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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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情感] 《蔷薇野史》作者:宴清窈【完结+番外】
文案:
陆遥伽出身名门,容貌姣好,生来就拿了一手人生赢家剧本,似乎天生就该被捧在云端。
但她人生有四不足。
一是父母横死,死因成迷。
二是初恋为了攀附权贵抛弃她,上赶着做她外公养子,做她名义上的舅舅。
三是她一直仰慕的家庭教师跟母亲不清不楚。
四是她跟南城周家继承人有一桩婚约。
*
应下跟周月浔婚约那日,陆遥伽去花厅找他。
周月浔独坐贵妃榻,指尖捏住茶盏,半抬眼眸,「为什么突然又愿意了?」
陆遥伽半蹲在华美波斯上,仰眸看他,笑意嫣然,「我亦对您有好感,愿意与您相伴余生。」
实则,知道婚约那一日,陆遥伽去找了生父,希望解除婚约。
生父告诉她,要想继承温氏集团,必须跟周月浔联姻。
在爱情跟财富之间,陆遥伽毫不犹豫选择财富。
*
陆遥伽母亲温芷晴从小娇纵不驯,为得真爱在婚礼上逃婚,落到跟家族断绝关系地步,最后身陨在雨夜。
陆遥伽不走母亲老路。
婚姻爱情不过是交易筹码,她从不放在心上。
结婚时,周月浔问她,「你可曾爱我?」
陆遥伽轻轻一笑,「这一生我身边只会有你。」
白切黑vs阴谋家
[*]男主的一切第一次属于女主
内容标籤: 世家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遥伽 ┃ 配角:周月浔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薄情种
立意:爱情需要技巧
第1章 初遇
「珈珈,不是婶子不想继续养着你,实在是家里没钱了。」远房婶子穿着褐色高领毛衣,腰间繫着粉红色围裙,围裙上沾着油质和锅灰,粗糙的手握住锅铲,站在大锅台前炒菜。
青菜入锅,油气蒸腾,铁锅内散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饭菜的香气也渐渐渗透出来。
婶子的声音透着浓白色烟雾整齐传递到厨房外,「珈珈,周家很有钱,他们收养你,你的生活以后就不用愁了!」
毛巾随意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踏过木质门槛,敲敲陆遥伽房间门,「珈珈,别收拾东西了!周家什么没有?还稀罕你这点破烂!」
陆遥伽眉眼昳丽,此刻默不作声往行李箱装着她的衣物。
她住在婶子为她准备的小小一间房里。
旁屋子边就是厨房,油烟燻染下,屋子的窗户是焦黄色,渗着油污。
屋子里被陆遥伽收拾得很好,没有几平米的小被安排得井井有序,窗台被她放了一盆仙人掌,绿意盎然。
从前,整间屋子都透着生机勃勃。
现在则是一片枯败。
简陋衣橱里的衣服全部拿出来,乱七八糟铺在床上,地上堆满各式各样的土特产,那是婶子为堂哥娶媳妇准备的彩礼。
从前干净整洁的屋子现在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珈珈,你不知道周家多有钱!人家阔了几百年,南城名门!里面的烧火丫头都比咱们尊贵,你进去就是大小姐,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为什么不想走?」
「周家三请四请你都不去,害得人家周三少爷亲自过来,你看你这架子真是大!」
陆遥伽把最后一件毛衣搁在行李箱。
弯唇笑了笑,她深吸口气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从善如流开始演戏。
来婶子家半年,她把自己活成奥斯卡影后。
婶子一家是陆遥伽本家,受过陆遥伽祖父恩惠,在陆遥伽父母双亡后主动揽过照顾她的责任。
一开始,陆遥伽很感激。
但后来,陆遥伽才知道,婶子一家是想要她父母的抚恤金。
推开门,陆遥伽眼睛用力睁大,眼圈微微泛红,楚楚可怜。
她打断婶子的喋喋不休,语气温软,「婶子,你不要再说了。我有抚恤金,爸爸妈妈给我留了钱,我可以不花你一分钱就长到成年。我明明可以自己过得很好,你为什么非逼我寄人篱下呀。」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哽咽一下,但泪珠并没有落下来。
冬季的寒风直直打在陆遥伽细嫩皮肤上,陆遥伽脸颊冷到发麻,但心底还好。
都要走了,北国的冬天许是最后一次享受,她不觉得今年冬天太冷。
只是惆怅,自己怎么哭不出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我走,你不就是想昧下我爸妈留给我的钱给堂哥娶媳妇吗?」陆遥伽吸了吸鼻子,鼻尖发红,眼睛终于浸满泪水,抬眼看天,倔强不让眼泪掉下来,「婶子,可你好好想一想,我是你的看着长大的侄女你都不好好对我,周家跟我半毛关系都没有,我在哪里能过什么日子呀?」
「他家再有钱,我也是寄人篱下,你说他家烧火丫头都过得尊贵,我去了不一定赶得上烧火丫头。」
陆遥伽说完这一番话,一边假装哭泣,一边暗地里观察婶子反应。
婶子被她说得一怔,干巴巴道:「周家是体面人家,哪里能虐待你呢?」
陆遥伽抹了把脸,失望没抹到泪水,刚刚眼眶里好不容易积蓄的泪水被冷风吹干。
陆遥伽只好撇过脸,不让婶子看到她光洁脸颊,装作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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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气凄悽惨惨,像一朵饱受岁月摧残的小白花,「好吧,婶子。我走之后,你记得让堂姐上学,别光记挂着你儿子,女儿也是人。」
婶子没说话。
余光瞥见,她好像抬起胳膊擦了下眼睛。
陆遥伽猜测,婶子应该被她打动。
看,天下有她这么通情达理的侄女吗?
不仅不怨恨把自己赶出家门的婶子,还关心婶子生活。
最后,陆遥伽把一张纤薄的银行卡递给婶子。
里面没多少钱,陆遥伽做个样子,反正这里她是不会来了。
陆遥伽故作倔强冷清道:「这个卡里的钱是给堂姐上大学用的,密码堂姐自己知道,你拿给她,我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深唿一口气,胸前都是冷冽的寒冬气息,陆遥伽想咳嗽,但怕打断她发挥,活生生忍住,「抚恤金我都不要,你给堂哥娶个好嫂子,然后用这个卡里的钱让堂姐上大学。」
「堂姐学习有天赋,这次不用你供她上学了,你别在逼着她退学。」
婶子眼圈更红了。
她伸臂抱住陆遥伽单薄纤瘦的身体,「婶子知道了!珈珈!婶子没那么没良心,你放心走吧,我跟你叔永远记着你的好。」
陆遥伽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
她怕演技崩了,急忙推着行李箱往外走。
周家来接她的人就在门外。
「那个……」婶子看着她单薄背影,犹豫道:「你爸妈的抚恤金我留下一点,给你哥盖房子娶媳妇,剩下你自己拿去吧,也好有个保障。」
「不用。」陆遥伽背对着她。
陆遥伽有的是钱。
家里的房子被变卖,卖房子的钱足够她在南城重新买套房。
况且,她死去的爹娘并不是全无积蓄。
陆遥伽来婶子家,不过是想找个法定监护人。
她不缺钱。
陆遥伽拖着行李箱出来,箱子大而笨重,越发衬托的陆遥伽背影单薄瘦弱。
她面无表情,语气却非常动情,把这一齣戏演完,她轻轻道:「婶子,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感谢你的收留,这些钱,你都拿去……」
实在忍不住,陆遥伽又躬身咳嗽两声。
咳嗽时,她听见婶子压抑的哭声。
她弯唇笑了笑。
不管对方是真的伤心还是假装哭泣,陆遥伽都很感激。
*
陆遥伽推着行李箱往院门口走,行李箱很重,粗糙把手磨得她手心生疼。
她停下,刚想歇一歇,再抬眸,发现站在院门口的一行人。
农村的大门低矮,仅仅是粗糙木门铸就,那一行人就站在简陋木门外,跟这个朴素的背景格格不入。
尤其是站在正中间的男人。
他的眉眼那般好看,像工笔勾勒,清隽雅致,眼睛漆黑而明润,气质清雅。
陆遥伽好像看到豪门贵公子从书里走出来。
这是跟温斯衍完全不同的男人。
陆遥伽没多看,垂下眼,她暗中思索,在周家她给自己按什么人设。
在婶子家她是深明大义,柔弱倔强小白花。
在周家呢?
天真热烈小玫瑰?
柔软苍白菟丝子?
坚不可摧的乔木?
「您是周先生?」
再抬眼,陆遥伽刻意把声音变得柔软,眼眸亮晶晶,像天真不谙世事的小鹿。
她要把这一个个人设都尝试一遍。
从天真热烈小玫瑰开始。
「你的祖父是家父的恩人,你叫我三叔就好。」
周月浔走近几步,距离陆遥伽的三步之内,他眉眼生得好,仿佛工笔勾勒,真是如画般雅致。
陆遥伽默不作声又瞥他一眼。
心底痒痒的。
啧,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就是他了。
温斯衍也比不过。
老变态比他也差点意思。
周月浔声音很温和,态度很好。
陆遥伽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yeah」。
天真热烈小玫瑰的人设可以立住了!
周月浔离她很近,陆遥伽可以闻到他身上清浅的沉香气息。
这样的香味陆遥伽从来没闻到过,既沉冷又宁静。
没有很多攻击性,显得宁静悠然。
「三叔。」陆遥伽拿捏住嗓音甜度,喊了声三叔。
「那我叫你珈珈,好吗?」周月浔垂眸看她道。
伸手他摸了摸她的头,像是摸一只小猫咪。
他带着白色手套,脑袋上的触感是布料的丝滑,还有隐隐他的体温。
陆遥伽弯弯唇角,终于抬眸看周月浔,轻笑道:「三叔叫我什么我都很开心。」
她眼眸明澈,唇角含着甜甜笑意。
周月浔淡淡笑了笑,「珈珈,你跟我想的很不一样。」
陆遥伽笑吟吟道:「三叔,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就如多年前,她也曾这样问温斯衍,「舅舅,你喜欢我吗?」
温斯衍当时轻吻她额头。
现在,周月浔只是轻轻笑了笑,「珈珈,你非常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2章 好感
「陆小姐,我是你的生活助理赵华。」
赶了七个小时路,刚到周公馆,一位衣着简洁,眉眼英气的女人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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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华朝陆遥伽伸出手。
赵华的手十指修长,看着温暖而有力量。
但她的眼神却让陆遥伽微微挑眉。
赵华对她展现毫不遮掩的敌意。
赵华身后,是周公馆,那座掩映在松林和蔷薇花园后的庞然大物。
她弯了弯唇,伸出手放在赵华掌心,语气轻柔,好像看不出赵华目光的轻蔑,「你好,我是陆遥伽。」
周月浔一直站在陆遥伽身后。
他好似看出两个女人之间的刀光剑影。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淡声道:「有事进去说,珈珈刚过来,需要歇息,现在不是听你汇报工作的时候。」
赵华心神一凛。
马上,她的态度换成十足温和,亲切道:「陆小姐,我帮您提行李箱。」
「不用。」周月浔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行李箱把手上。
不知何时他褪下手套。
那双手漂亮得让行李箱沦为陪衬,好像,让他推箱子对他是一种亵渎。
「珈珈,我帮你推行李,好吗?」他温和看向陆遥伽。
陆遥伽又闻到他身上淡而清雅的沉香气,这种香气好像是从他骨骼浸润出来的,让他的行为举止都透露出温和沉静的气息。
「好,谢谢三叔。」
陆遥伽在心底感嘆。
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随便做点什么事就容易让人感恩戴德。
*
「陆小姐,咱们边走边说。」
由于周月浔跟在陆遥伽身后不紧不慢替她提着行李箱,被他淡却含着压迫感的眼神注视着,赵华的声音变得诚惶诚恐,好几次她都哽住,说不出话,深唿吸几口,才把话语重新续上。
「周公馆目前住着周老先生周太太还有三少爷。」
赵华默不作声回眸看一眼周月浔,见他不打断且神色温和,便放心继续说。
「陆小姐,如果您住进来,您就是我们周公馆的第四位主人,周先生把您安排住在双柏楼,就是那里。」赵华指了指掩映在海棠花树下的一个漂亮的三层小洋楼。
陆遥伽轻声问:「一整栋楼,只住我一个人?」
「不是。」这时,周月浔垂眸温淡解释道:「你的生活助理,照顾你起居生活的阿姨,还有分配给你的住家医师都住在那里。」
赵华含笑道:「陆小姐,我是你的生活助理,如果你需要,我也会陪你一起住。」
「周公馆安保一流,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陆遥伽笑了下,转眸看赵华一眼,「那谢谢赵姨了。」
赵华一怔,笑意扭曲一瞬,又故作宽容道:「陆小姐我比你大八岁,你叫我姐就行。」
陆遥伽唇角勾起,不说话。
她从不遮掩自己是个记仇的性格。
对于难对付的敌人,她会忍耐,但小鱼小虾,她通常是当场报復回去。
以前,温斯衍经常说她是虚伪小人。
但陆遥伽觉得,真小人比伪君子要好一点。
譬如,温斯衍便是伪君子。
这时,周月浔漫不经心接话,「我大她七岁,她便喊我叔叔,叫你阿姨也没什么。」
赵华唇角扯笑,干巴巴道:「陆小姐叫我阿姨,真是非常好,我真的很高兴。」
陆遥伽掩唇轻轻笑出来,半真不假道:「赵华姐,我刚刚跟你开玩笑,你这么好看又这么年轻,我怎么可能喊你阿姨呢?」
赵华身体僵直。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一个未成年的少女是如此难缠。
「好的珈珈,谢谢你。」赵华深吸口气,笑道。
「嗯。」陆遥伽同样回她以笑容。
前面,周月浔淡淡回眸,把一切尽收眼底。
周公馆很大,大到从正门进来走十五分钟,还没有到陆遥伽住得双柏楼。
走到半路,陆遥伽停下,望着离自己还有两公里的楼房,唇瓣微抿。
「三叔,我有点累,可以先休息下吗?」陆遥伽停在原地,语气略带祈求,「三叔,可不可以歇歇呀?」
没待周月浔开口,赵华先笑道:「周公馆就是这么大,陆小姐既然住进来,要学会适应。」
顿了顿,她正色道:「您今天是从正门进的周公馆,正门不允许开车进来,以后您要是从后门走,坐车就直接到您的双柏楼了,一点力气也不费。」
此时,周月浔回眸,微抬手,制止赵华未出口的话。
他语气温和道:「珈珈,刚好,我也有些累了,不妨歇一歇,再去你的双柏楼。」
「现在,你先跟我去我的住所。」
「好,谢谢三叔。」陆遥伽弯唇笑。
周月浔笑起来,慢条斯理道:「这次的叫三叔倒颇为真情实感。」
陆遥伽微微垂眸。
有求于人的时候,她通常情真意切。
周月浔也是一人住整栋楼。
高大的哥德式建筑被一座玫瑰花园围起来,周月浔站在雕花铁门外朝陆遥伽伸手,「珈珈,进来。」
陆遥伽看了周月浔一眼,眼神微怔。
后来,陆遥伽总会想起她初到立雪堂那一天。
周月浔站在立雪堂,身后是繁茂灼灼盛开的玫瑰,朝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眉眼清隽如画。
他说:「珈珈,过来。」
那一刻,她满心惊艷。
走进客厅,周月浔要陆遥伽坐在沙发休息,他去厨房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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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华坐在陆遥伽身侧,亲昵揽住她,语气却有些阴冷,「陆小姐,我很少见三少爷这么温和对待一个女孩子。」
即使是冬季,主楼外的玫瑰园还是散发甜腻的香气,陆遥伽唿吸着玫瑰香,说话不紧不慢,眸中微带笑意,「现在,你见到了。」
赵华一怔,笑起来,「陆小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周月浔面前她是小绵羊,在她面前,这位陆小姐露出爪牙。
「不过。」话音一转,赵华道:「周家人都懂分寸,重规矩,陆小姐不要仗着三少爷喜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三公少爷的妻子只可能出身名门,家世尊贵,陆小姐这样寄人篱下的孤女还是不要动这个心思为好。」
室内窗台摆着一盆风信子,紫色的花翠绿的枝叶,看着非常养眼。
陆遥伽看着那株风信子,有点好笑,她含笑说:「赵姨大概不知道,我今年刚到十八岁,一心只有学习,暂时没有多余的心思。」
「那最好。」赵华站起来,去厨房帮周月浔切水果。
陆遥伽看着她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客厅终于没人,陆遥伽拿出手机,拨一个号码。
铃声响了许久,但无人接听。
陆遥伽弯了弯唇,并不恼怒。
她给那人发消息,[叔叔,我已经来到南城,但愿你能躲到天涯海角。]
*
「今天圣诞节,工人都放假,我自己做了点东西吃,你不要嫌弃。」
一盘意面被推到陆遥伽眼前,周月浔含笑道。
「刚刚三少爷不但给你倒了水,还切了水果,做了意面,陆小姐,你得谢谢三少爷。」赵华站在周月浔身侧,语气温婉,好像他的妻子。
陆遥伽看着赵华,若有所思。
「谢谢三叔。」
陆遥伽没什么胃口,一盘意面她吃了半小时还没吃完。
「很难吃?」周月浔倒给她一杯温水,他端给她,手指如玉般白皙,在灯光下莹润到透明。
陆遥伽看着他的手,观赏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她笑道:「三叔,我只是不饿。」
赵华微笑道:「不饿是正常的,陆小姐做了近十个小时的车,尘土飞扬的,能有什么胃口呢?」
「把你的意面倒给我吧,我正好饿了。」她伸手拿盘子,脸颊含着笑意吃掉多余的意面。
陆遥伽支着下巴,任由赵华动作。
*
入夜后,赵华离开。
陆遥伽叫住她。
赵华疑惑。
立雪堂的玫瑰园寂静,没有其他人。
「陆小姐,有事?」赵华语气莫名。
陆遥伽也不在意笑笑,莞尔道:「赵姐姐中午刚跟我说过,三叔的妻子必须系出名门,让我不要动歪心思。」
看着赵华微白的面孔,陆遥伽慢条斯理道:「现在,我把这一番话还给赵姨。」
「你的心思我都看得出来。」
无视赵华颤抖的身体,陆遥伽转身回主楼。
「今天工人都放假,你的双柏楼没有人住,暂且住在我这里,免得你害怕。」
见她回来,周月浔淡声跟她说。
他好像一点不好奇刚刚陆遥伽去了哪里。
陆遥伽也没什么好跟他说。
「好吧。」她从善如流接受周月浔安排。
当夜,天下起大雨,陆遥伽拥被子坐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闪电。
一道道银白的光亮仿佛撕开天幕,她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再冷静的人此刻也会惧怕。
陆遥伽抱住肩膀,想起父亲母亲出事那一天。
满身的血,不瞑目的眼,闪电划过时瞬间照亮他们悽惨到可怖的脸庞。
救护车的鸣笛声伴随着一声声轰隆隆的雷鸣来到事故现场,可是他们的身体已经被雨水浇透,冷的不能再冷。
陆遥伽身体冷到发颤,自己好像又置身于那个雨夜,窗外被雨滴浇到瑟瑟发抖的玫瑰花在电闪雷鸣下映出血一般的颜色。
她牙齿打颤,心脏想被一只大手狠狠抓住,唿吸便得困难,每一次唿吸都撕扯眼眶,让泪水从酸涩眼眶滑落,一滴滴从脸颊落到锁骨处。
失去至亲的痛苦暂时让她忘却父母的冷落。
「珈珈?」
「珈珈,开门。」
陆遥伽哭得迷迷煳煳的时候,陡然听到门外的敲门声,还有一道好像笼罩雨雾的男声。
那声音清润好听,跟狰狞的闪电轰鸣声清晰区分。
陆遥伽一下子冷静下来,知道是周月浔在外面。
她抽出纸巾擦了擦眼泪,给他开门。
门一打开,属于走廊的明润亮光倾洒到全身,陆遥伽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只穿了件睡裙就出来了。
她看了眼自己睡裙,保守严实,没有露出一寸皮肤。
陆遥伽微微放下心。
周月浔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
他只看着她的眼睛,眉眼温润,嘆息道:「哭过了?」
「没有。」陆遥伽看着他,试探道:「我看书看得时间长,所以眼圈红了。」
这是一眼可以戳破的谎言。
果然,周月浔抬手虚指她锁骨,「你这是怎么回事?」
陆遥伽一点不慌张。
她抬眸看周月浔,他眉眼精緻地像幅画,她又闻到浸润在他身上的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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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口水。」陆遥伽面不改色道:「我睡着了,口水留了一身。」
「你信吗?」她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看着周月浔。
周月浔抬手抚眉心,笑道:「我信。」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你这里吗?」
陆遥伽当然不知道为什么。
在她认知里,周月浔这位天之骄子不可能对她投放这么多关心。
尽管,她的祖父救了他父亲一命。
周月浔看着她,嗓音温淡道:「因为我怕打雷,想让你陪陪我。」
「珈珈,你信吗?」周月浔望着她问。
陆遥伽说:「我的智商让我不相信你说得话,但情感让我相信。」
她往前走一步,伸臂抱住周月浔。
「叔叔,我真的很害怕。」
周月浔身体一顿,还是垂眸回抱住她。
第3章 温柔
「每间主卧里都有配房,用给阿姨居住,照顾主人生活起居。」
周月浔推开隔断门,伸手指了指里面那间空旷的配房卧室,道:「珈珈,今天晚上我住在这里。」
陆遥伽笑了笑,「好啊,三叔。」
她没再喊叔叔。
叔叔是给特定的那个人的代号。
周月浔淡淡瞥她一眼,抬步走进配房。
他并没有完全遮掩住门,留着一丝缝隙。
透着这一道缝隙,他清冽声音传递到陆遥伽耳膜,他道:「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珈珈,你随时可以推门进来。」
让她推门进去,而不是他自己出来。
周月浔给她留足尊重。
「谢谢三叔。」
这一夜,陆遥伽睡得很踏实。
倒不是周月浔安慰她,而是周家安保条件极好,非常安全。
一夜好眠,再醒来时,天光璀璨,乌云隐退,取而代之的明媚阳光。
陆遥伽掀起被子坐起来,看着那扇内置套房的门,眼眸微闪。
她缓步走下床,赤足踩到长毛地毯上没有一丝声音。
刚走到门口,想推门。
下一刻,门开了。
周月浔站在门后,长身玉立。
他身后的卧室干净整洁,被子叠成豆腐状,床单没有一丝褶皱。
而他衣衫整洁,领口雪白,衣冠楚楚。
阳光穿过落地窗倾洒在他身后,满地光晕。
「睡醒了?」
他眼眸含笑,声音干净温润,温柔面具与生俱来。
陆遥伽轻轻点头,没有一丝慌乱,笑说:「早上好,三叔。」
她的面具跟他一样牢靠。
周月浔轻轻「嗯」一声,道:「去洗漱吧,你都炸毛了。」
陆遥伽依旧淡定,但在他走之后,才走到梳妆檯。
光滑明亮的水晶镜照应出她此刻容貌——深棕色捲髮弯曲披散,脸色苍白跟鬼一样。
陆遥伽伸手脸颊,唿出一口气。
洗漱完,她俯身小心把被子叠起来,叠了三次才跟周月浔房间那样,被子像豆腐块一样整洁。
收拾完床,她又给窗台上的风信子浇了点水,让它的枝叶伸展开。
「房间阿姨会帮你收拾,珈珈,下来吃饭吧。」
陆遥伽愣了下,仓促回头,发现不知何时,周月浔站在门外。
「我来叫你吃饭。」他解释。
「奥。」陆遥伽回过神,从容笑了笑,又说一句,「谢谢三叔。」
周月浔微笑,「不要再说谢字,我的耳朵已经磨出茧子。」
他朝陆遥伽伸手,「走吧,不要再收拾了。」
陆遥伽没有犹豫,把手放到他干净温热的掌心。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陌生男人牵手。
「陆小姐,我做了一些早餐,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先尝尝,不喜欢我再做。」
崔姨做了中西南北方的早点,各式都有。
周月浔坐下,端起一杯咖啡,跟陆遥伽道:「崔姨做饭手艺非常不错,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她。」
陆遥伽说:「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
周月浔笑了,「珈珈,你可知做饭的人最讨厌你说这样的话。」
「什么都可以吃意味着什么都不想吃。」
陆遥伽无奈,从前她连饭都吃不饱,哪里会挑剔呢?
周月浔修长指尖点了点大理石餐桌,冷清眼眸看向崔姨,「这样吧,崔姨。」他道:「你把你会的每个餐种每日都做给珈珈吃,务必要摸清她的喜好。」
「她还小,在长身体,饭食上一定要注意。」
他明明说得是关心人的话语,但从他的态度却觉察不出一丝温暖,颇为漫不经心。
是上位者高高在上的怜悯。
陆遥伽敛眸慢慢喝汤,眼里也没有感激。
「好的。」崔姨点头,「三少爷放心,我一定让陆小姐吃的满意。」
吃过早饭,周月浔让人给陆遥伽拿来一部手机。
「打开通讯录。」
陆遥伽依言照做。
周月浔坐在陆遥伽身侧,并不跟她靠在一起,保持既不疏远也不亲近的距离。
他望着手机界面,道:「通讯录里有你的生活助理,阿姨,司机还有住家医师的手机号,有问题你可以直接拨他们的电话。」
「但是这些还不够。」周月浔侧眸问:「陆遥伽,你的手机通讯录还少一个人,你猜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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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当然知道是谁。
周公馆还有那个人比周月浔更重要呢?
她温和道:」少了三叔。」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周月浔终于抬手摸了摸陆遥伽长发,触感柔软丝滑,他很快收回手。
周月浔声音温和,「你最重要就是要记住我的手机号码,通讯录这些人他们都听我的。」
陆遥伽弯了弯唇,并不是很在意。
与其记他的号码,不如打120。
克莱斯曾经无奈跟她讲,珈珈,你不要那么要强,你总会有有求于人的时候。
当时,陆遥伽满不在乎。
「只要我足够强,旁人只有来求我的份,我需要双赢合作,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早饭后,周月浔接了个电话。
他用英语接电话,纯正而华丽的伦敦音。
接完电话后,他跟助理离开。
他跟陆遥伽说:「珈珈,你可以在这里玩,也可以去周公馆其他地方看看,无需拘束。」
「崔姨会好好照顾你。」
崔姨笑着应声,「三少爷放心走吧,我会好好照顾陆小姐的。」
周月浔走了之后,陆遥伽翻起一本英语杂志念。
她的英语口语不算差,但也跟周月浔天壤之别,不过德语和法语倒是很好。
她父亲是留法博士,她的钢琴老师是个说德语的英国人,母亲最钟爱的语言也是德语。
他们从小就用法语跟德语与她讲话。
温柔多情的人即使说德语也让人感到脉脉情深。
沉默寡言的人说着世界上最浪漫的语言也不能套牢妻子的心。
陆遥伽的父亲就是个沉闷古板的男人
他生平最勇敢的两件事之一是开着车撞上妻子情人的车架。
只不过当天,妻子开了情人的车。
情人没死失踪,妻子却和他一起葬身那个雨夜。
过往如梦幻一般,时至今日,陆遥伽已经懒得追究父亲和母亲谁对谁错。
她只想揪住那个罪魁祸首。
陆遥伽抬眸看窗外。
花坛里的玫瑰,开得妖娆舒展,昨天被大雨沖坏的玫瑰花已经被工人摘下来,换上开得好的花枝。
都是金钱在燃烧。
「陆小姐知道歷代的周太太都是什么身份吗?」
崔姨的声音幽幽在陆遥伽头顶落下。
陆遥伽知道她站的很近,因为她能闻到崔姨身上很淡的沉香。
崔姨是周月浔身边的人,沾染着他身上的味道。
「是什么人?」陆遥伽淡淡道。
她大概猜到崔姨想说什么。
左不过就是让她不要心存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
「是大家闺秀,系出名门。」崔姨淡声道:「陆小姐,不是我说话难听,也不是我杞人忧天。」
她一双睿智的眸光直直看向陆遥伽。
陆遥伽有点无聊听着崔姨警告。
老太太沉声道:「你现在十七岁,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我不反对你对三少爷有心思,但你得知道,周家的门楣不是你能攀起得。」
陆遥伽笑了下,敷衍道:「我有自知之明,不劳您提醒。」
崔姨点头,「既然你知道,就从三少爷的地盘搬出去,你一个大姑娘跟三少爷一个男人共处一室,说出去也不好听。」
陆遥伽又看一眼看向窗外玫瑰园,点下头,「好,我这就走。」
她该看看自己以后住得地方了。
那样有更多自由。
崔姨笑了,道:「三少爷护着你我没办法,你尽可以跟他说是我把你赶出去的,但我想,三少爷对我这老婆子还是有几分感情,不会任由你挑拨离间。」
「我之所以搬出去是因为双柏楼住着更方便,跟崔姨无关。」陆遥伽淡笑道。
陆遥伽心道,用得着她挑拨离间吗?
只要周月浔不是傻子,就能猜出来她为什么搬出去。
陆遥伽在楼上慢条斯理收拾东西。
东西收拾完,她一个人把行李箱拉到双柏楼。
陆遥伽练过柔道,体力相当不错,昨天之所以疲惫,长途跋涉消耗体力是一个原因。
更大原因是她想让周月浔觉得她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
现在,没了观众,陆遥伽动作相当迅速。
她毫不费力提着行李箱上台阶,看到洁净整洁的客厅。
里面没有人。
工人仍在放假,双柏楼的房子是完全空的。
「陆小姐?
陆遥伽回眸,看到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见看见她微不可查愣了下,而后朝她笑了笑,「我是周姨,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陆遥伽笑了下,「您好,我是陆遥伽。」
第4章 演技
「陆小姐,你把行李箱放到原地,我来收拾就好。」周姨大步走过去,温暖干燥的手掌把行李箱提走。
陆遥伽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周姨,你叫我珈珈就好,我奶奶就是这样叫我的。」
言下之意,她把她当奶奶看待。
周姨怔了怔,笑了,「好,珈珈。」
「珈珈,行李先不要收拾,我带你认认双柏楼。」
「好。」
周姨走到电梯门前,「这栋楼有两栋电梯,一个是你专用的,一个是照顾你的人用,你可以设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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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笑道:「不用,周姨我没那么多讲究的。」
周姨也笑了,「我以为你刚失去至亲会很阴郁呢,没想到你还挺活泼阳光。」
陆遥伽心脏隐隐作痛,她淡笑道:「爸爸妈妈走了,我更该坚强。」
「二楼是你的卧室和书房,你自己进去看看满不满意。」周姨温声道。
陆遥伽推开卧室门,发出感嘆,「好大啊。」
比得上豪华酒店总统套房。
周姨笑道:「这才哪到哪,老宅更大,是几十进的大宅子。」
说完,周姨又介绍道:「珈珈,你的卧室跟书房是连在一起的,一共二百平,左边有个七十平的衣帽间。」她指了指隔门,「这里可以推开。」
「衣帽间放置衣物,一会儿我把你行李箱里的衣服挂到衣帽间里面。」
「三楼是健身房和瑜伽室。」周姨又指了指头顶,道:「瑜伽室跟阳光露台连着,你在阳光露台晒太阳或者养花,都可以。」
「一会儿你自己看吧。」她没有到顶楼的权限。
「好的,辛苦周姨。」陆遥伽答道。
她对房间要求不高,能住就行,所以就算周家给她安排的房间是顶配,她也没有特殊感情。
周姨笑道:「没什么,我以前是照顾三少爷的,现在照顾你,得心应手,你不嫌我愚笨就好。」
陆遥伽心思微动,「您是照顾三叔的,那崔姨呢?」
周姨说:「她以前是照顾太太的,我来了你这里,她便去三少爷那里了。」
所以,崔姨的冷言冷语是叶瑾容的意思?
叶瑾容是周月浔的母亲,周公馆的女主人,以前还是陆遥伽母亲的好闺蜜。
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世,陆遥伽暂且相信,但叶瑾容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她是特意让人来噁心她的?
陆遥伽眼眸微黯,她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我是陆遥伽,有事找家主。」
*
打完电话后,陆遥伽去书房看书。
父母没出事之前,她在读高三。
她不知道周家什么时候安排她去上学,但功课不能落下。
陆遥伽从书架上找到课本和练习题,坐在书桌上,边看书边做题。
陆遥伽成绩不错,专注力很强,一投入进去,便不轻易出神。
等她回过神,太阳已西垂,柔和橙色的光晕铺到书房白色长绒地毯上,看着人心底暖融融。
陆遥伽拿出自己的手机,看那条发给克莱斯的消息。
没人回。
陆遥伽不泄气,继续发简讯,[叔叔,即使您不在,我也会时时挂念您。]
发完后,陆遥伽想了想,给温斯衍打电话。
很扫兴,电话又没人接。
这时,书房门被敲了敲,「珈珈,出来吃饭了。」
「好的周姨。」陆遥伽迅速藏好手机,推门下楼。
刚走到栏杆处,她有些楞,而后便从容笑开,像一只雀朝他扑过去。
「三叔!」
周月浔伸臂接住她。
他的怀抱有力而温暖。
像温斯衍,更像克莱斯。
不过,周月浔不会像克莱斯一样,把她抱在怀里,耳鬓厮磨。
*
晚餐时,周月浔说起陆遥伽上学安排。
「圣诞节后,学校便要开学上课,我已经帮你办好明德中学的入学手续,三日后你就能正常上课。」
他给陆遥伽夹了一个虾饺。
「珈珈,现在你愿意去上学吗?」他温和问道。
陆遥伽怎么不愿意呢?
她迫不及待想去上学。
感觉到他的目光停顿在她脸颊,陆遥伽微微移眼,跟他四目相对。
陆遥伽眼睛很漂亮,曾经温斯衍夸她眼睛潋滟生光。
他不是个很文艺的人,潋滟生光是他语文功底极致发挥。
陆遥伽用这样一双漂亮眼睛看着周月浔,笑吟吟道:「三叔,我随时都可以的。」
那个虾饺被她咬了一口,慢条斯理。
「嗯。」周月浔沉吟道:「明德中学是私立中学,学的知识要比你从前掌握的难一些,要是不明白,我会为你请一位家教。」
这时,周姨笑着接话,「我记得您也是在明德读得高中,后来才出国读得mba吧。」
陆遥伽心中微动,她多问一句,「戴维斯家族有孩子在明德高中吗?」
周月浔目光微沉,淡淡问:「你认识戴维斯家族的人?」
戴维斯家族虽不及周家,但在南城,也是望族。
陆遥伽忍着心塞说:「我母亲的一位情人就是戴维斯家族的人,我觉得是他害死我母亲,所以想找他谈谈。」
跟聪明人,陆遥伽从不扯谎。
周月浔没说话,只是用极淡目光打量她。
餐桌中央摆着一大瓶粉玫瑰,用餐后半段,陆遥伽便一直盯着粉玫瑰看。
不盯着玫瑰看没办法,周月浔的目光太过渗人。
晚饭后,陆遥伽知道周月浔为什么不愿意提起戴维斯家族。
因为他的初恋,温佳瑜小姐就是在订婚当天跟戴维斯家族的二少爷私奔。
说完,周姨用一种莫名的语气道:「陆小姐,你的眉眼生得很像从前的温小姐。」
*
周公馆从前是西式建筑蔷薇庄园,以遍植蔷薇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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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昔日蔷薇庄园里的蔷薇不在,反而是遍地玫瑰。
就连她的双柏楼,随处摆的花束也都是玫瑰。
更不用说是周月浔的立雪堂。
整个玫瑰园就在他的院子里。
晚上,周月浔的助理过来。
「陆小姐,这时先生让我送给你的。」助理手中是一大捧粉玫瑰。
花开灼灼,陆遥伽眼睫抖了抖,带微笑道:「谢谢三叔。」
她捧着玫瑰上楼,随手把玫瑰放到窗台玻璃瓶里。
手机响起,猜到什么,陆遥伽缓步去接。
「收到玫瑰了?」
周月浔的声音温和,陆遥伽说:「谢谢您的玫瑰。」
周月浔道:「你喜欢的话,我会让花店每天都会送玫瑰过来。」
他说:「陆遥伽,玫瑰纵然好看,但也不要一直盯着看。」
他用这样的理由翻过晚餐时的冷场。
陆遥伽顺着台阶下,「三叔,以后我会好好吃饭。」
挂了电话,陆遥伽重新盯着窗前玫瑰看。
看了半响,玫瑰香气已经浸润肺腑。
她记得,以前克莱斯来到她家,也会随手带一束玫瑰。
不过是给母亲的。
他会坐在沙发上,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温柔摸她头髮,「珈珈,你怎么还没长大?」
楼下周姨在收拾碗筷,陆遥伽想了想,决定下楼过去帮她。
「周姨,我帮您洗餐具。」她伸手拿过一套餐具,唇角带着笑意。
「周姨,您对拐走温小姐的人熟悉吗?」
周姨动作微顿,挑眉看她,「别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陆遥伽轻轻摇头,有点失望。
这周公馆,从上到下的人都是闷葫芦。
*
三日后,陆遥伽上学。
「陆小姐,为什么没有穿衣柜挂的衣服?是不喜欢吗?」
刚下楼,陆遥伽就被周姨问住。
周姨说:「新学生到了明德会有迎新舞会,你现在穿得简单没问题,但一定要带一身礼服,你的衣帽间衣服很全,去拿一套。」
陆遥伽笑了下,眼眸有深意,「我就喜欢特立独行。」
走出后门,周家为她配备的司机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下。
天气晴朗,空气依旧湿润瀰漫着淡淡的草木香。
陆遥伽弯腰笑道:「师傅,您好。」
司机也笑:「陆小姐快进去,三少爷等你很久了。」
陆遥伽一怔,微挑眉梢,「三叔今天要送我?」
此时,宾利后座车窗缓缓落下,周月浔坐在座椅上,他眉眼清隽雅致,正透过半落车窗看过来,嗓音含笑,「珈珈,上车吧。」
陆遥伽从容走过去,而后弯腰坐进去,小声道:「谢谢三叔来送我上学。」
「珈珈,上学第一天,祝你心情愉快。」
他望着陆遥伽。
陆遥伽弯唇笑了笑,她眼眸明亮,「三叔,我真的很开心。」
像是一个天真明媚的少女。
第5章 同桌
陆遥伽坐上车,就靠在车窗往窗外看。
昨天,她通过温家的渠道打探到,戴维斯家族第二代继承人就在明德中学读书。
陆遥伽知道他在哪一班,却没信心她自己也分到那一班。
周月浔一直垂眸看文件,不说一句话。
「三叔,我在哪一班?是a班吗?」
周月浔淡漠翻一页文件,「如你所愿,总算能够接近戴维斯家族的人。」
陆遥伽笑了下,侧过脸看着周月浔,「三叔,您真是个善良的人。」
「下午,我会来接你放学。」他这样说。
到了学校,宾利缓缓停下。
陆遥伽才微笑道:「好的,谢谢三叔。」
*
「你是陆遥伽?」
陆遥伽站在路口目送驶离的黑色宾利,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柔软的女声。
陆遥伽转过眼睛,望过去。
在一路之隔,站着位优雅从容的女士。
章柠眼眸笑盈盈,「珈珈,你好我是章柠,是你的班主任。」
陆遥伽眼眸微凝,朝她走过去,微笑:「老师,您好!」
章柠伸手摸了摸陆遥伽头髮,小声说:「是月浔让我来接你,他怕你认生找不到地方,特意让我来接你。」
「跟着阿姨,你放心学习就好。」
陆遥伽猜到,这位章小姐应该是周月浔的爱慕者。
陆遥伽颇有闲情逸緻试探,「姐姐,您跟三叔很熟吗?」
章柠唇角笑意明显,眼眸明亮,「我跟他。」
陆遥伽笑了下,没再说话。
那位逃婚的温小姐也是周月浔的青梅竹马。
刚走到教室,便掌声雷动。
章柠知道是怎么回事,说:「陆遥伽同学,大家都很喜欢你呢!」
底下有男生起闹,「谁不喜欢看美女啊?!」
全班哄堂大笑。
章柠笑着摸了摸陆遥伽脖颈,「我们珈珈真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月浔对你那么上心。」
陆遥伽含笑道:「老师也很漂亮。」
在找位置时,陆遥伽遍寻教室,如愿看到一位金髮碧眼。
戴维斯家族是海盗起家的英伦贵族,嫡系血脉都是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睛,金色头髮。
克莱斯的眼睛便像深蓝色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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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来后,陆遥伽没跟金髮碧眼说话。
她有的是机会跟他建立友谊。
到了中午,上午课结束,下午便是圣诞舞会,新同学必须参加。
「你要参加圣诞舞会吗?」
埃德蒙突然开口。
陆遥伽扯唇轻笑,反问道:「你呢?」
「我不会参加,这是非常无趣的活动,但你得参加。」他冷酷说。
「为什么?」陆遥伽明知故问。
「新同学第一年必须参加圣诞舞会,这是学校规定,你不可能不去认识新朋友。」
陆遥伽低头看了看她的牛仔裤,惋惜道:「但是我没带礼服,应该找不到舞伴。」
「没关系。」埃德蒙说。
他把一摞习题册推到陆遥伽面前,「只要你帮我写完这些作业,我就做你的舞伴。」
「我刚刚看你做习题,你的文科很不错,你帮我写文科作业,我做你舞伴。」
陆遥伽笑起来,答应得很轻易。
她说:「我可以帮你写,但你得保证在老师后你能把我摘出去。」
「你不用怕。」埃德蒙唇角勾了勾,「你是周家人,学校奈何不了你。」
埃德蒙指了指头顶,「学校校董是周先生,校长都敬你。」
陆遥伽平静笑了下,「所以你是觉得我来头大才让我帮你写作业?」
埃德蒙眨了眨碧绿眼睛,真诚道:「其实你文科确实不错。」
「我去食堂吃饭,要我帮你带么?」
午饭时间,陆遥伽推开椅子站起来。
埃德蒙撑着额头打哈欠,还不忘提条件,「我吃三楼法式套餐,钱回来给你。」
陆遥伽轻笑一声,点点头,大步走出班级门。
「珈珈!」
刚出门,陆遥伽便看见站在教室门外的周姨。
她手里拿着便当和保温壶。
「我来给你送饭。」周姨笑笑,补充说:「三少爷吩咐的。」
陆遥伽下意识弯唇笑了笑。
接过食盒,条件反射般,她又侧目看走廊经过的同学。
刚刚下课,走廊上人很多,他们一脸见怪不怪。
周姨好像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笑道:「珈珈,我过来送饭是很正常的,你不用担心。」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她温情催促道:「快去吃饭,我要回去了。」
陆遥伽看她一眼。
她注意到,刚刚老太太若无其事看了眼教室内的埃德蒙。
陆遥伽假装没看见,「谢谢周姨。」
陆遥伽提着食盒和保温壶回到教室。
「真是大小姐生活。」埃德蒙凉凉道。
陆遥伽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戴维斯家族也可以为继承人提供优渥生活。」
陆遥伽掀开食盒,香气扑鼻,刚好是法式套餐。
埃德蒙淡淡道:「我二叔突然出国,家里一团乱麻,暂时没心情管我。」
说完,他指了指蘑菇蛋卷,「把这个给我,我喜欢。」
陆遥伽把蘑菇卷给他。
她状似漫不经心提了句,道:「你二叔不会是个风流浪子,出国是为了躲情债?」
埃德蒙挑了挑眉,「我二叔确实是浪子,但不怎么风流,我没见他带女人回过家。」
陆遥伽垂眸。
她想起母亲曾兴致沖沖打扮。
「珈珈,他真的爱我,他要带我回家!」
她也曾问他,「你是爱我还是爱母亲?」
克莱斯只是笑,他的蓝色眼睛很温柔,「珈珈,没有人会不爱你。」
在母亲盛装打扮的那个下午,她出了车祸,命丧黄泉。
克莱斯也失去踪迹。
下午是圣诞晚会。
出席的男生帅气无双,穿着笔挺西服,女生娇媚动人,穿着漂亮的晚礼服。
穿着校服的埃德蒙与一身家常打扮的陆遥伽格格不入。
不顾周围人异样眼光,陆遥伽在钢琴曲下跟埃德蒙一起跳交谊舞。
「宝贝,你是打地鼠吗?」埃德蒙唇角抽蓄道:「我的球鞋被你踩烂啦!」
陆遥伽被他的「宝贝」肉麻到。
转而,她用更肉麻语气道:「亲爱的,你忍一忍,最起码要跳完这一曲吧!不然我不是白给你写作业啦?」
屈服于写作业这件事,埃德蒙只好跟陆遥伽跳舞。
跳完后,埃德蒙脚已经没知觉,疼到脸发白。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道:「你的舞蹈要好好练练。」
陆遥伽扯了扯唇。
她的舞跳的可是克莱斯风流浪子都说好。
陆遥伽没说话,悠哉在酒塔上拿了杯香槟品尝。
喝完香槟,埃德蒙已经没影。
想必是去换球鞋。
舞会还在继续,陆遥伽已经没兴致,晃晃悠悠走出礼堂。
她要去救人于危难之中。
明德中学修建得非常漂亮,礼堂外是栽种着稀奇花束的大花园,不远处是音乐喷泉。
沿大柏油路走,喷泉在两公里外,但是从密林小径走,距离便近一半。
此刻,太阳西垂,艷霞布满蓝天,花坛里的玫瑰吐露幽香,陆遥伽沿着栽满松柏的密林往喷泉处走。
「小杂种!就凭你也配跟我抢女人!」
「蛮子,狠狠打他!我罩着你!」
陆遥伽听下脚步,藏在一棵高大松树后,只一眼就认出那个被打的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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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金灿灿的头髮在夕阳下也很显眼。
「哦,埃德蒙,你不是很厉害吗?家世不是好的不得了吗?」
「现在你不是像条狗一样躺在我脚下吗?」
陆遥伽瞧见,那个黑头髮的男生抡着一条棍子,在埃德蒙身边慢慢踱步,好像在思索一会儿他要打残埃德蒙哪个部位。
离得远,陆遥伽看不见埃德蒙什么神态。只觉得他出奇废物,连随便的小混混都打不过。
不过,克莱斯也很废物。
他是她的柔道老师,但后来,她可以制服他。
「蛮子,拦住他不要让他反抗,我现在就要打断他的腿!」黑头髮男生手里的棍子用力挥向埃德蒙。
陆遥伽觉得差不多,给黑髮男生发了条简讯。
而后按响早已录好的铃声。
下一刻,林子里突然传出警车鸣笛的声音。
「嘀呜——嘀呜——」
「艹,哥谁报警了!」
「妈的!赶紧走!」
「就这么放过他?!」
「妈的!艹!不放过你想进局子!」
「老子丢不起这个人!艹!」
人走了,埃德蒙仰头躺在草地上,头顶是绚丽的晚霞。
他听到草丛被轻踩的声音,手轻轻拨开树梢的声音,嗅到满园松木香中淡淡的玫瑰香气。
「同桌,没死吧。」她把手机铃声按灭,向埃德蒙缓步走过来。
即使埃德蒙看似危在旦夕,陆遥伽也一点不慌,走得闲庭散步。
埃德蒙仰眸,看到她纤细笔直的腿,米白色毛衣绣着绒花。
他唿一口气,五脏六腑都在疼,唇角溢出笑,「还活着。」
通过他的目光,陆遥伽清晰感知,她俘获他的心。
陆遥伽扶起埃德蒙,摸一把他额头,满手的汗,没有血迹。
黑髮男生很有分寸。
陆遥伽淡定道:「你伤的那么重,我送你去医务室。」
埃德蒙认真道:「我腿折了,走不动。」
陆遥伽淡淡一笑,背过身,「上来,我背你。」
埃德蒙手环住她柔白的脖颈,女孩子的皮肤细嫩得不可思议,他手微颤,趴在她背上。
陆遥伽比埃德蒙矮十几公分,背着一个接近成年的男生,非常废力气,但她闲散如闲庭散步。
她能一口气游一万米。
背一个男生,不在话下。
密林草木茂盛,土地松软,不很好走。陆遥伽唿吸平稳,但额头依旧渗出细汗。
「你现在背我,以后你有什么急事,我也背你。」埃德蒙说。
陆遥伽敷衍「嗯」一声。
她可不会狼狈到要别人背。
*
「埃德蒙,终于有女朋友送你来医务室了。」医师把埃德蒙扶到床上,熟练给他包纱布,不忘调侃。
陆遥伽扯了扯唇,看向埃德蒙。
他可以反驳,选择不坏名声。
埃德蒙一声不吭,白皙的脖颈隐隐泛红。
陆遥伽眸光微闪,倒了杯水,「喝一点。」
埃德蒙端起温水喝一口,眼眸湛蓝,耳尖泛红,「谢谢。」
陆遥伽把一切看在眼底。
她总觉得埃德蒙过于纯情,不像戴维斯家族的人。
陆遥伽笑了笑,语气温柔问:「你受伤这么严重,要联繫父母让他们来接你吗?」
「不用。」埃德蒙看着她道:「我父母都去世,只有爷爷在家,我不想爷爷担心。」
陆遥伽点头,掐了下手指,「奥,你节哀。」
埃德蒙笑,「你好敷衍,就不能用心说一点安慰我的话吗?」
陆遥伽弯唇,「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你父母双亡,谁又不是?
病房气氛太压抑,陆遥伽走到走廊透气。
窗外,天已经黑透,弯月皎洁。
陆遥伽迎窗赏月,感觉什么东西被她遗忘。
「珈珈。」
直到一道清润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过来。
陆遥伽一惊,抬目望过去,刚好对上周月浔幽深目光。
她忽然想起来,早晨,周月浔说要接她放学。
哦,她全忘记了。
第6章 在意
「受伤了?」周月浔缓步走过来,目光在陆遥伽身上逡巡。
陆遥伽抬目看着他,静了静,她唇角绽放笑意。
「不是我,是我同桌受伤,我送他过来。」
周月浔轻轻颔首,看着她,「以后这种乐于助人的事情可以交给你的生活助理去做,她会帮你办妥帖。」
「现在,跟我回家。」他不容置疑牵住陆遥伽的手。
陆遥伽想了想,仰眸,「三叔,我给我同桌告别一下。」
「你的同桌姓戴维斯?」周月浔目光冷清,玉白手指随意把玩袖扣。
陆遥伽察觉出他神色透露出隐隐厌恶感。
明显到他不屑遮掩。
她轻笑,「三叔,有什么问题吗?」
周月浔扯了扯唇角,轻柔抚摸她长发,「去跟他告别吧。」
「你是哭完了?」见陆遥伽回病房,埃德蒙坐直身体。
陆遥伽摇头,轻笑说:「我要走了,三叔来接我。」
埃德蒙眼中笑意微淡,慢慢道:「不用担心我,住院这种事情我很熟悉,医生和护士都会照顾我。」
陆遥伽本来也不担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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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道:「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埃德蒙一直看着她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
他攥紧手心,来打消心底那丝空旷感。
「你的同桌叫埃德蒙,姓戴维斯。」
刚上车,陆遥伽听到周月浔温淡开口。
文件摊在他膝盖,经久没有翻动一页。
陆遥伽心如止水,道:「嗯,我对他很感兴趣。」
周月浔看她一眼,淡淡道:「他们家很乱,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陆遥伽笑了下,凝视周月浔。
她深邃的眼神跟略显稚嫩的眉眼不相符,「三叔,我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
周月浔顿了顿,淡声道:「你是周公馆的人,怎会不干净?」
黑色宾利从周公馆后门进入,直达双柏楼,陆遥伽在住所门口下车。
「三叔,再见。」陆遥伽跟周月浔告别。
后窗缓慢落下,露出周月浔清隽如画的脸,他皮肤冷白,夜色下散发幽光,陆遥伽觉得他有点像俊美的吸血鬼。
「明天我没空送你,你的生活助理陪你上学。」
陆遥伽道:「嗯」
周月浔则看着她,「陆遥伽,不要想太多。」
陆遥伽挑眉说:「三叔,我控制不住。」
*
周姨准备好晚饭,坐在餐厅等着。
「不开心?」
陆遥伽挑了挑眉,「我不高兴得很明显?」
「陆小姐,你的脸僵硬到像刚刚打了玻尿酸。」
陆遥伽不知道玻尿酸是什么东西,「哦。」
她哪里有不开心,只不过有点失落。
他竟然出国。
他抛弃她出国。
这比她得知他跟母亲不清不楚之后更让她愤怒。
陆遥伽坐下来吃饭,嵴背挺直,姿态优雅。
跟周姨在一起时,她沉默优雅,淡漠从容,像真正的大家闺秀。
周姨想起来,陆遥伽母亲也是系出名门,只不过为了嫁给陆遥伽父亲,被家族抛弃。
觉得太压抑,周姨罕见找话题,「餐桌礼仪学得不错,太太也对你的仪态挑不出错。」
陆遥伽吃着苹果酥,咽掉食物后才淡声问:「太太很严格吗?」
「她不是严格。」周姨想了想,说:「她是刻薄。」
「老爷子那里你不用担心,毕竟你祖父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只会善待你,但太太不一样。」
「或许,她会讨厌你。」
陆遥伽不想知道叶瑾容为什么讨厌她,她没兴趣,但为了跟周姨多少两句话,她还是问了这个无聊的问题,「她为什么讨厌我?」
「因为她不好相处。」
周姨道:「太太跟先生感情很好,性格张扬,锋芒毕露,非常不好相处。」
陆遥伽点头,没多问。
她已经知道周姨嘴里没真话了。
母亲曾经跟她说过,在闺中时候,叶瑾容以温文尔雅在名媛圈着称,周先生就是看中她的淑女风度才娶了她。
此刻,周姨却不理解,「你不想多了解一点周家密辛吗,或者一些关于三少爷的事情?」
「没有。」
陆遥伽敷衍道:「做好我该做的就好,管那么多做什么。」
吃完饭,陆遥伽上楼。
卧室里窗台上换了一束新的粉玫瑰,陆遥伽面无表情,轻轻嗅了嗅花香,心底无波澜。
而后她走去书桌,翻开日记本,写日记。
她想像自己是文女主角。
——我不知道自己对周月浔是否喜欢,但对我而言,他是我生命中,除爸爸妈妈以外,最重要的人。
若这便是喜欢,那我愿把这份喜欢永远藏在心底。
——陆遥伽
写完,陆遥伽看眼自己写得日记,觉得非常情真意切,可以刊登到青春杂志。
就像母亲写给克莱斯的一百封情书一样。
——他蓝色的眼睛比星空璀璨。
第二天上学,周月浔果然没有送她,坐在车里的是赵华。
「陆小姐,前几天我父亲住院,所以跟周先生请假没有陪你,希望你不要见怪。」
「我不在意,你有什么事情跟三叔说就好,他觉得可以的,我都没意见。」
赵华抿唇,轻笑:「陆小姐真是听周先生的话,不知道以为你是他童养媳。」
陆遥伽只是笑了笑。
多数时候,她沉静地像一汪静湖。
乘车后半段,陆遥伽垂眸跟她的短裙做斗争。
今天她穿了校服,制服配短裙,短裙刚到膝盖,露出白皙纤细的腿。
坐到车椅上,短裙上移,连大腿都遮不住。
陆遥伽双手扣在膝盖,把裙子往下拉。
「这个布料没有弹性,你这样拉也没用。」赵华看着她道:「没想到陆小姐挺保守。」
陆遥伽挑眉说:「我不是保守,天太冷,我冻得慌。」
她说了谎。
她只是不想被人放肆打量裙底。
克莱斯会搂着她,温和亲吻她发顶,「珈珈,快点长大。」同时他会严实遮住裙摆,严肃叮嘱她,「不许跟其他男人靠太近。」
赵华道:「明德中学并不强求学生穿校服,陆小姐不喜欢可以不穿。」
陆遥伽轻笑,慢悠悠怼她,「我花钱买了为什么不穿?」
赵华无话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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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下车前,赵华对陆遥伽说:「陆小姐,你知道吗?除了你以外,周家曾经还住过一位嘉嘉小姐。」
陆遥伽猜出。
这位嘉嘉小姐应该是温佳瑜。
陆遥伽不在意笑了笑,反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来周家又不是为了谈恋爱。
赵华眼神复杂,微不可查嘆口气。
到了学校门口,陆遥伽缓身下车。
赵华坐在车里道:「陆小姐,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繫我。」
「谢谢。」
走进学校,陆遥伽跟几个同班人打招唿,一路寻找埃德蒙身影。
终于在楼梯口看见他。
「埃德蒙。」陆遥伽缓步过去。
「你伤怎么样?」她罕见温和。
埃德蒙笑了笑,眼眸湛蓝:「死不了。」
他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很虚弱。
「你吃早饭吗?」
埃德蒙撇开眼,「我没吃早饭的习惯。」
「奥。」陆遥伽不再说话。
到了教室,她从书包拿出一罐牛奶和面包,递给埃德蒙,「吃吧,不收钱。」
埃德蒙撕开面包咬一口,「帮我把牛奶吸管插上,谢谢。」
陆遥伽照做。
「你脾气真好。」
陆遥伽笑了下,没说话。
好感需要逐步积累。
之后,陆遥伽便翻开英语课本准备晨读。
「陆遥伽,你好认真。」埃德蒙双手环胸看着她。
陆遥伽没说话。
陆遥伽开始读第一篇课文,「it is well that young .……」
「同桌,我觉得你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埃德蒙深邃的蓝眼睛凑近,看着陆遥伽。
陆遥伽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海盐气息。
陆遥伽不理会他,继续读,「at the beginning and upy the most subordinate positions.」
「你的英语口语不好。」埃德蒙道:「发音不正宗。」
陆遥伽终于搭理他,转眸,「所以呢?」
「我可以帮你。」埃德蒙微笑说:「以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陆遥伽想起周月浔正宗的英语口音,点头,「好吧,我接受你的帮助。」
元旦那一天,学校放假,陆遥伽做完作业后,跟埃德蒙打电话,「我要去哪里找你?」
「市区文化馆,快来!」
陆遥伽跟周姨打过招唿,从后门走出周公馆。
文化馆离周公馆很近,步行十分钟路程,她没搭车,自己走过去。
「陆遥伽,过来。」埃德蒙站在路牌下向她招手。
他穿着绅士的燕尾西服,看着像个矜贵的王子。
陆遥伽缓步走过去,「你要怎么教我?」
陆遥伽来这里,正是为了埃德蒙帮她提高口语的事情。
也是为了能去戴维斯庄园。
埃德蒙把一个工作牌递给她,「一会儿有一个英国人参观文化馆,你给他们做翻译。」
「那个人英国人口语很标准,你可以学习。」
陆遥伽戴上工作牌,轻轻问:「就我这半桶水都没有的英语水平你觉得我可以翻译?」
埃德蒙拍她肩膀,「怕什么呢,我给你兜底。」
「everything has me.」
陆遥伽平静笑了笑,「但愿你靠谱。」
「小姐,这是什么?」
在文化馆,一位陆遥伽负责翻译的英伦绅士指了指文化馆里的一个古董,用英语问道。
陆遥伽看一眼那个雍正年间粉彩瓷碗,淡定道:「一个碗。」她也用英语道。
英伦绅士笑了笑,是戏嚯的笑意,他又问:「这又是什么?」
此刻,他手指着一个景泰蓝珐瑯瓷瓶。
陆遥伽淡然自若:「一个缸。」
瓶子用英语怎么说她忘记了。
「噗嗤。」埃德蒙眼底含笑,扯陆遥伽袖子,「我来吧,你这样翻要把人气走。」
「先生,请让我为你翻译。」埃德蒙彬彬有礼向英伦绅士鞠躬,做了一番华丽精美的自我介绍。
英伦绅士赞许点头,用清晰中文道:「你的英语很好,但我更喜欢这位小姑娘的,她介绍的非常通俗易懂。」
陆遥伽垂眼,无声笑了笑。
如果刚刚这位英伦绅士没有趁机搂她的腰,她会真心感谢他。
「您会中文?」陆遥伽假意惊讶一番。
英伦绅士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小姑娘,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么?」
陆遥伽抿唇一笑,「我刚刚见您一直看文化馆的中文介绍,猜您可能会中文。」
「那我们继续逛一逛,用英语。」英伦绅士又转回英语对话。
陆遥伽:「good。」
逛了一上午,终于要回去时,英伦绅士给陆遥伽小费,并漫不经心捏了捏她手心。
陆遥伽只是微微笑。
跟这位英伦绅士告别后,她拿出随身带的湿巾,细緻擦自己手指。
*
太阳升至中天,该到吃午饭时候。
「请你吃午饭。」陆遥伽邀请埃德蒙。
埃德蒙则很不爽,「你很可以,跟他聊得那么开心。」
那个英国人一直刻意跟陆遥伽搭话,手还亲密揽她的腰。
老变态!
埃德蒙暗暗发誓,再不带她来这样的地方!
陆遥伽拍拍笑到僵硬的脸颊,轻声说:「顾客是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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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蒙挑眉,「你还打算过来吗?」
「为什么不?」陆遥伽淡淡一笑道:「我要维持这项赚钱的事业呀。」
埃德蒙瞥她,「周家不给你钱花?」
陆遥伽平静说:「我不能一直依靠别人。」
陆遥伽打算请埃德蒙吃火锅。
当然,她更希望埃德蒙带他回戴维斯庄园。
但显然,埃德蒙没那个念头。
他理了理他的蓝宝石袖扣,「去画堂春。」
「那是什么地方?」
埃德蒙道:「吃饭的地方。」
到了画堂春,陆遥伽被里面的奢侈装修震慑到。
她淡然问:「墙上贴的是玛瑙吗?」
埃德蒙轻拍她肩膀,「自信点,你脚下踩得也是玛瑙。」
陆遥伽:「……」
「我应该请不起你。」她想了想道。
埃德蒙上台阶,朝她伸手,「我请你。」
陆遥伽看一眼他手掌。
骨节修长分明,跟周月浔一样好看的手,只不过周月浔的手更白皙一点,像冷玉。
「陆遥伽。」
陆遥伽刚伸出手,就听到一熟悉声音,清润好听。
听到熟悉声音,陆遥伽熟悉换上愉悦面具,唇角笑意盈盈。
但周月浔眼神却不善。
他站在二楼栏杆旁,长身玉立,注视她的目光淡漠。
第7章 公司
「三叔?」陆遥伽略微惊讶。
周月浔崇尚淡雅,所到之处,虽然也是充斥金钱芳香,但从来不豪奢得那么明显。
这么暴发户的地方,陆遥伽以为他不会踏足。
「不跟我吃饭了?」
埃德蒙看见周月浔,猜测到什么,倾身看她。
他身上海盐气息浓烈起来。
陆遥伽眉梢微挑,察觉出他的占有欲。
她拍了拍他的手,像安抚一个小猫咪,「下一次,我会请你的。」
「小姐,先生请您上去。」周月浔的特助站在台阶上。
陆遥伽看他一眼,弯唇笑道:「好的。」
负在身后的手给埃德蒙比了个「ok」手势。
埃德蒙弯唇笑笑,郁闷一扫而空。
上了楼,走廊空不见人。
特助停立在一间包厢门口,为陆遥伽打开门,「小姐,您进去。」
陆遥伽缓步走进去。
一抬眼,便看见包厢内的周月浔。
他坐在临窗藤椅上,夕阳余晖倾洒他半边清隽侧脸,姿态懒散优雅。
他微抬手,整个人有种不真实感。
陆遥伽静静观赏片刻,才敛起惊艷感。
她轻快走过去,像个小女生。
走近,陆遥伽才注意到,阔大的包厢只有周月浔一个人。
陆遥伽坐下,想起二楼他遥遥望下来的那个淡漠眼神,心底猜到什么。
她不动声色试探,:「三叔,好久不见你好像更英俊。」
周月浔抬起薄白眼睑,道:「我们才一周没见。」
陆遥伽笑了下,心情放松许。
能开玩笑,证明他没真生气。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我来说,已经很久很久不见您。」
陆遥伽道。
说完这句话,陆遥伽感觉周月浔的目光不再那么沉冷。
她弯了弯唇。
周月浔算是好哄的人,比起温斯衍和克莱斯。
冷场结束,周月浔点了画堂春最高规格的菜,陆遥伽没吃几口。
「不合胃口?」周月浔放下筷子看她。
「太贵了。」陆遥伽看着那一碗鲍鱼羹,轻笑,「原来吃饭都是以万元计价的吗?」
「这种事情不值得操心。」
钱财对周月浔来讲只是一个数字。
周家的财富几百年积累,可以够几代人挥霍。
陆遥伽本也可以视钱财为数字。
如果她的母亲没有跟父亲私奔。
不管是温家还是陆家,都是豪族。
「周家养你没问题。」周月浔盛一碗血燕窝,指尖把碗往陆遥伽那边推了推,而后抽出湿巾擦手,「周姨说你学习很用功,应该多补一补。」
血燕窝赋予不一样金钱意味,陆遥伽埋头吃得干干净净。
见她如此,周月浔便一直给她夹菜,「原来你不喜欢自己动筷子。」
陆遥伽支着下巴,轻飘飘扫他一眼。
她想,如果以后她有男朋友,也要给他夹菜,给他点最贵的鲍鱼羹。
然后说一句,「原来你不喜欢自己动筷子」撩到他脸红心跳。
*
吃完饭,陆遥伽跟周月浔启程回家。
车载香气幽幽,车厢寂静,时不时有周月浔翻动纸张的声音。
他好像很忙,不是在看文件就是在开会。
陆遥伽看一眼他清隽侧脸,见他沉浸在工作中,而后打开手机,给埃德蒙发消息。
[明天在文化馆等我。]
埃德蒙回道:[你三叔让你出去?]
陆遥伽面无表情发送。
[不怕,山人自有妙计,你在文化馆等我就好。]
车子停到正门,周月浔先下车,而后打开另一侧车门,「今天你睡在立雪堂。」
陆遥伽跟在周月浔身后,停住脚步,微微笑,「三叔,你怎么突然让我去你那里住?」
天黑下来,两旁路灯照应在人身上,青石路上倒映出影影绰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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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浔的影子就在陆遥伽一旁。
「周姨有事回家,你一个人住在双柏楼,不怕吗?」
「不怕。」
周月浔看她,微挑眉梢,「不怕也要住立雪堂。」
陆遥伽弯唇笑了下,「好。」
有周月浔在,崔姨非常殷勤,上一次的冷眉冷眼消失。
「珈珈,你住在哪里?我给你铺床!」
陆遥伽想说她还是住在上一次那个房间,就听周月浔淡淡道:「她跟我一样住在三楼。」
崔姨吶吶道:「少爷,那是给女主人住得……」
周月浔淡漠翻了页文件,「哦。」
便没下文。
陆遥伽垂眸思索,对周月浔对她的特殊有了猜测。
是不是,她长得很像他深爱的那个人?
要不然,不能解释他一而再再而三为她破例。
「三叔,你真是好人。」陆遥伽看着周月浔眼神试探。
周月浔看出她心底想法,笑了笑,看她,「陆遥伽,我没有low到把你当什么替代品,我之所以格外看顾你,等你成年自会知道答案。」
陆遥伽微笑。
从她眼底看不出真实情绪。
三楼有两间主卧,陆遥伽住在朝南那一边,打开门,便能看到周月浔房间门。
「三叔,我去睡觉。」陆遥伽敲敲门,道。
话音刚落,主卧门忽然被打开。
周月浔立在门后,神色很淡,「过来,陪我下盘棋。」
陆遥伽不是很愿意。
陆遥伽祖父是围棋大师,耳濡目染,陆遥伽棋艺非常不错。
但自从祖父去世,陆遥伽便不愿意碰棋。
她怕睹物思人。
但今天,她还是得捨命陪君子。
进了周月浔卧室,陆遥伽微微惊嘆。
如果说,陆遥伽的卧室阔到可以跑马,周月浔的卧室就是开了个跑马场。
卧室处处透露低调奢华,陆遥伽这个不识货的人都被震惊得头晕目眩。
房间内香薰淡雅,是好闻的沉水香。
「过来坐。」
周月浔坐到一把紫檀木椅上,下巴微抬,「你坐在对面。」
陆遥伽提着裙角坐下。
棋桌上的围棋已经摆好。
陆遥伽说:「其实我不大会下。」
「陆遥伽,不用那么矜持,我知道你祖父当过围棋协会会长。」周月浔已经执起白子。
陆遥伽便不再客气,:「那好。」
陆遥伽棋艺非常不错,不错到祖父晚年都赢不过她。
她赢周月浔毫不费力。
周月浔垂眸轻笑,低低说了句:「跟你下棋倒不用刻意让子。」
他声音很低,好像刻意迴避。
但陆遥伽耳聪目明,清晰听到。
她眯了眯眼睛。
原来,他喜欢的女人棋艺不好,得要他让着。
没等陆遥伽思索出所以然,周月浔便垂眸,道:「再来一盘。」
第二盘结束,陆遥伽又赢了。
「要不要我让你一下?」陆遥伽轻笑道:「三叔,如果你愿意,我三步之内就可以输给你。」
她话语狂的近乎挑衅。
「陆遥伽,你的尾巴翘到天上去,收敛点。」冷白指尖指向空空如也的茶杯,周月浔指使她,「去泡一杯茶。」
陆遥伽缓步走到低温茶柜,看着满柜子珍稀茶叶,问:「三叔,你喜欢喝哪一种?」
周月浔注视棋盘,眼也不抬,「随便。」
陆遥伽给他沖了浓浓的井茶,「晚上喝这个最提神。」
周月浔接过,看一眼沁绿的茶汤,「还不错,学过茶艺?」
一般人会冲过,但陆遥伽水温掌握得很好。
陆遥伽笑了笑,竖起小拇指,「只会一点点。」
她的茶艺是克莱斯手把手教的。
周月浔罕见夸她,「陆遥伽,你真的很不错。」
陆遥伽没认为周月浔在夸她。
喝完茶,陆遥伽回了对面自己卧室。
她翻出随身带的日记本写日记。
写日记这项工程她从小延续到大,没有一天落下,现在她主要记录对象是对周月浔的虚拟暗恋。
写到最后,她自己都牙酸。
但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一个台阶。
半夜又下了雨,许是知道周月浔就睡在隔壁,陆遥伽半夜没有惊醒。
第二天,她洗漱完下楼。
楼下,周月浔坐在餐桌旁,「过来吃饭。」
「好的。」
陆遥伽喜欢跟别人一起吃饭。
这一刻,她心情变得很好。
晚上刚下过雨,空气中瀰漫着湿气,花园的玫瑰花又凋落不少,花匠早起忙碌把凋落的花枝折掉移植新的完整的玫瑰。
「放假第二天,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周月浔问。
他垂眸划弄手机,好像在回消息。
陆遥伽隐约看见一个对话框一个「温」字。
陆遥伽想起温佳瑜。
他那个前未婚妻。
「我没有什么安排,都可以。」
周月浔慢条斯理说:「那就带着你的作业,跟我去公司。」
「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出发。」他轻拍陆遥伽肩膀。
陆遥伽又闻到他身上沉香气。
「三叔,不会打扰你工作吗?」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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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周月浔抬眸,目光沉静:「在公司,你见不到我。」
「那我们走吧。」
临走时,陆遥伽不忘给埃德蒙发送失约简讯。
[亲爱的埃德蒙,我非常想跟你去文化馆,但因为某种原因,我的计划中道崩殂,不能赴约,我深表遗憾,非常痛苦,希望你不要记恨我——珈。]
第8章 舅舅
到了正则集团,陆遥伽果然寻不到周月浔。他派来三秘来陪她。
「陆小姐,我是周总的三秘,让我来陪你,好吗?」
陆遥伽,轻笑,「不用,我自己在这里写作业就好了,您去忙吧。」
秘书震惊陆遥伽的从容淡定。
但所託,她不能辜负。
秘书无奈望着陆遥伽,「陆小姐,我的任务是陪着你。」
她伸手指向总裁办正中央的办公桌,「现在总裁去开会,你现在那里学习,如果觉得无聊,我带你出去玩。」
陆遥伽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您去忙。」
秘书走了之后,偌大总裁办只剩下她一个人,办公室幽静,空气中漂浮淡淡的沉香,是周月浔身上一贯的香气。
在窗台,陆遥伽看见一个透明琉璃花瓶,里面插着粉玫瑰。
她勾了勾唇角,心底浮现四个字。
——睹物思人。
办公室太安静,陆遥伽打开手机,在网页上搜索,「温」这个字。
她知道应该查不到周月浔的意中人,但还是想试一试。
温这个词条下,最开头的一个名字是温斯衍。
那是她的初恋。
在她想跟他天长地久时,他一门心思想被外公收养,做她舅舅。
后来,他终于如愿以偿。
陆遥伽淡漠浏览网页,看到温氏集团ceo的就职仪式。
在两个月前,外公正式从管理层退下,把责任递交给温斯衍。
顺着网页往下拉,是温斯衍订婚的消息。
陆遥伽突然觉得疲惫。
她坐在落地窗前懒人沙发上,往后仰在软枕上,闭上眼睛。
梦境中,她看到父母牵着手向她走过来,目光含笑。
陆遥伽立刻知道这是梦境。
她的父母势同水火,生死不容,怎么可能这么幸福?
但她在这个虚假的梦境中沉溺。
陆遥伽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后,头昏昏沉沉,她伸手揉眼睛,摸到一手泪。
「睡醒了?」周月浔坐在贵妃椅上,伸手指了指纸盒,「擦擦眼泪。」
陆遥伽怔愣一会儿,才从巨大的悲伤和绝望中回神。
她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擦眼泪,眼泪擦掉,她又恢復一贯淡然。
她道:「三叔,你开完会了?」
周月浔手里端着一杯香茗,他慢条斯理抬眸,道:「何止,你再睡一会儿午饭都要错过。」
陆遥伽轻轻笑了笑。
「我做了一个美梦,梦境太好,就不忍心醒来。」
周月浔抬眸轻笑,「美梦还哭?」
陆遥伽莞尔,不置可否,「感动哭的。」
周月浔微哂,不继续这个话题。
他把茶递给她,「喝一点醒醒神,一会儿带你去吃饭。」
「还有别人吗?」陆遥伽喝了口茶。
有别人她就换身衣服,梳个头,洗把脸。
哭了那么久,脸色一定很难看。
周月浔眸色微深,顿了顿,说道:「你想只有两个人就只有两个人。」
陆遥伽轻笑了下,微挑眉看周月浔。
陆遥伽心情颇好「嗯」一声。
周月浔倒又看她一眼。
陆遥伽猝不及防跟他对视。
他站在她身侧,身姿修长挺拔,遮挡半面阳光,他的眉眼在光晕下越发精緻耀眼。
陆遥伽再一次感嘆周月浔的好皮囊。
没多看周月浔的脸,目光下移,她看他干净修长的手指,他很久没有带手套,但手部皮肤依然苍白。
周月浔手指微动,垂眸,屈指摘下袖扣,「喜欢这个?」
陆遥伽没还说什么,一枚蓝宝石袖扣放到她掌心。
「拿着,送给你。」
陆遥伽接过这枚蓝宝石袖扣。
宝石触感微凉,她眼睫微颤,估量它的价值。
周月浔垂眸说了一个价格。
陆遥伽心情颇好。
吃饭时,陆遥伽一直保持好心情,包括但不限于殷勤端茶倒水。
收人家的东西,当然就要殷勤。
更何况如此昂贵。
「三叔,我来,您放下。」
周月浔冷白手指只好从茶壶柄挪开。
陆遥伽像一只花蝴蝶般凑到他身边,细白手指捏住茶壶柄,微微弯腰倒水。
「三叔,小心烫。」
她细緻端过茶杯递给周月浔,全程面露笑意,但手指仔细没跟周月浔有任何接触。
满室寂静中,周月浔声音平和,「珈珈,你今天的裙子很好看。」
「是颜色好看?还是款式好看?」陆遥伽问。
视线在她明艷眉眼停顿,周月浔声音淡漠,「颜色,你穿素雅衣服好看。」
「那我以后每天穿淡色系,好吗?」她饶有兴致看着周月浔。
周月浔弯唇笑了笑,清浅道:「倒不必如此。」
陆遥伽缓缓笑了笑,「三叔,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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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浔抬手轻触眉心。
嗯,除了是个好人,现在他还是善解人意的人。
从画堂春走出来,迎面扑来一道惊喜的女声。
「月浔?!」
在车前,周月浔面色平静,淡漠回眸,声音不起波澜,「章柠。」
陆遥伽抬目望去,见一个面容熟悉的女人走过来,满身知性气息。
是章柠。
陆遥伽道:「章老师好。」
章柠后知后觉,「哦,珈珈也在吶。」
她眼睛直勾勾看着站在身前的男人,露出一抹优雅笑,眼含戏嚯,「约你吃饭你说不方便,你说得不方便是指珈珈吗?」
周月浔平静道:「不方便是因为不想见你。」
陆遥伽有点诧异周月浔的不留情面。
章柠出身名门。
她母亲是正则集团北城分公司ceo,父亲是周月浔恩师着名经济学教授,她自小跟周月浔青梅竹马长大。
但周月浔的态度着实耐人寻味。
章柠笑意撑不住,「周先生,咱们怎么也是青梅竹马,当着珈珈的面,你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吗?」
陆遥伽没吱声。
大人间的战斗跟她这个未成年有什么关系?
她抬目,望街上看。
行人来来往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格外瞩目。
陆遥伽掐住手心,才没有追上去。
「珈珈,快要期末考试,复习得怎么样?」眼见周月浔不搭理她,章柠把话题转移到陆遥伽身上。
陆遥伽冷不丁被cue到,丝毫不见慌乱,依旧从容,「多亏老师指导,我复习得很好。」
周月浔淡声道:「我们家对珈珈没什么要求,她健康长大就好,期末考试无所谓。」
陆遥伽望着那道黑色挺拔身影渐行渐远,敷衍说了句:「三叔 ,你真好。」
周月浔顺着陆遥伽目光,往街上看一眼,没看到任何奇异景色。
除了温斯衍。
收回视线,他又看向陆遥伽。
此刻,小姑娘已经恢復从容淡定,从刚刚的魂不守舍中脱身。
这一边,章柠摸了下鼻尖,尴尬道:「对孩子的教育也不该这么放松……」
「对了,月浔。」章柠又道。
她眼眸微抬,温婉的杏眸含着笑意与羞涩,「我们谈谈订婚的事情吧。」
陆遥伽看了章柠一眼。
觉得她真是个痴情女子。
周月浔声音温淡,「既然成不了,还谈什么呢?」
他把话题转到陆遥伽这里,「珈珈,你要知道,周家不需要用婚姻来维繫自己的地位,以后你的婚姻也会自主选择。」
陆遥伽心说,我又不是周家人,你管我婚姻怎么选择?
她沉默没说话。
那边,章柠抿唇,「月浔,这种事情只你自己说了不算,万一,伯父伯母满意我呢?」
她站在车水马龙街道旁,身边时不时有行人注视,她跟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纠缠。
此刻,她的自尊心摇摇欲坠。
周月浔眸光微敛,道:「现在我还有事,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章柠终于舒口气。
尽管他没答应,也没拒绝,不是吗?
「珈珈,听说你在跟埃德蒙谈恋爱?」
看着陆遥伽,章柠觉得有些刺眼。
这个领养的小姑娘未免长得太像温佳瑜。
即使知道周月浔不会low到找替身,但看到像温佳瑜的女人,她心底还是横着一根刺。
陆遥伽慢半响反应过来,「奥,你说埃德蒙吗?那只是一场误会。」
章柠却不以为然,勾唇,「医务室的医生说的,你送埃德蒙去医务室,以女朋友身份,学校已经传遍。」
她看向周月浔,含着笑意,「月浔,尽管你不在意珈珈成绩,但女孩子家还是自重一点为好。」
「珈珈如何是我的事情,用不着章小姐操心。」周月浔看向章柠,微微蹙眉,「自重这个词太重,章小姐与其用这个词来压珈珈,不如反思自己。」
章柠心里冷冰冰,「你在说我不自重吗?」
「周月浔,若不是因为喜欢你我会来明德教书?我会在大街上纠缠你?」章柠眼眶泛红,爆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何曾这么卑微过!在你眼里,我的深情就是区区不自重?」
陆遥伽轻轻伸手,「姐姐,别哭了,给你纸巾擦眼泪。」
「谢谢你。」章柠接过纸巾,怕妆花掉,只擦眼角。
陆遥伽觉得她可怜,柔声劝她说:「姐姐,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么好看这么优秀,是a大的经济学博士,又出身名门,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呢?我三叔他不值得你这么付出的。」
章柠看周月浔,冷冷说:「是的,没人值得我这么卑微付出。」
章柠走了之后,陆遥伽唿出一口气,转而跟周月浔描补道:「三叔,你别在意我劝章柠姐姐的话,在我心里,你不是一根草,你是整个森林。」
她敷衍的样子不值得细緻观赏。
周月浔轻笑,温和道:「上车回家。」
陆遥伽点头上车。
到了车上,陆遥伽若无其事提起温家,「三叔,你跟温家有合作吗?」
「有。」
周月浔目光从平板转移,看向她,声音温淡,「怎么,想回温家?」
周月浔通透到陆遥伽不需多言就可以猜到她所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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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摇摇头,「外祖父恨不得我立刻死去,舅舅也不是我亲生的,我认祖归宗也没意思,我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半夜醒来,温斯衍会不会愧疚。
陆遥伽心底盘踞一条毒蛇。
元旦结束后,期末考试很快到来。考试结束后,便是寒假。
陆遥伽背着书包走向周家的车。
「珈珈!」一道熟悉的女声。
陆遥伽转过身,看到来人,笑起来,「章姐姐!」
两个月前章柠从明德高中辞职,去a大教书,但出人意料一直跟陆遥伽保持联繫。
章柠穿着白色大衣,五官温婉,笑道:「今天可以去你家蹭饭吗?」
陆遥伽笑:「好啊!」
陆遥伽知道章柠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不吝啬给她创造机会。
她需要试探周月浔。
章柠在双柏楼吃饭,用饭期间,她左顾右盼,后来终于耐不住开口,「珈珈,你三叔呢?」
陆遥伽淡笑说:「出差,半个月没回来了。」
「奥。」
陆遥伽可以看到章柠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姐姐还是没有放下三叔吗?」陆遥伽把沙拉往章柠身前推了推。
她知道章柠在减肥。
「嗯,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他,满心满眼都是,哪里能放下?」章柠吃着圣女果,嘆息道:「珈珈,你不知道这种滋味,我一想到周月浔要娶别人,心底就焦灼到睡不着觉。」
「但他不喜欢我,我知道。」
「但还好。」章柠又笑起来,眼底憧憬,「我知道他也不喜欢别人,那我就还有机会。」
晚餐后,章柠又坐了一会儿,期间,周月浔助理来送花。
还是粉玫瑰。
章柠有些好奇,「谁送给你的呀?」
陆遥伽面不改色,「埃德蒙。」
「是么?」
这时,周月浔走进来,眼眸是一贯的冷清。
第9章 觊觎
「呀!你回来啦!」章柠站起来,喜形于色。
「三叔。」
陆遥伽朝周月浔飞奔过去。
周月浔以为她要扑到他怀里,已准备好接住她。
「张叔叔说你要三日后回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陆遥伽停在距他一步之内,拉开距离,眼眸含轻笑。
周月浔轻嘆,走过去抱了抱她。
「赶来给你过生日。」
他身上除了惯有的沉香气,还有淡淡风霜味道。
一下飞机,他就来到这里。
「谢谢三叔。」陆遥伽努力让自己表情不那么僵硬。
抱了会儿,陆遥伽离开他怀抱。
「三叔,章姐姐等你很久啦你们聊,我走啦。」
陆遥伽淡淡笑了笑,从容给章柠创造机会。
章柠告诉她关于温佳瑜的事情,这是陆遥伽给她的报酬。
「珈珈!」
章柠嗔道,脸颊飘上绯红。
刚刚看见周月浔跟陆遥伽拥抱的酸涩嫉妒消失一大半。
章柠双目莹莹,羞涩朝周月浔看过去。
陆遥伽走后,周月浔抬手让她坐下,「我不会联姻。」
章柠拘谨说:「你还没忘记温小姐?」
周月浔眼神冷清,淡淡瞥她一眼,「与你无关。」
章柠心中漫出层层叠叠的苦涩。
*
陆遥伽则独身走出双柏楼。
天已经黑尽,临到过年,周公馆高大林木上挂满红灯笼,佣人来来往往忙碌,给这个寂静的夜增加鲜活气。
陆遥伽沿着小路慢慢走,脸色冷清。
「珈珈。」
「珈珈!」
「珈珈,这么晚还出来?」
一路上工人跟她打招唿,陆遥伽熟练扬起笑脸,一个个回应过去。
走到花厅,她没有按开灯,坐在被兰花围绕着的贵妃榻上,一室黑暗里,她怔怔出神。
陆遥伽覆住自己心口,心口发酸发涩。
她不知道自己生存在世上的意义是什么。
陆遥伽拿出手机,慢吞吞给克莱斯发简讯。
有时候,仇恨也可以催人向生。
[叔叔,我真的还很想你,你可不可以回我消息?我已不再怪你临阵逃脱,父母之间的事情也与你无关,你为何一直躲着我?今年我的生日你缺席,我期待来年你可以给我过生日,我希望你可以送我一颗举世无双的钻石。]
陆遥伽发给克莱斯的倒数第二条简讯静静躺在发件箱。
[叔叔,明天是我生日,你可不可以及时赶来,抱抱我?]
不知过了多久,林木工人都下班回家,陆遥伽还坐在贵妃榻上出神。
忽然间,花厅灯亮起来。
陆遥伽抬眸,看到周月浔立在珠帘门边,她疑惑,「三叔?」
周月浔走过来,语调散漫:「大晚上你倒有兴致赏花。」
陆遥伽歪头笑,不提这个话题,道:「三叔,你跟章姐姐谈得如何啊?」
她不在意周月浔跟章柠谈得怎么样,不过是没话找话。
周月浔冷白手背轻触陆遥伽手指,摸到一片冰凉,「下次出来,记得多穿衣服。」
「没什么好谈。」顿了顿,周月浔看着她道:「现在我没有结婚的想法,更不想给你找一个婶娘。」
陆遥伽抿唇笑起来,侧脸不再说话。
「生日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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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她沉默,周月浔又挑起话题。
陆遥伽摇头,缓声道:「我在守孝,不过生日,您能赶回来看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她记起十二岁生日那年,趁她父母不在,温斯衍偷偷翻窗来到她家,给她煮长寿面。
当时觉得,那真是最好的味道。
现在想来,那是最虚伪的味道。
「今年是你十八岁生日,我在七里堂给你订了套别墅,作为你的生日礼物,好吗?」
七里堂是南城的顶级富人区。
周月浔如以往一般出手阔绰。
抬起莹澈的一双眼睛,陆遥伽笑盈盈道:「三叔,你能帮我煮一碗长寿面吗?加鸡丝和葱花最简单的那种。」
周月浔挑眉,「行,不过你要给我打下手。」
陆遥伽点头,「好!」
花厅里暖气充足,即使开着加湿器也难免干燥,陆遥伽俯身点燃酒精炉,按开开关煮茶。
不一会儿,茶香幽幽散发出来。
她握住茶壶柄,弯肘往白瓷茶杯倒了杯茶,纤细白皙指尖托住茶托,把盛放着沁绿茶汤的白瓷茶杯递给周月浔。
她今天穿了宽袖浅蓝色裙,抬腕时,袖子能垂到桌面。怕碍事,现在她把宽大袖口挽起,折到小臂,露出半截玉白手腕。
美人在骨不在皮,陆遥伽不仅有绝佳的皮相更有绝顶的骨相。
那一节手腕便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收回视线,捧着茶杯,周月浔抬眸浅淡问:「你套出克莱斯消息了么?」
陆遥伽垂眸,「没有。」
周月浔冷白手指微微曲起,在桌面漫不经心敲击桌面。
他淡声说:「陆遥伽,你一直在找克莱斯却找不到。你想过另一种可能么?」
「比如呢?」陆遥伽弯唇,「他死了?」
「这不可能。」陆遥伽自己先否定,她眼眸冷冽到不可思议,「三叔,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
周月浔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在花厅喝完茶,周月浔送陆遥伽回双柏楼,「年节前,父亲和母亲会回来见你,你不必忧心,他们都不是难相处的人。」
陆遥伽仰脸,「嗯,好的。」
「陆遥伽,我相信你不会认生,所以你想让我陪着你见他们吗?」周月浔长身玉立,眼眸微垂。
陆遥伽轻笑,「我希望有三叔陪着。」
周月浔才点头,「好,我会陪着你。」
之后,他缓步离开。
陆遥伽趴在窗台,看他的背影,目不转睛。
今晚,他也穿着黑色大衣,身姿挺拔,跟那道挺括身影渐渐重合。
据说,每个女生在七岁时就会幻想自己的婚礼,陆遥伽要晚一点,她在十二岁才幻想。
幻想对象是那个虚伪狡诈的温斯衍。
后来,她便一心一意只在乎克莱斯。
周姨看见陆遥伽发呆,「能别这么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吗?」
看不到他身影,陆遥伽走到沙发坐下,不提刚刚那个话题,她问:「周姨,章姐姐什么时候走的?」
周姨递给她姜汤,挑眉示意她喝掉。
「你刚走,她就走了。」
「三少爷不喜欢她,你给他们两个留出相处空间意义也不大。」
说到这,周姨扬眉笑道:「没想到你还有成人之美的胸襟呢!」
一般小姑娘看到情敌恨不得厮打成一团,倒是陆遥伽年纪轻轻心思藏得深,不但跟章柠成为好朋友,还能有胸怀撮合两个人。
那个温佳瑜一见到三少爷跟其他女人走得近一点就恨不得拆家!
还是陆遥伽聪明大度。
真是让周姨刮目相看。
周姨一直觉得陆遥伽喜欢周月浔,想法坚定不移。
陆遥伽喝了口姜汤,辣到嘴发麻,放下汤碗,她没反驳周姨的猜测,淡淡道:「反正三叔不喜欢她,我即使撮合,他们也成不了。」
「珈珈,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要在三少爷一棵树上吊死。」周姨想了想,劝道:「三少爷这棵树并不是多好。」
「三少爷前头有两位哥哥,坐上家主之位的是他,你就猜测到三少爷心思多么深。」
陆遥伽有点好笑。
真奇怪,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那么喜欢周月浔,周姨怎么看出来?
从日记里吗?
陆遥伽乐于做这个伪装,她道:「心思深如何,反正他对我挺好的,除了爸爸妈妈,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觊觎叔叔总比觊觎舅舅好听。
周姨把她的话当真,气得直摇头。
喝完姜汤,陆遥伽去洗漱。
她洗澡很慢,没有一个小时下不来。
在周家待了两个月,她渐渐学会如何把自己养的娇贵。
洗完澡,披上浴巾,周姨已经在大床旁小沙发边坐着,她拿着一罐身体乳,招手,「过来,我帮你涂。」
陆遥伽一开始还会羞涩,到现在已经完全适应,她把浴巾摘下来,趴到床上。
周姨在她细緻滑嫩的肌肤上摸了摸,「不错,看我把你养的多好。」
以前陆遥伽皮肤也很好,年轻小姑娘哪一个不是水灵灵的呢?
但经过周姨细心养护,陆遥伽这一身皮肉娇嫩到不可思议,有时候陆遥伽都爱自己摸自己。
「我底子也很好的。」
护完肤,周姨又帮陆遥伽吹头髮,头髮吹干,她在大床一侧躺下,把陆遥伽揽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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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雨,打雷,我陪你睡。」
陆遥伽弯唇笑了笑。
靠在周姨怀里,一夜好眠。
第10章 婚约
年节时,忙碌一整年的周家夫妇终于回到周公馆。
最开心的是崔姨。
她来双柏楼好几次,只为明里暗里提醒陆遥伽去主动拜访周太太。
陆遥伽无聊窝在卧室插花,也不去找叶瑾容。
叶瑾容和陆遥伽母亲温芷晴之间的事情是一笔烂帐,提起来都觉得羞燥。
陆遥伽一点不想去见她母亲曾经的闺中密友,后来挖墙脚的闺蜜。
陆遥伽就这般推了几日,直到小年。
周月浔出差回来,坐在双柏楼小客厅,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玉坠。
远看是玉坠,近看是钥匙。
他道:「七里堂别墅钥匙,拿着。」
送一栋九位数的别墅,在周先生这里不过是小事一桩。
陆遥伽接过来,收起来。
而后,她从包里也拿出来一个吊坠,紫玉质地,是蟠龙形。
「我没三叔殷实,送不起别墅只好送公寓。」她把吊坠搁在周月浔面前的檀木桌上,嗓音淡淡地,「公寓在正则大厦旁,三叔有时候赶不回家可以住在哪里。」
陆遥伽父母都出身豪族。
即使父母已经被赶出家门,留给她的遗产依旧丰厚。
一栋公寓,她可以轻易出手。
周月浔面容沉静,伸手拿起吊坠,把玩一瞬。
他道:「随我看母亲。」
陆遥伽笑了笑,跟着他站起来。
叶瑾容跟周老先生分居,她不住在日常周老先生住得海棠园,自己独居在梨香阁。
周公馆占地极阔,里面不仅有中式亭台楼阁古建筑,也有西洋景。
陆遥伽跟周月浔住得都是西式别墅。
叶瑾容则偏居在中式楼阁。
周月浔把陆遥伽送到主厅,便悠然离开,没有一点要留下的意思。
崔姨站在一旁,体贴道:「陆小姐,你不必忧心,三少爷在旁边花厅等你,你跟太太说完话,就能直接去找他。」
陆遥伽轻轻点头,轻提裙摆,迈过门槛。
她心态自然平和,不惧叶瑾容的刁难。
况且,叶瑾容也没有要刁难她的意思。
叶瑾容勾起红唇,目光在陆遥伽眉眼间描摹,突然笑起来,「你长得这样像温芷晴,不知道陆宗镇会不会直接把你接到陆家养。」
陆宗镇是陆遥伽大伯,现陆家家主,曾经是温芷晴的未婚夫。
温芷晴在婚礼上拉着陆宗明逃婚,让陆家颜面扫地。
陆宗明是陆遥伽名义上的生父。
陆遥伽没说话,端起茶杯喝茶。
叶瑾容也捧起茶杯,借着茶杯打量她,又笑起来,「温芷晴是多么个无法无天的性格,你怎么跟闷葫芦一样,你这样的性格做我儿媳妇,我可太亏了。」
茶水放得时间长,微微生冷。
这略冰的茶水无声抚平陆遥伽躁动的心。
陆遥伽从梨香阁出来,直奔花厅。
她仪态惯来好,即使心底着急,面上也不会表露。
只有一些细枝末节,会显露她此刻心绪不平。
她打帘子的动作有些快,紫玉珠帘相互碰撞,散出一室轻灵之声。
周月浔在花厅慢慢品茶,抬眼看她,眼神波澜不惊,「知道了?」
陆遥伽脸上没什么表情,「是谁把我卖掉的?」
她非常不满意这个婚约,以至于用了「卖」这个字。
周月浔淡淡说:「这是周温陆三年彼此商量的结果。」
他道:「你的母亲当年痴恋我的父亲,因为陆家阻挠,所以没有修成正果。」
「温姨的遭遇令人扼腕惋惜,所以三家的家主商量一下,决定把她的遗憾在我们这一辈弥补上。」
陆遥伽挑下眉梢,坐在周月浔对面,「三叔,你甘心自己的婚姻被人摆布?」
周月浔淡淡一笑,「我对婚姻没有期待,所以被人如何摆布我都不在乎。」
陆遥伽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她看着花厅里的玫瑰,有点出神。
她想起了温斯衍。
他曾经捧着玫瑰送给她。
又想起克莱斯。
他说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依赖他。
现在看,他们都靠不住。
*
从小年开始,周公馆举行为期半月的盛大晚宴。
圈内名流尽数到场,全部下榻在周公馆旁边的沉园内。
陆遥伽在晚宴上看到陆宗镇。
陆宗镇站在浮华光影中,五官稜角分明,修长手指空荡,并没有带戒指。
他身边站着温玉森。
陆遥伽提着裙摆走过去,周围人纷纷给她让道。
都是一个圈内的人,都知道当初温家陆家和周家之间有什么纠葛。
温玉森一贯是面热内冷的老狐狸,即使心底厌恶极陆宗镇,此刻他唇角还是带着笑意。
「多亏陆先生在商场提携,斯衍继任ceo才能这么顺利。」
陆宗镇慢悠悠喝下一口红酒,淡笑道:「客气。」
他道:「温斯衍守好温家,那也有助于珈珈。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珈珈,温氏集团只可能是珈珈的,不是吗?」
陆遥伽一走过来,便听到陆宗镇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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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笑意从容,柔柔喊了声,「伯父。」
陆宗镇被这声音刺得回眸。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陆遥伽。
第一次是她刚出生的时候。
陆遥伽裹在襁褓中,被护士抱着。
病床上,那个女人刚刚生产完,眼底的恨意无法遮掩。
「我会掐死她,她就是个孽种!」
回过神,陆宗镇珍惜看女儿的第二眼。
眉眼姣好,明艷动人,很像她。
陆宗镇笑起来。
这么多年,他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如此笑起来,让身边人吃了一惊。
看向陆遥伽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异样。
先开口的是温玉森。
刚刚,陆遥伽一直在观摩陆宗镇,没注意到温玉森。
温玉森神色怔愣,「你是芷晴的女儿?」
陆遥伽笑了笑,语气微淡,「我是周月浔的未婚妻。」
她对温玉森的态度太冷淡,以至于陆宗镇都有些诧异。他温和道:「珈珈,那是你外公。」
陆遥伽目光依旧留在陆宗镇身上,语气轻缓道:「你还是我父亲呢,不是吗?」
此刻,宴会厅气氛停滞。
唯有陆宗镇唇边带笑,轻柔抚摸陆遥伽头髮,「是的,珈珈,我是你父亲。」
他给了她一个拥抱。
陆遥伽从不做无用的事情。
喊陆宗镇父亲,就意味着陆遥伽自己愿意承认她是个私生女,是一个羞耻的产物。
这相当于把陆遥伽高傲的背嵴折断,迫使她跪在地上俯首称臣。
这是偌大耻辱。
但既然有所求,那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你说,你不想跟周月浔定亲?」
陆宗镇端着一杯香槟,坐在沉园后院的一件私密客房内的沙发上,他穿着黑色衬衫,眉眼英俊沉肃,岁月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沧桑。
陆遥伽点下头。
她坐在陆宗镇旁的软凳上,仰眸看着他,以一种仰慕眼神。
「父亲,你可以答应我吗?」
陆宗镇沉默一瞬。
在这一瞬,他思考很多,关于家族利益,关于企业方向。
但很快,他得出答案。
陆宗镇从不是优柔寡断的人,陆家家主各个都是虎狼,一个决定的诞生不过是几息之间。
「珈珈,我可以答应你。」陆宗镇说:「有我的前车之鑑,我再不愿意违背别人的意愿。」
「但你要想清楚,你真的捨得放弃温家吗?」
陆遥伽微微一怔。
「温家,什么温家?」
陆宗镇温声解释,「温玉森立下遗嘱,他死后温家财产百分之七十归你所有,前提是你嫁给周月浔。」
他道:「你不满订婚,便意味着你要放弃温家家产。」
这一刻,陆遥伽想起她母亲。
当初,温玉森也是以家产相要挟要她嫁给陆宗镇,否则就剥夺她继承权。
年轻的温芷晴只是轻蔑一笑,极为果断地在婚礼上牵起新郎堂弟的手私奔。
她当年的果决,留下一生懊悔。
陆遥伽睫毛微颤,卷翘睫毛遮掩住眼底情绪,陆宗镇猜不到他没见几面的女儿在想什么,但听到她淡而果断的声音,「父亲,我愿意嫁给周月浔。」
陆宗镇笑起来。
他扶着冰凉的茶几,犹如握住温芷晴冰冷没有体温的手。
他们曾有过温柔时光。
在生产后,温芷晴对孩子降生已不那么抗拒,也愿意准备他们的婚礼。
他拿了礼服单子去温家看她。
她坐在晨光中,抱着女儿,眉眼温柔,「我是个恋爱脑,我希望女儿不是,让她像你一点,冷血无情。」
他当时笑着道:「我也是恋爱脑,栽到你身上起不来。」
现在,斯人故去,陆宗镇想,温芷晴,你的愿望成真了。
我们的女儿果然不是恋爱脑。
*
周月浔很快知道陆遥伽认生父的事情,他叫陆遥伽来花厅见面。
周月浔很喜欢花厅这个地方。
花厅种着玫瑰兰花还有风信子,被园丁照顾得花团锦簇。
在满室花卉旁,花厅里还摆放着精美优雅的贵妃榻,一整套梨花木家具,还满铺波斯地毯。
陆遥伽来得时候,周月浔就坐在贵妃榻上。
他手里没任何东西,跟他形影不离的张特助也不在,他孤身一人坐在花厅,显出几分寥落。
他是周家唯一继承人,自小被父母宠爱,两个哥哥对他没有一点竞争力,刚成年就被遣送国外。
他该是天之骄子,金玉满身。
不该如此寂寥。
「三叔,你找我有事?」
陆遥伽坐在波斯地毯上,微笑倒一杯茶,她捧给周月浔,而后又倒一杯自己喝。
第11章 陆家
陆遥伽被教养得很好,礼仪从来不出错。
过去十八年,陆宗镇虽然不曾见她,但给她提供优渥生活环境和出色礼仪老师。
此刻,她声音软而清甜,「三叔,你是为我认下陆先生做父亲的事情叫我来的吗?」
周月浔终于垂眸看她。
他嗓音微淡,「你想让他帮你退婚,对吗?」
陆遥伽微挑眉梢,含笑道:「本来是这样想的。」
周月浔眼眸微顿,眼底似一片静湖,「现在,怎么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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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坦然道:「因为我对三叔亦有好感,愿与你相伴余生。」
周月浔目光沉寂下来,他轻笑,「陆遥伽,恕我直言,我看不出你的好感。」
陆遥伽无奈笑了笑。
周家人是曾经的狐狸,有一双窥探人心的眼睛,陆遥伽从不奢望能骗过他们,但求尽力而已。
「我从不说谎。」她说。
*
陆宗镇动作很迅速把陆遥伽名分定下来。
他向来是个果决的人。
听叶瑾容说,陆宗镇从对温芷晴一眼钟情到去温家提亲不过花了半天时间。
他想做得事情没有做不成的。
在寒假结束之前,陆遥伽便完成从周家寄养孤女到陆家小姐的华丽转变。
她拜过宗祠,名字被记上族谱,百年后她的牌位会放在陆家祖宅。
她的身份一下子名正言顺。
只不过,她还是住在周公馆。
寒假结束前最后一天,是埃德蒙的生日派对。
自从鸽掉他的文化馆邀约后,陆遥伽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他。
他的派对在埃德蒙庄园举办。
陆遥伽眸光在邀请函地址一栏微凝,而后勾唇轻笑。
「我会去的。」
周姨给她准备一件雾霭蓝高定礼服,陆遥伽拒绝掉,她亲自动手打扮。
克莱斯喜欢她穿硃砂红色长裙,贊她肌肤胜雪,眉目似画。
穿着这样一身耀眼的红,陆遥伽毫不意外惊艷全场。
埃德蒙蓝色的眼睛显出一种迷恋,他握住她胳膊的手有微微颤抖,「你愿意跟我一起跳舞吗?」
戴维斯家的生日宴会是要跳开场舞的。
陆遥伽轻笑同意。
他们在舞池翩翩起舞,没有一丝停顿和破绽,完美得仿佛练过千万遍。
曾经,克莱斯也曾拥着她腰肢在舞厅翩翩起舞。
他嗓音温和道:「珈珈,看着我的眼睛。」
看着他眼睛,他的眼睛碧蓝如海,陆遥伽沉浸在他眼眸中,没有一次踩到他。
只是此时,陆遥伽却没有望着埃德蒙的眼睛。
她眼神略带迷茫穿梭在豪丽的宴会厅,穿过明亮而硕大的水晶流苏吊灯,穿过古朴的悬空台阶。
直到她看到一抹身影。
宽阔的肩膀,劲瘦的窄腰,他的头髮是浅浅的金色,好似发光。
陆遥伽眼眸顿住。
*
宴会过半,佣人推上蛋糕车,埃德蒙手持玫瑰,腰背微曲,开始许愿吹蜡烛。
宴会厅每个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戴维斯家族第三代继承人上。
陆遥伽脚步缓缓后退,瞒过所有人耳目,缓步离开。
戴维斯庄园陆遥伽以前从未涉足过,但她博闻强记耳聪目明,凭着隐约感觉,亦熟练找到克莱斯的房间。
「我住在副楼三层,鸢尾园后面,楼下有一簇丁香开得极好。」
此刻,陆遥伽身侧便是郁郁葱葱的丁香花。
她仰眸看向三楼窗户,企图在深沉夜色中,找到那抹伟岸身影。
拉斐尔昨日归国,跟温佳瑜小别胜新婚。
温佳瑜扯住他头髮跟他接吻,拉斐尔轻笑扶住她背嵴,慢条斯理解她繁杂裙带。
「宝贝不要急,都会给你。」他轻笑调情,头髮微卷,继承戴维斯家族一贯的金髮。
温佳瑜红唇微撅,在他脖颈亲吻,「一会儿埃德蒙生日宴结束,我还要出门送客,你要速战速决。」
拉斐尔把她拦腰抱起放在床上,伸手抚摸她额头,在她唇边亲吻,语调略有含煳,「一群小孩子罢了,哪里值得你去送?」
今日生日宴,埃德蒙招待都是他的玩伴和同学。
戴维斯家族人默认由孩子们一起狂欢,大人不出手干预,他们只做维护者。
温佳瑜声音一哽,而后缓缓出口气,眼眸含春,「是陆遥伽。」
她说:「陆遥伽来了,冲着三哥的面子,我也不能不招待她。」
拉斐尔笑起来,动作有条不紊,「嗯,确实该给周先生面子。当年要不是他放手,我们恐怕不能如此快活。」
外面声音窸窸窣窣,陆遥伽站在卧室暗门后的安全屋里面无表情。
她期待那一对恩爱鸳鸯可以尽早结束,以解救她不用在安全屋跟克莱斯各种收藏品和睦相处。
半个小时过去,外面战况愈演愈烈。
陆遥伽扯了扯唇,提着裙摆蹲下,以挽救她酸痛的双腿。
安全屋里收藏架密集,多是古董文物,散发幽幽古香。
还有一排架子与众不同,摆放着各种书籍。
陆遥伽远远望一眼,见是各种心理学着作。
陆遥伽扯了扯唇,没有翻。
不想,克莱斯除了勾引有夫之妇外,还喜欢研究心理问题。
不过他也应该喜欢研究,要不然他怎会喜欢上温芷晴?
最后几年,温芷晴完全疯魔,分不清现实跟梦想,一心想回到十八岁。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陆遥伽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来电人显示——三叔。
陆遥伽捂住声筒,挂断电话,回覆信息,[三叔我被困在戴维斯庄园,暂时出不来。]
[?]
陆遥伽用简练语言把事情形容一遍。
周月浔回,[等着,我来接你。]
陆遥伽便坐在安全屋地毯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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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五分钟,卧室外有人敲门。
拉斐尔亲了亲温佳瑜汗湿额头,用被子把她裹起来,而后下床开门。
门外是管家。
拉斐尔:「怎么了?」
管家:「周先生来了,想拿一件东西,麻烦您腾下地方。」
拉斐尔握拳笑了笑,「稍等。」
他把门关上,而后连人带被子把温佳瑜抱出来,并轻轻掩上门。
「三哥怎么会过来?」温佳瑜不解。
拉斐尔把她放在自己卧室床上,语焉不详,「他跟二叔是一起长大,可能跟二叔心有灵犀,需要二叔留下的东西缓解他心绪。」
*
安全屋终于被人从外面打开。
陆遥伽下意识抬手遮住眼。
把手拿开时,她发现门又被关上,只留了一丝缝隙,几缕光晕从细缝透出来。
周月浔站在她眼前,黑色西装笔挺,带着一副白色手套。
没有任何交流,周月浔伸手扶起陆遥伽。她坐得时间长,腿发软,下意识扶住他的腰。
周月浔身形微顿,胳膊穿过她腰肢,轻轻环住她。
他身上是浅淡的沉水香,是不同于克莱斯的宁静温和。
陆遥伽埋首在他怀中,肩膀颤抖。
周月浔一句话没说,他的目光落在书架上一摞摞的心理学书籍。
陆遥伽伏在周月浔怀中,内心万种思绪涌上心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
克莱斯不是温芷晴情夫。
他只是个温和且才华横溢的心理医生。
温芷晴之所以对他亲密,是因为她心绪错乱,把克莱斯认成自己的爱人。
陆宗镇的德语说得相当好,二十年多前,他是毕业于柏林大学的物理学博士。
回到双柏楼,陆遥伽先去洗澡。
只有滚烫的水能洗清她满脑子繁杂思绪。
裹住浴袍,她端坐在书桌前,拿出手机给克莱斯发简讯。
[叔叔,不好意思,未经你允许,今天擅自闯入你的安全屋,更过分的是,我看了你的治疗笔记。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母亲是您的病人,抱歉,我一直用龌龊心思揣摩你跟母亲的关系。]
[今日我依旧想你。]
顿了顿,陆遥伽素白指尖又打下几个字,[我已经长大,可以接受你的亲吻。]
屏幕上光映照陆遥伽素白的脸。
她手打世间最浪漫语言,却有着最淡漠的表情。
*
寒假开学后,便进入高考倒计时。
陆宗镇打电话问她,需不需要家教补课,并隐晦问她考哪个大学。
陆遥伽说:「我想离您更近一点。」
陆宗镇说:「周末我接你去陆家,跟我待几天。」
陆遥伽:「好。」
陆家是黎城名门,依旧是古宅深深,陆宗镇俯身在书房画案上绘丹青。
陆遥伽是他的模特。
她手持一柄清荷花,侧着脸颊,看向庭院深深。
她知道,这个角度,她最像温芷晴。
一个小时,画作完成,陆遥伽用余光看一眼,画上果然不是她。
陆宗镇透过她,在看温芷晴。
叶瑾容说陆宗镇在陆宅挖了个荷花池,日日睹物思人。
陆遥伽心想睹人也可以思人。
她就是那个人。
从书房出来,陆遥伽顺着幽深小径散步。
管家陪在她身侧。
等走到陆宗镇为温芷晴开闢的清荷园,管家却顿住脚步。
陆遥伽微挑眉梢,向前走一步。
管家费尽心力遮掩住的人显现在她眼前。
管家声音沉静,「前面是大小姐和她的未婚夫,小姐要是不喜欢,我让他们离开。」
陆遥伽不做声,默默后退。
「不用,不打扰别人兴致。」
「温斯衍,你在看谁?」陆如沁道。
她衣着朴素,穿着简单素白色旗袍,手里拿着一盘鱼食,漫不经心餵鱼。
陆如沁是陆家大小姐,家主陆宗镇的胞妹,她比温斯衍年长八岁,如今只着素服,是为了给亡夫守孝。
比起阅歷,她比温斯衍多太多,以至于不用看他,她便能窥到他心底波动。
第12章 再见
「没什么。」温斯衍收回眸光,缓声说:「我只是看到一尾漂亮的鱼。」
陆如沁轻轻点头,看向他,「有时候,不要在意自己看见什么,要看心里想什么。」
「就如这鱼。」她硃砂色指甲指了指开满清菏的池塘,荷塘里锦鲤鲜亮,道:「这鱼再漂亮又如何,不过是个玩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玩意。」
温斯衍嵴背僵直,手指微微蜷起。
她不是在说鱼,在说他。
*
作为姑姑,陆如沁对陆遥伽十足热情。
她换上鲜亮的杏色旗袍,亲自给陆遥伽斟茶,而后坐在陆遥伽身侧,手自如跟陆遥伽交握在一起。
「珈珈在外多年,受苦了。」
陆遥伽轻笑摇头,「姑姑,我一直都很好。」
陆遥伽目光平稳,尽量不往后面看。
椅子后,温斯衍站着,目光沉静,如同一棵静默的树,无声听着陆遥伽跟陆如沁姑侄交谈。
不过,有时他这棵树会活跃起来。
比如当看见陆如沁茶盏见底,他会熟稔给她斟茶。
每当此时,他挺直的背嵴会微微弯曲,高傲的头颅低垂,陆如沁涂着朱红色指甲的手指会轻轻抚摸他耳朵,落下一句淡而清的「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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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没有多看。
她太知道温斯衍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人。
他可是连陆遥伽带他回家都觉得陆遥伽是故意炫富的人。
喝过茶,陆遥伽藉口透气,去院外闲逛。
没走几步,便听到熟悉而陌生的脚步声。
转过脸,陆遥伽看见温斯衍白得仿佛无血色的脸。
他轻轻笑,「陆遥伽,你在怜悯我吗?」
陆遥伽挑下眉,没说话。
温斯衍自顾自道:「我不跟你们这些上等人一样,从小生活在云端,我要想往上爬,只能不择手段。」
「陆遥伽,你要笑就笑吧。」
陆遥伽轻轻摇头,「我没有怜悯你,你做得决定一定是最适合你自己的,你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不要管别人看法。」
温斯衍扯唇笑了笑,转身就走。
他步伐急促,带起一阵风,渗透着春季的凛冽。
陆遥伽望着他背影,脸色瞬间冷淡下去。
刚刚,她瞥见,温斯衍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缠了一串佛珠。
犹记得,曾经,她被人堵在小巷欺负,他拿着酒瓶冲进来,眉眼间俱是凛冽风霜。
事后,她给他包扎受伤的指骨,心疼道:「以后打人不要那么狠,万一真伤到人,你心里会难受。」
温斯衍用受伤的胳膊轻轻搂住她,笑说:「打死人也不怕。」
他温声道:「我若心中有愧,神佛会救赎我。」
那时候,她才知道,家徒四壁的他家里竟然有个小佛堂。
温斯衍,现在你竟然问心有愧。
你做了什么呢?
陆遥伽在陆宅小住三天,三天后,陆遥伽启程回南城。
陆宗镇送她到宅门口。
接陆遥伽的车此刻便静静停在陆宅门前的香樟树下。
司机先下车,而后打开黑色宾利门。
周月浔从车内走出,站在陆宅门口的青玉台阶下。
陆宗镇挑下眉,「珈珈是我的女儿,我还不能把她平安送回去?你就这么不放心,非自己来接?」
周月浔目光在陆遥伽脸上停顿一瞬,而后淡声道:「自己接总是更平稳。」
陆宗镇嗤笑,「你跟你父亲以后,总是力求平稳端庄!」
周月浔父亲周既明先生曾经在南城大学经管学院做客座教授。
彼时,还是少女的温芷晴对自己老师芳心暗许。
她大着胆子独身来到周公馆向周教授提亲。
周先生只是抬眸淡看她一眼,「我希望日后的婚姻平稳安淡,未来的妻子温婉端庄。」
温芷晴是温玉森独女,自小万千宠爱于一身,喜欢的爱情必然是轰轰烈烈,平日作风也跟温婉端庄沾不上边。
她的爱情由此崩殂。
后来,周先生娶了同样出身名门的叶瑾容,过上如他所愿细水长流的婚姻生活。
圈内人总是谴责叶瑾容作为闺蜜挖了温芷晴墙角,却不知道,温芷晴跟周先生从未真正开始过。
她一开始就败在端庄平稳这四个字上。
周月浔眉梢微挑,自是听懂陆宗镇的调侃。
但他没说什么。
他伸出未带手套的手牵住陆遥伽,引领她走下台阶。
陆宗镇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神略有些落寞。
*
上了车,周月浔捡起文件翻看。
陆遥伽不好打扰他,侧眸看窗户。
窗外的景飞快演变,陆遥伽在脑子迅速过一遍这几天发生的一幕幕。
「那一天,你母亲一反常态要见我,我就去渭青路的咖啡馆等她,但等到的却是她车祸身亡的消息。」
陆遥伽回忆那一天。
母亲换了漂亮的杏色裙子,妆容精緻,她罕见温柔,「他要带我回家!珈珈,我们很快就有家了!」
当时,她以为母亲跟克莱斯如胶似漆,母亲要回的家是克莱斯的家,是戴维斯庄园。
但如果,克莱斯是母亲的心理医生,为了治疗她病症,克莱斯带母亲去见陆宗镇也完全说得通。
陆遥伽沉思着,手指越攥越紧,掐出浅红色印子。
「杜衡,把窗户打开,车里太闷。」
陆遥伽正出神,陡然听到周月浔声音。
她抬了抬眼,看他,「现在是三月,开窗户会不会有点冷?别为难杜秘书。」
周月浔垂眸轻笑,「你觉得该如何?」
陆遥伽也笑了笑。
她抬手覆住周月浔的手,素白指尖在他凸起的指骨摩挲,含笑道:「三叔,我给你解闷吧。」
杜衡看了眼后视镜,心神意会,缓缓降下隔板。
陆遥伽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跟周月浔接吻。
她已经成年,接吻这件事不算出格。
在沉淀着沉香气的黑色宾利,隔板阻隔驾驶座和后座,空间紧密狭窄而幽静。
静到可以听到周月浔的唿吸声。
他的手扣住她后脑,腕骨摩挲她后颈,她可以嗅到他略显杂乱的唿吸声,以及他从袖口里浸润出来的沉香气。
在触碰他唇瓣时,陆遥伽没想过他会回应。
周月浔有洁癖这件事她一直知道。
他从不让人进他的卧室,总是带着白色手套,用过的餐具从来分门别类谨慎收纳……
所以,陆遥伽理所当然认为,在她亲他时,他会推开她,用他一贯温和有礼的语气道:「陆遥伽,你要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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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
他回应了,尽管有些生涩。
克莱斯说过,只要是个男人就不会拒绝主动上前索吻的漂亮女人。
通过他会不会吻你,并不能试探出他真心。
当时,陆遥伽坐在他膝上,好奇问:「怎么样才能看出他是不是喜欢我?」
克莱斯望着她,嘆息说:「爱你的男人会一切以你的感受为先。」
此刻,陆遥伽不知道周月浔是不是以她的感受为先,但他的确很温柔,循序渐进,一点点深入。
像是试探她,更像是抚慰。
一吻毕,陆遥伽唿吸略微急促,胸腔有近乎窒息的微痛感,她身上好像沾满周月浔的味道。
周月浔手指依旧放在她后颈,手指修长触感莹润。
此刻,他漆黑明澈的目光锁住她。
虽然他什么没说,但陆遥伽看出他的询问之意。
她抬眸,微笑对上他低垂的视线,「三叔,刚刚我感觉很快乐。」
周月浔哂笑,没有说话。
他侧开眼眸,看向窗外。
陆遥伽猜不透他心思,笑了笑,保持沉默。
陆遥伽本来以为车上的那个吻会是她跟周月浔关系的转折点,但实际并没有。
周月浔非常隐晦而又从容重新步入到叔侄这个关系上。
陆遥伽察觉到,但并不在意。
高考临近,她投身紧张学习中,并没有其他心思分心。
另一点便是,她非常渴望再去一次戴维斯庄园。
上一次拜访,她总觉得有什么秘密没有窥探到。
高考很快到来,又以闪电般姿态结束。
考完后,陆遥伽仔细对答案。
周月浔问:「觉得考得如何?」
高考结束,他特意来接她。
应该刚从宴会厅抽身,陆遥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菸草混合着红酒的香气,跟他本身的沉香混在一起,揉杂出一种非常具有诱惑力的气味。
陆遥伽把数学卷子答案对完,朝他笑笑,温声道:「我应该可以考离你很近的学校。」
轿车在行驶,杜秘书在前面驾驶座目不斜视,但却悄悄降下隔断。
陆遥伽第二次跟周月浔接吻。
她并没有很熟练,但周月浔却娴熟很多。
他指尖缓缓插入她髮丝,扣住她后脑,眼底情绪遮掩极好。
陆遥伽只能看到他眼眸深处暗涌的波涛。
下车时,陆遥伽腿有一点软。
周月浔没有像以往那般把胳膊借给她让她扶住。
他解下袖扣,递给陆遥伽,而后俯身把她抱起。
他低头,亲了亲她发顶,些许诱哄道:「今晚住在立雪堂?」
陆遥伽微微一笑。
克莱斯曾经对她讲,男人对一个女人好总有目的,不会无缘无故,要么出于情感需要,要么是生理满足,但最终的目之一定有一条——上床。
「好啊。」陆遥伽说:「麻烦三叔。」
第13章 再探
立雪堂前面花坛养了很多珍稀玫瑰,后院整个院子都是玫瑰,构成一个壮丽的玫瑰园。
叶瑾容曾似笑非笑问陆遥伽,「你猜,他为什么喜欢玫瑰?」
未等陆遥伽开口,她又笑盈盈道:「提醒你一下,温佳瑜的英文名字叫rose。」
rose——玫瑰
此刻,站在立雪堂主卧,望着床上满铺的玫瑰花瓣,陆遥伽有点不舒服。
克莱斯说,吃醋是对一个男人在意的开始。
陆遥伽对周月浔远没有到在意的地步。
但她还是对床上的玫瑰花瓣排斥。
她停立在卧室门口,目光静默。
不到半刻钟,她听到轻缓脚步声,不用猜,那一定属于周月浔。
她感受到他指尖微凉触碰她发顶,而后轻柔触感蔓延到发梢最后停顿在后颈。
「在想什么?」他轻声问。
陆遥伽回过头,看向他。
礼仪老师从小就教导陆遥伽,与人讲话一定要看着别人眼睛,以示尊重。
她看着他干净清隽的眉目,说:「你想在这张床上搞我吗?」
话音刚落,陆遥伽看见周月浔眉眼闪过一丝错愕。
他极少情绪外露,刚刚她的话是吓到他了?
不过,他很快调整。
用一贯平静的语气问:「你是不满意这个行为还是不满这个地点?」
此刻,他手臂虚揽住她肩膀,只要她稍一用力,便可以挣脱。
克莱斯说,一个真正想拥有你的人,他的眼神和动作会昭示毫不保留的占有欲和侵略性。
但周月浔没有。
他在疏离和亲近之间找到平衡点,保持一种看似亲近但随时可以走开的姿态。
譬如此刻,他把选择权交给陆遥伽。
尽管,他已经做得如此明显。
如果她没有问这句话,他该会把她推倒在床上。
陆遥伽没有挣脱开。
□□有时候是舒缓压抑的良药,况且,她需要跟周月浔再进一步 。
「我不喜欢在卧室,我们去书房怎么样?」
周月浔道:「可是书房没有床。」
陆遥伽微挑眉梢,说:「我听过一句诗——天为箩盖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天地都可以,书房为什么不可以?」
周月浔低头亲了亲她额头。
他的吻很轻,一触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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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看着她道:「陆遥伽,我们去吃饭。」
后来,陆遥伽问他,当初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她的建议。
他笑了笑,温和道:「当时,你并不很愿意,不是吗?」
这世间有谁能彻底看穿陆遥伽,克莱斯是一个,周月浔是另外一个。
*
半个月后,高考成绩出来,陆遥伽分数比南城大学分数线高三十分,可以报考南城大学任何一个专业。
埃德蒙则惨的多,他高考失利,戴维斯家族决定把他送回伦敦。
即将诀别,埃德蒙请陆遥伽再次去戴维斯庄园。
陆遥伽很高兴应下。
陆遥伽从周公馆走得时候,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正往周公馆这边开。
陆遥伽看了眼,随口问:「是谁来拜访?」
司机答:「是温小姐。」
陆遥伽降下车窗,转过脸看另一侧窗户的风景。
而另一边,温佳瑜也看到一辆黑色宾利从周公馆开出来。
她认得,那是周月浔一贯坐得车。
但她也知道,周月浔去北美出差一星期,他不可能在这里,更不可能开这辆车。
猜到车里坐得是谁,一根细刺扎在温佳瑜心中的刺轻轻抖动,她难受得蜷起手指。
*
到了戴维斯庄园,埃德蒙请陆遥伽去酒窖饮酒。
庄园地下有一个豪华酒窖,涵盖各种市面上买不到的好酒,埃德蒙慷慨到逐一请陆遥伽品尝。
陆遥伽保持谨慎。
从小,她便要求自己要一直保持清醒状态,在人前,酒从来不贪多,但却有一副好酒量。
克莱斯教她练酒量时曾告诉她,在酒场上,你总是有拒绝不了的人,一个好酒量可以帮你解决很多麻烦。
在幽深酒窖,陆遥伽跟埃德蒙一起坐在皮质沙发上,头顶是宝塔吊灯,灯光晕黄,仅能照物。
埃德蒙在喝一杯酒后会顺便帮陆遥伽满上,他的睫毛在灯光下平直而纤长,「珈珈,我们算是朋友吗?」
陆遥伽摇晃着杯中酒,轻轻抿一口,几小时过去,一杯酒都没喝完。
她说:「我们当然是。」
陆遥伽看出来,今天埃德蒙或许想跟她表白。
他支开所有人,酒窖里只有他跟她。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腕骨撑着脑袋,酒精薰染出的醉意上头,他沉沉睡过去。
陆遥伽把沙发上留置的薄毯披在他肩膀,而后轻缓走出去。
她又来到那个丁香盛开的地方。
刚想进副楼,有人叫住她。
「小姐,你不能进去。」
陆遥伽身形微顿,面上换出从容笑意,「出什么事了?」
她转过身,直视那个人的眼睛。
他是戴维斯庄园的管家,上次一直陪着周月浔,陆遥伽对他有印象。
管家道:「这栋副楼已经被周先生买下,作为戴维斯家的客人您没有资格进这里,但如果您问过周先生,或许有不一样的答案。」
陆遥伽转过身,又看了眼二楼,而后收回视线。
「那我还是走吧。」
心里记挂着一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光荣事情,陆遥伽不想被任何人走到。
这次来戴维斯庄园,她无功而返。
但冥冥之中,她又窥探到什么。
周月浔和戴维斯家……
他什么时候跟戴维斯家这么亲近了呢?
亲近到要买下他家的副楼。
*
三天前,陆遥伽从双柏楼搬到立雪堂去住。
叶瑾容说,未婚夫妻就是要亲近,住在一起才好培养感情。
陆遥伽觉得她是想看热闹。
传言中温婉端庄的叶家大小姐既不温婉也不端庄,而是娇纵肆意。
回立雪堂路上,陆遥伽撞见一位生人。
女人年龄二十许,穿着一整套香奈儿,妆容精緻,流苏耳坠垂落到锁骨,光彩照人。
看到陆遥伽面容,女人先是微怔,而后轻轻笑起来。她的笑声好像特意练习过,很轻快悦耳。
「你是珈珈?」
温佳瑜伸出手,礼数周全道。
短短一个照面,陆遥伽发现温佳瑜跟周月浔性格中同样的特质——滴水不漏。
即使心底咬牙不满,但面上依旧春花烂漫。
陆遥伽笑了笑,瞥一眼她掌心,没有顺其自然把手搭上去,完成这个周全的礼节。
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觊觎自己未婚夫的女人。
温佳瑜藏的很好,奈何陆遥伽眼神更好。
陆遥伽居高临下看着温佳瑜,丝毫不掩饰自己敌意,「你是?」
温佳瑜似乎错愕一分,但很快恢復平静。她优雅笑笑,道:「我是温佳瑜,三哥没有跟你说过我吗?」
她如此自然彰显周月浔对她的亲近。
陆遥伽丝毫不恼。
她眼眸淡淡道:「我的未婚夫从来不跟我提无关紧要的人。」
这一刻,温佳瑜温柔假面碎掉,脸上显出一点苍白。
克莱斯曾经跟陆遥伽说,珈珈,有时候你不用如此睚眦必报,与人为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从前,陆遥伽嗤之以鼻。
现在,同样不在意。
她从温佳瑜身边掠过,闻到熟悉沉香气息。不是周月浔身上那种宁静纯粹的香气,温佳瑜身上的沉香气含了玫瑰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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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停下脚步,跟温佳瑜并肩。
她有点好奇道:「既然你还喜欢我的未婚夫,当时为什么要跟拉斐尔私奔?」
任何一个体面的人都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戳别人的伤心事,但陆遥伽从来不体面。她的恶劣有时候不愿意隐藏。
温佳瑜身体抖了抖,太阳穴突突跳,心底诞生出一种接近恐惧的荒谬情绪。
她竭力保持优雅,温声道:「我想,这件事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陆遥伽耸了耸肩,慢悠悠给她插上最后一刀,「你不告诉我没关系,周月浔会告诉我,他不隐瞒我任何事情。」
脚步声再也听不见,知道再也没人会窥探她。温佳瑜身体卸力,缓缓蹲在地下。
在盛夏,她骨髓凉意刺骨。
只有在此刻,在另一个女人毫不遮掩炫耀她的优越感时,她才痛彻心扉意识到当初她到底放弃了什么。
自被陆遥伽怼了一通,温佳瑜再没来过周公馆,叶瑾容啧啧称奇。
「以前,到了酷暑的时候,佳瑜总会来沉园小住,今年就来了一次,就再也不来了,听说是你的功劳?」
叶瑾容靠在贵妃榻上,怀里抱着一只叫雪绒的猫,毛髮雪白长而密,非常猫如其名。
陆遥伽坐在她下首,端着一杯柚子茶喝。
在外人面前,她很少吃东西,桌子上摆的水果她一点不动。
「我确实没怎么尊老。」
叶瑾容脸色变了变,笑起来,「陆遥伽,你的嘴真损,佳瑜比你大六岁,就老了?」
陆遥伽没有搭话。
叶瑾容非常会自言自语,找她来也不是为了聊天,纯粹是想看她那张跟温芷晴有七分像的脸。
不管陆遥伽跟她说什么,最后她的话题都会拐到温芷晴的身上去。
陆遥伽猜不透叶瑾容对温芷晴这个曾经好姐妹的感情,但她想,叶瑾容对温芷晴应该不是厌恶的。
没有人愿意把一个厌恶的人时时挂在嘴边。
「当时,我跟温芷晴感情非常好,她去跟周既明告白还是我怂恿她去的呢,哪知道陆宗镇看上她了,以陆家对周家有恩为由逼周既明放手。」
陆遥伽注意到「逼」这个字。
叶瑾容何其聪慧,看出陆遥伽的诧异,也猜清楚她诧异的点。
她指尖柔顺抚摸着雪绒的毛髮,笑道:「温芷晴当初可是南大校花,南城第一美女,男人没有不好色的,周既明自然也喜欢美女。」
「当然,他更喜欢笨蛋美女,又美又蠢才合他胃口。」
闻言,陆遥伽脸色不大好看。
叶瑾容笑得更欢,「哎,陆遥伽你不昧着良心能说出温芷晴是个聪明人这种话?」
她道:「一手好牌打个稀巴烂就是温芷晴这样的。」
第14章 深夜
夏季天很热,立雪堂的空调很完善,冷风习习。
洗过澡,陆遥伽把室内温度调到27摄氏度,而后掀起凉被睡觉。
周月浔出差半月,她已经在立雪堂睡了一周,他还不知道她搬来立雪堂,更不知道她躺在他卧室盖着他的被子。
这样一想,陆遥伽睡意便格外浓厚。
躺在周月浔床上的每一刻都跟偷来的一样,格外珍贵。
室内沉淀着清淡的沉香气息,在这样安然香气中,陆遥伽闭上眼睛,缓缓睡过去。
她警觉性很强,即使睡意再深,周边一旦有风吹草动也可以立刻反应过来。
卧室门刚打开,陆遥伽便醒了。
来人没有开灯,脚步轻迟缓慢,走到床边,他脚步微顿。
陆遥伽闭着眼睛,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目光的打量。
而后,那清淡却有威压的目光收回,他坐在床侧。
陆遥伽感到那一边的床垫微陷。
她是靠窗侧卧,并不能观察他神色,更何况这间屋子完全陷入黑暗。
陆遥伽秉持平静唿吸,猜测接下来发生的种种可能性。
周月浔会不会突然把她丢出去?
空气静寂一会儿,而后流动。
他终于站起来,转身走进浴室。
陆遥伽舒口气。
虽然她不是很在乎周月浔会不会对她生气,但他真把她赶出去,那也够难堪的。
克莱斯总说她在一些细枝末节上计较,陆遥伽觉得他说错了。
她只在乎一些切实关乎她利益的事情。
比如,今晚周月浔要是把她赶出主卧,以后她在周公馆脸面就近乎不存在。
浴室隔音效果很好,在卧室里,听不到一丝水声。
估摸着他要出来,陆遥伽抬手按开卧室夜灯。
视野一亮,心底那点胆战心惊便也烟消云散。
陆遥伽淡定靠在软枕上,已经做好跟周月浔当面对质的准备。
他终于出来。
陆遥伽抬眸望过去。
他头髮微湿润,月牙白睡袍服帖穿在身上,显得格外温润如玉。
人长得好看就是那么得天独厚,换一种衣服,便换一种风景。
「睡醒了?」刚洗过澡,好像声音也沾染上湿气,显得清冷。
陆遥伽收回目光,轻「嗯」一声。
周月浔坐下来,透着不算明亮的灯光,细细打量她。
陆遥伽眉梢微挑,她想说什么。
下一刻肩膀便被人手臂揽过去。
他的指尖在她肩膀轻触,而后缓缓把她肩带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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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睡吗?」他收回手,掀眸问。
陆遥伽看到他眼底的翻腾的情绪。
前两次他亲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
陆遥伽瞭然。
她坦然问:「你是不是想睡我?」
周月浔看她,而后收回视线。
陆遥伽看出点狼狈意味。
过了会儿,周月浔淡淡道:「陆遥伽,你讲话可以不那么直接。」
陆遥伽笑起来。
她无官明艷,此刻粉黛未施,依然漂亮得惊人。
她的眼睛是深棕色,像通透的琉璃玛瑙,格外灵动。
「你既然想做为什么不让我说?」她轻轻问。
她简直无所顾忌。
周月浔眼眸微深。
陆遥伽抬腿,往周月浔那边挪动。
他坐在床边缘,离她不算近,陆遥伽慢腾腾挪过去,坐在他膝盖。
周月浔收回目光,似乎犹豫下,还是揽住她腰肢。
另一手顺势抚摸她发顶。
「怎么来我房间睡觉?」
他声音温淡许多,似乎真不打算跟她发生什么。
陆遥伽侧脸亲了亲他脸颊,在他耳畔轻轻说:「自荐枕席啊。」
周月浔眯了下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开始得寸进尺。
克莱斯曾说过男人的几处敏感的地方,耳畔,腰腹,脐下三寸……
小时候打架,陆遥伽曾踢过带头男生的命根子。
其他两个地方,她没触碰过。
克莱斯除了亲吻她额头,不做其他亲密举动,同样,他也不许她放肆。
这一夜,陆遥伽是第一次摸到属于男人的紧实的腹肌还有他柔软的耳垂。
周月浔淡垂眼眸,不置一词,出乎意料淡定镇静。
陆遥伽撩拨遍敏感点,他也没有动一动,只有沉缓的唿吸暗示他并不是无动于衷。
陆遥伽弯唇笑,知道怎么撩动一个看似坐怀不乱的君子。
从他衣襟下摆收回手,陆遥伽轻笑道:「抱歉,我刚刚冒犯你了,三叔,你别生气。」
她挪动身体,缓缓直起腰,看似从他膝盖下来。
但,其实她眸光在观察周月浔的细微变化。
看他会不会留下她。
果然,刚起来一半,肩膀又被摁回去。
陆遥伽含笑回眸,还没看到他眼眸,眼睛就被捂住。他掌心也是温和的沉香气。
陆遥伽的视觉消失,感官便格外敏感。
她感受到嘴唇被堵住,他们交换一个轻盈的吻。他的掌心在下颌摩挲,轻柔地像蝴蝶展翅。
他的动作很轻,像刚刚她撩拨动作一样渐进而温柔。
之后,陆遥伽好像做了一个温柔的梦。
虽有疾风骤雨,但也不乏春雨绵柔。
陆遥伽从小到大没有体会过温柔的滋味。
但克莱斯说,温柔就是怜惜是捨不得你受一点痛。
今夜,陆遥伽觉得,周月浔挺温柔。
骤雨过后,渐渐回春。
陆遥伽接过周月浔递过来的温水,接水杯时顺便摸下他手腕。他手腕带了串檀木珠,刚刚这串珠子压在她身下。
陆遥伽很快联想到温斯衍带的那串佛珠。
「以前没见你带过?」她嗓音有点哑,显出柔媚,眸光犹带媚意。
周月浔极少带饰品,手錶都不常戴,腕上总是干净。
周月浔把那串珠子从手腕褪下,套到陆遥伽手手腕。
陆遥伽手腕纤瘦白皙,檀木珠套在她手腕,松松垮垮。
周月浔慢条斯理在她手腕缠了两圈。
他嗓音清润低沉,「是我从陆先生那里买过来的,打算送给你。」
陆先生便是陆宗镇。
陆遥伽眼眸闪烁一下,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想到什么。
那是根本就不能联繫在一起的事情。
*
录取通知书下来,陆遥伽打电话给陆宗镇,说她要去陆宅小住。
陆宗镇不疑有他,马上派人来接陆遥伽。
等到陆宅,陆遥伽先去陆宗镇书房。
书房临荷塘而建,推开半月圆窗,便是开满夏荷的池塘。
陆遥伽走在横跨荷塘的连廊上,走到一半,便能隐约透过半月圆窗看到书房的人影。
她看到一抹杏色旗袍衣角。
陆遥伽不自觉便缓下脚步。
「姑姑也在书房?」
温芷晴已经去世,世上再不会只有她穿杏色旗袍,还有陆如沁,陆宗镇手把手照看长大的胞妹。
管家道:「是。自从秦先生去世后,大小姐一直住在陆家。」
陆遥伽回眸,淡淡看一眼一脸沉肃的老管家。
老管家在陆宅工作近三十年,那一双深邃而精明的眼睛,似乎看透一切。
她总觉得,老管家在提示她些什么。
既然陆如沁在书房,陆遥伽便没有靠近,她回到陆宗镇为她准备的宅院——杏花苑。
名副其实里面种满杏花。
中堂门口,有一人长身玉立,似乎等候她多时。
陆遥伽侧过眼眸,细细打量一番宅院,见没有人影晃动,才向他缓步靠近。
「你的这串佛珠,是姑姑给你的?」
陆遥伽面带微笑,语气温柔。
温斯衍轻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陆遥伽,你以为你是谁?你的问题我凭什么要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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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问题。」
陆遥伽眼睛里是透彻的笑意。
她还是喜欢温斯衍耀武扬威的样子,他要是真枯萎成陆如沁裙底的一棵狗尾巴草,她真得心肝疼。
好歹,他也是她初恋。
「你是温玉森的养子,我是温玉森的亲外孙女,你猜我跟你什么关系?」
温斯衍轻笑,「陆遥伽,现在认我是你舅舅,当时我被父亲认到温家,你可是恨不得拿刀捅死我,要不是克……」
瞥到陆遥伽瞬间冷寒的眼眸,温斯衍把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下去。
陆如沁是个疯子。
陆遥伽不逞多让。
陆遥伽挑开话题,淡淡道:「当年,之所以不让,是不想让你一腔热血错付。你该知道,温家是我的,你即使暂时拿到,最后也会到我手里。」
她抬眉,似笑非笑,「你说,你何苦费那个心?」
温斯衍脸色阴沉。
陆遥伽笑了笑,脸色变得温和。
其实,陆遥伽是个很温柔的恋人。
当年在一起,每次闹矛盾都是陆遥伽去哄他。
尽管,温斯衍比陆遥伽大好几岁。
这一次也是这样。
只不过,从前陆遥伽哄他是出于心疼喜欢,这一次则是出于利益。
她温声道:「乖,告诉我,你的佛珠是从哪来的?」
温斯衍垂眸便是她明艷昳丽的眉眼,还有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再也不会被她骗。
「陆遥伽,我不会告诉你。」他径直越过陆遥伽,大步离开。
温斯衍从圆月门走出去,或许是他身影太急,带起一阵清风。
清风吹拂,珠帘摇曳。
正堂紫玉珠帘后,隐隐约约透出一道月白色身影。
他正坐在正堂紫檀太师椅上,手腕懒散放在扶手,佛珠串勾勒他骨节凸出的手腕。
陆遥伽脸上那一抹自看见温斯衍便挂在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她怎么不知道,周月浔来了陆宅?
陆遥伽随机应变的能力一流,即使被未婚夫看见她跟初恋牵扯,她也能从容不迫步入正堂,对着上座的周月浔莹莹一笑,不见丝毫仓皇。
她温柔道:「你怎么来了?」
第15章 蹊跷
正堂很寂静,散发木质幽香,这是一间由各种珍奇木材家具组成的富贵窝。
周月浔便坐在富贵窝正中间。
他的助理杜衡坐在下座,看到陆遥伽进来,唇角绽开笑意,把位置自动让给陆遥伽。
而后,他快步离开。
顺便,这位会看眼色的助理顺手关上正堂的门。
陆遥伽只是笑了笑,面色淡然。
她没想过周月浔会生气。
周月浔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温佳瑜在订婚宴上公开跟别人私奔也没见教养良好的周先生沉下脸。
甚至,他还非常有涵养出席温佳瑜跟拉斐尔的婚礼。
今天这件事情,陆遥伽也觉得没什么。
「唔,三叔,我不瞒你,刚刚那个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现在的舅舅,刚才我跟他说了两句话,你不在意吧?」
陆遥伽没坐刚刚杜衡的位置,她直接坐在周月浔膝盖上,手臂环住他脖颈,仰眸看他。
以前,克莱斯总说她很会撒娇。
她问克莱斯:「你喜欢我撒娇吗?」
克莱斯温和笑笑,「珈珈,没有男人会不喜欢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撒娇。」
陆遥伽觉得周月浔应该也喜欢。
毋庸置疑,他是个男人。
周月浔笑了笑,眼底却没有笑意,他淡淡道:「你觉得我该在意吗?」
陆遥伽并不能完全看穿周月浔情绪,他涵养极好,喜怒不形于色,在商场上以深不可测着称。
叶瑾容评价曾周月浔,他面上生气可能心底在欢愉,眼眸含笑心底可能怒不可遏。
此刻,陆遥伽仅感觉到他态度冷淡,但不知他是否真如表面那般冷淡。
陆遥伽嘆息说:「你说话可以跟我一样直接,我不那么聪明,猜不透你的意思。」
周月浔淡淡抬眸,「我看你很聪明。」
他们一来一往说了两句话,都在打哑谜,什么实质性进展没有。
陆遥伽不把这样隐藏暗流的谈话当做情趣。
她低头在周月浔额头上亲了亲。
从前都是他带着抚慰意味亲她额头,今天相反。
陆遥伽说:「三叔,我是有分寸的人,不会让你蒙羞的。」
蒙羞就是指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
周月浔眸光微动,抬手捏了捏她脸颊,语气轻缓,「陆遥伽,但是我会吃醋。」
*
周月浔有午睡的习惯,陆遥伽虽然没有,但乐意陪他一起午睡。
杏花苑卧房摆着一张梨花木的架子床,是百年前的产物,被杏色帷幔罩着,显出几分幽微的缠绵。
陆遥伽躺了一会儿,突然直起身,询问:「你想做吗?」
本来,她躺在周月浔身侧,现在直起脖颈,脖颈玉白纤长,光泽莹润,是不加修饰的美丽。
她头髮浓密,是没有染烫的深棕色,此刻略带弯曲垂在纤长的脖颈和纤瘦的肩膀。
陆遥伽是秾艷长相,眉眼漂亮得具有攻击性,抬眸勾唇间都是一副艷丽的油画。
周月浔眼眸在她身上定了定,而后抬手把她肩膀按下去,揽她在怀里,轻声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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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本来也不想做,刚刚只是礼貌问询。
他也不愿意,那真是再好不过的。
陆遥伽于是闭眼假寐。
夕阳西下,身侧唿吸平稳,她缓缓直起身子,起身下床。
素手拨开帷幔,谨慎不让一丝光晕透进来,好不惊扰睡着的人。
她披上风衣,脚步轻缓离开杏花苑。
陆宗镇亦有午休的习惯,陆遥伽到书房时,里面静谧无人。
陆遥伽瞥一眼隐秘藏在钟錶一侧的摄像头,身形后退,又缓步走出。
温芷晴不常跟陆遥伽提起陆家的事。
越是在乎,越不想宣之于口跟别人分享。
但她说过陆宅基本的构造。
荷塘向西是鸢尾楼,鸢尾楼里便是监控室。
在温芷晴跟陆遥伽提起鸢尾楼时,鸢尾楼一旁还没有挖荷塘,那里是一片鸢尾花圃。
当时,温芷晴有些讥讽道:「陆如沁喜欢鸢尾,他便种了许多这种花,他可真是个好哥哥。」
话语之中,瀰漫淡淡醋意。
鸢尾楼三层是监控室,里面有两个监控人员。
陆遥伽笑笑,「我的佛珠不知掉到何处,想借监控一看,不知可否……」
监控人员含笑:「当然,小姐只管看就好。」
怕陆遥伽不自在,他们退出去,并体贴关门。
可惜的是,陆遥伽并没有在监控器上看到有价值的内容,陆宗镇的书房并不在监控范围内。
监控室只监控花园,幽径,大餐厅这样较为公共区域,不包含陆宗镇的书房。
陆遥伽摸了摸下巴,只好无功而返。
她想知道陆如沁中午在陆宗镇书房干了什么,现在看有点困难。
*
再回到杏花苑,周月浔已经起来,他的白色衬衫在夕阳照耀下显得格外纯净和圣洁。
此刻,他语气和缓在跟谁说着话。
那人站在杏树后,高大粗壮树干遮掩住她,只露出一截杏色衣角。
女人声音温婉,顺着夏季的风吹到陆遥伽耳朵里。
「没想到你跟佳瑜分手,更没想到你会跟陆遥伽在一起。」
「陆遥伽虽然是我侄女,但仅见一面,我便知道她不是那么好相处的。」
「月浔,我且问你一句,你是把陆遥伽做佳瑜的替代品吗?」
「我知道,她们的眉眼是很相似的。」
陆如沁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她知道周月浔不会往心底去。
许是什么都不缺,自小便顺风顺水天是之骄子,周三少爷把一切事情看得都很淡。
他不会在意别人的调侃,只要不太过就行。
从前,当着周月浔的面,她调侃过温佳瑜,「周月浔不爱你,他只把你做妹妹。」
温佳瑜脸煞白,周月浔在身边听着,哄都不哄一下,眉眼淡然,似乎默认。
此刻,陆如沁以为他也会默认。
陆如沁已经想好他默认后的话题。
但,一直没说话周月浔却掀起眼眸,眉眼微冷,语气清淡却不容置喙,「陆小姐,请你慎言。」
他凝视她,眼眸里是透彻冷意,「珈珈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她是周家的女主人。」
陆如沁脸色变得不那么好看,心底酸涩得厉害,好像一下回到二十年前。
她最爱的哥哥对她态度冷厉,堪称怒气沖沖,抬手指着她说:「温芷晴是你未来嫂子,是我都要供着的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欺负她!」
陆如沁走得时候,身上带着颓然气息 ,有种小姑娘被训之后的垂头丧气感。
为了给她留面子,陆遥伽侧身站在杏树后,枝繁叶茂掩住她身形,陆如沁完全没有瞧见她。
待她完全走远,陆遥伽才慢悠悠走出来,手里拿了一束玫瑰花。
她刚刚从后院花圃摘的,在周月浔说了那一番令她很满意的话之后。
「三叔,希望你永远那么有担当,一直护着你的未婚妻。」
护着未婚妻不被其他人欺辱是一个男人的本分,陆遥伽没觉得周月浔该为此事得到嘉奖,她真正觉得出气的是周月浔给陆如沁脸色看。
陆如沁在陆家地位特殊,她看似是陆宗镇胞妹 ,实则比陆宗镇小十二岁的陆如沁跟陆宗镇女儿差不多,自小千娇万宠。
温芷晴被陆宗镇如此偏爱都在陆如沁手底下吃了不少亏。
陆遥伽一时半会没法如何修理陆如沁,此时周月浔的做法极大宽慰她。
周月浔把花收过来,插到桌上的白瓷瓶,而后伸臂揽过她,让陆遥伽坐在他膝上。
他指骨摩挲她眼眸,语气轻柔,「我一睡醒你便不见了。」
陆遥伽低头亲了亲他额角,轻哄道:「以后我一定陪你睡一个完整的午觉。」
以后是多往后,陆遥伽暂时不去想。
克莱斯总说她是小骗子。
当时她对克莱斯道:「我在意你才骗你呢,其他人我连骗都懒得骗。」
此刻,周月浔按住她后颈,把她往自己这边按,直到鼻尖相碰。
陆遥伽睫毛颤动。
靠着他高挺鼻樑,她问:「你要吻我吗?」
周月浔没说话,扣住她的头,唇压上来。
陆遥伽想起一件事。
她好像跟周月浔说过,她不喜欢在床上do。
所以,现在他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撩开她裙摆,把她困于他胸膛,对她这么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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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后,她靠在周月浔肩膀喘息。
天已经完全黑了,隐约看见星子,花圃花香浓郁,跟空气中另一种味道结合在一起,显得缠绵幽暗。
天为席地为盖,日月星辰伴我眠。
她今天真幕天席地了一次。
「哎,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比床上刺激?」陆遥伽感慨完,不忘问周月浔感受。
陆遥伽性格坦率,虽然心眼很多,但并不多愁善感,也不怎么风花雪月,什么话她都敢问。
周月浔眸光微顿。
陆遥伽在他衬衫上蹭了蹭,把他的衣服也弄得皱巴巴。
周月浔唿吸微顿。
他抬手捏住她下颌,把她从身前拉起,「你想再来一次?」
陆遥伽笑道:「你猜我现在为什么还坐在你腿上?」
不等周月浔回答,她就道:「因为我的腿已经软到没有力气,你觉得还能再来吗?」
陆遥伽在陆宅住了一个星期,期间一共见了陆宗镇两面。
就在这仅仅两面里,陆宗镇也被陆如沁叫走数次。
陆遥伽有种宠妃争宠的既视感。
又一次在荷塘边看到温斯衍,陆遥伽打趣道:「你的魅力不够大啊,不及陆宗镇的十分之一。」
温斯衍抬眉。
他拿了把鱼食,直接撒到荷塘,冷冷看陆遥伽一眼,「哼!」
而后,他越过陆遥伽直接要离开。
陆遥伽漫不经心伸出腿。
她愿意是想让温斯衍停下,但没想到温斯衍直接绊倒在她腿上,身形一晃。
陆遥伽刚要伸手抓他,他已经顺滑栽倒在荷塘围栏直直掉到荷塘里去。
砸出好大一个水花。
第16章 救人
陆遥伽是知道温斯衍水性极好的。
五年前,他们还是恋人的时候,常常一起约到游泳馆玩。
温斯衍不会特别复杂的泳姿,但游得特别有力量感,且游得速度很快,泳姿矫健。
他告诉陆遥伽,他从小跟爷爷在海边长大,游泳是看家本事。
但此刻,看着在浅荷塘里扑腾地温斯衍,陆遥伽产生怀疑。
也许,他把看家本事忘了?
现在是午休时分,陆宅很安静,巡逻的保安此刻也在监控室,并不守在廊道。
等到保安从监控室赶过来,得在十分钟之后。
十分钟虽然淹不死人,但也够温斯衍难熬的。
陆遥伽从容褪掉手錶和外衣,脱下鞋,纵身跳到荷塘。
她游泳是礼仪老师教的,姿态美丽舒展,但很鸡肋,安全性不高。
后来克莱斯又手把手纠正她,教会她怎么游得又漂亮又安全。
瞬息时间,陆遥伽游到温斯衍边上,她托住他肩膀,让他把头露出水面,免得呛水。
但温斯衍向她压过来,头紧紧贴着她肩膀,鼻息和唿吸都打在她耳畔。
陆遥伽感觉身上贴了个烙饼,又黏又热。
不过他说得话却让她瞬间冷静。
「陆如沁在监视我。」
陆遥伽面不改色,她伸手抚落温斯衍脸上的一根杂草,跟他一起游上岸。
*
掉到池塘里这件事并没有惊动很多人,从荷塘游到岸边,陆遥伽第一件事就是去鸢尾楼删监控。
荷塘也是公众区,这里的任何风吹草动同样被监控监视。
删完监控,陆遥伽开始回忆温斯衍的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
她不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克莱斯总说她疑心重。
他说得没错,她就是疑心重。
无论多么亲近的人跟她讲话,她都要揣摩上三分他们的意图。
温斯衍说陆如沁在监视他。
那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温斯衍对她一脸冷冰冰的样子。
但是,陆如沁为什么要监视他呢?
温斯衍是温家养子,温氏集团ceo,他为什么要怕陆如沁监视呢?
他一定有什么把柄在陆如沁手里。
临走的时候,陆遥伽总算找到跟陆宗镇说话的机会,站在青石台阶,她问了两个问题。
「爸爸,姑姑是打算跟温斯衍结婚吗?」
陆宗镇说:「当然。要不然温斯衍为什么一直住在陆家?」
陆遥伽瞭然。
因为一直住在陆宅,所以温斯衍一切行动都在陆如沁监视下。
陆遥伽又问:「爸爸,华蓥集团的投资部是谁在管呀?」
华蓥集团是陆氏的家族企业,屹立百年,是陆家的根基之一。
陆宗镇语气微顿,挑眉看她,「怎么关心这个?」
陆遥伽察言观色能力一流,见陆宗镇眉心微蹙,她便看出他的迟疑。
陆遥伽当然不会告诉陆宗镇她自己真实意图。
她扯住他袖口撒娇,「爸爸,我想知道,你告诉我,行不行嘛~」
陆遥伽现在虽然不算少女,但学着少女撒娇对她一点难度没有。
她长得美,嗓音甜,还有张跟温芷晴像了七成的脸,陆宗镇想不心软都不行。
陆宗镇态度从冷凝到松软,好像冷掉的心也跟着她攥在他袖口的指尖软化,「好吧,是你姑姑。」
陆遥伽终于知道该知道的事情,眉心松缓。
她笑了笑,跟陆宗镇告别,然后向车子走去。
*
周月浔坐在宾利等着陆遥伽。
陆遥伽在陆宅住了一周,他陪她三天,然后回了周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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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掐着点来接她。
由于刚刚在门口跟陆宗镇告别问事情耽误一会儿功夫,陆遥伽上车时,周月浔文件都看了一半。
她上车后,他也没抬眼,依旧慢条斯理翻文件。
陆遥伽瞭然。
现在是正则集团收购周期,有好几个大型收购案在开展,周月浔忙碌很正常
陆遥伽非常懂事,周月浔工作她从不打扰,上车后就安安静静看窗外的风景。
她有点晕车,上车不能看手机,便看窗外流动的风景。
直到她的下巴被人扳住。
自从陆遥伽跟周月浔突破最后一层关系后,从前清如高岭之花的周先生突然外放起来。
陆遥伽总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揽过去吻住,他喜欢一边亲吻一边摩挲她下颌,深邃的眼眸总是看着她,却要求她闭上眼睛。
接吻完,陆遥伽已经完全坐在他怀里,她唇瓣变得红润,眼眸染上水光,唿吸微微急促。
她却轻笑,「三叔,你变坏了。」
周月浔看着她,「有你这么个好师傅言传身教,我不变坏也不行。」
对周月浔,陆遥伽从来都是好脾气,她轻轻亲他脖颈处的小痣。
周月浔的脖颈线条非常漂亮,颈部皮肤是冷白色,通透到可以看到血管,那一颗痣很明显印在颈侧。
陆遥伽喜欢那一处。
因为克莱斯脖颈处也有这样相似的痕迹。
但她从来不敢亲克莱斯。
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手。
陆遥伽对克莱斯从来都是克制多一点。
她对克莱斯远没有对周月浔坦然,也从不把爱意和喜欢宣之于口,那些深重的情愫,只藏在她心底,藏在那一条条无人回復的简讯里。
唇瓣离开周月浔脖颈,陆遥伽在他耳边轻嘆,「三叔,你变坏我也喜欢啊。」
周月浔唿吸微顿,他抬眼看了眼杜衡,递了个眼神。
杜衡一直坐在副驾驶,谨慎关注车内情况,此刻收到老闆眼光,他心领神会。
隔板缓缓降下,黑色宾利被停到一棵香樟树旁边,杜衡和司机默契下车。
香樟树的枝繁叶茂遮掩住车内一切旖旎与暧昧。
下车时,陆遥伽的腿完全酸掉颤颤巍巍,她拒绝周月浔抱她。
一边走,她一边回忆刚刚周月浔的眼神。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周月浔真的想弄死她。
第一次,陆遥伽没有被遮住眼睛,真切看他眼睛。
在他漆黑眼眸里,她看见深幽欲望,狠厉的占有欲。
晚上,陆遥伽洗过澡,半窝在软枕看手机。
她不是时时刻刻关注简讯动态,每天拿出睡前的一会儿时间看消息。
看完之后,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向远处望去,冷不丁跟推门进来的周月浔对视。
陆遥伽露出柔软笑意,「三叔,你忙完了?」
周月浔走过来,褪掉手錶,搁在床头柜,漫不经心道:「刚刚开视频会,在讨论要不要对华蓥集团追加投资。」
陆遥伽听出来他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中午,她向陆宗镇询问华蓥集团内部的事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他不可能不知道她最近在查什么。
为了搞清华蓥集团内部陆如沁的势力范围,她还找了私家侦探,这些瞒不过周月浔。
陆遥伽闻琴音知雅意,非常会就坡下驴。
她轻扯住周月浔袖口,轻柔把他袖扣解下来,仰眸问:「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些华蓥集团内部的事情?」
周月浔解领带的动作一顿,语气却淡,「可以,但是……」
他侧眸看着陆遥伽,慢条斯理道:「你要对我撒娇,像中午那样。」
他描述中午那个场景,「声音软一点,甜一点,嗯?」
陆遥伽看着他,忽的笑起来。
她迈过长腿,横坐他膝盖,笑盈盈道:「我才不跟你撒娇。」
周月浔挑眉道:「为什么?」
陆遥伽认真看着他,轻软道:「因为只有跟不熟悉的人才会用手段达成交易 ,但跟真正亲近的人都是坦诚相见的。」
「三叔 ,以我们之间的熟悉程度 ,就算我不撒娇,你也会很乐意帮我的吧。」
夏季炎热,克莱斯教完陆遥伽钢琴后总会出去买两只草莓冰棒,他剥完一只冰棒递给她,「你妈妈去睡觉了,现在你可以吃冰棒。」
温芷晴嫌弃吃冰棒的动作不雅观,夏天从来不让陆遥伽吃冰棒。
陆遥伽没有接,眼睛看着他手里另外一只,「我给你一张丹尼尔大师的钢琴演奏会入场券,你可以把另一只冰棒也留给我吗?」
克莱斯轻笑揉她头髮,「珈珈,只有跟陌生人才需要做交易,我们不需要。」
他说:「珈珈,你想要什么,只要我给得起,我会主动送给你,无需你开口。」
他指了指另一只草莓冰棒,「这也是给你买的,我不喜欢草莓。」
但周月浔不是克莱斯。
此刻,他笑意微敛,语气疏松平常,「陆遥伽,我从来不知我们已经很熟悉,你告诉我 ,我们为什么熟悉?」
陆遥伽错愕一下。
很快,她反应过来。
她轻笑问:「三叔,你又是吃哪一门飞醋,无端对我发脾气。」
陆遥伽低下头,轻轻亲一下他手指,说道:「我跟温斯衍之间早就是过往云烟,我们之间没什么,三叔真不用急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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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浔脸色依旧不好。
陆遥伽也没什么心情哄他。
她本来就是只有高兴时候才愿意哄人的。
谈恋爱对她来说跟打游戏没什么不同,不过是放松心情的东西。
她高兴时自然愿意沉下心研究对手套路玩两把,不高兴时候,她都不愿意看见游戏机。
恋爱也是这样。
跟温斯衍在一起时,温斯衍总是压抑怒气道:「你当我是小猫小狗随便哄哄?」
陆遥伽当时心想,要不是温芷晴对猫猫狗狗过敏,她说不定就养宠物了,不一定跟他在一起。
和谐的氛围被破坏掉,周月浔抽身去洗澡,陆遥伽翻开手机继续看简讯,有一条新消息,[陆遥伽,明天我出国,来送我吗?]
第17章 矛盾
周月浔洗完澡是在二十分钟之后。
在这之前,陆遥伽一直靠在软枕看书。
她不是看书,而是想着怎么给周月浔递台阶。
唔,周月浔不是温斯衍。
温斯衍她可以当小猫小狗随便哄哄,他自会颠颠跑过来舔舐她掌心,周月浔可不一样。
南城周家的三少爷,可是自有不一般的风骨。
浴室门打开,散出迷濛水汽。
周月浔眉眼乌黑明润,随意拿着干松毛巾擦拭头髮上的水渍。
他的头髮是漆黑髮色,微微有一点捲曲,洗过头看起来格外明显。
陆遥伽把毛巾从他手里拿过,站在床上,替他擦头髮。
「别生气了,我哄你,好不好?」
陆遥伽年方十八,耐心哄她二十五岁的未婚夫。
她默默想,男人至死是少年,周月浔平时这么温润斯文的人,有时候也跟少年人一样幼稚。
周月浔握住陆遥伽手腕。
他刚洗过澡,手的温度微凉,掌心柔软,但手指边侧有细茧。
他温和道:「陆遥伽,你对我是什么感情呢?」
陆遥伽面不改色,语气轻缓,「三叔,我会嫁给你。」
周月浔抬眸,「为了利益嫁给我,是么?」
陆遥伽微笑,不置可否。
周月浔是聪明人,她想,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爱情这种奢侈品,她从来不想拥有,她以为周月浔也会跟她一样。
*
第二天早上,陆遥伽去机场送埃德蒙。
在候机室,章玥远远朝她挥手。
章玥是章柠妹妹,是在天花板姐姐阴影下长大的妹妹,出于对章柠的不满,章玥对陆遥伽很亲近。
陆遥伽缓步走过去。
她穿着雾霭蓝长裙,珍珠发箍松松挽住微曲的深棕色长髮,明艷不可方物。
章玥眼神一滞。
这便是她喜欢陆遥伽的第二个原因,她是个颜控。
「真好,你考上南城大学,我也是,我们又可以在一个学校读书。」章玥自然而然握住陆遥伽的手。
陆遥伽的手细腻柔滑,章玥轻轻用指腹摩挲她手背,在陆遥伽挑眉看下来时,章玥又慢不经心移开视线。
陆遥伽笑笑,「你的姐姐在南城大学当老师,只怕我的日子不好过。」
知道陆遥伽跟周月浔在一起后,章柠怒不可遏,她几次来周公馆找陆遥伽算帐,但都被陆遥伽躲过去。
因为横刀夺爱这件事,章柠在陆遥伽面前已经不屑伪装。
章玥勾了勾唇,目光留连陆遥伽白皙通透的耳垂,轻声道:「珈珈,怕什么呢?这世间最不用担忧的就是蠢女人。」
陆遥伽跟章玥说了几句话,埃德蒙才姗姗来迟。
他提着二十二寸行李箱,穿着黑色长风衣,金色捲髮整齐梳在耳后,已经有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模样。
陆遥伽望着他,不可抑制想起克莱斯。
克莱斯刚做她钢琴老师的时候也是那么大。
他说他被家里断了生活费,无奈做钢琴老师谋生。
在与另一位老师的比较中,陆遥伽毫不犹豫选了克莱斯。
不是因为他技艺多么高超,而是因为他的眼睛。
他湛蓝深邃的眼睛像平静的海,蕴藏着宽厚与包容。
此刻,埃德蒙已经有他三分神韵。
陆遥伽望着埃德蒙说:「出国多好啊,像你二叔一样浪迹天涯,美女作伴,好不快活。」
埃德蒙盯着陆遥伽,忽的扯唇一笑。
他突然想知道陆遥伽是不是在装傻。
「陆遥伽,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埃德蒙刚要把话说下去,他身边的保镖就冷冰冰开口,「少爷,我们该检票了。」
陆遥伽抬目,看着这位端肃的保镖,隐隐有一种熟悉感。
似乎,他曾经在周月浔身边出现。
陆遥伽把心思压在心底,上前与埃德蒙拥抱,「我们永远是朋友。」
埃德蒙笑笑,不说话。
今生,他不想止步于朋友。
祖父的话依稀迴荡在耳边,「埃德蒙!你二叔的下场还不够惨烈吗!」
但,也许他只能如此。
*
从机场出来,陆遥伽去陆如沁的私人别墅。
自从丧夫后,陆如沁名义上寄居休养在陆宅,但实际上,她有一半时间在私人别墅。
陆遥伽没有预约,管家把她挡在门外。
「小姐,我需要跟太太联繫下。」
陆遥伽温和笑笑,「没关系,我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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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进来吧。」不远处传来一道低沉男声。
陆遥伽抬眸,看到站在银杏树下的温斯衍。
他穿着白色西装,怀里抱着一只泰迪犬。
此刻,正朝她这边看。
管家颔首,让开路,请陆遥伽进去。
陆遥伽走过去,明知故问,「咦,舅舅,你怎么不在姑姑身边侍奉?」
温斯衍扯了扯唇,「不是你把她支走了?」
去机场的路上,陆遥伽给陆宗镇打电话,让他帮她挑一条出席聚会的裙子送给她。
陆宗镇是个铁血直男,当然不会挑裙子,只好打电话请陆如沁帮忙。
陆遥伽来得时候,陆如沁刚走。
在路口处,陆遥伽还看见陆如沁那辆银白色卡宴。
被温斯衍如此直白戳破她小伎俩,陆遥伽也不恼,她好脾气笑笑,伸手挠了挠泰迪的毛茸茸下巴。
泰迪很亲人,低下头舔舐陆遥伽手指,圆滚滚的头要往陆遥伽怀里钻。
陆遥伽笑出声,抬眸对温斯衍道:「你瞧,他像不像你?」
温斯衍深吸一口气,不理会她。
他把狗放走让它自己玩,而后抽出西装口袋的丝帕递给陆遥伽,「擦一擦手,那玩意脏。」
丝帕叠的很精緻,隐隐有清雅香气,是陆遥伽很常用的白茶香。
当年,温斯衍打架受伤,陆遥伽每次都会提着医药箱给他擦药,而后用丝帕在纱布外面绑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满脸不屑,「这是男人的勋章,弄这么好看干什么?还这么香!」
陆遥伽只是幽幽望着他,「你的身体都是我的,你要是变丑了,我可不要。」
眨了眨眼睛,从回忆里脱身,陆遥伽轻声说:「陆如沁一直把你困在身边,你无法脱身,我想个法子把弄出去,你做好准备。」
树林下没有监控,陆遥伽说话坦荡,「我知道你有把柄落在陆如沁手里,你不愿意说,我不逼你。」
温斯衍抿唇,保持静默。
陆遥伽抬了抬眼,目光是洞察一切的锋利,含笑道:「温斯衍,你猜一猜,一个即将跌下万丈悬崖的人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
温斯衍抬眸,「是什么?」
陆遥伽踢走脚边的碎石子,笑盈盈道:「是找一个垫背的。」
温斯衍心底发寒。
*
三天后,由陆宗镇和陆如沁共同挑选的裙子送到周公馆。
陆遥伽下楼试。
周月浔坐在沙发看杂志,他眸色冷清从陆遥伽身上扫过,淡淡道:「不及你衣柜里的。」
陆遥伽衣柜里的高定都是经周月浔之手亲自挑选。
陆遥伽被他的自夸惹得发笑。
她穿着那条珍珠白的长裙走过来,轻挑拿过他手里杂志,坐在他膝盖,笑盈盈问:「不生气啦?」
自从那晚「为了利益嫁给他」这个话题后,陆遥伽跟周月浔的关系就陷入静止状态,没有争吵,只有沉寂。
陆遥伽不想继续再冷战下去,主动搭梯子让他下来。
周月浔撩起她髮丝。
刚洗过澡,陆遥伽头髮松软蓬松,散散披在腰际肩膀,半遮住她纤瘦的肩膀,脖颈显得越发雪白。
而陆遥伽目光停顿在周月浔手指。
她是手控,周月浔的手符合她一切标准,修长而骨节分明,皮肤颜色是通透的白皙。
陆遥伽侧头轻吻他停留在她发梢的手指。
周月浔唿吸一顿,目光幽幽看过来。
陆遥伽轻轻点一下头。
之后一切发生得自然而然。
夏季午后,工人午休,客厅空无一人,只有周月浔和陆遥伽。
除了第一次略微疼痛,之后几次陆遥伽都很愉快。
她听见周月浔略显急促的唿吸,隐藏深深欲望的眼眸。
让一个高傲清冷的男人臣服,这种心底快感胜过所谓的生理高潮。
结束后,陆遥伽被周月浔抱到藤椅上,他则细緻收拾沙发和换沙发套。
虽然,目前周月浔被陆遥伽这个好老师带的不那么保守,可以接受除了卧室其他地方。
但每次do,他都会提前把所有人支出去,事后,也必须是自己亲力亲为收拾痕迹,一定不要被别人发觉。
*
周五,南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正式送到周公馆。
比陆遥伽先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是周月浔。
周家每年都会捐赠大笔资金给南城大学,两方来往很是亲密。
周月浔把需要置办的东西吩咐给杜衡,而后看向陆遥伽,淡声问:「想走读还是住校?」
「周家在南城大学园区内有别墅,你要是住校可以住在那里,不用挤宿舍。」
「若是走读,便跟我一起住在鸢尾园,我上班的时候顺便送你上学,你选哪一个?」
陆遥伽缓步走过去,俯身亲亲他侧脸,周月浔揽住她腰肢,把她抱在怀里。
杜衡贴心走出客厅,并把房门关上。
陆遥伽轻笑说:「你要问我选哪一个,我自然要跟你住在一起。」
第18章 生日
陆遥伽认真道:「三叔,我要跟你日日在一起,一刻不分离。」
「叔叔,你可以一直陪着我吗?我会永远保护你。」
十五岁的陆遥伽眼眸希翼。
彼时,克莱斯俯身,轻轻抚摸她发顶,「珈珈,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直到你厌烦。」
第34页
但此刻,周月浔抬眉轻笑,笑毕,他语气淡淡,「陆遥伽,你可知道,你每次说情话,眼睛里看得都不是我。」
此刻,风月寂静,时间好似静止。
陆遥伽慢条斯理理了理袖口,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她含笑平静道:「三叔,有时候你没必要分得那么清。」
*
周日,温玉森生日。
陆遥伽跟周月浔一起出席。
本来温家的宴会请不到周家人,但因为陆遥伽面子,周月浔屈尊降贵出席。
坐在车上,陆遥伽开始思索如何让温玉森把温斯衍从陆如沁身边讨回来。
这是个困难的事情,因为温玉森本人也不是很重视温斯衍。
温斯衍只是温玉森用来弹压董事会的傀儡。
陆遥伽轻轻往里挪了挪,脸颊靠近周月浔,「三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温斯衍回到温氏集团掌权?」
如果温斯衍能够真正拿下温氏集团的管理权,他便有了真正利用价值,陆如沁也不会一直把他禁锢在身边。
陆遥伽希翼看着周月浔。
这是他们冷战后陆遥伽第一次跟周月浔说话。
周月浔侧过脸颊,眉眼低垂,跟她四目相对。
看着她,他淡淡道:「目前,温玉森在温氏集团控股13%,陆家控股12%,温家旁支控股15%。有温家旁支的阻碍,温斯衍只能做个挂名总裁,实际总裁还得董事会抉择。」
「想让他回去接管温氏集团并不容易。」
周月浔淡声说出事实,「温玉森一直在跟董事会博弈,他把女儿嫁给陆宗镇才获得陆家支持让他当董事长。但现在,让温斯衍上位他是黔驴技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遥伽懂了。
让温斯衍回去做ceo关键不在温玉森,在董事会。
但再多的阻碍也拦截不了陆遥伽。
她扯了扯周月浔袖口,在他目光询问时,软绵绵撒娇,「三叔,外公不是把我送给你了吗?你不能帮忙吗?我知道你是温家的隐形股东,你会有办法的。」
周月浔垂眸,看她明润清澈的眼眸,伸手抚摸她脸颊,慢悠悠道:「我确实有办法。」
陆遥伽眼眸一亮,而后又黯淡下来,「三叔,帮我你有条件吗?太难的事情我可能办不到——」
周月浔淡然打断她的故作可怜,,道:「没有条件,帮你是理所当然。」
陆遥伽心底一松。
她假假道:「三叔,你会觉得我很唯利是图吗?只有用人的时候才想着对你好……」
周月浔微挑眉梢,一时难以区分她真情假意。
他平静说:「不用,能帮你是我的荣幸。」
陆遥伽弯唇,有了真切笑意,「三叔,你怎么还会打官腔了呢?」
周月浔慢悠悠反问:「哦,这不是跟你学的?」
*
温玉森寿宴来了很多人,半个圈子的人都到了。
一进场,周月浔是毫无疑问的核心。
陆遥伽凑在他耳边,小声跟他说话,「我去找外公,一会儿再回来找你。」
周月浔微俯身,整理一下她的钻石锁骨链,温声应下来。
「让商陆跟着你。」
商陆是周月浔最得力的保镖,负责他身边一切安保调动。
陆遥伽点点头,轻缓退出觥筹交错的盛会,从灯光下走出。
温芷晴经常向陆遥伽提起温玉森的书房。
「父亲总是忙于公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书房工作,剩下六十五天在会所应酬。母亲去世他都没及时赶过来。」
温芷晴眼含清泪,「珈珈,后来他为了获得陆家支持,不顾我的意愿非把我就嫁给陆宗镇,他眼里只有利益,从来没我这个女儿!」
推开书房门,里面没有人。
陆遥伽坐在沙发上等。
手机屏幕亮了亮,是周月浔简讯,[稍等片刻,温玉森马上过去。]
过了五分钟,书房门再次打开。
温玉森出现在陆遥伽眼帘内。
他年过六十,依旧鬓髮乌黑,不显老态 ,一双眼睛满是精明。
陆遥伽想起鹰隼。
「有事找我?」
温玉森坐在书桌后的软椅上,双手交叠,语气威严。
陆遥伽淡淡一笑,开门见山,「外公,可以让温斯衍回到温氏集团吗?让他做名正言顺的ceo。」
温玉森眉眼巍然道:「要是周月浔愿意,我是没问题,你能说动他吗?」
陆遥伽轻轻一笑,「他已经答应了。」
她温和凝视温玉森,「在下一场董事会上,周家代理人会同意您的任何决定。」
温玉森眯了眯眼眸,打量着陆遥伽,似乎第一次认识她。
顿了顿,他说:「你比你的母亲聪明。我的妍妍宁折不弯,你倒是会委曲求全。」
如果当初妍妍学着讨好陆宗镇,也不至于有那么一个下场。
陆遥伽轻轻一笑,不说什么。
提起包,她缓步走出去,到门口,方回头,说了句,「外公再见。」
温玉森凝眸,目光恍惚。
她长得那么像妍妍,他的独女。
但两个人却一点不一样。
*
两天后的董事会正式任命温斯衍为温氏集团ceo,陆家代表和周家代理罕见达成统一。
会议决定,温斯衍将于八月十五日召开记者招待会,正式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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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那天,陆遥伽亲自去陆如沁的别墅接温斯衍。
陆如沁双手环胸,目光冷冰冰,「陆遥伽,好大的能耐啊,竟让陆家和周家一致听你的话。」
陆遥伽漫不经心说:「不怪我能耐大,只怪爸爸心底没你。华蓥投资部是你的大本营,爸爸却直接越过你做决定,可见你这个妹妹在他心底不值一提。」
陆如沁深吸一口气,「你胡说!」
陆遥伽笑起来。
笑毕,她带点怜悯看着陆如沁,「爸爸在二十五年前会为了妈妈放弃你,在二十五年后,也会为了我放弃你,你信不信?」
陆如沁脸色发白。
她涂着硃砂色指甲油的手指扶住额头,慢慢蹲下身,身体微微颤抖。
陆遥伽可以听到她压抑的唿吸声。
她挑了挑眉,刚要说什么,就见温斯衍满面寒霜站在一侧。
他屈膝扶起陆如沁,语气温和道:「怎么样?」
陆遥伽眨了眨眼,明白陆如沁意图。
陆如沁想借温斯衍激怒她。
此刻,陆如沁靠在他怀里,头髮抵在他下颌,手臂紧紧缠绕他的腰,像藤蔓。
「我有点难受,你过几天再走,好吗?」
温斯衍自如亲了亲她发顶,「当然。」
从始至终,温斯衍没有给陆遥伽一个眼神。
唯一的一瞥,还是带着冷冽的厌恶。
陆遥伽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
陆小姐心情不好。
这成了立雪堂众人的共识。
崔姨熬了燕窝粥给陆遥伽,「尝一尝,看看需不需要加一点蜂蜜。」
陆遥伽恹恹接过,低头喝了一口,便没再喝。
崔姨看在心底。
周月浔回来,崔姨接过他西装搭在衣架,顺便说起陆遥伽心情不好的事情。
周月浔冷白指尖解下袖扣,淡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当崔姨说是从骊山别墅回来时才这样,周月浔便把前因后果想得差不多。
中午,她去骊山别墅接温斯衍,特意给他打报告,现在人没接回来,还一脸不高兴,想也知道她目睹什么。
知道陆遥伽没吃晚餐,周月浔端了燕窝粥上楼。在卧室门前,他轻敲门。
门开得很快。
陆遥伽抿唇给他让开路。
不高兴得非常明显。
周月浔把粥放到床头柜,靠床侧坐下,抬眸看陆遥伽。
她一直待在门口没动。
「过来喝粥。」
陆遥伽挪步过去,坐在他膝上,轻轻扯他领带,别别扭扭道:「我心情不好,你哄哄我。」
周月浔一笑,他微微挑眉,「你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要是因为吃温斯衍的醋所以生气,那我可不哄你。」
陆遥伽伸出一根白皙通透手指,「这只是其中之一。」
她靠在周月浔肩膀上,似乎他身上宁静平和的沉香气息可以抚平她的不快。
「唔,我之所以去接温斯衍就是想让陆如沁知道,温斯衍之所以离开她全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让她把炮火集中到我身上,不迁怒温斯衍。」
「现在结果如你所愿不是吗?」周月浔垂眸看她。
他皮肤冷白,眼眸漆黑清冷,此刻声音浅淡,「你不高兴是因为目睹温斯衍跟陆如沁的亲密?」
陆遥伽仰眸。
她眼眸明润清澈,直勾勾看着人,像某种单纯幼兽。
周月浔通过她眼神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及时制止这个明显让他不悦的话题,抬手端过燕窝粥餵她,「先喝粥,一会儿带你去玩。」
喝完粥,周月浔给陆遥伽挑了条湖水蓝高定长裙,珠宝首饰也一併放在梳妆檯。
陆遥伽还趴在床上emo。
周月浔看向她,有些好笑,「已经伤心到坐不起来吗?」
他伸手揽起她,「需要帮你穿衣服吗?」
陆遥伽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三叔,温佳瑜跟拉斐尔私奔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有我这种被绿的感觉吗?」
第19章 会所
周月浔垂目看她,眼底没什么情绪,他好整以暇道:「陆遥伽,你是真不把我当外人。」
陆遥伽微笑说:「未婚夫难道算外人吗?」
周月浔眸光一顿,但笑不语。
这个问题他最终没回答。
晚上,陆遥伽跟周月浔一起去私人高档会馆。
会馆外面种了很多杏花树,粉□□白,像轻烟。
陆遥伽突然福至灵犀,「这家会馆不会是我父亲开的吧!」
周月浔牵住她的手,闻言,眉梢微挑,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是你父亲开得?」
陆遥伽含着轻笑把原因解释一通。
「我母亲喜欢杏花,父亲便在陆宅建了个杏花苑,应该是专为我母亲建的吧!」
周月浔敛眸,神色淡下来,轻轻一笑,慢悠悠说:「陆宅从前是周家的宁园,里面的杏花苑是我父亲属意建造,并且他还在你母亲大婚的时候把宁园送给你母亲做嫁妆,后来陆家人全搬进去,才成了如今的陆宅。」
「还有。」周月浔眼眸温淡,玉白手指指向这家典雅私密的会馆,嘆息道:「这家会馆亦是周家产业。」
陆遥伽微怔。
「你父亲对我母亲……」
她仰眸看周月浔,话没说全,但她明白周月浔会知晓她言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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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浔淡淡颔首。
他抚摸陆遥伽脖颈,慢条斯理道:「珈珈,你把刚刚问我的问题问我的母亲,想必她会理解你看见温斯衍跟别的女人亲密是什么感受。」
陆遥伽头一次见到喜欢扎母亲心窝子的儿子。
不可置信道:「你太损了吧!」
周月浔淡笑:「难道不是跟你学的?」
只有早一点认清现实,母亲才会迷途知返。
*
会馆有专门为周家准备的包厢,包厢装置典雅,灯光幽暗,铺着精美的枫叶地毯,墙角处燃着幽幽檀香。
此刻包厢聚满人。
这些人是圈内的权贵子弟,陆遥伽都认识。
每年初五,参加完沉园的开年晚宴后,他们会一起到周公馆拜年。
这里面的每个人单拎出来都是南城响噹噹的人物。
当然,在场每一个人也都跟周家有千丝万缕的合作联繫。
陆遥伽松开周月浔一直牵着她的手,径直先走进包厢。
周月浔摇头轻笑,缓步跟在她身后。
陆遥伽站到牌桌旁的一名年轻男人面前,笑盈盈喊了声,「问舟哥哥。」
秦问舟愣了愣,他放下手中牌。
他抬眸看嚮往这边走来的周月浔,询问道:「需要我给改口费吗?」
以前这丫头都喊她秦叔叔。
周月浔让陆遥伽坐在沙发,给她眼神示意。
他则去麻将局,淡淡看秦问舟一眼,坐下,「当然要给,不能白叫你哥哥。」
桌上其他人也纷纷笑起来,「看来,我们也得给小嫂子见面礼了。」
陆遥伽坐得地方偏僻,周月浔特意叫了漂亮小姐姐陪她,陆遥伽倒是对漂亮小哥哥很感兴趣,但也只敢在感兴趣那里停住。
见到秦问舟那一刻,陆遥伽懂了周月浔带她来会馆的深意。
秦问舟是秦家嫡系,南城八大家之一,陆如沁嫁的就是他本家的堂哥,他知道很多她想知道的事情。
周月浔从来不阻止她调查真相,反而想方设法给她搭建桥樑。
陆遥伽固然感谢,但冥冥之中,她又觉得,周月浔应该知道些什么,他给她指示,让她自己亲手揭开谜底。
麻将局结束,周月浔从软凳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抬手打开窗棂,通风散气。
秦问舟瞭然,把烟灭掉,跟同桌其他人道:「下一局小祖宗过来。」
顿了顿,他道:「先别抽菸,思考一下怎么让她赢。」
陆遥伽不喜欢闻烟味,每次带她过来,周月浔都让她去无烟区玩,等她想过来时,周月浔会提前让抽菸的人灭掉烟,亲自给包厢去除烟味。
话刚说完,秦问舟便瞥见周月浔去了沙发那边。
他凝眸看过去,见周月浔俯身正跟陆遥伽说什么,他听不见周月浔声音,但只看神情,也知道他必然十分温和。
秦问舟略有些嘲弄勾了勾唇。
周月浔从来只供人仰望,遇到陆遥伽,倒是屈身走下台阶,俯身看人了。
陆遥伽走过来时,秦问舟已经调整好表情,露出一贯戏嚯笑容,「来,哥哥陪你玩两把。」
陆遥伽不喜欢麻将,侍者过来搭了牌局,陆遥伽挨着秦问舟坐下。
侍者拉来软凳放在陆遥伽身侧,周月浔微松领带,打算坐下。
秦问舟却看向他,玩笑似道:「周先生可不许帮忙啊。」
周月浔坐下后,淡淡一笑,「珈珈牌技很好,不用我帮也能旗开得胜。」
牌桌上其他人相视一笑。
懂了,这局是肯定得输了,为了一个「旗开得胜」。
陆遥伽倒没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她本来牌技就不错。
三局过后,陆遥伽把把都赢。
秦问舟扶额,故作哀嘆道:「亏大发了,不仅要给见面礼,还得输钱。」
周月浔坐在陆遥伽身后,轻抚陆她柔软发梢,眉眼清隽,淡声道:「珈珈喜欢听八卦,你讲八卦给她听,一条我付你一百万,足以把你亏的赚回来。」
陆遥伽莞尔一笑。
秦问舟勾唇笑了笑,总算知道前两天周月浔给他那一沓调查资料是干什么用的了。
他指节扣了扣牌桌,说道:「这钱不能我一个赚,周先生这么有钱,我们大傢伙儿可得一起分享分享。」
都是聪明人,知道周月浔此举是为了博美人一笑,当下所有人纷纷捧场。
一晚上,陆遥伽收集到不少有利信息。
当然,她最感激的是周月浔。
找到线索,陆遥伽着手调查陆如沁。
周月浔没说什么,只是暗地加强她身边的安保等级。
*
很快到了开学时间,陆遥伽申请走读,住在鸢尾园别墅。
陆遥伽每天被军训折腾地回家倒头就睡,完美错过周月浔下班时间,直到军训结束,他们还没怎么见过面。
别墅有两位阿姨,分别是当初在立雪堂的崔姨和在双柏楼的周姨。
在周公馆她们看似不和,来到别墅 ,倒很有话聊。
下午无课,陆遥伽回家时间早。
周月浔照常在公司。
吃过午饭,时间还不到一点,陆遥伽想回房睡个午觉,周姨却拦住她,递给她一个饭盒,笑道:「三少爷还没有吃午饭呢,你给他送过去。」
崔姨也走过来。
她递给陆遥伽一条丁香色宽袖长裙,笑道:「旗舰店刚送过来的,三少爷还没见你穿过,快去穿了给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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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瞥一眼长裙,又看一眼饭盒,心里微微好笑。
她觉得两位老人到不必这么操心她跟周月浔的感情。
若是真有感情,日日不见也能情深义重,真没感情,天天黏在一起也是相互折磨。
她跟周月浔都不是离开对方不能活的人,冒然踏足对方领域,陆遥伽还真猜不准他愿不愿意。
陆遥伽道:「我去问问三叔,他有没有忙工作。」
要是在忙工作,她去了耽误事,不忙的话,她走一趟也是全了两位老人心意。
电话通了之后,陆遥伽罕见紧张。半个月没见面,半个月也没说话,陆遥伽都快忘记他声音是什么样的。
「三叔,你有空吗?我可以去公司找你吗?」
「可以。」
周月浔声音一如既往清淡好听,他温和说:「你不要自己来,我让商陆去接你。」
商陆是周月浔身边的第一保镖。
陆遥伽想到什么,笑着拒绝,「正则大厦离鸢尾园很近的 ,我走着就到了,用不着接。」
正则大厦离鸢尾园很近,走路不过十分钟路程,陆遥伽穿着那条丁香色长裙 ,提着饭盒,在路上慢悠悠走。
来之前,她谢绝司机陪护。
在周公馆一年,周月浔待她如瓷娃娃,出入都有保镖随行,把那些心藏歹意的人都吓得躲在暗处不敢出手。
陆遥伽觉得,她可以试探试探。
试试那些藏在暗处的鬼魅有多么胆大包天。
中午,鸢尾路人并不多,仅有几个行人闲散沿着树荫逛街。
下午阳光顺着榕树叶的间隙铺散开来,沥青路上出现许许多多闪亮的光点。
一片悠闲宁静的氛围。
就在此刻,一辆重型摩托车急急从岔道口充斥过来,声音巨响,带起阵阵灰尘。
陆遥伽微眯眼眸,稍稍侧身,给这辆突如其来的摩托车让路。
头盔后青年眼眸一眯,急转手把,轮胎在地上蹭出巨响。
那辆本来向前行驶的摩托车突然毫无预兆向陆遥伽撞过来。
陆遥伽站在树下,绿荫如瀑,脸颊清透似雪,眉心微蹙,眼底闪过一丝厉芒。
在摩托车即将撞过来那一刻,她巧妙迅速转身,跨上花坛,隐身于粗壮的榕树后。
榕树被栽在花坛里,高高的瓷砖花坛为榕树铸造一个安全的伫立环境。
「砰」一声巨响 ,传来重物相撞的声音。
行人扭头看去,见摩托车青年从车上跌落,趴在一旁路边,青色道路浸染血迹。
而摩托车则倒落在花坛瓷砖旁,冒出阵阵白烟。
姿容绝丽的少女从树后现身,缓身跳下花坛。
她眉眼昳丽,神色淡漠,「喂,120吗?鸢尾路发生车祸,请您迅速接病人就医。」
第20章 决心
周月浔一直心神不宁。
会议结束后,他回到办公室,淡声问秘书,「珈珈没过来?」
陡然被大老闆问话,anna被吓得一颤。
不过她到底阅歷丰富,很快回神,「没有。我一直在办公室等候,陆小姐没过来。」
anna小心翼翼回復着。
在心底第一百零一次感慨大老闆对陆小姐的上心。
总裁办小会客厅茶几上放着沏好的柚子茶,摆满零食点心,书柜里放着各式女孩子喜欢看得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
这些都是老闆亲自为陆小姐准备。
大老闆迎接董事长都没这样上心。
「哦。」周月浔眉心微拢,垂眸看手机,指尖无意识摩挲金属质手机壳。
开会时他一直手机关机,现在才重启系统。
玉白指尖在某个软体上轻点,很快,便出现陆遥伽在的地理位置。
——医院。
秦问舟轻缓推开总裁办的门。
里面一如既往的宁静淡雅,散发好闻的沉香气。
他含笑道:「月浔,哎,跟你说一件事情。」
字句落地,半点声音没有。
秦问舟眯了眯眼眸。
他目光在偌大总裁办一扫,除了呆滞在大厅的秘书,半个人没有。
「你们老闆呢?」
他敛去笑意,沉声问。
anna刚刚目睹大老闆像一阵风一样消失,还没回过神,就被秦问舟问。
她怔了怔,轻声答道:「周总刚刚出去,您没见看到吗?」
秦问舟扯了扯唇,唇角勾勒凉凉的弧度,「没有。」
「干什么去了?」
他还想跟他商量增持华蓥股票的事。
anna温婉笑了笑,并不回答。
老闆的行程不是谁都可以告诉的。
*
医院。
陆遥伽坐在抢救室外。
她纤瘦笔直的背嵴紧紧贴在座椅上,白皙纤细的手指紧拢在一起,优雅贴在丁香色裙摆上。
她皮肤雪白细腻,丁香色裙子很衬她肤色,修身设计勾勒出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身,宽大柔软的裙摆垂到脚踝,只隐隐约约露出她精緻脚腕处的黑曜石脚链。
此刻,她眉眼清冷,仿佛负责一层霜雪,透露出生人勿近的意味。
所以,就算她生得极美极艷,从医院走廊经过的人也只敢偷偷眺望她,不敢上前搭讪。
骑摩托撞树的那个人此刻在抢救室,生死未知。
一开始,陆遥伽不知道是人有意为之还是她自己时运不济碰巧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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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温斯衍给她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一端,他语气急促,「珈珈,不要再查下去了!你难道想重蹈你父母的覆辙吗!」
「你在医院,你受伤了吗?想害你的那个人就是陆如沁派去的,你赢不了的,还是收手吧!」
陆遥伽在调查父母死亡真相过程中,一直把重心放在陆如沁身上。
一则,陆如沁跟温芷晴不和,她很有动机。
二则,陆如沁对她展示毫不遮掩的敌意
第三,当时车祸发生时,陆如沁跟陆宗镇在咖啡馆喝咖啡。
本来,温芷晴只邀请陆宗镇一个人去咖啡馆,但陆如沁也去了,并阻拦陆宗镇去车祸现场。
但现在,陆遥伽不那么确定。
想起温斯衍气急败坏的语气,她微微哂笑,眼眸最后一点温和也消散。
明显有人狗急跳墙。
*
在医院这种地方看到周月浔是不可置信的。
陆遥伽听见熟悉脚步声,有些恍惚抬眼看过去。
他逆光走过来。
在看到陆遥伽那一刻,周月浔眉心松缓,步履变得从容轻缓。
陆遥伽揉了下眼睛,抬目看过去,看清人,她笑起来,从座位上站起来,「你怎么来了呀?」
她声音轻轻软软,能驱散人一切恐慌。
周月浔侧颜清冷,走近她,直接把她拥在怀里。
陆遥伽轻眨眼睛,柔软的手臂穿过他劲瘦的窄腰,回抱他。
「我没事的。」
她知道她手机有定位软体,也很放心把行踪告诉他。
周月浔指腹轻轻摩挲她眼角,眉眼低垂,目光含着不易察觉的凛冽,声音清浅道:「珈珈,我有些后悔把这事情放给你独自调查。」
陆遥伽却轻轻蹭他掌心,不动声色拒绝,「三叔,别担心,我只是引蛇出洞,现在就又一条蛇出来了。」
*
周五这天,周既明罕见回了周公馆。
这几年,他一直修身养性,常住北欧,家里的大权都放给第三子周月浔,极少回国,更不常来周公馆。
管家亲自帮他泊车。
周既明抬眸看一眼冷清寥落的宅院,沉声问:「太太在哪里?」
管家笑容更浓,「在玫瑰园。」
叶瑾容无事喜欢来玫瑰园。
没其他原因,这地方离立雪堂近,待在这里,好像离儿子近一点。
周月浔是周既明的第三子,却是她叶瑾容唯一的儿子。
小时候她对他不好,这几年回过味想弥补,但无从下手。
花厅珠帘响动,叶瑾容没在意,只以为是风吹得,目光始终停留在手机屏幕。
直到闻到熟悉而陌生的气息。
视野中多了一双棕色皮鞋,踩在织绣地毯上。
叶瑾容眸光动了动,慢了半响,才抬起头看向来人。
她微微笑了一笑,早没了早年见到他时的欢欣雀跃,语气敷衍道:「是来见珈珈的?」
只有温芷晴的女儿才值得他千里迢迢屈尊降贵见一面。
周既明随意坐在贵妃榻旁的软凳上,视线比叶瑾容矮一截,但他也不甚在意。
他的通身气势在那里,即使蹲在地上,也是高高在上的。
「不是。」
他抬目看叶瑾容,眼里含了微微笑意,透着多情的缱绻味道。
周既明虽然冷心冷清,但生了一对含情目,就凭这一双眼睛,年轻时不知勾的多少小姑娘非他不嫁。
叶瑾容年轻时也是其中一人。
周既明仿佛看不出叶瑾容的敷衍,他温声道:「我订了一套珠宝,不日会送过来,你帮我送给珈珈,我自己不方便给她。」
叶瑾容垂眸笑了声,掩去眸底的苦涩。
哪里是他特意订给陆遥伽的珠宝呢?
那分明是他当年为温芷晴准备的未送出手的聘礼!
说完这句话,周既明又看了叶瑾容一眼。
他本到了该离开的时间,现在却想在待一会儿。
「瑾容,家里还好吗?」
叶瑾容恍惚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叫她在跟她说话。
她眸光定了定,露出一贯温婉柔和笑意,疏离礼貌道:「家里一切都好,您可以放心离开。」
周既明点点头,「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好。」叶瑾容半刻不想跟他多待,她笑道:「我帮你订北欧机票。」
周既明没说什么,起身离开。
珠帘晃动,送走一位熟悉的陌生人。
叶瑾容垂目看那一页手机相册。
是周月浔发给她的照片——会馆里的杏花树。
她知道儿子是什么意思,他想劝她迷途知返。
她不会迷途知返,但会死心。
*
周既明从玫瑰园出来,刚好跟周月浔碰上。
周月浔停顿脚步,距离在周既明三步之外,微微颔首,唤了声,「父亲。」
即使周既明不是很在意周月浔是不是跟他亲近,但周月浔这种明目张胆冷漠态度,无疑让他不悦。
「来看你的母亲?」他沉声问。
周月浔眉眼疏离,不怎么愿意跟周既明讲话,他耐着性子道:「是的,今天是母亲生日,我来看看她。」
周既明没有让开路。
跟叶瑾容没有话聊,但他很想跟周月浔聊聊。
他的好儿子如此狠心,不仅在公司肃清党羽,还把他老父亲的势力都清理干净,大权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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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既明眯了眯眼睛,「你想娶珈珈,是要报復她吗?」
早年,他忘不了温芷晴,便有些冷落妻子和儿子,周月浔恨温芷晴的女儿是有原因的。
周月浔轻轻笑了笑,眼底寂静,看着周既明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北欧医疗发达,高级理疗机构众多,希望父亲多多拜访,好治治您的癔症。」
语毕,他直接从周既明身边掠过去,半丝眼神没给他。
周既明却没有恼,反而笑了笑。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犯贱,干什么非贴这个小王八蛋的冷脸。但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愧疚良多,对他总是有很多耐心。
周既明轻笑一声,说道:「周月浔,别只顾着给你母亲过生日,我记得今天也是你的生日。」
他打算把剩余的公司股份交给他,这样他在公司做事更方便。
周月浔顿住脚步,不按常理出牌,好整以暇问:「父亲想要什么礼物?」
周既明看着他挺阔背影,无语道:「你的生日该我送给你。」
周月浔低头整理袖扣,漫不经心道:「算了吧,我怕折寿。」
每次周既明回家叶瑾容心情都不会好,周月浔正是知道这一点,才匆忙回家。
珠帘晃动,叶瑾容抬眸,见周月浔随手撩起珠帘进来。
她有些恍惚。
她的儿子越来越像他那位冷心冷情的父亲。
叶瑾容目光从他清绝眉目移开,收敛眸光,缓声道:「跟你父亲见过了?」
周月浔点头,冷白修长指尖把礼物往前推了推,淡声道:「母亲,生日快乐。」
叶瑾容揉了揉额头,没好气道:「你跟陆遥伽分开,比什么礼物都好使。」
她有些不悦道:「我丈夫栽到温芷晴身上,我唯一的儿子栽到温芷晴女儿身上,我可真是命苦。」
周月浔眉目淡下来,语气冷淡,「哦,我不在意您是不是喜欢珈珈,但在她面前,您不可以表露出不满意。」
叶瑾容扯了扯唇,「我是你母亲。」
周月浔轻飘飘看她一眼,慢条斯理道:「以前,您总是后悔没把我生下来掐死,现在我可以满足您这个心愿。」
「什么意思?」她且惊且怒。
周月浔淡淡道:「我不认你这个母亲岂不是就跟您没生下我是一样的结果?」
叶瑾容冷笑。
被丈夫冷落她犹能表现得温婉得体,但儿子可不行。
「为了一个女人,你跟生你养你的母亲对着干!」
周月浔抬手按了按眉心,有些无奈,「母亲不必多说,再说您也改变不了结果。」
叶瑾容眼珠子都要气得瞪出来。
周月浔却温和补刀子,「母亲,陆遥伽我是一定要取娶的,不仅娶,我还要跟她白头偕老,相伴一生。」
第21章 愤怒
周月浔回到鸢尾园是晚上。
叶瑾容在花厅闹了一通,把玫瑰园砸的七零八落,周月浔静静看着园丁收拾完花厅才回来。
临走前,他确保叶瑾容不会像之前一样想不开吞安眠药。
叶瑾容被周月浔气得心梗,忍不住反击。
做母亲的一贯知道儿子弱点在哪里。
她勾唇,眼底闪着毫不留情的恶意,轻轻道:「周月浔,你劝我迷途知返,你怎么就不迷途知返呢?」
「陆遥伽跟克莱斯的感情才是正途呢。」
周月浔身形一顿,静了静,才离开周公馆。
*
鸢尾园灯亮着,周月浔望了眼,站在原处,不怎么想进去。
他不愿意看到陆遥伽的眼神。
她的眼神里是情真意切,但不是对他的,是对另一个人。
以前,他还可以宽慰自己,得到就好,不要在意太多。
但人心总是贪婪,总是想得到更多。
不仅是人还有心。
*
鸢尾园。
陆遥伽知道今天是周月浔生日,特意买了礼物,还准备蛋糕煮了长寿面,但她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回来。
天已经黑尽,以前这个时候如果他不回来都会提前打电话,但今天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陆遥伽懒散坐在沙发,眼眸沉静,红唇微抿。
看见后,周姨轻轻坐在她身侧,似乎知道她心底想什么,道:「我们三少爷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外面绝对没有其他女人!」
陆遥伽笑了笑,「我知道的。」
她轻吸口气,拨打周月浔电话。
她主动跟周月浔打电话的次数不多,他跟她打得次数更多一点。
电话很快接通。
她的语气故作,「三叔,你今天还回家吗?」
那边环境寂静,陆遥伽隐隐听到风声吹过树叶,这让她感到稍许安心。
他嗓音清淡,言简意赅,「马上到家。」
陆遥伽说:「那我去外面接你。」
她推开门,站在青石台阶,眺目远望,看到意料之中的黑色轿车。
陆遥伽接到电话那一刻,就猜到他可能就在附近。
家门口的树叶吹动就是那一种声音。
周月浔没想到陆遥伽会过来。
车内有烟气,他推门下车。
车门合上,半点菸气都透不出来。
周月浔淡淡笑,「接得很及时。」
已经入秋,他穿着黑色丝质衬衫,扣子规整繫到喉结处,禁慾而诱人,想让人把他的衬衫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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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视线,陆遥伽笑了笑。
长得好看的男人果然是祸水,看到他,刚刚想说什么都忘记。
陆遥伽刚想说话,敏锐的鼻尖嗅到浅淡的檀香菸气息。
陆遥伽把想问的问题压下去,笑吟吟道:「三叔,你抽菸了。」
周月浔并不否认,他抬手揉了揉她发顶,「先回家。」
陆遥伽瞭然。
原来他心情不好。
既然知道他心情不好,陆遥伽便歇下给他庆祝生日的心思,独身回房洗漱。
据她一贯经验,她觉得心情不好的人通常都喜欢自己静一静。
譬如养父陆宗明生气时,她去书房找他,他总是深深蹙眉,「珈珈,让我静静。」
洗完澡刚到十一点,陆遥伽靠在软枕刷手机。
埃德蒙在朋友圈发他的下午茶,并配字「无人认领的晚餐」。
在英国三个月,埃德蒙已经交了女朋友,他跟女朋友是,隔几天就要闹一场分手大戏,每次都是埃德蒙先认错。
这个晚餐也是他给女朋友买的复合礼物。
陆遥伽又漫不经心滑动朋友圈,看到叶瑾容的动态。
周太太并不喜欢发朋友圈,这还是头一次,时间在半个小时前。
她发了一张图片,和一行简单配字。
图片是生机勃勃的玫瑰园,陆遥伽看出那些玫瑰崭新的过分,显然是刚刚换上去的。
可想而知,那些玫瑰刚刚经歷一场浩劫。
配字——迷途知返,愿我们共勉。
陆遥伽盯着那一行字,静静出神。
她倾身打开夜灯,光晕照明她的心。
「我们」?
这个我们指什么呢?
陆遥伽闭了闭眼睛,一个很清晰的答案浮现在心底。
叶瑾容的迷途是周既明。
周月浔的迷途是谁呢?
是她吗?
*
夜色深重,别墅内很寂静。
仅着睡裙,陆遥伽敲响书房的门。
门打开,周月浔手持门把,长身鹤立,身上带着清淡的湿润气息。
他穿着白色丝质睡袍,头髮微湿,眉眼清隽干净,刚洗过澡的样子。
他平静看着她,「有事?」
陆遥伽觉得距离太过疏离,往他身边挪动一下,仰眸看他,轻声问道:「三叔,你是因为我心情不好吗?」
她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到不会打碎寂静的夜色。
周月浔自然会否认。
他淡淡一笑,声音温和内敛,「跟你没有关系。」
他没有让陆遥伽进书房的意思,轻抚她发梢,温和道:「去睡觉吧,很晚了。」
陆遥伽站在原处没有动。
她很清晰感受到周月浔是不快的,而这种不快跟她有关。
陆遥伽不喜欢跟亲近的人有矛盾,凡事她喜欢说开,不让心结过夜。
她耐心道:「三叔,你真不高兴该告诉我,我会哄你的。」
周月浔眸光微顿,垂眸看她。
自从确立关系后,陆遥伽穿衣服再也无所顾忌,洗过澡,她此刻只穿了黑色吊带睡裙。
肩膀纤细白皙,腰肢不盈一握,雪峰拥簇,明眸善睐,她此刻用潋滟的桃花眸看着她。
周月浔知道她是真心想解决问题,但心底却不可抑制产生绮念。
他微凉指尖抚上她雪白脸颊,细细摩挲,眼底似有弄得化不开的雾,温声询问:「珈珈,明天有安排吗?」
陆遥伽了解他意图。
自从搬到这里来,他们还没有亲密过。
「没有。」明天周末,她没有课。
况且,她也愿意哄他。
*
第二天,陆遥伽醒来时床畔已经没人。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得卧室,昨晚明明是在书房。
洗漱完,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陆遥伽微挑眉梢,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商陆沉稳的声音,「陆小姐,果然如你所料,有人私自给李赫转院,现在他已经不在病房。」
陆遥伽勾唇轻笑,眼神淡淡地,「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把这群喽喽一网打尽。」
李赫是两个月前骑摩托车撞到树上住院的青年,当时他受了重伤,姓名垂危,生死之际,没有一个人去看望他。
陆遥伽查他的家庭,发现他是,独身一人,是个混混。
陆遥伽支付他的住院费,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想着等他康復,要问问他这桩事故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指使。
但没等她问询,他却被人私自转走了。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下楼时,阳光璀璨。
餐厅周月浔正坐在餐桌前。
他穿着白色衬衫,袖口处有银白色暗纹,阳光从落地窗跃进来,照得他肤色白皙通透。
他面前的早饭很别致,一碗面还有一小块蛋糕。
陆遥伽定睛一瞧,认出是她昨晚做得寿面和买的蛋糕。
「放了一夜,不要再吃了,我再给你做。」
她知道他喜欢就够了,倒不用为了她开心故意给自己罪受。
周月浔抬眸看她,微微笑,「今天要出门?」
陆遥伽换了墨绿色绸裙,宽袖束腰,姿容明艷,皮肤雪腻生光,打扮得很正式。
「嗯。」她应一声。
然后,把自己餐盘的虾饺拨一半给周月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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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我的早餐吧。」
周月浔夹了虾饺,细嚼慢咽。
「约了谁?」
陆遥伽不隐瞒他,轻笑道:「我的好父亲。」
周月浔微不可查笑了笑,「车祸的关键点不在陆家身上,但陆如沁未尝不是帮凶。」
陆遥伽点头,「我父亲对妹妹感情很深,我如果贸然逼迫陆如沁说出实情,父亲是不那么乐意的,我先给他做一下心理准备。」
周月浔擦了擦手,起身,「我送你。」
*
到了咖啡厅,陆宗镇已经到了。
他西装革履,面前的咖啡下去一半,好像等候多时。
他眼睛微微发红,是一夜未睡的模样。
陆遥伽一进来,他便急切问:「你说,你母亲的死另有隐情?」
陆遥伽看向身后的周月浔,「三叔,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跟爸爸有点话说。」
周月浔点头,「好,我在外面等你。」
陆宗镇这才注意到周月浔的存在。
刚刚他满脑子都是温芷晴,一点没察觉到陆遥伽后面还跟了一个人。
「那请周先生稍等片刻。」陆宗镇起身道。
「好。」
周月浔目光在陆宗镇貌似惊慌的眉目处停顿一瞬,而后离开。
「现在可以说了吗?」陆宗镇已经迫不及待。
陆遥伽端起茶喝了一口,不紧不慢道:「两个月前,我遇到一场生死危机。」
陆宗镇蹙眉,「有人要害你?」
陆遥伽说:「一开始我并不确定。」
之后,陆遥伽微含笑意简单把那一场摩托车事故简要给陆宗镇说一遍。
陆宗镇眉心蹙得更深,「那你怎么确定是别人僱佣他害你,而不是他意外向你撞过去?」
陆遥伽淡笑,「这便是最有意思的时候了。」
陆遥伽纤细指尖慢吞吞敲了敲红木扶手,慢条斯理道:「就在今早,我刚刚得知,那位叫撞我的人被转院了,他叫李赫,在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被人偷偷转移。」
陆遥伽抬目,语气轻缓,「爸爸,如果他不是心虚,为什么要逃呢?」
陆宗镇目光沉下去,手背青筋暴露。
「要是让我查到谁害了芷晴,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陆遥伽轻轻一笑,转身离开。
周月浔在包间外的贵宾室等她,见她过来,他从软椅起身。
陆遥伽向他走过去,轻轻靠在他怀里。
周月浔抱住她,语气温和,「怎么?谈得不愉快?」
陆遥伽摇摇头。
她总感觉陆宗镇的态度不对。
他的愤怒似乎太过浮于表面。
第22章 陆如沁
在陆宗镇隐隐窥到温芷晴死亡真相后,他採取雷霆手段。
陆宗镇是狮子一样的男人,手段向来强硬严厉,在陆家内部,掀起惊涛骇浪。
最先被波及到的人是陆如沁。
她的华蓥集团投资部总裁位置被陆宗镇裁撤。
陆如沁找陆宗镇解释,她委屈得哭泣,但陆宗镇不为所动。
在遇到温芷晴后,陆宗镇仅剩的柔情便都给了温芷晴,她这位曾经被他宠溺的妹妹变成令他不屑一顾的存在。
陆如沁气得颤抖,指甲深陷皮肉,她却不觉得疼。
此刻,她只想让陆宗镇更疼。
她擦掉眼泪,冷冷道:「哥哥,你觉得我害死温芷晴,但真正害死她的不是你自己吗?!要不是你非要强取豪夺,温芷晴早就成了周太太,她怎么可能横死在雨夜!」
抬眸,陆如沁看到向来高大的哥哥身体微微颤抖。
他背对着她,面窗而立。
她看不清他神色,但知道他并不好受。
刚刚她的话是开锋的刀刃,狠狠扎在他心里。
陆如沁又心软下来。
「大哥,我是给陆宗明打电话让他拦住温芷晴不要去见你,但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车会撞在一起啊!」
「如果我有罪,我只是帮凶,我绝不是主谋!」
陆遥伽并不知道在陆家发生的惊涛骇浪,此刻,她正在咖啡馆跟温斯衍一起喝咖啡。
温斯衍穿着酒红色衬衫,手腕带着一块精緻腕錶,比腕錶更夺目的是他无名指处的戒指。
陆遥伽垂眸搅拌咖啡,淡淡道:「舅舅打算跟姑姑结婚。」
温斯衍露出笑意,「是的。」
陆遥伽抬了抬眼,没什么表情说:「之前,你还说她想控制你,让我把你从她身边解救出来。」
温斯衍笑了下,眉眼俱是盈盈笑意,「珈珈,这一切都是过去,如沁帮了我很多,她一手把我扶持到温氏集团ceo的位置上,我得报恩。」
陆遥伽点点头。
她纤细指尖在大理石桌面上划弄,指尖是透骨的冷,「就算陆如沁想害我,你也打定主意娶她,是么?」
温斯衍故作不解,「害你?珈珈,你不要有被害妄想症,如沁那里有害过你?」
陆遥伽抬眸,「既然她没有害我,那她为什么被爸爸罢职?」
温斯衍笑起来,以一种悲悯语气道:「珈珈,你该大度,不要睚眦必报。」
最后,温斯衍留下那么一句话。
*
回到公寓,已经月上枝头。
温斯衍靠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在满室寂静里,他微微合上眼眸。
他的公寓没有佣人和阿姨,此刻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仅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唿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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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一切在脑中迴荡。
早晨,陆如沁被华蓥董事会罢职,他再不用被她控制。
中午,他去见了陆遥伽。
下午,他去疗养院看了李赫。
思绪慢慢回笼,他确信自己没有露出破绽。
陆遥伽再聪明,不过刚成年而已。
打开灯,满室光晕充斥他眼睛。
站在落地窗前,整个南城的风景尽收眼底,都是奢华掠影。
他再不用过幼年那种朝不保夕颠沛流离的生活。
再也不用为了谋生刻意讨好谁。
已经没有谁能阻拦他。
眼眸微微顿,温斯衍脑中又浮现出一道身影。
他唇角笑意敛去,拨打一通电话。
「药的剂量放少一点,不要被发现。」
*
周五放学,章玥匆匆跑到行政楼。
办公室没有人,只有章柠在写教案。
看到怒气沖沖的妹妹,她唇角笑意微敛,放下笔,她轻轻说了句,「怎么了?」
章玥直勾勾看着她,「获奖名单上为什么没有陆遥伽?!项目是我跟她一起做得,她还是一作,怎么她名字没有了?」
章柠神色淡下来,「月月,我是为你好。陆遥伽不缺这一次锻鍊机会,她未婚夫就是主办方之一。你想在金融巨头面前露脸,得珍惜这次机会。」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在获奖名单上,当然是因为我把她名字划掉了。」
章玥瞪大眼睛,「你取消她的参赛资格?」
「没有啊。」章柠笑起来,轻轻说:「我只是在报名系统中把她信息删除掉而已。」
章玥气得发抖,「你怎么这么龌龊!」
章柠冷笑,「在陆遥伽把我当猴子耍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么一天。」
科创大赛是面向全体高校大学生参赛的项目,陆遥伽被章玥拉着一起报名。
她们一起完成创业项目,一起参赛,但获奖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
看到获奖名单后,陆遥伽神色淡淡,并没有任何恼怒。
她早知道章柠登入她内网平台把她报名信息删掉了。
教授职称的教师有这个删除权限。
既然删了报名信息,那便相当于她没有参加竞赛,谈何获奖呢?
陆遥伽并不在意这件事。
倒是章玥一直气愤,「我爸我妈知道他们养出来的女儿这么龌龊一定得气死!」
趁陆遥伽没在意,她偷偷跑去行政楼找章柠兴师问罪。
但没什么效果。
高傲的人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卑鄙的人也是。
下了课,章玥跟陆遥伽一起出来吃火锅。
陆遥伽平常是不爱吃火锅的,但看章玥憋了一肚子气,只好请客让她消气。
章玥喜好吃辣,点了鸳鸯锅,辣到满脸通红,陆遥伽递了温水给她,温和道:「喝一点水,解辣。」
章玥不满皱眉,「还没到冬天呢,你就开始温水不离身,我想喝冰水。」
陆遥伽凉凉道:「想喝冰水可以,半夜我不送你去医院。」
章玥跟陆遥伽都是走读,更巧合的是,章玥跟陆遥伽一样,都住在鸢尾园别墅区。
半个月前,周月浔出差,陆遥伽睡觉早,章玥便在外面砰砰敲门。
管家把她迎进来,陆遥伽看见她脸色苍白,额头都是细汗。
她是胃病犯了,别墅没有人,央求陆遥伽开车送她去医院。
那一晚,陆遥伽陪她挂了三瓶水,回到家,天都要亮。
章玥抿抿唇,像是悔悟,把温水都很干净。
陆遥伽又给她点一碗养生粥。
她温和道:「喝完这些,我们就回去。」
章玥喜欢她用「我们」这个词。
一整顿饭,她们都没提科创赛的事情。
回鸢尾园路上,章玥不经意道:「周先生今晚回不来吧,要不你去我家睡?反正,我家就我一个人,你不用不自在。」
陆遥伽点头,「行,我们正好一起写作业。」
章玥拉起她的手,在她指骨处摩挲,说:「我们还可以一起打游戏。」
章玥的别墅规格比周月浔置办得小的多,仅仅只有三层,章玥住在二层主卧。
她抱着枕头来到陆遥伽门前,推开禁闭房门,头髮乱糟糟,小心邀请道:「我们一起睡?」
陆遥伽合上笔记本,微微笑了笑,「好,我去洗澡。」
章玥唿吸都停顿下来。
她坐在床沿,只觉得被褥软得不可思议,像一朵云。
而她坐在云端。
陆遥伽洗澡的时候,章玥一直看着磨砂玻璃门。
门虽然不透明,但隐隐约约也露出陆遥伽纤细绰约的身影。
章玥拍了拍脸颊,强制自己回神。
她把注意力转移到手机上。
手机自带的录音功能里储藏章柠下午在行政楼给她说得一番话。
章玥并不介意把事情闹得更大一点。
不仅为了陆遥伽,还想让父母看一看,他们所谓的骄傲,内里藏着多么恶毒的芯子。
章玥熟练登录学校论坛,在发帖功能上,点击发送。
*
半夜十二点,南城大学校园论坛突然热闹起来。
原因是一段音频。
[月月,我是为你好。陆遥伽不缺这一次锻鍊机会,她未婚夫就是主办方之一。你想在金融巨头面前露脸,得珍惜这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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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她为什么没有在获奖名单上,当然是因为我把她名字划掉了。」……]
一时激起千层浪,这段录音在校园论坛掀起轩然大波。
论坛上瞬间建起数座高楼,贴贴都是「hot」,纷纷围绕章柠利用特权取消陆遥伽报名信息的事情讨论。
——我的天,我说这次获奖名单怎么没有陆遥伽,我记得她就是跟章玥一组,没道理章玥获奖没有她的份,原来是因为这样!希望校方严惩章柠,给我们广大学生一个交代!
——现在老师都这么恶毒吗?肆意更改别人报名信息,把无辜的人踢出报名系统,学校给老师权限老师就是这么用的么?!要是这样,谁还敢参赛!把名额都让给老师亲属好了!天龙人就是不一样!
——请求校方给我们一个交代,请学校限制老师权限!
——附议
——附议10086
……
大多数学生都对章柠删掉陆遥伽报名信息的事情义愤填膺,但也有人关注细枝末节。
——哎,朋友们,有没有发现章柠说陆遥伽已经订婚了!章柠说科创大赛主办方就是她未婚夫!章柠应该不会说谎吧!要是真的,我的天!我们经管院院花已经有主了么!
——嗯emm,简单科普一下,本次科创大赛的主办方是正则集团下属的风控企业,据我所知,风控公司一把手是秦问舟秦总,所以,陆遥伽未婚夫是秦总?不管怎么说,陆遥伽还挺会攀高枝啊!
——回楼上,应该是这样,我知道陆遥伽住在鸢尾园别墅区,秦总也是住哪里。
——哇塞!冰清玉洁的校花这么开放吗?都同居了!真想知道她的舔狗们知道这件事情后还喊不喊她女神!
——呦,你们还以为校花冰清玉洁呢?说不定早跟老男人睡过了!你们就知道瞎意淫!
话题越来越歪,更多人混进来。
章玥查了查他们个人ip,好几个女生都是私底下跟陆遥伽不和的。
章玥非常干脆把她们举报掉。
实在举报不掉,她就在楼下骂战。
陆遥伽是我女神:都是女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父母就是这样教你的么?抱歉,忘记了,像你这样满嘴喷翔的人大概你父母也不屑要!
陆遥伽是我女神:跟男人发生关系怎么了?你爸妈不发生关系能有你这么个孽畜!再者说,你说得这么真情实感,像是你亲眼见了一样。
陆遥伽是我女神:我们陆美女在睡觉,不要cue,想cue她,您配吗?
章玥炸了一个楼层,又看到一个非常恶毒的话题贴,她正满心激动打算跟他们槓一场。
浴室门突然开了。
章玥迅速把布满她恶毒话语的页面退掉,正正经经超陆遥伽那边看。
一看,章玥目光就呆滞掉。
此刻,陆遥伽裹住浴巾站在门口。
她肩膀纤瘦线条精緻,脖颈修长优美,浴巾很短,只能裹住大腿根部,长腿笔直白到发光。
她眸光莹莹,粉唇微弯,「你去洗澡吗?」
章玥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鼻息莫名发烫,捂住鼻子,她闷闷道:「我去旁边浴室洗。」
第23章 月浔
周月浔在周六回到南城,刚下飞机,微微抬眸,看到候机室坐着的女人。
温佳瑜察觉到他视线,合上笔记本,细緻理了理裙摆,款款向周月浔走过去。
她特地喷了玫瑰味的香水,走过去香气流连,引得众人侧目。
周月浔淡淡说:「你便是母亲任命的正则投资部负责人。」
温佳瑜点头,提起裙摆学着古代仕女给他行礼,仰眸对他笑,「以后请老闆多关照。」
以前,她就是这样对他撒娇。
但现在,他不会纵容抚摸看着她。
回到南城,周月浔先去公司。
中途经过一家花店。
周月浔示意司机停车。
车门推开,他起身下车,缓步走进花店。
温佳瑜坐在车里没动,抬目问司机:「陈叔,三哥要干什么?」
陈叔微微一笑,自得道:「为珈珈挑花。」
从车窗,温佳瑜看着周月浔清瘦挺拔背影,咬了咬唇,也开门下车。
挑了几种清雅花卉,周月浔让店员包起来,而后他垂眸在明信片上写了几行字,用礼品盒把明信片包起来。
进到花店,温佳瑜瞥一眼漂亮的花盒。
花盒里有很多花种,多是兰花还有风信子。
温佳瑜故作轻松笑起来,「怎么没有玫瑰?」
周月浔垂眸,漫不经心道:「周公馆的玫瑰很多,珈珈总是看,我怕她会腻歪。」
温佳瑜扯了扯唇,看向窗外,心里撕扯着痛。
她叫rose。
他看腻玫瑰,是说已经腻了她吗?
店员把花盒包好递给周月浔。
周月浔递给一直跟在他身侧的商陆,温声道:「去拿给珈珈。」
「告诉她,今晚我会很晚回去,让她不用等我。」
商陆点头,接过包装精美的花盒,把话记在心底。
温佳瑜却说:「不如我跟商大哥一起去找珈珈吧。」
她看着周月浔道:「我做你下属这件事早晚她都会知道,我告诉她,总比她发现自己后自己吃醋好。」
「三哥,你觉得呢?」
周月浔看着她,轻轻颔首,「你想去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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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佳瑜从来不是陆遥伽对手,他不担心陆遥伽会被欺负。
他道:「会议报告我会让anna发你的邮箱。」
月初会议,按理说,温佳瑜这个新上任的投资部ceo也要参加。
温佳瑜又扯了扯唇。
她还没正式就职,他就开始压榨她了。
*
商陆把温佳瑜送到鸢尾园,而后停下车,跟她一起走进别墅。
他拿着花盒,态度非常谨慎,一直关注温佳瑜的一举一动。
温佳瑜撩了撩刚做的大波浪捲髮,眉目冷艷,「商大哥,我又吃不了陆遥伽,你至于这么如临大敌吗?」
她故作愤怒道:「我跟陆遥伽之间,只有她把我怼死的份!她又不是单纯小白兔,我要欺负她,她一准给三哥告状,到时候只有我吃不了兜着走的份!」
商陆默然一会儿,道:「那你还上赶着来找珈珈?」
温佳瑜:「我就是犯贱,你管的着?」
客厅,陆遥伽正坐在沙发看高等数学,垂眸验算公式。
温佳瑜进来,陆遥伽只抬了抬眼,而后继续算她的题。
直到听到另一个脚步声。
陆遥伽笑起来,合上书,站起来,「商叔叔。」
商陆笑了笑,把花盒递给她,「先生送你的。」
陆遥伽没有拆开,随意把花盒放到玄关,转身到茶几倒茶。
倒完茶,她朝商陆招手,温和邀请,「商叔叔,过来喝茶,歇一歇再走。」
商陆只好走过去,顺便把花盒也拿过去,「先生不仅送了花,里面还有礼物,是你喜欢的那个品牌的锁骨链,先生特意定制送给你。」
商陆这么尽职尽责,陆遥伽也不好冷淡。
她只好故作惆怅道:「礼物来了有什么用?人又不在。」
她轻轻向商陆抱怨,「我都一个月没见三叔了。」
看见陆遥伽如此在意老闆,商陆心里很满意。
他微笑道:「先生已经回国,晚上就能回家,只要你稍稍等他一下,明天之前就可以看见他。」
以前,他也给陆遥伽发过老闆回国的消息,她看了,但她从来不去接机。
商陆觉得是因为他说得不够明显,陆遥伽体会不到他的深意。
这一次,他已经说得如此明白,想必,这一次老闆回家就不用面对黑漆漆的客厅了。
陆遥伽点点头,轻笑:「好的,今晚我一定等三叔回来再睡觉。」
商陆也点点头。
觉得自己责任尽到,他就低头喝茶。
陆遥伽记得周围所有人的口味,给商陆准备的是茉莉清茶,微微加了一点糖,微苦回甘。
她亲切跟商陆交流有关喝茶的心得
「温小姐来做什么?」
跟商陆交流一番喝茶心得,陆遥伽才冷清清问温佳瑜。
温佳瑜被她晾了许久,憋了一肚子气,此刻终于可以耀武扬威。
她微微一笑,自带一股骄傲气质,「不好意思,自我介绍一下。」
她自得道:「从今天开始,我便正式担任正则集团南城投资部ceo,以后每一日,我都会跟三哥朝夕相处。」
「哦。」陆遥伽应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她只淡淡一笑,「温小姐要是早说自己是正则的员工,我便不会一直冷落你了。」
温佳瑜挑了挑眉梢,在沙发坐下,「为什么?」
陆遥伽抬眸,慢条斯理道:「你成了我未婚夫的员工,四捨五入便是我的员工,既然成为你的老闆娘,可不得好好招待你?」
「是么?」温佳瑜轻笑,眼里的不信任似乎要溢出来。
她凉凉道:「你能不能成为三哥的妻子还说不定呢!倒不必现在就摆老闆娘的谱!」
商陆坐在陆遥伽和温佳瑜中间,此刻颇坐立难安,他思索怎么替陆遥伽扳回一城。
但陆遥伽怎么会吃亏呢?
「呵。」陆遥伽淡淡一笑,饶有兴致对温佳瑜道:「我今天让你见识见识,我会不会成为老闆娘。」
陆遥伽是一定要在温佳瑜面前秀恩爱的。
她要是不做些什么巩固自己地位,温佳瑜真把她当软柿子。
陆遥伽漫不经心拿出手机,拨通一个月以来第一通给周月浔的电话。
会议正在中场休息。
周月浔在露台跟秦问舟说话。
手机忽然响动,周月浔拿起来,接通。
秦问舟倾身瞥了眼,惊嘆道:「呀,不得了,你的小祖宗突然记起你来了!」
周月浔淡淡道:「许是又要狐假虎威了。」
但即使狐假虎威,周月浔也不愿意让别人听到陆遥伽撒娇的声音。
他走到隔间,门关上,隔出一方寂静,接通电话。
「珈珈,怎么了?」
跟陆遥伽打电话,他从来不会让她说第一句话。
陆遥伽看了眼温佳瑜,放了免提,一本正经问:「三叔,你说我会做你的太太吗?」
温佳瑜掐着手心,紧张听着。
尽管她知道答案註定,但她依然期待奇蹟发生。
陆遥伽话一出口,周月浔便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多半又是再逗弄温佳瑜。
他声音清淡,语气却是肯定的,「珈珈,无可置疑,你会是我的太太,唯一的太太。」
陆遥伽看了眼温佳瑜,眼眸带笑,耀武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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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三叔你去忙吧!」帮完忙,陆遥伽便不那么想跟周月浔说话,她喜欢面对面交流。
周月浔不想挂电话。
一个月没见,他想念她的声音。
「珈珈,你没有其他的话想对我说吗?」他温柔道。
这种温柔的腔调是陆遥伽最喜欢的。
陆遥伽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他的温柔。
她撇开客厅的温佳瑜和商陆,独身走到露台,关上门,靠到栏杆上,轻轻说:「三叔,我很想你。」
她道:「不是演给别人看,是我真的想念。」
她想了想,哄他说:「刚刚看商叔叔送花盒过来,我有一点生气。」
「为什么?」周月浔含笑,带一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陆遥伽含笑道:「因为我真正想看见的人是你啊。」
周月浔的心情变得很好。
工作效率大大提高,会议提早结束。
*
陆遥伽接完电话,从露台回客厅。
温佳瑜依旧坐在客厅,姿态优雅中略带僵硬。
而商陆已经回去。
他是周月浔身边最得力的保镖,不能离开太长时间。
陆遥伽坐下来,给温佳瑜倒杯茶,递给她。
她含笑轻声问:「怎么还不走?」
陆遥伽一贯会做表面功夫,即使心底厌恶一个人厌恶的不得了,但只要她想,她随时随地可以表演姐妹情深。
温佳瑜不知道陆遥伽在打什么主意。
但陆遥伽给她台阶,她就接着。
温佳瑜接过茶,喝了一口,满嘴玫瑰香。
难得,陆遥伽会知道她喜欢喝什么茶。
喝完茶,温佳瑜也不记陆遥伽的好。
她冷笑回道:「这是三哥的房子,又不是你的,我走不走你管的着?」
陆遥伽觉得温佳瑜真性情的过分。
只是不知道是真的真性情,还是假装真性情。
陆遥伽蛮喜欢逗她。
她轻飘飘看温佳瑜一眼,含笑道:「你信不信,只要我想,这栋房子随时可以转到我名下。」
温佳瑜鼻子哼一声。
「我走了,以后我会常来。」温佳瑜缓一会儿,才从陆遥伽打击中缓过气。
她唇角勾出骄傲笑意,「希望未来的周太太可以大度一点,不要阻止我的到访。」
陆遥伽含笑点头,「你想来随时可以。」
*
晚上九点,黑色宾利在鸢尾园地下车库停车。
商陆推开门,望了眼别墅窗户。
窗内灯影晃动,是一片温暖的明亮。
商陆松口气。
看来珈珈真按他说得那样稍微等一下周先生。
周月浔下车,微微整理大衣,抬目,也看到亮着的灯。
他有些诧异,「珈珈怎么还没睡?」
商陆笑道:「应该是太过思念您,想早一点看到您。」
周月浔轻轻摇头,笑了下,「应该是有事情让我办。」
*
陆遥伽是个说话算话的性格,既然答应商陆会等周月浔回来再睡觉,她便一直留在客厅等。
周姨和崔姨已经去睡觉。
老人年纪大,睡得格外早。
陆遥伽为了提前睡觉时间,也早早洗过澡,就等着给周月浔打个招唿,完成kpi后就回屋睡觉。
等了又等,终于听到熟悉的车行声音,她披上外套,走到院子里。
商陆一过来,就看见陆遥伽站在院中,穿着素白吊带睡裙,头髮微垂披在腰际,微微吹拂,一双纤细笔直的长腿白到发光。
他赶紧撇开眼,不敢多看。
他让开路。
「先生,我先回去,明早来接您。」
周月浔轻轻颔首,抬手轻拍他肩膀,温和道:「好好休息。」
所有无关人都走了,周月浔才捨得看向陆遥伽。
在有外人情况下,他不愿意放肆打量她,这对她并不尊重。
但现在,天地间只有他。
眼前是他挚爱的人,他可以看着她,肆无忌惮。
第24章 隐瞒
第二天,天光大亮。
铃声响了好几次,陆遥伽才懒散直起身体,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昨晚她忘记来了几次,最后意识已经模煳,只记得周月浔抱她去浴室洗澡。
「喂,月月,怎么了?」
接电话之前,陆遥伽特意清了清嗓子,好不让声音哑的太明显。
章玥没听出什么来。
她以为陆遥伽还没起。
楼下,父母在严厉训斥章柠,暴怒的声音可以直接传到二楼。
章玥心中畅快,说话也温柔,「宝贝,我爸妈知道我姐故意取消报名信息的事了,他们觉得对不起你,想请你吃饭道歉,你有空吗?」
陆遥伽想了想,没急着拒绝。
章柠的母亲孟如寄是叶瑾容的闺蜜亦是正则集团事业部总裁,在董事会担任要职。
父亲章之胥是南城大学经济学教授,亦是周月浔的授业恩师,还是正则集团的经济顾问。
他们两个人都跟周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繫。
陆遥伽猜测,与其说章家夫妇想跟她道歉,不如说是想在周月浔面前把他们自己洗白摘出去。
但现在,她还没告诉周月浔章柠取消她报名信息的事情。
陆遥伽道:「好的,我带三叔一起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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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玥已经在楼下,把电话外放。
章家夫妇对视一眼,轻轻点下头。
章玥收到父母同意的眼神,道:「好的。珈珈,你带周先生过来吧,正好我爸爸也有事情跟他讲。」
挂了电话,章玥看着父母,面带轻笑,环胸而立。
章柠则面色惨白。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父母的骄傲,从来没有这么被训斥过。
章玥正色道:「爸妈,姐姐说得没错,是我把姐姐做得事情在论坛揭穿的。」
章柠咬牙,「我怎么有你这么恶毒的妹妹!破坏你姐名声让你很好受是么!我明明都是为了你!」
章玥眼神没往她那边瞥,她依旧正视父母,含笑道:「爸妈,你们跟周先生关系好,应该了解他是个多么睚眦必报的人。我揭穿姐姐,顶多姐姐名声受损,但我们一家都是清清白白,如果周先生亲自处理这件事,那我们章家又得承受周先生怎样的雷霆之怒呢?我想,爸爸并不想让周章两家关系受损吧。」
未等她说完,章教授已经贊同点头。
他沉吟道:「月月做得没错。你要是不揭穿章柠,月浔会觉得我们一家都是坑壑一气,现在,他不会怪罪我们。」
章夫人也含笑。
她俯身轻轻抱了抱章玥,温柔道:「没想到我的女儿已经这么有大局观。妈妈在春拍会上拍了一瓶古董香水,送给你,好不好?」
章玥轻笑点头。
此刻,她抬眼,终于跟章柠对视。
她一贯骄傲不可一世的姐姐,此刻像一只灰扑扑的丑小鸭,再也不光芒四射。
像从前的她一样。
*
餐厅阳光璀璨,满铺的光晕从落地窗映照进餐厅,大理石餐桌上光圈跳动。
周月浔坐在餐桌一侧,背靠落地窗,他身后是大片的鸢尾花。
这栋别墅没有像周公馆的立雪堂一样种满玫瑰。
今天,他穿着黑色丝质衬衫,矜贵优雅,更加衬得皮肤冷白如玉,眉眼矜贵清隽。
陆遥伽倒没被惊艷到。
向来,她不是一个很看重外貌的人,如果一个男人只靠美貌让一个女人俯首,那这个男人未免太过无能。
周姨把早餐端上来,含笑道:「珈珈,今天你起的晚,先喝一碗小米粥润润胃,再吃蒸饺。」
陆遥伽坐下,轻声解释说:「周姨,今天我之所以起得晚是因为昨天用脑过度,一直在看高数。」
她细白指尖指了指客厅沙发上的《高等数学》,笑盈盈道:「您瞧,我现在才看了四个单元,马上就要考试,我快愁死了。」
周姨很信任她,「就算再用功也不能废寝忘食,今晚不要学得那么晚了,你很聪明,考试应该不在话下。」
陆遥伽扶额轻嘆,「但愿如此。」
周姨送完早餐,便回了卧室。
餐厅便只剩下陆遥伽和周月浔两个人。
周月浔慢条斯理道:「原来我们昨晚在学高数。」
陆遥伽挑眉,「不是吗?我可是耗费大量精力。」
周月浔笑了笑,抬眸问她,「今晚还继续学吗?」
陆遥伽想了想,说:「我要文理双修,今天学《金瓶梅》吧。」
周月浔微微哂笑,拿她没办法。
明明年纪不大,荤段子倒是懂得不少。
食不言寝不语,陆遥伽跟周月浔都不是多话的性格,吃饭更是全程无交流。
吃完早餐,陆遥伽去茶案沖了两杯茶,拿茶盘托着茶杯走回餐厅,递给周月浔一杯。
周月浔抬了抬眼,把茶杯放到餐桌上,目中含笑,「有事找我?」
陆遥伽屈膝半跪在他腿边地毯上,仰眸道:「鸢尾园12栋别墅里章教授和章夫人请我们去吃饭,你跟我一起去吗?」
陆遥伽屈膝半跪,姿态娴雅,脖颈玉白,凸显出优美曲线。
她墨绿色裙摆零散铺在地毯上,连褶皱都显得那么旖旎。
她漂亮的眼睛以祈求希翼的目光看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拒绝。
周月浔不愿意承认他是个慾念深重的人,但不可否认,在陆遥伽身边的任何时刻,他都想把她压在柔软的床褥,如昨晚一般,让她哭泣求饶。
他指尖微微勾了勾她下巴,漫不经心说:「什么时间?」
他的嗓音微哑,尾音缠绵。
陆遥伽笑了笑,缓身站起来,顺势坐在他膝上,微笑抬首道:「在晚上。」
周月浔低头,眼睫跟她几乎相碰。
他渴求她,却不愿意先开口。
但陆遥伽一贯很聪明。
她轻笑着道:「三叔,你知道一个词叫白日宣淫吗?我不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您能教教我吗?」
周月浔拦腰抱起她,她的裙摆厚重,即使在匆忙的脚步中,盪出的潋滟依然优雅从容。
亦如陆遥伽。
在跟周月浔的情感较量中,不可质疑,她掌握全部主导地位。
*
晚上八点,章玥准时在别墅门口等着陆遥伽。
章教授和夫人自持身份,在内厅等候。
但章玥知道,她父亲因为周月浔的来访,特意换了最好的茶叶订了最好的饭菜,从云山酒店聘用服务生操办晚餐。
而她母亲,则在五个小时前就坐在梳妆檯打扮。
章玥在心底嘲讽父母的虚伪,目光却也没有走神,一直专注看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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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尾园别墅区很大,纵横交错,风景各异,但陆遥伽家跟章玥家却隔得很近,一个花园的距离。
这么近,自然犯不着开车过来。
「珈珈!」
章玥看到陆遥伽身影,喜不自胜喊了一声。
陆遥伽缓步走过来握住章玥的手,余光瞥了眼周月浔,轻声介绍,「这是我三叔,周月浔。」
章玥毕业后最大的目标就是进入正则集团投资部,现在就能跟老闆打好关系再好不过。
陆遥伽不着痕迹帮章玥引荐。
「月月是我最好的朋友。」看着周月浔,陆遥伽柔声道。
章玥心口一热,小声道:「周先生您好,我是章玥。」
对待陆遥伽的朋友周月浔都会很客气,就算埃德蒙,周月浔也没真正如何他。
他微微颔首,含笑道:「多谢你照顾珈珈。」
说完,他突然伸手揽住陆遥伽腰肢。
陆遥伽看他一眼,有点纳罕。
在外面,他向来保守,一像不愿太过亲密。
周月浔但笑不语。
揽她腰肢这个动作,一直持续到晚餐正式开始。
*
在晚餐进行中,章教授斟酌良久才把章柠做得事情说出来,他看向陆遥伽,眼神威严,声音却是柔和,「珈珈,你可以原谅章柠吗?」
章柠坐在陆遥伽对面,隔着红木餐桌和插着山茶花的花瓶跟她相望。
陆遥伽盈盈笑,「当然。」
桌子上众人都松了口气,章夫人笑着给陆遥伽倒酒,「尝尝这个酒合不合你口味。」
章教授温和笑,「珈珈真是个大度的孩子。」
连章柠都一改苍白脸色,站着朝陆遥伽敬酒,「谢谢珈珈原谅我。」
而后,她看向端坐在座椅上的周月浔,眉眼羞怯带喜,声音低低,「也谢谢三哥原谅我。」
周月浔冷白手指轻轻摩挲酒杯,懒散靠在椅背,漫不经心掀眸,声音浅淡,「周某不解。」
他看向章教授,语气温和,「老师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他平静问:「我想知道,章小姐到底怎么欺负了珈珈。」
饭厅欢愉气氛消失不在。
章柠脸色一下便苍白下来。
原来她以为千刀万剐的折磨已经到尽头,但没想到,现在刀子根本没有落下,那漫长的折磨只是刽子手在磨刀霍霍。
一片寂静中,章夫人吶吶开口,「原来珈珈没告诉月浔这件事呀。」
陆遥伽莞尔,温柔道:「我觉得是小事,不足挂齿,便没有告诉三叔。」
章教授闷头喝了杯酒,抬眼沉沉道:「月浔啊,没什么事,都是珈珈跟宁宁两个小孩子在闹矛盾,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章柠似乎看到了绝地反击的希望,也紧跟着开口,急急道:「是呀!三哥,我已经给珈珈道过歉了,一件小事而已,珈珈没放在心上,你也别再问,挺没意思的。」
周月浔笑了笑,看向章玥,含笑道:「二小姐,你说。」
他慢条斯理道:「希望你不要瞒我。」
他唇角含笑,眼底却没有笑纹。
此时,陆遥伽不知道他的动怒是因为心疼她受了欺负还是怪她将这件事瞒着他。
第25章 情敌
饭厅内很静寂,宝塔吊灯散发出刺目的白光,在画堂春聘请的服务生安静的垂立在饭厅旁侧,无声似鬼魅。
章玥把饭厅内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眼前,是陆遥伽眼含笑意。
一侧,周月浔漫不经心,但威压深重。
父亲低头喝着酒,好似满腹愁苦。
母亲蹙眉,狠狠抠挖着她刚做的指甲。
最令她留恋的是一贯骄傲姐姐的表情。
姐姐向来骄矜的眉眼此刻含着清泪,用眼神苦苦哀求她,似乎想让她放她一条生路。
章玥无声一笑。
她不愿做刽子手,但若有人把刀递到她手上,她自然会手起刀落。
望着周月浔的沉静眼眸,章玥莫名有些紧张。
他手握大权,高高在上,令她不敢直视。
垂下眼睛,章玥声音发颤,口齿还是清晰道:「周先生,三个月前,我跟珈珈一起报名科创大赛,我们的作品获奖。但是,获奖名单上只有我的名字却没有珈珈的,后来我才知道,珈珈的名字被人从报名系统中私自抹去。」
「是章大小姐的功劳,对吗?」待章玥说完,周月浔手指摩挲酒杯,淡淡问。
章柠脸色惨白,她急急解释,「三哥,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一直把珈珈当妹妹的!」
她恳切看向陆遥伽,「珈珈,你替姐姐说句话啊!你不是不怪姐姐了吗?」
陆遥伽看向周月浔,打算开口意思意思。
平心而论,她不愿意得罪章柠。
章家比起周家虽然不显,但也是人才辈出,哪一个小辈拎出来都是响噹噹的人物。
周月浔已然站在高山之巅,自可以清冷高傲目中无人,但她不行。
每一个周月浔看不上的小喽喽最后都有可能绊倒她。
章柠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在她即将把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心有灵犀似的,周月浔回眸,瞥她一眼,淡淡道:「没有你的事。」
陆遥伽只好回头,给章柠一个她爱莫能助的眼神。
章柠脸色灰败,等着最后判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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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教授夫妇也没有偏护女儿。
周月浔是睚眦必报又护短的主,你跟他对着干非但达不成目的,自己反而还会粘上一身泥。
「月浔,你说怎么办,老师都听你的。」终于,章教授沉声说。
周月浔轻笑,他看一眼陆遥伽,而后收回视线。
「既然珈珈不计较,我也不好太过追究。」
章柠松了口气,刚想道谢,便又听他浅淡声音,「不如直接公事公办,让规章制度决定一切,如何?」
顿时,章柠脱力软倒在椅子上。
规章制度!
要真依规定,她这个大学讲师就做到头了!
要用规则宣判,她还有什么脸面在圈子里混下去!
「爸,妈……」事到如今,章柠只能寄希望于父母。
她哀求看着一贯疼爱自己的父母。
父亲是周月浔恩师,母亲是他的肱股之臣,周月浔总该给父母面子的。
女儿祈求目光望过来,章教授夫妇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在心底做了决定。
这个女儿是该放弃了。
最终是由章教授先开口。
他给周月浔敬酒,笑道:「月浔这个处理方法很公正,我没意见。」
章夫人也露出温婉笑意,「我也没意见。」
她亲昵拍陆遥伽的手,「章柠害了你,我得给你道歉。不仅要给你道歉,瑾容那里我也走一趟,得告诉她,全都是章柠的错,跟你没关系。」
陆遥伽笑了笑,听出章夫人话中的威胁。
她不以为意。
她是不会主动做恶人,但也不能被人当软柿子捏。
周月浔就在这里,她谁都不忌惮。
陆遥伽笑道:「夫人说错了,我怎么是无辜的呢?」
她温和且从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周家未来的女主人这个身份就是我最大的错误。要不是因为这个,章柠姐姐也不会嫉妒我处处跟我作对,不是吗?」
章夫人眼眸闪了闪,「珈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章柠跟月浔青梅竹马,虽然关系亲近些,但我们从来没有想攀过周家的高枝,章柠对月浔也没有非分之想。」
似乎怕她的话没有说服力,章夫人凌冽眼神看向面色惨白的章柠,威吓道:「章柠,我说你对月浔没有非分之想,对不对?」
章柠闭上眼睛。
从前的痴恋一一在眼前闪过。
她为了他考进南城大学。
她为了他放弃优渥工作跑到明德高中教学。
她为了他不惜抛弃自尊请求叶瑾容帮她跟他订婚。
她为了他不惜跟厌恶的陆遥伽交好
……
如此种种,说她不觊觎周月浔,谁会信?
但她的母亲,却要她违心说出这句话,以保全章家颜面。
章柠浑身力气都好像抽光。
她只能轻轻点头,话都说不了几句,「是的。」
章夫人满意微笑。
她握住陆遥伽的手,声音温柔,姿态压低。
章夫人似乎意识到,习惯隐藏在周月浔未婚妻光环下的陆遥伽似乎不是软柿子。
她温柔道:「珈珈,我就说你误会了嘛。」
陆遥伽轻笑点头,尽管章柠和章夫人的表演错漏百出,她却没有揭穿。
周月浔是聪明人。
他能看清章家人的虚伪的狡诈就好了。
*
再回到别墅,时间已经到晚上十二点。
陆遥伽在充满虚情假意的晚餐中并没有吃饱,一回到别墅,她便到厨房给自己煮海鲜粥。
周姨和崔姨已经睡下,陆遥伽声音很轻,一碗粥煮好,周月浔都没察觉。
他有洁癖,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洗澡更衣,陆遥伽把粥端出来,他已经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看平板。
经过时,陆遥伽瞥一眼,看到他在浏览南城大学官方论坛。
她心中微动,似乎已经预料到论坛即将发生的狂风暴雨。
周家人虽然位高权重,但习惯性遮掩隐私,从不将自己和家人曝光在媒体聚光灯之下。
他们习惯找代理人替自己站在台前,而他们则在幕后搅弄风云。
因此,除了圈内人,在大众层面,知道周月浔的人并不多,反而是秦问舟更引人注目。
陆遥伽知道校园论坛内有她跟秦问舟的cp高楼,她从来没管过。
就是不知周月浔看到是什么感想。
「三叔,我明天去黎城一趟,三天之后回来,我已经跟辅导员请好假,你不用等我。」
陆遥伽思维没有一直放在校园论坛,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自从跟周月浔真切在一起,她便养成跟他报行程的习惯。
陆遥伽坐在餐桌旁小口喝粥,眼睫低垂,语气漫不经心。
周月浔抬眸看她,「去看你父母?」
陆遥伽轻轻点下头,「明天是他们的祭日,我得去看看。」
粥喝了一半,陆遥伽便不怎么能喝下去,提到父母,让她食欲不振。
周月浔抬步走过来,从她眼前端起碗,而后拿起她的汤匙。
陆遥伽立刻站起来,嗓音有点急,「我给你拿一副新的碗和勺子!」
周月浔动作一顿,记起她的洁癖。
陆遥伽虽然不介意与他接吻,但不跟他一起用一副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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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半年,她跟他的碗筷茶杯都是分开用。
陆遥伽对自己私人物品有非同寻常的占有欲。
周月浔无意改变她的习惯,他按住她肩膀,让她坐下。
而后放下碗,亲自去厨房拿了碗和勺子,把海鲜粥从她的碗里倒出来,再喝掉。
喝完,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唇角,垂眸,见陆遥伽一瞬不瞬看着他。
「怎么了?」
陆遥伽问:「你不嫌弃吗?」
周月浔眯了眯眼睛,反问,「你会嫌弃我吗?」
陆遥伽干脆利落点头。
她道:「我喜欢你但不能喝你剩下的汤,吃你剩下的菜。」
周月浔点下头,他伸手摸了摸她柔顺发顶,「放心吧,不会让你吃我剩下的饭菜。」
陆遥伽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微凉手背,小声道:「但我很喜欢跟你接吻。」
她都这么说,周月浔自然会顺着她。
陆遥伽下颌被轻轻抬起,跟他漆黑眼眸相对,他们在餐厅接吻。
晚上,秋风渐起,唿啸大风吹到窗棂,好似野兽怒吼。
周姨半夜转醒,睡不着,披衣起来,打算看看花园里的鸢尾有没有被吹落。
轻轻推开门,客厅里的灯渗透进漆黑的卧室。
周姨有些惊讶。
这个点,还没睡?
她又往外走一步,还没到中庭线,就迎上一道凛冽冷清的目光。
周姨腿抖了下,眼神下瞟,看到三少爷身形遮掩下隐隐约约的裙摆。
那个裙子还是她看着陆遥伽换上的。
立刻,她知道那两个人在干什么。
她老脸一红,赶紧回房。
心说,做高数题,原来是这么个高数。
陆遥伽听到房门推开的声音。
一楼两个卧室留给周姨和崔姨,周姨觉浅,刚刚起来的应该是她。
当时,她当机立断把裙子放下来,身体往落地窗微倾,做出在赏花的姿态。
这样,就算被看到,她也有理由说清楚。
哪成想,周月浔紧接着俯身,贴住她身体,用这个姿势继续。
刚才,陆遥伽用了极大忍受力才没出声。
她知道周月浔为什么这么做。
周姨一贯疼她,陆遥伽也有意隐瞒,所以,周姨一直觉得陆遥伽跟周月浔是纸上订婚,根本不做数,过几年陆遥伽就会自然而然跟周月浔分开。
周姨年纪虽大,但性格却很开放,她怕陆遥伽在这个年纪不谈恋爱会不完整,所以,她在周月浔眼皮子底下给陆遥伽介绍男朋友。
哪些男生都是年轻帅气,嫩的可以出水的小帅哥。
周姨曾经跟陆遥伽说:「要是一个不行,咱就多几个一起谈,总不能让自己寂寞。」
今夜过后,陆遥伽哀戚想,周姨大概不会给她介绍小帅哥了。
第26章 祭祖
陆遥伽是个很自律的人,即使前一天睡得再晚,第二天她依旧雷打不动六点起床。
她起床的时候,周月浔还在睡。
陆遥伽小心掀开被子下床,把洗漱用品拿出来到隔壁浴室洗漱。
然后,按照惯例在健身房练一个小时瑜伽。
瑜伽练完,身体出了层薄汗,陆遥伽再去浴室洗澡换衣服。
一切忙碌完,才不过七点多一点。
鸢尾园习惯是七点半吃早餐,走下楼,周姨和崔姨正在厨房忙碌。
陆遥伽走进厨房,站在周姨身后,轻轻抱一抱她,她温温柔柔说:「您昨晚睡得时间短,今天一定很累,今早我帮您做早餐,您去睡一个回笼觉吧。」
一旁的崔姨隐晦翻了个白眼。
相处一年多,她还是受不了陆遥伽的肉麻劲。
周姨开火的动作一顿,抬眼凉凉看她,「珈珈,你骗得我不轻,你害惨我。」
她现在一想到在三少爷眼皮底下给陆遥伽介绍对象就臊得不行。
昨晚直接失眠。
她是知道三少爷有多强的占有欲的。
当初,三少爷养了一只雪白漂亮的猫,不过是被二少爷随便摸了下,猫咪亲昵蹭了蹭二少爷的手,三少爷便立刻冷眼把猫送给二少爷。
他的东西,别人碰都不能碰。
周姨现在开始思考,她究竟还能在周家干多久。
陆遥伽笑,「没事的,他不在意。」
周月浔温和有礼,不会那么善妒忌。
*
周月浔醒来,摸一下床侧,已经没有温度。
他知晓陆遥伽已经起床忙碌。
早起调情,温香软玉,他们从来没有过。
连跟他一起doi,都像是完成kpi ,随时可以抽身停下。
不知道她跟克莱斯在一起,是不是也是这样——带着一副无懈可击的假面,旁人无法勘测她真心。
周月浔一贯好洁,起床后习惯洗澡沐浴。
洗漱完,他换上正装,抬步下楼。
到楼梯口,便看见在开放式厨房下厨的陆遥伽。
她腰肢纤细柔软,一手可握,穿上围裙这种视觉冲击尤甚。
当你在意一个人 ,每时每刻,她都能吸引你全部目光,每时每刻都在被嫉妒啃噬。
对于她,克莱斯比他拥有更多。
周月浔缓步走到厨房,伸手揽住陆遥伽的腰,从背后抱住她,「怎么有兴致做饭?」
晨起调情没有 ,厨房调情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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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此时厨房寂静无人,不会让她窘迫。
崔姨不是周姨那般没眼光。
早在周月浔过来,她便端过盛着蒸饺粘豆包的端盘去了餐厅,再没回来过。
陆遥伽是很喜欢说情话的。
尽管她不喜欢对情人付出真心,但却很乐意用情话哄一哄情人。
在某方面,她算是很有情趣的人。
「为了收买你啊。」陆遥伽关火,转过身回抱住周月浔劲瘦的腰。
她嗓音清甜,微一放软语气,便透出撒娇的感觉。
让人心里软得不行。
周月浔此刻便是这种感觉。
他伸手扣住她精巧下颌,垂目看着她明澈的眼睛,含笑道:「为什么要讨好我?」
跟他四目相对,陆遥伽也一点不憷,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想让你一直记得我呀。」她道:「我去黎城三天,你身边有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你可不要忘记我。」
她轻轻扯住他暗棕色条纹领带。
在他微微低头的时候,踮脚把唇印到他侧脸,说道:「我做早餐给你吃,三叔,记得想我。」
尽管陆遥伽甜言蜜语水平不是很高超,但周月浔非常吃她这一套。
别人花言巧语他觉得俗套无趣,但遇到陆遥伽,标准便不一样。
他觉得心中慰贴,只怕对她还不够好。
「中途,我会去看你。」周月浔道。
陆遥伽点了点头,「行呀,我带三叔去看我故乡。」
她觉得周月浔应该没时间去看她。
正则集团现在正忙企业併购,周月浔自回国就没闲下来,也就周末能抽出时间陪她 ,正经工作时间他应该抽不出空。
想了想,她又很善解人意道:「三叔,实在没时间就算了,不必勉强自己。」
周月浔不可避免想到克莱斯说过的话。
「她非常粘人,一定要每天视频,还要我回去看她,不过,我觉得她粘人得很可爱。」
他眉眼微淡,垂眸,「你是不想我去看你吗?」
陆遥伽微挑眉梢,一下想通关窍。
她低头轻轻亲吻周月浔指节,柔声道:「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
「三叔,你没必要想那么多的,我身边只有你。」
从厨房出来,时间已经快九点。
陆遥伽陪周月浔吃完早餐,便驱车去机场。
商陆和保镖坐得另一辆车一直行驶在她车后。
飞行两个小时,陆遥伽抵达黎城。
上一次来还是有周月浔陪伴,这一次她独身前往,反而更加自在。
陆遥伽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
出了机场,商陆邀请陆遥伽跟他坐同车。
黎城不比南城,有太多的风险和未知,商陆把陆遥伽看得很严。
陆遥伽上车,打开平板,含笑说地点。
商陆从后视镜看她,道:「珈珈,坐了这么久的飞机,先找家餐馆吃饭 ,我们不急着去墓园。」
老闆跟他讲过,陆遥伽胃不好,必须要她按时吃饭,现在已经到了中午饭点。
陆遥伽以为是商陆饿了,于是笑着应下,她推荐一家川菜馆。
她记得商陆是山城人,喜欢吃辣。
「这家餐馆我上次来过 ,菜的味道很地道,也许你会喜欢。」
商陆相信陆遥伽眼光,于是驱车去了那家名为「浣溪沙」的川菜馆。
陆遥伽和商陆同桌,其余的保镖坐在另一桌,陆遥伽点了二十几道菜,摆满桌子,但没有要酒,要了一壶上好的普洱茶。
她记得商陆喜欢喝这种茶。
陆遥伽总有这种天赋,她可以不动声色便记下所有人的喜好,在相处中也是力求温柔妥帖。
并不是因为她是讨好性人格,只因她有一个缺爱且冒失的母亲,能忍受温芷晴并把温芷晴哄好照料好,陆遥伽便具备世上大多数人所没有的体贴耐心。
吃完午饭,刚到下午两点。
从浣溪沙出来,陆遥伽看一眼天。
阴阴沉沉,似乎有下雨的徵兆。
但幸好,她有随身带伞的习惯。
墓园在黎城城郊,坐落在幽深寂静的郊区公园旁,一进去,便有一种森冷凄凉之感。
陆遥伽穿着白衬衫黑色裙子,脸上干干净净,没有化妆,她五官瑰丽,越是不加修饰,越是美得富有攻击性。
她轻车熟路走到温芷晴和陆宗明的墓碑旁。
这个墓地是温芷晴的一个衣冠冢,她真正的墓地在陆家祖坟。
温芷晴去世后,陆宗镇力排众议把温芷晴埋葬在他的墓地里。
陆遥伽朝着墓碑鞠了三躬,把买好的杏花放在温芷晴墓旁。
她往左边挪了两步,垂目看养父陆宗明的照片。
照片上是青年时候的他,斯文俊秀,眉眼文弱。
陆遥伽轻声对他道:「父亲,我会给你一个清白。」
说完,陆遥伽转身离开。
走到出口处,陆遥伽看到一个陌生且熟悉的男人。
她顿住脚步,没有动,抬眸细緻打量他。
周既明没想到会如此突兀遇见陆遥伽,但转念一想,今天是妍妍祭日,她过来也正常。
周既明对陆遥伽颇有好感。
没有一个男人会讨厌跟他挚爱的人眉目有七分像的女孩儿。
尤其是,她未来还是他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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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珈珈,对吗?」周既明淡淡一笑,自我介绍:「我是周既明,你母亲的经济学老师。」
陆遥伽微怔。
她猜到这个男人会跟周月浔有关系,但没想到他便是周既明。
他显得过于年轻。
但她从来冷静,没过一会儿,便露出得体笑意,「您好,伯父。」
陆遥伽跟周既明的第一次见面非常平淡,缺少剑拔弩张。
陆遥伽深有体会,跟一个足够聪明的人相处,是很难发生争执的。
除非是叶瑾容那样的性情中人。
陆遥伽加了周既明的联繫方式,而后缓步走出墓园。
她没跟周既明深入交谈,没有必要。
周既明跟母亲的爱恨纠葛就消散在岁月中吧。
出了墓园,如陆遥伽所料,天下暴雨。
即使陆遥伽伞足够大,走到酒店,她的裙子也湿了一半。
回到套房,她先给酒店对面的精品茶楼下单,买了六杯姜枣茶。
回来的时候她的伞足够大,淋得并不厉害,但商陆和保镖淋得不轻。
*
秦问舟刚到商陆套房,就喝到茶楼送来的姜枣茶。
一共送来六杯,与其他保镖分过后,还剩下两杯。
秦问舟挑了杯多糖的,坐在套房沙发上慢慢喝。
姜枣茶口感绵柔细密,带一点辛辣,更多是生姜和红枣的清香。
秦问舟喝完,放下茶杯,「陆遥伽对黎城倒很熟悉,能摸清最好喝的茶店。」
商陆点头。
他想起中午吃的很地道的川菜。
跟陆遥伽相处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秦问舟来黎城是为了公事,正则集团要收购建新科技,秦问舟过来做尽调,给周月浔正式谈判打底。
顺便,他来看看陆遥伽。
跟商陆简单聊两句,秦问舟走出套房,他在酒店会馆坐下,拨通电话,很奇妙,没人接。
秦问舟拧了拧眉,又拨过去。
「喂,问舟哥,有事吗?」
陆遥伽在浴室泡澡,手机被她放收纳架,手机响了两遍,她都懒得接,直到第三次响起。
「你睡了吗?」秦问舟语气不是很好,道:「你三叔让我领你在黎城逛逛街,他没时间陪你玩,让我陪你,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陆遥伽看了眼手机时间。
快半夜,她该睡了。
「行,您明天到温家来接我,我先拜访外公再跟您一起出去。」
秦问舟挂了电话。
带她去玩,她还表现得跟应付公事一样敷衍。
第27章 温家
第二天一早,陆遥伽启程去温宅。
温家老宅在黎城,根基也在黎城,不过后来温玉森接管家业,为了摆脱温家宗族的控制,他把公司经营重心改到南城。
归根结底,温芷晴算是黎城人。
温家大宅在渭北路,宗族的人都住在那里,陆遥伽不想见那些老古板,坐车到了温玉森的私宅——一座独栋别墅。
跟南城温公馆的豪华幽静不同,这座独栋别墅一共四层,不是很大,没有繁复的建筑,别墅前是青绿草坪,显得自然。
陆遥伽把车停在停车坪,缓步走进去。
来之前她跟温玉森打过电话,他知道她要过来。
是以,陆遥伽一路畅通。
别墅建筑主体是奶白色的四层洋楼,站在草坪处就能看到二楼粉红色的飘窗。
温芷晴的声音萦绕在她耳侧,「渭南路的别墅是我童年居住的地方,我喜欢躲在后院的紫藤长廊捉迷藏,那时候妈妈还在。」
此时,温玉森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半个小时没有翻动。
直到有人走进客厅。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截杏色衣角,温玉森神色微怔,视线上移,便看到一张跟妍妍有七分相似但更为秾艷清冷的面容。
一时,他心底有些落寞。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他的女儿已经不在了。
「你母亲的遗物我已经收拾好,在她的以前的卧室,你上去拿就好。」温玉森沉声道。
陆遥伽点下头。
她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整理温芷晴的遗物。
女儿随母亲,陆遥伽喜欢写日记的习惯就是遗传温芷晴。
陆遥伽期盼可以在遗物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好的,外公,我待会儿上去。」
陆遥伽不着急上去,先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用茶具烹茶。
第一盅茶,她捧给温玉森。
温玉森眉目微动,接过来,细细品味,「你的茶艺是跟谁学的?」
妍妍自小没有耐心,虽然请过许多才艺老师,但每一样她都是囫囵吞枣,样样不精。
但她女儿却不是这样。
陆遥伽仅有跟妍妍相似的容貌,她的性情则跟妍妍大相迳庭。
「是跟爸爸学的。」
此刻,陆遥伽的爸爸是陆宗明。
温玉森沉吟:「宗明是个好孩子,我一直不相信是他蓄意谋害妍妍,但又找不到证据。」
陆遥伽点点头。
陆遥伽没跟温玉森多说话,他们没什么好聊,在上楼前,陆遥伽随口问一句,「外公,你看着脸色不大好。」
温玉森不在意道:「老毛病了,我一直在吃药,没什么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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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于是没多问。
倘若温芷晴是温斯衍继承温家财产的第二大阻碍,温玉森便是第一道。
尤其是,现在温斯衍还不知道温玉森已经把70%的财产留给她。
陆遥伽不知道温斯衍会何时朝温玉森下手。
也许是现在。
*
温芷晴的童年卧室布置的很温馨,粉嫩的主色,伴随着浅浅的蓝色,一看就是小公主喜欢的。
她的遗物被摆在梳妆檯上,码的整整齐齐。
有裙子,首饰,还有书籍。
陆遥伽随手翻了翻,不在意这些。
能被拿出来给她,这些遗物一定被温玉森仔细筛查过,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自然也发现不了什么。
陆遥伽在卧室巡视一圈,目光定在墙壁上那张镶嵌紧密的照片。
那是十九岁的温芷晴,肆意张扬,美艷不可方物。
那时候她还不知晓,仅在一年以后,她所热爱的信奉的东西会通通倒塌。
陆遥伽踩着板凳把相框拿下来,用小刀把背面硬纸片割开。
拆开相框,里面果然是一本厚厚的日记本。
陆遥伽不禁轻笑。
当年车祸事故后,她就是从温芷晴的全身艺术照后面找到她写给克莱斯的一百封情书。
此刻,依然。
想必,这本日记里写满的是她给周既明的一本情书。
陆遥伽翻开日记,随手翻开一页。
而后瞳孔微缩。
20xx年11月16日,这一天是我的生日,我跟周老师在福利院正式办理收养手续,领养两个漂亮的小男孩儿。
其中一个是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混血,他有着漂亮金色头髮的蔚蓝色眼睛。
周老师为他取名克莱斯。
意为好学上进。
我告诉周老师,克莱斯的眼睛像他一样好看,深邃广袤,如星河。
……
*
一个小时后,陆遥伽从卧室出来。
此刻是中午,温玉森已经去睡午觉,别墅寂静。
陆遥伽刻意放缓脚步。
不只是因为她不想吵醒在睡觉的温玉森,她还不想惊扰到客厅正在做坏事的人。
陆遥伽拿出手机,对着正在换药的保姆,拍下一张照片,而后保存。
照片中的女人正低头拿着一个瓶子的药片倒到另一个瓶子。
温玉森喜欢在客厅吃药,吃完药便直接回卧室午睡。
那个女人换的药就是刚刚温玉森咽下去的药片。
「你在做什么?」见她终于把药换全,陆遥伽站在楼梯上,冷冷开口。
保姆身形一顿,动作僵住,缓缓抬头,看到陆遥伽那一刻,她瞳孔微缩,垂在身侧的手无可抑制发抖。
陆遥伽低嘆一声。
还是经验不足啊。
走下台阶,缓步走到保姆身旁,陆遥伽捉住她的手,看她紧攥着忘记放下的药瓶。
药瓶上印的是法文。
陆遥伽熟悉法语,但并不了解这些专有名词。
她把药瓶从保姆颤抖的手中拿过来,放到桌子上,慢悠悠道:「人赃俱获,你有什么话可说?」
保姆瞪大眼睛,似乎想狡辩。
陆遥伽伸出食指,轻轻抵住保姆嘴唇,含笑道:「无需狡辩,我请医生过来,看看你换的这两种药有什么区别,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
医生过来时,温玉森已经午睡完起床,陆遥伽把一切事情告诉他。
两个药瓶和一张照片以及三分钟视频录像都拿给他看。
温玉森不用看。
他只要看一眼瘫软在地上的保姆就能猜到陆遥伽没说谎。
「这保姆是老宅的人送过来的,我不好拒绝,没想到她竟然要害我,要说没人指使我是不信的。」
陆遥伽淡淡道:「可是她什么都不会说。」
眼前这个保姆以及已经消失的沈赫,他们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但是他们宁可自己承担法律责任,也什么都不肯说。
对于保姆和沈赫,陆遥伽可以人赃俱获,但对于躲在他们身后指使一切的魑魅魍魉,陆遥伽却无计可施。
医生来了之后,认真比对两种药剂,沉吟片刻,温声问道:「温老先生,您是不是有心脏病和心悸毛病?」
温玉森点下头,道:「这个药是对我心脏有害?」
医生答道:「对,她用的这个药会加重你的心脏负担,使你的心脏越来越脆弱,不能再受刺激。」
说完后,医生又给温玉森做了心脏检查。
好在这个药剂服用时间不长,对温玉森身体损伤还不是很大,慢慢调理可以调理好。
陆遥伽问了句,「医生,您大概可以猜出这个药剂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吗?」
医生答道:「大概三个月前。」
陆遥伽眯了眯眼睛。
三个月前,正好是沈赫失踪的时候。
保姆是温家老宅送来的人,温玉森不好处置,陆遥伽却不在意这些,她直接了当说:「人赃俱获,报警吧。」
温玉森想了想,还是道:「不好跟老宅的人闹得太僵硬,我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倒不好撕破脸。」
陆遥伽轻轻一笑,「不用您跟他们撕破脸,我来撕就好了。我身后站着周家和陆家,他们能把我怎么着?」
*
比老宅人更早知道保姆出事的人是温斯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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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温玉森身边待了三年,温玉森身边有许多他眼线,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管家道:「是陆小姐报警让人把保姆抓走,听说要判刑。」
温斯衍声线有些紧绷,「陆遥伽问出什么没有?」
管家忽然笑起来,「要是问出什么来,我们都得一起玩完,她嘴严着呢。女儿还在国外留学,她要是说出什么,我们可不保证她女儿能不能继续现在这样优渥生活。」
温斯衍微微松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觉得,陆遥伽会不会知道什么了?现在她一直在查当年真相……」
管家眯了眯眼睛,阴冷道:「知道当初真相的人已经不在了,她还能查出什么来?温芷晴只能死于情杀!死于陆宗明之手!」
*
在黎城待的第二天下午,陆遥伽跟秦问舟一起逛了夜市。
陆遥伽非常会隐藏自己心思,即使心底有再多秘密,面上她依旧不露分毫。
本来,她是真打算跟秦问舟一起玩玩的,但中午知道克莱斯是被周既明和温芷晴共同领养的孩子后,她的好奇心就有些压不住。
起了试探秦问舟的心思。
夜市有抓娃娃机,秦问舟一下子充了一百块钱,没邀请陆遥伽先试,他自己跟没见识似的先上手。
百战百败。
陆遥伽轻啧一声,走到另一个娃娃机旁,充了十块钱,而后毫不费力抓了一个。
秦问舟只当她运气好,从自己那个娃娃机旁走过来,点了点玻璃璧最里面那个熊猫,道:「帮我抓那个。」
三秒钟,陆遥伽把那个熊猫抓起来。
剩余十分钟,陆遥伽抓了二十个娃娃,秦问舟抱不下,分给商陆,让他帮忙拿。
他不可置信,「你怎么这么厉害?」
陆遥伽回眸,看着他疑惑眼神,抛出她的诱饵,「克莱斯教我的。」
这一刻,秦问舟眸光慢慢黯淡下去,「奥。」
陆遥伽眸色微凝。
这绝不是听到一个不认识人的反应。
秦问舟跟周月浔是髮小,好到肝胆相照,他认识克莱斯,没道理周月浔不认识。
但他一直不说。
第28章 来到
在陆遥伽在黎城的第三天,周月浔也来到黎城。
走出机场,正是薄雾冥冥,天刚刚亮。
秦问舟特意来接机。
周月浔微挑眉,把行李递给保镖,嗓音清淡问:「有事要告诉我?」
秦问舟点下头,边走边说。
「昨天晚上,我跟珈珈去夜市玩儿,在玩儿娃娃机的时候,我问她谁教你的技术那么好,她说是克莱斯教她。」
周月浔停下脚步,抬眼,沉静道:「你被她看出破绽了。」
秦问舟抹一把脸,说:「我没大惊小怪,就很平静说了个『奥』,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看出来我认识克莱斯,后来再一起玩儿的时候,珈珈挺自在的,一直没别的反应。」
周月浔没再说别的话,抬步走到座驾,平静上车。
上车后,他才缓声道:「珈珈不好煳弄,察言观色这一方面,你不是她对手。」
秦问舟也坐在后座,懒散倚着靠背,轻啧道:「当时克莱斯临终前确实让我们瞒着珈珈他要死的事儿,也确实交代让你照顾他宝贝学生,咱也都尽力做了,瞒不住就瞒不住吧!」
他感嘆,「陆遥伽鬼精鬼精的,即使我们自己不露破绽,我不信她察觉不出来克莱斯已经没了。」
见周月浔一直没反应,脸色又很淡漠,秦问舟有些害怕道:「你不会偷偷做了让陆遥伽不高兴的事儿,怕被陆遥伽发现吧。」
依照他自己想法,暴露就暴露,反正是克莱斯让他们这么做,他不心虚。
但他不知道周月浔在乎个什么劲。
周月浔靠在靠背,阖目养神。
陆遥伽心思细腻,从不说废话,她昨晚故意试探秦问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昨天中午,她去了温玉森家,那是温芷晴的少女时期的居所,里面一定有什么让陆遥伽察觉到,他跟克莱斯是认识的。
她发现了什么呢?
是藏在相框后面的日记吗?
如同藏在云城公寓里墙壁相框上的日记。
*
陆遥伽并不知道周月浔今天来黎城。
虽然他说会来看她,但具体时间没说定,陆遥伽又没有过问他行程习惯,不知道他具体行踪。
周月浔从不食言,他说来黎城就一定会来,陆遥伽猜测他可能晚上过来陪她住一夜,隔天送她回南城。
前一天逛夜市到半夜,运动量已经足够,陆遥伽没有早起瑜伽,窝在卧室睡懒觉。
闹钟响起,已经到八点,陆遥伽打算去楼下吃早餐。
洗漱完,没化妆,穿了件米色长裙,外面简单披一个披肩,她打算出去吃饭。
刚走到玄关,外门响动。
陆遥伽动作一顿,微眯眼眸。
下一刻,门推开,周月浔进来。
看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他不禁笑了笑,温声道:「以为你还在睡,便没有打扰你,吓到了吗?」
他把花束随手搁到玄关,走到陆遥伽面前,见她不说话,轻笑问:「真被吓到了?」
陆遥伽把心思压在心底,缓缓一笑。
她往前一步,抱住他,埋首在他怀里。
他身上是好闻的沉香气,干净而湿润,陆遥伽茫然抬眸,「你洗过澡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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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浔点头,「飞机上味道不好闻,我用了商陆套房的浴室。」
两个人都是绝佳演员,明明有一肚子话想问,但因为时机未到,都没有开口,依旧保持表面和谐。
周月浔突然驾到,陆遥伽去楼下吃早餐的计划泡汤,酒店管家推着餐车上来,她跟周月浔在套房餐厅一起吃早饭。
不过两天没见,陆遥伽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她看着周月浔好看的眉眼,道:「三叔,我觉得你真好。」
周月浔把她喜欢的三鲜馅的蒸饺夹给她,眉眼不动,「是被秦问舟对比出来的好吗?」
陆遥伽点头,说道:「跟问舟哥一起玩,他游戏也打不好,买的东西全让我拿,我不喜欢吃香菜和葱花,他还让卖烤冷面的加香菜!」
陆遥伽倒不是讨厌照顾别人,但人都是娇气的,比起照顾别人,其实更期待被别人照顾。
周月浔非常了解陆遥伽。
听她讲完秦问舟的不温柔不体贴,他淡淡总结,「所以,下次不让他陪你出去,我陪你,好不好?」
陆遥伽笑起来。
这正是她想要的。
*
周月浔不在的时候,陆遥伽喜欢去逛街、看她的高数课本,或者筹划如何引蛇出洞。
但周月浔一来,她就想跟他一起做一些美妙的事情。
吃过早饭,陆遥伽去浴室泡了个玫瑰浴,换上漂亮的睡裙,坐在周月浔身边,含蓄问:「三叔,你累了吗?想不想去上床休息?」
陆遥伽自认为她问得这句话没问题。
他是半夜走飞机来黎城,一夜没休息,肯定困顿。
周月浔微抬眉,放下文件,看到她的装扮,便猜到她在打什么主意。
这个睡裙不算裸露,只露出后背和锁骨,细细的系带勾在她纤瘦肩膀。
但陆遥伽身材很好,纤秾合度,皮肤雪腻若凝脂,即使穿粗布罗衫也难掩天生丽质,更不要提现在这样。
周月浔用了极大克制力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好,我陪你去睡觉。」
他不会把她怎么样,只会纵容她的小心思。
躺在床上,陆遥伽想像的场景是亲吻爱抚以及更亲密的事情。
但是,事情不朝预期发展。
上床后,周月浔把她搂在怀里,就合上眼睛,好像真要睡觉。
陆遥伽睁大眼睛,看他一眼。
他唿吸平稳,下颌流畅精緻,眉心松缓,好像真睡着。
陆遥伽不很甘心自己白洗澡。
她出声,温柔道:「三叔,我还不困,我们能做点什么让我困得事情吗?」
每次do完,她都很困。
陆遥伽觉得她暗示得足够明显。
周月浔睁开眼睛,起身,从床头柜上拿了本书,翻开一页,淡声道:「我给你念书,你听了就困了。」
陆遥伽瞳孔微缩。
那是她昨天刚翻看完的高等数学。
周月浔靠在软枕,非常自然轻读她的高数课本。
他嗓音清越,且对高数知识很熟悉,再难读的公式他都能不带一丝拖沓的说清楚。
陆遥伽有点醉醉的。
她大概知道周月浔今天是铁心不跟她发生什么了。
但她不明白。
陆遥伽指尖扯了扯周月浔袖口,正在读书的男人停下,垂目看她,温和问:「怎么了?」
陆遥伽道:「三叔,你是不是累了?」
她直白道:「我这么明显跟你求欢,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周月浔抬手按了按眉心。
大抵再宽容的男人都不能接受自己女人质疑自己不行。
但周月浔不是一般人。
他淡淡一笑,「我不累,但是今天不行。」
他解释说:「这几天是你的易孕期,我们不要亲密接触。」
陆遥伽扯了扯唇,有点尴尬。
她挨过去,小声却一本正经道:「这种事情你可以隐晦告诉我,说出来是很让人难为情的。」
周月浔捏了捏下她下巴,轻笑,「这不是跟你学的?」
她的直白有时候也让他撑不住。
*
陆遥伽已经睡了一夜,并不是很困,但周月浔怀抱温暖,气息宁和,一不留神她就睡着。
再醒来,旁边已经没人。
她赤脚下床,酒店铺着柔软的羊绒地毯,一点不冷,但她还是谨慎穿上拖鞋。
周月浔有洁癖。
到了起居室,一抬眼,陆遥伽看见周月浔在系领带。
他穿了身剪裁得体黑色西装,站在落地窗前,夕阳余晖撒过他修长挺拔的身姿,落到低垂纤长的眼睫,有种安静的美感。
陆遥伽不忍打破,缓步走过去,接过他系了一半的领带,灵巧打了个精緻温莎结。
「要出去吗?」
「对。」周月浔牵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问:「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章见深也在,你应该想见他。」
章见深是温氏集团的副总裁,更是周家在温氏集团的代理人董事,陆遥伽想对温斯衍做什么,託付给章见深再合适不过。
陆遥伽应下来。
有时候,她真怀疑周月浔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想干什么他都知道。
陆遥伽换了身黑色高定长裙,想跟周月浔做情侣服。
她从衣帽间出来,周月浔轻轻摇头,含笑看着她,「这个颜色太老气,不衬你,换那件白色h牌成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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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道:「我没带啊。」
她来一次黎城,只带了日常衣服,就刚刚那件裙子还是她从百货商场紧急买的。
这时候杜衡站出来说:「先生帮您带来了。」
陆遥伽这才意识到,周月浔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她点头参加聚会。
*
周月浔带陆遥伽去的地方是一家私人高档会馆,环境幽美。
他把陆遥伽安置在另一个私密包厢,并准备一大堆零食和水果。
一切安排好后,他捏了捏她脸颊,含笑道:「我们谈完让章见深来见你。」
陆遥伽点点头,晃了晃她的高数课本,「我不会无聊的。」
周月浔凝视她,眼神似乎有未尽之意。
陆遥伽垂眸,即使看不见他目光,她也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应该知道她知道克莱斯是周家养子的事。
秦问舟的嘴巴一贯不严实。
「三哥,陆先生已经在等了,我们要过去吗?」
门从外面推开,温佳瑜站在门后,言笑晏晏。
她穿着黑色职业套装,妆容精緻,头髮盘起,露出光洁额头,自信昂扬。
陆遥伽抬眸看了看温佳瑜,又看一眼周月浔。
同样都是黑色,同样出自一家品牌,看着很像情侣装。
陆遥伽放下课本,捏了个云片糕吃。
酸的。
哦,她竟然因为一件衣服吃醋。
现在,她有点明白温佳瑜当初特意跑来鸢尾园跟她炫耀的真谛了。
朝夕相对,日日夜夜。
男人或许可以把持住。
但女人不可能不吃醋在意。
第29章 见深
「三哥,刚刚,我看珈珈情绪有点不大对。」温佳瑜含笑道。
罕见陆遥伽吃瘪,看来她这件衣服换对了。
周月浔淡淡道:「是我考虑不周。」
他让她换了那条黑色裙子,结果温佳瑜穿了一身黑,她不舒服很正常。
温佳瑜抿了抿唇,心底突然不怎么痛快。
*
洽谈会结束,陆开霁先离开。
周月浔没动身,依旧坐在沙发上喝茶,慢条斯理地。
章见深于是重新坐回座位。
他问道:「月浔,有事?」
周月浔轻轻点下头,看向他,眼眸深澈,「我的未婚妻需要你帮一点小忙。什么忙我暂时不知道,但她不会难为你。」
章见深不是很喜欢陆遥伽,但他不会驳周月浔的话,于是点头,含笑问:「陆小姐在哪间包厢?」
周月浔抬手指了指隔壁,「对面。」
章见深点点头,走出去。
刚刚,他发觉周月浔心情不很好,声音都很淡。
推开门,章见深看到陆遥伽那一刻,他知道周月浔为什么不高兴了。
今天他穿了h牌白色西装,里面那个女人穿着白色长裙。
嗯,看着很搭。
不明觉厉的人还会以为他们是一对。
章见深坐下来,倾身问还在做题的小姑娘,「你找我有事?」
陆遥伽抬了抬眼,这才意识到包厢来了个人。
数学使她沉迷,进入忘我境地。
陆遥伽放下笔,朝他笑了笑。
「见深哥,您好。」
章见深被她叫得一愣。
她声音也太甜,跟叫情哥哥一样。
怪不得章柠说她把周月浔迷得五迷三道的。
章见深没有跟她握手。
老闆娘的手谁敢碰。
他完全是以伺候祖宗态度对待陆遥伽的。
陆遥伽淡笑收回手。
她心里打了个突,总觉得这场洽谈不会愉快。
陆遥伽直起身体,姿态娴雅,依旧按照原计划,笑盈盈问道:「当前,股东大会召开在即,见深哥想再进一步做温氏集团的ceo吗?」
她复述道:「不做副总裁只做ceo。」
章见深了解她意图,并不想合她的意。
他戏嚯道:「我很想这样做,但温氏集团是家族企业,歷来的ceo只能出自温家。陆小姐,你能做ceo,我不能,除非我也像温斯衍一样认一个爸爸。」
「但我跟我爸爸关系挺好的,我再多一个爸爸,他应该不愿意。」
陆遥伽:……
她眨了眨眼睛,缓一口气,继续道:「那您能架空温斯衍吗?」
章见深明白了,这小祖宗跟温斯衍有仇。
可当初,也是她联合陆家和周家把温斯衍扶上去的。
章见深哂笑。
果然是小孩子脾气,风一阵雨一阵。
他认真道:「但温家只开给我一人份的工资,我要是架空他,岂不是要干两个人的活?我不想这样。」
陆遥伽:……
又缓了缓,陆遥伽温和笑了笑,把点心往他那里推,「我知道了。」
她温声转移话题,「见深哥,你吃点心。」
章见深扬眉,没想到她脾气倒不错。
要是一般小姑娘看他这么不配合,早就发飙了,说不准得哭着喊隔壁的周月浔。
但她依旧平平静静的,眉眼带笑。
章见深捏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有些惊喜。
「这个点心不是会馆配备的吧?」
陆遥伽没说她买这个点心耗了多少心力,只是温声道:「见深哥喜欢就好。」
她指尖轻移,又把茉莉香片推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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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见深眼眸微凝,笑了下。
真是下功夫了,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
平心而论,陆遥伽这个人也许的确如章柠说得那般不堪,但她确实是个让人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
章见深摩挲下温度适宜的白瓷描竹纹茶杯,缓声道:「陆小姐要是实在想办成这件事,我倒可以勉强一试。」
陆遥伽笑笑,抬眸道:「我不喜勉强别人。见深哥的心意我知道了。」
章见深垂眼看她,猝不及防对上她眼睛。
明润透彻,潋滟生光,是极美的一双眼睛。
刚刚惊鸿一瞥,他没多打量陆遥伽,此刻再看,原来是如斯美人。
怪不得高傲如周月浔也栽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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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见深走后,周月浔缓步走进包厢。
他坐在她身侧,慢悠悠问:「谈得不顺利?」
陆遥伽看他一眼,竟觉察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她打官腔道:「我们进行深切友好的交流,充分表达彼此意见,两人之间的关系进一步加深。」
周月浔哂笑,「意思是你们没达成共识?」
陆遥伽轻点头,她平静道:「章见深不喜欢我,对我有莫名敌意,但是我没得罪他。」
周月浔温和提醒她,「章见深是章柠堂哥,他们关系不错。你跟章柠关系一般,不排除她说你坏话的可能。」
陆遥伽点点头,明白了。
原来章见深是因为这个讨厌她。
那她就没办法了。
人总是会对亲友进行偏袒,在她跟章柠之间,章见深自然选择堂妹。
陆遥伽恹恹道:「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我不勉强别人。」
周月浔伸手揽住她肩膀。
她肩膀纤瘦,锁骨精緻,温热的温度从指尖传到他心尖。
周月浔又把手从她肩膀移开,意味深长问她,「与其请求章见深,你怎么不请求我?」
陆遥伽挑眉说:「求你有用吗?找你doi你都推三阻四,其他的更不用说了。」
周月浔伸手按了按眉心。
他觉得陆遥伽这个理由挺别致。
「不想依赖我,是吗?」周月浔淡淡问。
陆遥伽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白他脑迴路。
她纳罕道:「章见深是你的下属,是周家驻温氏集团的代理人,就算求你,你也得指使章见深干活不是吗?这跟我直接请求他有区别?」
「有区别。」周月浔看向她,平静说:「他会拒绝你,但不会拒绝我。」
陆遥伽道:「你这不是勉强人么?」
周月浔淡淡一笑,「算什么勉强,我从不拖欠他工资。」
「陆遥伽,你完全可以把这件事交给我。」
陆遥伽看着他,说:「你是我的底牌,我暂时不想用,等我想想其他办法。」
*
第二天早晨,陆遥伽和周月浔抵达南城。
早上陆遥伽有课,她吃了早饭,匆匆去学校。
三百人大教室已经坐满,只有第一排还空着位置,陆遥伽在第一排坐下,顺便给章玥占了个位置。
章玥一贯比她来得还晚。
预备铃响起,章玥姗姗来迟。
看到陆遥伽身边空位,她唇角勾着就坐在她身侧,亲昵挨过去,「宝贝,休息三天,气色不错啊。」
陆遥伽轻轻瞥她一眼,眼波潋滟,「这节课是你姐姐的课,现在她已经被学校解聘,你知道新来的讲师是谁吗?」
章玥被她看得耳根泛红,不自觉捏了捏耳垂。
新来的讲师是谁她并不关心,她只关心陆遥伽今天身上喷了什么香水,怎么如此醉人。
「不知道啊。」章玥是真不知道。
陆遥伽支着下巴,看向现在还空荡荡的讲台。
多媒体设备已经打开,一切蓄势待发,只等着新讲师。
章见深一踏入教室,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坐在第一排的陆遥伽。
教室学生很多,面孔很杂,但你往往能一眼记住那个最漂亮的。
章见深把教案放到讲台,目光自陆遥伽昳丽明艷的脸颊移开,看向乌央央教室。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金融学》老师,章见深。」
教室很安静,章见深话语落下后才响起隆重的掌声。
热烈的掌声压过女生们叽叽喳喳的花痴和交流。
陆遥伽坐在第一排,后面的声音清晰刮过她耳膜。
「原来章老师是我们学校的客座副教授啊。」
「不止呢,他还是温氏集团的副总,正则集团的董事,掌控着好多家上市公司呢。」
「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他长得好帅。」
「嗯嗯嗯!斯文禁慾感!他戴眼镜真好看!」
……
陆遥伽平静听着后座女生的交流,脸色淡淡翻了页书。
一整节课,她都没怎么看黑板。
但她能感觉到章见深若有似无的目光。
下课后,陆遥伽收拾东西回家,途中,下了大雨。
她只好站在教学楼屋檐下避雨。
跟她一起避雨的还有很多学生,但那些学生自然而然跟陆遥伽保持一步距离,只站在她身后。
水汽瀰漫在空气中,增添迷濛之感。
章见深晚一步,从教学楼出来。
一眼,他便看见陆遥伽。
她穿着雪青色薄纱长裙,飘逸又有仙气,腰间细细的白色丝带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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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见深注意到,一起等雨的许多男生眼光都留恋在陆遥伽身上,但没人敢跟她搭讪。
有时候,陆遥伽像一朵雪莲,美丽高洁,但让人轻易不敢採摘。
*
陆遥伽猜到章见深站在她身后。
身后,有一起等雨的同学轻声向章见深问好,他低沉「嗯」一声,以作回復。
陆遥伽听见他那个「嗯」。
但她始终没有往后看一眼。
陆遥伽有自己的骄傲。
除非迫不得已,她不愿意跟一个对她有偏见的人相处。
你不喜欢我,又何见得我便喜欢你了?
章柠因为更改她报名信息的事情被辞退,在圈内名声更加不好。
章见深跟章柠关系这么好,一定很心疼她。
雨势渐小,陆遥伽从包里拿出伞,撑伞离开。
她背影纤细窈窕,摇曳生姿,似迷濛美景中那唯一一抹殊色。
章见深微微眯了眯眼睛。
第30章 圣诞
回到鸢尾园,陆遥伽裙子湿了一半,周姨从厨房出来,看到她浸湿的下裙,道:「怎么没等司机去接你?自己就回来了?」
陆遥伽倒了杯热水坐在沙发,水汽染湿她睫毛,温和说了句,「没必要。」
住在鸢尾园已经足够万众瞩目,若是再有司机专门接送,她在学校本来就不怎么样的人际关系会更加雪上加霜。
近几日,周月浔不在南城。
年末将至,金融论坛和金融峰会相继开办,他不仅要出席活动,还要忙併购案。
有时候,陆遥伽会从金融新闻里依稀看到周月浔名字,但他从不出镜,即使有演讲,也是由他的第一秘书杜衡替代。
因此,即使周月浔有顶级样貌和顶级身家,但在大众层面并不出名,他的知名度远逊于秦问舟和章见深。
吃过午饭,陆遥伽罕见浏览学校论坛。
论坛中往日高悬的她跟秦问舟的cp楼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且论坛还添加新的班规:禁止谈论八卦和人身攻击
因为有这条版规,论坛消停不少。
但还是有很多八卦。
第一个[hot]楼,题目是——谈谈我们那些年的校花校草们!
镇楼的是一段视频。
陆遥伽点开,看了一眼,眸光便顿住。
周月浔,怎么被偷拍了……
视频中,男人身姿清瘦挺拔,走在北城会议中心玉清路上。
他穿着黑色风衣,步履从容,即使高煳镜头也看出他五官清隽眉眼似画。
当时,天下着蒙蒙小雨,他撑着黑色商务伞走在最前面,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是黯淡天色也遮不住的冷白。
保镖和助理紧跟其后。
但在入门前,保镖先进去开路,助理躬身收走他手里的伞,并接过他递过来的黑色长风衣。
而后,似乎察觉到什么,他回眸,朝摄像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眼神清冷淡漠,眼睛是澄澈的黑,带着高高在上的漫不经心。
让人心折。
在看官感觉意犹未尽的时候,至此,视频结束。
在视频后,陆遥伽往下翻,除了一水[啊啊啊啊!我死了!哥哥我要嫁给你!]之外,还有几条对周月浔的科普。
写得最好最受追捧的是「星星」层主的科普。
星星:有幸与周先生接触是参加周公馆举办的沉园晚宴——每年圈内名流都会到往繁盛一时。
不可质疑,周先生是一位谦逊温和的人,这一点从他低调的作风就可以看出来。
他无疑是优秀的,以极高分数考上南大而后留学旧金山,回来之后便接手周家的家产——周家的家产我不加赘述,我怕被封号(坏笑)。
除了对周先生本人的品行和能力感到赞嘆外,我最欣赏的便是他对感情的专一。
陆遥伽看到此处,便猜到接下来的片段应该是宣扬周月浔跟温佳瑜忠贞不二的感情。
她跟周月浔从未公开,只有少数人知道,不可能传到一位只参加过沉园晚宴的同学那里。
果然,下一段便是。
星星:周先生和他的未婚妻温佳瑜小姐从小青梅竹马,成年之后便举行盛大的订婚典礼,当时,我的父亲有幸参与。在订婚典礼上,周先生高价拍卖夏娃之心钻石制成订婚戒,把温小姐一生承担,纸短情长,他们是天造地设的璧人。
当然,他们之间有很多广为流传的浪漫事迹。
比如,温小姐的英文名字叫rose,为了博得爱人欢喜,周先生便在周公馆建造一座无与伦比的玫瑰园——我见过,非常漂亮。
再比如,每当温小姐生日,周先生便会送一座别墅给她——因为温小姐自小漂泊无依,房子给她安慰感。据说,七里堂的别墅都快被周先生送完。
看到这里,陆遥伽微眯下眼睛,她想到周月浔送给她的七里堂别墅。
帖子写到这里便差不多,接下来是介绍温佳瑜和周月浔现在的恩爱。
星星写到:现在,他们依然恩爱如初。
温小姐是周先生的事业部总裁,她每天陪在周先生身边,[附图片]
祝愿他们长长久久。]
因为这一段发言,帖子被顺利歪掉,再无人讨论南大其他的校花校草,只顾着嗑cp。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啊啊啊!我死了!温小姐和周先生要永远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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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颜值这么高,要生漂亮的小baby!]
……
不过后面还有反驳。
陆遥伽是我女神:我觉得不尽然,圈内人都知道,周先生跟温小姐早就分手,他们的订婚宴也没有成功举办,温小姐在订婚宴前一天晚上就逃婚私奔。
不是圈内人,就别乱说话,周先生现在有正经的未婚妻,人家感情好着呢,温佳瑜那个订婚噼腿已经结婚的女人就别扒着周先生不放!]
底下。
——???有反转?
——卧槽!这是什么惊天大瓜!订婚噼腿!
——但是姐妹们,你们不觉得更好磕了吗?
她已噼腿,我还爱她,愿与她日日陪伴!
——妈的!确实好磕!对得起周先生的深情人设!
陆遥伽是我女神:磕你妈磕!你们是没看见我说温佳瑜结婚了吗?
发完这条帖子,章玥气得破口大骂,还好家里就她一个人,没人听到她这么不淑女的怒吼。
——哎,你说温小姐结婚,总得拿出证据来吧。
——嗯哼,不给实锤我们可不信[坏笑]
——星星楼主可是给了周先生和温小姐的同框照片呢。
陆遥伽是我女神: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我这就发!
章玥飞速把温佳瑜和拉斐尔的结婚照po到论坛。
陆遥伽是我女神:看到了吗?大姐,人家已经结婚了,你们还能磕下去!]
论坛人看到结婚照,纷纷陷入沉默。
——晒干我的沉默,真的好尴尬,原来温小姐真结婚了,还是找了个外国人。
——呃,想开点,万一人家是形婚呢?
——造谣别人婚姻死全家!
……
因为这一张结婚照,后面的楼不敢再磕,但扔有人提出疑问。
——话说,有人知道周先生现任未婚妻是谁吗?
@陆遥伽是我女神,你知道吗?
陆遥伽凝视这个帖子,淡淡笑了笑,合上笔记本,没继续看。
她觉得应该没人知道她是周月浔的未婚妻。
论坛里,帖子还在继续盖楼。
——谁知道周先生的未婚妻是谁?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吧?
——呃,我给你一个提示,曾经惊鸿一瞥过周先生女朋友(参加晚宴时见的,周先生跟她坐一起),女朋友确实是我们学校的,还是校花。
——哪一个校花?哪个校区?哪一届的?
——呃,最漂亮的那个,最当仁不让的那个,你们女神……
楼主:妈的,别污衊我女神清誉,我女神绝不可能谈恋爱!都散了吧!封楼,不许再回復!
一分钟后。
有人再点进帖子,蹦出来弹窗。
——该帖子已被管理员删除。
圣诞节那天,周月浔还没回国。自北城开完峰会,他又飞去纽约。
圣诞节下了小雪,地面铺上白霜,陆遥伽在院子里看了会儿,感嘆她不该妄想在南方堆雪人。
南城冬天不及北方冷,但在户外,依旧有凉意渗进来。
陆遥伽穿着厚厚的羊绒裙,带着手套,站在屋檐下看雪景。
周姨从客厅出来,蹙眉,「别站着了,刚生完病,再冻坏了!」
上次陆遥伽淋过雨,没洗澡喝姜汤,寒气入体,便得了风寒感冒。
她不常生病,病了就来势汹汹,感冒了一个月才好。
她也有一个月没见周月浔了。
陆遥伽恋恋不捨看眼雪景,而后回了客厅,窝在沙发上改她的金融实验报告。
报告她写了三次,每次都被章见深批改不通过,把她气得没脾气。
第四次提交成功,陆遥伽深知成功希望不大,她合上笔记本,去衣帽间拿了大衣和围巾。
走出衣帽间,崔姨看见她一副要出门打算,略微笑了笑,问:「去哪里呀?」
在周公馆,崔姨虽然更年轻,但比周姨更聪明,且为周月浔马首是瞻。
「去找我老师改论文。」陆遥伽笑了笑,没细说。
崔姨点头,「三少爷这几个月忙,没时间陪你,你是可以出去玩玩的,但别跟乱七八糟的人来往。」
陆遥伽没吱声。
她穿好大衣,裹好围巾,提起笔记本袋子,缓步离开。
鸢尾园有别墅区和高级公寓,章见深住在高层公寓,电梯有门禁,刷卡通行。
陆遥伽站在电梯前看一会儿,还是决定走楼梯。
走楼梯显得她诚意足,章见深给她批改的时候可能会放宽一些条件。
章见深住在二十五楼,陆遥伽爬上去,感觉半条命都没有了。
她站在门前平復一会儿唿吸,才抬手按开门铃。
今日圣诞,不仅学校放假,公司也放假,除了在外奔波的大老闆外,正则集团的每位员工都有一天假期。
章见深给陆遥伽实验报告通过后,便去浴室洗澡。他有洁癖,一天最少洗三次澡。
洗完澡,擦头髮的时候,听见门铃。
知道他住所的,都是熟人,章见深没看监控屏,直接开门。
打开门,看到陆遥伽,他有些楞。
「你是来拜年的?」
陆遥伽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章见深直接穿着浴袍给她开门!
第31章 归国
陆遥伽立刻垂下眼睛,非礼勿视。
章见深倒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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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换衣服,你先坐在沙发上喝点水。」
他看她脸颊泛粉,唿吸不稳,应该是走楼梯上来的,应该歇一歇。
陆遥伽点下头,正色道:「好的,您去吧,我是为了实验报告的事情来的。」
章见深微挑眉梢,看到她手中提着的笔记本,轻声一笑。
她应该是改到绝望,以为现在她的实验报告还没过。
章见深本该出口告诉她真相,但话到嘴边,他又不想说。
「嗯,我们一会儿再聊。」
章见深换衣服很快,他怕再慢一点,她就先走了。
到了客厅,看见她依然坐在沙发上,姿态娴雅从容,心底忽然就松一口气。
见她只倒了白开水,章见深便走到冰箱,拿出浓缩果片,给她沖了杯柚子茶。
他记得她好像喜欢喝这个。
「喝这个吧,比较甜。」章见深坐在陆遥伽对面,温和说。
陆遥伽合上笔记本,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尖,「老师,原来您把我的实验报告通过了,对不起,我不该打扰您的。」
章见深笑了笑,「不碍事,你有问题请教我也可以。」
周月浔跟他都是学院派出身,都做过客座教授,但他觉得周月浔应该没那个耐性教陆遥伽。
天才总是对某些东西不屑一顾,学生时代,他从来不愿意请教周月浔问题,因为不想被对方看低。
他觉得,陆遥伽应该也是这样。
陆遥伽微怔,她笑了下,「老师,原来我们的关系这么好了,您不讨厌我了吗?」
章见深看着她,说:「我已经意识到我对你有偏见,章柠的事情是她咎由自取,与你无关。现在你想让我架空温斯衍,我想我可以办到这件事。」
陆遥伽摇摇头。
她现在已经有其他主意了。
「老师,您的好意我心领,谢谢您。」
既然已经解决完实验报告,陆遥伽也不想久留。
直觉告诉她,她跟章见深不该是这种相处模式。
她站起来告别,「老师,我走了。」
章见深也站起来,「我送你下电梯。」
他道:「以后你要来这里,给我打电话,我下去接你,不要自己走楼梯了。」
陆遥伽心底更清晰闪过一丝什么。
她眼眸微垂,低声道谢。
*
回了鸢尾园,依旧是一片冷清。
周姨和崔姨在厨房忙碌,正在准备圣诞晚餐。
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播放财经频道。
陆遥伽耐着性子看起来。
看到一半,访谈节目突然中断。
财经主持人一脸正色说:「现在我们插播一条澄清新闻,现在进行转播。」
陆遥伽挑了挑眉。
不知道现在资本市场发生大事,还是哪家巨无霸企业出事,竟然这么紧急。
画面一转,屏幕播放到一个报告厅,报告厅讲台上站着位清丽穿着白色职业套装的女人,手里拿着话筒,正是温佳瑜。
台下是密密麻麻的记者。
陆遥伽福至灵犀,翻出手机看一眼微博,总热搜榜上,一个「爆」字格外引人注目。
——正则集团ceo绯闻
陆遥伽点进去,里面赫然是那天中午论坛被删除的内容,当然还有很多人添油加醋。
包括诽谤正则集团ceo潜规则,qj幼女,□□等种种不堪入目的内容。
对方挑了个好时候,周月浔不在国内,正则集团今天放假,乍遇到这个公关危机,还真不好处理。
看完微博,陆遥伽视线重回电视机。
此刻,记者开始发问,「温小姐,有关网上传播关于周先生的事迹,您怎么看?」
温佳瑜红唇微勾,「我认为这是一派胡言。」
她正色道:「我跟周先生认识十余年,非常清楚他是一个怎样品行高尚的人,网上那些留言不过是网上人给他泼的污水!是彻头彻尾的营销诈骗!周先生任职正则集团ceo八年,带领我们正则集团走向更高……」
温佳瑜侃侃而谈,说了一堆彩虹屁。
陆遥伽翻了章见深号码,一边注意着电视机,一边拨过去。
不等章见深开口,陆遥伽就笑盈盈道:「章总,正则集团的律师函警告呢?」
章见深道:「我也是刚刚发现这件事情,没想到发酵得这么快,公关部马上就会查出ip位址,法务部也会发律师函。」
章见深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帖。
正则集团屹立百年,这样的打击不过是毛毛雨,竞争对手挑时间好,这才让正则集团有些措手不及。
陆遥伽道:「那我出点钱,降个热搜吧。」
陆遥伽打钱降完热搜,温佳瑜的记者发布会已经接近尾声。
最后,记者问她,「温小姐,您听说过周先生的未婚妻吗?您觉得她怎么样?」
陆遥伽看向屏幕。
此刻,温佳瑜慢条斯理拢了拢耳边碎发,淡淡道:「抱歉,我不知道什么未婚妻,周先生从没跟我们提起过。」
*
国内国外有时差,周月浔知道他的名誉危机是在深夜,结束一切危机已经是凌晨。
那时候,热搜已经降下去,一切回归风平浪静。
温佳瑜的发布会上了热搜,并且,她凭实力和美貌出圈。
网友称她为最漂亮和最会拍老闆马屁的发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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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问舟大咧咧打电话,说:「月浔,你可得好好谢谢佳瑜,要不是她,这事儿还真hold不住!」
周月浔点点头,声音很淡道:「会给她多发年终奖。」
他手机上已经陈列这齣事故的幕后主使——温佳瑜。
那几十个营销号都跟温佳瑜有关联,营销号撰写的稿子也是温佳瑜授意。
至于温佳瑜为什么那么做,周月浔心底也很清楚。
她太擅长损人利己了。
秦问舟不怎么满意,「只有金钱上给予吗?就不情感鼓励一下?她刚离婚,正伤心时候呢,你这个前任不给她送温暖?」
周月浔道:「你敢把这话说给珈珈听吗?」
「我已经有珈珈了,这种话你最好不要说。」
秦问舟没再说话。
早晨吃饭,秦问舟过来蹭饭。
坐在餐桌上,他又不老实。
他倒不关心国内公司,只叨叨周月浔的情感八卦。他说:「哎,你都出差快两个月了,你的珈珈怎么也没给你打过电话?说实话,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分了呢。」
周月浔淡淡瞥他,「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秦问舟放下叉子,一本正经道:「你的珈珈可是韶华年纪,被南大誉为最美校花,你常年出差,不怕头顶变色?要我说,这一点陆遥伽就比不上温佳瑜。」
他分析道:「温佳瑜心思浅,她想什么你能看出来,出轨更能!但陆遥伽,她心思那么深,你知道她想什么?她移情别恋你都不知道!」
周月浔微挑眉,「你想说什么?」
秦问舟摸了摸鼻尖,有点心虚道:「也许是我小人之心,我觉得见深对珈珈……」
看周月浔眉眼微淡,似乎不悦,秦问舟忙解释,「我不是胡乱猜的!」
他道:「昨天我睡的晚,临睡前看了一眼章见深发的公关文案,那个文案写得相当好,但我总觉得那个笔锋有点熟悉。」
周月浔抬眼,平静道:「那是珈珈的文笔。」
「啊!」秦问舟吃惊,「你知道啊。」
「嗯。」周月浔没再说话。
他何止知道那篇公关是陆遥伽写的,他还知道两个月来陆遥伽跟章见深频频联繫,昨天,她还亲自去了他的公寓,待了一个小时。
章见深以前跟克莱斯交好,他们身上有共同的特质,周月浔无法得知,陆遥伽会不会被这种特质吸引。
吃完饭,周月浔慢条斯理擦手,而后起身。
秦问舟犹豫下,还是说道:「佳瑜做事情不周到,这次事故她让正则受到损失,我会警醒她!你就别惩治她了,她现在处境也很艰难。」
温佳瑜虽然是事业部ceo,但权力几乎都被架空。
周月浔道:「老戴维斯是不是打算窃取温佳瑜在luxury集团的股份?」
luxury集团是正则集团投资戴维斯家族管理的高端奢侈品公司,当初温佳瑜出嫁,周家赠与温佳瑜luxury集团7%的股份做嫁妆。
秦问舟并不了解这件事,说:「好像是这样?」
周月浔淡淡道:「你把这件事告诉温佳瑜,让她处理好自己的家务事再来上班,公司其他的事情由别人代理就好。」
*
周月浔是在元旦时候回南城。
回国后,他先去周公馆看望叶瑾容和周既明,而后才回鸢尾园。
到了鸢尾园,已经是深夜。
事先,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回国的事,鸢尾园的人都不知情。
此刻,不论是客厅还是卧室都是一片寂静。
周月浔轻触玄关灯,拾阶上楼。
卧室里很安静,绒被裹住她身体,微微凸起。
看到她在安睡,周月浔心忽然放下。
他从隔壁洗过澡,换过衣服,轻轻掀开被子上床。
自黎城相别到现在,他们近两个月没有见面,也没怎么通过电话,更不用说视频。
陆遥伽享受不受人控制的私人空间。
他自然不会打扰她。
周月浔打开一侧夜灯,轻轻躺下,侧目看着身旁的陆遥伽。
她依旧侧卧,长发浓密遮住半张小巧脸颊,肌肤胜雪,似乎瘦了一点。
他伸出手指轻触她脸颊,她眼睫忽然颤了颤。
周月浔轻笑,知道她没睡。
「吵醒你了?」
陆遥伽唿吸放轻,睫毛又颤了下。
既然被戳穿,她也不好再装睡。
自从他的车开进院子,她便醒过来,更不用说商陆一早就给她递消息说他几点回来。
「嗯。」她睁开即使在夜色中也足够潋滟的眼眸,看了周月浔一眼。
他撑着手肘,正凝视她,眼底的情绪她看不真切。
陆遥伽不怎么想深更半夜跟他聊天,一别两月,她感觉自己已经不认识周月浔了。
她拉了拉被子,遮住脸颊,眼睛忽闪忽闪,「我继续睡了。」
周月浔不很想让她睡觉。
他伸手捏住她脸颊,看着她眼睛,轻轻亲下她的唇,问:「中午睡过了?」
她穿着睡裙,款式再保守,也容易被人掀起裙摆。
陆遥伽并紧腿,知道他想干什么。
她有点不想做。
太久没亲密,她有点恐惧,也不那么渴望。
女人和男人随着时间推移对这种事情是两种态度。
陆遥伽觉得,即使没有深入交流,她也过得很好,对这种事情逐渐没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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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周月浔不同。
他每天想着陆遥伽入眠,随着岁月累加,欲望只会更加浓厚,唿吸都是渴求。
周月浔没有停下,他感受到陆遥伽对他的疏离和冷漠,心底的危机感和空虚需要另一种东西来填满。
第32章 亲密
不知过了多久,陆遥伽才微微放松下来。
她额头覆了一层汗,伏在床上,浓密长发披散在裸露的白如凝脂后背和腰际,有种凌乱的美感。
周月浔眸色深了深,目光自她姣好身体移开。
他轻吻她脸颊,问:「去洗澡吗?」
陆遥伽很想去,但她又觉得,周月浔好像并没有尽兴。
周月浔看出她的犹疑,并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伸手握住她纤细柔软的手指,放在手里把玩,平復他翻滚的心绪,温和且含笑,「你累了,我们便停下。」
陆遥伽松一口气。
她轻轻亲一下周月浔脸颊,轻快道:「那我去洗澡。」
周月浔凝视她背影,眸光幽暗。
不过两个月没见,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一年前。
如此客套而疏离。
*
元旦第二日,是陆如沁和温斯衍的婚礼。
陆遥伽应邀出席。
一个早上,她都在挑衣服。
倒不是为了艷压群芳,只是得挑一件不失礼又不能抢陆如沁风头的衣服实在有点困难,她的高定礼服都挺扎眼的。
想了想,陆遥伽挑了那件陆如沁和陆宗镇一起给她选的珍珠白长裙。
换好衣服,从衣帽间出来,陆遥伽看见秦问舟。
他坐在沙发侧的软凳上,靠着周月浔,谈笑风生。
陆遥伽微挑眉梢,向秦问舟走过去。
秦问舟察觉到陆遥伽过来,扯了扯唇,没让位置。
这个软凳是陆遥伽专属,他故意坐的。
不是只有她会狐媚惑主。
陆遥伽倒不知道秦问舟的小心思,她只是有点奇怪,「问舟哥,你坐这个凳子不会憋屈得慌吗?」
这个凳子她坐还好,秦问舟这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坐真是显得狭小。
秦问舟不搭理这一茬,他喝口茶,目光向周月浔看过去,话却是问的陆遥伽,「哎,珈珈,你知道见深也去参加婚礼吗?」
陆遥伽点头,在另一侧靠落地窗的藤椅坐下,道:「知道,章老师跟我说了。他是温氏集团副总裁,跟外公关系不错,理该全这个面子。」
秦问舟冷嘲热讽道:「珈珈,跟你章老师关系不错啊,他什么都给你说,我以前可没见他对谁这么温柔过。」
陆遥伽听出秦问舟话语里的不对劲,但懒得解释。
她跟周月浔还没有到互相解释的地步。
他跟温佳瑜的过往她从来没有问过,他把温佳瑜调到正则也没有体会过她感受,她凭什么要解释跟章见深清清白白的关系呢?
为了让他舒服吗?
陆遥伽觉得没必要。
她都没对克莱斯解释过她跟温斯衍的关系,更没必要跟周月浔解释她跟章见深的关系。
秦问舟的话陆遥伽没搭理,她打开平板看课题。
寒假,章见深有意向带她做项目,她已经同意,并开始准备。
秦问舟看着陆遥伽冷淡的态度,深感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回眸看周月浔。
见周月浔也是面色平静,只是垂眸喝茶。
他们两个人都沉得住气,倒显得他易怒又小家子气。
他抿了抿唇,还是没跟陆遥伽道歉。
*
既然都要去黎城参加婚礼,秦问舟索性就蹭周月浔的车。
陆遥想了想,拒绝跟秦问舟一起坐车。她提前一步先走,自己一辆车。
寂静的车厢内,秦问舟小心看一眼周月浔。
他依旧平静,淡淡垂眸,慢条斯理翻看文件。
秦问舟却恨不得扇自己的耳光。
让你手机外放!
让你惹陆遥伽!
让你多管闲事!
刚刚陆遥伽发了一条语音,专门发给秦问舟的。
秦问舟觉得陆遥伽一定是来撒气的,彼时,他想给周月浔听听陆遥伽的盛气凌人,便开了外放。
于是,陆遥伽清凌凌的声音便充斥一整个车厢。
「问舟哥,你不用总觉得我要红杏出墙,戴绿帽子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三叔能忍得了温佳瑜,怎么就忍不得了我呢?」
「你不用总明里暗里看我不顺眼,觉得我勾引三叔。你真错了,我心里喜欢谁三叔比谁都清楚,要没要那份财产转让协议,我们能不能成还不好说。」
「您别觉得三叔喜欢我就委屈他了,年轻貌美这四个字我还是有的,他要觉得委屈,随时可以跟我掰掉,用不着您操这个心。」
「以后您不用再给我脸色看,出了三叔跟前,我保准当不认识你。」
听完后,秦问舟整个萎靡了,他压根不敢抬眼看周月浔什么脸色。
以前,他一直觉得是周月浔代替克莱斯照顾陆遥伽,是陆遥伽心图不轨缠着周月浔,周月浔是为了克莱斯的委託不得不把陆遥伽当祖宗伺候。
结果现在看来好像不尽然。
陆遥伽跟周月浔之间,好像不是只属于某个人的一厢情愿。
车内太寂静,秦问舟觉得渗人。
他扯了扯唇,故作轻松说:「啊呀,刚刚珈珈还挺乖的,现在怎么跟个炮仗一样,还以为我惹她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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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得难看,「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周月浔垂眸看着文件上的字,字字不入心。
陆遥伽的话不是说给秦问舟听的,是说给他听的。
秦问舟可以对她挑刺,但他作为她的未婚夫却不能坐视不理高高挂起,如果他再纵容秦问舟,她会跟他掰掉。
这是这一段语音的真意。
周月浔抬眸,平静说:「这番话,珈珈是说给我听得,你不必在意,但是——」顿了顿,他侧目看向秦问舟,眸光淡淡从他心虚的脸上掠过,声音清冷,「你确实惹到她了,还惹到我。」
「我不希望你再说一些珈珈不喜欢听的话。」
秦问舟问了句没脑子的话,「哎,她怎么知道我会把语音放给你听?」
周月浔淡淡道:「因为她比你聪明。」
*
陆如沁和温斯衍的婚礼是在黎城三大名园之一的静园举办。
陆遥伽比周月浔先到一步,她跟陆宗镇打过招唿,就要去新娘化妆间找陆如沁。
陆宗镇纳罕,「你什么时候跟阿沁感情这么好?话都没跟爸爸说两句,就要去找她?」
陆遥伽似笑非笑地,「姑姑面子大啊,我得好好巴结她,毕竟姑姑在爸爸心底的地位可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位。她跟母亲死亡有千丝万缕的联繫,爸爸都不捨得问责她,这么兄妹情深,女儿好生羡慕。」
陆宗镇脸色微黯,他不大敢看陆遥伽的眼睛。
当时,陆遥伽的确把有关证据都拿给他,也的确证实陆如沁的确跟芷晴之死有关系,但他没有深查。
他已经失去最爱的女人,不能再失去妹妹。
「去看看你姑姑吧,爸爸在翠微苑等你,一会儿我们坐一桌。」
陆遥伽点点头,没再继续扎陆宗镇的心。
她要让他愧,而不是让他怨。
化妆间里,陆如沁的闺蜜围绕着她。
塑料姐妹花最知道该用什么夸奖她。
家世,美貌,财富种种赞美词都不及夸陆如沁有一位在乎她疼爱她的好哥哥。
「好漂亮的戒指,听说是陆先生特意从拍卖行拍卖的顶级钻石,价值连城呢。」
「啊呀,这么漂亮的戒指比夏娃之心也不差吧。」
「对呀。」一位塑料姐妹花看向温佳瑜,含笑问道:「佳瑜,你说呢?」
温佳瑜没想到话题会歪到她这里,顿时她有一点后悔来这个婚宴。
她刚刚跟拉斐尔协议离婚,兆头不好,按理说不该参加婚宴,但知道周月浔要过来,她就忍不住跟他创造巧遇。
「嗯……」看着那枚璀璨光华的戒指,温佳瑜真不知道该如何跟夏娃之心比较。
夏娃之心再好看,她也没见过。
她在周月浔跟她订婚前夜便私奔跑掉,根本没来得及看那个戒指。
那段记忆不能想,一想起来,无边悔恨几乎要淹没她。
顿时,温佳瑜脸色并不好看。
陆如沁其他两位闺蜜自然看出温佳瑜脸色不好,但她们丝毫不顾及她心情。
现在的温佳瑜实在没什么资本在她们面前摆脸色。
周月浔曾经未婚妻的身份已经不足以让她们如以往那般谦让温佳瑜。
「哟,瞧我,忘记你压根没见过夏娃之心,订婚前夜,你不就私奔了?」一女笑吟吟道。
另一女接茬,「要我说,佳瑜呀,你既然看不上周夫人的位置,干嘛还要往周先生跟前凑?你的自尊呢?你的骄傲呢?」
温佳瑜抿了抿唇,精緻妆容维持不住苍白脸色。
此时,陆如沁温和笑了笑,微微嗔怒道:「行了,你们的嘴也太损了,看把佳瑜都气成什么样了?适可而止吧!」
其他两个人笑着闭嘴。
她们还是得给陆如沁面子的。
温佳瑜的脸色彻底冷如寒霜。
她感觉自己的自尊被一层层剥下来,被人践踏在地上。
在这个圈子里,没了身份,她什么都不算。
*
在化妆间彻底安静下来后,陆遥伽从暗门内走出来。
她早过来了,不过陆如沁让她躲着,让她看一齣好戏。
陆如沁的所谓好戏就是让她的塑料姐妹花羞辱温佳瑜。
陆遥伽不是圣母白莲花,没那个怜惜情敌的菩萨心肠,看到温佳瑜颜面扫地,她心情还不错。
陆如沁看她,「看我送你那么一份好礼,就别在我婚礼上添乱,我知道温斯衍是你的初恋,他抛弃你,但现在他即将成为我的丈夫,你别捣乱。」
陆遥伽站在她身后,慢悠悠帮她戴上蓝宝石头冠,镜子映出她精緻清冷的面容。
她唇角勾起,微微含笑,「我破坏你的婚礼是帮你,你难道不怕同床异梦,所嫁非人吗?」
陆如沁看着镜子里的陆遥伽,语气冷淡下来,「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协议,我帮你把温斯衍从温氏集团ceo的位置上拉下来,你彻底收手不再过问我跟温芷晴的关系,现在,你要反悔吗?」
陆遥伽轻轻摇头,她道:「你该等一等的,等股东大会召开后温斯衍真正从ceo位置上下来你再嫁给他。你看那个时候他还会不会爱你如初?」
那个时候,温斯衍知道把他拉下ceo位置的幕后黑手之一是陆如沁,说不定会跟陆如沁反目成仇。
陆如沁却笑起来,侧过眼看陆遥伽,「陆遥伽,你真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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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道:「越是一无所有,温斯衍越会爱我。」
笑意敛去,她目光中渗透出一种近乎冷漠的淡然,「到那时,他该知道,除了我,他一无所靠,只能做我的金丝雀。」
陆遥伽眸光微闪,没想到陆如沁是个看得这么清楚的女人。
也是。
温斯衍惯会见风使舵。
真到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一定会牢牢抱紧陆如沁这棵大树的。
第33章 针尖
从陆如沁的化妆间出来,陆遥伽去了静园内一个临湖的六角亭。
这个时候,天还早,新娘和新郎没到,宴会厅只会是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应酬谈话的地方。
陆遥伽不愿意凑这个热闹,她坐在六角亭木质雕花长椅上吹风。
天还没大亮,稀薄的阳光不能蒸发所有水汽,湖面隐隐泛起湿气,风一吹,湿气瀰漫,像雾一样。
雾色瀰漫里,有一人踏着薄薄晨光走过来。
他穿着黑色笔挺的礼服西装,头髮梳的顺滑,黑色上衣口袋里折着一枚乳白丝巾,步伐看似从容。
但陆遥伽看得出来,他的步子里有隐隐的急促。
来者不善。
果然,周月浔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伪装功夫,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有很多人会从眼神动作上掩饰自己的神态,但他们的肢体动作却往往出卖他们。
在那人距离自己还有一米之遥的时候,陆遥伽半掀眼眸,缓声叫停,慢悠悠道:「舅舅,你就停在哪里吧。」
看着温斯衍不解的眼神,她屈起手指抵在唇边,似笑非笑,「舅舅,我有未婚夫,你有妻子,我们又有那么一段过往,这么多人看着,我们还是避嫌的好。」
于是,温斯衍从容步伐停在原处,神色透露苦涩。
其实,来之前,他预想到很多场景。
其中,最不可能出现的是陆遥伽提出跟他私奔,不想他跟陆如沁结婚。
最有可能发生的便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她用最淡漠的语言和姿态轻描淡写把他们轰轰烈烈的过去一笔勾销。
很可笑,他心底有如此荒谬的期盼——他希望她记得他。
看着陆遥伽懒散淡漠的眸光,忽的,温斯衍扯唇笑了笑。
这一刻,他所有准备的话似乎都成了笑话。
他故作淡漠道:「珈珈,我已经得到自己的幸福,未来,但愿你一切都好。」
陆遥伽抬了抬眼,「还有呢?你来这里不会只为了跟我说废话吧。」
温斯衍深吸一口气,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陆遥伽,不要再查你父母的死亡真相了,现在所有人都好好的,你不要破坏现在的安稳。以后陆如沁是我妻子,我不允许你欺负她!」
陆遥伽面无波澜,问他,「你谁?你凭什么管我?」
温斯衍垂眸。
他眼睫不是很长,但漆黑浓密,这样低垂眼眸,显出几分阴郁。
陆遥伽直起身体,想听他说出什么警世之言。
谁料,他忽的道:「我是你曾经爱的人,不是吗?」
他眼眸抬起,茶棕色眼睛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几分不确定,还有几分破釜沉舟。
陆遥伽看着他的眼睛,罕见迟疑,她不确定是否要说真话打破他的希翼。
最终,陆遥伽选择沉默。
有时候,她需要故作深情,尽管她谁都不爱。
温斯衍当她默认。
他心底长舒一口气。
最后,他感性道:「珈珈,有时候你的目光要放得广阔。」
除了怀疑陆如沁,她还可以怀疑其他人,比如管家,比如温家。
陆遥伽明了他意图。
是呀,害了温芷晴的可能不是一个人,亦有可能是一个家族。
*
在温斯衍回到宴会厅之后,陆遥伽又在外面多坐了二十分钟,才提着裙摆施施然回去。
彼时,宴会还没正式开始,新娘尚未入场,但宴会厅已响起陆如沁喜欢的钢琴曲——命运。
众多名流在这样悲怆的曲子中交流结伴,殷勤讨好,端着酒杯穿梭在衣香鬓影里,悬挂在穹顶的流苏灯映照出晕黄光晕,整个宴会厅如梦似幻。
除了周月浔。
在旁人都像花蝴蝶一样争相应酬的时候,他低垂眼眸坐在幽暗角落沙发上酌饮香茗。
那一处光晕略微昏暗。
他头顶处只有一盏莲花形水晶吊灯,莲花灯散发悠远宁静光影,他眼眸低垂,唇角微弯,似乎在漫不经心听谁说话。
直到走近,陆遥伽才注意到跟周月浔坐在一处的还有几位年老长者,都是叱咤风云的商业巨擘。
其中有几位脸熟,她在温玉森寿宴上见过。
她刚要喊人,周月浔却抬眼,朝她伸出手,「珈珈,过来坐。」
周月浔一人独坐长沙发,他身边位置很宽阔,陆遥伽便在他身边坐下,而后听他淡声对那几位可以坐陆遥伽爷爷的长者介绍说:「陆遥伽,我的未婚妻。」
那几位长者恍然大悟。
其中,一位穿唐装的老者含笑,炯炯目光对着陆遥伽,道:「原来是弟妹啊。」
陆遥伽蒙了,她干巴巴喊了声,「姜爷爷。」
周月浔挑了下眉,放下茶杯,姿态懒散靠在沙发,好整以暇望着仿佛世界崩塌的陆遥伽。
陆遥伽此刻确实发蒙,她笑道:「我是温董事长的外孙女,在寿宴上我们见过的,当时我还喊您爷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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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先生拍了拍陆遥伽肩膀,温和道:「我跟月浔同辈相交,你叫我大哥就行了。」
陆遥伽看着饱受沧桑的姜老先生,实在喊不出「大哥」来。
他看着比外公还要年纪大。
其他人露出心照不宣笑意,「瞧,珈珈害羞了,你这大哥认得也急躁了,怎么也得让人家珈珈在结婚的时候再改口啊!」
姜老先生摸了摸鼻尖,看着周月浔,问询道:「我这个大哥还不是板上钉钉?珈珈早晚有一天要喊的。」
周月浔轻轻点下头,望着陆遥伽,语气不急不躁,「现在结婚还早一点。结婚的事情要等珈珈毕业以后。」
围在身边人明了。
这个未婚妻真的板上钉钉了。
事情聊得差不多,几位长辈也没多待,一起相携离开。
这处,只留下陆遥伽和周月浔。
陆遥伽侧眸,打量周月浔。
周月浔又端起茶杯,在手里把玩,垂眸轻笑,「是不是很意外我这么着急把自己名分定下来?」
他没说是给她名分,而是说定下他自己的名分。
两句话天差万别。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没毕业之前,她是他未婚妻这件事只是圈内心照不宣的秘密,从不曝光于人前。
今天,他的介绍,略显急躁。
周月浔语气很淡,漫不经心说:「你猜猜看。」
陆遥伽微眯下眼睛,思绪回溯。
她记起,刚刚在六角亭跟温斯衍讲话,靠着六角亭,湖风吹拂,清朗湿润的湖风似乎掺杂着一丝沉香,但当时,她没在意。
旁边就是香花苑,种了各种清香绿植,有点香气很正常。
但现在看来,周月浔很可能作壁上观,做了梁上君子。
陆遥伽想明白了,直接说:「你听见我跟温斯衍说话了?」
周月浔毫不避讳,淡淡道:「在婚礼前一刻,新郎不陪着新娘,却陪着你,这件事很引人注目,我发现你们不是难事。」
陆遥伽说:「我们之间离得很远,没说什么不好的事情。」
周月浔抬眼,他眼皮很薄,抬眼时双眼皮微微褶起,眼睛漆黑含着笑意,但笑意很清浅,一吹便散。
他眼眸定定,含笑道:「可是,你不否认你爱他。」
陆遥伽扯了扯唇,「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在哄他?」
周月浔无声哂笑,轻嘆道:「陆遥伽,你为什么要去哄别人的丈夫?」
陆遥伽侧眸打量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同样轻笑,「那你为什么要去照顾别人的妻子?温佳瑜为什么在事业部做ceo?」
周月浔平静说:「这是母亲的安排。」
陆遥伽似笑非笑道:「但你可以改变这个既定事实。」
周月浔垂眸轻笑,「陆遥伽,你明知道温斯衍跟温佳瑜不是一码事。」
「可是,我不明白。」陆遥伽端起茶杯喝茶,慢吞吞道:「怎么,你的红颜知己可以光明正大放在身边,我的蓝颜知己便见不得人?三叔,人不可以太双标。」
「珈珈,我对温佳瑜没有丝毫感情,极力避嫌,你对温斯衍避嫌了么?」周月浔看她,道:「陆遥伽,你在诱惑温斯衍,你并不想温斯衍对你死心,你想一直保持这种暧昧的关系,进可攻退可守不是么?」
陆遥伽短暂沉默。
她承认,他说得确实对。
温斯衍不能接受她没爱过他,其实,她同样不能接受他已经完全忘却她。
*
在角落没有待多久,陆遥伽又回了主桌。
她坐在第一排中间的桌子,跟温玉森陆宗镇还有刚刚遇到的那几位老者一桌。
当然,还有周月浔。
他们一直没交流,倒是那几位长辈一直说话,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陆宗镇随着姜老先生笑了笑,而后看陆遥伽,「快放寒假,要不要来黎城住一段时间?」
现在,陆遥伽心情微妙。
被人戳穿心底那一点恶毒的幽思,任何人都不可能高兴。
她猜测,周月浔此刻可能在心底默默鄙视她。
但她又很快想开。
她又没有主动勾引,只是欲拒还迎,实在不算太婊,做得远没有温佳瑜明显,他凭什么对她心存不满?
陆遥伽含笑道:「好啊,到时候我跟三叔一起去,父亲别烦我就好。」
周月浔挑下眉,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不怄气。
也是,她从来不用人哄。
第34章 破绽
婚礼进行曲响起,新娘和新郎归位。
他们一齐站在光辉灼目的高台,手牵着手,面含轻笑,男俊女美,仿若神仙眷侣。
一身黑衣的神父站在璧人中间,眼神沉肃,庄严念出那一段神圣但熟稔的问询。
陆如沁和温斯衍相视一笑,在每一个问询下面都说了「我愿意」。
陆遥伽在台下看着,心底些许被触动。
尽管知道陆如沁跟温斯衍没有多少真心实意,但亲眼目睹这一场面,还是震撼的。
她不自觉便牵紧周月浔的手。
周月浔回望她,温和道:「不论顺境逆境,贫穷还是富有,我会一直疼爱你,直到地老天荒。」
周月浔以为陆遥伽是看旧情人对另一个女人说誓词不舒服,于是他也照搬一段,哄哄她。
陆遥伽显然当真。
她认真道:「可是当你贫穷,逆境的时候,我不一定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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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了句古语,「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觉得我就是这样的。」
陆遥伽向来有一流煞风景的本事。
周月浔有点被她打击到,他好笑道:「不能哄哄我?说假话也不愿意?」
陆遥伽把椅子往他那边挪了挪,裙摆贴在他西裤,看旁人注意高台之上的新郎新娘,她凑近些,轻轻亲了下他的唇。
周月浔唿吸一顿,她很少在外面同他亲密。
陆遥伽眼神含笑,眼眸潋滟像含了春水,她道:「我这人就喜欢说大实话。」
顿了顿,她道:「三叔,我不能保证一直待在你身边,但无论顺境逆境,贫穷富有,我永远记得你对我的恩惠,永远不会背叛你。」
周月浔看着她,忽然笑了笑,「你的情话好生硬。」
生硬到不愿意加一点假话修饰。
陆遥伽笑了笑,跟他调情,「这不是因为只对你说过情话吗?多练练,我就熟练了。」
宣誓结束,陆遥伽重新做回自己的位置。
陆宗镇和温玉森齐齐松一口气,终于可以不用一直扭脸看婚礼台。
刚刚,即使周月浔和陆遥伽说话声音小,他们还是能把他俩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直教人脸红。
回去路上,温玉森跟陆宗镇一起走在幽静花道。
温玉森感嘆,「你怕真要有个好女婿了。」
他没想到珈珈跟周月浔感情不错。
陆宗镇道:「也恭喜您有个好孙女婿。」
虽然当年温芷晴从和陆宗镇的婚礼上逃婚,使陆家颜面扫地。但温陆两家的联繫并没有断,陆家一直是温氏集团的第三大股东。
在陆遥伽回南城之前,温玉森跟陆宗镇是以同辈相交。
但现在,他们自觉归属为翁婿关系,倒显得亲密不少。
温玉森问道:「珈珈找你说过董事会会的事情了么?」
陆宗镇摇摇头,「她没跟我说过。」
温玉森蹙眉,「那就奇怪了。温斯衍说陆遥伽要把他从ceo的位置上拉下来,但她既不找你又不求我,那她靠谁在董事会上做提案?」
陆宗镇道:「周月浔不是现成的帮手?」
前面有台阶,陆宗镇伸手臂扶了温玉森一把。
前几个月,他看温玉森脸色一直不大好,现在终于好一点,但还是比以往沧桑。
温玉森自如扶住他手臂,摇头嘆道:「周月浔这个人公和私看得很清楚,他虽然喜欢珈珈,但不见得愿意为珈珈破例。」
「温氏集团现在看似三足鼎立,但实则周家占了半壁江山,实权副总章见深也是周月浔的人,ceo是谁,对他实在没什么要紧的。要是温斯衍当ceo还能稳住董事会的心,换成别人,可能没温斯衍好对付。所以,我猜周月浔根本不会管管理层换届的事。」
陆宗镇点头,「何止呢,周月浔不仅在温氏深耕,还插手华蓥,他的野心不小。」
温玉森道:「我倒不怕他有野心,就怕他跟陆宗明一样。当年陆宗明为了打击你,把妍妍骗走,一边利用她一边又故作情深哄骗她,惹得妍妍得抑郁症。」
「就怕周月浔这么对珈珈!」他嘆道:「周家人都心思深,就是不知道珈珈怎么就愿意跟周月浔订婚了!」
陆宗镇心头一跳,他有些错愕问:「叔叔,你没签订遗产转让协议吗?」
温玉森以为他要问遗产分配,他笑道:「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我的遗产都是给珈珈的!」
陆宗镇试探道:「把遗产转给珈珈,您有附加条件吗?」
温玉森摆手笑道:「怎么会有附加条件?珈珈是我唯一的血脉,我的一切都是她的!」
*
温玉森走后,陆宗镇在夜色中伫立良久。
不久前的记忆重新跃上心头。
当时,珈珈还在农村远方叔父家,他刚刚忙完妍妍葬礼,力排众议把妍妍葬在陆家祖坟。
管家告诉他,「周先生来访。」
彼时,虽然周既明还未在董事会退位,但圈内心知肚明,周先生早就换了人。
他奇怪周月浔为什么会来。
他跟周既明的爱恨情仇并不光彩。
他在书房见周月浔。
周月浔已经到了。
小周先生立在正堂,长身玉立,抬眸正望着墙上的油画出神。
当时,他的心便跳了跳。
那副画是珈珈十五岁油画比赛得奖作品,被他高价买过来,挂在书房。
这幅画虽然得奖,但毕竟是个孩子画的,技艺精湛,但情感匮乏,算不得太有价值。
周月浔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却对着这样一幅画出神,目露欣赏。
周月浔的下一句话更令人吃惊,「不知陆先生可否转让这副作品?」
「周某愿拿城南地皮来换。」
当时,他觉得周月浔疯了。
他没说话,直接问周月浔来的意图。
周月浔含笑递给他一份文件。
他边翻,周月浔在旁边轻声介绍,「温老先生属意把珈珈许配给我,并拿他百分之七十的财产做嫁妆。」
「我也愿意以全部身家聘珈珈做周太太,陆先生以为如何?」
*
回到鸢尾园,已到下午。
陆遥伽去浴室洗澡,随手把手机放到餐厅,她一会儿要吃晚饭。
她刚走,手机铃声便急促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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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浔放下手里的文件,从沙发起身,步入餐厅,拿起餐桌上的手机。
按下接通键。
「珈珈,你回鸢尾园了吗?爸爸在会所咖啡厅等你,有要紧事跟你说。」陆宗镇声音略显急促。
周月浔微挑眉,抬眼看二楼。
陆遥伽洗澡一向慢,估计一时半刻出不来。
他直接开口道:「陆先生,珈珈在忙,现在没有空,你可以待会儿打给她。」
听到周月浔一贯淡漠的声音,陆宗镇神情一滞,接着,是满腔怒火涌上心头。
他竟然被周月浔戏耍!
狗屁的股份转赠协议!
见鬼的遗产附加证明!
周月浔就是个卑鄙小人!
「好吧。」华蓥被周月浔控股,陆宗镇暂时不能跟他撕破脸皮,这件事他现在只想告诉珈珈。
如果周月浔是主谋,他就是帮凶!
要不是他告诉珈珈那份见鬼的遗产附加证明,他的珈珈根本不可能跟周月浔交往!更不会任由周月浔一直把珈珈困在身边!
「我待会儿给她打过去也行。」
陆宗镇声线紧绷,似乎在压抑什么。
周月浔漫不经心试探,「陆先生有什么事情找珈珈?或许,我可以帮你转告。」
「不用!」陆宗镇拒绝得干脆,「我只想跟她好好谈!」
绕是再容忍,陆宗镇的语气还是露出几分压抑的怒火。
周月浔挂断电话。
他抬眸望向不远处的高大建筑,那是一座商贸中心,商贸中心下置一座咖啡馆。
传言,当时温芷晴想约陆宗镇在哪里见他一面。
若是那一面真见到,温芷晴的命运将会改写。
当年,因为她一时意气放弃的滔天财富尊贵地位,都将会重新拥有。
所以,有人阻止这一切。
而陆宗镇愚蠢的没有发现平静湖面下的暗波涌动。
陆宗镇连自己的姻缘都护不住,还想拆他的姻缘吗?
周月浔真心觉得,陆宗镇大抵没有这个本事。
一个小时后,陆遥伽从浴室出来。
快到晚上,陆遥伽没有再穿正装,她只在薄薄睡裙下套了件米色披肩就走到客厅。
她不喜欢吹头髮,洗过澡之后,头髮随意用毛巾擦了擦,就直接披在肩膀,任髮丝浸湿披肩。
周月浔把她按在沙发坐下,拿了吹风机过来帮她打理头髮。
「刚刚,你的父亲打来电话想让你见见他 ,你要不要回个电话?」
周月浔冷白修长的手指捏住一缕长发,热风慢慢吹拂,直到把她的髮丝吹得蓬松。
问这句话时,他手指绷得有些紧,微微露出青筋。
如果她打了电话问陆宗镇,一切事情将会败露。
即使知道事情败露对他们的关系不会有影响,但他不愿意让她恨他。
「不要了。」陆遥伽说:「我今天怼了父亲一通,说他在意妹妹不在意挚爱,他估计来跟我道歉的。」
「我才不想听他道歉。」陆遥伽轻挑眉回看周月浔,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周伯伯都能即使发现我妈心理问题让心理医生上门给她疏导,他就只会故剑情深,借景思人,三叔,你说呢?」
陆遥伽说这话未尝没有试探周月浔的意思。
周既明派的心理医生是他跟温芷晴一起从福利院收养的孩子——克莱斯。
陆遥伽想知道,周月浔会不会藉机袒露他跟克莱斯的关系。
她仔细观察他任何细微的表情。
奈何,一无所获。
他只是轻轻笑了笑,表情没有一丝破绽,像最平静的湖面。
陆遥伽有点失望。
周月浔把吹风机随意搁在茶几,伸手揽起陆遥伽的腰,把她放在膝上。
陆遥伽猜到他想干什么,按住裙子,道:「我们回卧室。」
周月浔拂开她的手,低笑道:「不是不喜欢常规的地方吗?」
他眉眼含着轻笑,微冷的指尖勾勒她精緻下颌,而后托住她下颌,吻上去,不让她说任何话。
陆遥伽闭上眼睛,感觉胸腔里的空气尽数被夺走,唿吸渐渐发涩。
嵴背微痒,是他在抚摸留连。
而后顺着漂亮纤瘦的嵴柱,找到裙带 ,轻轻解开。
那一件米白色的披肩被压在身下 。
套间,周姨惴惴不安,看向依旧沉静织毛衣的崔姨,「哎,是不是该吃饭了?我要不要提醒一下三少爷,别一直忙着办公,得注意身体吃饭,还有珈珈,她还小,得多吃晚饭!」
刚刚,周月浔发了信息,说[在忙,晚点吃饭。]
崔姨扯了扯唇,眼都不抬,「你敢你就去。」
周姨真的敢,走到门前,她抬手就推门。
见周姨真要出去,崔姨慌了,放下毛衣叫她,「哎,都说了不要你出去,待着别动,你凑这个热闹干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找存在感是么?」
可是已经晚了。
周姨推门,扫一眼客厅,又很快退回来。
她红着脸回来,正对上崔姨似笑非笑眼神,「人家都说了在忙在忙!你非得打扰干什么!」
周姨脸红一片,悲愤道:「我以为他们真工作真学习吶!」
第35章 相见
元旦最后一天,先于陆宗镇约陆遥伽见面,周月浔先在会馆约下陆宗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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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前,陆宗镇不知道周月浔要跟他谈什么。碍着合作关系,他压着满腹不满,来到咖啡馆。
周月浔自然不会在大厅约他。
即使,周家的安保系统已经周密到无懈可击,但周月浔依旧谨慎保持跟大众距离,他几乎从不出现在公众场合。
到了包厢,推开门,陆宗镇惊讶发现周月浔已经到了。
他面前的茶水下去一半,看来已经等候多时。
陆宗镇有几分受宠若惊。
周先生架子大,让他提前到可不容易。
「月浔,你是要跟我谈华蓥股份增持吗?」
陆宗镇以为周月浔要来找他谈公事,他坐下,含笑道:「华蓥跟正则有多处业务重合,你增持那么多股份,不大合算。」
现在,周月浔记名股份就已经占了华蓥集团的三分之一,不记名的还不知有多少,陆宗镇并不想自家的董事会完全掌控在周月浔手里。
周月浔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而后放下。
喝了茶,他嗓音似乎没有以往那么淡漠,带了几分温和,「陆先生不想我控制华蓥董事会直说便好,倒不必如此迂迴曲折。」
「再者说,我要华蓥集团,不是因为利益,是为了感情。」周月浔掀眸,淡淡看向陆宗镇,语气很温和,他问询道:「倘若,我掌控整个华蓥集团,陆先生是不是就不会拆散我跟珈珈了?」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倘若他敢出手拆散陆遥伽和他,他就会收购华蓥集团。
陆宗镇心底咯噔一下,他眯了眯眼睛,「你什么意思?」
周月浔看着他,不打算解释刚刚那句清晰明了的话。
他平静道:「我用了卑鄙手段获得跟珈珈交往的权利,这无可指摘,您的猜测完全正确。但那份协议并非作假。」
陆宗镇终于明了周月浔约他见面的意图。
他被气笑,「怎么不作假?温玉森说了,就算不跟你联姻,他也会把他全部资产给珈珈!根本用不着你的协议!」
周月浔给他倒一杯茶,耐心给他解惑,他嗓音清淡,慢条斯理,「周家占有温氏集团30%的股份,这些股份的市值比得过温老爷子的70%身价,倘若珈珈嫁给我,这些股份便是她的彩礼。你说,这个协议有没有用?」
陆宗镇气愤消下去一点,他喝了口茶,润嗓子。
「那你也不能以欺瞒手段骗珈珈!她要不要选择你,要看她自己的心愿,而不是像你这样用一份协议订下她一辈子!」
周月浔轻笑,「陆先生,你我心知肚明,就算陆遥伽知道真相,她也不会跟我分开。」
他嗓音清淡,透着几分理智的清醒。
「陆遥伽选择的从来不是我,是那一份财富。」
*
元旦一过,周月浔又要飞纽约。
他问陆遥伽是否有需要他带回的东西。
陆遥伽非常识时务,她抬起头深情道:「我只想要你早点回来。」
周月浔淡笑抽出她手里的高数课本,「倘若你刚刚没有一直算题,我还比较相信你会思念我。」
「整天复习,你的高数考得如何?」周月浔罕见问陆遥伽成绩。
陆遥伽说:「我的成绩在年级排前百分之1,坚持下去,保研没问题。」
周月浔沉吟,「要出国吗?在我的母校读书?」
陆遥伽摇头,「我深情爱我的祖国,只想在华夏大地抛头颅撒热血。」
周月浔轻笑,他伸手捏了捏她下巴,温和道:「没有让你留在国外的意思,你留在美国上学,我们离得更近一点。」
近几年,正则集团正式布局全球化战略,周月浔全球各地飞,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是美国,在南城,他一年待不到三个月。
陆遥伽转移话题,「你去年回来给我过生日了,今年也要按时回来。」
周月浔点头。
「回卧室吗?」他看着她,轻声问。
陆遥伽看了眼天,还没黑。
她犹豫会儿,「我再做几道题?要不你先睡?」
「去书房做题。」周月浔道。
他抱起她,上楼。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陆遥伽听见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平常,周月浔换衣洗漱不会发出一点声音,但今天不同。
今天,他要出国,而且至少在国外待半个月。
走之前,便格外想看清醒的她她,便狠心吵醒她。
陆遥伽果然被吵醒。
她掀起被子坐起来,抬眼看,刚好跟正在系领带的周月浔对视。
为了把她吵醒,窗帘都被拉开,此刻卧室天光大亮。
周月浔正好抬眼看过来,眉眼如画,身形挺拔。
她能清晰看到周月浔眼睛里涌动的情绪,那种情绪让她心软。
她向他走过去,没有在意依旧胀痛的太阳穴,而是伸手抱抱他,「三叔,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要多保重,早点回来。」
有时候,陆遥伽不吝啬哄情人。
克莱斯和温斯衍都被她哄过。
周月浔笑了笑,在她发顶亲了亲,问:「可以帮我系领带吗?」
陆遥伽踮脚在他下颌亲了亲,笑道:「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眉眼秾艷,眼神清澈明润,笑起来像朝阳似清露。
她那样温暖,并且,她从不吝啬向别人分享她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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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浔眸光微顿,想起克莱斯曾经拿着她的照片给他看,「看,我的学生长大之后绝对是美丽的天使!」
陆遥伽正一板一眼给周月浔系领带,忽然,感觉他沉静的气息压下来,他指节托住她下颌,眼眸幽深,唇吻住她。
陆遥伽想着,反正他都要走了,且容忍下。
她环住他脖颈,回应。
周月浔一贯温柔,但温柔中又透着强势,陆遥伽把一切交给他主导,她在看不见底的汪洋中沉浮。
*
太阳升至中天,二楼主卧还没有动静,周姨不免担忧,「我要不要去叫一下珈珈?再睡下去,脑子都要睡出问题。」
崔姨继续织毛衣,她道:「三少爷临走前特意嘱咐让珈珈多睡一会儿,你现在别去叫她,到十二点再说。」
周姨点点头。
自从上次之后,周姨便格外听崔姨的话。
既然没什么事情,周姨就去卧室看电影,崔姨继续留在客厅勾毛衣,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管家。
管家声音很沉,「温小姐过来了,说要给先生收拾行李,要让她进来吗?」
崔姨想了想,抬眸看了眼静悄悄的主卧,点下头,温和道:「让她进来吧,不能耽误公事。」
崔姨一贯圆滑,在温佳瑜走到客厅前,她就悄悄离开,留给温佳瑜一个空旷寂静的客厅。
看到一室寂静,温佳瑜没多想。
她直接上楼。
鸢尾园别墅的布局跟立雪堂一样,温佳瑜轻车熟路找到卧室,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
室内,窗帘没有拉开,沉淀着宁静安和的气息,豪华大床上依稀躺着一个人影,唿吸清浅。
温佳瑜以为自己走错了 。
陆遥伽怎么会睡在男主人卧室?
温佳瑜心底闪过种种思绪,但她始终不愿意往最有可能的方向去猜测,潜意识里,她不愿意相信,周月浔已经跟陆遥伽发生实质的关系。
陆遥伽睡眠浅,主卧门一推开,她就醒了,之所以装睡,是不确定来得人是谁。
知道是温佳瑜,她撑起身子坐起来,按开窗帘开关。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嗓音有点哑,听着很魅惑。
温佳瑜掩饰好情绪,抬眸看她。
窗帘拉开,满室被阳光铺满,卧室内的景象清晰可见。
陆遥伽肩膀裸露,锁骨和肩颈处有细緻的吻痕,她头髮披在腰际,脸颊雪白,眼眸明润潋滟,眼神略有不解。
温佳瑜是过来人,自然知道那些痕迹代表什么。
她定定看着陆遥伽,深唿一口气,嗓子发干,「你跟三哥,你们……」
陆遥伽眨眨眼,猜到温佳瑜说出来的问题是什么。
她点下头,「我们是未婚夫妻,做这些不是很正常。」
她道:「你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吧,为什么直接到主卧?」
温佳瑜心里堵塞得难受,本来觉得可以炫耀的资本现在变成难以开口的耻辱。
她吶吶道:「来给三哥收拾行李。」
陆遥伽道:「这件事不应该是杜特助来做么?你不是事业部总裁吗?总裁也帮大老闆收拾行李?」
温佳瑜说不出话。
她该怎么说?
本来,她以为陆遥伽根本没有进入三哥卧室的权限,她到他卧室收拾东西,刚好可以跟陆遥伽炫耀一番,让陆遥伽不舒服。
可谁知道,陆遥伽本来就住在主卧!
「奥,那什么,反正行李也不重要,我先走了。」
在这间卧室,温佳瑜一刻也待不下去。
本来,她觉得卧室内清净好闻的气息,现在也透着若有似无的旖旎。
温佳瑜走之后,陆遥伽给杜衡拨电话,杜衡接的很快。
陆遥伽说:「杜叔,你是让温姐姐来鸢尾园给三叔收拾行李了吗?她现在走了,可能收拾不了,这样,你把需要的东西发给我,我帮三叔来弄。」
本来,杜衡觉得他自己去弄就好了,但听陆遥伽讲完,他觉得老闆可能更喜欢陆遥伽收拾的行李。
他笑道:「好,我马上把需要的东西发给您,您收拾好给我发消息,我亲自去拿。」
「嗯。」陆遥伽想了想,又问:「三叔现在已经上飞机了吗?」
「是的。」杜衡道:「有一个加急会议需要老闆参加,他先走一步,我跟助理们还是按原定航班,下午再跟过去。」
「行。」
陆遥伽知道她得在下午之前把周月浔的行李收拾好了。
第36章 酒吧
周月浔的东西并不多,陆遥伽按照杜衡给得列表装好行李,一共花了不到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杜衡开车来到鸢尾园。
他有直接进出别墅的权限,保安没有拦他。
到客厅,陆遥伽已经在等着了,黑色行李箱就放在她膝盖边。
陆遥伽站起来,笑了笑,「就是这些,您看合不合适?」
杜衡笑了笑。
他跟在周月浔身边很久,见过陆先生陆宗镇,也接触过陆如沁。
不可质疑,陆遥伽是陆家人里心思最深的那一个。
常常,你不知道她的笑脸下藏着的是什么。
「很合适。」杜衡问询道:「您不再添一点其他的给先生送过去吗?」
陆遥伽摇了摇头。
她不喜欢接受惊喜,也不愿意送给别人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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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考试周,主要课程已经结课,即使元旦假期已过,陆遥伽还是很清闲。
大部分时间,她留在鸢尾园复习,少部分时间写结课论文。
章玥想尽办法拉陆遥伽出去玩,终于在陆遥伽写完结课论文后,成功把她带出去。
「结课论文寒假之后才交呢,你写的那么快干什么。难道你的寒假很忙吗?」
陆遥伽点下头。
她手指搭在方向盘,专注看着前路,回答道:「寒假我要去伦敦。」
章玥凑过来,鼻尖挨着陆遥伽柔软髮丝,能嗅到她身上清淡的香气,有种淡雅的苦涩。
「哎,你为什么去伦敦?你家未婚夫带你度蜜月?」
「不是。」陆遥伽眼眸微顿,眼底情绪深沉,她微笑道:「我要去看看一位故人。」
他葬身在伦敦墓园。
*
章玥带陆遥伽来的地方是一家酒吧,不同于一般酒吧的鱼龙混杂,这家酒吧清雅又干净。
双环形金属吊灯晕开柔和光影,酒吧主色调是浅淡的香槟色,步入其中,好像漫步十八世纪的欧洲,有种颓靡的华丽。
酒吧的音乐是一首冷门的钢琴曲,陆遥伽听克莱斯弹过,但她已经忘记名字。
就如同现在,她想起他的时间越来越少。
章玥领陆遥伽坐在一组沙发上,轻声让酒保上酒,她柔声解释道:「是低度数的果酒,不会喝醉的。」
陆遥伽撑着额头笑,「我酒量很好的。」
再多酒也喝不醉。
酒保把酒端上来后,章玥跟陆遥伽一起小酌,陆遥伽额外点了几个精緻果盘,让章玥就着酒吃。
章玥的酒量远不及她,她担心她喝醉。
「除了你,没人这么关心过我。」喝了点酒,章玥变得有点感伤,她捧着脸颊道:「只有在姐姐走之后,爸爸妈妈才看到我,但我已经不需要他们了,我的心已经冷了。」
陆遥伽没有安慰她,只是说:「月月,一生很长,我们能依赖的只有自己。」
章玥酒没有喝几杯,电话就把她催走。她无奈道:「我妈喊我去相亲。」
陆遥伽道:「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儿,我让司机送你。」
章玥走了之后,陆遥伽才抬眸,看向二楼包厢。
刚刚,她看见温斯衍跟一个人一起进入包厢,不知他们在谈什么。
那个人是温宅管家。
没有过多思量,陆遥伽抬步上楼。
*
管家不善饮酒,即使在酒吧,他也只要了一杯清茶。
温斯衍端着一小杯香槟轻酌,他手指微微曲起,无名指的戒指闪耀着低调内敛的光。
管家瞥一眼他戒指,心底有了计较。
有了陆如沁这位妻子,不可否认,温斯衍就有了陆家这个大靠山,是以,他现在控制起温斯衍不是很方便。
管家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入口清润,他淡笑道:「温芷晴的死,我是主谋,你便是帮凶。要不是你告诉我温芷晴去渭青路,我可没那个机会制造一场车祸。」
温斯衍不以为意,敛眉轻笑,「这件事情,你没有铁证。杜叔,你觉得我告诉你温芷晴的地点是有意为之,但我偏觉得我是不小心。」
想了想,他温和劝道:「杜叔,我们就此收手。保姆已经入狱,再没有人知道我们曾做过的一切,我们干干净净的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
管家嗤笑,「得到温家财产的一点残羹剩饭你便满足了?我告诉你,你看到的温家财产仅仅不过是冰山一角!世家重的从来不是股票和证券,而是古董和不动产!你知道温玉森名下有多少房产吗?」
温斯衍摇头,「现在我所拥有的这些已经足够。」
他站起来,不想再聊,「如沁还在家等我,我先走一步。」
陆遥伽在隔壁订了一间包厢。
她微微敞开门。
门缝里,透出温斯衍和管家先后离开的身影。
陆遥伽微微眯起眼睛。
「珈珈,有时候你的目光要放得广阔。」
脑海里,她想起温斯衍在婚礼上告诉她的话。
原来广,是这么个广法。
陆遥伽用自己购买的私人手机拨打电话,是一个海外号码。
「东叔,你帮我查一下杜明礼这个人,以及他跟温斯衍和温家宗族的关系。」
季彦东笑意低沉,「行!三天内发到你邮箱。」
顿了顿,季彦东又道:「缓过来啦?不伤心啦?」
陆遥伽心底被冰冷的水覆盖,面上却平淡无波,「早就猜到了。现在不过是盖棺定论。」
季彦东道:「他葬在泰晤士河那边的墓园,你要来我去接你。」
「不用。」陆遥伽看向窗外,努力眨了眨眼睛,抑制住眼眶的酸涩,道:「我不想让周月浔知道您的存在,我自己过去。我有位朋友在那边读书,我可以藉口去看他。」
*
考试周结束后,年节到来,寒假正式开始。
那一天,也是温氏集团开董事会的日子。
当时,所有董事都到场,一齐决定管理层变动。
章见深和陆如沁共同出场这次会议。
章见深知道陆遥伽想把温斯衍换下来,现在,他对她已经改观,很想帮这个忙。
但他代表的是正则集团的意见,得顾全大局,是以在投票中,他弃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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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陆如沁投票的时候,她抬眼看新婚丈夫。
他坐在她对面,双手交叠,姿态懒散,看似胜券在握。
她没跟他说过她和陆遥伽的筹划,他现在对这场关于他命运抉择的投票一无所知。
在众目睽睽之下,陆如沁淡定选择拒绝。
她直视温斯衍有些诧异的眼神,轻声道:「我拒绝温总连任,要求更换管理层。」
温斯衍收回视线,敛起所有情绪,不再看陆如沁。
陆如沁只有百分之7%的股份,并不能干扰大局,但随她投反对票的还有温家本家的人。
他们看不惯温玉森一脉独揽大权,抑制要求平衡温家本家势力,自然也会投弃权票。
半个小时后,结果尘埃落定——管理层更换,温斯衍卸任温氏集团ceo。
走出温氏大厦时候,温斯衍情绪尚且稳定,他给陆如沁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在车上,他温和问:「是你跟陆遥伽商量好的?」
陆如沁没答这个问题。
她侧过脸,看着窗户,漫不经心道:「珈珈已经把她母亲的死怀疑到你身上了,接下来你们便是不死不休,你要小心。」
温斯衍捏紧手指,面上不动声色,「我跟这件事没关系,她怀疑也没用。」
陆如沁看他一眼,回眸,勾了勾唇,不说话。
既然没关系,他为什么要让一个人制造事故吓唬陆遥伽呢?
上周,疗养院发来费用清单。
病人的名字便是那个陆遥伽一直在找却找不到的沈赫。
*
管理层换届之后,有两个人给陆遥伽发了简讯。
陆如沁:[一切按计划进行。]
章见深:[没有我的帮助你也完成所求,你真的很棒。]
陆遥伽淡淡看了眼,把手机搁在床头柜。她躺在床上,仰眸看吊灯。
吊灯散发出清冷霜白的光晕,有些刺目。
陆遥伽脑子里事情很多,顾不得保护眼睛。
季彦东回给她关于管家杜明礼的消息。
杜明礼非常干净,一直是外公左膀右臂,得力干将,他在他身上查不出什么。
但陆遥伽知道,杜明礼绝不是干净的人物,他不该跟温斯衍走得那么近的,在温斯衍还没有被她怀疑之前。
陆遥伽想了想,给季彦东回消息,[故意露出破绽,让杜明礼知道我在查他。]
这一晚上,陆遥伽失眠。
到了凌晨三点,她还没有一点睡意。
她披着披肩去客厅倒酒喝。
客厅有一个藏酒墙,陆遥伽从上面随意拿了一瓶典藏白酒,倒到分酒器里喝。
白酒辛辣,入喉似有火烧,但口感棉柔,喝起来很醇厚。
喝了两杯,陆遥伽依旧没有醉意,她睁着清凌凌眼睛往外看,依稀看到夜月昼星,星子璀璨。
*
周月浔回到鸢尾园依旧没有跟任何人发消息。
由于来得匆忙,商陆也没来及给陆遥伽通风报信。
但宾利停到停车坪,依稀看到客厅亮光,透过全墙落地窗,还可以窥到坐在临窗小酌的那道身影。
商陆看了眼,便匆匆收回视线。
他道:「看来陆小姐跟先生心有灵犀,知道您今天回来,她连觉都不睡。」
周月浔按了按额角,「兴许是她知道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失眠了。」
暂时,周月浔无法猜出,她是因为得知克莱斯死讯所以伤心,还是因为温家参与谋害她母亲的死亡而悲痛。
第37章 回来
陆遥伽喝了三杯白酒,神识依旧清明。因此,在周月浔从玻璃门正门走进来时,她没有一点恍惚。
她知道,这不是梦,她也没有醉到出现幻觉。
但她的行动有些迟缓,不知道是应该先把白酒杯收起来,还是跑过去抱抱周月浔。
她站直,深棕色瞳孔望着周月浔,秾艷面容上神色微怔,好半响才说了一句,「三叔,欢迎回家。」
周月浔径直走过来。
他从机场赶来,歷时十三个小时飞行,染了满身风霜。
陆遥伽嗅到他身上清浅的沉香气息。
周月浔没什么表情从陆遥伽手中抽出酒杯,他的指尖在灯光下透出一种冷清的白皙。
他坐在她身侧,微低头,轻抿一口杯中的酒,眉心微蹙,「为什么喝酒?」
他声音温和,陆遥伽却莫名紧张。
她手指蜷了蜷,也坐下来,用散漫的笑意遮盖谎言,「我太想你了,借酒消愁。」
周月浔望着她,漆黑的眸光也染了浅浅笑意,他道:「你说谎的本事有些退步。」
陆遥伽松一口气,她笑着接话,「那我再练一练,下次不让你看出破绽。」
刚刚冻结的气氛在此刻流动起来。
周月浔没有说话,凝视着她。
从他视线看过去,可以看到她明润潋滟的眼眸,润泽殷红的唇,身上馥郁的香气掺杂着酒香。
陆遥伽同样抬眸,陷入他深邃如海的眼眸,温和而包容。
他们四目相对,唿吸轻缓,嗅到彼此的气息,一切化为催情的药剂。
周月浔敛眉,抬手扶住她下颌,低头轻吻上去。
陆遥伽轻轻扯住他袖口,身体后仰,把身体的全部支撑交付给他清瘦有力的手臂。
陆遥伽以为周月浔不会止步于一个吻,他们半个月没有见过,小别胜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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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适时停下,眼眸低垂凝视她,眼睫纤长跟她的睫毛相触碰,手指轻抚到她润泽的唇。
陆遥伽有点诧异,她戏嚯打趣说:「三叔,你身体不舒服吗?」
周月浔轻轻笑了笑,直起身体,身体略微离开她。
他不介意她的挑衅,指尖轻轻摩挲她润泽的唇瓣,缓缓压抑心底翻腾的欲望。
「我去煮醒酒汤,你帮我放洗澡水。」他吩咐道。
陆遥伽明白了。
他怕她宿醉头疼所以要她先喝醒酒汤。
「嗯。」
陆遥伽放好洗澡水下来,周月浔已经把醒酒汤放在餐厅餐桌上。
餐桌上摆着一盆君子兰,叶子浓绿,花朵洁白,散发清幽香气。
周月浔目光一顿,随手拎起水壶浇花。
陆遥伽看着他动作,猜不到他为什么这么有闲情雅致,她看着他背影。
他站在冷白光晕下,身姿挺拔,白衬衫下是隐约劲瘦的腰线。
陆遥伽走过去,抬手搂住他的腰,脸颊挨着他清瘦坚实的背,柔声问:「三叔,你要吃点夜宵吗?」
周月浔回过身,把她揽在怀里,低头抚摸她发顶,「不用,我在飞机上已经吃过。」
陆遥伽抬眸道:「商大哥说你在飞机上吃的很少,让我给你做点吃的。」
周月浔眯了下眼睛,轻笑,「他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陆遥伽不知他是忌惮她了解她行踪,还是吃醋她跟商陆来往过密。
她解释道:「只是关心你而已,你别多想。你的商业机密我无意窥探,也没有兴趣吃窝边草,倒不必试探我。」
周月浔很无奈。
「哪里有试探你。」他轻声哄道:「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不用来讨好我,一切自己自在就好。」
陆遥伽明白他的意思。
但她不想照着他的话做。
她不是想讨好他,只是想心安。
陆遥伽戳戳他腹肌,「三叔,你去洗澡吧。再不去,洗澡水都要凉透。」
周月浔知道她要支开他做夜宵,温和道:「简单做一点就好,就熬一个粥吧。」
陆遥伽推他去浴室,「下厨对我是兴趣,你别管太多。」
周月浔无奈摇头,拾阶上楼。
陆遥伽弯了弯唇,转身去厨房做夜宵。
周月浔一回来,她那些惆怅似乎消散一点,应该是不那么闲得慌,可以少一点时间胡思乱想。
陆遥伽的厨艺不错,即使深夜她也不吝啬多做几道菜,不全是为了让周月浔吃的舒心,她是完美主义者,菜做得不够完备,自己就膈应的不行。
陆遥伽做了四道菜,熬了薄荷粥,她把菜和粥放在餐盘,端到餐桌。
周月浔起身帮她端过来。
不小心,陆遥伽碰到他手腕,摸到一片冰凉,像冻玉一样。
她这才抬眼看刚刚沐浴过的周月浔。
他头髮微微湿润,穿上白色家居服,身上气息清冽,一副刚刚洗过冷水澡的样子。
「洗澡水冷掉了吗?」
陆遥伽有些怀疑浴缸的保温功能。
周月浔没有回答,他把餐盘放桌子上,朝陆遥伽招手,「一起吃饭。」
陆遥伽虽然不饿,但也愿意陪着他。
她坐在他身侧,给自己盛了碗薄荷粥。
她用了自己刚刚买的白色描荷叶的白瓷碗,配着微微泛绿的薄荷粥,是视觉和味觉的双享受。
周月浔看了眼她的碗,问:「那一套玫瑰金的器具不喜欢?」
一个星期前,周月浔从伦敦定制一套玫瑰金瓷器寄回国内,是情侣款,每一种样式各有两个。
陆遥伽说:「很喜欢,但我不想跟你用一样的,会用混。」
她依旧不喜欢跟别人共享餐具。
周月浔按了按额角,被噎得说不出话。
过了会儿,他道:「你不知道有一种物品分类叫情侣用具吗?」
陆遥伽看他,认真道:「我知道,但我想独一无二。」
她才不用什么情侣用具。
肉麻兮兮没必要。
吃完饭,周月浔主动去洗餐具,陆遥伽倚在门框欣赏他,欣赏一会儿,她又收回目光。
寒假她要去伦敦,得给他报备一下。
陆遥伽斟酌该怎么开口。
想了想,她看着窗外,装作不经意提起,「三叔,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我寒假要去伦敦,埃德蒙生日要到了,我去给他过生日。」
说给埃德蒙过生日比说帮克莱斯上坟更体面一点。
周月浔猜到埃德蒙的生日不过是她的幌子。
他把餐具放置在橱柜,转过身,正对着她侧脸,「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陆遥伽依旧看着窗外,没回眼,她想了想,说:「我寒假的第一天?」
其实,她知道,明天是她生日。
她自己不想说,想让周月浔告诉她。
周月浔轻笑,确定她在装傻。
他好整以暇道:「我也忘记了,所以才来问你。」
陆遥伽摸不清他真忘还是假忘。
她回眸看他一眼,从他含笑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破绽。
陆遥伽抿了抿唇,安慰自己。
忘了就忘了,自己也能过生日。
「既然我们都忘记了,就别再执着这件事,先去睡觉吧!」陆遥伽面色如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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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浔无奈走过来,伸手捧住她脸颊,幽深眼眸直视她,「怎么会忘记呢?明天是珈珈的生日,我赶回来就是给你过生日的。」
陆遥伽伸手揪他领带,故作不在意道:「其实你不用刻意赶回来的,礼物来了就好了。」
「怕你睡不着觉。」周月浔没有再让陆遥伽多说话,他打横抱起她,大步上楼。
二楼整层都是主卧套房,无人干扰,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拥抱亲吻。
今夜无风,霜月如钩。
半月没见,感情并没有消散,反而愈加浓烈。
陆遥伽从以前的不适应,渐渐到如鱼得水。
*
第二天,是寒假的第一天,更是陆遥伽生日。
起床,她便被闪耀的梳妆檯惊讶到。
檀木质地梳妆檯上,摆满一盒盒珠宝首饰,摆满梳妆檯犹不够,还层层叠叠摞成堆,仿佛那些不是闪耀的钻石、名贵的翡翠、珍藏蜜蜡,而是一件件已经拆封的快递盒。
陆遥伽不可置信望向周月浔,「为什么买这么多?」
周月浔刚刚洗漱完,身上犹带薄荷剃鬚水的清冽,他闲散倚在门框,眸光淡淡扫过那些首饰,而后目光定在惊讶的陆遥伽身上,「不喜欢吗?」
他走过来,淡漠把那些首饰盒推开,在纷杂的首饰盒下面,有一份雪白的文件。
刚刚那些不过是赠品,这份文件才是重点。
周月浔拿起那份文件道:「刚刚那些首饰是杜衡替我买给你,我没参与,这份文件才是我精心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陆遥伽神色沉静,翻开一页,手指微顿。
她看向周月浔,「三叔,我一直以为你要增持华蓥股份是为了加强正则对华蓥的控制权。」
周月浔修长手指轻拢住她头髮,轻声道:「珈珈,我想让你加强对华蓥集团的控制权。」
「现在,有了这些股份,你不用跟陆如沁合作也可以扳倒温斯衍。」
陆遥伽看他一眼,从他深不可测的目光里看不出什么意思。
他的心思她捉摸不透。
陆遥伽不会收下周月浔的股份。
她往前走一步,脸颊在他胸膛蹭了蹭,眼睫低垂,遮住略微冷清的目光,嗓音却刻意伪装得娇滴滴,道:「三叔,这份生日礼物我很喜欢,它不该只局限当一个生日礼物,不如当聘礼吧。」
周月浔望着她发顶,轻笑一声,不疾不徐说:「好,我把这份文件放在保险箱,等你想嫁给我的时候,我把它当彩礼送给你。」
第38章 公馆
吃过早饭,周月浔又要回曼哈顿。
金融峰会持续一个月,昨天是中场休息时间,他抽空过来看陆遥伽。
陆遥伽坐车到机场送他,给他送行。
叶瑾容曾说,温佳瑜不喜欢送机,只喜欢接机。
陆遥伽觉得都还好。
对于周月浔,她没什么不舍,只是有点心疼他长途跋涉。
陆遥伽道:「三叔,下次我去找你。」
周月浔眼眸微深,笑了笑,「现在不跟我一起走?」
曼哈顿公寓里也早早准备女主人的日常用品和衣物,陆遥伽可以随时入住。
陆遥伽委婉拒绝,「今天我要回一趟周公馆,替你孝敬一下母亲。」
周月浔点点头,「母亲出身叶家,对于杜家和温家都很熟悉,你要调查杜明礼,找她算是找对人。」
陆遥伽对周月浔的无所不知已经习以为常。
她道:「阿姨很好说话,让我今天去拿资料。」
见周月浔表情似有怀疑,她安慰道:「她是你母亲,你放心,我不会跟她吵起来。」
周月浔轻笑,抬手揉了揉她头髮,「你的脾气一向很好,但吵起来也不怕,我帮你撑腰。」
机场不是谈话的好地方,陆遥伽跟周月浔说了几句话,便停下,她走过去轻轻抱抱他,温柔道:「三叔,一路平安。」
以前,她曾数次去机场送别克莱斯,但从不祝愿她平安。
因为她心底坚信,他一定会回来。
但现在,克莱斯埋葬在异国,再不能回来看她。
陆遥伽觉得遗憾,她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他。
所以,在面对周月浔时,她总是尽力弥补那些在克莱斯身上的遗憾。
见周月浔身影彻底淹没在人流中,陆遥伽才走向座驾。
后座坐着刚从黎城回来的章玥。
陆遥伽看她一眼,坐进去,轻笑,「相亲回来了?」
半个月前,章夫人带章玥去相亲,相亲地点在黎城。
陆遥伽至今还不知道她的相亲对象是谁。
她问道:「月月,你的相亲对象是黎城哪位公子?」
章夫人望女成凤,自章柠声名受损后,她对章玥寄予厚望,给章玥找得相亲对象自然不可能平平无奇。
章玥想起她那个相亲对象就忍不住哀嚎,她捂住额头道:「秦家人,秦问舟的弟弟。」
陆遥伽弯唇笑了笑,不评价这个人,别人的相亲对象,她评价不合适。
只是记得,秦问舟的弟弟好像也在南大上学,现在大四,开了家飞行器设计室,挂在正则集团名下,好像还是南大的学生会会长。
陆遥伽没有加入学生会,对学生会并不熟悉,但她倒对秦沨大名略有耳闻。
沿路经过鸢尾园,陆遥伽转移话题,道:「我现在要回周公馆。是直接把你送到鸢尾园,还是你跟我一起去周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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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玥摇摇头。
「我回鸢尾园,我二堂哥在周公馆呢,我不想见他,你带我给他问个好。」
陆遥伽唇角笑意微敛。
章见深也在周公馆?
*
把章玥送回鸢尾园,时间刚到正午,陆遥伽抬腕看了眼腕錶,沉思道:「师傅,我们去[宛平春]买花,缓缓再去公馆。」
现在去了,正好赶上吃午饭,陆遥伽不爱跟叶瑾容一起吃饭,噎得慌。
陆遥伽正这样想着,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响起来。来电显示是叶瑾容的名字。
陆遥伽嘆了口气,拨开锁屏,手机轻放在耳畔,接起来,「喂,阿姨。」
叶瑾容声音一如既往讥诮,「你怎么还没到?死在路上了?」
陆遥伽倒不恼,玛瑙样通透的眼睛流转笑意,她温和道:「是呢,现在正在投胎的路上。」
叶瑾容被她噎住。
缓了会儿,她顺口气,道:「你赶紧过来,我等着你吃午饭。」
叶瑾容从不主动邀请她吃饭,陆遥伽很警惕,问:「有贵客需要我招待?」
叶瑾容嗤笑,「有个老不死。」
挂了电话,沉思一会儿,陆遥伽大抵想明白那个老不死是谁——周既明。
到了叶瑾容的梨香阁,陆遥伽先把刚从花店买来的蝴蝶兰递给阿姨。
阿姨想把蝴蝶兰拿下去消毒,叶瑾容却一把蝴蝶兰从阿姨手中拿过来,直接插到餐厅的瓷白花瓶里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陆遥伽一点不好奇叶瑾容为什么这么做。
但她是个喜欢捧场的好性格。
她问:「为什么呢?」
叶瑾容一笑,「因为想毒死你跟那个老不死。」
「……」陆遥伽现在有点理解周月浔被她噎到的心情了。
叶瑾容的脾气让她的好涵养绷不住。
叶瑾容拿着蝴蝶兰去找适合的花瓶,餐桌上瓷白的花瓶她觉得不合适。
陆遥伽终于可以松口气。
她坐到沙发上,低头刷微博。
微博热搜上娱乐新闻居多,但也有一些时政和财经新闻,陆遥伽找到曼哈顿金融峰会热搜词条,点进去,看见秦问舟意气风发的脸。
是三天前的金融报告会。
他站在演讲台,作为正则集团投资代表发言。
礼堂的灯光自演讲台中央洒落,柔和光晕以秦问舟为中心铺散开,光芒亦晕散到听众席。
陆遥伽在第三排中间位置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姿态闲散优雅,如此昏暗的光晕也遮掩不住通身雍容气度。
直到听到来人陌生的脚步声,陆遥伽才缓缓放下手机,依照习惯,按灭屏幕,不把自己一点隐私泄露。
周既明走进客厅,一眼便看到坐在正中间沙发的陆遥伽,他脚步微顿,身体微倾,换了个方向朝陆遥伽走过去。
他看着陆遥伽的面色堪称柔和。
「珈珈,生日快乐。」他像父亲一样祝愿她生日快乐。
陆遥伽迎上他深邃幽深的眸光,不避不退,眼底光芒清正,含笑道:「谢谢周伯伯。」
周既明笑了笑,「送给你的礼物,望你不嫌弃。」
他给陆遥伽的礼物是一串碧玺手珠,通透明澈,价值不菲。
在周既明一错不错的注视下,陆遥伽把这串碧玺珠带到手腕上。
她皮肤白皙,手腕纤细,戴上手串,更显得肌肤如玉。
周既明极缓慢收回视线。
陆遥伽生得跟温芷晴太像,他只有在看着陆遥伽眼睛时,才能区分开母子两人。
陆遥伽长了一双典型属于陆家人的眼睛,眼底既冷又清,带着天生的薄情寡性。
章见深站在周既明身后,很清楚感受到老师的失态。他知道上一辈人的爱恨纠葛,却不愿陆遥伽陷入这纠葛中。
他转移目光,看向自从老师来到后就一直不言语的师母,含笑道:「师母,今天准备什么好吃的饭?」
叶瑾容像刚回神一般伸手摸了摸自己略有些冷的脸颊,温和道:「有你爱吃的苏城菜,放心吧。」
听到叶瑾容温柔的声音,周既明才从回忆中抽身。他朝陆遥伽歉意笑了笑,调转脚步,走到叶瑾容身边,伸手牵住她,想跟她一起坐下。
叶瑾容却缓慢又坚定从他掌心抽出手,比他晚一步坐下,泾渭分明。
坐下后,她又拿湿纸巾擦了擦手,被周既明牵过的地方好像被毒蛇舔舐,她噁心得不行。
周既明收回目光,唇角微抿。
一顿饭被四个心怀鬼胎的人吃,註定平静而压抑。
吃过饭,周既明先回他的院子,走之前,没有留下一句话。
叶瑾容看了他背影一眼,便懒懒靠在贵妃榻,整齐的鬓髮松散些,略捲曲的长髮遮盖住她半张脸,瞧着有些憔悴。
陆遥伽想了想,让她先休息。
杜明礼的事情她不急,可以过几天再找她要资料。
「阿姨,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歇着。」陆遥伽把一杯刚刚煮好的人参姜茶递给她。
叶瑾容有体寒的毛病,到了冬天就手脚冰凉,头疼腿酸,需要参姜茶续命。
参姜茶是刚刚煮好的,有些烫,陆遥伽把挎包上丝巾拽下来,包裹住茶杯,觉得不会烫到手,才递给叶瑾容。
叶瑾容接过用丝巾包裹住的茶杯,热量从指尖递过来,温暖全身,被丝巾裹住的茶杯不很烫,是一种舒服的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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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了抬眼,给阿姨使了个眼色。
阿姨是跟在叶瑾容身边的老人,深知叶瑾容每个眼神下的深意,她缓步去了卧室,找出那份调查文件。
「不用故意讨好我,只要你是温芷晴女儿,我就不会喜欢你。」
陆遥伽笑了笑,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道:「我不是讨好你,只是……孝顺你。」
想了想,陆遥伽还是没把「怜惜」两个字说出口。
叶瑾容那么骄傲,大概不会喜欢她的怜惜。
陆遥伽跟章见深一起走出周公馆。
章见深走在陆遥伽身旁,「下个学期,我大概就不是你的老师。」
他是客座教授,在学校时间有限,上个学期之所以代课,也是因为章柠的缘故。
陆遥伽点点头,站在路口,风有些大,她素白指尖微曲,勾起鬓边碎发,撩到耳后。
「即使没有章老师教导,我也会好好学习的。」她的声音如同冬季的风一样清凉。
章见深敛眉,没有说什么。
他递给陆遥伽一个礼盒,轻笑,「送你的生日礼物。」
陆遥伽当着他的面打开。
里面是个wings胸针,鸟羽上镶嵌着各种珍贵璀璨的珠宝,姿态舒展,像是展翅欲飞。
「祝你永远自由,不受束缚。」章见深道。
陆遥伽听出言外之意,她把礼盒合上,抬眼看章见深,把礼物还给他,「老师,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章见深没有接,意味不明笑了笑,不动声色间抛出一句话,「我照顾你,也算受克莱斯之託,你不必有其他多余想法。」
第39章 日记
回到鸢尾园,陆遥伽一直心神不宁。她在客厅怔怔坐了一会儿,转身上楼。
崔姨从小客厅走出来,看着陆遥伽刚刚坐过的地方,眼神晦暗,她握紧手机,走到卧房。
此刻,周姨在花园里忙着修剪枝丫,卧房只有她一个人。
崔姨拨通电话,「先生,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周月浔刚到酒店,接到电话,他褪下外套,「珈珈怎么了?」
崔姨道:「陆小姐心情不大好,我看出来不是伪装,刚刚我听她去楼上打了陆先生电话,好像要约陆先生见面。」
周月浔摘袖扣的动作一顿,他道:「今天,还有谁在周公馆?」
崔姨也想起来,「好像还有章少爷,不会是他给珈珈说了什么吧!」
周月浔淡淡笑了笑,眼底却没有笑意,「他有分寸,不会多说,但他会暗示一点什么。珈珈很聪明,即使很轻微的暗示,她也可以猜到。」
顿了顿,他道:「我知道这件事了,您去忙吧。」
挂断电话,周月浔给张季白拨电话,道:「珈珈放得饵还不够,你再放一些,让那条大鱼自己上钩。」
张季白沉吟道:「这样会不会激怒他,让他不鱼死网破?」
「不会。」周月浔站在落地窗前,眼神淡漠,「他弟弟还在我手里捏着,他怎么捨得鱼死网破?他只会自投罗网。」
「不过,珈珈身边的安保的确要再加一个等级。杜明礼不敢鱼死网破,但还要防着别人。」
「先生,秦先生到了,您要见一见吗?」
杜衡站在门外,谨慎敲门。
周月浔转过头,看他一眼,那一眼别有深意。
杜衡笑道:「先生今天心情不错。」
周月浔坐下来,端起茶壶给茶杯续水,他温和道:「是不错。」
他又看了杜衡一眼,才道:「我马上去见秦问舟,让他等一等。」
「好的。」杜衡走出去,关上门。
周月浔抬手按了按眉心,抬目看向房门,眼底晦涩。
*
第二天中午,陆遥伽约陆宗镇在画堂春见面。
陆宗镇来得很早,陆遥伽到时,他的咖啡喝掉一半。
陆遥伽瞥一眼,笑道:「爸爸喜欢喝冰美式?」
陆宗镇按了按额角,「没,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喝咖啡解乏。」
华蓥集团的内斗陆遥伽听说过一点,陆遥伽没有华蓥集团股份,对华蓥集团的事情插不上话。
她道:「我以为爸爸对董事会的掌控力一贯强硬。」
陆宗镇端起茶杯喝了口,淡笑不语。
要是没有周月浔在背后推波助澜,他当然能强有力控制董事会。
「爸爸,上次您想约我见面,是为了什么?」陆遥伽还记得上次陆宗镇给她打电话,但电话却被周月浔接到的事情。
陆宗镇神色一凝滞,而后缓缓道:「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有点想念你。」
陆遥伽把他的神色收纳眼底。
她淡笑,「爸爸有什么话不好对我说?」
陆宗镇看向她,有点迟疑道:「有空,你可以多向你外公那边看看。」
她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在温玉森那里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陆遥伽敛眉,明白陆宗镇的意思。
她轻笑,「看来爸爸在董事会是受周家掣肘。」
掣肘到他连真话都不敢对她说。
陆宗镇无奈,「不是周家。」
是周月浔。
*
金融峰会结束后,温佳瑜跟随周月浔走出会场,犹豫再三,她跟过来,道:「三哥,我找你有点事,关于珈珈。」
她声音小,周月浔没注意,倒是杜衡帮她叫住周月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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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温总有事。」
周月浔看她一眼,微挑眉,淡声道:「什么事?」
温佳瑜抿唇,把事情说了一遍。
周月浔点点头,「跟我过来吧。」
到了套房,周月浔煮了两杯咖啡,把一杯咖啡递给她。
温佳瑜端着咖啡,没捨得喝,有点感动,「三哥还记得我喜欢喝这个牌子的咖啡。」
周月浔笑了笑,意味不明道:「我们到底一起长大,有多年情分在。」
温佳瑜更为动容。
她不耽误时间,从挎包里翻出一本日记本,殷勤拿给周月浔,「我从杂物柜里看到的,像是珈珈的笔记,我翻了翻,是她写的日记,不知道为什么她扔掉了。」
周月浔有洁癖,温佳瑜以为他拿这个日记本一定会先放去消毒再翻看,但没有。
相反,他还褪去手套,冷白干净的指尖翻动这本日记本。
[我想我已经爱上三叔,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我该敞开心扉,接受三叔,忘记过去……]
[克莱斯,抱歉,我想我已经移情别恋了……]
周月浔翻看陆遥伽当初写下的各种肉麻的句子,面无表情。
温佳瑜暗想他应该生气,「三哥,珈珈写下这些日记的时间是在一年以前,那时候她刚来周公馆,你们还没有订婚,你也没有表明心意,那时候她就对你芳心暗许了?」
「三哥,陆遥伽一直在有意勾引你,她看似忘不掉二哥,其实那都是她的幌子!」
「好了,不用再说。」周月浔已经翻看完所有的日记。
他抬眸道:「她要是真的勾引我,我倒是很高兴。」
「这么私密的东西,你从杂物柜里找到,我是不相信的。」周月浔温和道:「佳瑜,你在说谎。」
温佳瑜知道瞒不过他,低下头,小声说:「是我去了双柏楼翻出来的,珈珈到鸢尾园别墅,并没有带走这本日记。」
周月浔把日记放下来,懒散靠在椅背,微含笑意,「你告诉我这本日记的存在是为了什么?仅仅想挑拨我跟珈珈的关系?」
温佳瑜抿唇,犹豫着不好开口。
为了前夫求前未婚夫,对于高傲的温佳瑜,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周月浔把她神色看在眼底。
一年前,克莱斯意外去世。
本来,克莱斯是戴维斯家族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他死了,不少人获利。
温佳瑜的丈夫拉斐尔就是其中之一。
得了多少好处,就要承担多少压力,拉斐尔现在便承担被戴维斯家主怀疑的压力。
「你既然不愿意讲,我也不逼你,回去歇歇吧。」周月浔端起咖啡,轻抿一口。
温佳瑜终于纠结完。
她倾身扯住周月浔袖口,像以往那样,「三哥,帮帮拉斐尔好吗?当初的事情他不是主谋!他不该承担所有后果!」
周月浔手指覆盖住她的手指,把她的手轻轻从袖口拨开,温佳瑜松开他袖口,攥紧手指,微微颤抖。
「你说他不是主谋……」周月浔莞尔,「看来你知道主谋是谁。」
温佳瑜低下头,嵴背微微颤抖,似乎又在犹豫。
周月浔淡淡看着她。
他很期待她可以说出令他满意的答案。
「三哥,当初的事情温家宗族,陆家主家都有参与,要不是他们齐力把事情压下来,这件案子的调查怎么可能无疾而终?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她嘴唇颤抖,「拉斐尔他只是知晓这件事,他从没参与过!」
周月浔点头,「看来你很了解拉斐尔。」
温佳瑜想笑一笑,但笑不出来。
「三哥,我很了解拉斐尔,但我不了解你。当初,我本来是跟拉斐尔逢场作戏,我们为什么会被做奸在床?」
当时,她只是佯装跟拉斐尔亲密,想让不在意她的周月浔吃醋。
她环住拉斐尔脖颈,在紫藤林荫下,无人经过的地方,佯装跟他接吻。
这个地方,周公馆的人很少经过,但却是周月浔去书玫瑰园的必经之路。
她想引起他的嫉妒和在乎。
温热的唇要碰到拉斐尔嘴唇,在距离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她停下,想张望周月浔有没有过来。
那一刻,扣在她腰间的大手陡然用力,另只手扣住她后脑,不顾一切吻上来。
温佳瑜错愕。
这与她跟拉斐尔商量好的不一样。
他答应她,只是陪她演一场戏。
事情开始变得无法控制,一个女人的力量完全抵抗不住成年男人,她裙子被撕下来,拉斐尔气息变得灼热而强势,她像只瑟瑟发抖的羔羊入了虎口。
周月浔终于来到。
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随他而来的,还有周先生,周夫人,以及很多宾客。
他的眼神平静而淡漠。
一切都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好在,周家把事情瞒下来,但他们不会让她再做周月浔的未婚妻了。
「佳瑜,当你想算计一个人的时候,如果没有足够的心机,往往很难全身而退。」周月浔看着瑟瑟发抖的温佳瑜,语气温和,「我曾经告诉你,不要跟戴维斯家族的人来往过密,你觉得我限制你的交友自由,没有听,你想逢场作戏,不代表拉斐尔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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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佳瑜的表情变得痛苦。周月浔笑了笑,没有停顿,继续道:「你嫁进戴维斯家族,是以周家女儿身份出嫁,父亲给你的陪嫁是luxury集团百分之七的股份,戴维斯整个家族在luxury集团占股比例不过是百分之十,你觉得急功近利如拉斐尔,他会放弃你吗?」
温佳瑜掉下眼泪,无比委屈,「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你明知道拉斐尔不好,你为什么不拉住我?你眼睁睁看我越走越错!你为什么跟我解除婚约!」
她悲愤道:「如果是陆遥伽,你一定不会这么做!不会让她跟其他男人这么亲密!不会因为她一时煳涂就放弃她!」
周月浔递给她纸巾,示意她擦眼泪。
「你说错了。」他道:「因为陆遥伽不会这样,所以我才会喜欢她。」
温佳瑜抹掉眼泪,缓缓笑了,「三哥,你只喜欢一个提线木偶一样的女人么?她不会反抗你,接受被你控制,永远听你的话。你喜欢那样的是么?」
她用力扔掉纸巾,「我永远不会这样!太虚伪!」
秦问舟朝总统套房走的时候,碰见温佳瑜,见她哭得一脸泪,「怎么了,这是?」
温佳瑜扑到他怀里,「问舟哥,三哥他早知道拉斐尔算计我,他还任由我跟拉斐尔交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胡乱抹在他西装上。
秦问舟按了按额角。
他不明白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怎么又被翻出来。
他道:「你是来找你三哥兴师问罪的,是么?」
「不是。」温佳瑜委屈摇头,「我是来找三哥帮拉斐尔的。」
秦问舟忽然一笑,「那你现在还想让你三哥帮拉斐尔吗?」
「不。」温佳瑜深吸一口气,「他都这么算计我,我凭什么帮他!他死了才好!」
「奥。」秦问舟拍拍她肩膀,告诉身后助理,「陪温总去品牌店逛一逛,刷我的卡,没把温总哄高兴,就别回来了。」
温佳瑜忍不住笑起来。
她喜欢被秦问舟哄着的感觉。
温佳瑜走之后,秦问舟脸色微冷,他把蹭了她泪水的西装脱下来,扔给秘书,「扔了。」
第40章 虚伪
走到套房前,秦问舟敲了敲门,周月浔为他开门。
秦问舟朝里面扫一眼,周月浔的几个助理都不在。
他啧一声,嘆道:「你刚刚一个人跟温佳瑜在一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陆遥伽真是可怜吶!」
周月浔在沙发坐下,姿态闲散,「你可以跟珈珈告状,我倒很喜欢看她吃醋。」
秦问舟坐下,慢悠悠给自己倒茶,「我为什么要告状?你真把她绿了才好,省得她整天趾高气扬。」
喝了茶水,秦问舟感觉不那么噁心。他讨厌女人的泪水,看见便发毛。
沙发上有本墨绿色硬皮本,左下角写了飘逸秀气的钢笔字——陆遥伽。
秦问舟伸手拿过来,周月浔眼神平静,任他翻看。
「陆遥伽好有情趣,竟然会给你写情书。」
周月浔淡淡「嗯」一声,「不如她写给克莱斯的真情实感。」
秦问舟不认同道:「你怎么能跟克莱斯比呢?克莱斯是真心实意对陆遥伽好,虽然他被泼了一身污水旁人说他跟温阿姨有一腿,但明眼人知道,他对温姨就是对养母的敬重,陆遥伽才是他心尖尖,费尽全力也要把她送走。」
周月浔笑了下,不置可否,「活人怎么会比不过死人?我跟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望见他没什么笑意的眼神,秦问舟不再多说。他说起正事,「华蓥集团现在内斗厉害,资金鍊快断,我们要不要让旗下银行贷款给它?」
周月浔端起咖啡杯,抬眸道:「如果华蓥集团董事长不是陆宗镇,我想我会很愿意帮这个忙。」
秦问舟抿唇,说:「陆宗镇好歹是珈珈的父亲,我们不好对他赶尽杀绝……」
周月浔不紧不慢道:「商场无父子,更何况他只是一个空有名义的岳父。」
秦问舟知道他心意已决,没再说话。
*
年节前,陆遥伽来到温宅,她过来送年礼。叶瑾容非要跟来,「怎么说你也是我未来儿媳,我是来会亲家的。」
有叶瑾容跟着,很多话陆遥伽就不好跟温玉森说,算是白来一趟。
杜明礼站在花苑前浇花,陆遥伽趁叶瑾容跟温玉森说话,朝他走过去。
杜明礼放下水壶,微微一笑,「小姐深思敏锐,这便发现我的不对劲啦。」
他这般坦诚,让陆遥伽措手不及。
她笑了笑,道:「你被谁抓住把柄,上赶着往渔网里撞?」
杜明礼见陆遥伽真不知道是谁操纵一切,倒是笑起来,他道:「没有谁威胁我,我只是于心有愧。小姐不必着急,到了时候,我自己会去自首,保证不脏你的手。」
「但小姐也要小心。」杜明礼看着陆遥伽跟温芷晴有七分相似的脸,有些恍惚。他道:「拔出萝蔔带出泥,小姐要真想把案子查下去,务必会牵连很多人,温家的陆家的都有。到时,你得到真相,却丧失家财万贯。」
陆遥伽说:「我只希望问心无愧。」
回到别墅房间,陆遥伽把录的杜明礼的话回放。
听完,陆遥伽捏了捏眉心。
杜明礼这个老狐狸,说了一通话,什么证据没留下。
但有一点他说得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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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芷晴的死确实跟温家和陆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繫。
这也是即使知道真相有异,温玉森跟陆宗镇还隐忍不发的原因,他们要顾全大局。
楼下,叶瑾容在跟崔姨喝茶,崔姨时不时往上看,叶瑾容忍不住扯唇,「你这个人形监控器做得也太称职了!那个小王八蛋给你多少好处,让你那么尽职尽责?」
崔姨淡淡一笑,「您不也一样?还跟着她去温家。」
被戳穿,叶瑾容摸了摸鼻尖,咬牙,「我不是不想让温佳瑜那件事重演吗?小王八蛋接受不了两顶绿帽子!」
崔姨笑了笑,不再戳穿。
余光瞥见二楼卧室门打开,崔姨拍了拍叶瑾容手背,叶瑾容往上看一眼,心领神会转移话题,「沉园开年舞会去年是我跟老不死的跳,今年也该换人了。」
陆遥伽穿着深驼色连衣裙下楼,黑色马丁靴踩在柔软羊绒地毯,一副出门打扮。
叶瑾容蹙眉,「你又要出去?」
陆遥伽点头。
叶瑾容拎起包站起来,「去哪里呀,我陪你。」
陆遥伽淡淡一笑,「好啊。我们去机场。」
这又是给谁接机?叶瑾容心底腹诽,面上笑意盈盈,她道:「刚好,我有点闷了,去机场刚好解闷。」
陆遥伽淡笑不语。
叶瑾容本来存着捉姦的心理,但看到周月浔从vip通道走出来,她便心如死灰了。
哦,不是姦夫,是小王八蛋。
周月浔牵住陆遥伽的手,看向叶瑾容,有些意外,「母亲怎么会过来?」
陆遥伽帮她答,淡笑道:「阿姨有点闷,想出来走走。一会儿我们去画堂春吃饭,不如带着阿姨一起,也算尽孝心。」
叶瑾容不想当电灯泡。
她摆手,「我先回去,你们好好吃饭。」
陆遥伽没继续阻拦。
在机场腻歪一会儿,便去画堂春吃饭。陆遥伽主要想给周月浔接风洗尘,她自己不怎么饿。
周月浔放下筷子,向她伸手,「珈珈,过来。」
陆遥伽走过去,侧身在他膝盖坐下,靠在他怀里。
她眼眸明润潋滟,没有看周月浔的眼,而是看落地窗外的江景。
周月浔随她看过去,只看到来往的游轮,在江面航行。
「想起了谁?」他问。
陆遥伽转眸看他,道:「没想起谁,就是不想看你啊。」
「为什么?」周月浔含笑跟她调情。
陆遥伽在他侧脸亲了下,声音轻轻好像裹了蜜,「因为美色误人啊。」
周月浔喉结轻微滚动,「你想发生点什么吗?」
陆遥伽笑了声,从他膝盖起来,「不想。」
她虽然不拘小节,但没开放到在外面跟他发生关系。
回到鸢尾园,叶瑾容还没走。
陆遥伽沏茶递给叶瑾容和周月浔一人一杯,叶瑾容依旧是姜枣茶,她捧着茶杯满意品尝,「看你比看老不死养眼。」
陆遥伽提醒她,「我听闻周先生和周夫人伉俪情深,相敬如宾。」
所以别在周月浔面前喊他父亲为「老不死」。
叶瑾容扯了扯唇,看周月浔,「你瞧瞧陆遥伽,说谎话都不带停顿,以后骗死你。」
周月浔笑了笑,垂眸品尝他自己那杯茶,「我甘之如饴。」
叶瑾容「啧」一声,「真肉麻。」
晚饭陆遥伽跟周月浔一起准备,以前她从来不知道他会做饭,「三叔,我以为你十指不沾阳春水。」
周月浔细緻切青椒丝,眼眸微敛,「我在美国留学多年,不能全靠点外卖过活。」
陆遥伽调小火候,侧目看他,「当初周家内斗很厉害的,三叔怎么突然要去留学呢?」
南城周家的争斗往事,被《南城日报》调侃为三子夺嫡。
周月浔轻笑看她,道:「媒体不过是捕风捉影,夸大其实,当年斗争,没那么惨烈。」
陆遥伽想多问问,又怕周月浔不悦,她的神色周月浔尽收眼底,他走过来,抬手摩挲她脸颊,眼眸深邃幽暗,「珈珈,你是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情,还是关于克莱斯?」
「怎么说?」陆遥伽有些意外他主动提起克莱斯。
周月浔看她道:「如果关于我,我会知无不言。」
「如果关于克莱斯呢?」陆遥伽看着他。
周月浔平静道:「我也会知无不言,但我不舒服。」
陆遥伽踮脚亲了亲他下颌,「我不想你不舒服,说你想说的。」
回到家里,她换了轻薄的纱裙,素白上衣渐变樱粉色裙摆,细细绸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领口白腻簇雪。
周月浔眼神微黯。
此刻,他没什么想说的,他只有想做的。
半个小时后,叶瑾容闻到厨房的煳味,她不懂做菜,一边向厨房走一边问:「陆遥伽,你在做什么特色料理吗?」
她一直认为,陆遥伽是很靠谱的人,于是放心把晚饭交给她,但走到厨房,看到空空如也的中式一百平米的厨房,她失望了。
她气急败坏,「崔姨!饭煳了!那两个小王八蛋呢!」
「把火关上。」周既明走进厨房,错过叶瑾容,低头关上燃气。
叶瑾容侧了侧身子,「你怎么来了?」
周既明拿起锅盖看了眼煳锅的海鲜粥,漫不经心回话,「周月浔跟珈珈过二人世界去了,怕你没人陪,让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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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瑾容「奥」一声,低垂下头,不再说话。
周既明看她一眼,没有继续说。
经年累月的隔阂在那里,他们绝不可能和好如初,周既明只希望伤疤不要继续溃烂。
*
七里堂的别墅是周月浔送给陆遥伽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自从收到这份礼物,她没来过几次。
洗过澡,陆遥伽披着浴袍走向落地窗,透明的窗户里映出大片玫瑰花。
「三叔,你别告诉我,这个别墅也是是你打算送给温佳瑜的,没送出去,所以你送给我了。」
周月浔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着调?」
陆遥伽虚伪夸奖他,「在我心里,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great!」
周月浔被她取悦到,真诚问:「我们可以再来一次吗?」
陆遥伽认真道:「我一直觉得你的忍耐力举世无双。」
「哦,你错了。」他缓缓把她微湿的捲髮撩到耳后,眼眸含笑,「看到你,我总是情不自禁。」
第41章 父亲
临睡前,陆遥伽翻看消息,看到一条来自陆宗镇的未读信息。
[珈珈,明天我们找时间见一见。]
上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星期前,隔那么短,陆宗镇又想见她。
一定有所求,不然他不会见她。
「三叔,我父亲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怎么想起来见我呢?」陆遥伽靠在软枕上轻轻问。
周月浔正在翻看陆遥伽的成绩单,闻言,温和笑了笑。
他就靠在软枕上,她的身侧,气息悠然,柔和的灯光照得他格外温润。
他不置可否,「是遇到一点麻烦。现在,他应该贷不出款,面临卸任董事长的风险。」
周月浔不隐瞒陆宗镇此刻的困境,很耐心等待陆遥伽对他求助。
陆遥伽凑近一点,手肘撑着身体,气息清甜,道:「三叔,我想冒昧问你一个问题。」
周月浔点下她鼻尖,「不用问,是我要逼他下台。」
陆遥伽莞尔道:「那你觉得我明天该见他吗?他要是让我帮忙求你不要对他赶尽杀绝,你觉得我该怎么回答?」
周月浔揽住她纤瘦肩膀,示意她靠在他肩膀,陆遥伽靠住他,眼眸明亮。
周月浔看着她说:「依你的心意。你答应救他,我就会放过他。你不答应,我按计划行事。」
他给她最大的纵容和支持。
陆遥伽有点感动,但感动也不忘给秦问舟上眼药,道:「哇,原来我这么厉害,还可以动摇您的决策呢!问舟哥说商场没有父子更没有岳父,没想到您愿意为我改变决定,我可太感动了!」
周月浔被她语气逗笑,陪她演戏,故作诧异,「我不是一直为你破例吗?你看不出来?」
陆遥伽真心觉得他此刻真是太有魅力,必须得亲一下。
她倾身想在他侧脸亲一下,在此时,周月浔却恰到好处转过脸。
陆遥伽本来想印在他侧脸的吻便印到他唇上。周月浔眸光微沉,修长的手指扣住她后颈,加深这个吻。
一夜旖旎。
第二天早晨,陆遥伽掐着点起床。
她思索七里堂没有阿姨和厨师,早上特意醒得早,打算去做早饭。
周月浔睁开眼,伸手按住她睡裙,嗓音微哑,「怎么起得那么早?」
陆遥伽回过头,含情脉脉说:「宝贝,你捨不得我吗?」
周月浔一怔,抬手遮住眼睛,笑起来,「珈珈,今天你有点肉麻。」
陆遥伽演得正起劲,她娇滴滴道:「哦,三叔,你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我肉麻实际上不知多稀罕我哄你。」
她特意执起他的手,一本正经放在唇边亲了亲。
温软的触感从手背传递到心尖脏。
周月浔被她撩得受不住,眼眸微沉。
他起身,伸手微微用力扣住她肩膀,把她搂在怀里。陆遥伽一时不察便躺在他怀里。
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陆遥伽急忙阻止,她不想再被折腾一次。
她戳戳他肩膀,告饶道:「三叔,你别玩不起,我开玩笑的。」
她认真说:「纵慾过度,会精尽人亡。」
周月浔眸中含笑,「是谁玩不起,我们试试就知道。」
事实证明,玩不起的是陆遥伽。
她的早饭耽误掉,中午饭被周月浔搂在怀里喝粥。
她维持最后的尊严,坚决不要人喂,她拿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依旧嘴硬,「三叔,你知道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吗?」
周月浔扬了扬眉。
他知道这是一首歌。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他沉吟道:「跟我一起变老?」
陆遥伽摇头,慢悠悠道:「是等你老了不能动了躺在床上,我给你餵饭啊!你现在要对我好一点,小心以后我虐待你。」
周月浔希望陆遥伽此刻的嘴硬可以用到床上,而不是刚刚开始就说受不了。
*
午饭陆遥伽只喝了一碗粥。
周月浔对此不发表意见,他道:「你见完陆叔叔,我带你去会馆吃饭。」
陆遥伽恳切道:「我可以吃剁椒鱼头吗?」她有点馋。
周月浔想了想,「你可以吃清蒸鱼。」
陆遥伽嘆气,「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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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振振有词道:「你看我多在乎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从来不反驳的!」
周月浔忍俊不禁,他轻搂住她肩膀,轻哄道:「昨天你就吃了麻辣牛肉,今天再吃麻辣鱼头,会不会上火?你今天忍一天,明天想吃什么都可以。」
陆遥伽当然不生气,她只是闹着玩,「好吧,我原谅你了。」
从卧室出来,洗漱完,陆遥伽去衣帽间换衣服。
每次见陆宗镇,陆遥伽都要精心准备。
周月浔坐在衣帽间中心沙发上,望着挑衣服的人,问:「你跟陆叔叔约了在哪里见面?」
陆遥伽拿起杏色旗袍在身上比了比,「在渭青路咖啡馆。」
生前,温芷晴约陆宗镇在渭青路咖啡馆见面,来得路上,温芷晴出了车祸,未能赴约,这个地方便成了陆宗镇的执念。
周月浔看了眼穿好杏色旗袍的陆遥伽,轻轻点下头,而后从消杀衣柜拿了件藕荷色女士修身大衣,递给陆遥伽,「穿这个,搭配你的旗袍。」
陆遥伽喜欢这个颜色,但没见过这件大衣,「旗舰店刚送过来的吗?」
周月浔站在她身后,替她整理旗袍盘扣,顺便把她长发挽起来,用一支羊脂白玉梅花簪固定住,「从伦敦定制,刚送过来。」
言下之意,不是品牌方的新品,是他亲自挑选。
陆遥伽心里很触动。
当你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他对你做得事情,即使只是点点小事,都给你带来巨大感触。
陆遥伽穿上大衣,巨大的穿衣镜里,映出她眉眼明艷,身姿窈窕。杏色旗袍映衬她肌肤雪白。
周月浔就站在她身侧,眉眼清隽,身姿挺拔。
硕大的水晶流苏吊灯照亮暗沉的衣帽间,同样也照亮情意的脉脉流动。
陆遥伽看着镜子,第一次主动牵住周月浔的手,镜中人十指交扣。
她下定决心,道:「三叔,年后你有空吗?我想你陪我去伦敦。」
周月浔自然知道陆遥伽去伦敦为了什么。
给埃德蒙过生日不过是她的幌子,她真正想见克莱斯。
周月浔垂眸,漆黑眼眸透出几分温润笑意,「不怕我打扰你吗?」
陆遥伽仰头跟他对视,「只要是你,就不算打扰。」
她比他更勇敢,愿意主动迈出一步,心意相通。
*
陆宗镇依旧约陆遥伽在包厢见面。
周月浔在咖啡馆旁的私房菜馆订下包间,要陆遥伽跟陆宗镇谈完去吃饭。
「它这边的汤不错,你中午吃得太少,一会儿再补一补。」顿了顿,他又道:「我已经吩咐后厨做清蒸鱼,你谈完就可以过来吃。」
陆遥伽亲亲他侧脸,「那我给你带咖啡。」
陆遥伽走后不久,秦问舟电话打过来,周月浔接通,「有事?」
秦问舟说:「为什么突然同意给陆宗镇贷款?」
他还记得,在曼哈顿酒店,周月浔是如何淡定从容说——商场无父子,更何况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岳父。
周月浔垂眸,声音温和下来,「我是商人,追求利益最大化,陆宗镇在位更符合我的利益,所以我打算留下他。」
秦问舟道:「我不信,是不是陆遥伽给你灌了迷魂汤?我要见你,亲自给你分析分析!周老闆,你在哪里?」
周月浔搭眼看腕錶,「我没空见你,有什么事情工作时候再说。」
秦问舟知道他在陪陆遥伽,心底莫名其妙不忿,「你关心陆遥伽不关心关心佳瑜?她都被戴维斯那个老东西侵吞财产,赶出家门!你也不管管!」
「怎么回事?」周月浔并不知道温佳瑜出了什么事情。
他声音依旧不紧不慢,「你把事情好好说一遍。」
秦问舟道:「当年,佳瑜嫁给拉斐尔,周家陪嫁7%的luxury集团股份,没想到,老戴维斯把主意打到股份头上,煳弄佳瑜签下股权转让书!现在她跟拉斐尔离婚财产分割,她不仅自己要净身出户!连嫁妆都得搭进去!」
他急促道:「佳瑜好歹在周公馆住了那么长时间,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不管管?」
周月浔沉吟道:「我会管。」
秦问舟松口气,笑道:「还好你没被陆遥伽洗脑,全凭她喜好做事情。」
「月浔,我告诉你,你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不要这么多年的情分!」
周月浔温和打住他的喋喋不休,「晚上我去会馆,我们面谈。」
秦问舟又道:「我现在去找你,陆遥伽方便吧?」
周月浔道:「你来得时候仔细想想见了珈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秦问舟笑起来。
他揉了揉额头开始思考见了陆遥伽该说什么。
*
收到财务部贷款成功的消息之后,陆宗镇准备的一肚子话没了用功之地。
他端起咖啡喝了口,微苦但是香醇,「你找周月浔帮忙了?」
陆遥伽穿着杏色旗袍,眉眼昳丽,姿态举止渐渐跟记忆里那道身影重合。
她不置可否,「爸爸,三叔以后是您的女婿,找他帮忙不是天经地义吗?」
尽管,她有点惊讶周月浔动作那么快。
陆宗镇笑了笑,垂眸道:「珈珈,他在拿捏我。如果不是你,下个月董事会或许我就会卸任董事长,我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我这个未来的女婿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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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幽深眼眸盯着陆遥伽,「珈珈,即使这次他帮了我,我也并不感谢他。」
陆遥伽不关心陆宗镇感不感谢周月浔,她不在意。
「父亲,我之所以让周月浔帮你这一次,也不是因为在乎你的身家性命。」陆遥伽正色道:「您心里清楚,我们之间父女亲情非常淡薄。」
有些话还是得开诚公布。
「哦,既然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什么?」手里的咖啡突然泛出冷意。
陆遥伽笑盈盈道:「我是为了试探周月浔对我的真心。」
她道:「我想看看,周月浔会不会因为我的一个请求就放弃唾手可得的股份。」
陆宗镇抿一口咖啡,脸颊肌肉显得僵硬。
他看向陆遥伽,深眸浮现浅薄笑意,笑意不达眼底,「即使知道你对我没什么感情,但你这样说出来还是挺伤人。」
他沉声问:「陆遥伽,在你心里,我这个爸爸是不是还不如陆宗明?」
第42章 情愫
咖啡馆的包厢装修雅致,枫叶图案羊绒地毯铺陈在脚下,踩上去软如棉花,其余嘈杂声音全部消泯在柔软的地毯上。
除了陆宗镇掷地有声的问询。
——在你心里,我这个爸爸是不是还不如陆宗明?
陆遥伽垂着眼眸,不看陆宗镇沉暗眼睛,似乎也能感受到他虽然平静但暗藏怒意的眼眸。
她有点好笑。
从出生至今,温芷晴对她有生育之情,陆宗明对她有养育之情,周月浔对她有救命之情。
但陆宗镇,她的生身父亲,在她人生中留下的印记寥寥无几,他是怎么自信问出这句话的呢?
在她生命中,他的地位不能跟任何人相提并论!
陆遥伽给陆宗镇留面子,没把话说得太难听。
她端起咖啡喝一口,含笑道:「父亲,我们还没有熟悉到讨论这样的敏感话题。」
她的话让陆宗镇怒气上涌,好在他涵养足够,没有怒吼出声。
「陆遥伽。」陆宗镇眯了眯眼睛,重复喊她名字,道:「陆遥伽,你跟你的母亲一样,性子直不会说话。」
陆遥伽喝掉冷掉的咖啡,淡淡一笑,「父亲,我只会跟在乎的人好好说话。」
言下之意,陆宗镇不值得她好好说话。
陆遥伽先一步离开包厢,她去前台结帐,顺便买了两杯咖啡打包带走。
她答应给周月浔带咖啡,信守诺言。
到了私家菜馆,杜衡领她上包厢,陆遥伽瞥见杜衡胸前正红色领带,有点诧异,轻笑说:「罕见杜特助系这么鲜艷的领带。」
为了跟周月浔相称,杜衡的领带总是克莱因蓝色,深棕色等暗沉颜色。
杜衡笑笑,「是我哥的审美,他喜欢鲜艷的,说能去晦气。」
陆遥伽挑了挑眉,多问一句,「我还不知道您哥哥是谁,有机会去拜访一下。」
陆遥伽只知道杜衡是周家资助的孤儿,没想到他还有位哥哥。
杜衡道:「我哥哥您应该认识,他在温宅做管家,叫杜明礼。」
闻言,陆遥伽抬目看着杜衡目光。
从杜衡眼中,她看不出试探之意。
看来,杜衡真不知道杜明礼的所作所为。
「太巧了!」陆遥伽露出璀璨笑容,「那我更应该好好拜访您的兄长。」
*
杜衡停步在包厢外,「陆小姐,先生在里面等您,您可以进去了。」
陆遥伽点点头,推开门。
一道金属屏风隔开外门玄关和内室,有声音穿过精巧的屏风纹路传到耳边。
「佳瑜知道你对她这么上心,一定会非常感激的。」秦问舟边看着周月浔说话,空余的专注力全凝聚在外面。
他刚刚听到开门的声音,想必陆遥伽已经进来,他兴头更足,「年少积累的情分我们不能忘记,不能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就辜负旧人……」
陆遥伽靠在屏风上,听了会儿,而后笑吟吟打断道:「三叔,问舟哥说得无关紧要的人是谁?」
周月浔看着陆遥伽,含笑道:「自然是他自己。」
他坐在临窗座椅上,手肘微曲,姿态闲散,身后是一汪江色。
他慢悠悠给秦问舟插刀,「没有谁比他更无关紧要了。」
陆遥伽听得开心,「谢谢三叔,请你喝咖啡。」
周月浔接过陆遥伽手中的一杯咖啡,把另一杯递给秦问舟。
秦问舟喝一口,看陆遥伽一眼,「味道还行。」
他看着陆遥伽,要笑不笑,「喝了你的咖啡我就不刺激你了。」
陆遥伽弯了弯唇,没说话。
这咖啡她本来想自己留着喝。
但现在要回来,显得她很小气
周月浔端起咖啡,慢条斯理抿一口,「要不,把我这杯让给你?」
陆遥伽含笑拒绝:「不用了。」
她有洁癖,不愿意跟人喝一杯咖啡。
过了一会儿,后厨上菜,有陆遥伽期待的清蒸鱼。
周月浔细緻帮她挑刺,不厌其烦。
秦问舟看着眼酸心更酸。
他心里后悔没把女朋友带过来,要不然也不光看别人秀恩爱。
他忍不住道:「陆遥伽,我也交了女朋友,南大的,兴许你认识。」
陆遥伽没吱声,慢吞吞吃鱼肉。
秦问舟像看不懂脸色,继续自顾自道:「她叫许昕,你听过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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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放下筷子,抬眼,「嗯,听过,学习部部长,非常优秀。」
秦问舟点头,认真道:「是比你强。」
陆遥伽不理他。
秦问舟的嘴贱她早就习惯,从不愿意跟他多费口舌。
陆遥伽不理人,秦问舟也没了兴趣再说这个女朋友话题,他又说起温佳瑜,眼睛却直勾勾看着陆遥伽,「月浔,你还记得佳瑜刚来周家时是多大吗?」
周月浔擦了擦手,回想道:「八岁?」
秦问舟带些回味道:「对,当时她还是个小女孩,整天因为离开家哭哭啼啼,晚上非要你陪着才睡觉。」
陆遥伽慢条斯理吃鱼,只当没听见。
秦问舟还想说什么,周月浔目光却淡淡看过来,其中的警醒意味不言而喻。
秦问舟只好闭上嘴。
还没吃完饭,周月浔手机响起,陆遥伽靠得近,看见来电人名字——章见深。
周月浔放下筷子,慢条斯理擦干净手,去隔壁包厢接电话。
看周月浔走出去,秦问舟满怀恶意道:「没想到你跟月浔也不是坦诚相待。」
他都不当着她接电话。
陆遥伽无奈嘆息。
她觉得秦问舟幼稚得不像个成年人。
「我进来的时候,你说让三叔帮温佳瑜的忙。」陆遥伽提起茶壶,倒了杯清茶,曲起纤细指尖推了推茶杯,「她出什么事了?」
秦问舟知道那杯茶是给他的。他没客气,拿起来喝了一口,把跟周月浔说得话又说一遍。
「佳瑜现在不容易,名下所有财产都被老戴维斯撬走,她现在都没地方住。」
陆遥伽道:「三叔打算怎么帮她?」
秦问舟不明白陆遥伽为什么这么问,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他把周家私人律师团借给我,一切用法律手段解决。」
秦问舟对这个解决方法是满意的,陆遥伽却觉得有点粗糙。
「你说温佳瑜现在没有地方住,打官司又是项大工程,那这一段时间她住在哪里?」
秦问舟头低了下去一点,「住在我的公寓。」
陆遥伽笑了下,问:「你女朋友不介意吗?」
秦问舟不以为意,「她还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陆遥伽说:「问舟哥,明天如果你有空,带我去看看温佳瑜吧,我可能有办法帮她。」
秦问舟不相信她有这么好心,「你会心甘情愿帮自己情敌?」
陆遥伽对上他怀疑的视线,缓缓道:「问舟哥,我对温佳瑜没有敌意的,如果你不总是挑拨离间。」
秦问舟摸了摸鼻尖,「我是为了月浔好……」
周月浔接电话回来,包间内气氛已经回归正常,陆遥伽跟秦问舟相对而坐,有说有笑。
周月浔坐回陆遥伽身侧,牵住她的手,「这么大度?」
他以为她会晾秦问舟几天。
陆遥伽含笑看了秦问舟一眼,「问舟哥是你在乎的人。」
言下之意,周月浔在乎的人,她都会好好对待。
这一句话,暖了两个人。
*
第二天,秦问舟按时来接陆遥伽,他来得时候,周月浔刚好要出门。
正则集团控股的远东集团出了问题,他去处理。
昨天章见深也是因为这件事找他。
秦问舟往客厅看了眼,陆遥伽还没下楼,收回视线,他跟周月浔解释道:「我接她去安慰佳瑜。」
周月浔眼底意味不明,缓缓点头,「昨天她跟我说了这件事。」
秦问舟笑了笑,没做声。
周月浔看着他,平静道:「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目送周月浔离开,秦问舟走进客厅,随意坐在沙发上。
他四处看了眼。
七里堂这套别墅他以前来过,经典海派装修风格,简约雅致,是周月浔喜欢的风格。
但他觉得,陆遥伽应该不喜欢。
从陆遥伽的穿衣打扮看,她有几分古韵,应该喜欢新中式风格。
陆遥伽下楼,看到沙发上坐着的秦问舟,微微一愣。
没想到秦问舟来得这么早。
她起得晚,现在刚洗漱好,头髮胡乱披散在肩膀,她随意撩了下,露出小巧精緻的脸,肤色白皙似雪,眼眸潋滟生光,「不是说十点吗?」她边下楼边道。
秦问舟看到她烟粉色裙摆盪出潋滟。
「呵,还不是怕你磨蹭,浪费时间!」
陆遥伽点点头,已经习惯秦问舟的冷言冷语。
她看向餐桌,早餐已经摆好,周月浔的那份已经用完。
「问舟哥,你吃早饭了么?」
秦问舟没有,但他不愿意跟陆遥伽同桌吃饭。「吃了,你自己慢慢吃,我等你。」
「嗯。」陆遥伽没再问。
陆遥伽吃相很好,慢条斯理,细嚼慢咽,映在晨曦里,宛若美轮美奂的仕女图。
怕秦问舟久等,她吃得很快。
「走吧。」拿起包,她在秦问舟面前晃了晃。
她留意到,秦问舟好像一直在走神。
秦问舟这才回神,抬眸怔怔看了她一眼,站起身。
「奥,走吧。」
*
秦问舟住在兰亭别苑,陆遥伽在这里也有一套公寓,但大小跟秦问舟没得比。
指纹解锁,秦问舟推门,「你先进。」
公寓是顶层復室,温佳瑜住在二楼,现在还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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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问舟找了拖鞋让陆遥伽换上,「没人穿过,你先凑合一下。」
陆遥伽轻轻挑了挑眉梢。
这双女士拖鞋是全新的,烟粉色,跟她身上这条烟粉色裙子是一个品牌。
这双拖鞋是秦问舟刚刚在车上要助理紧急送来的。
第43章 佳瑜
陆遥伽的思绪没有在这双拖鞋上停留太久,她把刚从外面买来的咖啡挂在玄关提手上,低头换鞋。
从秦问舟的角度看,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塌下去,身体曲线格外漂亮,极尽美感。
「问舟哥,我上去了。」换完鞋,陆遥伽朝秦问舟笑了笑,转身提起咖啡上楼。
慢了半拍,秦问舟回过神,他笑得罕见温和,「去吧。」
陆遥伽走之后,再看不见她的身影,心底那股萦绕不散的痒意酥麻才消散掉。
秦问舟低头给许昕发消息,「晚上有空吗?」
许昕:[……晚上宿舍有门禁。]
秦问舟:[我帮你请假。]
屏幕暗掉,秦问舟抬起眼,下意识朝二楼看过去。
陆遥伽早就进屋,楼上没她身影。
秦问舟恍然回眸。
他觉得他不是喜欢陆遥伽,只是他缺女人,而陆遥伽足够漂亮。
*
陆遥伽进门前,先礼貌敲下门。
温佳瑜好像知道她过来,语气不善说了句,「进!」
带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陆遥伽笑了笑,提着咖啡袋走进去。
「给你买的。」陆遥伽坐在大床对面懒人沙发上,把咖啡递给温佳瑜。
温佳瑜素面朝天,头髮微乱,嘴唇紧抿。她没接咖啡,看向陆遥伽,不善勾起嘴角,「几个意思?想羞辱我尽快羞辱!」
陆遥伽笑了笑,她把咖啡放在床头低柜,起身坐在温佳瑜身侧,靠近她说:「我没恶意,特意来安慰你。」
她唿吸温热清甜,似乎让自己感染几分人气。温佳瑜知道陆遥伽没必要骗她,但还是不可置信,「你竟然安慰我这个情敌?真可笑!」
接连的打击让温佳瑜的淑女风度荡然无存。
陆遥伽握住她紧扣在膝盖的手,用手心捂热她冰凉手背,「同为女人,你的今日未必不是我的明日,我没必要骗你。」
温佳瑜身体僵了僵,突如其来道:「三哥不是拉斐尔,你不会沦落到我这一步。」
陆遥伽摇摇头,认真说:「男人的心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温佳瑜抿了抿唇,把咖啡拿过来,喝一口。
温热香甜的口感,是卡布奇诺。
温佳瑜眼睫颤了颤。
她知道是陆遥伽特意给她买的。
小时候,她最喜欢这种甜甜的咖啡。
秦问舟嘲笑她喜欢喝卡布奇诺不如喝糖精,后来她就不敢再喝了。
「谢谢。」温佳瑜看着陆遥伽。
这几天,她过得生不如死。
一手好牌打成她这样,她真有重新投胎的冲动。
陆遥伽来了,给她带来一束光。
陆遥伽笑了笑,温和道:「活着很好,不要想不开,我们可以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陆遥伽站起身,拿起床头柜上已经开封的安眠药,含笑对温佳瑜道:「如果睡不着,可以起来工作,这种东西不要再吃了。」
温芷晴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安眠药大把大把的吃,最厉害的一次,她一下吞了半瓶。半夜,陆遥伽发现在床上痉挛的她,急忙送她去医院洗胃。
那个时候,陆遥伽就知道,表面越是肆意如火的女人,心底越是脆弱不堪。
温芷晴就是这样。
温佳瑜听了她的话,很无语。
谁睡不着会愿意起床工作?
她轻轻扯了扯睡衣袖子,遮住割腕留下的疤痕。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温佳瑜垂下眼眸,扯了扯唇,「我总觉得如果没有你,三哥会再接受我,或者就算他不重新接受我,我在他心底还是那个最特殊的女人。」
陆遥伽不置可否。
她坐在她身侧,伸手揽住她肩膀,轻声道:「不要把你的价值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即使周月浔不喜欢你,你还是独一无二的温佳瑜。」
「他不喜欢你,是他没有眼光,跟你自己无关。」
温佳瑜不可置信,「你是这样想的?你知道三哥有多优秀吗?你知道周家地位多显赫吗?」
陆遥伽温和笑了笑,「他的优秀跟我无关,自己优秀才是最重要的。」
她看着她眼睛,认真道:「温佳瑜,你没有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你的所有选择都是最好的安排,命运等待你逆风翻盘,不要轻言放弃。」她握紧她的手,温度传递给她。
温佳瑜心里暖和起来。
「谢谢你,谢谢你。」温佳瑜眼眶发热,「从来没有人这么安慰过我。」
她道:「我不在意财产是不是被戴维斯骗走,我怕三哥看不起我,他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能,觉得我无能又懦弱……」
「从认识到现在,我一直在给他蒙羞……」
「订婚前一天我被发现噼腿,结婚之后还被人把嫁妆骗光,他一定觉得我是耻辱……」
她这样说,陆遥伽倒不好安慰她。
因为陆遥伽自己也不知道周月浔是怎么想的,但周月浔既然会派律师团帮她,应该不会像她想得那么冷心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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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对于陆遥伽要留在公寓过夜秦问舟感到不可置信,他声音都在抖,「你……你疯了!你三叔知道你在我这里睡会扒我的皮!」
陆遥伽诧异道:「我是陪温佳瑜睡,又不是陪你睡,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听到「陪你睡」这个词,秦问舟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不行,你不能在我这里过夜,实在不行,你带佳瑜走。」秦问舟坚决不松口。
「好吧。」陆遥伽妥协。
她温和问温佳瑜,「去我的公寓好吗?」顿了顿,她解释,「只是我的公寓,三叔不会到那里去。」
温佳瑜点头。一天过去,她变得很依赖陆遥伽,她的手紧紧扣住陆遥伽手腕,「好,我跟你去。你等等我,我收拾下东西。」
到了公寓,陆遥伽按照承诺给温佳瑜唱摇篮曲。
卧室仅开一盏晕黄的夜灯,陆遥伽靠在软枕上,温和望着她。她眼眸明润温柔,眼底似有星河流动。声音温和如水,洗涤她的心。
这一刻,温佳瑜感觉她是浮木,陆遥伽就是那个可以供她依靠的彼岸。
她在陆遥伽柔和的摇篮曲中睡着,头靠在她纤瘦却笔直的肩膀上。陆遥伽伸手轻轻拍她背嵴,让她睡得更沉一点。
等温佳瑜唿吸彻底平稳,陆遥伽才转眸认真看她。
从温佳瑜的脸上,她似乎望见母亲温芷晴。
母亲娇纵不可一世,脾气大却内心脆弱,在她不知道的很多夜里,母亲独自垂泪夜不能寐,只能靠安眠药入睡,她的生机慢慢被抽去,最后如同行尸走肉。
脸颊微痒,陆遥伽抬手一抹,满手泪水。
如果能回到过去,她一定会紧紧抱住在夜里睡得不安稳的母亲,坚定告诉她,「妈妈,我一直都很爱你。别人你不需在意,我会一直陪着你,做你的后盾。」
以前,她也很爱母亲,但她不善于表达。
手机铃声响起,陆遥伽立刻挂断。她不想温佳瑜被吵醒。
轻轻起身,给温佳瑜掖了掖被角,陆遥伽轻缓走出卧室。
客厅外有很大的露台,把透明隔断关上,一点声音也传不出去。
公寓在三十层,视野很好,站在露台,可以看到不远处cbd商务区的璀璨灯火。
陆遥伽不知道周月浔是不是熬夜加班那些人中的一员。
「三叔。」她含笑道。
周月浔静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抬目看向不远处的小区。
她的定位显示她在兰亭别苑。
「怎么还没回家?」
陆遥伽知道周月浔有她定位信息,怕他误会,她不紧不慢解释,「今天,我本来去问舟哥那里安慰佳瑜姐,佳瑜姐情绪很不好我就想着留一晚照顾她,住在问舟哥那里不方便,我就来了之前我买的公寓。」
她含笑保证,「您放心,这公寓里没有野男人。」
周月浔道:「我明天去接你。温佳瑜是成年人,她会自己调节情绪。」
陆遥伽抿唇笑了笑,她确实不能陪温佳瑜太久。
但她还没恢復正常。
她不能走得这么快。
陆遥伽想了想,道:「三叔,你有靠谱的心理医生推荐吗?最好是女性,佳瑜姐心理真的不大好。」
周月浔轻笑,「好的,我知道。」
他看着漆黑的天幕,淡淡一笑,「陆遥伽,你对不相关的人是不是太上心?」
陆遥伽没想到周月浔会这样说。她忍不住道:「这样的话不能从霁月清风的周先生嘴里说出来吧,你不应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吗?」
周月浔抬手捏了捏鼻樑,没再说话。
他从来不是霁月清风的君子,他想让陆遥伽只在乎他一个。
挂了电话,陆遥伽重回卧室。
温佳瑜已经醒了,见陆遥伽回来,主动给她掀开被子,「是三哥找你吗?」
陆遥伽点点头,她在温佳瑜身旁躺下,道:「以后在你面前我会尽量少提三叔,免得你觉得我在炫耀。」
温佳瑜微微一笑,「就算你不提,我心理还是不好受。」
她爱了那么久的人,甚至她为了他离婚。
陆遥伽理解那种感觉,「我在我前男友有女朋友的时候也很难受,尽管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喜欢他。占有欲这种东西不会随着感情消散而消失,我们要学会调节。」
温佳瑜道:「我说话算话,即使我忘不掉三哥,我也不会撬你的墙角。」
陆遥伽弯弯唇,「你尽管撬,如果撬得动,说明他根本就不可靠,不值得我喜欢。」
温佳瑜不理解陆遥伽脑迴路,「三哥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男人,家世长相都是最顶级的,在你眼里,他跟馒头一样不值钱。」
陆遥伽想了想说:「我喜欢温柔正直有同情心可以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男人。」
就像克莱斯。
温佳瑜道:「我觉得三哥就是那样的人。」
陆遥伽觉得她滤镜开得挺大,「你三哥不仅算不上脾气好,甚至不能算个好人,他也就算有底线。」
温佳瑜睡着后,陆遥伽拿出手机给拉斐尔发消息,[不必担心,佳瑜姐姐我会好好照顾的,明天我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拉斐尔:[地点。]
陆遥伽:[明天发给你。]
第44章 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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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陆遥伽带温佳瑜去看心理医生。
周月浔效率很高,第二天早上就把心理医生的资料发给陆遥伽,并派商陆接她们去心理谘询室。
陆遥伽把这些发给拉斐尔。
温佳瑜有点抗拒,「我其实没事……」
陆遥伽夹给她一块萝蔔糕,「吃完我们就去。」
陆遥伽不喜欢跟人争执,只喜欢一锤定音。
陆遥伽一坚定,温佳瑜便没主见,她一口一口咬着萝蔔糕,因为是陆遥伽亲自买的,她感觉比自己从外面买来的香甜。
到了心理谘询室,陆遥伽陪温佳瑜进去,看到心理谘询师果然是位温柔可亲的女人,她放下心。
「我在外面等你,不用怕。」
她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
温佳瑜心里有点好笑又很暖。
太久没有人这样照顾过她了。
在等候室闲坐时间,陆遥伽继续跟拉斐尔聊天,[你过来了吗?]
拉斐尔没有回覆。
他坐在隔壁等候室,慢条斯理喝咖啡,对面的人面容英朗,微含笑意,「你欠陆遥伽一个人情,看来得为了她大义灭亲了。」
拉斐尔笑了笑,「这只是一个引子,一直,我就很想跟她合作,苦于没有机会。」
在另一边,陆遥伽继续发简讯,[明天十二点,画堂春306包厢,我等您过来。]
发完消息,陆遥伽按灭手机,靠在柔软沙发上,微微合上眼睛。
这几天她没怎么睡觉,一闲下来疲倦感无法抑制的涌上来。
抑制住困意,陆遥伽给自己倒杯茶,边喝边等。
两个小时后,温佳瑜从谘询室出来。
她眼圈泛红,看起来哭过。
陆遥伽看出她情绪好的多。
她笑了笑,走过去牵住她的手,「走,我们去逛街。」
在商场买了大包小包东西,温佳瑜满载而归,她心情好了不少,「我们去哪里吃点东西?」
陆遥伽道:「你肠胃不好,我们去吃私房菜吧。」
温佳瑜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我肠胃不好?」是三哥告诉她的吗?
陆遥伽道:「我看过你的病例单。」
温佳瑜有点失落,「哦。」
陆遥伽看出她的失落,却不理解她失落原因。她微微笑了笑,「去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去看看房子。」
温佳瑜抬眸,「你不让我住你的公寓啦?」
她还没有见到三哥。
陆遥伽道:「住在我的房子里怕你不习惯,你还是要有自己的房子的。」
她想着,如果跟拉斐尔联手逼迫老戴维斯,应该能把温佳瑜的资产要回来。
温佳瑜眼珠转了转,「珈珈,我不要你买的房子。三哥不是送给你一套别墅吗?你把那个让给我吧。」
她觉得陆遥伽应该不会小气到不把别墅给她。
三哥给她的东西那么多,她分给她一点东西怎么了?
她都答应不撬她墙角了。
陆遥伽抬眼看温佳瑜,有点不可思议。
她平静笑了笑,转移话题,「好了,我们不看房子了,我送你回家。」
温佳瑜撇了撇嘴,「小气,不就是一套别墅,等你做了周太太,不知道会有多少别墅呢。」
对待温佳瑜的碎碎念,陆遥伽支着下巴没出声。
过了会儿,温佳瑜安静下来,陆遥伽才跟商陆道:「商大哥,我们还是去兰亭别苑。」
温佳瑜以为陆遥伽还是把她送回她自己的公寓,却没想到陆遥伽把她送回秦问舟家。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咬了咬唇,有点委屈,「你这是不要我了?」
陆遥伽嘆息,「你比我大六岁,已经成熟了。现在我觉得你心理没什么问题,再缓一缓就可以上班。」
「我给问舟哥招唿过了,他现在不在家,你可以直接解锁进门。」
「不要再吃安眠药,再想不开我就带你去看心理医生,有事情找我。」
「我走了。」陆遥伽朝温佳瑜笑了笑,转身上车。
上了车,陆遥伽脸色淡下来,说:「商大哥,我们去正则大厦。」
她有点想念周月浔了。
*
到了公司,三秘饱含歉意说:「周总在开会,您可以先去办公室等他。」
陆遥伽点点头,「anna姐,给我拿一条毯子好吗?我有点困。」
anna点头,「好的,我再给你温一杯热可可,好吗?」
陆遥伽含笑道谢。
办公室阔大幽静,空气中瀰漫着周月浔喜爱的淡淡沉香。陆遥伽拿着薄毯坐在落地窗前的贵妃榻,降下自动窗帘,整个房间陷入昏暗,倒头睡过去。
anna刚温好热可可,准备给陆遥伽送过去,迎头就撞上刚开完会的周月浔。
「给我吧。」他伸手把杯子拿过来,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anna把杯子递过去,想了想道:「老闆,刚刚陆小姐给我要了薄毯,说是有些困,现在可能已经睡了,您进去的时候小声点。」
anna佩服自己的勇气,现在都敢跟大老闆提意见了。
周月浔点点头,看向她,不无赞许,「你提醒得很好。」
走进办公室,一室昏暗。
周月浔微眯眼睛,看到躺在贵妃榻上睡觉的陆遥伽。
他缓步走过去。
陆遥伽睡相很好,从来都是唿吸平稳,板正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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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榻太窄,今天她是侧卧,雪白小巧脸颊窝在浓密乌黑的头髮里,眼睛闭着,唇瓣微抿。
周月浔坐在旁边沙发上,静静看着她,无比耐心。
陆遥伽脑子里时刻有一根弦绷着,不会纵容自己睡太久,半个小时后,她睁开眼睛,坐起来。
贵妃榻不舒服,睡那么一会儿,肩膀都是僵的。
她刚想揉一揉自己肩膀,没等伸出手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便落在她肩头,轻轻揉按。
陆遥伽顺势靠在他肩膀,周月浔揽住她,手上依旧帮她按摩。
「怎么不回家睡?」他声音低缓,怕刺激到她刚刚睡醒昏沉的大脑。
陆遥伽实话实说,「想你了。」
陪温佳瑜这两天,她深刻意识到,比起温佳瑜,周月浔真是脾气顶好,跟他相处起来是真舒服。
周月浔看向她,「我也很想你。」
他们的视线胶着在一起,空气中暧昧横生,陆遥伽望着他深邃眼眸,主动仰头索吻,周月浔低下头,轻吻她的唇。
办公室这么严肃的场所他们当然不会发生什么,连吻都是很清浅。
亲过了,陆遥伽捧着杯中喝热可可。喝了半杯,有点喝不下,她递给周月浔,「帮我喝一点,好吗?」
周月浔接过来,提醒道:「这是你的杯子。」
她一贯不喜欢跟别人用一个杯具。
陆遥伽眼眸亮晶晶,伸出一根手指,「就破例一次。」
周月浔轻笑,把剩余的热可可喝光。
他会让她破例很多次的。
*
晚上,陆遥伽和周月浔没有回七里堂,而是回了周公馆。
沉园开年晚会,陆遥伽需要跟周月浔一起跳开场舞,叶瑾容叫陆遥伽回去试衣服。
「我觉得那个蓝色流苏裙好看,穿上有仙气。」叶瑾容坐在沙发,欣赏完陆遥伽的换衣秀,评价道。
陆遥伽看向周月浔,问:「三叔,你觉得呢?」
她还是想听听周月浔建议。
周月浔道:「你穿哪一件都很漂亮。」
「我觉得白色羽毛裙更好看,很优雅。」
陆遥伽看着角逐胜利的两条裙子垂眸沉思。
两件裙子都很漂亮,蓝色流苏裙是裸背设计,除了漂亮仙气外还很性感。
白色羽毛裙布料多,镶嵌的钻石和钉珠更多,看起来非常昂贵,听说是某品牌的古董级藏品。
叶瑾容啧一声,「陆遥伽,你别听他的,他就是太保守。年轻就要尽情展示自己的美,管那么多做什么。」
她年轻时候也喜欢漂亮的富有风情的裙子,但家教严格,父亲不允许叶家女儿穿得裸露,她每条裙子都跟宫装一样既繁复又保守。
反倒温芷晴家里自由开放,她总是穿着一条烈焰红裙,深v开叉,走在校园里,不知迷倒多少人。
陆遥伽最后选择白色羽毛裙。
没别的原因,因为保暖。
冬天的舞会,屋里再暖和,也不适合穿得太少。
挑完裙子,叶瑾容没多留,她拿着那条羽毛裙,道:「我让设计师收收腰,你穿着太肥。这几天我住在潞河公馆,你有空去哪里找我玩。」
叶瑾容走了之后,陆遥伽问:「三叔,阿姨怎么又搬出去住了?」
周月浔先回答她的问题,「因为父亲长住周公馆,母亲是为了躲他。」
回答完问题,周月浔反问:「陆遥伽,你有没有觉得你差了辈分。你喊我三叔,喊母亲阿姨,是不是不太对劲?」
陆遥伽摸了摸鼻尖,「那我以后喊阿姨祖母?」
其实她一开始就想喊祖母,但叶瑾容不显老并且还是她母亲前闺蜜,那声「祖母」她叫不出来。
周月浔好整以暇望向她,「不能叫我的名字吗?」
陆遥伽觉得不行,「这样我有种乱辈分的感觉,好像大不敬一样。」
在她心里,除了在床上,周月浔都是她长辈。
周月浔伸手揽过她,「辈分?我们以后是夫妻,有什么辈分可言?」
他说着,指尖挑开她的睡裙。
她刚刚洗过澡,肌肤上是馥郁的白茶香,清幽勾人。
陆遥伽环住他脖颈,倾身在他耳边小声试探说:「月浔?」
周月浔目光微黯,眼底似有深邃漩涡,他扣住她细瘦手腕,深吻。
那些在办公室克制住的欲望,通通在此刻释放。
结束后,陆遥伽累得不想说话,但她还是得说,「三叔,明天我约了拉斐尔见面,在画堂春。」
合格的未婚妻会向未婚夫报告行程。
周月浔垂眸给她餵温开水,「你想利用拉斐尔逼老戴维斯下台?」
陆遥伽点头。
喝过水,她喉咙滋润不少,嗓音变得清糯,「拉斐尔狼子野心,早就想把他祖父逼下台,但他没有后盾,我可以给他做交易,他交还温佳瑜的资产,我扶他上位。」
周月浔抿一口温水,道:「好,你去劝说他,我做你的后盾。」
是时候换掉老戴维斯这个不合格的傀儡了。
第45章 画堂春
第二天中午,陆遥伽提前半个小时到达画堂春预订的包厢。
她发的简讯拉斐尔一直没有回覆,但陆遥伽笃定他会过来。
一个狼子野心的人绝不会放过向上爬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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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缓一缓再上,先上一壶碧螺春。」陆遥伽说。
她抬腕看了眼腕錶,距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
侍者上完茶,没急着走,「陆小姐,今天我们这里搞活动,点菜送甜品,你有喜欢的甜品吗?山药枣泥糕怎么样?」
他记得周先生过来的时候喜欢点这道点心。周先生不吃甜,应该是点给陆小姐。
山药枣泥糕确实是陆遥伽喜欢的,她点头道谢,「好,谢谢你。」
说话的功夫,门突然开了。
陆遥伽抬眸望过去,笑起来,「您还是来了。」
拉斐尔把大衣脱下来,挂在墙上,径直走过来。
碧螺春刚刚端上来,还冒着热乎气,陆遥伽抬手倒一杯,递给拉斐尔,「解渴。」
拉斐尔接过茶杯,没急着喝,深邃目光扫过陆遥伽。
他跟陆遥伽从未接触过,她却能如此熟稔跟他谈话交流,一点不生疏,真是有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拉斐尔盯着陆遥伽眼睛看。
陆遥伽笑了笑,自然而然吹彩虹屁,「我觉得您雄才伟略,一定不甘心屈于别人之下。」
「又觉得你跟温佳瑜夫妻情深,一定会为了她赴约。」
拉斐尔微哂,坐下,开门见山,「你想怎么合作?」
陆遥伽微微倾身,眼睛凑近,眼眸莹润似琥珀,「我帮你上位做戴维斯家族的主人。」
「那你要什么?」拉斐尔认定陆遥伽野心勃勃。
「温佳瑜的嫁妆还有……」陆遥伽顿了顿,深唿吸几口,才把话语慢慢续上去,「克莱斯的遗物。」
拉斐尔愕然,「你跟我二叔……?」
陆遥伽移开视线,语气淡淡,「我们是师生,他待我如亲女。」
顿了顿,她看着他眼睛道:「沉园开年宴会前我会把老戴维斯的软肋交给你,周家在董事会会保持绝对中立,你可以放心把你的祖父拉下马。」
「如果你捨得的话。」陆遥伽含笑,眼眸却很冷清。
拉斐尔眯了眯眼睛,「那祝愿我们合作成功。」他伸手跟陆遥伽轻握。
山药枣泥糕端上来,陆遥伽吃了一块,其他都被拉斐尔吃光。
陆遥伽没想到这个点心对拉斐尔胃口,临走前,她联繫经理让会馆给拉斐尔送点心,时间是一个月。
经理愣了愣,但看陆遥伽神色不似作假,应下来,「是我们直接送,还是您亲自送过去?」
他记得陆小姐跟周先生是一对,现在怎么对戴维斯家的人这么亲近,还送点心。
她都没给周先生送过。
陆遥伽说:「当然不是我送。」
看出经理犹疑,她想起来周月浔是画堂春大股东,经理应该在误会什么。
她温和解释:「我跟戴维斯先生没什么,只是一个合作在进行,所以我想投其所好。」
经理笑了笑,「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只是,我们送两份好不好?一份送到luxury集团戴维斯先生那里,一份送到正则集团。」
他觉得陆小姐不能厚此薄彼。
如果他老婆避开他给另一个男人每天送点心,他也会不开心。
陆遥伽想了想,「非常好。」
「三叔不喜欢吃甜食,糕点就不送了,送清菌汤。你们中午做好,我亲自过来拿,给三叔送过去。」
经理松口气。
一份让别人送,一份自己亲自送,厚薄就显现出来了。
*
第二天中午,陆遥伽拎着从画堂春定制的煲汤来到正则大厦。
anna在一楼大厅迎接她,笑盈盈地,「珈珈来得好勤呀!」
她一来,老闆心情就会好很多,anna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陆遥伽也笑起来,她问:「三叔在开会?」
「没有,在办公室。」anna按开总裁专梯。
托陆遥伽的福,她也可以做ceo专梯。
办公室里,秦问舟跟周月浔谈完公事,便坐在沙发闲聊。
周月浔则有些漫不经心,他姿态闲散,淡淡目光不时往门口看过去。
秦问舟明了,「怎么,陆遥伽要过来?」
自从知道他可能对陆遥伽有意思之后,秦问舟就尽量避免跟陆遥伽相处,好几次会馆应酬都没去,就怕遇见陆遥伽露出破绽。
「嗯。」周月浔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淡淡道:「她最近很粘人。」
秦问舟笑笑,没说话。
陆遥伽粘人,他才不信。
既然知道陆遥伽要过来,秦问舟不多呆,「我先走了,沉园晚会我可能不去,我妈病了,我去陪房。」
他妈没病,他就是想躲着陆遥伽。
周月浔看他一眼,意味不明笑了笑,道:「好,注意安全。」
秦问舟走出办公室,刚好跟陆遥伽撞上。
陆遥伽停下脚步,朝他笑了笑,「问舟哥!」
她笑得眉眼弯弯,璀璨动人。
秦问舟心脏勐地跳动。
他撇过脸,压抑住悸动,冷冷道:「笑什么笑,这么丑还笑!」
陆遥伽没搭理他,她自己觉得自己美就好了。
「奥,那您忙去吧,注意安全。」
秦问舟有点不甘心。
他都那么凶她,她就没别的反应?
陆遥伽自然没别的反应,她脸色温和从秦问舟身边过去,径直走向总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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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吃午饭时候,她把秦问舟说她丑这件事告状,「从小到大,没人说过我丑,他眼睛一定有问题。」
周月浔盛好清菌汤递给陆遥伽一碗,指尖无意识跟她手指触碰,他顺势把她的手捉住,缓声道:「不用管他,他太青涩了。」
太过青涩,以至于不知如何表达好感。
周月浔阅人无数,城府极深,自然看得出来秦问舟对陆遥伽的心思。
但他不会管。
他有那个自信陆遥伽不会看上其他人。
陆遥伽没多想,她虽然知道自己有一点魅力,却没自信到她可以人见人爱。
再者说,秦问舟一直对她表现出很大敌意,她疯了才会觉得那些敌意是因为他的喜欢。
「三叔,我昨天约拉斐尔见面,定好要在沉园晚宴之前把证据给他,我要不要给他一张邀请函参加沉园晚宴?」往年,只有老戴维斯才有资格参加晚宴。
今年,如果周家给了拉斐尔邀请函,这无异于表明风向——周公馆属意拉斐尔做下一任家主,无声帮拉斐尔撑腰。
周月浔淡淡道:「如果他年前可以把老戴维斯拉下马,自然可以堂堂正正参加晚宴。」
陆遥伽明了。
在胜负未分之前,周公馆是不会表明意图,只会保持中立。
「嗯,好的。」反正她收集的老戴维斯的罪证足够,即使拉斐尔真的在董事局斗不过老戴维斯,法律也会教他做人。
*
luxury集团开董事会前一天,陆遥伽驱车抵达画堂春。
拉斐尔已经提前到了,桌子上放着煮好的碧螺春和枣泥山药糕。
陆遥伽把大衣脱下,缓步走过来,「我已经给你预定一个月的枣泥山药糕。」言下之意,不用时时刻刻再吃,免得吃腻。
拉斐尔扶额笑了笑。
「你是第一个给我送糕点的女孩子。」收到画堂春的糕点,把他秘书震惊不行。
「以后经常给你送。」
陆遥伽把纸质版还有电子版证据一併发给拉斐尔,证据链完备,不怕锤不死老戴维斯。
电子版证据拉斐尔早已收到,还没来得及看,此刻翻阅纸质版文件,他感觉触目惊心。
他一直知道祖父不是个平常意义上的好人,但没想到他如此罪大恶极,有些地方,已经重拾他们海盗家族的传统。
陆遥伽道:「之前阿盖尔公爵担任帝国首相,你的祖父为前首相大人肃清政敌出了不少力,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事实,你应该知道。现在,阿盖尔公爵倒台,你的祖父靠山不在,帝国内有数不清的人想拉他下马。」
拉斐尔点头,「我知道祖父撑不了多久,所以……」
「所以,你想等你祖父彻底倒台之后再坐收渔翁之利。」陆遥伽勾了勾唇,含笑道:「但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不跟你的祖父彻底划开界限,从前你祖父的政敌也是你的死敌。」
拉斐尔明白了。
陆遥伽是逼他对祖父下狠手。
「你对祖父有很大敌意。」他沉吟道:「仅仅是因为他侵吞佳瑜的财产吗?」
自然不是,其中原因陆遥伽不愿意跟别人说。
「你照做就是了,原因不重要。」
拉斐尔轻笑,不再多问。
「还是谢谢你照顾佳瑜。」拉斐尔缓缓道:「离,我一直担心她情绪不好,她有抑郁症。」
陆遥伽说:「你还想跟佳瑜继续发展吗?」
要是想,她不是不可以给他创造机会,她看出来,温佳瑜心里虽然还是喜欢周月浔,但拉斐尔在她心底的位置也是不可或缺。
拉斐尔摇头。
「珈珈,没有人会一直想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备胎。」
陆遥伽点点头,「好,我知道了,那我就不做多余的事情了。」
「祝你马到成功。」
第二天,luxury集团董事会如期举行,会议开到一半,老戴维斯被公检法带走,拉斐尔就任ceo,成为戴维斯家族家主。
拉斐尔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把灰色产业链斩断,这无疑动摇戴维斯家族的根基,戴维斯家族开展新一轮的内斗。
风雨飘摇,群龙无首。
luxury集团股票飞速下跌,周家迅速买进股票,稳坐luxury集团第一大股东位置,成为最大赢家。
陆遥伽知道结果后,感嘆一句,「三叔把我也利用进去了。」
怪不得他那么主动把老戴维斯犯罪证据给她,公检法的人来得又那么及时。
叶瑾容撇撇嘴,「他就是冷心薄情,跟这样人在一起,你也不怕半夜做噩梦。」
好在周月浔不在家,叶瑾容说儿子坏话可以毫不遮掩。
陆遥伽没附和,转而问道:「先生送给您一条翡翠项鍊,您怎么没戴呢?」
叶瑾容冷笑一声,「那是当年他准备送给你母亲的礼物,只不过没送出去,你母亲就跟他分开,我膈应的慌,干什么要戴?」
陆遥伽给她倒一杯姜枣茶,漫不经心道:「我母亲从不喜欢翡翠,只戴玛瑙。」
第46章 沉园
晚上,周月浔回来的时候,身上带了淡淡酒气,陆遥伽知道他应酬不会喝酒,这酒气可能是沾点别人身上的。
她帮他解掉领带。
夜色很深,陆遥伽准备睡了,已经洗完澡,换上薄薄的吊带睡裙,屋里很暖和,穿得少也不担心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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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灯是晕黄的暖色调,照得人脸色不是那般透明白皙,但显现出一种温和恬静,就像此刻的陆遥伽。
肤如凝脂,眉眼如画。
陆遥伽再迟钝,也感到周月浔毫不遮掩的侵略性目光,她抬眼,若无其事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感觉有点烫。
「三叔,你喝酒了啊?」原来不是别人身上的酒气。
「是心情不好吗?」要不然无法解释他为何喝酒。以周月浔如今的地位,没人值得他陪酒。
周月浔低下头,鼻尖在她脸颊蹭了蹭,很温和说:「陆遥伽,你不生气我利用你吗?」
一整天,周月浔都在思虑这件事。
他知道陆遥伽足够聪明能看出这件事他谋划的痕迹——他把她当做棋局里的一子,他怕陆遥伽因此生气,但也期盼她可以跟他生气,他不喜欢她带着面具跟他生活。
但没有。
一整天都是如此风平浪静,似乎她一点不在乎他如何对她。
酒意上头,周月浔忍不住想,如果是克莱斯这样对她,她一定会吵闹的,非逼得克莱斯哄她不可。
陆遥伽这才明白她自己就是那个周月浔不开心的原因。
原因还挺绕——他因为她不生气而生气。
但陆遥伽还真不生气。
他把她当棋子说明她有价值,再说她也没损失什么,有什么好生气?
「三叔,我了解你的苦衷,没什么好生气的。」她把领带搁在衣架,回过身蜻蜓点水亲了下他侧脸,用平静语气挑开话题,「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周月浔攥住她手腕。
陆遥伽皮肤细嫩,一下子感觉到疼痛,但她一向能忍,面不改色笑了笑,「三叔,你醉了,你酒醒了就会觉得自己现在很幼稚。」
周月浔伸手摩挲她脸颊,低下头靠近她。他眼眸漆黑清冷,唿吸清浅带着沉香和淡淡的酒气,很好闻。
「你爱我吗?」他措不及防问,眼眸深邃。
陆遥伽很想骗骗他,但真说不出口,「三叔,我……」
周月浔已经从她表情中得到答案。他轻轻笑了笑,松开她,说了句,「抱歉,弄疼你了。」
陆遥伽客气说了句,「没关系。」
陆遥伽煮完醒酒汤回来,周月浔已经洗漱好倚在床头看书,见到陆遥伽过来,他接过醒酒汤,温和道谢。
陆遥伽意识到他已经清醒过来。
果然,周月浔喝完醒酒汤,抬起眼眸看向陆遥伽,温和道:「我刚刚喝醉了,说的话你不要在意。」
陆遥伽觉得她不能顺着他的话走下去。
顺着他说不在意显得她真很不在意他一样。
即使她真的没那么在意。
周月浔偏了偏头,好整以暇,「怎么不说话?」
陆遥伽坐过来,眼眸潋滟,握住他的手,轻轻说:「没法不在意啊。」
周月浔笑起来,眉心缓和,他揽住陆遥伽的腰,把她拥在怀里,声音比刚才明显有温度,「在意什么呢?」
陆遥伽戳了戳他心口,说:「你只问我爱不爱你,我还知道你爱不爱我呢。」
周月浔含笑反问:「你觉得呢?」
陆遥伽纠结道:「你如果说爱我吧,我觉得你在哄我,不爱吧,我又很难受。」
她靠在他怀里,软声道:「你想个法子哄我吧。」
周月浔挑了挑眉。
他何其聪明,一下子猜到陆遥伽这么说的意图。
她难以界定他们的感情。
因为说爱太轻浮,不爱又虚假。
她知道,在刚刚他喝醉的情况下,说「爱」纵然可以让他高兴,但清醒后,酒劲过去,他不会相信她真的爱他,只会觉得她在哄他。
周月浔道:「迄今为止,我遇到的每一个人,他们没有一个人比你更重要。」
陆遥伽挺震惊的。
「原来我这么重要啊。」陆遥伽脑袋在他胸膛蹭了蹭,手指灵活接他的睡衣,解了两颗扣子,手腕被扣住,周月浔垂眸,含笑问:「你说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
陆遥伽眼睫颤了颤,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油嘴滑舌的人,不会说情话的……」
回应她的是周月浔的「呵呵」。
不过他也没缠着这件事不放,喝酒后他有点幼稚,酒醒了还是比较成熟,不会像毛头小子一样死缠烂打。
「那睡觉吧。」他关上灯,给陆遥伽掖好被角。
陆遥伽仰眸看着漆黑的屋顶,没有困意。
以前,她真没思考过周月浔在她心底什么地位,她不喜欢让情情爱爱占据大脑,这件事就这么敷衍过去从没考虑过。但现在想想,她应该是喜欢的,如果没有好感,就算有温家财产作为砝码,她也不会愿意联姻。
「三叔,你睡了吗?」陆遥伽伸手揪了揪他袖口,就算他睡了她也会把他揪醒。
周月浔握住她的手,转过身看她,「哦?现在有什么感悟?」他也没睡,比起之前,今天熄灯的时间还是太早了。
陆遥伽知道她说得不应该那么坦然,太坦然显得虚假。
情愫如镜中花水中月,越是模煳朦胧,越是动人。
她的眼神潋滟,即使在夜色中也清澈透亮,伏过身,她轻轻在周月浔唇上留下一个吻,非常轻,像羽毛掠过。
但越轻越显得珍重。
「我不会这样吻第二个人。」陆遥伽躺回自己位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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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浔扣住她细瘦手腕,俯身压过来,轻吻她眼睫,「我也不会。」
*
沉园晚宴在周公馆的沉园举办,宾客如云,陆遥伽在周家住了两年,把人都认得差不多。
她端着香槟,站在周月浔身侧,接受众人恭维。
晚会开始,她跟周月浔一起跳开场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陆遥伽却丝毫不慌,她直视周月浔眼睛,通过他的眼睛取代记忆里克莱斯温和的眼眸。
舞毕,陆遥伽回换衣间换衣服,羽毛裙太繁重,她要换更简便的礼服。
从换衣间出来,迎面便遇上杜明礼。
杜明礼作为温玉森的助理,跟温玉森一起参加晚宴。此刻他西装革履,精神抖擞,眼底精芒闪烁。
陆遥伽还记得他说要去公检法自首,一个月过去,也没见这位管家有什么动作。
此刻,陆遥伽穿着雾霭蓝刺绣高定晚礼服,脚下是七公分的高跟鞋,气势逼人。
「有事吗,杜管家?」
杜明礼微微一笑,「温先生请您过去。」
陆遥伽没急着走,好整以暇看着杜明礼。
杜明礼微笑,「陆小姐就这么一点胆子吗?连自己外公都不敢见?」
陆遥伽说:「你这样的卑鄙小人,我不得不防。」
杜明礼没想到陆遥伽这么谨慎,他笑道:「沉园是周家的地盘,我能把你怎么样?」
陆遥伽莞尔,不说话,只是垂眸给周月浔发消息,[三叔,我去找外公,一会儿再来找你。]
周月浔:[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陆遥伽收了手机,点下头,「走吧。」
温玉森在沉园有单独包厢,舞会后,他在包厢独酌。
陆遥伽进来,先喊了声,「外公。」
温玉森慢悠悠喝了杯茶,抬眼道:「过来坐。」
陆遥伽过去坐下,「外公找我有什么事?」
杜明礼关上门,把空间留给祖孙二人。
温玉森看她一眼,平静问:「听说你在查温芷晴的死亡真相?」
陆遥伽感觉他的语气不对。
「是。」她点下头,打算跟温玉森说说母亲车祸的蹊跷。
「啪!」一巴掌落到陆遥伽脸颊。
陆遥伽有点懵,不可置信抬起眼,捂住侧脸,但她还是笑笑,很温和问:「外公,你为什么这么做?」
温玉森喝口茶,道:「一巴掌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此刻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
温玉森把茶盏扔下茶台,「嘭」落到地毯上,昂贵的波斯地毯被染湿弄脏。
「陆遥伽,我告诉你,不许继续查。」他盯着陆遥伽眼睛,「我不允许你毁掉温家!」
陆遥伽脸颊火辣辣,侧脸泛红,她手指发颤,放下手,不再掩盖痕迹。
「为什么?」她声音平静,有压抑的愤怒,「外公,我的母亲死的不明不白,我的养父被盖上这么一个杀人的污名!我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个清白!」
「陆遥伽,你幼稚!」温玉森道:「戴维斯家族刚被你害得分崩离析,现在你又想害温家和陆家吗!」
他道:「你母亲的死无论是温家还是陆家都不干净都有责任!怎么,你要把两个家族都拉下去给你母亲陪葬?!」
陆遥伽睁大眼睛,轻声道:「她是你的女儿啊,你知道兇手是谁为什么不替她报仇?」
温玉森讽刺道:「我没有这么愚蠢的女儿!你母亲当初要是不逃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险些害死温家!」
温玉森看向陆遥伽,语气稍缓,「珈珈,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不要再纠缠。」
「周月浔支持你查找真相,他其心可诛!他想利用你把温家和陆家全部拖入泥潭!戴维斯家族的前车之鑑还不够惨烈吗!」
陆遥伽心情平復下来,看向温玉森,「外公,清者自清,你没有做那些骯脏事情,周月浔使什么手段都不会把你拖下泥潭。」
温玉森看陆遥伽一脸严肃,忍不住笑起来,「哈!这你倒是说错了!」
他慢条斯理道:「我从来就没有立下一份必须你跟周月浔订婚你才能接手温家的遗嘱,你说周月浔是哪里来得这份文件?」
陆遥伽微怔。
这件事她从来不知道。
温玉森愤怒说:「周家人最会的就是颠倒黑白,凭空捏造!」
「珈珈,周月浔在利用你吶!你想想他借你的手干了什么,嗯?」
「他是不是以你的名义大肆收购华蓥集团的股票?是不是借你的名义加强对温氏集团的控制?是不是又利用你扳倒戴维斯家族?」
温玉森循循善诱道:「珈珈,如果你继续查下去,是可以给你母亲一个清白,但温陆两家的破绽也露在周月浔眼前,你猜他会不会藉此机会一併吞下温家和陆家?」
陆遥伽不再说话。
她知道周月浔绝对会那么做。
他是最精明的商人。
见陆遥伽把话听进去,温玉森放下茶杯,轻拍陆遥伽肩头,「你跟周月浔的婚约不要继续,本来就是欺骗得来的产物,我们不要!」
陆遥伽慢半拍抬起脸,「外公?」
温玉森摸了摸她被打红的脸颊,怜惜道:「走,外公带你去退婚。」
第47章 听说
「我思来想去,珈珈跟月浔还是不合适,不如婚约作废。她年纪还小,不能被这一纸婚约束缚。」温玉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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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既明看了眼叶瑾容,他们两个还不清楚发生什么。
怎么刚跳完开场舞,短短见了温玉森一面,现在就要退婚约?
周既明看向陆遥伽,想问问她的意思。刚要开口,看到她泛红的脸颊,眼眸微凝,沉声问:「珈珈怎么伤到了?」
陆遥伽温和笑了笑,面容平静没有半丝波澜,「没事,只是过敏。」
这么平静,没有一丝反驳,看来她也默认退婚这个事情。
周既明沉吟:「要不,珈珈先跟月浔商量一下?我给他发了消息,他马上过来。」
温玉森直接拒绝,「婚姻从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说退就要退!」
「温先生统共没养过珈珈几天,长辈的架子端得倒是很足。」一道温和清润的声音传来。
一进门,周月浔看到陆遥伽脸上的指痕,他微蹙眉,声音还是温和,「谁敢打你?」
温和里透着丝冷意。
看到周月浔,陆遥伽抬手捂住脸颊,深吸一口气,等慢慢平静下来,才敢正式抬眼看他。
现在,比起被欺骗的愤怒,更多的是委屈。
他一直在骗她。
料准她的心思一步步下套,他用她对温家陆家的猜忌和不满逐步吞併温家和陆家。
陆遥伽此刻显露的脆弱周月浔看在眼底,他蹲下身搂住她肩膀,缓声道:「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
看见周月浔,温玉森修养便不那么足够,他讥讽道:「你有能耐拟一份并不存在的遗嘱,怎么没能耐把真相告诉珈珈?明明是你居心叵测巧取豪夺,却要我的外孙女小心翼翼伺候你,你好深的心机啊!」
周月浔不在意温玉森的冷嘲热讽,指腹温柔抹去陆遥伽的眼泪。
他何等聪明,现在已经猜测出一切前因后果。
他依旧搂住陆遥伽纤瘦肩膀,声音轻柔道:「珈珈,先不要急着做人家决定,我们谈一谈,好吗?」
陆遥伽看他一眼,轻轻点头。
她觉得也应该谈一谈。
在她心底,温玉森并不是那么可靠,她需要通过周月浔来证明温玉森话语的真伪。
「好。」陆遥伽侧眸对温玉森说:「外公,我跟周先生好好谈谈,您等等我。」
温玉森知道阻止不了,撇嘴,「去吧。」
*
隔壁是周月浔专属包厢,他领陆遥伽进来。
「去拿冰袋。」周月浔对杜衡道。
杜衡看出老闆心情不好——作为助理的直觉,快速应声,关上门离开。
屋里没其他人,周月浔坐下来,端起茶盏,慢条斯理道:「珈珈,为了跟你在一起,我确实做了很不光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他这样的人,即使道歉也显得并不真情实感,而是透着高高在上——料你也无法逃离我掌心。
陆遥伽环住膝盖,轻声道:「既然认识到错误,我们就要改正。」
她看向周月浔,眼神脆弱,「我们分开吧。」
她刚刚流过眼泪,眼眸是水洗的清澈,楚楚可怜。
周月浔揽住她,温和却不容置疑道:「珈珈,你在说傻话。」
陆遥伽有点心灰意冷。
到现在,他还没有正视她的想法。
她语气里带着愤愤不平,说:「不分开,我还能相信你吗?」
「你支持我查找母亲死亡真相,我知道你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出于好意,但我又忍不住想,你会不会趁着温家陆家虚弱的时候趁机摧毁温家和陆家。只要你把温家和陆家控制住,在这个世上,我彻底没有可依靠的人了,只能依靠你了。」
周月浔品茶的动作一顿。
陆遥伽抓住这个细节,心灰意冷。
她仰眸,质问,「你应该很喜欢全盘掌控的感觉吧?看我像一只笼中鸟一样,飞也飞不出去,我爱的我恨的只能被你一个人掌控!」
周月浔确实有这种想法,他也一直朝这个方向实施,但现在,暴露了。
「珈珈,这样不好吗?」
他放下茶盏,温和平静说:「珈珈,你用不着那么多亲人,他们哪一个又能比上我呢?」
修长手指轻轻摩挲她脸颊,他道:「你这么弱小,温玉森都可以打你脸颊,你该一直依靠我的。」
「珈珈,你该知道,有我在,他们谁都不能欺负你。」
陆遥伽气得深唿吸才能保持平静,「我为什么要依靠你!我为什么不能靠自己!」
「哦。」周月浔忍不住打击她,「既然能靠自己,为什么你母亲死后你躲去山区农村?又为什么陆家人接你你不跟陆家人走,温家人接你你也不跟温家人走,偏偏跟我走?」
陆遥伽咬牙,闭上眼睛。
当时,父母突然车祸身亡,陆遥伽起了疑心,怕有人也对她下手,没等父母下葬就匆匆躲到农村。
后来,温家和陆家都派人接她,她都躲着不见人。
当时,她就隐隐预感,是温家和陆家的某些人害死母亲和养父。
周月浔短促笑了声,语气带着隐隐讥讽,「珈珈,温芷晴死了温玉森都顾全大局不肯给她报仇,你猜猜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他会为你报仇雪恨吗?」
当然不会,陆遥伽恨恨想。
但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几乎自暴自弃道:「我生无可恋,死了也不错,你倒不必操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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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来,拍了拍裙子,「我成年了,是自由的,你不用吓我。」
「再说了,吓我有什么用?我不怕死,只想死的痛快!」
见她要走,周月浔忽然一笑,道:「珈珈,你还没有问完罪。」
他私自拟下遗嘱协议的事情她还没找他算帐。
陆遥伽脚步停顿,忍住没说什么,直接离开。
*
跟周月浔谈崩了,回到包厢,她愧疚跟叶瑾容道:「阿姨,我做不了您儿媳了,抱歉。」
叶瑾容笑了笑,温和拉住她手,「没事,常来这里找我玩就好了。」
周月浔倚靠在屏风,望着陆遥伽眼睛,平静道:「去哪里住,我帮你收拾行李。」
温玉森说:「当然是跟我回温家!」
陆遥伽才不想住温家。
她扯住温玉森袖子,轻轻摇晃,「外公,我长大了,让我好好自立吧,我住在自己公寓就好了!」
温玉森问:「你公寓在哪里?」
陆遥伽只好说:「在兰亭别苑。」
再详细她就不肯说了。
陆遥伽收拾得行李不多,周月浔送她的珠宝首饰贵重物品她都没带,搬进来她拿什么,搬出去她还是带那些东西。
只带了一个行李箱而已。
周月浔静静看着她收拾完行李,道:「送你的东西都拿着吧,留在这里也是荒废。」
陆遥伽没听他的。
她拉着她行李箱,朝他深深鞠躬,「三叔,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再见!」
周月浔扯了扯唇,倒没了在包厢里的咄咄逼人,他没什么风度说:「我死了你再这么祭拜也不迟。」
陆遥伽尴尬笑了笑,不再说话。
在沉园晚宴时,她还是锦衣华服,珠玉满身,妆容精緻。现在她只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素面朝天,扎着清爽的马尾辫,漂亮得生机勃勃。
「那我走啦,三叔。」陆遥伽拉住行李箱就要往外走。
她该说的都说了。
周月浔朝她走过来,抬手捧住她下颌,盯住她眼睛,「这么狠心?前天还说喜欢我。」
陆遥伽认真道:「我没说喜欢你。」她就亲了一下。
下一刻,周月浔的吻落下来,很轻,如羽毛。
「珈珈,我有预感,我们不会结束的,你信吗?」他深深看着她,摩挲她下颌。
陆遥伽不信,但她惯于喜欢安慰别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周月浔把陆遥伽行李提到门口,铁门前已经停了一辆陌生的车,不是他为陆遥伽买的任何一辆。
秦沨停下车,从车门下来,章玥跟他一起,「珈珈!」
章玥帮陆遥伽提着行李箱,亲昵跟陆遥伽走向车子。
秦沨看向周月浔,「月浔哥。」
周月浔轻轻颔首,「多谢你来接珈珈。」
本来他想自己去送。
离开沉园,章玥才敢问陆遥伽发生什么,「你们怎么解除婚约了?」
陆遥伽道:「本来就没有婚约。」
她把事情大致给章玥说了说。
章玥目瞪口呆,「没想到周先生是这样的人!亏我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呢!」
前面开车的秦沨忍不住道:「周先生要是正人君子,世上就没有正人君子了。」
他是从小听周月浔故事长大的,自然清楚周月浔为了资本积累做了怎样血腥的勾当。
陆遥伽新家是鸢尾园的一高层公寓。
鸢尾园离学校很近,上学方便,她把家安在这里。
至于兰亭别苑的公寓她暂时不想去住,温玉森知道的地方她膈应。
公寓是在两年前买的,室内由英国陆遥伽最喜欢的设计师设计,卫浴品牌也是陆遥伽喜欢的丹麦一个小众品牌。
区别于双柏楼和七里堂的简洁风,这间公寓处处透露小女儿的巧思,陆遥伽为了装修它花费很多心血。
不能让章玥和秦沨白来一趟,陆遥伽叫了会馆订餐,并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开了一瓶红酒。
陆遥伽说:「醉了可以睡在这里,不用怕。」
章玥把红酒一饮而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秦沨则是滴酒未沾。
他要是睡在陆遥伽这里,不光周先生噼了他,就连他哥都不会放过他。
酒过三巡,章玥喝得烂醉,陆遥伽依旧清醒,她把章玥扶到卧室后,给她餵了温水和醒酒汤,细心擦脸和手。
秦沨在卧室门口看着她忙碌,眼神不知不觉就柔和下来。
收拾完,陆遥伽抬眸看一眼秦沨,有些意外他还没走。
「我送送你?」她道。
秦沨不捨得拒绝,「好。」
*
电梯打开,章见深站在门廊,平静看了眼从电梯出来的两人,没说话。
他是长辈,陆遥伽当然先打招唿,「章老师!」
语气亲切自然。
秦沨没想到章见深也住在这里,似乎他跟陆遥伽关系还非同寻常,「见深哥。」
章见深淡淡点头,「注意安全。」
他在大厅站了会儿,没急着上去,坐在大厅沙发上。
陆遥伽回来时见他在大厅坐着,有些意外,「章老师有事找我?」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大半夜他怎么坐在这里。
章见深抬眼,平静问:「听说你跟月浔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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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叙话
半夜,小区人并不多,大厅休闲区里只有陆遥伽和章见深。
陆遥伽说:「我们是解除婚约。」
不是分手。
章见深点头,「你们本来就没有婚约。」
周家跟温家解除婚约是一件大事,圈内已经传开,但婚约解除的原因却不明朗,看起来最可信的一条原因是——温玉森棒打鸳鸯。
周月浔控股的远东集团与温氏集团在多个领域竞争激烈,呈白热化。
商场上的失利让温玉森拿外孙女的婚事开刀。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
只有少数人知道,陆遥伽跟周月浔之间根本没有婚约——那只是周月浔的一个圈套。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章见深想知道她会不会愿意重新开展一段感情。
陆遥伽说:「接下来,我会出国一趟。」
她得去一趟伦敦。
章见深看着她,「我想问你要不要再找你一个男朋友。」
陆遥伽明白他意思了。
她忍不住提醒,「您是我的老师。」
章见深平缓道:「课程已经结束,我不是你老师了。」
陆遥伽笑盈盈装煳涂,说:「那您是什么意思呢?您想给我介绍一个男朋友?」
章见深直接开门见山,眼眸深沉道:「我想做你的男朋友。」
要是早知道她跟周月浔没婚约,他早就会追她。
陆遥伽没说话,她垂眸数脚下的土耳其大理石瓷砖。
章见深笑了笑,不难为她,「好了,夜深了,先回去睡觉吧。」
我们来日方长。
*
第二天章玥从陌生的床醒来,坐起来后她才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哦,昨晚她喝多了,然后在陆遥伽新公寓睡着了。
脚踩到地毯,触感柔软蓬松。
卧室里舖了长绒毛地毯,每一脚都像踩在棉花里。
玄关处放着一个小行李箱,行李箱上放着一个挎包,是陆遥伽惯常背的。
而陆遥伽本人在厨房准备早餐。
「珈珈,你又要出门啊!」章玥语调拉长,不高兴说。
陆遥伽把三明治和热牛奶还有煎蛋轻轻搁在餐盘,端出来,瞥眼章玥,温和道:「宝贝,先去洗漱,一会儿吃饭。」
章玥满肚子气在她温和语气下消散。
本来很想发发脾气的,但她喊她宝贝呀!
洗漱完,重新回到餐桌,章玥拿起叉子吃煎蛋。
「说好的寒假陪我玩,结果呢!前几天陪温佳瑜,后来又准备沉园晚宴,现在又出国!你心里还有没有我?」她用力戳着外焦里嫩的煎蛋,愤愤不平道。
陆遥伽纤细白皙的手指往章玥方向推了推牛奶,温和道:「宝贝,消消气,先喝一点牛奶吧。」
章玥撇撇嘴,「别以为你哄我我就原谅你,回来你得好好陪我。」
这话陆遥伽可不敢保证。
回来后就开学了。
她温和道:「多吃一点,你都瘦了。」
章玥又变得开心一点,把问责陆遥伽的事情抛之脑后。
*
陆遥伽出国的事情没有惊动任何人,她走得悄悄地。
飞机落地,是晚上。
伦敦正好下雨,雾蒙蒙地,空气潮湿。
季彦东撑着一把黑色商务伞接机,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
陆遥伽险些没认出他。
「东叔,我以为你不会来接我。」
当初他们说好,她直接去庄园找他。
季彦东一手拖住陆遥伽的行李箱,旁边助理拿过伞撑着。
季彦东用另一只空余手握住陆遥伽的手,蹙眉,「这么凉?怎么不多穿点?」
陆遥伽弯弯唇,「为了好看。」
季彦东无奈,「你跟你爸一样。你爸也是,为了风度不要温度,大冬天不穿秋裤。」
提起陆宗明,季彦东显然很有话讲。
陆遥伽说:「爸爸可是南大校草,不穿得少,怎么吸引女孩子?」
季彦东哂笑,「穿得再少,也吸引不了他想吸引的人。」
陆遥伽知道那个陆宗明想吸引的人是温芷晴。
季彦东也想到这一茬,默然道:「不该跟你说这些。」
任何孩子都希望父母真心相爱,他不该戳破这个假象。
陆遥伽倒不是很在意,她轻松转移话题,「东叔,我们先回庄园吧,明天我去见老同学,然后去墓园。」
她想时间过得再快一点。
季彦东道:「你先歇歇倒时差再去墓园也不迟。」
陆遥伽:「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去庄园路上,忍了又忍,季彦东还是忍不住道:「听说,你跟小王八蛋分开了?」
陆遥伽噗嗤笑起来。
「东叔,您不愧是跟叶阿姨弟弟,你们俩口头禅一样!」
叶瑾容也总是喊周月浔小王八蛋。
季彦东用手指颳了刮眉心,无奈,「快点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跟他分开,你跟他在一起,我还是比较放心。」
要不然在陆宗明和温芷晴夫妇去世后,他不会放心把陆遥伽留在国内。
陆遥伽只好把原因一说。
季彦东道:「你怪他不诚实,用那份莫须有的遗嘱绑住你,是吗?」
在季彦东这里,陆遥伽不说假话,她道:「我不在意那份莫须有的遗嘱,我跟他分开跟遗嘱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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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季彦东不明白了。
「你为什么要离开周公馆?有周家庇护,你不用担心那些人会害你。」
陆遥伽淡淡说:「只要我跟周月浔还有联繫,外公就不会真正相信我,把我当做外孙女。」
「他疑心重,我只好卸掉盔甲接近他。」
周月浔就是她的盔甲。
温玉森不是不愿意为了温芷晴大动干戈吗?
她要让他看看,即使他拼尽全力掩盖真相稳定大局,他也阻止不了大厦将倾的事实。
*
回到庄园卧室,陆遥伽给埃德蒙发消息,[亲爱的,我已经到了伦敦,快把你开生日party的地点告诉我!]
埃德蒙:[!!!]
[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你住在哪里?]
[安全吗?]
陆遥伽回到:[很安全,我在亲戚家。]
埃德蒙指尖飞速打字,打了长长一段字,刚想发出去,手机就被人夺回去。
「大哥,你干嘛?!」埃德蒙跳起来夺手机。
拉斐尔伸手扶住他肩膀,固定住他乱窜的身体,另一只手坚定把手机塞到口袋。
他盯着埃德蒙说道:「周先生过来了。」
埃德蒙脸色一下子灰败,他扯了扯唇,「他把老头子害得那么惨,老头子怎么没想到做掉他?」他狠狠一脚踢在沙发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陆遥伽刚到伦敦他就来了!他是在陆遥伽身上装了定位器吗!」
拉斐尔勾了勾唇,「你总算聪明一回。」
拉斐尔提着埃德蒙领子来到会客厅,埃德蒙还没站稳,就被拉斐尔一脚揣在地上,地板冰冷,他的膝盖撞得生疼。
拉斐尔目光没有匀给埃德蒙分毫,他恭敬把手机递给闲散坐在沙发上的周月浔,手机屏幕赫然展示埃德蒙跟陆遥伽的聊天记录。
「我的弟弟不懂事,希望周先生不要见怪。」
埃德蒙毫无形象蹲在地上,目光恨恨。
周月浔没有理会他,眼眸扫过聊天记录,而后伸出手,「过来。」
他温和对埃德蒙说。
埃德蒙在拉斐尔警示目光下站起来,走过去,停在周月浔身边,他扯扯唇角,「周先生有何贵干?」
周月浔散漫道:「用你的口吻告诉珈珈,你的生日party定在康诺庄园。」
埃德蒙不想答应,他低声道:「我已经跟朋友约好在家里聚会,突然改变主意不大好。」
周月浔轻轻挑眉,含笑道:「你的朋友去哪里我不在乎,但是陆遥伽要去康诺庄园,懂了吗?」
埃德蒙:……
拉斐尔摁下他脖颈,强迫埃德蒙点头。他朝周月浔道:「他答应了。」
「嗯。」周月浔点点头,摆手道:「你的弟弟可以走了。」
顿了顿,他看向拉斐尔,目光温和,道:「你留下。」
拉斐尔坐下,谨慎问:「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
此刻,会客厅寂静,只有他跟周月浔两个人,拉斐尔莫名紧张。
周月浔很平静。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饮茶,放下茶盏后,他侧眸看拉斐尔,眼眸深邃。
拉斐尔被他看得不自在,伸手挠了挠后颈。
周月浔轻笑道:「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性。」
拉斐尔心凉了一半。
他想起四年前,林荫下,周家最尊贵的公子站在不远处,长身玉立,优雅矜贵。
他慢条斯理道:「我一直觉得你非常有魅力。」
「那么我想。」他缓缓微笑,「你应该可以让一个女孩儿轻易爱上你。」
温佳瑜一直觉得是他的勾引让她错失成为周太太的机会,可是从一开始,周月浔从来没有想过娶她!
此刻,拉斐尔想了想,谨慎说:「先生,你要我去勾引陆小姐吗?」
现在,似乎他身边只有陆遥伽一个女人,那么他需要像当初勾引温佳瑜一样把陆遥伽勾引到!
周月浔神色变得有些怪异,冷白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他似笑非笑道:「我想让你跟温佳瑜重修旧好!」
呵,他自己都勾引不了陆遥伽,怎么能让别人去勾引?!
拉斐尔:……
奥!他会错意了!
*
陆遥伽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
最新消息来自三分钟之前,[宝贝,我在康诺庄园准备生日party,你明天可以直接过来!]
放下手机,陆遥伽捏了捏眉心。
康诺庄园?
埃德蒙的生日party为什么会准备在一座中世纪的庄园里?
她从未听说戴维斯家族有这么一座豪华的房产。
陆遥伽有野兽一般的直觉,纤细指尖敲了敲膝盖,她给埃德蒙发消息,「宝贝,我们在先在blooming见一面吧,我想把生日礼物提前给你。」
康诺庄园离得太远,她不想过去,还不如直接把礼物给他。
第49章 不见
深夜,一辆深蓝色跑车开出庄园。
站在楼上,拉斐尔瞥见这一幕,悄声跟站在他身侧的周月浔解释,「也许,他是去见朋友了。」
周月浔指尖捏住红酒杯,轻轻笑了笑,「也许,他那位朋友就是陆遥伽。」
拉斐尔不说话了。
如果埃德蒙见到陆遥伽,他可保证不了埃德蒙会对陆遥伽说什么。
说不准,他跟周月浔的老底都会掉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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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我去拦住他?」
现在,似乎只有这么一个方法。
周月浔平静道:「不用。」
她既然想见埃德蒙,就去见吧。
*
陆遥伽换了条墨绿色长裙,外面穿一件米白色风衣,拎着挎包,匆匆出门。
季彦东正在二楼露台抽菸,看到她。
他隔着窗户问:「去哪里?」
陆遥伽回眸笑了笑,「去见朋友。」
「等等我。」季彦东快速下楼,走到她近旁,面对面跟她讲话。
「我开车送你。」
她刚来伦敦,对路况不熟,一个人出门,他不放心。
陆遥伽道:「那我们走吧。」
blooming是家装修典雅的咖啡馆,地板都是昂贵的义大利黄玉铺成,每一张咖啡桌上都摆着大盆开得茂盛的水仙花。
陆遥伽到得时候,埃德蒙已经来了。
blooming离戴维斯家庄园更近一点,赶过来,他花得时间短。
「送你的生日礼物。」陆遥伽笑盈盈把一把车钥匙搁在摆着水仙花的桌面。一杯温热的咖啡摆放在她面前,头顶是散发着泛黄光晕的水晶灯。
她翩然而至,美得像一幅画。
埃德蒙握紧手,唇角微垂。
他看着陆遥伽,看着她笑得似乎毫无阴霾的脸,脑中剧烈挣扎。
他要不要告诉她,周月浔来到伦敦呢?
人在紧张的时候体温发冷,埃德蒙下意识端起手中的咖啡,谨慎喝了口,咖啡喝完,他做了决定。
他不会告诉陆遥伽关于周月浔的任何事情!
「好大方,竟然送我跑车。」他挑开话题,缓解紧张愧疚感。
陆遥伽搁在咖啡桌上的礼物是把车钥匙,是他最喜欢的那个品牌的跑车,他还没买到。
陆遥伽凝视埃德蒙似乎平静的脸,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浅的笑意。她微微靠着柔软的椅背,姿态非常闲散,手肘屈在大理石桌面,「埃德蒙,你不必瞒我,我什么都看得出来。」
埃德蒙清楚听见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整个世界剧烈摇晃,视野慢慢泛白,陆遥伽胜券在握的笑容跟脑海中周月浔高傲的神情渐渐重合。
好像,他们是一类人。
「你看出什么来了?」埃德蒙声线绷紧,情绪的压抑使入口的咖啡不復香浓,呈现出一种极为苦涩的味道。
看见什么了?
陆遥伽的视线从埃德蒙泛白的面容移开,视线穿梭,透过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往外看。
落地窗外,先是一丛丛蔷薇花绕着咖啡馆生长,再是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不远处的青石台阶下。
陆遥伽瞧不出车牌号,也不能透过防窥玻璃看到车内人,但她知道,车里的就是周月浔。
回过视线,埃德蒙依旧紧紧盯着她,似乎执着要一个答案。
陆遥伽弯唇,嗓音溢出无奈嘆息,「你真是个傻子,被人跟踪都不知道。」
「不说这些。」陆遥伽嗓音带笑,眼角微弯,她轻快道:「既然你已经收到我的礼物,明天的party我就不去了,你伦敦的朋友我也不认识,就不去叨扰了。」
海潮褪去,埃德蒙如释重负,他漂亮的蓝色眼睛里藏着欢喜,「好!」
她不去康诺庄园,他就不那么愧疚了!
埃德蒙先行离开咖啡馆。
他的背影在水晶灯光影下拉长,大理石地面透出一抹修长剪影,这抹剪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跑车鸣笛声响起,他彻底走远了。
陆遥伽垂眸,目光所及是她还没喝完的半杯咖啡,伸出微凉的手指,她端起咖啡小酌。
近乡情更怯。
此刻,埃德蒙看见她,久别重逢,会紧张。
她看见周月浔亦是。
陆遥伽等了许久,咖啡见底。
侍者走过来,温言问她是否续杯。
陆遥伽想了想,望着眉眼深邃的苏格兰帅哥,含笑道:「续杯。另外,再要一杯拿铁。」
续杯和拿铁一併上了咖啡桌,陆遥伽指尖戳了戳那杯拿铁,是温热的。
但她要等的人一直没来。
等得太久,头顶灯光闪烁,让她觉得有些眩晕,面前的咖啡也已经凉透,身体是一种僵硬的疲惫,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
她不想再等了,也许他不会来见她。
陆遥伽站起来,垂眸整理墨绿色长裙,拎起包,她打算出门。
刚离开坐位,咖啡店透明玻璃门开启,伴随一阵清越的风铃声。
陆遥伽蓦然抬眸,以为是周月浔,她唇角勾起笑意。
那人走进,面目又模煳变得清晰,轮廓深邃,陆遥伽眼底光亮褪去。她温和笑了笑,「东叔,不是在车里等我吗?」
季彦东笑道:「车里太闷了,过来看看你。」
陆遥伽闻到季彦东身上浅淡的沉香气,从谁身上沾染的她心知肚明。她眉眼微垂,声音轻轻地,「在外面,东叔是跟谁叙话了吗?」
季彦东挑眉,下意识便想看向外面那辆车,理智回笼,他又把这个想法压下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没有,你想多了。我送你回去。」
陆遥伽盯着他眼睛,忽然笑了笑,气定神闲道:「东叔,你在说谎,你耳根都红了!」
季彦东无奈,他算是招架不住陆遥伽。他把周月浔敷衍他的话告诉陆遥伽,嘆气道:「你想获得你外祖父信任,现在就不是见月浔的时候,要是你外公知道你们还藕断丝连,你想查明真相就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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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抬眉,慢悠悠道:「昨天,您还疑惑我为什么跟三叔分开,今天就想明白了理由,您真聪明。」
季彦东不好揽功,只是说:「有高人指点。」
高人?
陆遥伽想着这个词,目光便瞥向窗外,那辆车依旧伫立在哪里,隐匿在夜色中。
忽然,车窗落下,那人抬眸望过来,眉眼清隽濯然,眼神清润。
过了两分钟,陆遥伽才移开视线。
她声音有些闷,像藏着郁气,「我们走吧。」
走出门,陆遥伽特意绕开那辆车,穿过蔷薇花丛,走在幽径,找到自己的车。
季彦东跟着她,伦敦空气湿润,晚上露气重,幽径两侧都是蔷薇花,从中间走过去,他沾了一裤腿的露水。
陆遥伽同样,墨绿色绸缎裙摆沾染点点露珠,染湿一片,像情人的眼泪。
这一晚,就那么风平浪静过去。
第二天早上,陆遥伽启程去墓园。
依旧是季彦东开车,他按开窗户,让汽车透气。
好在寒冬快过去,窗外的冷风并不刺骨,阵阵凉风扫在脸颊,并不难受,酸痛的太阳穴稍稍松缓。
昨天晚上,陆遥伽又是一夜未睡。
说不清是因为她将要看到克劳斯的墓地,还是因为昨晚周月浔对她避而不见,一整个晚上,乱七八糟的念头充斥她心脏,不断纠缠翻滚。
墓园在远郊,建在一片连绵的山地上,蜿蜒起伏,薄白的雾气漂浮,远远看过去,此地如梦似幻,仿佛仙境。
季彦东停下车,转过头,语气平和,「要我陪你上去吗?」
陆遥伽支着下巴,凝视远处的墓地,身体的力气在慢慢掏空,还没上山,她的腿就开始酸了。
在脑子里幻想跟实地看见还是不一样的,在此刻,在清晰看到墓园的那一刻,陆遥伽悲哀意识到,在心底,她依旧不愿意相信克莱斯已经死去。
她宁愿他已经结婚,在地球某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生活。
「我自己去就好。」陆遥伽道。
她嗓音干涩,嗓子眼里好像堵塞绵软的棉花,把她的气管遏制住。
季彦东担忧看她一眼,他想安慰她,但好像只能说一句「节哀」。
「我在山下等着你。」季彦东说:「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山上有人保护你。」
周月浔在山顶,他的安全防护一贯是最好的。
陆遥伽没多想,她撩起裙摆,缓身下车。下车后,走到半山腰,她才发现,天竟然飘起小雨,雨丝太细,在车里她一直没有注意看到。
陆遥伽带了伞,就在车内,她打算回去拿,刚转身,就听到有人唤她。
「陆小姐。」
陆遥伽身体一顿,手指微微蜷缩,她扭过头,看到商陆。
他站在不远处的停车牌下,手里撑着把极大的墨蓝色商务伞。
在他旁边,站着眼神淡漠的周月浔。
他朝她看了眼,那目光很轻,像蜻蜓掠过静湖。而后,他没有一丝停顿转身离开。
他挺拔背影在山路上渐行渐远。
看着他背影,陆遥伽有些回不过神。
她蹙了蹙眉,还是没有追上去。
雨滴慢慢变大,打湿她的黑色外套,陆遥伽没有再停顿,直接向车子走回去。
「陆小姐!」
陆遥伽身体顿住,看向商陆,温和一笑,道:「商大哥有事吗?」
商陆快步走过来,他把伞递给她,「抱歉,我刚才以为先生会把伞给你,就没有过来……」
伞骨是冰冷的,沾染着水渍,有种湿滑的黏腻感。
陆遥伽胃里翻江倒海,疲倦和悲伤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山下清幽的植株气息也无法疏解她的痛苦。
她用力扯了扯唇,朝商陆伸出手,苍白的指尖伸进雨幕,冰冷的雨水沖刷指节,她冷得微微发抖。
「商大哥,可以扶我一把吗?」山风太冷,心底更冷,她好像爬不上山了。
眩晕感一阵阵袭来,眼前发黑,瓢泼大雨沖刷伞面,霹雳乓啷,脑子里似乎也翻滚成浆煳,她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了。
只好一直攥在商陆的袖子,给自己一个支撑点,「送我……去医院吧。」
说完这句话,她脑子里就没有意识了,只有解脱。
商陆愣住,赶紧抱住陆遥伽下滑的身体,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托住她的腰。「陆小姐!陆小姐!」
商陆喊了好几声,怀里的人都没反应,他吓得手都在抖,这可是周先生的心尖尖呀!
想不了太多,商陆直接把她拦腰抱起来,护着她的头,好在她很轻,山路再难走,抱着她也不困难。
「把她给我。」
周月浔微蹙眉,把伞递给旁边助理,走进雨幕,手指轻轻抚摸陆遥伽冰冷脸颊。
他抬眼看眼商陆,「你去开车。」
商陆搂住陆遥伽的腰,小心翼翼把她放到周月浔怀里。而后看了一眼,下山。
第50章 医院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陆遥伽先嗅到消毒水的味道,睁开眼,模模煳煳看到悬挂在病床的吊瓶,后知后觉,手背的痛感也隐隐泛出来。
她虽然能忍疼,但皮肤神经敏感,痛觉非常清楚。
不知道躺了多久,她嗓子干得难受,小心动了动身体,腰背都是僵的,用没打针的胳膊撑起身体,她小心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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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坐起来,头又开始犯晕,隐隐有噁心感。
她轻轻提口气,打算压下噁心感觉,一闻到消毒水的味道,那种泛呕的感觉更加强烈。
她扭过头,打算看看绿植歇歇眼睛,缓解下痛苦。刚转脸,就看到坐在窗前沙发上的人。
他姿态闲散,眉眼淡漠,看到她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语气莫名冷淡,「喝水吗?」
这是陆遥伽第二次受到周月浔这样的冷待,上一次是在山腰,他看到她,漠然离开。
陆遥伽感觉胃里灼烧厉害,她掩唇,压抑住痛楚,侧过眼睛,再慢慢躺下。
看到他这副冷漠模样,她一点喝水欲望都没有了。
季彦东不会不知道她住院,他会来照顾她,她先忍一忍,等他来了再说。
陆遥伽把全部事情盘算一遍,发现她住几天院其实耽误不了多少事,但她出院之后就得赶回国,那样就不能去看克莱斯了。
至于为什么晕倒陆遥伽心里很明白。她一直都有贫血的毛病,以前不明显,只是时不时会脱力发晕。
这次来伦敦,她几天几夜没睡觉,几天内唯一入口的东西就是飞机餐和blooming的咖啡,贫血加熬夜,她不晕才怪。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这样就不用看周月浔的冷脸。
口渴这件事其实很容易压抑住,前提是你身边没有一个人在烹茶。茶壶烧开滚滚冒着热气,茶香幽幽往鼻尖里钻,陆遥伽猜到周月浔在煮茶。
她抿了抿唇,压抑住吞咽口水的欲望,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譬如,她该思考一下怎么把杜明礼拉下来。
想了一会儿,陆遥伽越来越困,迷迷煳煳睡过去,再醒来,房间里听不到第二个人的唿吸声,后面好像没有人,也或许他故意放轻唿吸。
陆遥伽懒得往后看,刚才那一幕伤到她,她不想再观摩一遍。
不管周月浔在不在,她都当他不在。
她拿下吊瓶,踩上拖鞋,小心下床,躺得太久,脚掌落到地面,腿弯勐地软了一下,陆遥伽慌忙扶住窗前的衣架才站稳,但下一刻,脆弱的栏杆被人一把推倒在地上,陆遥伽唯一的支撑点也没了,她被人揽住腰带到怀里,嗅到一鼻尖沉香气。
陆遥伽有点怜惜看着倒地的衣架,她的风衣被衣架可怜巴巴压到地上。
周月浔垂眸扫她一眼,把她放在病床上,屈身拾起风衣,顺手把衣架扶正,把风衣重新挂回衣架。
陆遥伽支着下巴,望着这一幕,心底沮丧感没那么强烈。
「三叔,可以帮我倒一杯茶吗?」陆遥伽心里紧绷着一根弦。要是周月浔不愿意,她就自己倒茶。人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周月浔看了她一眼,陆遥伽端详不出他情绪,但下一刻,他端过茶盏,杯口直接贴到她唇瓣。
陆遥伽垂眸,把珐瑯彩瓷杯子接过来,小口小口喝水。
喝完一小杯水,陆遥伽胃部灼烧感稍微弱一点,她眼睫颤了颤,轻声道谢,「谢谢你,三叔。」
说完这一句话,陆遥伽感觉自己全身力气都被耗光了。之前心底一直绷着一根弦,日日夜夜不休息也不累,但现在一躺下,她觉得躺下的滋味意外美妙。
仇恨和利益可以推得远一点。
周月浔把杯子接过来,搁在茶几,抬眼刚想说什么,就见陆遥伽裹着被子又重新躺在床上,她手臂已经规整放好,离再次睡着就剩下闭上眼睛。
「吃点东西再睡。」周月浔本来想冷淡一点,但对待病人,他本能温和。
大概,他所有的戾气都挥霍给刚刚倒下的衣架。
陆遥伽眼睛已经快睁不开,周月浔面孔在她视线里越来越模煳,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遥远。
她裹了裹被子,决意睡觉,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干扰她的睡眠。
周月浔无奈,起身揽起她,他对她从来没办法。
陆遥伽躺在他臂弯,唿吸是温和的沉香。她蹙眉,睁开眼睛,「我不饿,我想睡觉。」
周月浔手指摩挲下她脸颊,声音淡淡地,有几分命令味道,「起来吃饭。」
陆遥伽极浅的蹙眉,唇角不悦抿起,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给周月浔一个笑脸,「好吧。」
她轻快道。
周月浔微微眯了眼睛,「很不开心?」
陆遥伽有点憷他这种语气。
她的确很不开心,不开心到此刻懒得开口。
气氛静置下来,一股压抑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动。可能因为生病的缘故,陆遥伽觉得她愤怒的阈值越发低,沉寂一会儿,她忍不住开口,「周先生,我现在跟你没有关系,你用不着管我。」
既然已经分开,就不要若即若离,倒不如一刀两断,干干净净。
周月浔神色却温和下来,两个愤怒的人是谈不成事情的。
他先给助理打电话送饭,而后语气平和说:「让你吃饭不是想干预你什么,你输液对胃有刺激作用,不吃点东西,我担心你胃疼。」
陆遥伽眼睫颤了颤,心底很酸涩,「既然你关心我,你在咖啡馆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一直在等你。」
「还有在山腰,你看都不看我就走了,我以为你想跟我彻底划分界限!」
把心底话都说出口,心底感觉轻松不少。只不过眼眶隐隐泛酸,陆遥伽才意识到,对他的冷漠,其实她感觉到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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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年前来到周公馆,周月浔对她从来都是绅士又温柔,她是最特殊的,所以,当他对她如对其他人一样冷漠时,陆遥伽有点接受不了。
本来她可以慢慢调节这种不适应的情绪,用平和的态度慢慢对待冷淡的周月浔,但生病让她神经变得敏感脆弱。
听到她控诉,周月浔微怔,想了想,他温和反问,「不是你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他平静陈述,「珈珈,是你执意要从周公馆搬出去,是你决心要跟温玉森一起走的。」
他嘆息道:「珈珈,明明是你先放弃我。」
陆遥伽深吸一口气,忍着眼泪道:「所以,因为我放弃你,你就不要我了,是吗?」
她的语气有点尖锐,「现在,你之所以在病房里陪着我,是因为你的人道主义关怀,对吗?」
「我不是你心中那个最特殊的人了,是吗?」
周月浔平静看着她,没说话。
陆遥伽当他默认。她垂下眼睛,把痛楚压下来,而后再抬眼,把尖锐情绪擦干净,转而笑道:「没关系,我不缠着你。」
所有伤痛在瞬间修復好,她又成为那个滴水不漏的陆遥伽,她淡笑道:「周先生,从前我们没有正式分手过,现在我们正式分开。」
周月浔静了一瞬,温淡开口:「先吃饭吧,别想太多。」
*
饭菜很丰盛,周月浔给陆遥伽盛了碗小米粥,他把粥放到陆遥伽面前,一併把汤匙递给她,「先喝粥,润润胃。」
陆遥伽打完点滴后,先去卫生间洗了澡,病房有周月浔给她准备的衣服,米色针织毛衣搭配同色系鱼尾裙,洗澡后她换上。
洗过澡,她眉眼清艷,唇瓣鲜艷些,不在刚刚那样毫无血色。
接过粥,陆遥伽轻声道谢,而后不发一言沉默吃饭。
她变得礼数周全。
刚刚那个要求得到他偏袒的陆遥伽再次消失。
周月浔坐在旁边,静静看着她,一直没有移开眼。
陆遥伽觉察到他的注视,抬起眼,对着他温淡目光,温柔问了句,「周先生,你不吃吗?」
周月浔平静道:「没什么胃口。」
他脸色隐隐有倦怠感,陆遥伽突然想起,她昏睡打点滴这些时间,他不会也没休息吧。
杜衡送来的饭菜丰盛,餐具是两套,明显也有周月浔一份。
陆遥伽想了想,决定不计前嫌。
她垂眸拿起另一只干净的碗,跟刚刚周月浔为她盛汤一样也为他盛了一碗小米粥,她把筷子搭在碗沿上,把盛着小米粥的碗往他那边推了推,温和道:「周先生,喝一点吧。」
周月浔看她,平静道:「不是说没有关系了么?」
陆遥伽一怔。
周月浔慢条斯理说:「你现在对我,也是人道主义关怀?」
陆遥伽心里活泛起来,但面上,她依旧保持冷清态度,她淡声否认,「不是。我对您,不是人道主义关怀。」
「哦?」周月浔凝视她,眼眸似乎要看到她灵魂。
陆遥伽觉得,此刻他们应该是心有灵犀的。
他能看出她的放不下,她也一样,只不过他们谁都不愿意先低头承认。
陆遥伽不排斥先低头。
「因为我在乎你,才希望你好好吃饭。」
陆遥伽对自己心理把握很准确,她谈过恋爱,知道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在乎。如果现在她还认不清她对周月浔的感情,她真就是傻帽。
只不过,以前她觉得为了获取温玉森的信任,她可以割捨掉对周月浔的感情,但现在,她觉得她做不到。
现在,她可以试着把感情和利益平衡一下。
话说完,陆遥伽期待周月浔的回应。
周月浔温和抬眸说:「嗯?现在我被伤透了,有点不敢相信你的话,你可以证明给我看吗?」
第51章 证明
陆遥伽茫然看着他。
她张了张嘴,有点呆滞问:「怎么证明?」
周月浔慢悠悠解下腕錶,把腕錶随意搁在餐桌上,他望着陆遥伽,朝她招手,「比如,你过来坐。」
陆遥伽站起身,还没走到他身边,他便伸臂把她搂在怀里,她坐在他膝上,背后紧贴他胸膛,陆遥伽僵硬的挺起背嵴。
周月浔抬手抚摸她长发,另一手稍微用力扣住她的腰肢,使她身体严丝合缝贴在他身上。
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抑制心底深处的渴意。
「跟我一起住,好吗?」他伸手梳拢她柔顺的长髮,指尖留连。
陆遥伽回过神,她转过头,直视他幽深眼眸,小声询问:「要不,我们先地下情一下?」
周月浔微眯眼眸,气势陡然凌冽,不过语气依旧温和道:「珈珈,可以告诉我你的理由吗?」
他不知道有什么可以阻碍他们。
陆遥伽脸颊在他脖颈蹭了蹭,像以往一样撒娇道:「外公不想我跟你走得太近,为了放松他的警惕,委屈一下你,好吗?」
周月浔掰正她脸颊,直视她明亮干净的眼眸,倾身吻过去。他温柔厮磨她唇瓣,嗓音温淡,「珈珈,即使没有温玉森的信任,你一样可以扳倒你想扳倒的人。」
唿吸间是浅淡的沉香,他的声音引诱她,陆遥伽不自觉便揪紧他袖扣,微微仰身回应他的吻。
她声音软了很多,「怎么扳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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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浔道:「我有温氏集团一半的股份,掌握杜明礼受贿的罪证,你尽可以利用我。」
陆遥伽在他下唇轻咬一下,手腕摩挲他后颈,道:「你是我的底牌,我不想用。我有其他法子的。」
陆遥伽觉得这样说话不大方便,时刻都有擦枪走火的风险,她身体往后仰,脱开他怀抱。周月浔平静唿吸,放开她。
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遥伽理了理米白色针织裙,坐在一边矮凳上,素白手指端起小米粥,递给周月浔,「三叔,你先吃点东西。」
周月浔接过粥,看了眼,着实没胃口。他慢慢用汤匙搅拌瓷碗里浓稠的粥,不咸不淡问道:「你的法子是什么?」
陆遥伽把碗从周月浔手里拿过来,舀一勺粥,汤匙贴近他唇瓣,「你先喝。」
周月浔只好张口,他还是第一次享受陆遥伽餵饭的待遇。
陆遥伽说:「沉园晚宴那一天,我被外公弄煳涂了,他用攻心的法子瞬间瓦解我对你的信任,把他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我稀里煳涂跟他离开周公馆,但后来想……」
周月浔问:「想到什么?」
陆遥伽看着他,平静道:「我才是外公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分析道「温斯衍是外人,温家宗族的人虎视眈眈,我是外公血脉上最亲的人,外公想要保住他坚守半辈子的江山,似乎只剩下培养我这一条路。但是如果他想把温家託付给我,他便不能让我跟三叔你走得太近。」
周月浔瞬间明了,他轻笑,「你继续说。」
陆遥伽道:「你有温氏集团近半数股份,要是再娶我,在外人眼里温家易主便是板上钉钉。正是有这样忧虑,外公才必须要拆散我和你,不管实质如何,明面肯定要拆散的。」
「外公是在为我入主温家铺路,但他,……」陆遥伽垂下眼眸,突兀想到什么,脸色发白。
周月浔缓声道:「你的外公筹划的很正确,跟我分开,确实是为你入主温家做准备,但你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着急,是么?明明他可以慢慢进行,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冒着得罪周家的风险,强势把你带出周家。」
陆遥伽沉默点了点头,「我祖父临终前才告诉我,他对周先生有救命之恩,要是有困难,我父母靠不住,可以去周家求助。」
「我外公会不会……」
周月浔抚摸她发顶,道:「我送你回国。珈珈,现在你能意识到,一切就不算晚。」
陆遥伽抓住他的手,轻声道:「你还没告诉我愿不愿意跟我地下情。」
周月浔温和笑了笑,凝视她,「陆遥伽,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你任何要求。」
*
出院后,陆遥伽先回庄园收拾行李,在客厅,她看见季彦东站在落地窗前系领带,他穿着酒红色衬衫,系黑色领带。
沙发旁放着一个二十二寸黑色行李箱,陆遥伽看季彦东一眼,温和笑了笑,「东叔,你要出门?」
「嗯。」季彦东点头,说道:「母亲身体不舒服,我去看看她。」
说完,他望向陆遥伽,「你住院不是我不去看你,是周月浔拦住我,我想着,你应该愿意跟他相处。」
这算是解释陆遥伽住院两天为什么没有看见他人影。
陆遥伽当然不在意,她笑笑,「东叔,短期内,我可能不会来伦敦,有空你记得回国看我。」
季彦东侧目,「你还没去墓园看克莱斯,不想去了?」
陆遥伽透过落地窗,看花苑里精心饲养的蔷薇花,色彩秾艷,妖娆绽放。「不去了。」她道:「不真实看到,我心里还有个念想。」
「嗯。」季彦东点点头,「那样也好。」
他转而问道:「我回义大利,有什么需要我带给你的吗?」
以前,陆遥伽会托他带些裙子,珠宝和包包什么的,这次她却没要这些东西,「您给我寄明信片就好了,其他的不重要。」
季彦东看向她。
她坐在沙发,姿态娴雅,曳地的丁香裙摆服帖垂在身侧,眉眼明艷,神色温婉,眼神却温和不可测。
季彦东恍然意识到,陆遥伽长大了,再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小心讨冰棒的小孩子。
现在,她的裙子和珠宝不该由他来买,她已经找到合适的理所应当给她置办这些物品的人了。
「好。」季彦东说:「珈珈,以后有事情还是要委託我,那个小王八蛋有私心,我虽然也有私心,但比他公正得多。」
陆遥伽笑起来,「知道啦!」
临走时,犹豫再三,季彦东交给陆遥伽一本相册。
陆遥伽没有翻,抬眸看着季彦东,在他说话之前先开口,「好的,东叔。我知道把这本相册交给谁。」
季彦东深深看她一眼,而后转眸道:「把这个交给她之后,我们便再没有瓜葛了。」
陆遥伽捏紧相册,道:「如果以后我跟她闹翻了,看在东叔的面子上,我也会手下留情的。」
季彦东望向她,「我相信你有分寸。」
*
因为「地下情」的原因,陆遥伽没有跟周月浔坐一列航班,她先一步到黎城。
即使跟温斯衍结婚,陆如沁也没有从陆宅搬出去,她仍然住在她未出嫁前的闺房里。温斯衍则一直住在婚前置办的公寓里。
陆遥伽是第三次来陆宅,上一次已经是一年前,管家还认得她,歉意道:「先生去了纽约开会,家里现在只有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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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含笑点头,「我就是来找姑姑的。」
到了地方,陆如沁还没起床,陆遥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阿姨给她上茶,陆遥伽端起茶杯喝了口,有意无意问:「姑姑现在很忙?」
阿姨不如管家嘴巴严,很容易便说出事实,「很忙。先生现在不大管事,集团里的事情都是大小姐操心,大小姐已经很久没跟姑爷见面了,一会儿您得劝劝她,夫妻之间还是得多相处,现在姑爷做了华蓥投资部总裁,不少女人前扑后拥呢!」
陆遥伽听着有趣,含笑道:「您再说一说,姑姑怎么个忙法?」
阿姨刚要开口。
「珍姐!」
陆遥伽掀眸看过去。
陆如沁已经从卧室出来了。
她倚在门上,珠帘在她背后摇晃,不时发散轻灵的声音。
她皮肤苍白,眼珠漆黑,捲曲大波浪披散,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微微勾着,透出似笑非笑意味。
珍姐愕然瞪大眼睛。
陆如沁却没有发怒,她缓声道:「珍姐,我想吃酒酿丸子,帮我做一份吧。」
「哎!」珍姐如蒙大赦,领了命赶紧去厨房。
陆如沁慢悠悠走过来,扫一眼茶台,端起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她抹把嘴,冷冷道:「陆遥伽,没想到你还挺八卦,这么关心我跟温斯衍的屋里事,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陆遥伽把相册搁在桌子上,道:「我不关心你的屋里事,你跟温斯衍爱如何如何,我明明在关心华蓥集团。」
陆如沁冷哼一声,坐下。
目光扫到那本相册,她目光似乎被烫到般收缩,顿了顿,她才把相册拿过来,翻了翻。
是加拿大的景色。
以前,还没闹掰的时候,她跟他约定好要同游加拿大,旅行结婚。
「他说什么了吗?」陆如沁把相册捂在心口,似乎冰冷的照片可以捂热她冷冰冰的心。
陆遥伽道:「我估计,你不喜欢听他给你留的话。」
陆如沁讽刺笑了笑,「本以为他是情种,现在不还是守不住吗?」
陆遥伽没想到陆如沁真对季彦东还有感情,她微微侧目,「你真爱他呀?」
陆如沁撇了撇嘴,「不爱他爱谁?是爱你爹那个恋爱脑?还是爱心有所属一肚子坏水的温斯衍?」
陆遥伽点点头,明白了,「你为陆家放弃很多。」
为了保住陆宗镇家主地位,第一次婚姻陆如沁嫁给华蓥集团大股东秦家太子爷。
陆如沁没想到陆遥伽能明白她,她笑了下,但很快敛唇,严肃道:「你不用讨好我,你母亲的死有我一份责任,我有自知之明,咱们俩绝对做不成好姑侄。」
陆遥伽心性已经磨鍊得很好了,听到再多大新闻也不会面有异色,她平静说:「东西我带到了,现在先走了。」
陆如沁却叫住她,声音带着几分温柔,「来都来了,咱们说说话。你不想知道你母亲最后一段时间发生什么吗?」
第52章 说话
陆遥伽顿住脚步,不可否认,陆如沁的话对她有极大诱惑力。
她重新坐下,身体坐直,认真问:「最后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遥伽认真的态度极大取悦陆如沁,她轻轻笑了笑,端起茶杯喝口水,道:「陆遥伽,我知道你很爱你的母亲,但有一点事实,你不可否认。」
她略带讥讽勾起唇,道:「你不能否认你的母亲是个蠢货!」
陆遥伽眉心微蹙,心底不大舒服。但有求于人,她不好说什么。
陆如沁倚到沙发上,懒散好似没骨头,她回忆起那一天,微微眯起眼睛。
「那一天,我见到你父亲匆匆忙忙出门,有点起疑,便开车跟上去,跟着跟着,车子开到渭青路的咖啡馆。」
那一刻,她的心凉透了。
陆如沁看着陆遥伽说:「同为女人,你该懂我那种感觉。」
陆遥伽笑了笑,装煳涂,「什么感觉?」
陆如沁也笑,没回答是什么感觉。
她继续道:「在踏入咖啡馆的那一刻,我便猜到你父亲是来见温芷晴的,他们以前约会就在哪里。」
陆遥伽轻声道:「然后呢?我知道那一天父亲没有见到母亲。」
陆如沁勾了勾唇,「你父母相见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乐事,但陆宗明可不一定那么舒服,我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拦住温芷晴。」
她笑了笑,眼睛闪现恶意,「你瞧,陆宗明这不就拦住了吗?他们一起葬身在车祸里,当然,一起死的还有克莱斯。」
陆如沁故意提起克莱斯,她想看陆遥伽方寸大乱。但令她失望的是,陆遥伽依旧平静如水,她甚至可以对她微笑,「你说完了?」
陆如沁撇了撇嘴,「嗯。」
「你有什么感受?」陆如沁把那杯冷茶喝光。
陆遥伽站起身,略带嘲讽道:「你扯谎的本事真不怎么样。」
陆如沁抬眸,故作疑惑,「扯谎?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扯谎?」
陆遥伽垂眸看她,语气回归温和,「在婚礼前夜,你跑去见我的母亲,你告诉她,你不是陆家血脉且你一直爱慕陆宗镇,所以你恳求她可以把陆宗镇让给你。你应该是拿了什么东西给她看,让她方寸大乱,最终导致婚礼上那一场闹剧。」
「所以,你这么恶毒的人,我不相信你在母亲跟陆宗镇见面那一天你没动其他手脚。出事那一天,你本来在纽约参与合併案,是谁通知你使你匆匆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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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语气平稳,目光也是温和的,不夹杂一丝戾气,好像只是单纯的询问。
陆如沁想到那一天,瞳孔微缩,手指轻轻蜷起。
陆遥伽瞥她一眼,含笑问:「杜明礼还是温斯衍?」
陆如沁抿唇,脸色冷如冰霜。
陆遥伽笑起来,语气淡淡,「哦,看来是温斯衍。」
「姑姑,你说我的母亲是蠢货,你不也一样?被人利用都看不出来,岂不是蠢上加蠢?」
陆如沁眯了眯眼睛,石榴红的指甲陷到肉里,她咬牙切齿道:「陆遥伽,你是成精了吧!你这么能猜怎么不去天桥底下算命!」
陆遥伽含笑道:「这样就生气啦,看来你涵养一般。」
陆如沁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你滚!」
陆遥伽轻轻笑了笑,认真道:「你刚刚骂我母亲的话我很不喜欢,不要再说了,知道吗?」
话落,她拎起风衣,出了院门。
*
陆遥伽是自己开车来得陆宅。
上了车,她开了导航,准备去一趟温家。
温玉森的身体她不很放心,得找他的私人医生问问情况。
插上蓝牙,电话打进来,是章玥。
「怎么了,月月?」
章玥好像哭过,声音有点哑,「珈珈,你从伦敦回来了,是吗?」
陆遥伽没有明面上回答她,她不紧不慢问:「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章玥吸了口凉气,看眼门头,闷闷道:「我在沧水路的街上。」
陆遥伽思索那个地方,想了想道:「沧水路直走二百米左右有家咖啡馆,你去哪里等我,先喝杯咖啡暖暖身体,有什么事情我们见了面谈,我现在在黎城,马上回去。」
章玥小声道:「你别挂电话,我想你了。」
陆遥伽道:「我给你放歌听吧。」
开车打电话不安全,陆遥伽很惜命。
到了南城沧水路咖啡馆是两个小时后,陆遥伽风尘僕僕,一路赶过来,风衣都染上寒霜。
章玥早就在咖啡馆门口等着,她们通了一路电话,虽然没说话,但她知道陆遥伽来了。
「珈珈!」
陆遥伽朝她笑了下,而后锁车,向她走过去,温柔抱抱她,轻声问:「怎么哭了?」
章玥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陆遥伽没急着问,到咖啡馆找位置坐下,她要了杯拿铁暖手,才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章玥说:「我妈准备把我嫁给秦沨,说现在先订婚,毕业就办婚礼!」
陆遥伽想起上次章玥跟秦沨一起搬家,当时看起来他们关系并不错。
「你不愿意,对吗?」
章玥点头,看着陆遥伽道:「我心有所属了。」
陆遥伽心里一突,她端起咖啡喝了口,慢吞吞回了个「哦。」
她没继续问,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回答她可能并不想听。
章玥咬了咬唇,想说什么,耳边却响起周月浔的话,「章小姐,我一直以为你跟珈珈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挖人墙角的事你不要做。」
*
陆遥伽把章玥送回鸢尾园别墅,由于她别墅跟周月浔别墅挨着,她开车回去的时候,很自然碰到周月浔。
他站在路口,单手插兜,穿着件白色毛线衣,清隽温润。
陆遥伽极少见他穿那么居家的衣服,她停下车,隔着窗户跟他招手。
她还记得,他们得地下情呢。
周月浔却走过来,慢条斯理敲了敲车窗。
陆遥伽只好降下车窗,她想说有事吗?但话没说出口,他的手就托住她下颌,唇在她唇上亲了下。
「周姨给你煨了燕窝粥,下来尝尝。」离开她的唇,他温和说。
陆遥伽说:「家里有人吗?」
她不想被其他人看到。
周月浔笑了下,一本正经道:「如果你觉得我不算人,那就没人。」
陆遥伽也忍不住笑起来。
最后,她把车开进鸢尾园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寂静漆黑,很适合做一些暧昧又缠绵的事情。在狭小的车厢,他们继续刚刚那个浅尝辄止的吻。
周月浔微微往后仰,松开陆遥伽的腰,示意她从他腿上下去。
「如果你不想留宿,就下来。」
陆遥伽再次认识到周月浔强大的克制力。
她打开车窗,看着外面的黑夜,慢慢平静唿吸。
周月浔只能瞥见她拢在暗影里的侧脸轮廓,如霜雪般冷清。指尖微微蜷缩,他又掰过她脸颊,与她接吻。
陆遥伽被他弄得没脾气。
说停的是他,现在又撩火的又是他!
陆遥伽气喘吁吁,眼眸微瞪「还下不下车了!」
周月浔摩挲她鲜润的唇瓣,沉吟道:「要不,我去趟超市?」
陆遥伽的车里东西不如周月浔车里完备,譬如计生用品她是决计不会放到车里的。
陆遥伽推他,「上楼吧。」
到了别墅,两个人都变得衣冠楚楚了。
周姨迎过来,紧紧攥在陆遥伽的手,「说走就走,也没跟我说一声!」
陆遥伽走得时候周姨回了老家,确实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唿。
陆遥伽俯身抱她,嗓音带着撒娇,「现在这不回来了吗?」
周姨看眼并立在一起的两个人,忍不住笑了笑,她道:「我去端燕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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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道:「我跟您一起去。」
从伦敦回来,陆遥伽只吃了早饭,周姨端燕窝的功夫,她已经切好姜丝和葱花,准备下碗面条填饱肚子。
周姨说:「冰柜有高汤,鲍鱼的,你放一点,补补身体。」
陆遥伽点头,问一句:「您和崔姨要吃吗?吃的话我多做一点。」
周姨道:「我跟你崔姨吃过了,月浔还没吃,你做你们两个人的吧。」
周姨把燕窝放到餐桌上就回了房间,她不打扰情侣相处。
陆遥伽从厨房把面条端过来时,周月浔已经坐在沙发上睡着。
他眼眸微阖,修长如玉脖颈后仰在沙发,眉眼间俱是疲惫。
陆遥伽轻轻放下瓷碗,从沙发上拿了薄毯给他盖在小腹上,毯子盖好,她刚想收回手,手腕却被人攥在,周月浔掀眸起看她,眼睛里涌动深重的情绪。
暧昧气息涌动。
收回视线,陆遥伽笑了笑,声音很轻问:「需要吃点东西吗?」
周月浔手腕用力,把她扣在怀里抱住,垂眸道:「今晚你留下吗?」
顿了顿,他补充道:「留下我才吃。」
陆遥伽笑说:「身体是你自己的。」
周月浔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陆遥伽妥协,「好吧,我陪你一夜,去吃东西。」
陆遥伽晚上并不吃很多,喝完燕窝粥她差不多就饱了,面条都留给周月浔。
周月浔用的是之前她留在鸢尾园的餐具,陆遥伽看了好几眼。
周月浔道:「谁让你之前什么都不带走,你留下的东西可都便宜我了。」
陆遥伽专注看着他,道:「最重要的东西都带不走,还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她说情话的本事愈加高超,周月浔微微侧开眼睛,淡淡道:「你又在哄我。」
陆遥伽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坐在软凳上,微微仰眸看他,道:「我没有哄你。」
她握住他放在膝上的手,认真道:「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周月浔微怔,但还没等他回应什么,陆遥伽已经站起身,她轻轻在他额头亲了下,小声道:「我去洗澡啦,你去洗碗。」
第53章 夜色
周月浔微挑眉,扣住她手腕,把她重新拉到怀里。
「陆遥伽,你不可以随意撩拨我。」他道。
陆遥伽抬颈在他下颌亲了亲,如蜻蜓点水,她轻声道:「所以我才去洗澡啊。」
*
陆遥伽熟门熟路来到主卧,她离开半月,这里还是老样子。床上的枕头都是成双的,她以前放在梳妆檯上的化妆品依旧摆在哪里。
浴室也是一样。
洗过澡,陆遥伽从衣柜挑了条素白色睡裙,裹上才推门出去。
床上,周月浔已经侧靠在床头看书,头髮微微泛湿,眉眼清隽干净,他也洗过澡。
陆遥伽上床,挨过去,看眼他手上的书,她以为是经济学着作,结果是黑格尔的法哲学原理,还是德文。
陆遥伽对于德语的造诣仅仅只能日常对话,她看了两眼有点晕,自顾自躺下。
旖旎的心思暂且驱散,她有点好奇,「三叔,你大学学得什么专业?」
周月浔也放下书,垂眸看她,「跟你一样。」
「哦。」陆遥伽松口气,「我以为你学的哲学,这样我们就没有共同语言了。」她对除了马原和马经以外的哲学一窍不通。
周月浔笑了笑,温和提醒:「即使我们是同一个专业的,似乎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你有事情从来不与我讲。」
陆遥伽有什么事情不爱跟周月浔说,隐私的事情她喜欢自己消化,欢喜的事情她会跟章玥跟周姨说。跟周月浔之间,确实缺少语言交流。
除了找他帮忙时她会说一些甜言蜜语。
陆遥伽无话可说。
周月浔关上主灯,只留一盏夜灯,躺下。他伸手摸了摸陆遥伽额头,温和道:「睡吧。」
陆遥伽有点意外,她以为他想跟她深入交流一下的。
周月浔看出她想法,笑了声,「你没有兴致我们便不做。」
陆遥伽捏住被角,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兴致的?」
她可没表现出来。
周月浔轻轻瞥一眼她身上素白睡裙,道:「每次你不想的时候都会穿这件裙子,有兴致的时候会穿那件墨绿色吊带裙。」
陆遥伽闻言,微微一怔。
这些她从没注意过,但回想起来,确实是这样。
她不想的时候会下意识穿得保守,刚刚洗过澡,在衣柜那么多条裙子里,她一眼就拿出这一条,潜意识里,她今晚不想跟他发生关系。
陆遥伽说:「我有点累了,今晚想好好睡觉,以后我们再……」
周月浔轻轻点头,温和看着她,「睡吧。」
陆遥伽看着他深邃温和的眼眸,有点动心,奈何真的有心无力。
她虽然一脑子黄色废料,但已经累到手指都抬不起来。
「你明天去上班吗?」陆遥伽不想那么早闭眼。
周月浔点头,「我去巴黎出差,你开学前我会回来送你上学。」
陆遥伽又问:「几点的飞机?」
周月浔很轻笑了下,温柔说:「八点。」
那七点就得出发。
陆遥伽在他侧脸亲了下,道:「你明早记得喊我,我帮你系领带。」
她不喜欢一早醒来身边空荡荡的感觉,这种习惯是不知不觉养成的,以前从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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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独自在公寓睡得时候心情瞬间低落,才意识到,原来她一直喜欢周月浔陪她睡觉的。
「好。」周月浔轻轻捏了下她脸颊,「我会尽量晚起一会儿,让你多睡。」
*
第二天早上,陆遥伽醒的很早,但身边依旧没人。
陆遥伽看眼闹钟,发现才六点半,周月浔应该没走。
洗漱完,她挑了件烟粉色长裙换上,头髮用同色系珠宝挽起来,然后轻微画了个淡妆,下楼。
周月浔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陆遥伽看见餐桌上的早餐一动没动。
「是在等我吃饭吗?」陆遥伽坐在他身侧,挽住他手臂。
周月浔抬起眼眸看她,发现异常。他屈指轻轻碰了碰陆遥伽唇瓣,口红在他白皙指节晕染。
他笑了下,「难得,我成了你的悦己者。」
女为悦己者容。
陆遥伽才不管他的打趣。她靠在他肩膀上,问:「你怎么不慌不忙的?不是八点航班吗?」
他连正装都没换,穿了质地柔软的休闲服。
陆遥伽碰了点香水,随着她靠近,香气幽幽发散,周月浔侧眸看她,声音有点沉,「哦,忘了告诉你,是晚上八点的航班。」
陆遥伽哑然。
周月浔眼底漫出笑意,「不急。」他捏住陆遥伽脸颊,看着她眼睛,温和道:「珈珈,抬头。」
陆遥伽茫然照做,下一刻,他的唇覆过来。他的手轻抚她纤瘦背嵴,嗓音含笑,「我看出来,你现在很有兴致。」
陆遥伽耳根泛红,「去楼上!」
周月浔却不理她,他的自制力撑不到上楼。
……
早晨,下了雨,轻盈雨丝沖刷窗棂,陆遥伽披着薄毯坐在卧室地毯上,一本正经看外面雾蒙蒙的景象。
周月浔端了食物过来,「恢復过来了?」
陆遥伽回看他,勾了勾唇,自得道:「不要小看我的体力!」
周月浔笑起来,慢条斯理道:「看来今天还不到你的极限。」
他们一起坐在窗前吃饭。
矮几上放着琳琅食物,他们坐在两侧地毯上,看着窗外景象,悠闲用餐。
陆遥伽记起周姨曾经跟她讲过,周月浔不喜欢卧室出现吃的东西,他的洁癖丧心病狂。
但现在,他们是在卧室用餐,并随意坐在地毯上。
一切都是会改变的。
吃完饭,周月浔没有急着办公,他坐在长沙发上继续看他的黑格尔的法哲学原理。
陆遥伽也找了一本杂志看,坐在他身边,周月浔揽住她肩膀,她便顺势靠在他怀里。
气氛安静温存,心罕见静下来。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打破寂静,陆遥伽接听,想了想,她没躲去露台。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珈珈?」
陆遥伽惊喜道:「东叔,你到米兰了吗?」
季彦东:「昨晚到的,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
他看了眼专柜,装修豪华的店面里,专柜服务生小姐在等待他选择哪一条裙子,两条裙子在璀璨灯光下熠熠生辉。
一条樱花粉,一条雾霭蓝。
手机贴近他耳朵,他道:「在e—s专柜,我看到一条很漂亮的裙子,你猜是什么颜色?」
陆遥伽知道他想给她送裙子,想了想他一贯的眼光,陆遥伽轻快道:「是雾霭蓝吗?」
反正他挑裙子不是樱花粉就是雾霭蓝。
「嗯,你猜对了。」季彦东指了指那条雾霭蓝高定长裙,示意服务员包起来。
服务员照做。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叫人帮你送过去。」他知道陆遥伽从周公馆搬了出来,不过还不知道她的新住所。
陆遥伽看了眼慢悠悠翻书的周月浔,有点犹豫。
周月浔却抬眼,知趣道:「需要我迴避吗?」
靠得近,手机里季彦东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季彦东在要她的地址。
恰好,他也不知道她搬去哪里。
用来定位的手机早早被她留在周公馆。
陆遥伽连忙摇头。
她疯了才在这个时候让周月浔避嫌!
她坦然跟季彦东道:「现在,我住在鸢尾园27栋3601,还有一套公寓在兰亭别苑27栋3601,您送去鸢尾园就好。」
季彦东道:「好。」
顿了顿,他又问:「你身边有人?」刚刚他似乎听到男人的说话声。
陆遥伽「嗯」一声,「您要跟他打招唿吗?」
季彦东知道那个人是周月浔了。
「不用。」他挂断电话前说:「把你的课程表发给我,过几天我回国找你。」
陆遥伽:「好的,马上发。」
陆遥伽发完课程表之后。
转过脸,她跟周月浔面面相对,她真诚说:「我不是故意不给你我家地址的!」她揪了揪裙子上的流苏,「我总要有自己私人空间吧!」
周月浔似笑非笑道:「我不在意,真的。」
陆遥伽:「可是你看着很不开心。」
周月浔捏了捏她下巴,温和道:「如果你能带我去你家参观一下,我会很开心的。」
「反正不远,不是吗?」
陆遥伽接受良好,说:「你需要带一点自己的洗漱用品吗?」万一,他留宿呢?
「不急。」周月浔看着她眼睛,道:「我出差回来前,会让杜衡把你对面的公寓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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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我们既可以相处,又给你留了私人空间,好吗?」
陆遥伽无话可说。
她说得私人空间不是这个私人空间。
*
同在鸢尾园,别墅区和公寓区离得很近,没用几分钟就走到。
陆遥伽按了三十六层电梯。
周月浔望着二十五层按键,微微眯下眼睛。
走到门口,陆遥伽停下,没急着开门,她道:「三叔,你猜猜密码是什么?」
周月浔笑了下,走上前输入了几位数字,下一刻,门便开了。
陆遥伽瞪大眼睛,「你怎么猜到的?」
周月浔慢悠悠道:「珈珈,你难道没有留意,你所有的密码都是身份证后六位数字吗?」
陆遥伽:「其实有的不是……」
「哦,我记起来了。」周月浔补充道:「有的密码再加上你名字的首字母。」
陆遥伽:……
被猜中了。
进了公寓,陆遥伽去拿杯子倒水,周月浔站在玄关处参观。
看完,他轻轻嘆气。
下足功夫装修,看来早就做好搬出去的准备了。
陆遥伽倒了两杯花茶出来,端给周月浔,「绿茶不够了,你先凑合一下。」
她刚搬过来,很多东西没置办齐全。
周月浔道:「我那边有茶叶,给你拿过来,好吗?」
想起那一冰箱的茶叶,陆遥伽摇摇头,「我喝不起那么贵的。」
周月浔说:「你不仅可以喝还可以煮茶叶蛋,一举两得。」
陆遥伽:「……三叔,你越来越幽默了。」
第54章 问舟
周月浔是晚八点的航班,陆遥伽想跟他一起吃了晚饭再去机场。
快到晚饭点,她道:「我去做饭吧,你想吃什么?」
周月浔捏了捏她脸颊,很温和道:「你想吃什么?」
陆遥伽为了保持身材很少吃晚饭,她道:「我都可以,你说你喜欢的。」
灯光下,她眉眼盈盈,璀璨明艷。
吻她之前,周月浔问了句,「你有兴致吗?」
陆遥伽抬眸仔细看着他,半点不羞怯,「当然。」
周月浔轻轻笑了笑,抬起她下巴,低头吻上去。
边吻他边轻声问,「想在卧室还是客厅?」
陆遥伽都不想。
在客厅她得洗沙发套,在卧室她得洗床单。
她建议,「要不,去浴室?」
去浴室除了浪费水其他都挺好。
周月浔应声,「好。」
浴室有陆遥伽喜欢的雕花全身镜,镜子清晰明朗,把一切照得纤毫可见。
从前,她多喜欢镜子的清晰度,现在就多讨厌。
结束后,陆遥伽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一会儿,我一定把镜子移出去!」
周月浔为她披上薄毯,贊同道:「我觉得那个镜子也不合适。」
正当陆遥伽如遇知音般感到兴奋时,周月浔慢悠悠补充,「镜子太小了,换个更大的才合适。」最好把浴室的墙都铺满,三百六十度环绕。
陆遥伽:……
*
周月浔自然不可能让陆遥伽去做饭。
把陆遥伽安顿好,他走向厨房。
周月浔厨艺还不错,在国外的时候自己一人生活,没有佣人和保姆,他会自己做一点简单的中餐。
打开冰箱,与茶柜的空空荡荡想比,冰箱里的东西堪称琳琅满目,双开门的冰箱已经被塞满。
这显然是不同寻常的。
陆遥伽搬过来不到一个星期,中途又去了伦敦一趟,满打满算在这里才生活两天。
是谁给她准备的食材呢?
冰箱上层保鲜盒里放着鲜嫩的车厘子和草莓,素净的保鲜盒上贴着张纸条,周月浔眸光微顿,看过去。
——祝愿你能有好心情。
纸条上没有署名,周月浔却认出他的字迹。
吃饭的时候,周月浔不经意提起,「见深住在25层,是么?」
陆遥伽吃着周月浔做得翡翠虾仁,意识到什么,她面色不动,只是微微挑眉,惊讶问:「三叔,你觉得有什么不好吗?」
周月浔看着她,看她面容如湖水般宁静,缓缓笑了笑,道:「没事。」
陆遥伽轻唿一口气,认真道:「三叔,你该相信,以你的魅力,我不会看上任何除你以外的男人。」
*
晚上七点半,陆遥伽跟随周月浔一起到达机场,看到飞机起飞,她才从机场回去。
周月浔国内的司机把她送到鸢尾园后,陆遥伽又从地下车库避着司机,开了自己的车,开到酒吧。
杜明礼已经在酒吧包厢等候多时了。
陆遥伽进来,杜明礼好整以暇看了眼她背后,见她独身一人,兴致颇浓问:「你的保镖呢?」
他记得,以前陆遥伽跟保镖可是形影不离的。
陆遥伽瞥一眼杜明礼领带,是很鲜艷的红色,跟杜衡系得那一条是一个色系。
陆遥伽很是淡然道:「我都跟周月浔分手,那些保镖又不是我僱佣的,当然会从哪里来的回哪儿去。」
言下之意,曾经周月浔赋予她的完备的安保系统,此刻都被完完整整收回,她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杜明礼眉心一松,他笑了声,意味不明道:「现在已经没人护着你,你还敢单刀赴会,就不怕我使什么阴招暗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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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挑眉,沉静道:「我相信您是一位正人君子,再者说——」顿了顿,她抬眼看垂在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平静道:「这不,还有摄像头呢,有它监视着您,想必您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杜明礼握紧手中的茶杯,抬起精明的眼眸,看向那枚藏在隐蔽处的摄像头,瞳孔微缩。
百密一疏啊。
还好,他没打算今天就做什么。
杜明礼手指握紧又松开,淡淡笑开,「珈珈,你母亲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待她如亲女,她死后我痛不欲生,你是芷晴的女儿,我对你一见如故,我们何至于这么生分呢?你想做什么,直说吧。」
陆遥伽捏住茶盏,琥珀色眼睛慢条斯理观赏碧绿的茶汤,却没有动口尝一尝。
在说话之前,她放下茶盏,道:「年节前,您说会去自首,但等了这么些时日,怎么不见您动作呢?」
杜明礼笑了笑,抬起手喝了半盏茶后,他才慢悠悠说:「自首?我几时跟你说过这件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他嘆息道:「珈珈,我知道你警惕心强,但你也不要平白污衊好人。」
陆遥伽低低笑了笑。
杜明礼的不认帐早在她意料之中。
在杜明礼心里,现在她没了周月浔这个靠山,还有什么值得忌惮的呢?
当初那些承诺自然也就不做数。
「那好吧。」陆遥伽极为平静接受这个事实,她要笑不笑道:「杜伯,您是不是个好人,那请我们拭目以待。」
说完,她拎起风衣,没有穿上,就直接出了包厢门。
楼下是酒吧大厅,不同于一般酒吧的昏暗阴沉,这间酒吧显得光辉璀璨,香槟色灯影覆盖着整间大厅。
许昕坐在灯影下,漫不经心听着秦问舟跟生意伙伴打电话。
有时候,她常常看不出秦问舟的真实为人。
说他浪荡风流,跟她交往两个月,他们却连亲吻都没有。
说他深情专一,他却总是留连酒吧会所,身边总是美女作陪。
许昕喝一口鸡尾酒,心想,他是什么样的人跟她无关,反正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放下酒杯,许昕又看一眼站在吧檯旁若无其事打电话的挺拔男人,他根本看不到她,满心满眼只有生意。
她吸一口气,慢吞吞挪过去。
走到他跟前,他已经把电话挂断,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她。
许昕心里一提,心脏悬在半空,有一种委屈感瀰漫。
这种看待陌生人的眼神却被他用来看女朋友。
「有事?」秦问舟低头整理自己的袖扣。
许昕咬了下唇,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心跳加速。
「秦先生,我们要不要考虑——」
话没说完,身前的男人勐地抬头,大步走出酒吧。
许昕茫然抬头,她四处搜寻,只看到秦问舟一道消失在酒吧门口的修长剪影。
*
陆遥伽去地下车库取车。
今天,她开了辆白色兰博基尼,就停在车库进口位置。
风衣被她搭在臂弯,她漫不经心往前走,黑色长裙在脚踝处盪起潋滟,摩挲同色系的高跟鞋。
她脑子里在復盘刚刚跟杜明礼的对话。
杜明礼是老狐狸,看她没周月浔这个靠山现在打算不认帐,但不认帐哪有那么容易呢?
她虽然没有他害温芷晴得证据,其他证据却还有不少。
陆遥伽想得出神,便没有留意走近的脚步声。
走到车门,打开,陆遥伽刚想坐进去,便听到一声熟悉的男声。
「陆遥伽!」
陆遥伽身体一顿,微曲的膝盖慢慢直起来,她扭过头,看到站在车库进口位置的秦问舟。
他穿着黑色西装,同款黑色风衣,身形修长挺拔,面容英俊。
他正一步步走过来。
陆遥伽眯了眯眼睛,站在原处没有动。
刚刚她有一瞬恍惚,秦问舟这个打扮,实在太像周月浔。
秦问舟在她身前站定。
他个子高,身形比周月浔健壮,冷脸看人压迫感很强。
周月浔给人感觉是温和却又深不见底,是微冷的湖水,透着深切凉薄。
秦问舟给人的压迫却是排山倒海的。
「你跟月浔分开了?」秦问舟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离得太近,陆遥伽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还有淡淡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脚跟后移,她离他稍远一些。
秦问舟眯了眯眼眸。
他不认为陆遥伽在嫌弃他,他更觉得她在怕他。
他温声解释说:「虽然你跟月浔分手,但你依然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情分没变,你有事情还是可以找我。」
所以,不用怕他。
陆遥伽挑了挑眉。
第一次,她见秦问舟这么正经跟她说话。
以前,他跟她对话,要么是讥讽,要么是挖苦。
「谢谢问舟哥。」陆遥伽笑着说。
虽然刚刚她不开心,但秦问舟跟她无冤无仇,不该忍受她冷脸。
见她笑起来,秦问舟脸色一松,心神缓和下来。
他看一眼停在边上的兰博基尼,恢復以前的吊儿郎当,问一句,「你自己买的车?」
陆遥伽轻缓点头,「刚买的。」周月浔送她的车她没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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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送送我吧。」秦问舟瞥她一眼,一本正经说:「我喝醉了,不能开车,你把我送到兰亭别苑就行。」
陆遥伽没急着点头,先问一句,「佳瑜姐还在您那里住着吗?」
秦问舟:「没。她从老戴维斯那里拿到她的嫁妆,现在搬到周公馆住了。」
陆遥伽「哦」一声,问:「三叔答应她住在周公馆?」
秦问舟听出她语气里的醋意。
他心里有点不爽,故意火上浇油,「你现在都跟月浔分开,周公馆住谁你管不着。」
陆遥伽抬眼,瞪他一眼。
她眼眸潋滟,即使瞪人看着也似娇嗔。
秦问舟有一瞬间的失语。
作为兄弟,他当然知道,即使陆遥伽跟周月浔分开,她也不是他能染指的,周月浔还惦记她。
但他控制不住向她靠近。
陆遥伽开车把秦问舟送到兰亭别苑。
一路上,秦问舟的电话响了三次,每次他都直接挂断。
「推销保险的。」他道。
陆遥伽笑了笑,没说话。
刚入校时候,许昕当过她们班的学习督导,她记得许昕的电话号码,刚刚秦问舟的来电电话跟许昕的一样。
别人的爱恨纠葛,陆遥伽从来不掺和。
对于秦问舟的解释,她觉得多此一举,但还是回復,「是推销人寿保险吗?」
秦问舟紧了紧下巴,道:「是理财。」
到了地方,陆遥伽给秦问舟开了车门,非常有绅士风度扶他下车。
秦问舟瞥一眼她纤细白皙的指尖,她的指尖此刻松松捏住他西装外套,,形成异样旖旎的画面。
他心跳很快,忍不住道:「要上楼喝杯茶吗?」
深夜最容易滋生暧昧,心思也变得纤细敏感。
本来,陆遥伽从来没有想过秦问舟会喜欢自己,但此刻,她忍不住多想。
她立刻松开他西装,双手环胸站在月光下,皮肤雪白,眉眼如画,a字半身裙勾勒出她纤细腰身。
她认真道:「问舟哥,说我自恋也好,多疑也罢,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喜欢我。」
秦问舟脸颊有点僵硬,他还没说话,就听陆遥伽抬手制止他说话,继续说,「问舟哥,你是三叔的左膀右臂,他非常信任你把重任交付给你,你不要背叛他,让他伤心。因为他伤心,我也会难过。」
陆遥伽抬眼,看着僵硬的秦问舟,问:「问舟哥,你也觉得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不是吗?」
秦问舟眨了眨眼,苦笑道:「珈珈,你跟月浔不是分手了吗?」
他这话无疑承认他对她有想法。
陆遥伽也眨了眨眼睛,「在我们女生之间,就算再缺男人,也不会找闺蜜前男友做男朋友。你们男人之间也是这样的吧?」
秦问舟揉了揉额头,被她噎得无力反驳。
他轻轻点下头,撇过头,漫不经心哼笑,「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个小丫头?」
陆遥伽亦点头。
她恰到好处转移话题,「问舟哥,天黑了,你上去睡觉吧,我先回了。」
她摇了摇手中的钥匙,缓步离开。
等她脚步走得稍远,秦问舟方才回眸。
他看着她黑色的风衣在路灯光晕下晃动出涟漪,领口露出白皙似雪的脖颈。她步伐悠闲散漫,恍如闲庭散步。
很显然,他刚刚对她说得话,没在她心底留下一丝痕迹。
手机铃声又响起来,秦问舟接听,他语气很不好,「有事?」
以前,他从来不觉得许昕事儿那么多。
许昕站在酒吧檯前踌躇,「秦先生,你刚刚怎么不接电话呀?」
她刚刚拨了三次电话,他一次没接。
秦问舟:「不想接,你有意见?」
许昕:……
她没被秦问舟这么噎过,这是头一次。
她不觉得尴尬,还觉得挺亲切。
忍不住,她笑起来,「秦先生,你是喝醉了吗?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吧!」
她小心翼翼问:「你公寓地址在哪里?」
交往半年,她还没去过他家。
秦问舟看了眼小区路灯,刚刚她就在那盏灯下走过。
「不用,你先回学校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许昕还没说话,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她看眼手机界面,显示「通话已结束」。
她深深嘆口气。
她是真的想跟秦问舟有个未来。
第55章 不会
回到鸢尾园,又是深夜。
陆遥伽洗漱完,靠在床上看信息,新一季的股份分红到帐,她的帐户又充实不少。
她打算给自己雇个保镖。
晚上在包厢,听到包厢有监控时杜明礼眼底那一闪即逝的阴狠陆遥伽并没有忽略。
杜明礼贼心不死,她也不好预测他会如何反扑。
小心一点总没错。
陆遥伽把保镖要求发给安保公司,然后裹上被子睡觉,躺下一会儿,她想起什么,又给手机定了个闹钟。
周月浔明天早上九点航班停驻纽约,她得记得给他打电话。
感情需要维繫,她不想他出差半月回来他又跟她生分。
*
第二天,陆遥伽照常六点起床。
简单洗漱完,她在电炖锅里煮上燕麦粥定时,然后换上运动服去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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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别墅住着的时候陆遥伽很少出来晨跑,周月浔没那个习惯,他喜欢在健身房锻鍊,她便跟他一样。
现在搬出来住,选择变得自由,她享受跟大自然接触,也享受在跑步的时候跟小区邻居打招唿。
沿着林荫小道跑了一个小时,陆遥伽觉得运动量差不多,顺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
她体力不错,跑这么久也没有很累,只是身上出了点汗,气息还很均匀。
跑完步,她顺手去会馆里取走她昨晚预定的早餐。
今天吃蟹黄包和萝蔔糕。
「珈珈,要不要一盅我们店新上的汤?」经理问。
自从搬出来之后,陆遥伽基本上一日三餐都从会馆预定,经理变得跟她熟悉。
陆遥伽想了下,道:「除了新上的汤之外,再要一盅佛跳墙。」
她记得章见深喜欢喝。
他给她订了满冰箱食物,她不好白占他便宜。
服务员把餐品包装好,陆遥伽拎起自己的早餐和汤。
她指了指佛跳墙,轻声道:「这道汤给章老师送去,他住在二十五楼。」
经理对小区业主如数家珍,自然知道二十五楼的章老师是章见深。
他道:「好。」
他以为陆遥伽跟章见深在谈恋爱,除了送佛跳墙之外,他另外在佛跳墙之外另外订了一捧黄玫瑰。
他把黄玫瑰用克莱因蓝包装纸细心包装好,打算一会儿亲自给章见深送过去。
陆小姐的一片心意不能辜负。
「把东西给我吧。」叶瑾容见陆遥伽走了,才从楼梯走下来。
陆遥伽一来到会馆,她就看见她,但现在身份尴尬,她不好直接跟她打招唿。
叶瑾容昨晚在会馆打了一宿麻将,气色并不好,困意上涌,她伸手掩住唇,打了个哈欠。
而后,婷婷裊裊向柜檯前的经理走过去。
经理一怔,抬起眼,看到叶瑾容,心神一震。
他反应过来,极速道:「夫人,这点小事我去做就行,那用得着您亲自送花?」
鸢尾园是正则集团投资建设,配套设施则是叶家则美集团负责承建。
叶瑾容既是周家夫人,亦是叶家掌门人,从哪一方面看,她都是他的东家。
尽管近几年,她把大权放给儿子周月浔。
叶瑾容染着朱红色指甲的手指轻轻拨了拨娇嫩的黄玫瑰花瓣。
放下花,她抬眼,似笑非笑道:「陆遥伽是我未来的儿媳妇,她的事情,无论在我这里还是周月浔那里,都不是小事。」
经理浑身一震,「是!」
无声之中,他又把陆遥伽的地位在心里提了三个度。
叶瑾容的助理提着汤,她自己则拿着那一束鲜艷的黄玫瑰。
快走到大堂,她又折回去,把花搁在车后备箱。
花又不是陆遥伽准备的,她送过去没必要。
到了二十五楼,叶瑾容按响门铃。
在等待开门的时候,她把汤盒从助理手中接过来,「你去楼下大厅等我。」
助理问道:「今天还回周公馆吗?温小姐想见您。」
温佳瑜不是想见她,她借她见周月浔。
叶瑾容扯了扯唇,「你告诉温佳瑜,我不做牵媒拉线的事,见不见我,让她思量着办。真见了面,我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以前,她喜欢用温佳瑜噁心陆遥伽,但现在陆遥伽都不在周家,她再噁心她没必要。
「好的!」助理转身,打算把叶瑾容这一番话打电话告诉温佳瑜。
「哎!」叶瑾容又想起来,挑眉问:「拉斐尔是不是从伦敦回来啦?」
「是。」助理二丈摸不到头脑,「所以我们……?」该怎么做?
叶瑾容微微一笑,「你让拉斐尔接温佳瑜回去,一直住在周公馆不是办法。」
「好。」助理笑起来。
她现在觉得拉斐尔真是一块极好的砖头,哪里有用往哪里搬。
周月浔用完叶瑾容用。
*
今天周末,章见深没有去上班,他有睡懒觉的坏习惯,睡到八点才起。
门铃响起来,他以为是家政服务,没看显示器,直接开门。
看到叶瑾容,他愣了愣,「师母?」
叶瑾容抬眼瞅着章见深。
以前她没留意过,现在仔细看,章见深确实长着好皮囊。
他能吸引到陆遥伽,毫不稀奇。
她不打算进屋,直接把汤盒递给他,「陆遥伽订的佛跳墙,我帮她送过来。」
章见深把汤盒接过来,站在原处,没有动。
等着叶瑾容给他训话。
叶瑾容既然来了,便不只是为了送一个汤。
「您请进,想说什么坐着跟我说。」他温声邀请,尽管他知道叶瑾容不会进来。
叶瑾容瞥他一眼,没抬腿。
他的私人公寓,她进去不合适。
她沉吟道:「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应该清楚。珈珈年纪小,她要真喜欢你,我们周家绝不会横加阻拦,但她要不喜欢你,你也不要死缠烂打。」
章见深明白了。
他微微一笑,「师母,我不会死缠烂打,也不会做不利于珈珈的事。」
叶瑾容知道他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即可。
但她还是忍不住多说,是说给章见深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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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道上,男人比女人更容易被舆论包容。一个男人获得众多女人倾慕,世人艷羡这个男人风流有本事,但女人则恰恰相反。」
「我不想珈珈跟她母亲一样被人泼脏水。你如果真喜欢她,就不要让她站在舆论中央,你该替她承担。」叶瑾容抬眸道:「你真喜欢她,怎么不敢直接跟周月浔说明你对珈珈的心意?你想让珈珈直接面对周月浔的怒火吗?」
章见深没吱声。
确实,不管多喜欢陆遥伽,他所想都是如何让陆遥伽接受他,而不是去跟周月浔堂堂正正竞争。
潜意识里,他迴避这个选项。
倒不是怕周月浔,他不想跟周家闹僵。
周既明是他恩师,叶瑾容是看着他长大的师母,是他半个母亲。
叶瑾容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她嘆口气,「你虽然是我看着长大,我也算你的师母,但我知道,我没那个资格对你的选择指手画脚。我只希望你做任何事情都要想一想,想你做得决定是不是最优解。」
「前两天,珈珈不在国内,你去她公寓里送菜,我看见了。」叶瑾容瞧着他,「因为你送菜这一件事,整个小区都在议论,你们是不是在恋爱,见深,你是在利用舆论逼珈珈就范吗?」
章见深垂眸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叶瑾容觉得他不是很明白,但她确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她转身离开。
她回周公馆看看。
老王八蛋没在国内,她能回周公馆松松气,顺便补觉。
*
回到公寓,陆遥伽先去健身房做瑜伽,又出了一身汗。
燕麦粥熬的差不多,她关上电源,用描金瓷碗把粥盛好放到餐厅桌子上。
收拾差不多,她去浴室洗个澡,把出的汗洗掉。
走到衣帽间,她又换了条樱花粉长裙,在镜子前看了看,她对自己髮型不是很满意,想了想,她把长发编起来而后挽在脑后,最后画了个精緻的妆容。
看到完美无缺的自己,陆遥伽心底暗暗警醒。
一会儿吃饭得小心一点,不能把妆和头髮弄乱,省得她跟周月浔视频还要重新收拾。
坐在餐桌前,陆遥伽打算享用丰盛早餐,刚动筷子,门铃突然响起来。
放下筷子,站起身,陆遥伽朝监控器走过去。
从显示屏,她看到章见深英俊的脸,他手里还提着汤盒。
他手里的汤盒她很熟悉,就是她刚从会馆订的佛跳墙。
章见深是她老师外加邻居,她不好不见。
打开门,陆遥伽侧过身子,让章见深进来,没有直接跟他眼神对视。
等了一会儿,陆遥伽不见章见深进来,她微挑眉,看着他。
她的眼神终于跟他对上。
章见深一瞬不瞬看着她,良久,他才移开眼,很轻笑了笑,「你今天很漂亮。」
以前,他一直以为陆遥伽很清冷,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可以这么明艷娇美。
陆遥伽也笑了笑。
她觉得以她跟章见深这么半生不熟的关系来看,他刚刚说得话有些轻浮。
想了想,陆遥伽决定挑破,直接道:「章老师,你猜我今天为什么这么漂亮呢?」
章见深凝视她。
从她清澈的瞳孔,他能看见漫不经心的冷漠。
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不会让他开心。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明知自取其辱还是忍不住,「为什么呢?」
陆遥伽微微一笑,「因为我要跟三叔视频。」
她瞒着秦问舟她跟周月浔复合的事,但没必要瞒着章见深。
比起秦问舟,章见深才是更没有分寸的人。
章见深有一瞬失语。
他看着陆遥伽含着笑意的眼眸,觉得她每一丝笑意都是对他的嘲讽。
她那么聪明。
聪明到清楚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能打击他。
过了一会儿,章见深才扯了扯唇。他笑得不那么风度翩翩,「那又如何?最先看到你这幅装扮的,是我。」
你再为他打扮又有什么用?
先被你惊艷到的是我。
陆遥伽平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章见深扯了扯唇,看出她眼神里的淡淡的嘲弄。
「陆遥伽,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你不用总是提醒我——你永远不会喜欢我。」
第56章 视频
陆遥伽算是比较圆滑的人。
在过去十九年,无论遇上多么令人尴尬失语的场合,她总能妙语连珠把场面圆回来。
但在此刻,在她跟章见深之间,在门外玄关处,他们互相对视,陷入死一样寂静。
陆遥伽可以听到彼此之间细微的唿吸声,还有凝滞到近乎不能流动的空气。
来电铃声打破寂静,陆遥伽立刻接通,警惕冷清的眼神出现松动,她的神色变得温和。
她朝章见深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接电话。
章见深轻轻颔首,面色出奇平静,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他从她身前掠过,笔挺的西裤裤腿轻微摩挲她樱粉色裙摆。
等到陆遥伽回过神,他已经好整以暇坐到她家餐厅里。
陆遥伽微怔,而后收拾情绪,移开视线,语气缓和接通电话,「餵。」
对面不是熟人,却有非常热情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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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请问是陆遥伽小姐吗?季彦东先生在e-s定制的长裙很快就要送达您的小区,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接收呢?」
陆遥伽看了眼腕錶,又看了眼章见深,道:「早上十点之前,晚上十点之后。」
「好的!那我们会挑相应时间点给您送衣服!」
「陆小姐,祝您生活愉快,请您先挂断电话。」
*
陆遥伽准备的早餐很丰盛,即使一个人住,她也不会委屈自己。
木质餐桌上摆着四碟小菜,一份蟹黄包一份萝蔔糕,一盅海鲜汤还有一壶燕麦粥。
从厨房消杀橱柜里拿了餐具,章见深从容坐在餐桌吃饭。
陆遥伽走过来时,他已经慢条斯理吃掉一半的萝蔔糕和蟹黄包,他姿态闲散,自在如自家后花园。
陆遥伽倒没有如章见深所想那般发脾气。她只是盛上一碗燕麦粥,递给他,语气温和提醒道:「可以喝一点汤润润胃。」
瓷白的碗里盛着燕麦粥,碗沿边是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她的手指很干净,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没有任何修饰。
她的语气波澜不惊,全然没有刚刚对视时的警惕冷清。
章见深重新看她的脸,轻声笑,「我以为你会发脾气。」
陆遥伽避开这个话题,含笑说:「章老师,你好好吃饭。」
章见深凝神,放下筷子。
她没有坐下,看样子并不吃早餐。
章见深想起她说得「我要跟三叔视频」。
本来香甜的食物,现在浑然没有胃口,他道:「如果我打扰了你,你可以直接说出来。」
陆遥伽弯唇笑了笑,倚在餐桌稜角上,平静看着他,眼神嘲弄。
他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只要他出现,对她就是打扰。
章见深这样说话让她觉得好玩又愧疚。
陆遥伽垂眸又描摹一遍他五官,心底的浮躁慢慢平静下来。
他有一张非常英俊深邃的脸,眼神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缱绻,总是感觉深情楚楚。
看到他,陆遥伽便会想到克莱斯。
她罕见问了句,「老师,你是跟克莱斯一起长大的吗?」
跟其他人,她很少会提起克莱斯,章见深是第一个。
章见深点头,但没有多说,点到即止,「是的。」
陆遥伽笑了笑,道:「怪不得你那么像他。」
因为你那么像他,我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跟你打交道。
九点闹钟响起来,陆遥伽朝章见深歉意笑了笑,「我去打个电话,您继续吃。」
章见深目送她走进卧室。
刚才接电话她并没有避人,现在倒神神秘秘,章见深可以猜到,电话那端的人是谁。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心底深处是无能为力。
现在的局势很被动,因为在他之前,周月浔已经把他可以使得手段用了个遍。
而她,聪明得不会再次踏入圈套。
*
陆遥伽坐在卧室沙发上,往后仰在靠垫,轻轻阖住眼睛。
她并没有按原有的打算给周月浔打电话。
现在她不够心平气和,即使打了电话,也不能如她所愿增进跟周月浔感情。
平静片刻,陆遥伽抬目看向衣帽间,沉静眼眸在那件杏色旗袍上停顿住。
换上旗袍,又重新换了副妆容,陆遥伽推开卧室门。
餐厅和客厅都空空荡荡,章见深已经离开。
陆遥伽在门口站了片刻,观赏这空旷宁静的公寓。
「陆遥伽,你是我的宿命。我爱你,无可自拔。」
陆遥伽当时觉得很好笑,她挑挑眉,几步坐到他膝盖上,伸臂揽住他脖颈,垂眸看他,「喔,我的老师,你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心存不轨,你难道不怕我把你告到法庭吗?」
他温和道:「我可以等你长大。」
她一本正经道:「但我不会爱任何人。」
浮动的心绪如同尘埃,从半空积淀到心土。
她的心重新坚如磐石。
*
时隔半年,陆遥伽再次来到温宅。
这半年以来,温玉森一直住在黎城,南城的争斗他似乎不再过问,一心守着妻子和女儿从前长住的故居。
陆遥伽来得时候,温玉森在午睡,陆遥伽不慌不忙在沙发坐下,手捧着一杯佣人端上来的清茶,不紧不慢跟杜明礼闲聊。
杜明礼是温玉森的左膀右臂,一直是温玉森在哪里他就陪在哪里。如今温玉森在黎城隐居,杜明礼也不如以往搅弄风云声名赫赫了。
「从前,是我小瞧陆小姐,你真是好手段!」
半个月过去,足以让陆遥伽把杜明礼的罪证搜集八九不离十,更足以让她把这些罪证散播得圈内皆知。
杜明礼挪用公司建设物资倒卖的事情板上钉钉,虽然有温玉森力保,但杜明礼还是元气大伤,不得已卸职温氏集团董事的职位。
在过去十天的争斗中,陆遥伽稳坐上风。
陆遥伽轻笑。她把茶杯端在掌中,茶盖轻轻拨弄翠绿的茶叶,漫不经心却又自负说:「您信不信,这只是刚刚开始。」
杜明礼盯住她,似笑非笑,「陆小姐知不道一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对我赶尽杀绝,焉知你自己没有把柄在我这里?」
陆遥伽悠悠道:「您这样让我想起来一个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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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眼睛,她不紧不慢道:「无能狂怒。」
楼下气氛刀光剑影,楼上气氛安然。
醒来后,温玉森的私人医生重新为他测量血压,测量完,医生含笑道:「您恢復得不错。」
三个月前,温玉森生病住医院,性命攸关,为了集团安定,他生病的事情没有露一丝风声,连陆遥伽也瞒着。
这场大病虽然有惊无险安然度过,温玉森心底却敲响警钟。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他不能不服老。
也就在那时起,他下定培养陆遥伽做继承人的心思。所以,他才如此果决要求陆遥伽跟周月浔分手。
「那就好。」
他身体好一点,就能给陆遥伽多铺几年路,让她平平稳稳接手温氏集团。
温玉森卧室门打开那一刻,陆遥伽跟杜明礼在楼下听到声响,隐晦相视一眼,立刻结束针锋相对。
陆遥伽勾唇笑了笑,眼神由阴森瞬间变得温和,她含着笑意道:「杜伯,现在你虽然不是集团董事了,但还是集团老人,在温氏经歷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您对集团事务肯定懂得比我多,以后,您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在集团办事啊?」
杜明礼抿抿唇,脸色不那么好看。他老了,做不到对面人刀刀戳他心窝子它还无动于衷。
过去几十年,他的确做了很多坏事,但那比建设款的事情的确是陆遥伽诬陷他。
如果他真想挪用公款,以他现在谨慎,怎么可能怎么容易被人察觉发现?
身边人被陆遥伽买通,他被人下套,就在董事会前夕,他别人抓住实打实的把柄,被逐出董事会。
「你想请教我,随时可以。」顿了顿,他艰涩道。
杜明礼打落牙齿和血吞,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
「你杜伯经验丰富,你得跟他好好学。」温玉森在陆遥伽身边坐下,对陆遥伽跟杜明礼的和平相处,他感到很满意。
这意味着,陆遥伽不再揪住她母亲死亡真相不放,想实打实扎根在温家。
陆遥伽挑眉笑了笑,看着脸色阴沉的杜明礼,往温玉森那边靠了靠,语气带了几分天真,道:「外公,前几天我看杜伯搂着一个女孩儿逛街,那个女孩儿是不是也是杜伯的学生啊?」
温玉森对髮妻从一而终,自髮妻子去世再没有娶妻。他这样一个专一的人,自然看不惯沾花惹草放浪形骸的男人。
更何况,以杜明礼的年纪找个小姑娘,那都不是风流的问题,而是为老不尊!
温玉森神色微敛,而后看向杜明礼,眼神多了几分冷厉。
杜明礼面皮抽动。
他手指攥紧,牙关咬紧。
顿了顿,他才抬眼看温玉森冷厉的眼眸,笑着道:「先生,允晟祭日到了,我请个假,回老家。」
杜允晟是杜明礼的独子,二十年前去世。
听到杜允晟的名字,温玉森忽然神色变得温和,刚刚目光中那一闪而过的冷厉瞬间烟消云散,他轻声道:「好,你去吧。」
陆遥伽从温玉森这句话里硬硬品出几分温情脉脉。
她敏锐察觉出,杜明礼跟温玉森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僱主跟得力下属的关系。
果然,像是为了证实陆遥伽猜测似的,温玉森再也没有谈起杜明礼包养情妇的事情,而是温声嘱咐杜明礼去拜祭杜允晟时不要忘了带着他送给杜允晟的礼物。
「允晟喜欢杏花,库房里刚好有一架杏花屏风,你拿着烧给他。」温玉森道。
陆遥伽唇角抽动。
那架杏花屏风是港城拍卖行的压轴之一,价值八位数美元,她外公家竟然这么大方要把这价值连城的宝贝烧给一个死人。
「今晚你住在这里吧。」杜明礼走后,温玉森看着陆遥伽道。
「好的。」陆遥伽知道温玉森有话跟她说。
第57章 深夜
温宅的晚饭很丰盛。
吃饭的只有陆遥伽和温玉森两个人,四方餐桌上却摆放着四个人的餐具。
陆遥伽眉梢微挑,猜到多余的两份餐具是温玉森留给亡妻和女儿的。
「说我自欺欺人也好,故作情深也罢,但这么些年,我一直不敢相信,你母亲和外婆就那么去了。」
温玉森看向陆遥伽,嘆息道:「她们的最后一面我都没见到,是不想也是不敢。」
温宅的佣人纪律性极好,主人用餐时她们都各自回了房间,此刻偌大一楼,只有陆遥伽和温玉森两个人。
房间安静到只能听到风吹打窗棂的声音。
陆遥伽本该为温玉森的深情感动,但天然地,她对他缺乏同理心。
他的妻子和爱女已经亡故,他自己却还好端端活着。
他有资产万千,高高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甚至可以轻轻放过害死妻女的真兇,他有什么资格抱怨悲苦呢?
拿起醒酒器,陆遥伽慢吞吞倒了杯红酒,隔着插着大把粉白色杏花的珐瑯花瓶,她遥遥向温玉森敬酒,「外公,既然你对她们这么在意,那就更应该换她们一个真相。」
对母亲死亡真相陆遥伽已经猜得差不多,再不需要费心去查。那些人做得隐晦,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神不知鬼不觉便把温芷晴推倒在死神怀里。
现如今的法律制度没有办法让这些隐在幕后的小人血债血偿,所以,陆遥伽打算用自己的方法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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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陆遥伽说出这一番话只不过想堵住温玉森自以为深情的话语,让她耳根清醒。
她只想听有用的话。
陆遥伽的话让温玉森感到无奈,他嘆口气,道:「珈珈,世间的事情不是只有非黑即白,我们每个人生活在世上,不可避免要为某些事情妥协。」
「珈珈,我也想还她们一个真相,但我不能拿温家百年基业做赌注,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妻女把自己的族人送进监狱。」
说完,他端起红酒杯,一口引进杯中红酒。
波尔多庄园的红酒并不辛冽,口感浑厚丰润,不使人上头,却后劲很大。
温玉森一杯酒喝得勐,初初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但吃了半块牛排后,他半张脸变得有些熏红,是醉了。
放下银质刀叉,陆遥伽倾身看着温玉森,他们相对而坐,隔着宽大的檀木餐桌,即使她倾过身,两人之间仿佛也隔着楚河汉界。
她目光盈盈,专注看着你时,莫名带几分深情意味,总让人觉得心暖。
温玉森也不例外。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酒精发酵夹杂心底愧疚,温玉森忍不住道:「珈珈,我现在身体并不算很好,跟温家老宅闹翻不利于你接受温氏集团,你再等等,等你在公司内部站稳脚跟,外公会给妍妍一个真相的,到时候,你把错处和污水都泼给我,我是快入土的人了,我不怕。」
陆遥伽睫毛轻颤,意识到这是个好时机。
平时,他不会说这般煽情的话语。
抬腿走出座椅,她半跪在温玉森身侧,头轻轻伏在他膝盖,温顺道:「外公,你是不是用温家老宅的人制衡周家?」
温玉森抚摸她柔顺长发,温和道:「是。」
陆遥伽心底警醒,不动声色问:「周月浔在温氏集团有很多不记名股份?」
明面上,周月浔在温家的股份并不多,远不及陆宗镇。
温玉森道:「占了半壁江山。」
他垂眸看陆遥伽,宽厚手掌依旧停留在她发顶,他道:「珈珈,周月浔狼子野心,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他要想吞併温家,随时可以。」
陆遥伽笑道:「外公,我知道的。」顿了顿,她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您要好好养病。」
她不知道温玉森有没有生病,私人医生那里她问不出什么,所以以此试探。
温玉森没察觉她的试探之意,笑道:「没事,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
陆遥伽笑了笑,心微微沉下去。
这说明,他确实生病了。
*
陆遥伽在温宅住了两天,第三天她赶回南城。
温玉森想留她过元宵节,陆遥伽用开学收拾东西搪塞。
她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她需要去机场接周月浔。
尽管陆遥伽已经搬出周公馆,商陆还是把周月浔的航班信息发给她。
去机场路上,顺手,陆遥伽买了一捧红玫瑰花,九十九朵。
到了候机室,陆遥伽瞥见一道黑色高大身影。
她扯了扯唇,上去打招唿,「问舟哥。」
秦问舟嗤笑一声。
他早就看见她,以为她不会搭理他,没想到现在她还会粉饰太平。
目光从她秾艷的脸转移那一大捧玫瑰花,他扯了扯唇,「你来接女朋友?」
没见过接机男朋友需要送花的。
陆遥伽深情楚楚,「三叔在我心里就是小公主。」
秦问舟:……
航班没有延误,陆遥伽成功在vip通道口那一群人中找到周月浔挺阔修长的身影。
他旁边拥簇着许多人,除了助理和保镖外,还有许多商业人士,皆穿着黑色西装,一派正经。
陆遥伽想起正则集团刚刚在纽约与东茂集团商定进行跨国合作事宜,那些商务人士除了正则高管外还有不少东茂的人。
东茂就是陆开霁在远东地区投资的公司。
陆开霁跟陆宗镇在华蓥集团内部斗得天昏地暗,陆遥伽一直好奇,是谁给她远在重洋外的堂叔这么多支持,让在国内毫无根基的他能跟陆宗镇分庭抗礼,现在一切明了。
周月浔已经出来,陆遥伽却没有如他想像中那样迎过去,而是平静站在原处,似乎在思考什么。
秦问舟有点惊疑。
他漫不经心摘下一朵玫瑰,九十九朵瞬间变成九十八朵。
「你怎么不去迎接?」
陆遥伽平静笑了笑,重新坐在椅子上,看也不看周月浔方向,道:「女孩要矜持。」
秦问舟嗤笑,自己走过去。
*
宋南栀先看见陆遥伽。
她的脸和身材都是出色到不容忽视。
宋南栀隐蔽脱离那一行浩浩荡荡的精英队伍,向秦问舟走过去,朝秦问舟笑了笑,不动声色道:「陆小姐怎么不过来,难道她不是来接月浔的吗?」
宋南栀是周月浔在斯坦福学妹,是进校第一天就大张旗鼓追求周月浔的奇人。
直到现在,秦问舟还对宋南栀拿着扩音器站在男生公寓楼下表白的壮举感到震撼。
秦问舟回眸看候机室,想寻找陆遥伽的身影,但那道倩影此刻已经不在,唯留下一朵红玫瑰。
「奥,应该又遇到熟人了。」他捡起那朵红玫瑰,答道。
宋南栀轻轻笑了笑,她是很清秀的长相,五官柔和皮肤白皙,很趁她名字,她年少时张扬肆意,近几年反倒如水般沉静,秦问舟还有些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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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party开在哪里?我去给你接风洗尘。」
宋南栀出国多年,难得回国,玩的好的朋友想跟她聚一聚,为她接风洗尘。
宋南栀目光微动,看向不远处那道修长挺阔身影,耳廓微烫,「看月浔什么时候有空吧。」
秦问舟提醒她,「月浔喜欢陆遥伽,你别瞎掺和。」
宋南栀不以为意,漫不经心道:「他们不是没结婚?」
再说,结婚又怎么样?
周月浔走到候机室,目光微倾,并没有发现陆遥伽。
他没有跟陆遥伽提过接机的事,本来是不知道她来到机场,还是上飞机前商陆开口说:「先生,我把您的航班信息提前告诉珈珈了。」
当时,他并不愉悦,「你做得很好,但下一次不要这么做了。」
正如陆遥伽不喜欢别人掌握她的行踪,他也一样,或者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
周家屹立几百年,从王朝兴盛到帝国落幕,再到革命枪响,无数风雨□□这个国家,但无论在什么时候,周家总能平稳度过难关,高坐权贵之巅。
周家每一代掌门人都能审时度势,运筹帷幄,抓住每个风口,紧控时代脉搏,让周家这艘大船平稳航行。
周月浔更是如此。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比祖辈多了野心,也更加谨慎低调。
自掌管周家开始,周月浔的航班号和具体行程只有商陆一个人知道,其余助理也只在飞机起飞前半个小时内才知道具体航班行程。
他坐在车厢里,身体微微往后仰,轻轻阖上眼睛。
他不喜欢陆遥伽来接机,但她真的没来,心底又无法抑制产生失落。
他们半个月没有联繫,他不主动打电话,她也从不主动找他。
她在温氏集团董事会掀起狂风巨浪,把杜明礼赶出董事会。
她宁肯铤而走险收买杜明礼下属,也不肯接受他手里板上钉钉置杜明礼于死地的证据。
出差带来的疲惫感积压在躯体和灵魂,仅仅只靠休息不能缓解。
他想了想,问:「鸢尾园的公寓收拾好了吗?」
杜衡说:「已经准备好,您随时可以入住。」
周月浔点下头,侧目看向窗外。窗外风景如画般交织,正如他跟陆遥伽之间的关系。
初看是一片璀璨,细看之下,那些浪漫旖旎间又有多少利益交织呢?
*
周月浔那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陆遥伽又慢吞吞喝了杯咖啡,从咖啡馆出来,手里的玫瑰花还没有枯萎,扔掉着实有些可惜。
她拿着玫瑰花慢悠悠往车库走,手机响起来。她戴上耳机,耳畔传来秦问舟的声音:「你怎么突然跑了!」
那边声音吵闹,隐隐有欢唿声,陆遥伽猜测他现在可能在夜店之类的地方。
陆遥伽的理由随口就来,「我看见三叔身边有个漂亮女人,我怕打扰到他,坏他好事,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秦问舟:「你说宋南栀?」
陆遥伽敷衍「嗯」一声。
她哪里知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秦问舟循循善诱道:「你别误会周月浔,我敢保证他会背叛你!他有道德洁癖,有你就不会有别人!」
道德洁癖只给他对感情的专一,但不会让他坦率而真诚。
什么叫一边跟你谈恋爱一边坑你全家,陆遥伽算见识到。
「你在哪里?心情不好不要开车!我去接你!」秦问舟说。
他给宋南栀比了个手势,打算直接从派对离开。
宋南栀时隔十年再次回国,老朋友包下会馆给她接风洗尘,同学装了一屋子人,除了周月浔和章见深,都来了。
宋南栀端了酒杯过来,笑盈盈道:「问舟,我很想知道陆遥伽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们一个两个都为她神魂颠倒。」
刚刚她跟章见深打电话,让他来参加party,他拒绝。拒绝理由很别致,「现在我有正在追求的女孩儿,去这样的风月场所,我怕她质疑我的人品。」
周月浔更不用说。
他从来不参加party。
灯光旖旎,宋南栀化了浓妆,秦问舟看着她的脸,有些想念陆遥伽不施粉黛却足够明艷的脸。
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秦问舟道:「因为她很有分寸感。」
他吊儿郎当道:「比如,你刚刚问的这个问题,她永远不会问。」
第58章 喝酒
秦问舟既然在夜店,陆遥伽当然不会让他去接她。快到开学,她不想他因为酒驾被处分。
「你在哪里?」从夜店出来,唿吸一口冷冽空气,秦问舟掏出钥匙,站在座驾前,打算开车去找陆遥伽。
陆遥伽说:「我在清酒巷。」
她看着秦问舟开车门的身影,忍不住笑了笑。站在台阶上,她视野变得广阔,她含着笑意道:「你转过身,转过身就看见我了。」
秦问舟身体缓缓僵住。
他没想到陆遥伽会来到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
一眼便发现站在路灯下的她。
人长得好看就是站便宜,即使站在路边的犄角旮旯,头顶只有一盏半新不旧的昏黄路灯,陆遥伽站在那里,那里便是玉宇琼楼。
那头顶的破路灯,便是火树银花。
心脏从来没有跳动得那么快过,秦问舟几乎被定在原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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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朝他走过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出他略带青涩的怔愣,微笑喊:「问舟哥。」
下一刻,秦问舟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
已经是春季,陆遥伽没有穿羽绒服,米色风衣里是一件墨绿长裙,衣服不厚重,搂住她的腰便是纤细一截。
陆遥伽被他抱着,嗅到他身上跟周月浔浑然不同的气息,略带浓烈的鸢尾花香。
她闭了闭眼睛,把乱七八糟的情绪甩开。
她伸手轻轻拍他背嵴,用清淡不失温和的声音道:「好了,我送你回家。」
她不愿意指责他,但也不想他放肆。
刚刚那个拥抱,她当他失态。
秦问舟低头看着她,目光中是她潋滟如秋水的眼眸,动人极了。
他垂眸,一瞬不瞬看着她眼睛,道:「陆遥伽,你说实话,你对我有没有感觉?」
以前,他没察觉到,但今天,他感受到陆遥伽对他的一点纵容。
对讨厌的人,她不可能有这种纵容。
那么,他可不可以认为,她对他并不是全无感情?
对于他的问题,陆遥伽只是平静笑了笑,而后抬手轻推他胸膛,力道虽轻却不容置疑。
她含笑道:「问舟哥,这个问题,你没必要问。」
她年纪比秦问舟轻得多,但,无论是行事作风还是待人接物都比秦问舟来得成熟。
她站在他身前一臂之内的距离,比他矮半头,她别开脸,看着黯淡灯火,冷静且漫不经心道:「问舟哥,你明知道,我只会喜欢三叔。」
秦问舟咬了咬牙,没有问为什么。
临走的时候,他强硬从陆遥伽车里拿走那一捧玫瑰。
玫瑰花掉了一朵还剩九十八朵,但加上他在机场捡到的那一朵刚好九十九朵。
他自欺欺人想着,今天是情人节,陆遥伽送他九十九朵玫瑰。
*
把秦问舟送回兰亭别苑,陆遥伽没再回鸢尾园。
她直接住在兰亭别苑的公寓里。
今天一天,她身心俱疲。
之前温佳瑜在这间公寓住过,现在她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整间公寓阔大冷清。
陆遥伽放下玫瑰花去洗漱。
泡完澡换上睡裙,从卧室走出来,她才听到手机震动声。
来电是杜衡。
陆遥伽接起电话,用柔软嗓音道:「您好,杜叔叔。」
杜衡坐在沙发,紧张捏着手机,侧眸看boss。
周月浔坐在靠窗藤椅上。
他慢条斯理喝茶,一点没有刚刚的愠怒。
杜衡又谨慎看向手机,不动声色问:「陆小姐,您现在在哪里呢?是刚刚把秦总送回家吗?怎么不见您回鸢尾园?」
他的提示虽然简略,但对于陆遥伽来说,已经足够。
陆遥伽何其敏锐,她一下子猜到关键。她扯唇想笑,但笑不起来,只好用声音制造出模煳笑意。
她用力去想,也想不出夜店门口哪辆车属于周月浔,更不知他如何坐在车里平静看她跟秦问舟拥抱。
手指微微颤抖,陆遥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原来被捉姦是这种滋味。
紧张过后,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道:「中午,我跟问舟哥一起去机场接机,但看到三叔身边有佳人相伴我就先去咖啡馆,喝完咖啡,正巧遇到问舟哥在夜店喝了酒,我担心他酒驾,就先把他送回小区。现在我在自己的公寓,兰亭别苑,楼号2736。」
她把自己公寓地址告诉周月浔,以显示她的清白。
杜衡手里握着手机松了口气。
他看向周月浔,想知道他下一步指示。
周月浔又哪里有什么指示呢?
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压抑怒气。
抬手捏了捏眉心,周月浔觉得太阳穴稍稍舒缓,他接过手机,平静看着屏幕,没有说话,陆遥伽却通过唿吸声判断出来是他,她何其聪慧。
「三叔,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是我做的不对,我当面解释给你听。」
周月浔垂眸,有些自嘲道:「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移情别恋?」
陆遥伽卡壳。
她不知什么时候移情别恋了,更不知道周月浔为什么要给她扣这个帽子。
那边也没声音,陆遥伽捉摸不透周月浔在想什么,她匆匆拿起手包,披上风衣,直接出门。
「三叔,你等着我,我马上来找你。」
看看她多么聪明,即使不问也知道他在哪里。
既然知道他在那里为什么不来见他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周月浔不想知道。
天黑了,杜衡觉得暗,想去开灯,周月浔淡淡望向他,「刚刚,我是不是失态了?」
杜衡起身动作一顿,有点怔愣。他只好回想刚刚老闆语气,而后给出绝对肯定的答覆,「先生,陆小姐跟秦总的拥抱只是误会,陆小姐也已经解释过原因,您怎么还觉得她是移情别恋呢?」
他也觉得大老闆的回答不是很符合他的一贯风度。
周月浔平静道:「刚刚我只是气疯了。」
杜衡有点震惊。
他觉得可以再重新復盘陆小姐跟大老闆的关系了。
*
陆遥伽开车飞速来到鸢尾园时,电梯到站,她在自己公寓和对门公寓犹豫下,转身走向对面的公寓。
门关着,一样是密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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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想了想,按下六个数字。
门开了。
陆遥伽微微嘆口气。
密码锁密码是她身份证后六位数,跟她公寓密码一样。
客厅没有开灯,室内仅靠黄昏余韵来照明,陆遥伽视线一扫,便看到周月浔模煳的轮廓。
他就坐在窗台边一把藤椅上。
他目光没有朝她看过来,只是端详手中的香茗。
浑身笼罩一种孤独又沉肃的气质,让人想起山峰一捧清雪,午夜一悬孤月。
陆遥伽来得匆忙,是穿着拖鞋过来的,薄薄风衣下是轻薄的睡裙。
入户玄关有衣架,她脱掉风衣,挂在衣架上。
睡裙轻薄,在有地暖的室内一点不觉得冷,丝绸裙摆轻轻扫过她精緻修长小腿,有些痒。
摁开灯,屋里亮堂起来。
陆遥伽轻声走过去,像猫儿一样,脚步又轻有缓,透着从容不迫的优雅。
她站在周月浔身侧,是一低头就可以吻到他的位置。手指轻轻搭在他清瘦的肩上,似乎打扰到他,他难得抬眸,淡淡看她一眼。
陆遥伽捉摸不透他眼神,只好一点点试探。指尖触摸他放在茶桌上的手腕,他没有闪躲,依旧用幽深暗沉的目光看着她。
陆遥伽弯唇笑了笑,手指继续往他袖口探,摩挲他细緻如冷玉的手腕。
周月浔唿吸一顿,沉淀下情绪,慢吞吞道:「陆遥伽,我们之间的矛盾不是睡一觉便能解决的。」
陆遥伽坐在他膝盖上,依旧仰眸看他,不答话。
无论是精緻的轮廓,还是清淡的沉香气,都让她着迷。
周月浔垂眼,败下阵来。伸手递给她茶,「先喝点水,我去洗澡。」
陆遥伽亲了亲他下颌,笑起来,「不是睡觉解决不了矛盾吗?」
周月浔抚摸她披散在身后的长髮,「取悦你跟解决问题不矛盾。」
陆遥伽懂了,睡觉是睡觉,睡完觉依旧还得给她算帐。
周月浔看她把水喝得差不多,把茶杯放到茶桌上,伸手拦腰抱起她。陆遥伽惊了下,伸手环住他脖颈,「你要跟我一起洗澡吗?」
周月浔看她,「你不是洗过了了?」
她头髮都是潮湿的,香气被水浸染,透着旖旎。
踢开卧室门,周月浔把她放到床上,拿起被子裹住她。
陆遥伽从被子里钻出来,眼眸潋滟,扯住他袖口,不让他走。她想了想,问道:「三叔,我跟你解释问舟哥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解释宋南栀?」
有时候假意吃醋也是解决矛盾的好手段。
周月浔顿住脚步,望她,「我从来没抱过她,亦没有亲自开车送她回家。」
陆遥伽:……
她这个问题真是自取其辱。
「珈珈,我在电话里说话语气不是很好,你难过吗?」周月浔忽然温和问。
他一直对她态度温和,电话里确实有些失态,但陆遥伽不在乎。
她伸腿勾住他西装裤,眼神勾人,「非常难过,你能补偿我吗?」
不知不觉,陆遥伽把被子推到自己腰间,露出大片雪白的肩颈皮肤,头髮迤逦披散着,像最富丽的油画。
周月浔轻嘆气,俯身亲吻她,从额头到鼻尖,而后再嘴唇处停止。
陆遥伽握住他手腕,抬头亲他的唇,周月浔静默一瞬,低头回应她。
结束后,陆遥伽把头捂在被子里,周月浔伸手扯那薄薄的被子,把她头露出来。陆遥伽该用手捂住脸,耳根晕红。
周月浔看她,无奈道:「珈珈,你不喜欢吗?」
陆遥伽睫毛微颤,睁开眼,小声问:「你喜欢?」
她记得周月浔有重度洁癖,但刚刚他做这么羞耻的事情!
周月浔道:「我喜欢让你快乐。」
第59章 出事
室内一片平静,刚刚的旖旎之气散的差不多,陆遥伽躺在床上,浓密栗色头髮散落在柔软的枕头上,眼眸望着头顶水晶吊灯,眼眸中荡漾着并不平静的波浪。
浴室门紧闭,遮住一切水声,陆遥伽侧过脸,看不见在浴室内洗漱的身影。
手放在脸颊,脸颊微烫,她无声抿了抿唇。
她自认为熟知风月,不会被男人的几句情话给撩到,但刚刚周月浔凝视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跳不可抑制漏跳一拍。
陆遥伽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周月浔的行为打动她还是他的情话打动她。
过了一会儿,浴室门轻轻打开,周月浔站在门口,长身玉立。
陆遥伽盯住他身影,鼻尖依稀嗅到他身上清浅香气,优雅又清淡,透着微微冷气。
围在她身边的男人总是喷着各种各样的香水,他们身上有各种各样的体味,但只有周月浔的味道她是不排斥的。
似山间初雪,也像午夜清晖。
周月浔缓步走过来,垂手摸了摸她微烫脸颊,轻声问:「想吃点东西吗?」
她中午到机场晚上才回来,应该没吃东西。
陆遥伽觉得脸颊微凉,他手指温度跟冷玉一样。微微侧过脸,她专注看他眼眸,「三叔,你是洗了冷水澡吗?」
周月浔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把被子给她裹得更严实一点,道:「吃鸡丝面好吗?冰箱里有周姨炖的高汤。」
陆遥伽扣住他手腕,脸颊在他微冷的腕骨摩挲。
她躺在柔软大床上,睡裙褶皱遮不住修长如玉的腿,敞开的领口露出凝白的肩颈,她认真道:「先吃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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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浔唿吸微滞,眼眸盯住她,半响移开视线,略微有些狼狈。
他嗓音微哑,道:「珈珈,乖一点,先吃饭。」
陆遥伽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确实没这个意思,只好坐起来。
她是见他洗冷水澡,以为他忍得难受,这才发出邀请,如果他没这个意思,她也不死缠烂打。
「好吧。」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站在地毯上,走向浴室。
打开门,走进浴室,她留了一丝缝隙,在缝隙里,她跟周月浔对视一眼,用口型告诉他,「我去洗澡啦。」
周月浔凝视她,忽然抬腿,缓步走过来。
陆遥伽微怔,栗色眼眸里满是茫然。
没反应过来时,他已从容掀开门,捏住她下巴,轻柔却强势吻住她。
陆遥伽反应了一秒钟,仰头回应他的吻。
周月浔这次动作有些粗鲁,强硬把她扣在浴室镜子上,落在她身上的吻却又轻又柔,似初春的雨丝。
陆遥伽的心绪被这种反差吊在空中,只能迷濛睁开眼睛,无措望着头顶镜子上反应的旖旎乱像。
哦,鸢尾园这间公寓果然如周月浔之间说过的那样,整间浴室铺满水晶镜子,连天花板都不例外。
*
结束后,陆遥伽完全没什么力气,她连扶墙走出浴室的力气都没有,腿软得像踩了棉花。
周月浔轻巧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在她额头亲了亲,他温和笑道:「明明告诉你先去吃饭。」
陆遥伽捂住眼睛,有点痛苦道:「三叔,我以为你真的是柳下惠来着。」
所以,就算撩拨,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恶性后果。
周月浔修长指尖把她碎发搁在耳后,有点无奈。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陆遥伽对他有这样错误的认知。
在他起身之前,陆遥伽按住他手指。
周月浔抬了抬眉,手放在她掌心下,没有动。他问:「珈珈,有什么事?」
陆遥伽跟他对视,犹豫片刻,道:「三叔,我之所以离开机场不是因为宋南栀。」
第一次,陆遥伽朝他袒露内心。她沉静道:「给你接机的时候,在你身边,我看到了陆开霁。陆开霁是我父亲的竞争对手,他们在华蓥内部斗得你死我活。」
「珈珈,你感觉我背叛了你,是么?」周月浔轻轻托起她脖颈,扶她坐起来,他深澈眼眸看着她,眼神专注。
陆遥伽轻轻点头,看着他眼睛,「陆宗镇虽然没怎么管过我,但他是我父亲,你帮助他的敌人,我有点不能接受。」
周月浔含笑问:「珈珈,你觉得我会伤害你吗?」
陆遥伽抬眸看他,看不出他眼底真实情绪。
抿了抿唇,她低下头,脖颈柔顺垂出漂亮的弧度。
她不知道。
在她的世界里,利益永远大于情感,如果给她足够的利益,她也许会伤害周月浔。
她清楚自己是怎样卑劣的人,既然自己无法给予同样的爱护,她也不会苛求别人对她的忠诚。
「三叔,也许你不会伤害我,但我跟陆宗镇同气连枝,你伤害她约等于伤害我。」
周月浔望着陆遥伽发顶,眼神淡了淡。
他想了想,揉了揉陆遥伽头髮,语气和煦道:「珈珈,你很善良,你的父亲会感慨他有个好女儿,让他所有的筹谋没有白费。」
陆遥伽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周月浔跟陆开霁在一起合作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她仔细揣测,抬眼小心问:「你在跟父亲演戏吗?」
周月浔看着她,一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语气沉静道:「我会收手。」
在此之前,他想把陆宗镇一网打尽,在此之后,他只做陆遥伽会喜欢的事情。
*
周月浔这间公寓的餐厅比隔壁陆遥伽公寓餐厅更大一些,餐桌可以装载十八人用餐,璀璨宝塔吊灯挂在头顶,照出一室冷清。
陆遥伽提议,「我们在中岛台吃饭?」
餐厅太大,就他们两个人太寂寥。
「好。」周月浔亲了亲她额头,「我去做饭,你先看电视?」
陆遥伽扯住他衣角,抬眸说:「你不想我打下手吗?」
她说话腔调软绵,带了撒娇意味。
周月浔瞥见她开得略低的领口,皮肤如凝脂白皙,沟壑隐约。
他目光定了一瞬,便平静移开,手指慢慢拨开陆遥伽纤细柔软攥在他衣角的手指。
他语重心长说:「珈珈,今晚我们还是要吃晚饭的。」
她再闹腾下去,他不敢保证他的自制力可以牵制他多久。
陆遥伽只好依依不捨松开手。
周月浔温和给她布置任务,「我的手机内存好像不大够,你帮我清理清理,好吗?」
陆遥伽挑了挑眉,「卸载软体吗?」
简讯和照片属于隐私,她要给他清理简讯和照片免不得会看到他的隐私。
周月浔说:「除了软体之外,还要看简讯和照片。」
顿了顿,他说:「手机密码你猜一猜。」
陆遥伽懂了。
手机密码不是她生日就是她身份证后六位。
陆遥伽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翻阅周月浔的手机。
以前他的手机她从来没有碰过。
陆遥伽把自己的手机捂得很严实,从不许周月浔碰,所以她要他的手机来看便显得不那么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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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他主动给她,她就不客气了。
陆遥伽先从微信看起。
周月浔微信界面非常简单,并没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消息,这个手机属于他私人,普通的合作伙伴并不能获得他的私人联繫方式。
微信置顶是她。
陆遥伽眼神顿了顿,继续翻看简讯界面。
最新一条信息来自——宋南栀。
信息是——学长,今晚是我的接风party,你要来[夜色]聚一聚吗?
周月浔没回,隔了几个小时,她又发到了一条信息。
——刚刚问舟哥去接珈珈了,也许你们能在这里碰到。
陆遥伽轻笑了笑,现在她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周月浔会突然出现在夜店门口顺便看到她跟秦问舟拥抱了。
原来是宋南栀。
看完微信,陆遥伽没有继续翻看其他文件。
没必要。
极其重要的文件周月浔不会让她知道,即使让她翻看手机也不过是表面文章罢了。
陆遥伽极其冷静得出这个结论。
*
开学后的日子陆遥伽过得很平静,除了按时上课外,她几乎没参加过学校任何活动。
论坛里议论纷纷,最普遍看法是她被老男人包养,每天忙着伺候金主,所以没时间参加校内活动。
每当在论坛看到诋毁陆遥伽的言论,章玥总是第一时间冲锋陷阵,势必要把污衊陆遥伽的人骂出翔!
一日,章玥再一次跟论坛中人唇枪舌剑,骂完后,她感觉浑身舒畅,犹如三伏天喝了瓶冰可乐。
冲散些许几日在学校没见到陆遥伽的不耐烦。
「章玥,会长找你!」许昕站在教室外,眼神温柔道。
章玥蹙了蹙眉,不明所以合上笔记本,拎着电脑包走到门外。
许昕让开路,侧过头朝秦沨笑笑,温柔道:「人给你带过来了。」
秦沨就站在教室外走廊上,穿着见墨蓝色风衣,肩宽腿长,人模狗样。
他先跟许昕道谢,然后一把拉过章玥的手,急促说:「温家出事了,我们边走边说。」
章玥本来不满秦沨来教室门口找他,听到他提起温家,立刻冷静下来。她先朝许昕告别,然后随着秦沨匆匆离开。
许昕站在他们身后,目送两人背影远去,而后拿出手机,迅速拨通电话,「喂,秦先生,温家出事了,是吗?」
第60章 温家
一整个学期,除了上课之外,陆遥伽极少去学校。她当然没有被什么金主包养,只是抽出所有时间去温氏集团学习工作。
温玉森的私人医生告诉她,温玉森本身心脏病虽然还不致命,但,现在他有肝脑血管硬化的所有症状,这些病加起来,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高强度的工作。
陆遥伽拜託医生尽最大努力维护温玉森身体,然后从加拿大请了最专业的疗养专家随身照顾他。
而陆遥伽自己,则把目光放到温氏集团上。
现在温氏集团内部三家鼎立。
以章见深为代表的周家、以温玉森为代表的温家,还有以温斯衍为代表的陆家把守着温氏集团董事会。
亲身参加一次董事会后,陆遥伽总算明白,为什么温玉森对周月浔这么忌惮。
在以「温」这个姓氏命名的公司里,如果想推行什么政策,那必然要经过周家同意。如果没有周家同意,这个政策绝对推行不下去,即使推行下去,那成果也绝对不乐观。
温玉森在任内经过很多尝试想拜託周家对温氏集团的把控,但每次都鎩羽而归,尤其在周月浔掌权后。
周月浔的手段比他父亲周既明更加隐秘而高明,棋子遍布公司内部,温玉森想对此做出改变难上加难。
现在,不要说是重新掌控温氏集团,他自己这个董事局主席的位置都是岌岌可危。
「珈珈,这便是外公不让你跟周月浔继续交往的原因。」温玉森躺在床上,温和看向明艷美丽的外孙女,像看到当年自己那个娇纵明媚的女儿,轻轻嘆息道:「周家的男人各个狼子野心,他们的婚姻绝不可能是因为爱情,你现在觉得他对你好,但你能看清他的心吗?如果他真的在意你,又怎么会一边爱你一边对你的家族赶尽杀绝?」
当年,为了女儿的心愿,他不是没有心软想让芷晴嫁给周既明,但周既明自己放弃迎娶芷晴的机会。
什么救命之恩!
什么陆家老爷子的请求!
这些都是屁话!
都是周既明拒绝对女儿负责的藉口罢了!
他要想娶芷晴,那便是千难万险他也能克服!用得着他这么推三阻四!
周既明想娶谁,温玉森最清楚不过。
叶瑾容出身名门,是叶家独女,早年叶家老爷子跟季家小姐离婚,女儿叶瑾容归叶家养育,儿子季彦东则剥夺叶家继承权,归季家养育,如此,叶家泼天财富无边权势都由小小姐叶瑾容一个人继承。
当时,周既明的父亲刚刚下野,周家有由盛转衰的趋势,周既明怎能不心焦?又怎能不想娶一个强有力的妻子呢?
听完外公的感嘆,陆遥伽没说什么,她默默把苹果削皮,果皮流畅不中断,她纤细白皙的指尖在窗外阳光照射下,越发通透如玉。
「外公,我今天回家一趟,拿些东西回来。」看温玉森情绪好一点,她温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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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玉森点点头。
外孙女已经在温宅住了好几天,是时候回家去看看了。
他不经意提起,「我听说周月浔在你家对门也买了房子,你们日日都能见到吗?」
陆遥伽神色漠然,淡淡道:「他都把温佳瑜接到周公馆住,我对他还有什么感情呢?」
温玉森放下心。
他从床上起来,想去送送她。陆遥伽却按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眸含着轻笑,道:「您能保重好身体,我便最开心了。」
温玉森朗声笑起来,「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能有什么危险?除了身体不争气罢了!」
陆遥伽默默看着他的眼,没说话。
走出温宅,陆遥伽侧首问保镖,「杜明礼还没回来?」
保镖是陆遥伽老相识,当初陆遥伽在乡下借住时,他便租了村庄隔壁的院子,随身保护陆遥伽。
那真是一段艰难的岁月。
如果陆遥伽没有被周月浔接到周公馆,仅凭陆宗明留给她的几个保镖,她恐怕活不到现在。
不知要被按个什么名头稀里煳涂死去。
保镖:「没有,我们的人跟着他,说他一直在黎城一个杏花园里,他儿子听说埋在那里。」
陆遥伽迈过青石台阶,平静笑了笑,莞尔说:「看来他儿子的死真跟我母亲有关。」
「杏花是母亲的代表,他用这杏花时时警示外公,看在他儿子的份上,无论做什么也不要责怪他。」
*
自从温玉森病情加重后,陆遥伽很久没回过公寓,她跟周月浔提起过要在温宅常住的事情,他很轻易答应了,并温和嘱咐,「不用管我,一切以温老先生的心愿为先。」
现在,陆遥伽回想起他当时说话的神情,依旧猜不出他话里的深意,好像,他仅仅是一个关怀老爷子的后辈。
那是两个月来陆遥伽跟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电梯打开,陆遥伽瞥见隔壁门开了一半,人声鼎沸毫不犹豫钻进她耳朵,笑闹声不绝于耳。
她听见秦问舟的声音还有一道很温和的女声。
顿了顿,陆遥伽没有犹豫走进自家房门。
靠在玄关换鞋,她勐地抬起头。
似乎,今天好像是周月浔的生日。
*
周月浔在鸢尾园的公寓并不算小,顶层复式450平方米,极为宽阔,但比起他名下动辄上千平方米的别墅还是差了不少。
宋南栀靠在柔软皮质沙发上,吊灯垂在她眼侧,给她的浓妆打上一层模煳的光影。她目光不动声色朝二楼看过去,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立在二楼雕花栏杆处,侧着身子,不知在跟旁边人说什么。
旁边的男人她有印象,也是个不可说的大人物。
「哎,今年学长怎么想起来办生日party?」宋南栀对周月浔了解不深,但也知道由于叶瑾容在他生日时自杀过,他非常厌烦过生日。
秦问舟看向门外,隔着门缝能隐约看到对面的木门。
他微微笑起来,「为了提醒某人,今天是他生日。」
周月浔的生日宴极为无趣,虽然有圈内朋友相聚,有名贵酒水相伴,但宴会结束时,没有一个人心底是痛快的。
大概是因为这场宴会从头到尾主人公都没有现身,只站在二楼遥遥敬了杯酒,便隐身不见。
宋南栀恨得咬牙,「为了这场生日宴,我画了四个小时的妆!」
秦问舟扶住她胳膊,拖住她往门外走。
人到伤心时容易喝醉,宋南栀此刻是醉的不能再醉了。
但偶尔有时候会清醒。
比如看见某个刚刚收拾好行李从对门走出来的漂亮女人。
宋南栀完全挂在秦问舟身上的身体瞬间僵住,她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希望经过一晚闹腾,她精心打造的妆容没有花掉。
她不能输给情敌,尤其这位情敌比她更漂亮。
宋南栀对陆遥伽打了了解除了私人侦探发给她的照片还有就是那天机场对她的遥遥一瞥。
去机场接机那一天,陆遥伽并没有认真打扮,是非常简单的通勤装扮,但已经美得让人难忘。
更何况今天。
宋南栀眯了眯眼睛,认真端详她秾艷清冷的眉眼,秀挺的鼻樑,一看便知薄情的精緻嘴唇,还有雪白细腻的肌肤,像即将融化的冰雪。
她勾起一抹笑,道:「陆小姐是打算出去约会?打扮得好漂亮。」
陆遥伽抬眸望了眼秦问舟,示意他让开路。
秦问舟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站的位置堵住陆遥伽家的电梯入口。
他拉住宋南栀往外扯了扯身子,给她让路。
宋南栀咬牙,想再说什么,手臂就被人轻轻掐一下。她慢半拍抬起眼,看到秦问舟带有警告的眼神,她只好抿抿唇,不再说话。
陆遥伽按好电梯,刚要进去,便听到一声醉醺醺的声音。
「咦,这不是珈珈吗?今天周先生的生日宴,怎么不见你来?不能因为你跟周先生退亲,你连周家对你的恩情都忘了吧!」
陆遥伽扭头,看了眼。
那说话的男人勾着坏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陆遥伽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电梯开门,她直接推行李走到电梯内,而后转过身,朝那说话的男人笑了笑,依旧没说话。
微笑是礼貌,但她真没心思再跟那些人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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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也不想一口一个问舟哥,「xx哥」了。
电梯关上,吊儿郎当的男人眯了眯眼,拍了拍秦问舟胳膊,看向紧闭的电梯门,问:「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珈珈跟老周还藕断丝连着呢吗?我看你好像走眼了呢!」
秦问舟揉了揉额头,按了一旁电梯,低声道:「这不陆宗镇被退位吗?陆遥伽好歹也是陆宗镇的女儿,看见亲爹被整下去,她心里能舒服?」
吊儿郎当的男人点点头,「好嘞,我知道了!」他看眼歪到在秦问舟怀里的宋南栀,说:「你先把她送走吧,我有点事要跟老周说。」
*
陆遥伽收到温玉森出事的消息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
为了节省时间,她绕得近道,一路上没几个人,非常凄风惨雨。
但陆遥伽依旧遵守交通规则。
她懒散靠在驾驶座,目光直视猩红的红灯闪烁,纤细白皙的手指松松搭在方向盘上。
这时,电话突然打进来。
像有感应似的,陆遥伽心跳加快,她瞥眼来电,是保镖。
她特意安排保镖在温宅照顾外公。
陆遥伽接通,用一贯平静的语气道:「怎么了?」
「珈珈,来一趟医院,老爷子病危,刚刚上手术台。」
第61章 买卖
陆遥伽是极为冷静的人,她严格遵守交通规则,时时刻刻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绝对不做一丝损害到自己生命的事情。
比如此刻,她心脏因为紧张惊慌而缺氧,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她知道,此刻的她一定不适合开车。
陆遥伽想了想,开门下车。
她垂眸立在一棵粗大香樟树下,打开叫车软体,准备叫车去医院。
跟软体上司机联繫上的那一刻,一辆漆黑如鬼魅的宾利停在她身边。
陆遥伽身体往后退了退,一丝警觉提上心头。
此处荒郊野岭,而她仇人众多。
她握紧手机,面色依旧平静如水,唇瓣却微微抿起。她转过身,不多看宾利一眼,若无其事打算重新上自己的车。
在初夏燥热的风中,她的背影却清冷优雅。
宾利车窗缓缓落下,一道清冷熟悉的声音响起——「陆遥伽,过来。」
*
直到上车,陆遥伽的心情还不能平静,她侧过皎皎白皙的脸颊,沉默看着窗外迅速飞过的景色。
无甚好看,不过是一排一排又一排的树木绿植。
周月浔垂眸片刻,再抬眼时语气变得温润缓和,不似刚刚的清冷,「你的外公没事,不必担心。」
陆遥伽无声勾了勾唇。
心里暗暗讥讽,瞧,他又装得君子端方了。
陆遥伽跟他无甚话好讲,陆宗镇被董事会革职的那一刻,她这辈子跟他都没什么话好讲了。
其实,刚刚知道那则董事会换届的消息时,陆遥伽满肚子话想骂他。
她觉得他卑鄙!
叛徒!
说话不算话!
但后来冷静一下,全身只被疲倦感充斥,她反倒什么话都不愿说。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这件事情发生不是因为他是卑鄙小人,而是因为她愚蠢无知。
冷静下来后,陆遥伽非但没有找周月浔算帐,还依旧平静自如在温玉森面前提起周月浔,并且把陆宗镇革职的消息瞒得严严实实。
陆家都已经沦陷了,温家还远吗?
现在,温玉森之所以住院,也许是某个内鬼特意把消息递给他,让他怒急攻心,心脏负担加重。
周月浔话落许久,陆遥伽都无甚反应,他倒是不恼怒,只是含笑问了句,「陆小姐一贯好涵养,总是妙语连珠,怎么此刻如哑巴一般?」
陆遥伽依旧看着窗户,侧对着他,侧颜清冷,她终于张口说话,「多谢周先生安慰,外公吉人天相,我也相信他定然无事。」
周月浔似笑非笑,懒散靠在椅背,漫不经心说:「陆小姐的好涵养是对着窗户说话?」
陆遥伽身体微僵,平静片刻,她慢慢转过身,用清澈潋滟的眼睛直视他清隽眉眼,「抱歉。」
周月浔抿唇,望着她,笑了笑,敛眉说:「你瘦了。」
陆遥伽垂眸,轻轻「嗯」一声。
周月浔看她一会儿,陆遥伽不躲不避,没有避开视线。
终于,周月浔败下阵来。
他微微侧身,从身边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电解质水,修长白皙的手指包裹住这瓶水,递给她,温和道:「喝一点。」
他说:「珈珈,你有点低血糖,现在脸色很不好。」
他唤「珈珈」时的语气依旧温润含情。
陆遥伽眉眼不动,道轻声了谢,却没有接这瓶水。
她现在不想跟周月浔有任何关系。
即使只是一瓶水的关系。
周月浔一顿,而后笑了笑,把水重新放到冰箱里。
车很快开到医院,陆遥伽立刻推门下车,周月浔紧跟着她下车,但她跑得太快,像一只纷飞的蝴蝶。
在他刚要拢住手掌困住她的时候,她便翩然飞走了。
周月浔静静看着她背影,默不作声又笑了笑。他侧首吩咐杜衡,「今夜,务必让罗伯特给温玉森亲自动手术。」
*
由世界第一流专家罗伯特医生亲自掌刀,温玉森手术无比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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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院第三天,温玉森从沉睡状态甦醒。
看温玉森醒了,罗伯特医生露出欣慰笑容,他踮步走到那位漂亮得像仙女一样的女孩儿身后,刚想说什么,便听到她清冷淡漠的声音,「如果三天内您查不出这一切的真相,我将对您是否能承担此份委託感到质疑。」
罗伯特摸了摸鼻尖。
意识到偷听人家讲话,他特地往后退了几步,不想侵犯女孩儿隐私,奈何他后退的脚步声不如刚刚轻缓,让女孩儿察觉出来。
陆遥伽挂断电话,侧过脸,用冷静审视眼神看着罗伯特。
罗伯特朝她微微一笑。
「刚刚,我什么都没听到。」他温和说。
陆遥伽笑了笑,不置可否。
朝他走过去,她温和问道:「罗伯特,您有事?」
此刻,她的声音变得舒展,如同天边最柔软的云彩。
舒伯特不自觉用更温柔的语气说:「我做这台手术是受人所託。」
他刚刚把话说完便看到女孩儿漂亮眼眸里幽光一闪。
她抬眸笑道:「我知道了,谢谢您。」
舒伯特好奇问:「你猜到是谁请我做手术了?」
陆遥伽淡淡一笑,平静说:「我猜那人一定姓周。」
舒伯特笑道:「他请我可费了不少功夫,陆小姐是不是应该上门谢谢他?」
陆遥伽微笑道:「那是自然。」
秦沨和章玥匆匆赶到医院,走到医院大厅,刚想去病房探望温玉森,便看到一抹窈窕纤细身影从大厅门廊走出。
她怀里抱着一大捧乔木蔷薇,穿着米色风衣墨绿色长裙,清冷又美艷。
章玥捏一把秦沨手背,小声说:「看,珈珈!」
秦沨早就注意到陆遥伽。
他跟章玥一起跑过去,面对面跟陆遥伽道:「老先生脱离危险了?」
陆遥伽点点头,说:「已经脱离危险。」
他们简单交流两句温玉森病情,知道温玉森脱离危险,章玥松了口气,她是知道陆遥伽多么重视亲情的。
瞥见陆遥伽怀里的松木蔷薇,她随口问:「珈珈,你要去看望谁?」
陆遥伽微笑说:「去拜访救我外公一命的大恩人。」
秦沨注意到她略显苍白的神色,笑了笑,「珈珈,让我的司机送你去吧,你脸色不太好。」
自从温玉森住院,陆遥伽两夜没合眼。
陆遥伽摇摇头,「我没事。」
她不放心别人载她,只有自己开车她才感觉安全。
*
陆遥伽把车开到周公馆门口大路前,刚停下车,隔着挡风玻璃,她便看到站在车前的管家。
她推门下车,「王伯,您是来接我的?」
王伯点头,笑着说:「珈珈,你的车我帮你停到车库,你现在就去立雪堂吧,三少爷在等你。」
陆遥伽微笑点头,从座位上拿起松木蔷薇,缓步走进周公馆。
离开周公馆半年,这里依旧没有一丝变化,依旧宁静幽美,像藏在森林里的古堡。
立雪堂在周公馆建筑群深处,离得很远,以前陆遥伽去立雪堂,都会从后门进去,然后走小道去立雪堂。
这一次,她是客人,走得正门。
一路上,陆遥伽遇到很多熟悉的工人,她依旧含笑跟他们打招唿,但笑意不如以往纯净。
到了立雪堂,陆遥伽腿酸心累,她想找个地方坐一坐,但客厅是空的,主人没来,她擅自坐下,有失礼之嫌。
「坐下吧,珈珈。」崔姨从厨房走出来,见陆遥伽静站在客厅中央,微笑让她坐下。
崔姨手上拿了个果盘,放在桌子上。
「先吃点东西,先生去了玫瑰园。」她看了陆遥伽一眼,想了想,撒了个无伤大雅的慌,「温小姐发脾气,先生去哄她了。」
陆遥伽微笑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崔姨动了动唇,心慢慢沉下去。
陆遥伽在立雪堂等了一个小时,周月浔还没过来。
陆遥伽重新感受到当初在伦敦咖啡厅等他的感受。
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想再等。
她把花放在沙发上,起身跟崔姨道:「崔姨,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顿了顿,她含笑道:「一会儿,等周先生回来了,你记得传达我对他的感恩之情。」
她捋了捋墨绿色裙摆,直腰挺身,走出立雪堂。
在门口,她跟周月浔狭路相逢。
周月浔站在树荫下,穿着白衣黑裤,清隽凛然。陆遥伽走过来,他抬眸看过去。
他温声解释说:「你没来之前,我一直在等你,后来母亲那边出了点事,我便去处理了。」
想了想,他又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陆遥伽笑了笑,直视他眼睛,毫无芥蒂答道:「没关系,我也没等很长时间。」
周月浔望向她,她眉眼依旧明媚清艷,但眼底好似覆了薄薄的冰霜,即使笑起来,似乎也是逢场作戏。
他嘆息道:「珈珈,我们再谈一谈,好吗?就算是道谢,也要当面道谢,不是吗?」
陆遥伽点点头。
现在她对周月浔忌惮到近乎恐惧,她不知道如果不按他心意做事,他又会施加什么严重的后果。
崔姨对陆遥伽重新回来感到接受良好,她问道:「先生,需要做晚饭吗?」
「不用。」周月浔知道陆遥伽的警惕心,他笑笑说:「一会儿我们出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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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坐在沙发上,想按部就班感谢他关于请舒伯特给外公做手术的事,但他突然起身,走到冰柜拿了瓶没有开封的纯净水走过来。
他温和说:「先喝点水。」
陆遥伽默了默,接过水,道了谢。
而后,她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口水。
周月浔摩挲下手指。
本来他是想替她拧瓶盖的。
陆遥伽时刻记着她来得目的,她把花递给周月浔,除了花之外,还有一份薄薄的文件袋。
她把这份文件袋推到周月浔面前。
「多谢周先生对外公病情的关照,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打算把自己持有的温氏集团股份以市场价卖给您,希望您可以接受。」
第62章 婚姻
陆遥伽走了之后,立雪堂重新沉寂下来,刚刚流动着的气体重新陷入凝固。
周月浔看着那份文件,忽而散漫一笑,目光薄凉。
而后他抬手,轻轻把文件放在碎纸机里。
价值连城的文件由此变为不值一钱的粉末。
「周先生,您不同意吗?」刚刚,她这样倾过身问他,目光十足诚挚,语气非常温婉,不夹杂一点冷嘲热讽。
好像,她真的把他当做合作伙伴。
但他自己却控制不住的戾气上涌。
他很想直接把那份文件扔到壁炉里焚烧干净,但看她真切的眼神,他又如何捨得再次伤她的心?
他只好道:「珈珈,你让我思考一下。」
*
周既明开始长住国内。
他尤其喜欢待在玫瑰园。
只是,22日下午三点钟的玫瑰园不如以往美丽幽静,灿烂秾艷的玫瑰此刻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经过叶女士的打砸,它们再没有以往的风采,变得灰突突毫无生机。
周既明坐在玫瑰园深处的木质鞦韆上,望着打砸成碎片的骨瓷瓷器,微微一笑。
笑意还未敛起,玫瑰园的珠帘再次被人拨开,周月浔抬步走进来,珠帘晃动,清脆悦耳。
周既明看着来人,有些疑惑,「珈珈走了?」
周月浔轻轻点头,随意坐在藤椅上,眼神深澈。
周既明被他看得发毛。
他从鞦韆架下来,走到他身边,小心问:「你怎么了?」
周月浔微微垂眸,淡淡道:「父亲,我想请求您做一件事。」
周既明被这声「父亲」叫得汗毛倒立。
周月浔上次叫他父亲应该是二十年之前。
那时候,叶瑾容跟他关系还没这么僵。
「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他的声音都放得轻缓,生怕眼前这个讲礼貌的儿子只是个虚影。
周月浔道:「我想请您去跟陆宗镇提亲,我要娶陆遥伽。」
从周公馆回来,陆遥伽没有赶去医院,她约了侦查事务所的人在会馆喝茶。
车子停到会馆院内停车位,她提步走过去。
秦问舟刚好在会馆。
他正从青石台阶往下走,恰好跟陆遥伽撞上。
不过在即将撞上时前一秒,陆遥伽及时停住脚步,脚尖动了动,往左边挪动一步,给男人让开路。
秦问舟不相信她没认出自己。
他嗤笑,「陆遥伽,你记恨月浔就算了,怎么连我也记恨起来了?」
他想起那天在电梯前的默默无言,心里依旧梗塞不舒服。
陆遥伽抬眼,不卑不亢:「秦先生,您说什么呢,我不止不记恨你,连周先生我也不记恨呀。」
说完,她快步上台阶,不愿意再多费口舌。
「哎!」
秦问舟再想开口,陆遥伽已经走上台阶,头也不回踏入电梯,她墨绿色裙摆盪出潋滟。
秦问舟手指紧紧攥住,到底没有追上去。
*
「看来,秦先生对你也是情有独钟。」陆遥伽上楼许久,秦问舟还是驻足在原地,保持抬眸遥望她的那个姿势。
陆遥伽淡淡一笑,看向那道许久不见的修长身影。
他靠在窗前,正垂眸往下看,墨蓝色衬衫衬得他眉眼俊朗。
她笑盈盈道:「舅舅,我是跟你合作的,不是来谈我的爱恨纠葛。」
温斯衍又笑了笑。
他现在脾气相当不错。
见秦问舟离开,温斯衍才转过身。
他坐在陆遥伽对面软椅上,独自给自己倒杯茶,慢悠悠道:「你的私家侦探应该告诉你,那天去了温宅把温先生气得住院的人是杜明礼。你既然已经知道兇手是谁,为什么不直接处理他反而要来找我?」
他微笑道:「现在你找我,难道你不怕周先生吃醋吗?」
他故意让她生气。
当初她对他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现在,他想稍微报復回来一点。
陆遥伽当然不会被他激怒。
对待前男友,她一向脾气很好。
她抬眼看着他,笑笑,「提个条件吧。」
「我很想知道杜明礼跟外公到底有什么纠葛,要让外公对他一再忍让隐瞒。」
温玉森脱离危险后,陆遥伽去温宅查了温玉森出事那天的监控,但当天监控被全部清理干净,那一天保镖也被温玉森叫走,陆遥伽费了一番功夫,没查到任何有价值信息。
无奈,她只好找了私家侦探。
私家侦探查出证据,告诉她,当天潜入温宅把温玉森气到住院的是杜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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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人特意保护他。
为了他,不仅把监控全部删掉,还堵住其他人的嘴,所以陆遥伽从佣人嘴里问不出什么来。
无疑,那个保护他的人是温玉森。
陆遥伽的话让温斯衍沉吟。
她的话对他诱惑很大。
「条件先保留,等我需要的时候我会跟你提。」他看向陆遥伽,笑笑道:「现在,我先告诉你温先生跟杜管家之间的往事。」
「其实没什么惊世骇俗,就是一段很俗套的救命之事。」
谈完后,外面下了雨,雨丝沖润外面翠绿的绿植,雨下的不小。
陆遥伽站在青石台阶,撑起自己的伞,回眸道:「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温斯衍莞尔一笑。
他站在离陆遥伽一步之外的距离,朗声道:「珈珈,我已经跟陆如沁协议离婚了。」
陆遥伽眨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温斯衍已经大步站在她身侧,他垂眸从她手里接过伞柄,唿吸温热,轻笑道:「所以,你不用对我们私下见面有负罪感。」
回到医院,温玉森疑惑看一眼她肩膀,「衣服怎么湿了?没带伞?」
陆遥伽摸了摸鼻尖,道:「跟别人一起撑伞,我当了次绅士。」
所以,温斯衍衣裳干干净净,她被淋得半死。
温玉森恢復得还不错,精神尚好,只是还不能下床。陆遥伽端了热粥,一勺一勺餵给他喝。
温玉森虽然很欣赏她的孝顺,但还是忍不住说:「我的手没骨折!」
他不喜欢被人当做一个废人对待。
陆遥伽于是放下碗,支起桌子,让温玉森自己吃饭。
趁着吃饭的功夫,陆遥伽跟温玉森闲聊。
她貌似不经意提起,「外公,你想不想换一个地方生活?」
温玉森喝一口粥,问:「你刚刚去找周月浔了?他把你吓得让你想出国?」
陆遥伽不得不佩服温玉森的敏锐。
她点头说:「外公,我总有一种感觉,就是……」
顿了顿,她惆怅道:「周月浔给我一种感觉——如果我现在不走,我以后也走不了了。」
在周公馆,她最后一次跟周月浔对视,他那个眼神是不死不休的眼神。
温玉森对陆遥伽这个提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语重心长道:「珈珈,有时候世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不是你想走就能走得了。
陆遥伽给学校请了半个月的长假,在医院陪房近半个月。
半个月后,温玉森出院,陆遥伽去找辅导员销假。
辅导员说:「交换生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你的各项指标都符合,要是你有这个想法,就把申请书填上。」
陆遥伽温婉一笑,「老师,让我再想想,我外公身体不好,现在可能离不开我。」
辅导员:「好,但你要尽快给我答覆,时间不等人。」
陆遥伽从行政楼出来,天又降大雨,她习惯性从背包里拿伞,背包里空空如也。
她想起来,那天在会馆前跟温斯衍分别,她把伞借给温斯衍了。
雨越下越大,水滴重重击打地面,青石地面砸出硕大水花,水花落到水洼,盪出潋滟。
行政楼远离校区,除了老师,很少有学生过来。
陆遥伽想借别人的伞都不容易。
「陆遥伽!」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陆遥伽身形一顿,缓缓回头,抬起浓密纤长的眼睫。
章见深几步走到陆遥伽身边,撑开伞,不容置疑说:「跟我一起走吧。」
陆遥伽轻声道谢,跟他撑伞并行。
一路上,他们没说什么话。
世界沉静得不可思议。
到了住处,章见深站着没走,平静问:「你想申请交换生到国外,对吗?」
陆遥伽微笑,不置可否。
章见深笑了笑,眼神复杂,嘆息道:「陆遥伽,你走不了的。」
陆遥伽抬眸,「你知道什么?」
是谁又要阻拦她?
章见深勾了勾唇角,道:「这一段时间你一直忙着照顾你外公,忽略陆家消息。据我所知,你的姑姑陆如沁在忙着给你置办嫁妆。」
章见深深深看着她,「陆遥伽,你很快就要嫁人了。」
*
「珈珈,你有事情吗?」陆宗镇的声音通过手机听筒迴荡在空旷的公寓。
他的声音依旧沉肃而威严,但陆遥伽莫名从他声音里听出几分心虚。
陆遥伽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繁华都市旖旎美丽的夜景,心底生出无数荒草。
「父亲,你答应把我嫁给周月浔了?」
她才知道,半个月前,周既明就带着十足诚意的聘礼去了陆宅,而陆宗镇毫不犹豫收下聘礼。
陆宗镇:「珈珈,这件事情爸爸没有十足把握能定下来,一切还要看你的心意。」
陆遥伽冷笑,「你把聘礼都收了!周家是大冤种吗?让你白白拿好处却不嫁女儿!周家难道那么好得罪?」
「珈珈,你别着急。周月浔在乎你,就算你真的铁了心不嫁给他,他还能强迫你吗?再说了,你们本来就是在谈恋爱,现在谈婚论嫁不是水到渠成吗?陆家危难,爸爸接受他的赠礼也是无奈之举,珈珈,你要多体谅爸爸的难处。」
陆遥伽轻声道:「可是爸爸,你知道吗?为了你,我已经跟周月浔闹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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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相见
那晚跟陆宗镇的谈话以陆遥伽失望挂掉电话告终。
深夜,陆遥伽驱车去黎城,到了陆宅,天际隐隐露白。
管家迎出来时非常诧异,「小小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陆遥伽脸色苍白,唇角勾出笑意,「您好,我要见家主。」
有些事情电话里不能谈妥,只有面谈才能解决。
陆宗镇并不知道陆遥伽深夜到访,陆遥伽平静在书房等待他。
书房寂静,古董钟錶滴滴哒哒着凄清的响声。
陆遥伽漫不经心翻看手边的日记本。
管家好奇,「小小姐,您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吶!」
陆遥伽把日记合上,轻轻一笑,「不是我,这是母亲的日记本。」
陆宗镇在门后,便听到女儿跟管家亲密的交谈声。
他暗想陆遥伽心情应该不是很差劲,于是直接推开门,笑道:「珈珈,怎么这个时候来找爸爸?」
此刻,距离他们不是很愉快的通话才过了五个小时。
陆遥伽支起下巴看眼陆宗镇,轻轻笑了笑。
她抬手指了指对面位置,温和说:「爸爸,您先坐下,我们慢慢谈。」
陆宗镇心下一沉,朝管家投去目光。
管家跟陆宗镇对视一眼,从陆宗镇眼里得到某些暗示,他温和说:「那我先出去,小小姐跟先生慢慢谈。」
他带点警示意味说:「小小姐,您要知道,先生是这个世上跟您关系最亲近的人了。」
陆遥伽望着陆宗镇,缓缓点头,嫣然一笑,「我也是这么觉得。」
陆宗镇的心已经重新提起来。
房间重回安静后,陆遥伽把日记本轻轻往陆宗镇那边推了推。
陆宗镇不明所以看陆遥伽一眼。
「本子上是什么?」
陆遥伽抬眸缓缓道:「日记本上是妈妈对您的爱。」她看向陆宗镇,眼底苦涩,丝毫不带掩饰,说:「我是她的女儿,我对您的爱跟她是一样的。」
陆宗镇浑身一震。
他伸手轻轻翻动日记本,纸页已经泛黄,字迹熟悉而娟秀。陆遥伽清晰看到他颤抖的手。
陆遥伽缓步走开沙发,走到茶案,优雅从容沏茶,而后,她把第一杯茶捧给陆宗镇。
她蹲下身,裙摆迤逦在华丽地毯上,灯光通透,照映她雪白如玉的肌肤。
她像猫儿一样半伏在他膝头,用轻而柔软的声音道:「爸爸,这辈子我没求过您什么,我只有一个心愿,您能答应我吗?」
她的眼睫轻颤,泪盈于睫。
虽然没有抬眼观察他的神情,陆遥伽却可以感知他的情绪。
他的唿吸急促而压抑。
最终,他温热的手指轻轻落到她耳畔,嘆息道:「好,爸爸答应你。」
*
在陆遥伽正式填报交换生申请表的那一日,陆宗镇给陆遥伽打来电话。
「刚刚,我已经把周月浔赠与我的股份重新归还。聘礼已经还给他,我们两家泾渭分明,现在你再也不用跟他纠缠了。」
陆遥伽轻笑了声,「谢谢爸爸。」
她捂住心口,感受清晰而有活力的心跳。
陆遥伽今天是开车来得学校,正好学生会聚餐,陆遥伽顺道送他们去聚餐地。
到了目的地,秦沨笑道:「来都来了,不一起吃顿饭?」
许昕道:「要是能跟我们学校最有名的冰山美人一起吃饭,我这辈子不算白活!」
其他人一起起闹,「校花!一起吃顿饭呗!」
陆遥伽点头,「好。」
她把车停到院子里,临走前,看了眼停车位上停得密密麻麻的豪车,没熟悉的。
许昕亲密凑过来说:「看别人的车干什么?你的车也不差呀!」
今天陆遥伽没开她的兰博基尼,开了辆低调的黑色奔驰,知道她有这辆车的人不多。
陆遥伽笑笑,问了句,「昕昕,你还在跟秦先生谈恋爱吗?」
许昕苦笑说:「谈有什么用?我这样的人又嫁不进他们家。」她拉住陆遥伽的手,语气亲热说:「珈珈,你们家条件好,你跟我讲讲,豪门是不是规矩特别多?」
陆遥伽从来没有暴露出她的家世,也没穿过很大牌的衣服,但全校师生一致认为,陆遥伽家境不俗。
贫穷是遮不住的,富裕也是,虽然她不漏财,但通身气质遮不住。
陆遥伽说:「规矩多不多,看你喜欢的这个男人怎么样。他要是爱你,一点委屈也不会让你受,所有规矩你可以视若不见,反之……」她笑了笑,没继续说。
陆遥伽话虽然没说透,但许昕心里明白。
「哎,我觉得他不够爱我。」
陆遥伽没有再接话。
爱与不爱都是小女生甜蜜的小心思,不是陆遥伽可以评价的。
学生会家境富裕的很多,他们出钱包的包厢也很阔大。
但还有人不满意。
「我听说顶层包厢更漂亮呢,说只装修就花了九位数。」一女生嘟嘴道。
章玥听见这话,看着陆遥伽笑,她悄悄凑在陆遥伽耳边道:「顶层包厢去没去过?跟谁去的?」
陆遥伽塞给她一瓣橘子,避而不答,「宝贝,橘子很甜,你一定喜欢。」
酒过三巡,男生们开始上头。
一个斯斯文文的男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大捧玫瑰,他单膝跪地,耳根泛红,「陆遥伽,我知道你申请了斯坦福的交换生,我也申请了,以后的岁月,我们能不能一起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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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生平第一次被如此直白表白。
她站起来,有些受宠若惊说:「你先站起来,有话我们好好说。」
秦沨拉那个男生一把,「呃,你再不起来我就当你是逼迫陆遥伽接受你了!咱作为男人,可不能干那种强盗行为!」
陆遥伽递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章玥见此,赶紧走上前,哥俩好搂住那男生,说:「你怎么也喜欢珈珈?我哪里不好了?你怎么不喜欢我呀?」
趁男生迷迷煳煳,她示意陆遥伽赶紧走。
陆遥伽点点头,拎起手包,关门离开。
走到前台,她付下帐,「包厢洞仙歌今晚的花费。」
付完帐,她想了下,没开车走,她站在车前给秦沨发消息,「我把车留下,一会儿你们叫代驾送你们回家。」
秦沨秒回,「你放心吧,我没喝酒,我一定全须全尾送所有人回去!」
「陆遥伽。」
陆遥伽正打着字,忽然听到一道清润熟悉的声音。她以为听错了,直到那人不紧不慢又重复一遍,「陆遥伽。」
她抬眼睛,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周月浔,长身玉立,不知站了多长时间。
他眼眸漆黑,笑意却温和,见她看过来,轻言:「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陆遥伽重新回到会馆,坐在那个据说花九位数装修的最顶级的包厢里。
周月浔坐得稍远,穿着旗袍的服务生过来,他一边望着陆遥伽,一边吩咐服务生。
「上一壶热茶,碧螺春。」
顿了顿,他看着陆遥伽,说:「再加一份杏仁兰花酥。」
「好的。」
一刻钟之后,陆遥伽喝着热茶吃着糕点。她垂眸认真进食,不说一句话。
周月浔指尖轻点大理石桌面,姿态闲散,翘着二郎腿,神色淡然。
他也不说话。
时间平静流逝,陆遥伽吃得差不多,起身告辞,姿态从容,「周先生,谢谢您的招待,我先走了。」
周月浔抬眼,笑了声,「还没到正餐,你怎么能走呢?你吃的只是饭前甜点。」他伸指点了点静默在一侧的服务生,不等陆遥伽说话,便道:「上菜吧。」
陆遥伽只好又坐下。
以前还在一起的时间,周月浔对陆遥伽的用饭餐饮有很多限制。
比如,不许吃冷的,太辣的不许吃,酸的不能常吃,吃盐要适量,禁止吃油炸垃圾食品……
今晚,他点的菜很丰盛,没有一点限制。
陆遥伽看着那一盘炸鸡,没话找话,「我记得这里没有这个菜品吧?」
周月浔漫不经心说:「从快餐店预定送过来的。」
陆遥伽点点头。
看着这一桌子她爱吃的菜,有种吃断头饭的感觉,好像,这是她人生中最后一顿晚餐。
彻底吃完饭,正事才开始。
陆遥伽刚放下筷子,杜衡敲门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子。
周月浔倚靠在沙发上,屈指点了点陆遥伽那边,「给她。」
杜衡点头,把文件袋递给陆遥伽。
此后的交谈中,周月浔全程置身事外,只有陆遥伽跟杜衡一问一答。
纸袋子里是周家对陆宗明的资助记录。
因为周月浔有前科,这次陆遥伽看得格外仔细,她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文件记录的事情真的不能再真。
她记起有一年,陆宗明的公司融资链断裂,濒临破产。
温芷晴抱着她小声哭泣,「他还是不能放过我,他不是只爱他妹妹吗……」
陆遥伽猜到给陆宗明公司施加压力的是陆宗镇。
但后来,有人注资,陆宗明的公司起死回生。
陆遥伽一直不知道是谁在帮忙,温玉森跟陆宗镇坑壑一气,既然陆宗镇出手要置陆宗明于死地,那温玉森便不会救他。
现在真相大白。
原来伸出援手的是周家……
陆遥伽看完之后,问杜衡:「教导我礼仪文化的老师不是父亲请的,是周先生请的,是吗?」
她想知道,陆宗镇到底有没有对她有过养育之恩。
杜衡微笑道:「为了挑选这些老师,周先生耗费大量心血。」
陆遥伽默然。
她全明白了。
「所以,我之所以长这么大,有这么富足的生活条件,全靠周先生慷慨解囊,是吗?」
这句话,是陆遥伽问向周月浔。
周月浔抬眼轻笑,慢悠悠问:「所以,陆小姐打算怎样报恩?」
第64章 条件
从会馆出来,夜已经很深。
陆遥伽已经记不起上一次早睡是什么时间了。
车停到公寓楼下,陆遥伽侧眸朝身边男人看过去。
他仰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纤长睫毛在眼睑下映出阴影,显得神色略带疲倦。
陆遥伽轻声问:「您要上楼吗?」
「我只是让你报恩,但没让你以身相许。」周月浔睁开眼,眉眼清绝,语气淡淡。
陆遥伽笑了笑,倒很从容,「没想以身相许。」她看向他,温柔说:「只是想给你补个长寿面。」
陆遥伽的房子收拾得很干净,比起他上一次过来,这里又增许多家具,阳台上多了一架鞦韆,旁边搁置了一组乳白色藤椅沙发,沙发前是深棕色的矮桌。
现在,矮桌上摆放着一个高脚杯,高脚杯旁是开封的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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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入夜后,她会在露台小酌。
高汤是早就炖好的,一直在灶台餵着,陆遥伽下好素面,切了点黄瓜西红柿青椒之类的配菜来辅佐面条,又想起来他不吃青椒,于是把青椒从乳白瓷盘里撇去。
一碗面做好,陆遥伽放在餐桌。
这时,门铃响起,不等陆遥伽反应,周月浔已经抬步去开门。
陆遥伽抿唇,把视线重新放在寿面上。
门前的公寓管家拿着一个精美的方形包装盒。
周月浔提着包装盒,走到餐厅,看向陆遥伽,「你订的蛋糕?」
陆遥伽点头,笑了下,把筷子递给他,「做好了。」
拆开蛋糕,是深棕色巧克力蛋糕,顶层在奶油花中间放着些蓝莓草莓还有车厘子。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奶油甜香味。
周月浔坐在餐桌一侧垂眸吃面,陆遥伽从厨房拿了乳白色瓷碟,用刀叉切了一角蛋糕,放在乳白色瓷盘边上。
周月浔不喜欢甜食,也不爱巧克力奶油,陆遥伽只叉了一点奶油蛋糕,大部分都是水果。
周月浔瞧着那一角蛋糕,缓缓笑了,「你不如直接做果盘。」
陆遥伽把叉子递给他,谨慎不跟他皮肤接触,「过生日需要一点蛋糕烘托气氛。」
她是在煮面条的时候才想起来让公寓管家订蛋糕。
周月浔抬眼说:「可是,我的生日早就过了。」
他的生日是半个月前,在隔壁开party的那一天。
陆遥伽默然,没有说话。
周月浔却是笑起来,他盯着陆遥伽说:「陆遥伽,你总有这个本事。当我开始恨你的时候,你却总要做些什么让我心软,我想要原谅你时,你又要给我一个耳光使我清醒。」
陆遥伽愣了愣。
南城天气多变,深夜又下起雨,雨滴垂落窗棂,噼啪作响。
陆遥伽摸了摸胳膊,觉得有些冷。
窗外的雨带给她寒意。
她站起来,转身离开餐桌。
她去玄关拿了把伞,搁在周月浔身边,温和说:「外面兴许下雨了,你走的时候不要忘记带伞。」
周月浔笑了笑,摇头。
「粉饰太平。」
陆遥伽抿了抿唇,没说话。
那把伞不是她常用的黑色商务伞,而是白色绸面绣着淡紫色丁香花。
周月浔把目光从伞面移开,好笑,「陆遥伽,你是不是忘了,我住在你隔壁。」他抬眼,轻笑,「想赶我走,就直说。」
他站起身,没有拿那把伞,直接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走到玄关,似乎又想起什么,他回过身,修长手指点了点餐桌,「你自己收拾?」
陆遥伽低低说:「嗯,钟点工后天过来。」
所以,今天她自己收拾卫生。
周月浔嘆息,他又走过来,捲起袖口,把盘子和瓷碗摞在一起。
厨房水声响起的时候,陆遥伽才意识到,他在给她收拾家务。
平心而论,周月浔对她比陆宗镇对她更有责任心。
把公寓恢復到刚刚来到时纤尘不染,周月浔重新走到门口,他回头望了眼陆遥伽。
她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木椅宽大,便衬得她格外削瘦。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盈盈抬起眼,刚刚的落寞遮掩住,她露出一抹笑意,「我送送你。」她已站起身。
周月浔摇摇头,「好好休息。」
他开门离开。
*
第二日,小区会馆的经理给陆遥伽打电话。
车停在路边,陆遥伽接通电话。
「陆小姐,您订的餐到了,是放在餐厅还是中岛台?」
陆遥伽不记得她订过餐。
温玉森住院后,她生活紊乱,每天连吃饭时间都匀不出来,更不用说再去会馆订饭了。
陆遥伽说:「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不记得我订过饭。」
经理笑:「哦,我想起来了,是周先生替您订的餐,您别忘了吃。」
陆遥伽抬头望了眼天,只好调转方向盘,重新回到小区。
她开门的时候,背后门锁响动,顿了下身形,她转过身。
周月浔站在门口,淡淡朝她笑了笑,「去吃饭吧,这算你报恩的一种。」
陆遥伽觉得话可以说明白一点。
「您是不是不想跟我一了百了?」
周月浔淡淡说:「无所谓,你想当我的侄女也可以。你出嫁的时候我会给你准备份丰厚的嫁妆,你有了孩子,我也会给她请礼仪文化老师,并且资助她父亲的事业。」
「你这不是做叔叔,是做父亲吧!」
宋南栀从屋里出来,看到陆遥伽微微一愣,而后她亲昵挽住周月浔胳膊,跟他并肩站在一起。
她笑盈盈望着陆遥伽,「一起来吃饭吗?我做了牛排和意面,我跟他吃不了那么多。」
陆遥伽看着他们交握的胳膊,淡淡笑了笑,她双手环胸,道:「好呀!」
周月浔轻轻挑下眉。
本来他想推开宋南栀,现在看,没这个必要。
*
陆遥伽把会馆送的饭菜一併拿过去,跟周月浔和宋南栀一起吃午饭。
宋南栀是餐厅里最膈应的人。
她没想到陆遥伽这么豁得出去。
她本来只打算激她一下,谁知她真一起来吃饭了。
「珈珈,你吃的好少,怪不得那么瘦!」抿了抿唇,宋南栀不阴不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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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更喜欢你的身材。」陆遥伽真心夸奖道。
刚刚陆遥伽是一时冲动来这里吃饭,但她没打算跟宋南栀比什么,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铃声响起来,陆遥伽听出是自己的手机,她看了眼来电,走到露台接电话。
「珈珈,你的申请表通过了吗?我已经通过了,下个月就可以启程去美国,我们一起吗?」
是聚会给她表白的男生。
陆遥伽还没收到通过通知,想来应该也快了。
她说:「嗯,我的还没下来。」
男生急急说:「我等你一起!你一定可以的!」
陆遥伽忍不住笑起来。
她生活中接触的都是老狐狸,鲜少有这么纯粹的男生。
她弯唇,温柔道:「好呀,到时候我们一起。」
挂断电话,陆遥伽心情依旧不错,好像温暖春日,在大草原上嗅到青草香气。
她的唇角一直保持微笑,直到转身看到长身玉立的男人。
他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很显然,他脸色不那么好看。
陆遥伽有一瞬慌乱,但乐观想,他应该没听到什么,于是放心笑了笑,「您吃完饭了?」
透过隔门,没看到宋南栀。
连她都离开了,看来,她刚刚讲电话时间很长。
外面下雨了,雨丝飘进来,周月浔缓缓推上窗户。
「我没听到你跟他到底在谈论什么问题,但,倒可以回答你一些问题。」他转眸看向她,低头把袖扣摘下来,淡淡说:「你的申请书被我拦下了。」
「是以,你无法跟那个男孩子一起去旧金山。」他眼神清冷,带着丝丝凉意。
*
「珈珈,你真的放弃申请了?」辅导员看着陆遥伽,望着她潋滟的深棕色眼眸,嘆息说:「其实没那么难,你跟周先生低个头道个歉,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陆遥伽浅浅弯了弯唇,道:「即使不是因为周先生,我也不想去了。」她语气怅惘,「我外公身体状况不好,我要陪他在国内养病。」
出了行政楼,陆遥伽望见那个清秀的男孩儿。
外面下了雨,陆遥伽把伞让给他一半,他们一起在伞下行走。
跟他说了自己放弃申请之后,他深深嘆了口气。
陆遥伽觉得他像某种眼睛明亮的灵长类动物,现在他的耳朵像被雨水打湿般垂落下来。
「你既然喜欢我,怎么那么久不表白?」陆遥伽笑盈盈转移话题。
男生脸色泛红,手足无措,「你太高冷了,我怕你生气……」
陆遥伽入校不过一年,就已经光荣赢得[史上最美校花][高岭之花][冰雪女神]的称号。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冰雪消融,眉间只剩下无边艷色。
「我不生气的,谁不想被人喜欢呢?」她看向他,郑重说:「但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男生垂下眼,轻轻说:「我知道的,你有未婚夫。」
陆遥伽点点头,前面有个水洼,她提裙迈过去。走到一辆宾利前,她把伞递给男生,轻声说:「这把伞送给你了,当做纪念。」
男生点头,接过伞,依旧出神望着她。
陆遥伽温和跟他对视。
宾利车窗缓缓落下,窗后的男人眉眼清绝,姿态优雅,目光淡淡望过来。
男生一惊,看向陆遥伽。
陆遥伽没有回头,却也知道发生什么。
她朝男生笑笑,道,「他就是你刚刚说得——」顿了顿,她介绍说:「我的未婚夫。」
男生望向那男人,再看陆遥伽,有些无措。
陆遥伽摆摆手,开门上车,说:「再见。」
上了车,陆遥伽什么也没说,靠在椅背闭上眼睛。
她很久都没有睡一个好觉。
周月浔看她一眼,声音放得轻却不容忽视,「去温宅。」
陆遥伽忽然睁眼,「你去看外公?」
周月浔看着她,含笑说:「我都是你未婚夫了,怎么不能去见见你家长辈?」
陆遥伽扯住他袖口,软软说:「你那么聪明,不会听不出来我刚刚是随便说说的吧……」
周月浔拨开她的手,淡淡道:「哦,那我就是随便相信一下。」
南大跟温宅离得不算近,陆遥伽目不转睛望着路况,祈祷司机想开可以掉头回去。
现在,真不是见外公的时候……
她转过身,目光炯炯看着周月浔。
周月浔淡定翻了页文件,不疾不徐说:「说话可以,不要动手动脚。」
第65章 回暖
「我不动手动脚,动嘴可以吧?」
周月浔懒散抬眼,轻轻笑了笑,「你怎么脸皮变厚了?」
陆遥伽抿唇,伸手指揪住他袖口,小幅度摇了摇,「我们掉头回去吧……」
等温玉森心脏再强劲些去也不迟啊!
周月浔垂眸看她,目光凝在她扯着他袖口的手,意味不明,「说了不让你动手动脚。」
陆遥伽脸色一凝,手指顿了顿,缓缓松开他衣袖。扭过头,重新坐在自己那边座位上。
她看向窗外,对周月浔改变主意已经不抱希望。
她思索该怎么跟温玉森提起她又又跟周月浔死灰復燃的事情。
周月浔瞧着她,眼神淡了淡,他靠在椅背,吩咐司机,「不去温宅,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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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先生。」
陆遥伽直起身体,眼神望着他,轻轻道谢。
周月浔感受不出什么喜悦,「哦。」
*
考试周过去,章玥约陆遥伽吃火锅,到的时候,她已经点餐完毕,一个人点的食物摆满了整张桌子。
陆遥伽扭头告诉服务生,「要一壶蜂蜜柚子茶,温热。」
章玥瞧她,「宝贝,今天气温都三十五度了,你还喝热水。」
陆遥伽言简意赅,「多喝热水,有利身体健康。」
章玥却觉得不以为然。
茶端上来之后,章玥开始大快朵颐,陆遥伽却只慢慢喝茶,一分钟夹不了两筷子菜。
章玥仔细看她。
见她肌肤如雪般白皙,锁骨微微精緻流畅,眸色浅浅,如往常般光彩照人。
应该没生病。
章玥放下筷子,纳罕,「你不会是怀孕了吧?胃口那么小?」
陆遥伽轻轻咳了咳。
她伸出三根纤长手指,微笑说:「我已经三个月没有性生活了。」
章玥扯了扯唇,说:「你不是跟周先生复合了么?他忍得住?」
陆遥伽垂眸夹了白菜叶,放在嘴里,轻声转移话题,「你跟秦沨呢?你们有没有更进一步?」
章玥识破她计策,不被她转移话题。她瞅着她,惊嘆,「真复合了呀!」
陆遥伽点下头,「算是吧。」
章玥心底有点苦更酸涩,「哦,有权有势就是好,明明他这么糟糕你还跟他在一起。」
陆遥伽垂眸擦了擦唇角,笑笑说:「你的话说得我好没有骨气,好像是我怕他的权势一样。」
「难道不是吗?」章玥理直气壮。
「就是。」陆遥伽淡淡望着她,「我就是怕他呀。」
从火锅城出来,陆遥伽打车去会馆,给章见深庆生。
章玥跟她顺路,挽住她手臂,诧异,「你的车呢?」
陆遥伽想了想,说:「上个月我不是出车祸了么?然后车就被送去维修了,我就只能打车了。」
章玥说:「周先生怎么没派人送你?」
陆遥伽看着她,说:「说实话,我现在没怎么有地位。」
章玥却不大信。
上个月,在周公馆住了两个月的温佳瑜正式搬出去跟前夫拉斐尔同居,这事儿没有周月浔插手,她是不信的。
车很快到了,不是网约车,是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
章玥认出车牌号,唏嘘说:「看来你说得不对啊。美女,你对自己的地位没有真实认知。」
陆遥伽扯了扯唇,开门上车。
没跟车主打招唿,章玥直接坐了副驾驶。
她靠在车椅上,从后视镜里见后座两个人跟陌生人一样互不说话。
她支起下巴,微笑问开车的司机,「咦,陆小姐跟周先生吵架了么?」
隔板没有升起,章玥的话清晰传到后座。
周月浔眉眼微动,看向陆遥伽,「还是不想理我?」
陆遥伽侧过脸,不想说话。
章玥扭过头问:「珈珈,你是生我的气吗?」
陆遥伽淡淡看她一眼,抿唇不言。
章玥看了周月浔一眼,周月浔没搭理她。
她耸耸肩,脸色也不大好地转回身。
到了地方,章玥先一步下车。
走到后座,她敲了敲车窗。
陆遥伽把车窗降下来,露出昳丽秾艷的一张脸。
章玥冷着一张脸说:「怎么还生气呢?陆遥伽,你以前不是那么小气的。」
陆遥伽笑了下,抬眸平静道:「我不生气了,你先去跟你堂哥庆生吧。」
章玥点点头,又看了周月浔一眼,他没挽留她。
她有点无语撇了撇嘴。
什么嘛。
她转身走了。
陆遥伽肩膀松垮下来,脸色非常难看,她侧过脸,不想让自己用这样的表情面对周月浔。
即使生气,她不想把情绪传给其他人。
周月浔牵住她的手,摩挲她纤细的指骨,温和问:「温老先生情况不好?」
陆遥伽愣了下,点点头,顺其自然,她轻声说:「年后的那场手术伤了他身体元气,再说,他也没什么求生意志。」
周月浔没有说什么。
他轻轻揽过陆遥伽削瘦肩膀,让她靠在他怀里。
在他怀里,陆遥伽有点噁心。
那浅淡的沉香气并没有疏解她的痛苦。
*
章见深的生日party办得很盛大,周先生的到来给这个「盛大」一词上又增添许多光辉。
章见深见周围人都走去迎合周月浔,他微微笑了笑,端着酒杯,不动声色跟陆遥伽站在一处。
人声沸腾里,他离她近一点,也不很明显。
「听说你出车祸了?」
陆遥伽给温玉森发完信息后,抬眼看面前的男人,他眉眼深邃,镜片后的目光不可捉摸。
陆遥伽又瞥一眼身旁的周月浔,他漫不经心接受身边人的逢迎,章玥站在他身侧,脸上挂着笑。
她道:「我们出去说。」
章见深点点头,没有惊动任何人,跟陆遥伽一前一后走出包厢。
刚出包厢,周月浔的简讯发过来,[去哪儿了?]
陆遥伽面无表情回復,[外公身体不好,我去看看他。]
[注意安全,晚上我去接你。]
陆遥伽:[不用,我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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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起手机,看向章见深,「那天的事情,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章见深笑道:「什么事情,是你捉姦的事情吗?」
他们站在走廊,人来人往并不方便说一些私密的话。
陆遥伽道:「有事我们电话里联繫,你出来太久别人会担心。」
章见深垂眸望她。
她眼眸盈润笼罩烟雾,琼鼻樱唇,面容是一种很干净的明丽。
「上周,我去相亲。」他忽然说道:「我到了结婚的年纪,母亲希望我找一个合适的人成立家庭,我拒绝掉。」
陆遥伽抬起纤长眼睫,眼眸似秋水般潋滟,她唇瓣微微抿起。
章见深笑了笑,「陆遥伽,喜欢一个人不是罪,你不用因为我喜欢你而讨厌我。」
陆遥伽忽然觉得自己龌龊,「我们没有可能在一起,我不该利用你的喜欢。」
章见深轻笑,专注看她,「陆遥伽,你能利用我我很高兴,我很荣幸自己能为你做什么,真心的。」
「我从来不办生日party,今年因为想见见你,就邀请一堆朋友过来,如果让你不高兴,我很抱歉。」
「没有。」陆遥伽说:「你是我曾经的老师,我给你庆生是理所应当。」
「那就好。」
从会馆离开,陆遥伽去了温宅。
章见深则重新回到包厢。
他的堂妹像个花蝴蝶一般在周月浔身边忙里忙外。
他有些讽刺地勾了勾唇。
原本以为她对男人不感兴趣,没想到她只是眼光太高。
伸手叫来服务生,他点了点穿着红裙子的章玥,「给那位小姐送一杯[重温旧梦]。」
章玥接到酒,有点意外。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从周月浔身边走过,裙子不小心摩挲他的西裤,她心跳砰砰。
「哥,你怎么送我这种酒?」
章玥知道[重温旧梦]还有个名字叫「失身酒」。
章见深抬眼看她,「你不是已经喝过一次了吗?」
章玥脸颊泛红,目光盈盈,咬唇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周先生……」
章见深笑了笑,说:「我爱陆遥伽,你正好喜欢周月浔,我们合作怎么样?」
包厢昏暗处,章玥眼神微亮,轻轻点下头。
「先生,陆小姐已经安全到了温宅。」
周月浔轻轻颔首,「既然温玉森身体又不好了,就请舒伯特登门帮他看病。术业有专攻,珈珈又不是医生。」
宴会过半,周月浔起身离开,章玥挡住他的路,端着一杯酒敬他,笑盈盈,「周先生,我敬你一杯酒。」
周月浔目光从她端着的那杯鸡尾酒上闪过,微微蹙眉,「这种酒你还是少喝为好。」
章玥心里一热,又靠近些,吐气如兰,「周先生,我一直误会您,我一直觉得您是坏人,会害了珈珈,但现在我认为您才是真正对珈珈好的人……」她垂眸,露出白净的脖颈。
周月浔挑了挑眉,往后退一步,「章小姐还是自重为好。」
章玥咬唇,眼波流转,「可是我们……」她不相信他忘了那一晚。
周月浔眼眸微眯,手指缓缓摩挲菩提佛珠。
章玥的异常跟陆遥伽今日的异常联繫到一处……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周月浔示意商陆过来,他道:「章小姐要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今天一併解决。商陆,去调6.5.的监控。」
章见深走过来,胸有成竹笑了笑,「月浔,怎么了?」
周月浔淡淡望着他,「被碰瓷了。」
第66章 离开
「怎么突然想起来让我装病?」
舒伯特是一流医生,做得手术非常完美,温玉森几乎没有后遗症,但下午小孙女非让他装病。
陆遥伽抿唇说:「圆谎。」
温玉森点点头,明了,「你给周月浔撒谎了?」
陆遥伽不动声色攥紧手指,轻笑了笑,「外公,您知道我跟周先生和好了?」
「嗯,怎么不知道呢?」温玉森轻嗤,「舒伯特是周家的私人医生,他给我做手术,还不能说明问题?」
「再说了,杜明礼是周月浔搞下去的吧!趁着我住院没办法护他,周月浔直接让检察院的人把杜明礼拷走!要不是你答应跟他在一起,他能这么出力?」
陆遥伽已经无话可说,只能落荒而逃。
走到花园透风,又望见一抹熟悉身影,陆遥伽想扭头就走。
温斯衍笑着叫住她,「哎,躲我做什么?」
他缓步走过来,站在离她半米之外,看着她背影。
陆遥伽只好转过身,轻嘆:「你太厉害了,我害怕你了。」
温斯衍道:「我觉得你该害怕周月浔,他能把我收买,可想而知他多厉害。」
陆遥伽看着他,说:「我一直知道周月浔很厉害,但低看你。」
温斯衍的脸映在月光下,有种别样的通透,他低声道:「你母亲和养父的死有我一份责任,如果不是我告诉陆如沁那个地点,她不会阻拦陆宗镇去,不会让你母亲白等一场情绪失控。」
陆遥伽不习惯说这么抒情的话,她挑开话题,「杜明礼给外公下药这件事,你应该也参与了吧?周月浔怎么把你给摘干净了?」
温斯衍摸了摸鼻尖,沉默片刻说:「珈珈,这件事你该问他。」
陆遥伽往前走一步,看着他,目光审视,「当年,你虽然在跟我谈恋爱,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跟温家的联繫,你是怎么接触到外公,让他把你收养为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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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没有其他声音,陆遥伽的每句话都像打在他的心脏处。
温斯衍瞳孔一缩。
「这是温家家主温玉森,坐拥万贯家财,他的外孙女你应该认识,就是兰香园里住的女孩儿。」
他低下眼眸,很清楚兰香园的女孩儿指的是谁。
名苑兰香园,只住了一家人,那一家人只有一个女儿。
男人目光清冷,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他慢条斯理道:「你这个名字不好,需要改一改。」
「怎么不好?」
男人慢悠悠道:「温玉森的爱女小名唤妍妍,你不如把名字改成斯衍。」他通透白皙的指尖在漆黑木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抬眸含笑说:「意为思念他的爱女,如何?」
温斯衍那一瞬间的失神被陆遥伽捕捉到,她勾唇一笑,「是哪位神仙给你出的点子?又是谁跟你里应外合收购华蓥集团的股份?」
她冷冷道:「你娶了陆如沁之后是在华蓥集团投资部任职吧!自从你做了ceo之后,股价一落千丈,给了某人可乘之机。」
「现在你跟陆如沁离婚,不是因为你想名正言顺追求我,是你的任务完成了吧!你再也不用在陆如沁身边虚与委蛇了!」
温斯衍默然,眼神黯淡。
他扯唇说:「珈珈,给我一点面子,不要再说了……」
「嗯。」陆遥伽别过脸,看花园里雪白的铃兰花,轻声说:「商场本来就如战场,我有什么好说的。」
*
陆遥伽在温宅待了三天,第四天早晨,周月浔来接她。
到了约定时间,他给她拨电话,「我在外面等你。」
陆遥伽看了眼温玉森,低头小声回復,「知道啦。」
「装模做样,偷偷摸摸。」温玉森站起身,拿丝帕轻擦唇角,转身上楼。
陆遥伽喊道:「外公,你还没吃完饭吶!」
「我怎么能继续吃饭呢?」温玉森头也不回道:「有个小王八笨蛋说我病的要死了,我不得去床上躺躺?」
温斯衍忍俊不禁。
「既然周先生来了,你去出去吧,省得他来视察父亲的病情。」
陆遥伽冷冷瞥他一眼,「就我一个人出去?你怎么不出面见见你的恩公?」
温斯衍低头喝牛奶,「我还没吃完饭,你先去吧。」
陆遥伽轻笑一声,「好吧,舅舅。」
温斯衍险些被她的「舅舅」噎到。
*
车上除了周月浔,还多了一个人,陆遥伽望着她清秀的脸,有点噁心。
她侧着脸颊看窗外的风景。
章玥抿了抿唇,「珈珈,你脸色这么难看是在生我的气吗?我们是好姐妹,不是吗?」
陆遥伽一句话也不说。
今日阴沉,空气黏腻,树叶显得格外苍翠,似乎沾染浓稠的树枝粘液。
她想起来初见章玥那一日。
那一天,空气潮湿灼热,下了雨的树林非常沉闷。
她从树林深处走过,看见被一群人围着的章玥。
为首的女孩儿直接扇她一巴掌,她被扇的头一偏,白皙脸颊迅速泛起红印子,眼睫低垂着,厚重的刘海遮住巴掌脸,浑身是一种阴郁的气息。
像濒死的雏菊。
那一天,她跟季彦东吵了一架,心情非常不好,眼前的场景让她有动手的冲动。
她活动下手腕,走上前,轻轻松松把十几个女生打退散。
其实没那么难,只要打趴下霸凌队伍里几个壮声势的男生,其他女生自然鱼贯而散。
章玥抬起脸,陆遥伽看到一张不是非常漂亮却十足干净的脸颊。
像经受暴雨击打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她侷促说:「谢谢你,我们以后能做好朋友吗?」
以前,章玥做她的好朋友是想得到她庇护,但现在,有了周月浔的庇护,她再也不需要她了。
陆遥伽沉默的时候,周月浔淡淡开口,「我有点事情想告诉你。」
章玥点头,笑说:「好的,周先生,您说。」
他淡淡提醒,「我是在跟陆遥伽说话。」
章玥抿了抿唇,脸色不好。
周月浔看向陆遥伽,她还是偏着脸,侧脸明丽。
好似回过神,章玥尴尬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呀,我以为您叫我呢。」
她从前座伸手拉住陆遥伽,「珈珈,你不要不理我,你答应过我会一直保护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只有你了。」她俏皮眨了下眼睛朝着周月浔的方向,「你瞧,周先生对我多么冷冰冰。」
陆遥伽抬起眼,不提她口中熟稔的「周先生」,轻笑,「你怎么会只有我呢?你明明有父亲和母亲,有对你不错的姐姐,还有十足的聪明才智。」她缓缓抽出自己的手,平静说:「章小姐,不要妄自菲薄。」
她看向周月浔,说道:「你不用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到了目的地,她直接下车。
周月浔微眯眼眸,看向章玥,「你瞒着她还做了什么?」
章玥咽了咽唾沫,手指微微颤抖。
直到今日,她还是不能把周月浔把那天在她身上挥汗如雨的男人联繫起来。
那个人那么暖,他却这么冷。
她垂下头,轻柔说:「你不是都知道吗?」她大着胆子,轻轻扯动他干净雪白的袖口,小声说:「周先生,不要对我这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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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公寓,陆遥伽褪下衣裙,裸足到浴室洗澡,被章玥碰到的地方,她细细揉搓好几遍。
季彦东的电话打过来,陆遥伽在浴缸里直起身,拿出置物台上的手机,轻轻说:「东叔?」
季彦东听着她声音又甜又柔,好笑,「倒不必撒娇,你拜託我的事情我哪一件没有做妥帖?」
陆遥伽笑了笑,「等我搬过去之后,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饭!」
季彦东失笑,「那倒不必,我怕你炸厨房!」
「我等着你搬过来。」顿了顿,他又轻柔重复,「陆遥伽,我等着你。」
挂上电话,陆遥伽把身上泡沫沖洗干净,护肤后,她穿着丝质睡裙走出浴室。
一抬眸,便看到意料之外的人。
陆遥伽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
比陆遥伽私自准备留学更让他震怒的是她此刻的防备的动作,以及警惕眼神。
周月浔浅浅勾唇,忽然什么话都不想说。
解释了有什么用?
她何曾在意?
「准备出国定居?」周月浔随意坐在她床上,冷清看向她。
陆遥伽扯住浴室门外的丁香紫的帘子,空调好像温度太低,刺骨的冷。
她慢吞吞说:「嗯。」低下头,她听见自己细如蚊吶的声音,「反正,你有别人了,不是吗?」
她脖颈纤细修长,细若白瓷,他无数次把玩,从来都想好好珍藏,今日,却有折断的冲动。
周月浔望着她瘦削的身形,依稀好似看到父亲书房里的那副画。
艷若玫瑰的少女,低垂头颅,轻轻嗅着怀中的玫瑰。
只不过,那少女眼底流露的是幸福的甜蜜,她眼底是防备和警惕。
他用尽心思仔细呵护的玫瑰,到头来竟然不及父亲的随意的露水情缘。
「陆遥伽,你觉得,我会有别人吗?」到底,他还是缓声解释,「我跟你的好闺蜜没有任何关系,当日的包厢里的视频可以证明我说得是否真实。」
「只是,」他抬眼,眼底没有笑意,道:「你应该不在意我是否跟别人发生关系,毕竟你早就打算远走高飞。」
周月浔临走时把空调温度调高,他大步走出这间公寓,没有一丝留恋。
陆遥伽轻唿口气,扯了扯睡裙系带,平白觉得闷。
一周后,陆遥伽把房子出手,她僱佣的搬家工人在下午来到。
两个小时,搬到只剩下墙上的壁画。
陆遥伽看了眼色彩绚丽的壁画,说,「可不可以不涂掉?」
她费了很大功夫才画好。
房产经纪人笑,「行,我帮你找的那位买家非常和善,可以满足你的一切条件。」
陆遥伽微笑起来,「那他真是个好人。」
「她也不全是纯粹好人。」房产经纪人犹豫下,说:「比如,她想见见你。」
第67章 见面
见到陆遥伽那一刻,章玥最想做得事情就是微笑。
她从卡座站起来,优雅伸出手,柔软的声音跟喧闹的酒吧不大相符,「真没想到,你会想搬出去,更没想到你会把那套房子卖掉。」她眉眼弯弯,「那套房子没什么不好的,但好在对面住着周月浔,所以我花大价钱买下。」
陆遥伽轻提裙摆,坐下,轻柔说:「希望你能达成所愿。」
章玥最讨厌她这样高高在上的做派,「我没想到我们会闹成这个样子。」她牵唇笑起来,似乎在回忆什么,而后愉悦说:「我才知道,我跟周先生在一起的那一晚,你来到会馆包厢,看见这一切,抱歉。」
陆遥伽抬了抬眼,「你确定那天晚上跟你在一起的是周月浔?」侍者上来酒品,陆遥伽接过,随意放在吧檯,她慢吞吞说:「周月浔跟我说,那天晚上他没跟你发生任何关系,我比较相信他。」
「男人的话怎么能相信呢?」章玥咬唇说:「他是有些在乎你的,自然想解释什么来留住你,但那些是徒劳无功。」
她急切说:「你一定巴不得马上离开,对吗?」
陆遥伽轻轻点头,「是的,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着急把房子出手呢?」她眼神玩味,「我把房子卖给你,这么好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
申请书下来之后,陆遥伽回暂时租赁的公寓收拾东西,隔天她便启程飞伦敦。
国内房产她全部变卖,有生之年她不打算再回来。
行李收拾一半,陆宗镇电话打过来,「陆遥伽,是你举报的你姑姑吗?」
前天,陆如沁被检察院带走,以涉嫌贿赂和挪用公款的名义。
陆遥伽本来想跟他叙旧一番,现在倒歇下心思,她温和说:「父亲,姑姑只会关半年而已,伯父关的时间比较长,你赶紧联繫人脉,争取在临终前把他赎出来。」
陆宗镇声音沉重,「陆遥伽,你是要拆散陆家!你就这么恨我?」
陆遥伽说:「父亲,我送进监狱的人都参与母亲的死亡。况且,就算他们没有出手害母亲,他们也不是无辜的,那些罪名不是我罗列的,是真真正正存在的,我没法子让他们以谋害母亲的名义坐牢,只能用这种手段。」
同样的事情也在温家上演,但温玉森却没有打电话质问陆遥伽。
事情没有发生前,他想保住族人,但已经发生后,他也不会折损羽翼为他们奔波。
陆遥伽依旧悄悄出国,临走前,拉黑所有人的联繫方式,如当年母亲和养父丧命后她躲在农村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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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晓,才是最安全的。
*
季彦东依旧在伦敦希思罗机场接机。
他穿着黑色衬衫,白色西裤,英姿挺拔。
陆遥伽一眼便看见他,故作嗔怒,「说好的回国看我呢!」
她在国内半年,他一次也没回国。
季彦东把行李放后备箱,「有事耽搁了。这不,现在来接机了?」
陆遥伽点点头,含笑说:「反正日子还长呢。」
季彦东心里一动,不动声色问:「打算在这里待几年?」
「说不准。」陆遥伽看向车窗外,绿树成荫,「反正,我不想回去了。」
陆遥伽出国一年后,周既明造访伦敦分公司,季彦东约见周既明见面。
陆遥伽三令五申,不允许他见周月浔,为了办成事情,他只好找周既明。
季彦东在咖啡馆等着周既明,手里把玩一张摩根银行的黑金卡。
「彦东。」
季彦东听见声音赶紧站起来,迎接他的姐夫,「姐夫。」
他姐夫年过半百,依然不失当年的翩翩风度,他拿起桌子上的黑金卡,含笑问:「这是珈珈托你交给我的?」
季彦东硬着头皮说:「陆遥伽说要不是没有您当初为她费心,她不可能好好长这么大,您是他们家的恩人,是她半个父亲。」他低着头说:「这是她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周既明笑了笑,把那张卡放下来,「她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少钱?还是让她把钱拿回去吧。」
季彦东顿了顿,又说:「当年,月浔送给陆遥伽一套七里堂的别墅,陆遥伽觉得过户程序比较复杂,她按市场价把别墅折合成现金存在银行卡里,您不要这份钱,也许月浔会想要呢?」
周既明对儿子的心思一向捉摸不透,沉吟,「也是,那我问问他。」
季彦东如释重负,「好。」
从咖啡馆出来,季彦东似心有灵犀,回头一看,见一个明艷漂亮的女孩儿从咖啡馆踮脚走出来。
夏季中午,她打着把遮阳伞,白色缠枝荷叶伞遮住她姣好的眉眼,露出伞下纤细的腰身,雪白笔直的长腿。
季彦东皱了皱眉,往她肩膀狠狠拍了下,「偷听有一套啊!这么能,刚刚怎么不直接见周既明?躲在背后偷听算什么?」
陆遥伽举高伞,伞面偏向季彦东那一侧,笑得眉眼弯弯,「叔叔呀,你见你姐夫,像田鼠遇见猫咪,你手指头都是哆嗦的!」
季彦东冷哼一声,不理她。
到了车上,他问:「是回家还是回酒店?」
陆遥伽说:「住酒店吧,家里还没收拾好,埃德蒙说,再过三天我就能回家住了。」
季彦东看着她冷笑,「把自己房子让给人家开party,怎么着,现在不能回家了吧!」
「我哪里想到他们聚众那个啥……」陆遥伽摸了摸鼻尖,纤细白皙手指涂了亮晶晶的指甲油,手如削葱根。
到了酒店,陆遥伽见季彦东也跟着她进来,有点纳闷,「叔,你怎么也住酒店?」
季彦东道:「我一个合作伙伴在这里下榻,我一会儿去拜访他。」
陆遥伽点点头,掩唇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先回去睡了。」她把房卡递给他,「有事拿房卡来找我。」
半夜,季彦东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他看眼陆遥伽交给他的房卡,终于起床。
走到套房前,敲了敲总统套房房门,想说的话他说不出口,只好喊道:「陆遥伽,我出去一趟,明天回不来,别等我吃早饭了!」
话音落下,半响没反应。
季彦东抬头一看,发现他敲错门。
刚想走,「啪」一声,门开了。
门内站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那人目光微凝,而后微挑眉梢,沉缓说:「舅舅。」
季彦东看着面前的清隽矜贵面孔,浑身如定住,「月浔?」
「啪」一声,门又开了。
陆遥伽站在对侧门内,笑得眉眼弯弯,「叔叔,你好可爱呀!敲错门啦!」她看向对面的人,没反应过来,嘴比脑子快一刻,「叔叔,跟谁说话呢,还不进来……」
而后,看到那个人是谁,她目光凝住,浑身僵硬。
周月浔抬起眼瞧她,轻轻笑了笑,「哦,好巧啊。」
*
陆遥伽虽然住着总统套房,但酒店毕竟没有家里方便,陆遥伽翻箱倒柜找不出茶叶盒,她只好倒了杯温水回去招待贵客。
周月浔接过温水,抬眼说:「多谢你还愿意招待我。」
陆遥伽揪着裙子坐下。
她是刚刚从床上起来,身上依旧穿着睡裙,连bra都没穿。
周月浔瞥她一眼,温和说:「先去换衣服吧,有些事情我们慢慢说。」
陆遥伽松口气,笑说:「没事的,我们有话直接说就好了。」
她一贯相信周月浔是君子。
「好。」周月浔端着水杯,笔直坐着,指尖被水晶杯衬得如白玉通透,那张黑金卡缓缓往她那边推,「我送别人的东西从不收回,那张卡你拿回去。」
伦敦的夜晚是很寂静的,静到能听到人心底的声音。
「周先生,我不想占你便宜。」陆遥伽听到自己气虚的声音。
周月浔垂眸轻笑,「陆遥伽,我从来不在乎你是否占我的便宜,但你不能说走就走,对我丝毫不负责。」
下巴抵到膝盖,陆遥伽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周月浔笑了笑,水杯搁在桌上,他起身说:「有些话,你想明白再跟我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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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觉得她不能太窝囊,「我是对不起你,你也不怎么对得起我吧。」她眼睛明亮,一本正经说:「那天晚上,我去包厢,捉姦在床。」
周月浔凝视她,面色极其平静,「倘若你有空看一下自己邮箱,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说完,他大步离开。
出国后,陆遥伽国内邮箱再没登录过,现在重新打开,页面中赫然有许多未读信息。
有一条是一年前的,是一段视频。
昏暗包厢里,七点钟的时间,一个身姿挺拔修长的男人在跟清秀的女人说话,半个小时后,他起身离开。
女人开始一瓶一瓶喝酒,门忽然又打开,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陆遥伽看着那个男人,瞳孔放大。
那个男人穿着跟周月浔一模一样的衣服,从背影看,两个人像了七分。
男人捏住女人的下巴,直接亲上去,在沙发滚成一团。
他们难捨难分的时候,门忽然又打开,有一个女人站在门前,那是陆遥伽自己。
她站了一会儿,平静离开。
门口女人离开后,又一个男人来到,陆遥伽看出他是章见深。
看到这样一幕,不知为何,陆遥伽很清晰看出他脸上的笑容。
监控结束。
陆遥伽沉默片刻,启用她在国内号码,拨了个电话,「章老师,谢谢您给我发的那条简讯。」顿了顿,她笑道:「要是没有您,这辈子我都不会想到,周月浔原来会出轨,谢谢您的精心设计。」
第68章 清晨
早晨八点,陆遥伽敲响对面总统套房的门。
门打开,杜衡一脸惊诧,「陆小姐?」
陆遥伽鼓了半夜的勇气突然泄掉,她眼睛眨了眨,笑得尴尬,说:「其实,我住在对面……」
深吸一口气,她郑重说:「我认错门了,您信吗?」
杜衡回头看一眼。
大老闆站在不远处,神色淡淡,他捉摸不透上司的意思。
「那,要不要进来喝杯茶?」杜衡微笑说:「先生这里有顶级茶叶,您要不要来尝尝鲜?」
他再侧头回看一眼,大老闆走向茶案,描竹纹的白瓷杯盛满茶水,香气清幽。
杜衡松口气,看来他的选择没错。
陆遥伽抿唇一笑,「我觉得挺好的。」
杜衡走得很及时。
陆遥伽一进门,他便赶紧出门,并谨慎关上门。
「三叔,我看了那段视频,是我冤枉你,对不起。」一进门,陆遥伽便低头认错。
她认错态度很诚恳,低垂眼睫,一副认打认罚的态度。
明明昨天他们还闹得不愉快,今天她便如此自如认错。
脸皮之厚令人嘆为观止。
但,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周月浔凝视她,目光从她紧紧蜷缩的手指掠过,轻笑,「陆遥伽,你不用害怕,即使你不认错,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我既不会转你的学籍,亦不会再对温家下手。」他平缓说:「你的外公被照顾的很好,你尽可以好好待在国外,国内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他语气平静,但说得每句话都可以掀起惊涛骇浪。
陆遥伽从容的姿态变得有些僵直,她微微抿了抿唇。
她在乎什么,他都知道。
因此,她只是他手里一只雀。
陆遥伽当然不会信他的「大度」,她认真说:「我知道您是个大度的人,您不会在意我这个卑鄙小人的阴险谋划。您心中有星辰大海,不会被这些小事干扰。但我也知道,泥人都有三分气性,更何况一个正常人呢?您虽然大度愿意原谅我,但您心里一定会不舒服。」
她笑笑说:「如果我做什么能让您觉得舒服,您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力做的!」
她说完这一些话,套房里的空气轻微流动。
周月浔沉默看着她。
她面色平静,姿态从容,丝毫看不出破绽。
他的迂迴战术似乎并没有什么成效,这个奸诈的人永远不会体谅别人的心。
她不会恨更不会爱,永远可以把事情处置的大方得体。
沉默片刻,周月浔说:「那你坐过来。」
陆遥伽微怔,而后很快站起身,在他身边坐下。柔软的皮质沙发微微陷落,她长长的裙摆迤逦在地毯上。
她侧眼看他。
他侧脸清冷,眼神没有往这边看,似乎出神望着前面华丽的油画。
陆遥伽对他无比熟悉,深刻知晓此刻做什么他们的关系才能破冰。
陆遥伽试探伸出手指轻轻在他手背勾了勾。
如她所料,他并没有闪躲,修长干净的手任她触碰,如玉的手背隐隐露出青筋。
他气息依旧平静,似乎不为她干扰,只是眼眸微深。
陆遥伽忍不住微笑起来,「你说停我们就停,好吗?」坐在他膝盖上,她一边把裙摆收敛住,一边说。
但下一刻,她的下颌被轻巧捏住,他眼神清冷深邃,语气沉冷,「陆遥伽,你的身体跟你的心是一样的想法吗?」似乎觉得语气略重,他又缓缓说:「陆遥伽,我不需要你的补偿,也没有卑鄙到要你这样做。」
轻轻推开她,他坐到另一侧,缓缓阖上眼眸,缓声说:「你报仇的时候我是帮了一点小忙,但我也并非无利可图,所以,你不必因此感到愧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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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章玥的事情更怪不到你,是那天我没有解释清楚。」
此刻,空气似乎静止,唿吸都变得轻缓。
陆遥伽眼眸微闪,而后追着他坐过来,她柔软的唇覆住他的唇,她听到自己柔软语调。
「我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她盖住他微凉的手背,唇齿呢喃说:「这一年,我想明白很多事情,周先生,你真的不用有负担。」
「春宵苦短,不是吗?」她含笑说。
周月浔手指勾勒她精緻下颌,凝视她,「你确定?」
「嗯。」
很久没有性生活,再次开始时似乎没有想像的那般顺遂。
她把裙子褪下来,想因此少一点阻碍,但道路依旧艰难。
她只好抬起因焦躁而雾蒙蒙的眼睛,哀求说:「你帮帮我——」
周月浔轻柔吻她额头,拦腰把她抱起,走到卧室,放在宽阔的国王床上。
他俯下身,一点点细緻取悦她,宁静的沉香气浸润整间卧室,女人纤细白皙的手指慢慢曲起。
她缓缓绽开,他才重新吻上来,依旧是不疾不徐攻城掠地。
陆遥伽细细喘息,语调柔软,「你是有其他人了吗?」
周月浔沉下身体,平缓下唿吸,方才说:「怎么讲?」
扣紧她腰肢的手微微用力,陆遥伽「嗯」一声,说:「你一点不着急,好像一点不想我……」
她平常不是那么矫情,只是她知道周月浔似乎喜欢她的矫情。
会馆里那段视频,她对「他」与章玥漠不关心的态度刺伤他。
周月浔将她收拢到怀抱,「没有其他人,只有你。」他轻柔拂开她眼前髮丝,低声说:「所以,你不能不要我。」
*
季彦东见完合作伙伴,匆匆回到酒店,刚参加完宴会,衣服上沾染酒气和烟味,他想了想,折回自己房间先洗了个澡。
站在套房门前,酝酿会儿,他敲敲门。
门很快开了。
看到是陆遥伽一个人站在门后,他提了一晚上加一早晨的心渐渐放松。
「昨晚我走了之后,你没跟周月浔吵架吧?」
陆遥伽裹着长披风,深棕色高领披风把她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她似笑非笑说:「叔叔,既然怕我跟他吵架,您怎么跑得那么及时?」
及时得跟今天早晨的杜衡一样。
「由于某些原因,我对姐姐心怀愧疚,姐姐又不愿意见我……」季彦东说:「他是姐姐的儿子,我对他忍让一点是应该的。」
陆遥伽支起下巴。
伴随她这个动作,玉白手腕从披风里滑出来,季彦东微眯眼眸。
她腕骨上的吻痕格外明显。
「你别告诉我,你跟周月浔死灰復燃了!」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恨其不争说:「你好歹矜持一下!」
陆遥伽说:「其实在我跟三叔之间,一直都是他比较矜持。」她才是主动的那一个。
季彦东唉声嘆气,「是我没把你照顾好——」
陆遥伽急忙打住他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东叔,姑姑出狱半年了,你不打算去看看她?」
陆如沁因为经济犯罪入狱,现在已然出狱。
一年前,她跟温斯衍离婚,出狱后,她也没有继续在华蓥的工作,在私人庄园过着清闲的生活。
她曾给陆遥伽发微信,隐晦请求,她想见一面季彦东。
「你呢,你要回国吗?」季彦东淡淡一笑,「我一个回去太寂寞了,如果有你作伴,我觉得我很愿意做这项差事。」
陆遥伽说:「完成学业之后我再回国。」
之后的话陆遥伽没有再进行下去。
季彦东知道,即使她跟周月浔复合,她也不愿意回国。
她已开始新的生活,旧人旧事她不再留恋。
*
在酒店住了三天,第四天早上,属于埃德蒙特别的铃声响起。
纤细雪白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手机靠在她耳边,她轻柔说:「知道啦,马上回去。」
「是谁?」属于男人的清润声音响起,在晨曦阳光中依稀透着几分冷意,他微微笑说:「是你的男朋友?」
「哪里有!」陆遥伽心觉不好,赶紧侧过身体,郑重表示,「在国外一年,我一直以学业为重,半点没有花花心思!」
「有也没有关系。」周月浔瞧着她,很温和说:「毕竟你青春年少,正是谈恋爱的好时光。」
他这样说着,眼神却没有跟语气一般温和。
陆遥伽凑过去,在他脸颊亲一口,柔软的手臂环住他,「怎么会呢?没有的事!见过周先生,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不能入我的眼!」
周月浔淡淡问:「克莱斯也不能入你的眼吗?」
陆遥伽身体僵住了,这间温馨的套房似乎一下子步入寒冬。
「呃……」
等她回过神,周月浔已经离开卧室,浴室灯亮起,水声淅沥。
刚刚和好三天,陆遥伽跟周月浔又陷入冷战。
她是非常想和好的,找了许多机会讨好周月浔,但他对她的谄媚无动于衷。
陆遥伽没法子,只好含蓄问杜衡,「三叔最近工作上是不是遇见难事?他怎么莫名其妙对我发脾气。」
其实也没有莫名其妙发脾气,只是对她视而不见。
哄不好人,她只好把他生气原因转移到事业上——一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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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作为周月浔的心腹,自然了解自家老闆的想法,更何况,即使他不了解,自家老闆也会想方设法把他心思透出来——老闆自己也急于跟女友破冰。
杜衡缓声说:「陆小姐是不是没有为您与先生的将来考虑过?」
陆遥伽眼神微亮,一下子明白过来。
「好,我会找到合适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杜衡觉得好笑。
谈恋爱这么风雅的事,被她弄得跟完成什么任务一样。
递完话,杜衡打算回公司给老闆汇报任务完成情况,陆遥伽却叫住他。
杜衡转过身,谨慎跟她保持距离,「陆小姐还有事?」
「谢谢。」陆遥伽笑了笑,真诚说:「非常感谢你的大义灭亲。」
如果没有杜衡,杜明礼落马不会那么容易。
杜衡一瞬怔愣。
回过神,他说:「我小时候被人贩子抓去,自幼与父母分开,能完成学业全靠正则基金会的帮助,我有今天,全仰仗周先生一家。善恶有报,杜明礼做了错事,我揭露他是应该。」
「比起我……」他眼眸含笑,「比起我,您应该更加感谢周先生。」
第69章 戒指
跟杜衡交流结束,陆遥伽驱车到伦敦市区最负盛名的珠宝店。
「您要取回一年前订的戒指吗?」柜檯专员笑问。
这位美丽无匹的小姐在一年前订了一对对戒,价值连城。品牌最顶级的设计师亲自设计,期待这对戒指能给她的婚姻带来好运。
但她迟迟没来取。
「现在,您跟您的先生和好了?」
尽管她不知道小姐的先生是谁,但她猜测,那一定是个十足幸运的人。
陆遥伽垂眼墨蓝色丝绒盒,轻眨眼睛,抬眸笑道:「我跟他还没有和好,但我认为一切都朝最好的方向发展。」
伦敦腔是优雅矜持的语调,陆遥伽赋予这种语调几分跳跃的柔软,让人想起在盛大阳光下绽放的红玫瑰。
*
晚上,在去周月浔的套房前,陆遥伽给家里管家打电话,「玛利亚,再收拾出一间卧房。」
玛利亚诧异,「是季先生要过来住吗?」
但她记得,季先生前几天就去华国了。
「不是。」陆遥伽说:「是我的男朋友,我会邀请他过去小住,他的饮食喜好,我一会儿发给你。」
在敲门之前,陆遥伽忍不住揪了揪她的墨绿色丝绸长裙,裙摆扫到娇嫩脚踝,似乎有些冷。
走廊华丽宽阔,地毯柔软绣着繁复的花纹,头顶的流苏灯散发静谧光泽。
深夜如此寂静,就算她做什么羞耻的事情似乎也不会令人发觉。
她抬起手,鼓起勇气,打算敲门。
虽然她有房卡,但只有敲门能体现她无畏的气魄。
但没等敲门,门自己就开了。
陆遥伽只好把手藏在背后,假意朝外面张望,「咦,这里风景挺好的,对吗?」
周月浔目光从她纤细精緻的锁骨移开,转而看她的眉眼。
今日,她似乎打扮得格外隆重。
周月浔敛下眉眼,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哪里有风景?」
他的声音低沉清润,透着丝丝温柔。
陆遥伽改变主意,不再装模作样。
她一贯有把一份情意装点成十分的本事。
她仰眸,莞尔笑道:「你就是我的风景啊。」
周月浔反应却是平淡。
被陆遥伽用情话调侃多了,他的心似乎变得不那么容易软化。
他平静说:「进来坐。」
陆遥伽笑着跟他走进套房。
周月浔去中岛台倒水,陆遥伽坐在深棕色义大利沙发上,微笑观赏她手心里的一对戒指。
主灯悬挂在她头灯,铂金戒指似乎被白炽灯晕染,显现出跳跃的光辉。
她看着那枚戒指,发了会儿呆,再抬眸,便看到静静伫立在前面的周月浔。
他不知站了多久,以使姿态这般静默。
他垂眸,手指微曲,把那个丝绒盒拿过来,他微凉的手指刮过她手心,丝丝缕缕的痒。
在他打开戒指盒的那一瞬,陆遥伽忽然抬眸,认真说:「周先生,我对我们的未来是很有诚意的。」
周月浔缓缓抬眼。
他声音静寂,「我知道。」
「但。」平静片刻,他又问:「陆遥伽,你已经确定要跟我一起走下去吗?」
「嗯。」陆遥伽点头。
她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面对面,她声音柔软而坚定,「周先生,我愿意跟你试一试。」
这一生,她被很多人放弃过。
母亲的漠不关心,初恋的抛弃,曾经恋人的忽然死去……这些过往都打磨她原本柔软的心脏。
本来,她已经不打算再爱任何人了,但现在,她想试一试。
她知道如何反击害她的人,但不知道该如何回报真正对她付出的人。
周月浔帮她那么多,她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
躺在床上,陆遥伽任由周月浔帮她吹头髮,他的手指保养得很好,指腹柔软,只有细微处才有细细的茧子。
叶瑾容说过,年少时,周月浔是要去西疆狩猎的。
被他这样照拂,陆遥伽有些心猿意马。
但总不好直接邀请,这样未免显得轻浮。
陆遥伽打算循序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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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身,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瞧着他。
她的眼眸似珠玉,光艷无限,认真看人时总显得有几分缱绻深情。
陆遥伽深知这一点。
她希望周月浔可以从她眼睛里窥探到她想干什么。
但很显然,他没有。
他只是放下吹风机,揽住腰扶起她,收拢她在怀中,他怀里是丝丝冷淡的沉香。
就如他说话的语气一般性冷淡。
「你想告诉我什么?」
陆遥伽垂下眼,打算矜持到底,她随意找了个藉口,说:「邀请我想你去我家做客,怎么样?」
周月浔笑了下,慢悠悠说:「当年,你把鸢尾园的公寓卖掉,就是为了买伦敦这个庄园,是么?」
被人拆短,陆遥伽一点不惊慌,反正她知道周月浔对她没下限。
他不在意她跟其他男人是否暧昧,他会一直信任她。
只是,她没他那么包容。
每想到那一群觊觎周月浔的女人,陆遥伽心底无可抑制沁出毒汁。
她故作漫不经心说:「当年我把鸢尾园公寓卖给章玥,使她成为你的邻居,怎样,你们有没有擦出火花?」
这话里有几分试探之意,只有陆遥伽自己知晓。
她几乎一瞬不瞬盯着他面部表情。
「自然没有。」周月浔表情坦然,「我已经把那间公寓买下来,你若回国,它还是你的。」
夜色沉静,窗外明亮的月亮似乎照进屋内。
陆遥伽望着窗户上弯月倒影,心里暗想,看来她不回国不行了。
毕竟,某人都把房子买下来。
是的,有时候她就是那么没原则。
*
周月浔对于男女亲密的□□似乎没有炽热的爱好。
跟他在一起之前,陆遥伽虽然没有跟旁人上过床,但也围观过旁人的浓情蜜意。
她的养父与母亲感情不佳,且母亲一心记挂她生父,但母亲跟养父也并非井水不犯河水。
炽热午后,她去房间小睡,醒来后,霞光映慢天际。她踮脚小声走下铺着柔软地毯的实木台阶,母亲陶醉的嘤咛声总能钻入她耳朵。
她从不曾偷窥过,但只从一点小细节里,便知母亲与养父是否进行属于成人的亲密交流。
母亲晕红的脸颊,脖颈处的吻痕,总是晚起的清晨,似乎昭示什么。
他们的频率让陆遥伽咂舌。
那时,她隐隐感知到,雄性动物似乎对这件事有无穷无尽的热情。
但周月浔则不然。
他对这件事从来没有渴求过,似乎比起跟她do,他更喜欢搂住她简简单单睡一觉。
浴室水声停歇,他从浴室走出,满身莹润冷淡湿润的水汽。
他轻轻颔首,问:「怎么还不睡?」
他是正人君子,霁月清风。
陆遥伽不忍心把自己的龌龊告诉他。
待他走到床侧,陆遥伽抬脚触碰他浴袍下摆,莹白脚趾在黑色微凉的布料上摩挲。
周月浔轻轻握住她脚踝,跟她很短暂对视一眼。
一眼之后,他似乎看出她的想法。
因为他很轻笑了声。
笑过,他眼底似乎多了些魅惑。
周月浔微微俯身,温柔细緻亲吻她,陆遥伽很享受他的亲吻。
像薄薄的雾,轻轻覆在她身上。
陆遥伽扯住他领口,启唇轻轻回应他,她第一次主动把手放在他劲窄腰侧,触碰紧緻完美的轮廓。
她听到他瞬间暗沉的唿吸。
他眼眸漆黑幽深如黑曜石。
陆遥伽弯弯唇,想更主动一些。
高岭之花下神坛,想想就刺激,不是吗?
她伸臂环住他脖颈,在他唇角咬了下,而后逐渐深入,柔软缠绕他。
周月浔目光很明显顿了下。
他们之间心有灵犀,通常,陆遥伽走一步周月浔要用九十九步来回馈,但在今晚,陆遥伽岂止走了一步呢?
她的进步让他惊喜。
他笑了笑,温润的眉眼变得有些狠厉,他抚摸她微烫脸颊,深切亲吻,以往常没有的强势,一贯温润楚楚的外衣被他剥落。
*
第二天,陆遥伽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微风拂过浮窗,带来夏季燥热。
她想撑起身体坐起来,奈何身体机能已经停止运作。
周月浔端来清粥餵她。
他又恢復一贯的衣冠楚楚。
他的手扶住她快要散架的腰,尽管力道很轻,陆遥伽忍不住轻轻吸气。
周月浔于是松开手,将软枕靠在她背后,温和说:「一会儿,珍妮弗会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珍妮弗是赫赫有名的妇科专家。
陆遥伽捂住眼睛让自己平静片刻,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认真看着周月浔,「三叔,我觉得我是个非常要脸的人。」
周月浔握住她鲜嫩易折的手指,含笑说:「放心,她的服务态度很好。」沉吟片刻,他又说:「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我帮你上药好吗?」
陆遥伽觉得,有些话不能如此正正经经说不出来,某些脸皮薄的人[比如她]会忍不住原地爆炸。
最终,在周月浔和妇科医生之间,她还是选择妇科医生。
*
陆遥伽本来的打算是在剑桥交流三年,等到毕业之后直接申请剑桥大学的博士。
但现在,自跟周月浔和好后,她的目标要发生一点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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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的庄园买在伦敦市区,但为了方便上学,她亦在剑桥郡购置一套房产,是一套小型别墅。
院门是雕花铁门,铁门后是郁郁葱葱的玫瑰花,玛利亚心灵手巧,在玫瑰之外,她还养育许多深紫色蔷薇。
搬进来时,客厅里的装修陆遥伽并没有大规模变动,依旧保留实木地板和一水的义大利家具。
只是,陆遥伽在将原本阔大的客厅一分为二,分出来的那一份,陆遥伽改为一间钢琴房。
她从学校回来时,琴房传来悠扬的琴声。
她驻足在珠帘外倾听琴音。
他沐浴在阳光里,十指修长,衬衫雪白,侧脸清隽雅致。
玛利亚走上来问她下午吃什么。
在她给出「炸薯条」「炸鱼干」「凉拌沙拉」这三种选择后,陆遥伽罕见没有脸色灰败。
她心情甚好道:「今天我亲自下厨。」
第70章 饭菜
陆遥伽厨艺很好,但她从不展示,她对展示厨艺这件事有深深芥蒂。
温芷晴眼里虽然从来看不见陆遥伽这个女儿,但没有一个女儿是不爱自己母亲的,陆遥伽自小就对温芷晴抱有澎湃的爱意。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母亲做得不对,依她看来,像她母亲这么风华绝代的女人就该娇纵肆意,那些愚蠢的男人就该把她母亲捧在掌心——即使他们不愿意捧着母亲,陆遥伽也甘愿做护花使者。
每一次在温芷晴生日时,陆遥伽总是会做一大桌子菜外加一个奶油杏仁蛋糕。
后来,温芷晴觉得菜吃多了不利于保养身体,委婉告诉陆遥伽——其实可以煮一碗长寿面。
陆遥伽当然聆听母亲大人的旨意,她用最昂贵的食材做高汤,务必让母亲对她的长寿面感到满意。
母亲吃了长寿面果然感到很满意,一向喜欢养生的她把面和汤全部吃光。
但,菜便剩下,一口也没动。
陆遥伽不忍自己劳动成果被荒废,把剩菜热好打包到食盒,深夜让司机送她去云天大厦——养父公司。
养父跟母亲很早达成共识,母亲生日那天,养父不许回家。
陆遥伽深夜赶到云天大厦,员工已经下班,只有总裁办依旧亮着灯火。
陆宗明喜爱极简风格的装修,他的办公室不似其余大老闆那样装修的金碧辉煌,而是冷硬大理石铺就地板,深棕色家具充斥冷淡的空间。
陆遥伽小心翼翼打开食盒,灯光映在陆宗明脸上,显得有些落寞(陆遥伽自以为)。
她感性说:「爸爸,别难受了,虽然你回不了家,但我还可以陪你呀!」
他语气有些讥讽,「小滑头,讨好你母亲又来讨好我。」
陆遥伽对他跟温芷晴之间的尴尬往事门清,她怜惜他对妻子求而不得,不在乎他对她的冷嘲热讽,大度安慰道:「你虽然得不到母亲的心,但她的人是你的呀!只要人在你身边,一切都好说!」她义薄云天拍拍他肩膀。
陆宗明白她两眼,回她两个字,「呵呵。」
然后风捲残云般把她的杰作吃干净。
本来这件事在岁月里是淡而无痕的存在,但有一次,陆宗明说秃噜嘴。
起因是有一次贵太太聚会,面对其余贵太太对自家女儿琴棋书画的夸赞,温芷晴也忍不住开口。
由于她对陆遥伽不甚关注,是以不知道她的琴棋书画怎么样,但她知道,陆遥伽厨艺是非常不错的——她自己可以证明。
于是,她自得说:「我们家女儿厨艺很好,比得米其林大厨。」
「咦,这件事没听珈珈说过呀!」一位跟温芷晴不对付的贵太太道:「我是知道珈珈琴棋书画非常不错,她参赛获奖的那幅作品,我一直很想买下来的。」
温芷晴不知道陆遥伽参加绘画大赛的事情,本来她对这些事漠不关心,但现在,这件事被跟她不对付的女人提起,她心底是大大不痛快,好像显得她是一点不在乎陆遥伽一样。
她冷冷看向在一旁端茶倒水的陆遥伽。
十五岁的女孩儿芳华初绽,眉目似画,肌肤胜雪,她坐在靠沙发位置的矮凳上,跟那女人坐在一处。
温芷晴忽然想起,那女人似乎试图要撮合陆遥伽跟她儿子。
越想越觉得,自家这个女儿果然是跟她不一条心,她阴恻恻说:「我是不知道珈珈有没有在什么国际大赛上获奖,但她倒每年给我做寿面外加生日蛋糕,味道相当不错。」
她慢悠悠说:「我不在乎女儿是不是有才华,她孝顺就足够了。」
她说完话,贵太太自然迎合,本来,她就是这里地位最高的。
刚巧,此刻陆宗明从公司回来,听到谈话内容。
他扬了扬眉,温和搭话:「珈珈的厨艺确实很好,也确实孝心可嘉。」然后,他缓缓把陆遥伽半夜给他送饭的事情讲述出来。
陆遥伽眼睁睁看着,她母亲的脸一寸寸白下去。
聚会解散后,温芷晴绷着脸回了卧室。
一会儿,阿姨站在楼梯上,眼睛朝着楼下陆遥伽,无奈说:「小姐,过来吧。」
陆宗明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他假模假样说:「你告诉过我,你的母亲最是心软,现在,你快去哄哄你心软的母亲吧。」
陆遥伽恨恨瞪他一眼,陆宗明忍不住笑起来。
在他无可抑制的笑声里,陆遥伽心里提着气,走到卧室门口,敲敲门,「妈妈,我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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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芷晴正坐在梳妆檯以泪洗面。
她流泪很有水准,是一滴滴往下淌,泪珠在她光洁肌肤滑落,像碎掉的珍珠。
陆遥伽眼底闪过笑意,缓步朝她走过去。
膝盖半跪下,她将头靠在她肩膀,手搂住她,软软哄道:「妈妈,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饭给别人吃了。」
温芷晴转脸,冷冷说:「希望你说话算话。」顿了顿,她又说:「以后,我不允许你跟方太太来往,更不许把做给我的东西给别人!」
从那以后,陆遥伽再没给别人做过饭。
*
陆遥伽发呆的功夫,周月浔已经把配菜切好。陆遥伽望着直立在身前的男人,有些恍惚。
他好像从记忆深处走过来。
周月浔转过身,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声音柔而轻,「怎么在发呆?」
陆遥伽出神看着他,下一刻,她的眼神重回清明,她莞尔微笑,自回忆里抽身,「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我还有一个比较幸福的家庭。」
晚上,陆遥伽邀请周月浔一起睡在主卧,周月浔侧靠在床头软枕上,抬眸望着站在门前邀请的她,笑了笑,玩味说:「这里不是很好吗?」
「不好。」陆遥伽也忍不住笑起来。
一开始他刚住进来时,她打定主意不跟他同屋住。
第一晚上,下雨打雷,他敲了敲主卧的门,「珈珈,不要害怕。」
当时,她确实吓得瑟瑟发抖,但依旧硬着头皮说:「你快走吧!我一点不怕!」
现在,倒成她求着跟他一起睡。
想了想,陆遥伽又道:「住在这里也很好,我跟你一起睡。」她掀了被子上床,靠在他怀里。
周月浔伸臂搂住她。
次卧不如主卧面积大,躺在床上,便离得落地窗很近,今晚月亮很圆,沾染朦胧雾气。
月是故乡明。
周月浔的手指干净修长,陆遥伽很喜欢拿着他手指把玩,她屈指挠了下他手心,问了句,「周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他答:「等你完成学业。」
「你的公务不繁重吗?」
陆遥伽记得前年时,他整年飞来飞去,留在国内时间寥寥无几。
「珈珈,去年我是打算跟你结婚的。」周月浔屈起手指,缓缓勾勒她精緻下颌线,「所以,我提前完成所有工作。」
陆遥伽心底一震。
她低下头,脸颊轻轻蹭了蹭他指尖,「对不起。」她想起一年前出国的心境,愧疚说:「当时,我心里很乱,我的父亲和最好的朋友都在某种程度上背叛我……」
周月浔垂眸道:「不关你的事,是我把你逼得太紧。」
他捧起她脸颊,俯身轻吻她的唇,十指相扣纠缠。
陆遥伽抬手环住他脖颈,两个人纠缠得更紧。
睡裙被揭开,扯下,压在身下,熨出缠绵的褶皱。
「那我……在伦敦读完学士再回国?」她眼睫湿了,眼眸笼着一层水雾。
「嗯。」周月浔不疾不徐,撩开她碎发,含笑说:「珈珈,你可以读完博士回国。这一次,我什么都听你的。」
*
埃德蒙跟陆遥伽同校,他在剑桥学哲学,与陆遥伽在的金融学院相距不远,每到上学时,他总要开车载陆遥伽一起上学。
这一日,他如往常般直接踏入雕花铁门,穿过花苑,如入无人之境。
进入客厅,无需看客厅,他直接问:「珈珈,你在收拾好了吗?我们启程?」
此刻,周月浔就站在落地窗前。
落地窗外是大簇大簇的蔷薇花,落地窗内是清冷矜贵的男人。
修长素白的手指抚过领结,细緻把领带系好,他慢慢迴转身体,眼眸清淡,望向那个不速之客。
「珈珈,今天由我送她上学。」
埃德蒙眨了眨眼,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唿啸而过。
他抬眼望了望天花板。
很好,天花板依旧维持着半个月前的样子,流苏水晶灯依旧古朴华丽。
他没来错地方。
「呃,这件事情……」埃德蒙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把陆遥伽完全放给周月浔,他是个暴君。「我觉得,得让珈珈来评判下她想让谁送她上学。」他绅士笑笑,问:「您觉得呢?」
三年国外生涯让埃德蒙成熟不少,现在面对周月浔,他也能如此镇定有风度啦!
他给自己点了个贊!
周月浔同样莞尔,他看向楼梯,朝着楼梯上那道倩影道,语气十足温和,但又莫名透着几分委屈,「珈珈,不如你跟他一起走,我就不妨碍你们青梅竹马相处。」
陆遥伽刚从房里出来,一出来就遇上此等两难。本来她是想跟埃德蒙一起走,但周月浔这样一说,她又愧疚得不得了。
「埃德蒙,你先走?」
陆遥伽眼巴巴望着埃德蒙,眼底露出祈求。
埃德蒙望了望站在楼上摇摇欲坠的陆遥伽,又望了眼安静伫立在楼下的周月浔。
一个明艷照人,一个清冷雅致,倒显得他才是格格不入的外人。
「好吧。」
他耸耸肩膀,无可奈何说。
第71章 规划
陆遥伽在大学一贯万众瞩目,不仅在南城大学被誉为最美校花,在剑桥也不逞多让。
她每天收到得情书以百计数,收到的晚餐邀约可以排到三个月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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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真不打算赴约了?」埃德蒙紧蹙眉头,觉得胸腔都要炸掉。他的愤恨感无异于仔细豢养的玫瑰毅然决然非要落下枝头。
缓了口气,他说:「就因为周月浔跟你重归于好?所以你就要放弃所有社交?陆遥伽,在我心里,你不是这么没有原则的人。」
他们此刻行走的地方,是位于教学楼外的木质长廊,此刻正值下课时间,穿着得体的学生们在长廊上来来往往,埃德蒙即使心底已经怒极,也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陆遥伽侧脸映在通透阳光下,显出一种如雪色般的莹白。
她目视前方,时不时向同学颔首微笑,一边用平静语调说:「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抛弃原则。」
「可是,你已经三个月没有参加我们俱乐部的聚会。」埃德蒙用冷静的语调回復。
「哦,是吗?我没觉得。」
说完这句话,陆遥伽目光一顿,似乎察觉到什么,她敛唇朝着远处微笑。
埃德蒙蹙眉。
下一刻,陆遥伽提起她艷红色裙摆,像宫廷仕女般朝埃德蒙行了个礼节。
她眉眼昳丽,鼻樑秀挺,樱唇润泽,白腻的皮肤似流动的牛乳,呈现中通透的白皙。
埃德蒙的视线几乎不能从她身上移开。
他用了极大毅力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透过这道倩影,望向不远处,静静停留在银杏树下的一辆黑色宾利。
「他来接你了?」他的声音寡淡得像白开水。
陆遥伽迎眸看着他,粲然而笑,像悠然绽放的玫瑰,「那我走了?」
埃德蒙什么也没说,静静望着她走远。
等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他背过身,拨通兄长电话,「哥,我决定了,毕业之后我去北非分公司。」
「怎么想明白了?」拉斐尔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
以前,他打死都愿意离开伦敦的。
埃德蒙忍不住又回过头,那辆车已经开走,银杏叶落在地上,宾利从上面驶过,留下道道压痕。
他望着那痕迹出神。
「可能,因为她永远不会爱上我。」
*
「埃德蒙可能要去北非出长差,这件事你听说了吗?」周月浔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文件,神思却在注意着陆遥伽的反应。
车子在飞速行驶,陆遥伽全神贯注欣赏窗外的风景。
「哦,这件事呀,我不知道。」陆遥伽想了想,回过头,莞尔一笑,眼睛明亮得如最璀璨的琥珀,「不过,现在你告诉我了,我就知道了。」
周月浔点点她鼻尖,「把你的青梅竹马调走,你生气吗?」
陆遥伽执起他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我不生气。」
她的吻似蝴蝶轻轻掠过花蕊,又轻又软。
周月浔气息微顿,眼眸幽深。
他将手从她掌心抽出,手指箍住她柔软脸颊,修长手指在她唇上揉搓研磨,直到粉润的唇瓣变得艷红。
陆遥伽气息不稳,手指忍不住攥在他袖口,粉嫩指甲微微泛白。
她别开脸,脸颊绯红一片,锁骨亦晕染出艷霞色,「下车再说。」声音有种易于平常的妩媚。
「不好。」他清淡答。
今日,她穿了朱红色长裙,裙子长到脚踝,裙摆微微向上移,露出纤细雪白的脚踝,仅仅一瞬,裙摆便又放下,春光近乍泄一瞬。
周月浔平静观赏她。
看她纤长卷翘眼睫慢慢被打湿,鼻尖通透晕出绯色,唇瓣咬紧显出白痕。
手指轻柔抚过她唇瓣,他低声轻哄,「乖,不要咬。」
陆遥伽抬眼,狠狠瞪他。
潋滟的眼眸此刻皆是水光,眼尾晕出嫣红,似嗔非嗔,似怒非怒。
周月浔嘆息,扼住她下颌,低头吻上去。
车子飞速在林荫道上行驶,豪华车厢内,隔板不知在何时升起。
到了地方,杜衡下车,停顿片刻,方才敲了敲车窗,「先生,到了。」
「好,你先回去。」里面传出的声音温和。
杜衡点头,大步朝庄园内部走去。
管家迎上来,先跟他问好,又问:「先生今天不回来?」
杜衡但笑不语,「会回来的,您先备菜。」
*
陆遥伽皮肤纤弱,盈盈似透着水光,微微一掐便全是印子。
细緻理好她长长的裙摆,周月浔温和询问:「要不要上点妆?」
现在天已经黑尽,有没有印子别人也看不出来。
陆遥伽懒懒摇头,身体软软靠在他怀里,「我们走吧,你想做什么回去再说……」她掩唇打了个哈欠,眼尾的红晕还没有褪去,眸色里水光未褪,声音软软糯糯的,「我没力气了,你抱我好不好?」
「好。」周月浔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下,一吻既分。
手掌依旧扣住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手下柔若无骨。
陆遥伽非常满意,抬眸说:「那我们走吧!」
「不急。」周月浔徐徐解开她长裙拉链,低垂眉眼,「珈珈,今晚我们换个地方,好吗?」
陆遥伽紧紧抱住手臂,已经快要不认识他,她惊恐问:「你……你多久能好?」
「很快。」他扼住下颌,俯身吻过去。
*
第二天,陆遥伽按生物钟六点醒过来。
她直起身,发觉周月浔已经坐起来,滑动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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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浔注意到她,合上平板,温声问:「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饿了。」
昨晚不知道荒唐到几点,后来她没有记忆,但她记得她没吃饭。
周月浔歉意说:「抱歉,我去做饭。」他掀起被子下床。
陆遥伽才注意到他衣冠整洁,白衣黑裤,很显然已经起来一会儿。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陆遥伽抬腿拦住他,纤细雪白秀足在他西裤上摩挲,眼眸潋滟。
周月浔垂眼,把她的腿放下。
俯下身,他凝视她挑事的眼神,伸掌捂住她神采奕奕的眼睛,低头亲吻她唇瓣。
本来,周月浔想浅尝辄止,昨晚折腾得厉害,他不想她太累。
但陆遥伽从来不是认输的性格。
昨天输掉的场子今早她要找回来,她霸气道:「如果你实在是累,一会儿我去做饭。」
周月浔无奈微笑看着伏在他身上的女人,一种愉悦的情绪在胸腔涌动。他乐得她继续下去,但不得不提醒,「珈珈,夜还很长。」
陆遥伽精神一下子萎靡,她颓然从周月浔身上翻下来。
哦,现在把力气用光,她怕没精力应付晚上了。
昨晚,周月浔带陆遥伽来到康顿庄园,晚上,亦是在这里下榻,陆遥伽下楼时,周月浔已经在楼下。
杜衡站在他身侧,轻声在汇报什么。
他身边的人总是这样,肃穆而平和,轻声而细语。
陆遥伽走近些,才听清他的声音。
「章总决心卸任温氏集团ceo一职,并再不想担任任何职务。他告诉我,他想去全职去南城大学任教。」
周月浔非常平静回答:「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我们便不好再挽留。他的职务,鲍勃可以接手。」
似乎他察觉到陆遥伽的存在,抬起手,他轻轻指了指自己身边位置,「怎么不过来坐?」
陆遥伽便朝他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
杜衡微笑起来,温和说:「陆小姐。」
陆遥伽望着他,弯唇说:「杜衡哥。」
周月浔眉梢微挑,望向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
「杜衡哥是我的恩人,不管我们见面是否频繁,但在我心里,他跟我是很亲近的。」她笑着看向杜衡,微微侧头,眉眼昳丽,沐浴日光下,璀璨艷美。
杜衡心中一跳,谨慎说:「所有的安排都是先生的功劳,陆小姐应该先谢先生。」
杜衡匆匆走了,好似身后有猎狗在追,陆遥伽轻啧一声,「你的下属好怕你。」
「还不是你太招人喜欢。」周月浔伸臂揽住她。
今日,她穿了薄薄的香槟色绸裙,长发散在腰际,遮住雪白莹润的肌肤和暧昧痕迹。
陆遥伽抬起眼,似笑非笑说:「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什么?」
「说明,即使你赶走再多情敌都没用。」陆遥伽卷翘眼睫忽闪,瞳仁如琥珀通透,红唇微微勾起,说道:「因为我这么有魅力,即使你调走一波情敌,还有下一波。」
「所以。」她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划过他坚实胸膛,缓缓说道:「与其弄走情敌,不如好好笼络我呀。」
「怎么笼络你?」周月浔扣住她脸颊,迫使她抬起眸看他,他低头轻咬住她唇瓣,「宝贝,以前我试图笼络你的时候,你不总觉得我在控制你?」他扣住她的腰肢,腾空将她抱起,挪在自己腿上,「我向你求婚好不好?」
陆遥伽不觉得求婚是一种笼络人的手段。
她在伦敦一年,向她求婚的人可以从剑桥排到泰晤士河。
「然后,我把自己的所有身价都转给你。」
陆遥伽觉得惊悚,她环住他脖颈的手不自觉放开,认真说:「你要真把所有都给我,就不怕我得到之后把你一脚蹬了?」
「怕什么呢?」他含笑说:「即使你真把我蹬掉,我还是可以白手起家,再赚一个身价给你,然后再想你求婚。」
第72章 回国
半个月前,陆遥伽认为周月浔会要求她回国,便向学校提交回国申请。
但现在,周月初浔明确表示,他很乐意她继续在伦敦读书,她便去找导师撤销申请。
陆遥伽导师是业界大牛,名下控股上百家上市公司,无论在学术圈还是商圈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她把自己决心继续在伦敦学习的事情告诉他。
导师温和说:「我知道你会后悔,一直都没有批。」
陆遥伽很感激,「我希望能跟您一起读完博士,然后进入ws工作。」
导师点头,把文件交给她,「比起直接接管家族企业,你还是得多歷练,你把mr zhou当做对手,他可不好对付。」
陆遥伽笑着说:「看来您在他手下吃过亏。」
导师呵呵笑了声,不说话。
出了学校,陆遥伽跟一位师兄寒暄几句,交谈完,她余光瞥见站在不远处的埃德蒙。
她知道他在等她。
她微笑着用英语跟师兄告别。
师兄望着她的目光柔和,「亲爱的,去吧。」
陆遥伽点点头,大步走向埃德蒙。
埃德蒙站在一棵苹果树下,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深棕色西裤,金色头髮整齐抿在脑后,露出英俊深邃的五官。
见陆遥伽过来,他温和笑了笑,「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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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知道他要去北非分公司任职的事情。
她问:「不等彻底完成学业之后再离开吗?」
埃德蒙跟她同级,还有半年才完成学业。
埃德蒙深深看着她,「我本来不想走的,但有人容不下我。」
他眉眼英俊深邃,此刻碧蓝色眼睛里满身怅惘,陆遥伽想起她从前养的一只小马驹,它也总是用这种眼光看她,每当它捨不得她离开的时候。
陆遥伽垂眸说:「埃德蒙,你的家族受制于周月浔,所以你必须得听从他的话。但,每个人都有无可奈何的事情,没有人可以获得绝对的自由,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你不如想法子怎么让自己家族不再受制。」
埃德蒙抿唇,有些无奈说:「陆遥伽,我只想让你心疼我,你别跟我谈生意经,行吗?」
陆遥伽眼睫微微颤了颤。
她抬眼看着他,笑了笑,红唇鲜润,皮肤雪白,她用柔软语气说:「嗯,你放心去吧,我会给你寄明信片。」
埃德蒙先走一步,陆遥伽望着他背影远离,手机震动,她垂眼看消息。
[我在东门。]
陆遥伽回覆:[马上过去。]
临近放假,校园里的人很少,陆遥伽跟几个同学打了招唿,有人祝她新年快乐。
陆遥伽这才想起来,快过年了。
伦敦是没有过年的氛围的。
上了车,陆遥伽问:「你回国过年吗?」
周月浔把隔板降下来,手指在她柔滑后颈滑动,慢悠悠说:「看你想法。」
陆遥伽靠在他肩膀,「那不如,我们回去?」
「舅舅跟我说,有生之年,你不想回国。」他侧过眼睛,似笑非笑。
陆遥伽半点心虚没有,「嗯,做过的事可以反悔,说过的话自然可以改变。」
她仰眸,眼珠漂亮得似琥珀,莹润生辉,红唇微微勾起,「三叔,你觉得的呢?」
她说「三叔」的时候,语调总会放缓,嗓音清甜,是非常明显的撒娇。
「当然听你的话。」周月浔轻笑一声,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她唇瓣摩挲,陆遥伽盯着他,忽然启唇,舌尖轻轻勾了下他手指,他唿吸一顿,喉结轻轻滚动。
她是天生的演员,最是知道什么情境下该用什么样的神态。
盈润眼眸,润泽的红唇,雪白的肌肤……
于是,她的腰肢被人扣住,身体倾向车窗,微微侧眸,可以看到长街上行驶的车辆。
陆遥伽偏爱长裙,裙摆总是以珍贵丝绸织就,稍微一揉,就容易起褶皱。
她一闪神的功夫,裙子就被剥落,她略有慌张环住裸露肩膀,余光瞥见落下的隔板,放松下心神。
她望见周月浔幽深的眼眸,他正慢条斯理解着袖扣,手指白皙如玉,一举一动优雅矜贵。
她直起腰,缓缓坐在他腿上。
周月浔解袖扣的动作顿住,一瞬不瞬望着她。
尽量忽视自己衣不蔽体的事实,陆遥伽居高临下望着他,而后低头亲吻他的鼻尖、嘴唇、喉结。
她听到他紊乱的唿吸,这给她带来极大成就感。
她学着他一贯姿态,不紧不慢伸手覆住他手背,掰开他的手指,跟他十指相握。
结束后,天已经黑下来,按开车顶,可以看到闪烁的星辰。
陆遥伽靠在他怀里,披着他西装外套,一瞬不瞬欣赏满天星河。
周月浔担心她会受凉,委婉提醒,「庄园有星空房,回去看,好吗?」
陆遥伽伸手摸了摸他手腕,确实感觉有点凉,「好吧。」
她靠在他怀里,望着敞篷合上,满天星辰彻底消失不见。
「星空易得,此情不可得。」她忽然开口,看向他,眼眸璀璨如星。
周月浔轻轻捏了下她的腰,「此情?你对谁的情意?」
陆遥伽眸光潋滟缱绻,看着他,「你呀。」
说完这句话,她便偏过头去,干净莹白的耳垂微微泛红。
*
回国的时候刚好到年关,周月浔跟陆遥伽去了鸢尾园。
在车上,陆遥伽对司机说:「李叔,我去我家,1335。」
周月浔轻轻挑眉,「你不是把国内房产都卖了吗?」
买家还是他。
陆遥伽支着下巴,笑盈盈说:「我又买的呀,东叔替我办全的手续。」
她不习惯住在别人家里,总觉得是自己的房子更舒适。
周月浔对司机说:「就去她说的地方。」
房子自从买了陆遥伽还没来过,装修的时候她手机视频远程看过几眼,是她喜欢的风格。
看到成品后,她更是惊喜。
卧室挂得那幅油画,是她最喜欢的画家作品,在港城拍卖行拍了近九位数。
周月浔看了那幅画,微微笑了笑,他看向陆遥伽,问:「喜欢?」
陆遥伽重重点头,眼眸晶亮,「东叔太上心了!我要把钱转给他!」
周月浔倒也觉得他上心。
不然怎么会把他送给陆遥伽的生日礼物堂而皇之的挂在这里。
他说得把礼物送出去,原来是这么个送法。
陆遥伽想按原价把画作价钱转给季彦东,价钱太高,季彦东现在那张卡的额度不够,她给他打电话,「东叔,你把你花旗银行的黑卡卡号给我,我转帐给你。」
季彦东愣了两秒,「为什么转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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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说:「因为卧室那幅画呀!」她解释说:「我给你的装修费肯定不够买那幅画的钱,现在我把钱给你。」
季彦东终于明白。
他心说,给我做什么?那是周月浔献殷勤拍卖的画!
但最终,他一句话没说。
他清清嗓子,说了一串帐号。
陆遥伽垂眸,马上转帐。
周月浔正准备做饭,手机突然传来入帐通知。他看了眼沙发上低头摆弄手机的陆遥伽,轻轻笑了笑。
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值得计较,最重要的是她喜欢。
两天后,陆遥伽的时差终于倒过来,她准备出门去温宅见外公。
周月浔在书房开视频会议。
自陆遥伽搬到这里住,杜衡也马不停蹄把他的生活起居用品搬到这里来,一併搬过来的还有工作文件。
书房被一分为二,一半用来她学习,一半周月浔工作。
这个小小的两居室瞬间压力倍增。
陆遥伽洗了一盒草莓和切了半个粉菠萝放在果盘,轻轻敲了下书房门。
周月浔抬眼望过来时,她轻轻笑了笑。
他眼中的她,乌髮如墨,不施粉黛,眉眼弯弯,是晨间最干净的一缕光。
会议即将结束,周月浔没有再讲会议总结,直接结束会议。
合上电脑,他转过头,朝她招手。
陆遥伽把果盘搁在书桌上,坐在他怀里,柔软的手臂环住他脖颈,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下。
周月浔忍不住回吻她。
他搂在她腰间的手越收越紧,吻得也越来越深。陆遥伽有点喘不过气,她轻轻在他唇上咬了下,目光蕴着媚意,周月浔离开一点她的唇,哑声轻笑,「宝贝,什么都答应你。」
……
她还没说要求!
*
陆遥伽是个很靠谱的人,去温宅之前,她便提前打电话告诉温玉森,她会跟周月浔一起来拜访,她拜託外公给她未来丈夫一点好脸色看。
温玉森哼笑一声,「看他表现。」
陆遥伽把这话原原本本告诉周月浔,周月浔脸色温和,说:「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不辜负你的期望。」
陆遥伽窝在他怀里,说:「我订了一箱燕窝,一箱老参,一箱阿胶,现在全部拿给你,作为你送给我外公的礼物。」她眼睛凝视他,恳切说:「亲爱的,不要求你多做什么,你勉强把自己放我同辈就好了。」
本来,要是没有她,他得跟她外公一个辈分。
周月浔说:「自然。」他看向一脸惆怅的陆遥伽,轻笑:「我哪里会那么不配合?」
陆遥伽握住他的手,认真说:「我不想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不是怕你不配合,是不想勉强你。除了这件事,我只想做让你高兴的事情。」
她想跟他结婚,势必要得到外公祝福。
周月浔目光微顿,他望着女孩儿昳丽明艷的眉眼。
她眸光湛然,满是认真。
平静片刻,他轻笑了笑,「没有勉强。珈珈,跟你有关的事情,都是我乐意做的。」
九死不悔。
第73章 外公
到了温宅时午饭点刚过,温玉森罕见没有午睡,坐在正厅等着客人。
终于,陆遥伽牵着周月浔的手走进来。
女孩明艷窈窕,男人清隽俊美,从外貌上讲,两个人倒很登对。
陆遥伽跟温玉森打招唿,声音软软地,眼神透着若有似无的祈求。
温玉森冷哼一声。
来之前,这个吃里扒外地小王八蛋就说了一箩筐好话,现在还不放心他!
作为外公,他心里酸熘熘的。
「坐吧。」他淡淡说。
陆遥伽拉着周月浔的手想坐下,周月浔却朝她轻轻摇头,让她先坐。
温玉森似有察觉,抬起眼,冷冷说:「怎么,周先生心里不满意?」
「自然没有。」周月浔嗓音温润。
他站在堂下,眉眼清隽,身姿笔挺,平日里的清冷矜贵似乎收敛,现在他如真正小辈一样温润和煦。
他含笑说:「外公,我们都是一家人,说话不必那么生分。」
外公——
温玉森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呵,有生之年竟然能听他这么称唿他!
不知道叶如晦有没有这个荣幸!
「哦,没有不满就好。」
许是被「外公」这个称唿取悦到,温玉森声音和缓不少。
见温玉森软化态度,周月浔抬手,示意杜衡上前。
杜衡在后面望见,点点头,上前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温玉森面前的矮桌上。
瞥见「股权转让书」几个字,温玉森挑了挑眉头,「这是几个意思?」
周月浔温和解释说:「我知道外公对我侵吞温氏集团股权的事情心怀不满,现在,我也确实感觉到自己做得不对,我们是姻亲关系,怎能同室操戈?」
温玉森轻哼,抬了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陆遥伽倒猜到他要做什么。
不禁感嘆,周月浔不愧老狐狸,不管是态度上还是利益上都把她外公捋顺得服服帖帖。
周月浔白皙干净指尖挑动那份文件,缓声说:「签下这份文件后,我在温氏集团所占有的所有股份都会转给珈珈。」
温玉森眼睛微微睁大,看向陆遥伽,用眼神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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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回想起来时周月浔说的话,无奈点下头。
温玉森相信这份文件的真实性。
不过,他还是有疑惑,「你这么大方把股份转过去,你家董事会能愿意?」
周月浔淡淡道:「收购温氏集团股份的luxury集团是我私人控股,无需跟任何人交代。」
*
温斯衍来得时候,周月浔跟温玉森上楼去下棋,表现一番翁婿和睦。
唯有陆遥伽留在楼下发呆。
温斯衍来时,正瞧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
忍不住笑一笑,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到你未婚夫跟外公感情好还不高兴?」
陆遥伽抬起眼,眼眸通透像琉璃,水光荡漾。
「没。」陆遥伽已经接受她自己不如周月浔聪明这件事实,现在倒没什么可失落。只是有一件事一直盘旋在她心底。
她抬起眼,朝温斯衍笑笑,「我就是想,白叫你来一趟了。」
温斯衍笑起来,「来了也不亏,刚好可以看看你。」
陆遥伽扯唇,也配合笑了笑。
他在软塌另一边坐下,跟陆遥伽隔着一个棋盘桌。
陆遥伽垂眼看见棋盘,捏起一枚棋子,手指通透如玉,「那我们下棋吧!」
温斯衍淡淡一笑,「好。」
他的围棋还是陆遥伽教的。
跟陆遥伽认识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家里很拮据,实在没什么事情可以陪小女友做,她便教他下棋。
「你的菜学得怎么了?」
说到这件事,温斯衍便忍不住一笑。
她喜欢做菜,每次到他家来总是提着各种各样的食材,对着ipad做,每次都能炸厨房。
陆遥伽放下一子,也想起当年做饭的糗事,莞尔说:「现在我已经做得很好啦!」
温斯衍垂眸,轻笑:「可惜我再也吃不到了。」
陆遥伽看向他,秀眉微扬,「怎么会呢?有空,我做给你吃。」
温斯衍看着她,「好。」
温斯衍跟陆遥伽青梅竹马,有各种各样的回忆,虽然他们的结局非常难堪,但相处的过程总是温馨的。
谈到好玩的地方,他们总是有这种各样的共鸣。
温斯衍望着她昳丽明艷的眉眼,明媚的笑颜,冰封已久的心脏好像缓缓解冻,温热的暖流流向四肢骸骨。
说得累了,陆遥伽抬起眼,漫不经心望四周望去,刚好跟某人四目相对。
走廊上,男人长身玉立,神色淡漠,眼眸淡淡似乎覆着寒霜。
他不知站了多久。
陆遥伽抿了抿唇,垂下眼睛。
*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高速公路上车水马龙,鸣笛声阵阵,车厢内却如深海般静寂。
周月浔倚靠在座椅上,眉眼被阴影靠笼罩,清隽的眉眼似乎覆盖薄薄的冰霜。
陆遥伽先支着下巴观赏一番风景,后来实在被车里的气氛冻得受不了。
她被他这么算计还没生过气,他现在倒置气起来!
她侧过脸,眼眸清凌凌地,含着三分怒气,「别生气了,行吗?」
周月浔望着她,似乎不解,凉凉说:「我哪里有生气,语气不对的明明是陆小姐。」
陆遥伽被他阴阳怪气气笑,她抿了抿唇,想反驳什么,动了动嘴唇,到底什么都没说。
她伸手捂住脸不想说话。
她厌恶无穷无尽的争吵。
车子飞速行驶,车厢内静寂安宁,陆遥伽的心里酸酸涩涩,一阵一阵委屈如波涛般将她淹没。
凭什么总要她迁就别人的情绪呢?
到了鸢尾园,陆遥伽依旧不想说话,下了车,她直接上楼,卧室门锁上,她想一个人静静。
周月浔被她关在门外。
他望着那扇门,平静站了会儿,然后从容拿备用钥匙开门。
这间房子的装修图都是他画的,他自然也有钥匙。
听见开门声,陆遥伽从床上起来,快步走到门前,门刚好打开。
望着她满面泪痕,眼眸被泪水浸湿,嘴唇咬得泛白。周月浔心软下来,伸出手把她搂在怀里,轻抚她纤瘦背嵴,「珈珈,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有点嫉妒。」
陆遥伽抬起头,望着他,怒气上头,忍不住冷笑出声,「有什么好嫉妒?不是你安排他接近我?克莱斯不也是你派过来监视我妈妈的吗?」
她越想越气,恨不得原地跺脚,良好修养阻止这一切,只是她说话的声音比平常略大一些。「如果没有你,我跟温斯衍和克莱斯都不会任何交集!」她也不会受这么多伤害!
周月浔眉眼微敛,情绪微沉。
感受到他情绪变化,陆遥伽垂下眼,小声说:「哼,都是你自找的,又有什么好嫉妒?」
周月浔松开她的腰,依靠在墙面,抬手捏了捏眉心,轻轻笑了笑,温和而疏离说:「抱歉,珈珈,是我搞乱你的人生。」
他垂下眼眸,眼睫纤长,温和讲,「那我退出你的人生好不好?还你一个安宁?」
陆遥伽身体微僵,看他一眼,不可置信。
他也含笑看过来,似乎对她的不可置信感到意外。
「怎么了?」
陆遥伽唿出一口气,站直身体,缓缓背过身去,留一个纤瘦窈窕背影给他,她走向衣帽间,挑了件墨绿色长裙。
她也温和说:「哦,那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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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周月浔倒没了动静。
陆遥伽没再搭理他,把浴袍解开,不疾不徐穿上那件墨绿色长裙,没听到身后有动静,她回过身,见周月浔依旧静静站在那里,神色不明。
笑了下,她挑着眉梢,有些诧异问:「你怎么还不走呢?」
不是要放开她吗?
周月浔平静望着她。
墨绿色长裙比之她一贯的风格更加大胆性感,白腻纤瘦的背嵴裸露,蝴蝶骨精緻,脖颈纤细优雅。
现在,她脸上没有一点沾满泪痕的楚楚可怜,又恢復一贯的明艷清冷。
「你不走,也别耽误我找别人。」她淡淡说。
「你去找谁?」周月浔走过来,轻轻掐住她脸颊,盯住她眼睛,语气微冷,他要被她气疯。
「陆遥伽,我在你心里是可有可无?没有我,你可以无间断再换下一个,是吗?」
陆遥伽眨了眨眼睛,回过味来,轻笑,从感性中抽身,回到一贯的从容,「你不是要退出吗?既然你退出,我为什么不能找下一个?追我的人可以从南城排到伦敦,我一天换一个,一辈子也换不完。」
周月浔盯住她,静默片刻,再次松开她,「好吧。」
他又说:「抱歉。」
她皮肤细腻,他刚刚用了点力气,此刻脸颊有点红印子,他道:「刚刚,我有些失态。」
他静了静,道:「不是不让你找下一个你喜欢的,但不要将就。」
陆遥伽抬起眼睛,似笑非笑,「怎么,你打算给我介绍?」
周月浔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转身,欲往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袖口被人扯住。
纤细白皙的指尖攥在袖扣,再往上,是陆遥伽微含怒意的眉眼。
「陆遥伽,你……」他没说完,她便轻踮脚尖,轻轻亲了他一下。
亲完,别过脸,她别扭说:「告别吻。」
周月浔笑起来。
他伸臂便把她扯到怀里,低下头吻住她。
手指扣住她柔软长发,他将她压在床上,盯着她眼睛,他温和说:「珈珈,我想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他的珈珈没有他想像的那么铁石心肠。
陆遥伽侧过脸,硬邦邦说:「没有。」
周月浔轻笑一声,细细亲吻她,她没有拒绝,转过脸,跟他对视一会儿,她环住他脖颈,在他耳边轻轻说:「只是有一点好感。」
她唿吸温热,像柳絮扫过耳廓,眼神亮晶晶地,周月浔的心脏从未有过的柔软。
他望着她,含笑说:「那我对你比好感多一点。」
「嗯?」
他轻笑,深深吻住她,「宝贝,我爱你。」
第74章 过年
年夜饭是在周公馆吃的。
陆遥伽脸皮很厚,一点不觉得她再次来到周公馆有什么好难堪。
吃年夜饭时,餐桌上一共坐了四个人,偌大餐厅空空荡荡,非常寂静沉默,只能听到用餐人轻声咀嚼的声音。
叶瑾容垂眸喝酒,心底闷得不行,刚了想,她打算打趣对面的陆遥伽,刚抬眼,便见陆遥伽凑在小王八蛋耳边不知说什么悄悄话。
她眉眼生得好,眼睛稍含笑意便显得缱绻,此刻,红唇莹润,眼角带笑,黄铜桌灯散发蜜色光晕。
显得那两人十分含情脉脉。
她再往桌布底下一看,见人家十指相扣,小王八蛋的手懒散扣在陆遥伽腰际。
她心中腹诽,没出息,吃着饭都不忘风花雪月!
叶瑾容心里烦躁得不行,于是又看老不死。
老不死端着杯酒,也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瑾容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看了会老不死,她才重新看向看向陆遥伽。
她取了杯酒,言笑晏晏,手肘曲着,似乎要跟小王八蛋交杯。
「陆遥伽,我闷了,我们出去走走。」叶瑾容忽然说。
陆遥伽拿起酒杯的手指微微曲起,漂亮的眼睛闪过几许诧异。
周月浔放下酒杯,覆住她柔软手背,望着脸色阴沉的母亲,淡淡说道:「天太冷,还是不要出去。」
叶瑾容不看儿子,直勾勾望着陆遥伽,近乎咬牙说:「陆遥伽,你走不走?」
陆遥伽是很孝顺未来婆婆的,当即站起来,拨开覆在手面上的手,笑盈盈说:「好呀!」
周月浔也只好妥协。
他拿过衣架上的黑色大衣,裹在陆遥伽身上,轻声叮嘱说:「早点回来,我在立雪堂等你。」
陆遥伽点点头,倾身在他侧脸亲了下,「好的。」
她动作很快,手微微遮住唇,旁人看不出刚刚她亲了周月浔一下,只以为她在跟他说悄悄话。
但,周既明尽收眼底。
他望着感情和睦的小儿女,心底复杂。
今天年夜,陆遥伽穿着硃砂红长裙,画着淡淡的妆,皮肤似雪,眉眼明艷,眼睛里似含了星子,光彩夺目,周既明瞧着她,好像看见多年前的温芷晴。
哦,其实他错了。
他以为陆遥伽跟温芷晴是两种性格的人,其实不是。
陆遥伽的脾性其实也很像温芷晴的,只是以前没人宠着,她便大方得体,现在被人包容纵着,她也有不少小女儿脾性。
如此娇纵可爱。
叶瑾容与陆遥伽相携离开,餐厅里更是寂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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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既明坐在周月浔对侧,两人之间隔着长长的檀木餐桌,中间还有装着大捧蝴蝶兰的珐瑯花瓶。
他想看看儿子,却只能在艷美的花束后,看到他的眉眼。
他的眉眼清隽淡漠,长得并不像他母亲,更像年轻时的自己。
周既明沉吟,找了话题,说:「你跟珈珈,打算几时结婚?」
周月浔抬眼,慢条斯理说:「不急,等她完成学业后再结婚不迟。」
周既明笑了下,「以前,你不是很急着把珈珈娶进家门吗?」
他还记得那份作假的文件。
他这儿子,为了抱得美人归,可是费尽心思。
「以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所以急于把娶回家,好订下名分。」他温和微笑:「现在,倒是不用了。」
周既明揣摩着他话语的意思,看向他波澜不惊的眉眼,笑笑,「哦,看来你现在是真的得到她的心了。」
话尽,周既明又有几分苦涩说:「以前,我也曾得到她的心。」
他说得她,是温芷晴。
*
叶瑾容跟陆遥伽去了玫瑰园。
大冬天的她领着陆遥伽在院子里闲逛,要是把人冻坏,小王八蛋不会愿意!
索性,她找了个暖和的地方说闲话。
玫瑰园还是两年前的样子,即使冬季,在暖房里,依旧花开簇簇,满室幽香。
陆遥伽折了支玫瑰在手里把玩,而后把玫瑰放在口袋,她掖好玫瑰,倒了壶热茶。
饭桌上,叶瑾容并没怎么动筷子。
「你是半年前跟小王八蛋和好的吧?」叶瑾容品着热茶,不动声色给儿子说好话,「就是在半年前,小王八蛋非要让温佳瑜搬回自己家,我就想,他态度那么坚决,一定又是你愿意搭理他了。」
陆遥伽垂着眼睛,卷翘睫毛在眼睑处印下阴影,支着下巴闲闲道:「就是我不跟他和好,他也不能让别的女人在家里没名没分住着呀。」
她现在已经弄明白叶瑾容为什么非要拉她出来了。
不想见周既明是一个原因,不想看她跟周月浔秀恩爱是另一个原因。
大抵,任何婆婆都不能接受自己儿子对另一个女人百依百顺。
「哦,那你把男人的道德底线想得太高了。」叶瑾容不知想起什么,忽得嘆口气,眼神飘忽,「要是那男人不在乎你,即使你给他生了孩子,他也不一定给你名分。」
陆遥伽猜到什么,不过没接话。
上一辈的恩怨,虚虚实实,是非难辨,她作为旁观者,不能擅做评价。
说完这话,叶瑾容也觉得自己矫情,她不是愿意诉苦的人,但确实觉得自己委屈,于是忍不住多说两句。
但,她也不愿意为难未来儿媳妇。
她总得向自家儿子考虑。
想了想,她又继续说好话,「月浔从小跟他祖父长大,老爷子家风很正,道德高尚,用情专一,一辈子只爱老太太一个人,所以,近朱者赤,你倒不用担心他噼腿。」
这个陆遥伽倒是不担心。
他噼腿,她也可以另觅新欢。
但有一点,她不是很明白。
她轻挑眉梢,笑问:「阿姨,既然三叔跟着祖父长大,从小不是养在您膝下。」
顿了顿,她慢吞吞问询:「那从小跟着您的是谁?」
陆遥伽指甲轻轻陷在掌心,唇瓣微微抿起,有些紧张听着这个答案。
「克莱斯啊。」叶瑾容垂下眼睛,笑容里含着惆怅,「那孩子十二岁之前都是跟着我的。」
陆遥伽瞳孔微缩。
半年前,温佳瑜曾经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尽管她也不知温佳瑜从何处获得她新的手机号。
电话那段,她唿吸急促,语调带点与生俱来的轻慢,还有高高在上的嘲讽。
她说:「陆遥伽,你知道吗?你只是三哥的战利品!他根本不爱你,他只是享受从克莱斯手中掠夺东西的感觉!」
「从小到大,克莱斯抢了她很多东西,所以,现在他要一一再抢过来!」
当时,陆遥伽不以为意,周月浔爱不爱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尽管她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她,但她知道,他的爱不会作假。
现在,陆遥伽依旧不以为意。
或许,从一开始,周月浔确实因为克莱斯的原因对她另眼相待,但现在,不是过去了么?
不过,克莱斯确实抢了周月浔不少东西,除了周姨曾经说过的那只猫,还有母爱。
叶瑾容从玫瑰园先走一步,陆遥伽慢吞吞喝了杯水,也站起身。
走到玻璃房外,一眼,她便看到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
她停在廊下,不急着过去,细细观赏他。
月夜下,他眉眼清隽,肌肤似玉,此刻,眼眸微微垂着,纤长眼睫在眼睑留下阴影。
外面下了雪,细细雪花从天际纷纷扬扬飘落,落入无尽夜色。
在夜色中,他撑着把黑色商务伞,独立在雪夜中,握住伞柄的手指修长干净,手腕冷白。
陆遥伽微微扬眉,再次感嘆周月浔的好皮囊。
她刚想走过去。
恰在此刻,似乎觉察出她在看他,他清浅抬起眼眸,眼眸深邃,漾起笑意。
他清浅说:「过来。」
说着让她过来,他却自己抬步走过来,于是,陆遥伽便站在屋檐下没动,静静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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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缓步走过来,伞面朝她倾斜。
他垂下眼睛,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入大衣口袋,「冷吗?」
「不冷。」陆遥伽仰颈亲了亲他下巴,右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束玫瑰,玫瑰在他鼻尖晃了晃,「喏,送给你。」
她含笑说:「我的新年礼物。」
她眼睛着实生得好,微微笑起来,便似含了满天星子,璀璨夺目。
周月浔垂眸看着她潋滟的眼,接过玫瑰,细緻珍藏起来。
「我非常喜欢你的礼物。」他说:「那么,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我都送给你。」
陆遥伽别过脸,不大愿意看他,虚虚望着雪夜,她说:「我想让你,给我一个家。」
她说话声音细细的,很虚弱,雪白脸颊泛起桃花似的绯红,卷翘的睫毛不住轻颤。
她觉得自己的腿都要软了。
好在,有人握住她的腰。
并且,轻轻掰过她脸颊,一转眸,便猝不及防跟他深邃眼眸相撞。
她要沉溺在他眼神里。
「好。」她听见他说。
*
年后,便把结婚的事情提上日程。
虽则,陆遥伽还有三年的博士要读,但结婚这件事,认真思虑下来,其实不怎么耽误学习。
温玉森开始频繁造访周公馆与周既明商量结婚的事情,温芷晴的婚姻于他来讲是遗憾,所以,对于外孙女的婚事他希望尽善尽美。
陆宗镇是从陆如沁口中获悉陆遥伽要结婚的。
自两年前出国后,陆遥伽基本没有联繫过陆宗镇,她要结婚,自然也没有通知陆宗镇。
陆宗镇心底不很舒服,忍不住皱眉,「她都能跟你联繫,怎么就不跟我来往?」
亏他还为了她跟周家退亲!
陆如沁闲闲说:「我也不知道,是季彦东随口提起的,我才知道。」
陆宗镇这才想起季彦东。
季彦东自回国后跟自家妹妹往来频繁,他是支持妹妹再嫁的,即使再嫁已经是她第三次结婚了。
「如沁,你跟彦东能不能成?」要是能成,他便舍下脸去叶家走一趟。
陆如沁垂下眼,淡淡笑了笑,望着杯中的茶沫,她只觉得苦涩茶水浸满她心尖。
「成不了。」
她侧过脸,苦涩说:「我们再也回不了从前了。」
其实半个月前他们还是很好的,他经常过来坐下来跟她一起喝茶,追忆往昔。
但,一星期前,她跟他一起去逛街。
逛街是很私密的行为,尤其,她跟他一起逛的是女装品牌店,这便意味着,她把他当做男朋友。
她是那家店的熟客,服务员认得她,把最新季的高定成衣拿出来。
她看着款式很满意,但颜色不喜欢。
于是,她挽着季彦东的胳膊,兴致缺缺说:「我们走吧。」
他却没有动,眼睛依旧停留在那几件裙子上。
她不解其意,望着他。
半响,他指了指店员怀里那件成衣长裙,说:「这件裙子包起来,还有上面橱窗里那件雾霭蓝的裙子。」
她心底一惊,橱窗里的那件裙子有七位数,她都捨不得买。
她掐了掐他的小臂肌肉,声音含笑问:「给谁买的呀?」
要是送给她,即使颜色不喜欢,她也认了。
但他说:「给珈珈。」
他又说了一句话,在她耳朵里穿梭,剐蹭她耳膜,他的语气如此柔和,「她最喜欢雾霭蓝的裙子,每次见到,我都会买给她。」
直到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她的自作多情。
她以为,他陪她逛街是愿意做她男朋友跟她重修旧好。
没想到,他来陪她逛街,只是为了给陆遥伽挑裙子!
第75章 自首
年节结束后,陆遥伽要赶回伦敦,回伦敦之前,她又见了一次温斯衍。
出乎意料地,温斯衍邀她在他的公寓见面。
听到这个见面地点时,陆遥伽犹豫下,不过还是欣然应约。
到了楼下,望着直插云天的高大建筑,陆遥伽给温斯衍打电话,含着笑意说:「我到了,你不来接我吗?」
那边,温斯衍语气却是淡淡,「35楼,直接上来就好。」
陆遥伽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走到大厅,她刷卡上电梯。
幸好,她来时给周月浔要了电梯卡,不然,她还要直接爬楼到35层。
电梯出户,侧对着就是温斯衍的公寓,一梯一户。
现在,房门没关,只是虚掩着。
陆遥伽推门进去。
刚步入玄关,一眼,她便看见坐在沙发上出神的温斯衍。
他穿着黑色衬衫,俊眉修目,浑身被一种落寞气息笼罩。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抬眼看过来,再看过来时,他刚刚的落寞气息一扫而空。
望见她身上烟粉色长裙,他甚至露出笑意。
陆遥伽抬起漂亮的眼睛,勾起唇角,轻轻朝他笑了笑。
温斯衍一怔,回忆起从前。
初见她时,她也是一袭烟粉长裙,头上的钻石发卡熠熠生辉。
她侧过脸,脸颊白腻如雪,朝那一群小混混看过去,目光中有点诧异,她粉嫩唇瓣抿起,不悦说:「你们怎么打人呀?」
她声音娇娇软软地,比棉花糖还要清甜。
彼时,他躺在地下,浑身骨头都在疼得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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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围着一群人,是他父亲的债主,也是这里的地头蛇。
女孩儿的声音吸引地头蛇,他们的拳头从他背部收起。
他心里骂了句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孩子,「蠢货!」
有说这话的功夫,她不如直接去报警!
但,她确实吸引这些小混混的注意。
刚刚还围绕在他身边的小混混径直朝她走过去。
他们眼底闪着浑浊的光芒。
此处街头杂乱,垃圾乌泱泱堆在一处,蝇虫满天,气味污浊令人作呕。
忽然出现在此刻的陆遥伽,衣衫整洁矜贵,眉眼昳丽如画,粉妆玉琢,满身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眼珠是琥珀一样的深棕色,眼神里透着几分天真懵懂,看着那群朝她危险逼近的人,她有些不解皱了皱小巧精緻的鼻樑,「你们做什么呀?」
依旧是软糯的腔调。
为首那人染着一头黄毛,指甲乌黑沾满泥垢,他笑起来,露出一嘴黄牙,眼神猥琐从她满身扫过,「小妹妹,哥哥没想做别的,哥哥只是想疼疼你,好不好?」
那时,他费尽翻个身,侧过脸刚好看到那对峙一幕,心里有些惋惜,「可惜了,娇贵的小公主註定被这些人糟蹋。」
他又想:关他什么事呢?谁叫这小公主多管闲事跑到这里来?
他闭上眼睛,沉下心不想看到小公主的惨状。
但,他没听到女孩子的哭泣。
他听到属于那一帮小混混的鬼哭狼嚎。
他不可置信睁开眼睛。
眼前局势的发展似乎完全脱离他的想像!
陆遥伽并没有察觉那边温斯衍的注视,她手腕用力,黄毛的胳膊被曲折到不可思议的弧度,下一刻,是属于骨骼碎裂的清脆声响。
黄毛尖锐「啊」出声!
他剧烈挣扎,但他全身都被陆遥伽钳制住,美轮美奂的烟粉色长裙下,是黄毛僵硬到发颤的躯体。
陆遥伽松开黄毛,缓缓站起来,她眼神不再天真懵懂,反而带着一种淡漠的冷厉,她抬眉对另外的小混混,缓缓笑一笑,说:「你们也要试试腕骨被折断的感觉吗?」
黄毛的下场歷歷在目,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出手。
比起他们没有章法的打群架锻鍊出来的武力值,这个小女孩显然是练家子,仅仅一招就把黄毛掀翻在地。
他们争相逃窜。
陆遥伽朝他们笑笑,折返回黄毛身边,她从精緻手包里拿出一摞红色钞票,略带温柔的塞到他领口,温和垂眼说:「你的医药费,一会儿我会打120来接你。」
而后,她便没有停留,缓步离开。
这些,都被他收在眼底。
一开始,温斯衍以为她是为了救他才过来处置黄毛,但等到一切事情处理完毕,她也没有像这边走过来。
她眼角余光都没有往这边瞥,脚步轻缓离开,她的烟粉色裙摆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从此,这道光芒永远留在他心底。
*
「刚刚,我记起初见你的时候。」
站在厨房里,细细切着青椒丝,陆遥伽突然听到温斯衍沉缓的声音。
「哦,是吗?」
陆遥伽并不记得她初次见温斯衍是什么时候,她是莫名其妙跟他熟悉起来的。
温斯衍走过来,倚在透明的厨房隔断上,有些痴痴望着她,「第一次见你时,你一眼没有看我。」
陆遥伽把切好的青椒丝搁在盘中盛好,回过眼看他,眼眸含笑,「兴许,那个时候你的境遇比较惨,我要给你留面子,不能多看你。」
今日,她穿着烟粉色长裙,深棕色长髮被钻石发箍挽住头顶,露出脖颈修长白皙,肩颈笔直,但这些,都不及她璀璨眼眸。
温斯衍回过神,「好像是这样。」他移开眼睛,笑笑说:「你习惯不跟别人撕破脸。」
陆遥伽做了四道家常菜,熬了简单的玉米粥。
她知道,温斯衍是念旧的人,尤其念念不忘他的祖父。
今天她做的菜,都是他从前跟她提起的,他祖父生前为他做得饭菜。
温斯衍夹了一筷子菜,尝了一口,而后放下筷子,含笑望着陆遥伽,「谢谢你,珈珈。」
陆遥伽点头,「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但我再也吃不到了。」
温斯衍垂眼,心底苦涩蔓延,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但不知道如果他做得正确,他会不会重拾往日的美好。
周月浔让他接近温玉森,其实,他可以有别的方法,完全可以不用利用陆遥伽的感情,但他还是利用了。
他想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孩子看见自己。
尘埃也想沾染月亮。
陆遥伽猜测到他心底在想什么,但无意去开解他,她这个人并不是那么圣母。
她垂下眼眸,慢慢喝着粥。
温斯衍又道:「我决心去自首。」
陆遥伽眼睫颤了颤,没有抬眼,勺子在粥中慢吞吞搅拌,「你做错了什么?」
温斯衍说:「当初,给温先生下药的人不只杜明礼一个人……还有我。」他扯唇笑了笑,声线脆弱,「珈珈,你一直知道,是不是?」
陆遥伽抬眼,眼神清凌凌,唇角讥诮勾起,「你倒是可以稳坐钓鱼台。」
她淡淡说:「杜明礼赢了,你就跟着杜明礼一起掌管温家,杜明礼输了,你便把杜明礼卖了,杜明礼害人的证据交给周月浔,当做投名状,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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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斯衍苦笑,「珈珈,你确实很聪明。」
「珈珈,我卑鄙,龌龊,不是个好人,但我也想得到自己的幸福。」他说:「珈珈,我对你的爱没有比周月浔少多少,但因为地位差别,温玉森从来没有想把你嫁给我!」
「因为我比他身份差一等,我便没有机会获得幸福吗?」
陆遥伽望着他,笑了下,轻飘飘说:「可是,你是我的初恋呀。如果当年你没有抛弃我,我也不会跟周月浔在一起呀?」
温斯衍咬牙:「珈珈,我之所以抛弃你,是想给你更好的未来。」
陆遥伽似笑非笑,「你说得更好的未来就是侵夺我外公家的财产害死我外公吗?」顿了顿,她挑眉说:「舅舅,即使你现在说爱我,但也不能抹除你曾跟陆如沁在一起的过去。」
温斯衍脸色苍白下来,「珈珈,我是无能为力。」
陆遥伽眼睫颤了颤,抬起眼眸,轻笑:「温斯衍,我从来没有奢求过你给我多么美好的未来,我的未来我自己掌控就好。」
放下勺子,陆遥伽站起身,「我走了。」
温斯衍仰眸看她,「我们是最后一面了吗?」
陆遥伽回眸,莞尔一笑,「如果你去自首,出狱的时候我会去接你。」
「那好。」温斯衍笑起来,如释重负,他轻声说:「那我等着你。」
他望着她背影,似乎已经望见那一天,她穿着烟粉色长裙,迎接他出狱。
青草萋萋,太阳灿灿,她立在花丛里,目光只看到他一人。
*
电梯门关上,陆遥伽平静精緻的面容有一瞬间崩塌,不过她很快缓过神。
电梯到站,她给周月浔拨电话,「三叔,你在做什么?」
周月浔那边很安静,安静到她可以听到纸页翻动的声音。
陆遥伽慢慢把视线拐到时钟,她忽然想起来,他日程表里,现在正是开会时间。
好像还是个蛮重要的会议。
不等他回答,她便说:「哦,我知道了,你在开会,我挂了,拜~」
在她挂断前,周月浔却道:「把定位发给我,一会儿我去酒吧接你,不要喝太多。」
陆遥伽心底震惊他怎么会知道她想去酒吧买醉。
「哦,你刚刚见了初恋,伤心是应该的。」他沉缓说。心情好似不差。
陆遥伽知道他在开会,便不想交流太多。她没有把私生活暴露在公众的变态嗜好。
她匆匆挂断电话。
那边,周月浔淡淡抬眸,含笑对投资主管说:「继续。」
会议于是继续,会议室众人把震惊深埋在心底。
会议结束后,章见深比其他人慢了半步再走。
他已经撤职在正则集团的所有实权职务,但还有经济顾问的职务暂时无法脱身,因此,这次年初会议,他也在场。
会议上的那通电话,即使周月浔没有开外放,通话时间持续得也很短,但从周月浔突然缓和下的眉眼和简短的言语,他也能猜到电话那段是谁。
他深吸一口气,貌似从容说:「我终于知道我输在哪里——我永远不会像你一样对一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
此刻,会议室的人已经走光,只剩下周月浔和章见深,满室寂静。
章见深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飘荡,在从容音调下,隐隐透露出不甘和颤抖。
在对于陆遥伽的问题上,他永远做不到从容不迫。
对于他的质询,周月浔只把这当做失败者的心里安慰。他淡淡讲:「你怎样认为都好。」
他站起身,从章见深身边掠过时,他温和道:「记得把上个季度的财务分析报告发到我的邮箱。」
第76章 情敌
章见深眼睫微颤,他脸色略显苍白,低声说:「那件事情,我非有意。」
他不是故意设计一个跟周月浔身形相似的男人走进章玥所在的包厢,那个男人只是捡漏的。
他误进包厢,而后看到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章玥。
或许,他只是想占个便宜,但章玥热情的态度似乎感染他,而后他们……
那个男人从背影看跟周月浔很像,面相也有几分相似,因此章见深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也很震惊。
当时,他是真的把那个男人当做周月浔!
那时,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让陆遥伽过来!他想让她来捉姦!
后来,陆遥伽果然匆匆赶到。
但那时,他已经意识到,他认错人,那男人根本不是周月浔!
陆遥伽脸色泛白,嘴唇微抿,漂亮的眼眸里是紧张。
站在走廊风口,深棕色的髮丝微微凌乱,她甚至只在睡裙外罩了件风衣就匆匆赶过来。
她的在意令他无比嫉妒。
他意识到,正常手段下他已经无法得到陆遥伽。
既然如此,那就谁也别得到。
他侧开身体,让陆遥伽站在门口,他轻声说:「里面的气味不是很好闻,你不就不要进去了。」
他注意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后来,她终于没有进去。
她似乎把这一切当真。
她跟周月浔的关系人为被他创造裂痕。
此刻,章见深提起这件事仍然是愧疚,他不算如何光风霁月的人物,但人生中也没有做过几件亏心事,这算一件。
「你会因为这个报復章家吗?」章见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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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周月浔只是轻轻笑了笑,他看向他,温和说:「倘若有利可图,我会对章家毫不犹豫出手。」
章见深轻轻舒口气。
现在留着章家才有用处。
他的意思是,他不会向章家出手。
周月浔走后,章见深坐在会议桌上,有些出神。
有的时候,他分不清,他对陆遥伽的感情,是出于对陆遥伽本身的喜爱,还是对周月浔的嫉妒。
周月浔从来都是天之骄子。
他跟周月浔相处那么久,从未见过他失态,陆遥伽是他唯一的软肋。
掌握这个软肋,就是掌握周月浔。
*
周月浔到达酒吧时,一眼便看见陆遥伽。
商陆跟在他身后,保持一段距离,他也抬目望过去。
酒吧的灯光比平常地方场合要暗一些,灯光呈现浅浅的香槟色,在丁香紫色装修下,这里的氛围缓慢而暧昧。
他也一眼便从那些纠缠的男男女女中望见陆遥伽。
美人,从来都是引人注目。
她穿着樱花粉的小礼服裙,裙摆松软遮盖住她修长笔直的腿,但透明的薄纱质感的裙摆依然隐约露出白腻似雪的肌肤。
她的脸颊依旧如玉般莹润白皙,下巴微微抬起,脸部线条优美精緻,她眼里没有几分笑意,唇角却微微勾着,露出似笑非笑的意味。
这样的神情与容色,还是一位独身的女子,自然引得无数狂蜂乱碟上前调情。
陆遥伽一边慢悠悠喝酒,一边拒绝过来搭讪的男人想加微信的请求。
又一位男人上前。
她没有侧眸,但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苦艾草香气。
陆遥伽露出笑意,侧过脸颊,笑着仰视他,「东叔。」
季彦东微微颔首,「怎么在这里?」
陆遥伽却问:「东叔,你要跟姑姑结婚了么?」
她这话刚落下来,季彦东便没有话可讲,他微眯下眼睛,想要从陆遥伽似笑非笑的眼睛里看出她真实的想法。
有些龌龊的心思,他不知道她是否了解。
但他没探查出什么。
因为陆遥伽已经懒懒侧过眼睛,眼神不知道看向哪里。
眼是一个人的魂,即使城府再深的人,被人看着眼睛,难免也被人看出情绪。
陆遥伽不想暴露这半分情绪。
「陆遥伽,也许一开始她把你当成故人之女,对你没有其他心思,但现在,你长大了,你觉得他会有这种心思吗?!」
陆如沁的话犹在耳边。
陆遥伽不想赌。
不管是不是,她都不想知道。
季彦东重新回到包厢,叶如晦微微笑起来。
在宦海沉浮半生,身居高位几十年,谁都想不到,叶如晦叶老先生是一位非常随和的人。
在这一点上,周月浔表面上很像他外祖父。
「刚刚,你在楼下打招唿的是陆遥伽吧?」叶如晦微眯起眼睛,想起刚刚那漂亮小女孩的模样,他微微笑起来,「怪不得月浔为她神魂颠倒,确实很漂亮。」
季彦东补充说:「她不只漂亮,也很善良。」
他端起茶盏,想起刚刚陆遥伽对他的态度,有点出神。
她对他,比之前疏离不少。
叶如晦看他一眼,慢吞吞说:「这样善良的小姑娘,把月浔交给她,我很放心。」
季彦东侧目看一眼亲爹。
他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叶如晦说:「小姑娘既然跟月浔心有灵犀,你就不要横叉一槓子。你跟人家还是要有情分的。」
*
等季彦东离开,周月浔才缓步走到陆遥伽卡座处。
他轻轻捏住她下颌,看着她略有些迷濛的眼睛,轻笑:「怎么喝了那么多?」
酒桌上三个酒瓶,空了两个。
陆遥伽伸手环住他脖颈,迫使他低头。
周月浔低下头,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下,不含任何□□。
他知道,她现在很没安全感。
酒吧人烟沸腾,到处都有纠缠不清的情侣,陆遥伽没他那么矜持,在他唇上轻轻咬下,用潋滟含情的眼睛看着他。
周月浔轻笑摇头,俯身吻上去,吻得很深。
从酒吧出来,想起刚刚二楼遥遥望她一眼的那位仙姿道骨的老者,轻轻扯了扯周月浔袖口,「刚刚那位是——」
她心里大概有数,但还是想确认一番。
周月浔揽住她腰肢,把披肩披到她肩膀,垂眸说:「我外公。」
想了想,他又说:「他很喜欢你,以后见了他也不用拘束。」
刚刚被外公看到亲密,他猜到她会不自在。
陆遥伽踮脚在他侧脸亲了下。
在外面,她有些羞涩,亲完后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嗯……」玉白打了脸颊染上桃花一样的绯红,她小声说:「你都那么喜欢我了,我拘束什么呀。」
周月浔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他把手递给她,「回家。」
有些事情,需要回家在卧室好好说清楚。
回伦敦后,时光一下子过得飞快。
婚礼章程已经被周家长辈和温家外公商议好,这些计划全部被发到助理的邮箱。
杜衡把全部计划列印好送到陆遥伽在伦敦的庄园。
在博士生涯开始后,陆遥伽每日都沉浸在写论文的悲痛中,以至于看到厚厚的文件就有了应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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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非常惧怕,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轻声让杜衡把文件放到桌子上。
她矜持说:「等三叔回来,这些计划我们一起看。」
她漂亮的眼睛观赏窗外的蔷薇花,就是不看一眼凝结两家长辈心血的婚礼章程表。
杜衡深深嘆息,「珈珈,结婚是你愿意的。」
要是先生回来知道新娘子因为婚礼过程太繁复于是不愿意结婚,他觉得一向优雅矜贵的周先生可能会拉着他这个可怜特助一起跳泰晤士河。
陆遥伽勉为其难翻看文件。
她纤细晶莹的指甲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修饰,从前的美甲都被摘干净,原因是某人不喜欢。
一页又一页看过去,从婚姻场地到婚纱,每一项婚礼物品都被提供上百种选择。
陆遥伽一点不想把自己的婚礼安排在某个被周家私人开发的岛屿,穿着繁复地有十二米长裙摆的婚纱,然后被一群她不认识的宾客当成猴子参观。
在挑选婚纱和结婚场地之间,她选了另一个她比较容易完成的任务——领证。
周月浔在开完正则集团高层会议后,凌晨坐飞机飞往伦敦。
到家后,伦敦庄园里已经是深夜。
但卧室的灯还亮着。
他推开门,跟坐在床上的睡美人对视片刻,微微笑了笑,「我去洗澡。」
睡美人轻轻点头,伸手比了个「十」的手势,意思让他十分钟完成洗漱。
周月浔含笑应下。
如约洗漱完,他重新回到床前坐下,陆遥伽还维持之前那个姿势,他揽住人靠在软枕,轻轻在她额头轻吻,「不高兴?」
陆遥伽眼睫轻颤,抬眼说:「周月浔,我想过了。」
听这个开头,周月浔眉梢微挑,他的直觉告诉他,也许,陆遥伽接下来要说的话不那么中听。
但他没有打断,依旧耐心听下去。
果然,她说:「周月浔,我们不要办婚礼了。」
「为什么?」周月浔勾起一缕她细软的头髮,语气显得几分漫不经心。
陆遥伽环住他脖颈,眼睛凝视他,含情脉脉说:「我们不要这个仪式,我爱你就够了!所以我们直接领证吧!」
周月浔是半点不信陆遥伽说「爱他」的鬼话。
不过——
她愿意领证就是给他很大的惊喜。
「我看一下婚礼过程是不是能更简单一些。」
周月浔太了解为什么陆遥伽不想办婚礼,无非时间觉得麻烦。
「把不熟悉的来宾也省去。」他又道:「该认识的人,沉园晚宴上你就可以认识。」
「我们可以找一个安静的教堂,简单举行婚礼仪式,只有我们两个人。」
「好吗,珈珈?」他看向她,眼神深邃。
陆遥伽迷迷煳煳点头。
周月浔满意轻笑,声音喟嘆。
陆遥伽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她又被周月浔说服了!
她眼睛又勐眨了好几下,而后翻过身,裹着被子睡觉。
周月浔倚靠在软枕上,平静笑了笑,而后不容置疑掀开她的被子,把人从被子里抱出来。
陆遥伽捂住睡裙下摆,眼神挑衅。
看你怎么掀裙子!
周月浔只是微微含笑,他漫不做声挑起睡裙略微宽大的领口,轻轻用力,「撕」一声,漂亮的睡裙从领口处被扯成两半。
陆遥伽被他压制在身下,手肘撑着他体重,陆遥伽并不觉得重,一边亲吻,她一边在脑子里默默计算。
周月浔轻轻咬她上唇,「专心。」
陆遥伽眨了眨眼睛,认真说:「你撕了我七条睡裙,有三条是e—s定制,价值——」
她没说完,他便沉下身去,他细緻亲吻绯红脸颊,低低说:「宝贝,你知道的,我都会买给你。」
第77章 温情
从前,陆遥伽一直觉得周月浔是个清心寡欲的君子,此刻,她非常想扇自己耳光——让你眼瞎!
结束后,陆遥伽用仅剩的一点力气从床上爬下来,坐在电脑桌前,继续修改论文。
周月浔端起提前在倒好放在床头柜的温水,轻轻搁在电脑桌,站立在陆遥伽身侧,温和问:「着急提交吗?」
陆遥伽放下滑鼠,仰眸:「一星期后提交。」
她的唇瓣殷红,眼底的媚意还未消退,漂亮的眼睛依旧水波粼粼,像最珍贵的宝石。
周月浔不自觉把声音放得低沉,「所以,为什么那么着急写完?」
陆遥伽说:「因为你的外公邀请我去他家做客,我只能把工作赶完然后抽空回国。」
前日,她突然收到陌生人发来的简讯,她不是知道是谁,但对方语气非常礼貌温和,实在不像居心叵测的坏人,于是她添加对方微信。
对方微信名字非常简单直接——叶如晦。
头像背景是叶家大宅。
陆遥伽才恍然,原来是周月浔外公。
一番接触后,叶先生非常自然提起邀请她回国小聚。
陆遥伽对周月浔任何事情都很好奇,于是欣然应下。
「嗯,亲爱的,你有意见吗?」见周月浔不做声,陆遥伽轻声问。
她认真看人的样子实在显得专注而深情。
周月浔望着她眼睛,想了想,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下一刻,他轻轻吻上来,温柔的吻似蝶翼,从眼睛、鼻尖、嘴唇,陆遥伽扶住电脑桌,微微往后仰,承受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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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周月浔目的很单纯——一个晚安吻。
但当他的手抚到她肩膀,轻轻扯下她刚披上的睡袍时,她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
她婉言提醒,「你连夜飞回伦敦,还没休息,再……下去,对身体不好。」
她忍了忍,把精尽人亡这么残忍的表达换掉。
周月浔垂眸轻笑,拦腰抱起她,「谢谢关心,不过……」他拂去她的髮丝,含笑说:「我的身体还不错。」
*
陆遥伽提前把论文提交给导师,并告知他请假回国的事情。
导师告诉她一件令人惊喜的事情——下个学期她可以去ws集团实习。
如果一切顺利,毕业时她便可以担任亚太区高管,办公部设在黎城。
除去需要在黎城买房的忧虑外,总体而言,陆遥伽非常愉悦,特意抽出半天时间去购物。
半天,她买了两件男士衬衫,两套男士西装,和三对袖扣。
回到家后,她从一堆购物袋里拿出递给周月浔两件衬衫,问道:「哪一件好看?」
周月浔放下文件,仔细端详,指了指灰蓝色那一件,「这一件送给你外公合适。」
「这一件呢?」酒红色那一件陆遥伽也没选定主意。
她觉得把这一件给陆宗镇好像太风骚。
周月浔道:「送给舅舅比较合适。」
陆遥伽把衬衫收下来,漫不经心说:「东叔的衣服有她女朋友挑,我送怎么一回事呢?」
她打定主意把酒红色衬衫给陆宗镇。
她这个生父她许久没见了,索性趁着去叶家,一起见了算了!
杜衡一直坐在一旁,等到陆遥伽上楼去熨烫衣服,他才有些诧异说:「珈珈去买衣服,就没想着给您买一件?」
他还以为那么多大包小包总会有老闆一件的。
周月浔淡淡一笑,说:「那些袖扣应该是我的。」
很久以前,陆遥伽就告诉他不会为她买衣服。
她理直气壮说:「我喜欢看你自己的搭配,要是我自己搭,我看着就没有惊喜感。」
因为她这一句话,周月浔特意高薪聘请私人造型师,负责每日给他搭配服饰。
袖扣第二天早上才被陆遥伽拿给周月浔。
他站在穿衣镜前系领带,陆遥伽拿了低调奢华的珍珠袖扣走过去,站在他身前,垂下眼睛,认真给他扣上。
周月浔抬起她下颌,轻轻亲下她嘴唇,「昨天怎么不拿给我?」
陆遥伽道:「只是日常用品,又不是生日礼物,当然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再拿出来。」
周月浔嘆息,「你真是缺少浪漫细胞,不过这种东西我也没有。」
陆遥伽笑起来,「我可以浪漫的,你别觉得肉麻就好。」
她一贯喜欢细水长流的感情,对轰轰烈烈的爱恋敬而远之。
*
飞机到达黎城是上午,陆遥伽在飞机睡足觉,并不觉得困。
不过她还是很体贴说:「要不,我们先回家修息一下?」
周月浔很欣慰她终于能把他的房产称之为「家」,而不是处处把他们两人之间的资产处处划清界限。
「好。」
他给别墅管家发去信息,[再检查一下夫人的房间是否妥当。]
陆遥伽说得「家」是一个指代词,指代任何一个可以休整的地方。
她没想到周月浔会带她来黎城的别墅。
别墅是新中式风格,进门便有林亭水榭,镜面湖波澜不惊,绿树葳蕤。
管家亦穿着唐装,微笑站在门前迎接。
陆遥伽扭头看一眼周月浔,周月浔轻轻握住她的手,「以后回黎城,我们住在这里,好吗?」
陆遥伽点头,心底有种尘埃落定的充实之感。
她可以相信,周月浔做得决定都是为她考虑过的。
她即将在黎城工作,他便拿出一套处处符合她心意的房子。
跟周月浔商议过,他们便订下第二天中午去叶宅,今天剩下的时间陆遥伽用来写明信片。
埃德蒙已经飞去北非,在万里之外,据他说,他过得充实而愉悦,只是一直催促陆遥伽寄给他明信片。
她已经欠下十几张,一个下午,她可以细细写完。
她的绘画功底很不错,在写完寄语之后,在空白明信片上,她用油画笔细细勾勒雏菊的模样——埃德蒙挚爱雏菊。
十几张卡片,每一张上的雏菊都是不同的。
埃德蒙是隔了几天才收到明信片。
收到明信片后,他把自己一个隔离在屋子里,细细察看。
北非不如他想像中的荒凉寂寥,在沙漠的明珠上,依然可以享受到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的宴会上,在错落的灯盏光晕里,面对众人的恭维,埃德蒙总是无可抑制想起陆遥伽平静深澈的眼神。
他喜欢的女孩子经歷很多,有过很多挫折,但她依旧未曾改变。
拉斐尔曾经问他,到底喜欢陆遥伽什么,何至于这么久念念不忘。
埃德蒙说不上来。
他的家庭富足,但父母离异,家族内部利益交错,兄弟之间为了权力倾轧。
他本不相信感情,也没什么信任感,但陆遥伽是值得他信任的那个人。
他知道,即使他跟她没有感情仅仅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她也不会为了利益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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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喜欢有底线有道德感的人,但这样的人,在他不算长的一生中寥寥无几。
垂下眼,拿起钢笔,他给她回信。
*
陆遥伽写完明信片是下午,她站起来观赏窗外的绿植放松眼睛。
歇息完之后,她踮脚绕过客厅想去卧室。
在客厅,她撞见管家。
管家温和说:「夫人,什么时候准备晚饭合适呢?」
陆遥伽被这声「夫人」震惊到,但她没说什么,非常平静接受这个称唿,而后含笑说:「等我叫醒先生之后吧。」
周月浔什么时候去睡觉的她已经记不清,好像是她开始写第五张明信片时。
貌似,当时,他脸色不是很好。
陆遥伽猜测,当时他可能是太困了。
她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推门力度很轻,生怕吵醒他。
卧室是黑的,窗帘遮掩得很严实,床头柜的夜灯也没有打开。
喜欢开灯睡觉的是陆遥伽,周月浔睡觉一般享受绝对的黑暗和寂静。
陆遥伽轻轻坐在床边,垂眼看着他,即使一片漆黑什么看不见,也不妨碍她在暗色调离描摹他的五官。
她看了一会儿,想了想,小声说:「不是故意冷落你。」
说完,不管他听没听到,她觉得不会自己不会感到愧疚,便站起身,忽然,她的手腕被人攥在,下一刻,夜灯亮起。
周月浔倚靠在软枕上,微微眯起眼睛,冷色光晕映在他侧脸,让他显得神思莫测,他淡淡讲,「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由于刚刚睡醒,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变得非常性感。
陆遥伽不可避免想起某些不可描述画面,即使他现在表现得有些冷淡。
她眨了眨眼睛,「现在还没天黑。」
周月浔也笑起来——不可否认,有时候陆遥伽真的很会调节气氛。
「怕什么呢?做到天黑就好了。」
结束后,天果然黑了,陆遥伽靠在他怀里,深棕色浓密长发遮盖住脸颊,她眼眸潋滟,想起一件横亘在心底的事。
她侧眼,故作不经意说:「我一直觉得吃醋是小孩子行为。」
周月浔挑眉,轻笑,「抱歉,我做了一次小孩子。」
陆遥伽并听不出他的道歉意思,他简直理直气壮极了。
她没在意,反正她本意也不是为了让他不吃醋。
「没关系,我也在一直吃醋。」她很认真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既然知道吃醋的滋味那么难受,所以就不要让我吃醋了,好吗?」
为了论证可靠,她甚至举了例子,「宋南栀在你公寓吃饭,温佳瑜在周公馆长住,还有你虽然没跟章玥发生什么,但你确确实实跟她私底下见过面,这些事情,都让我非常吃醋!」
「所以,亲爱的周先生,以后这些事可不可以杜绝?」她仰眸,问。
第78章 离婚
在周月浔回答前,陆遥伽在心底做好种种预测,她一贯都是把心理预期值放得很低的人。
譬如,他会说:「珈珈,既然你要求我跟其他女人划清关系,你是不是也要约束好自己?」
再比如,他冷淡说:「陆遥伽,你难道对我没有基本信心吗?你觉得我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或者,他无奈说:「珈珈,宋南栀跟我有合作关系,章玥的父亲是我的恩师,温佳瑜跟我青梅竹马,我可以疏远她们,但真的无法杜绝跟她们接触,珈珈,你要体谅我的难处。」
此上,是陆遥伽的全部猜想。
对这些猜想的回覆,陆遥伽通通只有一个态度——不管他有多少难处和理由,如果他做不到她要求的,他们之间就完了!
于是,陆遥伽依旧仰眸凝视他。
她漂亮的眼睛专注盯着他,雪白的脸颊上因□□泛起的绯红未曾褪去,鼻尖秀挺,唇瓣殷红,髮丝凌乱散在锁骨以及其下更细腻雪白的肌肤上。
周月浔淡淡笑了笑。
这个问题实在太简单,他太清楚正确答案是什么了。
他的父母纠缠一生无非就是败在父亲的优柔寡断上。
他低头轻吻她鼻尖,手覆上她柔软的腰肢,温和说:「当然,珈珈,这一切都会杜绝。」
陆遥伽迅速问:「那你对我有要求吗?」
她就是很双标。
他需要不让她吃醋,但自己却想留一点余地。
她答应接温斯衍出狱,给埃德蒙寄明信片,这些都是有些暧昧的举动。
如果周月浔做这些举动给温佳瑜、宋南栀、章玥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她都会发疯。
周月浔抚摸她髮丝,温和说:「珈珈,你愿意把你的好朋友分享给我吗?」
「比如,」他斟酌说:「温斯衍出狱的时候,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接他,埃德蒙的明信片我也可以帮你一起绘制。」
陆遥伽当然愿意,并且她觉得周月浔的想法非常绝妙。
*
在周月浔和陆遥伽来得头一天,叶家大宅进行大扫除,并且,这天晚上,叶老先生的书房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叶瑾容穿着修身墨绿色旗袍,旗袍下摆至领口绣着大朵大朵雪白的山茶花,她行走在深邃宽阔的走廊,带起阵阵香风,香调清幽淡雅。留守在走廊的僕人朝她微微颔首,「大小姐。」
她矜持点点下巴,用作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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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在走廊最深处,比之叶宅上千亩的宅基地,这只是一间非常小的房间,比叶瑾容自己在叶家的卧室小上三分之一。
但就是在这一间卧室里,叶如晦做了很多重要的决定。
譬如,在书桌后,他背对她,做下把她嫁给周既明的决定。
当时,她很不解,「父亲,周老先生下野,远离权力中心,而周家近几次投资都很失利,我觉得他家不是很好的联姻对象。」
尽管,当时她已经深深爱上周既明,但作为叶家唯一继承人,在做任何决定时,她都会在最大程度上衡量利弊。即使那件事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婚姻。
她想,反正都是要卖,为什么不把她的婚姻卖个好价钱呢?
她的父亲转过身,深深望着她,「因为他得到了我女儿的心。」
因为她喜欢,所以,即使联姻效用不大,他也决定把女儿嫁给他。
门开,叶瑾容朝书桌后看过去。
父亲双手交握,身姿笔挺,眉目从容,年过七旬依然风度矜雅。
叶瑾容笑笑,在书房找地方坐下,「爸爸,明天月浔要带着他喜欢的女孩儿过来,你别给人家脸色看。」
因为她的原因,父亲一直不喜欢温芷晴,她怕父亲把这份不喜欢延续到陆遥伽身上。
叶如晦道:「我当然不会给陆遥伽脸色,如果要是想给她难堪,我便不会邀请她来家里做客。」
叶瑾容点头,而后侧目看窗外风景,不再说话。
除了儿子的事情,她还带着其他事情来的,但她说不出口。
叶如晦嘆息,「容容,从小到大,你想做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现在你更没必要对我遮遮掩掩,什么事,说吧。」
叶瑾容抿唇,看向父亲,「爸爸,我要离婚。」
*
来到叶宅后,陆遥伽接受叶老先生热情招待,他带陆遥伽看了周月浔幼年时的居所,还给她讲了很多趣事。
但陆遥伽看出叶先生的心不在焉。
跟叶先生分开后,陆遥伽去前厅找到周月浔——刚刚他接电话跟她分开。
她轻拍他手臂,看着他的手机,眼神示意。
周月浔笑笑,把手机递给她。
刚刚他为了接电话没有跟她一起在叶宅参观,她有点不舒服。
陆遥伽简单看一眼通话列表,发现那段长长的通话是来自周既明,在周既明之前的通话是来自叶瑾容。
陆遥伽心底浮现出什么。
刚刚叶老先生的心不在、周既明的来电、叶瑾容的来电……
她低声猜测,「三叔,不会是您的父母感情出现问题了吧?」
周月浔言简意赅:「现在,他们应该出发去民政局了。」
「嗯?」
他温和笑了笑,道:「办理离婚手续。」
于是,没在叶家待很久,周月浔带陆遥伽回了周公馆。
其实,周月浔并不在意父母的婚姻是否延续,他们已经名存实亡过了很多年,若是彻底断干净,那也是他乐意看到的,免得再相互折磨。
但,叶瑾容与周既明的婚姻不仅涉及感情还有深深的利益纠葛。
叶家的产业与周家资产相互纠结,两家众多集团之间都是交叉控股,如果贸然分开,所带来的金融风暴,对整个金融市场都是灾难。
所以,他们的离婚手续办的很隐秘,并且,两人都选择不约而同把名下所有财产交接给唯一的儿子——周月浔。
在叶家跟周家两大财阀律师团的见证下,花费两天时间,财产交割手续才彻底完成,接下来便是对公众和董事会的正式宣告。
周公馆正厅内,陆遥伽支着下巴观看各个精神抖擞律师大状来来往往,叶瑾容与周既明分坐在正厅中央,面色僵硬如雕塑。
他们看起来都不开心。
一切结束后,所有来宾退场,肃穆正厅内只留下他们一家三口还有陆遥伽这个外人。
周月浔拉起陆遥伽,温和说:「我们回去。」
陆遥伽还没反应,周既明便站起身,目光朝向陆遥伽,「珈珈,我有点事情想告诉你。」
叶瑾容轻微抽动眼角,再不装什么贤惠大度,她讥讽说:「珈珈跟月浔的婚礼在即,你不要再出什么么蛾子!」
周既明依旧温和说:「我不是私下约她见面,只是想说一些既定的事实。」他看向自己私人特助,艾森心领神会,把一份合同拿过来。
周月浔猜到是什么,温和说:「珈珈,这是父亲送给你的礼物,接过来。」
周既明主动走过来,把合同递给陆遥伽,他沉声说:「在周家继承的祖产之外,我还有一些自己的私产,大头依旧留给月浔,剩下这一家公司算是我的心意。」
周月浔看到公司名字,微微笑了笑,眼底笑意却淡薄,他说:「爸爸倒是很心疼自己的得意门生。」
这一家公司恰好就是章见深在正则辞职后就职的公司。
如果陆遥伽接受这份赠与,她便是章见深的老闆,从此,又有扯不清的关系。
陆遥伽也想到这一点。
她跟周月浔有过约定——不做让彼此吃醋的事,于是,她想拒绝。
还未开口,周月浔轻轻捏下她柔软掌心,含笑说:「接过来吧。珈珈,这一次在约定之外,你是被动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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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跟他对视,确定他真没生气。
于是她接过来。
周月浔跟陆遥伽并未在周公馆待很久,他们走之后,周公馆更显冷清,周既明与叶瑾容两两相望,相对无言。
叶瑾容的东西已经收拾完毕,她随时能离开周公馆,之所以留下,是因为有事要问周既明。
她侧目看他,带点认真问:「珈珈说温芷晴不喜欢翡翠,喜欢玛瑙。所以,你送给我的那些首饰珠宝是真心想给我,而不是要借着我的手给温芷晴?」
以前,每逢周既明送她礼物,她都会把礼物寄送到温芷晴家里[尽管她们闹崩,却一直有联繫]。
把礼物寄给温芷晴后,她都会给周既明说一句:「礼物已经到达该到的人手里,你放心吧。」以她一贯贤惠大度的姿态。
彼时,他面色笼罩在阴影下,神色她看不真切,似乎并不为她的通情达理感到愉悦。
当初她只觉得他讨厌她,以至于她做任何事都不能使他满意,包括讨好他爱的女人。
没想到,峰迴路转,兜兜转转,他对她不不是全然没有感情。
周既明抬手捏了捏眉心,以他一贯的温和回復,「瑾容,既然你猜到,为什么还要跟我离婚?」态度还如此坚决,没有一丝迴旋余地。
叶瑾容笑笑,抬眼望向窗外。
绿意融融,她又想起了她初见他的时候。
在榕树荫下,他轻笑温和跟温芷晴讲题,碎发寥落,他伸手把她的头髮别到耳后。
太阳光洒到他身上,显得他整人无比纯粹而干净。
公子如玉,风度翩翩,二十六岁的周先生担得起这个评价。
回过神,叶瑾容的声音寂寥而低落,「因为一开始,我喜欢的就是你的纯粹和痴情。」
换言之,她喜欢的是对温芷晴一往情深的周既明,她渴望周既明可以把对温芷晴的感情投射在她身上,但是她不能接受周既明变心。
她不能接受,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在过去那么多年的岁月里,周既明一边爱着温芷晴,一边又对她有其他感情。
那么,他便不是她喜欢的他了。
第79章 完结
回去路上,陆遥伽侧过脸颊,有些诧异问:「为什么阿姨跟伯伯那么突然便离婚?」
明明,他们已经维持这段婚姻三十多年,近两年,他们的关系还有缓和的趋势。
「因为……」周月浔面色很淡然,看向陆遥伽的目光泛出柔和的光,他沉吟说:「母亲喜欢一个完人,当她发觉父亲只是个普通人的时候,她便想离婚了。」
叶家豪富,是权势鼎盛的家族,但男女关系却无比简单,奉行一生一世一双人。
叶如晦跟季夫人离婚三十年,一直没有找别人,而是独身过日子,且对唯一女儿宠爱有加。
周月浔以为,母亲是把她对外公的崇敬之情投射到周既明身上。
可惜,周既明从来不是她想像中的那个完人。
手机震动,是周月浔的手机。
陆遥伽瞥到来电名字,吃了一惊,「我爸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她眼神炯炯,不乏审视。
周月浔说:「陆家跟周家一直都有合作,即使你父亲不再是华蓥集团的董事长,但世家交往的联繫还是有的。」
但这一次,陆宗镇找他不是为了公事。
接完电话,周月浔垂下眼睛,纤长睫毛遮挡他眼眸思绪。
他修长手指轻轻摩挲陆遥伽手面,陆遥伽觉得痒,再看周月浔神色,把刚刚的通话猜出几分。
「不会是,陆先生让你做我跟他之间的润滑剂吧。」
周月浔垂眸轻笑,抬眼看她,「你怎么想?」
陆遥伽看着他,微笑说:「我是他女儿,有事他应该找我谈不是吗?为什么要让外人来牵线搭桥?」
这个「外人」一词让周月浔微微蹙眉。
他伸手捏她柔软的腰肢,似笑非笑说:「谁是外人?」
陆遥伽才不怕他,侧过身子不让他继续捏,眼眸水盈盈,不服输说:「你是外人呀!」
周月浔眼睛危险眯起,「哦?」
陆遥伽看了眼驾驶座,杜衡一本正经坐在副驾驶,甚至饶有兴致放了一首轻音乐。
她抿了抿唇,靠近周月浔耳畔,道:「我错了,你是内人。」
周月浔笑了下,抚摸她细嫩白皙的耳垂,轻声细语,「珈珈,你好像没有以前大胆了。」
从前,即使当着别人的面,她也会肆无忌惮的撩拨他,现在倒是变得颇为斯文内敛。
陆遥伽眨了眨眼,轻声说:「亲爱的,我已经不再年轻,是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不能再这么轻浮。」
实则,她今年刚二十三,比起已经三十岁的周月浔,实在非常年轻。
但不妨碍她喜欢以「老女人」自嘲自己。
周月浔深深看着她,慢条斯理:「那我更应该感到年龄危机。」
陆遥伽安抚他,「一个男人的魅力并不会因为变老而褪色。」
她这样的安慰并不能使周先生感到愉悦。
直到陆宗镇再次打来电话,周先生都没有给她说过一句话。
陆遥伽倒不是很在意。
有时候冷战也是一种小情趣。
分分合合,她跟周月浔已经在一起五年,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很有信心的,当然,她对自己更有信心——没有周月浔的陆遥伽依然魅力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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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陆宗镇通完电话,陆遥伽小步走上楼。
七里堂别墅的楼梯是悬空设置,没有像周公馆那样在木质楼梯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大理石在冷色灯光下明亮璀璨。
她已经三年没有来这里,这里的一切变得陌生而新奇。
楼梯转角的背景墙上挂着一副漂亮的油画,荷花熏然绽放,盛开在淡紫色的湖泊里。
陆遥伽微微眯起眼睛。
看到这幅画,她想起鸢尾园的公寓里,她卧室床头挂的那副油画。
那是一副用油彩绘制的兰花图,洁白兰花盛开在淡紫色的原野里。
这两幅画是同一个人的画作。
由于太喜欢这个画家,了解关于他的一切信息,陆遥伽清楚知道这两幅画是在同一天被拍卖并且同时被一人买下。
那人是匿名。
一开始陆遥伽以为那人是季彦东,现在才发觉,她想错了。
陆遥伽没心思继续上楼,反而回到楼下,拿起车钥匙,她驱车前往季彦东在南城的住所。
边开车,她给季彦东打电话,「东叔,你在公寓吗?」
季彦东:「在,你要过来?好,我等着你!」
陆遥伽垂下眼睛,想起什么,勐地踩下剎车。
「不去了,抱歉。」她靠在车椅上,打开敞篷,仰望星空。
季彦东倒没生气,含笑问:「今天晚上,你怎么了?」
陆遥伽轻声说:「我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把车重新开到院子里,车窗透过周月浔挺拔的身影。
他站在青石台阶上,长身玉立,温和望向她。
陆遥伽想起很多次这样的目光。
在会馆门口,在酒店房门……
无论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他依旧等在原地。
温和而包容。
然后,每一次,都是他向她走过来。
这一次,她向他走过去。
陆遥伽紧紧抱住他,周月浔挑眉,轻抚她背嵴,「我以为你要离家出走。」
在书房,他清晰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再下楼,她已经把车开走了。
「不会的。」陆遥伽抬眸,认真说:「你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他的唇,周月浔扣住她腰肢,扶住她,温柔回应她。
亲的有些累,陆遥伽放下脚跟,她依旧看着他。
眼眸潋滟,目光缱绻。
周月浔眼神暗了暗,却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他含笑说:「又是什么让你柔肠百转?」
陆遥伽轻靠在他怀里。
夏季的风吹动树梢,碧绿的叶子打旋飞到台阶。
陆遥伽的高傲不允许她把真相轻易吐露出口。
「因为想到婚姻。」
陆遥伽说:「周先生,我向你求婚吧。」
周月浔是不可能让陆遥伽向他求婚的,但,自从那夜她说了那么一番话之后,婚姻的事情的的确确提上日程。
之前让温玉森跟周既明商议婚姻章程只是周月浔对陆遥伽的试探。
他清楚知道,除夕晚上陆遥伽提出结婚只是因为那晚气氛太好。
她是冲动之下提出,根本不做数。
所以,之前对婚姻的准备也根本不做数,只是想让她适应即将步入婚礼的心情。
现在,才是当真。
*
从民政局出来,端详两本红色结婚证,陆遥伽很难不开心。
为了照结婚证更漂亮,她特意化了淡妆,穿着白色衬衫和灰色百褶裙,头髮扎成麻花挽在头顶,看着青春靓丽,清丽逼人。
周月浔撑起遮阳伞,而后轻柔把结婚证从她手里抽走,「放在我这里。」
陆遥伽挽住他手臂,笑吟吟说:「都可以呀,你要随时带在身边,证明你有妇之夫的身份!」
陆宗镇在民政局旁边的咖啡厅等着跟陆遥伽见面。
他们快三年没见,说不生疏四假的。
来之前,陆宗镇心底再多的怒气,再见到笑盈盈的陆遥伽时都散的差不多。
他端起咖啡喝了口,说话内容只能是干巴巴地,「你越来越像你的母亲了。」
陆遥伽莞尔,「那是我的荣幸。」
她没有兴趣把关系弄得太僵,但也没有心情热情对待这个从未对她上心的生父。
简单喝完咖啡,陆遥伽转身,她朝周月浔坐得地方伸出手。
周月浔笑了下,站起身,紧紧牵住她的手。
婚礼自然举办地声势浩大,陆遥伽见到许多她没见过得人,也见到了她许久未见的人。
在观礼台下,秦问舟朝她笑了笑,陆遥伽回他一个微笑,而后漫不经心移开视线。
其实,她是非常擅长惹桃花的人,可惜她那些桃花没几个值得她真心实意对待。
婚礼中场,陆遥伽去后台换衣服,价值连城的高定婚纱被换下,穿上精緻硃砂红旗袍。
坐在梳妆檯前,她慢吞吞补妆。
陆如沁轻声推门进来,站到陆遥伽身后。
她仔细端详她。
镜子里的女人确实漂亮,肌肤白腻似雪,眉眼昳丽似画,不愧是同时引得克莱斯和周月浔上心的女人。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本来不想掺和一些事情,但又实在不想你过得太痛快。」陆如沁淡淡说道:「陆遥伽,你怎么可以问心无愧地把别人玩弄在手心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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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之后,她冷笑一声,低眸把两件东西放在梳妆檯,而后转身离开,如同一阵轻灵而冷冽的风。
陆遥伽望着那两件东西,眉眼渐渐淡漠起来。
婚礼持续到晚上彻底才停歇。
本来是有蜜月计划的,但陆遥伽觉得还是工作比较重要。
这个寒假,她已经到ws投资公司就职,担任地区高管,而周月浔也要处理父母离婚留下的烂摊子,他们两个都忙得昏天黑地。
洗漱完毕,陆遥伽罕见比周月浔先收拾完,看向梳妆檯,那两件由陆如沁带来的东西依旧安静躺在那里。
一本日记。
一部手机。
在日记里,她写满对周月浔的爱恋,那是之前她伪造给周月浔的情书。
在手机里,则是她对克莱斯的思念。
手机里最后一句收到的简讯是:[老师,我已经长大,你已经可以低头亲吻我。]
陆遥伽捏了捏眉心,无奈把手机放下。
原来,克莱斯逝世前的手机一直都在周月浔那里,只不过后来被他交给陆如沁。
「陆遥伽,你怨周月浔防备你,控制你,但像你这样有两面面孔的女人——一边说爱他一边又说爱克莱斯,你觉得他该怎么对你?」电话里陆如沁语气激烈得多。
陆遥伽是从来不会埋怨和反思自己的,她眼睫颤了颤,这样回復陆如沁,「那又如何?」她微带着笑意,淡漠看着手机界面说:「即使我虚伪,卑劣,不择手段,但他依然爱我,克莱斯也一样爱我。」
时间持续到现在,陆遥伽依旧看着这部手机出神。
浴室门打开,听到响动,陆遥伽侧目看过去。
周月浔立在门前,清浅目光淡淡从那部手机划过,而后漫不经心说:「陆遥伽,你可曾爱我?」
他这句话实在有些无厘头。
但陆遥伽总能从容应对。
因为,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包容。
陆遥伽莞尔,依然不把「爱」字宣之于口,「不管如何,我只会跟你共度余生。」
她向他走过去,手指轻轻划过他浴袍,低垂头颅,脖颈纤细白皙,散发釉质的润泽。
「也许有一天,我会承认自己爱你。」陆遥伽道。
周月浔笑了下,他一向不喜欢逼她,即使让她说一句话而已。
「永远不承认也没关系。」他垂眸,眼睛深深望着她,低柔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
她不承认爱绝不是因为他的珈珈是冷心绝情的人,而是因为她太没有安全感,因为他做得不够好。
慢慢余生,他们一同度过,即使不能得偿所愿,那也足够。
第80章 番外一
陆遥伽自博士毕业后便正式进入ws投资集团工作——担任中国区投资负责人,一年后,她升任中国区总负责人,三年后,她成为ws集团亚太区高级ceo。
她是ws投资集团史上最年轻的执行长。
在事业娶得一定成就后,陆遥伽开始提起备孕的念头,她问周月浔对生孩子这件事的想法。
难得休息,他们在立雪堂露台上摆了棋桌,迎着九月的微光,满心悠闲下棋。
他纤长的睫毛被光晕映得发亮,而后微抬眼眸,懒散说:「我只对过程感兴趣。」
陆遥伽眉梢一挑,听出他无言的拒绝。
陆遥伽跟周月浔的童年都算不上快活——极度情绪化的母亲、不怎么负责的父亲、还有父母极度紧张的关系,这些只字片语足以拼凑出他们两个人支离破碎的童年。
正是因为这样的创伤,周月浔当然会对生孩子这件事顾虑重重——他自己都不快乐如何保证孩子的快乐呢?
陆遥伽却比周月浔乐观得多。
她属于越战越勇类型——越是困难,越是要做!
她下了最后一子,结束棋局——毫无疑问,她又赢了。
「娱乐时间已经过去了,我们干点正事吧。」陆遥伽按住他的手,既兴致勃勃又意有所指。
其实,如果不是想干这个正事,她可以再让他几步,让这局棋维持得久一点,但现在,她没兴致了。
周月浔握住她手腕,轻轻一扯,把她扣到怀里,他下颌在她头顶摩挲,修长手指勾住她裙子上的藕荷色蕾丝系带。
他温和说:「我们直接开始吗?」
陆遥伽被他抱的懵了一会儿,而后明白过来。
她抬眼,失笑,「你不会打算现在就开始备孕过程吧?」
「难道不是?」所以,还有什么正事?
「你跟我来。」陆遥伽挽住他手臂,站起来,笑吟吟说:「我请来的专家已经在楼下了,我们去听课吧!」
周月浔按住眉心,轻轻按捏。
「哦,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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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完细緻精心的备孕课之后,又专家仔细问询后。
陆遥伽发现,周月浔完全符合准爸爸标准——不抽菸不喝酒无不良嗜好。
专家笑眯眯说:「珈珈可以放心备孕了。」
陆遥伽含笑:「已经全部在准备。」
陆遥伽性格特点之一是运筹帷幄深思熟虑,她既然准备备孕,那自然什么都准备好。
现在,专家已经准备好,产房在改造。
而且,她已经开始招聘育儿嫂和月嫂,并且择选产后修復专家。
周月浔在一旁,平静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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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种脱离掌控的失措。
「这么想要孩子?」在之前,他都以为她是一时兴起。
陆遥伽回过身抱住他的腰,抬眼说:「其实我不想要。因为即使有了孩子,你也是最重要的。」
周月浔只好缴械投降。
还能说什么呢?
她都已经这样保证——即使有了孩子,他的地位也不受损。
*
「所以,我是周先生妥协的产物?」白嫩嫩的年糕同志一脸悲痛道:「怪不得他那么不喜欢我,原来在他心里我是不被期待的!我再也不爱他了!」
陆遥伽翻页书,闻言,抬起眼睫,看着小小少年,残酷说:「但是,不可否认,你的零花钱都来自你的父亲。」
年糕爬到榻榻米上,望着冷酷的母亲,认真说:「珈珈宝贝,其实我不怎么能花钱,你不要总是让周先生给我钱了!」他握住拳头,斩钉截铁道:「他的钱是我绝不接受!这是对我身为男子汉的侮辱!」
「哦。」陆遥伽淡漠说:「但是宝贝,你还要被侮辱很多年。比起你父亲,你妈实在非常贫穷,请你这只吞金兽不要对你爸留情。」
今天周四,刚上幼儿园中班的年糕因为睡懒觉错过上学时间,溺爱他的叶瑾容心疼他没睡够给他请假,于是,年糕在本该上学的时候还赖在陆遥伽办公室不走。
半年前,陆遥伽正式担任ws投资集团资深合伙人,步入核心管理层,她的事务叠加得无与伦比的多,跟儿子相处时间少得可怜。
这个月各种晚宴终于结束,她才有时间陪陪天真童稚的儿子。
「一会儿,我带你去爸爸公司,我们一起吃午饭,缓解一下你们岌岌可危的父子关系。」陆遥伽抚摸他光熘熘的头顶。
年糕有些羞涩捏住衣角,「我需不需要换一身衣服?」他现在正穿着祖母精心为他挑选的恐龙睡衣,绿色的尾巴长长托在地面。
陆遥伽在他铮亮的脑门上亲了下,「去换吧,我们穿一身西装!」
以为某些原因,年糕同志近半年来一直保持着一个髮型——光头,所以当他穿着整齐矜贵的西装出来时,陆遥伽嘴角忍不住抽搐。
只看脸蛋,在父母优秀的基因下的年糕自然英俊得无与伦比,但目光一转,到他的光头上,他整个人变得说不出的滑稽!
像光头黑涩会老大别扭穿上不合身西装的模样。
陆遥伽忍耐力一绝,即使场景再可笑,她也绝对忍住,因此只有年糕在衣帽间出来时她忍不住弯弯唇,其余时间她都非常淡定。
她淡定给他别上宝格丽胸针,戴上珍珠袖扣,把他打扮得整整齐齐,而后牵他出门。
到了正则大厦,陆遥伽拨通电话,见周月浔接通,她把手机递给儿子。
「怎么了?」那一头,是父亲温和清润的声音。
头一次听爸爸这么温柔,年糕脸颊泛红,鼓起勇气,斩钉截铁说:「我来看你了!」
那边声音瞬间变得清冷,但没有生气,完全不搭他的话,「哦,我让人接你上来,注意安全。」
而后电话挂断。
年糕望着手机,非常委屈,眼泪朦胧。
陆遥伽摸摸儿子光头,又在他头顶亲了下,「别哭了,宝贝,我的心都要碎了。」她说:「宝贝,不管发生什么,妈妈永远支持你!」
年糕抬眼,眼泪汪汪控诉,「上次爸爸训斥我你就没有帮我!」她先躲了!
陆遥伽面不改色,「因为妈妈相信你能赢!」
年糕握住小拳头,欲哭无泪。
有时候母亲的自信让他想抱头撞墙。
董事长办公室。
杜衡听到对面电话的声音,知道是小公子来了公司。他站起身,问:「先生,需要我下去接吗?」
周月浔合起文件,站起身,言简意赅,「不用,我亲自去。」
*
陆遥伽望见专梯从上降下来,便停在原地没有动,轻轻捏了捏年糕的手,「宝贝,你爸爸可能已经下来了,冰淇淋是不是要扔掉?」
经验可循,大冬天吃冰淇淋,周月浔绝对不会满意。
年糕仰起头,想了想,麻利把巧克力冰淇淋塞给陆遥伽手里,而后他用西装下摆用力擦手,一脸迷惘说:「咦,珈珈你怎么吃冰淇淋呀?」
陆遥伽被动被塞了冰淇淋,瞬间明了,她刚想说什么,电梯打开。
下意识,她把冰淇淋放在背后,嵴背挺直,望着清隽的男人,含笑说:「我们来看你了。」
周月浔穿着黑色衬衫,气质清冷矜贵,静静站着,颇有几分高深莫测感觉。
年糕一直觉得父母感情不好,见父亲神情淡漠,他脸色一慌,急急说:「爸爸你不要生气,珈珈只是吃了个冰淇淋而已!」
陆遥伽:……
手里的冰淇淋更加黏腻了!
周月浔朝陆遥伽走过来,垂目望着她,清淡说:「上来吧。」
一直到了办公室,周月浔都没怎么说话,年糕心思惴惴不安,陆遥伽倒安安静静把冰淇淋吃干净。
直到周月浔走出办公室接电话,年糕才松口气,抿抿唇爬到陆遥伽身边的沙发上,扒着她胳膊。
他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只好故作大声挑衅说:「珈珈,你怎么那么不听话!非要吃冰淇淋!看爸爸生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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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伽扯了扯唇,望着他乌熘熘的眼珠,装着咬牙切齿:「行啊,挺会泼脏水呀!」
年糕期期艾艾,摸了摸光熘熘头顶,说:「修復父子关系的事情怎么能算泼脏水呢?」
「再说了,我想回奶奶家了。」年糕靠着陆遥伽肩膀,嗅着她身上清幽好闻的香气,有点不舍说:「珈珈宝贝,我知道你很想我的,但我不是一个人的!我是大家的!今晚我要回奶奶家!」
陆遥伽非常愤怒,「我特意请假回来陪你的!」为了他,她这个月的全勤泡汤了!
年糕一本正经说:「珈珈宝贝,自从我跟你住在一起后,我既不能玩游戏也不能看动画片,每晚必须八点前睡觉,还不能点炸鸡!」他含泪控诉,「你知道为了你我放弃多少吗!」
陆遥伽:……
她扯了扯年糕的袖子,小声说:「其实我很愿意支持你的。这样吧。」想了想,她说:「我们去瑞士滑雪场好不后?你爸爸走不开,就我们两个人去!再没有人管你了!」
周月浔推开起居室的门,就听到陆遥伽这一番话。
变成他们母子中的外人,他脸色变得更加不好。
但他向来修养极好,从不喜怒形于色,他微微侧身,让身后人进来,淡淡道:「母亲,把他接走吧。」
叶瑾容笑道:「好!」
「年糕!让奶奶抱抱!」
年糕朝陆遥伽笑了笑,而后朝叶瑾容走过去,甜甜说:「奶奶。」
他牵住叶瑾容的手,显得礼貌而矜持,微笑说:「奶奶,我们走吧!」
陆遥伽一直看着他,有点想拒绝把孩子送走。
但她跟周月浔又太忙碌,真没太多时间看孩子。
少了一个人,偌大的起居室空荡荡,陆遥伽有感而发,「亲爱的,你说,我要不要辞职,找一份比较清闲的工作。」
周月浔垂眼看她,手指轻轻摩挲她纤瘦背嵴,温和道:「母亲可以跟我们一起住,这样她负责看管年糕,你也不用耽误工作。」
陆遥伽有些意动,眨了眨眼睛,「但是,会不会不方便?」
「所以,我们搬回周公馆住。」周月浔道:「母亲依旧住在木樨园,我们住在立雪堂,两处离得很近方便你陪孩子,但也不会打扰我们。好吗?」
陆遥伽觉得,非常完美。
这个主意照顾到所有人的心情,除了她公公——周既明。
哦,前妻搬来自己家住,真的好刺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