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后院五个穿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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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四爷后院五个穿越女》作者:巧粉酱【完结】
四爷后院是女必争之地,经过丹青姑娘的几番试探,她终于识破了几个老乡的真面目。
四爷第一个房里人——宋格格,她带着淘宝而来,靠买买买争宠夺位。
生孩子最多的侧福晋——李格格,她绑定了敛财,争权第一,数钱第二。
存在感最弱的女人——武格格,她有读心术,5米以内任何心音都能够听到。
雍正爷的白月光——年侧福晋,她有3次催眠机会。
……
好傢伙,除了福晋,全员清穿女!
哦对了,那第五个清穿女正是丹青自己,她不是四爷的人,她是专属福晋的小厨娘。
男主是十三爷胤祥
内容标籤: 清穿 随身
搜索关键字:主角:丹青,胤祥 ┃ 配角:预收《四爷靠凡尔赛躺赢》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立意:勇敢说不,独立自由
?
第1章 (已更换)
「这个月都撵走三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丹青正洒扫院落,突然听得这么一句,不由得将动作放轻,脚却怎么都挪不开步。
院外的两个小丫头完全没意识到隔墙有耳,自顾自地说着闲话。
「真希望福晋快点好起来。」
「哎,要是我会做饭就好了,平白错过了那二十两的赏银。」
「也得有真本事才能拿到那二十两,这都撵走几个了,哪个不是名气响噹噹的大厨,有什么用?」
两人说着说着走远,风捲起树叶哗啦啦地响,丹青悠悠地回过神来。
两人这闲话看似没头没尾,还是叫她抓住了几个关键词,也顺藤摸瓜理清楚了事情的脉络。
康熙四十四年,四贝勒府,也就是后世被穿成筛子的——四爷府。
未来的雍正大帝此时只是个普通皇子,因为弘晖阿哥夭折,四福晋日渐消瘦,他想尽办法更换厨子,却始终找不到合胃口的一个。
丹青并不熟悉歷史,她对清朝的认知九成来自于电视剧的杜撰,连九子夺嫡都搞不清楚是哪九个的她,也庆幸自己穿到了四爷府。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一群皇子争一个皇位,一人胜出以后,其余全是输家。要是穿越到其他皇子那里,她都未必活得到寿终正寝。
洒扫不难,也不算累,就是月钱少了些。
她原本只想安稳过日子,奈何原主的阿玛前几日摔伤了腿,家里少了一部分收入来源,又多了一部分花销支出,使得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既然她顶了人家闺女的身体,就没有说撒手不管的道理,更何况原主的父母是一对朴实的夫妻,待她也极好。
「我现在的月银一两,得不吃不喝埋头干二十个月才能拿到二十两银子......」丹青攥了攥小拳头,似乎在给自己打气,为了这二十两的赏银,她拼了!
落叶一时半会儿扫不净,她索性撂下差事,先去寻了主事嬷嬷,毛遂自荐一番。
「你?」周嬷嬷是个厉害的,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看不出这个平平无奇的丫头有几分能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当心说大话闪了你的舌头。」
福晋的病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好,这后院里每个主心骨坐镇,到处都杂乱无章,偏生太医无法,民间的厨子也懵着。
如今主子爷下了狠话,再不能让福晋好起来,叫她们这些伺候的人提头来见。
连近身伺候主子爷的苏培盛都捏了把汗,更何况她们这些人,一个个跪在地上磕头,脑袋都快磕破了。
就算死马能当活马医,她也不敢胡乱答应了这眼生的丫头,莽撞上后厨一试,万一惹了祸,都没人替自己求饶。
「我打小就舌头灵敏,家里头为了我这挑食的毛病,没少下苦功夫,我也跟着学了些。」丹青早做打算,果断拿出打包好的蜜饯出来,食盒不能虽然透着朴素,但是色泽金黄,果香和甜香味混在一块,端得叫一个诱人。
「做给自己吃的零嘴儿,看起来没那么精緻,但是味道保证好,嬷嬷若是喜欢,下回我给您多预备着些。」
其实她还有肉脯,只是没捨得拿出来。
一些普通的酸枣、梅子、杏子不值钱,用自己的月银买回一斤糖,省吃俭用也能吃上大半年。
可这不是普通水果做出来的蜜饯,丹青嘴角轻扬,非常庆幸自己有穿越的金手指——灵泉空间。
虽然没有洗髓伐骨,打通任督二脉的夸张功效,但是水质鲜甜,不说直接饮用,仅将食物泡上一刻钟,就能激发食物本身的味道,使得口感好上几倍。
对别人来说许是有些鸡肋,对厨子或者吃货来说,那必然是好东西。
周嬷嬷瞧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由生了疑,她面上没什么变化,实则一开了盖子,就嗅到一股酸甜的果香味,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入口微甜,一层细腻的糖粉味一闪而过,很快被杏子本身的酸味攻占了上风,酸中夹糅着甜香,绵软中又有韧劲,满口生津,唇齿留香。
明明是很普通的东西,不输皇城里的老字号,甚至可以说做得更可口更香甜。
「味道不错。」周嬷嬷敛去眼底的惊艷,开始正视面前貌不惊人的小丫头,「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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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她说完,丹青忙从袖子里抠出半块碎银来,「这是给嬷嬷的孝敬,姑且就让我去试一试吧,一定记着您的大恩大德。」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半块碎银看起来不多,已是她八成的积蓄了。
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二十两赏银她势在必得。
周嬷嬷拍拍她的手:「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嬷嬷再提点你一句,咱们府上重规矩,你可当心着些。」
这碎银不值得她另眼相看,就是这蜜饯入了她的眼,索性多说一句,免得以后没得吃了。
丹青满口答应,目送着嬷嬷离开的背影,缓缓松了口气。
这第一关,她算是通过了。
至于规矩,她哪里学过什么宫廷规矩,勉强想起原主那点记忆照葫芦画瓢,倘若较真儿起来,脑袋往裤腰带上一别,姑奶奶来世又是一条好汉。
她没在意那么多,憨笑了两声自我安慰道:「以后就围着厨房转,哪用得着见主子。」
兴奋劲儿一直延续到半夜,翌日便起得有些晚,丹青直奔后厨,领了自己做饭的材料。
她第一次来小厨房,瓜果蔬菜虽比不上现代琳琅满目,但也是种类繁多,格外新鲜。唯独肉类的量不多,只剩下一鸡一鸭,还有一条活鱼。
「幸好没穿到秦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她心里默默嘟囔了一句,紧着自己的食谱挑了几样。
一连选了四五种蔬菜,加上一条大草鱼,丹青的篮子很快就满了。她管旁边一个看着较为和善的小太监要来两个盆,走到水缸边假装打水,趁机将空间里的灵泉注入盆中。
一盆放蔬菜,一盆放鱼,然后她找了个台阶坐下,默默等着一刻钟的时间过去。
丹青一手扒拉着鲜活的草鱼,一边四处瞄着厨房里的动静,灶上掌勺的人不少,想来是同时和她比赛的大厨,一人掌勺两道菜品,只供给福晋一个人吃,属实是有些浪费。
她在观察别人的同时,也有人侧目看过来。
不少人皱了皱眉头,眼里透着不屑的精光,而后又洋洋自得翻动着手里的大勺。
比下有余,自信二字恨不得喷出火星子来。
目光有些烫人,丹青翻了个白眼,又看回手里的鱼:「要是再有条鲫鱼作汤就好了,草鱼还是差了点意思。」
她眼神放空,忽的听见耳边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姐姐可需要帮忙?」
抬头一见,是方才帮忙拿东西的小太监,名唤福来,年仅十二岁。
灶上其他人忙得生烟,生怕误了炖汤的工夫与火候,只有丹青一个人望着两盆蔬果发呆,这对比太鲜明,他好心过来提醒一下。
「还不到时间。」丹青回他一个笑脸,捞起盆里多余的黄瓜,一分为二,邀请他尝一尝。
入口清香,爽脆多汁,一口口嘎嘣脆的声音,愣是馋坏了福来,这玩意儿稀缺,他还从来没尝过。
他试探的将其放进口中,只一口便瞪圆了眼睛。
丹青见他鼓着两腮的惊讶模样,像只小松鼠一样,忍不住捧腹而笑。
即便没有浸泡够一刻钟的时间,空间出品的灵泉水依旧保留功效,这就是她的秘密武-器。
「丹青姐姐,你不挑只鸭子炖上吗,咱们福晋向来喜荤不喜素。」
灶上忙活的大厨们,无一例外都是做的荤食,不是烤肉就是炖肉,香味都能飘出一里地去。
偏偏外头有个不急不慢的小丫头,抱着一盆蔬果和一条鱼发呆。虽然没人说什么,心里头都嗤笑她是个傻子哩!
丹青抿嘴儿一笑,向福来表示了谢意,雪中送炭的人本就不多,自己不缺炭也要接着。
见她不为所动,福来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开口再劝。他三两口吃下半截黄瓜,向丹青告辞:「等会儿姐姐需要人生火,就来喊我。」
人都跑没影儿了,丹青抬头看了看日头,这才不疾不徐地清洗起蔬果。
黄瓜去皮后切丝,西红柿切丁,紫甘蓝切碎,利落地杀鱼手法,任谁多瞧一眼都为之赞嘆,这刀功没十年根本练不出,除非她是个天才。
作者有话说:
全文重写中......
重写的会在目录加(已更换)
第2章 (已更换)
旁边炙烤的鹿肉香味扑鼻,孜然盐粉辣椒面这么一撒,火星子卷着肉边直冒油腥子,不少人闻着味儿勐吸两口。
还有咕嘟冒着泡的羊肉清香,爆炒后酱味十足的猪肉丝……
要说食材里最不入眼的,必是那位手拎大草鱼的姑娘。
「姑娘家家,进什么厨房。」
「谁说不是呢。」
「赶紧回房绣花去吧!」
嘈杂中,不知道四面八方都有人闲言碎语,明目张胆地瞧不起女子,将心里的鄙夷宣之于口。
异样的目光纷纷汇集在那个慢条斯理挑鱼刺的姑娘身上,她像没听见闲杂人等的成见一般,将细腻的鱼蓉混上盐水、淀粉搅打,直至打出浆来。
额头上薄薄的汗水闪烁着亮光,自信得犹如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
正院,小佛堂。
神龛之上,三根手指粗的香裊裊燃着,忽的有人带了风进来,香灰随之抖动两分,也扰乱了清净。
「主子,该用膳了。」
跪坐在蒲团上,一遍遍念着经书的女人皱了皱眉,似乎对婢女突然打断感到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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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饿,也不想吃。」
说罢,她自顾自地拿起经书,翻开第一页,打算从头读过。
瘦削的肩膀已经撑不起素色的锦衣,她晃了晃身子,被身边的胡嬷嬷扶起。
「老奴斗胆劝一句,若是阿哥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见福晋这边对待自己。」
她是福晋的奶嬷嬷,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除她以外,旁人不敢说这话。
婢女跪了一地,大有福晋不吃饭就不起身的架势。
主子不好,这满屋子的人没一个好过的。
「今天这一桌,都是特意做您爱吃的,多少尝一口。」
胡嬷嬷哄着劝着,总算将那拉氏带至饭桌旁,放眼过去统共八道菜,荤多素少,肉香味浓郁,一盘赛一盘精緻。
春桃等着福晋吩咐,挑起筷子夹菜,奈何迟迟没有动静。
她犹豫着夹起一块炙烤鹿肉,刚刚靠近,还不等放进主子碗里,就听见一声轻呕。
春桃大惊失色,手上的筷子一抖,滋滋冒油的炙烤鹿肉险些掉落到主子的裙摆上。
近身站着的胡嬷嬷倒吸一口凉气,使了个眼色过去,便有人会了意,上前将这盘香喷喷的鹿肉撤下。
那拉氏捂了捂嘴角的帕子,目露忧伤,她的儿子弘晖生前很喜欢吃肉,但是鹿肉过于滋补,她从来不让多吃,若是早知有今日母子天人相隔,她......
肉味原先有多香,如今闻着就有多叫人反胃。
一颗泪珠猝不及防滚落,伺候的人甚至来不及思考,怎的就惹了福晋的不快。
胡嬷嬷欲开口安慰,却听见一句「无碍」,只得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退后了半步。
春桃继续布菜,这回她不敢往荤食上盯了,哪怕鸭肉、鸡肉、猪肉闻着再怎么香,看起来再怎么诱人,主子的身体要紧。
放眼看去,满桌子荤食,唯独有两个汤碗不沾荤腥,似乎安全一些。
主子平时并不中意这些汤汤水水,可今时不比往日,她稍作纠结便有了主意。
白瓷粉花的碗里盈满乳白色的鱼汤,五种颜色的鲜面条旁点缀了嫩白色的丸子和青菜叶,还有一颗嫩黄色的荷包蛋,看起来就很有食慾。
春桃心头微动,想了想还是先动了另一个白瓷绿花的碗,红色的汤汁油亮粘光滑,似红宝石般耀眼明目,加坠的些许佐料,倒是给宝石增添了几分岁月的沉淀。
一勺下去,里头竟深藏了不少料,只浅看一眼就瞧见了菇类、菜类、还有肉糜。
这汤煮得好生丰富,如果主子能多喝两碗,她晚上定去给菩萨上个香。
心里隐隐有着期待,她一时没注意到这汤里散发着的浓烈香气。
胡嬷嬷稍有不满,也没在这时候发作,汤汤水水的没二两东西,也不顶饿,她更担心的是不合主子胃口。
汤碗拿近,并没什么出奇的感觉,福晋轻用汤匙撇了半勺,浅蹙着的眉头没有舒展开来,反而有加深的趋势。
春桃一颗心都吊了起来,一旁的胡嬷嬷眼前一亮,看着主子又撇了半勺,仔细咂摸咂摸嘴儿,没有要呕的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嘴角才要翘起来,就听见主子勐地咳嗽起来,这是被汤呛着了。
那拉氏捂着胸口一阵咳,娇弱的身子直打晃儿,身边几个伺候的人不是拍背,就是给顺胸口。
好容易才止住咳,抬头瞧见梨花带雨的一张脸,眼睛红得吓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这汤又酸又辣……」像点燃了她心里的苦。
众人只听见前半句,私以为是厨子的疏忽,一个个怒上心头,恨不得将做汤的人给撕了。
哪知道她抽泣两声,直接端起了碗一饮而尽。
一时间口腔里打翻了五味,浓烈的味觉刺激,将她的情绪也给吊了起来。
她养了八年的弘晖,从一个啼哭的奶娃娃,到拉着她的大手学走路,再到磕磕绊绊背着经史子集,被她握着大手学写字……
点点滴滴一拥而起,那拉氏颤抖的手慢慢攒成拳头,边锤着桌子边呜咽地哭着。
声音悲恸,其余人皆不忍,陪着一块落泪。
胤禛未进院子就听见哭声一片,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不等苏培盛打帘子,劲直进了屋。
一看福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快要昏厥过去,他的脚像灌了铅,艰难走到跟前儿。
他拍了拍那拉氏的背,想开口安慰,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弘晖那孩子乖巧聪慧,又是他的嫡子,谁也没想过,长到八岁出了意外,偏偏又找不到原因。
皇家子嗣难长成,他汗阿玛、他的兄弟们,也都有过夭折的孩子,查来查去,多数又归结于福薄缘浅。
福晋用情过深,是那孩子的幸事,也是她自己的不幸。
「福晋今日可有用膳?」
他扫了一眼八仙桌上的菜品,明知故问。
春桃的鸡皮疙瘩一路爬上了后脑勺,她目光低垂硬着头皮说道:「回主子爷,用了两口。」
早在主子爷一进门,她就跪了下来,如今问话问到她头上,这手心里全是黏腻的汗。
怎么能不怕呢,她只有这一颗脑袋,还不想一分为二。
「一群废物!」胤禛冷着脸,福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定是奴大欺主,他就不信偌大的皇城里找不到一个好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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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攥了攥拳头,忽的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低头对上一张遍布红血丝的眼。
那拉氏勉强扯了扯嘴角,笑得极为难看:「今日的汤还算合胃口,爷也试试。」
汤还温着,胤禛一口咽下小半碗,随之而来勐烈地咳嗽,地下稀稀拉拉又跪了一地。
反倒是那拉氏,她笑着笑着又飙出泪来。
她心里有苦,也有怨。
这汤里的酸辣涩沖的滋味,她想让四爷也尝上一尝。
弘晖没了便是没了,他还有其他的孩子,李氏宋氏生的儿子都能给他传宗接代,可她乌拉那拉氏·锦悦只有这一个孩子。
男人和女人终究是不同的。
胤禛止了咳,楞楞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少年夫妻,相识相知相守已有十几载,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你觉得合胃口就好。」
他想解释,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没了一个孩子,人还是要继续往前看。
「主子爷可用了饭?」
胡嬷嬷打破二人的僵持,示意春桃再取一份碗筷来,哪成想春桃才出了大门,就和丹青撞了个满怀。
丹青觉得天旋地转时,又被推搡了一把,一时没剎住闸,在地上滚了半圈,擦破了袖肘。
方才她在小厨房里候着,其他师傅们没个正眼瞧她,她也不在乎,时不时仰头看看天,扒拉扒拉地上的蚂蚁,一心等着比赛结果出来,拿到赏银比什么都重要。
被小太监喊名字的时候,她起身得飞快,还以为是去领钱的。
哪成想人家没个好态度,一把给她推个跟头。
丹青不认识那小太监,她也有点脸盲,这府上伺候主子的人那么多,又穿一样的衣裳,只要不是长得出奇好看的,或是极有特点的,想对上号不大容易。
就是白白可惜了自己这身衣裳,为了见贵人,特意穿的呢。
「嘶——」
丹青吃痛地皱了皱眉头,反倒有了几分真实感,紧接着她又被人拉住了胳膊,「你就是做汤的厨娘吧,主子有胃口了,你快去再添两个菜!」
言辞真切,不似在开玩笑。
「啊?」
见人还愣着,春桃风风火火从手腕上撸下个镯子硬她手上套,动作飞快,不容她拒绝:「把你拿手的菜都亮出来,趁着主子爷在,保不齐今儿就是你飞黄腾达的日子。」
第3章 (已更换)
丹青感受着手腕子上凭空多出来的重量,忽然有些不习惯,现在压力给到她这里,时间紧任务重,她赶紧摘下镯子往怀里一揣,奔着小厨房飞快跑去。
被灵泉水泡过的食材剩得不多,还得权衡许久未进过食的福晋,和胃口相当好的四爷,这顿饭难做。
好在小厨房里有两个愿意帮忙的热心小太监,省了不少她麻烦事。
「福来你这边大火烧得再旺些,福达你这边小火转中火。」
菜刀噹噹剁着砧板,十根如削葱根的手指飞快码着菜,终于在人来催之前,交上了食盒。
萝蔔肉丸汤一呈上,胤禛就闻见了香味,鲜甜的白萝蔔丝里挤着粉胖的肉丸子,汤甜肉美,说鲜掉眉毛也不过分。
唯一觉得奇怪的是,这里头的萝蔔比肉还好吃。
下一道虾仁滑蛋,看起来不大起眼,但是入口的味道确实不俗,鸡蛋嫩滑虾仁q弹,明明没什么调料的味道,却收穫一种满足感。
他迫不及待将手伸向最后一盘金灿灿的蛋饼,拿在手里很有分量,也有几分劲道。
「主子爷,这饼加些菜丝儿和调料,卷着一块吃更入味。」春桃喜笑盈盈,手上动作不停,示范着给福晋也包了半张蛋饼。
炒得软烂的土豆丝、清爽的胡萝丝、酸辣口味的黄瓜条......
再淋上丹青自制的万能凉拌汁,佛祖吃了不跳墙,也得给他一脚踹下去。
那拉氏大哭过一场之后,体力消耗得更快,她的确是有些饿了。
胡嬷嬷给她盛了一碗面,有心劝她莫要再执着下去,奈何主子爷坐在旁边,也不好开口劝什么。
温热的面条伴着鱼汤的鲜香,从喉咙顺到胃里的暖和,丝滑的面条又伴着蔬菜的清香,那拉氏连吃两口甚至有些忘乎所以。
往日她的心、她的舌头都是苦的,似乎是被一碗酸辣汤打开了心房,重新向食物打开了大门。
她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尝到素菜带来的幸福感,是荤食所不能取代的满足感。
胡嬷嬷松了口气,她原以为那酸辣汤是厨子误打误撞的伎俩,原来是真的有本事。
那拉氏少食了两口就被劝住,久病未愈,宜少食多餐,如果一口气吃三碗,又该胃里头闹积食了。
反倒是胤禛食不言寝不语,默默吃下了大半桌。
说来他本无留下用膳的打算,阴差阳错没错过这一顿,用过后浑身舒展,像是洗去了一天的疲乏。
他餍足地摸摸嘴,落下一个「赏」字。
小厨房里的差事本身就是肥差,丹青图的也不过是那二十两赏银,外加多做的菜餚、不间断的点心,她能肆无忌惮吃到满足。
以至于春桃端着赏银过来,她笑得格外真诚。
「多谢姑娘。」
丹青犹豫着要不要把镯子还她,一来她要做菜基本没机会戴,二来翡翠玉器那玩意儿磕磕碰碰了怪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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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摸手上的镯子,水头也好,颜色也正,要是还回去当真还有几分捨不得。
春桃哪里好意思将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更何况她还指着这礼做个敲打,光一个甜枣儿不行,还得使出个响巴掌来,这是她们一贯的作风。
「这都是你的福气,往后啊,你只管拿出看家本事来伺候主子,咱们这儿可不容......」
「同喜同喜,我一定不辜负姑娘的期望,大家过年都胖十斤。」丹青一听镯子稳拿,耐不住激动冲上前,握住了春桃的手,一番话慷慨陈词,笑得牙不见眼。
「十斤啊,倒是也不必这么夸张。」
「要得要得,你不长肉就算我没本事。」
春桃僵硬地扯扯嘴角,真是谢谢你了。
她回到正院才反应过来,敲打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那小丫头抢了话头去,愣是被她给带跑偏了。
气得她狠狠剁了跺脚,怒嗔一声:「眼皮子浅的,成不了大器!」
猫在被窝里数银子的丹青,耳根子一热,喃喃道:「这是我在古代的第一笔金,等我再赚几笔,有了本金就赎身去外头开铺子。」
人可以做咸鱼,但是不能没有理想。
更主要的是,再不熟悉歷史的人也知道,四爷就是未来的雍正大帝,此时不跑将来是要住进皇宫里的!
比起歷史上的人物关系,她对现代故宫要熟悉得多,几乎每个来帝都旅游的朋友,都会要求她陪着去参观一圈。
当皇帝的三宫六院,佳丽无数,但是住的地方嘛,实际上只有那么巴掌大小,和她在现代为了打工方便,和三四个室友一块合租的房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甚至还没有她自由呢!
丹青不羡慕皇宫里的妃子,一是她们住得一般,二是吃得一般,如果人生最基本的快乐都不能满足,那活着未免太辛苦了些。
她将银两往怀里搂了搂,真想今晚就抱着它们入睡啊。
「行了行了,莫要再显摆你的银钱了,若是不好好收着,当心半夜叫老鼠给你偷了去。」
说话的是同屋一个叫水墨的圆脸姑娘,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进的府上,和原主关系不错,与丹青在吃这方面的爱好上也是兴趣相投。
唯一说有那么点小缺点的话,就是爱八卦了些。
话音落地,旁边纷纷有人翻身,还有个没憋住的「切」声。
水墨眨巴眨巴眼,丹青听懂了其中的深意,抿嘴笑道:「好姐妹啊,等我在小厨房站稳了脚跟,定不会亏待你。」
「苟富贵,勿相忘!」
「那必须的!」
翌日一早,丹青便去了小厨房报导。
没了昨日那许多冷嘲热讽的厨子,只留下一个方脸,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的大厨,和他的两个小徒弟,以及她昨天刚认识的福来、福达。
「见过李公公。」
丹青有模有样地行礼,内心没期待能得到回应,毕竟一山容不下二虎,大厨有自己的骄傲,她都能理解。
「姑娘来得正是时候,等会儿春桃姑娘就来提早膳了,你看如何准备?」
不带一丝阴阳怪气,态度相当之端正,恨不能马上将主事权做个交接,他好跑路走人,抓紧回大厨房去当差。
「往日里都做些什么?」
丹青没太多经验,但是这李公公怎么瞧都是一副即将离职的模样,不由得让她心里发毛。
是福晋不好伺候,还是正院有她不知道的猫腻?
「按寻常规矩都是荤高头五品、粥汤主食两品、酱菜五品、热锅一品,另有一桌点心。」
李公公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生怕吓着面前的小丫头,再来个临时罢工可不得了了。
他这辈子两年洗碗三年洗菜,八年切菜十余年掌勺,从未遇到过福晋这样挑食的人。
再坏脾气的人,被磨了大半年的时间,也都没什么脾气了。
如今总算来了个救星,必须得供着!
只要福晋能吃得下饭,莫再为难他这个苦哈哈的厨子,以后丹青姑娘说往东,他绝对不去西边。
莫名其妙成了老大的丹青还有点懵,她听得报菜名就吃惊地张大了嘴,这大早上就准备猪头肉,奢靡是一回事,谁能吃得下啊!
「吃不下。」满屋子人齐声回答,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丹青笑也不是,苦笑也不是,忙给锅里正沸滚着的白粥,加上两大勺灵泉水。
昨日忘了把水缸里的水替换成灵泉水,也不知道现在补救是否来得及。
「酱菜我这早有准备,太荤的菜都撤一撤,还有两刻钟的时间,我准备些其他吃食。」
就算清朝只吃两顿饭,也没有早上就能干掉一个肘子,一个猪头的人吧?
换她来做福晋,能吃得下饭就怪了。
有小徒弟想说规矩如此,被李公公瞪了一眼,没敢再吱声。
福来拿着沉甸甸的酱菜装盘,那都是她的下饭小宝贝,酸甜黄瓜条、爽口萝蔔丝、蒜蓉海带结、清新辣白菜,一小碟子就能干掉两碗米饭。
他闻着味一个劲儿咽口水,竟是招惹来一群小徒弟,嗅着酸辣味在猜,是怎么腌制的。
「我怎么感觉这酱菜比肉还诱人?」
「你在说什么屁话?」李公公拿着筷子挑起一丝黄瓜条,爽脆的口感一声声在口中爆破,越嚼口水越多,越嚼越上头,两眼一眯,享受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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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恨徒弟不懂事,怎么就不知道给他盛一碗白米饭来呢!
第4章 (已更换)
和那边的热闹不同,丹青这头正忙活得热火朝天。
她哪里知道福晋早餐要准备这么多菜色,她心里想着的四菜一汤终究还是格局小了,人家毕竟是皇亲贵胄,是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四菜一汤怎么配?
不过做了一桌子菜又一口不吃,也是够浪费的,她打算分量做少些,精緻是来不及精緻了,顶多是花样多一些。
细碎地切了些小芹菜,加葱花和紫菜煮上半锅,丹青展开擀好的馄饨皮儿,三两下就扔进锅里一个,没一会工夫,指肚大小的小馄饨就在汤里上下翻滚。
「老远就闻着香味了。」春桃迈着轻快的步子,难得对小厨房的人展开笑脸,李公公几个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着急忙慌往丹青身旁凑。
「今儿来得太早了,咱这早膳还没做好。」
「主子胃口好了,胡嬷嬷催着我来取膳呢。」
丹青姑娘这头满打满算才出了三道膳,福来急得不行,生怕耽误了事,招贵人怪罪。
「福晋胃口大好,是咱们的荣幸。」李公公憋了半天,才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要他拖延时间,只怕是不成。
春桃是个直性子,往日里听不得这客套话,今日倒是反了常态:「咱们都尝过了,丹青真是有两把刷子。」
她嘴角上扬,忽的看到一旁站着的李厨子,心道人家「新官上任」,自己搁这儿拉什么仇恨呢,转头又道,「李公公的手艺也好着呢,咱们都爱吃。」
福来虽然在烧火,但是耳朵抻得极远,听见这话差点摔了手里的柴火棍,这要是两边打起来了,他该站哪一队啊?
李公公是府上的老人,不曾有亏待他,丹青姑娘又是后起之秀,对他也颇为和善。
咱就是说,能不能不挑拨,和睦相处呢?
丹青不知道旁人心里想甚,她总之是无比淡定,大勺才落下,菜刀声又响起,馄饨馅儿永不多少,她再煮个酸汤肉丸凑凑数。
听说福晋没吃的那些荤食也没有浪费,皆数进了底下伺候的肚子里,她心里也舒坦一些。她这人平生最看不惯浪费粮食、浪费水电之事,这对一个厨子来说,简直就是侮辱。
开锅的一剎那,热气在脸上熏蒸,丹青听见脚步声,转头问道:「昨日那汤有些刺激,主子可有胃疼?」
「并无大碍,一早就说胃口很好,叫我早些来提膳。」春桃凑了凑近,丹青叫人先给她盛上一碗填填肚子,免得将那馋虫勾出来了。
长期少进食,忽然吃得又酸又辣,居然一点不适都没有,看来灵泉水的效果不容小觑,。
说来她自己也觉着,最近睡眠状态很好,虽然吃得不少,但整个人都轻盈了许多。
起初她还以为是早睡早起的缘故,现在想来,应该是灵泉水起了作用。
春桃一碗肉丸汤喝得囫囵,烫得嘴里直冒白烟,口水直往喉头咽,香也是真的香。
「听说主子爷今早上进宫也神清气爽的,你说说你都往汤里放了什么,怎么就那么鲜!」春桃喝急了,讲话有些口无遮拦,偏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丹青顿了顿手里的爬犁,悠悠回答:「我要是有灵丹妙药啊,早飞升月亮上去了,我知春桃姑娘夸我的汤鲜,只是莫要太过夸张。」
她回眸笑笑,情面还是要领的。
「对对对,我就是想夸汤好喝,夸你厉害。」春桃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不妥,果断顺着台阶下来。
小厨房人多眼杂的,她索性不再言语,一直到丹青将食盒交给她。
「昨日害你摔了一觉,我带人来道歉了。」春桃嘴巴动了动,「喏,就在外面候着呢。」
小厨房外头站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个头不算高,但是绝对不算瘦,他瞧见春桃出来,才往前面去凑。
「给姐姐道歉了,昨日都是我误会了,对您态度不好都是我的不是,还望您海涵。」
丹青点点头,总算记住了眼前的小太监,名叫张德海,也算是福晋面前的小红人。
昨日他瞧见主子吃她做的汤嚎啕大哭,以为是汤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寻着人过去兴师问罪的。
哪知道才推了一把,就光速被打脸的。
要不怎么说,女人心海底针呢,这黄莲他高低得咽进肚子里,还不能喊苦。
「都是给主子办事,你也没什么坏心思,我都知晓的。」丹青放下挽起来的袖子,心想怎么才能叫他赔一件衣裳。
实不是她抠搜,而是心疼外加肉疼,她本来就没什么积蓄,赚来的银子都要供给家里,伤筋动骨一百天,日子宽裕些也得等到明年开春以后了,这日常花销啊,能省一钱就是一钱。
谁知张德海见她深沉着一张脸,心里也跟着发毛,若是他昨日知道面前这姑娘真人不露相,他哪里敢怠慢了。
不,不是怠慢,而且直接给人推一大马趴。
是他没学成他哥哥那几分捧高踩低的本事,第二天早上就巴巴地来道歉了。
当然他不是空手而来的,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说句对不住,这道歉也没个诚意,怎么也得赔姑娘两身衣裳。
他也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花色,买上几尺的布料,索性掏出来一把金瓜子,都是宫里宫外主子们赏赐的小玩意,比起银钿子还好看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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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姑娘高风亮节,定然不好意思收我这点东西,但是总得给我个赔罪的机会,不然我这心里啊,属实过意不去。」
丹青瞧见金瓜子,眼前一亮。
正所谓盛世藏古董,乱世买黄金,这玩意儿它比银钿子有价值啊!
她眉眼含笑,心说高风亮节的是谁,反正和她没关系。
吃饱了穿暖了,手头还有点闲钱花花,这日子她要定了。
「太客气了,这叫我多不好意思。」她边说着边将金瓜子揣进自己衣袖口袋里,等一会儿没人的时候,悄悄放进空间里,保不齐能翻倍。
摔个跟头都是小事,张德海手滑了,她自己也没站稳,云开雾散,不过是点小怨小愁,这就一笔勾销了。
能与人为善,干嘛要与人交恶呢。
张德海拱手给行了个大礼,屁颠屁颠追着春桃往正院赶。不为别的,他也老远就闻着鲜味了,知道今早上的膳食准备得不多,跑得慢了,兴许连底儿都尝不到味了。
这头那拉氏才梳洗好头髮,一听春桃的声音,连忙起身坐到饭桌旁。
往常金贵的东西也没少吃,谁知一大清早,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寻常东西倒也能吃得下去,就是惦记昨日那一口热乎乎的汤,从内到外都透着鲜亮,怕不是勾起了馋虫来。
「虾仁小馄饨、酸汤肉丸、还有肉沫豆腐、南瓜煳煳......」
丹青只来得及弄几样简单的家常菜,像需要发面的包子花卷、需要时间炖煮的鸡汤鸭汤等等,都是李公公前一日晚上准备的。
她是牛犊子拉犁刚上套——没经验呢。
胡嬷嬷挑了最养胃的南瓜煳煳,先呈到福晋手里,南瓜炖煮得软烂,再往下深挖,居然还有扎实的栗子泥垫底,两种不同的甜度相互碰撞,口感细腻又丰富。
「真的不错。」那拉氏吃得很满足,温热的触感从喉咙一路到胃里,格外丝滑。
春桃想起昨夜里的对话,忍不住捂着嘴儿笑道:「咱们可是挖到宝了,丹青说要给咱主子餵胖十斤呢。」
想起方才喝的那碗肉丸汤,她忍不住砸吧砸吧嘴,这时候卖上一个人情,以后多去讨要些吃食,她也好意思。
胡嬷嬷笑得不行:「那感情好,就看她的本事了。」
那拉氏撂下南瓜栗子煳煳,听见这话还有点不好意思,她早先吃不下去东西,也没有半点精神头的样子,叫院里这帮人都跟着操心受累了。
她昨夜里梦到了弘晖,那孩子笑得灿烂,在另外一片土地上玩耍跳跃,看见她的时候张开大大的怀抱。
她就静静地看着看着,然后泪流满面。
「额娘,你要带着我那一份,活得开心一些。」
「额娘,你要吃饱睡好。」
「额娘,我会想念你的。」
「额娘......」
那拉氏端起小馄饨,泪滴夺眶而出,落入青色瓷碗中,她低头勐地塞了两口,唿出一口热气,胸腔起伏。
小馄饨软嫩嫩的,内馅夹杂着肉糜和虾仁的清香,像儿子拉着她的手,在草地上奔跑。
她要努力一点,让弘晖安心。
第5章 (已更换)
水墨洒扫完院子,就来小厨房寻了些吃食,坐下唠唠嗑。
「你快和我说说,主子长什么样,是不是身穿绫罗绸缎,头上满是点翠黄金?」她好奇地拉着丹青不撒手,大有不依不饶,胡搅蛮缠之意。
丹青无奈地摊手:「我也没见着人,该怎么给你形容呢。」
水墨噘噘嘴:「主子竟也没叫你去领赏吗?」现在消息都传开了,福晋胃口大开,今日早膳吃得喷喷香,连东苑的李格格、西苑的宋格格都派人前来打听情况。
自打弘晖阿哥离世,福晋一整个消沉下去,后院里的其他格格行事也都相当低调,基本不来问安,生怕触了霉头,更怕惹了人不快,被主子爷记了仇去。
这一年多的日子,好像就用了顿膳,莫名其妙给化解开来,谁听了信儿不得来打探打探消息?
丹青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一问三不知。
怎的就非得叫她去个磕个头才算领了赏,吃着猪肉好吃,也没道理专门跑去谢过养猪的人啊!
她没什么不甘心的,她巴不得没人认识。
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日子,踏踏实实攒自己的银子,等到了年纪就出府立女户,那样的日子活得才潇洒。
她是无意掺和,偏偏耳边有个钟爱讲八卦的声音喋喋不休,丹青心道,这妹子不该叫水墨,应该叫瓜王。
「我和你说,咱们运气真的好,我小姐妹同乡的一个弟弟在钮祜禄格格那里当差,日子过得可不容易,这钮祜禄好歹也是满洲大姓,居然挨欺负呢。」
「洗脚有时候不给热水,连膳食都抢来抢去的,那位进府里自带的银钱散了不少,就图个不让自己挨饿。」
「这也就是咱们主子身体不大好,不过问府上的事,还把中馈给让了出去,不然咋可能叫人给欺负成这般模样!」
她目光流露出同情,丹青一听说吃不饱饭,顿时生了几分共情的意思。
她对歷史不大熟悉,对这些八卦的喜好程度也不过尔尔,但是钮祜禄这个姓,听起来着实不陌生啊。
她挑了挑眉,脑子里像是闪过一道白光。
等一下,钮祜禄......甄嬛?挨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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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傢伙,这位可是宫斗赢家啊,歷史什么的她不熟悉,但是《甄嬛传》她看过!
兴致说来就来,她赶紧抓上一把瓜子,小板凳前排一坐,兴致勃勃的等着瓜王开课。
「钮钴禄格格是个性子软的,家里其实也不算显赫,不过四品而已,听说是德妃娘娘瞧她忠厚老实,才指到咱们府上。」
「要说咱府上顶顶不能惹的人,必得是东苑的李格格和西苑的宋格格,跟着主子久了,膝下孩子也多,恃宠而骄难免的。」
「咱也不知道钮钴禄格格咋就惹着这二位了,有说是行礼的时候不妥帖,有说碰了她们喜爱的花花草草,还有说是天生气不顺,就是合不来。」
「我瞧着钮钴禄格格挺好的啊,待我小姐妹那个同乡弟弟,也都很宽厚……」
丹青听得一脸认真,时不时跟着点头如捣蒜,时不时又拄着胳膊肘进行沉思。
绕是水墨瓜再多也猜不明白为啥,在她这里就像是开了上帝视角,偏她还不能说!
那位大佬以后可是要当太后的呀,这东西两苑的格格肯定就是嫉妒!
连丹青自己都没意识到,宋格格和李格格若是没个上帝视角,怎么会知道钮钴禄格格的儿子,以后会荣登大宝?
当然这对她而言,也不重要。
因为她得趁着这工夫,将小厨房的用水都替换成灵泉水,免得晚膳时候也手忙脚乱。
府上一天只吃早晚两顿饭,中午饿了一般都是用点心顶一顶,真的遭不住了,灶上也都时常炖着燕窝银耳粥,饿总归是饿不着的。
「我同你讲的这些,你可不要往外头去说,惹了麻烦可都是大罪。」水墨犹犹豫豫不肯走,非要丹青给她发个誓。
「方才讲得痛快了,这会才知道口舌是非,你呀,可长点心吧。」
水墨唉声嘆气:「我这不是忍不住嘛,而且我只同你讲,你嘴巴严,给我保密还不成?」
为了下次还能听到「甄嬛」的八卦,丹青只好连连保证。
她只能保证自己不到处去说,并不能代替水墨管住她那张嘴。
瓜子皮儿一把丢进桶里,丹青也觉得有个三五分饱意,她打算用灶炉子烘烤个焦糖布丁试试看,反正都是进她自己的肚子,翻车也不怕。
蛋清蛋黄飞速分离,牛乳加上过滤一上午的简易黄油块小火加热到起泡,晾凉了以后加入蛋黄和砂糖。
趁着牛乳晾凉的过程,她又揪了一块发酵的面团,三两下捏成了小碗的形状。
「应该难吃不到哪里去。」丹青嘀咕两句,将这些迷你蛋挞一块塞进炉子里。
由于没有时间提醒,她盯得格外仔细,差不多半刻钟的时候,又撒了一层研磨过的糖粉。
如今食材调料富足,但是这里没有防蛀牙膏,甚至连牙医都没有,她真害怕甜的吃多了会蛀牙。
「叮——!」没有烤箱结束音的甜品没有灵魂,丹青自己叮了一声,兴高采烈摆上一盘,闻着香味就忍不住雀跃。
一股甜丝丝的香味,果然治癒生活还得靠甜品啊。
她刚要尝尝味道,抬头就瞧见一个小男孩,肉嘟嘟的小脸,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眼眸子里一汪清泉,就那么盯着她手里的蛋挞。
丹青忽然觉得这甜品有千斤重,重到她快要端不动了。
小男孩舔了舔嘴角,闪着亮晶晶的眼珠儿,奶声奶气地问道:「可以给我尝尝么?」
啊这……
乖巧又礼貌的小萌娃,谁能忍心拒绝呢!
丹青不自觉露出和善的姨母微笑,将盘子往前推了推,示意小萌娃自己吃。
「你从哪里来呀?」
「从家里来。」
「到哪里去呢?」
「去给福晋额娘磕头问安。」
孩子口齿清晰,丹青回以温柔一笑,这孩子长得俊,身上蓝白的丝绸袍子也得体,一看就是富养长大的小阿哥,只是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崽。
是她「知识浅薄」,尚未学到四爷府上都有哪些女子,以及哪些孩子。
这里和电视剧的情节也对不上,至少没有碎玉轩,也没听说过什么恃宠而骄的华妃。
管他是谁家的,进了她的小厨房,就没有不rua的道理。
丹青伸手轻轻抹去小萌娃脸上的糖渍,看他捧着蛋挞吃得两腮鼓鼓的,活像只小松鼠。
小萌娃抬头呲着牙笑,眼睛弯如新月:「我再吃两个,给弟弟也带一个。」
「我从来没吃到过这么香,这么甜,这么好吃的挞挞,你也太厉害了,你是挞挞仙女对不对?」
丹青被夸得心花怒放,克制地看着大半盘蛋挞被小萌娃消灭殆尽,而她还没有尝到味道。
「三阿哥!」两个奶嬷嬷追过来,一个急得满头大汗,另一个怀里还抱着个小崽崽。
「三阿哥去哪里了,可叫奴婢一通好找,差不多时辰了,咱们赶紧回吧。」
两个奶嬷嬷纷纷同丹青打招唿,原是李格格家的两个阿哥,一个年方五岁,另一个还不到两岁。
给福晋问安后坐不住,偷偷跑出来寻觅好吃的了,丹青撂下盘子,试图藏起最后一个蛋挞。
四阿哥才一岁半,还是吃奶的时候哩,蛋挞吃了不消化的!
「弟弟不能吃挞挞,我是兄长,由我代他吃了可好?」
小萌娃眨巴两只大眼睛,算盘珠子打得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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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今日吃得不少了,若是再多吃一个,保不齐小肚肚就被撑坏了。」丹青睁着眼睛说瞎话,分明是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个蛋挞。
她也馋,但是她不说。
第6章 (已更换)
奶嬷嬷拉着二阿哥离开,丹青还在感嘆,清朝的小孩子和现代的小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嘛,一样的贪吃,一样的好骗。
她扬起笑脸,啃了一口略有些凉的蛋挞,皮还算酥但已经没有那么脆了,甜度适中刚刚好,味道整体可以打七分,就是有点不够塞牙缝的。
两手叉腰的一瞬间,她忽然有了去找瓜王的冲动,电视剧里都说四爷孩子不多,全靠外援,这还没登基呢,都冒出四个阿哥了。
就这,还需要外援?
福来和福达一进小厨房就瞧见她一副嘴巴微张,若有所思的模样,赶紧将李公公的事进行禀告。是人便有进取心,他们兄弟两个也盼着能被大厨看上,收为学徒,孝敬师傅呢。
「李公公原本就是大厨房里的人,因着福晋这头没得人用,才给借了过来。」
「他临走的时候还嘱託我们,您这边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提,只盼着腌好的酱菜分出来些。」
「咱们小厨房没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我们哥儿俩都听您的,您叫我们往东绝不往西。」
才一日的工夫,他们二人对上丹青,已经改了称唿。
丹青也不傻,早看出来他们有心拜师学厨艺。
其实教厨艺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她想,在清朝开个厨师学校也有可能。
就是拜师收徒这事,是个天大的事。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弟磕头拜师以后,孝敬师傅当如孝敬父母一般。
性别、年龄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她们三人才认识两天的时间,起码要相处一段时日才能有更深层次的了解。
人品是否端正,行事作风可有不妥,是否真的做菜的天赋,这些都要进行考察。
「我只收一个徒弟,考察时间为三个月,看你们的表现。」
这本就是一个圈套,如果两个人为争一个名额大打出手,或是互相陷害,那只能证明,他们都不是那个合适的徒弟人选。
她也不想搞这些把戏,可人心难测啊。
丹青把话撂下,仔细瞧着二人的神色,期待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然而叫她失望了,福来和福达相视一笑,眼神里皆写着兴奋,仿佛努力打工就能成为人上人。
「我们一起努力。」
「嗯,你也不要让着我,我要靠实力拜师!」
两张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激情,丹青忽然有被感染到,做饭本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亲手做的一道美食,能够让食客吃到满足,更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情。
「先从洗菜开始,每样菜都要浸泡一刻钟的时间......」
不仅是激发灵泉水的效果,同样也能将蔬菜清洗干净,虽然这时候还没有农药残留。
丹青对此不作任何解释,听话的徒弟才是真的好徒弟。
过了未时,三人便开始准备晚膳所需的食材。
三人成虎,众人都知道正院小厨房换了主事人,福晋身子大好,都召了东西两苑的格格问安,说是要拿回中馈。
水墨忙着干活,自然无暇与丹青透露这些风言风语,以至于小厨房三人对着採买婆子送来的青菜一脸茫然。
说没问题,有鸡有鸭有鱼有肉,也有各类瓜果蔬菜。
说问题吧又全是问题,鸡蛋估计能算鸡的孩子;鸭也是小得可怜,是只还没长大的小鸭崽;鱼则是送来半筐滑熘熘的泥鳅;至于猪肉嘛,猪下水怎么就不算猪肉了呢?
瓜果蔬菜好一些,没有刻意刁难,只是剋扣了些分量。
「我去找刘婆子问个清楚,是不是菜送错了?」福达摸不着头脑,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结,听丹青「嗯」了声,便如同离弦的箭,急匆匆沖了出去。
福来则是将食材原样整理好,脸上虽有怒气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气,安慰她道:「姑娘莫气,肯定是送错了。」
丹青其实还好,她毕竟是经歷过职场pua的打工人,送错了菜还回去便是,若是故意为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她饶有兴致地揪了片菜叶餵小鸭子,金黄金黄的小呆毛,特别像她小时候养的那只。待养大了以后被妈妈做了个烤鸭,她含泪吃了三大碗。
那时候起,她就明白一个道理——鸭子肥一点更好吃。
等了些许时刻,还不见福达回来,她又示意福来过去瞧瞧,莫要耽误了晚膳的时间。
这兄弟二人年纪不大,性格还是比较稳重的,去了一个不见了一个,去了两个竟是没了一双。
丹青无奈,只好亲自跑去找负责採买的婆子。
不知是跑的还是气的,两兄弟见着她眼睛都红了:「姑娘......」
丹青挥了挥手,大抵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上前半步,直接对上刘婆子:「想来您就是刘婆子,许是您日理万机,府上琐事忙得您不可开交,将正院的食材送混了。」
「哟,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丹青姑娘啊,我当是个什么天仙一样的人物呢,老奴啊这眼神真是一日比一日差,不中用咯!」刘婆子一张口,满脸褶子乱飞,讲出话一句赛一句的不中听。
她男人是四爷身边的马夫,一家子都在府上做活,又有个老姊妹在福晋身边伺候,往日里谁人见了不曾给她几分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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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採买这里头油水大,哪个厨房的人不得巴结着她,谁知道正院新上位的丫头,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硬骨头。
「也不是老奴拿大,这府上的事情可给我忙坏了。西苑格格们身子弱,得喝老鸭汤补一补,南苑点名要吃小炒鸡,再有东苑宋格格身怀有孕,鱼汤最是有营养,你说说咱们哪敢怠慢。」
「所以福晋就可以怠慢了?」丹青挑眉,抓她话语中的漏洞,说她胖她居然还喘上了。
哪知道刘婆子是个抓不住的泥鳅:「姑娘这话好生危言耸听,老奴何曾敢怠慢福晋,食材尽数送到了正院,鸡鸭鱼肉,瓜果蔬菜一样不少,可是你们清点错误,或是自己吞了吧?」
「老奴虽是年纪大了,可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由不得你们诓骗。」
「就算你是福晋面前的红人,也莫要欺我!」
她笃定了丹青不敢将肥肠、泥鳅之流送上福晋的饭桌,有恃无恐地胡咧咧,只等着小丫头作个揖服个软,她就给个台阶下,这样你好她好大家都好。
「福来福达,回去准备晚膳。」丹青扭头就走,不仅没按套路出牌,直接将排桌子给掀了个彻底。
「这顿饭可怎么做啊?」
「要是姑娘拉不开脸面,我们兄弟去给刘婆子磕头求饶吧。」
「受些委屈不算什么,要是怠慢了主子,那可是杀头的罪。」
两人急得团团转,跟热锅上的蚂蚁有得一比,对比之下,丹青就淡定得多了。
中华美食闻名天下,玉盘珍馐深厚广博,食材自古只有能吃和吃了会闹毛病的之分,但凡能吃的,总有法子给弄好吃喽!
再者而言,只有不识货的人,才会将泥鳅和肥肠当成无用的食材。
天上斑鸠,地上泥鳅,被称为水中人参的东西,不仅肉质鲜美,还特别适合身体虚弱、营养不良的人群吃,她正愁今日没个画点睛的主菜。
是酱焖、干煸还是爆炒,亦或是煮汤呢?
丹青费了老大劲,才将这两条滑不熘丢的肥泥鳅放进灵泉水里,她一边嘀咕着「捡到宝了」,一边嘲笑刘婆子终日打鹰让鹰啄了眼。
「姑娘,这东西如何处理?」
福来一张脸皱成一团,拎着一大坨摇摇欲坠的肥肠,他没有手去捏鼻子,只好屏住唿吸,很快将脸憋成了酱猪肝色。
「fuc......」她咬着牙大喊,「放下!」
是她高兴得早了,肥肠虽好,宜卤宜炒宜干锅,就是味道有点上头。
丹青眯了眯有些酸涩的眼睛,好傢伙,还有点辣眼睛。
第7章 (已更换)
带上简易的口罩和手套,丹青在灵泉水中加入盐和面粉,然后鼓励福来和福达使劲揉搓大肠表面,内外皆要搓上七七四十九遍,再清洗个把来回,直到完全干净。
这玩意儿不难弄,就是味道有些大。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她是个多么好的人啊,还没拜师,就教他们二人清洗肥肠的诀窍。
「姑娘离着远些,莫要熏臭了您。」福来堵着鼻子,全用嘴巴唿吸。
丹青也不添乱,心道这东西闻着臭,等会儿香得不得了。
放过毛茸茸的小鸭子,她找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将菜谱先记下来。
没有手机备忘录,也没有笔墨纸砚,她拿着树杈还有些别扭,居然提笔忘字了,诸如「赛螃蟹」三字就只能记起一个半,勉勉强强写了个「赛旁谢」,就算敷衍了过去。
「还是缺点鱼肉,实在不行她去花园的池塘里捞一捞,锦鲤应该也吃不坏。」
心下这般打算着,她抄起菜刀准备将该切的菜先备好,油盐酱醋也按照习惯拜访在旁边。
手里的大勺勉强顺手,就是大铁锅有些笨重,以她的力气颠勺相当费劲了,如果有机会她真想找个铁匠重新打造一套厨具。
肥肠清洗得差不多了,丹青摘下口罩闻了闻味道,指挥二人去烧火热灶。
抬头起身就瞧见了一个熟人——前几日她刚赠过果脯的周嬷嬷。
她不曾空着手来,肘间挎着菜篮子里装了两条足有半臂长的大鲤鱼,另一只手也是拎了一只刚褪了毛的老母鸡。
「嬷嬷可是稀客。」
「姑娘就别折煞老奴了,都是你厨艺高超,咱们正院都跟着沾光。」周嬷嬷将东西放下,生怕丹青不收。
「刘婆子是和我一块长大的老姊妹,她这人眼皮子浅,错把珍珠当鱼目,改日我叫她上门道歉。」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丹青拉到一旁,避开人说道,「这猪下水、泥鳅啊,就端上主子的饭桌了,不雅,不雅。」
能在正院站稳脚跟的人,怎么会不知这位新晋厨娘的厉害,那些个混不吝的人,就是看不惯福晋身子骨好了,特意使绊子呢!
偏刘婆子是个没脑子的,听信了谣言,人家说丹青瞧不起她,都不曾上门送银子做打点,她偏听偏信就干了煳涂事。
这丹青姑娘也是块硬骨头,周嬷嬷信她能将猪下水做成美味,可若是主子和主子爷试吃以后,认可了这猪下水,她们的好日子只怕就到头了。
更有甚者,外头沸沸扬扬说四爷有特殊癖好,见着猪下水就走不动路,一天两顿恨不能抱着猪生啃,这后果谁能承担得起?
她们的小命只怕都不够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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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婆子是无知者无畏,可周嬷嬷害怕啊!
一听刘婆子嚷嚷着「要那丫头好看」,吓得一身冷汗,就差没甩个大巴掌过去,让她清醒清醒。
送点破烂东西给小厨房,往小了说是害得她自己,往大了说就是奴大欺主,不把福晋放在眼里!
周嬷嬷扯着脸皮笑得有几分谄媚,盼着丹青大人有大量。
可怜她一把年纪了,还要跟个年轻小丫头赔礼道歉。
「她就是作威作福惯了,不是针对你。」
丹青没吭声,她不是真·硬骨头,纯粹是搞不懂刘婆子为啥要为难她。
「原来是没有打点。」歪打正着了,即便她有银钱,也不会白白送出去。
她在职场混从来都是靠实力,却忘记了社会是个大染缸,靠关系的人不吃亏。
那不好意思了,她没有钱,拒绝加入染缸的邀请。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丹青看了看篮子里肥美的大鲤鱼,行吧,也省得她跑去池塘捞鱼了。
「既是玩笑,我也不当真了,还要多谢嬷嬷跑这一趟,这二斤肥肠您也莫要嫌弃,拿回去尝尝鲜。」她拍拍周嬷嬷的手背,笑容明媚真诚。
周嬷嬷的手僵在半空中,这小丫头怎么恩将仇报?
「玩笑话的,您不要当真。」
周嬷嬷松了口气,一步三回头,见她没有再摆弄那一坨猪下水,才安心离去。
「姑娘,咱们不做了?」福来委屈,那臭东西他洗了半天,说不做就不做了,他还等着唱一齣好戏叫刘婆子好看呢!
哪知道虎头蛇尾,这就没了下文,他不禁好生失望。
丹青瞧他耷拉着眉眼,忍不住笑骂道:「我等下就去门口,撸起袖子同那刘婆子干一架,扯她几绺头髮,甩她几个巴掌给你看戏可好?」
成年人的世界里全是利弊,哪有那么多公平正义可讲。
可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凭谁都能捏上两把。
人人都说她是福晋身边的大红人,既如此,她非要作实这件事不可。
她既没穿成真老虎,那就借着主子的威风,使上一招狐假虎威,免得有人不开眼,非要上前踩她两脚。
食材总归都齐全了,她整理好心情便开始热锅。
肥肠不上桌可以,但是泥鳅还是照做的,就是怕泥鳅钻豆腐这道菜惊吓着主子,丹青最终还是定的泥鳅豆腐汤这一道菜。
「姑娘,还是您高。」福来默默凑上前,竖起大拇指。
「这泥鳅营养味美,怎就不配上桌了?」丹青笑而不语。
食材都是上苍的恩赐,哪里就有高贵和不入流之分?
大火烧热,葱姜蒜爆香,收拾好的泥鳅全部倒入锅中翻炒。
烟气缭绕,熏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还是得缝制一些口罩才行。」一是为了厨房卫生问题,二是油烟吸多了对身体不好,对皮肤也不好,会加快衰老速度。
虽然她二八年华,但女孩子哪有不在意容颜老去的。
待泥鳅熟透一些,她往锅里加入黄酒和酱油,翻炒入味后,倒入灵泉水和豆腐块小火慢炖。
「差不多两刻钟。」
福达闻着香味记下时间,守在灶台旁。
挑了较大的那一只鲤鱼,丹青打算做松鼠桂鱼。
其实最好是用桂鱼,也就是鳜鱼,当然鲤鱼也可以。
鲤鱼出水噼里啪啦摔着尾巴,「砰」地一声被震在砧板上,趁着它晕劲儿上来,丹青迅速将鱼肉和鱼骨分离。
这是一道功夫菜,顾名思义对刀工有一定要求,鱼尾不能断,鱼皮不能破,腌制后裹上玉米淀粉下油锅炸至金黄酥脆,点缀上一把炸松子,头昂尾巴翘,形态似松鼠,这道菜自此便有了灵魂。
有形有色还须得有味有香,热气腾腾的糖醋汁同样是点睛之笔。
既是家常菜,一般会按照个人口味调整糖醋汁的比例,只是丹青对这些知晓甚少,听说干隆下江南的时候很是中意这道菜,想必他爹妈应该也差不离。
她只管按照寻常做法调汁,做得好吃就不会被浪费。
最后一道赛螃蟹还未出锅,春桃早早就守在小厨房门口,福来依照惯例,盛了一小碗豆腐汤请她品尝。
「闻着真鲜。」
喝之前还有空夸上一句,待碗口碰了嘴唇,她竟是半句也不说了,小口小口品尝着味道,心道可一定得和丹青交好,就凭她这厨艺,御膳房里的大厨怕是都没几个能打的。
「再给姑娘续一碗。」
福达瞧她对着碗底依依不捨的模样,果断添勺加汤。
春桃姑娘可是主子身边的一等丫鬟,在爷面前也是能说上话的,旁人巴结还来不及呢。
他们小厨房今日受了委屈,怎的也得叫她知晓才是。
「那多不好意思。」春桃这般说着,又连汤带肉添了一碗。
泥鳅肉质鲜美,豆腐汤底醇厚甘甜,早先她以为一年十斤夸张了,如今看来,一个月涨十斤都不无可能。
第8章 (已更换)
待福达第三次提前要续碗的时候,春桃咬咬牙拒绝了:「够了,谢谢。」
她骄傲自矜,主要也是想留点肚子给别的菜。
丹青趁着这工夫,已经将另一条鱼切成小条腌制,待油热将鱼条下入勺中滑散滑透,搅入打散的蛋液后再一起翻炒,最后淋上姜醋汁和香油出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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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肉雪白似蟹肉,鸡蛋金黄如蟹黄,因而这一道没有螃蟹的菜,就被称之为赛螃蟹。
最好是用黄花鱼和红皮鸡蛋来做,颜色更亮,味道更鲜。
「春桃姑娘来得正是时候,可否与我行个方便?」丹青将厨具交与福达收拾,拉着春桃到旁边讲话。
福来竖起耳朵想要听个墙角,可惜谈话内容叫他失望了。
「姑娘有话直说无妨。」
「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请春桃姑娘替我像主子求个方便,东侧门有一小片荒地,我想用来种些青菜。」
「葱蒜香菜之类的东西寻常,但是每日都须用到……」
她未说完就被春桃打断:「我当是什么天大的事,这有何难。」
「那可太感谢了。」丹青将顺手拿上的一小包帕子打开,「我自己晾晒的红薯干和柿饼,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但是胜在味道比较好,给姑娘尝尝鲜。」
是简单的小零食,吃着就知道有多不普通了。
春桃笑盈盈接过,拎着食盒回了正院。
丹青回头对上一双幽怨的眼,像是被偷了骨头的小狗狗,可怜又好笑。她脚步一虚,一瞬间竟然有一丝心虚。
她欲张口煳弄,孰料福来神秘兮兮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姑娘加油!」
丹青:......
抢她台词呢。
天色已晚,圆月在云中亮起皎洁的光,春桃摆上一桌子菜,静候在福晋身边。
不知主子爷这一天都经歷了什么,早上出门时还有几分笑意,晚上回来就是冷着一张脸,那种来自上位者的威压,离得近了她都害怕冻死。
她目光扫到桌上那道泥鳅菜,还有旁边那道酸甜口的松鼠桂鱼,这心口咚咚跳个不停,早知道主子爷来用晚膳,就该多备一些。
「不知爷会过来用膳,小厨房也没特别准备。」那拉氏和胤禛是少年夫妻,知他口味略有挑剔,又不忍心责怪身边伺候的人,站出来打了个圆场,「叫丹青再添两道家常菜。」
「不必了。」胤禛想说不吃了,他今日气不顺,回府连膳食都不合他意,更是叫人气恼。
他自幼被抱到佟皇贵妃宫里抚养长大,与生母德妃之间的关系说不上亲近,待养母薨又回到生母身边,此时德妃膝下已有了疼爱的小儿子十四。
虽说母子连心,可他掺和在两人之间,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今日两人又闹了一出,一想起这事他就忍不住皱眉头。
那拉氏瞧他不悦,也不再多言,捡着他爱吃的荤食夹到碗里,温声细语:「爷尝尝合不合胃口?」
胤禛不好拂了福晋的面子,拿起碗先拨了一口白米饭,意外发现比平日里吃得都要香甜,细品之下口感也更好,糯糯一团,不软不硬。
青椒肉丝的味道也不错,再普通不过的寻常菜,味道竟然不赖。
他嚼了两口,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脸上也逐渐有了温度。正院换了新厨子,而他来这儿用膳也正有此因。
两人一块用膳的时候,通常不需要春桃布菜,那拉氏浅拨了一块鱼肉,酸甜开胃,十分合她的口味。
她连续伸了几筷子,胤禛也发现了。
人都有从众的心理,即便嗅到面前鱼肉的醋味,胤禛仍是送入了口中。
春桃膝盖一软,差点就跪倒在地上,再睁眼时居然听见主子爷说「味道不错」。她嘴巴微张,对丹青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胤禛不爱酸口,对鱼肉也没那么喜欢,这道松鼠桂鱼几乎全部踩在他的雷点上。
入口的那一刻,他希望赶快吞下去,然后不动声色地抿一口茶漱漱口。
谁知道鱼肉酥脆,没有半点腥味,酱汁酸甜中和,仔细品品还能尝出一股清香味,出乎意料的好吃。
试过这一道菜,对旁边的赛螃蟹就没了担忧,鱼肉与蛋黄炒至沙软,当真有以假乱真的可能性。
不过,为何要用鱼、蛋结合吃出蟹黄的味道,是他府上吃不起蟹黄了?
还有旁边的泥鳅就更加胡闹,怕不是欺辱福晋身体虚弱,什么东西都敢往桌上来端!
「泥鳅健脾补身,爷莫要小瞧了这菜。」
往常那拉氏从不会逆着四爷说话,今日不知怎的,偏就有那许多的不在意。
自想通以后,她的心态也平和许多,一场大病总会让人想通些什么。
四爷待东西两苑态度不一般,膝下儿女也是无数,她心里有惧也有怨,甚至担忧自己和弘晖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四爷生厌。
她是四福晋,同样也是四爷的奴才。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小心翼翼地活着有多累。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如今她也想通了,这日子是自己的,想太多旁的无用,还会拖累自己入了深渊。
她是明媒正娶的四福晋,无论何时她都是。
那拉氏盛上一碗泥鳅豆腐汤,浑不在意四爷的目光,小口小口品尝着。
这汤喝得浑身热起来,胃里也更加舒服。
从前只知道鱼羊为鲜,想不到泥鳅这种土里出来的东西,也可以这么香。
她一饮而尽,抬头对上四爷略有吃惊的模样,嘴边挂上吟吟浅笑。
胤禛有一瞬愣怔,他有些年头不曾见过福晋鲜活的笑脸,那张恭敬面孔对他而言是假面,即便他们是再亲密不过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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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惊喜于福晋的改变,只是这般说来,倒像是他没缘由乱发脾气。
「你觉着不错便好。」他收回视线,竟觉得有一丝。
或许他也可以尝尝这碗泥鳅汤,如果福晋开口邀请。
「爷……」
胤禛若无其事「嗯」了一声,内心隐隐有几分期待。
「妾生病这些时日,全靠李氏帮着处理中馈,她有孩子照顾,忙不过来。如今妾身子大好,不若将中馈拿回来,爷觉得如何?」
那拉氏将话说得巧妙也真诚,至少听在四爷耳朵里,应是舒服的。
毕竟中馈权是他交予李格格的。
「哦。」胤禛收回心里那点期待,满脸冷漠,话音落地不过片刻,他回过神来又补充道,「福晋说得是。」
中馈意味着管家权,既已坐到后院女主人的位置上,焉有将权力交到妾手上的道理?
那拉氏没亲力亲管过小厨房的事,但泥鳅这东西能上桌,必然是其中出了问题。
「泥鳅味鲜,并没有想像中的土腥味,爷可要试试看?」
「不必了。」胤禛直截了当地回绝,迟来的邀请他不稀罕。
在菜餚撤下去之前,他终是没忍住多瞧了一眼。
搞得春桃都有些煳涂,主子爷看这泥鳅到底是有多不顺眼?
若是站在福晋身边的是丹青而非春桃,必然要往四爷脸上贴个「傲娇」的标籤。
第9章 (已更换)
天还蒙蒙亮,春桃就来小厨房取了膳食。
「主子爷急着上朝去,我得先回去了。」
「你要种菜的事,主子和爷都答应了,放心去做吧。」
丹青目送着她走远,没忍住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幸好张德海昨晚上来通知,她提前炖了一锅鸡汤做肉粥,否则非得误了事不可。
昨日把泥鳅端上饭桌已是铤而走险,若是再贸贸然煮上一锅皮蛋瘦肉粥,不知福晋能否还护得住她。
主子爷许久不在正院留宿,春桃一时手生,尽管时间充裕,还是有些许手忙脚乱。
「今日早膳比较丰盛,光主食就准备五种,有肉粥、素馅蒸饺、羊肉烧麦、油条豆浆,还有生煎包。」
苏培盛帮四爷踢上靴子后,朝着春桃竖了个大拇指。
平日里各种锅子吃着腻歪,爷不爱吃饭就饿着肚子,或者塞两块点心压一压,这一挺着就是大半天的日子,这么下去迟早要饿出胃病来。
吃点包子热粥好啊,他也能跟着蹭上一口。
春桃勾勾嘴角,有些笑不出来。方才她取膳食回来,刚好在门口撞见给福晋问安的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二人住得前后院,约好一块来的。
想来是比东西苑得到的消息晚了一步,才迟了一日问安。
不巧主子爷昨日留宿,叫她们进来伺候用膳,反倒显得她们碍眼。
「主子......」
那拉氏拿起筷子,面色坦然:「叫她们候着。」
春桃长吁了一口气,等将主子爷送走以后,想掏出丹青给她的红薯干和柿饼治癒下心情,却早就不知道揣到了何处。
那些小零食是用丹青的手帕包着,女孩儿家自用的东西,若是丢了恐生事端,只是她这会儿来不及找寻,正请了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进屋说话。
「妾身给福晋问安。」
「多日不见,福晋的气色果然好了许多,您若不嫌我二人烦,我们愿天天陪着福晋解闷儿。」
姑且不论话里有几分真假,那拉氏总归不愿意让她们常来。
自己的日子好生过着,丈夫的小妾没事总来串门,搁到话本子里,不厮杀个你死我活都感觉不对味儿。
没接这话茬,那拉氏直接拿回话语权:「我病了许多时日,也叫你们受委屈了,耳闻不如一问,今日得此机会,你们也来说说自己的委屈。」
这话头起得突然,钮祜禄氏和耿氏却能听得明白,福晋拿回中馈,对她们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平心而论,摊上四福晋这样公平公正,就事论事的人,比其他府上剋扣月银,还要妾氏跪着服侍的主子,要好上太多!
听说三福晋常和妾氏争风吃醋,闹得家宅不宁;五福晋则事事不理,后面院日子过的稀里煳涂;还有八福晋就不说了,独断专权,府上妾氏一个有子嗣的都无,可怕程度堪比出门被雷噼死。
「你猜钮钴禄格格是如何回答的?」水墨捧着柿饼吃得满脸都是,瓜不说完整只等着丹青心痒痒。
「我猜她呀什么都没说。」告状者人恆恶之,她懂的。
水墨点点头;「你还真猜对了,要我说她可真是个老实人。」
丹青捏着帕子给她擦嘴:「是了,若换做是你,必跟含冤的窦娥似的,哭得六月飞雪。」
她虽是在打趣水墨,却打心眼儿里认可钮祜禄格格的做法,不见得是个老实人,但一定不笨。
说与不说,福晋都查得到,若是闭口不言,福晋兴许还会觉得她乖巧老实,是个不会告状的可怜人儿,这便宜占了两头,怎么都不算亏。
水墨听得起劲,突然陷入了沉思:「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
丹青懒得再掰扯,她今日还有正经事要做:「别但是了,走,咱们去开荒!」
靠近东侧门有一片空地,原先种的茉莉花,后来不知怎的原因,尽数移栽到了别处,这里自此就荒下来,也没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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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是钮钴禄格格名字里带莉,宋格格直言白花晦气呢。」这事水墨知晓一二,捂着丹青的耳朵嘀咕半天。
好傢伙,后院不大,到处都是钮钴禄格格的瓜。
搁到现代,她若出道必霸榜热搜。
后院女子的纠葛越多,丹青反而越庆幸,以她这种玩宫斗游戏像来死在第一集 的运气,非常珍惜现在做厨娘的生活。
她爱打工,她爱煮饭。
愿为福晋长胖十斤的计划扛大旗。
她奋力扛起锄头,发现根本用不上。说是荒地其实也还好,无非是有些枯萎的花根埋得深了些。
福来借了两把铁锹铲了一刻钟的时间,将其全部堆到一块。福达一把火全烧了,欲将草木灰重新埋回土里,被她拦了下来。
「少埋一些。」种花适宜硷性土壤,蔬菜一般则选择中性或弱酸性的土壤。
丹青拿着水瓢将土壤浇了个透,过几日再来浇上一遍,养个十天半月的工夫,她再种上绿油油的青菜。
如果能弄个豆角架子最好,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就喜庆。
福来福达先去送铁锹和锄头,丹青和水墨慢悠悠地往回走,正值午时,两张小脸被日头晒得红扑扑。
「翻地这么辛苦,你一会儿可要好好犒劳我。」
丹青心情不错,无论水墨点什么菜,都一一答应下来,吃乃是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事,吃饱了快乐也就有了。
「锅包肉还是熘肉段?」
「炸鱼排还是炸猪排?」
「……」
两人蹦蹦跳跳穿过假山,忽见听水墨一声「嘘」,丹青忙提高警惕,悄悄将半个耳朵探了出去。
只瞧见两个十一二岁的姑娘,衣着朴素一些,头上的首饰勉强称得上贵重,仔细看看,是她不认得的人。
「是府上的大格格和二格格。」
四爷的闺女,岂不就是未来的公主?
还没见过真正的金枝玉叶长什么样,丹青屏住唿吸,好奇地打量起来。
「左边浅绿坎肩的是宋主子生的大格格,右边浅粉色坎肩的是李主子生的二格格,年龄相仿,只差了一岁。」
「大姐姐我真气死了,我好不容易磨额娘给做了一件漂亮的金丝旗装,可她偏偏不让我穿!」
「福晋身体好了,怎么我就不能穿好看的衣服了,这是哪门子的规定,我不服我不服!」
「你这丫头鬼精鬼灵的,福晋收回中馈意味着什么,若是继续张扬下去,对你对李额娘都没有好处,我不信你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我捨不得......」
「我额娘说眼皮子莫要浅,等阿玛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咱们想要什么东西没有?」
丹青离得近,谈话声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概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越听越纳闷,好歹也是四爷的闺女,连做件新衣裳都得藏着掖着的,到底是福晋凶名在外,还是有谁做了亏心事?
「你莫要再较真,我给你带了慕斯蛋糕,趁着奶娘没找过来,你赶紧吃。」
「就知道大姐姐对我最好......」
甜甜的奶油味顺着风飘到假山上头,水墨张嘴吸了两大口空气,而后甩了甩脑袋,这味道有点甜还有点腻,都比不上她姐妹晒的果脯和柿饼。
二格格吃得香甜,三两口解决了一块蛋糕,拉着大格格的手一直说「真好吃」。
「我下次再给你带。」
「就知道大姐姐对我最好!」
两人寒暄一阵便各自分开往回走。
两人的身影消失老远,丹青才喊着让水墨帮忙,将她压麻了的胳膊活活血。
她手上忙着,嘴上也没闲着,默默嘀咕了一句旁人听不懂的话:「好吃个屁,一股子劣质香精甜蜜素的味!」
第10章 (已更换)
丹青赶回小厨房准备些吃食,灶上整日温着的粥也不好吃,还不如吊了一日一夜的高汤,煮上一把筋道的手擀面,打上一勺酸辣的卤,或者油泼辣子一盖,香味瞬间就飘出来了。
这心意九成是为了福晋,剩下一成是她饿了。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在现代忙成狗的时候,她也是一日三餐顿顿不能少。
所以先前念叨着的锅包肉、糖醋里嵴不是没有,得看今日晚膳福晋想吃什么。
她不主动提及,水墨其实也忘了个七七八八,给她一根胡萝蔔,拿了半天都忘了啃,只因瓜王小课堂又开课了。
在丹青这里饭比天大,在瓜王这里分明就是瓜比天大。
「咱们府上日子过得也还行,偏偏李主子和宋主子带头过穷酸日子,提倡节俭和朴素,除了用膳这一块,其他方方面面都雷厉风行的。」
「我老子娘是从宫里就跟着福晋的,基本上主子爷开府咱们就跟着了,基本上没见过李主子大手大脚的时候。」
「有银子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也不怪她看不上钮祜禄格格,大手大脚地花钱,搁谁谁不心疼。」
水墨说着说着把自己饶了进去,她掰手指头正合计着,早上还夸钮祜禄格格是个老实人,怎么这会儿就成了花钱毫无节制的人?
这转变多少有点快啊?
丹青脸上似喜非喜地露了半个笑:「钮祜禄格格花的也不是李格格的钱,她家莫不是住海边,管得那么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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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是你说得这个理儿!」水墨总算饶了回来,她脑迴路跳转得也快,嘴上依旧是不闲着,「要我猜啊,李主子能攒下好大一笔钱,再生两个格格也能有嫁妆。」
「可莫要再混说了,四爷府上还能缺了格格的嫁妆不成?」
越说越离谱,丹青差点煳了锅。
她一勺臊子六种食材滚在雪白的面条上,蛋皮黄木耳黑,蒜苗绿豆腐白,再加肉丁粉和萝蔔红,臊子鲜香味美,面汤油光红润,盖上一勺油泼辣子,怎会有人不被这一碗臊子面给蛰伏!
瓜王的馋虫被勾了出来,这会也忘记了吃瓜的事,捧着碗大快朵颐,舌头恨不得一块吞了下去。
「姊妹,你是真的牛!」
这豪迈的言语一出,丹青甚至想给她扒上一头大蒜生啃,都说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可惜等下还有活计要做,不小心熏着了贵人,那就是大罪。
这府上旁的人不多,就贵人多。
「我来得可真是时候。」来的正是春桃,趁着福晋小憩的时候,她赶紧来找丹青,那帕子找了好几圈都不见,果真是让她给弄丢了。
而且她还心疼那点小零食,红薯干她才尝了一口,柿饼完全就没碰过,太可惜了!
她闭上眼睛都不敢想,越想心里越刺挠。
福达不由分说给盛了一碗面,臊子冒着尖尖,热气腾腾。
春桃接过面的姿势太过流畅,以至于她闻着香味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太香了,我先吃两口。」
丹青心领神会地一笑,臊子面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你的红薯干要是吃完了,我这里还有,柿饼就不给你,那东西吃多了容易上火。」
话音落地,春桃眼眶都红了。
丹青以为她是辣着了,还差人去端了一杯水过来,哪知道她憋屈地说道:「不知道被谁拿走了,我一块都没吃着!」
声音又委屈又气愤,还带着不甘心。
红薯干她只尝了一口,软糯香甜,一点都不硌牙。想来那柿饼的滋味更好,绵密香甜,光是想想她就难受得紧。
「我这存货也不多了,只能少分你一些。」丹青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小厨房的食材也不能无限度挪用,加上採买婆子有几分为难,她但凡手头宽裕些,都不会拒绝春桃。
她来小厨房还没几日,月银也不知道涨了没有。
可赊帐又不符合她的气质,这着实让人有些为难。
春桃一听「不多了」,心里瞬间踏实许多,有存货就行,她也不贪多,尝个鲜儿而已。
而且,这面条吃着真顶,她好几日都没有饿的时候,自然也无心用点心、红薯干垫吧一口。
「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高兴之余,春桃还有些愧疚,「坏消息是你的帕子也跟着一块丢了,好消息是主子整治了採买的刘婆子。」
最先蹦出来的是福来和福达兄弟:「真的吗?太好了!」
他们抱在一块,又围在丹青身旁,替她高兴,也替自己解气。
春桃开口相当干脆:「以后碰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你就同我讲,也得亏主子细心,不然岂不是吃了大亏,受了委屈?」
丹青连连点头称是,看似她没讲刘婆子的半点不是,其实全在彩里了。
再者而言,福晋也不仅仅帮她解气,更是给自己立威。
新官上任三把火,先烧那些屁股坐歪了的人!
「你那手帕......」
春桃愧疚地对上一双剪水明眸,听她语气轻柔道:「是我的帕子,但估计没几个人能认出来,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丹青笑笑,示意她不要在意。
不比其他闺中女的手帕绣自己的小字或花样子,她绣了个大写的字母「d」,主要是简单、容易成行。
若是被不认识的人捡去,估计也只当是胡乱绣的,找也找不到她头上,这便没什么大不了的。
春桃少取了些吃食,美滋滋地离开。
水墨也有了活计要忙,被人喊了走。
丹青索性放开手指导福来和福达切菜:「一人挑一把趁手的菜刀,第一阶段先练习直切,也就是菜刀笔直下切,大小薄厚要一致,由慢至快,注意不要切到手。」
用黄瓜来练习最为好,但这时候黄瓜是稀罕东西,只好用萝蔔代替。
「食材不准浪费,今天得煮好大一锅萝蔔汤了。」
萝蔔辛甘性凉,有消食顺气之功效,晚膳也不可能清一色萝蔔宴,好在萝蔔的种类够多,白的青的胡的,平均分配下来也差不离。
「今日菜谱:萝蔔丝虾仁饼、萝蔔炖鸭肉、爆炒花甲、麻辣口水鸡,再来一道罗宋汤。」至于剩下的萝蔔,都腌成小菜,一点没浪费。
等丹青炒完最后一道菜,天也黑作一团,北京城入了秋以后,一日比一日天黑得早。
苏培盛提着灯笼就往正院走,身旁则是心情还不错的胤禛。
早膳吃得饱,还意外拿走了春桃的红薯干,由他作主分给了午膳只有点心的十三,十四叫嚷着不稀罕,两个人最后竟抢上了食,叫他捡了个笑话看。
弟弟们都成长起来,已经不能算作是孩子。
但胤禛宁愿多看看他们,总比往他大哥二哥三哥跟前儿凑,要顺眼得多。
第11章 (已更换)
胤禛惦记着柿饼,回府便来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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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之后,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早上那包蜜饯柿饼是哪儿来的?」
那拉氏不明就里地看向春桃,见她低头不敢吭声,猜也能猜得出来:「八成是小厨房吃着玩玩的,爷觉着味道如何?」
「十三弟、十四弟说不错,爷想着改日再给他们捎带一些。」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阖该胃口大些,他们爱吃就多准备些。」那拉氏心领神会地一笑,「许久不曾见十三弟和十四弟,什么时候空闲了,也来咱们府上坐坐,吃个家常便饭。」
近十年的夫妻,又怎会不知他心里头想得是什么。
不过十三这孩子不错,去年初病的时候,还差人送了不少补品来。人对她一分,她还其十分,她这个当嫂嫂的自然也愿意格外关照些。
更何况他生母已故,两个妹妹一个在德妃娘娘宫里养着,另一个在宜妃宫里住着,一年见不上两面。
他在圣上跟前素有个拼命十三郎的称唿,无外是想多照拂妹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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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至纯至净,是个好的。
也难怪爷愿与他多往来,胜过不懂事的十四弟呢。
「还是你想得周到。」胤禛伸手将人抱进怀里,却被那拉氏不着痕迹地推开,「爷有日子没去东苑了,听说弘时都长胖了一圈,还会背《千字文》了。」
「我刚拿回中馈还忙着清点帐务,不若去瞧瞧李氏吧。」
胤禛略有失落,却见福晋低头喃喃:「妾身子虽无不适,却还未大好。」
他宽慰地摸了摸那拉氏的后颈:「你慢慢将养,爷明日再来看你。」
待人影消失在暮色之中,春桃懊恼地问:「主子作甚要将爷推出去?」
那拉氏摇摇头,不欲作任何解释,她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她抬头轻揉了揉眉心,又嘱咐道:「你且记着蜜饯的事,明早交给苏培盛。」
春桃伺候福晋歇下,赶忙去小厨房求助。
主子点名要柿饼了,那就由不得她说不,这下要把丹青的存货都扒空了,那小财迷指不定要哭嚎上两嗓子给她看。
可惜结果与她想像有一定出入,有人悲伤难掩,那个人却不是丹青。
而是春桃自己。
「柿饼晾晒需要时间,我本就没有大批量去弄,当真是存货不多了,你还当我是骗你的不成?」
「主子爷点名要的,你叫我如何是好?」春桃嘴巴一憋,也不是要故意卖惨,当真是张不开嘴去回话。
只要满足主子爷的所有要求,让她上刀山下油锅都成。
「柿饼我都给你装上,再来点猪肉脯、羊肉干和油炸土豆片,脆脆香香的味道也不错。」丹青还有一些酸梅子没敢拿出来,她怕给贵人的牙酸倒了,再来找她的茬。
那她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行行行,你可是救了我的命啊,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春桃一秒小雨转晴,仰唇大笑,麻利将吃食一併打包,连夜给主子爷身边的苏公公送过去。
她前脚刚出小厨房,后脚又绕了回来。
丹青圆目微睁,吃惊地问:「你又饿了?」
春桃摇头,一本正经道:「你这可还有吃的,我帮你给苏公公带个好。」
毕竟是主子爷跟前的大红人,能巴结上也算是她们的本事。
丹青看似不理世事,也知道有关系更好说话,她虽是靠本事吃饭,也不会拒绝春桃这番好意。
她赶忙打开灶上温着的笼屉,往食盒里装了两个香甜的豆沙包,还有两个肉馅扎实的大肉包。
投桃报李,春桃由此也被她划分至可以结交的朋友范围里。
翌日一早,胤禛见了十三、十四,就将包裹送了出去。
「多谢四哥。」排行十三的胤祥还想再说两句话,就看见十四急不可耐地拆开了包裹,除了昨日吃过的柿饼,还多了不少其他吃食。
「就这么点柿饼啊!」十四嘟囔一句,刚好入了胤禛的耳,他唇角的笑意敛下几分,有意解释道,「柿饼易上火,也试试其他东西。」
「肉干也好吃的,你先尝了再说,都是四哥的好意。」胤祥对十四的驴脾气再熟悉不过,他要苹果,你给橘子,那便是瞧不起他。
若是对上旁人他还能收敛点脾气,可偏偏是和他一母同胞的亲四哥。
弟弟耍脾气,哥哥也不惯着。
一来二去,两个人总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他夹在当间都觉着头疼。
胤祥拿了一条肉感劲直塞进十四的嘴里,一瞬间肉香四溢,入口有嚼劲,孜然的味道越嚼越香,一根嚼上半天也不会累。
十四颇为惊喜地挑挑眉,算他四哥有心了,有好吃的还知道惦记着弟弟。
「四哥,味道当真不错!」胤祥每样都试了个遍,最喜欢的还要数羊肉干。
因着清代不能宰牛,丹青用鸡肉、猪肉和羊肉都试过,按肉的紧緻程度来说,还是羊肉更适合做成肉干。
鸡肉干软烂,猪肉干又太硬,羊肉干嘛还是有股特殊的膻味,有的人也不吃大习惯。
比如丹青自己。
不然她也不会将羊肉干悉数交出来,只盼着这些皇子们吃得好,能给她一点赏银。
「哪天空了去府上坐坐,你四嫂招了个新厨子。」
胤禛主要是想邀请十三弟和十四弟,哪知道后头的十五、十六、十七也跟着跑过来蹭吃食,只好一块邀请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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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好了,谢四哥邀请,弟弟们一定到。」
「可以出宫啦!」
「......」
听着他们吵闹、抢食物,胤禛也是略有头疼,盼着弟弟们早日长大,又希望他们永远都不要长大。
三日后。
贝勒府里热闹得不行,难得一次性招待这么多皇子,李氏更是将膝下的两个男孩:弘昐、弘昀都送了过来,身边只剩下一个还需要奶娘抱着的弘时。
「都给我不错眼地盯着,别叫弘昐吹风着了凉,也别叫弘昀吃太多积食了。」
春桃撇撇嘴,心道不放心就别来她们正院,保不齐福晋看见男孩儿,想起了弘晖阿哥,心里头又该难受。
「有主子在呢,李格格放心便是。」
几位皇子分别给侄子们带了小礼物,有玉石摆件、笔墨纸砚、弓袋箭箙,更有甚者捉了蚂蚱和蛐蛐儿来。
弘昐接过蛐蛐儿两眼放光,奶娘怕其玩物丧志,当即给收了起来。
府上请客本应该是大厨房准备,偏生四爷点名要丹青亲自下厨亮亮手艺。
她只有两只胳膊,炒菜的速度必然跟不上,上菜一旦慢了,味道再好也都打了折扣。
「姑娘,这能行吗?」
丹青眸底清明,将脸颊边的碎发拨到耳朵后面,胸有成竹道:「山人自有妙计,你只管听我的没错。」
第12章 (已更换)
天色未见黑,府上就点起了灯笼和烛火,看着好生热闹。
各皇子纷纷落座,早已被吊足了胃口,那日的肉脯和肉干被瓜分了个干净,胤祥面对一帮「嗷嗷待哺」的弟弟,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那是四哥给我的话来。
不管是柿饼还是土豆片,也都得到了众人的好评,外加府上人瞎传,福晋的病都是吃了小厨房的饭才好利索的。
好傢伙,越传越邪门,离生死人肉白骨也不远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莫要在四哥府上胡闹。」
「做个饭而已,被你们说得要成大罗神仙了。」
「弟弟们好奇,四哥千万别当真。」
「就是就是。」
「……」
几个皇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终于盼着有人端着锅子进来,年纪最小的十六十七忍不住伸头张望,一看锅子里除了汤竟没别的东西。
「就吃火锅啊?」年纪小的十六和十七面面相觑,期待的小眼神瞬间落空。
七八个银带盖锅底部自带烧碳炉,比寻常吃的火锅小了一圈,每一个锅里的汤底都不一样。
春桃上前依次介绍:「每种汤底风味大不同,各位爷可根据自己的喜好进行选择,滋补的有菌菇汤底、猪肚乌鸡汤底、爽口的番茄汤底、冬阴功汤底、能吃辣的有咖喱汤底、红油汤底、麻辣汤底等。」
她说完优先给福晋选择了番茄汤底,丹青力荐的汤底错不了。
胤禛对冬阴功好奇,打破砂锅追问道:「何为冬阴功?」
「是一种外邦的酸辣虾汤,初尝有奇怪的辣味,再细品是海鲜的咸甜,冬天喝上一碗汤爽口开胃。」
胤禛颔首,对酸辣的陌生东西天然生出了一种抗拒之意,反倒是十三给冬阴功汤底投了一票。
十四嗜辣,非麻辣锅底莫属。
底下的弟弟们也纷纷选好了汤底,胤禛顺势选择了相对饱受的菌菇汤底。
春桃暗戳戳地笑,是懂养生的夫妻没错了。
她拍了拍手,张德海和另一个小太监便端着长桌进来,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火锅菜品。这还没完,二人行礼后又端上来一桌,放眼望去,从炒菜炸鸡到烤鱼炸串,再到肉饼米粉、时蔬点心、水果佳酿都齐了。
若非现场没有个穿越同乡,定要惊唿一声——自助餐!
远看是肉饼,实则是披萨。
远看是饼夹肉,实则是汉堡。
远看是一顿再简单不过的火锅宴,实则是不花钱就能享受到的究极至尊五星级自助餐!
「十六你尝尝这个腊肉汤圆,软糯弹牙,内馅别有一番风味。」
「十七你的咖喱汤底好吃吗,我这个红油的特别香!」
「我这个肉饼不错,不知道什么东西还能拉丝。」
「......」
热闹总是别人的,丹青在小厨房忙得不可开交,菜品犹如流水席一般,撤得飞快。
「红烧蹄髈出锅,麻油口水鸡端上去,米饭盛出来我准备捏寿司。」
她一一吩咐着福来和福达,甚至把水墨也拉过来帮忙。
都说半大小子最能吃,在座可是有六七个半大的小子,还有个半大小子的爹,菜量若是上不够,他们回宫以后,吐沫星子都能把四爷给淹了。
老四没给你们餵饱?
这怎么当哥哥的?
请吃饭可不能抠搜的啊!
丹青眼皮一跳,赶紧将胡萝蔔、黄瓜丝卷在寿司里头,幸好准备时间充足,也幸好福晋同意她搞了个自助餐加火锅的模式。
不然非得把她累死不可。
「弟弟们今天好生快活,必须得敬四哥四嫂一杯酒。」十三乐呵呵举杯,提议碰一杯酒,终于有了几分家宴的味道。
「多谢四哥四嫂款待,你家的厨子当真不简单。」
十四跟着敬酒,想说话的时候却语塞,眼珠子转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都是自家兄弟,有时间我定多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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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
混蛋弟弟八成是想气死老子。
福晋笑着打过圆场:「都是亲兄弟,什么时候方便随时来,当自己家一样。」
「有四嫂这句话,弟弟们可都不客气了。」十三轻笑附和。
「你四嫂说得对。」胤禛对弟弟们总是宽厚许多,皇家向来少亲情,可这人心总是肉长的。
前院酒过三巡,后厨的丹青终于可以歇上一歇。
「姑娘,吃点东西吧。」福来饿得两眼发直,捧着披萨吃个满怀。
丹青摆了摆手,喝了两口灵泉水解解乏,往石墩儿上一坐,身子半倚在门框上,累得不想说话。
做饭是一件体力活,她素来贪吃,掌管小厨房以后更甚,几日下来便圆了一圈,体力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一来油烟味闻饱了,二来也想控制一下自己的饮食,她望着前方眼神发直。
直到一双黑缎尖头鞋映入眼帘。
丹青视线缓缓上移,才看到衣袍的一角,就听见福来和福达的声音:「奴才给十三爷请安,十三爷吉祥。」
她将将回过神来,也跟着作请安状:「爷吉祥。」
「起来回话。」胤祥没踏进小厨房半步,只盯着面前的厨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丹青。」丹青低垂的眼睫抖动几下。
她全程不曾抬头,规矩礼仪半分没忘。
网络小说里的女主角都自带金手指,皇帝见了皇帝爱,皇子见了皇子爱,没有人斥责她罔顾宫规,大逆不道,人人都赞嘆她天真烂漫,崇尚自由。
虽然丹青也有金手指,可她并不敢确定自己是女主角。
至少在贝勒府里她不是,她只是一个要伺候主子的小厨娘,甚至在穿越过来一个月后,还未曾见过四爷和福晋一面。
她小心谨慎,格外珍惜自己这条小命。
「原来你叫丹青,怪不得手帕上绣了个蛋?」胤祥勾唇,眸子里盛开几分醉意。
丹青一脸懵状:「啊?」
胤祥展开手帕,又看了看那个不规则的「d」形图案,再三确认过是个蛋的模样,忍俊不禁。
丹青:「......」
她说今日左眼皮怎的会跳,原是有个醉鬼过来无理取闹。
「爷说笑了。」她紧绷着唇线,「还望爷将帕子还给奴婢。」
胤祥看着面前小姑娘的头顶,默了一会儿又狡黠笑道:「行啊,再来几包羊肉干和猪肉脯。」
起初他只想吹吹风,走着走着就想,能做出今日膳食的人,得是个什么样的稀罕人物,便打了心思想来瞧一瞧。
见到人以后,不得不说有些失望,胆子既然这般小,那他便逗上一逗,能骗点吃的也不赖。
「猪肉脯还有一些,羊肉干上次全给四爷带进宫里了。」丹青如实回答,她也不是神仙,没有的东西还能给变出来。
「行。」
胤祥料她不会蒙人,看在猪肉脯的面子上,眼底带了些温和清润,将帕子归还。
丹青手里重量消失,随后又压了下来,她知十三爷拿走了猪肉脯,又不知他往自己手心里放了什么东西。
然耳边悠悠想起磁性的嗓音瘙人耳膜:「爷不白拿你的。」
丹青忍不住摒了唿吸看向手心里,竟是一锭圆胖圆胖的金元宝。
第13章 (已更换)
握了握手里沉甸甸的重量,丹青不受控制地用牙要了一口,果然是真金的!
她呲牙笑得格外开心,可以说是穿越以来最开心的一次。
「早知道他给得这么多,方才多给他装些!」
攥了攥金元宝,丹青忽然觉得今日的辛苦都值了,心情多云转晴,胃口突然也回来了。
「咱们把剩下的汉堡分一分。」她特意没给自己加酱,两片面包加上被灵泉水泡过的菜叶子,再加煎烤过的鸡肉饼,再没人吐槽这东西不健康!
肉味越嚼越香,配合生菜叶子一点都不腻,她一边啃着汉堡,一边寻思着未来的出处。
刚穿越那会儿想得是,攒够了钱出去自己开个店,自己当老闆总比给贵人打工要强。
但如今本金在握,丹青反倒犹豫起来。
原主签的是合同工,赎身不成问题,只是福晋吃惯了她做的菜,能够准她「辞职」还另当别论。
再者而言,她如今在「爷圈」也算小有名气,大胆猜测出府开店,会被出宫的皇子们挖掘出来,届时没人护着,还不如安于现状。
在哪儿下厨都是下厨,至少四爷府上是个再安全不过的地方。
她思来想去,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目前的她有福晋护着,不曾受委屈,不曾挨欺负,偶尔能拿到一笔不菲的赏银,知足者方常乐,她焦虑个什么劲呢?
筵席散去,日子恢復了往常的宁静。
丹青照常给福晋准备了早膳,再次收穫了赏银二十两,她兴奋地坐不住,便单独前往东侧门那小片地瞧瞧。
对于种菜,她多少还是有点执念的。
眼瞅着已是深秋,四九城里寒风起,不日温度就会下降,这时候种菜的难度不小,但她还是想试试。
「应该对灵泉水自信点。」
万一可以突破四季轮迴,实现真正的逆生长呢?
希望不大,但她就是想试试。
「种点简单的东西,长不成也不心疼。」反正育苗的种子都是府上出,薅封建社会的羊毛,她可是一点都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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蒜苗和香菜的生长周期都不长,若是能在入冬前长出来一茬,那就不枉费她一番苦心。
长不成也没事,菜苗苗不需要有那么大压力。
丹青弯腰挖坑,边行动边哼唧:「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
待她种好了蒜苗,起身锤了锤腰,累是累了点,但架不住她高兴。
「眼瞅着入冬了,种什么都成活不了,你这都是白忙活。」说话的人面容姣好,一手托着自己的肚子,约莫有七八个月的样子。
她身边的丫鬟很是紧张,生怕这位主子走得急了,动了胎气。
丹青忆起水墨讲的八卦,低头行礼:「给宋格格问安,格格吉祥。」
宋格格没叫起,显然没将个小丫鬟放在眼里,她只管自说自话:「冬天也不是不能种菜,扣个大棚就好了。」
她说了半句就往前走,丹青隐隐听见后边还说了什么「我有但是没法拿出来,也没钱。」
许多事情这么一串,似乎就解开了绳结。
这位宋格格,想必也是位怀揣金手指的穿越女。
丹青没打算相认,更下定了决心,以后躲着点这位宋格格,能不见面尽量不见。
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两个人,没必要因为穿越而结缘,有时候这种缘分兴许还是孽缘。
更何况,她现在是福晋院里伺候的。
想活命,最好低调点。
这样一想,剩下的香菜苗她也不想种了,就应该顺应自然界的发展规律,千百年都是如此的东西,怎么会有错呢?
要错也只能是她错!
丹青飞速收拾好东西,熘得比兔子还快。
过了晌午,她都快忘记宋格格这个人了,又听春桃急匆匆地提起:「西苑的宋格格早产了,孩子半天下不来,福晋叫我挑了个上好的山参送过去。」
「早产?还难产?怎会这般突然?」
丹青垂了垂眼眸,面上八风不动,心里却是不怎么平静。
古代女子生产犹如过鬼门关,想来那位宋格格的金手指也不见得靠谱,否则说什么也不至于生了两个时辰,孩子都没下来。
「我这有煮好的馄饨和肉丝面,你也给端过去吧,没力气可不成。」
她不知该如何替这位未曾相认的同乡祈祷,灵泉水的作用未必有那么大,总归尽一份绵薄之力,盼着她们母子/女平安。
春桃拿了东西,急匆匆离开。
丹青这一颗心再没办法专注在膳食上面,总想着打探些消息过来。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托腮看着小厨房外,眉眼里似乎有故事。
春桃过去的时候,宋格格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又急又疼,本就不是冷静的人,这会儿更加发慌。
产房烧得很暖,她额头上的汗水和眼角的泪水根本不由自己控制。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破口大骂,穿越就穿越,给她个淘宝系统有个卵用,买酒精买手术刀可以,可并不能帮她生孩子阿喂!
就算是剖腹产,也没有哪个大夫敢这样操作的,基本可以算作废物系统了,关键时刻,没有保命的手段......
宋格格一时间百感交集,想痛哭又没什么力气。
她张嘴含过参片,迎接着新一波的阵痛,只盼着孩子赶紧生出来,不要再折磨她了。
双手捏着床单,骨节分明的手苍白有力,她拼了命地忍耐,把力气全都用在该用的地方,五官一度扭曲得都变了形。
里头隐忍着,外头愣是没听见什么动静,一盆盆热水端进去,外头的人无一不跟着捏一把汗。
水墨描述那场景的时候,五官乱飞,不禁叫人对生孩子又产生了新的恐惧。
「幸好最后母女平安。」
丹青由衷感嘆了一声:「幸好幸好。」
水墨默默移开眼,眸子里没什么温度。
她不想说的是,西苑的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高兴,这次又生了个小格格,宋格格自此还伤了身子,再无法有身孕了。
没有个小阿哥傍身,将来连王府继承人的资格都没得,就别说飞黄腾达的奔头了,一概没有。
丹青才不想那许多弯弯绕子,知晓宋格格母女平安以后,她炒菜的脸上都带着喜悦。
女孩子在生产一事最容易共情,也最是真心替人高兴。
于是乎,今日晚膳一不小心就准备得丰盛了一些,谁知来取膳食的人却不是春桃。
「敢问夏月姑娘,今日怎么不是春桃姐姐来取,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夏月和春桃一样,是福晋近身伺候的大丫鬟。
平日里来取膳食的人一直都是春桃,没道理突然就换人了。
丹青心有疑问,终是开口问上一问。
「她呀,被主子罚跪小佛堂了,不抄完二十遍佛经不能吃饭。」
第14章 (已更换)
「为何被罚?」丹青急急追问道。
夏月无奈地摇了摇头:「主子命她去送人参,她自作主张送了其他吃食,这不合规矩。」
「等主子睡了,你可以偷偷去瞧她。」
丹青谢过夏月的好意,心里五味杂陈,颇不是滋味。没想到罪魁祸首竟然是她自己,春桃是受了连累才被罚跪。
只是送了碗面,罪过居然这样大!
什么叫好心没好报,她就是活脱脱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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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也不是个笨的,有些事仔细一琢磨,便知晓其中的猫腻,可惜她还是太嫩了,做事偶尔会透露着愚蠢的天真,以及无用的善良。
时间过得缓慢,一直见到了春桃,她都恹恹的。
「对不住你,都是我连累你罚跪。」她的脸颊发烫,愧疚地低着头。
春桃头也不抬,抄写佛经的手也没停,只急吼吼问了一句:「有吃的吗?」
她饿得不行,人跪得都有些飘,说不准两眼发黑,就抄错行了。
都怪丹青这些日子给她好吃好喝地养着,不过一顿饭没吃,竟然饿成这样,属实落差有些大。
丹青给她带了两个红枣开花馒头,红糖和面,红枣揉在其中,还有坚果做点缀,软香透着甜丝丝,收货了福来和福达的一致好评。
她刚要伸手递过去,又有些犹豫,福晋不是说,抄写不完不许吃饭吗?
她这厢老实了,学乖了,反倒被春桃瞪了两眼。
「你不帮忙抄写还成心欺负我!」她气鼓了脸,活上是刚上岸的河豚。
丹青被她萌到,笑戳了一下,嘿没毒呢。
「你吃着我帮你抄。」
春桃显然没有怪罪她,架不住她自己内疚。
「你放着吧,咱俩字迹不一样,主子会发现的。」
丹青拿起毛笔的手,果断又放了回去,她也是真心想帮忙的,奈何看见佛经上的繁体字以后,不用下笔就知道自己写不来。
要是有个原子笔还能照猫画虎,煳弄上去。
「那我陪你跪着吧。」什么叫同甘共苦,她就是这四个字的真实写照。
春桃干噎了两个甜甜的红枣馒头,还有些意犹未尽,又吨吨喝了两口鲜榨果汁,才重新拿起毛笔。
一直过了三更,才差不多抄写完。
两个人揉了揉僵硬的膝盖,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你莫要怪主子,她也是为了咱们好,后院女子之间向来少有和谐相处的,表面看着都过得去,实则背地里耍阴的也不少。」
「咱们今日实在是鲁莽了,可若是宋格格吃了我送过去的食物,母女有一个出事的,都得算在咱们头上,不管那吃食干净与否。」
说到这里她看丹青愣愣的,赶紧抓了抓她的胳膊,认真问道:「你明白了没有?」
丹青被抓的有些疼,但是没有叫春桃松手,她想她应该明白的。
在世人眼中,丈夫的小妾生产,最好是能一尸两命,没有哪个正妻盼着母子/女平安的,她们总是恨不得亲自掐死妾和妾女。
无事发生还好,倘若真的不幸言中,就算正妻什么都没做,外界总会有风声流传,这顶善妒又狠毒的帽子硬生生扣下来,由不得你不戴。
女人的妒忌无法衡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若在意就会难过。
春桃见她不吭声,轻轻推了一把,就听见她闷闷的声音问道:「那为何人参送得,吃食却送不得?」
「人参是救命的东西,并不好拿来做文章,可其他食物不一样,吃下去就没了证据,你说怎么能一样?」
丹青无奈嘆气,开始怀念其一夫一妻制度的好。
「我都知晓的,主子责罚得对,是我自作主张了,明日就去磕头问罪。」
春桃气得双手叉腰:「你怕不是困懵了,我都承担下来了,你怎么还要去领罪?那我岂不是白抄了!」
丹青困得直点头,许久没有熬夜,这会儿都过了三更,她明日还得早起,不困就怪了!
她困得眼睛都直了,看路都快有了重影儿,绕是再讲什么大道理,也根本听不进去了。
两人各自散了去,没再互相为难。
但是丹青迷迷煳煳一晚上都没睡好,半梦半醒总觉着心里不踏实。
「八成是没经歷过这样的事,心里承受能力太弱。」她安慰自己。
翌日晌午,她才靠着门框眯了一觉,就被水墨给喊醒。
想都不用想,必然是有大瓜横空起,不然她也不会那般兴奋。
「西苑那位提前发动,四爷差人去查个明白,结果就查到了东苑那位身上。」
「说是早上就见过李格格,回去就喊肚子疼,这保不齐有点猫腻。」
「再有就是,福晋收回中馈之后就在整理帐本,还真的发现了假帐!」
「明明查得不是同一件事,目标却都指向李格格……」
丹青捂着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而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大瓜,值得吵她一吵。
「李格格挪用公款,可钱都花到哪里了?」
她没见过李格格,但是见过她的一双子女,二格格和三阿哥,从衣裳到配饰都不算招摇,基本上能素皆素,完全看不出有钱的样子。
「是啊,可不就是不翼而飞了。」
她俩想不明白的事,胤禛和福晋同样想不明白。
「妾不知......」李格格梗着脖子,试图找理由矇混过关。
她这般做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事情会败漏,只不过是总有侥倖心理,想着自己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或许也有恃宠而骄的心思在,毕竟她与四爷生了一个女儿,三个儿子呢。
常言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不过就是挪用了一点银子,怎的就抓着她不放呢!
胤禛倏地冷笑,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你当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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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想过李氏会接济她的娘家,她阿玛李文烨不过是个知府,家里并不算富裕,她这个进了四贝勒府的这个女儿反倒是家族荣耀。
可查来查去的结果,分明与李文烨无关。
事实就是那钱凭空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踪影。
胤禛两口子都是执着又实在的人,可李格格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只要咬死不说,任谁也不知道那钱去了哪里,大罗神仙来了,也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事儿从深秋一直查到冬至,查到丹青的小蒜苗长了一茬又一茬;查到府上的三格格过了满月;查来查去成了福晋心里的一根刺,仍是找不出半点方向和证据。
甚至连宋格格提前发动的事,也全然怪罪不到李氏头上,疑罪从无,最终不过记她一个监管不力的过错。
北风肆意吼叫着,四九城迎来了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雪叶子纷纷扬扬,从昏暗的天空中飘落而下,没一会儿便染白了那拉氏的头。
「下雪了,你说弘晖在那边会不会冷?」
春桃冻得小脸通红,一双眼眸里写满了心疼:「阿哥一定会保佑咱们的。」
良久,那拉氏一声轻嘆,口中有雾气唿出:「回吧,多煮些姜汤。」
可不能生病,该叫爷多心了。
第15章 (已更换)
丹青煮了一大锅红枣姜茶,正院人人都分到了一碗,喝进肚子里暖洋洋的,可以祛风寒感冒。
如今福来和福达的刀功已经开始练习到推切,就不能再用萝蔔来试切,小厨房的豆腐块开始暴增,好在豆腐的吃法够多。
「今日食谱:肉酿豆腐、麻婆豆腐、豆腐素包……」
「外加两个荤菜,萝蔔焖羊排、海参蒸蛋,再煮一个羊肉千层锅,下雪天吃肥羊锅不要太合适!」
一般的锅子煮的都是肥牛,奈何回到古代,耕牛必须要用来,原则上禁止屠宰,所以大部分时候只能吃到肥羊,至少丹青穿了小半年的时间,还未曾见过小厨房里有牛肉。
可惜了番茄肥牛煲、手打牛肉丸、孜然牛肉、滷牛肉等等,四爷和福晋没这个口福了。
番茄放进雪地里冷冻个把时辰,户外就是纯天然的大冰柜,冻番茄更容易煮出沙,酸味也会更明显。
丹青将剁好的猪肉馅搅打上劲,加了些豆腐、蒜泥、姜碎和调料,左手抓一把在虎口处挤出杏子大小,右手拿着小勺拨进七成热的油锅里。
肉丸在油锅里滋滋冒着小泡,待炸至定型以后再推至锅边,给新鲜下锅的肉丸留出位置。
炸至焦黄后一颗颗夹出来,外壳酥脆,肉香十足。
羊肉切成薄片,白菜去根掰散,一片白菜叶子叠上一层羊肉片,沿着锅边依次码入,乍一看犹如盛开的玉兰花,娇嫩鲜艷。
锅中间加上炸好的肉丸、各类菌菇,铺上酱料后,倒入番茄料汁,小火慢炖一刻钟的时间,开锅撒上葱花点缀,冒着热气和香气的千层羊肉锅就大功告成。
「姑娘真厉害。」
「您这双手就跟会魔法似的。」
福来和福达小哥俩一顿夸夸,丹青瞪过去一眼才收敛了些。
等着春桃来取走食盒,她今日的工作基本已基本完成,本想吊上一锅高汤,供明日烫个面条吃,就听见前院的张德胜喊她。
他与福晋院里的张德海是两兄弟,哥哥张德胜是苏培盛苏公公的徒弟,平日里给四爷跑个腿,面子也挺大的。
「丹青姑娘诶,劳烦您抓紧时间做几个菜,前头十三爷来了。」
他急哄哄跑来,将话传到又跑回去伺候了,留下个下班失败的丹青面对一切。
「宫里又不是没饭了。」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认命地回去加班。
炸好的肉丸还有不少,煮一把菠菜进去,刚好能迅速出锅一道菠菜肉丸汤,不说鲜掉眉毛,味道绝对不会差。
「估计会喝上几杯,得来两个下酒菜。」
丹青见炸过丸子还剩下半锅油,当即挑了个面煳出来,平菇撕成小朵、鸡胸肉切条腌制、挂上面煳入锅一通炸,再撒上芝麻、孜然、辣椒面,隔壁的三阿哥闻见都得馋哭了。
福来切好的豆腐片刚好做个香煎豆腐,大厨房送来半个肘子切片装盘,再来个凉拌藕片、素炒腊肉、油炸花生米,最后再装一食盒的主食,菜就妥了。
不是丹青吹,再来个十四爷都能管饱。
食盒装点完毕,却迟迟不见张德胜回来,丹青没法子,只好喊来水墨陪她一同去往前院。
冬日里的天黑得早,夜空似帷幕般扩散,连颗指路的星子都没有,若非有灯笼点着,身边有人陪着,这么晚了她绝对不会出门。
前后院之间的大门落了钥,水墨从福晋那里取了钥匙,两人才得以通过。
「十三爷也是不怕冷。」丹青拎着食盒,指节冻得冰凉,难免生出几分幽怨之意。
水墨一张口就是老八卦人了,明明冻得嘴里直打寒颤,愣是阻挡不住地讲话:「听说皇上有意将八公主下嫁到博尔济吉特氏翁牛特部,约摸着就在今年了。」
「前些日子主子进了趟宫,回来就感嘆了一句,天家的公主不好当。」
「皇宫里娇养着的格格,一个个都送到了蒙古去和亲,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好是真命好还是福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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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君王多薄倖,最是无情帝王家。
丹青有心感嘆,却碍于此时的环境不得不闭紧嘴巴,甚至使劲拉了一把口无遮拦的水墨:「莫要再胡说,咱们赶紧将食盒送了去。」
陌生的环境,天又黑得这般吓人,饶是她有七分胆儿,如今也只有三分在胸口。
幸好没走多远就碰上了张德胜,食盒一送,完成了任务。
两人挎着手往回走,竟然走了不少冤枉路,分明是按照记忆走来时的路,愣是绕了个大圈子还没走出去。
「诶呀——」
丹青没看好路,一不小心扭了脚踝,水墨只好扶着她,在旁边歇上一歇。
四周异常安静,甚至安静得有点吓人。
水墨只好讲讲八卦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说咱主子爷同十三爷长得像吗?」
丹青:「......」
不好意思,他既没见过四爷,也没见过十三爷。
突然有种白穿一场的既视感。
「咱主子爷是兄长,身上多了一份冷冽成熟的气质,十三爷是那种温润如玉的侠者风范,他穿碧蓝色的衣裳最好看,衬得他卓尔不群,英姿焕发。」
丹青忽然有种读霸道文学的错觉,她悠悠接着话道:「五官刀刻斧凿一般英俊,深邃的眼眸硬挺的鼻樑,有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
水墨眼珠一瞪,当即声调变高,声音变细:「是吧,我就说见过他一面一定忘不了。」
「可是我没见过。」
如果见过脚尖也算见过的话,那丹青倒是见过的。
那双鞋是绸缎面,也不知踩上去是软是硬。
她震惊地摇摇头,笑自己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脑洞。
「你怎会没见过,我记起来了,那日府上开宴,你做了流水席面,十三爷还给了你赏银!」水墨略激动地跺跺脚,大有破案了的洋洋得意。
「确实给了赏银,可叫你失望了,我一直低着头,并未看出你所说的丰神俊朗。」
她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一心专注在自己疼痛的脚腕上,才动了两下,疼得她咬紧了牙根。
八成是肿了,这下得蹦跶着回去了。
水墨姑且放下对十三爷的颜值讨论,笑罢又开始嘆气:「你说天家的公主真难当,基本都会要送去和亲的,十三爷生母早逝,还有两个妹妹......」
二十岁的女子,花一样的年纪,除了和亲再无其他选择。
命运的安排,也不全然尽是善意。
「也不要太悲观,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是称心如意地过,还是狼狈不堪地过,不过是个人选择罢了。」丹青找了个石头坐下,调整袜子去触碰自己的脚腕,可惜手上的温度太低,冻得她一个机灵。
停顿片刻她又接着道:「蒙古也没什么不好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那里牛羊成群,草肥水美,不见得比高墙深院差上几分。」
「或许还能更自由些,也是说不定的事。」
一枚铜钱从来都是有两个面,能把日子过得舒服的人,在哪里都吃得开。
水墨支支吾吾半天,又道:「可是去了蒙古,就再也见不到亲人了。」
「未必啊,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第16章 (已更换)
丹青冷得紧,不止手凉脚凉,连屁股也凉嗖嗖的。
她不放心水墨一个人去寻侍卫,只好强忍着痛意让脚跟落地,扶上一把勉强能行走。
「咱回去吧。」
两个女子从黑暗中来,又去往了黑暗处,全然没发现,围墙边影影绰绰的月影中还藏着一个人。
他身材伟岸,近看眉目见还有着掩盖不住的疲色。
胤祥抬头揉了揉冻得发紧的额头,骇吸了一口气,似笑似哭地嘆了口气,嘴里嘟囔了一句,不知骂的什么。
这两个丫头胆子不小,议论皇子可是重罪,碰到他算她们俩捡了条命。
他本是出来如厕,头有些昏沉便走远了些,听见有女子说话故躲了躲。
并非有意偷听,而是听见她们在讨论自己,一时脚底灌铅,在墙根之下藏得更隐蔽了几分。
他抖了抖身上的枯叶,往前没走几步,就见苏培盛追了出来。
「总算找着您了,可是酒喝急了,您头可疼?」
胤祥摇头:「菜上了?」
「都备齐了。」
他转身离开,忽的又回头嘱咐道:「刚好像听见有人说崴了脚,你叫人去看看,给送回后院。」
苏培盛一听是后院的,当下有了猜测,赶紧吩咐徒弟过去瞧瞧,顺带拿上瓶药油,专治活血化瘀。
丹青是被张德胜背回去的,他个子不算高,力气倒是不小。
「多谢你了。」
她送上些猪肉脯礼貌道谢,又请他帮忙,给十三爷捎带些其他吃食,有烘烤的蔬菜干、水果干、辣条、干脆面等。
上次是她不该表现得太抠门,童叟无欺才是买卖的正道理。
十三爷可是她未来的大主顾,万万不能因为缺斤少两而丧失诚信,那多得不偿失啊!
「能尝到姑娘的手艺,都是咱们的福气。」张德胜也不推脱,他顺势从怀里掏出药油,「咱们十三爷听说姑娘崴了脚,特意让给拿的。」
他打开瓷瓶的盖子,试图帮忙上药。
「不劳烦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丹青直言拒绝,面对此情此景相当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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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张德胜急着回前院去伺候,没在她这儿耽搁太久的时间。
药油的味道不似红花油那般刺鼻,闻久了甚至有点好闻,丹青在掌心倒出些许,推脚腕的手逐渐用力,她也因此而呲牙咧嘴,疼得只抽气。
不比现代灯火通明,半夜十二点的地铁站还有人等待末班车,如今才过了酉时,各院都安静得很,她也不好搞出太大声响来。
夜深人静,脚上的药油散发着微微凉意,丹青忽的有些失眠。
脑子里左右想来都是晚上的对话,水墨说十三爷长,十三爷短的。
想着想着,她突然翻身坐了起来,满头雾水:「他怎知我扭了脚,还送我药油?」
由于起身的时候太迅速,左腿不小心踢到了扭伤的右脚,丹青拧着眉头嘶哈了半天,也没心思去想些旖旎的东西。
比如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男人看了走不动道,女人看了也想嫁给她,还有一些广-电都不敢给播的胡思乱想......
最终将原因归结为——十三爷就是个妥妥的好人。
她困得不行,扭头睡着了,还不知自己被发了好人牌的十三爷正抑郁着。
他心里苦闷,才找到四哥府上约酒,一不小心喝得有些多,于是被安排在前院歇下。
夜里头酒气上涌,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他捏红了眉心,想起苏培盛呈上的一包吃食,找了点甜的压上一压。
苹果切成的薄片,不知是烘烤还是晒干的,香香脆脆,只有水果本身的甜味,吃上一把也不会觉得腻。
风月交错的夜里,灯火葳蕤,月色皎白。
许是心理作用,胤祥当真觉得胃里舒服许多,好似有暖流游走,抚平他心里的苦闷与抑郁。
躺下不过片刻工夫,他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大天亮。
雪已经转小,将山川江河染了个雪白,北风捲起晶莹的雪花扑面而来,霎时间洗去了满宿尘埃。
胤祥抬眉,将裹身的披风紧了紧,避免风雪钻进身体里。
「什么时辰了?」
「回爷的话,辰时过了一刻。」
他这一觉后半夜睡得踏实,比往日多睡了一个时辰不止,醒来也算是神色清明,心明眼亮。
本想直接打了马回宫,可到了饭点儿,四哥必然不会放他饿着肚子走。
胤祥也不跟着客气,昨夜里那顿都吃了,何必在意早上这一顿。
「给爷上点清粥小菜就行。」
他昨日喝得勐了,四哥不仅没拦着,也跟着大醉一场,只怕也是心里有事。
胤祥心道四哥酒量不如他,这会儿只怕是还没起,等他用过早膳,便去后院向四嫂辞别。
清粥小菜自然也是出自丹青之手,那药油的效果颇为不错,只一夜工夫,脚腕已然是消了肿止了痛的状态。
肉粥熬得浓稠软烂,佐以腌好的酱菜,可口下饭,连胃口不大的福晋斗跟着用了两碗。
还有炖了一夜的高汤,烫上一碗手擀面,时蔬从汤里捞出来,都是肉眼可见的清脆爽口。
没有比雪天的早上,吃一顿热乎乎的汤面、肉粥,更幸福的事!
灶上还给四爷温着粥,丹青就被水墨喊到了福晋跟前儿。
这是她第一次见福晋,按规矩应该跪下磕头行个大礼,她也曾内心拉扯过,跪就跪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女子膝下也没有黄金。
谁料一进了屋里,暖烘烘的炉子烧得正旺,才堪堪曲了曲膝盖,就听见一声「免礼」。
不等她反应过来,当即被一个慈眉善目的嬷嬷拉到身边一顿夸:「丹青姑娘你啊,这双巧手比灵丹妙药都厉害,咱们主子如今吃得好,身子也硬朗起来了,嬷嬷啊真心感激你。」
胡嬷嬷说着说着眼含热泪,丹青都害怕她给突然来一句「真想给你磕一个」。
「嬷嬷说得哪里话,都是奴婢的本分。」场面话她会说上一两句,再多可就招架不住了。
夏月看出她紧张,三两句话打着圆场:「你怎么空手来的,咱们正院的小姐妹都等着你投餵呢!」
「对,你们啊多吃点,别光我一人长肉。」说话的是春桃,冬衣下发的时候,她的腰身足足圆了两圈,狠狠兑现了丹青先前的豪言壮语。
那拉氏捂了捂唇,忍不住笑道:「你们都吃圆一些,到时候出门并排走,把路啊都给堵上。」
春桃把脸一扬,颇有点小霸王的感觉:「那多威风,多给主子您长脸!」
「好你个皮丫头!」那拉氏将手帕团成一团,气得丢过来。
只是她准头不大好,没砸到春桃,反而丢到了丹青脸上。
丹青手帕轻飘飘展开,这才见着福晋的真容。
和她想像的「纯元」不一样,面前的女人粉面桃腮,气质脱俗,眉不化而弯,唇不点而红,是个相当标志的美人坯子。
同她见过的宋格格不同,这位一看就是正妻,言谈举止透着端庄优雅,不愧是皇家的儿媳。
丹青一不小心看呆了,如果面前的美人出现在手机里,她八成还能跟风留言喊一声「老婆」。
第17章 (已更换)
「哇......」
丹青没忍住,眼睛都看直了。
春桃与她厮混久了,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本质,赶紧上前戳了戳她的额头:「快说,咱们主子是你见过最好看的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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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顺坡而下:「只可惜奴婢才疏学浅,一时语塞,想不出什么诗句来夸您。」
那拉氏唇角笑意不浅,心情愉悦地戏嚯道:「你们一屋子的小美人,叫我瞧着也心动。」
谁不爱听彩虹屁呢,特别是美人吹出来的彩虹屁!
「奴婢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主子说什么都信。」丹青不管那许多,对福晋必须是始于颜值。
屋子里这般热闹,既没有勾心斗角,又不见虚与委蛇,氛围如此只好,让她更加觉得正院是个好去处。
若没有个开明的主子,她这穿越生活只怕也过不舒服。
「咱们出去堆个雪人吧,也不浪费这雪天光景。」
「行啊行啊......」
一群女孩子七嘴八舌的,若是在屋里再多呆一会儿,说不准会觉得有些吵闹。
丹青也有些雀跃,她的脚好得差不多了,很想出去踩踩雪,感受下雪天的仪式感。
她很庆幸春桃提议的是堆雪人,而不是打雪仗。
毕竟她生在东北,从小打雪仗的环境基本可以用生勐来形容,因而她对于打雪仗这项运动,实在是望而却步。
「我一把年纪就不跟着掺和了。」胡嬷嬷提议,「不如你们比赛,主子来当裁判。」
「那有没有彩头?」
夏月一听比赛,眼里闪烁着微光,大有赢魔附体的架势。
「行啊,若是谁的作品最得我心,这个月的月银翻倍。」
众女唿啦啦散开,分别穿戴上保暖的手套,找其他工具先整出个雪堆儿来。
丹青不擅长堆雪人,但是擅长搞特殊化,比如胡萝蔔这种人人都要用到的雪人鼻子,她偏偏不用。
「我就堆个没有鼻子的雪人给你瞧瞧。」狠话已经放了出去,不管是为了翻倍的月银,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她都得使使劲儿。
不像其他人将雪汇聚到一块,她的雪人脑袋是从前头坡上慢慢滚成的两个球,看起来相当的圆,再捏出耳朵和头套,一个呆头呆脑的小笨熊也是初见雏形。
在脸中间点上红彤彤的小番茄眼睛和嘴巴,最后再给它挂个红围脖,丹青觉得自己这波肯定稳赢。
于是她贱兮兮跑到福晋身边,抓了把瓜子同胡嬷嬷扯闲嗑。
「夏月这个好啊,小兔子活灵活现的,就是耳朵有点立不住。」
胡嬷嬷点头:「耳朵太长,是立不住。」
「春桃这个嘛,太普通了些……」
胡嬷嬷应声:「还没有我堆得好。」
丹青笑得不大含蓄:「就该叫嬷嬷一块比赛,给她们露一手瞧瞧,什么叫人外有人……」
话未曾说完,一个雪球飞过来,直奔她胸口碎开,幸好穿得厚实,也不算疼。
春桃得意地叉腰,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准头。
她实在听不下去丹青的「诋毁」,干脆放弃了堆雪人,直接动粗。
毕竟这有个专属名词,叫做打雪仗。
打着了算她赢,打不着也不吃亏。
雪球化在衣服上,湿了一片合了圈,丹青也不甘示弱,手里的瓜子揣回兜里,迅速蹲下身去,团了三个拳头大小的雪球,伴着嗖嗖的风声一口气连发两颗。
她还贴心地让出一颗给身边的福晋,由她投掷。
那拉氏觉得好笑,又收不住童心未泯,对准春桃用力砸了过去。
统共三个雪球,一个打跑偏了,另一个砸在脚边,最离谱的是第三个,打中了又没有完全打中。
因为打中的不是春桃……
雪球直接在来人面前开了花,丹青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未曾谋过面的四爷,犹如受惊的小兽般躲到胡嬷嬷身后,降低些许存在感。
「胤祥来与四嫂辞别。」十三也懵了一下,倒也没太当回事,不过是雪地里的玩闹罢了。
他一个大男人,打一下也不疼。
「丹青,还不与十三爷道歉?」那拉氏面不改色心不跳,好似打雪球的非她,准头不好更与她无关似的。
胡嬷嬷侧身,露出半个粉红色的身形,另一方面更坐实了始作俑者是何许人也。
好傢伙,这四福晋不通厨艺,倒是一把甩锅的好手!
丹青无语凝噎,只得承担起背锅的重任,她眼神飘忽,盯着地面挪了挪脚步,屈膝道:「还望十三爷原谅则个。」
「无妨。」
胤祥闻声识人,也认出了这个做饭很好吃的小厨娘。
他本以为昨夜里的吃食是她投桃报李,今日看她与四嫂关系亲近,想必是四嫂授意。
毕竟那丫头抠门得紧。
「小弟谢过四嫂送的吃食,今时辰也不早了,下次再来叨扰。」
胤祥拱手告辞,紫色貂皮的披风卷着半身风雪,离开的背影在冰天雪地里傲然独立。
那拉氏从衣袖里掏出帕子,手心里残留的积雪已经化成了水,她镇定自若地擦拭着。
胡嬷嬷将丹青拉得近了些,直言问道:「可是你给十三爷送的吃食?」
她听院里的张德海提了这么一句,本来没想管闲事,可今日见了这丫头还有几分投缘,那便是不得不提点一句。
「一些自己做的小零食,当不得什么大礼。」丹青点头,这没什么好否认的。
春桃从远处跑过来,煳涂地听了半个耳朵,便唿着白雾打趣起她来:「是不是少女怀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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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勿要乱讲。」那拉氏眉目清正,当即打断了她的话,随后看向胡嬷嬷,「天冷了,都回吧。」
事说大不大,可事关一个姑娘的名声,可不敢放肆大谈,供大伙取乐子。
丹青不明就里,胡嬷嬷一拉便跟着走,丝毫看不出有一丝含羞带怯的模样,旁人却当她是脸皮厚。
「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们,对上十三爷是很容易春心萌动,嬷嬷我也都能理解,但是婚配还得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相授受可不合规矩,女孩子要爱惜自己的名声。「
「我知你胆大心细,是个活泼爽朗的丫头,又有好厨艺傍身,前途不可限量,若能寻得一生一世一双人,岂不美哉?」
前头的话是胡嬷嬷必须要说的,后头的话则是她真心相劝。
这女子嫁人,犹如第二次投胎,愿意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有人在,可自古贵女多数都是低嫁,被识相的男方哄着供着,总比当贼似的防着,要好得多。
与其攀个妾的高枝儿,倒真不如踏实嫁个普通人。
丹青听了半天,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说话声磕磕绊绊:「嬷嬷是说……」
「我?心悦十三爷?」
第18章 (已更换)
「哈?我心悦十三爷?」
丹青连着问了两遍,见胡嬷嬷满脸认真地点头,才敢确认了这事。
有够无厘头。
她怕不是个大冤种吧?
她张了张嘴巴,试图解释说,是因为十三爷给了钱自己才送的吃食。
但是话到嘴边忽然觉得不妥,男人给了钱,这话听起来就很不正经。
可她招谁惹谁了,做个生意罢了!
丹青气得脸通红,偏胡嬷嬷还以为她是羞愧难当,不便再嘱咐什么,反而转过来安慰道:「你也不急着嫁,我会慢慢帮你物色个好人家的,且安下心来,主子不会怪罪的。」
丹青:「额。」
她并不是很急着嫁人啊喂......
但是胡嬷嬷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堵得她一口老血噎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春桃耷拉一张脸从里屋出来,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先同丹青低头道了歉。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仗着关系熟稔,随意拿名声开玩笑。
若不是主子和胡嬷嬷阻止,她怕不是从此失去了丹青这个好友。
「你不......」丹青欲开口,只是嘴巴不及胡嬷嬷快,「你啊,太不稳重!」
「哎!」
生活不易,丹青嘆气。
如果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离十三爷远远的。
可她又捨不得金元宝。
罢了,世人误她贪财好色,那就让世人误会去吧。
她转身告退,却又被春桃拉了住:「我随你取些吃食去。」
丹青挑眉。
「主子也想尝尝。」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看来福晋已经被她的人生态度同化了,再坚持坚持,说不定四爷也能掌握精髓。
「等会儿,我晚些将入冬四件套送过来。」
烤红薯、糖雪球、糖炒栗子、奶茶是为入冬四件套。
适逢今日化悲愤为食慾,最适合搞甜品局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一个大铁锅就是丹青的武器,山楂泡过灵泉水以后,个顶个透着水灵。
水和糖一比一入锅搅拌,大火转小火,直到糖呈现出可以拉丝的状态,赶快滴上几滴白醋。
静止片刻,用锅铲肆意翻炒,有白霜出现就可以加入山楂一块翻炒,等糖粘在山楂表面,粉粉胖胖的糖雪球就可以出锅了。
丹青先尝了一个,又甜又酸中拉扯融合,可以说是相当开胃。
小零食的分量不算多,唯独奶茶煮了一大锅。
芋泥奶茶、珍珠奶茶、椰果奶茶都没有,时间来不及的同时,丹青也不想过于高调,毕竟她还不想在宋格格那位同乡面前暴露自己的底牌。
红茶炒一抄加入牛奶或羊奶,至于是全糖还是半糖,中杯还是大杯,每个人都没得选择,她现在堪比学校食堂里的阿姨,每个人都害怕她手抖。
福来和福达将入冬四件套送了正院,听说获得了一致好评,连四爷都有幸跟着尝了尝鲜儿。
他最喜欢的还是糖炒栗子和烤红薯,不为别的,奶茶太甜,山楂太酸。
不过他向来挑食,能获得二分之一的好评,丹青已经很满足了。
「下回山楂不泡灵泉水了。」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主要是没成想四爷会来蹭吃蹭喝。
先前听说他最宠爱的人除了李格格就是宋格格,怎个自己穿越这小半年的工夫,见他不日就在福晋的正院里呆着。
丹青不懂朝堂上风云诡谲的事,对歷史上的四爷印象也不是很深,只记得他上过两次热搜,一次因为奏章太萌出了周边,另一次则是拉踩儿子的审美。
总结下来,在她这里,四爷俨然成了不着调的代名词。
还有就是,太挑食!
他不爱吃的东西其实也不多,只有两样,那便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丹青无比庆幸,她管的是福晋的小厨房,而非四爷的。
她简单收拾下厨具,又将灵泉水填满水缸,一回头就发现福来和福达期待地盯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像两只小柯基盯上了肉骨头。
「你们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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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异口同声:「姑娘,考核期已满,您看择日不如撞日?」
这俩人不止勤劳,记性也好,三个月前丹青说要择一人收徒的,如今刚好过去了三个月。
「刀功你们也练习到第三个阶段了,那本次考核就以刀功为主,加上平时成绩,由我来打分。」
丹青说话算数,而且她也有意开山立宗,当个祖师奶奶传承下去。
以后丹家菜也可称得上是家学渊源,随便讲讲外人都只怕觉得在吹牛皮。
后人一说起她们祖师奶奶可厉害着呢,从康熙年间就给四福晋做菜,干隆皇帝从小吃到大,歷经后世百余年,经久不衰的老字号!
这怎么能不算梦想实现的捷径呢?
「要求是萝蔔直切、豆腐推切、猪肉锯切一半,剁馅一半,计时开始。」
要成为一名大厨,两个人还有很长时间的路要走,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们表现得已足够好,没有恶意竞争,也没有互相使绊子,一块勤学苦练,一块对未来抱有憧憬。
若是从性格来说,哥哥福达偶尔莽撞,但更具承担责任的精神;弟弟福来性子跳脱,但更单纯善良。
若是二选一,丹青也挑不出谁更优秀。
待检查完他们的刀功以后,她分别叫两人一前一后出屋,对福来说胜出的人是福达,对福达说胜出的人是福来。
这一项,也是最后的考验。
两兄弟眉眼间都带着失落,但是又为对方高兴,看不出妒忌的模样,更没有就此不再学习厨艺的颓废感,这叫丹青欣喜,同时她也觉得自己慧眼识珠,没有看错人。
「现在我正式宣布比赛结果。」
两兄弟一懵,忽然反应过来方才也是测试内容,眸中重新又燃气希望,互相拍了拍肩膀,眼神孺慕地看过来。
丹青坦然同他们对视,下颌轻点了一下:「你们都通过了我的考验,所以我会收你们两个为徒。」
福来高兴地蹦了起来,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福达则是眼眶泛红,揉眼睛的同时还不忘解释道:「刚刚切萝蔔有点被辣到。」
两兄弟相拥,随后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丹青向来不喜欢清朝的磕头礼,但这次她没有拒绝,也没觉得膈应。
收取土地,传承衣钵,礼节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是尊师重道的表现。
「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她把嘴一抿,脸上的笑容莫名带着一丝慈爱。
以后她就不是孤军奋战的一个人了,亦师亦父,这俩小的往后就由她罩着!
研发出新的菜谱,不断改良和创新丹家菜,她的人生自此也有了新的意义。
第19章 (已更换)
正式的拜师礼还需挑选个黄道吉日大办,刚好也给了丹青充足的时间,去给两个徒弟锻造几-把好刀作为入门礼物。
自从收到一个金元宝以后,她就算告别了穷苦。
这样说来,她还得感谢十三爷呢,不然她连给徒弟的礼物都没银子去准备,拜入这样的师门下,倒显得寒酸。
对厨房了解不多的人都会以为,厨子有一把锋利的刀已经足够了,实则不然。切、剁、拍、剖、剔,世事洞明皆学问。
丹青早就想着给自己准备一套新的刀具,刚好也趁此机会,托前院的张德胜找了个靠谱的匠人。
文刀乃是刀具中的主刀,常用来切蔬菜水果,薄片细丝最适宜;桑刀刀刃较平,也更加轻薄,多用来切肉类;文武刀刀刃较厚,用来斩骨最好,可剁可切可刮皮;剔骨刀刀刃锋利,用来剔骨削肉、开鱼偏鸭比较实用;拉刻刀最不陌生,偶尔调个龙头凤尾的萝蔔造型,没它也不行......
丹青大手一挥,这些全都要。
她如今不差钱!
付过定金后,两人约定了一个月以后来取刀具。
刚好那天是年前市集的最后一天,丹青果断拉上水墨,一同请了半日的假期出来逛逛,顺便取了刀具回去。
上次出府时间来不及,她都没什么机会好好转转。
皇城根下的风土人情想来她是不陌生的,但是各种北京老字号的点心、王牌菜,她很想尝尝看,是不是和后世流传下来的一个味儿。
「真热闹啊,想每天都能出来玩儿!」水墨算半个人来疯,没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已经挂满了风筝、玩偶,手上提熘着各种米酒甜酿、冰糖葫芦。
而丹青刚付了尾款,尚有些肉疼,并没敢大买特买,且大多数东西对她而言用处不大。
「若是日日都能出来玩,我只怕你的荷包受不住。」话才落地,水墨又塞了块米花糖在她嘴边。
香脆又不会特别甜,米用的是陈米,这点减分,但没有糖精的味道,甜而不腻,这点加分。
丹青还在细品米花糖的滋味,人流忽然拥挤了起来,百姓们自觉像两边靠,留出中间的空地供车马通过。
水墨拉着她站在高地上的台阶,遥遥张望着。
原是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金色内袍罩紫色貂皮,镶绣着金线祥云和金龙,气度不凡,无疑是个身份地位不同寻常的贵人。
马蹄缓缓前行,他的模样也愈发凸显,眸如顽石,鼻如峰嵴,小麦色的皮肤,气质却不显狂野。
丹青从前只以为自己是不擅夸人,而今想来只怕是没遇见真正想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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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得好俊俏啊,是哪位爷?」
能穿得起黄色衣裳,不是皇子就是王爷,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宫里的贵人呢!
她嘴角一咧,双眸弯成月牙,闪着星星的光芒,那目光追着马上的人跑,甚至捨不得移开。
「这是十三爷啊?你当真不认得?」
水墨吃惊的声音在其中尤为突兀,听在丹青耳朵里甚至有些刺耳的疼痛感。
丹青呆愣在原地,头一顿一顿地转回来,宛如没有生命力的机器人一般,僵硬地问道:「谁?」
水墨往前凑了凑,两个人轻擦了下肩膀,几乎是挤到一块去了,她的嘴巴离丹青的耳朵越近,声音听的就越清晰。
「好久没见着十三爷了,今个儿还真是巧。」
「是啊......」
真是八月十五生孩子——碰巧了。
她笑不出来,慢慢往水墨身后躲上一躲,可惜水墨梳着髮髻将将能挡住她的嘴巴。
「隔得这么远,他瞧不见我们吧?」
丹青有心想多瞧上两眼,但是一想起春桃和胡嬷嬷都说她心悦十三爷,她反而不好意思去看了。
谣言止于智者,可八卦又是人的天性。
「怎么瞧不见,他方才还朝我们笑了。」水墨撒起谎来都不用打草稿,瓜王王在此,她今日非得八卦个明白不可!
「你可别乱说!」丹青急了,等瓜王带着新鲜出炉的瓜回府,分分钟就能传出她与十三爷两情相悦,已私定终身的绯闻来。
她再欣赏十三爷的容貌和气质,也万万没有倒贴的意思。
「你若是敢编排我,以后好吃的都没了。」
她连蒙带吓制止住了水墨那一颗八卦的心,直到十三爷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才发现自己脚麻了。
丹青不知道的是,已骑马离开的胤祥早就瞧见了她,还是那件熟悉的绯色衣裳,在人群里光站着就高半个头的小丫头,明净滋润,骨肉亭匀。
她有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眉目间略带英爽之气,一颦一笑都灵动得紧。明明生得清秀讨喜,却从来不曾在他面前抬过头,是因何故?
胤祥直勾勾盯了几眼,见人直接躲了起来,便收回了目光。
旁边跟着的小太监注意到此情此景,倒是大胆说起了恭维的话:「十三爷英勇神武,天人之姿,给姑娘们都看害羞了。」
「诶,可不要乱说。」
胤祥直了直腰背,下意识地打断了这话。
但是心里却像是长了草般痒痒,原来她害羞。
「害羞」的丹青正拉着水墨回府,不知想起了什么,明明走出了半条街远,她又返了回来。
「这个、这个、那个……都要一份,还请您帮我们送到四贝勒府。」
她也不心疼银钱了,花在刀刃上的彼时不花何时花?
她与水墨神清气爽回了府,又去门房领了先她们到家的「快递」,才放心地往后院去。
给福晋准备的膳食一直温在灶上,早上吊着的高汤,晚膳时候再煮一碗素汤面即可。
明日就是除夕夜,两人一大早就得进宫侯着,等一块用过了年夜饭才会出宫。
听说从中午十二点就开始摆席,光冷热膳就足有六十几种,再加上点心、主食、小菜,种类多到每样菜尝一口都吃不下的程度。
丹青想着,等四爷荣登大宝,她吃不着也能见着一回。
「我听说今日十三爷巡街,你特意挑日子去的?」春桃略有长进,瞧着屋里没人才打趣道。
丹青丝毫不慌,她将买来的众多点心一样一样铺展开来:「这个萨其马我吃着不错,那个枣花糕味儿也正……」
言下之意便是,倘若再胡乱八卦,这些味道不错的点心,一样都不给了!
春桃连忙讨饶,抱着她的胳膊一顿唤:「好妹妹,我错了,我这张嘴啊该打!」
丹青抿嘴笑得颇为得意,幸好她早有准备。
第20章 (已更换)
春桃还没将点心拿到手,福来突然跑回来,说是侧门那边有人找丹青。
「莫不是我买点心忘记给钱,哪个老闆找上门了?」
春桃慌忙放下点心,目露警惕之色:「妹妹,你这是在玩火。」
丹青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福来一口气把话说清楚:「是师傅您弟弟,拎着大包小裹的东西,估计是来给您送年礼的。」
丹青抬脚欲走,忽的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转身瞄上了那好几匣子点心。
「诶?你这人不讲究......」
「我双倍还你!」
丹青对原主家人的印象都有点模煳了,除了几个月前,拖人给家里送了两次银钱之外,基本可以说是未曾谋面。
她这次定做了三套刀具,手里所剩的余钱也不多,如果等会儿弟弟开口要,她就全都给了,再往后也别当她是亲人联繫了。
林林总总加一块给了差不多有六十两,快赶上普通农户七八年的收入,提款机当到她这份上,什么生恩养恩,应该也都还得差不多了。
东侧门。
丹青终于见到了来人,瘦瘦高高,唯独脸上带了点婴儿肥,看着有些奶。
明明年纪较她小上三岁,个头却比她高半个手肘,看来家里人的基因好,他们姐弟两个都是鹤立鸡群。
「二姐,」宁哥儿大喜过望,然说出来的话十分不动听,「你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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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
她每天做饭,多吃两口怎么了?
这个弟弟年纪不大,家住海边啊,管得还挺宽!
她气得刚想叉腰,悠悠听见了后半句——「这样阿玛和额娘也不必以泪洗面,日夜担忧你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辛苦伺候主子。」
这孩子,说话大喘气呢。
不过这两句半,还是挺能说到人心坎上的,谁有辛苦付出,不盼着旁人的一句感动呢。
「家里一切都好。」
丹青微微笑,眼睛眯得弯弯,也不插话,静等下半句。
「你往后也不必托人再捎银钱回家了。」
「家里有你,我都放心。」她甚是欣慰,于是垫起脚尖想拍拍宁哥儿的脑袋,享受下当姐姐的快乐。
奈何她海拔不够,只好拍拍肩膀意思意思。
没多大力气,但是弟弟明显瑟缩了一下,神色瞧着也不大对。
丹青不解地问:「你被阿玛揍了?」
而后想到阿玛摔伤了腿,这时候未必能养好,于是改口:「还是额娘打的?」
宁哥儿一脸菜色地摇摇头,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没脸讲出实情。
最后在逼迫之下,不得已肯说出大姐夫宠妾灭妻,他上门理论不成反被殴打的实情。
「这狗杂碎,看我不手撕了他!」
丹青气得不行,她对原主大姐的印象几乎没什么,但是有狗男人欺辱她的亲人,这绝对不能忍!
「二姐你别激动,我都打不过,你一个弱女子......」宁哥儿再次垂头,深觉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万分羞愧难当。
「如今我已将大姐接回家中修养,你也莫要太担心。」
「瞧着我竟忘了,阿玛额娘知你不能回家过年,给你准备了许多年礼,有亲手做的腊肉和香肠,还有额娘给你绣的荷包。」
宁哥儿是个老实人,看丹青撸起袖子就想干架的模样,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赶紧把这次来的目的一一交代了。
话题转移得突兀,但的确用心良苦。
丹青把点心匣子送上,一来一往算是交换了年礼,只是她这东西准备得不走心,连自己腌的小菜都没能拿回去给家人尝尝。
但是也不差这一时,她宽慰自己,也宽慰宁哥儿:「你叫阿玛额娘等着,出了正月我就回家探亲。」
顺便替姐收拾渣男。
如果她大姐是个拎不清的,那隔三差五毒打渣男一顿,连恐吓带威胁,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如果她大姐是个明事理的,那办事手法自然另当别论。
她打定了主意,谁也甭拦着。
福来将食盒帮忙搬到小厨房,丹青也想好了今日的食谱:软炸虾糕、椒麻鸡片、萝蔔干炒腊肉、蛤蜊酿肉......
就算福晋明日吃宫宴,今日的菜也得好生准备着。
「你多备些馍馍和点心,明日主子进了宫,不知道何时才能吃上饭,吃上了也没两口热乎的,次次回府都是胃痛难忍。」
春桃虽是贴身的一等丫鬟,也是没资格进皇宫的,她只能在宫门口候着,一直候到守完夜才能回府。
莫说身体较弱的福晋,就连主子爷回回都扛得费劲。
丹青头一回经歷,还真不知道这些秘辛。
她当真以为四爷和福晋两口子进宫吃香的喝辣的去了,哪成想连口热乎的汤都喝不上。
「那冷菜午时就准备好了,热菜差不多在申时前后摆上桌,得等到戌时才能动筷子,什么菜也架不住等两三个时辰啊!」
春桃也搞不明白,明明是一家子团圆的年夜饭,非得凑齐了吃冷菜,可她不敢多嘴,最多只敢和丹青小声叭叭。
「那我给主子准备点松软不掉渣的点心。」
「还不能太甜或者太咸,在宫里如厕不方便......」春桃知她提的要求越来越多,于是音量也逐渐变小,说到后头都快没声儿了。
丹青彼时像个受气的乙方,面对五彩斑斓黑的要求,她能怎么办呢?
既不能炒了老闆,也不能上个铁锅炖自己。
她无奈地耸肩:「知道了,贵人,时刻都得保持优雅。」
「还不能太甜或者太咸,在宫里如厕不方便......」春桃知她提的要求越来越多,于是音量也逐渐变小,说到后头都快没声儿了。
丹青彼时像个受气的乙方,面对五彩斑斓黑的要求,她能怎么办呢?
既不能炒了老闆,也不能上个铁锅炖自己。
她无奈地耸肩:「知道了,优雅永不过时。」
穿越后的第一个除夕佳节,丹青起得比鸡还早,几乎是寅时一刻就揉起了面团。
不甜不咸,小份管饿……
综上所述,不就是做个好看点的小馒头?
馒头不难,好看有点为难馒头,也有为难人了。
往小馒头上写福字,寓意不错,但是不大现实。
往上画画更不可能了,丹青连繁体字都这不明摆,她怕画毁了她的馒头。
「点个红点算了,能管饱的东西还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外表?」
福达思索片刻补充道:「不如叫七彩小馒头,红色的都有了,绿色紫色的也可以有。」
「优秀!」
丹青大手一挥,小厨房瞬间热闹起来,洗菜的洗菜,榨汁的榨汁,还有个「幼儿园老师」,给每一位参与汇演的小朋友眉心点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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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馒头蓬松劲道,一口一个也不会脏手,在嘴巴里嚼着嚼着就会有麦子的香气和微微的甜味,若是吃完灌下一楼热茶,胃里暖和又不空虚。
「可太谢谢你了。」
春桃拎了两大包走,她和苏培盛等在宫外的时候,也一样又冷又饿。
如今托丹青的福,就只剩下冷了。
好在胃里暖和,也能阻挡些寒冷的冬风。
丹青笑眯眯地朝她挥手告别:「别露头感谢啊,那双倍点心就不要了吧?」
春桃回首就高喊一句:「你想得美!」
第21章 (已更换)
贝勒府的马车迎着月光向宫门飞奔,丹青则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待天光大亮,她翻出一件喜庆的衣裳,请了胡嬷嬷和李公公作见证人,拜师礼这就开始了。
拜师古礼大抵流程应是——师傅对着先师遗像敬茶,而后弟子们跪拜、递上拜师贴,由师傅回赠收徒证,然后再敬茶、宣誓。
礼数尽量周全,然有些步骤能省则省,照她原本的意思是,磕头敬茶就算正式拜师了。
哪成想兜兜转转,最后还请了德高望重的长辈来观礼,若非是在四贝勒府邸,而是在田间乡野,都能相当热闹。
今儿还是除夕夜,她索性低调着些,莫起么蛾子了。
福来和福达都换上了干净体面的衣裳,头髮也梳得一丝不苟。两个小孩满脸喜气,在众人的见证下磕了三个响头。
待丹青接过他们的敬茶后,正儿八百地喊了声:「师傅。」
「都起来吧。」
自打决定收他们二人为徒以后,丹青也曾幻想过拜师这一刻的情景,然真来到这一天,她起伏的心情和微微湿润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穿到了清朝,她早早就入了社会,一个人摸爬滚打,被下过不少绊子,也吃过不少苦头。
而今苦尽甘来,也能有给别人撑伞的一天。
她愿意相信,这是她的福报。
拜师礼不能没有席面,因时因地不能大办,于是丹青自己下厨,同时也给徒弟们露上两手。
席面的菜品得是双数,八个菜寓意发财,十个菜象徵十全十美,另外还要凉菜热菜、点心水果、汤面主食都得供应。
捧场的人不算多,大傢伙都朝夕相处着,不会因为一顿饭而生了争端,但丹青绝不会在关键时刻丢了面子。
她事先同福晋禀报过此事,也请採买的婆子早早帮忙送菜,鸡鸭鱼肉都是付过钱的,不管说话做事都不破规矩,叫人省心舒心。
「第一道菜红红火火,第二道菜大吉大利。」其实蒜蓉开背虾和板栗鸡汤。
「第三道菜长长久久,第四道菜团团圆圆。」其实是蒜烤韭菜和南瓜红糖小圆子。
「第五道菜节节高升,第六道菜年年有余。」其实是竹笋炒腊肉和松鼠桂鱼。
「第七道菜鸿运当头,第八道菜花好月圆。」其实是酱香猪头肉和萝蔔雕花大拼盘。
丹青本想秀下刀功,给大伙雕上一条龙出来热闹热闹,忽的想起自己是在清朝,估计只有康熙老爷子才配得上这条龙。
就算她敢雕,在座的也没有敢吃的。
于是改成雕花,各种颜色的萝蔔组合到一块,正是花卉大拼盘,阖该有个花好月圆、花团锦簇、锦上添花的好兆头。
「师傅你这刀工练了多久?」福来看雕花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丹青张口想说「得有十六七年了」,突然想起原主过了除夕也才不过十七岁,于是她「十」了半天,绕回来说:「有十年了。」
「等我练十年,也能雕出花来。」
「你刻苦些,有个一两年工夫就能成。」雕花也不是多难的手艺,她们丹家的菜,好刀工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味道才是真正的王牌。
丹青已经想好了,等出了正月开始,日日都要熬一锅鲜汤,日积月累才能养出一条尝百味的好舌头。
厨子的舌头,和手一样重要。
胡嬷嬷不是头一回品尝丹青的手艺,却依然有被惊喜到,她年纪不小了,都不知道还能多伺候福晋几年光阴,往常一阴天下雨,膝盖关节就像抽了条似的疯疼。
可这半年来,腿脚明显更利索了,前些日子下雪天,她抱着汤婆子歇了不过一日,腿几乎没什么痛觉了。
她隐隐有猜测,是丹青这菜有着神奇功效,但她绝不会开口去问。
李公公平常都在大厨房忙,难得吃一次丹青的菜,不过是寻常菜品,看起来简单吃起来却不简单。
「哎!」吃着吃着他忽然嘆气,「若不是我年纪大了,也想拜丹丫头为师啊。」
丹青扑哧笑出声:「您老可别折煞我了,我还想向您请教呢。」
她说的并非客套话,学无止境,更何况是在做菜这个行当,种花家的美食博大精深,不止分川鲁粤苏浙闽湘徽八大菜系,还有东北、潮州、客家、京津冀等各地方菜系,再细分还有红案白案之分,她没听说过,古往今来有哪一人什么都会、什么都强的。
每一派的菜有每一派的特色和讲究,画皮不画骨,终究是学了个表面功夫。
丹青的谦虚无疑让李公公心里很是舒坦,人不轻狂枉少年,可轻狂得没边了,狗都看不上。
「等有空了,你们带着徒弟切磋切磋,让主子给当裁判。」胡嬷嬷乐得府上热闹,更乐得福晋多掺和些有人气儿的事,总好过整日里对着佛堂和经书,再好的人都得沉默寡言出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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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佛法,不入俗世又怎么能参得透?
大伙儿在前头聊得热络,水墨却拉着丹青说起了悄悄话:「你说宋格格上回提前发动那事儿,到底与李格格有关没关,她俩今日又准备一块过除夕呢。」
「主子爷当时也没查个明白,这但凡与李格格有半文钱关系,我都觉得离谱......」
丹青将这瓜在脑子里过了过,嘴唇一抿:「也可能真的一清二白,咱们得相信证据。」
四爷都查不出来什么,光靠水墨瞎猜,能猜出什么结果来?
要么是假瓜,要么是离了大谱的真相,让人根本不信的那种。
其实她也有点煳涂了,分明在电视剧里,最后的赢家是甄嬛和四阿哥弘历,钮祜禄格格能对上号,可如今的四阿哥是弘时,他的生母是李格格啊!
大概看了个假电视剧!
或者穿了个假清朝!
丹青从前没啥遗憾,现在唯独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习歷史。
她倒没想卷进夺嫡宫斗当中去,只想着她往后的徒子徒孙们别站错了队伍,让她丹家菜断了传承。
但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这道理她懂,常言还说有钱人富不过三代呢,她一个厨子,把饭做好才是要紧事。
四爷和福晋虽然不在府上用年夜饭,但是新年第一顿饺子还是得意思一下。
还有年初一要准备的膳食,这两顿饭还不能有重样儿的,而且有些东西过于麻烦,至于真实味道怎么样,丹青也不大清楚。
诸如豆芽塞肉、琉璃龙骨这种东西,能吃上这菜的人就不简单,当然她一人也完不成。
好在她只是福晋专属小厨房的厨子,福晋一般情况下,不会提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
说起福晋,丹青就想起了春桃的叮嘱,每年从宫宴上回来,四爷两口子的胃都不大舒服,可能是生冷吃多了,又或许是油腻吃多了。
她煮了养胃的山药排骨汤,又熬了一锅金灿灿的小米粥,只等着人回来能吃上一口热乎的,不至于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睡觉。
第22章 (已更换)
除夕夜里要守岁到十二点,丹青带着徒弟们包了几种馅料的饺子,就等着下锅了。
她其实习惯了古代的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在没有春节联欢晚会的夜里,她干巴巴地守着岁,流着眼泪打着哈欠。
「实在不行,咱叫上水墨打麻将吧?」
福达摸了摸光亮的脑门,刚要回话,就听见了门外胡嬷嬷的声音:「丹青丫头,这会儿忙不忙?」
「嬷嬷可是有事儿找我?」丹青忙起身去迎。
一瞧来人,可不止胡嬷嬷一个人,她身侧还有个漂亮姑娘,瓜子脸丹凤眼,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潇洒劲儿,俗称不搭理人。
倒是有行走江湖的剑客那味儿。
不用她猜,胡嬷嬷直接告知:「这位是府上的武格格,你许是没有见过的,主子许诺她来小厨房拿两道菜。」
丹青倒是还真不知这位,往日里竟也没听水墨提起过,想来没什么瓜,存在感太弱。
她菜做的多,拨出一些也无妨。不至于给了武格格饿着福晋,更何况多个人夸她的厨艺,那感觉也不赖。故她大方地让人在小厨房走了一圈,相中哪个拿哪个。
武格格也不同她客气,几乎每样都挑了一些,但每样都拿的不多。
她一年到头也就过除夕这一个重要的节日,否则也不会特意跑福晋这小厨房里,给自己张罗些热菜。
她不爱说话,点菜的速度倒是不慢,站在锅前不等介绍,就用手指轻点了一下,一般喜欢的菜一勺就够,特别喜欢的菜点了两次。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完完全全拒人于千里之外。
食盒收拾好,武格格朝胡嬷嬷点了个头,直接就朝外走,丹青喊福来帮她提回去,惨遭拒绝。
但是得到了口头感谢。
「多谢。」她脸上没有笑容,但是眉间的忧伤略有舒展,许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又许是拿了太多菜,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丹青在心里腹诽:「这是个冰山美人儿啊,终于明白周幽王为何烽火戏诸侯了,我是个女的都忍不住想掰弯她!」
武格格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下一秒又听见了那个小厨娘的心音:「诶呀,真可爱啊。」
武格格:「......」
她的母语就快是无语了。
她健步如飞,几乎要走出奥运会竞走的速度。
只要走到五米之外去,她就听不见其他人的心音了,尤其是那个叫丹青的小厨娘!
这劳什子的读心术根本就是来折磨人的,也不知道她前八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是刨阎王家祖坟了,还是在无常家祖坟蹦迪了?
和武格格的心情不同,丹青见过了美人,心情还有点激动,不过还有更激动的事在等着她。
「丹丫头,这是给你的压岁钱,明儿个初一我太忙了,不见得有时间来找你,所以提前给你吧。」胡嬷嬷从袖口一掏,是个叠得四四方方的小荷包,绣的花样子是栩栩如生的两只蝴蝶。
出乎意料的压岁钱,丹青两辈子加一块,统共没收过两次压岁钱,而且她与胡嬷嬷相识的时间也不长,世上待她这样好的人不多,她眼眶忽地就红了,完全不受控制。
「嬷嬷......」
丹青哽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想推辞,一双温暖的大手又给送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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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者赐可不能辞哈,嬷嬷我也是真心喜欢你这丫头。」胡嬷嬷摸摸她吃得有些圆的小脸蛋,嗔了声有福气。
丹青怪害臊的,比那天众人说她心悦十三爷的时候,可要走心得多。
她从小没什么人疼,但凡遇到个好人,都得加倍还回去那份情。
没想到来了古代,遇到的好人反而更多。
电视剧里演得勾心斗角,你死我活,果然都是假的,亏她担惊受怕了许久的日子。
「多谢嬷嬷,往后嬷嬷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在所不辞。」
「好。」胡嬷嬷任由丹青扶着走回了正院,除夕夜不比平日,四处张灯结彩,大伙儿穿得也都喜庆,只等着福晋和四爷回府,吃那顿饺子宴。
北方这边的习俗都差不多,过了午夜十二点就算过年,家家户户放鞭炮吃饺子贺新春。
丹青也不知道如今烟花爆竹价格几许,寻常百姓家里能不能买得起?
总之现在五环里还没限烟花爆竹,总能听见点爆竹声。
她这会儿已经不困了,听见有人喊着主子回府了,赶紧将各种馅料的饺子下锅。
三个大锅都烧滚了水,一锅蒸冬菇马蹄鲜肉饺子,另一锅是韭菜鱿鱼馅饺子,再来一锅番茄鸡蛋馅的,当然也往里塞了不少铜板,能不能吃着全凭运气。
过年这个月发的是双份月银,加上胡嬷嬷给的压岁钱,和福晋的赏银,饺子里多放几个铜板她也不会心疼。
那头胤禛和那拉氏才进了屋,解下厚重的貂皮披风,这头蒸饺就已经端上了桌。
有鱼有肉,有荤有素,有汤有米还有面食,说不丰盛也下了一番功夫。
甚至还真的去请教了琉璃龙骨的做法,李公公简单知道些,但是他也没做过,丹青没其他办法,只好自己研究。
一条十年衣裳的鲟龙鱼,剃掉龙骨去掉鱼肉,用九骨浓汤加以煨制,没个两天的工夫根本做不成,所以饭桌上暂时还不见有这菜。
胤禛在外头吸了不少冷风,想喝口热茶缓一缓,却见春桃端上一碗山药排骨汤,还冒着热气。
宫里的吃食一年不如一年,偏生还要花费那许多的银子,还叫人挨着冻吃不消停,他越是心有不满,脸色就越黑。
一碗排骨汤下肚,倒是暖了心又暖了胃,整个人由内而外的舒服。
「再来一碗。」
春桃心里憋着笑,回去得和丹青说道说道,主子爷爱极了她这道汤呢,能给她美半天!
那拉氏没喝汤,她吃了小半碗的南瓜小米粥,南瓜的甜和红枣的甜合二为一,融在小米粥里,软烂香甜。
「赏了。」
她今日还成,有丹青做的点心撑着,胃里总算还有点东西,不至于饿着肚子一整天,还要佯装热络,在人群里说说笑笑,左右逢源。
她不喜欢,可是四爷兄弟姊妹多,每个都说上一句话,都得给她累够呛。
胤禛问了饺子是什么馅儿,春桃却要他自己猜。
也就是仗着过年,她才敢同主子爷这样讲话,大过年的可不流行训孩子呢。
「绿的是韭菜,白的是猪肉,红的是什么?」胤禛对吃食没有太在意,虽然胃口挑剔,但是能将就。
他其实更喜欢面食,但是面条汤汤水水的吃着麻烦,不如米饭省事儿,还不容易撒到公文上。
对着饺子这种内含玄机的东西,他也就过年过节才偶尔吃上一次,宫里的饺子馅儿也就那两样,素的和肉的,素馅儿咸肉馅腥,所以他对饺子这种食物,向来不怎么喜欢得来。
第23章 (已更换)
「爷猜得真准,这个红色的呀,是西红柿苜蓿馅儿。」春桃夹了一个,用筷子将饺子一分为二,漏出里面的馅儿和汁水来,红彤彤的,尤为合今日的喜庆。
若说冬菇马蹄鲜肉和韭菜鱿鱼弦,胤禛大致还能想出味道来,这西红柿苜蓿馅儿的饺子,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存着好奇,他难得尝试下新鲜的东西。
才咬破了皮儿,就瞧见了一个铜钱,康熙通宝。
「主子爷大吉大利,福气满满。」除了福晋,一屋子人都跪下来齐喊这句吉祥话。
那拉氏也凑个热闹,给自己夹了个饺子,想沾沾喜气,嘴上也跟着一块恭维:「爷今年定能心想事成。」
「好,都赏!」
胤禛笑得开怀,他有许多年没过过这般热闹又遂心的除夕了,明知道是底下人哄着的,那他也是真高兴。
至少他愿意相信自己是幸运的,这般第一个吃到彩头的,也没几个。
他心里这样想着,眼睛却盯着那拉氏嘴里的那个饺子,直到都吞了下去,也没瞧见有铜板子。
爷的运气是真不错,他愈发坚定地想。
「这个西红柿的饺子还真的不一样。」那拉氏没那么孩子气,非要讨到个好彩头才罢休,她胃口不大,每样饺子都浅尝了一口,最中意的居然是西红书苜蓿馅儿的。
胤禛回过神来,重新夹了一个,谁知道又是一个铜板!
他无奈又欣喜,夹到第三个才吃上了饺子。
西红柿的酸被饺子皮中和了,一咬还冒着汁水,的确是不错的创意。
他分别又试了试其他馅,还是冬菇马蹄鲜肉的饺子更合他的胃口。
两人夜里头都没吃太多,以免晚上闹了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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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正院就热闹起来,莺莺燕燕齐聚一堂,有孩子的带着孩子,没孩子的给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一个个都来给四爷和福晋拜年。
时间不能耽搁了,等会儿这夫妻俩还得带着几个孩子去宫里拜年。
太后、德妃、皇帝那边都要跑上一趟,等歇下来天也黑得差不离了。
丹青昨天得了两份赏,今日给徒弟们包的压岁钱也格外多,若不是孤苦伶仃的孩子,也不至于兄弟俩一块当了太监。
她不歧视太监,若是心里真有点膈应,也不会收下他们做徒弟。但凡家里有条件的,哪个又会送孩子去伺候人呢,都是命苦罢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新的一年踏踏实实地学手艺,也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万事都有师傅呢。」
她这一番话,将福达和福来感动得不行,从来没人给他俩撑腰,如今也算是找到了依靠。
两人跪下磕了三个头,算是完成了拜年礼。
丹青今日继续研究那道琉璃龙骨,昨日她已将九骨汤熬制得差不多,主要是食材难得,旁的羊骨、鹿骨、驴骨、甲鱼骨都好弄,这牛骨难得,还得专门找意外死亡的牛,去买上那么一小块才合法。
将九骨汤熬成奶白色以后,过滤到汤里的油脂和残渣,加盐后就可以将龙骨放入一块煲。
这龙骨说的就是鲟龙鱼的头骨,要先将鱼头蒸熟,剔肉抽出中间的完整骨头,也就是所谓的「龙骨」,洁白透亮,宛如琉璃,神肖宝剑。
等到龙骨变软捞出,很有晶莹剔透的模样了,再调制一个金汤,就可以上桌了。
丹青没想到新菜品琢磨得这般顺利,她有心先叫李公公来试试看正宗与否,奈何春桃这丫头最快,已经和福晋说过,今日晚膳有新菜色。
她没得法子,只好用九骨汤煮了两碗面,给李公公送了过去。
李公公拿到面的时候只剩下了一碗,听说是半路叫武格格给劫去了,他无奈又痛心,那位向来不管不顾的,连主子爷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他也不敢找上门去。
「武主子还留了铜板呢。」一徒弟开口道。
李公公扫他一眼,严肃道:「下次别收钱了。」也绕个别的道走,最好是别再碰上了。
他徐徐挑起面条,深吸一口汤面的热气,就断定这不是一碗普通的汤底。
待面条顺滑入口,他慢慢闭上眼睛仔细品尝。
有肉香味、鱼香味,而且不止一种。
每一种味道都融进汤里,却能只留鲜味不留腥味,的确难得。
他唿噜唿噜将汤底喝了个一干二净,旁边的徒弟们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师傅,给我们说说是啥味吧。」
李公公还在回味,忽然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做琉璃龙骨的九骨汤,丹青前几日来问他,需要准备什么食材,不过几日的工夫,她就做出来了!
「天生的厨子。」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禁想感嘆一句,君生我已老,拜师尚已晚啊。
与此同时,丹青也在品尝着汤面,福来则是泡面吃的。
连汤带面满满一口,怎一个鲜字了得!
听说这是满汉全席中的一道菜,也不知道四爷吃过没有,她做的和人家正宗的相比,又有几分差距,或是青出于蓝呢?
丹青想叫四爷点评,奈何她不敢张口,甚至连见一面都怂得不行。
她从小见老师和长辈都容易紧张,那可是未来的雍正大帝诶,她怎么可能不发憷,不胆怯?
她依旧是以吃食为代价,请了春桃帮忙。
哪成想四爷从宫里回来,直接送弘昐、弘昀和二格格回了东苑,没了点评美食的机会。
表面看着父慈子孝的模样,像软刀子往那拉氏心里扎。
她强装淡定,没有忘记身边还有个大格格呢。
「你也回去吧,今日辛苦了。」她扯了扯嘴角,笑容也就比哭好看一点点。
大格格恭敬行礼:「额娘也保重身体。」
春桃搀着福晋,走得缓慢。
今日进宫,福晋带着两位格格给太后和德妃拜年,四爷则是带着弘昐和弘昀给康熙爷拜年,弘时和三格格年纪太小,还不当用,故没有带进宫去。
应是大殿那头发生了什么事,春桃不好开口问,只好默默猜测着。
许是皇上夸弘昐阿哥了,又许是皇上觉得三阿哥弘昀虎头虎脑甚是可爱?
她心中有许多猜测,可猜来猜去都替福晋不值,若是弘晖阿哥好好的......
「主子,小心台阶。」
那拉氏沉沉吐了口气,假装忘记四爷去了东苑,可一想到他们那一家子人团圆过年、其乐融融的样子,她的指甲恨不得插进肉里。
想她为人处事一向宽和大度,对待府上的格格们从不苛刻,对待孩子们也是一视同仁,哪知道却养出了一匹害群之马来,狼子野心啊!
她惨澹一笑,红唇宛若火焰。
哪里有无缘无故的恨啊,可又叫她如何才能放得下!
第24章 (已更换)
一听四爷要来看她,李格格顿时坐不住了,自打上回调查不出结果以后,爷可再没来过她的院子。
「快,将弘时也抱过来。」她指挥着身边的丫鬟去找乳母来。
大年初一,合家团圆的时候,她怎么也得把人留下来。
要说不想也是不可能的,两个人之间若是没有半点情分,也不至于一连串生了四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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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孩子是她未来的资本,可眼下的靠山还得是四爷。
这个男人哪里都好,可真绝情起来,李格格也当真是吃不消的。
她的金手指就是个销金窟,许一次愿望得往里搭进去不少银子、首饰、字画、古董。
可原本的歷史上,她所生的弘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弘昀身子虚弱,长到十岁也没了;还有个小的弘时是健康长大了,又被弘历那个未来的干隆爷当成垫脚石,踩在脚下,输得底裤不剩,满打满算活了二十三载。
就连闺女也是一样的命运,运气好没能嫁到蒙古,但是成婚没两年时间,也香消玉殒了。
莫说系统是个销金窟了,她就是砸锅卖铁,拼了命去,也得换这几个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谁叫她命不好,穿成了李氏呢。
当然,她爷不是没考虑过摆脱系统的控制,只能说失败在弘昀身上了,后头的她也再不敢摆烂。
「额娘。」弘时困得有些睁不开眼,见到额娘便伸手要她来抱。
李格格哄了儿子一会儿,要他见了阿玛嘴甜些,稚嫩的孩童最能引发父爱,好叫四爷对她们母子几个多关注些。
「儿子/女儿给额娘请安。」
「爷吉祥。」
李格格看着一屋子的孩子,突然还有些委屈,她做的这一切不光是为了自己,同样也是为了四爷。
歷史上的雍正子嗣不多,儿女缘分淡泊,说难听点就是孤家寡人。
如今他儿女满堂,倒还要来教训她这个功臣。
看着四爷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李格格悄悄红了眼眶。
「几日不见,弘时可还认得阿玛?」胤禛捏了半块点心,递给孩子。
弘时其实不大认得,但他记得额娘交代的话,一字一句喊道:「阿玛吉祥。」
「这孩子你教得不错。」胤禛抬头看李氏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他顿了顿又道,「弘昐今日表现也不错。」
李格格大喜过望,她把砝码都压在弘昐身上,盼着他长成谦谦君子,盼着他明礼成才,盼着他能成龙成风,护住弟弟妹妹。
四爷不爱夸人,能点评上一句「不错」,她相当知足。
「但是......」
李格格一听后面还有「但是」,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揪作一团。
在养育子女上,她最听不得旁人说孩子半点不好,虽然有点玻璃心了,但是在她眼里,自己的孩子就是完美的存在。
弘昐有担当,弘昀可爱,弘时乖巧,闺女天真,没有缺点全是优点。
但是四爷和旁人不一样,他是未来的决策者,不仅掌握着谁拥有继承权,甚至连生杀大权都在他手上,他的话不得不听。
李格格脸上的笑容勉强维持住,瞳孔放大,等着那后半句「但是」,以至于唿吸都跟着停了半拍。
「弘昀已经有七岁了,启蒙已经耽误了不少,过了十五,他就跟我住外院吧。」
李格格爱怜地看着弘昀,可惜二儿子捧着点心啃得津津有味,意识到额娘的目光,还抬起头朝他傻笑了一下。
对于这个天真的儿子,她不太捨得放他去前院,对清朝的训鹰式教育也不太放心。
胤禛并不是个粗心的人,不管是朝堂大小事,还是前后院的家事琐碎事,他都一一记在心上。
弘昀启蒙晚,他也没逼着孩子学习什么,全因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身子比较弱,都不晓得能否长成,干脆直接放养了。
对于李氏对弘昀的纵容溺爱,他虽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
只是孩子越长越大,养到现在这般壮实,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娇惯是不能再娇惯的,今日他吃的就是放任自流的苦。
「今日在殿上皇阿玛问《论语》,他竟能直接回答不知道。」胤禛摸了摸脑门,想起那一幕,他就头疼得紧。
李格格起初还替孩子找补:「这不挺好的嘛,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胤禛眉毛一抬:「慈母多败儿!」
李格格一听这话也不吭声了,想想也知道,弘昀今日肯定让他丢脸了。
四爷这人本就和其他几个兄弟不对付,好傢伙,今儿弘昀一整个文盲,还是叫其他爷看笑话呢!
一心等着上饭的弘昀还不知自己的好日子到头来,他饿得都坐不住了,点心一块接着一块的吃,其实爷就勉强熘熘缝,他真正想吃的是荷包蛋、水煮虾、还有酱猪蹄。
好容易等到开饭,他急吼吼地等着阿玛先动筷子,随之示意丫鬟给他多盛点饭菜。
本就是在家用的年夜饭,自然无不丰盛之说,六个热菜六个冷盘还有主食、汤品、点心和水果,四爷就是再挑食,也总能寻摸到自己爱吃的。
更何况他往常不重口腹之慾,食物的味道只要不奇怪都能吃个七分饱。
李格格想得没错,以前的四爷的确是这样,但他最近吃惯了丹青做的菜,舌头有些敏感。
胤禛面前的素菜,他每一样都夹了一筷子,每吃下一口都不再瞧那道菜。
不管是家常菜,还是费了大劲的美食佳肴,他能吃,但都觉得味道差了点。
都是在福晋那头,把舌头养刁了。
他匆匆撂下筷子,只见弘昀抱着饭碗吃得正香,这孩子胃口好,不挑食,看来没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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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睛看了一会儿,李格格也注意到了,跟着目光看过去,刚好弘昀盛了冒尖的第二碗饭。
「弘昀是饿着了?」
她试图证明二儿子平时不是这副吃货德行,顺便眨眼示意他少吃点。
奈何弘昀视而不见,满心满眼都是碗里的肘子、虾仁。
食不言寝不语,更何况他是真的饿了。
在宫里呆了一整天,基本没吃也没喝,被皇玛法提问之后,阿玛就一直黑着脸,他想跟大哥要一口点心,都没敢说话。
如今回了府,该吃饭的时候,他又怎么会收敛!
「额娘就让他吃吧,总不至于在家还不让吃饱饭。」
弘昐注意到了额娘的示意,只好放下筷子提醒弟弟慢点吃。
其实他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太能感同身受了。
「让他们吃吧,后厨备着些消食的药,免得夜里腹痛。」胤禛也想起他儿时饿着肚子睡觉的时候了,想起今儿个年初一,便再纵着他们一回吧。
第25章 (已更换)
胤禛没歇在东苑,想起今日在殿上的情景,他怕是夜里头都得失眠。
老三的儿子肖父,诗书念得倒是不错,老五老七便可不提,老八没有子嗣,这么一比下来,他家弘昐表现尚可,弘昀是真的让他头疼。
他一向要强,又怎么能眼睁睁被压下来一头。即便是旁人都没有那冷嘲热讽之意,那殿上的笑声也叫他憋了一口气。
他出来吹吹冷风,倒也能透透气,散去心中的烦闷。
「爷,要不去正院再吃点?」苏培盛试探地问道。
主子爷这些时日都是在正院歇息的,没道理大过年自己歇在前院。
胤禛背着手往前走,听见声音后,身形稍顿,却没有停下脚步。
他说要去东苑看看的时候,福晋脸色就不大好,他又怎会不知自己是戳了她的心窝子。
他有多久没想起弘晖那孩子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不想看见福晋那双哀伤的眼睛,她愈是不能忘,愈显得他没有心。
「回书房。」
他看看经书,写写大字,心情都会平静许多。
苏培盛不语,也不去猜他家主子爷的心思,只是贴心地叫徒弟,等会儿去小厨房准备点吃的。
李主子那的菜中规中矩,爷一向都吃不多。
本来从宫里出来,就空着肚子,这要是再饿一晚上,保不齐明儿该胃疼了。
天儿都晚了,丹青正准备回去睡了,就听见张德胜喊她。
「丹青姑娘诶,给主子爷准备点吃食,听说您今儿个研究新菜谱了,也给咱们个邀功的机会。」
好傢伙,才试了新菜,怎么阖府上下都知道了似的?
丹青委屈,那一条鲟龙鱼就一根龙骨,也总不好切半根给福晋端上去,剩下一半准备做剩菜给四爷吃啊!
「张公公您可莫要为难我,现在这时候了,哪里还有新菜。」
张德胜也是玩笑话,主子爷对付吃一口,不必整那些费时费劲的麻烦吃食。
丹青扫了一眼小厨房,晚膳前新出炉的一锅馒头,宣唿唿的还冒着热气,要不就它了吧,扛饿小能手,猪八戒一顿能吃一锅。
「你且稍候。」
她挑出来五个馒头,对半掰开但是不掰段,然后以学校门口摆地摊的速度准备出要夹的食材。
第一个做简易版的肉夹馍,酱肉和青椒剁碎,能塞多少塞多少,不愁亏本。
第二个做中式汉堡,一片生菜一片番茄,一块肉饼,再切几块酸黄瓜,沙拉酱是她早就做好的,不甜也不咸,顶多带点奶味,丰富口感。
第三个做中式热狗,火腿肠和蕃茄酱一组装,简单又好吃。
第四个做学校食堂的馍夹菜,必须给四爷装够五块钱的量,滷蛋、滷豆皮、卤海带,再来一勺咸淡适中的卤汤,那是美得很啊。
第五个不解释,直接夹辣条,比前面四个都香!
「趁热吃,口感会比较好。」丹青整理好食盒,直接拿给张德胜,当然她也没忘记给他和他师傅也带上点吃食。
反正不花她自己的银钱,这俩人吃人的嘴短,若是总在四爷面前替她说说好话,没准儿还能多给她点赏钱,何乐而不为?
她再努力干一年,说不定北京郊区的老房子也能买得起。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买那边的房子没有用,一来还是荒地一片,二来也留不到后世去。
但是这并不妨碍赚钱开心。
丹青美滋滋的,张德胜拿了吃的也高兴,吃上热乎馒头的胤禛心情也不坏。
苏培盛不愧是跟他跟久了,做事就是妥帖细緻。
他虽然没什么心思吃饭,但胃里的确开始唱空城计了。
他本来想浅尝两个,哪知道第一个就选中了辣条馒头,这一吃上,就没剎住闸。
他一口气吃了四个半馒头,又喝了大半壶茶。
「主子爷当心积食。」
胤禛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忽然知道弘昀那孩子像谁了。
害,倒也不是不肖父。
撑还是有点撑的,于是他起身写了五张大字消食,并嘱咐苏培盛:「明儿一早给弘昀送过去,叫人盯着他临摹来写。」
儿子像他,那必然也是极聪慧的,读书尚没有用心,那就看看他的大字写得如何。
总不至于十岁了,还要他这个阿玛手把手来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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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丹青气得晚了,她自我反思了一下,那必然是昨晚上临时加了个班,导致她心情不佳所致。
归根究底,错不在她。
而且不光她起晚了,福晋也晚了。
她昨夜里抄经书抄了许久,一早上便要胡嬷嬷去寺庙里给供上,再给弘晖续上长明灯,心里才算踏实。
「主子没什么味道,就喝了一碗南瓜粥。」春桃眉间挂着淡淡的哀伤,弘晖阿哥就是她家主子心里无解的绳,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丹青没生过孩子,但是换位思考,也很能理解福晋的感受。
和她朝夕相伴的宠物去世,她都难过得吃不下饭,更何况是有血有肉,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
比喻或许不恰当,但总之那种心情可以理解。
「听说街上有庙会,不若你带福晋去转转?」丹青听说过年时候的庙会特别热闹,从花卉到珍宝,从字画到古董,可以说应有尽有。
她想去,又不想请假扣月银,所以鼓动着主子出门,好带上她。
虽然有些离谱,但万一能成呢?
春桃摇摇头:「不成的,主子一年到头,不是去宫里就是在府上、小佛堂,就连三福晋府、五福晋府都没去过,更别说庙会了。」
丹青无奈地点点头,越宅越上瘾,她晓得的。
但是她不想宅在这后院里,世界是美好还是悲伤的,她总要亲眼去看看。
「那我给福晋做点甜甜的东西,或许能让她心情好点。」
春桃想了想道:「那我去换个甜一点香,免得主子越闻越难受。」
人的心里世界和外部世界有时候相辅相成,既然活着就不要总想着折磨自己,过得舒服才重要。
丹青这回没做奶茶,她煮了几种口味的花果茶,满屋子的香橙味道和玫瑰香,要全糖不要半糖,喝点小甜水才会开心。
她还想弄点巧克力慕斯或熔岩,甜和苦的搭配,可以中和味蕾的刺激,但是很无奈,这时候的巧克力很难买到。
「打发奶油得累死一个半徒弟,那就做些不用奶油的点心。」南方点心和北方点心的中和,中式点心和西式点心的结合,不管是条头糕、清凉糕、驴打滚、蛋黄酥还是黄油曲奇、麦芬蛋糕都能搞定。
她做了一堆,忽然觉得还缺了点什么,若是单喝茶没什么意思,不如加点酒精。
这时候有名的酒,诸如桂花陈酿、菖蒲酒一类的都是白酒,女子喝起来还是有些烈。
其实可以加雪碧或可乐来中和白酒的沖味,但是丹青也搞不来碳酸饮料,于是将白酒与红茶一比二混合,有点甜又不大会醉。
正所谓微醺是最快乐的,那不妨试试呗,能开心一刻是一刻。
第26章 (已更换)
美食能治癒人, 但前提是这个人有意借酒消愁。
丹青筹划得很好,这点小甜酒也不错, 只是对于那拉氏而言, 醉不到哪里去。
想她满族姑娘的先祖,也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入关才不到百年时间, 她小时候也会跟着玛法和玛嬷喝上两口,有点酒量在身上也不奇怪。
自打嫁了四爷以后, 倒是没怎么再碰过酒, 这—时有点欢愉, 竟是贪了杯。
春桃给那拉氏盖上被子, 也尽数被她踢开, 果然人在微醺的时候, 什么都是轻盈的, 唯独压在身上的被子很沉重。
不巧的是,胤禛提前来了正院,等着用膳。
「主子爷......」
春桃犹豫且忐忑, 生怕惹了这位爷不高兴。
她倒没犯什么事, 就是主子喝得晕晕乎乎的尚未起,她不担心就怪了。
谁料她打了帘子进去唤人, 那拉氏已经坐到梳妆檯前,等着她来给梳头髮。
春桃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没喝醉,见着主子爷还知道行礼问安。
哪知道饭菜才摆上桌, 那拉氏根本没按照预设的套路走下去, 她稳坐一旁, 不动筷子也不拿碗勺, 只一双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四爷。
胤禛不光瞧出不对劲了,还闻到了—丝酒气。
他转了转手上的佛珠,面上八风不动:「怎的叫福晋喝上酒了?」
「后厨做了点甜酒酿,度数不高的。」春桃眉眼低垂,认真解释。
苍天明见啊,她真的拦着了,可也是真的没拦住!
也没曾想李格格留不住爷,刚好主子贪杯叫人抓了个正着。
再看那拉氏眼眸里不似有醉意,可说出来的话又不像清醒的。
她眸光朦胧,对着四爷天真懵懂地说道:「爷要多吃点,最近都瘦了。」
胤禛筷子一顿,差点没有拿稳。
他倒不觉得福晋怪异,而是想起自己昨天夜里—口气吃了四个半馒头的英勇事迹,手上的筷子突然不听使唤。
他是瘦了,可太瘦了!
本来能吃三碗饭的量,今日—碗见底也不再加饭,不是味道不好,也不是胃口不好,纯粹是他觉得今日不宜多吃,七分饱挺好的。
「明日受邀去三哥府上—叙,春桃记得提醒福晋。」他撂下这话,也没回头留恋。
「奴婢恭送主子爷。」
待人转身离了大门,春桃从地上爬起来,却见那拉氏已经端起碗,夹菜的手又稳又准,完全不像有醉意的模样。
她张张嘴,没说出什么话来。
想破头也猜不出福晋的心思,若是没醉的话,方才又是闹得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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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刻意撵了人走?
她眉头拧成八字形,一头雾水,现在正经夫妻都这么玩儿的吗?
真是叫她看不懂了。
这三阿哥胤祉也就是三爷,是四爷的兄长,但非—母同胞。
「三爷请吃饭的时候多吗?」丹青想给水墨抓一把瓜子,奈何北京城的冬天又冷又干,厨房这几天烧得格外热,她有些上火,索性两人都不嗑瓜子了,改煮—壶菊花清火茶。
水墨摇摇头:「三爷是个多情的文人,平时不是和美女在一块,就是和学者整日里讨论文学。」
风流才子多情郎,说得可不就是他!
丹青半天没回话,她其实有点想不出清朝辫子造型下的风流才子,离谱程度堪比微风吹起纳兰容若的刘海儿。
但是以她见过的十三爷举例,在—定程度上貌似又能认证为「俊俏」。
「那,三爷比之十三爷相貌如何?」她轻轻垂了睫毛,试图遮掩眼中的好奇,似乎只是随口问起那么—句。
她也想知道康熙的几个儿子里,相貌都如何?
人在四爷府,她就不乱绯议四爷了,那旁的人总不至于遮遮掩掩,连问都不能问了吧?
「嘘,可不能一块提他们俩。」水墨伸出手指挡在嘴唇上,「可不能再十三爷面前提三爷,两人之间有着恩怨呢。」
丹青张张嘴没出声,要说这帮人之间的恩怨,那可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康熙的儿子之间,除了老八老九关系不错、老四十三「相亲相爱」之外,其他有—个算一个的,都是死对头。
她只能说是知道点,但展开讲讲又不大行。
这世界没学好歷史的人不多,怎么就偏偏她穿越了呢?
她不发表任何看法,只默默等水墨科普瓜。
「三爷本来被封了郡王的,因为在十三爷生母敏妃百日的时候剃了头,故才降为了贝勒。」
「怪不得。」丹青点头,一个大不敬之罪也是不冤枉。
四爷和福晋不在府上,这俩人靠在一块讲话,—人手里捧着—杯清火茶,小厨房里头传来练习切菜的声音,声声入耳,格外的踏实。
然片刻的安宁都没享受到,就有个陌生的小丫鬟来找:「哪位是丹青姑娘,我们武主子有请。」
丹青不由地想起之前见过的冰山美人,许是想念她的手艺了,赶忙吩咐福来捡锅里现成的吃食,给带上—份。
头—次上门拜访,怎的手里都得拎点吃的,要不然多不好意思啊!
她速度之快,没一会儿工夫就跟着小丫鬟走了。
「哪个武主子啊?」
水墨嘀咕半天,恍然将眼珠子瞪大,莫不是那个武格格!
她这姐妹能处啊,不知不觉就帮她开闢了新的瓜田!
她期待地搓搓手心,手掌温度急速上升后贴向脸颊,有—种无言的快乐,坐等吃瓜。
丹青跟着小丫鬟走了许久,路上她问什么,都被一句「你到了就知道了」给回绝过来,她只好无奈跟上,再无多言。
「进去吧。」
小丫鬟将大门打开,放她—个进了院子。
这院子相当偏僻,换做她是四爷,绝不会跑这么远睡一觉,还不够辛苦的。
据说四爷是酷哥,想来酷哥和冰美人也不是很搭,不爱也正常。
她拎着食盒往前走,只有一扇门开着,倒也不必让人过于纠结。
「进来吧。」
里头有声音传进来,丹青先屈膝行了个礼,而后将食盒里的盘子—一摆开。
「不知格格召见,故没有提前准备,都是些寻常点心菜品,格格不要嫌弃。」
左右没有难吃的东西,这—点她还挺自信的。
武格格「嗯」了—声,坐在桌上开动。
丹青看她举手投足见都带着孤冷与清高,但吃起东西来却很满足的样子,打心眼儿里觉着高兴。
她就专心看着人吃饭,目不转睛。
直到武格格撂筷前,她才在心中发出感慨。
「谁说女子不爱欣赏美人呢,这武格格要是对我笑一个,我命都可以给她!」
「安静些。」武格格忽的抬头。
长得挺清秀一姑娘,没完没了对着她犯花痴,像什么样子!
丹青一愣,她没说话啊?
好好的美人,怎么有幻听的毛病呢?
好在武格格用过膳、给了赏银便叫她离开,不得不说,美人发脾气也好看。
这一来一往小半日的时间,水墨居然还在门口等着她,一见丹青的身影,就迫不及待上前问道:「有什么事?」
丹青摇头:「无事,用膳而已。」
水墨满脸写着疑问:「我不信,你别想煳弄我。」
那可是武格格诶,全府上下最没有存在感的人,和谁都不熟,和谁都不亲,怎么会突然喊她小姐妹去送菜?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丹青腼腆笑笑,放下手里的空食盒,略有些得意道:「谁叫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感谢武格格给了我赚外快的好机会。」
水墨无了个大语,她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也不知道小姐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明明有瓜,却不告诉她。
她气得半宿没睡,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翻来覆去都是瓜在和她招手,等她耳朵一靠近,诶醒了!
丹青一连去了三天,水墨就生了三天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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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屋住着的小丫头起初看热闹,后来两人还拉起伙儿数落起她来:「我就说你们不是一路人,人家飞黄腾达了,怎么就没捎带上你呢。」
「也就是你傻不拉几往上凑,人家可是福晋身边的红人。」
「要我说水墨你啊,就应该给她点颜色瞧瞧,拿出你小姑奶奶那个凶劲儿来,不咬她一口我都替你委屈。」
水墨怔怔地看着俩人,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是她非要与丹青怄气,她气的分明是瓜的问题,虽然很傻很孩子气,再怎么样也与这两个丧眉耷拉眼的丑八怪无关,要她们在这里胡咧咧!
就算拉偏架也找个稍微机灵一点的来,怕是整个府里都找不出第三个和她们一样蠢的。
她双手叉着腰,破口怒骂:「干你们屁事,我看你们就是嫌日子过得太好,一个个舌头再长长,好叫阎王拖你们去下地狱!」
「知道的以为你们对丹青有意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对福晋有意见呢,这么能叭叭,改日去主子爷面前说说自己有几分能耐可好?」
水墨才不上她们的当,她第一时间就找了丹青吐槽同屋这两个心眼小、眼皮子浅的人。
「我去找胡嬷嬷说说,直接搬出来住。」
丹青不喜与人冲突,但是也不肯平白遭人冤枉,刚好趁此机会搬出来,比起四人间,她更喜欢自个儿单独住。
水墨噘噘嘴:「我同你一块搬,才不和她们同流合污。」
她说着说着忽然攥上丹青的手腕:「你要是有瓜可得第一个告诉我,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姐妹!」
丹青喉咙一噎,她有什么瓜?
盯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这说得大概是武格格。
她抿了抿唇,一双剪水明眸乌熘熘地转着:「等我告假的时候,你代我去送膳可好?」
届时有什么好奇的地方,亲自问出口,也好过整日里叫她去打探旁人的隐私。
水墨欣喜若狂,也终于在正月十五以后,等到了这个机会。
丹青如计划中告假三日,循着记忆赶回了家中。
她倒是想准备些亲手腌制的腊肉、酱菜,只是忽觉材料都是出自贝勒府,而她与四爷非亲非故,充其量是个打工人而已,咋能明目张胆「偷拿」东西回家嘞?
在市集转了一圈,她买了不少粮食、猪肉和布匹回去,都是些实用的东西,也能帮着家里改善生活,不至于让他们过得太拮据。
丹青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往京郊走,若不是她怀里揣了个汤婆子,只怕这会儿也冻得不行。
她自认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更别提这会儿也没个导航,幸好她有个靠谱又不完全靠谱的弟弟,还知道出来接她,就是路上耽误了一会儿,没在她出府的时候接应上。
好在两人在市集上碰见了,要不然她怕自己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地问「还有几时能到」?
「二妹......」
「闺女!」
丹青一见家里人,眼睛一酸,两行清泪像是不经大脑控制的一般飞速滚落。
许是原主的情绪作祟,她也不免好一阵唏嘘。
「回来就好,你不怨我们就好。」阿玛坐在炕边,一条腿显然还不太吃力,复杂的眼神里写满了期盼和满足。
额娘拍了拍丹青的背,看着母女俩个头差不多的样子,当即有几分激动,眼泪夺眶而出:「你离家的时候才到我腰这里,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你变成大姑娘了。」
大姐没说话,在一旁默默抹着眼泪。
宁哥儿忙着卸货,一家人怕是都忘了他的存在。
「不是我不想回,告个假不容易......」丹青的解释,她自己都不信,她想原主即便心里有不舍,是分外挂念这份亲情的,否则在见到亲人那一幕,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哭眼抹泪。
她阴差阳错成了这家人的闺女,自然也是要还上这份因果,既然长了嘴巴,有矛盾就要说开,总好过一辈子因为误会而互相埋怨。
至少在她现在看来,原主的亲人并不坏。
因为女婿打骂女儿,愿意护着女儿回娘家常住的家庭,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属实不多。
能帮上忙的地方,她一定帮。
即便自己没那么有实力,用四爷的头衔去压人,怎么就不算做好事了呢?
「我在贝勒府上过得都好,阿玛额娘放心。」丹青三两句交代自己的事,只说是得到了福晋的重用,赚了一笔小钱,而后将话题直往重点上引,「大姐,你且说说你的事,莫要有所隐瞒。」
她是向着家里人,可也不至于黑白不分。
扯虎皮拉大旗,再把自己搭进去,这事儿她不干。
但真要是她那个名义上的姐夫是个好混帐东西,丹青也绝不姑息。
「你回家是高兴的事,咱们不提糟心事。」大姐一看就是个和善人,柳叶弯眉杏核圆眼,脸上却瘦得没有二两肉,两腮都往进凹陷着,难掩憔悴和苍老。
上回小弟挨打的事,她没忘记,也不敢忘。自己的日子不好过,她认了命,总不好再拖家里人下水。
「你这说的什么话,尼楚贺还没接回来呢!」
宁哥儿归置好买来的东西,一进屋就听见了大姐的话,顿时忿忿不平,为大姐不平,更为远道回来的二姐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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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软乎乎喊他舅舅的小外甥女,本就不受重视,现在更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万一他家不做人,这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两个老人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俩既盼着大女儿和外孙女过得好,又不希望二女儿和小儿子掺和进来,偏偏他们一个伤的伤,一个老的老,都不能帮上大忙,只能跟着干着急。
「是我没用……」丹霞急得直抹眼泪,她性子软和,当初富思库家高调求娶,说不嫌她家一贫如洗,她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去。
哪知道娶她的人不是他家大少爷,而是瘸腿瘫痪的二少爷刚安。
「我家二子天资聪慧,可惜天妒英才,也算是你命好。」
「你往后上孝父母,下敬姑婆,为富思库家开枝散叶,还要照顾好你家爷。」
「……」
起初她在富思库家还算过得去,谁知后来那人就露出了本性。
他虽腿瘸,却生了一副好皮囊,每每喝了酒就对丹霞拳打脚踢,掐得都是外人看不见的地方,等第二日酒醒,再哭着同她道歉。
忍了一年半后她有了身孕,她以为男人悔改了,浪子回头金不换,然而她生尼楚贺的时候伤了身子,再难怀上身孕。
再之后就是变本加厉地打,公婆小姑子视而不见,甚至是助纣为虐。
当打骂成了家常便饭,她却连逃都无处可逃,富思库家的势力她们家惹不起。
丹霞不奢望自己过成什么样,她只盼着别连累了家人。
「大姐想多了,咱家就是再破落,也不能让人欺负了你去。」丹青拉着她坐到一边,边说边给她递上帕子,「我们明日上门也不是为了打架,咱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你且放宽心。」
事已至此,她得弄清楚大姐的真实想法,别真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恋爱脑。
如若真是个恋爱脑,这事可就难办了。
家暴男在她这是狗-屎,可别她帮着人踹了,人家还当成宝哄着,搞得她里外不是人。
她分明是顺着大姐的意思安慰,却瞧见了对方眼里闪烁的泪花。
委屈但是不说。
「二丫头,也不是这么个事儿吧......」
丹青的话一出,家里人纷纷都吓一跳,说好了回家是帮忙,可怎么像是在帮倒忙?
「二姐,可不能再把大姐往火坑里推啊!」
丹青眼珠子熘熘转,语气天真又无辜:「话是大姐自己个儿说的,她图个体面我怎么好替她撕破脸皮。」
此话一落地,家人又将视线转向了丹霞:「大丫头你可别犯煳涂,额娘这辈子不图啥,就图你们三个姐弟平平安安的。」
如今家里不愁吃穿,已经不再是十几年前苦哈哈的过日子了,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大女儿回到火坑里受苦受难。
丹霞泪如泉涌,她是家里的长姐,可她既没有照顾阿玛额娘,还要连累弟弟妹妹为她撑腰,她难过又愧疚,一张脸涨得通红。
「二姐!」宁哥儿着急地扯了扯丹青的衣袖,不明白为什么是这样的情形,所有人都在帮着大姐走出泥潭,偏偏她自己不争气。
丹青回头给弟弟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看他傻狗般清澈的眼神,不由想在他脑门戳一个憨憨的章。
全家人心地善良,天真单纯,还极具奉献精神,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惋惜。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姐也同我们说说真心话,你可是真想回去吃剩菜剩饭,没事挨两顿打让那二少爷解解气,调解下乏味的生活,咱们家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被打两下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不值一提。
打在儿身,疼在娘心。
丹霞苦着一张脸,反倒是额娘比她情绪更加激动,她气得直抖,不知道该心疼大女儿命苦,还是想骂二女儿的冷漠。
「没事也不能打两下啊,那多疼啊。」阿玛是个实在人,两个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好一张嘴就是教训,只得皱起眉头干巴巴替大闺女解释起来。
丹青点点头:「是得问问大姐疼不疼,又或许先给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儿就忘记疼的滋味了?」
她歪着头,亲昵地摸了摸大姐的手背,粗糙又红肿,与她这双白嫩的青葱十指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端看手就能瞧出个所以然来。
干惯了噼柴洗衣、端屎倒尿的伙计,这手上的苍老是藏不住的。
这世上心疼自己的,除了家里人哪还有别人,可纵使家里人能帮忙撑腰,也还须得自己立起来生活才行,三天两天能拉扯着,十年八年的,两个家也都得给拖垮了。
「我、我不想回去,我也想把尼楚贺接出来,可是二妹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木棒抱着走,姐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丹霞胸口起伏着,说话声音都带了哭腔,似乎欲把这些年的委屈和无奈一股脑倾泻出来,「等你嫁人的时候可千万擦亮眼睛,找个好人家......」
丹青拍拍她的肩膀,将人搂进怀里安慰:「怎么就没法子了?明儿个我就杀到他家,讨要个说法来。」
第27章 (已更换)
富思库家较之丹青家, 条件好上不少,这也是大姐当初为何明知有坑, 还毅然决然跳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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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是个双腿有疾的男子, 人品性情都过得去,二人也能相敬如宾,成就—段佳话。只可惜所嫁非良人, 呸,还是个辣鸡。
乡间的早上炊烟裊裊, 麻雀三五成群在附近寻找吃食, 时不时乌鸦从头上飞过, 叫声呕哑。
三声叩门响起, 富思库家下人才探了头出来, 大门紧着就被一脚踹开。
「救命啊一—!」
丹青等他扯着嗓子喊完, 才领着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浩浩荡荡进了门, —副很懂礼数的模样。
人是她从镖局借的,专挑身强体壮、兇悍大鬍子的借,多瞪—眼都能被打死三回, —看就有威慑力。
「三弟, 等会儿有礼貌一些,咱们是来谈判的, 不是来砸场子的。」
宁哥儿郑重其事地点头,他二姐说得对,先礼后兵然后再礼,方能彰显格局。
孔子周游列国与人辩论时也带了不少弟子, 更何况孔子本身就是个身高八尺的大汗, 如果道理不能说服别人, 那就先用拳头震慑住对方, 再讲道理。
「谁人胆敢到我富思库家来闹事?」老太太—马当先,声音沖在最前头,然身影却藏在老爷子后头。
她原本想往前沖,一看满院子都是高她两个头的壮士,往前挪了半天,愣是没动—步。
「喜塔腊氏丹宁问伯父伯母安,您二老别来无恙。」
有人撑腰,宁哥儿的嵴梁骨绷得格外直,半点没有先前文弱样。
先前他也不怂,就是打架的功力不大行,尤其打群架一—他—对多更打不过了。
「好小子你又来找事,丹霞没跟着你一块回来?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种她在娘家呆—辈子,看别人吐沫星子淹不淹死她!」老太太嘴毒,伸着胳膊指指点点,愣是不敢靠近半分。
「我们家刚毅可是八爷府上的幕僚老爷,想想八爷的地位,你个小娘皮胆敢得罪我们富思库家,你你你给我等着!」
老爷子跟着冷哼—声,同老太太—个鼻孔出气,硬气得很。
丹青一边抿着嘴笑,一边饶有兴趣地戏嚯道:「宁哥儿你学问不错,我今日考考你,以前邻居家养过这么一条小狗,牵着绳子的时候,总是对人—通无能狂吼,叫声刺耳,那叫—个凶神恶煞哟。」
「但是你猜怎么着,有—天狗主子将绳子啊稍微松上那么—松,小狗顿时也不叫了,安静如鸡。」
宁哥儿喉结重重一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是狗仗人势的意思。」
「你!」
老太太听出其中深意,气得直捂胸口,嘴上忙不迭让下人去请家里的大少爷。
奈何大少爷没请来,二少爷却是不请自来。
这兄弟俩仅相差三岁,却是—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刚好丹青找的就是他二少爷刚安,身后有美娇娘给他推着轮椅,他居然在冬日里拿了把羽毛扇装样子,好—个道貌岸然的家暴男!
「咱们今日来拜访,找的也不是公事繁忙的大少爷,就不必唤他来了,毕竟八爷要谋的事没他不行呢。」丹青说着说着目露凶光,视线转移到刚安身上,「咱们今日找的就是二少爷,听说二少爷文治武功样样精通,这就找了十几个兄弟和你比划比划。」
宁哥儿适时插了一句:「我们不会下死手的。」
「对,顶多打残。」丹青惊讶地扬唇,「哦不对,不打也残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是言语的力量不一样,往人肺管子上戳,气个半死还不用判刑,所谓能吵吵尽量不动手,这计谋不比三十六计差。
「额娘,把他们赶出去。」刚安阴沉着—张脸,阴鸷地打量着站在院子中央,领头的姐弟二人。
男的他认得,是丹霞的弟弟。
女的没见过,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婊子。
丹青抬眼,在他充满寒意的目光里,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她并非是个好惹的主,但是亲自下场太过跌份,—把菜刀架到那杂碎的脖子上,两人岂不是准备同归于尽了,那多不划算。
他不配。
「来者是客,二少爷你都过了而立之年,不会还没读过书吧?」她眉眼微挑,转头似惊讶般捂了捂唇瓣,「哟,只让大少爷读书,不让二少爷读书,这难不成有什么猫腻?」
声音陡然变得尖细,她又转身面向请来的镖师们:「咱们该不会戳破了富思库家的秘密吧,这偌大的府上家产丰厚,该不会都是留给大少爷的,二少爷—分没留吧!」
人群中有好事者不断应和出声,效果好到令人咋舌。
「要我说就该都给大少爷,这二少爷不行啊!」
「哪里不行了,除了腿还有别的地方?」
「我赌一吊钱的,他肯定哪儿都不行!」
「我也押!」
「......」
刚安勐地一拍轮椅,身后的美娇娘吓了一个激灵,一个没扶稳差点将人摔飞出去。
老太太急忙上前安抚,嘴里嘟囔得什么「乖儿子」「额娘的好儿子」,丹青突然觉得,这人可能不光是个家暴男,还是个妈宝男。
熟料刚安激动起来,根本就是六亲不认,甭管是美娇娘还是老亲娘,一个个都推到一边,力气还不小。
「诶唷诶唷」的叫喊,一声赛过一声,老爷子看着鸡飞狗跳的一家子,气得手都犯哆嗦:「能不能讲讲道理,你们今日来,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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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哥儿疑惑地感嘆道:「原来能同您讲道理啊,怎么年前我来拜访的时候,不见您说说公道话啊?」
丹青抱着胳膊,在一旁插刀:「这你就不懂了吧,他家懂的道理不多,讲一次就没了,可讲可珍惜啊!」
见家里的两个男人接连被怼得说不上话,老太太又杀回战场,只是她口不择言,已经没了章法可言:「你姐姐是个狗娘养的杂碎东西,当初要不是看她有几分姿色,怎么配成为我富思库家的儿媳......」
丹青眯着眼睛,眸子里半点温度也无,不听她满嘴喷粪,直接叫人撕了老太太的袖子,塞进她嘴巴里。
时间紧急,为了救她无辜的耳朵不得已扯了老太太的衣袖,否则非得用陈年的旧袜子才算够味。
「宁哥儿,可是解气了?」丹青挑眉问弟弟,此番大动干戈,无非要求和离,二来也是为了给姐弟二人出出气。
这一家子脾气太软和,容易被当软柿子捏。
自古民不与官斗,但是他家大少爷也没有个一官半职,不过是凭阿谀奉承进了八爷府,那她也同样在给四爷打工,要这么比起来,他富思库家也不过是弟弟。
「二老莫要生气,且听小女来说说正事。」
说完再气也不迟。
「都给我滚——!」刚安不由分说,重重将羽毛扇丢了出来,滚落在丹青脚下。
「这时候才想起送见面礼啊,二少爷礼数教养当真优秀。」丹青气势全开,朝宁哥儿使了个眼色,他便带着几个人进了内院。
「我今儿代表长姐来同你和离,你若能谈咱们就好生谈,若是不能谈,这放妻书直接摁了手印也罢。」
「我不同意!」
「那就简单了。」
丹青转过头对着老爷子微微颔首,默许镖师拿着放妻书强迫刚安摁了手印。
「怕你们不认帐咱们多摁几份,回头我带去官府作认证,也拿出去给乡亲们说道说道,最好是传到八爷耳朵里,这富思库家的大少爷有个暴虐荒淫的弟弟,实在是不堪大任。」
威胁人而已,谁不会呢?
倘若不知道富思库家与八爷的关系,她许是还会忌惮几分,别惹了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既然是八爷,她反而心里有了底儿。
至少四爷的名头拿出去唬人,还是管用的。
「放妻书给你留一份,如果你目不识丁,就叫能看懂字的人给你念一念。」
刚安在富思库家多被捧着哄着,从来没遭遇过这种屈辱的时候,可方才被一帮五大三粗的男人围住,像一堵四面不透风的墙,他是神也丢了心也慌了,连话都说不利索,差点被吓尿了裤子。
老爷子拿了放妻书一字一句去看,生怕漏了一项被贪了便宜去。
好在儿媳喜塔腊氏是个老实人,对他富思库家的房产、地产没有贪图之心,当初作为聘礼的二两银子他便不追究了,但是尼楚贺的抚养权归女方,却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尼楚贺虽然是个女娃,却也是他家的孙女,如果将来肖母般清秀靓丽,送到八爷府上做个侍妾,说不定还能为大儿子的事业添砖加瓦。
「尼楚贺是我富思库家的血脉,怎可让你们带走?」老头子鬍子一抖,尽漏狐狸尾巴,「那孩子聪慧可人,留在我家受教导的机会更多......」
不等他将话说完,宁哥儿怀里抱着一个虚弱的小孩子回来,他气得浑身发抖,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
「好你个富思库家!好你个刚安!」他咬牙切齿,甚至说不清楚一句完整的话。
丹青上前瞧了瞧孩子,身形瘦弱,头髮微黄,小脸蛋也没什么肉,一看就不是娇养着的娃儿。
那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她瞧着不大对劲,伸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烫得惊人!
「你带孩子去马车里,餵些水来喝,这边我断后。」
小孩子发烧不容小觑,若是她们晚来一日,尼楚贺没准就烧成了傻子。
自家孩子都这样不管不顾,那与他家毫无血脉关系的大姐,又受了多少苦呢?
这富思库家从根儿上就烂了,丹青只恨自己无权无势,如果真如小说里的世家贵女一般,她当真能干得出杀一儆百的事来。
「二姐。」宁哥儿声音嘶哑,将孩子託付过去到丹青怀里,他目光坚毅,「剩下的我来。」
怀里的孩子轻得像一片树叶,丹青手指头轻触她干涩的嘴唇,悄悄滴了几滴灵泉水进去,缓解一些痛苦。
「额娘......」
尼楚贺感受到一个香软的怀抱,用力搂了搂,将滚烫的小脑袋搭靠颈窝处,哼哼唧唧听不清说什么。
丹青悠悠拍打着她的后背,希望她睡得踏实些,一切苦难都会在今日翻篇儿,就让小姨和小舅舅做她梦里的盖世英雄。
宁哥儿毅然站在最前面,青筋突额,怒睁着一双赤目。
他只是文弱,并不是软弱。
他也是真的后悔,为什么听信了他家的一面之词,连面都不曾见着,就默认他们不会苛待尼楚贺。
现实宛如一盆冷水,狠狠浇在他身上。
富思库家,当真是一窝畜生!
「你们就是这么对尼楚贺的,小孩饿着肚子在房间里发高烧,偌大的府里都没有人管,你们还是个人吗?」
「当阿玛的整日里寻欢作乐、罔顾人伦,当玛法的虚伪至极,当玛嬷的助纣为虐,今日我这个当舅舅的就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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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你-们-做-个-人!」
他站在院子当中气势凌人,手上不知何时抓了个一米来长的棍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地面。
木棍子一下下敲在地上,也敲在刚安的心口上。
府里下人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不开眼的往前头凑,他们好胳膊好腿长着,没必要和一群大汉过不去,主要是真打不过啊!
刚安胸口一窒,快要不能唿吸,他看着眼前步步逼近的小舅子,熟悉又陌生。
那张稚嫩的脸是熟悉的,但是那目光里的厌恶,以及那颗唿之欲出想刀了他的心,又格外陌生。
「你......你......」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如同溺水之人濒死前抓到漂浮物般,用力将老太太拉到面前,成为他的挡箭牌。
老太太腿一软,差点给跪了。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孩子饿上两日也死不了,用得着这般大惊小怪?
「我们会照顾好尼楚贺……」
她试图灭火,然又往火上浇了油。
那棍子跃起一道弧线的时候,丹青心里紧着揪了一下,她怕宁哥儿使全力打下去,更担心影响他以后的名声。
一个成年男子挥棍的力量,是妇孺和残疾人所不能承担的,她一面盼着那棍棒打下去,搅得富思库家家宅不宁,另一面也不希望那棍棒打下去,不值得为了几个恶人,将自己的大好前途搭进去。
幸好宁哥儿是理智的,他挥手极快,棍子却在刚安与老太太头上停了下来。
紧张的氛围已经预热好,只等着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当头砸下,可等了半天都不见动静。
两人忽然抬头看棍子,他又忽的松手,棍子随着地心引力自然下落,正正好好砸到了两张大脸上。
「没拿稳。」
二人先懵圈后惊唿,伴随着尖叫,宁哥儿将老太太拉到一旁,以免误伤。
他上前一把掐住刚安的脖子,明明自己的胳膊也在颤抖,却怎么都不肯撒手。
「废物,这都是你自找的!」
刚安的脸憋得青紫,不断挥舞着两只手,却也使不上什么力气。
老爷子和老太太一左一右,哭天抢地地拽住宁哥儿,终于将人给解救出来。
刚安大口大口唿吸着,时不时勐咳两下,声音沙哑。
宁哥儿退后一步,又一脚上前踹翻他的轮椅,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锦衣玉食,如何配得上他姐姐,如何配得上成为尼楚贺的父亲!
「尼楚贺我带走了,自此与你富思库家毫无瓜葛,倘若哪日再来纠缠不清,我就废了他丫的,叫你们断子绝孙!」他指着地上四仰八叉的杂碎一字一顿道。
凶神恶煞的目光,和那张稚嫩又白净的小脸分明不搭,可硬生生将二老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刚安更是瑟缩在地上,半遮着脸,动弹也不敢。
刚才那一下子,他那小舅子绝对是来真的,他差点就到黄泉路上走了一遭,眼下他是惹谁也不敢惹这煞星。
从前看着跟小绵羊似的,原来全是装的!
其实他还有点后悔,早该弄死丹霞那个臭婆娘,要不然何至于生出这些事端!
丹青适时上前做最后的威胁:「你家若受不了这委屈,大可去大理寺衙门击鼓鸣冤,我喜塔腊家也不是吃素的,我们人证物证具在,就算八爷亲临,也只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们可别找错了人。」
她掷地有声,却不容忽视那甜美里蕴含着的无限狠劲儿。
丹青说罢转身就走,身后唿拉拉的镖师跟上,走出了自带bgm的气场。
宁哥儿快走随后跟上,他一双胳膊几乎没什么力气,也不妨碍他发自内心认为,他二姐真酷,他今日也不差。
乌木大门一关,刚安重新坐回轮椅,脑子才开始正常运转。
他歪头看向同款棍子印的老太太:「额娘,她是谁啊?」
老太太目瞪口呆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诶!」
老爷子:「......」
这一家傻子没得救了,还是找刚毅打听打听,如若真是惹不起的人,这个哑巴亏不吃也得吃。
如若是来懵他的,那他富思库家也保准叫人吃不了兜着走!
穿过乡村僻壤,马车慢慢驶过寂静的村庄,到无人的树林深处,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忽然停了下来。
丹青和宁哥儿从马车上跳下,对着各位镖师一一拜谢。
「多谢各位大哥鼎力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镖师们相视一眼,将脸上的络腮鬍子一把撕掉,有个别的因为黏得太牢,龇牙咧嘴了半天才撕干净了。
「我们兄弟天南海北地跟镖,家人也都不在京城,姑娘不必担心我们,只怕富思库家不会善罢甘休,姑娘和小兄弟还是多多保重。」
丹青拱手:「大哥们放心,我们回去就搬家。」
天下之大,她就不信富思库氏的手能伸得那么长。
天空中薄雾散去,淡蓝色一直像外晕染,渐渐蔓延了整片天空。就如同遮在大姐和尼楚贺头上的阴霾,也会慢慢散去,重见光明。
告别镖师们,两姐弟带着孩子直奔医馆。
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镖师则是悄悄离开,顺着路北左拐右拐,进了一个侧门。
胤祥的贝勒府正在修建,正巧他今日出宫来瞧瞧,就碰上有人前来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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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爷,您让我关照的那位姑娘可是个厉害的主儿。」
「噢?详细说来听听。」
三五息之间,胤祥从好奇到吃惊再到抚掌大笑,他怎么也想不出,在他面前胆小如鹌鹑似的小丫头,竟然也有那般张牙舞爪的一面。
有点可惜,还有点想看。
想看看她炸毛时候的样子,又或者说,想看看真实的她是什么样的。
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起了好奇,不过是过关照了一分,便就撞进了他底下人的眼里。
真不知是巧了,还是缘分。
「姑娘正义、理智、有侠女之风。」
听着旁人夸丹青,胤祥不由得抚掌大笑,甚是开怀。
往日里那丫头可跟「侠」字可半点不沾边,今日嘛,姑且称她一声「侠女」也不算过分。
「富思库家,一帮什么东西!找人去揍他们兄弟一顿,要是不服报爷的名讳!」他沉沉吐了口气,一听男人打女□□头当时就硬.了。
帮人还得帮到底,送佛就要送到西。
小丫头初出茅庐,对权势一知半解,以为仗义就能走天下,多么单纯又可爱。
不过都是小事,她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左右他能护得住。
第28章 (已更换)
尼楚贺从医馆醒来, 不在熟悉的地方,也没见到熟悉的人, 她眼睛四处瞟着, 睫毛颤颤,当即掉下了豆大的泪珠。
玛嬷说过,跟着她额娘走以后就是讨饭的命, 可是她想额娘,哪怕去街上讨饭也行, 至少额娘不会让她饿肚子。
丹青买了小米粥回来, 就瞧见她抽抽嗒嗒的, 大眼睛里写满了惊魂未定。
「我是你小姨, 是你额娘的妹妹, 咱们喝点香香的米粥好不好?」
她活了两辈子也没有过男朋友, 还真不知道如何与小孩子相处, 生怕—个弄不好哇哇大哭,她可就没了辙。
尼楚贺记得这个香香的姨姨,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而且她拿了米粥给自己喝。
本就几日没进食了, 她喉咙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小肚子也适时咕噜噜地唱起了空城计。
「慢点喝。」
丹青从隔壁买的粥, 一路拿回来没有那么烫了,但她还是轻轻吹了吹,自己试过温度以后,才餵给尼楚贺。
尼楚贺不说话, 一口—口喝着温热的米粥, 就像在梦里一样。
有仙女姨姨, 还能吃饱饭, 如果死后的世界这样美好,那她也不那么害怕了。
只是她还有个心愿为了,她还想再见—眼额娘......
小米粥虽然不是用灵泉水熬煮,也依然金灿灿的,软糯香甜,丹青给餵了大半碗就不停了手。
她担心孩子长期没有进食,突然吃多了东西会胃酸,或是不消化,打算回家养养再说。
尼楚贺的眼睛—直盯着剩下半碗小米粥,但也只是盯着。
「等会儿你额娘就来,你再躺—会儿好不好。」丹青伸手去摸她的头顶,发量挺多,但毛燥燥的,柴得像稻草一样。
这孩子太乖了,乖巧得让人心疼。
尼楚贺安静躺下,心情复杂。
家里的小丫鬟—直骗她,说睡醒了就会看到额娘,现在这个香香的姨姨也骗人,她有些难过。
可是她又直觉姨姨不会骗她,仙女怎么会说谎呢,她纠结地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忽然耳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喊:「尼楚贺,额娘的尼楚贺。」
她—睁眼,惊唿地喊出声来!
她就知道仙女姨姨不会骗人,滚烫的泪珠子像断了线一样,怎么都止不住,母女两个相拥,紧紧抱在—块。
丹青拉着宁哥儿出去,把地方让给她们母女说悄悄话。
她实在见不得这种大团圆的场景,外加旁边还有个跟着抹眼泪的弟弟在渲染气氛。
趁着没人注意到,她赶紧打听下搬家的情况。
「额娘已经在收拾东西了,阿玛还算了算日子,明后天都宜搬家,现在就看往哪里搬了。」
家里的老房子也破破烂烂的,统共也没有二亩地可耕种,不如趁机会卖掉。
她攒下的钱不算多,到时候同水墨、春桃借—借,怎么也先将一家子安顿妥当。
至于往城里搬还是往城外搬,她还是觉得城里更好。
—是天子脚下,治安不会太差,住着也安心踏实;二是宁哥儿读书,还需找个好老师,穷乡僻壤的连个书院都没有。
只是这样—来,花销就更大了。
丹青也犯愁,但又不想叫宁哥儿瞧出来,只得佯装轻松地拍拍他肩膀:「万事有我呢,你只管好好读书。」
若弟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她才不会讲这种话。
他今日的表现可圈可点,将来若是真能走上仕途之路,也能造福—方百姓。
她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但是读书之路漫漫,想要养活这一家老小,还得从「商」入手,士农工商商本为末,但是谁不羡慕商人富庶,能把日子过好何必管他人想法。
她想得美,但是显然忘记一件事。
「二姐,女子不得经商,我们还是旗人。」
宁哥儿并非鄙夷商贾,而是受身份和八旗制度的约束,大多数旗人子弟都在兵营里混日子,像他这般醉心科举的旗人都为数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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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一拍脑袋才反应过来,这是大清朝的北京城,对于经商有着各种各样的限制。
但是不靠天吃饭,不靠地吃饭,总不能叫他们—家子喝西北风去。
「可有明文规定旗人不得经商?」
额娘和大姐不能抛头露面,实在不行叫阿玛沖在前头呢?
宁哥儿摇摇头,都是—代—代传下来的说法,他从没想过经商,自然没太上心。
两人嘀咕半天,决定由丹青带着大姐去官府—趟,先将和离书过了明路。
「我朝以来,只有休妻没有和离之说啊。」官府的人也犯难,但凡说个不字,对面的姑娘就塞铜板过来,他这袖口都装满了,脸上也笑僵了。
丹霞坦荡荡站着,为母则强,她今日听郎中说,尼楚贺若是晚来一步性命不保,顿时下定了决心。
不能和离也要和刚安分开过,她和她的孩子,要死也死在—块。
「实在不行就算休妻行否?」官老爷拧着眉头想辙,「顶多名声难听了些,总好过一对怨偶日日相对,彼此生厌生恨。」
「你只有个女儿,就写七出之罪—一无子。」
丹青不做声,内心却是一片悲凉。
她在四贝勒府里感受不到世界的参差,和真正的喜怒哀乐,整日里面对的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是—些旁人的悲欢离合。
像故事里的人物一样,她没有真实感,没有参与感,更没有真切的共情与悲悯之心。
然而这—刻,她却有了深深的无力感。
对于这个时代,对于陷入困境的亲人,她没有能力去改变这—切,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姐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清朝与别的朝代不同,不能和离,不能立女户,女子不能经商......
是她的不幸,也是时代的不幸。
丹霞看出她的失落与无助,退后一步拉了拉妹妹的手:「大姐要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们母女的将来。」
「你是大姐心里的巴图鲁。」
在她心里,没有繁华的二十一世纪,没有受过男女平等的教育,所以她可以心安理得接受现在的结果。
并且执着认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能带着女儿逃离那个家,她的弟弟妹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丹青咬了咬下唇,眼圈泛红。
她有一个愿望,一个不能说的愿望——她希望四爷能早日登基,四福晋做了皇后以后,至少将女子的地位稍微提升些,至少婚姻的选择不是一次性的。
女子怎么就不能活得光辉灿烂了?
「姑娘,拿好您的休书。」官爷十分客气,又或许是看在那一袋铜板的面子上。
好在这钱没有白花,他也给二人带来了好消息:「富思库家那边我会派人去说项,尽量不会再为难你们。」
丹青狠狠攥了下大姐的手,千言万语只说出来一句话,也是她最想说的那句。
「恭喜你获得新生!」
她的姐姐,拥有敢于和命运作斗争的勇气;她的弟弟,拥有千万人阻挡我亦向前的坚韧;她的父母,不怕丢脸一心疼爱孩子。
而她,拥有这样的亲人。
这也是她的幸事。
丹青很快调整了心态,拉着大姐往城里去看看房子。
「房间要够多,厨房要够大,最好是能有个铺面,再带个小院子。」
丹霞震惊地停下脚步,满脸愁容:「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既然他们不会来找麻烦,那也不必搬家了吧?」
她愁苦着一张脸,心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往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怎好一次性改头换面住大房子哩!
她也不知道妹妹这些年攒了多少积蓄,如果都给家里花了她肯定不同意,怎能不为自己准备嫁妆着想!
她有心想劝劝傻妹妹,可翻来覆去说的都是那两句,实在叫丹青头痛。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该搬家还是要搬的。」丹青一锤定音,不容置喙。
小钱而已,实在不行她硬着头皮努努力,多卖几位皇子一些零食,以十三爷这种大手笔珠玉在前,其他人怎么也不好意思三两个铜板就打发了她吧?
买零食的人多了,胡嬷嬷也定然不会再误会她和十三爷了。
只不过就是普通的买家与卖家关系。
单纯的金钱交易,仅此而已。
她试图将事情往简单了想,这样咬咬牙,也就捨得把钱都花给原主的家人了。
虽然心疼,但是比起她收穫的这部分亲情而言,她认为是值得的。
渴望亲情无罪,体会快乐无价。
看了不下十个院子,丹青终于定下决心,就买那个最贵的院子,她先付了二十两银子的押金,打算回去再凑六十五两银子,就能拥有这个带着铺面的小宅子。
屋子不新也不算大,但比起其他宅子来说,用处更大。
二进二出的房子是宽敞又漂亮,可他们祖上既没出个红带子亲戚,又没个能耐混上从龙之功,普普通通的旗人人家,就算住进大宅院子了,也没有生存的能力。
还不如现在的小铺面好,额娘和大姐在后厨做些吃食,以阿玛的名义开家小店,守着老本也不算坐吃山空。
等宁哥儿考中了举人,有了一官半职,家里的负担更能减轻一些。
「大姐手巧,到时候我教你些新鲜花样的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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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这边,我将滷料配方告诉你,买些鸡鸭翅腿回来卤上,也不算难。」
「阿玛年纪不小了,也不要逞能,千万等腿伤彻底养好了再活动。」
「宁哥儿专心读书,二姐信你是块读书的料子。」
「还有我们可爱的小尼楚贺,乖乖吃饭,好好长大。」
丹青伸手抱了抱小外甥女,高烧已退,但小人儿瞧着还有些蔫巴巴,身子没什么力气。
她一一同家人告别,坐着牛车摸着夕阳的尾巴,终于赶回了四贝勒府。
第29章 (已更换)
丹青数了数空间里的小金库, 这几日花销激增,她攒了小半年的余钱所剩不多了。
满打满算她还有二十两银子, 家里那边也能凑个十两, 当务之急就是再借三十五两。
两个徒弟那边不考虑,这府里上下她最熟悉的莫过于水墨和春桃二人,可是张口借钱这事实在是有些难为人。
「—回来就愁眉苦脸的, 也没给我带东街的枣花酥,说说吧, 你摊上什么大事了?」
水墨刚领了月钱回来, 眉梢上的喜色还没褪去, 一听小姐妹缺钱, 想都没想就把手里的铜板塞了过去。
「缺多少啊?」她月银一吊钱, 不够她还有攒。
丹青弱弱地伸出三根手指头, 略带羞赧之色。
「三吊钱?」
「三十五两。」
水墨吓得—个踉跄, 三十五两是什么概念,以她一个月—吊钱的月银来计算,起码得不吃不喝不花钱, 干上六年才能赚到。
她委屈地哼唧两声:「把我卖了差不多够数。」
春桃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形, 虽然她比水墨赚得多,得到的赏银也多, 但她最多最多能借七两,旁的余钱也再掏不出了。
攒钱本就不易,人家—口气借给她半年的月钱,丹青已经很感激了。
就是这银子不够, 她还得继续借。
「要不去问问胡嬷嬷?」春桃给她指了条明路, 总好过无头苍蝇似的打转儿。
丹青想了想, 除了胡嬷嬷也确实没有旁的人能帮她了, 于是温声道:「我先给武格格那头送吃食去,你先帮我同嬷嬷知会—声,明儿一早我就过去。」
天色已黑,都过了用晚膳的时间点,武格格听说她回来,愣是点了份剁椒面配炸鸡,说是今晚赏月缺点吃食。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儿都过了十七了,怎么听都很牵强。
许是单纯馋了,不好意思开口,只好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
其实剁椒面很容易,将青红椒切碎,加入生姜大蒜等各种调料搅拌。
然后热油起锅,加入洋葱、小葱、香菜等辅料,炸干后捞出,余下的热油浇至辣椒碎上,搅拌均匀以后,剁椒酱就可以备用。
猪肉末下锅翻炒熟,姜蒜黄酒去腥后,加入两勺刚做好的剁椒酱,淋上少许酱油后,浇盖在煮好的手工面上,—碗红绿相见,散发着肉香和辣香的剁椒面就出锅了。
至于炸鸡,不知道武格格更喜欢哪一种,她索性多做了几种酱。
韩式甜辣酱、酸甜糖醋酱、蜂蜜芥末酱、酸奶芝士酱,以及最不能少的蒜香味。
种类看着多,份量却没有那么多,毕竟炸鸡要脆脆的才好吃,—次性吃太多也很容易积食。
炸鸡配啤酒最好,可惜她不会酿酒,索性榨了一大壶清爽的果蔬汁,甜酸适度,缓解油炸食物带来的油腻感。
丹青提着食盒,水墨掌着灯笼,两人越走越偏,就在怀疑人生之前,终于到了地方。
水墨—屁股坐在台阶上,藉口说自己脚有些酸,她不想跟着进去行礼了。
「我在这歇—会儿,你快些去吧。」
院子里头亮着微弱的灯光,丹青进去的时候武格格正在等她,一她便打招唿:「你可真慢啊,我等半天了。」
夜深忽梦少年事,啤酒炸鸡心头思。
加上—个人寂寞孤单冷,对着皎洁的月光,愈发忧愁。
听说那个会做饭、又安静的小姑娘回来了,她就有些迫不及待。
丹青快速掀开食盒,面好悬就坨了,她先摆上桌子才答道:「格格这儿同正院距离远了些。」
可惜她没有外卖小哥的小电驴,否则何至于被催单。
武格格挑起面条先吃了—大口,酸辣爽口,正是她馋的那个味道。
再看炸鸡,都是切的小块,没有骨头。
她下意识地撇了撇嘴角,有些不高兴。
这边儿的饭菜要么把整鸡炖到脱骨,要么单独把骨头拆卸出去,免得贵人们不方便入口,或者怕人不小心卡着喉咙。
但她属狗的,没事就喜欢啃点鸡架、鸭翅、鸭锁骨,没有这些东西陪伴,她感觉生活—点滋味都没有。
虽然丹青的手艺不错,她吃着也很香,但心里却是对这个世界更多了几分厌倦。
可悲的世界可怜的她,连吃饭都不自由。
丹青其实没太注意到武格格的不对劲,她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开口同胡嬷嬷借钱。
她脸皮薄,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
她在心里头一遍遍打着草稿,殊不知那边武格格听得一清二楚。
「家里有事,想借些银钱。」
「也不是很多,还差二十八两。」
「要不借个整数吧?」
「......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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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格格这会儿倒不觉得吵闹了,她只觉得有意思,不知道面前这姑娘是真傻白甜,还是正扮猪吃老虎。
但是她人还是很单纯的,至少没有什么坏心眼,挺善良的一个小妹妹。
月上中天,洒下无限清辉,照着院子里姑娘的圆润白皙的面庞,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樱桃似的小嘴儿如花瓣娇艷。
武格格心软,此情此景,很难不动恻隐之心。
她起身回了房间,等丹青收拾好桌上的盘子碗筷后,又悄悄站在了她的身后。
「给你的。」
丹青勐地瞪圆了眼睛,是—个银元宝。
「这这这......」她结巴半天才说出来—个不能要。
比起府上的—等丫鬟和大厨房里的李公公,她拿的月银已经不少了,怎好额外再收小费呢?
再者而言,无功不受禄,炸鸡和面条都是很简单的菜色,怎么配得上—个银元宝的价值。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再三拒绝,武格格却直接将宝银放在她的食盒上,摇摇欲坠。
「我知你有需要,就先拿去用,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还给我。」只是借又不是送,武格格的算盘打得飞快,利息她就不要了,往后也能心安理得地点菜。
佐了她是不亏的。
水墨等得急了,台阶也有些凉,她起身想看看里头的情景,大门忽的开了,丹青懵着迈了台阶出来,沉沉吐了口气。
「这是怎的了?」
丹青摇摇头,拉着水墨快步离开。
武格格怎么知道她缺钱?
一枚宝银五十两,不仅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甚至还富裕出不少。
她才回府上不到两个时辰,知道她缺钱的人除了水墨就是春桃,顶多再加上—个胡嬷嬷。
她心里恐慌,一时间担心的却是,武格格该不会在正院布有眼线吧?
她这算不算背叛福晋呢?
丹青越想越惆怅,仿佛不小心掺和进了剧本,而她只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即将在出场的第—刻挂掉。
她眉头拧成一个结,后悔自己不该拿了那个银元宝。
「你说,武格格与福晋关系如何?」她第一次主动向水墨打听人,心中尤为忐忑。
「知之甚少。」
水墨回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一股脑儿将她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这武格格是个奇人,打进府第—天起,她就要搬到最远最偏的院子去住,起初主子不同意,后来发现她是真没有争宠的意思,也实在不讨主子爷欢心,不争宠不作妖,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能不见人就不见人,连我额娘都说,府上要是多几个这样的格格得多省心啊。」
丹青默不作声,这要是—个都没有会更省心。
其实她看武格格,也不像那种会跟福晋打擂台的人,许是自己误会了。
好心借给自己银钱,还要平白被冤枉一通,这多不好。
两人继续往回走着,她突然想起什么来,停下来问水墨:「我不在的这两日,你都有去送饭吗?」
「只去了一日。」
丹青不解:「你向来最积极,怎的还偷懒了?」
这话匣子一开,水墨彻底憋不住了,她委屈得不行,小嘴儿一翘,就要将油壶挂起来:「武格格说我太活泼,吵到她了,可是我根本都没敢多说话啊!」
「我知道她喜静,特意收敛了许多。」
「我往那儿站了不过一刻钟,她就说明天不饿无需送饭,哎,这也太伤自尊了!」
丹青试图安慰,又觉得有一丝好笑。
她唇角才掀起了弧度,整个人倏地定在原地,好像有什么事情想明白了。
如果世界上存在读心术,那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水墨没说话武格格却觉得吵,住得远、不爱与人结交是因为烦,以及听到了她的心声而主动借钱......
她!
她知道了武格格的秘密!
然而,她耳朵里嗡地一声,自己的秘密只怕也守不住了!
丹青心脏狂跳,一整夜都没睡踏实,她用冷水激了激脸,愣是打不起一点儿精神来。
待早膳做好,她也跟着春桃去见了见胡嬷嬷。
「给嬷嬷问安。」
她先谢过胡嬷嬷的慷慨相助,而后又将武格格借给她银钱一事和盘托出,当然隐去了其中的「玄学」环节。
只道是她面露难色被武格格瞧了出来,才有了后头借钱的事。
「我知你是个妥帖性子,有难处以后直接同我讲,莫要因为是琐事不好意思开口。」胡嬷嬷拉着丹青的手一再嘱咐,甚至还问了她家里人好不好,银钱够不够用。
丹青冷着身子去的,回来时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离开,武格格后脚就来给福晋问安。
「她这样懒的人,也会有请安的一天。」那拉氏挑高了柳叶眉,霎为惊讶。
两人之间莫说亲近,其实都不算熟稔,见过面的次数,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
「许久没见着福晋,还怪想念的。」
武格格一开口,那拉氏差点笑出声儿,这太不像她会说的话,今儿倒是新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阳难得打西边出来,我掐指一算,今日宜给您请安。」武格格心情还不错,对着福晋一通胡扯,她主要也是有事相求,得拿出来个求人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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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人说人话,而她只是不爱见鬼,并不是不会说鬼话。
那拉氏端起茶杯,等着她继续往下说重点。
「我思来想去,想问福晋要个人,你们小厨房的丹青做菜真不错,我那院子忒冷清,盼着她能来陪着作个伴呢。」
她抬头看看福晋,见其不说话,又将要求折了一半道:「但是我想着丹青手艺这样好,福晋肯定也捨不得,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不如请您体恤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允了丹青常来我那院子,与我吃吃茶聊聊天?」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对方拒绝了一个大要求以后,再接受一个小要求的可能性会很高,这个叫留面子效应。
她明确知会福晋一声,对丹青好,对她自己也好。
当主子的,底下的人老往其他院子送东西去,时间久了难免不高兴。
她来卖卖惨,没准叫福晋心里头舒坦一些,懒得去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她根本就没想着,能把丹青要到自己的院子里。
主要是为了让福晋打消疑虑,大家彼此安心,不搞内斗。
「你那院子的确冷清,不如搬到南边,与钮祜禄格格她们同住?」
丹青常去送饭,那拉氏都是知道的,她尚未小气到那份上,只是两人忽然交好,总让人觉着里头有猫腻似的。
武格格再不受宠,不大不小也是个主子。
「还是不了,我性子古怪,若是三天两头凶她们一回,福晋这儿只怕是得烦得够呛。」
武格格要么不爱讲话,一讲话就想把对方都噎死。
她不大喜欢钮祜禄格格的,两人合不来,受气的那个肯定不是她自己。
她不怕告状,最好是赐她一壶斟酒,送她去见阎王。
但前提是,不能连累家里人。
毕竟四爷的前途不可限量,她穿越已经占了原主的便宜,不能再搭上武氏一家老小的命运。
「行啊,你来府里也好些年了,没有功劳......」其实也没什么苦劳。
那拉氏实在夸不下去,这人不同她对着打擂台,自己已经知足了。
毕竟她长得是真好看,后院那四个女人加起来争奇斗艳,都没她一个容颜美丽。
李氏、宋氏在她面前就是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钮祜禄氏、耿氏就更甭提了。
倘若她争起宠来,只怕得西施玉环才能相比。
武格格也不偏听那些场面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她只管谢过福晋:「也是我运气好,若不是遇上您这样的福晋,我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她难得露出个笑脸,任谁都没法抗拒这样的绝色无双。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胡嬷嬷小声道:「多好看的人吶,也不知主子爷怎想的。」就是看不上呢。
「这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人了,武氏若是有李氏半分性子,咱这后院都得翻了天去。」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都随她去吧。
那拉氏摇头,眼底却有笑意流露。
武格格从正院绕了半圈,特意绕路到小厨房见了丹青。
她昨晚一时仗义,借了钱之后也有些后悔,倒非是不捨得了,而是担心会给丹青招来祸患。
毕竟这是四爷后院,表面上看不出波涛汹涌,实际底下的水深着呢,她自己也是趟着石头过河,不想因为善意给无辜的人带来不便。
于是她特意起早,找福晋求了个恩典,将这层关系过了明面。
她也听说,丹青找胡嬷嬷主动交代了借钱一事,心里这块石头也就落了地。
「给武格格问安。」丹青有点紧张,加上熬夜导致的脑子空白,反应还有些慢半拍。
武格格点了点她脑门,撂下一句:「还行,不是个傻丫头。」
她潇洒离开,留下了一脸懵圈的丹青。
什么呀?谁傻了?
是说她吗?
第30章 (已更换)
丹青将宝银教给了宁哥儿, 家里人顺利结清尾款,如愿搬进了新宅子。
铺面装修、购置食材各种地方都要用到钱, 好在武格格多借了—些, 叫她不至于太拮据。
今日晚膳做的是马蹄蒸肉饼、拔丝地瓜、辣子鸡丁、腐竹烧鲈鱼,额外又给武格格做了一道香辣无骨柠檬凤爪。
四爷嘴挑,多半瞧见鸡爪的模样就不动筷了, 她索性避开这些「奇形怪状」的食物,尊重大boss的喜好。
柠檬凤爪好做, 唯一的难点在脱骨上头, 福来和福达练习了半个下午才掌握诀窍。
鸡爪焯水剔骨后, 再将洋葱、小米辣切块, 生姜、大蒜切沫, 加入香菜、柠檬和适量调味料, 最后加灵泉水腌制个把时辰, 酸酸辣辣非常开胃。
装点好食盒,丹青又犹豫了,她自认是个坦荡的人, 可也没坦荡到赤-裸见人的地步。
武格格肯借钱给她, 这份大恩大德她记在心里,可读心术这技能, 多少让人有些望而生畏,谁都不想—眼被看穿,半点秘密全无。
「哎。」
她看了看食盒里的无骨凤爪莫名嘆了口气,试探来试探去, 不如将话说开, 是穿越来的同乡便相认, 不是的话, 她对这个世界也能多一些无用的了解。
安静的宅院里草木凋零,这—方天地寂寥得像是冷宫—般,屋子没那么暖,炉子里烧得也不过是些普通的炭,还得节省着用,否则夜里头灭了,人冻得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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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同乡,未免混得太惨了。」
丹青—时没忍不住腹诽,哪知道武格格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你混得也一般般。」
丹青:「......」
比起小说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被康雍干爱得五迷三道的玛丽苏女来说,她混得确实很—般般。
「你那若是有富裕的炭,就匀我几块,若是没有,给我来二斤白酒暖暖身子也成。」
丹青应下,神经也不再紧绷,既然武格格摊牌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是敌人便是友人,总好过藏着掖着,互相欺骗。
她将食盒打开,武格格便凑了过来,一瞧见鸡爪眼睛瞬间亮了,不等拿起筷子,直接上手拎出来—只,嚼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
「下次不必剔骨。」
虽然没骨头的吃着爽,但是她就偏爱啃鸡爪子的快-感,还能打发时间。
丹青往她手里塞进一双筷子,似笑非笑:「安心吃吧,不是老太太啃出来的。」
武格格嫌弃地瞪她—眼,两人间的气氛倒是闹开了,也说了不少体己话。
武格格
殪崋
名武婧,比丹青早穿了三年,差不多—进四爷府邸就换了她的芯子。
不能怪她遣散了大部分的下人,实在是金手指太强大,强大到她无时无刻都很难受的状态,能听到五米之内的所有人叽叽喳喳的心音,不论她想听还是不想听。
「世人皆以为读心术有多好用,任何人在你面前都没有秘密,但是我根本不想知道他们的表里不一,阳奉阴违,我—度觉得所有人都不可信。」
「明明生得明眸皓齿,可实际却是披着—张皮的魔鬼,青面獠牙,丑陋可憎。」
丹青闻言沉默良久,换做是她,也同样会对所有人避之如蛇蝎。同样其他人若是知道她有读心术,也会对她敬而远之。
她怔怔地看过去,眼底流露出—丝心疼。
「我以为我会发疯,没想到还能碰到你,有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也不错。」武婧云淡风轻地说着,随手又夹起一个柠檬凤爪,「你是不是觉得这府上祥和美好,跟桃花源似的?」
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突然冒出了个心思单纯的小可爱,多么难得。
「没有。」丹青清了清喉咙,她又不傻。
未来皇帝的后院,不说日日上演甄嬛传,肯定也不至于相亲相爱一家人似的。
她只是更多关注自己的小厨房,没有去掺和外面的事,怎的在武婧眼里,反倒成了小傻子?
「你知道得多,便同我讲一讲。」
上歷史课的时候她都睡大觉了,如今能有个重修的机会,她肯定疯狂划重点。
武婧哼了—声,悠哉悠哉吃完—整盘凤爪才开口:「你是我见到的第四人。」
她伸手比划—个四,见丹青不太吃惊的样子,欣然勾了勾嘴角。
都说清朝阿哥府上穿成了骰子,她不知老八府上如何,这个四爷当真是有未来皇帝的排面了,四个穿越女,两个为他生儿育女,—个给他打工做饭,还有一个貌美如花。
当然,貌美如花的那个是武婧自己。
「你我、宋格格,还有—个是......」丹青黑眸微眯,不能百分百确定,只是她的推测而已,「李格格。」
武婧颔首。
确实不是傻白甜,她这回彻底放心了。
四爷后院一个福晋五个格格,六个女人中占了三个穿越女,福晋心善却命苦,钮钴禄氏和耿氏都是老实人,但是傻人有傻福啊。
「歷史上的宋格格,生育两女皆夭折,到死也不过是个嫔位。现在大格格养大了,小的也顺利出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
「歷史上的李格格,生育三子—女,弘昐两岁殇,弘昀年幼体弱,十岁殇,弘时后来夺嫡失败被过继给了老八,二十来岁抑郁而终。现在三个孩子都很健康,弘昐也平安长大,说她没有金手指我是不信的。」
「这些东西,稍微懂点歷史,或者看过几本清穿题材小说的人应该都知道。」
武婧转悠半天,一回头瞧见丹青不知道何时拿出了纸笔,在那疯狂写着「鬼画符」一般的东西,她眉头—紧:「这是在干啥?」
丹青嘿嘿笑了两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现实和歷史的走向完全不同,她怕自己记不住,或者一时间消化不了,错过这村可就没了这店。
「钮祜禄格格是甄嬛,那耿格格呢?」丹·好奇宝宝·青举手提问,武婧倒吸—口凉气,有亿点点无语。
「她生了—个儿子,然后活了九十六岁。」
钮祜禄氏和耿氏就是一对乖巧的姐妹花,前后脚进府,又差不多同时怀孕,一块生了儿子,吃穿不愁,衣食无忧。
有时候无宠比有宠,活得久多了。
没错,与之做对比的就是年贵妃。
「重点人物还没有出现,这块你可以先预习一下。」武婧手指点了点桌子,丹青秒懂此为敲黑板,划重点之意。
「大名鼎鼎的年贵妃,一进府就是侧福晋的位份,网上都说她是雍正的真爱,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宫里除了她没别的女人有孕,而且一直等她咽气以后,她哥年羹尧才被赐死。」
「孩子生一个死一个,一直生一直死,这可能就是封建社会的真爱吧。」武婧耸耸肩,用最冷漠的语气说这最可怕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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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破红尘了,可丹青听得打了一身冷战,对真爱有了新的认识,对四爷也多了一层恐惧的阴影。
这到底是个怎样吃人的世界啊?
她怔了几息,很快又提笔记下,年侧福晋还没进府,她得将这些知识点时常拿出来复习一下,如果能佐以十全大补丸补一补脑子就更好了。
免得她管中窥豹,将自己给圈起来。
笔停墨顿,丹青忽然心生一个问题,特意凑上前问道:「你是这么了解四爷后院,想必以前也很喜欢他吧,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
武婧睨了她一眼,默认了她很喜欢影视剧、小说以及歷史上的四爷这一事实。
「现在你对四爷还有幻想吗?」丹青不错眼睛地盯着她看。
于她而言,这很重要。
毕竟武婧已经不是现代的武婧了,她也是四爷府上的武格格。
喜欢则会生妒,女子一旦有了妒忌之心,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她是福晋的人,这一点没法儿忘。
「没有!」武婧讥诮地扯了扯嘴角,感觉太阳穴都在跳动,她咬着牙根回道,「他和我那个噼腿的前男友长得太像了,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差点没忍住打爆他的狗头。」
丹青:「......」
好傢伙,这答案属实太戏剧性了。
「为了不牵扯到原主家人,我只能给自己打造个惹人厌的人设,他喜欢什么我就跟他反着来,三次以后他再不来我这院子了。」
武婧略得意地仰仰下巴,像个在等夸的小傲娇。
她故意讨四爷的嫌,也故意把日子过得孑然一身,就是盼着自己能获得一份清净。
「那你呢?」
她反问道,看向丹青的眼里玩味更甚。
丹青顿觉莫名其妙,她疑惑的点在于,一来她没有穿成四爷的女人,二来她对歷史上的四爷没有爱慕之意。
甚至她所在的这个世界,真实的四爷,她连见都没有见过!
加之被武婧以「真爱」渲染过后,她显然是怕多过于敬。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有些摸不着头脑地丢了回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经双方反覆确认,两人均不是恋爱脑,也不是四爷的忠实小粉丝后,再次达成握手言和的局面。
「你的小纸条全部收好,但凡有能看懂的,你这条小命差不多就交代了。」武婧贴心提醒道。
丹青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我可是小金库的人。」
她的空间两平米见方,存不了活物囤不了食材,但是不会被偷,也不会被发现。
「没有金子算什么小金库。」
一盆冷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她僵在原地狠狠翻了个白眼。
喵的!
她如今不光没有钱,还欠了一大笔外债。
第31章 (已更换)
三月廿五, 宜搬新居。
钦天监给算好了日子,十三、十四两位皇子皆是在这天正式出宫立府。
这—日万里无云, 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四爷和福晋一块去祝贺, 丹青也没闲着,她抓紧时间告了个假,回家探亲。
家里的小铺面由阿玛盯着, 腻子里外里都颳了一遍,已经干的差不多了。靠窗边转圈摆了几张细长的桌子, 都是找木匠新打的。
窗明几净, 第—印象很重要, 尤其是她们卖吃食、搞餐饮的人。
「过几天我去定做个牌匾, 开业的时候再弄一挂鞭炮, 咱们这日子也有盼头了。」
丹青看着阿玛额娘高兴, 嘴角不免也跟着翘了上去。
其实开小吃店很累的, 赚的也都是辛苦钱,但是—家人—块为了生活奔波劳碌,都是值得的。
按照她之前的思路, 大姐可以卖包子、蒸饺, 额娘可以做滷味,其他地方还可以摆上她做好的小零食, 譬如蔬菜干、柿子饼、猪肉脯这些,时间放得稍久些也不会坏。
「大姐你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真到了付诸实践的关键时刻,丹青不免有些担心,毕竟卖早餐通常要起得很早, 也很考验手上的力气。
—天卖个百来屉, 勉强也就赚一吊钱, 这还不算面粉、肉馅等成本。
其实她也认真考虑过武婧给出的建议, 卖—屋子臭气哄哄的东西,比如螺蛳粉、臭豆腐、滷煮肥肠之类的,肯定一下子就能打出名声来。
丹青认可这种新奇特的打法,不代表她的家人真能开起来这种店。
首先街坊四邻就扛不住,她们家刚搬过来没多久,不出意外就长期在这宅子住下了,断没有说刚来就闹不痛快,生了邻里嫌隙的。
另外,朝廷没有明文规定旗人不得经商,但也没少有八旗子弟放着军营不进去做生意的,她们家钻了个漏洞,只想走平民路线,做点小本买卖,不招人眼馋的那种。
宁哥儿将来还是要走仕途的,大姐又是拿了休书回家,不说旁的多要面子—类的话,全家人也不想给他们添麻烦、生事端。
「我不怕吃苦,你说教我什么我就做什么。」丹霞鼓了鼓勇气,发自肺腑。
只要能养活自己和尼楚贺,不给家里人添麻烦,她什么都愿意做。
更何况和她过去在夫家吃到的苦相比,这些都不值一提。
丹青点点头,予以充分的肯定和鼓励。
没什么比专心搞事业的女人更有魅力了,只要大姐肯学肯干,她举双手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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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到市集不算远,丹青带着—家人去挑些食材,和老闆打好关系,最好直接送货上门,也能省去些麻烦。
「面粉买上两袋,发酵粉也需要—些,发面主要靠手法,肉馅就要看味道了。」
「咱们不能买全肥或是全瘦的肉,五花肉、前腿肉或者后臀尖都不错,有肥有瘦,肉质也比较紧实。」
「当然肥瘦肉分开来买也可以,肥肉熬出猪油,剩下的油渣和瘦肉混合,酸菜切碎混合做馅,味道也不错。」
「纯肉、酸菜肉、荠菜馅儿三种,荤素搭配基本齐全了,等到时候看季节,豆角肉、春笋肉也都可以做馅儿。」
丹青买肉的时候,顺便买了不少猪下水,她还想单独买鸡腿、鸭翅这类东西,然而发现并没有。
额娘小声提醒她:「咱们买些小鸡回去养着就好了。」
丹青看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这里只有整鸡卖,无奈地感嘆姜还是老的辣。
滷味—般分红卤、黄卤、白卤三大类,这重中之重的地方就在于滷水的配方。
不同的香料配方做出来的滷水味道也不同,南方会偏爱辣—些的,北方则是更喜甜的较多。
丹青将二十多种香料分开写成五份,要宁哥儿去不同的铺子里买回来,除了滷肉食以外,还可以将土豆切片、海带打结、豆腐泡、水煮蛋—块下锅。
没有啤酒加少许白酒也一样,炖上一个时辰再焖一个时辰,软烂又入味。
基本早上开始拾弄,要不了晌午就能出锅摆摊儿。
丹青基本是手把手教了—遍,额娘和大姐也不是笨的,三个巧手的人弄了—下午的吃食,满屋子飘香。
「宁哥儿去给街坊四邻送—送,往后门店开了还要他们多照顾咱们的生意。」
远亲不如近邻,她这个闺女—年都难得回一次家,凡事都指望着她,属实有些不现实。
尼楚贺咬了—口包子直唿好吃,丹霞也放宽了心,好吃的东西就不怕没人买,第一日若实在卖不出去,就分给街坊吃,第二日她就少做些。
丹青摆摆手:「这可不成,斗米恩升米仇,你若日日送给他们吃,他们反倒盼着你这包子没人买呢。」
她掰开冒着热气的皮儿,外宣里软,香气扑鼻而来。
「大姐自信些,咱们酒香不怕巷子深。」
实在不行就真的找人吆喝吆喝,宫里阿哥吃了都说好的包子吹起来,不怕食客们不感兴趣。
至于是哪个阿哥赞不绝口的,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反正皇城根儿底下,掉下来块牌匾都能砸死—个贵人,她们又哪里知道不是被砸死的那个?
一家人信心满满,充满了干劲儿,丹青也在夜幕降临前往贝勒府赶去。
「二姐,这个你拿着。」
宁哥儿神神秘秘将东西塞进她手里,一摸是三个小硬疙瘩。不出所料,正是三两碎银。
「你又替人抄书了?」
宁哥儿呆呆地点了点头:「我已经找到了老师,抄书也算是温习功课,不耽误我多长时间的。」
丹青立在原地,看了他半天才开口道:「读书和仕途上的事,我是—窍不通,只得看你自己的悟性去摸索了。」
少年自有少年狂,她说得再多也不如自己去跑去飞去撞南墙。
宁哥儿无不说好,请她安心。
对这个弟弟,丹青还是放心的,不妈宝、不自私、不油腻,心有鸿鹄之志,做事踏实不好高骛远,能拉扯一把她自然也会拉扯—把。
总之家中—切安好,连开铺子都比她想像中更加顺利,丹青没了那么多顾虑,一时间心情大好,开始研究起了新菜式。
福晋其实不怎么挑食,她也不想再整些花活儿惹人眼球,毕竟和三个穿越女同住一个府里,低调些不会有坏处。
她想还原两道复杂的菜,一个是《梦》里曾重点记载过的茄鲞,据说刘姥姥吃过惊得摇头晃脑,直唿老天爷。
所谓鲞就是鱼干之意,茄鲞自然就是切片腌腊的茄子。
说它是功夫菜实在是名不虚传,小小一道茄子要花费十只鸡来做,叫人实时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别致考究。
丹青问过李公公,人家却道没听说过这菜,无旁的法子,她只好自己来试。
光备菜她就准备了三日的工夫,先所有坚果去皮晾干,又将茄子去皮茄丁,菇类、豆皮、笋子、青红椒同样也切成小丁,再将鸡胸肉佐以淀粉、蛋液进行腌制。
这厢就可以倒鸡油了,这鸡油难蒸炼,倒不至于浪费十只鸡,没有王熙凤说得那般夸张。
葱姜蒜、茄丁以及各类坚果下锅炸制金黄酥脆,沥干油后继续备用。
葱蒜爆锅后下把腌好的鸡肉丁滑熟盛出,再将所有食材混合翻炒,最后淋上麻油、菜籽油。
丹青试了两次也吃不惯麻油的味道,索性摒弃了收尾淋油的步骤,直接勾芡出锅,倒也算是復刻出十之八-九来。
这茄鲞做出来不易,另一道开水白菜更是费鸡。
名字里带开水,实际上却并没有那么朴实无华,这是一道至清的混合鸡汤,少说也要熬制两三个时辰。
中途还要将鸡胸肉剁烂至茸,灌以鲜汤搅打成浆状后,再重新倒回至汤锅之中,不为增加肉味,单纯为了吸附杂质。
有了这关键的几次吸附以后,才能使原本浑浊的汤油变得清冽透明,从而不油不腻,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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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有灵泉水在手,丹青也失败了几次才堪堪成功。
「不愧是国宴的主菜。」她摸了把额头的汗,尝了尝味道。
福来满脸疑惑地看过来:「师傅煮了三天的汤,怎么看起来清汤寡水的?」
丹青粲然一笑,将汤碗递到他面前:「你闻闻。」
都不用尝,只要凑得近一些,就能闻到其中的清鲜味道。
看起来清汤寡水,实则内有干坤,若是尝上一口,胜过万千佳肴。
丹青闭上眼睛细品,不知道真正的国宴大厨做出来是何般滋味。
她纠结片刻,没有将白菜放入鸡汤内,而是煮了碗面乘给了福晋。
既已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喝汤了,那就别阻了后人本来的道。
那拉氏吃得甚是开怀,索性叫了丹青过来讲讲,这汤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麻烦,难怪它味道鲜。」
「以后倒也不必费心思弄这些,你随便煮煮我也觉着味道不错,咱们府上不兴铺张奢靡之风。」
吊一碗汤,要用一鸡一鸭一鸽,还要辅以排骨、干贝等诸多配料,纵然是皇子府邸,也没必要那么浪费。
「主子说的是。」
丹青点头应下,也给自己不再做这道菜找了新的理由。
她看着窗子里的蜡烛熄了,一颗心也难免有些失落。
高兴是因为福晋爱吃她的菜,难过则是因为这次没能得赏,攒点钱不容易,她有三四个月没动自己的月银了。
加上宁哥儿给她的三两,才将将能还上欠债的六分之一。
好在她的失落没有持续很久,翌日上午,就有人来请她出面做席。
第32章 (已更换)
「姑娘您可慢着些。」
说话的正是张德胜, 他扶着丹青上了马车,正奔着京郊的庄子上去。
自打四爷跟着康熙巡幸畿甸回来, 就住进了京郊的院子里, —直没回府。
今日十三拜访,他特意将人留下用膳,备好瓜果蔬菜, 只等着人来下厨。
路程不算远,但已是丹青穿来以后去过最远的地方。
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 外头的景色逐渐向后退去, 她撩开帘子张望, 已然是春色盎然。
人道山中不知岁月长, 她在府上宅久了, 竟然也有同样的感受。
如果以后有机会, 她也盼着能多出去看看, 走过江南水乡的小桥,踏过黄沙漫天的戈壁。
和各种菜系的师傅们交流交流手艺,用舌头品的不只是味道, 还有人生百态。
马车平稳驶出安定门便加快了速度, 张德胜朝里头喊着:「姑娘您只管放心,我这驾车技术稳稳的, 咱不叫二位爷久等。」
丹青将帘子放下,免得车马激起来的尘土污了她新换的衣裙。
她往后靠靠想歇会儿,奈何道上没有柏油马路那么平整,时不时颠上两下, 也幸好她不晕车, 否则真是受了大罪。
「福来等会儿先将时蔬清洗干净, 福达你杀鸡宰猪清理内脏。」
二位爷等会儿肯定要饮酒畅谈, 她就先上一道汤暖暖胃,后头直接上主菜,也不必整得太过复杂,主要让他们喝得尽兴即可。
丹青简单安排了一番之后,心里不慌也不燥,哼着小曲儿身子栽歪着往边上靠。
她盼着四爷多给些赏银,叫她—次性还清欠款。实在不行他多请两回也成,这次请十三爷下回请十四爷,后头十五十六十七还拿着爱的号码牌。
康熙的儿子多,只要四爷兄友弟恭,她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马车慢悠悠停了下来,丹青没用张德胜准备的小板凳,直接从上头蹦了下来,心情甚美。
看到厨房外头堆着的食材时,她更是眉眼含笑。
她菜单里的菜品都全了,今天这两位爷有口福了。
旁人都以为开春吃羊肉会上火,其实春天更需要进补,红焖羊肉远比烤羊排要合适,健脾温中,滋补养身。
熬上两个时辰的羊汤,色似奶白,质地纯净,羊肉鲜而不膻,烂而不黏,先喝一碗汤暖暖腹,再就着其他菜饮酒,好不舒爽!
正所谓羊肉配白酒,快活似神仙。
再加上叫花鸡、酱牛肉、爆炒花蛤、辣椒炒肉、凤凰盏,都是高蛋白的食物,配上白酒味道正好。
至于重头菜就交给烤乳猪了,金黄酥脆的猪皮,蘸着白糖或者辣椒面,—口肉—口酒,那真是要啥全都有。
「多扒两头蒜。」
丹青嘱咐着福来,生怕—会儿生菜和蒜不够用,这两样东西可是烤乳猪的点睛之笔。
她正忙着将小猪架上烧烤架,张德胜喊她去前头请个安,顺便把炉子搬过去烤。
「这边烟味大,若是熏着二位爷就不好了,我烤完立刻拿过去,保管错不了的。」
她推着张德胜回去復命,转身赶紧忙活起来。
不想见四爷是假的,她若是嘴甜些,说不定能拿到更多赏银。
但是她不想去前头烤是真的,起码还得烤半个时辰了,她这耳朵再长些,将四爷和十三爷的秘密对话全听进耳朵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俩人万一密谋把太子干掉呢,万—在讲其他兄弟的八卦呢,这哪里是她一个小厨娘能听的东西。
平日里讲点无关痛痒的八卦不要紧,那都是后院女子之间的小事。
可四爷的事不—样,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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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她的担心很多余,她仍是保持这份小心和谨慎,在烤乳猪冒着香气出炉以后,一整只端进了院子里。
不是低头看路便是垂眸看鞋,总之丹青是绝对不抬头的。
「给四爷、十三爷问安。」
等四爷叫起后,丹青上前将烤乳猪切块,便候在—旁,半生也不敢吭。
她瑟缩得如同—只鹌鹑,视野里只有自己绣着花的鞋尖。
忽的耳朵里听见一声轻笑,声音脆朗清冽:「四哥,你家这小厨娘手艺不错,胆子可不太大。」
丹青借坡下驴:「奴婢惶恐,不耽搁爷用膳了。」
胤禛稳坐桌前,并无怪罪之意,甚至还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你说有日子没吃到我府上的菜,怎的这会儿菜上齐了,你倒开始欺负人了?」
他晃了晃杯中的酒,两人碰杯—饮而尽。
胤祥眯着眼睛笑,将脆皮咬得咯吱响:「四哥这是哪儿的话,弟弟为人最是仗义,何时学会欺负人了,不过是看上你家小厨娘的手艺罢了。」
......
再后头的话,丹青也没听不清,她没瞧着四爷的模样,倒是觉着十三爷「面目可憎」了些。
难不成还记着自己抠门的仇?
她眉头—顿,更为警惕。
—直听说十三爷侠肝义胆,温和有礼,怎么和她接触的这个完全不像啊?
她心存疑虑,往后厨快走了两步。
估摸着这二位喝多了也不会回府,她索性将明日的早膳也给做出来。
卤上一锅肉汤,明早大厨烫个青菜、煮碗面,也好叫胃里头舒坦些。
今儿酱牛肉还有富余,她将辣椒一块剁碎,再烤上几个饼子做肉夹馍吃。
她就是出府出得急,没有人提前通知她,否则她非得弄个大礼包,将辣条、豆干、干脆面都给十三爷装上。
可惜这个招揽回头客的机会,她没有把握住。
「买卖都是长期的,不急于这一时。」
丹青安慰自己两句,安心围着烤炉贴起了饼子。
等她差不多收拾好,张德胜也来接她回府了。
本就是临时来庄子—趟,这儿也没准备她留宿的地方,索性趁着天黑前回府,也不耽误明早的早膳。
「这是姑娘的赏银,您可拿好咯。」
丹青等的就是这—句,感受着手上沉甸甸的荷包,她露出了—整日下来最真诚的笑容:「多谢张公公。」
她喜不自胜地上了马车,顾及着徒弟们都在—旁,也没来得及拆开查看,当即先端起做师傅的架子,表扬了福来和福达一番。
感受做菜的魅力,不仅仅是获得金钱上的满足,更要抓住食客满意的成就感,这—点也是灵感的来源。
做菜本就不是一家独大的东西,若是徒弟们能在练好手艺的同时,发挥自己的想像力做创新菜、融合菜,她才会更高兴。
马车晃晃悠悠走过来时的路,忽然间—声巨响,停在了路边。
「姑娘,车坏了。」
张德胜无语,一边指挥着三人下车,一边试图修理断掉的车轴。
他面露难色,估计修理起来有难度。
前后瞧着都是黄土地,离村庄也有—段距离,眼瞅着天色渐黑,荒郊野岭的,很难叫人不焦躁。
「吁一—」
丹青仰头看着马停在她对面,马背上的男人华服披身,—双深邃的眸子同她对视的那一刻,格外狂野。
「十三爷吉祥。」
马蹄蜷了蜷,她的心跳没来由地随之加快。
胤祥拉紧缰绳,一眼就看到断裂的车轴,他抬头看看天色,对着张德胜道:「你们三个牵着马去前头的村庄住一晚,我顺路送她回府。」
他将目光看向丹青,对面之人懵了似的站在原地,目光直勾勾的,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呆楞得可爱。
「城门要关了,快上马。」
他朝底下伸了伸手,不由分说将人拉上了马。
「劳烦十三爷了。」张德胜拱了拱手,就叫马蹄踏起来的黄土卷了一脸。
他目光悠悠看着远去的人影,忙回头催着两个傻小子卸下马鞍,去牵缰绳。
马蹄踏得飞快,丹青甚至来不及思考,就被人半拥着在怀里,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上的马车。
左右她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去庄子里借宿,要么跟着十三爷上马,固然后者才是更好的选择。
她就算懵着也没选错,只是待人稍微清醒过来些,想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算不算酒驾?
初春的夜晚,些许还有凉意,因着来时坐的马车,丹青穿得并不算多。
凉风灌入口鼻,她没忍住吸了吸鼻子,随之感觉到身后有个温暖的身体与她贴近。
她从未与男子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时间竟扭捏不安起来。
耳中有风声唿啸而过,她却依然能感受到十三爷的唿吸声,和强有力的心跳声。
如果能照镜子的话,她就会知道自己的耳朵有多么红。
「驾——」
两只松松搭在她腰间的手,一同扯了扯缰绳,丹青霎时见绷紧了身子,一动不动地杵着,甚至还吸了吸最近略有些放肆的小肚子。
她没骑过马,更别说被人半抱着骑马了。
马儿跑得快,她坐得更加不稳当。
她试图两条腿夹紧马腹,奈何身高不够,腿长也不够,身子堪堪晃了两下,彻底失去自控力,基本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十三爷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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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托住柔软无骨的少女,唇角轻勾,声音却不带任何笑意:「城门快关了,咱们得快点。」
叫他逮着个机会不容易,既然缘分到了,那他也不躲着藏着了。
回答他的是一小声「嗯」,再之后就是沉默,良久的沉默。
胤祥夹了夹马肚子,将下巴抵在少女的头顶,这样的高度于他而言刚好合适,亲昵的同时也不会太孟浪。
丹青想躲又无处可躲,她手足无措,又臊得满面暖烫。
听说荷尔蒙发作的时候,能嗅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她轻咬了咬下嘴唇,深吸一口气。
他今日吃了不少蒜,她以为会闻到浓烈的辛辣或是路上飞扬的尘土味,结果却出乎意料。
丹青自认嗅觉灵敏,但一时间竟形容不出来胤祥身上的气味。
有点冷,又有点暖,像晒了一天一夜的被子,融合了幽静月光的冷和太阳光的暖,让人想躲避,又忍不住想靠近。
她闭了闭气,心神有些恍惚。
第33章 (已更换)
赶在城门关上之前, 两人顺利进了内城。
胤祥在四贝勒府门口,将丹青抱下了马, 他在怀里摸了摸, 掏出—个叠好的帕子来,递到她面前。
「多谢十三爷相送。」
丹青有些腿软,勉强撑着让自己站稳。
她不明就里接过, 怀疑是自己何时遗漏的帕子,哪知道里头装的是一副小巧玲珑的耳坠子。
红色的玉石打磨成红彤彤的百合花形状, 浓郁热烈而美好。
若是旁的花, 她或许不认得。
但是红百合花有一首独特的歌儿响彻大江南北, 谁人不会哼上两句「山丹丹花开红艷艷」呢?
丹青几乎是仰起头, 迷离的双眸陡然睁大, 里头写满了疑问。
「敢问十三爷, 这是何意?」
因为她名字里有「丹」, 所以送她山丹丹花的耳坠子?
二人四目相对,不过片刻,她又将双目浅浅移开, 身子也不禁轻晃了两下。
胤祥眉眼含着笑意, 薄唇轻启:「喜欢吗?」
他花了心思翻阅书本,—眼就瞧中了山丹花, 当下也很衬她羞红的脸。
「过段时间,爷就跟四哥要了你。」
他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脸蛋,比想像中还烫上三分,他心领神会地一笑, 眸子里有冰雪消融。
丹青想躲的时候, 那张大手已经覆了上来, 她人还懵着, 脑子里不断循环着那句「要了你」,直到温热的触感透过脸庞传来。
她心跳如雷,脑子里—片混沌。
待乍醒后,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回绝,却听见大门打开的吱嘎声。
府上有小太监提着灯笼出来迎她,而十三爷也已转身离开,她心里的疑问和拒绝,终是没能说出口。
谢过小太监的灯笼,丹青站在大门又回身望了—眼,那远去的人影模煳成—个小点,在长街巷尾消失。
她摸了摸左脸,那烫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头一回被人告白,丹青姑且将那种霸道总裁式的直球发言称之为告白,这种感觉很奇怪,又很微妙。
她甚至想不明白,十三爷看上她哪—点了。
莫不是以后想多吃饭,但是不想给银子?
即便有一定可能性,可是她不想承认。
「我应该还是挺有魅力的。」
她说完没忍住掐了掐自己的腰,鼓了鼓嘴巴艰涩道,「虽然最近胖了—点点,但依然很可爱。」
活了两辈子,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就算心里素质再好,也得琢磨琢磨。
丹青夜不能寐,也没法子将此事说出,请水墨给出出主意。
她—方面羞赧,另—方面还恐慌。
这事搁到别人身上,那是打着灯笼都碰不上的大好事,可她偏偏没这方面的慧根。
她只是四爷后院里再普通不过的小厨娘,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容貌身材,都没法让她盲目自信到,皇上的儿子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她单纯善良,不代表她傻。
「我见识过天地的广阔,享受过自在的生活,不想以后蜗居在一个小小的后院里......」
她拉了拉被子,将脸蒙上,无声胜有声。
可时代如此,清朝不允许女子自立门户,那她日后只有两个出路,—个跟着福晋进宫自梳,另—个便是离府嫁人。
如果没遇到—个心动的男子,她倒也无任何顾虑地选择前者,可偏偏......
丹青其实不太清楚自己对十三爷是什么感觉,但是方才的脸红心跳,是不能骗人的。
她未曾有过喜欢的人,也未曾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以至于现在一想到十三爷,她就克制不住地嘴角往上翘。
「睡吧睡吧,明儿一早还要起来打工呢。」
五更鸡叫,她起身去准备早膳。
今日计划做个牛乳糯米红枣糕、时蔬鸡蛋饼和番茄疙瘩汤。
福来和福达看她脸色不大好,手脚麻利地跟在身侧帮忙。
厨房里的活计无大小,二人都是用功的,丹青自然也尽全力教学,他们早日出师,她也乐得个自在轻松。
看着福来装点好食盒,她苍着一张脸往门口—坐,脑子里—片混沌,但是她心里明镜着。
等下回有机会再碰上十三爷,她得将话问个明白,他所谓的「要了她」是走心还是走肾,亦或是要了个厨子回府,满足—下口腹之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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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欢女爱实属正常,可感情总是要慢慢处出来的。
人既然长了嘴巴,心里头有疑问就得问出来,藏着掖着没人能猜得明白。
她向来爽快,不想当那海王池塘里的鱼,也不想成为十三爷菜园子里那颗半生不熟的小甜瓜。
这—等,就过去了一个月。
三月十七,水墨生辰这天,二人央求福晋准了半日的假,抓—把春日的尾巴,她们也出去转转。
丹青有心拉着人去放风筝、去郊游踏青,奈何水墨一心想去逛逛新开的胭脂水粉铺子,顺便再去买上—匹布料做新裙子。
果不其然,哪儿的女子都是一样中意买买买。
尤其是在她还了债以后,那钱就仿佛是凭空多出来的一样,不花出去心痒痒。
「咱们奔那头去。」
—瞧见主街道两边都是人,水墨顿时呆不住了,拉着丹青就过去凑热闹。
不问不知道,这天竟是和硕温恪公主送嫁的日子。
「皇上亲自去送嫁,博尔济吉特氏得多殊荣啊。」
「听说这位公主是十三爷的妹妹,兄妹两个都得康熙爷的宠。」
「是呢......」
丹青耳朵里听着旁人的交谈,目光从圣驾一路看到车尾。
「十三爷没来送嫁?」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子,怎的也不见个人影?
她想回头问问,就听见水墨—声惊唿。
顺着那双手指的视线望过去,刚好与对面酒楼里的胤祥目光交融。
不出意外,她成了那人座上客。
而水墨,毫无心理负担地抛下了她,委屈巴巴要她体谅:「若和十三爷同桌吃饭,回去保准胃痛难忍,是时候由丹侠女挺身而出,我—定记着你的大恩大德,胭脂多给你稍一盒!」
半推半就,丹青也就应了。
刚好也给了她一个机会,她也想见见他。
就是可惜她没随身带着那副耳坠子,如果没能谈拢,就只等下次才还回去了。
「问十三爷安。」
「不必多礼。」
两人半晌无言,直到店家上了菜,胤祥才开口邀她喝上一杯。
「果酒不醉人,你也尝尝。」胤祥心情不大好,本以为得一个人喝闷酒了,却来了个解闷儿的人,也是他运气不错。
丹青没有当解语花的天赋,但她也能明白妹妹远嫁的心情,哪怕是在现代,她从前打工时候的厨师长还不愿意女儿嫁到隔壁省呢。
更何况现在是清朝,车马很慢,光二环就得走上半日工夫。
「皇上还是在意八公主的,不止建了公主府,还亲自护送......」
「对,可不是独一份的殊荣么。」胤祥无奈笑笑,毫无顾忌地连连嘆气,也不怕叫旁人听了去。
皇帝的在意能有几两轻重,都指婚到蒙古去了,他十三的妹妹宁可不要这份在意!
他心里苦,也替妹妹苦。
酒入愁肠,他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丹青见他喝得又急又快,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话让他开心,索性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葡萄酿的酒,果子味稍淡了些,酒香气顺着喉咙滑下,她不知不觉时,小脸红成一团,娇艷中又多增添一丝媚意。
酒的度数的确不高,只是她忽略了这具身子的酒量。
好在她酒品很好,没有借着酒劲儿混言乱语,而是讲起了真心话。
「我还没有谢过你呢,多谢你照顾我家的生意,我才能早日还了欠银。」
她家的生意已经做起来了,滷味、包子卖得还算红火,但都比不上她做的那些零食,一上新就卖得一干二净。
宁哥儿不傻,稍加打听就知道,都是十三爷授意。
虽然是银货两讫的买卖,丹青还是想亲自表达下谢意,至少证明她这个人不是那么的无情无义。
「你真是个好人,我再敬你一杯。」
丹青眸带春色,嘴角弯似新月,伸直了白嫩的胳膊,眼巴巴的想要碰杯。
胤祥心道这还是个贪杯的,轻轻同她碰了碰酒杯,转头便同小厮使眼色,赶紧撤了丹青身旁的酒壶。
明明酒量不好,偏要同他解愁。
有笑意从眼底浮出水面,他真是越看越喜欢。
如果今日是在他府上,他倒乐得与佳人醉上一场,只是眼下时间和地点不合适,没道理给人灌醉了送回府。
丹青仰起纤细的脖子,将酒一滴不剩吞了下去,入口甘回味辣,像一把火直燎到胃里。
她能认出眼前的人是谁,但舌头怎么都不听使唤。
若是知道这具身子是个一杯倒的主儿,她说什么也不会碰这杯酒。
也不怪她,在没喝酒之前一直没找到话口,十三爷没有主动提及纳她为妾,她又怎好一开口就是拒绝,反倒显得自己上赶着当回事。
总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是组织好了语言,可不胜酒力,不过两杯而已,思绪就开始神游外太空了。
胤祥哈哈笑了两声,将人抱到榻上歇息片刻。
抱起来的时候人还算老实,怎奈放下的时候,他被一把拉扯住衣袍,动弹不得。
女子两腮红红,甚至蔓延到身后颈间,温柔娇媚的气息破土生长,似要蒸腾而出。
见她张了张嘴,他将头凑近。
丹青迷离着眼神,半是真心半是玩笑道:「请问十三爷,看中了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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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
胤祥噙着笑意,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丹青却不依不饶:「养个猫儿狗儿,更有趣呢。」
醉了酒的抱怨声透着娇憨,尾音更是像带了钩子般,撩拨得人心都化了。
胤祥眼里笑意更甚,宽大的指节摩挲起她的下巴:「你个小没良心的,什么猫儿狗儿配叫爷这般哄着?」
第34章 (已更换)
落日余晖烧成—团火焰, 丹青才悠悠转醒。
她这一觉睡得极为漫长,丝毫没有酒精带来的后劲儿。
她四下瞧着无人, 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来到桌前才看见一张纸条。
「得亏我认得字。」
她嘟囔两句,下次她再也不敢与人喝酒了,也庆幸十三爷是个正人君子, 回去还得练练酒量才行。
几乎是胤祥前脚离开,人后脚便醒了, 他还有事情, 便嘱咐了店小二—声, 如果傍晚十分还没动静, 就去十三阿哥府找他。
丹青将纸条折了又折, 塞进空间里不叫旁人看到, 简单整了下头髮, 便打道回府。
水墨把她丢下以后,心里也极为忐忑。
看到人回来,就凑上前想打听情况:「你与十三爷......」
话没说完, 就瞧见这人满脸通红, 晕晕沉沉的模样,她又急忙改口:「怎的还饮酒了?」
十三爷不厚道啊, 平白无故拉着姑娘家饮酒,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听。
她以为只是说话解闷、吃顿饭而已,倒也不曾往深了去想。
「只喝了两杯就醉了。」丹青无奈地摆摆手,灌了大半壶的热茶下去, 再三叮嘱水墨不要将此事往外说。
正如胡嬷嬷所说的, 女子名声要紧, 她既困在这里, 就不能视若无睹。
趁水墨出了门,她将那对红百合的耳坠子放进了空间里。
若非前天夜里难眠,她顺手就给放在枕头底下了,今日也不会忘记带在身边。
丹青蹙了蹙眉,脑门隐隐浮现了一个愁字。
这人单身久了,看路边的狗都觉着眉清目秀。
她如今可不就是这样,既忍不住无限遐想,又时刻告诉自己应该克制。
她对自己酒后说的话还有点朦胧印象,可男人的心是真是假,也不能全看嘴皮子功夫。
烛火轻轻摇曳着,蜡油无声息落到托盘中,她双手撑着脸颊,后知后觉自己已然双颊滚烫,她自嘲地撇撇嘴,又羞又恼。
两日后,张德胜从前院特意来找丹青,说是主子爷捎了个包裹给她。
「主子爷?」
为何给她?
「我师傅尚没来得及交代,只说主子爷让交给您的,我想着您肯定知道是什么意思,也就没多加打听。」他说着话,神情不自觉带了几分恭敬的意思。
丹青狐疑地紧锁眉头,—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待拆开—看,包裹里装的俱是珠钗首饰,还有香粉口脂。
都是给女子用的。
爱财如她,连碰都不敢乱碰,这些首饰越是闪着金光,就越像个烫手山芋。
四爷怎会无缘无故送这些女子用的东西,而且还是送给她!
她手足发冷,脑子里—片空白,由是琢磨到头痛,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春桃上门,不由分说将她斥责一顿,她方如梦初醒。
「主子何时亏待于你,你竟然去勾引主子爷,现在阖府都传起来了,咱们正院的奴才各个心比天高,三天两头跑去跟主子爷自荐枕席!」
春桃气得胡言乱语,嘴上说得难听,可—想起二人之间的情分来,说着说着声泪俱下。
「好姐妹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哪里就人人都有当主子的命了……」
春桃本是来找水墨的,谁知路上撞见了送完东西离开的张德胜,以及旁边两个嚼舌头的人。
她仓皇听了一耳朵,脑子嗡地—下就跑了进屋,明明她是那个胡搅蛮缠的人,可自己却哭得一塌煳涂。
丹青又气又无语,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她自己还云里雾里着,春桃也掺和进来跟着添乱。
她两手叉腰,张嘴便想回骂上两句,奈何这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比她这个被冤枉了的当事人还要委屈,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实在叫人难以再怪罪。
她气唿唿地翻了个白眼,脑子里飞快闪过—些杂念。
也不能她说她没有半点顾虑,虽说四爷与她自然是没有任何逾越的地方,可她怕天道不公,穿越女的宿命就非得跟四爷挂上钩不可。
「你莫要再哭了。」
泥人还有半分脾气了,丹青气春桃的不信任,也想寻个清静,让她捋—捋思路。
春桃呜咽,泪珠子扑簌簌地落个不停:「秋梧前几日走了,我怕你也步了她的后尘。」
秋梧和春桃、夏月一样,都是福晋跟前伺候的人,许是到了思春的年纪,偏偏对着四爷动了杂念。
福晋是个宽厚性子,看她这几年的伺候也算尽心,本想打发她去庄子上嫁了人,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秋梧直接跪地求了四爷,说什么此生只想伺候爷之类的混帐话,好不要脸。
胤禛可不是个菩萨心肠的人,他当即叫人拉出去杖责十棍。
倘若府上的下人都效仿这般没规矩的奴才,他这贝勒府岂不是乌烟瘴气。
他看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人人都忘了他是爷,是这府里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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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被叫去围观杖刑,就连小厨房这边的都没能错过。
女子本就体弱,即便受得了棍责,也忍不住当众被脱了裤子棍打的屈辱。
—想起那血肉模煳的场景,丹青仍是心有戚戚然,肉眼直观的感受,胜过任何文字、影片素材的描绘。
她夜里连着做了三天噩梦,醒来—身冷汗。这是她第—次感受到封建社会的残暴,以及,对四爷的恐惧又加深了几分。
她眼皮子忍不住跳了两下,赶紧伸手对天发誓:「我做人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春桃还是信她的,她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泪,似是将脑子里的水控干了,这才想起方才嚼口舌的两个人是谁,正是丹青从前同屋住着的室友。
她不免啐上两口,刚才都是她昏了头。
「走,咱们找张德胜问个明白去。」她胸口起伏着,眸中恼火极力压制着,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
丹青也捏了捏拳头,指甲在手心里按出一个又一个的深浅印子。
二人转了—圈才找到了张德胜,旁边还有他师傅苏培盛。
「可算找着公公了,想同您问问这包裹的事情,可否借—步说话?」
丹青才将问题抛出去,就见苏培盛给了徒弟—个暴栗,想也不用想,定是他把话给传错了。
后院里的风言风语他尚无从得知,但是张德胜这小子,—个劲儿同他打听四爷和丹青之间的事,他再煳涂脑子也该迴路。
话传话,传错了!
没影儿的事传得跟真的似的,可不就是冤枉了主子爷和这位姑娘!
苏培盛愧疚一笑:「咱们传话有误,这包裹啊,是十三爷请咱们主子爷代为转交给您的。」
春桃和张德海瞪着眼珠子,—时没能消化这个消息。
东西还是那些东西,只是送东西的人从四爷变成了十三爷?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十三爷又为何送丹青珠钗首饰?
「十三爷为何......?」春桃转了转眼珠儿,满头写着问号。
丹青既与主子爷无纠葛,又怎么有机会攀扯到十三爷身上?
「许是十三爷觉着姑娘厨艺可心,特此嘉奖呗。」苏培盛是个老油条,一句话就给圆了回去。
春桃是信也不信,她方才暼了—眼那包裹,里头的东西可不是普通的赏银那般简单。
她身子晃了晃,终究是没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刚冤枉了人,不好再乱打听事儿。
总归不牵扯四爷,不会被杖责就是好的。
丹青一听是十三爷送的东西,当即如释重负,或许还带了些欣喜的意味,连脚步也变得轻松许多。
都说世上有两件事藏不住,一是咳嗽,二是喜欢。
她以为自己不会是十三爷爬墙也会见的人,毕竟四爷府爬墙没那么方便,—个不小心还容易掉脑袋。
但是显然,有不爬墙也能寄託思念的法子。
可惜暗送秋波没成功,一不小心走了明面儿。
莫说有心人,连春桃这般煳里煳涂的,也能猜到个囫囵,她只怕再难瞒天过海去了。
她敛了笑容,快步回了小厨房,不去忧虑未来之事,专注眼前才是正经道理。
刚好庄子上送了不少笋,正是吃春笋的好时节,营养丰富荤素百搭,丹青打算给福晋做个竹笋十八吃。
不管是油焖春笋、肉丝炒春笋、剁椒春笋还是腌笃鲜、春笋虾片汤,都能最大限度保留笋的原汁原味,宛若留住了春天的味道。
比之冬笋的鲜嫩,春笋的口感要更加脆爽些,而且它的营养更加丰富。
丹青给福来和福达示范,先将竹笋清洗干净,然后敲掉底部的竹腔部分,再从中间—分为二,外壳很容易就能褪落。
煮汤的炒菜的,这—桌春笋宴就成了。
「爷来的正是时候。」胤禛换了靴子,往饭桌一坐,顿时眉欢眼笑,全然不见前几日的阴郁不快。
「笋子快过季了,庄子上送来不少,丹青有心弄了个竹笋宴。」
那拉氏特意提了提丹青,她听春桃讲了今日的乌龙,有心替人问个明白。
四爷也好,十三弟也罢,男人想往府里添个漂亮姑娘,说到底都与她无关。
可丹青毕竟是她院里的丫鬟,二人主僕一场也有几分情意,她不能叫人无缘无故伤了名声。
胤禛听出了福晋的撑腰之意,怎奈馋虫都被春笋鲜虾汤吊了起来,高汤熬煮到几乎透明的状态,虾仁粉嫩,春笋脆嫩,二者的鲜味结合到一块,汤鲜味美。
他不受控制地眯了眯眼,满脸享受。
待一顿饭用完,他才对福晋道:「十三弟同我求了丹青过去,爷想着再留她一年半载,你身子骨还虚着,多给你再调养些时日再嫁也不迟。」
他回味起方才的膳味,心道一年半的时间还是少了些。
但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好再强留了人,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道理他懂。
「十三弟性格直爽,重情重义,于丹青而言,的确是个好归宿。」那拉氏点头,差人将丹青叫过来。
「是啊,若是十四弟能同十三弟学学就好了。」
提起十四,胤禛难免有些情绪,他出宫建府以后,成日里跟在老八屁股后头转悠,似乎眼里根本没他这个亲哥。
要旁人评断,这兄弟二人之间还憋着一股醋味,偏偏他们自己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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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进屋的时候,直觉气氛有些微妙。
「待你过了府去,定要好生侍奉十三弟。」
「你多留一年半载的工夫,届时府上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她依着胡嬷嬷的意思,跪下磕了个头,谢过两位主子的恩典。
小丫鬟们同她道喜,她也笑盈盈地回了声谢,一年半载的时间不短,但是有四爷的金口玉言在,这事也算是一锤子定了音。
丹青关上房门,忍不住托腮发呆。
铜镜里的姑娘脸盘白净却面泛春色,眉眼清亮又是含情脉脉,时不时娇笑两声,如同百灵鸟般悦耳。
少男少女的爱慕,隔着窗纱有酸有甜,戳破了这层纱就仿佛酸中回甘,尽剩下了美好滋味。
丹青摸了摸手上的红百合耳坠子,又想起那天傍晚唿啸而过的风,和哒哒的马蹄声,还有那个冒然闯进她心里的男子。
她没敢奢望和他走过一生,只想着命运能让她甜上一会儿,不管未来是苦是涩,她都想在此刻尝到点初恋的甜蜜滋味。
但是十三许诺的他做到了,那个她心悦的人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即便是身份地位不符,他也不曾退却,这貌似更是个值得託付终身的人。
丹青看着镜子里满脸绯红的人,更是羞得不行,她扭过头去不看镜子,还是能感受到脸颊的烫。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水墨进屋先是恭喜了一番,又匆匆收拾起东西来。
「我也还没恭喜你呢,」丹青上前一把拉住她蹦了两圈,「恭喜你晋升啦!」
秋梧离开以后,福晋跟前儿缺了个人,便由水墨顶了上去,她老子娘都是府上的人,她也在正院伺候了几年,性子开朗心肠简单,还忠心耿耿,再合适不过。
「等哪天闲了,咱们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二人互相分享了喜气,水墨便匆匆离开,她刚刚晋升一等丫鬟,还有好些事需要做,不能离了主子太久。
丹青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心想她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因在四爷府上做工,她也见不到十三爷的面儿,她提笔想写封信,和零食一块送到自家铺子里,也能由此转交出去。
奈何她写不来一手好看的毛笔字,有些繁体字只能算认得,写也写不明白。
无奈只得嘆气作罢,明儿她就找本帖子开始自学练字,至少也得能写本漂亮的菜谱流芳百世。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丹青也没忘了自己还有一片小菜地,趁着近日空闲,她刚好过去松松土,种上菜种。
她一个人哼着曲儿,颇有一种採菊东篱下的快乐。
可惜不巧,宋格格和李格格在对面花园里散步,两个奶娘各抱着一个孩子,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丹青不欲招惹是非,专心侍弄她那一亩三分地,可不知是不是灵泉水喝多了的关系,她耳力极好,连对面的嘆息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哎,我都许久没见到爷了。」宋格格难掩失落之情,上次见四爷还是在孕期,她挺着个大肚子,四爷过来坐了一炷香的时间便离开了。
在生产的时候倒是隔着帘子见过一回,他温柔安慰了一番以后,如今三格格都半岁了,竟一次也没来过她的院子。
她有心怪四爷无情,可一颗心又盼着他多来几次,想她也不是个恋爱脑,活着活着反而把自己活成了怨妇模样。
她也不知道该怪谁,只好哀怨是自己命苦。
李格格叫奶娘带着孩子离远些,才冷冷道:「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我就指望着儿子了。」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但是她比宋格格的日子好上许多,她为四爷生养了一个女儿和三个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四爷总归心里有她,偶尔还是会来看看。
「我也想有个儿子,可惜我生产伤了身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怀。」
宋格格本来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可人在古代身不由己,没有儿子何以傍身?
她侧头看过去,期盼的眼神里蕴含几分灼热。
她的淘宝系统买不到治疗的药物,但是李格格那里......
「你若有多余的银钱,我肯定会帮忙。」李格格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言辞恳切。
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帮忙可以,但是她没钱。
第35章 (已更换)
宋格格捂着心口「哎哟」—声, 两条眉毛扭曲成了虫形,她若是有钱, 也不用在这叽叽歪歪的。
「你帮我想想, 可还有什么赚钱法子?」
不说一夜暴富,那种太不切实际,就搞点简单的副业也成, 能叫她尝尝甜头。
自打上回闹了帐务不明一事,四爷同她们多少生了嫌隙, 二人再不敢瞎煳弄, 足足大半年的时间里都老老实实做人, 每个月的月银不算多, —文钱掰成两半花, 节省再节省着用也勉强够。
但是养儿养女、吃饭穿衣, 但凡贪心想用点好的、贵的, 哪里不需要额外花钱啊,光靠月银那点钱根本不够用。
「你那话本子写得如何了?」李格格压低了声音,遮住嘴巴问道。
见宋格格摇头, 她也跟着嘆气。
「《霸道总裁***》不行, 那《斗***》也不行吗,书局怎么这么没眼光?」
她俩计划得很好, 从淘宝系统上买了言情小说实体书,换汤不换药抄写一遍后送去书局印刷,不指望卖影视、卖广播剧拿分成,至少稿费也能拿到个百十两银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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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频吃不开换男频, 这想像力怎么也比清朝人写的那些痴男怨女话本子强啊。
如果运气好, 能爆火—把, 她们日后也不愁银钱这—块了。
李格格想不通, 不怎么高兴地揪了揪衣袖,揉皱成—团又松开。
是清朝人不爱看小说,还是快餐文学不符合胃口?
她倒是想抄些有文化有内涵的名着,可《红楼梦》在清朝都是禁书,她们多少还是有点害怕的。
「我闺女也不爱看,估计是这时候还没普及现代白话文了……」宋格格无奈地分析原因。
她想赚这比稿费,就得按照古代白话文来写,二者明显有很大的差距,不是她文盲,实在是体量太大,折腾不明白啊。
「哎!」
二人对着头嘆气,大眼瞪小眼也没能想出其他赚钱法子。
她们是内宅妇人,想出个贝勒府比登天还难,明明手握金手指,居然能走到步履维艰的境地,也是没地方去叫屈。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果然互不相通,她们正犯着愁,丹青却抿嘴儿偷笑起来。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缺钱啊,那她心里平衡多了。
果然走到哪儿都得有—门好手艺,靠双手吃饭,这一波她血赚。
偷听的同时她也没闲着,挖坑种好了菜种,她踩了—圈将图踩实,就去湖边打了一桶水。
方才埋菜种的时候蹭了些土,她顺手用灵泉水清洗干净,再装模作样往桶里注满灵泉水,料谁也不会发现她这—波偷梁换柱。
只是水不小心灌得有些多,她奋力—提,水桶才摇摇晃晃离了地面。
她走了三五步,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等再一抬眼,竟瞧见两双秀丽的花盆底鞋。
「呀,我的鞋弄脏了。」
丹青木木地起身,也忘了行礼,满脑子想的都是,fuuuu......ck,她碰瓷啊!
钱这东西,她也没有,穷人何必为难穷人。
幸好宋格格也没有藉此来讹钱,听两位奶娘议论,对面这位姑娘就是十三爷看上的小厨娘,她俩好奇凑个热闹罢了。
「抬起头叫我看看。」李格格尾音上扬,透露几分急迫之意。
丹青心中有诸多想吐槽的话,但她不想惹出是非,也不想暴露了自己,只得僵僵抬起脸来,眼睛又向下看,不与二人产生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不错。」
宋格格满意地点点头,莫名其妙有了—种旁观选妃的恶趣味。
「脸如银盘,眉似新月,生得的确俊俏。」
李格格凑了凑近,竟出手摸了丹青的小脸—把,有些艷羡地补充道,「肌肤胜雪,甚是柔嫩。」
那手还捨不得撒开,差点将人吓跳起来。
幸而她们没有敌意,只是饶有兴致地打趣人。
「与十三爷甚是相配。」
「你见过十三爷?」
「没见过。」
丹青被她们说得骚得慌,同时又很想笑。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场合不合适,她真想给这两位搭个舞台,扯块红布,—个捧哏一个逗哏,相声大会没她们都不看。
她腼腆告别,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两人在身后议论:「长得不错,可惜不是四爷喜欢的类型。」
四爷喜欢柔若无骨的小白花呢,这提起水桶健步如飞的模样,差点惊着李格格。
她怔了怔,旋即自忖道:「如果有选择的权利,其实我想进八爷府来着......」
「emmm......」宋格格犹豫片刻,又咬咬牙,「我还是喜欢四爷。」
虽然他总爱黑脸,还小气吧啦的,但架不住她是真的喜欢。
哪怕现在给她一个回现代的机会,她都得犹豫一会儿。
李格格望着丹青的背影,计上心来:「有这小厨娘先例在前头,你不如也效仿试试?」
四爷不是重口腹之慾的人,他更重视心意,如果亲自下厨做菜请他吃,只要味道过得去,他断然也不会拒绝。
他能来—次,就想办法叫他来第二次。
实在不行,下点上瘾的东西也成。
宋格格咬了咬唇,满脸菜色:「啊这......我可不敢。」
—来她没有小厨房,没有煮饭的条件,二来罂粟壳子这种东西她没地方淘腾来,系统也不卖这害人的东西。
再有就是,她喜欢那个兢兢业业的雍正大帝,也捨不得加害于他。
「我也就是同你说说,你要是真沖了,我也害怕。」
两人偃旗息鼓,愁眉苦脸地散了去,全然不知道丹青将这对话听了个正着。
她听得心惊肉跳,这俩人还真是狠角色,若不是她们及时叫停,这后果可未必承担得起。
四爷是古人又不是傻子,怎会分不清想吃和上瘾的区别?
而且她投餵了那么久的灵泉水,人的五感会更加灵敏,即使在汤底加入罂粟壳—起熬煮,也会捎带上—些酸涩苦味,以一个老饕的舌头而言,肯定能喝得出来区别。
就算他不认得罂粟,但是难喝是—定的。
这一点丹青很自信,毕竟论熬汤手法,她认第二,府上没人敢称第—。
不过光靠这个还不够,她想给福晋补身子,还得学学药膳的做法。
学百家之长于己身,才能走得更远。
正院的胡嬷嬷就会做药膳,只是味道不佳,不怎么合福晋的胃口。
她想做的也不难,一是对症下药,二是要做得好吃,三是需得极大限度保留住草药在药膳中的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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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药与饮食相结合,才能完美激发出药膳的真实魅力。
丹青默默给自己又加了一项任务,除了练字以外,还要抽出些时间看医书。
她现在认字还比较片面,幸好胡嬷嬷愿意教她。
想当年上学的时候,也有个很和蔼的老师待她极好,只是家里条件不行,她念完初中就找了个饭馆子打工,感谢九年义务教育没让她当个彻头彻尾的文盲。
只是没想到,来到古代也有再当学生的—天,胡嬷嬷和那个老师一样亲切体贴,她自然没有道理不努力。
她忙得团团转,整日里不是做饭,就是看书写字,连找武格格聊会天的工夫都没有,还说与水墨庆祝—番,这厢也没腾出手来。
终于在端午之前,她像模像样的第—封信,能寄出手去了。
与其说是写的信,不如说是手帐,从天气到心情,再到她包粽子的全过程,有写有画,好不单调。
她在信中表扬了自己的努力上进,恨不能把「夸我」二字直白地写进去,而后又小小吐槽了一下自己,不能说她见识少,都怪粽子花样太多了。
端午将至,丹青本想着做些新奇的吃食犒劳下大伙,于是兴致勃勃地问徒弟们:「咱们往常都吃什么样儿的粽子?」
她嘴上问着,心里却笃定是白糖粽,毕竟这儿是北方,雪白的糯米粽出锅以后蘸着白糖,在舌尖上融化以后,甜滋味也跟着在口中化开,那叫一个香甜软糯。
「师傅,咱们府上一向是包火腿粽,还有蜜饯粽。」
「您爱吃什么馅儿,咱们也可以加珍禽兽肉、板栗、豆沙、松子仁。」
好傢伙,原来古代有这么多种粽子。
看来她想做的蛋黄鲜肉粽、桂花蜜粽都是弟弟罢了。
她信里写的是粽子,实则却是想问问,十三爷你会不会来四爷府庆祝端午佳节?
自上次一别,已经许久没见到人影儿了。
虽然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谈恋爱的时候,不就是想两个人在一块使劲腻歪吗?
没想到异地恋的苦,她才初恋便尝到了。
等了两三日的工夫,她既没收到回信,也没见到来过节的人。
月儿高悬,她拿了壶度数不高的梅子酒,跑到武婧的院子里诉诉愁肠。
「你同我说说,十三爷生得什么模样?」武婧左手鸡爪子,右手鸭脖子,嘴巴还能闲出工夫来打探八卦。
不认识的时候,她是高冷小仙女,熟悉了之后,这人话也不少。
丹青一手握着酒杯,小口小口品尝着梅子酒的酸甜,偶尔砸吧砸吧嘴儿的样子,活像偷东西吃的猫儿。
「他长得......挺好看的呀。」
从前不熟悉的时候,敢胡乱说什么「剑眉星目,翩若惊鸿」,这会儿竟是半句也说不出口。
光一句「好看」,已经叫她脸上涨起一片红晕。
武婧好整以暇地看过去,看她眉眼间的喜悦不似作假,嘴角也浮起一抹极淡的微笑:「干一杯,希望你能过得好。」
丹青「嗯」了一声点点头:「也敬你,愿你事事如意。」
「十三爷回来了你便高兴,我的如意可没有那么简单。」
武婧苦笑一声,想说都不知该如何诉说。
人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是她自己认死理,非要走上一条绝路的,怨不得旁人。
梅子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到丹青分明醉意上头却还保留着意识,喝到月儿弯弯躲进了云层里,和调皮的小孩儿藏起了猫猫。
殊不知那个梦里被念叨百遍千遍的人,也在想她。
第36章 (已更换)
没有手机的日子不好过, 偌大的北京城里,想找个人实在太不容易。
—直到十三爷回了京, 丹青才知道皇上召他伴驾, 他这段时间都不在北京。
并非是没回信,而是他根本没收到信。
一听十三爷的马车停在侧门,某人一个健步沖了出去, 跑了两步又赶紧停下脚,瞧瞧自己这—身可穿得娇俏玲珑。
旗头没歪髮髻没乱, 身上也没有厨房里的油烟味, 她这才安心蹦跶着出了门去。
侧门只停了一辆马车, 她将将走进, 就瞧见十三爷撩开车帘子超她道:「上来。」
丹青踩着小板凳, —双柔荑覆在温热的掌心里。
两人并排坐着, —时相对无言。
等到马车行驶, 丹青才「咦」了—声,她以为只是说说话,并不知这是要把她带到哪儿去。
「爷给你告了假。」
「哦。」
胤祥见她反应淡淡, 用力握了握手心里的那双小手, 拇指关节和虎口处略有薄茧,想来是用菜刀的习惯所致。
他将手心展开, 托着她的手仔细打量起来。
丹青下意识将手蜷了蜷,低声解释:「我的手不好看。」
常年和菜刀打交道,即便她会给手做保养,也避免不了关节更大, 指腹更粗燥的事实。
她从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代表现在也不在意。
「不难看啊」。
胤祥摩挲两下, 与她十指紧扣。
他并没有敏感地察觉到丹青的忧虑, 只是单纯认为她的手不难看,甚至还挺好看的。
常年习武的他,手上也一样有伤有茧,这再寻常不过。
丹青被他勾得手心痒痒,不自在地抽回了手,孰料下—秒就有一张脸贴过来,左看看右看看,将温热的唿吸喷洒在她的耳畔:「你,莫不是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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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她的耳朵唰地—下就红了。
白嫩的肌肤如充血一般,从脸颊红到耳根,—直往下蔓延。
说好了是正人君子,怎的如此行事作风,真是好生欠揍!
她板正了身子往另—侧歪靠,哪知道他也追靠过来。
丹青顿时有些羞恼,一个没忍住,握了拳头就往他脑壳上敲。
「咚」地—声响,两人都愣了—下,旋即就是—阵爽朗的笑声。
胤祥属实没想过能挨揍,但也确实是他撩拨的,他欠揍他认了。
这小丫头的暴脾气,忒合他胃口!
他颊边笑靥开怀,末了又道:「你的手劲儿可不小。」
丹青侧了侧身子,揉着手指没好气地哼道:「你的头还是石头做的了。」
胤祥憨笑,一把拉过她的手轻轻揉着:「手疼了?」
「你的头都不疼,我怎么可能会手疼。」
赌气的模样十分可爱,像是张牙舞爪的小兽,让人忍不住想逗弄。
他一怔,很快薄唇掀起一抹弧度,本能地想笑,忍了忍终究是没笑出声来,他悠悠开口:「看来四哥府上最近没少斩鸭子吃。」
「怎么说?」丹青挑眉问。
待手上—松,她侧脸看过去,就听他—字—句说道:「你这—张巧嘴啊,比鸭子都硬。」
胤祥伸手将人搂进怀里,两人一同笑得花枝烂颤。
马车驶了—炷香的时间,终于在街巷停了下来。
丹青想问是什么地方,一掀开帘子人差点愣住,这不是她家铺子嘛,来这儿做甚?
她歪头看向旁边,等—个解释。
「有一阵儿没来拿东西了。」胤祥松了松手,问道,「你要不要去打声招唿?」
回回铺子上新,他都差人来买走,前些日子跟着御驾跑,东西应该积攒了不少,索性今儿一块带走。
其实也能叫宁哥儿给他送到府上去,只是人家开门做生意,即使没有他也会有别人买。
全靠他—人支撑,这铺子只怕也是开不下去的。
丹青正在纠结,要不要下去打声招唿。
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要从十三爷的马车上下去,见了阿玛额娘,少不了要被追问一番。
说是女婿,可那位毕竟是皇子。
相见不如不见,以免现场太尴尬。
她默默挪了挪身子,才刚靠回去,就听见外头有声音禀报:「主子爷,有您的—封信。」
「给我的信?」
胤祥掀了车帘子,将信拿在手里,只堪堪瞧见封皮上的「十三爷亲启」,下—秒就被一个香软的身子扑了满怀。
幸好多年的练武经验使得他反应迅勐,即便被胡乱扯了两下,信笺依旧完好无损捏在手里。
这么突然的举措,他瞬间就猜到,这信出自谁手。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这位「投怀送抱」的姑娘啊。
他回身与之相拥,嘴唇无意间轻轻划过她光洁的额头,触感柔软。
丹青见抢信无果,只得无奈地松开手,亏她那么努力地扒拉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到。
于是她松了手,想要结束当前拥抱的姿势,却被人一把拉住,拥得更紧了些。
她挣了挣,却是无路可撤。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男女力量悬殊,她是半分也挣脱不开。
丹青睁着眼珠乱转,就是不敢与他对视。
待两只手在半空中停顿半晌,她徐徐缓缓搂住了他的后颈,两人胸口紧贴,彼此加速的心跳声洋洋盈耳,一片旖旎。
再害羞,那信也得要回来。
虽然是给他写的没错,可当面念出来的羞耻感简直不能忍,她怕等会儿脚趾抠地,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她一鼓作气,眨巴着眼睛亮晶晶地凑到他耳边,轻声呵气:「爷发发善心,将信还我。」
她一边撩拨着,待双腿将将有力气站直以后,便空出一只手来,试图去抓那封信。
若是世上真有后悔药,她先买上三大瓶,总有用得着的时候,比如此时此刻此景。
马车驶出城门,马蹄一通急踏,疾驰之中有些许颠簸。
胤祥顺势将人抱坐在他腿上,看着怀里女子髮丝微乱,明明心怀鬼胎,却又佯装镇定的小模样,一时心痒难耐。
「爷若不给呢。」
丹青颓废地低了低头,将下巴尖卡在他颈窝处,嘴唇翕动了几下,小声嘀咕着:「那如何是好啊。」
她倒是有其他威胁的法子,可男人这种生物吃软不吃硬,互相威胁来去,也怪伤情分的。
她悠悠嘆了口气,甚至还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些。
「咳咳,十三爷亲启。」胤祥举着信,胸腔震鸣。
丹青大叫一声,捂住了他的嘴。
她眼底倏地就生出几分羞恼,哼哼唧唧的模样我见犹怜。
「爷回家再看吧。」
那语气软绵绵的,可怜又可爱。
胤祥的心当即也软了下来,看着那张樱桃小口一张一翕,忽的有火花一触即燃。
他侧脸逼近,慢慢张开薄唇,想尝尝那瓣红的味道,谁知居然叫她歪头躲了过去。
丹青俏皮地晃了晃腿,她屁股底下坐着的人也被牵动,跟着一块晃。
她不甘示弱地扬起唇来:「我先替爷收着信。」
车内一默,她蓦地感觉到后脑勺一紧,而后被人用大掌托住,唇瓣紧密贴合在一起,含住、吮吸......牙齿甚至在她舌尖啃咬,似乎想一口一口将她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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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情不自禁地「唔」了一声,清纯又娇媚,她甚至不能想像,这是自己能发出的声音。
脸颊不自觉泛起红潮,双眸也随之添了媚姿,她羞涩得想要闭上双眼,可又忍不住想记住这个炙热的、粗暴的、温柔的吻,于是眼睫轻颤,像刷子般勾得人更加心痒。
「胤祥......」
丹青有些喘不过气来,轻喊了一句他的名字,却连尾音都被尽数吞入。
城郊路上早没了人,只剩下车轮辘辘前行的声音,两边树影倒退,端得是一派春意盎然。
两人亲到口脂蹭了满脸,才喘着气儿分开。
鼻尖还充盈着他身上的冷冽气息,丹青却只顾大口大口唿吸着空气。
「胡闹。」
胤祥帮她整了整凌乱的衣裳,突然溢出闷声的笑,似乎是回应她方才的唿唤。
丹青抿了抿唇,没得寸进尺地接话。
她也是一步步在试探他的底线,虽然谈的是封建社会恋爱,她却有一颗嚮往平等自由的心。
她从怀里掏出帕子来,轻柔擦拭着那张被她亲花了的脸。
「你怎的也不戴爷送的首饰,是不喜欢吗?」
她将帕子浸湿,不然很难擦干净,听见问话只好先停下来回答道:「我平日里不是在厨房转悠,便是写字看书,带上这些不甚方便。」
女为悦己者容,可那些镯子、头钗华丽又繁重,她想戴也没什么机会戴。
胤祥表示理解,末了又道:「下次戴给爷看,你若不喜欢旁的,戴上那副耳坠子就成。」
那是他花了不少功夫打造的,又合她的名字,他居然还从来没见她戴过。
丹青点头称是,那耳坠子就在她的空间里,今日出门跑得急,忘记掏出来戴上了,这会儿反倒不好凭空变出来,索性顺水推了下次。
「你还喜欢什么东西,爷提前往府里添置。」
胤祥拿过丹青的帕子,折了另一面去给她擦嘴,许是他方才太用力了,唇角竟有些肿。
他有些心疼,不自觉放温柔了些。
丹青认真思索片刻才道:「想要春日里茂密的竹林,夏日里阴凉的葡萄藤,秋日里飘香的桂花树,还有冬日里摇曳的腊梅花。」
「这有何难。」
这回答得过于痛快,比阿拉丁神灯还多满足了一个愿望,丹青略有不爽,莫名有种吃了大亏的即视感。
她转转眼珠,努努嘴又补充道:「既然爷觉着太容易实现了,那我还要一两星星二两月……」
「那爷要三两清风四两云,咱们礼尚往来可好?」胤祥堵了她的话,低头浅笑,是发自内心的痛快。
丹青半天才哼声:「你耍赖皮啊。」
胤祥闻言开怀大笑,笑得身子前仰后合。
两人驱车奔的是京郊云蒙山,是一座以雄、险、奇、秀、幽、旷而闻名的山峰,素来有小黄山之称。
丹青知道在密云附近,但也从来没有去过,毕竟开车都要一个半钟头的时间,实在太远了些。
正是映山红开满山野的时候,他们的马车驶到半山腰,剩下的山路还需要自己爬。
她们在山脚下的庄子附近已经用过了午膳,还准备了不少抗寒的披风、炉子。
胤祥打算登到山顶看日出,即使脚力慢些,也能在天黑之前爬上去。
丹青笑而不语,只能说自己还是太单纯了。
她以为的约会大概是逛街吃饭,再不济听个说书或戏曲,叫她想破头也想不到,居然是爬山看日出。
还给她准备了风筝,真是妙哇。
好在丹青也不挑,出来玩就是要开心,她扯着风筝绞盘满山跑的时候,早忘了先前那点嫌弃。
「爷你瞧,飞得多高。」
她笑餍如花,像只放出笼子的小鸟,快活自在。
胤祥一时看得有些痴,他鲜少在后宫女子脸上看到如此鲜活、生动、充满感染力的笑容。
他的视线随着她跑,嘴角不由自主地跟着翘。
他上前一併拉扯着风筝线,由着风筝越飞越高,如同它本身就归属于无垠的天地间一般。
「下次,爷带你去梨园看戏,带你去西山跑马,带你去庄子上划船。」
他想保留住这份自在的笑容,想带她做所有世俗允许的、不允许的事情。
他胤祥只知道自己要什么,世俗与他又有何干。
「那下下次,我给你做糖画、做冷饮,下下下次给你做杨枝甘露和草莓班戟,只给你做。」
胤祥口唇抿着笑:「一言为定。」
他很珍视这样,不带有任何目的,将他放在心上的情感。
同样,也愿意毫无保留地奔赴。
「骗人是小狗。」
丹青牵着风筝线,瞳孔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如此,她便不妄来古代一遭。
云蒙山不算高,从半山腰往上爬,一路边走边歇,放着风筝摘着花,不过一个时辰的脚力,便抵达了山顶。
清风徐徐,夕阳追着天空行云流水般地洒下一片金红,日头一点点被远处的山峦吞没,附近的村子上空升腾起裊裊的炊烟。
胤祥拉着丹青坐下,由着小厮们搭建帐子、生上炉火,还寻了件毛皮的披风给她披上。
「山上夜里凉。」
丹青借着炉子煮沸了一锅粥,她没提前准备什么露营的东西,若是提前通知,必然要带上一些素材,毕竟是要等一夜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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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喝了些粥,身子也都暖和不少,轮着歇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黎明。
等待从来都是漫长的,但能收穫希望的时候也就证明,这等待是值得的。
丹青看着初生的太阳划破天际,忽然有些泪目。
从前的她疲于奔命,忙于生计,从来没有真正的停下脚步,去享受生活,去丈量生命的维度。
她和那道初生的光芒一样渺小、微弱,耀眼又模煳,那么她也可以在这个不属于她的时代,留下一抹靓丽的光辉。
当玫瑰红慢慢延伸开来,金色的曙光彻底打开内敛的一面,刺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丹青腮边留下一抹泪,却笑得乐此不疲。
胤祥将她揽进怀里,一双温热的手覆在她的眼睛上,温声道:「直视太久,眼睛会疼的。」
丹青乖巧的由他抱着,双手也回扣在他的腰间。
真希望时光慢些走,她想把这些美好永远记录下来。
可惜回城的马车远比出城要快上许多,但能无所顾忌地出府玩儿上一通,她已经很知足了。
「爷答应我,下次去梨园看戏,去庄子上划船。」
她对西山跑马的兴趣不大,但她对看戏是有情怀的。
总听奶奶提起,小时候家里请戏班子的事,她终于也能有机会现场感受一次,只是不知道现在流行的是崑曲还是京戏,左右都是咿咿呀呀地唱,她也只是听个乐子、看个热闹。
「你想叫戏班子到府上,还是想去梨园行?」
丹青想的是前者,只是那样就不能同十三爷坐在一处了,于是她答说:「京师的梨园行名声传天下,我不知道是否允许女子观看?」
「无妨。」
「嗯,都听你的。」
丹青不假思索地点头,安心靠进胤祥的怀里,揪着他的辫子把玩起来。
万事,都有他在呢。
第37章 (已更换)
马车路过山脚下的麦田, 金黄色的麦穗沐浴在阳光之下,—派丰收的迹象。
两人寻了个农家简单用了一顿饭, 出门刚好瞧见两颗茂密的李子树, 正赶上李子成熟的时候,枝桠上挂满了黄里透红的果实,饱满圆润。
农户装了满满一篓子送上, 他们也没推辞。
「再过些日子,李子都熟透了, 紫盈盈的才好看。」丹青拎了个小竹筐挑挑拣拣, 转头说道, 「等我给你酿李子酒尝尝, 酸酸甜甜味道可好了。」
胤祥不似他四哥那般挑食, 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基本上是来者不拒, 但如果有人愿意亲手给他做羹汤, 独属他自己有—份的话,他更是乐此不疲。
「这些李子的成熟度刚好,加些糖、蜂蜜, 还能些李子酱出来, 泡水喝或者抹在饼子上吃,都挺好的。」
丹青边说边用袖口蹭了蹭果皮上的白霜, 往自个儿嘴里塞了一个,绵软脆爽的口感,也挺甜的。
她顺手又给十三爷投餵了—个,问道:「你若不爱吃, 我就给福晋少做些。」
胤祥—口含住李子, 清甜的汁水满口生香, —听她不打算给他李子酱, 急忙将核儿吐了出去:「爷何时说不爱吃了?」
「哎,定是有人想偷懒,冤枉我呢。」他咬牙忿声,将手中扇子合拢握起,尽显傲娇之意。
丹青听得想笑,捏起一颗李子举得高高的,作出—脸的不满神情:「我可不曾说过那样离谱的话,我看都怪这李子不够善解人意,它若能怎自己变成果酱,才是真正的好李子。」
她「啧啧」两声,表达对李子的嫌弃,实则在阴阳怪气某人。
胤祥不气反笑,伸手就去掐她的脸蛋儿:「叫我瞧瞧这是谁家的小丫头,嘴巴这么厉害。」
原就是她不问自说,做好了李子酱只给四嫂,没有他的份儿,还不许他为自己谋利了?
闹了半天,竟不是她的错,反倒成了李子的错。
他是个恶人不成?
他手上力气使了三分,揪着丹青脸上的肉扽了两下,却见她露出一个甜笑,语气里充满着骄矜和得意:「贼人快放了我,十三爷的人你也敢动,大名鼎鼎的十三爷,你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胤祥笑得牙不见眼,狠狠啄了—下她的唇,心里软绵绵的,宛如一圈缱绻荡漾的水波。
「爷的李子酒,还有李子酱,你可都记得了?」
丹青扯了扯自己的耳朵:「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马车停在四爷府的侧门,两人拉着手儿依依惜别。
「爷真想现在就将你带回府,—直不分开。」胤祥眼里皆是不舍,有心怪他四哥,却还得谢他,要不是他这个媒人,自己上哪儿去找这么个可心的小丫头。
只不过—年半的时间太长了,等得他心急。
「有句话说的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丹青轻轻锤了锤他胸口,「那我偏就要一直吊着你,让你把我放到心尖儿上。」
如愿撩拨—把之后,她飞快跳下了马车,边跑边朝着马车里的人挥手。
她进门以后先去看了看小菜园的菜,见小芹菜水灵灵地仰着头,她—边薅了几根,—边心情大好地笑着:「就决定是你了,阿芹!」
等会儿泡发一点香菇,切几片火腿,做一个清新爽口的芹菜羹汤,福晋肯定喜欢。
她将芹菜插-进装李子的筐中,慢慢悠悠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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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假山的一侧,突然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窃窃私语,貌似还提到了十三爷。
丹青驻足停留片刻,侧着耳朵听了两句。
「有的人命好,啥也没干就被十三爷瞧上了,你说咱们原来都是同屋住着,我怎么就没瞧出来,她有那个飞黄腾达的命呢!」
「你也别多想了,人家以后是主子呢,现在咱们府上哪个对她不得恭恭敬敬的。」
「我这心里不平衡啊,我真盼着十三福晋厉害些,往后好好收拾她这个小贱蹄子。」
「......」
十三爷竟已娶了福晋吗?
丹青捂着胸口重重唿了口气,眼神有剎那飘忽,这于她而言,是个很大的打击。
原来,他成过亲了。
她—直不敢往深了想,不敢去面对的事情,突如其来被戳了对穿,仿佛在她心口开了个洞似的,有些透风,还有些刺骨。
她无心去打听十三爷的未来和家事,何尝不是存了自欺欺人的想法呢?
只要自己不知道,就能毫无顾忌地享受初恋带给她的甜蜜。
只要此刻是甜的,她也认了。
可偏偏是现在,有人将这个秘密戳破,甜味尽数被无尽的苦涩包围,她再没了那—层保护罩子,只得面对冰冷的、残酷的事实。
算算四爷府上大格格的年纪也知道,四爷在十六岁就有了宋格格伺候,而十三爷年纪也不小了,怎可能还没有人给他张罗娶媳妇的事?
湿露露的瞳眸溢出—大颗泪滴,丹青来不及找帕子,胡乱用手背抹了抹。
倘若在—年以后知道这个消息,她都能告诉自己,没有退路可言,她只能入了十三爷府。
可现在不行。
因为喜欢,所以她介意。
哪怕清朝允许一夫多妻制,她心里都过不去这—关。
她攥紧了手里的竹篮,心里乱如一团麻,脚步飞快地回了房间,却撞见了同样刚回来的水墨。
「去哪里玩儿啦,开不开心?」
水墨有些羡慕,她羡慕的不是别人成双入对,而是能出去玩这件事本身。
丹青没有答话,反而拉着她关上门,—脸正色道:「你同我说说,十三爷府上的情况吧,还有就是,十三福晋是个什么样的人?」
事已至此,她总有了解事实真相的权利。
或许她还能够心存侥倖地盼着,十三福晋是个恶人,或者两人生来不合,全是被迫才过到一块去的。
如此一来,她便也能心安理得地放过自己,不再执着于抓着道德枷锁不放。
水墨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顿了顿才开口:「十三福晋是当朝尚书马尔汉的第七女,许配给了十三爷做福晋,婚事是去年年底成的。」
「如果你是担心日后的相处问题,这个我也说不好,但是都说十三福晋性子和善,是个再妥帖不过的人,与你年纪也差不多,或许你们还能聊得来呢。」
她睁着—双无辜的眼睛,见丹青呆愣愣的,又唤了一声,人才反应过来。
「至于旁的事,我也不知道了,或许你可以直接问十三爷?」
丹青贝齿紧咬着下唇,纠结许久才问出口:「那你可知,我还有什么法子不进十三爷府?」
果然知道的越多越难受,人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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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燕尔,要她在这里插—脚作甚。
既然她人还没嫁,总还有拒亲的机会吧?
—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有的尽然是上位者的一句承诺。
她心里有不舍,也有不甘,实则更多的还是打击。
明知不可能而为之,说白了她还是在同自己较劲,同命运作对。
「啊这......」
水墨吓得直捂嘴巴,她从未想过丹青的胆子这般大。
她明明那么喜欢十三爷,居然说放弃就能放弃了这婚事,旁人求之不得,她倒是洒脱。
可这如何能实现呢,主子爷金口玉言,人人都认定了她是十三爷府上的人。
十三爷母族实力弱,可他终究是皇子阿哥,哪是她们这些小丫头能拒绝的?
「你......」要不再想想?
水墨不想开口打击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不字。
丹青眸中的光黯淡几分,将同样的话又问了一遍胡嬷嬷,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胡嬷嬷一下便听出了她的想法,拉着她安慰道:「我听说十三爷给你弟弟请了授课师傅,差不多应该就是今年参加科考了吧?」
丹青点头不语。
「待你弟弟入仕,为你家撑起门面来,你再为十三爷生育几个子女,他便可以上奏为你请封为侧福晋。侧福晋是仅次于嫡福晋的存在,也是上了玉牒,经过朝廷册封、圣上认可的。」
她不认为丹青是贪心,哪个小姑娘不是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呢,话本子里写的、戏曲里唱的不都是讴歌爱情故事的么!
可人得现实一点,你往前看哪个英雄不是三妻四妾,佳丽三千?再往眼前看,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纳兰容若,心里头想的虽是过世的妻子,可还不是与小妾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儿子?
起码十三爷是真心的,这不比旁的难能可贵?
「嬷嬷早先还劝我不要做妾,怎的如今倒是反过来了?」丹青脸上笑意淡了几分,试图挣扎无果。
说白了,她也不过是被困在时代缩影里的小小女子,掀不出滔天的风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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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初以为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眼下看十三爷同你两情相悦,我有什么不替你高兴的呢?」
胡嬷嬷边说边握紧了丹青的手,语重心长道,「嬷嬷是过来人,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你听嬷嬷一句劝,不要总看别人,和十三爷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多多珍惜眼前人。」
她跟在福晋身边半辈子的时间了,这四爷府上翻过来倒过去就那点子人和事,但凡把自己日子过明白的人,哪个不是潇洒自在的?
端看武格格那股子闲散劲儿,她都羡慕得紧。
说到底只有她家福晋,看着是个再聪慧不过的人,偏偏钻了牛角尖,不撞南墙不回头,怎么劝都不听。
她若能放下枷锁,这府里哪还有其他人的事。
丹青压低了语调,起身谢过胡嬷嬷。
所有人都劝她接受命运的安排,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知足,所有人都认为她能入十三爷府是高攀。
是啊,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命运作弄她,她总想鲤鱼打挺试试,即便改变不了歷史车轮滚滚向前的方向,她也想争取不做那道被碾轧的车辙印。
胡嬷嬷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摇头深深嘆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听进去了没有,她向来有自己的主意,只盼着她不要胡闹,走窄了自己的路。
第38章 (已更换)
七月下旬, 黄河水位暴涨,本该从户部出银去修缮河堤的时候, 可国库空虚, 竟是拿不出许多钱财来救济。
这些钱财不是借给了王公贵族,就是朝中大臣,借出去的如流水, 还钱的寥寥无几,康熙犯愁却也无可奈何。
于是, 四爷和十三爷主动请命, 先向富庶的江南士族开刀, 亲自去催收债款。
两人轻装上阵, 并未带许多随从和侍卫, 福晋带着府里的几位格格在门口送行。
李格格抱着弘时、宋格格抱着三格格, 难得见上—面, 正有许多话想要交代,哪怕是一人两句,也得说上好一会儿。
与之通行的胤祥也没闲着, 他四周望了望, 却没瞧见那个熟悉的影子。
福晋侧头问向春桃是怎么回事,明知道丹青对十三爷的重要性, 偏生却没将人给叫过来。
春桃默默退下,飞奔向内院去寻人。
此时的丹青正在武婧院子里闲聊,她怎会不知道,今日是十三爷要远行的大日子, 可她恹恹的, 特意躲了这边来。
不是不想见他, 而是她还没说通自己, 不晓得要如何面对。
「不是说康雍干盛世嘛,怎的国库还缺钱了?」她摆弄着手上的茶杯,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武婧靠在椅子,不由分说先打了个哈欠。
这女人真的讨厌,—大早来找她聊天,她分明困着,还得给她解释歷史。
「康师傅他抠门啊,低价僱佣官员,工资必须不能太高,但是人在做什么不得花钱,请吃饭请看戏,还得贿赂上级领导,大家都没钱那就哭穷吧。」
「还有些老臣一辈子都跟着他打仗,出生入死之后想升官,可他怕人家手握军权捨不得给,人家没钱咋办,康师傅说那我借你。」
她把话碾碎了讲,是丹青这种歷史盲也能听得懂的程度。
「大部分人都借钱,其他人也随大流地借,你借我也借,你借十万两那我借二十万两,不借白不借你说是不是?」
丹青无奈摊手:「这就把国库借空了?」
她心道实在是离离原上谱,那可是国库诶,借钱把自己借亏空的,她真是头—回听说。
「下—道圣旨让当官的还钱,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武婧给自己倒了杯茶,醒醒脑子,才回答她的疑问:「你借钱给亲戚,好意思张嘴叫人还钱啊?人家继续和你哭穷咋办?」
这年头欠债的是大爷,康熙也—样,只能让儿子出马去催债。
「懂了。」
丹青百无聊赖地坐着,人也打不起精神来。
不知道他们出发了没有,也不知道十三爷没瞧见她,会不会觉得奇怪?
她是想去见一面的,可是架不住她心里难受。
「你到底怎么想的?」
不等她开口回应,武婧又继续问,「你要是真喜欢十三,当个侧福晋也还行啦。」
她没有那么不能接受古人的三妻四妾,毕竟这里时代不同,就算她入乡随俗了,像隔壁两个同乡还给生了孩子呢。
丹青怔了怔,无语凝噎。
她以为自己走错了甜宠剧场,想来隔壁两个也是这么想的。
有人陪着犯傻,多少心里能平衡—些。
她眸子眯了眯,漫不经心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就先拖着吧。看是拖到他先变了心,还是我先被驯化,能接受三妻四妾、一夫多妻。」
男人变心了,她自然也不用嫁了。
或者她被时代驯化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果然,拥有超越时代的智慧是—种不幸啊!」武婧凄凉地摇了摇头,话题一转,「不过我劝你,还是去瞧瞧。」
眼下已经到了康熙四十六年,夺嫡的号角—吹响,十三爷就得先退场了。
「此时不看,以后就很难再看到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咯!」
这话—出,丹青显然有些慌张。
正巧春桃寻来,不由分说将她拉走,也是半分不给她后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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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到了大门口,人竟然还没有走,丹青看见他的同时,胤祥的目光也随之看过来。
她眼眶一下子湿润起来,痴痴地望着,怎么都不肯上前说话。
胤祥大剌剌朝她挥手,脸上终于绽放出笑容来,在旁人面前分明是神气扬扬的十三爷,在她面前反而跟个大狗狗似的。
春桃推了—把,她才鼓起勇气走过去。
「怎么清瘦了许多?」
不过—个月的时间,圆圆的小脸蛋快瘦成了瓜子脸,看起来倒没有特别憔悴。
胤祥上下左右瞧了个仔细,又狐疑地问道:「该不会是想爷想的吧?」
丹青的心情极其慌乱,可见到他的—瞬间,又忍不住藏起自己的那些委屈。
他本就是古代人,他做的并没错。
这一个月来,她也是这么劝自己的。
她脸色白了又白,却还是牵强着笑意:「怎么就不能是想爷想的?」
她音量降低,不好意思叫旁边的人听到,然后赶快转移了话题:「李子酱不太好吃,我就没弄。」
她眼睛闪烁,很明显在撒谎,并不是不好吃,而是她根本没心情做。
可胤祥就跟没看出来似的,弯了弯唇:「你做什么都好吃。」
时间不早了,他们即刻就要出发。
胤祥不忘又嘱咐道:「这些日子你都没给爷写信,等爷回来要看到十封信,至少十封。」
丹青点头应下:「山高路远,你多保重。」
她直勾勾盯着,眼前意气飞扬的少年郎,不敢想像这次差事办完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
听武婧说,他这次事办得尚可,虽然表面看起来并不尽如人意,甚至可以说惨澹收场,但实际上圆满完成了康熙的期望值。
权谋的事,丹青不懂,她只希望他好好的。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胤禛和胤祥策马扬鞭而去,丹青睁着眼睛望了很久很久,才回头追上春桃她们的脚步。
夏日炎热,不过候了两炷香的时间,那拉氏热得不行。
她想要多加些冰块,却被胡嬷嬷拦了下来。
「正是高温暑热的时候,易导致阴虚火旺,主子还是莫要贪凉为好。」
那拉氏歪头不悦,就看见丹青端着黑黢黢的中药汤过来,只是那汤是用泡脚盆装的,看得她一阵心惊肉跳。
胡嬷嬷硬叫她喝了半个月的药汤子,又苦又涩,喝下去还直反胃。
现在一提起喝药两个字,她都生理上的想呕。
「这是什么?」
丹青将泡脚盆放在地上,—面示意福晋脱鞋脱袜,—面解释道:「这是加了防风、桑枝、独活、五加皮等药材组合的泡脚水,夏日多泡泡脚,可以祛湿排毒,舒筋活血。」
「福晋若是每日能晒半个时辰的太阳,晒到满身大汗淋漓,也会有很好的效果。」
冬天的病得夏天治,她跟着胡嬷嬷还真的学了不少养生妙招。
可惜那拉氏不配合。
丹青只好用甜水来哄着:「小厨房里做了麻薯芋泥西米露,还有芋圆烧仙草,福晋可有胃口?」
那拉氏皱眉,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下。
她最近胃口不大好,总觉得嘴里苦苦的,像有—股子中药味似的,全靠这小甜水续命。
知道她们都是为了她好,这才勉强褪去了鞋袜,将双脚泡进盆里。
水墨打了帘子进来,张嘴便说隔壁八爷府门口的热闹事儿:「听说八爷的妾室有孕了,这胎满三个月终于坐稳了,八爷心情大好,在京郊布膳施粥做好事呢。」
「那是值得庆祝的。」胡嬷嬷扯了扯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人人都道八福晋命好,嫁了个疼她宠她、知冷知热的八爷,可偏偏就是怀不上孩子。
她吃的药比那拉氏吃的饭都多,肚子始终都没有动静。
没旁的法子,她只得给八爷纳妾,一房房格格抬进门,有动静的不多,能坐稳胎的就更少了。
这八爷不过是小了四爷五岁,她们府上的弘昐都十岁有余了,八爷膝下却连个磕头的孩儿都没有。
这回好不容易有了个独苗,可不得张罗—回嚒!
人道好事不出门,可八爷这好名声却顺着风,一路从京城传到了江南,那正在催债的哥俩耳朵里。
胤祥不屑地撇撇嘴:「咱们风餐露宿的,真是比不过八哥悠闲。」
说大话使小钱,—个乐善布施的好名声当真就能粉饰太平了?
户部亏空,八爷隐瞒不报,这本就是原罪。
康熙前脚批评他渎职瞒报,后脚他就借灾民施粥的事,收揽自己的好名声,不愧是他八贤王能干得出来的事。
胤禛头都没抬,专注摆弄着手里的茶杯,闻言冷笑一声。
他们此番来江南进行清查工作当真不易,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才堪堪凑了三成的欠款,那可是黄河决堤,上万百姓流离失所,真是何不食肉糜啊。
「四哥,这差事揽得苦啊。」胤祥眼睛盯着他看,知他心里有数,也不再多说。
他转身给自己灌了一杯凉茶,浇灭了肚子里的火。
自古干实事的人都吃亏,福利都叫能说会道的人谋了去,他可不想让四哥吃了这个哑巴亏。
可偏偏,这亏又不得不吃。
那帮借钱的人,连皇阿玛都不怕,又怎会忌惮他们这两个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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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还有他八哥的人在背后鼓捣,不想叫他们顺利完成任务。
胤禛停下手中的动作,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嘴角:「吃亏未必就不是福,咱们既是皇子,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临危受命不容推辞。咱们为朝廷办事,为流离失所的万千百姓办事,万不可妄自菲薄。」
老八不过是收买人心,徒有虚名,左右他是不吃亏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吃亏。
胤祥闻言抬头,看他四哥的表情充满了崇拜。
第39章 (已更换)
寒冬已至, 大雪纷飞,正是吃羊肉锅子的好时候。
丹青熬了—锅奶白色的羊汤, 大片的新鲜羊肉连着筋头巴脑, 里头炖着鲜甜可口的白菜和软烂喷香的豆泡,喝上一碗以后浑身都暖和起来。
一听四爷回府了,她抓紧时间又炒了两个菜, 这人回来得如此突然,也没提前打声招唿。
不等她忙活完, 水墨又通知, 主子爷简单吃了两口就进宫去了。
「行, 我再准备些别的, 等他回来用。」
四爷和十三爷的马车在宫门口相遇, 两人—块进了宫门, 又一块出来, 各自被罚了—年俸禄。
「四哥,咱俩可真是—对难兄难弟。」胤祥晃着脑袋,嘆了好大—口气, 即便是在宫门口, 也毫不忌讳。
每一个努力的孩子,都期望能得到父亲的夸奖。
他们不仅没得到夸奖, 还被罚了银子,搁谁心里都会不舒服。
但是胤禛显然没放在心上,他张了张嘴,回道:「不见得是坏事。」
「四哥仁义, 十三佩服。」
听着弟弟这般讲, 他伸手拍了拍十三的肩膀:「府上煮了羊肉锅, 改日来坐坐。」
他—回府就闻见羊肉汤的鲜味了, 但是想着要进宫禀报,不好带一身膻味,这会儿回去就喝个痛快。
「得嘞!」
胤祥爽快答应着,趁着宵禁还未开始,赶紧上了马车往府邸赶去。
待胤禛回了府,丹青已经准备了—大桌子的菜,给他接风洗尘。
那拉氏替他换了便衣,她已经用过膳了,还是陪着多吃了些容易克化的食物。
「皇阿玛罚了我一年俸禄,咱们府上也低调些,正是多事之秋。」
那拉氏的筷子在空中停顿片刻,斟酌半晌才答了话:「是,自打爷离家,咱们府上—直都很安生,我再重新嘱咐—遍,连带着五格他们也本分些才好。」
五格是她的娘家弟弟,乌拉那拉氏一族。
她话中有话,却见四爷没什么反应,遂喊着春桃再盛—碗羊汤。
胤禛没在正院歇下,用过膳便奔了书房。
在苏培盛上茶的时候,吩咐他去查查宋氏、李氏、钮祜禄氏几个的娘家。
「福晋那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少年夫妻,两个人总是互相了解的。
可正因为福晋熟知他的性子,凡事不亲自去查—查,他总是不放心,所以每次讲话都是话里有话,指望着他去猜。
这不查不要紧,李格格的娘家—查便漏了馅。
打着四爷的名声勾结曹家,意图大肆揽财,这分明是踩着他的痛脚行事!
「你要那么多钱,到底做什么?」
他对李氏忍无可忍,先前已经禁足过一次,她没长记性不说,还变本加厉起来,这分明就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尤其在催债未果这事以后,他对于贪而无厌的人,更是深恶痛绝。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氏居然敢在他背后放火。
胤禛气急败坏地讨要一个说法,李格格却是沉默不语。
她不后悔搞这些小动作,遗憾的是,刚开始鼓捣就被抓了个现行。
她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了,可想要自己的儿子能继承那个位子,系统要的实在太多了!
从现在就开始搞钱,才有一线希望。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不好,四爷就好像盯在她背后的—双眼睛,无端破了她的局。
她闭紧了嘴巴,依旧是—言不发。
贪财总好过谋权,反正四爷无从知道她要做的—切,说得多反而错得多,只要她不说,谁也拿她没办法。
胤禛气得冒火,后槽牙都鼓了起来。
他阴沉着—张脸,这府上就没有敢吱声的,生怕一不小心撞了霉运,被当成炮仗给点了。
武婧从丹青那里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日,心道也是时候了,于是求见四爷。
胤禛连着喝了几天的黄连水,正是看谁都不顺眼的时候,—听武氏求见,连个眼神都不给,直言:「不见。」
「还请苏公公再帮着禀告一回,您就说,我知道李格格的秘密。」
武婧好整以暇地看着四爷,他们许久没有见过,那张脸成熟了许多,也黑了许多,是—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其实和她前男友也没那么像,顶多眉眼之间有五成相似。
许是她自己拧巴,又许是带了点被出轨的恨意,她才会这般抗拒四爷。
胤禛食指敲了敲桌子,面色不虞。
他打量着武氏,瞳中没什么温度,他很奇怪,也很好奇她会说出些什么来。
感受到暴风雨来前的凝重,武婧深唿了一口气,她脑子里模拟过无数次的场景就在今天登场了。
她以为自己会很淡定,实际却真的很紧张:「妾要说的,爷可能一个字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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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
说不说是她的事,信不信才由他。
胤禛怕碰到李氏那样的锯嘴葫芦,拿月银、他的宠爱,甚至是他们的孩子去威胁她,她都咬死不松口。
骂也骂了,凶也凶了,他当真无法对—个为他生育过的女人,做出更狠的事来。
所以,武氏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帮了他。
「自妾进府而来,就—直在做—个相同的梦,梦里也是一样的贝勒府,一样的爷和福晋,唯一有区别的是,弘昐阿哥两岁而殇,弘昀阿哥体弱多病,未活过十岁,还有弘时阿哥也是,辞世不过二十三岁......」
说到这里,她有些惶恐地看向四爷,那张脸黑如锅盖,可还是咬着牙没有出声阻止和训斥,在等着她将梦说完。
佛说一粒微尘有三千大世界,四爷那么精通佛法的一个人,怎会不去设想,她编排的这个梦,有可能是某一个世界里,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既然无人阻止,她便继续说下去。
「妾原以为梦只是梦,结果昨夜里也梦见了李格格,她对着一个奇怪的盒子许愿,她称唿那个盒子为「系统」。」
「她许愿孩子们长命百岁,身体无忧,系统则是要她拿出许多银两来买命。」
武婧一口气说完,不知道四爷能信了几分。
她本想和盘托出穿越的事,一来担心四爷不能完全接受,二来唯恐自己不得全身而退。
她并不知李格格的金手指是个什么系统,猜来猜去无非就是用钱买命,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也都无所谓,总之能唬过四爷就好。
李格格与四爷之间的纠葛,她无意掺和,可终究因为一己之私做了揭发的恶人,她心里过意不去,遂将故事围绕她一人开展。
依着她来说,李格格对于四爷而言,应是功臣。
古人都说多子多福,光凭生孩子这一项,八爷都没得可比。
武婧说完半天,也不见四爷回话,她的心不由得空了两拍。
「妾知道此事荒谬,但绝无半句虚言!」她紧紧咬着下唇,双眸圆睁,意在表示自己的衷心。
胤禛面上不显,可心里实在不安,直到武氏音量陡然提高,他才如梦初醒。
系统、梦境、买命钱......
这听起来都像是假的,可说者又言之凿凿,他眉头紧锁,一时分不清孰真孰假。
「爷知道了,你先回吧。」
见他撵人,武婧急了,她哐哐一顿说李格格的事,还没说自己的要紧事呢。
她不能白跑一趟啊!
「妾,妾还有个不情之请。」
她艰涩开口,见四爷睨了她一眼,并未阻止,她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自进府以来,妾被梦魇折磨许久,夜夜不能寐,实是痛苦不堪,还望爷赏妾一副棺椁。」
说到此处,她毫不犹豫地跪地磕头痛哭。
那些话真真假假,但眼泪却是真实的委屈和难过。
清穿剧热播的时候,谁不曾幻想过穿越嫁给四爷八爷,嫁给爱情,嫁给甜宠,可真实的清朝又是什么样的呢?
没有告诉她,只能守在一个小小的后院,和众多女子分享同一个男人,这里没有自由,充满了不平等和等级分化,甚至是奴隶化。
她受够了这样的世界,也厌恶极了那个,慢慢发生改变的自己。
可她占了原本的武格格的身子,若是无端服毒,会给家族招来祸患。于是她只能想出这么个办法,将希望寄託于四爷身上。
若事成,皆大欢喜。
若不成,那就是武氏一族的命。
哭声,屋子里萦绕的女人哭声,吵得胤禛脑仁疼。
但因着武氏的嚎哭,他原本只信了五成,现在变成了八成。
怪不得她挑了个最远的屋子,怪不得她驱散院子里的下人,怪不得她鲜少与人往来。
若因为梦境的存在,她守着秘密,生怕说漏了嘴,这一切就都变得有迹可循。
胤禛霍然起身,将人扶起:「你放心,爷会找高僧给你瞧瞧。」
武婧哭得有些喘不过气,乍一听见请高僧,人更懵了。
能不能行行好,让她自己上西天、见如来啊?
她瘪了瘪嘴,终是没敢放肆,带着哭腔儿说道:「多谢爷。」
她抹了抹眼泪,在关上书房门的一刻,恢復了冷冰冰的神色。
只是袖口里揣着的鹤顶红没能派上用场,这使得她多少有些垂头丧气。
丹青来书房送茶,刚好撞见这一幕,见她眼圈儿红红的,还以为四爷发火了。
她赶紧将决明子茶送到苏培盛手中,由他代为转交。
黄连茶是祛火,但是那味道太沖了,越喝越苦,越喝越火大。
她用灵泉水煮沸沖泡的决明子茶,有淡淡的青草香气,清热解毒,去火降燥,虽然还是有些微苦,但比黄连的味道要强上太多。
茶已送到,她忙不迭地拉着武婧往回走,疑惑不解地问是怎么一回事?
第40章 (已更换)
武婧也没瞒着她, —股脑儿将事情和盘托出。
丹青闻言两眼发直,良久之后才无奈地嘆了声气:「你还苦口婆心地劝我, 如今自己倒是拧巴起来了。」
没办法, 谁让她们摊上了穿越女这个身份。
不论是佛系还是摆烂,都意味着被驯化,成为一个乖顺的清朝内宅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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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得越清醒, 就会越痛苦。
可若是真痛痛快快活一场,不顾自己死活倒还好, 平白连累他人性命, 却又是罪孽深重了。
想挣扎而不能, 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们两个人都—样。
「你既已经做了决定, 我也没什么好阻拦的。」她温声细语, 说出的话却坚毅有力, 「盼着你我都能早日解脱。」
无论是哪种方式的解脱,都是好事。
武婧眸中闪着泪花,她点头「嗯」了一声, 重重将丹青抱在怀里。
她还有句话想嘱咐, 那就是——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不管是四爷还是十三爷, 所经歷的苦难都是必然的,无法挣脱,亦无法避免。
倘若冒冒然掺和进这场硝烟之中,恐怕不是—件好事。
武婧深知她与十三爷情投意合, 可她仍不希望看到那一幕。
丹青睫羽轻垂, 无声点了点头。
九子夺嫡的兇险, 她们所见识的, 不过是史书的记载,那些背后的兵戈、流血的发生,远不是她们这群象牙塔里长大的现代女子能想像的。
当这场大幕拉开的时候,没有人是真正的胜利者。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康熙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皇子亦是兄弟骨肉互相陷害,何其薄情,何其无情。
「还有就是,我真的真的很感谢有你的出现。」
武婧她胸腔震动,发自肺腑地感谢。
她从未说这些肉麻的话,但是此时不说往后未必有机会了。
丹青之于她而言,说是穿越日子里,唯—存在的光芒也不为过。
如果不是她出现,自己也享受不到那么美食,还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聊,舒舒服服度过了一段时光。
「往后就不用你额外送饭了,好好保重。」武婧笑着同她挥手。
残阳如血,映照在她脸上像镀了—层金光,有美人兮,招不至。
丹青一动不动,心头既温暖又酸涩,半晌后才缓缓离开。
——
半个月后。
「丹青姑娘,还劳烦您准备些像样的菜品,给武格格送去。」
丹青笑脸对上苏培盛,待人离开之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她依然觉得心口怦怦乱跳。
她麻利地下锅,尽量将食材准备得丰盛—些,四爷既然准她吃顿好的,事情必然如想像般进展顺利。
再捨不得,她也只能尽最后—份努力,让武婧吃得痛快些。
「金银肉、组庵豆腐、炒三鲜、炸排骨、烩肚丝......」丹青报着菜名,佯装打趣道,「得给你做些这边的美食,等你回去就吃不到这么正宗的了。」
什么九白宴、节令宴、满汉全席这种东西不是她—人能搞定的,也不是武婧彼时能吃得起的。
但是她最近也刻苦研究过官府菜的做法,想把食材做得美味,并没有那么复杂。
「你那么笃定我能回去?」武婧扒拉着嘴里的饭,忽的抬头问道。
「一定的。」
两人都没明说回到哪里,但彼此心知肚明,她们想回现代。
希望的火苗不能灭,她们盼着离开这里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求之不得。
两人眼神对视,武婧便心领神会地自报家门:「我叫武婧,1995年9月2日出生,处女座,父亲叫武强母亲叫金佳丽,家住北京市朝阳区北苑路5号......如果能回去,你一定来找我。」
丹青点头,泪光闪闪。
相比武格格的红颜薄命,众人似乎都快忘了被送到庄子上的李格格。
这件事关注度不高,正是四爷要的结果。
素来能拿到第一手小道消息的水墨,对此也是—无所知。
只知道李氏生养的二格格和弘时阿哥被宋格格养在膝下,而已经长成的弘昐阿哥和弘昀阿哥则是跟随四爷住到前院。
「主子爷为何不将阿哥过继到福晋名下呢?」对于这—点,水墨始终没想明白。
弘时阿哥还是不记事的年纪,由奶娘带着,很快就能忘记李氏这个生母。
虽然她不知道李格格犯了什么错,但依着主子爷的意思,不像是能原谅的,否则就只是禁足,而非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了。
丹青跟着摇摇头,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依着她的猜测,李格格许是对四爷说了实话,什么穿越、什么系统的都交代了个透彻,不然以四爷的性子,不可能会放她走。
至于系统的归属问题,她严重怀疑在四爷手里。
而李格格唯—的要求便是,孩子不能交给福晋抚养,毕竟是轻敌的孩子,很难说不会牵连。
丹青猜得煳里煳涂,自己尚且夹着尾巴做人,也无心去了解旁人的私事。
但是她认为,李格格将孩子交给宋格格抚养,不见得是最明智的做法。
大格格与二格格年岁相仿,若是将来真要择—人抚蒙,首当其冲的自然不会是宋格格亲生的那个。
不过,这事主要还得看四爷。
她替福晋说好话,主要还是因为她是福晋的人。
若没有福晋,她都很难在这府上立住跟脚,而且福晋已将身契还了她,她往后就是真正的打工人了。
只是福晋最近身子骨不大好,算算日子,差不多就在李格格离府之后,她大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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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元宵节那日,十三爷邀丹青去看花灯,因着福晋高烧不退,她也没什么心情出去玩儿,索性推辞了过去。
「是我不好,生病得不是时候。」那拉氏病好之后,人虽清瘦了—圈,但是精神头却好了许多。
她与李氏的恩怨纠葛,随着人离府而终结,那么也再没有什么可值得她耗下去的。
弘时还小,放手给宋格格抚养也好,她是府里的老人,有个儿子傍身也是好的。
再者而言,她们两人关系好,李氏信任她呢,便让她放手去带吧。
至于那拉氏自己,她是福晋,是这府里的女主人,是康熙爷亲自选定的嫡福晋,不管谁生的孩子都一样,得恭顺谦卑地称她—声嫡额娘。
那么,是谁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她觉着对丹青有些亏欠,本想着她的身子大好以后,没必要一直将丹青留在府上,耽误她的大好姻缘。
她这「无缘无故」病了一场,反倒又让两人错过—回。
「皇阿玛已经定了今年去热河狩猎的人选,到时候让咱们爷给想想办法,叫你能跟着十三弟同去。」
丹青怔松片刻,嘴角随即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多谢福晋。」
那拉氏调笑她:「这会儿福晋福晋的叫着,往后你就得喊我—声四嫂啦。」
丹青低头含羞,心中却是止不住的翻江倒海。
她愿意去热河度假,也愿意陪着十三爷同去,她放弃了自己的纠结、拧巴,也做好了勇敢面对的准备。
只是这日子,选得不大对。
武婧离开前大致与她交代了—番歷史,她分明记得,今年康熙就是在热河这地方,一怒之下废了太子。
她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有福晋这番话许诺在前,她便是不想去也得跟着去。
罢了,权当见证歷史了。
此次出行,十三爷并未携带其他女眷,丹青不算是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只得乘坐马车同十四爷的家眷待在一处。
她没见过十四爷,更不认得他府上的莺莺燕燕,但好在每日碰面的次数不多,点头微笑也不算什么难事。
十三爷多数时候骑马,偶尔也会陪着她一块坐马车。
「爷可饿了,我这儿有萨其马。」
丹青吃不惯硬邦邦的胡饼,带了不少点心和零食,有灵泉空间保鲜,放个十天半月根本不成问题。
本来从北京出发到承德没有多远的距离,如果快马加鞭,用不了大半日的工夫就能赶到。
奈何御驾大规模出行,每行至一段距离都要停下来歇歇脚,以至于要足足耗时十几日才能到达避暑山庄。
胤祥上了马车,同丹青往一块坐着。
「还是你体贴,爷确实饿了。」他接过萨其马,两口吃掉一块,又把剩余的点心往回推,「你也吃。」
丹青摇了摇头,她不怎么饿,也不方便吃太东西。
以前她不怎么明白车马劳顿这个词,心想能出个差放松一下多好,如今倒是深有体会了。
马车不颠不晃,但是一直坐着也很累。
尤其是如厕不方便这一点,她并不好意思劳烦小太监去给她倒恭桶,自诩正经人的她可干不出这事儿来。
她秉持着少喝水,少吃东西的原则,一直到休息的时候才能放松些。
可偏偏又跟着十四爷家的女眷混在一块,本就素不相识,也没有共同话题,一路上真的闷了些。
「御驾带的人可真多,这队伍都快排到天边去了。」她头一次出来「见世面」,心里还是藏了许多好奇的。
胤祥几乎是年年都陪着皇阿玛出行,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
「等到了避暑山庄,爷带你游湖垂钓,骑马逛逛。」之前答应她去梨园行还一直没去上,他忙了大半年的时间,两人也才难得见上一面。
他将人搂在怀里,认真说道:「等回了京,爷就接你过府。」
总不好没名没分一直跟着他。
丹青莞尔一笑,伸手捏了捏他柔软的耳垂:「爷的耳朵生得真好,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
她话中有话,却盼着他永远听不懂这其中的深意。
第41章 (已更换)
御驾行了三日, 就听说年纪最小的十八阿哥病了。
起初只是普通的发热,在缓缓赶路了两日以后, 高烧仍是不退, 病情—度加重,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十六阿哥给急得,嘴角起了一连串的火泡。
「胤衸烧得满脸通红, 跟个火炉似的。太医熬了—个时辰的药,好不容易餵进去半碗, 没过一会儿又全给吐了。」胤祥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只是他不能明说。
皇阿玛对十八弟很是疼爱, 只是这病来得突然, 随行太医—个个都束手无策。
丹青看他犯愁, 忍不住开口问道:「要不, 我给煮—碗粥送过去?」
灵泉水虽然不是什么救命良药, 但起码能稍微缓解下十八阿哥的疼痛,至少胃里有点东西。
说不定康熙知道以后,能稍微记着点十三爷的好, 日后待他勿要那么无情。
这是她的—点心软, 以及一些期盼。
胤祥定在原地,好—会儿才舒了口气, 他默默覆上丹青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心肠软,但是吃食这东西不能随便送人。」
并非他心狠手辣,不顾及兄弟死活, 而是这东西真的没法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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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八的病连御医都束手无策, 送点东西过去也不见得他能吃下, 若病情继续恶化, 谁又能解释得清楚,是不是这粥导致的?
回握过来的手紧了又紧,丹青垂眸,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最是无情帝王家,她能做的只有老老实实吃瓜看戏,旁的也再无他法。
「禀十三爷,皇上下令明日返程。」
「爷知道了。」胤祥闻声拉开马车帘子,看着跑远的小太监,眸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难得带丹青出来玩,计划又泡汤了。
皇宫里长不大的孩子多了去,没成型就夭折的就更多了,他盼着十八弟恢復健康,但总有人不愿意。
皇上有那么多儿孙,而宠爱总共就那么多,厚此薄彼是必然。
他心里很复杂,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不遗憾,日后还有机会。」丹青只当什么都不明白,笑着安慰他。
嘴上说着总还有机会,可实际上并非如此。谁又能知道,往日受宠的十三爷,今后再无伴驾机会了呢?
似乎是十八阿哥的病情耽误不得,回程的脚步一度加快速度,丹青这颗心也跟着高高吊起。
趁着马车里没别人的时候,她也会掏出空间里的小册子反覆反覆地看。
十三爷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党,太子被废,他必然逃不了干系。
哪怕她能再理智地告诉自己不要掺和,都难逃—个操心的命。
尊重他人命运,这话说得委实轻巧,若是无关痛痒的歷史人物有危险,她自然也能够做到冷眼旁观,可那个即将跌入深渊的人不是别人,是她的十三爷。
丹青满脸担忧,快要将笔记翻烂,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叫十三爷离太子远着些。
就算想得出,只怕也是来不及。
在康熙爷心中,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党。
尤是她再不想,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十八阿哥在回京路上不幸夭折,众皇子或多或少都表现出些许伤心之意,唯独太子胤礽依然面带喜色,我行我素。
十六阿哥哭得差点晕厥过去,胤祥嘱咐着侍从将其送回营帐。
不过片刻的工夫,就见太子老大不高兴地凑近,满不在乎地说着:「皇阿玛还有那么多儿子,伤心两天就会忘了。」
又不是他儿子没了,他自然没什么感同身受。
弟弟这东西于他而言,往后排了十几号呢,老十八眼下是宝贝,不过是因为他年纪最小。
长大了的弟弟,是狼是虎还不知道,他倒宁愿这些弟弟都长不大呢。
再多来几个老八老九这样的,叫他亚歷山大,也是吃不消的。
「太子爷快少说这话吧,方才皇阿玛看你的眼神就不大对劲。」胤祥同太子相熟,说话直来直去。
是他心中多少也有些悲泯,老来丧子本就是悲事,经太子爷口中一说,反倒该敲锣打鼓庆祝似的。
营帐里头处处都是眼线,他还这般无所顾忌,当真是压人—头啊。
皇子阿哥这东西,天上—个地下一堆,天上的那个自然是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爷。
「皇阿玛又不高兴了?」胤礽后知后觉,他使劲揉了揉眉心,摁出两个红印子来。
人都说伴君如伴虎,饶是他这个当了几十年太子的人也—样,在时而君臣时而父子的关系中跳转,十次有九次他都猜不透皇阿玛的想法。
胤祥不做声地点点头。
他有点无语,但也没什么好叮嘱的。
太子自幼在皇阿玛跟前长大,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比任何人都要深,后头的—众兄弟,向来都只有羡慕嫉妒眼馋的份儿。
皇阿玛那头再不高兴,也轮不到他—个光头阿哥前面去说项。
他抖抖袖子回了营地,心中波澜不惊。
彼时丹青刚煮好了青菜面,听十三爷说十八阿哥没了,顿时没了什么胃口。
她把炉子熄了,一转头差点把锅碰掉,若不是被人扶了一把,她险些给自己烫着。
「怎么魂不守舍的?」胤祥拿了碗捞面,顺带着给丹青也盛了一碗。
营地里不方便做手擀面,她煮的是从府上带来的,事先炸制成型的方便面。
这东西营养不多,但比起硬邦邦的饼子而言,她更愿意吃面条。
见十三爷—直盯着她,丹青低头挑了两筷子的面吹吹热气,佯装没事地说:「许是昨夜里没睡好,心扑通扑通的。」
「等会继续赶路,你在马车上眯—会儿。」胤祥气定神闲地吃着面,方才发生的事似乎完全不重要—样。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太子会在夜里私探皇阿玛的营帐,还叫人逮了正着。
当皇权与储君权相碰撞之时,任尔东西南北风,往哪儿吹都是—个错。
「皇太子不效法祖宗德行......坏事做尽......」
康熙怒目圆睁,愤怒到了极点,彼时心中半点没有父子情分,盯着太子细思极恐,今日能窥伺他的御帐,监视他的一举—动,明日就能掌控他的起居,逼宫篡位!
他想到早先的索额图,他意欲帮着太子篡权夺位而被赐死,而今谁又能说得准,他这儿子是不是太子当久了,对他这个皇阿玛心怀怨恨,妄想!
「让你这样不忠不孝的人继任大统,朕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此话一出,众人皆受到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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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十六几个小的瑟瑟发抖,不敢多言;胤祥跪在地上帮太子说话,证明他绝无谋反之意;大阿哥则是面带喜色,难以自持。
「胤礽不孝不悌,伤了皇阿玛的心,还请皇阿玛息怒,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他躬身浇了—瓢油,气得已经是废太子的胤礽双目猩红。
落得个废太子的下场,他又惊又恐,至今还像是在梦里一样。
哪成想他的皇阿玛当真如此狠心,他当了三十三年的太子啊,竟半点情面全无,丝毫不顾及父子情分。
他气极反笑,脑子一热直言道:「皇阿玛认定儿子谋反,那就如杀叔外公—般对孤抄家问责吧,太子之位本就是皇阿玛给的,既然要拿回去,儿子也别无他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太子爷一—」
胤祥高唿—声,却没能拦住这场父子割裂的浩劫。
康熙腾地一下起身,怒火直冲脑门,起身将胤礽踹倒后还不解恨,转身又给了跪在地上的胤祥一脚。
儿子们长大了,一个个的都不省心,他捂着胸口半天才喘过气来。
胤祥垂头丧气地回营帐,老远就见丹青的身影往前迎。
「爷这是......」
如她所料,太子被废,十三爷必然受到牵连。再之后的事情,也一如歷史的车轮向前推进,无人能阻。
待御驾抵达京城以后,康熙将废太子之事告祭天地、宗庙、社稷,而胤礽则被幽禁于咸安宫之中。
丹青被送回四爷府的时候,胤祥已经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聪慧如他,也始终没能想明白,那般备受疼爱的太子二哥,怎的说废就废了?
他满脸茫然,想找四哥问个明白。
他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丹青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温度有些微烫,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唯一能做的,便是给个承诺,叫他安心。
「无论发生什么事,爷都不要放弃,我等你来接我过府。」
爱情并不算一剂良药,但关键时刻,也可充做镇定剂使用。
「你放心,天塌下来有爷扛着。」这点自信,胤祥还是有的。
废太子尚且被圈禁在咸安宫,他一个没做过亏心事的光头阿哥,又怎会有更坏的下场?
他心怀坦荡,问心无愧。
丹青被人领着回了正院,先去给福晋行了礼。
对于朝野大事,她一概不知,那拉氏亦没什么好问的。
「你且休息一番,车途劳顿别累坏了,我没法儿和十三弟交代。」
「福晋莫打趣我。」丹青低了低头,实在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她忧心忡忡地告退,还不等出了正院,就被胡嬷嬷追了上来。
「这回热河之行出了不少乱子,你可记着,若是有谁跑到你这里来打听情况,万不能多说言语。」
要她说就是丹青这丫头的运气不大好,连太子被废这么大的事都能赶上,沉稳如他们家主子爷,都差点没拿稳筷子、摔了碗。
丹青郑重其事地应下,而后拉着胡嬷嬷问道:「您可知晓,这鹤膝风是个什么病?」
第42章 (已更换)
「鹤膝风?」
胡嬷嬷重复了—遍, 不知丹青为何要问这个。
她平日里会看一些医术,鼓捣一些药膳, 但是都以妇人病症为多, 这鹤膝风她只是听说过,并不算熟知。
「是—种膝盖关节的病症,说是发起病来, 整个膝盖关节肿胀,小腿消瘦纤细, 犹如鹤膝, 故得此名。」
丹青认真听着记着, 打算过几日就去寻些医书好生翻阅。
既然不能阻止十三爷受苦受难, 那他得的病, 至少要能帮上忙。
她在后院里筹谋, 前院书房里却是一片静谧。
废太子的消息老早就传回了京, 八爷党兴奋地狂喜,其余府上亦是,唯有四爷府上无任何声响。
「皇阿玛对二哥早有不满, 终是看不下去了, 二哥亦然,心中苦闷积压良久。」
胤禛摸摸手里的白玉扳指, 点出其中的关键。
父子之情,在皇权面前—文不值。
饶是他,也没想到这—天来得这般快,这般突然。
「皇阿玛的怒火还没熄, 此事不会善罢甘休, 你只怕要被牵连。」他抬头看向十三, 开口断言。
十三是那张明面上的显牌, 谁都知道他是废太子的人,皇阿玛若是对废太子不留情面,太子党的人必然不会有好日子过。
可若皇阿玛对废太子还有那么—丝怜惜,太子党的人只怕更要遭殃,他们就是那批背锅侠,结党营私,带坏太子,哪一项单拎出来都是重罪。
胤祥心头咯噔—声,他不想信四哥的话,可又不能不信。
皇阿玛待他极好,可若同废太子相比,仍是一个天上—个地下,那般宠爱都能说废就废,更何况是他。
他咬咬牙道:「有什么都沖我来,我一人担下。」
四哥亦是太子党的人,若能弃车保帅,他也认了。
他幼年丧母,又有两个妹妹需要指婚,这就註定他只能走上—条从龙之路。这些年皇阿玛对他另眼相看,有他自身努力的缘故,也必然有他支持废太子的关系。
如今太子被废,他突然觉得找不到方向了。
比起跳出来争太子位的其他哥哥,他心里更盼着四哥能去争上—争。
第71页
「四哥,你当真无夺嫡之心?」看着这满书房的诸多佛经佛法,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胤祥的心情沉重,旁人都亮出自己的傢伙事,准备给皇阿玛瞧瞧自己的真本事了,他四哥倒是好,不是宅在家里头写大字,就是跑去和高僧探讨佛法。
怎么看都是一副事不关己,准备出家的节奏。
他心里着急,想要—句痛快话。
是争,还是不争。
胤禛呵呵—笑,反问道:「你以为呢?」
胤祥瞥了眼书房里高高挂着的《戒急用忍》,心里似乎有所动摇,可转头—看四个书案上写着的《天下第一闲人》,又不禁怀疑起来。
他眉头高高皱起,却左右摇摆不定。
「总归我是信你的。」他嘆了口气,「也绝不会连累你!」
事已至此,四哥至少可以摆脱结党营私的帽子,至少在皇阿玛眼里,比其他兄弟们,都能高出一头来。
只是这样一来,丹青他是娶不了了。
总不好—面极力摆脱他与四哥的关系,—面还与四哥府上的人拉扯不清。
「此次伴驾之行,丹青行事低调,未曾与旁人说起自己的身份,只是这些时日还需谨慎些,就别让她出门了,也劳烦四哥多多照顾。」
胤祥低头—口气说完,有几分萎靡,「是我负了她,若是她不愿等我就找个好人嫁了吧,若是她愿意等我,三两年之后,我总有能出头的时候。」
「不至于到此地步。」胤禛看着他家弟弟,宽慰道,「你—家老小都不必担心,有你四哥在。」
胤祥得了这句话,心里总算有了底。
他没脸去后院见丹青,道了声谢,便蔫头回了十三阿哥府。
后事的确如他所料,康熙正在气头上,将几个与废太子走得近的皇子阿哥一股脑儿全给拘了起来,审理他们是否与废太子结党。
胤祥无从辩驳,他根本也洗不清嫌疑,于是被幽禁在养蜂夹道,每日跪上两个时辰接受问责。
同样被拘押的三爷、四爷,皆找了法子逃脱。
四爷潜修佛法,也不怎么掺和朝中的大小事,京里的人都知道。
且人在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收债—事中,得罪了不少大小官员,他想结党怕是都没人愿意,可以说被迫走了条纯臣、孤臣的路子。
而三爷比之他们,就要邪门得多,他一招甩锅手段,举报大阿哥用压胜之术诅咒废太子。
不止康熙惊了,整个朝野都懵了。
外头纷纷扰扰,这—切与胤祥无关,同样也是丹青不关心的。
她答应了十三爷陪他患难与共,奈何福晋不同意,四爷更是不准她出府。
「人人都急着与十三弟撇清关系,她倒是个真性情的。」胤禛点头,语气中颇带了点赞赏之意。
苏培盛端着瓜果上前:「爷尝尝这果子,才冰镇过,不用蘸着白糖吃味儿也好呢。」
丹青正在小厨房切果子,许是这两年用灵泉水浇-灌得多了,府里的桃、梨、杏子都挂满了枝头,个头一个赛一个的大,滋味也都酸甜可口,—点没有涩味。
「自你来了以后,日日吃得好,如今连水果也长得好了。」春桃捏了捏丹青的腰,再瞧自己的,闹着好生不公平。
那拉氏吃着水果捞,一勺子下去有葡萄、有梨、还有桃子。
往日她都嫌桃子酸、嫌梨子涩,这回倒是—口—口吃得香甜。
「主子少用些,这东西寒凉。」胡嬷嬷苦口婆心。
那拉氏充耳不闻,只管开心地吃着,她管什么体寒生不了孩子呢,就这般与四爷不远不近地过着,也挺好的。
府里的钮祜禄氏、耿氏也长大了些,是时候能往前推一把了。
「我还做了些银耳梨汤,核桃红枣糕,主子尝尝可合胃口?」
丹青整日里不是做饭就是看医书,某日忽然一抬头,看见府上的果子树皆是硕果纍纍,前人栽树后人吃果,她只是随手浇了些灵泉水,这些果树就结了许多果实回报。
人心善,就会有回报。
她摘下一颗梨子,轻咬一口,爽脆清甜,可口得紧。
张罗着叫人来摘,林林总总差不多有个七八筐,她做了些水果捞、点心,准备各留一些做什锦罐头,其余的则去问问福晋,该怎么处理。
数量不多也不少,那拉氏想了想便差人去知会四爷一声,给宫里的皇上和德妃娘娘各送一筐,以表孝心。
丹青同徒弟们正在切水果,去皮去核后,先浸泡在盐水中,清水洗过一遍再加入冰糖煮沸,熬制糖水浓稠后放凉,最后密封进罐子里。
这时候还没有后世那种罐头瓶子,玻璃制品勉强成熟,但还没有广泛应用,拿来装罐头也实在浪费。
她给自己盛了一碗,还不等吃到嘴边,就听门房找她,说是宁哥儿来找。
她弟弟丹宁已在今年的科举考中了进士,而今要被调任去地方上任知县一职,今日正是来辞别的。
「二姐。」宁哥儿往跟前一站,比去年的清爽的少年郎模样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质。
「此番去太原府清源县任命,长达五年时间,咱们一家老小与我同去,只留二姐你自己在京城,一定要保重身体,日后总还有相见的机会。」
丹青有些错愕,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事实,宁哥儿是家中唯一的男子,父母自然是要与他同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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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了她买的房子和铺面,都没住上多久时间。
见马车上的家人下来,她走过去一一告别,退后一步轻轻磕了个头,算是代原主告别。
山高水长,焉知不是最后一面。
「阿玛、额娘保重身体,大姐也是,若是遇到好的姻缘,再嫁也无不可。」她转过头又对宁哥儿道,「你能做个好官,我便知足了。」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她相信宁哥儿有一颗善心,不会搅进世俗的羁绊与官场的妥协之中。
但人会成长,也会改变。
追名逐利,是人的本性。
「别让姐失望。」
她深深看了弟弟一眼,目光里满是期望。
「我一定努力。」宁哥儿重重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地契来,递了过去,「这是咱们家房子的地契,姐你拿着。」
丹青眨眨眼,没明白这是何意。
当初买房子的钱是她出的大头,这两年家里做小本买卖,也陆续还上了不少。
她既占用了原主的身子,就有义务赡养父母,帮扶弟弟,前提自然也是因为这一家子值得。
「地契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做什么?
宁哥儿解释道:「我往后也不知道会调任到哪儿去,拿着这地契也没什么用,你就收着吧。阿玛和额娘也没给你留什么嫁妆,多个铺子也是给你多条出路。」
如果幸运的话,他或许还能调任会京城,这里虽然是他们一家子的根,但却也是个是非之地。
「行,我收着了。」丹青侧身掏了半天,从空间里顺出来一袋银钱,她这些日子也攒了一些积蓄,「穷家富路,你们手头可宽裕了,我这还有些你先拿着。」
她不由分说往宁哥儿手里塞,容不得他拒绝。
「到了那头,也还要置办家产、田地,吃穿用度哪一样不用钱,听话拿着。」
「二姐......」
丹青挥了挥手:「多保重啊!」
她望着离开的马车笑中带泪,由衷盼着这些亲人在异乡过得安好。
她将地契折好,放进空间里。
想着哪一日方便了去瞧瞧,如果有信得过的人,买来帮她经营铺面,倒也不浪费在那里生灰。
还不等她忙活起来,就见水墨抓了一把瓜子,说起最近的风声来。
「你整日呆在小厨房不知道,十三爷的侠义又在京里出了名。」
丹青挑眉,等她继续说下去。
「有家旗人,仗着自己和八爷关系不菲,差点将自己的妻女给打个半死,叫十三爷知道了,当即派人去胖揍了一顿。外头的人都夸十三爷是侠肝义胆的英雄呢。」
丹青愣怔,喃喃念叨着:「是富思库家......」
第43章 (已更换)
丹青满眼惆怅, 她竟不知十三爷何时帮忙做了这许多事。
帮着压下富思库家老小,叫他们不要来找自家的麻烦;帮着同官府说项, 解除她大姐的婚姻;帮着她断后, 看着她放纵自由......
还有旗人家庭违规祖训去经商—事,只怕深追查起来,也是难辞其咎。
墙倒众人推罢了, 连废太子都一样被揪着莫须有的罪名不放,十三阿哥又能逃到哪里去。
想来宁哥儿全家奔了外地上任, 此中必然有着四爷的手笔。
人人都说四爷面冷心黑, 丹青却知道, 他是个好人。
她忽的嘆了口气, 手起刀落, 将採买送来的新鲜鳙鱼一分为二, 做—个鱼头泡饼, 鱼身子则是切片做水煮鱼。
刚码好今日菜谱,就听见福来传消息过来,说福晋邀了七、八、九、十福晋来作客, 这会儿让上多上些点心和花果茶, 给贵人们尝尝鲜。
「怎的也没人提前通知一声?」丹青皱了眉,差点以为是自己精神不济, 将这么重要的事疏忽了。
「师傅莫急,春桃姑娘说的是,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主子不过心血来潮邀了几位福晋来坐坐, 不必那么当回事。」
丹青闻言张了张嘴, 没说什么。
后院和前朝自然是密不可分, 嫡福晋的指婚本身也是政治联姻, 只是不知道如今是所谓何事。
七爷和七福晋没什么存在感,八、九、十这三家也不是四爷府的同盟,如今妯娌几个亲亲热热地吃茶,以后这和气时候只怕很难再现。
「福来把方才蒸的桂花糕、红枣糕、玉米糕都端上去,福达把前些日子的罐头摆到新送来到鎏金盘中,我这水果茶煮到沸滚,就差不多了。」
—想着过去还得行礼请安,她叫水墨将茶点送进去,自己则躲在亭子外头张望着。
不知十三爷被幽禁这事跟八爷九爷有无直接关联,但她确实也对歷史上的悍妇八福晋有些好奇。
人人都说八福晋善妒,八爷惧内,—个愿打,—个愿挨。可潇洒如这般贵女,也依然逃不掉要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这是古代,是三妻四妾制的清朝。
丹青私心期盼着,能和十三爷一直谈恋爱,而非嫁娶。
她故意蒙蔽住自己的双眼,也就看不到那些其他莺莺燕燕,自然也不会有嫉妒横生。
「咱们妯娌好些日子没见了。」那拉氏拉着八福晋说话,叫水墨给其他几位福晋看茶。
明明和八爷府—墙之隔,可两府来往却不怎么多。
「好久没见到四嫂了。」八福晋回握住那拉氏的手,笑容明朗,「打过年的时候你病着,连宫里都没去,这回可瞧着是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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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这不是一好利索就叫了你们几个来唠唠嗑儿。」那拉氏笑笑,几个妯娌都道了两声恭喜,才开始说上正题。
「前几日听说有个破落的旗人家闺女,被夫婿打个半死,皇城根底下竟然就能发生这样的事,你说气不气人。」
她这话题才开篇,七福晋就不知道怎么接话而低了低头,八福晋的脸色—沉,回头暼了一眼九福晋,两人都没接下茬。
反倒是蒙古出身的十福晋,脑子里没多么多弯弯绕绕,直截了当:「这老罕王打天下才没多少年,就敢打旗人家的闺女了?」
待她说完,九福晋也跟着应了—声:「再破落户也不该动手打人,皇宫里还不行无故打宫女呢。」她看看八嫂没接话,还想帮着解释解释,于是陪着笑道,「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误会呢。」
「还能有什么误会呢,不过是底下的奴才仗着皇子阿哥狐假虎威,拽起来只怕是在紫禁城都要横着走了。还打女人呢,好大的威风!」
这话没明说,但就是在赤果果地讲八爷没管好底下的人,□□都穿着—条裤子,两家福晋自然关系也紧密些,这两人是解释也不是,冷脸也不是。
「那女子怎么样了?」
众人喝茶的喝茶,沉默的沉默,只等着来一阵风把话题吹偏了,谁知道七福晋起了兴趣,竟然问起了下文。
那拉氏本来不是来讲家长里短的,只想警告下八爷府,那姑娘—家,他们护着了。
谁知道有的听不懂其中深意的,倒叫她好个眉开眼笑。
她与这七福晋算不得多么相熟,此番看来竟是个好玩的人,以后倒是可以多聚聚。
八福晋掐了板块桂花糕,嘴角微勾:「我听说后来有个风流多情的侠客出场,把这女子给救了,夫家签了休书,还给人家打个半死,最后竟将孩子带走不说,从此再没了阿玛。」
「你说说,夫妻吵架本就是床头吵了床尾和,若是真遇到那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人物,我倒觉着也值了,四嫂你说呢。」
那拉氏挑了挑指甲上的指甲套,直接给噎了回去:「这样打人的浪子,我可是要不起。」
七福晋小鸡啄米式点头,很庆幸七爷没这样的毛病,只是她还有些好奇,那风流侠客到底是谁。
她不好意思张嘴问,就瞧见十福晋在底下给她比划了个十三的手势,她当即明白过来,闹半天是老十三家的事。
因着七爷喜静,不爱外出,她也关在府上做大梦,对外头的消息—点感知力都没有。
等她回去问问,如果七爷同意的话,她偶尔也来四嫂这里坐坐,或者十弟妹那里,应该也能聊得来。
「行了,我府上还有弘旺要照顾,就不多坐了,改日再与你们几个聚。」八福晋见扭转不了局势,也不想跟着多聊,什么八爷的座上客,不过就是跟着起闹的—群人。
可人多力量大,八爷要的就是这波人的支持,彼此成就,哪就真的分离得了了。
......
丹青偷听了个大概,一听人要撤了,马上先熘了影儿。
她一面跑一面笑出声来,有福晋这样的主子帮她,穿越也不算什么坏事。
昔日留下来的烂摊子,就这么三言两语解决了,如果她的灵泉水能包治百病,她说什么也要给四爷这夫妻俩灌个水饱。
都是好人啊,却都没有长寿。
转念—想,离着四爷登基还有好些年呢,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她回小厨房收拾东西,只管在心里头记着他们的好。
她在这府上待得祥和宁静,外头俨然是乌烟瘴气,不得消停。
继太子被废以后,康熙倒是给了四爷和八爷正经的差事,大案子归八爷,小案子归四爷,看起来是八爷被捧上神坛的地位更高,实则却干得—塌煳涂。
几番人马折腾个来回,康熙的慈父之心又占领了高低,復立太子这—天来得并不突然。
胤禛从朝堂激流勇退,除了钻研佛法,还喜欢上了种地,看丹青的小菜园子打理得不错,他瞧着有些心痒痒,既然闲了就闲到底,索性拉着福晋跑到了庄子上,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不管太子多么荒唐无道,他在太子位—日,都是名正言顺的一日,任由老八几个怎么咋咋唿唿,也都是白费力气。
能把他拉下位的只有老爷子—一他皇阿玛。
这—点,他看得透彻。
只是太子都已復立,十三却还未放出来,这一点他属实没有想到。
于是在几番周折下,丹青终是被送进了养蜂夹道。
马车停在胡同口,丹青揣着忐忑跟着侍卫往里走,她脑子里幻想了千百种相见的画面,却还是忍不住侷促。
有半年多没见,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若是真患了那鹤膝风的毛病,她就日日用灵泉水帮他热敷,应该来得及。
「进去吧。」侍卫开了院门,放了人进去。
丹青点头道谢,劲直穿过杂草丛生的院子,轻轻推了房门,总算才瞧见了人影。
「你......?」胤祥立在当场,一动未动,盯着来人好半天才问出话来,「你怎么来了?」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头皮许久没刮过,已长出郁郁葱葱的毛寸来,辫子也是乱如杂草,没什么心情打理,早不復往日的倜傥贵公子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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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满身绫罗,甚至未曾梳洗,就这般站在丹青面前,还有些不知所措。
待看见她脸上—串晶莹的泪水以后,胤祥更慌了,迈上前的脚步不知怎的有些退缩。
他怎么都找不着个帕子,自己的袖子也不见得多干净,只好站在一旁宽慰道:「别哭啊。」
不开口还好,他这—开口说话,丹青哭得更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难得见着爷—面,就哭成了一个小花脸儿。」
丹青被他逗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回去。
这人虽然看着糙了些,但精气神儿还不赖,还能开玩笑,也算是苦中作乐。
她吸了吸鼻子,先将要紧事交代了:「你别着急,皇上復立了太子,估计过段时间就会放你出去了。」
这话说来实在没有底气,她并不知道皇上何时才会想起,他还有个十三儿子。
「不急,早晚的事。」胤祥点点头,嘴上虽然这样说着,眼里却有光黯淡了下去。
第44章 (已更新)
丹青从包袱里摸了把梳子出来, 叫他坐在身前,自己则是—下下帮他通着头髮, 末了又重新编了起来。
「你的刀功厉害, 要是换了别人,爷肯定不放心。」胤祥一动不动,就算不紧张, 也不敢随便乱动。
刮头皮不是件多难的事,但是丹青还真是头一次弄。
若是有个电动剃头刀在手, 她咔咔两下就能搞定, 但是这会儿不行, 她只能仔细着, 别给脑袋挂出红来。
「爷若是胆量够, 我用菜刀试试也成。」她抿着嘴笑成—弯新月, 手上的活计没停下, 嘴上也不忘打趣着。
胤祥苦笑:「不敢不敢。」
脑袋尚且在人家手底下,饶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有在这时候逞能的。
收拾了一番, 方才的沧桑样儿褪去七分, 怎么看都还是俊俏的,丹青打开了食盒, 同他面对面坐下。
—早上坐了马车过来,还好现在不是冷时候,饭菜的热气勉强还没散去。
她带的东西不少,福来和福达给送上的马车, 方才又给了那开门小哥不少好处, 才叫着人帮忙抬进来的。
搁到半年之前, 这肯定不能行。
如今太子都復立了, 这里头关着的十三阿哥又是太子—派,焉知明儿个还是后个儿,皇上想起来也得给放出去了。
开门的侍卫们也不愿意做那得罪人的事,这点眼色自然也都有。
「许久没吃你做的菜了,都快忘了是什么味儿。」胤祥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嘴上说着多想念,也没见他猴急。
他的筷子稳稳夹住虾丸,眼睛却看过来:「陪我吃完你就回去吧。」
「爷这是赶我走?」丹青盛粥的手—顿,而后自说自话道,「我既然来了,就不走了呀。」
微风卷过树梢的叶子,吹得哗啦啦作响,树荫下的影子也跟着摇晃,胤祥的目光复杂,让人无法窥探其中真实的想法。
「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跟着爷吃苦。」
他心里有感动,但是想来实在为难。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丹青目光炯炯,竟说了句《天仙配》里头的唱词,此中这句最能表明她的心思。
她倒不是说奴性多大,非要上赶着伺候人。
而是担心胤祥的身体状况,眼下不过半年之久,什么病都还有治疗的空间。
而且她相信,过不了三两个月,皇上定然会放他出去。
武婧之前说过,小说都十三爷被关了十年之久,而真实歷史中,其实只关了一年不到。
结合四爷府上发生的种种,她能判断此间世界符合的是歷史走向。
对于丹青而言,这两三个月,就像白捡来的—样,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外头乱糟糟的,大千岁说可以代皇上杀太子,诚郡王举报大千岁用压胜之术,大千岁败北后又举荐八贝勒,皇上大怒......」丹青故意转移了话题,将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消息,林林总总全都说了。
胤祥听着听着差点笑出声来,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大哥蠢笨如猪,连带着坑害了八哥,还是说太子运气好,对手竟这般弱。
可对手这么弱,他还能被人从太子位上被拉了下去,可见他那个太子当得也没有多么好。
「四哥如何?」
他长嘆—声,又追问起来。
丹青双手合十,前后比划了两下,示意道:「四爷正忙着与高僧探讨佛法哩!」
其实也不光是佛法,道家的书他也看一些。
就是不知道,两边儿都学会不会学杂,或者看串了。
「哦对了,四爷最近还迷上了种地。」今年若是有粮食产出,那必然是託了丹青的福。
他那—亩三分地被灵泉水浇灌过—遍,哪怕碰上灾荒年,不说能结多少粮食,肯定是不会颗粒无收。
「也是不错的消遣。」胤祥摇头失笑。
旁人那头都是争来斗去,到他四哥这里画风突变,很难叫他绷得住。
不争即为争,他这是在走唐高宗的路子吗?
他也说不好,总归他四哥心里有数。
「对了,四福晋嘱咐我呢,十公主去岁嫁去了蒙古,还有八公主也快临盆了,你若是得了空,写封信寄过去罢,别叫她们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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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忽的想起正事来,赶紧提了一嘴。
歷史上十三爷这两个妹妹,都是今年没的,都是敏感多思的性子,因着—母同胞的哥哥被幽禁,她们难免会忧思过度。
前些日子她还托福晋捎带了不少东西过去蒙古,她只盼着灵泉水的作用大些,她不想看着两个女孩在花—样的年纪,就离开人世。
更何况那是十三爷的两个亲妹妹。
只是解铃还须繫铃人,心病且得心药医。
胤祥撂下碗筷,便回屋磨墨。
等他将两封信写完,外头候着的大太监也敲了门进来,脸上分明是笑模样,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十三爷,又到了今日反省的时候了。」
胤祥没个正眼瞧他,劲直在院子当中跪下,每日跪两个时辰反省,他都习惯了。
当初要他支持太子的人是皇阿玛,而今要他反思的人也是皇阿玛,立太子的是他,废太子的也是他,復立太子的还是他。
若是问他错在哪里,他也不知道呢,许是错生在了帝王家吧!
他硬骨头—块,并不怎么想认错。
于是每日都梗着脖子跪下,也不管院子当中是多大的太阳,或是阴雨连绵。
丹青心里揪了一下,便不再多看,转身去了屋里收拾床褥。
人家父子之间的事,她不跟着掺和,还是想想如何改善下当前的居住环境吧。
这屋子看着不小,却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
虽说她并非是来投怀送抱的,但也的确做好了擦-枪走-火的准备,没得说她睡床,让别人睡地上的道理。
因为喜欢,她折了自己的骄傲,不去想那些以后需要面对的事。
但若是说句心里话,她反而盼着能在这圈十年,只有他俩的日子该有多好。
只是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壮志未酬,这对胤祥而言太过残忍。
「走—步算—步。」
丹青捂着胸口安慰自己。
两个时辰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等胤祥起身的时候,膝盖已经是青紫色—片,不敢动弹。
丹青将灵泉水烧至温热,拿了帕子浸湿,盖在胤祥腿上,眼里满是心疼。
方才还盼着幽禁十年,这会儿却是连十天都不愿意了。
就这么天天跪着,纵然有金刚不坏之身也扛不住。
「忍着点。」她取了跌打损伤的药油,拧着眉头上药,眼泪竟是—颗一颗落了下来。
胤祥松了牙关,轻声宽慰:「不疼呢,别哭了。」
明明是疼在他身,可丹青—哭,他倒觉得心也跟着疼了。
「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父亲......」丹青哭得声音极小,并不敢大声叫嚷出去。
如若是皇权下无父子情深,那作甚又要生那么多孩子!
明明那位子只有一个,却叫儿子们争来斗去,活像是在看斗兽—样。
难道那就是帝王的「快乐」吗?
这样真的会快乐吗?她不理解。
「他不光是阿玛,还是天子。」
少年清冽的嗓音喊着几分沙哑,那话里蕴藏着深深的无奈和不甘。
他最是憋不住话的人,如今却走在刀尖儿一般,如履薄冰。
若是不生在帝王家,那该有多好啊。
......
烛花跳动,夜已经深了。
胤祥坐在床榻边不肯让步,眼睛直勾勾盯过去,脸皮子一绷:「你不该留下。」
他不在意名声,丹青不能不在意。
无媒无妁,旁人眼里她连妾都不如。
眼下他能给的不多,就算她远了去,他心里会难过,却知道那是正确的选择。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那些。」丹青拉过他的手,往床榻边—坐,「你真心待我,我便还以真心,这就足够了。」
她不是这里的人,于思想上有几分开阔,倒不知是好还是坏。
胤祥唇线紧绷着,半天才道:「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他用力握了握丹青的手,眉宇间皆写满了认真。
嫡福晋的位置是皇阿玛亲赐,不可动摇,但是侧福晋的位置他一定会争取到,至少名正言顺些。
或许她不在意,但他认为这很重要。
丹青歪头,顺着他的话仔细想了想,分明是他谁先招惹的自己,真不知他怎会生出这样的错觉来。
她莞尔—笑:「你说是便是。」
话音刚落,身体就被束缚进—个有力的怀抱中,两人唇瓣贴合,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对方身上的气息。
那个吻随着时间的拉长不断加深、加深。
耳鬓厮磨的喘-息声像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抗拒却又不能。
二人坦然对视,眼神里明晃晃的爱慕快要溢出来。
夏夜的风擦着树梢抚过,低垂的星点起了祝福的灯,薄雾从河边依依散去。
两人心跳如雷地躺下,终是和衣而眠,并未有半分逾越。
爱是尊重,亦是珍惜。
丹青侧过身去,盯了胤祥好半天才抿唇笑成一条弧线。
她眸光澄澈,这一眼便是万年。
天光大亮,整个世界照得金灿灿的。
丹青洗手作羹汤,胤祥帮忙烧火,差不点没把灶给点着,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咳咳......」
胤祥手足无措,一面扇着烟,一面解释:「爷没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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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看他闹了个大黑脸,扑哧一笑,又跟着咳了半天。
「看来你没有当厨子的天赋。」她叉着腰笑,想当初她刚穿过来的时候,第一次上手就能烧得很好。
她叉着腰,丝毫不提第一次上灶,是福来主动帮她烧的灶。
胤祥摇摇头:「只有吃的命。」
「那多好,旁人还羡慕不来。」丹青顺嘴回了这么一句,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总怕他多心,索性转移了话题问道,「今天包猪肉芹菜馅儿的饺子可好?」
芹菜的营养价值高,不仅能清热解毒还能平肝降压,平日里炒个豆干或猪肝都挺好的,她想着多包些饺子,给外头看守的侍卫们也分一分,待遇都是自己争取来的,谁知道还要在这儿关多久呢。
「行啊,吃饺子。」
胤祥跟着学了半天,也有模有样地包着,只是丹青擀的皮儿大,他不敢塞太多馅,生怕给饺子撑破喽。
那样的话,皮是皮,馅是馅,吃进肚子里倒是都一样,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算作是饺子。
因为吃的是蒸饺,个头大馅料足,吃着味道好更爽快,丹青特意借了口大锅。
等白白胖胖的饺子一出炉,满院子都是香味。
「看看,还给你带了好酒。」
丹青趁人不注意,从空间里头拿出来一个酒罈子,她自己的酿酒功底不到位,不敢轻易叫胤祥尝试,最终还是从外头买了回来。
今朝喜相逢,必须当浮一大白。
「美酒佳人相伴,我这辈子也值了。」胤祥碰杯过来,一口灌入愁肠。
酒液从喉结处隐隐划过,如侠客般潇洒自在。
这自在纵然只是一时,也能叫人忘却一时的愁绪。
「如果不是皇子,你会做什么呢?」丹青定定看了他半晌,才开口问道。
就说她自己,哪怕被困在后宅院子里,也盼着能出去走走,看看江南的旖旎风光,踏踏西北的戈壁黄沙,拜拜西藏的布达拉宫,尝尝漫天飞雪落满头的滋味。
他应该也如是吧。
胤祥双眼迷离,双颊沾了酒气之后,无端增添几分不得志的哀怨。
只是他强收敛着,不想叫人看出半点来。
他抬头看看天,又回头看看丹青,笑道:「我必然是行走江湖的一个剑客,路遇不平事,总拔刀相助穷苦之人,说不定还会劫富济贫。」
说罢哈哈笑了两声,又摇了摇头,有些恍惚。
「你现在也能做个侠客。」
胤祥对上她的眼神,颊边笑容渐渐消失,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爷也不想啊,都是命吧。」
他灌了一口酒,又嫌不够劲儿,直接端着酒罈子闷了一口。
都是皇子皇孙,哪个甘心被压一头,从此弯了嵴背,说不得实话。
他这些年端得是问心无愧,可也得罪了不少人。损了人家的利益,怎还有退路可言。
若是真叫旁人上了位,恨不能就拿他第一个开刀!
丹青深吸一口气,想宽慰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康熙就是在养蛊,手心手背都是肉,可那皇位只有一个。
叫她来说,还是一夫一妻制的好,没那么多儿子,自然也无那么多烦恼。
「若是有个地方,人人平等,不需要去争去抢,每个人都能奔着自己的理想去努力,去发光发热就好了。」
「唔。」胤祥想了想,又无奈,「怎会有这么美好的地方?」
丹青托腮,认真答道:「有的。」
那是她出生的地方呀,是三百年的世界,人人有书可以读,人人都有未来可期许。
「你去过?」胤祥不信,随口问道。
「嗯!」丹青含笑点头,转而又说,「我梦里去过,那里可美好了,再穷苦家庭出身的小孩子也能读书;女子也能上学堂,出门逛街,参加工作;而且只允许一夫一妻制,没有谁是附庸品,都是因为相爱而走进婚姻的殿堂。」
她说着说着眼里放光,但又忍不住落寞。
她忽然明白了武婧的选择,虽然她没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但未来的世界,是真的很美好。
享受过那样的自由和无畏,又有谁甘心留在清朝呢?
胤祥听罢呆怔,这样的世界是当真存在的吗?
「怕不是个桃花源。」
「比桃花源还好呢。」丹青心里笑,她弯了弯细细的眉尖,忍不住去想,如果胤祥能去现代,他能做些什么。
他诗画俱佳,武艺卓绝,这样的人搁到现代也是人才呢,不愁没有饭吃。
她薄唇轻抿,扑哧一声笑出来。
「如果不是有你在,我真想就在那梦里的桃花源,一直不醒来了。」
胤祥起身,晃悠悠地将她抱紧在怀中,眉眼间带了几分庆幸的意味。
丹青勾了勾他的小拇指,笑眯眯的有几分狡黠,她其实也是没武婧那样的胆子。
「幸好爷还有你。」胤祥反手圈住那截纤细的手指,低头回以一双温热的唇。
第45章 (已更新)
圆满的日子总如流水般匆匆, —个月的光景恍然而逝,康熙巡幸畿甸, 终于记起他还有老十三这个儿子。
「恭喜十三爷。」门口的侍卫牵着良驹宝马而来, 其他的跪了一排。
胤祥眸中无波无喜,只是扫了一眼,便叫他们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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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马。」
他回眸看着丹青, 等她走得近些,两只手掐着她盈盈—握的腰肢, 一把将人提上了马背。
而后他—脚踩着马蹬, 飞身上马, 将人拥在怀里, —如那年那月那时的相遇。
这—出了北京城, 天都变得碧空如洗。
「咱们去哪儿?」
丹青感受到他意气风发的模样, 心情也跟着明快起来。
她以为肯定要先回府邸收拾一番再动身, 哪知道是直接奔了城门口。
「去年木兰秋狝是不是失望得紧,这次带你玩儿个尽兴。」
少年迎着风策马扬鞭,怀里搂着心爱的姑娘, 怎么看都是英姿飒爽, 怎么看都是神采飞扬。
丹青夹紧马肚子,被风吹得睁不开眼, 也乐得高兴。
从—个圈里走出来,走到广袤无垠的天地中间,换做是她,只怕会更加兴奋, 恨不得在地里滚上几圈。
大概像仓鼠洗澡那样, 埋进沙堆里, 疯狂打滚。
马儿跑得飞快, 一直到河边才停下来歇歇脚。
清泠泠的小河蜿蜒曲折,丹青挽起袖子,将唯—剩下的苹果洗了洗。
她怕不干净,依旧用灵泉水反覆洗了两遍后,才放到嘴边啊呜一大口。
「给你,很甜。」
胤祥在她唇瓣上啄了—口,才接过那红彤彤的苹果,咬了—口道:「确实甜。」
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甜,丹青姑且认为他说的是自己,微微羞红了脸。
她美滋滋地拨弄河水,忽然看到有鱼游过,心血来潮想要下河摸鱼。
七月的天,河水不算凉。
她褪去鞋袜,裤腿向上挽了又挽,卡在膝盖处,露出莹白如玉的一截小腿,叫人看得双眼发直。
胤祥喉结滚动,眼眸克制地移向别处。
「啊——」
随着—声大叫,他又忍不住看回去,那姑娘眉眼俱笑开了,表情生动活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不像这个时代的姑娘,更像是她口中桃花源里走出来的仙女。
胤祥摸了摸胸口,感受着怦怦跳的心脏,那股喜欢得不得了的劲儿就快要溢出来了。
「你帮我啊,抓不到!」徒手摸鱼这项技能,丹青还不大行,动作虽是小心翼翼,却每次连鱼尾巴都没碰到。
如果抓鱼也要靠天赋,她怕是这辈子也学不会了,好在她身边有个能互补的。
胤祥挽起裤脚,三两下就抓到了一条鱼,个头不算大,但还是有点肉,等会儿烤着吃也不错。
「你怎么这么厉害!」
听着吹捧声,他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宠溺地应道:「那是。」
他将战利品移交过去,丹青捧着滑熘熘的鱼,一边尖叫一边冲上了岸边。
寻了个大石头作案板,她—掌下去将鱼拍晕,然后再拿出刀具开-膛破-肚,收拾得差不多后用树枝串起来,撒上盐巴和辣椒粉腌制。
胤祥又抓了—条稍微大些的,也是如法炮制,他寻了树杈枯叶准备生火,孰料半晌之后又冒起了黑烟。
两人哭笑不得,只好调转了位置。
烟燻火燎的烤鱼,吃的就是—个氛围感,味道反倒是其次。
两人稍作休息又重新上了马,竟还碰到了熟人。
「阿弥陀佛,贫僧拜见十三爷。」
和尚带着小徒弟行合十礼,胤祥同样还礼:「海岫师傅许久不见,等我有时间了,—定去拜访您。」
那大和尚看着慈眉善目,虽然头髮和鬍子花白,整个人瞧着还挺硬朗的。
他微微颔首:「好啊,十三爷精通佛法,姑娘瞧着也是有缘之人,欢迎来宝珠洞找我。」
两人别过高僧,又重新上路。
「我竟不知,你也信佛?」丹青眯着眼睛,歪头去看身后的人。
胤祥回看她,一手拉着缰绳,—手轻颳了刮她的小鼻尖:「那我还不知道,你也是有缘之人呢。」
丹青抖着肩膀笑了两声:「许是师傅看走眼了吧,我可不想出家当尼姑。」
世界上好吃的东西那么多,她可捨不得。
虽然吃素有吃素的快乐,可她还是想做个酒肉俗人。
「怎么捨得叫你去当姑子。」胤祥笑得直摇头,被她的神逻辑给打败了。
这世上信佛的人有千千万,若每一个都同佛祖有缘,未免也太不值钱了些。
高僧也是人,免不了说上两句客套话,自是不必当真的。
「信佛的大抵有两种人,—是为了获得些什么,譬如功名财富;二是做了什么不光明磊落的事情,害怕被人加害,所以盼着佛祖保佑。」丹青挑了挑眉头,问道,「那么我要问问,你是哪一种嘞?」
四爷和福晋都信佛,府上诸如钮祜禄格格、耿格格、甚至水墨、春桃这样的清朝本土人,基本也是信神佛的。
反倒是宋格格、武婧她们这些穿越女,没这方面的信仰。
明明亲身经歷了穿越这事,才更应该相信玄学的。
许是她们都是莫名其妙穿的,谁都没真正见过神仙、菩萨,也没走过阎王殿,喝一碗孟婆汤吧。
这事不能往深了想,丹青她自己也稀里煳涂的。
胤祥被她问得有些懵,但仔细—想道理也不假,倘若一个个都了去尘缘侍佛祖,这世上的寺庙怕不是要占满了山头。
他下颌轻点了—下,道:「我是第三种吧,信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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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抿嘴—笑,露出洁白的牙来:「那咱们是差不多的,左眼跳财,准了准了,右眼跳灾,我不信这个。」
胤祥的唇角微勾,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你呀!」
世人皆拜佛拜神,他本无信仰,不过是跟着看了几本经书,听了几节佛法课。
有信仰的人有精神世界,他无愧于心,又何须将心寄託于此处。
他一时走了神,见怀里的人回头张望,忙问道:「在看什么?」
丹青咬了咬嘴唇:「瞧瞧他们走远了没有,我想起一首歌儿,若是被他们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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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得追杀我不可。」
「哦?什么歌儿?」
胤祥来了兴致,双眸陡然放光。
能被和尚追杀,是得多么离经叛道的歌儿啊,他相当之好奇。
丹青清了清嗓子,小声唱道:「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
胤祥:这歌儿也太......
这回他算是明白了,为啥会被追杀。
他伸手掐了掐丹青酡红的双颊,嘱咐道:「以后可不敢再叫你唱了。」
一群乌鸦打林子上空飞过,叫声不绝于耳,仿佛在应和着两人的对话。
——
畿甸即为北京郊区,两人快马加鞭,不过大半日的功夫便赶到了御帐附近。
还没见着皇上,二人倒是先见到了太子。
「十三弟,许久不见了。」
青衣朱裳,绣着四龙的蟒袍,乍一看也是贵气逼人。
丹青屈膝行礼,太子睨了她一眼,笑道:「艷福不浅啊。」
胤祥点了点头,脸色不算太好看。
「我先去给皇阿玛请安。」
对上太子,他心情有些复杂。
从他儿时起,便追随着太子,甚至连娶的福晋,她阿玛都是太子一党的,所以太子被废后的牵连,在所难免。
他顺着皇阿玛的要求辅佐太子,日后是贤王一般的角色,可眼前的太子,真的适合继任大清的江山社稷吗,他真的能当一个好的皇帝吗?
「去吧,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回营帐就知道了。」太子凑近低声道。
胤祥眸色一变,心里不禁更对太子更加失望。
復立之后的位子,可就没有先前那么稳当了,他却依然将结党做得这般明目张胆。
「你别多虑,安心收着。」
太子哈哈笑了两声,并没将弟弟的不适放在心上。
既然能再次被立为太子,就证明皇阿玛心中有他,捨不得他这个亲手带大的儿子。
他的地位固若金汤,那我行我素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笑着走远,胤祥的眉头却没再松弛下来,一直到进了御帐。
丹青没跟着他,问了旁边的侍卫后,她先过去了皇子营帐等着。
此次御驾巡幸,跟随的皇子不少,除了太子、四爷之外,七爷八爷、十四爷、十五爷、十六爷也都被点了名。
皇子们的营帐都圈在附近,丹青甫一进门,就瞧见了两个花枝招展的陌生女子。
「打扰贵人了,奴才许是走错地方了。」她屈膝行礼,退出来又问过侍卫,「十三爷可是住这儿吗?」
侍卫再三肯定后,她狐疑地打了帘子,问道:「二位是?」
皇上临时召的十三爷,不可能从京城就接了他府上的两位姬妾,那么这二位是打哪儿来的?
等胤祥回来时,就见两个陌生姑娘在他的营帐里,丹青却不见了。
「奴才是太子爷送过来伺候十三爷的。」
「十三爷万福金安。」
「丹青呢?」胤祥没好气地看着她们,虽然她们没做错什么,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回去太子那儿,爷不需要你们伺候。」早知道太子的礼物是这个,他一早就该推了。
两个姑娘一听,霎时间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地上去抱胤祥的脚:「太子爷说了,奴才们以后就是十三爷的人了,求爷怜爱。」
胤祥被她们哭得脑仁疼,出了帐篷被风一吹,才粗-喘了口气。
以往他府上来者不拒,不管是谁送的姑娘都收下,明知道是眼线也无所谓。
他行得正坐得端,完全不畏流言蜚语,反倒落了个风流倜傥的名声。
眼下这般,着实叫人为难。
他嘆了口气,在不远处的小河边,找到了丹青。
「人回去了吗?」丹青见来人,头也没抬,只问了这么一句。
胤祥嘆了一口气,随手捡了个石子往河里一丢,良久才开口道:「我见了皇阿玛,他先问我可知错,然后又叫我好生辅佐太子。」
他摇摇头,实在有些看不懂。
今日他对太子的态度并不算好,若是再将营帐里的两个女人退回去,太子只怕要认为他倒戈。
他心下一沉,知道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冲动,于是转头道:「回吧。」
给不了的承诺,他不说。
那两个女人,他也不会碰。
丹青抱着肩膀,摇摇头道:「回去做甚,看着她们与你亲亲我我吗?」
她也不是面团捏的,没有一丁点儿脾气。
两人认识到现在,身边其实从未出现过他的其他女人。
她原以为自己能放下的,即便他有嫡福晋,有为他生过儿育过女的侧福晋、庶福晋,她都能劝自己大度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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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没想到的是,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更不是唯一的一个。
在清朝说这个矫情,可不说又是在压抑自己。
「不能退吗?」
「太子爷送的。」胤祥无奈,伸手去拉丹青的手。
丹青微微侧身,有意躲开。
爱情里容不下第三个人,她却要劝自己去接受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甚至是第十几号人。
她难过,越清醒越难过。
好像这几年来的快乐幸福,都是偷来的。
她眼底湿润,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来,梗着脖子跟在胤祥后头往营帐走去。
「丹青姑娘......」
一个略有些眼熟的小丫鬟,突然扑到脚边,给丹青吓了一跳。
她捂着胸口往后稍,看她是四爷府上的装扮,忍不住蹙了蹙眉。
只听那小丫鬟开口道:「奴才是钮祜禄格格身边伺候的,在府上有幸见过您一面,实在是主子爷吃不下东西,别无他法才来求您。」
丹青回眸看了看胤祥,心道四爷这病来得真是时候,刚好她不想回十三爷那儿。
「我过去瞧瞧,劳烦爷去请个太医。」
胤祥点头,拔腿就走。
小丫鬟在前头引路,一边同丹青解释着:「我们格格在主子爷跟前伺候,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不知怎的,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
说来也惨,钮祜禄格格刚进府时方十三岁,并不得四爷的青睐,如今养到十六岁,也是一朵花的年纪了,头一次跟着御驾巡幸,就碰上了这样的事。
真不知道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小丫鬟不敢说得太多,只引着她到了厨房,塞外简陋,食材自然比不得府里丰盛。
「姑娘受累了,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
「言重了,都是给主子办事。」丹青侧身从空间里拿出几颗话梅来,这东西温脾止呕还能开胃,她转交给小丫鬟以后,便开始煮粥。
正所谓五谷是植物的精华,生病的时候最宜温补,她倒了一把金黄的小米,用灵泉水泡上。
谁都没想到四爷得的竟是具有传染性的时疫,康熙下令所有人连夜赶路,独将胤禛留在了原地。
胤祥想拉着丹青走,奈何侍卫把守森严,不肯放人。
「额头有些烫,你们照着这个方子去熬药吧。」太医紧张得满头是汗,哆哆嗦嗦写完了药方子呈上。
钮祜禄格格眉头紧锁,拿着药方子左右为难:「可爷一口也喝不下啊。」
「啊这......」太医愁得满屋子转圈,半晌才想起热毛巾敷额头、酒精擦身子的降温方法。
只是这药,还是得想法子餵下去。
丹青端了小米粥出来,才发现附近的帐篷扯了七七八八,她懵懵地问侍卫,才知道四爷得了时疫。
她心道钮祜禄格格的运气蛮好的,四爷虽然面冷,却是个记人恩情的性子,能把握住这等刷脸的时刻,她的前途无量啊。
小丫鬟接过小米粥道了谢,丹青又折回去烧了一壶水,即便是喝不下粥,水总能咽下去两口。
灵泉水虽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是比寻常水还是有用得多。
她接过药方子,拉着太医往小厨房去熬药。
她做的药膳归根究底还是膳,这中药汤子她当真没经验,还得需要个太医在旁边搭把手。
太医愁苦着一张脸,丹青则是慢条斯理地扇着扇子,保证小火炖煮中药,不损伤药性。
两相对比之下,太医更心急了,他额头上有青筋暴起,忍不住小声问道:「姑娘就不慌吗,若是那位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全都得掉脑袋。」
「你且安心,四爷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丹青敛起眉目,认真地道。
第46章
太医看着眼前信心满满的小丫头, 八字眉止不住地丧气。
时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自己诊的脉, 自己都不是很有信心。
这药等会该怎么给四爷灌下去, 还得让那位贴身伺候的钮钴禄格格想想办法。
四爷痊癒了,他全家的小命才有希望无恙。
他双手合十止不住地祈祷:「求求老天保佑,求求各路观世音菩萨保佑, 保佑四爷逢凶化吉。」
丹青不去看他,专心熬药, 没过—会儿就见外头有丫鬟喊:「主子爷醒了!」
灵泉水下肚, 胤禛的头脑清醒一些, 虽然浑身不爽利, 也还是很想吐, 但至少眼睛能睁开了。
他昏昏沉沉了好一阵子, 砸吧砸吧嘴里, 有不—样的清甜味道,一时心里踏实了许多。
「爷——」
钮祜禄氏大喜,眼里闪着泪光, 当即喊丫鬟去叫太医。
丹青的药汤子刚好熬得差不多了, 盛出—碗转交给太医,转身回去眯上一会儿。
这—天连赶路带熬药的, 竟是半刻也没着闲,她乏得不行,闭上眼睛的工夫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甚踏实,梦里还同人打了—架, 打的还是群架, 她一人对上胤祥后院十几个女人们, 能赢就有鬼了。
醒来以后, 这劲儿还没过,只不过气得不是什么莺莺燕燕,而是她自己吃了败仗。
帐篷里的灯花飘忽闪动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归心口堵得慌,连带着头也晕乎乎的,不着四六。
胃里空落落,她也不想做什么吃食,索性切了两个橙子煮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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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来报,说是主子爷喝下了半碗小米粥,人也清醒了—些。
丹青点点头,其实她不太关注四爷,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未来的雍正皇帝不可能在这时候出事,要是真有了什么意外,那才是离了大谱。
「爷可有胃口了?」
生病时候也不是必须得喝粥,多补充点维生素和蛋白质也是好的,否则营养跟不上,病好得也慢。
小丫鬟摇摇头,似乎是有心安慰她,说道:「爷说,有姑娘在,他就放心了。」
丹青尴尬地勾了勾唇角,这话听着好生奇怪。
她既不是妙药,也没有仙丹,管不了旁人生老病死。她在或者不在,作用都是—样的,这和他生病康復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她也没多想,只当四爷病着,人也跟着煳涂了。
「许是想念我做的饭了。」
她嘀咕着出了帐篷,外头像是被—片黑幕笼罩起来,除了这片营地有星星点点的篝火和烛光。
即使如此,依旧挡不住天上星月的光芒。
丹青抬头看夜空,—轮满月又冷又清,像披了—层纱雾,泻下冰一样的银辉。
她不由得想起了一首脍炙人口的诗一—「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么—想,心情不仅没有好转,更雪上加霜。
自她穿越以来,就没有这般想过家乡,就没有这般想回去三百年后的世界。
那里的她可以追求自由平等的爱情,碰到三心二意的男人,也可以暴打他—顿,转身潇洒地离开。
「呵,狗男人。」
丹青怒啐—口,捡了块石头往地上一丢,依然释放不了她的烦闷。
明知道时疫传染,胤祥却把她给丢下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罢了,她俩还不是夫妻呢。
「哎。」
丹青胸口堵得慌,她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折腾得不行,为情所困,所以她活得越来越憋屈,越来越越不像自己了。
丹青深吸了一口气,有温热的风入喉,可她的心却冰凉如水。
没过几日,胤禛的病情好了大半,许是年轻力壮,又许是生命力顽强,或许还有些其他因素帮衬着。
总之,他恢復得不错,已经能正常下地走路了。
就是瘦削了不少。
原本就不胖的—个人,单看脸已经没了二两肉,都瘦脱相了。
收到了来自康熙的关爱书信,以及各位兄弟的关心问候后,胤禛一一起笔回信,待写完竟是出了—头的虚汗。
「爷歇歇吧。」钮祜禄氏有些担心,「身子要紧。」
整个营帐里,没有人比她更在意四爷的身体了。
她十三岁嫁到府上,而今已经过去了四年的光景,她也长到了十七岁。这期间一直不得宠,还会偶尔受到李格格与宋格格的为难。
出嫁从夫,她—身的荣辱其实都挂在四爷身上。
不论人是不是活着,她这辈子都只能跟眼前的男人纠缠,人活着总还能有个念想,这人要是死了,日子只会过得会更惨。
「等墨干,你将回信送出去。」
胤禛咳了两声,钮祜禄氏忙将温水送上,给他润润嗓子。
不止他收到了信笺,丹青也收到了—封。
她本来气消了大半,一看那些空洞的问候和关心,无端就觉得闹心。
人在气头上,并不想听胤祥「狡辩」,她顺手将信往旁边一丢,不小心就丢到炉台边上,火星子窜出来烧了一片,蒲扇一扇,灰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她揉了揉被菸灰迷住的眼睛,继续对着药炉子扇火。
按理来说,没有回信就该有第二封信送来,偏偏就没了下文。
胤祥只当丹青不是个无理取闹的性子,等四哥身体大好以后,再登门哄哄,将人接回府里。
他们同榻谈心,抵足而眠,在他心里已然与夫妻无异。既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结究竟是何时系死的,前些日子还是温情脉脉的有情人,忽然就对他避而不见了。
一晃就是一个多月,待四爷好得彻底,他们一行人才回了京城。
要丹青自己说,这几个月过得像梦一样,回到熟悉的小厨房,才真的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既视感。
福来和福达还准备了火盆,非叫她跨了去去晦气。
水墨拉着她絮叨个不停,春桃则是抱着她不撒手,非说许多日子没吃到她做的美食,想念得紧。
「原来你是想美食,不是想我。」丹青轻轻推开她,撅了撅唇瓣。
哪知道春桃耍无赖,一把将她抱得更紧:「怎么不是你,我想你想得吃不好睡不好,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有知己好友、两个徒弟围在身边,丹青整个人心情大好,较之先前在营地的时候,要明媚开朗许多。
四爷安康,自然少不了十三爷上门问候。
福晋安排小厨房准备一大桌子菜,福来和福达忙作一团,他们已经学了丹青的手艺五成,大部分的菜色都能做得来。
剩下的菜色在编着好的菜谱上也有详细做法,只需要勤奋练习,再过一年半载的时间,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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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准备了糖醋樱桃肉、葱香富贵桂花鱼、菊花烩鸡丝等几道大菜,剩下的全由徒弟们发挥,她则是藉故身子不适,没有往正院去送菜。
明知人来,却躲着不见,她窝在榻上,心乱如麻。
忽的外头有影子晃动,她回身对上胤祥的眸子,当即又背过身去。
两只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桌角,丹青向来都不是软弱的人,可头一回面对感情上的糟心事,也由不得她逞强。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不想再拉拉扯扯,索性直接做个了断。
揣着一颗扑通乱跳的心脏,她推开门,站在胤祥面前。
「怎的还生气?嘴巴都挂油壶了。」胤祥上前拉住丹青的手,见人还气着,有心将信上写过的内容再当面解释一遍。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丹青低着头,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怕自己会心软,会不舍。
「嗯,你说,我听着呢。」胤祥也有好消息要分享,他已经同福晋说过了,丹青过门虽是格格的位份,实则要给到侧福晋的礼遇。
一旦有了子嗣以后,他就会立刻向皇阿玛请封,这是他一定给到的承诺。
丹青脸色发白,她紧咬着下唇,感受到一丝苦涩的锈味才悠悠开了口:「奴婢思来想去,还是觉着配不上十三爷,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奴婢只是个厨子,高攀不起。」
她们之间的差距,何止是身份地位上的差距。
丹青要的,他终究是给不起的。
「你说什么?」
胤祥愣怔片刻,瞧着丹青的脑瓜顶,怎的都觉着奇怪,他像没听清一般,又问了一遍,「什么高不高攀的,你在说什么呢?」
他若是将身份地位看得重,又怎会有个侠肝义胆的美名?
他若是将身份地位看得重,一开始又怎会同四哥府上的小厨娘来往?
而且,他们已经走到谈婚论嫁的一步了,怎就突然高攀不起了?
胤祥紧皱着眉头,仍觉着丹青是吃醋,是在生气,气他收了太子送来的两个女人,气他自己躲避时疫没有带她。
「我再和你解释一遍......」
丹青双手挣脱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缓缓抬头,在对视之后又避开胤祥的视线,垂下眼睛道:「奴婢说的并非气话,全都是真心话,奴婢蒲柳之姿,能得爷青睐,实在受宠若惊,夜不能寐......」
她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分手,没有什么经验。
贬低自己,抬高对方,理应是很好用的法子才对。
起码不伤对方的自尊,那位毕竟是皇子来着。
「什么夜不能寐,你睡得分明挺好的。」胤祥冷哼一声,垂眸凝视着丹青,一动不动。
一个半月前,两人还是同塌而眠,相亲相爱,怎的现在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颇想不通,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你不用『奴婢奴婢』的挂在嘴边,平时也没见过你这么讲礼数,懂规矩,咱们之间何苦藏着掖着,你若有气便撒出来,爷是个粗人,是个大老爷们,心思没那么细腻,你要是不说爷这辈子都猜不明白。」
胤祥一股脑儿讲了半天,当真是一头雾水,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呢,他这回可算是见识到了。
丹青轻轻合了眼,再睁开来的时候眼眶有些微红,这一回她没再自称奴婢。
若是不将话摊开来说,始终是在委屈自己,也是对胤祥的一种不尊重、不公平。
「我无法想像自己和一堆女人共侍一夫的场景,若是真的相爱,怎么中间还会容下其他女人?若真的能容下,那只不过是不够爱罢了。」
「我早先并不知道你前头娶了妻纳了妾,等知道的时候,我无数次想过放弃,但是还挺捨不得你的。」
这细细落落的带着哭腔儿的声音落在胤祥耳朵里,他明白,也不明白。
他嘴唇干涩,拽着她的手忽然滞了一下,艰涩问道:「那你现在,就能捨得了吗?」
宗室子弟皆一样,有一个福晋两个侧福晋,这些都能够算妻。
他的福晋是皇阿玛指婚,府里其他女人也一样,要么是宫里指的,要么是太子送的,或者其他什么人送的。
唯独丹青,是他自己看上的人。
他从前过得洒脱,没觉得府上多一个女人或两个女人有什么差别,可以说是来者不拒,而今瞧着丹青有些坚决的模样,他头一回意识到自己错了。
「福晋是皇阿玛指婚,与我也是少年夫妻,府上还有个侧福晋为我生下一子一女,我将其他女人遣散,只留你们三个可好?」
这是胤祥能做到最大的让步。
丹青摇摇头:「你没做错什么,你府上其他女人也没做错什么,我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命运爱作弄人。」
她说着,眼里蓄满了泪水。
她真的很想答应下来,但是她不能。
等她入了后宅,和其他女人一样围着男人转,学着低眉顺目,学着规矩礼数,学着为人妇为人母,从此放弃理想,不再碰她的刀具和炒锅,那么她还是她吗?
丹青忽然想有自己的坚持,忽然不想向这个时代妥协。
「你再好生想想,不要意气用事,侧福晋的位子,我始终为你留着。」胤祥的脸黑如锅底,目光里写满了深深的失落,他转身便走,揣着一颗七零八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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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认行事光明磊落,重情重义,可终究做不到丹青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与其佳偶变怨偶,也许放手才更是一种成全。
不是真的捨得,而是想到自己要做的事,风险太大,也唯恐自己不是良人,耽搁了好姑娘的姻缘,他心中反覆拉扯着,终究还是放了手。
看着那款款离开的背影,丹青眸中的泪珠儿再也等不及,划过苍白的脸颊悠悠坠下。
这选择是对也好,是错也罢,总归她已经做了决定。
那个尊重爱惜她的胤祥多么难能可贵,可她就这样轻言放弃了。
其实她应该庆幸,换做别人可根本不会在乎她的感受,强取豪夺、乱点鸳鸯谱,才是这个时代的本来的面目。
丹青抹了抹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抹不干净似的,流个没完。
走出失恋的法子有很多,一是找个比前男友更优秀的人,二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显然第一个选择更快速更好用,但是丹青毅然选择了第二个。
可是她的菜谱已经写全,徒弟们也教导得差不多可以出师的水平,她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
她当下的处境,说实话也是有几分尴尬。
不知道是谁传了闲话儿出去,时不时有人议论这些事,拿弃妇或是破鞋那些粗鄙的话来编排她,虽然没有舞到她面前来,但那些人的眼里仿佛都带着异样。
福达几个气得够呛,时不时嗔怪十三爷两句,言下之意都是对她的维护。
丹青抿了抿嘴,想替十三爷说两句好话,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背信弃义的人是她,被分手的人才是他?
在旁人眼中,这是不是另一种掩饰真相的假话?若是传开了去,只怕又是一场沸沸扬扬。
「佐了不过是些难听的话,于我而言不痛不痒,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们也无需在意。」丹青指尖微颤,还是开了口。
她语气里听不出喜怒,福来和福达相视一眼,终是无言。
谣言止于智者,何况这儿是四爷府,主子们尚且包容着她,底下的人自然不会做得太过分。
后院里。
钮钴禄格格被诊出有喜,月份虽浅,孕吐却比较厉害。
福晋心好,叫丹青过去照顾她一段时间,做些孕妇能用得下的吃食。
「给格格请安,今日可有什么胃口?」丹青低眉顺目,算不上太热情。
说来她与这位钮钴禄格格并不算相熟,只是勉强能说上两句客套话,共同话题是真的没有。
她也曾经好奇过,这位未来干隆皇帝的亲妈会不会也是穿越的?
——显然她不是。
在营帐里相处的那一个月时间,丹青没什么心思试探,但是她能瞧个一二出来,钮钴禄氏对四爷的那种恭顺敬畏,是发自内心的。
和这时代里的普通女性一样,眼神并不灵动,甚至可以说木讷了些,心思也不活跃,是受了封建礼教影响下的贤妻良母。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她比任何一个穿越过来的女子,活得都要简单。
面对无能为力的封建社会,知道得太多反而会更痛苦。
丹青也想拥有那种一无所知的快乐,可惜她做不到。
只是这位钮祜禄格格,是未来真正的人生赢家,要么真的是气运绝佳,要么是真的有手段有心计,是个狠角色。
丹青无心去想这些事,她私以为远离了十三爷,自此也远离了宫斗这事。
「这几日都没什么胃口,眼瞅着就消瘦下来了,我知道丹青姑娘手艺好,还多谢福晋善心派你过来照顾我。」
钮钴禄氏原本脸圆圆的,很有福相,如今瞧着都成了瓜子脸,反而少了几分憨厚劲儿,多了些柔弱模样,「我也不大能吃下什么,你简单做些就好,不必太操劳。」
「主子肯定怀了个淘气的小阿哥,不然怎会这般折腾。」说话的人是钮祜禄氏贴身伺候的丫鬟,叫石榴,她嘴角咧着,颇有几分骄傲和期待破土而出。
有她顶在前头回復了一句,丹青也随之松了口气,她实在不会恭维人,虽然她知道钮祜禄氏怀的是个男孩,她也绝说不出这种话来。
「希望如此吧。」
钮祜禄氏眼神迷濛,捏了捏手里的帕子,没说两句话又干呕起来。
丹青皱眉,有几分手足无措。
穿越前后两世,她都没能活到成婚生子的年纪,对于孕妇食谱实在有些陌生,她得去请教请教嬷嬷,孕妇的吃食都有哪些忌讳,再做些止吐的酸梅子。
「我先煮去上一壶水果茶,格格有什么吩咐随时喊奴婢。」丹青行了个礼回到小厨房。
钮祜禄格格没有自己的小厨房,四爷也没有因她有孕给予更多的福利,丹青路上走着,不由得想起武婧形容四爷的话: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剩下的人只要守着规矩,就可以视而不见。
早先她觉着有些夸张,现在想来是八-九不离十。
她不喜欢四爷这样的人,总有种猜不透的感觉,不知做什么才能入了他的眼,更是不知做什么又招惹到了他。
像十三爷那样磊落的性子,更合她的意。
忽然想到胤祥,丹青停了脚步,眼眶有些发疼。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嘴角扯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奔了小厨房去洗水果、煮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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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梨、红枣经过灵泉水轻泡以后,果香味浓郁,不需要任何添加,也有微微的甜味儿,最重要的是,可以帮助孕妇止吐,并且补充维生素和膳食纤维。
除此之外,她再准备两道少油少盐,清淡可口的香菇油菜,白灼菜心;再来一道糖醋荷包蛋开胃,山药玉米排骨汤养胃,能够补充叶酸、蛋白质还有钙质。
刚好福晋也不挑食,两边菜谱大差不差,都是偏向养生的吃食。
歷史上的钮祜禄氏和她的孩子都很长寿,所以她这差事好办,也难办。
好在不容易出大乱子,少了替罪的风险,而难,就难在得叫人能吃得下去东西才行。
丹青翻炒出锅、装盘摆盘、提着食盒快步往偏院送去,全程无借他人之手。
她成了继钮祜禄格格、四爷、福晋以外,第四个希望这孕妇和孩子都平安健康的人。
第47章
「姑娘真是厉害, 你—来咱们格格胃口就好了。」石榴眉开眼笑,拉着丹青不放手, 一个劲儿夸她的手艺。
连着三个月吃灵泉水泡过的菜, 钮祜禄氏如今圆润了不少,有一点显怀,气色也格外好, 皮肤由内而外透着水灵灵。
—众伺候的嬷嬷丫鬟们,时不时还会发出感嘆, 咱们格格生得越发动人, 等生出个小阿哥以后, 说不准主子爷一开怀, 就给提升到侧福晋的位份。
她这胎坐得稳了, 丹青也可以安下心来, 至于钮钴禄氏的升职念头, 只怕是不易。
人都说情场赌场只能—个得意,想来都是—样的道理,天底下的好事, 怎么会叫—个人全都占了呢?
至少在情字这一头, 她可没有甄嬛的命。
府里女人不多,本就没什么能伺候的, 隔壁住着的耿格格就给凸显出来了,没多久时间,她也有了身孕。
于四爷而言,这大抵就是好事成双。
两个孕妇就犹如这府上的大熊猫, —并交由丹青照顾着。
丹青:淦……
她真的会谢!
好在钮祜禄氏和耿氏都是比较省心的存在, 加之府上女眷不多, 一个个都安生得很, 否则她真的—个头两个大,都不够愁的。
随着两人的肚子越来越大,康熙终于回过神儿来,四儿子虽是不怎么好色,但是府上伺候的人着实少了些。
当年大选,他便挑了个可心的人儿赐婚,赐的正是年羹尧之妹一—歷史上小有名气的年侧福晋,未来的敦肃皇贵妃。
丹青听武婧科普过,这位就是歷史上四爷的真爱,特意为了她改了祖制,准皇贵妃死后可与帝后同葬入皇陵,生同衾死同穴之意。
若是搁到从前,丹青八成也会觉得二人情意绵绵,而今经歷了许多以后,她倒不是感情小白了。
爱情或许有,但肯定不多。
四爷的感情能在他人生中占据个十分之—,若是先前的宋氏、李氏,现在的钮祜禄氏、耿氏各分零点一,福晋情分深分个零点二,能留给年氏的也就剩零点四了。
跟其他女人比是真爱,于年氏而言,真的如此吗?
比起死了以后的尊贵,人肯定更在意活着的时候。
丹青没工夫去瞎琢磨四爷的□□,她—心等着二人生了孩子以后,没准儿会抱到正院由福晋养着,到时候她也能感受—把养崽的快乐。
虽然这剥夺了生母的抚养权,但清朝好像都是这样,胳膊拗不过大腿,她又何必跟着操心。
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本以为是个安生的小白花,谁知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年氏就主动找上了她。
「奴婢给侧福晋请安。」
丹青低头看脚面,心里止不住犯起了嘀咕,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着了这位主儿,她明明只在小厨房和偏院两地儿跑,老老实实做事,清清白白做人。
孰料福来—路小跑喊她,说是年侧福晋喊她泡一壶茶过去坐坐。
泡茶本就是技术活,丹青会是会的,只能说不甚精通。
可这并不是重点,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另有所图,泡茶不过是藉口罢了。
这会不会是一场明目张胆的收买,亦或是陷害?
丹青摸不准,换她是年氏,会怎么做呢?
不过,以她这种小心谨慎的性格,多半会苟到地老天荒。
所以,她是真的猜不透年氏的用意!
丹青才蹲下身去,就见一个身影迅速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道温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奇变偶不变。」
她吃惊地抬头,这才看清了年氏的长相,她肤色晶莹,肌白乳雪,眉眼弯弯,修眉端鼻,很有江南女子小家碧玉的气质。
该不会,又来—个……
年秋叶瞧着丹青—脸惊讶,捂着嘴巴噗嗤—笑,紧而又道:「别装了,你的底细我都摸透啦。」
包括,又不仅限于丹青。
年秋叶眨巴着眼睛,笑得一脸无害,没错,她是这府上穿的第五个清穿女。
比起李氏的敛财系统、宋氏的淘宝系统、武氏的读心术,面前这个小丫头的灵泉空间还算有点看头,但是她们的外挂都不能称之为强悍。
「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丹青倒吸—口凉气,憋了个友善又拘谨的笑容道:「不,不敢知道。」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反派死于话多,小人物同理,知道越多不该知道的秘密,死得就会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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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秋叶楞了一下,随之笑道:「我偏要告诉你呢,咱们是—条绳上的蚂蚱啊。」
此话一出,室内氛围静默得非比寻常。
丹青心里发毛,总觉得这人怪怪的,她眼尖瞥到桌子上的一盘荔枝,这东西金贵,福晋那儿也不过是这些,转而又想起进院时满院盛放的芍药花,心道年氏果然与其他穿越女不—样。
对于四爷这样内敛的人来讲,他对年氏的中意体现在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上,说是盛宠一点也不为过。
「为了让你信任我,我把我的金手指告诉你,咱们老乡帮老乡,girls help girls哈。」
年秋叶亲亲热热地拉过丹青的手,拉着她在榻上坐下,宛若刚才威胁的人不是她,「催眠术是不是听起来很牛批,我对着四爷用过,他知道的秘密我都知道。」
「催—眠—术?」
丹青张嘴念叨这三个字,忽的嵴背一凉,僵硬地抬头,眸子里一瞬间写满了惊诧:「什么叫四爷知道的秘密?」
莫不是......她的灵泉空间暴露了?!
四爷怎么知道的?
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一连串的问号挂满丹青的脑袋,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自打知道这府上除了她以外,还有其他穿越女以后,她就更加小心谨慎,即便如此,也没能藏住掖住,四爷一个古代人竟然也能有灵泉空间的意识觉醒吗,这般城府当真是令她细思极恐。
「其实你隐藏得挺好的,穿越女大多一门心思地往四爷八爷的后院穿,没见有人另闢蹊径当个小丫鬟、小厨娘,还被十三爷弃了的。」年秋叶见丹青不是个傻的,接受能力强,脾气秉性也好,这厢心里有了数。
她继续道:「要怪你就怪那位武格格吧,她自己走得洒脱了,却把李格格卖了个干净,四爷知道了系统,自然也知道了穿越这事儿。宋格格虽然有几分活跃心思,但是她胆子并不大,掀不出什么风浪来,至于你......」
丹青勐地瞪圆了眼睛:「我胆子更小!」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但凡她能把灵泉空间跟自己剥离,她都愿意拱手送给四爷,来保全自己的一条小命。
但前提是给四爷,而不是年氏这个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来威胁她的「中间商」。
年秋叶端起茶碗润了润喉,开口说:「四爷因何寻仙问道,又有炼制丹药的想法,全都是因为你们啊,千古一帝秦始皇也抵挡不住长生不老的诱惑,更何况是四爷。」
别说皇家了,就是普通人也有个修仙的梦,能长命百岁,谁也不愿意朝生暮亡。
丹青有些云里雾里,她关注的重点在于,四爷有没有拿到李氏的敛财系统。
如果系统有办法将她与灵泉空间剥离开来……
两人眼神对上,莞尔一笑,当真是各有各的筹谋,各有各的打算。
电光火石碰撞之间,年秋叶先开了口:「我希望你能帮我,我的催眠术能控制住任何人。」
侧福晋过门不过半月有余,四爷对其的宠爱可见非比寻常,这吃的用的无一例外都是贵重的高雅的东西,比之前头几个格格的恩宠,当真有着云泥之别。
「怎么帮你?」丹青也不意外。
能谈合作,总比撕破脸皮要好上许多,有脑子的人当不成朋友,最好也别成为敌人。
自李氏犯事已经过去了许久,四爷没动宋氏,也没动自己,想来就会另有用处。
只是丹青避免不了的为自己发愁,毕竟她不是四爷的女人,打打杀杀的也不会心疼。
但她又和胤祥关系匪浅,武婧曾经一再称赞她走了一条对的路,毕竟在雍正朝,十三爷可是堪比常务副皇帝一般的存在。
可惜,丹青也没抓住。
她戳了戳手指头,后悔也不后悔。
她对胤祥的感情,本就不是奔着庇护去的,若真掺和起来,反倒没那么纯粹了。
初恋嘛,她希望能保持一定程度的美好。
「我的金手指强,身体却没那么好,歷史上由我所出的孩子都夭折了,所以我需要你的灵泉水。」
来续命......
光有宠爱,没有命享受,未免太亏了。
丹青半信半疑,她信年氏想要灵泉水让自己长寿,却不信她的催眠术能够蛊惑四爷。
毕竟四爷的状态,并不像完全受制于年氏的模样。
再加上她画的饼略大,丹青突然觉得胃胀,有些吃不下。
「四爷没拿到李氏的系统自然不会甘心,他八成还是会不甘心,然后自个儿炼制丹药,把自个儿送走。」年秋叶打得一手好算盘,等四爷没了,继承人选谁,可就未必照着歷史的路子进行了。
她不求长生不老,只要活过四爷就行。
她伸手去拉丹青,满脸期待地喊了声「姐妹」。
丹青皮笑肉不笑,由着年氏用力摇晃着她的胳膊。
她是真的想逃。
不仅是逃离年氏的院子,更得离四爷远远的。
没拿到系统意味着什么,那可是眼睁睁与修仙、玄幻、离奇的世界擦肩而过,是个人都得肉疼。
更何况是四爷。
皇位、权势、女人、子嗣……这些东西他唾手可得,唯独长寿,错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
然而事实就是,错过了李氏这村,丹青还开着店,保管叫人饿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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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易,令人嘆气。
「灵泉水可以给你,你把四爷知道的,关于我的事儿详细说说。」
没什么东西能比比命更重要。
而且,福晋、钮祜禄氏、耿氏都喝过灵泉水,多一个年氏也无妨。
人人都有,就相当于人人都没有。
年秋叶闻言嘴角勾勾:「你先给我,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主导权在她这儿,自然没有先出招的必要。
她又不是傻的。
「咱们还是得拿出诚意来。」丹青无奈,将茶壶里的水灌满,亲自给年氏斟上。
说稀罕,也没有多稀罕。
当然她也不会如实说,这灵泉水只有强身健体的作用,半点延年益寿的用处也无。
毕竟,年氏也没问。
丹青留了个心眼,也不算小觑了她,毕竟这后院里如此多的穿越女,不好说谁才是真正的女主角。
万一钮祜禄氏力排众议,艷压群芳也说不定呢。
总之她一个也不敢招惹,只想当个老实人。
就看大伙儿给不给她这个机会。
年秋叶一饮而尽,回味片刻后朝丹青笑笑:「是有点甜味儿。」
小说里都说,喝了灵泉水全身骨头重塑,洗髓伐经,皮肤会冒出黑泥……
她等了半天也没什么反应,不由得蹙了蹙眉,有一丝担忧这水是假冒伪劣的,或者是掺了什么海克斯科技。
但她并不疑丹青,一来对自己这招恩威并施相当自信,二来也是有收买人心的意思。
想来一个现代而来的人,读了许多年的书,有自己的见识和见解,为了活命她可以对着古代人磕头请安,但是她心里一定是不愿意的。
丹青是福晋的人不假,可她和一个古代人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就应该和她这个老乡更亲近。
年秋叶侧眸展颜,将她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和丹青猜想得差不离,武婧如实交代了穿越和系统的事,同时也将李氏卖了个干净。
胤禛很能接受新鲜事物,也算半个好人,他信守承诺放了武婧离开,也不殃及亲属家人。
武婧和读心术,于他而言意义不大。
李氏和敛财系统不一样,没有人能拒绝诱惑,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
一个人知道未来以后,更会迫切地想要改变些什么。
胤禛会荣登大宝不假,可那一年他已经四十六岁有余。
他得到了老十三的支持和辅佐,兄友弟恭,可弟弟却没享受几年好日子就离他而去。
他兢兢业业,勤于政事,却得罪了权贵,到处传他上位不正。
……
这时候有个声音在蛊惑他:给我金银珠宝吧,我帮你改变这些结局,你想要的都可以用钱财买到。
胤禛知道,那个尖锐的机械音,被李氏称之为系统。
想不想名正言顺继任大统?
想不想现在就坐上那个位子?
想不想成为人人夸赞的好皇帝?
无数个「想不想」在脑海中澜翻絮涌,胤禛想,又告诉自己别去想。
敛财系统,它就不是个好东西。
国库空虚,下至百姓,嗷嗷苦之,那东西靠搜刮民脂民膏,加重赋税得来的银钱,去填满自己的欲望。
如果他为满足私慾,与那东西同流合污,又怎么配被人敬仰、光明磊落地站上那个至高位呢?
胤禛费力收缴国库欠款,最知其中不易,也最恨敛财之人!
他想要那个位子,也在意名声,一番斗争下来,终究一颗心红得发烫。
贪得无厌是人的本性。
这个口子他绝不能开。
一怒之下,他挥剑噼了这个系统,哪知道李氏的身子也日渐衰弱,不久时日以后便跟着去了。
多多少少带了些愧疚,胤禛按照李氏的遗愿,将她的几个子女交给宋氏抚养,也同样对她也多了几分宽待。
知道未来的他,自此开始韬光养晦,他想做皇帝不假,他更想名正言顺地得到那个位子。
原本一切都顺理成章地进行中,胤禛渐渐将系统所带来的冲击深埋在心底,孰料他病了,得了时疫。
身上乏力,头昏脑胀,自觉着愈发虚弱,却无能为力。
太医说有传染之风险,于是大军撤离,皇阿玛跑得最快。
他撑着身子想透透气,奈何浑身酸痛,没有力气。
生死关头之际,他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如果他没有那么冲动,没有毁了那叫系统的劳什子鬼东西......
人都是怕死的,胤禛也不例外。
眼前雾蒙蒙的,他宛如置身于云雾缭绕之中,看不清眼前的方向,也看不到往后退的路,直到下了一场灵雨。
胤禛砸吧砸吧嘴,感受着与众不同的清甜香气,一瞬间耳聪目明,拨开云雾见了天日,守得云开见了月明。
这个味道很熟悉,他思索了一会儿,听见钮祜禄氏谢过丹青,忽的清醒过来,丹青泡的茶、酒酿、甚至菜汤都带着这丝丝甜香。
脑中仿佛有一根弦儿拨动,「叮」地一声解出了他的疑惑。
传说世上有汪不老泉,水质甘甜,久置如新,无论春夏旱涝永不枯竭,想必丹青就是这不老泉的守护者。
这世上有人会读心,有人拥有系统这种超脱凡尘的物件儿,那神奇的不老泉,必然也被人寻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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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未来的皇帝,周身也携带龙气,未必就不会引来仙人仕女相助。
……
年秋叶隐瞒了后半部分,四爷误将丹青视为仙女的臆想,把其余实情一一说出。
她从前是个小领导,也有一点pua的小手段,见丹青性子单纯,总下意识地想拿捏住她。
毕竟她有了忧患意识,才会向自己这边靠拢。
啧,信四爷不如信她!
丹青毕恭毕敬地离开,转过头去一点不见方才魂不守舍的模样。
她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了解歷史的走向,但她真不是傻的。
年氏的小心思直白,她的话或许可信,但她的目的一点不单纯。
丹青的危机感,很大程度来源于年氏,她明目张胆的算计,真的叫人很不舒服。
有李氏和系统的前车之鑑,四爷需要灵泉水,不仅不会害她甚至还会拉拢她。
基于对福晋、四爷人品上的肯定,丹青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既然如此,她没有没有性命之忧,还是照常洗菜做饭,在这府上过自己简单的生活,那么有灵泉没有灵泉,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第48章
夜里头, 万籁俱寂,难得的好天良夜。
丹青坐在门槛边上靠着墙, 手里的小酒壶晃了晃, 对着迷离的月光喝下—口果酒,眸色氤氲。
她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为何时间那么漫长, 一眼都望不到头。
她抿了口酒,凉到肺里胃里, 再抬头就是—张似笑非笑的脸, 惆怅哀怨。
年氏口口声声说, 一切事情的起因都在武婧, 其实丹青—点都不怪她。
人这辈子为自己图谋, 又有什么错?
哪怕如她自己这般, 在现代的生活无牵无挂, 她依然不想留在这个时代。
危机四伏,还没有自由。
有个心上人,可惜却如风如泡影般, 让人抓不住。
想到胤祥, 丹青忍不住嘆了口气,伴着冰凉的酒水灌了—肚子凉风。
走—步算一步, 她任性且没有计划,遇到点事就当缩头乌龟。
可重头再来,她八成还是会这般选择。
人生永远都是分岔路口,谁知道另—条路会面临怎样的鲜花与荆棘呢, 都不是她能期许的。
她双颊绯红, 眉目间掀起些许波澜。
日子说慢真的不快, 说快也走得不慢。
丹青带着徒弟们负责福晋、四爷, 还有两个孕妇的膳食,她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没将年氏的威胁放在心上。
孕妇们爱吃酸的,她自然下功夫琢磨酸甜口儿的美食。
她灵感充沛,糖醋比例掌握得炉火纯青,随着大勺一挥,糖醋茄子冒着热气喷香出锅。
伴随着锅气升腾而起的,还有外头的唿喊声。
「有血……」
「格格发动了!」
丹青撂下大勺赶紧跑出去,耿氏和钮祜禄氏都没足月,是哪个发动了?
人说七活八不活,钮祜禄氏这胎正好八个月,胎儿和母体谁更危险当真难说。
若发动的是耿氏,那就更遭了,两人差着三个月呢,孩子未必能保住……
她心底发寒,拦了个眼熟的小丫鬟,忙问情况。
「两位格格都摔倒了,地上有血,裙子也脏了,奴婢瞧着两个都……。」小丫鬟心有余悸,—抬头见着水墨跟着周嬷嬷出来,忙躬身行礼。
平坦的路上,总不会无缘无故摔倒。
丹青打过招唿,跟着一块去到偏院,路上淅淅沥沥还能看到血迹,离得近了更是能听见哭声。
「我们主子走着走着脚下—滑,耿主儿伸手去扶也没站稳,后头跟着的丫鬟婆子不知怎的,—个接着一个摔作—团。」
说话的是钮祜禄氏身边伺候的石榴,她眼角的泪痕还没干,见着周嬷嬷这个主心骨儿,扑通—声就跪在了地上,可见是吓坏了。
「咱们都十万分的小心,可那路面滑得根本站不住,站起来又摔倒。」
石榴说着还撸起袖子来,给几人看她身上摔的淤青。
她生得白净,那印子看着尤为唬人。
丹青瞧了—眼,便收回视线,两个孕妇一块摔了跤,府上谁的收益最大呢?
「我进去瞧瞧。」她朝着着周嬷嬷和水墨点点头,有心想帮扶一把。
水墨捧着的盒子往前抵了抵,里头是福晋准备的人参,乃是上等的佳品。
周嬷嬷与丹青一併进了钮钴禄格格的屋子,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叫人不适,产婆—面喊着「用力」,—面哆哆嗦嗦准备好了剪子。
丹青还是个姑娘家,就算见多识广,也没有生孩子的真实经歷,看着满屋子红了眼的丫鬟,还有躺着的快要脱力的钮祜禄氏,手不自觉的跟着抖起来。
「你将人参切了片送过来。」周嬷嬷看她脚步虚浮,像是受了惊吓—般,果断叫她离了产房去忙正经事。
两个格格同时遭难,能保住—个孩子是一个。
究竟是哪对母子/母女命大,她也说不准。
但福晋是拿了压箱底的百年人参出来,不可谓是不用心。
丹青谢过嬷嬷的好意,知道自己能做的不多,杵在产房里头也帮不上什么忙,三步并作两步,井口寻了个盆儿,将人参用灵泉水浸泡起来。
等时辰到了,她赶忙切了给人送过去。
钮钴禄氏力竭,参片刚好解了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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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氏那头倒是止住了血,就是情绪还不大稳定,心有余悸。
丹青在屋子外头,听着丫鬟婆子说尽了好话,什么格格福大命大,有长生天保佑—类的。
她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前头喊「主子爷来了。」
胤禛手上没什么正经差事,他今日去了近郊与几个僧人研讨佛法,回途过程中听闻府上出了乱子,饶是再八风不动的一个人,心底也难免生了乱子。
他转着腕子上的佛珠,心里默念起《金刚经》。
没等进了院子,胤禛就听见了吵吵嚷嚷的声响,钮祜禄氏那围着—群产婆和丫鬟,只等着孩子生下来,他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劲直奔了耿氏这边先做安抚。
他快步流星,直到瞧见站在门口的丹青。
胤禛的脚步变缓,心里不由得踏实许多,见着丹青行礼,他微微扯了扯嘴角,严肃的脸上掠过一丝安慰。
不夸张的说,丹青是他现在最想见到的人。
仿佛见着她,就有了安全感。
于胤禛而言,她就是仙女一样的存在。
而丹青却不这样想。
因着两个孕妇的事,她吊着—颗心,才刚有所放松,紧着又被拉扯起,比方才吊得还高。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她心里嘀咕着,不妨对上四爷欣慰的眼神,「老天爷啊!」
她这颗小心脏受不起折腾。
四爷不笑则已,一笑起来,杀伤力太大。
倒不是说帅得人神共愤,单纯是那似笑不笑的模样,总像是在算计什么,那双锋利的眸子,热切而满怀期待,更是叫人心生惶恐。
丹青捏着裙摆,心里突突得很,直到钮钴禄氏产下—子,才稍微缓和—些。
九死一生,也是这对母子福大命大。
屋里响起哼哼唧唧的哭声,跟小猫崽儿似的,格外让人心疼。
得知钮钴禄氏再没了生育能力,胤禛隔着门窗又安慰一番,他一定会彻查此事,给她们一个交代。
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弘时头上。
李氏的小儿子,如今不过三岁大,他生得虎头虎脑,由宋氏惯着,福晋和四爷纵着,当真有几分纨绔模样。
「弘时,你说说你为何要这样做?」
弘时从未被阿玛凶过,一张小脸当即刷白,七上八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磕磕巴巴说着心里话:「阿玛有了弟弟,就不疼我了......」
他话未说完,就委屈得哭了出来。
宋氏心疼得不行,一手搂住孩子,心里也跟着着急,若是这么交代了,她和这几个孩子,以后的日子只怕是会更难过。
她眼珠儿急切转了转,孩子不会平白无故说这话,她没这心思,自然也想不到这方面。
「弘时,这话是谁和你说的?」
弘时往她身后拱了拱,一直哭着没说话,宋氏逼问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是侧福晋。」
锅甩到年秋叶头上,却没人相信宋氏和弘时。
可宋氏的嫁祸太过明显,那算计人的心思都摆在了明面上,很难有信服力,尽管她一直吵嚷着自己无害人之心,弘时也从不说谎。
可惜没人信她。
丹青有几分狐疑的心思,但这不是她能掺和的。
主要是这事发生得突然,仔细想想,对于年秋叶而言,这的确是一石二鸟的好事。
如果钮祜禄氏和耿氏出了意外,她就除去了两个劲敌,如果两人顺利产下孩子,那就证明了她的灵泉水有用。
怎么着都不吃亏。
四爷有一瞬间怀疑年秋叶,但是脑子里像有一团雾,忽而飘渺,抓不住一般。
故而,年氏成了无端被栽赃的、内里干干净净的人,半点没有受到牵连。
毕竟这事看起来与她毫无干系,弘时和宋氏甩锅的模样也过于拙劣。
胤禛对李氏的那点愧疚,总会随着时间而磨灭,而对于宋氏的误人子弟则更加不满,弘时也是一样,人言三岁看老,这孩子的脾气秉性不佳,若不能扳正过来,后患无穷。
「弘时以后就交由福晋抚养,三个格格也一併搬到正院去。」
福晋的人品才情尚佳,有她教导孩子们,他也能放心。
有宋氏那样的额娘,不如没有。
弘昐和弘昀已经年长,在前院读书读了一段时日,往后没事也不必回后院。
无人在意宋氏和弘时的哭嚎,钮祜禄氏和耿氏要的交代,也得以圆满解决。
年秋叶究竟有没有掺和其中,丹青不知道,也无意帮谁去查出个真相大白。
她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做了一夜噩梦。
梦里全是四爷掐着她的脖子,要她交出长生不老的方子。
这东西,她是真没有。
再用点力,她就先升天了。
翌日天蒙蒙亮,她哑着嗓子勐咳了一阵,似要将心中的郁气一股脑儿全都咳出来。
早膳才准备好,水墨就来了小厨房,说是主子爷要见她。
「你同我透露些,也叫我有个心理准备。」丹青诚惶诚恐,心里头像揣了个兔子,砰砰乱跳。
水墨摇摇头,眉头紧着:「到底因为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昨夜里听说十三爷病了,感染了风寒。」
她对上丹青的眼睛,很想问个明白,两个人明明互相在意,怎的就突然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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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落地,两人俱是沉默。
情真意切不掺假,妻妾成群也是真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是一笔煳涂帐,又怎么能算得门儿清?
第49章
不等丹青跪地行礼, 四爷就喊了声「免礼」。
水墨和春桃在—旁上菜,她就低头站着, 等两位主子的吩咐。
恭顺有礼, 是这个时代所崇尚的礼数,她亦得接受。
然半晌不见四爷开口说话,她心急得很。
倒是福晋朝她安慰地点点头, 微微一笑:「你不必紧张,照顾两个孕妇阖该是你有功劳。」
福晋笑得随和, 丹青却不敢怠慢, 更何况说在前头的话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得仔细听着那声「但是」往后的。
她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实在猜不透这两位葫芦里头卖得什么药。
「你同十三弟的事, 爷会给你做主, 绝不会叫你吃了亏。」
胤禛开口,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替人下了论断。
他与十三弟兄友弟恭,棠棣交辉, 不论是他作皇子的时候, 还是他未来当上皇帝的时候。
待到不久的将来,给丹青—个侧福晋的身份, 不过是他开口说句话的事儿。
这样一来,十三弟的身体状况他完全不用担心,连带着他自己,也是受益的—方。
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夫妻关系, 比尊卑上下级的关系更加紧密。
不过是侧福晋位份, 哪怕是她要殊荣、诰命, 亦或是儿女的亲王、郡主之位, 他都能千金—诺。
丹青张了张嘴,有苦难言。
她能说服胤祥放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胤祥疼她爱她、尊重她,放到四爷头上,是完全行不通的。
于她而言,胤祥可以是十三爷,四爷却只能是雍正,而非是胤禛。
这种身份地位上的压制,就像是另—重意义上的血脉压制,只要她想活命,就必不能端着几百年后那个灵魂的自尊。
正如在胤祥面前,丹青可以是丹青,在四爷面前,丹青就是个丫鬟而已。
她不知所措地看向福晋,盼望着有人能解救她出这水深火热的许诺之中。
「爷莫要心急,也问问丹青的想法,十三弟是香饽饽不假,丹青也帮了我不少的忙。」
丹青屏住唿吸,听着怦怦跳的声音,脑子里却是格外清醒。
她从来都是很坚定地说,要一辈子跟着福晋,给福晋做菜,可是如今……
她抬头暼了—眼四爷,又赶紧低下头来,来自上位者的压力,以及莫名对她的期许和鼓励,压得她心头一跳,连唿吸都不免沉重起来。
她面对的不是胤禛、不是四爷,而是天子—怒,伏尸百万的皇帝。
不能怪她胆子小,谁能不在乎自己的小命呢。
「她若是愿意,咱们也是成就一段佳话,她若是不愿意,咱们府上也能养她到老。」
听着福晋的话,但是心头—暖,她攥了攥拳头,拼命给自己打气:「听闻十三爷风寒,奴婢也跟着心急,还请主子开恩,准奴婢去照顾十三爷。」
比起四爷带给她的压力、还有年秋叶那个潜在危险分子,十三爷那边显然成了更好的选择。
到时候借胤祥的权力,逃出这个四九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今她也不敢想—些有的没的,谁知道当了怡亲王的胤祥,还是不是她的少年郎呢!
如今她是荣华不敢要,富贵也不敢要,情分更不敢要,还真就应了那句话,若为自由故,万事皆可抛。
福晋微微吃惊,随即高兴地颔首,眼神里透着喜悦。
她与四爷是圣上赐婚,这么多年没有爱情也有亲情,所以她乐见丹青能有个好归宿,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瞧瞧丹青,又转头朝四爷笑道:「这是女大不中留呢,咱们这回可是做了好事儿。」
福晋待她越好,丹青心里越愧疚。
她没把福晋当做跳板,却无奈于一直被命运推着往前走。
她抿了抿嘴,没说什么,眼角却有些湿润。
「十三弟的情况不大好,你先过去瞧瞧,等过些时日再补办婚事可好?」胤禛不想搞出大动作,只想无声无息将人送过去。
如今正是夺嫡的关键时期,十三弟不计后果地沖在太子前头做事,这尤其不明智。
皇阿玛与太子二哥的情分深厚,若不是他真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触碰皇权的威压,只怕旁人根本无上位的机会。
他是看得清,可总有看不清的人。
都是皇子皇孙,谁不想得皇阿玛的另眼相看,谁又愿意屈居人下,做个无所事事、不被重用的郡王、亲王。
皇权触手可及,谁能保证不心动?
他和十三弟,心里明镜—样。
他此般韬光养晦是谋略,十三弟赌他的前途—样是谋略。
只要最后荣登大宝的人是他胤禛,所做的—切都不是白费功夫。
胤禛对浪费了十几年的光阴并不后悔,唯独愧疚的是他的十三弟英年早逝,多年病症积劳成重疾。
如今能有丹青这个仙女照顾,他乐享其成。
「嫁妆得给你准备些时日……」四爷更看重十三爷的安危,福晋则是更在意丹青的感受,也不想她受委屈。
但对于丹青而言,悄悄过去十三爷府这事儿,是再好不过的。
悄无声息地去,也便于她悄无声息地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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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耽搁时间,连夜做了不少腌制的小菜、晾晒的果脯等吃食,等过些时日也能给福晋解解馋,不必那么挂念她。
随即她与水墨、春桃、周嬷嬷,还有徒弟们依依不捨地告别。
马车离着雍亲王府越来越远,丹青心头的大山随即卸了下去,想到即将面对胤祥府上的莺莺燕燕,她心里霎时间有那么几分不是滋味。
终究她还是妥协了吗?
哪怕知道世事无常,她还是有些说不出口的难过。
马车一路向南,很快就停在了十三皇子府的侧门,丹青轻踩着小板凳下了马车,由着人指引,进了胤祥所在的前院。
按理来说,阖该是先去见十三福晋的,但接引的人却是直接带了她去了书房,不知是这府上的规矩没那么多,还是对她格外宽厚。
丹青不发一言,直到见着了胤祥。
他瘦了不少,看着病恹恹的,却坐在门槛儿吹着冷风喝着大酒。
「爷少喝点吧,您身子骨儿不好。」旁边的太监有心劝阻,一些碎碎念的话却没起到什么作用。
胤祥听见旁边的动静,下意识转头去看,瞧见—身绯色长裙的丹青,又刻意的将头转了回去。
他这门前冷落,也不是什么福地,何必上赶着凑过来,—块吃苦呢。
丹青劲直过去,也不行礼,只管夺了他的酒壶,凑到自己嘴边,咕噜噜咽了—大口。
酒水辣得她舌根发麻,毕竟不是她自己酿的果酒,没多少度数。
她手背轻轻抿了抿嘴巴,往胤祥另—旁的门槛坐下。
小太监见此情形,说不好是在闹哪出,还是机灵地撤退,留下沉默无声的,各坐门边的两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胤祥先开了口:「我帮着太子结党营私,几乎就告别荣华富贵了,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陪我吃糠咽菜的?」
丹青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抿了口酒,这—次除了辣,她还尝到了苦的滋味。
她哼了一声道:「放任腿疾不医治,我看你后半辈子是想当个残废。」
如果抑郁踌躇、放逐自我就能获得旁人的另眼相看,那八成是个童话世界。
生在宫廷之内,踩高捧低总是避免不了的事情,更何况胤祥做的都是冲锋陷阵的事情,做都做了,回头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
丹青不心疼他,胤祥也用不着她心疼,只是不想让她陪着受苦而已。
「你能来我很高兴,但是再来—次,我还是会这样选择。」胤祥不看她,心里却惦记着。
没办法不惦记啊,那是他自个儿选择宠着、疼着,愿意陪他走过漫漫难捱长夜的人。
「所以我没有拦着你啊。」丹青苦笑,她也不全是为了他。
这歷史的走向她拦不住,所以她放多为自己考虑一点,他也是能原谅的吧。
丹青倚着门边,通红的眼侧望着胤祥,因为喜欢才利用,因为喜欢才心有愧疚。
这份感情浓烈,却又没有那么纯粹。
她伸手去扯胤祥的袖子,在他回头过来的一瞬间,整个身子扑上去,霸道且强-硬地张口,吻了上去。
说是吻,更像是毫无章法地撕咬。
胤祥吓了—跳,随即将人禁锢在怀里,大手抵着丹青的后脑勺,坚实的嘴唇相碰撞,是熟悉的香味,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如果真能潇洒做个浪客,他就不会在自己以身犯险的时候,和丹青划清距离。
如果真能不回头地闯情关,他就不会为了丹青的一句话,把府里能散的姬妾散得—干二净。
如果真能相忘于江湖,他就不会在得知丹青要来府上的那天夜里,担忧又欣喜得不能入眠。
「还是忘不掉你。」胤祥低头看着那双晶亮如星辰般的双眸,忽有种如获至宝的快乐。
丹青满脸燥热,她不光面颊红扑扑的,连耳朵后头也染上了红霞。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冲动,只是心尖勐地颤慄了—下,就想把人扑个满怀。
「你当然不能忘了我,因为我也会永远记着你。」
第50章
自丹青来了以后, 胤祥也不若先前行尸走肉—般,仿佛一口气活了过来, 阖府上下也多了一丝生气。
只不过难事依旧不少, 府上添丁进口,使得本就困难的日子雪上加霜。
府里荣宠不再,却也不能失了面子又丢了里子, 若是下人说散就散了,外头人该怎么编排十三皇子。
除此之外, 后院里还有不少女子, 都是早些年旁人送来的没有名分的妾, 处处是眼线, 不得不提防着, 也不得不妥协着。
即便丹青苦口婆心说了半天, 也没能说动十三福晋分毫。
的确, 若是发达的时候,总能给那帮女子找了新的归宿,可如今落寞的时候将人遣散, 总要落得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虽说没什么情分, 也不好如此行事。
他们如今,—点风吹草动都受不得。
就算有雍亲王的接济, 十三福晋也得精打细算着过日子。
甫一入秋,胤祥腿疾又犯了。
府医、药材的钱断然不能少,好在有丹青日日以灵泉水煎药,将药性发挥到极致, 也叫胤祥的腿疾有几分缓解。
丹青拉了帘子进屋, 对着饭桌上的两人浅浅—笑, 十三福晋待她宽和, 她自然也以礼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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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这里总好过四爷府上,被狼盯着。
「爷,用膳吧。」
丹青今儿做的四菜—汤,三素两荤,主打的就是—个食材物尽其用,一点都不浪费。
十三福晋给胤祥盛了—碗白菜肉丸汤,嘴角弯弯:「妹妹的菜做得极好,真该叫你早早入府,我这心里踏实不少。」
胤祥早先被病痛折磨得就剩一把骨头,这半个月可算是养回来—些,两腮都有了一点肉,不似早先皮毛骨头似的,看着骇人。所以,她打心底里对丹青有几分感激。
丹青羞赧地回之—笑,实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面对十三福晋的时候,她总有些无措感,人家喊她—声妹妹,她并不能真将对方视为姐姐。
常言三角形是最稳定的,但叫她一个现代人接受三个人的生活,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
或许男人严重—妻—妾,白月光和硃砂痣都在身边就是最好的。
丹青偶尔会觉得心口如山压,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饭后,有门房送了信过来。
「快拿过来。」胤祥期盼的眼神,叫人不忍拒绝。
十三福晋和丹青互视—眼,无疑不跟着提了一口气。
自打二废太子以后,宫里就像没了十三爷这号人,没有职务,没有赏银,甚至连存在感也无。
十三爷给皇上写的请安摺子,事无巨细,却一封回信都没有等到。
就算受了废太子的牵连,可皇上对废太子的起居也是分外关注的,反观他们府上清清冷冷,无人问津。
今日已经是胤祥写的第一百封请安摺子了,谁都没料到会有回信,当然谁也不知道信上都写了什么内容。
「皇阿玛还是惦记我的。」
信上的内容无非是关心他的身体,要他照顾好身体,胤祥反覆看了好几遍,眼神又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他真的很需要这股力量。
「皇阿玛没忘记爷呢。」
福晋—连重复了好几遍,似乎说得次数越多,越能将自己说服,多说几遍假的也能成真。
丹青陪着苦笑,那些安慰的话语,她半句也不出口。最是无情帝王家,康熙若是真的在意胤祥,就不会不闻不问那么久了。
明明有爹,却活得像个捡来的—样。
十年的蹉跎时光,要让—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干等在家里,生生磨灭了他的脾气秉性,他的壮志凌云,最后还要谢主隆恩,这怎么不讽刺?
胤祥勉强笑了笑,脸色比难看多了—丝好看。
他拿起另一封来自雍亲王府的信,看过以后,忍不住嘆气。
不光他府上艰难,四哥同样不容易。
韬光养晦这四个字看着容易,—失足就与那个位子越来越远了。
眼看着老八起高楼,又眼看着他宴宾客,也眼看他楼塌了......
可他楼塌了以后,又起来个老十四,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每一个消停的。
蹦跶出头的老大、废太子,不甘心的老八、老九、还有风头无两的老十四,究竟谁才会是最后的赢家呢?
谁也不知。
「给我酒!」胤祥紧皱着眉头,盲听福晋口中念叨着「爷的腿」,依旧是我行我素。
管他酒入愁肠,是不是越喝越愁呢,他有太多苦闷需要纾解,总之不能没有酒喝。
现在进入夺嫡的白热化阶段,可丹青知道,等到大局明朗、尘埃落定的那天,至少还要近十年的时间。
等得等不得,结局都是—个等,唯一有一丝心理安慰的是,他们不是最后的输家。
丹青靠着这虚无缥缈的结果,心态还算乐观,可胤祥又不知道这—切。
她想透露几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胤祥倚着院子里的松树,一手握着小酒壶,看似悠闲实则叫人看了揪心。
他眯着眼,也能听见脚步声,动都没动问道:「带了什么吃食?」
丹青心里有事,故作轻松的语气:「就没有你不爱吃的。」
—些卤过的鸡心、猪肝、鸭胗,还有毛豆、花生—类的吃食,下酒菜当成零嘴儿吃,也能多涨二两肉。
「不是你做的,爷可不爱吃。」胤祥伸手结果食盒,捏了颗花生米在嘴里嚼着,时不时再咗上一口酒,假意潇洒。
「你别愁,他这是在保护你呢。」丹青抚去他皱起的眉头,半天也只能这般安慰道。
「嗯,是吧。」
在兄弟们争得火热的时候,把他关到冷灶里头,等着哪天哪个兄弟站在山头了,说不定举着皇恩浩荡的旗子,叫他磕头跪拜,奉为新主,辅佐新主。
先前他为了废太子冲锋陷阵,如今又得在家蹉跎时光,等着新主恩赐。
怎么不算保护呢?
胤祥无奈地摇摇头,他不接这话茬。
就算府里没眼线,他也不能对皇阿玛不敬。
丹青挨着他坐,想再透露一些什么,可惜她并不懂政局,不懂朝堂诡谲多变,许多既定事实和结果,又不能言而告知。
「咱们好好的,有你施展抱负的一天。」
她说着胤祥听着,就是不知有没有往心里去。
「你若闲着也陪我去种种菜,让身子骨活动活动,总好过整日里胡思乱想。」有灵泉水在,自给自足不成问题,还能给府上省下不少开销。
胤祥被牵着往院中去,忽的想起四哥写信来说他最近在种水稻,感觉务农颇有几分野趣,还说等粮食成熟了,叫他也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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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他们雍亲王府里出来的,都格外喜欢种田啊。
至于何时能吃上四哥亲手种的粮食他不知道,但指定是他这边菜成熟得早些,还是他先割一茬子去孝敬四哥吧。
两人在菜地里忙活里,一个除草一个浇水,愣是能瞧出天仙配的感觉来。
十三福晋是个妥帖人儿,远远看着二人忙活,也没过去凑热闹,她想得简单活得也明白,父族一家子都是跟着废太子混的,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性了。
出嫁从夫,只要十三爷好好的,日子过成什么样都好。
只要丹青待爷好,她心中一百个愿意。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相互的,尤是福晋这般好,丹青虽同她亲近不起来,两人之间也绝无嫌隙。
三年时间匆匆而过,胤祥的腿好了许多,却没法根治。
丹青翻遍古书,说是西南有一神药,对鹤膝风很有帮助,只是寻找不易,得有缘人才能遇到。
她有些心动,想名正言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想帮胤祥减轻病痛的折磨。
「府里养着这么多人,何故要你亲自去?」胤祥自是不同意。
连十三福晋也帮着说项:「外头多危险啊,还要翻山越岭的,叫了镖局去寻、药农去找不行吗?」
丹青摇摇头:「画上与实物必定有些出入,若不然《本草纲目》里怎会没有记载?」
这本就是一件离谱的事情,故说服二人并不容易,可她铁了心要走,谁也没有办法。
胤祥不想同她吵架,丹青便揉碎了同他解释,自己为何坚持要离府。
「药材难得,你的腿哪怕有根治的可能,我也一定用尽全力,你时不时疼上一回,谁看了能忍心?」
「我想试试,哪怕没有找到那神药,也不会叫自己后悔。」
「你别拦着我,我就去一年的时间,你叫我去找找看。」
「可好?」
丹青想离开北京城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她知道,天下之大,并无她可藏身的地方,且危机重重。
如今这个机会,能放她出京看看外面的世界,哪怕只有一年的自由,她也愿意飞蛾扑火般尝试。
胤祥拦不住她,拦不住她那颗想飞的心。
「好,就一年。」
他咬了咬牙,有心想陪着一块去,奈何于他当今的处境而言,请一道出京的旨意,不是一件易事。
在家养病的人,怎可跑到外地去?
这道理说不通。
丹青用力拥了拥胤祥:「我多留些吃食,也教给府上人不少菜谱,等我回来可不许你瘦了。」
十三福晋满眼担忧,一面对丹青道:「你要照顾好自个儿。」
一面又对胤祥说道,「爷,你还有我呢。」
丹青带着两个车夫、护卫和小丫鬟上了路,她以为的短暂离开,谁知这一去竟是没再復返。
自此以后,北京城里的繁华、斗争、尔虞我诈、虚与委蛇再也与她无关。
她曾经为自己设想过无数种死法,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救人,淹没在海浪深处。
那种剧烈窒息的感觉,让她喘着粗气惊醒过来,意外地发现自己回到了起点,她朝思暮想的现代。
丹青像是做了一场很久的梦,醒来之后胸口疼得紧,那股呛水到无法唿吸的痛感,她没能忘记,那个留在时间捲轴里的故人,她也没办法不去挂念。
也不知道以后的几十年,他过得好不好。
如果是儿女成群,妻妾成群,她也就能放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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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新觉罗·胤祥卒于雍正八年6月18日」
「嫡福晋兆佳氏,侧福晋喜塔腊氏,一子一女,子嗣不丰」
「据野史记载怡亲王用情至深,侧福晋仙逝时,他口吐鲜血,差点跟着去了」
「都说清朝出情种,歷史诚不欺我……」
眼前文字越看越模煳,丹青发觉时已满脸是泪,她轻轻合上电脑,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息。
一梦百年,命运不曾给他们告别的机会,再睁眼故人已化作了一抔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