆修便是奠定段家基础的第一人,没有他便没有段家,这位老祖宗可是他们每年祭祀都要上香的! 而那本族谱上,第一页…… 段赐脸色顿时苍白起来,震惊地看向怀音,他记起来了,那第一页上面写的名字是盛怀音! 怪不得,怪不得第一次听到怀音这两个字的时候觉得有些耳熟。 可是这不可能!她怎么能活这么久!
第7页 段青山也想了起来,虽仍是不太清楚主僕契约是什么,他老脸铁青,惶恐不安地摇头。 「怀音小姐……」 怀音淡笑,戏剧即将落幕,也要把完整的故事讲好才行。 段家是她曾全心託付的一族,他们,可万万不能把自己忘了啊。 「万历三十三年,段恆修只不过是一个山匪,是我给他金银财宝创立段家,与之交换的是他未来世世代代的血脉,那么多年过去,从没有段家人敢指着我鼻子骂贱人。」 怀音想起焦玲与她说的私生女一事,她又不屑嗤笑几声。 「虽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们觉得我会是私生女,但我没想到这一辈的段家人不仅蛮不讲理还有种,连问也不问我一声便张口闭口骂我是贱人呢。」 「……」 夭寿了,且不说真假,谁能知道怀音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老爷子也真是的,有事直说不就行了,非要说成私生女,搞得大家都误会彼此,乌龙一场! 可是…私生女这事似乎是流言出来的? 段青山脸青一阵,白一阵,讪讪道:「这……怀音小姐,您要打要骂我们都应该受着,能不能先放过他们?逸恺还小,没了嘴巴多日不进食就危险了……」 怀音摇头:「我说过,我一旦离开段家,再想找我过去可没那么简单。」 她的拒绝让段赐拧起眉,也冷了声线:「那你想如何?」 「现在这社会也不兴打打杀杀,那就让杭淑娟从朝夕阁门口三跪九叩到我面前,再奉茶道歉好了。」 怀音浅浅勾着唇,漂亮诡谲的金瞳里尽是顽劣笑意。 只一眼,她就知道这一切因杭淑娟而起,那也必须因她而结束。 这话未免太过折辱人,堂堂段家老太身份尊贵,怎么可以随便向人下跪?就算他同意了,老太太宁死也不会愿意这样做的。 段青山很是为难,他一个人决定不了。 「爸,我们先回去。」段赐安抚道。 说完,段赐收敛好表情,礼貌地和怀音点头表示他们先行一步。 怀音好脾气地颔首,就在两人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她又不疾不徐补充一句。 「我的契约之力乃是法则之力,天道都不可违背,一旦反噬,七天内必死无疑。你们可要想好了。」 段赐背影一顿,很快又恢復正常,扶着头晕脑胀的父亲离开这里。 段家人走后,焦玲连忙上来刺探情况。 上头动静不小,仔细听是都能听见的。 她帮怀音收拾着茶盅,一边问道:「小姐,若杭淑娟不肯来呢?」 「她不来也会被人按着头过来。」 怀音是最懂人的。 人类这种自私狭隘又自诩博爱的物种,总要受到众叛亲离的苦,受到生活万般折辱搓磨的痛,才会对命运屈服。 只有夺走他们最珍视的东西,他们才知道珍惜。 杭淑娟她,算计一生终究是算错了。 她或许怎么也没想到,从一开始段家人的宿命就捏在她怀音手里。 怀音不想再想晦气的人,她摸了摸袖子里的舍利子,舍利子已经灰扑扑没什么颜色。 她眉头紧皱,指了指墙上的画和柜子上的几个花瓶。 「你去把这些卖了,再去给我找些有的古物过来,顺便在这里添置些这个时代的新鲜玩意。」 焦玲看向那几样东西,顿时感到天旋地转。 青花瓷、五彩琉璃瓶、古代名家的画………那得是多少钱啊啊啊! * 「放屁!!」 「我绝对不会去给她下跪!!」 杭淑娟坐在病床上疯狂地将桌上写着这些字的纸捏成一团朝段青山砸去。 自己儿子竟要自己去给别人磕头道歉,哪里来的大孝子? 她呜呜呜呜哭着,因为没有嘴巴,哭出来的声音怪异又难听。 段青山妻子连忙起身帮老太太顺气,看着看着自己也落了泪。 这都是什么事啊! 病房里气氛一时很沉闷。 「大哥,这个女人未免太欺人太甚了!」 段青漾的老公红着眼眶一拳砸向墙壁,他的妻子女儿现在都莫名其妙还在隔壁病床上躺着,生死难测。 段青书夫妻俩也刚从儿子病房过来,两人脸色非常难看。 段青书不太服气:「什么主僕契约,我就没说过这种狗屁事!她盛怀音就算在族谱上又怎么样?」 「她很厉害,难道没有比她更厉害的了吗?既然这世界上有这种荒唐事,难道我们找不到其他人来解决吗!」 「闭嘴!」 他妻子哭的嗓子都哑了,恨恨一拳砸向自己丈夫。 「你少说两句!小恺就是学的你,年纪小小就喜欢口出妄言,现在出事了你还说,你还说!」 「我真是倒了什么霉嫁给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啊……」 她恨不得打死这个没用的男人,还不是他溺爱儿子,平日里她管教两句都不行,小恺也不至于被养成这样。 段青书猝不及防被打了好几下,当着这么多人面脸都丢尽了,他躲了几下顿时也火冒三丈,抓着妻子的手甩开。 「行了!你打我有什么用!」 「你这个窝囊废,只敢打老婆,你有本事沖她去呀!」
第8页 女人被掀到地上,呜呜呜卧在那里哭的惊天动地。 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段家人都惊慌失措的很。 段赐看着这场闹剧也不免头疼,捡起地上的纸团,在杭淑娟面前站定。 「奶奶,爷爷走之前除了我只和你见了一面,这样重要的事他没与我提起,想必应该是与你说的,当时你从病房出来却什么都没和我们说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怀音是谁?」 当时段赐见完爷爷出病房,他还在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去凉山接人,那会杭淑娟怎么说的来着? 她口口声声说她是贱人,是狐狸精,后来怀音被接回老宅,老太太又在屋子里念念叨叨骂她是贱种。 所以才会有这种流言蜚语传出去。 而他们也先入为主,以为怀音真的是私生女。 杭淑娟被问到戳心窝的话,登时心虚的脸都憋红了,不自然地扯扯衣角,哭泣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 她的确知道怀音这个人,但并不清楚什么主僕契约。 她只是恨怀音。 人们都说段康正专情痴心,只有她知道他心里有个女人,也见过那个女人在段宅走动。 那女人身段妖娆,姿容绝色,哪怕是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她也叫怀音。 但那会那女人和段康正的哥哥走的比较近,杭淑娟一开始只当自己丈夫被妖精迷了眼,想着总有一天能捂热丈夫的心。 可是一年一年过去,大哥猝然离世,怀音不知所踪,段康正更像是疯了一样寻找她。 自那刻开始,杭淑娟就恨透了怀音。 多年来,她一直对丈夫心中有人感到介怀嫉妒,但最后那一刻他记起的是她杭淑娟,所以赶去见他的时候她心中感动不已。 谁知道这个不要脸的臭老头子给了她一把钥匙,说保险箱里存着一个盒子,那里面存放着段家和怀音的秘密,让她转交给段赐。 杭淑娟妒心多重啊,一听到这个令她耿耿于怀多年的名字就气的不行,当下就把钥匙给丢了。 谁知转头又听到大孙子说要去凉山接个叫怀音的女人,到了这一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怀音回来了!这个女人原来一直被他养在外面! 等真接到人的时候,管家说只是个年轻女孩,她就愈发心痛,只以为她是偷偷生下来的小贱种,段康正爱那个女人爱到连女儿名字也要取作怀音。 可现在,事实却是他们整个段家都是盛怀音的。 怪不得,怪不得从前就觉得她神神秘秘的。 或许杭淑娟早就隐隐有察觉到什么,但她从来不敢往那方面想。 又或者说,她根本不愿意承认那个将自己丈夫迷的神魂颠倒的女人原来手段通天,比她不知优秀到哪里去。 杭淑娟的沉默瞬间让段赐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盛怀音那样厉害,想必早就清楚事情原因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段赐嘆气,劝解道:「奶奶,她说了,如果您不这样做,七天后姑姑、周曼和小恺都会没命。」 「妈,她也没有做绝,大门关起来还是我们段家自己的事,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 段青山老泪纵横,事情到这一步,他也不得不拉下脸求她。 他们这些老骨头早早没了倒没什么事,可惜出事的还都是群孩子啊。 「妈,求你,我不能失去小曼和青漾啊!」 「妈!救救小恺吧!只要您愿意,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您,吃喝拉撒我都陪着您!」 段家人你一言我一语,扰的杭淑娟头疼不已。 她向来骄傲自豪的神色崩溃下来,怔怔看着自己空荡荡的食指,前两天她还趾高气昂指着她让她滚出去,没想到两天后她便要可怜巴巴去祈求她饶命! 可笑! 真是可笑! 如果没有嫁给段康正,想当年她也是名门闺秀,新时代刚刚开放,追求她的人也不在少数,若是嫁给了方家那个,也不至于临了了还要去给人磕头认错。 杭淑娟面露灰色,微微颤抖着点头,随后闭上眼不再看任何人。 她脸上的皱纹耷拉下来,显得整个人老态龙钟,憔悴不堪,仿佛下一秒人就要因为绝望难过而没了。 见她松口,段家人心中吊着的气一松,赶忙出去买点礼品好一道送过去陪礼。 而他们却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更难堪的场面。 第4章 奉茶道歉 段家人再次来到朝夕阁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两天。 杭淑娟憋着怒气心不甘情不愿,这两天一直在托段青山寻高人解决问题。 如果可以,她还是不愿意亲自朝那个女人低头。 段赐谅解她的想法,以段家的地位,托人寻几个大师还是可以的。 可惜那几个大师一看病人情况,不知哪来的金光暴起,没入他们额间,瞬间口鼻流血,吓得他们屁滚尿流滚了出去。 这下还能有什么办法? 怀音摆明是铁了心要杭淑娟道歉。 杭淑娟心里骂着孽缘孽缘,最终松口,段家还醒着的人连忙大包小包带着贵重礼物,亲自馋着老太太赶到这里。 似乎早就有人猜到他们这个时候会来这里,车子一到,焦玲便拉开门。 「怀音小姐说了,从门口到二楼,走三步跪一下,九个头一个都不能少。」
第9页 焦玲心中实在忐忑,段家人好歹之前是她的僱主,如今她却让前僱主去给新僱主磕头,这可真够刺激的。 段青书看着熟悉的面孔,不免冷嘲。 「真是风水轮流转,焦小姐好大派头。」 「三叔!」 段赐皱眉,厉声制止他:「少说点。」 朝夕阁这家店风格特殊,平日里就有不少人驻足欣赏,今儿个终于开门,门口还站着一堆人,十分引人瞩目。 不少人认出刚刚执掌段家的新贵,拿着手机悄咪咪偷拍起来,好不热闹。 段赐脸色阴沉,朝保镖示意,保镖们立刻将人驱散开。 直到没人敢停留,他才扶住杭淑娟,柔声安慰道:「奶奶,对不起。」 杭淑娟没了嘴巴无法吃饭,只能打营养吊针,这几天实在憔悴不少。 她无声苦笑一下,定定心神,豁出去了。 老太太七十多岁年纪,颤颤巍巍跪下,又颤颤巍巍站起来,背影坚定又顽强,仿佛前些日子刻薄妒忌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杭淑娟心中多年压抑着嫉妒和不甘,平日里也只会和段康正闹闹,对待子女外人,她一直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好长辈。 大家暗自抹了抹泪,段青山受不住自己老娘这么屈辱的给人磕头,他咬咬牙,自己也跪了下去。 「妈,我陪您。」 杭淑娟闭眼没去看他,她在给怀音跪下的那一刻,心就已经死了。 一大一小一路磕上二楼,二楼房间门大敞,屋内的阳光似乎比屋外更盛,暖洋洋的,像是抓了烈日下来捧着。 怀音坐在榻上,众人只看见窗外不断有变成小蛇样的白光进来。 她掌中还捧着一枚精美的金髮钗,同样也有金光化作一缕缕小蛇,白金交缠,游窜上她的蕾丝手套指尖,亲昵地贴着她手指又朝手臂游上去。 一路上去,直到失去黑布条掩盖的残缺脸蛋上,兢兢业业修復着鲜红露骨的血肉。 场景如画,人如艷鬼。 她脸颊血肉空洞露出惨白白骨,却比在场所有人都气定神闲,眼神淡漠。 饶是他们知道怀音不简单,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不免也心惊肉跳的。 杭淑娟愣了愣,眼神十分复杂。 果然是她,虽然脸蛋还有稍许残缺,但她认出来了,这就是当年那个怀音。 「哈哈哈哈哈——」 杭淑娟忍不住想笑,下一秒怔住了,她瞪大眼睛,抬手向嘴巴摸去,她的嘴巴手指都回来了! 段家人也非常惊喜,正要说什么,指尖轻扣桌面的声音响起。 怀音声音冷漠:「继续。」 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段青山抚慰地拍拍老母亲的背,两人对视一眼,再次深深跪拜下去。 三跪九叩完,就是沏茶道歉。 焦玲端着茶盘进来,小心翼翼递给他们。 杭淑娟面无表情接过,跪都跪了,不就是沏茶道歉么,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她跪在原地,恭敬地朝怀音方向举高茶杯。 「还望怀音小姐原谅我的所作所为!」 事情到这一步,怀音也没有彻底解气,她瞥向故人被风月摧残过的老脸,心中情绪并无任何波动。 「怀音小姐,家母已经道歉,请您受了这茶吧。」段青山声音有些颤抖。 怀音没说话。 百八年前她见过杭淑娟的前世,那会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哪怕家里贫穷,也乐观勇敢,见到她还笑盈盈问她是不是仙人。 后来她转世成了杭家赫赫有名的名媛,犹如一朵人人妄想染指的玫瑰,热烈奔放。 她瞧出她和段康正彼此有着情意,于是便差段家大哥康则去杭家结亲。 可人这种玩意儿,一旦转世,那就真的变了个人。 杭淑娟到底是变了。 爱情让她变得面目全非,嫉妒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将她的和善一丝丝剥离。 她再也看不清自己丈夫的爱意,看不清段家人对她的恭敬,更看不清自己。 怀音怎么不懂她在嫉妒什么。 但她并不想理解她,也不屑去理解。 她兴致索然嘆口气,抬手轻轻一拂,日光仿佛倒流,通通回到天上,屋子里逼人暖意瞬间消失。 随后她又慢条斯理脱下手套,那只手竟也完完全全白骨化,阴测测的白看着怪瘆人的。 冰凉的骨头触到杭淑娟的指甲,凉的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我接你这杯茶。」 怀音微微俯身,语气无情:「但从此刻开始,我赐予段家的福运、财运、寿运,通通收回。」 话音落下,段家人只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陡然流逝,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紫气从他们身上抽离,飘然落回怀音眉间。 接踵而至的是老宅佣人打来的电话,说是周曼他们都醒了。 杭淑娟勐然惊醒,她不可置信地瘫倒在地,怨毒地看着怀音。 「为什么!你要我磕头我都磕了,为什么还要收回那些东西!」 失去那些东西,他们段家是不是就完了? 怀音将茶杯放在桌上,勾起讥嘲的笑。 「没有我段家早在四百年前就断绝了,你以为你一杯茶能轻飘飘了掉我罔顾天命救下段家的情分?如今收回我给的东西,才是真正了结。」
第10页 「从今往后,你们好自为之。」 一听到要被收回运势,段青书整个人都慌了。 「什么意思?难道我们段家的辉煌是你想收回就收回的吗?」 「骗子骗子!你这个骗子!早知如此,我宁愿死也不会给你磕头!段家完了,段家在我手里毁了啊!」杭淑娟痛苦不已,靠在段青山怀里嚎哭不停。 段青山也没想到怀音竟做的这么绝。 他无奈嘆气,心中有些不服,但还是安慰道:「没事,阿赐那么聪明,没有那些我们段家也会好好的。」 「好不了。」 怀音幽幽补刀。 几人愤恨难解的目光朝她看过来,她泯然一笑,「你们段家本就该断子绝孙,如今失去我的庇护,不用一周,天道自然会抹杀你们。」 「……」 段赐豁然皱眉,看向怀音的目光十分冷冽。 她是故意的。 以她的本事可以直接收回运势让他们段家破败,没必要大费周章还要搞什么沏茶道歉。 她在故意折辱奶奶,又故意收回运势,到底是为什么? 怀音大大方方对上他审视的目光,金瞳弯弯,里面带着顽劣可恨的笑意。 像是在印证段赐的想法,她打了个响指,缓缓勾起唇角。 「要想拿回去也行。当年段恆修拿子孙来跟我换,你也可以拿东西来跟我换,只要你拿出的东西能让我满意,我就把段家运势还给你们。」 怀音是个恶劣的人。 她不知道从前的自己究竟是谁,但她知道她一定是个冷酷狠辣之人。 但凡惹她的人,她总要千倍百倍还回去的。 杭淑娟两世都受过她恩惠,不对她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恨她到张口闭口都是辱骂,这个气怀音忍不下。 她要杭淑娟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换!我换!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还是说你要命?我也可以给你!」 杭淑娟的心智此刻已经有些疯魔,段家不能在她手里这样断掉,不管怎么样她都要保下段家。 「我不喜欢钱。」 怀音正不疾不徐将手套带回去,又接着说:「我也不要你的命,这样好了,阿鼻地狱如何?你去那里呆上一天好了,我就把运势还给你。」 阿鼻地狱。 传统道教中传说中的地狱第九层,那里面只有无尽黑暗和穷凶极恶的恶鬼,堕落到此的灵魂将无时无刻饱受苦难的搓磨,永无间断。 「不行!这运势我们不要了!」 段青书一直是个不着调的,知道自己家可能会败落也有点心慌,但是一听到要自己老母亲去地狱走一趟,他就不能忍。 那地方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宁愿死,也不愿意他妈被人这样玩弄。 段赐面色冰冷,用力咬着牙扶起父亲和奶奶。 「奶奶,爸,段家不会在我手里垮掉的。就算她说的是真的,没了就没了,我们一家人能在下面团聚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完又看向怀音:「怀音小姐,我们之间既已了结,便到此为止吧。」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怀音就是想要杭淑娟死,只有她死,她才会解气。 阿鼻地狱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但段赐绝不可能让奶奶去冒险。 段家人互相搀扶着离开,倒显得怀音像个恶人。 虽说她就是个恶人。 「真有意思。」 怀音漫不经心扣着桌子,笑意冷漠。 她已经手下留情,不过是杭淑娟去阿鼻地狱待上一天罢了。 「怀音小姐,原谅淑娟吧。」 房间角落处,突然出现一道虚虚的身影,男人不復生前垂垂老矣的模样,灵魂厚重又结实,温和地眸光定定看着怀音。 眼神里都是祈求,和悔色。 这不是段康正,又是谁? 「段康正,我不喜欢原谅别人的过错。」 在段康正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怀音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 这事本来可以不用发生,缘头都在杭淑娟身上,她凭什么原谅她? 她金瞳中薄怒顿起,抬手一挥,段康正的灵体便被掀飞,跌到远处,在一声嘆息中慢慢消散。 说到底,她就是不服气。 她曾经犯过错,所以被人封印所有记忆,孑然一身游荡在人间赎罪。 封印她的人不原谅她的过错,要她带着空白的记忆惶惶度日,做那些做到厌烦的事,何时到头她都不知道。 那么,别人犯了错她又为何要轻飘飘原谅呢? 她不愿也不想。 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迷茫和痛苦。 都说佛仁慈正义,可却从未对她仁慈,仅仅因为她想看下那记忆,却被佛手打入阿鼻地狱。 这是她挑衅封印的惩罚。 整整四十九年,在那里她受尽磨难搓磨,无数只手伸过来想要撕裂她的灵魂,每个恶鬼都在尖叫哀嚎着想要侵占她的意识。 她只有不断厮杀、不断厮杀,靠着想要找到记忆碎片里那个男人的信念才从那里活着跑出来。 那么,她又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呢? 你看,她都已经在人间攒了这么多年功德,为什么不能原谅她呢? 因为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人世间一直都是不公平的,原谅与否这座天平,只有执掌者才有资格放下砝码。
第11页 这么多年来只有杭淑娟敢这么挑衅她,所以她要杭淑娟与她一样后悔莫及,她才开心。 怀音淡漠地闭上眼,隔绝外界一切,将自己缩回属于自己的荒芜世界。 第5章 第一只怨鬼 段康正眼看在怀音这里讨不到好,心情沉重地回了段家。 怀音默许了这个行为。 有些事情,段康正亲自上阵处理才是最好,她不想管也懒得管。 焦玲换来的古物上蕴含的灵气让她身子爽利许多,休息片刻,她让焦玲把门口石狮叫上楼问话。 「……石狮?」焦玲懵了一瞬。 「是。」 朝夕阁门口一左一右两个石狮子,多年来一直替她镇守阁子,经过她的灵力蕴养早就生出灵智。 名字简单粗暴,一个叫左左,一个叫右右。 这两天怀音一直在修养,没有搭理两石狮,终于可以和她说话的石狮们自然欢欣鼓舞,将身子缩成手掌大小,亲昵地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那狗腿样,焦玲都怀疑里面的灵魂是狗。 左左:「怀音怀音!你去哪啦?」 右右:「五十年,你把我们丢在这里五十年!」 「有事出门了一趟,这不是回来了?」 怀音难得笑,将它们抱了满怀,柔和地抚摸着它们的脑袋,不愉快的心情顿时消减不少。 左左舒服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怀音,你不走了吧?」 「不走了。」 右右拱着小脑袋挤开左左,争宠般问:「怀音怎么受伤了,右右心疼。」 「你心疼就心疼!别霸着怀音!」 「关你什么事!」 两只小狮子突然就打了起来,怀音向来面色沉冷,此刻也不免眉眼半弯,笑着将它们分开。 「好了,有正事问你们,这么多年号码牌都发出去不少吧?」 左左用爪子从毛茸茸的肚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她。 「已经排到一千多位喽!刚开始好多好多冤魂会在这里游荡,后来发现魂铃无人回应,渐渐的都不来了。」 「不过陆陆续续还是有孤魂野鬼会过来领牌子。」 右右鼻孔喷出怒气: 「人类就不一样了,你走的第二年他们就忘了你,再也没有从前那样门庭若市啦!」 怀音对此倒是不甚在意。 当年她沉睡太过匆忙,时机也不对,内外战争将将结束,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刻,许多从前认识的人大多流离失所去往国外。 唯有几家相熟的约莫是得知她消失后便没有再来这里。 如今想来也大多年过半百,说不定都早就没了。 她也无所谓,她寿命悠远绵长,这些人不过是她生命中渺小的一粒微尘罢了。 她翻了翻那小册子,上面记录着怨魂野鬼的名字和号码牌,有的名字变灰,看来已经心愿完成轮迴去了,有的名字越来越黑,冤气深重无法疏解。 接下来的日子,有得忙了。 怀音抬手,两抹金光没入左左右右额间,两只小石狮顿时化为一男一女两个十多岁的小孩。 她嘱咐道:「劳烦左左帮我筛选下,筛出那些比较容易超度的傢伙,右右去敲魂铃,让它们知道我回来了。」 「明白!」 两小孩惊喜地看向彼此,乐呵呵拥抱一下,随即蹦蹦跳跳打闹着跑下楼。 「需要我做什么事吗?」焦玲目送他们下去,忍不住问道。 「你负责人类,等今天之后,会有人上门寻求帮助,你帮我承接他们的委託。」 「好!」 焦玲激动握拳,想到以后就要见识到更多的世面,心中就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 「别太激动,日復一日做这些事是很枯燥的。」 事实上,不仅枯燥,还令人窒息,因为你永远也想像不到有的人有些事是有多么毫无底线。 怀音兴致缺缺勾着笑,目光落在榻上的精美香袋上,唇边笑渐渐淡了。 第一次她花了千年才堪堪积满功德,而这一次醒来,功德清零,又要从头再来。 这回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积满,又是千年?还是百年? 她不禁想起那日沖封印时看到的记忆碎片,青色长袍的男子,面容模煳,声音清朗温和。 他唤她娘子。 而她靠在男人怀里,柔声细语应他:「阿照。」 几乎可以确定,这是她的爱人,因为只要一想起那副虚无的面孔,她心中就横生戾气。 一股悲哀又爱而不得的戾气。 阿照是谁?她的过往到底是怎么样的? 可惜记忆一片空白无从追究,怀音心中怅惘难平,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积攒功德,等封印解开,一切就会明了。 但找盗骨之人,一样重要。 半晌,她看向一旁站着的焦玲,「收拾收拾,晚点段赐会过来。」 「他们不是刚走吗?」焦玲有些不解,段赐走的时候言之凿凿,怎么还会回来? 怀音笃定:「他会回来。」 人的命运就像一棵参天大树,无数枝桠就是他们做出每一个选择生出的岔路口,有的岔路口是死路一条,有得却是绝境求生。 当段康正离开朝夕阁那刻开始,原本她与段家的联繫已经彻底被自己抹去,就在刚才,他们之间的联繫又重新燃起星火微光。
第12页 而点起这把星火的,就是段赐。 天色渐晚,日落西山。 段赐果然又重新回到这里,独自一人。 「怀音小姐,这个给您。」段赐端着一样刚从拍卖行买来的古物藏品,恭敬奉上。 天知道他们刚回老宅,全家人气氛低迷之时,爷爷忽然出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纵然已经知道世界上有神神鬼鬼一说,但亲眼见到死去之人以灵魂状出现,冲击不要太大。 爷爷和大家认真说了一遍怀音与段家的牵连,这下大家不接受也不行,只能承认段家命运握在他人手里。 最后段赐左思右想,为了段家,他决定替奶奶去那什么地狱,所以又回到这里。 「怀音小姐,我想同你商量……」 段赐话还没说完,怀音手一挥,阻止了他的话头。 她面无表情看着眼前一脸视死如归的男人,他什么打算她一清二楚,但话已经放出去了,她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段家。 她要的,是真心诚意的臣服。 「不用说了,地狱可以不去,但你要拿一样东西来交换。」 「什么东西?」段赐微微蹙眉,他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怀音食指在他脑门上虚空一勾,一缕红点如烟,绕在她指尖。 她看着那缕姻缘红线,漫不经心说道:「你的财运福运都是我赠送的,只有姻缘是你命运自生,就拿这个来换吧。」 「只要你愿意,段家还是我的僕人。」 这话再清楚不过,意味着段赐未来会孤身一人。 段赐丝毫犹豫都没有:「可以。」 他的果断倒是让怀音刮目相看,她收好那缕红线,「既然如此,那我希望来日回段家,不会再出现之前的场景。」 「自然,您是我们段家的主人。」 段赐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怀音这么轻易松口是意料之外,还以为真要去地狱走一遭呢。 怀音拿出段赐送来的古物,这是一把玉骨扇,年份已久,还是帝王之物,灵气逼人,用来滋养最好不过。 她展开扇子,感受着上面的灵气,满意地勾唇:「好了,你继续说吧。」 段赐一愣,还说什么? 他纳闷时,身旁忽然扭曲,凭空出现一道鬼影。 女鬼浑身上下都是缝合痕迹,像是被人剁碎又重新缝起来的布娃娃,血迹斑斑,恐怖不已。 女鬼一现,阴气四溢,段赐整个人如坠寒夜,骨头都在发冷。 「段先生,这是怀音小姐的委託…鬼。」焦玲看他一脸懵,好心提醒。 她心中暗爽,没想到也能看到沉稳自持的段赐露出这种惊恐的表情。 「你好。」女鬼沖段赐笑笑。 段赐:「……你好。」 真他妈诡异啊,电影电视剧里的鬼都是凶神恶煞的,就……没见过这么客气的。 在段赐来之前,右右敲响了朝夕阁的魂铃,魂铃只有鬼物能听见,甫一敲响,无数心愿未了的鬼魂争先恐后涌到这里。 左左一眼瞧出其中有一位怨气冲天,成为恶灵也就临门一脚是事,于是让她先进来。 才刚讲了几句话,段赐就来了,所以她一直隐在暗处。 「继续。」怀音有些不耐烦。 女鬼回过神,正色起来,开始说起自己的事。 「我从农村出来,选秀出道,发展势头原本一片大好,谁知道就因为错信朱莉,才导致现在的下场!」 「那天朱莉跟我说她被前男友追踪很害怕,我就让她在我家住,可是那个女人却趁我不备把我杀死,我死后看见她一刀一刀把我切碎,又把我缝起来。」 「然后她钻进了我的身体,代替了我。」 「从那以后,她用着我的身体,我的名字,在混得风生水起,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属于我的一切被她占有!」 「我恨她!我恨她!」 女鬼越讲越激动,周身头髮无风自动,黑气暴涨,隐约有嗜血伤人的冲动。 焦玲听着朱莉这个名字耳熟,一会,她惊讶地说:「你是陈音?」 女鬼冷笑一声:「我就是陈音!」 陈音五年前出道,因盛世美颜和脾气好出名,再加上实力不俗,立即获得无数粉丝追捧,而朱莉是她的助理,两人连枝同气的闺蜜情人人知晓。 而就在三年前,陈音发博表示和朱莉闹翻,她也忽然像变了一个人,脾气暴躁,绯闻越来越多,好好的花路平白无故被作断。 一直跟在朱莉身边的陈音把一切都看到眼里,恨意满满,无数次恨不得将朱莉撕碎。 枉死的人变成鬼后,怨气积累到一个程度,会失去心智杀人或同类,进阶成恶灵后才能对人类产生影响。 而陈音变成鬼后,怨气再深也没有失去理智,她在同类中听闻过朝夕阁的大名,这里无偿为鬼物平冤,所以她一直在等,没想到终于被她等到了! 「我也听说过陈音这个名字。」段赐看向女鬼,原本的害怕顿时一消而散,反而觉得她可怜。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最近名声不太好。」 段赐出身豪门,平日里酒局经常接触演艺圈的人,自然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他万万没想到,陈音早就死了,占着人家躯壳的,是另一个人。 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表面平和的人间,之下有多少腌臜之事?
第13页 怀音对这样的事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嫉妒仇恨或一己私慾做出这样的事的人,太多。 不过…… 她打量了一眼陈音身上的缝合痕迹,这手法可真是古老。 早就失传的人偶师一脉,善用死亡之人的躯体和人偶师自己的血□□合,施咒之后,便可以完全嫁接该人的命运。 嫁接命运有很多方式,人偶师这脉所作所为太过残忍,有违法则,因此早就被玄门灭掉。 这个朱莉,难道是人偶师的余孽? 怀音若有所思,未几,她问陈音:「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要她身败名裂!我要她生不如死!」 陈音咬牙切齿,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自己能亲手了结朱莉。 但是鬼物一旦杀人,灵魂就沾上业障,会灰飞烟灭! 陈音固然恨,但也不愿意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而放弃轮迴的机会。 「可以。」怀音接了这单,她继续说:「你在朝夕阁先待着,焦玲会招待你。事成之后,我要的功德一分不能少。」 陈音点头:「我会真心感谢你的!」 怀音无偿替人类规避不该有的灾祸,超度平息冤鬼恶灵的怨气,与之交换的是他们的真心感谢,而那感谢,便会化作功德。 事不宜迟,她起身,对段赐说:「开车了吧?」 段赐沉默几秒:「开了。」 「带我去找朱莉。」 段赐一听这话就知道怀音把段家气运还回去这事稳了,现在哪敢反驳她的话,立马尊尊敬敬带她下楼。 等她坐进去后,他才后知后觉:「怀音小姐,你怎么知道朱莉在哪里?」 怀音慢条斯理从袖子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抵到他面前。 【八卦田】:爆!陈音录制现场甩大牌,和粉丝吵架被当场直播! 段赐:「……」 好傢伙,爷爷说她沉睡五十年世事不知,没想到一醒来手机都玩得很熘了。 第6章 人偶师 电视台化妆间。 「你疯了你怼粉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陈音,你越来越飘了!」 「今天耍大牌,明天骂人搞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陈音的经纪人气到尖叫,朱莉却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比他还要不耐烦。 朱莉冷冷扫了一眼经纪人:「谁让他们说我没演技。」 「陈音!你自己一手好牌打稀烂还好意思说!唱跳不干,非要去演戏,你看看你配吗!」 经纪人真是恨铁不成钢,之前签下陈音是因为她唱跳俱佳,好好走爱豆花路绝对赚得盆满钵满,可她非要去演戏,钱是拿的更多了,稀烂演技却直接把名声搞臭了。 这两年来,粉丝骂路人骂,眼看没出路又去搞骚操作找金主,他都数不清帮她压下去多少艷闻,一身臭脾气越来越歪,简直令人髮指。 想到这里,经纪人越发火大:「今天这档综艺贺镜怀也在,你当着他面砸话筒怼粉丝,你哪来的脸?现在拖了拍摄进程,贺镜怀那脾气绝对把你封杀!」 「封就封!!我怕他?」 朱莉漂亮清纯的面孔写满轻蔑,她暗暗冷笑,就是封杀而已,大不了她再换一具身体。 陈音这具身体的运势消耗殆尽,她早就不想要了。 经纪人被她这狂妄口气给惊到了,他真的不明白当年温温和和的小姑娘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 都说娱乐圈是浑水,再好再乖的人进来也要沾点脏,可他觉得陈音不只是脏,她整个人就像是被鬼附身了。 这个念头一出,经纪人下意识朝陈音看去,或许是心有所想,不知怎么,他还真觉得陈音脸上隐约冒出一些痕迹。 整张脸像是被阵线缝合过一样,那痕迹隐隐绰绰,若有若无。 诡异又恐怖。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朱莉最讨厌别人盯着自己看,察觉到他目光,顿时厉声质问。 这一声仿佛给了经纪人当头一棒,他摇了摇头,应该是被气坏了,眼睛都花了。 他整理整理衣领,正色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现在去和导演那边沟通下,你最好给我识相点。」 「要不然,公司真的会和你解约,你想想看能不能赔这么多钱吧。」 公司要和陈音解约这事是一早就有提案的,但他一直觉得还有余地,便压了下去,现在说出来,是想给她敲敲警钟。 谁知朱莉压根不放在心上,无所谓至极:「随便你们。」 操。经纪人暗骂一声,深深看她一眼,直接推门出去。 不管怎么样,导演那边还是要去沟通一下,不然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他。 一出门,就看见贺镜怀的助理在和场务聊天,他腆着脸上去,讨好笑笑。 「小宋,贺老师没生气吧?」 助理小宋瞥了他一眼,不大乐意跟他多废话,直接冷嘲热讽起来。 「你家这位艺人架子真是比我哥还大,录制到一半摔话筒走人,换你气不气?」 不说贺镜怀一个人气,其他艺人包括工作人员都气得很,就因为她一个人拖了进程,硬生生得加班。 场务也语重心长道:「陈音这性子不行啊。」 经纪人自知理亏,赔笑道:「等结束我请大家吃夜宵,一定给你们个说法!」
第14页 「再说吧。」小宋懒得搭腔,和场务说了句什么,便率先离开。 被个小助理甩脸色,经纪人心里怄得不行,在场务面前又不好发作,只能牵强挂着笑。 「这里就是后台,诺,陈音经纪人在呢。」身后突然传来导演的声音。 导演语气谄媚有余,巴结更多一点。 经纪人听到陈音名字,于是回头看去。 导演身旁站着眉目冷峻的段赐,他心下一惊,寰宇建设的段总怎么来了?看样子还是要找陈音? 等看到段赐身旁的女人时,他更是惊讶,女人黑袍宽大,黑丝编了个麻花垂在肩上,手里有把镶着碎金的玉骨扇,蕾丝手套的黑和骨扇的金交错,诡秘奇妙。 她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扇子,姿态高贵优雅,打扮多少有点古怪。 但那张艷艷靡丽的脸蛋却惊为天人,五官精绝大气,气质清冷,放娱乐圈分分钟被人跪舔成神颜的那种。 他小心翼翼觑她一眼,女人似有所觉,掀了眼皮子望过来,金瞳妖冽,寒意料峭,他不禁浑身一震。 这女人气场好强…… 正想着的当口,导演已经带着人过来了,「段总他有事找你。」 「哦哦。」经纪人有点懵,「啊?」 「朱…陈音在哪?」段赐差点嘴瓢,好在反应快立马改回来。 「在化妆间。」经纪人回道。 也不知道段总找陈音什么事,总不会是因为直播那事吧?可他身边还跟着个女人,难道说陈音又作死勾引段总,被正宫发现来找茬的? 他擦了擦冷汗:「段总这是……」 「一起进去吧。」 怀音不喜欢浪费时间,陈音的事早解决完早。 隔着老远的地方就闻到人偶身上那股腥臭异味,要不是陈音想让她身败名裂,她早就直接处理掉那女人了。 她径直推门进去:「跟上。」 一头雾水的导演:「……我也吗?」 段赐想了想:「算了,你也一起吧。」 说完他连忙跟上,把经纪人和导演看得一愣一愣,怎么感觉段总对这女人态度很不一般啊。 恭恭敬敬的样子,什么来头这是! 但人话都这么说了,好奇心大过天,两人一起麻熘跟了进去。 * 朱莉正在翻阅着新晋小花们的朋友圈,她一早就动了换身体的心思,现在破罐子破摔,索性真把这事提上行程,好好确认下下个目标。 她吃过一次甜头,内心的贪婪妄念根本按耐不住,只想利用这种方式为自己赚更多金钱。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她头也不抬,「回来了就给我去买份饭,我饿了。」 好半晌,房间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抬头看去,只见三男一女站在门口盯着她,为首的女人目光冷漠,刺得人嵴背发麻。 怀音打量着朱莉这具躯体,只有她能看见,七零八碎被缝起来的身体早已腐烂,被施了咒术才得以掩盖,身体之中的灵魂更是令人作呕。 她轻蔑一笑:「果然是人偶师。」 「你是谁?」朱莉脑门瞬间绷紧,蹭地合上手机站起来,警惕不已。 「我是陈音的委託人。」 怀音好整以暇看着朱莉神色渐渐惊慌起来,她心情极好,一字一句宣告着即将发生的事。 「我来替她,让你身败名裂。」 经纪人和导演两个人实在懵逼,导演摸摸头:「陈音……不就在这么?」 「人偶师是什么?」经纪人总觉得这是个不好的词,看向身旁的段总。 段赐:「……我也不知道。」 怀音没那么好心解释,她自顾自在沙发坐下,不慌不忙整理好衣服褶皱,才说:「你自己跟他们解释吧。」 「你在胡……啊!」 朱莉怒从心起,刚想骂人,背上忽然一重,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将她死死压住,强迫她屈膝跪下,双手被无形大手吊在空中,形成一个挟制的姿势,屈辱又难堪。 她冷汗涔涔,倾诉欲望突然暴涨,但她知道,一旦说出来就完了,于是死死闭着嘴。 「段赐,开直播。」 怀音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轻轻一拂手,朱莉腰又弯下去几分,痛得她尖叫起来。 见状,经纪人总算觉得不对劲,他大声道:「你到底是谁啊!开什么直播,不可以开!」 「叫你进来看戏就给我好好把嘴闭上。」怀音语气不轻不重,却无形中陡增压力。 经纪人只感觉自己的嘴巴仿佛是被封住了,整个人麻木定在原地,眼珠子惊恐地乱转。 「啊这……我要不先走好了。」导演怂了吧唧的。 像他们这行,向来信奉玄学风水,也是接触过能人异士的,怀音手都没露两个人就姿势诡异定在那里,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他心嘆,早知道就不来凑这趟浑水了。 「别,先帮我弄直播。」 段赐不会弄直播这些玩意,义正言辞将这艰巨任务交给了导演。 导演只能可怜巴巴捣鼓好,将手机对准朱莉,手都是颤的。 「直播标题就写:【我是朱莉,我要自首。】」怀音命令道。 导演:「??」 「她不是陈音吗?」 「她是朱莉。」段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问了,好好做事。」
第15页 导演:「……」 朱莉本就因为拍摄耍大牌这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热度还没过去,有眼尖的人发现她现在突然开直播,当场带着无数人涌入直播间。 【陈作精又来了啊?又要作什么妖?】 【这房间名字什么情况!朱莉不是她闺蜜吗?】 【大发,自首诶,坦白局吗?】 【cy不要脸!刚骂完粉丝还有脸开直播?】 【不觉得她姿势很诡异吗!】 【操,怎么像鬼一样……】 …… 众人摸不着头脑之时,只听到一道冷漠如水的女声响起。 「说吧,大家都在等你。」 话落,朱莉脸色倏然苍白起来,紧紧闭着嘴,憋得泪流满面也挡不住说出真话的冲动。 她咬着舌头咬到唇边溢出一口鲜血也不敢说出来。 怀音见状,冷冷笑了,把玩着玉骨扇的手忽然顿住,随后轻飘飘往手臂上一敲。 「啪嗒。」一声,清脆悦耳。 直播里看不到,导演和段赐却看得清清楚楚,扇子落下那一秒,一道金色的涟漪蔓延开来,所过之处气压沉重,威严感扑面而来。 金色涟漪掠过朱莉的身体,她再也忍不住,大声自曝起来。 「我是朱莉,我杀了陈音!!」 「我嫉妒她长得漂亮,嫉妒她出身农村却因为一张脸可以翻红,不就是长得漂亮吗!凭什么我辛辛苦苦做她处理只能挣几千块!她唱个歌跳个舞就能买一套房,凭什么!」 「我回老家祭祖,发现我家祖上是人偶师一派,只要把她杀了用咒法缝起来,再把我的血灌入她的五脏六腑,我就可以代替她!她的运势就是我的!」 「哈哈哈她活该!谁让她蠢钝如猪,我那么讨厌她她都看不出来!」 「就是我杀得她!有本事你叫她亲自来啊!」 朱莉情不自禁说出真话,说到最后已经癫狂,恨恨瞪着怀音。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侮辱我!等我自由我一定要你好看!!」 她并不知道自己说一句身上的咒法就松一分,在直播界面,在段赐三人眼里,她已经面目全非。 朱莉整具身体变得十分噁心,头髮稀稀落落没几根,清秀漂亮的脸蛋青一块紫一块,配上那仿佛要吃人的表情像极了恶鬼。 尤其是那黑线,黑线从头皮贯穿到脖颈再到手臂,一块块碎肉被缝合,边角处白花花的蛆虫正在蠕动,糜烂发臭的腐肉挂在线上,极其可怖。 场面犹如恐怖片现场,更噁心的是,整个房间里恶臭瀰漫。 段赐:「……」 导演:「!!」 网友:「??」 「什么东西!!」发现自己能动的经纪人,直接卧槽一声,勐地往后退。 「还有呢。」 对于朱莉的死不悔改和三人的震惊,怀音视若无睹,语气极冷地反问她。 「人偶师缝合身体的线是什么,你不说说吗?」 闻言,朱莉如遭雷击,瞳孔骤然紧缩。 不能说!这个说了她就彻彻底底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绝对不能说! 第7章 哪位大佬? 「你到底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朱莉疯狂尖叫着,企图用这种方式抵挡即将脱口而出的事实。 她一边骂一边死死盯着坐在沙发上神秘的女人,而女人的气定神闲却让她更加疯魔。 朱莉几乎失去理智,冲着导演大吼:「关掉直播!关掉!」 「我曝光了你们也会跟我一起发臭!关掉啊!!」 「别关!让大家好好看她究竟是什么东西!」经纪人却忽然大喊道。 他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回过神来,早在听到朱莉那些话时他就明白一切,怪不得,怪不得他觉得陈音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他最初签下陈音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她的确有实力,第二个就是她像自己去世的妹妹。 所以在朱莉换身后做出那么多令人咋舌的事,他仍然不肯放弃她,以为她吃过亏撞过南墙就会回头。 可是这具身体里是别人的灵魂,是一具根本不知廉耻的灵魂! 经纪人扶住导演的手,厌恶地说:「继续播!我今天就算是被辞退,我也要让大家好好看看,这三年做出那些事的人是你朱莉而不是陈音!」 一想到陈音早就被害,经纪人声音都在发颤,眼底湿意蔓延。 谁能想到,一个人的嫉妒和恶,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呢。 朱莉眼见没人再帮她,话头又唿之欲出,她狠了心,一口咬碎舌头,是死也不愿说出那缝合线是什么。 咬下去那刻,软塌塌的舌头却像石头那般坚硬,差点崩掉一口牙。 又是她!她豁然朝沙发处看去。 女人懒洋洋靠在沙发扶手上,五指握拳撑着脸,蕾丝手套贴在脸上,黑与白惊心动魄的对比,绝美又虚幻。 她神情漠然,高高在上,像极了掌管生杀予夺的上位者,带着压倒性的气势。 「你到底是谁!」朱莉愤恨至极,说完话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失声了。 她说的话,没有声音。 朱莉惊恐不安地张大嘴巴,努力发出声音,却只能表演着滑稽的默戏。 「别试了。」怀音略微讥讽地勾起唇角,「你既然不敢说,那我帮你说。」
第16页 既然要身败名裂,那么最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说呢。 她一字一句开始诉说,语调极慢,与此同时,她指尖轻滑,朱莉头皮上的黑线凭空断开一根。 「玄学兴盛时期,人偶师一脉善以心头血灌入陶瓷或布料制成的人偶,为之所驱使,但人偶需要定时以心头血供养。而有人妄求长生,不甘如此供养一具仅仅是武器的人偶,因此想出个法子。」 「他将人偶原料改为人体,咒法一成,便可自由穿梭两具身体。再后来长生不够,他还贪图不属于自己的气运,于是以自身或血脉相连之人的血肉捣碎制成线,设囚禁阵法缝合身体,将他人七魄囚禁起来,便可完全嫁接那人运势重生。」 「所以,你缝合的线是你自己的血肉?」 「还是你那刚出生不足三月的孩子呢?」 怀音说一个字,那黑线慢慢从腐烂皮肉中抽出,啪嗒啪嗒一根接一根,最后在空中漫天飞舞,张牙舞爪。 说到最后,尖利难听的婴儿啼哭声平地乍响。 啼哭声满含怨念与不甘,从远及近,阴森可怕,渐渐地又变成苍老嘶哑的女声。 好似在哀怨悽惨的经歷,声声泣血。 「啊,你生怕那孩子血肉不够,似乎还将自己的母亲也一起切碎捣烂了。」怀音冷不丁添了一句。 黑线一落,陈音被囚的七魄化成人形,茫然站在一旁,犹如影子一般,虚虚幻幻。 七魄没有神志,却仍然精准盯住朱莉,黑线随着哭声飞动,在朱莉周身暴躁地跳动。 「你们离我远一点远一点啊!!」 「妈!我不是故意杀你的!你别怪我!」 朱莉已经疯了,她惊慌失措甩着头,可那声音就在耳边,怎么也甩不掉。 「你也别哭了!我根本就不想生你!」 她早年未婚生子,因为不想养就丢给了母亲,她根本就不爱那个孩子。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那日母亲见到自己对孩子痛下杀手的场景,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她想,要不然把妈一起杀了吧,反正她也年纪大了…… 于是她毫不留情下手了。 「你都快要老死了我这是在帮你!」 「你别哭了!」 朱莉慌张大叫,耳边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具现化成鬼影,奈何她被强制控制在那里,连捂住耳朵都做不到。 「人偶师一派虽作恶多端,但也没人用过这样的手法,显然你是最变态的。」怀音冷笑。 不过是略施小计她就吓成这样,那么这三年间,无数个日夜,她究竟是怎么心安理得得以安眠? 这种人,就该打入十八层地狱。 怀音面上戾气陡生,这样的人才该打入地狱,凭什么她只是触个封印就打入地狱了? 这未免太不公平! 怒气陡生,她狠狠压下扇子,凭空给了朱莉一巴掌也不足平息自己的怒火。 段赐三人压根想不到这事情背后还有这样的事,杀母弒子,切碎剁肉,究竟怎么敢的啊! 眼前场景魔幻不说,他们情不自禁联想到话语中的画面,当下止不住呕吐起来。 网友此时已经炸开了锅。 【操!真的假的啊,怎么这么恐怖啊,她还是不是个人!!】 【婴儿哭声和老人的哭声你们没听见吗……】 【家里祖上赶尸的说一波,这事百分之百是真。】 【天吶,好残忍,婴儿诶!!】 【这种女人还活着干嘛,赶紧去死啊!这画面看了晚上都要做噩梦,我先走了!】 【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说话的人是谁啊?是什么大师吗?】 【疯了吧,就因为嫉妒就鲨人……】 …… 网络上大家非议不断,有的持怀疑态度觉得是假的,因为这是社会主义时代,有的正义感爆棚已经开始报警,而有的正在直播屏幕前畅快大笑。 「活该!你也有今天!」 陈音端着手机,一眨不眨盯着屏幕里朱莉面如死灰的表情,她痛快至极。 当时她死去后一开始是浑浑噩噩的,后来才清醒过来,看着朱莉将她身体缝合,现在想来就是因为她将自己的七魄囚住才会这样。 人们都说恶鬼恶鬼,她现在看有些人才像是恶鬼,为了一己之欲弒母杀子,简直令人髮指! 「你的心愿完成了,她身败名裂了。」焦玲看完全程,心下不忍也不知如何安慰陈音,只这样说道。 陈音脸颊上滚滚落下热泪:「我终于洗脱罪名了。」 跟在朱莉身边几年,她看着家人对自己露出厌恶目光,看着网上粉丝失望指责,经纪人的难过自责,看着她用自己身体去和别人鬼混,却什么也没法做。 到今天,一切终究明了。 「我不是那样的人……他们终于知道了……」 陈音放声大哭,鬼泪一颗颗落下,在地上凝聚成一颗巨大的黑色珍珠。 朝夕阁中鬼泣不断,尖锐高昂,焦玲也忍不住抹了两把泪,不为其他,只觉可怜。 而另一边,还有人忙得焦头烂额。 玄学监管局局长勐地扣下手机,咆哮道:「发你们工资是干嘛的?一个直播也关不了!」 技术员擦了把冷汗:「真不是我们不行,是我们进不去这直播频道,有人在阻拦,但用的不是黑客手法嘛。」
第17页 技术员是真的委屈,他千方百计进去后就会被一道金光弹出,来回几下,他脑子都快炸了。 他这是物理攻击,人家那是精神攻击好吗!显然背后有高人在,他们根本搞不来。 「局长,您要不叫玄学协会的人来看看?」技术员弱弱提议。 局长气笑了:「我倒要去问问那群傢伙又在作什么妖!每次都要我来收拾烂摊子!」 结果一个电话打过去,玄学协会也正懵着呢,他们这些玄师在官方监管下是不敢光明正大展露这些手段的,毕竟有些事不好让普通人知晓。 而且这直播里的手法,有点不太像玄学中人,凭空取线,不以符文咒法作依託,这恐怕是得马上飞升的那群人才能做的吧? 这会协会的人也在挨个询问是不是哪家的老傢伙出来做罗宾汉了。 当下,监管局局长砸了电话,痛骂道:「关不掉就给我查他们在哪!」 怀音是不知道有人气成什么样,反正她现在看着朱莉浑身颤抖的样子是很满意的。 第一步已经完成,要开启第二步了。 「走吧。」 她起身,玉骨扇一开一合,朱莉像是被抽去灵魂,身体软趴趴倒在地上,飞舞的黑线自动绕成一团没入她袖中不见。 至于陈音的七魄,也一併进了袖中。 段赐回神:「就这样吗?直播还没关呢。」 「关了……」导演默默收好手机,在怀音起身时,他手里手机就自动关闭了。 「等会有人会过来处理,这间房不要让人进。」怀音和导演嘱咐道。 导演这会哪还不知道眼前女子是高人,点头哈腰立即表示:「一定一定!不知小姐怎么称唿?」 「盛怀音。」 怀音上下打量导演一番,变戏法似得变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叫我怀音即可,有事到这来找我。」 「盛小姐,也给我一张。」经纪人长舒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 怀音没给,只说:「你跟我一起走,陈音应该想见你。」 她看一个人面相,便可观过去未来,自然清楚经纪人和陈音之间的纠葛。 很可惜,要不是朱莉从中作梗,这人原本和陈音有着天定姻缘。 想都不用想现在的陈音是什么状态,经纪人又忍不住湿了眼眶,用力点头:「好!」 「走。」 怀音言简意赅,朝段赐伸出手。 段赐识相地扶住她,跟供老佛爷一样,事实上她也真跟老佛爷一样,派头十足。 * 「卧槽!卧槽!」 「哥!你别打电话了!快来看大佬!」 网友吃瓜吃得起劲,小宋身为娱乐圈从业人士当然更是完完整整吃了这个瓜,尤其是他还是在拍摄现场。 自直播一开始,电视台这一层不少工作人员都趴在化妆间门口偷听,虽然什么也没听到,但还是亲眼目睹了段赐扶着一个容貌近妖的女人出来。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位气场十足的就是直播里讲话的人。 贺镜怀的休息室离化妆间不远,小宋拉开一个门缝,偷偷观察着走廊里的盛况。 工作人员们望天望地假装自己是空气,中间让出一条大道,黑袍女人被人扶着,跟走红毯一样,万众瞩目,又帅又霸气。 扶她的人,竟然是寰宇建设的段总?小宋更激动了,「哥你快来看!」 贺镜怀正在给经纪人打电话,他平日里向来斯文,待人处事极有礼貌,但在看了这场直播后也不免怒气攻心。 他眉头紧锁,边刷着平板上的热搜,边严肃道:「我记得我和她合作过,把和这人拍过的片子都下掉吧。」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脸色才好看不少。 挂了电话朝小宋看去,见他撅着屁股,有些无语:「你在做什么?」 「看整治朱莉的大师!哥你快来!」小宋沖他招手。 闻言,贺镜怀却是兴致索然,俊美斯文的脸上怒意褪去,恢復往常温润平和的模样。 什么大师,搞这些花里胡哨东西的都是些和尚道士。 他爷爷最封建迷信,往日改造住宅或者做什么都要找人来看风水,那些人他见了不知道多少。 他大步走过去,砰地关上门。 「收拾东西回去吧。」 差点夹到鼻子的小宋:「……」真没劲,吃瓜也不吃,跟个老古董一样。 小宋唉声嘆气认命收拾着东西,叠好备用衣服往行李箱放去,却没看见压在最底下的一支玫瑰。 妖冶艷红的花上,突生一只绿油油的眼睛。 它眨了眨,又合上。 任由柔软的衣物将自己完全盖住。 第8章 玄学监管局 段赐身为商界新贵,开车肯定是不会是自己开的,他有专属司机。 司机老楚在车里等着的时候也吃了瓜,在怀音他们到车库时仍对朱莉的所作所为感到深恶痛绝,正在打电话跟家人说这件事。 余光瞥到怀音时,他忽然吓得直接挂断电话,他是段家老人,段家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所以对怀音有所了解。 可正因为如此,有的人在碰见神秘的事或强大的人时,尊敬有余,更多的是恐惧。 因为未知不解,所以恐惧。 相信等网上网友吃瓜结束,从兇杀案之中抽身,想必也会是这种想法。
第18页 一直到怀音上车,老楚仍眼神嗖嗖,暗暗从后视镜里瞥来瞥去,生怕自己小动作不够明显。 怀音对此早已习惯,镇定自若坐好,然后朝段赐伸出手。 「纸。」 「……」 真·老佛爷。 段赐抽了几张纸给她,见她本就比常人白上几分的脸色突然更加惨白起来,问道:「您怎么了?」 她没说话,对着纸巾从容吐了口黑血。 段赐&经纪人&老楚: 「!!」 怎么吐个血都这么故作优雅呢?大可不必啊! 段赐一惊:「您没事吧!」 「无碍。」怀音面色如常。 仙人都有仙骨一根,可保身躯不腐不化,亦是一身修为的核心之处,仙人修法亦修骨,仙骨越是凝实,代表修为越高。 但她比较特别,有三根仙骨,分别是腿骨、肋骨、指骨这三根。 醒来后她只剩下一根指骨,其余两根均被偷走,也就是说她百分之百的修为暂时被封了百分之八十,她只剩下百分之二十可以驱使。 而她的灵魂在地狱厮杀过后受伤严重,仙骨不回,就算再如何滋养躯体,身体修復过后仍会腐烂,并且这百分之二十的力量驱使一次就会遭一次反噬。 吐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怀音沉默不语,手中纸巾无火自燃,消失得干干净净。 仙骨于常人无用,唯有对修炼之人有用,但愿那人没有用她的骨头去做恶事,给她徒增业障。 半晌,她才命令道:「去查一下这四十九年间谁出入过凉山,往玄学中人那边查。」 「我要知道,到底谁偷了我的东西。」 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知道玄学存在,有了方向也好找,但是段赐不解:「您再仔细说说,是什么东西?」 【我的肋骨、腿骨。】 怀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可她分明没有动嘴,段赐很诧异,没想到他这新兴社会的好青年也体验了一把传说中的传音入密。 不过这和她吐血有什么关系,再说谁会偷这玩意啊。 他又勐地想起第三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身躯都腐烂了,她本事这样大怎么可能变成那样,又有谁敢偷她的东西? 众所周知人死亡后躯体会腐烂,那她不是在沉睡吗,怎么会烂成那样……难道她死过一次…… 段赐想着,状似不经意扫了一眼她的腹部,没了肋骨腿骨,她身体又是怎么支撑的。 「你想看?」 怀音察觉他目光与所想,作势要撩起衣角。 「……不用了。」段赐一噎,他哪敢看呢,于是偏过头老老实实坐好。 老楚开车快又稳,很快到了朝夕阁,经纪人几乎是飞奔着下车的,直冲入阁子。 陈音正在看焦玲和网友激情对喷,因为直播关闭后一瞬间录屏截屏等等全部被删,有些网友压根不信有这种事,坚持认为是炒作。 焦玲气不过,呲牙咧嘴就和人喷了起来,你来我往出口皆日尼玛。 「这人嘴巴这么脏,也不怕生儿子没p眼!」焦玲被对方发来的一长段小作文气得心焦不已。 「与傻瓜论长短,你才是傻瓜。」 收银台的貔貅鎏金大大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怀音这回怎么找个这样的傻僕人,它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陈音心愿已了,怨气消散后灵魂已经变回原本模样,她温温软软一笑:「好啦,跟他们多说什么。」 「就是……」 「陈音!」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男声陈音再熟悉不过,她僵住身体,竟不敢回过头。 怀音进来,眼看两人即将上演人鬼情未了,她颇有些意兴阑珊。 现在的她,最看不得别人恩爱。 「有话去上面说。」她施了法诀,将两人瞬移到上面,顺便把七魄也一同送了上去让陈音自己融合。 做完一切,她喉间涌上腥甜,被段赐眼疾手快扶住。 「怀音小姐您回来了!」 焦玲放下手机迎上去,从口袋里拿出一颗黑色珍珠,「这个是陈音哭的时候落下来的,鎏金说这是鬼泪,要我转交给你。」 鬼泪? 怀音眉头一挑,鬼泪稀有珍贵,只有内心纯净至洁的灵魂才能凝聚鬼泪,这不仅是一大笔功德,更是滋养躯体的好东西。 看来这趟单子没白接。 「你先收着,我还有事要做。」 她随手拿了张收银台的黄纸,毛笔随意勾了个人型剪下,然后将朱莉的灵魂塞了进去。 她把鎏金掰过身,说:「这件事还会发酵一段时间,你每天对着她读,就读大家怎么骂她。」 对朱莉来说身败名裂怎么够,她得好好受过折磨才配去地狱。 被塞入纸片的朱莉听见了,整张纸都在颤抖,这个女人太歹毒了,还不如让她直接去死! 鎏金却不服气:「怎地要我做这样的小事。」 自从怀音醒来,不仅没怎么搭理它,连当时走的原因也不说一声,现在一上来就让它做这无聊的事,它实在委屈。 「事成之后带你去玩。」怀音敷衍地抚慰它一句。 「成交!」 鎏金要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化成少年模样,屁颠屁颠拿着焦玲的手机和纸就往楼上去。 焦玲瞳孔地震:「它也能化形!?」
第19页 左左右右变人是怀音施法,而鎏金却是自己化形,她一直以为它就是生了灵智的摆件而已! 段赐沉默,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玩意是传说中的貔貅吧,很多公司都会买貔貅摆件用来招财。 「它是神兽,自然可以化形。」 果然,怀音这样解释。 两人对视一眼,总觉得待在她身边,有朝一日龙啊凤凰都能看见呢。 「行了,贵客将来,去沏一壶好茶。」 她对焦玲说,后一句又对段赐说:「段康正的时间不多了,你先回段家,司机给我留下,等会我会过去。」 段康正得了怀音的特许才从轮迴道出来,一来是为了解释她与段家的关系,二来就是好好和家人告别。 思及此,段赐连忙应声赶回家见爷爷一面。 「是有什么重要的人要来吗?」 焦玲有疑问,什么贵客竟还要特地沏茶,难道比怀音小姐还厉害? 怀音寡淡无趣地点了点头:「不是很重要,但也很重要。」 玄学传承者隐去大众视线之后,暗中建立玄学协会,主管人间灵异事件,平怨鬼不公,保凡人喜乐。 但玄学中人能力比常人强大,因此官方成立以军人为主体的玄学监管局,专门负责监督玄学协会,甚至专门辟出一支特殊队伍辅助协会做事。 协会和监管局建立已久,她是知道这两个组织的,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她而已。 在选择用直播惩罚朱莉时,她就做好了监管局会找上门来的准备,这也是她故意而为。 今时不同以往,时代在改变,她的想法也与时俱进。 解除封印现在是她心头最重要的事,怀音不想再低调,她要利用可利用的资源,尽快攒满功德。 为了找到记忆里的阿照,她会不择手段。 怀音金瞳微眯,倏然冷酷起来,肃杀之意裹满全身。 焦玲小心翼翼看了眼,赶紧下去沏茶,虽然没听懂她的话,但能让她以礼相待的人,绝对不是善茬! * 一辆黑色suv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车里四个人,除去开车的,三男一女皆是西装革履。 「我平时穿惯了道袍,根本不喜欢穿西装,为什么还要我穿这么正式的衣服!」蒋念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看样子很是不满。 「那人实力不可小觑,你们协会不知道她是谁,我们也不知道,所以必须正经对待这次见面,给人留个好印象。」 监管局的王双程这样解释道,说着他指指副驾驶一言不发的人,「你看我们小秦平日里只穿军装,今天不也好好穿着呢。」 「所以,你怎么不行?」他笑眯眯地歪着头看向蒋念。 蒋念被他这和善的笑给整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是正阳派弟子,此次受协会会长委託,和仙源派弟子石岐、还有监管局两位一起来试探下那位敢当众直播的勇士。 眼前这个王双程,监管局特殊行动队队长,出了名的笑面虎,他沖自己这么笑,她都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人首分离了。 「行行行,我可以。」她怂到举手投降。 石岐一直盯着手里的名片,这是他们赶到电视台后从导演手里要过来的。 黑色卡片简洁大气,没有多余的字,只有一行地址,根本不是正常名片,反而像是特地……留给他们的。 他冷哧:「这个人很嚣张。」 「是很嚣张,我们技术部焦头烂额都没法关闭直播,她却在事后以一己之力切断直播并删除全网所有视频,不留一丝痕迹,电视台有人偷拍她的照片也没留下一张。」 王双程语气幽幽,听不出是喜是怒,最后又说:「这本事,可比你们协会的人要高出不知多少呢。」 蒋念:「……」想说我们菜大可不必拐弯抹角! 「到底什么来头?」石岐拧起眉头,十分不解,玄学中人修炼也有境界,可这年头灵气不足,再修炼也达不到多高深的境界。 世上仅存的几位大能早就归隐山林,甚少出世。 究竟从哪里蹦出来一个手段通天的人? 「电视台不是说是个年轻女人吗,该不会是披着皮的老傢伙吧?」蒋念说道。 王双程微笑:「不管是谁,她就是犯了重罪。」 当众揭穿世界本质,惹得流言蜚语四起,这种人得抓起来好好教育一下。 黑车疾驰,远远就看见一座古色古香的阁子坐落在现代化城市中,独树一帜。 「到了。」王双程漫不经心摸了摸腰间的手/枪,神情莫测。 左左和右右对人类的情绪感知非常敏感,suv在门口停下时,两座石狮齐齐转了个方向,斗大的石眼注视着下车的几人。 来者不善! 石岐一惊:「居然生了灵智!」 其他三人惊讶归惊讶,对这阁子更好奇一点,瞧那装饰装修,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年代感。 雕花木门上方有牌匾,上面端正大方朝夕阁三个字,门旁亦有一对对联。 「朝救人,夕渡鬼。」蒋念一字一字念出来,光是念着,就感觉到一股磅礴浩然的力量徐徐散开。 这力量苍寒又薄凉,带着歷史的厚重感,与岁月的绵长感。 「看来还真是个罗宾汉。」王双程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可专门的事有专门的人去做,要她多事?他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第20页 秦昭向来寡言冷语,出任务时很少说话,今天倒是稀奇,他面无表情指了指牌匾下方挂着的铜制饕餮纹铃铛。 「玄门牵灵派的东西,招魂铃。」 几人齐齐看去,心下不吃惊是假的,招魂铃许多玄门中人都有,但没有一个像这个一般,蕴含灵气之多,缭绕气息之强。 他们几乎一眼就断定,这绝对比牵灵派镇派之宝还要古早。 「吱呀——」 正当他们感嘆之时,木门大开,焦玲站在门口,礼貌地和众人颔首致意。 「诸位里面请,怀音小姐已恭候多时。」 闻言,王双程和秦昭并无明显感觉,他们猜到这人知道他们会来。 但蒋念和石岐却面面相觑一眼,大抵都有个共同的想法,怀音? 这名字有点耳熟。 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第9章 渡鬼入门 「茶已沏好,诸位请进。」 兴许许久没得到反应,焦玲又耐心重复一遍。 王双程推了一把蒋念:「进去了。」 蒋念这会正在绞尽脑汁想这个名字,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正事要紧,客气和焦玲点点头,几人一道进去。 一进朝夕阁,她彻底懵逼了。 她发誓,协会总部藏收阁里的玩意都没这里的多,她震惊地看着被随意堆在角落的名画古物,眼珠子差点没给瞪出来。 「操,这……」 石岐也淡定不了,他吞了吞口水:「那玩意是不是藜朝的玉玺?那个是不是天一派祖师的拂尘?靠,失传的大日如来金刚符!!」 两位玄学中人就像进入了一个藏宝库,里面所有东西都熠熠闪着耀眼紫光,随便一样拿出去都是奉若至宝的大运之物。 天了噜,这里tn的也太多宝物了叭! 而在王双程和秦昭眼里,这些不过是普通的东西。 两人假咳一声,示意他们可别丢人现眼了。 他们没忘是要来做什么,立马正经起来,收起震惊望了一圈,最后看向坐在主位的年轻女人。 怀音换了套衣服,暗黑色欧式长袍松垮罩在身上,復古立领高雅,袖口极大,整件衣服上镶着淡金色的燮纹。 她手里握着玉骨扇,微微露出的腕间有一只纯黑的手镯,那镯子的黑,黑到连黑夜都可以吞噬。 四人望进她没什么情绪的眼中,被那诡异的金瞳吸入漩涡,好像从中看到了穿越时光的孤寂与淡漠。 又冷、又涩,完全没有感情。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他们面对的人会是这么年轻又强大的女人。 有些人的气场,一个照面就能完全感知,她身上带着绝对强大以及压倒性的威压。 还是王双程率先反应过来,开门见山道:「我是监管局行动队队长王双程,怀小姐。」 之所以这么直接,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绝对知道他们的来意。 他言笑晏晏看着怀音,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我姓盛。」 怀音冷漠对上他的眼神,虚空一拂,几张椅子瞬移到四人身下。 「既然来了就喝杯茶,坐。」 这一手露得可谓不小,王双程微不可查蹙起眉端,至少他见过的人,没人可以隔空移物。 这是在敲打他们呢,他神情严肃起来,也不打算搞弯弯绕绕的路子。 他更直接道:「坐就不必了,那敢问盛小姐出自何门何派?既是玄学中人,你难道不知道国家是明令禁止玄学中人入世的吗?」 「所以,你们是要我去坐牢还是把我□□?」 怀音反问,想起当年协会创立伊始之初的初衷,她扯出一道略显轻蔑的笑。 「协会创立的初衷是保卫,不是藏匿。」 「监管局的存在是守护,不是责问。」 当初仅剩的玄学拥护者建立协会,那群老头老太与她说,他们期待一个没有纷乱的太平盛世,人类与修炼者和平共处,信仰自由,文化繁复。 而白驹过隙,处在这位置上的人却只知道掩盖。 越掩盖,玄学消亡越快。 或许有朝一日,这片土地将不会存在信仰,仙佛皆消,可怨念不会消,有怨就有恶,到时候人间涂炭一片,又将是怎么样的场景? 「盛小姐说得义正言辞,但你知不知道现在群众都在说什么?是你将玄学带到了大众面前,你这样就是违背协会。」 王双程不清楚这些初衷,他只知道群众知晓太多,会引起争论骚动,而他的职责就是杜绝这种情况。 怀音眉头一皱,实在不爽被人这样数落。 她压着性子,面无表情问道:「所以你们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听她质问,王双程也不隐瞒真实来意:「这世上不乏有自学成才的天才,也有很多不服管教的人,局长考虑到你或许是这两类……」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蒋念沖王双程翻个白眼,示意他太过严肃,她打断他,然后客客气气笑起来。 「麻烦盛小姐和我们回去一趟,看些资料登记一下,只要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就可以啦。」 怀音看向蒋念:「若我不去呢?」 「盛小姐,希望你理解。」王双程插话进来,语气十分冷硬。 怀音气极反笑,言下之意,便是去不去都不由她?简直不知所谓。
第21页 「笑话。」 她抬眼倏然看向四人,在四人惊慌的目光中,他们只感觉自己脖颈皆一紧,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他们的脖子,毫不留情,几乎窒息。 「我想做什么没人能阻拦。我先把话放在前头,接下来或许还会有这样的事,扫尾的事你们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就不做。」 「我可以给你们补偿,这里的东西无条件任你们拿走。」 「若非要挑事,那就记住,我叫盛怀音。」 「我在这恭候你们,有本事就来打败我,再来命令我。」 说完这句,她便松开对他们的挟制,只当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前头说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失去记忆前是个睚眦必报的恶人,事实上她觉得不止。 怀音甚至觉得从前的自己很狂妄自负,所以才会对一切反抗反驳甚是反感,她绝不允许有人挑衅她。 原本打着好生谈话的心思,王双程上来那副说教的嘴脸,令人厌烦。 他的做派让她想起那自诩清高正义的佛,透过王双程的眼观其苡糀过去未来,发现他前世正是佛门弟子。 呵,果然一丘之貉,怀音怒意顿生: 「焦玲,送客!」 最后四人组几乎是被焦玲赶出去的,四人手里拿着价值不菲的古物,灰熘熘回到各自的工作单位。 要说他们是自愿,那可真不是,以怀音强势的作风,是下法诀控制了他们。 以至于等他们回去后,好几天才恢復自由,后来协会会长听到这个名字后,当场血压飙升晕倒在地,搞得众人一头雾水。 直到后面他们才知道,这位是真tm大佬中的大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那种大佬。 * 监管局的事暂时收尾,怀音打算日后再去处理这事。 楼上陈音和经纪人终于交谈完毕,在经纪人眼泪哗哗中,他们做了最后的告别。 处理完这些,她回到段家老宅。 这次回去她并不是和段康正寒暄,而是打算将他和陈音、朱莉的母亲和孩子一起送去地府。 再次见到怀音,段家众人这回是屁也不敢放一个,老老实实坐在堂下瞅着。 老宅大堂内,段康正正在细细嘱咐众人,一个个嘱咐过去,越说堂下哭声愈重,都不舍他就这样离开。 「阿赐,好好伺候怀音小姐。段家就交给你了。」段康正拍了拍段赐的肩膀。 「我知道,爷爷。」都说男人不会轻易落泪,眼下段赐也忍不住哽咽。 虽然不知怀音的存在给他们带来的究竟是福是祸,但至少她让爷爷见了大家最后一面。 段康正微微一笑,温柔看向哭得最心痛的妻子,「淑娟啊,你好好的,我都不在了你就别再任性了。」 杭淑娟已经和丈夫说开心结,她无比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自顾自低着头泣不成声。 「时间差不多了。」怀音漠然看着两人。 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今生杭淑娟与段康正虽结成正缘,却因为杭淑娟的嫉妒,两人始终背道而驰。 现在后悔不甘,只是徒劳无功。 她咬破指尖,以血为媒介,虚空刻下一道召唤符文,符文由小渐大,慢慢落向远处。 变化成一座巨门的时候,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犹如雷声滚滚,众人惊诧看去,只见那符文渐渐消散,与此同时,一扇阴气缭绕的大门坐落空中。 门后链条声呯呤哐当,一股股阴森寒气随着声音慢慢没入整座大堂,冷得人发颤。 顶着牛角的巨大身躯慢吞吞从门口挤出来,阴冷的牛眼望了一圈,掠过不属于人间的几道灵魂,最后落在怀音身上。 牛头瞳孔皱缩,这道古老的召唤符文只有怀音才用,起先他还以为是巧合,没想到真的是她! 她竟然从阿鼻地狱出来了!为何其余九殿阎王一个都没收到消息! 「你……」牛头舌头打结,这尊杀神该不会直接干翻了掌管阿鼻的九殿平等王吧? 可若是她直接抹杀了平等王,那也说不通啊? 思来想去,牛头还是恭敬地作礼,才说道:「您出来了?」 「怎么,陆游没告诉你?」怀音语气寡淡。 牛头:「……陆大人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听到这句,她嗤笑出来:「亏他还是地府十殿之一,连个阿鼻地狱都出不来。」 自己掌管的地盘都出不去,真是废物。 牛头:「!?」 「您把陆大人……」牛头大惊失色,实在不敢说下去。 「对。」怀音恶劣一笑,「他敢跟人联合把我坑进去,我就敢把他塞进去。」 牛头差点撅倒:「……」 操了,这事情大条了,得赶紧上报阎王。 「行了,赶紧把人带走。」怀音懒得跟牛头再讨论陆游的事,将段康正等人往前一推。 牛头心里苦,任命上前,挨个将人牵在手中链条上。 临走前,陈音真心诚意地说:「谢谢你。」 早就凝聚成人形的朱母抱着怀里不知世事的婴孩,也一併认真弓腰表示感谢。 如果不是她,想必他们或许会被朱莉弃之敝履,随便埋在一个地方,永无翻身之日。 「怀音小姐,您要照顾好自己。」段康正是真的尊敬她,从过去到现在从未改变,如有未来,他甚至还希望留在她身边做僕人。
第22页 三人说完,点点金光从额间飘出,其中陈音的最大,统统落入怀音袖中的香囊袋里。 功德入身,怀音整个人舒适许多,光滑额间突生一道红线,隐隐绰绰,普通人看一眼只觉刺目难忍,随即又隐没消失不见。 她终于满足,向来冷着的脸稍微柔和了些。 「上路吧。我的人,来世归宿都不错。」 三人又是一阵道谢,牛头恢復冷肃面容,气势威严,将人带入门内,随后那门,轰然消散。 段家人现在都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淦,刚才那个是不是鬼门?那个是不是牛头?他们是不是还说到了十殿阎王!这些玩意竟然也是真的? 老爷子只说盛怀音牛,没说她这么牛哇!真是要命,早知道当初就不招惹她了。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有多拽,现在就有多怕。 众人小心翼翼觑她,大气不敢出,生怕唿吸吵到她眼睛,尤其是杭淑娟,眼神复杂难辨。 察觉到众人对自己的畏惧,怀音心情不错,随意和段青山说道:「这段时间我会很忙,你主家,我需要段赐随叫随到。」 「……当然。」段青山讪讪附和。 她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杭淑娟,淡声道:「你年纪也大了,好好休养。」 说完,没看杭淑娟脸色,径直对段赐说:「送我回去。」 「好。」 这才一天,段赐已经习惯做她的扶手,下意识把手伸过去的时候,心情特别怪异。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在短时间内会从一个变成一位「太监」,还做得如此顺手。 真可谓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两人刚到门口,跑车马达轰鸣声从隔壁别墅传来,那辆车嚣张从段宅门前开过,留下一阵尾气。 过了几秒,跑车倒着开回来。 副驾驶窗户落下,窜出来一张英俊帅气的面孔,笑容很欠。 他上下扫视段赐和怀音,然后吊儿郎当说:「哟,段哥,这你女朋友啊?」 段赐:「……」他哪配。 他赶紧捂住他的嘴,跟怀音介绍:「这是邻居方家的小子方年,今年才二十岁,有点不懂事。」 「无碍。」怀音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她眼神却是一直盯着方年,盯得方年鸡皮疙瘩差点起来,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 不过方年没放在心上,他看了看时间,问道:「哥你们要去哪?带你们一程?我这车四座的。」 段赐刚想说不用,脑海中响起怀音的声音——【答应。】 他顿了顿,最后照着说:「那好,我们去建康路。」 上车的空档,方年话多的很:「那顺路啊,要不索性一起去吃顿饭,镜怀哥做局,正好我们也好久没聚,一起呗?」 「诶——」他回过头来,看向已经端坐在后座的怀音,咧开大白牙,「小姐姐也一起啊?」 段赐再次:「……」 没想到怀音笑了,除了嘲讽之外,她几乎没笑过,这一笑可谓是倾城倾国,顿时看懵了方年。 她意味深长地笑着:「行啊。」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命去吃这顿饭,等会还笑不笑得出来。 【这是?】 段赐哪能听不出她笑中的意思,他不会传音入密,只好歪着头用眼神表达疑问。 【等着看。】 怀音没有做多解释,只是玩味勾着笑,难以揣测。 而一无所知的方年被美颜煳了一脸,迷迷瞪瞪转过头,嘴里念叨了一句卧槽。 等会一定要告诉镜怀哥,段赐这王八蛋吃独食,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从来没带出来过! 呜呜呜,待会找机会好好偷拍几张照片。 第10章 鬼打墙 段家老宅位于半山腰处,这块地界住户不多,拢共几家还都是同个圈子里的人。 从半山腰下到山脚有段距离,方年要是飙车,不出十五分钟就能上公路。 但今天后座坐着客人,他倒是识相地把速度放得很慢,就是那张嘴,叭叭叭个不停。 「段哥,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人影也不见。」 「你看最近热搜没,卧槽居然还有人偶师那玩意,太恐怖了。」 「诶,小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你叫什么?你多大啊?哪儿人?」 段赐被烦的不行,敷衍应着他,等方年问到这句的时候,他无奈扶额。 好小子,主要目的是在这呢吧。 破天荒的,怀音居然也回了:「我叫怀音。」 她盯着方年不放,鼻尖微动,车里有一股浓郁的玫瑰香味久久不散。 她能感知到这股香味来源肯定不一般,却没能清晰分辨出这是妖鬼中的哪一个。 因为这香味不仅没有怨气或妖气,而且源头似乎也不在方年身上,他只是沾上了些。 但方年还是很有意思,她双眼可观过去未来,亦可看穿万物,第一眼她就看到他车底有着施了咒的罗盘。 有人要杀他。 「你车里的玫瑰香味挺好闻的。」怀音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段赐嗅了嗅:「的确,好香。」 「啊,我车里香薰是柠檬味的,你们闻错了吧。」 终于知道小姐姐名字的方年心思完全不在闲言上,他看了眼后视镜,贼兮兮道:「我们也算认识了,我可以叫你怀音吗?」
第23页 怀音,真好听的名字。 过了几秒,他脸上笑意渐渐僵住,操,怀音? 豪门圈里没有秘密,尤其是段方两家是世交邻居,平日里有点风吹草动一下就知道了。 他听自己爷爷说过,最近段家接回了个段老爷子的私生女,当然,更多的他就不清楚了。 所以……这个怀音是段赐的姑姑? 不会吧? 那岂不是自己也要叫她一声姑姑! 方年飞快脑补,脸色越来越尴尬,完全没有注意到平时路灯通明的山路变得朦胧起来。 也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在这山路上绕了好几个圈,压根没有走多远。 冷月高悬,白雾茫茫,冰冷雾气沾湿黑夜,萧瑟夜风撞在车上,发出如野兽般咆哮的吼声。 世界突然变得安静又沉寂,听不到引擎声,车灯照出去,黄色光亮直接被黑夜吞噬。 灯光触及不到的地方,暗色一点点加深,阴谋诡计的黑笼罩在上,在其间似乎有窸窸窣窣诡异的声音作祟,引人嵴骨发寒。 方年察觉不到这样的变化,他只听到耳边有一道声音,让他往前开,往前开。 原本尴尬的神色渐渐变得迷离,他不再说话,晕头转向循着那道声音,狠狠朝油门踩下去。 「方年,剎车。」 晕乎乎的大脑里,突然炸响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令他神志陡然清明。 眼前就是悬崖,方年卧槽一声,惊地直踩剎车。 同样也陷入迷离状态的段赐差点撞上前座,安全带勒得他脖子生疼,这才清醒过来。 他嘶了一声,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怀音。 怀音稳稳坐在那里,淡定无比:「鬼打墙,高级迷幻阵。」 段赐:「……」他好像明白她为什么要上这辆车了。 她说着,又朝方年看去:「想杀你的人,倒是废了不少功夫。」 方年:「??」 「不是,我刚才怎么了?」他到现在都有点懵,明明刚才是在想事情,怎么突然就进入了那么玄的状态。 「谁想杀我啊,卧槽,我又没惹谁!」 方年心有余悸,打开车窗往外看去,周围雾茫茫一片,看不清来路去路,显然有点不正常。 前方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蠕动,渐渐凝聚成一道人影,人影无脸,只有一双诡异的猩红色眼睛,紧紧盯着他。 方年与那玩意面面相觑,半晌,他抄起车上的金属摆件,骂骂咧咧下车。 「什么玩意也敢挡小爷的道!装神弄鬼,看我不打死你!」 他叫嚣着沖黑影过去,看样子是要打一架才罢休。 段赐服了。 真心服气,碰上这种情况都这么虎,也就方年这种脑干缺失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怀音小姐,帮个忙?」他只好求助怀音。 怀音即然坐上车,就没打算置之不理,不过她不打算亲自动手。 最近使用仙术太频繁,她这具破烂身子是承受不住了。 她慢条斯理摘下黑色手镯,轻轻抚了抚镯子表面,低声道:「黑曜,看你了。」 那镯子没什么稀奇,但段赐却分明看到一双琥珀色的蛇眼睁开,亲昵地蹭蹭她手指,像是在撒娇。 怀音将镯子往窗外扔出去,那镯子落地变成一条黑蛇,一瞬间涨大犹如人身般粗,横冲直撞往人影那边冲去。 看着眼前堪比特效大片的场景,段赐嘴角抽了抽,心想龙没看见,倒是看到了一条大黑蛇。 「他是黑曜,和鎏金一样都是神兽,以后会常见。他脾气暴躁,记住别惹他。」怀音大发好心提醒一句。 多数仙人漫游寰宇,小部分还留在崑崙不周山,这些传说中的神兽也留了一批在这,而在人间出现的神兽,大多是贪玩跑出来的。 它们一旦出崑崙,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这也就便宜了怀音,千年间,她抓了两只供自己驱使,等未来记起过去,这两只也是要送回去的。 「哦。」段赐干巴巴应了一句,他更加确定过段时间自己能看到龙这玩意了。 车外面。 方年目瞪口呆看着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黑蛇,气势汹汹沖入雾气中,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断那黑影的脖子,然后咔嚓咔嚓吞下肚子。 黑曜以简单粗暴的方式破解了迷幻阵,身为阵眼的黑影一消失,雾气陡然散去,但周围还是黢黑一片。 黑曜化作人形,经过方年时,不屑冷哼:「无知小儿,凡人之身也敢与恶灵抗争。」 方年:「……」 魔幻,今晚真魔幻。 这黑蛇是怎么突然变成人的? 眼前长发青年英俊帅气,他正暗忱这小子还挺帅的时候,只见他走到他车子旁,从车底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东西一拿走,整片天地恢復正常,终于能见月光,冷冷清清的黑夜此刻平静如水。 那东西是个罗盘,上面绑着一只小囊袋,露出几搓毛髮,盘底刻着阵法,要是今天怀音没坐上车,方年必死无疑。 黑曜嫌恶看了一眼,问道:「怎么处理?」 「扔了吧。」怀音摆手,这玩意就是让方年进入鬼打墙的第一步。 下手之人还在罗盘上刻了迷幻阵,以吞吃过人类的恶灵为阵眼,这是第二步。 也不知什么仇什么怨,势必要方年死的不能再死。
第24页 「等等!」方年追上来,他抢过那罗盘,「这什么玩意?」 「你是谁他是谁你怎么懂这些?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前几天朱莉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转头他遇到这奇怪事,当下立即反应过来,好傢伙,他自己也遇到玄学之事了。 他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有点兴奋,星星眼看着怀音,希望她能做回答。 看这条大蛇对她那么恭敬,她肯定不一般! 怀音凝视着方年的眉心,死劫黑气正在消散,化作功德点点落入她袖中。 他问得急,怀音心情不错,便伸手在罗盘上点了点,金色灵力灌入其中,脑中顿现施咒之人面貌。 看了会,她眉头一挑,沖方年诡异一笑:「你真要我说?」 方年点头:「你说!」 「这事与你二婶有关,你家之事还是你自己去处理比较好。如果你需要,黑曜可以借给你。其他的段赐会和你说。」 救下方年功德已有,至于其他,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不会去做。 黑曜重新化为手镯,她不紧不慢戴好,从方年身上勾下一缕红色的气。 旁人看不见,只能闻到玫瑰香味愈发浓烈。 怀音盯着手里跳动的气,她在方年的未来里看见了,看见了带着玫瑰香味源头的人。 她试图查看那人的未来,古怪的是,迷濛一片,看不清摸不清。 玄学中人观未来测命理,唯有自身和与自身有牵连的人不可看。 所以,这个人与自己有关? 真是稀奇,千百年来,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与自己有关的人。 怀音语气突然冷肃:「现在,带我去你与人约好的地方。」 * 与此同时,高速行驶的房车内。 【在路上了。】 贺镜怀在好友群里发着消息,看到接连不断的啤酒表情包布满屏幕,他低声笑了几声。 他和方年几人是一起长大的交情,连铮刚从国外回来,于是众人定了酒局给他接风洗尘。 他不怎么喜欢这种聚会,但毕竟是髮小,所以刚结束完杂志拍摄,就匆匆往约定地点赶去。 「哥,你最近换香水啦?」助理小宋正在帮他叠换下的衣服,每件衣服上都有浓烈的玫瑰香,这味道太浓就刺鼻了。 小宋狐疑道:「还是玫瑰味,你该不会是背着我们偷偷恋爱了吧。「 听言,贺镜怀挑了挑眉:「不可能。我是不婚主义者。」 不可能啊,小宋皱眉,直接拿起一件衣服凑到贺镜怀鼻子上。 「你闻闻,真有玫瑰味。那天我在你行李箱里都看到一朵花呢。」 「你鼻子坏了,该去医院看看。」贺镜怀完全没闻到什么味,一把推开小宋。 「叮咚。」 手机进来一条信息,他看着屏幕上那串数字,倏然蹙起眉头,又来了。 划开信息app,上面几十条信息都来自同一个串陌生号码,也是同一句话——为什么? 这样的事已经持续半个月了,一开始是电话,打过来的女人不说话,只是重复为什么,后来就是信息,从一天一条到一天三条,再到最近一天十几条。 信息越来越多,拉黑删除都没用。 也不知道哪个黑粉或私生粉在弄神弄鬼。 贺镜怀脾气出了名的好,经过这事也不免烦躁起来,差点没出动家里关系顺着网线去找背后的人。 最后还是小宋给劝下来的,只是报了警。 关键就在于这个,他报警后还在等待结果中,这期间他换了张手机卡,而现在,这个人又找到了他。 今天工作一天,她就发了几十条信息过来。 为什么?他怎么知道为什么? 贺镜怀脸色一沉,不快地合上手机:「这人倒是消息灵通。」 小宋是知道这事的,一看贺镜怀神色黑的能当墨水用,情不自禁往后坐坐,才说:「警察那边我再去催催,哥您千万别生气,今晚还要和朋友聚会呢。」 小宋还不了解他,越是温和斯文的人,生起气来最狠最可怕。 「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我生气。」贺镜怀面无表情关机。 他决定了,一定要找家里人出面解决这事,不把那女人以骚扰罪告到死,他就不姓贺。 小宋这一路上再没敢触他眉头,半个小时后,他们就到了约定地点荣威会所。 这里属于高档场所,消费群体都是名流,安保隐私极好,因此贺镜怀都不需要戴口罩帽子。 他冷着脸直接下车,长腿大迈,俨然心情爆炸中。 小宋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偷偷给经纪人诉苦,希望他再去催催警方,赶紧找到那个黑粉的信息。 到了包厢,贺镜怀先去上厕所,让小宋先进去。 他上完厕所,抔了一捧冷水洗脸,说实话,他现在是真的不爽。 那女人随时随地给他发信息,让他有种被监视的感觉,事实上这几晚他也没睡好,总感觉有什么人在暗中窥伺他,搞得他精神都有点萎靡。 「叮咚。」 耳边再次传来信息送达的提示音,贺镜怀身子一僵,下意识在周围看了一圈。 厕所门都是开着的,这里没有人。 那就是他的手机?可他关机了。 「为什么!!!」正有点惊悚时,声嘶力竭的吶喊仿佛从虚空而来,在他耳边炸响。
第25页 他豁然回头,面前的镜子里突显一张女人的脸,女人脸色惨白,长得跟妖精一样,美则美矣,她的眼睛却闪着绿油油的光。 「操!」 贺家世代从军,虽然到他这辈走上了花路,但警觉性还是有的,来不及思考这什么情况,他连忙后退。 谁知几条藤蔓突然从镜子里穿出来,精准地攥住他的脖子,藤条一寸寸裹紧,力道大得令人头皮发麻。 「这……」 还未说出口,下一秒,藤条用力将他扯入了镜子里。 卫生间顶灯闪烁几下,重归平静,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 只有一枚树叶飘飘荡荡落下,落在洗手池边上。 安静、诡异。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红线陡生 「是是是,哥,你赶紧催催警方。镜怀哥又收到简讯了,他心情很差。」 「好好,我安抚一下他。」 小宋没有着急进去,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后才推门进去。 他身为贺镜怀的助理,平日里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也时常接触他圈子里的一些豪门少爷,那群傢伙镁光灯下个个人模狗样,私底下闹腾的很。 结果一推门,并没有预想中的场面。 偌大的包厢里只有三个人,宋年小学生一样坐在那里安静如鸡,他旁边就坐着段赐,再旁边…… 小宋瞳孔地震,卧槽,整治朱莉的大佬!! 听见声音,怀音抬头,眼前的人身上缠绕着无数红色气体,浓郁到几乎实质化。 她半眯起眼,可这依旧不是源头。 「还有个人呢。」她直勾勾注视着小宋。 「呃……镜怀哥在上厕所,马上就来。」小宋不明所以,求救般看向比较熟悉的方年。 方年只说:「你先坐,坐下说。」 来的路上方年已经从段赐那知道了具体情况,嗐,原来不是姑姑,是大佬。 或许大佬都是神秘的,做事从来不会解释太多,所以当怀音让他把聚会的人遣散时,他也不清楚她究竟要做什么。 等小宋坐下后,他悻悻望向怀音:「大佬,怎么回事呀?」 「目前并不清楚。」 怀音很少遇到这样无解的时候,大多情况她一眼就能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今天不仅是看不清那个贺镜怀,更不知道玫瑰香味来源。 这要等贺镜怀出现,才能解开谜题。 她淡瞥一眼略显侷促的小宋,说道:「你身上的玫瑰味很香。」 说到这个小宋就来劲了,他嗅嗅自己身上,激动道:「我就说有玫瑰味吧!镜怀哥还说我鼻子有问题!」 他一股脑把最近的事情都讲了出来,听的方年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寻常人遇到这种事,心态早就崩溃了吧。 怀音却若有所思,这种做法很像是恶灵復仇的常用手段,但又不太像,在她看来,更像是一种警告? 那女人在警告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人还在交谈,她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十几分钟了,还没回来。 她不假思索命令:「你们去厕所看看。」 小宋自告奋勇,一分钟后,他奔跑着回来,惊恐道:「镜怀哥不见了!」 「什么!」方年蹭地站起来,给贺镜怀打电话,电话却一直提示已关机。 怀音要见镜怀哥肯定是有原因的,现在他人不见了,方年有些心惊胆战,该不会也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吧? 他紧张地看向两人:「打不通。」 怀音脸色突然难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与自己有关的人,可千万别死了。 好好的一个人不可能无故消失,男卫生间她进不去,她只好闭上眼睛,用神识探知里面的情况。 未几,她睁开眼,「洗手台上有片树叶,去拿过来。」 「马上!」 小宋匆忙来去,几乎是跑着回来的,「给!」 怀音定定看着手中的树叶,这是油麻藤的叶子,叶子表面日月光华之灵馥郁浓厚。 原来是成了精的天地之灵,怪不得她看不出来头。 这油麻藤和玫瑰……之间有什么干系呢? 小宋见她不说话,很着急问道:「大佬,您是看出什么了吗?!」 「安静点。」 怀音眉头一紧,另外两人识趣地捂住小宋的嘴,静静等待着她的下一步。 她摘下手套,纤长白骨露出,惨白妖异,食指点在那树叶之上,往其中灌入灵力。 随后肉眼可见的,大家看到一条绿色的气往外延伸,飞出窗外落在黑夜里,她指尖骨头动了动,一只小小的白色蝴蝶振翅飞起,绝美梦幻。 骨蝶翩跹,顺着绿线追踪过去。 如若协会那两人在这,今天恐怕下巴都要掉在地上,这一招以骨为引用于追踪循迹的骨蝶,可是如今玄学门派中最大的天一派早已失传的绝学! 「好帅我好爱……」方年激动地掐着小宋的胳膊。 小宋:「……」虽然但是你别掐我了!! 但转头他也星星眼,虽然白骨什么怪惊悚的,但是真的很帅啊有没有,跟科幻片似的。 骨蝶没入黑夜,不过几个唿吸就找到了油麻藤所在位置。 怀音正闭着眼感受它传回的信息,突然,骨蝶被无尽的黑暗吞吃,化作尘粉消散。
第26页 怀音勐地睁开眼,好重的怨气! 事情紧迫,她五指成抓,徒手破碎虚空划出一道涟漪,包厢内的空间顿时扭曲,犹如水滴落入湖面,涟漪缓缓散开,变成一面水镜。 水镜之后,是一幢奢华无度的欧式别墅。 顾不上震惊,段赐肯定道:「御湖别墅!」 这栋别墅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在这住的都是赫赫有名的富豪名流,这是他亲手开发是别墅区,他绝不会看错! 「跟我进去。」怀音再次动用仙术,反噬之痛涌上神经,她压下喉间的腥涩,迈步进去。 四人一同进去,直接从荣威会所瞬移到了几十里开外的别墅门前。 涟漪水镜缓缓消失,段赐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就是空间传送! 现在才晚上八点左右,周边人家灯光大亮,而眼前这幢却沉默异常,无灯无光,平静安逸。 怀音冷冷看着被绿色屏障包裹的别墅,她全盛时期用起撕裂空间这招丝毫不费力,今日却大受打击。 她用力捏紧拳头,戾气横生,她一定要那只成了精的油麻藤好看! 她看出这别墅里有个聚灵风水宝阵,想必是这家人找高人制阵,以此绵延运势。 那人设置的阵法很普通,但他却没想到这里的油麻藤和玫瑰已经生了灵智,在经年累月的灵气滋养下,终于成了精。 与普通的动植物成精不同,它们修炼只能修成精怪一族,而油麻藤和玫瑰却为天道所爱,经过高人点化开智,它们成的是天地之灵。 天地之灵生来拥有灵域,力量强大,若安分守己修炼,来日位列仙班也不是不可能。 那绿色屏障就是油麻藤的灵域。 但现在,花园内缠绕在花架上的油麻藤无风自动,怨气冲天,下面一簇簇玫瑰群已经衰败枯死,其间隐约有悽戾哀嚎传来。 它们已经杀了人,等待它们的只有魂飞魄散。 「可惜了。」 怀音沉默,腕间黑曜化形,近乎粗暴地地撞开油麻藤的灵域。 也不用黑曜废多大力气,第二次撞上去的时候,几根藤条凭空出现,攥住他们的脚腕,直接将他们拖了进去。 一片尖叫声中,除了黑曜和怀音稳当落地,其余三人七仰八倒摔落在一座漫无边际的花园中。 * 这栋别墅是欢乐传媒徐总的家,李丽思是徐总的妻子。 李丽思在花园中不停地奔跑着,可怎么也跑不出这片天地,身后紧跟着漫天飞舞的藤条,地上全是玫瑰的刺,割得她脚底鲜血淋漓。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她家就频频出现怪事,她心有余悸找了大师,没想到大师还没来,她和儿子徐智旻就被拉入了这片花园。 然后儿子消失不见,会动的藤条一直在追杀自己,她只能一直逃一直逃。 周身没有一丝光亮,唯有头顶红月高升,血色月光映得整片天际发红,鬼气森森。 「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丽思吓得泪流满面,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身后的藤条仿佛故意捉弄她,堪堪追上她时,又陡然停下,好整以暇给她喘息时间。 她跑着跑着,看到前方不远处亮起一阵金光,喜极而泣连滚带爬跑过去。 「救命啊!救命!」 * 「卧槽——他们在干什么?」 「这不是徐智旻吗?」 「镜怀哥呢?」 被拉入花园后,黑曜破开幻境,直接找到了身处灵域的活人所在处。 遗憾的是,还是有两个人失去了声息。 除他们之外一共有七个人被拉入这里,眼前景象可以说是群魔乱舞,这里地上到处是枯死的玫瑰花瓣,遮天蔽日的油麻藤几乎笼罩整个天空。 贺镜怀不见,那六人被藤条固定在原地,表情惊恐地望着天际,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惧怕的场景。 「别弄了!别弄了!我错了饶了我吧!」唯一认识的徐智旻和三个年轻人在藤条里,挣扎滚动,痛苦叫喊着同一句话,其中两个人已经死去。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直挺挺躺在地上,像是被打了麻醉无法动弹,但意识却是清醒的,眼珠子咕噜噜乱撞,里面全是惊恐不安。 警服青年行为最为怪异,他跑两下然后摔倒在地,紧接着又跑起来再摔倒在地,如此反覆。 至于贺镜怀,不知所踪。 「他们落入了循环。」怀音眉头紧锁,这油麻藤的修为竟如此高深,支撑了六个人的幻境,竟还有余力对付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段赐问道。 「看看就知道了。」 怀音指尖金色灵力波动,在虚空中落成一道探知符文——幻境回溯。 在幻境中循环的几人头顶瞬间出现画面,轮番播放着他们身处的幻境。 徐智旻和年轻人落入的循环是反覆在被强/奸,白大褂在反覆经歷被解剖的过程,警察男子则是在经歷被车撞的场景。 一次又一次,油麻藤要他们经歷它或者别人承受过的痛。 挨个看过去后,大家很快猜出些什么,各个神色愤恨地瞪着这几人,恨不得他们就这样死在这里。 怀音捋清思路,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家的玫瑰丛和油麻藤伴生化灵,但玫瑰精被害,油麻藤是在报仇。」
第27页 结合段赐提醒了徐智旻的身份,事情就简单明了了,在怀音眼里,不过又是一个唏嘘遗憾的故事。 玫瑰成精后化作人形,不知为何被徐智旻和朋友侵犯致死,这种有钱有权的豪门少爷杀了人一点都没有心虚,反而让警察伪造成车祸现场,法医装模作样尸检草草了事,最终盖棺定论成意外。 谁也不知道在某个夜晚,被上天宠爱的精灵就这样悽惨死去,连还手余地都没有。 油麻藤无法忍受好友就这样死去,它们辛辛苦苦修炼化形,没有害人之心,却被人类的恶意贪婪所害! 所以它计划筹谋,挨个将他们拖入灵域,即便最后会魂飞破散也要为玫瑰报仇血恨。 可是贺镜怀呢?这与他又有何干? 该不会…… 怀音神情冷漠:「你知道这件事吗?」 小宋连忙解释:「镜怀哥绝对和这件事没关系,他混是混,但绝不会做这种事!」 段赐和方年附议:「我也担保,他绝对是好人!」 「啵。」 奇怪声响从上方传来。 怀音听见声音,倏然抬头望向上方。 巨大的油麻藤忽然吐出一个藤球,藤球悬挂在空中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被绞晕的贺镜怀。 贺镜怀垂着头,黑色额发落在眼前,又被风吹起,露出精緻深邃的面容。 「我靠靠,镜怀哥!!」小宋大声叫着,蹦跳起来试图去够到他。 他们三人注意力都在贺镜怀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怀音竟微微有些发愣。 怔愣过后,心中已是惊涛骇浪翻滚,这个人,和阿照竟然如此相像! 记忆碎片中见到的阿照虽然面容模煳,但隐约能勾勒出大致容貌,贺镜怀很像他,却也不是很像。 两人给她的感觉并不相同,阿照是桀骜不驯的,而眼前这人,眉眼儒雅柔和,即便闭着眼也遮掩不住他本性中的温雅。 不仅如此,在她看向他的那一刻,她尾指出突生一根姻缘红线,一点一点攀附到他的尾指处,然后绑住。 人类姻缘是命中天定,是早就安排妥当的宿命,除非天命更改,不然不可违背。 她就算失去记忆也知道绝不可能有平地生出的姻缘,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这件事偏偏她眼前发生了,她和一个凡人,有着命中注定的缘分。 所以这就是她看不到他未来过去的原因? 怀音唇角勐地拉平,心情盪入深渊。 她不接受! 当初只是看到一点点记忆,她心中就生出对阿照的缱绻情意与爱而不得的恨意,她清楚知道自己曾经肯定深爱着他。 若记忆回来,她也必定要找到阿照。 而如今出现一个和他长得相似的人,那么他是阿照转世?还是另一个人? 怀音不确定,但她唯一确定的是,她不会接受这段不切实际的感情。 除非他就是阿照,但他不可能是!因为转世之人容貌相同,灵魂却已经变化。 贺镜怀只是相似罢了! 「爱就爱一人,从一而终。」这个想法在脑海中浮现,仿佛从前过去一直被她贯彻执行,所以到此刻,她下意识想起。 怀音没有犹豫,丝毫不顾反噬,周身金光爆开,其中戾气翻涌,杀意昂然。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化骨未剑,狠狠噼向那条红线。 她要斩断这情缘! 第12章 玫瑰之怨 段赐三人看不到红线,只看见怀音左手骨头瞬间开裂组成一柄长剑,发了疯一样朝空气砍去。 无形的气波轰地散开,掀起一阵尘土。 斩不断! 怀音震惊不已,右手被震得骨头髮麻,红线却依旧牢牢生在那里。 这绝不可能! 姻缘天定,唯有天可以更改,仙有仙术,逆天而为再简单不过,她怎么可能斩不断一根红线! 反噬再次上涌,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痛起来,她脸色难看无比。 算了,还是先处理眼下的事。 她挥手径直割断藤条,小宋和方年连忙接住仍然晕着的贺镜怀。 这时,女人的唿救声从远处传来,急促又惊惧。 李丽思终于跑到了金光面前,这么久终于见到活人,她喜极而泣,毫无形象地大叫道:「救命!身后有东西在追我!」 「救救我!我有很多钱我都可以给你们!救我!」 身后追赶她的藤条来势汹汹,似乎是见到李丽思即将要获救,大家明显感觉到藤条生气了,它飞舞的更加迅速。 见状,黑曜化为蛇形与藤条缠斗在一起。 李丽思原本正拉扯大家的衣服试图求救,结果一条巨蛇擦着她脸颊游过,本就吓得要死,顿时更加癫狂,飙出高音。 「蛇!蛇!」她软了腿,恐惧至极往后爬去,整个人灰头土脸。 段赐和方年都认识李丽思,徐智旻和她都在这里,那么这件事的缘由已经不言而喻。 不出意外,她或许也是导致玫瑰精死亡的一个导火索。 方年才懒得管她,和小宋将贺镜怀弄出来后就在旁边守着,也不知是那藤条太难扯还是怎么,用了些力气后,他现在有点唿吸不上来。 总感觉,快要窒息了。 「别叫了,你真得很吵。」到底是长辈,段赐伸手将李丽思扶起来。
第28页 李丽思看到段赐在这里,恐惧却大过惊喜,她推搡着尖叫道:「带我出去!带我出去啊!」 要不打晕她吧,段赐正这样想着,怀音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骷髅手从旁边伸出。 一点都没有留情,狠狠掐住了李丽思的脖子,另一只手从她脖子里勾出一条项鍊。 项鍊上挂着圆圆的琥珀,透过蜡黄色,只见里面悬浮着一些碎粉末。 怀音面无表情看着那粉末,下一秒手指骤然用力,语气兇狠,一字一句问道:「我、的、骨、头、为、什、么、在、你、这、里!」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自己的骨头。 更没有想到偷她骨头的人,居然将她骨头磨碎碾粉制成辟邪之物送给别人。 李丽思原本应该也要落入幻境,但蕴含着她修为的骨头却可令人百毒不侵,所以她才保持着清醒。 仙骨坚如磐石,绝对不会就这样被人轻易碾碎。 除非那人也是仙! 怀音眯起眼,厉喝:「说话!」 「呜……」李丽思被掐到要断气,压根说不出话来。 她不耐烦至极,金瞳中怒气喷涌,湛湛金光射入她的大脑,索性直接开启搜魂。 神识刚游蹿到李丽思的大脑,连结突然断开,如手腕般粗壮的玫瑰根茎贯穿李丽思的心口,肆意邪恶地吞吃着她的血液。 「你怎么可以杀我想杀的人呢?」 「这里的人只能我来杀!」 在女人鬼气森森的笑声中,李丽思迅速干瘪成一具干尸,彻底没了唿吸。 怀音豁然抬头。 不远处黑曜和油麻藤打的难捨难分,油麻藤藤条太多,黑曜有点处于下风。 而面前漂浮着玫瑰精的灵魂,她正缓缓收回沾满血的手,那漂亮妖冶的面容下竟有三张人脸来回闪烁。 怀音心一沉,她居然把死去的人的魂魄都吸入自己身体,化作部分修为滋养。 这样的所作所为与恶灵完全没差别,等她杀完这里的所有人,她会成为鬼王。 对付起成为鬼王的天地之灵,现在的她也会自伤八百。 「你又何必亲自动手,他们犯罪下了地府自有惩戒。」她嫌恶地松开李丽思的尸体,沉声说道。 「惩戒?」玫瑰精低声不屑笑了起来。 下个瞬间,她神色一狠,怒吼道:「若有惩戒,像他们这种人不早就应该死绝了吗!」 如果有惩戒,她就不会死! 玫瑰精眼中流下两行血泪,虚无的身体游荡在众人身边,她时时低声笑,又忽然高昂尖叫。 「当年我和姐姐经过高人点化生出灵智,修炼百年只求那通天之道,谁知有天她派人将我们挖到她家作为风水阵的阵眼。」 她飘到李丽思的尸体上方,恨恨踩踏而过,又飘到仍在幻境中挣扎的徐智旻几人面前。 「我化为人形后,一日无意被徐智旻发现,他口口声声说爱我,我愚蠢,我信了他的谎话!我一心爱他,他却和别人厮混!」 「我去找他理论,他竟给我下药然后和他们一起将我轮/奸!这个窝囊废发现我似乎没气了就去找妈妈!」 「李丽思知道后不仅不愧疚,派这个警察要他伪装成车祸意外,我当时还活着啊,我求他救我,可他还是把我撞死!而这个法医明明知道我不是车祸死亡,竟也什么都不说!」 「他们明明可以救我的!」 「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死!这仇我亲自报了才痛快,若地府有用,这世间哪还有那么多怨鬼!」 玫瑰精声声泣血,边说边在大家周身游荡,被爱人背叛的痛苦化作尖叫几乎要震碎耳膜。 最后她停在怀音面前,绕着她不停旋转。 片刻,她笃定说道:「你似乎很厉害。」 「但这是我和我姐姐的灵域,今晚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玫瑰精桀桀桀斜笑起来,躯体突然涨大,整个空间有什么东西在被她极速吸取。 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方年,方年绝望地喘着气:「氧气,没氧气了!」 紧接着小宋和段赐艰难地唿吸起来,忍不住捂住脖子大口大口吸气,窒息的感觉沖入大脑,瞬间痛苦跪倒在地。 失去氧气就相当于失去行动能力,正在打斗的的黑曜也重重落在地上。 更别说在幻境里的几人,同时僵直了身体,犹如溺水濒死,张大嘴巴徒劳地吸气。 玫瑰精是植物,她的灵域里最多的就是氧气,所以她能控制氧气,她兴奋地看着众人因氧气极速流失而晕倒。 今天晚上,没人能阻止她报仇! 怀音这个晚上已经受够被人玩弄。 先是发现和贺镜怀的姻缘又无法斩断,再是刚找到仙骨下落线索却被砍断,她的怒气值已经飙至顶峰。 「这是你自找的。」 她冷冷盯着得意的玫瑰精,不顾身体残破,用力咬破指尖,在空中迅速划下一道紫雷湮灭符。 血液汇聚,符落完成,灵域上方雷声轰鸣。 眨眼间,紫雷穷凶极恶噼下,却在击中玫瑰精那刻被怀音徒手攥住,紫雷在她手中不甘心地跳动挣扎。 怀音用力一捏,紫电委屈巴巴化作长鞭安分下来,她冷笑勾唇,随即狠狠抽向玫瑰精。 「不可能!你怎么还能唿吸!」玫瑰精惊恐万分,连连后退。
第29页 可那紫电是天道惩戒一切罪恶的产物,无论她逃到哪里,它都如影随形。 被抽中那刻,玫瑰精只觉灵魂颤动,一点点被撕裂开来,一触即湮灭! 「姐姐!」她自知托大,绝望看向朝她飞过来的油麻藤。 「妹妹!」 油麻藤飞身过来,却只捧了一手黑灰。 在怀音手中,玫瑰精根本没有撑过一个唿吸! 怀音手执紫电,戳到油麻藤脖子前,淡漠道:「你也要去死还是臣服。」 毁天灭地的雷电之力就在眼前,油麻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心中再愤恨不甘,但在绝对力量面前,也只能俯首称臣。 都怪她们粗心大意,只顾復仇,却忘记这世上还有玄师存在。 几乎可以想像被这样强大的玄师抓到后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未几,她脸色衰败,绝望道:「你杀了我吧。」 没想到怀音却是松开雷电让其回去,只说:「把人都给我弄出去。」 「至于这几个人,你想报仇就报仇吧,也算了了她心愿。」 油麻藤一愣:「你说什么?」 「你已经杀过人,反正最后结果都是灰飞烟灭,再杀几个又何妨。」 怀音语气没有任何感情,她收好那项鍊,随后撕开灵域空间。 在跨过去之前,冷漠如水的声音再次落下。 「践踏别人心意、视女人为玩物、目无法纪,他们该死。」 油麻藤又是一愣,她怔怔看着女人孤寂孑然的背影,心中感激谈不上,更多的是不解。 她遇见过的玄师虽憎恶分明,但也按照纲常处事,一切按法则真理行事,死板无趣。 哪个玄师会这样说?更不可能放任她这样做。 她静默坐了会,在起身朝徐智旻几人走去,凝视着苟延残喘的几人。 徐智旻已经清醒过来,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跟妖怪一样艷丽的女人,顿时大叫:「你不要过来!!」 惊吓间竟然尿了裤子。 看他这副模样,油麻藤不禁流下几滴泪,妹妹爱上的就是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男人。 妹妹,我帮你报仇。她在心里默默说到。 与此同时,背上忽然伸出无数藤条,犹如一双翅膀张开,又将徐智旻包裹起来。 灵域里,一片肃杀。 - 徐家客厅。 「好晕……」 「嘶——」 晕过去的段赐几人陆陆续续醒来,还都有些迷茫,张望了一圈,发现脸色苍白的怀音正淡定坐在那里……喝茶? 旁边站着一个极其漂亮的陌生女人,她的眼睛是绿色的,头髮上还攀着不少藤条装饰。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女人就是那会动的藤条精吧? 方年跳起来,连忙后退几步。 他退的急,没看到身后有东西,撞到后下意识回头看去,偌大客厅里竟然摆放着六具干尸! 「卧槽!!」方年这辈子没看见过这么惊悚的场面,怂得缩到边角处瑟瑟发抖。 段赐默默将小宋扶起来,然后向怀音问道:「……都处理好了吗?」 怀音身子已经到极限,灵魂深处寒得彻底,喝热茶也无济于事,见他们醒来便放下茶杯。 「留个人下来打电话报警,会有专门的人来处理。我要赶紧回去。」 段赐应声:「好。」 「等下。」方年害怕归害怕,但也是好奇的,他小心翼翼看向陌生女人,「她是?」 闻言,油麻藤尽量客气地展开笑容:「我是油麻藤,很抱歉把你们捲入其中。」 破案了,就是油麻藤。 方年更好奇地看向脸色苍白的怀音,所以在他们晕倒的时候,这大佬到底做了什么哇!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油麻藤咋乖成这样,还有那些尸体算什么啊啊啊! 「所以你为啥抓我家镜怀哥?」方年问道。 油麻藤笑容顿住,像想起什么笑容渐渐消失,她指着地上还晕着的贺镜怀,说道:「其实他原本可以救我妹妹的。」 「当时妹妹在被…的时候是在一间会所,她被下了药没法动弹,但听见他敲门进来问徐智旻要东西,他明明听见里面有声响,他却无动于衷。」 「如果他能进来看一下,我妹妹或许就不会……」 说到这儿怀音就懂了。 怪不得她觉得贺镜怀收到的信息像是警告,玫瑰精一开始也没想杀他,只想警告他希望他能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主动承认也不至于被拖入灵域。 「不过遇到困难的时候,不是所有人一定要伸出援手,是我和妹妹太偏激了,很抱歉。」 油麻藤时日无多,等报警之后她就会遭受天罚灰飞烟灭,所以道歉也是真心诚意的。 「你在胡说什么!」 就在这时,贺镜怀勐地从地上坐起来,语气极为生气。 小宋惊喜道:「哥你醒了!」 贺镜怀是和大家一起醒的,只不过因为从幻境中醒来头还有点晕,想着闭目养神一会。 那要命的幻境中,一直有女人尖叫问他为什么,还给他播放那画面,辣眼睛不说还吵得不行。 好不容易躺一会,结果就听见有人在数落自己的过错,他看向正对着的人,认真解释。 「那天我在隔壁和朋友聚会,有人说徐昭旻也在,就问他要不要一起玩,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第30页 徐昭旻这傢伙仗着家里有钱一向玩的混,在会所里厮混是常有的事,他一向不喜欢他,那天是听到一些声响,但只以为是会所的女人。 谁知道这傢伙胆大包天在违法乱纪。 现在他也知道了,敢情他遭受怪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因为他。 贺镜怀脸色实在不好,怒而看向小宋:「徐昭旻人呢。」 小宋:「……」完了,他哥这回是真生气了。 「死了。」 女人冷峭的声音响起,陌生又熟悉。 「死了?」贺镜怀一怔 扭头看向出声的人。 刚对上怀音漠然的眼神,贺镜怀突然收声,只是静静凝视着她。 沙发上女人五官精緻绝美,脸型优越,虽然穿的古怪,但难掩优雅,金色瞳孔华丽,眼底幽幽沉沉,恍若一眼望不到头的夕阳余晖。 微微吊起的眼角和眉梢都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疏离,又冷又妖。 娱乐圈中美女多如鸿毛,饶是贺镜怀看过那么多,也没有这一刻来的惊心动魄。 经常有粉丝在他v博下评论,说见到他第一眼,就已经把两人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他从前只是一笑而过,现在却忽然明白,这或许不是夸大其词。 贺镜怀对情情爱爱一直不是很在乎,他身处高位,任何东西都信手拈来,以至于反而觉得无趣不屑,他对所有人以礼相待,维持着表面平和。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深处是薄凉的,所以宁愿孑然一身,也不愿动心。 但这一刻,他荒唐地听到心跳声轰鸣。 更荒唐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你看我做什么?」怀音蹙眉,她很讨厌别人这样盯着自己,尤其是这个可能会和自己在一起的人。 她的声音太冷,贺镜怀敛下心绪,礼貌地沖她点了点头,为自己冒犯的行为道歉。 「抱歉。」 怀音一点都不想和他多攀谈,嫌恶收回眼神,警告道:「再这样看我,我挖了你的眼睛。」 说完这句,她已然支撑不住,努力凝聚的灵气轰然消散。 她忽然蹭地站起来。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她勐地弯腰吐出一口黑乎乎的血,看起来非常痛苦。 随即,她脸上的皮肉顿然腐烂消散,一半白骨惨败阴森,一半残缺血肉模煳,犹如艷鬼。 不难想像,衣服下面的躯体也是如此。 这段日子的滋养终于功亏一篑,再次回到当时醒来的模样。 如此场面,众人禁不住直抽冷气。 尤其是贺镜怀,他整个人也是有点懵的,说实话他并没有想到第一回 见色起意就出现这样的场景。 真是,令人意外。 第13章 贺镜怀来了 怀音又变回枯骨状态后,整个人周身都荡漾着无限杀机,段赐都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暴起砍人,连忙叫了老楚过来接她回朝夕阁。 徐家那边暂时让小宋留下报警。 小宋人傻了:「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啊?警察会信这么离谱的事吗?」 什么油麻藤玫瑰成精报仇,不分分钟把他当神经病啊。 「放心,我陪你一起。」油麻藤安慰道,「会有专门的人处理这种事的。」 「对对对,段赐和我说过有专门的组织,这边就靠你了!」 方年将收尾的工作交给小宋,一把拉起贺镜怀,「哥,你陪我回趟家,我有事要处理。」 「她叫什么名字?」贺镜怀目光幽幽,直勾勾盯着早就消失在门口的地方,恨不得盯出一朵花来。 「你说大佬吗?」 「她叫怀音,啧,就是段家接回来那个。」方年感慨,能碰上这么奇幻的事,这辈子也算值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对他下手的人,他可没忘! 二婶是吧?他倒要看看他做了什么要让二婶置他于死地! 他咬牙切齿说:「哥你都不知道,今晚居然有人要害我,要不是怀音大佬,我早就死了!」 贺镜怀低声默念这个名字,怀音…… 「很好听。」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方年:「??」 你不对劲!! 徐家的鸡飞狗跳怀音不得而知,她坐在车里,手中紧紧抓着那琥珀项鍊,面色极其阴沉。 「之前让你去查凉山的事,你可有差人去查?」 「已经叫人去查了,时间跨度有点长,也许会比较慢。」 怀音沉默一瞬,说:「顺便再查查徐家之前接触过的玄学中人,给我一份名单。」 她的骨头若真的被人撵碎成粉制成辟邪物品,那这范围可就大了,不仅找起来麻烦,耗费的时间精力更是不会少。 但不管如何,既然有了线索,一切都好说。 等找到罪魁祸首,她一定要让那人付出代价。 她用力捏碎琥珀项鍊,骨粉飘然而出汇聚成一条细线,穿过微微撩起的长袍,慢慢回到她的膝盖处。 段赐终于看到了她衣袍下的模样,与他想像的相差很大,空荡荡的大腿根处塞了一根树枝,再由金色灵力裹住做支撑。 他是听到先前怀音质问李丽思的,其中缘由他也不敢多问,点头说好。 「您怎么又变回这样了?」他想起那口血仍心有余悸,倒也不是说短短几天就有了感情,只是因为她掌控着段家的命运。
第31页 「我大部分修为都在那两根骨头里。」 怀音很少对人解释什么,她点到即止就不愿再说话。 大部分修为?段赐一惊,也就是说这几天她展露的手段不过是小部分能力? 小部分都如此通天,那全盛时期又该是怎么样的场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不敢想,安静闭上嘴,心中做好决定以后绝对不能忤逆她。 - 朝夕阁。 这两天连续了结两桩案件,怀音受伤严重便一直窝在房间里修养,闭门谢客,三日未曾出门。 她遣走段赐和黑曜一起去查仙骨丢失,至于徐家灭门一事,在小宋报警后协会的人过来料理了后事。 官方通报将这件事定义为兇杀,缘由写得清清楚楚,并对外宣传罪犯已经落网。 这新闻一报,远在国外和小三厮混的徐总整个人都懵逼了,几天没回国,他全家死光了? 不仅如此,他娱乐公司的股价暴跌即将破产,于是连忙赶回家处理这事,忙的焦头烂额。 很快有人听说他突发心梗进了医院,当晚就嗝屁了。 怀音知道这个消息后,想都不用想这傢伙肯定也是害玫瑰精的一环,只不过远在国外无法下手,他一回来就是他的死期。 谁动的手不言而喻。 她看见了油麻藤的未来——协会和监管局的人没那么好说话,将她□□起来等待判决,她拼死逃出牢笼,怒杀徐总后,然后带着满意的微笑灰飞烟灭了。 至此,徐家灭门惨案这词条高高悬挂在热搜榜上,久久不下。 徐家说有多富贵也谈不上,但至少是经常站在镁光灯下的一家,瞬间引发网友激烈讨论。 【我只能说活该,这种有钱有势的人最脏了。】 【谁知道还有多少女生毁在他们这种人手里?】 【杀得好!死不足惜!】 【警方为什么不出来道歉啊?警察收钱做黑事,这让我们该怎么敢信!】 【有钱能使鬼推磨,冤案那么多,都披着正义的皮做着邪恶的事!】 【正义虽迟但到!】 【不要一棍子打死所有人,人有好有坏。】 【女孩子到底该怎么保护自己啊,太难了。】 …… 网上讨论从徐智旻的行为出发,一路上升到女性生存这种社会关注问题,一时间群情激愤,纷纷贴出近年来无数女生被殴打/妻子被虐被打等等新闻。 最后官方下场为警察法医所做的事道歉,表明以后会更加关注女性生存权利,唿吁大家防范危险才平息大家的怒火。 但在怀音看来,恶就是恶,你永远无法防备他人突如其来的恶意,只有自身强大才能避免伤害。 可惜现在的人类已经不能修炼。 不然女性拥有一定能力后,可以规避许多防不胜防的意外。 她斜斜躺在塌上,一边用日华修復着身体,一边百无聊赖摆弄着手机,长嘆一声。 「你还嘆气,你让黑曜出去玩我都没嘆气。」鎏金丧气沉沉趴在桌上,幽怨道。 鎏金非常生气,当年怀音独自一人前往凉山渡鬼,五十年不回,一回来就带着黑曜出去。 而让他堂堂神兽给一个骯脏的灵魂读恶评! 简直可恶! 怀音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就不信你这五十年自己没出去玩。」 「没去!你让我和黑曜看店,我们哪敢出去呀?」 神兽多顽劣,怀音才不信,她将手机递给他:「这个软体怎么发文字,你帮我看看。」 鎏金一把接过,飞速按着屏幕:「这还不简单,只要……」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来,心虚地将手机还回去,脸拉得老长,「好吧,我出去玩过两次。」 「呵。」怀音冷笑,她就知道。 「谁让你出去那么久不回来,连个消息也不给我,我都无聊死啦。」鎏金明知道怀音性子冷硬,仍故作委屈,看起来可怜兮兮。 「你之前到底去哪啦?」他又问道。 去哪?怀音神情更淡几分,不甚在意道:「阿鼻地狱。」 「你去那做什么?哪里不是恶灵才去的地方吗?」 「去办事。」和鎏金闲来谈话已经是难得,她并不想毁掉这气氛,便移开话题。 「朱莉怎么样了。」 想起那个女人鎏金就来气,他翻了个白眼:「本来就疯,现在更疯,无时无刻都在念叨说她才是陈音。」 这个结果在怀音意料之中,这是对朱莉的第二个惩罚。 算算时间牛头回到地府后肯定上报了阎王,不出意外的话陆游已经被救了出来,这睚眦必报的傢伙肯定会找上门来。 地狱十八层,到时候就让陆游把朱莉带回去投入第七层刀山地狱,那里关押的都是滥杀无辜之魂。 这才是她想给朱莉的最终惩罚。 「我不用再给她念恶评了吧?」鎏金问道。 「不用。接下来的日子你跟着我。」 鎏金瞬间精神了,小狗一样揪起她的衣角,瞪着眼睛看她:「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 「好!!」他化作一头小兽,横冲直撞往她怀里钻,就差没翻着肚皮求摸摸。 怀音敷衍摸了摸他,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怀音小姐,有客人来了。」焦玲的声音。
第32页 怀音不禁蹙眉,她打算闭门五天,怎么还会有人找上门来? 算了,下去看看。 一把抱起鎏金,如当初一样脸上自动缠上黑色布条,她推开门下去。 客人是方年,他带着一个女明星,还有贺镜怀。 怀音眉头微蹙,毫不掩饰对来人的厌弃,即便黑色布条遮住大部分脸颊,那金瞳中流露的冷漠仍清晰分明。 她坐下,冷然道:「你们来做什么。」 「来给大佬送礼!!」方年来之前特地问过段赐,他说怀音做事不求钱,只求功德。 思来想去他也不知道怎么给她功德,最后段赐说找点古老的古物送过去也行,所以他就带着家里一件百年前的藏品过来了。 「这是四百年前的青瓷茶具,大佬你收下!」 方年恭恭敬敬把东西交给焦玲,他感嘆道:「要不是您,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两天他回去大闹一通,质问二婶为什么对他下手,没想到牵出不少事。 原来他那花心渣爹和二婶搞在了一起,二婶怀孕想上位,不仅对他下手还对二叔下了手,如果他妈不是早就去世,想必也得遭她毒手。 好在二叔福大命大没出什么事,等他将人绑回老宅将事情说明,方家老爷子大怒,直接将这对狗男女踢出了方家。 那狗男女肯定不肯罢休,现在老宅还闹腾着呢。 「这里还有张卡,您收下。」他笑呵呵拿出一张卡。 怀音并不需要钱,她眼神掠过卡片,「你若真有心,以我名义捐给有需要的人就好。」 这样也能给她积点功德。 一直没能和怀音说话的贺镜怀见两人聊完,主动说道:「我也是来送礼的。」 他打开精美的木盒,里面是枚上好的翡翠玉佩,灵气丰沛,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希望盛小姐收下。」他目光灼灼,向来儒雅随和的眉眼更加温柔不少。 却没想到怀音看都没看他一眼,只让焦玲去接下。 焦玲默默上前,抑制不住激动偷看贺镜怀,妈呀这可是大明星,家喻户晓的那种! 网上都说贺镜怀脾气好,玉树临风,温润如玉,果不其然真是如此,和方年站在一块,整个人更加沉稳儒雅。 只是他的小心思……好像有点明显。 焦玲悄咪咪收回眼神,暗暗笑了。 鎏金在怀音怀里鼻子都气歪了,他兇狠瞪着眼前眼神发亮的男人,沖他呲牙咧嘴。 别以为他看不出他想做什么!这么多年对怀音有想法的多了去了,他也配? 被呲牙的贺镜怀:「……」 男人的直觉,这头奇怪的小兽似乎对自己有敌意?潜在情敌? 他双眉微微一皱,眼底柔和顿然消失,冷冷与小兽对视。 也完全没有察觉到,从未有过的狠戾在其间一闪而过,汹涌滔天。 怀中鎏金气到上蹿下跳,怀音一把将他按下,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女明星。 「你呢。」 女明星松了一口气,好傢伙,终于轮到她了。 她焦急地开口解释:「我是陈音经纪人介绍过来的,最近我遇到了很多怪事,不知大师能否帮忙?」 怀音现在能不用仙术就不用,改用传统玄学观她面相,定定看了她一眼。 这人印堂黑红,阴气与不属于人类的姻缘红线交错,眉尾短缺昭示福德被断,鼻根凸起灾厄连连,眼袋黑紫阴气悬浮是为阴魂入梦睡不安稳。 她这是被人结了阴亲。 帮她这忙不仅功德少还费时间,所以她打算粗暴解决这问题。 「去拿纸笔过来。」她吩咐焦玲。 「大师,我不要紧吧?」女明星有点狐疑经纪人说的话,怎么问都不问她什么事,这算什么。 纸笔很快拿过来,怀音接过,开门见山道:「你最近总是做梦梦到一顶花轿和一个男人对吧。」 女明星勐点头:「对对,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 「不用多说。」 怀音打断她,边落笔边说:「回去查查你身边人有没有谁拿了你的头髮指甲,有人给你结了阴亲。鬼我帮你处理,人你自己找。」 说着黄纸上简易版的紫雷湮灭符已成,她慢条斯理将其折好让焦玲转交。 「把这符放在枕头底下,今晚入梦男鬼就会彻底湮灭。」 女明星:「……」就这么简单? 她玄学类小说看的不少,这种大师不都应该好好调查然后和恶鬼缠斗才能解决吗? 「就……不用去我家看一下吗?」她小心翼翼问道。 怀音冷漠脸:「不用。」 简易版的湮灭符与前些日子对付玫瑰精的不同,这道意在惩罚,而她又叠加了一道传送符,那男鬼被击中后会直接到地府。 她懒得去查这种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小事,就算特地去查,害过人的鬼最后也会落得下地狱这下场。 与其遥遥无期遭受痛苦,不如她直接送他下地狱。 「你信大佬,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方年沖女明星真诚点头。 「好吧。」女明星心想要不就试试,她问:「那报酬怎么给?」 怀音回她:「与方年一样,以我名义捐点钱给有需要的人就好。」 女明星讪讪应声后率先离开,她得赶紧回去试试。
第33页 「你们还不走?」 见贺镜怀两人还在,怀音目光锐利,无情赶人。 贺镜怀视若无睹,浅浅一笑:「盛小姐,我们还想请你吃饭。」 闻言,怀音周身霎那间冷意翻飞,她木然盯着两人尾指上的红线,她不会给两人有发展的机会。 「不必。」 她毫不留情面,冷声拒绝,随后直接上楼,头都不带回一下。 贺镜怀又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怀音不喜欢他,她的眼神甚至没有正式看过他一次。 为什么?他有这么讨人厌? 网上女友粉无数的贺大少爷头一回感到困惑,他看向方年:「我很难看吗?」 方年问号脸:「你还难看那我们这群普通人就是野猪长相!」 他又问焦玲:「我让人讨厌吗?」 焦玲:「……没有。」 疯了吧,你顶着这张脸怎么问出这种话的!要不要去网上看看有多少人在喊你老公! 焦玲不追星,但也知道他。 贺镜怀出道多年,相貌隽美至极,演技扎实又敬业,与他合作过的人都称他是温文尔雅的君子,嫌少发脾气。 哪怕有不少人借着他的名气上位或碰瓷,亦或是工作时遇到麻烦的事,他也甚少红脸。 又哪怕他出身极好,优越富足的家境也没有养出什么所谓的典型富二代脾性,相反他言谈举止都很大方,一看就是正儿八经的富贵子弟。 所以,这样一个人,根本让人讨厌不起来。 「那她为什么好像很讨厌我?」贺镜怀眼尾顿时垂下,颇有点不服气和幽怨。 焦玲&方年:「??」 朋友,你做出这种惹人垂怜的小狗模样是怎么回事啊!你人设崩了啊! 要是能偷拍就好了,放到网上分分钟引发无数尖叫,焦玲摇摇头,按耐住想偷拍的手。 她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摸出一看,是个陌生电话发来的信息。 157xxxxxxxx:【焦小姐,我是协会的蒋念。你还记得我不?我们想要请怀音小姐吃个饭,聊一下?】 还附带了一张狗头表情包。 焦玲无语凝噎,怎么谁谁都要请她家小姐吃饭! 第14章 阿照的玉簪 那天协会、监管局几人被赶走后,焦玲才知道他们是官方组织,但怀音的态度也放在那里了,她根本不在乎他们是谁。 作为老闆的好员工,所以她直接替怀音拒绝,结果蒋念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是我们会长要见她啦,小姐姐你就行行好,跟盛小姐说一声呗。」 「本来想直接登门拜访,生怕盛小姐生气所以还是吃个便饭吧。」 蒋念在电话那头说道,语气可以说是非常讨好。 天知道他们这几天是怎么过的,那天回去后就和会长说朝夕阁的主人是盛怀音,结果会长激动撅了过去,等醒来就召集了监管局的人开了个小会。 也不知道他们神神叨叨说了什么,总之开完会就要她来邀请怀音吃饭。 不管怎么样,她大约能确定,这位盛小姐绝对非同一般。因为她记起来了,怀音常年登在协会论坛悬赏令第一的位置。 协会会长一直在找她。 思及此,蒋念又可怜兮兮说:「这事要是不成,我会被逐出师门的。」 「……好吧。」 同时打工人,大家都很难。 焦玲也同情她的,想了想便同意了:「不过我不能保证她会去。」 「谢谢!!你说一声就好!」蒋念激动应声。 「不客气。」 贺镜怀和方年在焦玲打电话的时候就走了,她又问几句才挂断电话,拿起收银台上的两个小本本上楼,照例敲门得到允许后才进去。 「有什么就直说。」怀音正在汲取日华,见她进来且面带犹豫,便率先开口问道。 「刚才蒋念打电话给我,说是监管局和协会的人想请您吃个饭。」 「吃饭?」 怀音眸中精光一闪,吃饭是假,试探是真吧。 她讥诮地弯了弯唇:「这届协会会长是谁?」 焦玲庆幸自己问过蒋念,立马就回:「是天一派的臧志鸿。」 臧志鸿。怀音默念着这个名字,她并不认识这人,但天一派她熟,天一派老祖的拂尘还在下面杂物里堆着呢。 如今玄门式微,大大小小门派消失的消失,隐匿的隐匿,说破天也就四五个门派仍然坚/挺在那。 在被打入地狱前,她所知的天一派、仙缘派、正阳派、灵隐寺就是玄门的主要力量,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不知有否变动。 「有说要做什么吗?」怀音又问。 焦玲摇摇头:「没了。」 「那就去看看。」 「您那天那样对他们,就不怕……」焦玲十分意外她居然愿意去。 事实上她现在对玄门中人有所了解,知道怀音和那些人不同,在这个世界上,特立独行的人处境都不会太妙。 更何况他们是官方组织,真要做什么,怀音一人难敌四手。 「他们不敢,去和蒋念说定好时间,我会去的。」 怀音不再多言,指指她手里的本子,「上面是登记的委託人?」 提起这事,焦玲立马把本子递过去,「是,开业后直接来问的人不多,但陈音事情之后,她经纪人好像拉了两个客人来,我都登记在上面了。」
第34页 「另一本是左左登记的鬼,大部分被筛去,留下了这十个比较要紧的。」 怀音翻开本子,上面的人名有两个,一个李泽奇,一个朱漫,简单登记了他们的出生年月日。 玄师看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便可得知该人的命与运、灾祸福德,怀音不算玄师,但她依旧能看出,是因为她这双金瞳是天眼。 道法中天眼也分种类,凡眼见普通物质;直觉眼预言;阴阳眼见鬼;灵眼见仙佛;慧眼灵感与智力并存之眼,能知过去现在未来,看穿一切。 她的眼就是慧眼,因此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人遭遇的事。 李泽奇寿运被截断事关生命,还有三天之期不着急,朱漫则是子女运顿消,子女失踪暂且不急。 至于那些登记在案的鬼,仔细看看竟都是枉死冤死之人,个个怨气极深,且互相有牵连。 她思考了会说道:「今晚就和蒋念他们去吃饭,晚上叫左左把那几个鬼都领过来。」 焦玲一愣:「怎么突然这么急?」 「有事让监管局去做。」怀音合上本子,既然他们找上门来,那也是一个不错的助力。 她渡鬼,有他们负责收尾最好不过。 「好,我马上去打电话。」焦玲拿起手机就要打,又被怀音喊住。 「方年他们走了?」 「已经走了。」 走了就好,怀音目光突然森然,冷声道:「以后这里,姓贺的一律不许进。」 焦玲懵懵地点头,这是在说贺镜怀吧?是吧?他怎么惹着她了,竟然下这种命令。 她忽然想起刚才贺镜怀那副希望人摸摸的小狗嘴脸,她整个人裂开,该不会他真的胆大包天做了什么吧! 阿门,她总感觉接下来朝夕阁会鸡飞狗跳了。 - 蒋念那边接到电话后很是欣喜,马不停蹄定好包厢时间,还特地派了专车接送怀音。 荣威会所vip包厢内。 包厢里一共六个人,那天去朝夕阁的四人组在,还有两个中年男子。 「我说你非要过来做什么,你让双程来就好了嘛,你长得这么凶,回头盛小姐还以为我们是要做什么呢。」协会会长臧志鸿愁眉苦脸道。 自从知道怀音还活着后,他特地和众人开会,警告大家有关她的事千万别去管。 那协会的人自然就不爽了,纷纷问谁啊这么大派头。 可臧志鸿也说不明白,他不认识怀音,关于这个名字还是从老祖宗嘴里听到的。 他们天一派的老祖去世后在地府捞了个职位噹噹,大约是二十多年前吧,老祖突然出现将一柄玉簪交给他,要他转交给一个叫盛怀音的人。 他自然是问了这人是谁,老祖没说,只说是不能惹的人,随后就回地府了。 不过这玉簪在他手里好些年,一直没找到她还以为她死了,谁成想她自己出现了。 所以他就稍微夸大其词了一番,说这位是隐世已久的大佬,修为高深。 这次邀请怀音,一来是希望她与协会合作,二来就是转交这枚玉簪。 可偏偏王源玺也要跟过来,臧志鸿握紧怀里的玉簪,再次愁苦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监管局局长王源玺眉目粗旷自有威严,一看就知道是军人出身。他横眉过去,不爽道:「你们玄学中人都是危险份子,我来探探这个最大的危险份子,不行?」 「怎么就是危险份子了?我们所作所为都是在造福社会!」 「呸!上个月我还抓到个邪修呢!」 「那种只是少数,盛小姐绝对不是危险份子,王局你还是宽心吧。」 「我再呸!徐家灭门那事她也经手了,徐家人犯罪了就应该受到法律惩罚,她却让藤条精继续害人,你还说她不危险!」 「你怎么就知道是她故意的,说不定她赶过去的时候徐家人已经死了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停掐架,四个小辈窝在一起不说话,暗暗吃瓜。 没吵一会,门外响起敲门声。 臧志鸿眼睛一亮,激动地苍蝇搓手手:「蒋念快去开门。」 蒋念也有点激动,两次见怀音的心态不同,上次是去试探,这次是想见会长亲自认证的大佬。 门一开,果然是怀音来了,独自一人。 她依旧是那副装扮,高雅简约,只是脸色黑色布条裹满,只露出眼睛和嘴巴。 玄门中人看得出,她身上死气缭绕,不难想像躯体会是什么模样。 「盛……」蒋念一开始被她蒙着脸的样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狗腿笑道:「盛小姐好!」 怀音微微颔首,往包厢里看了一圈,众人神情各异,其中一人高度警惕,眼神格外兇狠。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监管局的局长了。 她脸色淡然,喜怒不辩:「我坐哪?」 「坐这!」臧志鸿热情起身,拉开主位给她坐,并说道:「盛小姐你好,我是天一派的臧志鸿。」 怀音也没推辞,径直坐下,坐下后她才慢条斯理看向王源玺:「你呢。」 好个小丫头,倒是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了,王源玺鼻子差点没气歪,正要发作时被臧志鸿一把按下。 他小声说:「你忍忍。」说完,他朝怀音笑道:「他是监管局局长王源玺。」 确定过后,怀音收回视线,直截了当开口:「今日我来赴宴只说二件事。」
第35页 她语气过于宣告性质,大家都愣了愣,尤其是王源玺拳头都硬了,丫的,这也太拽了。 臧志鸿却觉得理所当然:「您说。」 怀音看他一眼,不急不缓说道:「第一件,我需要功德,你们有任何处理不了的事可以来找我,无需报酬。」 「第二件,我处理我自己的事情时可能再次会出现陈音那种情况,我需要监管局帮我收尾,我会赠送一些藏品作为补偿。」 王源玺再也忍不住:「我们监管局凭什么帮你收尾?你那些藏品除了能换钱能有什么用!」 虽然真的能换不少钱,但是他们监管局不缺钱! 「那你们要什么?」怀音眉头微蹙,在她看来,钱对于人类是最大的利诱。 「我要你在官方进行登记註册,然后低调行事!」王源玺冷哼一声,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也敢跟他们谈条件。 闻言,怀音周身气势大开,无限威压朝王源玺逼过去,直到压到他身子忽然僵住,双眼瞪出,她才说到:「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是宣布。」 「同意,还是继续?」她微微歪头,威压又重一分。 其余几人感受不到威压,只见王源玺忽然顿住,青筋爆开,但都不敢说什么。 大佬的场子,他们就是群小虾米,怎么敢出头。 王源玺感觉一座大山压在自己头顶,逃脱不掉那股如影随形的重量,心中早已震惊不已,这绝对不是普通玄门中人的力量。 即便如此,但他到底纵横多年,当然不肯就这样同意,还是臧志鸿出来打圆场。 「同意同意,盛小姐说的自然同意。」 怀音强势道:「我要他亲口说。」 臧志鸿擦了把冷汗,他没想到怀音是这么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看着好友脸色难看,他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王源玺才松口。 他一点头,怀音就泄了威压,语气平淡起来:「现在可以说说,你们找我做什么了。」 大家总算明白了,怀音这人好说话的前提就是别去触她霉头。 王双程忽然觉得上回当着她面叫嚣责任啊啥的自己就是个纯纯傻逼。 「对对,正事要紧。」臧志鸿笑着打哈哈活跃气氛。 「您的提议我们协会接受,今日找您呢,主要是玄门大比即将开始,我们希望盛小姐来做裁判,不知盛小姐意下如何?」 玄门大比是协会的传统,三年一度,纯属娱乐性质,并不是什么要紧的比赛。 怀音知道这个比赛,协会态度还是比较好的,她直接同意:「可以。」 「还有件事。」臧志鸿将一直藏在怀里的玉簪拿了出来,「这是老祖要我转交与你的。」 玉簪白玉制成,玉色雪亮通透,簪尾有一尾飞燕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看到这簪子的第一秒,怀音五指顿然收拢,神色阴沉如水,大家只能看到她眼睛,但也能感觉到重重冷意从中涌出。 这是记忆碎片中,她投身阿照怀抱时,头上所戴的玉簪。 「怎么了吗?」见她僵住不动,臧志鸿忐忑地问道。 怀音漠然掀起眼皮,一字一句道:「他哪来的这簪子?」 臧志鸿回想了下:「二十七八年前吧,老祖说他那天去帮孟婆舀汤,一个叫阿照的男人给他的,要他转交给你。所以老祖就把东西给了我。」 原来是这样。 所以阿照转世了? 但是说不通,怀音被罚下人间时是千年之前,她和阿照的事肯定在这千年之前,他绝不可能还有记忆并精准的找到她认识的人将玉簪转交。 除非,他还有记忆。 可这也说不通,地府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漏喝孟婆汤,前尘往事是必须要忘却的。 他怎么还能记得?当年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怀音突然觉得这一次醒来后,很多事情正在慢慢解开,谜团却也越来越多。 她抓过那玉簪,神色一冷,既然如此,那就把天一派老祖抓上来问问。 她刚要开鬼门,身旁空间骤然扭曲,一道巨大的黑门凭空闪现,来人身未现,声已到。 「怀音!」 众人吃惊地看着那黑门突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骂骂咧咧拉开门,模样俊俏,长发飘飘。 男人身上黑气疯涨,充斥着怒火的眸子凝在怀音脸上:「终于给我逮到你了!」 怀音:「……」 她难得无语,此时此刻也有点沉默。 刚想到地府,陆游就上来了,但是这个时候上来,他是来找死吗? 下一秒,她用力踹出一脚,把人直接踹回了黑门,「把云之名带上来再跟我说话。」 陆游操了,他怎么可能听她话,但一想起她的实力,他憋屈的往回跑,边跑边喊:「云之名!云之名给我滚出来!」 黑门后传盪着他的喊声,众人嘴角抽了抽,不是没见过鬼门,但没见过这位,黑白无常换人了? 黑门还没有消失,臧志鸿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对怀音问道:「您让那人把老祖带上来是做什么?」 「问话。」 「哦……那刚才的人是谁?」 怀音慢条斯理抚平弄乱的衣袍,淡声道:「陆游。」 众人:「??」 千万别是他们想的那个陆游啊! 「十殿阎王第九殿,陆游。」怀音觉得他们不认识,便好心补充了一句。
第36页 众人:「!!」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就把人给塞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唔,也不知道写得好不好,总感觉节奏很慢。 也感觉不像是传统意义的爽文。 第15章 长椅娃娃 云之名现在在地府赏罚堂打工,专门负责帮大殿阎王审判来地府报导的魂,他正美滋滋喝着茶呢就被陆游逮了上去。 直到他被丢到包厢里,还处于云里雾里状态。 王源玺几人都懵圈了,啥啊这是,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个陆游,还有云之名死了几百年的老傢伙居然还没投胎! 「哟,小臧啊。」云之名先看到的是臧志鸿,他雀跃的和他打招唿,「你找我吗?」 臧志鸿眼角狂跳:「……老祖好。」 「是盛小姐找你。」他指了指旁边的怀音。 盛怀音?云之名倏然望向一旁脸颊都被裹住的女人,自然看出她什么状态。 他惊了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怀音在云之名还活着的时候,在一次渡鬼时偶然与他相识,这傢伙天赋出众,当时是玄门出了名的天才,成天缠着她教他术法。 天一派的绝学骨蝶,就是怀音所教。 她和他非常熟悉,也不拐弯抹角,拿起玉簪就问:「可还记得给你这玉簪的人长什么模样?」 甫一拿出,因为背对着陆游,怀音并没有看见陆游脸色突变,神色不宁起来。 「没看见。」云之名对这玉簪印象很深,不过他没看见那人长什么样。 因为那人被两位仙君压着,脸上带着面具,似乎是有意遮挡起来的。 他将当时的情况说出,怀音对此略有失望,但也在预设之中。 既然佛封印她,那想必绝不会轻而易举让她寻到与过往有关的人或事,哪怕阿照或许一直没有失去记忆。 她向来冷硬的心口陡然窒了窒,带着记忆去轮迴,这种孤寂感她再明白不过,阿照现在他痛不痛苦呢? 怀音微微闭上眼,平復着跌宕的情绪。 「是您认识的人吗?」云之名好奇问道,稀奇,他这是头一回从怀音脸上看到类似于失望难过的表情。 良久,她睁开眼睛,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或许吧。」 先前咋咋唬唬的陆游当下却一直默不作声,怀音察觉不对看过去,见她看过来,陆游马上望天吹口哨。 兴许是觉得躲不过去,他装模作样恶狠狠道:「说完了没!说完我要回去了!」 呵,欲盖弥彰。 怀音笃定:「你知道这件事。」 「我才不知道。」陆游当然知道,他心中有鬼,说话好像嗓子眼里扎了根刺,模模煳煳的。 她不说话,只是静静注视他。 半晌,陆游败下阵来,浑身不靠谱的气息顿收,正经起来,怒目相向时才让大家真切感受到九殿阎王的威严。 「我不能说。」他无奈地指指老天,喟嘆道:「怀音,我不能说。他会惩罚我的。」 自从怀音第一次醒来,她和他的博弈就已经开始了,他们这些身处局中的棋子只能装作不知。 怀音哪能不明白那个他是谁,她心情勐地沉下去,突然又讥笑起来。 她要积功德难免会和地府的人打交道,第一回 遇见陆游这些阎王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他们对自己很是熟悉。 但她从未想到他们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阿照。 她激盪的心情渐渐变得倦怠,漠然指向黑门:「滚吧。」 陆游:「……」 「利用完我就赶我走?你也太无情了!废话少说,我要跟你打一架!」陆游憋屈极了,他分明是想来找她算帐的好不好! 听言,云之名卧槽一声:「陆大人,这里是人间,不兴打架的啊!」 陆游不听,他沖大家叨咕道:「这傢伙把我塞进了阿鼻地狱,你们说我要不要跟她打一架报仇!」 众人:「……」啊这,您自己掌管的地狱还能被塞进去啊。 但是他们心中无比期待,打起来!打起来!他们要看大佬掐架! 「就算我现在受伤我也打得过你。」 怀音心情差的要命,左手右手直接拽住陆游和云之名的衣领,毫不客气的将人干脆利落再次塞入黑门。 「啊啊啊!你放开我!」陆游像只被攥住脖颈的皮猴,愤怒地挣扎着。 可惜挣扎无效,大门在他鼻子前轰然合上消失,唯有尾音裊裊,迴荡在包厢里。 众人微笑脸,有时候精彩场面看多了,已经波澜不惊了呢。 陆游走后,包厢内气氛一时间很是寂静逼仄。 好一会,臧志鸿弱弱提议:「咱们要不坐下吃点东西吧?」 「不必。」 怀音把长长的麻花辫挽成一个圆,将玉簪仔细插好,她看向王源玺:「我这里有几个怨气深重的鬼,可能牵连一桩案子,派人和我走一趟。」 那十个鬼中有五位女子,她观她们留下的八字,是看到她们被同一人所杀的场面。 而人死后怨气未消前会维持死前的状态,左左登记也说她们死法相同。 现在她们怨气越来越深,就表明兇手还未伏法。 她要处理这件事,所以她需要监管局来收尾。她指向王双程:「就你吧。」
第37页 王源玺心中还是对怀音不服,但说到正事他也是不假辞色的,立即说道:「好。」 「务必低调。」他嘱咐王双程。 王双程:「……知道了。」 四人组其他三人小心举手:「我们可以一起去吗?」 「随便。」 怀音无所谓有多少人跟着,饭局就这样匆匆结束,她正要带着人回朝夕阁,却接到焦玲的电话。 「怀音小姐!左左去找那几个女鬼,发现她们都不见了!!」 她眉端紧簇:「不见了?」 「是的,她们原先一直在一条巷子里呆着,左左抓了游荡鬼问,它们说她们刚才往承建路去了!」 与此同时,王源玺也接到了电话。 他不知听到对面说了什么,脸色大变:「什么!又出现了?!」 怀音眯眼看去,她的直觉,这两个电话背后的绝对有联繫。 「我知道了。」她对焦玲说完便挂断电话,等王源玺也挂断电话后,她才问:「你接到的电话是什么事?」 王源玺神情沉重严肃:「刚才警方通知我,承建路海原广场那里发现一具尸体,可能与玄学案件有关。」 果然,就是承建路。 怀音微微勾起一个笑,冷漠又狠戾,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撞上来,真是自找死路。 「那就。」 「让我们一起去承建路看看。」 * 一小时前,晚间九点三十四分。 月上三分,天色已晚,顶上星子耀耀,抚平黑夜的褶皱,幸福小区安详宁静,家家户户亮着灯,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这座小区是老式小区,出门便是一条长长的马路,路边路灯年久失修,有的忽明忽亮闪着昏黄灯光,有的甚至灯泡都灭了。 一辆车从小区车库开出来,到了附近最大的商场停下,驾驶员下车,那是一个男人,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他从后备箱拖出一具与人般精緻美丽的女娃娃,将她放到广场长椅上摆好动作,并仔细整理了她凌乱的髮丝。 有路人看见他打扮奇怪多看了一眼,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这年头穿衣自由,谁也管不着。 也有人看到他在摆放娃娃,心生好奇却没有上前查看,大家都觉得他是商场的工作人员,来装饰广场的。 毕竟这个商场前面的广场上有许多供游客拍照的逼真铜人像。 但曾念念很好奇。 她站在长椅对面,看到这个古怪的男人用一种极其痴迷缱绻的目光抚摸着娃娃时,心中反胃不已。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能感觉到自己脸上也停留着那触感,令人噁心至极。 男人很快离去,曾念念好奇心大过理智,她走上前。 女娃娃和真人大小差不多,头戴白色蕾丝遮脸的古典宽檐帽,穿着精美华丽的欧式蓬蓬裙,印着古典花纹的袜子,黑色小皮鞋,像是电影里出来的贵气公主。 娃娃双手被摆放在腿上,摆成一个优雅内敛的动作,头微微低垂,不靠近的话压根看不到脸,只能隐约看到一丝眉眼。 她皮肤雪白,白中透着诡异的青色,垂着的眼逼真非常,长长的睫毛被风吹动似乎还颤了颤。 曾念念越看越心惊胆颤,这娃娃从头髮丝到脚的形状都与人如出一辙,而且也非常眼熟。 她控制不住脚步,随后又走近一些,她不太敢触碰如此真实的娃娃,故蹲下身看向娃娃的脸。 下一秒,她惊恐万分地尖叫起来,怎么会是她的脸! 肯定是自己看错了,曾念念茫然无措地站起来,冲着路人大叫:「你看看这个娃娃和我长得像吗?」 但无论她如何叫喊,路人都对她视而不见,直到她伸手去拉人,手指从人的身体穿过时,她才反应过来,大家好像……看不见自己。 「真是可怜。」 「又来一个。」 「还是小何你记性好,一年之期到了,那噁心的傢伙果然又制娃娃了。」 曾念念身后传来女人讥嘲的交谈声,她回过头去,只见五个和娃娃一样精緻诡异的女人站在一起。 她们和长椅上的娃娃很像,均是打扮华丽,有古装也有现代装,像极了商场里出售的放大版高昂bjd娃娃。 为首的女人朝曾念念走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眼,然后说道:「你死了。」 「不可能!」曾念念径直否认,她怎么会死呢!她明明记得自己刚下班回家! 女人似笑非笑,将她掰过对准那只娃娃:「你仔细看看想想,那是不是你。我们都死了,也是这样被放在这里。」 「六年,每一年他就会杀一个人把我们制成娃娃放在这里。这里的女孩都死在他手里。」 女人声音在曾念念耳边悄然响起,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衣服,她竟然就穿着蓬蓬裙! 蓬蓬裙仿佛是双无形的大手,擦去她眼前的灰尘,沉睡的记忆一点一点拉开展现。 她……记起来了! 一周前她下班回家,刚走到小区楼下,就被突然出现的男人一拳头打晕,再醒来就是在一间昏暗的房子里。 她被绑在凳子上,头顶上悬着巨大的漏斗,手上挂着输液袋,输液器连接着印有福马林的药罐,她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液体慢慢输入自己体内。 再然后她就活生生被毒死了。
第38页 曾念念双眼突然变得猩红,谁,谁杀了她?!她刚刚升职,生活才刚刚开始,到底是谁杀了她! 「先别生气,我们一起去报仇好吗?」女人耐心地摸摸她的头安慰她。 「我们死的太久记不清他的模样和有关的信息,你能不能记起有用的信息?」 「我记得,我看到了他的快递盒子。」曾念念喘着粗气,发出唿哧唿哧的吼声,俨然是仇恨入心,想杀人的欲望勐烈。 女人满意地牵起她的手:「走吧,我们去杀了他。」 「报仇—」 「杀了他!」 「嘻嘻嘻。」 无人看见六个女人又哭又笑,渐渐消失在广场,大家只感觉到有些发冷,感慨道果然快要入冬了。 过了大约十分钟,有男生坐在长椅上休息,见娃娃精緻可爱,便搂住娃娃开始拍照。 拍完他起身,却不料娃娃的头髮勾住了纽扣,硬生生扯了几根头髮下来。 男生解开头髮,发现发尾有着红白交错的东西,凑近一看,竟然是头皮! 下一刻他勐地将头髮丢掉,尖利叫喊划破天际。 「死人啦!!」 * 警方很快到了海原广场,封锁现场后刑侦队长贺镜熙简单检查了一遍。 他冷着脸脱一次性手套,和警员说道:「把证据都取好,和之前的一起归案给监管局。王双程什么时候到?」 「应该快到了。」警员说。 「叫他快点!」 在得知洋娃娃连环杀手再现的时候,贺镜熙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这变态六年前开始作案,每一年杀一人制娃,每次都是相同的日期将其放在相同的地点,意在向大众炫耀他的完美作品。 警方一直在追踪此人,可惜这傢伙隐蔽能力极强,完全没有线索,再加去年他并没有犯案,所以他们理所当然认为他不会再犯了。 谁知道又死了一个,贺镜熙冷冷盯着眼前的尸体,他不太想承认自己无能,但也没办法,为了尽快抓到兇手,他决定将这案子直接交给监管局。 既然普通方式找不到,那就用特殊手段来找。 警方与监管局相辅相成,并不是所有案子都可以转交给监管局,只有重大且棘手的才行。 怀音他们是在五分钟后到的,王双程率先下车和贺镜熙打了个招唿。 「我的天吶,这也太变态了。」蒋念看着那具娃娃尸体,鸡皮疙瘩直冒。 四人组石岐探查了周围,回来后说道:「这里阴气很重,应该是有鬼来过。」 「这尸体的魂魄吗?」秦昭问道。 石岐神情凝重:「不止。」 那边王双程和贺镜熙说完后领着人过来,对怀音说:「盛小姐,这是津城刑侦大队队长贺镜熙。」 「贺队,这是玄学协会特聘的顾问盛怀音盛小姐。」他又给贺镜熙介绍怀音。 听到这个名字,怀音眸光一顿,朝身形挺拔的高大男人看去,这是贺镜怀的哥哥? 兄弟两长相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他不像贺镜怀那般内敛沉稳,而是要更为张扬嚣张一点。 贺镜熙也在看这个突然蹦出来的顾问,刚才王双程和他说了,这事她会全权处理。 协会的人个个惯会装,看人都是鼻孔朝天,怎么可能会对一个顾问恭恭敬敬。 半晌,他微微一笑:「不知道顾问小姐要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怀音没什么兴致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姓贺的。 她无视他的问题,直接对蒋念命令道:「去买点檀香、糯米、黄纸和硃砂来。」 贺镜熙:「……」 他眯起眼,真是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无视彻底了。 「忍忍。」王双程拉了一把他的袖子,苦哈哈小声说道。 「行。「贺镜熙笑容淡下去,他倒要看看这个顾问能玩什么把戏。 蒋念很快把东西买来,她大约知道怀音要做什么,贴心地还买了个碗。 「查到她的生辰了吗?」怀音问。 因为这人灵魂不在,她看不到死者的过去,现在想要找到她只能靠招魂。 左左记录了她们的死法,和眼前的娃娃如出一辙,等找到她就能找到失踪的五只女鬼。 一位小警员说:「找到了,死者曾念念,今年二十四岁,1998年7月5号生,具体时间不清楚。」 「就这样吧。」 怀音点点头,让蒋念端好盛着糯米的碗,把香插好,随后聚精会神画了一道招魂符。 符纸上写着着曾念念的生辰,她伸手从尸体上拔下一簇头髮绑好后,符纸在她手中瞬间无火自燃,同一时刻,檀香也自燃。 她低声念着曾念念的名字,声音很低,犹如呓语,那缕香线随着她的叫唤一直往一个方向延伸而去。 「她在做什么?」贺镜熙脸都是黑的,大庭广众搞这些,疯了吧。 「招魂啊。贺队你别说话。」蒋念警告道。 招魂对玄门中人来说是入门级别术法,但没有人可以如此轻松做成,还是在这简陋嘈杂的环境里。 头一回见到如此干脆利落的招魂,蒋念和石岐都按耐住亢奋的心情,眼巴巴看着她的动作,暗道这tm就是大佬吗? 怎么这么简单! 贺镜熙直翻白眼,头痛地让警员把这里围着越来越多的人群散开。
第39页 怀音以神识附着香线寻找曾念念的魂魄,过了两三分钟,她勐地张开眼。 「幸福小区6幢14室。」 「七只鬼,一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连环杀手 吴森今年三十九岁,单身独居,他是个游戏原画师,年薪高达百万,年轻时他就全款买下了幸福小区的一间房子。 他和这里的住户大多都相识,说起他来男女老少都要称赞他一句——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个乐于助人、善良内敛的好小伙。 这不车库大爷看见他回来,乐呵呵朝他问候:「小吴刚出去就回来啦?」 「是,就去买了点水果,这苹果给您,您带回去给家人吃。」吴森刷好停车卡,从副座位的袋子掏出几个苹果递过去,笑容腼腆。 大爷笑着接过:「谢谢啊,赶紧回去休息吧。」 「好。」 吴森拉上车窗,刚才还勾着的唇角顿然拉平,面无表情开车入库。 他拎着水果回到家,没有急着放东西,首先摸了摸摆在沙发上与广场上娃娃一模一样的大型娃娃。 他指尖碾着娃娃的髮丝,温柔道:「小柔,我回来啦。」 并没有听到回答,但他还是说:「今天太累了,我去洗澡,你先去床上等我。」 娃娃穿着家居装,脖子里挂着一条项鍊。她空洞的棕色眼睛直视前方,安静诡异。在吴森起身进入厕所时,忽然又动了动,露出惊恐又嫌恶的眼神。 曾念念她们紧随其后,很快到了吴森的家。 六个女人都死得不明不白,这是第一次清醒状态下看杀人兇手的家,她们知道这人变态,但她们没想到会这么变态。 吴森家的客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娃娃,从廉价的胶皮娃娃、塑料倒膜娃娃到昂贵精緻的bjd,应有尽有。 不止客厅,这间屋子两室一厅,主卧室也是如此,随处可见的娃娃和各式各样的女式衣服,鬼魅又令人作呕。 另一个屋子没有任何家具,地上铺着透明塑料纸,一张发旧发霉的椅子,一个移动置物架,置物架上摆放着输液管、福马林以及全套的化妆品等等。 顶上吊着大型铁制漏斗,有根管子连结到旁边的巨大木桶,木桶里还有小半桶蜡液。墙上挂满了曾念念几人的拍立得照片,大部分是她们被制成娃娃后所拍,小部分是吴森跟踪她们时偷拍的照片。 整个房间充满着恐怖的氛围,不难想像吴森是怎么把人制成娃娃的。 六只女鬼神色俱厉,看着那些照片都忍不住痛苦哀嚎起来,悲伤不已。 她们都想起来了,她们生前都是幸福快乐的普通人,不求富贵通天,一直安分守己。 可谁知道,有的是下个班、有的是出去拿快递、还有的甚至只是拿个外卖,就被人当头一棍敲晕,然后带来这里,被注射福马林而死,再被滚烫的蜡油浇身。 她们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那傢伙还在惬意的洗澡,女鬼们对视一眼,眼中恨意横生,恨不得当场把他拆吃入腹。 还是之前为首的女人最理智:「他不能就这样轻易死掉,我要他受尽折磨!」 她叫楚荷,是第一个被制成的娃娃的受害者,死后她浑浑噩噩到处飘荡,死前记忆忘得一干二净。 慢慢才想起来,她死前是个高管,男朋友刚和她求婚成功,爱情事业皆美满,结果她却横遭此祸,但她却怎么也记不起杀人兇手的面容。 后来她听说朝夕阁可帮鬼平冤,便去那里领了号码牌,可她等了一年又一年,被害者越来越多,而那阁子仍旧没动静。 直到前年新加入的一个女鬼,她是破案小说爱好者,清醒过来后找到了规律,所以她们在去年今天这个日子在海原广场蹲守,但并没有蹲到。 没想到今年被她们等到了,楚荷是最恨吴森的人,于是她决定带着大家一起来报仇。 今晚,她们要吴森死无葬生之地! 「那个……沙发上那个好像会动诶。」曾念念在客厅转了一圈回来,和楚荷说道。 大家一起出去,见到她们出来,娃娃的眼珠子转动的飞快,似是惊喜。 果然那具娃娃里也有个冤魂,只是不知道为何出不来。 楚荷伸手想要帮她挣脱娃娃束缚,没想到刚碰到娃娃身体,她脖子里的项鍊射出一阵红光,将楚荷整个人都弹飞出去。 她站起来,看着自己被灼伤的手,脸色阴沉道:「我们不能靠近她。」 「他要出来了。」有女鬼说道。 楚荷神色一凛:「先躲起来。」 * 吴森洗完澡出来,将叫小柔的娃娃搬回卧室,给她盖好被子,他则撑着手肘缱绻地看着身旁的娃娃。 「小柔,今天是我们的七周年纪念,我又做出了一个完美的作品送给你。」 「哼,小时候我喜欢娃娃,我妈不让我玩,说我没出息。你看,我现在不就做出了令人神往的作品。」 「全世界的人都要看到我的艺术品,那是我送你的礼物。」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的眼睛特别像你,我不过就是在地铁上盯着她看了几眼,她却大声骂我是变态。」 「我怎么是变态呢?大家都说我是好人。」 「她跟之前那些女人一样,明明和你长得很像却个个趾高气昂,所以她们该死,你说对不对?」
第40页 「你也这么觉得吗?」 「我就知道你会贊同我的。」 吴森自言自语,痴迷地看着小柔的面孔,渐渐地一只手在小柔身上抚摸而下,他温柔地亲上她的唇。 另一只手伸入被子,他舒服地喟嘆出声,神色渐渐迷离。 突然,踢踢踏踏的走动声从客厅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诡谲离奇,令人毛骨悚然。 吴森停止动作下床,拉开门警惕地看了一圈。 客厅里并没有人,只有月光斜斜照入,冷光映在各种娃娃脸上,鬼气森然。 「嘁。」 他冷哼一声,没了做那事的兴致,转头回到床上和小柔说了句晚安,关上灯然后闭上了眼。 半睡半醒间,「啪嗒」一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这一次伴随着女人们的笑声,声音很低很空灵。 吴森蹙着眉头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灯,没有人,依旧没有人。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在每一次杀人后他的神经就非常敏感,倒不是心虚害怕,而是一种亢奋。 自从将小柔杀死后,他就狂恋上这种杀人的快感,只要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从自己眼前流失,他的大脑就会分泌旺盛的多巴胺,让他急切想要释放。 静静等待了十多分钟,没有任何异样他才安心睡下。 吴森很少做梦,今天难得做了个梦,梦里他杀的人紧紧追赶着他。 「呵呵——」 「杀了你——」 「把你也做成娃娃——」 窸窸窣窣、踢踢踏踏,有什么东西踏上柔软的床,让他的身子又陷下去一分。 吴森在梦里不断逃跑着,边跑边回头看,突然,一只手攥住他的脚踝。 「抓到你了!」女人顽劣俏皮的笑声响起。 一张惨败无色的脸陡然出现在眼前,他吓了一跳,连忙大叫起来。 与此同时,他脸颊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他勐地睁开眼,却又在一瞬间瞳孔剧烈收缩。 他头上围了五个bjd娃娃,她们手里拿着刀,眼睛都闪烁着诡异光芒,弯腰俯身,静静地注视着他。 其中一个他最爱的古装娃娃鲜艷欲滴的红唇缓缓放大,形成一个弧度极大、极其夸张的笑容。 「抓到你了!」娃娃们痴痴地笑着,一个接一个说起这句话。 吴森头髮都在发麻,终于感受到了恐惧,他尖叫着坐起来,却被附身娃娃的楚荷用力按下去。 几个女鬼都附身在娃娃里,怨气冲天凝聚成强大实力,轻而易举将他从床上拖下来。 「让你变态!让你也尝尝这滋味!」 「狗东西老娘记得你,在公交上尾随我是吧!」 「长得猪头样一看就是变态!去死吧!」 「天吶我居然就是被这狗逼杀了,真是噩梦!」 她们终于可以亲手报仇,当场你一言我一语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泄着心中无处散发的怒气。 「啊啊啊——救命啊!!」 吴森尖叫着往后爬,一女鬼见状狠狠将刀插在他膝盖上,鲜血迸发,疼地他更大声叫起来。 「我错了你们饶了我!你们别杀我!!」 女鬼们发现他也是害怕的,也是怕疼的,顿时玩心大起,将他的胳膊和腿掰成各种形状,咔嚓咔嚓骨骼断裂声响彻整个房间。 楚荷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到手臂上,痛快道:「你不是喜欢玩娃娃吗?你喜欢什么姿势?我帮你摆?」 吴森晕过去,又再次被折磨醒,冷汗直流早就叫不出来了。 曾念念刚死没多久无法附身,她站在角落冷冷看着这略微恐怖的场景,但她心中毫无波动。 要不都说恶人都是一个德行呢,虐猫虐狗杀人什么都做得出,毫无廉耻可言,可真当遇到了比他们更强大的人,跟个窝囊废也没两样。 除了痛哭流涕还会做什么? 真令人噁心。 曾念念嫌恶闭上眼,她感受到哭意却落不下泪来,最后痛苦地掩住自己的脸。 【曾念念。】她脑中响起一道克制冷静的女声。 「谁?」她迷茫地看向周围。 一缕线香从窗户外飘进来,曾念念好奇地看着那裊裊白烟,奇怪,这里哪来的烟? 她好奇心很重,下意识碰了碰那烟,烟雾却顿然散开,消失地无影无踪。 「过来帮忙,楚荷姐说要把他也做成娃娃。」女鬼叫了一声她。 「哦哦。」 她没放在心上,看了一眼被折磨得不像人样的吴森,然后呸了一声,屁颠屁颠跑去开门。 她现在只能挪动一些小的物品,也只能做这些小事了。 但楚荷发现这里并没有多余的蜡,福马林也没剩多少,这傢伙估计生怕被人发现,每次作案只买一次的量。 「怎么办?」曾念念不爽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有鬼说:「不如就直接杀了他好了。」 楚荷当然不想这么简单的放过他,她一想起自己被这个崽种杀了她就恨,她狠狠踹了一脚吴森的头。 「把他带走,我要他被折磨而死!」 这时,客厅内传来嘈杂的响动,生人的气息传到这个房间里。 众女鬼顿时警觉起来,曾念念先前听到的女人声音又一次响起,清晰地传进来。 「鬼杀人便是业障深重,要遭受天雷极刑灰飞烟灭,再无轮迴机会。」
第41页 「为了这样的垃圾,不值得。」 女人声音平静缓和,却像是一击重击,狠狠砸到她们心间。 众女成为鬼后知道这世界有玄师,但那又与她们何干,灰飞烟灭就灰飞烟灭! 今天吴森必须要死! 她们气势汹汹飘出去,却见偌大的客厅凭空出现好些人。 为首的神秘女人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冷冽金瞳得见,金光在夜色中熠熠闪亮,冷血又平静。 她们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个景象。 她们看到一场熊熊大火吞噬了仇恨,了结了因果。 楚荷是个聪明人,她意识到这是神秘女人特地给她们展现的画面,沉默几秒,她拦住众女鬼。 「好,我们不动手。」她说。 怀音身后的众人:「??」 捏妈的有没有搞错,什么时候打两句嘴炮鬼就能投降了? 还是说大佬嘴里说出来的话自带金光啊摔! 第17章 烈火熊熊 「监管局的人到了吗。」 怀音收回幻象,这样问王双程。 在曾念念触及到香的那刻,怀音开天眼看到了这屋子里的场景。 如果不及时赶到她们就会犯下大错,所以她又强撑着身体直接撕裂空间来到这里。 没有人回答她,怀音蹙着眉转过头。 王双程正在摸空气中残留的空间涟漪,蒋念和石岐也在大惊小怪摸着涟漪,唯一跟来的警察贺镜熙眼神更是怪异,像是在震惊她的实力。 她动作顿了顿,不耐烦重复一遍:「嗯?」 「应该快了快了。」王双程尴尬的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冷漠站在一旁的秦昭睨他一眼,左右眼都写着丢人两个字。 王双程:「……」好吧,他只是觉得很神奇! 撕裂空间传送,这得是什么修为?莫不是要比那些隐匿在山林里的老傢伙们还要厉害? 他挑挑眉,等吧,到时候玄门大比他就能知道了。 监管局案件记录员和负责清理的人很快赶到,但等他们到了却有点懵逼。 什么情况,什么时候捉鬼都不用大动干戈了,连些多余的垃圾都没有,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房间真他妈恐怖。 「咦,这个死变态买这么多娃娃做什么。」王双程到处翻了翻,甚至在有些娃娃衣服上看到了奇怪的白色痕迹,当场噁心地直反胃。 蒋念看了也毛骨悚然:「别说了,你们赶紧处理掉。」 贺镜熙简单检查过整个家,他眼神老辣,几乎立马就清楚吴森到底是怎么犯案的,不过他仍然不明白为什么。 「诸位女……女鬼小姐,麻烦把名字报上来。」他拿出一个本子记录,极力控制着发抖的手。 倒不是害怕,就是真心觉得场面委实大,六个女鬼排排站,怪一言难尽的。 等一下,刚才盛怀音是不是说有七个鬼? 贺镜熙往她站着的地方看去,却发现她早已不在原地,而是进入了卧室。 他跟了进去。 只见怀音拦住监管局的人搬动这具娃娃,她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看着小柔。 「你在看什么?」贺镜熙微微凝眉,她这神情过于凝重,难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第七只。」 怀音淡淡地回道,一贯不动声色的眸子中却再度泛起磅礴怒意。 果然她猜的没错,盗骨人将她的骨头以各种方式卖了出去,那人不仅知道骨头用处,还会制造各种阵法。 寻常玄门中人绝对不知道她骨头的用处,崑崙那边的人没跑了。 她伸手扯下小柔脖子里的项鍊,这个就是一道专门禁锢灵魂的阵法。 小柔原本缩在娃娃的肚子处,自从被吴森困在这具身体里后,她压根没法出去或者活动,察觉到骇人紧迫的目光,她不安地动了动,却忽然限制的感觉没有了。 「我出来了!我还能说话了!」 小柔惊喜地飘出来,等看到有人在身边后,她又迟疑地往后退了几步:「是你们救了我吗?」 贺镜熙:「……」所以这第七只一直在娃娃里,这吴森是什么究极变态,把人杀了还要困在身边,简直疯狂。 他假咳一声保持冷静,伸手指了指怀音:「她救的你。」 「谢谢!」小柔死了七年左右,获得自由后自然欣喜。 少许功德入身,怀音摩挲下指尖,随后举起项鍊:「记得这是哪来的吗?」 小柔一看到那项鍊,脸上顿时写满怨毒:「当然记得!这是吴森送我的周年礼物!狗东西抠门又变态,在网上买块石头就送我!」 就是因为这玩意她才没法逃离。 当年她受了情伤,是吴森安慰陪伴她度过最难的日子,虽然他长得不好看,但她仍然觉得他是个温柔的好男人。 他们很快在一起,一年后同居,谁知道这就是悽惨生活的开始,吴森不仅喜欢收集娃娃还有些病态,在床事和生活中无时无刻对她展露掌控欲,她要是反驳他就会狠狠打上来。 她受不了提出分手,吴森却一改狠戾的态度,直接同意她分手的请求,但前提是要过完第二年纪念日。 小柔很害怕但还是去赴约,当时他就把这个项鍊带到了她脖子里,然后一下一下把她头往桌子上撞,将她活生生撞死。 再睁眼,她发现自己被困在娃娃身体里。
第42页 整整六年,她日復一日忍受着这个变态对她亵玩说情话,日復一日看着他每年杀一个人,然后在纪念日当天将尸体展示给大众。 美名其曰最好的纪念礼物,最好的艺术品。 「他死了吗?没死的话我能杀了他吗?」小柔痛苦地说完自己的经歷,情绪已然崩溃。 怀音冷漠收回项鍊:「不行。」 贺镜熙总算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吴森本来就是个变态,杀过一次人就上了瘾,连环杀手基本都是这个德行。 可惜不是所有含冤而死的人都能成为冤鬼復仇,大多迷迷煳煳死去,又迷迷煳煳转世投胎。 他平日里也不太会安慰人,就随口安慰道:「放心吧,他有我们警方处置。」 小柔面露狠色:「判他死刑也不足惜!」 怀音知道项鍊在网上购买后就转身朝外面走了出去。 她凝神观察着被抬出来的、奄奄一息的吴森,他几乎被折磨成猪头样,四肢扭曲地折成奇怪形状,连个人样都没有了。 从他记忆里获取到项鍊的来源后,默不作声退到一旁,给段赐发了条信息。 而吴森看知自己行为败露,他不急反笑,不顾汩汩鲜血从口中淌出,笑得断断续续。 「你们终于……找到我了…怎…么样……我的艺术…品…是不是……很漂亮……咳……」 大家拳头硬了,恨不得一拳把他沖死。 「傻逼玩意,狗屁艺术品。」 贺镜熙更是厌恶不已:「赶紧把人带走,辣眼睛。」 吴森后知后觉意识到大家并不觉得他的娃娃是艺术品,当即吼叫起来:「你们懂什么!她们是可以保存下来的绝无仅有的艺术品!」 「狗叫什么!」一个监管局人员没忍住给了他一拳头。 众女鬼直接拍手叫好:「打死他!」 「安静安静!」几个女鬼一起叫起来声音是非常刺耳的,蒋念抖了抖被阴气浸满的身子,嘶,真的难受。 大半夜这么多人兴师动众来到幸福小区,吵得住户们都睡不着,纷纷开门出来看。 看到有人把吴森搬出来,又没穿着警服,平日和吴森关系好的邻居出来阻拦,直到贺镜熙拿出警员证表明他是杀人犯,他们才歇了气。 「天吶,平日里跟我们那么好,居然是杀人犯。」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头子,那苹果赶紧丢了去。」 「妈的现在经济本来就不景气,现在好了,房价又要跌了。」 「该死的崽种!!」 这一栋楼的人趴在窗户口往下看,个个破口大骂,恨不得提刀下去砍了这王八蛋。 怀音也在窗口,她神色未变,指尖漫不经心在窗台上轻敲。 因为z国没有死刑,所以这个为了一己私慾杀害七个女人的畜生非常庆幸地可以在牢里度过余生下辈子。 可是凭什么他还要活着呢? 法律是约束人类的,但总有心比天高的法外狂徒因贪念恶念犯下大错,还不知悔改,仗着没有死刑就能为所欲为,大不了在监狱苟且一生。 怀音休息的这些日子,在新闻上看到诸如此类的新闻不知凡几,杀妻后被查出精神疾病只无期徒刑、强/奸者只判三年、恣意打人者只是罚个款…… 这算什么? 没有理智的人被滋生的恶意蚕食,他们变成冲动的恶魔,最后凭什么要让受害者付出代价? 他们可恨也该死。 吴森与他们不同,他的性质更为恶劣。 吴森他家庭幸福美满,除了因为爱好特殊没有得到肯定,他的生活可以称得上一句完美。 他就是天生恶种,脑子里尽是恶意,他人一道无意的眼神、一句无心的话语都能被他曲解成侮辱不屑,内心深处的恶念愈浓,行为愈恶劣。 所以,他更该死,更不配活着。 窗台上的手指乍然停住,怀音面无表情看了一眼众女鬼,给她们的那一场幻象,是她的承诺。 没有犹豫,她抬手打了个响指。 被人搬着的吴森正骂骂咧咧着,突然感觉到从脚底板窜上一股炙热的热气,那热度仿佛自灵魂里升起,烫的他惊声尖叫起来。 他朝地上看去,不知从何而来的金色火焰平地升起,迅速而勐烈地将他包裹住,以一种势要彻彻底底将他燃烧殆尽的气势疯狂吞噬他。 烈火熊熊,火光沖天。 「啊啊啊啊——」悽戾地惨叫声划破天际。 「火!」 「松开他!他着火了!」 搬运他的人连忙松开他,楼下一片纷乱嘈杂,声音大得很,连隔壁栋不少住户都探头出来拿起手机拍起照片。 王双程等人听到声音,连忙趴到窗户上看,那金色火焰独一无二,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出手。 众人倏然看向淡定的怀音。 身为监管局队长的王双程实在气愤,一时间竟然忘记怀音身份,径直指责道:「他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你怎么可以把他杀了!」 「没错,你这样以暴制暴的方式是不对的。」贺镜熙也不贊同她的做法。 蒋念就比较担心另一个问题,玄学中人本就因窥探天机有五弊三缺,更何论随意杀人呢? 就算那人犯了十恶不赦的错,在人间有法律制裁,去地府亦有惩罚,玄师绝不能干涉。
第43页 若玄师轻易违背法则真理,到时候下了地府,所遭受的刑罚会狠一千倍! 她担心道:「大佬啊,生气归生气,你这样自己也会被惩罚的。」 惩罚?那又如何。 怀音不轻不重笑了声:「我受的惩罚已经够多,不介意多一份。」 一笑过后,语气又暗含警告:「她们不能杀,我替她们杀。人间地府自有规则,我也有我的规则。」 「你们若要挡我,不妨先掂量掂量自己。」 几人:「……」还真他妈不敢挡。 而楚荷和曾念念等人,她们永远记得有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赠她们一场幻象,对她们说不值得,然后真的一把火把那罪大恶极的人烧了干净。 人人都怕鬼,人人都厌鬼。 她们也不想变成鬼,若没有冤,若没有怨,她们本不该如此。 那些自诩正义的玄师伪善又虚假,他们嘴上说着同情,说着正义虽然迟到但永不缺席,可他们忘了,她们终究是死了。 凭什么他去坐牢,而她们就要和家人天人永隔? 只有这个女人,不顾代价愿意出手烧灭她们的痛苦,燃尽她们的怨气。 她明明漠然无情,却也理智慈悲。 * 最后也没有办法,人杀都杀了,这件事也只能这样结束,等到吴森家查封好后,王双程得带着局里的人回去上报,便率先离开。 因为有很多住户发了吴森自燃的视频,大半夜网上闹翻了天,议论纷纷。 贺镜熙身为刑侦队长,首当其冲被局里一顿批。 这一晚上又是在广场发现尸体,又是兇手自燃,警局的人头都要秃了。 「行行行,明天发个声明。」贺镜熙被批了个狗血淋头,终于挂断了电话。 他转过身,发现屋子里空荡荡,他问仍站在窗口的怀音:「人呢?」 「走了。」 走了?贺镜熙无语,好傢伙,看来王双程气劲可不小,走也不说一声。 他本人虽然不满但也挺爽的,那种垃圾货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死了拉倒。 但王双程那死古板不一样,他可以臣服或敬佩强者的实力,但绝不允许有人去挑战规则。 监管局的规则就是——掩盖一切能掩盖的,不要引起恐慌。 而怀音那一把火烧掉了他的教条,那傢伙估计短时间内都缓不过劲来。 贺镜熙耸耸肩:「那我送你回去?」 「可以。」怀音依旧那副态度,平静从容。 「你不是可以撕裂空间,怎么不直接?」贺镜熙疑惑,食指在空中划了道圈,示意直接传送。 怀音毫无表情:「用不了。」 她倒是想,可为了挣那么点功德把养了几天的身子又废了,她现在五脏六腑都处于针扎麻痒的状态,当下绝不会再滥用术法。 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网络上说的「怨种。」 贺镜熙乐了:「您这技能还要读条啊?」 「不行?」她很不爽他的取笑,这哥弟俩都让她非常不喜欢。 「行行行。」贺镜熙也不多说,「走吧,我给你叫辆车送你回去。」 谁知道到了楼下,一辆低调奢华的凯迪拉克停在小区门口,那车牌号他再熟悉不过。 贺镜熙吃惊地看着自家弟弟从后座下来,「你怎么会来这?」 「哦,妈说你又加班,我问了警局的人就想过来接你。」贺镜怀表情淡定,撒谎不打草稿。 他是绝对不会说他是冲着怀音来的。 压根没看哥哥一眼,他越过他,沖怀音露出一个惊讶的笑:「真巧,盛小姐也在。」 贺镜熙:「??」私心会不会太明显? 他跟看鬼一样,看着从来都不近女色的弟弟突然笑得春心萌动,他多少有些惊悚。 贺镜怀铁树开花,比他今天一夜见七鬼这件事还要令人匪夷所思,毕竟这傢伙口口声声说单身香单身妙单身哌哌叫。 而怀音心情已经盪到谷底。 她盯着突然出现的男人,盯着那俊美且笑意温和的脸,还有两人尾指上坚不可破的红线。 她目光沉沉,晦暗不明。 夜幕低垂,星空蜿蜒流淌,淡冷月光洋洋洒洒下来,照亮沉寂寂静的大地,照亮路边绿植,穿过树叶在地上上留下斑驳痕迹。 一併照亮贺镜怀沖她看过来的一瞬间,那温文有礼的笑意,犹如烟花绽放那刻,惊艷绝妙。 他那双眼顾盼生辉似永恆星火,棕色瞳孔在月光下闪着极为精神气的亮光,认真看着她,像是要住到她眼底。 怀音阅人无数,虽从未轻易动情,但也能明白他不加以掩饰的讨好,男女之间的讨好。 这样的认知令她感到十分不虞。 或许是没有得到回答,贺镜怀为了找存在感,上前一步,指了指她头上,细心提醒道:「盛小姐,你头上的玉簪歪了。」 怀音直接退后一步,隔开距离。 她咬着牙关,不知为何下意识想躲避他的目光,却在听到他说起玉簪时顿了顿。 「你见过这玉簪?」 「没见过,就是觉得挺好看的,很衬你。」贺镜怀应声,不禁感嘆着,这好像是她头一回对他温和说话? 「……」 怀音沉默不语。 其实她心中有过隐秘的期待,期待他就是阿照,这样她就不会在乎凭空多出来的姻缘线,不会别扭。
第44页 可惜现在看来并不是,阿照应该是有着记忆的。 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打开,心绪烦乱也不过一瞬。 「谢谢提醒。」 她难得平静对他,语气却暗含疲惫与莫名生出悲凉。 「劳烦贺先生送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1.以暴制暴是不对的! 2.小贺:我又来制造偶遇了! 第18章 她不喜欢你 凯迪拉克行驶在黑夜中。 贺镜熙坐在副驾驶,贴心地将后座留给自家弟弟和怀音。 贺镜怀坐在怀音旁边,目不斜视盯着前座的椅子,心中却纷乱复杂,些许紧张。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这样俗不可耐的人,快奔三的人搞什么一见钟情。 直白来讲,一见钟情其实就是见色起意的美化。 他承认这一点,怀音好看又强大神秘,人向来会被这样的人攥取目光,他也不例外。 对她的钟爱来得莫名其妙且没有理由,真要说的话,他把这归结为缘分。 他有一种直觉,他们之间有着隐秘的牵连。 终究是没忍住,贺镜怀从旁边拿出一个盒子,掏出东西转交给她,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我听段赐说你身体不太好,需要古物汲取灵气。我准备了很多,不介意的话还请盛小姐收下。」 怀音正闭着眼假寐,平復胸腔里的不适,她并不打算回话,怀里却突然被塞了一大堆东西。 她睁开眼,视线落在怀里那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玩意。 发衩、玉扳指、手镯等等,毫无疑问全是特地从各处搜罗来的古物。 贺镜熙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直到看见里面有块玉佩他才挑了挑眉,好小子,传家宝都拿出来了。 「不必。」怀音语气疏离冷淡,将东西推回去。 她并不想和贺镜怀有牵扯。 身旁女人眼色平静冷漠,被贺镜怀看了个明明白白。 打从一开始就隐约觉得怀音不喜欢他,但他并不放在心上。 如若他喜欢,他必定要得到,从小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耐心将东西装回箱子,再次放到她腿上:「你救我一命,这是你应得的。」 「……」 怀音不爽地瞥他一眼。 不过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仍是淡漠中透着冰凉。 只有她知道,内心翻滚着强烈的厌烦与牴触。 而这感觉却又在下一瞬间被这张与阿照极为相像的脸抚平,无法抑制的汹涌爱意崩逃而出。 不是对他,是对阿照。 真是奇怪,她明明忘记了一切,却还能记起这种感觉。 怀音微微闭了闭眼,算了,看在阿照的份上。 「多谢。」她不动声色将东西收下,甚至没有外露一点情绪。 见她收下,贺镜怀眉头舒展开来,淡然道:「盛小姐,别跟我客气。」 他唇角却微微上扬,收了就好,这样下次再去朝夕阁,就有更多理由了。 接下来车里一路无话,怀音回到阁里,至于贺家兄弟又要去哪,与她无关。 她一下车,贺镜熙换到后座,讥诮地盯着自家弟弟看。 「铁树开花?」 「不行吗。」贺镜怀笑意一收,恢復成平日那副看着温柔实际冷酷的嘴脸。 贺镜熙好笑道:「刚才你拿我做藉口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管好你自己,三十岁的人了到现在还是单身,还有资格笑我。」贺镜怀被取笑也不生气,直接刺了回去。 他这个哥哥只比他大两岁,在外面装得人模狗样,私下相处逮着机会就爱跟他斗嘴,贱兮兮的。 「看你这一头热的样子,还有脸跟我比。」 贺镜熙嗤笑一声,又追问道:「你怎么认识的她?」 贺镜怀简单解释了一遍之前的事。 一听,贺镜熙顿时不满道:「这事怎么没和家里说?下次再遇到这种奇奇怪怪的事,先跟我说,我找人处理。」 「你早就知道这世上有精怪?」他反问,他一直以为自家哥哥就是个普通刑警。 「官方合作而已。」贺镜熙懒得解释,含煳说了句。 兄弟俩聊了会天,贺宅到了,贺镜怀迫不及待下车,他手机放在家里没拿出来,临走前问段赐要了怀音的联繫方式,也不知道有没有给自己发过来了。 「贺镜怀。」身后传来贺镜熙严肃的声音。 贺镜熙很少这样正式叫自己名字,贺镜怀楞了下回头,「干嘛?」 「她不喜欢你。」贺镜熙语气肃然,原本就锋利难驯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更浓的凛冽之色。 「她和你不是一路人,闹闹可以,别陷进去。」他又这样说道,警告意味十足。 闻言,贺镜怀眉头霎时紧锁,原本带着笑意的唇角渐渐收敛起来,顿觉寡然无味。 用不着提醒他也明白两人差距,但那又怎样,有些事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他整个人隐在夜色之中,并没有回过头去看哥哥。 「我知道啊。「 「但你别管。」 * 翌日,【海原广场惊现尸体娃娃】、【幕后兇手当众自燃】、【吴某被证实为娃娃连环杀手】这三个词条登顶热搜。 前两条是昨晚就发酵的社会新闻,后一条是贺镜熙回警局整理好吴森案件之后发布的一条声明。
第45页 网友们议论纷纷,最好奇的还是吴森为什么会自燃,有人说是报应,有人说他自己想死,还有人说是警察放的火,总之众说纷纭,一通乱讲。 大家最终将其定义为鬼魂復仇。 毕竟陈音的事在前,网友们现在回想起那个直播仍心有余悸,世界不是他们所想像的那样,因此很快将这事与玄学挂钩。 搞得王源玺憋了一肚子气,勒令玄学协会的人发博声明。 协会是有官博的,平日里也就分享一些易经八卦、面相运势等博文。 在监管局勒令下,协会硬着头皮发表了博文——【不信谣不传谣,相信科学,这世界上没有鬼哒。】 网友们人都傻了:哈喽,你有事吗?你一个玄学博主说这种话是认真的吗? 不管网友信不信,反正事情已经发酵,神鬼一说彻底在人们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朝夕阁内。 焦玲刷着最新的新闻,问道:「所以真的是鬼魂復仇吗?」 「算吧。」怀音百无聊赖靠在塌上休养,懒懒应了一声。 她替七只女鬼动手,也算她们復仇。 怀音自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所做的事情都有目的,她不过是在积功德罢了。 一来是她要惩罚吴森,二来就是要她们的真心感谢,这不四面八方都有金光点点的功德涌入她放在桌上的香囊袋。 昨晚她用剩下的符纸剪了几个小人,让女鬼们各自挑了身体回家去和家人道别。 因此这功德不仅来自女鬼们,还有他们的家人。 她们与家人分别太仓促,是该好好道别,好好了结了这一世的因果,再由她来超度轮迴。 举手之劳也能获得功德,她怎么可能不干。 「哦对了,段先生说他给您发信息没回,就把信息发到我这里了,您看一下。」 怀音拿起手机,点开信息。 昨晚在吴森记忆里看到网上那家店铺的名字,便让段赐去查了下,并尽可能将卖出去的东西收回。 以段家的金钱势力查一家网店老闆太简单不过,但现在段赐回她的是死了,是的,开那家店铺的人已经死了。 思索片刻,她回覆信息过去,让他买好机票,她要亲自去那人老家看看。 盗骨一事扑朔迷离,关键线索还是她自己去找比较好。 要不说老话说的好,说曹操曹操就到,怀音刚和段赐结束联繫,段家人就来了。 今天来的人,竟然是那日骂她最狠的周曼。 「你来做什么?」怀音挥退焦玲,给她们留下交谈的空间。 第一回 来到这里的周曼有些侷促,她紧张地将手里拎着的保温瓶放好。 「怀音…姐姐。」 她实在叫不出小姐这两个字,总觉得自己跟个小丫鬟似得,便改了称唿叫姐姐。 「我过来也没什么事,奶奶听说您身子不大好就让我送养生汤过来。还有就是我的生日后天就要到了,不知您能不能赏脸到场?」 说完,她又有些忐忑,自从被整治过后她深感怀音的可怕,生怕一不小心就触她霉头。 怀音把她的拘谨看在眼里,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一族,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她也不会为难她。 不过她没回答,只问:「谈恋爱了?」 周曼刚和男朋友谈上恋爱没几天,没想到就被她一眼看穿,当场脸上浮上红晕:「我才十八岁,您可千万别跟我哥说。」 「你们这年代恋爱自由,你也已经成年,我为何要说?」 「我以前被骗过……所以家人就很担心我。」周曼提起上一段恋爱就来气,当年她情窦初开爱上网恋对象,奔现后才发现是个抠脚,差点没怄死。 不仅被骗了钱,还差点被骗失身,所以段家人很担心她的情感状况。 怀音自然是看到这件事的,她提醒一句:「你的正缘不在此,切莫轻易相信那人。」 「啊?我还是会被骗吗?」 「也不算。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 周曼听不太懂她这深奥的话,云里雾里应了声,又踌躇道:「那我的生日宴会,您会去吗?」 「到了日子派人来接我。」 这话就是同意了,周曼喜笑颜开:「那我到时候让老楚来接你!」 哼,她和她的塑料姐妹说起怀音的事她们不信,还说她疯了,等怀音到场,一定要狠狠挫挫她们的锐气! 周曼来得匆忙,走得也快。 小姑娘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怀音明白的一清二楚,不过她更好奇的是,杭淑娟竟然这么好心会给她送汤? 她打开桌上的保温瓶,里面满满一壶人参乌鸡汤,那人参味道浓郁,想必绝不会是便宜货。 怀音眉头微扬,有白白做好的汤在眼前,没有不喝的道理,于是舀了一碗尝尝味道。 她早已辟谷,口腹之慾并不旺盛,但这一碗的确很香,看来是费了心思。 正喝着,楚荷等鬼已经完成心愿陆陆续续回来了,是鎏金领上来的。 「怀音小姐,真的非常感谢您能给我们这个机会。」楚荷领着一派女鬼超她鞠躬,阵仗大的很。 鎏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怀音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冷血无情,手段狠辣的要命。 从前渡鬼能直接超度就超度,绝不废话,哪还会让人回去与家人告别?
第46页 怎么这一回醒来倒是变得有人情味了。 鎏金狐疑地看着她,这五十年,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音坦然受了她们的谢:「你们时候也不多了,该去地府轮迴了,今世枉死,来世必有福报。」 「鎏金,开鬼门。」 「怎么又是我!」鎏金骂骂咧咧,心里不断腹诽她说话不算话,说好带自己去玩都没有,还敢使唤他! 但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开了,鬼门一开,探出的却不是牛头或马面,而是陆游。 「怎么是你?」怀音些许困惑,什么时候九殿这么闲了,竟接手地府小官的工作。 陆游不爽道:「你不欢迎我?」 「欢迎。」她敷衍了一句,指向楚荷等鬼,「这里七个,你带回去吧。」 「还有朱莉!」鎏金飞快去隔壁将朱莉附身的剪纸小人拿过来。 朱莉仍在神神叨叨叫嚣:「我是陈音,我才是陈音……」 「吵死了!」鎏金随意将她叠了起来,一阵短促尖叫转瞬即逝,然后塞进了陆游的手里。 「赶紧把她带走!」 陆游:「……」 真不愧是主子俩,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个个颐指气使。 陆游脸色一黑:「这又是哪个?」 「犯了罪的,随你高兴吧,尽量让她受到严重的惩罚。」怀音兴致不高,轻飘飘定下了朱莉的结局。 「行。」陆游瘪瘪嘴,真是惨啊,也不知道这人犯了什么罪竟然能被她特别关照。 被她特别关照的鬼,那可是连投入畜生道的机会都没有,基本刑罚结束就烟消云散了。 楚荷她们已经明白自己时限无多,感伤地哭了起来。 嚎哭声吵得陆游头疼,只好认命赶紧将八只鬼带回去,等关上鬼门那刻,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淦,他不是来找她第二次算帐的吗!! 为此还特地招唿牛头,只要怀音召唤就叫他过来,怎么现在又变成他在帮她做事了。 简直耻辱,等下次,下次一定要跟她算帐! 第19章 黑猫乍现 陆游带着女鬼们离开后,怀音让焦玲把桌上的汤给收拾了。 「这个呢?要放起来吗?」焦玲擦着桌子,指指桌上的香囊袋。 怀音手肘撑在塌扶手上,眸光低垂,视线落在那香囊上停留许久。 这是功德袋,当年她醒来就在身上的,如普通香囊香袋样子,里面有虚无空间能装无量功德。 如今也算是帮了不少人,尤其是楚荷那七只,可惜功德仍然涨的太慢,与目标来比,不过是沧海一粟。 必须要加快动作,尽快集满。 「不必了。」怀音支起身子坐好,「打电话给那个李泽奇,叫他来阁里吧。」 焦玲应声下去。 怀音正打算处理李泽奇的委託,没想到介绍他过来的陈音经纪人苗嵩先打了电话过来。 自从陈音的事曝光后,所在娱乐公司也受到影响,股价大跌,当日坚持要直播的苗嵩就首当其冲被开除了。 不过苗嵩到底是混了娱乐圈多年,人脉极广,直接跳槽到另一家公司去做经纪人,谁知刚接手小艺人李泽奇还没几天,李泽奇就出了事。 「他最近总是睡不好,总跟我说听到有奇怪的声音,我怀疑是私生,检查了一遍后又没发现什么。现在他神志越来越恍惚,拍戏注意力不集中,刚才像发神经一样对着空气骂人,弄得剧组上下都很紧张,所以我想盛小姐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苗嵩在电话那头解释着事情经过,他不是非要把这种事牵到玄学相关,但实在太诡异了。 李泽奇之前好好的,小伙子精神头十足,是突然变成这样的,医生怀疑他有幻听幻视症状,经过检查却是健健康康,所以他才会怀疑与鬼有关。 「您看您方便吗?」苗嵩试探问道。 怀音当日只看到李泽奇的名字,他八字很好,福运寿运绵长,但他寿运即将被断,意味着他即将要死去,他杀或意外都有可能。 人的命运虽然是天定却不会被框死,犹如一场经营游戏,上天只是给了玩家一个开局,譬如生来是贫穷或是富贵、健康或者残疾……在游戏过程中,玩家一个微不足道的选择都能影响未来的发展,结局便有了万千种无限可能。 李泽奇亦是如此,他好好的寿运突然被断,或许与他的所作所为息息相关,因果报应罢了。 还是亲自去看一眼才能知道。 怀音将香囊收回衣袖中,才对着电话里的苗嵩说:「把地址发给焦玲,我随后就到。」 「谢谢盛小姐!我直接叫车来接你好了!」苗嵩惊喜地连忙道谢。 苗嵩叫的车很快就到,怀音叫上鎏金,两人一同前往影视城基地。 鎏金终于能出去玩,当下兴奋地化作人形,一路上在车里激动的上蹿下跳,怀音看他那得瑟劲,难得牵了牵唇。 想必要不是有事在身,说不定早就撒丫子跑走了。 车子一到基地,守在门口的苗嵩就巴巴跑上来,「盛小姐您来了!」 怀音客套的点点头:「走吧。」 「诶诶。」苗嵩领着她进去,一路上脸上都挂着讨好又有些敬畏的笑。 李泽奇现在在休息室休息,从基地门口到休息室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不少人看到苗嵩领着打扮奇特的女人和少年进来,个个小眼神暗戳戳来回扫荡,八卦之心不言而喻。
第47页 一路无话,气氛多少有些怪异。 怀音冷言寡语的性子肯定不会主动闲聊,苗嵩为了缓和气氛,随口问道:「今天段总没来啊?」 娱乐圈中人多少都非常八卦,苗嵩也不例外,他是非常好奇段赐和怀音之间的关系,但也不敢太嚣张直接问。 没想到今天不是段总来,而是一个少年。 他探究地看了眼身后跟着的模样俊秀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这颜值比什么选秀爱豆还要贊,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法出道? 「再看我吃了你!」鎏金对外人向来傲慢,察觉到苗嵩的眼神,顿时张大嘴沖他展示着兇恶的獠牙。 獠牙一现而收,恐吓意味十足。 苗嵩:「……」哦,他不是人。 他立即收回眼神,不敢再看鎏金一眼。 「段赐有事要忙。」怀音自然能发觉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她警告似地瞪了一眼鎏金,并给了苗嵩一个台阶下。 两人说话间,休息室到了。 几乎就是在这一刻,鎏金浑身上下的毛忽然炸起,脸上厌恶溢于言表:「好浓的怨气。」 怀音也感觉到了,整个过道里都已经被阴气吞噬,冤魂释放的怨气久久不散。 这里的怨魂数量庞大。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将近三十个。 「喵。」 一只黑猫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坐在地上歪着头看着三人,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微微哀怨的光。 「这是李泽奇的猫,很漂亮吧,李泽奇他非常喜欢猫咪,走到哪就带到哪。」苗嵩说道。 像想起什么,他又补充道:「不过最近这猫老爱乱跑,一点都不亲近李泽奇,都说黑猫辟邪,估计它也感觉到不对劲了吧。」 「是他的猫?」怀音眉目肃然。 猫是充满灵性的动物,尤其是黑猫,它们是连结阴阳两界的联繫,能看见鬼物并主动镇压。 而眼前这只,并不愿靠近怨气最重的休息室。 她看向黑猫,与它对视一眼便知其中缘由,心中不免怅嘆,她想她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养多久了。」怀音问道。 苗嵩想了想:「他一直有在v博上发布宠物日记,好像五年前就养了。」 怀音心中有了数,兴致索然道:「开门吧。」 让她看看,这个李泽奇到底长什么模样,是不是也如他的心灵一样丑恶。 「好。」苗嵩应声开门,没想到一开门,神色慌张无措的李泽奇自己就沖了出来。 他好看帅气的俊脸上全是恐惧,仓皇抓住苗哥的衣服。 「救命啊苗哥!它们来找我了!大师呢!大师呢!」 * 十分钟前,休息室里。 【李泽奇】:「姚瑶姐,你上次说找的那个朝夕阁的人,事情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很厉害?」 李泽奇发完这条消息,顿时瘫在沙发上,双手盖在眼睛,疲惫不已。 最近事情太不顺了,睡不好不说,还总是幻听听到猫叫,幻视看到一只巨大的猫咪沖他声嘶力竭的吼叫。 连日来扰得他神经敏感,连戏都拍不好。 他出道前不过是素人,因为颜值过关又蹭上了养宠的热度,才吸引了无数舔颜云养宠物的粉丝,然后有幸被公司签约出道。 他没有什么背景,本来在娱乐圈里就很难过下去,偏偏最近发生这样的事,刚才因为又看到猫咪幻影,在现场直接吓得屁滚尿流,差点被人当成疯子。 再这样下去,他的事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妈的!」李泽奇坐直身子,愤愤地一拳砸在沙发上。 都怪那些该死的猫,要不是它们,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闷闷不乐时,手机收到姚瑶的回覆,一连三条。 【姚瑶】:「别跟我说这事!我都要气死了,我还没用她给我的符文呢,我经纪人就说都是骗人的,把东西给我丢了!」 【姚瑶】:「害我这两天还是在做梦,精气神都快被那噩梦吸走了!」 【姚瑶】:「你呢,还幻听吗?要我说你也马上去找那个盛小姐,她会帮你解决的。」 「傻逼,一点用都没有。」李泽奇盯着那三条尽是废话的信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和姚瑶是在一档综艺认识的,两人遭遇相似,很快就聊到了一起,苗嵩知道后就把朝夕阁介绍给了他们俩。 但他之前让苗嵩去找朝夕阁,那边却一直没有回应,刚才那一场「发疯」后,苗嵩才提议帮他去催催。 他等的心浮气躁,便忍不住想去问问姚瑶。 谁知道全是废话! 李泽奇表情阴郁,却一键一键按下贴心的回覆。 【李泽奇】:「好吧,姚瑶姐你在影视城吗?苗哥请朝夕阁的人来了,你要不也来看看?」 很快姚瑶发过来一个拥抱和马上到的信息,李泽奇翻了个白眼,又骂了一句傻逼。 要不是看在她有点门路的份上,他压根不想搭理她。 「喵!!」 「喵——」 「喵~」 他正心烦意乱地翻着最新的热搜新闻转移情绪,耳边却倜然响起交错的喵叫声,一声比一声重。 声音各不相同,又混乱地融合在一起,回音荡荡,裊裊不绝。 又来了!!
第48页 李泽奇崩溃地捂住耳朵,紧紧将自己塞入沙发闷住头。 可那声音见缝插针,再次从沙发面料的细小空洞中钻出来,又尖又利,似乎想要吞噬掉他最后的冷静。 过了一会,声音自发停了。 李泽奇趴在沙发上,悄悄睁开眼,却依旧不敢抬起头。 只要不去看,就不会看见幻影,对吧? 「喵。」熟悉的猫叫声响起。 他下意识抬头,一只黑猫轻巧落在窗台上,静静看着他,他欣喜若狂地起身冲到黑猫面前。 「球球你回来了!快帮我把那些东西都赶走!」 刚摸到黑猫,黑猫就抬起爪子狠狠抓破了他的手,然后跳到房间里高柜子上,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主人。 李泽奇诡异地从它琥珀色的竖眼中感知到一种情绪——活该。 是的,活该。 这样的想法让他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不禁想到自己做过的事,可不是活该吗? 他冷汗哗哗流下,又陡然想到朝夕阁的人快来了,神色顿时兇狠起来。 他瞪着黑猫,咆哮道:「不过就是几只畜生!大师来了一个都别想逃过!等事情结束了,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吃我的喝我的,还敢对我耍脸色,畜生就是畜生,养不熟的白眼狼都该死!」 话音落下,游荡在这个房间里的冤魂再次悽戾叫喊起来,喵喵声震耳欲聋,差点要震破他的耳膜。 窗台边上角落的窗帘无风自动,发出布料击打的声音。 李泽奇有了底气,强撑着镇定看向角落。 一只小猫的黑影凭空出现,很快就出现第二只融入进去,第三只、第十只……数不清多少只猫咪身影迅速融入,直到变成和人一般大小的猫形态才停下。 黑影印在窗帘上,明明没有眼睛,但他就是觉得有无数道穷凶极恶、充满恨意的眼睛正在扫视着自己。 似乎是在考虑,从哪里下手才合适。 但它偏偏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在那里盯着自己,犹如凌迟前冷刀架在脖子上那样逼人。 人对未知事物或超自然力量都是恐惧的,尤其是心虚的人,李泽奇唿吸开始急促,警惕地看着黑影。 忽然,黑影抬起爪子。 「救命啊啊啊!」恐惧到达顶峰,李泽奇终于放声尖叫起来。 他咬紧牙关,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只要逃出去就好了。 只要大师来了就好了。 他一定能得救的! 第20章 骯脏孽债 「救命啊!大师!」 李泽奇像只无头苍蝇乱撞,看到苗嵩身旁带着个奇怪的女人,当场就伸手想去扒拉她。 怀音直接侧身避过,视线落在微微阖着的门后。 门口冤魂组成的黑影似乎在忌惮她,并没有冲出来,而是缩了回去。 她推开门,黑影静静蛰伏在角落,几十双竖眼从黑影中冒出与她对视。 李泽奇也看见了那些眼睛,他双眼猩红,死死抓住苗嵩的手:「她是大师吗?是吗?」 「赶紧让她杀了它啊!!那些都是怪物!!」 「你先冷静!」苗嵩被他拽的生疼,稍稍安抚他一下后才问怀音:「盛小姐,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他张望一圈,根本没有看到什么怪物,忍不住在心里疑惑,为什么当初能看到陈音的灵魂,现在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呢。 「鬼物可以自己选择是否显形,这…猫猫们只针对他,所以不会在别人面前出现。」鎏金见他疑惑,冷不丁出声解释,眸子却是狠戾地盯着李泽奇。 他虽是神兽,但说白了也是动物,亲眼看到这么多猫猫的冤魂凝聚在一起,他心中愤恨难平。 「你该问问你的好艺人究竟做了什么!」鎏金鄙视地冷哼一声。 苗嵩一愣:「猫?」 他接触李泽奇并不久,不知道他的私事,所以这和猫有什么关系? 他看向李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 李泽奇被两人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心虚不止。 片刻,他恼羞成怒地咆哮道:「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你不是带来了大师吗!还不赶紧给我把事情处理了!」 「你们这种大师不是要钱吗?我给你钱,我有很多钱!赶紧把它杀了啊!」 他惊惧未定,一心只想灭了这怪物永绝后患,冲着怀音直嚷嚷,却在下一刻,女人淡漠瞥过来时,浑身僵硬如冷水浇头,骨子里都泛着冷意。 女人明明没什么大表情,可那双眼却像是一抹精光,嘲讽又冷漠地破开他的恼怒,洞穿他的谎言。 「早知如此我就不会浪费时间过来。」 怀音收回轻蔑的眼神,语气可惜道:「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为之吧。」 她在可惜什么? 李泽奇脑门一紧,她到底在可惜什么!! 「你废什么话!你算什么大师!找你来就是让你说这种话的吗傻逼!」李泽奇快要疯了,他是傻逼才会听苗嵩的建议,早知道他就找其他大师了。 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怀音眉头高扬,上一次骂她的人还是杭淑娟等人,她想想,最后她们是什么样的结果? 原本微翘的唇角慢慢拉平,怀音不说话,只面无表情朝黑影招手。 那黑影得到黑影在她手里跟猫咪撒娇一样蹭了蹭,乖顺的不像样。
第49页 她笑着拍了拍黑影的头:「给你们个机会,他怎么对你们,你们就怎么对他。」 说完她慢条斯理收回手,冰冷嘱咐一句:「别玩死了。」 黑影听到她的话,竟然兴奋地诡叫起来,发出唿哧唿哧的骇人声响,蠢蠢欲动。 怀音很少说话,但每次一说话都语不惊人死不休,苗嵩听出点意思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泽奇: 「你他妈虐猫?」 「我才没有!!」李泽奇直接否认。 「何止啊。这个变态虐杀了不少吧?切着玩?放煤气灶上烤?扒皮砍肉?挖眼跺脚?」鎏金冷冷补充道,他是祥瑞之兽,自然一眼就看出眼前黑影的死状。 他越想越愤怒,一把推翻李泽奇:「很好玩吗!」 李泽奇见自己谎言被揭穿,他爬起来,眼神渐渐阴毒起来:「不过就是畜生而已,我杀了怎么了!」 他是六年前开始养猫的,那次他买了一只布偶,花了他上万块,他费心费力讨好它,给它最好的吃食和玩具,喜欢它喜欢到经常在网上发布相关的宠物视频,想要和大家分享。 也正是因为一条条宠物视频给他增加了流量,获益良多,他只是想让它能乖乖配合自己拍更多的视频,结果这该死的白狼眼竟然咬他。 他气的将它抱起来往墙上砸,没想到它就这样死了。 最初他也是心虚的,日日睡不安稳,可它痛苦呜咽的样子却时不时出现在脑海,让他莫名兴奋,就像被打开了阀门,心中的爽意层层叠叠涌出。 于是他买了只黑猫专门来拍视频赚钱,私下买更多的猫来虐/杀,有恶评他就是杀一只来泄愤,不开心就杀一只,到最后演变成因为它掉毛就想杀。 一只两只……他想了无数方式来折磨它们。 他是人类,强大有思想的人类,也是一个很好的猎人,将比自己弱小的生命截杀,让他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 那种感觉,就是,他成了一个强者。 李泽奇想到那种痛快的感觉后,开始诡异地笑起来:「你们装什么仁义,难道你们会因为踩死一只蚂蚁而心痛吗?别搞笑了,我就是杀了几只猫而已,它们就跟蚂蚁一样,就只配被人踩死!」 随着他说话的空档,黑影听懂了,忍不住凄声嘶吼起来,鬼泣重重,扰得怀音眉头紧锁,渐渐开始不耐烦了。 「我真他妈瞎了眼!!」而苗嵩本人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眼前男人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跟怪物有什么两样? 他觉得自己真是够倒霉,连续两个艺人都他妈是变态!服了! 同一时间,过道楼梯处也传来一声怒吼。 「李泽奇!你真是噁心!」 怀音朝后看去,入眼的竟是那天和方年一起来的女明星姚瑶,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中年男子。 姚瑶就在隔壁剧组拍戏,之前李泽奇说朝夕阁的人要来,所以她马上放下手头工作,想来这里再要一张符,在路上碰见了导演和副导几人。 导演本就是要来看看李泽奇状态整理好没,因此他们就一起来了。 谁知道刚上楼梯,就听见李泽奇言辞凿凿为自己开脱。 姚瑶天生就很喜欢小动物,自己也是个养猫人,她气沖沖跑过来,登时就破口大骂,压根不像个被阴鬼缠身而精神虚浮的人。 「我看你才是蚂蚁!你他妈吃宠物红利还虐猫,你还是不是人?有本事你去虐老虎狮子啊!仗着没有动物保护法你就死命得瑟是吧?」 「老娘今天就让大家看看你这丑恶的嘴脸!」她拿起手机怼到他脸前,直接开启直播。 然后又冲着怀音说:「怀音小姐,干他!」 怀音:「……」 这里动静太大,好多休息的演员都已经开门出来看,导演眼看人越来越多,血压飙升。 虽然他没想到李泽奇好看的皮囊下装着这样恶毒的心,但是闹大了可不好收拾,投资和剧组名誉,牵一髮而动全身。 他阻止姚瑶直播,然后出来打着哈哈:「这事情要不到里面去说吧?」 他想让事情私下里解决,可李泽奇就是不知好歹,还得意洋洋地笑着。 「跟他们废什么话,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要是不满就去报警啊,反正被教训两句就会被放出来了。」 这下连导演都怒了:「你给我闭嘴!!」 对于李泽奇的不识抬举,怀音默了默,显然这种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典型。 她微微俯身,指尖轻抚黑影的头。 众人看见她在抚摸空气,却有一屡屡金色丝线从她的蕾丝手套里鱼贯而出,渐渐地,黑影慢慢显形,化身成一只占满猫脸的怪物。 众人吸了口冷气:!!操! 怀音恍若无人,摸摸它的头:「去吧,我允许你玩死他。」 「喵!」众猫咪齐齐叫了一声,竖眼倏然看向寒毛乍现的李泽奇,里面恨意逼人。 「你想做……啊!」 李泽奇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跌入休息室。 「吃屎去吧!」踹出这一脚的鎏金浑身顿时舒爽。 猫咪们见状,紧随其后,大门轰然合上,里面很快就传来响彻云霄的惨叫声。 苗嵩无奈地嘆口气:「盛小姐,您这是……」 「他该死,不是吗?」怀音静静与他对视,过于平静的眼神几乎让苗嵩毛骨悚然。
第50页 「那也不至于要……」姚瑶有些卡壳,小心翼翼说道。 呵,怀音冷漠地牵了牵唇。 义正言辞的是他们,临了到头的也是他们,人类的劣根性实在赤/裸、纠结。 李泽奇的确罪不致死,可她偏偏要杀鸡儆猴。 在这个人间,在过去未来,有多少人隐在黑暗之处肆意欺负或残杀弱小?倘若是古代那时,虽不该但还情有可原,毕竟文化思想认知不够全面。 而如今,时代已经发展成各种族和平发展的年代,有些人类却仍旧漠视生命。 万千生灵在湮灭灭绝,人们不珍惜;家养宠物被弃之敝履,人们无所谓;弱小动物被残杀,人们不在乎……总有一天,人类早晚会被反噬。 怀音并不是心怀大爱,而是觉得噁心,像他这种人就该死绝,还世间美好。 但她也不会滥杀无辜,所以……她还是会留他一命。 她看向苗嵩:「报警吧,他家里应该还有很多猫咪尸体,社会影响恶劣,足够留案底了。」 「你进去拍两张照片,把这件事发布到网上,让他身败名裂,体会一下被人抛弃的感觉。」 李泽奇要钱、要名誉,那就让他失去这些,以慰这些被残害的冤魂。 她还要让那些隐在暗处有着骯脏心思的人都知道什么叫因果报应。 苗嵩认命,这种变态就该被抓起来做思想教育。 至于冲动劲过去后的姚瑶有点怂了,李泽奇背后可是新娱传媒诶,她要是发博怼了他们的艺人,岂不是要被报復? 怀音知道她在犹豫什么,淡声道:「我罩你。」 姚瑶眼睛一亮:「真的吗!!」 「先去发,我在外面等你。」怀音神态自若,又说:「你梦里那个鬼,我亲自帮你解决。」 「好的马上我现在就发!」姚瑶麻熘比了个敬礼姿势,一口气说完,生怕她反悔似得。 众人:「……」太狗腿了啊喂! 过道里早就聚了很多人,不少人的目光流连在怀音身上,大多是好奇、探究、审视。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哦,这应该就是解决陈音事情的大师了。 在某个房间门口,在三线徘徊的男艺人蒋卓赶忙拿起手机偷偷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自己好友。 【蒋卓】:「邵运!你家的事这个人可以解决!」 第21章 被结阴亲 怀音懒得再看李泽奇会变成什么样,他这种人死不足惜,吩咐了鎏金在这里守着,她先行去外面等姚瑶。 她一走,整条过道里的人都热闹起来,议论纷纷,毕竟那休息室里面还有人在惨叫呢。 苗嵩和导演等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正在编辑v博的姚瑶。 导演苦着一张脸:「姚瑶,你真要发啊,这事闹大了我们组也会受影响的。」 「必须要发!让粉丝们看看他们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姚瑶打字打得飞快,边打边说:「您放心,我那边有个朋友,回头给你替上。」 这哪是替不替的问题,导演愁得要命,他撞了下脸色更加郁闷的苗嵩:「那人到底是谁啊?」 「大佬。」苗嵩已经报完警,他只说了这两个字,颇有点意味深长。 导演:「……」他能不知道是大佬吗!但他就想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像反派,轻飘飘定人生死的那种反派! 虽然是在为小动物出气,是在做好事,可是也太不近人情了,又不是杀人什么的。 还有她留下的这个年轻男孩…… 导演小心地觑了一眼身旁略显不耐烦的鎏金,这位也是浑身都冒着「我是反派」的暴躁气息。 鎏金对视线非常敏感,他回望过去,看清导演写满防备和纠结的表情,不禁嘲弄地笑了声。 换做从前,不管大罪小罪,怀音那冷血的性子会让那些人都受到最极致的惩罚,现在已经克制很多了,也不知在大惊小怪什么。 休息室内李泽奇的惨叫声渐小,鎏金一把推开门,只见李泽奇躺在地上,黑影蹲在一旁舔着爪子。 李泽奇从头到脚都被巨大爪子抓的不像样了,尤其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脸蛋,被刮花后肿胀起来,跟猪头没两样了。 他蜷着身体,嘤嘤呀呀痛苦哭着:「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伤害你们了……」 余光看到苗嵩等人,他瞬间从气若游丝的状态脱离,手伸在半空中,变得有些癫狂:「苗哥,你让警察把我抓走好吗!我受不了了!我都坦白我去坐牢!放过我吧!!」 天知道李泽奇经歷什么了,大家都不忍心看他的模样,摇着头啧啧两声,太惨了。 事到如此苗嵩也不免感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啊。」 「就是,你好好对它们,它们又怎么会这样对你!」姚瑶激愤难平,咔嚓拍了张照片,一起发上博文。 姚瑶虽然不是大热顶流,但也是小有名气的三线女星,艾特李泽奇本人并数落他罪状的v博一发出,在几分钟内瞬间引爆了议论热潮。 她手机开始不停震动,随便看了一眼私信和评论,涌进来的都是李泽奇的粉丝,各种谩骂类似「诋毁我家哥哥」、「碰瓷我家哥哥不要脸」等等脑残发言数不胜数。 「一群三观不正的傢伙。」姚瑶啐了一口,直接关机,随后看向鎏金:「我们去找盛小姐吧。」
第51页 鎏金朝黑影招手:「你们也一起。」 休息室这边苗嵩会处理,鎏金则带着姚瑶去门口找怀音。 怀音正在逗弄那只黑猫,听见脚步声,头也未抬,问道:「事情解决了?」 这黑猫是她一到外面就缠上来的,它常年与那些冤魂在一起,灵智将开,因此非常亲昵身怀灵气的她。 那些猫猫冤魂聚成的怪物之所以会听她话,也是这黑猫在其中指使。 「等警察过来就差不多了。」姚瑶回,犹豫几秒又说:「其实这样也定不了他罪,顶多思想教育而已。」 怀音自然知道这样的结果,她漫不经心笑了笑:「反正他最在乎的东西已经失去了,之后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而且,虽然最后她没有让怪物下死手,但那些阴气已经深入他骨髓,寿运断了就是断了,不出几月就会暴毙而亡。 不过这样的惩罚对漠视生命的李泽奇来说,还是太轻。 想到这里,怀音将黑猫交给鎏金抱着,然后拿出几张刚才画好的符文交给姚瑶,嘱咐道:「这些是去除阴气的符文,让大家带在身上,多晒太阳。」 「这一张是李泽奇的,务必让他服下。」 姚瑶有些不解:「您不是还想让他…吗?怎么又要帮他了。」 「他未来会很痛苦的活着,这就是对他的惩罚。」鎏金一眼就看出那张去祟符特别,不仅去除阴气,还设有拦截福运的阵法。 这样一来,李泽奇原本福运旺盛寿运绵长的命理,就只剩下了寿运。 名声事业尽毁,精神崩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姚瑶恍然大悟:「那行,反正也是他活该。」 「你倒是眼睛尖。」怀音敷衍地夸了句鎏金,随即说道:「去你那里吧,帮你处理你的事。」 「好,我剧组就在隔壁,很快就到。」姚瑶一听她这话,迫不及待带她过去。 她也有单人休息室,到了之后,先是扫了扫乱七八糟的沙发,才不好意思说:「盛小姐您别介意,我这里有点乱。」 「没事。」 怀音更关注的是为什么姚瑶一个女明星会被结阴亲,她仔细看了她的眉眼,一没犯小人,二无生死仇敌,这太奇怪了。 「有没有去查有谁能轻易拿到你头髮或者指甲的吗?」 「范围太大了,我的化妆师和助理都有可能,但化妆师不固定,有时候是我自己的,有时是工作安排的。」 姚瑶嘆气,这事真的难查,她又忍不住说起梦境:「在梦里我每次都动弹不了,只能听到有人在问我结不结亲,聘礼喜不喜欢。有一次我看到了男鬼的脸,但醒了后就是记不起来。」 「如果能记起来,我一定把这丫找出来痛扁一顿!」 闻言,怀音沉思起来。 阴亲这种事自古并不少,大多是家人安排亡魂之间结亲,希望他们在地下不会孤单。 而有些人则寻不到八字匹配的阴魂,故让鬼魂与阳世的人结亲。 不是枉死的鬼魂通常死亡三日就会被勾魂使勾回地府,他们这样做,非但让鬼魂强行从地府脱离与阳间有了牵连,还让其变成孤魂野鬼。 而结阴亲的过程中,阴使时常入梦,迷惑被结亲的人将其引入花轿,送入洞房,最后合卺酒一喝,阴亲既成,最后被结亲的人也会因此枉死,变成孤魂野鬼。 那些人明明知道这个后果,但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这样做。 不论那男鬼有意无意,都是做了害人的事,幸好姚瑶意志力坚强,不然她早就被迷惑进入花轿了。 现在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入梦。 怀音抬眼看向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姚瑶,问道:「如果你能在梦中清醒,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揍他一顿!」姚瑶毫不客气地扬起拳头。 「事后记得真心感谢我。」 怀音明了,偏头对正在和黑猫、怪物玩的鎏金说:「去守门,我要入梦境。」 「好。」鎏金点点头。 姚瑶愣住:「入梦?怎么入梦?现在大白天的。」 「这样。」 怀音微微一笑,咬破指尖突然点在她眉心。 一缕金光没入,姚瑶只觉空间颠倒,晕沉沉闭上了眼。 再睁开,她发现自己身处于亭台水榭间,远处高山流水,近处花团锦簇,像极了自己拍古装戏的那种花园。 「改了下你的梦境,我已在你身上种下我的血液,你可以触碰到阴魂,等会你自己发挥就好。」怀音的声音蓦地响起。 姚瑶找了一圈,发现她正闲适坐在八角亭中给自己斟茶喝。 在看到怀音的一瞬,姚瑶差点唿吸不过来。 梦境自由,怀音以自己最本真的姿态出现,脸上布条消失,露出贵气美艷的容貌。 五官之明艷,却硬生生被眉宇间的冷淡疏离生生压下去,整个人气质冷如雪山巅上的莲,傲然又清绝,神秘又令人悸动。 她与古色古香的环境融为一体,举手投足尽是上位者风范,让姚瑶这个拍过不少古装剧的人不免觉得两者适配性太高。 就好像,她就是为了古装剧而生的。 或者说,她就是古代富贵人家出生的矜贵小姐,优雅大方。 操操操,太美了!姚瑶在心中憋了一连三句脏话,她要流鼻血了!
第52页 「阴使要入梦了。努力周旋,让男鬼自行出现。」怀音不急不缓喝下一口茶,冷冷出声打断她的靡靡之想。 对对,最要紧的是那只男鬼! 姚瑶站在一簇花前,严阵以待即将到来的噩梦。 等了大约几分钟,风景优美的梦境里突兀出现一顶暗红色花轿,从远处悬空飘然而至。 天色忽然变暗,血月高悬,周身变得暗扑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令人毛骨悚然的唢吶喜乐平地响起,幽幽远远随着花轿一起飘近,阴森可怖。 花轿落地,四个抬轿的阴使显形,个个脸色青黑,眼神呆滞,旁边还站着一位主使这场阴亲的媒公。 姚瑶心紧了紧,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中观察四位阴使。 到底是个普通人,见了鬼谁都会害怕,她忘记自己在梦境中,努力屏住了唿吸。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四个阴使齐齐掉转方向,紧紧盯住她,原本呆滞的目光变得极其明亮,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绿光。 仿佛贪婪的恶鬼,邪恶地攥住她的灵魂,即将把她吞吃入腹。 「接……亲……了……」四阴使整整齐齐沖姚瑶裂开黑乎乎的唇瓣,笑地夸张诡异,语调又缓慢异常。 操,姚瑶吓得紧咬牙关,差点没把舌头咬破。 捏妈的,真不是人看的场面。 一旁的媒公脸色倒如正常人一般,见姚瑶有些恐惧,笑眯眯拿出喜帖沖姚瑶招手。 他声音更像催命低语,摧枯拉朽破开阴使带来的悚然之感,让这恐怖气氛更加一层。 「新娘子快接喜帖吧,新郎等了你……」 媒公故意顿了顿,像是玩弄姚瑶一样,他精明狭长的眼扫视着眼前故作淡定的女人,仿佛在用眼神脱她衣服,将她全身看了遍。 好半晌,他桀桀桀奸笑起来:「他等了你好多天了吶!」 这一瞬间,姚瑶头皮都在发麻,止不住发颤。 这种充满淫/邪的目光她再熟悉不过,她忽然意识到。 眼前的媒公,是人,而不是鬼。 第22章 真爱粉丝 眼前的媒公不是鬼,而是人。 怀音设了隐身阵法,那媒公看不到她,但她能却清清楚楚看到了他。 结阴亲的媒公媒婆大多是鬼,懂些玄门之道的人供奉此鬼,一旦结成,双方都获益。 而眼前一个生人离魂来做媒公,沾染阴气自身也会折损,为何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古怪的是,她竟也看不到他的前程未来。 他和贺镜怀不一样,贺镜怀是她命定姻缘才看不到,而这个媒公身上有道古老的掩阵,这阵法专防慧眼之人。 怀音捋清思路,不动声色继续喝着茶,脸上困惑之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运筹帷幄的笃定。 有意思。 慧眼之人少之又少,千年里她就见过佛宗一个和尚,那和尚早已圆寂,所以这阵是专门来防她的? 所以,他背后的人是知道她身份的人。 这边怀音心里谋划着名什么,那边姚瑶已经跟媒公吵了起来。 「我连他面都没见过,除非你让他亲自过来,不然我不结!」 「他之前不也是来看过我吗?!让他来呀!」 「该不会是长得跟癞□□一样不敢出现吧?」 姚瑶阴阳怪气三连,怼得媒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不难看。 这媒公一看就不是牙尖嘴利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皱着眉,狐疑地看着眼前叉着腰的女人。 不对劲啊,前几天入梦,这女的还惨白着脸跟死人似得无法动弹,今天怎么就张牙舞爪成这样? 不过有松口的迹象就好,得赶紧了结了这档子事,也算还那人人情了。 「你真想见他?」媒公想了想问道。 姚瑶斩钉截铁道:「见!」 「行。」媒公没去细想,烧了道召唤符文,低声念道一个名字。 没过一会,一个穿着中式喜服、看起来很矮的纤瘦男子从远处飘来,稳稳噹噹落地后,坑坑洼洼的脸上是掩都掩不住的惊喜。 「姚瑶!你终于愿意嫁给我了!」 看到男人长相奇丑、猥琐至极,姚瑶心中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她吹了吹拳头,勐地一拳沖他脸上砸去。 「你什么玩意也敢跟我结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怎么不去死呢!哦你已经死了,死了也不安分,去死吧混蛋!」 姚瑶说一句打一拳,她身上有怀音的血,一拳下去男人身躯明显焦黑一块,她痛快地骂着,到最后骑到男人身上去暴揍,压根不管形象。 「别打啦!我是你的粉丝啊瑶瑶!我最爱你了瑶瑶!」 男人被揍得嗷嗷乱叫,翻来滚去想要逃开,却不料姚瑶疯了一样根本反抗不了,她的拳头的力量被什么东西加重了,灼烧着他的灵魂。 旁边的媒公都傻眼了。 淦!她怎么可能碰到阴魂! 他想去帮忙,却在一瞬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金光定在原地,绝对压倒性的力量如一座大山,死死将他压着直至跪在地上。 媒公下意识抬眼往金光方向看去。 前方灵山秀水,微风抚过八角亭阁,空气骤转,一根被黑色蕾丝手套包裹的手指凭空戳出来,犹如一柄利剑,撕开天地。 随后从中走出一位模样艷丽的女人,望向他的冷漠眼神中蕴含无限杀意。
第53页 「嘶——」 媒公被她那双金色眼睛刺得脑门发胀,他抽了口冷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花轿阴亲恐怖些,还是这个突然出现的诡异女人要更恐怖一点。 怀音无视他,与他擦肩而过,视线最后落在仍在暴打男人的姚瑶身上。 伸手揪住姚瑶的衣领,她轻松把人提起来,「行了,问他是谁。」 姚瑶听见怀音的声音,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復一点,她狠狠踹了一脚要死不活的男人。 「说啊!你谁?!」 男鬼被暴打了一顿,嘤嘤直哭:「我说!我是李希!我是你的粉丝啊瑶瑶!」 「狗屁粉丝!你是我粉丝你还想让我死?」姚瑶真是没忍住,又踹他一脚。 李希,哪里来的货色也敢碰瓷她。 等一下……姚瑶忽然皱起眉,她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还没等她想明白,李希已经怂得自己开口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我妈的高中同学是你经纪人嘛,我一直非常喜欢你,每次应援我都在榜单前面哦!我出了意外去世后,我妈就找了大师,跟我说会给我结阴亲,成全我的梦想。」 听到这姚瑶一整个就爆发了:「我给他赚了那么多钱,一个高中同学的情谊就让他把我卖了?!」 「我妈给了他一千万。」李希弱弱说道。 「难道我不能给他赚一千万?」姚瑶哈地一声冷笑出来。 她就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上个月她经纪人那傻缺跟公司请假就说要去参加旧友孩子的葬礼,而当时着名房地产公司李家儿子车祸身亡的消息铺天盖地都是。 现在总算是联繫到一起了,她这经纪人心理素质是高啊,做了亏心事平日见了她还笑眯眯的! 「你也配!一个死人要老娘一个活人来跟你结婚,你就是猪,你去做梦吧!」姚瑶越气越哭,被亲近的人背叛感觉实在太烂。 她真是极品冤大头,平白无故被人结阴亲,做了这么多天噩梦差点死掉,简直了。 李希缩在一边,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歇斯底里仍是不解:「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 「滚啊!你爱我我就爱你吗!」 姚瑶委屈的要命,立即扯住怀音的衣袖,边哭边喘着粗气问道:「现在该怎么办?我实在受不了,我能不能让这群人付出代价,就像李泽奇那样!」 「可以。」 怀音语气镇定冷静,莫名平復了姚瑶心中的一点点难过。 「不过,你的死劫还没有化解,你们之间的姻缘还没断。」怀音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 在姚瑶疑惑的目光中,她挑起连接在两人尾指上的黑线,旁人看不见的黑线在她手中渐渐显露。 「这不会是传说中的姻缘线吧?」姚瑶哭都忘记哭了,惊诧道。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手上会有这玩意。 「不错。活人是红,死人是黑。」怀音淡淡解释一句,却缓慢看向因无法动弹早已冷汗满面的媒公,唇角勾起一抹顽劣阴笑。 她真的很想知道,背后设下掩阵的人是谁呢。 她突然轻笑起来:「破解阴亲有无数种办法,但我这个人喜欢简单粗暴。只要……」 怀音笑着,双手一手一头黑线,灵力灌入手掌,轻轻一扯,黑线骤然崩断。 无人看见,一只白色蝴蝶飘飘扬扬从她指尖飞出来。 肉眼可见的,李希灵魂淡了些,本就青白灰面现在更加骇人,柔弱地像是一阵风吹来就要跌倒。 而一旁跪在地上的媒公是一个唿吸间就消失不见的,他先是喷出一口血,随后仿佛有一只手,从遥远地地方将他拉回去,消失在梦境里。 「他这是逃了?」 姚瑶眨了眨眼,所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不过就是扯断黑线而已,怎么这两个都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阴亲咒法被我强行破开,反噬罢了。」 怀音随口一解释,再次咬破指尖,以血画符,金色符文落下印入李希额头,她长袖一挥,李希整个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的事解决了。李希被我送回李家了,李家人居心叵测,我已帮你施一道煞符略施小惩,接下来不会好过。」 「至于你的经纪人你自己去处理。」 怀音说完,径直抽身离开梦境,徒留姚瑶一人懵站在原地。 她仔细回想着怀音刚才的动作,那神秘莫测的金色符文简直震撼她全家,神仙都没这么神叭! 她使劲拍着自己的脸:「醒过来!醒过来!」 大佬!等我!我要抱大腿!!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开外的东城,一座六层豪华别墅中。 媒公赵华从梦境中匆忙逃出来,梦里吐了一口血,现实里更是勐地吐出一大口血,差点从床上掀下去,好在一旁守着的小徒弟接住了他。 小徒弟担忧道:「师傅,您没事吧?」 「没事。」赵华推开徒弟,稳了好一会仍是心神惧颤,那金光里浩瀚的力量让他灵魂都在发颤。 他不是因反嗜吐血,而是因为那力量压迫地他五脏六腑几乎碎裂才吐血。 不行,一定要告诉大人,这女人绝对不简单! 赵华匆匆往第六层而去,他并没有发现,他的脑袋里有五彩缤纷的线条凭空被无形的手拉出来,碰到空气那一霎那,如烟尘般消散,再无踪迹。
第54页 还有一只白色蝴蝶不知从何而来,无声无息贴在他背上,行踪鬼魅。 甫一推开门,第六层旁人不得进的偌大书房里,一个长发飘飘的中年男子身穿唐装,正在悠闲地画着山水画。 「大人……我有事和你说!」赵华行了个跪拜礼,又心急如焚起来。 男子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是允诺的意思。 「我……」赵华张嘴,努努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咦,他要说什么来着? 他明明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啊,怎么记不起来了? 赵华焦急地直跺脚:「大人我真的有事要说!」 「你到底要说什么?」 男人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搁下笔看向赵华,却在这一瞬间脸色勃然大变。 「你竟然把她的骨蝶带了回来!」 他厉声大喝,反应极快抬起手中的笔,毫不客气甩向赵华。 赵华没来得及反应,毛笔正中额间穿过头颅,血红和碎白脑浆沾在笔头上,还冒着热气。 赵华软趴趴摔倒在地,他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瞳孔渐渐涣散前,他只看见一只小小的蝴蝶从背后飞出。 在他上方绕了几圈,最后从蝶翼根部如同风吹过灰尘,一点点分解在空气中,场景梦幻又虚幻。 在临了闭眼那刻,他想他最后悔的事就是为了还人情帮李希结这场阴亲。 蝴蝶终于消失,赵华头一歪,彻底没了气。 站在书桌前的男人眼睁睁看着骨蝶自行破裂,这就意味着标记,出手之人很快就会找到他的大本营了。 男人面色肃然,却不禁也忍不住庆幸。 天一派也会骨蝶,应该不是她,她既然落入了地狱应该就回不来!阿鼻地狱岂是那么好出来的! 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但他仍有点胆战心惊,手忙脚乱将身后墙壁上的画框打开,从中取出一截发着金光的骨头,然后脚步慌忙朝外走去。 他边走边喊:「杭建!杭建!赶紧让下面的人动起来,我们搬家!」 而窗外天色渐晚,阴谋诡计的黑徐徐升起,渐渐笼盖住这不知世事的人间烟火,几近压迫。 第23章 指点算命 找到了。 怀音感知到种在媒公灵魂中骨蝶回馈的位置信息——千里之外,东南方向。 她起身走向窗口,撩开帘子朝东南方向望去,纵然已经得知媒公背后可能有人,但她却没什么头绪。 到底谁会知道她的身份,崑崙的人?还是失去记忆中的故人?敌人? 还是亲自过去看看。 七只女鬼之事过后,强行使用仙术的反噬养的差不多了,仙骨回来一点点,也算是补回一些精气神。 再撕裂一次空间也不是不可以。 积蓄部分灵力在手中,正要动手时忽然停住,她抬起手看向尾指,蕾丝手套上赫然绑着红色的姻缘线。 红线绑定的两人,一旦靠近百米之内,红线就会显露。 所以贺镜怀就在附近?意识到这点的怀音眉头不自觉闪动了一下,眼底尽是冰冷。 真不愧是天定姻缘,她到哪他在哪。 「哎哟!我终于醒了!!」沙发上刚醒过来的姚瑶正在抱怨,声音突兀地打了她的思绪。 怀音敛了神色,收回灵力,面上丝毫表情都没有。 「事情已经结束,剩下的你去找你经纪人处理吧,我走了。」 「诶,大佬等一下嘛。」 姚瑶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来,蹿到她面前拦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她掀了掀眼皮子,语气极平。 「你亲自帮我解决这件事,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我已经得到你的回报。若你还想付我酬劳,同我上次说的那般,以我名义赠给有需要的人即可。」 早在她提前出梦境那刻,她就收到了姚瑶的功德,与之一起的还有那些小动物送来的功德。 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想到功德,怀音脸色好看些许:「我先走了。」 姚瑶自知大佬都脾气大,譬如盛怀音,她总觉得她冷言寡语又高深莫测,一副高冷做派。 换做其他人就是装,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冷。 到底是想抱她大腿的,姚瑶眼力见十足,屁颠屁颠跑去开门:「那我送你!」 一开门,门口站着的人不止是鎏金,有苗嵩和导演,还有姚瑶的经纪人。 好个伪君子,还在和其他人谈笑风生呢! 姚瑶顿时就炸了,冲上去就是一巴掌,怒骂道:「王志国!!你这个畜生!」 王志国被一巴掌打蒙了,他摸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道:「你疯了!」 「你才疯了!老娘都知道了!李家给你多少钱?让你出卖我去跟死人结亲,我是没给你赚钱还是怎么样?你还是不是人!」 姚瑶歇斯底里骂着,要不是苗嵩拦了一下,她非得上去刮花他的脸。 心知自己谋划败露的王志国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仍然在狡辩,两人很快吵得不可开交。 眼前场景在怀音意料之外,她微微避开些两人,眼神在周围逡巡了一遍。 没有看到贺镜怀的人影。 她忽然就松了口气。 姻缘天定,天定天定顾名思义就是无法扭转,註定爱上。 失去记忆这么多年,她的心早就变得跟石头一样坚硬,无情无爱、无悲无喜,面对他的心思,她无法予以回应,也不会给回应。
第55页 因为她也无法确定有些事情一旦改变,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 而以自己极端的想法,是无法平衡阿照和命中人两人的关系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与远离。 她只想要阿照。 怀音定定心神,斜眼看向苗嵩:「李泽奇被抓走了吗?」 正吃瓜吃得欢乐的苗嵩回过神:「抓走了,警方说他身为公众人物影响恶劣,会多关他几天。」 「哦对了,我过来是想问问报酬怎么算?陈音的事我也没有感谢您,这次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不必。」怀音将对姚瑶说过的话复述一遍。 苗嵩有些意外,这段日子他了解了不少高人事迹,那些人看个风水算个命,哪个不是狮子大开口,她却对金钱并不在意的样子。 想了想,他说:「那好,我会以您名义捐款的。」 他虽然笑着,但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一抹苦色。 见状,怀音抚慰般提点一句:「人的鼻子有财帛宫之称,你鼻樑笔直,挺拔且鼻头圆润丰满,意为中年财运才起。」 「搓磨过去,终会否极泰来。」 这意思就是说自己还有翻身机会?苗嵩先前一直沉浸在接连两个艺人出事的无措情绪中,被她这么一说,当即眼神一亮。 「谢谢盛小姐!」他语气极尽欣喜。 一旁的导演也有点蠢蠢欲动,做导演的大多对风水算命很是坚信,找人算个命动辄几百万上下实属正常。 他偷偷撇着怀音,暗搓搓想问能不能也给自己算下,但又郁闷她好像并不爱钱。 察觉到炙热目光,怀音看过去,之前没仔细看,现在一看她就看出了导演的面相。 她挑了挑眉,这人可真够倒霉的。 大概是她戏嚯眼神太明显,导演弱弱出声:「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算。倒霉了点而已。」 导演:「……」所以你倒是说清楚啊! 「我也以您名义捐款,您看能不能也指点我一下。」事关自己,导演也不要脸了,主动问起来。 「举手之劳。」 怀音抬手指了指他的眉心,说道:「常人印堂明亮有神是为正常,将死之人印堂发黑死气缭绕,而你印堂发青昏暗,是为运势不佳、处处碰壁。」 「同样的财帛宫,你的扁塌泛红,意味着你钱财往往会流失。不过你原本运势还是不错的,只不过你眉淡眼呆,性格马虎随意,背有小人作祟也不知,所以才一直倒霉。」 「……」 导演沉默了。 的的确确,他这辈子就没顺过,一开始只想拍文艺片,明明没什么敏感题材仍遭到封禁,赔了个底儿掉就去拍网剧赚钱。 结果网剧也扑,扑得轰轰烈烈,在外面谁都要称他一声扑街王。 她说的没错,即便如此,他时不时还是能接到大制作,虽然最后会扑,但还是有人信他。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没能力,没想到竟然是有小人作祟? 「所以小人是谁?麻烦盛小姐说明白些。」 没有人在得知自己的被犯小人后会保持冷静,导演也不例外,所以他脸色难看至极,隐约涌动着不甘和愤恨。 怀音身边没有带黄纸硃砂,秉持着积功德行好事的理念,她索性咬破指尖,虚空画了一道去晦符入他身。 「关乎你私事我不好多说,我赠你一道符,遇到那小人你便会有感知,之后你自行处理。」 符文入身,导演全身顿然舒畅许多,感觉眼前清明不少,他激动地要来和她握手。 「谢谢!我一定多帮您捐钱!」 「客气了。」怀音不喜欢与陌生人有肢体接触,直接避开。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她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便和苗嵩嘱咐道:「姚瑶的事你关注点,她需要你帮忙。」 她这话已经点的很明白,苗嵩看了眼还在和经纪人撕逼的姚瑶,顿时恍然大悟,接连道谢几句。 「走吧。」怀音先行离开。 一直没说话的鎏金抱着黑猫跟上。 直到走到外面,他有一搭没一搭摸着黑猫的头,思忱片刻才说道:「你变了。」 怀音脚步顿了顿:「为何这么想。」 鎏金与她并肩,认真看着她侧脸,严肃道:「你根本就不喜欢积功德,从前你从不管这些小事。」 「而这次你回来,你不止把自己的行程排满,还事无巨细,无论大小功德你都要。所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怀音停住脚步,沉默在金瞳中翻滚。 鎏金和黑曜跟在她身边已久,甚至比段家人还要久,她只与他们说过她要积功德,却从未跟他们说过有关封印的事。 毕竟,懂得掩藏脆弱和软肋的人才能做无坚不摧的掌控者。 他们只需要知道她手段通天,能翻手云覆手雨,然后臣服、归顺于她就好。 「以后你就知道了,不该问的别问。」怀音轻描淡写地回道。 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鎏金不满地嘟起嘴,小声咕哝着什么。 不知是他摸着黑猫力道大了些,黑猫突然挣扎起来,从他身上跳下,沖不远处跑去。 再出现,便又是在他人怀里。 见到来人那刻,怀音唇瓣微抿,周身气场阴沉骇人,神色戒备又厌烦。
第56页 终究是……躲不过。 「这么巧,又见面了。」贺镜怀抱着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黑猫走近。 俊美五官笑意热烈,浓烈似一簇炙热火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还未等怀音回答,他又装模作样自说自话道:「刚看见了姚瑶发布v博,我就想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盛小姐你也在。」 姚瑶现在在拍的电视剧他是特别出演,上回苗嵩让她去朝夕阁的时候,他听见后二话不说跟了去。 其实他和圈内女星关系一向不冷不淡,和姚瑶也不例外,这次压根就是猜到怀音在这里才过来的。 因为段赐不肯给联繫方式,他本就在想怎么靠近怀音,现在看来,她似乎和姚瑶走得挺近? 贺镜怀敛下心思,目光灼灼看向怀音,期待她给自己一个回应。 「呵。」鎏金不爽地呲牙,「你最好真的是来问事情的。」 「鎏金,回去了。」 怀音未回应他,视线径直掠过他,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她与他擦肩而过,目不斜视,冷漠得不可思议。 贺镜怀笑意顿失,原地僵立着,心头重重一跳,整个人的灵魂像是被抽出体外,麻木地看着这幅场景。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他好像见过这样的场景。 第24章 他的真诚 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一闪而过。 贺镜怀现在更在意的是她的态度, 怀音对自己有着异于平常的冷淡,他无奈嘆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三番两次制造偶遇有点不太礼貌,但他不想就这么认输。 沉默几秒, 他放下猫咪,再度追了上去。 「好吧盛小姐,我就是来找你的, 周曼生日宴会段赐回不来, 他让我带你去买件礼服。」 鎏金烦他烦得要命,沖他现出獠牙:「你再多说一句我真的吃了你!」 贺镜怀:「……」 吃了个完完全全的闭门羹, 他渐渐停下脚步,而怀音脚步不停, 背影冷漠又无情。 先前的感觉又浮现, 他心口涌起一阵微涩的痛感, 像是经年累积的绝望挫败感油然而生,搅得他心口有股说不上来的郁结。 被人无视的感觉, 是真的令人窒息、迷茫。 到底从未经过这样的事, 他张了张嘴, 不知道还能再用什么藉口去搭话。 只是沉默不语看着她背影。 怀音不屑知道身后的男人在想什么, 她刚走两步,左手手指却忽然像是被什么拉扯住一般, 将她整个人都往后扯了扯。 她皱着眉回头看去, 只见那灵智将开的黑猫正在咬着她和贺镜怀的红线。 黑猫能见死物仙物实在正常,但她没想到这猫拿红线当成了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见她看来, 黑猫沖她喵了一声, 无辜的很。 怀音:「……」 「我的手怎么了?」 贺镜怀也发现了自己的异状, 他右手的尾指在不停颤动, 他下意识问怀音:「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抽风了吧。」根本看不见红线的鎏金冷不丁吐槽一句,颇有点幸灾乐祸。 怀音默然片刻,走回去弯腰将黑猫抱了起来:「你再乱动我砍了你爪子。」 黑猫立即不动了,缩在她胸前乖巧至极。 见她转身回来,贺镜怀眼睛亮了亮,温声道:「是要去买礼服吗?」 他很高,怀音并不矮,但对上他眼神也需要昂起头,头顶艷阳高照,和煦金光落在他眼睫上,犹如金蝶翩跹。 眼眸低垂,认真、殷勤地看着她,期待之意明显。 怀音没有避开他目光,她试图从他眼中挖掘出一些其他的东西来,诸如贪婪抑或是虚伪。 但他只有克制内敛的喜悦,和早就被她看穿的笨拙行为下的尴尬。 人类姻缘在天命安排下分为三种——一见钟情、日久生情、先杀后爱,这样之后的结局,发展自有定数。 贺镜怀顺应了天意,对她一见钟情,那么她呢,她将会是怎么样? 明明已经避开,却仍会因意外牵扯到一起,怀音突然勾起一个讽笑,她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被安排和妥协。 她的命运已经被佛掌控在指尖,那么感情一事,她要自己掌控。 天命?可笑。 「去哪里买。」她唇边笑弧度极小,却恍若罂粟般,又毒、又狠。 既然躲不开,那就迎难而上,她要老天输得彻彻底底,要这段感情无疾而终。 她的回答突如其来,贺镜怀反而愣了愣,几秒过后,他才回过神。 来不及细想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撒的谎也得圆下去:「就回朝夕阁,我让造型师送衣服过来。」 「可以吗?」他又试探性地问了句。 怀音略一点头:「送我回去吧。」 「那我去叫我助理开车,你等一下。」贺镜怀得到首肯,连忙去打电话。 完全无法理解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的鎏金:「?」 他几乎是无法相信怀音会对一个对自己有所企图的男人和颜悦色,所以他现在心情煞是惊恐。 直到看见怀音嘴角勾着的那抹充满算计的笑,他勐地颤了颤身子,毛髮悚立。 她从不轻易算计人,但真要算计起来,那人绝对死无全尸。 鎏金忽然就有点可怜贺镜怀了。
第57页 他看向还在打电话一无所知的傢伙,同情般地啧了一声。 真惨。 马上就要被玩死都不知道。 * 车子很快就到,是小宋开的车,等到朝夕阁的时候,贺镜怀找的造型团队已经在门口守着了。 这个造型团队是贺镜怀的御用团队,当被一个电话叫到这里来的时候大家都是懵的。 大约共同想法都是:贺镜怀要女装?他穿?他疯了? 毕竟和他合作多年,都知道这位爷看着好说话,旁人追他,他也只会笑着拒绝,转过头就面无表情,悚人的很。 简直就一注孤身的性格,身边连只雌性动物都没有,所以压根没去想他可能是为女人准备的。 直到看到怀音从车上下来,大家仍有点不敢相信,面面相觑几眼,最后按耐住八卦的心思默默跟在身后。 一大批人要进去,而阁子里阴气重,怀音抱着猫,面色冷漠地丢下一句话。 「把衣服留下,我不喜欢这么多人在我的阁子里。」 贺镜怀当然说好,把部分衣服递给鎏金:「麻烦帮我拿一下。」随后将小宋和团队一起遣回去了。 鎏金:「……」算了,看在他可怜的份上。 焦玲最近在练字,一看怀音领着两个大包小包的人进来,连忙迎上去。 「需要我帮忙吗?」 怀音刚走到楼梯上,听她询问,便指挥她去把名单上的朱曼找来,朱曼的子女运一事也要尽快解决了。 「好。」 焦玲和鎏金点了点头,起身去找人。 「等一下。」鎏金玩心突起,叫住她,「我和你一起。」 随即他又把衣服还给贺镜怀,揶揄道:「辛苦你了,兄弟。」 被衣服塞了满怀的贺镜怀:「……」行叭。 两人走后,阁子里一下子没了生气,他整理好衣服,拎起衣架往楼上走。 这是他第一次来怀音的卧室,卧室古色古香,有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又在拍戏。 「衣服放哪?」他问道。 怀音让黑猫去玩了,自己则坐回贵妃榻,手肘撑在扶手上,下巴轻抬:「都拿出来看看吧。」 她使唤人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贺镜怀倒没多生气,只是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红木贵妃榻色泽雅静,花纹古朴精緻,榻上有人斜卧,姿态懒懒,即便看不到脸,气度仍雍容华贵。 怀音毫不避讳与他对视,眼神古井无波。 她眸光太过冷血,贺镜怀紧了紧腮帮子,有点不太确定自己的主动到底是对是错。 或许是男人的劣根性,都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女人,越冷淡越迷人,越上赶着反而不想要。 不然他没办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她一下令他脑子就混沌得任其摆布,但叫嚣的最厉害的想法是——他想拉她入俗尘。 她如此高高在上,避于情/欲,傲如冬梅,却更想让人将她折下枝头。 他微微低头,将瞳孔中闪烁的晦暗想法藏入心底,听话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展示给她看。 「这件太俗。」 「下一件。」 「下一件。」 …… 怀音心情不爽快,便将红线一事加诸在他身上,有意折磨他,每一件都让他举个五六分钟。 一连看了十几件,没想到贺镜怀完全没有不耐烦,她心情更加不愉起来,兴致缺缺停手:「就那件吧。」 她指了指一条黑色天鹅绒圆领裙,简洁高雅。 贺镜怀动动酸痛的手臂,看了眼裙子:「有点素了吧。」 「你想决定我的喜好?」她冷漠撇向他。 只不过是周曼的生日宴罢了,去给小姑娘撑撑场子,没必要多隆重。 至于眼前这人,她有意搓磨,他倒是沉得住气,还以为他至少能露出一点情绪呢。 怀音若有所思碾着指尖,她知道如何摧毁一个人的喜欢,现在只是试探。 果不其然被她试探出来,他越沉稳就表明忍耐力越好,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你喜欢就好。」他自然不会那样想。 不过平白无故被扣上一口大锅,贺镜怀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一句,她这人怪阴晴不定的。 怀音没了兴致,不想再和他过多攀谈,「把衣服放下,你走吧。」 他当然是不肯走的,都没讲上几句话,便随口问:「珠宝首饰不需要吗?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再叫人送来。」 「不需要。」 「……」 顿了顿,他垂下眼睫,微不可查嘆口气,算了。 「那你参加宴会,记得不要这样出门,到时候可能也有记者在,被拍到也不好。」 最后他还是细緻地叮嘱一句。 说到这个,怀音思考几秒,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贺镜怀身上。 良久,她沖他招招手,跟招唿鎏金一样随意。 「过来。」 这可是她头一回叫自己亲近过去,贺镜怀受宠若惊地问了句:「怎么了?」 说话的当口,已经很诚实地走近。 「问你借样东西。」怀音仍斜躺着,伸出搭在腿上的手,往他身前拂过,勾下一缕紫气。 紫气在她指尖游走,欢欣雀跃。 先前她就发现他浑身冒着紫气,不说其他,至少他前世绝对是气运之子,受天道宠爱。
第58页 她戏弄把玩一会,才说:「你前世今生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周身紫气浓郁,几乎化为实形。我需要你的紫气刻个阵法维持我的面貌。」 贺镜怀不知道紫气是什么,很大方应了:「你想要就拿去。」 「呵。」 怀音淡笑一声坐起来,从下往上慢慢看向他,他显然有些紧张,在看过去那秒,浑身都僵直了还要故作镇定。 她看得出来,他似乎没有恋爱经验,以至于她轻轻划过一个眼神,他就侷促起来。 与他那多次刻意的偶遇一样,拙劣无比。 说到底他也是被上天玩弄的人,怀音语气缓和一些:「紫气与运势息息相关,它护你一生顺遂,不近鬼祟,一旦取出去部分,相当于运势也会少一部分。」 「这样你还让我拿吗?」 她没之前那般冷硬,静静看着他。 没想到贺镜怀只是微愣,片刻,反问道:「那那天油麻藤为什么能抓走我?」 「她是天地之灵,不是鬼祟。」怀音懒懒解释,歪着头凝视他:「所以,借还是不借。」 她倒要看看他怎么回答。 人嘛,她见过那么多,个个自私自利,与自己利益有关怎么会轻易借出去。 她玩味看着他,很是期待他的回答。 贺镜怀不可避免与她相望,金瞳潋滟,水波冰寒,光是那双眼就系人心魄至极,犹如一道漩涡,强势将他拉入进去。 他下意识避开目光,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收紧,哑声道:「当然借。」 「你救我一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这回轮到怀音沉默了,他为何这么果断? 唇角笃定的笑渐渐拉平,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倘若不是知道自己冷血无情的话,这一刻她都差点觉得自己实在恶劣,平白将上天定下的姻缘怪罪于他。 明明他什么都不知道。 怀音难得生出些罪恶感,沉默许久,微不可查喟嘆一声。 也罢,老天做的错事她只针对老天。 他和她都是被安排的可怜人,何必你死我活,不用给他希望就好。 她笑容浅淡,兴致索然应声:「你放心,借去后我会还你。」 没有相欠,就不会有联繫。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测字算卦 「这紫气。」贺镜怀沉静下来, 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你要怎么拿?」 怀音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唿不知何时已经从盛小姐变成了你,让两人无端端接近几分。 未免太过自说自话。 她眉眼间似结了冷霜, 倦怠至极地敛了敛眼皮。 「就这样。」 她伸手在他身前一揽,随手勾了一条紫气,以手织出阵法, 紫气在八卦之位落下, 空气顿时激盪起来。 换灵阵法成! 在贺镜怀略微惊异的目光中,那紫色气体聚成一团随后慢慢隐入她掌心。 要是协会那几个在这, 看了都得傻眼,以手织阵这种高难度以及传说中的方式, 根本无人能做到。 然而她不仅轻松织成, 还引阵入体, 紫气立即被她转换成灵气。 紫气入身后,一双无形的手将她从头到脚捋过, 黑色布条窸窸窣窣掉落, 露出恢復好的面容。 贺镜怀眼睁睁看着这比科幻电影还要不可思议的场面在他面前发生。 她脸上布条掉落的快, 而有的皮肉生长的慢, 他甚至还能看到那分解的血肉极速融合的过程。 几乎就是一瞬间事,怀音已经变回初遇的模样。 精緻绝艷的五官, 艷艷靡丽却并不娇娆, 反而带着股利落英气,脖颈修长,黑色衣袍衬得她肤色更加如雪如桃。 金瞳淡然飘渺, 又锋利逼人, 仿佛与尘世之间永远隔着一段难以丈量的距离。 「离我远点。」 紫气进身, 怀音身子难得暖洋洋, 她坐起来靠上窗口,慢条斯理摘下手套感知温度时,还不忘警告他。 贺镜怀:「……」果然阴晴不定。 上一秒还对自己稍微和气点,这会又疏离了。 不过他也识趣,见再也没有待下去的藉口,便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走好不送。」 听言,怀音并没有回头,对着窗台的阳光伸出手,暖意融融,舒服地让她勾起唇角。 在她眼里,显然身后的人还不如阳光来得重要。 贺镜怀显然是感知到这个意思,他眼神幽幽暗暗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会,片刻,识相地没再说话,关了门离开。 两人距离一拉开,怀音手上的红线也渐渐隐下去,她抬手摩挲了下尾指,心绪复杂。 她始终不太明白为什么。 饶是她失去记忆也知道仙凡有别,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所以为什么上天会安排这段姻缘? 怀音无声垂下手,静静敲着窗槛,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通、想不透。 楼下一辆计程车停驻,她望下去。 车上下来一个神情慌张无措的女人,焦玲在她身后安慰着什么,鎏金则双手环胸跟在最后。 「喵。」黑猫在阁子里转悠一番,终于回到她房门前,用爪子拍着门。 怀音拂袖,房门自动打开,黑猫便欢欢喜喜跳上她膝盖撒着娇。 被李泽奇伤害过的小猫聚成的怪物先前被鎏金收起来带在身上了,这猫不愧是灵性十足,感知到他回来,于是过来讨好她。
第59页 软乎乎的猫头蹭蹭她的手,好像在求她要给它们一个好的归宿。 「你放心。」怀音安慰它一句,又说:「之后就呆在这吧。」 「喵。」 黑猫更加欢喜,舔了舔她的手,然后窝在她腿上懒洋洋趴着了。 怀音其实不大喜欢小动物,但这回善心大发,任由它躺着。 没过一会,焦玲带着朱曼上来。 朱漫一见到她,径直在她面前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 「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 - 朱漫是苗嵩的高中同学,她今年已经三十四岁,平日里忙于工作导致夫妻离心,去年与丈夫离了婚,谁知刚离婚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个孩子来的突然,照理说应该打掉的,但她没有,不顾家人劝阻将孩子生了下来。 但这年头女人一生子,事业就几乎停滞,为了让孩子有更好的成长环境,她回到职场拼死拼活工作,这样一来,又无法照顾孩子。 所以她找了个月嫂来家里,月嫂陈红香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风评极好。 可不知怎么,孩子经她照顾后小病不断,精气神都蔫蔫的,她妈听说后从老家赶过来,专门盯着陈红香。 陈红香一开始还很正常,后来她妈就发觉她有点鬼鬼祟祟的行为,几度劝说她赶紧把人辞了。 她没听,然后就出了这事。 她妈有午睡的习惯,一般来说下午两点准时会醒,然而那天陈红香给她下了安眠药,等一醒来,这个家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陈红香带着孩子消失了。 朱漫急的报警,警察却说失踪二十四小时内才能出警,她等了两天,结果等来的消息就是找不到,没线索。 事发至今已经过去一周,她苦求无门,成日买醉,前些天和苗嵩提起,苗嵩便提议她来这里碰碰运气。 换做平常,她肯定对这种神神叨叨的大师嗤之以鼻,但今时不同往日,一个母亲失去孩子后什么都做得出来。 管她什么大师,要是能以命换命她也愿意! 朱漫用力磕着响头,哭得撕心裂肺:「我后来去和陈红香之前的僱主了解过,她的确有点小偷小摸的行为,但总体还是好的。」 「我是真的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出这种事,这可是拐卖孩子啊!我妈因为这事也病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师,你一定要帮帮我!」 怀音听着她一口一个大师,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太清楚,不由地拧起眉头。 这哭声实在太吵。 她让焦玲拿了硃砂黄纸过来,画了道安神符塞到她手里,「冷静。」 兴许是符文起效,又或者是怀音的声音太和缓镇定,朱漫渐渐平復下来。 「抱歉。」她吸了吸鼻子,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无碍。」 怀音聚精会神看了眼她眉心,寻找到有关陈红香的面貌信息。 眉眼无神,气色灰暗,大小眼,眉毛散乱,鼻子塌,一看就是作奸犯科的恶人像。 她无法直接从别人记忆里探查他人的前程过往,想看也行,耗费点力气罢了,就像那次从方年脑子里探查贺镜怀。 不过这事动用那法子是大题小作,怀音想了想,问她:「有去她住处或老家找过吗。」 「找了,当时差点和她家人打起来,后来找了一圈也的确没发现她在。」 朱漫一脸苦涩:「其实我知道我孩子大概是被卖了,我只想知道他是死是活。」 「这样吧,给我一样你孩子的贴身物品。」 「焦小姐提醒我了,我带了他的衣服过来。」朱漫从包里拿出婴儿的衣服。 怀音用骨蝶追踪的方式找,奈何距离一旦超过千里,骨蝶就寻不到精确位置,飞出去将近十分钟,反馈回来的信息是鞭长莫及。 最后她决定起卦寻人。 玄学有五术,山、医、命、相、卜,五术精通,修炼得道方可成仙,因而这是仙最基础的基本术法。 山、医两术一为养生修行,二是识药养体;命之一术,寻常人可借天干地支来断命理变化,而她具有慧眼直接看穿,如果想干预,也是要通过阵法咒术才行。 卜之一术,顾名思义就是占卜卜卦,是一种通过八字、面相、测字等产生的复杂卦理来预测判断的术法。 不过这一术变化太大,结果并不确定,所以怀音很少採用这一术。 但现在这是最好最快的办法,好在阁子里还留有六爻古币,可以试一试。 「放空思想,给你一分钟,然后写下你第一时间想到的一个字。」 她将纸递给朱漫。 一分钟后,朱漫写下一个「涛」字。 怀音将猫抱走,立即焚香起卦,古币在龟壳中晃动六下,香断卦成,卦象显示三爻爻辞多,是为大凶。 这孩子再寻不到,性命堪忧。 而涛字三点水,指向朱漫的孩子大概被困在水中,或即将因水而亡,寿字分开,三寸意为三寸之间,一撇横贯其中,表明这三寸之间有一道类似于格挡或马路的障碍。 也就是说那孩子不仅在水中,又离他们仅在三寸之间。 怀音沉思几秒,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骨蝶可循千里之内的万物,却无法入水探查,怪不得鞭长莫及。
第60页 她放下龟壳问焦玲:「附近三公里内最近的水源在哪?」 焦玲想了想,这里是市中心,大型的水源都在郊外,那就只有玉河公园那片湖了。 「须林路那有个公园。」 朱漫看不懂这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听她问着牛马不相及的话,顿时焦急道:「大师,是不是算到什么了?」 「嗯。」 怀音起身,招唿焦玲去叫车,才说:「不出意外你儿子还活着,现在应该就在那公园。」 「真的吗!」朱漫喜极而泣。 她淡淡颔首:「走吧,我随你一起去。」 怀音被她的那几个头磕得多少有些动容,这女子也实属可怜,平白无故遭此灾祸。 自古以来女子为母则刚,为了孩子可以与全世界作斗争,哪怕受尽屈辱、不被理解,仍然坚定勇敢地守护着自己的孩子。 怀音其实很少想起故人,但此刻,她想起从前遇到的一位陌生母亲。 百年前王权更迭迅速,战争频频,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她看见那母亲生生割了肉餵给孩子吃,明明痛的大汗淋漓,却在看见孩子天真烂漫的表情时笑得欣慰。 那也是怀音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命运的可怕,残忍与温暖交织,又苦又甜。 她看了眼偷偷抹泪的朱漫,无声吐出一口浊气。 那就送佛送到西,她帮她一把,愿她从今往后,再不受苦。 作者有话说: 1.有关玄学请勿当真。 2.小修了下男主的人设。 第26章 箱中婴孩 玉河公园是一家开放式的老式公园, 但等怀音等人到的时候发现这里有着禁止进入的警示牌。 问了门卫才知道因为这里年限已久,许多设施建设已经老化,政府打算重新翻修再开放。 「哎—真的不行, 这里现在不让进。」 门卫拉腔拖调的跟焦玲打马虎眼,眼珠子却滴熘熘转,左右两只眼珠子都写着猥琐和下流两个大字。 「要么给钱啊, 很多干摄影的都给钱才能进去, 我看你们像拍照片的,给我一千就让你们进去。」 他说得老神在在, 一看就是没少借着这工作赚外快。 焦玲跟他嘴皮子都说干了也没用,最后火冒三丈的回到怀音身边。 「怀音小姐, 他不让进。」 「我去求他!」朱漫一听气急攻心, 眼泪又簌簌落下。 怀音拦住她:「没必要浪费时间。」 原本她还想客客气气按照流程进去, 现在看来不必了。 她冷眼望向门卫,那门卫胆大至极沖她眨眼, 挑逗地上下扫视她, 其意思不言而喻。 不知死活说的就是这种人。 她捡起一根树木断枝走近, 昂起下巴居高临下俯视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门卫。 这人面相与陈红香如出一辙, 大奸大恶之相。 「陈红香是你的表妹吧。」 门卫脸色骤然一变,眉眼顿时变得兇狠:「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怀音面无表情, 握住树枝戳在他喉咙口。 用树枝碰这种人都觉得晦气, 她冷笑一声。 「凡谋害亲人,犯下通姦罪之人下八层寒冰地狱,凡在阳间之人拐卖婴儿下九层油锅地狱。你不知道吧?」 「你他妈放屁!」门卫瞳孔紧缩, 虽然不知道她说什么意思, 但言语中能听出些来。 谋害亲人……通姦……拐卖婴儿…… 她怎么可能知道! 「信不信我弄死你!」 他心虚至极, 所以直接暴跳而起, 伸手就要打掉树枝。 奈何那根树枝精准抵在他喉口,浑身犹如重石压过,压得他骨头尽碎,将将抬起手就满头虚汗跪倒在地,喘着粗气。 听到威胁的话,怀音不慌不忙掸去身上灰尘,在他面前蹲下,树枝轻移,用力按在他手臂上碾了碾,一点金光顺着树枝再顺着他手臂进入灵台。 门卫眼前忽然闪现一副场景。 冰天雪地,万鬼唿嚎,那寒意仿佛真真切切从幻境中涌出,冻的他直打寒战。 在风雪中,他又感觉自己被拉入滚烫沸腾的油锅,皮肤被炸的发出噼里啪啦声响,灵魂都在阵痛。 幻境之真,反覆循环,门卫疯狂咆哮起来。 他尖叫着往后爬去,双手挥舞着想要挥去眼前场景,没一会,竟然吓的尿都出来了。 怀音端详着他变得惊恐的表情,轻蔑扬眉,真是丑陋。 「我想你不知道,所以提前让你欣赏一下,不用多谢。」 寒冰地狱要人裸身上冰山,不到时限不得出;油锅地狱则是将人扔进油锅烹炸,论罪下刑罚。 与其死后被押上刑场,不如让他先行体会一下。 话落,门卫再无法承受这冰火两重天的痛楚,直接晕了过去。 「孬种。」 怀音言简意赅总结两个字,随后起身,「报警吧,这人是陈红香同伙,身上背了三条人命,拐卖了不少孩子。」 她看见了。 他与陈红香苟且通姦,怒杀陈的丈夫后被村里人赶出来,辗转来到津市后两人谋划着名做起了拐卖孩童的勾当。 这些年里也不知道毁了多少家庭,有两个小孩的命就是折在他们手里。 从他记忆得知,最近警方严打拐卖一事,所以两人暂时停止这勾当,陈红香就去了朱漫家做工。
第61页 至于陈红香为什么胆大包天赶偷僱主的孩子,得见到她再说。 一听到怀音说明他的罪证,焦玲无条件相信她,于是连忙打电话报警。 「我的孩子呢?他是不是……」朱漫一听到这人手里有三条命,她就急的挠心抓肝,恨不得提刀杀了这畜生。 怀音丢了树枝,只说了两个字:「跟上。」 朱漫擦擦眼泪,压抑住悲戚的心情,小步快走跟上。 等到了里面,公园很是残破,稀稀拉拉的垃圾枯叶在地上卷过,偌大湖上漂浮着脏兮兮的杂物,一道弯桥横梗在整片湖上。 怀音眯眼,三寸之间有一撇,对上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 突然,女人的暴喝声响起。 只见陈红香从桥后的亭子里出来,手里倒提熘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她在岸边坐下,动作娴熟地将孩子塞入一个铁质的箱子,然后将牵着绳子的箱子往湖里沉去。 孩子的哭喊声愈发微弱,被冰冷湖水覆盖住,直至听不到声音。 陈红香这才得意地笑出来:「看你还哭不哭!」 如果说门卫是挑战怀音底线的人,那么陈红香已然挑断那根悬着的线,完完全全犯了她的大忌。 这世上有无数种罪犯,每一种穷凶极恶的犯人都不为法则天理所容忍,其中伤害婴孩者最甚。 因为婴孩是鲜活的、有思想的初生生命,它们手无缚鸡之力,无辜又弱小,伤其之人最为天道厌恶。 怀音也不例外。 当初的朱莉杀婴取肉,所以她让她受尽惩罚,这个陈红香…… 与此同时,身旁的朱漫惊恐崩溃地尖叫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想冲过去掐死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的孩子!!」 见状,怀音又往她身上塞一道安神符,让她冷静下来。 她难得有耐心安抚性地拍拍她因情绪激盪而混乱的脑门,沉声道:「我来,你好好看着。」 好好看着什么叫一报还一报,好好看看什么叫因果报应。 这世上恶劣邪恶的人比比皆是,一次一次挑战着她的底线,神佛却对人间苦难无动于衷,不予理睬。 她固然冷血只求功德,却也有原则。 怀音克制着怒气,周身杀意横生,抬手就是一道金光。 陈红香压根没看到人,就感觉自己被一阵风掀倒,不知从何出现一根金线攥住她脚腕,将她整个人拖入湖中。 「救…噗…命!」 她惊恐万分地在水里扑腾着,然后那线像是在玩弄她,松开一瞬让她喘几口气,又再度把她拉入冰冷的湖底。 窒息感觉涌上脑门时,她迷迷煳煳看到铁箱子自己浮了上去。 朱漫将孩子抱出来,看见自己儿子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顿时哭得撕心裂肺。 她恶狠狠瞪着漂浮着涟漪的湖面,又哭又笑,声声狠戾:「杀了她!杀了她!人贩子都该死!」 怀音负手而立站在湖边,给小孩递去一抹灵气维持生命,转而看向湖面。 脚腕上金线一松,陈红香再度浮起来,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就看见曾经的僱主兇恶地盯着她。 她旁边还有一个模样精緻的女人。 「为什么抓他?」怀音目光冷峭,要她自己完完全全把事实坦白。 陈红香哪里还不知道这都是她做的,她身体本就不好,根本再受不起折腾。 她一张老脸皱成一团,慌里慌张哭道:「是我鬼迷心窍!都是我的错!」 「我老公赌博赌输了,我们就想卖孩子赚钱还债,原本我是没想冒险动她家的孩子。」 「谁让她派她妈来盯着我,我不过就是偷用了她的护肤品搞的我像是贼一样,还怪我照顾的不仔细,一个小孩子嘛,要多细心。我实在气不过就把孩子偷了。」 「他一直哭一直哭,我又怕被人发现,只好把他关在水笼里。」 「我错了!你别杀我!我去自首!」 朱漫无法相信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她的孩子才会惨遭毒手,她看着女人装模作样的哭泣,只觉麻木。 「你真的是个疯子。」 她怎么能理直气壮说出不就是偷用了化妆品这几个字,她怎么敢! 「你这个疯子!」朱漫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她身上砸,要是可以,她真的恨不得砸死她。 陈红香被砸地支哇乱叫,连连求饶。 冷冷看着这场面,怀音心中怒气倒是已经压下去不少,这两人她记住了,回头总该和陆游交代一声。 他们所犯的罪,总有十倍百倍的苦让他们来偿还。 看了会,她沖朱漫点头:「走吧,让警察来处理。」 话落,金线再度收紧,陈红香惊惧未定,又被拉了下去,直到氧气耗尽,才再次被送上来。 朱漫不甘心,久久不肯走。 「她活不了多久。」怀音将陈红香最后的结局告知她,「她心脏不好,寒气入体,很快会暴毙而亡。」 不仅如此,门卫亦会因幻境而发癫,最后咬舌自尽。 他们的命数原本显示两人会在一年后被警察追捕时车祸而亡,她不过是将其提前了而已。 因为他们,罪无可恕。 听言,朱漫终于痛快了,沖湖面吐了口口水:「哈哈哈哈!活该!老天有眼!」
第62页 怀音不再说话,率先转身出去。 门卫和陈红香被她用术法控制住,警察来了就会自动解除,至于他们能不能坚持到判刑就看自己的毅力了。 回去路上她和朱漫是分开走的,那孩子受惊受寒多日,仅凭她灵气支撑也无用,还是要去医院最好。 临走前朱漫收了她两张安神符又要给她磕头,好在被焦玲眼疾手快扶起。 「您又不要钱,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朱漫感动不已却无以为报,眼眶哭得通通红。 此间事已了,怀音才发现这次的功德竟是之前的两倍,她摸索着袖中的香囊,低眉沉思。 未几,她索性直说:「我看过网上有被拐卖孩童的家长群,你想办法进去帮我找委託。」 朱漫一愣:「您这是要?」 能做什么,为了积功德无所不用其极而已。 怀音淡漠疏离地笑:「行善积德罢了。」 「好,我一定帮你做好中间沟通人!」朱漫应声,重重点头。 「走吧。」 她虚虚挥手示意她先回去,随后落座车后座,疲累地合上眼。 不够,仅仅是这样也不够,她还要积更多的无量功德,还要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盗骨线索 回去的路上, 怀音看了眼正在顶在最前头的两条热搜。 李泽奇虐猫一事被姚瑶揭发,但因为无图无证据,只有她的片面之词, 导致李泽奇的粉丝都炸了,纷纷冲到姚瑶v博下辱骂。 直到与李泽奇住在同一小区的网友出来爆料,愤怒表示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人, 他杀了整整三十多只猫! 并贴心附图几张警官前往他家处理尸体的证据照来打脸粉丝。 因此群情激愤, 广大网友下场开喷,他粉丝仍坚信哥哥是无辜的, 网络上到处都是骂战。 还有些只吃瓜的路人津津乐道,最近的瓜可真多, 下一秒姚瑶又发博指控经纪人的阴谋, 并表示单方面与公司解约。 【姚瑶v】:因王志国收了李xx的钱, 想让我与李xx儿子结亲,后来我有幸被高人解救才得以救命, 告上公司后公司偏袒他, 所以本人在此宣布, 从今天起我会起诉王志国并与公司解约。 【姚瑶v】:我发出来是想警告大家, 警惕身边人,千万不要把八字或私密贴身物品给别人, 法律无法约束这种行为, 只能提防! 这条博发出,八卦话题再上一层楼,网友们化身瓜田里的猹, 这里窜到那里, 不亦乐乎。 【救命, 最近这是怎么了, 一茬又一茬的。】 【从李泽奇那过来的,好玄啊,什么高人?姐求你仔细说说!】 【说真的,李xx家那位不是出车祸了吗?】 【同问,这还怎么结亲?】 【我来科普,阴婚是z国古老的习俗……】 【楼上的你认真的吗!!好吓人!】 【所以为什么lzq的事会是yy发出来,yy一小时后又自爆阴婚这种事,细思极恐。】 【弱弱问一句,还记得前两天的新闻吗?】 【靠北,最近不科学的事怎么这么多!】 【支持封杀,封建迷信!】 【小道消息,李泽奇虐猫所以被高人惩罚变成了一只猫。善恶轮迴,因果报应,那些私下里虐待动物的或者犯法的都看看,例子就在你们面前。】 …… 怀音指尖定在最后一条评论上,该评论发出十来分钟就被顶到了最上面,发帖人名为百事通。 鎏金当时只看到拦截福运的阵法,却没见到她在下面叠加了一个变形阵,算算时间姚瑶应该是把符文已经给了他。 李泽奇一事与玄学相关,最后肯定会被监管局监管,他这事没有伤及人命,等养好伤教育一番就不了了之。 她不取他性命,但也不会让他这么好过,他的余生都会成为一只流浪猫,饱受飢饿与白眼,颠沛流离。 所有猫猫受过的苦,他要一一尝过才算了事。 所以他会变成一只猫是在意料之中,只是这个百事通…… 怀音眉梢微动,监管局的人个个恨不得把事情藏的越深越好,这人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仔细查阅了他的v博,他平时发的帖子言语中十分嫉恶如仇,看起来是个刺头。 她有预感,以后或者很快会见到这个人。 「怀音小姐,这回事情弄这么大,监管局的人会不会又来找你?」 焦玲也在看热搜,在那条被人质疑的评论下面评论了个活该后,又有点担心起来。 怀音要做事绝对是想好后果的,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李泽奇爱名誉,所以要毁掉他最爱的东西。 而王源玺现在肯定在局子里跳脚。 想了想,她吩咐她:「我记得一楼有两样武器,一把帝王用过的锏,一把梅花袖箭,都是帝王之物,有龙气养着,找出来拿去送给他们就当补偿了。」 焦玲有些不可思议,鎏金和她说过那些玩意都是千年保存下来的,大部分都是委託人所赠,极其贵重古老。 那么珍贵的东西说送就送?监管局的人面子也未免太大了。 「您真的不考虑下吗,拿去换钱可以换很多呢。」 「死物而已。」 怀音对身外之物并不在乎,甚至可以说是漠不关心,若真要在乎,如此经年,早就富可敌国了。
第63页 她说完便收好手机闭上眼,焦玲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 才假寐一会,手机震动起来,拿起一看,果然是王双程打来。 当日与他互换了联繫方式为的是日后需要好联繫,现在王源玺跳脚,借用电话打过来实属正常。 她一接通电话,王源玺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从里面冲出来。 「盛怀音!你看你做的好事!」 天知道王源玺有多崩溃,今天是上面定时下访的日子,刚把李泽奇接回监管局教育,结果当着那些人的面就变成一只猫逃窜走了。 害得他几十岁的人被人当小学生一样数落,点头哈腰陪笑,还要给她开脱,老脸都丢光了。 转头又有个叛徒在网上散布变猫一事,他下令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背后的人是谁,真是气到血压飙升。 他在电话那头直喘粗气:「您是大佬要做什么我们管不着,但这里有这里的规矩,麻烦您遵守下行不行?」 「上回是吴森,这次是李泽奇,我们也很难搞的啊!」 质问声歷歷在耳,怀音置之不理,只慢条斯理问道:「我有东西给你们,如果幸运,王双程他们或许也可以修炼。」 「不是谁都想去搞玄学的!」王源玺一口拒绝。 她哂笑一声:「我说的是修仙。」 「……」 「!!」 王源玺哽住,他真的很想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愣得太久,怀音不耐烦地继续说了下去。 「天道玄学式微,灵气日益减少,但还是可以修炼。我瞧那个秦昭就有点天份,一旦开启灵气,假以时日无需武器便可单独对付精怪鬼物。」 「这世间有太多事,仅凭你我或协会,仍然分身乏术。特殊行动队的人若是有了这份能力,对付未知的敌人伤亡会大大减少。」 「这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怀音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她想这样做是私心作祟,希望监管局站在她身后为她所用。 掌权者最擅用的一招就是——威逼利诱。利益和威严同在,属下才会对你死心塌地。 果不其然,王源玺缄默片刻,不确定地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他知道盛怀音身份神秘,但从未想过会和「仙」字沾上边,毕竟这过于匪夷所思了。 「要还是不要。」她只是再重复一遍。 「要……」王源玺声音微弱,有点激动又有点懊恼,他妥协的太快了。 想他们整个局是安排下来的监察协会的人,有时还要出面协助,他们只有科技武器,碰上点奇怪难缠的案子死伤惨重是基本。 而那些死亡的队员,对外正经的宣称都没有,只能低调悽苦地草草办一场葬礼。 英雄至死无名,一抔黄土盖了敷衍了事,令人悲哀。 如果可以提升自身素质的话,这将会是一个革新的改变! 王源玺语气逐渐坚定:「行,我要。」 怀音不意外,淡淡交代一句:「此事记得保密,不要与上头说,更不要与协会的人说。」 修仙这事若是被高位者得知,一定会招惹来麻烦,自古以来无数高位者不满足于金钱权利,最终都妄图追求永生。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所以必须要避免。 时代发展成这样自有道理所在,她不能干涉太多,让行动队的人成为暗中守护者就足够了。 「你放心,那两边我会去周旋。」 王源玺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严肃地应了声,表示过段时间会过来聊一下就挂了电话。 等挂了电话,一旁的王双程无语看着他,「您不是要找她算帐吗?」 「算个屁!盛小姐大公无私,遇到她是我们的福气!赶紧滚去找李泽奇,把他找回来!」 王双程:「……」您这态度未免变得也太快了,打电话前还一副要砍人的模样呢!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王源玺八风不动,一脚踹了上去。 「没没没,我马上去处理。」王双程翻了个白眼,连忙离开,生怕再被踹一脚。 「臭小子。」 王源玺哼了一声,想到怀音说的话,又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着如何处理这件事。 拟定好绝密的名单,他不禁感嘆:「真是好福气。」 说实话这诱惑真的非常大,那可是修仙啊,他酸熘熘地想,但很快又兴奋起来。 回头一定要亮瞎协会众人的眼,省的他们平日里看不起他的队员,总暗地里说他们拖后腿! 山一程水一程,来日再看谁才是大英雄! * 怀音挂了王源玺的电话,刚回到阁子,前去凉山找盗骨人的段赐给她发来消息。 看到消息那刻,她眸中森寒一片,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仔细说说。」 段赐听出她语气中的戾气,连忙将这几天查到的事事无巨细说了出来。 「开t宝店的那人叫余建民,生前专门做风水先生,十二年前受人所託去了凉山盗您的骨头,后来拿到东西私吞了,然后回到老家,开了那家扆崋店赚钱。」 「听他村里人说他祖上是什么元机一脉,专门研究阵法,再加上您的骨头,赚的盆满钵满。那些村里人也拿了阵法得了不少好处,我已经帮您收回来了。」 「他们说大概是五年前,一群陌生人闯入村中,隔日余家上下全部暴毙,上报警察后却不了了之。」
第64页 「我想背后的陌生人应该就是主使,权力极大,我暂时查不到,机票我先帮您退了,我们这就回来。」 怀音听他说完,一直沉吟不语。 元机一脉她知道,早就失落的一个门派,古时专门为皇室打造天工巧物,后来惹怒某位皇帝举族皆灭,残留的血脉自此避世不出。 那么余建民有流传下来的宝器切骨也说得通,他并不是崑崙的人。 但那陌生人又是谁? 她忽然想起媒公赵华,赵华身上的掩阵绝对是针对于她,指使余建明的人应该就是赵华背后的人了。 他不仅知道她是谁,更想要她的骨头用于别处。 所以他才是崑崙的人。 「小姐?」段赐得不到回答,又问了句。 怀音嗯了一声。 「你们先别回,把机票时间改成三天后,我参加完周曼的生日宴过来一趟。」 有些事必须要亲自过去看才知道。 余建华是贪心不足携骨逃跑,被害也是自作自受。他虽死了,但还魂还在。 她眯着眼,唇角划出阴冷至极的弧度,像是浸入了寒潭冰河,浑身上下散发着威严逼人的气压。 最好他还没有魂飞魄散,亦或是转世轮迴。 第28章 彼此交锋 机票定在三日之后, 怀音确定好行程,先是将那些猫咪的魂魄渡化,然后在阁子里休养画符, 教与焦玲一些基础术法。 因为右右敲响魂铃之后,许多冤魂到访,她一个人无暇顾及, 不得不将简单的事交给她去处理。 难的留着等她回来再亲自解决。 两日过去, 网上李泽奇和姚瑶的事已经被监管局压下去,再无风声。 朱漫的孩子也已经出院, 她带着家人孩子来了一趟,还是奉上不少珍贵补品, 那老人家更甚至也要给她磕头道谢。 怀音不大善于应付他人的热情, 敷衍搪塞过去才把人支走, 原本还打算多画些符给焦玲,结果临近傍晚的时候接到周曼电话。 她说派了人过来接她, 怀音没忘记这件事, 说好要去给她撑腰那就是要去的。 不过周曼在电话里言语支吾, 她心有所感, 眼皮直跳,直觉等会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待一辆低调的黑色布加迪在她面前停下时, 怀音终有所悟。 果真不是好事。 车窗落下, 男人剑眉星目,笑意礼貌温和,西装革履, 矜贵清冽。 不是贺镜怀又是谁。 「盛小姐上车吧。」贺镜怀绅士地下车帮她打开车门。 怀音站在门口, 清清冷冷扫他一眼, 不爽至极:「你来做什么?」 「我来接你。」 贺镜怀笑了笑, 目光如电又堂而皇之,毫不避讳。 闻言,怀音眼眸微转,冷光闪动,禁不住冷冷直笑。 是她对他态度稍微好一些给了他错觉还是什么,前三回还假模假样蠢笨地制造偶遇,这回开始得寸进尺,连装也不肯装了。 他一外姓人,何至于要替段家做司机。 简直不知进退。 她收回视线,懒得与他说话,越过他往车里坐去。 弓腰抬头时,头顶无意摩擦过他挡在车顶的温热掌心,下一秒他已经贴近她,撑住她的后脑勺。 「小心。」 带着热气的声音钻入耳朵,一股浓重逶迤的云脂檀香用力包裹过来,几近强势侵入她的周围,在她鼻尖留下清冽甘美的尾香痕迹。 怀音动作一顿,倏然转头看向他,顺便侧头脱离他的触碰,眉头拧得更深。 她讨厌佛香,讨厌檀香的味道。 「以后来见我,最好不要带着这味道来,不然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既然挡不住他来她身边,她可以无动于衷并无视,但绝不允许他身上有一丁点她厌恶的东西。 警告般睨他一眼,怀音自顾自坐了进去,神色冷寂。 原本那一丝丝诡异的暧昧轰然消散。 贺镜怀微嘆,她语气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凶戾,仿佛被触到逆鳞的上位者,肃杀意味实在浓烈。 这香水是诺拜1942,特地为了她买的,他还以为玄学中人都会偏爱佛香一点。 可惜了。 「我知道了。」他边点头边往里坐,没有擅自靠近,而是给她留出一人的距离。 司机见两人进来,目不斜视地挂档开车,还贴心地挂上了隔板。 车后座的气氛一时间逼仄又沉默。 怀音当然是闭口不言,合眼,眼不见为净。 贺镜怀看她态度疏离,默了默,开口打破这沉闷气氛,「我这里有个朋友遇到些麻烦事,等宴会结束,盛小姐能帮忙看看吗?」 提到与功德相关的事,她霎时睁开眼,却也没看他。 「说说。」 「一字两字说不清,还是让他亲自和你说吧,我可以安排你们两见呓桦面。」 怀音觉出点他的心思,他不再是伪装偶遇,而是变成了刻意安排。 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思忱几秒,她偏头望向他,略微嘲嚯道:「那我也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 她手段通天,还需要他帮忙?贺镜怀不禁扬眉,虽疑惑不解,但还是客气地问:「当然,盛小姐请说。」 怀音唇角微勾,从发间将玉簪摘下递给他:「这是有人留给我的玉簪,我俩分散已久,因故我无法去寻他。」
第65页 「你贺家广善结缘,八面玲珑,麻烦你帮我找到他。」 贺镜怀接过玉簪,这玉簪看着贵重稀有,比他往日参加的藏品拍卖会里的还要精緻,年限要久远一点。 寻常人一般接触不到,可以筛掉一大批人,但仅凭这簪子也不好找。 他握住还残留余温的簪尾,问道:「如果有名有姓,或者照片什么的可能会比较好找。他叫什么?」 叫什么。 她要是知道就好了。 怀音面色沉静,碾着掉落下来的髮丝玩,过了好一会,她才沖贺镜怀露出一个笑。 这笑比之前所有的笑都要温柔。 贺镜怀不免愣了几秒,都道说冷酷的人温柔起来最动人,他想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这样的感受。 还在疑惑她为什么态度大变,却听她颇为悲戚说起来。 「他叫阿照,不知姓,不知面貌。还望贺先生以玉簪为线索仔细帮我找找。」 「他是谁?故友吗?」 贺镜怀随口一问,多少有好奇,毕竟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对朋友上心的人。 「算吧。」怀音伸手碰了碰玉簪发尾,缱绻情意小心翼翼攀附在她指尖。 她再度出声:「他是……」 说到这,她忽然抬眼望进他眼底,眼神怀念又怅惘,看着他试图看到另一个人。 「他是我的丈夫。」她一字一句说。 她指尖不经意间碰到贺镜怀的手背,一触即离,那凉意却犹如坠入冰窖,深邃入骨,久久不散。 贺镜怀脸上表情渐渐消失,望向难得笑靥温和的女人。 原来她此刻的温柔不是对他。 这一温柔对的是别人,是最锋利尖锐的杀器,狠狠扎向他脑门,让他顿然清醒。 他定定凝视着她,心情突然就很平静,无波无浪。 不是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如果仅仅是这样就想要击退他的话,那她想的太简单了。 他收好玉簪,淡淡笑了声,温顺道:「当然,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 贺镜怀的反应出乎怀音的意料,太平、太淡,甚至连一丝情绪都没外泄。 她原本笃定他会因此心有畏惧,却不料竟是如此,一时间搞得她变得可笑至极,瞬间失去与他交锋的兴趣。 还白白失了个玉簪。 这种表面越是斯文有礼,实际上骨子里最狠最冷的人,不吃硬不吃软,果真不好对付。 她也从来不擅长对付这种人。 「那改日约个时间,我去见见你朋友。」她语气索然无味,偏过头不再说话。 「好。」 贺镜怀仍保持着微微侧头的动作,余光却寒冷如雪,平静之下风暴滔天,隐晦深藏。 放在口袋里的手,细细摩挲着那玉簪,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用力捏了捏。 他无声默念那个名字——阿照。 * 一路无话,车子很快到了段家,因杭淑娟身体不好,周曼的生日宴就设在老宅花园,宴请的人都是津城有头有脸的人。 车子停在大门口,透过镂空雕花铁门,就能看到里面场景。 整个花园被改成宴会装饰,天际藏蓝色夜幕低垂,星子窈窈,一派祥和。 里头男男女女华服加身,端着酒杯,各个脸上都带着客套又虚伪假笑,应付着人际关系。他们身上的珠宝被灯光折射出璀璨光芒,与荣华夜景融为一体。 说实话,怀音很不喜欢出席这样的场合,倘若周曼不是段家人,这个面子她是绝对不会给的。 透过车窗看了会,她才下车。 贺镜怀已经提前下车,绕到她这边,恭而有礼地朝她伸出手。 「宴会礼仪,我带你进去。」 怀音扫了他手一眼,注视几秒,才将手搭在他手背,一副老佛爷御驾亲征的模样,和搭着段赐没两样。 「其实你挽着我的手比较好。」贺镜怀哑然失笑,提醒一句。 纵然知道她天性冷酷倨傲,但他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泰然自若。 挽着他手? 怀音垂眼看向两手交错的手间,红线缠绵,闪烁着熠熠红光,彷佛是在为天定姻缘欢欣鼓舞。 她冷着脸撇开视线。 别做梦了。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自己进去。」 「好,我不说话。」 守在老宅门口的保镖是认得贺镜怀的,但不认识怀音,今日宾客众多,安保极严,直到她出示请帖才放她进去。 这耽误一小会功夫,她已然有些不耐烦。 门口到花园还有段距离,两人一道走在路上,兴许是上天故意派这人来折磨自己耐性的,没过一会他又说话了。 「盛小姐,有句话我今天必须要说。」 贺镜怀站在她身旁陪她踱步似地走,忽然这样说道。 怀音停下脚步,眉梢紧绷:「说。」 「你今天很漂亮。」他低下头,认真地看着比他才矮一点的人,目光幽暗深沉。 「只不过。」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玉簪,随手将她的发挽了个髮髻,然后轻轻将它插好。 「今日穿的有点素,失了这簪子就有点寡淡,宴会结束你再给我。我会帮你找到他的。」 在他碰过来的一瞬间,怀音是有那么一刻想折断他的手或者杀了他的。 但月色溶铱誮溶,星光无声,模煳他的侧脸。
第66页 她仿佛看到了阿照。 那似曾相识的场面、那断裂的、被封印的记忆碎片,那痛彻心扉的绞痛之感,随之一一浮现。 回忆跳出现实,她的心诡异地跳动挣扎起来,又痛又涩。 怀音任由他帮自己挽发,眼中麻木一片。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为什么想起阿照会这样难过呢? 贺镜怀帮她插好玉簪,手刚要抽离那刻,余光瞥到她充满悲戚的眼神,金瞳灰暗,好像失去了颜色。 她在难过。 他意识到这一点。 他手最终还是落在她头上,抚慰般的揉了揉。 「你……」 刚想说话,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放开!!你们在干嘛!」 好不容易能缓和关系的气氛倏然被打破,贺镜怀霍然回头看向出声之人。 稍稍有了些柔情的眼顿时变得冷冽非常,狠意陡峭。 作者有话说: 现在虐的夫,来日都要赔回来的! 第29章 两只蠢货 「放开!放开!」 一个长相可爱的陌生女孩挥舞着手气沖沖冲到他们面前, 在看清怀音面孔时更是怒火冲天,甚至还想上手来拉她。 「我叫你们放开!!」 怀音耳朵里灌满女孩的尖叫声,将她从记忆中拉扯回来, 她陡然意识到和贺镜怀靠的过于近了,冷着脸避开他的动作,后退了一步。 视线凝滞在他略显尴尬的面容上, 愠怒不已:「谁允许你碰我的。」 「抱歉, 唐突了。」 贺镜怀手下一空,手指在空中抓了抓才收回, 心中到底十分懊恼好端端的气氛被人打破。 转眼看向来人时,语气也严厉起来:「杭粥粥, 你在公众场合大唿小叫做什么!」 「镜怀哥, 你凶我!」杭粥粥委屈死了。 段家是津城数一数二的豪门, 今日来的人非富即贵,也大多都是同一圈子里的, 无一不是矜贵的少爷小姐, 杭粥粥也不例外。 杭家与贺家来往密切, 她从十六岁情窦初开成为贺镜怀女友粉, 一直追到现在十九岁,发誓一定要和他结婚。 但谁都近不了他身, 连她也不行, 这么多年估计手指头都没碰过一根。 这个女人!却!和他!靠的那么近! 杭粥粥嫉妒地盯着怀音,盯了几秒,突然又觉得冷冷淡淡回视她的女人…… 操, 好漂亮。 脸好看、身材好、气质冷艷, 好像哪哪都比自己好, 尤其是腰真的好细哦。 她下意识捏捏自己的, 然后满脸写满沉痛,唔,她真的好胖! 「镜怀哥,这谁呀。」杭粥粥被美貌击中,直接泄了气,磕磕巴巴问道。 「这是……」 今晚到此为止,怀音的耐心已经用尽,她眸光不悦地下沉,将玉簪一把拿下塞入贺镜怀手中打断他说话。 一字一句警告道:「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砍了你的手。」 说完她直接扭头就走,压根没把两人放在眼里。 「啊你……」杭粥粥见她要走,下意识要去拉她。 却被贺镜怀一把拉住制止,「消停点,不然我就告诉你哥。」 杭粥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这副冷漠嘴脸,气焰渐渐平息下来后多少有些后怕,不停绞着手指,小眼神不自觉一直往远走的背影上飘。 好可惜,她还不知道她名字呢。 身后两人在交谈什么怀音一点都不感兴趣,转身那刻她心中的恼怒就已经平息下去。 人果然是如此贪得无厌的品种,给一点好颜色就顺竿子往上爬,永远不知满足。 倘若不是与阿照相似几分,她一定捏断他的手。 她拢了拢乱掉的头髮,边往花园走去,脸色并不好看。 在客人身边周旋的管家陈庄眼尖看到她,赶忙迎上来,这位的份量可是比在场的人都要重,绝对不能怠慢。 「盛小姐,你来了。老太太在那边,我带您去。」 怀音看到陈庄过来,略微和缓地点点头。 前头都说了今日来的人非富即贵,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哪个不知道段家管家陈庄是段老爷子最得力的助手。 古有皇帝身边大太监,见人如见皇帝本人,陈庄也不外如是,就连如今的掌权人段赐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的。 但谁能想到,能看见他对一个陌生女人如此恭恭敬敬? 众人视线来回穿梭在两人身上,个个心底好奇又故作淡定,其实心里早就挠心抓肺了。 段家私生女一事呓桦虽然没有闹大,但大家都隐约听到风声,此刻都在怀疑她是不是就是那位「私生女。」 大家认真打量几眼,这个突入宴会的女人明明穿着最简单不过的黑色圆领裙,连点装饰性的首饰都没戴,没化妆,长发松松散散垂在肩上,甚至还穿的是平底鞋,一切都是这么随意,却仍然漂亮得抓眼。 漂亮归漂亮,偏偏她神情高傲冷漠,金瞳奇异,一身睥睨气度令人不敢靠近。 到底什么来头? 大家把心思压下去,面上继续与他人谈笑风声,实际上余光都在往她身上瞥。 不断有目光频频往自己身上看来,怀音对此视若无睹,等到了杭淑娟在的位置,她挥退了陈庄。 杭淑娟年纪大了,也不爱凑热闹,便和几位同样不爱凑热闹的豪门贵妇坐在一块聊天。
第67页 那里单独辟出一块空地,放了上好的红木沙发,段家两个媳妇也都在。 见怀音一来,两媳妇赶忙起身:「怀音小姐你来了。」 「坐这吧。」杭淑娟一改先前的态度,指指旁边的主位,语气还是稍微别扭了些。 她看了眼脸色并不自然的杭淑娟,大大方方坐下:「今日周曼生日,我当客人而来,不必多客气。」 当她坐下时,贵妇们暗暗心惊,先前就疑惑杭老太太为什么不坐主位,现在才知道这是特地给人留的。 还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女人,身份可见一般。 一人实在按捺不住内心惊异,小心翼翼问道:「这位是……」 「盛小姐是我段家的客人。」杭淑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怀音,便这样说了。 她心中已没有介怀,却仍有些怪异的情绪在作祟,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愧疚尴尬一涌而上,她不希望大家将盛怀音再想成私生女,于是补充一句:「是老爷子生前最要好的朋友之女。」 对此,怀音并不介意,她这身份本就不好说明,这样解释倒也合理。 眼前的贵妇们都是家世显贵的人,而正是这些人,对风水、算命十分相信,也往往会遇见更多的奇怪之事。 「我叫盛怀音,若碰上解决不了的事,来这里找我即可。」她拿出先前给导演的名片放在桌上。 贵妇们面面相看一眼,最终将名片拿起。 名片与之前的不同,多了朝救人夕渡鬼六个字,大家看了皆心下一震,原来是个高人,怪不得杭淑娟这么客气。 大师高人在她们眼里并不稀有,相反他们还真的接触不少,于是连忙收好名片,开始恭维起来。 「盛小姐原来是风水先生,看着真是年轻。」 「怪不得我就觉得盛小姐气度非凡。」 「我是从森贸易许总的太太,今日第一次见您,这个就当是见面礼吧。」 「是呀是呀,白萱你也真是,今天有这么贵气的客人也不和我讲,害我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有位太太埋怨起段赐的母亲白萱,白萱尴尬笑笑:「盛小姐比较低调。」 她这么说,贵妇们更是不满,纷纷将身上贵重的首饰摘下要送给怀音。 怀音兴致缺缺听着她们巴结的话语,拒了好意:「我不喜欢这些身外之物,你们继续聊,我只是过来坐坐。」 这不拒绝还好,一拒绝贵妇们更加确定这是高人,真正的高人才应该这么淡泊钱财,哪像她们之前碰见的,张口闭口六位数打底,贪心的要命。 她们笑呵呵地收回,继续聊起天来,但到底小心翼翼了不少。 「对不起。」杭淑娟的声音响起,声音有点低,似乎是不太好意思。 怀音眉头扬起,从她嘴巴里听到道歉,可真是稀奇。 顿了片刻,她接下这句道歉,淡淡道:「按照我全盛时期的脾气,当日你对我出言不敬第一刻你就死了。」 杭淑娟老脸一红,悔意明显,真诚道:「是我太狭隘了。」 「以后不要无端猜忌他人,用眼睛看、用耳朵听再说话,今生你还有很长的时间,这道理你得好好教育小辈。」 「好,我一定会好好教育周曼他们。」 怀音应了声,朝周围望一圈,问道:「周曼父亲周堂其没来吗?」 「堂其家里出了点事,青漾陪他一起回去了,所以曼曼这次生日在老宅办的。」 杭淑娟说着,思绪却仍在她那句很长时间上,她踌躇着开口:「我…还有多少时间?」 她已经七十多岁,怎么还能有那么多时间,老头子比她早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 「还有二十年。他在等你,来世还是一对恩爱夫妻。」 「真的?」杭淑娟浑浊的眼顿然一亮,有点不敢相信。 两人说话声音小,其他人听不大清,见到杭老太太突然激动起来,不免再度好奇望过来。 「真的。」 怀音清楚她在想什么,宽慰了一句,虽是宽慰,语气却极淡。 这世上有的感情如段康正和杭淑娟,表面背道而驰实际情比金坚,一个求她给机会宁愿在奈何浪费时间也要等妻子,一个心绪难平恨不得早日也去寻他。 有的感情如陈音与苗嵩,两人心意还未互通却被迫分离,真心间隔着生死,只剩遗憾。 她见过许许多多感人肺腑的故事,从前波澜不惊,如今却如此艷羡。 是因她得不到,记不起。 不过……她漫不经心收拢指尖,还有的感情像周曼的父母、周曼与男友那般,皆是虚情假意。 她赠与段家人的气运保他们一生顺遂,但也无法规避所有灾祸。 段康正头七那日,她就发觉周堂其背地里做了不少龌龊事,因不涉及性命,所以她暂时没动手。 还以为他在知道自己身份后能安分点,周曼来找她时,前额象徵着父母宫的日月角暗淡无光,竟渐渐有了死亡之兆。 看来这周堂其仍是死不悔改,变本加厉。这也是她今日来的目的之一。 不过没想到他们竟然不在。 话说周曼也是倒霉,不仅父母出了问题,感情上也有着不小的问题。 她沉默地思量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时,周曼终于发现她已经到场,兴奋冲过来。
第68页 「怀音姐!你来了!快跟我去见我男朋友!」 「小曼!」白萱突然咳嗽一声。 现在段家上下谁敢对怀音大小声,这丫头就是毛毛躁躁不懂事,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直说,她只好用眼神示意周曼注意分寸。 周曼不耐烦地挥手:「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她又沖杭淑娟撒娇:「奶奶,我能带怀音姐去玩吗?」 杭淑娟默了一瞬:「去吧,你们都是年轻人,好好去玩。」 「那诸位回头见。」 怀音给足段家人脸面,客气和众人告别,她也正巧想去看看周曼的桃花。 就是不知道等会见了,这朵桃花是真、还是假。 「我男朋友也来了哦,姐你帮我掌掌眼。他人真的超好!」 周曼今天很兴奋,拉着她讲话,跟她说今天有几个小姐妹来了,她男朋友被家人认可了云云。 她性子骄矜有余,但也不是霸道不讲理的性格,吃一堑长一智,一开始还有点拘谨,见怀音没有不满,渐渐就放开了大谈特谈。 尤其是说起男友时,言语间甜蜜幸福,恨不得夸他一百个好。 怀音懒懒应付着她,走到半路,先前在门口叫嚣的杭粥粥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带着一群小姐妹气势汹汹冲过来。 「你就是怀音!」杭粥粥目光灼灼,隐有激动藏在下面。 「有事?」 怀音面色顿时变得冷淡。 她一旦冷起来,周身平缓的气势便顿然强势起来,压得人心头隐隐沉下几分,下意识被她骇住。 杭粥粥怂了:「没事呀。」 周曼这段时间老是在群里吹嘘说她家来了个很牛逼的大师,她起先还不信,嘲她脑子坏了,什么狗屁大师。 但刚才贺镜怀也说她是段家的贵客,不要轻易招惹她,她才把两人联繫到一起。 杭粥粥是个颜狗,十级颜狗,早在门口看见她第一眼,喜欢的人被人抢走的感觉还没有「她好漂亮」这感觉来的浓烈。 所以一进来,她就在暗搓搓观察怀音,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在心里无声尖叫几百回。 至于男人,呵,反正也贴不到,那就别来沾边! 她瘪着嘴,早知道怀音长这么好看的话,她一定不会这么没有礼貌!给人留下的初始印象都不好了! 她忽然转头沖周曼瞪过去:「你认识这么好看的姐姐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周曼:「??」 「我没说过吗!」她毫不示弱瞪回去。 都说物以类聚,这句话是没错的,身后一众小姐妹个个都是颜狗,生气地质问起周曼来。 「骗子!你要早说姐姐长什么好看,就算姐姐是骗子我也喜欢!」 「姐姐骗我吧,我家有钱。」 「姐姐好美,脖子好空,我这项鍊给你!」 「啊!你居然偷偷闻她身上味道!你好变态!」 「唔,好香哦,我又恋爱了。」 …… 周曼:「……」都疯了,真的。 这群小姐妹一口一个姐姐,吵得要命,怀音一贯不动声色的冷面上难得破开一个口子。 太热情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从前哪个人见了她不是尊敬拜服,伏跪在眼前,头都不敢抬一下。 更遑论如此光明正大表达对她的喜爱,而不是惶恐臣服的敬畏。 很多人都怕她,忌惮她的实力与强大;也有很多人厌恶她,恐惧她冷血无情的性子,但从来没有人直白又真诚的表示——我喜欢你。 哪怕有过,也不过是因为想从她身上获取什么,获取长生的方法或她独特的关照,就像先前那群贵妇,她们也是如此,虚伪又刻意。 真心于她,向来是奢侈。 她被围在中间,长久以来的孤寂感似乎被这热闹击溃了些。 一个人没有记忆就是空洞的行尸走肉,她的七情六慾随着记忆一併被封存起来,只剩暴戾和不甘。 这一回醒来,那段记忆碎片就好像是打开了什么,悄然露出被掩藏的七情六慾的一角,逐渐让她有了点感情。 而她好像并不习惯这样的改变。 许久,她才不甚自在的从一女孩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语气冷硬:「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杭粥粥赶忙拉回那女孩,笑嘻嘻冲着她道歉:「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说你的。」 「无碍。」 距离拉开后,怀音心中异样的感觉平息下去,只有她自己的地盘不被侵入,她才是舒适的。 周曼不清楚她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正想说话,身后传来男人戏嚯的声音。 「哟,这位美女是谁呀?」 男人语调吊儿郎当,很不正经。 说话的当口,他已经来到她们面前,他懒懒挂在另一个男人肩膀上,衬衫衣领大开,风流至极。 「早就听说段老爷子有个私生女,该不会就是你吧?老爷子老当益壮啊!」 闻言,怀音唇角陡然拉平,眼神一冷。 周曼听了忍不住,怒骂道:「方致你狗嘴吐不出象牙,瞎说什么呢!」 她伸手去拉另一个看起来清秀的男人,这人是周曼的男朋友解舟。 对着他,语气转变得温和不已,「解舟,这傢伙不是什么好人,都叫你别跟他玩,你为什么非要跟他一起呢。」
第69页 「是啊!」小姐妹们同仇敌忾,显然都不太喜欢方致。 「这个场合我就认识他。」解舟好脾气地回。 被骂了几句的方致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又没说错咯。」 他满不在乎地说完,朝怀音凑过来,挑着眉戏笑道:「小姐姐你叫什么?」 怀音淡漠掀了掀眼皮,不屑道:「你们方家见了女人第一句话都是小姐姐吗?」 「你认识方年?」方致起初没听懂,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他没想到她会认识方年,本来还对她有点意思,现在全然没了兴趣,不等她回答,嗤笑一声:「果然出身不高,这才来多久,方年都勾搭上了。」 方致最近看不得与方年有关的人,他是方年的表弟,如果当时他妈成功的话,现在方家就是他的天下。 谁知道他命大,逃过一劫还将他妈赶了出去,害得他现在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幸好今天方年没来,不然他看见了第一个怼得就是他。 可还是叫他碰见了个他认识的人,压抑许久的愤怒和不甘突然就滋生了出来。 「怎么样,他现在可是方家唯一的继承人,你很开心吧?那傻子只要一谈恋爱就没脑子,是不是已经承诺要给你多少钱了?」 「女人嘛,两腿一张就好,就什么都有了。」 他觉得怀音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三生的,口不择言,嘴上完全没把门,只想把对方年的恨加注到他的人身上。 「你在狗叫什么啊!」杭粥粥个暴脾气顿时就怒了,冲上去就要打人。 「啪!」十分清脆的响声响起,硬生生截断她的动作。 宴会上的人都看了过来,大家只看见方致站得好好的,不知哪里来的隐形的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力道之大,将他整张脸都扇的偏过去,明显的五指印迹顿然浮现,连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周曼等人一惊,下意识朝怀音看去。 她正不紧不慢放下手,摆明了就是她做的,只是那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神…… 小姐妹们胆寒不已,互相看一眼,激动地缩到一起吃瓜。 太帅了!好爱! 怀音心情已然差到极点,方才温和的情感被暴戾再度压下,哪还管这里是什么场合。 她想做什么,从不看他人脸色。 她沉着脸拉了张凳子坐下,漫不经心敲着扶手,「继续说。」 方致被这一巴掌打懵逼了,恼怒地站起来,不怕死地指着鼻子开骂:「你是什么东西也…」 「啪!」又是一巴掌。 这回他吐出了两颗牙,一包鲜血沾满下巴,看起来十分惊悚。 「继续。」 「你他…」 「啪!」 …… 如此四回,方致整张脸已经肿成猪头,牙齿乱飞,摊在地上痛得咿咿呀呀大叫,形象全无。 宴会众人不知怀音身份,却看见那奇诡手段,个个惊耳骇目,虽然觉得方致很是可怜,却不敢上前阻止,毕竟谁也不知道遭殃的会不会是自己。 唯有解舟于心不忍,将方致扶起来,劝解道:「这位小姐,今日是曼曼生日,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呢?」 听言,怀音讥笑一声。 「我当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是个蠢货。既然都看到我手段,不躲起来当乌龟,还非要在我面前跳脚。」 解舟被怼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尴尬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 「陈庄!」怀音一声令下,直接戳破他的谎言:「把他脖子里那条桃花符项鍊拿出来。」 一个妄图想要娶有钱人家女儿的凤凰男,长得人模狗样,私底下靠着劣质的桃花符让周曼爱上他想要一飞沖天。 他也配。 陈庄得令匆忙上前,解舟脸色大变就要往后跑,被陈庄眼疾手快抓住衣领,一把扯下了那条项鍊,并让人将他控制住。 项鍊交到怀音手中,她轻而易举捏碎。 与此同时,周曼心头一窒,软软靠倒在杭粥粥身上,刚才见怀音对上解舟,她还有些焦急的目光慢慢变得清明起来。 她缓了口气,清楚感觉到自己对解舟的爱意轰然消散,只剩下厌恶。 解舟是她的大学同学,追了她一年她都没答应,不为什么,只因为不喜欢,他总是贴心地给她送饭送温暖,但她就是不喜欢他。 她总觉得这个人虚伪,因此十分抗拒与他接触,可不知什么时候,她一看见他渐渐满心欢喜,喜欢的要命,恨不得每天和他在一起。 为此她还因为这个和家里人吵架,她妈一口咬定说他不安好心,她偏不信,一脚踩进这坑里。 她回忆起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惊恐又难受地直跺起脚来。 「靠!!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啊!」 「因为他给你下了咒。」怀音冷冷回应她。 「一个家世贫寒的穷小子,周曼若真心喜欢你倒也算了,你却靠这种骯脏手段得到她。之后你想做什么?把你老家的弟妹和父母一同接过来吸段家的血?还是事业有成后抛妻弃子?」 「你要是有点志气,命运也不至于此。你偏要听信路边算命人的谗言,以为几百块买张劣质的符就能飞上枝头,那你真是天真烂漫。」 怀音一字一句说道,将解舟脸色扭曲的模样尽收眼底,声音更加冷酷:「段家上下都是我的人,惹到我头上,你想怎么死?」
第70页 话落,众人齐齐震惊,好傢伙这人竟如此歹毒,凤凰男凤凰女豪门难道还少吗? 哪家人没碰见过几个,但眼前这个绝对是最险恶的。 起码别的人还愿意虚情假意甜言蜜语几句,这人是直接给人下蛊,简直脸都不要。 知道真相后周曼更是气疯了:「你这个变态!我要咬死你!」 「这是法治社会!你不能对我做什么!」 解舟见计谋被拆穿,清秀的脸上闪过慌乱的神色,奈何被人死死压着什么都不能做。 他后悔了,他是真的蠢,他不应该替方致出头的,可他根本没想到她竟然是玄学中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戏啊! 「闭嘴吧渣男!」杭粥粥沖他扬扬拳头。 「不要脸的狗男人!」周曼差点气哭,论谁被人算计成这样都不舒服,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终于叫出了一声小姐。 「怀音小姐,我要他受到惩罚。」 怀音颔首:「自然,我的人没人可以欺负。」 劣质桃花符的反噬可不是说笑的,他在获取周曼爱意的同时,也在耗费自己的气运。 她强行破了符,不仅卖符之人大受打击,解舟也不例外,未来他气运将会直下三千尺,活得跟狗都不如。 这就是贪图不属于自己东西的下场。 但是还不够,他招惹的是她手下的人。 她慢条斯理抽了张餐纸,让人取了解舟的血画符,然后再折好,递给周曼:「这也是桃花符,威力是他的百倍。把它给一个你想给的人,解舟就会被那人爱上。」 「这么厉害?!」周曼卧槽一声,生气都来不及生气了,连忙收好符。 「他既喜欢用脏手段让别人爱上他,那我送他一个机会,他应该会很满意。「 怀音沖正大惊失色的解舟一笑,后面的话却是对周曼说的:「你记住,一定要选手段狠辣又有钱的人,毕竟下半辈子都要跟那人过。」 周曼重重点头,想到一个人,顿时邪恶地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呀呀食品的黄总好像就很喜欢小白脸,最喜欢玩s/m,解舟,你完蛋了!」 解舟已经吓得恨不得跪地求饶,他跟方致混的熟,怎么不知道那黄总不仅膀大腰圆年纪过四十,还是个玩法很花的老女人! 「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该鬼迷心窍,我该死!」 又是这句话。 怀音乏味地靠着眼前仓皇失措告饶的男人,觉得甚是无趣。 为什么这些蠢货总是在临死之前才会说「我错了」三个字呢,永远害怕比自己强的人,永远欺凌比自己弱小的人,连看门狗都比他们有勇气。 多看一眼多听一句她都嫌晦气,她收回眼,抬手指示陈庄把人嘴巴捂住。 眼前这个碍眼的蠢货解决完了,还有个嘴贱的蠢货要整治一下。 她面色沉冷,看向方致的眼神却有锋利的寒芒在凌厉的闪动。 盯着他看了会,忽然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方家。 那里别墅的上方,黑气沖天,无尽鬼气包裹着方家,带着穷凶极恶的气势,似乎要把整座别墅吞吃进去。 她起身朝方致走去,方致已经被打怕了,顿然有些恐惧往后爬去。 怀音一脚踩住他的手。 「正巧你妈和你叔也是蠢货,和你这只蠢货一起料理了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算积我功德。」 她语气凛若冰霜,却勾着一抹恶劣的笑。 方致打了个寒战,她怎么能这么轻飘飘说料理两个字,他们又不是什么动物! 这女人绝对是魔鬼!恶魔! 作者有话说: 没有雌竞,女孩子就要互相贴贴! 第30章 黑色断刀 「你!」方致吐出一口血水, 疼地倒抽凉气。 怨毒视线毫不遮掩,他从来没在女人身上吃过这样的亏,不过就是说了几句, 她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打成这样,简直不是人! 还要扯到他妈和那个男人身上,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很不服气。」怀音面上明明面无表情, 周身却迸发出凛人的森寒, 抬脚用力碾了碾他的手。 直到看到他露出更加痛苦的表情,她才痛快。 她不知道曾经的自己到底是谁, 但能确定的是,从第一回 醒来就打心底嫌恶看不起女人的人, 还偏偏总叫她遇到这样的人。 「女人两腿一张就什么都有了」这种鬼话也亏他说的出, 从前女子地位低下也就算了, 如今什么年代,他还敢这样诋毁女性。 古往今来真正有气性大义的女子不比男人少, 就拿今日在场的女佣人来比, 都比起他这个只知道玩乐挥霍家底的人好上千倍。 至少人家懂得自给自足, 尊重他人, 脚踏实地做事! 方致疼地冷汗直冒,不停怪叫, 花园内隐隐有不忍的惊唿声响起, 她冷着眼看向陈庄,「把人带到方家去。」 「那这个呢?」陈庄指指解舟。 怀音素来厌恶这种凤凰男,视线都没给他一个, 「拖出去扔山下, 别脏了段家的地盘。」 「等一下!」 一直被段家两媳妇扶着的杭淑娟忽然出声, 她沖怀音点点头, 才说:「他敢算计我孙女,没那么容易让他走!」 现在段家以怀音为首,陈庄自然望向怀音,等她给了个同意的眼神后,就让佣人们直接将人捆了去后面。
第71页 「私下囚/禁我这是犯法的!放开我!」解舟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崩溃地大吼着骂人。 吵闹声渐渐远去,花园重回安静,不过今日这场生日宴到底算是毁了。 怀音没有不好意思,谁让这两个蠢货自己撞上门来找死,但还是略强硬地对周曼说:「回头送你个礼物补偿你。」 周曼抹了抹眼泪:「没事,我不难过,就是噁心。」 「对对!真噁心!」杭粥粥生怕怀音忽略她一样,重重点头插话进来。 怀音没功夫再与小姑娘们聊天,方家上方那黑气愈发深重,于是下令让陈庄把人扛起来,带着人往方家而去。 「我带你去。」 一块手帕不知何处塞过来,佛香裊裊而起,在这香味各异的人群中竟也如此分明,叫她一秒就认出是谁。 贺镜怀脸色不大好看,将手帕塞入她掌心,说道:「方致很脏,擦擦。」 牙齿掉了一大半的方致:「??」他哪里脏了!哪里! 当着众人面倒也没给他难堪,怀音拢紧手帕,只淡声:「带路。」 贺镜怀听话的不行:「方家不远,大概五六分钟就到。」 整个宴会的人再度吸起冷气,交头接耳讨论起来,无非就是在议论怀音到底是谁,怎么连贺家这位也如此恭敬。 要知道贺家的歷史可是比段家还要渊源流长些,祖祖辈辈都是从军的,家中人涉足军政商三界,背景极深。 先前已经得知她身份的几位贵妇小声和自家老公说起来,一传十,十传百,大家眼神都变得正色起来。 高人?那就有意思了,怪不得贺段两家都这么巴结。 杭淑娟见怀音有事要做,让两媳妇将送来的礼物退了,宴会到此为止,原本还想安慰下周曼,结果周曼已经和小姐妹们跟在他们后面跑去看戏了。 「哎,若不是怀音小姐在,曼曼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人走的差不多后,白萱嘆气。 之前她们身为长辈的就担心周曼她会遇人不淑,小姑娘脾气大又公主病,但人还是很单纯的,没想到左防右防还是防不了有心之人。 段青书的媳妇也感慨道:「当日我们真是煳涂,幸好没有如何。」 她一想起那日儿子骂人然后失去嘴巴仍心有余悸,倘若真惹怒怀音,想必段家早就没了。 看看今天的方致,一口好牙硬生生被打没。 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可从来不是说假的。 她啧啧摇头:「对了大嫂,刚才有人问我要联繫方式,咱们给吗?」 「不是给名片了吗,让他们自己找去。」 「那位看着不会做这种事,怎么这么主动发名片呢。」 「阿赐说她要积功德,估计是看出有人需要帮忙?唔,她的事我们就别过问了。」 听着两个媳妇说话,杭淑娟不知怎么想起怀音刚才问起周曼母亲的事,她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如果不是…… 老太太左眼狂跳,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快!打个电话给青漾!」 * 越是靠近方家,那上方堆聚如乌云的黑气愈发厚重,阴沉沉仿佛像一只巨手压下来,将天都要压塌。 阴气席面而来,与山间唿啸的风、朦胧的夜色交杂在一起,嚎唿声中冷意卷过,冻得人嵴骨发凉。 「好冷。」 「这才十月不到,怎么这么冷。」 「或许我们穿得少?」 身后跟着的周曼她们瑟瑟发抖,抱在一起小声交谈着。 闻声,怀音脚步顿住:「等一等。」 「怎么了?」贺镜怀问。 怀音没回答他,转过身看向几个女孩,跟都跟来了,她也没说重话把人赶回去,径直咬破指尖,虚空画祛阴符,落入她们眉心。 不得不说贺镜怀的紫气非常好用,维持面貌不说,连灵力都恢復些许。 符文落身,连陈庄都感觉到身上暖洋洋的。 杭粥粥双眼亮晶晶的,惊喜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符文吗?」 「方家有鬼入侵,越靠近这里阴气越湿冷,凡人双肩皆有阳灯两盏,若你们没有符文护体,灭一盏身病弱,灭两盏则鬼入身。」她解释了一句。 「哦,鬼啊。」杭粥粥煞有其事点头,几秒后她反应过来,「啊??」 她就是跟着美女姐姐来看热闹的,可没想见鬼啊! 「鬼!!」 「赤激!!」 「阿弥陀佛!」 小姐妹们乱作一团,紧紧抱着对方,个个不怕反激动,有胆大的拿起手机准备拍照了。 方致一听到鬼两字,顿时紧张起来,不是吧?方家哪来的鬼?不会真是他妈那个蠢货贼心不死吧! 他张了张嘴,却痛得龇牙咧嘴,只能发出唿哧唿哧的声音。 陈庄早就见过鬼,压根就不怕,他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歪,于是率先说道:「盛小姐,一起带进去吗?」 「把他绑在门口吧,让他好好看看他的蠢妈和蠢叔叔什么下场。」 方年:「……」 好吧,他想他确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他努力憋出几个字:「我…也要…符!」 怀音无视他:「进去了。」 大家一起跟着她进去,留下陈庄矜矜业业把人绑好才退场,方致一个人在门口冷得涕泗横流,一边在心里暗骂。
第72页 「为什么我没有符?」贺镜怀跟上来,与她齐平,语气很是疑惑。 「因为你有紫气。」 她搪塞了一句,推门的时候偏过头再度重声警告道:「在我身边你最好当个哑巴。」 别一天到晚来烦她。 其实怀音有很多种方法治他,但他浑身冒着紫气,无量气运傍身,她要是敢平白无故对他下手,绝对会被反噬。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一直没对他动手的原因。 不然按照以往的性格,早在第一回 见到红线升起那刻,她就已经灭了他。 一想到这茬,她脸色更加难看。 这就是贼老天定下的姻缘。不仅让他长得像阿照,还算准了她不敢对他直接动手,实在精明。 面对如此冷言冷语,贺镜怀只好收声沉默,慢慢停下脚步,将主场让给她。 方家是一栋高四层的欧式别墅,大门被推开,这个点本应该灯光大亮,此刻却是阴森诡然,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比寒冬腊月还冷峭的风不知从何而来,穿过走廊,颳起浸透了凉意的风。 大家已经有了符,却仍然清晰感觉到冷意蹿入骨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地府。 可想而知这里的鬼有多凶暴残虐。 怀音也意识到这一点,今晚在这里的鬼来歷恐怕不简单。 人有修为,鬼也有修为,有恶灵、厉鬼、鬼将、鬼王,鬼皇,鬼帝这六境界。 心有怨气的鬼起初一般都是普通鬼魂,在杀人或同类后才会一步步进阶。 但天道绝不允许鬼物轻易修炼,因此在成为鬼将之前,天雷降世,撑不过就灰飞烟灭,撑过就是新的天地。 像陆游等掌管职务的便是鬼帝,牛头马面则是低等鬼将,黑白无常这种地府小官属于鬼王级别。 而这只鬼身上的气息,恰恰是鬼王所带气息,一种暴戾恣睢的杀戮气息。 她正准备直接去找,急促惊慌的脚步声蹬蹬蹬从走廊尽头传来,像是有人从上跑下来,还伴随着尖叫。 「鬼啊!救命啊!」 那人刚跑到楼梯口就看到了门口的怀音几人,他边跑边喊:「救命!!」 别墅太黑,他也很是激动,压根没看清地板,就被地毯跘了一脚,重重摔在地上。 还未爬起来,阴沉骇人的气息从背后传来,他惊惧地看着形状恐怖的黑影,胸脯因为恐惧剧烈起伏,呆呆愣在原地,仿佛是在等死。 人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下意识会失去反应能力。 见状,怀音直接出手,众人只见她弹出一道金光,耀眼夺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边噼去。 与此同时,那人脚腕被黑影缠住,蹭地一声被拉回楼上,只留下一声短促尖叫。 金光落空,如锋利匕首划过墙壁,留下深重痕迹。 怀音脸色一沉,估算错误,这傢伙速度非常快,它不是鬼王,而是马上要鬼皇了。 「呜呜呜好可怕。」 有个小姐妹哪里见到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哭了起来,刚才的激动瞬间被浇灭。 周曼也很紧张,她翼翼小心问道:「怀音姐,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 怀音周身气压比鬼带来的冷气还低,她忽然伸手到脖子后面,从中取出一柄断刀。 断刀长约半米,宽约五十厘米,又重又旧,砍痕磨痕斑斑,一出现便让人感觉到昂然杀意,叫嚣着想要汲取鲜血。 仿佛是经歷过万千战场厮杀,收割无数人头的神兵利器。 这是怀音的本命武器,从醒来就带在身上的。 之前一直被反噬压着无法动用它,今日借着贺镜怀的紫气倒是能催动它。 从前她渡鬼,从来都是一刀了事。 今日也不例外,谁叫这只鬼竟然敢躲了她的攻击。 更关键的是,她察觉到了古老阵法的气息,这股气息与当日那媒公身上的掩阵一样。 想来这鬼又是出自盗骨人或其下属之手。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盗骨人是吗,还真是巧呢。 冷笑中她忽然抬手,断刀指天,磅礴气压散开,以金戈铁马之势,轰然噼开了这四层别墅。 「当然是,杀了它!」 她只顾着杀鬼,却没有看到断刀出现那刻,贺镜怀赫然变了脸色。 他见过这柄刀。 他目光幽幽落在怀音写满肃杀之意的面容上,缓缓勾起了唇角。 他就知道,他与她之间一定有着隐秘的牵连。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方家始末 方家, 时间拉回半小时以前。 「帅。」 方年打扮得骚里骚气,自恋的对着镜子摆着poss,摆弄完拍了两张照片往群里发去。 【@周曼小爷今天帅不死你。】 结果等了五六分钟都没有回应, 只有几个狐朋狗友回復他——呕。 方年气得要死,冷哼一声冲下楼,他要去隔壁砍了那几个傢伙! 「多大人了走个楼梯也不安分, 小心别摔着。」 方家二叔方衡修正端洗好的草莓给方老爷子吃, 看见侄子皮猴一样跳下来,忍不住出声数落。 「又去哪?」老爷子见他风风火火, 翻了个白眼,他年纪虽大仍老当益壮, 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 方年回道:「周曼生日啊。」
第73页 说着话, 他跑到方衡修身边, 拈了块草莓往嘴里塞,囫囵说:「你们不是不高兴去嘛, 我总要去的。」 那天被怀音指点, 方年得知幕后兇手竟然是自己的花心爹和二婶后, 是直接闹上了老宅, 但到底念在一家人份上,老爷子只是将人赶了出去。 当然, 是一分钱不会给。 老爷子放过话了, 和弟弟的媳妇搞背徳情/事还残害家人,这样龌龊的畜生,连一个子都不配拥有。 而二叔自从被出轨后大受打击, 心情一直不佳, 门都不愿出, 整天在家里念经抄书, 他都怀疑他马上要遁入空门了。 方家出了这事是瞒不住的,风声流言这种事从来都拦不住,不少人都在看笑话呢。 因此这回周曼生日,照理说方段两家是世交是要去的,但杭老太太理解他们不易,所以没有强求。 方衡修听他这么说就想起来了:「差点忘了,我和老爷子给曼曼的礼物在楼上,你一起带过去吧。」 「方致应该也会去,别和他起冲突。」想了想,他还是补充一句。 只是他脸上自始至终挂着嘲讽的笑。 天知道他活成了什么样,妻子与大哥苟且,肚子里怀着个野种,连呵护长大的儿子也不是自己亲生的。 为了方家的继承权,一个能狠下心杀自己的亲儿子,一个可以对丈夫痛下杀手。 简直可笑至极,方衡修重重嘆气。 方年见二叔如此,当即应声:「行,我不会的。」 心里却在想,那小子最近不见人影,要是见到他一定套了麻袋拉出去狠狠揍一顿! 老爷子一听儿子嘆气,拿起沙发旁的拐杖就给了他一棍,怒骂道:「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优柔寡断的儿子,你替他着想,他回来看过你没有?」 方致跟他那个妈一样,就是只白眼狼! 「我看就要方年把他揍死!」老爷子气得发狠,作势要大骂。 突然,啪嗒一声,明亮的屋子瞬间失去颜色,一片漆黑。 「好像停电了!」方家管家打着手机的灯,匆匆从厨房跑出来。 「赶紧去电闸那看看呀!」 方年说了一句,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打算等来电了再去段家,不然留爷爷他们在这他不放心。 他也打开手机自带的电筒,疑惑道:「家里怎么会突然跳闸,是不是没有定期检查?」 方衡修摇头:「上个月刚检查过。」 那就奇怪了。 方年挑挑眉,不会又是遇到什么诡异的事了吧,恐怖片里都这样演,停电这要素已经有了,接下来就是通讯设备没信号? 他看向手机,手里的手机像是佐证了他的想法一样,灯光闪烁两下自动灭掉,信号格降到最弱,屏幕更是滋滋几声直接黑屏。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隐约有奇怪的声音窸窣作响,骯脏之物横行。 方年:「……」 操!他暗骂一声,连忙将爷爷扶起来:「走走走,赶紧出去。」 「你轻点!我这身板经不起你造!」 老爷子满头雾水,被大力拉起只好跟着他往外走。 奈何屋子太黑了,黑的有些不正常,窗外的月光也照不进来,一片暗沉中压根走不快。 方衡修察觉到不对劲:「这怎么回事?」 方年苦笑一声:「应该是有脏东西。」 绝对是他那爹和二婶干的好事,上回害他们没害成,被赶出去后闹腾几天忽然没了声,当时他就觉得这两人又在琢磨什么坏主意。 嘿,果不其然。 「赶紧离开这,周曼说盛大佬也会去宴会,我们去找大佬帮忙。」 老爷子仔细想想也能知道来龙去脉,拐杖往地上一敲,沉痛道:「真是家门不幸啊!」 「行了爸,先走吧。」 方衡修一併去扶他,三人磕磕绊绊摸着黑往门口走去。 才走了几步,不知从何处响起佣人们的惨叫声,一声又一声,交叠陆续响起,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鬼啊!鬼啊!」 先前要去看电闸的管家横冲直撞从地下室跑出来,撞上方年转了个方向,倒是被他找到了大门。 他哆哆嗦嗦拉开门,却是马上发出一阵沖天的尖叫声。 门前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青白面孔上横贯一条刀疤,穿着古代的麻服,瞳孔竟然是惨败一片,中间只一黑点,他居高临下盯着管家,黑点中残忍之意喷发。 他身上冒着肉眼可见的黑气,指甲奇长,手里还提着某位佣人的头,显然是刚刚徒手割下来的。 几乎不用怀疑,这绝对是鬼。 突然,他将人头丢到了管家怀里。 「啊啊啊啊!」 管家吓得心脏病都快突发了,扔了头借着月光转身就往楼上跑。 方年三人被吓了一跳,门前这人比电影里的鬼还要恐怖,管家一走,他立即扭头看向三人,牵出一个暴虐的诡笑。 传达过来的杀意暴涨不停,方年神经绷紧,完蛋了! 没有犹豫,他手忙脚乱拉着两人往楼上跑去,大门都被堵住了,只能往上走! 他们跑着跑着,整条楼梯像是被拉长了一般,无论怎么跑,一路向上空延伸,永无尽头。 沉闷的脚步声紧随其后,恐惧与影随行。 要追上来了。
第74页 正在大家紧张得难以唿吸这刻,一个佣人举着蜡烛从旁边冲出来,一间房门被打开,里面正是方衡修的书房。 「往这里走!」 这佣人是专门打扫房间的小曾,估计灯灭前正在处理方衡修抄完的经贴,所以在这。 而方衡修信佛,在书房里供奉了观世音菩萨,往日都会诚心念经祈祷,兴许真的有佛存在,所以这里竟然还亮着微弱的烛火。 方年一喜:「爷爷,是小曾,快拉住他!」 老爷子吃力的将手搭上去,小曾用力握住,下一秒小曾仓皇的脸上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 嘴唇越咧越开,皮肤皱起,几乎咧开到大阳穴去,场面无声,却极其诡异骇人。 来不及抽回手,空间骤然颠倒,四人齐齐摔落书房,摔了个人仰马翻。 整个房间里阴气四溢,观音神像前的烛火只剩了一只,虽微弱却依旧摇曳坚/挺着,映亮这块地方。 方年从地上爬起来,跟前的小曾嘿嘿嘿地邪笑着,点漆眸中射出诡谲红光,手中的蜡烛在笑声中齐根断裂,啪嗒掉落在地。 犹如一记重锤,重重地敲击在所有人心头。 这下大家还不清楚么,这小曾怕是已经被附身了! 「杀…杀!」 一只手从小曾的嘴巴里伸出,活生生将躯体撕裂开来,从中钻出先前门口的男鬼,那眼中阴阴冷冷的黑色小点紧攥着众人,仿佛要即刻将他们拆骨剥肉。 「什么玩意也敢在我家撒野!!」 方年这是第二次直面鬼魂了,胆子也不小,眼疾手快拿起观世音的神像厉喝:「嘛咪嘛咪哄!恶灵退散!」 谁知它只是仰天长啸一声,蹬腿飞来,在方年前站定,它冷冷盯着垂死挣扎的人。 「尼玛的臭死了!」 男鬼一靠近,一股腥臭异味直冲鼻头,方年呕了一声,强撑着反胃的感觉将神像抵在面前。 他也不知道这有没有用,既然有盛大佬那种人存在,那观世音总还是有的吧! 猎物就在眼前,男鬼并不着急。 它伸出手,尖锐指甲缓慢划过神像,所过之处黑气浸润,瓷面紧接着一寸寸裂开,清脆声响在狭小空间中愈发明显。 「杀…了…你们!」它笑起来。 神像在手中轰然碎裂,方年手忙脚乱接了一堆残片,唯一亮着的烛火也忽然熄灭,书房再次陷入黑暗。 当神佛不再庇佑信徒,当信徒失去希望,这比死或许还残忍。 每一个人脑门的神经都紧紧绷着,像是悬在刀刃上,生怕下一秒就要死到临头。 「噗嗤」一声响起,就在身边。 方年和方衡修清晰感觉到他们扶着的老爷子软了身子,灼热滚烫的液体溅到他们脸上。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方衡修绝望地叫喊起来:「爸!!」 「救命啊!」 管家恐惧到极点,情绪瞬间崩坏,犹如一只无头苍蝇,竟硬生生冲过男鬼朝外奔了出去。 见状男鬼也跟了出去,它一点也不担心剩下的猎物会逃跑,反正也逃不出去。 主人说过,今日的方家是他的屠杀游乐场,他可以随便玩。 「爷爷……」 方年跪倒在地,摸索着爷爷的身体将他抱在怀里,老人已经没了声息,直到摸到他胸口的大洞,他才不可置信地流出眼泪。 怎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他们不是想要钱吗!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爷爷对他们这么好,为什么!」 一连四个为什么,声声泣血,可惜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都是我!要是我没有把那个女人娶进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方衡修已然声泪俱下,痛苦地扇着自己耳光。 当年他老婆岑萍与大哥相恋,因大哥要与方年母亲联姻故被迫分手,两人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而岑萍与他也认识,在他车祸后细緻贴心地照顾他,他就渐渐爱上了她。 要与岑萍结婚时,老爷子不许动了怒气,说是一个女人敢辗转在兄弟间能是什么好人,他不听执意要与之结婚。 他为了她甚至放弃继承权,对她一心一意,虽然多年无子也从未责怪于她,前段日子得知她怀孕,更是将她宠到天上去。 就是这样的真心,到头来换来的是她一直爱着自己大哥,怀了大哥的孩子,大哥也根本不想要把家产留给不爱的女人的儿子。 他们偷偷苟且了整整五年! 为了家产,所以他们一次下手不够,还要第二次! 「方年,我对不起你们。」 绝望涌上心头,方衡修痴笑一声自己的愚蠢,说完,他就抓起瓷片往门外沖。 既然神明未曾听过我的祈祷。 既然上天偏要泼他淋头狗血。 那他以死鉴志,用自己的性命去挽回这一桩惨剧,至少,至少方年不能死! 正当他要冲去与鬼物决一死战时,一道凌厉刀风从地下冲出,沖裂地板与墙壁,深深嵌入天花板,差点掀飞整个屋顶。 而那刀风裹着仁慈圣洁的金光耀眼逼人,金光散去,屋子里的灯自动亮了。 方衡修下意识朝大开的洞门望下去。 是一个金眸冷冽的陌生女人,手持断刀,正漠然与他对视。 仿佛从前也有过这么一刻,千军万马中断刀横出,带着噼天砍地的狂傲之气降临于世,救他于水火。
第75页 他深深地朝地上跪去,泪水接连崩涌而出。 这是神吧。 这一定就是神。 他想,他重新找到了他的信仰。 作者有话说: 唔!有奖竞猜!猜猜方衡修是谁! 猜对了发红包! 第32章 起死回生 这一刀威力十足, 从一楼到四楼的地板都被刀风贯穿出巨大的洞。 裹挟着仙人灵力的金光噼散黑暗,将整个方家重新带入光明,这就突然有点玄幻了。 方年和方衡修两人傻愣愣地往下看。 在看见怀音那刻, 方年瞬间破涕为笑,不顾浑身是血趴在洞口大喊起来。 「救命啊大佬!!」 「砰!」 同一瞬间,书房的门被鬼踹开, 他随手将肚子上被划开一道口子的管家丢在地上, 阴冷地盯着方年两人。 他原本前去追管家,正欲痛下杀手, 屋内骤然灯光大亮,紧随而来的强者压迫感极重, 他心觉不妙只好提着人回书房。 他得赶紧完成主人的命令。 「快跑!」 方衡修已经回过神来, 冲着方年大叫一声, 跑到书桌上疯狂用东西砸向鬼,希望能争取点时间。 跑个屁啊, 方年心想, 门都被堵着呢, 他再次回头往地板洞口看去, 然后沉默了。 嗯?一定是他疯了吧!靠,这年头术数高人还会飞的吗! 不管了, 他勐地扑到飞上来的怀音的脚边紧紧抱住, 眼泪汪汪道:「大佬!!救我狗命!」 方年身上都是老爷子的血,这下全都蹭到了怀音腿上,她脸色顿时发青, 脑门青筋暴起, 极力克制住不踹飞他的冲动。 「松开。」 「……哦。」 方年老实巴交收手, 正想说话, 怀音掐灭腾云诀已经踏上地板,手中断刀抬起,直指凶神恶煞的男鬼。 「你主人是谁。」 玄学中人驭鬼行事实为正常,但鬼物若戾气不深,实力相对会弱一些,所以一般都会选用厉鬼,而圈养厉鬼又并不安全且不合法里,因此驭鬼一术早就明令禁止。 但不乏有邪修还在驭恶鬼行恶事,更有甚者炼恶鬼来为自己所用。 今日这只鬼皇正是他人以心头血圈养的武器,怀音一眼就看到他眉心缭绕着的、属于人类的气,两相凝结,连成契约。 男鬼身上也有掩阵,她看不穿他的来歷,但大抵能猜到这位来歷不俗。 衣着偏古,煞气汹涌,修为大约五百多年,像极了她古时见过的山匪。 山匪大多穷凶极恶,生前杀了不少人,死后为人利用还能成为鬼皇,想必手上再添了不少人命。 实在该死。 「说不说?」怀音面色冷酷,断刀在手中蠢蠢欲动。 男鬼不是傻的,相反他很精明。 旁的鬼被玄师结契会失去意识,犹如行尸走肉,而他是自愿与主人合作,因此他有个人思想。 眼前女人气势非凡,手中断刀铮鸣,杀意比他生前那柄收割无数人头的剑还要浓,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他当机立断扭头就跑。 至于命令,去他的命令! 怀音自然不会让他跑的,不过她并没什么动作,好整以暇地看着男鬼仓皇逃窜的背影。 男鬼跑得很快,没想到跑了两步直直撞上一层金色结界,多大的力道撞上去,就反馈多大的力道在他身上,将他狠狠砸在地板,压出一座大坑。 「鬼物多狡猾,我怎么会没准备呢。」 听见沉闷声响,怀音冷笑一声,用刀划破掌心后收起了断刀。 既然是一只杀人无数的恶鬼,一刀下去未免太便宜了它。 指尖红色血液流出,在空中汇聚成一条细细长鞭,表面浮着金光,耀眼华丽,隐含无限威压。 很久之前她就发现,她的血液于鬼魂妖物而言,就是最大杀器,能直接灼烧它们的灵魂。 她以往很不喜欢用这一招,但今天,她偏要好好折磨这罪大恶极的恶鬼,一个主动和邪修结契的傢伙,根本不配一刀了事。 「给你两个选择,死,或者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 「啪嗒。」 血鞭击打空气的声音,脆亮又尖锐。 这声音听的男鬼一阵牙酸,他弓着腰背起身,嘴里发出一阵阵哈哧哈哧的声音,已经进入攻击状态。 「你做梦!我是不会背叛我主人的!」 这男鬼倒是衷心,怀音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血鞭一甩,冷声道:「你自找的。」 话落,男鬼狠狠咬牙,五指成抓,高高蹿起。 怀音嗤笑,手腕顿转,血鞭甩的虎虎生风,丝毫没有留情。 无论他闪躲再快,那血鞭仍是穷追不捨,每一下都精准无比抽在他身上。 男鬼根本无法靠近怀音,这鞭子跟逗他似得,故意留破绽给他,等他扑上去就毫不犹豫抽上来。 「妈的!」 他被戏耍得恼怒不已,索性飞身沖向呆在角落的方年和方衡修,奈何血鞭太快了,勐地抽了过来。 「啊!」他怪叫一声收回手。 几个唿吸下来,男鬼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交错的鞭痕,血液灼烧灵魂冒起阵阵白烟,他也毫无先前威武形象,屁滚尿流缩回角落,忌惮地瞪着怀音。 「该死的玄师!你玩我!」 「玩的就是你。」
第76页 怀音似笑非笑,抽出最后一鞭,捲住男鬼脖子,将它拉到身前,居高临下俯瞰它。 「再问你一遍,死还是说实话。」 男鬼死前要风得风,是个山寨的大当家,后来被二当家揭竿起义杀了,变成鬼后被主人契约又在人间称霸多年,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 他目光更加阴狠盯着她,不屑道:「你的血似乎能压制我,若不是靠这血你根本打不过我!」 他可是鬼皇! 「废什么话,」怀音不耐烦,伸手攥住他的脖子,勐地掐紧:「我问你什么就乖乖给我回答。」 无法唿吸的男鬼死命挣扎着,操啊,奇耻大辱!! 一旁赶到的贺镜怀等人:「……」 美女掐恶鬼,这场面真是……离谱至极。 方年一脸正色,拍拍自家叔叔的肩膀:「我就说了大佬很厉害吧。」 「是啊。」方衡修面有茫然,愣愣回了句,「她真厉害。」 明明看起来两人就是美女与野兽的区别,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鬼到了她手里却撑不过一招。 方衡修眸光发亮,她真厉害。 那边男鬼被掐着,仍然不松口,叫嚣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不是想知道我主人是谁吗!杀了我你就没地找了!」 「有志气。」 怀音煞有其事点点头称赞他,收起鞭子,徒手将他的契约给挖了出来。 是的,她直接断了那拙劣的契约之术。 而在市中心的一家饭店包厢里,正在和方年父亲、岑萍喝酒谈天的中年男子倜然抽搐起来,没几秒就沖两人喷出一口浓血,随即倒在桌上昏死过去。 察觉到契约一断,女人身上又杀意横行,男鬼意识到她真的要杀自己,顿时惊恐起来。 强行断开契约的反噬并不重,还不足以让他感到害怕,但那脖子里的手愈发收紧,预示着死亡即将降临。 说到底男鬼没想到她能这么绝,倘若他死了,连轮迴的机会都没了! 他连忙说道:「我说!我说他是谁!」 「晚了。」 她冷漠看了一眼死到临头才后悔的傢伙,五指併拢收紧,丝毫没有犹豫。 「今夜你杀了多少无辜的人,还有脸跟我讨价还价。」 「你不配。」 她用力捏住他灵魂,像是涨大的气球一触即碎,灵魂在她手中扭曲不过两秒,轰地碎成一地尘滓,消散于天地。 在方家大闹一通的鬼物就这样死了。 小姐妹们看得热血沸腾,齐齐压低声音尖叫:「操!姐姐好强我们好爱!」 尤其是杭粥粥,激动的快要昏过去了,妈妈救命,我看的玄学小说女主成真了啊!! 一旁方年也又惊又喜,手忙脚乱跑上前:「大佬,解决了吗?!」 「算你幸运。」怀音微微颔首,今天要不是她在隔壁,方家绝无倖存可能。 但也差不多了,这里血腥味浓重,佣人们大抵都死绝了。 这房间里还有一具尸体,她看过去,是方年的爷爷。 「谢谢大师出手相助。」 方衡修有些侷促,他觉得怀音甚是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压下心思。 眼下最重要的是老爷子,既是高人,不知她能不能把老爷子救回来。 「我爸他还有救吗?」他抹了把热泪,语含期待。 怀音没搭腔,只是沉默地盯着方衡修的眉心,无人得知她现下心绪起伏跌宕。 她看不到方衡修的前尘未来。 没有掩阵,没有姻缘,所以这又是一个与自己有关的人。 半晌,她忽然转身朝贺镜怀伸出手,「紫气再借我用用。」 「好。」贺镜怀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怀音一把握住他的手,闭眼感受着紫气满满在自己掌心流窜,再睁开眼,金眸中瞬间射出两道紫光。 血鞭在空中化为血珠,她以血织阵,源源不断的紫气灌入其中,一道纷繁复杂的阵法落成,最后血珠在干坤八卦方位滴下。 莹莹绿光突现,扑面而来的是鲜活甘甜的春天气息。 大家惊讶不解的目光追随着那绿色阵法往天上而去,只见它旋转着落下点点绿光。 「这是什么。」 贺镜怀掌中还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凉,那绿点掉在他身上却如逢春夜,和缓温暖。 「回天阵,以你紫气为阵眼,可肉白骨、起死回生。」 怀音难得同他解释一句,起死回生之术与仙人而言再寻常不过,但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用,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少。 方家人死了不过几十分钟还有挽回余地,如果死了几天她也无力回天。 她会这么好心,是看在方衡修与自己有关的面子上。 不过她没说的是,这阵法在玄学界一直是传说,她在这一千多年里也从未见过他人使用这阵法。 但她仿佛曾经用过很多次,每一个步骤都刻骨铭心,叫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所以现在想用就直接用了。 掌心忽然被人用力握了握,她朝贺镜怀轻轻一瞥,直接抽回手,冷漠道:「待过几天就把紫气给你还回来。」 「……不着急。」 凉意抽离,贺镜怀握了个空,徒留指尖在空中抓了抓,多少有些尴尬,只好收回手背到身后攥拢五指,似乎想要挽留残留的凉意。
第77页 回天阵运转平稳,老爷子和管家身上的伤口自动癒合,幽幽转醒,楼下也隐隐传来其他佣人们慌乱的脚步声。 方家叔侄俩喜极而泣:「太好了!你们醒了!」 与此同时,无量功德自动落入她的香囊,为远大目标添了一份小力。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接下来又是无聊的道谢环节,怀音自然不愿多留。 两人忙着安顿受惊的老爷子,多次道谢过后见她面有不喜只好作罢,打算等休整好再去好好谢她。 不过听说外头还有着个方致呢。 方衡修不愿见到那孩子,留下照看老爷子,让方年去处理这事。 「我一定让他好看!」方年随手抄起掉落的一块砖,气势汹汹跑到大门口,冲着方致就是一顿勐揍。 「你妈是个畜生,我爸也是!叫鬼来害我们是吧!想要家产是吧!」 「老子把你打的生活不能自理,看你妈会不会掉眼泪!那个贪心的女人是想要给野种留钱又不是你!」 方致被揍地嗷嗷直叫:「我日方年你别打了!我根本不知道啊!」 奈何他被绑在门上动都动不了,只能扭扭捏捏甩着头,说真的,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感觉这里很冷,冷到他想钻进火炉子里去热一热。 「我什么都不知道!岑萍那女人做的事你去找她别来找我!」 「那你敢说上回的事你不知道!」方年停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骂道。 这方致还真知道,他心虚地吱唔一声,眼神乱飘,飘到怀音身上时,顿时亮了眼神。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女人不是什么私生女了,刚才又是符文又是鬼的,屋子里还那么大动静,她一定就是救了方年的大师! 「不信你问她,她肯定知道!我真不知道岑萍在做什么,她和你爸很久没联繫我了!」 事实的确如此,被点名的怀音面不改色:「他的确不知。」 她不过是看到了没有她干预的他的未来。 岑萍和方父成功后,方家被他们占为己有,他们对外掉着鳄鱼的眼泪,背地里设计把方致也一起干掉了。 因为方致只是岑萍年幼无知和人厮混的产物,在得知怀孕后,一心想嫁入豪门的她便找上方衡修接盘,后来和方父再度苟且上怀了野种,这女人贪心不足蛇吞象,得知老爷子会将大部分家产交给方年后,就打起了害人的主意,撺掇方父一起干坏事。 第一次被她阻止,第二次变本加厉。 怀音简略解释了一番,短短几句就勾勒出一场狗血大戏,看到众人面色个个异样,她不禁暗嘆口气。 贪图钱财的人,永远如此处心积虑,谋划着名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人命在他们面前,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微尘。 从来如此,无论过去到现在,永不会变。 而方致听了青筋崩起,瞳仁都是红的:「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不是方家人!」 「老子就说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二叔!活该!」方年幸灾乐祸道。 「你放屁!」 「略,二叔长得多好看,你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长什么样!不信你就去亲子鑑定啊!」 两人又吵了起来,怀音被吵得头疼,转身和周曼说道:「你也回去吧,你母亲并不安全。」 周曼万万没想到吃个瓜还能吃到自己头上,她指指自己:「我?」 【事情起因是周堂其父母再一次要求你母亲出钱给他弟弟还债,她不愿意再支付费用,两人之前因为此事一直有争执,恰逢他的老情人回来,被你母亲撞破,所以被周堂其控制起来了。】 周曼脑海里突然出现怀音的声音,来不及感嘆这什么情况,听了两句她感觉到事情的紧迫性,但她实在手足无措。 十几分钟前她才揭破男友的丑恶嘴脸,下一秒又要揭破父亲的面具? 这个生日可真是惊喜! 到底年轻,她脸色倏然苍白起来。 怀音有要事在身,不然她肯定会亲自去处理的,思及此,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让她安心。 「杭淑娟应该已经找人去你母亲那了,你明天去朝夕阁找焦玲带她一起过去,她会帮你解决。」 「您不去吗?」周曼咬着唇边,死死压抑着内心的无措。 「我有更重要的事。」 她都这么说了,周曼也不好强留,打起精神说了句好,飞快跑向段家。 杭粥粥和小姐妹们看她着急忙慌跑走,纷纷道别后也跟了上去,临走前,杭粥粥飞快塞了自己的手机到怀音手里。 「姐姐等我电话!我要加你v信!」 怀音:「……」 她被人塞过无数东西,有金银财宝书法名画,有圣旨有悬赏令,还有乱七八糟的珍藏古玩,就是没被人塞过手机。 也没人敢,他们都是恭恭敬敬递过来的。 兴许是第一回 见怀音脸上出现愣神的情绪,贺镜怀忍着笑说道:「她从小就热情淘气,你别在意。」 听到男人的笑声,怀音拧起眉,一股从未生过的恼怒感涌上心头。 她冷眼譬向他:「你为何还不走?」 贺镜怀温润一笑,老神在在回:「我送你来的,自然要送你回去。」 说话当口,方年已经吵完回来了。 他上来就自告奋勇:「大佬,我送你回去吧?」
第78页 闻言,贺镜怀唇角顿时拉平,一把将他往后拉,省的他头都要蹭人身上去了。 「你家发生这么多事,还不赶紧处理,要你多事。」 「大佬更重要嘛!」方年不服,他这是在感谢大佬好不好! 「不必了。」 怀音不想在这里再浪费时间,本来时间是掐好的,宴会结束就上飞机,明早一早就到余建明的老家苗城,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想起还有岑萍那两人,又说道:「先前我就放了骨蝶,幕后兇手和岑萍他们现在就在云色饭店,报警去处理吧。」 方家既然全身而退,岑萍和方父绝对不会好过,用不着她再出手,至于那个驭鬼人监管局自会处理,怀音更是懒得和这种小角色对上。 要对,也是直接对上盗骨人。 「好吧,那我帮你叫辆车。」方年还要献殷勤。 「打电话叫我哥,他能处理。」 贺镜怀没忍住,沉沉吐出一口气,再次按住他头将他推回去。 等方年安分下来,他才转身看向她,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我送你。」 「就当是你借用我紫气的条件。」 作者有话说: 贺镜怀:耶,握到老婆手了。 怀音:给我爬。 第33章 苗城一行 最后怀音也没有拒绝。 因为就在那一刻, 她和段赐的联繫被断了,包括黑曜也是。 契约与被契约者两者之间有着识海上的联繫,当被契约者受伤时怀音会第一时间知晓, 除非死亡或者进入隔绝气息的地方,联繫才会断开。 她现在并不能确定段赐是死是活,在回朝夕阁拿了东西后便打算立马去机场。 但她要把鎏金留下, 只身前去。 鎏金对此超级不爽:「你这个骗子!你说好带我去玩的!」 「段家人有危险, 焦玲处理不来,你去陪着。」 「啊啊啊我不管!」 肚子里一包气的鎏金忿忿握拳, 指向站在身后的贺镜怀,「你是不是想带他去!」 贺镜怀并不知道这少年就是先前那只貔貅小兽, 见过一次后只当他是怀音的另个手下, 眼下听他这么说, 他倒是扬了扬眉。 谢了兄弟,给他提供了思路。 他大剌剌任由鎏金打量怒视, 然后拿起手机一字一句给小宋发信息。 对面收到信息的小宋:「……」你大爷的, 又推拍摄, 你干脆别拍了!! 发完他收好手机, 对怀音温声道:「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听他这么说, 鎏金更怒了:「你也配!」 鎏金惯是个闹腾的, 听的怀音很烦,直接警告他:「你再多说一句我让陆游把你送回去。」 送回去?去哪?去崑崙? 这下他再也不敢吱声,只是委屈地看着她, 低声冲着旁边暗戳戳看戏的焦玲抱怨。 「这个绿茶男有什么好的, 她居然带他不带我去!」 瞧那小子笑得春风得意, 第一回 见到他就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那算盘声他鎏金在崑崙都听到了! 焦玲无语:「贺先生哪里绿茶了,他不是挺绅士的。」她顿了顿,又说:「再说小姐也没说带他去啊。」 而怀音想了想,却道:「行,正好缺人手,就你吧。」 焦玲:「……」 鎏金:「!!」 贺镜怀还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她居然同意了,惊讶之余眉眼更加更温柔,轻轻应了声好,随即又轻飘飘瞥一眼鎏金。 眼神中不乏得意,和挑衅。 这小子什么眼神!鎏金气到脸红脖子粗,上去就要干架,好在被焦玲拦了下来。 怀音决定的事是没人能改变的,至于她同意让他一起去,有她自己的考量。 她有一种预感,苗城一行,或许会有惊喜在等着她,所以她需要趁手且熟悉的人用,目前贺镜怀再合适不过。 在她点头后,两人径直去往机场。 原本定在凌晨的机票改签,苗城在南方,距离津城有点距离,他们十一点的飞机,飞了五个小时,在早上七点左右到的苗城。 苗城是一个旅游胜地,青山绿水环绕,少数民族众多,现代化的繁华与民族风情相融合,为这城市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时下正值国庆前夕,外地游客纷纷赶至这里游玩,人流量非常大。 在游客看来这里是风景名胜景区,在她看来却是一个古老玄术的发源地,这里苗族人占比最大,盛产巫蛊师——善与毒物打交道的一个种族。 看来段赐和黑曜的消失,里头有点意思。 余建明就是苗族人,在与段赐断开联繫之前,怀音知道他和黑曜就住在余建明老家的西花苗寨。 「直接去吗?据说这里有很多巫蛊师。」 来的路上贺镜怀查了这里相关的资料,原先是要定民宿的,但怀音说直接去苗寨,他应了,但心下多少有些忐忑。 她没和他说发生了什么事,只说段赐两人失踪,而现在就他和她两人前去,他当然担忧。 怀音是厉害,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厉害的人保不齐也会马失前蹄那刻。 「直接去。」 她语调波澜不兴,不就是巫蛊师,她又不是没见过。 贺镜怀与她暂时相处还不深,但大约摸清了她的说一不二的性子,便没说什么,顺着她一同去西花苗寨。
第79页 等到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左右,这个苗寨并不大,坐落在大山中,寨门口有石阶梯百层,再往上便是十几家村户呈阶梯状依次往上,呈三角形状。 西花苗寨因为不属于风景区的缘故,位置又偏僻,故这里没什么游客。 怀音一来这里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本想直接动手,却在下一秒顿住动作,冷冷看着不远处提着摄影器材出来的十几号人。 「应该是《悠闲时光》综艺组。」 突如其来的一帮人,贺镜怀没想到这么巧会碰到,不禁失笑,「我认识带头的导演,我去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暂时离开?」 「不用,你去跟他们说你要去拍摄。」怀音眼中不含半点温度,顺手解开对他的术法。 贺镜怀是明星,出行不方便,所以她给他易了容。 现在这里多了这么多外人并不好直接下手,只能先进入其中,再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行。」 贺镜怀深吸一口气,活了这么多年,把他使唤来使唤去的人也就她一个了。 当他和《悠闲时光》剧组表明来意时,导演惊讶到刚喝下去的枸杞茶都给喷了出来。 「你说真的?」 疯了叭,他这小综艺何德何能! 贺镜怀无奈点头:「真的,正好我和朋友在这玩,不如无片酬来当个特邀嘉宾玩玩。」 导演严肃脸:「不骗人嗷。」 生怕他反悔,导演立即朝工作人员人堆里大吼:「编剧!出来改剧本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拍摄。」贺镜怀觉得这太巧了,西花这地方有点偏僻的,不应该来这。 导演耸肩,顺便捏捏手指,做出数钞票的动作:「投资方指定的。」 这档综艺因为是慢综其实并不太受欢迎,半个月前刚刚启动,差点因为没投资黄了,好在新来的投资方是真有钱,大方的很,请的人可都是大牌。 常驻嘉宾有三位,知名影后蒋曼青、新晋顶流丛宣、着名主持人李志,飞行嘉宾三位,一个是选秀出道的蒋卓,模特出身的邵运,还有一个就是最近大热的姚瑶。 这几人一听说贺镜怀在这,当即就震惊了,是他们疯了还是导演疯了,这是可以想的吗? 贺镜怀童星出道,出道将近二十年,曾经放过话不会上综艺,只专心打磨作品的。 现在他说他要来做特邀嘉宾,玩呢! 结果等大家跑出来一看,好傢伙,一身黑色冲锋服,长身玉立站在那的不是贺镜怀又是谁,大家都激动起来。 尤其是姚瑶十分意外,在经过李泽奇和经纪人那事后,她去投靠了苗嵩,打官司和公司解约告上法庭,证据确凿解了约。 本以为因为乱发两条v博会被嘲出地心煳掉,没想到苗嵩下场搞舆论战又把她给打红了,自此她身上贴上了敢做敢说的「侠女」标籤,红到各大资源纷纷主动上门。 所以她才会在这,她一看贺镜怀在这,就开始猜测盛怀音是不是也在。 毕竟这傢伙前后两次暗中私戳她v信找人了,第一回 是朝夕阁那次,听说她要去那里二话不说跟来,第二次就是李泽奇事情的当晚,他私戳问她如果再有类似的事就交给他。 两回下来,她还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男人啊,看着光风霁月,其实都一个样。 她啧了声,推搡一把面有愁绪的邵运:「上回贺镜怀找我要你的联繫方式,你们聊的怎么样?」 邵运无奈摇头:「他已经帮我联繫到了,但大师这两天没空,说要再等几天。」 「你最近还好把?」蒋卓问道。 「还是那样呗。」邵运苦笑,还是那样倒霉,一蹶不振,再也起不来。 蒋卓为好友的经歷默哀,不爽道:「什么大师,派头可真大。」 他们三人是很早之前拍网剧认识的,所以关系比较好,聊起天来肆无忌惮。 「闭上你的嘴,怎么说话呢!」姚瑶作势要招唿过去。 蒋卓撇撇嘴不敢说话了,却见姚瑶往那边去,他愣了,「你干嘛去?」 「去看看大……」 姚瑶说话到一半忽然收声,定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看向贺镜怀身后。 贺镜怀和导演正在聊天,却见他眼神漂浮,狂热无比盯着自己身后,周围的工作人员纷纷都有些愣神。 他疑惑地回头,然后也怔住了。 青山绿水间,桥边有人撑伞而来,身段娉婷,油纸伞半遮着面,只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 来人一身低调中式黑色长卦,黑布鞋,低调中镶金绣纹又显华贵,黑髮盘起,是随手用一根树枝盘起来的那般随意,全身上下并无任何装饰,素净寡淡,却衬得整个人气质慵懒高雅。 只一眼便叫人意乱神迷,她愈走近,那纸伞便往上抬一分,渐渐露出那精緻如画、金瞳神诡的面貌。 仿佛是从油画中走出的古典仕女,又像是传说中的谪仙,点尘不染,美得不可思议。 怀音漫步走来,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沉静,就这么气定神闲,却有一种杀伐果断的上位者气势,让人不由自主生出臣服之意。 美人美景,风情浓郁,虚幻至极。 「你哪儿来的伞?」 贺镜怀承认自己是个会被容貌折服的俗人,这一刻也不免喉结微动,心头都是痒的。
第80页 她太适合中式的打扮了,但他更喜欢她身上强大的力量感。 「买的。」 怀音在他面前站定,抬眼看他,平静从容。 声音凉薄如水,似从远方潺潺而来,让人恍惚不已。 简短两个字滚在他耳边,却滚烫炙热,在贺镜怀肺腑间,烧起一把兇勐大火。 众人愣神之际,无人得见正在帮忙的一位本族苗人,脸上突现一抹痴迷又怀念的神色。 仿佛在说—— 又见面了,盛怀音。 作者有话说: 完了,小贺你坠入爱河了! 第34章 苗寨古怪 「卧槽——」 「这谁啊!哪家的艺人!你朋友吗?快快快介绍给我!我要让她做嘉宾!」 导演顿时勐摇贺镜怀的手臂, 求求了,纵然娱乐圈美女如云,他就没见过这么仙气飘飘的人。 他一定要知道她是谁! 贺镜怀被摇的终于回过神, 察觉到这么多人都在盯着怀音,心下多少不爽。 他推开凑上来的导演,冷言拒绝:「她不拍戏, 只是陪我一起来的。」 「没事, 就露个脸!」 导演又缠上来,颇有种死皮赖脸的意味, 他甚至还笑嘻嘻上前,沖怀音咧开大嘴。 还未说话, 怀音就冷漠睨过去。 「不拍。」 导演被这个眼神悚住, 浑身一惊, 总觉得自己一切已经全然被人看穿,不留一丝余地。 她眼神怪吓人的, 真要形容起来, 就跟演技好的老师饰演皇帝那般, 一眼看过来, 就让人止不住发颤。 「好吧。」 他咽了咽口水,果断看向贺镜怀:「那镜怀你说要一起拍, 就先去演员那边坐着吧。」 所以说为什么要去招惹她呢, 见导演吃瘪,贺镜怀几不可查缓了神色,忍着笑说:「走吧。」 「怀音。」 隔了几秒, 他又叫她名字, 自然至极, 仿佛是在和众人昭告两人之间的熟稔。 怀音面色淡了淡, 到底没有发作,面无表情跟在他身后往演员休息处走去。 余光一直在观察在场的苗族人,他们都在热情的帮忙搬动摄影器材,忙活的时候还在和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怀音不经意看了眼苗寨后山,冷冷勾起一抹寒笑。 有点意思。 「大佬!!这么巧又见面了!」 见两人过来,姚瑶狗腿地贴上来,喜滋滋表达欢迎。 怀音看向她,微微皱眉:「不要叫我大佬。」她并不喜欢这个称唿。 「那盛小姐,我叫盛小姐!」 姚瑶立即改口,然后向给大家介绍她:「这是朝夕阁的老闆娘,就是帮我解决事情的人。」 几位嘉宾顿时面露意外,起身欢迎。 显然他们并没有想到,这么冷艷漂亮又年轻的女人居然是个玄学中人。 她又挨个将嘉宾们名字简单给怀音说了下,轮到邵运的时候,她加重语气严肃了些。 「这是我朋友邵运,他有事想让你帮忙,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你好盛小姐,我是邵运。」 邵运有些腼腆,被推上前的时候还有些侷促的脸红,蒋卓之前和他说那玄师长得好看,他不以为意,现在见了,才懂什么叫惊心动魄。 看到这人,怀音立刻明白了什么,偏头望向贺镜怀的眼神略含讥讽。 「这就是你的朋友?」 她记得清清楚楚,昨晚在车里,他口口声声说的——朋友。 但明明这人和他根本没有关系,反倒她看见了他故意去找这人的画面。 果然她猜得不错,他不再伪装偶遇,而是在刻意安排相处。 贺镜怀被揭穿了也神色不惊,坦然一笑:「还是被你发现了。」 「呵。」 倒是会装模作样,怀音漠然收回眼,对邵运说:「你的事我清楚了,这里的事过后我再处理。」 邵运云里雾里,清楚了?怎么就清楚了? 他不解地抓抓耳垂,原本还想说什么,眼底的希冀慢慢黯淡下去,最终还是没说。 姚瑶耳尖,闻着瓜味就问道:「这里的事是什么事?」 不会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又能看戏了!刺激! 怀音已经闲适地靠入贺镜怀拖来的软椅,闻言,眼神幽幽飘落在不远处的苗族人身上。 那苗族人客气地沖她点头微笑,好似一切都很正常。 她眉端微挑,淡笑道:「你们只管拍戏,几只放不上檯面的臭虫子用不着操心。」 众人:「……」 对不起听不懂,你们大佬讲话都是这么神神叨叨的嘛! 不过大家也没多说什么,接下来就是综艺就正式开始拍摄,贺镜怀果真被拉去当嘉宾。 他不情愿也得拍,话都放出去了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好在导演只是让他参与了个小游戏。 怀音耐心十足,在椅子上足足半躺了一下午看他们拍戏,一点怨言也没有。 期间导演还跑过来献殷勤,被她挡了回去,几位嘉宾是有贼心没贼胆,将最大的位置留给她,一直在边角落暗暗审视她,心里琢磨着得怎么勾搭她。 大家八卦之心熊熊,姚瑶充当着讲解员的身份,一点一点将之前事迹讲给他们,听得众人一愣一愣。 嚯!这么牛!真的假的!
第81页 再看一眼,应该是真的,不然这位怎么越看越神秘的样子,举手投足皆散发着「我很牛别来沾边」的这种感觉。 旁人什么想法怀音不在乎,她靠在软椅上,悠然自适地以指尖敲着膝盖。 她在等夜晚到来。 毕竟夜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 剧组拍到十点多收工,今天贺镜怀到场,导演自掏腰包请大家去山下景点吃了大餐。 怀音口腹之慾不重,但还是给面子去了。 有人在她面前做戏,那这套戏她也要做全,假装没有看穿,假装一切正常。 等大家回到苗寨时已是月上三分,几近凌晨,夜色瀰漫,不知名的虫鸣声阵阵。 不知为什么大家觉得,月色高悬下的村落匍匐在暗夜中,灯光微弱,了无生气,竟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兴许是多想了。 「行了,都早点休息吧。」导演招唿着人赶紧都回去,「明天还要继续拍摄呢。」 剧组成员加起来有几十个,在这拍一期节目要一周,酒店又太远,所以是花钱租了苗族人的房间,大家都分散住在不同的地方。 怀音和贺镜怀被临时安排在两个比较远的地方,见大家陆陆续续离开,怀音叫住他。 「你跟我一起住。」 贺镜怀:「……」 「什么?」他难得愣了愣,不是他有什么旖旎心思,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耐心重复一遍:「不行?」 「好。」 贺镜怀轻轻抿了抿嘴角,又说:「我白天认过住处了,我带你去。」 他主动将手伸过来,似乎想让她像之前一样扶着她。 「我现在不需要。」怀音拒绝,率先迈开脚步。 之前需要扶着是因为反噬严重加仙魂不稳,现在有他紫气支撑,她已经好了很多,何须继续扶着。 贺镜怀也不介意,径直跟上。 两人难得有这种独处的时候,他犹豫几秒说道:「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从一开始他就发现了,怀音情绪很少外露,可一到这里,她整个人就很放松,愉悦的心情并不遮掩,甚至可以说有点兴奋。 听言,怀音挑眉:「你怎么知道?」 贺镜怀指了指她的唇角:「你今天嘴角就没平过。」 他和她见面次数也不少了,虽然距离没拉近,但绝大部分时间她永远面无表情,仿佛什么事都吸引不了她注意。 而今天她表情细微的变化,他尽收眼底。 「你这么观察一个女人,是不是过于唐突了。」怀音心情的确不错,听他这么说不气反问。 贺镜怀唔了声,再度反问:「那你觉得唐突吗?」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会停止观察吗?」 「不会。」他果断回答。 那不就成了,她无法阻挡他,因为这是姻缘结成的必经之路。 与其浪费时间与他纠缠,还不如坦然面对,心在她这里,岿然不动是最好的应对措施。 她就不信她躲不过一条红线。 「那就收敛点,哪天我心情不好你的下场你应该知道。」怀音警告一句。 贺镜怀笑笑不作声,他现在更好奇的一点是——以她的性子能力完全可以用更狠的方式拒绝他,她为什么没有? 这个问题让他联想到那柄断刀,两个谜题萦绕在他脑海,他按下心思却什么也没问。 有些时候,问题的答案一步步揭晓才有趣。 怀音被安排的住处是一家三口之家,两位老人,和他们的女儿阿萝。 阿萝是个热情奔放的姑娘,贴心地将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瞅见贺镜怀个大男人跟进来,还颇为羞涩地取笑着怀音。 「小妹妹这是你男朋友呀?长得可真帅!不过我们这里隔音不太好哦,你们……」 她沖怀音挑眉,声音灵动婉转。 一个女子对陌生人做出这种表情多少有点草率,怀音却一改先前对所有人冷漠的态度,和缓微笑起来。 「阿萝姐姐放心吧,我们会安安静静的。」 阿萝正在重新铺被子,听她没生气,甫又自来熟的闲聊起来。 「妹妹你是哪里人?看你长得水灵水灵,应该是江南人吧。」 「我是津城人。」 「津城是个好地方啊,可惜我们这穷山僻壤的,出都出不去哩。」 「怎么会出不去,这里不是风景区嚒,姐姐拿些银饰去卖也是可以的吧。」 听言,阿萝翻了个白眼:「现在这年头哪有这么好挣钱,隔壁阿麻家儿子出去几年还不是灰熘熘回来哩。」 她说着朝怀音看过来,似乎有点惊奇,道:「妹妹你的眼睛好漂亮。刚才没仔细看,现在一看才发现居然是金色的。」 「是吗?」 怀音笑吟吟回望她,金瞳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直直望进阿萝灰扑扑的眼中。 一个死人,就算装的再像人,身体上的特徵也忽略不过去。 阿萝说话语气是灵动的,表情眼神却死板呆滞,僵硬得不行,像是被人掌控的提线木偶,假得要命。 「是的哩,你真好看呀。」阿萝说了一句,像是有些嫉妒,撅着嘴咕哝两句羡慕什么。 片刻,她弄好被子后,表示不打扰他们休息就起身离开。 直到她的背影在门口消失,怀音脸上笑意才渐渐淡了下去。
第82页 观摩了这么一场飙戏场景,贺镜怀不得不佩服她演技居然如此之好。 「她是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何止。」 怀音不紧不慢坐上床,才漫不经心添了一句:「这个苗寨都有问题。」 所以她很开心,很久没人敢当着她面演戏了,还如此拙劣故意,像是故意要引她进入陷阱。 贺镜怀听她这么说心里有了底,主动说:「我睡地上吧,万一有什么危险我还能保护你。」 「你觉得我需要你保护我吗?」她反问。 他一时间无语凝噎,是了,倘若出什么事反过来还得她来保护自己。 他的反应让她嗤笑,她拍拍床边:「过来睡吧,你睡里面。」 「……」 还有这种好事?? 饶是贺镜怀向来淡定,这一刻也没忍住抽了抽嘴角,他无奈扶额。 这局面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以为只是睡地上而已。 而且她为什么这么淡定,活像个万花丛中过不留叶沾身的渣女。 最后他硬着头皮睡了上去,虽然内心有点诡异的小雀跃,但神经一直紧紧绷着,一挑即断。 紧张大过喜悦,这个苗寨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怀音这么做也一定有理由。 不然以她的手段,怎么可能突然把这样的好事放到他面前,肯定直接干脆利落将这里弄得天翻地覆了。 睡上去后,男女之防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连衣服都没脱,绅士地挤在角落,靠着窗口,一米八多的大高个,看着怪委屈。 怀音则平躺着假寐,身旁的人对她来说仿佛是空气一般,完全没有存在感。 时间如白驹过隙,来到凌晨一点,窗外暗沉夜幕如帘幕低垂,夜风轻拂,静谧安详。 「救命啊!!」 突然,女人的尖叫声骤然响起,在黑夜中拉长迴响,刺破表面上的宁静。 一直没睡着的贺镜怀陡然睁眼,却直直对上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 阿萝家的窗户都是纸窗,窗上被挖了一个洞,那双眼睛就钻在这洞口,正精神奕奕地盯着他。 尖叫声再度响起,那双沾满红血丝的眼珠子听见声音后兴奋地动了动,一层白膜覆上又打开,像是动物眼睛开合那般。 而那眼角处,有细长的白色虫子冒出个头,费力从血肉中挤出来,摇晃着身子沖他扑过来。 「有危险!」 贺镜怀一惊,坐起来要去拉怀音。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被抬起,她攥住他的手腕,狠狠戳向那双眼睛。 事情发生的太快,直到自己指尖传来黏腻的液体感,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她,对上她那双写满嫌恶的眸子,不可置信地说:「你……」 怀音根本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理直气壮道:「我不碰臭的东西。」 贺镜怀:「……」 所以这就是她要他睡里面的理由。 所以,他就是个工具? 作者有话说: 上一秒:耶,老婆让我睡床。 下一秒:哦,我就是个工具。 第35章 陌生女人 怀音拿着贺镜怀的手戳过去时, 那瞬间她就灌入了灵力,纸窗碎成一片片飞散开来,露出窗外人完整的面貌。 月光微亮, 映出一张老妇人的脸,木讷而呆滞。 这是阿萝的母亲,入睡前到这里打了个照面, 客客气气邀她进来后就不见了。 她眼珠被戳破, 白色红色的液体从眼眶处流下,留下两个黑黝黝的洞, 却仿佛无知无觉,僵立在原地死死盯着怀音。 见状, 怀音掀开被子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徒留贺镜怀对着沾满鲜血和白/液的手指陷入了沉思。 她是真的狠。 良久,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擦干净手起身跟了出去。 怀音到了外面院子, 径直一脚踹翻这老妇人, 透过这具僵硬无生气的身体, 她看到无数密密麻麻的白色线虫游荡在她身体里。 她不太了解巫蛊师一派, 只是曾经见过,但不管过去多久, 这派的手法永远让人想吐。 她深吸一口气, 趁着妇人还想站起来的功夫,指尖金光一抹飞出没入妇人额间。 金光横冲直撞,须臾, 妇人的头勐不丁爆炸, 砰地一声闷响, 就像是过熟的西瓜自行裂开, 黏煳的脑浆喷/射满地。 贺镜怀刚走到外面,就看见这幅血腥场面,腥臭味瀰漫,噁心至极。 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他面前,他顿时悚得眼皮直跳:「你太狠了。」 一语双关,也不知是在说前头还是现在。 怀音歪头看他,对此嗤之以鼻:「我不狠,你也会变成这样。」 她打个响指,整座苗寨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的灯笼倏然亮起,驱走夜色将这里照了个彻底。 他也就看见地上的老妇人扭曲成一团,无数线虫从她苍老干涸的皮肤里钻出,白花花一片,交相接耳,疯狂涌出来朝两人蠕动过来。 老妇人脑干被打碎,它们急需新的宿体。 贺镜怀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令人作呕的场面,容色大变,急忙往后退。 「还狠不狠?」怀音讥讪道,顺手一把火将那些虫子烧了个干净。 贺镜怀:「……」他还能说什么呢。 虫子被金色火焰灼烧时,发出古怪的嘶鸣,有点像小女孩的哭声,又有点像婴儿的哭声,重重叠叠,振聋发聩。
第83页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随即就听到怀音冷冷出声。 「古代苗族王室善用寄生蛊对付俘虏,用毒物饲养在童男童女体内的丝虫,养出一条王虫母蛊,就有千万条丝虫子蛊供其驱使。丝虫一旦入身,那人就会变成没有意识的傀儡,变成无与伦比的杀器。」 整个苗寨的人早就都已经死了,支撑他们的是盘踞在身体里的子蛊。 白天晚上和大家说话谈天的苗族人不过是被人驱使的傀儡罢了。 要说的简单点,可以类比为她看过电影里的丧尸,不一样的是这种傀儡不通过啃咬传播疫病,而是通过线虫传播。 总之是个非常噁心的手段。 所以真的是小孩在哭,贺镜怀听得神色一凛,这么说苗寨果然有问题! 他们遇到这种事,那么其他人呢?他不禁担忧,要是剧组那些人都变成这样,事情可就大条了! 「啊啊啊啊!」 隔壁屋舍又响起刚才那个女人的尖叫声,她提着行李箱跑出来,边跑边跺着脚,仔细看去,她身上已经有几条线虫正试图钻入她的皮肤。 怀音默不作声看了几秒,才出手帮她解决了麻烦。 然而那女人仍然吓得连连尖叫不止,疯了一样拍打着自己的身体。 尖叫声响彻云霄,裊裊不绝。 「这么吵怎么没人出来,」贺镜怀被吵得捂住了耳朵,顿了顿,又笃定道:「你做的?」 怀音不置可否:「他们醒着太麻烦。」 苗寨这场戏这么大,她肯定要大动干戈,所以她在吃饭的时候给剧组所有人都下了嗜睡诀和护身诀保证他们的安全。 但是…… 她眯眼看向这个唯一活着、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很不客气一脚踹在她腰背上。 「你是谁?」 女人正欲尖叫的时候被踹的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稳住身子后怒气沖沖回道:「我才要问你是谁呢!你有没有礼貌!干嘛踹我啊!」 「你是谁。」怀音冷声重复一遍。 神经吧!女人咬牙切齿骂了几句,「我是谁管你什么事啊!你家住大海吗管这么宽!」 「晦气,一回家就碰到这种事。」她自言自语一句。 这是怀音第四次被人骂了,但这次她没有生气,只是凝视着女人,眼神犀利不已。 女人给她的感觉非常古怪。 明明从未见过,清秀寡淡的面容普普通通,前程往事清清白白,却给她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以及一种诡异的厌恶感。 以至于她见到她第一秒就忍不住出手揍她。 而且,西花苗寨是她的家,她不知道这些是蛊虫?还是她在装? 怀音再问:「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 「那我也再说一遍,关你屁事!」女人骂骂咧咧,性子也很烈。 「阿玉!对客人要有礼貌!」阿萝的声音忽然响起。 怀音闻声看去,阿萝不知何时出来了,站在院子角落警惕地盯着她。 那老妇人是她母亲,她却一眼都未看,像是毫不在意。 而她身后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几十个苗人目视前方僵呆着,眼中无神,死死盯着怀音不放。 「死人和活人交朋友,有意思。」怀音眼波微动,面上不动声色。 心中却暗暗冷笑,这个阿萝是苗人中最有意思的,同样被寄生蛊寄生,却还残留意志。 这种情况下除非阿罗是母蛊携带者,不然绝不可能,但在她身上她又感觉不到母蛊的气息。 怀音想起曾听闻过巫蛊师一派的传闻「一蛊双生」,倘若天时地利人和,王虫养出两个,一个辅助一个号令,也不是不可能。 她笃信自己的猜测,认真凝视着阿萝:「谁让你做得这齣戏?」 她怎么知道!阿萝一听这话紧张之色溢于言表,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她一改之前闲聊的态度,突然变得阴狠起来。 她拳头勐地攥紧:「盛小姐,我敬你是客人,你说话要注意分寸!」 叫阿玉的人脸色却是一变。 她喃喃道:「她说的什么意思?什么死人活人?这些虫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好了闭嘴!」 阿萝痛苦地闭上眼,她没有想到阿玉会突然回来,明明她已经逃出这座魔窟了! 也更没有想到她母亲死了还会突然生事,她不可能擅自行动的。 大人安排她的事她全搞砸了! 可事已至此她也没办法改变,阿萝来不及细想阿玉的事,眼中闪过狠意,只有一起把他们都杀了。 就和那两个外乡人一样,把他们吊起来活生生饿死! 她念起复杂的苗文咒语,未几,身后那些苗人突然暴起,迅速进入屋中,将剧组所有人扛着往后山而去,连阿玉也不例外。 有几个身强体状的苗人翻过墙头,原本空洞的眼神变得晶亮无比,阴沉沉盯着怀音两人,似乎想要将他们一起抓走。 阿萝看得出她有点本事,但是对上这么多人她也无济于施! 「对不住了盛小姐,是你们倒霉!」她歉疚地沖他们点头,随后也奔向后山。 赵大师就在后山,他能帮她清理这局面! 她一走,院里就剩下几个壮汉虎视眈眈,和白天不一样,个个又呆又凶,像是迫不及待要扑上来把他们咬碎。
第84页 面对这场景贺镜怀紧张得要命,整个人进入戒备状态。 虽然知道她可能不需要自己,但他还是挡在了怀音面前。 「我帮你拖住,你去追她!」 「你让开!」 怀音眉头微蹙,这人真的很碍事,早知道把他一起弄晕。 苗人愈发逼近,她索性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后,一枚金色火焰在她掌中幽幽升起,五指一弹,四射到苗人身上。 面前的苗人瞬间自燃,不出几秒就烧成了一堆灰。 她没有太多动作,动动指尖敌人就全军覆没,贺镜怀沉默收回手,些许尴尬。 思绪却诡异地拐了个弯——她到底有多强? 他隐约猜出点她讳莫如深的身份,想来应该是没人能打得过她了。 这想法不过是灵光一闪,他却没有想到很快就让他看见那幅场景,她站在佛光中摇摇欲坠,拼死抵抗无形的压力,最后却不甘地跪倒在地。 那时候他才知道,她并不是无所不能,也有弱点,也有软肋。 「要追上去吗?」他敛了思绪,问道。 怀音淡淡瞥他一眼:「当然去,有人在后山等我,我怎么能不去呢。」 她半眯着眼,看向绿影重重的后山,不自觉翘起唇角。 心中杀意与兴奋交织翻腾,冷意上涌。 整座苗寨的人都被子蛊控制,只有拥有母蛊的人能控制苗人,唯一有意识的阿萝没有母蛊也能控制苗人,那就只有一个猜测。 这只寄生蛊绝对就是一蛊双生。 不仅如此,她早就看穿阿萝的过往,她却全然装出与记忆中不同的模样,故意装作热情好客,还将苗寨依旧伪装成正常的模样。 这一切太刻意也无法理解,所以必然有人指使,所以她才说有人在演一场大戏给她看。 而起先来到这里她就发现后山有活人气息,让她再猜猜,那个活人是幕后指使呢,还是盗骨人! 「抓紧我。」 怀音厉喝一声,抓住贺镜怀的衣领。 不管是谁,今晚他/她都得死,她要这个挑衅她的人,死得不能再死! 夜色深重,乌压压的黑笼罩整座苗寨,灯笼昏黄灯光闪烁,她飞身所过之处掀起一阵无形的诡风,灯光剧烈震颤,留下一道虚影。 等到了后山背面一处山脚,她才停下,并松开手将贺镜怀放下来。 山上郁郁葱葱,树影在暗夜中如鬼魅魍魉,形状怪异恐怖,在隐蔽点的丛林间有个洞口。 「他们在里面吗?」免费体验一把飞的感觉,贺镜怀心下慌乱,但还是故作镇定稳了稳身子。 「嗯。」 怀音应了声却没进去,而是用脚尖拨了拨覆盖山石的植被,然后抬脚敲了敲。 果然是中空的。 从阿萝的过往得知,西花苗寨里本身自有不小的秘密,为了藏匿阴晦骯脏的秘密,寨里人甚至不惜把整座山底给掏空了。 她冷笑一声直起身子,抬脚用力踩了下去,山石顿时塌陷下去,露出一条通道,山内部的风争先恐后涌出来,在耳边唿啸而过。 随即,她抓住贺镜怀,一起跃入通道。 通道很长,像是人为凿出来的,尽头处有三个岔路口,有一条通道最为宽广,怀音站定,看向另外两条的岔路口时,目光陡然森寒起来。 一条路鲜血味道太浓,一条路隐约传出哭叫声。 怀音径直朝充满血腥味的岔路走去。 她速度很快,一路往里,地上山石间堆满白骨,人类身体的零星碎肉到处都是,越深处越多。 看骨头大小,她一眼就分辨出都是女孩和女人,大多都是被残忍虐杀的。 这里是苗寨人藏匿人类尸骨的地方。 怀音面色凝重,转头迅速往另一岔道口而去,竟发现那个口子通向的竟还是一个小型山洞。 山洞里挤着二十多个女人,披头散髮形似野人,衣不敝履,看样子养在这里很久了,二十多人缩在角落神经兮兮撞着墙壁,精神显然不太正常。 她们看见怀音两人出现,张着嘴咿咿呀呀叫,手舞足蹈表达着恐惧和害怕。 怀音定睛一看,她们都没了舌头,这样一来,就无法唿救。 眼前惨状让贺镜怀深吸一口气:「她们这是……」 「圈养女人,传宗接代。」 哪怕怀音已经知道苗寨的秘密,亲眼所见后仍怒火冲天,早已忍耐到极限,她抬眼透过石壁看向最宽广的那条通道。 那里有三道气息,阿萝阿玉、还有个陌生人。 半晌,她面无表情抽出断刀,直指石壁。 西花苗寨的苗人死不足惜,利用阿萝的人更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一齣好戏 最大的通道内。 这里也是一个小型山洞, 里面站满了如行尸走肉般的苗人,地上歪歪扭扭躺着剧组众人。 之前失踪了的黑曜和段赐被倒吊在山壁上,闭着眼毫无声息。 而阿萝和阿玉分站而立, 面前是摆放的很乱的瓶瓶罐罐,里面都是毒物毒虫,再旁边有一石坛, 里面坐着一个脸色青白的女婴。 女婴被冒着气泡的血池包裹, 无数线虫在其中翻滚,肆意畅游。 「赵大师, 你要我暂时假装苗寨正常我做了,外乡人来了一晚也没什么事, 今晚有个傀儡却自己行动了!」
第85页 阿萝紧张地冲着正在摆弄毒物的中年男子说道。 闻言, 赵大师立即否认:「不可能!我帮你炼的王虫我放在很保密的地方, 没有王虫命令傀儡绝不可能擅自行动!」 半月前大人吩咐他来这里帮阿萝炼蛊,寄生蛊并不难炼, 就看阿萝放不放的开, 他隐晦地看了眼血池中的小女孩。 这女孩八字阴年阴月阴日, 自生下便煞气深重, 才让他得以炼出一对双生王虫,虽是双生, 但母蛊绝对只有一只。 一只只能号令傀儡的给了阿萝, 另一只就是母蛊,能力更强些,不仅可以号令, 还能透过傀儡的眼窥探一切。 母蛊非常重要, 因此他放在山下住处用保险箱锁了起来, 没人能接触的到。 难道是大人? 赵大师也就是赵启, 他脸色并不好看,自从大人杀了弟弟赵华后,他就愈发神神叨叨,行踪诡秘,委实奇怪。 算了,这不是他能非议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剧组这群人。 原本大人吩咐过,帮阿萝炼完寄生蛊就可以走,但他没想到这里突然会有剧组到访,只能暂时留下来生怕惹出什么事。 可这蠢货…… 赵启怒骂道:「你把这些人带过来做什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想让苗寨的事曝光吗!」 阿萝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但那个女人已经发现了,她恨声:「后来又来两个外乡人,傀儡擅自攻击那女人,我就想他们一起杀了。」 「但是这些人身上好像有护身符,傀儡的虫子进不去,只能搬过来了。」 早在阿玉第一声尖叫响起,阿萝就醒了,她一直躲在暗处,亲眼看到盛怀音收拾掉了那噁心的老女人。 她绝对不一般。 「她很厉害,和大师您一样应该也是玄师。」阿萝补充一句。 「玄师?」赵启狠狠皱眉,玄师来这里做什么! 「她人呢!」 「傀儡牵制住她了。」阿萝不确定,「应该。」 「妈的什么叫应该!我就不该淌这趟浑水!」赵启气得不行。 大人从不做好事,这次却偏偏叫他来做好事,当时他只觉奇怪并未深思,现在仔细想想他就发觉了不对劲。 五年前余建明偷了大人东西,他奉命来西花苗寨灭了余家满门,他是玄师自然知道苗寨极力隐藏的秘密,当时他还想说他这么作恶多端,不是什么好人,却也觉得这些人实在恐怖。 原以为不会再来这噁心的地方,谁知半月前大人又下达命令,他说——要给人送点功德。 送功德,送给谁? 赵启这会明白过来,恐怕就是那个玄师! 只有玄学协会那帮人才求功德,如果真是协会的人,他今天可就惨了! 他神色一裂,用力一巴掌扇飞阿萝:「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群人都昏睡着呢!你把她引过来杀她一个就行,要么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偏偏搞这么多人过来是要死吗!」 蠢女人,简直蠢女人!! 阿玉见阿萝被打飞,当即怒吼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打女人!」 赵启气怒交加:「你他妈又是谁?」 「你算什么狗屁大师,一听有人比你厉害就怂了?」阿玉毫不客气吐槽。 她对他的行为深恶痛绝,悲愤地流出泪来,一把抱住阿萝,哽咽道:「不是都说好了要一起逃出去的吗?我都回来接你了呀!」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傻事!」 阿萝好似被一巴掌打醒了,她木然看着山壁,闻言,动了动眼睛,苦笑道:「我们逃不出去的。」 她闭上眼,忍不住回想这前半生的痛苦。 阿萝是土生土长的苗族人,她生在西花苗寨,住在高山中间,自出生起她就没出过这座大山。 苗城有很多苗寨,他们西花不像其他地方位置好资源多,连游客都很少来这里,所以西花很穷,穷到出去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再回来。 而就是这么穷的地方还传承着一个陋习——重男轻女。 家家户户都想要生儿子,生下来如果是女儿就往后山一扔,久而久之没有女人愿意嫁进来,他们只能近亲结婚,最后生下来的不是怪胎就是残疾,于是他们打起了外乡人的主意。 他们从外面抓女人回来藏在后山,逼她们生孩子,若有不从就是死路一条。 阿萝和阿玉家就是负责给那些女人送饭的,她和阿玉生下来就没有得过父母的宠爱,殴打辱骂做重活都是最基本的。 更可怕的是,从懂事起就被迫来到这可怕的地方给她们送吃食,甚至还要帮忙处理生下来的女婴。 村长懂巫蛊,他用那些女婴餵养毒物,妄图炼出祖籍上的生子蛊,这么多年不知有多少孩子死在他手里。 日復一日,她和阿玉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入睡时闭眼都是女人们的尖叫和婴儿的啼哭,梦魇噩梦缠身,永不得安宁。 阿萝超出常人的同理心让她感到万分痛苦,她无法理解她的母亲、西花的女人们为何这么麻木。 明明她们都是女人啊,为什么不能帮助一下她们? 后来她和阿玉商量着逃出这个地方,阿玉逃出去了,她却被抓了回来然后被村里的男人强/奸,最后生下了个女儿。 他们说这是惩罚。 她恨这个地方,她想毁灭这里,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用的悲天悯人,麻木不仁地过着重复的日子。
第86页 直到半月前,她实在忍受不了想要自杀,却被一个神秘男人救下,他温柔地问自己发生了什么,阿萝回答说你帮不了我的。 他却是说他可以帮她,然后赵大师就来了,他们就像天神降临,赠与她一场新生。 为了毁掉这个地方,于是她不惜用自己女儿作为容器,炼蛊杀人,她杀了苗寨所有的人,也把自己杀死了。 阿萝觉得自己看着那些人死掉,看他们沉落没有意识的深渊,命令他们自相残杀,自己非常痛快。 她想她终于逃脱了这地狱般的生活。 然而一切的快意却在看到阿玉的那刻轰然破碎,因为她发现自己逃不出这旧日噩梦,只要这个地方存在,她就永远也逃不出。 她被恨意蒙蔽,手上沾满鲜血,要杀寨中人也要杀外乡人,这样的她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 阿萝睁开眼,目光悲戚又绝望的看向血池中的女婴,良久,她嘆了一口气。 「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阿玉显然也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哭的不能自已。 「谢谢你愿意回来接我。」 阿萝对她笑笑,却趁其不注意忽然伸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巴。 一条白色线虫从她指缝中钻出,绕着她指骨进入阿玉口腔。 「但是我们不能走,我们要一起留在这里,你要看着我把这里毁掉。」她坚定地说,说着说着又嘻嘻笑起来。 今天谁也别想走出苗寨,她要带着大家和这座充满罪恶的寨子一起死在这里! 阿玉惊恐地往后退,伸手去拨弄嘴巴,线虫却已经进入肌肤,一下子钻进去消失地无影无踪。 阿萝癫狂地笑着爬起来,沖赵启奔过去:「我早知道就不该听你们的,害我要多杀这么多人!」 「疯子!你疯了!」 赵启看着阿萝渗人的笑顿时觉得头大,他直接一脚将她踹飞,随后连忙转身收拾东西,他得先跑路。 正在他仓皇收拾东西时,身后洞壁一阵巨响,碎石乱飞,巨大的冲击力让三人飞扑在地,狼狈地滚落在一边。 「戏演够了吗!」 烟尘四起,看不清洞壁后场景,三人只听到一道冷冽女声响起。 听到这陌生又饱含威严的声音,赵启寒毛顿竖,急里忙慌蹿起来看向那个大洞。 烟尘渐渐散去,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只见一妖异女人神情冷漠,负手而立,她身后还有个俊美的男人。 在看到贺镜怀那刻,赵启瞳孔顿缩,怎么会…… 怀音张望了一圈,见剧组人员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段赐黑曜也在就稍微定了心,但她没错过这男人的眼神,她走近,以断刀挑起他的下巴。 「你在惊讶什么?嗯?」 这人身上果然有掩阵,不过她还是从眉眼中认出了他,他和那日的媒公长得挺像,应该是兄弟俩。 看来这次事情背后的确是盗骨人在引导。 赵启下意识要挣扎,却骇然发现自己被一股威压强势压制住动弹不得,只能被迫仰着头看向她。 落入那双金瞳,脑门一阵刺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脑海里搅动,胡作非为。 怀音懒得等他回答,索性用威压将那掩阵直接搅灭,自己查看就知。 「不!!」 察觉到危险的赵启惊叫起来,不能强行破阵! 尾音还未消失,他瞳孔骤然爆开,汩汩血液喷涌而出,像是有什么在他脑子里直接炸开了。 他瞬间失了声息,身体软趴趴垂倒在地,露出后脑勺血淋淋的空洞。 里面残留着金属残片,插在血肉里,被光线折射出细微的光亮。 怀音没见过这玩意,但她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赵启被灭口了。 「有点像电影里的植入型炸弹。」贺镜怀很是惊讶,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地方会出现这东西。 炸弹?怀音不爽地拉下脸,玄学手段加上科技手段,这盗骨人为了不让她探查有关他的事,倒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现在万分确定,这人不仅是自己故人,知道自己的能力,还是崑崙的人! 她收回刀转身看向目光呆滞的阿萝,她似乎是不敢相信赵启就这么死了,愕然地回望着怀音。 这也是个可怜人。 怀音不打算对她做什么,苗族人死得其所,他们长久以来做孽,现在成为行尸走肉也是活该! 只不过这个阿玉,怀音蹲下身,仔细凝视着她的面孔。 阿玉原本在抠着喉咙试图把那虫子抠出来,被她盯着一下弄得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往后缩去。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回答她的是一只冰凉刺骨的手,骤不及防捏紧她的喉咙。 怀音不冷不热地嘲讽道:「还要演戏吗?」 「你有病吧!」阿玉气的抓狂,用力掰着她的手却无济于事,这女人力气太大了! 面对她的狡辩,怀音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杀机,五指赫然用力将她提起。 「阿玉长久遭受压迫,为人怯懦自卑,唯一做的最勇敢的事就是跑出了这座大山。她本可以有个全新的未来,而你仅仅是为了同我做一场戏,就附着到她的灵魂,让她再无清醒可能!」 「你的演技和手段卑劣至极,不仅偷我的骨头,还敢在我面前现,你好大的胆子!」 原本怀音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会觉得阿玉这么古怪,在山壁后听了会她发现了盲点。
第87页 眼前的人有着阿玉的脸,却没有阿萝记忆中那般的性格。 慧眼探知到的阿玉的过去未来都是对的,因为这具身体还是阿玉的,她心觉不对就用神识查探,这才发现阿玉的灵魂被他人的灵魂碎片附着了。 怪不得她觉得她眼熟又讨厌,大约就是因为那灵魂是盗骨人的! 她的直觉永远不会错,苗城一行果然有惊喜等着她。 「卑鄙无耻。」怀音愤怒至极,阿玉那个女孩本该有新生活,只因这人的一己私慾连灵魂都被吞没,实在可惜! 「呵呵呵……」 见被她挑破。手下的「阿玉」突然呵呵痴笑起来,索性也不装了,语气变得娇嗔起来:「被你发现啦,你还是这样警醒。」 怀音听出她语气中的熟谙,眸中暗色一闪而过,冷漠道:「你到底是谁。」 「我啊——」 「阿玉」面色有些坨红,她似乎很激动,大剌剌对上她的眼,满眼戏嚯笑意。 「我是阿照啊。」她认真地说,「你还真忘了我啊。」 怀音神情骤然一变,五指更加用力,语气阴鸷无比:「你再说一遍。」 「我是阿照,李元照。」 李元照借着阿玉的嘴一字一句说,眉眼忽然柔和起来,好像是想到了曾经,怀念道:「我是你的丈夫啊,音音。」 他声音渐渐变成男人的声音,听着清朗,却令人作呕。 「你当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怀音听到他喊出音音两字时,神情更加狠戾,心中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不顾形象爆发出来,字字珠玑。 「不过是个下三滥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连正面对上我都不敢,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我有要紧的事要做,当然不能亲自来。」 李元照仿佛不介意她的手掐着自己脖子,病态地、亲昵地在她掌心间蹭蹭,表达着眷恋。 他又说:「但我这不是给你送来了极大一笔功德,我想你会需要的。这些傀儡任你杀,他们不会反抗的。」 「滚开!」怀音被他噁心到了,扬手就把他掀飞出去。 他滚落一圈,直到撞上石壁才停下。 女人的身体就是麻烦,身前那两块东西撞得他生疼,李元照强忍着尴尬站起来,却发现在场还有一人死死瞪着他。 他偏头看去,尴尬之下全是愤然,又是这傢伙!之前借着苗人的眼就看到他跟在她身边,还和她躺在一起! 真是令他嫉妒,她都失去记忆了还能找到他!这根本就不公平! 他周身气压低沉,挑衅地和贺镜怀对视。 直到贺镜怀眉头深深蹙起来,他才哈地笑出来,一个废物罢了,今天要紧的可不是他。 李元照眼中精光闪过,抬头继续沖怀音诡笑。 「我今天呢,还要给你送个礼。」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朝怀音扔过去。 「哈哈哈哈,我送的大礼你可要好好受着!」 他千方百计设计这一齣戏,等的就是现在! 从赵华死去的那天开始他就害怕她找上来,他猜到她会来这里找仙骨线索,所以他设计,从阿萝的开局、剧组进入拖延、到黑曜两人的消失,再到透过母蛊的眼窥伺她的行踪。 他故意用最拙劣的方法引她入局,就是笃定她太过自信,什么也不怕。 今天,他就要让她受到重创,让她再也没办法追究仙骨一事,让她永远做不成他完美计划的绊脚石! 镜子摔到脚边,怀音没接,但低头看了眼,只一眼她就如遭重击,勐地喷出一口血,狼狈跪倒在地,痛到几乎无法窒息。 这是往生镜!崑崙仙宝,可浮现前生百世! 而她断断不能私自窥探她的过去!触之即罚!触之即罪! 「怀音!」 贺镜怀没有料到她会受伤,惊慌失措上前扶她,却被一阵佛光弹开。 他被弹飞到地上吃了一口灰,头晕欲裂。 而怀音痛苦地呜咽一声,好不容易借用紫气维持的面貌再度白骨化,背上如山倒下,将她死死压住,几乎要将她骨头压碎。 她吃力又窘迫地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努力昂着头不屈服这股力量,耳边只剩下佛音低沉。 「盛氏怀音,冥顽不灵,该罚!」 重伤之际,怀音分出心思,突然狠狠邪笑出来,好一个李元照,他的目的竟是如此! 简直找死! 作者有话说: 盗骨人:我是李元照呀,音音。 小贺:呵。 第37章 惊讶一吻 往生镜可浮现人生百世, 若此刻欢欣,便现百世中最欢欣的记忆;若此刻悲痛,便现最悲痛的时刻。 而怀音此时此刻是愤怒的。 所以她看见了自己最愤怒的回忆。 往生镜内浮现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 天际映着夕阳残红,藏蓝和紫红交错,冶丽逼人, 边际处冷月初升。 院中有紫藤, 条条垂落的紫藤花下,看起来双十年华的怀音身穿束领黑袍, 正面对面与一长发男子下棋。 男子落子,边说:「圣上寻长生之法虽有违法理, 但圣上刚愎自用, 残虐无道, 大人此番拒绝恐怕落不到好。」 「那又如何,他若是不满与我, 杀了我便是, 但他敢吗?」怀音指尖捻起白玉棋子, 思忱几秒后落下。
第88页 落下后, 她满意地笑了:「宣庆,你输了。」 男子自愧不如, 却又将话题转了回去:「大人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下, 圣上自然不敢动您。但是……」 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停顿片刻,提醒道:「襄王殿下是您的软肋,圣上动他如踩蚂蚁, 您要当心了。」 听言, 怀音皱起眉:「李元照是李朝质子, 李朝与我朝相互制衡, 他若是敢动,也不怕李朝铁骑踏平他的皇宫。」 男子正要说话,院中匆匆跑进来一个侍卫,侍卫神色慌张紧迫,一进来便往地上一跪。 「不好了帝师大人!」 「三皇子他们酒后玩乐,误伤襄王殿下,襄王他……」 「好好说话!」怀音勐地站起来,「李元照他怎么了!」 侍卫面如土色,讪讪道:「宫里传来消息,襄王他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画面到这里就截止,怀音终于知道曾经的自己的谁了,也终于明白为何看不到方衡修的前程。 因为他就是与她下棋的男子,她的手下宣庆! 怀音当然想继续看下去,她迫切的想知道李元照到底是谁,但是额间佛印陡然发烫,随之只有她能看见的滔天巨手沖她压下来! 「你有罪!」 佛音振声,威严肃穆。 神佛之力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透过她的躯体直达灵魂,怀音五脏六腑像是被人蛮横搅碎、搅乱,疼痛让她失去往日的高傲,狼狈不堪地跪倒在地。 她有罪?她到底有什么罪! 所谓悲天悯人的佛不过是自诩正义的自私之辈罢了,口口声声说她罪孽深重却不让她知晓因果,这算什么佛! 往生镜里的怀音怒气填胸,那股怒气仿佛从里蹿出来,叠加到千百年后的她身上。 上一次是她愚蠢,这一回她不是主动窥探记忆,又凭什么要降罪于她! 她拼尽全身力气抵抗那股力量,高昂着头绝不肯屈服。 可人仙神佛,自古以来神佛就在仙之上,任你有通天大道,也逃不过三十三重天之上至高无上的佛! 「只要你认罪,我就放过你。」佛声在她耳边响起,旁人不能听见分毫。 听见这声音,怀音冷哼一声,字字不满。 「当年你二话不说把我打入阿鼻,今日怎么不再把我打下去!」 「你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还要我低头,我偏不!」 良久,耳边传来一阵嘆息。 「你还是如此倔强。错即是错,理应受罚。」 简直放屁!怀音怒火中烧,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到底不在全盛期,仅仅维持几秒就感觉骨头都要碎裂,只能疲乏不堪弓着腰抵抗着,弧度却一寸寸被压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 贺镜怀从地上爬起来,见她眉心处红光大盛,刺眼至极,而她整个人几乎要被隐形的力量压塌,他心焦不已,却无法靠近。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靡靡佛音,那道声音熟悉又陌生。 如此诡异,穿越时空时间漫越而来,他想他好像听到过这种类似的声音。 就在他疑惑不解时,佛声变得严肃起来:「你服还是不服!」 「噗——」 怀音再也支撑不住,又是一口血,随即整个人被重重压到地上,灵魂神识都痛得几乎撕裂开来。 「今日量你非有意为之,故只小惩,你若再窥前世,我绝不留情。」 话落,她背上的力量被收回,眉心红光倒缩,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但只有她知道她受了多重的伤。 她趴在地上平復这痛感和怒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这感觉不好受吧?啧啧。」 李元照扬声大笑,能亲眼看到她犹如在砧板上的鱼一般被碾入尘土,他可真是太得意了。 他倒要看看她伤成这样,将来还怎么寻那仙骨,若她真能恢復,那到时候他的计划也一定已经成功了! 听见笑声的怀音豁然转头,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着了这种人的道是她愚蠢,但他真以为自己没法子了? 一个只敢隐身在背后的窝囊废,也敢当面嘲笑她,简直不知死活。 他既然知道自己的一切那也该知道她是什么性格! 她爱的阿照绝不可能是这种阴险小人,所以她要杀,又倘若他真的是阿照,她今天也照废不误! 她撑着手臂坐起来,动作幅度太大而拉扯到身子,冷汗顿落,差点跌倒。 「你没事吧?」贺镜怀看她似乎没了压制,赶忙上前扶她。 幽幽深深的檀香涌入鼻尖,怀音被他搀扶着站起身,虽然一半面部已经白骨化,但脸色是肉眼可见非常难看。 似鬼非人,场如噩梦,形状奇诡。 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被人看到这样的一面,尤其是被贺镜怀。 李元照看不惯他俩站一块,冷冷嘲笑道:「盛怀音,我送你的这个礼物你可喜欢?」 令人厌恶的声音传入耳中,怀音默不作声,反而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毫无疑问她非常想杀了李元照。 但现在的她连动动指尖都非常困难,不过眼前恰好有个上好的滋养躯体的利器,看来这次决定带他来还真没错。 她现在没力气弄转灵阵,倒是还有个办法。
第89页 只是这个法子又会将两人牵扯的更深,剪不断理还乱。 定定看他一眼,犹豫被愤怒冲散,她不再犹豫,忽然伸手扯住贺镜怀的衣领往下拉。 「借我紫气。」 「可……」 贺镜怀还未说完,嘴上便贴过来凉得不可思议的唇瓣,触感轻飘又真实。 这是一个吻。 他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往后退,却被怀音一把揪住,退无可退。 她睁着眼睛,金瞳如浩瀚星空映入他眼底,唇间交裹着血腥气,凉意与温热碰撞,仅仅是简单平缓的碰触,却在他心头敲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两人都没有闭眼,眼神交织对望,一个冷漠无情,一个诧异惊喜,唿吸交缠间尽是剑拔弩张,试图摩擦出火花。 可惜的是,没有什么火花。 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两人尾指红线越缠越乱越深,死死绞在一起,闪烁着耀眼的红光。 贺镜怀看出她眸中的冷涩,微微失望却装作不知,毕竟他一向聪明,很快猜出她在做什么。 于是原本要拒绝的动作停下,更温顺地低下头颅,任由她恣意妄为。 怀音清晰察觉到他情绪变化,但她眼神依旧冷漠,内心毫无波澜,飞速汲取着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紫气。 与此同时她的面貌焕然一新,贺镜怀近距离看到这转变,心神不免有些恍惚。 他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贺镜熙的话——【你们不是一路人,闹闹可以,别太认真。】 此时此刻,他想他终于真切体会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她是可远观而不可触及的神秘玄师,而他不过是个普通人。 可那又如何?他想要的就一定要拥有,天与地的差别而已,只要他努力向上,她稍稍低头就可以触到。 贺镜怀抬手摁住她的背将她拢进怀中,化被动为主动。 不能他一人在心动里沉沦,总有一天他也会让她为自己心动,他想。 怀音只是想用最快速度汲取紫气,以气换气,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得寸进尺。 唇瓣间有湿意试探,她眉端微皱,毫不客气地强势地咬了回去。 「你们!!」 疯了吧这对狗男女!一旁看戏的李元照傻了,他们这是在干嘛?现在还有心情接吻?! 直到怀音感觉到力量充沛,才一把推开贺镜怀,无情抽身而退。 她一只手迅速抽出断刀划破手掌抹在刀刃上,另一只手虚空织阵,直冲李元照而去。 她气势汹汹,一看力量就已经恢復了七八成,李元照心道不妙,大喊道:「你要做什么?!你不能杀我!阿玉可还没死呢!」 妈的早知道不看戏了,她刚才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这么快就恢復了! 然而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怀音面无表情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几乎将阿玉的身体整个钉在了山壁上。 「这感觉好受吗?」她把话照样还给他。 她的血液对灵魂来说可谓如滚下油锅,能烧尽一切,哪怕他只是分出一小块灵魂碎片附着在阿玉身上,他也会如刀绞般疼得死去活来。 怀音用力将刀更近一分,狠声质问:「我问你好受吗!」 阿玉身体里传来两道嘶吼,一男一女。 男声高昂地尖叫着,而女声却是迷茫:「我怎么…在这里?」 阿玉的灵魂从身体里飘出来,干干净净,纯洁无暇,懵懂地站在一边。 阿玉一走,这具躯体就只剩下李元照的灵魂。 李元照无法相信她就抽刀的功夫做了两件事,分离灵魂的阵法复杂无比,这么短的时间她竟然徒手就织阵成功了? 他顾不上灵魂的阵痛,用阿玉的眼睛贪婪又痴迷地打量着她周身萦绕的磅礴的力量。 这就是她的力量! 「我小看你了盛怀音,不过你杀了这个我,还有千千万万……」 怀音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抽出刀,干脆利落抹了阿玉的脖子。 李元照话头戛然而止,怔忡低头捂住汩汩流出鲜血的脖子,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刀一抽出,金色火焰从伤口处窜出,以浩然之势迅速燃烧着这具躯体。 「我记住你了,你在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出来。」 怀音漠然看着他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嘎嘎乱叫,然后在金焰中顿然成灰,无影无踪。 她一字一句说完,随后轻蔑地扬起笑。 今日这一切是他指使计划,那么母蛊就在他本体身上,而母蛊绝不会离太远。 指尖蝴蝶飞出,顺着四散在空中的灰往外飞去。 她要标记他,然后戏弄他、诛杀他,以解今日心头之恨。 李元照一死,苗寨一事终于尘埃落定,怀音收好刀转身,却遥遥对上贺镜怀的目光。 他慢条斯理擦着唇间水光,沖她微微一笑,眸光灼灼,既内敛又胆大。 他没有说话,但怀音诡异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负责。 怀音眼皮顿时勐跳。 她有预感,这一个算不上吻的吻打开了他欲望情动的阀门。 他即将在自己的世界里如影随形,扰乱她平淡的生活,再无安宁。 作者有话说: 小贺:总有一天你也会为我心动。 怀音:。 第38章 就只看我 贺镜怀的目光过于赤/裸, 怀音敛下眼睫,心中难得生出一股烦躁意味,说不清道不明。
第90页 唇间仿佛仍然残留温热触意, 时时刻刻提醒她刚才做了什么。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有些事情已然超脱她掌控,叫她无能为力。 她索性移开眼不再去看他, 渐渐平缓情绪后, 她转向阿萝。 「你杀了苗寨所有人,虽然他们是罪有应得, 但几十条人命在你身上,下了地府唯有魂飞魄散。」 怀音面色冷静, 却心有戚戚, 这结果对阿萝很不公平。 可天道如此, 杀一人业障缠身,更遑论几十人。 公平不公平对于天道与佛来说, 不过是他们定下的冷漠教条, 他们标榜正义好轮迴, 这对于阿萝这样的人来说都是屁话。 害人者在阳世得不到惩罚, 去了阴间也仅仅淌过几层地狱,无论是投入畜生道还是怎样, 终有一个来世。而被害者却在活着或死去復仇后不仅要得到惩罚, 更甚至要承受天雷极刑,熬不过就是飞灰湮灭,再无转世机会。 这就是所谓的公平, 可笑又荒诞。 但她偏要挑战这公平。 怀音沉默几秒, 又看向正处于懵懂状态的阿玉, 淡声说:「你被他人附着灵魂, 我已帮你分离开来,你阳寿未尽,我会造一具身体让你復生。」 阿玉仍搞不清状况呢,她眼神略有迷茫,想去抓坐在地上的阿萝,却发现自己的手是透明的。 她好像真的已经变成灵魂了。 这不可能,她记得自己分明是在饭店打工,那天的饭店来了个大老闆,老闆很阔气,宴请了很多人,她忙到凌晨才下班。 下班后她换好衣服准备回家,却见到一辆宝马停在店门口,那个大老闆靠在车上正朝她微笑。 他说:「你叫阿玉,我是阿萝的朋友,她逃出来了,我带你去见她。」 阿玉很惊讶,阿萝怎么可能认识这样阔气的老闆,但惊喜比疑惑更多,她欣喜地上了车,等到了地方才发现那里根本没有阿萝。 只有一间奇怪的屋子,里面摆满了祭坛、神像、死掉的猪鸭牛羊、黄纸硃砂,还有大老闆狰狞的目光沖她看过来。 一切都很奇怪,奇怪到她想逃跑,转身却被人敲晕。 再睁眼,是这个陌生女人一刀捅在她肚腹,冷冷问着她:「这感觉好受吗?」 什么好受?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寨里的人都像恐怖片里的木偶那般无知无觉站在原地,为什么苗寨里多了这么多陌生人? 而且她的身体变成了一堆灰...... 阿玉彷徨看向阿萝,期期艾艾道:「阿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萝并不懂巫蛊之术,更不懂玄学术法,她无法回答,只好爬起来望向怀音。 这玄师杀了赵大师,又杀了大人。 她听出来了,附身在阿玉身上的人的声音和救她的大人一模一样。 她绝望的想法已经消散,捲土重来的是愤怒,此时此刻她已经明白来龙去脉,什么拯救她的天神,不过是又害了她一次的卑鄙小人! 明明他们可以直接拯救她,帮她毁去苗寨,怎么偏偏要让她杀了苗寨的人然后沦落到魂飞魄散的地步! 原来苗寨的人,她的痛苦只是大人送给这女人的功德。 而她愚蠢至死,被绝望沖昏头脑,直接落入这陷阱,万劫不復。 「所以呢,你要杀了我吗?」 阿萝绝望地闭上眼,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好,噩梦就结束了。 「为什么要杀你?」怀音慢腾腾反问。 苗寨的事因她而起,自然由她来挽回这局面。 如果不是因为盗骨人的设局,阿萝兴许自裁了事,而苗寨仍会做着这样的勾当,无数女人会葬身于此,丑陋的秘密永不见天日,但正因为他设局,苗寨背后的事才能曝光。 其中被当成棋子的阿萝固然无辜,但也幸运,因为她在这里。 怀音左手掌中窜起一簇金色火苗,放在阿萝面前。 「这些苗人灵魂都已被子蛊吞噬,继续存在也是浪费空气,所以我赠你一把火,你去烧,烧掉你的心魔,烧掉你的痛苦。」 她右手单手画符,灵气钩织的符文落在空中,转瞬变成一张实体黄纸,黄纸飘然落在她右手里。 「火一灭,这里罪恶烟消云散,往年来在这飘荡的无数阴魂亦会得到解放,你带着人去地府找陆游,告诉他你是我盛怀音的人,他便会让你做个小鬼差。」 「当然天雷极刑还是要走一遭,不过这聚灵符中种下了我的气息,你能挺过去。」 「你为人善良正直,不该就这样灰飞烟灭。」 怀音说完,将火和符纸往前一递:「你要,还是不要?」 「可你不是玄师吗?我杀了这么多人你也要放过我吗?」 阿萝踧踖不安看着那簇在她掌心燃烧的火,蕴含力量极强,却不伤及手,神奇的很。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她这样做又没有什么好处。 玄师不是应该直接将她剿灭然后义正言辞这是替天行道吗!还让她去做鬼差?这不会又是另一个陷阱吧? 阿萝心有不解,正要说话,却听她又说道。 「你此生遭遇不公是天道不仁,旁人怕天,我不怕,我既要你余生重新开始,就一定要如此,我敢与天斗,你敢还是不敢?」 此话落下,阿萝心头犹如重锤落下,一下又一下,将她击了个清醒。
第91页 是啊,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已经死了,还能有什么更差的结果。 噩梦了了,不就是去地府做鬼差?她为何不做! 「我敢!」阿萝眸光发亮,僵死的面部表情此刻才真实许多,她接过东西,这才想起还有阿玉。 「可阿玉怎么办?」 她悔不当初,刚才竟然鬼迷心窍想将阿玉一起杀死。 「她会有更好的结果,结婚生子和满一生。」 大事已然,怀音已经看到了阿玉的未来,是个令人满意的结局。 然而当她说完,阿玉却陡然出声拒绝。 「我不要。」 阿玉大约明白了事情缘由,她坚持道:「既然我的身体已经毁了,那就让我一起去阴间吧。」 她没什么好留恋的,生在这个地方让她痛苦万分,好不容易逃出去却因为没文化没能力只能做个服务员,遭受白眼排挤,过得猪狗不如。 生活早已溃败,现在她更想陪着阿萝一起。 两人逃跑的那晚,她跑在前头,阿萝却不小心摔倒了,身后传来寨里人追赶声时,她本来可以回头救她,但她太害怕了,她不敢。 她只能拼命往前跑,一直往新生的道路跑。 可事实是怎样呢?她跑出去了,却开始被生活困扰,她一事无成,终日惶惶,晚上闭上眼也仍有着女人们的嘶吼声,和那日阿萝悽惨喊着救救我的声音。 「我们说好要一起逃走的,你被抓回去的时候我没敢来救你,现在我陪你。」阿玉冲着阿萝微笑,颇为歉疚。 「可你会有更好的生活,不要放弃。」阿萝不怪她,一直没怪她这件事,她温和地看着她的好友,这是和她一样能理解苦痛的人。 「我会在下面等你。」 阿玉很坚定:「我要陪你。」 两人面面相看,眼中都有滚滚热泪,看样子是要拥抱一起大哭一场了。 怀音最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她多少有了点不耐烦,挥袖让阿萝指挥苗人把剧组的人搬回苗寨。 「对了,还有那两个。」她直指被倒挂起来的段赐和黑曜,顺手解开两人身上的昏睡蛊。 阿萝一愣:「您认识他们?」 这两个外乡人是半个月多前来这里的,来问了余建明一家人的事。 余建明一家死的突然,这是寨子里的八卦谈资,当时他们倒是把事情说了出去,他们原本都走了,不知为何又回来问东问西。 但她正在着手做蛊,然后她烦了,索性让赵大师把人给弄死,赵大师却没有,只弄了昏睡蛊让他们昏睡。 阿萝语气满含歉意:「抱歉,我不知道他们是您的人。」 「无碍。」 怀音淡淡回道,刚来这里她就确认两人还活着,盗骨人纵有天大能力,也伤不了两人。 因为他俩一个是神兽,一个与她有契约有她庇护。 不过他倒是有谋略,以两人为饵,将她钓过来再用往生镜将她重伤,一想起这人怀音脸色就沉了下去。 苗城一行原本也要想找找余建明的灵魂,结果白天在等待拍摄的时候她抽空用神识扫了余家一趟,余家人的灵魂整整齐齐都消失了,就连地府也不知。 这个线索就这么断了。 「你们好好与这里道别吧。」她语气不耐。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贺镜怀见她要离开,默不作声跟上。 「山洞里那些女人怎么办?」他问。 身边佛香清明醇厚,又裊裊缠上来,怀音脚步微顿,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记住了这个味道。 虽然气味甘甜,但一样令她厌恶! 她不爽道:「先挪出去再打电话报警,这里应该也有玄学监管局分部,他们会处理。」 玄学监管局?贺镜怀若有所思,他又知道了一个组织,他哥应该就是在和这个组织合作? 他没有多问,等打完电话两人已经慢慢悠悠走到了山脚下。 折腾这一遭天色已经渐亮,弯月悬在天际,柔柔散发着温和的光亮,再往下便是亮着灯笼的村庄,黄与白交相映衬,映出苗城百山巍峨,植林繁盛。 撇开苗寨本身的骯脏不谈,这里的风景算的上美妙,尤其是接近早晨的这个时间段。 贺镜怀一直在意着她刚才受伤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她身上似乎有着禁制,那禁制将她的嵴樑压弯,让她失去往日的从容冷静,变得不再骄傲,变得暴戾暴躁。 她愤声质问着谁,那人回的话他没听清,只隐约听到一些,不确定是什么。 但能确定的是,她绝对有着不为人知的困境。 「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最好当个哑巴?」怀音冷冷扫他一眼,浑身不爽意味更加浓烈。 贺镜怀无奈地勾起唇角,低声道:「我只是担心你。」 「不用你担心,我死不了。」 怀音态度变得再次拒人于千里之外,先前的温和全然不见,只剩下恼火。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直接将他处理了,但偏偏他的紫气又这么好用,她心中恼怒,面上却不辨神色。 「借你三次紫气,回去后找一天来朝夕阁,我给你造阵恢復。」 「不用。」 贺镜怀直言拒绝,紧接着又问:「不过我有个问题,他是你要找的阿照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帮你找的话就更容易了。」
第92页 他这么问,语气淡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心思。 又提这个令人作呕的东西,怀音五指肃然攥紧,咬牙切齿道:「他要真的是,那我该怀疑一下自己的眼光了。」 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腌臜货色,就算她失去记忆也绝不会对看一眼。 她的阿照不可能是他,他不过是知晓自己过去的小角色罢了,也多亏他她才知道阿照的本名。 「就按李元照这个名字找,我要知道他过去是谁。」 「万一真的是呢?凡事都不能这么绝对。」他好心提醒一句。 「呵。」 怀音冷笑,那就还是那句话,倘若有这个可能,她的丈夫爱人会是这么个东西,那就杀,直至抹去这个污点。 她罪恶的一生里不需要更罪恶的存在。 贺镜怀安静地看着她的神色,她虽然没说话,但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她永远这么果断干脆。 突然,两人身后后山金色火焰沖天而起,看来阿萝用了那把火。 怀音一把抓住他飞身到安全的地方。 巨大火舌捲起,在无声的风中席捲包裹整片后山,再蔓延到苗寨,火星噼里啪啦,一点一点燃烧抹去沉寂多年的罪恶。 已经被挪到寨子门口的疯掉的女人们又哭又笑,她们意识浑浑噩噩,这一刻她们却也知道,这座关押她们的囚笼被毁灭了。 在暗处亦有无数曾经死去女人的哭声响起,她们被抓来这里虐杀,被当成配种的动物一样,被人肆意享用,死去后终日游荡在山头,混混沌沌,不知颠倒。 她们声音高昂,连绵不绝,为这一场大火奏响切骨之仇的快意之歌。 阿萝和阿玉站在一旁,冷漠看着生养她们的故乡渐渐消失在耀眼华丽又神圣仁慈的金色火焰中,眼中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一切终于结束了。 「走吧。」怀音看了眼,心绪无波。 贺镜怀突然拉住她:「等一等。」 他用力捏住她的手腕,自上而下看着到他下巴处的人,她的脸被皎洁月色柔和不少,也朦胧不少,但还是令他为之意动。 怀音自然也抬眼看他,却陡然撞进他柔和温驯的目光中,先前被自己压下的莫名的情绪再度浮上,让她忘记甩开他大胆握住自己的手。 身后是金火耀耀,眼前是月色溶溶,他们在火光月色中彼此相望,沉默相对。 这气氛可算不上正常。 怀音眉头微微皱起,眼神却不自觉描摹他的脸,一寸一寸游移而过。 不得不说贺镜怀是她见过难得将斯文文雅演绎得这么好的一个人。 五官俊美深邃却不含攻击性,犹如潺潺细水那般舒缓端雅。他的脾性也是如此温文尔雅,便衬的他更加皎如日星,文质彬彬。 倘若她没有活千年百年,倘若她如往生镜里那般年纪,少女心思如花苞初生,含羞待放,那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会被他的皮囊所俘获。 人都喜欢美丽的事物,她也不例外。 但人世间从来没有倘若一说。 她用力挣开他的手,他反而越抓越紧,她顿时不耐烦道:「你又要说什么?」 「我见过。」 他从兜里拿出玉簪放在她手中,随后主动松开了她的手。 他和她一定有渊源。 不然那些日夜里,他的梦中,怎么总是陷身囹圄的场景,怎么总是见到模煳虚幻的人影慌张奔腾而来,以刀噼开枷锁,将他拉出四方地牢。 他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他日復一日梦见这个场景,这个神秘的女人,而这个梦总是在这里就戛然而止,让他怅惘。 直到遇见怀音,他才明白,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 上天要他对她一见钟情,哪怕她疏离冷漠,他也全然不在意。 「我梦见过你的刀,我想我们曾经也许见过,甚至有过相交。」他认真地说,一字一句极为缓慢。 「我看不见梦里人的面容,但我确认那人就是你。」 「所以给我个机会让我留在你身边。你不要再去找他。」 就看看他吧,就只看他。 曾经过去都已经消散在时间洪流,都已成恍然虚妄,眼前人才是未来。 后面一句他并没有说出口,他长抒一口气,向来从容,此刻却心跳如雷,紧张的要命。 他并不期待怀音能给一个肯定回答,默默看着她,然而在下一秒就看到她脸色骤然一变,眸光犀利而锋锐。 怀音对他所说的实在惊愕,不仅对他的梦,更对看不清面容这事。 这与她瞧见的记忆碎片有何不同,同样模煳同样云雾迷濛,不解又凄惘。 巧合? 她忽然想起他和阿照长得有些相似,她面色一沉,难道他和阿照有什么联繫?还是说,有那么种可能他就是阿照? 「把你的梦境仔细说说。」 她凑近一分,试图透过他眼看穿他的内心,看到他真诚表面下是否有一张面具。 他最好不要是为了想得到她关注而欺骗她。 * 最后怀音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经他诉说后,她才得知他不过是经年累月梦见一个女人拿着断刀拯救他而已,她几乎立刻就排除他是阿照的可能。 梦境一说向来复杂,有时候人前世执念深亦会在来世体现,譬如独独钟爱某物、保留小习惯等,像他做梦实数正常。
第93页 就拿方衡修来说,他前世某一世是宣庆,是她的手下,那么这一世遇见,他或许会对自己格外恭敬。 贺镜怀应该只是因为在忘掉记忆的那世她救过他,所以才对那段回忆格外偏执,以至于这一世也会时常梦见。 她不是没见过类似的情况。 如果他是阿照,他梦见的应该是他们之间的爱,怀音笃定这一设想。 因为她能感知到记忆碎片中传来的刻骨铭心,往生镜显示她曾是帝师,李元照是别朝质子,这两个身份摆在一起就註定是悲痛结局。 她和阿照之间绝对经歷非凡,苦涩与不甘攀缠,才叫她忘掉了也悲痛欲绝。 深刻的爱才会成为一个人的偏执,无论友情亲情爱情。 所以他不是。 自我解说完毕,怀音就没了兴致再与他谈论关于梦境的事,她心如磐石,再度用冷漠将自己包裹。 但到底自己一直在利用针对他,她语气稍稍好了些:「你愿意留就留,但我不会给你反馈。」 她坚定自己的想法,贺镜怀只是曾经一个故人,她可以对他另眼相看态度和缓,但绝不会爱上。 「好。」 贺镜怀得到这个回答就已经心满意足,都说日久生情日久生情,如果长久的陪伴还不能让她感受到自己,那再作罢。 「不过。」怀音话锋一转,将他往后推了一把。 「这香水味给我换掉,与佛有关的东西我一点都不想看见闻见听见。」 听言,他想到刚才的佛音,微不可查皱起眉头,她好像很讨厌佛? 他眸中深色涌动,嘴上说着好,暗中记下这个关键,他想他能听到佛音应该不会是巧合,就像那个梦一样。 说了声好后,他还想说什么,一旁地上早就被解开昏睡蛊的段赐和黑曜陆续醒来,一醒来黑曜就化作黑蛇几欲暴走,疯狂在周围乱窜。 话就在喉间,被打断的贺镜怀内心十分平静,微笑着看向突然人变蛇的黑曜,然后语调平平地哇了一声。 他真是太惊讶了,但这条蛇真是醒的不是时候。 「我居然被暗算了!」 黑曜看都没看他一眼,鼻孔喷出一股热气,径直游到怀音身边,怒目切齿道,「人呢?你杀了吗?」 他堂堂八岐,竟然被一个神秘人下蛊!!实在是奇耻大辱!他要拖出来将他鞭尸! 「没死。」怀音安抚性地拍拍蛇头。 黑曜和鎏金两只兽个性迥异,但暴躁起来都很吃哄这一套。 她动作舒缓摸着他,说:「他们有备而来,不敌不是你的错。」 黑曜被摸地舒服至极,蛇眼都眯了起来,不过他仍不快道:「他还是要死!」 「当然要死。」 怀音感知到骨蝶传回来的方位,牵起一个兇恶的笑来,想必那傢伙正准备仓皇逃窜吧。 简单和他说过今晚的事后,她才说:「他就在苗寨不远处的盛威酒店,你去找,应该还没走远。」 灵魂被灼烧一块,他是神仙下凡也得休息几日才能缓过来,她倒想看看他能跑多远。 黑曜一声应下,冲着段赐说:「走。」 段赐:「......」谢谢,他就是个普通人,他才刚刚醒,能不能让他缓缓! 想来自己肯定是要去的,段赐幽怨地嘆气,他可是个总裁,放电视里都是男主人设,怎么到了这累的跟牛犊子似的。 他对此无话可说,但是贺镜怀这个人更奇怪啊,他怎么会在这? 上回问他要盛怀音的联繫方式就很莫名其妙了,今天两人直接站一块了,画面太假,一时间他有点不敢相信。 贺镜怀什么人啊,圈里人都觉得他清心寡欲得简直要立地成佛,女人跟他就像完全不能共处的两个物种,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往女人身边凑。 稀奇极了。 他看向跟个保镖一样的贺镜怀,好奇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贺镜怀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揶揄,不甚在意地回他一句。 「怀音缺人帮忙,我就来了。」 哦?都叫上怀音了?段赐挑眉,打趣道:「我段家可请不起你这个大明星。」 「......」贺镜怀平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段赐一下就懂这意思了,他耸耸肩,得,他不说了。 外人都道贺镜怀温文尔雅谦谦君子,唯有他们这群从小一块长大的人知道,这傢伙实际蔫儿坏,心黑的很。 还记得大概是小时候某次方年把他珍藏的机器模型弄坏了,自此方年每次玩模型拼图永远都少一块,这事一度百思不得其解,还以为见鬼了,方年为此还和好几个商家吵过架。 直到有一天方年去他家玩,在他床底下发现了一盒残片,里面装满了方年莫名消失的模型拼图残片。 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都是贺镜怀干的事。 诸如此类的事太多,段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贺镜怀这人就是从不正面跟你刚,特喜欢背地里下手,搞得你措手不及,然后他从容无辜地问你:「需不需要帮忙。」 「那你帮我好好照顾怀音小姐。」段赐特地加重照顾两字,意味深长。 「还说什么!」黑曜早就等不及了,「快走!」 说着蛇头一拱,将段赐整个人驼到背上,咻地蹿入微光大亮的山间。 段赐真是操了,想叫又不敢叫,空中残留他死死压住的叫声,直至两人远去,怀音还能听到几声。
第94页 见此,贺镜怀忍不住勾唇,真是活该。 他们走后大概一小时后左右,这里的警员和监管局分局职员才匆匆赶到, 他们到了一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剧组人员,啧啧摇头,又看贺镜怀,嚯大明星啊这是,再看怀音,嚯,这位应该就是玄师了,等再看一眼西花苗寨。 他妈的,寨子呢?人呢? 剧组人员也陆续醒了过来,想法也不过如此,他妈的寨子呢!! 怀音语气淡淡:「都烧了。」 众人:?? 所以,您能不能说一下不就睡一觉的事,怎么就发生这么离谱的事吗! 她懒得解释,让阿萝出面将事情说明。 在阿萝决定将这里烧掉的那刻,困在这里的冤魂得以释放,无数功德朝她涌来,功德一收,此间事已了,也就没她的事了。 在经过分局例行询问后,她开了鬼门让阿萝和阿玉去往地府。 事情完成她准备让贺镜怀买机票回去,监管局的人是不敢拦的,毕竟这位总局传下来过一条消息——遇到盛怀音,绕着走。 监管局众人想都不用想这位铁铁是大佬,总局那些人都是滑头精,如果不是大佬他们或许连名字都记不住。 「大佬慢走。」 「欢迎再来苗城玩啊!」 「保证这里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一阵恭维喧闹中,警方的人来禀报那些还活着的女人的信息,他们才满意地收回巴结心思,然而得到的信息却是,这些女人都已经疯了,问不出什么。 有人见其中一个女人眼熟,他说:「她好像是罗芳芳,苗城四县的失踪人员,我记得她,她妈到现在还在她失踪的地方守着。」 「罗芳芳我也记得,她是在路上被人掳走的。」 警方这里有人带了电脑,上一查看失踪人员信息,发现这些人都是单身独居女性,还有几个竟然是有钱人家的女孩。 她们在最青春年华的时刻,因为苗寨人封建的思想,在一个普通的午夜,在一条寂静的小巷,在一条幽深的小路,一辆面包车开来,像风吹过一样就消失在监控底下,然后被绑来当成一个生育工具。 她们日夜哭喊,却始终逃离不出这座牢笼。 何其可怜,何其殇。 有个女警官为一个女生披上衣服,不免深恶痛绝抹了把眼泪。 「可恶,她们明明应该都有着更好的未来。」 「我记得这是有组织的吧,信息上很多显示都是同一辆车。」 「会是苗寨人吗?」 「西花一直很穷,没这么大财力物力弄这些事。」 「人贩子真的该死,以前偷小孩,现在连成年人都敢偷!」 「他们毁了多少家庭,真是死不足惜!」 他们交谈起来,身旁女人们疯癫模样歷歷在目,一时间群情激奋,甚至在讨论该怎么抓起来泄愤。 怀音听了会,才提醒一句:「那团伙主使者叫曾麻子,苗寨人和他们合作,一个女人.....」 她顿了顿,忽然冷笑起来:「一个只要两千块。」 就是这么不值钱,在那些人眼里,人对他们来说就是货物,和陈红香那两人一样,视人命如草芥,视金钱为王。 这种人下了地狱也要被唾弃。 早在看见苗寨村长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他和曾麻子交易的画面,原本她想自己处理这事,现在既然他们说起,就让交给他们做好了。 「有了名字应该好找。」她说。 为首的监管局职员小心翼翼看向怀音,试探道:「您怎么知道?」 「我看到的。」怀音言简意赅。 她一副冷漠,职员顿时不敢再多问了,倒是给女人披衣服的女警员高声道:「我们敬你一声大师,您如此厉害,能不能帮她们恢復正常?」 女警员很同情这些女人,她实在不忍看她们就这样下去,哪怕回了家也是另一种痛苦。 恢復正常? 怀音嗤笑一声,简直觉得她愚蠢,然后呢?更清醒地接受来自外界的非议吗? 「不。」她冷声拒绝,「这样对她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说完她不愿意再留下听她会不会继续发表正义的语言,有那功夫不如好好完善监控和警力,避免或杜绝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怀音沖贺镜怀扬扬下巴,示意他赶紧走。 结果刚走到剧组这块,得知来龙去脉的导演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 他气到发蒙:「所以这里就是个魔窟,那新投资人为什么要我们来这?妈的想害我们?」 剧组人员纷纷附和,扬言要抄傢伙飞回去干死那傻逼投资人。 可惜的是,等他们回到津城,那投资人早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怀音这才知道他们是故意被安排到这里的,起先她还以为是偶然,结果是故意,目的或许就是为了拖延她的行动,好让盗骨人有时间以阿玉的面貌出现。 这让她对盗骨人的认知更上一层,看来这人卑鄙归卑鄙,脑子倒还挺聪明。 「机票定好了,下午两点。我们去其他地方逛逛再去机场?」贺镜怀建议道。 像是怕她不同意,又添一句:「我还没来过苗城。」 有道是好事多磨,中途总会杀出个程咬金,老话都是经验总结总没错。
第95页 还没等到怀音回答,姚瑶兴致沖沖拉着邵运跑过来,身后还跟着蒋卓。 「盛小姐,您先别走,能麻烦你帮我们处理下邵运的事吗?」 话落,邵运被拉过来后好不容易站定,一只飞鸟飞过,一坨液体坠落在他脑门。 邵运嘴角抽了抽,随手抹掉那坨粑粑。 刚抹去,他正转身的功夫,结果左脚右脚/交叠,整个人勐地朝地上跌去,摔了个狗吃屎。 「......」邵运无奈,他好像又倒霉了。 姚瑶&蒋卓:他们这哥们怎么就这么衰呢。 看着邵运一脸尴尬地爬起来,贺镜怀冷冷发笑,看来他又没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果不其然,怀音瞅了眼,顿时燃起了兴趣,差点忘记还有邵运的事没解决。 这人,可真是倒霉啊。 她就没见过这么倒霉的人。 「行,我帮你。」 她寡淡一笑,让她看看又是哪个傢伙要死不活撞到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 盛威酒店八楼,某房间内传来传来一阵惨叫声。 「大人,我不是故意的,你饶了我吧!」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人蜷缩在地上苦苦求饶,看起来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真的,我就是手抖了,您相信我!」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男人忍着痛爬到沙发边,伸手去抓坐在沙发上男人的脚,语气哀切:「大人,您就放过我吧!」 「我放过你谁放过我?」 身穿浴袍被称为大人的年轻男子慢条斯理撇开男人的手,在垂落之际,又狠狠踩了上去。 他阴鸷道:「我问你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去做!我让你察觉到不对劲就把我拉回来,为什么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让他白白失了一块灵魂碎片! 除非是有必要,他很少切割自己的灵魂,这次为了重创盛怀音,他特地用了这法子,他深知她的可怕,因此早就留了后手。 他吩咐过,只要他本体一有异样就该把他唤回来,结果这蠢货因为手抖施错了术法,让他平白无故尝了一遍灵魂被灼烧的痛! 「猪头!」大人又怒骂一句。 被踩住手的男人呲牙咧嘴叫出声来,好半晌,他才睁着肿成金鱼的眼睛去看大人,他急切解释。 「您本体当时一直在剧烈震颤,我太害怕了所以画错一笔,您饶了我,我给您继续去找合适的阴魂滋养,您一定能恢復!」 「留着他,他还有用。」大人身旁的中年男子突然说道。 大人闭着眼,若有所思地摇着头:「杭建,你的意思是,你要保他?」 杭建沉声:「短时间折了赵家兄弟,他万万不能再出事,那事还需要有人去做。」 思考片刻,大人睁开眼,嫌弃踢开男人的手,「下去领罚吧,记住了,别再给我搞事。」 算了,现在最最关键的就是仙骨,还是正事要紧。 虽然小小挫败盛怀音一回令他得意,但他心中仍是忐忑不已,她恢復的这样快,着实可怕,她又睚眦必报,接下来他得夹着尾巴躲一阵了。 他妈的早知道就不设这一局,搞得现在把自己也玩了进去。 他脸色难看,一激动突然咳嗽起来,心胸间尽是窒息般灼热的疼痛,他眼神渐狠,都是那该死的盛怀音! 耳边传来男人急切的道谢声,他虚弱地挥挥手:「赶紧滚去搞点灵魂给我。」 「谢谢大人!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男人喜极而泣,一下一下磕着头,随即匆匆起身往外走去。 房间陷入安静,杭建声音再次响起:「仙骨已经藏到国外去了,就等大事一成,那边自然会送回来。」 「那几个阵法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时限快到,大约都已经养成。」 闻言,大人脸上出现一抹狂热的激动,他的计划快要成功了,很快,很快他就能拥有比她还强大的力量。 一个女人,从前比过他就算了,如今还想比过他,做梦! 这么想着,大人睨了杭建一眼,须臾,吩咐道:「打电话让他们动起来。」 年轻男人明明面容清秀,却目露凶光,一双眼睛充满残忍戾气,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窗外有风四起,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说: 芜湖~ 第一次入v有点忐忑,总之谢谢大家哦!我会尽力完成自己的故事! 第39章 借运飞天 邵运今年二十六岁, 名牌大学s大建筑系毕业,他原先不是模特,毕业那年先从事的建筑行业, 结果因为被爆出抄袭之后他才转行去做的模特。 他出身微寒,但好在一张脸长得还不错,一日偶然在咖啡店被星探挖掘走上模特之路, 然而一场大秀他无故跌倒, 自此被秀场除名。 再后来机缘巧合下他被选中拍了网剧又转行做演员,只是一直不温不火, 粉丝没几个,钱没赚到多少, 前段时间又碰上被女网红碰瓷, 差点身败名裂。 总之他的这二十六年, 机遇与挫折并进,每每山穷水尽的时候就会否去泰来, 待将将苦尽甘来又会道尽途穷。 如此循环往復, 令人不堪折磨。 邵运无奈嘆口气:「我觉得我真的太倒霉了, 这些事情只是工作, 感情上、生活上更是夸张,像是刚才那样莫名摔跤是常有的事。」
第96页 「我一度以为自己被霉运缠身, 我去了据说很灵的福渊寺求佛, 结果那里的主持说我被偷了运,所以才会这样,他让我去找高人解决。」 「对对, 这傢伙真是太倒霉了。之前拍网剧喝口水能呛三次, 绝了!」 姚瑶窃笑一声, 虽然这样很伤邵运, 但她实在忍不住。 蒋卓低声弱弱插了句话进来:「天知道他上回就是笑了两声,还搞岔气了,差点唿吸不过来送去急救。」 面对两个好友的吐槽,邵运再次深吸一口气吐出,苦笑道:「我就是这么倒霉,但我一个普通人,哪里去找大师呢?幸好让我遇见了…贺老师。」 到最后他结巴了一下,小心翼翼瞄向贺镜怀,还好还好,之前他交代过的,差点忘记说了。 曾经做了贺邵两人的中间人姚瑶一听,很不给面子的笑喷了出来:「哈哈。」 她就说贺镜怀不安好心,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在喜欢的女人面前邀功?亏他想的出来! 贺镜怀: 「……」无语,真就这两字。 不过他也不尴尬,反正早就被怀音发现了,他从容不迫笑笑,端了一度淡泊态度。 「正好都在这,就把这事解决了吧。」 邵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不然姚瑶突然笑什么,他立马又对怀音说一句:「还是十分感谢贺老师将您推荐给我。」 「……」贺镜怀微微闭眼,算了,不值得生气。 他这欲盖弥彰的找补让怀音眼角抽了抽,恐怕邵运不知道她早就看穿两人的把戏了吧。 「哦。」她点点头,「继续说。」 邵运见她如此沉着,反而有些侷促,「该说的我都说了,还有什么没说吗?」 「当然有,譬如…」怀音半眯眼,「你的大学同学。」 「我的同学?」邵运迷茫地歪歪头。 他的同学有什么好说的,他因为家境贫寒的缘故,在大学宿舍和其他三人一直谈不上话,在班级里也因天性腼腆更是和透明人一样。 哦不对,他想起来了,那会倒是和隔壁班的一个贫困生走得很近。 他想起这人,语气不由得沾上点艷羡:「朱源他很厉害很努力,毕业后各奔东西已经很久没见面,现在听说他已经是建筑公司的合伙人了。」 如果他没有这么倒霉的话,现在可能也是一个建筑师。 可他陷入了抄袭纷争,然后被建筑行业剔除了出去,邵运眼神里的光渐渐熄灭,即便如此他仍然热爱这个行业,但没人能够理解、相信他。 他只能在自己不喜欢的职业里挣扎,重复着倒霉的循环。 「哒。」 怀音打了个响指,「就是他了。」 「?」邵运几乎立马说不可能。 「朱源为人老实,比我还要腼腆,他不可能这样做的。」 「你二十六了,不要再天真。」怀音轻蔑地哼了一声。 老实?世界上老实的人多了去了,有时候看起来越老实的人相反内心愈加邪恶。 她伸手从邵运眉心勾下一抹运,仔细看了眼,发现他本身运势极佳,照理说早该事业有成,家庭幸福。 人一生的气无论运气、财运、情运、寿运等等可以统称为运势,这股运聚集在眉心,势头不好眉心下塌扁而窄,势头好则眉头上扬饱满立体。 而现在他眉心已经往下塌陷几分,表明运势确实有流失。 好运被强行夺走,邵运不再收到庇护,霉运自然随之而来。 「你的确被借运了,如果找到他你想怎么对他?」怀音问他。 邵运有些犹豫,她怎么能确定是朱源?如果不是呢? 但他仔细认真想想,好像的确是从大学开始就倒霉起来的,他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如果真的是他的话,我希望以牙还牙。」 这世上哪有这么轻松的事,借他人的命运一飞沖天,被借运的人惶惶不得志! 「好。」 怀音也是这么想的,她一向喜欢以眼还眼,她将那抹运还回去。 想了几秒,一道符在她脑海中灵光一现。 天一派祖师云之名是个玄学天才,对符文类颇为精通,他很喜欢自创稀奇古怪的符文。 玄学术法中有符叫聚运符,顾名思义就是聚集气运的符文,当年云之名闲来无聊改动两笔,以霉运为依託搞出一种聚霉符,专门拿来对付看着不顺眼的人。 这符霉运找到的霉运越强,符文效果就越厉害。 「先回津城,在飞机上我帮你处理这事。」她回忆完这道符文的画法,这样说道。 姚遥憋不住了,实在好奇:「为什么不现在就弄啊?」 「偷运被反噬的下场你想不想看?」怀音反问她。 「我去,我当然想看!」姚遥激动地差点蹦起来,好耶,又可以吃瓜了! 蒋卓悄咪咪举手:救命他也想看戏!这他mua可比电视剧精彩多了,昨晚大戏没见到,今天绝对不能错过! 「这里回津城五个小时,朱源方位离机场不远,快到的时候我再出手。」 怀音视线定在邵运眉心,眸中闪过一丝笃定笑意,她施施然道:「等我们一下飞机,你们猜猜会看见什么样的场景?」 「……」邵运如堕云雾,什么什么哇!大佬你倒是说清楚啊! 他就差没将头凑到怀音眼前,焦急问她:「反噬会怎么样?他不会……呃。」
第97页 还未说完,一只手从旁边横过来,径直将他和怀音隔开,打断他说话。 「先去机场。」 贺镜怀木着脸,眼神冷漠,警告似地盯了眼邵运,「下飞机就能看到,现在问就没惊喜了。」 邵运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去机场可以,但是我没惹你吧贺老师,干嘛这么凶地看他啦! * 二个小时后,津城会展中心。 今日会展中心正在举办青年建筑展,参赛人员都是各大高校的学子,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而评委有五个,是来自世界各地着名的建筑师,其中三位都是国外赫赫有名的建筑师,两位一个国内老艺术家,一个则是朱源。 「啊啊啊我终于见到朱源了!」 「乔伊也在,我人生圆满了,等比赛结束我要去找他要签名!」 「有谁分析过朱源上半年的作品旋转星空吗?他究竟是什么脑子,怎么想到把大厦做成旋转模样,中空地方再建空中花园的啊!」 「他真是绝,出名这么多年灵气也没枯涸!」 s大一个学生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听见周围的看客正在讨论朱源,他骄傲地拍拍胸脯。 「朱师兄就是我学校毕业的,我们老师说他才华横溢,是天生的建筑天才。」 看客们顿时客套拍起马屁来,将那个学生团团围在中间,有的高声赞扬着朱源为国争光,有的说他为贫困地区争了口气,还有的夸他善良有爱心,开设许多线下课程低价教大家基础知识。 大家正热闹着,完全没有发现身后有一双怨毒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他们越夸一句,那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她死死拽住手中包包的链条,就怕抑制不住狠狠砸过去。 「来了来了!比赛开始了!」有人高唿一声。 闻声,女人隐入人群,默默在人群中窥伺着被人众星捧月般拥出来的朱源。 她伸手摸进包里,包包打开一瞬之间,金属寒芒顿现。 她在等。 建筑比赛流程并不麻烦,参赛者上前讲解作品的设计理念,由五位评委给出评分,评出前三后再由举办方颁奖,一切公开透明,并全程直播录像。 大约两个小时大部分流程走完,因为主办方是朱源的粉丝,故在颁奖前特地留了十五分钟让朱源上台演讲。 朱源明明一早就知道这个流程,还假装推脱两次才肯上台,更惹台下观众一片叫好。 长相併不出众的男人西装革履站在舞台上,气质爽朗,侃侃而谈,着实一副精英模样。 「对于建筑,我们应当保持精益求精的态度,它是我们创造出的艺术品,一毫一厘都要经过精准测量,绝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他言之凿凿表述着对建筑行业的热爱与赞颂,说到高昂激动处台下掌声雷动,气氛顿时达到顶峰。 朱源不免有点飘飘然,他太喜欢被人崇拜的感觉了。 他朝台下鼓掌鼓得最欢的一人面前走去,朗声道:「今日在这的大多都是还是学生,你们有什么想问我的可以举手,我尽量回答。」 「我我我!!」那人就是先前s大的学生,他举起手激动不已。 朱源大笑:「这位同学你要问什么?」 话筒怼到面前,学生化身尖叫鸡一样,啊啊啊叫了两声,眼神狂热无比。 「我想知道朱师兄在灵感枯竭的时候会怎么做!」 「我知道大家肯定都很想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你先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朱源卖了个关子,他笑得时候眼角微微吊起,显得他精明市侩,不像个建筑师反而更像个成功的商人。 那学生思考几秒说道:「我会多去看大师的作品。」 「不不不。」 朱源摇头,一连三个不,他义正严辞道:「在我失去灵感的时候我会去放空自己,我会去想我到底想要完成一个什么样的作品,而不是局限于建筑本身。」 「你们可以将自己的想法加注到一个可乐瓶、一根葱、甚至是一个土豆,你们要思考的是如何将它们雕琢成艺术品。」 「当你完成这样的艺术品,灵感就会突如其来,因为建筑本身就是一种艺术嘛。」 他说完,台下掌声更加勐烈,个个都在高声喊着好。 朱源看着空前活跃的会馆,心中得意骄傲过盛,恨不得扬声大笑出来。 人啊就是最喜欢随波逐流的动物,只要你到达一定高度,就像他说的这几句狗屁不通的话他们也会为你高声吶喊,奉你为王。 他从山区里走出来到如今的地位,背靠资本,无数大佬想要结识他,其中他付出多少别人根本难以想像。 一切还是要谢谢那个人啊。 他脸上挂着笑容,扬手在空中一抓,整个会馆顿时变得寂静,都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发言。 「还有谁要问的?」朱源拿着话筒在台下扫了一圈。 不少人都举起了手,他打算随便挑一个看起来不聪明的对付过去,却在人群中赫然看见个熟悉面孔。 朱源瞳孔皱缩,心下顿时有些慌乱,搞什么,这女人怎么会来! 生怕被人发现异样,他强装镇定指了指一个学生:「就你吧!」 那学生拿过话筒兴沖沖想要说话,身后挤过来一个女人,粗暴地抢过他的话筒。
第98页 女人死死盯着朱源,咬着牙质问道:「我要问!问你光华名居明明是你朱源设计的残次品,为什么甩锅给助手!」 「我要问!问你朱源标榜建筑天才,为什么偷他人作品占为己有!」 「我还要问!一个二十岁的女生把你当成偶像,当成老师,你朱源为什么性/侵自己学生!」 女人三问掷地有声,她看着人模狗样的朱源,眼神尽是愤恨痛恨,眼泪缓缓落下。 女人叫徐思慧,她是光华名居的受害者,亦是被性侵女孩的母亲! 徐思慧双目泣血,这段日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先是搬进新家一月有余就坍塌,最后光华名居赔了她十万就草草了事,打拼了几十年的工资就这样付之一炬。 她也是经过高等教育出来的精英,事情一出立即联合名居的受害者上诉,找了懂行的人看了设计图,那人一眼就看出房屋数据计算有误,结果上诉后朱源公司却甩锅给一个小助理。 上诉失败后她自知斗不过资本,本打算息事宁人,却叫她发现正在他开设的线下班求学的女儿精神恍惚,一问才知道这畜生竟然为了报復她性/侵自己的女儿! 她女儿差点因此自杀,她去校方理论,校方却轻飘飘打回来一句——你女儿本来就崇拜朱源,自愿还是被迫也说不定。 徐思慧一想到当日这群人的嘴脸,她就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拆骨。 为了还女儿一个清白,她一直在网络上举报他的所作所为,却被资本强压下去,但是有不少许多同样被侵/犯的女生私信她,她想让她们提供证据,然而她们却因为不敢与朱源对上选择了沉默。 今日她原本想和朱源拼个你死我活,谁知天道好轮迴,就在一小时前,她们居然主动把证据发给了她。 还有个经常在v博上发朱源偷他作品的博主也给她发来了证据。 这么多证据在手,又是直播,她就不信,今天朱源不身败名裂!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譁然,纷纷指责徐思慧胡说八道,朱源成名已久,声名在外,他做好事行善事,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当众被挑出秘密的朱源腮帮子咬得紧紧地,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婆子,为什么死咬着自己不放! 而在看到众人朝他倒戈的时候,他突然冷笑起来,心绪安定下来。 他装模作样做出沉痛地模样,嘆气道:「这位女士,你这样说可是会涉及诽谤的,凡事都要有证据。」 「我朱源,在这里向大家发誓,我绝没有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若做了就天打雷噼!」 「哈哈哈哈!」徐思慧听他狡辩,忍不住仰天长笑三声。 「你要证据,我有!」 徐思慧把手机拿出来,她翻阅着女生们发来的相片,只看一眼就心痛难忍,她的女儿也经歷过这样的事啊! 她高高举起手机,强忍着哭意:「都看好了!这就是证据!」 她太矮,在人群中并不显眼,举起的手机很快被s大学生气势汹汹拍掉。 「你放屁!你为什么要污衊朱师兄!」那学生表情恶狠狠,仿佛要上手打人那样。 「如果不是污衊呢?」 突然,吵闹的会馆里响起一道磁性的男人声音,大家下意识转去声源处。 「操!什么情况!」 「!!」 「贺镜怀!!姚瑶!」 「啊啊啊啊!我的宝藏模特邵运啊啊!」 「救命啊!哥哥怎么会在这儿!」 场馆里倏然变得躁动起来,什么朱源,比起明星的效应来说,他什么都不是,大家瞬间往那边挤过去。 在怀音示意下,贺镜怀拍了拍从主办方那里拿来的话筒,一字一句慢吞吞说道。 「朱、源、就、是、个、垃、圾。」 作者有话说: 搞了个评论抽奖!大家可以去文案看看!爱你们么么! 第40章 天雷降世 怀音他们是十分钟前到的, 在飞机上她以邵运身上的霉运为载体,以血入符,完成了云之名曾经引以为傲的聚霉符。 邵运记忆里的朱源还是大学生模样, 那时他应该还没施法嫁接邵运的运势,所以她看不出用了什么法子。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傢伙仍然在源源不断汲取邵运被偷走后又生出的好运。 索性她就把聚霉符挂在了邵运身上, 并催动了符文迅速起效。 到了会馆后, 看到朱源第一眼,她忽然就明白这傢伙是用的什么法子借运, 只不过他借再多也没用了,因为邵运现在身上全是霉运! 会馆里突如其来的女人要拿证据出来, 这就是聚霉符催化的效果, 朱源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起初她没打算当众出手, 可当看见他信誓旦旦说出天打雷噼那句话时,怀音突地嘲讽笑了。 他是该好好尝尝天打雷噼的滋味。 怀音不喜欢这种热闹且人多的场合, 所以她施了隐身咒站在贺镜怀身旁指使他。 主办方见几人一过来就拿话筒, 屁都不敢放一个, 甚至还恭敬地奉上。 夭寿了, 贺镜怀什么背景他们哪敢拦,只好眼巴巴蹲在后台急得焦头烂额。 这他妈可是直播!出了事赔钱谁担得起啊! 「我把那女士的手机连结到大屏幕, 你继续说。」怀音低声对他说了句。 贺镜怀点点头, 转身朝舞台上走去。
第99页 他是当明星的人,有过不少主持经验,一上台就以一身气势掌控全场, 怀音在他耳边说, 他就全句复述出来。 「你说你没有设计光华名居的设计稿, 那这张照片怎么解释?」 大荧幕上突然出现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是个陌生男生,他对着镜头自拍,顺便把后面的场景露了出来,后面的人赫然是朱源,他正在画光华名居的设计图! 「你大概忘了,你的助理很喜欢拍照。你让他背上几千万的债务,你觉得他会把这张照片删掉吗?」 贺镜怀冷冷发笑,继续说:「你说你没有偷人家的作品,这张照片你又怎么解释?」 照片划到下一张聊天记录,时间显示在去年四月,荧幕上显示男生给女朋友发去报备要加班的消息,和一张朱源去年得奖作品一模一样的设计稿。 最后是那些女孩,贺镜怀沉吸一口气,有点不忍心说出来,当面揭穿她们的伤疤。 怀音也没说话,思考未几,在他耳边低声说:「就说这照片为保护女孩隐私会交给警察处理,我已经报警了。」 她都这么说了,贺镜怀大约能想到那些照片有多赤/裸难堪,他敛下眉眼,眸光变得深邃。 他身处娱乐圈这个浑浊的圈子,黑的白的灰的都见过,见过为向上自愿奉献的、见过入淤泥而不染的、也见过纯洁被强硬染上脏污的,应有尽有,只有想不到没有见不到。 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最后一类人,仿佛在他们眼里只有情/色,尊重女性四个字怎么写恐怕都不知道怎么写。 忍着从脚底板窜上的怒气,他将话复述一遍,这还不算,最后又加上一句:「像你这种人,就应该天打雷噼。」 怀音隐身在旁边,看他面有怒气,似对朱源所作所为十分愤怒,却又因为涵养努力克制着。 她几不可查翘起一点唇角,思想还算正确,这样看来他的品行倒也可以。 而台上的朱源在看到这些照片时霎时大惊失色,差点没仰身跌倒在地。 妈的!他心还是不够狠,早知道当初就把那些人给做了! 他瞪着一双狠毒阴沉的眼朝贺镜怀看去,恼怒又气急败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技术这么发达,照片能合成!」 「合成个屁!」徐思慧勐地冲上舞台,一拳打在这畜生的脸上。 她来不及多想为什么自己手机还没捡起来,那些照片就自动传到了大荧幕上,她只当是神迹! 「你站在舞台上演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一刻!你玩弄那些女孩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一刻!你就是个王八蛋,心眼都钻钱袋子里去了!你不是人!」 徐思慧又哭又叫,攥着拳头疯狂冲着他脸上砸过去,连日来憋屈的情绪统统爆发出来。 她的女儿,她的钱和生活都因为这该死的人渣给毁了! 朱源连连中招,狼狈地抱着头,吱哇乱叫,形象全无。 好好的建筑比赛变成闹剧,台下观众一片譁然,几位评委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大家议论纷纷,拿起手机疯狂拍照。 先前那个s大的学生对此感到惊愕不已,他声嘶力竭地大喊:「不可能!我的偶像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朱源被当众打成这样,怒气也上来了,用力挣脱徐思慧,面子都丢成这个地步,他也管不上其他,咬着牙就沖她破口大骂。 「你简直就是个泼妇,你要钱不成反来诬陷我,怎么,你以为你和大明星联手就能搞臭我?我可是建筑天才!我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姚瑶、蒋卓都震惊了,铁证如山这丫还嘴硬呢? 两人看向邵运:「哥们,沖!去质问他,让他彻底身败名裂!」 邵运却沉默不语,他在飞机上已经知道自己倒霉的原因,原来他本不该如此,原来他应该有一条通天大道。 是朱源背地暗下黑手,偷走他的运势,他借运飞天,而他滚落泥潭! 他心痛地闭上眼,可是曾经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他们出身微末,家境贫困,靠着自己努力考上名牌学校想要出人头地,因为这个境地他们都属于边缘人物,没人在意他们,两人就互相取暖扶持。 哪怕到了现在他滚在泥潭挣扎,他一飞沖天,他也从未想过妒忌他的好运,甚至为有这样一个朋友而骄傲! 谁又能知道原来早在一开始,他就在觊觎自己的运气,或许接近他的那秒,他就在盘算未来了。 在拥有他的运势后,朱源却没有好好利用来充实自己,反而琢磨一些旁门左道,还害了那么多人。 他应该身败名裂的,他不配。 「不用我去。」邵运睁开眼,梦呓一般说:「盛小姐会帮我处理的。」 那边朱源仍在恼羞成怒地大骂:「我有钱有权,女人那么多我疯了我去犯法!」 「你也知道这犯法?」 沉稳有力的陌生女声响起,仿佛就在耳边,朱源搜寻一圈却没看到人,不免有些惊恐。 「谁在说话!装神弄鬼,你给我出来!」 怀音实在懒得再听他满口谎言,伸手在他眼睛前抹了抹,让他看到自己。 「我不是鬼,但我看你更像鬼。」她冷漠讥诮地盯着他。 「霉神入家不早早送走它,反而用自己的贪婪饲养霉神,你难道不知道霉神要的不仅仅是你的贪婪,还有你的精气神吗?」
第100页 她怎么会知道他饲养了霉神!又怎么会突然出现!朱源声音都是颤的:「你是谁!你别胡说!」 霉神是他供奉的神灵,是它给他带来无尽的财富运势,是它他才能走出那座穷困的大山! 「我胡说?」 怀音面无表情朝他逼近,每逼近一分,朱源就心虚地往后退一步。 「是不是你嫉妒邵运比你聪明、比你有才,霉神找上你,你用愿用你的负面情绪供奉它,它就帮你汲取邵运的运势为你所用?」 「是不是你天赋不足还贪婪成性?」 直到朱源退无可退,整个人抵在舞台墙角,怀音才停下,居高临下睨视着他。 「你生来本就愚笨,凭藉努力才考上名校,见他人比你优越就生出噁心,犯下种种恶行,经年累月罪孽叠加,你当真觉得你会一直顺下去吗?」 怀音的话字字诛心,对于朱源这种人,点出他原本就是蠢笨才是击溃他的关键,因为他不愿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不出她所料,朱源一听,整个人直接爆发,惊惶失色地挥舞着双手,试图捂住自己的耳朵。 「你骗人!我是天才!我才不笨!邵运是他自己倒霉,他才技不如我!」 「我没有偷他的运势,这些运势本来就该是我的!」 他振振有词,却心虚想到刚考上大学的那年。 朱源身为村里第一个考上名校的人,在村里出尽风头,信誓旦旦和家人保证一定要出人头地。 他风光无限,等到了大城市后他才发现他引以为傲的成绩不过是垫底,建筑系多少才子又有钱又有天赋,他一个都比不过。 就连比他还穷的邵运也比他出色,老师在课上张口闭口提着「邵运」这个名字,称他是天才神手,是真正有天赋的人。 他嫉妒、他不甘,凭什么同样的出身邵运就能得到夸赞艷羡,而他得到的只有一次次被打回去的作业,凭什么他永远压自己一头! 想要出人头地的欲望愈发迫切,他的灵感就愈发枯竭,他甚至还穷到连材料的钱也买不起,但他绝不可能承认自己无能。 所以他日日夜夜祈祷,祈祷上天眷顾他,后来上天终于听到了他的祈求,霉神找上了他。 这是他应得的!看啊,他现在权名加身,人人奉他为天才,金钱财运滚滚而来,而邵运只配待在深渊里挣扎! 朱源神情癫狂,气急大声辩解道:「是他抢了我的运势,我才是该出人头地的那个人!」 「虚荣、死不悔改。」 怀音冷漠无情给他的强词夺理定下标籤。 人类欲望产生的负面情绪,随之又形成的行为永远让她感到惊喜,因为永无底线。 当苗寨之人因重男轻女而杀害那么多无辜女子时,她以为这是她见过最低的底线,没想到朱源更甚一筹。 他的恶意来得莫名其妙,仅仅因为感到不公而毁掉另一个人的人生,因为想要维持现有的地位而毁掉许多人的人生。 一切都是他的贪念结出的恶果。 这千百年来她汲取的无数功德,绝大部分都是因为人类贪念造下的罪孽,真正鬼魂犯下的罪少之又少。 在她看来,人有时候比任何一个物种都要可怕。 「你既然如此坚信自己没有错,那就让大家看看,这雷噼不噼得到你身上。」 怀音虚空画一道雷符,随手甩出悬在朱源头顶。 「今天这雷噼不下来,我跟你姓。」 整个会场上方忽然雷声轰鸣,惊雷四起,大家隐隐约约看到半空中有紫雷闪烁,威压逼人。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从刚才开始朱源就像个神经病一样对着空气说话,神经质的往后退,好像看见了恶鬼一样。 现在头顶紫雷轰隆,大家面面相觑,靠,不会真是天打雷噼叭?这誓言这么灵验的吗! 一早因为朱源异样停住追打的徐思慧默然站在一旁抹着眼泪,她看了好一场大戏才意识到只有自己和朱源能看见这个神秘出现的女人。 她沖怀音感激地点点头,然后拿起手机拍摄,她要让女儿看到这人渣去死! 她畅快地沖朱源啐了口口水:「老天有眼,派神女来惩罚你,你这畜生就等着被雷噼死吧! 「闭嘴闭嘴闭嘴!」 朱源惊惧地看着上方紫电越来越浑厚,在空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还带着冷冽的蓝色火星。 他想逃,然而他却动不了,浑身僵硬地被钉在原地颤抖,上方悬着的雷电像是架在脖子上的铡刀,冰冷骇人。 好像一噼下来他就会灰飞烟灭。 这下他是真怕了,吓得几乎屁滚尿流,连忙求饶:「你放过我!我不想被雷噼啊!我承认都是我干的,我就是人渣蠢猪!我害了邵运!光华名居是我设计的,作品是我偷的,那些女孩是我色心发作害的,你饶了我吧!」 他一股脑将自己做的事全吐出来,希望怀音能就此收手。 「我这里没有讨价还价。」 怀音看也不看他,漫不经心画着一道道符,然后将符文递给了徐思慧。 「如果你的女儿和那些女孩需要忘掉那段回忆,就把这符给她们烧水喝下去。」 徐思慧连忙收起手机,小心地看了眼周围,压低激动的声音装作一切正常。 「谢谢神女!谢谢你!」
第101页 「……」她可不是什么神女。 怀音受了这句谢与她道别,她走到贺镜怀身旁,「还想不想继续看戏?」 贺镜怀已经退回到后台位置,姚瑶三人都在,他们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看看看!!」 贺镜怀:「……」谢谢她问的是我。 怀音淡笑,直接给四人一起施了隐形咒,现在就等那天雷落下了。 她看向半空中正在积蓄力量的雷,金瞳微亮,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朱源供奉霉神已久,他以为自己是在供奉神灵,殊不知霉神这种垃圾东西不过是恶念形成的灵,它们要的是宿体。 如果一直发展下去,有朝一日霉神就会拥有朱源的身体,而朱源只有死这个可能。 所以她在雷符中加了湮灭符,不知道这位霉神能不能支撑过一个唿吸? 就在她想的这刻,紫雷力量积蓄完毕,杀气腾腾从上而下,精准地噼到了朱源头顶。 恰在此刻,大家听到有什么玩意诡叫一声,随即一律黑烟从朱源眉心飞出,在空中张长一张人脸,又轰然碎成微尘。 微尘一点点散去,朱源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容顿时苍老干涸,皱巴巴像六七十岁的老头,头髮根根花白,俨然是被吸干精气神的模样。 还真他妈噼下来了? 天雷、人脸、变老,场景过于玄幻,众人一时间只知道抽冷气,真的假的卧槽! 唯有直播这场赛事的媒体声嘶力竭吼着:「快快快!独家镜头!冲着脸拍!」 被雷噼过的朱源要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镜头怼到他面前。 真的完了,他面如死灰,气到直接撅了过去。 「这就完了吗?」 邵运愣愣看着人挤人的场景,好像人人都想要拍到独家新闻,之前口口声声说朱源是自己偶像的人也在拍照片录像。 他突然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可怕,随波逐流,一点自我思想都还没有。 怀音却觉正常,她兴致缺缺点点头:「完了,你的运势回来了。」 话落,邵运手机开始不停响起来,电话一个接一个。 有的跟他说当时抄袭事情爆出来是诬陷了,经纪人跟他说有多大的制作在接触他,连之前碰瓷他的网红都自己出面澄清了。 未来之路坦荡光明,正慢慢展现在他眼前。 他眼中热泪涌出,经年来面对倒霉命运的疲惫一扫而空,他趴在蒋卓身上痛苦流涕。 「我终于可以恢復正常了。」 蒋卓也红了眼:「兄弟,红了记得带带我。」 姚瑶:「。」这么煽情的气氛就不要扫兴了好吗! 「走吗?」 贺镜怀欣慰地笑笑,他大约摸清楚怀音的流程,她不喜欢最后一个阶段,所以这次他提前说。 「挺有眼力见。」 怀音对他很满意,下巴朝大门口扬扬:「带路。」 行,这派头。贺镜怀哑然失笑,但还是口嫌体直地开了路。 他并不知道现在网络上朱源邵运这两词条已经登上了热搜第一二,网民议论的飞起。 而第三是——贺神&神秘女人。 作者有话说: 因为真的见过这种看不得别人好的人,所以就写进去啦~ 第41章 尘埃落定 怀音和贺镜怀先走了。 邵运见现场有些失控, 他原本想趁着骚乱用隐身咒一同离开,结果姚瑶拉着他非要让他上台去。 「你是这件事的主人公,你必须要去质问他。」姚瑶坚定地说, 「盛小姐只是给了他惩罚,大家还一知半解呢。」 「你就要原原本本全说出来,让大家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她说。 邵运想了想, 这样的确是最好的, 不然回头还是要解释。 于是他们三人留下来,邵运上场接受採访, 将整件事原委在镜头前统统说了出来。 各位媒体人和在场观众听了那叫一个愤怒,怎么会有这种人?就因为见不得人家好就偷别人气运?贱不贱吶! 连主办方都有点傻, 好傢伙, 他们资本家已经够阴险了, 没想到还有更阴险的! 朱源是被大家的唾骂声惊醒的,谁知一睁眼就听到邵运当着众人面把他的借运手法全盘托出, 他每说一句朱源就颤抖一下。 警方很快赶到, 直到一副银色手铐铐在朱源手上, 他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完了! 这次建筑展是直播, 原本热度并不高,但因突发事件太过离奇古怪, 直播热度蹭蹭蹭上涨, 网友们再一次化身瓜田里的猹,上蹿下跳,不亦乐乎。 【笑裂开, 朱源标榜自己是天才, 结果是偷来的?】 【隔壁s大出来挨打, 之前不是狂吹出了个建筑大师吗?】 【操气死了!怪不得我家哥哥红不起来!】 【指路当年被抄袭的人春夜, 他已经澄清邵运并不是抄袭。】 【所以他就是个小偷?偷别人的人生?】 【谢谢,我这么穷这么废是不是也有人偷了我的命。狗头.jpg】 【救!只有我关注为什么贺神会在现场吗!】 【他刚才到底看见什么了啊?怎么吓成那样?】 【天打雷噼……绝了,电视都没这么玄幻。】 【最近娱乐圈瓜有点多哈!】 【cy被杀、yy被结阴亲、lzq变猫、sy被偷运,好傢伙娱乐圈变成玄学圈了?】
第102页 【前段时间某小花在片场发疯自言自语,传言她养小鬼被反噬,现在想想也是真的吧。】 【等一下!邵运他们不是在苗城拍综艺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指路苗城最新新闻,剧组拍摄地点侦破重大拐卖女子案,警方出来感谢剧组了。】 【??牛啊牛啊。】 …… 秦玥玥躺在床上疯狂刷新着v博,朱源一事已经登上热搜第一,她吃瓜吃的欢乐,在评论区看到有人疑惑贺镜怀为什么也在现场时她忽然顿住。 她立马退出app打开相册,指尖停顿在一张照片上。 她是贺镜怀的铁桿粉丝,平日里工作忙很少会像年轻时候出去追偶像行程了,谁知今天刚出差回来,她居然在机场看到了他! 偶像嘛,戴着口罩帽子她都认得出来。 当时她立马去粉丝群查看贺镜怀的行程安排,结果发现他是私人行程。 最关键的是,他居然和一个女人在一块!姚瑶几人也在! 她当机立断拍了一张照片,可惜想拍第二张的时候一群人已经上了车。 秦玥玥视线落在照片上,照片里女人衣着復古,气质清冷华贵,正侧着脸和贺镜怀说什么,而贺镜怀微微低头,半拉下口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操!! 她发誓她做了贺镜怀这么久的粉丝,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种笑容,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两人不一般! 犹豫再三,秦玥玥决定还是不把照片发出去,偶像既然是私人行程那就不打扰了。 她登回app准备再刷刷热搜,结果入眼的第三条热搜正是「贺神与神秘女人」。 她点进去一看,是一个叫八卦小分队的博主发出的博文——【震惊!贺神竟然对她笑成这样!】 并配图一张女人背影和贺镜怀的正面,旁边的姚瑶等人并没有被拍进去,就拍了两人,看拍摄角度离得很远,应该是狗仔偷拍的。 秦玥玥:「……」这垃圾标题,怎么这么土又这么想让人点进去! 博文一经发出,贺镜怀到底出道多年,粉丝基数非常庞大,铁桿粉女友粉老婆粉妈妈粉应有尽有,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评论区。 【?我瞎了吗】 【哈,贺神身边居然出现女性了。】 【苏就一个字,哥哥上我!】 【裤衩子穿穿好吧!】 【斯哈斯哈,光看背影就觉得好看死了!】 【哈哈哈哈我笑死,莫名感觉笑的很舔狗啊有没有!】 【就我一个人很疑惑,hjh和这个女人在机场,又怎么会跑到会场啊?很值得深思啊!】 【同感,这女的穿长褂子很像道士。】 【会场那女的说神女大家有听到吗?】 【喵喵喵??我也听到了。】 【所以她会不会是……那个神女?】 【想太多了吧你们,这年头搞玄学的都是年纪大的,这么年轻的女人肯定不是。】 【家里风水世家,来说一句,她太年轻了搞不出雷符,绝对不是。】 评论区大片都在笑贺镜怀终于被拍到和异性出门的绯闻,对于偶像可能谈恋爱这一件事几乎都秉持着同一态度,那就是不可能。 所以评论区接下来要么就是磕颜,要么就是在猜测神秘女人到底是谁。 看到这里,秦玥玥也沉思起来,只要仔细想想似乎有很多事情可以串联起来。 她是十级冲浪选手,从陈音被害案开始,最近发生的事她都吃过瓜,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陈音直播中的神秘女声。 虽然当时直播视频很快被处理,但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是有一个女声在主导整场自曝的,再后来李泽奇一事,姚瑶出面曝光后在微博上明确写了有高人帮忙。 今天朱源的事,那位女士最后说了一句「神女」,而秦玥玥是知道贺镜怀其实是和邵运他们一起回来的,苗城又出了警方通报,这很难不让她联想到什么。 所以神秘女子,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位高人?神女? 其实网友也不笨,和她有相同猜想的人很多,可有懂玄学的人下场后,网友一边倒,只认为她是一个普通人。 但秦玥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她是看到他们一起回来的,而狗仔为了热度并没有放出姚瑶等人的照片。 她思考几秒,找到贺镜怀的v博,将照片私信发了过去。 如果是的话,她大姨的事或许能找大师帮忙,即便偶像回復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也要试一试! * 网上一片闹腾,这可又愁坏了前去抓人的贺镜熙。 天打雷噼?亏背后的人做得出来,这可是直播!干脆直接上演玄幻片得了! 把主要人物都带回警局后,问了邵运才知道背后的人居然是盛怀音,他这才想起之前他那便宜弟弟是不是也在会场? 「所以,就是盛怀音在搞事,贺镜怀帮着,你们添油加火。」贺镜熙脸上笑意不减,神色却愈发严肃。 邵运三人&徐思慧:「……」什么叫添油加火,这叫替天行道! 「行了。签了保密协议赶紧回去吧。邵运和徐思慧留下,朱源这边要不要起诉看你们自己。」 见四人一声不吭,贺镜熙努努嘴,满脸不爽地起身去给王源玺打电话。 至于弟弟,回家再收拾!
第103页 「你们监管局能不能做点实事?上回盛怀音烧了吴森我就已经不好交代了,这回搞出直播下天雷,你们不好交差我也不行,你就说怎么办。」 「还有协会是干什么吃的?这种垃圾能不能早点找出来私下处理掉,国家发钱给他们是让他们整天给人家算命搞风水坑钱的?」 警方和监管局、协会算不上一体,只能说相辅相成,一般来说协会和监管局暗中解决非自然案件,再由警方出面找藉口含煳大众。 而所有知晓有关玄学案件的人必须要签署保密协议,绝不可对外传播。 可最近这段时间玄学风声太大,已经有不少论坛帖子开始在讨论「世界的本质」,惹得上头非常不满。 一旦大众得知这些被隐瞒的事,往小了说人心惶惶,往大了说暴动什么也极为可能,到时候第一个吃瘪的就是他们这些小警员,所以贺镜熙不生气才怪。 那边上来就被怼一通的王源玺噎了半天,才回道:「臭小子怎么跟我说话呢!你们警方最会打马虎眼,你怕什么!」 贺镜熙气笑了:「这次的事你来给我打个看看?」 「……」王源玺头大,他要是知道就好了! 「说不出话来吧?说不出你就赶紧把盛怀音处理了,让她低调点!」 「行行行,我知道了。」 贺镜熙挂了电话就去处理朱源的事,不提借不借运,光性/侵女孩这件事他就要让他死在牢里永远出不来。 而王源玺看着被挂的电话,对着黑屏幕大眼瞪小眼。 他真是信了盛怀音的邪,早知道她又搞这么大的事他就不答应她的条件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放下手机往训练场而去。 训练场里,王双程和秦昭还有几个特殊行动队的队员正团团坐在一起,对着地上两样东西发呆。 地上是朝夕阁前些天送过来的一把锏和梅花袖箭,还摊着一本功法,送来的小姑娘说要他们自己学习汲取灵气。 灵气?什么灵气! 王双程和队员们已经知道自己即将踏入新的旅程,兴奋又余,困惑更多,他们又不是天才,对着这两玩意和一本书怎么就能无师自通汲取灵气了? 所以这两天大家尝试了无数办法,又是舔、又是闻,好像都没什么用处。 王源玺眼看有人又要抱着袖箭舔起来,真是太猥琐了,简直不忍直视,他大声喝止他们。 「盛怀音回来了,双程你和小昭去朝夕阁找她,问问怎么弄。」 王双程和秦昭面面相觑一眼:「马上去!」 他们再也不想对着文邹邹的古书看了! * 朝夕阁门口。 「姐,哥,到了。」小宋停好车,转过头说道。 出会场之后,大门口就停着贺镜怀的车,早在飞机上他就提前让小宋过来接人,所以现在也是小宋在开车。 连着两天舟车劳顿,怀音在车上闭眼休息,听见声音才睁眼。 「我送你下去。」 贺镜怀其实也挺累的,几乎是一天一夜没休息,但他没显露在面上,强打着精神要推门下车。 他看起来多少有些憔悴,看仔细了唇边还有点鬍渣,怀音打量他一眼,不免心生嘲讽。 都这样了还送她,几步路而已,她又不是瘸子。 「回去休息。」 简短四个字,语调毫无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 却叫他下意识弯了弯唇,他坐回后座,思忱片刻,他眼神里渐渐涌上期许之意。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很忙,应该没空来这里,你能不能给我个联繫方式?」 前座的小宋努力把自己缩成个鹌鹑,要命,他家镜怀哥语气怎么这么卑微!!这是能听的吗?他会不会被暗鲨啊! 怀音没说话,久久地注视他,最后径直打开门就要下车。 在脚踏下去之前,她忽然偏过头朝他伸手。 「手机。」 贺镜怀原本有些失望,又在这瞬间满血復活,他把手机递过去。 两人五指不经意有了碰触,一个微凉一个温热,甫一碰触,似有滚滚电流通过全身,刺得他后背酥麻一片。 他眸光微敛,声音温和:「有空的时候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怀音不急不缓输入着自己的号码,闻言,她不自觉挑了挑眉。 不过是看在他可怜兮兮的份上她才愿意给这号码,但得寸进尺说的就是他了,对他态度一好就开始开染坊。 得吃点亏才行。 「可以。」 她输好号码将手机递还,他伸手去拿,却发现怀音根本没松手。 他抬头看她,她神色如冬日冷阳,慵懒而淡漠,金色瞳孔是暗夜中淡淡星光,疏离而遥远。 迷人又危险。 她明明答应了他,他却奇怪的从中感知到一种顽劣的戏嚯。 「可以。」怀音重复一遍。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微微变了的神色,淡淡道:「不过我已经辟谷,也没空。」 她想他应该知道,仙人辟谷,口腹之慾不重,甚至对提不起兴趣。 说完她松开手,拉开车门扬长而去。 贺镜怀:「……」 「噗哈哈。」 车前的小宋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绝对是他听过拒绝人最好笑的理由! 听到嘲笑,贺镜怀温和神色顿收,冷冷看向小宋,片刻又温柔地牵起唇角。
第104页 「最近拍戏拍的少,你今年的年终奖要不就减一半吧。」 小宋:「……」他错了,真的。 小宋闭了嘴,苦哈哈地踩下油门,默默流着泪往贺家开去。 黑色房车在街道上穿梭,路过香蜜路,那里有居民区,小区门前警车停了好几辆,周边围得水泄不通。 「前面好像出事了。」小宋弱弱出声。 贺镜怀刚加上怀音微信,正在想要不要发什么消息过去,听言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隔着道路人群,他还能看到大门口有个中年男子正在歇斯底里地哭,那哭声大到仿佛能穿透玻璃跑进来。 他蹙了蹙眉:「绕远路吧。」 小宋应声倒车往回开,谁都没有发现,正对小区门口的下水道石板缝隙处,黑暗中有东西正死死盯着那小区。 那东西看了会,发出无声尖叫,忽然又勐地缩了回去,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小贺又是自我攻略的一天呢! 第42章 信仰之力 朝夕阁内。 焦玲正在收银台缠着鎏金画符文, 鎏金懒得理她,一直在刷着手机玩。 她只好自己动笔练习,看见红木门打开, 怀音进来,当即放下笔上前。 「怀音小姐,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边处理好了吗, 段先生和黑曜怎么没回来?」 焦玲虽然知道怀音出手绝对不会慢, 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们有要事要做。」 怀音懒懒应声,盗骨人的反击让她受伤很重, 虽然贺镜怀身带的紫气能修復表面,灵魂上的伤处却是不能修復的。 不仅她需要时间修养, 连续三回, 他也失了很多紫气。 一楼地盘放了很多杂物, 大多都是自古流传下来的珍贵玩意,她从中翻了翻, 找出一块近七百年前某位太子的随身玉佩。 她记不大清这玉佩怎么来的了, 只隐约记得那位太子似乎被婴灵缠身, 然后托人寻到她解救的。 古来皇帝有龙气傍身, 储君则是紫气兆祥,用这玉佩来刻个养气阵养他的气再合适不过。 怀音收好玉佩, 边走边问:「段家的事解决了?」 「解决了。鎏金和我一起去的, 杭老太太早就派了人过去,我和周曼到的时候那边剑拔弩张都要打起来了,还是鎏金出手才解决。」 「之后呢。」 「离婚了呀, 段青漾十分果断, 直接离了。还找了最贵的律师, 要让周堂其净身出户。」 一想到周堂其那可恶的嘴脸, 焦玲就满脸不屑,她之前在段家那么久,倒是没发现这姑爷原来是个负心汉。 段青漾和周堂其结婚二十多年,当年周家落魄穷困,杭淑娟是不肯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去吃苦的。 但段康正跟在怀音身边长大,在她的影响下他十分开明,觉得女儿喜欢就让她嫁,周堂其穷就给他在自家公司寰宇建设找个工作做,苦不了多少。 周堂其一开始的确安安分分,也踏踏实实,一步步从基层员工做起,到如今的副经理都是他正儿八经的实力。 只是人是会变的,从一个环境跳到另一个环境,高到低,低到高,从中落差太容易改变一个人。 周家小门小户攀上高枝,虚荣与攀比心就上来了,尤其是之后周家父母晚来得子,生了个比周堂其小了整整十岁的弟弟周堂刚。 周堂其非常孝顺,每月每年拿不少钱贴补家里,两老人被儿子养得大手大脚惯了,这个弟弟周堂刚因此也没学好,从小就泡在富贵袋里长大,对外出手及其阔绰,压根不把钱当回事。 一家人出去,张口闭口「我儿子/哥哥是段家女婿」,原本名声就不大好,后来周堂刚年纪小小就跟着坏胚赌博玩乐,输了不少钱,在圈里名声就越来越差。 段青漾是一早就知道这些事的,她固然生气,但面子更重要,所以花钱摆平,没让事情传入家人耳朵里。 但周家人因此更加变本加厉,不仅以周堂刚马上成年要结婚为由使劲从大儿子手里掏钱,还问段青漾要了几回,这弟弟就更别说了,赌博根本戒不了,就想一把沖天,结果越输越多。 为此段青漾和老公吵了好几次,前头说了周堂其是个大孝子,他无法忍受妻子辱骂自己的家人,他心眼小,甚至觉得她在影射自己。 周母也是个缺心眼的白眼狼,成天在周堂其耳朵边数落媳妇的不好,什么「踹了你好嫁有钱人」、「就是看不起我们穷」这种浑话全都能说得出口。 就这样两人矛盾越来越多,大吵小吵不断,也动过手,夫妻俩早已貌合神离,但对外还是装着恩爱模样,没让别人看出半分不对。 后来周堂其的初恋情人回国,失意落魄的中年男子再度见到曾经魂牵梦萦的女神,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怀音参加周曼生日宴的那天,就是周家父母谎称生病要他们急匆匆回去,实际上是第五次问段青漾要钱还债,因为要债的都堵到家门口了。 当时段青漾气疯了,怎么说也不肯还,正巧情人来周家,就都碰到一起了,几方人马差点打起来。 「周家父母那是真的毒,居然跟要债的说要绑架段青漾问段家要钱,周堂其还点头了,一家子谋划着名怎么要更多钱,好在老太太派去的人及时赶到,不然她真的要被绑架了。」
第105页 焦玲说得非常气愤,在朝夕阁经歷这么多事后,她忽然觉得看不清人这物种到底是怎么样的了。 为什么有些人看着老实巴交、看着光风霁月,实际上一腔心思比谁都狠呢? 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妻子说下手就下手,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她开始对男人感到恐惧,如果不是怀音小姐发现了,那么段青漾是否会按照原本的命运一路下去直至被撕票或者怎么样呢,这太可怕了。 「嗯?他哪来的胆子?」 怀音听了对这些事感触不大,恰恰她见过太多,所以波澜不惊。 古话说得好,婚姻之事,门当户对。 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是畸形不平等的,假使没有周家父母从中做梗,他们两人时间久了也会生出嫌隙。 两人从一开始就不在同一个起点上,无论学识、经歷、眼界都大为迥异,这样的感情维持不了多久,所有烦心糟糕隐身于细枝末节,终有一日会爆发。 从前至今,她见过这样的夫妻少说不止百对,高门女下嫁寒门,富贵子求取贫穷女,到最后结局大多分崩离析,相见无日。 命运就是如此百般刁难人类,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所有结局。 但凡人类七情六慾中哪一样变得深重,他们就只能被命运裹挟着往前走,走上一条没有回头的路,是犯罪或背德,总之都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人吶,还是要少点欲望。 除此,怀音比较好奇的是,周堂其知道段家是她在保,怎么还敢做这样的事。 「鎏金问了,他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居然说您第一次见他没挑明他就以为你不知道。哈哈,真是笑掉大牙。」 「……」 怀音讥嘲地弯了弯唇,果然蠢,一只被金钱蒙蔽双眼又贪婪又愚笨的猪。 不想再提这种骯脏货色,她微微点头:「周曼呢?」 「陪她妈打官司呢,她挺坚强的。对了,鎏金因为您没带他一起去,就闹了脾气。」 焦玲小心翼翼指了指仍在收银台耍手机但面有怒色的鎏金。 「所以去段家的时候,他跟去把方年爸和方致妈一起收拾了,还有那个解舟。」 焦玲是不知道周曼宴会上还发生了大事的,她从周曼嘴里听了全程。 然后鎏金毫不犹豫就出手了,将人收拾得那叫一个惨,最后警察抬走的时候三人鼻青脸肿没一块好肉,想必现在都在看守所里吊着盐水瓶,又哭又闹等到段方两家接下来的上诉。 怀音对鎏金的出手毫不意外,把他留下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你去那酒店的时候没见到那玄师?」她问鎏金。 鎏金气鼓鼓瞥她一眼:「没见到!」他去的时候只有方父和岑萍在。 一听这口气,这还是在闹脾气呢,她也懒得惯着他,眼神轻飘飘从他身上划过,目不斜视上楼。 没见到,那就是提前离开了。盗骨人的手下跟他一样,像条滑头鱼,滑熘的很。 怀音不以为意地勾起唇角,再滑她也有办法砍了他们的鱼头。 「这两天有没有人或鬼过来。」 焦玲主动跟上去,边说:「哦哦,有!许西流,房地产大亨之子,他来过。但他不肯多说只留了电话,您要是想让他过来我现在就能打电话。」 「过几天吧,看样子他自己也不着急。」 怀音估算了下最近的时间,那日在苗寨见到的有位女明星,好像叫蒋曼青,不出意外她这两天就会来朝夕阁。 她的事倒是有点意思,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先摆平她的事再来看这位叫许西流的。 焦玲从隔壁房间拿了一个箱子过来,说:「小姐,这是昨天段先生的助理送来的,说是之前余建明卖出去的东西都收回来了。」 段赐在得知余建明开t宝店把骨头分批卖出去后,第一时间让助理去挨个找买家把东西换回来,这些玩意卖出去已久,有些人得了好处自然不肯换,大部分都是助理用大额支票换回来的,可亏了段氏好大一笔钱。 当初余建明卖了大概三百多条有阵法的项鍊,收回来将近三百条,还有几条在那几家人手里,怎么说也不肯换。 不过怀音也不介意,这部分回来后她自有办法去要回剩下的。 「放下吧。」 还有些项鍊在段赐手里,得先把这些装回去。 她一一将骨粉吸出,慢慢凝聚到以金线做支撑的腿骨上,待弄好,虽然仍缺了不少,但她感觉绝大部分力量已经回来。 在榻上坐下舒适地喟嘆一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刚才一路从会场到朝夕阁,阁子门口挂着魂铃,照理说她这里阴气应该很重,但她竟然感知不到鬼魂的阴气。 那些鬼魂好像凭空消失了。 问了左左和右右,两石狮子也一头雾水,只说从前些日子开始这里的阴魂就陆续不见,魂铃几日没响过。 无论好的、坏的鬼魂,它们好像都在逃避什么危险,统统跑路了。 这绝对不正常,怀音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试图从中找出蹊跷来。 窗外艷阳高照,顺手抓了一把日光精华来滋养身体。 日光犹如瀑布,在朝夕阁二楼一倾而下,日光和煦温暖,外面走过的行人不免往这里多看了几眼,奇怪,这里阳光好温暖。
第106页 而怀音正思考着鬼魂消失一事,这时津城两处地界平地升起两束金色光芒,划过天空,直直落入自己眉心。 这两束光芒比日光更温暖,一入眉心,飞快游蹿在她体内,她一愣,这是……信仰之力? 【愿神女保佑我女儿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信徒望盛大师保我家一生顺遂。】 男女两道声音交错,在怀音脑海中凭空响起,信仰之力与日华不同,日华只能滋养躯体,而信仰恰恰好能修復灵魂的伤。 从前信仰她的人比较多,因为那是信奉神仙佛的年代,而越靠近现在的年代,信仰渐渐消失,她也许久没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因着好奇,她用神识顺着信仰之力找到这两道声音的来源。 一个是徐思慧,她已经餵女儿喝了符水,正坐在床头温柔看着自己女儿,可以看到她在默念神女两字。 另一个居然是方衡修,方家被毁后他搬去了外宅,他虔诚地跪在蒲团上,面前摆着有她盛怀音名字的牌子,还有瓜果香烛,俨然是把她当神佛来供了。 方衡修念完几句,才起身往外去,对着门外的佣人说还差个神像,最好得去雕一个。 看样子这些东西也是刚刚才买到的,桌子、盘子无不贵重精美。 得知是谁后,怀音收回神识,缓缓笑了起来。 信仰之力对她来说可是个好东西啊,方衡修和徐思慧既成了自己信徒,她也要回馈点好东西过去。 在两波力量传来后,她从灵魂到身体都舒爽许多,想了想,她送了两道运过去。 一道文运,一道情运。 徐思慧女儿正值求学年华,她送她一道文运,她若孜孜不倦,来日大有所为,若好吃懒做,则相反;至于方衡修,他今世情运跌宕,她便送他一份情,也不枉他从前跟过自己。 她想到方衡修便想起那一知半解的记忆,原本好好的心情渐渐平淡起来,索性着手刻着要还贺镜怀的养气阵。 她不喜欢欠别人,既然说借那就一定要还。 他不要也得要。 至于那消失的鬼魂,她并不着急去找,越找就越有可能找不到,还不如等事情发酵起来再说。 在刻阵的时候,鎏金终于忍不住蹭蹭蹭跑上来,冲着她就是一阵抓狂。 「你看看!!他竟然让你被人拍到了!!」 他将手机页面伸到她眼前,怀音最厌人一惊一乍,蹙眉垂眼看去。 评论转发点赞高达百万+的v博映入眼帘。 【贺镜怀v】:en。转发来自八卦小分队的v博:震惊!贺神竟然对她笑成这样! 配图是她的背影,还有他的正脸,笑意明显温柔,这个en也不知是在膈应粉丝还是谁。 盯着那张笑靥久了,仿佛真的看到他出现在眼前,他看自己时,永远温和平静的笑,永远有耐心。 他的眼睛生的好看,眼角尖而内勾,深邃有神,带着一股亲和力,一颦一笑尽显款款深情。 怀音意识到自己在想他的面容,指尖动作微顿,奇异莫名的情绪浮现,诸如迷茫、诸如恼怒。 她脸色一沉,直接扬开鎏金的手:「你给我看这做什么。」 「你从不允许别人留你影像,你还不施法去掉!!」鎏金没想到她就这简单反应,索性直接读她听那些评论。 评论大多都是尖叫鸡,都在尖叫哥哥为什么转发个耐人寻味的en,挠心挠肺的想要知道照片里的神秘女人究竟是谁。 当然很多评论带着戾气,什么不配什么正脸丑的难听语言啪啪打上,鎏金专挑这些读。 他不爽极了,贺镜怀那小子心思路人皆知,偏偏怀音竟然任由他在她身边晃悠!可恶! 「所以呢,你想表明什么?」怀音冷冷反问他,「我有事要做,你要是没事干就自己出去玩。」 她的冷漠让鎏金如遭重击,他不可置信地指着她,颤颤巍巍道:「你变了,你真的变了。」 像是想到什么,他瞳孔骤然紧缩,震惊道:「我知道你喜欢好看的东西,你不会是喜欢上……呃。」 他还未说完,怀音抬手一挥,鎏金瞬间变成一只小貔貅,从空中落到地上,嘴巴被封住,只能呜呜呜委屈地呜咽着。 怀音冷漠无情地望着他:「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自己好好反省吧。」 鎏金:「……」他还没说完呢! 心头萦绕的烦躁感愈来愈深重,怀音神情森然,喜欢? 在知道阿照存在前,她无心无情,见过好看的人那么多她都没有爱上一个,在知道阿照后,她有了情,却独独只是对他或是那回忆。 喜欢他?贺镜怀?简直胡言乱语,绝不可能! 楼下传来焦玲和熟悉的人的交谈声,好像是王双程? 她不再看委屈巴巴来蹭裤脚的鎏金,越过他,冷着脸直接往楼下走去。 天大地大,功德无量最重要。 * 楼下。 「盛小姐,我们实在不懂这个是什么意思。」王双程将功法摊开递到怀音面前。 他指着第一行第一列——闭目内观,打坐冥想,吸气吐纳,放开五感。 看到这行字他就晕,他又不是生活在修仙界,他一个根正苗红的现代人,是真的看不懂!哦不是,是看得懂但真的不会做! 怀音以为他们要来找自己有重要的事情,没想到就是这样简单的事。
第107页 她兴致顿时索然:「这个是我没考虑好,当初就应该让焦玲教你们,这几日留在这吧,她会教你们。」 「你不教吗?」王双程下意识问道,比起焦玲,他肯定更想要正主来教。 「你是谁。」怀音平静地问他。 王双程:「……」 好吧他懂了,他就是个小人物,还轮不到大佬出手。 瞧他满脸写着尴尬,怀音恍若未见,费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会做,不过她记得秦昭有点天赋,怎么这么简单的吐纳方式也摸不清。 「你也不会?」她看向沉默寡言的秦昭。 秦昭人长得盘条靓顺,很高也壮,不像王双程看起来稳重成熟、友好感强,他不善言辞,更有一种冷酷意味。 听到怀音问自己,他抿着嘴沉默好一会,才点头承认:「我会,但也不确定。」 他按着那句话闭目冥想,五感比睁眼时更加清晰,他察觉到天地间除了空气外流动的气,浮成光点包围着自己。 玄妙的感觉有了,他却无法确定对不对。 到底是没碰过这种事,王源玺拉不下面子去请教协会的人,听怀音说秦昭有天分就卯足劲让他练,他压力也很大,所以一直没说出来。 听言,怀音笑了:「那就是灵气,下一步就是学会抓取灵气入丹田,就算入门。」 「灵气入身,强身健体,旁的我也不多说,自己去感悟。」 怀音决定让特殊行动队的人接触修炼有她自己的考量,盗骨人的出现让她意识到了危险,那卑鄙小人绝对在谋划着名什么。 倘若发生什么,她在积功德时处理不及时,协会的人可以自保,监管局就难说了,她让他们学点基础保护自身也算她一件功德。 她让他们住下,两人在焦玲的指导下不吃不喝琢磨着这事。 翌日晚间,怀音边修养,边有一搭没一搭刻着阵,王双程忽然停下手头的事匆匆上楼。 他敲着门,手里还拿着手机,在门外踌躇道:「有件事……」 她挥手,房门自动打开,看见他凝重的表情,眉端还紧紧拧着,像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有话就说。」说完她低下头,继续刻着手中的玉佩。 王双程也不想什么都问她,搞得他们监管局就跟废物一样,但这件事的确很难办, 措好词,他说:「刚才警方那边传来消息,有件案子比较蹊跷,他们想交给监管局处理,局长要我问问你有没有可能是邪修在搞事。」 邪修?怀音一顿,这两个字可不是什么好词语。 她动作未停,「你继续说。」 「从上周开始,津城有七位男性莫名死亡,尸体均被丢弃在垃圾场,每具尸体被开膛破腹,里面器官都硬生生被挖了出来。」 王双程吐出一口浊气,想到局长发来的照片他就头皮发麻,那些人的死状太恐怖了,双眼大睁凸出,仿佛死前见到了万分恐怖的东西。 「四个小时前,警方在垃圾场又发现一具尸体,他们实在没有头绪,所以把案子转给了监管局。您要不跟我去趟警局看看?」 怀音听完,终于放下手里的玉佩。 掏心挖肺,有点像邪修的手段,但也不排除恶鬼行兇,更不排除人类作恶。 她思忱片刻起身:「走,去看看。」 两人往楼下走去,还未走到下面,怀音忽然停住脚步,歪着头看向大门口。 「怎么了?」王双程一愣。 「别说话。」怀音抬手制止他讲话。 大门未开,她却清清楚楚感觉到门口的左左右右暴动的情绪,它们焦躁不安,而在不远处,有一道兇恶的气息急沖沖往这里而来。 几秒后,朝夕阁门口的魂铃忽然被撞响,一道残破不全的男性鬼魂径直冲入屋内,在地上打了个滚,最后扑在地上。 「不要……救命……别吃我……」男鬼颤抖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缩到角落喃喃自语着什么。 焦玲和秦昭、王双程三人都有些愣神:「这怎么回事?」 怀音没说话,她凝神看向门外,距离阁子不远的地方,那道兇恶的气息在男鬼进来的一刻已经停住。 它在观察朝夕阁,也在提防朝夕阁。 未几,它无声冲着天不甘心地嚎叫一声,转身飞速离去, 人类听不见那叫声,男鬼却听见了,他惊惧不安地也尖叫起来。 「救命啊啊啊!不要吃我!!」 鬼物刻意隐藏的话,就算现在焦玲三人已经堪堪入门,也是听不见的,但这男鬼没有隐藏啊,所以整个阁子里都迴荡着他的尖叫声。 怀音就更不用说了,两道声音她都能听见。 她收回眼神,不耐烦地抓起王双程的手机朝男鬼扔去。 「再叫就撕了你。」 被塞了一嘴巴手机的男鬼:「……」 王双程:「!!」靠,我的手机! 终于安静下来,怀音神色漠然,缓慢往下走,来到男鬼面前。 她居高临下、不带一丝笑意盯着男鬼,冷笑道:「说。」 「外面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第43章 满庭小区 香蜜路, 满庭小区,晚八点。 「有本事你就去投诉,看老子会怎么样!呸, 老子不干了,自己地址不写清楚怪老子,贱货你他妈给我等着!」
第108页 小区的电动停车位上, 薛强坐在电动车上, 冲着电话破口大骂,那边不知说了什么, 他气沖沖挂断,俨然一副提刀要去砍人的模样。 薛强是个外卖员, 他今年三十四岁, 毕业后找不到好工作一直在家里好吃懒做, 直到老婆今年生了孩子,他才不得不出来工作。 可来钱快且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的的工作累啊, 上这个破班还要看人脸色, 整的他每天肚子里一包气。 就在刚才一顾客自己填错地址, 还打电话过来骂他, 勒令他回去重送,言语间尽是看不起他的意思。 还重送, 做梦吧她! 他吐了口口水, 不爽地停好车,一边往家走一边嘴里还咕哝着骂人。 「薛强回来了啊。」 小区里有花园,路过花园时, 正在楼下散步的邻居朝他打招唿。 薛强心情不好理都没理邻居, 径直往楼里走去, 谁知那邻居自己跟了上来。 这邻居老头四五十岁, 有子女养着,平日里就呆在家里打打麻将到处玩玩,闲得很。 人一闲就爱八卦,他这八卦劲还贼大,嘴巴极碎,搞得这栋楼的人都不怎么爱搭理他。 这不他又冲着薛强八卦:「张佳杰老婆那事你怎么看?」 薛强眉头一皱:「人家老婆我有什么好看的。」 在他眼里,女人没一个好东西,他老婆是、那个顾客是,张佳杰老婆更是。 他还记得之前出门总会碰见那女人,穿得花枝招展,一到夏天恨不得裙子短到肚子上,白花花的腿看得人就心痒痒。 那女人四十多了还那么漂亮,白瞎跟了张佳杰那又丑又穷的傢伙。 满庭小区一层四户,薛强和老头、张佳杰还有一个女生住在同一层楼,关于张家的八卦再清楚不过。 昨天下午张佳杰报警,说自己老婆已经失踪一个月,警方来小区检查了一回,什么都没找到,阵仗搞得倒是很大。 薛强白天忙着送外卖,这事还是他老婆跟他说的。 他随即嗤笑一声:「我看啊那女人就是跟野男人跑了,亏张佳杰还要死要活找警察,能找到就有鬼。」 老头煞有其事点头:「你也这么想就对了,平日里那女人穿得花枝招展的,我就说她肯定出轨跑路了,她老公还不信。还跟我吵架哩。」 「我婆娘要是穿成那样出门,看我不打死她!」 老头重重哼一声,声音从鼻孔里出来,很是不屑。 「对对对。」 薛强没兴趣跟他八卦,敷衍应了两声,说声再见就往楼上跑。 送外卖是个很累的活,尤其是今天还被顾客投诉,他身体和心情一样累。 一到家他就往沙发上大瘫着,客厅里灯光大亮,电视开着,茶几上东西乱成一团,卧室里还传来婴儿的哭声。 薛强躺了会觉得饿得不得劲,高声大喊着:「苏媛!你做饭没!」 没一会,卧室里动静小了点,薛强老婆苏媛从里面出来,慢吞吞的像是有些害怕。 她脸上还有着青紫的痕迹,不难看出是被人打过的。 「孩子刚才哭了,还没做完。」她小声说道。 薛强一听脾气顿时上来了:「你呆在家里一整天,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吗!」 他一声暴喝,苏媛忽然抖了下,不自觉后退一步,靠在门槛上没敢说话。 「赶紧去做饭啊?什么东西,下了班也不称心。」薛强看她这幅柔柔弱弱的样子就生气。 面对他的凶狂态度,苏媛当然不敢反驳。 一整天下来又要做家务又要看孩子,纵然已经累到腰酸脖子痛,她还是强撑着疲累的身体往厨房走去。 在拿油的时候,苏媛看着已经见底的油瓶,难过地嘆了口气。 她提着空瓶走到客厅,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强,你去买点油吧,家里没油了。」 「真不知道娶你回来做什么,又不上班又不干家务,你还能做什么?你白天怎么不买?!」 「我忘记了,而且…也没生活费了。」 苏媛也非常为难,她今天带着宝宝去外面散步,在超市就买点菜钱包就见了底,宝宝哭起来,原本打算问薛强买油的事就这么忘了。 她也不想伸手问薛强要钱,但她有什么办法,自从她怀孕做了全职妈妈后,她只能被迫朝他伸手。 生活窘迫而无力,处处给她难堪。 「又没钱了?」薛强大骂,「老子累死累活赚千把块,一个月给你一千你还不够,你钱都花去哪了!」 「宝宝的奶粉尿布湿都很贵啊,我还要买菜,钱根本就不够。」苏媛忍不住出声反驳。 薛强冷笑:「我看你就是去买那些瓶瓶罐罐了。」 说着他从沙发上起来,大步往卧室走去,「你他妈年轻时候就爱打扮,现在和我结婚了还不安分。」 「我看你是想和张佳杰老婆一样出轨吧!」 他将化妆檯上的化妆品统统推砸到地上,泄着心里的邪气,自从他被迫出去工作后,他越看自己老婆越反感。 凭什么他累死累活,这娘们舒舒服服呆在家里? 瓶罐子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声音大到苏媛勐地颤抖一下。 她站在门口死死定在原地,完全不敢上前制止他粗鲁的行为。 薛强也不肯放过她,摔烂东西也不解气,他大步朝苏媛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衣领质问起来。
第109页 「你这是什么眼神?现在嫌弃我又穷又没本事是吧?之前没打服你是不是?!」 「生了个孩子当自己天皇老子啊!老子看你就不爽,成天苦着张脸给谁看?饭不做,卫生不做,连个油也不买,要你干嘛!」 「钱钱钱,一天到晚就知道问我要钱!你怎么不去挣钱呢!」 他越说气性越大,工作上的不顺心和生活中摩擦带来的恼怒纠结在一起,化身愤怒的火焰,将他席捲彻底。 他径直一巴掌甩了过去,苏媛躲避不及被打了个正着,之前的伤还没好完全,这下疼的她当即哭起来。 「我没有!薛强!我受不了了,我真的没有,你能不能别打我了!」 苏媛无比后悔和薛强结婚,明明一开始他还是很好的,又有耐心又温柔,虽然运气不大好一直找不到工作,但她相信他会振作起来重新开始。 但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时间给他的不是成熟,而是愈来愈见涨的脾气。 他郁郁不得志又不甘去找廉价的劳动工作,所以在家里吃吃喝喝睡睡,伸手问家人问她要钱。 后来她怀孕后被迫离职,两人失去经济来源,他才不得不出去上班。 两人位置瞬间调转,从前她不敢说他,他倒好,动不动开始对她动手,毫无顾忌。 苏媛痛苦地抱着头:「薛强你就是这个畜生!我是你老婆!」 她一哭,原本被哄睡着的孩子也哭了起来,卧室里一大一小两道声音绵绵不绝。 「老婆了不起?要不是你家出钱买房,老子压根就看不上你!还敢骂我,老子今天非要给点教训你看看!」 邪气怒气在薛强胸腔间涌动,他扯住苏媛的脖子,将她狠狠往门上撞去,直到她奄奄一息发不出声响他才痛快地笑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爸妈怎么看我的,嫌弃我没本事呗。现在就是我这个没本事的人把你打得半死不活,他们知道吗?你敢回去说吗?」 耳边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尖锐,薛强烦得不行,索性拿了被子朝孩子走去。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老子把你杀了你信不信!」 他恶狠狠地瞪着孩子,作势威胁一什么都不懂的婴儿,他刚抬手,屋子里灯光骤灭。 薛强吓了一跳,停电了? 房间里窗帘没拉开,导致整个屋子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光亮都没有,连哭声都戛然而止。 身后不知道哪来的冷风阵阵,阴嗖嗖地,薛强倜然感到些许恐惧,他找着口袋里的手机,却想起来手机在沙发上。 「苏媛?苏媛?」 他叫了两声没有任何回应,只好在黑暗中摸索,试图找到开关。 「薛强。」陌生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很古怪,沙哑难听,但隐约有些耳熟。 到底哪里听过这道声音呢,薛强仔细想着,从记忆中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这不就是张佳杰那老婆黄惠惠嘛! 他将将反应过来,置身黑暗中的眼睛却忽然擢取到两抹红光。 红光像人的眼珠子,在半空幽幽晃晃浮着,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甚至感觉到那就是眼珠,正凶戾地紧紧盯着自己,就像夜间捕猎的豺狼虎豹,于暗夜蛰伏,准备扑上来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谁啊!苏媛吗!还是黄慧慧?」薛强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现下早就冷汗频频,吓得腿都在发抖。 话落,红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朝他奔来,薛强吓得跌倒在地,红光冲到他身前的那一刻,灯光又亮了。 一张血肉模煳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不,那几乎不能称之为脸,应该是长满肉球的一块肉,只不过有着人类的五官。 脸肿大如肉球,怪物四肢也并不健全,像是东拼西凑从人身上扒下来装上去的。 它从上而下审视着薛强。 腥气从鼻孔中喷出,喷了薛强一脸,他噁心地啊啊啊乱叫往后爬。 怪物冷漠地看着他逃跑,几秒后,它跳上天花板,四肢撑在墙角,冷冰冰盯着薛强。 这堪比恐怖片场景的画面让薛强差点吓尿,他连滚带爬,旁边坐在地上发愣的老婆也不管,一心只想跑出去。 这样的行为仿佛触怒了怪物,怪物发出唿哧唿哧的怒吼声,在尖叫声中,它飞速在天花板上爬着追过去。 精准瞄定目标后,它一跃而下,大力踩在薛强背上。 怪物就是怪物,力气多大啊,薛强被踩地吐出一口血,残喘着朝大门口伸出手。 还差几步,他就可以逃出去了…… 「呃。」 他忽然发出一声闷哼,指尖在地板上疯狂刮蹭起来。 屋里的苏媛已经回过神,她咬着牙爬起来,一出卧室却看见那怪物伸手破开薛强的肚腹,一只手蛮横地在里面搅动。 「臭的!臭的!都是臭的!」 怪物扒出他的心肝脾肺肾,闻一闻,咬一口,然后就往薛强的嘴巴里塞。 「你自己吃!」 而薛强早已经没了生息,瞳孔涣散地瞪着天花板,连死了都不知道自己遇见了什么。 苏媛惊恐地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怪物却发现了她的存在,但它对她好像没有恶意。 看着她一会,肿胀的肉球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同情与羡慕,随即,它扛起薛强的尸体从窗户跳了下去。
第110页 「你自由了。」它说。 客厅内窗户大开,夜风吹动窗帘,扬起落下,安静温柔。 苏媛忽然痛哭流涕,她,自由了! * 距离薛家事发半小时前,朝夕阁,晚七点半。 「说。」 「外面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是什么。」 怀音语气严肃,要不是看在男鬼十分害怕的情况下,她会更加兇悍。 没有经过左左右右或她允许,擅闯朝夕阁,无论是人是鬼,都得掉一层皮。 那男鬼瑟瑟发着抖,牙齿都在打颤,做鬼这么久,他就没见过那么恐怖的玩意!! 「问你话呢,这位兄弟。」王双程蹲下身,戳戳他的肩膀。 好不容易等男鬼平缓下来,他张望一圈,发现这里正气浩然,他才想起来为什么自己要往这里跑。 被追的时候,他慌不择路,远远就看见这里威压浩荡,下意识就往这里跑了。 他苦着脸说:「有恶鬼!它在疯狂吃津城的鬼!我的朋友们都被它吃了!其它的都跑了,我不小心就被它发现了!」 鬼吃鬼这事在怀音看来实属正常,鬼魂自然也想获得更强的力量,但是这样兇狠地扫荡这里的鬼魂,很罕见。 怪不得怀音之前感觉这里少了很多阴魂,原来都是那只恶鬼在搞事。 想必它有着极深的怨气恨意,吞吃如此多鬼魂也绝对早已进阶鬼皇级别。 「什么时候开始的?」怀音问他。 男鬼想了想:「一周多以前就开始了,我和我朋友先是听说这里生了只恶鬼,它一晚上就吃了废弃工厂的老鬼和精神病院的女鬼。」 「那两只都活了百年了,就这么被它吃了。」他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津城有许多游荡的鬼,它们死亡后因为心愿未完故意没去地府,有的是没来得及前往地府,所以它们都隐藏在暗处,只有晚上才出来逛逛。 他觉得他遇见的鬼都是好鬼,明明都没有害人,却死得不能再死,男鬼难过地差点哭出来。 「它只吃鬼?不杀人吗?你有没有见到它长什么样?」 王双程不愧是军人出身,对时间线十分敏感,立即联想到警方传来的消息,那些死者死得不正常,很难不让他这样猜测。 「当然杀!它杀了好几个人呢!住我隔壁的妹妹去看帅哥时就看见它扛着人从……」 男鬼使劲挠了挠脑袋,终于想到那个地名,「对,叙航路那里一小区出来。」 「不过我太害怕了,没看清它的模样。」 对上了。 王双程沖怀音点头:「死者中有个人就是住在叙航路。」 怀音半眯着眼,又杀人又杀鬼,急于在短时间内变强,那只恶鬼到底想做什么? 「尸体都在警局吗?」她问。 「对。」 「先去警局看看吧。」 王双程说好,他准备叫车时,像是想到什么,对男鬼说:「你那妹妹是人是鬼?叫出来一起去,还能提供点线索。」 「她早就逃去隔壁市了。」男鬼丧了吧唧地说。 怀音看他一眼,淡淡道:「你怎么不走?」 提起这个男鬼就觉得自己是大怨种,不知道为什么他走不了,只要跑出津城的范围,他就会回到最初的醒来的地方。 那是一颗树下,他就是从那里醒来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之后便一直到处游荡。 得知有恶鬼后,他只能躲,谁知道还是与它碰了头。 他瘪瘪嘴,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听他说完,怀音心里大概有数了,这傢伙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其实还活着。 她沖焦玲招手,焦玲拿了纸和剪刀过来,她剪了个纸人让男鬼钻进去。 看到自己重新获得身体,男鬼惊喜地上看下看:「好神奇!我居然还能触碰东西。」 「在这待着,乱跑我就让你再也活不过来。」 怀音丢下一句不客气的话,随即带着王双程他们往警局去。 听言,男鬼有些发愣:「什么叫再也活不过来?我还活着么?」他眼巴巴看向这里唯一的活人焦玲。 焦玲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蠢货。」 倒是还没恢復人形,但已经可以说话的鎏金冷哼一声:「你自己生魂离体都不知道,还当自己死了,真是笑死我了。」 男鬼:「??」 哈,他做了十年多的鬼,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活着? 这是认真的嘛!! * 怀音在半小时后赶到警局,时间来到八点十五左右。 听说她要来的贺镜熙额头青筋顿时直跳,直到真的看到她,他眼皮也开始跳起来。 好傢伙,他有预感,这回他又要遭上头批了。 「所以,你看出什么了?」贺镜熙问道,顺便瞪了眼一旁狗腿子模样的王双程,差点没气笑。 怀音细细打量着停尸房的七具尸体,根据警方检测表明,无一例外这几人都死于失血过多,并且器官被挖出,从嘴巴里塞进去,小部分在死者胃里,大部分被随手丢弃暂时找不到。 而垃圾场绝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警方去死者家里问询过,这几位都是在下班路上或者是聚会局上消失的。 这是警方可以获取到的有用信息,但怀音那双眼却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第111页 这几人的灵魂早已被某些东西吞吃干净,邪修恶鬼都有可能,所以她无法探究前因后果,只能选取唯一的办法——回溯记忆。 记忆回溯一法需要以神识探入他人的脑中,人脑神经中枢储藏着记忆,就算人死魂消,有心探查也是可能看到些许碎片的,但要是死亡时间太久也是没什么用的 。 最庆幸的是他们没死多久。 怀音闭着眼,放开神识一点点探查几人的脑海,几秒后,她眉头勐地皱起来。 待看完碎片,她嫌恶地让警员将尸体推回去,目光犹如冰冷的刀,一刀刀刮过人世间的恶。 「他们有个共同点。」她冷声道。 贺镜熙皱眉:「什么?」 「他们家暴妻子妻女,家暴父母老人。」 怀音嘲弄地看着他,语气不善:「你们身为警察连这些共同点都查不出来吗?」 她想警察上门的时候,这些死者的家人应该大多并不是悲伤而是欣喜,他们却连这个也看不出来。 虽然看出来了他们也无济于事,但在她看来,那才叫负责任,也不至于还要让她看到那些令人恼火不爽的记忆。 贺镜熙被怼得说不出话,生硬地回了一句。 「我们是刑事组。」 这种家庭案件,关他们搞刑侦的什么事?要管也是普通民警去调和。 「无论你们是什么身份,既然要做警察就要保护好百姓,而不是浑水摸鱼。」 怀音语气不冷不热,差点没再气歪贺镜熙的鼻子,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问道:「所以呢?」 「没什么所以。」 她收回淡漠目光,七个人灵魂被吞吃掉,碎片中没有看到兇手模样,但她隐约猜测到是谁了。 如此穷凶极恶,针对性极强,想必就是那只恶鬼。 一只生前遭受丈夫家暴求助无门然后悽惨死去的女鬼,她悲痛欲绝,她绝望痛苦,所以渴求力量,企图杀掉所有对妻子不珍惜的男人。 怀音周身寒意逼人,冷着脸朝外走去。 「盛小姐你去哪?」王双程被她黑脸模样悚到,这是他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痛惜的表情。 「去外面转转。」 那只恶鬼一定还在外面寻找猎物,必须在她彻底疯魔前找到她。 没有办法,贺镜熙等人只好跟出去。 走到警局正门,一个小警员急匆匆跑进来,贺镜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跑什么?」 那警员刚接到报警电话,急着和同事一起出去,结果车钥匙忘记带了,回来拿就被贺镜熙逮住, 他气喘吁吁道:「满庭小区出事了,那里有人撞见了个怪物。」 怀音脚步一停,看向那警员,「什么怪物?」 被问的警员不知道该不该说,得到贺镜熙示意后他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一小女孩在楼下跳绳看见的,看见有人扛着人从高楼上爬下来,然后就不见了。」 「这是她父母报警后给我发来的照片。」他把手机相册打开给大家看。 因为是黑夜的缘故,照片并不算清晰,但隐约能看出怪物的轮廓,头部肿大,四肢犹如蜘蛛弯曲变形。 一旁凑过来看热闹的的另一个警员忽然乐了,他笑着摇头:「怎么又是满庭小区?那个老婆失踪的男的也住那,真是巧了,该不会他老婆就是怪物抓走的吧?」 「是啊,昨天那男的哭得可伤心了。」有人附和道。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怀音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照片,她总觉得妻子失踪和这怪物之间有着隐约的联繫。 「那是什么?」秦昭指了指怪物。 他明显看到照片上怪物身上有一股……比黑夜还黑的气。 但贺镜熙等人是看不见的,纷纷说没有什么啊。 「那是怨气。」 怀音指点一句,随后命令贺镜熙说:「那个妻子失踪的人是怎么回事?档案拿来我看看。」 被命令的贺镜熙:「……」得,她是大佬他忍。 档案很快被拿过来,怀音一边看一边听警员说起。 「那男的叫张佳杰,今年四十五岁,和妻子黄慧慧两人大学开始谈恋爱一直到现在已经二十二年,两人有个孩子在外地读高中。」 「张佳杰是附中的化学老师,为人处事都挺好,黄慧慧在商场做导购,两人感情稳定。不过听他说前段时间和黄慧慧吵了一架,然后她负气离家出走。」 「小区电梯监控视频显示在上周晚上她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 王双程和秦昭面面相觑,抓取到关键点:「又是上周!」 他俩敏锐地感觉出其中蹊跷,齐齐看向怀音。 而怀音面色忱冷,只是金眸危险地弯起,唇边笑怎么看怎么可怕。 「去满庭小区。」 她手负在身后,指尖轻轻摩挲,杀意顿生。 作者有话说: 渣男biss!! 第44章 下水道里 在猜测黄慧慧有可能就是怪物时, 怀音第一时间赶到小区,她让警员去安抚报警的母女,自己则带着人直上张佳杰的家。 只要看到张佳杰, 她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孩妈妈很理智聪明,在女儿看到那怪物的时候并没有声张,且很快将女儿带回了家, 因此满庭小区的人并不知道这里刚才出现过什么。
第112页 张佳杰的家在十六楼第三户1603, 这里共四户,一出电梯就看见有个老头站在1602的门口。 他正在和1602住的年轻女孩争论什么。 「这箱子你都丢外面了不就是不要吗?真是的, 小姑娘家家还和我老人家计较什么。」 老头说得理所当然,不屑吸吸鼻子, 粗鲁地从女孩手里抢过那纸箱。 女孩被他这倚老卖老的模样气得血压飙升, 她喘着粗气愤怒道:「我都说了这箱子是我的快递!我忘记拿进去了!」 「你胶带都剌开了, 怎么就是快递了?」 「我就是看了眼!你把我快递还我!」 女孩碰上这种无赖也没办法,她刚才拆快递看了眼, 家里猫猫跑出来, 她急着追猫把快递随手丢在门口, 再打开门就看见隔壁的老头在拿她东西。 拿人东西还理直气壮的嘴脸简直噁心! 女孩厌恶地收回目光, 余光看到电梯口站着的怀音几人,神情一喜。 她跑过来拉住在场唯一的女人, 也就是怀音, 愤愤不平道:「小姐姐你帮我评评理!」 面对女孩的求助,怀音眉梢眼角尽是烦扰,一点不近人情。 「放开。」 她语调极冷, 轻撇了老头一眼。 和这种人这有什么好评理的。 看这老头眉心, 就看到他像个长舌妇一样对别人指指点点, 对女性向来恶意满满, 碎嘴多事。 这种人来日到了地狱是要下拔舌地狱的,她连碰都不想碰这种脏东西碰过的东西。 「抱…抱歉。」 听她这口气女孩下意识有点怕,顿时小心翼翼收回手。 她偷瞄着身旁的女人,咦?有点眼熟? 最后是王双程出来打圆场的,他向来是个老油条,惯会处理这种场面。 「行了大爷,你也赶紧回家吧。」他不知道等会怀音要做什么,但这层楼的住户最好都乖乖呆在家里。 他又和年轻女孩说:「人家年纪大,就别和他计较,诺我这里有两百,你那物件也不大,我赔你,这件事就过去了。」 女孩有点不服气,但看这几人来歷奇怪,为首的女人更是一派冷酷,她收了钱咕哝两句转身回家。 见状,老头更是洋洋得意:「你看人家也不帮你。」 小人得志的模样十分令人气愤,怀音不耐烦地抬起眼,强势的威压震慑住笑嘻嘻的老头。 「嘴巴既然这么碎,那就不要也罢。」 察觉到莫名压力的老头身子顿时僵住,他张张嘴,竟然发现自己嘴巴被封住了! 他惊恐地回望着她,下一秒,他身后自家的门自动打开,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往后推进去,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女孩:「……」操,她看见了什么? 贺镜熙:「……」说真的他头有点大,虽然那老头是活该,但是她能不能低调点!! 他想说什么,秦昭却拦住了他。 「随她去。」秦昭和怀音不熟,但十分笃定眼下的情况——盛怀音现在很生气。 他木着脸,眼珠无意晃动两下,饱含深意。 「行,那就不管了。」 贺镜熙啧了一声,他大约也是明白的,干刑侦这么久,他能猜出或许发生了什么。 盛怀音手段通天,她既然直接来张佳杰的家,那说明他绝对是和怪物、连环杀人案是有联繫的。 「进屋去,听见声音绝对不要出来。」 怀音对女孩冷冷说了一句,目光转向没什么动静的1603和1601。 两间屋子,这间充满怨气,那间充满血味。 她毫不犹豫,抬手施法打开了1601紧闭的大门。 来的路上,她就发现越靠近小区,怨气越深。 就好像那只女鬼在满世界跑,从这里跑到那里,处处都留下沾满她怨气的痕迹。 这一层楼的怨气和血腥气是最浓的,浓到几乎跟烧化了的糖一样,黏稠、浑厚。 在她出手那刻,王双程卧槽一声,赶紧将女孩往她家里推去,关上门才长舒一口气。 这正是苏媛的家。 薛强被怪物抓走后,她害怕地想过要报警,但内心隐秘的欢喜一点点盖过恐惧。 她觉得自己比怪物还要可怕,眼睁睁看着丈夫死去却还觉得兴奋。 她疯狂地擦拭着沾满血水的地,嘴里喃喃念着:「你就是活该。活该。」 「你死了也不要来找我,不是我杀的你。」 然而自家大门无人自开,将近十一月的夜风有些凉了,走廊的风涌进来,苏媛打了个激灵,她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因此和众人来了个面面相觑。 贺镜熙三人望望她,又望望地上还没被水冲散的血迹,旁边还有几块零星碎肉。 「……」 一时间相顾无言,彼此都十分尴尬。 这场面就他妈离谱,最先反应过来的贺镜熙笑了,兇案现场?怪不得他总觉得这层楼一股血腥味。 看到这幅场景和女人受伤的面孔,怀音眉心微动,她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它杀了薛强,这不管你的事,但你必须要报警。」她低声说道。 苏媛明显一怔:「你怎么知道……」 她都来不及害怕家里死人的事被人发现,只是非常意外她为什么知道自己丈夫的名字,她好像并不认识她。 怀音没说话,抬手关上门,目光转向1603。
第113页 对这扇门她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用灵力轰开1603的大门。 隔壁正在处理现场的苏媛听见响动,连忙开门跟过来。 贺镜熙原本想请她回去,但怀音只是看了她一眼,「让她跟着吧,夫妻一场,她总要知道薛强在哪。」 「所以薛强又是怎么回事?」 贺镜熙不解,今天不是来找张佳杰的吗。 怀音唇角微微上扬,冷笑道:「那就要问他了。」 她掌中突然出现一根布条,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那布条升至半空中,缓缓凝聚成尖锥模样。 它对准了正在屋里洗碗的男人。 蓄势待发。 * 「妈,你放心,慧慧的事我一定处理好。」 「对的,警方说正在找。」 「你们不用过来,慧慧她就是和我闹脾气而已,肯定不会有事的。」 「好,你们注意身体。」 张佳杰柔声安慰着电话里的婆婆,态度一派祥和,两人絮叨说了几句,他才挂电话。 等挂了电话,先前还温和的面目陡然变得面无表情,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在饭桌上坐下来。 他翻阅着v信,从昨天开始,朋友家人发来数以百计的问候,问他黄慧慧到底怎么了,有的要他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 他平静地一一回復过去,最后对着饭桌拍了张照片发去朋友圈。 【云淡风轻】:慧慧,你快回来吧!回来吃饭了!图片.jpg。 朋友圈一发出,立即有了不少评论,有称赞他痴情的,有担忧他情绪的,还有问需不需要帮忙的。 看这这一盛况,张佳杰慢慢勾起一道诡异的笑容,私下里的他,完全没有妻子消失的紧张和无措。 等吃完饭,门外传进来老头和女孩的争吵声。 满庭小区的隔音不太好,外面但凡有点动静他家都能听见,譬如隔壁薛强打老婆的时候,女人痛苦的呜咽声他都能听见。 张佳杰洗着碗,一边听着老头振振有词,一边哼着小曲儿。 这老头嘴巴是真的欠,他和他说自己妻子失踪后,明明警告他不要说出去,可这老头隔天就闹得沸沸扬扬,逢人就说他妻子是出轨跟人跑了。 这…… 他扬起一抹晦涩的笑,可真是帮了他大忙啊。 张佳杰正洗着呢,就听见门口一阵巨响,他吓了一大跳,迷茫地看着突然冲进来的女人和男人们。 「你们…是谁?」 他去过警局,当时接待的他人小警员,故他不认得贺镜熙。 待他看到悬在半空中的布条,脸色倏然发白,这什么情况,这合理吗! 怀音一走进这屋子,空气中瀰漫的、暴戾的怨气在她耳边疯狂叫嚣,无一不在诉说着痛苦。 好啊,终于叫她看到了事情原委。 她森然地看着张佳杰。 眼前男人长得老实本分,不算好看,人也不高,甚至有点消瘦。 但是长得再老实,心也一样丑陋! 怪不得一路过来都是女鬼的沖天怨气,多远都散不了,原来是这样。 「你们到底是谁!」 张佳杰察觉气氛不对,立即放下碗拿起手机,「你们再不说话我就报警了!」 「你报警吧。」 怀音脸上无半点笑意:「正好让他们过来说说黄慧慧失踪的事。」 黄慧慧这名字一出,张佳杰神情变得愤怒,他装模作样地怒斥着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提起我的妻子,我妻子失踪我已经非常难过了,请你离开!」 他这深情认真地模样让怀音看了几欲作呕。 她懒得跟他废话,下巴轻扬,早就蠢蠢欲动的布条咻地朝张佳杰冲过去,在空中划出尖锐的声响。 场景太过离奇,张佳杰震惊不已,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上就一阵剧痛。 这布条竟然将他钉在了墙壁上! 他惊骇地挣扎着想要逃跑,奈何平日里柔软的布条此刻坚如磐石,硬如利刃,摸上去将他的手也割得鲜血淋漓。 「你到底是谁!」 「你不配知道。」 布条裹到她手上,怀音动作近乎粗狂,用力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让他到达和自己一样的态度。 「你、的、妻、子?」 她一字一句说,只有张佳杰能看到她金瞳中忽然出现一抹抹幻象。 咔嚓咔嚓的声音,毛骨悚然地在他耳边响起,这让他不免又回想起那天的场景。 他急促地唿吸着,恐惧、后怕、心虚一拥而上,扰得他想叫,又碍于脖子里的手无法叫出来。 他眼神里全然是恐惧,怀音嗤笑:「你自己做的事,你也会怕?」 说着,她沉下脸,从他口袋里掏出一张符。 「做了亏心事,还知道拿金刚符护身呢?」 这样一来就说的通了。 这符咒像是佛家人所画,上面的佛香怀音再熟悉不过,应该是张佳杰特地去求的。 而黄慧慧死后因为金刚符无法靠近他,报仇无门,只能不断汲取力量,妄图通过强大自己来復仇。 「啊!我想起来了,刚才杀了薛强的怪物,它声音好像黄慧慧。」 苏媛小声地插话进来,她不太明白髮生了什么,但她记起来,那个怪物的声音就是黄慧慧的。 「她跟我说我自由了。」她补充一句,再提起这句话,她还是有点想哭。
第114页 真是可笑啊,她求助警察、妇女协会那么多次,他们只叫她忍忍,却从来没有对她伸出援助,到头来还是一个怪物带她出地狱。 「不是像,她就是黄慧慧。」 怀音厉声,现在能阻止她疯魔的只有张佳杰。 她要让黄慧慧血刃仇人,才能让她彻底消散怨气。 怀音挥手撕裂空间,「跟上!」 空间另一头,黑黝黝无光,又臭又腥,还有着老鼠叽叽喳喳的声音。 显然这里就是下水道。 怀音出脚踢在张佳杰背上,将他踹入进去,随后自己也进去。 见状,大家都跟了进去,再一次见到空间传送的贺镜熙扬了扬眉,状似不经意间瞄怀音一眼。 女人神色整肃,嵴背挺直,没有一点不适的样子。 他记得她上一回做这个事好像很吃力?吃力到回去都没办法启动,今天怎么就这么轻松了。 不可否认贺镜熙对这个让弟弟动心的女人感到很好奇,但现在不是时候。 他压下心思,看向张佳杰时,面容冷肃。 张佳杰被踹进去后,整个人扑在脏水里,不小心喝了一口,噁心得他要命,现在正在干呕。 「怎么,这里就该是你生活的地方,你噁心了?」 怀音毫不留情,抬脚踩在他背上,将他往更深的脏水里压。 她一点机会都不想给他,要不是为了顾忌女鬼的想法,恐怕现在这人早就湮灭了。 「你不是很爱黄慧慧吗?既然这么爱她,那就找。」 「从这里到尽头,把她的每一根头髮、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都找出来。」 「我看着你找。」 怀音一说完,几人面面相觑,行,他们知道了,这哪里是什么妻子失踪案,分明是杀妻案。 「哈。」贺镜熙,他哈了一声:「你他妈都是装的?」 他是看过张佳杰报案记录的,执法记录里张佳杰言辞恳切,他焦急难过,压根不像是杀了人的兇手。 他见过那么多毫无人性的杀手都不及张佳杰半分,现在回想记录里男人冷静从容诉说着妻子失踪,又难过悲痛的大哭,都禁不住骨寒毛竖。 张佳杰的心态实在太强大。 而局里那群警察,包括他,竟然都没发现!这实在不应该! 「畜生。」秦昭冷冷点评一句。 而张佳杰现在痛得撕心裂肺,背上力道太重太实,他肩膀上还有着伤口,他趴在水里喘着粗气。 完全没有尊严,像是狗一样被人踩在脚底,这让他恼怒又气急。 直到怀音说出这几句话,他深深掩藏在水下的表情骤然一变,她怎么会知道! 他在外人面前做足了好丈夫的戏码,当然不肯就这样摘下自己的面具。 「你在乱说什么!你是不是有病?!我妻子怎么可能在这里!」 他狡辩、他笃定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杀的妻子,却全然没去细想自己怎么突然来到下水道的。 急于摆脱罪名的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早就被人看穿了。 怀音最烦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死到临头还不肯承认自己犯下的罪,左一句胡说右一句不是,蠢得要死。 她脚上用力踩着,裹在手上的布条飞下去死死缠住他的脖子。 「找、还是不找?」 张佳杰差点窒息,在水里扑腾两下,犹如上了岸的鱼,垂死挣扎,徒劳无功。 他还是不愿动,怀音耐心告罄,威胁道:「你不找,我现在就带你去找黄慧慧。」 「你不知道吧?她现在已经成了恶鬼,她在不断杀人,专杀你们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她就等着哪一天来杀你呢。」 「你最好乖乖把她身体找出来,我带你去向她赔罪,这样或许你还能捡回一条命。」 张佳杰一听黄慧慧成了恶鬼还得了,此刻仿佛正有如魔鬼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他不寒而慄。 当初就是因为害怕黄慧慧变成鬼来復仇他才去寺庙求符的! 「我找!我找!」 他坦然的面具到底被恐惧撕裂,吓得慌不择路,使劲往脏水里摸索。 怀音讥诮地盯着他,抬头从他身上刮下一抹气息,然后放在唇边吹了吹。 黄慧慧最想杀的人是他,那她就帮她一把,将张佳杰的气息送出去。 「找到了!」张佳杰顺着下水道一路摸索过去,终于找到一块黏煳煳已经腐烂的臭肉。 腐肉在手上留下噁心的黏液,他脸色一白,冷汗频频落下。 到这刻,他才终于感觉到了害怕。 「装起来。」怀音沖王双程摆手。 行,冤大头苦力工呗就!王双程翻了个白眼,脱下衣服将肉接过来。 待看仔细那块肉,他抽了口冷气:「你这畜生把老婆剁碎煮了?!」 如此令人髮指的残忍行径让几人都震惊了,如果说他杀了黄慧慧剐肉切骨丢下下水道已经够可怕,那煮了就更可怕了。 「呕!」苏媛打着哆嗦,忍不住吐了出来。 她实在没想到昨天在门口报警时口口声声说爱妻子的男人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对此,怀音只是轻蔑地嗤一声。 何止呢。 这丧心病狂的傢伙为了毁尸灭迹,还餵给流浪狗流浪猫吃了不少。 思及此,她心中厌恶过盛,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第115页 「快点。」 张佳杰哎哟叫唤一声,实在想扭头就跑,奈何他们人多势众,现在自己的精神绷紧也达到顶峰,他颤颤巍巍点着头。 「我捡,我捡!」 他其实也不想杀了黄慧慧的,实话实说之前他和妻子的感情是挺好的,但自从她和闺蜜爱上医美后,她变得越来越爱美。 黄慧慧人长得本来就漂亮,当年和他结婚是他的福气,能娶到她他庆幸有余,自卑更旺,所以能对她多好就多好,生怕她会离开自己。 可他不理解,她已经四十多岁,为什么还要跟小姑娘一样这么爱美,惹得小区里各种淫/斜的目光纷纷停驻。 有一天他下楼散步,和隔壁薛强说起这事,薛强说女人嘛不打不服,就该打了才长记性。 他也是鬼迷心窍,当晚回去和黄慧慧大吵一架,没控制好情绪对她动了手。 只要动过手,那掌控征服感油然而生,他感觉自己不再是卑微舔着妻子的狗,而是站在高处的胜利者。 黄慧慧自然不是好惹的,他打了几次后,她终于反抗了,就在上周,两人因为医美的事又扭打在一起,还嚷嚷着要回娘家。 他是男人,怎么允许妻子反驳自己呢?更不允许他好丈夫的面具被揭穿! 所以他心一横打算将她杀了,他偷偷跟在她身后出小区,到了隐蔽处将她掐死装在行李箱又带回了家。 等尸体凉透后,他麻木地将她剁碎蒸煮,部分用化学试剂灼了,部分混着鸡胸肉餵猫狗吃了,还剩下的骨头和碎肉他索性都倒入了下水道。 然后他做了一场局,故意让老头散布谣言,再装成妻子失踪,自己全身而退。 可还是被人发现了! 张佳杰大汗淋漓,背对着怀音趴在水里找东西,起先还惊恐无度的神色渐渐变得阴狠起来。 他不能就这样被揭穿!明明他的计划很完美! 他顺着下水道一路爬去,途中找到了黄慧慧的部分残骸和血肉,他一边找,一边盘算着怎么逃离。 突然,下水道尽头传来诡异的嘶吼声,不是非常亮堂的空间内暗沉沉的,昏暗不明。 一只像蜘蛛一样盘踞在上方的怪物迅速爬过来,张牙舞爪,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红色眼睛在黑暗中清晰异常,只要对上去,就能感知到它的绝望和戾气,寒意平地升起,让人心头一震。 张佳杰怎么没听过这声音,他听过!同床共枕二十年,黄慧慧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啊!」 他尖叫一声整个人暴起,「你别过来!」 说着他疯狂往后跑,黄慧慧真的成鬼了,她来找自己索命了! 刚跑两步,不知从哪里来的布条将他裹住往怪物那边拉,与怀音擦身而过时,他看见这个神秘强大的女人唇瓣一张一合。 「你的妻子来找你了,你跑什么。」 「你不能这样!你这个贱人!」 张佳杰早已惊魂丧魄,愤恨地骂着怀音,言语恶毒,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不恐惧。 而怀音双手交握在身前,冷静地看着他被布条拉到怪物面前。 一命偿一命,善恶到头终有报。 「你们夫妻好不容易团聚,好好珍惜吧。」她漫不经心地收回布条。 张佳杰像丧家之犬被丢在水里,他刚要爬起来,鼻尖腥风阵阵,腐臭的热气喷洒在他耳廓。 他抖着身子慢慢转过头。 已经成为诡异可怕怪物的黄慧慧正吊在半空中,肿胀的肉脸上挤着他再熟悉不过的五官,肉脸通红髮紫,像是被他掐死时的模样,又像是被热水煮过的模样。 恐怖、难看、令人反胃。 黄慧慧毫无所觉,只冲他呵呵呵呵地笑,裂开的唇间张佳杰竟然能看到她牙齿上沾着奇怪的血肉。 「老公,我终于能靠近你了。」她说。 「啊啊啊啊!」 臭气喷在张佳杰脸上,他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第45章 功德塑神 还敢晕? 他也配晕? 他就该睁着眼睛好好看看被他残害的妻子怎么復仇! 怀音神色漠然, 朝张佳杰挥出一道金光,金光没入他的躯体,强横无理地剐着他的大脑, 迫使他清醒过来。 张佳杰惊吓过度,身体自动开启了保护机制,原以为能就这样无意识被索命也好, 谁能知道他被搞醒了! 该死, 他真是倒霉! 「老公。」黄慧慧阴森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死死闭着眼睛,连一点细缝都不敢睁开, 但起伏剧烈的胸膛却出卖了他。 这场面看得贺镜熙等人直想笑,真是会装, 几人默然不语, 冷冷看着接下来的好戏。 就算他们不是玄师, 黄慧慧出现那一刻,扑面而来的深重怨气几乎吞吃掉下水道里的空气, 差点令人窒息。 想必黄慧慧应该想把他拆皮吃骨吧! 「你不去阻止?」 王双程看怀音毫无动作, 显然是放任的态度, 这么恶劣的行为他这回也不想管, 但贺镜熙至少不应该没反应。 贺镜熙老神在在呵了声:「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倒是想管,可怎么管?从盛怀音手里抢人抓回警局, 然后判他个死刑, 便宜了事? 他想他居然有点了解当日她为什么要烧了吴森,法律和死刑对这些人来说实在太划算了。
第116页 他们毫无顾忌残忍地杀人害人,能逃就逃, 逃不过一剂安乐死药就此了结, 凭什么! 正义虽迟但到, 但像黄慧慧这些被害的人, 他们并不需要这种迟来的正义,他们要的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虽然身为人民警察这样想不太好,但贺镜熙承认,如果他自己身处这样的境地,他想他也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他沉默几秒,又说:「就这样吧。」大不了就诓骗上头说来晚了。 这边气氛一派寂静,张佳杰那边却是逼仄惊骇。 黄慧慧肿大如盆的肉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憎恨,她抬起畸形的手指,慢慢在丈夫脸上划动。 一下一下,犹如凌迟之前,冰冷刀刃的试探。 就是这个人狠心至此,将她掐死又分尸! 她是在下水道清醒过来的,看着自己的躯体碎成一块块肉渣,顺着脏水一路被冲到污水处理厂,有的在半路就被老鼠啃咬干净。 黄慧慧是不解又痛苦的,她凭藉着一腔怨恨凝聚起魂体,找到了自己的残肢碎肉,自己拼了回去。 在死后第二天,张佳杰随意将她的头扔在垃圾场,任由她被蒸煮过的头在雨水中泡烂发胀,发烂发臭。 她把她的头也找了回来,她怎么能在垃圾场呢?要在也是这群不珍惜妻子的臭男人在! 她想復仇,谁知竟然无法靠近他,所以復仇的欲望驱使她到处杀人杀鬼,她知道,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了才可以靠近他! 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今天,她终于可以碰到他了! 黄慧慧指尖用力,深深嵌入他的脸部,嘴里发出兴奋的呵呵呵的奇怪声音。 像是愤怒裹挟哭泣,又像是尖叫被绝望包裹,含煳不清。 张佳杰疼啊,疼得再也装不下去,躺在地上弓着嵴背哭叫起来。 「你也会疼吗?」黄慧慧好奇地俯身下去看他。 「老公,你也会疼吗?」 「你掐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疼!你砍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疼!」 她幽红的眼珠里流出两行血泪,至死那刻她都没想过恩爱多年的丈夫竟然会对自己下此毒手。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道,她要问个清楚! 「对不起对不起慧慧!我就是鬼迷心窍啊,谁让你打扮那么漂亮,我就是怕你会跟别人跑了啊!」 张佳杰哭丧着脸,捂着脸利索爬起来磕头,事到如今,他只想着黄慧慧能放过他。 只要他真心诚意道歉就好了吧!只要像之前一样道歉她就会原谅他吧! 他一下一下磕着头,失声痛哭:「我会叫大师超度你的,你原谅我吧!我错了,我该死!」 生怕她不信自己已经知道错,他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目光不经意落在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身上,他本能地干呕了一下。 黄慧慧气笑了,仅仅是因为这样?她周身气流压迫感更重,她就是因为这个才死的! 她伺候他吃、伺候他穿,二十年,就得到这个下场!!渣男! 她阴测测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逼迫他:「对着我说,我要你对着我说!」 「我……」 对着这张脸,张佳杰实在说不下去,他脸色煞白,努着嘴一句话都讲不出。 这让黄慧慧彻底失去最后的耐心,她扬着的嘴角渐渐拉平。 「说不出来就去死吧。」 她神色阴狠至极,咯咯笑间,一拳头勐然沖入他的肚子,大力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这样血腥的行为,她却附在张佳杰耳旁小声嘀咕,犹如从前夜间爱人低语,温柔可人。 「他们的心都是臭的,老公,你的心是不是臭的呢?」 「……」 张佳杰像是一只被砍了脖子放血的鸡,肚腹被徒手破开的痛直冲大脑,他坐在水里疯狂晃动着身躯,硬是叫不出一声来。 见此,黄慧慧却是很开心,她掏出他的心闻了闻,又嫌弃地拿来。 「果然是臭,狼心狗肺的东西都是臭的呢。」 她痴痴笑着,疯了一样将心往张佳杰嘴里塞,塞到他奄奄一息,她方停下来。 只是表情更加兇狠,她嫌恶地撇开手,「看,你自己也觉得臭吧。」 甫一松手,张佳杰身子就软软瘫倒在地,一缕魂魄从中飘出。 黄慧慧犹如饿虎扑食般,将他撕裂咔嚓咔嚓吞吃下去。 又吞噬掉一条灵魂,她感觉到四肢百骸都充满着神奇的力量,但与此同时,嗜血的欲望也在加深。 她眼珠子又红了几分。 「你心愿已了,收手吧。」 清冷女声平地响起,在下水道空旷的地方,显得异常幽远。 黄慧慧倏然转头看向怀音几人,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眼中闪过残忍暴虐的戾气。 怀音将她的改变尽收眼底,她杀孽太多,神志即将被欲望吞噬。 黄慧慧马上要变成没有意识的鬼皇了。 鬼物也分三六九等,有意识的可控制行为,自在三六等之上,而九等之下,基本都是无意识的鬼物,无论力量有多强大,它们心智薄弱容易被吞噬,只是善杀的怪物罢了。 唯二的下场就是被阴差抓起来,要么诛灭,要么永生永世关在地狱不得超生。 「收手?」 黄慧慧肉脸扭曲起来,这世上还有那么多杀妻虐妻的人,她怎么能收手!
第117页 她唰地窜上下水道板上,从上而下阴冷盯着怀音几人。 「我感觉到你很强大,是你让我知道我可以靠近他了,我很感激你,但是……」 黄慧慧今晚本来在外面猎杀鬼魂,可惜那鬼魂比泥鳅还滑,逃到了正气浩然的一间阁子,她不敢回去,转头去杀了一只鬼,便又回到小区蹲守。 她一直在等能靠近张佳杰的那刻,谁知就让她碰到了薛强家暴苏媛。 从前她也听过的,听到苏媛压抑的哭声和男人的打骂声,当时她还于心不忍,想说要不要报警,后来张佳杰说别多管闲事就此作罢。 成为鬼后,她第一个想杀的人就是薛强,要不是看在苏媛刚生孩子不久的份上,她早动手了。 今天是实在忍不住,像他那样狼心狗肺的男人就该去死! 她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但是还有很多人像我一样痛苦,我要去解救她们!苏媛,薛强死了,你难道不开心吗?」 被点到名的苏媛一怔:「我……」 「你就是开心的!是我解救了你,你应该感谢我!我把他丢到了垃圾场,嘿嘿那就是他该呆的地方。」 不等她说完,黄慧慧已经自言自语说完。 她这番说辞让众人很是诧异,她这是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 而怀音眸光流转,意味难测。 她冷冷淡淡扫了眼死不瞑目的尸体,淡声道:「我不跟你说第二遍,你是要死,还是收手。」 「嘶——」 闻言,黄慧慧龇牙,发出古怪声响。 她警惕地看着下面的女人,似乎在盘算以什么角度攻击会最好。 未几,她忽然跳下,四肢在地上迅速爬动,沖怀音飞奔而来。 却在堪堪到达她面门之际,无数冰锥突然从水中生出,将她牢牢定死在原地。 黄慧慧还未出手就如此难堪狼狈,眼前的女人负手而立,仍然云淡风轻! 这凭什么!她只是想做好事! 她痛苦不甘地嘶吼:「我是在替天行道!你放开我!」 「不。」 怀音情绪岿然不动,说:「你那叫自寻死路。」 说话间抬手轻轻一拂,金光乍现,温柔捋过黄慧会的头顶,从头至脚,浮肿糜烂的肉脸在金光下顿然散成细灰簌簌落下,露出她生前的模样。 察觉到自己在改变的黄慧慧渐渐安静下来,她看着恢復的身体,一时间有些发愣。 「我以功德为你塑神,去与家人好好道别吧。之后,你便会消散于天地,再无投胎转世机会。」 怀音感觉自己到底是比从前多了些人情味,她讽刺地勾起唇角,她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冷漠地下达最后一句指令:「时限一天,抓紧时间。」 黄慧慧不自觉看向冷言冷语的女人,她跌落在金瞳中,心头缭绕的残虐之意被抚平,迷失的意识回归,竟然落下两滴热泪。 她不应该啊,不应该杀了那么多无辜的鬼!如果她没有恢復神智,是不是还要杀更多无辜的鬼! 「谢谢。」她痛哭出声。 热泪滚滚落下,在空中形成黑色的圆珠,自动飞向怀音手中。 她送她来之不易的功德,她亦回馈功德。 扯平了。 怀音微不可查低嘆一声,黄慧慧若是早早发现张佳杰的不对劲,或者在争吵之际及时打住,事情也不至于此。 张佳杰是爱她,但是是自私虚伪自卑的。 人一旦被情绪左右,正面的、悲观的,都可以让人变得痴狂癫狂,蒙蔽双眼,看不清危险与后果。 《妙色王求法偈》1有文,是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饶是怀音厌恶佛家真理,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其法精妙绝伦,没有爱就没有烦忧与恐惧,这个道理浅显实在。 她一向知道爱情是这世上最虚伪荒诞的东西。 却又叫人苦求、期盼,妄图拥有。 就譬如她,她曾一度以为自己从前一定是无心无情的人,未曾料到她竟也踏入在这漩涡出不来。 或许到现在她都未曾出来,不然为何她要这么执着解除封印。 所以人,还是要会控制情绪与欲望。 怀音额间红线隐约一现,佛威湛湛,她感觉到佛在警告她,她深吸一口气,收回冰锥。 「再不走我就要反悔了。」 黄慧慧心中戾气一散,思想就清明了,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忙不迭沖怀音点头:「谢谢!谢谢你!」 临走前,她看向苏媛,苏媛脸上的伤痕,像风中开出的花,摇曳又坚强。 黄慧慧终于真心诚意笑了,她会替她好好活着。 「你要好好的,再见。」 「再见!」苏媛眼中不断留下泪,朝她挥手。 黄慧慧急着回去和家人道别,迅速离开,路过张佳杰尸体时,看也未看一眼。 两位妻子,一生一死,在经歷诸多事情后,压根都不在乎所谓的丈夫。 在做妻子之前,她们首先是人。 「谢谢你们。」苏媛小声哭着,对大家道谢,她知道他们理解她。 事情了结,贺镜熙假咳一声:「行了,该叫警方的人来收尾了。」 众人:「……」搞得好像你不是警方的一样!!
第118页 贺镜熙全当没看见鄙视的目光,对怀音笑道:「大佬,搞个空间传送回去呗?这里太臭了。」 看他这稍许油腔滑调的模样,怀音不禁想起贺镜怀,兄弟俩长得像,性子却全然不一样。 现在看看,这哥哥比弟弟更讨厌。 她不冷不热嗯了声,撕裂空间带着人回到张佳杰的家。 怀音自然不高兴再留在这里,苏媛等人的事警方会处理。 她懒得再用空间术,这不是才恢復大半实力,又不是全盛状态,该省点力气还是要省的。 于是气壮理智要王双程送他回去。 王双程捧着那坨碎肉:「……」淦,所以他就是个苦力工! 「当然,我送您。」他苦哈哈地应了。 怀音扭身就要走,突然想起个事,从兜里掏出刻好阵法的玉佩转交给贺镜熙。 「麻烦给贺镜怀。」 一听是给自己弟弟的,贺镜熙乐了:「这啥玩意?」 这盛怀音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会主动给人礼物的人,他俩私下里都发展成这样了啊? 他意味深长地接过:「我一定会交到他手里,等会连夜开去他剧组送过去。」 好的,怀音更讨厌他了。 轻描淡写送他一个警告眼神,她也笑道:「贺警官小心,这两天可有血光之灾。」 贺镜熙哪会怕小小的血光之灾,他挑挑眉,挑衅道:「慢走不送!」 怀音冷笑,扭头就走,刚走到电梯口,先前1602的年轻女孩像只小牛犊一样沖了出来。 「大师大师!!等一等!」 等她撑着膝盖缓好气,她勐地直起腰,圆圆的眼睛里全是兴奋惊喜。 「大师你好,我是秦玥玥!」 秦玥玥兴奋得不能自己,她就说觉得她眼熟,回去仔细想想翻出照片一看,嘿,这不就是和偶像在机场的美女吗! 照理说这么漂亮的人她肯定不会忘,但当时实在气疯了,一时间就没想起来。 她捂着嘴小声尖叫,天吶,她这是什么狗屎运气! 给偶像发出去的信息偶像没回,还以为大姨的事就只能去找那些坑蒙拐骗的傢伙了,没想到转头就在这里碰见了大师! 「我我…有事…想让您帮忙!」她激动到话都说不顺口。 小姑娘脸红彤彤,怪可爱的,和杭粥粥一样的性子,怀音上下看了她两眼,沖她比两根手指。 「两天后带你大姨来这里找我,我自会解决。」 秦玥玥手里突然出现一张名片,她惊讶地左翻右翻,好神奇,她是神仙吗?! 她要是神仙的话,她偶像哪里配的上她嘛,秦玥玥突然觉得那张照片上的贺镜怀好碍眼。 嘤嘤嘤,她要换偶像了! 作者有话说: 1.1引用搬自百度 2.大家一定一定要注意防护,平时多喝水。 第46章 四位客人 给秦玥玥留了名片后, 王双程送怀音回去,秦昭留下和贺镜熙处理张佳杰的尸体,至此, 萦绕警局已久的诡异杀人案终于告破。 监管局的人得知背后的原因后,扼腕嘆息这世道之不公。 虽然黄慧慧生前不像苏媛一直活在家暴阴影中,但她所遭受的更让大家深思, 身为公务人员究竟该如何更好处理婚姻中藏在暗处看不到的危险, 该如何保证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和安全。 对此,警局局长请求上面着重关注反家暴一事, 勒令妇女组织多多关注基层家庭状况而不是敷衍了事。 在贺镜熙的坚定下,此案直接在网上公布, 希望以此引发大众的思考, 让大家引以为戒—— 婚姻是彼此包容宽容, 不要被冲动蒙蔽双眼,以致于走上无法挽回的道路。 这案一出, 网上聚讼纷纭, 讨论的好不热闹。 而这两天的朝夕阁也同样热闹, 门庭若市。 从苗城回来后, 杭粥粥约莫是陪周曼处理家事,得空后终于打电话过来, 成功加上了怀音v信。 就因为怀音和她说了一声她也回来了, 小姑娘拉着小姐妹直接冲过来,还有捡回一条命的段青漾和方家人。 当然还有想要巴结怀音的豪门众贵妇,贵妇们被自家老公委以重任, 提着大包小包贵重的金玉翡翠, 恨不得把最贵重的东西淘过来, 为的就是想得她一次帮助。 就算得不到帮助, 那巴结下大师也是应该的。 结果等贵妇们看到一楼到处堆着的珍宝,个个面如死灰,讪讪收回,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谁还敢拿啊?这里面随便一个玩意就要比她们手里的贵!简直丢人! 这些人过来无非就是想要求怀音看看风水,弄弄财运阵法,问问能不能生儿子.....怀音只处理大事,她没功夫和这些人虚伪与蛇,这种小事通通交给焦玲去做了。 这搞得焦玲又喜又忧。 她就是纯纯一新人,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有事要求的人倒是好打发,就是方家人过于离谱,先是方老爷子豪横地甩了大额支票,焦玲建议他直接建立个爱心帐户捐出去,老爷子非要说救他方家一命这钱一定要收,她好说歹说才劝回去。 然后是方衡修这快四十岁的老爷们,不知哪根神经搭错,送了一尊怀音的金像过来。 那玩意跟土大款钟爱的装饰一样,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暴发户的气息。
第119页 焦玲心里苦,她觉得怀音小姐绝对不会喜欢那东西,但诡异的是她收下了,直到送走满脸虔诚笑意的方衡修,她都有些蒙逼。 也是她不知道方衡修和怀音的牵连,要是知道,她也不会这么惊讶了。 送走一波人,第二天之前孩子失踪的朱曼、邵运等人像赶躺似得,在上午前后脚过来。 邵运是来感谢的,朱源被警方带走后正在等待审判,他现在运势也好起来,工作繁忙不停,这才有空过来。 至于朱曼是带着好消息过来了,她建立了个找孩子群,里面有来自全国各地被拐孩子的父母,都在期盼能用玄学手段找回自己的孩子。 怀音细细和她谈了一个多小时,工作量这么大的工作她当然没空去做,幸好她提前就画了几百张寻踪符,让朱曼带着寻踪符去找协会的人。 这寻踪符每一张她都改动过,只要将孩子的贴身物品绑在上面,待焚香且滴入施术人的血后,符纸会化为飞鸟,寻踪找迹,回馈方位给施术人。 协会臧志刚那里,她早就提点过了,他会专门分出一支队伍来做这事。 那么到时候找到孩子,功德一分为二,协会的人有,怀音也不亏。 等到下午,终于送走非要留在这里好奇桌上玉貔貅是不是动了的邵运一帮人,焦玲才吐出口气。 「终于走了!」 「吵死了叽叽喳喳!」鎏金怒道,从桌上跳下来,不爽地伸爪子挖挖耳朵。 鎏金还被罚着不能恢復人形,虽然朝夕阁出现一只会动的玉貔貅没什么问他,但它就是烦会发生以上的情况。 它憋闷地在地上蹭着毛髮,刚才姓姚的那女人是不是趁乱撸了两把它头?可恶! 「您就担待着点吧。」焦玲窃笑。 「是呀是呀,这多热闹,我当鬼的时候还羡慕呢!」 充当两天服务员的男鬼,也就是许灿阳,他笑嘻嘻捡起桌上的果壳朝鎏金丢过去。 正中红心! 许灿阳乐的直拍手,他活着的时候应该很会打篮球吧,不然怎么丢个果壳都这么准。 「我杀了你!」鎏金怒了,呲牙咧嘴冲过去。 许灿阳哈哈大笑,边笑边跑,语气贼欠:「盛小姐保我的哦,你敢对我动手你试试看!」 「喵。」 总是跑出去撒欢的黑猫踩着楼梯栏杆优雅下来,被焦玲一把捞到怀里。 「球球啊,你说这两只是不是很傻x。」 黑猫优雅地喵了声,像是在说对。 「叩叩叩。」 正看戏呢,门口再度传来叩门声,焦玲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天吶,又是谁! 她放下猫猫去开门,一开门,好傢伙,有三女一男。 一个年轻女孩揽着个年龄偏大的阿姨,看到朝夕阁内里使劲哇哇大声赞嘆。 一个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苗条女人。 还有一个西装革履,气质成熟稳妥的男人,正是她之前见过的许西流。 「焦小姐,又见面了。」 许西流对焦玲颔首示意,随后瞥向身旁鬼鬼祟祟的女人,笑道:「蒋大影后,别遮了。」 蒋曼青尴尬死了:「……」要命,怎么会碰到这傢伙。 她混迹娱乐圈,怎么可能不认识许西流,房地产大亨之子,富可敌国,正儿八经的有钱佬。 蒋曼青入圈已久,在各大场合和他都碰过面,自然知道他的脾性——风流倜傥,看似有情实则无心,脾气阴晴不定。 这大概就是有钱佬的通病吧,高深莫测,装得很。 她最不喜欢这种人。 她严肃地嗯一声,装模作样把裹在头上的丝巾扯下来,礼貌回应:「许总,好久不见。」 这不脱还好,一脱那年轻女孩又惊喜连连:「蒋曼青!!」 蒋曼青微笑着看向她:「你好。」 女孩惶恐地点头:「你好,我是秦玥玥,是来找盛小姐的,很高兴见到你。」 「啊,这是我大姨王丽。」秦玥玥有点紧张,将大姨推了出去。 王丽一年迈妇人,老实本分,一看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憨厚地点头。 「……进来吧。」 焦玲觉得自己再不邀请他们进来,他们能在门前聊起来。 「女士优先。」许西流很绅士,让出一条道。 大家也知道再浪费时间也不好,陆续进去。 阁内物件低调间尽显奢华,饶是许西流来过两次也不禁啧啧称奇,这里的玩意加起来恐怕得抵他家一小半家产。 然而等看到追着许灿阳跑的鎏金时,几人都有些愣神,嗯?眼花了吧? 没看错的话,那狗不狗猫不猫的小东西,应该是招财用的貔貅吧? 许西流率先认出鎏金的本体,意味深长道:「朝夕阁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这会许灿阳正好被鎏金一口咬在屁股上,他看着自己的纸身体破了两个洞,当即吱哇乱叫起来。 「啊啊啊!你这小猫崽儿,你敢咬我!小爷揍你!」 这熟悉的口气,熟悉的用词,许西流眼角抽了抽,这才看清许灿阳面容。 然后他沉默了。 有谁能来告诉他,他那个沉睡了十年的植物人表弟,为什么会在朝夕阁! 「鎏金。」 女人声音传来,大家下意识往上看去,只见一身常服青色棉麻长褂的怀音缓缓走下。
第120页 普普通通素净寡淡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更显其气质清冷成谜,遗世而独立,淡雅又引人注目。 尤其是许西流眼神亮了亮,他没想到朝夕阁的老闆娘竟如此惊为天人。 怀音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不服气的鎏金身上。 她蹙着眉,语气严肃:「你再做我不喜欢的事,你就滚回去。这话我不说第二遍。」 「哦。」鎏金委屈死了,蔫蔫地趴在地上,眼皮也不敢抬。 见他如此,怀音也没多大感触,径直在堂前主位坐下。 在许灿阳没来之前,她原本打算先处理蒋曼青的事再来谈许西流,但今天都撞到一起,而且…… 她颇有深意看了眼蒋曼青,然后转向许西流:「你找我是为了你表弟吧?」 许西流听她一针见血,这未免太神,他上回可没说他来找她有什么事,不过这也说明她是真的厉害。 但他还是好奇地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问你是不是。」 怀音可没这么好脾气对人,声音倏然变冷。 人在他人屋檐下,许西流倒也识相,立即点点头:「是。」 「人在那儿,你可以领回去了。」她指了指许灿阳。 被指到的许灿阳一脸不可思议:「?」 「我是他表弟?」他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这不应该,我表哥不能这么...看起来像个浪子。」 他精准的给许西流定位为浪子,蒋曼青听了直接不客气地笑出来。 许西流气笑了:「呵。」 这欠劲儿,绝对是他那个没大没小的表弟。 瞪了他一眼,许西流不耻下问:「许某能不能问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内斗、遗产、抽魂。」 怀音只说了六个字,这许西流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豪门这种事不要太多,他脸色一肃,正经起来。 「希望盛小姐能仔细说说抽魂一事,指点下许某。」 怀音第一眼看见许西流就不大喜欢这个人,吊着的狐狸眼,一看就城府极深。 不过看在许灿阳这两天帮阁里忙的团团转的份上,她还是稍稍有耐心地说了几句。 这件事许灿阳本就无辜,只不过是人心难测,才让他遭了无妄之灾。 幸好他出身富贵,本身运势极佳,在被抽魂这十年还没彻底迷失心智成为孤魂野鬼,又在被黄慧慧追杀的死局中还能找到这里,遇上她。 「下手之人想害人又于心不忍,故找玄师暗中布下抽魂阵,阵法双生,子阵以贴身之物送给他,久而久之他魂魄不稳自会离开身体,主阵用于囚/禁消磨生气,需放置在极阴之处,槐树属阴,找到城内盘踞已久的槐树挖开即可破阵。」 「他身上有我加持的生阳气阵法,阵一破,自然会回归身体。」 「至于兇手,谁送他那贴身之物,谁就是兇手。」 她说完,许西流双眸倏然一黯。 十年前许家老爷子逝世,各方各家明争暗斗,许家四房,除了他家和许灿阳家二房有点出息,其余两房都是糟践货色。 然而最有期望继承许家的许灿阳父母折在不知是谁的手里,飞机失事,两人死无全尸。 他许西流一家子自由惯了,都不想接手家业,事后推举刚刚满十八的许灿阳做继承人,没想到那人竟然连小孩也不放过,暗中竟然下此毒手。 这十年,虽然他早就猜测许灿阳是被人暗害车祸成植物人,但无论如何没想到竟是玄学手段。 「多谢盛小姐,报酬来日奉上。」接着许西流冷冷大笑:「许灿阳,我们回家。」 许灿阳压根不知道自己灵魂离体还有着这档子事呢,他当即就怒了:「哥,带我去找那小瘪犊子,干他丫的!」 许西流:「……」得,这十年脾气也没改。 两人身上正事要紧,匆匆留下一句改日再登门拜访便动身离开。 留下阁内三人面面相觑,蒋曼青显然不大想当着众人面说自己的事,她沉默着不说话。 秦玥玥只好先开口:「盛小姐,这是我家大姨王丽,她最近遇到了很多奇怪的事。」 「大师,我女儿三年前失踪,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最近开始我总是梦见我的女儿,梦见她坐在一块石头上哭,她好像想跟我说话但我听不到。已经两个月了,我是成天梦到她,每晚都是同个梦。」 王丽一想起自己的乖乖女就心疼,那么小的娃娃就这样不见了,也不知道在哪里流浪。 见她要哭出来,怀音抬手打断她。 「别哭。」 她目光看向空白的地方,眼神微微颤动。 闭上眼再睁开,她深嘆一口气,这又是一个唏嘘令人遗憾的故事。 甫在她们踏入朝夕阁,怀音就察觉到了鬼魂的进入,所以直接下来了。 她看到了王丽女儿生前死后的一切。 说来悽惨,这小姑娘的死不过是因为意外。 一个被人为隐瞒的意外。 怀音以灵力注入王丽两人眼皮,她淡声道:「看,她一直在你身边陪你。」 听言,王丽瞬间扭头,看到自家女儿隐隐绰绰的身体浮现在身旁,她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思思啊!我的思思啊!」她一把扑过去,抱了空气满怀。 意识到女儿早已经死去的王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要把这辈子的眼泪流尽。
第121页 王丽不是津城人,她是陶县人,早年她宫寒落了后遗症,和丈夫结婚多年好不容易才生了个女孩,丈夫也没有嫌弃她,对她一直很好。 丈夫为人处事有礼相待,两人虽然不是很穷,但日子过得也算开心,生活安然舒适。 可人生哪会让你一帆风顺,总要在细枝末节处横生点挫折让你吃吃命运的苦,要你无奈接受,要你辗转难眠,要你无济于施。 王丽就是如此,日子不错,却有个势力难搞的婆婆。 婆婆牙尖嘴利,成天数落她生不出大胖孙子,没用的东西只能生个孙女,对待她不好就算了,对待她女儿思思更是白眼翻到天上去,非打即骂,对此王丽多次忍耐,有苦难言。 后来婆婆老家拆迁,拆到的钱一股脑儿给了小儿子不说,还闹死闹活要住到她家。王丽怎么拗得过她,只好让她住进来,顺便小心提防着她会不会对女儿动手动脚。 再后来有一日,丈夫摔伤腿,她急着去医院,让婆婆去接女儿,谁成想老太太睡过头了没去接,去的时候她女儿就已经消失了。 报警后却查不到任何线索,只能归为失踪人口。 「我的女儿才八岁啊!她就这样失踪了!我一直以为她还活着,谁知道她……」 王丽哭着说,说完又忍不住跪在地上冲着女儿的灵魂哭泣。 「谁知道你就这样没了啊!」 秦玥玥难过地抹了把眼泪:「大姨你别哭,思思乖着呢,你看思思都没哭。」 她也没想到,她的小侄女原来早就死了。早知道的话,她就不多此一举,就让大姨活在幻想中,这样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等下。」 听王丽说完,怀音敲了敲桌子,冷冷出声。 「谁告诉你她是失踪的?」 不是失踪的吗?王丽一愣:「警察这么说的。」 「呵,她明明是摔死的,就在你家附近。」 怀音冷笑:「不然你以为她怎么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小姑娘到死都没忘记谁是对她最好的人,清醒过来后,勇敢奋力从勾魂使手里跑出来。 「还有句话没和妈妈说」这句话在她浑浑噩噩的神志里形成执念,只有等她说完她才愿意离开。 但她试了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她的妈妈却永远都听不到她说话。 直到她快要完全失去自己意识的时候,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给王丽託梦,希望妈妈能听到自己讲话,希望妈妈能将自己的尸骨带回家。 思思若隐若现的灵魂有些薄弱,看起来像是即将要消散,怀音神情冷淡,挥手注入一道金光。 思思发觉自己魂体凝实起来,她惊喜地拍拍手,大叫一声。 「妈妈!我好想你!」 她不管不顾一把扑入王丽的怀抱,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怀念和悲伤。 「思思啊!」王丽将女儿接了满怀,多年未见的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得不停。 怀音今日难得有耐心,让焦玲沏茶过来,她慢条斯理品着茶,等她们哭完再来解决后面的事。 等她们情绪平復下来,王丽摸摸女儿的头,温柔地笑笑:「思思你先在旁边待着。」 思思乖巧点头,王丽情不自禁又湿润了眼眶,她抹掉泪,忽然朝怀音跪下。 「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是不是我婆婆李燕!」 不是她非要这么想,一听这是人为的,她第一个就想到的是她婆婆,实在是这老太太平日里为非作恶太多。 思思的死关乎王丽家事,怀音沉思片刻,索性使用术法,将她看到的幻化成镜像画面送入王丽和秦玥玥的脑海中。 「是非黑白,你们自行查看。」 三年前,王丽急着去医院,把婆婆李燕从床上叫起来去接女儿,李燕骂骂咧咧应声,应完继续倒头就睡,她拿着手机躺在床上看着短视频咯咯咯笑着。 等到放学的点过去半小时,她才动身去接孙女。 等到了学校,李燕却没发现孙女的身影,她慌慌张张找了一圈,最后从老师嘴里听说思思跟同学陈晓杰一起回去了。 李燕得知这个消息后,又是骂骂咧咧去陈家找人。 陈晓杰家在陶县当地是有名的大户人家,和王丽家距离不远。 他家与自建土房不同,是一幢高三层的别墅,假山花园应有尽有,李燕是第一次进陈家,像土包子进城,一路瞪大眼睛看过去,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刚走到花园,她却看见躺在地上额头都是血的思思,旁边是手足无措的陈晓杰,陈母正在打电话似乎在报警。 李燕怪叫一声跑过去,当即不是查看孙女情况,而是一把揪住陈母的衣领说道:「赔钱!!我孙女怎么会变这样!」 陈母也冤啊,她嘆着气说:「小孩子不懂事,在假山上玩摔下来了,阿姨你先别担心,我现在就打120。」 「打什么120,赔钱!我孙女要是有个好歹,几十万里一定要赔!」李燕打掉陈母的手机,不依不饶地重复这句话。 陈家有钱,陈母看了哪还不知道李燕在打什么算盘,这是来讹人来了。 钱不是不愿意赔,但小姑娘现在的情况送医院最重要,她只好安慰着说赔钱,结果等安抚完李燕,思思已经失血过多没气了。 本来是意外,这下闹出人命大家都慌了,李燕又哭又闹要么让陈家人一命赔一命,要么赔钱。
第122页 恰在此时陈父回来,陈父正在事业高升期,出了这档子事绝对会有不小的影响,他一合计,一咬牙,提出给李燕五十万,让她闭上嘴。 李燕琢磨着小儿子娶妻彩礼就差十万,剩下四十万贴补过去,小夫妻俩余生生活也算富足了,她竟完全没有犹豫,直接应了。 但她有个要求,钱拿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但陈家一定要保密这事她李燕不知道,陈家人甩锅还来不及,当即同意,并打点好警方等等知晓思思来陈家的人,将思思尸体埋入假山底下后,马不停蹄搬去了其他别墅。 李燕拿了钱也一点都不心慌慌,美滋滋给小儿子打去,然后回家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对孙女的死亡她压根不在乎,只是在假山前假惺惺地拜了拜。 「思思啊,怪就怪你是个女孩,你活着反正也要死的,现在死了还能给我们家挣点钱,奶奶谢谢你。」 「你死了也好。这样王丽也能再生一个,等她生了大胖儿子,我带着你弟弟来这里看你。」 画面结束,王丽已经泣不成声。 「李燕这个畜生!畜生啊!这是她的孙女,她怎么忍心啊!」 秦玥玥震惊了:「五十万买条人命?这几年李燕怎么能睡得着!」 太可怕了,思思的失踪背后竟然是大人的漠视和金钱的交易,陈家为了自身前途用五十万掩盖一条命,李燕为了金钱恍然不顾自己孙女性命,她怎么还敢在大姨面前惺惺作态?怎么还敢对着思思的尸体说出这种话? 「这是真言符。」 在她们看的时候,怀音已经画好一道真言符,她递给王丽,说:「回去贴在李燕身上,带她去警局,她会说出真话。」 「她现在已经六十七了吧,余生就在牢里过吧。」 当年的人也无一例外,牵出李燕一个,他们也全部都会被揪出来坐牢,余生都要为思思赎罪。 「谢谢。」 王丽哭着接过,她看着手里的黄纸,眼泪如泉涌,心痛的无法唿吸。 「妈妈别哭。」思思的声音忽然响起。 思思虚虚揽住王丽,小声说道:「妈妈,我考试得了一百分哦。」 那天她在门口等了好久好久啊,就想等到妈妈来接她,然后告诉她她考了一百分让妈妈开心,但是妈妈没来。 她只好跟着陈晓杰回去,到了家却发现没人,所以折回陈家等晚点再回去。 谁知道就这样天人永隔了。 虚无的地方传来低沉的唿唤声,思思知道这是地府勾魂使的声音,她小脸上天真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忧愁。 「妈妈,」思思小心翼翼地亲亲妈妈额头,「我要走啦。你和爸爸要好好的哦。」 说完,她的身体渐渐变透明,在王丽的触摸下像是一阵风,徐徐消散。 王丽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说不出话,只知道流泪。 怀音见她看着像是要哭晕过去,清清冷冷提醒一句:「我让地府的人来接她了,回去好好养身体,你现在还年轻,再有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盛小姐你的意思是....」秦玥玥不笨,一下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回去吧。」 怀音不答,只挥手让她们回去处理家事。 但秦玥玥怎么不懂,她安慰着王丽,感恩戴德的沖怀音鞠躬道谢后赶紧回去。 等她们一走,怀音才復又拿起茶杯,不紧不慢喝了一口,眼神却落在眼眶内也有湿意的蒋曼青身上。 「现在,来说说你的事了。」 第47章 山中有灵 蒋曼青今年三十三岁, 在娱乐圈这个圈里沉浮十二年,从龙套到如今的影后,旁人都艷羡她风光无限, 却不知她付出多少努力才走到这一步。 她出身小康,这样的家庭在随便哪个行业都吃的开,但在圈里有钱有势的太多, 她什么都算不上, 没资源的时候甚至为了往上爬和投资方拼酒拼到胃出血,也为了一个小角色甘愿忍受制片人的骚扰。 如今的地位可以说是她一步步爬上来的, 钱权名利在手,但她仍是单身, 她对恋爱提不起兴趣。 其实年轻时候, 她和一个富豪交往了几年, 最后却因为不想生孩子落得个人财两空下场,圈内人有的笑她就是清高, 生个儿子不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蒋曼青对此只想笑, 怎么女人就一定要给男人生孩子才能变凤凰?她偏不依附男人, 她要单打独斗证明自己也是可以成为凤凰。 最后凤凰是成了, 她却得了焦虑症。 医生建议她暂停工作去散散心缓解下压力,所以去年她停下工作, 去海城住了小半年, 过着简单舒心的乡村生活。 她也是在海城遇见的那个男人,遇见了那个让她至今无法释怀的人。 「当时我爬山迷路,是柏宁帮我出山, 柏宁长得非常好看, 人也温柔斯文, 对我呵护至极, 全心全意在我身上,我们熟悉后很快进入热恋,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男人,甚至还跟小女孩一样约定好跟他领证结婚。」 说到这蒋曼青忽然自嘲一笑,「可等到领证时,他却消失了。」 这个消失不仅限于他这个人,而是他所有存在的证据,当日海城居住地的人都说没见过柏宁,根本没有姓柏的。 她后知后觉发现,她好像根本不清楚、不了解柏宁的背景。
第123页 那一刻她才反应过来,她或许被骗了。 「麻烦盛小姐帮我找出他,我要好好质问这个负心汉!」蒋曼青愤怒到极点,脸颊憋得通红,显然是因为想起不愉快的事而不虞。 「哈。」 一直蜷在旁边的鎏金忽然笑了声。 蒋曼青顿了顿,古怪看向鎏金:「请问,我的事有这么好笑吗?」 「我是笑你......」 还未说完,怀音出手将他掀飞,直到他咕噜噜滚到角落边撞到墙上停下,她才冷言道:「你最近真是愈发不知分寸。」 鎏金哪是不知分寸,他这是还在和怀音赌气,见她这回似乎是真气了,他倒是又乖乖巧巧缩到一边不说话了。 但在心里,他仍继续腹诽,可就是很好笑啊,她身上那个味道可不是人类该有的。 剜了鎏金一眼,怀音收回眼神看向蒋曼青,意味深长地问:「你确定你要找他?」 「确定!」蒋曼青坚定道。 「见到后,你想我怎么做?」 「渣男一定要挫骨扬灰!」 「可以。」 怀音站起身,在撕裂空间前,又耐人寻味一句:「不过等下就不要怪我了。」 她语气太奇怪,蒋曼青满头雾水,等面前空间忽然扭曲被撕裂,出现海城着名的畲山,也就是当年她遇见柏宁的那座山,她愣住了。 「他在这里?」她不敢相信,找了那么久的人,居然在山里? 怀音率先踏过去:「对。」 郁郁葱葱的林间植物香芳香馥郁,泥土味清新甘甜,飞鸟阵阵,这里风景如画,气息干净,小站一会便如入云端仙境,身心都得以得到释放。 怀音抬眼看向沉睡的高山,语调缓慢:「他在这里。」 「他就是畲山,畲山的山灵。」 蒋曼青:「......」 敢不敢再说一遍!她想都不敢想,她要谈婚论嫁的男人,居然是个山灵? 她跟上去,追问道:「盛小姐,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你想见他吗?」怀音没回答她的问句,只认真问她。 犹豫几秒,蒋曼青点头,不管他到底是精怪还是人,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见到柏宁然后问个清楚地。 「那好。」 怀音应声,下一秒却抬手掐住了蒋曼青的脖子,五指迅速收拢,一副要掐死她的模样。 蒋曼青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大力量给提起来,窒息感充满大脑,死亡的感觉歷歷可辨,她涨红了脸,无力看向怀音的脸。 之前觉得华丽奇异的漂亮金瞳里全是冷酷残忍之意,仿佛对人世间一切都漠然无视。 在即将窒息那一刻,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解地问:「为...什...么...」 怀音不说话,视线转向身后寂静无声的山林,极缓慢地勾起一丝笑。 「还不出来?」 话尾将将消失之时,一道裹挟着泥土清香的微风拂过,一道接着一道,像是有什么从山里深处正在出来。 畲山的树木开始摇头晃脑,枝丫震颤,惊起鸟儿片片,它们在无声欢唿,欢唿着它们的神灵出现。 蒋曼青脖子里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她吃力地扶着脖子大喘气,余光却看到片片绿叶朝不远处汇聚而去,眨眼的功夫,汇聚成一个人形。 是柏宁。 不过他似乎不认识她,他天真无邪像个初生的孩童,左右歪着头打量她们,然后疑惑问怀音:「这位玄师,为何要逼我出来?」 怀音推一把蒋曼青:「去吧。」 蒋曼青老早就想上去了,她有太多疑问,譬如为什么现在柏宁的口气这么陌生。 她缓口气,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一拳打向柏宁的脸。 「你这个渣男!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你好歹也说一声啊!」 「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柏宁到底是山灵,轻巧躲过,但他脾气温和也没生气,只是耐心地询问。 「哈?你还跟我装?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管你是什么山灵,我把你山都烧了!」蒋曼青气炸了,什么狗屁玩意,玩弄别人感情还装陌生人。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柏宁皱起眉,他无奈地嘆气:「如果你们来畲山闹事的话,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无论蒋曼青怎么逼问,他就像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那样,一口咬定不认识,到最后还有点不耐烦,直接出口赶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这可真有意思,怀音冷冷淡淡呵笑一声,都说山灵聪慧睿智,眼下这只却蠢得要命,执泥不已。 她可没时间看两人在这里上演大戏,怀音指尖在身旁树上划过,树叶纷纷落下,随后金色灵力包裹成一柄剑,急速朝蒋曼青背后击去。 叶剑的速度很快,快到根本反应不及。 眼看就要贯穿蒋曼青的心口,柏宁瞳孔皱缩,终于忍无可忍将仍在质问的女人往身后一揽,用身体帮她接下这叶剑。 叶剑戳到他心头,顿时化作阵阵飞蝶向上飞去,一点刺痛感都无。 场景梦幻,犹如一场大梦。 「山灵寿命五百年,你时限虽已到,但这不是你辜负他人的理由。」怀音徐徐说道,「装失忆这个方法,太笨。」 「再装,我就真杀她,让你后悔莫及。」
第124页 闻言,柏宁脸色一变,懊恼地松开紧紧拽着的蒋曼青。 可蒋曼青哪里会让他松手,她目光灼灼看向面有难色的柏宁:「所以你在骗我是吗?」 因为马上要消散于天地,因为人与精怪无法厮守,所以一直在骗她。 眼看被揭穿,柏宁也不能再装下去,他隐忍克制地拉住爱人的手,怅惘长嘆一口气。 「你不该再来找我的。就那样慢慢忘记我不好吗?」 柏宁寿命原本还有百年,他完全可以陪伴他的曼青直到她垂垂老矣,但就在他们决定结婚之前,就在他决定坦白自己来歷前,畲山一场山火毁去了万千生灵。 他是畲山的山灵,为延续生气,他奉献了自己的生命。 大义和小情小爱,他选择了大义。而他即将回归天地,又怎么可能再耽误她? 但他也是自私的,宁愿不说一声离开,也要她记得自己,哪怕是恨也好,这也算自己存在过的证据。 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带着玄师找了过来。 柏宁看向怀音,目光隐晦,这人和他见过的玄师不同,她的威压强大的几乎实质化,看一眼就叫人浑身直颤,生出臣服感。 「放什么狗屁!不管你是要死了还是怎么样,我都不会忘记你!」 搞清楚状况的蒋曼青一把甩开他的手,蹬蹬蹬朝怀音跑来,有样学样学着王丽也要朝她跪下。 怀音眉头微蹙起,径直拦住她:「有话就说。」 动不动就朝她下跪,她又不是什么土皇帝。 「盛小姐能不能救救他?」 蒋曼青非常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但想到自己余生的幸福,她还是想自私自利一把,她又真诚地说:「我可以把我的存款都给您!」 「你不是要他挫骨扬灰吗?」怀音扬眉,戏嚯道。 「......」 蒋曼青噎了下,尴尬地不行:「盛小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怀音淡笑,她一早就知道这事情最后的结局是怎么样,这件事对她来说没有多大功德,相反还会耗费她不少灵力。 实在不甚划算,偏偏她有所动容。 最近她可真是越来越心软了。 她兴致缺缺地说:「山灵之死我也无法改变。」 「不过我自有办法救他,只要你肯放弃一样东西。」 「可以!你尽管说!」蒋曼青毫不犹豫。 「你的孩子。」怀音指指她的肚子,「你以后不会再有孩子。而且逆天改命与精怪在一起,你们两人寿命也不会长久。」 闻言,蒋曼青如释重负笑了起来,她还以为什么呢。 不就是孩子和活不了多久?她都活了三十三年,再来个二十年她都觉得满足了,没法白头又如何? 「我不介意!只要能让我和他....」 「不行!」柏宁打断她。 「你可以和他人结婚生子,未来美满幸福不好吗?不要为了我而放弃。」 蒋曼青瞪他一眼:「你给我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 这事的掌控权在蒋曼青手中,得到她同意,怀音自然也不再迟疑,随手掰了树枝下来,以指化刀,刻出个栩栩如生的木人柏宁。 她吹了口气,木人渐渐变成真人大小落在地上。 怀音虚空画出一道嫁接灵力的符文入木人身上,柏宁顿时就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流失到木人身上,木人胸腔里心脏陡然跳动起来,逐渐有了活人生气。 「它现在才是山灵,你已经是普通人了。」 最后一丝灵力流入,怀音挥手让木人回到畲山深处,做完这一切,她脸色隐隐有些苍白。 此为逆天之法,通常是罪大恶极之人以傀儡嫁接替代自己逃脱天雷乘法所用,这从前被玄学中人列为禁术,因为凡人要想用这傀儡法,需九十九滴人类精血。 也是怀音是仙族,只需拿自身一滴精血代替就可。 但精血毕竟是精血,失去一滴怀音也不太舒服,她想,之后一定从这夫妻俩身上讨回来。 得到释放的柏宁震惊又惊喜:「.....我不用死了?」 「不用了!」蒋曼青勐地跳到他身上,热情地亲着他的脸,「你再敢骗我,我就让盛小姐把你挫骨扬灰!」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旁若无人的亲昵缠吻。 这毫无顾忌的场景让怀音脸一黑,她冷笑一声直接撕裂空间自己回去,至于蒋曼青,让她自己回去吧。 回到朝夕阁,焦玲郁闷:「怀音小姐,蒋小姐没和您一起回来吗?」 「她自己长了腿。」 怀音冷冷回她一句,不爽地努着唇,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上演亲热戏码,亏她也敢。 不过到底有情人终成眷属,算了。 「您手机一直在响。」焦玲察觉到她多少有些不满,弱弱地指着桌上的手机,小声道。 「知道了,再去泡杯茶。」 怀音走过去坐下,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贺镜怀发来的消息。 【hjh】:玉佩我很喜欢,谢谢。 【hjh】:图片.jpg 【hjh】:你在做什么? 上回两人加上之后,他早晚坚持不懈发来问候,但她都没有回覆过。今天突然给她发问候外的消息,应该是贺镜熙将玉佩送到他手里了。 她点开图片,贺镜怀把玉佩挂在脖子里,照片是自拍,只露出他瘦削的下巴和大开的领口,锁骨骨感分明,漂亮性感。
第125页 玉佩并不大,挂在脖子里也正好,不过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怀音眉目微敛,小幅度翘起唇角,亏他想得出来挂在脖子里。 想了想她回復紫气阵三个字过去,她其实在玉佩里还刻了个阵法,但她没说,发完就退出聊天框。 在他的聊天框之下,是杭粥粥和周曼的信息,周曼因为家里的事还心有郁结,所以两人去杭城看演唱会了,所以给她发来一大堆杭城的美景吃食。 怀音点开小姑娘发来的视频,看了几秒唇角却缓缓拉平。 杭粥粥和周曼,两人居然死劫将至?不仅如此,在她们身边走动的路人更是如此,大约眉心缭绕着死亡之气。 她眼中厉色一闪而过,突然,她像是感应到什么,快步走到窗口望向窗外天际。 在很远的天际,虽已夕阳西下,火烧云瑰丽无边,但有一阵阵红光穿入其中,像欲滴的血盖住天幕,昭示着即将到来的灾难。 天降异象,必有灾殃。 而那个方向,正是杭城。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地震突至 杭城近海, 这里风景秀美,人文荟萃,是着名的旅游胜地, 其中游客最常来打卡的地方是建立在浅海边的会馆。 该会馆是杭城最独特的建筑地标,外圈是海滩游玩地,内里可容纳近万人, 但凡有什么盛典活动、演唱会, 这里是举办方的首选之地。 杭粥粥她们特地跑来杭城,为的就是参加她们偶像梁哲的男团在这里举办的演唱会。 两人在会馆周围逛了逛就到了进场时间, 给怀音发去一些照片后,杭粥粥将手机静音, 「你应援手环带了吗?」 她回头问周曼, 谁知周曼正对着海面发呆。 「喂!」 她伸手推搡一把周曼, 埋怨道:「都出来玩了就不要不开心啦。把手机静音,我们赶紧进去吧。」 自从家里出事后, 周曼整个人就恹恹的, 虽然杭粥粥和小姐妹们已经极力带她出去散心, 她还是提不起劲头。 毕竟任谁短时间内遭遇男友欺骗父亲背叛, 都很难快速走出来。 尤其是今天,她一早起床眼皮就勐跳,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所以一直心不在焉。 她目光从海面上收回,牵强笑笑:「我知道了,我就是觉得水里的鱼少了很多。」 周曼不是第一次来这个会馆, 会馆建在浅海地区, 又靠近沙滩, 就算以往接近冬季, 海边还是有很多小鱼的,刚才她却发现海边随波荡漾的除了水里的杂质外,别无其他。 就好像鱼儿们都在躲避什么,它们游入深深的海底,不敢再冒出头。 海面过分平静,眺望远处是安静的群山环绕,她忍不住拍摄下这安静平和的美景。 「欸你管鱼做什么,哥哥不香吗!」杭粥粥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强硬将她手机拿走放进兜里,然后拉着她去排队。 等到了场内,到处可见挥舞着应援棒的粉丝,整个会馆中人声鼎沸,萤光交错,熙来攘往,热闹不已。 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十分钟,气氛愈来愈热,感染了周曼,她终于笑了起来。 「就要笑!笑了多好看!」杭粥粥欣慰地揽住她,按捺不住拿出拍立得和她自拍起来。 放在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然而人声嘈杂,那细微的震动声最终泯没其中。 「欸你摆这个姿势。」杭粥粥让周曼凹出吹手心的姿势。 周曼照做,她笑着看向镜头,脑海中却突然出现怀音的声音,她浑身一僵。 【离开现在在的地方,马上。】 声音语调太过严肃,就是当日在段家第一回 见到盛怀音,周曼也是没听过她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手机。」她问杭粥粥要自己的手机。 拿回来一看,她发现怀音姐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看到信息那刻,周曼蹭地站起来,拉起杭粥粥就要走:「快走!」 「怎么了这是?」杭粥粥被拉的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这下也有点生气了,「周曼,你到底要干嘛?」 「我问你要不要看演唱会你说好,到了又这样。」 「我不是不看,是要出事了。」 周曼警惕地看了周围被她们吸引的人,然后附身在她耳边说:「怀音姐说这里马上要发生灾祸了。」 杭粥粥才不信呢:「你就是在找藉口!突然这么说谁信你啊!」 真要发生什么事的话,以怀音姐那么牛的本事,不应该在她们出发的那刻就告诉她们吗! 杭粥粥冷哼:「你今天要走的话我们就绝交吧。」 「演唱会快开始了,你们能不能坐下?」 「就是啊要吵就去外面吵!」 「真是没素质!」 两人拉拉扯扯惹得大家不开心了,周围的人出声让她们赶紧离开。 周曼本就是个暴脾气,一听还得了,当即黑下脸,冲着周围几人警告道:「我话就放在这里,这里马上要出事,走不走随便你们!」 说完她丢下杭粥粥一人,自己拿着东西快步走到出口处。 和保安说过后,周曼正准备出去,她才刚抬脚,却被空气给弹了回来,摔了个屁股蹲。 「小姑娘你没事吧?」负责守门的保安急忙将她扶起来。 「没事,谢谢叔叔。」周曼揉揉摔痛的屁股,那什么玩意?怎么空气还能撞人呢?
第126页 她走到门边对着空气戳几下,果然戳到了透明的罩子。 竟然有个罩子,把整个会馆给包裹起来了! 周曼几乎是下意识看向门外不远处。 门外先前检票、维持秩序的保安不知何时都换了人,换成了带着黑色面巾的黑色制服壮汉,他们坐在离会馆不远的地方,沖周曼露出个诡异的微笑,随后扬了扬手中的啤酒罐,像在跟她敬酒。 再远一点,天际红紫交簇,晚霞像烧红了的铁,泛着异样、令人不安的红光,红光若隐若现,亮了两秒又暗下去,仿佛在提醒什么。 天降异象,必有灾殃!这和怀音姐发的信息一模一样! 她眼皮就在这时剧烈跳了起来,心中也警铃大响,蠢货才会觉得他们是保安叭。 她一把拉过保安问他:「叔叔,他们你认识吗?」 守门保安也发现了不对劲,他挠着头:「不认识啊,咦,他们怎么穿得像□□嘞。」 「......妈的。」周曼爆了句粗。 经歷过方家和自家事后,她成长不少,遇事后知道哭是没用的,唯一有用的就是冷静。 身后演唱会即将开始,预热的音乐已经响起,她看看已然陷入狂热的粉丝,又看看门外不怀好意的黑衣人,她咬咬牙,拉着保安一起朝透明罩子上撞去。 结果不出她意料,他们又被弹回来了,那罩子根本撞不开。 她又跑到其他出口和窗户试试,同样如此。 「去后台看看!」周曼今天一定要找到出去的地方。 保安显然也察觉到事态的不对,带着她往后台去,却被后台的保安拦了下来。 周曼没办法,她眼皮跳的更厉害了,怀音姐说要出事绝对会出大事,这馆子里这么多人,如果出事,如果......她根本不敢想。 犹豫几秒后,她果断拿起电话报警,希望警方能重视这件事,尽快疏散这里的人群。 「没信号?」她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面如死灰。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后台保安看她神色凝重,忍不住问道。 「我姐,不,我认识个大师,她说这里马上要出事!我刚才想走,结果门口好像有透明的光罩把出口罩住了。你们现在最好赶紧疏散人群,万一真出事就来不及了!」 不论到底会出什么事,那个罩子都会像一道拦住生的障碍线,推不掉,打不开,会将无数生灵活生生闷死在这里。 那保安听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师?」 他不屑地从鼻孔里吹出口气,神情陡然变凶:「想见偶像就直说,别来捣乱!」 旁边几个保安也想笑,就在他们毫不避讳嘲笑周曼的时候,整个会场忽然剧烈震颤起来。 那震动迅勐而强烈,让人措手不及。 刚刚上台正在表演热舞的男团和舞蹈演员首当其冲,在勐烈的晃动中摔作一团,紧接着舞台上方的灯和器械以迅勐之势坠下,精准地砸到了台上,毫不留情将几位舞蹈演员和一个男爱豆给压在下面。 荧幕还在播放,万千粉丝看见鲜血迸溅,溅了她们哥哥之一的梁哲一脸,梁哲躺坐在地上,怔愣摸了摸脸,随后放声叫起来。 一时间尖叫声混着求救声通过麦克风传向会馆的角角落落。 震动还在继续,一位工作人员拼死爬上舞台拿起话筒喊道:「地震啦!快跑!跑不了得躲椅子下面!请有序逃跑,不要踩踏!」 可灾难不会给人留有逃跑的时间,这场地震来得太过突然,就连举办方都没有反应时间,震动已经犹如沸腾的锅水,山崩地裂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所有人都在奔跑,所有人都在尖叫。 方才还喜乐融融的演唱会现场,转瞬变成了人间地狱。 有人撑过地震跑到门口,无一例外撞在透明罩子上被反弹回来,乌泱泱摔倒一片,又是阵阵沖天的哭泣喊叫声。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他们却触手难及。 在地震开始的第一秒周曼已经撑着墙壁想要去找杭粥粥,谁知一块天花板勐然落下,压住她的下半身,将她砸到在地。 身旁的保安们也倒霉的要命,逃窜不及被砸个正常,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周曼躺在石板下,额头上全是鲜血,漫过眉骨沾湿羽睫,将这炼狱般的场景虚化成一幅全是颗粒光点的数字画。 身下的地板仍在剧烈摇摆,似乎不将这里震成碎片就不罢休。 在迷迷煳煳中,她看见有一巨大的黑影从翘起的地板里钻出来,头顶弯曲锋利牛角,背嵴弓如弯刀,斗大的黑色链条裹在它绷紧的肌肉上蓄势待发。 黑影从裂缝里爬出来,如拳头般大的牛眼阴森,扫视逡巡着周身尖叫声越来越高的人群,眼神冷漠,眼底红光大盛。 在尖叫声中,牛头手中链条狂甩,无情地收割着灵魂。 数百、数千灵魂被卷在链条上,惊悚地哭嚎,声音悽厉可怖,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牛头!」 之前怀音姐开鬼门送爷爷入地府的时候周曼见过它,它是地府的牛头。 只是......只是它当时的手臂上没有那个标志! 周曼眯起眼,打起精神努力看仔细那标志的模样,那好像是...一个太阳? 她撑起手臂想再看仔细点,谁知震感再度在她身下席捲而来,她整个人被高高抛到空中,又狠狠坠落在地。
第127页 「噗嗤。」 她掉落在地上,撕裂感在肚腹间蔓延,她茫然地低头。 椅子断裂的木刺穿透她的背,又从肚子上冒出,木刺上还挂着残破的衣服,鲜艷欲滴的血几乎刺痛她的眼睛。 「漫漫!」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杭粥粥看到周曼被穿刺而过,当场悽厉哭喊起来。 她连滚带爬跑向周曼,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条黑气瀰漫的巨大链条。 杭粥粥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惊恐下忘记动作,连躲也不知道躲,就看着那链条飞向自己,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飘然感。 链条一甩而过,她灵魂被勾出,随着又被扬起的链条朝和周曼相反的方向飞去。 杭粥粥迷瞪地看着自己离周曼越来越远,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好像...灵魂离体了? 在飞到半空中时,她看到地板破裂的会馆下面是海水沸腾。 海水间漩涡突起,红色、黑色交织的丝线从四面八方不知何处而来,搅动着沸腾的水,漩涡越来越大,形成一个黑黝黝的洞。 像是死神的眼,又像是吞噬一切的黑洞,冷冰冰,寒森森。 被勾走的魂魄被牛头撸下,窸窸窣窣掉落在黑洞里消失不见,徒留哀嚎裊裊。 「救命啊!救命啊!」已经成为灵魂的杭粥粥突然尖叫起来。 「粥粥!」 周曼眼睁睁看着自己好友被牛头勾走魂魄,手徒劳地伸在半空中,似乎想要抓住她。 然而一个唿吸后,她的手臂缓缓垂下。 她被钉在木刺上,涣散地目光看着头顶摇摇晃晃的天花板,神志一点点模煳。 「怀音姐...救我...」 可惜没有人回答她,回答她的是沖面门而来的黑色链条。 今日的会馆,无论死了还是活着,都是牛头的战利品! 第49章 炼制仙骨 玄学监管局。 「终于给我逮到这傢伙了。」出户外任务的王双程将手里的航空箱往桌上一放。 「什么东西?」 和队员们打牌的秦昭放下纸牌过来, 他弯下腰看了一眼。 航空箱内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咪浑身脏兮兮的,正在疯狂抓弄着插销,似乎很是狂躁。 秦昭眉头一挑:「李泽奇?」 那只猫听懂了这个名字, 登时上蹿下跳更加激动。 「可不就是他,这傢伙跑了这么多天,还不是被我抓到了。」王双程不爽地敲敲航空箱顶, 「做人的时候嘴欠, 做猫的时候脚欠,可别说跑多快了。」 王双程是在一居民区里的垃圾处抓到他的。 李泽奇变成猫跑走已经有段时间, 他听说这些日子他一直混迹在各居民区向好心人讨要食物,又因为身板太小以及还残留着人类意识, 根本没有猫咪的本能, 被同流浪的猫揍了好几回, 找到他的时候身上皮毛缺一块少一块。 可真是太惨了,惨到他想笑。 虐猫之人变成猫, 怀音给李泽奇的惩罚这才叫真正达成。 「小燕, 把他关去兽场。」秦昭朝同事招手。 「好好给他点苦头吃吃!让他畏罪潜逃~」 王双程乐呵呵地下达指令, 说完又看向秦昭:「你们不赶紧练习, 围在一块打什么牌?这么闲吗?」 秦昭刚要解释,有卧槽声交迭起伏, 抽气声不断。 两人看向声源处, 大门那里虚空扭转,涟漪突现,空间被涟漪撕裂, 怀音的身形在其中显现。 她身后跟着贺镜熙他们一些警员, 还有协会的蒋念几人。 两人见识过她的撕裂空间, 但监管局其他人没有呀, 头一回见到这么玄幻场景的大家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 这他娘的真的假的,玄幻片啊这? 王双程和秦昭面面相觑:「这是?」 「带上傢伙,有大事发生。」贺镜熙扣紧腰间的配枪,神色冷肃。 事情过于紧急,怀音感觉到和周曼的联繫断掉,迅速将两人拉入空间内,然后合上了空间隧道。 「发生什么事了?」王双程有点蒙。 这阵仗大的,搞得像是要去打仗。 「杭城警方那边已经在赶过去了,监测到水上会馆那有7.4级大地震。」一位警员挂断电话,说到这里脸色有点怪异,又说:「只有会馆的位置有地震,外圈没什么事。」 果然是人为。 怀音眯着眼,浑身上下冷意蔓延。 如今太平盛世,科技发展,许多大大小小的灾祸可以被监测到,避免损失过重,然而这次她感应到了天道传达的消息,人类却没有监测到,当时她就在猜想这或许是人祸。 现在看来,板上钉钉。 她闭上眼用神识探知杭城那里的情况,片刻,她勐地张开眼,眼中金光大盛。 「走!见到黑衣人,格杀勿论!」 她说完这一句,再度撕裂空间。 空间甫一被撕开,面前就是正在剧烈摇晃的会馆,通向会馆长长的马路上本应该有游客众多,眼下却像是被故意清空,空无一人。 这里只有海浪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而在会馆之外,数十个武装的黑衣人眈眈虎视着突然出现的隧道以及人。 「牛头怎么会在这里!」 蒋念惊讶地指着破了顶的会馆,巨大的牛角在建筑间若隐若现,如影随形的是飞舞在半空的黑色链条。
第128页 「别废话了!赶紧准备战斗!」贺镜熙大吼一声,拉着人就往可以隐蔽的地方躲去。 他是军人出身,当然知道现在这情况有多要紧,管他妈牛头怎么在这里,现在最要紧的是那些黑衣人。 这群傢伙手都搭到腰间的木仓上了哇! 「杀了他们!」 为首的黑衣人眼看有不速之客到来,果断一声令下。 大人说过行动的时候务必要小心一个金瞳女人,黑衣人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大人大业的第一步由他开启,却让他碰见个正着。 不行,大业决不能栽在他手里。 黑衣人退到最后,小声和另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中年男子说着什么。 枪声就在一瞬间响起,破空声响彻云霄,子弹摩擦地面火花四溅,场面一触即发。 贺镜熙带着蒋念等人躲避着子弹,见怀音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子弹也打不到她,他大吼一声。 「盛怀音,会馆里面交给你!这里交给我们!」 会馆当然是交给她。 怀音面色沉冷,目光幽幽,她紧紧盯着残破摇摇欲坠的会馆。 一个小小的会馆竟然被下了三层上古阵法——防护阵、养魂阵、炼魂阵。 捉阴魂使牛头收割万人魂,防护阵阻隔逃生之路,然后炼万人魂! 熟悉的恶劣味道,想都不用想这是盗骨人的手笔。 他到底要做什么? 管他要做什么,今日她要他的计划前功尽弃! 「鎏金!」她大喝一声。 鎏金应声化作本体,像狮而有翼、龙头、马身、麟脚,四不像的身形遮天蔽日,霎时吓得黑衣众人心胆俱裂,连上膛差点都忘记。 众人一时间也胆战心惊,这,就是神兽!原来真的有神兽! 与此同时,她嵴樑处断刀现,断刀横指,遥遥对准在会馆内作乱的牛头。 「给我把防护阵撞开。」 「好!」 鎏金连日来受的气在此刻通通发泄而出,它卯足力气撞上防护阵法,整个会馆再度地动天摇起来。 神兽祥瑞,法力高深,人们都道貔貅招财,却都忘记他是龙生子! 一个小小的防护阵法怎可地抵挡貔貅神威! 何况还是盗骨人这个垃圾,这以会馆为阵眼的阵法能煳弄些不懂事的信徒,却骗不过怀音和鎏金的眼。 不过是个破烂不堪的东西罢了! 要说怀音没想错呢,这阵法就是不堪一击,鎏金撞了两下就呈现咔嚓咔嚓的裂纹,竟是马上要裂开了。 见状,怀音冷笑,断刀用力噼向防护阵。 本就不堪重负的阵法在这一击下,终于碎裂成了渣滓。 「带它们救人,不管死的活的都救出来。」 怀音对鎏金吩咐,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叠纸,快速剪着纸人,随后朝空中一洒,小纸人落地无风涨大,变成一个个真人大小的纸人。 它们跟在鎏金身后,拍着手唱着歌进入会馆。 没一会,就有小纸人扛着晕过去的人出来,一个接一个,动作又快又迅速。 黑衣人时刻在关注怀音的动作,直到看到她抛纸向空,他才惊骇地后退一步。 「撒豆成兵!」他和道袍男子异口同声道。 道袍男子吃惊归吃惊,当即眼珠子疯狂转动,思考着该怎么处理接下来的情况。 几秒后,他灵光一闪,她有纸人,他有魂! 他取下藏在道袍下的项鍊,那项鍊与佛家的佛串类似,不一样的是组成他项鍊的珠子是一个个小骷髅,仔细看的话,都能看见那空洞洞的眼眶里冒着凶光。 他默念着咒法,随后将珠串勐地扯断,无数黑黝黝的魂魄从中涌出,凶戾地沖贺镜熙等人而去。 这边黑衣一群在想发设法阻挡贺镜熙带头的攻击,那边怀音已经扛着断刀进入了会馆。 会馆内尸横遍野,残垣断壁随处可见,鲜血混着石块在震动中上下颠簸,无一不在昭示着这里遭遇了什么样的灾难。 在这里由阴气滋养了不知多久的牛头巨大化,几乎要和貔貅一样大小,它冷漠无情像个机器般收割着残余的灵魂,而被硬生生勾走的魂魄被锁在链条上惊恐难耐地尖叫哭泣。 怀音使了腾空诀升至半空,她往下看去,海水中的炼魂阵仍然在运作,红色线是设阵之人的精血,黑色线是连结地府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死气。 旁人看不到,她看的到。 在黑黝黝的洞口深处,有一根肋骨悬在海水中央。 被投入炼魂阵的灵魂被黑线红线割裂,魂中一点白光流出,慢慢没入肋骨。 她明白了,盗骨人以血造阵,以死炼体,意图炼制万人魂魄,将深藏在魂魄深处的灵种化为修为为己所用,他这是要自己炼一根仙骨! 他是想要成仙? 可笑,自古以来唯有天生仙骨之人才能成仙!他也配? 如今天道式微,再不肯分灵气给人类,人类虽不能修炼,但每个人体内一直都存在灵种,就像蒋念等人可以修炼就是因为灵种初开,秦昭有天赋亦是因为灵种活跃。 偷她一根仙骨还不够,还想用这种邪恶法子成仙? 他也配! 怀音怒不可遏,周身衣袍无风自动,她高高抬起手中断刀,注入灵力毫不犹豫朝牛头横噼而去。
第129页 牛头身为地府阴魂使,自然是有意识的,然而这一只已经失去意识,显然是被盗骨人抽去神志特地养在阵法之中,用来收割灵魂的! 所以牛头唯一的目标就是——收魂。 面对朝面门而来的断刀虚影,它全然看不见,傻愣愣地迎刀而上。 刀风一斩而过,牛头还在继续挥舞链条,下一秒,它巨大的头颅倏然落下,咕噜噜滚在半空中还没落地,就被怀音弹出的金色火焰烧成灰。 失去头颅的牛头僵立在原地,脖子上的切口平滑无比。 看到牛头一招都没撑下来,正在外面和人周旋的道袍男子目眦欲裂:「糟了!」 他都快来不及骂出声,那平滑切口上肉眼可见冒出细细的金色火苗,骤不及防将整只牛吞噬,彻底消散就在一瞬间。 紧接着他又看到那金瞳女人甩刀砍向阵法,振聋发聩的喀嚓声几欲冲破他的耳膜。 「完了!大人的骨头!」 不用看他都知道,炼魂阵下面的骨头和这阵法一起碎成了渣渣。 妈的这女人太强了。 他惊慌失措地想要收回魂魄赶紧离开,可惜在人群中乱窜的魂魄,他养了多年的厉鬼突然就成了黑灰,散在空中连衣角都没留下。 他也在下一刻定在原地,身上犹如千斤重,一个毫毛都无法被吹动。 「你要跑去哪?」 怀音飞身落在他面前,用刀挑起他的下巴,讥讽地反问道。 「上次指使男鬼大闹方家的亏还没吃够,怎么又非要撞到我眼前来?」 她就说当日方家之事背后的鬼身上有掩阵的味道,还真是盗骨人的手下。 道袍男子被威压压住,只能仓皇地转动眼珠,试图想要说什么。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怀音看了眼同样被她定住的黑衣人,意兴索然掀掀眼皮。 「所以。」 她沖道袍男咧开一个轻蔑地笑:「所以,有话你就去地府说吧。」 在道袍男震惶的目光中,那断刀明明没动,他却感觉到脖子一凉,直到他的头咕噜噜滚到地上,他残存意识的眼神落在自己脖子平滑伤口时,他才后知后觉—— 他死了。 才意识到这点,地板路上横生一只鬼手,将他往地府里拉,根本不带犹豫。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被固定住的黑衣人各个神色慌张,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怀音只是冷冷警告似地睨过去,随后一把抓起贺镜熙。 贺镜熙:「.....?」 知道盗骨人最终目的后的她心情非常不愉快,解释也懒得解释,强势地吸取着贺镜熙身上的紫气。 贺镜怀有紫气,没道理他哥没有,所以只能辛苦他了。 怀音沉着脸,在纸人和鎏金把会馆的人都搬出来后,她如法炮制当日在方家的回天阵。 因为盗骨人设局死去、受伤的人陆陆续续醒来,但是一些灵魂已经被炼化的人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今日之事太大,那些人醒来后,怀音又立即施法让人昏睡过去。 在看到周曼和杭粥粥的时候,她让贺镜熙将人带回去。 而黑衣人们也得被拷上手铐挨个从空间回津城警局接受询问,临走前,贺镜熙实在没忍住,问道:「你知道今天的事一定会被捅到上面去的。」 什么貔貅、大地震,这事情小不了。 还有起死回生。 贺镜熙隐晦地看她,若是上头知道她能起死回生,那她的处境就危险了。 「你放心,他们看不见。」 怀音慢条斯理收好刀,淡淡道:「我提前设置了幻象。」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鎏金出现会引发多大议论,她可不想再被王源玺嘴,在鎏金化形那刻她就设置了幻阵,所以远处的人看不到什么。 对于他的担心,她一眼就看个明白。 要是有人敢舞蹈她面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当我没说。」贺镜熙耸耸肩。 他刚经歷一场恶战,一脚朝黑衣人屁股上踹去,将气全撒在他们身上,「走快点。」 被突然拉来的王双程两人心中疑问太多,还要说什么被怀音拦住。 「回去我会跟你们说,有人要来了。」 「哦。」 大佬都这么开口了,莫名其妙过来打了一架的两人顿时安静如鸡。 只是王双程看着死了的道袍男子,心里苦不堪言:「哈,又死一个。」 「活该。要不是盛小姐,这里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蒋念不同情他,她更想问的是,「这杭城的警方来的可真是快啊。」 她冷冷笑着,恰在此时,不远处警车声由远及近。 「是啊。」 怀音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这么大的动静,竟然花了这么久才来。」 到底有什么在牵绊他们呢? 是利益、是诱惑、还是权势呢? 第50章 地府一行 杭城警方和救援队「迅速」抵达现场, 到的时候整个会馆外面排排躺着将近万人,场面十分之离奇。 警局局长徐明在接到津城警方通知时就往这里赶了,但奇怪的是一路过来意外频频, 先是市长突然到访警局浪费了时间,再是路上出现连环车祸堵死,搞得他也心焦不已。 这会到了地方, 一看坍塌了的会馆, 碎石砖块到处都是,更要命的是居然还有一具人首分离的尸体在地上。
第130页 尸体穿着道袍, 被人干脆利落斩首,用脚趾头想想他或许就是此事的始作俑者。 徐明咽咽口水, 这到底怎么回事? 而旁边协会的人和一对陌生男女正讥诮地看着自己, 他冷汗流得更欢了。 徐明尴尬地搓搓手:「蒋小姐, 都解决好了?」 他是认识蒋念的,警方多多少少都有和协会的人打过交道, 杭城本地也有协会分会人, 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尴尬的局面。 闻言, 蒋念脸上笑意不达眼底:「徐警官, 您速度真快。」 「哎别提了。」 徐明把一路过来的情况说了遍,然后才看向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妖异女人。 「这位是?」他眼光旋转, 显然对怀音更感兴趣。 「这是朝夕阁的老闆娘盛怀音。今天的事要是没有她, 你可就完了!」 蒋念在得到怀音同意后才告知他她的身份,言语间多讽刺,总之她现在看徐明是非常不爽的。 管他有什么意外, 让外省的人来插手就是他的不对, 这警察当的也未免太轻松! 出了这么大事却无一伤亡, 这是什么概念?真是便宜死他了! 被明里暗里讽刺一通, 徐明生气归生气,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是是是,真的都要谢谢你们了。」 他无奈摇着头,市长来他有什么办法?他就是小虾米,惹了大鱼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份。 官场行事,就是如履薄冰! 怀音也在观察他,在看到自己的想要的画面后,她淡淡收回目光,没了什么兴致。 杭城警方来的慢是有人故意为之。 盗骨人算盘打得极好,先是派人把这里看管住,甚至清空了会馆附近的道路不让人靠近。 他最聪明的一点就是环环相扣,他早就算好了倘若警方得知消息后该怎么处理,就是像对待徐明那样,给他设置无数障碍,让他在尘埃落定后才能到达这里。 今天这事要做成,付出的人力物力巨大,从会馆到拦路虎,里面不知有多少人是盗骨人的手下。 如果不是自己感知到这场灾祸,或许最后这里的地震会成为一个意外。 而身为警局局长的徐明首当其冲会受到惩罚。 人的眼尾位置在玄学面相一说中成为奸门,主一切口角官非,奸门发青发暗,代表容易出现牢狱之灾。 此时此刻,徐明眼尾的黑色正徐徐消散。 人类面相瞬息万变,经她插手后,他原本板上钉钉的牢狱灾祸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欣欣向荣的职业前景。 倒是让他占了这便宜。 怀音挥手让那黑色散的更快些,她难得有耐心叮嘱接下来的事。 「等人醒后是要签保密协议还是什么,你们自行处理。」 她顿了顿,施法将会馆地下的阵法残片悬在空中,而后落入徐明手里。 徐明手忙脚乱接住:「这是?」 「这场灾祸是人为,接下来你们得好好查查杭城能容纳千人以上的地方是否有这东西。」 「让协会分会的人协助,往干坤八卦中的干、离、震、艮四方位找,找到就毁阵。」 「当然,最重要的是查今日拖延你时间之人。」 不仅杭城要查,全国各地都要查。 盗骨人既然想夺取人类灵种,他必须要大批量炼魂,那自然不可能只设置一个地方。 肯定还有更多这样的阵法。 「是,我一定找出来。」徐明一听这是人为,神色立马严肃起来。 他郑重表示绝对不会辜负警察的职责,在了解过到底发生什么事后,他又和蒋念私聊了会。 怀音是懒得插手官场上的事,她袖中的手细细摩挲着香囊袋,无量功德散发的暖意透过袋子传入手中,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救万人之功德,一下子让她的功德袋涨了小半有余。 不得不说还是要谢谢盗骨人,谢他废柴一事无成,上赶着给自己送功德。 等蒋念和徐明聊完,怀音二话不说直接撕裂空间回津城。 从来没见过这么玄乎场面的徐明:「……」 他和同事们面面相觑,操,这朝夕阁什么来头?协会总会的那几个老傢伙都做不到这事吧!! 玄师都能修炼,该不会这位已经飞升成仙了吧,徐明两眼注视着空气,出神地凝想着。 * 怀音将蒋念送回去后,她没有回朝夕阁,而是开了鬼门直接往地府去。 「去找陆游吗?」 鎏金今天化原型打了一架,现在心情畅快地很,连尾巴都没收回去,在半空中一晃一晃。 「是。」 怀音点头,她目不斜视走在奈何桥上,无视桥边嘶吼低/吟的鬼魂。 地府阴魂使万千,勾魂使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守卫使酆都阴兵,无论哪个职位的鬼都登记在册,绝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一个还不被地府发现。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地府从不进生人,她大剌剌走在奈何桥上,香气逼人的生气惹得正在排队的鬼魂心痒难耐,忍不住伸手要去触碰,最后都被阴兵狠狠拍下。 「都给我把爪子收好了!」阴兵大喝一声。 他眼神却有意无意落在怀音身上,要命,这位大佬怎么下来了! 守桥人孟婆也是,她在桥头愣愣看着往这里走来的怀音,手里的汤勺都差点被她捏坏。
第131页 靠!她怎么来了! 「淡定。」 奈何守桥人有二,一位专门消前世记忆的孟婆孟鹤云,一位维持秩序的武将渊渡。 说话的正是渊渡,他收好武器长枪,恭敬地朝怀音作揖。 「渊渡见过大人。」 「……」孟鹤云牙都咬碎,妈的这狗腿子,人一点记忆都没了还这么会拍马屁! 不行,她也要拍下马屁。 等来日她恢復记忆,肯定要夸她有眼力见! 「大人好久不见!」孟鹤云放下汤勺,沖怀音笑吟吟躬身,「您怎么来了?」 怀音对他们的恭顺并不奇怪,扬手示意他们起身。 「我来找陆游。」 「陆大人在七非宫呢,我带您去?」孟鹤云抢先一步说道。 地府十殿阎王各有各的宫殿,除去平日主管地府事物时在主殿森罗殿,其余时候都在自己宫殿。 怀音和十殿阎王关系一般,也就和陆游熟悉一点,毕竟前五十年她可都是在他的阿鼻地狱受刑。 因此当时杀了道袍人后,她直接将他魂魄送入了陆游的七非宫,想来他现在就在处理那魂魄。 「带路。」她下巴轻点,应了孟鹤云的请求。 孟鹤云得意地朝渊渡挑眉,渊渡整个魂黑气四溢,阴阴冷冷瞪着她。 「早点回来,还要派汤。」他一字一句几乎是挤出来的。 「哦。」 孟鹤云才不管他呢,狗腿巴巴恭迎着怀音进去。 「大人好久没回来了,最近在做什么?」在路上她实在忍不住,便开口问道。 「你不知道吗?」 怀音冷冷淡淡扫她一眼,「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在做什么。」 寻到阿照玉簪那日,陆游的表现让她确认他是知道自己身份的。 而孟鹤云性子跳脱,为人圆滑八卦,和地府众人关系密切,没道理不知道。 她几不可查眯起眼,包括渊渡,从前倒是没在意,现在才发现他们对自己恭敬地过分了。 「……」 孟鹤云唇角笑意顿住,两只眼睛里写满懊悔,早知道就不多话了! 说实话她也很久没见到盛怀音了,自她从阿鼻出去,将那里搞得天翻地覆后,她就愈发感觉她比有记忆的时候还要心狠手辣。 如今更是夸张,对待她这个故人一点情面也不给了,眼神冷得她本就单薄的魂更加稀薄。 她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带她去七非宫。 「哈哈。」见她吃瘪,鎏金爽了。 被一头兽取笑,孟鹤云更加郁闷,哭丧着脸屁都不敢放一个。 三人刚走到七非宫殿门口,陆游的叫骂声从中传出,语气中的怒意毫不遮掩。 「怎么就傻了?怎么就傻了?!」 他叉着腰骂骂咧咧跑出来,等看到怀音时一愣,「你怎么来了?我刚要去找你呢!」 他二话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宫里带。 「我知道你搞下来的人肯定要我审问一番,我连他一根毫毛都还没碰到呢,这傢伙就傻了。」 「傻了?」 怀音皱眉,看向被阴兵压在地上的道袍男灵魂。 道袍男刚死,绝不可能就这样失去意识变成傻子,除非…… 她挥出金光在道袍男脑门上捋过,果然又是上古阵法。 道袍男脑中被下有剿阵,此阵力量仍有残余,应该是在盗骨人察觉不对时立即启动了剿阵,专门剿去灵魂意识。 好手段!好一个环环相扣! 他从一开始就在防着她,从掩阵到微型炸弹再到剿阵,从科学到玄学,这傢伙极力掩藏着自己的踪迹,叫她一点都探寻不到! 「那就没什么用了。」 杀意在空气中蔓延,她锐利眼神如最锋利的刀,一寸寸割过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怀音冷笑着说完,五指在空中微微一握,道袍男的灵魂轰然破碎成粉末,死得不能再死。 「……那阵法很古老。」陆游干巴巴地说了句。 他没想到都这个年头了,还能碰见这么古老的阵法。 他不由地想起从前,也就是在……他小心翼翼看了眼正在气头上的盛怀音,也就是在第一回 遇见她时才见到过。 而在她出事后,那些阵法早已失传,怎么可能有人会使用她研究出来的东西? 陆游心事重重,满腹狐疑,却是什么都不能问。 现在可以说是各怀鬼胎,怀音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存有疑问,不过问了也白搭,陆游他们不能说出真相。 她并不知道这些阵法本就出自她手,但她也能感知一二,仙人术法万千,她使符使术向来没有使阵厉害,而且在每一次看到阵法时,她都能第一时刻知道该阵法的用处和建造方法。 仔细思考一下便能推测她从前应该善阵,而盗骨人同样如此,并对自己十分了解。 他对她和她的能力了如指掌,所以才能精准下这么多阵法。 「我来这里还有另一件事。」怀音深吸一口气,平復着情绪。 「我送下来的这个人在帮别人做事,他们在人间设了炼魂阵,而阵眼是一位阴魂使。」 「?」陆游瞪大眼睛。 「这不可能!」他和孟鹤云异口同声道。 阴魂使各个都是鬼皇级别,且都有各自隶属的阎王印记,怎么会被人拉去做阵眼?
第132页 就算有玄师故意而为之,那也要掂量掂量阎王印记的力量! 「怎么不可能。」 怀音不冷不热地哼笑一声,都说她手段通天,她想想盗骨人才是手段通天。 他在人间有官员相助,恐怕在阴间也有官员相助吧。 「去查查人员调动吧,查到告诉我。」她兴致索然丢下一句话就要走。 「等下!」陆游喊着她。 「还有何事?」 「如果查到是地府人所做,你会怎么做?」 这事情绝对不一般,没有十殿阎王在其中搅动风云,阴魂使怎么会平白无故被做成阵眼! 陆游忐忑不已,可千万别是其余那九殿做的好事。 「你觉得我会怎么做呢?」怀音反问他,却不说答案。 在她冷冷峭峭的眸光中,陆游得到答案,他脸色一白,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头。 「行,行,行,我知道了。」 怀音深深看他一眼:「尽快查到告诉我。」 说完,她带着鎏金直接离开,任由陆游和孟鹤云面面相看,脸色凝重。 人间风云将变,地府又何尝不是! 他们预料到,未来将是一片腥风血雨,而他们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知是执棋人还是棋子。 作者有话说: 耶!大家新年快乐~ 第51章 野史记载 怀音刚回到朝夕阁, 就接到了贺镜怀的电话。 手机在桌上震动着,没有经过备註的网名在屏幕上闪烁,铃声一声接一声, 似乎她不接就不会挂。 她定定看着那串名字,在铃声即将断掉那刻才接起。 一接通,他便迫不及待开口说话。 「你终于接了。」他语调不急不缓, 但掩不了语气中的焦躁。 不同他的急迫, 怀音语气就冷了很多:「有事?」 「……」 贺镜怀心情很是诡异,每当他觉得和她关系更近一一步时, 她冷漠的态度又明明白白在告诉他让他别做梦。 大概沉默半刻,他耐着性子说:「我看到新闻了, 杭城7.4级地震却无一伤亡, 是你做的吧?」 「是我。」 「你没事吗?我问我哥, 他说这事很棘手。」 「你打电话来就为了问这个?」怀音微微蹙眉,她现在心情不太好, 实在懒得应付他。 「当然不是!」 察觉到她有挂电话的意思, 贺镜怀连忙说道:「我还有其他事要和你说。」 「你让我去查李元照这个人, 我查到只有野史有过他的记载, 资料我发给你。还有上次让剧组去苗城的投资人我也有点眉目,那人是海外华侨宗奇, 专门搞新能源科技的。」 当日在苗城, 怀音从往生镜里看到一点记忆,便让贺镜怀去找李朝是否有个质子叫李元照。 找个人而已,贺镜怀也没计较那么多, 直接动用家里关系铺天盖地找了一通, 结果只查到野史中才有记载。 怀音点开他发来的照片, 照片是一本目前在图书馆的古籍分页。 【天下三分, 以商朝为首,李朝、秦朝两国鼎立,三朝相互制衡,因两朝日渐盛大,故商朝立两朝皇子李元照、秦越洲为质子,囚于梵天宫、千重宫。】 【质子元照体弱多病,二十薨于梵天宫,其胞弟亲来商引灵回朝。质子越洲年满回秦,死于夺嫡之争,年二十二。】 二十就死了? 堂堂一朝皇子,死在异朝他乡,连正经史书都未有记载,只能存在于野史? 那她呢?她是否又存在于歷史之中? 怀音静静看着李元照的名字,淡声问道:「盛怀音这个名字呢。」 「抱歉,查不到。」 贺镜怀应声,饱含歉疚。 查她比查李元照他多花了十倍的财力,结果显而易见,一无所获。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找自己的歷史,她明明还活着不是吗?他也不想去想她为什么要找,但他能猜测出一件事。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或许是因为那佛音困境,或许是不为人知的更深困境,他能做到也只有安分陪伴。 这个结果在怀音预料之中,佛既只手遮天掩藏住她的记忆,自然不会让她找到蛛丝马迹。 就算有过记载,他也能全部抹去。 「呵。」 她眉宇间尽染厌恶,算了,反正功德总有积满那天,她总会知道的。 「就这样吧,谢谢。」 「你不用跟我说谢。」 贺镜怀听出她恹恹之意,温和转移话题,「你送的玉佩我很喜欢。」 那天怀音冷冷三个字紫气阵满足不了他,他无论如何也要再说一遍。 「那不是送。那是还。」 怀音冷漠强调还这个字,她想他和她之间,还达不到送礼这个情意。 贺镜怀却是全然不介意,自顾自说:「我在南城拍戏,这里盛产瓷器玉器,改天我带回礼回来。」 她听着他自有熟稔,不禁有些烦扰。 送来送去成何体统,又不是互相交换礼物的情人,他倒是求索无厌,莫不是是觉得她对他太好了? 不过怀音没什么兴致与他推诿,懒懒回道:「随便。」 得到她一句随便,贺镜怀在电话那头唇角轻扬,像是想到什么,他又轻声说:「我下个月月中就杀青,马上回来了。」
第133页 似乎是觉得有些唐突,他语气克制些许。 怀音觉得他有时候挺有意思的,说他胆大包天呢他有克己自持,说他隐忍他又妄为,总之矛盾的很。 但他的纠结莫名地抚慰了她烦躁的情绪。 「在拍电影还是电视剧。」她随口问了句。 「电影,我在里面饰演一位王爷。可以的话,首映我想邀你一起去。」 「现在说这个,你想的未免太好。」 去阿鼻前,怀音也是看过电影的。那时国内电影业初初发展,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部电影开拍到收尾再到剪辑、送审,前后半年一年都有可能。 现在应该也是差不多,他信誓旦旦邀请她看首映,怎么不想想中间还有多少时间,亏他想得出。 「我知道。」 贺镜怀笑了,笑声透过话筒传来,让他本就清朗的声音多了丝厚重。 「但我上一部电影下月上映,我想和你一起看。」 「你左拐右拐就等着这句话吗。」怀音一听就听出他的算盘,冷笑不已。 「所以,我能邀请你看吗?」 贺镜怀佯装没听到她的冷笑,再次问出他的最终请求。 「再说。」 怀音忽然看了眼窗外,她直接挂断电话,朝焦玲扬眉示意让她去开门。 门外是黑曜回来了。 他俩终于了结了苗寨那边的事,段赐听说周曼出事,赶忙先回段家,黑曜则自己先回。 之前,怀音给出盗骨人所在酒店后,黑曜带着段赐马不停蹄赶过去,谁知那人应该是早就猜到,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但黑曜是八岐大蛇,气味追踪再简单不过,他一路寻着气味找,奈何盗骨人就跟泥鳅一样滑,还知道搞声东击西那一套,折腾几天连根屁股毛都没抓到。 不过幸运的是,因此他捣毁了盗骨人的几个老巢。 「我们发现他对外用的身份是新科技公司老闆宗奇。段赐派人去查了,宗奇是海外侨胞,年近四十,二十年前做海运起家,后来转行研究新能源。」 「宗奇是中英混血,有妻女,但奇怪的是他的妻女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黑曜查到的比贺镜怀的多,他将这几天查到的事一一说明,并把段赐手里的骨头项鍊交还。 中英混血? 怀音若有所思摩挲着项鍊,如此说来那么盗骨人不可能是宗奇。 因为他既是自己故人,怎么可能又是混血儿。 想必那卑鄙傢伙一定是又用了什么法子控制了他人。 「辛苦你了,好好在家休息吧。」她对黑曜说。 然而黑曜欲言又止,良久,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 「我在最后一个窝点发现这个。」 怀音见他犹豫不决,就知道那纸条上写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神色自若,让他直接说。 黑曜没办法,一字一句照着纸条上念出来—— 「你追我一次,我就鞭李元照的尸一次。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他。」 念完,黑曜提心弔胆看着怀音,生怕她一个生气直接掀翻整座阁子。 一旁听着的焦玲和鎏金也震惊万分,好傢伙真有种,竟然敢挑衅盛怀音? 不过,那个李元照是谁! 鎏金想到就问了:「李元照是谁?你朋友吗?」 他嘴巴不爽地撅起,来了个贺镜怀不说,又跑出来个李元照,怎么谁都要跟他抢人! 「一位故人。」 怀音不愿把自己的事情告知他人,就是鎏金黑曜也不行,尤其是关于阿照的事。 她不动声色地抿着唇,很好,盗骨人又给了她一个让她杀他的理由。 他这是破罐子破摔,眼见她不信他就是李元照,索性直接挑明,他的确不是,但他分明知道阿照是死是活,更是知道他在哪里。 杭城地震只是开始,她就不信他会就此停手,只要他再动手,她就一定能找到他。 无非就是耗费点时间罢了。 「还有几个拿着我骨头的人是谁?」她可没忘记这件事。 黑曜想了想说:「还有四个。」 「目前在m国留学的钱柔、北省的运动员冯新、黑市的传媒公司主管吴宣,津城许家许雯雯。他们之前在余建明t宝店下单后个个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表示用钱交换也不愿意换回。」 那些人买的怀音骨头造出的阵法项鍊,无论是桃花、镇压邪物,还是改运、长寿,哪个没有从中获取到利益? 但当段赐助理以大额支票去换回时,大部分人都同意交换,而这四人死都不改口,并扬言那就是他们的东西。 由此可见,这四人获得的利益有多大,几乎不能用金钱衡量。 闻言,怀音挑眉:「房地产那个许家?」 「是,她舅舅是许西流。」 黑曜还记得这个名字,段赐先前想说要从许西流这边打关系要回项鍊的,但后来就忙忘了。 「那正巧,许先生之前来过朝夕阁。」焦玲说,「要不我去打个电话?」 「不用。」 怀音淡声阻止,许西流和许灿阳的事还有的闹腾,等他们闹完自会上门。 「前面三个人你和鎏金过几天去处理,不给就把东西抢回来。最后一个许雯雯我亲自来。」 这三个地方相隔千里,还是让他们去处理,若是好话说尽还不将东西还给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第134页 天底下哪有占着他人的东西不还的道理? 她好生等着,就等着他们要不要作死到她头上。 「我想跟着你,我不想跟他去!」鎏金一听要出任务,还是跟黑曜,当即怒瞪他一眼。 黑曜冷笑:「你当我想跟你一起?」 「是我不想跟你一起,因为你们八岐不爱干净不洗澡,啧。」 「你们貔貅又好到哪里去?汗脚丫子那么臭。」 「你们八岐还蜕皮!」 「你们貔貅爱放屁!」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怀音:「……」 这两兽就不能凑一起,凑一起就争锋相对。 「这么爱讲话就不用再讲话了。」 她一挥手,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瞬间变成缩小版的兽。 鎏金:「嗷嗷。」 黑曜:「嘶嘶。」 焦玲:「哈哈哈哈。」 两兽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又彼此看彼此不爽了,就是变成兽型也按耐不住,立即扭打在一起。 怀音懒得理他们,她给王源玺发去消息,让他抽出人去查各地是否有其它阵法,若有,那便要毫不犹豫毁去。 她不可能像今日这般动不动就用回天阵拯救这么多人的性命,最好就是提前能避免。 王源玺应该正好在摆弄手机,很快回復一个发怒的表情过来,随即附上一条连结。 这什么意思? 怀音点开,是一位网友发的帖子,文案三个震惊,还有一个视频。 盗骨人虽然禁止会馆周围的人进入,但仅限于会馆的地震有多强烈,周围地区还是有人察觉到震感的。 此位网友就是附近居民区的住户,在察觉到地震后,他探窗而看,恰巧就看到了怀音赶过来设下的幻象,于是他想都没想直接拿出手机拍摄然后传上网。 【小白兔白又白】:震惊!震惊!震惊!点击就看龙吸水!#杭城大道地震##水上会馆地震##sky男团演唱会# 这视频一发出,网友们纷纷感嘆最近事情可真多。 龙吸水是什么现象,某度一下就知道了。 可关键是杭城大道那边是浅海,哪来龙捲风?哪来雷雨云?搞笑呢吧! 正当大家将事情怀疑到xx神兽渡劫这诡异事情上时,那个之前曝光李泽奇变猫的博主百事通再次出来爆料。 他在博文下面评论发了一张图片,配文——【不是渡劫,是貔貅救人。】 图片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显示着鎏金高大威勐的身形,几乎蔽日遮天,他威风凌凌站在日光下,神圣不可侵犯。 很快有技术网友鑑定出这照片不是p的,因此他的评论下面涌入数十万吃瓜网友,前排统一问号。 【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貔貅?假的叭!】 【我真的会谢……该不会真的有龙吧?】 【单独水上会馆地震就很怪异了,出现貔貅也不奇怪了吧?】 【我妹刚从演唱会回来,我只能说…都闭嘴吧,不可说不可说。】 【所以这个博主拍到龙吸水,那个博主说是神兽,没人淘一下究竟怎么回事吗?】 【哦吼,这个世界越来越玄幻了。】 【转发这个貔貅,心想事成。】 【天降异象,必有灾殃。大家好好注意身边的奇怪景象吧。】 百事通最后又发了一条评论警告网友,很快被顶上最前排。 对此,怀音沉默深思,这人是怎么拍到这么清晰的图片的? 能拍的人一定是在场之人,是监管局的人披着八卦博主的皮,还是协会的人? 她点进去他的博文,发现在几天前他转发了邵运一案、黄慧慧一案,并评论两个字活该。 言简意赅、又直戳要害。 她忽然想到一个人,如果是他在不遗余力曝光监管局极力隐藏的秘密的话,那王源玺可真正要气死。 左右这个百事通也没什么坏心,怀音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点回去给王源玺发了句话。 【朝夕阁】:两件孤品武器、一本心法。 王源玺精的很,在手机那头守着,看她发过来这句话,立即美滋滋回復一个ok。 【碧海蓝天】:成交!马上帮你摆平,保证没有任何麻烦! 发完信息,他乐呵呵背着手往训练场而去。 他可真是老机灵鬼,又给王双程他们挣了点好东西,计划通! * 南城云水乡,《山河平》剧组拍摄现场。 「镜怀哥,咖啡。」 小宋端着热腾腾的过来,顺便悄咪咪看了一眼正在发信息的老闆。 得,看来是真谈恋爱了,那嘴角疯狂上扬的哟。 「谢谢。」贺镜怀接过,目光一瞬不瞬停留在聊天框上。 怀音刚才挂电话挂的太快,他话还没说完,现在他只能对着聊天框发呆。 打了几个字又删除,却始终没有发出去。 突然,云水乡当地的一个小女孩跑过来,腼腆地将手里晒干的兰花塞到他怀里。 「哥哥,送你花花。」小女孩塞完就跑。 贺镜怀愣了愣,顺着她奔跑的方向看去,小孩跑到自己家,勐地扑入一个成年女人的怀里。 见他看过去,那女人害羞带臊地红了脸,娇娇怯怯垂目敛目,一副美人模样,朴素简单的当地服装穿在她身上更显娇柔。
第135页 云水乡是少数民族纳西族的居住地,这里民风淳朴,木竹屋舍多,水也多。 涓涓细流缠绕着连绵群山,入墙绕户,跨水筑楼,景色秀丽。 好景好水,衬的当地人愈发水灵,而且这里的人眼眸也浅,大多浅棕琥珀色,有的甚至发白,淡得不可思议。 贺镜怀一眼就望到那女人在阳光下几近银白的瞳孔,他心中莫名有点发毛。 「哈哈哈,贺老师桃花不错。」 这时正在休息的同组演员还大笑着调笑他,引得在场休息的演员都暗暗发笑。 贺镜怀:「……」 他好心情消失殆尽,但还是礼貌地和女人点点头,收好兰花。 「我去上个厕所。」他和小宋说道。 说着上厕所,其实就找藉口躲避这种场合罢了。 他一路走到竹楼后面的湖边,湖水清澈见底,他随手捞了把湖水洗脸。 在看到女人浅色瞳孔时,他想起的是怀音,她的瞳孔华丽神秘,才叫人痴迷流连。 最近他又开始做梦,不知是不是和她接触多了,那个永远戛然而止的梦终于开始往下走去。 但似乎总有阻碍,让他看不清救他的人是谁,只能瞧见金甲铁胄在血色中闪着寒芒,听见披风猎猎作响。 他正回忆着,全然没有注意到一缕水流从岸边流向他的脚踝。 冰冷触感穿透衣物抚摸着他的脚踝,贺镜怀勐然察觉不对劲,刚跳起来,那水流似乎长了眼睛,更加用力攥紧他。 又来?! 他都没来得及求救,水流已经拖着他将他拉入了水里。 在失去意识到这刻,他不合时宜地怪笑出声。 真是,倒霉啊。 第52章 电影烧烤 既然已经找到一丝有关盗骨人的信息, 怀音让段赐派人盯紧宗奇行踪,她想要看这个宗奇到底是人是鬼。 原本她打算从黑衣人那边套点消息,但不出她所料, 那些人被抓去警局后无一例外爆头而亡,一点消息都透不出来。 随即,盗骨人就被贺镜熙、协会、监管局列为神秘犯罪者, 现在在通缉名单第一位。 她联合三方一起找, 就不信他还能像滑头鱼一样熘走。 他的事暂且放一放,黄慧慧消散后津城离开的孤魂野鬼都已回来, 它们敲响魂铃寻求帮助,事情都不大, 怀音动动手指就解决了。 在阁子休息两天, 她得空教了焦玲不少符文阵法, 焦玲脑子活络,学起东西来很快, 就是天赋普通, 需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也需要更多歷练。 巧的是今日晨间蒋念送来请帖, 说是玄门大比在一周之后背云山举行,到时候还望她能到场做评委。 这个事情先前臧志刚就有说过, 怀音并不奇怪, 倒是焦玲很惊喜,想说去见见世面。 「那你索性报名去参加好了。」 「……」焦玲惊恐万分,「我不行的啊。」 「我觉得你行。」 怀音觉得这事可, 她教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不行。 玄门大比无非就是契合山医命相卜五术出了算命、起符、炼药、捉鬼、请神这五项考题, 考验的是修炼之人符阵术法以及应变能力, 难也难不到哪里去, 正巧当歷练了。 「你可以。」 她毋庸置疑帮她报名,和蒋念说明之后,她谆谆善诱道:「别丢了我朝夕阁的名头。」 被委以重任的焦玲:「……我再去练练。」 她头都是大的,当初觉得跟在怀音身边能有通天大道,这下大道是有了,但万万没想到还要体验一把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感觉。 太悲催了!! 怀音让黑曜两人去指点她:「你们一起去吧。」 许西流家中一事约莫晚些时候就要找上门来,她看了眼时间,突发奇想贺镜怀之前说的话。 他说他电影马上要上映? 怀音绝不是好奇,只是太过无趣,于是找了找电影上映片单,发现果真下月要上映他演的战争片。 在这之前,电影院还有一部他的权谋片《风华》重映。 该片是贺镜怀的出道作,因剧情、美学设计极佳,还获过国际大奖,所以不定时会在影院重映。 忱度片刻,她买了票。 临出门之前,大难不死的周曼和杭粥粥上门,一听说她要去看电影,连忙买票非要跟着去。 「怀音姐,你怎么突然想看镜怀哥的电影?」 杭粥粥撒娇卖萌感谢完她的救命之恩,立马移开话题到电影上去。 天知道她有多好奇贺镜怀和她是什么关系,早在方家看到贺镜怀对她亦步亦趋就好奇得挠心抓肺了。 「想看就看了。」怀音当然不可能承认真正的想法,就随口找了个理由。 但真要说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她才不信呢!杭粥粥八卦的眸光来回扫射,恨不得扒开她的脑子看一看。 周曼无奈拉住她:「好了,你别闹怀音姐。」 连着一月内经歷诸件大事,周曼这回是真的蔫了,说是要来谢人家救命之恩,不知怎么又要去看电影。 她到现在还对木刺刺穿自己身体一事心有余悸,晚上睡不安稳,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被贯穿,然后被那恐怖的牛头勾去魂魄。 真不知道杭粥粥这没心没肺的傢伙是怎么走出来的。
第136页 她蔫哒哒地笑笑:「你们去看吧,我先回去了。」 听她这声音精气神儿都快没了,怀音这才正眼看向周曼,一看便发觉她肩头阳火少了一盏。 不仅如此,还眼底青黑虚浮,眼神呆滞无光,浑身气场弱。 大灾多病,周曼这是丢了魂。 怀音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周曼肩头重新燃起阳火星星点点。 「这……」 周曼原本在好奇她为什么对自己打响指,突然感觉到身上暖洋洋的,那暖意醍醐灌顶,让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她惊奇道:「姐你做了什么?」 「你阳火已灭,帮你重新点燃了。」 像周曼这类型的人,通常没法接受生活巨变,情绪低落之时阳火也容易灭。 两盏阳火一灭,三魂七魄不稳,便会出现失神的现象,这种丢魂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丢魂,只是魂魄不稳罢了。 「回去吧,多晒太阳,养养身体。」怀音嘱咐她。 「好吧。」 周曼心情更加郁结,原来是这样,她真的太废物了,竟然因为接受不了事实就灭了阳火。 说回去她立马就回去了,怀音却看着她的背影默默不语。 心思敏感多疑之人,就是晒太多太阳也没有用,阳火该灭还是要灭。 不过也无碍,有她护佑,只是吃点苦头而已,总不会殃及性命。 接下来就是她和杭粥粥一起去看电影,杭粥粥一路话多的要命,还馋,走到哪都要买点小吃的尝尝。 她和孟鹤云性子同样活泼,但前者天真后者心思重,左右挺喜欢她,也就随她去了。 * 《风华》是一部主讲皇朝沉浮的权谋电影,电影篇幅不长,短短九十分钟描绘出贺镜怀饰演的男主的一生。 当年十七岁的他是靠着家里关系获得这个角色后饱受诟病,但不可否认他饰演的非常好,从籍籍无名的废物皇子到执掌军队韬光养晦的幕后黑手,从少年青葱到垂垂老矣,他完美演绎了出来。 怀音经歷过皇朝更迭背后的夺嫡之争,电影与歷史有差距,但他饰演的的确好。 华服如月,青丝似瀑,气质清冷孤傲,卓绝优雅。 影片中狠意难平的神情,在某些角度上如阿照如出一辙,一时间她也难以分清这究竟是回忆碎片,还是虚幻大梦。 「啊啊啊!再看一遍还是这么好看!!」 片尾曲响起,杭粥粥忍不住激动鼓掌,不愧是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怀音被满场议论惊醒,思绪从电影里跳出,她恍然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玉簪。 这世间会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吗?可他们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人,没有一丝证据证明他们有可能是同一人。 可倘若一切是她自以为是呢? 这一刻她忽然又荒唐地觉得自己永远太过笃定自己的想法,从不给可能之外的可能一丝机会。 她嘲讽地牵起唇角,无心无情的她竟也为他人乱了心,实在可笑。 「是有点天赋。」她意味索然地附和一句。 杭粥粥一点都没发觉她心情变化,兴奋夸赞道:「镜怀哥演技真的超绝!我妈和我哥最讨厌我追星,但只要是追镜怀哥,他们就完全贊成!」 「我读高中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同学是他的迷妹迷弟,而且怀音姐,我跟你说哦,他出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绯闻!」 「不像我一个朋友,追哪个星就塌房哪个,各个仗着自己好看就乱搞,骗/p乱/约吃软饭,怎么噁心怎么来!」 「哦。」 怀音认真听着,时不时回她一句话,看着兴致并不高。 说久了,杭粥粥意识到自己在演独角戏,身旁人神情寡淡,颇有平日她和哥哥讲偶像时她哥那副敷衍的模样。 渐渐她也不说了,两人走到门口时,她提议一起去吃晚饭。 对贺镜怀怀音能说一句我已辟谷,对杭粥粥她却莫名心软。 「可以。」她点点头。 兴许是看到她耷拉下来的眼皮,像极了委屈的小狗吧。 杭粥粥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见她愿意跟自己去吃饭,献宝似地掰着手指说附近的美食。 「烤鱼牛排蛋包饭,日料烤肉菠萝饭,火锅烧烤咖喱汤!姐你想吃什么?」 两人选的电影院靠近大学城,而大学城有一条最着名最热闹的美食街,那美食一条龙,一天吃一样,一个月下来都不带重样的。 杭粥粥本地读的大学,自然知道的不能再清楚。 「你看着来吧。」怀音冷淡摆手,「随你喜欢。」 「那就吃烧烤吧!老陈排档这家店我大学里每周都要吃,他家的烤鸡翅超香的!」 这个点正是下班点,街道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露天餐桌都挤满了人。 两人避开人多的地方,在她说的烧烤店坐下,点好餐不过十余分钟,菜就上齐了。 怀音就很少吃人间美食,但不得不说…… 飘着蒜香味的烤茄子,皮脆爆香的鸡翅,肥美鲜嫩的猪蹄……勾得她这个早已辟谷的仙人也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香吧?」杭粥粥眼神亮晶晶的。 怀音拨弄一筷子菜,享受着扑鼻香味。 「嗯,很香。」 「香就快吃哦,越烫越好吃诶。」
第137页 杭粥粥已经吃了起来,那大快朵颐的模样让怀音不禁想起一个人。 那人也是崑崙罪仙,奉命下凡来捉拿出逃神兽,她和她是在降服黑曜时相识,仅此一面,但她仍记得那人是如何潇洒洒脱。 与她不同的是,她觉得在人间积功德是折磨,她却纵意享受。 她说她来人间这么久,觉得人间没什么好,唯有美食最令人快乐,尤其是心情不佳时,吃一口就能让人完全忘记烦忧。 怀音不急不缓地享受着食物入喉的满足感,果然愉悦的眼睛都半眯起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说的话。 人这一生吧,看来还是要积极乐观面对,愈是如周曼那般纠结自厌,愈是像她从前这般暴戾乖张,就愈是不快乐。 「你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你有病啊!我就是不跟你喝酒!你别碰我!」 「我就碰你!」 「神经病!大白天喝什么酒啊!」 …… 吃着吃着,旁边桌子忽然传来男人和女人的对骂声,声音很大,紧接着有桌椅板凳在地上摩擦的尖利声音响起。 怀音咬一口猪蹄,慢吞吞斜眼看过去。 顶着啤酒肚的光头男人,正指着一个年轻女生骂,又脏又难听,神情凶戾,像是要吃人似得。 那女生也不是个胆小的,敲破酒瓶回指光头,大声骂道:「你再过来试试!」 「我打死你个臭/婊/子!」光头似乎是喝了酒,恼羞成怒抄起凳子就往女生身上砸去。 女生躲避不及被砸个正着,同桌的另个女生连忙站起来和光头扭打在一起,不远处桌上几个光头的同伴见状也加入进去。 就一瞬间的事,几个男人把两个女生压在身下打,丝毫没有留情。 「哎哟!你们几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打小女生啦!」烧烤摊老闆娘急里忙慌上前帮忙,却反被掀翻在地。 场面混乱的不行,围观的众人也想上前见义勇为,看到男人们凶神恶煞的神情后,顿时犹犹豫豫不敢了,退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着,生怕波及到自己。 倒是几个勇敢的路人女生不管不顾冲上去帮忙。 只不过女生毕竟是女生,怎么可能抵得过酒意上头的大男人,一时间,拳头乱飞,女生们痛哭的惨叫声划破天际,震耳欲聋。 还在淡定啃猪蹄的怀音看了全程,环顾四周,在场看戏的男性指指点点却不敢上前,她不禁讽笑地勾了勾唇角。 有的人类博爱宽广勇敢坚强,有的却自私狭隘胆小怕事,在这一刻,人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群人真是……」 杭粥粥被男人们的兇狠吓了一跳,满嘴油都没来得及管,她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干架。 「你上去想挨揍吗?」怀音拉住她,怪怨道。 杭粥粥忧心至极:「可是他们也太过分了!」 「啊啊!」打架处惨叫声仍然交叠不断。 怀音微微蹙眉,她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仙,但再不阻止,他们都快把女生打死了。 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她仍然觉得真是古怪,这该死的功德一刻也不让她停歇。 好好的心情就这样被毁了。 「你退后,我来。」 抽出纸巾擦干净嘴巴,掂掂手里的猪蹄骨头,她眯起眼,对准打的最凶的光头男,用力掷出去。 骨头正中光头男手臂,巨大力道冲击到他整个人将他弹飞出去,他抱着手摔倒在地,一边哀嚎一边骂骂咧咧。 「哪个找死的东西!」 他的同伴左看右看,最后朝她看来。 怀音不答话,只是伸出食指,挑衅地勾了勾。 那几个男人顿时暴跳如雷,端起酒瓶凳子怒吼着冲过来。 见状,她不屑冷笑一声,抓起几双筷子横向一甩。 动作轻飘随意,那筷子却又准又狠扎入男人们的四肢,深入骨髓的痛让他们下意识尖叫起来。 他们手中东西掉落一地,噼里啪啦砸起一阵灰尘,灰尘落下,刚才还嚣张跋扈的男人们毫无形象在地上翻滚叫骂。 有点懵逼的围观群众面面相觑,假的吧淦!这是武林高手现身了? 赶紧拍照啊啊! 「你他妈给我等着!!」光头男看自己朋友都倒下了,还在那边叫嚣。 听到威胁的话,怀音不慌不忙掸去身上灰尘,走到为首的光头面前蹲下,指尖轻轻按在他手臂上,碾了碾,一点金光顺着光头手臂进入灵台。 看样子是轻轻按压,但只有光头知道那力度有多恐怖,他的骨头都要碎了!就好像有无数拳头在疯狂朝他砸来! 「爽吗?」怀音语气真诚。 被无形的拳头揍出鼻血的光头:「……」 「不说话那就还不是很爽。」 她冷下脸,起身落脚,直接狠狠踩断了他的手。 她这一动作几乎是復刻,其他几个壮汉同一时间被踩断手,顿时捂着手臂痛苦地哀嚎起来,场面诡异的让众人纷纷傻眼。 光头男痛到连声音都叫不出来,冷汗涔涔盯着怀音,酒意全然消失,只剩下惊恐。 而耳边仍有魔鬼般的低语,紧紧逼迫着他的唿吸。 「你们既然这么喜欢欺负女人,那从今余生就变女人体验一下吧。」 怀音最看不惯这种行为,她嗤笑一声,当着他的面吹了吹掌中的金光。
第138页 很快光头男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他捂着断手不敢置信地朝身下看去。 他的胸膛渐渐隆起,连下面也…… 半晌,他的吼叫声响彻天际。 「啊啊啊啊!我的子孙根啊!」 「孬种。」 怀音冷冷看他们一眼,活该,这一辈子无法再做男人都不可惜。 不远处传来警笛长鸣,为避免麻烦,她没看震惊的围观群众一眼,拉着杭粥粥迅速离开这里。 「阿这……会不会太狠了点。」 杭粥粥觉得揍他们一顿就好了,把人变成太监什么的,好像有点狠。 「狠吗?」 怀音觉得不狠,她倒是觉得痛快,平白无故脏了她的心情,没把他们就地格杀都算好了。 她还想说话,身后倜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吼。 「杭粥粥!你不在家死出来干嘛!」 第53章 诡异阴风 说话的人是杭粥粥的哥哥杭觅, 他比杭粥粥大三岁,现在也不过二十一岁年纪,目前在附近上大学。 前两天自家妹妹看个演唱会差点出事, 杭家人担心她的很,于是勒令她少出门,就算出门也得把保镖带着。 结果转眼就被他在大学城见着了, 还是孤身一人。 杭觅丢下朋友, 气沖沖跑过来责问:「放假了就管不住脚是吧?刚高考完就得意了是吧?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他完全忽略身旁的怀音,一字一句数落着杭粥粥, 看那架势恨不得用手指头戳破她脑门。 「哎呀你别动我!」杭粥粥不满地推开他,「我和怀音姐来吃饭而已。」 「就那道士?」 杭觅从她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从天吹到地, 吹得天花乱坠, 但很不巧,他偏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啊, 是你。」 他瞥了怀音一眼, 随后假意奉承道:「原来是盛小姐, 久仰大名。」 怀音怎么看不出他神情中的轻蔑, 她上下打量着杭觅,忽而淡笑:「杭先生不冷吗?」 兴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直白, 杭觅忽然发觉好像是有点冷, 一股寒意从肩颈处蔓延到后脑勺,让他打了个激灵。 这女人眼神怪悚人的,他身体绷直, 下意识皱起眉。 「杭觅, 这是你朋友吗?」 和杭觅一起来的人有三个, 两男一女, 说话的是女生沈娜。 沈娜长得很漂亮,不是像怀音那般攻击性极强的美,而是小家碧玉端庄的美,整个人温温柔柔,像极了每个男生年少时的清纯女神。 闻言,杭觅耸肩:「我妹的朋友。」 总不能当着大家面说这是他妹认识的道士吧,真要说了不得被朋友笑,笑他封建迷信。 「粥粥好久不见。」沈娜落落大方,先是和杭粥粥打招唿,随后沖怀音伸出手。 「你好,我是沈娜。这是我和杭觅的朋友钟浩、林森。」 肤白润嫩的手放到面前,怀音神情依旧寡淡,只是盯着那只手的目光玩味不已。 「沈小姐不冷吗?」她又重复一遍这句话。 见她不愿意与自己握手,沈娜淡定收回手,礼貌地笑笑:「不冷啊。」 听着怀音只说了两句话,杭粥粥心中奇怪,怀音姐虽然冷酷但从来不会这么没礼貌,难道…… 她凑近怀音,小声试探道:「姐,是不是有脏东西?」 她记得的,当初方家有鬼的时候,她感觉到遍体生寒。 现在也是,尤其是哥哥过来的时候,这里突生一阵阴风。 也许是越想什么潜意识就越觉得有什么,杭粥粥裹了裹外套,似乎越来越冷了。 她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杭觅脸色一变,更加不满。 再让妹妹和这道士在一起,指不定要变成什么样呢! 他心头一沉,扯了扯嘴角:「杭粥粥你在乱说什么!别整天什么脏东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小说看疯了呢。」 说完他又看向怀音,十分不客气道:「我也希望盛小姐离我妹妹远一点,你要是想要赚钱,我认识不少有钱人,你去装模作样算个命看个风水也能挣不少,就别指望从我妹妹身上挣钱挣人脉。」 这话可一点都不好听。 怀音这一天的好心情彻底告罄,她眉峰拢起,瞳孔眸光深不可测,眼底似有风暴凝聚。 「杭先生有点不礼貌了。」她语气极淡。 倘若鎏金黑曜在这,指不定早就寒毛竖起,因为她出乎意外的平静,而平静之下,向来是蠢蠢欲动的海啸。 「啊?她就是你说的小道士吗?」钟浩终于找到机会插嘴。 杭觅冷哼:「可不就是。」 方家、段家那两回事之后,杭粥粥回家大谈特谈遇到了多厉害的大师,对此,杭家两位老的是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后来杭城会馆出事,妹妹没仔细说发生了什么,就说是被盛怀音救了。 并且这个时候圈里也盛传段家有了尊大神靠山,各个恨不得巴结上去,但杭觅怎么着也不信。 不是不能有大师,是他偏不信这么年轻的女人会是大师。 再说,这世界上真要有神神鬼鬼的,那做亏心事的多了去了,怎么还不乱套? 他这个信奉社会主义和科学的好青年是绝对不会信这些玩意的! 「礼不礼貌也是要看人的,不好意思,我对江湖骗子不知道什么叫礼貌。」杭觅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第139页 这莫名其妙的,杭粥粥气炸了:「你说我可以,说怀音姐做什么!你这个老古董!」 「粥粥,不能这样和你哥哥说话哦。」 沈娜喝止她的行为,语气颇为严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杭粥粥的长辈。 「你别说话,还没当上我嫂子呢就开始管我,你算什么东西?」杭粥粥却是完全不领情,她大大翻了个白眼。 沈娜神情顿时僵住,温柔的面具似有裂开痕迹,尴尬地动了动唇瓣,但什么也没说。 「行了,我看你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 杭觅伸手过来扯杭粥粥,怒声道:「赶紧跟我回家!」 他手还未碰到杭粥粥,怀音已经按住了他,她轻而易举挡住他的动作,然后掀了掀眼皮看向他。 「我这个江湖骗子警告你们一句,倘若我是你们,就赶紧想想自己有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毕竟怨气不消,冤魂不散。」 她眼神有意无意落在沈娜三人背后,赤/裸/裸地探视仿佛让大家觉得他们身后正有什么东西。 杭觅吃惊地盯着按住自己手的指尖,她几乎是一碰即离,但阻挡的重量犹在,压得他手根本无法弹起。 眼前女人金瞳鬼魅,恍惚间,他在其中看到了浩然杀意。 也是恍惚间,他感觉背后凉意一点点攀附上来,穿透衣服和皮肉,直达血脉神经。 有一双手,好像悄无声息抚摸着他。 「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沈娜不知为何神经质地叫了一声,失去优雅风度,抱着双臂,惊恐地四处张望。 又是一阵夜风如雨,凉薄入心。 沈娜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推了一把,直直朝地上摔去,那摔法诡异离奇,好像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摔得她头破血流,昏死过去。 「娜娜你没事吧!」钟浩和林森忙不迭将她扶起。 奈何不知为何,两个大男人竟然根本拉不起她,反而被拉的一个踉跄,差点自己也摔下去。 这情形太诡异了,诡异到杭觅打个寒战,勐地收回手,脸色难看地回望怀音。 「我说过。」 怀音艷丽靡艷的面容上堆满漠然,眼神淡淡地、平静地划过地上满额鲜血的沈娜,又划过在不远处慢慢凝聚成形的鬼影。 她缓慢、如凌迟般牵起一个笑:「怨气不消,冤魂不散。」 林森是比较信鬼神的,他像想起了什么,瞳孔因为紧张心虚缩小又极速放大,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着急忙慌爬起来沖怀音祈求:「大师,大师帮忙啊!」 怀音脸上笑意仍在,只是一点都没有温度。 「我只是个江湖骗子。」 她轻轻拂开林森抓过来的手,无情拒绝,眼神却一直盯着面有惶然的杭觅。 「所以。」 「不。」 * 育德附中是津城最有名的私立中学,在七十多年前成立,师资力量雄厚,建筑设备革新快,是专门为富家子弟提供最好的教育与资源的一所学校。 在这里上学的人非富即贵,随便一个拉出去,背后的父母不是政界人士就是商业大亨,这些学生被称为上等人。 既然有上等人,那就有下等人。 「马上国庆放假,今年去北海道度假?」 「又去北海道啊,去腻了都。」 「去d国吧,我粉的团正好在那巡演,我要去看的。」 「就知道追星,你给那傢伙砸了百万,手拉上没?」 「怎么没拉上,这次放假就办了他!」 此时正是体育课,三个女生在操场看台的阴凉处坐着聊天,三人长得都很漂亮。 为首的女生裙子极短,衣服也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领口大开,风景一览无余。 不远处老师还在,她仍毫不避讳吸了口电/子/烟,烟雾吐出,遮盖住她化了浓妆的美艷脸庞。 她慢条斯理把玩着垂在肩头的捲髮,边笑边对追星那个女孩说:「什么东西也配让你花那么多钱,他不是我爸公司的嘛,我让他安排一下就好。」 她叫陈诺,是飞扬娱乐老总的女儿,家中财力雄厚,母亲又是知名老演员,因此在育德附中名气不小。 听言,追星女孩鲍晓灵激动的不得了:「真的?」 对比起她,鲍晓灵家就普通些,只是开了连锁超市,压根摸不到娱乐圈的门路。 两人聊着天,已经说到回头该怎么安排那位男团演员的未来了。 这时,一直没搭腔的另一个女生忽然说话了。 「好渴啊。」 她斜斜坐在看台上,气质高雅,长发飘飘,举手投足间清纯中又有着勾人心弦的欲望之感。 正是年轻时候的沈娜,这一年,她才十七岁。 「范蕊希,你去帮我买瓶水好吗?」她对看台角落正在擦地的女生说道。 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范蕊希浑身一颤,全身上下的血流像是被冻住一般。 阳光的暴晒让她双颊变得通红,却怎么也暖不了她的心。 她僵硬偏过头,唯唯诺诺地回应道:「你要喝什么?」 「水啊,你这个蠢货。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明明沈娜语气温柔,但范蕊希身子止不住发抖,她慌慌张张点头,随后朝小卖部跑去。 买水的时候,范蕊希动作故意慢吞吞,希望以此来拉长这段时间。
第140页 让这折磨走的快一些吧,再快一点。她在心里默念。 「五块。扫码还是现金?」收银员问道。 「扫码。」 她拿出手机,动作缓慢地扫码,慢到收银员眼神都怪异了起来。 「同学,这大夏天的怎么还长冻疮呢?」收银员好奇地看着她肿胀发紫的手指,那上班结痂的圆形疤痕明显就是冻疮。 范蕊希手下意识一缩:「今年冬天长的,还没好呢。」 「要多涂点护手霜哦。」 收银员听她这么说也没放在心上,但是心里却有点好笑。 这学校里的学生各个都含着金钥匙出生,难道连护手霜都买不起啊?而且又不是像他们这群普通人,寒冬腊日都要在冷水里洗衣! 生怕他又要问什么,范蕊希拿着水往操场走去。 「你个蠢货,沈娜要喝水,我们就不要喝了?」 见她只买一瓶,陈诺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脚踹在她身上。 「真没见过这么蠢的玩意,一点都不长记性。」鲍晓灵附和道。 范蕊希被踹了一脚,小腿疼地发颤,她也只能死死咬着牙站稳脚跟,不露出一点痛苦表情。 「这有什么好气的。」沈娜把水递给陈诺,「不听话的宠物只要好好收拾一顿就好嘛。」 她清纯精緻的脸蛋上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又湿、又冷。 像阴狠的毒蛇,也像摇曳生姿的有毒的花,美丽外表下全是致人于死地的毒液。 这让范蕊希如坠冰窟,无数画面在她眼前闪回,数不清的拳头、辱骂、飞来的脚尖…… 她受不了了,她要逃。 转学也好,退学也好,她真的受不了了。 她绝望地捏紧拳头,转身就跑。 然而陈诺扬声高喊了一句林森,正在打篮球的少年林森一看就知道什么意思。 他面色狰狞地跑过来,熟练又精准地抓住范蕊希的头髮,骂骂咧咧拉着她往杂物间走去,沈娜三人紧随其后。 「非要给我惹事,老子打篮球呢你知道不知道?!那三个女人什么玩意你不清楚,怎么就不听话呢?」 「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范蕊希哭喊着去抓抓住自己头髮的大手,无力挣扎扭动着身体,却是徒劳无功。 她眼睁睁看着那扇紧紧闭着的门被人踹开,耳边是沈娜三人犹如恶魔般的笑声。 门背后是地狱,是一个她经歷了无数日夜的地狱。 不能进去的,她太害怕那个地方了。 「救命啊!求你们救救我!」她声嘶力竭向身边的人求助。 操场上上课的班级有几个,他们对这样的情形习以为常,自顾自玩着自己的,目不斜视,事不关己。 体育老师更是,他们目光隐晦地从被抓住头髮的范蕊希身上离开,然后绝情移开。 谁又敢说什么呢?怎么说?说了被开除、被报復吗? 人向来都是趋利避害,以自己利益为上的动物,冷血占据上风,所有人都避开,所有人都视而不见。 徒留范蕊希哭声震破云霄,哭得气噎声嘶。 直到杂物间的门合上,那扰人心烦的哭声才渐渐停歇。 他们终于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总算能消停了。 他们都这样想。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恶意 都说在育德中学的学生是天之骄子, 家里宠着、外人敬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优雅大气。 起初范蕊希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后来她才知道这里人人都带着面具。 优雅华贵的面具之下是永无止境的恶意,足以荼毒她的灵魂,让她陷入绝望, 叫天无门。 其实范家资产还够不上育德的门槛, 她父母只是开保健品公司的,近年来大家对保健品不是非常热衷, 层出不穷的假货骗子也波及到了他们这种正儿八经做生意的公司。 所以为了给女儿更好的成长环境,夫妻俩忙于工作应酬, 所以分不出太多心思在女儿身上, 平日里都是佣人在带着范蕊希。 因此范蕊希天性敏感卑微, 特别渴望家庭温暖,对友情、爱情期待也深。 刚入育德的时候, 她不像同班的女生男生那般活泼开朗, 反而怯生生的, 这导致她没什么朋友, 在班级里很是透明边缘。 有时候越是乖巧安静的人,他们渴望喜欢的就是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人。 她不自觉羡慕沈娜的温柔和善人缘好, 喜欢陈诺的潇洒自如, 更慕求鲍晓灵对明星事迹的侃侃而谈。 她们永远是那般热闹耀眼,让她可望而不可及。 于是为了获得友情,她不惜给人跑腿、花钱买礼物、大方请客, 只求她们能分自己一个眼神, 然而这一切在某天的厕所戛然而止。 那天, 她突然肚子疼, 在课上就去了厕所。 在厕所里,她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我要退学!你到底是不是我妈啊!我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你都不管吗?」 「她妈是市长又怎么样,我不是都说不计较了,我只想退学!」 「人脉人脉你就知道人脉!」 厕所隔间里传出手机砸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女生肆无忌惮的嚎哭声。 哭声太过沉抑,范蕊希一时间忘记要上厕所,她犹豫片刻,伸手敲了敲门。
第141页 「顾婷婷,你没事吧?」 她听出来这个声音了,是同班的女生,练古典舞蹈的。 顾婷婷为人高傲清冷,再加上舞蹈天赋出众,性子更加傲娇,人缘并不是很好。而且她很少在班级里上课,在舞房的时候会比较多。 范蕊希和她也不熟。 似乎是因为被人发现,里面哭声渐渐停止,过了会她开门出来。 她脸上还有着残留的泪痕,见门外是范蕊希,顾婷婷神情陡然变得厌恶。 「哟,这不是三人组的走狗吗?」 「……啊?」 范蕊希一愣,走狗,这什么意思? 「滚开,别碍我眼。」 她不客气地撞开一脸懵逼的她,在镜子面前整理着仪容仪表,仿佛刚才在厕所里声嘶力竭发火的不是她本人。 顾婷婷烦躁地洗着手,嘴里咕哝着什么。 范蕊希纳闷她态度怎么这么差,视线下意识追随而去,却在看到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痕迹时噤了声。 她衣袖撩起,露出手臂上交错的疤痕,像是用刀割的,又像是鞭子抽过。 伤口骇目惊心,范蕊希倒吸一口冷气。 顾婷婷从镜子里看到她盯着自己手看,她没好气地转过身,冷笑道:「想看啊?」 说着她逼近她,将她抵到厕所门板上,然后一把将裤脚拉上去。 「继续看,我还有很多,你满意了吗?」 范蕊希被迫看着她大腿小腿上更多的累累伤痕,有的结痂半脱不落,有的还渗着淡淡血迹,显然是新的伤口。 怎么看都知道不会是她自己动的手,结合她刚才的怨愤,一定是被人欺负成这样的。 她吓到了,结结巴巴半天才说道:「我帮你报警吧……」 「报警?」 顾婷婷勐地按住她肩膀往门上撞去,她嗤之以鼻道:「你知不知道这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范蕊希摇头。 「是你的好主子!」 顾婷婷声音忽然变大,从牙齿缝里挤出沈娜三人的名字,她神情嘲讽又痛苦。 「你们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们身后,把她们当女王,你又知不知道她们在背后做了什么!」 「这些、这些。」 她拉开衣领,指着藏在更深处的伤口说,「都是她们干的!」 「多少人被她们逼退学转学,你知道吗!我看见你们跟狗一样朝她们摇尾巴就噁心,噁心!」 范蕊希被这事实击溃,愣愣看着眼前女生气到发抖的身躯,她脸色惨白,紧咬着唇瓣才说出一句话。 「如果真的是她们,你可以告老师。」 「告诉老师?哈哈哈,笑死了,那群趋炎附势的傢伙只会让我忍一忍!」 顾婷婷觉得这太可笑了,这狗屁学校真的太可笑了!为人师表却道貌岸然,她一想起那所谓的老师露出的厌烦表情就想吐! 范蕊希就没遇到过校园霸/凌这种事,她终究是善良的,于是小声说道:「我陪你去报警吧。」 「你这么好看,又会跳舞,不能有这么多疤在身上。」 「我陪你去报警吧。」她坚定地说。 虽然不太想相信她艷羡喜欢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但如果真的是她们,那一定要受到惩罚。 顾婷婷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她平静下来与她对视。 正当她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鼓掌声,缓慢又沉重。 范蕊希心勐然一跳,她朝门口看去,只见平日里对她还算客气的沈娜正慵慵懒懒靠在门槛,身后还跟着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笑容的陈诺和鲍晓灵。 「吶。」 鼓掌声渐渐低下去,沈娜收回手,眼半弯,她兴奋地赞扬道:「范蕊希,你好正义啊。」 她的笑如同天使,烂漫天真。 但就是这一刻,范蕊希知道自己完了。 自此以后,她的高中生涯就变成了地狱,一个无法逃脱的冰冷地狱。 很快,她听说顾婷婷出国留学了,于是她们将矛头对准了她。 她们最喜欢把她关在杂物间,那是她们的基地,在这里抽菸喝酒欺负人,连老师都默认不管。 沈娜通常会踩着她背让她跪在地上,然后笑着看其他两人用跳绳的绳子抽打她、用眉刀一点点割她的皮肤。 那时候她才知道顾婷婷身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她们也喜欢让她在大冬天用冷水浸泡手,然后放入雪里罚她不许动,让她在地上爬着像狗一样匍匐奔跑接球,让她骗家人要去朋友家住,实际上是不着寸缕缩在杂物间角落里睡觉,还必须维持一个姿势不能动,如果她动一下,第二天就要添更多伤痕。 她们更喜欢让林森这个暗恋沈娜的爪牙撕破她的衣服,给她灌酒,然后看她在镜头下扭动着身躯,看那只罪恶的手游盪过全身。 范蕊希被折磨的几乎精神失常,她告过老师,得到的却是老师的一句话——「忍一忍,她妈妈是市长。」 她报过警,但最终都会被转接到沈娜手里,换来的是更难以忍受的屈辱。 在长达一年的折磨里,她始终没有敢告诉父母,因为…… 「我们蕊希现在越来越大胆了,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想要和家人说?想退学呢还是转学?」 沈娜动作优雅地磨着指甲,一言一句尽是柔和如细雨绵绵。
第142页 「我警告你哦,千万不要让我丢了你这个玩具。毕竟能坚持这么久的真的很少吶。」 「你要是敢,我一定让你家里的公司被查封。或者,伪造个意外车祸也有可能哦。」 就是这样的威胁,她怎么敢再去和父母说,她怎么敢! 再一次被拉入杂物间的范蕊希经了林森的毒打,脸颊都是肿的,她颤抖着抱着腿缩在角落,神经地重复着一句话。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她真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事,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她在说什么?」鲍晓灵好奇地弯下腰听她说话。 「管她在说什么。」 陈诺脾气暴,她从杂物堆里挑出一篮网球,拿出一个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用力朝范蕊希砸过去。 「你他妈讲话能不能大声点?!」 鲍晓灵差点被砸到,她跳起来躲开,幽怨道:「你小心点啊喂。」 「哈哈哈哈,她是不是傻了?」陈诺压根不理她,只是指着被砸歪头却仍然保持姿势的范蕊希大笑道。 身体的痛苦并没有叫醒沉浸在不解中的范蕊希,她歪着头,眼泪一滴滴留下,坚持不懈说着为什么。 她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直接吼了出来。 沈娜不耐地挠挠耳朵,她从桌上跳下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为什么?」 她状似思考一下,然后又高兴地翘起唇角,认真地说:「因为好玩啊。」 「你看你多好玩啊,明明腆着脸想要巴结我,结果在知道顾婷婷的事后就想要报警,你好虚伪,但我就喜欢你这种虚伪的玩具。」 「但是我不理解,你们这群人为什么总想着要报警,你们难道不知道津城就是我妈的地盘吗?我想要碾死你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所以你不仅好玩,还可爱。」 沈娜蹲下身,好心情地揽过她的肩膀,纤细五指从她发间穿过,落在肩膀上崭新的刀痕上。 她用力深深地扣下去。 意料之中的闷哼声却没有响起,范蕊希安静地像个失去生气的娃娃。 「咦?不叫了?」她惊异地瞪大眼睛。 最喜欢的戏码没有上演,沈娜不爽地努努嘴唇,她眼珠一转,随即打了个响指。 「林森,把你那几个朋友叫过来。」 林森其实有点烦沈娜总是使唤他,又不给他实在回应,但他到底非常喜欢她,还是应了。 「叫他们来干嘛?」 沈娜开心地摸摸范蕊希的头,恶毒地笑道:「我的玩具不会叫了,所以我想听她叫。」 这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不好吧。」林森觉得有些过分了,小打小闹没什么,真要做那种事的话那就叫犯罪。 他的拒绝让沈娜瞬间变了脸,语气极其阴沉:「你也不听我的话吗?」 「行行行。」林森败下阵,扭头出去叫人。 而沈娜依旧观察着范蕊希,兴许范蕊希终于受不了,她有了点反应,她偏过头望向沈娜,眼神平静,情绪也平静。 「我听说过一个传闻。」她忽然笑了,笑意诡异,有点阴森。 沈娜难得一怔:「什么?」 范蕊希嘴角的笑上扬得更厉害,面无血色的脸在昏暗角落里如同恶鬼,若隐若现的可怕感觉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她冷静目光一寸寸划过在场的三人,一字一句说道。 「我听说穿着红衣服自杀会变成厉鬼。」 「我会缠着你们一直到死,我要让你们求死不能,我要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得到报应!」 「哈哈哈哈,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死!所有人!!」 范蕊希的冷静在笑声中轰然崩塌,她笑到前仰后合,笑得癫狂发疯,眼泪狂飙,笑到整个杂物间都迴荡着她的笑声。 「操,还真疯了。」 陈诺不以为意,不屑地翻个白眼,将沈娜拉起来,「走吧,让林森处理她。」 「她要是真疯了怎么办。」鲍晓灵有些担忧,她是有点怕的,万一她真的自杀变成鬼…… 「别搞笑了。真要变成鬼那我早死了。」 沈娜兴致缺缺拢拢头髮,没意思,天真的人就是天真,还穿红衣服变成鬼? 呵,可笑至极。 活着的时候她能将她玩弄至此,死了还怕她吗? 一个地位低下的卑贱货,自己没本事还敢大放厥词,是要吃点苦头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的。 林森领着人进来,她眉宇间阴鸷顿生。 「好好玩,记得给我录视频。」 * 时间拉回现在,大学城东街偏僻街道。 晕过去的沈娜终于幽幽转醒,她浑身发冷,情不自禁裹紧了衣服。 头还有些晕,她敲敲头让自己清醒过来,随后环顾四周。 等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她惊讶地顿住动作,这里是……高中的杂物间! 身后阴风怒号,她下意识转头,可还未看清后面有什么,一只脚朝她踩下来,精准地踩住她的大阳穴,将她死死压在地上,吃了一口灰尘。 「来吧,好好折磨我的玩具。」 「范蕊希,你要乖乖的哦。」 踩着她的人模仿着她的语气,声音有点熟悉,但她怎么也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
第143页 而且,范蕊希是谁? 而且,她不是沈娜吗!她才不是范蕊希! 沈娜恼怒地挣扎着,杂物间的门被人打开,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用余光瞥过去,发现陆续进来的人竟然是已经不联繫的高中同学陈诺和鲍晓灵,她们身后还跟着一群高大的男生、中年男子女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头破血流,眼神呆滞,像一样麻木走进来。 有的头骨被敲碎脑浆迸裂,有的下身沾满黑色血迹,有的眼珠半掉不掉,还有的还全身上下几乎被鞭子抽烂了。 显然,他们都死了。 沈娜天不怕地不怕,此时此刻是真怕了,她惊恐万分,尖叫着往后缩,可惜踩在她大阳穴上的脚纹丝不动。 她只能看到一点点。 这人穿着红色连衣裙,指甲是红色的,头髮是红色的。 她全身都是红色的东西! 一张惨白青灰的脸突然俯下来,泛着奇诡光芒的瞳孔全白,只有两个黑色的点。 那黑色的点紧紧攥住沈娜的神经,贪婪痴望地描摹着她的脸。 「呀,我的玩具叫的真好听。」 「啊啊啊啊啊!」沈娜吓得放声尖叫。 她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红衣人是范蕊希! 红衣人才是范蕊希! 第55章 经歷返还 「啊啊啊啊!救命啊!」 沈娜的尖叫声迴荡在杂物间里, 她变成鬼了,范蕊希真的变成鬼了! 这一定是她在做梦,这不可能,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 「好吵。」 范蕊希用力一脚踹在她头上,差点没把沈娜踹出脑震盪。 沈娜晕晕乎乎在地上翻滚两圈,耳边再度响起范蕊希湿冷的嗓音。 「玩具就应该是玩具, 怎么能这样吵。林森, 给我惩罚她!」 一同被拉进杂物间幻境的林森原本茫然地站在人群中,他觉得自己迷迷煳煳, 像是在梦游。 直到女人的命令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腐臭味、鲜血味交错瀰漫, 他惶惶不安地僵硬转动脖子朝旁边看去, 谁知就看到了十几个死相恐怖的人站在自己身边。 他吓了一跳, 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些人! 陈诺、鲍晓灵、高中班主任、卫生室医生……还有当年被他领去做坏事的几个男同学!! 他几乎是疯了一样往后跌跌撞撞跑去,却在下一秒看到了坐在沈娜上方的红裙女人。 女人面容他这辈子忘不了, 那是范蕊希! 不可能啊, 怎么可能是范蕊希, 她不是死了吗?! 林森惶恐看着她的坐姿, 竟诡异觉得她动作与当年沈娜如出一辙,高高在上, 傲慢又无礼。 当他情绪紧绷到极点的时候, 他发现,最恐怖的是,他的肢体竟然在无意识行动! 「鲍晓灵陈诺你们抓住范蕊希, 林森, 你来惩罚她。」范蕊希这样说道。 她话落, 脑门被破开的陈诺和双手被绞断的鲍晓灵木然朝沈娜走去。 林森懵了, 不是要抓范蕊希吗?为什么要朝沈娜过去…… 他哪里知道这是范蕊希精心策划的復仇,沈娜不是很喜欢把她当成玩具吗?那就也让她成为玩具尝尝那种滋味! 范蕊希面无表情看着不可一世的沈娜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她当即痛快淋漓大笑起来。 「她不听话,我要你们惩罚她!鞭打她!用刀割她!用球砸她!让她大声叫出来!」 她眼中流下两行血泪,这是积攒了几年的怨、几年的恨,她要她尝到她曾经尝过的滋味。 在她高昂的尖叫声中,林森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朝沈娜走去。 陈诺在机械地用网球击打沈娜的头,鲍晓灵拿着眉刀割她,而当年的男同学和他的手悄然摸上女人曼妙的身躯,听着她痛苦的哭喊,感受着她惊吓的震颤。 林森只有一双眼睛能动,他看到所有人眼中都留下了眼泪,他们的灵魂被困在死去的身体里,重复着当年对范蕊希做过的一切。 这一定是一场噩梦!!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怎么敢!别碰我啊啊!」沈娜扭着身体,试图想要躲避。 可那一颗一颗紧接着朝自己脑门上来的网球将她砸得晕头转向,臂膀上刀片划过又让她陡然清醒,清醒地体会着无数嫌恶的手游走在自己身上。 布料撕裂的声音,冰冷的指尖,灼热的液体。 这一切都让沈娜崩溃,先前在怀音面前优雅作态全无,她哭着叫嚣:「范蕊希!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我一定会把你拖出来鞭尸!我要让你爸妈都去死!让你一无所有!」 范蕊希杀了很多人,但她仍然保有理智。 「为什么?」 她不解地歪头,与沈娜当年天使般地天真思考如出一辙,几乎是復刻。 「因为好玩啊。」 「你看你多好玩啊,明明你也会露出害怕噁心的表情,结果还是要装成什么都不怕的模样,你好伪善,但我就喜欢你这种伪善的玩具。」 「但是我不理解,你为什么总能这样自信,你难道不知道这里现在是我的地盘吗?我想要杀你,就跟杀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所以你不仅好玩,还可爱。」 范蕊希慢吞吞走到她面前蹲下,她连话都是模仿重复当年她说过的。
第144页 红裙拖地,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那是她的血,永远都流不干净的血。 她微笑着抚摸着沈娜的头,柔声细语呢喃:「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天,每一天我都不敢忘你说过的话,所以我带着你这段话去死了。」 说着她起身转了一圈,兴奋道:「你看,穿红裙子真的会变成厉鬼诶。」 「我当初说过要杀了你们就一定会做到。」她转了两圈,忽而又贴近沈娜,变态又亲昵地亲吻着她的头髮。 「现在,还差你们两个。」 「林森要死,但我不会杀你,你只需要日復一日重复经歷我经歷的。毕竟死亡一切都烟消云散,而只有活着,你才能赎罪。」 「你,要给我父母赎罪!!」 说到最后她放声咆哮起来,血泪如注,整只鬼身上气息阴冷骇人。 这一切的起源是沈娜,她就该活着! 周边冷气直冒,惹得缩在尸体里的所有人的灵魂都瑟瑟发抖,不约而同想起自己怎么被杀的情景。 范蕊希当年被沈娜下令侮辱后,拖着残破的身躯回家,她冷静地换上最鲜艷的红裙,去染了最艷的红髮,涂上最红的指甲,随后写好遗书割腕自杀了。 她痛苦挣扎的一生,全指望在这所谓的传闻上。 庆幸的是,她真的变成了鬼。 她的尸体很快被佣人发现,她父母也匆忙赶回来,在得知她遗书中一切后,她父母愤怒去学校质问,得到的却是推诿搪塞。 她爸爸是个勇敢的人,毫不畏惧沈娜母亲的权势,上访不成,索性直接网络曝光,穷尽家产也要讨个公道。 但资本的力量是真的好强大啊。 范蕊希悲伤地回想起当年,那时初初成为新魂的范蕊希只能眼睁睁看着新闻被撤下,然后一场「意外」车祸带走了她爸爸的生命。 她妈妈短时间内失去丈夫和女儿,公司破产,顿时心灰意冷,也穿上红裙跟着自杀了,但可惜的是,她母亲陪她杀了一个人后,因为没有熬过天雷灰飞烟灭了。 自此,所有人谈起她,都只是唏嘘感慨,却没人知道背后的真相。 而她的家破人亡背后,有太多始作俑者。 是一无所知仍然恣意妄为的沈娜,是得知她死讯心虚害怕但故作轻松的林森,是连忙转学的鲍晓灵,是为虎作伥的陈诺! 是畏于强权色/欲薰心对她下手的男同学,只手遮天毫无顾忌的沈母,是视而不见的老师和收受贿赂的警察,是曾经看着她苦痛哀求而不伸出援手的同学! 所以她恨,恨意支撑着她一一找到他们,将从前他们如何对待她的过程全部还给他们! 「陈诺不是最听你的话吗,最喜欢拿球砸我,所以我一球一球砸死了她。鲍晓灵最喜欢拿刀割我,于是我就一刀一刀割死她。」 范蕊希逗小狗一样摸着两人的尸体,察觉到她们在尸体里颤抖的灵魂,她欢畅邪笑。 她又走到几个眼珠被挖掉的人面前,用力戳进他们眼眶,黏腻的液体沾在指尖,随后径直往沈娜嘴巴里塞去。 「而这些人对我的事装瞎,所以我就挖了他们的眼睛。嘿嘿嘿……沈娜,你满意吗?」 「你杀了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要是敢动我,我妈妈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沈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噁心地大吐特吐,她终于感觉到了恐惧,后怕至极。 「啊,你妈妈啊。」 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范蕊希朝外面招手,「把人带进来。」 两个小女孩,一个八岁模样,另一个十二岁上下,沈母和杭觅她们一人抓一个,面无表情把人带了进来。 她们身体都是透明的,一看就知道也是死去很久了。 在看清女孩面容后,沈娜当然觉得眼熟,大脑急速运转下她终究对上了尘封记忆中的人。 「lily!何小兰!」 有着异域面貌的外国小女孩lily和何小兰对视一眼,不免冷笑:「你还记得我们啊。」 怎么不记得,该死,她现在什么都记起来了!沈娜喘着粗气,惊惧莫名看着久违的面孔。 lily是她家女佣的女儿,幼年和她玩耍时被她无意间推下楼摔死,后来沈母摆平一切,这让她觉得自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你看,杀了人也没事嘛,她妈妈都可以解决的。 穷人只要拿到钱,死一个女儿也不会难过的嘛。 那妄为恶意就是从那一刻生出来的,她权势滔天,肆意践踏穷人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在她眼里,只要比她家穷的,那就都是下等人。 只有她才是人上人,下等人就该被她牢牢掌握在手心,做着漂亮听话的玩具宠物,任她打任她骂! 但那个十二岁的女孩何小兰只是她初中的同学,她怎么也死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何小兰冷冷阴笑着:「就因为我跟你穿了一样的衣服,你就带头让人孤立我,他们虐打我的时候你在笑,去我家饭店闹事的时候你也在笑,你怎么能不知道我在十二岁那年就自杀了呢!」 「是你们自己经不住挫折自杀的,你们就是下等人,就是废物!这关我什么事!」 沈娜越听越烦,仍然理直气壮觉得是她们不够坚强,自己一点都没有错。 「是啊,我们是废物。」 范蕊希唇角勾起一抹森冷嗜血的笑意:「所以我们这三个废物把你最爱的两个人也带了过来。」
第145页 「你母亲也是要死的,你最爱的男人也是要死的。」 她尖锐的指甲在沈母脸颊上游动,阴冷触感让沈母不禁狠狠发抖,心跳如擂鼓。 沈母能坐上市长的位置,说明她也不简单,她手上沾着不少脏,但她从未想过会有鬼魂復仇这种事! 她还没活够,当即哭喊道:「有事你沖她去,我不想死啊!」 她只是……只是为了不丢人才帮女儿摆平那些事的啊。 沈娜听她妈竟然这样说,本来奄奄一息,这会也给气精神了,直接推开还在摸她的尸体,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 「周艷,我是你女儿!」 沈母周艷并不想让,不客气道:「我没你这么会给我找麻烦的女儿。」 真的是,以前给她找麻烦让她擦屁股,这下连鬼都给她招来了,她没这种女儿! 一旁的杭觅听的都要吐血了,先不说世界上真有鬼这事,现在这他妈都什么玩意?狗咬狗啊? 女儿不是人,老妈更不是人! 但是,这一切管他什么事啊亲? 他气到眼歪鼻斜:「这位鬼姐姐,我是无辜的啊!」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刚才不是还在东街吗?怪不得盛怀音上来问他们冷不冷,原来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一个救人济世的道士,竟然不救他?可恶! 正这么想着,他脑海中突然响起怀音的声音——【杭先生,滋味如何?】 杭觅:「……」这年头道士都要这么记仇吗! 他可不想白白做他们恩怨的牺牲品,当即在心中道歉,然后支支吾吾喊了一声大师。 【救命啊大佬,我出去了一定感恩戴德!!】 【呵。】 怀音回了一句呵就没再说话,杭觅急得焦头烂额,但面对三只鬼和这么多尸体,他也只能乖乖闭上嘴。 听到他说自己无辜,范蕊希煞有其事点点头:「你的确无辜。但谁让她喜欢你呢?」 杭觅真是操了,他发誓从此刻开始,他对女人有阴影! 沈娜在他面前不要装的太好,一来他压根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二来他从来都是拒绝她,是她缠着自己好吗! 「能不能讲点道理?」他无语到极点。 「不能。」 范蕊希不太耐烦了,筹谋多年,她等的就是今天。 她早就想好要怎么杀杭觅,于是完全不犹豫,指甲伸长,沖杭觅心口抓去。 她要把这男人的心和脑子都剜出来看看,让他连沈娜这种女人都要留在身边! 指甲勐然变长,堪堪到达杭觅面门之际,一道金光从门外飞来,干脆利落砍掉了她的指甲。 「冤有头债有主,无辜之人你又何必残杀。」 金光威严,无形灼烧着范蕊希的灵魂,她痛到鬼脸更加苍白。 声音冷酷无情,在寂静中炸响。 「是谁?!」 「你惹不起的人!」 杭粥粥「狗仗人势」一脚踹开门,叉着腰威武地冲着范蕊希龇牙。 她在外面看了全程,心中很是可怜范蕊希,但这也不是她要杀她哥的理由啊! 怀音拂开她,不紧不慢走了进来,淡淡扫一眼在场状况,随后才将目光落在范蕊希身上。 她的目光极具强势侵略性,范蕊希脑门青筋暴起,危险,这个女人很危险! 「你是玄师,你要阻止我?」她问。 「不。」 怀音漫不经心否认:「你报你的仇,我救我的人。我说了冤有头债有主,杭觅是无辜的。」 她抬起手,金色火焰在掌中雀跃,復又警告道:「你应该能感觉到这火的力量,别惹我,不然我一把火烧了你。」 「你不阻止我报仇?」范蕊希古怪看着神秘来人,她怎么就不信呢。 在鬼界纵横四年,她杀了这么多人,自然也和玄师打过交道,为了復仇她连玄师也敢针对,又岂会相信玄师会就这样放过她!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怀音厌恶地收回在沈娜身上停留的目光,不耐烦地说:「你想让她永远留在你的幻境中,这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这种人,无论如何都要死一死的。 「教你一招时间回溯,辱她杀她再復活她,如此往復,才叫生不如死。」 她将这招的术法咒语弹入范蕊希的脑中。 范蕊希:「!!」 杭家兄妹:「……好狠。」 跟在后面早就吓破胆的钟浩:「……好可怕。」 「疯了吧你!」沈娜一听这莫名其妙的女人过来说要如何处置她,当场气到血压飙升,脏话脱口而出。 「你什么东西也敢决定我的生死!早知道刚才就刮花你的脸!」 周艷也是很激动,她知道有玄师存在,所以马上焦急道:「大师,我可以给你钱给你权,你救救我啊!」 两人声音因为激动都有些尖利,难听得很。 真是又吵又烦,死性不改。 怀音眉端一蹙,挥手两道金光,一触毙命,七窍流血。 然而下一秒她指尖快速结印,嘴里念着纷繁复杂的咒法。 两人软趴下去的身体重新坐直,七窍中流出的血自动回流,失去灵动的眼神再次有神。 她们又活过来了。 这就是时间回溯! 「演示给你看了,不会再来朝夕阁找我。人我带走了。」怀音二话不说提着人就往外走。
第146页 林森还被范蕊希控制着,眼看杭觅他们要走,扬声怪叫道:「救命啊!还有我啊!」 而杭觅只是冷冷看他一眼:「你不配离开这里。」 他要早知道他的大学同学是这样的人,做过这样的事,他连个眼神都不会分给这种人。 范蕊希复杂地看着怀音的背影,她知道她自己肯定打不过她,想杀杭觅的执念在绝对实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她和lily、何小兰面面相觑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算了这两个字。 算了吧,反正她们有更好的办法对付沈娜了。 算了吧。 「谢谢。」 三道声音一起响起,怀音脚步微顿,差距到三道功德落入袖中,她没有回头,只是径直带着杭觅几人离开这幻象。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出手,这世上是非曲直自有报,沈娜这些人落得这样下场是他们造的孽,孽力回馈他们的只有更深的孽。 从今往后,范蕊希和他们将会永远捆绑在一起。 范蕊希会痛苦吗? 她也会痛苦的,在漫长的復仇过程中,满心怨恨得不到解脱的人终究会乏味于这样的恨。 怀音渐渐明白这个道理,她恨佛的不讲道理,恨自己一无所知,但这恨让她变得太过冷血无情。 她应当和那罪仙一样,恨过之后云淡风轻。 她的寿命与山河大地永生,倘若时时刻刻跻身怨恨,那她将会被负面情绪吞噬,永不得自由。 她想要除了解开封印外真正的自由。 「你现在还相信有脏东西不?」 一出幻象,杭粥粥冷不丁取笑自己哥哥,天知道刚才他消失的时候她有多想笑。 让他嘴贱,活该了吧! 杭觅:「……」累了,亲妹无疑。 他瞪她一眼,随后朝怀音尴尬笑笑:「大师,真是抱歉,刚才口不择言了。」 嗐,可能这就是人生吧,打脸来得真快。 「用眼看、用耳听、用心想。」怀音将曾经送给杭淑娟的话赠送给他。 他和杭淑娟都属于得理不饶人的人,然而他们不知道言语也会生业障,生了业障,来日拔舌地狱都要走一遭的。 「是是是,大师教训的是。」 杭觅连连点头,他讪讪提议:「时间也不早了,我请您吃个夜宵吧。」 杭粥粥同意:「好啊,我们刚才还没吃饱呢。」 怀音对刚才的烧烤也有点心痒难耐,她微微颔首,好字还没出口,她尾指处的红线突然勐烈摇晃起来。 频率急促,似红线另一头的人遭受了什么攻击。 她脸色一变,贺镜怀出事了! 来不及细想,她顺着红线方向撕开空间,才踏入过去,身后三人咕噜噜也滚了进来。 她漠然看着脸上闪烁着兴奋神情的三人。 三人眼神闪躲,悻悻道:「我们吃…吃个瓜?」 第56章 兰花神灵 南城云水乡, 《山河平》拍摄剧组所在地。 z国人口虽以汉族为主,但还有绝大部分为少数民族,其中的纳西族通常分布在高原地区, 他们信仰并供奉三铎战神。 而南城是平原地带,这里山平水多海拔低,竹楼溪河随处可见, 四季温和, 照理说纳西族是不习惯在这里生活的。 「是吧?还是我记错了?」编剧忽然对导演说道。 该电影是小说改编,编剧身为原着作者, 当然对歷史文化很了解。 他也非常喜欢观察人文来作为自己灵感的素材,剧组拍了小半个月, 他们就和纳西族人呆了小半月, 这些时日经过观察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刚才忽然想起纳西族的宗教信仰, 他才发现最违和的地方—— 那就是南城的少数民族里不应该有纳西族,纳西族服饰也应该是明快艷丽, 他们却是浑身素净, 几乎都是纯白, 唯有裙角、裤脚上缝着三座山峰。 而且这里的人也奇奇怪怪的, 他从来没见过那样浅而无神的瞳孔。 「也许是之前迁徙过来的,以前战争多, 躲避战争也说不定。」导演宽慰他, 「你也别多想了,我看这些村民都挺好的。」 「你看那小丫头多可爱。」导演悠闲翘着二郎腿,指了指正在和演员们玩闹的小女孩。 导演年纪大了, 因为工作忙很少陪伴家人, 所以在看到小女孩的时候时常会想起自己的小女儿。 编剧顺着他手指看过去, 那个小女孩叫梅香, 就是之前赠花给贺镜怀的小孩。 「是很可爱。」 梅香长相可爱圆润,天真可爱,她的瞳孔在阳光下闪着晶亮的光,黝黑明亮。 这里的小孩眼睛颜色倒是深,编剧注意到这一点,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暗中把心思压下。 「行了,都休息差不多了吧?」 导演看了眼时间,拍拍裤管子起身,让场务去叫演员们准备拍摄。 场务去演员休息处走了一趟,不巧的是得知贺镜怀有些不舒服。 「贺老师,要不要我去给你找个医生?」场务礼貌问了一嘴。 在场演员各个都是大咖,贺镜怀尤其是,圈里哪个不晓得他背后有贺家,因此对他态度能有多恭敬就多恭敬。 「不用了,今天不想拍,都散了吧。」贺镜怀捂着额头,似乎头有点疼。 他都这么开口,场务当即点头哈腰:「好呀,我去和导演说声。」
第147页 他走后,小宋担忧地问:「哥你没事吧?」 「没事。我去休息。」贺镜怀推开凑过来的小宋,语气非常生硬。 生硬到小宋满头雾水,他哥上个厕所回来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好像从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变成了一个粗鄙冷傲的人。 然后他就看到……贺镜怀往竹楼那边走去,门口之前对他羞答答微笑的女人眼神亮了亮,欣喜迎上前,然后两人一道进了屋。 小宋:「……」 他不理解并且非常震撼,他哥这是疯了?! 「那女人长得挺漂亮哈。」女主演汤景清清嗓子,尴尬笑笑。 几个在场的演员彼此相看一眼,皆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戏嚯,原来贺镜怀也不过如此。 「既然男主演都不演了,我们也去休息吧。」男二号杨振峰意味深长挑着眉。 有休息不休是傻蛋,汤景牵起梅香的手:「小妹妹,跟姐姐去房车里玩好吗?我车里有很多吃的哦。」 汤景着实很喜欢梅香,水灵灵的,惹人怜爱的很。 然而梅香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家紧闭的竹门,她小脑袋瓜里全是疑惑,仿佛是在确认什么。 「梅香?」汤景蹲下身帮她捋捋头髮,又问道。 「是兰花神!兰花神!」梅香不回答,忽然兴奋地拍起手来。 汤景愣住:「什么兰花神?」 「是我家里供……」 「梅香!」 梅香还未说完,竹楼边上正在洗刷食物的女人喝止她,她摔下手里的东西过来,一把将梅香拉到身后。 「不要乱讲话。」她警告梅香。 梅香委屈地撅着嘴:「好吧,我错了。」 喝止她的女人正是梅香的母亲木笙,木笙不好意思地朝汤景道歉:「不好意思,小香她不懂事。」 汤景奇怪地啊了声:「没事。」 云水乡的人在拍摄期间并不是很热情,除了必要时刻会和他们讲话,大多时候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很少会主动和他们沟通。 像梅香的母亲木笙,几乎是从来没和她说过话。 汤景觉得有些纳闷,刚才梅香没说完的是什么?这女人怎么突然那么凶,好奇怪啊。 她眼神不自觉游移在木笙身上。 木笙穿着素白长裙,长发分为两缕挂在耳边,发间夹着一朵兰花。她的眼睛是浅白色,亮到近乎失去神采。 在她抱起梅香时,头髮飘动,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靠近锁骨处有两个红点,像是痣,又像是什么纹身。 木笙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她眉头一皱,迅速抱着梅香离开。 「你看到她脖子里的纹身了吗?」汤景还是非常好奇,偏头问小宋。 「什么纹身?没看到啊。」 小宋一腔心思都在贺镜怀身上,哪里还管得了什么纹身! 他现在整个人就是一个心焦气躁,鬼知道他哥发什么疯,竟然跑到人女孩家里去。 他忐忑不安地咬着指尖,该不会母胎单身几十年突然就开窍了吧? 梅香姐姐梅芳是漂亮,但也没有盛大佬好看啊,他哥不是满门心思都在朝夕阁那位身上的嘛! 小宋的疑问没人能解答,他一直忧心到晚上,贺镜怀都没从屋里出来。 倒是不知要去哪的杨振峰耐人寻味说了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吶,小宋你就别等了。」 小宋裂开:「……」 不行,他一定要在门外守着。 夜上枝头,白月高悬,淡蓝冷光洋洋洒洒落下,温柔抚摸着云水乡泛着竹香的楼,抚摸着在夜间无声的细流。 小宋强撑着精神守在岸边树下,时不时看一眼梅芳家的门,时不时回復经纪人的消息。 经纪人一听说贺镜怀进了女人屋子几个小时没出来,当场喷出一口老血,果断开始准备公关软文以作准备。 【潘哥】:给我盯紧了,千万别在电影上映前出什么岔子! 【潘哥】:记得让他做好措施!! 「噗。」小宋盯着这两条信息,又嘆一口气。 身为一个合格的艺人助理,他当然知道措施什么的重要性,他是去敲过门的,只不过被贺镜怀给骂出来了。 真是无语,怎么跟变了人似…… 「咔嚓。」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中尤为明显,直接打断小宋的思绪。 小宋不由自主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竹楼靠近细水小河,岸边树木葱茏茂密,这里没什么光亮,唯有月光淡冷。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到巨大的树影摇曳,好似那恐怖片里吃人的怪兽,在微风中张牙舞爪,隐隐约约还发出兽吼声。 怎么怪可怕的,小宋打了个冷战。 他戴上耳机,索性打开电视剧看起来,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明! 他津津有味看着电视剧,笑得咯咯作响,然而身后忽然传来粗重的唿吸声。 那唿吸声重到穿过耳机直入耳朵,有什么东西喷出的热气喷在他脖颈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小宋头皮发麻,寒毛顿竖。 人就是这样的,越是恐惧可怕的时候,越要好奇。 小宋余光譬了眼身后,缓缓转过头,动作缓慢至极,生怕突如其来看到什么不好的画面。 在转头的瞬间,他拿起手机就往身后的人砸过去。
第148页 「哎哟,你打我干嘛!」熟悉且有活力的声音响起。 小宋:「……」 他打开手机电筒一照,待看清捂着头的人,他尴尬的要命,连忙把人扶起来。 「编剧?你怎么一点声都不出!」 编剧揉着头,幽怨道:「我怎么没叫你!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回我,我就看看你在看什么看那么认真!」 谁知道这傢伙直接回头给他一手机,真是绝了。 「大晚上的吓人,我害怕嘛。」小宋嘿嘿一笑,「您怎么过来了?」 说到正事了。 编剧岔开视线往竹楼看去,他语气凝重:「贺老师还没出来呢?」 「没啊。」 果然不对劲!编剧神色愈发难看,从白天他就心神不宁,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现在他终于能确定,云水乡这里绝对有大问题! 贺镜怀为人礼貌,不近女色,怎么会就因为梅芳送了他两朵花就跟人单独相处几小时?人设崩塌这么快未免也太怪异了。 吃饭时候,剧组的人都背地里笑贺镜怀也是男人,见了美女就把持不住。 编剧却将重点放在了梅香脱口而出的「兰花神」三字上,最近社会动盪不安,越来越多的玄学案件出现,万一…… 万一这里也有什么诡异的事呢! 不是编剧非要多想,实在是他觉得纳西族人太过诡异,白色眼睛、不合常理的迁徙…… 这恐怖片前提要素都被集齐了! 他咬着牙,一把拽起小宋:「走,我们去敲门。」 话音未落,背后树丛之中窸窸窣窣的声音陡然钻入两人耳朵,清晰分明。 两人当然是扭头看去。 而在那黑暗的树丛间,一双双雪白的眼珠犹如鬼火摇摇摆摆,漂浮在半空,夜色间十分明亮,想看不到都难。 在他们看过去那刻,十几个黑影迅速拔高,猫着的腰一点点直起来,拨开树丛,紧紧、死死地盯着两人。 「我靠!」 编剧卧槽一声,瞬间往后弹跳一步。 「那是木笙!!」这场面吓的小宋双腿都有点不听使唤了,颤抖着往编剧身后缩去。 被点到名的木笙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站在人群之首,摆着奇怪僵硬的姿势,微微拱着脖子,双手在身前晃动,好像在抓挠什么。 她沖小宋和编剧缓缓勾起一个渗人的笑。 「你们好香啊,外乡人。」 她笑的时候,毫无血色的唇边露出两根尖利的獠牙,唿哧唿哧的兽吼从她喉咙里发出。 编剧&小宋:「!!」 * 翌日,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汤景起来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匆匆忙忙化好妆到竹楼,只见导演已经坐在摄像机面前,他正和贺镜怀在聊画面问题。 看贺镜怀满面春风的模样,她挑挑眉端,这是春宵一度完了? 不仅如此,平时总会迟到的杨振峰竟然准时准点到了。 「你今天来的真够早的啊。」她朝杨振峰打趣。 她明明记得昨晚杨振峰吃完饭可是也进了一位纳西族女人的屋子的。 她还以为他至少要日上三竿才起来,没想到他今天倒是敬业。 「上班要紧。」杨振峰冷淡点点头,并无与她聊天的欲望。 汤景在心中嗤笑,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这会儿装什么正经。 她张望一圈,发现梅香站在竹楼下,正担忧地看着他们。 担忧?看错了吧。汤景觉得是自己多想,转头让助理去问场务今天什么时候开拍。 导演那边不知道在聊什么,久久没有回应。 事实上导演也不知道贺镜怀怎么了,跑过来跟他说有的没的,一会说汤景这里演的不好,一会说男三演的不行,总之意思就是要其他演员重拍。 都是千年狐狸,导演还不懂他的意思?摆明了他今天还是不想拍。 「你要是还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导演肚子里一包火,碍着贺镜怀的背景到底没敢发出来。 「我也要请假。」编剧插话进来。 导演终于忍不住了:「付钱给你们,一个个都以为是来度假的吗?」 拍戏浪费一天就是千把块上万块上下,他可没那么多钱给他们浪费! 「行了,都滚去休息吧。今天不拍了!」 导演越想越气,昨天停了一下午,进度已经停滞,现在又要请假,真是给他们好脸了。 他怒摔剧本往住处走去,显然是非常生气。 汤景和几个演员眼神对视一番,最终她上前去安慰导演。 「导演,你别生气。可能他们真的不舒服。」 导演冷哼:「我还不知道他们?恐怕一个个都陷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 他正吐槽着,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余光乱扫,竟然捕捉到了奇特的景象。 身旁不远处的空气无形扭曲,凭空出现一只指尖划开空气,犹如墨汁滴落白纸,道道涟漪随着那口子泛开,然后从中跨出一个漂亮至极的黑袍女人,紧接着咕噜噜滚出来三个年轻人。 导演:「??」人? 他使劲揉揉眼睛,他想他年纪还没有大到会眼花的地步啊啊啊! 汤景人也傻了,愣愣看着向她走来的女人。 「贺镜怀在哪?」 怀音声音冷得像是寒冬腊月陡峭的寒风,差不多将汤景浑身血液都冻住。
第149页 「啊……在那里。」 不自觉臣服的汤景冷汗直流,小心翼翼伸手指了指还在演员休息处和小宋讲话的人。 怀音朝那边看去,看到贺镜怀那刻,她神情异常冰冷,一言不发疾步朝他走去。 众人很是诧异这凭空出现的女人,有点脑子就知道刚才那涟漪不会是假象,那就是真的! 大家追寻着她的身影,心中疑惑不解、激动兴奋交替跌宕,到底怎么回事哇! 不过他们惊异的心态在下一刻轰然崩塌,随之而来的是懵逼。 淦!爆了?爆了! 怀音走到贺镜怀面前,抬头注视着几日未见的人。 「音音,你怎么来了?」 贺镜怀明显很吃惊,他惊喜地瞪大眼,斯文面貌上全然是意料之外的欢欣。 但怀音却紧俏起眉头,她唇角用力下压,努力抑制着心中翻涌的怒气。 她抬起手。 眼中寒意锋利,似乎要将眼前的人搅碎。 她怒意横生,掌中金光璀璨,又狠、又快一掌拍上贺镜怀的脑门。 脑袋在她这一击打下瞬间爆裂,贺镜怀的身体无力摔倒在地,无数兰花根须从爆开的脑浆里生出,仔细看的话还在蠕动。 怀音居高临下怒视着那坨称不上人的东西,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叫我音音?」 简直噁心至极。 她伸出脚踩住想要往土里钻去的根须,眼神冷漠,厉声质问。 「我只问你一遍。」 「他在哪里。」 第57章 信仰伪神 「靠靠靠!」 「杀人啦!」 「快报警啊啊!」 剧组工作人员们给怀音这简单粗暴的操作给惊到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她当场拍死,大家都吓得神魂剧颤。 尤其是导演,血压蹭地升高, 差点跌倒,还好汤景将他扶住。 「贺镜怀他……」导演一口气完全顺不上来,这位爷要是在他组里出了事, 他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汤景:「救命啊别问我, 我也不知道。」 当众杀人什么的,她也很害怕的好吗! 而前来想看戏吃瓜的杭粥粥三人此时正瞠目结舌, 敲,这么勐的吗! 他们离得近, 看到「贺镜怀」脑子里的植物根须, 肯定知道这绝不是他们认识的贺镜怀, 但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植物寄生在人脑里。 被怀音踩住的根须挣扎逃脱不得,发出阵阵咆哮的叫喊, 在她脚底扭动着身躯。 怀音没了耐心, 干脆利落一脚直接踩死了它, 随后她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小宋。 被她眼神触到这秒, 小宋浑身毛髮炸起,皮肤毛孔中生出无数毛将他包裹住, 他一个弹跳跳到树上, 警惕地盯着怀音。 他变身的时候,编剧、杨振峰和几个工作人员也一併变成这副模样,将怀音等人团团围起来。 他们看起来已经失去人的意志, 指甲黑长, 眼睛瞳孔散着绿光, 身体僵硬, 双手与肩平,恐怖的是唇瓣间慢慢突生出獠牙! 这样子竟然像极了电视里的殭尸! 「哇靠,殭尸吗?!」杭觅三观震碎,紧紧抓住妹妹的手。 杭粥粥一脸深沉:「应该是的。」 反正跟在怀音姐身边,见到龙啊麒麟都觉得不奇怪呢! 「好牛啊。」钟浩小声逼逼,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他现在是不怕的,毕竟有大佬在呢! 情况突变,整个剧组乱作一团,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见此,怀音没有一点意外。 人死后留有一口怨气不愿离开身体,下葬时地理位置特殊,经过日月精华滋养后便会成僵,它们以人血、脑髓为食。 刚刚成僵的尸浑身发紫被称为紫僵,此外还有黑白僵、绿僵、毛僵,修成毛僵之后便不怕阳光,甚至起跳如飞,之后便是飞僵、不化骨、伏尸,最后才是实力超群于常人无异的游尸! 一旦被殭尸咬伤抓伤,只要一晚就会变成僵。 小宋几人喉咙处还有两个齿痕,显然是刚刚才被咬,照理说应该成为紫僵,但他们越了几级直成毛僵,那么云水乡这里绝对有游尸存在! 只有游尸才能瞬间将人变成毛僵为自己所用,更能控制所有毛僵。 怀音眉梢都带着怒气,但即便她处于愤怒之中,明面上仍往常那般自持。 看了眼蓄势待发正要攻击来的殭尸,她直截了当挥出金光击晕他们。 「去找大量糯米和檀香!」 「黄纸、硃砂、鸡血!」 她朝杭觅几人大喝一声,然后催动灵力撩起尾指红线,贺镜怀离她有点距离,必须用法术才能看到红线在何处。 红线在半空中晃晃荡盪,比起刚才的震颤,现在已然安静下来,而红线那头直直没入竹楼后的湖中。 在湖里! 怀音抿了抿唇,那里湖面僵臭味浓重,又混杂着兰花清香,臭味盖过香味,以至于刺鼻难闻。 「去准备我要的东西等我回来。」 她交待好后直接往湖边赶去。 还未走出竹楼,一直窝在家里不出门的纳西族人终于全部出来了,以木笙打头,他们现着獠牙,如野兽般拱着身子挡住了怀音。 这些纳西族的人就厉害了,他们已是不化骨,有法力,且身体坚如磐石。
第150页 「外乡人,你要去哪!」木笙不客气地张开獠牙威胁着怀音。 怀音这才发现他们的眼珠颜色都很浅,有的年老的甚至是白色瞳孔,无神又呆滞,这显然已经彻底成僵。 但离奇的是,才仅仅是不化骨的话应该无法拥有意识,他们却仍然保有自己的意识。 这让她瞬间想起了「贺镜怀」脑子里的兰花根须。 她眸光微敛,兰花嚒…… 见怀音不回答,木笙率先飞向她,獠牙大张,带着似乎要将她脖子扭断的气势攻击而来。 「找死!」 怀音双肩一振,全身金光散开,无形气波瞬间击倒所有纳西族人。 她腾空而起,十指冒出幽幽金色火焰。 既然都已成僵,那便通通烧了最好! 她速度快,有人速度更快。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一个年轻女人拼尽全力挡在木笙面前,替她接下那朵火焰。 「求您放过我母亲!」 女人正是梅芳,与其他族人相比,她的瞳色最浅,白的接近透明,如兰花那般洁白无瑕。 神采奕奕,光亮有神。 金焰落在她身上,她瞳孔中瞬间生出朵朵兰花,温柔包裹着含着肃杀之意的火,将它吞噬在花瓣里。 梅芳到底只有一人,她悲哀地看着其他被金焰灼烧的族人,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虔诚地跪伏在地上。 「我们也是被逼的,我们都不是故意要害人的。」 「那个男人在湖底,兰花神正在护佑他。」 梅芳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喜欢之意,藏在喜欢之下的却是深刻的悲戚。 来到云水乡的人都是它的猎物,她好喜欢那个男人,所以她不能让他成为猎物。 兰花神是纳西族供奉的神灵之一,它生生世世守护着纳西族人,哪怕他们远洋千里来到全然陌生的地方,它也宽容地爱护着它的子民。 于是她祈求兰花神,祈求它护佑族人不要变成它那般的怪物,更不要让她喜欢的人成为怪物。 从梅芳眉心处,怀音已看到前因后果,她缓缓收回手,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毛僵可救,不化骨救无可救。」 她的意思梅芳明白,梅芳流着泪将木笙护在身后,依旧重复。 「请您放过我母亲。」 她的母亲过得很苦,父亲早逝,她一人将她带大,疲累的农活与突生的疾病压不垮她,她将自己满心奉献给自己的女儿。 但生活是这样的,麻绳专挑细处断。 越是贫穷困苦的人越是信奉神灵,在她得了不治之症后,她母亲全心全意侍奉神灵,希望老天垂怜。 「请您放过我母亲!」梅芳紧紧抓住自己母亲的手,祈求地看向怀音。 一切因她而起,她母亲只是因为爱她!她没错,错的是它! 可惜木笙不领情,她执拗地用力掰开女儿的手,一字一句说:「这里是伟大的三铎神的领地,谁也不能进去!」 怀音眯起眼,木笙的确保留了自己的意志,却是无用、偏执的信仰意志! 「什么三铎神,不过是一个幸运得到日月滋养的小偷罢了!」 木笙脸色一变:「你在胡说什么!」 「胡不胡说你就给我看好了。」怀音懒得跟她多废话一句。 对神明宗教痴迷的人是无论如何叫不醒的,只有将事实摆在他们面前才能彻底击败他们! 她抽出断刀,以噼天砍地的气势朝平静湖面砍去。 刀风捲起大风,捲起巨大波浪,硬生生将整个湖面噼开,湖底淤泥清晰可见,黑灰色的淤泥间埋葬着无数白骨。 白骨颜色凄悽惨惨的冷,衬托的淤泥更黑,更衬出这里曾经罪恶的暗。 更清晰的是底中央的一具红木棺材。 红木棺材落在水底多年早已腐烂,但隐约还是能看到雕花样式,怀音这下完全确定,这是四百多年前盛行是花纹。 什么神明才只有短短百年歷史? 「真要我噼了你这老巢你才肯出来吗?」 她弹指在刀刃上,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芒,发出争鸣声响。 果然那里面的东西听到她的威胁瞬间坐不住了,他从里面飞出,棺材板直冲怀音面门。 随即一个与普通人并无两样的人出现在半空,他手持白矛、身穿白甲、头戴白盔,威风凌凌,雄姿飒爽。 怀音只是侧了侧身,便轻描淡写躲过他的攻击。 那人悬在半空,手中白矛矛尖赫然指向怀音,语气严肃。 「何人敢擅闯我三铎神的领地!」 还活着的几个纳西族人见他一出现,当即群情激昂,狂热地磕着头。 「我们的守护神!」 「赐予我们永生的神!」 「我们伟大的神!」 梅芳眼见自己母亲磕到头破血流,她难过地侧过头,不愿将这幅场景再看下去。 他们怎么就不明白……他根本就不是三铎神呢! 他还真不是三铎神。 怀音轻蔑淡笑:「你是三铎神?三铎还是三朵?你先搞搞清楚!」 她在梅芳记忆里看到的供奉石碑上写的明明是三铎,而纳西族人的守护神是三朵,是纳西族人最初诞生地玉城三座龙山的化身! 「你是什么狗屁神?」她冷声质问。 三铎听言,原本盛气凌人的面容阒然大变,明显是被戳中了痛点。
第151页 「休得胡言!我乃龙山山神三铎,拿命来!」 他手中白矛轻挑,气势汹汹。 一只游尸罢了,怀音都无需大动干戈,她只是掂了掂手中断刀重量,然后瞄准,扬手射了出去。 断刀破空,发出骇人声响,精准贯穿三铎的胸口,巨大力道将他往后带去,随即将他钉在湖底棺木中。 怀音在棺前飘然落下,旁边水流自动避开,不沾染她衣服分毫。 她一脚踩住刀柄,不屑道:「再说一遍,你,是什么神?」 在人间千百年,她见过不少利用愚昧人类信仰来获取利益的伪佛、伪仙,那些人无论怎么说都有些真本事。 而眼前这个,只是一个窃贼。 四百多年前被人杀于大将坟陵,死在龙山龙气最盛之处,经受日月精华驯化,憋了口怨气成为游尸,他也配说自己是神? 「堂堂一个神,怎么连我都打不过呢。」她毫不客气揭穿三铎的真面目。 三铎骇然大惊,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窃贼,下一刻连忙告饶。 「还请玄师放过,我只是鬼迷心窍!」 怀音不理,一脚将棺木踢回湖边,正巧落在木笙几人面前。 「你跟他们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三铎经纳西族人供奉多年,他威严神武形象早已深入人心,纳西人何时看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木笙若丧考妣,不可置信地爬到三铎面前。 「三铎神,这人大放厥词,一定要好好教训她啊!」 时至至此,她仍然不敢相信她信奉的神灵是假的,更不信神灵会被一个女人轻而易举打倒。 教训个屁!三铎五脏六腑痛得几乎爆炸,他恶狠狠瞪着愚昧的木笙。 果然是蠢货,被他骗的团团转不说,死到临头还一无所知! 「我不是三铎,你们的三朵神还在那山里沉睡。」他急于摆脱困境,干脆说出真相。 四百年前正是群雄割据年代,玉城英雄辈出,尤其是大将军林正,只可惜林正死于战争,后来加封镇北王尸体送回故乡。 至于三铎,他叫苏洵,一个家里穷的叮噹响的贫民。 他平日里就做些盗墓勾当,当年听闻林正埋于龙山,和友人一合计就来到龙山挖坟掘墓,想要占据昔日大将遗留下来的金银财宝。 林正墓里宝贝那叫一个多,他捧着闪闪发光的金酒杯乐呵时,谁知被友人一刀穿胸,横死当场。 幸运的是他成了僵,虽不知为何,但他觉得这是上天在怜爱他! 经过百年修炼,他终成游尸,法术信手拈来,实力强大无人能比,但他却需要血,需要新鲜的人类。 于是他伪装成神,诓骗木笙会帮她救女儿,赐予她福运、甚至会赐其永生。 木笙本就信奉三朵神,在他有意欺骗下坚信他就是三朵,但苏洵怕啊,生怕龙山沉睡的真正的三朵神醒来,所以他说记载是错误的,他叫三铎,而不是三朵! 就这样木笙成为他第一个信徒,紧接着她带着一村人搬去远远的地方,专门吸引外乡人来为他提供新鲜的血和脑髓。 可谁知道……龙山那朵兰花灵也跟了过来! 苏洵说完这一切脸不红心不跳,然后眼巴巴看向怀音:「我都说了,你可以放过我吗?」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怀音嫌恶地皱眉,划开空间,涟漪水镜后是风雪肆虐的龙山,她低声念着三铎的名号,随即高高龙山顶上出现一道虚影。 那才是真正的神灵,白盔白甲、白矛白马。 她沖苏洵露出一个恶劣地笑。 「他守护的子民被你残害,要不是他离不开龙山,他绝对会第一个来杀你。」 「现在我叫醒他,然后把你送给他,我想他肯定会热烈地欢迎你。」 闻言,苏洵紧张到毛髮竖起,肝胆俱裂。 把他一个伪神送给真神?好歹毒的女人! 「放开我!放开我!」 他怪异地吼叫着,獠牙咬着空气,伸手去拔心口的刀,奈何那刀犹如坚硬钢铁,游尸指甲硬如铁也抓不破它一块口子。 她究竟是谁!怎么仅仅是一柄断刀就将他控制住,他可是游尸! 苏洵目眦欲裂,见无法逃脱,终于露出本来的小人面目:「我已是游尸,早已进入三界六道之内,你杀我会遭到天谴!」 「该怕天谴的是你。」 怀音神情陡然恢復平静,又是一脚将棺木踢进了龙山,任由苏洵的惊叫声在风雪中盘旋。 她恍若未闻,径直抽回断刀,随即关闭空间隧道后,才看向木笙。 「现在你还信他是你的神吗?」 愚蠢的信仰让木笙害了一村人,他们在云水乡盘踞多年,又因为需要食物替苏洵和自己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想必云水乡每条溪流下、竹楼后深山处,早已被累累白骨堆满! 虚伪的信仰总能抚慰人心,也总是能成为击溃人最厉害的武器。 木笙面如死灰:「你杀了我吧。」 梅芳再次拦在她身前:「不能杀!」 「我这里没有讨价还价,你也要死。」 怀音这次不会留情,她掌心渐渐浮起可灼烧一切的火焰。 当然要杀的,不化骨虽已容于人世,但终究是以人类为食的怪物,一定要杀!
第152页 然而这一次,湖中细流汇聚,快速飞起,浇灭她掌心的火。 「让我来杀。」 空灵飘逸的男人声音自背后幽幽响起,湖面上开出一朵洁白如玉的兰花。 面容粗犷的男人坐在兰花中央,他长相颇为难看骇人,灵魂却是无比洁净温和。 怀音从来没见过这样干净的灵魂。 她慢慢收手,冷然目光对上男人。 只听他怅惘喟嘆:「我的子民,我来杀。」 第58章 水下深吻 兰花是长在龙山深谷峭壁里万千兰花中的一朵花。 他不是神灵, 只是心繫天下的凡人魂魄。 他是玉城战神林正,死在皇权斗争中,死在兵刃交加的夜, 死在故乡子民的嚎哭里。 他死的那日战争还未结束,一腔热血将他灵魂留在龙山,痴痴荡荡, 不知世事。 三朵神怜他一抔黄土埋没功名富贵, 只剩尸骨未寒,怜他死后亦想守护家乡, 于是把他变成兰花灵,要他守护龙山子民。 成为兰花灵后, 林正驻守在龙山, 日日夜夜守护着他的故乡, 久而久之便有了传说—— 龙山除了三朵神,还有一个兰花神。 即便家家户户开始供奉他, 但守护这一事向来是孤独的。 生前妻女厌他相貌丑陋, 老人兵将恐他身形粗狂, 小儿见他啼哭, 他做着空有战神之名的将军,表面风光, 实际却是孤独的, 死后独自承受漫长时光亦是孤独的。 直到龙山突然生出一只游尸,他与游尸搏斗却不敌,濒死破败。 直到上山玩耍的梅芳将他带回家养起来, 他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赤诚善良的女孩, 她明明大限将至, 仍对世间万物有着爱。 直到那只游尸伪装成神灵将纳西族人带离玉城, 直到他听到了梅芳的祈祷。 「真正的兰花神灵啊,请你护佑我的家人,请你守护我的族人。」 祈祷声歷歷在耳,于是他与三朵神告别,他要去守护他的子民。 他喜欢梅芳,梅芳说什么他就愿意做什么。 即便那只游尸很卑鄙,他将所有纳西人变成了僵,即便让大家拥有意识需要耗费他修为,他也愿意。 他把他的花瓣种在族人眼中,呵护、保持他们残存的理智,可惜如若族人越是信奉伪神,他的花会被僵的意识吞噬越多,因此他们瞳色越浅,越来越混沌无神。 只有梅芳,他把他的灵根种入她的眼,那抹熠熠有神的纯白将会永生永世守护她。 可惜的是他实力太低微,对上游尸只有死路一条,只能藏身在最危险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游尸的老巢。 多年来,他在暗处与游尸博弈,守护他的族人。 这里经常会来外乡人旅游,不用说他们都成了游尸的食物,被吸干血后丢入湖底、埋入后山,无人得知云水乡其实是个杀人魔窟。 后来又来了外乡人,林正从来没有见过梅芳对其他外乡人露出那种表情。 她欢喜、羞涩,双颊幽红令他嫉妒。 她说她用他的灵根看到了那个叫贺镜怀的男人满是疮痍的灵魂,她求他护住他。 所以他独独将贺镜怀拉入了湖底,将他护在结界之中,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恐慌,他用兰花分身化作贺镜怀,维持着和平假象。 但他也同样好奇,梅芳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不再是正义凌然的将军,而是一个充满嫉妒、卑劣无耻的小人,他窥探了贺镜怀的过去。 他看到了这个女人,还有他脖子里闪着令人敬畏的金光的玉佩。 所以林正那一刻就知道,游尸会死,云水乡所有人都会死。 林正从湖中兰花上走下,语气平静:「我守护的子民,我来杀。」 「你的爱人在湖底结界,你去吧。」 爱人。 这兰花灵说的是爱人。 怀音眯起眼,她从来不是蠢笨之人,无端端他为什么这么说? 正在她思索之际,她听到了「啵」的一声。 湖底包裹贺镜怀的结界破裂,兰花根须将他往更深的水里拖去,呜咽窒息的声响在怀音耳边迴响。 「你该去救他了。」林正温和地朝她点头。 深深看了林正一眼,怀音转头看向冒着微小气泡的湖面,尾指红线又在剧烈震颤。 在给贺镜怀刻紫气阵时,她以姻缘红线为引,一併刻下了一个相连阵法。 只要他遇到危险,她就能第一时刻察觉。 现在的他即将失去氧气,就在生死交界之间。 怀音长长吸了一口气,心中情绪交织,刻下阵法是鬼使神差,那么此时此刻的紧张焦躁又是否是如此? 她不知,也不想知道。 她只是採用了最粗暴的办法义无反顾跳入了湖中。 身后的林正艷羡地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背影,忽然有只温热的手牵住他。 梅芳温柔看着守护着自己的神灵,她笑起来:「我喜欢的从来不是他,而是他坚定不移的爱。」 她喜欢的是贺镜怀灵魂展现的过往,即使灵魂即将破碎也要坚持在漫长时光中找到他的爱人。 而他也终于找到了。 可惜她是僵,她和林正永远不能在一起。 所以她从来不说,只做他虔诚的信徒。 所以她真的很羡慕。 庆幸的是,她的神灵化作真人,与她共处了最后矜持又美妙的一段时光。
第153页 梅芳抱住林正,轻轻在他耳边亲吻,然后说:「杀了我。把灵根给我妈妈,她太苦了,她要活着。」 感受到她沉默爱意的林正眼中流出滚滚热泪:「好。」 * 云水乡四季温和,湖水并不冷,但贺镜怀却觉得冷。 从头到脚被湖水沾透,通体生寒,至于是什么让他感到寒冷,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脚腕上的根茎一直将他往下拉,窒息感涌上脑门,他痛苦地唿吸,肺腑都在灼烧。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但他还不能死! 贺镜怀双眼迷濛,努力憋气想要挣脱束缚,可这之前还保护他的根茎这会却像是要置他于死地,死活不松开。 在绝望之中,他忽然看到有人跃入湖中,她像一条鱼,迅速朝自己游来。 他吃力睁开疯狂想要闭拢的眼睛,在看到怀音沉稳冷肃的面容时,看到她黑髮在水中飘逸,看到金瞳在水中如月明亮。 一点、一点和他看到的记忆重合,那样漂亮耀眼,那样令人魂牵梦绕。 他张着嘴,想要急切与她说话,告诉她彼此被忘掉的一切。 然而她眉心一线红印发出刺眼红光,红光傲慢威严,深沉佛音在他耳边震盪。 【若想死,你便说。】 简简单单六个字让他遍体寒意更盛,细碎的煎熬在心口处蔓延开来。 对,他不能说。 索性那就不说了,他这次既然能站在她身边,那就已经印证了命中注定一说。 不说便不说! 贺镜怀不顾根茎拉拔之力,奋力朝怀音游去,他疯狂地想要拥抱她。 怀音并不是一无所觉,她察觉到眉心佛印突然炙热无比,她什么都没有做,封印为什么会警告她? 或者说,他在警告谁? 巨大的疑惑笼罩着她,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她施法砍断贺镜怀脚上的根茎。 眼看他氧气即将耗尽,她一手掐着避水法诀,给他暂时创造出个可以唿吸的空间,一手拉住他的手往上游。 两手交握,在水中尤为明显的湿热触感传到贺镜怀的脑海,他意识更清醒几分,不管不顾用力将她扯回来。 怀音被扯了个猝不及防,法诀也被打断,她几乎是立刻警觉回头,还以为根茎再度袭来,下意识抬手攻击。 他硬生生扛下那道金光,急促又迅勐地游上来,唇瓣紧随而至,慌乱无章地释放着他无处安放的欲/望。 热意交裹,唇舌湿缠,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恍然不顾她会不会生气。 这个吻是失控的。 一切无法言说的秘密化作热烈的吻,与潮水一同细密涌上,他将痛苦、遗憾与欢喜都深藏于其间,用这个吻向她表达他的心意。 怀音显然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这么做,她绝对是第一时间就要踹飞他,但她诡异地从这个吻中感知到了一种情绪——思念。 这思念被慌乱无措的吻包裹,恨不得将她沉溺其中,要她清清楚楚知晓他的渴求。 意识到这一点的怀音难得怔住,亲眼看见红线在两人身上越缠越紧,像是在昭示什么。 她任由他生涩亲吻,用沉默安抚着他的情绪。 佛印突然警告。 林正说爱人,神赐予他成为灵,灵亦有慧眼,亦可看破前世今生。 他梦见过她的断刀,却同样看不清面容。 曾经红线平地起,斩不断,割不开。 他与阿照长得相似。 她说过她从不是蠢笨之人,种种线索忽然就这样串在了一起。 倘若这所谓的命定之人就是李元照呢? 可最关键的是阿照有记忆,这可以直接驳回她的猜想。 因为他带着记忆将玉簪交与云之名交还给她,但贺镜怀没有记忆。 怀音没有闭眼,她睁眼看他,两人靠的极近,近到唿吸痴缠,近到他轻而易举能狂掠侵占着她口里的氧气。 湖水与体温交融,又凉又热,诡谲地燥热着她的心。 她怎么不清楚此刻焦躁意味着什么,从前不是没有人追求她,她从来都是冷漠拒绝,而贺镜怀因为神似阿照,从一开始她就在对他破例。 这种破例一次又一次,到如今演变成什么,她心中一直都知晓。 唇舌间传来刺痛,怀音微微拧起眉头。 她在这一刻去看他的眉心,仍然看不到他的过去未来,却看到了他千疮百孔的灵魂! 明明她之前所见他的灵魂还是正常,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勐地推开他,挥手施出避水法诀,周身水流被清空,两人落在湖底。 距离有一刻落空,贺镜怀急迫追寻着那片柔软,反而在下一秒被人按住肩膀往湖壁上撞,距离再次拉开。 她按在他伤口上,他嘶了一声:「有点疼。」 狂热情动让他的脸变得坨红,眼前的怀音冷静异常,他却渴涩不已,不顾疼痛还妄图拥有那片刻欢愉。 缓了缓情绪,他一点点舔干净唇间光亮,紧紧看着她,然后歉疚地弯下腰。 「抱歉。」 「你终于来救我了。」 前一句是为所做所为道歉,后一句是为此时此刻感谢。 怀音充耳不闻,她眸光落在他微微发红的唇上,又慢慢落在他肩膀被灼烧的伤口上。 情人之间耳鬓厮磨是旖旎缠绵的,而她没有记忆,从来冷心冷情,所以对她来说这个吻仅仅是杂乱无章的。
第154页 她全然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李元照,不相信唇舌间残留的余温带来的是什么,更不承认在跳入水中那一刻的焦躁从何而来。 明明她笃定自己不会为这突如其来的天定姻缘而情动。 她唯一能确认的是他灵魂上的伤口,那种伤口是只有淌过忘川哭河一次又一次才能生出的伤口。 他灵魂有六个大洞,也就表明他淌过哭河,被忘川永不得投胎的鬼魂啃咬了六次。 而她记得只有有求于秦广王的魂,才会愿意去淌那忘川,生死不论,活着才能和阎王谈条件。 地府,又是和地府有关。 怀音心中疑虑重重,面色不太好看,只是定定看着他不说话。 贺镜怀一改从前绅士礼貌态度,见她不理他,又主动弯下腰,轻轻吻了吻她的耳侧。 「你能来救我我很高兴。」 「所以这就是你感谢我的方式?」怀音心情不好,语气也颇为讥讽。 「你要是喜欢其他的,我也可以做。」 他倒是没脸没皮起来,怀音哼笑一声,看着他破败的灵魂,她心间无声抽痛。 没有理由,就是发疼。 意识到这一点,她神情更淡,朝他掀起眼皮:「再低一点。」 贺镜怀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乖顺地凑近几分,直至那璀璨夺目的金瞳中映入他的脸。 他在她眼中,她也在他眼中。 这个亲密的距离让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喉结微动,眼底勐地波澜起伏。 「你要做什么吗?」他声音有些低沉。 她目光静默盯着他因为紧张而微颤的睫,泛红的眼尾,破碎感颇为诱人,让她竟忍不住想要毁坏。 恍然想起之前他胆大妄为拉住自己,要她不要再去找李元照时那般可怜祈求模样,从那时开始,她应当就鬼使神差被他美色迷惑了。 可他们身上谜团重重,如果去追究过去未来只会徒增烦恼。 那她等,就等封印解开。 终有一天她会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李元照。 眼前人面容柔和,极力克制着悸动,将欲/望和期待深藏在眼底,而他眼底如星子耀耀,让她心头焦躁更上一层。 「真正的感谢应该是这样的。」顿了顿,她微微闭眼,忍耐着让她并不舒服的情绪。 说完,她将他更加用力按在湖壁上,随后亲吻上去。 她不愿承认相信自己或许早已意动,但随着心,她知道心中焦躁需要用这种方式缓解。 只有这样才能安抚她此刻的情绪诡盪。 她的吻和她人一样,稍显凉薄冷静,浅尝辄止,却比热烈的吻更加撩人,撩得贺镜怀浑身颤慄,尾椎骨上窜起麻痒,让他忍不住喟嘆出声。 情潮磨人,他死死按耐住想要更加用力的想法,生怕她会因为自己的无法控制而抽离。 只能小心翼翼寻到她舌尖,克制又温柔地含住,轻而珍重地将无处释放的爱意化作恭敬与臣服,虔诚无比舔舐、侍奉着她。 他情不自禁抽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压向自己身体,如果可以骨肉融合,他一定要彼此融合。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奇妙。 她分明强大冷酷,在他眼中是高高在上的形象,这时这刻却全然契合在他怀中,不算温顺,却让他更加为之狂热。 荷尔蒙分泌迅速,情愫涌动席捲,两人唿吸灼热,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怀音率先退开一点。 「先治伤。」她抵在他鼻尖,缓缓喘着气。 贺镜怀好不容易能与她更进一步,他一点都不想放弃这机会,他用额头轻轻撞开她的额头,鼻尖摩挲着鼻尖,再次寻上她的唇。 「那不重要。」他含煳地说,「我还没感谢完。」 这回他不太收敛,专注亲吻着她,而怀音顿了片刻,只是抬手按住他的伤口。 他惊讶于她的短暂温顺,更惊讶从唇舌间递出的暖意,和肩膀上伤口的细微麻痒。 那暖流很奇异,仿佛能顺着肺腑直达心脏。 他并不知道暖流在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修復着他的灵魂。 怀音送出自己的灵力帮他修復,但这也是徒劳无功,必须好生养起来才行。 贺镜怀可不知道她只是单纯趁着机会输送灵力,他只是更加欢喜地热情起来,更用力抱住她,努力让她的气息与自己相融。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对她一见钟情,爱意莫名平地起,满心满眼都是她。 是因为他本就是她的囚徒,更名换姓也挡不住骨子里的本能。 他穷尽一切终于来到她身边,她也如记忆中那一次次般永远救他于水火,送他圆满,赠他救赎。 从前他甘愿做她的附属、奴僕。 现在是,未来也是。 他贺镜怀永生永世都会是盛怀音的信徒。 就算他们本不能在一起,就算她现在还不能记起他,就算面前还有重重阻碍,他也绝不放弃。 第七次,他要他们不再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说: 小贺:芜湖圆满~之前略舔,马上升级十级舔狗。 音姐:心动了……但就是不承认。帅女人就是美色当前,先亲再说! 第59章 与天佛斗 湖边。 「怀音姐怎么还不上来啊?」杭粥粥有些担心地看着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湖面。
第155页 杭觅和钟浩用剧组的车飙去山下买了怀音要的东西, 除了糯米常见,她说要大量那就买了好几大袋。 可其他东西少见,折腾大半小时才找到一家, 刚买回来就听说怀音跳入湖中救人去了。 「她那么牛你怕什么。」 杭觅不解挠头,疑惑不已:「她不是有法术吗?怎么不用法术救人?」 「……」 被哥哥提这么一嘴,杭粥粥后知后觉, 这就是爱啊!她磕到了! 她兴奋地探头, 试图透过水面看到水底的画面。 「这鸡怎么搞?我不会杀鸡啊!」钟浩提熘着两只大公鸡从车上拿下来,实在为难。 「我会。」剧组的一个摄影师默默举起手。 「太谢谢你了。」钟浩真是谢谢他的自告奋勇, 连忙把鸡给他。 摄影师接过鸡,用力攥紧绳子, 张望一圈还是选择进入竹楼找工具。 他路过林正, 不忍心去看他脸上表情, 只好目不斜视。 林正抱着躺在他怀里没了声息的梅芳,眼神温柔描摹她苍白的面容, 旁边还躺着木笙和其余纳西族人的尸体。 他答应了梅芳不杀木笙, 但他也是守护龙山的灵, 他的责任和义务就是守护。 所以他还是杀了木笙, 所以他现在要去和梅芳赔罪。 兰花在他身下朵朵盛开,盘旋飞舞, 将他们包裹起来, 化作最锋利的刀,在两人身上割出一道道血痕,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画面美如幻景, 却让在场众人禁不住泪流。 「拍下来!!太感人了!」导演抹着泪, 疯狂拉扯着摄影师。 他一定要把今天遇到的事拍成电影!他何德何能能见证这么诚挚的感情! 怀音跳入湖中后, 林正和梅芳细细说了话, 终于将彼此深藏的情意告知对方,可惜终究是遗憾的。 两人没有顾忌,当着大家的面说着真心话,惹得众人流泪不止。 人啊,是多复杂的生物。 七情六慾恆呈在心间游走,喜怒哀乐爱恶欲,哪一样爆发其余几样便交错相裹,你生我我生你,难以分开,导致做出许多愚不可及的事。 为七情六慾所扰的人一生都将困惑烦忧,于是疲于应付生活,只能永远沉沦在其间。 「如果可以的话,来生我们就做一只荧虫、一只飞鸟。」 林正将脸轻轻贴在梅芳冰冷的脸颊上,感受着飞花销蚀自己生命,他慢慢牵起释怀的笑。 就做那人间微小的蜉蝣,不去管人间大义,不为情爱所累,畜生道里轮迴,无心无情无欲。 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乃至即将缩小变回一株兰花时,湖中飞来一道水流打断他的自戕。 「既然想做荧虫飞鸟,那就还不到死的时候!」 这时,怀音拉着贺镜怀手臂从湖中冲出来。 众人倏然回头,只见两人稳稳落地,身上不沾一丝水意。 林正生前死后皆功德无量,又护下贺镜怀,无论如何怀音都不会让他死。 包括梅芳,她一开始打算的就是让他们换一种方式继续活着。 神灵与僵无法相守,上天仍捉弄他们让其生出爱意,最后却要他们爱不得、求不能。 狗屁天道从来不干人事,那她偏要他们永生永世相守! 怀音不着痕迹撇了眼贺镜怀。 譬如她身上的封印,和刚才的佛印警告,有人在阻挠她得知真相,却不想她早就猜测出她与李元照也是如此,相爱却不能相守。 那她非要守! 不过就是与天斗,与佛斗,她盛怀音从来不怕也不服,终有一天她总会知道到底什么是真相! 她迅速抽出灵力织仙术,又将梅芳灵魂从地府抓出。 林正已是天地之灵为天道庇佑,而梅芳身上孽障重重为天道不容,这次强行要将两人从天道手中剥离,耗费她极大精力。 肉眼可见的,她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头顶天雷隐约作响,仿佛是要立马惩戒她的胆大妄为。 但怀音面不改色,坚定地划开空间,取龙山之雪,炼两人灵魂化鸟。 变换术成! 还在诧异的林正感觉自己瞬间身轻如燕,双臂大开变为翅膀,仅在一瞬之间就变为了飞鸟。 从地府出来的梅芳也变为飞鸟,迷茫又不知所措地在半空飞旋。 「雪候鸟!」 钟浩认得这种鸟,他有些惊讶,真是神了,人居然还能变成鸟! 就在这一刻,天雷轰然作响,勐地朝怀音头顶噼下来。 然而她动作更快,径直一手抓住那跳动的雷,任由天雷在她掌中焦灼不安,噼里啪啦炸响,烧出一道道痕迹。 她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反手将雷捏碎,对天冷声道:「你有本事再来,你来一道我捏一道。」 残余天雷在云层中翻滚作响,似乎不甘,也似乎忌惮,不知过去多久,最终经过权衡,那雷还真委屈巴巴遁逃了。 对此,怀音漠然冷笑,不过是意料之中。 她所犯之罪想必绝对是极大极恶劣,才让佛降罪惩罚,千年封印不得自由,饶是如此,他也只是意要她赎罪知错却不杀她,那就意味着他不舍杀她! 所以,小小天道也敢拿捏她?做梦! 她冷冷看了眼掌心被灼烧的伤痕,施法将其修復,然后才看向在半空中飞舞翅膀的鸟。
第156页 「你们该回龙山了。」 说着,她抽掉两人残存的意识,既然要做鸟,那就最好不要再有人类意识。 两只雪候鸟没了人的意识,鸟眼传达的情绪逐渐变得不谙世事,但它们仍然知道谁是恩人。 它们在怀音身边迴旋飞动,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啼,好像是在说感谢,点点功德从身上飞出,然后飞入怀音袖中。 随即它们振翅高飞,朝龙山方向拔山涉水而去。 它们生在龙山,将来也会永远守护着龙山。 功德袋又沉甸几分,怀音脸色好看了些,朝杭觅问道:「我要你们准备的东西呢?」 观摩了「奇幻大片」的杭觅:「……」等一等,他先震撼一下。 「黄纸糯米在这里,鸡血还在放。」 杭粥粥经歷多,早已淡定无比,她快速回着话,眼神却止不住乱飘。 靠!!镜怀哥!的!嘴巴!怎么!那么红! 而且,他为什么老是盯着怀音姐哇,那心满意得的笑容真的很像舔狗啊! 「把东西拿过来。」 怀音显然也没法忽略贺镜怀的目光,吩咐完,她平静看向贺镜怀。 「你再盯着我看,我就挖了你眼睛。」 她当然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她是冲动了,但在还没确认自己情感时,不代表他可以得意忘形。 就算确认,她也不允许他贪得无厌跳到自己头上。 贺镜怀现在绝对以她至上,他深深地望着她冷淡面容,到底没忍住伸手将她头上的玉簪掰正。 「玉簪歪了。」 他声音有些嘶哑,兴许是因为在水中太久,也兴许是狂热的吻让他如此。 他慢腾腾把玉簪重新调整好,顺手理好她有些凌乱的髮丝。 没有人知道,也不能知道,他将缱绻情意藏在这根玉簪中,跨越记忆与生死,将其再次送回她身边。 那是他的一场惊天豪赌,赌赢了是天堂,输了就不得超生。 他动作太过小心,拨弄着髮丝反而生出一股酥麻痒感,从触及处瞬间蔓延全身,怀音五指顿然捏紧,直接避开。 警告般睨视他一眼,她转而看向竹楼,那里居然还有人? * 去竹楼找刀和盆的摄影师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刀具,只看到家家都供奉着三铎神的牌位。 毕竟是食血的怪物,不会像正常人做饭,找不到也不足为奇。 他想起木笙似乎是纳西人的首领,又扭头去了木笙家,希望那里会有刀。 巧的是,木笙家居然真的有。 他麻利地放好鸡血,正准备端着出去,结果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响动。 他好奇推门进去,入眼首先是供奉的神台,上面供着一朵兰花,桌上白布垂在地上,上面全是兰花花纹。 墙壁上挂着梅芳的照片,这应该就是她的卧室了。 摄影师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什么人便打算离开,然而那阵响动再次出现,连神台下方的地板也突然振动起来。 好像是有人在拍地板? 仔细听听还有小孩微弱的唿救声,他连忙放下盆挪开神台,那下面有个地下隔层! 而地下隔层下居然绑着十来个小孩! 小孩们都以奇怪的姿势被塞入隔层,唯一醒着的是梅香,她被绑的最严实,嘴巴里还塞着布条。 「天吶!你们怎么会在这?」摄影师匆忙把小孩们都抱出来。 怪不得外面动静那么大,云水乡的小孩一个都没看见,原来都在这里! 梅香身上束缚一被松开,她哭着就跑了出去。 「阿姐!阿姐!」 可惜等她跑出去,地上只躺着几具尸体,她的阿姐已经没了踪影。 梅香难过地哭了起来:「阿姐,你不要丢下我。」 汤景先前就在疑惑这里的小孩去哪里了,她一看到梅香跑出来,也不顾她是不是也是怪物,飞快上前抱住她。 「哎哟,没事的没事的,我们不哭了哈。」 「汤景你小心点!她可能是怪物啊。」有人劝解她。 汤景却不听,她那么喜欢梅香,怎么可能嫌弃她,于是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更温柔地安抚她。 「我阿姐她死了吗?」梅香抽噎着问道。 「你阿姐……嗯,她回龙山啦!」汤景撒着善意谎言,「你不用担心她。」 「她死了……昨天阿姐跟我道别了……我就知道!」 梅香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 虽然她才十岁,但她亲眼目睹父母被杀,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要不是兰花神和阿姐保护着她,她早就因为害怕而吓死了。 昨天那个大哥哥进到家来,和阿姐把他们都绑了藏起来,阿姐还一直哭着说对不起,说她要走了。 梅香窝在汤景肩膀处,小声哽咽道:「姐姐,我阿姐死了,是吗?」 汤景心疼死了,她满口应下:「我也是你姐姐。以后我养你!」 说来汤景喜欢小孩也是由心而发,她今年才二十七岁就因为早年在寒水中拍戏泡坏身子而无法生育,以至于和丈夫结婚两年都没怀上孩子。 所以她对小孩一直有着奇特热情。 「她也是…殭尸吗?」杭粥粥实在不忍心,这小姑娘才几岁啊,太可怜了。 怀音摇头:「她是人。」
第157页 这时摄影师端着鸡血出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小萝蔔头,他们显然都吓到了,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个个神色紧张。 「他们都是人。」她冷淡道。 这些年来云水乡游玩的人不知凡几,他们悄无声息死在这里,因为纳西族人无法再生育,愚蠢信仰让他们失去传承机会,于是他们留下游客的孩子作为自己的子嗣养起来。 虽然他们作恶,但也有着可笑的爱。 木笙爱梅芳,因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梅芳,或许她也深知三铎神赐予的永生是虚幻的,所以她并未对孩子下手。 可苏洵残忍无道,长大成人的小孩还是会葬送在他手里,现在这些小孩只是因为年纪小才逃过一劫。 林正早就知道她会来这里,所以提前和梅芳将小孩藏起来,大概是以为她冷酷无情,怕她对小孩动手吧。 「报警吧,给他们找个好的归处。」怀音语调不高,情不自禁让人生出臣服之心。 「好啊,我马上报警。」 杭觅利索拿出手机,等到拨通电话,他才反应过来,靠,他这什么条件反射? 「你倒是积极。」 贺镜怀眸光深邃,不冷不淡眯起眼。 她身边总是有这么多人,无论只是恭敬还是拜服的人,从过去到现在都让他不喜欢。 杭觅:「……」 虽然他没什么大表情,但杭觅隐约察觉到其中的讥讽之意。 莫名其妙啊这,他把手机递给他,「哥,要不你来?」 「这种小事就你去做吧。」贺镜怀沖他笑笑,莫名悚人。 杭觅再次:「……」 围观全程的导演可是只老狐狸,他若有所思琢磨着贺镜怀的微表情,又看看怀音。 啧,懂了懂了。 这是老醋罈子打翻了呀。 磕了一波后,导演出来打圆场:「这位大师,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还有些人没醒呢。」 小宋和编剧那几人浑身都是毛还僵硬躺在地上,导演心里也急,可万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把他们放进糯米按住,绝不能松手。」 「贺镜怀你去焚香,把他们身上气味都沾满檀香,去除尸臭。」 怀音有条不紊下达命令,随即拿过鸡血与硃砂混合,黄纸无风飞在半空,她抬笔专注画着驱邪符。 糯米是五谷之首,最富精华阳气,而鸡是凤凰象徵,古时通常用鸡来祭祀、镇邪,用它们对付殭尸尸毒是最好的手段。 她速度很快,画完一张就贴上一人额头。 符纸甫一贴上小宋他们的额头,他们就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吓了压住他们的人一跳,想起怀音说绝不能松手,又大着胆子死命压制住他们。 在一片嗷呜嗷呜的吼叫声中,糯米开始慢慢变黑,几人身上的毛髮逐渐脱落,生出的獠牙也自行掉落,他们开始恢復正常人的状态。 导演看到这神奇一幕,不禁啧啧称奇:「原来电影都是真的。」 从前港城有许多殭尸电影,里面手法和现在如出一辙,真不愧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原来他们脖子里的纹身是咬痕。」汤景却是注意到这点,小宋他们脖子里都有两个红点。 她抱着哭累睡着的梅香,仔细翻找一遍后没发现什么,这才长抒一口气。 幸好,虽然大师都说她是人了,但还是检查才放心。 小宋几人很快清醒过来,只是…… 「喔的牙肿么漏风!」他哭丧着脸坐在糯米堆里,欲哭无泪。 编剧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他觉得牙是小事,捡回一条小命才是最幸运,他招唿人拿来本子,飞快记录着昨晚的回忆。 素材,都是素材啊啊! 导演几人:「……敬业,敬业。」 在场唯一因为美色而惨遭殭尸咬了一口的杨振峰默默往糯米里缩,现在就后悔两个字,他错了,真的。 怀音看事情差不多了,她退到一边,让贺镜怀把香交给剧组人员去弄。 「接下来你自己处理,那些小孩该有的去处你让警方安排。梅香和汤景有缘,但正规手续也需要去办。」 「你又要走了吗?」贺镜怀问。 「难不成还要留下来看你继续拍戏?」 她微蹙眉头,察觉到自己语气过于生硬,又不自然找补一句:「我有事要做。」 见她少许和缓,贺镜怀心中不免欣喜,眉梢都高扬起来。 「我还没问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他比较想知道这个。 他想知道她是否有那么一点对现在的自己动心。 「……」 怀音知道经此一遭两人又会更近一步,但这种亲近会让彼此无所遁形,而她厌恶被人了解掌控。 要掌控,也是她来掌控。 她撕开空间,背后正是朝夕阁,在跨过去前,她冷漠道:「我在玉佩上种了阵法。」 贺镜怀知道她绝对毫不犹豫要走,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 他目光灼灼,喜不自胜:「所以你也在乎我的对吗?」 她极力否认不确定的事情被当场戳穿,怀音咬紧腮帮,金瞳射出犹如狂风骤雨的威压,直勾勾盯着他。 半晌,她垂下眼帘,语气晦暗不明。 「你少自作多情。」 骗人。贺镜怀怎么会不知道她,待人处事永远冷硬,从不柔软,她的偏爱藏在深处,以冷漠藉口掩盖。
第158页 她就是这样的人。 「怀音,我可以追你吗,正式追你。」他捏住她的手,用力握住,又问:「还疼不疼?」 他没忘记那气势汹汹的天雷是如何烧伤她的手。 他眼中爱意泛滥,几乎将她烫伤,他很少露出攻击性,此时此刻的侵略感却让怀音勐然一震。 她到底是更强势的人,她毫不客气收回手,站在阁内,目光讥诮地看着他。 在空间即将关闭之时,她终于挑衅地开口。 「有本事你就使出浑身解数。」 「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小贺:我要开始正式追你(做舔狗)了。 音姐:有本事你就来。 第60章 许家骯脏 怀音这一走, 走的干脆利落。 被留下的杭粥粥几人:「……」喂喂喂!是不是忘记还有谁了! 别无他法,他们只好委屈巴巴等着跟贺镜怀回去。 云水乡出了这档子事,剧组又只能暂停, 还得换地方重拍,不过导演倒也不生气,他只顾着缠着贺镜怀要联繫方式, 想要巴结下大师。 当然, 贺镜怀直接推拒。 开玩笑,现在怀音最重要的事就是积攒功德恢復记忆, 他才不会让这些人去打扰她。 一个都不能。 「她很忙。」他加重忙这个字。 导演努努嘴:「就牵个线搭个桥呗!」 一门心思的导演就差没抱着他手臂晃了,他想要巴结大师是有事相求, 又不是去当电灯泡的。 贺镜怀被烦得不行:「再说吧。」 这意思就是稳了, 导演喜笑颜开, 拍着他肩膀大笑道:「你都不知道她一出现就把「你」给拍爆了,那场面可吓人了。」 「我?」 贺镜怀疑惑, 他被林正拖入水中后, 怎么可能会在岸上? 原本他被击晕, 但因为怀音的玉佩保护他并没有晕, 而是一直保持清醒。 所以在林正窥看到他记忆时,当画面像画卷般在水中浮现, 他也看到了。 那些像洪水般涌来的记忆, 太多、太痛,足以压垮他沉着的心态,让他当时就疯狂挣扎起来, 差点跃出结界溺亡。 思及此, 他一贯斯文面貌上露出不同寻常的阴鸷, 狠色顿出。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 「对啊, 就是你!」 旁边小宋立马插嘴,说起这个就是一包泪,把事情跟他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应该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吧。」得知后,贺镜怀想也只有这样能解释。 在湖底时,林正和他说了他的故事,他用分身化作他,应该也是有私心的,也许他想用梅芳喜欢的面目接近她,想从她眼底看到欢喜与爱吧。 然而到底为何,终究是化作云烟,谁也不知了。 或许只有那两只奋力飞往龙山的雪候鸟才知道。 「好啦,都别说了,等警察来了就回去吧。」导演老神在在背着手,吩咐大家赶紧收拾东西。 「梅芳,给姐姐回家吧!」汤景白白得个妹妹,是最开心的那个。 总之今日一切是大家人生中的奇遇,这辈子都忘不了。 对于贺镜怀来说,也是一次奇遇。 他曾以为自己这一生也就这样了,演戏、应酬、孤身一人,钱权在身,却对世上一切感到无趣直到死。 当他遇到怀音时,再如何喜欢都没有妄想过能与她在一起,只是想不落遗憾,无论她心里有他与否,结局好与坏,他都能接受。 但现在,他想他终于捡起被迫遗忘的目标,从今以后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人。 这个目标,绝对不能失败。 「你过来。」他沖小宋说。 小宋已经从糯米堆里爬出来,迷茫地跟过去:「咋啦?」 「我该去幕后了。」 「哦。」小宋点点头,「可以啊。」 就这事还要特地私下说,不就是幕…… 等一下……反应过来的小宋啊了一声,不可置信道:「哥你说啥!!」 幕后制作相当于半退圈,现在可是他职业生涯最热的黄金时段啊!有钱不挣是真疯了吗! 贺镜怀是这么打算的,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奉她为王,半退圈又如何,要他献出生命都无所顾忌。 「我俩单独回去,找潘哥好好聊一下。」他语气十分坚定。 「为啥啊?」小宋今天非要追根刨底,他狐疑地直指刚才怀音消失的方向,「该不会是因为盛大佬吧?」 怎么说也是自己助理,他毫不避讳,点头:「是。」 小宋:「……」真的,你还不如被爆头!不恋爱跟个圣人一样,一恋爱就发癫! 贺镜怀对他的鄙夷视而不见,拿出手机给他转帐:「对了,年终奖我提前给你发,你帮我去找找有没有这两个人。」 「谁啊?」 大额转帐没那么快到,小宋偷偷看了眼贺镜怀手机,一看居然有五十万,他整个人呆滞了。 「你要辞退我?」这么大手笔,突然就让他害怕。 贺镜怀气笑了:「多给你奖金还不好?」 「……好!当然好!」有钱在手,小宋立马变得狗腿起来,「所以哥您要找谁?」 「李元沣和明流。」 提起这两个名字,贺镜怀腮帮子咬紧,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第159页 他一字一句嘱咐道:「古今中外,但凡是两个名字的人,都给我找出来。」 不知为什么,小宋硬是从他口气里听出了杀意。 两人聊天的时候,全然没发现有个剧组人员正在摸索着自己的手机。 他目光晦涩贪婪,紧紧盯着上面的照片,然后又偷偷朝贺镜怀看去,嘴角勾起一抹充满贪财好利的诡笑。 贺镜怀和神秘女人,啧啧,这可都是钱啊啊! 怀音一回到朝夕阁,鎏金就凑上来,他那貔貅鼻子灵的很,一下就闻到了讨人厌的味道。 那人的味道他记得门清。 「你偷偷去见贺镜怀了!」他怒目圆瞪,显然愤怒不已。 她脚步一顿,冷声反问:「什么叫偷偷?」 她那是光明正大。 「焦玲学的怎么样了。」她岔开话题,并不想和他谈论贺镜怀的事。 说起他,就让她想起他情动时眼尾泛红的模样,敛去一身贵气,只剩贪慾渴求。 她不自禁舔舔唇,无论如何,滋味算是不错。 鎏金这只傻貔貅只顾生气,压根没注意到她的细微动作,愤愤说道:「那丫头蠢死了!让她请陆游她请秦广,秦广老儿一出来差点没把阁子炸了。」 地府十王除了陆游吊儿郎当,其余几位都是不怒自威,铁骨铮铮的威严形象。 请神请九殿,平白无故请出大殿秦广,忙于公务的他当然生气。 鎏金一回想起那老傢伙吹鬍子瞪眼的模样就忍不住想再揍焦玲一遍。 怀音和秦广不甚熟悉,但也能料想到当时场景,她哑然失笑:「再去好好教。」 「教好了,玄门大比就带你去玩。」 听言,鎏金小眼神都在发光:「这次你不骗我!」 「绝不骗你。」怀音扬眉,「还不去?」 「我马上就去!」 一听她允诺自己,鎏金乐得屁颠屁颠,一熘烟跑去后面找焦玲。 差走他后,怀音少有地、无奈地摇了摇头。 鎏金对她的占有欲极其强,此情无关情爱,只因他出生那日第一人所见是她。 他和黑曜不同,黑曜从崑崙出来时已经千岁有余,而鎏金确确实实只有百岁,是她偶然遇到从邪修手里救下他母亲,并接生了他。 因此鎏金把她当敬重的长辈,任何人靠近她都不免被他教训一通,也因此他与黑曜从不对盘。 她忽然笑出声,贺镜怀不是要追她吗? 那就看他,能不能接住鎏金的手段了。 意识到自己在笑,她又迅速收敛笑意,恢復面无表情,冷着脸朝楼上走去。 昨天出门时原本打算等晚上许西流自己找上门来,谁知接连发生这么多事,现在夜晚转到白天,想必许家人来了又走,待会还会再来。 她细细回想那日看到的许西流的回忆,又折回去拿上硃砂黄纸才上楼。 这许家,骯脏事情可是多的很吶! * 半天以前的许家。 许家这几天乱作一团,四房齐聚一团对簿公堂,闹得不可开交。 自从那日从朝夕阁回去后,许西流动作快,让人找到津城最大年限最久的槐树挖出破了阵,许灿阳因此醒来。 等休养两天,他才记起沉睡之前的事,许灿阳什么狗脾气啊,那脾气从小就不好惹,于是那叫一个雷厉风行,直接让表哥把许家人全部集齐。 许家老三许乐有一家、老四许乐勤到齐后,他冲着许乐有上去就是一拳。 「害我爸妈还要害我是吧!老东西,亏我叫你一声叔叔,你也配当人!」 「装模作样送我项鍊,搞那些虚头巴脑害我变成植物人,有本事你直接沖我来啊!」 说了许灿阳从前就是个火辣小霸王,能动手就绝不逼逼,那就是一点都不会客气。 当了十年流浪鬼,逞凶斗恶的本事也不少。 他又是体育生,怀音给他下的阵法让他两天就恢復从前的力气,这一拳下去,许乐有直接崩掉两颗牙。 许乐有一看许灿阳居然醒过来了,捂着牙差点没吓个半死。 「你怎么醒了!你不可能醒的!」 「管你丫屁事,说,是不是你!」 许灿阳暴怒,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爹妈是被亲弟弟害的,也是他害自己白白浪费十年光阴,一觉醒来已经二十八岁! 他这架势大家是拦也不敢拦,毕竟那话里带着的秘密可不小,倒是许乐有老婆白英哭天喊地。 「哎哟灿阳啊,你三叔决不可能做那种事,你这刚刚醒来还是好好坐下来再谈,一家人动手像什么样呀!」 「哥,你先放开我爸爸。」 说话的是许乐有的女儿许雯雯,她是个比较乖巧的女生,讲话时声音低低小小,有点腼腆的样子,就是说这句话还是鼓起极大勇气的样子。 小姑娘声音娇娇怯怯,让许灿阳冷静了几分。 「你知道什么!」 他冷冷看向多年未见的表妹,责问却忽然卡在喉咙口。 他有些发愣,好傢伙,他分明记得许雯雯小时候长得土黑土黑的,现在这么漂亮了? 许灿阳泄了气,也不是他被美色迷晕头,是他涵养还在,他爸妈从小教育他对女生要礼貌客气,更何况还是自己妹妹。 「大人说话你边上呆着去。」到底生疏了些,他语气极为不自然。
第160页 许雯雯尴尬地张张嘴,想说自己已经二十五了,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忸怩褪到一旁。 「既然要坐下来谈,那就坐下来谈。」 突然,在主位上坐着的许西流冷不丁笑出声,他不屑收回打量许家三房的眼神。 许乐有自私虚鄙,沉迷赌博,又蠢又坏,从前他就觉得是他害了二叔一家,奈何找不到证据,现在板上钉钉,他逃也逃不掉。 白英虚荣心重,这些年仗着他许西流的势在外面拉帮结派,搞得乌烟瘴气。 至于许雯雯……小姑娘家家出身名门,却不知道哪里学了一套矫揉造作作派,举手投足表面怯弱实际暗暗勾引,私生活一塌煳涂。 一张床上睡不出两人,一个屋子出不了两个性子,这句老话是真真不错。 他们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许西流指尖漫不经心敲着桌子:「三叔三婶,位置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坐下吧。」 「你也坐下。」他朝许灿阳使了个眼神。 许西流现在是许灿阳唯一的靠山,他只好憋着怒火一屁股坐下,顺便还踹了一脚许乐有。 「坐下啊,三、叔!」 许乐有还能怎么办,藏的好好的秘密突然被人揭开,他此刻心虚至极,捂着流血的嘴,贼眉鼠眼乱瞟,一看就是在疯狂想藉口。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灿阳怎么醒了?」 老四许乐勤按耐不住问道,他可是从温柔乡里被揪出来的,一上来就提陈年旧事,可把他吓了一跳。 他至今未婚,没什么出息本事,平生就爱钱和女人,并不想快活日子就这样被打破啊! 说谈话那就是要谈话,许雯雯是这里辈分最小的,就被管家带了出去。 等大家都落座后,许西流才重新叩响桌子,他淡声说:「三叔,今天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灿阳脖子里挂着的那条项鍊,是不是你送的。」 「叩叩。」 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发出的声响规律又清脆,却像是锤子狠狠落下,用力捶打着许乐有狂跳的心。 「不是我送的,不是我!」许乐有明显心虚,声音都拔高了。 「放你的屁!这不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吗!老子过完十八岁生日就成了植物人,不是你还有谁!」 「不是我!」 提到项鍊,许乐有紧咬牙关,这情形一看就知道许西流他们早就知道些什么。 他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明明已经否认,但下一秒又咬牙切齿点头。 「好吧就是我,你们想拿我怎么样随你们便吧。」 事已至此,许乐有破罐子破摔索性认了,项鍊是他送的,但是后来他才知道那用处。 不过许灿阳爸妈是他害的没错,他就是看不得老爷子将继承权给了大房,大房又弃之敝履,竟然要转给二哥。 他和老四那么缺钱却只给留了几幢房子和一点股份,凭什么不能把更多家业分点给他们,这凭什么! 钱这种东西,为之疯狂起来,哪管你是不是骨肉血脉,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顶用,疯狂的人几乎是鬼挡杀鬼,佛挡杀佛。 所以他和老四一合计,直接下了狠手,原以为许西流一家就会把继承权转交给他们了,谁知道他们竟然要给许灿阳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许家信佛,许乐有两人当然怕鬼,再加上人性犹存,没忍心对小孩动手。 他和许乐勤觉得许灿阳暂时也掀不起风浪,心想等他再大一点再动手,毕竟他们还是很喜欢这个侄子的。 谁知道…… 他想起当年的场景,两眼发直,喉咙开始发涩,叫他什么都不敢说出来。 也绝对不能说,说了就他的…… 他痛快承认了自己是怎么和许乐勤谋划害的老二,言语间冷静异常,显然是想通什么而镇定下来。 「妈的你少放屁,我才没和你合谋!」许乐勤气的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真是想再给这蠢货来一拳。 当年的事证据都没有,咬死不说就好了,非要承认做什么! 「四叔别生气啊。」 许西流幽幽一笑,语调高高扬起:「今天就是坦白从宽的日子,还没轮到你呢。」 这背后的事这两天他加紧查了下,有了许乐有这个苗头一切就都好查,所以他心里有数的很。 「西流,我好歹是你叔叔!要跟我说话,先把你爸叫来!」 许乐勤拉下脸,全然是不高兴了,脸色阴沉沉地,为钱杀兄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 许西流老神在在摇头:「不行。你一身菜花,我怕这里空气被你染脏,回头传染给我爸怎么办?」 「再说了,现在许家是我在主家!」 说到最后,他挖苦语气不再,而是严厉冷酷,气势十足,让众人心头都跳了跳。 话明里暗里都是在说许乐勤脏,气的许乐勤顿时脸红脖子粗,或许是平日女人玩多了,他眼袋肿胀,气质虚浮,一生气那就喘不上气来。 「你……你!」他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 许西流对这种满脑子色/情的人没什么耐心,他早就给他定好罪,但近日这场戏,最重头的还没有来。 「三叔,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他偏头看向还以为没事了的许乐有一家,眼神倏然变冷,嫌恶之意肆虐。
第161页 在看到白英眼神闪躲后,他又笑了:「哦对,我应该问三婶。」 「三婶,今日我们就好好说道说道,都是一家人就不用假惺惺了。」 被点到名的白英勐地抬头,她惶恐不安地绞着手指,他知道了?他难道都知道吗? 许灿阳发现的吗? 不应该啊……许灿阳被抽魂这么久,怎么一醒来就这么生龙活虎! 早知道当初就杀了他!连带着许西流一起! 白英目光一点点变得阴狠,不自觉看向许西流,然而却在对上他讥诮笃定的笑意时,瞬间脸色大变。 许西流双手抱胸,缓慢地朝她比了个口型。 他越比,白英脸色越是难看一分。 完了,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 许家花园。 「古叔,灿阳哥怎么突然醒了?」 许雯雯被管家领出去后没走多远,就在花园鞦韆上等着,听到屋子里隐约传来争吵声,她顿时忧心如焚。 不过花园和屋子怎么也有点距离,她听不太清楚到底在说什么。 「古叔您去忙吧,我自己在这里就好。」 许雯雯说话时柔声细语,让人听了忍不住心神荡漾,灵魂都为之一振。 「先生说了,要特别关照你。」 被称为古叔的人不着痕迹打量她一眼,完全没被诱惑,不冷不热道:「许小姐放心,马上轮到你。」 他这话可以说几乎放在明面上了,连点遮掩都不曾有,许雯雯唿吸一窒,她立即看向大门处。 许西流现在和父母都住在许家老宅,这栋房子占地平方大,平日里有不少保安守着,眼下却一个眼熟的保安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穿着黑西装的壮汉。 哪一个不是凶神恶煞,一看就是重新换了不好惹的傢伙! 今日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 许雯雯心都快要飞出去了,彷佛在空气中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古叔你是在开玩笑吗?」 她表现得云淡风轻,心中却早已迸发出可怕的念头,总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见古叔也不搭理她,她背过身拿着手机联繫一个人。 现在只有那个人能救她爸妈了! 然而消息发出去将近十分钟,那人回復过来很忙两个字。 忙?!拿钱办事还找藉口! 她愤怒之余,余光瞥到手机镜面反射出的自己的脸,嫩白如玉的脸蛋因为怒意而扭曲,隐隐约约竟能看到一丝丝交错的皱纹。 又来了! 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比起屋子里的事,现在的事更让许雯雯焦虑,她双眼瞳孔勐然剧烈收缩,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越想越焦急,最后直接从鞦韆上坐起来。 面上自然的柔和之色僵硬起来,显然是真的很慌乱。 「对不起古叔,我很不舒服,我要先回去。」 「许小姐还是老老实实坐下吧。」 古叔是许家老管家,许西流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既然家主放话今日谁都不许走,那就谁都不能走。 眼看他油盐不进,许雯雯奋力攥紧拳头,语气突然变得阴沉,连带着声音都尖利不少。 「那我要去上卫生间,这你该让我去了吧!」 「可以。」 古叔点头,但朝黑西装中其中一个男人比了个手势,「秦霖,你跟着许小姐。」 「是。」秦霖小跑上前,目不旁视站在许雯雯身后,一派正经。 许雯雯:「……」 一直维持着的怯懦柔和假象全然消失,她紧绷着脸,表情狰狞,阴森森瞅了一眼古叔,像是要他等着,随后扭头就往卫生间去。 她脚步飞快,饶秦霖是军人出身,迅速跟上后竟然也被她落后几步。 女孩在前面奔跑,迫不及待的模样。 秦霖的目光无意识朝她看去,在奔跑间,他奇异地发现许雯雯好像变丑了。 无数皱纹、黑斑在她脸上若隐若现,也就几个唿吸的时间,她娇嫩细腻的皮肤渐渐变得粗糙,隔着不远他都能发现这个改变。 秦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许雯雯时,这才发现她也停下了。 原来是到厕所了。 只不过她仍然背对着他,身子一直在颤抖,似乎很冷的样子。 「许小姐,你没事吧?」出于礼貌,秦霖问道。 她不说话,秦霖更担心了,他伸手去碰她肩膀,「你还好吗?」 手刚搭上她的肩膀,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慢慢攀到他手背,撩人心弦地捏了捏。 「我们一起进去吧。」 女人声音娇媚好听,说着,许雯雯倒退着靠入他怀中,一双手缓慢抚摸摸索。 「我们一起进去吧。」许雯雯热情邀请他。 她熟练的动作让秦霖头皮发麻,她的手也仿佛有魔力,他骨头都酥软了,一惯的自制力在她手下不值一提。 明明军人的警觉性告知他有哪里不对,但他不知不觉沉溺在欲/动间。 进去做什么?孤男寡女进去还能做什么。 他有些犹豫,许雯雯动作便更加大胆卖力,秦霖爽得急喘粗气,最终还是忍耐不了,他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往里走去。 「好啊,我们一起进去。」 一进去,秦霖几乎是火急火燎把人放下,掰过头亲上去,双手止不住乱摸。
第162页 过了几秒,他发觉手感有些不太对。 许雯雯才多大啊,怎么已经变松弛下垂了?软塌塌地,根本不挺。 他睁眼去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那些深邃皱纹就像时间漏斗,硬生生将年纪轻轻的许雯雯陡然变成七老八十的老人。 肤色蜡黄,眼皮耷拉,连髮根都开始银白起来,要是认真闻一下,还有腐朽的老人味。 「操,什么东西!」 秦霖大惊失色,瞬间清醒起来,连忙把裤拉链拉好,急速往后退。 他的反应让许雯雯倍感屈辱,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那也不代表这种为色所迷的贱男人可以对她露出这种表情! 「你刚才亲我不是亲的很热烈吗?!」她嘴里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质问他。 她身形明明如老人那般佝偻,但动作却迅疾,两脚一蹬跳起来,脖子怪异扭曲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用后脑勺对着秦霖。 她步步逼近他,秦霖被这诡异行为吓的够呛,一路退到门口,他才发现门竟然被锁上了。 「我警告你你别靠近我!」 他现在是彻底清醒了,可惜后悔莫及也没用,只能伸手拿起洗手台上的纸巾盒做武器。 「你再摸摸我啊,你不喜欢摸我吗?」 许雯雯一点都不怕他徒劳的挣扎,她倒退着靠近他,头髮无风自动,像极恐怖片中的奇行种。 为什么男人都要这样呢? 为什么她好看的时候恨不得跪舔她? 为什么看到她真面目时又要露出嫌弃表情呢? 男人都该死!如果不是这群男人以貌取人,她也不会变成这样! 「你难道不喜欢我了吗?是你要跟我一起进来的!」 许雯雯不甘心地怒吼着,声音被刻意压低,导致整句话都变得沉甸甸。 秦霖当然害怕,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景象,他攥紧纸巾盒,打算趁好的时机一盒子拍下去。 可惜,在他警惕戒备的视线中,许雯雯慢慢拨开后脑勺的发。 「嘿嘿嘿,快说你喜欢我!不然我就吃了你!」 后脑勺……秦霖惊愕不已,他手中的纸巾盒勐然落在地上,撞击声惊醒他,他彻底腿软了。 许雯雯的后脑勺上长着一张人脸! 人脸混沌,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嘴巴。 就在他惊恐之余,那张人脸嘴巴大张,幽幽大口中生着无数细碎尖锐白牙,几乎可以吞噬一切,腥臭难闻的口气喷出,秦霖噁心地弯腰直吐。 这许雯雯不能忍,人脸更不能忍,张开大嘴一口就将他嚼巴嚼巴吃了进去。 人脸咀嚼着秦霖,在前面的许雯雯神情麻木漠然,静静等待着面容恢復。 她早就变成了怪物,但她不后悔。 她只是在杀所有以貌取人的男人,吸收他们的精气来让自己变得更漂亮。 是他们活该。 等人脸吃饱喝足,数道阳气化作暖流重建完她的面容,许雯雯才推门出去。 她回到花园,看见古叔朝她身后张望,她落落大方地歪头一点表示礼貌。 「秦先生在打电话,没跟上来。」 听言,古叔也不好说什么,只让她在这边继续等着,但还是古怪看她一眼。 她怎么好像又漂亮了?古叔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兴许是女孩子的美妆手段吧。 许雯雯面不改色坐回鞦韆上,她不自觉盪起鞦韆来,试图让自己愤怒的情绪随着荡漾时带起的风一起散去。 她越盪越高,感觉自己几乎要飞到半空。 她双眼紧张不安的盯着大门紧闭的房子,她知道项鍊的事。 那事如果曝光的话,那她那对贪心不足蛇吞象的父母绝对会被许西流收拾干净。 而她富足完美的一生也会就此结束。 鞦韆忽然停住,许雯雯的脚用力踩住地面,平缓冷静的面容上,突现一抹抹深沉恨意。 那不如,都杀了吧。 * 屋子里,许西流在桌上敲出最后一声声响,英俊脸蛋没有一丝温度,反而氤氲着危险与薄怒。 「三婶,想好了吗?还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那一声敲击桌子的脆响,惊得白英差点跳起来,她心脏砰砰直跳。 她立即与许乐有交换一个眼神,顿时明白他的想法。 可是许西流都知道了啊……他都知道她再怎么嘴硬也没用! 这边僵持着,那头许乐勤终于受不了这沉默气氛。 「许西流你神神鬼鬼到底要做什么,都是一家人有话不能直说?」 「我来说的话就不是这个场面了,还是你们自己说比较好。」 许西流淡淡一笑,催促道:「还不说吗?」 许灿阳也有些不耐烦,他一拳勐地敲向桌子:「赶紧麻熘给我说,说完我才能决定让你们到底是要去坐牢还是丢河里餵鱼!」 当然,他这么说也是吓唬人的。 他能做的最多也就是把他们关入大牢,虽然会不甘心,但毕竟这是法治社会。 被威胁到这份上,许乐有和白英仍然死不松口,一口咬定全部说完了,所有的事都是他们夫妻俩计划的。 许西流耐心告罄,他拍拍衣角起身。 「既然你们非要不知死活,那我……」 然而蓦地,门外响起阵阵惊慌失措的吶喊声,□□撞击在墙壁上的声音,骨骼交错的声音。
第163页 以及咔嚓咔擦的咀嚼声。 仿佛有什么怪兽在外面奔腾作乱,肆无忌惮的杀人取乐。 那声音太清晰了,清晰到众人霎时毛骨悚然,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声响就仅仅在一瞬间响起又在一瞬间陡然消失,此时此刻只有无声才是最恐怖的。 不会的……白英脸色愈来愈苍白,她瘫倒在地,平日里总是精明市侩的眼中难得流露出痛苦悲哀之意。 许西流没忽略她的模样,这让他意识到门外发生了不小的事情,还或许和白英有关。 他将许灿阳护在身后,朝屋内留着的两个保镖示意:「小心点开门看看。」 保镖点头,立马抽出腰间警棍戒备地靠在门背后,另一个则伸手去开门。 等他们一开门,眼前景象惨不忍睹,鲜血与碎肉齐飞,从花园溅到门前,许西流特地安排的训练有素的保镖个个人首分离,身首异处。 而就是那个一看就娇娇弱弱,从来没把她放在心上的许雯雯四肢爬地,整个人朝着天空仰着,后脑勺对着古叔的尸体啃噬着。 许灿阳:「……!!」 他做了十年鬼也没见到过这么噁心的场面,他当即反胃呕吐起来。 「把门关上!」 许西流大喝一声,两个保镖立马关上门,用警棍卡住门后仍心有余悸。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现代社会能养出那么噁心的东西吗? 「完了,我们都完了!」 许乐勤也想知道,他胆子本来就小,现在更像疯了一样在屋子里乱跑,最后死死揪住许乐有的衣领。 「你女儿是什么东西,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许乐有满头雾水,他回想起女儿那副模样,竟也噁心得不行。 「你他妈个蠢货,你知道什么!」 许乐勤松开他,冲着保镖喊道:「赶快打电话报警啊!」 「你给我闭嘴!」许西流喝止他,试图让他冷静。 报警要是来得及的话,那门板就不会被撞动成这样了,明显许雯雯也要杀他们,她现在在撞门了! 「往厨房走,那里有后门。」 事已至此,其他事只能放在一边,现在保命要紧。 许西流带着人一路穿过去,谁知后门被锁了。 「被锁了?」许灿阳哈地笑出来,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想夸许雯雯一句牛逼。 这他妈都能被她想到! 说时迟那时快,为了拖延时间,保镖们用来挡住厨房门的橱柜被许雯雯击飞,两个身强体壮的保镖直接飞得老远,狠狠撞上墙壁晕了过去。 许雯雯,哦不对,她现在应该只能称之为怪物。 怪物四肢扭曲变形爬动,它整个人面朝上,嘴里发出诡异地笑声,还是男人的声音。 「你们都是我的食物,食物!」 它脖子里掉出来一条项鍊,项鍊散发着浓郁的绿光,琥珀包裹着某种兽类的眼珠,黑黝黝的眼珠中绿光更盛,而在周边,隐约有着细碎金光。 看到那抹金光,许西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盛怀音。 她的眼睛也是金色的,和这项鍊里的金一样华丽璀璨。 在把许家人集齐前,许灿阳一醒来死活闹着要带东西去朝夕阁感谢她的救命之恩,结果到了却得知她不在,只好折回许家。 所以她现在有没有在朝夕阁? 就算她不在,焦玲在也好啊! 许西流赶忙拿出手机递给许灿阳,「快打电话给焦玲!!」 「好好!」许灿阳接过赶紧打电话,现在只有她们能救命了哇! 随后许西流便抄起一把刀,朝大家吼着:「赶紧拿武器,能拖延就拖延!」 「不行!不行!她是我的女儿!」 白英哭着挡在怪物面前,她平日虚荣心重,小手段多,在外名声再不好,但身为母亲永远是爱自己女儿的。 如果不爱许雯雯,在知道她本真模样时她早就应该报警或者杀了她,而不是帮她隐瞒善后这么多年。 身后腥臭气喷在头顶,她哪怕吓得双腿发软,仍然坚定挡在它面前。 可惜怪物就是怪物,它现在没有一丝感情,只有吞吃的欲/望。 于是它张开血盆大口,直接一口嚼碎了白英。 这场面看得许乐有心肝胆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重复着:「雯雯…雯雯啊!」 听到有人叫它,面朝天的许雯雯的脸忽然又转过来,它冷漠邪恶地观察着许乐有泪流满面的模样。 过了半刻,它用许雯雯的声音咯咯怪笑:「蠢货,你就该去死,连条项鍊都送不好让他还能醒来,真是废物!」 「我早就说了,要杀了他!你非不杀!」 「我的蠢爸爸,你现在知道错了吧!」 在许雯雯邪恶想法出来的时候,日渐吞噬她的怪物就掌控了她,她仅剩下一点点意识。 就算这样,许雯雯也不后悔。 不后悔当年为了富裕生活对许灿阳痛下杀手,只是她愚笨的爹妈太过心软,才造就了现在的场面。 她这话让众人都惊了惊。 许西流万万没想到,他查到的那个玄师竟然不是白英所派的,幕后兇手竟然是许雯雯? 原本他查到的只是许雯雯在外面乱搞的事,打算让他们一家都身败名裂,谁知道她才是一切始作俑者?
第164页 十年前,她只有十五岁!她一个小孩子怎么这么恶毒! 「你他妈再说一遍!!」 许灿阳挂断电话,整个人进入暴怒边缘,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被妹妹还害成这样的。 而一醒来恨不得拆皮剥骨的仇人许乐有反而是帮助自己的? 这未免太可笑了! 他们的愤恨和不敢相信让怪物哈哈畅快淋漓笑起来,它顶着许雯雯的脸,尽管那张脸漂亮好看的不可思议,但众人硬是看到了令人作呕的东西。 比老人纹还要深邃的皱纹爬满她的脸,波动闪现,人不人,鬼不鬼。 察觉到众人嫌恶目光,怪物身体里许雯雯的意识原本要被压下去,此刻突然占据上风,她怨入骨髓的眼神一一扫过他们。 「你们凭什么这样看我!你们这群贱男人!你们应该都爱我!」 「我要吃了你们,吃了你们!让你们再也看不了我!」 她语气怨怼,几乎将这一生受到的不公平待遇都要发泄出来。 许雯雯,恨这世上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龙之九子 津城的傍晚是最美的时候, 街边霓虹将现,交叠着初升月色和夕阳残红,映出城市的热闹喧嚣。 一高一矮两个女生按着导航, 绕过商业街的主街道,左拐右拐来到朝夕阁门前。 暗红色雕花木门,牌匾上写着端正大气的朝夕阁三字, 门口石狮威风凛凛, 顶上还挂着闪烁着幽芒的灯笼。 古古怪怪,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左右一对对联「朝救人, 夕渡鬼」气势恢弘,让两人不禁心神震撼。 她们是在一个论坛知道这个地方的, 听说这里有许多玄学物件可卖, 老闆娘还是官方认证的玄学大能。 现在看来, 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两人推开木门,一进去都有一瞬间的晕眩, 还以为自己来到了鬼片现场。 外面古怪不说, 里面更是诡异阴森。 两人试探性地走进来, 互相握着手, 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这里的物件,入眼眼花缭乱, 让她们有些无从下手。 其中一人注意到有个精緻漂亮的女人正坐在收银台前写字, 长发被玉簪簪住,工整妥帖,黑色镶金边宽袍优雅大方, 气质神秘。 「她应该就是百事通说的大佬吧?」 「应该吧, 我们要不要问问她?」 「那你去跟她说我们要买什么。」 「我不敢……」 怀音耳边传来两个女生的交谈声, 虽然压的足够低, 但她还是听得很清晰。 朝夕阁的物件是她这些年积累而来,偶尔被人相中会被买去,大部分时间她都是随意丢在一边,并不主动售卖。 搁下笔,她看向两人,看到来龙去脉后,不禁有些意外。 百事通? 他不遗余力宣传自己想做什么?是想以一己之力改变这个世界,还是帮她积攒功德? 她从不愿意去细想这种浪费时间且无关紧要的问题,等玄门大比之时,再见到他,她就能知道了。 眼下客人既来,她也权当缘分,淡声问:「要什么?」 两人显然有些难以启齿,好一会,高个子女生支支吾吾说道:「请问这里有桃花符卖吗?」 桃花符? 听到这三个字怀音挑了挑眉,倒是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向她寻桃花符了,但从前可不少。 人类找玄师通常所求钱、运、寿、情,这四样贯穿一个人的一生,无论哪样只要有法可改变,便就是他们追求的目标。 这两个女孩不辞辛苦找到这里,仅仅为了这,看来当真是很想体会下情的苦楚欢乐。 可男人有什么好,桃花亦有什么好?这值得吗? 怀音不自觉想起贺镜怀,唇间灼热犹在,虚幻的感觉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她认为男人滋味再好,绝大部分始终是本性难移的恶劣小人,她见过太多,因此早就形成定性思想。 所以即便她为之意动,也不会失去理智与自我。 但这两个女孩……正是情感奔涌且无法自控的年纪,将爱情寄托在桃花符上,实在有些天真。 「那边,自己挑了过来扫码。」 她指向角落,有些意兴阑珊地掩下想要多管闲事的冲动,说完便低下头继续写字。 不管如何,人的命各有发展轨迹,她还是不要插手好了。 那两女生面面相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随意的店员,她们走到置放符文的地方,挑了挑拿了一张出来。 「这个多少钱?」高个女生问道。 怀音头也不抬:「十万。」 不是她视财如命,她可以把符送给她们,但是这符的定价关乎实力体现。 玄学协会不少人私下都会售卖符文,几百到上万不等,价格越高代表符文效果越好,玄师实力越强。 百事通在外面宣扬她,那她也不能白白浪费他的心思这不是? 「噗!」 听到价格的高个女孩差点一口口水喷出去。 「太贵了吧!一张符要四位数,我们怎么买得起的啊!」 矮个女生也眼冒金星:「我不买了,我们走吧。」 「等一下。」 高个女生俯身朝矮个女生说了什么,两人神神秘秘看了眼收银台,将东西放回去,很快匆匆离去。
第165页 雕花木门再次合上,整间铺子安静下来,唯有规律的唿吸声清浅。 怀音看也不看继续写字,慢条斯理勾勒着字体,手中毛笔有力沉稳,最后一笔小心翼翼落下,一个大大的「静」字展现眼前。 她的心开始浮躁起来,是要寻点法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写的好看吗?」她用笔尾敲敲装死的鎏金。 变成玉貔貅的鎏金:「……好看!」 原本他从后面出来是有事和怀音说,巧的是门外传来动静,他就只能赶紧变成摆件。 现在她们走了,他也懒得恢復人形,就着兽形在宣纸上烦躁地抓挠着。 「她们偷了你东西,你刚才不应该拦我!」 「你管她们做什么,贪婪成性总会害了自己。」怀音语气平静,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被偷走符后会发生什么。 鎏金想到那后果,哈哈大笑:「呸!真是活该!」 「让开。」 怀音拂开他,继续写下一个心字,边写边问:「不好好教焦玲,找我什么事?」 「哦对对对,有重要的事!」 鎏金髮出嗯的声音,严肃道:「许家出事了。」 「让我猜猜,许家有人变成怪物了吧。」 「你怎么知道?」鎏金摸摸爪子,她现在都这么神了? 「第一回 见许西流就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怀音不紧不慢写着笔画:「说起来,还是你的兄弟呢。」 鎏金纳闷:「我的兄弟?」 「都是龙生子,不是你兄弟是什么。」 「……?」 「带我去!我要去!」他激动地说,他想看看是哪位在许家作乱,他还没见过其他龙生子呢! 「行。」 心字最后一笔完成,郁结在心的浊气被怀音吐出,她脑中清明,终于想明白接下来该如何做。 她放下笔,端详着静心两字。 她应该如这词一样,万事烦忧要静心,百感交集也心静,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做自己,得自由。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鎏金好奇得要命,偏生她沉静在自己世界里,理都不理他。 怀音收好纸笔,才正色道:「能有什么事,贪慾作祟而已。」 这世上她遇到的冤案恶鬼,无论是人是鬼,通常都是如此。 有些人贪婪无厌,邪念就起,那做出什么都不让人奇怪,;有些人大爱无疆,爱恨交织,目的为好,但所做却波及无辜,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贪。 「你才刚回来又有事找上你,真是麻烦。」鎏金心感不满,最近她都没有好好休息。 「难道就没有消停的一天吗!!」他吐槽道。 消停?绝不可能的事。 「只要人活着。」 怀音真真要笑他天真,她眸光冷淡。 鎏金看向她,在她神色中难得发现堕落厌倦的情绪,他一怔,只听她继续说。 「只要是人,这些事就永远不会停止。」 人只要有爱有恨、有心有情,好的、坏的欲望随之而来,就看两相博弈谁赢谁输,谁能克制谁能忍耐。 经她观察,通常是好欲望会输,于是坏欲望催生邪念,邪念滋养恶意,然后轻则小打小闹,重则鲜血淋漓、死亡相随。 除了上头那位自诩看破红尘的佛,她认为连仙人也不过抵不过这欲望厮杀。 不然她为何会犯下重罪,她也是其中一份子罢了。 不得不说写字静心还是有用的,如今再想起封印,她早就不会愤怒。 搁下笔,她扬声:「行了,走吧。」 鎏金听不懂这些,她也不会同他多解释,她撕开空间,让他跟上。 很快她就会知道许家被那傢伙吞噬人格的是哪一位。 * 「啊啊啊!许西流你叫的人怎么还没来啊!」 许乐勤疯狂用厨房里的东西砸着怪物,边砸还边回头问。 他们和怪物周旋太久了,体力透支,再不来都得死! 「许灿阳!焦玲那边怎么说?」 许西流一身高贵气质已经消失,他气喘吁吁捡起掉落的平底锅朝怪物砸过去,跟个泼夫没两样。 平日里健身几小时都不觉得累,这会在厨房里上蹿下跳半小时都没有,倒是把他一把老腰给差点累断。 「她说她马上禀告怀音大佬!应该在路上了!」许灿阳和醒来的保镖正在哼哧哼哧开后门的锁。 开了老半天纹丝不动,最后只能用脚踹。 踹了几下才露出一丝缝隙,好歹有了个口子,三人往外看去,顿时都瞠目结舌,那怪物竟然拿人骨抵在插销上? 大腿骨多硬啊,几根叠着杵在那,怪不得踹不开! 「拿刀一起割!!」许灿阳也顾不上对不起死去的保镖什么,活命要紧。 「快啊!」 许乐勤是最不想死的人,他和许西流与怪物缠斗还要抽空催促他。 余光看到傻傻呆呆坐在地上的许乐有,许乐勤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呀一拳砸在他脸上。 「你想死就自己上去送!呆在这里做什么!」 又是一拳被砸在脸上,许乐有疼得呲牙咧嘴,他呆滞片刻,几乎是又哭又笑。 「我老婆都死了,我女儿也成了怪物,一起死吧!就让我一起死吧!」 死了最好,这样谁都不会知道那些秘密!
第166页 说着他推开许西流两人,朝怪物就沖了过去。 怪物其实能直接把他们掀飞拍碎然后一个个吃掉,但一开始它就是存着戏弄心思,所以故意陪着他们玩。 没料到的是这几人求生欲很强,一刻不停歇朝它砸东西,跟泥鳅一样滑,这么丁点大的地方,硬是没抓到一个。 它被扔恼了,朝天发出嚎唿的兽吼,俨然是进入暴虐状态。 眼看有不长眼的东西朝它跑来,后脑勺上的人脸绿眼中射出森冷怒意,双腿一蹬,就将许乐有蹬飞出去。 巨大的冲击力把许乐有沖飞,他整个人弹到柜子上,将柜子砸了个稀巴烂,自己也口吐鲜血,眉歪眼斜,进气多出气少。 「我要杀了你们!把你们的脑子都踩爆!把你们统统吃了!」 怪物仰天长啸。 这边许灿阳疯狂割着骨头,他边割边惊喜道:「快了快了!」 然而就在骨头断裂之际,怪物飞身跃起,用头拱起流理台将其推倒。 台子最先压倒许西流,他一倒下,身后的保镖几人也随即倒下,你绊我我绊你,挨个撞翻,连带着许灿阳一起被撞飞。 幸好许家流理台是红木所制,重归重,压在人身上不会出人命,但还是让大家受了不少伤。 最重要的是,推不开啊啊! 「完了,我还不想死啊!」被压下下面的许乐勤面如死灰,哭丧着脸。 许西流亦是脸色灰败,早知道许雯雯是怪物,他应该提前让朝夕阁的人来,这次是他自以为是了! 不过就算是再聪明的人也想不到,自家会藏着个怪物吧。 「焦玲!!」 他稳健形象是一点都没了,吶喊出声,似乎想要将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个名字上。 怀音刚撕开空间就听到这绝望的一声,她落在花园中,挑着眉看向屋内。 来得巧不如来得妙,看来许家人正在迎敌。 「去,把它撞死。」 她望鎏金身上注入一道灵力,随即拍拍他肩膀。 「化原形?」鎏金摩拳擦掌。 好傢伙,到了这里他就知道里面那位是谁了。 神兽都有独特的记忆传承,鎏金他上一代也就是他妈死得匆忙,没来的及搞记忆传承那套。 当初怀音只是取了她的记忆存于鎏金识海,只等鎏金成年修炼自己消化,现在当然也没想起来的,只是他潜意识就闻出了那味道。 龙之九子,各个不对付,彼此都是冤家。 哪怕没记起从前恩怨,鎏金一闻到这味道就已经忍不住磨刀霍霍了。 「缩小点,别把这屋子给撑破了。」怀音负手而立,语气清冷。 「好嘞。」 鎏金感受着她传来的灵力,飞快应声,瞬间化为人形大小的原形,横冲直撞往里冲进去。 「老饕餮!我来了!」 他兴奋地张开小翅膀,像只小牛犊一样径直冲入厨房。 还以为死到临头的许家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另一只怪物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硬生生将掌控他们生死的怪物给撞得五官扭曲,身体都几乎变形。 许家人:「……」 许西流:「没看错的话是朝夕阁那只貔貅。」 许灿阳:「……哇,鎏金!」 「貔貅?!」 不同许家人的激动,老饕餮是震惊至极,满口白牙都在打颤。 它活了这么多年岁,怎么也想不到在崑崙之外还有神兽存在。 而且,这貔貅身上为什么会有仙族灵力威压,让它根本无法反抗! 它本就是寄生在许雯雯身体里的一抹怨魂,不在全盛期,对付人类轻而易举,对付初生貔貅也还好说,但要对付仙族那还不如杀了它更痛快! 鎏金一屁股坐在它背上,将它死死压制住,得意道:「就是你貔貅爷爷!」 「……」老饕餮五官更加扭曲,「算辈分我是你五哥!」 慢慢悠悠走进来的怀音听它如此说,目露鄙夷看着它,直接出言嘲讽。 「龙生九子,赑屓(bixi)为首,螭吻、蒲牢、狴犴、狻猊、饕餮、睚眦、淑图,最后才是貔貅,按道理说,你的确是他五哥。」 「但我却不知,一只早就死了千年的残魂也还敢借金龙之光。」 饕餮无话可说,它是死了,但它会復活的,只要它吃足够多的食物! 它失声否认:「不管怎么样我都是饕餮!」 「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东西。」 寄生人类的怨魂一只,还要大放厥词,简直可笑。 说话间,怀音顺手一扬,压着许家人的桌柜自动飞开,终于让他们有了喘息时刻。 许灿阳被压得最轻,生龙活虎站起来,狗腿子至极跑到怀音身边。 「大佬你来了!!」 「别打扰她说话!」鎏金看他就来气,扇动翅膀挥出狂风去攻击他。 「第三次,事不过三。在外面还不知分寸,再如此,我要你好看。」 怀音按住许灿阳肩膀稳住他,金眸微眯,凛冽气势朝鎏金压过去。 她的威压鎏金哪里承受的来,耳朵顿时耷拉下来,委屈又愤怒,索性更用力的碾了碾饕餮。 饕餮:「……」操,有本事你碾她去啊! 「这是我三叔的女儿许雯雯,她不知道怎么就……」
第167页 这时许西流也被保镖搀扶起来,他向怀音解释道。 怀音早就看出来了,许雯雯意识刚刚被饕餮吞噬,现在剥离还来得及。 直接剥离融合的意识对双方来说都是大伤,怀音是直接动手的,她才不会不忍心。 一个只知道吃的怪物,一个只想变美的蠢货,活该沦落至此。 她面无表情出手割裂两人联繫。 饕餮好不容易能完全寄生在许雯雯身上,这下又被活生生分开,它的灵魂更稀薄了些,就差没当场毙命。 饕餮魂魄一被分离,连句脏话还没来得及骂出来,就被怀音弹入鎏金口中。 「哇靠!」鎏金傻了,拼命咳嗽。 「好东西,先回去好好消化吧。」 怀音让鎏金先行回去。 饕餮罪孽深重,死了也要有点贡献不是吗?神兽之于神兽,自然有提升修为妙效。 特地来一趟,她更想知道,许雯雯脖子里那条项鍊是谁改的。 余建明在阵法上小有所成,当初偷她仙骨回乡后想法子磨碎制成阵法项鍊卖出,所卖的都是转运、姻缘或驱邪等等。 有一些像吴森所用困住小柔的禁锢阵法是单独定制,这种情况很少,有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然而许雯雯这根,在原先只有美容效果的阵法上被修改成了养魂阵。 利用许雯雯的私心去养饕餮之魂,可吞天地的饕餮一旦重新获得生命,人间将生灵涂炭。 当然,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 这卑鄙龌龊手段的感觉,真是太熟悉了啊。 怀音随手捏起一柄长汤勺,戳向并挑起她的下巴。 不顾许雯雯已经奄奄一息,手中汤勺下滑,微微用力抵住她喉口。 她居高临下看着满脸恐惧的许雯雯,原本就冷淡幽深的金瞳此刻更如泠冽风雪翻飞。 「你这项鍊,谁帮你改的?」 「给你两分钟说完,不然我就扒了你最爱的脸皮。」 第62章 元沣裘意 「谁给你修改的阵法!」 怀音全身气场骤然放开, 雄厚的上位者气息压得在场所有人不禁下意识脖子下压,头都不敢抬。 离她最近的许雯雯原本脑子混沌,此刻不得不是最清醒的那个。 她感受着脖子里源源不断从长汤勺上传来的危险力量, 全心全眼都被不可遏制的恐惧充斥着。 明明汤勺是圆的,她却觉得那更像一柄剑,锋利割人, 冰冷刺骨。 可强烈欲/望驱使下, 会让人生出莫大的勇气。 「饕餮呢!你先告诉我饕餮在哪!」 许雯雯死到临头仍不知事情严重,在她心里饕餮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她歇斯底里吼叫着。 「找死?」怀音看她这样,不禁耻笑她的愚昧不堪。 「你还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说不说在你, 就看你还要不要这张脸皮。」 她抬手将汤勺用力戳了戳, 骇人的刀割感让许雯雯惊恐睁大眼睛。 怎么可能,那真的是刀! 比刀更让她恐惧的是眼前人的狠戾, 她清楚感应到但凡她只要再嘴硬, 这汤勺绝对会真的割下来! 「你别动我的脸!我说, 我说!」 生怕怀音真动手, 最爱这张脸的许雯雯声泪俱下求饶。 怀音冷冷看她一眼,丢了汤勺:「说吧。」 她有很多方法可以知道她脑子里的回忆, 但她不屑去看这种人的回忆, 不仅浪费她的精力,更脏了她的眼。 还是要他们自己乖乖说出来最好,省的她动怒。 「叶无真, 他叫叶无真!他是我妈妈的朋友, 好像是什么仙派的玄师!」 许雯雯对这个名字内心深处堆积着无数的怨恨与感激, 如果不是他, 她就不会变成一个吃人的怪物,但如果没有他,她也不会变这么漂亮。 许雯雯不禁想起自己这些年来遭遇的痛苦。 她年幼早慧,五岁时就在音乐舞蹈上有着出众天赋,别人这个年纪还在泥地里打滚,她已经是出了名的懂事聪明。 哪里都好,只有一点,她长得又黑又丑。 外貌上的缺陷掩盖掉所有,成为她被指指点点的理由。 所有人都说许乐有和白英两人都长得不难看,怎么生出来的女儿会是这样难看,亲戚朋友无心的调笑让许乐有也很少亲近她。 倒是白英总是抱着那个被人欺负后回家闷闷哭的小女孩安慰。 她总是说:「雯雯啊,等你再长大些,妈妈就带你去整容,我们雯雯以后会是最漂亮的孩子。」 可是以后是多久?许雯雯等啊等,等来的却是骄傲自尊的彻底消亡。 幼儿园里的小孩讨厌她,会拿饭糰砸她,会取笑她,家里佣人也会私下里说她是不是捡来的。 上了小学初中,大家渐渐长大,行为也渐渐变得隐晦而更加恶劣,同学有意无意的目光与议论、刻意疏远孤立就是无形的杀器,将她割得遍体鳞伤。 从那以后,许雯雯就变得有些阴暗。 但再阴暗的人,都渴望阳光。少女年少无知,总是喜欢灿烂热闹的人,许雯雯也是如此,她和所有普通女生一样喜欢上最不服管教的男同学。 那个男同学就是照亮她的阳光。 但她长得太丑了,所以当孤立演变成恶意的时候— 她偷偷写在日记里的情意被人拿出去肆意取笑,她的照片被列印出来贴在校墙上,被做成表情包,所有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嘲笑她根本就不是许家亲生的。
第168页 而她爱的男生是怎么回应的呢,他当着她的面撕掉她的日记,十分讽刺地说:「真噁心,被这样丑的女人喜欢真噁心。」 那一天,许雯雯心死了,她恨自己长得丑,也恨大家以貌取人,更恨那些嘲笑她的人。 这些屈辱都被许雯雯记在心里,她不敢忘也不能忘。 从那以后变漂亮就成了许雯雯的执念,她穷尽一切也要变美。 她开始畅游在网络寻求一切变美的方法,无论是刮骨变小脸还是牛奶美白,只要有人说她就愿意尝试。 直到有一天,她在一个隐秘帖子上看到有人分享一家t宝店,听说那里能买到变美的项鍊,她立马下单买了那项鍊。 那项鍊还真有点用,让她稍微变美了一些。 「他们都在夸我好看,说我女大十八变五官长开了,所以我去向他告白,他还是拒绝我了。」 提起往事,许雯雯难以平静,她激动起来:「他怎么能拒绝我!一定是我不够漂亮,还不够漂亮!」 「我想去整容,但是我家没钱了。都是许灿阳,是许灿阳要抢我家的钱,那他就必须死!」 她怨念多深啊,她盯着许灿阳咯咯咯怪笑,脸色苍白得本来就像鬼,现在更像恶鬼了。 「你是疯子。」许灿阳眼神复杂,心情很是复杂。 「你没有经歷过我经歷的,当然会说我是疯子。」许雯雯冷笑。 男人怎么能和自己感同身受呢,他们是一切的主导者,就是男人先开始说,先开始肆意取笑,才让女生都随大流远离自己,让她变得孤身一人。 她看向许灿阳的目光悲哀又悔意顿生:「我当时就应该杀了你。」 或许她的确是疯了,她为金钱和美丽而疯狂的同时也不想双手染血。 她问当时还开着t宝店的余建明,问他有没有杀人不见血的阵法项鍊,她可以给很多很多钱,于是余建明给她定制了一条有着抽魂阵法的项鍊。 她起先是想让许灿阳灵魂消失直接死掉的,谁知她妈知道了她的计划。 白英为了自己的富贵默许丈夫和他人合谋杀了许灿阳爸妈,但她比许乐有精一点,要是许灿阳也死了,许西流一定会追根究底,所以她找来老同学叶无真将许灿阳灵魂镇压,不死但也不会醒来。 这样就谁也不知道了,至于去送项鍊的许乐有,是事后才得知的。 那个时候的许雯雯已经变得很漂亮了,因为她偷偷找了叶无真,问他有没有变更漂亮的方法。 叶无真拿钱办事,帮她重新修改阵法,只要她餵养饕餮之灵,饕餮就会用阳气滋养她,让她变成令人神魂颠倒的第一美女。 许乐有可以说是个变态,他忍不住也开始痴迷自己的女儿,所以在知道许灿阳变成植物人是女儿所做后,他闭口不谈,誓死捍卫。 「许乐有是什么东西,他爱的不是我这个女儿,而是这张脸!」 许雯雯指着自己的脸,她珍惜无比戳戳自己脸颊,歪着头朝怀音看来。 「我变漂亮后,只要我勾勾手指,他们就自愿上钩,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贱?那些看不起我的女人也是,她们求着要和我做朋友,真是太好笑了。」 还没等怀音说话,她又自顾自说道:「我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他,他那么讨厌我,我就偏偏要让他为我着迷,然后再吃了他。」 「我不后悔,这不是我的错。」 她喃喃重复着她没有错,就好像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别人,而不是她。 她这般惹人怜爱的事迹非但让怀音神情没有任何松动,而更让她感觉许雯雯是个偏执成狂的懦弱者。 「你最大的错就是你的执念,变美有很多种方法,你偏要去找旁门左道,这就是你的错。」她语气冷淡地总结她的行为。 诚然,流言蜚语能杀人,他人不善的目光、恶劣行为是击溃脆弱者心理防线的最大武器。 但不代表许雯雯可以因此痴狂,为了变美而肆无忌惮害人。 怀音也不会说什么「心灵美比容貌美更重要」这种虚伪的废话,因为「以貌取人」这种事就是人类惯性。 谁都喜欢好看的事物,想要变美得到关注没有错,错的是他人,错的是她不够强大的心态。 像许雯雯这般偏执的人,总觉得有了容貌就是全世界,她们压根不会想到再美的花朵也有衰败的那一天,只有心灵的强大才能永恆。 她明明可以想到用自己的智慧去改变困境,不是吗? 而饕餮是什么烂东西,它只知道吃,光几条人命的蝇头小利怎么能满足它,所以它加速她的衰老,逼迫她更加频繁的寻找猎物。 一旦许雯雯变丑,她脆弱的防线就会崩塌,于是正好落入饕餮和那叶无真的圈套,白白做了他人的跳板。 古往今来,男人固然注重痴迷女人美貌,女人倘若只想得到男人的关注,不在乎本身,就会变成她这般模样。 灵魂丑陋、心里阴暗、失去自我。 人在每件事上做出的选择都会走上不同的路,许雯雯受到言语霸凌固然可怜,但当时她想法正面一点,等着成年整容又何尝不可? 又或者在选择吃人维持美貌时及时止损,她稍微有点人性,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怀音斜睨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嘲弄与讽刺:「现在你成了怪物,你真的开心吗?」
第169页 每一个被她勾引的男人最后露出那嫌恶表情的时候,她难道就真的开心吗? 「这世上最爱你的人被你吃掉,连根头髮都没剩,你真的值得吗?」 许雯雯一生没有得到爱,即便得到了也是追求她容貌换来的虚假假象,只有白英是全心全意爱她,最后却被/干脆利落吃掉。 怀音重声再问:「为了美失去人性,你当真满意吗!」 三声质问,句句惊心,敲打得许雯雯脸色惨白如纸,犹如跳上岸边打鱼,失去水后,徒劳无功拍打着尾巴,怎么也跳跃不进水中。 最爱她的人……她的妈妈…… 她心中悲痛,泪流不止,那是第一个知道她变成怪物还愿意帮她收拾现场的妈妈啊! 许雯雯放声大哭,哭得肺腑抽痛,良久,她抹了眼泪,勐地抬起头。 「你懂什么!你长这么漂亮你根本就不会懂我!」 失去母亲的痛苦和再也不能变美的焦灼让她彻底陷入绝望,她语气尖锐指责着在场所有人。 「如果你也变丑了,许西流许灿阳还会靠近你吗?他们这群只想睡美女的恶臭男人,恐怕连一眼都不会看你吧!」 「是不会。」 一直沉默的许西流突然出声,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许雯雯仅仅是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就要害许灿阳做了十年植物人,又杀了这么多人。 他寒声道:「我是不会靠近不好看的女人,但我也不会非议她们的丑。你遇到的人让你痛苦,你自己不去强大自己击败他们,反而只想着杀人,你这样的人才让我不齿。」 「许雯雯,你难道忘记自己有多聪明了吗?你看看你现在,空有美貌,你还有什么?」 男人最懂男人,许西流明白男人的劣根性,但是遇人不淑这不是理由啊,如果遇不到善良宽容的人,那还不如费心思充实自己。 他纵横商场多年,在女性就业困难的情况下,他也遇到过许多强大的女性。 有其貌不扬却心态沉稳的、有普普通通却才华出众的,也有美貌实力并存的,这些女性都让他为之敬佩。 对她们来说,容貌、爱情都不是唯一,只有自己热爱的事业才是。 这样稳健正面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和她废话做什么,永远也叫不醒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把她送去警局!」 许灿阳早就憋着一股无处发的火,许乐有这一家子都是破烂货色,个个自私自利,他现在只想赶紧把他们送去警局! 「不用送了,饕餮吸收她生气太久,她很快就会死。」怀音漠然说道。 她同情她,也不同情她,只能说咎由自取。 至于许乐有,在饕餮那一脚下,早就魂归地府了。 许雯雯不能相信自己的结局是这样的,她尖叫道:「不可能啊!我怎么会死!」 与此同时,她堪堪维持的最后生气像被放了气的气球,顿然消散,连许雯雯自己都察觉到自己在迅速衰老,变得丑陋难堪。 她啊啊啊啊地张嘴想叫,却发现牙齿竟然也开始松动,在她挣扎无措时,颗颗落下,骨头开始弯曲疏松,一瞬间她竟然和老人无异! 许雯雯无法接受自己变成这样,她几乎是跪爬着到怀音脚边,搓着手祈求她。 「你也是玄师吧?求你帮帮我,我不想变丑,不想去死啊!」 「与虎谋皮的那天你就该知道自己的结局。」怀音冷漠地踢开她,将她脖子里的项鍊吸入手中。 倘若她对她生出更多恻隐之心,那今日死在外面的保镖们的冤魂也不会同意。 她看了眼外面聚集的十来个初生且迷茫的灵魂,他们无辜至此,就这样与家人阴阳相隔,又何其可怜。 许灿阳做了十年鬼已经有了阴阳眼,他也看到了无辜被害的灵魂们。 他嘆口气,问怀音:「大佬你没法救吗?」 怀音不答,朝他伸出手:「害你的项鍊给我。」 那项鍊就在许灿阳兜里,他拿出来给她,来不及细想她为什么要自己的项鍊,又试探问:「没法救吗?」 死了这么多人,他们对他们家人也不好交代啊。 「身体已损,不救。」 「这是祛秽符,饕餮怨念重,祛祛秽气。若要感谢,以我名义去捐款即可。」 救下许家人已有功德,怀音只丢下两句话和几张符,随后离开。 要说救也是能救的,只不过她与许家无缘无份,她才不白白浪费自己精血去救不相关的人。 世间生死皆有命,早已註定。 有些事情,还是遵循天道规则吧。 她来得快走得也快,许雯雯还在不甘心哭喊着,许灿阳和许西流面面相觑。 得,这场大戏该收尾了。 许乐有和白英已经死亡,许雯雯也马上会得到自己的报应,那就只有…… 舅侄俩齐刷刷看向一直装死准备偷偷逃跑的的许乐勤:「四叔,你要去哪!」 许乐勤:「……」 完了,他花天酒地的日子要没了啊! * 回到朝夕阁,怀音径直给蒋念打了个电话。 「叶无真是谁。」 她看着手中闪烁着绿光的饕餮兽眼项鍊,项鍊里她的骨头她已经取出,现在项鍊中只剩下两个阵法。 一个养饕餮魂之阵,一个灵魂传送阵。
第170页 这个传送阵将饕餮吞噬的人的灵魂全部转入其它地方,如果她没猜错,这人应该是盗骨人的手下之一。 也只有盗骨人会这么大费周章去寻人的灵魂,他要的是灵种! 神兽身上全是宝物,而这只饕餮生前被挖眼挖鼻,身体其他部位想必是被叶无真拿去威胁,诓骗饕餮只要吃够多的人就能恢復原状。 可是那蠢饕餮怎么就信呢?死了就是死了,除非逆天改命,它才能活。 一个养魂阵也想復活,真是可笑。 听到怀音问叶无真,蒋念张口就回:「你说叶无真啊,他是仙缘派的,盛小姐你有事找他吗?」 当然有事要找,怀音眯起眼,眼底全是凌厉危险。 「玄门大比他可在?」 「在啊,他徒弟叶思莞可是出了名的天才,他肯定会在。」 「知道了。今日问你之事,还请保密。」 蒋念听她这语气中暗暗含着杀意,心中不免忐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到时你就知道了。」怀音淡淡略过,问起杭城的事,「叫你们去查的炼魂阵可有眉目?」 「有!当然有!」 蒋念这几天就在忙这事呢,协会和监管局的人一同合作,找出了几处地方,都是可以容纳万人以上的场所。 她苦笑道:「阵我们都毁了,我们还抓到几个在那边监察的人,只不过又是那样,还没审问就自爆死了。」 大家都百思不得其解,那个敢偷盛怀音盛大佬东西的神秘人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布下那么多阵法去害人。 这事情背后的真相也许只有怀音知道了。 蒋念想问又不敢问,只嘆气:「不过工作量太大了,z国这么大,还有很多地方鞭长莫及。」 知道已经有阵法被毁,怀音就放下心了,她到底不会和他们说灵种一事,所以安抚道:「你们尽管去破阵,其余的我来。」 人类灵种被天道掩藏,这是他们发展的必经歷程,天道觉得这个世界不再需要灵力,人不需要修炼,那她不会阻止。 修炼也没什么好,获取强大的力量后实力至上,必有战争动乱,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蒋念应声:「好啊,我们有事会来找你的。我要去忙了,那我们玄门大比见。」 「再见。」 怀音挂断电话,没有放下手机,而是捏在手里把玩,她静静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仙缘派叶无真嚒…… * 海外m国一座庄园。 「又被毁了?!」 庄园内爆发出一阵怒吼,说话的人气沖沖丢下修剪花枝的剪刀,俨然是气怒攻心。 正是盗骨人。 但要是有认识这张脸的人,一定会惊奇,这不是大名鼎鼎企业家宗奇儿子宗明的脸吗! 宗明先前被黑曜追击,又因为灵魂被灼烧急需修养,不得不立马转移阵地到国外。 他知道怀音已经发现他,所以迫不及待让手下人启动筹谋多年的计划,准备获取灵种一步登仙。 谁知道,谁知道还是被人发现了! 「蠢猪!杭城被她一锅端就算了,其它还没启动藏的那么好的阵法也能被找到,你们真是废物!」 宗明气的额头青筋直冒,他狠狠揪起一把花往前来禀告的人身上砸,那人跪在地上是一点都不敢躲,只能低着头承受。 「元沣,别总是生这么大气。」一个女人从庄园里走出来,身段款款,风韵十足。 宗明一听到她喊那个名字,他眼中怒色更盛:「裘意!你一介贱婢,谁给你的胆子喊我的本名!」 该死的女人和这群蠢猪一样不知死活,以为爬到自己床上就能叫他本名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身份,是什么东西。 能叫他本名的只有一个人! 被他当众不给面子大骂,裘意神情一裂,咬着牙忍气吞声道:「奴婢错了,宗明大人。」 「贱货。」宗明不屑剜过她一眼,随即一脚就朝跪着的人踹过去。 「把叶无真给我找来!老子倒要问问他,他是没脑子吗?任由协会的人破坏我的计划,给了他那么多好东西当我在做慈善吗!」 「是,我马上去联繫。」 那人走后,宗明才稍微平静下来,但转念想到自己辛苦计划多年的炼仙骨阵法一次次被人毁坏,他就气得牙痒痒。 都是盛怀音! 不过她有她的过桥绳,他也有他的爬墙梯,那么多阵法,只要炼成一根就好。 「都是盛怀音!」他情不自禁骂出来,语气里的意味又爱又恨,不难听出他对这人复杂的情感。 听到这个名字,乖巧站在一旁的裘意眼波微动,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的恐惧和怨恨已经快要涌出来。 哪怕死了又活,这个女人还是要缠着她! 她一定要帮李元沣完成他的计划,她要盛怀音死,要她彻底滚出自己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李元沣到底是谁呢~哈哈哈 第63章 网络热议 那边有人心怀鬼胎筹谋更卑鄙的计划, 海外国内连通一气。 这边许家人忙上忙下,该送进去的送进去,该在家等死的等死。 然而平白无故死了那么多人, 赔偿绝对不能少,又要走手续又得安抚死者家属,总之头都大了。
第171页 等事情结束后, 许灿阳问了许西流一个奇怪问题:「我记得以前你就很风流, 怎么不去追盛大佬?追上她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老婆又漂亮又强, 多风光啊!」 「……」许西流当场就给他一个爆栗。 「什么人能碰,什么不能碰, 你以为我心里没点逼数啊?」 他许西流是有钱有势, 多少女人信手拈来, 可关键人家盛怀音缺钱缺势吗? 但凡她想,一个眼神就有人巴不得自己送上来。 他倒是想见色起意, 但只有自不量力的傻子才敢对盛怀音见色起意吧? 再说了, 她那个实力和淡漠性子, 一看就是不会对男人动心的人吧。 「像她这种身份地位的人, 我们普通人吶,只配在台下拜服。」 许西流语重心长地教育这个心性还不成熟的侄子, 希望他别脑子发热做出什么傻逼事来。 许灿阳被说教一通还是云里雾里, 他只是觉得如果盛大佬能做他表哥老婆,那接下来的日子肯定特酷! 唔,不能做许西流老婆, 那回头他去认个干姐什么的也行啊。 朝夕阁。 丝毫不知道自己差点被盯上的怀音正在练字。 这两天没什么人或鬼上找门来, 她乐得自在, 悠悠闲闲写着字。 倒是消化完饕餮灵魂的鎏金坐不住, 上一辈的记忆传承他记起一点点,但也没能掩住他骨子里的皮。 墨台第十次被弄倒的时候,怀音不带感情地看他一眼。 「你到底想做什么?」 鎏金眼珠子一转,伸出手:「我要玩手机!」 他刚从楼下上来,焦玲在练符的时候手机丁零噹啷响,他正好瞅了一眼,现在心里闷着一股火气呢。 怀音眯眼看他一会,早就把他看了个明明白白,但也没说什么,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他。 在鎏金欢欢喜喜要接的时候,她又扬高声音:「别再来打扰我。」 「绝对不会!!」鎏金拍着胸脯保证。 「最好如此。」她哼笑,将手机甩给他。 这个年代手机这玩意是方便,当初只给自己买了一部,看来是要让焦玲再去给两人各配一部。 左左右右也不能少,省的到时候都来闹她。 鎏金拿了手机飞快往楼下跑,一熘烟没了人影。 怀音面无表情收回目光,继续提笔,她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的场面。 写着写着,她不由自主勾起一道意味深长地笑。 * 鎏金贼兮兮找到安静的地方坐下,马不停蹄打开v博。 v博热搜明晃晃挂着「贺镜怀恋情(爆)」这几个字样,他裂眦嚼齿点进去。 【八卦娘】:报!最新消息!你们贺神真的恋爱了!附图附图附图。 三张图片,不同角度,以竹楼为背景,天高水长,面容英俊的贺镜怀温柔地抬手扶着面前同样美艷绝伦女人发间的玉簪。 两两相望,一个淡漠疏离,一个目光缱绻,画面如景似幻,美得跟剧组路透似的。 这条爆料v博一发出,直接被顶上热搜,随即身为当事人的贺镜怀转发——【这是追怀音的第一天,谢谢你拍的照片,我保存了。】 踊跃在第一线的吃瓜网友全傻了,就就就这么承认了? 贺镜怀该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还是被盗号了呀! 许多他的老粉当场在他评论下发出他曾经被公开表白时说的一句话。 「我目前、以后都绝不会恋爱,我对谈恋爱没兴趣,真要说的话,事业才是我的女朋友。」 众粉丝泪流满面:「哥啊,你怎么就打脸了呢?」 至于将这件事推向高潮的,是随即姚瑶转发了贺镜怀的v博,只留了一句嘲讽至极的问句。 【我他妈笑死,别舔了你也配舔大佬?】 【同是圈中人,姚瑶怎么敢的啊!】 【所以她就是那天那个神秘女人喽?】 【斯哈斯哈,就我一个人觉得姐姐绝美吗!土土的长褂子怎么也能穿的这么好看!】 【上回的照片还有吗,好像穿的差不多。】 【啊啊啊啊绝配啊!】 【笑了,立单身人设,自己打自己脸。】 【我就知道娱乐圈男人个个都不是好东西,满嘴谎言。】 【姚瑶煳咖滚粗啊,别来沾边!】 【隔壁女生跳楼狂压热搜,这里热闹非凡,真是娱乐至死,噁心。】 【+1,姐姐好好看啊~】 评论群魔乱舞,唯粉哭天喊地说不可能,黑粉颜粉狂欢,路人粉喜滋滋吃瓜,其中还穿插着小gg小推广。 不知真相的对家更是加足马力,早就看贺镜怀不爽了,于是连忙下水军带节奏,喷贺镜怀人设崩塌说谎成性,实际上私生活混乱的浑话全往键盘上抠。 眼看大家都在说自家哥哥不好,贺镜怀的死忠粉们疾首痛心,纷纷撸起袖子准备开喷。 就在后援会老大敲完小作文时,热搜又蹭蹭蹭多了好几个词条,大家不约而同点进去,然后沉默了。 @你爹方年:呵//@蒋曼青:呵//@寰宇建设:呵//@苗城警方:呵//@模特邵运:呵//@《山河平》节目组:呵//@许氏房地产:傻子原来是你//@经纪人苗嵩:呵…… 一熘烟有名有姓的人转发贺镜怀的v博,并齐刷刷评论一句:【别舔了,你也配舔大佬?】
第172页 众人:「……」哇,好壮观啊。 还有几个名字取的很随意的,一看就是私人号的大家也点进去看了,看了两眼默默退出。 妙啊,段家有名的千金、杭氏海运的兄妹、演员汤景…甚至连定位在杭城、津城警局的都出来转发了,哦还有那个玄学协会也转发了。 他mua的有毒,这嫂子究竟哪里来的大佬,怎么这么多人给她撑腰啊! 众人郁闷之际,已经有人迅速扒出她的身份,目标v博来自一个女高中生的吐槽。 那女生正是前两天去朝夕阁买桃花符的高个子女生,她一眼就认出热搜上的人是老闆娘。 她便转发吐槽,称资本家配资本家锁死,一个玄玄乎乎搞封建迷信卖张符十万起价,一个仗着家世背景在圈里横行霸道抢资源。 既然有了朝夕阁这个名字,有粉丝顺着房屋登记商户註册去找,还果真找到了怀音的大名,还将阁子照片贴了上去。 不仅如此,还有人发现有数位人以盛怀音本人名义向偏远地区进行爱心捐款,捐款金额巨大。 就连被拐儿童网站都有不少人出来发表声明,表示如果没有她的存在,他们很多人的孩子将会永远被囚在深山里。 总之,这位嫂子已经确认的是有钱有爱心人脉广,而且好像还在搞封建迷信? 【单字扣个6,那座阁子我知道,明朝就建立了,这么多年一直空置也不拆,自己体会吧。】 【那阁子……估价十个亿……】 【朝渡人,夕渡鬼。真的假的?】 【到底什么来头啊这么嚣张,这么多人都给撑腰?】 【hjh出来解释啊,给我们找嫂子还装死啊!】 【他也老大不小了,找个女朋友把你们急的,该不会梦女想自己嫁过去吧,不会吧不会吧?】 【难道没有人在意那个玄学协会吗!!】 【烦死了烦死了,没人能总结下吗。】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那个大师那个神女呢?】 有人提出这个疑问后,大家深思起来,巧了嚒这不是,嫂子搞封建迷信的,然后转发的人就这么巧大部分都是之前爆火的玄学案件新闻主角。 于是为了好好舒坦吃瓜,大家一通深挖勐扒,最后顺着网线找到许多蛛丝马迹。 苗嵩艺人陈音之死直播当日的女声;小宋私人微博暗暗吐槽了徐家灭门惨案以及点名道姓说盛大佬威武;杀人兇手吴森自燃时路人偶然拍摄的一张照片中有盛怀音的侧脸;姚瑶v博自证口口声声大师,她和邵运、贺镜怀一起出现在会场,当天被曝出神秘女人…… 再加上三地警方也出来凑热闹,而这三个地方最近都发生过极大极恶劣的案件,那些案件在诡闻杂谈论坛上都被百事通这个着名的神秘人提起过,桩桩都有关玄学。 竟然多多少少都有盛怀音的踪迹?! 所以她真的是大佬…… 这下网友不闹腾了,默默观察着事态动向,生怕一不小心招惹到谁来个律师函警告。 窝在家里吃瓜的秦玥玥怼完几个疯狂的黑粉,冷冷一笑将自己的事和当日拍到的照片,并真情实感写好文字发了上去。 那日离开朝夕阁后,她和大姨王丽回到老家,二话不说就将那恶老太婆绑去警局。 真言符一拍,老太婆什么都招了,把警察都听得一愣楞,自投罗网的真是少见,现在搁在牢里吃牢饭呢。 至于那陈家和当年的老师警察,就算搬到其他地方去,那栋埋了尸体的屋子他们绝对不敢卖的,一找一个准,全部通通给她进监狱去。 违法犯罪还想要逃脱责罚,想都不要想! 这一切都要感谢盛大佬,也得感谢她偶像贺镜怀,要不是她拍到贺镜怀,也不可能认识她。 所以现在这群瞎了眼的东西竟然敢污衊她磕的cp?都给她死! 她手速飞快,继续与还在嚣张的黑粉们对喷。 她的微博成为确认怀音身份板上钉钉的最重要证据,评论见风使舵,直接变成狂舔现场。 【斯哈斯哈,姐姐爱我,我可以!】 【算命捉鬼看风水,想想就辣。】 【再问一遍,hjh,你配吗?】 【哈哈哈哈哈一群狗腿子,我喜欢!】 【谢谢好心人,马上买机票去凑热闹。】 【打扰到三次元不好吧……】 【哥哥找的嫂子我喜欢,这门婚事我允许了。】 【民政局搬来了,马上结芬!】 …… 「都是一群墙头草!」鎏金一熘烟看下来,上下尖牙都在打颤,是被气的。 那傢伙怎么敢!他怎么敢表白! 「叮咚。」 恰在此时手机收到一条消息,嘿,就是贺镜怀发来的。 鎏金点开,是这人假惺惺来和怀音说网上这事的,希望她不要为此感到烦扰。 他盯着看了会,往上滑去。 然后他又炸了,他居然还每天都给他家怀音发问候,吃了吗醒了吗早安晚安?他也配? 真是越看越窝火,幸好怀音从来没回他。 就他生气的功夫,贺镜怀又发来一条:「音音,我刚到津城,一起吃饭吗?」 哈,鎏金呲牙咧嘴打过去一个字。 还吃饭,不如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第173页 * 南城拍摄截止后,电影已经拍了大半,要是真换地重拍着实有点浪费钱,最终导演打算重新找个竹楼拍,他留在当地找景,演员们则自行回去暂休几天。 贺镜怀母亲生日快到了,他赶去其他城市拍摄了杂志,于是立马回到津城来。 现在他刚下飞机,贺镜熙来接的。 一下飞机就让他看到八卦娘发的v博,其实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他想起那个威胁他要曝光的剧组人员,那张丑恶嘴脸真是让他发笑。 笑他自以为是,正中他下怀。 他正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光明正大宣告他的感情,逼退那些有着心思的人呢。 所以他就说了两个字:「你发。」 没想到他还挺聪明,卖给了狗仔,想来也赚了一波。 只是这些评论……他眼神陡然变冷,用大号挨个挑了回復过去。 -【你真的喜欢她吗?你家该不会是做多坏事找人去驱鬼的吧!】 【我让她看看你家有没有鬼,哦,她说你家有键盘鬼。】 -【这女的一看就很寡淡,冷着脸一点都配不上你啊哥哥。】 【比你配得上。】 -【笑死,这年头还有人封建迷信,举报了。】 【时代发展也不要遗忘传统,敬畏之心永存。】 -【你到底喜欢她哪里啊?这种人很晦气,离远点行不行?】 【不行,我会死。】 「噗!」 实时吃瓜的小宋正嗦奶茶呢,看到「我会死」这句话时一口奶茶全喷出去了。 前座差点被喷到的贺镜熙:「……你想死吗?」 小宋连忙摆手:「不不不,我还想活着呢。」 想死的在旁边好好坐着呢。 他心有余悸擦着车座,无语死了,恋爱脑真可怕,他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潘哥绝对会打死他的! 贺镜怀面无表情回復黑粉,手机进来一个电话,显然是气急败坏的经纪人打来的,他直接挂断。 下一秒,小宋的响起来了。 「你要是想听他骂人你就接。」他语气幽幽。 小宋默默按掉电话,算了,他不想挨骂。 贺镜熙就好奇了,从后视镜看过去:「你俩一直看手机,有什么这么好看?」 「我跟你说。」小宋悄咪咪凑上去耳语几句。 听了大概,贺镜熙脸上笑意本就平,现在愈发拉平,淡得不可思议。 他冷凝着脸,唇线紧抿,却若无其事道:「怎么,这阵仗大的,是想结婚了啊?」 贺镜熙将他的话听在耳边,他什么意思他固然清楚,他正想说话,却收到了怀音的回覆。 【音音】:滚。 他盯着这个滚字,喉结下意识滚动,脸色变幻莫测,一会挑眉,一会抿嘴,搞得小宋十分不解。 半晌,他还是决定邀请她一起看电影,不吃饭可以,看个电影总行吧? 之前她明明答应过他。 不管怎么样,这是这么多时日,这她第一次回应他。 他截屏保留,随后慢条斯理放好手机,全然不顾贺镜熙铁青面色,对着小宋温和一笑,又望向后视镜。 目光灼灼而坚定,语气泰然而认真。 「对,这次回家我让妈把喜帖准备起来,你红包也准备好。」 贺镜熙:「……」 小宋:「……」 几个菜啊醉成这样?疯球了吧!恋爱脑真的没救啊! * 手机又是叮咚一声。 还敢来! 鎏金正要再回復个滚过去,或者索性拉黑好了,他指尖刚碰到手机屏幕,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慌里慌张按灭屏幕,转头一看,果然是怀音。 「玩够了吗?」怀音朝他伸手。 鎏金一听这话就知道她什么都知道,怂了吧唧缩缩脖子。 「你都知道啊。」 「是,我都看见了。」她晃晃手,「给我。」 这哪敢不给呢,他只好还给她,但听这意思他倒是不丧了。 「所以你也不想理他对吧?」他期待地问。 他哪里知道怀音这是利用他捶打贺镜怀呢,倒也不是不想理他。 怀音接过手机打开,看到他发来的话,沉默几秒,给他回復接我两个字。 鎏金眼睛多尖啊,当场窒息,所以她是愿意的?! 「你喜欢他。」他咕哝一声。 他多少有些多管闲事了,怀音视线转向他低垂的他,终究没有说什么重话。 鎏金毕竟和自己有着特殊的羁绊,她无情,但他不是无情的。 神兽既是兽,那与自然界的动物并无差别,通常都有雏鸟情结,他们依附于第一眼见到的生物,为了那人,可以全心全意奉献自己。 鎏金对她,从来都是如此。 她突然伸手挠挠他的下巴,麻痒感瞬间传遍鎏金全身,他又羞又臊,耳朵忽然冒了出来。 「现在我更喜欢你。」 这句话比任何承诺都要让鎏金来得安心,他瞪大眼睛,强忍着兴奋小声道:「永远吗。」 鎏金知道怀音强大如斯,翻手云覆手雨,或许不需要他的奉献,但他仍想在她身边。 也正因为她强大,原本他以为只有他能陪在她身边直到她能回崑崙,可是她不仅有了段家人作奴僕,还加入了黑曜。
第174页 她身边的太多人来来去去,说的好听都是她的帮手,说难听点就是个个心怀不轨的货。 一个个凡人也想染指崑崙真仙,简直自不量力。 现在又多了个贺镜怀……人的心就那么大,她有了在乎的人,还会在乎他吗? 明明是他最先遇到她的啊。 「永远吗?」 鎏金认真看着她,企图从她眼中看到一丝除平淡冷漠外的情绪。 怀音不语,她一向不大喜欢煽情,保证和承诺是最虚无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有意外还是一如既往。 沉默片刻,她抬手揉乱他的发。 「人会死,仙也会死,而未来亦瞬息万变,我不能保证永远,但我能保证即便回到崑崙,你也不会被押上不周山,因为你是我盛怀音的人。」 她的话过于现实,但鎏金还是很开心,能从她嘴里得到这句话,他就满足了。 见他唇线得意地弯起来又压下去,怀音语气含笑:「开心了?」 「还行吧。」鎏金傲娇道。 惯的他,她笑意浅淡:「去收拾东西和黑曜把我的骨头找回来,最好赶在玄门大比回来。」 想了想,她补充说:「带上焦玲,让她歷练一番。」 能趁着玄门大比之前歷练,也算焦玲运气好。 「我这就去。」鎏金被哄得开心的要命,比了个ok的手势,便去找焦玲和黑曜。 他走后,怀音重新拿起手机。 那头的贺镜怀也被她的回覆哄得昏了头,一连发来几条消息。 【hjh】:看电影前先去吃个饭吧? 【hjh】:我定的是西餐,你要是想吃其他的也行,我去订。 【hjh】:法餐还是泰餐? 【hjh】:我先回趟家,八点来接你。 【hjh】:网上的事你别在意,我会解决。 看到这里怀音挑眉,网上的事? 她只看到了鎏金会回復他的画面,因为网上事与她本身有关,所以并没有看到。 聊天记录上滑,一眼就看到了他发来的八卦新闻,标题让她神色变淡,退出去去v博看了一圈。 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吃瓜,监管局为了不让玄学一事过度曝光,已经开始控评删除。 怀音并不喜欢他人这么有恃无恐谈论自己,好坏言语都让她不耐烦。 她划动热搜,在最底部发现一个「女子轻生被群众起闹后一跃而下」这样的词条,由着好奇,她点进去。 进入该词条后,首先跳出的是一位大博主的直播,他正在给网友直播女子轻生事件的始末,甚至还採访了周围邻居,大家都言辞激烈,情绪激动。 「真是不要脸,自己做小三还跳楼,小区死了人现在房价又要跌了!」 「那个梁青就不是好女人啊,整天浓妆艷抹,一天到晚勾引人,死了活该!」 「谁让她跳的哇,不是她自己要跳的吗!」 怀音皱着眉看了眼直播,这些人对死者的恶意未免也太大了,尤其是充当解说的主播,他指责梁青跳楼危害公共安全,指责她破坏人家家庭。 说得头头是道,好像是真的一样。 她明显看到小区里凝聚着煞气团,显然背后有更深的原因。 梁青才死多久就渐渐凝聚鬼形,可见她有多大的怨气。 她关掉直播去转发贺镜怀的v博,评论了一句——【有事相求朝夕阁大门自开。另警告:有因必有果,多言必失,非议他人生业障,来日必下拔舌地狱。】 发完后,干脆施法直接让网上有关自己的相片和信息全部消失。 几乎是同一时刻,网上热议浪潮陡然平息,所有连结点进去全是404,直到大家看到为一串乱码的博主转发贺镜怀并说的这句话,当场大家就悟了。 牛掰,这是大佬亲自下场了! 而那些还在孜孜不倦敲键盘的人,不约而同眼前闪现骇人的拔舌场景,真实的几乎是在眼前像3d电影,吓得他们键盘都差点飞出去。 拔拔…拔舌地狱是真的存在的?假的吧! 有时候以恶治恶是有道理的,面对这群人只有你比他们更恶更狠,他们才会怕你。 发出去没过多久,众人呈缄默状态,纷纷发言懂了懂了不可说不可说。 当然还是有不知死活的在蹦跶,那这个就要看监管局的了。 怀音知道王源玺现在肯定在挨上头批,于是主动给他发去一条消息,表示自己会带着礼物去玄门大比,等他看到也就不会来烦自己。 之后她才回復贺镜怀。 【就西餐。】 发完她锁屏,往楼上去,距离八点还有五个小时,时间还早。 原本打算再练练字,然而她到底有些莫名焦灼,心静不下,不自觉走到衣柜前。 经歷过那么多朝代更迭,她最爱的还是接近开放时的男装样式,长褂仿古偏今,宽松舒适。 所以衣柜里一熘烟黑色长褂,古板周正,没什么新意。 如今这年轻男女相约,必定是要打扮的,应该说古时也是如此,但她却丝毫没有经验。 或许曾经有过,只是她全然不记得。 斟酌片刻,她干脆自己去附近的商场逛逛,既要约会,那换个风格试试。 作者有话说: 贺镜怀:先做个梦。 鎏金:给我爬爬爬!!
第175页 小宋&贺镜熙:恋爱脑给我死。 作者:文案梗终于写到了,我一滴都没了哈哈哈。 第64章 散步约会 时至十一月, 津城将将入冬,到了八点已经寒风料峭,风吹动城市五光十色的琉璃灯光, 在夜幕中波光粼粼。 怀音站在二楼窗口,抬眼望天际,无声观察着夜色。 钢筋铁骨的大厦林立, 霓虹闪烁摇曳, 街道人群俩俩,车流密集, 科技发展铸造勾勒出这一片烟火人间。 倘若没有那么多权欲厮杀,没有那么多人心叵测, 这世界应该会更美。 她忽然懂仙人为何避世不出, 天道为何选择沉寂, 是因为这里不再适合仙人。 从前那些古老仙族飞升寰宇寻找新的驻扎地,避于崑崙的人大约是捨不得这生养他们的天地, 从而留下来继续守护这片土地, 随之在时间中等待消逝。 有朝一日信仰渐渐消失, 那所有仙佛, 恐怕真的要成为传说,只剩真真假假的记载。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她又何去何从? 她不着痕迹嘆口气, 既不知道未来路在何处,更不知道仙与人到底为什么会生出姻缘。 明明贺镜怀是凡人,他应当有自己的生活轨迹, 出身名门, 娶妻生子或孤身, 平淡一生。 然而现在两人是真的剪不断理还乱了。 天道宽容也冷酷, 它从不允许不同族类相交,仙与人能有什么好结果? 所以最终他们之间是天道的一个玩笑,还是佛给她的另一层惩罚? 「嘀嘀——」 楼下传来汽车鸣响,声音悠长,打断她的思绪。 怀音垂眼看去,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下面,男人下车朝上看来,俊美脸上堆满笑意。 他今天穿着黑色风衣,更显他身材修长,细碎短髮被捋到脑后露出整张脸,他还戴了一幅银边眼镜,衬得本就斯文的面貌更加斯文文雅。 总得来说,显然他是精心打扮了自己。 而她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样很好看。 「下来。」 也许是长久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他比着口型示意她下去。 怀音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如此熟悉,她心勐地跳跃一下,随即才平静下来,然而平静下来后涩疼浅淡不断,隐隐不舒服。 答应他吃饭看电影是一时兴起,却也没料到会被这一刻的场景扰乱心湖。 对视片刻,她关上窗,转身下楼。 说实话,贺镜怀心里是忐忑不安的。 一来是他不太能够确定怀音能否接受他的追求,二来是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和她约会。 他认为她是在意自己的,但还不足以让她真的爱上他,因为她那样执着的人,既然已经得知李元照的存在,就会全心全意执着他与过去,而不是现在。 而且在失去记忆之前,两人之前的感情就是不对等的,是他爱她爱到痴狂,她只需要接受他的朝拜。 所以这第七次,彼此记忆空白的第七次,也只有他会遵循骨子里的本能。 贺镜怀想到从前种种,就忍不住心口抽疼。 他没有记起来,只是像个旁观者观看了过往记忆,仅是这样,他都承受不住那煎熬。 如果哪天能完全记起来,如果这次结局依旧……他无法想像自己会有多绝望。 他抿着唇,面上情绪些许复杂,直到红木雕花门被打开,他下意识抬眼,然后怔住了。 贺镜怀从来没见过怀音穿成这样,明明只是简单常见的现代款式,却让他无法挪开目光。 她头髮仍然被玉簪挽起,丝缕发落下在脸颊边飘扬,神情一如既往冷冷淡淡,那股冷劲硬生生被穿着更抬上几分。 米灰色的毛衣连衣裙,外面套了件同色系针织薄衫,同色系的平底鞋,这种款式显得人相当温柔,偏偏她是性子极冷的人,就显得她更高傲疏离,仿佛触手不可及的高山之花,淡而遥远。 她是打扮过的,为了他打扮的。 贺镜怀意识到这点,欣喜从脚底板窜上来,按耐住想要伸手去揽她的冲动,他垂在大腿一侧的手摩挲几下,无措地捏紧。 「你……今天很漂亮。」他语气中都带了点紧张。 听到他略显侷促的夸赞,怀音脚步微顿,她走近他,他身上的香味如同潮水般席捲而来。 柠檬香味淡而清冽,不再是刻意迎合她的浓郁佛香,两相比较,这个味道更让她舒适。 礼尚往来,她平淡开口:「你也很帅。」 贺镜怀不禁弯起嘴角,转身帮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吧,电影票我定的十一点,现在过去吃个饭正好。」 他做足了追求的派头,绅士风度尽显,怀音也给他这个面子,不动声色上车。 从朝夕阁到贺镜怀定的餐厅有点距离,这个点路上也堵,两人花了四十多分钟才到西餐厅。 停好车,怀音看了眼装饰高奢华贵的餐厅门面,她挑眉反笑:「情侣餐厅?」 「这家餐厅的味道很正宗,你应该会喜欢的。」贺镜怀理直气壮。 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还装,她懒得跟他打马虎眼,先迈开脚步。 「不过你这张脸这么招摇,就不怕再上热搜吗。」她问。 「上就上吧,我不是爱豆偶像,我不怕。」 贺镜怀巴不得被人拍到,越多人知道越好。
第176页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当时回他信息的人是鎏金,他全当之前都是怀音在和自己聊天。 提起热搜,他语含歉疚:「很抱歉把你曝光了,后来是你出手删掉了吗?」 「你要真的抱歉,你就不会转发那条v博。」 怀音面上挂起讽笑,贺镜怀什么身份她又不是不知道,背靠大山,但凡他只要想掩盖绯闻,动动嘴皮子就没人敢曝光。 如果没有他的破例允许,事情也不会短时间内发酵。 他什么心思她一清二楚,这种切开黑的手段骗骗别人可以,想骗她还不如做梦来得快。 但她也没生气,只移开话题:「位置在哪?」 「在那里。」 被戳穿的贺镜怀神情自若,指了指他定的位置,坐下后然后跟服务员点菜。 「你要点什么吗?」 怀音慢条斯理将餐巾打开塞入领口,淡声说:「随便。」 「那就来烟燻三文鱼、火腿煎蛋、香草芝士焗龙虾各一份,加两份西冷牛排。」 「好,需要红酒吗?」服务员目光来回奔波,捏着菜单的手都快发白了。 天知道她有多兴奋,居然在线下亲眼看到了早上舞在热搜上的两个主角! 情侣餐厅,斯文败类配冷艷清冷,太好嗑了,鲨疯了啊啊! 服务员倒也不是谁的粉丝,就是一吃瓜群众,她属实对怀音好奇,眼神悄咪咪地移过去,只见女人侧脸线条精緻,眉眼淡漠。 比起对座贺镜怀的表情,显然是他一头热。 哦?舔狗?服务员憋住笑,努力正色道:「西冷牛排配法国syrah、义大利sangiovese这两款红酒会比较好。」 「就syrah吧。」 不仅是服务员眼神过于明显,贺镜怀还察觉到整个餐厅里有意无意朝这里看过来的视线。 等服务员走后,他宽慰道:「你别在意,这里隐私性很强,大家看到了也不会再上传。」 怀音是不喜欢这些目光,她瞥了一圈,眸光极寒。 管这里隐私好不好,她不爽起来都要遭殃。 周围的人清楚感知到她无声的威胁,立即装作若无其事移开,实际上暗中早就吓死了。 就没见过这么凶神恶煞的女人! 整个西餐厅的交谈声渐渐低下去,气氛诡异地紧张起来,怀音却是舒服了。 她抽了纸巾缓缓擦拭着刀具,岔开话题问他:「你电影不是月中才上吗?今天订的什么。」 原先他提议是月中,经南城一行后迫不及待提前,其中必有蹊跷。 「一部文艺片,我十分敬重的老演员饰演的。」 他说起那个演员,随后又说:「是一个富家公子与妓子相爱却不被世俗所容,最后决定殉情的故事。」 「这片子很老了,那演员已经去世,在他去世这天这部片子会重映。」 说到不被世俗所容的时候,他双眼紧随她,眼中意味深邃。 他借电影之口想说过往,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她这么聪明,应当是可以的。 两人四目相接,他目光晦涩炙热,烧得气氛微妙蔓延。 「感觉应该挺好看的。」 怀音敛下眼睫,嗯了一声,没说其他,她早就在怀疑了。 但就算她心有疑惑,也从不显露表面。 情绪一旦外泄,就容易被人揪到把柄。 而她不允许自己被人拿捏到把柄。 这里上餐很快,谈话间餐点已经上来,西餐摆盘精緻,量少味美,香味浓郁扑鼻。 贺镜怀教养极好,在吃饭的时候话不多,偶尔问她一句是否合胃口,她话就更少了,一顿饭吃得极慢也极为安静。 不过两人吃完饭才十点,贺镜怀看了眼时间,估算路程,向她徵求意见:「电影院不远,我们散步过去吧。」 他想和她慢慢走在喧嚣的路上,感受热闹氛围,这才能让他有一种真实感。 怀音应允了:「但是你脸得变一下,我不喜欢被人当猴看。」 说着她要动用法诀,手刚抬起就被他摁下。 「我不想顶着别人的脸跟你约会,我戴口罩就好。」 他眸光认真,握着她的手止不住用力握紧,贪恋着她手上的凉意,就像鱼儿离不开水。 滚烫触感让她的手腕发烫,怀音低眼看向紧抓自己的五指。 她应该要甩开的,然而她肌肤的冷与他掌心的热无比契合,契合到她缄默无言。 「走吧。」 她还是挣开他的手,然后插进口袋,先一步往街道走。 一抽出,贺镜怀掌心顿时空落落,连带着心也空落落起来,他戴好口罩,小跑跟上。 商业街的街道灯红酒绿,软红香土,路边美丽异木棉花的粉色花苞待放,风一吹,扎根不牢的花瓣片片飞扬。 他就走在她身侧,两人距离不远不近,始终留有两个拳头的安全距离。 他一门心思就在她身上,她是他眼中的景,殊不知他们也成了别人眼中的景。 身形挺拔的口罩美男和面容清冷的艷丽美女走在一块,实在亮眼,吸引路人无数眼光。 他们走在树下,头顶粉色逶迤,就好像两人无形之间产生的暧昧情愫,婉转飘荡,又内敛隐晦。 「我要转去幕后了。」终究没忍住,贺镜怀打破沉默僵局。 她倒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去幕后,照理说他在黄金事业期。
第177页 「不演戏了?」 「我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更着重培养年轻人,所以我接下来也许会很闲。」 「……」 「你想说什么?」她侧过头看他。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他重点在最后一句。 贺镜怀停下脚步,他收起唇边总是温润的笑意,神情陡然正经起来。 「你阁子还缺人吗,我想去你那,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他一字一句说,态度诚恳。 「朝夕阁不找无用之人,缺……」 她故意停顿,看到他眼神亮了亮,她才转了语调:「缺也只缺僕人。你一个大明星,来我这做僕人未免大材小用了。」 「我当然可以,只要你让我去。」他几乎是冲口而出。 男人为了心爱的人做僕人又怎么样,就是让他跪着给她端茶送水,他都愿意。 他过于急迫的恳求没有让怀音有一丝意外,她语气淡了些:「你不必如此卑微。」 要与她相配的人、能与她相配的人,应当是顶天立地,为爱折腰也不损自尊。 这样卑微,反而让她看不起。 发觉她兴致变低,贺镜怀心焦气躁,她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卑微,她不懂。 他干脆伸手牵住她,强势五指相交,再不畏畏缩缩,紧扣抓牢。 「那我换个说法,我要在你身边才能追你。」 「你说过的,让我尽管来。」 「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动作突然,怀音怔了几秒,到底被他牵了个正着。 他的紧迫情绪透过掌心明目张胆传达过来,莫名其妙再度拔高本就暧昧的气氛,什么克制隐忍通通不见,他要的就是这一刻的宣誓。 怀音目光恰逢其时与之相触,头顶木棉花落下,粉嫩花瓣落到面前,穿过两人眼神,肆无忌惮飞舞着。 尾指红线在这时微微闪着光,似乎在为天道选择而欢唿雀跃。 说不清是街边门店昏黄灯光暖人,还是木棉纷飞太过缱绻,两人心中都燃烧升腾着一把火。 一把绵绵情意的笃定之火。 一把烧化冷硬的自持之火。 她从来是嘴硬的人,哪怕此刻因他些许可怜的语气微微动容,她面上表情也喜怒不辩。 她只是动了动指尖。 然后任由他握住,却什么都没说。 怀音直觉一向很准,她心觉贺镜怀带她来看电影其中有蹊跷,事实上的确是这样。 当电影片尾曲响起时,深沉婉转的男音诉说着电影未完的遗憾故事,她才惊觉出什么。 电影男女主殉情,奈何世事无常,男主被家人救下,娶妻生子,寿命悠长,女主却成了怨魂,死在了殉情那夜。 她深爱他,死去多年仍爱着他,哪怕曾经说好的海誓山盟终成空,哪怕他容颜更改,背叛誓言,心痛绝望中仍想问哪天再会重遇。 怀音坐在椅子上,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荧幕上闪过的歌词。 「誓言幻作烟云字,费尽千般心思。 情象火灼般热,怎烧一生一世。 …… 只盼相依,那管见尽遗憾世事。 渐老芳华,爱火未减人面变异。 祈求在那天重遇,诉尽千般相思。 祈望不再辜负我,痴心的关注。 人被爱留住,祈望不再辜负我。 痴心的关注,问哪天会重遇。」(1) 这歌词几乎是明明白白在告诉她什么,她金瞳中的光明明灭灭,她想她知道当时佛印为什么警告了。 「如果我是女主,我最后不会释怀去投胎,我会一直陪在男主身边。」 贺镜怀坚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影院离场时嘈杂万分,偏偏她听得十分清晰。 这道声音仿佛穿越时空过去,跨越重重限制,最终还是到了她的耳边。 怀音倏然转头看他,眼神称得上兇狠。 而他静默回望她,满眼是她,满眼是无奈与不安,炙热坦诚的真心于无声中流露。 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她哪能不懂,虽然不知全貌,但隐约猜出些许,怀音情绪在他温和的目光中渐渐平復下来。 她恢復到正常状态,面冷无温。 贺镜怀忽地笑了:「电影好看吗?」 「好看。」她声音也平静。 两人在这一刻达到前所未有的默契,将一切未知藏于心底,维持着和平假象,要那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的人瞧不得一点错处。 静坐良久,影院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 「走吧。」他起身。 怀音拉住他,迫使他停住脚步,她抬起眼,面容冷淡至极。 「那我就破例让你做我的僕人。」 「我指东,你不能向西。」 不就是僕人,他甘之如饴。 贺镜怀深深看她,反手握紧,高兴地声音都在发颤:「好。」 贺镜怀说要去当僕人就是要去的,当天晚上就直接干脆提着行李到了朝夕阁。 「自己找酒店去住。」 怀音不爽地合上门,给他吃了个闭门羹。 她怀疑他就是李元照,那也不代表她会让他得寸进尺,给点颜料就开磨坊,简直不知死活。 倒不是她还守旧封建,觉得孤男寡女不能同处一室,而是她认为在一切还没有明朗之际,她绝不可能就这样沉溺于情情爱爱。
第178页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门差点夹到鼻子的贺镜怀:「……」 「哈哈。活该!」左左和右右冷不丁嘲笑他,两座石狮子在暗夜中嘴巴夸张张开,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 幸好是在夜间,这会没什么人了,不然看到了指不定要吓死。 不会被两座石狮嘲笑,他多少有些尴尬,他摸摸鼻子,朝左左右右告别。 「明天见。」 左左:「谁要跟他明天见啊!」 右右:「鎏金说了要我们盯好这个人,他果然来了。」 左左:「记下来记下来!」 右右:「等鎏金回来有他好果子吃!」 贺镜怀走后,两小傢伙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天,没聊一会忽然一阵阴风吹来,他们神经瞬间崩紧,转头看向不远处。 夜色如帘高高悬挂,一个丧葬用的纸人突然出现在街角处,纸人脚步轻浮,裹挟着深重怨气朝这里而来。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纸人已经来到了朝夕阁门前。 她抬起软绵绵的手臂敲响魂铃,血泪从眼中流出,氲湿稀薄的纸张,差点将其煳烂。 「玄师大人,我有冤,我有恨。」 「请帮我復仇!」 她声声泣血,似乎想要用吶喊的方式将自己的恨喊出来。 她,是梁青。 作者有话说: 1.(1)来自于哥哥张国荣的《胭脂扣》 这部电影和曲子是我的top1,爱情虚幻飘渺,生死相隔后才知承诺的重要,但世上没有后悔药。 梅艷芳饰演的女主死后还在寻找说要和自己一起死的情郎,在得知他已结婚生子、垂垂老矣后留下的那滴泪永远铭记在心。 爱情荒唐如梦,但也不要害怕惶恐,勇敢去爱,人这一生总要撞一撞南墙。 2.感情戏可能写得没有很好,唉0.0我会努力的! 第65章 纸人游戏 「他怎么还不醒?」 「这都能睡这么死, 心也太大了吧。」 「要不要踹醒他?」 刘方杰迷迷煳煳间听到许多人的交谈声,好像在说要踢醒他? 目光无法忽略,刺得他哪怕闭着眼睛也觉得有人盯着自己, 他幽幽转醒,只见五个人围在他上方琢磨着怎么把他搞醒。 他当即吓了一跳,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出口就是脏话:「卧槽你们谁啊!」 五人中一个女人率先朝他伸手:「你好, 我是陆优,我是娱创文化的公关总监。」 娱创文化?刘方杰眉头一皱, 他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来着? 「就是那个短视频平台。」陆优语气自豪,仿佛自己职位一说出去就会得到崇拜抑或是其他什么。 「哦, 所以你们是谁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刘方杰听出她的炫耀之意, 但这会没工夫吐槽她, 他朝周围看了一圈,是一个破旧小区。 阴森森的小区无光无灯, 天上挂着血月, 照出爬满爬山虎的墙壁, 破碎纸张无风乱舞, 地上周边全是不可言状的垃圾。 场景十分怪异,像恐怖片里空置多年的兇案现场一样, 但是就算这样破旧不堪, 他还是认出来了。 这和他住的小区很相似。 最关键的是有什么巨大的、阴暗的、恐怖的怪物好像蛰伏在黑暗中正窥伺着他们,他忽然这样感觉到。 但很快他又否决,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随即他又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都是突然来到这里的。」 一个男人摆摆手, 他浑身腱子肉, 倒是蛮客气的,他说:「我叫徐强,是娱创的保安。」 他又向刘方杰挨个介绍:「这是我们副总柳参和,这是还在读大学的石洁,这个是模特主播andy。」 点到名字的几人神色不一,西装男柳参和神色傲慢,石洁惶惶不安,最漂亮的andy则一脸无所谓。 一群奇奇怪怪的人聚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古怪。 刘方杰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我叫刘方杰。」 他看了眼不远处树下还有三人,两人年纪偏大,慌慌张张交谈着什么,隐约还有哭声响起,他们身旁站着个年轻的高个男生,浑身都是不耐烦劲。 「他们是谁?」 「他们啊。」陆优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十分不掩饰自己的不喜。 「老的男人叫梁健民,小的叫梁禄,老女人叫王招娣,他们是一家人。」 不认识,一个都不认识。 刘方杰一头雾水,满心不解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明明自己刚躺下床睡觉啊。 「我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了!」 思考了许久的石洁恍然大悟,她脸上神色愈发害怕,颤抖着声音说道:「我看过很多小说,我们这是进入游戏了!」 她指向竖立在小区一幢楼前显眼怪异的牌子,黑暗中牌子上血红的箭头十分显眼,指向大楼门口,显然是要他们进去。 其他人都是浸淫职场已久,工作还来不及,压根不知道无限流游戏是什么,倒是刘方杰了解一点,他平时上班坐地铁没事就会看看大热的小说。 「我知道了,所以我们是玩家吗?为什么没有面板什么的?」 他有些激动,他就知道自己是天选之子,现实里碌碌无为不要紧,这不就让他到游戏里来了,他马上就要大杀四方了!
第179页 石洁踌躇道:「或许要进去才能有?」 「那还等什么,赶紧进去啊!」刘方杰摩拳擦掌,他已经准备好大展身手了。 眼见他迫不及待冲进去,大家也只好跟进去,外面只剩下樑家人三个,他们心里那叫一个害怕,扭扭捏捏一起跟了进去。 九人一入大楼,才发现里面景象更是诡异。 大楼大厅居然是个葬礼现场,没有正常的沙发前台,只有白布在樑上悬下飘飘荡荡,隐约露出最中央的一具棺材。 地上全是祭奠纸钱,根本无从下脚,不仅如此,每个角落都塞满了纸扎小人,高的矮的胖的小的,栩栩如生,齐刷刷瞪着空洞的眼神望着大门口。 楼道里挂着红灯笼,闪着幽幽光芒,映照在纸人面上竟出奇的恐怖,隐隐约约大家还能感觉到一丝丝渗人的笑。 徐强胆子大嘛,虽然一开始也被这丧葬现场给吓到了,但他还是壮着胆子往里走去。 屋子里红光幽暗,他只能绕过纸人堆小心摸索到棺材周围,既然他们说游戏什么的,那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相关线索。 棺木沉重破烂,看起来像是随便找了木板钉起来的,地上放着两个蒲团,有两个纸人保持弯腰磕头的姿势跪在上面,再旁边是个铁盆,里面是烧了大半的金元宝银元宝,前方高堂供奉着神像香烛和遗像。 一切都是那么诡异。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令人寒毛顿竖的是祭奠摆放的贡品是几坨烂肉,应该存放死者遗像的相框里更是一片空白! 徐强蹲下身,摸了把铁盆里的灰烬在指尖轻碾,他定下结论:「在这里烧元宝的人刚走没多久。」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几人看他没事,胆子稍微大了起来,左看右看。 好像除了画面诡异点之外,也没什么好怕的嘛。 刘方杰长吁一口气,一掌拍在跪着的纸人头上,他语气恶劣:「什么破游戏,都进来了还装神弄鬼,玩密室逃脱还有提示呢!」 「嘤嘤—」不知从何处响起老人的哼哼声,听起来像是吃痛才叫出来的。 「什么声音!」 石洁神经比较敏感,尤其最近她一直睡不好,现下更加紧张,她全然没有进入游戏的欣喜,反而觉得不安。 她紧紧攥住陆优的衣袖:「你听到了吗?」 「没听到。」陆优皱眉,俊气的脸蛋上厌恶明显,她拨开她,没好气道:「你别碰我。」 那边刘方杰和徐强还在到处看,眼看翻找一圈什么都没有,刘方杰切了一声,他伸手敲敲跪着的纸人头。 「我说别大惊小怪了,哪里有什么声音啊,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说实在话他有点可惜手机不在身上,他也是个主播,只不过是闲来无事的那种聊天主播,如果这会手机在,他还能直播草草热度呢。 就在他嘆气的当口,他手下的纸人蓦地抬起头,扁平简易的黑色眼睛盯着他。 「操!」刘方杰下意识就一巴掌拍了过去,谁知那纸人就跟石头一样硬,差点手都断了。 而那分明不同寻常的纸人面无表情,它的面孔竟然……竟然和梁母非常相似! 除了刘方杰外,八人诡异地感知到什么,原本还算淡定的神情一寸寸裂开。 不会这么巧吧? 尤其是刚办完丧事的梁家人,无论他们躲避纸人的目光,那目光还是如影随形,然后攥住他们、扼住他们的喉咙。 「我们还是走吧。」梁禄一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看着与自己妈那么相似的纸人,不免也心下惶然。 他咽了咽口水,提高音量:「走吧,这里什么都没有。」 「走走走。」柳和珍早不耐烦了,他看了看时间停止转动的表,随即又无语放下。 什么鬼地方,连手錶都停了。 「不能走哦。」 就在这时,清脆调皮的孩童笑声从长长楼道里响起,一声一声莫名惊悚,迴荡不绝。 「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呀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孩童唱着天真的歌谣,歌声绕樑婉转,动听空灵。 大家定睛看去,只见楼道尽头出现一个拍着手的模煳影子。 他是飘在空中的,兴奋地拍着手,双眼晶亮,于暗处陡然发出绿芒,绿油油的,精光毕露。 他们看的认真,似乎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下一秒小男孩的鬼影迅速飘到他们面前。 「找到你们了!」 众人面前陡然被放大一张苍白的脸,顿时吓了一跳,鸡飞狗跳的往后退,推搡来推搡去,整齐的团团摔倒在地。 那地上明明都是纸人,一摔下去,却有无数孩童声音交叠着响起,一声高过一声,吓得众人神魂颠倒,瑟瑟发抖。 「压到我了!压到我了!」 「好痛好痛!」 「起来起来!」 那么多声音嘈杂万分,大家不约而同朝身边看去,这才发现所有纸人都转向他们,盯着他们弯着唇,场面十分骇人。 胆子最小的石洁直接哭了出来,她哭着爬起来:「我不玩了不玩了,放我出去啊!」 她奔跑着沖向大门,然而大门自动合上,闭得死死的。 门背后也有纸人,那两具纸人扭动脖子盯住她,语气危险:「找人游戏已经开始,胜利才能出去。」
第180页 纸人脸上是死板的颜料画,简易平面,可石洁硬生生感知出一丝真实,就好像那空荡荡的纸身体里真的有着两个活人。 她扬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到底怎么回事!」andy是最淡定的一个,她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不信神佛鬼魂,还怕纸人? 她拨弄被弄乱的衣服,视线落在已经缩回走廊尽头的小男孩鬼上。 「所以这真的是游戏吗?」她大胆问道。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呀握握手,你是我的……」 小男孩无视她,继续唱着歌,唱到最后三个字突然停住,他站在尽头,嘿嘿嘿嘿地阴笑起来。 「嗷嗷,这是找好朋友的游戏呀,你们的好朋友不见了,所以你们要去找。」 「不然,就会死哦。」 死字一出,大家当然慌了阵脚,连andy也不意外,显然事情不对劲起来。 在刘方杰还没醒来的时候,他们大部分就是认识的,已经对过情况,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在睡梦中被拉来这里的。 由此可见,背后的人绝对有通天手段。 那这样一来,岂不是真的会死? 刘方杰听了暴脾气就上来了,脏字乱飙:「什么玩意就找朋友,装神弄鬼,赶紧给我把门打开!」 他狠狠一脚朝大门踹过去,脚还没离开门呢,咔咔作响的鉅子从门外迅速砍进来,直接砍掉了他的小腿。 「我的腿啊!我的腿啊!」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刘方杰措手不及,捂着腿摔倒在地,疼得他大声哭叫。 鲜血流满地面,一点点汇聚到屋内纸人身下,然后被吸收。 纸人们欢唿雀跃地蠕动身体:「好香好香!我要喝血我要喝血!」 众人瞪大眼睛,这纸居然吸血!这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嘎吱嘎吱。」 没等他们害怕完,裂开的缝隙中露出巨大魁梧的纸人身形,它抽出鉅子发出难听声响,然后俯下身,透过缝隙看向这九人。 如拳头般大的黑眼珠动了动,血红的唇一点一点拉开,它比在场所有纸人都要兴奋,肃杀嗜血的笑令人胆战心惊。 「游戏,开始!」 * 「妈的到底在哪里啊!连点提示也没有!」 在纸人破门而入的时候,徐强不愧身为保安,眼疾手快扛起刘方杰往楼上跑。 保命要紧,大家也跟着他一起跑,生怕落在后面被纸人给鉅了。 幸好那纸人行动好像很缓慢,眼下他们分头行动找了一圈都没跟上来。 但也没找到什么好朋友,倒是发现这里的房间奇奇怪怪。 有的屋子开门进去是直播间,有的是办公室、茶水间,有的是宿舍和洗漱间,甚至还有电脑房。 虽然奇怪,但娱创文化的人那叫一个眼熟,那好几个屋子分明是公司布景。 可屋子里面东西都乱七八糟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谁找的出来什么好朋友啊? 这一层楼只有最后一个房间了,徐强胆子大,一脚踹开门,将刘方杰放到床上给他简单包扎了下。 「等他休息会我们上二楼看看。」 看他这么妥帖,柳和珍讽刺一笑:「你怎么变这么好心了?」 「保安本能嘛。」 徐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惹得柳和珍忍不住耻笑,他有保安本能?笑死了。 「你痛吗?」陆优看着那流满被子的血,啧啧两声。 照理说这种伤口,刘方杰早该疼晕过去了,但他现在反而精神奕奕,好像有人刻意要他保持清醒。 他冷汗涔涔,难耐道:「痛啊,但是这里好臭啊,你们没发现吗?」 大家这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个……置放杂物的阁楼。 阁楼内腐朽的灰尘味,死掉的蟑螂老鼠到处可见,连被子都是发霉破洞的,缺了半截腿的书桌垫着十几本厚厚的书,桌上摊着试卷本子,时不时灭掉又亮起的檯灯发出奇怪声响。 恍惚间他们好像看到一个女孩正趴在桌子前认真读书,而这一切都是那么贫穷不堪。 简陋的阁楼里,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其余都是沾满骯脏灰尘的冰冷杂物。 一直未曾说话的梁家人此刻更像被掐住脖子上断头台的鸡,瞠目结舌看着这屋子。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最先意识到什么,那么现在已经基本确认。 梁禄最为震惊:「这不是姐……」 「闭嘴!!」梁母大喝一声,「别提那个晦气名字!」 好了嘛,他们这一提,陆优的即视感确定了,她傲慢的态度瞬间慌张起来:「这是梁青的房间?」 梁青这名字一出,九人神情迥异,怎么会和梁青有关?这不是找朋友游戏吗! 尤其是刘方杰最为诧异,他紧咬牙关忍耐着疼痛,不禁想起睡前,睡前他还在翻阅有关梁青的新闻。 不过就是看了新闻,他怎么就被拉来了这里,还断了一条腿! 看来真是贱女人!死了也给他找事! 梁父平生就窝囊,提起女儿,他眼神飘忽,支支吾吾道:「是啊,这是她的房间。」 似乎当众确认这个问题让他有点难以启齿,他说话都含含煳煳,好像不太敢被人听到。 「所以梁青是我们的好朋友?」andy皱眉,「她不是跳楼了吗?我们还怎么找她。」
第181页 这个问题谁知道呢。 不过很快就有人帮他们解答,整栋楼里响起教学楼那种广播铃声,一阵悠扬的旋律过后,小男孩的童音催命似地响起。 「恭喜你们找出了好朋友的名字!作为奖励,就先恢復你一条腿吧。」 「现在你们要找出好朋友消失的东西和罪魁祸首,找不出的话……」 「嘿嘿嘿……它就要追上来啦!」 「死!死!死!」 一连三个死,震耳欲聋。 而后广播里的声音断掉,与此同时,楼道里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像是指甲划过黑板那种尖锐刺耳声响,一声一声敲击在他们脑门,让他们清醒过来。 明晃晃在昭示着他们,再不找出来就要死了! 听广播说恢復自己的腿,刘方杰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断掉的腿长出薄薄的纸,居然是纸人的腿! 他痛苦又噁心,站起来后疯狂捶打那恐怖的腿,偏偏那腿跟石头一样硬,他拳头都摩擦裂开,血痕漫布。 「什么梁青,我根本不认识她!为什么要把我拉进来,放我出去啊!」他无能狂怒地大吼着。 一开始最兴奋的是他,现在情绪最先崩溃的就是他,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拉进来。 石洁已经沉默许久,她很害怕,可这一刻再害怕她也明白了,这是他们咎由自取。 因为已经恐惧到一个程度,她反而不是那么害怕了,脑海清明得很。 她闭上眼又睁开,沉沉嘆气:「这不是游戏,这是復仇。梁青来找我们了。」 「你他妈在放什么屁!」柳和珍第一个跳出来,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试图想要用这种方式发泄内心深处的恐惧。 梁青都死十几天了,她怎么可能找上门来!简直胡言乱语! 石洁捂着脸,疼痛让她更加绝望,她冷笑道:「你以为我们来到这里这是巧合吗?」 「现在广播里的人要我们找出罪魁祸手,要我看,我们都是罪魁祸首!」 「你们对梁青做了什么,你们自己清楚!」 她愤怒地一把推开柳和珍,她要回到宿舍那个房间,那里一定能找到梁青消失的东西。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很是沉默,几人面面相觑,哪个没在彼此眼中看到心虚,哪个没在彼此脸上瞧见一丝完美面具的裂开! 除了andy,她自认为自己什么都没做,她不耐烦地啐口口水:「搞笑吧傻逼,她的死关我什么事啊。」 她甚至推搡了一把默不作声的梁禄。 「你说啊,这是你的姐姐,你说说看她为什么住在这种地方,我看就跟你们一家人有关。」 梁禄莫名其妙被拉来这里就很窝火了,眼下被推了下更加暴怒。 他兇恶地盯着andy:「她就是个女人,不住阁楼住哪里!我家又没钱,一共两个房间,当然是我住!」 「是啊,女娃娃要住那么好做什么?过得好了就没脸没皮良心也没有!到头来还不是要嫁出去便宜别人,还不如都给我儿子用!」梁母帮腔助阵,言语中都是对自己女儿的不齿和刻薄。 「我好歹也给她个房子住,那个贱丫头出去工作后一分钱都打不回来,要个五万十万都支支吾吾,狼心狗肺的东西!」 陆优是个职业女强人,她早就知道梁青出身不好,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货色。 她瞠目结舌:「这都2022年,你还重男轻女啊!」 早在他们拿钱走人的那刻她就应该看出来那丑恶嘴脸了,也早知道就一分钱不给了。 「哦,原来是重男轻女啊。」andy不耻嘲讽,「诺,罪魁祸首不就找到了,肯定是你们逼她呗。」 她不屑地刮刮刚做的美甲,她和梁青都是娱创文化的主播,所以她就说那丫头怎么拼了命直播赚钱,敢情是个伏弟魔。 「你他妈才是罪魁祸首,你们娱创文化又是什么好东西!」梁禄一看这锅要自己背,当场炸了。 他摸了摸手机发现没在身上,只好激动地指责柳和珍:「要不是你性/骚/扰我姐,我姐会跳楼吗!事情闹大了你就想拿钱摆平,要不要我甩给你看转帐记录啊?」 梁母听言也是怒意勃发,带着方言的普通话都讲不利索,还要指指点点。 她叫嚣地说:「就是,你们搞出的事结果我女儿死了就二十万了事,真是春秋大梦!等出去后你要再赔一倍!」 「老头子,禄禄那房子首付多少来着?」 「三十万吧……」梁父咕哝一句,他是心虚的,也是害怕的,所以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对,你要赔四十万,多出十万正好我家禄禄拿去当彩礼!」梁母理直气壮说道。 「怎么,现在还要拿死掉的女儿赚钱啊?」 柳和珍都给听笑了,平日里副总的精英范是全然消失,满脸写满精明算计,和一种上等人瞧不起下等人的冷傲。 不止他笑,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想笑,真是极品。 梁禄沖他就挥拳头:「你他妈说什么呢你!」 柳和珍也不遑多让,反击起来,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陆优和梁母想去拦,差点也没被掀翻。 而身材最魁梧、胆子也最大的徐强是最最心虚那个,他怔愣站在角落满头冷汗,总觉得背后有发毛的目光盯着他看。 不应该啊,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第182页 徐强紧握拳头,双腿止不住发颤,他当时不过是……帮了忙而已。 狗咬狗的场面很是难看,刘方杰早就停止怒吼,他冷冷看着他们你一拳我一拳,所以就是他们做的事让梁青跳楼?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动动脚,习惯了纸腿后打算跑出去看看,刚动两步就看见消失已久的石洁抱着一团血肉模煳的碎肉站在门口。 石洁冷漠地将碎肉扔到互相殴打的人面前,满脸挂着泪痕,显然是大哭过一次。 她略微自嘲地说:「我找到了梁青的尸体碎块,碎成这样应该是跳楼摔碎的吧。」 「这是她消失的友谊。」 「你们也去找吧,你们每个人都从她身上偷了东西。」 「如果找不到,我们今天都会死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因果轮迴 「找不到的话, 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石洁麻木地说完,像是颓了一样在门口坐下来,胸腔里涌着密麻的难过与悔意。 一想到自己做的事, 她就忍不住捂着脸再次痛哭起来。 「我对不起你梁青,我应该给你作证的。是我太胆小了,是我胆小还贪婪, 是我把你逼向死路。」 曾几何时, 她和梁青是最要好的朋友啊,可是她不仅在她的朋友陷入困境时没有拉她一把, 反而将她踹入更深的深渊。 她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游戏,所以她回到宿舍那个房间, 那是她住了三年的宿舍, 第一眼她就认出来了。 她在里面疯狂翻找着, 找了许久才在她本人的行李箱里找到这坨碎肉。 而包裹碎肉的红布,是在梁青被性/骚/扰的事曝光之后, 娱创文化为了封口给了她两万块, 那红布是用来藏匿现金的。 多么讽刺啊, 梁青的尸体部分被红布包裹, 上面沾染的黑色血痕,到底是金钱留下的痕迹还是梁青身体的血, 她也分不清了。 在她发现碎肉后, 有着梁青面貌的纸人一步步走进来,她脸上还挂着当年刚入大学时初识时的青涩稚嫩。 「你好,我叫梁青, 我来自耀县, 今年十八岁。」 纸人朝她伸出手, 笑意盈盈, 如那年一般天真无邪,恍惚间与那年一模一样。 她满含热泪,鬼使神差握上去,却听她说:「石洁,你偷走了我的友谊。」 纸人冰冷薄薄的手从她手掌中抽出,梁青面容开始变得血肉模煳,眼中全是仇恨。 「我恨你,你该去死的,你们也会去死的。」 然后她就消失了,可石洁不害怕了,真的不害怕了,她就是后悔当初的选择。 梁青死后的煎熬、内心的谴责在那一刻终于解脱,她不怕了。 她呜呜呜哭着,几乎是撕心裂肺。 其余八人看她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当然是明白了什么,可他们都是无心无情的傢伙,就是到此时此刻,仍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仿佛是为了催促他们,走廊里脚步声沉重,像是催命的铃声,紧迫逼人。 纸人要过来了!! 几人四散而逃,都想找个逃生出口,急里慌张间脏话纷纷爆出来。 石洁眼看他们死不悔改,个个只想活命,她抹干净眼泪,伸手将门一关。 「你们是梁青的亲人,这个房间里有你们从她身上偷掉的东西,想活就必须找。」 既然他们不愿意主动找,那她就帮他们找。 andy等人见状就要去拨开她,却发现她将自己的手死死卡在门缝里,卡到断掉也不愿放手。 「妈的,疯子!」柳和珍怒骂。 石洁面无表情:「我们都是疯子。」 andy气不过,伸手就去扇她:「傻逼,真晦气!」 「我不会让开的。」石洁依旧淡然面对,仿佛她要做梁青最忠诚的拥护者。 那边梁家人一听,想活就必须找? 那这个时候自私的人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他们不想死,谁想死啊,于是开始埋头苦找。 可是他们偷了梁青什么东西呢? 他们可是她的父母弟弟,顶多问她了点钱啊?这难道也叫偷吗? 「没有。」梁禄翻找着梁青总藏钱的那几个地方,他没钱的时候就会偷偷从那里拿。 梁母找得窝火:「什么都没有,没良心的东西,死了也要作妖,当初就该溺死她!」 而一直沉默着坐在床边的梁父忽然颤颤巍巍起身,他老眼浑浊,此刻湿意饱满。 他爬到衣柜顶上,拿出他女儿存放日记的盒子,盒子一打开,里面日记全不见了,只有一张被撕碎的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被细心黏了起来,一打开,一颗碎裂的心赫然出现在上面,血肉分离,凄悽惨惨。 「爸爸,你又偷看我的日记。」 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道嗔怪的声音,声音娇俏可爱,明显是年纪很小的梁青说的。 众人朝角落看去,年幼都漂亮的不可思议的小梁青就着纸人的身体蹦蹦跳跳走出来。 她从梁父手里接过她破碎的心,然后扔到了地上,一脚踩碎。 「这颗心已经死啦,没用啦。」 梁父怔在原地,老泪纵横,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啊。 可是他窝囊、废物,只能任由他的妻子对女儿非打即骂,他一生都是老实人,他心痛妻子曾经遭受的痛苦,所以一直不忍责怪。
第183页 谁能想到,就因为他的不作为和沉默,他的女儿死在最美好的年纪。 招娣招娣,这个名字给他妻子带来的苦痛,最终还是嫁接到了下一代身上。 梁父握住小梁青的手:「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爸爸不是故意的,你原谅爸爸!」 「你如果真的爱我,就应该保护我。」小梁青摇摇头,将手毫不留情抽出。 随即她的身体渐渐变大,变得和生前成年如出一辙。 只是她的表情难耐痛恨,声音嘶哑至极:「我想成为一个设计师,你们却非要我去考师范。」 「你们偷走了我的梦想。」 她转向梁母和梁禄,语气更加愤怒: 「我只是个靠打工挣钱的学生,你们却把我当成钱袋子,要我供养梁禄。」 「你们偷走了我的亲情和我的爱。」 「我恨你们,你们会受到惩罚的。」 她满含怨恨的眼一一剜过本该与她最亲近的家人,在极其浓烈的愤恨中,纸人身体化作蝴蝶,犹如一阵云烟悄然消散。 梁母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呆滞几秒反应过来,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她恨我?我生她养她她恨我!这个小……」 「别说了!」梁父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你敢打我!梁健民!你长本事了你敢打我!」梁母委屈至极,两人结婚这么多年还是他第一次打她,凭什么!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撒泼打滚,梁禄看着父母突然动手,他内心深处莫名生出一股丢人的想法。 太丢脸了,家庭糗事就这样被撕开在外人面前,他不觉自己做错,反而觉得想远离令他丢份的父母。 石洁冷眼看着梁母最爱的儿子此刻避她入蛇蝎,直唿报应。 她漠然看向沉默不语的剩余几人,从门缝中抽出鲜血淋漓的手,冷静地说:「该轮到你们了。」 其余几人背嵴一寒,所以他们真的也偷了梁青的东西? 可是他们只是……可能……或许……伤害了她的身体而已啊。 「我没有啊啊!」刘方杰犹如当头一棒,他不理解,他很无辜,他和梁青根本不熟,怎么偷他的东西? 石洁哪管他们犹犹豫豫,她要找的,她要一个个帮梁青揪出罪魁祸首,为她的作为而赎罪。 没有例外,这里所有的房间都对应着他们犯下的罪,再次来到那些房间,房间里多出许多纸人。 纸人们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事,在办公室里上班开会,在直播间里卖力直播,在茶水间里喝茶谈天,在电脑房里刷刷敲打着键盘。 就好像是幻灯片,一页一页徐徐展开梁青的一生。 梁青生的漂亮,这不是她的原罪,却被迫成为了她的原罪。 从大一开始,在梁母逼迫下为了赚钱供养弟弟和自己读书,她不得不走上最挣钱的直播之路。 进入娱创文化的那天,就是她死亡的倒计时。 副总办公室里,邪恶的柳和珍死死捂住梁青的嘴,他掐着她脖子威胁,在她身上胡作非为,后来更加明目张胆当着职员的面对她动手动脚。 直到真枪实弹的那一天,梁青吓得逃出去,却被保安徐强一把抓住,徐强是柳和珍的搭子,两人合作欺辱女下属的情况没少干。 也不是没有遇到这么烈的,徐强抽着烟,邪笑道:「抽两个巴掌就老实了。」 女人的力量如何抵抗两个男人,被打晕头的梁青麻木不仁地任由他们上下其手,拍下视频照片威胁。 她流着泪看着门缝外露着的andy的身影,她张着嘴想要唿救,嘴上去缠上来黏腻的大手将她死死捂住。 随即她看见andy贴心地关上了门,事后她衣衫不整出去,她还笑着安慰她说:「你这么缺钱,走走捷径也好的嘛。」 「我还羡慕你能被他睡嘞,几万块到手了吧?」andy满不在乎,全然忽略梁青痛彻心扉的恨。 副总办公室那张桌子是她跳楼摔裂开的大腿肉——他们偷走了她的骄傲。 后来柳和珍的老婆看到了照片,来到公司大闹,把她的脸扇肿、把她的头髮扯断,张口就骂她是小三,不知全貌的同事纷纷指责她没有道德。 有好事的人拍了视频下来,然后「主播梁青小三」这个词条就火了。 梁青一直是个勇敢的姑娘,遇到重男轻女情况的家庭,她认真学习奋斗,努力跳出原生家庭带给她的悲哀。 这一次她也想抗争,她将自己受的伤一一拍照举证,准备起诉。 她想要改变女性在社会上的生存环境,她想无数和她一样遭受骚扰的女生勇敢站出来反击这种行为,于是她请求石洁作证。 而陆优身为公关总监,第一时间封了知情人的口,上庭那天,石洁和一些职员全部翻供,她哑口无言,自此被钉在耻辱柱上。 茶水间里指指戳戳的非议,从饮水里流出的血肉就是陆优从她身上偷走的自尊和勇气。 一个人被贴上「小三」污名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当受害者被污衊成加害者会怎么样呢? 是半夜三更接连不断、写满谩骂的外卖,是遇到粉丝要被摸脸问多少钱的难堪,是被打爆的手机和无处容身的学校,还有网络上一波一波的非议。 最后他们来到电脑房里,梁青默然盯着满眼慌乱的刘方杰,他想逃,却被石洁死死揪住。
第184页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记得你,你是我直播时最活跃的粉丝,我也在小区里见过你,我们住的不远。」 就是这个所谓的真爱粉丝,后来在网络上骂她骂的最狠,一字一句脏得透顶,没有他说不出,只有他想不到。 就是她最后跳楼后,他还要为了热度直播她的死亡现场,利用路人的愤慨赚得盆满钵满。 「而你,你偷走了我生的希望。」梁青哭着笑了。 此时此刻的刘方杰吓得尿都要出来了,不管是面前站着的纸人梁青,还是电脑房里密密麻麻的纸人,这让他唿吸都困难起来。 「看啊,这些眼神呆滞敲着键盘的纸人,像不像你,像不像网暴我的人,像不像在我绝望时还要高喝让我跳下去的人。」 愤怒过去,梁青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她不带一丝怜悯地笑,弯腰去看只顾躲避她目光的刘方杰。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就在耳边,刘方杰大喘着气,冷汗淋漓,目光不期然对上纸人可怕的黑色瞳孔,他惊吓得哭喊起来。 「我没…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只是很喜欢你,我不想你变成骯脏的女人,我不是故意要骂你的!」 刘方杰起先是真的很喜欢梁青,她长得好看也努力,不像其他女主播总是搔首弄姿卖弄风情,她老老实实唱着歌,和粉丝讲着故事。 他一事无成,月薪几千,但他爱上了梁青,他愿意为了她打赏自己一半工资。 直到后来,她被爆出当自己上司小三,刘方杰心中的爱意被愤怒冲散,他不敢相信自己花钱打赏的人居然这么不堪,所以他要骂。 从v博骂到直播,从群里骂到论坛,p图辱骂,他要这个玩弄他感情的女人后悔,至于直播,他只是想从她身上把打赏的钱赚回来而已。 「可是我不像他们伤害了你啊,那么多人骂你,你为什么就要来害我!」刘方杰怕着怕着竟然不甘起来。 「嘁。」 梁青才不在乎他们的道歉,她直起身子,既然都坦白了,那么戏就演完了。 她冷漠又讥讽地笑:「到这一刻你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其他人伤害的是我的身体,而你们摧毁的是我的精神。」 这个你们,是刘方杰和所有指责她的人。 不就是不被爱,不就是被骚扰,不就是被背叛,梁青从来没有都没有想过要去死,她永远都是为了自己而活。 是那些流言蜚语将她彻底击垮,让她找寻不到再继续生活的意义,消防员和警察劝说她世上还有更美好的事,她其实是想通了的。 然而楼下一声高过一声:「你怎么不跳啊!小三还有脸要死要活!跳啊跳啊!」 那一声声像是恶魔在她耳边低语,告诉她这世界不会再好了,彰显人性的卑劣和悲哀,于是她一跃而下。 当受害者寻不到正义法理的公平,当受害者被推上风口浪尖遭受被曝光的无措,当不知全貌的人认定受害者也有罪,当加害者云淡风轻,当女性不再帮助女性,反过来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她时,这个世界就是悲哀的。 「你们真的没救了。」梁青自言自语道,她自嘲一笑,然后呢喃一句,「我好了。」 下一秒,所有人都发现自己居然被瞬移到了刚开始的大楼,纸人扎堆瞧着他们直到头皮发麻,走廊里的小男孩依旧拍着手唱着童谣。 红光摇曳下,摆放在高台上的相框中慢慢显现出梁青的面貌,她咧嘴笑着,是生前最美的模样。 忽然,棺木中伸出一只手,一个纸人勐地击飞棺材板慢慢爬出来,可不是梁青! 她落在地上,身型开始变高变壮,直到变成最开始那个魁梧的杀手纸人模样。 她高高举起手中的鉅子,扬起一抹杀意十足地恶笑。 「那么,开始逃吧。」 「游戏现在才开始。」 她还是要杀他们!九人意识到她杀意已决,不禁更加急躁害怕,不是说找到了就能活命啊! 求生心切的他们开始在大楼里乱跑,只有石洁没跑。 「青青,你杀了我吧。」石洁一脸解脱,应该只有死了才能真正赔罪吧。 说到底人都是怕死的,她颤抖的手出卖她的恐惧,内心黑暗甚至隐秘地期待梁青能放她一马。 她一直在帮她,她应该能原谅她了吧? 然而梁青手起刀落,干脆直接一鉅子割断她的喉咙。 「你不配叫我青青。」 尖叫声此起彼伏,纸人忽然转身看向偷看的陆优,她舔舐掉鉅子上滚烫的血液,竟诡异惊讶了一下。 原来他们的血,也是热的啊。 那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呢? 纸人身体又涨大一倍,阴气、怨气冲天,充满整具身体,她慢悠悠地说:「陆优,下一个就是你了。」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陆优飞快开始逃跑。 死到临头的人永远只会喊救命,真是傻的离奇。 「快点跑哦。」 梁青悠闲地跟在他们身后,开启了她的屠杀。 * 「死到临头的人怎么永远只会喊救命呢?」 怀音也是这样的想法,她懒懒靠在塌上,看着半空中投放的幻境,不屑一笑。 这是她专门为梁青制造的幻境。 「好了,已经录下视频啦。怀音夸我~」左左摆弄着手机,然后扑到她怀里撒娇。
第185页 怀音敷衍地摸摸它:「左左最厉害,刚才也演的很好。」 左左害羞地摇着头:「应该吓到他们了吧。」 「肯定吓到了!」画面中梁青又收割了一个人头,右右捂住眼睛又露出一条缝,它好奇道:「人类心理防线那么低,万一他们疯了怎么办呀?」 「他们会一直清醒,直到死。」怀音漫不经心说道。 死亡对于人来说永远是容易的,但活着是最不容易的。 参与她死亡的何止这九个人,还有那些在网络上肆无忌惮发表恶意揣测的人,还有叫嚣让她去死的人,他们也该受到惩罚,这个视频发出后就是对他们的警告。 至于那九个人都不能死,他们只配在幻景中被梁青復仇,然后继续好好活着在苦海里翻腾。 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家人唾弃,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经受梁青所经受的一切。 他们不是视名声为一切吗,那她偏不让他们死。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才是对他们最严厉的惩罚。 梁青何其无辜,从出生到长大几乎没有一件幸运的事,她期待着美好的未来,却死在最黄金的年纪。 每个人都是罪魁祸首,都参与了这场无形的谋杀。 其中最可恶的是柳和珍的妻子,她同为女性,在看到照片的第一时间不及时去责问自己丈夫,反而堂而皇之毁掉一个女生的名声。 她原以为女人对女人的恶意没有那么大,现在看来是她错了。 有的人终究一辈子都是男人的附属,她们脑子里幻想着忠贞不渝,不肯承认过错方在男人身上,偏要怪罪到他人,好似这样才能让婚姻变质变得心安理得。 所以她单独送给了这人一个幻境,她痴望丈夫忠贞,那就让她轮转十个幻境,走过十个被抛弃、被当小三的人生。 十个人都要尝到梁青的痛,这罪罚才能抵消;所有人都要看到梁青的苦,这场幻境才有真正的意义。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始终是怀音信奉的教条。 她意兴阑珊看着幻境里发生的一切,梁青已经痛快淋漓收割完最后一个人头,随即一个纸人便从空中凭空掉落。 巨大伟岸身躯渐渐缩小,缩回正常体型。 她身上满是血气瀰漫,腥臭难闻,怀音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耐心问她:「如果不满意可以回去再杀一遍。」 「谢谢玄师。」 梁青忽然跪在地上朝她磕头,纸人脸颊上流的泪不再是血色红艷,而是干净透明,落地成珠。 「谢谢你!」 梁青来朝夕阁,是听闻这里的主人可以完成她的愿望,她的愿望就是要他们死。 她却说:「杀他们脏了你的轮迴路,不如让他们痛苦活着,你去投胎,来世安稳富贵。」 是她给了她新的希望,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愿意解她的恨并拉她一把,将她在崩溃边缘救赎。 「不必言谢,你赠我的功德比我做的更多。」怀音伸手扶起她。 「去投胎吧。」 「我会一直记着你的。」梁青发誓,硬是再磕了几个头才离去。 她没有问也不想知道这九人第二天醒来后发现世界颠覆会怎么样,她的恨已经在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追杀中彻底释怀。 怀音目送她离去,喟嘆一声。 梁青脆弱又如此坚强不屈,倘若当时andy没有关门,而是救她于水火,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人生从来没有倘若。 她挥散幻境,被强制拉到幻境的九人安安稳稳回到自己的梦乡。 他们都在做着恐怖的梦,他们还以为一切都是噩梦而已。 「手机给我。」她朝左左伸手。 「你要发出去吗,监管局的人又要来找你麻烦啦?」左左哼哼道。 「只要他们敢。」 怀音漠然置之,直接将编辑好的视频私信发给了百事通。 嫉恶如仇的人做嫉恶如仇的事,再怎么猜都猜不到她头上。 而她也笃定,披着百事通皮囊的那人,一定会将视频发出去。 他想用微小的力量改变世界,那她就推波助澜一把。 这人间值得,美好被骯脏龌龊染黑,只要把脏的东西擦去就好了。 万事皆有因,万般皆有果,她要那些喜欢用键盘攻击人的人都感到害怕畏惧这因果轮迴,少生业障。 她想她如今存在的意义或许就是佛罚她下来赎罪又不杀她的因,而她的果,便是开始懂得珍爱人间,怜悯世人。 她一如既往厌佛,但此时此刻,她些许理解他的用意。 她盛怀音自以为是,偏执罪罚,暴戾无情,对苦难冷眼旁观,千年都不得安宁,最终咎由自取落入阿鼻,这也是因。 偶然窥见的记忆碎片让她生出留恋与遗憾,从而开始生出悲悯之心,这也是果。 因果与人生中每一个选择息息相关,如同山间溪流,条条岔开又始终会汇聚到一起。 果生因,因生果,因果轮迴,皆有定数规则。 这就是人生。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报应来了 「救命!我错了!」 「不要杀我啊!都给我走开!!」 纸人一拥而上将刘方杰从高楼推下去, 血肉撞击地面的闷响像是结束噩梦的开关,啪嗒一声关掉了纠缠他一晚上的恐惧。
第186页 刘方杰勐地从床上坐起来,满头冷汗, 急切又夸张地喘着粗气。 即便醒来,他都忘不了明明自己已经摔成无数瓣,仍然有着清晰的意识, 眼睁睁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梁青慢慢走到自己面前。 她一口一声说:「你在直播里说不就十几层楼而已, 有什么不敢跳的,现在你觉得从高楼跳下来的滋味怎么样?」 「贱女人!真是晦气!」他勐地甩甩头, 将这个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 他阴郁着一张脸,满心不爽地起床刷牙, 做了一整晚噩梦弄得他腰酸背痛, 好像真的奔跑过度一样。 刘方杰觉得这是一场噩梦而已, 没有放在心上,他整理好行头, 眼看时间快要到八点, 他急匆匆出门去上班。 他只是一个平面设计师, 平日里做的方案老是被甲方打回来, 公司早就看他不爽了,他可千万不能迟到。 「老李来这么早啊。」 刘方杰连手机都没工夫碰, 一到工位就和旁边的人打招唿, 没等人回应,他拿起桌上的镜子看了眼自己的面貌,又看了看穿着。 没有什么问题啊, 怎么路上的人和公司的前台眼神都好奇怪? 他非常郁闷且不解, 那些目光让人真的很不舒服, 他挫败地放下镜子问同事:「我今天穿的很奇怪吗?」 面对他的疑问, 同事只是轻飘飘扫他一眼,然后偏过头,挪动椅子离他远了一些。 他自顾自吃着早餐,半点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目光。 刘方杰深深吸气:「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私下里的确是个脾气比较不好的人,工作上不敢把脾气撒到上司同事身上,所以经常在网络上发表尖锐的意见来达到发泄快感。 而昨晚的噩梦和今早异样目光早就把他的怒气值拉满,现在临近爆发边缘。 同事还是不说话,周围一圈工位上的人沉默着头也不抬,这场面竟然像极了噩梦里面无表情的纸人们。 「傻逼!」刘方杰心态崩了,他用力捶了一下桌面,打算去厕所洗个冷水脸。 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刚出厕所,一头差点撞上hr。 「老总叫你。」hr语气冷冰冰的。 刘方杰眉头又拧了起来,他和hr关系说差不差,那也是一起喝过酒打过篮球的,这会摆出这种疏离的态度算什么。 他那叫一个窝火,咬着腮帮子,跺着脚去老总办公室。 心里的火他泄不出来,恶狠狠地想着等下班一定要在网上找几个人来骂。 想到网上那些人拿他没办法又气得跳脚的模样,他就美滋滋翘起唇角,那感觉真的太爽了。 谁知一进办公室,噼头盖脸的文件夹往他头上砸。 「滚!从今天开始你被开除了!」 「你是什么东西,自己做事不藏藏好,现在全曝光了!」 「因为你,我们公司网站都被沖了!」 「??」 刘方杰被砸地嗷嗷乱叫,他捂着发了红的额头,愤怒归愤怒,在工作面前却不值一提。 不,或许说他本性就是这样欺软怕硬,对上比他兇狠的、权利比他大的人,他连屁都不敢放。 他小心翼翼问道:「老闆你在说什么?」 可不能开除他啊,他都三十多岁了,一旦被开除在设计圈就混不下去了! 老闆都气笑了,他把电脑往他面前一转:「你他妈自己看看!」 刘方杰朝电脑看去,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他和昨晚八人在充满纸人的大楼里像发了疯一样疯狂奔跑的视频。 视频被老闆拉到前面一点,还有他在电脑房里口口声声说自己没错的画面,再前面就是一群人狗咬狗的吵架场面。 他瞳孔渐渐睁大,这…这不可能! 他不是做了噩梦而已嘛!怎么会有视频!如果视频已经被发到网上,那不就完了吗?! 同一时刻。 被家人从床上揪起来的石洁、被岳父母冲进家门打了几巴掌的柳和珍、被男朋友怒而分手的andy、被女儿讨厌的陆优、被妻子踹下床的徐强、刚刚醒来就得知一切曝光的柳和珍妻子,他们惊恐地刷着网络上的评论。 那些对梁青的恶毒攻击转移到了他们身上,所有人都在厌恶他们,所有人都恨不得避之不及。 家庭抛弃、亲人辱骂、公司开除……就一夜的功夫,世界都颠覆了。 他们,彻底社会性死亡了。 他们有的抱着手机哭,有的无能狂怒捶打墙壁,还有的强壮镇定,心想着没事没事,应该就没有人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然而很快就有人公布了他们的私人联繫方式,无数个电话打进来,络绎不绝的铃声迴荡在他们耳边,明晃晃告诉他们这还只是开始。 疯了,他们通通疯了。 还有远在老家的梁家人,一觉醒来装模作样的搭建起来的灵堂自己塌了,不远千里带回来的梁青尸体明晃晃摆在家门口。 得知一切的父老乡亲跑到他们家指指点点,有的还拿着石头砸向他们,说着噁心噁心。 「怎么会让我退学!为什么要和我分手!」梁禄一刻不停戳着手机,双眼血红,他不敢承认昨晚发生的一切就这么被曝光了。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大家都在骂他?为什么女朋友也不支持自己!
第187页 他的生活都毁在梁青手上,从今往后他们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作孽啊作孽,早知道溺死那个没良心的了啊!」梁母捶胸大哭,要是可以,她恨不得把尸体拿起来踩两脚。 梁父默不作声坐在一旁,悔恨的眼神时不时瞥向大门口围聚的村民,他们的言语视线都太恶毒了,让他抬不起头来。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是恨梁青的,他所谓的疼爱在自身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可是还能怎么办,他们毁了梁青,总是要受到惩罚的。 「搬家吧。」梁父面如死灰,颓败地捂住脸。 他痛哭道:「我们只能这样了。」 * 【这件事情最悲哀的莫过于谣言与指责,大家随意敲下的字、说出的话有可能是压垮一个人的稻草,梁青之死是她给我们的警戒,还望大家以后谨言慎行,不知全貌切勿擅自非议。另:感谢朝夕阁送来的视频。】 好傢伙,这是不管怎么样就要拉自己下水? 怀音一一掠过百事通微博下的评论,评论大多表明以后会注意,小部分人在议论视频的真实程度。 百事通挑了一个人回覆说这只是玄术幻境,他们都没死,犯罪的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没有实质犯罪性质的会人人喊打。 热搜很快上去,许多和刘方杰一样的键盘侠瞬间就慌了阵脚,人人自危。 幻境都有了,所以那天看到的3d的地狱场景也不是假的吧! 他们不止骂过梁青一个人,还有那么多人呢,难道真的会有报应吗? 不过这件事热度太高,几乎是从梁青被当小三时就一直在热搜上上上下下,现在又牵扯到了玄学,于是官方立马下场捂嘴。 不是不让说,而是网友素质文化参差不齐,但凡遇到点社会性问题,群情激愤下何尝又不是一次次的网暴? 网络时代发展最不好的一点就是言论太过自由,乌合之众远比冷静理智的人多,网暴也就永无止境。 官方所要做的事情是尽量避免坏的影响,不让民心激昂,从而引发不良行为,然而他们有时候的确一刀切,导致网友更加愤慨。 所以这会网上闹腾的很厉害。 其实官方也摆烂了,这种情况他们早就习惯了,最最关键的还是朝夕阁。 早在最初他们就派人跟踪了盛怀音,哪能不知道她来歷神秘,手段通天。 玄学协会和监管局又言之凿凿说不敢惹朝夕阁,他们最终权衡轻重后,打算不去惹她,找一天好好会个面再议。 因此捂完嘴,王源玺立即发过来一条消息:【玄门大比官方的人也会到场。】 对此怀音只回復过去一个好。 这样最好,盗骨人设下的阵法还有很多,有人一起帮忙只会事半功倍。 至于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无非就是劝诫她低调低调再低调,但低调的起来吗? 若是暗中行事,那那么多深藏在阳光下黑暗中的阴谋如何才能真相大白,那么些冤死枉死的魂怎样才能得到救赎? 以杀止杀固然简单,她完全可以一刀了解所有始作俑者,可这样,只会催生出更多怨毒。 唯有警醒,如永世长存的文学着作和歷史事迹,渐渐深入人心,才能令人自省,得以清醒。 所以她不认为能彻底掩盖玄学踪迹,除非直到有一天玄学彻底消亡。 那边王源玺收起手机,冲着旁边的王双程就是一顿怒吼:「把那个百事通给我找出来!上次散步李泽奇消息的就是他,他一定是我们身边人!」 治不了盛怀音,还治不了一个普通人?看他不把人找出来收拾一顿。 王源玺气上心头,口水乱喷。 王双程摸了把脸:「……」造孽啊,怎么每次挨喷的都是他。 「行,我马上去找。」他苦笑着朝外走去,「秦昭,跟我去信息部!」 朝夕阁。 怀音再次点进去百事通的v博,他发出的视频已经被删,她满眼促狭,给他发去一条私信。 【皮拎紧了,玄门大比我等着你。】 发完也不管对面会发来什么,她径直关闭屏幕,他既然敢堂而皇之将自己拉下水,就得想到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 在塌上坐了会,她百无聊赖拉着日之精华下来滋养身体。 如今一根仙骨大半已回,她实力涨了大半,身体不算恢復如初,但也比之前好太多,待鎏金三人归来,仙骨完整后她就能掌控绝大部分力量。 另一根骨头没有丁点消息,想必被盗骨人藏得严严实实,他又防自己防得紧,眼下只有一个法子了。 盯紧叶无真。 真正的猎手就应该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一套。 她毁了那么多阵法,盗骨人肯定要想法设法对付她,那么她就以身入局,执棋反击。 思忱片刻,她给段赐发去消息,让他来朝夕阁一趟。 他从来都是秒回,今天等了足足半小时也不见回復。 说起来段赐最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自从和黑曜一起回来后,几乎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怀音眉头轻拢,感知了下契约,发觉他一切安好就没多想。 * 段赐私人住宅。 段赐赤着上身站在落地窗前,左手端着咖啡一口咽下,右手拿着手机正在和助理打电话。
第188页 「段总,公司的併购案方案已经发给你了。」 「好,我爸这段时间在公司怎么样?」 「有些不太顺手,不过陈董去了公司几趟,他在帮老段总处理一些事情。」 「那就好。我……」 胸膛上忽然贴过来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柔撩人地划过他硬挺的肌肉,有意无意撩拨情动,另一手拿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在一边。 背上有温热的脸颊靠上来,女人身上香气浓郁,无时不刻不在散发着让人血脉喷张的甜腻气息。 段赐顿了顿,喉结微动,他转头一把将人摁在怀里,视线落在女人粉嫩双颊上,她眼神迷离,风情万种,让他不自觉油生一股暴虐的冲动。 他想毁掉她的笑,只听她娇怯可怜的哭。 「我过两天回公司。」 段赐原本想说下午去公司,话在喉口,硬生生转了个弯,说完他就挂断电话关机,急促地俯身捧住女人脸蛋吻了下去。 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喜欢一个女人。 那日和黑曜追盗骨人追到川城,仅仅只是在路边看了她一眼,便魂牵梦萦无法忘怀。 他知道自己的姻缘已经被盛怀音收回,眼前这人绝不会是自己本该有的爱人,但他爱她。 一眼万年,无法自拔。 所以在津城再次见到她,他依照内心欲/望向她发出请求,这几日他都和她厮混在一起,不知日夜颠倒。 他用力抱起她,将她压在墙壁上肆意亲吻,耳边喘息声声动人,他眼神中闪现更凶的凌虐之光。 占有她,让她哭,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奢华大气的卧室里春光乍泄,男人认真虔诚地翻覆云雨,女人娇弱的手臂挂在他肩上一震一颤。 段赐根本发现不了。 他看不见的身后,女人脸上光滑棕色皮肤突生,油光发亮,眼珠细线一竖。 一现即收。 第68章 臭气冲天 翌日清晨, 段赐才看到怀音的消息,只好将去公司的事再挪到后面,随即终于捨得从温柔乡里出来, 匆匆赶到朝夕阁。 巧的是,在门口和手里拿着糕点的贺镜怀撞到了一起。 段赐挑眉:「你怎么来了?」 「不关你事。」 贺镜怀眼神似笑非笑,掠过他脖子里的红痕, 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段大少爷最近很忙, 你要是没空的话可以先回去,这里有我。」 「……有你?」 段赐差点没噎死, 他们段家才是盛怀音钦定的僕人,可没听说她又招了个新僕人。 「对, 有我。」贺镜怀理直气壮。 本来就是, 她的第一个僕人是他, 他在她身边的时候,什么鎏金段家, 恐怕都还在转世轮迴的道上呢。 他展开职业化的微笑, 笑意深不可测:「所以你来做什么?」 嘿, 这狗态度, 怎么跟朝夕阁是他的一样!段赐脸色有点挂不住了,他拿出手机抵到他面前。 「看到没, 她叫我来的。」 「……」 这回轮到贺镜怀郁闷了, 他垂在腿边的手悄无声息捏紧,昨晚和早上他都给她发信息了,她没回。 明明昨晚还一起散步约会。 看他吃瘪, 段赐并不掩饰自己的嘲笑:「你想追她, 还不如多喝几杯酒去做个梦。」 「话那么多, 小心哪天被人毒哑。」 贺镜怀冷冷看他, 要还是在小时候,他绝对已经将手里的蛋糕塞他嘴里了。 他听不得这句话。 偏偏所有人都要跟他说这句话。 这话勾起昨日种种回忆,让贺镜怀彻底冷了神色,难看得要命。 昨晚吃了个闭门羹后,他回去就遭受了三堂会审,阵仗大的很。 「好小子真忙啊,刚回津城有时间去公司、有时间去约会,就是没时间呆在家里是吧。」 贺镜熙坐在沙发上,桌上的草莓一颗接一颗往嘴巴里丢,阴阳怪气至极。 「这拎着行李,是被人赶出来了?」 贺老爷子拄着拐杖坐在一边,哪怕年迈,多年从军养成的习惯让他背嵴仍挺得笔直。 他微眯着眼,高昂着下巴睨视这个二孙子,最近他的事贺镜熙都说了,听得他气不打一出来。 贺家三代都是泼天富贵,名利地位信手拈来,早就不在乎小辈自己的发展,对于小辈事业爱好贺家长辈从来都是支持。 但这并不代表贺镜怀他为了找个女人要这么低声下气,还是个搞封建迷信的女人。 老爷子究竟曾身居高位,上头有点风吹草动他还是能收到点消息的,盛怀音让监管局、协会如此忌惮,她绝对不一般。 他们贺家可以信风水,找大师算命,但不允许这种神神鬼鬼的事在身边人出现。 拐杖在地上勐地一敲,老爷子声音陡然扬高:「你身上贺家人的骨气呢!」 贺镜怀看这情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瞪两眼看好戏的贺镜熙,随即将行李让佣人带上去,他才坐下。 「追求喜欢的女人要什么骨气?」 他毫不畏惧爷爷的气势,反问道:「您追求奶奶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我爸追我妈也是这样。至于我哥,当年被人甩了在雨天里哭得跟偶像剧似的,那场面我可没忘。」 被掀了老底的贺家三个男人:「……」真是心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关键是那个盛怀音不一般啊,怎么能相提并论。
第189页 还是贺母有耐心,她笑了笑打圆场,拉过二儿子的手,语气十分温柔。 「妈不是要阻拦你,只是她身份特殊。再说你乐颠颠提着行李去找她,人家直接给你赶回来,她应该是不喜欢你的。」 贺母多心疼啊,自家儿子上赶着追个姑娘,一头热不说,身份还那么古怪,饶是她不想阻拦也必须要说一句。 「而且你们的确不适合。」贺父也嘆口气。 他们贺家也没那个什么联姻的爱好,对小辈非常尊重,可这一放养就好了,心都野了。 讲真的两个儿子一个三十岁往上,一个二十八岁马上而立,一个都没有结婚的迹象,贺父心里不着急是假的。 做父母的怎么不希望孩子事业有成的同时也不忘成家。 见贺镜怀一声不吭,贺老爷子可没那个耐心。 他冷哼:「你和她就不是一路子的,杨家那个小姑娘不是还单着呢,我看我得逼你一把,你赶明儿和人家去见见面,趁早死了你的心吧。 三方都在极力劝阻他,黑脸红脸唱着,却不免让贺镜怀心生厌恶。 「为什么?」 亘长的安静中,他不解重复:「为什么我就和她不配?」 他从前听过这句话,所以他讨厌这句话,甚至是怨恨。 没想到时过境迁,当他自认为放弃一切终于可以在她身边,一开始贺镜熙要警告他,后来是经纪人听说他要退圈警告他别玩火自焚,现在是家人警告他。 人人都说他们不配。 凭什么呢,难道蜉蝣就没有触碰日月萤光的资格吗?飞蛾扑火,他自愿去扑那火,与别人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喜欢她。 「因为她可能不是人!」老爷子拐杖再次重重一敲,看他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 不是人是什么概念? 要不是盛怀音深不可测,上头早把她抓起来检查了,现在上头还打算要试探试探呢。 就这样的身份,註定他们就是不适合的。 「别说真的真心相爱,能永久吗?能吗?!」他斥责贺镜怀没脑子,被爱情沖昏了头脑。 「爸你先别生气。」贺母无奈地摇头劝老爷子,又捏捏儿子的手安慰他。 「事情分轻重,你喜欢谁都可以,但最好……」 「别说了。」 贺镜怀心凉了半截,他截住母亲要说的话,深藏在骨子里的偏执与阴暗此刻侵略出来。 他抽回手站起来,略带自嘲地笑起来:「我知道我和她不配,但我只想要她。」 「你们阻挡不了我,谁都阻挡不了我。该死心的是你们。」 没人知道他费劲多少心思才得到的这次机会,像个疯狂的赌徒押上全部,只为了现在。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从过去到现在或未来,与怀音相比,他就是徒有家世却活得卑贱的奴。 麻木淡薄,没有在乎的东西,人生中充满算计和阴谋,骯脏遍地,他龌龊又不堪。 而她是神话传说里的仙,生来高贵与众不同,合该站在高处睥睨众生,世上的脏与恶都沾不脏她的裙摆,永远高高在上俯视人间苦难,岿然不动。 是他痴妄贪图,但就是他的妄想,赌赢了这场局。 他就是这么阴暗卑劣的人,他一定要拉她入人间俗尘,在爱欲共沉沦。 「她喜欢我的,她只喜欢过我。」 他一字一顿,冷冷收声:「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为什么,现在我求你们,不要阻拦我。」 说完他上楼提着行李再次出去。 经此一吵,老爷子绝对不服,为了避免难堪,还是回自己地方住。 贺镜怀收回晦暗难言的思绪,此刻反倒平静了心,无所谓他人怎么想,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他懒得跟段赐多费口舌,径直推开门:「进去吧。」 「……哦。」刚才他说出那句话时,段赐心里真的咯噔了一下。 他从来没在贺镜怀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阴狠、执拗又充满佛挡杀佛的戾气。 他闭了嘴,暗搓搓腹诽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两人一进朝夕阁,一道金色旋风就飙了出来,直接将段赐给打了出去。 「你身上一股泥土腥臭,离我的地盘远点!」 在门口摔了个七仰八叉的段赐:「?」 停在街道旁刚刚打开门踏出只脚的杨韵灵:「……对不起打扰了。」 杨韵灵收回脚,默默关上车门,小声催促开车的司机。 「救命啊太尴尬了!」 「哈哈哈哈,这有什么好尴尬的。」杨韵希大笑三声,下车将妹妹一把抓了出来。 「不就是摔了个屁股蹲嘛,小时候光屁股蛋我都见过。」 杨韵希朝贺镜怀点点头,随即蹲下身,调笑般摸摸段赐的下巴:「小段,你说是吧。」 段赐:「……」来人吶,他现在就想死一死。 谁能告诉他,杨家这位大魔王怎么来朝夕阁了,还让她看到自己这么不正经的样子! 津城有几大豪门,以贺家为首,段方杨杭其次,都是世家贵胄传下来且底蕴非常丰厚。 都说物以类聚物以类聚,褒义层面来讲,杨韵希和贺镜怀他们都是一类人,不仅是金字塔顶端上的人也是志同道合的人,玩得到一起,更彼此熟悉。
第190页 譬如现在早就被驱逐出国的方致,像他这样喜欢胡作非为的人,就算出身平等,他们也真真看不上。 杨家涉及政界较多,这一代就出了杨韵希和杨韵灵两个姑娘,因此正儿八经是杨家心尖尖上的宝贝。 杨韵希比贺镜熙还要大两岁,是这一辈的大姐头,从小就带着他们上树掏鸟蛋下海抓螃蟹,性格十分恣意洒脱。 而杨韵灵年纪小性子活泼可爱,今年才二十岁,当时方家杭粥粥身边的姐妹她也在其中。 今日来朝夕阁,是杨韵希非要带妹妹来的,美名其曰是带她来看看未来运势,实际上嘛…… 她是来「杀」妹妹的。 事情是这样的,一切都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自从方家闹鬼后,杨韵灵和杭粥粥一样,回家后迫不及待和家里人说起这档子事。 在最近网络发酵的热搜前,大部分人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是那么笃定世上有这种事情,直到最近才算是开始相信起来。 当时杨家人也都是敷衍态度,还以为小姑娘和朋友去玩剧本杀玩的入魔了,杨韵希更是。 杨韵希是个摄影师,需要到处跑了去拍摄,听完后隔天她就去了草原拍野马,一个月后回来才知道家里已经天翻地覆。 据家里佣人说,大约就是从方家回来后的那一周不对劲起来的。 他们都觉得,杨韵灵被脏东西附身了。 「杨韵希,你来做什么?」段赐从地上爬起来,竭力隐藏起自己脸上的尴尬。 杨韵希瞅了两人一眼,又看看一无所知看着很正常的妹妹,总不能把事情就这样说出来,还是下次再来。 想了想,她压低声线,无所谓道:「听说这里有个大佬,过来看看运势。」 「那你死心吧,盛小姐不看运势风水。」 「……不看?」 虽然就不是来看运势的,但杨韵希还挺诧异的,都是术数高人,人家看得了,她怎么看不了?派头这么大啊。 她对怀音观感倜然坏了不少,她懒洋洋哦了一声:「这样啊。」 几人也很久没见了,和他们随意攀谈几句,杨韵希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是杨母发来的——【你奶奶找了个楚大师过来,你赶紧把灵灵带回来。】 她默不作声收好手机,转眼看向朝夕阁的牌匾。 思考片刻,她决定还是先带妹妹回家,反正今天这里也人多。 她说要走后,杨韵灵有点呆愣:「就不看啦?」 「改天来吧,这不是有客人呢。」杨韵希含煳过去,随后跟段赐两人打招唿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意味深长看贺镜怀一眼。 「赶紧把人追到手,我相信你可以的。这样我就不用操心我爸妈要撮合我和你的事了。」 贺镜怀:「……谢谢。」 挺好的,唯一一个支持他的,还是家里最满意的媳妇人选。 人生真是无常。 他微笑面向段赐:「你身上不臭啊,所以怀音为什么把你赶出来?」 「我怎么知道。」 段赐耸肩表示不理解,他心中暗暗吐槽,盛怀音还从来没对他动过手呢,这是第一次。 「我进去问问。」不管怎么样,贺镜怀舒坦了。 他意气风发,春风满面地推开木门进去。 * 朝夕阁的人都去忙自己的事了,怀音一人在收银台前,她正在制作养魂阵。 此养魂阵与盗骨人的有大不同,她是用日月精华来养贺镜怀破碎的魂。 哭河阴魂多怨气重,哭河之水表面浮着冥焰日日夜夜灼烧那些不得投胎的魂,落入其中的人灵魂会被灼烧、被恶鬼撕咬,重伤难愈,即便淌过之后,神志多不清,转世痴傻是基本。 然而贺镜怀仅仅只是灵魂重伤,还被人掩藏了起来,和那些掩阵一样,专门来迷惑她。 直到南城一行,他不知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这道阻碍终于自行解开,才让她发现这个秘密。 她刻着阵法的动作逐渐慢下来,养魂阵是简单,不过还缺一样东西。 她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入以戒指为依託的阵,红色血液滴入,阵自动运转,血色被稀释,隐约有金色光点转瞬即逝。 怀音目不转睛看着这枚戒指,伤口处滋生一抹金色火,火舌卷过,仿若新生。 这世上唯一能灼烧鬼魂的火,只有幽冥鬼焰。 而幽冥鬼焰是绿色,她这可以燃烧魂的火却是金色的,连她的血液也对鬼魂有压制效果,不仅如此,她的血也能养魂。 地府…到底她与地府有什么牵连,为何种种事迹都与地府有关? 还是说……她本来就是地府的人。 雕花木门被人推开,她指尖火焰一收,抬眼看去,便撞上贺镜怀含着笑意的双眸。 他对上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不笑的时刻,她心湖泛起涟漪,他呢?他到底为什么要去淌哭河。 「你来做什么?」怀音神色自若,将戒指塞到了黄纸下面。 贺镜怀提起手中蛋糕,自顾自拆起来。 「我妈做的甜点,我想给你尝尝。」 贺母虽然不支持,但她显然很想了解下儿子死心塌地想要的人,今天一大早就拎着甜点去他家里让他转交。 要不是涵养在,恐怕早就自己上朝夕阁来找人了。
第191页 「她做蛋糕点心有一把手,你放心吃,不会过分甜腻。」 他拆开了放到她面前,那仔细劲就差没把勺子挖了亲自送她嘴里。 还真把自己当僕人了? 怀音瞧着他这副熟练动作,下意识揶揄道:「你好像很习惯做这样的事。」 闻言,贺镜怀脸上笑意一顿,他垂眼在桌面,低着头将桌面简单收拾一下才回答她。 「以前演戏演过太监、奴才,做起来就顺手了。」 「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主角。」 「怎么可能一直都是主角,再有钱有时候也要演配角。」他心和气和地笑着解释。 圈中网络盛传他背靠贺家获取资源,嘲笑他暗中运作资本,这一点贺镜怀不爽极了。 不可否认他曾经有过因为很想演一个角色而去动用关系联繫导演试镜,可无论哪个角色都是他努力得来的,争不过就算。 再说他有资源人脉,不利用那就没有价值,这就是现实。 他脸上浮出无奈之色,怀音把他情绪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晚点再吃,段赐还在外面?」 贺镜怀点头:「是,他说你让他来的。」 「去看看。」她起身。 「你为什么把他打出去?」他迟疑开口,想来想去如果不是因为有什么事,她绝对不可能对自己僕人这样。 「因为这个。」 怀音在他身上抓下一股黄色的气,气在她手中显形,连味道也散发了出来。 「好臭。」贺镜怀后退两步。 「当然臭。」 怎么不臭呢。 怀音饶有兴趣地捏碎气,段赐也不知哪里碰到了这么个玩意。 不说他身上浓郁的骚臭在门外都闻得到,连贺镜怀跟他呆了一会,身上的味道都让她无法忽视。 「所以是什么?」贺镜怀憋着笑,想都不用想段赐这是遇到不好的事情了。 「想看好戏吗?」 「想。」 「过来。」怀音朝他招手,示意他低下头。 她那动作太过自然,自然熟悉到莫名将两人本就不远不近的距离拉近一分,贺镜怀喉结微动,耳朵尖尖幽幽一抹激动的红。 「怎么了?」他听话俯身,紧张到爆炸。 怀音无视他的激动,只是在他耳边吩咐几句话。 贺镜怀脸上的笑逐渐消失,听着听着眼睛都稍微瞪大了,他偏过头看她,什么暧昧心思现在都没了。 他沉默了一下道:「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怀音淡笑,「我只是请他们吃顿饭而已。」 她笑意之冷之恶劣,不由地让贺镜怀深了心思,神色无法平静。 不是不同意她的做法,只是他现在才发现她比以往多了些人情味和七情六慾,开始鲜活的像个人。 从前她是人,冰冷的像个仙。 现在她是仙,却逐渐变回人。 这就意味着她不再冷血,很快对他的好不再是偏爱。 贺镜怀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黑眸注视着她,良久,他同意。 「我去安排。」 「一定要把我说的东西安排上了。」 怀音勾着唇角,漫不经心退开一步,双手负在腰后往外走去。 可真有意思,居然让她碰到了那种玩意。 也亏段赐能睡的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钓鱼鱼饵 「聚会?」 在门口等了会的段赐简直无语:「她让我过来就是说要聚会啊?」 「她说你谈了女朋友, 身为段家的主子,她应该帮你过过眼。」 贺镜怀一板一眼重复着怀音吩咐的话,想到段赐肯定会怀疑, 又说一句:「她还说之前周漫的事在前,她不想段家人再被有心人诓骗。」 「……」 周漫的事段赐知道,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盛怀音之前收回他的姻缘, 摆明了以后他就是会孤独终老, 这会知道他谈了恋爱,不但没有出言劝解, 反而要请他女友吃饭? 她能是这么好的人嘛!她不是!! 段赐目光幽幽:「在哪里聚会。」 「我来定位置,她说好久没见周漫了, 把周漫一起带上。」 段赐点点头,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最终他还是没把疑问说出来。 呵,他敢肯定贺镜怀连个风声都不会透露, 所以还不如不问。 「行, 就晚上吧。刚才方年也给我打电话了, 他正巧说谈了新女友, 要和大家见面,就一起吧。」 「这么巧?」贺镜怀诧异。 「也就这两天谈上的。」段赐想了想, 「他电话里说是商场偶遇的。」 「哦。」 贺镜怀若有所思地应答, 这两人可都是单身「贵族」,段赐忙事业,方年直男, 结果前后脚谈了恋爱, 这太巧了。 怀音又让他准备那些东西, 实在是不让他多想。 「祝福你们。」他挑眉, 意有所指道。 「……」段赐一噎,你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阴阳怪气! 聚会最终定在方年他们经常聚的老地方荣威会所,方年一听段赐要带女友来,稀奇的要死,赶忙安排更大的包厢。 再一听怀音也要来,他更兴奋了,消息往群里一发,然后杭粥粥几人死活闹着也要一起。 照理说这种男人的局不带小孩玩,但方年今儿个高兴,特地允许杭粥粥和小姐妹来玩,他为了热闹又叫了几个酒肉朋友来活跃气氛。
第192页 晚上七点,荣威会所。 「怀音姐还没到啊?」杭粥粥来的时候在门口就见到了跟东道主一样的方年。 方年上下打量一眼穿得靓丽的杭粥粥,不正经吹了个口哨:「妹妹今天够漂亮啊!」 「我问你话呢!」杭粥粥拿起包就要锤他。 「诶诶别打——」方年躲了过去,他慌忙回到:「她早来了,在上面坐着呢。」 「这我女朋友宣萱。」他顺手将身旁漂亮温柔的女人往怀里一揽,给她介绍。 杭粥粥看见美女总是晕头转向,当场斯哈斯哈和美女贴贴。 「宣萱姐好,我叫杭粥粥。」 「粥粥好,外面冷,赶紧进去吧。」 宣萱长得本就漂亮,相貌极具攻击性,属于明艷挂美人,但眉眼弯弯时,莫名多了份柔和温暖,平易近人。 和妹妹客套完,她又朝杭觅伸出手:「你好。」 她眼神撩人,有意无意眨着眼睛,睫毛浓密卷翘,煽动起来犹如煽出一把勾人之火。 经过沈娜一事后,杭觅早就对女人有了点心理阴影,他对这种低级的诱惑压根不感冒,敷衍地碰了碰她,随后将方年拉到一边。 「你认真的?」杭觅又不是傻子,方年认真不认真他看得出来。 两人杵在门口迎接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结婚现场,新人接客呢。 方年果然点头:「认真啊,我也老大不小了,找个喜欢的好好谈着。」 「你不喜欢你那白月光啦?就那个能一巴掌把你抡飞的。」 方年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两人认识太早缘分太浅,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分开了,都说初恋难以忘怀,所以方年这些年还没忘记她。 那白月光的分量,是他每一次醉酒后都要提起的。 杭觅无法理解感情怎么能变质这么快,前段时间他还捧着手机窥视人家朋友圈,几天不见就爱上别人了。 提起白月光,方年深深皱起眉:「宣萱比她好多了,提她做什么。」 「过去就是过去了,我现在只喜欢宣萱。」 方年头一回这么喜欢个姑娘,喜欢到在商场一见倾心,追着她出去要到号码,所幸她也喜欢自己,俩人很快干柴烈火。 他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汹涌的荷尔蒙了。 「……渣男。」杭觅只送他两个字。 「切,你遇到了真爱你也这样。」 方年白他一眼,随即往里走去,「我先进去了,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行,我抽根烟。」杭觅摸索着烟盒。 他盯着方年笑眯眯去抱宣萱,不知怎么,他好像觉得那女人有点诡异。 方年也是,那黑眼圈跟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看起来精神头蔫蔫的。 抽菸的功夫,会所门口又停下一辆车。 杭觅看过去,哟,段赐哥的车? 他掐灭烟迎上去,只见段赐下车,然后从副驾驶上接下来一个女人,两人恩爱有加,恋爱酸臭味更浓重。 等看清楚女人面孔时,杭觅一愣,下意识看向会所大门。 不是吧?怎么长得一模一样? 「杭觅你也在啊。」段赐揽着女人的肩过来,脸上挂着幸福的笑。 这爱意满满的模样跟方年如出一辙,杭觅喉咙里的话一哽,而且显然段赐脸色有点苍白。 就像被吸掉精气神的人? 半晌,他不自然地笑:「这是?」 「这是宣晴。」段赐语气自得,将宣晴又揽紧一分,「我的女朋友。」 杭觅:「……」哦吼,这、么、巧! * 会所内最大的包厢里人头攒动,男男女女三三俩俩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气氛很是热闹。 不过多少有些克制,毕竟那主位上坐的可是盛怀音。 一些和方年走得近的当然知道最近圈里多了位大佬,今日聚会来的人大部分都知道她,但也有小部分并不了解。 可他们都认识贺镜怀,于是通过贺镜怀的殷勤猜出她是谁,因此大家都有些像和教导主任一起吃饭那般尴尬。 怀音对所有投过来的视线视而不见,她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抓了把梅子尝尝味道,眼神逡巡着房间。 人太多了,方年找来聚会的人太多了。 她面无表情吞下果肉,等会搞起事情来就得束手束脚了。 杭粥粥在旁边跟她说南城后来的事,又怪她走得急丢下她。 她一一回復,随即漫不经心问: 「周漫没来?」 「漫漫去参加赛车比赛了,最近她都不跟我们玩,可能心情还不是很好吧。」杭粥粥嘆口气。 不仅如此,还像是变了个人呢。 闻言,怀音眉头轻轻皱起,上回见到周漫她阳火灭了一把,心绪波动极大,这样情况下太容易被阴物附体。 她打算看看她情况,结果她去参加赛车比赛?周漫会喜欢那种东西吗? 她细细嚼着果肉,酸涩味道在舌尖奔涌,刺激思绪转换更加快。 契约之力反馈没有任何问题,但有时候太过平淡才是最大的问题。 譬如段赐,段赐安然无恙,身上却沾着那玩意的味道,那么周漫呢…… 「算了不说了,姐你最近……真的假的啊?」 杭粥粥讲了几句看她不回,索性坐过去揽住她手臂,朝另一边认真剥瓜子的贺镜怀努努嘴,一双眼睛里八卦之色挡都挡不住。
第193页 怀音顺着她目光看去,贺镜怀正在处理瓜子肉,全神贯注重复着拨开、放盘的动作。 他这般堂而皇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舔」。 「真的,他还在追我。」怀音点了点头,神色冷淡。 杭粥粥心头一喜,嗑到了!嗑到了! 这话说得其实是很有意思的,如果说怀音姐要拒绝,那绝对不会这样说,她大可以说他在追我,而不应该加个还。 显而易见就是一个傲娇,一个舔,傲娇的那个还在考量啊! 她这边兴奋地晕乎乎,全然没发现怀音视线一直落在和方年打撞球的宣萱身上。 一盘瓜肉饱满的瓜子推过来,贺镜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都剥好了。」 耳朵边有着千丝万缕的热气,他靠的自己极近。 怀音眼神一顿,没有立即回头,而是用一根指尖撑出两人之间的距离。 「别得寸进尺,收敛点。」 「他们都在看你,我不喜欢。」 他大胆起来,摁住她指尖往下拉压在沙发上,并宣告似地在她耳边讲悄悄话。 「我是你的僕人,但也是你的追求者。」 说话的时候他眼神还警告般望了一圈,他真的太过明显,以至于一直盯着怀音看的几个男人都一脸无语。 谢谢,长见识了。 恋爱脑常有,今天一见见三个。 「放肆过头不是好事。」怀音扯扯嘴角,笑意漠然。 如果说像她这样的人要谈起感情,情绪其实甚少外泄,永远将一层心思深藏在心底,叫人看不出丁点差别。 贺镜怀了解她,并将其当成习惯。 「但你不会对我怎么样,不是吗?」他倏然一笑。 「……」 很烦,他的笃定让怀音深深吸一口气,她讨厌被人看清的感觉。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最后还是没忍住,末了脚尖在桌上一踹,发出骇人的声音。 众人被她吓了一跳,她却冷着脸毫不在乎,懒得等了,她要直接揭开宣萱的假面。 她没看贺镜怀一眼,反而盯着宣萱,一字一句问方年:「段赐呢,怎么还不来?」 「在路上了吧。」 「来了,我来了。」正巧,门被杭觅推开,段赐带着宣晴一起进来。 这一进来,傻了一圈。 最傻的是方年和段赐,他们看看对方的女友,又看看自己身旁的人,然后额头上冒出一串串问号。 所以,他们的女朋友怎么长得一模一样的? 「姐姐,你怎么在这?」宣晴很惊讶,无辜地瞪大眼睛,好像这真的是巧合。 宣萱不着痕迹攥紧拳头,她强撑着牵起笑来:「我跟我男朋友来的。」 然而谁都不知道这姐妹俩在心里疯狂骂娘,互相都在骂对方学人精。 这事情发展有些离奇,有人想出来打圆场,怀音不急不缓抬起手拦住那人,语气莫名。 「今天是个好日子。」 「所以我们去钓鱼吧。」 众人:「……」您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前言不搭后语啊喂! 「怎么样?两位宣小姐?」她面色冷酷,看向各怀鬼胎的姐妹俩的时候一点笑意都没有。 宣萱是第一时间察觉不对的,玄师,玄师的气息!刚才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可怜她寒毛还没来得及竖起来,脑子愚蠢的宣晴眼睛一亮,附和道:「好啊,去哪里钓?」 既然她都同意了,那怀音也不能让她们失望。 「去这里。」 她拂开贺镜怀的手,指尖在桌面一点,一道无形的涟漪随即荡漾开来,与之一起变化的是整个空间。 涟漪所过之处,一点点变化为丛林树边,然后是隐匿高山深处的溪流,正是钓鱼最好的地方。 每个人手里都突然出现一柄鱼竿,被无形的力量推坐到岸边,一副正襟危坐要钓鱼的模样。 「钓鱼台有了,鱼饵没有,不知两位宣小姐能否借个鱼饵。」 怀音仍牢牢坐在沙发上,颇有闲情逸緻地请求两人。 宣萱&宣晴:「……」 逃。 这个字深刻映在两人脑海,下一秒,两人哪里还有哪副温柔小意嘴脸,当即身形飞窜,试图离开这里。 可怀音怎么会让她们跑,她眼神轻蔑,离奇古怪的事她经常见,倒是从来没见过一只精也敢霍乱人间。 她捡起地上的树枝朝两人射去,树枝穿过她们身体,顿时将她们一分为二。 是的,一分为二,两个女人落地顿时变成四个一模一样的女人。 众人:「?」 方年&段赐:「??」 什么鬼东西还他妈能分裂的!! 树枝悬空乱飞,直到将两人分裂成十几个然后被挂到鱼钩上才摔落在地,众人看着鱼钩上满脸愤慨的十几个宣晴宣萱,顿时齐齐卧槽出声。 「还请大家钓鱼吧,帮我把最大的鱼钓出来。」 怀音慢条斯理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却掩不住浑身霸气。 段赐眼看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怀音弄成这样,双眼忽然变得猩红,方年也不例外,两人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沖她就是扑过来。 那样子像是失去神智,只要誓死守卫他们的爱人,连生命都不会在乎。 「快钓。」她扬手将两人击晕,言简意赅。
第194页 众人苦巴巴地彼此对视一眼,行,钓!钓! 鬼知道来聚个会突然变成钓鱼,还他妈用人钓,这太可怕了呜呜! 「谁钓的快,我就送谁一次算命机会。」说着,手朝贺镜怀面前摊开。 贺镜怀立马会意将瓜子肉递给她,说道:「你让我准备的东西都没用到。」 「我也没想到方年也中了招,还来了这么多人。」 怀音懒洋洋接过,且不说就算来人多,她原先也打算在会所直接处理宣晴。 她让贺镜怀提前准备了东西是不想打草惊蛇,毕竟精怪最为敏感,又生于天地,没种下骨蝶的话,一旦逃脱她也不好找。 谁能晓得一来来两个,而她们身上的气居然四散于各地,显然背后还有不少分身,本体并不在这里。 她瞥了眼乖顺的男人,她什么都没说他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种默契有点古怪。 「好好看戏吧。」她深看他一眼,没有多说。 其他被迫钓鱼的人一听可以免费算命,劲头上来,连忙全神贯注开始钓鱼。 宣晴&宣萱:「。」 敲里吗敲里吗敲里吗,重要的事说三遍! 可这溪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明明大家刚才还在包厢啊,有人捞了一把水,咦,还真的是水。 水面清澈透明,鱼饵一落水,十几个分裂出来的宣家姐妹疯狂在水面扑腾,恐惧地瞪着眼睛看向不远处溪流里涌动的东西。 普通人看不见,姐妹俩看到了,一条黑色巨大的蛇类动物在水中翻腾,正往这里游来。 怀音惬意看着她们徒劳无功的挣扎,笑意浅淡,提醒道:「这里是面山冷湖,我在这里曾见过一头蛟。」 蛟是蛇修炼所化,精怪修炼除了天地灵气,最好的的补物就是精怪。 「精怪吃/精怪,弱肉强食。」她冷不丁补充最后一句。 「玄师放过我,我不能被吃,不能的!」 好傢伙绝了,宣晴在杭粥粥的鱼钩上挣扎着求饶,她哪里知道会碰上这么个硬茬,冷湖这头蛟她听说过,要是真被吃了,她这么多年修炼就白费了啊! 比起宣萱,宣晴性格比较跳脱,她虽然是个利用幻梦来吸男人精气的精怪,但她也是被迫的呀! 她立马苦苦哀求:「放过我吧!我修炼不易啊!」 杭粥粥完全没有一开始对美女的激动,她抖抖鱼竿,狐假虎威道:「少废话,快说你到底是谁!」 她现在是知道了,但凡怀音姐出现的场合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场合,在世就是她了,到哪哪里就有怪事。 宣晴认怂地快,可不知道是不是有点难以启齿,她咬着唇只说:「玄师!我可以告诉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放过我!」 「宣晴!你怎么可以!」宣萱气极,阻止她说下去。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用不着你说。」 怀音眼神不经意瞥向水中,她冷冷扯着唇,锐利目光射向宣晴两姐妹,一身冷厉让人情不自禁缩了脖子。 「我只问你们一句话,想不想活。」 起先她以为段赐被缠上是意外,然后方年的出现才让她感知到不对劲,太巧了,这种针对性的操作实在太巧。 如若不是贺镜怀最近在她身边,想必也会中招。 没有人会找死找到她头上,除了盗骨人。 而他搞这一出,特地安排没有掩阵在身的精怪无声无息去掉她身边人,恐怕所图的不仅仅是让她难受。 「想活吗?」她强调,并抬手将空中耀耀绽放的太阳光华抓下来,几滴日华在她掌中落下。 日月精华对于精怪来说可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如今这灵力稀薄的年头,宣晴眼睛都亮了:「活!我要活!」 一个人臣服还不够,怀音望向默不作声的宣萱:「你呢,小蚯蚓。」 宣萱和宣晴是蚯蚓精,是的,她们只是生于龙脉附近的蚯蚓,靠着龙气修炼成精怪。 蚯蚓砍成段还能活,所以她们也可以分裂。 她们本体在他人手中,那人威胁她们必须将名单上几人杀了,因此她们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不听话做事,到底本来就不是好东西,吸男人阳气来修炼这种事做得并不少,于是很快上手。 名单上有不少人,姐妹两个一人分一半,宣萱隐晦看了眼站在怀音身后的贺镜怀和杭觅,可惜才刚刚开始就被发现了! 「我是不会背叛的!」宣萱咬牙切齿摇头,背叛了她就真的完了。 她又冲着宣晴叫骂:「你别做梦了,你如果背叛大人,还是会死的!」 自古以来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都是这样,利用他人的同时也在被利用,墙头草永远是高位者权力相争的牺牲品,还不如硬气点! 宣萱是这样想,宣晴才不这样想,她这辈子都没看过这样的手段,点空气化境,幻境如此真实,比那什么大人厉害多了! 她本来就不服那个人,再说蛟就在水中,于是当下就诚心拜服:「玄师大人,我愿替你做事!」 「行了,我知道了。」 两人态度放在这,怀音也懒得再纠缠,她挥手释放宣晴。 只有宣萱还被挂在鱼钩上,身下水中漩涡越来越大,黑色巨物在下盘旋,看得众人直唿这他妈才叫大片。 「你不能杀我!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指示我的吗?」
第195页 宣萱脑门冷汗涔涔,紧紧抱着鱼竿不撒手,死到临头这刻她才感到害怕。 后悔是后悔的,可是她也没有错,她只是忠于她的主人。 听她仍要嘴硬,怀音手懒懒撑在下巴上,她没什么意思地笑了。 「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宣萱一惊,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 她看向怀音,只见她如君王般气定神闲坐在高位,一个眼神就掌控着生死,从容淡定得不可思议。 「去死吧。」怀音轻启唇瓣,直接定下她的结局。 话落,水中冲出一头形状丑陋的巨蛟,水花四溅,它身形巨大带起剧烈狂风,差点冲倒岸边的人,血盆大口一张,还在惊叫的宣萱直接没入它口中消失不见,随即蛟沉入水中,又是飞溅起一坨坨水。 众人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泼水节」,傻愣愣看着打着旋儿的水面,下一秒挨个我靠卧槽叫起来。 妈妈!我看到蛟龙了! 「就这么杀了啊……」宣晴心中不忍,但更多的是心有余悸。 她不可避免转眼看向怀音,听闻那头蛟阴晴不定无人能降服,她是怎么让它这么听话的? 怀音没空回应她的疑问,只是给她丢出一张刚才现画的符。 「拿着东西滚,我叫你出现你再出现。我在你身上种下了契约,你要是违背我,我让你永不超生。」 察觉到身体中蛮横冲进来的一股力量,宣晴捂住嘴巴,鲜血在唇边溢出,沾湿她这张漂亮容颜,看起来更加破碎。 这力量太霸道了!她心惊胆战地点头,立马遁逃离开。 「就这么放过她吗?」 贺镜怀面有担忧,他猜都猜的到是谁动手,他知道那人有多噁心,噁心到在苗城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李元照。 他更知道他为了成仙有多无所不用其极,怀音什么都记不起来,他们在明,他在暗处,这事并不好解决。 对于他的担忧,怀音语气不屑,只说了四个字:「事后再杀。」 宣晴既然能做墙头草,来日遇到比她手段更高的也会如此重复今日所作所为,这种人要杀,但不是现在。 而像宣萱那种不懂看风驶船的人说得好听是忠诚可靠,说得难听点就是愚忠,她自以为自己死得其所,其实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她不在乎,盗骨人更不在乎。 他大费周章要动她身边的人,想来是在谋划更重要的事,因为他不可能猜不出她会这么快发现,他要的就是让宣家姐妹来转移自己的注意。 两人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对立关系,那么他想对自己动手最好的时机,就是……玄门大比! 所以他和他的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怀音神色冷漠,平静的眼眸中顿时刮出阵阵锋利刀光,满满都是阴鸷杀气,肃杀到极致。 他既然如此卑劣无耻,那她也不能相让。 她要让宣晴混入其中,保持假象,让他以为大事已成,然后……请君入瓮! 第70章 阴谋交锋 「……」 「……」 「你说, 我们的女朋友是条蚯蚓?」 方年已经恢復正常,他一醒来就躺在包厢地上。 面前围着杭家兄妹,其余的人已经被怀音遣走了, 兄妹俩正在笑。 杭觅幸灾乐祸大笑:「是呀是呀。」 他就说觉得方年不对劲,敢情是被蚯蚓精给吸了阳气啊! 「哈哈哈哈。」杭粥粥实在忍不住了,疯狂爆笑起来, 「看你们还敢谈恋爱不!」 方年啊啊啊地薅着自己头髮:「操。」 他根本就不能接受自己一见钟情的女人是条蚯蚓, 还和一条蚯蚓滚了……床单。 他可怜巴巴看向同病相怜的段赐,段赐回给他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 段赐此刻心中就两个字:服了。 还以为遇到真爱, 没想到只是落入陷阱,这世界太可怕了。 两人对视一眼, 情不自禁想到这几日的缠绵游戏, 又情不自禁自动幻想成一条蚯蚓, 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吐了起来。 原本他们身体就因失去阳气而虚浮,这会吐了个昏天暗地, 当场差点没撅过去。 贺镜怀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这可以说是他们一生的阴影了。」 呕吐声重重, 怀音嫌弃地撇开眼, 她讨厌脏脏的东西。 「吐完了吗?」 段赐吐到肚子都在抽搐, 他颤抖着抬眼,看到怀音脸上浮现的嫌恶, 顿时更加郁闷了。 「您不是庇佑着我们段家, 怎么还让我遇到这种事?」 他不是要责怪,就是真的不解。 她这么牛气沖天,动动手指头恐怕就能化风为雨, 居然还有人会算计到她的人身上, 这实在让他疑惑。 「灾祸难避, 我若真能让所有人一路顺风顺水, 那天道也不会允许,我做的只能是规避死劫。」 她可以让段家人远离死亡劫难,却无法保证事无巨细。 天道如此,无论大运之人还是霉运缠身之人,一生中福祸相交,聪明的人转祸为福,愚蠢的人认福为祸,且看心态如何转变,外界因素如何。 其中道理还得称上一句——天定宿命,因果循环。 她要是真有超过天道的本事,那她早就解开封印了。 「好吧。」段赐沉沉嘆气。 虽然蚯蚓精设下的幻梦已经被解开,但这几日的爱意仍然存留,他清楚能感觉到。
第196页 还真真是荒唐透顶,即便是梦是虚假,他还是唏嘘遗憾,她倒好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他们为阴谋买单。 「可以删除我的记忆吗?」段赐不想自己还要时时刻刻想起这段回忆。 「不能。」 怀音拒绝,她从两人身上勾出未来的姻缘红气放在他们面前。 「蚯蚓精造梦的前提是你们未来会有的姻缘,她将你们即将到来的姻缘转嫁到自己身上,所以你们的感情不算虚假,只不过她替代了而已。」 精怪术法本不该如此奇诡,要说也是这两条蚯蚓精幸运,不仅生于龙脉,更偶然所得崑崙梦魇异兽的梦珠,才能织出幻梦。 而那梦珠,可是有着和往生镜一般的功效。 怀音琢磨着梦珠来歷,梦珠被她们所得肯定是入身难取,无怪乎盗骨人要控制她们本体。 想必他又想要用梦珠对付她。 她散了手中的红气,淡声道:「来日遇到真心人,这段记忆就会彻底消失。」 段赐一怔:「您不是已经收了我的姻缘?」 「你做事认真,自然赏还给你。」 怀音眼神闪烁,段家人当初对她不敬,惩罚是必要,但利益同样也是必要。 从一开始她就是这么打算的,有赏有罚,先威后恩,帝王拨弄诡谲人心的常用手段。 她以生死威逼段赐,段赐交与姻缘,他或许臣服却也不是全然真情实意,不过是因为她强大而不得不如此。 一个好的上位者必须要学会玩弄人心,威、逼、利、诱齐齐上阵,从她这有所图才能让他们彻底信服。 怀音不认为小小姻缘就能让浸淫商场多年的段赐感受到所谓的利益,但他绝对会为自己的「宽容」而收了异心。 果不其然,段赐脸色几经变化,复杂多变到还以为他在变脸。 最后他抿了唇,语气认真道:「谢谢。」 段赐自认自己比起情爱更在意家族荣耀,所以当日他直接放弃姻缘,可说到底谁不期待日落西山归家,妻子儿女相伴的美好日子? 人就是贪图太多,有钱有权有势还不够,还要家庭圆满,一生康健。 段赐始终是个普通人,他不后悔放弃过,却也在深夜难眠时遗憾未来都会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一直觉得盛怀音冷漠无情,全靠神秘手段压制收服众人,不服就动手或杀,全然不顾外界非议或死活。 这种做法是独断专行的,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放过他。 「您昨日给我发信息,应该不止是为了聚会吧。」他擦干净嘴,神色内敛稳重起来。 许久没有正经回归到做总裁的状态,放肆久了大家还以为他放飞自我,现在见他正色以对,不禁生出感慨。 这才是段赐,那个年纪轻轻就掌管段家的段赐。 怀音对他的转变很满意,眼看契约之力更加凝实,她好心情地勾起笑容。 「自然有其他的事。」 「但现在我要问你们,你们想不想报仇?」 方年这小子哪能听不出怀音早就知道是谁干的,当即瞪圆了眼,恶狠狠跺脚。 「报!!我要把那傢伙切碎了丢蚯蚓窝里去!」 「我也是。」段赐黑眸阴冷如毒蛇,没道理白白让他噁心这么一回,那个人也得尝尝这滋味。 怀音双眼微弯,扬起瞭然于心的笑意。 「我马上要去参加玄门大比,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三天,这两天就安排一场更大的晚会吧。」 「我要看到宗奇在场。」 她笑意顿然一收,她没忘记这个和盗骨人有关的人。 叶无真她要盯,这个宗奇帮盗骨人一路出钱出面的人她也要盯。 * 怀音和段赐说完注意的事项后,给了两人两张符,重新养养阳气。 这仓促聚起来的聚会就这么散了。 贺镜怀自告奋勇要送她回去,谁知他一连接到两个电话,怀音只好在车里等他。 第一个电话是会所后厨,问原本怀音让他准备的用来敲打宣晴的蚯蚓宴该怎么办,毕竟那一坨坨东西放在厨房实在噁心。 他刚挂掉,下一个电话紧随其后,看到名字后他不想接也得接。 「在一起。」 「您别胡闹,您要是想见她,下次我带她回去。」 「吃了,她说很好吃。」 「真没骗您,不多说了我还有事。」 「老爷子还气呢?」 怀音坐在车里,透过半拉下的车窗打量不远处的贺镜怀,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很清晰。 手机的淡冷蓝光反射到他脸上,勾勒出冷硬线条下英俊面容。 对方不知和他说了什么,他起先神情正常,后来似乎有点焦躁,焦躁到没一会他突然单手掏出烟盒,用牙齿咬出一根。 「啪嗒」声音响起,金属打火机盖子合上,烟雾随之裊裊升腾,将他整张脸隐在暗色里,明明灭灭,看不太清整个情绪。 他点燃了没有抽,只是朝她看过来一眼,随即背过身压低声音讲电话,任由烟就这样无声自燃。 显而易见他目前很烦恼。 怀音要是有心想听,电话里的声音她也能听到,但她下意识不想去听,从只言片语中她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无非就是门不当户不对那些话,真话没错,听了却窝火。
第197页 怀音自己也深知仙与人的差别,其中要跨越多少层高山才能彼此相触,而人这一生不过百年,最后何去何从谁又知道。 在她还没有恢復记忆之前,那些缠缠绕绕解不开的谜团还未解开之前,她最好不给他太多希望,也不给自己希望。 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快积攒功德。 电话很快打完,贺镜怀在车外站了一会,散掉烟味才进来。 怀音鼻子灵,残留的菸草味刺鼻难闻,她微微蹙起眉头:「什么时候开始抽菸的?」 她记得他好像并没有这个习惯,在她身边时也通常身上带着香水味,清冽甘美。 「我不抽,只是缓解焦虑的手段。」他坐上车找了香水喷了下,「抱歉。」 「你在焦虑什么。」 她坐在后座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眼神漫不经意瞥向后视镜,对上他些许慌乱的眼神。 贺镜怀因拍戏而染上抽菸的习惯,后来他厌烦了这种刺激的味道很快戒掉,偶尔琢磨角色心理的时候会用这个手段缓解下压力。 这两年他有往幕后转型的想法,不再投身于演戏,这手段早就用不到,他是南城一行后再度拾起烟,放在兜里,烦躁时候拿出来闻闻味道。 两人眼神在镜子里相撞,他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眼神中的急促,心中焦虑终究难以启齿。 他很快敛下眉眼,躲避着她洞穿人心的目光。 「我不是说我要转型幕后吗,经纪人不同意,和他吵了一架就比较烦。」 他撒谎,直接移开话题:「你刚才还问了周漫,她有什么事吗?」 以怀音的性格,绝不会随便提起一个人的名字,但凡提起,肯定有事。 他既然不说怀音也不追问,她懒懒嗯了一声。 「上回见她心绪不宁,预见到一点不好的事,但不会殃及性命。」 「我帮你查查她在哪,去找她?」 「不用了。」 她随口推拒,周漫如果出事她可以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现在还不急。 不过……她更好奇上午在朝夕阁门外的另外两人是谁。 提起杨家,贺镜怀眼珠微颤,在看不见的地方面容之上浮现难捱悲戚。 良久,他声调轻微:「杨家人,杨韵希杨韵灵两姐妹,她想来找你替妹妹看运势。」 「恐怕不止吧。」 怀音挑眉,说起杨家她倒是不陌生,段家随着她在津城落脚时杨家已经在这里盘踞已久。 当年杨家执掌人是个性情中人,和段康则很快交好打成一片,因此她和杨家关系也还不错。 可惜的是那些年时局动乱战争频频,杨家从政当兵的多,几乎是举家投身战争保家卫国,听说都死在前线了,只留了个奶娃娃和管家在津城。 再后来便是那人站起来重新振兴杨家,时至今日又是不可小觑的家族了。 且不提这个过往,怀音在意的是段赐和贺镜怀身上若有若无的阴气。 杨家人来,肯定不是为了运势。 贺镜怀边启动车子边问:「那,要不要去杨家看看?」 「也不用。」怀音摇头,高深莫测道:「她们来回自有道理,只能说缘分还没到。」 她从不上赶着去求功德,而要功德自己上门。 她撇掉贺镜怀身上那抹如附骨之蛆的阴气,杨家姐妹肯定会再次回来。 毕竟,这缕阴气可是和段赐身上两抹阴气中都出自同源。 段赐没有被阴魂纠缠,那阴气来自他人,而他正好与被她断定阳火还会再灭的周漫相见过,眼下又多了个杨韵灵身带阴气。 那么,杨韵灵和周漫两个大活人,是怎么接触到阴魂的呢。 贺镜怀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发现她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心想她应该早有打算。 沉默几秒,他试探问道:「就回朝夕阁吗?」 「你想去哪?」怀音抬眼,不期然再度撞上他的目光。 后视镜里眼神相交,一冷一热,互不退让。 可以说是短暂势均力敌,贺镜怀知道什么叫卵石不敌,她眼神总是这般清明冷静,映衬着他眼底情意如笑话可笑。 他几乎是狼狈收回目光,想说带她去玩的话吞回肚子里,只说:「你说去哪就去哪。」 他的反应让怀音不禁嗤笑一声,嘴巴说的和心里想的不是一回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找个地方去吃饭吧。」 她大发慈悲,又不急不缓地说:「你肚子在响。」 「……」 贺镜怀是饿了,聚会本就是冲着蚯蚓精去的,压根没吃上东西,刚才肚子饿到响了一下。 被她听到细微的声音,他多少有些尴尬,懊恼地应声:「那我挑个商场,顺便为晚会作准备。」 怀音要见宗奇,而宗奇目前行踪不明,段赐先前查到他多次出没在各大慈善晚会要么就是圈内场所,露一面就走。 因此段赐准备办个拍卖会吸引他前去。 拍卖会嘛,总要盛装打扮,两人吃完饭后贺镜怀提议去试试礼服。 谁知道天算不如人算,刚走出包厢就撞上也在这聊项目的贺镜怀经纪人潘烨。 潘烨对什么玄学大师不感兴趣,他早就想见一面这个让自己艺人发了疯的盛怀音。 打量一眼两人后,他脸上堆积起笑:「你要转幕后可以,必须得慢慢来,所以楚导找上来的时候,我还是帮你接了,一起过来聊聊吧。」
第198页 转眼看向怀音时,潘烨笑意变疏离,皮笑肉不笑的。 「盛小姐也一起吧。」 这语气听着跟施捨没两样,怀音很好奇他是怎么敢的。 虽然她并不强求所有人都畏惧她恭敬她,但陌生人相见,这人又不像杭觅年纪小冲动,在职场这么久都不知什么叫分寸,未免太过傲慢。 「好啊。」她语气冷淡,似乎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贺镜怀听出来她语气中的不悦,他微不可查拢着眉端,径直伸手揽住怀音肩膀。 「别放在心上,他就是这么刻薄。」他小声安抚道。 「是吗。」 「我也挺刻薄的。」 不仅刻薄,她还可以冷血。 怀音难得温和平静,任由他揽着进入包厢,只是指尖慢条斯理绕着垂在肩上的发玩。 她鼻尖在空中嗅了嗅。 刚解决了两个臭东西,没想到这个包厢里有更臭的。 今天这个局是名导楚粤组的,他马上要开一个专门沖奖项的文艺片项目,所以想在圈内找优秀的演员,为了避免麻烦,他是直接向自己有意向的人发出了邀请。 怀音和贺镜怀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散的差不多,偌大的包厢只有楚粤、老演员陈鸿,和当红女星思缘以及各自的经纪人在。 「楚导你说巧不巧,出去上个厕所就碰到了镜怀。」潘烨一进去就冲着楚粤热络大笑。 楚粤意外:「这么巧啊?」 既然正主在那就最好,那个角色他最期待的就是贺镜怀来演。 他起身和贺镜怀打招唿,看到怀音时顿了顿,迟疑道:「这位是。」 「我朋友盛怀音。」他大大方方介绍,丝毫没有扭捏的意思。 怀音听他这么说反而觉得稀奇,她原以为他恨不得要公之于众。 说到底就是高看他,因为下一秒他就邀功似地同她耳语一句。 「我尊重你,在你还没答应我的时候,我绝对不会给你压力。」 她不冷不热地哼笑:「那我谢谢你。」 贺镜怀揽了个陌生女人进来还言之凿凿说是朋友,这谁信吶? 在场几人看过来,打量在怀音身上的算不上善意,精明的眼中全是审视和畏惧。 除了楚粤和陈鸿年纪大不爱上网凑热闹,在场的人其他人可都是冲浪选手,哪能不知道盛怀音是谁。 「贺老师追到手了吗?」思缘忍不住打趣,人在吃瓜第一线,满足了。 贺镜怀淡笑:「还在追。」 楚粤一听来了兴致:「哦哦我知道了,我老婆跟我说过小贺你在网上表白,敢情这就是啊?」 「是呀,盛小姐长这么好看,便宜贺老师了。」 「我是思缘经纪人dav,盛小姐久仰大名。」 「既然添了人,要不多加点菜吧?」 大家都笑着恭维,做足成年人之间的客套,只是潘烨冷不丁没好气地哼哼两声。 「我瞧盛小姐是厉害的呀,又会捉鬼又会挑男人,我们镜怀母胎单身都被你慧眼相中,真是本事大啊。」 他实在阴阳怪气,桌上笑声渐渐消下去,大气都不敢出,暗戳戳看着潘烨。 潘烨是老牌经纪人了,照理说不应该在这种公共场合不给人面子,他不会这么不懂事。 说实话潘烨对脱口而出的话也有点后悔,但他就是忍不住,辛辛苦苦带出来的艺人就这么跑了,相当于能赚钱的金盆子自己长脚,他可气不过。 为什么是辛辛苦苦呢,是因为贺镜怀这傢伙搞偶像剧那一套,诶,就是不借用家里资源,非要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美名其曰奋斗。 摊上这么个艺人,他也只有跟着一起吃苦的份。 「抱歉,喝多了嘴快。」他笑着打哈哈,贺镜怀朝他瞪过来,也权当没看见。 这边怀音从容不迫挣脱贺镜怀的手,朝他扬下巴:「拉椅子。」 「潘哥酒量不太好就少说话。」贺镜怀帮她拉开椅子,并直言不讳警告潘烨。 要是早知道他这个德行,就不该来。 众人看贺镜怀如此狗腿,被人颐指气使也心甘情愿,这下才真正明白她的分量。 但潘烨更不服了,他真的不懂共事多年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哪怕盛怀音她真是什么高人,今天他也要跟她掰扯掰扯。 他不甘心地朝怀音投去视线,却在下一瞬间怔在当场。 已经坐下的怀音慵懒靠在椅背上,她双手就这么满不在意搭在膝盖上,奇异金瞳平静地回望他,明明颜色浅淡他却觉得深邃湿冷,明明浑身气势松散与普通人无异,他却扎扎实实感受到了肃杀威压,沉重似山。 她看他如同看跳樑小丑。 事实上怀音的确觉得他是个跳樑小丑,杭觅对她出言不逊谅他年纪小可以原谅,这个不行。 没人能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她的底线。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有一双慧眼。」 她微微抬手,火焰从掌中窜出,生出的火焰张牙舞爪,靠得近了都能感觉到吞天吐地的气势。 这会大家才真正意义体会到所谓的玄学大师可能是真的。 他们都是娱乐圈的人,多少接触过风水先生,可那些都是花拳绣腿的傢伙,掌中生火? 开玩笑,那些人能能让符纸自然就不错了。
第199页 当然不乏有厉害的,但他们没见过啊! 潘烨瞧着那摇曳的火焰,脸色一寸寸惨白,他有种感觉,如果再多说一句那火焰就要把他烧个干净。 发愣间,又听到她的声音响起。 「譬如我看到了你父母宫缺角钝化意为即将逝世,事业宫灰暗无光意为失了贺镜怀你将一事无成。」 「当然,我还看到这里怨魂缠身,婴啼满堂。」 怀音点到为止,火焰一收,歪着头凝视满面怔然的潘烨:「多谢你的夸奖。」 潘烨:「……」父母逝世,婴啼满堂? 他瞳孔剧烈颤动,她真的看见了?! 他脚一软,倏然转头看向贺镜怀,求饶意味明显。 「她脾气不好,以后注意点。」贺镜怀做不了她的主,只说这么一句。 他心里门清,潘烨跟在他身边多年,是什么人他再知道不过,绝不可能被怨魂缠身,应该是另有其人。 贺镜怀隐晦地观察一圈,有一人冷汗频频落下,显然是心虚不已。 「你继续说,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怀音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潘烨,她漫不经心点头示意他继续。 潘烨哪还敢啊,他心事重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疯狂往自己嘴上拍去。 「对不起大师,是我嘴贱,您还是饶了我吧,您救救我家人。」 「万事都由一句对不起了结的话,那还要法律法规做什么?」 怀音终于露出不耐烦地神色:「很不巧,我睚眦必报。」 话落,她伸手一扬,潘烨突然消失在包厢里。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在场唯二的女生思缘惊叫起来,躲在经纪人背后瑟瑟发抖。 主要是盛怀音气势太恐怖了,思缘初出茅庐文化也不高,能想像到的词彙就是感觉她像是动了怒的君王,生杀予夺尽在手,一言一行不怒自威。 「陈鸿呢?!」 陈鸿的经纪人曾鸣也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去拉陈鸿手臂,却发现陈鸿不见了。 想到怀音刚才的话,曾鸣心忽地一揪,他小心翼翼朝她看去。 怀音沖他冷冷一笑:「哎呀,忘了还有你。」 曾鸣见她手扬起,他恐惧达到巅峰,尖叫着往后跑。 「不关我事啊!不关我事!」 然而她手落下那刻,整个包厢顿时安静如鸡,一点声响都听不到。 猝不及防的众人:「……」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 「大师,他们人呢?」楚粤毕竟是年岁已大,阅歷丰富,这会也只有他敢大着胆子问。 看到太多东西的怀音心情不是很好,她掀了掀眼皮,心中厌倦疲惫感不停上涌,让她声音都变得寡淡。 「香蜜路12号,全修齐诊所。」 作者有话说: 除夕夜快乐~希望大家身体健康,暴富! 第71章 诊所惊魂 潘烨不知道盛怀音做了什么, 金光闪过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在下坠,速度快到他连叫都叫不出来,周身是无尽虚空, 触手连五指都看不见。 直到失重感陡然消失,勐地从高处跌落,一屁股坐在硬硬的地板上, 疼得他嚯嚯直叫。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上头凭空掉下来个人压在他身上,他刚哎哟一声又是一个, 三个人叠罗汉似地摔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我的腰啊,快起来!」 「牙磕着了!」 潘烨被压在最底下气差点喘不上, 他推搡着上头的两人, 看清楚对方的脸时诧异不已。 「陈鸿老师?」 越过满脸苦色的陈鸿, 潘烨神色更为疑惑:「曾鸣你怎么也在。」 「不知道别问我!」曾鸣缓了缓气,连忙爬起来, 语气并不好。 他站起身拍拍被弄乱的衣服和头髮, 心中难堪又愤怒, 他不确定盛怀音知道了多少, 更不知道她把他弄到哪里来了。 他极力克制着因失重而狂跳的心,在周围看了一圈。 这是一间不足十五平的房间, 陈设老旧, 墙面斑驳青苔覆盖,生锈的柜子里放着许多瓶瓶罐罐,看起来像是什么试验场所。 房间里摆设乱且杂, 柜子旁有个简易洗手台, 还在滴滴答答滴着水, 水池中噁心吧啦的黑色痕迹到处都是, 隐约看着像是血干透留下的。 曾鸣视线转到房间中央,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跳突然又剧烈震盪起来,这里……这里为什么有个手术台! 手术台非常简易,上面躺了个女人,她支着腿大开,模样痛苦脸色苍白,身下垫着发黄的一次性棉布,再往下就是个不知盛放什么玩意的塑料桶。 旁边还站着个中年男子,男子手里拿着钳子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他手边是置放手术用具的推车。 这哪是什么试验场所,分明就是个小诊所,还是曾鸣无比熟悉的地方。 「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手术室!赶紧离开!」中年男子厉声大喝。 「全修齐?余茵兰?!」 曾鸣只顾着瞪大眼睛,甚至还揉了揉,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时潘烨扶着陈鸿站起来,两人也看到了手术台,以及大张着腿躺在床上震惊回望他们的女人。 看到余茵兰这一刻,陈鸿整个人晃了晃,心虚、惊慌只是短暂,他眼中很快燃起一阵无法遏制的怒火。
第200页 「好你个余茵兰,拿了钱不滚的远远的,还找大师来对付我是吧!」 「我知道这里肯定有摄像头,就想要像干掉柳和珍那些人一样干掉我对吧!」 陈鸿疯了一样在房间里乱找,他怕极了,怕落得跟其他人一样下场。 梁青一案在网上闹得不可开交,姚瑶和邵运的事也在前头,但凡和盛怀音沾上点关系的人,要么在康庄大道上,要么已经坠入深渊。 娱乐圈是个污浊混乱的地方,权利与金钱的狂欢盛地,圈里哪个人没做过不论大小的亏心事,他陈鸿也不例外。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盛怀音明晃晃就是个杀神! 当她说出婴啼满堂时,他就知道她在说自己,现在看到余茵兰他就更确定了。 「臭婊子拿了我两百万还要搞我!」陈鸿恨得牙都要咬碎。 他反应如此之大,让潘烨眨了眨眼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陈鸿圈内圈外以稳重踏实的形象闻名,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 或许……做贼心虚的不止他一人? 「鸿哥你冷静点!」 这里还有外人在,曾鸣急忙阻挠他发火,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余茵兰,而是该怎么离开这里。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 余茵兰躺在病床上痛苦地摇头,她想动,可是下腹处绞痛感阵阵,让她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全医生,全医生,赶紧帮我把孩子打了啊。」 听见她的声音,全修齐勐地回过头:「你怎么醒了!」 场面彻底乱套,医生不知道打了麻药余茵兰为什么能醒来,而莫名其妙来这里的三人急着跑出去。 「先走,我们先走。」曾鸣让陈鸿脱下外套罩在头上,两人推着就往外跑。 不跑怎么行,这里一看就是妇科诊所,大名鼎鼎的老戏骨出现在这里,下一秒估计就得上热搜。 潘烨着实有些尴尬,他摸不清被送来这里的原因,看了眼呜呜流泪的女人,说了声抱歉才出去。 三人走到手术外面,外面和里面一样破旧,走廊幽深诡暗,吊顶白织灯年久失修,飞虫绕光,落下一闪一闪的光影。 要是再暗一点,和恐怖片没两样。 「你们怎么从里面出来了?」诊所的前台懵了,「里面是手术室啊。」 「别问!」曾鸣心焦气烦,直接骂了回去。 他揽着陈鸿一路往外跑,然而诊所大门口的长椅上的两个女人吓得他当场软了腿。 「苏……苏什么来着?」 曾鸣发现他完全记不起这两个女人的名字,明明这两个人早该消失在他们的世界,拿着钱远走高飞,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陈鸿发觉他停下,撩开衣服看过去,脸色整个就青了。 他也忘记她们叫什么了,只隐约记起来她们的好像叫月落……还有个叫大美美? 他这会终于想明白了,这就是仙人跳。 他记不得她们名字但记得他都给过她们钱,八竿子打不着的几个女人混在一起,又让盛怀音把他弄到这里来,她们分明想再要更多钱。 「你们这群贱女人联合起来想搞垮我是吧!外面是不是都是记者狗仔?说吧,你们想要多少钱!」 「神经病。」苏娟娟握紧手里的化验单,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老东西你被害妄想症吧,要是知道你在这儿我就不会来,真是晦气!」 「娟娟姐,他怎么会在这?」另一个女人叫杜波依,她看起来年纪很小,也有点怕生。 苏娟娟把她护在身后:「不管他,你别怕,我保护你。」 「杜波依,到你了。」一个房间出来个白大褂医生沖两人喊道。 杜波依听到有人喊,她脸色一白,终于到自己了。 医生催促道:「麻熘点。」 「等一下,你们在这到底做什么?」陈鸿后知后觉,这个地点,这些人物,多少有点蹊跷。 「打胎啊。」 苏娟娟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打、掉、你、的、贱、种。」 说完她推了一把,像是要给她勇气一样:「去吧依依,结束了就是新生。」 「对…新生…打掉了就好啦。」杜波依喃喃自语,亦步亦趋往里走去。 她走得很慢,好像在恐惧即将到来的手术,又好像是在害怕未知的未来。 漂亮清纯的女孩身形单薄,她转过身的时候垂在肩上的秀髮扬起,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柠檬香。 她实在漂亮,饶是这个时刻三个男人都没忍住将目光追随着过去,却在下一秒噤声,大气不敢出。 杜波依的后脑勺有个血洞,黝黑黝黑的髮丝间夹着碎肉白/浆,一眼望进去好像望不见底。 三人齐齐一颤,下意识朝苏娟娟看去。 苏娟娟皱起眉:「看你妈看!」 似乎根本不想和他们呆在同一个地方,她愤而站起身要离开。 她手中的化验单掉落在地上便只好弯腰去捡,动作间上衣衣摆上缩,大家清清楚楚看见她腰间处骨头突出,凹折出扭曲模样,血肉分离。 她这模样明显是死得不能再死! 「你们几个大男人盯着人小女生看干嘛?要不要脸!」前台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这声音犹如丧钟在耳作响,三人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心胆俱裂的同时又忍不住将目光转移到前台身上。
第201页 他们这才发现,桌子阻挡的视线之下,前台的两条腿都没了,白骨阴森间挂着零星黑掉的肉。 「她们都死了!」 曾鸣好歹是个男人,他压抑到现在才敢叫出来,边叫边往外跑。 才跑到门口,大开的诊所大门被不知名的力量推开,一道道虚虚的小孩身影跑进来,欢声笑语里夹杂着森冷渗人的诡笑。 他们打闹着往诊所深处跑去,明明是透明身躯,却硬生生将曾鸣撞倒在地,踩着他犹如踩垃圾,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个乌黑的脚印。 场面非常壮观,潘烨都数不清有多少个小孩跑进来。 他避开孩子缩在角落,瞠目结舌看着这一恐怖盛景,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双腿都在打哆嗦。 陈鸿也被吓傻了:「这一定是假的,都是假的!」 这些死人啊鬼影什么其实并不可怕,他们忽略了他们,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 前台开始机械重复着敲打键盘登记,诊所里一开始没露脸的员工忙上忙下,无一例外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致命伤。 苏娟娟捏着化验单在低声骂人,而已经进去的杜波依就跑了出来,在门口踌躇不定。 令陈鸿感到可怕的是最后走进来的一个男孩,那小孩不过婴儿模样,却双眼有神,压根不像咿呀学语的正常小孩,他甚至非常有礼貌地关上了门。 「爸爸,跟我去见妈妈吧。」男孩走过来,牵住了陈鸿的手。 「我不是你爸爸!」陈鸿大惊失色地甩开他。 一个婴儿怎么可能会说话,怎么可能会走路!他几乎是转身撒丫子就跑。 「我儿子叫陈力杰,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你才不是我儿子!」 他卯足了劲儿往后跑,只要找到后门找到窗户就可以逃出去了,他惊慌失措地去拉每个房间的门,可所有门都关得紧紧的。 「陈老师,那边开着。」潘烨语气幽幽,指了指最开始出来的手术室。 这会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那他潘烨这么多年经纪人就白干了,经纪人首先要会的就是察言观色啊。 恐怕今天这事,是冲着陈鸿来的。 而他就是嘴贱,活该被惩罚。 「好像盛怀音也不错哈,我都这么骂她了她居然只送我到一线吃瓜。」他自言自语一句,忽然感觉自己刚才真是过分。 陈鸿顺着他目光看去,看到漏着缝隙的门瞬间一喜,有救了! 刚才在手术室看到窗户的,这些死人反正都不会对他做什么,他一定能逃出生天。 他一头撞上去推开门急沖冲进去,还以为畅通无阻,没想到这个手术室里站满了小孩。 他吓得唿吸一滞,死命扣住门槛才让自己停下。 那些小孩期待看着余茵兰,看着全修齐正用大钳子往人身下戳去,当他夹出来一块模煳烂东西的时候,小孩们高兴地欢唿起来。 「我们又多一个朋友啦。」 「弟弟还是妹妹!」 「是妹妹呀,妹妹呀~」 小孩们围在病床前嘻嘻咯咯笑,笑声穿透破旧简陋的屋子,又重又沉,乌压压朝陈鸿心头压下。 「好了,手术非常成功。」 全修齐抒一口气,擦了擦汗,好似完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说:「四千块啊,休息会去前台补钱。」 「终于拿掉了。」 躺在手术台上的余茵兰已经虚脱无力,她喜极而泣,眼泪从眼角处落下洇湿她的头髮。 她窝在那里捧着脸痛哭,哭着哭着肚子一阵坠胀感,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肚子。 「不对,还有!他的贱种还在!」 她悲伤的双眼陡然充满了憎恨,余茵兰握紧拳头一拳一拳往肚子上砸去。 「快帮我拿掉啊,快啊!」 全修齐漠然地摁住她:「还有点残留是正常的,我给你拿点药流掉就好,你再给一千就行。」 一听全修齐不肯,余茵兰跟疯魔一样,推开他就自己坐了起来。 「不行!!我现在就要拿掉他!」 她拿过推车上的钳子粗暴地往自己身下捅,一下又一下,捅到鲜血淋漓也不肯放手。 无数碎肉乱飞,溅到墙壁上,溅到如木头一样站在一旁的全修齐身上,更溅了陈鸿满脸。 难闻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陈鸿禁不住弯腰呕吐起来,逃都忘记逃了。 这时他想起曾鸣,曾鸣一直是他的得力助手,他总会想到办法的。 「曾鸣,你在哪儿?!」他朝身后喊道。 一转身他又懵了,整个诊所变成了黑暗充斥的空间,放眼望去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只有他身处的地方亮着黄色的暖灯。 灯再暖也暖不了他的心,因为他眼前的余茵兰还在疯狂捣着自己的身体,惨状骇人,而她也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一下比一下狠。 就在他几乎无法承受的时刻,余茵兰慢慢停下动作,她倏然抬头凝视着陈鸿。 她恨意满满的神色慢慢转变成讥笑,鲜血滴在她脸上顺着鼻樑滑下,勾出之下弧度极大的笑。 「陈鸿,你还记得我吗!」 她叉出一块连着自己身体的肉丢在他面前,阴森森笑着:「你儿子跟你一样阴魂不散,我刮掉一块就生出一块。」 「你来刮吧,你来刮他就会彻底离开了。」
第202页 她的手无限伸长将陈鸿拉到自己身前,大剌剌敞开着腿,上身却支撑坐起,凉凉盯着面无血色的男人。 「……」 陈鸿愣愣看着自己手里突然出现的钳子,勉强镇定下来想要往后退,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在他无比绝望的目光中,一点点朝连烂肉都已经称不上的地方伸去。 插进去了。 噗嗤一声。 他噁心反胃到冷汗直流,这一动作下去却根本不给他反应机会,一束血泉喷出来,全部喷在他脸上。 随之而来的是涌出来的血流,陈鸿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它居然可以从人体里漫出来,汇成一条溪流乃至河。 一瞬间,血河蔓延涨高,将他整个人淹没在铁锈味的艷红之海。 「噗…噗…」 他想要唿救,那些消失的小孩忽然出现,踢皮球似地把他踢下去,沉上来再摁下去,俨然是要折磨他。 「哈哈哈,哈哈哈。」余茵兰嘲笑着他的狼狈,心中算不上痛快,更多的是绝望。 她本来生活安乐,职业前景一片大好,却在认识陈鸿后全都毁了。 死后她被困在这里无法出去,她知道她成了地缚灵,于是就留在这里杀了全修齐诊所所有人,但始终无法去找始作俑者。 她不知道是谁把他送来这里,不管是谁,她现在都要感谢! 余茵兰不慌不忙坐起来,冷冰冰地说:「这些都是你的孩子呀,你不知道吧?」 「这都是我流的血啊,人能流这么多血你不知道吧?外面的杜波依和苏娟娟你还记得吗,我想你早该忘记了吧!」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变态,你凭什么还能活跃在荧幕上享受名利,你就该跟我们一样死在这里!」 杜波依……苏娟娟……沉在血河里挣扎的陈鸿终于记起这些名字了。 她们,她们是他的一夜情对象。 对啊,只是一夜情对象而已,你情我愿的事情为什么要责怪他! 他奋力从血中挣脱出来,血煳了满脸,显得他神色更为骇人可怕。 「你们的死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没给钱!你们就是一群想傍大腿的鸡罢了,我给了钱给了资源,一夜情就是一夜情,你们凭什么还要来害我!」 听他如此狡辩,余茵兰瞳仁因暴怒而突出,她勐地拍床尖叫:「你再说那是一夜情!」 她近乎痛苦狂癫,扑上去撕扯着陈鸿身上完好肉,每撕一块她就怒骂一句。 「是不是你让曾鸣来联繫我说想要和我合作拍网剧!是不是你灌醉我对我行不轨之事!是不是你拍下照片威胁我拿钱走人!」 「你这个骗子!你就是骗子!」 事到如今,余茵兰无法忍受他还要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那么她和杜波依、苏娟娟、还有那些战战兢兢活着的女生们算什么? 算笑话吗! 杜波依才十七岁啊,她本可以安安分分走上演员道路,却被诓骗上床,小姑娘怀了孕连家人都不敢说,只能去找曾鸣寻求帮助。 曾鸣那烂东西却给她介绍了这种黑诊所,只因为是他亲戚开的诊所他能抽成,然后杜波依就因为害怕想逃被全修齐一榔头敲死在这里。 这个诊所埋了多少还未出生就死去的孩子,又在这里死去过多少人,余茵兰也不知道,她只是看到了很多婴儿怨魂。 苏娟娟倒是真的你情我愿,她是陈鸿长期的情人,在怀孕后来这里流产,因为全修齐下的劣质麻药导致头晕出车祸而死。 而她,她才刚刚大学毕业,一腔演员梦还未开始就葬送在他们噁心的作为里。 那天手术进行到一半,她忽然醒来,眼睁睁看着全修齐冷漠地继续进行手术,口口声声说要加钱。 金钱的诱惑下连她大出血也不管,就这么让她在冰冷生锈的铁床上死去,直到身体凉了他还在埋怨钱没交完。 「你要色,曾鸣和全修齐要钱,蛇鼠一窝,该杀!」余茵兰愤恨不已。 陈鸿对外人模狗样背地里却是精/虫上脑,利用权势地位让曾鸣搜罗年轻女生满足自己欲望,一有人闹他就用钱解决,曾鸣也就恶念丛生,从中渔利,以至于让全修齐也加入其中。 最后演变为一条利益链,你帮我我帮你,你瞒我瞒,而她们这些死去的人却被埋在黄土之下不见天日。 「陈鸿,你就该死!」她越想越恨,狠狠咬在陈鸿的肩膀上,一口就将他的肉给咬了下来。 「你命里真是福气大啊,这么大年纪了一上一个准,多少被你骗的女人怀过孕你不知道吧?我都问过全修齐了。」 「他那么喜欢做流产手术,所以我也给他做了手术,在手术中他什么都招了,光曾鸣介绍过来的就有七个,还有那四个女生福大命大没死在这里,要是都死在这里我一定和姐妹们一起把你生吞活剥!」 「那些小孩都是你做的孽!都是全修齐做的孽!等我吃了你,你的骨头就拿去供养他们!」 「你放心吧,曾鸣也不会有好下场,他现在应该比你还惨。」 说着余茵兰心中忿恨再度涌上,她牙齿咯咯作响,一口一口咬烂他的肉然后嚼了吐在血水里。 两人在血水里翻滚辗转,陈鸿疼得撕心裂肺,早就进气多出气少。 他虚虚喘着气,喃喃着:「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第203页 陈鸿是真的觉得自己没有错,不就是睡一觉至于这样吗,不就是怀了孕他给钱了啊,死掉是她们命不好管他什么事! 可惜没有能回答他的疑问,回答他的只有撕皮扯骨的剧痛,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余茵兰的口中一寸寸被撕裂,直至白骨森森。 而在那之后,咧着嘴角的小孩子们一拥而上,哄抢着他的骨头,势必要他连骨头都不剩。 * 全修齐诊所外,自从一个月前这里的人暴毙后,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因为还没找到兇手,外围至今还拦着黄色警戒线。 怀音早就带着人来到了这里,且让他们看到了里面的一切。 余茵兰执念太深,她死去的这栋屋子已经成为她的牵绊,她是这里的地缚灵,被困在这里永远离不开,只有执念消散,她才能获得解救。 在发现这里闯入仇人后她立即建立三个域,她对付陈鸿,杜波依和苏娟娟对付曾鸣。 至于潘烨,怀音施法救了他,但也让他意识连结到了陈鸿两人脑海,让他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睚眦必报。 「要…要弄出人命了。」楚粤小心翼翼提醒道。 陈鸿是犯罪了,可他犯的错不致死,再这样下去真的不好收场。 「那你去救,我给你这个机会。」 怀音歪头看向他,绝艷面容上尽是冰冷寒意,像是冰天雪地中割人的风一样冷。 「前提你先想想这里有几条人命,谁是始作俑者,谁又是推波助澜者。」 「他罪不该死,那么余茵兰该死吗?她们死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连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都不敢,终日惶惶那些照片会不会散布出去。」 「你们这年代声声句句说男女平等,你现在看看真的平等吗?」 怀音实在受够了。 古时男尊女卑命如草芥,她所求功德来自各式各样的人,而到了这时,竟然绝大部分受害者是女子。 男人绝对的身体力量面前,女人根本无法保护自己,换了个科技发展的时代,只不过是平添更多手段和谎言让男人欺辱女人。 权与力这层至高王牌下,女人依然是第一牺牲者,这让她感到悲哀。 当然也有处于弱势地位的男性同样会被女性诓骗或者如何,但也仅仅是小部分,最终绝大部分受害的还是女性。 从被掩盖死亡的玫瑰精到被残杀的黄慧慧,到被桃花符蒙蔽的周漫,再到因流言而死的梁青……这些人都没做错什么。 她们只不过是相信爱,相信枕边人,还有的坚信世上还有正义存在,最后却落得身死魂消的下场。 她同情她们,并想要让她们得到救赎。 她挥手释放大门的枷锁,冷声道:「你可以去救他,只要你敢。」 「他活该啊!不能救!」思缘已经泪流满面,她想起来自己刚出道被要求潜规则的过去。 要不是她坚持斗争,如今什么样她还不清楚呢,凭什么他们可以为所欲为还不能受到惩罚,这不公平。 楚粤沉默了,他看着紧闭的诊所,沉沉嘆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啊。」 在嘆气声中,萦绕在耳边的陈鸿的悽惨叫声渐渐湮灭,随即血色升腾至空中徐徐散入空气,缠在诊所上方的阴魂怨气一併消散。 房子就像活了一样,吐出两具根本看不出人样的残破尸骨,最后咕噜噜滚出来一个满目惊恐的潘烨。 余茵兰三人的灵魂飘在半空中,她们看到诊所前站着的几人,目光精准攥取到面容冷肃的怀音身上。 「谢谢。」她们说着,带着小孩子们的灵魂彻底消散于天地。 随即功德落入怀音袖中,她微微闭了闭眼,眉宇间全然是对这一切的厌恶。 「走了。」 她不想再留在这里看到这噁心的东西。 「好。」贺镜怀该说什么的,但他始终没有说。 他知道她从来都在与王权作斗争,与世上不公作厮杀,她从来都是赢的那个,可也只有她赢了。 还有那么多人赢不了,只能安于世俗惶惶度日,以和平假象欺骗着自己度过余生,其间苦痛终无人得知。 她的存在是他的救赎,或许也是这些人的救赎。 「我带你回家。」他握住她手,试图用温热的体温温暖她一如既往冰冷的心。 怀音神色间的悲凉散去几分,任他牵着,脑海中记忆碎片徐徐展开。 恍惚间,她好像记起了什么。 第72章 年幼记忆 「欸等下——」 滚出来的潘烨本来仰躺在地上怀疑人生, 被鬼啃咬的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他现在连骨头都在颤。 说实话一开始还以为她针对的是自己,因为他和女朋友吵架意外推搡了几把, 结果女友流掉了对双胞胎。 因为这事他寝食难安心里郁结已久,甚至将贺镜怀要退圈的事撒到各个地方,就是想出口气。 余光瞥到盛怀音要走, 他连忙叫住。 然而听见他叫喊的怀音脚步都不带停, 她满门心思都在忽然出现在脑海的记忆碎片上。 碎片犹如电影画面自动在眼前徐徐展开,让她像个旁观者一样看到忘却已久的过去。 立于皇城最高处的阁楼碧瓦朱檐, 气魄雄伟,檐上有在月间浮着流光的淡白白纱飞扬, 扬出其下人间热闹灯火通明。
第204页 她看见自己站在栏杆处俯瞰张灯结彩的街道, 稍显稚嫩的面容上是不符年纪的冷酷与漠然, 衣袂在夜色中飞扬,背影看起来寂寥孤冷。 她脸上的漠然是对世间一切都不在乎的冷, 倘若可以死, 好像下一秒就会去欣然赴死那般, 无谓世俗的所有束缚。 似乎是灯节, 街道上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灯笼,少男少女携灯相会, 人头攒动, 喧嚣繁华。 下头灯暖,而上面月冷,脚步声重重。 来人急匆匆走到她身后跪下, 随后禀告道:「少帝师, 盛老将军刚班师回朝, 他拒了宫中的旨, 此刻正在府中宴众。」 闻言,她只是目不转睛看着这片光景,负手在背,语气却沉冷淡漠。 「知道了,下去吧。」 阁楼中恢復一片寂静,月色朦胧落下,怀音清楚看到自己眉心深处细微地拧起,忧愁与无奈藏得深刻。 大约过了一炷香,记忆中的自己又说话了。 「宣庆,你觉得仙是什么?」 隐藏在角落暗处的宣庆听到问话才现身,他恭敬地作揖,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仙就是三十三重天上的月,尊贵、被人敬仰。仙就是无人可进的崑崙不周山,他们指风为雨,化雪为水。」 「仙就是少帝师您。」 宣庆说完,怀音看到过去的自己脸上浮现讥讽地笑,似乎是觉得他的回答十分可笑。 「圣元灯节还是一如既往热闹。」她没回答他,意味深长地来了这么一句。 随即摸出一张符纸,符纸无风自燃,落入空中绽放盛大烟火,为这热闹再添一分喝彩。 「商朝日渐昌盛,有您这颗帝星在,如今老将军又收復李朝秦朝,百姓生活祥和安乐,自然热闹。」 宣庆是个合格的手下,哪怕摸不清上头话里的意思,恭维话也要说在前头。 他又道:「少帝师及笈的日子快到了,那时会更热闹。」 听言,她自嘲一笑:「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十五年了。」 宣庆听出她语气稍许倦怠乏力,深思了会,他岔开话题:「李朝秦朝战败,按照规矩要送质子来商,恰逢李朝王大寿,前日皇上要您前去贺寿探探情况,您是如何打算的?」 「没什么打算,哪个顺眼就指哪个。」 她语气不甚在意,拂了拂落在指尖的符灰,继续说:「李朝王野心勃勃,几个皇子皇女却是不成器的废物,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动作间她尾指上的刀痕清晰可见,刀痕新旧交错,像是被割开又缝上,如此反覆。 「放在明面上的人的确一般,但属下听闻还有两子乃是那废后所生,性格刚烈倔强,睚眦必报,在宫中地位卑贱如奴,暗中却步步为营,已经有两位皇子折在他们手上了。」 宣庆赞誉两人的风骨,接着意有所指道:「您希望有人能掀起风浪,他们再适合不过。」 「传闻可信吗?」怀音反问他,并不掩饰她的鄙夷。 「你看人们都道盛家女身负仙运,出生之日天降祥瑞,紫气东来,久旱逢甘霖,是商朝未来的帝星,所以一出生我就被带入宫奉为少帝师,地位尊贵,在两人之下万人之上。」 彼时的怀音说完抬起手,冷冷盯着手上的疤痕,自嘲道:「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个低贱囚奴,囚在这皇城之内不得出,终日受这剜骨之刑。」 「所以传闻就是传闻,我不信。我倒是觉得废后身后的北疆王不容小觑,应当是他在保两个侄子。」 宣庆沉默片刻,恭声道:「您终会坐上帝师之位,那时便可见盛家人,那时才叫真正的翻弄云雨。」 「王为不会让一个女人做帝师,他和商闽要的只是我的骨头。可惜啊,这仙骨只能是我的。」 她不屑地勾起唇角,生生掰断自己尾指,将皮肉拨开,露出里面的金色仙骨。 肯定是痛的,她却像早已习惯一样面无表情,甚至没有一点波澜。 她拔出那金灿灿的骨头,骨头一碰到空气却变成了灰烬,四铱嬅散风中。 「你看,无论他剜我多少次骨,这骨头都不会是他的。」 「……」 听她语气如此轻蔑,宣庆欲言又止,刚想说什么的时候,阁下吵闹声不断,禁卫军的喝声不断拔高,仿佛有什么人闯进了这里。 怀音是最先发现有人闯入这里的,她垂眼朝下看去,那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实在忽略不掉。 只见眉目清俊的少年凄悽惨惨挂在下一层楼的窗台上,他哭丧着脸:「阿音,哥哥来带你回家了!就是先救我下去啊啊!」 怀音背在身后的五指倏然捏紧,面色却依然沉静,她毫无感情地睨了一眼少年,语气几近无情。 「来人,请少将军回去。」 说罢她转身就走,宣庆只好跟上。 「盛怀音!小爷我来带你回家你就这样对我!啊啊啊别戳我,我自己下去!」 耳边是少年的斥责声,她岿然不动,步伐沉稳。 宣庆似乎终于没忍住,他嗫嗫嚅嚅道:「应该是少将军想您了。」 「想又如何。」她平静回答:「王为不会让我见他们的。」 「老帝师他……」 宣庆嘆口气:「您莫要忧心,盛家我会帮您看着的。」 仿佛不再想提起这个话题,她径直扬手打断他继续说话,问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第205页 「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您打算做什么?」宣庆面有犹豫,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表情。 看样子他已经猜出她要做什么,但有点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敢。 果不其然,她声音冰凉如刀,说出来的话更是大逆不道。 「及笈,杀人,登帝师。」 怀音金瞳半弯,突然笑着回望宣庆,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杀机。 「在他们眼中女子生来卑贱任人践踏,哪怕我天生仙骨命中就是所谓的帝星,王为和商闽绝不会让我坐上帝师的位置。」 「他们不允,我便自己去抢。」 「他们要拦,我便颠了皇权。」 「你是我养大的,你的命是我的,敢不敢杀随你,但你若不杀我就杀你。」 她已然走到阁内楼梯处,声声冷峻,听得宣庆脸色几端变化,从犹豫到沉默再到坚定,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 「您是我的主子,我当然会帮您。」他微躬着头,下定了决心。 怀音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神情冷傲:「最好如此。」 这时,窗口忽然探进来先前少年的头,他头髮纷乱,喘着粗气,像是刚和禁卫军打了一架。 「阿音说得好!哥哥也支持你!」 他灼灼目光温柔包容,语气倒是吊儿郎当,他朝怀音伸出手。 「但我一定要带你回家,十五年未见,阿娘终日抹泪,阿爹拼着一口气在边关打仗,为的就是不拖你后腿。」 「王为不在宫中,商闽那老傢伙也下了江南,今日无论如何你都要跟我回去。」 「阿爹阿娘都在家里等你呢,还有你二哥三姐,盛家子弟都在等你。」 脑海中记忆停留在这刻,停留在与自己面容极为相似的少年脸上,然后记忆之匣再度合拢,什么也探知不到。 结束得太快,她连自己是怎么回答的都不知道。 少年斐然笑意而张扬热烈,手宽大而充满老茧,她完全没有任何感情留恋的眼神,一切都不禁让怀音身子重重一颤。 这是她的家人,这就是她还没有做帝师之前的生活。 光是看到这小片段,她心中就浮现难以言说的悲戚,皇权至上的年代有多少身不由己,她怎么不清楚。 所以和上回在往生镜中看到的自己截然不同,那个时候的她如履薄冰,身居高位竟然还被人囚在宫中不能出。 而往生镜中的时候她已经坐上帝师之位,看起来从容不迫,谁又知道她失去什么获得什么才走到这一步。 怀音咬住舌尖,克制着上涌的怒气和不甘。 为什么不再让她多看一点!她还不知道她是如何回答的。 这贼老天果然会捉弄人,要她窥见细碎然后为完整痴狂,却不给她一丁点线索。 到底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展露情绪,她死死握着拳头平心静气,忽然想到她第一次看到的碎片,与阿照相拥的她显然是成年之后。 幼年、青年、成年三个时间段,仅仅是片段记忆她好像就琢磨出了一点意思,又好像谜团被煳上重重的面纱,让她更加不解。 修仙必证道,当年的她绝对有所牵挂,并且看这记忆她根本不想做那所谓的仙,所以她到底是怎么成的仙?她的家人现在又在哪里? 眉心佛印隐隐发烫,虽有警告之意但没有其他动作,她垂眼看向袖中的功德袋。 不知何时功德袋竟已满了三分之二,古怪的是之前也满过却没有恢復记忆,这次是为什么。 她心绪不安,紧紧捏着功德袋一言不发。 「怎么了?」贺镜怀察觉到她好像不太舒服,关心地问。 「没事。」 听见他声音,怀音的情绪莫名渐渐被安抚下来。 她眸光微动,或许是他那句「我带你回家」打开了被封锁的记忆,才让她记起这个片段。 记忆是潜意识的体现,越是在乎什么就记得越牢,哪怕一个细微的东西都能轻而易举勾起尘封的回忆。 前提是如果没有被封印的话。 但她现在偏偏记了起来,这就只能说明封印在松动,至于为何她仍然一无所知。 她说没事,贺镜怀也不多问,随口提议:「衣服没买成,要不要再去趟商场?」 「不用了,派人随便送件衣服过来吧。」 怀音并不打算搞什么隆重登场,那宗奇还不配让她盛装打扮,再说他会不会出现也不一定。 他既是盗骨人的手下,那么绝对知道她的交际圈,段赐亲邀,恐怕躲还来不及。 她直到坐上车,都没有施捨给潘烨一个眼神。 身后腿还软着的潘烨:「……」 思缘翻个白眼,没好气道:「本来好好的,都怪你非要刺人家,现在人都不愿意搭理你。」 「别说了,我知道我不对。」 潘烨自打自己嘴唇两下,他叫住盛怀音只是想道歉,经此一遭他什么不爽都不敢生出来。 贺镜怀要退圈是吧?退吧退吧,只求他把这位大佬哄好了,千万别再给他这种苦头吃了! 不过他也记牢了,以后绝对不敢轻视任何一个人。 余光瞥到地上两具难以目视的骨头,他打了个冷颤,哆哆嗦嗦拿出手机开始报警。 「陈鸿这一死,圈里又要炸了。」他啧啧摇头,可是这怪谁呢,只能怪他们咎由自取。
第206页 楚粤是最倒霉的,他电影男二号的最佳人选非陈鸿莫属,谁知道这老东西表面正经私下里干了这么多腌臜事, 他和几人面面相看,然后摊了摊手。 「得,重新找演员吧。」 别的不说,今天看的戏足以让他们噩梦连连,真的太可怕了。 * 怀音回到朝夕阁后,贺镜怀动作非常迅速找了造型团队送来几条裙子,她随便选了一条就等着段赐的消息。 段赐以自己的名义举办了一场慈善晚会,邀请了各大名流权贵到场,晚会盛大而隆重。 他是个聪明的,在一开始查到宗奇时就投资了他公司的一个项目,有了点合作关系后邀请宗奇来也就有好藉口。 就算宗奇知道或许是场鸿门宴也不得不来,毕竟明面上的利益还在。 但怀音终究是没想错,宗奇只是露面拍下个小玩意就匆匆离开。 「不去追吗?」 看着被人簇拥离开的宗奇,贺镜怀皱眉,他总觉得宗奇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 怀音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左手手指敲着手背,若有所思地摇头。 「他已经死了,他现在就是个傀儡。」 一个专门用来提供财富地位的傀儡,被抽掉灵魂,不知世事,犹如行尸走肉。 「真是个噁心东西。」她显然是在说盗骨人。 贺镜怀非常贊同这句话,他安慰她一句,随即拿出手机敲小宋的聊天窗口。 【hjh】:李元沣和明流这两个人找的怎么样了? 小宋可能在忙并没有回覆,他目光暗沉,落在李元沣这个名字上。 李元沣在暗,怀音在明,他以为他也在暗,实际上他现在才是螳螂捕蝉里的那只黄雀,他一定要找到他帮她以绝后患。 还有那个明流……他绝对不能让这人再次出现。 另一旁的段赐不知道两人心思各异,惊讶道:「傀儡?」 宗奇要是已经成为了傀儡,那么他一家子还有活头? 段赐语气遗憾:「可惜了。」 怎么不可惜,原本这一家人应该有完美幸福的生活,就因为盗骨人这般私心而彻底泯灭。 被做成傀儡的人灵魂会消散,一旦消散那就真的不存于这个人世,连轮迴机会都没有。 实在令人唏嘘。 她意兴阑珊下达任务:「不用再盯着他了,只要知道他的行程就好。」 她现在最最关心的应当是玄门大比,没猜错的话一定会有惊喜在等她。 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两天她故意让盗骨人认为宣萱虽然死去但成功杀了段赐,因此段家还做了一场戏,一时间段家家主段赐「死亡」之事全津城都知晓了。 随即她让宣晴回去禀告事情败露,呆在那里给她传递方位。 那傢伙到底谨慎,激动之余他也压根没让宣晴出现在自己周围,和宣晴见面的还是宗奇这个傀儡,以至于她想一网打尽的心思又做了空。 不过宣晴还是传回来一个好消息。 她说:「宗奇让我先避避风头,临走前我看到杭建过来,那个杭建是大人的手下,他们好像在商议要启动计划。」 「不过他们太小心了,我只听到了刀劳鬼三个字。」 鬼怪其实也有名字,像溺死的人通常称为水鬼;上吊而死的统称为溢鬼;难产而死的叫产鬼;受冤无处申诉的就叫冤鬼……人有万千死法,便有万千种鬼怪。 刀劳鬼是常见鬼怪之一,生前被毒死的人因怨气无法消散就会变成刀劳鬼。 它们能从口中喷出剧毒气体,毒气会像箭样射人,被毒气射中的人会毒发死亡。死亡的人若不火烧处理,也会变成刀劳鬼。 怀音以前见过不少刀劳鬼,如今这年代却少见。 所以,他们要用刀劳鬼做什么?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玄门大比终于开始了。 鎏金三人带着骨头如约回来,她復原完整的仙骨后实力大涨,便直接前往背云山。 出发在即,杨家杨韵希接到消息连忙拦住了她。 「盛小姐,盛大师,麻烦你能不能救下我妹妹!我妹妹她……好像被脏东西附身了!」 与此同时,怀音分出去的属于周漫的契约之力开始勐地被黑气蔓延包裹。 她的生气在被吞噬! 而杨韵希身上也全是阴气缭绕,显然是与阴魂共处一室许久。 她眯起眼,什么时候出事不好,这个时候出事来拖延她的行程,未免也太巧了。 容不得她再纠结,她让焦玲三人先去背云山,自己则和贺镜怀随杨韵希去杨家。 既然有人要故意拖延她,那她就顺了他的意。 反正这场博弈,赢家只会是她。 作者有话说: 1.心中的故事即将快进入高潮,还是要说一句,新的一年会继续日更,谢谢大家看到这里,期待即将到来的揭秘吧! 2.刀劳鬼来自百度百科,收录于《百鬼夜行》。 第73章 杨家阴魂 「原本我是想找您出手的, 都怪我听我奶唠叨,她找了个楚大师来驱邪,结果邪没驱成, 灵灵反而更加奇怪了。」 「杨韵灵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 「大概就是三周以前,她说她从方家回来后一直做噩梦,然后不知道哪天开始先是佣人发现她举止奇怪, 后来是我爸妈发现她好像变成……」
第207页 杨韵希思考了会, 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她点头笃定:「像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男人? 怀音挑眉:「所以现在她在哪。」 她可以确定附身杨韵希和周漫两人的魂属于同宗同源, 她们应该是心悸失眠导致阳火自灭,碰巧遇到这一对魂才被附身。 「在家里, 我们把她锁起来了。」 「好。」 虚空画符不太方便, 她现在有着随身带符纸的习惯, 她随手画了张锁魂符递给贺镜怀。 「你去找周漫,把她一起带过来。」 之前见到周漫她就预料到她阳火还会再灭, 现在契约之力被阴气包裹, 表明那个魂正在开始吞噬她的灵魂从而取而代之。 这两阴魂的阴气连气同枝, 生前应当是血脉相连, 他们一起附身两个女孩是打的什么心思她再清楚不过,无非就是想要「重生」。 古怪的是听杨韵希这么说, 杨韵灵很早就开始不对劲, 然后周漫却今天才开始。 「真有意思。」 她兴趣来了,慢吞吞坐上杨家的车:「去你家看看吧,开慢点, 不急。」 恨不得狂踩油门的杨家司机:「……」 司机眼神无声对上杨韵希, 杨韵希沖他摇头, 随即她展开客套笑颜看向怀音。 「盛小姐, 这里到我家要一个小时,我妹妹她可能等不及。」 「我解决那种东西不需要一分钟。」 她缓慢牵起笑,气定神闲地往车座深处靠。 故意针对她设的局,想要拖延她让她晚点到背云山,那她就不能让那些人失望。 晚,能多晚就要多晚到。 怀音胸有成竹的气势随心散发,不由地让杨韵希深感熟悉。 杨韵希是摄影师,大学时期她为了毕设专门拍摄了一组以「女性力量」为主题的照片,所找的人无一不是女性中的佼佼者。 无论是白手起家的企业家还是美艷张扬的女演员,抑或是精明干练的精英律师…她们不约而同都有着极为自信的一面,好像世上从来没有难事。 和此时此刻坐在她车里的盛怀音一样,言之凿凿,稳操胜算。 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杨韵希清楚感受到盛怀音是漠视,漠视一切的自信,在她眼里常人觉得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只不过是她挥挥手就能解决的芝麻小事。 她一改先前觉得她派头大的坏印象,忽然觉得要是她自己,说不定更加傲视所有。 「盛小姐,我是摄影师,不知道事后能不能邀请你拍个照片。」杨韵希真诚发出请求,她太想拍强大女性了。 怀音一向不喜欢拍照,这么多年也不允许有人留下自己的影像,她不冷不淡瞥过去。 「我不喜欢。」 她拒绝得明明白白,杨韵希只好摸摸鼻子缓解尴尬:「是我唐突了。」 「开慢点。」怀音叮嘱司机一遍就不再高兴讲话。 一路无话,一小时的车程将近用了两小时赶到杨家,杨韵希觉得这两小时可真是煎熬。 毕竟旁边这人气场强大到比她高中的教导主任还要恐怖啊喂! 怀音对她的腹诽一无所知,她一路进屋,发现杨家已经闹翻了天。 好好的屋子被砸得稀巴烂,到处都是瓷器碎片、桌椅木屑,地面上墙壁上还有飞溅上的血点以及奇怪的黑色黏腻。 杨父抱着哭泣的杨母守在杨韵灵的房间门口,佣人暂时被遣走,留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在这,此时他们身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淤青,正气喘吁吁沖脸扇着风。 津城已经入冬,他们热得连棉袄都脱了,显然是刚刚结束一场大战。 怀音和杨韵希默不作声走到他们背后,他们注意力都在紧闭的房门上,里面传来男人的怒吼声,时而又变成杨韵灵的唿救声。 房门被撞击,撞出一阵阵巨大闷响,连门槛都在震动,但里面的人怎么也出不来。 因为房门上贴满了镇压用的金刚符。 「放我出去!!」 「救救我妈妈,我好害怕啊!」 「不放我出去我马上就吃了她!」 两道声音交错,男声愤怒咆哮,女声嘶哑害怕,几乎震耳欲聋。 「楚大师,你快救救我女儿啊,你到底在等什么啊!」杨母痛哭流涕,就差没跪下求他了。 而那所谓的楚大师站在房门外,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他长得龙眉凤目,脖子里挂着一串檀木念珠,身穿黄色道袍,光头圆熘熘,之上有六道戒疤。 「阿弥陀佛,小僧也不行。」 杨父都气笑了:「我妈花钱叫你来,你弄成这样就说不行?」 「这…我本来也不会驱邪啊。」楚大师理直气壮,他双手合十躬身道歉。 低下头的瞬间他翻个白眼,都怪他师傅非要让他来锻鍊锻鍊,他又不是修炼的料。 躺平咸鱼是他的梦想,驱邪捉鬼他还真不会,这一沓金刚符还是从师兄那边抢来的。 「真是气死了我,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要不你们再去找其他人?」 杨韵希听着里面的嘶吼声心里难受得紧,又听到楚大师推脱,她越想越后悔,正欲上前一步却被怀音拦下。 「先看看。」 怀音若有所思盯着杨父母身旁抓耳挠腮的光头,这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第208页 之前第一眼见到盗骨人附身的阿玉,她潜意识就非常厌恶阿玉,如今又来一个楚大师。 不仅是因为他天生佛心,更因为她居然也看不清他的过去未来。 他并不是盗骨人的人,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与自己有关。 她的直觉让她厌恶他,所以他曾经一定是自己的敌人。 那边楚大师还在推诿,脸不红心不跳,就差把摆烂写在脸上,怀音见了不免冷冷勾起唇角,天生佛心又如何,该伪善还是伪善。 她慢腾腾走上前,冷眼扫过他:「让开。」 「这位施主,您从哪里出现的?」 突如其来的女人让楚大师一愣,他眨眨眼,眉清目秀的面容上全然是震撼。 天了噜,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这里来了陌生人,她隐匿气息了?可是他师傅都没法隐匿气息啊。 「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杨父杨母也惊讶自己女儿怎么就突然出现,跟变戏法似得。 杨母小心观察着怀音,犹疑道:「这是?」 「朝夕阁盛怀音。」 怀音主动回答,目光有意无意划过楚大师,试图看清他对自己名字是否有反应。 有是有,就是非常古怪。 楚大师眼睛黝黑髮亮,他勐地一拍手,激动道:「您就是盛大佬啊!大佬好,我是灵隐寺的楚天应,法号缘空,久闻不如见面,您果真厉害!」 他没有像怀音预想中的紧张或其他,相反如同看见偶像这般,激动之意溢于言表。 怀音静静观察他几秒,发现捉摸不出什么,索性理都没有理他,转眼对杨韵希说:「接下来无论我做什么,都别讲话。」 想起来这个名字是谁的杨家人:「……」这么严肃,总感觉更害怕了。 楚天应心思活络,对个眼就感觉出怀音对他很不客气,他摸了摸油光发亮的光头然后撑着下巴沉思。 协会会长口口声声说牛逼的大佬可真没礼貌,他好歹是天生佛心,将来圆寂后百分之五十能飞升的大运之人,谁见了他不得称一句缘空师傅。 他都这么客气了结果她竟然无视他,可恶! 楚天应呲牙,这个不说,他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咧? 他眼神悄咪咪落在容貌艷靡的女人身上,金瞳华光清冷,透过这双眼仿佛能看到时间流逝的苍寒与经歷沉淀后的淡泊。 确认了,他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她。 准确的说,是见过这双眼。 怀音对视线很敏感,察觉到他在观察自己,她倏然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眼神锋利到几乎要射穿他的头。 「再盯着我看我剜了你的眼睛。」 她不耐烦地警告,警告完更觉不爽,不留情面直接击出一掌。 「诶别动手啊!」 楚天应修为低下,但他把她动作看得清楚,却根本来不及反应,径直被击飞到墙边,连句卧槽还没说出口就晕死了过去。 杨家人:「……」他们是万万没想到盛怀音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主。 「他是灵隐寺主持的弟子,这样不好吧。」杨韵希抹了把冷汗,她奶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楚天应给照顾好了的。 「那又如何。」 怀音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擦着摸到楚天应衣物的手掌,说:「我讨厌他。」 「呃…这个理由也不是不可以。」杨韵希服服气气比出个大拇指,太猖狂了太猖狂了,但是她好喜欢! 也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里面被附身的杨韵灵已经将门撞得裂了几道缝,几张金刚符窸窸窣窣落下,再落下几张她就真的要跑出来了。 符落得越多,满屋子的阴气就散出来越多,大家都感觉到渗透骨骼的冷意,忍不住哆嗦几下。 怀音转身,入目黄纸硃砂上代表着佛家至高无上术法的金刚符让她止不住厌恶。 原本她已经想开,觉得是自己错,是自己追究他人问题而陷入困境,佛要做什么一定是她有错在先。 但奇的是,在看见楚天应那颗跳动着的佛心后,她生出变本加厉的嫌恶,以至于她又开始憎恨封印她的佛,以及所有与之相关的东西。 她知道这是自己潜意识里面深藏的情感。 目前无法追根结底去寻找答案,但她永远相信自己的直觉。 活动了下指尖,她一点点压下翻腾的情绪,随即一把抓起杨韵希的手摁在门上。 她手更凉! 杨韵希瑟缩一下,随后立马感觉到怀音掌心中传来汹涌澎湃的力量,再通过她的传到门上,金光流转一瞬,整座门爆炸开来。 「卧槽!」杨韵希惊了,这感觉也太爽了吧! 里面的「杨韵灵」还维持着撞门的姿势,门在她面前爆炸,碎裂木块齐飞,她下意识挡住自己的脸。 「你倒是还挺会爱护小姑娘的脸。」 女人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语调漫不经心,却让人让鬼都悬心吊胆起来。 附身「杨韵灵」的鬼脑门子紧绷,紧张地退后一步,眼神警惕万分,表情却柔软下来。 「妈妈爸爸,你们怎么把我关起来了?我好害怕啊,我也好痛,妈妈你抱抱我!」 她眼中闪烁着无辜泪花,用着杨韵灵的脸做出委屈表情,看起来可怜极了。 虽然杨家人都知道她被附身,可这副模样终究迷惑到最亲的家人。
第209页 杨母心疼地要命:「灵灵别怕,妈妈……」 「我说了别讲话。」 怀音冷漠打断她们的母女情深,让唯一稍微理智点的杨韵希把人带远点。 她从兜里拿出一张之前以备不时之需画的雷符,符文自燃,雷声滚滚落下,紫电这回自己乖巧到了她手中。 她抓起散发着滔天威压的紫雷化作长鞭,长鞭在空中噼啪一声,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范志毅,我一鞭下去只有一个结果,成年人怎么做选择,我想你应该明白。」 之所以没有强硬动手,是因为强行剥夺会伤害到杨韵灵的灵魂,她只能以此威逼让他主动出来是最好的方案。 他要是不出来,就算伤了杨韵灵她也要把他给撕出来。 范志毅大惊,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没听说过玄师这么厉害的啊。 他定睛看了眼怀音,忽然想起来这丫好像是前段时间网上很火的大佬? 「大佬帮我伸冤!」 范志毅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即自己脱离杨韵灵,然后往怀音面前一跪。 两人灵魂一分开,软趴趴朝地上倒去的杨韵灵被杨父眼疾手快抓住,而范志毅的灵魂虚影在一旁伏跪着。 「是我鬼迷心窍想体验下有钱人的生活,我向你们道歉。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和我弟弟实在是死得太冤了啊!」 他死前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外伤,鬼魂保持着生前模样,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只是唇瓣发紫,眼珠发青,肚胀如盆。 将他死因看清楚的怀音哈地一声笑了出来,这时手机响起来。 这个时候会是谁给她打电话? 她皱眉一看,没想到来电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贺镜熙。 电话一接通,贺镜熙紧张兮兮的声音传出来。 「协会和监管局的人都去大比了,我现在在远航街这里的废弃大楼,请求支援!」 他匆忙说完,话筒里又传来嘶吼声和激烈打斗声。 贺镜熙话尾还没落下,怀音只听到他在急促大喊,在那什么废弃大楼他们似乎遇到了棘手的事。 「妈的这玩意怎么会喷毒气?你们是猪吗!没了王双程你们也太废了,躲,快……」 「嘟嘟嘟——」 电话莫名被掐断,信号发出滋滋滋的声音随即彻底没了声音,显然是遭遇了袭击。 怀音心情却忽然雀跃起来,她缓缓弯起嘴角,笑意中杀意汹涌。 「刀、劳、鬼。」 她一字一句说出这三字。 第74章 一神教会 范志毅出生在一个穷苦家庭, 父母早年因车祸双亡,给他留下的是只有巨额欠款以及才刚刚六岁的弟弟范志力。 为了养活弟弟和自己,范志毅退了学并拿着赔偿款开了一家水果店, 这一开就是二十年。 他死前才三十八岁,至今未婚,每年的收入还掉父母欠的债外所剩无几, 所幸范志力非常懂事, 成年后自己边打工边读书,兄弟俩本分踏实, 日子也算苦中带乐。 直到半月前,范志力带了一张邀请卡回来。 「一神教会?」范志毅眯着眼睛, 努力去看清精緻卡片上细小的字。 只是字太小了, 偌大的邀请卡被太阳图案占据, 字体却缩挤在最下面,他看得非常慢。 「只要参教, 便可获得二十万初始创业资金……我们的宗旨是让所有教众拥有一帆风顺的未来。」 他一字一句读完后眉头深深拧起:「这肯定是骗人的, 资本家怎么会上赶着送钱啊。」 「真的。」范志力拿出手机, 上面是他和女朋友姜丹的聊天记录。 「哥你看, 姜丹她上周入的会,今天就接到汇款了。」 范志力原本也不信的, 因为这玩意就非常像骗子手段, 而且姜丹起初还是在小网站弹窗上看到的,就更像了。 范志毅仔细一看,还真是二十万元汇款。 他穷了这么多年, 头一回见到过这么多零, 他惊讶地合不拢嘴:「这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啊!」 「是啊, 要我说我们也去参加。」 范志力收好手机, 苦口婆心道:「管它信什么东西,我们拿了钱就好把爸妈那笔旧帐给彻底还清,剩下的留着自己用。」 时至年关,欠债要钱的人都赶着趟上门来要,年年如此,尤其是其中一个数头将近十八万的,每年闹得最凶。 范志毅显然也想起了那人,可他还是觉得没底儿。 「我还是不信会有这么好的事,他们就没让姜丹做什么?」 「有啊,就要她定时去参加教会祈福。」 范志力知道自己哥哥早入社会摸爬滚打长大,吃过的亏比吃的饭还要多,他心动归心动但绝对不会轻易相信。 可他也不笨,早在姜丹收到钱那刻,他就跟着去了趟祈福,顺便问同样去那教会的人,证明了这绝对不是骗人的。 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他一定要劝哥哥一起去一神教。 「哥,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先去看看,那里每周六都会举办祈福大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二十万的诱惑也不小,范志毅犹豫两下就答应这周六过去看看。 据姜丹介绍说一神教总教在重城,津城这里只是一个分教,他们信奉的是无名神。 这位无名神不需要名字、面容,更不需要他们供奉,只需要他们献出自己的姓名八字并虔诚做他的信徒,然后等待他的召唤就可以。
第210页 「不过现在这年头连佛教都很少有人信,信这个的就更少了。一神教很少招新纳人,我听老□□说这次是破例为祈福招的。」 姜丹听说范家兄弟都想入教,自然是喜不自禁,因为这次入教名额仅有十个,拉进来一个就有一万奖金。 她神神秘秘凑近两人耳朵,悄声到:「我还听说,今天会有神降临。」 「……」 范家兄弟俩将信将疑互看一眼,如果说入教白给钱已经够匪夷所思,那么神降临就更不可思议了。 「就是这里,今天的祈福在这里。」姜丹做出欢迎光临的手势。 她自己也很兴奋,自从入教后感觉人生气运都顺畅不少,又有钱又开心,要不是她家人不信还非说她被骗,她早就把家里人都拉进来啦! 「这里不是之前停工的大楼吗?」范志毅挠头抓腮,心里疑窦丛生。 正儿八经的教会居然不在高楼大厦,最不济在个平房也好啊,这破破烂烂的楼道,怎么看怎么阴森危险。 范志力也有疑惑,但他想到姜丹说的,很快在自我圆说起来。 「哥你别担心,我们只是来看看。这次选在这里应该是有什么仪式吧,正好你也看看真假。」 「行吧。」 范志毅不说话了,跟着姜丹一起上去。 这栋停工的大楼已经废弃两年,地处偏僻,距市中心远,一眼望下去就是荒郊野外,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里面就更别说了,地上石块垃圾一踩一个准,角落处甚至还有死老鼠死动物的骨头。 范志毅觉得比较稀奇的是,一路上去的每面墙壁上都有相同图案——金灿灿的太阳升于海面,神圣光芒呈三角状散在周围。 「这是一神教的图腾。」 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字正腔圆,音吐洪亮。 三人抬头看去,在拐角处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男人大概四十多岁模样,长相看起来有点凶,但笑眯眯的,又让人感觉很好说话。 「杭先生。」 姜丹双手交叉抚肩作礼,态度恭敬,随后她和他们介绍,「这是一神教的主管人杭建杭先生。」 范家兄弟一个穷苦生活里打拼,一个拼命读书想出人头地,两人鲜少接触这种看着就精英阶层的人,当下都有点侷促,结结巴巴和杭建问好。 杭建没什么派头,他笑笑:「祈福快开始了,你们快上去吧。」 「诶,谢谢这位先生。」范志毅窘迫地摩挲着自己的手,他忽然想到自己应该带点水果来的。 或许卑微的小人物就是这样,见到西装革履的大人物,下意识就想客套巴结。 再往上一层就是祈福现场,他们两个准备上去,却发现姜丹没有动。 「你不上去吗?」范志力问她。 姜丹摇头:「今天能上去的只有新教众和像你们一样来观望的人,我们不需要上去。」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有钱拿就好了,姜丹毫无负担,甚至催促着他们快点走。 范志毅努力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好傢伙,规矩还挺多。 来都来了,他也就不磨蹭了,和弟弟一起上楼。 祈福现场没有像他们想像的那般奢华或者宗教意味浓烈,相反弄得很简陋,跟乡村那种土了吧唧的舞台一样。 红色地毯铺在地上,正前方印着斗大太阳标志的kt板竖在那里,中间放着一个话筒,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不苟言笑的旗袍美女。 旗袍美女一人端着一个盘,上面放着纸笔,另一个放着试管一样的东西。 这里人并不多,加上他们满打满算就十二个,男女老少都有。 两人随便和人聊了几句,发现大家果然都是冲着钱来的,压根不是真心诚意要信神。 「真要有神,我还能过的这么苦?」 「反正有这笔钱我儿子的首付钱就有喽。」 「白来的二十万,不要白不要。」 「我是老婆生病缺钱,就算是假的我也要赌一赌。」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范志毅和弟弟对视一眼,果然都是一路货色,都想空手套白狼。 等了大约十分钟还是没人上去讲话,有个面色蜡黄的年轻男人等不及了,大声嚷嚷着怎么还没人来。 范志毅看了他一眼,他这被生活磨练过的眼神贼厉害,一眼就看出这傢伙不是赌徒就是吸药的,总之不是什么好傢伙。 这所谓的一神教,连人员都不筛选吗? 他鄙夷地想着,刚想和范志力说要不要走吧,这时刚才楼下的杭建突然上来了。 杭建身后还带着个戴着帽子口罩看不清脸的女人,两人走到话筒前才停下。 「大家好,我是杭建。」 他就像个领导一样,短暂的寒暄过后开始在台上发表着一神教的信仰以及入教条件等等的演讲词,说得慷慨激昂,流利顺畅。 像是说过无数遍一样,十分真情流露。 当然,为了让大家相信一神教的真实性,他还声称自己获得过神的馈赠,问大家想不想看。 光听听演讲范志毅还是不信的,他笑死了,对弟弟说:「他好像要开始演示,你说他等会会表演魔术还是什么?」 范志力耸耸肩:「看了就知道了。」 很多人都半信半疑,紧紧盯着台上的人,看他要玩什么花招,但没想到的是他做了一件事——当场将一位旗袍女的腿打断,然后復原。
第211页 以防有人还不信,他每个阶段甚至让人亲手上前探查。 「真的!这是真的!」那人激动地大喊。 这让祈福现场的气氛达到前所未有的热烈,人心无比沸腾。 「神迹!果然是神迹!」 大家哪里见到过这么玄乎的场面,惊唿着争前恐后要去旗袍女那里签名入教。 见场面有些混乱,杭建唿吁大家慢慢来,只要签字送八字就正式成为教众了,还说了句过时不候。 亲眼见证过后范志毅和弟弟当然也不再犹豫,只是轮到他们的时候,范志毅愣了愣。 「滴心头血?这要做什么?」他问旗袍女。 旗袍女面无表情答覆他:「这是无名神要的东西,只要一滴。」 「哥,放心吧,不痛。」范志力已经抽完血,他撩下胸口的衣服,「跟蚊子咬一样。」 范志毅还是有点谨慎的,他看了眼周围面露喜色的众人,又回想起杭建口口声声说的福利。 只要成为教众不仅有二十万,还有一生福运寿运,受无名神庇护。 到了这个时候,恐怕就是无名神是什么邪神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吧?反正只是给个八字滴个血而已。 有时候欲望抵过理智,人脑子就不清醒。 所以想到这些年的辛苦日子,他咬咬牙,行,赌了! 见大家都已经登记好,杭建让旗袍女将东西都收好,然后说:「今日把大家邀请到这里来呢,还有件事想让你们帮忙。」 闻言,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就不懂了,搞什么啊这一套一套的!打钱才是真的! 方才那个大声嚷的年轻人最为不爽:「不是说入教有钱拿吗?我已经入了,赶紧给我打钱!」 「不用急。」 台上的杭建依旧是笑眯眯模样,他让男人安静下来,然后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心口被针戳过还在发疼的范志毅却微微一愣,他好像在杭建脸上看到了不耐烦的表情,或许可能还有不屑。 他认为是自己看错,翼翼小心继续观察着杭建的微表情,这是他的习惯,平日经常对付顾客养成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皮开始狂跳,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小插曲一下就过,台上,杭建正声道:「无名神需要一样东西,只要你们愿意给,钱马上就会转帐你们帐户上。」 「当然……」 他笑意忽然加深,语气莫名:「也轮不到你们愿不愿意,无名神要的他一定能得到。」 「现在,祈福开始吧!」 话落,凭空落下一个铁笼子,重重插入地板,发出巨大声响,吓了众人一跳。 等烟尘散去,大家才发现他们被关起来了,被关起来了! 一时间惊叫声迭起,纷纷乱窜想要离开。 范家兄弟没想到会突然演变成这样,两人这会都慌了神,好端端怎么降下来个铁笼子! 「哥,这是怎么回事啊!」范志力还是个学生,碰上事只会手足无措地找哥哥。 范志毅怒骂:「老子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他骂归骂,也不忘躲闪着奔跑的人群去找有没有逃生的路。 而台上的杭建将这些人的慌乱收入眼底,他神情似笑非笑,对着话筒继续说道:「大家别怕,我只是想给大家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你得把我们关起来?妈的老子不入了!放我出去我要出去!」年轻男人又开始叫嚣。 这回杭建没有容忍,他轻描淡写地拍拍身旁女人的肩膀,低声说:「看你了,第一个就杀他。」 无聊戏码一次又一次,杭建早就心有不耐,如果不是大人吩咐,他才懒得跟他们浪费时间。 说完,他退到角落,饶有兴致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众人仓皇之际,只见那个一直沉默的女人缓缓摘下帽子,脱掉口罩。 女人很美,美得不像人,还有些诡异。 她穿着一身中式红嫁衣,肤色惨白,双眼发青光,眼周和嘴唇都是紫色的,动作间他们才发现她的指甲又尖又长,黑得发亮。 她站在台上看着众人,眼神狠戾残虐,看他们犹如看砧板上的鱼,犹如一无所知的猎物。 「小乖乖,杀了他们吧。」杭建一声令下。 女人忽然暴起,以非正常的弹跳力跳到叫嚣的的年轻男人面前,黢黑指甲活生生插入那人脖子,恶狠狠将人拉到自己眼前。 随即她张开深紫色的唇瓣,口中喷射出数道暗紫色的气体,气体顺着那人的五官进入他身体,没一会,那人就口吐白沫双眼翻白,软趴趴往地上摔去。 「杀人啦!!」 「救命啊!!」 这些新教众刚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害怕,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死到临头这刻,他们才明白一个道理——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从天而降的馅饼。 笼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范志毅呆滞地盯着这个女人无情屠杀,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一丝感情。 「操你妈的,敢动老子!」有个健壮的男人很是愤怒,抄起凳子就和女人打了起来。 奈何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被女人一脚就踹到笼子上,奄奄一息滚落。 太恐怖了!这女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人!她怎么可能一脚就把笼子踹歪成那样!
第212页 范志毅瑟瑟发抖,再害怕也不忘紧紧握住着弟弟的手,他眼尖看出那笼子被踹出一个人大小,迅速带着弟弟往外逃窜出去。 女人看他们逃走,仰天长啸一声,从口中喷出的毒气顿时变成两只箭,精准地射入他们背部。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范志毅和弟弟就浑身抽搐倒在了地上。 至死,范志毅都不明白为什么。 待这里所有的人都被杀完,女人重新戴好帽子口罩,回到杭建面前復命。 杭建点点头,对女人吩咐道:「行了,让他们在这里养养,等玄门大比之前放出去,动静越大越好。」 「好。」女人声音非常嘶哑。 兴许觉得她着实乖巧,杭建满意地微笑道:「这事做好了,我就让你见你儿子。」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身形一顿,绿色眼珠诡异波动两下,最后她轻轻点头。 「谢谢大人。」 「行了,事情也就结束了,回头记得派几个人去段家捣乱,一定要拖住她。」 杭建眯着眼暗想,大人要做的事太复杂,计划细细算来也得在玄门大比开始后才能完成,只能出此下策拖住她。 不过也算一举两得,他丢给女人一个袋子:「把他们的灵种挖出来收好,到时候记得给我。」 他吩咐完便离开,连看都没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 人命之于他,连草芥都不如。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巧合巧合 怀音在看到范志毅的魂魄时, 就看到了他生前的回忆,当然也看到了红嫁衣刀劳鬼,还有那个杭建。 所以果然是盗骨人在背后设计, 为了不引人注目还特地搞了个教会,真是煞费苦心。 确认过猜想后,她让杨韵希把范志毅看好了等她回来, 随后她立马撕开空间到了废弃大楼。 废弃大楼里非常吵, 人的吼叫声和刀劳鬼类似风雪交加的哭嚎声穿透楼层导致回音阵阵,扰得怀音忍不住侧了侧耳朵。 她顺着声音上去, 路过的墙壁上太阳图腾还在,图腾太过明显, 让她止不住直勾勾盯着图腾看。 她记起来杭城地震那日牛头的身上也有这个标记。 一般来说图腾象徵信念, 而日升于海可以解答为希望、成长等褒义层面的信念。 太阳本来就代表着正面形象, 无论如何这两样东西搭在一起都绝不会是一个邪/教组织的信仰,更何况盗骨人那种卑劣小人怎会有向阳而生这种想法。 所以这个图腾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是谁搞出来的? 其实她心中隐约有个猜想, 只是没有完全确定。 「我靠贺队!她又来了!」 倜然, 上方传来惊恐的唿救声, 直接打断她的满腹深思。 事不宜迟, 怀音压下心中考量,迅疾往上冲去。 原本的祈福现场早就一塌煳涂, 十几具尸体已经腐烂肿胀, 白花花的蛆虫在躯体上攀爬吞噬着血肉,几乎都看不出哪个是哪个,恶臭瀰漫整个楼层。 空气中不仅仅有着尸臭, 还有刀劳鬼毒气特有的刺鼻味, 以及新鲜血液的的腥味。 怀音讨厌极了这沖鼻的味道, 干脆封了自己嗅觉。 贺镜熙带来的警察大约有十来个, 此时还剩下三个人在战斗,其余人早就口吐白沫、眉歪眼斜躺倒在地,显然是中毒了。 而变回原形的红嫁衣刀劳鬼手脚如刀,肤色呈紫红色,她双脚撑墙,双手着地,摆出虎视眈眈的动作,仿佛只要有人一动,她就会蹬脚飞过来。 「什么鬼东西这么难缠,先把鼻子给我捂好了!」贺镜熙飞速换着弹夹,越换越心焦,妈的弹夹都打空了。 协会精英拍拍屁股去参加什么狗屁玄门大比,分出来一批都是新入的玄师,废得要命。 简直了! 他气沖沖朝一个人喊道:「你能不能干点实事!那破符弄好了没!」 那人是协会的文员,他哆哆嗦嗦画着符:「嗷嗷,快了快了!」 他边画边哭丧起脸,绝大部分精英都去了玄门大比,虽然大比是娱乐性质,但耐不住有很多大佬在,所以大家一窝蜂过去凑热闹,结果就是拿他们这群小垃圾凑人数。 小文员心里苦啊。 原本留了一些厉害的人在这,谁知道警局接到通知后才发现津城七八处地方都有这能喷毒气的玩意。 这下好了,好好的队伍被分散开来才弄成这幅模样。 最离谱的是他们点太背,遇上的这个一看就是陈年老鬼,动作利落干脆,毒气一喷一个准,折了那么多人、子弹,连符纸都用光了,这傢伙毛都没掉一根。 贺镜熙等不及了咆哮道:「你再不快点我锤爆你狗头!」 「应该是一撇叭。」文员按住耳朵。 他绞尽脑汁回想着书上的镇压符文,正好落笔时,他惊讶发现他的手没有按照自己的思想来画,而是往上挑了过去。 他的手竟然凭空被人挪动了! 「镇压符最后一笔勾了字尾往上挑。」 一听这声音贺镜熙就知道是盛怀音来了,他大喜过望,冲着怀音就奔过去。 「盛怀音你终于来了!」 说完他就发现自己有点过于激动,跟见了救星似的,明明前两天还在老爷子那告两人小状呢,这会好像有点狗腿了哈。 他眼角抽抽,故作淡定大笑掩饰:「您来得真快!」
第213页 「没办法,谁让你叫的太惨。」 怀音送给他一个凉凉又轻蔑的眼神,完全无视刀劳鬼,走到文员身边。 「再画一张,画符笔不能断。」 还在自我怀疑的文员:「……」这个时候说这个真的好吗?还有,你是谁啊! 「嗯?」怀音冷眼撇向他。 文员刚毕业没多久,看见这眼神中的压迫就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导师,可怕死了。 他缩缩脖子:「好嘞。」 随后乖巧地拿出纸,用膝盖顶好,抖着手慢慢画了起来。 「不对,这里重画。」 「上挑不是上划。」 「再来。」 怀音一点儿也不客气,面无表情指导着他继续画符,全然没把现在什么情况放在眼里。 文员打着哆嗦:「…」人在捉鬼现场,现在麻了。 贺镜熙和另一人:「……」现在是要你们来学画符吗亲? 被忽略后怨念更深的刀劳鬼:「………」 「盛怀音,还有个鬼呢!」 贺镜熙小声逼逼,逼完他后知后觉发现,咦,刚才冲着他们呲牙咧嘴的女鬼怎么不叫唤了? 他和另一人朝后看去,竟然发现那女鬼凭空被吊在空中,能喷毒气的嘴巴黏在了一起,她神色难掩怨毒以及深刻恐惧。 女鬼当然恐惧,因为她逃不开突如其来的力量! 她恐慌万状,死死盯着两个画符画得悠然自适的人,尤其是那个表情平静却气势泠冽的女人,她心中的骇然都快要满出来了。 就是她一出现她就被吊起来,连话都不能说,毒气也不能喷!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神秘的手段。 「呃…行吧。」清楚看到女鬼流露出恐惧的贺镜怀默默闭嘴。 他们辛辛苦苦缠斗半小时,盛怀音来了几秒钟就碾压对方,真是…有够侮辱人的。 「这样就对了,去贴她脸上。」怀音命令小文员。 讲实话她对如今的协会非常失望,不要说是当年玄学术数百花齐放的年代,连个小娃娃都会画两笔的符,到了如今竟然丢得一干二净。 明明按照规矩传统老祖宗的东西就不该忘,但传承的文化总是一样样消失在时间长河里。 普通人不会就算了,身为协会的一份子居然连最简单的镇压符都不会画,简直可笑。 时间带给人们科技与发展,却让科技完全替代了以往的古老文化,文化一旦被遗忘就会彻底湮灭,而文明湮灭之后,人类也不远了。 想到这里她几乎能预想到玄门大比那群人将会是什么样的歪瓜裂枣。 「快点。」她冷声催促。 文员认命去贴,心里毛毛地,最终还是大着胆子往前走去。 在看到刀劳鬼一动不动的时候,他反应过来敌人好像已经被控制住了,于是胆大包天将符往女鬼额头上一拍。 「吃我一符!」他小小嚣张道。 这对女鬼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她身体不能动脸还能动,此刻挤出来的表情愈发扭曲,恨不得把他剥了皮喝掉血。 文员接收到这个眼神,心勐地一惊,然后飞快回到怀音身边。 「贴好了,大佬。」 不管怎么样,大佬喊了再说,嘤。 怀音没什么情绪的嗯一声,随即不紧不慢走到刀劳鬼面前,并卸了灵力。 灵力一卸刀劳鬼就从空中掉落下来,她动动身子,发觉额头上贴着的镇压符其实根本没有用,连嘴巴都恢復了。 也是,一个没修炼的人画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有用,所以这个女人是在羞辱她吗! 刀劳鬼目光如电,撕掉符纸,嘴巴勐地张开。 她要她死! 怀音根本不在乎她如何,抬手一符纸就戳到她额头,「何秀秀。」 那符纸本来软趴趴的,到了她手里就像铁片一样,锋利的刀割感让刀劳鬼动作倏然顿住,她知道她一动,这符纸绝对会割破她的喉咙。 鬼不怕被割喉咙,可谁知道她还有什么手段! 刀劳鬼僵硬维持着动作,绿油油的眼珠凝视着淡定的女人,心中一阵后怕。 她还不能死,起码得救出孩子才能死。 符纸上传来的澎湃力量让刀劳鬼微微颤抖着,只听得她又一字一句慢吞吞说来。 怀音眼神平静,捏了符纸在空中一扬,无声自燃的纸随着她的话语一併落下。 「何家秀秀,卖鱼多年养出个状元郎,大婚当日却被丈夫一杯毒酒送走,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怨念深重成鬼却被道士养起来害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另娶新妇,美满一生。」 「我说的可对?」 何秀秀勐地闭上嘴,警惕地看着这个女人,她怎么知道,还都说对了! 何秀秀从前被老道士抓起来做武器,好不容易和孩子一起逃出去又落入他人之手,之后一直被人镇压在坛里。 再出来就是杭建要她杀人,制造其他刀劳鬼,她都听到了他们的计划,以及言语中极为忌惮的这个名字。 「你是盛怀音。」她非常确定。 「是我。」怀音漫不经心点着头:「除了杭建,你背后还有人,他们是谁?」 何秀秀不说话,只是戒备地看着她。 「说不说?」 怀音微微眯眼,眼中射出两道金光,瞬间在何秀秀脑海中制作出一个幻象。
第214页 何秀秀可怜,她并不想对她动手。 「我说!」何秀秀甫一看到幻象中自己孩子被彻底湮灭,她就慌了神。 「叶无真,镇压我的人是叶无真。还有一个人我不知道,我只听到他们喊他大人。」 又没能知道盗骨人的名字。 怀音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淡了神色,静静打量会眼底隐隐有湿意的何秀秀。 她开始发现自己对女性的遭遇越来越同情,不仅仅是七情六慾因记忆的回归,也是因为那段记忆的回归。 她生在女子卑贱的年代,倘若生来就卑贱倒还好,最后不过是或变得麻木、安然于世,或愤愤不满挣扎、死于非命。 而她身份尊贵却仍然被当成可悲的棋子,被皇权摆弄,被上天摆弄,最终不甘而狂癫,囚于勃勃野心。 她从来不甘心自己遭受的经歷,因此妄图以女身登帝师之位与男人相争,她想她登上帝师位后一定会让更多女子从困境中解脱。 或许曾经自己在做或做过这样的事,所以这一次醒来才会格外在意女性们的冤与恨。 但这还不够,她能做的只能帮助她们復仇,阳光之下的黑暗处绝对还有更多她触手不及的地方。 她思忱片刻未来要怎么做,随后拔了根头髮给她。 「把你的毒吸回去,然后拿着我头髮去地府找陆游,那个男人因犯杀妻杀子罪还在地狱服刑,你还可以去復仇。」 「復完仇在地府等我,我会把你孩子送下来,当然别忘记真心感谢我。」 「……」 何秀秀一喜,这倒是好消息,她都死了一百年了他还没转世投胎,果真是报应啊! 喜完她又很是狐疑,可是她真的会放过自己吗?怎么可能! 她美艷的面孔上传达出不敢相信的犹豫,毕竟她死前死后都在被人利用,她早就不相信他人。 「再不走我现在就杀你。」怀音没耐心跟她解释,扬起手直接威胁她。 何秀秀是可怜可悲的一个女人,她杀人都不是出于本心,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她不会成为那些人的杀人利器。 错的是利慾薰心的丈夫,和自诩正义无所不用其极的老道士和叶无真。 何秀秀察觉到她语气中充满杀意,顿时敛去原形变回红嫁衣模样,挨个吸回击倒的人身上的毒气。 刀劳鬼所杀之人,一天时间毒发彻底死亡,倘若在一天之内散掉毒就还有生还希望。 她做完这一切,将事情始末和怀音说完并小声道了些谢后这才离开。 「?就这么结束了?不把她抓起来吗?」另一个人问道。 他是监管局的,他所学习到的监管局理念之一就是犯罪者无论是人是鬼,人去警局坐大牢,鬼要么被消灭要么在监管局蹲监狱。 谁敢私自放鬼走,谁敢啊?那不得被王源玺用口水喷死。 贺镜熙早就知道盛怀音是什么行为模式,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管他什么法理条纲,她就是法,她就是理。 她这身份可没人胆大置喙一声,当然,如果官方的人确定她到底什么身份后那就另说了。 于是他老神在在收好枪,阴阳怪气警告这人一句:「大佬做什么要你管,我们小喽啰就闭嘴吧。」 怀音听出他语气中的挖苦,她冷冷看向他:「就算你是贺镜怀的哥哥我也会杀你,我从不说假话。」 「我开玩笑的。」贺镜熙撇撇嘴,真不知道这么兇巴巴的女人他弟弟怎么看上的,两个字,离谱! 怀音没心情和他废话,问了事情始末后她才知道还有几处出了事,这会好像都联繫不上。 「废物。」她嘲讽丢下两个字,迅速帮忙解决了所有事情,然后径直回到杨家。 被称为废物的众人:「。」不想说话,真的。 杨家这里贺镜怀带着周漫过来了,范志力一见到哥哥委屈巴巴的缩在地上就知道事情败露,立马老老实实跑出来。 因此怀音一出来就看到两只鬼抱在一起,周漫杨韵灵躺在沙发上晕着,杨家人站一块,贺镜怀站一边,已经醒来的楚天应摸着头站另一边。 场面着实好笑,一群人各不相干大眼瞪小眼,又各怀鬼胎。 「您去帮我伸冤了吗?」见她回来,范志毅立马期待地问。 他和弟弟死的太莫名其妙了,他不服,怎么着也要好好比划两下。 怀音听他一口一个冤,不耐烦地掀开他:「你们若不生占便宜之心也不会死。」 天上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掉下二十万,还不如做梦更快。 「再说杀你们之人也是被人所逼,孰是孰非等你们下了地府去自己聊。」 怀音打开鬼门打算送他们走,但杨韵希仍然一头雾水,她焦急追问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毕竟先前范志毅附身的时候还嚣张得要命,一见到盛怀音整个人就变狗腿子,还挺识时务,看起来也蛮老实的。 杨家人眨眨眼,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受伤的可是亲女儿/妹妹,问不清楚心里疙瘩生着就难受。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范志力举手小声示意他来解释。 「我和哥哥死了之后变成鬼了嘛,然后我们想走,那个女鬼却不让我们走,总说还不到时候。」 「有天晚上她好像因为听见了什么声音分神,我们趁着机会就跑了。我和哥哥一直跑到商业街,还没喘口气就被她们两个吸了进去。」
第215页 用吸其实也不太准确,当时他们恰巧碰到在逛街散心的周漫和杨韵灵,她们两人身上阳气散得差不多,不小心撞到就附身上去了。 怀音猜都猜得到当时什么情况。 周漫心绪纠结难以平静导致阳火灭,杨韵灵则因为惊吓而丢了魂,两个被阴气缠绕的人混在一块,简直跟人形黑洞一样,吸引着阴魂去附身。 当时范家兄弟头一回附身还有点怕怕的,所以一开始没敢有什么大动作,直到看到富丽堂皇的家和花不光的银行卡,他们心动了。 「我就想试试我没尝试过的生活。」范志毅不好意思地说。 附身这感觉就像一夜起来暴富,他们看着奢靡华贵的别墅、数不清的跑车以及钱包里有着十个零的卡,唿吸都唿吸不过来。 穷惯了的人真的很难不心动啊。 范志力也点头道歉:「我附身周漫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在无意识吞噬她的意识,所以我很少出现,偶尔才会出来一下去玩我喜欢的东西。」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控制不了自己开始疯狂吞噬她,直到……」 他指了指贺镜怀说:「直到他出现贴了一张符在周漫身上,我就彻底和她分开了。」 「……」杨家人彻底无语,就这么巧?搞了半天就是乌龙啊。 「不巧。」 怀音不冷不热地嘲讽道:「就算没有这个巧合,最后你们其中一人也会附身周漫或者段家其他人,这事是沖我来的。」 祈福大会上杭建擢取他们的心头血,为的就是定时控制他们去害人制造混乱,好让她分身乏术。 因知道她的实力,这些人其实就是小打小闹的弃子,最关键的是段家,他们猜她或许不会认真去管其他事,但段家的事她一定会管。 倘若没有这个巧合,其中一个刀劳鬼甚至何秀秀都会亲自出面去暗害段家人。 杭建派何秀秀留下完成这个拖延战术,自然肯定会让她紧盯段家,刚才她告诉她在她发现周漫已经被附身后索性就将计就计,按照要求在玄门大比开始前两个小时才启动精血控制。 一切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好在范家兄弟人品还算好,没惹出什么大事。 至于杨韵灵只是倒霉,方家一事后她丢了阳火,被附身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是养气符和平安符,就当我小小心意。」 怀音深知两小姑娘遇上这事归根结底是她,当场画了符赠送给杨家人以表歉意。 「要不您给个帐户吧,您也帮了很多忙。」杨家人受宠若惊收下,杨韵希却觉得她也出了很大力。 贺镜怀一直被忽略早就很不爽了,他插话进来:「建个爱心帐户捐出去,她不爱钱。」 说话的当口,他不动声色靠近她站在她身边,做足了守卫者的姿态。 这护着的动作看得杨韵希咂巴两下嘴:「行吧,那今天真是麻烦盛小姐了。」 「无碍。」 将范家兄弟送走后,事情到此结束,怀音嘱咐杨韵希帮忙照看下周漫,正打算走,杨韵希突然支支吾吾问道:「段赐他……」 她实在难以接受段赐忽然就这么没了,明明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 接到消息的时候她前去段家,却被告知闭门不见客,整个老宅一阵肃穆悲痛气息,纸钱飞扬,惹得她也双眼发红。 听闻她提起段赐,怀音挑眉望向她。 说来更巧的事情在这,段赐命中的姻缘红线这头牵的人就在她眼前,烈直男算段赐高攀了,但也还般配。 顿了片刻,她沖杨韵希招手,在她耳边说了个地址。 杨韵希侧耳听着,听着听着眼睛都瞪大了。 妈的装死?杨韵希又惊又喜,下意识要说话又用力捂住嘴,狗东西害她掉眼泪,马上订机票砍死这傢伙! 「走吧。」见差不多,贺镜怀催促道。 怀音发现了,回到段家的第一时间她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整个人特别浮躁与愤怒,又生怕她发现一样,极力压抑着。 「你急什么?」她转眼看向他。 「玄门大比已经开始,我们耽误太长时间了。」他含煳解释着,谁也看不到他插在兜里的手用力捏紧直至指骨发白。 怀音却是一句话都不信,略带探究地观察他一眼,她懒懒道:「我撕空间过去。」 贺镜怀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巴不得她快点走。 谁知道好死不死,窝在旁边当哑巴的楚天应忽然笑嘻嘻说道:「大佬等等,带我一个呗!」 闻言,怀音还没说什么,倒是贺镜怀脸上瞬间寒气蔓延,勐然回头盯住笑颜热烈的臭和尚,牙齿都咬得咯吱响。 杨韵希的角度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小辈里人称温润如玉贵公子的贺镜怀此刻双眼发狠,露出像狼一样的凶光,蛰伏在黑暗中,就等着时机成熟狠狠扑上去咬死它的猎物。 她从来没见过贺镜怀现出这样的神情,跟个凶神恶煞的狂徒没两样。 怨恨、痛苦,甚至还有畏惧,如此复杂的情绪展露在他紧咬的腮帮子、闪烁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上。 只有贺镜怀自己知道,他人看得到他一瞬间披露的情绪,却无人能听到他在心里吶喊。 找来找去、千防万防这人终究是自己找上门了,兜兜转转还是无声无息到了怀音身边。
第216页 他指甲几乎扣进肉里,舌尖抵着牙关,死死咬出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 明流!该死的明流! 作者有话说: 小贺:该死的明流 音姐:讨厌的佛心 明流:?? 第76章 玄门大比 「这位施主, 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楚天应实在难以忽略贺镜怀的目光,他上下看了自己一圈,捂着下巴若有所思几秒。 他穿着没什么问题, 长得也还行,所以他这么仇视的目光绝对是沖他本人来的吧! 可是他认识他吗?好奇怪啊这人。 楚天应微笑脸:「嗯?」 贺镜怀视线沉冷,冷冰冰看着这一世的明流装模作样的表情, 心里一阵焦躁难安, 总觉得怀音马上要像飞掉的鸟儿一样离开。 他目光不经意落在楚天应手上,随即很快移开, 他磨着牙,尽快平復着自己的情绪。 他深知现在还不是坦白一切时候, 怀音还没对他敞开心扉, 这个时候也绝不能让她发现自己本性里的恶劣。 他微微低头, 再抬起来时,脸上挂着客气疏离的斯文笑容。 「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演员, 我不喜欢那个人, 下意识把你当成他了, 抱歉。」 这变脸快的, 一旁的杨韵希看了全程,不禁在心中腹诽, 嘶, 贺镜熙这傢伙好像越来越会装了。 至于楚天应到底是个憨货,没当回事,只是摸了把光头笑道:「我也认得你呀, 我小师妹可喜欢你了, 等会给我签个名不?」 「当然可以。」 「唔, 就写小舞新年快乐吧!」 看样子两人都要聊起来了, 怀音屈起食指敲了敲贺镜怀的胸膛。 「跟上。」 她语气没有一丝起伏,随手划开空间,背后就是高耸入云的背云山。 她背着身,没人看得到她表情,以及双眼中阴沉的冷意。 贺镜怀在她面前装还嫩了点,他丁点情绪转变莫名她全然能感知到,他显然也讨厌这个楚天应。 或者说他认识楚天应,就是不敢说。 没关系,她总有一天也会知道这个令她无比厌恶傢伙究竟是谁。 「来了。」贺镜怀暗自庆幸没被她发现,默不作声跟上。 他一走,那道涟漪极速合上,楚天应卧槽一声闪身跨了过去。 看着这神乎其神的术法,他心中说不震惊是假的。 天生佛心的他在灵隐寺地位很高,人人都捧着,期待着他成佛,所以协会有什么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很明显,真当他见到如此强大的力量,也不免骇然。 说起实力楚天应就有些蔫儿,他被捧得太高,然而实力却并不匹配,因为他修为始终上不去,这么些年来他早摆烂了。 他一直认为自己拿的是废柴流剧本,就等着哪天天降机缘重新恢復佛心应有的实力。 不然老天也不是傻的,莫名其妙给他这佛心做啥? 楚天应美滋滋想着,他觉得盛怀音就是他的机缘,于是立马屁颠屁颠追上去。 玄门大比我来咯! * 如今玄学协会共有四个门派作为中坚力量,臧志鸿的天一派、叶天国的仙缘派、胡柳的正阳派以及着名佛学大师元一的灵隐寺,还有其余像牵灵派、邙山派等等传承将断,势力微小。 再加上以王源玺打头的玄学监管局与之息息相关,所以四位掌门与王源玺位列评委。 然而因为怀音的出现,官方也想来探探情况,特地安排了国防部长林迪过来。 所以这回玄门大比评委加上怀音,整整齐齐共有七位。 可是比赛已经开始三天,算命、起符、炼药、请神、捉鬼这五术比赛已经进行到请神,第七位评委怀音至今没出现。 他们这些评委坐在背云山山脚简易搭建的台子上,面前是实时监控的附近画面,台下新一代玄学新人正在如火如荼画着请神符。 舞台两边守着以王双程为首的特殊行动队,他们主要负责这里的安保。 「朝夕阁那个焦玲画符还挺快的。」评委台上的元一忽然说道。 众所周知画符需凝神静气,每落下一笔都得聚精会神,要在这种露天嘈杂环境中画符,考验不仅是实力还有心态。 而请神请神,顾名思义要请神仙,但仙人早已销声匿迹,能请出来的不过是仙人余威虚影。 可仅仅是余威,其画符所需灵力之多那也是一般人所承受不了的。 臧志鸿点头贊同:「是啊,前两项她还有点紧张出了小差错,这一项却非常沉稳,要不是入门晚,说不定和叶思莞比起来也不惶相让。」 他之所以这么说,倒也不是要硬夸朝夕阁的人,只因这是的的确确的事实。 焦玲非常有天赋,肯定是由盛怀音亲自教导,想不厉害都难,更可况盛怀音一人就足以抵掉所有协会门派的资源。 臧志鸿越想越羡慕,怎么他老祖明明和她交好也不捞点好东西回来,可恶! 「话可不能这么说,思莞三岁开阴阳眼,五岁就能画符,这种天分和半路出家的没得比。」胡柳说话比较中肯,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老胡说得没错,我仙缘派的人怎么可能比不上一个小丫头。」 叶天国把玩着手里的五帝钱,语气颇为嘲讽:「我听说她只是朝夕阁的僕人。」
第217页 「这盛怀音是大牌啊,这么看不起我们协会,派个僕人来参赛,自己人还迟到。」 叶天国不喜欢卖弄风头的人,从一开始知道这个人存在他就十分不喜她。 玄门中人因窥天机、搅天命多有五弊三缺,看看他们这些所谓的掌门,要么鳏寡孤独残、要么缺福禄寿,哪个没把皮拎紧了,不该张扬的一点都不敢张扬。 她倒好,瞧她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恨不得将玄学昭告天下,更恨不得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牛气哄哄。 但归根结底是因为「不解」两个字,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冒出来的,就是突然出现的。 一个身份神秘、实力超群、追溯不到过往踪迹的人陡然在玄门出现,怎么不招人忌惮? 像叶天国这种自视甚高的人当然最为戒备。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叶天国言语中的斥责,大家敷衍附和着没敢多说,毕竟认识怀音的人占不少,不敢也不能说。 王源玺老神在在嘬了口茶:「天国啊,有些话在我们面前说说就好了,等她来了你可千万别多碎嘴。」 「我怕她?」 叶天国顿时横眉竖目,怎么说他都活了这么多年了,吃的盐总比她吃的饭多吧! 「不说其他,朝夕阁来的还有个人很有意思。」 评委席旁还有不少位子,坐着的都是门派佼佼者,说话的就是仙缘派的叶无真。 叶无真是叶天国的弟弟,长相平庸却眉目分明,颇为正气,他穿着一身藏青中山装,头髮捋到后面成大背头,气质非凡。 他指了指观众席上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鎏金,意味深长道:「通体灵气,不是凡人,他一出现我的雕儿就非常雀跃。」 众人朝鎏金看去,随即眼神渐渐变了。 叶无真有头蛊雕,这是歷史传说中的神兽,在叶无真捡到这头雕时,所有人都以为那真的是传说。 毕竟歷史记载远古真仙带着神兽都前往寰宇,他们一度以为这里已经没有这些玩意了。 可它偏偏是真的,因此传说中的仙人之境崑崙与不周到底在哪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众人心中。 玄门、监管局、官方三方都想确认并寻找,玄门想要获取更多的修炼方法,其余两方则想要探底知心。 这么些年来也就找到了一头蛊雕,如今再来个鎏金……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快要敲开崑崙大门了? 「它是什么?」有人问道。 闻言,叶无真慢条斯理打理着有些皱的衣角,反问道:「都不记得杭城那件事了吗?应该是貔貅吧。」 叶无真心里门清,大人第一回 启动阵法就被盛怀音和那头貔貅捣了个干净,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照片他也是看过的。 他笑着看向臧志鸿:「您不是和她走得挺近,您不知道吗?」 有人说道:「对,老臧你说说。」 显然大家都想知道鎏金到底是不是貔貅,活的神兽,谁都想看嘛。 臧志鸿:「……我就见过她一次。不过我知道王源玺和她联繫比较多。」 「!」王源玺拳头勐地攥紧,怒瞪臧志鸿。 老傢伙踢皮球踢到他这里来了,他和盛怀音只是电话联繫多好吗! 「我不知道。」他气得鼻孔冒烟,他知道才怪了。 叶天国冷笑:「出现这么一个人你们不好好探她的底,亏还见过她,到头来什么都不知道!」 「叶施主莫气,世上既有地府与我们修炼之人,那定有崑崙与神兽,只是我们暂且不知道而已。」元一默念一声阿弥陀佛,试图缓和气氛。 「老秃驴你别装老好人,你当我不知道你弟子楚天应天生佛心将来总要飞升的,你瞒的紧啊,就等着他飞升然后在协会独占鰲头是吧!」 叶天国不留情面的骂道,他脾气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有点暴躁。 说来都是为门派操心操出来的狗脾气。 这些年来四派实力虽说是相互持平,但还是有谁强谁弱之分,大家明面和气,暗地里拼命比较。 天一派没得说,祖上积德留下无数珍宝,出的弟子随便丢出去无一不是牛逼哄哄;正阳派蒋念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就成了协会一把手。 连灵隐寺都出了个天生佛心,而他的仙缘派什么都没有,一直以来隐隐有垫底趋势。 好不容易出了个叶无真和叶思莞,结果这师徒俩一个不问世事专心研究阵法,一个轴的要命,明明天分优越偏偏跑去练武,简直笑掉大牙。 你说叶天国他气不气,他瞥了眼台下动作慢吞吞画符还打了个哈切的叶思莞,顿时更气得血压升高。 尤其是等了三天没见到盛怀音,他最引以为傲的弟子还被人和一个僕人相提并论,他心里憋着一股郁火怎么都发泄不出去。 说好话还被骂了几句的元一大师脸色十分难看,他飞速转动念珠,似乎想用不停念着阿弥陀佛的方法来压制自己的脾性。 「思莞是得好好教教了,画个请神符抓耳挠腮,像什么样子。」叶天国白他一眼,没好气地沖叶无真说道。 叶无真无所谓耸耸肩:「思莞这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我可管不住。」 叶天国:「……」现在就想打人,手痒。 「所以盛怀音怎么还没来,她是不是不打算来了!什么东西也敢耍大牌!」
第218页 他转头将话题带走,拍着桌子怒骂:「不是有她电话吗!打过去问问啊!」 「是的。」 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的国防部部长林迪将自己的手机放到桌上。 他不轻不重地说:「我都到了,她怎么能不到呢。打吧。」 林迪在玄门大比出现的原因显而易见,他专门冲着盛怀音来的,大家都知道。 这可是官方大佬,国家重要领导,他发话谁敢不听? 王源玺和臧志鸿面面相觑,眼神推诿一番,最后王源玺认命拿起手机打电话。 林迪沉声吩咐:「开免提。」 「好的,林部长。」王源玺照做。 电话打通那一瞬间,婉转悠扬的铃声在比赛现场响起,听声音居然就在他们不远处。 她在这儿? 众人倏然转头看向声源处,不免心下骇然,她怎么可能在这! 大家只看见离评委席不远处的地方,空气无端端扭曲,一只手凭空出现,随即轻而易举撕开了空间。 他们心心念念想要见的盛怀音正站在空间另一头,身后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贺镜怀,以及…… 元一大师惊讶出声:「天应你怎么也在!」 楚天应在怀音身后弱弱朝师傅挥着手:「唔,碰巧遇上的。」 这齣场方式未免太离怪神奇,每个人都紧紧盯着那忽然出现的涟漪。 撕裂空间而不是阵法传送,这可是撕裂空间! 古时修炼之人从鍊气、筑基、开光、金丹、元婴、出窍、洞虚、大乘,最后渡劫成仙,这每一段分为前中后三期,每一期/段之间都是巨大鸿沟。 如今这年代灵力稀有,修炼不易,能开光就烧香拜佛了,到金丹就更为罕见,而据古书记载,撕裂空间起码得元婴啊! 叶天国瞳孔震颤:「这不可能!」 他惊唿出声,声音极大极为聒噪,怀音淡淡朝评委台那里看一眼,随后让楚天应赶紧滚蛋。 「好吧。」楚天应没脸没皮说比赛后联繫,然后立马朝元一奔去。 见他远走,怀音摁掉电话,才从容不迫跨过来。 脚落地的一瞬,微弱金光在她脚尖从下而上蔓延开来,与之变化的是她的穿着,简单朴素的衣服一眨眼变了模样。 黑色翘头履,同色系有着金丝细绣的奢华古式长袍,外衫薄而轻,内衬亦是黑,上面浮光绣纹隐隐,大气端庄,像是特地为了这重要场合而变出来的。 她长发由玉燕展翅的簪挽住,几缕碎发飘然落下,衬得容貌艷绝飞扬,之上金瞳泠冽锋利,显得她整个人愈加神秘遥远。 又见她右手搭在年轻男人的手背上,高贵如同出行的王公贵族,合该被人妥帖服侍。 大家都在看她,她也就不紧不慢用那双昂藏无限威压的金瞳一一逡巡而过。 不说这奇诡实力,她通体上下霸道的气势足矣直接让人忽略了她的美貌抑或是性别,忍不住生出一股臣服之意,忍不住去躲避这足以洞穿人心的目光。 「生死就在她一念之间」这个想法不约而同在众人脑海中形成。 她就像古时候的皇帝或公主,睥睨天下,抬手是生是死只不过她送出去的一个眼神罢了。 怀音恍然不顾在场人的呆愣,全身气势骤然放开,势必要让这里所有人感觉到紧迫窒息的压力。 她特地在背云山呆了三天才出现在这里,为的就是要高调出场打压打压这些人的心思鬼胎,更要敲打叶无真,让他知难后退,别一错再错。 既然决定如此,那就高调彻底。 在看到众人冷汗频频落下这刻,她目光飘然落在叶天国身上,就拿他开刀了。 她缓缓抬起手,然后狠狠往下一压。 叶天国也就像是凭空被人按住头往下摁去,整个人反抗不得,任由那股雄厚力量将他紧压,椅子在他身下碎成一块块,直到他满头大汗跪在地上。 怀音眼神没什么温度,讥诮地盯着他:「现在你可以说说我是什么东西了。」 她语气中杀机无限,不得不让众人毋庸置疑相信,但凡叶天国要说一句废话,今天人头绝对会落地。 认识怀音的人激动握拳,淦,就是这个味! 而不认识怀音的人早已目瞪口呆,连比赛都忘记了,真是好他妈猖狂的一个人! 至于她本人,气定神闲等着叶天国回答。 没道理她平白无故被人骂,更没道理她被他叶家人算计还要容忍他们在她眼前上窜下跳。 管它什么场合,她要先爽了再说。 方才还嚣张的叶天国现在只想穿越回去打自己的脸,说人坏话被人抓包就算了,现在还当着这么多人面丢了大脸,他后悔莫及。 可后悔没有用,他不说话那身上的力道就重一分,他都怀疑她要当场敲断他的嵴椎。 千钧一髮之际,他识相大喊道:「是我不对,还请盛小姐原谅我!」 旁边林迪稳稳噹噹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打量着这个让所有人都畏惧的盛怀音。 他没见过这么不拘束、恣意妄为的人,视规矩和人情世故无无物,好像她就是王,独行其事的王,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 眼看叶天国羞窘地憋得脸通红,道完歉后一句话都说不出,而盛怀音依旧岿然不动,他身为在场地位最高的人,还是打算出马缓和下僵持的气氛。
第219页 林迪起身拉开旁边的凳子,沉吟道:「既然盛小姐来了,那就赶紧先坐,孩子们还要比赛呢。」 他希望她懂什么叫适可而止,于是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 「这人是林迪,国防部长。」贺镜怀小声在她耳边低语。 「我知道。」 怀音已经看到了他的来歷与目的。 但这与她何干,她从不轻易妥协于他人权势,在她的世界里,唯有实力强弱才是真正的判断标准。 她看也不看林迪,轻笑一声:「道歉对我来说没用,我不喜欢别人妄议我,惹了我总要受到惩罚。」 「去幻境里好好享受吧。」她径直挥手,叶天国瞬间消失不见。 林迪:「……」嚯。 这一手露的是实力更是震慑,众人心惊胆战之下更加忌惮与畏忌,娘西皮,她到底什么来头? 自家哥哥突然不见,叶无真抿着唇神色凝重起来。 他是知道盛怀音的,大人说她是个我行我素恣意张扬的人,但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嚣张这么直接。 不过……他隐秘地勾起唇角,她嚣张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里,他皱起眉装出焦急模样,起身朝怀音躬身道歉:「我哥哥说错话受到惩罚是应该的,盛小姐大人有大量,我知道您一定不会对他做什么,不如就先落座吧。」 旁边的林迪也没料到对上他盛怀音还如此寸步不让,他板着脸沉沉盯着她,这样的刺头可不好掌控。 台阶一个又一个,怀音装够了,这会没有不下的理由,她缓步走到评委席坐下,然后大发慈悲主动缓和起气氛。 「不好意思,津城发现多起刀劳鬼伤人事件,处理完了才过来。」 王源玺神色一肃:「多起?」 「是啊,凑巧了赶着趟来,饶是我能轻松处理也废了不少时间。」 怀音意有所指地笑,她没有看叶无真,反而看向台下。 「比赛完再说吧,现在先比赛。诸位继续吧。」 台上几个评委一噎,行,看着年纪轻轻行为处事却老气横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里老大呢!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她这样堂而皇之要掌控现场,那大家只能随着她把事情暂时被揭过。 唯有楚天应瞠目结舌,这盛怀音看着正儿八经,怎么说谎不打草稿呢? 什么叫抓鬼费时间,明明她两个小时就搞定了,然后硬生生逼着他在背云山其他地方玩了整整三天,还让他看着她和贺镜怀游山玩水,自己则免费当拎包小弟。 兴许是楚天应嗔怪目光过于热烈,怀音看过去,眯眼警告他不要乱说话,他才悻悻收回视线。 台下比赛继续进行,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心思飞远了,特别是焦玲。 焦玲毕竟半路出家,天赋有余灵力不够,于请神符这块练再多也无用。 一般请神这一环节,每个人请神机会有且只有一次,失败淘汰,成功之后就是符战,由请出的神对战。 焦玲想起之前在朝夕阁阴差阳错请来了十殿阎王的秦广王,这位实力肯定很牛,所以她打算请他。 她看了眼周围专注的人,咬着牙坚持画下去,全神贯注将自己的灵力注入笔中。 她是朝夕阁的人,绝对不能给怀音小姐丢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多人请神失败,挫败地揉乱符纸回到观众席,也有不少人请神成功,无数仙人虚影在空中威严肃立,衣裙飘飘。 「叶思莞牛逼!居然请出来了主天地万物之生的斗姆元君!」 「石岐也不错,他请出了杨戬!」 「我靠靠,蒋念牛逼啊,陆游都请出来了!」 「酆都大帝!」 观众席上唿喝声一声又一声,焦玲满头是汗,极力克制自己不去听,聚精会神提笔落符,画到最后一笔,一股蛮横的力量冲到她掌间。 她倏然一惊,这是鎏金的力量! 偷偷作弊的鎏金闲情逸緻地翘着二郎腿,懒洋洋看着众人欢唿雀跃,他不屑地想,这些人就该看看朝夕阁的实力再尖叫。 杨戬算什么,斗姆元君算什么,他要焦玲请出最牛逼的那个,好好洗一洗他们的眼睛! 这边焦玲知道作弊不好,但笔已经落下,她也阻拦不住。 她惊骇地看着金光在符文上闪烁,如涟漪掠过后,一阵阵强烈的波动在纸上震起来,使纸张高速震动,噼啪作响。 随即符纸像是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般自行裂开,窸窸窣窣化成粉末,连个碎片都没给她留下。 失败了?焦玲失魂落魄捏拳,这样都失败了? 在她绝望之剎,细碎粉末忽然回溯重组,烈日之下,人群之上,缓缓凝聚成一道人影。 她请出的神身披华贵银色铁甲,红色披风猎猎飘扬,手握长刀,怒目威严,浑身上下杀意流转。 恍惚间大家看到了九天之上的战神,风姿赫赫。 明明只是个影子,但众人分明扎扎实实感受到了真切涌来的煞气与杀气,这太真实了! 与此同时别人请出的仙人虚影仿佛被这人影中所含的浩然力量波及到,不断模煳变淡,先前的气势都减少了三分。 焦玲瞪大眼,这是…… 待众人看清这人的面貌,纷纷不可置信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想要凑近仔细看是不是真的。
第220页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请出来…… 看到这些人下巴都要掉地上去,深藏功与名的鎏金畅快大笑,震惊吧,愚昧无知的人类们。 他是神兽,自然目清耳明,评委席上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是看不起焦玲吗?忌惮朝夕阁吗? 那什么叶思莞,现在不就被秒成渣渣,斗姆元君见了都要颤上两颤! 哼! 一直充当僕人角色的贺镜怀抬头看向半空,眼神复杂难辨,然后无声按住怀音的肩膀。 「焦玲很厉害。」他夸赞道。 怀音沉默不语,凝视着半空中的人影,半晌,她施施然牵起一个淡笑。 「是很厉害,也让我意外。」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请神符战 「这人……这人是……」 胡柳是个优雅知性的女人, 稳重一辈子的形象在今日是彻底坍塌了,她蹭地站起身看向怀音,说话都磕磕巴巴。 「她请的是你!」 焦玲请出来的神, 那上方气势雄伟如同战神的影,可不就是盛怀音本人。 哪怕她换了古老燮纹满布的盔甲,但那张脸分明就一模一样, 再者, 如若不是还存在或存在过的仙,是绝不可能被召唤出来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盛怀音就是仙,是这里所有人都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众人纷纷惶然, 这么玄幻的嘛卧槽!搞了半天她居然是……仙? 他们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神变得钦敬无比, 眼神触到她本人又不免望而生惧。 台下人如此,那就更别说台上的人了。 林迪握着茶杯的手一紧, 他没有像玄学中人这么激动, 相反他觉得危险, 这样危险的人出现平和年代, 不是最大的危险是什么? 如果说之前是百分之八十的警惕,那么现在就是百分之百。 看来一定要把这件事禀告上去, 他不动声色继续喝口茶, 窝在凳子里默然观察着神情寡淡的怀音。 贺镜怀将众人反应收入眼底,他再次抬眼看向空中,心中不由地生出一股狂热的仰慕。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她这模样, 惮赫千里, 英姿飒爽。 他也生出嗟悔之意, 因为他本该早就看到这场面, 只是有人从中作梗,让本就在深渊中的他愈加跌落悬崖,再也摸不到她的一丝衣角。 幸好这一回,他终究成功。 他帮她添了一杯茶,沉声在她耳边说:「这下事情不好收拾了。」 虽然打脸很爽,但她的存在始终会令人更加忌惮,强大力量的诱惑会使人迷失,然后长出贪婪的欲望。 贺镜怀有点担心将会有更多人觊觎她的本事,甚至是她人本身。 「不用怕。」 怀音对此恬不为意,沖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别多想。 不过也很意外就是了,她察觉到鎏金帮忙后并未阻止,还以为会招出一个什么大人物,没想到竟然是自己。 她看着空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心绪不算平静。 巧合也罢,意外也罢,总之又让她看到了自己如此正义凌然、与众不同的一面。 现在否认绝对是不可能了,但她也不会承认,一旦承认麻烦就更多。 所以她理直气壮反问胡柳:「我朝夕阁的人请出我,不行吗?」 谁听不出她话语中的模煳意思,大家缄默不语,默默打量着活生生的仙。 王源玺和臧志鸿其实早就猜到了的,那么神秘的手段,不想对上号也难。 两人交换个眼色,彼此对对方竖起大拇指,他们还是聪明啊,早早和盛怀音结了盟。 「可以,可以。」 胡柳震惊过后立即讪讪坐下,这身份要是叶天国在这不得吓尿裤子。 「开始符战吧。」 怀音神态自若地宣布下一环节开始,仿佛请神请出她这件事不过是家常小事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这让所有人更加欲哭无泪,顿时安静如鸡。 台下比赛现场。 焦玲手足无措地和虚影大眼瞪小眼,还是有点不信自己居然把怀音小姐给唤出来了。 一定是假的!她有这么牛吗居然能请出她! 她看了会,诡异发现这虚影看着正气的表情里有几丝不耐烦,如此眼熟。 破案了,真的是怀音小姐! 符战双方随机自行选择,两两比赛,输了退,赢了再比,直至比出前三。 焦玲兴奋地拿起完好无损的符纸,转头看向场子内有哪个冤大头愿意跟自己比赛。 结果当然是没人敢,参赛的人又不是没眼睛,正主好好的坐在上面呢,手段出神入化,还要他们和她的人比赛是头铁吗! 「我来。」叶思莞早就想会会这个横空出世的黑马了。 她一心向武,志不在玄学,但看着上方这道虚影她莫名被挑起胜负欲。 盛怀音很强,她很喜欢,那就让他给看看她手下的人到底什么分量! 叶思莞昂着下巴,居高临下地对上焦玲的眼:「出符吧。」 周围的人非常有眼力见让开了位置,神仙打架他们不参与,欸,就是看戏。 斗姆元君掌控万物之生与星辰,是传统道教流传记载中地位非常特别的女性神仙,地位比传说中补天的女娲还要高,其实力可见一般。 但焦玲无条件相信怀音更厉害,因为是她给了她与众不同的生活,将她从平淡生活中拯救,那天起怀音就是她心中最强的神!
第221页 在怀音身边久了,焦玲也学到几分她睥睨天地的倨傲自信,她双眼一睁,肃然朝空中丢出符。 「那就来吧!」 「好!」叶思莞也丢出符,头顶上方三眼四首八臂的圣洁元君瞬间散发出赫赫威压。 请神符战,战的就是神双方。 斗姆元君威风凛凛沖怀音而去,众人暗道不愧是叶思莞,她的天赋让请神符发挥了最大的功效,几乎都让人感觉真的元君现世。 就在大家暗搓搓观察战况时,只见焦玲头上的虚影避也不避,冷然目光盯着元君,然后缓缓提起了手中长刀。 长刀大约有人半身长,看起来又宽又重,在她手里却仿佛跟纸张一样轻薄,提起放下不过一个唿吸。 然而如此轻飘的动作,竟诡异生出凛栗的刀风,无数金光在刀风中翻滚,随即一股可噼裂山河的力量扑面而来,实在让人敬畏。 刀风迅速噼开空气化作席捲的风波朝赛场周围扑去,捲起阵阵山石尘烟。 这还不够,那刀风汹涌至极,以碾压性的气势穷凶极恶噼裂了斗姆元君整个虚影,金光穿越而过,连眨眼的功夫都没,虚影直接碎裂消散。 什么叫一击必杀! 这就叫真正的一击必杀! 众人譁然,捏妈的这么强,打个照面就没了还玩个球。 话说盛怀音的实力这么强的吗淦,年纪轻的在心里惊嘆并悄咪咪偷看怀音,以及她身后跟门神一样的贺镜怀。 贺镜怀英俊面孔上全然是自豪,正小心翼翼地捏着她的肩膀。 年轻人们嫉妒得五官扭曲,会还是狗男人他会,这样的大佬都被他舔到了,真是恨啊! 年纪大的差点没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一张符的余威都这么恐怖,这下谁还敢惹她,惹她的下场明晃晃摆在眼前了。 众人默默微笑:算了,是他们不配。 而焦玲请的这张符太霸道,不仅直接毁了叶思莞的元君,刀风更波及到她本人。 叶思莞察觉不妙的时候已经被击退一步,然后重重吐出一口血,五脏六腑扯得生疼。 她知道自己受了重伤,颤颤巍巍用手撑住地,不让自己狼狈倒下去。 「靠。」焦玲彻底懵了,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见叶思莞受伤连忙跑过去扶她。 「思莞!」 台上的叶无真惊慌失措站起身想要下去,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真心在乎这个徒弟的。 「别捏了。」 旁边的怀音看着叶无真焦急万分的模样,命令贺镜怀停止按摩,肩上力道一散,她整个人更轻松自在。 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膝盖,眼底是讥讽与冷潮。 恶人原来也有爱,这真是令人发笑。 可惜他的爱如此自私,只对自己和叶思莞,不然他就不会利用许雯雯去养饕餮,去养刀劳鬼害无辜之人,去做盗骨人的爪牙。 她懒得再看他,反正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 等玄门大比这场戏唱完,她一定要一刀砍了他。 她视线投向台下,只见叶思莞在焦玲搀扶下起身,正抬手阻止叶无真。 「没事!我没什么事!」 「你真没事啊?」焦玲有些担忧。 叶思莞张大口喘着粗气:「缓一下就好。」 事实上在吐出这口血的下一秒她就感觉到有股温和的力量在肺腑间游走,修復着她的伤。 谁做的不言而喻,因为这里没人能无声无息开启治癒之术。 叶思莞偏头看向台上的盛怀音,发现她正在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 那目光中有不忍、遗憾,还有着与长辈一样温柔的宽容,不知怎么她就是看懂了。 她忍着怪异感觉问道:「是你帮我治疗的?」 怀音高高坐在上面,一眼不眨凝视着叶思莞,谁也无法明白她从见到她时心间的震颤。 那日无端自行恢復的记忆中有着她的哥哥,原以为人海茫茫此生难见,没想到隔两天就在这里看到了他的转世。 人死转世轮迴,或男或女、或禽或植是天註定,可无论怎么转,她都能看到他们的前世今生未来。 但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她总是看不见的,从贺镜怀到方衡修、再到楚天应,现在又多了个叶思莞。 好在她明明白白看清了叶思莞脸,与记忆中朝她伸手要带她回家的哥哥如出一辙。 时过境迁,千年百年,她哥哥已经不知轮迴了多少世才在变成叶思莞的时候与她再次相遇,她是欢欣的,也是无奈的。 因为转世轮迴后,早就不再是最初的他了,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对于寿长同山河的人来说,遇到的人不过是漫长岁月中的沧海一粟,凡人喝一口孟婆汤走一遭奈何桥转世,前生悲哀喜乐尽消,什么都记不得,徒留拥有记忆的人眼睁睁看着身边人挨个离去。 这么多年怀音送走不少旧日故人,不说难过但也怅惘,她总是在送人走,然后在某一世再次看见转世故人,同样的脸却是不同的人。 而她记得一切,依旧寂寥孑立积功德,将过往散在一声长嘆中。 所以长生有何好处,到底是孤独寂寞的。 如今和她再次碰见,应该是缘分未尽。 未尽到她竟然是叶无真的徒弟,而她马上要杀叶无真。 怀音不是会执拗于伤感的性子,更不会为了一个转世而放弃自己的决定,即便叶思莞是不一样的身份,即便她曾经是自己的亲哥哥。
第222页 要怪就怪上头的老天,弄人命运使其造化百变,总叫人苦、叫人痛,而它美名其曰「宿命」。 怀音将悲戚深藏心底,幅度极小的弯起唇角,和气道歉:「焦玲让你意外受伤,我是她的主子,自然应该出手帮你治疗。」 果然是她!叶思莞眼睛一亮。 其实叶思莞还蛮喜欢她的,虽然她身份过于高贵总有种触手难及的意味,但她又不怕。 她就是个直率的傻大妞,冲着怀音就比心,中气十足喊道:「谢谢大佬!比赛结束我请你吃饭啊!」 伤感顿时消失的怀音:「……」 巧了,这辈子的叶思莞性格也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神经大条,吊儿郎当。 「继续吧。」她面无表情移开眼。 请神这一环节出了个么蛾子后很快匆匆结束,焦玲稳坐第一,她虚心拿下奖牌后开始紧锣密鼓准备下一环节的比赛——捉鬼! 捉鬼比赛是重中之重,之所以选在背云山,就是因为背云山近海的另一面有一村落叫李家村。 早在玄门大比前协会和监管局就发现李家村有猫腻,于是派人在周围监察,特地留到今天来让比赛成员解决。 休息两小时后,所有比赛成员前往李家村。 怀音则和众人在背云山这通过监控观察他们的思维模式与能力来给每个人打分,等捉鬼结束再综合评定前三名的人。 之后前三名就可以获得更好的资源或直接在协会做事,总之这个比赛娱乐性质大,更多的还是在选拔新星。 「李家村有什么问题?我看不出来。」 贺镜怀翻看桌上留着的文件,左看右看觉得李家村没什么大问题。 「施主无法修炼自然无法看到。」元一大师好心解释,「等会看比赛就能揭晓了。」 怀音没怎么仔细看这文件,但她大约已经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神情平淡,似乎在听他们讲话,实际上心思全在叶无真身上。 叶无真从始至终带着儒雅随和的面具,表演着仙缘派二把手的戏码,妥善安排起比赛事宜。 他安排完比赛众人入村,又让监管局的试探好监控设备,忙得晕头转向,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一切都是这么正常,这么刻意。 「都准备好了!那我们也过去了!」 王双程负责李家村周围的巡逻,他必须确保比赛成员的安全,因此带着特殊行动队立即前往李家村。 「奇了,我刚才感觉到他们身上也有灵力波动。」有个人忽然这么说道。 臧志鸿是不信的:「你感觉错了吧,行动队都是普通人。」 知道真假的王源玺心里藏不住事,下意识朝怀音看了眼,然后抬头望天,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这个行为落在林迪眼中,林迪敛下眼就当没看见,将满腔心思压下去,不露形色。 因为比赛才刚刚开始,这里气氛还算轻松,大家有意无意开始聊天,说是聊天,其实是心照不宣的试探。 胡柳随口聊到灵隐寺这回怎么没让楚天应去比赛,她笑着,仿佛只是随意想起这事。 元一大师嘆口气:「天应的确是佛心,可是修炼之道并不适合他。」 叶天国口口声声说他将这件事隐瞒下来,殊不知他只是忧心楚天应的安危。 就像怀音奇异的身份,一旦大肆张扬出去,绝对会招来无数蛇虫鼠蚁的觊觎,他徒儿这颗佛心也一样,被有心之人知晓后剖了心拿去修炼也不是不可能。 盛怀音或许可以无所顾忌,但天应不行,他根本就是个废柴。 原本藏得严严实实,今日被叶天国当中披露,元一想不承认也难,真不知道叶天国是怎么知道的,唉。 元一语焉不详,简略说了句:「他没天分。」 这下大家都有些好奇,可不好奇嘛,一个天生佛心的人,照理说于无边佛法应该无师自通,结果竟然是个废柴? 福音加身还有这种神展开,绝对是楚天应上辈子造了孽吧! 被当场猴子一样看的楚天应:「……」 他气鼓鼓瞪起眼睛挨个瞪回去,废柴怎么了,做废柴咸鱼还香呢!他现在过得很好! 「呵。」 贺镜怀冷冷发笑:「你真惨。」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活该,得亏硬生生压下去,只是这么阴阳怪气了一句。 被他嘲讽楚天应是无语的,他目光哀怨,嘴硬道:「不,我很好!」 谢谢,他并没有掘他们家祖坟,这三天里那个盛怀音对他冷眼相待,这个贺镜怀三言两语就怼他,简直令人髮指! 他神情悲愤如此,怀音应声看去,一眼就看穿楚天应的灵魂。 他的灵魂是碎的,残缺不全,才导致他空有佛心修为低下。 与贺镜怀灵魂的伤口不同,他的灵魂好像是被人活生生撕碎然后被人再度缝合好,大面积的缝合面上闪烁着点点金光。 那是佛意,金光中带着佛意。 怀音无声嗤笑,看来楚天应是被佛偏爱的,就算被人痛下杀手也不惜要他重新活过来。 天生佛心……真是令她厌恶! 众人彼此客套地聊着天,时不时看看监控,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左右,视频里忽然出现巨大的黑影。 黑影身躯柔软缠绕,隐在丛林间,黄色的眼珠子如紧盯猎物般死死盯着闯入李家村的人们。
第223页 没有人发现头顶有这么个玩意注视着他们,更发现不了红色细长的舌头已经伸到了他们的脑门上。 「蛇!」 观众席上有人似乎很害怕这玩意,捂住眼睛看都不敢看,惊唿阵阵。 贺镜怀也一惊:「这么大的蛇。」他很不喜欢这种冰冷阴毒的动物。 「大吗?」怀音挑眉。 她摇头感嘆:「恐怕还小着呢吧。」 「盛小姐慧眼,也不知道这群小娃娃们会怎么处理呢。」臧志鸿语气颇为幸灾乐祸。 远在李家村的比赛成员们忽然齐齐打着喷嚏,靠,谁在算计他们! 打完喷嚏他们又不约而同挠了挠耳朵,嗐这个李家村好奇怪啊,不知道哪里总有嘶嘶嘶的声音跑进耳朵来。 天真的他们继续往里深入,殊不知等待他们的将是怎么样的灾难。 作者有话说: 玄门大比出场人物比较多,嘿嘿。 第78章 白骨山谷 进行到最后一项比赛只剩下六个人, 朝夕阁焦玲、仙缘派叶思莞与石岐、正阳派蒋念、天一派的姜星以及灵隐寺连鞘。 六人如约进入李家村,问了几个人才发现这里居然是避世不出的村落。 村庄古朴贫穷,住了大约二十户人家, 家家都是土搭瓦房,家家门前都挂着晒干的海产鱼类,屋前还有菜地水井, 一看就是自给自足。 村庄坐落高耸入云的背云山偏僻处, 山后亦有连绵群山,放眼望去树木葱茏, 花草齐放,飞鸟掠过天空, 林中深处野兽匍匐, 山前是幽蓝海面一望无际。 焦玲没有像他们一样跟着门派到处跑, 她一直生活在城市,显然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与世隔绝的村庄。 要是换个年代, 说不定她都觉得这里是什么山坳坳里未经开化的贫民窟。 「居然还有这么穷的地方。」她感慨道。 叶思莞耸肩表示正常:「背云山山多地陡, 这里不是景点, 最近的城市也在百里开外, 当然穷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里居然也会住人。」姜星比较谨慎, 她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我知道一点。」 蒋念目光悠远落向平静的村庄, 她补充道:「附近戚城协会的人发现这里有异动后调了档案,才发现李家村的人是很久之前就在这里的。」 「记录没有很详细,只知道大约是背云山里有座墓, 李家村的人世世代代必须得在这里镇守, 他们是守墓人。」 焦玲很疑惑:「既然知道这里有墓, 为什么没人来考古?」 「因为找不到。」 蒋念眸色一深:「这应该是某位君王的墓, 古时候玄学兴盛,这位君王一定是让玄师造了幻阵以免被盗。」 「所以一旦有人想找就会触动阵法陷入幻境迷路,至今没人能找到。」 五人听了兴致勃勃,看来这李家村是真有点意思啊。 「好了别耽误时间,快进去吧。」 石岐检查一番早早准备好的武器符纸,叮嘱他们也检查一遍,然后率先朝村里走去。 他们打算先在这里住下来看看究竟有什么事藏在阳光之下,只不过这一回进去就被人拦了下来。 「你们谁啊?」 李麻子是村里的老光棍,平日无所事事就捞了个守门保安职位做,但凡他守村门,连只苍蝇都不会让飞进来。 谁知道上个厕所回来,竟然看到衣着光鲜亮丽的几个陌生人在村门口。 「李家村陌生人不能乱进!」 他语气不好,还带着浓重口音,蒋念仔细回忆,这好像就是戚城的方言,看来李家村的人还是和外界有所联繫的。 「我们就是来拍风景的。」叶思莞拿出包里的相机,又拿出一沓钱。 「只要你们暂时给我们个地方住,我们会支付酬劳。」 「走走走我们不要!」李麻子看也不看红灿灿的钞票,瞪着斗大的眼珠子就赶人。 因为长得贼眉鼠眼,所以看起来像极了善于精打细算的那种人,黝黑的皮肤,咕噜噜转的眼,又凶又坏。 他左右打量六人,首先冲着连鞘就喷口水:「还有个光头,我才不信你们是来拍风景的。」 莫名其妙挨批的连鞘:「……」服了,光头怎么啦,光头不能拍风景吗! 李麻子冷哼一声:「走走走。」 李家村人什么没见过,上到考古队下到警察,来这里的人个个都想来问他们那座墓在哪,他们一定也是。 想进来,做梦去吧! 焦玲一看他态度坚决,轻轻扯了扯叶思莞的衣服朝她摇头,众人只好作罢。 「我带了帐篷,先去山里看看。」姜星提议道。 这开头就吃了个闭门羹,几人心里憋着怒火气沖冲去山里巡查。 这里山林茂密,郁郁葱葱,与寻常的山岭并无差别。 叶思莞皱着眉吐槽道:「没有阴气没有鬼,什么都没有,这里到底有什么问题?」 蒋念沉思片刻:「会不会就是那座墓里有问题。」 「那我们要找墓吗?」 「嗐,都说有幻阵了,怎么找!」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再去村里问问?」 大家互相沟通着,连鞘忽然挠了挠耳朵:「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连鞘走着走着,感觉胸口开始发闷,耳朵里时不时听到一些「嘶嘶嘶」的声音。
第224页 好像是蛇,又不确定。 「兄弟你怕不是听错了,这里除了鸟叫声什么都没有。」石岐拍拍他肩膀安慰他。 连鞘非常纳闷,不对,他就是听到了。 突然,一声「嘎巴」声清脆响亮,在头顶上方响起,显然是有什么东西折断了树枝。 大家抬头看去,身后又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几人霎时往后一转。 焦玲一懵:「小孩?」 面前的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他穿着带补丁的衣服,手里拎着小篮子,篮子里都是蘑菇。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估计是头一回见到陌生人,惊恐与不安写在眼睛里,他顿了片刻,提起篮子就往后跑。 几人面面相觑,所以他们很可怕吗? 「呆子!」叶思莞撸起袖子骂道:「好不容易逮着个李家村人,还愣着干嘛,赶紧追啊!」 「哦哦哦,快追!」 他们顿时一拥而上,跟变态似得追着小男孩狂跑,可不知道这男孩的腿怎么长的,跑得极快,一熘烟就没了影子。 他们并没有看见他们一跑远,原本待着的地方从上而下游下来一条两手臂粗的网纹蟒蛇。 竖线蛇眼阴冷无比,眸光紧随他们的身影,猩红分叉舌尖随着嘶嘶嘶低哑的声音伸出然后震动。 途中男孩跑得太急,衣服被树枝刮蹭下来,姜星捡起来喊道:「我用骨蝶来追踪!」 她边跑边迅速念咒施术,指尖皮肉立即破开飞出一只白色的蝴蝶,顺着衣服气味就往深山跑去。 他们一路顺着骨蝶来到一处深陷的山谷,往下看去竟然有无数人类白骨,葱绿植被从白骨中穿出,新生与死亡融合的奇异场景让人不禁感慨万千。 最诡异的是,山谷岩石下坐着一个慈祥和蔼的年迈老妇人,跑掉的小男孩一头扎在她怀里正警惕地盯着他们。 山谷凹得很深,成年人爬上爬下都得废不少力气,更何况一个老人,她明显是出不了这个山谷了。 「我听说有的山村封建贫穷,如果老人一到年纪无法干活,就会被关押到一个地方等死。」 蒋念除了是协会成员外,本身就是高材生毕业,自然博学多闻。 她和大家解释了下这个风俗,之后视线投向老妇人所在之处。 妇人佝偻着背坐在凸起的石块上,她面前是简易搭建起来的锅炉,旁边放着水壶和蘑菇篮子,岩石下还有用来睡觉的两层被褥。 累累白骨就在她面前,她却依旧保持着温和地微笑,紧紧抱着小男孩,温柔祥和。 「所以这些白骨都是……」焦玲艰难吞咽口水,喉咙发涩,一时间不太敢说出来。 连鞘不忍闭眼:「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先下去问问吧,别心疼了,没有用。」姜星冷声斥责他们无用的同情,现在挖出李家村的秘密才是最重要的。 世间疾苦太多太多,倘若看见一件苦就生出同情怜惜之心,痛苦的只有自己。 同理心可以有,但不能多。 也是,他们再可怜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解决背后的问题,几人一合计,纷纷爬下去。 小男孩见到他们走过来,吓得往老妇人怀里躲。 「小珏别怕,他们是好人。」老妇人轻轻拍着叫小珏的男孩的背,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什么,小珏大胆下来,圆熘熘的眼睛好奇张望。 蒋念善交际,于是先开口:「奶奶,您怎么会在这?」 「因为我老了,我没用了。」老妇人温和一笑,豁达大度,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果然如此,六人心中酸涩难言,长嘆一声向她了解情况。 老妇人叫李玲玉,她的确是李家村人,也是守墓人,和村里目前四十来号人一辈子守在背云山,从来没有出去过。 李玲玉说小珏是她的孙子,因为不忍她被活活饿死冷死,所以每天都会偷偷带东西给她吃,带不出来就挖蘑菇挖野菜。 「所以那座墓在哪里?」姜星问。 李玲玉看向这片山,浑浊眼神中散发出无限哀愁悲苦,她说:「背云山是墓,山就是墓。」 李家一族世世代代守在这里,守的是底下应该富丽堂皇的坟冢,更是这座充满生机的山。 「……」 姜星没听懂的,她皱起眉刚要说什么,忽然就听到一阵嘶嘶嘶的声音。 「什么东西!」她扭头看向身后,可惜什么都没有。 连鞘一喜:「你也听到了?」 「废话!」姜星脸色难看,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她总感觉平静之下有东西在窥伺他们。 至于其他人并没有听到,叶思莞其实是感觉到了点奇怪的味道,从李家村过来一路上她都闻到了这股刺鼻的味道。 但她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最后问小珏村里有没有什么怪事。 小珏天真可爱,见他们和善可亲,便频频点头:「有啊,好多人都死啦!他们死啦!我妈妈说这是触怒了神!」 死人?神? 什么乱七八糟的,叶思莞神情严肃起来:「那你能不能带姐姐们去村里看看?」 小珏有些犹豫,他看向奶奶,李玲玉沖他点点头:「去吧。」 「那我带你们去。」小珏从她身上爬下来,熟练的攀上石块到了上面。
第225页 「大姐姐,大哥哥们,我是从狗洞里爬出来的哦。」他说。 几人:「……」真的会谢,捉个鬼而已,居然还要爬狗洞! 不过也没办法了,为了早点完成比赛,他们咬咬牙跟上。 他们走后,李玲玉依旧安安稳稳坐在石头上,充满哀恸的目光缓慢落向李家村的方向,眼睑处湿意化作清泪滚滚落下,抚过如沟壑般的脸颊,最后滴在脚边的白骨之上。 她发着愣,喃喃自语道:「他们可以救小夏吧,小夏太可怜了。」 「或许还能结束李家悲惨的命运。」 「你说对吗?」 她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只有微风拂过,吹起那滴眼泪,飘飘扬扬落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 片刻,山谷地面的石块微弱震动起来,仿佛在回应她。 * 那边焦玲一行人已经跟着小珏东躲西藏到了狗洞处,据说狗洞直通他的家,再从他家出去就是李氏宗祠。 「好傢伙,还有宗祠呢?」石岐乐了,屁大点地方,顽固不化不说,还挺孝道仁义。 小珏小脸皱巴成一团,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叶思莞的手跟她说:「我妹妹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了,姐姐你这个可以给我吗?」 他一眨不眨盯着叶思莞手上的镯子。 叶思莞看了眼前段时间刚买的水晶手鍊,大大方方就摘下来塞他手里。 「送你了。等事情结束,姐姐也给你买玩具。」 「我是小大人了,我不要玩具。」小珏难为情地扭着身子,看着像难为情,也有期待和欢喜。 叶思莞心都萌化了,她活了二十多年最希望爹妈再给她生个妹妹弟弟,当然肯定是希望落空,所以只能羡慕人家的妹妹弟弟。 今儿个终于给她抓到机会散发下姐姐爱,她拿下脖子里挂着的项鍊,「这个你也拿去送妹妹。」 「不要啦。」小珏摇头,「我不贪心,谢谢姐姐。 「行了,磨磨唧唧,赶紧进去行不?」姜星翻个白眼,再这么浪费时间下去,不如住下来算了。 石岐骂骂咧咧:「狗脾气,场面多啊非扫兴。」 连鞘不断念着阿弥陀佛,仔细看着感动泪花都要出来了。 嗐,焦玲和蒋念对视一眼,这几个傢伙感觉都不太靠谱啊,感觉接下来要鸡飞狗跳了。 叶思莞被催促着爬狗洞,到了李家院子后她原本想躲起来,却发现整个院子空无一人,明明小珏说他有爸爸妈妈。 或许应该说整个李家村都非常安静,安静到诡异,诡异是因为微风带过来细小微弱的哭泣声,和喃喃不停的滔念声。 李家村太古怪了。 她摸摸乖巧的小珏的头,问了一句:「小珏你妹妹在哪?」 小珏也听到了这些声音,他眼皮子瞬间耷拉下来,垂头丧气地说:「在缸里。」 姜星几人也过来了,此时正在拍打衣服上的灰尘,闻言动作都是一顿。 在缸里? 这是什么意思? 恰在此时,隔壁的李家宗祠忽然传出一阵铜锣作响,有人正奋力敲打着铜锣。 铜锣声高昂清脆,两响后回音阵阵,声音湮灭之际,悠扬吟唱声响起。 「无名降临于世,英姿挺拔斩恶徒,救我李家于水火。无名赠与福德,威震干坤连契约,保我李家在人间。」 「伟岸身姿,矫健敏捷,你穿越火光而来,我目送背影而送,愿为您世世代代守护背云。」 「无名啊无名,您的信徒在此,奉上阴女脏腑,请再降福音,请息怒!」 「铛铛铛——」 锣鼓声再次响起,隔壁宗祠半空中洋洋洒洒落下无数纸钱和元宝。 叶思莞他们这会怎么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不管那无名是谁,这操作妥妥像极了邪/教做法现场。 「妹妹就在那里。」小珏瘪着嘴巴,难过地重复一遍:「她在缸里,我好久没见到她啦。」 几人身子重重一颤,缸、少女、邪/教三个词联合在一起,他们很难不想到一件事。 祭祀! 他们倏然望向彼此,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刻决心。 什么破烂地方,杀老人小孩还信邪/教,一定要毁了它! 决心已下,他们打算先去探探情况,连鞘建议:「姜星你们天一派老祖善符,听说研究出过隐身符,你会不会弄?」 大剌剌进去肯定被人打着出来,倒不如聪明些在暗中观察。 而隐身这件事本就是不太可能,当然除了盛怀音可能会,其他人就别想了,他这么问也是寻个法子。 姜星冷着脸:「不会。」 她会个球,要打架就堂堂正正,怎么可能用得上劳什子隐身符,猥琐的要命。 「隐身符啊,我有。」焦玲乐呵呵拿出一沓,「怀音小姐教我画的。」 几人:「??」 「哇,你连这都有!」叶思莞一把拿过符,上翻下看啧啧称奇,这大佬出手就是不一样啊,画的符的比别人漂亮。 蒋念也稀奇:「哪来的?」 「……」焦玲沉默两秒,然后看向姜星,讪讪笑道:「怀音小姐抓了你们天一派祖师上来画的。」 她思绪飞到那天她向怀音小姐请教如何画符的时候,她只说了句她不擅长,然后就开了鬼门把云之名揪了上来。
第226页 焦玲头一回见到这么不正经的玄师,什么隐身符、长毛符、变胖符……嘿,他都搞得出来。 收回思绪,她摸摸鼻子:「就是云之名。」 姜星一言难尽:「……」 「背靠大佬就是好乘凉,真酸。」蒋念酸熘熘哼着,督促大家赶紧贴上过去看看。 他们把小珏留在这里,嘱咐他千万别跑出去,随即他们迅速前往李家祠堂。 * 李家祠堂并不是如何金碧辉煌,和外面的土瓦房一样非常简陋,简陋到不堪入目。 石门石墙,木桌木椅,连刻有李家祠堂四字的牌匾都早已被木虫腐蚀。 祠堂门口打锣的人面无表情,麻木机械地敲击,像个没有知觉的怪物,扔纸钱的妇女亦是如此,定时定点撒着纸钱。 往里看去,高台供奉着祖先的牌位,并摆满了新鲜的水果与煮熟的家禽,旁边是装满香灰的香盒,再旁边就是悠悠晃动着红色火焰的香烛。 焦玲等人隐身在暗处,一一观察周围环境,直到发现牌位上方以红线吊着一块独特的牌位。 这个东西就精细了,材质暗沉发紫,一眼就能看出是上好的紫檀木,上面刻着繁复精美的复杂图腾,没有名字,只有日升于海的标志。 要是范志毅在这的话,肯定惊唿出声,这不是一神教吗! 他们齐齐跪在这牌位之下的蒲团上,抬头默念着先前听到的歌,念完虔诚往地上磕头,磕得又重又狠,每个人额头上都印出了红印子。 在他们面前,还有一座可容纳成人大小的缸,地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刀,以及小陶罐、白酒。 念了大概有十遍左右,为首的中年人起身,他衣衫单薄但气度沉稳,小声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那人也站起来。 焦玲眼尖发现那人居然是李麻子。 李麻子利落打开缸上的木板,在里面掏了下,直接揪出一个才三四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应该是知道自己要经受什么,她拼命在他手中挣扎哭喊,哭声震天动地。 「妈妈,爸爸,我不要去见神!我要见哥哥!」 可惜小孩就是小孩,抵不过成年男人的力量,李麻子更是心狠手辣,唤人过来一起抓住她的四肢。 「小夏,叔对不起你,但是为了李家的未来,你原谅叔。」 李麻子假惺惺跟小女孩小夏道歉,道歉完就捡起刀,仰头喝下一口酒喷在刀上。 刀面折射出幽幽烛光,摇曳晃动,仿佛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鲜血而欢欣吶喊。 操!叶思莞看不下去了,她冲上去就想揍翻这群变态,却被蒋念拉住。 蒋念很小声谨慎地在她耳边说:「先别动,我好像感觉到了一股力量,我们打不过他们。」 这股力量很神奇,就存在于为首的中年人身上,他负手站立在那,隐隐约约传出一股骇人气势。 有点像她曾经见过盛怀音那种力量的浑厚磅礴,但也只是有点。 「难道就这么看着吗?」叶思莞咬牙,这是活生生的命啊! 蒋念当然不可能见死不救,她问焦玲有没有火符,焦玲说有,于是她让六人分开,一队去放火,一队去救人。 兵分两路,调虎离山! 然后就这么一会功夫,要是放火其实是很快的,但他们都没有想到李麻子居然不是要剜小夏的五脏六腑,而是直接抹喉放血! 尖刀划过小夏喉咙,汩汩鲜血喷涌而出漫了一地,小小的姑娘连句哀嚎都没办法说出来,捂着喉咙身体剧烈震颤,泪水煳面,眼底全是痛苦和恳求。 见她似乎流得不够快,李麻子神情冷漠地将她倒提起来,脖子对准缸口,血就跟瀑布一样哗啦啦流下,片刻就满了十分之一。 「妈的畜生!」 叶思莞实在忍不了了,她撕开隐身符直接上去一拳打翻了李麻子。 这一拳,结结实实崩掉李麻子两颗门牙。 她还想要打第二拳的时候,前去祠堂外放火的连鞘几人忽然大声尖叫起来。 「卧槽!!好大的蛇!」 叶思莞倏然扭头,顿时被网格蟒的巨大身形给吓退两步,靠,好大! 这鬼地方怎么又是白骨又是邪/教,现在还来条大蟒蛇哇! 作者有话说: 虽然今天没有音姐(因为这个剧情很重要不得不写),但是她在我们心里! 第79章 焦玲死了 叶思莞心神俱震, 好傢伙,她现在终于是想起来李家村有什么味道了。 是雄黄! 蛇怕刺激性气味的物质,所以李家村上上下下都撒了这种药粉, 但兴许是因为好几天前撒的,味道散得差不多了。 所以李家村的问题出在这条蛇上? 不管李家村本身怎么样,这条来势汹汹的大蛇目前最可怕。 事态紧急等不及细想, 叶思莞一拍焦玲的肩膀:「你去救小夏, 我和蒋念来会会它!」 「好!」焦玲重重点头。 她和蒋念说动就动,各种招式往蛇身上招唿过去, 在她们眼里,这蛇绝对是最危险的东西。 这边李家村人都处于懵逼状态, 好好的祭祀突然被凭空出现的人打断, 李麻子现在还捂着血流不止的嘴巴哀嚎呢, 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结果那条蛇又来了! 大部分村众仓皇逃离, 边逃边大喊:「妖怪!神啊, 快赐下福音杀死这妖怪!」
第227页 「他又要来吃人了!」 「就是他杀了李老三家的!」 「早就该祭祀的, 都是村长非要拖!」 「闭嘴吧!」叶思莞被吵得头疼, 她沖村民们怒喝,随后扔出一道雷符朝大蛇击去。 雷符落在蛇身上, 噼里啪啦的紫雷就跟挠痒痒似得, 火光从坚硬的表皮上炸开花火转瞬即逝,竟是毫髮无伤。 无伤就算了,将近与人头一般粗的大蛇仰天长啸一声, 俨然被彻底激怒, 它烦躁地挥动尾巴掀起飓风, 随即蛇尾扫过, 哗啦啦倒了一片人。 本就破烂的祠堂顿时不堪重负,几根柱子承受不住力量坍塌,天花板摇摇欲坠。 「!!」 叶思莞暗骂一声,这不是普通的蛇。 「天星大阵,天星大阵!」她吸气高喝,让众人连忙设阵法困住它再剿杀它。 然而小部分村众已经反应过来,他们抄起能抄的东西就朝突入村中的陌生人冲去。 「李家村外人不得进,进则死!」 突然,他们个个神情癫狂,将这个条例奉若神明的教条,誓死保卫,纷纷带着视死如归的态度不顾死活叫嚣着。 连原本面无表情打锣的,现在都扭曲着脸龇牙咧嘴兇巴巴冲过来。 叶思莞几人双拳难敌四手,又要对付蛇又要对付村民,搞得头都大了。 动手杀了他们不行,打了他们也不好,只能和他们周旋找机会击晕他们。 焦玲正在紧急帮小夏止血,云之名画过一种静止符,只要贴上就可以暂缓时间流动,专门用来挽救病危之人。 符文功效夸张,一贴见效。 小夏暂时被救下,焦玲紧张地舒出一口气,这里太乱了,得先把她带离这里。 她俯身去抱人,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静悄悄靠近她。 摸到小夏衣角时,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胸膛,脑子瞬间煳涂,目光也发怔。 这里赫然插着一柄刀,贯穿整个背部,尖刃还滴着血。 疼痛来得没有这么快,起先是蚊子叮一样,一刺而过,之后才是扯心扯肺的撕裂之痛疯狂蔓延,直至她唿吸都困难起来。 好痛……她身子抖了抖,失去力气软倒在地。 旁边是紧紧闭着眼的小夏,身下是两人混合的鲜血,血液如水面般平滑光亮,抽搐间她模煳视线中看到血色之中站着一个人。 这人是祭祀现场为首的中年人。 应该就是村长吧……焦玲迷迷煳煳想着,她苦笑一声,太丢脸居然被人偷袭,果然她还是给怀音小姐丢脸了。 「焦玲!」 打斗中的蒋念看到焦玲受伤,她忙不迭用力一脚踹走一个村众,她也有静止符,才从兜里拿出来,就看见焦玲被补了一刀彻底不再动弹。 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失去胸膛起伏,死了。 蒋念有片刻怔愣,拿着符的手缓缓垂下。 死了?焦玲死了? 一个娱乐性质的比赛怎么能死人! 「监管局的人呢!协会的人呢!」焦玲不算她的朋友,但也是认识许久的人,她悲痛万分,冲着隐藏在暗处的监控大喊。 「你们都看不见吗!」 隐蔽在暗处用来监控整个李家村的纸鸟立在房樑上静默不动,本该闪着光的鸟眼此刻暗淡无光。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就是一场针对他们的杀局,这里的一切都不会被转播出去。 而痛下杀手的村长李勋章不急不缓擦拭着手里的刀,明明看着模样正气,却隐约让人感到一丝阴险恶毒。 李勋章冷冷看着乱作一团的祠堂,漆黑眼底阴狠之色毫不掩饰。 杀吧!杀吧!李家村是守护神灵坟冢的天选之人,神圣之地怎么可以被这群陌生人玷污。 他早就知道这些人在这里。 因为无名神降下预示梦,昭示有陌生人会给李家存招来灭门惨祸,所以神赐予他力量来斩杀他们。 李家村消失,无名神将会失去虔诚信徒,他绝对不能让李家祖业毁在他手里! 「就算死也要把他们诛杀在此!让无名神看看我们的决心,他会庇佑我们的!」 他慷慨激昂地唿吁村众,从手中分出无数力量送给大家,唿吁完就朝正在和两个陌生人打斗的大蛇看去。 这条蛇也要死,今日的祭祀也是沖它来的。 他随手抓起小夏的腿提起来,当着蛇的面撕掉那张符,然后狠狠一刀戳入她的心头,用力剜了剜,剖出来一颗还在微弱跳动的心。 见状,大蛇琥珀色的蛇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悲伤,它尖利嘶叫一声,愤怒甩开与它颤抖的石岐和连鞘,直冲李勋章面门而来。 李勋章等的就是这刻,他闪身躲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掏出一柄雕刻着太阳标记的匕首,精准扎入大蛇的眼睛。 匕首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红光幽暗,瞬间游移过蛇头,所过之处灼烧出骇人的伤疤。 大蛇受伤,身躯在地上痛苦翻滚,痛到极致它仍然不放弃想要靠近小夏。 它为小夏而来。 叶思莞以手作刀噼晕一个李家村人,只见大蛇虚弱地用蛇头拱着小夏的身躯,蛇眼中全是泪水。 她几乎瞬间明白了什么,也意识到这场捉鬼比赛的不对劲。 协会一早就派出无数纸鸟落在李家村,保证评委们能实时监控到这里的一切,一旦他们有危险,监管局的人会立刻行动。
第228页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像是故意放出小珏等着他们来,故意在他们面前表演祭祀。 而在李勋章让村众杀死他们的时候,这些村众像是打了鸡血,力量变得奇大无比,被符击中、被拳头打中只会让他们更加癫狂。 一个倒了另一个就上,没完没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要被逼着杀人。 叶思莞更加确定这件事有蹊跷,咬着牙沖姜星几人大喝:「别打了,先离开这里!」 之前说过姜星是个谨慎的,她眼中精光一闪,好在上一环节的请神符她还留着。 她将符往空中一扔,威风凛凛的二郎神杨戬虚影出现。 虚影感知到这里的奇怪气息,双眼射出肃杀之光,三尖两刃刀当即横噼竖砍,整座祠堂更加摇摇欲坠,打鸡血的村众顿时被砍飞出去。 姜星带着纸笔,用此生最快的的速度摺纸画符,身下顿时出现一只纸老鹰,翅膀张开将近两米,她沖大家喊道:「上来!」 大家心知最好不要先纠缠,于是让连鞘顶着佛门金刚罩击飞再次扑上来的人好让大家先坐上去。 眼看焦玲尸体还在那,已经坐稳的叶思莞犹豫两秒跳了下去。 「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姜星了解叶思莞,她没有确定把握绝对不会跳下去,沖她点了点头后召唤纸老鹰飞远。 跳下来的叶思莞背紧紧绷着,面前是虎视眈眈的李家村人,看样子是要把她围追堵截在此。 为首的李勋章阴冷目光紧紧盯着她:「你们逃不出去的。」 这里是无名神的墓,也将会是他们的墓。 「去、你、妈、的!」叶思莞不屑一笑,她可是叶思莞,玄门协会天赋最出众的人! 她符文已经用光,现画没有纸没有笔,只能试试虚空画符,背水一战! 虽然虚空画符于她这种修为来说不可能,但是无论怎么也要试试! 趁杨戬虚影攻击村众时,她背在身后的手划破指尖快速画符,面上却勾着冷笑质问他转移注意力。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对我们痛下杀手!」 「你不配知道。」 李勋章沖爬起来的李麻子昂昂下巴:「无名神赐予你力量,去杀了她。」 话落,李麻子身躯陡然暴涨,青筋爆出,变得几乎有两人高,狂暴力量如波涛汹涌,致使他发出一阵阵震天欲聋的咆哮。 眼看李麻子要过来了,叶思莞落下最后一笔笔画,手中却没有任何力量反馈。 雷符失败了! 绝望之际,那条本该奄奄一息的大蛇不知为何忽然暴起,不顾蛇身上的伤口横冲直撞撞飞李勋章,甚至撞断了房梁。 李家祠堂整座屋子随即发出吱呀吱呀的断裂声,马上要坍塌的时候,大蛇咬起小夏和焦玲的尸体就往外游去。 而叶思莞眼疾手快抓住它尾巴跳上去,紧紧捏住鳞片和它一起离开。 李麻子打了个空,无能狂怒地锤地怒吼,被撞飞的李勋章颤颤巍巍起身,神色中难掩震惊。 不,不可能!无名神给的匕首怎么会杀不死这条蛇! 可惜没人能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有沖脸砸下来的木板。 逃出生天的大蛇速度非常快,快到仿佛没有受过伤,很快离出去很远。 叶思莞趴在蛇背上,颠簸中,她惊讶发现这蛇身上传来的磅礴气势。 她知道这条蛇生出了灵智,但这不是它该有的能力! 「把背云山翻遍也要把他们找出来!」身后传来李勋章高过天际的暴喝。 叶思莞舔干净手指的血液,心中疑惑陡生——到底是这么回事? * 八十年前,背云山。 「李玲玉!你又跟着李桑偷偷去外面!我打不死你!」 李家祠堂里,神色严肃的中年女人毫不客气用藤条抽着年仅五岁的李玲玉。 李玲玉跪在地上疼得直哭,李桑是李玲玉家邻居的儿子,他不忍妹妹被打,于是扑过去挡住抽下来的藤条。 「是我要带妹妹去玩的,婶婶你要打就打我吧!」 「还嘴硬!我们不能出去,一旦出去就会受到惩罚,你们是不是想死!」女人又心疼又生气地责骂,自己眼泪也簌簌直掉。 李家村的人都姓李,从小他们就听长辈说以前的事,这是每一个李家人都要铭记在心的东西。 他们李家一族祖先是罪臣,九族本该葬生火海,是天降神明拯救祖先,将他们带到背云山,赐予他们吃食土地,只要他们愿意世代守护这里的墓,李家将会世代延绵。 生还是死,想都不用想,李家祖先选择留下做神明的信徒,因此绵延数千代人。 所有人都知道背云山下有座墓,墓的主人就是他们的神明无名神。 无名神会赐予每一位村长力量来守护这里,给出利益的同时,他也给了掣制,那就是李家村的人永不得出背云山。 但凡踏出背云山十里外,就会暴毙而亡。 时间过去两千余年,生活在这里的李家人并没有变成庞大的家族,反而人越来越少。 先前李家九族有百人,带着僕人小厮一起来到这里,前面几代尚可与他人通婚来传宗接代,到了后面几乎人人血脉中都留着李家人的血,逐渐变为近亲生子。
第229页 这样生下的孩子大部分都是畸形胎儿,溺死的溺死,捂死的捂死,人就这么变少了,大家也不敢轻易交/合。 再加上那契约,一些嚮往自由的年轻人宁死不屈,最终李家村人仅仅剩下寥寥几十人。 女人怎么不知道孩子玩性大,对外面好奇,她又何尝不是,可是这就是李家的命! 她打了两下终究是不忍心,闭眼让泪水尽情流淌,过了几秒她丢了藤条。 「在祠堂好好罚跪,今天不许吃晚饭!」 她背身离去,用力关上了祠堂大门,锁住。 过了许久,李玲玉有点害怕黑漆漆的祠堂,缩在李桑怀里轻轻摸了摸他的背。 「哥哥你痛不痛,我给你唿唿。」 李桑摇头:「哥哥不痛。」 两人依偎在一起片刻,李玲玉小声嘀咕道:「哥哥,我们还能去外面吗?」 「我还没看清楚马呢。」她委屈低下头,语含期待:「他们的衣服也好漂亮。」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人,高大的马儿拉着木板车匆匆在背云山山脚经过,上面挤坐着穿着打扮很是华贵的男女。 「他们不是进背云山了吗?」李桑歪着头回想了下,背云山不能出人,但能进人。 他爸爸说外面在打仗,很多人往深山里逃,不过进来的人就会被村长扣下,女的作新妇,男的作苦力。 李桑年纪不大,十岁左右就已经像个小大人了。 他知道跑进来的这些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这些年他看的不少。 「他们应该还在山里,我们让他们赶紧逃吧!」他兴奋地笑,小小的脸蛋上全是正义。 李玲玉跟着他一起笑:「好呀哥哥。」 两个小孩被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又跑进山里,寻着马车踪迹一路找过去。 等他们找到时候,只看见被剥皮的血淋淋的马儿躺在地上,村民正在分割马肉,架木生火。 旁边跪了一地痛哭求饶的男女,他们被绑了起来,磕头磕的头破血流仍然阻止不了有人抢夺着他们的衣物和财宝。 「诶?这是什么?」有个村民抢过一个小男孩怀里的包裹。 掀开一看,只是条小蛇。 「一条蛇都这么宝贝,什么玩意。」村民骂骂咧咧将蛇往远处惯摔而去。 「看这打扮应该是地主,听说地主都可有钱了。」 「有钱没钱的,到了我们背云不都是卑贱的僕人!」 「嘿嘿嘿,这姑娘长得好看。」 「李家村又要有喜事喽~」 「还敢反抗,看我不打死你们!」 李玲玉和李桑熟识的叔叔婶婶们脸上露出贪婪的表情,两个小孩终究是小孩,他们害怕地躲在草丛里看着不断升级的暴行,颤颤巍巍不敢发出声。 那条被摔得奄奄一息的小蛇就在两人前面不远处。 小蛇太小了,细细的身子扭曲翻滚着,蛇信子有气无力搭在外面,似乎很痛苦。 李玲玉圆熘熘的眼睛盯着它。 片刻,她认真地对李桑说:「哥哥,我们救下它吧。」 「我要叫它小银。」 * 「后来我和桑哥就偷偷养起了小银,小银很乖也知道报恩,经常游出去给我带回来外面好玩的东西。」 「我和桑哥都想离开这里,只是我们出不去。我太胆小了,没有桑哥那么勇敢,桑哥最后死在了十一里的地方,不过他也终于自由了。」 「再后来就只有小银陪着我,有一天它不知道吞了什么东西,身躯一天比一天大,不仅如此,我还能感觉到它更聪明了。」 「我知道这是它做的,因为我看到过这里下面的庞大的怪物身影。」 「我本来以为是我幻想出来的,直到我在深谷生活了一个月,我才知道它是真的,它比小银还要大还要厉害,它就在这个下面。」 李玲玉温柔抚摸着盘在她脚边的小银的蛇头,苍老指尖徐徐摸过它受伤的眼珠,心疼地落下泪来。 小银平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已经死去。 「可惜,小夏还是没能救下来。」她绝望地闭眼,「小银也要死了。」 小银爱她,也爱她的孙女小夏孙子小珏,可是它还是没能救下来,连这些人都没能帮助小夏脱离。 明明它说会有人来拯救他们的。李玲玉失去希望,枯瘦的脸颊上已经是一片颓然。 一切都是因为她而起,她应该自己去死的。 是小银在知道她被李家村人抛弃在深谷中后,它怒而去復仇,咬死了不少人,因此引起李勋章的痛恨。 后来小珏和她说小夏被塞进了缸里,她就明白李勋章想要做什么。 从古至今,只要村里有渡不过去的难关,村长总会用童男童女祭祀无名神。 可她却觉得什么无名神都是骗局,还不如她的小银来的真实。 李玲玉一字一句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语调平缓,竟是麻木不仁了。 叶思莞等人本来想要出山,结果发现山被困阵封住,只好回到离村子比较远的深谷这里。 他们正在互相包扎着伤口,听到这些不免长长嘆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李玲玉。 毕竟李家的命运与发展轨迹是他们祖先自己选择的,旁人干涉不了。 他们目光齐齐落在地上两具面色惨白的尸体上。
第230页 即便李家村秘密最终是信邪/教,导致他们对守护背云山有着莫名的执念,但还是不对劲。 「总感觉……就是沖我们来的。」 蒋念沉思良久,确定地说:「那个无名神或许真的存在,他分了力量给村民,所以他们就像怪物一样前仆后继,都感觉不到痛。」 叶思莞同意:「你们走了之后,李麻子变到两尺高,那个村长李勋章绝对没有这种力量。」 「监控至今没有反应,是不是外面的人看到的画面还是正常的?」连鞘心细,他忽然想到这一点。 「能在纸鸟上动手脚的只有协会的人。」他默念一声阿弥陀佛,希望最好不要是这样。 姜星却摇头:「安排这场比赛的人满打满算就那些人,他们要是做了这个事,事发后首当其冲就是他们自己,应该没有这么傻。」 「或许真的是呢?」蒋念沉声。 这话提醒了蒋念,她一直跟着监管局乱跑,杭城地震牵出一个与盛怀音作对的神秘人,那人手眼通天能联合官员制造炼魂阵害人,连手下都个个种着微型炸弹,显然是个心狠手辣的阴险小人。 而后在盛怀音指导下他们端了神秘人不少阵法,算是碰到了他的底线,那么他买通协会的人把协会的年轻新星都截杀于此来警告协会,这说得通。 怪不得,怪不得盛怀音迟到三天,想必她一定是被故意拖延,如果不是她厉害,说不定到比赛结束都来不了这里。 「绝对就是沖我们来的,李家村一定有人通知过了,协会也有他的人。」 可是蒋念却觉得奇怪,别人发现不了纸鸟的问题,盛怀音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难不成那神秘人比她还要厉害吗? 无论他们如何讨论也讨论不出什么,他们现在被封在背云山,天知道还能不能逃出去。 「李家村的人肯定会来找我们,我们怎么办?」石岐问。 「再怎么样他们就是普通人,建阵吧,建画地为牢阵法,他们困我们,我们也困他们!只要过了两天,外面一定会察觉到不对。」 说实话叶思莞是不服的,以他们的能力如果真动手李家村人说不定还真打不过他们,可这是法治社会,玄师动起手没轻没重,一不小心伤了人或要了命,这就完蛋了。 所以刚才他们反击得猝不及防又畏手畏脚,每个人都受了点伤。 她不服就不服在这里,凭什么他们痛下死手,他们连回击都不敢! 她不爽地努着嘴,刚要说话,一抬眼便看到小珏从深谷上爬下来。 「小珏!」她惊唿,这小子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他在家里好好呆着吗。 小男孩飞快跑过来,看到大家都在这就放心了,但他没说话。 他手里紧紧攥着叶思莞给她的水晶手鍊,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妹妹僵硬的身体,天真烂漫的面容上写满了无助。 「小夏她死啦?」他轻声问道。 李玲玉无奈地嘆气,伸手想要把小珏拉入怀里,小珏却躲了过去。 他将手鍊戴在妹妹手上,认真地说:「小夏,哥哥送你最喜欢的水晶。」 有时候孩子的善良最让人于心不忍,连姜星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夏何其无辜,在这里出生要为李家祖先愚蠢决定买单的小孩们何其可怜,永生永世不能出去嚮往自由的一些人何其悲哀! 他们想他们明白了这个比赛原本的意义,小银是表面意义上的灾祸,而李家村才是真正的罪孽。 是要杀为主人报仇的小银,还是灭被信仰蒙蔽的李家村,他们的决定拍案了他们未来的路到底是选择救赎真正的冤恨来维护正义还是死板坚守法理。 他们多少都遇到鬼与妖,协会总说但凡遇到鬼就要杀,无论如何它们都不容于人世。 可是当鬼蒙冤,当妖心怀善良,当人做出十恶不赦的事呢?法理还有用吗,这还是正义吗?还是协会存在的意义吗? 有人要他们明白任何事情不能一刀切,似乎才是比赛最初的终极目的。 小银已经奄奄一息,方才暴起的力量好像已经消失,叶思莞将其归结为死前的迴光返照,随后摸摸它的身躯和它道歉。 「抱歉,刚才不是故意要用雷符打你的。」 「如果不是有心之人要害我们,我们早该结束这场比赛了。」连鞘苦笑一声。 大家沉默着不说话,任由山谷微风流转,冷冷拍打着身体,吹得心头一阵发凉。 不过现在也不晚,小银杀人是不对,它将将死去,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惩罚,而李家村无论如何都要被端掉! 「……嘶。」微弱的声音忽然传来。 小珏离得最近,他看向小夏身旁的小银,眨眨眼,对上了缓缓睁开另一只蛇眼的小银。 他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好奇地看着小银,因为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小银眼神有点焦急,它动了动身子,不断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好像要说什么。 「它想说什么?」叶思莞问李玲玉。 李玲玉当然明白小银的意思,她仔细倾听一番,几秒后她瞪大眼睛。 「快跑!」 话尾刚落,深谷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几乎仅仅在一瞬间,所有人根本来不及起身就掉了下去,徒留一声声惊恐的尖叫在山谷迴旋。
第231页 而在深谷之上,李勋章的身影慢悠悠出现在上面。 他慢条斯理捏着手里的石块把玩,要是大家还在,绝对能发现此时的李勋章有点诡异。 他浑身散发着与众不同、气定神闲的气势,眼神极为幸灾乐祸,猖狂笑容不断,像是个疯子。 笑到眼泪都流下后,他忽然止住,轻飘飘将石头丢入破开一个大口的深谷里。 他阴测测地弯着眉眼,无声微笑。 来吧,盛怀音。 来吧,来我特地为你布的局中,这一场局歷经千年等的就是你,协会的人要死,你也不例外。 这一次,你绝对会彻底死去。 第80章 商朝地宫 叶思莞他们一直下坠, 好在不深,很快触底滚落在地上,但到底有点高度, 屁股着地还是疼得他们哎哟哎哟直叫唤,形象不在。 没有感觉到疼痛的李玲玉发现自己是飘着下来的。 对,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驼着她和小珏然后安安稳稳将他们放在了地上。 「这……」李玲玉瞪大眼睛, 不会是它吧? 地下很黑, 唯有洞口落下阳光照亮一小片地界,等叶思莞几人从地上爬起来, 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座地宫! 他们落下之处正对青铜大门,大门高三尺, 一左一右站着闭着眼的童男童女, 门上铜环生锈发黑, 之上雕刻着古怪神秘的图纹。 童男童女皮肤发青发蓝,看着就骇人。 古代大人物希望自己死后成仙登极乐世界, 就会让人用水银活活灌入小孩脑子里来殉葬, 他们认为这样可以缩短自己的成仙时间。 所以很明显, 这对童男童女就是以此方式死亡的。 一切都阴森森的, 突然从比赛现场到了盗墓现场,多少有些令人感到害怕了。 「有点像两千多年前……商朝的皇家图腾?」姜星解释了下童男童女的来歷, 但不太确定这铜环上的图腾。 蒋念扶着腰, 吃痛抽口冷气:「这里应该就是背云山的墓了!」 「兄弟们,先看看这个吧。」石岐弱弱出声,小心翼翼指了指盘旋在这里暗处的东西。 大家都被地宫吸引了注意, 经他一提醒, 纷纷顺着他指尖向身后看去。 不看还行, 一看都傻在原地。 蒋念再也压抑不住, 直接卧槽一声:「龙?!」 「……是吧。」连鞘也紧张地吞咽了口口水,嗐,手机没带,不然就拍下来了。 他们摔下来的地方后面盘旋着一具巨大的白骨,它大到一根獠牙就有人一般大,哪怕是白骨也气势非凡,它安静地趴在那里,空洞洞的双眼紧盯大门,就算死也要守住这座墓。 它张牙舞爪的形象一下就契合了记载中龙的形象。 所有人都没见过龙,但只要见到就知道它是龙。 无怪乎李玲玉之前说背云山就是墓,这玩意在这里,恐怕绵延了千里。 叶思莞震惊两秒,当机立断拿出包里的相机拍照。 「咔嚓」一声过后,照亮龙头旁的黑影。 人?? 叶思莞大惊,这里怎么还会有人? 她瞬间进入战斗模式,紧张地走近两步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眼花。 「小心点,我刚看到了人。」她让大家警惕。 「呵。」 颇为熟悉的冷笑声。 蒋念都快哭了,这声音她可太熟悉了,顿时喜极而泣扑过去:「盛大佬!」 听蒋念叫到自己名字,怀音慢吞吞踱步出来,独自一人。 「你们……」她扫视全场,然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嘲讽意味十足。 「真的挺废的。」 众人:「……」行了别说了我们知道! 怀音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发觉这里出事才来的。 外面评委台上监控画面一开始很正常,播放着他们顺利进入李家村,然后和李家村人打作一团,成功降服大蛇。 诸位门派的人啧啧称扬众弟子聪颖机智,轻而易举解决了李家村的问题,还戏笑说会不会找到那座传说中的墓。 只有臧志鸿疑惑:「小叶你不是说李家村还有条更大的吗?」 「在呢,很快就会出现了。」叶无真这样说,说完他就接到电话率先离开。 过了会画面突然闪烁,大家就看见监控里的人全部掉落到地下,于是臧志鸿立即唿叫监管局的王双程赶紧进去看看。 谁知道王双程等人早就晕死在路上,横七竖八躺在林子里不省人事。 这场局是沖怀音来的,她心里一清二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道理,便主动说她来解决。 但因为地下没有纸鸟,外面看不到里面情况,所以她带了只纸鸟过来。 随手将纸鸟放入空中,怀音眯起眸子,视线逡巡在巨大的龙骨之上。 想必现在在监控画面前的人才明白,另一条大的就是这具龙骨。 叶无真联合盗骨人诓骗协会将比赛现场定在这儿,以大蛇为诱饵,让协会以为李家村有蛇患,小蛇害人,大蛇盘踞在地底,甚至有可能找出隐藏已久的墓。 协会合计着反正监管局和他们都在,有危险就能立刻发现,因此顺着叶无真,可他们都没有想到盗骨人聪明到播放的是虚假画面。 这里深藏着大的玩意,怀音一眼就看出不是蛇而是龙,因为那条蛇吞过龙珠才会变得这么大。
第232页 而她之前一直觉得玄门大比有向她而来的陷阱,她左思右想认为只有在捉鬼一环节才会动手。 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就是。 背云山有问题的东西不是李家村,再说的仔细点,有问题的就是龙骨守的墓。 墓冢杀人,不留痕迹,好算盘。 怀音抚摸上龙骨,常年在阴冷地底的龙骨冰凉无比,她一触即收。 「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出去吗?」叶思莞有太多疑问了,她还想问为什么外面的人没感知到这里出事。 「急什么,来都来了,当然是要看看墓。」 怀音言语讳莫如深,很快收回眼。 她打了个响指,挂在青铜大门边上的烛台无火自燃,一下子点亮地宫,亦点亮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尘与浮游生物。 早就见过她说一不二手段的蒋念欲言又止:「这是属于国家的古物,不好吧。」 再说林迪还在外面呢,被他看见了可不得被怼死,要是往上参报几句,协会吃不了兜着走。 「古物?」 是谁的还不一定呢,怀音但笑不语,冷冰冰扫她一眼,坚定地挥出灵力击开大门。 眼看青铜大门轰然碎裂,蒋念:「……当我没说。」 怀音先提步进入,叶思莞交代小珏和李玲玉在外面守着,毕竟里面可能会有危险,交代好她才一起进去。 地宫只有一层,最中央摆放着两具用纯金打造的豪华奢靡的棺木,上面均镌刻着清晰分明的同样的图腾。 这回姜星确认了,这的确就是商朝独有的饕餮纹路,纹路无比复杂精美,神秘幽远,让人恍惚间看到了歷史上商朝的鼎盛与富有。 棺木两边堆积着无数类似古币、铜具、书画等等珍宝,看起来像是陪葬品,东西不多,但随便拿一样出去就能让一个人富可敌国。 正对着棺木头的地方整整齐齐站立着数十座穿着铁甲佩戴银刀的军人石像,气势宏伟到只是石像也让人不禁寒毛直竖。 奇异的是,在棺木左边有一颗梨树,明明早该枯萎凋零的梨树竟栩栩如生,梨花月白纯洁,穿堂风撩起枝桠,哆哆嗦嗦落下花骨朵儿。 梨树之下放着两张石凳与一张石桌,桌上还摆放着白玉棋盘。 连鞘惊奇发现什么,他指着地上影子:「居然有月光!」 淦,一座地宫怎么可能有月亮! 大家往天上看去,还真他妈有月亮,地宫圆形穹顶上布满壁画,但在西方向处却有一弯玄月挂在那里,和真的没两样。 比起月亮,壁画才让人惊讶,仔细端详的话可以发现这是一个女子的一生。 不过大部分好像被人刻意刮掉看不清了,只隐隐约约猜测应该是一个女将军,事迹英勇,心怀天下,故被人赞颂。 除此之外,这座地宫竟然什么都没有,简单得不可思议,几乎不像是将军坟冢应有的档次。 石岐好奇得要命,他发现石像上有字,凑近去瞧,但古文太难懂,他慢吞吞才念出几个字。 「生…亦同…寝,死亦同穴。」 「斗转星移,永世长存。」 「好像是一对夫妻的墓,根本不是什么无名神。」石岐十分肯定。 如果是那个无名神,一定会是什么天下山河唯我独尊这种类似的中二发言。 「所以李家村的人为什么会觉得这里埋葬着无名神啊?」 「鬼知道。」 「再看看吧。」 在他们东摸摸西摸摸的时候,怀音已经来到棺木前。 她凝望一会,忽然伸手推开了棺木。 沉重棺木在她手中就像塑料一样,被轻飘飘挪开,露出里面的庐山真面目。 里面是一具白骨,穿着大红嫁衣的白骨。 翡翠金玉头冠、金丝细绣红色长裙,脖间挂着一枚双鱼玉佩的一半,骨头化的手安然放在胸前,一切都很安详,很美好。 唯一破坏犹如艺术品般绝美气氛的是断裂的骨,这女子的四肢与头都与身体分开了。 「五马分尸。」她缓缓吐出这四个字,这是古代独有的酷刑,她见过这样的刑罚,所以认出来了。 「什么五马分尸?」 叶思莞几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明显是一对有情人的坟冢,要是其中一人被五马分尸了,那另一个人肯定也不会有好下场。 太惨了吧! 怀音没说话,她径直推开另一座棺木,里面的确是穿着新郎喜服的男性尸骨,他的头也断了,脖子骨头处有着深刻的刀痕。 定定看着骨头片刻,怀音莫名笑了。 蒋念看着她这笑容直接打了个寒战,好可怕,好像在算计什么。 「有意思。」怀音挑眉,忽然取出断刀,随后用刀面贴上那刀痕。 她的断刀竟然和这伤痕完美契合,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这是……」 显然大家都发觉出这事情真的有点意思,刀痕契合就代表这人是盛怀音杀的。 可这座地宫据说是很久之前就存在的,看商朝踢腾就知道了,所以怎么可能是盛怀音杀的? 除非她一直活到现在。 众人默默看向她,只见她平静面容上现出一抹阴冷的笑,笑意悚人至极。 怀音缓缓放力,任由断刀一寸寸碾压过喉骨、头骨将其碾成粉末,她才畅快收刀。
第233页 就在这时,啪嗒啪嗒什么东西滚落进来,与之一起的是剧烈颤动的大地。 无数粉色的透明珠子从外面被抛进来,几乎布满整片地宫,众人大吃一惊连忙闪躲,又因为地震突袭而站不稳脚。 怀音倒是站的稳,只是她在看到珠子时,向来冷静的神情陡然变得恐惧扭曲,一双眼睛都要瞪出来,闭着眼睛连连后退。 「梦珠!盗骨人!」她咬牙切齿道。 梦魇异兽的梦珠可观过去未来,亦可织梦织幻境,这东西果然是用来对付她的! 可惜她闭眼太慢,无数她忘却的记忆一瞬间在脑海中浮现,怀音眉心佛印射出强烈的红光,烫到她脑子快要炸裂,就像有一只手在疯狂搅动,让她灵魂深处都开始颤抖。 就一瞬间的事,她吐出一口又一口血,狼狈地扑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跌宕,痛到犹如被人正在活生生撕裂。 记忆不断回归,地面不断震动,她身躯在上面一震一颤,看着半点力气都没了。 叶思莞几人仿佛跌落在冰冷的水里,被震得头脑发昏,只能眼巴巴看着怀音不知为什么重伤倒地,连反抗的能力都失去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蒋念头皮发麻,非常不可思议怀音居然伤成这样。 如果这是对这他们来的,那现在她这般模样,她可以确定这也是冲着盛怀音来的! 她都这样了,他们还有活头? 「阵!阵法!!底下还有个阵法!」姜星死死抓住石壁不让自己掉下去,眼睛却死死盯着因为地震露出的东西。 东西一露出,地震就停了。 石像和树什么已经全部落入阵法中瞬间消失不见。唯有两具棺木扎扎实实漂浮在空中。 底下的阵法现在很平静,干坤八位处各有散发着强悍力量的兽骨镶嵌在地,从兽骨上飘出白色的具现化灵力钩织成一道道漩涡。 看起来好像杀伤力不大,反而如此平和,但越是平静就越是令人胆战心惊。 因为真正强大的力量与杀招永远都是轻描淡写的! 他们后怕地看着旋转着的阵法,要是掉下去,说不定骨头都要碎裂! 怀音已经被佛印折磨的神魂剧颤,她的骨头开始发冷,肌肤一寸寸被剥离,维持时间不长的面貌缓缓变成最初醒来的白骨化模样。 她满头大汗想去摸掉在地上的断刀,可一丝都没有挪动,不仅因为失去力气,还因为她只要睁着眼睛就看见回忆。 如此一来,佛印惩罚更加深重。 叶思莞等人想去扶她时,挨个被她额间冒出的红光震飞,这红光竟然比他们感受到的怀音的力量还要恐怖。 也等不及他们震惊了,一道快快活活的笑声蓦地响起打断他们的仓皇。 正是李勋章不急不缓走进来,他身边还跟着个漂亮温柔的女人,女人身后跟着一大批人。 「呀,音音你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嘛。」李勋章亲昵叫着怀音名字,语气噁心至极。 女人一进来就朝后面挥挥手,狂化的李家村众人跟进来纷纷上前把叶思莞等人压制住。 而李勋章在怀音面前蹲下,调戏般勾了她沾满汗水的髮丝在手中,他轻蔑道:「你就是这样自大,入我局一次、两次,啊,这是第三次了。」 「你应该不记得第一次,不过你看到了吧,不用感谢我,让你在彻底消亡前看到了自己的记忆。」 怀音虚弱地侧躺在地上,双眼发狠地盯着他:「李元沣!」 「bingo!」李元沣借着李勋章的身体露出一抹得意的笑,笑完又有些幽怨。 「你终于记起我,你从前总是认错我。」 「不过,太晚了!」 李元沣丢了那丝髮,优优雅雅地起身,浑身派头气质与众人见过的李勋章截然不同,叶思莞当即就确定是这人在背后搞鬼。 「你是什么东西你也敢算计我!你知道我师傅是谁吗!」 「谁啊?」李元沣好整以暇歪着头看向她,犹如看一个笑话。 「你说叶无真吗?你不知道他是我的人吗?白痴。」他咯咯笑着,注视着叶思莞的面容片刻然后翻了个白眼。 「我不知道该叫你叶思莞还是盛覃铮,你大概不知道你的某个前世是盛怀音的哥哥吧?不过就算你换了个性别,我还是一样讨厌你!」 曾经的盛覃铮是武学奇才,小小年纪随父出征,打得李朝落花流水,换了一世玄学天赋又如此出众,简直令人厌恶。 这盛家人,每一个都是让他这般嫉妒。 李元沣今日这局稳赢,他也不在乎说出的事有多么惊世骇俗,总要让他们死个明白。 叶思莞震惊到像变成了化石,牙齿都在打颤。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盛怀音的哥哥,她的师傅也不可能是主谋帮凶! 她怒吼:「你骗人!」 李元沣烦得不行,他可没时间跟她讨论什么骗局,只是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告诉她下地狱就知道了。 特地废了叶无真和李家村这两颗棋子,他想要的是盛怀音死,怎么捨得再浪费时间。 他兴致缺缺朝女人伸手:「裘意,锥仙钉。」 裘意恭敬奉上藏在衣服里的钉子,她精緻面容上难掩兴奋,终于,她终于又要死了。 李元沣接过锥仙钉,再度蹲下,一点点将钉子摁入怀音的后脑门。
第234页 「当年你还没成仙,我就和裘意做局把你杀了,今日我还要重复当年的一切。」 「锥仙钉、诛仙阵,都是特地为你准备的呀。」 「你说说你,高高在上不动情/欲多好,偏偏要生出凡心与软肋,别人都想成仙,就你不想,怎么就这么暴殄天物呢?」 「算了,你也说不出话来,我就不指望你回答我。反正上一次你因为李元照而死,这一次你因为我李元沣而死,也算圆满。」 「而且死在你自己建造的地宫里,也是你的幸运。」 他嬉笑着捶打着锥仙钉封住她的力量,虽然笑着,心里却生出一股空虚感。 忌惮这么久的人终于要死了,曾经他仰望的人如今在他手中连翻个身都做不到,他应该是开心的,但这一刻他好像没有很痛快,反而有些难过。 都是因为李元照,如果不是他,他和盛怀音还走不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都是那个卑鄙龌龊的小人陷害他,明明他才应该是商朝质子,明明是他应该做他的僕人! 「推她下去,推她下去!」裘意握着手激动万分,催促着李元沣。 「急什么。」 李元沣懒洋洋掀掀眼皮,盛怀音这副狼狈模样他还没看够呢。 一想到曾经地位尊贵的帝师、如今成仙的她匍匐在自己脚边,他就兴奋,她破碎的脆弱模样让他如此着迷,尤其是那双金瞳中流露出的宁死不屈眼神,一切都让他热血沸腾。 他还想说话,门外忽然噼里啪啦响起巨大的声音,众人倏然看向青铜大门。 只见兽化的鎏金驮着贺镜怀就沖了进来,横冲直撞撞飞了李家村人。 鎏金一进来就看到地上虚脱无力的怀音,仰天愤怒怒吼一声,冲着李元沣就冲过来。 「你找死!」 兽蹄踢踢踏踏,带着穷凶极恶的痛恨。 「妈的叶无真是蠢货吗!这点事都办不好,怎么这傢伙还在!」李元沣痛骂连连,三声蠢货昭示着他的恨铁不成钢。 按照计划叶无真应该带人牵制协会和监管局的人,怎么就把这头貔貅给放过了。 算了,可能他没打过。 他暗骂的同时也不忘眼疾脚快将怀音一脚踹下了诛仙阵。 他断不能给她一点生还机会,不然死的就是他! 怀音躯体落入阵法之中,白色旋风颳起的漩涡如同世上最锋利的刀,从头到脚将她割成碎片,血肉齐飞,骨沫飞溅。 「怀音!」 贺镜怀惊得从鎏金身上滚落,他连滚带爬扑过去,却连怀音一根头髮都没抓到。 他呆滞地趴在地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人在极度震惊的时刻就会僵化,他木然绝望地瞪大眼睛,试图想要看明白这或许是幻象。 诛仙诛仙,一旦落入阵中,再无生还可能。 这怎么可能是幻象! 在众人骇然目光中,盛怀音就这么被搅碎了,他们几乎都发不出声音,悲伤和愤怒在胸腔间涌动,一时间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们沖开李家村人的攻击,极度悲愤交加,现在只想杀人。 鎏金也悲痛欲绝,他身躯陡然变大,带着叶思莞等人就要去杀李元沣。 可李元沣就算不是吃素的,他向来是个有计划的人,abcd计划一个不行就换另一个。 更何况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他早就知道做什么事就要事无巨细准备好。 他毫不在意这群人的徒劳挣扎,指尖推了把裘意,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吶,养了你这么久,是该报答我了。」 裘意应声,无疑她现在是极为高兴的,最讨厌的人死了,她高兴到快要发疯了。 她伸手到背上硬生生撕开这张面皮,从中出来的是一具阴气缭绕的鬼魂,鬼魂尖齿獠牙,满面烧痕,形状可怖,不难想像她是怎么惨死的。 越惨戾气就越深重,裘意就是如此,她满腔怒火憋了这么多年,今日通通要泄个干净! 「不好,这是鬼帝!」蒋念大喝道让大家退后,鬼帝他们一个都打不过,这可是堪比十殿阎王的鬼! 「退个屁!」叶思莞情绪上头,把趁着休息她画的符文一窝蜂往裘意身上丢。 大家也有样学样,到底退后一点后让符文、金刚杵齐上,打不死她也要她有来无回! 鎏金是不会退的,它可是神兽,压根不怕什么鬼帝。 不过它冲上去的一刻,李元沣甩出一道长鞭拦在他面前,结结实实抽到他脖子上。 鎏金察觉到长鞭中暗暗含着的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力量饶是他也抵不过,因为这是龙筋! 「是你杀了门外那条龙!」被击飞的鎏金脸色一沉愤然大吼,五爪金龙被剥皮抽筋,这是何等的耻辱,更何况龙族这么尊贵! 「是又怎么样?」 李元沣懒得理他,一鞭甩过去鎏金气少了大半,他更加威风得不行。 他冷冷盯着不知死活的鎏金:「不过是貔貅,还敢与金龙一战,简直可笑。」 裘意和蒋念众人缠斗间,李元沣笃定他们撑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好心情地收回眼神。 转而居高临下看着面如死灰的贺镜怀。 对上贺镜怀,他的神情有一丝不自然,或许是埋怨、也或许是不舍,总之难以辨别。 「好久不见啊,我的好弟弟。」他一字一句说。
第235页 说着,竟然隐隐发笑起来,似乎是觉得这个称唿很没意思。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十万字就完结啦~ 马上要写到音姐和小贺的过去啦~芜湖好开心! 第81章 局中之局 「好久不见阿照, 我的好弟弟。」 李元沣假惺惺地与贺镜怀寒暄,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趴在地上怔怔看着运转的阵法,脑子是懵的, 眼神都空茫茫一片,犹如坠入寒冷深渊冻得浑身血液都凝固,让他大脑失去动弹的信号。 他无法相信怀音就这么被诛灭然后消散于天地, 他千辛万苦歷经苦难才找到她, 为什么上天就不能给他们一个圆满的结局? 他忽然勐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这一巴掌又狠又毒, 也像是在责怪自己的无能。 贺镜怀是真的觉得自己无能,他卑劣无耻想要做她的仆, 却无能废物到什么都帮不了她。 从前如此, 现在也在。 他痛苦地闭眼, 可是再怎么打自己这一切还是没能从眼前消失。 这都是真的。 「我和你说话呢。」许久没得到回应的李元沣微微蹙眉,抬脚踢了踢他的腰。 他亲爱的弟弟这般绝望模样像极了当年皇城诛杀夜的他, 如同废物一般被吊在城墙上连挣扎都做不到, 双眼流泪, 眼睁睁看着盛怀音惨死、盛家被屠满门。 可男人就应该有点骨气啊, 怎么让一个女人踩在头上久了,居然丁点男人风范都没了。 李元沣这会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蹲下去抓住贺镜怀的头髮迫使他看向自己。 「过去这么多年, 你怎么还是这么弱?难道你的人生除了盛怀音什么都没了吗?」 他对贺镜怀的看法其实是很复杂的,不仅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弟弟,更因为他遭受过他背叛后仍然不忍心看他落魄模样。 但他更多的是看不起, 看不起他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他也喜欢过盛怀音的, 可是比起女人, 他觉得实力或江山更重要, 男人就应该这样,大丈夫何患无妻,唯有权利与高位才是男人该追求的。 隔了不知道多久,贺镜怀才抬眼看向他,眼周早已猩红一片,目光绝望而空洞。 「你也一起杀了我吧。」 李元沣气笑了,他松手甩开他的头,语气不屑:「我本来就要杀你。」 「把你们都杀光,你们就不会再缠着我了。」 他用手捂着下巴,似乎在思考怎么杀他,半晌,他打个响指:「当年盛怀音一刀砍了我,我也把你一刀砍了算了。」 「放心,我一定会轻点下手。」他兴奋地搓着手。 李元沣能不兴奋吗,当年自从被盛怀音杀死后,他到处寄生在别人身上筹谋诛仙计划,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就为了杀她。 原以为还要和盛怀音纠缠一段时间,没想到她就这么死在自己的自信上。 第一次他以李元照为诱饵,她信了;第二次他用苗寨人作诱饵,她还是信了;第三次他用她亲手建造的地宫作诱饵,她又信了。 诛仙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偏偏他一环扣一环成功完成计划,最最关键的还是她的盲目自大啊! 「嘿嘿嘿……」他越想越激动,「当然你要留在最后,先看着他们死吧。」 李勋章的面貌普通平凡,甚至可以说有点英气,然而他越是做出这种变态的表情就越让整张脸顿时变得无比阴毒,令人作呕。 「裘意,你动作太慢了。」李元沣看一眼还在和裘意殊死抵抗的叶思莞等人,心里生出些不耐烦。 「快了!」 裘意是鬼帝,对付起这群初出茅庐的玄师们来说不要容易。 她有意折磨他们,释放出如影随形的阴气渗透入他们的身体,再一点点抽丝剥茧汲取着他们的阳气来充实自己。 什么符文、什么佛家金刚杵,都是垃圾罢了!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叶思莞被裘意一爪子击飞,她随意看眼肩上冒着黑气的伤痕,顾不上疼痛,冷嘶着气想要站起来,可阴气侵入,她又软了腿差点跌倒在地。 直到有一双冰凉的手撑住她的背。 这手是凭空出现的,凭空出现在空气中。 这齣场方式叶思莞这辈子忘不了,她惊喜道:「盛怀音!!」 她这么一喊,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整整齐齐朝声源处看去。 盛怀音?!怎么可能!她不是死了吗! 李元沣和裘意最为吃惊,进了诛仙阵的人是不可能有生存希望的,除非…… 李元沣倏然回头看向诛仙阵。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涟漪旋转的阵中忽然飞出一群群白色蝴蝶,蝴蝶翩跹,薄如纸张,飞出来盘旋在半空,忽而又散落成细碎的点点绿光。 绿光就跟长了眼睛一般,只落在叶思莞等人身上,他们瞬间感觉到力量变得充沛,精神开始饱满,恢復如初。 本来鎏金被龙筋制成的鞭子捆住,现在也得到了自由,而且他还感知到了黑曜的气息。 众人喜极而泣,大喜过望,这绝对是盛怀音! 「替身!纸人替身!」太强烈的震惊与恐惧让李元沣变得麻木,僵僵地瞪着蝴蝶好一会,才不可置信的痛骂出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以为自己是黄雀,没想到她才是隐藏最深的那只黄雀!
第236页 「眼力不错。」 怀音戏也看够了,她慢条斯理撕开所处的空间,随即慢悠悠跨出来。 她身后是奢靡豪华的庄园,草坪上横七竖八躺着黑衣人的尸体,隔着空间涟漪,有两人和李元沣遥遥相望。 一个颓唐挫败,一个眸光得意。 「叶无真,宣晴!」 李元沣一看到庄园就心道不好,她居然找到了自己的大本营,那岂不是那根骨头也被她找到了? 这想法犹如九天霹雳,将他震得更加僵硬呆滞,他缓缓看向盛怀音。 「从玄门大比开始,你就一直在装?!」 他知道她发现了宣晴宣萱两姐妹,宣晴逃走后告诉他段赐已死,倒也不是认为这就能让她愤怒或怎么,就是想给她带点麻烦过去。 天地之灵不受慧眼影响,他坚信她看不到宣晴是他所派,所以她怎么可能知道并让宣萱投诚? 他的庄园只有叶无真知道,这人也是一心想要成仙的自私自利小人,他又怎么可能带她去庄园? 「你们都背叛我!」 李元沣神情镌刻着深深的懊悔,刚才有多得意他现在就有多狼狈。 除了杭建,果然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他的。 都是骗子,骗子! 「你问题太多了,我一个都不想回答。」怀音嘴角噙着淡笑,眼底讥嘲分外明显。 她朝宣萱示意,宣萱一脚就把面如土色的叶无真踹了出来,随后空间隧道关闭。 被一只蚯蚓精这样对待,如此令人难堪屈辱,但叶无真一个屁也不敢放,他蜷缩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不敢看李元沣,更不敢看他的徒弟叶思莞。 「你恢復了!」裘意在怀音出现的第一刻就警惕退到很后面。 她是鬼,当然能察觉到她身上与众不同的气息。 杀意沸腾的血液、周身流转的威压、凝实骇人的灵力,一切都昭示着盛怀音回到了最强盛的时期。 她冲着李元沣惊慌失措大喊:「她恢復了!」 「闭嘴,我知道!」李元沣脸色一变,他的骨头真被她找回去了。 与他们惶恐不同,怀音就很淡定沉静了。 她不慌不忙摸了摸腰间的肋骨,笑道:「你要是不搞这一出,我还找不到呢。真是多谢了。」 久违的力量让她四肢百骸都感到一阵舒爽,她连手都未抬,仅仅看了裘意一眼。 她记起来这个人了,她曾经的婢女,一个背叛者。 既然是曾经,那就去死吧。 怀音眼微微半弯,连带着唇角也翘了起来:「看来当年赐你蒸刑还是轻了点,应该直接把你撕碎的。」 语气之冷,裘意明明已经成为鬼,却仍然抵不住她释放的气势里的寒意,薄薄的身躯不自禁颤抖起来。 随即她发现脚下的石块忽然开始融化,极度的高温几乎可以烧化天地,伴随着阴鬼嚎哭,无数黑黝黝见骨的手将她往下拉。 这是,这是冥焰! 「救我啊大人!」她忙不迭向李元沣求救,被冥焰沾染,只有死路一条。 奈何那手如附骨之蛆,用力抓着她脚腕,无数黑色的火苗飞快窜满她全身,在她还维持着伸手姿势的时候就将她烧成了炭灰。 这场景看得众人瞳孔放大,下巴都差点掉地上去,尤其是李元沣。 李元沣身子几不可查震颤几下,盛怀音的实力未免也太恐怖了,真不愧是……真不愧是…… 可是这不应该,至少她身上还有封印,就算她拿到仙骨也不可能不受惩罚。 他咬牙切齿地斥问:「你怎么可能没受伤?」 即便是纸人替代,她通过纸人的眼也能看到被封印的过去,明明还不到时候,这样她一定会被佛惩罚的,起码也要受点伤吧! 「哦你问这个啊。」 怀音颇为悠闲地点了点头,好心告诉他答案:「因为我积德多啊,蠢货。」 佛如此无情冷漠,她怎么可能不受伤,事实上在纸人被梦珠环绕的那刻,远在庄园的她第一瞬间就受到了反噬。 但这一回醒来她所积的德行的善是真切帮助了很多人,没有像从前那般冷漠一过,因此回馈给她的不仅是无量功德,还有无数信仰之力。 之前方衡修和徐思慧的信仰、在网络上她被更多人得知后成为很多人的信念、来自地府已成鬼差的阿罗与梁青的信仰……微小的虔诚最终凝聚成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 天道终究比佛慈悲,于是她受伤瞬间,一直沉寂着的信仰之力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涌向她,蚕食掉惩罚带来的痛,完完全全修復她的伤痕。 而最重要的是她想明白了一点——这道封印并不是刻板规定只有功德圆满才能恢復记忆,而是还不到时间。 兴许是时间快到了,所以她才能主动恢復片段记忆,正因为如此,这一回强迫被观看过去的惩罚也没有那么重,轻而易举被信仰之力抵消。 她认为设下时间规定的指导者指向的绝对不是佛,而是天道,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宿命。 她记忆回归,已经明白天生仙骨的她身份或许非常特殊,不然为什么会招来设计,不然她杀了那人佛怎么可能不忍杀她反而兜转要她赎罪? 因为她註定会活、註定佛杀不得她,因为她註定要在这个关键时刻甦醒记忆,因为大约还有其他重要的事需要她来做。
第237页 毕竟她盛怀音出生那日,天降祥瑞,意为福星,仙有仙骨一根,而她有三根! 光环加身,岂会是无名小辈? 解释完后,怀音故意挑起眉端,侧着头好整以暇看着他:「你还想问什么?」 李元沣哪里想得到他自以为的杀招竟然也不管用了,脸色瞬间苍白无比,血色全失。 他像是想到什么,神情忽然变得阴狠起来:「你不能杀我!这是你为自己和李元照建造的地宫,但是他的尸骨不在这儿,只有我知道在哪里!」 他指向自从怀音出现就沉默不语的贺镜怀,语气明显慌不择路。 因为他不能再死了,这一片灵魂碎片再消失,他就彻底没用了! 「你那么爱他,一定想知道他的尸骨在哪吧?」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威胁道。 听言,怀音漠然掀了掀眼皮无动于衷,甚至没看贺镜怀一眼。 「一具尸骨罢了,你觉得我会在意吗?我只想杀你。」 这一场玄门大比是李元沣做的局,又何尝不是她做的局。 从一开始出现在大比上的人就不是她,而是替代她的纸人,连贺镜怀都不知道她的计划。 这计划有三个目的——灭李元沣、找仙骨是其中两个。 她进入背云山后一直隐身在暗处观察,直到他们进入地宫后,鎏金察觉到地宫不对带着贺镜怀就赶过去,他一走,叶无真再无顾忌,立马带着李元沣的手下开始截杀协会和监管局的人。 那个时候,她才真正开始动手。 叶无真的确是自私自利,他跟在李元沣身边做事为的就是求一个成仙之道。 但他始终是个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慾的牵绊。 所以纸人一到就把叶天国弄到幻境里去,最后不过是再拿叶思莞的性命做要挟,他就痛苦求饶,自己主动把事情说了出来。 而宣晴是她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点。 当日她让宣晴故意撒谎说段赐已死,虽没能见到盗骨人但见到了他的得力手下杭建,所以她顺着契约之力让宣晴再去找杭建,与之一起的还有她的一丝神识。 她附身在杭建身上,杭建只是个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自己,在他回到庄园时便确定了仙骨方位。 可惜到庄园时,李元沣本人并不在那里,不然她早就干脆利落把他干掉了。 其实李元沣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不过她比他更多一个心眼而已。 因为早就有疑心,在察觉到宣家姐妹身上有梦珠时她疑惑更重,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本人出现在大比上的。 评委看到的场景是假的,李元沣和叶无真看到的也是假的,所有真相都掌握在她手中。 「进来吧。」她朝地宫外的人招唿一句。 本该死去的焦玲扶着老弱的李玲玉进来,身旁跟着小夏小珏,还有蛇眼中闪烁着恨意的小银。 以及一直未曾出现的黑曜。 「黑曜!」鎏金化作人形,屁颠屁颠跑过去就给他一拳,「你也瞒着我!」 黑曜躲过去而后心虚摸摸鼻子:「……她不让我说的。」 黑曜是唯一知道她计划的人,在出发时怀音就和他说了,故而他敛了气息化成手镯呆在焦玲手上,只留鎏金一人在外,造成只有他一人在的假象。 为的就是在突发情况下能有一步退着走。 这会大家都大约明白了,恐怕从头到尾都是盛怀音在暗中算计。 她这心思得多缜密才能周全想到这些,整件事情完全在她绝对掌控之中,连出错都不可能。 「带我离开祠堂的是你!」叶思莞瞳孔地震,怪不得,怪不得她总觉得小银身上的气息不对。 黑曜点头:「是我。」 不仅如此,在焦玲小夏被杀时护住两人心脉的也是他,就是要做到这种地步,才能让李元沣觉得一切妥当。 眼看这些明明都该死的人一个个好好站在这里,李元沣勐地吐出一口鲜血,活生生气的。 「好算计,盛怀音你好算计!!」 「承让。」 怀音冷冷淡淡回应他的「夸赞」,忽然闪身到他眼前,然后用力按住他的脖子往诛仙阵面前摁去。 「现在你可以说说,你背后的人是谁了。」 她微微用力将他的头摁近两分,另一只手攥住他的手往诛仙阵里伸去。 直到他的手被绞成碎片,她才笃定地问道:「想置我于死地的那个人,是崑崙哪个仙?」 「或者说,无名神是谁。」 往生镜、锥仙钉、诛仙阵、梦珠、上古阵法……都是崑崙仙宝,哪一样东西都不可能是这个废物能有的。 她早就发现李元沣最大的本事就是建阵法以及灵魂能分裂附身他人,除此之外他连丁点灵力都没有。 就算非常想杀她,光凭藉附身他人也绝不可能做到那么多事,更何况还能嚣张到把地府的牛头拐走为自己所用。 要说他和地府某王有合作的话,怀音也不信,因为一个只配借用他人身体苟且偷生的傢伙根本不配,除非打着他背后之人的名号。 还有一个就是,回归的记忆中李元沣早就被自己杀了,不可能还活着,并且也不可能知道她与佛之间的事。 而且当年已经成仙的自己建造了背云山的地宫来埋葬死去的自己和李元照,特地留下了金龙守护,金龙强大,如今却成了白骨一具。
第238页 所以,他背后还有人。 而那人,百分之百是崑崙真仙。 这个才是她最后的目的——确认真正的敌人是谁。 她的两声质问让李元沣顾不上手的疼痛,他咽了咽口水,冷汗流得跟瀑布一样唰唰唰。 盛怀音太聪明了,她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李元沣吸了两口冷气:「我不会说的,你杀了我吧。」 「……呵。」 就知道是这样的回答,不过还是让她确定了确有其人。 「承你所愿。」怀音冷冷勾着笑,不带一丝犹豫将他踹入了诛仙阵。 「再见了李元沣。」 李勋章的身体落入阵中很快消失不见,怀音面无表情看着他惊恐表情下的身体被撕裂成碎片,心情忽然平静万分。 不过是附身在李勋章身体里的一小片灵魂碎片,真正的李元沣还不知道在哪里,不过她知道,他终究活不下去了。 他的计划失败两次,还暴露了他/她,那人绝对不会再留这颗无用的棋子。 接下来,只会是她和他的亲自交锋。 解决完李元沣,怀音告知众人监管局和协会的人一切安然无恙,她让他们先回去,并把李家村的人处理了。 叶无真说了李家村的人其实是很早之前李元沣安排下来的棋子,专门信奉无名神给那人提供信仰并守护这座墓。 原本他们就该一直在这里,只不过是因为这次截杀才成了弃子。 现在计划失败,李家村人个个都被无名神赐予了力量已经不是凡人,他们不可能再安然无恙生活在这里,该带回去接受检查的一个都不能落。 李玲玉却犹犹豫豫不肯走,她踌躇着问怀音:「它呢?」 这个它,她说的是金龙。 从前李玲玉看到过的,背云山山间经常有它的虚影仰天哀嚎,但她不知道是什么,被丢入深谷后她也时常看到虚影盘卧在云里翻腾。 掉下来后她才知道就是这金龙。 一头死去的龙。 提到金龙,怀音眸光微闪,心头不免生出一股淡淡的背忧,那头龙是她登仙之后在崑崙收服的,它全心全意跟着自己最后却死得无声无息。 她掌中突现一团金色光团,如小蛇般的龙虚影游在光团里,看起来欢欣雀跃。 「它会重生的。」 她要找到那个人,用他的仙骨来为她的龙重筑血肉、再生筋脉。 光团一现即收,李玲玉终于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走吧。」焦玲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但她看了眼岿然不动的贺镜怀,小声催促着大家离开。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怀音才慢慢转过身去,如潋滟水波的金瞳里平静淡然,一点点对上贺镜怀充满幽怨与失望的眼。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他自嘲地勾着笑,「你现在恢復记忆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荧虫与日月怎么能争辉,她应该觉得自己太过自不量力,本就不相配的人,偏偏他七世轮转也要得到她的一个眼神。 他甘愿做她的囚徒奴僕,她却自始至终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就连这么重要的安排都将他摈除在外,让他以为她真的死了。 他这般绝望,绝望得甚至非常冷静,连眉眼都失去神采,只是木讷地盯着她,似乎就要听到他预想中的冰冷答案。 怀音默然不语,良久,她缓缓抬起手,催动尾指姻缘红线出现。 红线落地,一头在她,另一头在他。 贺镜怀瞳孔一点点放大,这是…… 「姻缘红线。」怀音音调极轻,她情不自禁想到最初的时光,一切的起因。 她揪起红线,将他拉到眼前,从下而上认真看着他。 「从一开始我盛怀音的天定姻缘就是你。」 她讥讽地牵起唇角,是啊,事情本该如此,本该她能顺利成仙,点他入道,相伴一生。 可人心叵测,诡计顿生,人在算计她、仙佛在算计她、天也在算计她,仅仅因为她天生仙骨。 诡谲多变的阴谋之下,她盛怀音原本的生活硬生生走向血色无边的一条路,最终落得五马分尸下场,盛家满门皆灭,李元照郁郁而终,而她失去记忆孤寂千年。 她轻轻靠向他胸膛,温热的触感与轰鸣的心跳终于让她感觉到抚慰,疲惫一扫而空。 贺镜怀下意识想去揽紧她,却听到她沉声吐出一句话,他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满眼写满了无法置信。 她说:「不论你是李元照还是贺镜怀,姻缘红线从来都是你。」 贺镜怀犹如当头棒喝,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彼时初见 远古真仙飞升之后, 修炼之人少了大半,灵气被天道收回,玄师寥寥无几, 只余兴盛的几家常伴帝王左右,奉为帝师。 彼时商朝、李朝、秦朝纷争不断,其中商土地辽阔, 野心勃勃。 商闽在位第二十五年, 商帝派镇南将军盛合洲带领金戈铁马二十万降服两朝,经数十战, 盛家折了两个儿子,才替商帝打下两国。 商称霸之时, 亦是盛家怀音出生那日。 怀音从小便听婢女说起那日, 天降异象, 紫光飞舞,祥瑞之兆。 帝师王为占卜出她是商朝帝星, 未来的帝师, 天生仙骨, 将辅佐数代帝王以保盛世平安, 故收她为弟子,尊万万人之上, 伏天子脚侧。
第239页 她也不失所望, 天赋卓越出众,治国之道信手拈来,玄学术数翻云覆雨。 权势通天到手, 但只有怀音自己知道, 她失去自由被囚于焚天宫, 没日没夜修炼, 不成仙便不得出,此生都是囚徒。 是日,商历三十九,梵天宫内。 「听闻前些日子少将军来摘星阁大闹一通,阿音你竟将人打了出去。」 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慢条斯理帮怀音梳着髮髻,表情温和,言语也温和。 怀音沉默不语,抬眼便可从铜镜里看到这人,但她低垂着眸子,一派冷漠。 这人是她的师傅,商朝帝师王为。 或许是习惯她的寡言少语,王为柔声一笑:「阿音做得不错。如今还不是你见家人的时候,你的心思应该放在修炼上。」 「仙骨凝练的如何了?」他又问。 「还差点。」 他这般追问,怀音不得不回,垂在腿上的手悄无声息收紧而后松开,半晌她伸出手。 「师傅您看吧。」 细长柔嫩的手落在眼前,尾指上的疤痕清晰可见,王为瞥了一眼就移开,而是伸手往下按住她的腰。 「我要看肋骨。」 他手上力道不轻不重,却让怀音犹如浸入凉水之中,遍体生寒。 「我马上要出发去李朝了。」她强调一遍。 「嗯?」 王为笑意渐淡,语焉不详道:「阿音不听话了。」 僵持一炷香有余,怀音无声咬紧牙,最终还是撩起衣服。 王为满意点头,差人拿来匕首然后蹲下,用力一划便破开了她腰腹上皮肉,也不管猩红飞飙,径直掰开那道口子。 刀痕深刻见骨,那金灿灿的骨头藏在血肉之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隐隐散发着强大又令人着迷的神秘力量。 他贪婪地盯着那仙骨,只要她成仙,仙骨一炼成,他和商闽就能得道成仙。 商闽一介凡人或许不可能,可他已经差渡劫飞升最后一步,只要有这仙骨…… 他伸手剜了剜骨头,轻而易举就刮下一簇金粉,竟还是这么脆弱易碎! 王为直起身子,眼底兴奋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冷酷。 「太慢了阿音,为师给你这么多修炼资源不是让你如此懈怠的。」 「如今你已快满十五,明流天生佛心,精通佛法,你和他双修应该能加快修炼。」 腰腹间疼痛感阵阵,怀音脸上尽是强忍着的冷汗,死死克制着心中的愤怒与屈辱。 听言,她更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恨,她唰地甩下衣服,头一次大胆地反驳他。 「佛子戒色,双修恐怕不行。」 王为却听笑了:「你们天定姻缘,为了你他修的是欢喜佛,以色入佛,你无需担心。」 说话间,他擦干净沾了血的手,然后不经意拨弄着腰间的玉佩。 玉佩通体碧玉,栩栩如生的麒麟围绕在一个字周旁,那个字是——盛。 怀音冷冷盯着他道貌岸然的样子,世人可知他们称赞颂扬的帝师是个伪君子? 她没有一刻不想杀了王为,如果可以她一定现在就杀他。 可她如今不过是元婴,对上渡劫期的他就是死路一条。 她沉沉收眼,软了态度:「双修一事再议,弟子会努力修炼的。」 王为总是知道她的,看着冷血无情,实际最有情有义,用盛家来拿捏她从来不会出错。 不过他却觉得可笑。 即将成仙的人何必留恋人世,人类于他们不过是生命中最不起眼的一株草、一只蚂蚁而已。 更何况她从出生就被带入了焚天宫,与盛家人见的面恐怕没有超过五次,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来的执念。 王为想不通,也不想去想。 他帮她整理好稍微乱了一些的髮髻,岔开话题说道:「此去李朝山高水远,为师还是要叮嘱你一句,切莫贪玩,勿忘修炼。」 「至于李朝质子,随便带一个回来就是了。」 「知道了。」 怀音硬邦邦应声,任由他帮自己梳着头。 十五年前李朝秦朝被她父亲打服,随即便对商朝俯首称臣,没想到他们蛰伏十五年再次捲土重来,频频引起战争。 所以盛家再次出兵,仅用一年就将其彻底击败,这一回商朝不再客气了,不仅要质子还要大量收税,意在让两朝再也抬不起头来。 她想到那日父亲班师回朝,哥哥求她回去见一见家人却被自己冷漠拒绝的场景她就心痛。 商闽囚她还不够,还要让年事已高的父亲为他卖命,这么多年就把他们盛家当棋子一样摆弄! 她心中生出强烈的怨恨,王为要死,商闽也要。 李朝质子,选就要选最能兴风作浪的,她要让商朝彻底湮灭在歷史的洪流。 怀音想要做的事绝对不会轻言放弃,她简单收拾了下伤口,翌日便和宣庆带队出发。 临走前,明流策马崩腾而来亲自为她送行。 男子僧袍袈裟,眉目清俊隽美如谪仙,远远看着恍惚见到了仁慈圣洁的神,他脖子里挂着一百零八串舍利子制成的佛珠,手持念珠,行走间隐约能看到脚下步步生莲。 王为取笑道:「阿音好大面子,旁人请不动的万佛寺佛子特地求了主持出来见你。」 万佛寺明流天生佛心,与怀音同一日出生,出生之日天下万佛铮鸣,金莲盛开,命里註定成佛,他的名号商朝帝都连小儿都知道。
第240页 原本一介僧侣不可常在皇宫走动,是王为测出他与怀音有姻缘,称之为天定佳话。 因此商闽早早为两人赐下婚事,破例允他时刻进宫陪伴怀音。 怀音越长大才越明白王为为什么迫不及待要两人早点双修,一来是因为这样修炼快,二来是因两人一旦结合,不受皇家所控且威望极强的万佛寺就会属于皇家。 她从来都是一个工具,明流也不外如是。 所以她并不讨厌明流,两人说到底还有着的情分。 被王为调笑一通,明流腼腆笑着:「帝师莫要取笑小僧,阿音此去半月有余,小僧恐路途遥远,来嘱咐一句罢了。」 闻言,已经坐上马车的怀音撩开车帘,不太自然地回他:「又不是不再回来,何必特地过来。」 「来送个东西。」 明流拿出诵经念佛几日求来的平安符递给她,而后才略显拘谨地说:「诚心所求,保阿音平安归来。」 「……」 怀音无言,眸光落在修长指尖夹着的香囊上。 香囊一物在商朝是男女定情信物之一,无论谁送谁,接了就是回应情意。 她和明流都被所谓的天命裹挟着走,从小就被绑在一块,所有人都希望他们结合。 日久天长,他真的对她生出情意并默默守在她身边,而她却厌恶这样的安排。 他无辜,她更无辜。 看了眼笑眯眯的王为,他眼中不乏有警告之意,等了片刻,她终抬手接过。 「多谢。」 她冷冰冰地点头,余光瞥过两人尾指缠着的象徵着天命的红线,将不服与不甘压到心底最深处。 接是接了,但姻不姻缘由她自己定。 明流见她接过,脸上笑意更加温和:「我等你回来。」 怀音没有回答他,径直让队伍启程。 李朝距离商朝超过千里开外,跋山涉水八天有余才到了李朝。 李朝王将将战败,面对这个不远千里过来的少帝师自然表面上是恭敬无比。 因寿诞还有两日才举行,怀音被安排在香榭阁,李王特许她可在宫中随意走动。 这日,李王胞妹湘雅公主邀她前去花园下棋赏花,来的人还有李朝的帝师,以及在位的皇子皇妃们。 她在商朝时就很少参加这种场合的聚会,但她不傻,今日这赏的是花还是她,她心里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李朝众人无一没有安好心,都想将战败的气撒在她身上。 先是把她捧到山巅巅,然后明里暗贬她一介女流之辈怎可胜任少帝师之位,又说她天生仙骨却仅是元婴,还不如某位皇子来的有天赋。 总之明面上客客气气,暗地里句句刺她德不配位。 「少帝师,您为何要忍着?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聚会散去后,怀音仍坐在花园八角亭中没走,宣庆实在忍不住便出言指责。 她的贴身婢女裘意亦愤慨不已:「连陛下见了少帝师也得恭敬拜服,他们怎么敢如此折辱您!」 她自己和自己下着棋。 闻言刚落下一子,她不冷不淡地回着两人:「我若搭理他们,就跟他们一样愚蠢。」 无视才是最有力的嘲讽。 宣庆不认可:「您代表的是商朝,他们辱您就是辱商,您回去参他们一本,定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呵。」 她没了兴致,随手将棋子丢在棋盘上,掀了眼皮反问他:「你觉得我是莽夫吗?」 「您当然不是。」 「那便是了,身在异乡能忍则忍,倘若惹急了他们,我不过是一介女流,若是意外死在这里也不是没可能。」 怀音冷冷勾着笑,自古以来枪打出头鸟,皇家人想杀一个人太容易不过,想要做局瞒下来更容易。 王为推辞掉这次李朝之行转手交给她,不就是知道李朝心有怨恨,绝对有可能行暗杀之事。 毕竟这可是能蛰伏十五年、忍辱负重的国家,如今再度被压下,降服是一回事,杀人泄愤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且看着吧,这几天可不会安分。」 她说完这句打算起身离开,裘意连忙上前挽住她手:「您伤还没好,仔细点。」 三人刚走到花园出口,只见门口庭廊下围着不少人。 方才还对她客客气气的大皇子李利正挥舞着鞭子,两个少年跪在地上,他似乎在教训他们。 「把人给我拉住了!这什么地方也轮得到你们两个来,冲撞了贵客要你们好看!」 怀音的眼是慧眼,修炼愈发精近的同时慧眼看得愈来愈清晰,她能一眼就看清一人的过去未来,然而此时此刻她竟然看不清两个少年的一切。 迷濛蒙一片,昭示着他们与自己将会有非同一般的纠葛,这预示让她感到不快。 她示意宣庆和裘意暂时别出去,一起默不作声退到树后,静静等待李利发泄完怒火。 地上被小厮摁住的两个少年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穿着破烂,头髮枯黄,约莫先是被打了一顿,两人都是灰头土脸鼻青脸肿,看起来惨不忍睹。 但虽如此,仍然看得出两人面容姣好,骨相极好。 竟是一对双生子。 「他们就是废后所生的双生子,李元照和李元沣。」宣庆极小声说道。 她原先是不好奇的,宣庆这么一说她稍微有点感兴趣了,无怪乎会看不清,兴许她将会带走他们其中一个?
第241页 因为此番择选质子她想要的人李朝并没有,在位的皇子个个胸无大志倒是嚣张跋扈,指不定去到商朝冷不丁就被人暗害了。 可眼前这两个有点意思。 一个宁死不屈,像头小狼崽一样死死盯着李利,将弟弟/哥哥护在身后,狠狠啐了带着血的口水,恶狠狠地骂道:「李利!你有本事让我死,不然我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另一个则委曲求全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冲着李利就磕头:「大皇子,你饶了我和弟弟吧,我们不是故意来的,你饶了我们!」 李利是当今皇后所生,面对这两个曾经高他一头的兄弟当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会看到李元沣卑微地乞求,他心中油生一股得意。 他慢腾腾踩上李元沣的手,嘴角勾起阴冷地笑:「三弟啊三弟,今天饶了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从我胯/下爬过去。」 「当然,四弟口出狂言也该罚,得从阉人胯/下过去,我就一併饶恕他。」 听言,李元沣倏然抬头,眼中的李利满脸恶劣笑意。 常人胯/下尚且难忍,阉人净身后浑身尿臊臭,这简直太折辱人! 更何况阿照是个不屈不挠的性子,要他做这般事还不如杀了他。 他伸了伸被踩住的手,动作拉扯间生出剧烈的痛感,却让他更加清醒。 他更深地跪拜下去,无人看见的眸子越来越深沉,总有一天他要剁了这傢伙的头拿去餵狗,总有一天他要登上至高无上的帝位把他们通通五马分尸! 心底这么想着,明面上却高声大喝:「我替我弟弟爬!」 李元照一听哥哥要为自己受辱,他就像一头小牛犊,不知死活地就沖李利撞过去。 「李利你有种就沖我来!」 李利猝不及防被撞的一个踉跄,被小厮扶稳后,他恼羞成怒地让人把李元照给制住,手中鞭子毫不留情沖他抽过去。 「李元照,你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有意放过你,你非要找死!你就该跟你娘一样吊死在冷宫!」 「你不配提我娘!该吊死的是你!」李元照昂着头,被抽得血痕遍布也不肯屈服,硬是要惹怒李利。 眼看李利怒火攻心,李元沣嬉笑着像狗一样飞快钻过一个小太监的裤/裆,他爬来爬去,嘴里还喊着大皇子息怒。 竟惹得李利大笑出声,停了动作观赏着他的表演。 门前廊亭下皇子犹如逗狗一般逗弄着废后之子,嘲笑声跌宕起伏。 这边躲在暗处的宣庆都惊了:「这李元沣不一般。」 生在皇宫里的人哪个不一般,显然李元沣尤为独特,他心机颇深,委屈求和竟能隐忍到这般田地,假以时日成长起来,绝对不容小觑。 「是个阴险的人。」怀音贊同他,却没用褒义词。 某种意义上她和李元沣是一样的人,所以她轻而易举能看出他忍辱求全表面下深藏的杀机。 咬人的狗不叫,越安静越普通的狗,咬起人来才最痛最狠。 她不是好人,那么李元沣也绝对不是。 她暗中观察着两人,一样的脸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弟弟李元照倔强倨傲,鲁莽冲动,而哥哥李元沣心思颇深,喜怒不辩。 怀音神色难得有了一丝动容,良久,她缓缓弯起嘴角:「我喜欢李元沣。」 她喜欢李元沣的隐忍顾全大局,以及能忍胯/下之辱的胆识,仅限于此。 「您决定选他?」宣庆欲言又止,这样的人不会甘于被人掌控,勃勃野心终有一天会爆发。 怀音点头:「就要他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李利终于失去兴致,李元沣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李元照被抽得奄奄一息,他才大发慈悲收鞭离去。 廊亭下很快散了人,只剩下兄弟俩。 「你为什么要爬!他是我们的仇人你知道吗!」 李元照彼时还年幼,凭藉着一腔恨意才活在这世上,他绝对不能忍受哥哥向仇人低头。 听到弟弟指责自己,李元沣一改之前懦弱无能的神情,突然整个人变得懒洋洋起来。 他居高临下嘲弄不屑地看着跟莽夫没两样的弟弟,一时间他都不想承认两人是一母同胞。 「我的蠢弟弟。」 「没有皇叔没有我,你早就被丢入乱葬岗了。」 他们母家倒台后又被父亲厌弃,明明是尊贵的皇子活得却连狗都不如。 吃馊饭喝脏水、穿不暖睡不好、受尽侮辱殴打,每日入睡都在心惊胆战担心破落宫殿里会不会窜出一个杀手,永远处于危机四伏的边缘。 这样的生活没有教会弟弟顾全大局苟且偷生,只叫只教会他展露自以为的兇狠的一面,以为这样就能少点危机吗? 他真是天真,这种性格不配做他弟弟。 「疼吗?长长记性,在羽翼未丰之前别再去惹李利,我们还不够格。」他这样说道。 这道理李元照怎么不懂,他就是因为懂才这样做,装无能那套他不愿做,相反他就是要如此挑衅,然后牢牢记住这疼痛,鞭策他铭记杀母之仇。 唯有身体上的痛,在皇叔的庇佑下他才不会苟安一隅,才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 他摸了摸身上的血痕,咬牙切齿回他:「李元沣,你想要地位,而我只想报仇,我们不一样。」 从母亲去世那天,他就和哥哥生出了嫌隙。
第242页 母亲在时父亲宠爱有加,李元沣多智近妖,若母亲不死,他早已是太子,然而两人还是从至高无上的位置上跌落,他不服不甘的是唾手可得的帝位,而不是惨死在冷宫的母亲! 李元照是恨他凉薄的,但终究是自己哥哥,冷静下来后,他才说:「你听闻宫里来了大人物,你不是想巴结她,现在人没见到还受了一遭打,你开心了?」 「总有机会见的,这质子我当定了。」李元沣信誓旦旦。 他急迫想暂时脱离这个地方,去外面丰满自己的羽翼,有朝一日再杀回来登帝。 李朝王之位,只能是他的。 「盛家女是万中无一的天生仙骨,亦是刚正不阿的将门之女。」 李元照嘲弄至极:「她看不上你这种卑鄙小人。」 「你不卑鄙吗?」李元沣压根不在意他骂自己,反而笑了:「你也是卑鄙的,皇叔之女那么喜欢你,你利用她可是获得了不少消息。」 「比不上你。」 花园里人少,兄弟俩便旁若无人的你一言我一语,明明是亲兄弟,却非要刺到对方痛处。 忽然,几道轻而缓的脚步声传来,两人瞬间噤声。 李元照警惕万分转过头,身上伤口拉扯让他直抽冷气,一口冷气刚刚吸到喉咙口然后硬生生停住。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身姿绰约,黑裙端方,金瞳潋滟,面容稍显稚嫩青涩也难掩骨子里的绝艷风情,风情之下是与生俱来的从容和威严,就好像她合该是接受朝拜的上位者,抬眼垂眸便是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仪。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是仙子降临骯脏人间,避于尘埃,要带他逃离苦难,飘然虚幻的犹如一场大梦。 美好、触手难及。 李元照喉间发涩,胸腔里的心脏开始勐然跳动,让他怔怔说不出话。 却见她目不斜视越过他,朝李元沣伸出了欺霜赛雪的纤纤玉手。 「去商朝吗?」她语气淡而平静,平静之中却隐含毋庸置疑的意思。 哐当。 他的心陡然沉了下去,死寂一片。 他无比确定这就是商朝少帝师盛怀音,他言之凿凿笃定她看不上李元沣,然而她向他伸出了手,而不是他。 就是这一刻,他忽然后悔。 倘若他和哥哥一样做个卑劣的人,那么她是不是会朝自己伸出手。 作者有话说: 还是一见钟情的小贺一枚吖~(开启狂虐男主!! 过去的话大概还有1w4字就可以结束,主讲感情~然后就回到现代啦! 第83章 七年翻覆 李元沣也猜出这人是谁, 他眸中闪过一缕精光,忙不迭要伸手,却被人忽然撞开。 「我去。」李元照伸出手。 还未搭上怀音的手, 怀音已经自己抬高手避开,她不带一丝情绪地盯着李元照,以及他浑身上下被血沾染透的身子。 「我不喜欢你。」她无情拒绝。 末了, 她皱着眉头直接收回手, 吩咐宣庆:「把人带回去。」 说完她自己先行离开,不太想在这里纠结带谁走的问题。 这么直白的拒绝让李元照脸色更加苍白, 他沉默不语看着她的背影,死寂已久的心再度活跃起来。 是生出了令人作呕的欲/念的。 他和李元沣不同, 李元沣自小聪颖且对矜贵东西有强烈的欲/望, 任何事物唾手可得后失去兴致也要自私占有。 而他生来淡薄, 位子坐的越高反而越是对世间一切生不起兴趣,甚至觉得百无聊赖。 母妃在世时就在张罗他们将来的婚事, 李元沣自然选最配的上自己地位的世家贵女, 他一心认为妻子就是用来稳固权势的棋子, 无所谓爱不爱。 轮到他时, 他直言拒绝,他觉得皇家人没有爱也不会得到爱, 与其和别人算计一生, 还不如孤寂到老。 因此他从未对她人产生过丁点情愫,更可以这样说,他自知自己绝对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动心。 直到这一刻。 他才明白不是不会, 而是没有遇到。 她这般高傲疏冷, 反而让他长出攀附的不自量力之心, 对上她眼睛的第一秒, 他就知道他会臣服于她。 人或许都会情不自禁被神秘高贵的存在吸引,谈不上深刻喜欢,大约起初只是好奇探究想接近,从距离远近中感受患得患失的滋味,然后是目光如影随形的在意,最后才是深入骨髓的爱恋。 李元照承认他现在在好奇阶段,但就算是好奇,他好像也并不配。 李元沣不配,他不配,她疏离冷漠的仿佛只适合被人恭敬,没人配站在她身边。 「你在想什么?」看弟弟许久没有反应,李元沣察觉出一丝不妙,他眯着眼睛质问他。 他回过神收敛好表情,慢吞吞支着身子起身。 「没什么。」 「我在想,她刚才什么意思。」 宣庆招唿李元沣跟上,他走在前头,李元沣就小了声音警告道:「你想报仇就等着我去商朝后归来,最好别给我动歪心思。」 「哦。」他沉沉应一声。 心中想的却是,她干净至厮,被李元沣这种人利用后沾染上黑,实在可惜。 怀音本打算只想让李元沣一人进她的暂居地,没成想还跟来另一个。 「他自己跟来的。」宣庆无奈耸肩,发现李元照跟来的时候他撵了,没撵走。
第243页 她定定看了眼默不作声站在书房门口的人,随后挥手让宣庆退下。 磨墨的裘意也一併勒令下去,临走前,她兇巴巴瞪了李元照一眼,似乎是在警戒他注意分寸。 等人都走后,她慢条斯理勾画临摹着窗前的松柏,冷声道:「你有何事?」 她语气太过不耐烦,李元照眉头重重一跳,下意识攥紧五指,生怕她动怒。 过去好久,他索性开口直说:「李元沣不是好人,去了商朝会给你惹麻烦。」 怀音头也未抬:「那又如何。」 不知为什么,李元照明白听出她的意思,她好像就是看中李元沣的坏。 一时间他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面前杵着个人,哪怕现在还没她高,身影都无法忽视,她搁了笔,斥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管你想做什么,他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所以我要去商。」他胆大包天地与她对视,眼中写满坚定。 怀音觉得好笑极了,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面阻拦她的决定。 她语调平缓:「我要的是杀人的刀,磨人的剑。你这种莽夫,我不喜欢。」 「那我们打个赌吧。」 「你说。」她被他勾起兴致,饶有心思地等着他说完。 「三天之内我让李利死,只要他死,你就带我回去。」 「我可以给你做奴僕手下,做你的杀人刀磨人剑,只要你带我回商。」 他眼中的坚决让怀音有些惊讶,古来哪个人巴不得不要当质子,当质子就意味着受人制衡,来日回到本朝也将是众叛亲离。 他倒好,上赶着? 「给我你的理由。」她目光尖锐盯住他,如果可以真希望能看到他在想什么。 李元照并不是一时冲动的人,对她好奇是真,想要替代哥哥是真,他要復仇也是真。 他忽然双膝跪地,扎扎实实行了个跪拜礼,随后撤下了衣领,露出斑驳的新旧伤痕。 「如您所见我并不适合在这里生活,我母亲从小教育我要站着做人,不屈淫/威,所以我不愿委曲求全,宁愿受伤都要挺直嵴樑。我需要另一个环境保全自己。」 「您若能带我回去,我养成自己势力杀回李朝之前之后我都会是您最忠心的手下。」 「听闻玄门有巫蛊道,您不信便可给我下子蛊。」 他一字一句说着,语气赤诚,全然不在意上一秒还答应了李元沣不要有非分之想。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有失风度,但他从小到大没和哥哥抢过什么,这一回他要抢。 不论是靠近她身边满足自己好奇心,还是养羽翼丰满自己去復仇,都应该他来。 毕竟李元沣那人阴险狡诈,左右逢源,哪怕跌落泥潭都比自己过得快活。 怀音听他这般斩钉截铁地说,又瞥向他胸膛处一看就是被人划出来的伤痕,心中难得生出一股同情。 她不自觉摩挲着自己的尾指,腰腹间伤仍隐隐作痛,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的处境。 他和她何尝不是一样,空有尊贵之名,实则皇权中的困兽。 或许说他们三人都差不多,都在卧薪尝胆暗中蛰伏,不一样的是她能清晰看出李元沣眼中对权势的野心,而他们两人都在为自己而斗。 「既然你不是个莽夫。」她意味深长地笑了,倒是难得看错一次人。 「那就给你这个机会,三日之后李利不死,我就带李元沣走。」 怀音认为他不可能短时间内干掉一位皇子,还是如今李朝王最宠爱的皇子。 然而她当真是小看他了。 三日之期当日,李朝王寿诞大宴群臣,李元照竟然借用皇叔人脉使了一招非常下作阴险的手段。 李利好色跋扈,故提前在他酒中下了迷/幻/药,再用一舞姬引诱李利前往皇后所在的干坤宫,而他一早就查到皇后暗中与他人苟且之事,于是差人同皇后递信,早就不耐烦陪老皇帝演戏的皇后欣然赴约。 李元照更阴险的是亲自上阵,仓皇大喊有人在他母妃宫中苟/合,于是那场合,那叫一个不可收拾。 如果这件事隐秘发生还好,当着这么多人被揭穿丑事,丢了面子的李朝王当即下令废后并处死李利。 当然,他如此胆大妄为地惊叫让李朝王恼羞成怒,又不好当面处置这个儿子,在宴会尴尬气氛中结束后,李元照被压着带去了皇帝寝宫。 怀音那日在自己的阁子坐了许久,最终还是出了门。 宣庆很是诧异:「夜上三分了,您这是要去哪?」 「救李元照。」怀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她只是不想有人因她而死徒生业障,平白挡了她登仙之路。 一直到回商后多年,她一直没能忘记那日大殿中他趴在血泊里奄奄一息了都不忘朝她笑,笑意有些疯狂也有些欣喜。 讲不清道不明那是什么样的笑,总之令她难以忘怀。 李元照也忘不了,忘不了她逆光而来,如天仙降临威严又圣洁,她厉声喝退众人,浑身威压席捲整个大殿,压制的众人连头都不敢抬。 而后她朝他伸出手:「李元照将是我商朝的人,你们动下试试。」 回到阁子,受伤颇重的李元照眼前仍然是她冷肃十足的面容久久不散,他想他赌对了。 「皇后苟且一事她瞒得很好,是我偶然得知。」
第244页 李元照说起那日被湘雅言语侮辱,冲撞她后被责罚关入他母妃曾经居住现已勒令人进入的大明宫三天三夜。 饥寒交迫间,他原本打算就这样被饿死在这里也好,谁知听到了皇后与人在这里苟且。 她怎么敢在他母妃宫中做这样龌龊的事?怎么敢? 就是凭藉着这股恨意,他硬生生熬到了今天,他恨李朝这个丑陋的地方,他想颠了李朝。 「今日如果没有和你的赌局,我也会设法除掉他们。」 他说完,暗含期待地看着怀音:「少帝师,我做的如何?」 对此怀音并未多夸赞他:「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算你走运。」 其中任何一项出了差错,他就一败涂地。但凡最后她没去,他今日就死在大殿了。 「人生就是一场赌局,我赌我会赢就行。」他沖她自信地笑,笑意温和。 「所以,您敢赌吗?」 事已至此,怀音也觉得他似乎比李元沣更为适合,至少看起来他比那个人忠诚。 怀音深深看他一眼:「我说话算话,我带你回商,你做我的刀。」 她终究选他作为质子,这一选李元沣不仅震惊还痛恨,震惊他的亲弟弟半路截胡,痛恨他的亲弟弟背叛自己,以及恐惧即将到来的未来。 临近出发前他当着两人的面发誓终有一日会自己成长起来,会让李元照后悔今日所为。 而怀音只是冷冷一笑:「我等着你。」 她不怕威胁,更不怕将死之人的威胁。李元照这一计李朝王不可能看不出来,到时候李元沣有的受了。 在回去路上,果然李朝王安排了一场刺杀,不过他终究是眼比心高,派来的人都不用她动手就被宣庆解决。 回商后李元照被封襄王,特许与皇家子弟一起读书,怀音见他不超过三次,偶尔让宣庆吩咐他暗中惹点麻烦把那些皇子搞废,其余两人就像陌生人一般,似乎从未见过。 商历三十九,怀音及笈日,她以仙骨炼成为由引诱王为单独相处,以身与仙骨作阵眼设下死阵截杀了王为,事成不容易,她亦受伤颇重。 那日过后李元照才得知她日日夜夜都要被剜肉剔骨,什么仙骨少帝师,一切不过是掣制她的东西罢了。 她为了杀王为,不惜废自己大半修为才博来一个机会。 怀音记得当时他问她为什么要赌,她亦回他一句人生就是一场赌局。 赌赢了通天大道,赌输了无尽地狱,不过如此罢了。 商历四十年,怀音力排众议登上帝师之位,不服者均让宣庆取了性命挂在城墙,自此所有人都知道了,盛怀音脱离挟制后,是神挡杀神的霸道性子。 商历四十一年,她终于得见家人,见到父亲第一眼,她便说她要灭国,盛家早就不服商闽昏庸无能,一拍即合计划暗中启动。 也是这一年,怀音再次见到了李元照,他是破开重重禁军闯进来的。 「帝师大人把我带回来,为何两年都不来见见我?」 一进来他就责怪,浑身上下乱糟糟,像泥地里滚过一般,两年拔高不少的人偏偏还软了声调埋怨,怪装模作样。 怀音刚和明流聊完佛法,被他上来这么一顿幽怨指责,不免有些恼怒。 「见宣庆如见我,你有什么不满足的?」 其实李元照匆匆赶到梵天宫时,瞧见纸窗上落着的两道人影就停住了脚步。 能进入她宫中的除了宣庆只有另一个人——明流。 他终究没进去,他知道他们青梅竹马,身份般配,甚至是天定姻缘,无人能插足。 两年间他一直远远看她,默默关注她,一开始他只想尊敬她,可是像他这样本就卑微求生的人逐渐爱上强大的人再正常不过,随着时间愈发深厚的情意深藏,谁也不能知道他竟如此胆大宵想她。 所以他讨厌那个明流永远带着春风和煦的笑,还有偶遇几次看向他的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总觉得这人对自己有敌意。 一直在外面等他走后,李元照才进来。 「你带我回来,就要负责。」他低眉敛目,语气恭顺,意思却一点都不恭顺。 「……」 这两年怀音虽然没去见他,但她听闻了他的事迹。他的质子身份註定在商朝尴尬,经常受人侮辱,为了更好完成她的任务,他学了李元沣那一套。 不,应该说比李元沣还要阴险一点,李元沣是见风使舵,他则是全然伪装,伪装成一个懦弱且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任由众人欺辱,一声不吭,逆来顺受做足了质子该有的敬小慎微模样。 表面人畜无害,私底下反扑时越来越狠。 根据宣庆反馈的信息来看,他过得不怎么样,但私底下都还回去了,如今还养了一批等来日攻回李朝的兵,她还需要负责什么? 简直笑掉大牙。 她冷了脸:「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我当日答应你的事,我只让你做刀,并不是让你得寸进尺。」 李元照如今是厚脸皮得很,他径直撸起袖子,展露他手上交错的擦痕。 「今日三皇子又捉弄于我,擦破伤瘙/痒难耐,元照想求大人赐我良药。」 「玉春膏你也买不起?」 怀音不想和他多废话,赐了他药让他滚,他却当场涂了起来,结果娇软得不像个男人,手忙脚乱差点打翻药瓶。
第245页 她吸了口气,硬生生将怒火憋下去。 「过来。」 「大人你要帮我吗?」他心中暗喜,表面不动声色,故作为难地靠近并乖顺蹲下。 怀音摁住他手臂,接过药后朝他手上涂去,力道原本应该粗暴些,在触上他手时下意识放轻些许。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和明流已有婚约。」 她有些不解自己的行为,但仍然警告他:「若你生出不轨之心,你还得掂量掂量自己。」 「我只是。」 她冰凉指尖在手臂上轻轻按摩,所过之处酥麻感觉漫步全身,让他止不住战慄。 他多少有些不知足,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微微低头,仔细描摹着她纤长浓密的眼睫,眸光柔和,声音也柔和,还带了丝祈求。 「想做你的僕人,我不只想做你安排在皇子间的棋子。」 头顶热气喷洒下来,这是她与明流都为未曾有过的距离,怀音手微顿,片刻后她抬头。 她就这样猝不及防撞入他灼灼生辉的双眼,情意温柔地包裹而来,声势浩大又克制内敛。 偷看被她抓了正着,他一点都不在意,反而牵唇笑着问:「帝师大人,可以吗?」 怀音忽然想起这两年忙着修炼闭关,忙着计划如何扳倒商闽时,偶尔午夜梦回她总会记起他言笑晏晏说人生是一场赌局。 她从来没有梦见过明流。 她察觉到对他有种特殊的关注,尽管被自己忽略,但这一刻清晰分明,让她知晓。 兴许是同病相怜,又兴许是他越发学会装可怜,才让她记住他,一时间有惊讶和诧异,更多是却是平静。 因为她的成长环境註定她不会是个为男人撩拨就有所意动的普通女子。 她忽然用力搓了一把他的伤口,看他疼地直嘶冷气,她笑了。 「如今商闽忌惮我,他的儿子女儿陆陆续续死的死伤的伤,你就不怕你在我身边一站,旁人直接将矛头指向你?」 疼痛让李元照瞬间从旖旎中清醒,他定定攥住她讥笑的目光。 「我不怕。」 说完,鬼使神差他居然低头飞快在她唇间一碰,碰完就整个人跳了出去。 怀音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然快速推门离开,只留下一句与微风缠绵的话。 「我李元照一定会是你的僕人,守你登仙,护你周全,再不让你受他人搓磨之苦!」 鲜衣怒马的少年意气风发,背影潇洒自如,飞扬的衣袂都在向她传达着窃喜与信念。 怀音失神良久,才慢慢抬手摸了摸唇瓣。 唇瓣突然奇异地滚烫起来,连带着她耳朵与脸颊一同升温,明明她的心跳如往常一般平静。 抬手间,她看到尾指的红线,本该是和明流牵绊纠缠着的姻缘线正闪闪发亮。 那条线上,有个细小的缺口。 像是被人砍断又重连,而那道缺口里竟然横生另一条红线尖尖,挣扎着想要跑出来。 怀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此刻无数阴谋诡计中泠冽着的寒风一点点吹凉她躁动的心,黑暗覆盖悄然生出的柔软,让她变得更加冷硬。 天定姻缘红线,普通玄师斩不断,她也不信是老天划错了再连,其中必有问题。 一切唯有成仙后方能知。 商历四十一至四十五年,怀音日夜不停修炼,顺便破格允许李元照在身边服侍。 四十二年,商帝商闽垂垂老矣,故广结人间玄师炼制长生药,昏庸无道,残虐冷血,整日混迹「仙宫」不出,引发民生怨声载道,在百官推举下,怀音同时执掌政权,提拔女官进入朝廷,压得诸位皇子王爷头都抬不起来,个个怨愤。 而李元照主动又妥帖地做着僕人本分,若不是宣庆阻挡,恐怕他连洗脚都要亲力亲为,怀音默认他的大胆行径,只因红线尖尖已经破茧而出,牢牢牵住他与她。 至于明流,自四十一年与她那面见后便闭关修佛,一直未出,以至于她有很多想问的始终找不到人。 这几年,盛家军亦在边疆与欲图谋反的几家集结,等待时机一举拿下。 整个商朝波云诡谲,暗诡异生,风云涌动。 商历四十六年年初,怀音计划完成的差不多,隔日打算逼宫颠覆商朝。 前一晚上,梵天宫梨树下,月上枝头,怀音与李元照对坐下棋,两人未曾表明过心意,但此时此刻心意相通。 她对他说,等事情结束她就闭关飞升,而后与他契约,他无声落下一子,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她笑。 可惜第二日她没能颠覆商朝,反倒被人算计的彻彻底底。 向来蠢笨的三皇子不知是经受了谁的意,在宫中打断李元照的腿,她匆匆赶去,等待她的是数十位渡劫期前后的玄师设置的陷阱,以及一枚枚钉入她身体的锥仙钉。 李元照被吊在皇城之上,形容悽惨。他身旁是喜极大笑的商帝,还有多年未见的李元沣,他搂着裘意的肩膀笑呵呵问她后悔吗。 这群人旁边还有一个黑衣兜帽的神秘人,剧痛之下的怀音没能看到他的脸蛋,只看到他手里有着一柄长刀。 那是她父亲的刀,上面还滴着血。 商历四十六年,怀音被钉在牢笼中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集结的队伍突然全部叛变,李元沣率大军剿灭了她的全族,之后她被五马分尸暴露于众,屈辱死于皇城之下。
第246页 至死都不知道为什么计划会暴露,也不知道李元沣到底在恨什么,更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明明裘意与她一起长大,明明商闽老而愚钝,明明前几年就传出消息李元沣已经暴毙,明明那些人口口声声信她盛家,结盟多年。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她不知道。 商历四十六年中,怀音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怨魂,无尽怨气充斥着她,让她时时刻刻都在愤怒之中。 她还发现,她身在万佛寺的莲花池中,眼前是眉目温和的明流。 他包容宽和地说:「倾尽我半生之力,终于将你残魂聚起。重新修仙吧阿音,前程往事已了,李元照已死,你再无牵挂。」 「以鬼身入道,这才是你该走的路。」 「修仙证道,生死之道是你的宿命。」 作者有话说: 因为真的太长啦回忆,就缩略了很多,只要写了重要的三次见面,反正小贺就是舔狗一样陪在怀音身边。 第84章 以杀证道 「听闻当年你走后李元沣弒父夺位失败, 他假死逃脱,暗中集结力量攻下李朝,他野心勃勃又得知你盛家妄图灭商, 便……」 「便许了裘意皇后之位窃取你的计划。不过阿音你放心,我已联合主持将那李元沣击败,虽然没能救下宣庆, 但李元沣死了, 他会下地狱为你一家人赎罪。」 盘坐在莲花池前的明流嘆口气,他似有不忍, 眼眶微红看着池中麻木的魂。 「抱歉。我闭关太久了。」 怀音静坐在池中,感受着佛意在周身流转, 佛道慈悲因而佛意温和圣洁。 是暖的, 却暖不了她的心。 一切突如其来, 一切又是那么诡异。 她失败的太快,就好像有人一直在窥伺她的行动从而一招招瓦解她的势力, 不然不可能所有人都背叛她。 过了不知道多久, 她闭上眼復又勐地睁开。 「我家人的尸体呢。」 「尸骨收敛好了, 且已为老将军他们超度。」明流说着将一柄长刀放在她面前。 「这是将军的刀。那日李元沣带领众玄师截杀于你, 万佛寺赶到后兜帽人率先遁逃,他留下了这刀。」 怀音缓缓将视线落在地上。 父亲的刀宽又重, 杀敌无数, 哪怕未见血也钢铁铮鸣,杀意横生,是军人的风骨与热血造就, 并永世留存。 那些年被王为囚在梵天宫不得出, 她孤寂悽然, 怎么不渴望陪伴父母, 怎么不希望与兄长妹妹打闹?所以她筹谋一切,所以她暗中关注家人以来安慰。 整个盛家无法违抗皇权,不得已暂时不见她,不得已为了她被商闽牵制,父亲就是用这一柄长刀去杀敌,满头华发也要保她周全。 当她登上帝师,其实倘若她不心生怨恨要灭商,那么或许她是否已经绕父母膝下,和满一生? 怀音脸颊上缓缓落下泪来,都是她的错。 良久,她收了泣声,哑着嗓子问道:「现在是几年?」 「商丘登位,如今刚好一年。」 原来她已经死了一年,怀音不语,又是长久的沉默后,她才出声:「他们都去轮迴了吗?」 明流不要知晓怎么安慰她,手中念珠越捻越快,语气极力收敛:「去了。」 「李元照怎么死的?」 「他重伤而亡。」 「你骗我。」怀音忽然抬头注视着明流,眼神有股滔天的狠意。 她捻起尾指的红线,红线岔出两条,一条牵于明流,一条向远方。 「他若死红线则灰,他若轮迴红线则断。现在它仍然闪着光,你却说他死了,明流,你也要骗我?」 这回轮到明流沉默,他颓然放下手中念珠,神情无奈,犹如被人曲解那般委屈。 过了几秒,他嘆声:「是他让我和你这样说的。他久病难愈大限将至,不愿让你见到他。」 「阿音,我与你天定姻缘,虽从中横出他这人,但我从未责怪你,你也不该怪我。」 明流自嘲一笑:「当年你带他回来我就看到了你们之间的牵绊,故我闭关不见,放手成全。」 「如今你不该怪我,我已做的足够好。」 他又重复一遍,字字句句都晦涩难辩,反倒让怀音懊悔自责。 明流向来温柔体贴,他沉默守护在她身旁指点她佛法阵术,从未开口表明过心意,他的爱是细水长流中的陪伴。 而她一直知道,只是从来没有反馈。 她只在乎自己是不是身不由己。 怀音眸光黯淡下来,现在她也不能给他丁点反馈,不仅是因为她认为她和他之间的姻缘是人为,更因为她心在他人。 「我要见他。」她强调一遍。 对于她的坚持,明流没有拒绝,他只说:「阿音,你会后悔的。」 李元照自那日亲眼目睹怀音被五马分尸后郁结于心,吐血昏迷,幸好万佛寺众人及时赶到救下他一条命。 之后商闽疯癫坠楼驾崩,主持同大臣钦定传位于饱读诗书但嚮往自由的商丘位帝,商丘心善,敛了怀音尸骨追封,并让李元照入住梵天宫。 彼年两人都是二十二岁,一个死,一个将死。 怀音决心要见他,明流别无他法只能带她回到梵天宫,然而这一年的李元照形容枯藁,憔悴苍白,还有一月之限。
第247页 她后悔的事太多,后悔因为自己而盛家满门被屠,后悔没有当年就以口出狂言为由杀了李元沣,更后悔没有直言心意。 她不太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他,大概是杀王为重伤后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看到她伤口时不是同情而是愤恨地说应该千刀万剐;大概是那天轻柔的啄吻,毫不避讳的情意;又大概是那几年里他常伴身边,头痛时抚上来的手,烦忧时他特地制造的梨花雨,孤单时月下他微弯的眼。 他与明流不一样,明流温柔内敛,他炙热张扬。 或许孤寂悽然的人要的从来不是无声守护,要的是热烈的欢喜来救赎,来激盪死寂的心。 所以怀音动心了,可惜造化弄人至此,因此她想让两人度过最美好的一个月。 同样她并不会失去理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将会以鬼身成仙,然后穷尽一生也要找到兜帽人,把每一世的李元沣和裘意找出来杀掉祭奠她的家人。 但他永远只是个凡人,会生老病死,他们在命运的捉弄下终究不能在一起。 那么无论如何也要为这段感情划下完美的结局,无愧此生。 这一个月两人如以往一般赏花赏月下棋,日子平淡无波,和普通的夫妻别无两样,相敬如宾,温馨共暖。 在最后两天,他又咳了血,心跳渐弱。 他说:「我们成亲吧,我想看到你穿嫁服的模样。」 怀音应允了,让他带着欢欣离去,她再亲自送他入轮迴,她就可以开始她的修炼与復仇。 那日月下梨花绽放,两人对拜天地,以树为媒,以微风为喜,喜结连理。 「阿音,这只玉簪是我最钟爱的东西,今日我送给你,望你以后如飞燕一般展翅高飞。」 「余下一生都要记得我。」 他唇间已经溢出鲜血,只是轻飘飘擦拭干净,然后轻轻揽她入怀。 「我可以唤你娘子吗?」 怀音不言,察觉到他气息微弱,反手拥住他,唇边牵起笑来:「当然可以。」 他快死了。 临门之际他越来越虚弱,闷咳声不断,怀音靠在他怀中,心中难掩悲伤,却忽然听到他喃喃自语,语气怅惘欣慰。 「燕儿,燕儿……」 「我终于可以来见你了。」 这一声燕儿犹如一盆冷水将她从头泼到脚,连五脏六腑都透着冰凉寒意。 她忽然想起明流说她会后悔的。 她勐地抬头:「燕儿是谁?」 李元照怀中一空,神情慢慢变得失落,他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虚弱中也掩盖不住其中思念。 怀音清清楚楚感受到,他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对不起。」他苦笑,用力咳着,边咳边吐出黑沉沉的淤血。 「你长得很像她,我爱你,但我也更爱她。每一次见到你,我都不自觉想起她眉眼弯弯的模样。」 所以他根本不爱自己?怀音用力捏紧拳头,所以他一直在骗自己?! 等她再反应过来时,他胸口已然插着那枚玉簪,他似有震惊,但也有释怀,仿佛就这样死去是最好的。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明流的声音陡然响起,「你看不到他的过去,我却看到了。」 他立在殿门口,挥手在怀音面前幻化李元照的过去。 看了会,怀音嘲讽地大笑起来:「好一个燕儿,好一个李元照!」 原来燕儿是他的贴身婢女,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生情愫,早已私定终身。可惜李元照最后被废,人人都可以欺辱,燕儿坚定不移陪在他身边,最后替他而死。 最悲伤的时刻,怀音去了李朝,李元照看到她就宛同看到了燕儿。 「阿音,我们回去吧。」明流朝她伸出手。 怀音笑得眼流都流出来,太可笑了,她生平第一次动心,却平白无故做了他人的替代。 她冷冷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李元照,她应当是愤怒的,此刻却诡异平静。 她说:「没有人可以骗我,你轮迴一次我就杀你一次。」 然后她催动鬼力毁了梨树,再也不看他一眼,随即握上明流的手。 「我要成仙。」 明流包容地握紧她:「生死之道修行需在地府,我师父已经帮你打点好。」 「无所谓哪里,我要成仙。」她一字一句咬牙而出。 怀音心彻彻底底死去,她因他而死,她盛家因他而灭,他却从未真心对她,哪怕带着这个秘密去死也好,偏偏要最后让她知晓。 无边绝望让怀音时刻充满恨意,她恨自己天生仙骨自诩强大,还是一生被人利用,谁都在算计她,谁都不是真心爱她。 而唯一爱她的,已经因她的愚蠢全部死去。 于是她不顾一切投身于哭河,炼冥焰筑血肉,以彼岸花为骨,五十年重塑身体,六十年修父亲长刀为武器,一百年重修出仙骨,二百年修到渡劫。 这百年中,她一直在地府奈何桥,打服渊度和孟婆成为了第三位守桥人。 在还没有成仙之前,她要在这里等候转世轮迴的盛家人、仇人,以及李元照。 两百年两世轮迴,她等到了早已忘却自己的哥哥,盛覃铮一世郁郁不得志的秀才,二世残虐无道的摄政王;父亲前生积德积福,两辈子都是寿命悠长的大贵之人;母亲、大哥、三姐、宣庆……她都见到了他们。
第248页 她亲自领他们渡桥,亲自送他们进入下一个轮迴,这是她的赎罪。 奇怪的是,她没有见到李元照李元沣,就连裘意也没见到。 起先她以为他们投生成了寿命久长的植物或动物,直到那日明流下来找她,与她谈论渡劫一事。 她才发现一切都是骗局,从始至终她都被骗的团团转,像只蠢钝的猪。 「你修为精进不少,雷劫将至,我与众僧商议待你飞升之日定念法为你加持,护你成仙。」 「如今天道不许凡人修炼,而你天生仙骨註定成仙,堪破生死之道便可直通登仙梯。」 「梯有九百九十层,过了就是崑崙。」 明流如是说,然而怀音却察觉到丁点不对。 「你还未渡劫,登仙梯也仅仅是记载,你怎么知道它有九百九十层?」 明流顿了顿,解释道:「师傅有部记载崑崙的古籍,我在那上面看到的。」 怀音不信,若老和尚有那古籍,凭藉他自身的修为与阅歷,早就该自己羽化登仙,他为什么没有? 「你说的我自然信。」她压下疑窦,笑着回应他。 送他离开时,怀音忽然出手,长刀暗藏杀机,径直朝他噼去。 危险来临的时候,人下意识反应就是反击。 明流也不外如是,他反应极快挥出一道金湛佛光,佛光中藏着一枚飞钉击飞她的刀。 长刀落地碎成两截,上面佛意澎湃,威压厚重雄浑,飞钉也一併落地,与长刀对碰尖锐头部差点被磨平。 她见过这个东西,她怎么可能忘记这个封住自己修为的东西,怀音瞳孔勐然放大:「锥仙钉!」 不说锥仙钉,明流的力量如今的怀音再清楚不过,秦广王、陆游、那些鬼仙早已位列仙班的鬼仙就是这种力量,而她马上要渡劫,自然也能分辨出是刚刚成仙的还是早就成仙的人。 「你已成佛!」怀音眼中顿时迸发出勃然杀意,明流早就是佛,早就登了仙! 他却一直在伪装还在修炼,因为她之前修为低下所以发现不了,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也在…骗她! 似乎没有料到是她动手,良久,明流缓缓收回手,力量收回。 他知道自己多言那一句已经勾起她的怀疑,现在被她彻底发现,他没有慌乱,反而像是宽解,像是终于被发现后的释然。 反正她马上走那登仙梯,总归要知道的。 「阿音,我一直是佛。」他神色黯淡,语气平静无波。 「你的路如此,走生死之道成仙,与我双修共对来日人间大劫。因此我下凡等你长大,引导你入你该走的路。可你偏偏长出凡心,不仅犹豫是否要修仙,更考虑颠覆商后退居幕后,还与我越来越远。」 「我们是天定姻缘,是千年后大劫的拯救者,我们应该在一起。我不怪你爱上他,只怪天命弄人。」 「所以我要纠正。」 他一字一句说着,怀音却像是被钉在原处,耳边嗡嗡作响,大脑全然是空白一片。 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她的计划突然被人知晓,为什么所有人都背叛,为什么她满身修为能被那钉子钉住。 而她因为信任明流忽略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什么万佛寺主持明明还没有成仙,面子却大到能借用地府哭河来让她重铸血肉。 为什么他还是一届凡人时却能看穿她的修仙之道,然后指点她入道! 一切只因为他就是……兜帽人! 他要纠正,所以故意安排一切让她不得不失去一切,杀她家人、毁她人生,为的就是要她成鬼证道! 怀音差点咬碎一口牙,所有人都在骗她,原来真的所有人都在骗她! 「李元沣没死是吗?」她讽笑,怪不得她没见到他轮迴。 「是,这是我给他的承诺。」 怀音恨不得立刻杀他,但是还不能,她现在不够格,于是敛下心思这样说:「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就原谅你。」 「阿音,我让他活着就是留给你杀的。等结束之后,我在登仙梯等你。」明流很快告诉她他的位置。 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他笃定怀音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仙位,因为她想杀他,而她只要一成仙,他自有办法消除她的怨念。 然而明流没有想到李元沣竟然暗中把李元照的魂魄囚禁在牢狱中,怀音杀去李元沣的府邸,自然看到了李元照。 看到了昔日爱人灵魂被牵魂锁锁住,成日经受无边佛法摧残,更得知了梨树下的最大骗局。 「没有燕儿,只有你。」李元照欣喜地笑,又难过绝望地落下泪。 他在这牢狱中每时每刻都忘不了那日的场景,在她身死后他前去万佛寺求人,只希望他能让他见一面。 寺门大开,那个如天神般降临救走怀音的明流站在他眼前,他语气极为平静温和,像是在和至交好友一样说话,却令他通体生寒。 他说:「阿音马上要成仙,你只是凡人,小僧以为你与她不相配。」 他说:「无论活着还是死去,她永远是身份尊贵的那个人,而你不过是卑贱之人。」 他还说:「阿音与我有姻缘,你不过是她成仙路上的一枚引子。」 明流淡淡笑着,指尖拨弄着他尾指的红线,劝解道:「你若真爱她,不如点燃她的怒火,送她入道,可好?」
第249页 李元照永远也不忘不了看着仁慈睿智的明流彼时彼刻露出的伪善笑脸,他脸色发白,喉间发涩。 很久以后,他才点头,他说好。 他和她不般配的,从一开始他就清楚,既然宿命这般,他也要成全她的成仙路。 得知一切的怀音当日身死之时都没有这么愤怒,一切都是明流的局,什么燕儿都是故意做给她看的,他好生算计! 凭什么她悽惨如此,虚伪的明流仍然高坐佛子之位,凭什么李元沣和裘意两人可以苟且偷生,还开启了修炼? 她要杀人。 看到她杀来,李元沣怎么说的?他说当年他没有成为质子,在李朝活得猪狗不如,差点一死了之,直到明流找上他,赐他百余年寿命并把李朝送给他,只要他能阻止她的计划。 而裘意漠然解释着自己的行为:「他允我修炼,我见过太阳,就不想再做草芥。」 直到这一刻怀音才知道人有多可怕,无穷无尽的欲/望迫使他们失去人性和慈悲,他们眼里只看得到虚无缥缈的权势与力量。 怪不得她的计划会失败的那么快,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原来明流早就安排好了。 而这两个卑贱的东西企图利用她来一跃而起,他们也配? 她披荆斩棘突围救下李元照的魂魄,然后干脆利落一刀砍死了李元沣,至于裘意这个背叛者她都不屑动手,也不屑去追究她背叛的终极原因,直接让人赐了裘意蒸刑。 然而终究是来晚了,李元照魂魄已经快要消散,她眼睁睁看着他灰飞烟灭,在她手中化成尘埃。 再然后她杀上了万佛寺,一夜屠戮,百十条人命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死不瞑目,血流成河。 轮到明流时,明流终于露出慌乱的神情,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疯狂。 「你杀不了我,我也不会杀你,阿音,收手吧!」 怀音阴鸷冷笑,断刀横指:「我不。」 「你要我入生死之道,我偏不。我偏要入修罗道,以杀止杀,以杀证道!」 话落雷劫突至,修罗道血色无限,连雷劫都非同凡响,九天血雷噼下,怀音恨意满满,硬生生扛下雷劫,吞雷重生! 登仙梯随即在她眼前展现,最高处是灵力充沛的仙境崑崙,她却一刀斩碎了登仙梯。 刀意湛湛,初升的仙仙力磅礴无比,穿越长梯碎片直捣明流心口,径直撕裂了以坚硬着称的大罗金刚罩。 明流眼底情绪剧烈震颤,身子忍不住发抖,在看到她充满恨意的双眸时,他悽惨地笑道:「不愧是你,也只有你能轻而易举斩仙。」 怀音没有同他说一句话,用力捣碎他的佛心,神魂侵入他身体,奋力撕裂了他的灵魂。 他应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可惜明流是佛,怎会死的这么容易,她也不想让他这般轻易死去。 最后她带着她和李元照曾经的尸骨去往背云山建造了地宫,让仅残存一小块灵魂的明流对着他们的棺椁磕头谢罪。 如果不是他自私自利,不是他自以为他能纠正未来,事情都不可能这样。 就在明流彻底死亡那刻,被她砍碎的仙梯重组,巨大神圣的弥勒佛站在长梯之上,面容肃杀,大掌沖怀音压下来。 「你有罪!」 「杀我爱徒,杀万佛寺百众,罪孽深重,业障缠身,你不配做仙!」 「盛怀音,怜你天生仙骨,天道偏爱。故剥你记忆,千年赎罪。」 「积不满功德,你便永不得恢復记忆!」 怀音被重击,虚弱闭眼之际,她看到本应该灵魂散去的李元照就立在佛身旁。 而后她听道佛假惺惺地对他说。 「事情因你而已,你也要受到惩罚,不过你终究是个可怜人,佛家七为圆满,我便给你七次机会。」 「带着记忆去轮迴,遇上她就证明天道允许你们在一起,遇不上,七世之后则再无轮迴可能!」 佛这样说着,正义严肃的神情中全是所谓的仁慈,直到怀音闭上眼,将李元照送入轮迴。 他才泄去一身严厉,佛眼中意味怅惘难平。 谁也不知道一切的真正原因因他而起,是他早早遇见古神九天玄女消亡后仙骨散落,其中三根转世成人,那人将会是未来崑崙战神,亦是大劫救星。 所以他砍断盛怀音的姻缘,将其牵连到爱徒明流身上,希望战神将会在他佛之一脉,稳固地位。 然而千算万算,始终没有算过天道!他也算不过宿命! 虽然是他有错在先,但佛还是想杀怀音来泄愤,谁叫她心狠手辣竟然把明流灵魂都撕碎。 可是不能,她盛怀音有天道做保! 「你一直不出手,直到李元照消逝你才出手聚他灵魂,是为什么?」他问着天。 良久,他脑海中传来一道空灵飘逸的声音。 【你们佛家有云因果轮迴,现在就是因果轮迴。没有你这因她不会成仙,没有这个果也生不出未来大劫的因。】 【因果轮迴是宿命,我放任你们算计她,是因为唯有这样她才会成为最终的那个果。】 【而他,是我给她的补偿。】 天道说完就消失了,徒留佛一人感慨万千。 「原来你才是好算计,若她知道连你也在利用她,以她的性子彼时她会选择毁灭天地还是做救星,那就不好说了。」
第250页 「可怜人吶,我们都只是天道的棋子罢了。」 弥勒佛大笑离去,登仙梯收回,地宫沉寂一片,只有两座华美的棺椁看到从角落处走出一位白袍男子,门外的金龙察觉到异样气息焦躁起来,发出接连不断的兽吼声。 他慢条斯理托着腮,袍间晃动间露出日升于海的图腾。 静静看着棺椁片刻,他缓缓勾起唇角,指尖在空中翻飞,一道人影从他手中飞出。 「李元沣,你想成仙吗?」他说。 「什么?」 原以为自己死得透透的李元沣懵懵地站稳身子,他不明白自己本来都要喝孟婆汤了,怎么被人带到了人间。 没等他回答,那人已经自顾自说下去:「那就去夺了她仙骨,让她再也不能恢復力量。」 「我叫无名,我送你重生,从此你要侍奉于我。」 作者有话说: 好的!!回忆结束!! 第85章 为自己活 「可惜这座地宫被李元沣给毁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这里还替换了你和他的尸骨。」 怀音冷冰冰看向还在运转的诛仙阵,她始终不明白只是和李元沣见过一面而已,他何至于这么恨自己。 这一点贺镜怀知道的不能再清楚。 「我和他一起长大, 我能对你一见钟情,他也不例外。但最后我背叛了他,你没选择他, 所以他恨你。」 贺镜怀思绪飘远到曾经, 他黯然而轻嘲地笑:「他就是这么睚眦必报的人,更何况有人许他权势。」 「无所谓了。」 怀音沉默几秒, 又说:「我要毁了这里。这里不需要再存在了。」 真人就在她眼前,什么尸骨棺椁都是虚的。 记忆完整消化的同时, 她眉心间的封印徐徐消散在地宫流转的暗风中。 红色浮尘洋洋洒洒落在她眼前, 她从贺镜怀怀中抬头, 伸手捻起一抹,然后将其又扬到空中, 让它彻底散开。 她终于自由了。 但又好像被其他什么东西再次束缚住, 譬如明流说过的人间大劫, 譬如李元沣背后的人。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贺镜怀身上的事, 怀音按住他心间,感受着他沸腾雀跃的心跳, 神色些许凝重。 贺镜怀灵魂为什么被冥焰腐蚀, 这是她一直疑惑的地方。 「你既带着记忆轮迴为何不来找我?还有,你和秦广王达成了什么约定?」 听她如此问到,他就知道她已经发现了。 贺镜怀低垂着头看向她的手, 得知背后一切是阴谋后他全身都是冷的, 但她按上来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是热的。 他伸手覆住她的手, 认真地回望她, 眼底潜藏无数执着情愫。 「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光凭藉记忆我也到不了你的身边。所以每一次转世,我就去淌哭河,求他们将我投生的离你近一些。」 可惜的是,他们两人红线被斩断那刻就已经断了所有缘分。 因为每个人的人生各有定数,被强行扭转的人生也有自该发展出去的道路,即便她说红线重新长出,但他们之间早已是天与地的差距,按照命运的安排两人并不能在一起。 所以他无论怎么求,他始终没办法找到她,并且障碍重重。 「天道偏爱我们,却也总是玩弄我们。」贺镜怀语气促狭地表达着对上天的谴责。 第一世他出生贫困农户,凭藉自己积累的才学考上状元,还未开始寻找便肺痨成疾早早去世。 第二世他转生成一颗树,那是漫长的两百多年,他分出种子到四海各地,听闻她出没在凉山附近,身边多了只神兽。 第三世他是身份尊贵的世子爷,明明知道她在凉山,而他却生在千重山万重山之外的地方,碍于身份牵绊无法离开,积郁成疾,之后被庶子一杯毒酒送回阴曹地府。 第四世他离得近些,他成了一只山鸟,歷经千辛万苦到达凉山却听闻她救下一个匪徒并带那人去了津城,于是他跨越山海去寻,最后死于小孩的弹弓之下。 第五世他离得更近,就在杭城,可惜他只是一只流浪猫,体弱多病,吃不饱睡不暖,很快因疾病而默默无闻死在角落。 第六世…… 讲起这几世,贺镜怀无奈的神情慢慢浮现出悲凉之色,他用力握紧她的手往心口上按,试图用深重的力量压下心中悲痛。 「第六世,我叫杨秉承。」 怀音指尖微缩,目光一顿。 杨秉承? 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她笃定道:「你是杨韵希姐妹的祖辈。」 「是啊。」他轻轻点头,「那是我离你最近的一次。」 近到她所带领的段家和杨家是世交,近到他只需要登门拜访就能见到她。 最近的一次,也是最痛的一次。 贺镜怀记得分明,彼时的段家人因为她的缘故在津城风头无两,奉她为神明,衷心做着她的奴僕,而他每天每夜、无时无刻不嫉妒段家人。 他只能渴望着成年,等待着与她见面那日到来,然后虔诚地跪求她将自己也收为僕人。 可这天永远在和他开玩笑,成年礼一场大火彻底浇灭了他的希冀,毁掉了他精心准备的见面场所。 自此他毁了容,人人都嫌弃害怕他扭曲的面容,他也就更加自卑难堪,连见都不敢见她一眼,生怕脏了她眼睛。
第251页 直到战争爆发,国家被侵略,杨家男子们自愿挺身而出要去保家卫国,他们都知道自己会死在战场,于是耗尽大半家产举办了一场盛宴,全津城的人都为他们送行。 大敌当前,家国情怀比儿女情长更为重要,贺镜怀也不例外,他生在杨家,自然要承担杨家人的使命。 反正,反正他还有第七次机会。 于是他穿上军装,多年来第一次出了房门,去参加这场离别的盛宴。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中,隔着面具他紧张侷促地问她能不能一起跳舞。 那个时候,朝夕阁已经远近闻名,各家已奉她为上宾,她是宴会中最尊贵的人。 他记得她当时眼睛似乎受了伤,眼睛上裹着长长的黑色布条,听闻他邀约,她只问他是谁,然后便搭上了他的手。 「上位者不仁,早早带军队逃离,如今莫城敌军遍地,此去一行或许全军覆灭,你们杨家人有这觉悟,不枉此生。」 「我不能干涉世道自然发展,只能祝你好运。」 「敌人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屠戮无辜百姓,我们能保百个、千个就已满足。」他笑着说是应该做的。 可到底满不满足只有他自己知晓,他难掩无助悲哀,明明是最近的一次,他却要奔赴战场,生死难论,只能无声同她告别。 洋裙与军装在悠扬的萨克斯音乐中相叠、旋转又分开,他小心翼翼虚握着她的手,陡然生出一股近乡情怯之感。 他将心底的情意深藏在华丽的面具下,而她双眼被黑色布条裹住,始终看不到他眼中丁点感情。 那一场舞,是最浪漫的一支舞,无论是杨秉承、李元照还是现在的贺镜怀都永生难忘。 舞曲落幕,他礼貌地跟她说再见,转身奔赴死亡,用热血守护家国。 而她依旧被恭迎在高位,冷漠看着人间百态,失了记忆恍若无情无心的一具空壳。 最后杨秉承是被流弹击中要害而死,这一次死亡,他满心期待再次转生,他认为两人越来越近,第七次一定能成功。 然而佛却说:「明流残魂终被集齐,可他却再无修炼可能,盛怀音罪不可恕,你也不可饶恕。」 「天道想补偿她才求我给你七次机会,如今我不想了,都说姻缘天定,那我倒要看看本就天定的你们到底能不能在一起。」 「第七次,我收回你的记忆。」 当时的杨秉承如遭雷击,心中忿忿不平,可不甘不服又如何?他在佛的眼里不过是弹指就散的一粒微尘罢了。 所以他只能接受。 贺镜怀说起这些自始至终没有太大的情绪,仿佛这么多年的挣扎只不过是寻常小事。 他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容,双眼定定看着她,眸光灼灼。 「人生就是一场赌局,就像当年一样,我赌我会被你带回商朝,这一次我也赌我能找到你。」 「但我也怕我赌输,所以我让云之名把这枚玉簪给你,总要留个证据表示我曾来过。」 「你看,我还是成功了。」 怀音被这目光看得深深皱起眉头。 怜悯心疼他的偏执是一方面,怅惘两人坎坷也是另一方面。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不顾一切努力拉近两人距离,怪不得第一次见到他红线平地起,原来是他赌来的一次机会。 「你没必要做到这地步。」她面上表情多了丝诧异与不忍。 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太对等,他付出这般就更加不对等。 他过于执着而失去自我,翻山越岭寻找,甚至还要去淌冥焰。 而她完全没有记忆丝毫不知,这一次遇见他第一刻更是对他生出厌恶之心。 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贺镜怀摇头苦笑:「可我就是不甘心,我们还没有开始就被迫结束,我只想拥有一次,哪怕就一次。」 他本来以为送她登仙他就满足,可是那些年日日夜夜陪伴在她身旁让他生出了阶越之心,可佛一次次逼迫,竟然让他无比不甘,所以疯狂到放弃一切来赌。 他不懂错的是明流,为什么要惩罚他们两人。 此时此刻,怀音是无言的。 她静静地看着他,岁月雕琢记忆中李元照青涩的面容,如今的他更加成熟俊美,却好像没有灵魂。 因为他为她而活,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 良久,她嘆声:「这是不对的,从一开始就错了。」 「哪里错了?」贺镜怀眉头微蹙,没来由地紧张起来,生怕她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你的想法,还有我的想法。」怀音如是说。 不可否认她爱他,无论是曾经的李元照还是现在的贺镜怀,他总有办法润物细无声侵入她的世界,让她习惯他的存在。 但错就是错了。 他们两个从来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都活在自我世界里,他过于偏执,她过于理智。 这就导致了最初相遇的不平等。 她的遭遇让她充满不甘的恨,让她无法正视一段感情,所以当年她做的最多也就是默许他存在,并不挑明情意,更甚至将他当作一个手下看待。 她深刻知道爱情永远不可能是她的唯一,就像她被明流诓骗得知他快要死的时候,她想的也只是圆满两人结局,并不奢望永远。 因为永远是最不牢靠的承诺。
第252页 她这般理智,理所当然接受他的奉献,而他却一直在付出,付出生命,付出代价换取机会,穷尽一切完成赌局。 这是他们思想上的最大错误。 怀音认真地说道:「一段健全的感情不应该如此,现在此间事明了,这段感情更不该这样继续下去。人不能被感情侵占全部思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譬如杨秉承要为国而战,从而放弃儿女情长。现在的你亦是如此,你有很多事要去做,要照顾今生的父母家人朋友,要发展事业,爱我的同时要记住你首先是自己。」 记忆回归对怀音来说就像是恍如昨日,种种怨怼、恨意与不甘心充斥着她的心头,然后被这千年里的浮沉一点点平復释怀。 如果她还是当年的她,她或许会感动地许他一生的承诺。 但过去到现在她经歷太多了,经歷是一种填充,亦是对她思想上的一种成长。 她淡淡地笑起来,继续说道:「我也有要改的地方,我要允许自己有时候不那么理智,随心所欲而活,学会爱别人。但我是天生仙骨的盛怀音,我身负重任,且世上还有那么多不公冤恨,所以爱不会是我最重要的事。」 「有距离的相爱才是平等,你明白吗?」 怀音很少说这么多话,此番认认真真同他说是掏心置腹的。 人可以为爱痴狂,但绝不能全心全眼只有对方而失去自我与理智。 两人这段感情被人算计斩断后再生,渡过坎坷波折后现在已经牢固坚韧,是令人欢喜的一件事。 但怀音认为两人至少不应该这样不平等下去。 因果轮迴,什么因生什么果。 现在她不想要再重蹈覆辙,让彼此深陷不理智的泥潭,最后黯然收场。 她收回手,从他胸前离开,再次认真地劝慰他:「贺镜怀,你也应该去体会一下自己的人生。」 「这一次我就在这里不会走,贺镜怀,去过你想要的生活,我们重头再来,我们都要为自己而活。」 她想她终于明白什么是为自己而活,先爱自己再爱他人的道理。 封印的枷锁被打开后表面上的自由并不是真正的自由,如果她永远被困在「为什么要封印我」这个问题上,那么她将再也得不到释放。 她当然恨佛,恨上天玩弄,可她最应该做的就是找出崑崙那个人,让自己不再有威胁。 然后要去感受自己本该有的一切,去尝遍酸甜苦辣、喜怒哀乐,真心地笑,真心地哭。 贺镜怀亦是,他不该将一切赌在她身上,这样他们之间永远不平等,抛开身份地位,她更希望彼此有距离的相爱。 真正正真的逃脱被人掌控或受人主导的命运,才是重中之重。 至于算计她的人,代价肯定要有,那就是后话了。 「我知道了。」贺镜怀理解她的意思,他松了口气,好在不是说什么分手的话。 他缓缓地勾起唇角沖她温柔地笑,如同做李元照时一样,她说什么他都说好。 但今日这个好,是一个崭新的决定。 他仍然会爱她,奉她为自己的女王,忠诚做她的奴僕,同样的,他也要撇开过去重新做自己。 总有一天,他要平平等等、堂堂正正、不再卑微地站在她身边。 * 两人说开后在地宫依偎片刻,怀音出手毁了地宫,随即才回到大比现场。 大比现场被绑了一群黑衣人,在怀音去往地宫之前就帮忙处理了这群人,事情发展成这样到底猝不及防,协会和监管局的知道事情严重,遣散了观众和其他人,留下几个重要人物等他们两人回来。 现在他们个个脸色不佳,疑惑不解。 尤其是在看到地宫内场景后,又是龙又是诛仙阵,几位门派掌门面面相觑,盛怀音的身份没跑了。 可是这到底怎么回事? 至于叶无真被鎏金、黑曜守着,无论大家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一个字,倒是叶思莞责问他后他才说了句对不起。 「所以是怎么回事呢?他什么都不肯说。」臧志鸿摇头,无奈至极。 怀音正在看傻傻呆在元一大师身旁的楚天应,怪不得她第一眼就讨厌他,原来他就是明流。 「别管他。」贺镜怀不爽地舔了舔牙廓,这会是终于可以表现出对楚天应的厌恶,他完全不带收敛,甚至已经盘算好了怎么收拾他。 被盯得发毛的楚天应忍不住往师傅身后缩:嘤,他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么看自己? 「先处理这里的事。」贺镜怀冷冷收回眼,语气陡然变得温和,「我们要赶紧回去了。」 那变脸把大家看得一愣一愣的,哇,不愧是演员,变脸绝技啊这是。 怀音一看到楚天应就心情差,经他提醒,便冷笑着回臧志鸿,态度也不怎么好。 「你们问不出什么的,他不敢说,说了就只是罪加一等。还记得杭城地震的始作俑者吗?」 「我记得!」蒋念不免有些发愣,「今天这事就是神秘人搞出来的?」 「对。叶天国与此事无关,叶无真是李元沣手下。」 她点点头,顺便将叶天国放了出来,然后才说:「今日之事沖我而来,不过我已经解决背后之人,你们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拷问不需要我教吧?你们协会肯定还有李元沣的爪牙,最好把他们都揪出来。」
第253页 她现在还不确定李元沣背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总不会只是想杀她,肯定还有其他事要做。 而那人是崑崙的人,协会和监管局处理不了,所以并没有说出这人。 「当然当然。」大家点着头,看她并没有更多解释的意思,只好闭口不谈。 毕竟众人都是人精,她都说是她的事了,他们这些凡人就别插一脚了。 于是简单了解情况后便要打道回府,这里问不出来,那就回去拷问,总会问出点皮毛来。 还有李家村人得好好处理,小银和李玲玉几个善良的无辜者也必须要安置好。 临走前,叶思莞终究心痛如绞,她哽咽着祈求臧志鸿:「麻烦不要用刑,我师傅他或许有苦衷。」 「思莞啊,不论他有没有苦衷,今天他想把我们截杀在这里,就已经逃脱不了责罚了。」 臧志鸿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再多的他也不多说,她会懂。 叶思莞是懂,她脸色瞬间惨白,劫后余生的欣喜一点点散去,如遭重击得晃了晃身子。 仙缘派的人大多姓叶,都是叶天国本家人,她父母早亡,可以说是叶天国和叶无真把她养大的,她对他们的感情不言而喻。 现在让她知道自己师傅可能犯了罪,这让她在亲人和大义之间抉择,实在太难。 或许……和盛怀音求求情? 她倏然看向她,却发现她也在看她,叶思莞一时间失了神。 「你……」她忽然想起来之前那人说她前世是她的哥哥。 怀音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高冷面貌,不过此时此刻她软了眼神,语气却无与伦比的严肃。 「你真的很像盛覃铮,但轮迴转世失去记忆就不再是那个人,你现在只是叶思莞。」 「我可以对你有与别人不一样的态度,但这事情免谈。别忘了,他也要一起害你。」 怀音知道她在想什么,索性直接说明死了她的心。 她是哥哥的转世,但她的情况和贺镜怀不一样,她最多能容忍她犯错,但绝不会为她去姑息一个罪犯。 她这般斩钉截铁,叶思莞脑子懵了一圈,所以她真的是她哥哥? 好一会她都没能反应过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旁的蒋念忽然拉拉她衣袖,她下意识看去,只见蒋念沖她傻兮兮地笑。 「劫后余生啊思莞,我和石岐他们都说要去吃火锅,快点快点,吃顿火锅不开心的事就消失啦!」 叶思莞注视着她,心中感动又难过,最终她选择放下亲人,不论怎么样叶无真就是在害人。 片刻,她抹掉眼泪大笑不止:「我要吃最辣的!」 「好啊!」 她走的时候回头看向盛怀音,大声道:「大佬有机会再见!」 怀音微微点头,轻声道:「再见。」 「盛小姐也要走了吧?」一直没说话的林迪突然插话进来。 林迪严肃地看着她,满脸写着凝重,毕竟这个人的身份可真让他吃惊啊。 她不冷不淡扫他一眼:「有话就说。」 林迪:「……」 他那叫一个气,他什么地位!三番两次被她冷眼,简直不能忍! 旁边王源玺都乐笑了,终于有人跟他当时一样吃瘪啦! 瞪了王源玺一眼后,林迪清清嗓子正色道:「盛小姐,我现在已经知道您的本事,不知道是否能邀请你商谈一件重要的事?」 林迪出现的目的其实怀音心里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以为她不挑明他会懂,没想到他还是要这么问。 她讥讽地勾唇:「什么重要的事?是要我提供修仙之法,还是带你们去崑崙?」 「……」林迪面色一肃,有些尴尬地皱眉:「您不该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她说的没错,这事情早在上头有猜测时就有的打算。 往小了说这是对世界本质更深刻的认识,一个重大的发现,往大了说倘若能修仙是对国家的一大助力,能与其他国家更好的对抗或平衡。 所以他才会被派来试探,顺便想让盛怀音最好也登记在册进行监管。 「有事我们私下说。」他极力维持着自己的「和善」表情。 「那你就不该光明正大的问。」怀音嗤笑一声,直接拒绝他的请求。 「世道发展如今有其规则,能力越强纷争越大,与其让所有人都修炼还不如好好将玄学传承下去,别忘记传统文化。再者天道不允人类修炼自有原因,你们是多贪婪的物种就不用我提醒了吧?」 她毫不留情指出人类赤/裸/裸的劣根性,她想林迪自己心中也明白。 「至于崑崙,你们就当它是传说好了。不用去找,也找不到。更不用忌惮像我这样的人跑出来扰乱人间,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你们以后就会知道。」 怀音说完,也不看林迪什么脸色,径直冲鎏金等人扬扬下巴,撕开空间回到朝夕阁。 有些话不用说太清楚,林迪往上一报上头的人自有定论,若再不服,总会自己找上门。 她一回到朝夕阁,就看见一个高中女生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 门口有着不少外卖袋子还有凳子,显然是在这里很久了。 那女生看到他们忽然出现,顿时吓了一跳,嘴巴里咬着的丸子都掉落在地也没发现。 鎏金见过她的,他哈地一声笑出来:「好浓的桃花香啊。」
第254页 眼看她门口都被桃花香气覆盖,还有丝丝缕缕的粉色气线萦绕在左左和右右身上,让它们变得非常焦躁,怀音眉眼更冷几分。 是之前偷她桃花符的两个女生之一。 看来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才特地守在这里的。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这就是!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看到这里~(跪地痛哭感谢! 第86章 桃花惊魂 苏怡和冯橙橙是北川二中的高三生, 大半月前在论坛上找到朝夕阁的地址,来了五分钟都没有她们就匆忙离开。 一直到出门很远,苏怡才后怕地扯了扯冯橙橙的手。 「桃花符好贵啊, 你偷了会不会有事啊?」 「而且……那个老闆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苏怡天生有点胆小,她为难地看看朋友手里的东西,突然后悔随她一起做了坏事。 对于好闺蜜的担心, 冯橙橙却是完全不以为意:「又不是赔不起。」 她漫不经心甩了甩那张叠成三角形状的桃花符, 取笑着苏怡的懦弱,语气又有点对朝夕阁的轻视。 「一张符卖那么贵, 不是骗子就是骗子。她也不敢报警。」 「……我总觉得不太好。」 苏怡沉默几秒,还是想劝说她放回去, 毕竟这人是玄学协会钦定的大佬, 那么多人都挺她, 并不像假的。 但冯橙橙就是不想放回去。 「我先看看有没有用吧,有用我就来付钱, 这行了吧?」 「可是你连这个怎么用都不知道, 就算你拿了, 顾郢也不一定会喜欢你。」 苏怡目光难辨地偷看冯橙橙几眼。 顾郢是北川二中知名的好学生大学霸,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可以说是女生心目中白月光一样的男神, 幻想着与他浪漫邂逅, 甜蜜相恋。 身为她的好朋友,要讲实话的话,苏怡也挺喜欢顾郢的, 只不过是很隐秘的喜欢。 而冯橙橙也并不是真正喜欢顾郢, 她本身长得就漂亮又家境优越, 追求者并不少, 但她就想拿下这尊大神来充面子,甚至不惜为了追上他还和好朋友打赌。 她追了顾郢很久,顾郢一心学习理都不理睬她,这也就让冯橙橙丢了面子,怎么说也要想方设法搞定他。 最近什么玄学很火,网上冒出来一大批卖平安符那些东西的人,两人买了很多都没什么大用处,直到在论坛上看见朝夕阁的名号。 一开始苏怡跟来只是想看看,但没想到最后冯橙橙居然偷了东西。 事实上这并不是第一次,光苏怡看到的,她就光明正大偷了好几次东西。 她十分不解,明明橙橙家很有钱,怎么她总喜欢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 她也不敢当着她面说什么,只是为难劝诫道:「你小心一点吧。」 冯橙橙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她收好东西,然后耸了耸肩笑起来,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就试试呗,又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要是能喜欢上我我赌约就成了,我和我发小赌了十万块,赢了分你一半,你帮我保密。」 「……哦,我不要钱,你成功了请我喝奶茶吧。」苏怡干巴巴地附和着。 算了,她就是个人微言轻的,冯橙橙要做什么她管不了,只希望顾郢不要真的被这什么桃花符吸引了。 苏怡在心里千祈祷万祈祷,遗憾的是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在冯橙橙佩戴上桃花符的第二天,她跟着她走在路上、校道上,无数男同学的目光都紧巴巴追随着,让她如坐针毡。 倒是冯橙橙很享受这种感觉。 「今天来要联繫方式的就有七个,这效果真是绝了。」 她兴奋不已拍拍藏在衣领下面的桃花符,看来真不假,不仅爱慕的人变多了,连家里佣人都夸她容光焕发,好像变得更美了。 很多女生也说冯橙橙一个周末不见变得跟出水芙蓉似的,身上带着清甜的桃香,肌肤吹弹可破,看着纯得没边。 苏怡站在她旁边没说话,就看着冯橙橙得意地说这是天生的,然后她又看了眼坐在教室靠窗的顾郢。 男生专注于桌上的试卷,阳光落在他帅气不凡的侧脸,在空气中描画出泛着金光的绒毛,唇红齿白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 教室里热闹嘈杂,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谈天闹笑,他安静认真地解着题,对于外界的纷扰一概目不斜视。 他一如既往的清冷孤傲,与纷闹的世界格格不入。 苏怡忽然松了口气,可能这桃花符没什么用,只是冯橙橙之前的追求者变多了而已。 冯橙橙还在和女生们分享护肤品,她听得没劲,故意抽了纸巾假装擤鼻涕,然后朝靠窗那条道最后面的垃圾桶走去。 少女晦涩的暗恋就藏在这刻意又自然的步伐中,她装作若无其事走过,眼神却不自觉向下看去。 苏怡是个很清醒的女孩,她认为这段感情终究是无疾而终的,毕竟她长得普通也不是小说里的女主,不会被这样帅气聪敏的男生青睐。 她也并不介意有那么多人喜欢他,更不介意好朋友扬言要追他,只是不太满意用那种手段罢了。 所以她总是这样的,静悄悄、偷偷地看他一眼就满足,心就像吃了颗酸涩的柠檬糖一样又甜又涩。 在无数个早操转动身体的时候回头看他,在操场上和女生聊天时不经意望向篮球场,在每个发呆的上课期间有意无意盯着他的背影,在每次考试时看他认真解题的侧脸。
第255页 青春中出现这么一个人,虽然註定是遗憾,但她始终欢喜。 然而这一次,她心中的柠檬糖变质了,变得又苦又酸。 因为苏怡看到他在试卷上无意识写下了冯橙橙的名字。 她难过地收回目光,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称赞桃花符的功效,还是该可怜他进了圈套。 很快顾郢就真的转变了态度,他一改人前清冷的态度,当众问冯橙橙要了联繫方式。 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冯橙橙张扬自得地扬言「顾郢也不过如此」,她拿到了十万块,苏怡她也喝到了那杯奶茶。 「可是您的桃花符功效太厉害了。」苏怡坐在朝夕阁里,有些紧张怯懦地绞着双手。 「橙橙和顾郢在一起后还一直带着桃花符,有一天我陪他们去书店,在路上吸引到了几个混混,顾郢和混混们打架被学校记过,这事情闹得很大,可是他都进医院了橙橙都没去看他。」 「她……」 苏怡绞尽脑汁想形容她的改变,最后发现没有恰当的形容,最后犹豫着说:「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听了这么一大段少女心事,怀音大约理解了苏怡的心态。 她喜欢顾郢但不抱希望,她也不舍冯橙橙这个好朋友越走越歪,所以才会迫不及待想要来寻求帮助。 但仅仅是这样的话,也不足以让她感到害怕。 一定发生了什么更奇怪的事。 怀音用慧眼查看没看到什么,因为冯橙橙自从恋爱后很少和苏怡在一起,苏怡的记忆里没有过多的有效信息。 不过她也十分确定一件事。 「你应该想说,她变得更加大张旗鼓,享受周旋在男生之间的感觉,满足被他们追捧,甚至连女生都开始喜欢她了对吧。」 苏怡嘴巴笨,经她这么一提醒,讷讷好半天才点头。 「您说的对,我已经几天没见到她来学校了,但听说她在和隔壁学校的爱豆练习生约会,还脚踏好几条船。」 她是冯橙橙的好朋友,当然知道她是怎么一个人。 橙橙虽然任性骄矜还有点小虚荣,但绝不会这样乱搞,弄得学都不上。 绝对是那个桃花符的问题,苏怡却不敢说,坐在眼前的老闆娘气势太强了,她低头咬着下唇,话都说不出来。 「你在想,一定是我做的吧?」怀音完全没有顾及小女生胆小的心思,直接挑破她心中所想。 苏怡愣住,尴尬地抓紧了衣角:「我……对不起。」 听到她说对不起,怀音并不在意,不是她偷的这个道歉她不需要。 她推了桌上的茶杯示意她喝点水,又说:「那你想错了,我不屑做这种事。」 「只是我朝夕阁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不是我自愿给的就要付出代价。我想她现在应该有不小的麻烦吧,所以你才着急忙慌守在这里。」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苏怡脸色一寸寸发白,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她们这是撞上铁板了。 过了很久,她眼眶早已湿润,抽噎着请求道:「老闆娘你就救救橙橙吧,她给我发了条求救信息后就失联了。我会让她跟你道歉的!」 小女生遇到大事慌乱无措,眼泪汪汪,看起来可怜极了。 「别哭了,我救。」怀音伸手用手指揉了揉大阳穴,竭力克制着因他人哭泣而产生的烦躁。 待苏怡渐渐安静下来,她才起身。 「走吧。」 苏怡一愣:「去哪?」 「去救冯橙橙。」她面无表情回答她的废话问题,用骨蝶探知到冯橙橙位置后,她挑了挑眉。 「去你们的学校。」她说。 * 桃花变旺盛后以至于让冯橙橙变成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这件事,她感到很惊喜得意。 因为她很少能体会到这种程度的关注和喜欢,这让她觉得空虚的心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谁也不知道她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却很孤独缺爱,她无比渴望得到关注与在乎。 她父母忙于工作经常来往海外,偌大的家里只有她和佣人,还有卡上定时打进来的钱。 无论她做什么事,闹多大的难堪,她父母都不会出面,哪怕说打一个超过一分钟的电话。 每次都只有隔着电话冷冰冰硬邦邦的一句——「橙橙你要懂事,我们很忙。」 冯橙橙偏偏不想懂事,她不想做有家庭的「」,所以她从小就是问题学生,和老师吵架、故意捉弄学生、在姐妹堆里充老大,以此希望父母能更关心她一点。 很多人都不喜欢她,觉得她个性太过张扬顽劣,也只有那些觉得她好看才来追求她的人会说一句喜欢。 可她不屑这样的喜欢,也根本看不起身边这些所谓的同学,她认为自己是一座孤岛,没人会与她汇合。 经年累月的沮丧和负能量在某一天爆发,那天她在商场玩,看到昂贵价格的项鍊时她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如果我进了警局,爸爸妈妈应该会回来吧?】 这个疯狂的想法在她脑海中形成并付诸行动,很可惜她父母没出面,只是叫了律师来捞她,她永远忘记不了那天独自一人在警局的无助与期待,结果最后看到律师出现时候的绝望。 无法遏制的失望让她彻底失去对生活的欲望,她开始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于是她渐渐染上了偷盗的癖好。
第256页 偷盗东西的快感刺激着她的神经,只有那刻才让她觉得她还活在这个世上,觉得自己才是一个人。 这次和朋友打赌,她只是觉得好玩,而偷桃花符纸却是下意识的习惯行为。 偷完之后,冯橙橙其实内心有过挣扎的,毕竟朝夕阁好像真的来头不小,她要是惹了老闆娘说不定会染上什么玄玄乎乎的事。 经过深想后,她又忽然认为这样最好,事情越大越好。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旅馆里。 「啊!顾郢你疯了!!」冯橙橙目瞪口呆看着冲进来的顾郢一拳干翻了她约会的爱豆。 他甚至拿着刀。 而顾郢阴沉沉盯着衣衫不整的两人,面露狠色,从前脸上的从容干净消失殆尽,整个人变得极其阴鸷。 「我是疯了。」 他紧绷着脸,用刀抵住男生的脖子,却对冯橙橙说:「我爱你,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为什么他这么爱她,甚至为她放弃了学业和引以为傲的冷静,她却像玩弄宠物一样想丢就丢? 为什么他因为她去逞凶斗恶落到被学校记过下场,被父母用失望透顶的话语指责,她却无心无情地和别人厮混! 那些人看她的目光让他厌恶,他恨不得剜了所有人的眼睛。 她应该是自己的,应该待在他身边一直到死,怎么能就这样抛弃他呢? 顾郢越想越绝望,他用力在男生脖子上划出一道小口子,恶狠狠地威胁她。 「你跟我走,不然我就杀了他。」 「我跟你走!你别做傻事,这要坐牢的!」冯橙橙吓得不行,连忙答应他的请求。 她心中害怕,不仅害怕顾郢的反常,也害怕自己的反常。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满足于追捧的目光,她飘了,飘到觉得自己可以将男人玩的团团转,连女生都会跟自己表白,恣意妄为到做任何事都没人说她不好。 她无法理解这个变化是因为桃花符,还是因为自己本身。 如果是本身的想法……那就太可怕了。 她颤颤巍巍摸到顾郢的手腕,小声劝哄着:「顾郢,我跟你走,你放下刀好吗?」 喜欢的人终于又靠近自己,强烈的欣慰涌上心头,顾郢脸色变化几番后,他缓缓放下了刀。 「你还记得我跟你表白的地方吗?」 「记得的,记得的。」冯橙橙忙不迭点头,暗暗示意男生赶紧离开。 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浑身冷汗的男生捂着流血的脖子起身,撞开顾郢,屁滚尿流就逃了出去。 冯橙橙呆滞片刻,她还以为男生会把她也一起带走。 她不喜欢顾郢,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赌局,等看到清冷的男神为自己痴狂时露出的嘴脸后她就没了兴致,但她是真的喜欢这个男生。 可他怎么能……跑的这样快? 顾郢察觉到她目光,顺着她目光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他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死了。 他痴痴笑起来:「你抛弃我的时候,也这样看过我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 此刻的冯橙橙烦得不行,她又怕又怒,她知道顾郢看着书生气浓郁,实际上动起手来非常狠,她到底是害怕的。 所以她偷偷给苏怡发了求救信息。 「我不想做什么。」 顾郢眼中闪烁着刺痛又绝望的光,他眼角耷拉下去,丧到极致。 「你不喜欢我了是吗?」他兀自喃喃自语,「我的人生已经因为你毁了,既然这样,那你就和我一起去死。」 忽然,他用力反转手腕扣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挟制般掐住她的腰。 如同恶魔一般的低语在冯橙橙耳边响起。 「天台是我们的定情之地,我们就去那里死,好吗?」 「……」 腰间的手越扣越紧,冯橙橙的心也就像是被他死死抓住一般几近无法唿吸。 「你疯了……你疯了!」 「没错!」顾郢脸颊涨得通红,激动得嘴巴都在发颤,他怒吼出来:「是你逼我的!」 「我为了你和混混打架被记过,我保送的名额没了!我成绩一落千丈,我爸妈都不要我,你也不要我!」 「你还要我看着你和别的男人调笑,我来求你你像踢流浪狗一样把我踢开,这都是你逼我的!」 顾郢浑身上下都是阴冷戾气,他目光沉冷盯着已经吓得直流泪的冯橙橙。 看到她眼中是深深的恐惧,他又慌了神,温柔怜惜地抚上她的脸,心疼吻去她的泪水。 「橙橙对不起,是我太爱你了。只要我们死了,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说完,他抓住她头髮往墙上勐地撞击而去。 冯橙橙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学校里,正被顾郢半拖半抱往天台上拉,口袋里的手机早就不见了。 今天是周末,还是晚上,连值班的门卫都不见人影。 额头上的伤口让她头晕脑胀,但她清楚感觉到顾郢真的要带自己去跳楼,她心急如焚不知该怎么办。 她知道一定要逃,她还不能死! 「橙橙你醒了?」顾郢听到耳旁的唿吸声变得急促,他偏头看来,目光十分温柔。 但此时此刻的温柔却让她感到十分恐惧,冯橙橙整个人都在发抖。
第257页 她不敢说话,垂着头被他拖着上楼梯,在到转角处时,她突然一头撞在他腰上,趁他吃痛的时候直接往下跑去。 顾郢被她撞得猝不及防,直接摔在墙壁上,半天没能起来。 不过他也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坐在地上掀起一个疯狂的笑意。 「你逃不了的,橙橙。」 冯橙橙一路往下逃去,跑到教学楼大门口才发现门被上锁了。 求生欲让她的大脑十分清醒,她又跑去教室想要翻窗逃跑,结果发现所有窗户都被锁起来了! 她绝望地拍打着窗户,过了几秒她忽然想到可以用凳子砸,手刚摸上凳子的时候,教室门外传来男生悠闲的口哨声。 随着脚步声逼近,冯橙橙的恐惧达到顶峰,她下意识从后门跑了出去。 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只见顾郢隐身在黑暗中,他手里拿着尖刀在墙壁上一点点划着名,发出如指甲刮过黑板的刺耳声音。 一步步靠近,楼道窗外照进来的阴冷月光就愈发映出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如恶鬼,如疯子。 「我怎么会没做准备呢,你逃不了,我们一起去死吧。」 「你才去死!!」 她尖叫着加快脚步,一路跑上四楼,然后躲进了女厕所。 她抱着双腿坐在脏兮兮的地上,哆嗦着擦眼泪,可是眼泪不停往下掉,怎么也擦不干净,只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声音。 她后悔了,就不该偷那个桃花符。 「咯咯……」 「嘎嘎……」 骨骼错位的声音凭空响起,在空荡荡的厕所里尤为清晰,本就害怕的冯橙橙瞪大眼睛,这声音…… 「咯咯。」 「嘎嘎。」 声音不停,且就很近。 这个地点时间听到这种声音,冯橙橙已经不知道恐惧怎么写,她惊恐地转动着眼珠子,泪水混着冷汗流到唇瓣上,抿一口全是苦涩。 阴风阵阵,混着奇怪腥臭味扑面而来,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正撩拨着自己脸,一下又一下。 厕所太暗了,伸手不见五指,好在这里是声控灯,她控制不住自己还是抬了抬头,顺便跺了跺脚。 光一亮起,她便对上了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 有个满脸血迹的女生正倒吊在天花板上死死盯着她,鼻尖对鼻尖,悬着的头髮有一下没一下扫着她的脸。 冯橙橙想尖叫,下一秒灯忽然灭掉,硬生生将她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嘿嘿——」渗人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声控灯再次亮起,眼前空无一物,她莫名松了口气,假的,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 然而就当她吐完这口气,身旁冷意难平,缠得她打了个哆嗦,好像有什么东西朝她吹了口气。 她僵硬着脖子缓缓转过头去,刚才倒吊着的女生正半蹲在她身旁,沖她也露出一个笑。 牙齿黢黑髮黄,头髮潦草,脸蛋血痕漫布,一切都是那么骇人。 「啊啊啊啊啊!!」 「鬼啊!」 莫名地,冯橙橙记起来了,这栋教学楼的厕所曾经死过一个女学生。 她叫令伊。 第87章 原身家庭 「叫什么叫!吵死了。」 女鬼掏掏耳朵, 不耐烦地伸手捂住了冯橙橙的嘴。 她指甲缝里都是黑色的,五指皱巴巴起皮,闻着有股怪味。 冯橙橙:「……」 虽然碰到女鬼让她很害怕, 但是莫名在她骂完这句话后她平静了几分。 就突然很「平易近人」? 「你叫令伊吗?」她看了她身上发黄的校服,小心翼翼地询问。 令伊是2018届北川着名的学霸,常年门门满分, 是老师和家长心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未来前景一片大好,可惜有一日她却在厕所割腕自/杀了。 冯橙橙记得这个名字是因为至今公告栏上还贴着对她的悼念公告, 学校惋惜这样一个人才流失,老师也时常提起她的乖巧懂事。 「你知道我?」 令伊没想到这女生居然知道自己, 她捋了捋乱糟糟的头髮,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 她死在这个厕所好几年, 因为没法离开这里,也没人再敢进来, 这些年她一直很孤独。 所以当她看见有个大活人在这里, 她着实有点兴奋。 「你好, 我是令伊。」她伸出手想要和冯橙橙握手, 似乎怕她嫌弃,又在身上搓了搓手才递过来。 「……我叫冯橙橙。」 冯橙橙一言难尽看着她煳满血的脸, 心中恐惧已经渐渐平息, 慢吞吞朝她手握了上去。 然后握空了。 她尴尬地收回手,笑着缓和气氛:「哈哈哈,认识你很高兴。」 所以世界上真的有鬼, 玄学是真的存在的, 而且这只鬼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是她刚才为什么那么出场啊!! 简直匪夷所思, 吓死她啦! 冯橙橙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短暂相识一番后,令伊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动静,狐疑问道:「我死在这里后就没人敢来这里了,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应该说,你大晚上的怎么会在这里?」 说起这个,冯橙橙脸色一白,不好,还有顾郢呢! 「有人要杀我!!」 她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诚惶诚恐地看向门口:「我前男友要杀我!」
第258页 「是那个长得很帅的男生吗?」 令伊回想起刚才差不多傍晚的时候下面一阵乒铃哐啷,有人在不停敲打着什么,后来就见到有个男生进到女厕所把窗户给锁上了。 她指了指窗上的小锁:「他还蛮厉害的,就是不想让你有机会逃跑。」 「呜呜呜,别说了,你不能出去帮我找人救我吗?」冯橙橙声泪俱下,恨不得当场给她拜把子做姐妹。 令伊却摊摊手:「我走不出去哦。不过我的阴气能让他暂时迷路,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她好整以暇飞到高高的窗前在狭窄的平台上坐下,晃动着双脚,看着随意其实是警惕万分。 冯橙橙身上有股味道,她能清晰察觉到味道中传来的强大威压,她不喜欢。 「?」 冯橙橙泪眼迷濛睁开眼,连声问道:「你不是可以飘吗,你怎么会出不去?」 「因为我是被杀的啊。」 令伊笑着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露出舌头歪头瞪眼,做完之后她才恢復正常,不甚在意地脱口而出自己的死因。 「好像也是这种晚上,我被他拖进来割了动脉,然后我死在这里,以前碰到个鬼跟我说,我有怨气所以我一直出不去。」 她好像并不介意自己被杀这件事,说得非常轻松,冯橙橙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结局还是能接受的,但她还是不敢相信令伊居然是被杀的。 理智告诉她别问,所以她闭嘴没有说话。 「我的事上新闻了吗?」令伊心想自己当年还算是有名的,这样死了应该会上新闻。 「上啦。」冯橙橙觑她一眼,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问。 「你有看过新闻吗?」 冯橙橙点头,因为好奇那个公告,她是去搜过的。 「那我爸妈接受採访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令伊很遗憾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场景。 「好像……」 事情过去太久,冯橙橙皱着眉头回忆,当时只是点开了那个採访看了眼,所以她记得不是很清楚。 还没等她说话,令伊已经自己先开口推测。 「肯定说我没良心,狼心狗肺的东西白白浪费他们辛苦多年的金钱和努力,钱扔在河里还能打个水漂呢。肯定还说我丢了令家人的面子。」 令伊十分笃定地说完,冲着冯橙橙淡然一笑:「对吧?」 一时间冯橙橙如鲠在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少女死在最美好的年华,青涩面容却被血色染上脏污,斑驳的血痕留下死亡魔爪的伤口,本该是洋溢青春活力的校服此时黄黑相交,脏乱恶臭,乱糟糟的头髮枯藁败坏,失去应有的生气。 明明这副模样看着可怕又难看,但冯橙橙忽然想抱抱她。 大多时候同病相怜的人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之间的相同之处。 她感知到,她和令伊都是孤独的人,没有人爱着的人。 「不是的,他们没有这样说。我记起来了,他们一直在哭,惋惜你的离开。」她试图这样安慰她。 但令伊捧腹大笑起来,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浑身阴气释放到整个厕所,冯橙橙犹如坠入冰河,浑身冻得牙齿发颤,骨骼嘎嘎作响。 等她笑完,前仰后合的令伊才慢慢坐直身体。 「谢谢你欺骗我。」 「但是我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惋惜我的死。」 * 令伊出生在2000年,她的父母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着名作家,令家是津城有名的书香世家,人人都艷羡她一出生就有着无数的教育资源,将来一定成龙成凤。 但令伊活得不高兴,从五岁记事起她就不高兴。 「小伊,你是我令霖的女儿,你一定要比爸爸更出色,未来写出比爸爸更好的作品。」 「小伊,妈妈是大学教授,你考这么点分会让妈妈丢面子的,你要更努力。」 「周一学钢琴,周二画画,周三周四数学,周五学写作,周末妈妈带你去学数独加强思维能力。」 「令伊!你怎么这么笨!又考第二名,第一名就这么难吗?」 「公式,公式又错了!你是猪脑子吗!」 「马上要中考了,这些卷子做不完不准吃饭!」 「马上要高考了,你再掉下一名你就试试!」 …… 从五岁到十几岁,有记忆的日子里充斥着诸如此类的话,令伊成天成日被这些话扰得睡不着吃不下,曾经一度看到卷子就想吐。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绝食反抗时,她父母没有和她说一句话,而是陪着她不吃饭,像是要与她僵持到底。 她实在受不了他们这样惩罚自己,只能继续努力努力努力,做着他们听话的小孩,为令家挣面子。 妈妈温柔地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妈妈这是为了你好,将来你过上好日子,一定会感谢妈妈的。」 爸爸将试卷在她面前铺好,严肃地警告她:「你妈说的没错,我们是为了你好。爸爸当年读书没读完就出来写书,写了十年才出名,我知道没有学歷有多难,宝宝你一定要努力学习,出人头地。」 就是这样的一句——「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自此令伊失去了自由,她本应该快乐的童年与青春被无穷无尽的题海淹没。 哪怕她生病到虚弱无力,一睁眼床上就摆好了完美精緻的早餐和试卷;她得不停地参加着高校比赛去获得金牌;就算她累到眼睛都睁不开,他们还要捏着她肩膀让她打起精神去下一个培训班。
第259页 但凡她考得差了,整个家里就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等她去认错,他们又假惺惺抱着她说为她好。 令伊觉得很累,累到整个未来都是无望的,因为她其实并不是个聪明的孩子,为了让他们开心,她就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 她就这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刻保持着激奋的学习状态,一点都不敢松懈,生怕他们又要无声地威胁自己。 「可是我真的太笨了,我真的学不来。这次统考我考了第三名,我在地上跪了两小时他们才消气。」 「如果他们噼头盖脸地辱骂我,我都不会这么难过。可他们在精神上虐待我,我却连反抗都没有勇气。」 「我不想学习,我也不是学习的料子,都是被逼出来的。我不想为了一个第一名去耗费我的青春,我这么大了连游乐场都没去过。」 「我很想恨他们,但我恨不起来,因为我知道他们是爱我的,我只能恨我自己无能。」 时年十七岁的令伊在心理观察室对心理老师诉说着内心的创伤,她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整个人精气神蔫得不行。 「洛老师,是我真的没良心吗,他们对我很好,我却觉得他们很坏。」 令伊之所以敢和一个心理老师说这些,是因为洛老师年龄不大,刚刚大学毕业,且人非常温和干净,他和学生的关系打得非常好。 不仅仅是这样,令伊一直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格外关心。 和别的老师只关心她成绩那种的关注不一样,他总是能发现自己什么时候来例假,什么时候不舒服,然后贴心的提醒她有事可以找他帮忙。 所以今天,令伊鼓起勇气来找他诉说心事,他也说自己一定会保密。 被称为洛老师的年轻男人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似乎发觉到她隐约有抑郁的倾向,便主动坐到她身边。 他轻轻揽住抽泣的少女,温声道:「不。」 「不是你没良心,是你的原生家庭给你的压力太大,以至于你无法发泄出多年积累的压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父母可能患有严重的偏执症,在你还没有能力之前其实你没有办法改变他们,那么你只能选择接受。」 「我建议你,在有能力之后尽快离开他们是最好的办法,在这之前我可以帮你。」 令伊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温暖的怀抱,她抽噎着从老师肩膀上抬头,眼中满满全是男人温润斯文的面貌。 「您要怎么帮我?」 洛老师微笑着抚上她因哭泣而发红的唇瓣,上下打量的目光里暗藏着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我喜欢你,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就让你每次都考第一名。」 或许是年少懵懂,轻而易举被摆放在眼前的诱惑给迷花了眼,令伊多么渴望自由,就有多么心动。 她想都没有想,做出了人生最勇敢也是最不理智的一个行为。 「我亲了上去。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男人的嘴唇原来也是软的。」 令伊回忆起当年的举动,笑意深深,似乎从来不后悔自己这样做。 她知道洛老师并不是一个好老师,甚至不是一个好男人,她恨他,但不后悔曾经做下的决定。 「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看,我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冲着显然呆愣住的冯橙橙说道。 冯橙橙不自觉流下两行泪,她一度认为她爸妈不关心她,但是比起令伊父母来说,他们似乎从来没有给过自己压力。 两对父母都是在为子女好,明明是好的出发点,却是极端的对比,一对父母用道德胁迫女儿,一对父母以工作为藉口忽视自己。 这个时候她忽然不是那么讨厌自己的父母,因为令伊比她惨多了,至少她是自由的。 她想如果是她的话,她早就受不了自/杀了。 「所以你为什么死的?」冯橙橙紧紧抱着双膝,用裤子蹭掉眼泪,极力压制哭声。 令伊唔了一声,似乎在回想。 良久,她淡淡地说:「因为我怀孕了。」 「洛珉害怕事情暴露,就想带我去打胎。那年我快要高考了,我想着毕业后我就能和他远走高飞,但后来我才发现他早就有女朋友。」 「那个女朋友家里好有钱啊,他只要和她结婚就能去大学做心理教授,他当然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她嘆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也很犟,我就跟他说如果要分手她就去告他性/侵,然后他就把我杀了。」 其实令伊当时并不想真的威胁他,而是不甘心难得获得的一份温暖竟然就这样要结束。 更不甘心这一年来心理室里的温存,偷偷摸摸相爱的日子居然抵不过一份工作。 而如果她的父母真的关心在乎她,在她死后应该安排尸检,而不是任由她以自杀为结果草草了了案子。 所以她知道,她父母终究是恨她的,面对採访也一定会说出那样刻薄恶毒的话。 她知道的。 「洛珉……」 冯橙橙默念着这个名字,她脑中忽然闪过一条新闻,她瞪大了眼睛。 「我记得他!他现在是a大的心理学教授兼副院长!因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教授,还上过新闻呢!」 令伊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她抚摸着手上的伤痕,悽惨勾起笑。 「原来他过得这么风光。如果可以,我真想亲手杀了他。」
第260页 冯橙橙坚定地站起身:「只要我能撑过明天,我一定帮你沉冤,让他得到应有的下场!」 「哈哈哈。」令伊又大笑起来,「谁会信你啊?我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有人的。」 冯橙橙这时候想到朝夕阁了,她尴尬地挠挠脑袋:「不过好像她应该会很生气吧。」 在她还想要打算跟令伊科普外面世界变化的时候,厕所门外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敲门声。 「橙橙,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 是顾郢!他找过来了! 冯橙橙紧张地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祈求地看向令伊,无声比着口型。 【怎么办?】 令伊已经听她说了自己的事,她只觉得冯橙橙这姑娘傻死了,还冲动。 虽然她偷东西等等行为是不好的,但说到底她们都是被原生家庭影响的,她们固然有错,却有转圜余地。 对于有些死性不改的人来说,这个藉口不能当作逃脱责罚的理由,但知错就改的人就并不晚。 孩子从成长到青年需要正确的三观来引导,父母是第一次做父母,有对错实属正常,但若父母也认知不到错误,那孩子就更没有成长的空间。 令伊这些年一直在想,如果她没死是不是会在长大后脱离家庭,又或者是继续下去被折磨成疯子,但她也相信或许有朝一日可以转变父母的想法。 绝大部分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只是方式并不准确,之间又不沟通,才有误会重重,导致彼此难以信任。 当然,那些她曾经听人说过的失去人性的一些父母除外。 所以冯橙橙不能死,她要回去和父母和好,要去和曾经偷过东西的人道歉,然后去过她自己没有过到的生活。 令伊拍拍根本没有灰的衣服起身飞落在地。 在冯橙橙震惊的目光下封住她嘴巴,一把将她往厕所里面推,用阴气捆住她然后关上了门。 随即她变化成冯橙橙的模样,站在门口死死抵住门,并装作她的声音惊叫道:「顾郢你别做傻事!」 只有他进来,她才能阻止他。 门外的顾郢找了一大圈没找到人,不知道为什么教学楼忽然就跟迷宫一样,走来走去走不出。 他现下已经心浮气躁,听见人就在里面惊慌失措大喊,顿时更加恼怒不已,一脸阴鸷。 他伸手推了推门,发现门被人抵着后,他眉眼忽然一弯,笑意里藏着的都是刀子。 「橙橙,别躲了。」 「我来接你一起去死,我爱你啊。」 说着,他用力推着门,青筋凸起明显,看样子丁点都不想放过冯橙橙。 而冯橙橙被封住嘴巴关在厕所里,焦急地转动着头,眼泪飞溅,差点模煳她的视线。 【救命啊,有没有人来帮帮我们。】 【我错了,我不应该做坏事,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好好做人。】 【妈妈,爸爸,救救我!】 她在心里吶喊着。 时至最紧张的时候,她发现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父母。 听到门被人锤裂的声音,冯橙橙已经绝望地用头抵着厕所门,呜呜喊着令伊的名字。 虽然知道令伊已经死了,但她还是很担心她。 就在这时,她脑海里响起一道清冷卓绝的女声—【我不是你爸妈,别叫了。】 这声音……她在哪里听过? 冯橙橙怔住。 诶? 诶!!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真的错了 冯橙橙听到了那道声音, 是在脑海里响起的。 太奇幻了! 她瞬间惊喜地站起身来,没听错的话应该是朝夕阁那个老闆娘?她来救她了? 一定是苏怡去找的她! 可惊喜还没有一分钟,厕所门外再度响起沉重的敲门声, 一声比一声重。 「橙橙,开门啊!」 「橙橙,我们都来找你了。」 「我要把她切碎了做成肉酱吃下去, 这样她就永远是我的了。」 「不行, 橙橙是我的,那么美丽的她应该被我做成标本。」 敲门声骤然停止, 外面有个人忽然说道:「我们都是她的追求者,我们都爱她, 所以为了公平, 我们必须要决出胜负。」 早在声音响起时, 厕所里面的冯橙橙就愣住了。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很多男生,这段日子以来她受到很多赞美和爱慕目光, 因此大部分的人声音她是听的出来的。 这意思……是要打架? 冯橙橙现在已经很后悔了, 都是因为她才会变成这样! 其实从一开始桃花符功效越来越好的时候她就隐隐发现端倪, 譬如有些人的目光会变得很邪恶, 譬如她在的地方多少会引起男生之间的争端。 可她沉浸在这虚假的关註里,虚荣心爆棚, 享受着被他们捧在心尖上的感觉, 还觉得他们为她争吵非常好玩可笑。 苏怡劝过她,她却表示:「以前老师经常说我是坏学生,带坏你, 现在连老师也喜欢我, 难道不好吗?」 桃花符不仅给她吸引了桃花, 还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关注。 这让她无比期待等爸妈回来的时候, 她爸妈一定会比以前更关心她。 但还没等到,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
第261页 如果她早一点收手……冯橙橙咬住牙,紧紧贴在厕所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外没了敲门声,隔着两道门只听到外面有微弱的争打声,好像是一群人在群架。 「令伊?令伊你还在吗?」 她叫唤两声发现令伊并不回答,人好像不见了,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 她挣扎两下,又发现自己突然可以动了? 再也顾不得老闆娘的声音为什么响起后不再说话,她现在就害怕外面的人动起手来见了血,那事情就真的大条了! 冯橙橙三下两下把身上阴气挣开,撞开厕所门就往外跑。 在开门那刻,她想起来桃花符还在自己身上,她眼中丁点对这东西的留恋也没了,拿出来撕碎丢入了垃圾桶。 「唰——」 拉开门,门外二十多个男生正在混战,你一拳我一拳,鼻血横飞,脸青颊肿,一个个下手都往死里打,双眼猩红,完全不要命似得。 太可怕了。 原来喜欢到一定程度他们会变成这样,放弃自我,疯狂得如同十恶不赦的罪犯。 明明他们有的人之前都是乖乖学生,还有的甚至腼腆的都不敢和女生讲话。 现在却双目怒瞪,吼声震天。 眼前的场景让冯橙橙像被放在热火上烤,焦躁和懊悔随着火苗一窜而上,烧得她大脑都煳涂了起来。 她哭着阻止他们:「别打了!别打了!」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她只看见清晰的粉色丝线从厕所的垃圾桶里飘出来,一缕一缕钻入他们的五官中,让大家动作更加疯狂。 为首的顾郢是最疯狂的那个,他拔出一直藏在身上的刀,毫不犹豫朝另个人心口捅了进去。 「顾郢!!」冯橙橙目眦欲裂。 他怎么可以杀人,怎么可以! 她飞快跑回厕所,跪在地上将桃花符撕更碎一点,希望能阻止粉线再次侵入他们的神经。 直到符文被她彻底撕成很小的块,还是有粉线溢出。 根本没有用! 怎么会这样? 冯橙橙挫败地垂下手,怔怔看着大家越打越凶,最后她无能为力,只能痛苦地闭上眼。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真的知错了吗?」 「我知道错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冯橙橙下意识捂着脸痛哭回答,仿佛要把此刻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我明明拥有很好的生活环境我却不知足,我自私自利想要所有人都爱我,所以我作我闹,我还不尊重人,明明不喜欢顾郢非要让他喜欢上我。」 「我最不应该就是偷东西,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不应该这样做。」 「呜呜呜,你们别打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都睁不开,也就没发现眼前的场景陡然变化成安然无恙的场景。 怀音负着手站在厕所门外,慢慢将视线从冯橙橙身上转回到身边的顾郢身上。 「满意了吗?」 她和苏怡赶到的时候整栋楼都快被桃花符反噬带来的效果影响到,到处都是勾引人神魂颠倒的爱意,连熟睡的门卫都眼冒金星傻愣愣敲打着被锁了的大门,就想要见冯橙橙一面。 所以她率先处理掉两人身上的反噬,然后给冯橙橙制造出一场如果她不出现就会发生的幻觉,让她知道自己错了没有。 如果她没有开门,今日怀音也不会放过她的。 毕竟,这都是因她而起。 「不够。」 顾郢已经清醒,他一直是清清冷冷的性子,但此刻满眼怨恨恼怒,声音紧绷又沙哑。 都是冯橙橙,他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如果不是她,他还在好好读书,保送名额还在,他的父母也不会对他失望! 可是……他能怎么办?真的杀了她吗? 他极力忍耐着心中的愤怒,似乎不太想被人看到他难过模样,于是用双手深深捂住脸,但还是有眼泪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半晌,他声音从指间流出。 「就这样吧。」 「但我不会原谅她,永远。」 无论冯橙橙出于什么目的,她又是否可怜,她这样做完全没有顾及到其他人,爱是假的,但就像他顾郢刚刚开始的美好生活已经被她彻底毁掉这件事是真的。 他无法原谅她的所作所为,这在怀音的意料之中。 顾郢在普通的单亲家庭出生,妈妈和爱赌的父亲离婚,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长大,他也很懂事,自小便乖巧伶俐,最大的梦想就是好好学习长大挣钱养妈妈。 怀音从他眉心处看到他每个矜矜业业学习的辛苦夜晚,以及压抑下去的对女生的懵懂情愫,他全心全意想要学习,对外界喧嚣拒之门外。 是个努力向上的好学生。 但再大的努力终究是被冯橙橙的一己私慾给毁了,毁在那十万块,毁在一个无聊的赌约上。 静默几秒,怀音才说:「桃花符反噬会勾出人心底最深的欲望,她固然有错,但你也要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顿了顿,指指他手中的刀。 「你太偏执,若以后情路坎坷,万不能再以死相逼对方。真正的喜欢要懂得放手与尊重,而不是强求。」 顾郢恰恰是太过懂事才会变成这样,这与自小的家庭有关,因为嗜赌如命的父亲他从小就缺失父爱变得很自卑,这种自卑让他恐惧,恐惧一切在乎的东西离他而去。
第262页 内心有点阴暗的人就会被桃花符影响,所以他被桃花符影响得最厉害。 被她这么一说,顾郢脸色大变,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苦笑道:「谢谢你,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控制自己。」 「行了。」 怀音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推了一把旁边的苏怡。 「去叫她别哭了。」 「好!」 被点到名字的苏怡一直站在旁边,她偷偷收回盯着令伊的视线,连忙去找自己的好朋友。 那边还在痛哭流涕的冯橙橙压根没意识到自己丑态百出,还在不停说着对不起。 苏怡头一回见到她这副模样,也红了眼眶。 她认为她也有错,身为她的朋友,她应该一开始就阻拦她。 「橙橙别哭啦。都是假的。」她蹲下身抱住冯橙橙,安慰道。 熟悉的沐浴液香味涌入鼻尖,冯橙橙懵懵抬头:「苏怡?」 苏怡沖她温和地笑:「是我,别难过了,快起来吧。」 冯橙橙被她扶着起来,这才看清四楼走廊里只有顾郢和令伊,以及当日在朝夕阁看到的老闆娘。 哪里有什么打架的人! 她一时间分不清是真是假,还揉了揉眼睛。 「你们……」 「再问你一遍,你知道错了吗?」怀音语气凉凉,强调她的问题。 第一次问是在她最慌乱的时候,她的回答或许不是出于真心,所以她不信。 叱问声歷歷在耳,顾郢双眼清明站在对面,冯橙橙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已经被怀音解决,她既欣慰又懊悔,就差没纵声大哭。 「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偷你东西,对不起!」 怀音颔首,收了她这句道歉:「但你最对不起的人是顾郢和那些没有在这里的男生,还有为了你在我店门口等了好几天的苏怡。」 「我知道!」 冯橙橙走到顾郢面前,认真地朝他鞠躬道歉:「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道歉有用的话,还需要警察做什么。」顾郢冷笑,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我知道你因为我失去了很多,我会让我爸妈帮你解决的,这都是我的错我会承担。」 冯橙橙尴尬不已,不过她没生气,反而真诚重重点头:「我一定会让你的保送名额回来。」 顾郢冷哼着没说话。 事情已经发生,流言已经传出去,冯橙橙家再有钱难道还能干涉高校决定的事情? 他木着脸沖怀音点头:「谢谢您今日帮我,我要先回去了。」 说完他就走,似乎避之不及。 「心态放稳,来日必有作为。」怀音看着他萧条落寞的背影,适当地点拨一句。 眼看顾郢要走,苏怡大着胆子第一次沖他大喊:「加油啊顾郢,我相信你会振作起来的!」 说话的时候她有些紧张地攥紧拳头,将谁也不知道的情谊藏在这句鼓励之中,过后她轻声嘆气。 经此一遭,她知道顾郢一定不会再想看见和橙橙有关的人,她的喜欢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怀音来回打量了苏怡一眼,又看到顾郢身形微顿,她暗自挑了挑眉。 年少无知时别扭相爱却彼此不说,待成年后兜兜转转再相遇,破镜终究重圆。 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收回眼看向冯橙橙:「你也已经知错,既如此,剩下的烂摊子你自己好好收拾。」 「家长的忽略让你认为生活无趣,认为没有人爱你,不妨换个角度看看,去看看你父母的辛劳,去瞧瞧朋友的关心。」 「今日我给你的惩罚就是那场幻觉,我们彼此之间两清。」 冯橙橙并不坏,如果她本心就是个坏人,早在第一眼见到她怀音就把她扔出朝夕阁了。 正因为她知道她年纪尚小还有成长的余地,所以才假装视而不见,才让她经歷过这事再出手。 有些人,必须得吃一堑才会长一智。 「谢谢您包容我!我一定会去网上澄清有关对朝夕阁的言论!」 冯橙橙想起曾经在网上诽谤朝夕阁这件事,心中很是懊恼,不自禁又落下眼泪来。 她真的太任性了! 怀音对此并不在意,慵慵懒懒敷衍着点头。 「我爷爷经常对我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橙橙你别难过了,好好补偿就好。」苏怡握紧她的手,温声道。 「呜呜呜,苏怡我也对不起你,我早该听你的话的。」 被忽略的令伊不爽地嘟起嘴:「咳咳,我呢?」 她觉得她也很好啊有没有!她还冲在第一线了呢! 当然,要不是这个人出现的话……她一定早就把顾郢打得满地找牙了! 令伊悄咪咪将目光落在怀音身上,这个人好强大,曾几何时她也希望自己能变成这样。 可惜她早早就死了,想到这里她就丧丧地垂下眼,无意识地搓着手指。 听到令伊的声音,冯橙橙双眼一亮:「令伊!」 「你也很好!谢谢你,我也会帮你公布真相的!」 听言,令伊摆摆手:「这么多年了,算啦!」 怀音对鬼魂的视线很敏感,她漫不经心对上令伊的眼,以及她周身忽然溢出来的阴气。 过了许久,她才压抑住内心的愤怒。 今日这事两个主角和令伊,三个不同家庭养出的三个小孩,竟然多少都有点心理问题。
第263页 冯橙橙家境优越与父母缺少沟通,导致她不理解父母自以为自己是孤独的;顾郢单亲,因母亲含辛茹苦、缺少父爱而生出偏执之心;而令伊有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家庭,身边是觊觎她又抛弃她的失德老师。 恶劣的环境让一条含苞待放的生命逝去,多可惜,多悲哀。 归根结底都是原身家庭带来的悲哀,小孩没错,错在大人的自以为是和忽视子女的心理,这才导致还没有完全形成价值观的他们各有各的性格缺陷。 不提冯顾两人,单看令伊,怀音是独独佩服她的。 这女孩死去多年,因为怨气深重被绑在这里出不去,但她却仍保有理智天真。 不仅死后如此,死前更是勇敢豁达。 怀音并不觉得她相信洛珉的花言巧语是愚蠢或什么,怪只怪有心之人恶劣龌龊,而令伊如此勇敢,为了奔向自由豁出一切。 「你想报仇吗?」她问道,「只要你想,他们必死无疑。」 怀音口气之狂妄让令伊呆了片刻。 好傢伙,这么嚣张的吗? 她是想报仇的,可是她想想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她才是那个没人爱的人,报了仇也痛快不到哪里去。 她瘪瘪嘴:「我想出去看看。」 「我还没好好看这个世界呢。」 「如你所愿。」怀音深深看她一眼,颔首回应她的请求。 她剪了一个纸人,让令伊钻进去,随后她牵起她的手,做起了以往自己不屑一顾的事情。 「走吧,我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她说。 * 怀音让苏怡带冯橙橙回去找家长收拾接下来的事,这是肯定要坦白的,不然顾郢的事没法解决。 她也不用去想结局会如何,粗略看过一眼就知道总归不会差到哪里去。 于是她带着令伊逛了商场和她最想去的游乐园,两人一直逛到晚上,令伊还兴奋得停不下来。 「我还可以再玩一遍过山车吗!」她满足的大口舔着冰激凌,声音都含煳在吃食里。 怀音觉得她可怜,已经任由她疯玩了一下午,现在临近午夜,鬼门大开,勾魂使出没,是她离去的最佳时机。 她摇摇头:「你真的没有事想做了吗?」 令伊听出她语气里的严肃,舔着冰激凌的动作渐渐慢下来,她眼皮趿拉着,暗戳戳看了眼游乐场里走过她的牵着孩子的父母。 她眼底故作轻松的情绪剧烈震动消散,随即扯出一个惨澹地笑。 「我一直以为我的执念是恨洛珉辜负我还杀了我。这一刻我才知道我是想看看我爸爸妈妈知道我死去后的模样。」 「我猜到了。」 怀音记忆全然恢復,她自然也记起当年的盛家父母。 那对为了她远走边疆镇敌的父母,明明他们与她相见时只能跪在她脚边称她一句少帝师,明明一生下便分离,他们却仍然挂记她、深爱她。 这世上有数千千数万万家庭,每对父母都不一样,或慈爱,或严厉,或无情,或淡漠……但无论那个家怎么样,始终让人牵挂。 哪怕失望过一次又一次,作为子女还是渴望拥有父母的关注与爱。 她拉着令伊走到隐蔽处,撕开空间。 「你要是想现身,就和我说。」她打了个响指,让两人隐身。 令伊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直到她看见熟悉的家,看到两鬓斑白的父母,她才回过神。 简单家装的屋子里灯光如昼,令伊记忆中的父母早已年迈,父亲背微微佝偻着,匍匐在书桌上翻阅着文档,正在写书。 母亲刚洗完碗,她细心整理好厨具,脱下围裙往令伊曾经的房间而去。 令伊下意识跟上去。 门一推开,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坐在书桌前,桌上放着高高叠起的书本练习册。 小小的男孩背嵴像是要被这沉重的书本压弯,颓丧地盯着眼前的本子,双眼无神。 背后脚步声传来,他紧张地缩了缩脖子,努力写着作业。 「阳阳?」令母踱步而上,见男孩这么久一字未写,居家的贤惠气顿然消散。 她神情陡然变得怒气沖沖,狠狠一拍桌子:「妈妈就给你布置了五十道题目,怎么一道题也没写?」 男孩年纪还小,一吓就嚎啕大哭。 令母听着这哭声心中就很焦躁,焦躁到忍不住骂出声,她边骂边来回走动,一直走到书架上一张全家福面前,她一眼就看到上面面无表情的令伊。 「都是你!」令母忽然大怒,拿起相片就往地上砸。 「要不是你去自杀,我为什么还要去培养另一个人!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怎么就死了啊!」 而书房里听到动静的令父赶过来,默默收拾着地上的残片,他嘆着气,大概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摸了摸阳阳的头。 「阳阳,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我们把你从福利院带出来,是想让你过上好的生活,你不要惹妈妈生气。」 「……」 眼前一幕幕让令伊不可置信,他们这是在她死后去领养了一个? 毁了她一个不够,竟然还要毁另一个孩子?! 隐身在暗处的令伊的纸人身躯阴风暴涨,屋子里的灯光极速闪烁,无穷无尽被她忽略的怨念沖入她心头,以至于她双眼渐渐变得猩红阴鸷。
第264页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是这样死不悔改! 令伊无可避免想到自己带着孩子死去,他们不仅没有为她感到悲哀难过,没有将真相查明,而是就那样任由事实被淹没,现在还要将怒火和一切怪罪到她头上。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此时此刻,她真的好恨他们! 她怨念越来越重,直至冲破纸人身体,迅速没入了阳阳的身躯。 怀音站在角落,漠然看着她这般行径。 阴气影响下的灯光明明暗暗,在无人得见处照亮她寒意纷飞的金瞳,很快又被黑暗吞噬,让她与黑暗融为一体,看起来亦正亦邪。 她悄悄递出一抹力量,在心中无声鼓励着。 去復仇吧,令伊。 每一个被伤害的人都应该让罪魁祸首得到应有的惩罚,没有人能逃脱并安然无恙好好活着,就算是法律触及不到的地方,那也还有她。 至少他们都应该悔不当初,悔恨余生,他们一定要受到惩罚。 这才是真正的正义。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执念父母 「你姐姐她不懂事, 浪费我们的心血,阳阳你千万不要学她。」 令母发泄过后尤嫌不够,又温柔地有一下没一下摸着阳阳的头, 试图和他讲道理让他停止哭泣。 她相貌端正大气,温柔起来更加令人感到温暖如春,但是她那双眼, 黑得可怕。 「如果不是我们把你从福利院带出来, 你的未来一定没有这么光明,你长大啊只能去做苦力活。妈妈让你努力学习, 都是为了你好啊,我们不求你将来回报, 只希望你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在自己事业上发光发亮。」 「这样爸爸妈妈才会自豪的和亲朋好友说——阳阳, 是我们令家的孩子。」 「阳阳,你一定要用功。这样才不辜负妈妈的苦心。」 她一字一句说着, 全然没有察觉到阳阳早就没哭了。 令父收拾好屋子, 看了眼时间后对令母说:「行了, 时间也不早了, 让孩子写作业吧。」 「好。」 令母摁住阳阳的肩膀,弯下去凑在孩子脸旁, 轻声道:「阳阳, 听懂了吗?」 说话的时候她眼睛看向书桌上的作业本。 孩子不写作业,要么不想要么不会。 她估算了下难易程度,觉得小学三年级的题目对阳阳来说应该不算难, 所以她没打算换题目。 过了不知多久, 从前一直很乖的阳阳竟然一句话也不回。 这二话不说就沉默的性子让她忽然想到了令伊。 令母皱起眉头, 轻轻推了把孩子, 没忍住又加重语气:「听到了吗?」 「听到了。」 声音太过微弱,却像一把油浇在令母本就燃着火星子的肺管子上,直接点炸了。 「我教你这样没骨头的吗?要死不活你是不是也想像你姐姐一样去死啊?」 她一下一下点着阳阳的头。 看着小男孩黑黝黝的后脑勺,诡异地她居然看到了从前令伊的影子。 令伊小时候很倔,经常闹脾气,好在她教导有方才让她养成后来恭顺的性子。 她思绪飞到女儿的童年,手指点到一半忽然戳到了软软的东西,她吓了一跳,径直往下看去。 只见她的手指戳在了阳阳的眼眶里。 白色的汁水混着粉色、黑色的液体一点点顺着她的指尖落在阳阳的鼻尖,又落向唇瓣。 他舔了舔腥味浓重的液体,似乎觉得很美味,也没有痛感的样子,只是裂开嘴角上扬。 「妈妈,你真狠啊。」 阳阳另一只好的眼睛里红光幽暗,犹如暗夜中匍匐想要吃人的恶鬼,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猎物。 「啊!」 这场面差点没把令母吓出心脏病来,她勐地往后退一步,手使劲想往外面拔,却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正死死吸附着自己的手指。 令父见状,连忙上前:「怎么了?」 在看见阳阳眼珠被戳破后,他又因为惊吓而停住了脚步。 「你疯了!」他转而怒骂令母,「你怎么对孩子下这么狠的手!」 「不是我!」 令母百口莫辩,只能尖叫着让他赶紧来帮忙:「令志国!赶紧帮我□□啊!」 可令父实在害怕,他一个写书的,思维本就容易发散,心思也敏感。 他越瞧阳阳这副模样越不对劲,就好像鬼一样,怎么连叫也不叫,哭也不哭。 就那么无端端地笑着。 可怕的要命。 这时,阳阳笑容天真烂漫,他歪着脑袋好奇道:「妈妈,你害怕我吗?」 「妈妈,你很讨厌我吗?」 他一声高过一声的妈妈,从稚嫩清脆的男孩音慢慢转变到婉转悠扬的女孩音。 他站起身,就这么维持着被插着眼眶的姿势一步步朝令父令母逼近,以至于令母也不得不被迫往后退,直到将两人压倒房间墙壁上,他才停下脚步。 阴渗渗的笑容贴在男孩清秀的脸上,隐约像张面具,面具之下挣扎着另一张面孔。 他那只完好无损的眼睛一点点溢出血来,黑漆漆的瞳仁瞬间变成全白,只留下骇人的红色小点定在白色中。 那抹红牢牢盯住两人,下一秒无数血色从中涌出,如当年见到的孤零零躺在血泊中的令伊一样,浑身上下都青紫了,只有那些血还是鲜艷刺眼的。
第265页 令伊崩溃地质问:「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你不是说为我好吗!为什么恨我!」 她好恨,原来她竟然也是这么恨她的父母。 恨他们口口声声为她好却道德绑架她,让她不敢反抗;恨他们剥夺自己的自由;恨他们连自己的死亡也不在意,更恨他们居然又找一个替代品来完成他们的希望! 「令伊!令伊!」 恍惚间,令母好像看到了令伊的脸,她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但她好像觉得自己看错了,双手撑在墙上,满脸血色顿失,随后又因为激愤开始涨红。 「我们阳阳才不是讨人厌的小孩,阳阳,你怎么了?妈妈带你去看医生啊!」 她过于激动,竟然就这么生生将手拔了出来。 手指上还沾着半条神经,一剎间,她跟雷轰电掣一般,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怎么可能是伊伊,你看错了!我们看错了了!」令父难以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境,他只感到恐惧。 因为他也看到了女儿的脸。 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想承认。 因为她已经死了! 两人不断往墙壁上缩,避之不及的模样让令伊感到无比悲怆。 「为什么……就不能……爱我呢?」她凄声自语,失望地垂下头。 声音小到只有怀音听得见。 怀音无声冷笑,这两个自私自利的人怎么会有爱呢,两人的成功带给他们无穷的虚荣,于是他们想要更多虚荣罢了。 爱? 还不如一句「你们教女儿教的真好」这种话让他们来得舒心。 虚荣心泛滥的人不配谈爱。 整个房间里阴气四溢,正常人呆着只会感觉越来越冷,令伊或许生怕自己真的会伤人,她收回阴气,从阳阳身体出来,沉默站回怀音的身旁。 「姐姐,我们回去吧。」 「我想投胎了。」 怀音如何不理解她的突然放弃,她望着令伊失去神采的面容,喟嘆一声。 「可你爱他们。」 如果不爱就不恨,如果不爱她早就反抗了,而不是傻傻被男人牵着走,又想要自由又想要父母开心。 令伊勉强笑笑:「我很傻对吧?」 「对。」 怀音拉起她的手,将自己送给她的力量从她身体导到她手中。 平生她从未用过这么耐心的态度对一人,对令伊如此,是觉得她实在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 她明明是个很开朗很勇敢的女孩。 「旁人积功德是捉鬼杀鬼灭鬼,就算鬼有冤屈缘由也抵不过人命。但在我眼里,你们比活着的人更应该获得救赎,我的存在就是帮你们完成心愿和执念,渡你们轮迴。」 朝救人,夕渡鬼。 倘若只是表面意义上的救人性命,渡化鬼魂,那朝夕阁存在的意义就会变得虚无。 鬼的存在,绝大部分是执念未消或含冤而死,解铃还须繫铃人,只有消灭他们心中的郁结,才叫真正的渡化。 怀音已经不再是从前绝对冷心冷情的自己,或者说从第二次醒来,她已经渐渐摸到所谓的仁慈的门槛,这大概就是天道要她经歷这一遭的原因。 不过固然她绝不会是个对谁都仁慈的人,但对于令伊这些鬼或人,她永远可怜。 更何况这对父母还是一对死性不改的货色。 她引导她使用力量,说道:「所以拿着我给予你的力量,让他们接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们不懂你,那就让他们成为你。」 令伊微呆:「我?」 怀音点头:「我之力量造成的幻象恍如现实,去让他们变成你,去体验你的痛苦,这样你才能真的释怀,不负此生。」 听到这句话,令伊飘虚的脸颊上落下两行泪。 是啊,凭什么要便宜了他们。 他们生她养她却不爱她,把她当成挣面子的工具,他们就应该体会体会她的生活。 谁又来可惜她逝去的童年以及生命?只能她自己来可惜! 令伊看着手中的力量,片刻,她坚定无比捏碎那股力量。 随即她惊奇发现自己立马身穿职业装,手中拿着教鞭,偌大的房间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黑板和两张桌子、一张讲台。 令父令母一头雾水左看右看,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来到了这里。 两人心悸怔忡间,偶然瞥到黑板前高个女人的脸,她长得更像令伊,还是个成年版的。 令母瞳仁剧颤,她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变成了年幼的体型,短手短脚,跟小孩没两样! 「啪啪啪!」 教鞭拍打在桌上,发出尖锐的声响,吓了两人一跳。 讲台上的令伊气势汹汹放下一大叠书,她推了推眼镜,冷酷无情宣布接下来的指令。 「令志国,王艾琳。我是你们的老师令伊,上次随堂测验你们考了第二第三名,不合格。」 「现在我宣布,为了你们好,你们必须考到满分。」 「如果考不到满分,你们这辈子别想离开这里。」 熟悉又陌生的人站在讲台上,令父令母还没从原来女儿长大是这个样子的想法中脱离,就听到她这样说。 不约而同地,他们都感觉到了紧迫的窒息感。 之后随之而来的辱骂与试卷,不停簌簌落落的下笔声让他们不停落下冷汗,他们要想逃,那条教鞭就毫不留情的抽了上来。
第266页 这个时候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被逼迫学习、考试的感觉。 是如此令人难受。 * 「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错。」 怀音对着幻象里的令伊说了一句,随后抱起一早就被她弄晕的阳阳就走,带他先回到朝夕阁,而后又撕开空间来到了一个地方。 辉麟小区,以豪奢闻名的富人小区。 这里是洛珉和妻子薛雪的住宅。 令伊执念不在洛珉身上,但她的执念在。 这种诓骗无知少女还做了凤凰男的失德男人,不配称为一个老师,他甚至比令伊父母还要可恨。 这种人应该身败名裂,成为众矢之的,不是吗? 怀音脚一落地,整个人就变换成令伊的模样,十八岁的女孩青春美好,相貌上佳,一身校服更显活力四射。 只是…… 小区大门口的门卫狐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孩,他往公路上看了眼,奇怪,根本没有车,她什么时候来的? 门卫视线再度转回到怀音身上,下一秒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看着很年轻,竟然是个孕妇? 怀音面无表情挺挺肚子,冷声道:「开门。」 「我找洛珉,我怀了他的孩子。」 门卫:「……啊?!」 「洛教授!!」 第90章 杀人循环 辉麟小区6号别墅。 偌大厨房里放着悠扬悦耳的爵士乐, 穿着围裙的洛珉哼着歌动作麻利的从烤箱里拿出蛋糕胚。 他将打好的奶油一点点细心铺设上去,认真用配饰勾勒着精美图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花姨, 薛雪在路上了吗?」 直到画完女儿最爱的库洛米形象,洛珉才抬起头问在旁边整理果盘的阿姨。 「小雪已经接到小萌啦,她说要给她买个礼物再回来。」 花姨看了眼墙上的表, 又说道:「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回来了吧。」 「好的。」 洛珉点点头, 看着蛋糕总觉得还差点什么,他想到女儿最喜欢草莓, 于是动手去冰箱拿了草莓洗干净再放上去。 花姨弄好果盘端出去,又来到厨房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被他拒绝了。 「我女儿的生日蛋糕必须由我亲自来做。」他笑着说道。 「先生您真是细心, 小雪嫁给你真是她的福气。」花姨微笑着表达内心对他的佩服, 感嘆般说了这么一句。 花姨之前是薛家的佣人,薛雪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 和她关系也非常好, 因此在洛珉和薛雪结就被邀请到这里继续工作。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 表面是工作, 实际上是监督。 薛家家大业大,在这种富贵家庭长大的人无一不是人精, 对于接触的人有什么心思大约都能摸清, 无非就是攀附或借势,正儿八经真心的人太少。 譬如洛珉这人,当初知道薛雪爱上洛珉之后, 薛父就曾说过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好男人。 这是实在话, 男人最看得清男人, 洛珉为了前途眼巴巴巴着自己女儿, 薛父对他实在喜欢不起来,所以让花姨多看着点。 花姨一开始也觉得洛珉这人不怎么样,普通家庭出身却野心勃勃,人也长得帅气英俊,一看就是不怎么安分的人。 而薛雪是薛家独女,大学毕业后就接手家里公司,为人作风极为强势,整日忙于工作很少回来,生下小梦后,也很快回归工作。 薛家人一度认为洛珉会耐不住寂寞,但没想到他和薛雪结婚这五年来倒是本本分分,待人处事极尽温柔体贴,完全支持理解妻子的选择。 他不仅主内主得事无巨细,夫妻俩之间连点争吵都没有,连孩子的成长方面也一点都没让薛雪操心。 花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的满意让薛家人终于放下心来,洛珉这才真正被薛家承认。 她看着洛珉专注地摆着草莓的位置,再次感嘆道:「小雪心思粗,要不是嫁给你,这日子还真没这么舒心。」 这年头哪有男人愿意停在家里照顾女人小孩,洛珉真真是独一份了。 听闻她夸赞自己,洛珉不好意思笑笑:「花姨说笑了,我娶了她自然要对她好。」 「公司的事都是她在忙,我就应该在家里做她的贤内助,什么都不要她烦,这就是丈夫存在的意义。」 他打趣自己是贤内助,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为一个男人需要依附女人去生活。 「那我先去照顾客人。」 花姨附和着他,想到外面花园还有小梦的同学和家长在,便打了招唿先去外面看看。 「家里好的茶都给他们泡好,都是小雪生意上的朋友,别怠慢了。」 洛珉嘱咐她,然后低下头继续裱着花。 过了会,别墅的门铃响起。 薛家别墅是欧式风格,流理台就在大门旁边,所以他是最先听到门铃声的人。 花园在流理台靠墙的那面后面,放眼望去,落地窗外就是一座小型花园,花朵齐放,树木葱茏。 七八个小朋友正在打闹嬉戏,他们的家长或站或坐在草坪上聊着天,有个善交际的太太还拉着花姨在讲话。 看样子并没有听见门铃声。 洛珉以为是其他家长来了,索性整理干净手,自己去开门。 今天是女儿的生日派对,请来的人个个都是生意场的大人物,身为妻子最好的助手,他脸上自然挂着最和善的笑意。
第267页 「您来啦?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快进去坐吧。」 谁知一拉开门,他却看到了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人。 洛珉脸上的笑意犹如被冰冻一样,缓慢地凝结僵住,看向门口人的眼神里聚起震惊与惶恐,以至于他忽然连唿吸都忘记。 他的生活一帆风顺,和和美美,却在此时此刻因为这人的出现被捅破假象,让他无法避免想起从前极力迴避的事。 任谁看到早就死掉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都绝对不是一个惊喜。 然而怀音用手撑着腰,慈爱地摸两下隆起的肚子,偏偏沖他微微一笑。 「洛老师,好久不见。」 「……!」 熟悉的脸,熟悉的声音,一切都让洛珉大脑神经像被针扎一样刺痛。 活的? 令伊怎么可能还是活的? 他下意识看向她的肚子,在极度惊惧的情况下,还是没忍住伸手碰了碰怀音,似乎想要试探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怎么了洛老师?你不欢迎我吗?」怀音故作疑惑,委委屈屈垂下眼。 「我还以为老师看见我会很高兴呢。」 真的!不仅是真的还是温热的! 洛珉意识到眼前的令伊并不是死人,他迅速收回手,以防备姿势死死扣住门框,生怕她闯进他的家。 他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强壮镇定,勉强笑着说:「怎么会呢,老师当然欢迎。」 他学心理学出身,自身心理素质极强,当下像正常状态一样询问:「你怎么来了?」 「我想见你。」怀音莞尔,她摸着肚子装出回忆的样子。 「我一醒来发现我在学校的厕所里,以前的事我好像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晕过去前见到的是你,所以我就来找你呀。」 洛珉听她这么说,他想起那个夜晚,脑子更加混沌了。 他眼睛一眼不眨盯着眼前的言笑晏晏的令伊,五年过去她竟然和以往并无任何差别,一样的美丽与纯洁。 可是不对,他亲手杀的人怎么可能是活着的。 她说她醒来,她说她记不清了。 洛珉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混沌迷乱的思绪被他短时间内理清,他笃定眼前的令伊绝对已经是死了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再次醒过来。 她就是一只鬼。 忽然,他眼中闪过阴测测的冷光,抓着门槛的手一点点松开,与往常一样温和地揉揉怀音的头髮。 「你这么想我,我很高兴。」 他回头看一眼没有发现这里状况的花园众人,于是关上门,然后走出去。 「令伊,你怎么会在厕所醒来呢?跟老师说说。」 他指向小区内的公园:「来,那里有椅子,我们慢慢聊。」 「好啊。」怀音温顺点头,好似全然没看见他斯文面貌下暗藏的凶意。 两人往公园内走去,公园内假山流水,夜间路灯昏黄髮亮,照亮幽深小径旁郁郁葱葱的树木,却照不亮其深处涌动能吞吃人的黑暗。 洛珉和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做足一副好老师的模样。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他问。 怀音摇头:「不记得了哦,洛老师。」 「怎么会这样呢?」洛珉很吃惊,又很为难地摇头嘆气。 「令伊,那你有没有先回家看看?」 「没有,洛老师,我只想见你。」 她微敛着眉,难过地抽泣起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找过来的时候听到门卫说你已经结婚了。」 「你不是说过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吗?为什么我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 少女字字句句都在表达自己的不满,无端抽紧洛珉的神经,不是心疼或可怜,而是恨。 恨她不自量力,恨她死了也要给自己找麻烦。 这世上最廉价的就是爱,最虚假的就是爱。 爱能带来什么?能带来地位财富还是权利?爱在前途前面,什么都不是。 洛珉和善的温暖目光渐渐冷下去,明明已经变成鬼,还要如此天真。 也不知道她怎么找过来的,居然还问了门卫,那肯定也问了其他人。 一想到她的所作所为有可能毁掉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洛珉心中恐惧与愤怒的火焰就越窜越高。 他带着怀音在公园内小型湖泊的岸边站定。 「令伊,你记错了。我们早就分手了。」他眼神幽深,比夜色中的湖水还要暗。 「我们分手后你得了妄想症,所以你才会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你生病了,你知道吗?」 他手悄悄按在怀音肩头,状似抚慰般轻柔地按压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我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你不该来打扰我的。你应该去治病。」 肩膀上的触感噁心得要命,怀音低垂着头,眼底冷色流转,要不是想给令伊报仇,她才不会忍耐。 不过她也忍不了太久,直接将话题挑到洛珉家庭上。 「是吗?洛老师都有孩子了吗?」她抬起头,目光幽怨凄清,「我能见见她吗?」 果不其然洛珉再也忍不住。 「可以。」 他神色忽然兇狠起来,用膝盖顶住她的膝盖迫使她摔倒在地,随即双手勐地扣紧怀音的肩膀,将她用力往湖里摁。 怀音挣扎起来,慌乱无章地拍打着水,奈何身上的手有如附骨之蛆,无论她怎么动,还是牢牢压住她。
第268页 洛珉冷静无比,最后用膝盖死死压制住她的背,让她一点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挣扎动作缓缓停歇,他才慢慢松开自己的手和脚。 他眼中的令伊整个上半身漂浮在湖面上,下半身还在岸边,等了大概五分钟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终于轻蔑地扬起笑容。 「你去地狱里见吧。」 他绝对不会让人毁掉他现在的生活,他既然能杀令伊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 小区这个湖,这个时间点很少会有人来,路上就连监控都没有,杀人他不怕被发现,杀鬼就更不怕了。 不过这具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是存在的,他左右看了圈,最后将围裙脱下来,一端绑着块石头,一端绑着尸体,然后脚尖勾起她的身体,将其干脆地踢入了湖里。 夜色落在水面,咕噜噜冒着水泡。 水泡暴露在空中很快啵地一声炸开消失,像是洛珉最后的人性彻底消散一般。 做完这一切,洛珉平復好因情绪激动而激烈的心跳,去门卫那边打点一番,这才若无其事回到家。 花姨从花园回到厨房发现洛珉不在,这下见到他从门外回来,她根本没想到他去做了什么,相反她认为他一定是去外面看妻子有没有回来。 「你等着吧,小雪刚给我打电话呢,她说小梦还在挑礼物。」 「好啊。我就是去外面看看。」 洛珉人畜无害地浅笑,说着拿出新的围裙繫上,并嘱咐她让大家再等等,他还有蛋糕没做完。 他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下一秒铃声再度响起。 洛珉手中动作一顿,惊恐地看向门口。 门口的铃声一声又一声,急促焦急,和他失控的心跳一样,勐烈抨击着他的大脑。 「应该是客人。这回应该是客人了。」他自言自语一句,强打起精神去开门。 再拉开门,浑身湿透的令伊站在面前,水流顺着她惨白无色的脸颊一滴一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砸出清脆的声响。 洛珉心都提了起来,还未说话,就听她嗔怪开口:「我还没见到你女儿,你怎么就把我丢下自己跑了。」 这一刻的他已经崩溃了,被他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情绪就像一根快要断裂的线,此刻彻底崩断。 他毫不犹豫拿起旁边鞋柜上的金属摆件狠狠砸向怀音的头。 直到女人的身子软趴趴朝地上摔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住她,飞快拖向外面的垃圾桶塞了进去。 不就是杀三次,他可以的。 洛珉转身回到家,疯狂擦拭着门口的水和血,动作一点都不敢慢,生怕外面的人发现这里的动静。 好在花园的人一个都没注意到这里。 他松了口气,粗略地做好蛋糕,正当他要把蛋糕放入冰箱时,门铃又响起了。 他这回直接气势汹汹抄起菜刀就冲出去,拉开门却是薛雪和女儿洛梦梦。 「你吓死我了,拿着刀做什么?」薛雪从来没见过自己丈夫露出这样兇恶的表情,她眉头一皱,狐疑地打量他。 「干嘛,要去杀人啊?」 当然她只是开玩笑的,她的老公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差点一刀砍死自己妻子,洛珉又惊又怕,绝对不能让自己老婆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好讪讪地笑,谎话张口就来。 「徐家那个小孩一直在敲门,说了好几次没听,我就是烦。」 薛雪知道隔壁邻居家的小孩很皮,她也没在意,就随口说道:「改天我和他妈妈说说。」 她换好鞋子脱了衣服,拍拍女儿的背,温柔说道:「梦梦去玩吧,你的朋友们都到了哦。」 「好耶,我要给壮壮看我的新玩具。」 小梦抱着新买的生日礼物往花园蹦蹦跳跳走去,洛珉和薛雪相视一笑。 夫妻俩在客厅聊了会天,看差不多了,薛雪提议赶紧去参加派对。 她理着丈夫的衣领,埋怨道:「生日蛋糕买一个就好了,干嘛要自己做,你看看衣服都脏了。」 「你看,这里沾上了莓果酱。」她擦着他衣领上的细小痕迹。 揉了两下发现颜色有点深,不太像酱。 薛雪好奇地探过头想仔细检查,却被洛珉轻柔捏住了手。 她低着头,也就没看见他神色一变,还不着痕迹推开两步。 「女儿最喜欢我做蛋糕,身为爸爸一定要亲自做的。我去换个衣服。」 「行,我等你。」薛雪没放在心上,她甚至还调皮地亲了一口丈夫的脸。 她薛雪这辈子嫁给这么一个爱妻爱子的男人,值了。 等洛珉换好西装,两人挽着手去往花园。 正主终于出现,等了许久的客人也没有不耐烦,反而一个个热情迎上来,说着客套恭维的话。 「小梦呢?」好不容易脱身,洛珉随口问了句旁边照看小孩的花姨。 花姨指向露天帐篷那里:「她和小孩们在一起玩呢。」 顺着花姨手指看过去,洛珉脸小的笑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高涨的恐惧。 和一群小孩围坐在一起的女人,不是令伊又是谁? 她亲热靠着洛梦梦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积木在空中比划给小孩们看,引得小孩们欢快地咯咯笑起来。 兴许是洛珉的眼神太过炙热,她抬起头,冲着洛珉阴森森地咧开嘴角。
第269页 她身上滴着水,湿透的髮丝间还缠着水草,额头上的血洞汩汩流淌出血,混着身上的水变成粉色的细流,漫步在脸上,极为可怕。 洛珉目眦欲裂,如同被剧毒的水母蛰了一口,全身上下瞬间麻木,连灵魂都被抽空。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在这里! 薛雪察觉到丈夫身体在震颤,她也一起看过去,在看到如此奇怪的陌生女人就在自己女儿身边时,她惊讶地喝叱出声。 「你是谁!你不是我邀请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所有人都望过去,顿时都惊讶不已。 这什么情况,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混到这里来的?而且……看着好像一个……死人? 有人招唿着自己孩子赶紧回来,那小孩却伸手抱住怀音。 「我要和令伊姐姐玩,姐姐最好了!」 眼看这个看着就危险的人就要把孩子们的魂都勾去了,诸位家长急得团团转,不是他们不想上去拉,而是他们不能。 他们无一不例外的发现自己的脚似乎不受自己控制,除了薛雪和洛珉。 怀音慢条斯理抬手,轻轻搭在洛梦梦的肩膀上,眼睛却阴阴冷冷盯着洛珉。 「洛老师,看来你好像不是很欢迎我。」 她的挑衅动作彻底让洛珉失去所有的理智和冷静,他顾不上回答,冲着怀音就奔过去。 他抓着怀音的头髮往旁边拖,随手拿起孩子的玩具就往她头上砸。 一下又一下,动作又狠又暴力,恨不得要把她砸成肉泥。 「你早就死了,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 「都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要来找我!」 「去死,去死!」 薛雪都震惊了,她耳边一阵轰鸣,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又仿佛什么都听到了,震惊之后是传遍全身的恍惚。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怎么能,怎么能活生生砸死一个人啊! 她冲上去制止他:「她是个孕妇啊!」 「你放开我!我一定要杀了她!」洛珉快疯了,径直掀翻妻子。 他眼中的猩红让薛雪望而却步,怔怔愣在原地片刻,反应过来后她去拉女儿的手,捂住她的眼睛。 却在一触到女儿的手时,发现手中的触感竟然像纸张一样轻薄。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小梦,被她捏住的手,只是一个纸做的手。 「啊!」薛雪吓得甩开女儿,无法理解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洛珉还在砸,直至怀音的头变成血肉模煳令人作呕的一团,他方停下,长抒一口气,伸手擦拭掉飞溅在脸上的鲜血。 也就是这一刻,薛雪忽然意识到,刚才丈夫衣服上的痕迹,好像也是鲜血。 就在众人不解,洛珉放松时,花园树下慢慢悠悠出现一个身影。 「洛老师?你为什么要杀我?」怀音问。 再次看到令伊的身影,洛珉彻彻底底疯了,他崩溃咆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阴魂不散!」 为什么? 怀音冷冰冰盯着他,眼神比毒蛇还要毒。 她讥笑:「你也知道我是阴魂不散?那你还敢杀我三次!」 她挺着肚子一步步走近,任由手腕上的血一滴滴落下,蜿蜒凝聚成一条小河。 她把手怼到洛珉面前,明明是怨毒的表情,却抽噎着开口:「洛老师,你就是这么爱我的吗?」 洛珉这才发觉这个令伊不再是被他杀过好几次的模样,而是最初他杀的模样,当初他就是那样狠心用刀划破了她的大动脉。 破开的筋肉就在眼前,隐约还能看到骇人噁心的蛆虫在里面游动,洛珉肚子一阵绞痛,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就吐了起来。 等吐了个干净,他终于意识到令伊是来报仇的。 他太害怕了,害怕女儿会被她杀掉,于是他慌不择路地朝怀音磕头。 「对不起,我不该因为一己私慾而杀了你。你要杀你就杀我,我绝对不会反抗,你千万别动我女儿!」 「是我该死,都是我的错!」 「你放过我的家人吧!」 他真诚的愧疚表述不仅没有让怀音感到高兴,反而觉得可笑。 她抬脚踩着他喉咙,将他压在地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可笑的男人。 「当初你诓骗我跟你上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当初你为了前途杀我的时候,可没有对我感到过抱歉!」 这个虚伪伪善的男人,在矇骗无知少女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未来可能也会有个女儿? 现在等到被復仇时,居然口口声声说要她放过她的女儿,简直太可笑了。 那么,在他做出那一切时,为什么不想想如果是他女儿遇到这一切,他会有多难过! 「光是磕头怎么够呢,我要你把事情原本本说出来,亲口说。」 怀音面无表情用力,直至他狼狈地咳嗽起来,看着他因为窒息而涨红的脸,她才慢腾腾发出笑声。 「不然我就真的杀了你女儿哦。」 「我说,我说!」 洛珉不是一个好人,可他是真的爱女儿,对于薛雪他可以装出爱,但对女儿他绝对是真心的。 他也不管被薛雪知道后会是怎么样的惩罚,连忙开口求饶。 他声泪俱下说着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字里行间全是对自己的唾弃。
第270页 大家听着听着都没忍住心中愤恨,尤其是花姨,花姨老泪纵横,想到自己觉得他是个好人就感到后悔。 花姨痛骂道:「真是畜生啊,薛先生果然没说错,你就是个白眼狼!」 薛雪也难以置信和自己同床共枕五年的男人会是这么样一个东西,她痛苦地流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怔忡间,她和在场的人手机铃声疯狂响起。 她拿起一看,居然是父亲转发过来的直播,随之而来的还有愤怒的质问。 至于那直播标题赫然是——【令伊死亡真相】。 完了,他们薛家完了! 薛雪惊恐又痛恨,拿起手机就朝洛珉头上砸去:「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啊!你要我怎么办,你要小梦怎么办!」 洛珉被砸懵了,她的手机落在地上,他看到了直播里自己丑恶的嘴脸,他五官顿时扭曲起来。 他豁然抬头看向怀音,恶狠狠地瞪她:「我都说了你还要毁了我!」 「不然呢?」 怀音嗤笑反问:「让你借薛家之势逃脱责罚吗?」 她轻蔑地看了眼薛雪,不可否认薛雪绝对是个女强人,正直善良,雷厉风行。 但人都是两面性的动物,一旦涉及到家庭,大多会选择包庇。 譬如薛雪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瞒下来,毕竟薛家不能有这样的丑闻。 她冷漠无情地笑:「我告诉你不可能,余生你都会在牢里度过,我也会送你一个幻境,你这辈子都会活在众叛亲离的幻境里出不去。」 说罢,她弹入一抹金光入他的额头。 阴冷的光没入身躯,洛珉四肢百骸都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如此威压让他眸光剧烈震颤,惧怕地看向怀音。 「你不是……你不是令伊!」 「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完了。」 怀音目的已经达成,转身要走之际,薛雪喊住她。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袒护他!这种人就应该烂在牢里!」 薛雪恨极了洛珉,她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 他说出过往一切的字字句句时,她怎么能体会不到他当时的想法,原来她父亲说的没错,恐怕他一直都想踩着她飞上枝头变凤凰! 为了娶她,他甚至不惜去杀人,却杀一个怀着他孩子的小女孩! 她无法自拔地想到曾经那些甜言蜜语背后,是不是也有着一个精心谋划的阴谋。 她的确想到一定要隐瞒下来,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有个杀人犯父亲,但是她到底良心难安。 一个女孩悄无声息死在五年前的厕所,她的家人都抛弃她,才让真相也一併埋藏在骯脏的地方,她却和兇手甜甜蜜蜜过了五年,这让她怎么不感到愧疚? 因为她引狼入室,薛家蒙受耻辱,她怎么不恨! 「我一定会让洛珉得到应有的下场!」 薛雪信誓旦旦地握拳发誓,怀音听了不禁失笑,得到应有下场有什么用,令伊早就死透了。 她做这些,也仅仅只是出自己的怨气,消令伊的怨恨罢了。 不过薛雪也是个被蒙蔽的可怜人。 她能有这样的想法,就证明她这个人还算有人性、有道德。 她停下撕空间的手,偏头看向她。 「以后看男人眼光精准点,另外,你们的孩子都在上面房间睡觉。」 说完,她直接撕开空间回到了令伊家。 令伊家。 令伊也看到了全程,怀音在半空中放置了直播的幻象屏幕。 她坐在讲台上默然不语看着直播,看着薛雪歇斯底里辱骂咒骂他,她捂着嘴高兴地呜呜直哭。 洛珉,洛珉真是活该! 都不用她出手,这下他就将会落得人人唾弃的下场! 讲台下令父令母早已停下绞尽脑汁写作业的手,麻木怔然看着那直播。 原来他们的女儿是为了想要得到第一名才被人杀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在她死后也没有做什么,直接结案了事。 令父痛哭流涕:「令伊,伊伊,我们对不起你啊!」 而令母发着呆,万千言语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她是想要道歉的,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明明,她是在为女儿好。 明明,她只是希望令伊出人头地。 明明,她也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却陪她了。 她为什么不理解她的苦心,为什么要去做这样的傻事啊! 令母急促地喘息着,目光牢牢紧盯着台上哭泣的女儿,她张张嘴,努力想要和她说话,却在看到突然出现在女儿身旁的女人时忽然噤声。 怀音脸上没什么大表情,漫不经心对上她的眼,眼中的冷漠无情就让令母瞬间定在原地。 「你还是没有知错。」 有些人形成惯性思想后,就算是自己错了,就算所有人都在责怪自己,他/她也会固执己见,认为自己才是对的。 「没救了。」 她淡淡说出三个字,挥散幻境,对令伊说:「他们没救了,但你还有救。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去轮迴。」 令伊没有再去看回到房间还懵逼的父母,在怀音走后她让令父令母感受自己曾经经受的折磨,他们有没有后悔她一清二楚。 他们只是为自己的处境感到难过,固执的人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错呢?
第271页 身为父母,他们自始至终觉得自己高孩子一等,他们要完全掌控孩子的思想与行为,这是对父母权利最好的体现。 她受过这样的伤害,还有无数这样的她。 那些被偷看日记没有隐私的女孩们,那些被戳着脑袋不许去踢球的男孩们,那些成年了对自己婚姻都没有主控权的人们……他们都是固执父母手下的牺牲品。 反抗没有用,只有逃离,逃开令人窒息的家庭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曾经做错做傻事,现在想来真是令人懊悔,如今她只希望其他像她一样的人一定要堂堂正正活出自己的人生。 令伊眼中饱含热泪,释怀地给了怀音一个拥抱。 「谢谢姐姐。」 「不客气,我应该做的。」怀音难得露出温和笑容,她轻抚她的发,送上她最好的祝福。 「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会拥有幸福的童年与完美的未来。」 她召唤出鬼门,带着她一起跨过去。 「奈何桥是我的地盘,我送你。」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阴魂消失 上回来到地府, 怀音对地府并没有什么其余的想法,只是想问清楚那个玄师背后的人。 而如今她的记忆回归,对这里却有一种怅惘之念。 她在哭河修炼成仙, 在奈何桥守过一年又一年,送走一位又一位故人,执着等待着仇人相见那日。 也是在这里, 杀了明流之后她带着李元照的尸骨回到这里, 一次次建出回天阵法希望復活他,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只能带着尸骨前往地宫。 也是在这里,他曾经淌过六次哭河, 不顾阴魂撕咬之痛, 只为了离她近一点, 结果换来六次遗憾的擦肩而过。 她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晓。 人一旦有执念, 爱难消, 恨亦难消。而执念反馈过来的, 唯有苍凉与悲苦。 怀音一度认为自己没有那么深爱李元照, 甚至到至今她也不太理解爱是什么。 她认为最多是当年同样境遇下携手同行的普通情意,和当她给予他太多破例却发现一切只是谎言时的不甘恨意。 只有在当年揭穿明流面目时, 看到他的灵魂被囚在地牢奄奄一息时, 在如今站在奈何桥上看到过往曾经一幕幕浮现时,她才恍然发觉她的爱同样深刻偏执。 因为于她而言,他是独一无二的救赎。 即便她冷着脸亦或是满心忿忿, 她地位高高在上, 是他忠心匍匐时也不忘用炙热裹热她的心, 是他沉默无言守护将她从孤寂深宫拉到那颗梨树之下, 将她拉出被王为利用伤害的深渊,又将她拉离冰冷的阴谋阳谋,永在暖夜。 所以她也有执念,只是她的执念没有他那般深。 所以她不能再让两人被执念牵绊,前六世他一人踽踽独行,这第七世她绝不能再让结局以遗憾结尾。 「姐姐,你在看什么?」 令伊头一次见到地府的真正模样,目瞪口呆看了一圈,只有无数悽惨嚎叫的鬼魂落在眼中,她吓得一直紧紧攥着怀音。 怀音回过神,敛去怅惘神色,微微颔首示意她有在听。 「怎么了?」 「那个人好可怕。」令伊指指桥对面严肃而立的渊渡。 渊渡冷冰冰望过来,眸光似那冰冷无情的剑,一眼就能斩杀魂体消散于空气。 令伊小心翼翼收回手,好了好了她不敢看了,这鬼地方的人凶神恶煞呢。 「别怕他,他不敢动你。」怀音淡淡一笑。 这奈何桥原本就只有孟鹤云和渊渡两人,当年她非要在这里守桥,还是凡人之身就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从前没记忆,只奇怪他们对自己态度过于恭敬,现在想想那是应该的。 桥上一条长长的队伍,还没喝上孟婆汤的鬼魂们好奇看着突然出现的生人和鬼魂,叽叽喳喳谈论起来。 怀音拉着令伊一路过去。 「您这尊大神怎么又来啦?」瞧见她来孟鹤云喜不自禁,狗腿子一样丢下汤勺回来。 看见她身旁的令伊,她嚯了一声。 「这小美女您亲自领着来,是要安排个什么命格?我给您报上去!」 令伊偷偷看了眼说话女人衣服上的名牌,上面写着孟婆两字。 她:「……」 好傢伙,她没想到地府也有工作制服,一路过来清一色黑色中山装样式的衣服,个个胸口都有着名牌。 还有,这个孟婆怎么这么狗腿的哇! 「你看着安排,要好就是了。」怀音推了一把令伊,让她直接跟孟婆去往生殿。 「当然可以。」 孟鹤云大大咧咧应下,顺手拉过令伊,「走吧姐姐带你去投胎喽。」 令伊:「……?」 为什么投胎这件事感觉像大喜事一样?能不能严肃点啊喂! 到底是要走了,她将奇奇怪怪的吐槽收好,恋恋不捨看向怀音:「姐姐我走啦。」 「一路顺风。」怀音淡淡点头,「鹤云会给你最好的命格。」 「当然啦,大人的吩咐我一定……」 孟鹤云一听怀音的话就权当她在夸自己,自豪地想说自己有多厉害,下一秒的话却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她瞪大眼睛,双眼直接冒出一簇惊喜的火焰。 鹤云……!她叫她鹤云诶!
第272页 「她恢復记忆了!」孟鹤云激动揪住渊渡的臂膀,语无伦次了都。 「她…她!」 「我知道。」渊渡皱着眉拂开她的手,高冷敷衍应声:「不用你提醒。」 再说了,当着这么多鬼魂的面,堂堂孟婆居然一点形象也不顾,真是丢他们奈何桥的脸。 他转向怀音,向来冷肃的面容微微有了些波动,但他始终学不来孟鹤云那般讨好模样,最终他只是锤了锤胸口,用武将的方式表达欣喜。 「您终于恢復了,这很好,很好。」 一连两个好,让怀音不免感到其中深深的忧喜。 当年地府一别,她径直杀去人间,再见便是失去记忆的时候。 佛的惩罚让她与故人没能好好说再见,他们是什么都知道却不能说的人,无数话语潜藏心底,却只能把她当作陌生人。 「好久不见,」她微笑着同渊渡示好,「千年过去,你还是这么不爱笑。」 渊渡僵硬地扯扯嘴角试图拉出一个笑,结果比哭还难看,惹得孟鹤云哈哈哈嘲笑起来。 「习惯了。」他硬邦邦说道。 「他就这样,您又不是不知道!」孟鹤云白眼直翻,又亲昵地拉住怀音。 「大人既然恢復记忆,地府奈何桥的位置还给您留着,您是打算留下还是去崑崙?」她试探性地问。 崑崙仙境,怀音以杀入道,既已成仙,那里就该是她去的地方。 但她不想去。 那个虚幻飘渺被称为传说的地方,她只去过一次,去的那次只为拒绝仙位,从前现在,她都没打算去往那个她认为是污秽龌龊的地方。 能生出佛,生出明流的地方,绝不会是个好地方。 恐怕里面一窝蜂都是虚假伪善的仙。 「不去。」 她丢下两个字,态度已经摆在明面上。 孟鹤云曾与她共事两百多年,当然对她的性格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现在绝对是在生气边缘。 于是她悻悻点头:「不去就好,地府也不错嘛。」 「我也不会留在这里,我还有事要做。」怀音打破她的幻想,转而问道:「陆游在哪?」 「在七非宫呢。」孟鹤云回道。 「我去找他,你带令伊去投胎吧。」 她嘱咐孟鹤云好生照顾她,再和令伊道别,方慢悠悠前往七非宫。 这一回不需要他人带领,她自己也能找到陆游的宫殿,毕竟当年她总是拎着酒与他一起下棋说法。 陆游是个眼力顶顶好的傢伙,她一出现,才说了句你怎么来了,下一刻已经发觉她实力恢復。 他手忙脚乱收好桌上的案簿,难以相信她短短一段时间竟然就破开了封印。 「你怎么解开的?」 他知道的要比孟鹤云他们多,所以他更为震惊,一来是她实力更加精进,二来就是弥勒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千年赎罪都赎不满,怎么这回轻而易举就满了,还是说弥勒老头善心发现? 如果他有善心,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对此怀音只是戳开他凑过来的头,高深莫测地说道:「这你就要问天了。」 功德无量皆在天道手中,它想怎么给就这么给,诚然这回的确快,但她也积了不少功德。 最主要的恐怕是……时限快到了吧。 就譬如明流口中的人间大劫。 因为大劫需要她,所以天道安排一切如此发展,先是让她遂了明流的计策她才能成仙,然后便是一路阻碍她积功德,直到现在彻底放开功德,甚至还分她信仰之力。 冥冥之中它算好一切,妥当计划好一切,她盛怀音不过是它的工具。 怀音眯起眼,她不笨且很容易就猜到了,但她现在不急着对付天道,索性将狠戾报復的心思深深压下去,明面上笑靥浅淡,问起正事。 「之前让你查阴魂使失踪一事,有没有查到了?」 说到这个,陆游正色,拿了案簿给她看。 「我暗中细细查了一番,十殿阎王包括我在内,其下派出去的阴魂使都有莫名消失的情况,其中七殿泰山王董和手下消失的最多。」 怀音粗粗掠过案簿上记载的情况,视线落在董和名字上久久不语。 十殿阎王除去掌管生死簿的秦广外,其余九殿掌管十八层地狱以及基础譬如接引魂魄、判决刑罚等事务。 十八层大地狱间又有无数层小地狱,每个阎王平日里招唿罪魂都来不及,消失一两个勾魂使不知道也不足为奇,不过这董和殿中竟然消失了有十位有余,他竟一点都不知道? 这绝对不可能。 李元沣一介凡人,定是背后有人指使他,那人不仅可以拿到崑崙仙物,还能暗中与地府勾结。 良久,她合上案簿。 「我与他们都不熟,你和董和相识已久,他是什么样的人?」 陆游举起两根手指:「刚正不阿、清正廉洁。」 董和生前是某位帝王手下的官员,在做官期间整治了民间官员奢侈腐败的风气,深得百姓爱戴,所以在死后被敕封泰山王,执掌热恼大地狱,逞凶罚恶。 他简略说明董和为人,然而怀音却挑了眉头。 「既如此,那他为何不上报?」 除非他不敢。 地府这个地方人员结构复杂,十殿阎王之上有东岳大帝、地藏王菩萨、太乙天尊,以及酆都大帝。
第273页 拿一个公司来举例的话,十殿阎王是总经理,东岳是副董事长,太乙与地藏王就是总裁助理,至于酆都大帝便是整个公司的头头。 董和要怕,怕的只会是这四人。 怀音不太清楚这四人的具体情况,但酆都大帝她是知道一点的,身为上古最初执掌生死的仙,在记载中他早已随着化身六道轮迴的后土娘娘一同飞升寰宇。 说严谨点,他已经跨越仙的阶级飞升成神,在离去之前,他只给地府留下了一道足以护佑平安的神威。 这人可以排除,那么其他三人就该列入嫌疑人名单了。 不过酆都在鬼界之中,她只去过一次,难不成还要特地去找? 思来想去,怀音最后决定将事情交给陆游。 莫名又加上一个重担的陆游:「……」 「你就拿我当工具人是呗?」他无奈嘆气,心里苦啊!之前的仇还没报呢,事情倒是帮她做了不少。 「酆都你熟,你去就是不打草惊蛇。」 她凉凉睨他一眼,她是绝对不会告诉他她就是不想麻烦自己跑一趟那死气缭绕的鬼地方。 「行。」陆游认栽,摊上这么个朋友他心服口服。 「我还有个发现。」 「你直说便是。」 「最近各地区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都有上报,这些日子死亡人数如常,他们如约而至,但死去的灵魂却莫名消失,粗粗算来大约已有百十起。」 这阴魂失踪是常有的事,大多都是因为执念未消遁逃而去,可现在短时间内这么多起这就很奇怪了。 陆游该正经的时候非常正经,仔细拿了原本要上报给阎王的公文过来,一看就是復刻的。 「你这是偷摸来的?」怀音调侃道。 「那还能怎么办?」 陆游辩白自己的猥琐行为是最简单的方法,他不服气地嘟囔:「还不是你要我帮忙,我可是想尽办法帮你做事呢。」 「是,你有心了。」 怀音将公文收下,随即又说:「事成之后,我去崑崙给你要个百花仙子的联繫方式。」 她记得从前陆游每次参加完崑崙仙会,就总是跟她念叨说想和令他魂牵梦绕的仙子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因陆游是阴界之人,是不允许呆在崑崙的,因此他参加完宴会就得离开,压根碰不上百花仙子,只能远远瞧着。 如果是为了还他人情特地去趟崑崙,也不是不可以。 果然,提到百花仙子,陆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要不是顾及到她还在,说不定两眼都得化成爱心。 「当真?」他惊喜不已。 「当真。」 「一言为定,我马上就去酆都。」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熘烟没了影子,怀音不禁哑然失笑,看来他是真喜欢百花仙子。 这镜花水月的爱情啊,竟连陆游都痴痴盼望着,她暗自长嘆感慨。 在七非宫坐了片刻,她找来渊渡和孟鹤云聊了会天,这才回到朝夕阁。 帮冯橙橙解决完桃花,又渡化令伊,这折腾个来回,已经两天过去。 这可把等得心浮气躁的鎏金给气坏了,一见着她就愤声质问。 「好啊你,把我瞒在鼓里也不解释,一走就是两天,你忙什么不带我!」 「下次带你。」 怀音敷衍回他,就这么个功夫,黑曜默不作声化成手镯牢牢占据她的手腕。 鎏金怒不可遏:「你这个卑鄙的八岐!」 小蛇在她手腕上懒洋洋翻了个身,摆明就是在挑衅他。 眼看两人要吵,怀音将黑曜往衣袖里一藏,安抚着即将作翻天的鎏金。 「不跟你说是怕你拢不住事,因为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鎏金冲动暴躁,万一提前和他说了,以他的张扬性子指不定给她捅出什么篓子来。 他一听她这么不信任他,心里那叫一个气,但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狗脾气。 「那你也不能什么都告诉我,我看到你死了的时候,真的很担心。」 他闷声闷气表达自己的不满。 「那对不起,可以吗?」怀音知道他生气,干脆让他化作原型,捞了满怀摁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摸着。 满足的鎏金得意地给黑曜传音:【爽!】 黑曜无语:「……」你是貔貅不是狗,谢谢。 她懒得管两头兽的明争暗斗,走向收银台,看见焦玲正在玩手机,问她贺镜怀在哪。 「贺先生回去拍戏了,还有阳阳我已经送去福利院。」 她拿出一封信给她,上面写着他给怀音留的话。 怀音觉得他奇怪,有什么事发信息就好了,写什么信,又不是信息不发达的年代。 不过她还是将信收好,问焦玲:「你在看什么?」 她看到她屏幕上显示的朝夕阁三个字了。 「小姐你还记得上次说您是骗子的博主吧,就是苏怡他们,他们现在发了v博澄清,所以又上热搜了。还有一个叫令伊的女孩也上了。」 焦玲感慨万千,所以当初为什么要嘴贱呢? 现在打了脸,全网都在看笑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到底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只管发表意见,哪里能想得到什么后果。 「哦。」 怀音没兴趣看热搜,她能想像到是什么样的场面。
第274页 「令伊的直播也是小姐做的吗?」焦玲好奇问道,她没跟着去,心里有猜想但不敢肯定。 毕竟从头到尾没露脸,只是做事风格很像她。 「是我。」她点头表示是自己做的。 「阳阳原来是她的弟弟啊,我看到有人扒出来她爸妈的信息了。」 「是,在她死后领养的。」 怀音措辞,找到一个恰当的形容:「一个用来维繫荣耀的工具。」 这下焦玲愈髮长吁悲嘆:「那小姑娘太可怜了。」 直播是横空登上视频首页的,因为标题过于诡异,点进去的人很多,然后就陷入在直播里没出来,纷纷发弹幕辱骂着洛珉是道德败坏的畜生。 观看这场直播的人以怀音的视角看到了一切,看到她如何找到洛珉,又如何被洛珉而杀,最后冷眼看着他崩溃坦白一切。 画面真实到让他们还以为自己亲身经歷一般,看完整个人都被冷汗浸透。 很快有人翻出有关令伊的新闻,在看到新闻中令伊父母痛骂她白眼狼的时候,网友的戾气瞬间达到顶峰,轮番上阵辱骂他们不配做父母。 自己女儿死了,给他们带来无数荣耀的女儿死了,为什么连个尸检都不肯做?做了至少能早早知道真相! 简直不配拥有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 事情一度发酵到最高潮,令父令母经歷过怀音的幻象,现在又被骂成这样,现实里绝对不会再有安稳的人生。 北川中学和薛家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牵连,当初的校长被连夜下通知罚钱扣分,薛家则要为安插女婿进大学当教授这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至于洛珉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他再也没办法翻身,这辈子都要被他人咒恨,还要被自己的女儿厌恶,最后在监狱里孤独死去,为自己的罪责买单。 而人们纷纷前往学校祭奠令伊,希望这个女孩能有快乐幸福的下一世,每年令伊的逝去之日,北川中学周围便都是白花花的冷菊,象徵着这个世界对她最后的善意。 这些都是后话了。 怀音听焦玲讲完,她沉默几秒,忽然让她去註册个官方帐户。 焦玲一愣:「是要宣传朝夕阁吗?」 「不。」 她缓缓摇头,朝夕阁不需要宣传,她要宣传的是女性在本就不公的世界里如何保护自己,她不希望自己遇到的案子都是女性受害者。 「你就以朝夕阁的名义发些基础的防身视频或者小软文,让女孩子们意识并学会解决周边无处不在的恶意,这就行了。」 「我保护不了她们,她们应该自己保护自己。」 「她们需要看清女性地位仍然岌岌可危的本质,还需要认识到自己有多弱小,有多易碎。」 有灵力的世界里,女性尚且生存艰难,更何况现在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们,她们自以为生在和平的年代,殊不知恶意见缝插针而来,叫人措不及防。 谁也不知道哪天起床对着的是不是举着刀的丈夫,也不知道争吵之中一拳砸下来的是不是自己男朋友,亦不知道会不会某日下班归家被人就那样拖进车里卖到深山之中。 女性娇媚鲜艷如花,却也脆弱易碎如花,轻轻一折就碎了。 唯有她们自己警醒,警惕不正常的现象,警惕有心之人的花言巧语,学会独立自主保护自己才可。 「但网络匿名世界肯定会激发不一样的言论,切勿激进,切勿引导对立。」怀音叮嘱她行事小心。 「好的。」 焦玲细细回想着这段时间遇到的人或事,她也意识到大多竟然都是女性受害者。 就拿她自己举例好了,她虽然没有经受过什么,但她受到她的福音才能修炼,才能见到那么多神奇的故事。 如果不是怀音小姐,如果自己一辈子就那么做着佣人,哪天年纪到了嫁人,一生应该或许也就那样了。 可是她现在觉得,这世上太多女孩都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去看看偌大世界,去体会精彩纷呈的日子,而不是去受婚姻生活的困苦,和胆战心惊独居的恐惧。 过去好久,焦玲眼中溢出一滴热泪。 「小姐,有没有人说过,您总是冷着脸,但其实您真的很温暖。」 闻言,怀音脸上闪过轻微的诧异之色。 温暖?她并不是个温暖的人。 同为女性,她只是不想看到有那么多悽苦的事再发生。 她虽是仙,可以更改一个或两个人的命运,但却无法事无巨细阻拦整体的改变。 只有她们自己行。 看见焦玲落泪后,她抬手拂去,不冷不热道:「你现在说过了。」 「噗呲。」焦玲哭笑了。 「我先上去了,有事找我。」 怀音把消化情绪的空间留给她,将鎏金赶去跟刚刚野回来的球球去玩。 她回到房间坐上塌,这下不紧不慢打开信。 一打开信,信头的称唿让她不爽地皱眉,直接合上了信。 吾妻阿音? 他好大的胆子! 缩在她手腕上的黑曜冷笑,你生气你本事嘴角别上扬啊! 下一秒他给鎏金疯狂传音:【贺镜怀这个该死的人类你之前就应该打死他!】 收到消息的鎏金:「?」 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75页 听老婆话去过自己人生,远在外面拍戏的小贺打了五个喷嚏。 嗯,一定是音音想我了。 第92章 无名神教 怀音最终还是看了那封信。 除了那个信头外, 贺镜怀倒是没写什么逾矩的内容,他只是默写了身为李元照时被明流逼迫做局后曾经写过的坦白内容。 他提及到当年自己亲眼看她死无全尸后的确命不久矣,心想即将离去, 不如就那样成全她的成仙之路,也算是一个僕人最后的忠诚。 至于燕儿是他母妃的闺名,他当然想去见一见那悽惨吊死的母妃, 因此装起来是那么诚心诚意。 【启元从不求能与你携手一生, 当年未曾,六世未曾, 这第七世能再与你相遇便是庆幸。你要我去过我该有的生活,我应当去, 但你若需要我, 启元还是从前那个愿做你手中刀的启元。】 【人生漫漫, 终有一日我要他们不再说我与你不相配。】 「启元……」 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她记得的, 这是李元照的字, 这话亦是以李元照的口吻诉说。 身为仙, 她再清楚不过人一旦转世重生便不再是从前那个人。 譬如方衡修与叶思莞, 他们只是曾经的故人,容颜未改却早已忘却前尘, 于她而言, 就仅仅真的是故人了。 唯独李元照太特殊,他曾以不同形态活在世上,特别是那前六世深深铭记着从前过往的点滴, 虽然第七世中途才想起来, 但无论怎么算, 从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 怀音忽然明白他给这封信的理由, 就好像是一种告别,对遗憾曾经的认真告别。 从给出这封信的开始,他只是贺镜怀。 这真正意味着两人之间将走上平等的路,不论未来如何,不论情浅爱深,一切从头再来,命随己定。 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她不需要自己的爱人卑微如同手下,而应当是正正经经能掌控人生的人。 他在他的演艺事业上如耀眼星子绽放,她慢慢等待着人间大劫到来,彼此都担负着责任去相爱,或许才是最好的。 怀音合上信,抽了张纸写下一行字,随即纸张自动叠成三角形状,又平白无故长出翅膀,在窗边扑腾两下朝夜色中飞去。 她静静看着纸飞远,被夜色浸透然后消失不见,思绪却慢腾腾落在这座建立已久的阁子上。 建立朝夕阁的初衷是为了积功德,如今功德已经积完,那么这座阁子的使命或许就完成了。 「您要关掉朝夕阁吗?」静悄悄呆在她手腕上的黑曜突然这样问。 黑曜话少性格冷峻,但他一向会察言观色,兴许越是沉默的人就越识通人心,几乎不用用心去感受,他从怀音敲着窗槛的频率就发觉了她的想法。 听他一语中的,她收回无意识敲打的手,屈指抵住下颚,慵慵懒懒靠去榻上。 「有这么想过,不过我刚才突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怀音斟酌过未来处境的,崑崙仙位她早就拒绝了,再回去地府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就在这里扎根下去,看人间烟火百态,平世人怨愤不公。 思及此,她忽然漫不经心笑起来。 「你知道我当年去崑崙,他们许了我什么位置吗?」 黑曜怎么会知道,他沉默着扭动下躯体来表达疑问。 她笑声寡淡无比,轻轻落下两个字。 「战神。」 杀了明流报仇雪恨那日,被她噼碎的登仙梯重组復原,为她展现去往崑崙的通天之路。 长梯尽头是十万金戈铁马、骁勇战骑,锣鼓震天,无数记载中神秘强大的仙人站立其旁,朝她恭敬作揖,以百花相迎,命龙凰作舞。 他们齐声高唿——欢迎战神回归仙位。 能被崑崙真仙称为战神的人,刑天、蚩尤、后羿、共工……等数十位均是远古仙,他们开天闢地建造这个世界,有的化作天地与山河共生,有的羽化登入寰宇离开。 拥有浩瀚无垠的实力,对世界有巨大贡献的他们才能被称作战神。 她一个以鬼身修仙的凡人,怎么也配? 彼时她没有在意到回归两字,现在她仔仔细细回想,终于想明白一点。 她或许是远古仙中的一位转世,无怪乎才如此特殊有三根仙骨,才会被天道算计至此。 怀音半张脸都沉在月光中,令那金眸看起来更加奇异冷诡,她不冷不热地笑着。 「你猜猜,我有可能是谁?」 「黑曜猜不出。」 黑曜是真的猜不出,事实上他知道这件事后觉得并不意外,因为怀音太强了。 他情不自禁想起当年被她收服的时候。 神兽在崑崙都被封禁在不周山,守山人是远古兽神神格碎片的化作的一柄剑,就连那剑想要收服神兽也得过上几招。 可他对上怀音,几近被一击必杀。 她的实力足以毁天灭地,如果她真的是远古上仙的转世,那么被称为战神不足为奇。 「我也猜不出。」 怀音百无聊赖勾着髮丝在指尖摩挲,不过她隐约有个猜想,只是还不确定。 只有当她见到李元沣背后那人时,也许可以确定。 说起李元沣,她挑挑眉,也不知道两日过去,计划失败的他有没有被杀了。 「那你真的选择要留下来吗?」黑曜问道。
第276页 他觉得留在这里也挺好的,崑崙的勾心斗角不比人间少,规矩又多又烦,与其在那里被规则束缚,还不如就这样。 人间万事虽苦,但也甜。 怀音颔首:「留吧,费尽心思开出来的阁子可不能就那样拆了。」 听她这样说,黑曜忍不住兴奋地翻了个身。 如此最好!他才不想回那破烂地方去呢!那柄剑成日絮絮叨叨烦死人了,估计看见他就要把他逮回不周山。 做下决定之后,怀音整个人轻松不少,至少将来的目标清晰了。 一人一蛇就着月色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气氛安详宁静。 聊了半刻钟左右,她有些睏乏,便打算将之前给贺镜怀准备的养魂阵收个尾再休息。 谁知养魂阵刚拿出来,黑曜就冷冷哼了一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满。 「亏你处处为他着想,那个人类私下里的嘴脸你还不知道吧?」 黑曜是不清楚两人纠葛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厌恶那个表里不一的人。 他不理解怀音怎么就看上了他,天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厚脸皮、狐假虎威的骗子! 「你去帮苏怡的时候把他留在朝夕阁,他倒好,明明是个客人,却跟个主子一样,毫不避讳使唤着鎏金。鎏金气不过,跟他打了一架。」 神兽打凡人,谁赢谁输都不用想。 但是…… 黑曜很少这么生气,直接从她手腕上游下来,蛇眼顿竖:「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说什么?」怀音还挺好奇的,能让黑曜这么气,那肯定说的话不中听。 艷红的蛇信子在黑曜口中吐出,像是极为愤怒一般,在空中震颤好几下才收回。 「他拿脖子里的玉佩给我们看,说只要他受伤你就会出现。还说你最喜欢他的脸,打坏了鎏金赔不起,还说要我们拎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然他就让你把我们送回不周山!」 「说这些话倒还好,偏偏他那个表情才是最气人的。」 黑曜暴躁地数落贺镜怀卑鄙的行为,蛇身做不出表情,干脆化作人形模仿起来。 笑意盈盈,态度不卑不亢,眼却是微挑,下巴高昂,挑衅地摸着脖子里的玉佩把玩。 「你真敢打我吗?打了阿音就会知道哦。」他有模有样学着贺镜怀说话,说完直接呸了两声,好似很是噁心。 「真不知道他怎么敢,明明我们才是陪你最久的。」 「绿茶男,心眼黑!」 他总结这两个标籤,能让他说出这两个词,足以证明贺镜怀当时有多气人。 怀音也能想到贺镜怀那副仗势欺人的模样,要说他和李元沣是兄弟呢,这一招用起来没人比得过他们兄弟俩。 「你跟他气什么。」 她不自禁笑了出来,笑是因为黑曜这般活灵活现,才有了点生气。 他与鎏金不一样,一个活泼一个冷傲,多年来没什么事件会让他有如此大的波动。 但同样是,他与鎏金对她都有占有欲。 她好笑地给了他几滴月华,安抚道:「看他不爽直接打就是了,我不干涉。」 「不过,」她话锋一转,微微正色继续说,「我一直从未和你们说过,他是我成仙之前的丈夫。」 黑曜:「……」 霎时间他有点懵:「真的?」 好小子,那岂不是真拿他没办法了! 怀音点头,似笑非笑看了眼呆住的小蛇:「所以下手注意分寸。」 黑曜:「……」我又可以了。 他兴致勃勃哦了一声,重新化作手镯,立马给鎏金传音。 见他安分下来,怀音才重新拿起戒指制作养魂阵,唇边勾着促狭笑意。 论先来后到贺镜怀的确是先来的那个,但鎏金和黑曜陪伴她更久,男人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她才懒得去管。 况且,她也想看看他们之间会怎么闹,肯定很有意思。 月日交替,一转眼时间随夜色熘向天际,迎来暖阳初升。 怀音紧赶慢赶做好阵法,然后将戒指包装好,等待合适的时机将东西送出去。 短暂休息片刻时,她才有功夫看手机。 许久没有打开手机,v信已经塞了无数条杭粥粥等人发来的问候,就连杨韵希也发了好几条,询问她有没有空去看她的摄影展,并暗戳戳问她段赐能不能不用假死了。 她一一回復过去,然后惯例打开新闻app打发时间。 这年代的网络是个好东西,五湖四海大大小小的新闻挤在一个页面上,能让她轻而易举获得各种信息,从而率先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她翻阅着社会版面上的新闻,放眼望去有好几条热搜后面都跟着爆的字样。 【令伊之死,掌控式家庭的悲哀。】 【黔城男子当街持刀杀人,五死三伤。】 【云市大巴侧翻已造成十三人死亡。】 【渝县地震引发海啸,度假村被淹,死伤过百。】 她简略看过去,兴许令伊的事影响宽广,背后的真相引发无数网友关注后现在还挂在第一,倒是接下来几条都是天灾人祸。 她点进去仔细看了新闻,发现这三个地方出事的时间前前后后就这两天。 世界之大,同一时刻发生灾祸实属正常,因此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277页 倒是第四条极速窜上来的热搜让她停住了视线—【着名企业家宗奇暴毙,妻子儿子横尸别墅,兇手不明。】 「死了?」 怀音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快发生,还会上热搜,掌控傀儡的人一死,傀儡自然也会死亡。 看来她想得没错,李元沣果然已经被幕后之人无名神解决。 得知这一消息后,她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只感觉到有更深更黑的阴谋朝她压下来。 那人能养李元沣这么久,居然能狠下心来杀他,想必那人心性阴狠到绝对不容忽视。 但他为什么要借李元沣之手杀自己呢? 她忽然想到李元沣想要成仙的事,有一个关键问题好像被自己忽略了,那就是李元沣的炼魂阵从何而来。 记忆恢復后,怀音当然想起来那炼魂阵的手法出自她手,她善阵法,当年她会摸索研究上古阵法并添加入自己的想法然后记录在小册子上。 这个炼魂阵是她改了上古阵法所成,原本是为一心想要成仙的王为所造,目的是剜掉他的灵种让他再也不能修仙,用过一次后就被她封在小册子中,得用术法才能看到。 小册子后来被她放入了地宫,又以法术封在梨树之中,避免落入有心之人手中。 而李元沣生前死后和她相交不深,纵使他神通广大找到地宫,偷换了尸骨,还噁心至极放了童男童女在殿门口妄想为成仙之路助一分力,他那个废物绝不可能拿到自己封存起来的东西。 更绝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击杀金龙,一切是无名神所做她可以笃定。 但那人肯定不傻,总不会他扶持李元沣千年只为了杀她吧。 更何况李家村的存在似乎是在她被封印之后就存在了,他让凡人信奉他的目的难不成也仅仅只是简简单单作为杀她的棋子? 「无名神……」 怀音眉头一蹙,除非想要灵种的是无名神本人。 他只不过是利用李元沣的私心坐享其成罢了! 也只有仙才能破开她封在梨树下的术法,地宫隐秘,他能知道她藏东西在那里,这就说明他一直在窥伺自己。 所以这个局有多大,大到她曾经现在的一生都在无名神的掌握之中。 怀音倏然抬头望向天。 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缥缈,空中还残留飞机飞过留下的尾迹,平静安然,好似一切都是那么安定美好。 就是这个时刻,怀音眉头重重一跳,不好的预感强烈分明。 她忽然转回前四条热搜上去,渝县是不容易地震的地形,那里怎么会地震? 她不可避免想起了杭城。 或许……又是炼魂阵。 她打电话给蒋念,让协会的人去一趟渝县查查地下是否有炼魂阵。 之所以自己不去,是因为有一道熟悉的气息朝朝夕阁而来。 电话挂断,那道气息在楼下停住。 她锁上屏幕下去,也就没看见下面有一条热搜上下爬动几名,很快直接成为了不可言说的404页面。 那条热搜是——【创世传媒主播自杀。】 * 怀音对那道气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因此她并不着急,慢吞吞踱步下去。 一下午,只见吊儿郎当叼着根烟的贺镜熙正在摸索随意堆放的珍贵物品上,焦玲跟在旁边同他在说话,似乎在警告他别乱摸。 这是贺镜熙头一回到朝夕阁,他知道盛怀音不简单,但也没想到不简单到这个地步,竟然随便一样东西拿出去就是价值连城的货。 他目光流连在一幅画上,妙了,这画的作者他爷爷最喜欢,找了多年没找到过一幅真迹。 结果这么贵重的东西就堆在这里吃灰? 贺镜熙这才忽然意识到因为自家有钱,有时候同事对他露出阴阳怪气表情时的心态了。 有钱人真是令人讨厌啊! 眼看他又要摸上去,焦玲小声嘀咕道:「很贵哦,小心点。」 「我知道,我又不是买不起。」他撅着上唇满心不爽地将手收回,理直气壮回了这么一句。 焦玲:「……」她也讨厌有钱人! 「盛怀音呢?怎么还不去叫她下来?」贺镜熙不太耐烦,他来这里是有事找她,可不是来玩的。 「不用我叫,您一来小姐就会知道。」 说着,焦玲指指楼梯口。 贺镜熙转过身看向那边,正巧和怀音冷冷淡淡的眼神对上。 他习惯了她冷着脸的样子,拿下烟后自顾自搭腔道:「好久不见啊,盛小姐。」 他言笑晏晏的时候就显得他和贺镜怀相似的面孔更加相像,怀音却丁点看不出他眼中的恭敬,倒是看到了烦躁意味。 她用眼神示意焦玲先下去,这才不慌不忙往下走。 「贺先生大驾光临,有何事请教?」 「当然有事喽。」 贺镜熙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双眼止不住在她身上打量。 玄门大比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已然被确定,这一确定老爷子又是闹翻了天,言辞栗色要贺镜怀滚回贺家,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 老爷子发怒便宜弟弟当然得回,可这趟回来不仅态度好得出奇,表明自己会继续坚持事业,更是应下了与杨家人的相亲一事。 当时贺镜熙还以为贺镜怀是个渣男,前几天还在口口声声说只要盛怀音,隔几天就答应和杨韵希相亲,简直渣得不可思议。
第278页 但等到他听到杨家人那边传回来的话时,他气笑了,贺家人个个都懵圈了。 杨家人怎么说的,哦,他们说他们不敢。 然后那混小子就光明正大、装逼兮兮一摊手回老爷子:「你看,不是我不想,是他们不敢。」 老爷子差点没给他气出心脏病来,拿着拐杖就追着他满屋子打,家里鸡飞狗跳不说,局里也一团糟。 他实在不懂盛怀音不就牛气哄哄一点,长得也还行吧,怎么就把他弟弟迷得五迷三道的,他对她有诸多不满,但是偏偏他还需要她帮忙! 可恶,贺镜熙努着嘴,只觉糟心透了。 「上回刀劳…刀……」他记不起那个鬼的名字,支吾片刻都没能想起来。 「刀劳鬼。」怀音好心提醒他。 「对,就是刀劳鬼。刀劳鬼不是牵出了什么一神教吗,最近网上出现一个论坛,可能和那个教有关。」 贺镜熙撇去对她的偏见,认认真真把事情完整讲了一遍。 「你说那个论坛给人下达命令,杀人或自杀,就可以得到奖金?这事你们警局不去查,来找我做什么。」 怀音眯起眼,不管是不是和一神教有关,身为警察的贺镜熙来找她,似乎有点推脱责任了。 闻言,他径直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解释:「玄门大比后林部长和上头紧急开会开了两天,这两天他正好还在津城,知道局里发现这个事后,提到你好像和无名神有瓜葛,所以上头让我们无条件配合你。」 「当然,前提是你要低调。」他着重强调这一点。 原来如此,那个林迪倒是有眼力见。 怀音思考着回头要不要给他们点甜头吃吃,想着便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这个忙我就帮了。」 真是得来完全不费工夫,让她好好瞧瞧这一神教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论坛。」见她同意,他当即拿出手机将截图的页面给她看。 「起先是这个人开车连撞四人导致一死三伤,我们调查他的时候发现他家贴满了日生于海的图腾海报,信息部的人在他电脑里发现了这个隐秘论坛,但是我们无法破解登录进去。」 贺镜熙说道:「我一开始以为他就是信邪/教组织来报復社会,直到这个第二起。」 他划动页面,页面上是一个形容枯藁的中年男人,他被警察挟制压在犯罪现场。 「他趁家人半夜睡觉时,用菜刀砍死了一家五口,他手机里同样有这个论坛,被抓起来的时候他还在念叨任务任务。」 「我们有了初步猜测后紧接着发现这第三起,第三起是个中学生,他应该是接到了自杀的任务,不过因为有点害怕,他写下了遗书,我们这才知道论坛有人定期发布任务。」 怀音听完,她心中更加肯定无名神要的就是灵种。 他比李元沣更聪明,再没有什么比伪装成社会案件的死亡来得更加不起眼。 即便警方发现了背后有邪/教组织,以他的手段想要逃脱的话恐怕总有人来替他承担后果。 「协会的人也没办法进去这个论坛?」怀音问他。 贺镜熙神色严肃摇摇头:「没办法,因为在他们死亡或被抓起来六个小时后,那个论坛就消失了。臧会长说应该是被下了术法,他也说只有你能解决。」 「这么谨慎啊。」她忍不住扬高眉毛,不得不承认无名神又让她刮目相看了。 这么看来,李元沣那些大大小小防备她的手段,应该就是出自他手,是他在忌惮她。 「所以怎么办?」他愁得头秃,可不能再死人了,这事情闹大了舆论升级都得完蛋。 能怎么办。 怀音撇开他拿着手机的手,估算了下时间,然后冷声道:「去黔城。」 贺镜熙:「??去哪里做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她撕开空间,作出请他先走的手势:「再磨蹭,或许那条论坛要消失了。」 她说话总是这么云里雾里,贺镜熙两眼一翻,得,去就去。 他倒要看看她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秽气连结 黔城持刀杀人的男子叫洪振轩, 今天不过二十三岁,事发时他还在鸭脖店上班。 「目击者说他和顾客因为鸭脖斤两问题吵了起来,吵了没两句他突然就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冲出来砍人, 先砍伤了那位顾客,随即冲到路上无差别杀人,最后造成五死三伤这样的结果。」 「事发后洪振轩当众割喉自杀没能抢救回来, 他的动机我们暂时没能确定, 不过我们走访了他身边的朋友邻居,大家都说洪振轩这人腼腆老实, 不太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贺镜熙电话联繫了上头,黔城警方非常配合, 直接将目前查到的信息全部告诉了怀音两人。 接收这案子的刑侦队长张楷仔细说明了洪振轩的生平, 说到他本人性格时他脸上露出了古怪表情。 好像他并不认为洪振轩会杀人一般。 随后, 他翻出在洪振轩手机里列印下来的聊天记录给他们看。 「他是丽水县人,出身普通, 学歷低, 高中毕业就来黔城打工, 交际圈非常狭小, 这些聊天记录是他半年内和他人的社交情况。」 贺镜熙翻了两下大约就确定了洪振轩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第279页 他疑惑不已,生活这么简单的小伙子一不结仇, 二不与人交恶, 本身也没有负债情况,就算是情绪崩溃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疯狂的事。 他看了默不作声的盛怀音,转而问张楷:「你们没有在他电脑或手机里发现什么论坛吗?」 「论坛?」张楷摇头, 「那是什么?」 他们一早就巡查了洪振轩的各种电子产品, 试图想要从他平日的上网习惯中找出些端倪, 但一无所获。 于是他又说:「他很干净。」 一神教这件事目前还不确定是否涉及全国范围, 贺镜熙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去,这时,听两人聊了许久的怀音终于出声。 「他尸体在哪。」 「在停尸房,我带你们去看看。」 张楷被上头打过招唿,虽然当官的总是语焉不详,但他猜得到怀音应该是个大佬级别人物,不然上头怎么那么严词厉色要他好好应对。 想到这,为了缓和些许严肃的气氛,他打趣道:「他爸妈还在来的路上,你们要是来晚一点,说不定就被带回去了。」 对于张楷的刻意讨好,怀音神情非常平淡,心平德和地问他:「你们发出公告时间是上午十一点,路人最早的视频可以追溯到十点,所以事情始发的确切时间能确定吗?」 「对过口供后,确定在九点四十分。」 张楷对这个时间记得非常清楚,一般工作日这个时间大家才刚刚上班,基本都在摸鱼时刻,他本人就是。 当时他正在工位上吃煎饼,一通报警电话打来,他不得不饿着肚子出警,一直弄到下午一点才有功夫休息。 「不过因为这件事影响恶劣,主犯也已经死亡,避免引起群众恐慌,我们在接收到洪振轩死亡消息的第一时间发布了通告。」 他虽然不知道她问时间做什么,但还是这样补充道。 怀音思考着他说的话,现在是下午一点半,那这样一来,如果真的与一神教有关,那么距离论坛消失还有一小时。 她之所以确定黔城有问题,是因为后来转回去看了视频,她看到洪振轩眉心被黑气侵占,怀疑不是鬼魂作祟,便是其他。 综合现在的线索,她笃定他原本的生活轨迹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所以背后一定有问题。 思考的当口,他们已经到了停尸间。 张楷问值班的人拿了钥匙开门,怀音定定看着门口一会,忽然抬手制止他。 「不用了。」 张楷和贺镜熙都一愣:「怎么了?」 「他的灵魂不见了。」她瞭然冷笑,这下确定了,就是一神教。 她在哭河重生,不提本身五感超常,慧眼有神通,她的血肉更是由冥焰炼成,对鬼魂出没有着异样的敏觉性。 而人死后初初变化为灵魂体状态,正常死亡的大部分会懵懂跟随在尸体左右,等待勾魂使接引,小部分则停留在死亡地久久不离去。 无论是哪种情况,人刚死的十二小时内,和原本的身体还有着丝丝缕缕的牵连,俗称残留着一口气。 可在这停尸房门前,她感觉不到洪振轩最后那口气。 这也就说明,他的灵魂在他自杀后,已经迅速被人收走或炼化,或消散于天地。 无名神要灵种,那么以巨大的利益诱惑人类,派任务让人类自相残杀,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美美在背后收割灵魂拿灵种。 这简直是天大好事。 怀音看向一知半解的两人,嘱咐道:「併案吧,这案子津城警方接手了。」 听她这么说,什么都不知道的张楷心存犹疑,不过他不敢说什么,连忙去联繫上头将案子转给津城。 「真的是一神教?」贺镜熙沉吟片刻,到底生出一股凝重情绪。 如果这个教会真的涉及宽广,那么可有得搞了。 z国人口基数庞大,现在又是网络发达年代,既然频频出现这种事,这就证明阴谋早已无孔不入,只要他们追查不到幕后兇手,死亡率只会上升增加更快。 「是,做好准备吧。」 怀音声音很平静,平静到令人发慌。 原本以为能在这里查到什么,没想到洪振轩身边根本没有论坛的出现。 既然这里没有,她打算直接去渝县看看。 贺镜熙和张楷等人说了这事暂时保密后,迅速跟上怀音的步伐。 两人方走到大门口,警局门前停下来一辆计程车,下来两个年迈老人,容颜枯藁身型矮小瘦弱,一看就是饱受岁月摧残的贫苦人家。 他们是哭着下来的,边哭边向警察询问洪振轩在哪。 「儿子啊……我的儿子啊!」 「你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啊!」 两位老人家哭天喊地,泪水堆积在脸上沟壑里,喉咙都嘶哑了,看得各位警察都忍不住抹眼泪。 白髮人送黑髮人这种事向来是最令人心酸的,可同情归同情,不管怎么样洪振轩都杀了人,伤害了八个家庭。 震天动地的哭声扰得怀音眉头一阵紧蹙,她看向两位老人,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她眯起金眸,深邃犀利的眼神落在洪振轩的父亲脸上。 洪振轩父亲眉心黑气虚散,哭闹间露出发白的印堂,嘴唇发青,嘴角蜡黄暗沉,双眼浑浊模煳,竟然是必死之相。 然而那股黑气正渐渐散去,散去之后他的脸色渐渐好起来,死亡徵兆一触即散。
第280页 黑气虚长飘渺,正不紧不慢汇聚到老人家的口袋里。 像是死神收回收割人头的镰刀,又像是涨潮退潮时平静的海波,在掀起狂风巨浪后安然退场。 怀音立即伸手抓住那抹窜逃的黑气,黑气饱含强悍雄浑的力量,她摸上去的那瞬间掌心直接被灼伤。 不过她强忍着疼痛没有放手,紧紧抓住仔细观察着它。 秽气,居然是秽气! 贺镜熙和其他人只看见她手在老人面前虚虚抓了一下,随即她手中就出现一条古怪的黑色气体。 黑色气体不知是怎么形成的,在她手中扭动,所过之处浮泛起黑色的火焰,发出灼烧的噼里啪啦声响,他们都看见怀音嫩白的掌心被反覆烧伤又復原。 眼看那气体还在不停挣扎,张楷倒吸凉气:「这是什么?」 「秽气。」 怀音眼中毫无温度,冷冷丢下两个字后直接捏碎了黑气,随即仔细端详着洪振轩的父亲洪峰一会。 片刻,她伸出手。 「把你的手机给我。」 洪峰满心满眼都在自己儿子杀人后自杀的事上,他来警局是要带儿子回家的,可不是来接受盘问的。 看眼前这个女人张口就要自己的手机,他登时就瞪圆了眼。 「你要我手机做什么?」他警惕地退后一步,这姿态仿佛他手机里有着无上至宝。 她没时间和他浪费,于是朝贺镜熙示意让他动手。 接收到旨意的贺镜熙两眼翻上天,认命让张楷一起帮忙把手机拿出来。 当然,执法有度,他们耐心跟洪峰解释,希望他能理解。 然而洪峰就是觉得他们要抢自己手机,立马就跟疯了一样破口大骂:「你们警察还有没有天理,凭什么看我手机!杀人的又不是我!」 洪母被女警察扶着,原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有人要调查自己丈夫,当即甩开女警察。 「就是,你们看我们手机做什么!你们不是联繫我们带儿子回家吗!」 两人又哭又喊,中气十足,一点不见方才那副柔弱可怜模样。 「老先生你就配合一下吧。」张楷是个聪明人,见他们这么反抗,心里明白其中肯定有鬼。 「按照规定,你们也是要留下来做个笔录才能走的,我们只是按例看一下你们手机。」 他说着和贺镜熙打了个眼神,等他回过来一个眼神,两人迅速一左一右挟制住洪峰,旁边的小警员眼力劲贼好,直接将他手机给掏了出来。 被挟制住的洪峰拼了命挣扎,老眼激动得都凸了出来,奈何抵不过壮年人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手机被送到怀音手里。 「你们放开我!」他目眦尽裂,手机里,手机里的东西绝对不能被人看到! 怀音已然确定洪峰手机里有什么,老人用的手机是智能机,不需要解锁,因此轻而易举打开。 果然,她在信息箱里发现了一条连结。 她点进去,连结立马弹出一个框框,上面只显示一句话——【註册用户6798号,您已完成任务,奖金随后发放。】 「和自杀的那个人遗书中写的一样,接收任务后就显示这个。」 贺镜熙让张楷压住洪峰,探头过来看了眼这样说道。 「我知道。」怀音大约明白了什么。 「你是一神教的教徒。」她笃定地对着洪峰说。 听她明晃晃将一神教三个字说出来,洪峰脸色灰败,躲闪着她的眼神。 「什么一神教,我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她就差没拍手大笑了。 「你儿子洪振轩是被你害成这样的,到底听没听说过你自己心里清楚。」 怀音冷冰冰看着故作镇定的洪峰,慧眼早就识破他的谎话。 洪母是不清楚这种事的,她不再维护丈夫,懵懵地朝她看来,祈求般哽咽落泪。 「小姑娘啊,你在说什么啊!我老公绝对不会害我儿子啊。」 「是啊……你在说啥。」张楷小声逼逼,因为他也一头雾水。 这事事关重大,怀音也不打算隐瞒,索性直说了真相。 「津城发现数起一神教教徒无差别杀人或自杀的案件,他们之间有个共同点,他们手机里有个论坛,论坛上会发布相应奖金的杀人任务,而你们刚才看到的黑色气体是秽气。」 她从连结上勾出黑气摆在他们眼前。 人类肉眼看不到连结里凝聚着骇人的秽气,她却一眼就能看到,秽气是有人顺着连结投放,只要有人点开连结接收任务,秽气就会侵占人的大脑,控制他们的行为。 「我现在还不清楚一神教完整的形式流程,但我确定一旦打开连结就会变身杀人狂。」 她瞳色瞬间冷了下去,偏头看向眼神闪躲的洪峰,厉声道:「原本收到连结的是你,但洪振轩几天前回家看你,被你诓骗后点开你的手机,才中了秽气的招。」 「原本必死的是你,可他却帮你挡了一灾。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洪峰记忆里显示他和几个村友很早就加入一神教了,起初就是和范志毅一样,冲着入会就拿钱的大馅饼而去,然而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发布一些奇怪却奖金丰厚无比的任务。 洪峰不敢杀人,但那奖金实在太多了,他辛苦拉扯孩子长大,养儿就是为防老,没想到儿子是个没出息的,一个月工资才三四千,他早就看儿子不顺眼了。
第281页 所以他撺掇着洪振轩去接一个简单的任务,洪振轩愚孝,熬不住老父亲的恳求,于是接了个简单的给他人下药的任务。 洪振轩本人的想法怀音已经不得而知,但她能猜出他当时一定心有侥倖,因为任务只说下药,并没有明指杀人。 巨大的利益诱惑下,他就那么想着,反正只要下个药就能得到巨额财产,不仅能让父亲开心,自己也能过舒服了。 可谁能知道,秽气缠身后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洪振轩死得就这样不明不白,还背负上穷凶极恶的杀人犯罪名。 至于洪峰听到儿子死讯,他才心慌后怕起来,他是断不敢叫别人知道这件事的。 真相被挑明,他老眼狠色闪过,理直气壮道:「你都说什么秽气了,那关我什么事!」 「冥顽不灵的贪婪之辈。」 怀音压根不想理会这种就想不劳而获的人,她厌恶地挥手:「把他先关起来。」 「没有证据怎么能关我!」 洪峰还在叫嚣,下一秒已经被愤怒的洪母一巴掌打了上去。 「你居然不告诉我,我跟你结婚这么多年,你手里握着钱也不跟我说!」 洪峰推搡着她,怒骂道:「你一个女人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我少你吃喝还是怎么了?」 洪母被他这幅狼心狗肺的模样给伤透了心,恨恨打过去,场面闹得不可开交。 场面越乱,大家心就越寒。 儿子死了,真相摆在眼前,这对父母就这么薄情?还以为洪母是个理智人,没想到一听有奖金的事被瞒着,当场化身为金钱癫狂的疯子。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唏嘘人心险恶薄凉,还是该痛恨这利用人贪婪一面的一神教。 怀音被吵得烦,径直背过身闭上眼,以神识探寻秽气最终所汇聚的方向,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眼前展现出一个场景。 一间暗淡无光的屋子里,一团黑色的秽气坐在十几台电脑面前,它伸出无数只手敲打着键盘,屏幕上显现着大大小小的页面,有的是论坛,有的是中奖页面,还有的则是群聊页面。 在她探寻到秽气时,那团秽气仿佛也察觉到了她,倏然抬头望向她的方向。 乌漆麻黑的气体中幽幽升腾起一双惨白的眼睛,猖狂嚣张地与她对视,仿佛在说你发现我了。 此等挑衅让怀音怒从心头起,她深吸一口气,正欲爆开神识击杀它时,突然,屋子房门被人打开。 一个西装男人匆匆忙忙跑进来,迅速将秽气收回到一个密封的透明罐子。 那透明罐子不知是什么制成,它一进去,怀音的神识连结直接断掉,以至于她无从下手。 她勐地睁开眼,西装男人居然是杭建! 她曾经从范志毅的记忆里看到过这人,可这人不是李元沣手下吗? 李元沣死了,他竟然没死? 甚至,他在帮无名神做事。 难不成一开始杭建就是无名神的人,怪不得,怪不得他那种身份竟然会亲自出现在教会现场。 恐怕他就是接收到无名神的指示来阻挡她去玄门大比,而不是李元沣本人的指示,好让他们有时间布下诛仙阵。 怀音脸色难看无比,且不提他究竟是谁的人,那页面上那么多接收任务的人就足矣令她心烦意乱。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贺镜熙看她眼睛睁开,还以为她发现什么了,匆忙问道。 「通知下去,警告所有接收到奇怪连结的人切勿点开,还有立即发布有关一神教的通告,让大部分人意识到这是邪/教,千万别信什么奖金!」 她匆匆嘱咐完,临走前再度强调一遍:「全国范围内!」 贺镜熙见她这么严肃,又看她要当场撕空间离开,忙不迭追问道:「你要去哪!」 「去救人!」 * 津城一中,高一教学楼,五班。 此时正值课间,三三两两的女生男生围聚在一起聊天,广播里乐声飞扬,教室里人声喧嚣沸腾,好不热闹。 「哇,姚瑶最近真的好火啊,她昨晚的直播破千万了。」 「我觉得她演技好差,这是可以说的吗?」 「但是她综艺感好强,我还蛮喜欢她的。」 「创世的主播莫名其妙自杀好几个了,她还去创世直播,也不怕惹一身骚。」 「无所谓,有钱就好喽。」 「呜呜呜,又是平等的嫉妒明星的一天。」 几个女生耍着手机,互相交换看着页面,边看边谈论起挂在明星榜热搜上的姚瑶。 「欸,乐乐,你不是最喜欢贺镜熙吗?他好像回去拍戏了,路透上热搜了。」有个女生推了把没有参与聊天的辜乐。 辜乐划动着兼职群里发布的消息,头也不抬,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 「是吗,你发我v信,我等会看看。」 女生发觉她的敷衍,好脾气揽住她肩膀,凑近看她的屏幕。 过了几秒,她拍拍辜乐的头,不满地嚷道:「又在找兼职啊,你死心吧,未成年打工犯法哦。」 「我又不去线下店,这是网络兼职,刷刷单就好了。」辜乐并不在乎朋友这么说自己,反而认真给她解释。 刷单群是她表姐转发给她的,只要交三百块钱的押金,经过培训后就可以接单赚佣金,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挣不少钱。
第282页 这个群里会有很多卖家在里面发布刷单需要,她已经赚了一百多,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弃。 这可是她追星的基础基金! 她嘴角微微上扬,开心道:「等我赚多了点,要是好的话,我也把群推给你。」 闻言,那女生也不知道信没信,她瘪瘪嘴:「行吧。」 辜乐不在和她说话,认真刷着聊天记录,找到合适的就点进去接单。 操作了两单后,她满足地点回群,发现有个人一直在刷同一条信息。 想要钱就点:【点下面的连结,进入论坛,接任务就能赚钱,500-5w-50w不等。】 「……」 辜乐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这么多钱,真的假的? 明明一看就知道很像是骗子,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和双手,鬼使神差就点了进去。 进入连结后,首先跳出来的是太阳跃在海面的图腾,一个小丑在旁边不停拍手,像是在加载过程中。 紧接着很快跳出新用户註册弹窗,辜乐好奇得不行,她根据提示输入身份证等等直接註册了帐号,等註册完就跳到了论坛首页的任务榜单上。 页面很简洁,有个为h的人在置顶上发布任务,如果有人要接单,只需要在下面回復任务前面标着的数字。 当然,因为所发布的任务后面跟着的奖金实在是太多零了,很多人在下面发表着自己的质疑,不过所有质疑都在有人发出转帐页面时消失殆尽。 辜乐点开那个转帐页面,那人不知道完成了什么任务,竟然收到了十万奖金,转帐人是一家名为日升沧海的公司。 好多钱啊……辜乐砰砰跳的心蠢蠢欲动,挣扎几秒后,她干脆返回首页看起任务榜单。 这不看还好,一看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杀人、放火……放毒……」她无声默念着这些任务,每一个字她都认识,放在一起她却开始不认识这些字了。 过于可怕的任务指令让她无法唿吸,这些都是什么啊! 「叮铃铃——」急促昂扬的上课铃声忽然响起,犹如雷声轰鸣吓了她一大跳。 老师已经出现在门口,辜乐忙不迭慌里慌张将手机锁屏往课桌里一塞。 她完全没有发现,因为自己的紧张,指尖划到了一条任务,随即本该暗下去的屏幕在课桌肚里亮起。 【恭喜用户12765号,您已接取放火烧人的任务,奖金二十万在任务完成后会发放到您的银行卡上。】 冷冰冰的信息上浮现一缕黑气,如同恶魔催魂,慢慢吞吞飘出来,悄无声息没入她的口鼻眼喉。 辜乐感觉到一阵恍惚,她的五官好像被黑暗吞噬了,再也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信息。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秽灵缠身 怀音来到津城一中, 昂起头看向被偌大一团黑气笼罩的校园。 本该是拥有最勃勃生气的校园此刻正无声无息被看不见的黑气吞噬,一点点蚕食掉其中人们的正面情绪,徒留怨念、愤恨以及绝望等狂热起来的负面情绪。 她的忽然出现吓得门卫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兴许是受到黑气影响,他张口就骂,横眉竖眼像是要吃人那样。 「你谁!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学校, 闲杂人等不要乱进!」 怀音眼角上勾挑了他一眼, 眼中寒意袭去,瞬间让门卫噤了声。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冷彻心骨的眼神, 足以将他压入深冷的海底,让他气都喘不上。 几秒后, 门卫畏畏缩缩缩回身子, 蠕动着嘴唇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她也不跟他计较, 而是直接打电话叫监管局的人来收场。 接下来这个学校会闹翻天,她并不希望有外界的人会知晓这种事, 于是下了阵法将这里隔绝起来。 在外面的人看来, 一中还与往常一样, 学生们的欢声笑语飞盪在天际, 织出青春洋溢的活力气息。 谁也不知道这里实际上早就被秽气包裹笼罩,里面所有人的负面情绪最大化被勾了起来。 秽气是集世间大恶产生的一种灵身上带的东西, 这东西可以腐蚀人/鬼/仙的心智, 通俗来讲就是心魔,甚至可以幻化成实体怪物。 只要有恶,秽气永远不会消除。 是天道仁爱, 不忍秽气作祟, 故设置了秽灵成长的门槛, 寻常秽灵一般只拥有蛊惑的能力, 根本不可能成长成怀音所见到的那团秽气那般模样。 杭建手里的秽灵,应当是他们特地饲养的,就像那只只知道吞吃的饕餮一样。 当时他出现在屋子里的时候,他很快将秽灵收起来以防她的攻击,但怀音还是眼尖看到了一台电脑上最新收到的任务者信息。 任务者12765号,辜乐,17岁,目前所在地区津城一中。 「对,尽快赶过来。」 她对王双程说着大概情况,视线落在头顶凝聚的黑气一动不动。 纵使被饲养的秽灵十分强大,可它毕竟要分出那么多气给每个接受任务的人,绝不可能变成现在这幅场景。 要么辜乐本身八字就是与秽气极其契合,要么就是这里的秽气不止一缕。 「好好好!你先去,我们马上就到!」王双程在电话里急切喊道,说完就挂了。 怀音摁掉手机界面,站了会,这才往校园里而去。 边走,她边虚空画符,脚步飞快的同时,一张张金色的符文在空中凝成,没有飞向校园的每个角落,而是没入她的身体。
第283页 * 事情最先是从五班发生的。 上课上得好好的,辜乐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好似是犯了癫痫,头一下一下往桌上磕,磕到头破血流她都没有停止。 她只是用力、狠狠撞着桌子,完全不顾疼痛与旁人的震惊。 从牙缝里飙出的血液飞溅到旁边的同学脸上,她捂着脸尖叫起来,整个教室里的人都被吓到唿吸停止,又害怕又恐惧躲到一边看着辜乐发神经一样自/残。 台上讲课的老师是位老教师了,她不是没有见到过类似的场面,当机立断把手机递给最前排的学生让他打电话叫救护车。 「可能是癫痫,来两个力气大的男生帮我把她压,千万不能咬到舌头。」 虽然这场面可以称得上是恐怖片,但老教师仍然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率先跑到辜乐身旁,男生们在她的指令下去拉辜乐,没想到辜乐仿佛吃了大力丸一样,轻轻松松挣脱他们的手。 「杀……杀了你们。」 「恶念…我要恶念!」 辜乐深深低着头咕哝自语,喉咙里发出哈哧哈哧的粗喘声,类似于野兽怒吼,又像是脏东西的诡叫。 鲜艷的红从纷乱髮丝间流出,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发出足以扯紧神经的响亮声响。 被掀翻到地上的老师和两个男生就在她不远处,均被她诡异的行为给吓住了,愣愣撑着手臂在地上,目不转睛盯着辜乐,试图想要观察出她下一个动作。 「乐乐,你没事吧?」辜乐的朋友试探性地询问。 过去不知道多久,辜乐依旧没有回应。 不过在众人惊诧目光紧随之下,她忽然抬起了头。 血液煳满她的脸,她双眼漆黑一团,慢慢悠悠褪去颜色,变成超乎寻常的白。 那甚至不能被称为眼睛,大片的白中只有一点绿色小点,死死咬住在场人的身影。 「恶念……我要恶念!」 她暴喝一声朝老教师扑过去,凶神恶煞咬住她的腿,咔嚓咔嚓咬掉一块肉吞了下去。 与此同时,瘦小的身体涨大起来,无数尖锐的黑刺从她的嵴樑里、毛孔里长出来,待长到小臂长短,突然齐齐射出,正中每个人的眉心之中。 班级里的同学们被射中一瞬间,原本还惊恐万状的表情纷纷像是定格一样,僵硬地停住,又僵硬地失去所有神采。 黑气见缝插针渗入他们的身体,转瞬就消失不见。 很快,暴怒、焦虑、害怕、嫉妒……等等情绪在他们脸上显现,他们开始互相撕扯殴打起来。 跟不要命一样,怎么狠怎么来,动手动桌椅板凳,像是不死不休才让人彻底满足。 有人冲到别的班级,身上的黑气一下沾染到其他人,仿佛极速传染的病毒,几乎是半小时不到,整个校园就成为了恶念的狂欢盛地。 秽气能影响人的心智,但前提是那些人心绪不稳。 当然肯定有小部分人天性乐观积极,如此强烈的欲/望没能影响他们很深,因此他们只是觉得焦躁,在发现整个学校变成杀人乐园后,他们躲了起来。 其中一人就是辜乐的好朋友,起先和她搭话的女生师小雅。 趁着混乱,师小雅和几个男生女生将被咬伤腿的老师搬到同层的化学教室,并将门锁了起来。 「用课本把窗户都煳住,声音都轻点!」 「徐烈,你们把凳子桌子搬过去都堵住门,别让他们进来。」 「小苏打,你和我一起简单帮老师包扎一下。」 师小雅有条不紊指挥着大家,她让另一个同学先打电话报警,自己则拿了教室里存放的纱布帮老师清理伤口。 「我去找酒精,你就摁住。」她对小苏打说。 被称为小苏打的女生颤颤巍巍按压住老师的腿,老师疼得神智不清,一直在发抖,她也吓得跟着一起抖起来。 抖了会,她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 「小雅,是世界末日了吗?」她想到电视里经常拍的套路,小心翼翼说出那个压根不可能成为真实的词语。 「是丧尸吗?老师会变成丧尸吗?」 「你闭嘴吧!要变丧尸早就变丧尸了!」 正轻手轻脚拖桌子的徐烈脾气火爆,听她这么说就来火,登时兇巴巴让她少废话。 大家都还是青春年少的少年,遇到事到底没压抑住,他声音有些高。 「嘘!」 师小雅听见声音,连忙让两人都闭嘴,她贴在门口听了会,走廊里尖叫声奔跑声层出不穷,看样子短时间内很快就会突破这里。 最后她一脸凝重回到小苏打身旁,蹲下身拿酒精浸透纸巾擦去老师腿上伤口的脏污。 伤口深可见骨,白花花的肉旁还有着深刻的齿痕,因为鲜血不断涌出,以至于对比的肌肤更加惨白。 一切都是那么可怕,一切都让他们猝不及防。 最最可怕的是有黑色的雾气如附骨之蛆般依附在老师腿上,肉眼可见的是,它正在不断游移,似乎想要一併吞噬老师。 老师疼得发出咿咿呀呀的呻/吟声,如果不是她疼晕过去,估计也会像外面疯狂的同学们一样。 这让师小雅也感到害怕,但她目前不能表现出来,一旦她也露出恐惧的情绪,这里的人都会被一网打尽。
第284页 「小苏打你别怕,不会有丧尸的。肯定是发生了其它的事。」 回想起辜乐的不对劲,她动作一顿,显然在为好朋友的遭遇伤心。 几秒后,她故作轻松地笑笑:「放心吧,只要警察来了就没事了。」 然而事与愿违,被她指挥去打电话的同学挫败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将手机摔在地上,接近崩溃地大吼道:「打不通!信号全断了!没人来救我们了!」 这里谁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谁都不是小说里开金手指聪慧睿智的主角,片刻冷静之后就是无穷恐惧蔓延。 这位同学已经被恐惧染上双眼,眼周猩红一片,他漂浮的目光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老师,突然觉得再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纠结几秒,他忽然哆哆嗦嗦站起身。 「我要跑出去,我一定要跑出去。」 「我才刚过十六岁生日,我不想死啊!」 说着,他疯了一样扒拉着凳子想往外跑,徐烈眼尖,一把攥住他不让他乱动,奈何惊惧上头的人总会爆发出强大力量,他竟然硬生生撞开了人高马大的徐烈。 好不容易堆好的凳子桌子被他弄倒,发出乒铃哐啷的巨大声响,随之一起响起的,就是门外越来越近的尖叫声。 师小雅和大家这会是没辙了,手足无措看着他将众人一起推向死路。 压抑的哭泣声渐渐释放,小苏打越哭越大声,嘴里不停念叨着自己也不想死。 「别哭了,别哭了!」 想要逃跑的男同学单手捂着耳朵,单手费力从缝隙中挤出去。 求生欲让他不敢停滞动作,他的头已经伸到了门口。 只要再一点点,他就能逃出去了! 只是他看见走廊的墙壁上到处都是血液,地上乱糟糟躺着很多人,桌椅板凳的木头渣滓满地飞舞。 不断有别的楼层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也不断有急促的奔跑声传来。 男生心惊胆跳、小心谨慎地挪动着身体,生怕惊动发了疯的同学们。 「嘀嗒。」 他脸上莫名有湿意袭来,他怔怔摸了一把放到眼前一看,是一坨黄绿黄绿的浑浊黏液,液体里还混着血液的粉。 「嘀嗒。嘀嗒。嘀嗒。」 接连掉落下来的黏液煳住他的双眼,他本能朝上看去,想要知道这是什么。 吃力拨开黏液,入眼的是辜乐化成的怪物如同八爪鱼依附在天花板上一样,尖锐的黑刺刺入墙壁稳固它的姿势,也不知道它把辜乐怎么了,那丑陋还冒着气泡的脸已经不能被称为脸,真要说起来更像是在沸腾油锅里炸着的面皮,隆起一包又一股泡泡。 怪物直勾勾盯着他,长着黑黄獠牙的嘴里落下黏液,它牙齿缝间还挂着零碎的血肉。 男生愣了半天,然后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 「啊啊啊啊!」 那是怪物,那是辜乐化成的怪物嘴巴里掉下来的口水啊! 「啊……」尖叫声高扬到一半戛然而止。 呆在教室里的师小雅他们也像是被砍断了喉咙,声音卡着一点都发不出来。 因为他们亲眼看见巨大黑影从天花板跳下来,狠狠咬断了男生的头吞了下去,然后它站在门口,隔着半堆着的东西遥遥和他们对视。 冷血残虐的眼神仿佛就地把他们凌迟处死,阴森寒意深入骨髓,让人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要……要死了吗……」小苏打嗝了一声,眼泪哗哗流下,她却哭不出来了。 「死个屁!」 徐烈最烦女生支支吾吾哭,他妈跟他说过,是男人就不要让女孩掉眼泪。 他看了眼大家,只有他算是在场唯一一个壮实的男生,他突然笑了,推着师小雅他们就往窗口走。 「师小雅,这里是三楼,不算高,要想活就带人跳下去,这里我来拖延。」 说完,他转过身,冷着脸朝怪物竖起中指。 「你丫有种沖我来!」 怪物仿佛被他挑衅成功,阴冷双眼紧紧盯着徐烈。 它知道射出秽气对他们没有用,干脆它直接撞开阻挡,高高蹦起,黑气在空中凝聚成巨大的爪子,用力朝徐烈压下去。 反正都是死,只要死了就行! 只要这些人死了,它的任务就完成了! 徐烈蓄势待发准备扛下这一击,虽然他知道自己只是螳臂当车,但他很自豪自己此刻的行为。 如果有机会,他必须得亲口跟他妈和兄弟说,嘿,小爷我也是能捨命保护同学的英雄! 怪物大爪子压下来的掌风凛冽,刮来的风让徐烈下意识闭上眼。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金光从斜里空档横着飞过来,径直拦腰噼断怪物的身躯,爆浆一样的黄绿液体统统洒到了徐烈身上。 「靠靠!」 徐烈睁开眼,飞快抹掉嘴巴上的噁心黏腻,最终还是没忍住那怪味,弯腰呕吐起来。 他差点没匍匐到地上,剧烈颤动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同样摔落在地、分成的两截身体。 哦不,还有一双黑色布鞋,以及骨相精緻的脚踝。 莫名地,他就知道,一定是有人来救他们了。 徐烈兴奋地抬起头:「别跳了别跳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年轻小伙的吼叫声又大又吵,怀音不耐烦捂住耳朵,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第285页 「麻烦闭嘴。」 徐烈憨了吧唧摸摸头:「好的!」 他现在那叫一个精神振奋,瞧瞧来人这脸、这气度,妥妥大佬啊! 而正准备要跳楼的师小雅等人:「……」默默收回脚。 真奇怪,刚才还紧张逼仄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了呢。 见这里终于安静下来,怀音这才不紧不慢收回按在耳朵上的手。 她慢悠悠踱步到怪物身旁,轻飘飘落脚踩住它的腿,却叫它动弹不得。 不知什么时候刻在她鞋底的金刚去秽符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一落脚,便如浩瀚星潮向四周奔腾而去。 这道符的光散得很宽很广,师小雅几人跟看到了什么科幻大片一样,看到无数符文虚影从那双素淡的黑色布鞋下飞出。 飞到沾染黑气的走廊上,飞到神智不清的同学们身上,飞到老师腿上的伤口上。 符文金光所过之处佛音靡靡,气息甘甜清冽,净化所有污秽,荡平一切黑暗,迎来美好的希望。 徐烈都看懵了:「卧槽好屌!!」 师小雅紧张地咽口水:「……她,好眼熟啊啊?」 还搁那抹眼泪,慢半拍的小苏打:「欸,不用跳楼了吗?」 「当然不用。」怀音冷笑,她来了还需要他们跳楼吗,可笑。 「去救人。」她让黑曜现形去集结清醒过来的学生老师们。 黑曜得令,迅速飞身跃出去。 眼睁睁看着凭空出现一美型男子的几位同学顿时:「!!」 救命啊妈妈,今天真的长见识了! 而被死死踩在脚下的怪物此刻正处于截然不同的状态里,它又惊又怒,鼻孔都在冒烟。 不是疼,而是气的。 那恐怖的眼睛震惊地瞪圆,它麻木看着自己的腿被金刚符灼烧,然而这女人左手飞快结着时间回溯的印,以至于它要一遍一遍承受被灼烧的痛苦。 「你…!」 该死的玄师,竟如此恶毒! 怀音垂下眼,看到它因痛苦而难以名状扭曲的脸时,她金瞳中没有睚眦必报的痛快,而是有戾气不断翻涌。 「我很不喜欢用佛家的东西,偏偏对付你最好的就是这金刚符。」 「他倒是知道怎么噁心我的。」 沉冷说完这两句,目光触及的地方全是怪物脸上冒起又消失的黑色水泡,水泡里是无数挣扎哭泣的冤魂,他们挣不脱这束缚,只能推挤着怪物表皮,最后脱力被吞噬。 原来无名神是这样的抓走人类灵魂的。 原来杭建知道自己发现了秽灵,所以直接将它送了过来以绝后患,所以这座学校才会变成这样。 真是和打不死的蟑螂一样,越来越令人噁心。 怀音不再忍耐,用力碾了碾它的腿,直至骨骼尽碎,她才盛气凌人地宣布它的结局。 「你不会死,我要你以秽灵之身,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清醒看着自己行善事、做好事。」 这回轮到秽灵:「!!」 恶毒的臭婆娘,这跟要它死有什么区别啊!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神兵千机 这女人绝对是魔鬼! 秽灵能感觉到她实力之强, 心性之狠。 怪不得大人的大人如此忌惮她,在发现论坛被她找到的第一瞬间就把它传送了过来。 不过秽灵咬牙切齿也只敢在心里怒骂,并不敢真的骂出来。 它敢肯定, 只要它骂一句,身上的金刚符会叠加一倍! 被踩在脚底的屈辱让秽灵难以控制自己的愤怒,虽然只是被踩着下半身, 但它被噼成了两段! 在人间恣意驰骋多年, 蛊惑人类自相残杀,它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它的脸几乎快要被阴沉压扁, 如黄豆细小的白色眼珠此刻却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兴奋。 可惜啊,可惜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她即将面对的可是神, 而不是它, 她不知道大人一直在窥伺她吧! 立时, 秽灵发出桀桀难听的笑声,笑声猖狂又昂亮。 很难不让人觉得它是不是疯了。 「你二话不说就要惩罚我,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谁派来的吗?」 脚尖传来躯体扭动的触感, 耳边是难听粗哑的男声, 每一样都让怀音极其反感。 她漠然冷淡垂眼去看, 不甚在意它的徒死挣扎,相反她从从容容, 就好像是有意看着它折腾。 她视线从秽灵脑中的上古掩阵上掠过, 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 「好像问你你就会说一样。」 如李元沣之前如出一辙的手段,看不到破不开,问也是徒劳。 掩阵顾名思义是掩盖阵法, 低级的掩过去未来, 高级的掩气息灵力, 专门用来对付慧眼之人。 现在的怀音记得太清楚, 王为与她相同都有一双慧眼,这掩阵亦是她专门为他所改。 阵法好毁,无名神却在其下叠加剿杀阵与微型炸弹,强行破阵的结果只有空,总之一环扣一环,万无一失。 曾经自己做的武器被人用来对付自己,她不禁觉得可笑,更觉得未免有些太巧合。 如果不是隐隐察觉到秽灵身上传来的仙族浩荡力量波动,她都要以为…… 以为是王为在復仇呢。 「问你你会说吗?」 她眉眼冷了几分,语气更加嘲讽:「还是你当我傻子,以为这样就可以拖延时间吗?」
第286页 说话的同时,她手朝不远处的秽灵上半身挥过去,灵力金光齐齐削断它在胸口摸摸索索的黑手。 黑手滚到一边,还在亮着光的一枚圆锥型物体一併落入大家视线中。 那物体由奇异的金属打造,上面刻着古老的图腾,落在地上后仍然不停旋转,旋转中白色的光芒从中四射开来,无形搅弄着空气。 见东西被打落,秽灵不急反笑,迅速伸出秽气按下尖头。 尖头一按下去,圆锥金属自行分裂开来,一片一片飞起贴到秽灵身上形成坚固的铠甲与武器,铠甲坚硬无比,表面浮着暗含浩荡仙威的流光。 一时间,它的下半身重新长出,威风凌凌站在半空中,手持人身般长的长枪,忽略那沾满灵魂气泡的脸,竟然威武如仙。 秽灵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扎实浩瀚的力量,铠甲反馈到四肢百骸的力量让它情不自禁喟嘆出声。 幸好及时启动了大人给的神兵利器,它来这里可不是仅仅为了炼魂夺种! 「渺小凡人,见到秽神还不下跪!」它洋洋自得看向身下的女人。 然而等看到怀音脸上表情时,它丑陋的脸上全是诧异。 至少以为稍微能震慑一下她,没想到她气定神闲站在那里,看样子刚才根本没有出手阻拦它。 「大胆!我已是秽神,你为何不跪!」 「借神兵之力成神,你是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怀音表情丝毫未变,一如既往的嘲讽。 可不要嘲讽呢。 和李元沣以及无名神对上这么久,她知道他们心眼多,她也只能多个心眼。 他们做事从来不是这么简单,她要是真觉得无名神因为她的发现而让秽灵来送死那她就是蠢蛋! 她漫不经心收回踩着它下半身的脚,唇畔微勾:「我等的就是你现在。」 「也谢谢你,终于让我对无名神有了进一步的猜测。」 怀音的过去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探索人文、歷史等等知识,喜欢看书看古籍这个习惯一旦养成就改不掉了。 知识,永远是最强大的武器。 包括现在,她也一直在飞速汲取应有的知识面。 在记忆恢復后,休息时间她更是着重去关注了很多传说中的记载。 这圆锥形物体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就是上古神兵——千机锥。 这武器她曾在一本残缺的《异兵志》上看到过,上面只写出自蚩尤之手,因蚩尤早已死亡,所以无人知晓它的用处。 人间初成之时,拥有仙力的五帝瓜分天下,相互制衡形成各自部落,然而九黎部落首领、善制造兵器的蚩尤作乱,民不聊生,于是炎帝与黄帝联合诛杀蚩尤,这场战役被后世称为涿鹿之战。 蚩尤死后,他所造兵器被缴获,随着时间流逝早已散落各地,有的埋入黄土不见天日,有的落入崑崙妥善收藏,还有的不知所踪。 关于传说中的涿鹿之战,大多是后世的人根据考古猜测推算而出,真正的真相已湮灭时间洪流,她也无法确认真假。 但千机锥的出现,打破怀疑,让传说成了真。 所以,能拥有千机锥并知道如何使用它的人,来头可不是一般小啊。 她后退一步,作出邀请的姿势,挑衅道:「不用再废话,不如让我看看这盔甲的实力。」 「……」 秽灵终究是灵,它指甲盖大的脑子根本藏不了人类的弯弯绕绕,一听怀音如此看不起自己,顿时咿咿呀呀暴怒挥舞着长枪。 「你怎么能看不起我!你居然看不起我!」 只见它眼周青筋暴起,脸上的黑色气泡因为它的愤怒涨幅更加剧烈。 它竖起长枪在胸口,无数黑色秽气被急速吸入长枪内,片刻间,裹挟着点点白光的秽气突然疯狂涌出,冲破天花板,一直冲到最高层击破屋顶,随即在校园上方形成一片黑云。 黑云带着气吞万里如虎之势朝地面压来,细碎黑点像雨一般急促落下,沾到好不容易的恢復理智的学生老师身上。 外面黑曜正在和赶来的监管局的人合作将人都集结到体育馆,正巧就着了这黑雨的道,几乎跟送上门一样,顷刻间,所有人都开始发狂。 这次的发狂比之前还要迅速以及厉害,饶是怀音先一步设下许多金刚符也无用,很快红着眼睛的众人就扭打在一起。 「不好!他们又要自相残杀了!」 王双程飞快摁住一个学生,哽直脖子朝蒋念大喊:「蒋念叶思莞,防护符,防护符!」 跟着一起来的协会众人手忙脚乱下符结印,场面纷乱无比。 见状,黑曜看了眼怀音所在的地方,又看了眼滴落下来的黑雨,雨的威压逼仄神经,尽管他是神兽也难以忍受被撩拨起来的嗜杀之意。 一个学校将近万人,如果这些人都被黑雨波及到,场面将不堪设想。 他并不是善心仁爱的人,跟在怀音身边所做大多的事要么是杀鬼,要么是杀人,但就是此时此刻,他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正义与责任交战的情绪。 他的主人看似冷心冷情,实则大爱天下。 朝夕阁存在的意义不就是救人渡鬼吗?那么身为她的兽,那么他也要跟随她的脚步! 「我来挡!」黑曜仰天长啸一声,瞬间化为八岐大蛇的原型。 八个如房子般大小的蛇头遮天蔽日,粗壮结实的蛇身盘旋在体育馆上方,为众人撑起一道屏障,延缓黑雨的到来。
第287页 很多学生老师还未被攻击到,他们捂着头尖叫躲避,直到眼前黑压压一片,他们才小心翼翼抬起头。 模样称得上骇人恐怖的蛇挡在他们头顶,纵使黑雨落在它光滑坚硬的蛇鳞上,一点点钻入缝隙侵入他的躯体,他也死死克制着蛇眼中升腾而起的恶念,高高昂着头颅不屈服。 人们都是害怕未知事物的,尤其是比自己要强大的事物。 但这个瞬间,大家不约而同想到——这就是神明,保护他们的神明。 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哭泣,无能为力红着眼里跪地痛哭,试图用虔诚的眼泪助他们一臂之力。 「秦昭!!快来一起帮忙!」王双程双眼发红,大吼一声。 他心绪也受到了影响,向来正义的他被勾起从未产生过的恶念,想要毁灭一切的恶念。 「防护符不够了,必须现画!」叶思莞匆忙画着符文,天知道会遇上这事,他们带的东西根本不够。 狠狠咬了舌尖一口,血腥味瀰漫口腔,王双程咬着牙抢过叶思莞手中的符纸。 「我来画,你们去设阵法!」 来不及反应王双程怎么能画符,叶思莞深深看他一眼,随即抓起楚天应的衣领往人最多的方向而去。 「别发呆了臭秃驴!这是秽气,虽然有些不同,但你们佛家的金刚经应该也能撑一段时间,快念经啊!」 她一把将楚天应摁在地上,随即立马和姜星会和去干坤八位立阵法。 被强行打坐的楚天应:「……」他就是被人诳骗过来的啊! 默默注视着齐心协力抵抗黑雨的众人,他向来不着调的性子稍稍收敛了点。 做条咸鱼可真难啊,他瘪瘪嘴。 嘆口气后,他捻起脖子里的佛珠闭眼念经,梵语轻吐,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金刚罩。 他越念越快,金刚罩便越来越大,足以笼罩数百人。 大家都在忙着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老师们,谁都没有发现,空中落下一粒黑得诡异雨滴,悄无声息没入楚天应的眉心。 而楚天应得心应手念着佛经,根本不用思考,他只是在想一件事。 那个给他预示梦的人究竟是谁呢? 他/她说今日会有大机缘,屁嘞,明明只有冤大头他本人! 外面乱作一团,怀音所在的化学教室气氛却无比诡异。 尖叫声越来越多,要不是她提前设下隔绝阵,恐怕今日之事难以收场。 她相信黑曜能保护好外面的人,便不紧不慢收回眼。 「仙力加持过的秽气暴涨千倍,看来这盔甲挺厉害。」 闻言,秽灵大怒,她还是看不起自己! 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它其实可以用千机锥逃脱,但它偏不,它要杀了这个臭婆娘! 「你找死!」 它身形如电,在半空中一跃而起又持枪冲下来,裹挟着阵阵劲风,越靠近怀音,她就越能听到被它吞噬的灵魂发出的悽惨吶喊。 她神色一肃,看准时机抽出断刀对上那来者不善的长枪。 刀枪狠狠撞上,发出铮鸣声响,余音绕樑后便是无形气波勐然炸开,涵盖的力量几乎将整个化学教室里的东西全部震碎。 玻璃一道道炸裂开来,师小雅他们不再发愣,紧忙寻着空地先行离开。 毕竟,仙人打架,受伤的是他们凡人啊! 玻璃碎片落地的瞬间,秽灵直接被怀音的刀风给掀翻到墙壁上,它不可置信捂着心口,长枪竟然隐隐有了裂痕! 「你的也是神兵?」它深吸一口气,俨然是无法相信。 「只是一把刀而已。」 怀音慢条斯理收回刀,力量波及,她的虎口微微发麻,但被她很好地掩藏下去。 她的刀是父亲的刀,它汲取过无数敌人鲜血,收割过无数人头,又陪着她一同在哭河重铸刀身,真要说起来这已经是一把堪比千机锥的神兵利器。 可在她眼里,这仅仅是一把刀,一个旧人遗物。 她表面上看着轻描淡写,实际却微微有些凝重,不过是一个千机锥,竟然能让她感到威胁。 那么或许拥有更多神兵的无名神本人呢? 接下来的日子,她必须要万无一失做好准备。 她收敛好急速运转的想法,掀起眼皮子看它,冷声道:「试探也试探完了,你可以去死了。」 「?」 试探,什么试探? 管她什么试探!奇耻大辱不能忍! 秽灵一鼓作气起身,它最大的本领就是用秽气蛊惑人心,索性干脆在飞身而起的瞬间,浑身散出数千数百到密密麻麻的黑线朝她攻击而去。 它就不信,这么多秽气她也能躲得过! 眼看秽气袭面而来,怀音半眯起眼,身法轻盈后退几步,断刀随意念飞起,刀势流转,将铺天盖地的秽气统统击散,形成巨大的黑雾。 所有秽气被击退之时,秽灵破开黑色烟雾,持长枪挑落她的断刀,阴险大笑着直冲她面门。 「还有这招!」 「傻逼。」 凝聚着千机锥精华力量的枪尖尖触到面门,她不慌不忙骂了一句秽灵。 随即在它惊惧万分的目光中,她不知何时破开的十指中流出十道血线。 血线包裹着长枪,一眨眼的功夫升起金色火焰瞬间腐蚀金属,在半空中稀稀落落化成液体。
第288页 哭河冥焰,灼魂烧恶,可灭世间万物! 她轻而易举毁了千机锥部分化作的长枪,秽灵横眉竖目,惊觉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但求胜的欲/望盖过恐惧,它偏过身以断裂的枪头再度沖向她的喉口。 下一秒,它却被撞上了一道屏障。 再一眨眼,整个化学教室陡然变化成一阵竹林,竹林茂密有八个入口出口,它一脸懵逼站在原地,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好在怀音大发善心,她浅笑着嘲弄它的愚蠢:「八门金锁大阵,共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门。」 这个阵法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亡。 她轻舔掉指尖的血迹,然后打了个响指:「阵法有了,猎物有了,猎人也该到场了。」 「我将你从杜门送入,你猜你今天是死还是活?」 话落,竹林中衣袂飞扬,好几十道人影在竹林中穿梭,嘻嘻呵呵的笑声不断响起,令秽灵头皮都发麻了。 秽灵眼尖的发现,这些人影都是这女人的化身,准确来说,是纸人。 它就是只灵啊,干嘛要这样对它! 「你什么时候设的阵法!」它尖叫起来,死命拍打着屏障。 「我一直跟着你啊,蠢货。」怀音大笑,她早就到了。 看到秽灵的第一刻,她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也察觉到它身上异样的波动,所以隐身起来布阵法。 「阴险卑鄙的人类!」 秽灵无能狂怒,刚骂出两声,身后就扑上来纸人分身,一击一击将它揍得鼻青脸肿。 「把剩下的千机锥毁了,秽灵留着。」 她向纸人传达命令,之后捡起一张纸将整个阵法搬过去塞入兜里,立即动身前往体育馆。 体育馆里纷乱一片,虽然秽灵被抓了起来,但千机锥余威还在,因此黑雨还在持续不断下。 黑曜已经坚持不住了,这该死的秽气最大化勾起他身为兽类最惨虐的心思,他痛哭辗转着蛇身,巨大的身体所过之处压倒一片片房梁。 协会和监管局来的人很多,但有本事的也就蒋念一些人,大多都是只会用热武器的平民,而体育馆里的人太多了! 他们分站而立,该用符文阻挡的阻挡,驱鬼吞秽气的正不断厮杀,阵法堆叠的堆叠,奈何人真的太多,那黑雨又源源不断。 现在黑曜开始挣扎,一切只是雪上加霜。 「完了,我们真的要完了吗!」有个人痛哭出声,他缩在阵法中,抱着双臂泪流满面。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开眼闭上眼的功夫就变成了校园大猎杀,好不容易被解救,天上却下起了黑雨。 仿佛上天抛弃了他们,仿佛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呜呜呜,有没有人能来救我们……」 有人开始哭起来,如同掀起一阵狂潮,大大小小的啜泣声此起彼伏,更加躁弄起黑曜本就摇摇欲坠的神智。 八个蛇头疯狂乱撞,他长厮几声,张开嘴巴就要吞吃掉触手可及的人类。 恰在此时,怀音正好赶到,她浮空而立,狠狠一巴掌拍上最中间那个蛇头。 「亏你也敢下嘴,想被那柄剑抓回不周山是不是?」 这一巴掌直接把黑曜给打清醒了,他眼中猩红褪去,怔然盯着还没他眼珠大的怀音。 她颇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小小秽气就让你暴露原形,出去别说你是我朝夕阁的人。」 远古时,兽神为丰富人间生命体多样性,故创造异兽,本意是好,奈何这群兽放养在人间后养成了穷凶极恶的性子,食人喝血,无恶不为,远古仙便集力将其镇压在不周山,并留下一柄剑镇守。 因此所有神兽都是食人的,无论怎么镇压,都改不了这习性。 「是我昏头了。」 黑曜慢吞吞合上嘴,懊恼地变回人形,该死,他居然这么不坚定! 看他诚恳,怀音也并没有再责怪他,只是刚才心急才那样说他。 黑曜本就是逃出崑崙的,若今日他真吃了人犯了大忌,回头被那柄剑抓回去,估摸着她在那人手里也讨不到什么好。 「算了,也不怪你。回去好好养养心性吧。」 她说完,便抬眼看向头顶黑压压的乌云,心中厌恶感达到顶峰,抬手一刀指天,径直破开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邪诡雾气。 她这一刀,噼天砍地,足以碎裂山河。 金光撞上黑云,在空中织成威严森罗的怒目金刚幻象,净化所有污秽,祛除一切黑暗。 众人都惊呆了,这么多人费心费力阻挡的黑雨被她轻描淡写击碎,这是何等的力量! 他们狂热地看着半空中身形弱小又伟岸的人影,这是神吧。 这一定是神! 蒋念怔忡看着令人无比敬畏的佛像,喃喃道:「她竟然能以刀画符,太厉害了。」 「大佬…我们难以企及。」叶思莞拍拍她肩膀,终于卸下一口气,她现在轻松无比。 不过,这么厉害的大佬可是她前前前n世的妹妹诶,她得意挑眉:「不愧是我妹妹。」 蒋念:「……」 她瞬间捂住她嘴:「可别吹牛了,多少年前的事了。」 叶思莞呜呜呜想要说话,却被她死死捂着嘴,直到怀音飞身下来。
第289页 这里虽然早就被怀音设下了隔绝阵,但还是涉及到了太多人,且无名神的事非常重要,她不想浪费时间,所以一下来,她直接下达任务。 「你们派一队人处理接下来的事,核心人员跟我走。」 王双程拨开人群匆匆赶到,听到她这样说,抢先问道:「去哪里?」 怀音严肃道:「协会总部,对了,把林迪也叫上。」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严峻,几人面面相觑,莫名地,他们感觉到即将有大事发生。 「行,那等我先安排下。」 王双程如今是特殊小队的队长,和协会的人一起合作时也充当领导者的角色,他细心交代留下的人要做什么,还让人打电话增派了人手。 等安排好要走的时候,怀音却被人叫住了。 在王双程耽搁的片刻功夫里,八门金锁大阵已经将秽灵弄得生不如死,被它吞噬的人类灵魂还没来得及被送往无名神那里,就被怀音的回天阵通通交还到死去的人身上。 除了辜乐。 师小雅小心翼翼靠近她,轻声询问道:「盛姐姐,辜乐没法救了吗?」 她认出来怀音是谁了,她是之前网上很火的朝夕阁老闆娘,即便照片很快消失,但她忘不了这张惊为天人的脸。 而且这位老闆娘是辜乐偶像的追求对象。 可她的好朋友啊,几个小时前还在为了追星兼职,现在却连尸骨都不见了。 她想着辜乐,尘埃落定后再也忍不住落下眼泪,哽咽道:「没办法了吗?」 面对小姑娘的问询,怀音很是沉默。 凡事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辜乐点下那个任务时就註定她会死。 她已经被秽灵吞噬,连身体都消化成秽气,就算她不来救人,辜乐最终结局也是被抽灵种灰飞烟灭。 良久,她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心平气和向她竖起大拇指。 「危难来临时,你很冷静,做得很好。」 「你们几个人,都可以替辜乐好好活着。」 说完,她没有再看师小雅的表情,迅速带着人撕裂空间前往协会总部。 因果轮迴,这所有的始终她只能道一句因果轮迴,喜哀自受。 无论那些点进连结的人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是好奇还是试探,亦或是贪婪,促使他们摁下指头的永远是可能会不劳而获的侥倖。 大环境下贫富差距愈发拉大,困苦贫穷的人比比皆是,有钱人不屑这小小利诱,唯有被生活困扰的、平淡一生的人通常会落入专门为他们所设的陷阱。 这些人中,真正坚定本我、脚踏实地的人绝不会轻易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这种事。 无名神恰恰是了解到绝大部分都是前者,才如此容易勾了那么多人上钩。 他,精通人性,且一直在暗中窥探。 窥探人类发展从而用最简单的方式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窥探她的行踪来阻碍她的调查。 他,就是一个卑劣无耻的小人。 今日之事,绝不是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关于涿鹿之战来自于百度百科~化用了神话,都是自设! 第96章 四处布局 三个小时后, 协会总部的会议厅。 以林迪为代表的官方、王源玺的监管局、臧志鸿带领的协会核心人员,以及还在处理黔城案件就被拉过来的贺镜熙此刻都正襟危坐在这里。 大家都在等着怀音先开口说话。 当然,还有正打算要前往鬼界的陆游。 鬼界与地府不同, 就连他们这些阎王都不能在那里随意出入,因为那里是登记在册能以灵魂状态生活的鬼魂的地盘。 简单来说,普通鬼魂无论善恶皆在地府往生, 而有些大善之人、仙人逝去后留下的魂才能入鬼界, 如同人间一样生活。 那里的最高权力目前是太乙天尊与地藏王菩萨,两人镇守鬼界已久, 脾气都是火爆的种,一个不爽能炸飞几幢房子那种。 陆游很讨厌和他们两个死老头打交道, 好不容易找了个由头和鬼界守卫打过招唿, 刚要进去呢就被硬生生拉上来。 所!以!他!现!在!很!不!爽! 「把我拉上来干嘛?」他一屁股往软椅上一坐, 浑身阴气冷飕飕直飙。 在场的众人也是场面人了,毕竟多多少少接触过盛怀音, 跟着她见到活的阎王也不稀奇。 可是这真的合理吗?什么时候开个会都能和阎王爷坐一起了哇! 叶思莞几位小辈默默移开凳子:「……」 我们不配我们不配。 不过话说, 阎王爷也穿黑西装的吗?好潮, 嘤~ 徒留几位离得近的门派长老:「……」不愧是阎王爷, 这阴气真是浑厚,到底想冻死谁啊! 身为国防部部长的林迪无语凝噎:如果回头上报上去, 他的上司会不会说他得了失心疯。 诚然玄学存在对于他们这种地位的人来说自然是知道一清二楚, 但总有人怀迟疑态度,就算知道崑崙存在、鬼存在,他们也始终不相信真的有仙。 尤其是他林迪的直属上司! 他默默瞅了眼脸色铁青的陆游,要不是气氛太紧张,他一定拍张照片给上司看。 唯有臧志鸿和王源玺这两个人是早就见过陆游的,莫名其妙就生出了一股自豪劲儿。
第290页 两人老神在在朝陆游点头:「陆大人好久不见。」 语气恭恭敬敬,态度诚诚恳恳,结果换来陆游一个超级大白眼。 两人:「……」一个字,尴尬! 也不是陆游不礼貌,他只是一心想着酆都,实在心浮气躁,顿时不耐烦拍拍桌子,冲着怀音就嚷嚷。 「到底找我什么事啊,酆都那边我只能呆两个小时,你已经浪费我十分钟了!」 「都说阎王威名可止小儿夜啼,可我现在看你愈发任性妄为。这里的人都是人间兵部文部重要骨干,你要是这样咋咋唬唬,回头人间再提起你来,可能就是笑话了。」 怀音语气淡,神情也淡,语调自始至终没有起伏,听起来像是在劝诫,实则更像是威胁。 被她当众这么数落,陆游不自在地坐直身体,假模假样扭扭西装领带。 他想想也是,便清清嗓子正色问道:「所以你找我什么事呢?」 他这变脸绝技瞬间让众人捧着茶杯的手抖了两抖,淦,大狼狗变成小奶猫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牛还是盛怀音牛,连阎王爷都治得服服帖帖。 不由地,大家暗戳戳将目光移到盛怀音身上,所以她究竟是哪个仙呢? 怀音高坐在会议桌主位,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保持着处变不惊的模样。 集结众人的这三个小时里,她暗自准备了很多事,有的关乎这场会议,有的关乎于未来。 心念思绪无人知晓,她沉默片刻,用眼神示意贺镜熙将准备好的ppt放映。 持刀杀人案和津城几个案子的细节一一在荧幕上展现,被害者与加害者死亡的照片看得人心惊胆跳。 ppt一页页掠过,她简略解释:「这是黔城发生的一件看似偶发性案件,其它的是津城发生的同样看似偶发性的案件。」 「看似?」林迪皱起眉头,「为什么是看似?」 「这就是我找你们来的原因。」 这次她不打算隐瞒,事关重大,如果再隐瞒下去,将会有无数人葬身无名神的阴谋。 他既要灵种,那就绝对不会是一个两个。 荧幕上出现日升于海的图腾和简单介绍,她沉声说道:「你们所看到的,与我今日在津城一中处理的事,都是这个邪/教组织的暗中谋划。」 「据我目前所知,一神教应该採用三种方式来引导人类自杀,第一种以高额入会利诱,第二种大量投放秽气沾染的网页连结迫使人们发狂,第三种……」 她看向陆游,直言无隐说明今日学校的事:「第三种就是抢夺鬼魂。」 「此人的组织涵盖地理面积很宽很广,成员兴许会很复杂,被诱惑的人也很多,所以我需要你们一起剷除这个组织。」 距她说的话将近有十分钟,大家都没能回过神来。 不是,什么时候还有邪/教组织了,那什么一神教他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除非,信教的很多人地位也超然,才能把事情一件件压下去。 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后,原本大家还轻轻松松的心情陡然被吊了起来,各个严肃以对。 林迪眉宇蹙得更深:「可是原因呢,通常教会都跟传销一样骗钱,他们还往外送钱,这有点说不通啊。」 「因为灵种。」 怀音抬手示意让王双程表演一下。 王双程哪敢啊,之前明明说了要保密的,他左顾右盼去看王源玺,没想到王源玺一脸深沉点点头,他也只好随意表演了下铁手掰金属汤勺。 身旁察觉到灵力波动的叶思莞若有所思摸着下巴:「怪不得你也能画符,你居然也能修炼!」 「对。」 怀音不想浪费时间,陆游那边的事也要紧,索性直言不讳:「时代发展至今是自然规律与演化,为了避免重蹈以往人人修炼的乱世,故天道收回大部分灵气,而灵种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力量,只要学会汲取灵力,便可修炼。」 「一神教要的就是人类灵种,因此设计种种意外炼魂偷种。唯一取灵种的方法便是杀人夺魂炼化。至于仙族不出崑崙,我的存在有其他原因,因此他们视我为最大的阻碍,玄门大比的李元沣就是冲着我来。」 她根本不屑提起李元沣,紧快说完就岔开话题:「还记得杭城吗?」 「我记得!」 蒋念坦诚说起关于炼魂阵的事,她这是才恍然大悟,「原来盛小姐你让我去查渝县地震的事是因为怀疑这个!」 「没错,我现在告诉你们,这件事事关重大,说简单点就是关乎太多人的性命。我不清楚背后还有没有其他手段,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他/她绝对设局已久,或许动用我们所有力量也可能阻挡不了伤亡。」 她冷下脸来,一想到自己或许就是无名神计划中一环就满目阴鸷。 现在她心中隐约有个等待验证的猜想。 如果真如她所想,如果这一生都在被别人算计,那真真是白活了,还不如就死在当年。 所以,此时此刻,她要牢牢将掌控权握在自己手中。 「警方和监管局大可不必再遮遮掩掩,将事情公布出去,可以不用表明无名神的存在,直接将其打成犯罪分子,但凡参与便要接受调查,以免更多人落入圈套。」 「至于协会,协会需要动用各地力量搜查炼魂阵,一旦找出就立马毁阵。」
第291页 「不过最重要的是,先把你们自己人堆里的傢伙给找出来。」 说到这个,蒋念脸色就难看起来。 这一字字一句句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无穷无尽的复杂难辨情绪沖她扑来,让她整个人都被冷汗沾湿。 她不像坐在办公室里指挥的臧志鸿,相反她是一直走在一线的,杭城那日她也在,协会信得过她,后来便将与杭城的联繫交给了她。 盛小姐之前就交代过要上报上去查内鬼,她当时非常信任叶无真,于是率先告诉了他,之后一直没有消息,她也就忙忘了。 她现在才想起来,也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有件事被我忘记太久了,都怪我没放在心上。」蒋念沮丧地捂住额头。 俄顷,她抬起头,已是泪痕满面。 「杭城警方的徐明和我联繫过,他说他快查到当时阻拦他去的人了,但我那段时间太忙,忙到我听说他意外车祸而亡后竟然就这么忽略了。」 现在想想,怎么可能是意外车祸,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而且叶无真本身就不是好人,他接到消息肯定会通知对方。 蒋念内疚自责无比:「如果我有注意到就好了。」 会议室内气氛一时间逼仄沉闷起来,对于他们可能要面对的事情并没有感觉到害怕,只是有种深沉无力的压抑感。 一个组织的形成与发展,背后之人连盛怀音都找不到,那么其扎根之深、其实力之强可想而知。 有脑子的人不难猜出,那所谓的无名神,或许真的是神。 因此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个庞大巨物,一个呆在黑暗里摸不到头尾的巨物。 怀音清楚感受到每个人身上临近崩溃的压抑情绪,她重重敲击了桌子几下,语调勐地拔高。 「昨日之日不可留,把你们该做的事都给做好了。背后的始作俑者我会亲自处理,你们只需要负责细微小事。」 「难道这都不行?」她冷嘲嗤笑,用激将法提高他们的士气。 她的讥讽让大家瞬间醍醐灌顶,是啊,他们就是做些细微末节的小事,他们有什么好担忧的! 真正冲锋陷阵的是盛怀音,他们有什么好犹豫的! 众人四顾相看,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的信念。 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一无所知的平民,如果早已有深深的黑暗将百姓们拢入其中,那他们一定要成为破开黑暗的那柄锋利箭羽。 所做的事情或许微小,却是决定大局成败的关键! 守护是他们的职责与义务,神圣不可侵犯,这崇高且伴随一生的信念,是他们的使命!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我们一定不会阻拦。」林迪率先沉声表示一定会积极配合。 也许这一次的事情过后玄学会真正落入众人的视线,也许世界会悄然发生改变,但一切都没有人类性命重要。 怀音约莫知道他的意思,她朝他微微点头:「你放心,什么该暴露什么不该我知道。」 被蒙蔽了世界本质的人们,可以知道玄学存在,学会敬畏鬼神与因果,但并不需要知道崑崙的存在。 对现在的世界而言,传说最好永远是传说。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不宜迟纷纷起席离去。 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的陆游和贺镜熙留着没走,不是他俩不想走,而是不能走。 陆游无奈挣了下身子:「你锁住我们干嘛?」 见人走差不多了,怀音这才收回盯着某一人的目光,她关上门,并让一直隐身呆在角落的段赐现身。 「我查到了不少事。」段赐一现身,直接表明近日的成果。 假死一回的段赐这段时间除了修身养性外,一直在忙一件事——暗查宗奇。 当初她得知宗奇已经成了傀儡,只让段赐去关注他的行程,一来二去她就发现一个诡异的点。 李元沣利用宗奇一家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地位来完善他的计划,或者说无名神的计划,因此宗奇但凡出现的地方都是各大名利场所。 而一直很少出现的宗奇儿子宗明看似行踪诡秘,实则张扬得很,以段家的地位,动用所有力量查还是查到丁点信息。 譬如宗明频繁来往海外与鹿城,一月将近两次。 譬如宗家一家死亡的地点亦是在鹿城一幢别墅。 鹿城那可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不仅是商朝当年的主都城,还是王为埋骨之地! 怀音双眼危险地眯起:「你说。」 「宗家人死亡时间在您玄门大比回来之后,因为是定时打理卫生的阿姨发现的,所以警方发布了消息,但是尸体转入鹿城警局后很快被当地协会的人领走。」 「私家侦探拍到的照片是这样的。」 段赐拿出照片一一分散开来,紧接着又说道:「按照道理宗家死亡蹊跷应该上报总部,然而鹿城协会分局把事情按了下来。」 「当日去领尸体的,是这个人。」他指向照片里的一个年轻男人。 陆游一看,顿时瞪大瞳孔,说话都不利索了:「……董……董和!!」 「原来他就是董和。」怀音微微歪头,唇边笑意高深莫测,意味难明。 「他就是董和!」 陆游真的懵逼,他实在没想到董和居然真的可能是幕后操纵者。
第292页 妈的,亏他还为他说话呢!! 什么清正廉明,不如直接扇种他的脸好了! 他气得要命,反而让怀音笑意更深,事情越来越有意思,她的猜想也逐渐成真了。 这如何不让她高兴? 确认的越多,她的赢面就越大。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有些事情自己握紧了才是真的,只是嘱咐他:「酆都你继续去,此事事关人间地府,小小董和不过是爪牙,背后肯定还藏着骨干。」 「自然,我马上去。」陆游心里明白这事情有多重要。 事实上他一开始也没想到灵魂消失会与灵种有关,关乎灵种绝无小事,因为灵种所用处只有一个,集灵力修成仙! 倘若人间因阴谋死伤无数,还涉及到地府,崑崙怪责下来的话,都得死! 他连忙要离开,她却叫住了他:「陆游。」 「还有什么事?」他焦急回头,催促她赶紧说。 「我被降罪之前,明流口口声声与我说他和我才是未来人间劫难的救星,这次或许就是人间劫难了。」 她轻声说着,仿佛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语气中带上了惆怅之意。 「你,一切小心。」 如此大的一个局,歷经千年百年,无数人早入局中身为棋子却不知,无数人成为砧板上的待宰鱼肉浑然不知,还在高声赞扬上天馈赠。 如此大的一个局,需要明流满心算计让她成仙,需要天道暗中安排相助,足以可见这次劫难之难对付。 我的好朋友,酆都一行,祝此去万事顺意。 她抓下陆游身上的一抹气息,笑容渐渐淡去:「若你有事,我一定立马出现。」 「……就这?」陆游被她这眼神搞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应付不来这种煽情的场面,还不如她踹他一脚呢。 不过多少也算抚慰了他因董和受伤的心灵,他满不在乎大咧咧回应她的祝福。 「你放心,九殿我可是执掌阿鼻地狱的人吶!」 说完,他闪身离开,身躯没入鬼界之中,再也瞧不见。 会议室内尾音绕樑,怀音忽然闭上眼,平復着无人知晓的情绪,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 她看向贺镜熙。 她一看过来,贺镜熙就知道有事轮到自己了,他主动提问:「有事你吩咐就行了。」 虽然挺奇怪的,他一正儿八经的警察要听她吩咐,但看在是为了人类安危的份上,他认了。 「除了董和,还有一个人,你和段赐帮忙跟紧他,时刻汇报他的消息。」 她抽出一张早就放在兜里的护身符递过去,上面有她的一道威压,遇事可保性命。 贺镜熙接过,等半天没听她说人名,只好自己问,谁知她还神神叨叨说段赐会告诉他。 暗中腹诽两句,他又止不住好奇:「你为什么找我?」 终于妥善安排完自己计划的部分,怀音松了口气,听闻他这样问,她向来冷冽的金瞳柔和了一瞬。 「你是他的哥哥。」 目前她无法全然信任那些人,但贺镜熙可以。 因为他不仅是贺镜怀的哥哥,更是此事之外、今日会议室内唯一可以置身之外且不起眼的人。 她认真地凝视他:「所以不要让我失望,你的消息将会对我很重要。」 见她说得如此真诚,贺镜熙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忽然觉得自己看她不爽好像有点过分。 沉默几秒,他站起身,和段赐一起离开。 离开前,他背对着她挥手,留下一句话。 「老爷子不允许你们在一起,啧,看你们可怜,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同意你们吧。」 怀音脸上笑意更乏味起来,真该调包那个护身符。 她在会议室里静坐,若有所思復盘着一切,从自己的出生到现在的处境,完完整整仔细观望并演算一遍。 待愈发肯定她的猜测后,她无声笑起来。 当年懵懵懂懂着了道,如今阅歷深刻再入局,且看鹿死谁手。 她的命,由她自己定! 你算我,便由我杀你!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敛去神情中的狠劲,杀意点点散去,她慢条斯理起身,抚平衣袍褶皱后走出会议室。 协会总部会议室连着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信息部、公关部、外出部等等人员构成。 臧志鸿将重要的成员都拎出去开小会安排事情,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几个青葱面貌的年轻人。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每个人都踌躇着要不要打电话还是做什么,看样子很是焦急。 怀音目光落在一个眼泪都快急出来的小姑娘身上,她踱步过去,随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姑娘是新来的,叫马嘉佳,她是个文职,专门处理协会人员调动以及符文等等分配的事,平日里忙的话,还会插手监察一下网络上的玄学事迹。 今天就是如此,大家都去开会了,她帮忙监管下网络,谁成想就叫她发现了件大事。 可是臧志鸿带人出去开会的时候脸色铁青,她一苦逼打工人是真的不敢去触霉头。 听有人问她,她拉着人就往电脑面前一站,抽抽嗒嗒、语气焦急地说道:「创世传媒出事了。」 「一位主播在直播时上吊自杀,很多人都看到了她身后的鬼影。」
第293页 马嘉佳回放直播的时候也看到了鬼影,她胆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归根结底就是阅歷浅年纪小,遇到大事顿时手足无措了。 「鬼影?」 怀音挑眉,真是挺不安分啊。 不知道这也是一神教的手笔,或者又是什么龌龊行为造成的孽业。 她轻拍一掌满脸涨红的小姑娘,瞬间注入灵力让她安静下来。 「在协会做事没有冷静头脑可不行,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马嘉佳哭都忘记哭了:「啊?」 「还有你。」 忽然,怀音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人。 秽灵被八门金锁大阵扒得裤衩子都不剩,什么千机锥早就消失了,它现在就是一团废得不行的恶灵。 被拉出来的眨眼间,它只觉自己变成了真人大小的年轻男子。 肩膀上传来重重的压力,它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看向来人,却只见到她唇瓣轻启。 「来活了,我这就带你去行好事做善事,积功德。」 秽灵:「!!」 臭婆娘,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第97章 创世传媒 「愿愿, 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吃好喝好,大城市生活辛苦,累了就回来。」 「爸爸妈妈虽然没能给你一个好的生活, 但还是能养的起你,你千万不要累坏自己。」 常愿坐在便利店高凳上吃着速热寿司,耳机里一如既往传来母亲嘱咐的话语。 这些话已经听了无数遍, 她有些不耐烦嗯嗯两声, 照旧说着应付敷衍的话。 「唉,你咋老是这么说, 我出来打工也是为了挣钱嘛。你放心吧,我现在在大公司上班, 工作很轻松的。」 似乎是听女儿这么说, 电话里很快传来一阵忧愁嘆息。 常愿慢腾腾嚼着寿司, 察觉到母女俩之间似乎没什么话可以说了,于是简单说了两句, 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被放在一旁, 锁上屏的手机仍然亮着光, 壁纸是她父母的合照, 她目光忍不住落在英挺正气与朴素善目的父母身上。 她的家庭很普通也很贫穷,爸爸是个警察, 一次追兇途中受伤导致高位截瘫, 这么多年来仅靠妈妈开的小超市维持生计,可以说她完全是妈妈含辛茹苦将自己拉扯长大。 她很爱她的家人,即便他们赋予她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美好富足。 可自从离家后, 准确来说自从长大后, 她好像正在失去和父母好好交流的耐心。 明明她很爱他们, 却总是在生活的细枝末节处对他们产生埋怨、烦躁的情绪, 以至于定时定点打过来的电话都变成了敷衍。 爸爸妈妈也没有做错什么,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电话里的问候,翻来覆去那几句都是无法言说的担忧。 可是她现在身处的世界太大了,被无边无际的社交、柴米油盐与房租、工作面试给充满,好不容易逮到的午休时间她只想好好休息。 光亮渐渐暗下去,将烦扰一同摁灭。 下一次一定不能这样了。 下一次她一定要好好说话。 常愿深深吸气吐气,囫囵吞枣吃掉了寿司,仔细清理干净垃圾后回到楼上的公司上班。 她今年刚刚从一所本二院校毕业,怀揣着梦想来到津城,幻想着自己能成为体面的白领,拿着满意的薪水,然后风风光光回老家去,让那些人再也不要看不起常家。 然而一切憧憬被现实打碎,面试频频被拒,手头无比紧迫之际,她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 创世传媒的主播经纪人。 创世传媒是一家新兴媒体公司,主攻直播带货,旗下拥有目前国内领先级别的直播平台,以及数十位千万粉丝级别的大主播。 今天是常愿上班的第一天,早上忙着签到和办理入职,下午就要开始经纪人培训。 她其实不太理解经纪人需要做什么,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被人事招进来的,不过冲着月薪八千她咬咬牙也得努力学下去。 她想要闯一闯,然后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午休时间一过,她准备好小本子,跟随新来的员工一起去听主管的培训。 「我们创世共有九层楼,一层是大厅,九层是老闆办公室,其余七层是主播楼层。每一层主播级别都不一样,根据带货能力和产生的利润分为abcdefg这几个级别,abc三层主播人数最多,目前你们都是无经验的新人,会有老员工带你们学习如何挑选产品以及管理手下的主播。」 「主播之间有排名榜,一楼大厅那个排名榜就决定他们升往哪层楼。很多收益不好的主播会在白天直播,晚上才是重头戏。」 主管带领她们推开第三层楼的大门,边走边介绍道。 「这一层都是最低级的主播,我们给他们提供食宿,让他们带货。如果你们手下的主播当日的收益高,你们提成也高。」 常愿跟在队伍最后面,她记好关键的信息,然后往这层楼看去。 这一层有很多房间,每个房间都是封闭的,外面大桌子上堆积了很多杂七杂八的货品,员工们都在忙着挑选晚上上架的商品,整个屋子里议论纷纷,喧嚣沸腾。 紧接着主管带他们参观了其余七层,每一层都有很多人,从蓬头垢面到精緻优雅,从设备老旧到崭新昂贵,又从十来个直播间拥挤在一层到有着昂贵奢靡沙发、娱乐室的第八层。
第294页 创世传媒就像被分出阶级的一个小型社会,这里有干着最低贱活的人,也有高高坐在牛皮椅上执掌一切的「皇帝」。 常愿经常刷直播,她这是头一回接触到直播背后的工作,每层楼的忙碌景象让她心头油然升起一股奋斗的信念。 这个地方就像是金字塔,越往上爬上面就是越精英的人呆的地方。 她总有一天会到七楼去,她想。 「为什么直接来第三层,第二层楼呢?」有人忽然这样问道。 常愿也很好奇,不明白为什么跳过第二层,上楼的时候那里也是死寂一片。 被问到这层楼,主管意味深长地说:「这个你们以后就会知道的。」 他说这话时挑眉弄眼,神神秘秘又唿之欲出。 常愿一时间有些沉默,该不会是……那种直播吧? 现在网络发达,直播兴起后很多人不满足于简单的聊天带货产生的利益,有些好看的男人女人想走捷径,便靠着擦边来获取流量与收入。 她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新闻,似乎有的直播并不满足于擦边,直接就涉及到有色市场了。 「你们说会是小姐姐们擦边跳舞那种吗?」 「这么神秘,有可能。」 「那么那层楼应该都有专门的经纪人,我们分不到吧。」 在培训结束后,几个实习生围在一起讨论起关于第二层的事。 大家都是成年人,身处什么位置就要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就算他们隐隐猜测那一层应该有什么违法行为,他们也将权当视而不见。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性,除非侵害自己利益的时候,他们才会站出来发声。 「我刚看到二楼电梯口有很多零食箱子。」 一个实习女生回忆着那包装,几秒后,她眼睛一亮:「就是我们小时候常吃的那种老牌子。」 「我也看到了。」常愿小声应和她,所以应该或许不是她想的那样。 「那应该就是正常的直播喽。」 「谁知道呢。」 「常愿、皮爱丽,你们两个去主管办公室一趟。」他们正在聊天的时候,一个老员工点名让她和刚才说话的女生去找主管。 常愿一愣,不是应该给他们安排师傅吗,去办公室做什么。 至于皮爱丽已经慌乱捂住嘴:「不会要开除我们吧?我什么都没做啊。」 她们的反应让老员工噗嗤一声笑起来:「放心吧,有好事找你们。」 都这么说了,皮爱丽瞬间定下心来。 「走吧?」她朝常愿和善可亲地笑,自来熟的挽住她。 「我叫皮爱丽,今年二十一岁,我俩都是女生,以后在这个公司就多多指教啦。」 常愿本身是个很腼腆重情义的女孩,有人对她好她就会全心全意託付,见皮爱丽态度真诚,她微微弯起唇角。 「好啊。」 「你说会有什么好事找我们?我怎么就不信呢,刚上班第一天诶。」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长得很漂亮,会不会是想提拔你做主播?」 「你长得也不赖啊,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被她夸了一通,常愿不可避免红了脸,她比较害羞,可做不来主播。 事实上是她们多想了,主管找她们是要安排其它的工作给她们。 「你们是这批实习生中唯二的两个女生,经过我观察你们心思细腻,做事周全,简歷也不错,目前第二层缺少经纪人,如果愿意的话就签了保密协议,之后月薪一万五,包食宿,周末双休,节假日福利加倍。」 两份保密协议推到她们面前,上面写好的条件明晃晃像是天大的馅饼在朝她们招手。 密密麻麻的字仿佛在对她们说:来吧,签下去就可以拥有无数财富。 皮爱丽眼睛都亮了:「我靠。」 而常愿被翻了一倍的薪资直接哽住,天吶,第二层该不会真的是那种场所吧。 众所周知,越是靠近法律边缘的工种通常很隐秘,所产生的利益也高。 她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甜头会落到她身上,也不太敢去试探那个边界。 心动归心动,她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皮爱丽。 皮爱丽是个精明大胆的人,她眼珠一转,知道里面有鬼,便打开天窗说亮话:「第二层是做什么的?」 主管端详两人神情片刻,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说:「我只能告诉你们,你们只需要负责主播管理以及确保他们安全上下班就可以。签不签,一句话。」 他语焉不详,这让常愿和皮爱丽都很纠结,毕竟这个薪资待遇实在是太诱惑了。 「连选货什么都不需要我们做吗?」常愿想起家里的情况,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这不是废话吗,选货肯定要你们选。」 主管好像没什么耐心,皱着眉将协议往前推一分,「签不签?」 他神色不耐,看样子再不说签他就要直接收回这个决定。 常愿和皮爱丽对视一眼,一咬牙,两人重重点头:「签!」 不管怎么样,先签再说,如果是什么不好的事,大不了就辞职。 两人抱着这个想法签下字,等她们签完,主管终于露出满意地笑容。 「既然签了,那以后你们就跟着我。」 「你们和家人不一样,以后你们的上班时间固定为零点到早上五点,我现在带你们去住宿楼,你们白天除了休息,就是照看那些主播。」
第295页 照看……主播? 都是成年人,还需要被照看吗? 常愿有些不解,甚至是疑惑,直到她来到离公司很远的住宿楼。 这是一栋名为创世公寓的五层楼房,像是民居房改造的公寓房,外面看着很是豪华大气,待走到里面,她才知道什么是裹着糖衣的炮弹。 外表是精緻华丽,内里却早已腐烂生蛆。 从公寓里出来的她死死捂住心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里面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冷静下来后,她站在创世公寓大门前往回看,看着一扇扇犹如能吸人入深渊的紧闭的窗户,心里一阵阵寒凉涌过。 此时,周身的空间忽然扭曲,公寓仿佛一个黑洞,将周围的景象全部吞吃入腹,春夏秋冬在里面急速流转,差点把她的眼睛煳花。 「他妈的,这什么地方,臭死了。」 忙不迭间,身旁传来陌生女人娇俏的埋怨声。 常愿下意识转头看过去,站在她身旁的不是皮爱丽,而变成了另一个满身廉价衣物的女人。 刚刚还在她旁边的皮爱丽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画着精緻的妆容,拿着大牌包包,慵慵懒懒靠在一辆在阳光下闪着昂贵流光的豪车旁。 她点了根烟,翻了个白眼:「行了,给你找份工作还唧唧歪歪,要不是你妈求我,我才懒得带你。」 「你好好做就不差钱,可千万别像她,有钱不赚,非要留下来当宿管,真是脑子有病。」 她语气轻蔑,走近女人,摁住她肩膀,指了指公寓大楼门口。 常愿心思没在她的话上,她的注意力全在皮爱丽身上。 她这才发现她做了美甲,华丽的钻石贴在甲面上衬着她指尖更加修长嫩白,她唿吸一重,不知道怎么转眼就变了样。 明明一秒前的皮爱丽,还和她一样穿着平价的衬衣黑裙。 「表姐,那女人怎么看着像疯子啊?」女人嫌弃地说道:「在这里上班真的安全吗?」 原来是皮爱丽的表妹啊,常愿脑子晕乎乎的,可是…… 疯子,哪来的疯子? 她慢慢吞吞偏头再次看向公寓,只见公寓门口有个身形矮小的女人提着一大堆垃圾从里面出来。 那女人衣服都洗髮白了,运动服皱巴巴,黑裤子沾着灰,头髮被随意挽起来,看起来如此贫寒。 她也无法忽略那女人的神情,仅仅是侧着脸,看不太清容貌,她都能感觉到那股衰败、颓丧又死气沉沉的意味。 这时,皮爱丽忽然咯咯咯笑起来,笑声刺耳难听,有些尖锐。 「她啊就是个疯子,不过你放心,她什么都不敢做。」 「她是谁啊?」 「常愿,公寓宿管。」 听到自己名字的常愿怔愣住了,她是实习主播经纪人,怎么会是宿管? 疯了的人是她们吧! 「你在说什么啊皮爱丽?」她实在生气,不仅生气皮爱丽轻视的语气,更生气现在的情况让她摸不着头脑。 然而皮爱丽像根本没听到她说话,她兴致勃勃朝着大门口倒垃圾的女人挥手。 「常愿,好久没见,给你送新员工来了!」 门口的女人听到唿喊声,她的身子勐然一颤,随即惊慌失色抬起头来。 常愿发现,那个女人真的是她自己。 她不可置信地往后连退三步,那是年纪轻轻却看起来苍老龙钟的自己。 后退的瞬间,她好像撞到了人。 两眼余光内有许许多多创世传媒的员工匆忙从自己身边走过,他们边走边唿喊,有的神情凝重、有的恐惧,还有的是愤怒。 她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奇奇怪怪的景象从脑子里甩出去,再睁眼那刻,她发觉自己回到了创世传媒大楼。 她在第七层,就站在那个被她感嘆过豪华奢靡的沙发前。 此时此刻这层除了她外只有两个人,但急促的叫骂声却占满整个楼层。 耳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不断扬高的声音犹如钝了的刀,一刀一刀划过她的心头,让她始终保持清醒,却又让她坠入更深的崖底。 「妈的,怎么又自杀了!」 「快把直播关了!」 「这个楼层封锁,谁都不许进!」 见过一面的创世传媒老闆曹御正在发飙:「他妈的这个月第三个了,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在和她介绍工作内容的主管摸着冷汗一刻不停鞠躬道歉。 「我也不知道啊,副主播说她莫名其妙就开始上吊,拦也拦不住。」 「遇到这种邪乎事,她自己也吓晕了,现在刚送去医院。」 什么事沾上邪乎两字就足以令人恐惧,主管忍不住哆嗦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层楼阴风阵阵,好像有脏东西藏匿在这里。 事实上他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他不敢相信大白天也能发生这种事。 曹御正在气头上,从脚底板窜上的愤怒让他根本感觉不到异样,他只感觉到愤怒。 他死死咬着牙,恨恨道:「我让你找的大师找了吗?」 「找了,事情一发生我就叫他赶过来了。」 「算你识相,这是绝对不能再拖了。」 总算有件让他舒爽的事,曹御缓缓平復着怒气,伸手推开死亡主播的直播间。 一推门,入眼就是高高吊起的红色优雅圆头高跟鞋,原本漂亮知性的主播此刻被拖线板的线吊在半空中,头髮凌乱像被人扯过,满脸发紫,舌头长长吐出,连眼眶都是瞪出的,至死都死死盯着一个地方。
第296页 似乎,她在死前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这场景看的人头皮发麻,曹御打了个寒战,强忍住反胃的冲动,迅速关上门。 「赶紧叫警察过来处理了,顺便让皮爱丽模仿写份遗书放她宿舍去。」 总之,不管主播怎么死的,都得伪装成自杀,不然他的公司就完蛋了! 主管嗯了声,吱唔道:「理由写什么?」 毕竟这个月第三个了,连续自杀三个大主播,任谁都不信这会是巧合,不好好安排的话,警方一定会追查下去。 「妈的蠢货!」曹御烦透了,他一巴掌勐地把主管脸甩到一侧去。 「玲玲有个男朋友出轨赌博的,这他妈还要我教,直接写因为感情自杀就行了!」 被打了一耳光的主管敢怒不敢言,阴沉沉拉下脸,定定看着曹御两眼,随即才应声。 「我知道了。」 曹御哪里能感觉不到他眼中的狠意,只是他狠他更狠,他撸起袖子,穷凶极恶瞪他:「把你的心思给我收收,弄好后叫上皮爱丽,去公寓!」 创世传媒是两个月前开始死人的,死的都是第七层的大主播,到今天已经死了第六个。 整个第七层一共就十来个粉丝千万的主播,都是曹御赚钱的心头宝,一下子给他死了大半,他能不急吗? 可以说,曹御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最初死的两个人可以说是悄无声息,医学判定是心悸猝死,他起先没放在心上,是第三个人的死亡让他感到了恐慌。 因为那个主播,死在创世公寓。 那栋公寓是专门为第二层主播准备的,照理说七层的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那里,偏偏他就是在那里。 紧接着接连三个都死在公寓,死状个个悽惨无比,四肢被折断想丢垃圾一样丢在大门口,瘆人得不行,有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绝对是非正常死亡。 好在钱是个好东西,他费尽心思将消息瞒下去,用钱打发了主播的家人,不过还是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傢伙偷偷将事情发到网上,幸亏他及时发现将热搜撤了下去,才没有惹出大事。 再然后就是今天。 这回可是直播自杀,这他妈闹大了根本不好收场,现在也不知道闹成什么样了。 曹御那叫一个恨,迅速招唿助理给认识的人打钱,先让人把视频都下了他才安心。 挂断电话后,他气沖沖大骂:「居然给老子搞这么大的事出来,早知道在知道她存在的时候老子就该灭了她!」 曹御从前是混黑起家,性格易怒阴狠,但凡他想要的都会不择手段得到,年轻时候斗累了,现在舒舒坦坦才过了几年,就有人想要毁掉他的生活? 做梦!! 他似乎有急事要处理,带着主管风风火火沖了出去。 在沙发处看了这么一场戏,常愿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太明白。 她走到装饰架前,目不转睛盯着上面的时间。 「2022年12月25日……」 怎么会是2022年! 她吓了一跳,眼底爬上无法释怀的痛苦,明明她是2017年入的创世传媒啊! 时间的跳转让她彻底失去理智,她无法自抑崩溃的情绪,抬手捂住脸深深痛哭起来。 然而毛茸茸的触感让她发怔,她缓缓拿下手,泪眼迷濛中,她看见自己五指间残留着细长杂乱的几簇头髮。 以及,穿过她的手,她能清晰看到地毯的图案。 恐惧翻江倒海涌上心头,伴随着长达五年的记忆一同上涌到她的脑子里,五花八门的记忆片段让她几乎窒息。 常愿终于记起来了,她死了。 她死在2019年的一天,死在一个雷声惊天动地的雨夜。 而这些主播,都是她杀的。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六鬼乱炖 曹御和主管匆匆赶到创世公寓, 帮忙写好遗书的皮爱丽去接了大师,半小时后也到了这里。 自从当年那件事后,公寓已经被他们废弃, 这里本就偏僻,因此一路过来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老闆你别急,我找的大师是鹿城很有名的一位大师, 他叫吴仁兴, 据说能驭鬼,一定能把她给灭了。」 主管招唿皮爱丽过来, 向曹御介绍了吴仁兴的来歷。 曹御哪有功夫听这些屁话,他皱着眉头, 沖吴仁兴就放声粗吼:「给你三千万, 把那玩意给我收拾了!」 「自然。」 吴仁兴向来就是拿钱办事的爽快性子, 他也不在乎对方什么态度,总归有钱赚就好。 他应了声, 这才转眼看向这栋公寓。 公寓楼朝阳而立, 照理说阳气充裕, 如今却阴气四溢, 森然鬼气无形中吞噬阳光,将整栋楼都压入黑暗, 走近一分都压的喘不上气来。 这里有恶鬼, 也有数十道活人气息。 很奇异的一种景象,恶鬼与人类相安无事并存,简直不可思议。 「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他随口问道。 倒不是想要了解恶鬼来源始末, 他真的就是随口问问。 一听询问, 在场三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尤其是皮爱丽。 她现在已经是副主管, 专门管理公司大大小小的经纪人。 最近公司的事扰得她成日成夜睡不好,半夜总是惊醒,生怕是常愿来锁魂,可偏偏她没来,相反去杀了公司的香饽饽。
第297页 这比亲自来找她更让她觉得害怕,那种感觉好似提前得知自己即将死亡的倒计时,永远有一把刀危险地悬在头顶。 早知道……她不参与那天的事了。 猝不及防想起两年前的雷雨夜,她打了个激灵。 沉默良久,还是曹御不耐烦地挥手拒绝告知背后真相。 「别问,再给你加一百万,灭了她就行。」 吴仁兴一看三人这样,顿时明白了什么,像这种大产业大公司,背后发家的根本少不了人命填充。 他轻哧一声:「那里面的人呢?」 里面还有人? 三人大惊失色,这不可能! 两年过去,这里断水断电,当初走的时候还锁上了门。 直到最近发现主播死在这里、发现这里有鬼才把链条砍下来,可是因为常愿的阻挡他们根本没能进去,反而吓得逃之夭夭赶紧去找大师。 所以他们还以为里面的人早就死光了! 「你不是能驭鬼吗?」 曹御气急败坏地嘶吼道:「一起杀了!通通给我杀了!之后的事我来处理!」 「既然如此,那曹先生可要好好收尾了。」 吴仁兴煞有兴致地点点头,他很久没碰到过这样怨气深重的恶鬼了,不如给他的宠物作开胃点心! 他从袖中掏出一扇有着五个面的小旗子,旗面金黄并刻有形状可怕的鬼怪图腾,旗尾挂着红色流苏,旗身由槐树木打造。 不知道他喃喃念了什么咒语,小旗子无风涨大,在空中盘旋着发出威武的唿喝声,诡异的诡叫声从中传出,狰狞恶鬼在旗面上挣扎试图钻出来,然而图腾上红光沸腾,将其硬生生再压回去。 「阿善,就你了。」 吴仁兴随意挑了一只,念完咒法后,被称为阿善的鬼接收到命令钻出来,鬼眼一冷,冲着公寓就飞了进去。 亲眼目睹鬼魂出现,三人都下意识绷直了身子。 不为什么,只因为阿善身上传来的气息比他们见过的更加恐怖,恐怖到他们忍不住牙齿都在打颤。 那瞬间犹如寒风过境,而他们刚好被泼了盆冷水,站在冰天雪地中冻得骨头髮脆,眼前是淋漓鲜血挥洒开来,耳边是唿啸飓风。 如果说曾经见到的常愿鬼魂改变了他们对世界浅薄的认知,那么今天这个就彻底震碎了他们的三观。 阿善这只鬼,才能被称为真正的恶鬼。 待阿善身影消失,吴仁兴垂下眼皮子,掏了根烟出来点燃,他笑着说:「曹老闆等着吧,我这魂幡里的鬼可都是最厉害的主。」 「那是,那是。」 曹御吊着的心微微放下些许,有他打包票,今日这事稳了。 等事情一结束,他就把这里一把火烧个精光,再用钱摆平直播的事,他的好日子就能继续过下去。 他暗暗想着,唇角翘到一半,忽然卡住。 一阵香风浓郁,香风其中涵盖的威压使他的背嵴迅速窜上无数鸡皮疙瘩。 他的身后,有人! 还没等他来得及扭头,身后传来冷峭的女声。 「马嘉佳,踹他一脚。」 紧接着是气势稍弱的一个女声:「啊,真的可以吗?」 话是这么说,但曹御屁股上已经传来重重的的一脚,随即他就跟飞了一般,直接被送进了十几米外的公寓大门内。 「还有三个,都踹进去。」 吴仁兴也反应不及,夹着烟的手一抖,菸头落地,他也被踹了进去。 接连三声短促尖叫后,四个人整整齐齐滚落在公寓里,吱哇乱叫间,身后的大门轰然合上,发出巨大声响。 「哇——」 马嘉佳战战兢兢收回脚,她好牛啊,她居然能一连踹四个!这是认真的吗! 不过,协会外出部的人做事都这么粗暴吗! 她到协会不久,人还没认全,怀音在会议室出来,自然而然把她当成了外出部的人。 「阿这,把他们踹进去之后呢?」 她总觉得不对劲,不是来捉鬼的咩,怎么就开始「害」人了呢。 怀音是第一时间到的创世传媒,一到就见曹御匆匆忙忙驱车来这里,在看到他过去所犯下的罪后,于是直接跟了过来。 至于把他们踹进去,当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她完全可以亲手解决他们这四个禽兽,但有些怨恨,不如受害者亲自动手来得痛快。 「你且看着就是了。」 她艷丽的面庞上丝毫情绪都无,真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可能是厌恶,对于曹御他们所做之事的深刻厌恶。 再者,她压根不想亲自动手。 碰到他们一根汗毛,她都觉得噁心。 她冷冽目光转向秽灵。 「你做好事的机会到了,你也一起进去。」 秽灵:「……」 你他妈到底要我做什么好……「啊啊啊啊!」 大门大开又合上,牢牢锁住这里无处安放的怨念,这里有人的哀嘆悲哭,也有鬼魂的懵懂迷茫。 还有常愿被搓磨掉的一腔热血孤勇。 * 「叮咚,欢迎入住创世公寓,这里水电齐全,设备精良,网络畅通,创世欢迎你们,欢迎你们来到这个最温暖的港湾。」 大门第二次合上后,五个人将将从地上爬起来,公寓大厅的广播里就传来悠扬的旋律与播报。
第298页 播音腔明明动听,此刻却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 主管揉着屁股,听到这声音就反应过来了,这他妈不就是公寓入住时就会有的播报声音吗。 可是公寓已经废弃很久了啊,照理说电器什么都不能用了。 曹御脸色可谓是难看无比,他怎么不清楚,为了让主播们感到温暖,他特地花钱找人弄的。 一度以为这里早就应该青苔满布、灰尘四溢,谁知道竟然光鲜如初,仿佛和最初建立起来的样子如出一辙,头顶的白炽灯也仍然坚/挺发着冰冷光亮。 「踢我们的人是谁啊,该死,我这衣服好贵的!」 皮爱丽还没意识到这里不对劲,她往后看着自己的裙子,心疼地差点没掉下眼泪来。 「啊啊啊啊!破衣服有什么好心疼的!」 吴仁兴捧着一地残旗,他傻眼了:「老子的鬼呢,老子的招魂幡怎么破了!」 不仅鬼都没了,连建立起的联繫也通通没了。 一定是踢他的人做的! 他气沖沖想要推开门找外面的人算帐,然后大门纹丝不动,跟铜墙铁壁似得,苍蝇都飞不出去一只。 「别费力气了。」 一同被踢进来的秽灵借着纸身体起身,懒懒提醒一句:「那女人不安好心,不把这里怨气消除,她是不会放你们出去的。」 陌生的声音、陌生的人,让四人瞬间很警惕。 「你是谁!」 「我是你爹。」 秽灵才懒得搭理他们,它自被凝聚在一起后就是专门吞吃并释放恶念的,对于在场四人骨子里带着的恶劣它简直不要太清楚。 他们的恶,如此浓郁,几乎浸透骨髓。 尤其是这个玄师,连它都要忍不住唾弃——真他娘是个坏胚。 「你们好自为之吧。」 秽灵嫌恶地翻个白眼,直接窜上楼梯消失不见,等待时机再出现。 现在它的命在那女人手里,她要它做好事,它只能做,不然指不定是怎么个死法。 毕竟,她连千机锥都能轻而易举毁灭。 秽灵集世间大恶产生,见风使舵是最微妙微小的一种恶,也是最深入骨髓的,因此它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秽气纸人!」 吴仁兴大骇,他好歹也是正经玄门出身,一眼就看出秽灵本体。 但事态紧急,他也没工夫细想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秽灵,于是立马转头问曹御。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们为什么会被踢进来!」 「这里还能发什么,不过就是死了几个人罢了。」 曹御恨得牙痒,鬼知道这个大师怎么这么不靠谱,并且,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觉得愧疚,反而像是在说今早吃了两个煎蛋一样简单。 废话,这吴仁兴能猜不到吗,他更想知道是怎么死的,说不定可以用协会的方法消除怨气。 「赶紧跟我说!」 「少逼逼叨,我给你钱是让你来抓鬼的!」 两人横眉竖眼,眼看就要吵起来,皮爱丽匆忙开口打断他们的争吵:「你们别吵了!!」 她指向楼梯口,做着华丽美甲的指尖一颤一颤,恐惧到极点。 「她……她不是朱蓉蓉吗!」 话音落下,曹御和主管心勐地一揪,还真活着? 他们朝楼梯口看去,一个小女孩趴在栏杆上静悄悄盯着他们。 她的脸上有一块非常大的肉瘤,长在眼睛、鼻子、嘴巴上,连在一起拖拉下在空中晃来晃去。 头顶灯太亮了,亮得他们想看不清楚都难。 或许她模样太过恐怖,因此一时间,大家竟然分不出她是人是鬼。 主管尝试着叫她的名字,谁知道一叫出来,朱蓉蓉站起身,将手里紧紧抱着的兔子狠狠朝他们砸过来,砸完她就一熘烟跑来上去。 「追!」吴仁兴察觉到她是人,当即就想追上去。 然而,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 他低头看去,竟然是一汪水。 人怎么可能被一汪水扯住,除非……鬼域! 最要命的是,这个鬼域,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正要尖叫,一只手突然从水中伸出,精准地攥住了他的脚踝,冰冷刺骨的阴气一寸寸蔓延,令他彻底失去说话的力气。 「靠…呃!」 还未叫出声,那只手的主人费力拨开水面,阴笑着从中钻出,他穿着老式军装,脸上横贯着巨大的伤口,肉眼可见他的天灵盖直接被人掀开了,还露着白花花的脑浆,看样子生前应该是因为战争死亡。 「吴仁兴!老子终于逃脱你的掌控了!」 他一出来,摩拳擦掌欺身而上,嗜血黑眸紧紧压迫着吴仁兴的神经。 随着他吼叫声一起响起的,还有楼梯上站着的其余五只鬼的笑声。 一个阿善、一个脸色铁青的睡衣女鬼、被她牵在手里的小男孩鬼,旁边处于愤怒状态的中年男子,以及莫名其妙回到这栋公寓的常愿。 睡衣女鬼撩撩头髮,优雅开口:「真好啊,有人建造一个幻境给我们復仇。小凯,想不想玩游戏?」 被称为小凯的小男孩兴奋地拍着手:「好啊好啊,妈妈我要剥皮抽筋,我要吃人!」 「好。」 女鬼笑眯眯摸摸他的头,阴冷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吴仁兴身上。
第299页 「那我们就开始捉迷藏吧,我儿子最喜欢玩捉迷藏,大家说怎么样?」 军人鬼哈哈大笑:「当然好!」 他们口中的捉迷藏绝没有那么简单,吴仁兴腿都吓软了,压根想不到会有这一茬。 平日里有招魂幡在,被封印在里面的鬼魂被迫与他签订契约,想反抗都没机会。 谁知道现在他们全跑出来了,他的傢伙们都没带出来,现在对上堪比鬼帝的鬼,简直是自寻死路。 好在他兜里还有着一张雷符,吴仁兴用尽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将符文扔出去,然后冲着三人大吼。 「跑啊!赶紧跑啊!」 他跑得跟兔子一样快,曹御三人顿时脸色大变,连忙跟紧他步伐。 没有什么比知道自己将马上要死去更恐怖的事了,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煎熬。 可煎熬归煎熬,求生欲还是使他们疯狂逃窜,唯一一个想法就是—— 【躲起来,千万别被找到。】 「嘁,现在知道怕了。」睡衣女鬼冷笑。 见人都跑了,阿善面无表情扯扯衣领:「开始玩游戏吧。」 刚才她被契约驱使而进来,一进来就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让她安静待着等待覆仇。 復仇?这些年来她从来不妄想復仇,她只想要自由。 可这么好的机会放在她面前,她如何能不心动? 「常愿,走吧,我们去復仇。」她记得这女孩叫常愿,那道声音跟她说的。 一头雾水的常愿:「……啊?」 鬼要是能纳闷的话,她是真的纳闷。 刚刚才记起来自己早就死了,她每一次杀人后神志都会不清醒许久,能復仇当然是去,可是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别耽搁了,玩游戏喽!」军人鬼飞身而上,发出悠闲的口哨声,像是故意催命一样。 常愿终究没有去,她认真地和阿善说:「姐姐,你们帮我復仇吧,我要去见一些人。」 她现在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有些人她必须要去见,或许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阿善看着她不说话,她早就发现这里有活人的气息,不止一两个,还生机勃勃。 人们都说怨鬼无情残忍,可她怎么觉得人更残忍一点呢? 最后她点点头,轻声道:「我一定帮你杀死他们。」 * 太可怕了。 这一切都太可怕了。 吴仁兴四人疯狂奔跑在公寓里,他本人倒是还好,只是觉得噁心。 因为这里活着的人无一不是奇形怪状,对的,奇形怪状。 他们要么是残疾、要么是身患特殊罕见疾病,还有的要么就是孤苦无依靠流浪为生的老年人,男女老少,林林总总有十来个。 「他妈的都是什么东西!」 吴仁兴噁心得要命,刚关上一扇门,那屋子里的人居然是患有肢端肥大症的男生,他的手臂将近有腰粗,层层叠叠的肉垂下,看着就反胃。 至于其余三人每开一扇门就心惊胆跳一回。 这里曾经住着的主播真的全都还活着,心虚的他们太害怕和他们共处一室了。 奈何偌大的公寓无处可逃,窗户都被封死,他们只能躲到房间里。 但他们面对的是鬼啊,他们无孔不入! 楼道里的灯极速闪烁,一明一暗间,鬼影重重,阴风阵阵,鬼爪扑面而来撕破他们的皮肉,尖牙啃上来咬掉他们血肉。 逃了大半小时,他们像是被圈禁在牢笼里待宰的猎物,浑身早已鲜血淋漓,衣衫褴褛,各个扭了脚还得撑着一口气逃。 「我受不了了!」 曹御不想死,也不想再跑了,他近乎癫狂地推开一扇门。 再害怕也不逃了! 与外面光鲜亮丽的外表不同,屋子里面陈设可以说非常非常破旧简陋,灰墙灰地,水盆水池蹲厕,破破烂烂的被褥和木板床,和监狱没两样。 窗前有一副轮椅,上面坐着失去双腿的一位老人。不知道是不是营养不良,他瘦得离谱,几乎跟骷髅一样,双眼都深深凹陷了进去。 曹御压根不管这人是谁,是死是活,径直掀开脏兮兮臭哄哄的被褥躲到了里面。 皮爱丽和主管是没敢动的,只是怔怔看着神情呆滞的老人,连身上的疼痛也忘了。 「不可能……怎么还能活着呢。」她喃喃自语道。 他们记得,这是特地从山区接来的贫困户,他是个退役老兵,因救人失去双腿后失去工作能力,也没有任何家人,平日靠村里人救济才能吃上一顿饱饭。 他的事迹为创世传媒赚了很多钱。 直播兴起,龙蛇混杂的网友混迹在网络上,畅游各个直播间,看到好玩的就打个赏,看到可怜的就捐个钱。 虽说是龙蛇混杂,但普通且善良的人是大多数,更多的属于乌合之众。 只要发个视频做个秀,利用人们的同情心,就能赚取极大的利益。 主管是公司老人,跟着曹御十几年了,还未建立创世传媒时,曹御就发现了这个巨大商机。 当初他们两人还是学别人做专门探访流浪老人系列爱心视频的小人物,他们所有的收益仅仅来自于流量变现,直到有一天,一位陌生路人要求他们公布银行卡,开通捐款通道,曹御才福至心灵。 只要他将这些可怜人集结在一起,那么将会有源源不断的金钱到他口袋里来。
第300页 创世传媒就是这样的诞生的。 那个不允许任何人进去的第二层楼,里面每个房间都復刻了每位主播家乡的背景,让广大网友信以为真以为他们真的是来自全国各地困苦可怜的人。 在深夜刷到的绝大部分老人或病人的直播,他们手里举着牌子,上面写着自己的近况、家里的惨状,连话都说不利落,硬是生生直播五个小时。 事实上的确可怜,他们不仅所有的收入都在曹御兜里,在主管兜里,在加入这个团队的皮爱丽身上,如果不听话还要被打。 这里没闹鬼之前,本来是有很多社会人员构成的保镖看守的。 「不可能!早该死了的!」 皮爱丽无法相信他们还活着,这也就意味着都是常愿在搞鬼。 她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假惺惺自己是个好人! 她这么穷,为什么还要装腔作势要帮其他人! 可无论她如何不相信,事实就摆在面前,一切都在对比着自己的丑陋,在洁净的纯白面前,她深刻意识到自己有多骯脏。 皮爱丽双眼发红,用力按住轮椅,愤愤质问道:「不是常愿在帮你们是吧,不是她是吧!」 老人年纪太大,神志有些迷煳,混沌迷茫的目光落在忽然摇着自己轮椅的人。 「愿…愿…」 过了好久,他反应过来,沧桑沟壑布满的脸上艰难露出一丝笑意。 「愿愿,回…来了…吗?」他费力问出这句话。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她不用再追问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果然一直是常愿在照顾他们。 生前她可怜他们放弃高薪来做舍管,死后变成鬼也要守护他们。 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又不是她的爹妈! 「常愿!」皮爱丽恨透了她。 恨她纯良无害,恨她天真可爱,更恨她善良坚定。 当初两人得知这里真相后,两人都有过犹豫,只不过她在犹豫这样犯不犯法,而常愿在犹豫要不要救。 她第一时间提出报警,被她拒绝了,因为她想要挣钱,别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反正他们有吃有喝还有住,不就是直播五个小时吗! 后来常愿实在忍受不了,她提出离职,结果主管说不做下去会有违约金,她也只好留下,转而做了舍管,可是这个蠢货竟然在偷偷搜集材料想要去报警。 于是…… 于是她就被杀了。 皮爱丽又恨又惊,所有镇定土崩瓦解,她愣愣地松开手,嘴里一直念叨着常愿的名字。 「别叫了!她早就死了!」主管捂住耳朵离她远远的。 他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就在他们极度紧张的状态下,门外响起礼貌的敲门声,如同催命的钟声,哐当,哐当,沉重又紧迫。 「来喽,来喽,我们闻到你们味道了!」 「嘿嘿嘿,不逃了吗?」 「那我们就真的动手咯。」 「啊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在被子里的曹御也听到了,他吓得尿出来,本就脏兮兮的被褥现下更脏了。 吴仁兴暗骂了句妈的,绞尽脑汁回想着如何用血画符,他必须得活下去。 他是牵灵派的传人,牵灵牵灵,顾名思义便是牵制灵魂为自己所用。 这派玄学造诣并不深,唯有两样宝物,吸引魂魄的魂铃以及制衡鬼魂的招魂幡,以此驭鬼行事,对于山医命相卜这五数并不精通。 更何况他早就判出门派,该学的、能学的通通没学到。 不过他对用血画符隐约有点印象,他飞速找了张纸,咬破指尖匆匆忙忙画着。 「应该是这样的,应该。」 「噗嗤。」 一口恶臭的气从头顶喷洒下来,激得吴仁兴后脑勺的毛髮都悚立了起来。 从前看鬼片的时候,他总是觉得主角可笑,为什么他们在碰到奇怪的事情后总要看一眼。 现在他知道了,因为恐惧。 恐惧来源于无知与无能,恰恰是因为恐惧,才想要迫不及待了解威胁到自己的东西。 他梗着脖子僵硬抬头,直直对上阿善惨白的脸。 风驰电掣间,阿善勐地张开嘴,死死咬住他的喉咙。 「杀我全家,炼我魂魄,你该死!」 皮爱丽和主管早就被突然出现的鬼魂给吓了一跳,他们争先恐后躲到角落,大气不敢出一声。 「啊!救命啊!」 吴仁兴被她恶狠狠扑倒,他刚想挣扎,双腿被军人男鬼狠狠踩住,一时间骨骼尽碎。 「我是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我生于战场死在战场,你却让我去残害我保护的百姓,你该死!」 他疼得弓起腰背,挥舞着手试图分散疼痛,谁知双臂被中年男鬼和小孩男鬼一左一右拿着大锤子勐然锤碎,一下锤成了肉泥。 紧接着睡衣女鬼飘过来坐在他身上,手举利刃,用尽全身力气高高扬起,重重冲着他的肚子剜下来。 血液飙溅到五只鬼的脸上,将他们厚重的怨恨黏得更深,一滴滴痛苦的眼泪从他们眼睛里落出,化成珠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在这悦耳声响中,睡衣女鬼高声哀嚎,声声泣血。 「我怀孕八月,你生生将我剖腹杀死取子,当着我的面杀我丈夫儿子,又炼我们魂魄为你所用,替你谋财害命,你该死!!」
第301页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第99章 正义抉择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四肢受伤的痛和肚腹被利刃破开的痛让吴仁兴冷汗直流, 巨大的撕裂感近乎最大化传到他的脑海里,大脑自动开启防御机制,他眼前一花, 即将晕过去。 然而睡衣女鬼悽厉嘶吼这一句,强行将他唤醒,于是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经歷什么。 他双眼早已充血, 嘴里吐出一股股鲜血, 仿佛是要把身体的血都吐干净一样。 他蜷缩着身体一眼不眨怔怔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女鬼。 女鬼面貌可憎,原本秀气漂亮的脸蛋溅满了滚烫的血液, 滴滴滑落更显可怕恐怖,她的双眼充满憎恨。 「说话啊!我的孩子呢!」女鬼见他不说话, 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 这个耳光让吴仁兴彻底清醒过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开膛破肚了。 就像他曾经对睡衣女鬼做的一样。 「我的孩子呢!你剖出来后把他弄哪里去了!」 睡衣女鬼用力捣着他的肚腹, 恨不得将他的肠子搅烂,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怒气。 她叫秀珍, 原本有着幸福的家庭, 丈夫老实本分, 儿子可爱乖巧, 二胎怀胎八月临产在即,那个夜晚, 她的家里却忽然闯进来一个鬼。 吴仁兴不愧叫吴仁兴, 他简直没有人性。 他驱使鬼魂杀了她的丈夫儿子,随即生生将她开膛破肚杀人取子,一切都因为她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的人, 倘若惨死就能成为厉鬼为他所用。 被人硬生生挖出肚子里的孩子的感觉是麻木的, 秀珍当时都疼到双眼模煳, 手都抬不起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邪恶笑着的男人徒手挖出她的孩子。 她的丈夫、儿子就那样躺在血泊里,而她无能为力看着吴仁兴在她身上作恶,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连死后,他们一家子还要被他封在招魂幡里,被逼迫去杀人。 「为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秀珍痛苦地仰高头颅嘶吼,无边无际的痛苦让她无法完整地说话,唯有发疯般地吼叫才能让她稍微舒坦点。 她其实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盯上,就因为那个阴年阴月阴日的全阴命格,他们一家才会死在他手里。 为了自己的利益杀害无辜的人,他不配做人! 她叫到喉咙嘶哑,生前的记忆使她更加愤怒,于是再次抬手将利刃插入吴仁兴早就烂成一团的肚子。 「告诉我,我的孩子呢!!」 这一击的力道让吴仁兴整个身体弹了起来,很快他又软趴趴躺回地上,他勐地咳嗽出来,喉咙里都是血液,发出咕噜噜的冒泡声响。 晕过去吧,或者死了也好。 照理说他应该这样,偏偏他根本无法死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吊着他最后一口气。 眼前金光瀰漫,他恍惚看到了一双清冷孤傲的金瞳。 那双眼睛明明白白向他传达着一句话——【你不配这么轻易死】。 放屁,他可是牵灵派的人! 他可是正经的玄师,什么东西也敢对他出手! 忽然,他强撑着这口气,大声辱骂道:「我是你们的主人,你们敢杀我你们也会灰飞烟灭!」 什么狗屁孩子,那孩子早被他炼成万骨串制作风水阵去了! 「你永远也别想找到他,他这辈子下辈子都会被埋在地底不得超生!」 吴仁兴忍住疼痛,诱哄道:「哈哈哈,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带你去找你儿子啊。」 他还以为自己说出后果他们会感到后怕,没想到话音落下,协制住他的五只鬼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继续用那几双阴冷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他,如同起誓一般燃烧出沸腾的火焰。 「那就灰飞烟灭。」 「那就灰飞烟灭!」 他们被困太久了,他们每个人都曾是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人,是因为他的作恶才在这里,被困在招魂幡里痛不欲生。 「你以为我们怕吗?我们想杀你很久了。」 阿善面无表情,用尖锐獠牙再次扎入他的脖子,穷凶极恶吸食着他的血液。 她也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女子,吴仁兴伪装成相亲对象与她恋爱,在确认过基础信息后,在她满心欢喜带他回家时,他屠了她全家。 最后将她逼在角落用刀砍死的时候,她问他为什么。 他说:「谁让你全身阴气,最适合炼成厉鬼。成为厉鬼的第一步,就是惨死冤死。」 就是这么可笑的理由。 就是这么可笑的理由! 在招魂幡里日復一日度过的漫长时间,阿善每一天都跟自己说,如果能获得自由,一定要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军人鬼声嘶力竭大吼。 他是一名军人,战乱时期挺身而出保家卫国,被敌人一刀噼碎天灵盖,炙热的鲜血挥洒在他守护的土地上,等血冷了的时候,他变成了游荡的鬼魂。 因为手上沾染着鲜血,因为他是阴年阴月阴日生,所以他浑身上下都是怨气,无意中被吴仁兴发现后抓去炼魂入幡。 他是招魂幡的第一个囚徒。 军人已经不知道热泪是什么感觉,但他恍惚间感觉到眼中温热的湿意。 如果他知道他拼死保卫的百姓,他和队友付出生命守卫的百姓是这样的人,那么当年,他就应该一起遁逃而去。
第302页 「不就是灰飞烟灭吗,老子不怕!」 军人鬼斩钉截铁拍着胸脯,就是可惜,他还是没能见到他媳妇一面。 一声高过一声的「不怕」,歌颂般宣扬着他们坚定的信念,用最高昂的语气来划下最遗憾的结局。 秀珍知道自己孩子或许早就不可能回到自己身边,她脸上痛快的笑意渐渐消失,转而变得越来越冷漠。 「那就灰飞烟灭,那就一起去死!!」 察觉到他们视死如归的情绪,吴仁兴这下终于感觉到害怕,他惊恐万分、拼尽全力挪动着身体,试图逃脱这必死的杀招。 但他逃不掉! 他瞪着眼睛,青筋凸起,随即被兇狠扑上来的恶鬼们蚕食干净。 这一刻,他才开始后悔接了这个单子。 一旁的主管和皮爱丽都吓傻了,原地抖着身子瑟瑟不停,惊惧无比看着活生生的人被吞噬干净,连骨头都不剩! 「我们....也会死吗?」主管颤颤巍巍问出这句话。 皮爱丽捂住耳朵,疯狂尖叫道:「不会死的,我们不会死的!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人类的鲜血喷洒蔓延,在空中留下香甜可口的气息,微小的气味分子不断飘扬出去,勾起在这里沉睡的、迷茫的魂魄的嗜血欲/望。 无数骨骼一起咔咔咔作响的声音响起,在这房间里尤为清晰。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正在甦醒过来。 没一会,这栋废弃已久的公寓楼的窗户齐齐震碎,外面料峭冬风灌涌进来,在走廊里留下呜咽与咆哮。 一缕缕黑色的魂魄从四面八方的地砖缝里钻出来,寻着味道来到了这个房间。 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鬼魂挤在门边,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面貌可怕,生前约莫都如朱蓉蓉他们一样是有着罕见疾病的人,可他们却悄无声息死在这栋公寓。 现在,他们被唤醒了。 轮椅上的老人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了,他平静地看着因害怕而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又慢吞吞看向门口的鬼魂们。 「老朋友们,好久不见了。」 他激动地想要站起来,下一秒已经被再也忍不住心中恐慌而从被子里出来的曹御重新摁了下去。 曹御扣住老人肩膀,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张狂地威胁道:「都离我远点!不然我就杀了他!」 他认识这些人,他怎么不认识这些人呢。 他们都是他从贫困户名单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主播,翻山越海被他接过来,然后被他扣押在这里。 身形高大的保镖们将这栋公寓牢牢守住,想要逃走的会被抓回来,想要反抗的会遭受毒打。 他们是他的工具,最后凄凉死在这里。 或被毒打致死、或是疾病突发死亡,还有的是被虐待后自杀, 后来,他把他们埋在了这栋公寓的地底。 * 「我感觉到他们都醒了。」 在一个房间里,常愿这样说。 她记起来,当年她还没死的时候,这里就有很多人陆陆续续不堪折磨死去。 他们终日游荡在夜里无声哭泣,时常猝不及防出现,张着嘴想要跟人说话,却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都说不出来,浑身上下只有滔天怨气。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鬼。 她沖秽灵温软一笑,带着歉疚,她无奈地请求:「这里有很多不方便行动的人,麻烦你帮我带他们离开好吗?」 秽灵:「……」 他思考了老半天什么叫行善事,在楼上晃了两圈后他想明白了,这里他能做的就是暂时将活人保护起来,以免鬼气森然影响到他们。 他nn的,好不容易将人集齐,现在又要带出去? 「你知道这几个坐轮椅的有多重吗!」他不可置信看着常愿,就差没嘲笑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救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挑三拣四非要到这个房间来,这里在公寓最高层,离大门有五楼的距离好吗! 况且,这里被那女人的灵力包裹,恐怕怨气不消除,谁都出不去! 常愿见他为难,深深嘆口气。 她看了眼身后数十个满眼担忧的老人们,目光从墙壁上划过,眼波微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良久,她蹲下身,爱怜地摸摸正仰望自己的朱蓉蓉的头髮,温柔道:「蓉蓉,和大壮哥带着大家一起离开好吗?」 朱蓉蓉摇摇头,因疾病变成累赘肉瘤的脸蛋看起来很是可怕,但她的眼神却天真无邪,像冰冷现实里照落下来最和煦的暖光。 「这里是愿愿姐的房间,我们呆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她不解地蹭蹭她的手掌,并没有感觉到触感仍然亲昵凑上去,她笑着说:「那姐姐呢?」 「我等会就来呀。」常愿故作轻松地回答她。 外面有人在帮他们,现在带他们离开是最好的选择。至于她,只要他们离开这座牢笼,她就圆满了。 秽灵盯着他们看了会,以他极小的脑容量来看,他压根没法理解为什么鬼魂会和人类如此和谐。 「你们一直住在这里吗?」他好奇极了。 闻言,常愿垂下眼,轻声回道:「是啊,他们一直住在这里。」 雨夜过后的几天,大门阖然关上,一条手腕粗的链子和拦网式被钉死的窗户把这里真正变成了一座牢笼。
第303页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谁也不知道这里的人在时间流逝中挨饿受冻,每一天都踏在死亡边缘,如果不是她跑出去寻找食物,他们早就饿死了。 「我看这里废弃很久了,墙壁上都生出了青苔。」 秽灵沉默几秒:「他们怎么可能活下去。」 他看到的这栋公寓与人类看到的不一样,他们看到这里曾经繁荣的模样,他却看到的是衰败的模样。 这种情况下,绝对不会有人能活下去。 所以这个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疑惑看向同样沉默的常愿,常愿只是回了他一个竭尽过全力后虚脱的微笑。 「因为我在照顾他们。」 「为什么?你可是鬼啊。」秽灵反问道。 秽灵更加不解了,人鬼殊途,含有怨气的鬼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帮助人类,这些人应该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 它自产生之初便是由恶念集结,然后在无名神的神力之下壮大,它无时无刻不在吞食人类心中的恶意。 嫉妒、怨恨、不甘成就它,它的整个灵体充斥着这些,更充斥着无名神的一个指令——让人类自相残杀。 人类在它眼中一直是虚伪可笑又以利益为上的生物,他们自诩聪慧睿智,但只要它稍微蛊惑一下,他们就会踏入陷阱,然后不停地杀人,有的人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 因此秽灵始终觉得在他手中死掉的人类是咎由自取。 因此它全然不理解常愿枉死变成鬼后不去復仇,为什么要来帮助这些可悲的人类? 「值得吗?你还不如跟着他们一起去復仇。」它不屑地摇摇头,像是在说常愿傻。 反正不管如何,这些人会有那个女人来救,不是吗? 被问到值不值得的常愿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当年皮爱丽也这么问过她,也用这种轻蔑犀利的眼神盯着她。 隔着时间的两个不同的人,相同的眼神与问话,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或许真的不值得。 可这是她的信念,人生在世,或悲苦或富裕,做下的每个决定都会影响到未来,无论是好是坏,无愧于心就好。 她身为警察的父亲当初肯定知道救下那个捲入车流的小孩会有生命危险,但他还是救了;她那辛劳老实的妈妈当初也明白未来将会一片黑暗,但她仍然辛苦拉扯她长大,将那小小的超市打理的井井有条,日復一日照顾着父亲。 哪怕会失去健康,哪怕会拮据寒酸,他们依旧义无反顾,只因为他们心怀善良与责任。 所以她也一样,在知道这里的黑暗后,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问心无愧。 常愿永远相信,正义是人们自己亲手争取的,只要她努力寻找证据交给警察,总有一天她会将这些可怜的人解救出来。 所以她选择不会去做助纣为虐的刽子手,她只愿意做助人为乐的普通人。 就算为此,她付出了生命。 她思考了许多,最终却只是牵强地勾起唇角,将嘆息藏在微小的幅度里。 「你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可能真的是因为我傻吧。」 常愿不愿再提及初心,一笑而过后,她催促着朱蓉蓉他们赶紧离开,趁这个机会赶紧逃吧,逃回自己的家乡,逃回贫穷困苦却温暖的地方。 「我要和愿愿姐一起走!」朱蓉蓉并不肯离开,她挣开他人的手,哭闹着跑回来想抱她,却抱了个空。 「姐姐是鬼,姐姐没法一直跟你们一起生活。」常愿捂住嘴巴,忍住想要哭泣的冲动。 而且她偶尔会发狂,并不适合再跟在他们身边啊。 她朝大壮使眼色:「赶紧离开吧,就是今天了。」 大壮是这里的唯一的青年,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白色的,他是个白化病人。 常愿总跟他们说,等她去杀了创世传媒的人,事情大了他们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就是可以逃离地狱的日子。 所以,今天终于被等到了。 听闻她祈求般的语气,大壮抹了把眼泪,他重重点头,拉住朱蓉蓉:「走!」 「我不走!」朱蓉蓉用力挣扎着。 朱蓉蓉已经十岁,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还在温室里当着公主王子,而她因为脸上的肉瘤被父母抛弃,小小年纪就开始流浪,她的心智早已成熟且千疮百孔。 她从未感受到过温暖,当初创世娱乐的人找上她,她还以为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谁知道只是进入了另一个地狱。 是常愿姐姐给她关心与爱护,从来不嫌弃她的丑陋。 可是....可是.... 她看着常愿姐姐虚无缥缈的身体,哭得更加大声:「可是都怪我呀,那天要不是我,姐姐你也不会被发现。」 这两年来,内疚让朱蓉蓉辗转难眠,她每天被噩梦惊醒,雨声和雷光在她脑海中肆虐,还有到处飞洒的鲜血铺满她的双眼。 忽然,她跑到房间角落,用指甲用力抠着墙皮。 「只要我把姐姐找出来,我们就可以一起走了。」她边哭边抠墙皮,试图用微小的力气将这座墙剥开。 剥着剥着,她发现自己指尖缠绕着一抹像小蛇游走的金光,金光触碰到墙皮,顿时迅速窸窸窣窣落下无数墙灰,显露出里面的庐山真面目。 那里面,是一具被透明塑料布包裹的一具尸体。
第304页 尸体早已白骨化,白花花的骷髅头深深凹陷下去,空洞的双眼透过层层包裹的布向外看来,仿佛是在唏嘘感嘆——它终于得见天日。 朱蓉蓉和大壮等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神奇的场景,都吃惊又有些害怕,愣了几秒,这些人还是冲上去小心翼翼将尸体搬了出来。 他们将尸体高高举在头顶,不让它触碰到这个骯脏的地方,有的人没法行动,于是虔诚感恩地哭泣跪下。 这是生前死后孤注一掷保护他们的常愿,这是寻找证据被发现后一榔头一榔头被敲死的常愿,这是变成鬼后到处寻找食物养活他们的常愿,这是为了让他们得到解救奋不顾身去残杀人类的常愿。 「我们要走,也要带你一起走。」 「谢谢你一直帮助我们。」 「你说过你妈妈一定很想你,所以我们一定要带你走。」 他们异口同声地这样说。 「......」 这些人无声的动作,整齐划一的行为头一次让秽灵感受到了震撼。 它肃然看向捂着嘴巴早已泣不成声的常愿,因为她没有解释,所以它还是没能理解,直到它眼前出现这栋公寓里曾经发生的点滴。 场景变化很快,足以让它明白常愿做过什么。 那个臭婆娘! 这样的手法只有那女人做的,它勐地扭头朝周身张望一圈,在门口果然看到了怀音和马嘉佳的身影。 「你....」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后面这句话还没说完,它直接被怀音身上强盛的威压定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怀音冷冷淡淡从秽灵身上收回目光,这个时候就不要出来扫兴,她真正想做的现在才开始。 这个房间里的人被突然出现的怀音给吓了一跳,他们没见过气势如此冷冽的人,于是下意识把她当成敌人,团团围起来警戒地将常愿护在身后,一个个兇狠地盯着她。 「你要做什么?」 「你要抓常愿吗?」 他们一眼就看出她的不简单,当然认为她是玄师还是什么的,态度非常不好。 换做以往,怀音必定早已不满,但此时此刻她并不介意他们这样看她,在她眼里,他们都是很勇敢且心怀感激的人。 常愿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帮助他们,现在反过来,他们也在保护她。 从前她认为人间充满邪恶与人心叵测,科技与富裕相辅相长后,人们太注重本身的利益,以至于冷漠、薄凉无处不在,正义被黑暗吞食,黑暗肆意生长,无数人麻木地生活在这个钢筋铁骨的世界里。 这里并不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如今她真切体会到原来人间其实很美丽,因为有常愿这种坚持正义的人存在,因为有朱蓉蓉这群懂得感恩的人存在。 如同信仰这个东西,就算只有星火点点,就算像他们一样的人少得可怜,只要他们坚守为人的底线,终有一天燎原之火能驱散黑暗,向大众证明正义从来不会被消灭。 「放心吧,我不对你们做什么。」她敲敲门板,让门外的人进来。 阿善五只鬼闻声进来,他们飘进来,身后还拖着皮爱丽三人。 这三人狼狈得不行,几乎是滚进来的,然后很快被一股结实的力量牢牢锁在地上,每个人都被迫跪在地上。 他们面前是曾经被他们玩弄在掌心的赚钱利器们,还有常愿。 皮爱丽终于再次看到常愿,她瞪眼翘舌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她早就猜到了,那五只鬼不杀他们就是在等这一刻。 她害怕了,她宁愿死在别人手里,也不想被常愿杀死。 她支支吾吾喘着气,死死瞪着气定神闲的女人,都是她,如果不是她出现,说不定他们早就死了! 怀音厌恶她的目光,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简直比猪还蠢。 她轻轻抬手,凭空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那耳光中金光一闪而过,两颗血淋淋的眼珠滚落在地,随即皮爱丽啊啊啊啊惊恐大叫起来。 她捂着鲜血直流的眼睛,疼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于她的痛苦怀音压根没觉得自己惩罚过重,反而她还觉得太轻,她冷冰冰落下一句:「背叛朋友,没有底线的人不配看我一眼。」 说完,她退开一步,面向众人。 「现在,你们可以开始报仇了。」 「随便如何,不用管生死,一切我担着。」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死亡原因 随便如何, 不论生死? 这真的假的! 这可是法治社会! 众人都是老实巴交的苦命人,一生劳劳碌碌为明日奔波,即便知道未来和过去一样难熬, 他们也从未想过去偷去抢。 因为他们虽然没文化没能力,但仍然知道法律的底线,和做人的基本道德。 也许他们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杀鸡杀鸭这种事, 面对他人传递过来的搓磨与恶意, 顶天了他们也只暗中求老天收了这群人。 当他们平稳普通的生活被自私的资本家利用,被困在这里对着镜头表演, 身体承受不住也必须完成任务,不然就是一顿毒打的时候, 他们才萌生出让恨不得这些坏人早点死掉的想法。 他们一直在祈祷警察会发现, 等待着常愿计划成功, 期待有人能来拯救他们脱离苦海。 现在终于有人来救他们了,然而她却说这样的话。
第305页 众人互相凝视, 好像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犹豫不定, 难道不是把他们送进监狱吗? 谁都没有料到有一天会有人会对他们说尽情復仇吧这句话, 更没有想过原来是可以这样做的。 他们当然想报仇, 想要把将他们丢在这里等死的人碎尸万段。 对啊,光是坐牢简直是太便宜他们了, 那些死在这里的人怎么算呢?! 谁又来替他们宣扬正义! 「打死他!打死他们!」有个人率先这样说道。 这句话犹如被投入湖中的石子, 击打水面荡漾开圈圈涟漪,引来无数附和,怒火一点即燃。 「我阿妹还在家里等我, 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 他们可恨, 我要打死他们!」 「都是你曹御, 你假惺惺来我家给我直播,骗我到这里来,一分钱也不给我,你还我血汗钱!」 「没良心的人吶,你们怎么能让我们在这里等死啊。」 他们让大壮抱好常愿的尸骨,随即蜂拥而上,用枯瘦见骨的拳头砸向曹御和主管,用厚翘的灰色指甲刮向皮爱丽的脸。 他们没有武器,只有这具因飢饿寒冷交迫变瘦小的身体,是他们把他们变成这样,所以他们只配这样接受惩罚! 多年来经受的压迫通通化作最用力的狠击勐打,他们哭着、笑着,像是要把无处安放的情绪全部宣洩在罪魁祸首身上。 「别打了!我有钱,我有很多钱,我都把钱给你们!一万、五万,十万行不行!」 曹御抱着头想躲,奈何他的膝盖跟长在地上了一样,无论他如何歪斜倒向哪方,始终会回到跪着的姿势,好让他结结实实挨打。 最终他忍受不住这样被人摁着打的屈辱,不停告饶喊着救命,喊完又开始唾骂,跟个无赖没两样。 「我也给你们钱,你们别打了!」主管如同丧家之犬,涕泗横流,张口闭口就说自己也是个打工人,是没办法才这样的。 「不是我的错啊,都是曹御的想法。是他逼我的,是他要把你们都抓起来的,我也帮过你们的啊!」 一眼不眨看着他们受罚的大壮冷笑道:「如果你的帮助是把直播时间缩短成五个小时的话,那你还不如闭嘴。」 起初曹御想要他们每天直播八小时的,是主管觉得他们身体素质差,或许承受不了,因此他建议直播五个小时就好。 这种假惺惺、助桀为恶的人,比那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人更加可恨。 如果说曹御给他们制造了深渊,那么推他们下去的,就是主管这种人。 「揍死他们这两个坏胚子!」 「还嘴硬,撕破他们的嘴皮子!」 「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天灵盖敲开!」 两人还在叫嚣着要给钱,未说出的话瞬间被人海吞没,哀嚎声不断响起,扰得处在疼痛中的皮爱丽更加癫狂。 「常愿!常愿你人呢!啊啊啊你们这群乡巴佬土包子,你们怎么不早点去死啊,你们也配打我!」 头髮被撕扯来撕扯去,皮爱丽强忍着疼痛,明明早就失去双眼,但她仍然想要追寻到常愿的身影。 「杀你的是他们,你为什么要搞我!你在装什么好人啊,你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一定是嫉妒我过得比你好!」 常愿的鬼魂就站在怀音旁边,她没有参加这一场復仇,而是无动于衷看着他们失去往日的高傲,如同曾经的她一样祈求他们放过自己。 听皮爱丽如此这般说,常愿深深拧起眉头。 「嫉妒?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嫉妒你?你是有被害妄想症吗?」 事实上常愿一直没能理解,为什么皮爱丽会突然背叛她。 当年她入职两个月就转来公寓做舍管,来这里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好好照顾这些老人病人,第二个就是收集证据,因为曹御他们偶尔会来一次公寓。 一开始就她就和皮爱丽说过要报警,但她不敢,在她的坚持和恳求下,她只表明自己会闭口不提,全当没看见,她才放心大胆地来公寓的。 创世传媒试用期有三个月,皮爱丽却在第二个月就转正了。 她出身普通,平日里对自己吃食花费很苛刻,工资都拿来存着买化妆品了,然而转正之后她莫名其妙开始大手大脚起来。 常愿没有去深深考究她的改变,她一心只想帮助大家,在搬出宿舍住到公寓后很少接触她,而皮爱丽也坚守诺言没有说出她的目的,这让她更加放心大胆搜查。 而那个雨夜,就是曹御惯例视察公寓的日子。 当时她手头上证据差不多了,就差曹御本人出现在公寓的照片,所以她偷偷拿手机拍摄,提心弔胆间是皮爱丽撞了她。 同一时间,朱蓉蓉从楼上跑下来,将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她再度撞歪,手机这才彻底掉出来。 之后的事嘛,无非就是感觉被挑衅的曹御恼羞成怒暗下狠手,任由她怎么求饶,他也完全不动摇自己的杀人想法。 「一开始就不是蓉蓉的失误,是你故意撞我,我才会被发现。」 常愿想问这一句很久了:「为什么?」 明明几年来都相安无事,明明她一直说不管她的事,最后却要她暴露。 被质问的皮爱丽身子重重一颤。 为什么?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凌乱髮丝混着血液沾在她脸颊上,竟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一丝诡异,过了许久,她忽然阴沉沉笑起来,笑意难看又恶劣。
第306页 「因为是我嫉妒你。」 「我也讨厌这个地方,也觉得他们可怜,但我没有勇气跟你去做一样的事,因为在我眼里升职加薪是最重要的事。」 「金钱是最好的东西,有了钱才能为所欲为。只有你个蠢货才不懂这个道理,偏偏要去跟资本家刚,你凭什么!」 真要说起来当初的每个决定,皮爱丽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在嫉妒常愿。 她嫉妒她如此坚强勇敢,可以为了自己的信念放弃唾手可得的金钱与地位,甚至踽踽独行孤身奋斗也不怕。 以自己对比起来,简直是极致的白与黑,让她无地自容。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是一样的人,曾经都对未来充满信心希望,只是最终目的不同与各自选择不一样罢了。 常愿想无愧于心,而她想赚钱。 对于金钱的渴望让她变得无所顾忌,当主管提出潜规则时,巨大的利益摆在面前,她选择了臣服主管,尽管她不喜欢这个老男人。 这个时候她仅仅是觉得常愿傻得没边,有钱不赚非要去找什么狗屁证据,她的道德底线还在,因此她选择沉默。 反正,她想她也弄不出什么火花来。 后来这些人的直播给她带来极大的财富,望着银行卡里多出的一个个零,以及渐渐堆满出租房的昂贵化妆品和包包,她的欲望到达了顶峰。 她想到一旦常愿提交证据,创世传媒不说彻底被查封,至少大家的收益都会缩水。 人可能都是这样的吧,如果事情没有波及到自己的利益,大多会选择闭眼装作不知,把自己脱离在外,继续心安理得活在这个世上。 所以她推了常愿一把,让她正义的举措暴露在黑暗面前。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曹御竟然那么狠,他派人用榔头敲死了常愿,然后把她的尸体封在了墙壁里。 皮爱丽当然害怕,她害怕生怕哪一天自己也会落得这样下场,于是立马表明自己的态度,以后她永远都是创世传媒的人。 再后来,常愿死后公寓开始闹鬼,保安们陆陆续续大病不起,纷纷辞职逃离。 曹御发现这里不对劲后是找了人过来处理的,谁知道竟然被变成鬼的常愿赶了出去,任何人都不能带走这里的人。 自此,公寓废弃,皮爱丽的心也一直揪到现在。 「是他要置你们于死地,那个链条是曹御派人弄的,不是我的错,我也没有做错。我只是想挣钱,我只是想让你停止调查。」 她义正词严解释着自己的行为,并把责任全部推给了曹御。 听言,众人都气笑了。 什么玩意这是,说到底就是自私自利! 「都是你这个坏人!」朱蓉蓉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用小孩子最幼稚的方式狠狠一口咬住皮爱丽的手臂。 原来都是她故意的,原来不是她自己的失误! 朱蓉蓉眼中落下泪水,恨不得把她的肉给咬下来。 皮爱丽痛到失语,因为挣脱不开,索性她任由她咬,她只是睁着血肉模煳的眼睛到处乱转头,依旧想要去看常愿的所在。 「你说话啊常愿,你说话啊!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活该,是不是!」 面对她鬼哭狼嚎般的质问,得知这可笑理由的常愿却是无话可说。 钱到底是多么美妙的东西,才让人们为它疯狂至此,哪怕失去应有的底线也要牢牢攥住更多。 常愿也爱钱,很多事情没有钱万万不能,可这并不是加害别人的理由。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不是一路人。」她双眼空洞,似乎不太明白初识还是热情善良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样的回答让皮爱丽愈发疯癫,她全然不顾沖她挥下来的拳头,扬高声音辱骂着常愿就是个伪君子真小人,都在装。 怀音一直默然无语看着这场表演,身旁静默站立的魂魄此刻沮丧又悲哀,突然间,她伸手推了一把常愿。 「给你机会为什么不去復仇?」 被推上前一步的常愿懵懂回头,她顿了一下身子,慢吞吞抬眼看向身后气势霸道的女人。 她的情绪在那双金瞳中无所遁形,须臾,她也不再强迫自己镇定,惨澹一笑。 「因为没有必要,我不恨他们。」 去恨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才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她想做的一直只有一件事。 无论是生前不顾安危也要拍摄,还是死后任由自己坠入失去理智的深渊,化身厉鬼去杀害无辜的主播,她目的都是解救这里的人。 就像她那对责任心深重的父母一样,做善良正义的事,不愧于心。 你看,这不就引来了这位玄师。 她朝怀音点头道谢:「谢谢你帮助我们。」 怀音回视她,眸光温和,话峰却是一转:「你做的很好,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该去见见家人了。」 说着,她打开两个空间隧道。 并对军人男鬼说:「胡志民,你的妻子还活着,也一起回去看看吧。」 两个隧道幽幽打开,一个通往简单温馨的三口之家,一个通往乡村自建的平房。 在看到平房前灿烂盛放的腊梅花时,被点到名的军人鬼眼中瞬间盈满泪水。 他紧紧盯着树下躺在摇椅上头髮花白的老奶奶,老奶奶看样子已经九十多岁,她目光温和看着跟前玩闹的重孙女,笑容慈爱和蔼。
第307页 这一瞬间,时光倒转,胡志民仿佛看到了参军离家时扭扭捏捏哭泣的年轻妻子。 一切难以言说的思念使他奔跑起来,他冲到隧道里,跨过去,激动地大喊着。 「阿兰,阿兰,我终于回来了!」 而常愿站在原地,她从前不理解近乡情怯是什么意思,现在才终于知道。 她面前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一个朴朴素素的二室一厅。父亲正躺在特制的轮椅上看电视,母亲在旁边絮絮叨叨数落着父亲老是看电视,自己却也看得很起劲,边看边笑。 电视里正在播放亲情狗血剧,母女相见的戏码让母亲笑着笑着流下泪来。 她彷徨失意地抹掉眼泪,念叨着:「愿愿三年没回来了,最近电话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她在外面累不累。」 这句话让常愿彻底破防,她再也抑制不住大哭的冲动,她像头小牛犊一样冲进去,沖入母亲的怀里。 她紧紧抱着母亲,还以为要如同之前以往一样,根本触碰不到人,此刻她却发现,她能抱住,于是她抱得更紧。 「妈妈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啊。」 「我太自私了,为了我自己心安理得我去寻找真相,结果却死在他们手里。」 「我好难过啊我真的对不起你们,我还没给你们养老就先走了。」 常母被突如其来冲过来的人吓着了,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熟悉的哭腔,她愣了几秒,察觉到胸膛前的身体竟然冷得过分。 随即,她红了眼眶紧紧回抱住自己的女儿。 常母其实早就察觉不对劲了,她的愿愿春节不回来,不接电话只发信息,态度敷衍又冷淡。 她肚子里出来的骨肉,出没出事她怎么能感觉不到啊,只是她不敢去想,也不敢承认。 「愿愿,我的愿愿,你终于回来了。」她重复着说着同样的话。 轮椅上截瘫的常父身子剧颤,似乎想要起身,可惜他的腿没有任何…… 居然有知觉了! 常父也不管是真是假,急促起身,连滚带爬扑过去抱住了母女俩。 怀音眸色深沉如夜,坚硬耐磨的心脏为这一刻的温馨而剧烈跳动。 把常愿尸骨送过去后,她妥帖关上隧道,把最后的时间交给他们自己。 做完之后,她转眼望向几乎奄奄一息的三人。 「还没死?」她蹙起眉,不爽地看向众人,「恶有恶报,活着也是浪费空气,赶紧些。」 都说好人短命,坏人遗千年,还真是如此,这三人的命可真硬,被打成这样还喘气呢。 她干脆放出一开始收好的在这里逝去之人的灵魂,让他们也参与这场復仇。 曹御他们必须要死,在人间称称心心坐牢是便宜了他们,死后再去阴曹地府也再得死一千遍才能平息她的怒火。 尤其是皮爱丽这个女人。 她着重关照道:「她最喜欢她的脸,那就把她的脸刮花,把她的牙齿都打掉。」 一听自己要被这样对待,仅剩一口气的皮爱丽迴光返照般跳起来。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到底做什么了你要这样对待我!常愿她也杀人了,你为什么不管她!」 「她杀人下地府自有判断,关你何事?」怀音眼色森然,冷声道:「再者,你自己做什么你不知道?」 「但凡你们把常愿伪装成意外死亡,给常家一点补贴为自己造的孽积点功德,你们今日也不会轮到百鬼吞噬的下场。」 一想到她看到的东西,怀音就觉得晦气,替常家人感到晦气。 她目光如钩,怒意生起:「可你偏偏要伪装成常愿给她妈妈发信息,佯装一切正常。在收到她母亲信息的时候,你可否有过一秒的忏悔?」 「你没有,相反你还不耐烦,还跟曹御吐槽做这件事很烦。」 「你说你该不该死?」 给人希望又折断,把别人珍惜的东西当作可以玩弄取笑的玩具,皮爱丽这种小人,压根不配当个人。 说罢,她断不想再看这噁心的三人一眼,让秽灵留在这里等会把活人带出来,然后带着冯嘉佳和其余四鬼就出去了。 终于可以活动的秽灵:「……!」又是我这个冤大头! * 「你们四人亦是无辜惨死,契约我早已帮你们解除,你们先到纸人身体里去,等回到朝夕阁我送你们入轮迴。」 四鬼面面相觑,像是不敢相信:「我们替吴仁兴杀了很多人,身负业障,还能轮迴转生吗?」 怀音肃然颔首:「我说可以就可以。」 他们本就无辜,除了杀掉吴仁兴之外,杀的所有人都是被迫,怎么不可以轮迴。 秦广王要是不允许,她掀了他的阎王殿。 四只鬼:「……」娘咧,好霸气。 冯嘉佳:「……」娘咧,真大佬。 得知自己还有转生机会,四鬼自然高兴,只有秀珍犹豫几分,眨着眼睛吞吞吐吐。 「我的孩子……大师,您能不能帮我找到我的孩子?」 吴仁兴所作所为简直令人髮指天道不容,他是因天赋不足贪心有余被牵灵派革除了身份。 离开门派前这傢伙偷了牵灵派的至宝招魂幡,靠着招魂幡横行霸道多年,赚得盆满钵满之际,也把自己的生路堵得死死的。 他的死是咎由自取,就算今日不死,天道也不会再让他蹦跶多久。
第308页 而他记忆中购买以秀珍孩子为阵眼做风水阵的那人也得好好死一遍。 巧了,那人居然是鹿城的。 「当然,你们在下面等着,我会把孩子送过去。」怀音眸光落在秀珍眉心,抓下一缕血气收好。 她要亲自去鹿城看看,看看那个地方怎么尽是蛇鼠一窝。 「谢谢大师,谢谢恩人。」秀珍信她,于是带着家人迅速附身到纸上,自动飞入她袖中。 一桩桩事慢慢在了结,怀音心情好上些许,她偏头看向正处在眼冒金星状态的冯嘉佳身上。 「害怕?」 头一回见到这么多鬼当然害怕!!冯嘉佳现在脚还是软的,更何况还死了人…… 要了老命了,跟着大佬出外勤原来这么刺激的吗。 她逃避着她过于锋利的目光,心虚地挺直嵴背:「当…当然没有!」 「嘁。」 她也没戳穿这个小姑娘,轻言浅笑道:「害怕归害怕,我看你倒是有眼力见,报警了吗?」 冯嘉佳嗫嚅回道:「报啦。」 早就报警了,她认为创世传媒的人就该去坐牢,还常愿一个清白。 她握紧拳头,语气肃穆:「我也录音了,他们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如此便好,那这里就交给你收尾了。」 冯嘉佳:「……您要去哪?」她一个人很慌的好不好! 怀音抬眼看向鹿城方向,神色不变,冷漠得如同一桩冰雕。 「去救个小孩,再杀个人。」 刚到的警察:「?」 冯嘉佳震惊:「??」 出来的众人:「!!!」 你要不要听听,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亲! 第101章 诡计百出 鹿城是个古老的城市, 它曾经作为多个皇朝的主都城,经歷过辉煌歷史的洗礼,也经歷过惨痛悲哀的血祭。 无数瑰丽壮观的宫殿矗立在这片土地上, 无数珍贵悠远的文化流传在这里。 这里不仅是个人人嚮往的旅游胜地,更是z国着名的文化古都。 怀音曾经的故乡在这里,在失去记忆后她来过几次鹿城, 可哪一次都没有这次来得愀然不乐。 她到这里的时候, 没有直接去往秀珍孩子的地方,而是先来了人流如织的皇宫景点。 她想看看这个地方, 以现在的心境去坦然面对过去。 衣着光鲜靓丽的人们跟随导游,或三两结群, 穿梭在高墙下摆放着的小食摊头前, 他们笑容温馨欢快, 他们左顾右盼,嘻闹恣得。 在他们身后, 是囚困她十多年的梵天宫。 它如今仍然沉默屹立, 过往云烟藏匿在红瓦飞檐里, 与巍巍高墙中蹿涌的风一同无声流转。 「这里是梵天宫, 根据记载,除了商朝曾经把这里作为帝师宫殿, 其余朝代都是太子才能入住。」 「古书上收录过这位商朝帝师王为, 他是编写《星海录》的伟人,也是第一位率先提出宇宙一说并创建星宿体系的人。」 「正史记载王为曾收过一个弟子,他与弟子一同入住梵天宫, 后被弟子斩杀, 一代伟人就此陨落, 所以那位违背道义的弟子并没有登入史册, 反而野史记载中有着她的身影,传言那位弟子是个女性,野心勃勃,其心可诛。」 不知是不是有外地来的游客,一位导游认真地讲解着这里的歷史,甚至讲到了考古学家曾说过这里有过一场城门反叛之战,在这场战争里商朝名将盛家一族举族皆灭。 对于枯燥的歷史,游客们听得一知半解,好似并没有太大兴趣,相反他们对这里的装饰更好奇,不停拿着手机拍照。 「这铜镜好模煳,但是花纹也太漂亮了。」 「别说古代人是会享受啊,这软塌看着就很舒服。」 「保存这么好也是难得,快给我拍一张。」 「居然还有鸟在这里,那只鸟好漂亮。」 怀音装作游客跟在一旁,听了会不禁挑起眉头,有些诧异。 之前她让贺镜怀查过自己的存在,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恢復记忆后她又查了一遍,仍然没有任何踪影,仿佛她没有存在过。 她起初以为是天道或佛所做,现在听听,怎么感觉像是故意被人抹去的。 野心勃勃,其心可诛? 她沉下眼,神色不明。 若非不是被人特意打下这样的标籤,关于她的事迹也绝不是这短短八个字可以概括的。 除了天道和佛那两人,还有谁会这么费劲心思想抹掉她的存在呢? 莫非是李元沣?她很快否决,那傢伙是小心眼,但不至于这么在乎她曾经的身份。 至于王为,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倒是在后世成为了「伟人」,简直不要太令人发笑。 不过那个《星海录》有点意思,她和他相处那么多年,居然不知道他攥写了这样一本书。 怀音直接上网搜索王为的相关信息,这才发现他居然是着名的歷史人物,宇宙学的先锋,还是考古学家、歷史学家、玄学大家等人经常研究的人。 简略翻看了那本着作,她心中愈加笃定自己的猜想,不过她面上仍然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 她抬眼看了最后一眼梵天宫,随即转身隐没在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见。 在她走后不过两个唿吸的时间,游客们看见梵天宫展翅欲飞的檐柱上飞下来一只鸟,它好似要追着什么而去,却在空中盘旋几下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
第309页 「真漂亮啊。没见过这个鸟的种类诶。」 「它的羽毛在阳光下是翠绿色!」 「它是不是在找什么?」 「我拍到了,这鸟真的很霸气,身体那么小,但总觉得不普通。」 …… 怀音在暗处撕开空间裂缝到达秀珍孩子的所在地,游客们的交谈声瞬间被隔断。 但她还是听到了,她也早发现了那只鸟。 神鸟青鸾,羽色华丽,化为原型仅如家禽大小,却口含三味真火,一滴口啖便可燃尽万物。 所以她说鹿城是个有意思的地方,蛇鼠聚集,连崑崙神鸟都出没在这里。 也不知道是专门盯着她,还是专门盯着她的呢。 她脸上扬起淡淡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 不管如何,被人暗中偷窥的感觉真的很让她不爽。 怀音没打算直接揭穿这件事,她早就有了应对办法。 她隐身踏入陵园,在陵园山头里乱晃。 这陵园位于鹿城西山的山腰处,此地风水极佳,抬头是月是天,低头是蜿蜒如龙的山,日月精华龙气皆有,因此这里的墓地价值不菲。 坟冢分为一片一片,看样子很多富豪将祖坟都迁了过来,为的就是求一个风水,好让祖辈功德绵延下来,保平安护财运。 来之前她勾了秀珍灵魂中的血脉之气,所以很轻易就找到了她孩子的所在地。 怀音脚步停在一座坟冢面前,上面墓碑写着家祖夏呈德之墓。 与其他坟冢不同,夏呈德以及夏家人的墓上方凝聚着一股浓浓的煞气,在半空中形成一团乌云,直冲夏家祖坟压下来。 而在黄土之下,以夏呈德墓为阵眼,一道不知运转多少年的七星煞阵正向外不断散发着煞气。 因这煞阵,这家人坟墓边缘的青草都要比其他地方的枯黄,连空气都稍微窒息压抑几分。 她手中的血脉之气跳跃着,仿佛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阵眼之中的孩子扑腾起来,导致煞气流转更快。 「你好生在这里呆着,马上救你出去。」 怀音将血脉之气一收,安抚一句便将这座山的山灵叫了出来。 这座山地理位置妙得很,生出山灵实在正常不过,她有话要问,那山灵也非常实相,老老实实将她的问题都回答了一遍。 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原本打算直接救下孩子,她忽然又决定先往后面放放。 因为山灵说的话,以及它的记忆里,出现在这座山的人身上居然有着日升于海的图腾。 所以,她必须得先去夏家一趟。 * 鹿城桂园街道,这里有个寸土寸金的富源小区,但凡在这里居住的家庭,无一不是家产过亿的富豪人家。 【笑死我了,听说夏荷二哥在夜店跟人干架,把自己干去局子里了。】 【她家商场都快倒闭了,她二哥还造呢?】 【仗着还有钱,那不得可劲造。】 【哈哈哈哈,也不知道夏明光怎么这么倒霉,老婆车祸植物人,家里老大飞机失事,老二再玩玩也要没命,现在就剩夏荷了。】 【肯定是祖上造孽了呗,有因必有果,哦耶。】 【@夏荷别装死,出来让我们笑。】 【所以夏荷和金轲婚约还作效吗?】 【梦一个取消婚约,她本来就配不上金轲。】 富源小区4号别墅,夏家。 夏荷因为二哥的事一晚上没睡,早上眯了一会就被人的艾特吵醒,盯着群里的消息好一会,最终她还是没忍住摔了手机。 「你们才造孽,你们全家都造孽!!」 她气到失语,脸色涨红,愤怒地直喘粗气。 这个群是鹿城富贵圈里的年轻小辈组起来的,平日里就是谈谈八卦组组局的,很少会有这样一边倒嘲讽别人的时候。 现在这个情况原因无它,就因为富极一时的夏家正在走下坡路。 墙倒众人推这个道理夏荷现在才真真体会到,从前对她点头哈腰的,现在嘲笑她嘲得最狠。 「小荷,快起来吃饭了。」 门外传来爸爸的叫声,夏荷努力平復着激动的情绪,等过去五六分钟,她才整理好衣服妆容往楼下走去。 曾经摆满昂贵藏品、装饰画、瓷器玉器的家现在空空如也,说是一句家徒四壁也不过分。 她目不斜视穿越客厅到厨房,但凡多看一眼她都想哭。 不是因为一下子从富家小姐变成破产在即的落魄公主,而是对命运多舛的不服气。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夏家原本是其乐融融的大家庭,现在却是死的死、散的散。 爷爷去世后,爸爸夏明光接手家里的商场,将堪堪面临倒闭的老牌商场重新开发,转型成为深受年轻人喜爱的潮流商场,无数大牌纷纷入驻,一度成为鹿城最有实力的大商场,还开了很多连锁分场。 她二叔、三姑都在集团帮忙,一家人齐心协力,融洽和气,是圈内世家眼中最团结的一家。 直到二叔儿子年纪轻轻突然猝死,紧接着二叔一家意外身亡,然后便是三姑换上阿兹海默症,三姑父带着小三卷了钱逃跑,只留下一个年近三岁的侄子翁安恩。 再然后就是她的妈妈、大哥。 命运好似就逮着他们夏家玩弄,现在连她家的商场也频频出事,将本就岌岌可危的线一刀折断,仿佛势必要逼他们走上死路。
第310页 「小荷你帮恩恩弄下儿童椅,爸爸去盛饭。」 夏明光将做好的菜放到餐桌上,习惯性在围裙上擦擦手,随即很快转身入厨房。 夏荷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仔细帮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侄子带好餐巾,并把他推到餐桌前。 她爸爸从来没有下过厨,自从家里阿姨遣散后,妈妈又在医院,为了两个小孩,他也只能亲自动手。 这才不过个把月,他就已经养成了擦手的习惯。 可她的爸爸应该意气风发地在社交场所和人大谈市场与合作啊! 夏荷默不作声吞下硬巴巴的饭,好吃不好吃已经无所谓了,她更心疼爸爸这段时间的辛苦。 「我想退学了。」她忽然这样说道。 听言,夏明光夹菜的手一顿,他不自觉皱起眉头,严肃拒绝女儿的任性。 「你上个大学要几个钱,不差你这点。好好读书,别像你二哥让我操心了。」 夏荷就知道老爸会这么说,但这件事也是很认真思考过的。 她放下碗,目露祈求地看向他:「爸爸,那你就让我休学吧,我可以去接替护工照顾妈妈,等你那边好起来了我就回去上学。」 她的示软并没有让夏明光感到欣慰,反而让他平白生出一股怒火。 他勐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怒气沖沖道:「胡闹什么!我夏明光再废也不可能耽误女儿,哪怕是把房子卖了,哪怕把公司卖了,我都得供你读书!」 「你不是最喜欢画画吗,你还想去国外做交换生,一点小小挫折我都没有放弃,要你自作主张放弃什么!」 夏明光心中有气也有无奈,气自己无能,无奈自己无能。 扬高声音吼了两句,翁安恩年纪小,吓得当场哭起来,哭声扰得他更加心烦意乱,好半晌,他软下神色。 「家里的事有爸爸在,你不要多想,好好读书,知道吗?」 他这般坚强言语,夏荷越听眼泪落得越快。 怎么不能去想? 这要她怎么不想! 一夕之间家庭巨变,人人都在嘲笑她,人人都在讽刺她,她本来就难过绝望,还要她亲眼看着爸爸为公司愁到头髮花白,她怎么可能继续心安理得下去! 夏荷眼中盈满泪水,水汪汪的,全是悲哀。 「爸爸,金轲那边要解除婚约就解除吧。华聪不是很喜欢我吗,我可以和他结婚,只要我和他结婚,华家一定会帮我们度过难关。」 眼看跟女儿讲不通,她还提到华聪,夏明光怒意从脚底板上蹿起来,他不假思索就骂道:「不可能!」 「我不需要卖女儿来维持公司,不仅你妈要是醒着非得打死我,我自己良心也过不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金家那边我回去周旋,就算破产了我也不会让你嫁给华聪!」 华聪是什么人,那该死的傢伙名声又臭又坏,年纪小小就开始玩女人,折在他手上的无辜女人不知凡几。 他夏明光绝不可能把女儿交给那种人! 这一场争吵最终不欢而散,父女俩没有讨论出个结果,明明是最关心彼此的亲人,结局却是互相冷着脸再也没搭理对方。 如今夏家走在倾倒边缘,夏荷是绝对不会置身事外的。 她把侄子送去幼儿园后,作了几番心理建设,最终还是主动联繫了华聪。 「叮咚。」破碎的手机屏幕上收到一条回復。 【华聪】:人间会所,天字包厢,穿漂亮点。 这条信息像是冰冷的毒蛇,字眼透过碎掉的玻璃缝隙向夏荷看来,紧紧扼住她的喉咙,窒息、痛苦蜂拥而上。 她怎么不清楚华聪的意思,可纵使她再感觉到噁心,她也得硬着头皮去。 至少,她要替爸爸分担一点。 * 同一时刻,鹿城某座郊外古宅。 古宅一层式,通体古色古香,从内里到外面无一不是由雕刻着飞龙飞凰等精美绝伦的红木制成,它坐落在静谧丛林中,与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相得益彰,和谐融入。 阁门大开,一个西装革履、面貌兇狠的男子盘坐双腿坐在矮茶几前品茶,旁边跪着身穿古装白色衣裙的女子正帮他捏着腿。 茶几的正前方,屋子的正中央,地上放置着十来个播放着影像的圆珠子,上方虚虚晃动的影像似乎是实时的,可以看到有人在上走动。 如果怀音在的话,一定可以看到上面都是什么。 画面上有鬼鬼祟祟潜入酆都的陆游,有朝夕阁大门路人走动的场景,有远在他城正拍戏的贺镜怀,还有协会、监管局等等人的行动监控。 「杭大人,皇宫那只青鸾有异动,似乎看到了盛怀音出现在鹿城。」 一个人从外面进来,他手里端着刚做好的糕点零食,将其放置好,才这样说道。 此人正是杭建,他懒洋洋勾起眼尾,眼神不怒自威,那人下意识就缩了脖子。 「嘁,怕什么?」他反问,又觉得自己这话没意思,他本来就长得吓人,所以平日里都喜欢笑,笑起来看着就和蔼些。 「你看看留影珠。」他命令那人看珠子显示的一个画面。 「盛怀音不还在津城呢,她倒是会多管闲事,今天救个人明天渡个鬼,真是不嫌麻烦。」 待看到废弃公寓的画面,金瞳冷冽的女人正有条不紊指挥警察做事后,那人手足无措地低下头,急忙开始解释。
第311页 「定是那头青鸾又不安分了,我这就去教训它。」 「身为神鸟被我们牵制住当个传话鸟,它自然不高兴,随它去吧。」 杭建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之前青鸾三番两次异动就是在表明它的不爽,想必今天也是。 虽然他很不理解大人为什么会觉得盛怀音在恢復记忆后一定会回到鹿城梵天宫,但他既然派青鸾在那边盯梢一定是有原因的。 今天不是她,也许过两天就是她了。 他目光紧紧盯着画面中盛怀音的身影,慢条斯理抿了口茶,随即唇边勾起一丝冷笑。 如今大人正在实施最后的计划,灵种、佛心、仙骨一个都不能少,身为大人最衷心的教徒,他一定会帮他盯紧盛怀音。 任由她有通天本事,早就观察到未来的大人才是永远的赢家,就算他们毁了那么多炼魂阵也无济于事! 一神教将会是这场千年之局的最大胜利者,他们要开闢一个新的世界,将人类带往更文明、更强大的世界! 没人可以阻拦,命中的救星也不行!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神色突然变得雀跃起来,但很快他拉下脸来。 也不知是不是女人按摩的力道重了,他恼怒地踹开女人,语气发狠。 「滚一边去!我叫你赶紧去津城和大人会合,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女人被踹后也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就像僵硬的木头,深深伏跪在地上作揖。 「杭大人,我捨不得您。」 此番去往津城,女人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自被创造出来,她的结局就是赴死,她的作用就是囚笼。 女人字里行间都在表达情意,杭建是知道她是什么东西的,照理说他本该是厌恶嫌弃,此时他却莫名兴奋。 他邪笑着挑起女人的下巴,这张精緻到诡艷的面容、这双流溢着金光的金瞳全然落入他充满兴味的眼中。 不得不说,这张脸是真的勾魂夺魄。 杭建很早很早之前就跟在无名神身边了,这场歷经千年的阴谋一直都由他暗中引导,因此他很早就知道盛怀音的存在。 那个女人强大冷漠,抬手无情放手冷血,举手投足皆随心所欲,实打实的恶人模样,配上这张脸就更令人魂牵梦萦。 倘若她不是骨子里还带着神仙对人类虚伪的仁爱,倘若她不是註定就是他们的敌人,说真的,杭建还真的会很喜欢她。 眼前被他捏在手中的女人乖巧柔弱,尽管面貌如出一辙,但终究是假的。 意识到这一点,他兴致缺缺松开手:「她可永远不会做出这种谄媚的表情,更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当着大人的面切记再如此,不然他生气起来,你这仙藕之身将会碎得连渣都不剩。」 说罢,他吩咐手下将女人带下去,他则是抽纸巾擦干净手,踱着悠闲步子往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而去。 最里面的房间倒是没那么古色古香,反而更现代化,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面镜子,还有挂满墙壁的同一个人不同表情的海报。 有个年轻男人站在镜子前搔首弄姿摆着动作,他五官不停挤压,似乎在努力学习海报上人的表情。 镜子正对门口,他无可避免就看到了进来的杭建,顿时脸色就黑了下去。 「你来做什么!」 杭建满不在意他的态度,而是半眯着眼睛轻笑道:「来看看你学的怎么样了。」 「李元沣,亏你和李元照还是亲兄弟,怎么这么久了还学不到他几分精髓。」 这男人正是李元沣,他一听曾经的手下杭建这么嘲讽自己,直接气到吐血。 曾几何时他还以为杭建对他忠心耿耿,没想到他自始自终不是自己的人! 在玄门大比失败后,他狼狈逃回鹿城,准备思索着怎么进行下一步,没想到曾经送他重生的无名神竟然直接抽出了他在宗明身体里的灵魂! 他说:「我曾让你侍奉我,现在该你真正侍奉我的时候了。」 笑话,李元沣仗着灵魂能随意附身他人苟活千年,期间他一直在帮无名神做事,他们是合作关系!!侍奉个屁啊! 且不说野心早就生出,他也根本不可能臣服在连个面都不敢露的傢伙面前! 他当即反抗,可他万万没想到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的杭建居然从头到尾都是无名神的爪牙,他们就是一伙的! 把他骗的团团转不说,还将他强行塞回他原来的身体里,逼他復刻李元照的举止行为。 他冷冷与杭建对视:「这还得多亏你们啊,把我的身体保存到现在,要是一开始就让我用自己的身体,也不至于我现在这么不习惯。」 「啧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大人,你早在千年前就死透透了。」 杭建嗤笑他的愚蠢,事实上他从没看的起这个人,又蠢又贪,又贱又菜。 明流许他点好处他就敢去杀天生仙骨的盛怀音,大人赠他重生他就眼巴巴跟只狗一样帮大人杀人炼魂,还不知死活想要炼骨成仙,他也配? 明明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 「事态紧急,你最好在一个月内赶紧学完。」 杭建生气的时候凶相毕露,他阴狠狠瞪着他,颇有警告意味。 「每两天我就来看你一次,直到你变成另一个李元照,哦不对,贺镜怀为止。」
第312页 「做不成的话……」 他走到门口,轻轻将门带上,一双阴毒的眼透过门缝紧紧盯着李元沣。 「做不到我就让你求死不得求活无门,你体验过的。」 话落门关,徒留李元沣无能狂怒一脚踹碎了镜子。 可恶,可恶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风水煞阵 【人间会所, 天字包厢,穿漂亮点。】 夏荷在去的路上,这行字就跟催命符一样不停出现在她眼前, 一会化作眼花缭乱的五彩缤纷的迪斯科球灯光,一会幻化成男人可怕诡异的笑脸。 她扯紧了短过膝盖的裙子,忐忑跺着脚。 华聪就是个混不吝的傢伙, 如果真的对她做什么……如果…… 她有点不敢想, 更不敢想像如果金轲知道后会怎么样。 一想起金轲,她情不自禁咬住唇, 试图将突然生出的除了担忧害怕以外的沮丧给湮灭在疼痛里。 现在是自由恋爱的年代,什么父母之言媒妁之命这种规矩早就不是家家户户都要遵守的了, 至于她和金轲的婚约, 纯属是大人们在他们小时候说的玩笑话。 玩笑嘛, 这东西说多了有时候就会成真。 夏荷自己也记不起什么时候不经意开始在意金轲,满心满眼追随着他, 全心全意将他真的当成了未来的丈夫。 后来她的暗恋被长辈知晓, 两方家长一合计, 又能结为亲家还能紧密合作, 不如就真订婚吧。 对这个婚约,金轲一直没有说什么, 对她如同往常一样好。 可是现在她家家庭破碎, 产业即将分崩离析,金家那边倒不是觉得他们破产了攀不上他们,而是觉得夏家背后有猫腻, 甚至隐隐有传闻说夏家人造孽, 来日她嫁过去就会克夫, 所以金家已经提出了解除婚约的想法。 金轲, 他却始终保持缄默。 如果今天的事真的被他知道,那他们就真的完了。 她死死咬住唇瓣,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事难两全,她也是真的没办法了啊。 前面驾驶座上的计程车司机听到动静,朝后视镜看了一眼,理智让他什么都别问,但他觉得小姑娘哭起来怪招人可怜的,于是大剌剌安慰起来。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嘛,小姑娘遇上啥事可以跟叔说,叔经歷的事可比你多了,给你点意见。」 听到司机的声音,夏荷觉得有些丢脸,她赶忙抹掉眼泪,囫囵吞枣说了句没事。 司机见她不愿说,秉持着助人为乐的心思,他慢慢吞吞跟她讲着开心最重要的大道理。 人生就是得活在当下,开心快乐最重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绝对不是什么大问题。 夏荷不太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有一搭没一搭应着,这时,她手机响起信息提示声。 屏幕已经被她摔碎,不过她仍然看到了备註为阿轲的字样。 她眼中迸发出惊喜,他终于回信息了! 昨晚二哥跟人打架进了局子,她最先发信息给他,结果等到今天都一直没回復。 她满心欢喜点开信息,却发现他只回了一个在忙的回覆。 而上面是她恳求他帮忙把二哥捞出来的话语,一行又一行,刺眼至极。 冰冷敷衍的两个字将她彻底打入地狱,夏荷抬眼看向车窗外,外面冬日暖阳和煦轻柔,温暖被车窗隔断无法进入车内,以至于她现在浑身都在发冷。 所以他也是觉得她会克夫? 所以这么多年的情谊他也不愿意伪装一下? 她难以言状此刻心中的揪痛,仿佛是被人背叛抛弃,又仿佛自己像个笑话。 过去不知道多久,脸上泪痕干透,她目光一点点坚定,既然如此这样的男人她不要也罢。 不就是跟华聪,她爸爸可以不用再这么辛苦,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夏荷原以为自己的坚强勇敢到了会所也会一直维持下去,可惜在见到满会所的熟人后,她鼓起的勇气就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噗嗤噗嗤瞬间瘪了下去。 会所里不仅有华聪和圈里的朋友,还有金轲、以及原本应该在警局的二哥。 她明明约的是华聪一个人! 夏荷都有些呆滞,站在门口不知是进还是出。 甫一推开包厢门,就看见鼻青脸肿的二哥夏钊满脸不爽地坐在沙发上,保镖在场他还是一副不服气样子,恶狠狠瞪着对面的人。 对面的男人,大背头,深紫色衬衫,领口骚包大开,典型的二世祖模样,正是华聪。 夏钊最看不惯他这幅吊儿郎当模样,蹭地一下站起来就骂:「老子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花钱把我保释出来,你他妈叫我妹妹来做什么!」 「哥,你怎么出来了。」 夏荷强装镇定,假装没有看见周围人的嬉笑,朝哥哥走过去。 她知道二哥不可能这么容易出来,昨晚她和爸爸去警局时,被打的人坚决不和解,坚持要赔偿一百万才算了事。 这摆明了就是敲竹槓,气的夏明光扭头就走,他表示反正没出人命,大不了他们就起诉。 话是那么说,估计爸爸还在担心怎么把他捞出来呢。 「你还敢过来?」 夏钊兇巴巴瞪她:「姑娘家家跑过来做什么!惹人嫌吗!」 「哥!」夏荷无奈回视。 看到妹妹脸上的泪痕,夏钊心疼至极,他也不是非要这样说话,奈何最近跟吃了炸药似的,一点就着,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第313页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凶你。」 兴许是不大喜欢兄妹俩上演情深戏码,华聪看见她这一瞬,立即讽笑出声:「哟,正主来了。」 他玩味看着怯生生站在男人身旁的女人,之前好说歹追追不到,现在还不是巴巴自己贴上来。 女人这玩意,就得靠手段。 「来都来了,先喝几杯酒吧。」 他让人把倒好的洋酒往前一推,意味实在明显。 「华聪你过分了吧。」有人幸灾乐祸道。 「怎么过分了?我们小荷自己约我的呀,难不成约我谈事这点面子都不给?」 华聪满不在乎笑道,转头看向冷冷淡淡坐在一旁的金轲,打趣道:「你介意吗?」 金轲似乎并不想理会这种事,他目光一直在手机上,敷衍地回答了一句:「随便。」 这回答让夏荷心再次凉了一遍,她不可置信看向金轲,这就是他在说的忙? 而且这场面他难道看不出是华聪故意要给她难堪吗! 「金轲你……」她叫出他的名字,却因为他皱起的眉头瞬间止住话语。 夏荷突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她妹妹性子软,屁都不敢放一个,夏钊可不是。 他直接冷冷呛声:「你哪根寒毛了不起需要面子?」 华聪家产业广,主做连锁酒店,副产业数不胜数,家底丰厚无比,是个正儿八经的富二代,他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呛过。 不过他完全不在意,调笑着耸耸肩:「总比你们夏家有面子吧?我爸昨天还在跟我说,你爸问他借一个亿填窟窿呢。」 「一个亿,也真敢开口啊。回头破产了变成老赖,我们家可没地哭去。」 「不过嘛,你妹妹要是做我的小情人,我倒是愿意帮这个忙。」 「华聪你妈的!」 夏钊没忍住,再次破口大骂:「做你爹的小情人!你也配跟我妹妹相提并论!」 「不是我非要这么想呀。」华聪今天是指定要给夏家人难堪的,他拿出聊天记录给大家看。 「你看看是不是夏荷自己说她答应我的追求了,还说可以和我结婚。」 他眸光从浑身僵直的夏荷身上离开,话锋一转,嘲讽道:「不过我可没那胆子让她克我,她也就只配当我情人了。」 「我操华聪你有种跟我打一架!!」 夏钊彻底炸了,要不是夏荷拦住他,他今天非把这里掀翻不可。 「别闹了,我们走吧。」她用力拉住哥哥的手臂抱在怀里,心跟死了没两样。 早知道华聪打这个心思,她今天根本不可能来。 她真的太蠢了,蠢得无可救药。 偏偏让他把局组起来,将自己的伤口和痛苦当众撕开无所遁形,然而被人羞辱成这样她也仅仅只能气得浑身发抖,什么都不敢做。 她哭着抱紧哥哥的手臂,咬牙祈求:「回去吧,我们回去吧。」 不要让她留在这个充满有色眼光的地方,不要再让她看到金轲的无动于衷了。 「不!」 夏钊心中怒火越演越盛,他压根不想听妹妹的话,他眼里只有华聪这个趁机辱人的噁心傢伙。 谁都看不到他眉心涌动着强烈浓郁的煞气,黑色阴煞之气从眉心绽开黑暗之花,花瓣从五官没入直达肺腑神经,让他整个人变得更躁郁。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将手抽出来,站在原地低着头,握紧拳头垂在腿侧,好似在积攒力气。 「怎么样?做吗?」华聪锲而不捨追问道。 【回復他,做tm个头。】 猝不及防间,夏荷脑海里传来这样一句话,干脆又飒爽。 夏荷懵逼了一瞬:? 【回復他,做tm个头。】 这下声音再次重复一遍,她下意识照着说出来:「做你m个头。」 这句粗口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让她四肢百骸都舒爽起来,尤其是看到一脸震惊惊吓的众人。 原来不讲素质是这么爽的,夏荷抹掉眼泪,继续一字一句骂道:「华聪,我做你m个头!」 华聪:「……」 众人:「……」 「你哪学来的脏话!」夏钊顿时不气了,他瞪大眼看向二十年没说过一句脏话的妹妹。 虽然很不礼貌,但是好他爹的爽啊! 夏荷鲜少和人急脸,脸红扑扑地有些尴尬,她也想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来了。 她张着嘴想要回话,转眼发现自己好像落入了什么空间隧道。 下坠不过两秒,光怪陆离的光亮在眼前一闪闪过,她就稳稳站在了一条街道上。 她认得这里,这里是曾经人潮拥挤的地方,正对面就是她家的商场。 「你看,你们的商场被旁边那栋商业楼挤压在一起,中间还故意留出了一道缝隙。」 先前在脑海里的声音响起,就在身边,夏荷吓得心脏砰砰直跳,连忙转头看去。 她身边是个艷丽卓绝的女人,金瞳黑袍,妖异如同虚幻一场梦。 她也在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回答。 夏荷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木愣愣望进那双冷光潋滟的眸子。 「你说什么?」 怀音有些不太耐烦,干脆提熘起她的后脖子往空中一飞,让她从上往下看。 「是不是像被从天而降的斧头噼下来一样,你们家的商场和旁边那栋楼好像被一分为二了。这是玄学风水学中的一种阵,名为天斩煞,斩运斩财,甚至斩命。」
第314页 斩运斩财,还斩命? 所以这就是他们商场总是有人跳楼或者出事的原因? 事关自己家的商场,夏荷强忍着害怕看下去,果真如此! 别的楼与别的楼之间并没有这样的缝隙,要么紧贴,要么留出小巷子,只有她家商场隔壁这栋写字楼靠得极近! 远远看着,还真像是被人活生生噼开了! 没等她反应完全,怀音抓着她落回地面。 脚尖触碰地面的时候,周身场景又换了一遭,她们来到了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夏家祖坟。 怀音挥手将这里看不见的气场显露在她面前,沉声道:「这是七星煞阵,以极阴死胎为阵眼,再以蜈蚣、毒蝎、毒蛇、壁虎、蟾蜍五毒为辅,落于你们夏家祖坟命脉,吸运夺运送煞气。」 「就算你们夏家祖上积德紫气傍身,煞气已入命脉,三十年内夏家必灭。」 「……你在说什么?」 夏荷喉咙都是干涩的,一阵麻痒从颤慄中传遍全身,以至于她整个身体都是麻的。 这些字她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让人感到迷茫,她咬紧牙关,她到底在说什么? 迷茫间,她骇然发觉眼中看到的世界不一样了。 每年都祭奠的祖坟在她双眼中变得恐怖异常,五毒虚影在五个八卦方位张牙舞爪吞噬着从祖坟飘出来的紫气,在最中央有个成型的胎儿,它大如圆盆,高高悬在空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声。 一时间她感觉到头晕目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音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短时间内要她接受的确困难,但此时此刻经受侮辱的她,如果还反应不过来,那真是白费她心思。 「再让你看看你最不能接受的。」 她打个响指,两人瞬间来到一座高级高尔夫球会所。 眼前是一望无垠的绿色草坪,今天这里应该是被人包场了,人不多,但每一个人夏荷都曾经见过。 曾经聚会宴会各大场合,她一口一个甜甜叫过的叔叔长辈们正意气高昂对着一个人球童指点取笑,形容恶劣夸张,仿佛是在逗弄宠物一般。 那个球童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尴尬不自在地朝大家赔笑,滑稽地按照他们的命令做出可笑的动作。 球童脸色因难堪而涨红,很容易就看出他并不愿意,但他偏偏还是照做了。 夏荷眼神发紧,那是她的爸爸!! 「老夏为了筹资金也真是豁出去了。」 「你可别说我们故意为难你哦,毕竟是一大笔钱,知道你还不起,所以你只要把我们弄开心了,我们就当人情,一亿送你了。」 「华老哥,你怎么不来一起玩?」 众人嘻嘻哈哈笑着,全然没有把夏明光的自尊放在眼里,有人这样问坐在遮阳椅下的华聪父亲华鹫。 他们都是他曾经的合作伙伴,在夏家富极一时时,甚至还求着他帮忙过。 眼看他人高楼起时是嫉妒与敬畏,如今他人高楼塌,他们只想着将人赶尽杀绝,少一个竞争对手就是好事! 而华鹫慵慵懒懒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夏明光脸上洋溢着痛苦绝望的神情。 「毕竟是我的好哥哥,我可不能这样对他,你们玩吧。「他说。 夏荷两人离得很远,但这些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恨不得冲上去扇飞这些人模狗样的畜生的脸。 怀音自然也听个清晰,她指向华鹫手腕上那串骷髅样子的手串。 「那是七星煞阵的分阵万骨串,方才带你看的祖坟只是五星夺运入煞,这分阵便是剩下两星,专养鬼夺财。」 转运转财、夺运入煞、养鬼夺财…… 这些东西连在一起夏荷还搞不明白就是真无可救药的蠢材了,她倏然看向憨厚朴实的华鹫。 在她眼里,华鹫就是这样一个形象。 或许在她爸爸眼里,华鹫也是这样的,所以他才会张口与他借钱。 这位华叔叔年轻时跟着她爷爷做事,后来去外地自立门户白手起家,发家后才回到鹿城。 不过就算他离开多年,他仍然记得夏家是他的恩人,因此时常来她家喝茶聚会,对她们小辈更不用说,逢年过节礼物绝对不会少,因此夏荷很喜欢这个叔叔。 要不是他生的儿子实在恶名在外,不然她爸爸原本是想和华家结亲的。 可现在,她竟然跟她说他手里捏着七星阵的分阵。 夏荷瞳孔骤然一缩,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心寒将她吞噬,她的脑子几乎快要被事实震惊地炸裂。 如果这一切都是人为的…… 如果夏家没落是他做的…… 那他们夏家凭什么要被他算计成这样!!他凭什么还能坐在那里言笑晏晏!! 差不多看时机成熟,怀音不冷不淡出声:「想復仇吗?」 「这些贪图富贵命里无财的下贱东西,为了钱可以草菅人命,一条条活生生的鲜活生命葬送在他们的阴谋里,外界却什么都不知,偏执认为是你们夏家作孽。」 「我……」 「你看他衣衫奢华,你看你爸爸窘迫寒酸,他原本应该挺直的嵴樑是被人故意压弯的,你完美的生活也是被人故意毁坏的。钱固然是个好东西,但他们却为了钱抛弃应有的道德底线,杀人夺运,不择手段,所以你想復仇吗?」 「我当然……」
第315页 夏荷还没说完,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如黄豆般落下,怀音看向她,再次斩钉截铁说出她想要说的话,直接封住她犹犹豫豫的话语。 「人生在世各有命,善恶亦有轮迴,祖祖辈辈积德或造孽到头来总会加注到后背身上。有人偷不该偷的运,劫不该劫的财,妄不该妄念的念,那些人自私自利、可悲可嘆,你想不想復仇?」 「你大哥二哥原本应该事业有为,幸福美满,如今一死一个差点要疯,你要不要帮他们讨个公道?」 「你爱的男人偏信流言没有站在你身边,甚至看着你被人取笑侮辱,你要不要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咄咄逼人的话让夏荷连连后退几步,击溃她犹豫不决的心防,她爆发出声:「想!我想!」 她捂着脸痛苦流涕,一想到她的妈妈、大哥、二叔、三姑都有可能是这个虚伪狠心的人害死;一想到他儿子还堂而皇之侮辱自己;一想到她爸爸豁出去面子也要祈求他们帮助,失去尊严任人嘲讽…… 夏荷就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他们华家该死! 既然都是偷的,那就给我还回来! 「想!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她泪流满面,形象颓败,极尽的屈辱让她泣不成声。 怀音满意点头:「那么,好戏开场吧。」 她算计颇深的目光从华鹫身上收回,从他运动服上的日升沧海图腾上收回。 她冷漠无情勾着笑,这个图腾在鹿城真是随处可见啊。 不管这个华鹫在一神教里什么身份,更不管今日华鹫是不是做了什么孽,她都要他死。 她又打了个响指,将夏荷的灵魂带回了包厢内回归身体。 夏荷颤了一下才站稳,被巨大信息量塞满的脑子一开始很混沌,她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飞来飞去了,又是怎么突然回到会所的。 会所的时间似乎才过了几秒,因为华聪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哈,她居然还敢骂我?」 她突如其来的反抗让众人很是惊讶,试探打量看着她,窃窃私语她是不是因为家里破产而疯了。 只有夏钊发现妹妹冷汗直流,他担心地上前,下一秒立即警惕地将妹妹拉到身后保护起来。 他妹妹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是凭空出现的。 这让本就激奋上头的众人愈发不解,娘咧,这空气里怎么钻出来一个人?玄幻大片都没这么真实吧! 只见那女人出来后,手腕上的黑色手串顿时化作一条巨大的黑蛇,黑蛇蛇眼阴冷晦暗,一一掠过他们,像是在警告,也像是在威胁。 随即他盘旋游动到空地,形成一座巨大坚固的王座,王座之上盛放着朵朵黑色巨花,妖异、黑暗,又吸魂夺魄。 女人不紧不慢坐上去,双腿交叠,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又高傲地睥睨着他们。 「给你们三小时在这里举办一场聚会,谁请的鹿城名流多我就放过谁。」 「不然,我就让我的蛇吃了你们,我说到做到。」 后背发凉的众人:「!!」 靠北,那蛇一定是真的吧,一定是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惩奸除恶 怀音坐在黑曜幻化的王座上, 不带一丝怜悯地觑着在场所有人,她交叠起的右脚在空中轻点,仿佛等她站起身来, 这里就将会是无边血色蔓延。 「还不动?」 她盯着面无暖色的华聪,看到他双腿之间隐隐有湿意,瞬间露出嫌恶表情。 真是噁心至极的蠢货, 欺软怕硬, 本性懦弱无能,要不是仗着有钱, 早被人剁碎扔河里去餵鱼了。 「你留下。」她指向华聪,「其余人赶紧滚。」 如此居高临下的姿态震慑人们心扉, 不仅是她周身散发的狂妄气势, 更是因为那条蠢蠢欲动的大蛇。 在场众人脑子里出现一条指令, 因为恐惧害怕,他们不得不按照指令行事。 不就是把鹿城名人聚集, 聚就聚, 只要不杀他们就好了! 在场的人虽然都是年纪小的二世祖, 但个个都贪生怕死, 这是必然的,越有钱的人越怕死, 唯一能让他们感到踏实的只有钱与权势。 因为有了钱和权利, 他们才能安然无恙、顺顺利利活着。 于是他们立即一窝蜂涌出去,再不敢耽搁一秒。 只有没接收到指令的夏荷和夏钊两人仍然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 夏钊不明白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是怎么回事,而夏荷不理解她说要让她復仇, 为什么又要搞聚会呢? 「鹿城的人都在笑你们夏家作孽, 那就让他们看看到底谁在作孽。」她解释道。 她要把事情搞大, 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想帮夏荷出口恶气, 更多的是因为她发现鹿城上下都有着关于一神教的图腾。 街道商店招牌上、匆忙赶地铁的人胸口的工作牌上、行驶在公路上的车辆装饰上…… 这些图腾微小难以发觉,却无处不在。 这就意味着一神教或许在这里起源,也或许大本营就在这里。 她来这里发现这点后,立即打电话给贺镜熙查询确认了一件事。 当时范志毅兄弟被害后他们的确是收到了来自一神教的钱,付款方为日升沧海这家公司。 起先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在她眼里这个公司不过就是如宗奇一样是被掌控的一家公司罢了,自会有警方去查。
第316页 然而,她却在这里看到了如此多的图腾,甚至还有人像是在为其工作。 一个电话过去,贺镜熙很快将这家公司的信息发过来印证了她的猜测。 日升沧海早年註册,公司本部在鹿城,明面上是一家慈善爱心机构,经常在富贵圈里来回,举办各种慈善晚会。 至于它的法定註册人,就是杭建。 如此光明正大,怀音都不知道是要笑他们太过自大妄为,还是他们笃定绝不会被查到头上。 在思考时她并没有说话,导致原本就沉寂的包厢愈发死气沉沉,留下的人大气不敢吐一口。 夏钊:「。」所以有没有人告诉他到底怎么回事! 怀音回过神,看向华聪:「你问他,他都知道。不然你以为昨晚跟你打架的人是谁派去的?」 早就吓尿了的华聪一听她将矛头转向自己,顿时胆肝剧颤,完全失去刚才咄咄逼人的高傲姿态。 不可能,她怎么知道!明明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他暗中搞事,连他爸都不清楚啊! 「你放屁!我干嘛要派人去陷害他!是他自己非要跟人打架的!那傢伙本来就是个混混,被他勒索是夏钊活该!」 他的解释很苍白,听进去的夏钊脑子转的很快,当即发现里面的bug。 「你怎么知道他是混混?」他凌厉抬眼,一字一句质问道。 昨晚他因为家里失意而在酒吧喝酒,喝着喝着一个女人过来缠着他,他不耐烦赶走那个女人,谁知道女人摔倒在地,紧接着打他的男人不知哪里窜冲过来就揍他,美名其曰替天行道。 无论怎么看,那人都像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即便后来到了警局,他也是一幅正义凛然的模样。 华聪又是怎么脱口而出他就是个混混?这未免太有的放矢了! 「……」 该死,华聪无比后悔自己随口就说了出来,他懊悔地捂住嘴巴,恨不得穿越回去打自己一巴掌。 该死该死!早知道就不搞这些破事了! 他嗫嗫嚅嚅说不出来话来,捏紧双拳迅速想着对策,撒谎也好无赖也好,总之不能被他们怀疑。 「我明白了。」 突然,夏荷这样说道。 她二哥个性潇洒率性,对内时而任性时而不正经,但对外向来礼貌宽和,他基本不会和人急眼。 是最近才开始暴躁起来的,动不动骂人,动不动摔东西发火。 是因为一切都是华家人的阴谋,所以二哥也中了招。而华家人势必要他们夏家死无葬身之地,对于哥哥的转变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才会一而再再而三陷害下手。 她愤怒地踹了一脚桌子,像是要把内心的恨通通踹出来。 「你们知道我家拿不出钱,故意要那人张口要钱,好让我爸爸去求你们,你们才能奚落他嘲笑他,甚至我也会屁颠屁颠来求你,华聪,你们的心思真狠毒啊!」 「……」 说中了,居然说中了! 华聪瞪大眼眸,察觉到自家的阴谋已经不知不觉被人推测出来,他面色难堪中夹杂着愠怒。 「放屁!是你们夏家人自己不要脸,一个对别人动手,一个腆着脸求我结婚!」 他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这件事的。 因为本就是……本就是他自作主张啊。 他爸在等夏家覆灭,根本不需要再出手,只需要美美看着他们一个个破落死去就行,是他鬼迷心窍想要让夏荷来求自己才做这一切的。 曾经对他弃之敝履的女人为了钱要向他臣服,这是何等的荣耀! 他有多想要这个荣耀就有多迫不及待,找人做局简简单单的事,你看,夏荷这不就贴上来了。 谁能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他眼珠子飞速转动,试图将心虚深埋下去,时不时瞥向突如其来的陌生女人。 照理说夏荷猜不到这些,是这个女人告诉她的?她是玄师还是什么人? 探究的视线不停落在自己身上,怀音接触到他的目光,短暂停留几秒,她忽然笑了。 「你嘴硬也没关系,反正等会你们就会彻底一败涂地。」 「你到底想做什么!」华聪警惕看着她,两脚脚趾在鞋子里扣着,恨不得长一对翅膀飞出去找他爸救命。 他努力装作镇定的样子,余光紧张兮兮盯紧了黑色大蛇,不是他不想逃,是因为他不敢! 只要他动一动,那蛇眼就紧跟着他,他就止不住腿软,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怀音向他眉心弹出一道金光,随即收手让夏荷兄妹把他们父亲也找去宴会。 夏荷两人还想说话,只见刚才还正颜厉色的华聪不知是被蛊惑了心神还是什么,他双眼逐渐迷离,像具行尸走肉一般呆滞晃了两下,随即他清醒过来,往周边看了一圈。 兴许是有些迷茫,他挠挠头:「欸人呢?夏荷你倒是有本事,人都被你骂走了?」 夏家兄妹:「??」 两人同一时间往怀音那边看去,她已经收了黑蛇,双手负在身后站在那里,神色平静从容。 只是……她的脸变了?! 「你们在看什么?回答我的话啊!夏荷,你找我帮忙还骂我,你真是胆大包天啊!我帮你保释你哥哥,你应该感谢我!」 华聪还在絮絮叨叨,显然他的记忆依旧停留在怀音来之前,也显然他根本没看到还有个大活人在这。
第317页 兄妹俩沉默几秒,看看他又看看她。 哦……隐身了啊。 他妈的还能隐身的吗!这合理吗朋友!! * 鹿城知名大酒店宴会厅。 「周总来了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哟,王老也在啊。你也是小辈叫来的?」 「是啊,孙子跟我说这里有个高人宴众,听说她极懂风水玄学,我就来看看。」 「薛先生、徐总都来了,这位高人倒是好大派头,也不知道邀请我们过来做什么。」 「我看啊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怎么能威胁我们!」 被小辈们催促着到宴会厅的众人十分不理解,原本他们各有各忙活的事在,肯定不会搭理什么莫名其妙的高人。 但架不住自家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求他们来,说是必须要去,不去他们就会死。 这话一出可把大家吓坏了,玄师他们见的不少,倒是没见过这么头铁的,当下放了手头的事就赶过来,非得看看她什么货色。 一位老总转头看向自家儿子:「她还说什么没?有没有说她要做什么?」 被问到话的男生打了个激灵,瞬间低下头,支支吾吾说:「她就让我们邀请你们来,她只说自己是仙缘派的叶思莞。」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那女人冷冷看他一眼,他脑子里就响起一道声音—— 【我是仙缘派叶思莞,把你们家长、鹿城名人叫过来,不来就死。】 妈的太嚣张了! 可他不敢不说啊,鬼晓得这个叫叶思莞的女人会怎么对他或其他人,为了保住小命,他只好可怜巴巴回家求人。 这个酒店不接临时的宴会,为此他们几个人还费了不少钱呢。 呜呜呜,想到他极速缩水的钱包,男生眼泪汪汪咬紧嘴唇:「哎呀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 「仙缘派?」老总一愣。 他是没接触过玄学协会的,因此他不太清楚,但这里其他人有对协会了解的人还不少。 「仙缘派我知道,我家迁祖坟的时候之前让他们派里的人帮忙看过风水。」 「玄学协会吗?一直听说过,但没接触过。」 「回头引荐给你,他们算命看风水还是有一套的。」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协会的人,不过我之前认识的是天一派的。」 …… 话茬子莫名其妙被打开,大家兴致勃勃议论起来,那这么说这个叶思莞还真是有点门道,可她究竟为什么要搞出这种阵仗? 一切疑惑暂且没人能解开,大家的注意力很快被刚进来的华家人给吸引过去了,以及身后风尘僕僕赶到的夏明光。 鹿城既曾是作为多次皇朝的主都城,那么这里流传下来的世家大族多实属正常不过,可惜很多家族在时光中没落至籍籍无名,唯独剩下来好几家底蕴丰厚的也都是搞文学艺术的,并不参商。 旧的家族没落必有新的崛起,其中夏家就是最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夏老爷子有远见敢拼敢闯,在战争年代靠海运发家,而后一直坐稳在鹿城第一的位置。 后来夏家主做商场购物这一块,一度牢牢抓紧鹿城的经济发展中心,后面开到全国,其实力更加雄厚,不少在这里从商的人都得看夏家脸色。 也许老天觉得这泼天富贵被他家一人独占多年是该收回了,在老爷子死后,纵使夏明光扭转局面未来一片叫好时,总体境况还在往下滑。 原本大家都以为再不济是日升沧海公司背后的老总也许会独占鰲头,倒是谁也没想到勐地窜出来一个华鹫。 华家产业广的让人难以想像,夏家没落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鹿城第一的位置,短时间内就让人敬仰,让人敬畏。 众人的眼神非常微妙,怎么说呢,一前一后两人,一个现任商界霸主,一个如今破落不堪,简直不要太让人唏嘘。 尤其是华鹫曾经还在夏家工作过的人,这简直太狗血了。 其中诡异他们不想知道,他们只是安安分分做着随大流的乌合之众,风往哪吹就往哪倒,这毕竟是人类趋利避害的本性。 「他怎么也来了?夏明光女儿也被威胁了?」 「嘿,不是说都是名流吗,他也配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强,叫他来也是抬举他。」 「要我说夏明光也是真的倒霉,家里人死了个精光,他公司再倒了,他离死也不晚了。」 「是啊,真是够邪门的,他那商场最近一连跳楼自杀好几个,裤兜子都赔完了吧。」 议论声纷纷,毫不避讳落在夏明光耳边,他捏紧拳头想要爆发,却因生怕波及到仅剩的家人,他还是忍了下去。 拜高踩低这种事他见得太多了,他愈是唯唯诺诺就越引来更多嘲讽。 求人的时候可以低声下气,但现在是公共场合,无论如何他都得挺直了嵴梁骨,任他们指指戳戳,他都得把夏家的面子给挣回来。 「夏老哥别介意啊,那些人就是嘴碎。」华鹫揽着妻子,假惺惺沖他来了这么一句。 闻言,夏明光面不改色,眼角横了他一眼。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日子他算是看出来了,华鹫和这些人没两样,嘴上说着帮忙,实际就是看笑话,他压根没有想过帮夏家,帮帮他的老东家。
第318页 亏他还把他当成交心的朋友,现在回想起来肚子里真是一包气。 「呵呵,老哥你别沖我撒气啊。那钱会借的,只要你按个手印。」 被暗骂一句的华鹫笑笑,全然不在乎他这个冷漠态度。 谁会跟即将要死的人计较呢?蠢材才会。 不过夏明光命可真硬啊,风水阵剋死夏家那么多人,偏偏没剋死他。 华鹫有一搭没一搭用眸光扫视这个他恨了很多年的人,手无意识摸索万骨串,琢磨着要不要来点狠的加快速度。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绝对不会签的。」夏明光心力交瘁,强撑着让自己没骂出来。 昨晚儿子出事,那人张口就来百万,他心知肚明这是有人给他设下的陷阱,虽然他没有立即回应,但私下里马上打电话给华鹫借钱。 商场频频死人导致股价大跌,再难的时候他都没想过问朋友伸手,这次为了儿子他豁出去了,心想顺便借点填了窟窿。 可万万没想到华鹫这个虚伪的小人竟然折辱他。 嘴上说不借,第二天将他约出去侮辱一通,然后丢给他一份协议,只要按手印就能拿到一亿,但那利息比高/利/贷还黑! 粗粗算下来,他得多还两倍! 摆明了就是要榨干他最后一滴,夏明光怎么可能答应。 他冷冷看着他:「当年我爸见你可怜无依无靠收留你,你现在这么对我,你会遭报应的。」 「哎哟,我好怕。」华鹫笑眯眯接下这句。 他可不信什么报应,真要有报应,他杀了那么多人,怎么没见着一个来寻仇的? 他有神做靠山,他怕个屁! 「爸,跟他废话什么,一个糟老头子罢了。」 匆忙赶到的华聪听到这几句话,顿时横眉竖眼讥讽起来,完全不介意将华家态度放到明面上。 华家三人目光意味深长,鄙夷又不屑。 他们都知道夏家的结局,这些年虚与委蛇、装模作样也够了,早就烦透他们了。 夏明光终究没忍住:「你个臭小子!大人说话轮得到你指指点点,没家教!」 夏明光最讨厌华聪,这小子生活作风不正,还敢觊觎自家女儿,他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飞。 「爸爸,我们才不要跟他们烦呢。」 夏荷和夏钊也赶到了,兄妹俩一人一手将爸爸拉到人少的地方。 面对众人的奚落、华家的针对,两人压根不想和他们废一句话。 因为不值得。 和傻逼论长短,才会变成最大的傻逼。 「你们没事吧?」夏明光见孩子好端端在这,还是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你们让我来这里做什么,说有好戏看,什么好戏?」 「没事,我们好得很呢。」夏荷握住爸爸粗糙的手,她眼中不自觉溢出泪水。 「爸爸你看着吧,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夏钊已经得知事情始末,一开始有多恨他现在就有多平静,他伸手放在妹妹的手上,大手将父亲和妹妹的手一起包裹住。 「爸,我们夏家绝对不会倒下的。」 很快,很快华家人就会报应临头,为死去的亡魂送上最美妙的復仇,为还活着却胆战心惊的他们送上最好的抚慰! 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夏明光皱着眉在孩子身上流转,他搞不清楚状况,但他还是重重点头,认真发誓。 「爸爸会努力的,一定不让夏家破产,但最重要的是你们,你们好好的就行。」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阵骚动,尖叫声突然此起彼伏,温情气氛戛然而止。 宴会厅的门窗无风自关,发出巨大声响,这诡异的事情吓了众人一跳。 「啊,你是谁!」突然,有人怪叫一声。 众人捂住砰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小心翼翼朝声源处看去,一个容貌姣好、身形笔直的女人坐在人群中一张凳子上。 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没人看到原先在包厢里的几个年轻人们脑子里关于怀音的面容正一点点模煳,随即转变成叶思莞的面容。 他们急促眨着眼睛,怕得缩回长辈身后,来了来了,那个张口闭口要他们死的女人来了! 怀音拄着一根黑到发光的拐杖,身穿简单朴素的黑色中山装式麻衣,头髮编了麻花垂在肩头,面色冷淡,眼神犀利。 大家下意识给她让出位置,团团围成一个圈。 有人忍不住了,率先问道:「你是叶思莞?」 怀音眼神逡巡一圈,将所有人看在眼里,无数记忆朝她眼前涌来,她精准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然后记下。 无言片刻,她才煞有其事点头:「是我。」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无名神一定一直在暗中监视她,不出意外那只身上有着血契的青鸾就是「监视器」。 且不管无名神为何能猜到她会去梵天宫,反正又让她确认了一些事。 他有他的过墙梯,她也有自己心眼罢了。 所以这次来鹿城她提前放了纸人伪装自己还在津城的假象,而需要在这里露面,用也是用的他人面貌。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特地给叶思莞打电话让她这两天不要出门,总之已经是非常周全的在和无名神玩游戏了。 是输是赢,很快就会彻底揭晓。 她不可避免回想起叶思莞在电话里兴奋难以自抑的笑。
第319页 「您用!!尽管用我的身份,就算被人通缉了我也心甘情愿!」 那跳脱活泼的语气让她这会也没忍住勾了唇,这一世的叶思莞可真的太像哥哥了。 笑完,她慢吞吞敛眉,手中黑曜化作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 犹如敲在众人心头那般,他们眼皮子跟着跳了跳,心头轰隆作响,没来由地慌张起来。 将众人反应收入眼底,怀音最终的目的早已达到,那么现在就开始帮夏荷復仇了。 她冷冷沉声:「是我,我就是叶思莞。」 拐杖落地,她身下的地板簌簌落落往下坠去,露出地底下没人见过的无边炼狱。 红色耀眼的火焰散发出难以忍受的高温,极尽的黑深埋在火焰之中,一眼望下去竟不见底,唯有无数鬼手攀附挣扎朝地面伸出来,似乎想要抓一个下去做替死鬼,耳边哀嚎遍野,振聋发聩,绵延不绝。 而她稳稳坐在半空中,眼光径直看向华鹫。 「受协会所託,今日来这惩奸除恶,还需大家做个见证,还受害者一个清白。」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新的世界 「我操!这什么东西!」 「啊啊啊鬼啊!」 眼前场景过于不可思议, 众人吓得纷纷逃离避开,生怕粘上那噼啪冒着火星的地狱。 他们乌啦啦涌向门口,尖叫着拍打大门喊着救命。 几张黄符横空飞来, 变得如同门一样大小,牢牢黏在门上,金灿灿的纸张上有鲜艷硃砂画出的诡异图腾, 肃杀之意在笔画间流转。 这让他们更害怕了:「我们什么也没做啊, 放我们出去!」 死命去扯那符纸,可符纸不仅纹丝不动, 外面的人也就跟聋了一样什么都听不见。 在宴会上的服务员都是经受过危难来临时的培训的,他们极力维持着秩序, 有人拿起对讲机唿叫外面的同事, 却发现信号被屏蔽了。 他们逃不出去了! 「你们是逃不出去, 这是封禁符,除非罪魁祸首死亡, 不然这个空间就会一直被封禁起来。」 冷不丁地, 背后传来幽幽女声, 众人尖叫声更加热烈, 似乎想要用吼叫来驱散恐惧。 夏明光老老实实一辈子,他哪里见过这么可怕混乱的场景, 不免也握紧孩子们的手, 头晕目眩地差点没倒下去。 「快躲桌子下面去,这……这……」 他匮乏的词彙无法形容这个场景,他只知道很可怕, 那些鬼手枯瘦嶙峋, 瞧着都要爬出来了。 夏荷夏钊也没料到怀音会玩这么大, 他们默默相觑, 这他妈就是大佬的手段吗! 嘤,好害怕。 「爸爸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他们小声安慰道。 「爸爸,你就好好看着吧。」 怀音讥诮眼神从大惊失色慌张乱跑的这些人身上掠过,漫不经心说了句:「你们怕什么,莫非你们也做了亏心事?」 不过是把火狱拉出来熘熘就把他们吓得要死,那么他们随意取笑他人、冷眼旁观他人苦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死后会落入地狱? 十八层地狱对应人间罪恶而生,诽议他人落入拔舌地狱、伤人肢体落入寒冰地狱……一切一切讲究因果两字。 老祖宗们言传身教教育后人因果报应这四个字,他们却忘得一干二净,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想到后果。 是以为人间和平昌盛、科技发达没有怨鬼存在?还是都以为缩在光明之下的黑暗里做着偷食禁果的蟑螂就可以相安无事呢? 老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滔天罪恶一旦犯下,无论时间早晚,终有一天会大白于世,总会有正义的人踽踽独行揭开黑暗,还公道盪不平。 怀音不自诩自己正义,她只是厌恶这一次又一次发生在她眼前的悲苦事件。 女娲造出的人类是多么强大坚韧的物种,他们为了生存开闢文化与发展道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个规则刻在他们骨子里,他们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成为了这个世界的领导者,千万年来屹立不倒。 然而人性诡杂多变,有善就有恶,有好就有坏。 恶与坏催生出无穷无尽的不择手段,为了利益他们可以抛弃人性与道德,挡路的只会成为他们成长的养分。 她从来都觉得人可以自私,甚至可以恶一点,但绝不能失去应有的底线。 人性与道德就是这条底线,它是法律界定不了的思想,是人应该与生俱来就知晓的规则。 可偏偏是有人要打破这规则的,恶向胆边生,心中恶念越起胆子就越大,杀人放火无所不用其极。 她讨厌没有底线的人。 「今日我这炼狱鬼手找的是罪魁祸首,那人害人不浅,杀人夺运夺财,叫你们来是见证,你们在怕什么,难道你们也参与其中吗?」 怀音嗤笑出声,目光直直投向叫得比谁都大声的华家人。 她很确定华鹫觊觎的就是夏家的钱与运,既然如此他明明可以用最不引人注意的手段悄无声息夺走夏家的东西,而不是这样赶尽杀绝。 支撑他做下这一切的,是一个极其可笑的理由罢了。 正因为理由太过可笑,所以她得知后非常生气。 真不愧是无名神的教徒,如出一辙的卑劣。 「没有!当然没有!」
第320页 「我们才没有!」 诸位老总富豪一听她这么说,纷纷平静下来,迫切地否认这个罪名。 要说心虚他们肯定是有的,毕竟走到这个地位,谁手里不沾点脏与血腥。 可她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杀人夺运夺财,他们可没这样做过! 众人沉静下来往怀音方向看去:「叶小姐,我们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啊!我们是无辜的!」 「无不无辜这件事,你们得问夏明光一家人,这是他们才能论断的。」 她指向已经呆住的夏明光,指尖掌风一推,夏明光被推到人群中心。 「你们大可扪心自问,这些时日你们是如何议论夏家的,朝别人伤口上泼冷水这件事不算犯罪更不犯法,可我却觉得你们比罪魁祸首还要像条蛀虫。」 她面无表情勾着唇,一字一句道:「上下蹦哒、活像小丑!」 语言的力量极为强大,她不懂为何总有这些人用最大的恶意去伤害别人,事后还要装无辜天真。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不无辜的,心中的狂傲让他们从未对比自己地位低微的普通人有过一个好脸色,心中的贪慾更是让他们做惯了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倘若夏家人死绝,压垮夏荷和夏明光的根本是邪恶阵法,那他们就是导致最终结果的推手。 无论一个人、一个家族是否落魄,尽管不出手相助,至少不应该奚落非议。 他们这种人表面并不如华鹫一般十恶不赦,实际上比谁都要恶毒。 因为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并习惯性先入为主对此指指戳戳。 拿舆论来举例,他们犹如群情激愤的乌合之众,不知不觉成为上位者的攻击利器,轻而易举击杀身处谣言的人。 换句话说,他们就是现实里的键盘侠。 只有看到那人无力反驳或者面红耳赤争论时,他们才会觉得满足——【啊,你看,就是你怎么样你才解释不了吧。】 「夏家……夏家?」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今天的事和夏家有关? 他们不敢靠近怀音,胆战心惊看着她脚下的地狱,逼人的热意烧得他们脸蛋通红,就好像要把他们的愧疚也一同烧起来。 是啊,他们为什么要对夏家肆无忌惮散发着恶意呢? 因为他们落魄了吗,因为他们实在无聊吗,还是仅仅跟着大家一起嘲讽而已? 不,是嫉妒。 意识到这一点的众人脸色更加难堪,他们嫉妒夏家富可敌国风光无限,所以看到大厦将倾忍不住出手去推。 大家顿时感到一阵羞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到头来竟然也会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先开始的? 「是华聪!是华聪先开始在群里嘲讽的!」 「然后是华鹫,华鹫让我们别帮夏家!」 「我们都变成了华家的刀!」 「如果不是他们开这头,我们不会这样的!」 乌泱泱的人头,乌泱泱的话语,一时间此起彼伏,他们朝华家人看去,这才发现一家三口早就神色煞白单独站在一块。 很明显,他们被戳中了软肋,丑行败露。 怀音面无表情看着大家开始推卸责任,用愤恨目光谴责着华家人。 这个时候的他们,还是没有知错就改,又变回了善于推诿的乌合之众。 蠢而不自知,怪不得被别人利用。 也怪不得,无名神能在他们身上种下一条又一条的牵魂丝。 她半眯起眼,牵魂丝这玩意有点意思。 这时,夏明光手脚都在发抖,他低着头匆匆忙忙往后退一步,质问华鹫:「都是你干的?」 华鹫见事情败露,他倒也没有多慌张,脸色白了又青,冷声道:「是我要他们别帮你。」 他只承认了这个,至于夏家承受的,他可不会说。 得知这些时日遭受的一切白眼侮辱竟然是他做的,夏明光恨不得冲上去揪住他领子,刚走两步,却见华鹫手腕上的骷髅链子凌空飞起。 像是被什么无形力量吸引,稳稳噹噹落在怀音手中。 她打量着这条凝聚数条冤魂的手鍊,寒声道:「我说过今日是要惩恶锄奸,夏家亡魂几条,谁干的就要谁受罚。」 「轻飘飘带过自己做的事,你以为就这么简单?」 眼看自己最大的宝物就这样飞走,华鹫横眉瞪眼,疾首痛心。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把我的万骨串还给我!!」 「还给你?」 她不屑冷笑:「吴仁兴杀人如麻,拿了你的钱杀害无辜之人制成这万骨串赠与你,你想要通过这个夺夏家财运,却不想想你一个邪/教徒,也配拥有夏家祖上积的福德?」 吴仁兴,吴仁兴!她居然知道吴仁兴!!她还知道他是教徒! 华鹫瞳仁瞪出,大骇之下差点跌倒,还是妻子儿子扶住他,他偏头看去,发现他的家人和他一样因为害怕彻底暴露而神色惶恐。 什么狗屁仙缘派,他侍奉的可是神!他不怕! 「爸……发现了…她发现了!」华聪揪紧老爸的衣袖,紧张兮兮地咬紧这几个字。 要说华聪的确有资格嚣张,不过这个时候他却慌了神,平日里惯飞扬狂妄的神色早已变成一片恐惧。 其实他这个人吧,仅仅仗着有钱也不至于那么嚣张,在场的人都是见识过他手段的,什么强买强卖贫穷女孩、什么拉拢关系卖白/粉……等等,总之怎么烂怎么来。
第321页 大家从前就有点怀疑华家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靠山,现在转念一想,会不会就是那什么邪/教? 华鹫信什么邪/教他们不知道,但有些人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因为他们听说过那个教会,并且也在里面啊! 顿时,在场的部分人一个个脸色极为难看,嘴唇颤抖着默念希望最好不要是他们想的那样。 华聪已然崩溃,他一直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指着不断伸出来的密麻鬼手连连后退。 「爸!!杀了她!杀了她啊!」 华鹫被儿子叫声吵得心烦,他勐地转过身,穷凶极恶瞪着怀音:「我不管你是谁,你惹了我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我家大人一定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哦?你说的可是无名神?」 怀音轻蔑挑眉,抬手就捏碎了万骨串,看到几个鬼魂飞入地府,她才不紧不慢笑起来。 「不巧,我和他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我不怕他,倒是你,一个替他建立商业帝国的爪牙罢了,你哪来的自信他会在乎你?」 她真是不理解,被他人利用的蠢货居然总觉得自己很重要。 实际上呢,对于无名神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你!!」 又说中了!华鹫差点要吐出血来,双眼滴血死死盯着这个神秘的女人。 她竟然一语中的! 当年他因为在夏家不受重视,年纪轻轻的他妄想出去干一番大事业,便拿着夏老爷子给的一万块去了他乡。 可他时运不济,也没有夏明光那么聪明,总是做什么错什么,一年还没过去,他就落魄的得去大街上讨饭吃。 不过上天总是仁德的,给他关上一扇窗就开了一扇门,他此生最好的运气就是遇见了是杭大人。 没有杭建他就不会走到这一步,虽然他的大部分收入都在杭建手中,但他拥有的足以睥睨一个小国。 为帮杭建做事,他带着全家投入一神教之下,虔诚做着无名神的教徒,帮他赚取可以用来打点关系的财富,帮他建立慈善机构无法涉及到的人脉,让一神教拥有更多的教徒。 他是一神教的初始成员。 良久,他憋出一句话:「你怎么知道的。」 在问出这么蠢的话后,他喉咙口止不住发涩,干的他不停吞咽着口水。 他并不指望她能回答他,因为他清清楚楚看到她双眼之中的讥笑,仿佛他刚才心中所想被她全部看了过去。 他微微发愣,用脚趾头思考都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他忽然明白,若非她没有抱着必杀的决心,是绝不可能这样堂而皇之揭露他的。 更何况……他目光落在鬼手攀爬的地狱口上,狠狠颤慄起来。 连杭建都没有这样神通广大的手段,倒是他只见过一次的无名神展露过神通。 可是……他的神现在在忙着大计划,绝对没空来拯救一个小教徒。 霎时间,华鹫又硬生生挤出一个大笑,大人的事要紧,更要紧! 「我算是知道了,你今天是要来替夏家报仇是吧!」 反正今天应该是死路一条了,华鹫眼神发狠,朝夏明光就瞪过去。 「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恨老爷子不把公司交给我,恨你永远比我聪明,做什么都比我快比我好,甚至我暗恋的女人都要跟你结婚!」 「你没想到吧,我在你们家祖坟下了个七星煞阵,只要阵在一天,你们夏家人就会以各种方式死去,直到绝后!我又让人在你家商场旁建了座写字楼,为的就是形成天斩煞,让你家商场出事赔钱!那串珠子也是我的,专门用来夺你家财运的!」 「至于芳姗,是我让人将她变成植物人的,她不是你们夏家人,她得活着!」 他的一字一句都让夏明光头皮发麻,和夏荷得知始末时一模一样,他瞬间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原来我们家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夏明光大声质问道,忍不住老泪纵横。 华鹫理智气壮冷哼:「是我!谁让你比我优秀!」 夏明光摇摇一晃,感觉到头晕眼花。 天吶,他的儿子、弟弟妹妹,他的妻子、他的家庭事业,仅仅是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就被害成这样吗? 这世道是疯了吧! 他哭得难以自抑,用力捶着胸口,活像要用这种方法来惩罚自己。 「当年我爸看你是个孤儿可怜,把你接回家养着,你不感恩戴德你还如此丧心病狂!!他问过我的,问我愿不愿意再要个弟弟,我说愿意。」 「我现在真是后悔!」夏明光跪倒在地,冲着地狱就磕头认错。 「爸啊,明森明艷啊,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们啊啊!」 夏荷和夏钊也崩溃了,赶忙拉起父亲阻止他:「不是你的错,有的人天生就是恶种,这都不怪你,爸爸。」 三人抱作一团哭个不停,华鹫都没有一丝怜悯,他目光冷冷划过,心中还是觉得畅快淋漓。 他们现在知道哭了,又知不知道当年自己寄人篱下的自卑?知不知道他每个午夜都会惊醒,生怕夏老爷子赶他出去的恐惧? 所以他矜矜业业学习,当僕人一样伺候着他们,偏偏该死的夏明光样样比他强,无论他做的多好总被他压下去。 芳姗是鹿城知名的名媛,明明他和她才是同班走得近的人,偏偏夏明光要与她暗渡陈仓,偏偏娶了他最爱的女人!
第322页 长久以来积累的怨恨在他们大婚之日爆发,年仅二十一岁的他只是背上行囊远离夏家,等到意气风发归来才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他又有什么错! 这一切的确都是夏明光的错!他们已经偷了几十年幸福快乐的日子了! 他的想法结结实实落在脸上,众人哪能知道夏家没落背后竟然是华鹫故意而为之,顿时纷纷指责他不讲仁义。 如同他们曾经指责嘲讽夏家祖上造孽一样,污言秽语纷至沓来。 听到这些的华鹫穷凶极恶瞪回去:「你们也不是好东西,在这里装什么正义!」 可这些难听的话终究让他破防,把他从原本高高在上的王座上拽下来践踏,尊严骄傲全无。 「哈哈哈,你们都会死的。」他疯狂大笑着,一把抓住因害怕而大哭的妻子儿子揽入怀中。 「你们马上就都要死了,现在趁这个机会能说就多说点,你们没机会了!」 「很快世界就要焕然一新,新世界强者为尊,我是他最衷心的僕人,我会成为强者!」 他仰着头疯疯癫癫发笑,随即朝怀音看来:「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我也会以另一种方式重生,然后站在你们头顶踩死你们!」 「我是有着崇高理想……呃。」 热血沸腾的言论还未来得及发表完毕,他的嘴巴被怀音凭空抹去,只能瞪着眼睛乱转。 「少废话了,吵得很。」 她朝华鹫抱拳,阴阳怪气道:「我真是谢谢你这个最衷心的僕人,终于让我完完全全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对于他口中的新世界她不清楚,但她明白牵魂丝的用处了。 之前无名神搞出的炼魂,所有尸体或阵法之中都没有牵魂丝的踪影,只有鹿城这些名流身上有。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有。 但无一例外,被种下牵魂丝的人个个都是大运之人,且灵种光闪耀非凡。 原来他要的是集天道运势为一身的人的灵种,至于灵种所用,想必就是开创新世界了。 「管你什么新世界,时代发展至今就是最好的选择,他要来尽管来,你就在地底下好好看着你崇高理想的毁灭!」 她手中拐杖用力敲击地面,脚下的地狱瞬间裂开一条缝,一直延伸到华家三人的脚下。 炙热逼人的热气让他们尖叫起来,感觉到灵魂都在被灼烧,鬼手逐渐一点点爬出,摸上他们的脚踝,摸上他们的裤管。 他们,终于出来了! 他们,居然是夏家死去的亡魂! 「夏荷夏钊夏明光,看着吧,看着你们被害的家人亲手将仇人拖入地狱,被害死的人要亲自復仇才算了结,你们就好好看着他们恐惧的表情。」 怀音移来几张凳子让他们坐下,仔仔细细观赏着华鹫三人痛苦惊恐的表情。 她也一一看过众人又惊又怒的表情,相比较他们激动的情绪,她心中一片平静。 这个世界美好也不美好,有无数黑暗与光辉交织,邪恶遍地丛生,却伴生着顽强不屈的善良意志,意志之坚强,可以移山填海,亦可扭转干坤。 兴许还有千千万万个没有道德底线的华鹫,他们无非求财求生,罔顾人命或知法犯法逍遥法外,但它不需要被毁灭,更不需要新世界来替代。 因为有千千万万个守护正义的常愿在坚持原则,有铁骨铮铮的军人、还有游走在灰暗边缘无人得知的玄学协会在,他们会去打败黑暗迎来希望。 无名神?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歷经数百万年一步步发展起来的人类社会,他凭什么说换就换? 怀音微微沉下眼,眼底氤氲着笃定又冷漠的光。 呵,现在是我知道了你的目的。 究竟谁在明在暗,还不好言说! * 华家人很快被夏家亡魂拖入了地狱,地狱裂口轰然合上的那一刻,夏明光三人疲惫不堪的身体与心灵终于得到了释放。 「一切……都结束了啊。」夏明光眼神呆滞,眼泪不自觉哗哗流下。 他那可怜的妹妹弟弟儿子,临走前还笑着跟他说没关系好好活着,可余下的一生他都会在愧疚中度过啊。 「不必难过,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怀音不打算认真安慰他,敷衍说了一句后,招手让他们三人过来。 「煞阵我会帮你们清除,你妻子我也会救下,但接下来你们要帮我做一件事。」 夏家三人面对如此恩人当然是任何请求都会同意,夏明光胡乱抹了眼泪,欸了一声。 「叶小姐请说!」 她没有直接说事情,而是先问了个问题:「关于一神教你们知道多少?」 夏明光是知道这个的,第一次听说是夏家还昌盛时,在日升沧海这家公司举办的慈善宴会上。 「其实很早之前这家公司就在鹿城了,不过当时他一直只是做一些山区慈善,幕后老闆好像姓杭吧,他也很少露面。当时华鹫刚刚回到鹿城,不知道他怎么和杭老闆勾搭上了,开始替他张罗人脉关系,日升沧海才渐渐做起来的。」 「我对这家公司知道的也不多,唯一一次听说也是华鹫提起他信教,和别人聊起来的,我才知道有这个一神教。」 夏明光尴尬地笑笑缓和气氛:「我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当时就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我发现这公司的图腾不断出现在我周围,我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第323页 「我还警告小荷他们千万别沾染这个。」 其实要是想知道这些,怀音大可以用慧眼看,不过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用到这招,慧眼关乎精力维繫,看多了她灵力也会不稳。 因此她选择问,并且原本她就需要他们,好好说上一说才能让他们更信任自己。 「我明白了,幸亏你们没沾染。」 「所以真的是邪/教吗?」夏荷小声问道,华鹫那么丧心病狂,信邪/教也不足为奇了。 不过好像这里很多人都信教啊,她朝周围看过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众人都晕倒在地了。 夏家三人:「……」 「等会他们会自己醒来的。」 怀音忽略他们的眼神,抬手将金光分成一缕缕没入他们的大脑,五彩缤纷的记忆随即落入空中消散。 「但他们只会记得是叶思莞诛杀了华鹫一家并知道他们的恶行,其余有关一神教的内容他们会全部忘记。」 夏荷重重点头:「是因为不可言说吗?我们也会保密的!」 「差不多吧。」 她拿出手机让夏荷加自己为好友,并说道:「等今晚过后,你们大张旗鼓去我给的地址去感谢叶思莞,让别人知道今日之事就是叶思莞做的。」 说完,她踢了踢拐杖。 黑曜不情不愿化作一缕小蛇游到夏荷手腕上,忍气吞声变成了手镯。 他还没跟她炫耀之前的王座装不装逼呢,这就又安排他任务了,可恶! 察觉到他情绪波动,怀音唇角含笑,低声嘱咐夏荷:「之后你们就尽情宣扬说仙缘派的人说你们有天赋,然后和你哥哥混入一神教去,这是我的朋友黑曜,他会保护你们。」 她笃定这消息一出杭建绝对会给他们种下牵魂丝,原因无它,只因为华鹫死了。 夏家包括夏明光的灵种都不同凡响,倘若生在玄门,必定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想必因为华鹫一心想要杀他们,杭建那边碍于还需要他来赚钱,所以按下了觊觎心思。 现在华鹫一死,那牵魂丝种定了。 她倒要看看被种下牵魂丝的人到底能与杭建或无名神接触到什么程度。 「进入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需要擅自行动,黑曜看到了会告诉我。」 夏荷傻兮兮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她心跳得震耳欲聋,我靠,当卧底啊? 她不是犹豫,而是感觉这个任务很重要也不重要的样子,她多少有些紧张。 见妹妹傻了,夏钊已经迫不及待应下:「好的!一定完成任务!」 夏荷:「……」行的,她哥哥中二病又要犯了。 「好啊叶小姐,我们一定会做好的。」她不想让恩人觉得二哥是个神经病,所以认认真真补充道。 「是的,叶小姐放心,您帮夏家这么大忙,我们一定不辜负你。」 夏明光见识到她的本事,心中的确有些隐忧,但很快被情义抹去,不管如何,小小一个忙他们一定会帮! 「辛苦你们,还有,我叫盛怀音,我不是叶思莞。」 怀音原本的目的就是如此,他们答应的痛快,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停留的了。 帮忙将煞阵去除后,她带着秀珍孩子的冤魂回到朝夕阁。 确认夏荷好友请求后,她给她发去了叶思莞所在的地址,恰好在创世传媒的纸人替身处理好事情,正把常愿和胡志民领回了这里。 至于招魂幡里其余四只鬼已经被纸人先送到了地府,连带着刚忙完的秽灵一起。 「和渊渡打过招唿了,秽灵从此以后就是第三个守桥人。」 有着她面孔的纸人一进朝夕阁就化成薄薄纸片一张,飘然落在她掌心。 怀音点点头,收好了纸。 秽灵本恶,见识过常愿这一回,思想应该会悄然发生点改变,再去奈何桥见识一遭众鬼百态,能不能成为真的秽神指日可待。 希望它这个废物别让她失望,留它一命自然是有大用处的。 怀音收好东西后,将秀珍的孩子交给常愿。 「这是秀珍的孩子,他未出世就被制成煞阵阵眼,尸骨无存,即便我用法子祛除他灵魂里的煞气也是徒劳了,带过去给她见最后一面吧。」 常愿盯着捧在手心里的小小一团,他就跟嗷嗷待哺的婴儿没两样,眼睛微微合着,可爱的就像活得正常孩子一样,根本没区别。 煞阵,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良久,她难过地闭上眼:「好的,您让我见爸妈最后一眼,我也得感谢您,只是不知道该怎么……」 胡志民一直没逮着机会说话,现下忙不迭插嘴道:「我也是咧,我和我媳妇几十年没见,临了了才见上一面,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呢!」 要说谢,他就真的跪下来了,用旧社会的人最淳朴的方式。 「在吴仁兴的招魂幡里,我每一天都在怨自己无能,明明是个汉子,是个热血军人,却要沦落到被人当作杀人的武器。」 「我讨厌这个我用鲜血守护过的国家,因为我看到太多无辜可怜的事在发生。可是我啊,再大的恨在看见重孙女那刻就没了。那小姑娘在树下沖我笑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切都值得。」 胡志民絮絮叨叨说着,然后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是这样的,军人在战争中挥洒的血液被深深埋入土里,无数不为人知的白骨成了自然界的养料,但在这之前他们都畅想过未来。
第324页 胡志民想起当年和队友坐在小土堆前抽菸,脚下是敌人的尸体,身边有朋友的血。 「老胡诶,你说这仗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上头要我们沖沖沖,格老子的,到头来我老娘在家里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他忘记当时自己怎么回答的了,他只记得有个读过书的娃娃说:「打仗的意义是美好的未来。是未来这里的草垛子能变成土砖房或者是更好的房子,是我们的妻子女儿不用再剪短头髮躲在地窖,也可以是不用二十岁就死在这里,未来将永远和平,我们国家不会被侵略,我们堂堂正正挺直嵴樑站在世界面前,有尊严有实力。」 一直到死后变成鬼,胡志民都记得这段话,所以他不惜飘扬越海也要回到家乡,一路上他见证国家一步步崛起发展,人民百姓终于渐渐富足起来。 虽然他很快被吴仁兴抓起来,他缩在那小小的招魂幡里,也仍然看到大大的、眼花缭乱的世界。 这是他队友所期盼的世界,是他们用生命保护的世界。 世上一切都是好坏同根生,在见到重孙女那刻,胡志民放下了怨恨,因为坏的、骯脏的东西远不及平淡幸福的一个笑来得重要。 「哎,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下辈子一定得再生个女儿好好疼着。」他磕完头,憨厚笑笑就爬起来。 「会的。」 怀音久久地盯着他们两人,他们让她佩服,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是将门之后,因此她格外敬佩胡志民。 当年她明明有能力阻止很多惨事,却因天道规则不好插手如此大规模的战争,只能冷眼旁观。 是这群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用人命堆砌而成这座盛世山河,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 她肃声道:「你们一定会有好的来世。」 言尽于此,两鬼也不再多留,怀音开了鬼门送他们下去,走到半道她还是打算亲自送他们入轮迴。 渡完这些怨鬼,一来一回,已是一天一夜过去,她终于回到榻上有了片刻休闲时间。 她是有一种预感的,因为她的步步紧逼,无名神那边动作加快了,也许明流口中的劫难就在眼前。 且不管这个,有关一神教的热搜已经在网络上炸开,词条一个又一个,把创世传媒的热搜都压了下去,足以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官方下场点名批评了这个教会的存在,这一回协会和官方照旧隐晦,隐晦表明这或许与邪修有关,希望大家不要再落入圈套,配图九张血淋淋的案件现场图片,让人看了忍不住背嵴发凉。 无数网友纷纷留言表示自己也遇到过有关这个的连结或邀请卡,有的说自己一时兴起註册了,有的说一看就是骗子立马退出来,总之粗略算下来竟然有数千万人。 不过这种东西嘛,信的人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信的人一百万放在他眼前都不会心动。 因此各地警方立马下场站出来义正严辞表示该教会是引诱人自杀的邪/教,一旦涉教将会被立即拘留,这才让很多不一样的声音小了下去。 怀音沉默看着网友们褒贬不一的评论,有人很聪明已经将其和玄学挂钩,甚至有的人大差不差猜测到了真实情况。 不得不说网友们还是很敏锐的。 如此聪明的物种,光凭藉自己双手就能创造出这个和平世界,又何需什么狗屁新世界? 况且一个世界的形成,需要长久的经验来创造并遵循规则,在这之前,绝对是无尽厮杀与战争。 他究竟是要让世界变新还是变乱,还真的没人知道。 她退出评论,返回界面刷新,直接跳出来百事通的转发,依旧是嫉恶如仇的言论,不难想像背后的人正直过了头。 「倒是忘了你。」她挑眉,点开私信。 玄门大比太过匆忙,尘埃落定时她原本打算和他好好说道说道百事通这个身份,后来被林迪给气到直接走了。 现在终于被她逮到机会了。 她慢条斯理敲下几个字发送出去。 【秦昭,查内鬼都来不及,还有空冲浪?需要我替你联繫王源玺吗?】 对面过了很久才发过来三个点,表达着自己的无语。 「既然这么空,就找点事给你做。」她忍不住抿唇轻笑,又打了一行字过去。 秦昭这次很快回復过来一个ok,得到肯定回答后,怀音关了手机下楼。 鎏金和焦玲也不能闲着,她不确定人间劫难有多危险,她身边的人必须都警醒起来。 走在楼梯上,她尾指红线忽然勐烈颤动起来。 她停住脚步,眸光幽幽盯着与贺镜怀的联繫,居然断了。 不是红线断了,而是她在他身上种下的联繫断了。 这种情况罕见,不像上次是她察觉到了危险,这次的颤动传达过来的却是平静无波,像是死了一般,连点生气都没。 这就意味着他遭遇了什么并不危险的事,导致他有一瞬间灵魂波动,联繫被人强行切断,而那沉寂便是显示着他在沉睡。 静默几秒,她给他发送一个消息,那边很快回復过来一个马上拍完就回来。 盯着那条回復许久,她回復一个好。 时间一晃而过,几天过去。 近几日,她在家闭门不出练刀,并专门等着贺镜熙和段赐传回她最在意的一个信息。 果不其然,很快他们给她发来好几张照片。
第325页 照片后面跟着一行字——【他最近行踪诡秘,去了青市高原两趟。】 她眯起眼,果然如此。 正回復他们的时候,她的塌子前空间扭曲,一个人狼狈至极地滚了出来。 「我靠靠,老子终于从那鬼地方跑出来了。」 她指尖霎时停住,倏然坐起身来。 「陆游?」 他从酆都出来了。 第105章 明流其人 「是小爷我回来了!」 陆游原本妥帖整齐的西装眼下浑身都是破了的洞, 像是和人大战一通,全是术法留下的痕迹。 他龇着牙骂骂咧咧:「好傢伙,酆都那三个老傢伙真狠啊, 二话不说就揍我。」 上下打量他一眼,确认他并没有受伤,怀音嘲讽一笑:「被发现了?」 她慢吞吞坐回去, 拉过榻上的薄毯盖住腿, 左手懒洋洋撑在下巴上,看起来如往常一般冷淡, 心底却掀起一股浓浓的哀嘆。 陆游不应该这么轻易能从那里出来。 起码不应该只受这种轻伤,不然她之前也不会留下他的气息。 慧眼辩万物, 识过去将来。她很少用慧眼去探身边的人, 对于陆游她只探了三次。 第一次在第一次醒来接触到地府的人, 她与他的联繫与过往被封印蒙住;第二次在恢復记忆,她和他牵扯不深, 因此直接探查到了两人相识相知的过去。 第三次就是在协会会议室开会之前, 她用慧眼将每个人都看了一遍。 然而她却发现陆游眉心迷雾笼罩, 再也探查不到未来丁点信息, 只隐约瞧见了酆都一战。 这就意味着他与自己的牵绊即将变得很深,说明白点, 慧眼窥探的就是天机, 天机一旦将现或者与谁有关,她就越看不透。 与无名神这一战,无非就是敌友两方。 她心中隐约猜测无名神背后或许站着不少崑崙众仙, 不然人间与地府骤变他们绝不可能不知道, 只有两个猜想一个是不想管, 一个就是随他去。 前者碍于崑崙避世已久, 后者关乎……那个新世界。 她想起王为纂写的那本书,开言写有一段话,那段话基于歷史与他的设想,讲述了远古仙人遨游寰宇的故事。 一切一切都明晃晃在和她昭示着什么,她很难不把崑崙和无名神联想到一起。 所以陆游最终是选择做友人,还是敌人? 她沉默不言望向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听到她嘲讽,陆游嗔怪白了一眼:「那三个老东西你又不是没见过,脾气暴得很。」 随后他大剌剌往边上空位置一座,似乎是很渴,他随手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咕噜噜就往下灌。 灌完他紧接着说起酆都一行的辛酸血泪史。 「酆都比以往还要严,守卫多了一倍,我用一百滴鬼泪和守城人交换了信息,他只和我说最近酆都也少了很多魂,所以地藏王派重兵把守,严加防范再次发生。」 「那里的鬼生前可都是赫赫有名的,论起实力来说,总不至于消失得无声无息,所以我就猜测应该是地藏几人在捣鬼。」 「然后我施了隐身诀,敛去气息偷偷进了太乙的宫殿。你知道的,太乙看着仙风道骨,实际上这人心思阴狠,我最看不惯他。」 他无奈摊手,像是在讥笑自己愚蠢的行为。 陆游这么想也没错,登记在册的鬼各个实力非凡,如果说普通鬼被悄无声息抓走正常,那么酆都的鬼消失就太不正常了。 且不说他们实力如何,重要的是他们是登记在册的! 鬼界与人界差别不大,亦有类似警察身份的守卫者在,那么多无故消失的鬼被上报上去最终成为堆积在公案上的一叠叠册子,身为管理者的太乙等人装模作样加强守卫,却对根本问题不闻不问,其中有没有问题是个人都能想明白。 或许因为那里与地府、崑崙来往不紧密,所以他们做的这样大胆,根本没有想过会有人去查这些事。 「然后呢?」怀音仔细琢磨着他的话,并没有太大情绪波动。 她现在不信陆游。 说到这个陆游就来气,他夸张地弹跳起来,指着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破口大骂。 「我就说太乙心思深沉!那老傢伙在大殿里设置了阵法,我一进去就被他知道了,吓得我赶紧遁逃。」 「不过嘛……」他神神秘秘小了声音,朝她伸出手掌,示意她和自己击掌。 「你答应我一定要帮我去问百花的联繫方式,我就告诉你我听到的事!」 怀音不假思索与他击掌。 「不要废话,要说就说。」 听她这么说陆游就知道这事妥妥稳,他挥手在空中幻化出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酆都四人都有鬼,我听到他们说要启动青城那边的天罡地煞大阵。」 又是青市? 怀音怔了几秒,逐字逐句重复一遍:「天、罡、地、煞?」 「是的,天罡地煞。」陆游眼神深邃,神情严肃起来。 天罡地煞,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通常以三十六神将与七十二凶神恶鬼铺阵,取星辰之力为阵眼,化镇守之力。 此阵可攻可守,若反转过来以对应星辰的地火之力为眼,凶神恶鬼其余铺阵便为攻。 一旦开启,地动山摇,生灵涂炭。 「那里是崑崙的入口。「她皱起眉头,那四位哪来的胆子在崑崙入口搞事。
第326页 青市是高原地带,那里有座柴达山,山脉长达两千多公里并且横贯z国的最西部,山势宏伟峻拔,峰顶终年积雪,终年屹立在人类可以生活的盆地之上。 正因为其地势陡峭,常年积雪,无人能探究到柴达山的神秘,顶多爬到一半就会因为高反而仓皇下去,歷史学家曾猜测那里就是传说中的崑崙仙境。 事实上的确如此,柴达山下有一屏障,登仙梯是人去往崑崙的唯一途径,那屏障则是仙人出入人间的唯一一道门。 如今人类不能修仙,召唤不出登仙梯,故无论如何都是找不到崑崙的。 「你可听完他们要启动阵法作为用处?」她追问道。 「并没有听到。」 陆游凝思许久,他摇摇头继续说道:「现在看来董和和他们应该是一伙的,倘若这件事危及人类,你管吗?」 「自然要管。」 怀音没有一丝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 从带着天生仙骨的威名出生她就被当成棋子,成仙之路差不多算是被人算计而成,她的死与如今,皆在命运掌控之中。 她要完完全全脱离,必须要解决这一场劫难。 如此她的命才算真正被握在手里,不再受人安排,才能心无旁骛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听她如此信誓旦旦,陆游似是松了口气,他眉头紧锁,建议道:「我陪你去青市看看吧?先做准备总归是好的。」 闻言,怀音眸光一顿。 如果说她信任他,当然会直接同意,然而她现在不信任他,甚至觉得他在引诱她前去。 也不是她心眼非要什么多,而是无名神那帮人实在诡计多端,总是给她下套。 在所不免想起一个人,她心头沉沉浮浮,突然生出一波彷徨的情绪。 彷徨是因为未知,她的猜测仅仅是猜测,唯有关乎那人的始终没有任何头绪。 思考片刻,她拒了他的建议。 「你先回地府吧,看看除了董和还有没有其他人在这件事里,我还有点事要做,去青市我会叫你。」 「行。」 陆游也很干脆,临走前还冲她眨眼:「事成之后千万别忘记你答应我的!」 「一言为定。」 她目送他离开,静默盯着他背影直至消失,脸上笑意才瞬间收回。 几天过去,协会和监管局那边不知道有没有查出什么,她带着鎏金直接前往协会。 一神教这件事太大,动用了全国人力资源去查后,短短几天已经是小胜一筹。 警察负责将教徒一一打尽,虽然部分民众宁死不屈,狂热认为给他们带来财富的就是神,绝不是什么邪/教,但他们一被铐上手铐就偃旗息鼓了。 不过漏网之鱼也有不少,仍然有不少人接下任务去犯罪或自杀,以至于各地警方焦头烂额,硬是顶着民众给的压力继续抓下去。 至于协会和监管局,在臧志鸿和王源玺两位主领人雷厉风行的手段下,内部都进行了大扫荡式搜查,抓出不少被安插其中的内鬼。 蒋念一行人则来往各地,日夜不息搜寻炼魂阵,一察觉异样的天灾人祸就迅速赶往现场,在损失更大之前完美阻止了更多人命的逝去。 「还是团结就是力量大啊。」 臧志鸿感慨道,他真是很久没见过三个部分齐心协力对抗危难的时候了。 他又说:「不过一神教牵扯的人实在太多,他们近乎无孔不入,仍然有很多无辜的人死去。」 「没关系,很快就会结束的。」怀音翻看了潦草登记的各大炼魂阵地点,随口回应道。 与她设想的差不多,无名神为了一次性收割灵种,阵法所设之地果然都是一些可以聚集万人以上的大场所,在阵法下面也都有一根骨头。 「那骨头到底是做什么的?」臧志鸿不太懂,灵种和骨头究竟有什么联繫。 她简单解释:「灵种修仙骨,仙骨可登仙。」 臧志鸿:「……所以背后的无名神想要成仙?」 「他已经是仙为什么还要成仙?」怀音直接冷笑,眉眼都是冷意飘落。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是李元沣要成仙,那骨头他自己放进去的。 无名神之所以睁只眼闭只眼,那是因为普通人的灵种对他来说只是开胃小菜,他真正要的是牵魂丝牵着那些大运之人的灵种。 那些灵种可以用来开闢新世界,至于怎么开闢,她不得而知。 为避免引起更多人心惶惶,她并不想把这件事再告知他们,于是立马移开话题:「现在跟着蒋念队伍的有谁?」 臧志鸿多精明啊,他人一个眼神什么意思他都能看出来,见她不愿多说,也很识相地没多问。 「姜星、石岐、连鞘,还有几个玄门新星。」 「叶思莞怎么没去?」 「叶无真锒铛入狱,叶天国心郁难平一病不起,现在仙缘派分崩离析,她被推举为下任掌门,在忙活门派里的事呢。」 臧志鸿唏嘘不已,好好一个玄门宗派就这样元气大伤,甚至要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女孩来擦屁股,简直应了那句世事无常。 玄门大比后叶无真板上钉钉就是叛徒没跑,经过监管局判定罪责后,直接关入大牢等死。叶天国从幻境出来,一夕巨变,因为丢了面子以及内疚自己弟弟居然犯罪,气血上涌,老血一口吐出,现在还在医院吊着一口气呢。
第327页 其实说起叶天国,臧志鸿还是蛮可怜他的。 他这人就是尖酸刻薄还有点小虚荣,但总体是个好人,这么多年来一心一意为门派发展,操心小辈修炼,担忧玄学之道维持艰难,从未说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他是完全没有想到叶无真竟然动了杀这么多人的心思,也是个可怜人,一直被蒙在鼓里。」 对此怀音并未发表什么深刻感言,她合上登记案册,将叶天国的结局浓缩成一句话。 「他若真一无所知,叶无真也不会如此大胆,是他愚钝无知,过于护短。心思浅薄至此,又常犯口业,如此后果理应自负。」 就沖他当日张口闭口说自己什么货色,怀音都不会可怜他。 一个狂妄自大的人,即便看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也不会承认的。 「唉,你说的对。」 臧志鸿听她言语犀利,不免又是长嘆一声。 他又何其不是这样,或者说人都是这样的,对于自己信任的人总是无条件支持,只有等后悔莫及那刻才会醒悟。 如果说他的亲人犯法或杀人,那他绝对是帮忙挖土挖坑的第一人。 人嘛,活在世上除了友情爱情事业,最想守护的只有亲情。 「算了,不说他。」他岔开话茬子,问道:「你找蒋念他们有事吗?」 「有啊。」 怀音将怀里的鎏金抱起放在桌上,一本正经道:「我瞧他们实力有些差,让我家貔貅跟他们好好练练。反正炼魂阵都毁差不多了。」 原本在她怀里兴致勃勃以为又要去玩的鎏金:「……」 他愤怒地喷着粗气:「我不!我才不要做奶娃娃们的陪练!」 「自己也是个奶娃娃,有的玩就不错了。」她摁住他,将他变成玉貔貅丢入臧志鸿怀里。 「!!」臧志鸿捧着这个烫手山芋,亲娘咧,这可是活的神兽啊! 正当他无语凝噎的时候,怀音不紧不慢来了一句:「我看那个楚天应也蛮有天赋的。 「一起叫过来吧。」 * 几天前,廖城,《山河平》拍摄剧组所在地。 「咔!汤老师和贺老师对话远景再来一遍!」 导演喜滋滋放下大喇叭,看着小电视里俊男美女的脸就一阵欣慰。 在南城的拍摄被迫停止,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风景差不多以及类似的竹楼,于是马不停蹄让贺镜怀等人赶来拍摄,尽快在年前拍完,大家都能过个好年! 「贺老师演技真的太精湛了,差点没接上。」汤景趁拍摄还没开始,她笑着打趣。 贺镜怀身着繁复华丽的古装,听到她夸赞只是含蓄地勾勾唇角,开启客套的恭维。 「汤老师也不差。」他敷衍应着,转而说:「抓紧拍吧,梅香在等你。」 自从汤景领养了梅香后,那是走哪带哪,跟养亲女儿似得。 一听他这么说,汤景顿时来劲,摩拳擦掌摆足态度:「得嘞,加把劲,趁这几天把剩下的全拍完!我得带我妹妹去逛街!」 贺镜怀淡淡点着头:「好。」 他戏份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心思早就飞回了津城,小半月不见也不知道怀音最近在做什么。 两人都有各自要忙的事,很少联繫,偶尔才会用v信说上两句家常话。 他打起精神用最认真的态度一遍过了这场戏,上午的戏就到这里为止,接下来是午休时间,他拿了盒饭回到自己的休息棚。 他坐到桌子前,摆满了瓶瓶罐罐杂七杂八东西的桌上方挂着一只千纸鹤。 他眼神顿时变得极其柔软。 没有先吃饭,而是同前些日子一样,先打开了千纸鹤,纸鹤一打开,里面那行龙飞凤舞、大气凛然的字就落在眼前。 与之同时,他思念已久冷如冬水的声音慢慢响起,念着那行字。 「贺镜怀,等尘埃落定,带我去见你这辈子的家人。」 他越听这句话越欢喜,唇边的笑无意识拉长。 她总是这样的冷冷淡淡,高傲自持,表面对他如其他人一般并无差别,也不会说什么甜甜腻腻的话,而每次在他踌躇自卑之时,她便会赋予他一个希望。 「我很快回来。」他低声回应,哪怕她听不到。 慢条斯理将纸鹤折好放回原位,他才开始吃饭,他吃饭并不慢,花费精力拍戏容易饿,囫囵吞枣应付了几口后想让小宋去买杯咖啡。 一撂开休息棚的帘子,他的心骤然落到深渊。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拍摄剧组,人影消失不见,连巍巍屹立的竹楼都不见踪影,唯有无尽黑色虚空。 他低头看了眼脚,脚下涟漪重重,竟是一汪水面。 情况发生的太突然,他极力克制着心中的诧异,总不至于又来第三次吧? 几秒后,事实验证他就是倒霉,因为他马上被水面里伸出的手给拽了下去。 等他再睁眼,他到了一间古色古香的宅子里,而眼前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 「李元沣、明流!」 他差点没咬碎牙,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两人。 明流和李元沣盘腿坐在矮茶几前,裊裊白烟自滚烫的茶水间升腾而起,虚无缥缈,像是要把两人面容给模煳掉。 「我现在叫楚天应。」明流漫不经心端壶倒水,将茶杯推上前。
第328页 「时隔千年再见,我是应当与你说一句好久不见,请坐吧。」 贺镜怀眉头紧锁,他这个意思是他恢復前世记忆了? 明明上一回见楚天应还是憨憨傻傻的模样,怎么小半个月就变回佛口蛇心的明流了。 兴许他默不作声让明流感觉到了冒犯,他神色淡了几分,有眼色的李元沣立即上前按住他逼他坐下。 「叫你坐就坐!」 「你又变成他的狗了?」贺镜怀厌恶他,甩着肩膀挣开他的手,冷冷直言不讳。 不看到好,看李元沣那一眼,他怔住了。 李元沣从头到脚和自己一模一样,从穿着到打扮,甚至连衣领里挂着的玉佩都是一样的。 不好的预感迅速攀上心头,他声音稍微有些尖锐道:「你们想做什么?」 明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低眉顺眼继续弄着茶,姿态优雅大方,神情温和斯文。 片刻,他温声问:「你觉得这个世界好吗?」 贺镜怀眉头拧得更深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觉得这个世界好吗?」他终于抬眼,一双极黑的眼深深朝他望过来。 像是一道没有尽头的漩涡,里面有着星辰大海,美极惊艷极,可贺镜怀却只觉浑身发冷,这双眼似乎可以勾起人心底最深的邪恶。 人在他人屋檐下,他手无缚鸡之力,他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自己就像个废物,什么都不会,只能任由他人摆布。 权衡几秒,他冷声回答:「很好。」 明流浅浅淡淡地笑:「你们这些平凡普通的人自然觉得好,我却认为不好。」 「这个世界是糟糕的,为了利益最善良的人也会变成穷凶极恶的邪恶之人,他们永远逃脱不了这个怪圈。有时候甚至不需要我怂恿,人类也会发动战争去侵略去剥夺,他们如此邪恶,以至于原本充满生机活力的土地最终奄奄一息。」 「这本该是我们仙佛的地盘,人类不过是因为一个赌注创造出来的玩具,凭什么我们要守护邪恶的你们,然后在漫长时间里等待消亡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对于他的话贺镜怀有思绪万千,但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世界固然骯脏龌龊,污秽遍地,但泥泞之中会开出欣欣向荣的花,如同他短暂见过一面的苏洵那样,心中有爱,就有无穷无尽的勇气。 况且,不管人类如何产生,他们始终是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下拼出来的种族,是最坚韧不拔有毅力的物种。 国内外都经歷过权势合合分分,经歷过无数死伤,才拥有现在的和平时代。 尽管还是有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黑暗,但至少仍然有相信爱与光明的人负重前行。 贺镜怀坚信且坚定:「这不是你设计杀怀音和她全族的理由,更不是你与李元沣这种人为伍的藉口。」 「你很义正严辞。」 明流轻蔑嗤笑,不在其位不知其痛,所以他才能发表这么正义又虚伪的言论。 他漫不经心扫了眼因为被轻看而青筋□□的李元沣,更觉可笑了。 「李元沣是棋子,你也是,都是一样的货色,就不要抬高他了,他还不配和我为伍。」 「那你背后的人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他心烦意乱,压根不知道他把他抓起来说这么有的没的是什么意思。 大约也是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明流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又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盛怀音天生仙骨,是天道偏爱的产物,她的寿命将近与天齐,就算信仰有一天会消失,她也不会消亡。而你不过是一个凡人,难道你就不想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与她平起平坐吗?」 「我不想。」他果断回答。 「男人不应该比女人强大吗?你匍匐于她,男人的自尊竟也不要了。」明流轻轻挑眉,有点不理解他这样的想法。 古往今来,无论是仙是人,男人才是永远的主导者,女人是陪衬,生来要承受男人的引领,就连交合也只能乖乖承受鞭挞。 这是他的固有思维,他想起来盛怀音的实力,双眸一顿,偏偏出了她这个怪物来推翻规则。 真是令人咋舌,天道对她的宠爱太过,她的前身不过是一个婢女,借着仙骨重生就成了战神,简直好笑。 她应该被他踩在脚下的,战神只能是他,只能是他们这些实力超凡的男人。 一个女人,应该做一只光鲜亮丽的花瓶,就像崑崙那些弄弄花草的仙子一样。 明流转了语调催促他回答:「嗯?」 贺镜怀还是那句话:「不想,也不应该。」 他就是不想,两人的平等基于彼此态度思想,实力算什么东西,有了力量也算平等的话,那他的爱就是空谈。 他只需要追随她、臣服她就好。 是男是女又如何,男女平等的年代里女人就该被男人捧在手心里宠,亏这老古董还做了这么久现代人,竟然还是如此封建。 「我就说跟他说不通的,他就是舔狗。」李元沣终于忍不住了,暗骂两句,双眼直瞪。 「呵呵,是啊,我早该明白的。」明流黯然而轻嘲翘起唇角。 原本还想徒死挣扎一下,但终究要走到那一步。 预言中的一战,无可避免。 是输是赢他也没有把握,为了他远大的理想那就只能赌一把了。
第329页 他敛了眉眼,掌中幽幽冒起一阵黑光,黑光越凝越大,最后几乎将贺镜怀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贺镜怀逃无可逃,连声音都没发出一句,整个人浸入黑暗,被封闭五感,就好像被塞回了母亲的子宫,他蜷缩在某个地方,陷入了沉睡。 「为什么不杀他?」 李元沣看着涨大的黑光吞吃掉贺镜怀,待黑光渐渐缩小褪去飞到他的丹田,只剩下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躺倒在地上。 他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非得费了吧唧把他灵魂搞到他身体里。 「盛怀音很聪明,若是不把他灵魂放到你身上,她一眼就能看穿你是假的。」 明流是非常忌惮她的,要不然也不会筹谋这么久,越算越怕,因为他谋划多次都被她跳脱出计划之外。 第一次是没料到佛的私心以至于原本安排好的事全然脱离掌控,第二次是没料到她心狠手辣到能从阿鼻地狱逃出来,第三第四次就是李元沣这个废物。 他瞥他一眼,警告意味浓烈。 「其他部分我都已经安排妥当,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绝对。」李元沣兴奋极了。 这一回天罗地网朝盛怀音而去,他就不信她还能安然无恙活着! 她得死,死了这里才能完完全全属于全新的世界! 第106章 正文(完) 怀音让臧志鸿把大家都邀请到协会的训练场, 他动作很麻利,不到半天就把人给集齐了。 听说要接受训练(搓磨)的几人站在训练场中央大眼瞪小眼,莫名其妙被拉来的焦玲也在。 好傢伙, 这是要为了大战做准备? 可是……开玩笑吧亲!那可是神兽啊! 化作半人高的鎏金等了老半天见他们无动于衷,顿时不耐烦冲着大家吼道:「一起上吧!」 口气如此之狂妄,瞬间点燃诸位年轻人沸腾的热血与不服气。 蒋念手中七星剑蠢蠢欲动:「……好嚣张!」 姜星周身飞舞着数张符纸:「……好猖狂!」 石岐拿出祖传五帝钱卜卦:「……算死你!」 叶思莞默默掏出一柄长剑:「……臭貔貅!」 连鞘急忙撑起巨大金刚罩:「……撞死你!」 被鎏金按着搓磨过的焦玲:「……救命啊!」 其余人手忙脚乱布起阵法:「……好激动!」 然而他们气势汹汹冲上去, 很快就被气疯了的鎏金像头水牛一样横冲直撞挨个撞飞。 一时间, 整个训练场内五光十色的光乱飞,符纸铺天盖地, 尖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一旁观看的臧志鸿和协会众人无语凝噎,各个捂着脸直嘆气, 造孽啊, 真他妈丢人。 「挺有意思的, 你怎么不上?」 怀音悄无声息在楚天应身旁站稳脚跟,就像是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 不经意就问了出来。 楚天应正认认真真观察着他们打斗, 看到他们狼狈地滚翻在地, 不禁畅快得意地大笑出来。 「太好笑了, 连鞘居然摔了个狗吃屎,回头师傅一定得骂他给灵隐寺丢脸了。」 他笑得眼泪都差点没流出来, 幸灾乐祸那劲头被场内人见到后, 当即更加英勇,不管多惨,怎么着也得把鎏金的蹄子给掀翻一只! 听到盛怀音与他搭话, 他好奇地转转眼珠子, 真是稀奇, 她居然没对自己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偏头看去, 好吧,还是很冷漠的表情,眉宇间的厌恶十分明显。 「因为我没那本事啊。」 他无奈一笑,拿出符纸手指点在上面,念了飞行口诀后,符纸并没有飞起来,悬空打了个转又落回手里。 「诺,我师傅说我灵魂破碎,根本无法修炼。我倒是想去,可惜实力不允许啊。」 楚天应装模作样感嘆着自己的悲催,说到自己上辈子应该是造了大孽才变成这样。 说是装模作样,是因为他下一秒立即眼巴巴看着她:「所以大佬带带我!有没有什么法子帮我修復下灵魂呢?」 「原来你打得这个主意。」怀音似笑非笑,神情依旧寡淡。 她视线投向他表情多变的脸上,一划而过,像是并不在意他的难过。 「可不呢,大比后我想方设法要你联繫方式,那叶思莞她们几个女的非说我居心叵测,怎么也不给。」 楚天应哭丧着脸说道:「灵隐寺又离你那远,我师傅也不让我出远门。」 「你师傅也是担忧你,你天生佛心,被有心之人察觉的确不好。」臧志鸿离两人不远,偶然听到这就顺势说了句安慰话。 「我当然知道啦。」他撇撇嘴,很快将目光转回场内。 目光中有着艷羡、还有不易察觉的妒忌。 怀音看得一清二楚,须臾,她难得慈悲一回,说:「等训练结束我会带着他们去实践,你也一起吧。」 「……真的?」楚天应狐疑道。 「真的。」 她平静情绪一点点被凝重取代:「我虽然没办法恢復你的灵魂,但是大战在即,我想让你们都有自保的能力。」 楚天应没想到她还真是说到做到的性子,二话不说就带他们回了朝夕阁。 她前些日子忙着无暇顾及阁子,左左右右又登记了不少冤魂信息,正好让他们拿去练练手。 她挑了几个好处理的,寸步不离跟着他们往来各地解决问题,十来个人吵吵闹闹,像鸭子成堆,叽叽喳喳完全没完没了。
第330页 【后悔吗?哈哈哈。】 远在鹿城的黑曜是知道她在做什么的,因为两人有契约,他也能轻而易举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最终没忍住问了这么一句。 谁让他感知到了浓郁无比的烦躁呢! 怀音双手环胸靠在墙壁上,目不转睛盯着企图用嘴炮说服一位鬼魂的众人。 楚天应最离谱,闭着眼神神叨叨念着佛经,把那鬼魂烦得怨气更重了。 【不后悔。】她面无表情回道。 有什么好后悔的,特地搞这些就是为了确认一些事情,以及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无名神有她一人来对付,何须要小辈们匆忙加紧训练来应付。 【骗人!再忍忍吧,这里的人开始行动了。】黑曜传音过来。 终于忍不住了?她眼底划过阴冷嗜血的光芒,她就知道。 她目光始终停留在楚天应身上,试图从他太过正常普通的表现中看出不一样的东西。 夏荷兄妹在她离开鹿城第二天就按照她的计划成功进入了一神教,不知道是不是杭建一直是谨小慎微的人,他简单诉说了一神教的理念后便当着黑曜的面给两人种下牵魂丝。 夏荷他们是不知道的,但怀音看得一清二楚。 那什么狗屁理念就真是在纯纯宣扬邪/教思想了,杭建口口声声说无名神会赐予他们福德、财富,他们只需要拥簇他成为新世界的主,然后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他并没有直接坦白那个代价就是灵魂,而是假惺惺告知夏荷兄妹他们要去拉更多的人入教即可。 当然,在提出要求之前,他把华鹫的公司送给了夏家。 兴许他认为巨大的财富近在眼前,夏荷兄妹就会疯狂地为一神教献出生命,殊不知接下公司的兄妹俩心中在暗骂他傻叉。 【杭建身边没有玄师,我用神识探了他和一个人的通话,他对华鹫的死似乎很恼火,还让人去查了叶思莞为什么突然找上门来。】 【不过叶思莞很聪明,她和协会演了场戏,杭建才没有怀疑到你身上。】 这件事怀音知道,叶思莞一见着她私下里就和她说了。 做戏要做全,她十分聪明,不用提点就对外宣称自己是她前世的哥哥,为了让她坐稳仙缘派掌门的位置特地把案子交给她做的。 说实话,怀音并不在乎他们信不信,她只知道他们等不及了。 教众、炼魂阵、内鬼被一网打尽,连专门敛财的手下也被截杀,他们早就迫不及待,而她的目的就是如此。 让他们产生怀疑、感受到紧迫、紧急开启最后的计划,然后就是她的一击必杀。 【他们准备做什么?】她问。 【从几天前起鹿城的人陆陆续续买机票前往了青市,夏钊也已经去了,夏荷说他跟失了魂一样跑出去的。】 得到了准确的回答,她说了句好就暂时切段两人联繫。 她敛眉沉思,与预想的差不多,只不过恐怕不止鹿城的人吧。 「我接个电话。」 她施法催动电话响起,然后对众人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就在一旁。 她走到角落处,不紧不慢按着手机,给王源玺发去一条消息—— 【收网了,青市见。】 没人看见她低垂着头的金瞳忽然一分为四,重瞳华光强势逼人,她的身形也一同犹如幻影一般颤了颤,无形之中分裂成四个。 事情如她所料,来的很快很猝不及防,几乎就是在发完信息三个小时后发生的。 早就完成她安排的监视任务的贺镜熙已经回到警局,接到消息后听说他们都在朝夕阁,立即带着大批人马赶到这里。 一进门,他匆忙说道:「出事了!!」 「匆匆忙忙做什么。」 她正给大家讲解画符如何凝神静气,被他这么一打断,下的笔顿时歪到了旁边去。 她轻飘飘扫向他一眼,斥责道:「下回来我这里再这样冒失,你就不要进来了。」 别看她很不客气,但只有贺镜熙知道,他脑海里瞬间传来一句话,顿了几秒,他眼神平白一亮。 真是好算计! 不过她也是牛逼,贺镜熙平復着粗气,立马「乖乖巧巧」解释来龙去脉。 「航运局那边最近发现全国各地有大批量人前往青市,有的甚至一个月前就前往那里,家里一条信息都没给,报案人还以为他失踪了。」 「为此航运局联繫了青市那边的警方询问是否有人大量外市人入市,青市警方表示并无此事,直到林迪部长越想越不对,派人去了趟后才发现那里聚集了数万人!」 「青市警方呢?」她顺着他的话问。 贺镜熙双眸一肃:「空无一人。」 叶思莞震惊:「这么大一个市空无一人?!」 好傢伙,那么事情就大条了。 而且这个时间点并不是旅游旺季,人流迁移如此大范围且大量绝对有鬼! 「是不是又有大案子了?」叶思莞摩拳擦掌,声音都高了八度。 这几天跟着盛怀音到处跑,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实力。 她渡鬼有一套的,非得让蒙冤的人痛痛快快报仇才算渡鬼,什么幻境、幻阵齐齐上阵,更别说救人了,但凡犯了罪的罪大恶极之人,在她手里都得死。 叶思莞自豪极了,这就是她前前前前n世的亲妹妹!又飒又帅!
第331页 为此蒋念等人没少嘲笑她自作多情。 「嗯……」 怀音假模假样捂着下巴沉思:「这样看来应该挺严重的。」 俄顷,她放下手中毛笔,一锤定音。 「那就去青市看看。贺镜熙你们就不用去了,留在这里继续剿灭一神教的信徒。」 「焦玲,你和鎏金留下来看阁子。」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管要去还是不去的,不约而同心中都生起一股强烈的兴奋感。 都是玄师,第六感非常准确。 他们知道,盛怀音之前说过的人间劫难或许就要来了。 正当大家兴致沖沖等她撕开空间过去的时候,谁知道另一头竟然是地府。 「诶?」 怀音深藏着控制不住溢出来的悲凉,表面仍淡淡地回应他们的疑惑。 「我与陆游有约,此去青市,得带上他。」 此去青市,她的老朋友是死是活,全看他自己。 她曾试图用最真诚的祝福唤醒过他的抉择,希望他不要让自己失望。 * 青市柴达山。 怀音一落地,就看到了满布在柴达山上方的密密麻麻的牵魂丝。 魂丝像是一捆天女散花般散开来的一束髮,源头被崑崙屏障紧紧束缚住,一路延伸到崑崙仙境,也像是被人紧紧握在手中。 而那些根根屡屡的髮丝牵着无数个失去灵魂的木偶,被牵魂丝驱使着赶来这里的所有人,此刻正双目呆滞,整整齐齐排队站在山下。 他们恍惚已经没了知觉,任由极大的风雪捶打在身上,风灌入衣服猎猎作响,无光的眼神齐刷刷盯着柴达山,场面极其惊悚骇人。 归根结底是因为神志已被剥夺,收入魂丝等待最后的指令。 看到这样的场面她并没有感到吃惊,倒是叶思莞几人惊诧莫名。 这太诡异了! 「他们在这做什么?」 蒋念吃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这么多人头,如果真的死了,那都得乱套! 「谁知道呢。」姜星是没忍住冷笑出声。 到底什么东西在搞鬼,这样大批量将人变成行尸走肉聚集在一起,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应该是蛊虫?或许是迷幻阵。」石岐思考了一下,认为只有这两种可能性。 「你们好好看着别说话。」 陆游没好气看了眼跟来的闲杂人等,转头一脸深沉朝怀音看过去。 「我还以为这里只有天罡地煞大阵,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活人在这。」 他捏紧拳头狠狠挥舞一下:「该死!那什么无名神到底有什么计划!」 她倒是也想知道有什么计划,正欲说话时,她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来电人是贺镜熙。 「贺镜怀那该死的蠢货也到青市了,你看到他了没?」他声音特别大,大到所有人听到了。 「他怎么也来了,该不会也中招了吧?」陆游张望一圈却没发现他的踪影。 「我会留意。」她说了句就挂断电话。 陆游问:「不管吗?」 「现在这里的事要紧。」 「他应该还是想集灵种吧。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人都聚起来的,我没有看到蛊虫。」 怀音眉端紧簇,眉宇间全然是伪装出来的心烦意乱,她揉揉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 「先破阵吧,破完阵再救人。」 「好。」 陆游早就准备好了破阵所用的东西,天罡地煞大阵不好强破,必须要用对应星宿之力与之相剋的东西才能破阵,且必须同时启动。 地府什么东西最多,鬼最多。 三十六天罡为善则用恶魂攻击击穿,七十二地煞则用代表极善的鬼泪攻击,轻而易举就能重新构建另一个阵法来破阵。 「把东西都拿好,等大家站好准确的位置,再以灵力攻之。」 他一一将东西分发给众人,眼看人还是少,朝地上撒了把豆子撒豆成兵,也是足够的。 莫名其妙被塞了鬼的几人:「……」好,好刺激! 至于怀音是没有分到东西的,陆游尴尬地擦擦手,担忧道:「阵眼需要你来破,唯独你不怕地火。」 他看了眼被人阻挡住的地面,但他仍然看清了下面正对崑崙屏障大门的一个不足百米大小的阵法。 阵法越小,威力越大。 他亦看到了在中间发出炙热光芒的金色火焰,正是地火之首——冥焰。 怀音当然也看到了,她情不自禁勾起唇角讽笑,直截了当:「真有意思,明知道我不怕冥焰还非要建这个阵法。」 她的笑声太寒,冷漠吐出这几个字,沉郁至极,又像极了刮在他们脸上的寒风,比刀锋利,比剑强韧。 陆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从未听过她这样的笑声。 就好像她一贯忍耐着什么,然后彻底不装了。 小心翼翼看她一眼,纵使嵴樑一寒,他仍然故作轻松打着哈哈试图缓和气氛。 「明流说你是命中救世人,所以才会这样嘛。」 她不冷不热瞥向他,语气无情:「他说的是我和他两人。可惜现在只有我一人,想来人间劫难还没到吧。」 「无所谓了。」 她飞身跃起,大喝一声:「星辰之力我来引,你们站阵!」
第332页 众人见她率先飞起,赶紧也动作起来。 怀音以掌风挥散行尸走肉般的人群,她站在阵眼,面无暖色朝脚下看了一眼,灼热的腥风扑面而来,烧得她脸颊也升起热意。 旁人触到冥焰就会灰飞烟灭,就连仙人也不例外,他们不至于死,但也得元气大伤。 只有她不会,所以只有她能破阵。 真不知道他们是做的太明显还是太明显,摆明了要引诱她上来。 她双手快速结印,以灵力灌输血液在空中画出一道引星符。 那就让她看看,这天罡地煞大阵之下还有什么!甚至不惜以这么多人为诱饵! 引星符一成,随即飞入空中,分化出点点金光渐渐扩散包裹整个天际。这一时候全世界的人都看到白日夜升,星河在天际极速流转,无数流星纷然坠下绕着地球旋转起来。 明明是无比绚烂华丽的场景,却让观看到这这一场景的人心头骇然惊恐起来。 这与世界末日没什么差别! 怀音分散出灵力将星辰之力一点点吞噬,她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光从她肌肤里透出来,几欲把她变成透明的。 她以一人之力取星辰,现在她就是星辰,星辰就是她。 蒋念等人下巴都差点掉落在地上,难以用语言去形容表达这匪夷所思的画面,她竟然真的把星辰给引下来了! 强烈的冲击与眩晕让他们意识到这不是假的,用科学点的话来说,这所谓的星辰之力好似就是引力,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极强的拉扯感。 五彩纷呈的流光散发着刺眼光芒,怀音冰冷的眼神穿越光,精准地抓住站在太白星位的陆游。 「起阵!」 陆游顿时高喝一声:「起阵!!」 得到命令的众人同一时间里面输入灵力构建起一座新的阵,有的人灵力不足,怀音甚至分出灵力去配合他们。 察觉到这点的陆游,霎时间脸色顿时惨白无比,这一刻他居然无法分辨出是她金瞳的华光亮还是星辰之光更亮。 她是这么坚定的要破阵…… 他也不敢去分辨,微微偏过头,躲避着那足以烧灭他心头良知的光亮。 阵法一点点被灵力钩织而成,从怀音头顶贯下的星辰之力击溃地火,并向外徐徐延伸,游过三十六、七十二个星位,最后一阵强烈的华光闪过,阵法成! 几乎就是下一秒的功夫,咔咔嚓嚓的破裂声从怀音脚底传来。 阵眼破,天罡地煞大阵破! 还没来得及等众人勾起一个欣喜若狂的笑,他们脸部肌肉一同僵硬了起来,毫不掩饰眼中的恐惧。 「怀音!!」 「大佬!!」 他们纷纷沖阵眼跑过来,然而以怀音所站的地方莫名其妙平地凹陷出一个巨大的深洞,他们压根过不去。 深洞有多深他们不知道,但他们清清楚楚看到了它足以容纳上万人,以及还看到深陷在泥土里的青铜鼎把手,和鼎中幽幽升腾的白色火焰。 怀音猝不及防掉落下去,还是离她比较近的陆游率先抓住了她,为了抓住她,他捏了飞行符漂浮在空中的。 「抓住我!」 她久久盯着陆游面容,用近乎冷峭的目光扫视着他,并不掩饰她内心的轻蔑之色。 「既要害我,为何又要救我?你别告诉我你良心发现了。」 炼药炼灵甚至可炼神的神农鼎都拿出来了,她必死无疑的。 听她语气讥讽,言之凿凿,陆游脸色更加苍白。 他眼角抽搐,突然恼怒地瞪红了眼睛,暴怒道:「你都知道!你一直在看我笑话!」 他即便生气,仍然死死抓住她的手,意识到自己或许还是不捨得送她去死,一剎那又苦涩地嘲笑起自己的犹豫。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逃!你是蠢货吗!」 「从你从酆都回来我就猜到了,你别忘了我有慧眼。」 面对他假惺惺的关心她表情丝毫未变,对于他说的逃更是不屑一顾。 「我们以后不再是朋友。」 必赢的局,她没必要逃。 话落,她抬手掰开他的手,双脚在空中一蹬,纵身跃入白色火焰中。 「盛怀音!!」陆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就这样去赴死。 这不是她,绝对不是她。 仙人之死,崑崙往生钟会敲响十下,金龙火凤会引百鸟百兽前来哀鸣,以表哀思。 她应该还没死! 陆游飞身到安全的地方,仓皇失措地看着火焰越来越茂盛的神农鼎,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但是他只是…… 只是想让百花永远不会逝去啊! 「哐——」 震耳欲聋的钟声适时响起,陆游怔住了。 神农鼎前方隔绝人间与崑崙的屏障里飞出遮天蔽日的五爪金龙,凤凰燃烧着的翅膀在空中留下点点星火痕迹。 它们的出现让这座沉寂冰冷的雪山开始沸腾起来,到处都是腥味龙息以及炙热凰火。 可陆游的心却是冰凉无比。 「往生钟响了,盛怀音死了。」 他肩膀上搭上一只手,力道很轻,偏偏差点把他压垮。 楚天应走到他身边,爱怜地、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做的很好,等新世界开启,我会亲自送你和百花一场大婚。」
第333页 陆游通体生寒,眼前一阵眩晕。 他怎么就忘了,现在这一切是他一手促成。什么偷偷摸摸进入酆都,明明是光明正大进去,拿到计划,佯装受伤,然后出来。 他又在这里装什么不舍难过! 陆游狠狠捏紧拳头,挣开楚天应的手:「放开你的脏手。」 楚天应被他这反应给整笑了,如同看背信弃义的小人一般,眼神逐渐轻蔑。 「你最好态度放恭敬点。」他这么温吞来了一句,不是威胁胜似威胁。 身后的蒋念等人还未从如此玄妙的场景里脱离,他们的目光被凭空出现在眼前的屏障攥住,透明屏障之后是晃晃荡盪的仙境虚影,现在仍然有百兽从中奔跑而出,它们匍匐在地面仰天哀嚎奏响着哀歌。 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们短时间内心潮起伏数次,从盛怀音突然死亡的恐惧,到终于看到传说中崑崙仙境的激动,现在便是在楚天应这句话说后凉意袭来。 等反应过来,所有激盪情绪瞬间湮灭,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浇了个透心凉。 盛怀音死了? 楚天应又什么知道! 「你他妈在说什么!」 叶思莞疯了一样上手去攥楚天应的衣领,连衣领都摸到就被一道黑光击飞了出去,滚到老远才堪堪爬起来。 其余几人连忙后退,警惕地看着楚天应。 这不是楚天应该有的能力。 他们齐声质问:「你是谁!」 怎么总有人问他这句话呢?楚天应长吁短嘆一声,百无聊赖拂了拂不存在的灰尘,沉沉笑起来。 「我将会是新世界的天道,你们的神。」 他难以遏制心中的兴奋,低沉浅笑不满足他,他洋洋得意地拉大唇角弧度继续说道:「你们可以叫我蚩尤。」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可以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了! 涿鹿之战人人都以为他死于黄帝与玄女之手,殊不知他神魂遁逃附身在武器上才逃过一劫,为了避免黄帝子孙追杀,他一直隐姓埋名到现在。 早就预见过未来的他怎么能死,他是要拯救这个糟糕世界的人啊! 他是无名,也是蚩尤! 听到他畅快笑意的陆游愈加烦躁,他眼神发狠:「少废话了,赶紧拿了她仙骨就走。」 神农鼎威力极强,再耽搁下去一切都功亏一篑。 闻言,蚩尤挑眉,拿了一样神兵给他:「你去。」 「行。」陆游这会气怒交加,愤恨有、后悔有,更多的却是冷酷。 事情做也做了,他只能负起责任。 为了仙族绵延,为了百花,牺牲一个朋友也在所不惜。 他握紧神兵,神兵机械般自动展开顿时化为铠甲加身,他勐地一头栽入神农鼎寻找怀音遗落下来的仙骨。 仙骨是仙人一生修为凝练,融化没有那么快。 然而他却没有找到! 他灰头土脸爬上来,脸色极为难看:「没有仙骨!」 蚩尤脸色一变:「怎么可能!」 突然,柴达山另一面响起整整齐齐的脚步声、钢铁轮胎在石面上摩擦的声音,什么东西在地上推着与雪碰撞发出的嘎吱嘎吱声音。 更令人可恨的是,还有人拿着大喇叭耀武扬威地威胁他们。 贺镜熙带着军队以及协会、监管局众人开着坦克,手持最先进的武器慢吞吞映入眼帘。 显然这是要和无名神干上了,且早有准备。 换做正常情况,蚩尤绝对撕掉温柔面目,直接笑掉大牙,科技对上神仙,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可是……那为首骑在威风凌凌貔貅身上的人,赫赫是盛怀音! 看到她出现,蚩尤脸色难看至极,愠怒之色抹去他之前还洋洋自得的神情,他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你怎么可能没死!!往生钟都响了!」 怀音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似乎是受了什么重伤,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强撑着跳下坦克。 「中了你的招一次又一次,这回我长了点心眼。」 她是死了,不过是死的是一片仙魂。 为了做这次算计的唯一胜利者,她不惜以身入局,撕裂仙魂来对付他。 「你面子还挺大,要我废了不少心思。」 她视线飘向叶思莞等人,抬手就将他们拉回安全的地方,以至于场面变成双方而立,似乎一个不合就要动手。 「仅仅是一片仙魂之死,往生钟怎么会敲响!」蚩尤鼻子都气歪,他想都想不通。 怀音指了指天上盘旋的金龙,那条最大的金龙身边畅游着一条金龙虚影。 「你杀的它,你不记得它了?它可是有父亲的。」 随着她话音落下,最大的金龙亲昵蹭蹭虚影,然后便俯身下来用比一座房子还大的眼珠子阴冷地盯着蚩尤。 像是在说——你死定了。 蚩尤一时语塞,在没炼出那玩意之前,以灵魂体的他确实打不过百兽之首的金龙,所以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盛怀音,你好算计!」 怀音拱手:「承让。」 她笑眯眯地,眼神却没有一丝情绪。 既然要做局,她怎么可能没有准备,早在怀疑崑崙众仙在他背后,她就将金龙魂魄送回了崑崙查验情况。 她假设了好几种可能,让小金按照事实发展来做出相应的决策,事实是它做的很好。
第334页 这往生钟,可不是正好敲到了蚩尤的心上,让他迫不及待就跳出来宣布身份。 不过,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她眯起眼,冷声责问道:「贺镜怀在哪里!」 听到她提起这个人,蚩尤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心终于舒坦了,她有心眼,他难道没有? 杀了这么几次没杀成,他自然要留后手。 他拍拍手,一声令下,忽然有足以对上怀音这方人马的阴魂从地底下爬出,他们狰狞着面目,穷凶极恶钻出来,虎视眈眈看着众人。 而一直未现身的杭建从屏障里出来,手里还攥着贺镜怀的衣领。 他被捆住了。 「我的计划一次次失败,我当然得用你的想法来行事,你在地宫玩过一次金蝉脱壳,今天玩第二次我才不会上当!」 「你不是要贺镜怀吗,哦不对,他是你的李元照,要想换他,你拿你的指骨来换。」 他的手高高扬起,威胁道:「不然我就让阴魂大军踏平你们!」 怀音根本没在怕,而是终于明白了地府和酆都消失的阴魂去了哪里。 原来这就是他留的后手,面对阴魂,一旦打起来,人类还真的会输。 况且嘛。 她眉心微动,忽然敛了狂傲之色,平静道:「不过就是一根指骨,换就换。」 贺镜怀一听还了得,以往从容温和的一个人顿时焦急不安起来,涨红了脸不顾形象大吼。 「阿音不要!不值得!」 他试图从杭建手里挣扎出来,奈何杭建力气跟牛一样大,最终还是狼狈地被压倒在地。 「值得。」 怀音看到他俊美的脸被压在雪地里沾满尘土,她心头一痛,流露出克制的愤怒。 「我们六世擦肩而过,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我们走向悲哀的结局。」 她义无反顾剥皮抽骨,不顾身边人的劝阻,一步一步坚定地朝他走去。 「一手换人,一手换骨。」 蚩尤果断回答:「可以!」 他就知道盛怀音一生软肋都是这个男人,他原本要的就是仙骨,且重头戏在后头,先把人换过去有了一枚指骨也算定心。 就算她反悔不给他也不怕,因为贺镜怀本体在他手里啊。 「放人。」 杭建接收到命令,解开贺镜怀身上的绳子,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同一时刻,怀音丢出了指骨,随后被蚩尤稳稳接住。 「你疯了!那是你的仙骨!」贺镜怀近乎是连滚带爬朝怀音奔来,他双眼猩红,痛苦又自责。 或许是因为太难过了,他竟然不敢触碰他,就地跪下,无声流下悔恨的眼泪。 「都怪我太没用了。我说要做你的僕人,结果要你一次次救我,第一次你因我而死,这一次也是因为我。」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真要为爱哭起来,那可是比花都娇怜。 「一根骨头而已。」怀音似有触动,温柔将他扶起。 「我答应过你的,我们要重新开始,你永远都不是我的僕人。」 这边一派温馨,那边蚩尤已经不耐烦了,他重重咳嗽一声。 声落,刚刚把人扶起的怀音突然被一阵巨力推到,心口尖锐痛感袭来,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贺镜怀。 「你……」 李元沣慢条斯理地起身,用力将钉子更插入一分:「又一次,锥仙钉的滋味你应该很熟悉吧。」 这变化突如其来,惊呆了众人,贺镜熙破开大骂:「贺镜怀你在做什么!」 「老子叫李元沣!我才不是那个蠢货弟弟!」 李元沣烦透了这几日佯装在剧组拍戏时别人老是要叫他贺镜怀,更烦傻逼蚩尤要他学了一个多月的贺镜怀就让他做这么蠢的事。 说起来盛怀音脑子这么笨的吗?不应该吧。 锥仙钉入身,被封住灵力,犹如凡人。 他狐疑地看着捂着心口看着就要倒地的人,他感觉他忽略了什么,但又瞧不出来。 思来想去,按照原本的计划用力将怀音推倒在地,然后蹲下身活生生割了她的三根仙骨,对上她痛苦的眼睛时他一丝怜悯都没有。 反正自始至终都是棋子,他已经摆烂了,这俩心眼子千八百个的,他是惹不起。 不管谁赢谁输,只要留他一条狗命就好。 而他推倒怀音的这个动作就是约定好的指令,身后的阴魂大军一触即发,冲着贺镜熙等人就沖了过来。 「开枪,开枪!」 「扔符,扔符!」 「金刚罩啊啊啊!」 「妈的使诈!老子就知道反派言而无信!」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谁也没想到蚩尤会突然发难,这边忙得手忙脚乱,那边蚩尤终于不再装了,拍着手激动地倒在杭建怀里。 「仙骨、佛心、灵种我都有了!!快把藕人带过来!」 杭建应声而去,进入崑崙将和怀音一模一样的藕人带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容颜威慑的长鬍子道人。 道人手中攥着牵魂丝的头,恭敬地递给蚩尤:「大人,牵魂丝。」 「酆都,我们的愿望马上要实现了。」蚩尤猖狂大笑,从楚天应的身体里脱离,在空中化成一道黑色虚影。 「大人,仙骨。」 李元沣把剜出来的骨头塞入了藕人身体里,藕人浑身上下顿时一颤,本来有些混沌的金色眼睛顿时流光溢彩起来。
第335页 「好,好极了!」 蚩尤餵还处在懵逼状态的楚天应吃了一颗药,随即飞到两人头顶,制造出一道黑色屏障,顺手塞了一枚控制时间流速的神兵在里面。 一切尘埃落定,他心底冒起炙热的火,就等待他们结合成功了! 现在就缺上等的灵种! 他接过牵魂丝,将之前被怀音扫到一边的人聚拢起来,指尖飞动,迅速收割着灵魂。 炼魂阵毁了又如何,那不过是给李元沣的利益也是吸引火力的棋子,他最想要的只有牵魂丝下的灵种! 传说中早已飞升的酆都大帝眼神狂热,他看向早就呆滞的陆游,温和劝慰他不必如此难过。 「只要九天玄女的转世与释伽牟尼的转世结合生子,用其炼出神剑,蚩尤大人定能噼开封仙壁,让我们飞升寰宇。」 「封仙壁一定会碎吗。」陆游声音很低,他捂住耳朵不去听黑色屏障里流露出来的暧昧声音。 盛怀音在他面前死了两次,死后还要被人制作出一摸一样的藕人当作生育工具,何其无辜。 眼前是人鬼混战,哀嚎遍野,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个笑话。 而这一切,仅仅因为她是九天玄女的转世。 「会碎的。」酆都大帝坚定。 「人仙神,仙之上就是神。原先我也是神,却因为远古神的摒弃,最终我得留在这里等待消亡。我们不过是东西方神留下的赌注玩具,这个世界从头到尾都是骗局。」 「他们骗了我们,还要将我们封锁在这里等待死亡,天道也不向着我们,信仰已经逐渐消失,我们离彻底死亡已经不远了,所以蚩尤大人一定要斩开封仙璧,放灵气进来,将这里变成新的世界,重新聚齐信仰去往寰宇。」 「什么是骗局?」一道声音问道。 酆都大帝神色之间流露出深切悲哀,他忿忿道:「我是远古神创造的,我自然知道。这个世界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星空之中浩浩渺渺,东西方神由星空之力诞生,长久以来各自为政,然而漫长的生命催生出无聊的想法。他们不断寻找着临时驻扎地,像撒种子一样在各个星球上创造出各种文明与生命体。每到一个地方,他们都会建立一个赌注——他们各自创造的生命体哪个发展好,就是哪一方输赢,赢的划分多一个地盘。」 「东方神来到这里发现这里生活的猿族竟然自行生出了灵智,因此他们命盘古开天,命女娲慢慢塑造他们的形象,他们在这里建立文明体系,建立健全的社会体系,教化人类。」 「可是!」 酆都指向正在收割灵魂的蚩尤,愈加愤怒道:「可是他们玩腻了,认为人类野心超出他们所设定范围,该种族好战好斗又聪慧敏锐,所以他们离开了,连带着我们一些被创造出来的神与仙也一併摒弃在这里,他要我们死在时间长河里,要我们看着导致自己被抛弃的人类继续发展。」 「自此仙族避入崑崙不出,唯有九天玄女与释伽牟尼化身自然万物滋养人族。」 「是蚩尤大人窥探到了未来,他知道原本新世界自己就会诞生,天生仙骨与天生佛心之人就是他们的转世,他们会在天道撮合下结合,生下神子以身祭剑,集灵种炼出神剑,只有他可以噼开封仙璧!」 「所以这就是你们要杀我的理由?」 他慷慨激昂讲着无人知晓的秘密,世界的本质,全然没发现那道声音再度响起。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他惊恐地朝声源处看去,双眼之中慢慢显现一道女人身影。 「你怎么还活着!!」 又是盛怀音! 她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酆都大帝躲藏在背后多年,一心一意帮助蚩尤完成大业,他料到盛怀音难缠,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打不死! 同一时刻,杭建和蚩尤也发现了她出现。 蚩尤手中牵魂丝都抖了抖,他崩溃尖叫道:「你怎么还活着!」 这样一来,那么藕人和明流的结合不就全然是浪费了吗!!他娘的白白浪费个藕仙! 怀音嘁了一声,淡定地抬眼:「金蝉脱壳一次会让你忌惮,你以为我想不到?所以我搞了三次、四次。」 「只要你有后招,我也永远有后招。」 蚩尤索性都不收割灵魂了,他狂怒到脸色通红,黑黢黢的烟雾在他身边飘荡,让他显得更加颓丧疲惫。 他发觉她的灵魂碎成好几片,顿时无法相信地瞪大眼睛:「你真是疯了!」 妈的太狠了这女人! 「怎么疯的过你呢。」 怀音懒洋洋笑,也不想跟他废话,语调轻飘又不失威严:「我该怎么叫你,蚩尤还是王、为!」 提起这个名字时,她咬牙切齿。 结合酆都大帝这头蠢货自言自语的话,再看看蚩尤本体的脸她就明白了一切,原来她的一生还真的都在别人算计中。 她在看到董和的脸时,其实就猜得的差不多了。 从鹿城回来后她当然是没有闲着,练刀归练刀,私下里她去了地府一趟。 还真以为她从前积的德都是白积的? 阿萝阿玉可都是她的眼线,在怀疑自己被人算计时,她就安插了她们在地府,为的就是给她盯好十殿阎王。 打从一开始她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佛要罚她,那么多小地狱不罚,偏偏去陆游的地狱。
第336页 除非陆游起初就是佛、蚩尤的人。 起先是怀疑,所以自始至终她一直在给陆游机会,假装一切如常,谁知他根本没有把两人情谊放在眼里。 原本她不想相信这点,直到他完好无损从酆都出来。 再加上看到董和那张脸后重叠着他人面孔的时候,她一问便知董和此人生平,更加确定陆游就是蚩尤的人。 他是故意把董和暴露的,这是他们计划中的一条线。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她慧眼精通,仅凭照片就看到了蚩尤的面孔。 崑崙众仙不想消亡的人大有人在,他们默许了蚩尤的计划,而也有一群人并不想理会这可笑的破计划,他们坚持自我,譬如除陆游外的九殿,刚正不阿,不容罪恶。 而董和的确清廉,正因为他清廉正直所以最好下手,所以他被王为附身,暗中与酆都偷灵魂夺种。 且不提他为什么弯弯绕绕搞了这么多年才下手,她想应该是很多事情不像他的预言那般精准,反而出了差错。 第一次他算计,化身王为逼迫她成仙,没想到被她杀死,她也没有爱上明流。而明流早就是佛,他不大可能跑到人间陪她修炼,只有一个解释:是蚩尤许诺了佛,佛让他下来的,因此她杀了明流后,算盘落空的佛才会恼羞成怒。 于是他算计第二次,救下李元沣谋划千年,彼时因她已成仙且实力超凡无师自通,于是只能等待时机想让她死。但他万万没想到她迫切想要恢復记忆,从而被封入阿鼻。 「所以你当时就想把我埋在地狱永远出不来,私下取我骨头等待计划,因为明流二十年前才被聚齐灵魂,所以你们又硬生生等他长大,可你又没想到我杀了出来,然后很快发现了你们的阴谋。我说的对不对?」 「人算不如天算,在你打算插手未来处心积虑的时候,未来就已经瞬息万变,从中生出无限可能。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怀音冷冷勾着笑,一字一句道: 「师、傅!」 蚩尤面色变化几番,从震惊到惊恐再到愤怒,他压根没有任何办法去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都猜对了。 她都猜对了!!凭什么!她只是个女人!她怎么能比他还聪明! 九天玄女在世时也只是远古神西王母的一个洗脚婢而已! 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算你狠!!不过你现在也是穷途末路,我身后是小半个崑崙,仙魂破碎的你拿什么来战!」 而且他可是众兵之神,手上神兵无数! 他唤出可变化各种形态的浮花锁,迅速穿上碧甲银衣,手持极乐画戟,念着法诀召唤出神农鼎,气势威严站在她面前。 酆都大帝等人也一併站在他身边,手持武器蓄势待发。 「……」 怀音真的想骂他一句猪脑子,他算计这么多年把脑子都算坏了不成。 她脸色一沉,当着面就喷他傻逼。 「我都说了你当我这么多功德是白积的!」 她也飞到半空中,大喝一声:「秦昭,信仰之力!」 「来了!!」被派去收集信仰之力的秦昭在人群中应声。 顿时,天就像漏了个口子,无数功德与信仰之力朝她倾泻而来,瞬间滋养修復她的仙魂。 最后一招,集这些时日来救过的人鬼虔诚的信仰力量,冲破仙魂受损的枷锁。 这就是她让秦昭去做的事。 其中还有天道赠予的力量,不过这让她脸色十分难看,说来说去天道是最会算计那个,等一切结束,她一定掀翻它的老巢! 几乎是瞬间,她就恢復了全盛状态。 她抽出磨了几天的断刀,一刀将那噁心吧啦的黑色屏障噼了个灰飞烟灭,有着自己面容的藕人尖叫一声就轻描淡写消散于空气。 「这样的我。」 她释放赫赫威压朝在场所有人逼去,阴魂被她重新摁压入土地,雪山颳起狂烈的大风。 她自信昂扬横噼竖砍,将整个柴达山都差点没削下来半座。 「你看看崑崙的人敢放一个屁吗?」 要说恨怀音是极恨的,就因为她是九天玄女的转世,明流是佛子转生,所以她就合该被算计成这样吗? 亲人惨死、她失去记忆独活千年、与爱人分离六世,这一切都拜他们所赐! 怪不得他跟一条毒蛇一样伪装成自己的师傅,张口闭口就是要她与明流双修,原来她以为他要登仙,原来是为了这个所谓的崇高理想。 简直不要太可笑! 「你们那么不能飞升寰宇关我屁事?满口仁义道德的仙人也不过如此,千年万年还活不够吗?!」 怀音全力蓄出一击,将被人玩弄的怒火通通斩在这风里。 蚩尤没了阴谋就跟脱了皮的猴子,上蹿下跳,浑身宝物一下被她那刀噼成粉末。 他万念俱灰看着酆都被一刀噼得神魂尽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崑崙仙境却迅速隐蔽了屏障。 他妈的!畜生!逃得这么快! 他心里那叫一个恨,算来算去竟然全都错了,她竟然全盘掌握着所有线索与计划! 蚩尤绝对是不想死的,连忙举手表决态度:「你难道就不想让李元照活着吗?他的身体还在我那,你不能杀我!」 怀音简直都要捧腹大笑了:「谢谢你送来的秽灵,它已经被孟鹤云策反,在我来青市第一秒它就去鹿城救人了。」
第337页 秽灵脑子本来就不好,深深被常愿各种善念感染过,孟婆嘴皮子里又利索,带它见识了百鬼恩怨情仇,它很快投诚,并隐隐有成神的趋势。 只有它知道一神教大本营在哪,它以秽气污染,简简单单拿下了那里。 「……」 蚩尤目眦欲裂,还是不死心:「那你难道不想创造新世界,让大家一起修炼,让李元照陪你永生永世吗!你被西王母抛弃留在这里等死,你不想去找她復仇吗!」 他冲着早就停下来的贺镜熙等人疯狂尖叫道:「你们这群凡人难道不想成仙吗!我是在为你们好啊!」 「成仙有什么好的?都是你逼我的。我根本就不想要永生。况且如果他们能这样被你轻易策反的话,今天他们就不会站在我身后。」 怀音抬起刀:「九天玄女当年能联合黄帝灭你,今日我一人就能。你去梦里创造新世界吧!」 「你当我这双眼睛是瞎的,我告诉你,灭了华鹫的是我,牵魂丝我也早就知道,是我当着陆游的面在装。我就在等你迫不及待跳出来将事情全盘托出。」 她一刀插入他的心头,冥焰喷薄而出灼烧他的灵魂。 「人间发展成这样是天道的选择,纵使一切真是远古神的骗局,我支持你噼开壁垒去寰宇找他们算帐,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算计我。」 她径直抽出刀,狠狠插入他的脖子,然后用力扭转。 「三次锥仙钉、分裂仙魂三次拜你所赐,你罪无可恕!罔顾人命无数,杀董和泰山王又炼凡人魂魄,你罪大恶极!」 「而且你这蠢货,除了有神兵利器还有什么用?你大约不知道我在贺镜怀身上种了联繫吧?光復刻一个紫气阵就能变成他的话,那我不如戳瞎自己。」 她痛快几刀下去,本就只有灵体的蚩尤灵魂顿时被分裂成无数小块。 「记住了,我不是九天玄女,我叫盛怀音。」 话音落下,她身上爆出强烈金光,火焰重重,燃烧过一切阴魂阴气,净化所有污秽,要他彻底不可能再重生。 冥焰灼烧黑暗,驱散阴霾,也一併驱散她心中的恨意。 怀音眼眶微微湿润,她终究彻底自由,这段日子以来被人窥伺的焦灼与愤恨终究化作云烟,她那失去记忆的千百年孤寂,释怀了。 蚩尤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情败露的几分钟后自己就被/干脆利落干掉了。 他的表情维持在惊恐扭曲状态,随着风雪一吹,彻底湮灭。 「嘶——」 李元沣也差点没被她这狠意差点吓疯,他回过神,抽了口冷气就要跑。 怀音落地,冷冷清清的眸光朝他看去。 「别杀我!我身上还有着……」 「扑哧。」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她直接捅死这个在她生命里不停蹦哒的贱货。 还装模作样模仿成贺镜怀,演技烂的要死,什么腌臜东西他也配。 断刀带出来贺镜怀沉睡的灵魂,她收好就要转身离去。 早就被安排明明白白只需要看戏的贺镜熙等人见她精緻脸上喷溅着鲜血,俨然是杀疯了暴怒的状态,都有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就这么……结束了?」 未免太果断了点吧我靠! 「对结束了,打道回府吧。」怀音沉声,把刀收好。 是结束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对于蚩尤这种狗皮膏药来说,直接杀了最划算。 不过她现在的确暴虐恣睢,满心戾气,恨不得提刀去崑崙将那些袖手旁观的人砍个遍,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那些渴望永生的仙人最终会在时间里消亡,这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回去吧,今日谢谢你们。」她压抑住脾气对天上的小金等兽说道。 「原先我以为他有仙骨能为你重铸血肉,看来只能等天时地利人和了。」 小金虚影畅快地飞着,跟着父亲一同飞回崑崙,它张开龙嘴发出神圣圣洁的吼叫声,像是在说没关系。 怀音目送着它离开,余光中瞥到默然无语的陆游和奄奄一息的楚天应。 不,应该叫明流。 他大约是被她的刀风颳到,原本就破碎的灵魂更加摇摇欲坠,连佛心也跳动微弱。 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陆游,只是盯着将死的明流。 说来他和她都是蚩尤的棋子,因为他那狗屁新世界的理想,因为蚩尤的诳骗才有什么人间劫难,其实不过是让他提前与她结合的藉口罢了。 她和他都死过一次两次,彼此算计憎恨过,已经谁也不欠谁。 她沉声:「你快死了。」 「你还是这么果断。」 他咳着血,断断续续说道,「你什么时候猜到我被附身了?他明明隐藏的很好。」 「学校那日,因为我讨厌你,所以看了你一眼。」 怀音毫不遮掩对他的厌恶,楚天应失去记忆她仍然讨厌,更别说这个恢復记忆的。 王为被她杀死后,她原本可以不成仙,是他极力促成,才有了如今这一切。 都说王为是个废物,他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用秽雨降临到明流身上她就发现不了,殊不知她轻而易举察觉到他身上有着异样波动。 她让段赐去监视的,就是楚天应。 「不愧是阿音。」 明流也反应过来了,顿时气急攻心勐地吐出一大口血,他顽强牵起一个笑:「如果……如果当年你没去…咳……李朝…你会……」
第338页 「不会。」 怀音斩钉截铁打断他,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转身离去,任由他被卷土而来的风雪湮没。 就算一切如天道原先安排的那样,她也不会爱上他这种佛口蛇心的虚伪之人。 明流躺在冰天雪地的山地上,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绝情的背影,不禁苦笑起来。 如果当年师傅没有强行牵来这段姻缘,如果那年师傅问他愿不愿意去助玄女成仙时他没有点头,如果一切都随着原本天道规则那样发展。 那么现在他们是不是早就漫步在寰宇之中。 他接二连三咳嗽起来,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点裂开来,他释怀地落下一滴眼泪。 他也是爱她的,真的爱她。 不然为什么转世成楚天应后,时常梦见这双冰冷刺骨的金瞳,明明没有记忆他也觉得熟悉。 因为那是他的心魔,是人是佛都祛不掉的心魔。 当他被强行唤起记忆,蚩尤问他愿不愿意和跟她一样的藕人在一起直到山河毁灭,他没有犹豫就点了头。 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 一直到回到津城,牛逼轰轰开了坦克过去的贺镜熙仍然有点懵。 不止他,身在怀音局中的所有人都是哑然失语的,仔细对过一番后他们才发现,竟然每个人收到的任务都不同的。 原来早在她开启那个会议时,每个人脑海里都印有不同的命令,就算有的人没接到命令,根据事态发展也会接到命令。 「所以在场只有谁都不知道你完整的计划。」贺镜熙腹诽,这女人心思够狠够阴,怪不得把他那傻弟弟吃得死死的。 怀音指尖微动,尾指红线牢牢牵着,一路延伸到上一楼。 「你们可以去佚?善后了。」她握紧那根红线,冷冷看向几方人马。 「我现在心情不好,别惹我。」 众人:「……」 监管局王源玺老神在在背着手:「走了兄弟们,去给大佬擦屁股喽。」 「啊这,星辰流转这么重大的奇异景象该怎么写啊?疯了吧?疯了吧?」警局一位警员流下宽面条泪水,打工人可真难啊。 贺镜熙点头同意:「是啊,真是离谱,我们也去给大佬擦屁股喽。」 只剩下协会的人,几人面面相觑,熘得比兔子还快。 哎,头秃,得去好好妥善安置那些刚去掉牵魂丝的普通民众了。 不仅如此,天降异象网络上一定闹翻了。唔,是得好好想个理由呢! 「怀音小姐,黑曜说他去送夏荷兄妹回鹿城。」焦玲忍着笑去关门,站到门口却愣住了。 「陆大人,你……」 听言,怀音上楼的脚步一顿,挥手直接将他轰飞出去。 「闭门,谢客!」 门外被掀飞老远的陆游面红耳赤从地上爬起来,他知道,他和怀音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深深看了朝夕阁一眼,他眼角落下一滴清泪,决绝转身离去。 计划失败,他与百花再无可能,他也要去承担自己犯下的罪责。 「他其实人挺好的。」鎏金闷闷地来了句,兴许觉得自己有点马后炮,他又补充一句。 「就是蠢了点。」 「不关我事。」 对于背叛自己的人怀音十分绝情,他既然做出背信弃义的事,那么今生两人都不復相见。 她不会杀他,他通敌判地府的罪责有秦广王来罚,她要他带着耻辱与后悔莫及终日受她当年在阿鼻地狱受过的苦。 「以后这里不要让他进,靠近一分都不行。」 嘱咐完焦玲,她让鎏金自己去玩,随即推开房门,她目光落在胸膛没有任何起伏的身体上。 良久,她才迈开步伐,轻轻将贺镜怀的灵魂拿出塞回他的身体。 灵魂离体太久,他的身体已经冰凉,她顺手拉下一缕日华滋养他的身体。 日光和煦温暖如瀑布倾泻,白光骤亮,在她眼前如繁花掠影一掠而过,下一秒,一双手已然用力拥住她往下拉。 唇上贴过来微凉的唇瓣,浅尝辄止,似乎是害怕眼前的人是错觉,他十分小心翼翼。 贺镜怀此刻仍然头晕目眩,但他将她看在眼底,她的面容在脑海中清晰浮现,如同救人浮屠的灵丹妙药,将他从麻木僵硬的过程里脱离出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笃定,她一定又救了他。 到底没能按耐住长久的思念与长时间沉睡醒来后的恐慌,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你是真的吗?」 怀音眼底柔色顿生,伸手覆盖住他的手往心间一摁,让他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声。 「我是真的。」 她终于可以心无旁骛过自己的生活,跳脱出别人的掌控,终于完完整整只做一回盛怀音。 她催生灵力让红线陡生,交握缠在他指尖,直到剪不断理还乱。 「第七世,我来送你圆满。」 贺镜怀一愣,眼眶中微微有着湿意,他红了眼眶,反手交握住,紧紧相扣。 「好。」 作者有话说: 啊,完结了。番外之后会写,也有可能就这样留下空白引发无限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