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盗留一明》 第1页 《侠盗留一明》作者:上灵【完结】 文案 一个恶少,一个地痞。 你横行霸道,我蛮不讲理,全看谁更不要脸! 三俗故事,语句粗鲁,博君一笑。 攻控文 cp:宋老大(厚脸皮霸王硬上攻)x李公子(有洁癖蛮横暴躁受) 内容标籤:江湖恩怨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老大,李晏铭 ┃ 配角:陆祁玉 ┃ 其它:上灵 ================== ☆、宁城有两害 宋老大是宁城出了名的地痞流氓。 太平盛世,宁城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也是热闹非凡,大街小巷都透着繁华之气。百姓生活富足,眼角眉梢都带着股精气神。然而,有光则有影,饱暖之后便生慾念。在繁盛的街景之后,阴暗杂乱的角落里,就藏着一批泼皮耍赖无恶不作的地痞流氓。 他们大多是无家可归的外乡人,也有嫖赌毒败家的落魄户,都是一群可怜又可恨的人。 宋老大就是宁城地痞的老大。 他五官硬朗,身材高大,光是站在那里,就吓得一帮有眼色的不敢轻易造次。曾经也有不服管教的狠家子,愣是想要自立为王,结果无一例外都被打得皮开肉绽。 罪魁祸首宋老大叼着根狗尾巴草,摊手表示送上来的乐子哪有不揍的道理。 因而,宁城的小流氓大流氓哪个见了他都得服帖地唤一声老大,还必须面带微笑,语气真诚。由此可见宋老大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凶名在外……哦不,是风光无限。 宋老大最近很苦恼。他后脑勺枕着双手,悠哉地靠在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枝干上,阳光懒洋洋地透过枝叶漏了进来,微风轻拂,本应是快活似神仙的日子,偏偏他皱着浓眉,周身围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烦躁。 「噗——」他吐出了口中嚼烂的草根,屈膝起身,随手挠了挠乱成鸡窝的后脑勺,发出一声长嘆:」这日子可真特么无聊呀……」 惊起一群雀鸟。 然后他又躺了回去,翘起了二郎腿,抖。 「嗒嗒……」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哼哧哼哧的喘息声,还没等人出现,就听见一破锣嗓子喊开了:」老大,老大!不好了,不好了……」 宋老大眼睛一亮,不过依然维持着原先的姿势,那叫一个处变不惊。 破锣嗓子终于从拐角处出现了,他穿着一件黑扑扑的衣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了黑色的老虎纹身。许是跑急了,他满头大汗,叉着腰不住地喘气。 宋老大斜眼俯视:」瞎嚷嚷什么呢!知道什么叫沉稳吗?」 「不是呀老大!」破锣嗓子急了,」全子被人打了!」 宋老大眼神一暗,」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我的人?」 破锣嗓子见状,忙指手画脚比划了半天。 原来又是那人模狗样的李草包。 「全子平日里就喜欢拿些鸡蛋青菜什么的,今儿个挑着扁担,搜罗了两小筐,回来时太乐呵了没注意脚下,摔了。这一跤本来没什么,那小王八皮粗肉糙的啥事儿都没有,偏偏就坏在李晏铭这狗娘养的经过了,那鸡蛋烂菜叶子撒了一地,好死不死偏偏溅到了他的衣服。这会儿全子正让李府的随从们教训呢!」 宋老大听完,起身从几十丈高的树上跳了下来,掸了掸零星的落叶,就揪着破锣嗓子的后衣领,」带路。」 终于有个欠收拾的自己撞上来了。宋老大心里啧啧嘴,盘算着到时教训完人,该去哪儿喝上一壶好酒,嗯,最好再来一盘牛肉。 说起李晏铭此人,宁城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稍有不顺心便闹得周围鸡犬不宁,任性放纵,狂妄自大。偏偏还没哪个良家子弟敢为民除恶,谁叫人有个城主老爹呢? 这名声臭的,都和宋老大并称为」宁城双煞」了。 宋老大到达那儿的时候,全子已经被揍得半边脸肿得老高,见他来了,」呜呜」叫唤着直唿救。 宋老大瞬间觉得一股邪火从心头蹿了上来,看着一旁飞扬跋扈的李草包,不冷不热道:」哟,这不是城主家的李公子吗?今日怎么被放出来胡乱咬人了?」 李晏铭本来背对着他,听到声音转了过来,一双纯黑的眼睛先是亮了亮,反应了片刻,又立马换上一副兇狠狠的表情:」原来是宋老大。」 他的声音很清亮,听着倒是悦耳,可吐出来的词着实让人高兴不起来,」你的手下弄脏了本公子的衣服,我不过是好心帮你教训教训他,免得不懂规矩又去祸害别人。」 宋老大是谁?那可是宁城的流氓头子,他的名声可不是凭几张嘴皮子说出来的,而是靠拳头打出来的,他立马撕破了脸,凶相毕露,」哼,李草包,跟你文绉几句还顺杆往上爬呀?」 李晏铭闻言,变了脸色,面上也是阴沉沉的。 宋老大接着道:」上回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呀?啧啧,早知道你这么经打,就该多给你几拳,大家也多一份清静。」 李晏铭脸色铁青,眼神却是闪了闪,明显回忆起上回的事了,咬咬牙:」姓宋的,你少得意。不过是个流氓头子,还能翻出天不成!」 宋老大笑了,笑得肆意狷狂。李晏铭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他记得上回,姓宋的就是这么笑了笑,然后一转眼功夫就把他的随从全打趴下了,还将他五花大绑扔给了那群骯脏的手下,那帮地痞竟然敢出手对他拳脚相加! 第2页 想起上回的惨痛经歷,李晏铭的脸都气红了。 「明明是这个胚子故意弄脏本公子的衣服,我不过教训了几句,何错之有?」他梗着脖子,硬撑。 「你敢动我的手下,这就是天大的错。」 「你……」李晏铭被噎住。 宋老大随意扫了一眼满地的烂菜碎蛋,缓缓向他走来。 李晏铭看着他满身气势的样子,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宋老大很快就来到了他的面前,李晏铭问:」你你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宋老大就一把将他拽住,拖曳着走去。 同为」宁城双煞」,李晏铭靠得从来都是自己的权势,论力气,根本无法和地痞出身的宋老大比,此时此刻他只能扒拉着双手,使劲挣脱。 「啊——」李晏铭发出一声低叫,他被狠狠推到了地面上,上面堆满了烂菜叶子臭鸡蛋。宋老大还嫌不够,随手拿过碎了一半的鸡蛋,放到李晏铭的头顶,缓缓浇落下来。 李晏铭只感觉头顶有什么黏稠稠的液体滑落下来,像条蛇一般冰凉黏腻,直往皮肤里钻,好半天反应过来姓宋的对他做了什么,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全都炸成了一滩烂泥。 他,他竟敢…… 李晏铭素有洁癖,一星半点的脏污都无法忍受,何况是如今这般。他瞪着眼,恶恨恨地瞧着宋老大,眼底仿佛燃起了火苗。 宋老大见他这孬样,乐了:」哟,眼圈都红了?」 李晏铭的脸惨白惨白,一脸的震惊不可置信,黏煳煳的黄浊蛋液滑落开来,衬着白白的皮肤显得触目惊心。他本是俊秀相貌,眉眼出众,此番受辱,没了往日里的嚣张跋扈,倒有几分漂亮可怜的味道。 宋老大讪讪地放开了他。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鼻子,他娘的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觉得这草包漂亮?! 见宋老大退开了,李晏铭的随从才敢上前扶起了公子。谁料李晏铭一把推开了他们,自己站了起来,顶着满身的狼狈,蹙着眉冷着声,留下一句:」你会后悔的!」掷地有声,字字扣肉。 宋老大撇撇嘴,撂狠话谁不会。不过那草包今日受了教训,够他记一阵子了。瞧他那副倒霉样儿,想了想,得饶人处且饶人,于是看着李晏铭转身离去,宋老大站在原地没有阻止。 全子的确皮粗肉厚,见李晏铭的人走了,立马恢復成一尾活,满脸敬仰地看着老大,」老大出手就是不一般,瞧把那小少爷气得!」 宋老大哼了哼:」下回走路长着眼,别没事净给我惹麻烦。」 说完,也不管他,大踏步朝着前方离开了。 宋老大揍了人,心情畅快了,酒虫就上来了。他也不是酒鬼,偶尔心情好了才会小酌几杯。近日里风平浪静,日子过得无聊单调,可把他给憋坏了,总觉得有股浊气一直在胸前萦绕,今日不知怎的,倒像那股气忽然泄了出来。 他负着手,向城东的酒肆走去。到了酒肆,王掌柜立马迎了上来,」这不是宋老大吗,想来点什么?」 宋老大瞧着王掌柜硬生生憋出来的笑,那褶子都堆一块儿去了,」这回我也不为难你,给我来两壶好酒,再……算了,就这些吧,赶紧的!」 原本他还想叫上一盘滷牛肉,想了想,好久没吃上小桃仙的豆腐花了,不如喝完了酒走几步路,去老树下的豆腐摊子来上一碗。 王掌柜很快就端上来两壶分量十足的好酒,边肉疼边赔笑:」慢用,慢用啊。」 赶紧把这褶子脸赶一边去,宋老大掀开盖子,扑鼻的酒香,仰头喝了一口,眼睛眯了起来,醇香的酒液顺着喉管直抵胃部,火辣辣的特别带感。他咂咂嘴,惬意得不行。 ☆、小桃仙阮秀 「唉,你听说了吗?昨晚上吴员外家……失窃了。」隔壁桌上坐着几个人,聊得正欢。宋老大闲着无事,边喝酒边听了起来。酒肆是非多,各种八卦层出不穷,十有□□都不是空缺来风。 另一个人很惊讶:」什么,又一家被盗了?」 「可不是吗?」那人忽然压低了声音,煞有其事地说:」这吴员外和上回的沈大人一样,听说都是为富不仁,祸害乡里的主,这回失窃可让他们心疼得肝儿都颤了。」 宋老大疑惑地看了过去,这几日他都窝在里面没出门,倒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 「那偷盗的人抓着没?」 「没,一点把柄都没留下,可神了!」 「哎哎,我听说呀……」又一个人探头探脑,拖长了声音故弄玄虚,」听说是八年前销声匿迹的侠盗,留一明,他重出江湖了……」 「噗——」宋老大一个没忍住,嘴里的酒液都喷了出来。咳了咳,讪讪地抹了抹嘴。见那群人的目光都移向了自己,眼一瞪,」看什么看,没见过呛酒的呀!」 那群人急忙缩回了头。 宋老大顿时没了滋味,拎着剩余的酒壶,离开了酒肆。 出了酒肆往右拐,走上几步就瞧见一棵歪脖子古树立在那儿。一个整洁的豆腐摊子摆在下面,桃红衫子的姑娘扎着辫,靠着树,正在等生意。 啧啧,瞧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大胸,长得可真招人。宋老大站在远处,偷偷瞧了会儿,只觉得她越瞧越好看,越瞧越喜欢。 心里荡漾了会儿,宋老大整了整衣服,挺直了背,将酒壶随手一搁,人摸狗样地走上前。 第3页 小桃仙好不容易等来了生意,眼睛亮了亮,像灿烂的星子似的,一看发现是熟客:」大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宋老大被她的笑靥迷得晕乎乎的:」来,来喝豆腐花。」 「还和以前一样,多葱放辣?」 点点头:」嗯。」 小桃仙立马捲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皮肤,手脚利落地盛了一大碗豆腐,撒上绿油油的葱花,浇上一勺辣椒,递了过来:」好咧。」 宋老大忙接了过来,一边还不忘伸腰带里掏出两个铜板,乖乖递了过去。 「秀秀,最近生意还好吗?」宋老大蹲在一旁,张嘴吃上了,嫩滑的豆腐入口即化,味道鲜美。 小桃仙见这时段也没多少生意,便和他聊了起来:」还成,够我和奶奶过活了。」 两人又絮絮叨叨了许久,宋老大的豆腐花也见了底,只得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临走前一步三回头,想念起舌尖嫩滑鲜美的味道,又回味小桃仙的笑容来。 小桃仙原名阮秀,自幼父母双亡,和奶奶相依为命,靠着豆腐摊过活。她家门前不远处种了两棵桃树,每年春天结满了饱满多汁的桃子,时常会采些放在豆腐摊旁卖些小钱。她人长得漂亮,性子温和善良,周围人都悄悄叫她小桃仙。 宋老大当然不会因为她漂亮而对她特别起来,而是因为在他最潦倒的时候受她照顾,那时的自己蓬头垢面、鬍子拉碴,想来小桃仙也认不出他宋老大就是当年差点横死街头的落魄人。 附近的地痞被他下了令,不准欺负到小桃仙头上,因而这善良的姑娘比起其他摆摊的幸运顺利了许多。 日子又过了两天。 宋老大没事教训教训新来的,训斥训斥老伙计,日子滋润也无聊。又想起前几日李晏铭撂下的狠话,嗤笑这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整一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这天,宋老大一如既往地躺在树枝上图清静。破锣嗓子老远就又传了过来:」老大,老大!不好了,不好了……」 「能换点新意不?」宋老大不耐烦,」又出什么事了?」 破锣嗓子哼哧哼哧喘气,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后面,」老大,小,小桃仙被人抓进窑子里了!」 「嘣」宋老大一下捏断了一根树枝,翻身跳下,揪紧了他的领子:」你说什么?哪个想死的王八蛋做得缺德事儿?!」 破锣嗓子被他的兇悍劲儿吓得一哆嗦,忙道:」那群人穿着打扮像是……像是城主家的。」 宋老大当下泛出一道狠光,」这有爹生没人教的兔崽子。」 「说,抓去哪家窑子了?」 破锣嗓子咽了咽口水:」……最,最大的宴群芳。」 话音刚落,就觉得领口一松,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再看老大,早就没了身影。 宋老大寒着脸,气势汹汹地赶到了宴群芳,一脚踢飞了看门的几个大汉,从一楼找到二楼,一间间地检查过去,终于在二楼的一个小厢房里找到了哭得泪汪汪的小桃红。 「秀秀!」 小桃仙愣了愣,」大哥?」 宋老大忙走过去:」没吃亏吧?」 小桃仙摇摇头,默默淌泪。 「没出事就好,跟我走。」 说罢,正好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水壶咕咕咕喝了几口,一入口竟是上等的好酒,然后拽着小桃仙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宴群芳。伸手招了招对面的几个小地痞,」你们把秀秀姑娘送回家里。他们都是我的人,不敢打你的主意,你先回家。」 小桃仙还在微微颤抖,只点了点头。 宋老大将姑娘託付给了手下,脸顿时黑得吓人,待小桃仙的身影消失了,他勐地转过身,重新跨进了宴群芳,」说,李晏铭那个狗崽子躲哪儿去了?!」 老鸨被他这副兇相给震住了,结结巴巴地说:」李、李公子不在这儿,他他……」 「利索点说!」 「吴少爷和沈公子约了他在云鹤楼喝酒。」身旁一个歌妓说道。 宋老大赶到云鹤楼,踹开二楼包厢的时候,李晏铭正执着酒杯准备喝下。就听见」彭——」的一声巨响,宋老大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不相干的全给我滚!」 里面的都是富家子弟,一丘之貉的纨绔恶少,当下眉一竖不乐意了,」哪儿冒出来的粗人,竟敢……」 直接就被扔了出去。其它人见状,意识到这是个狠角儿,立马作鸟兽散了,最后一个出去的,还不忘带上门。 ☆、酒楼荒唐事 李晏铭皱着眉,放下酒杯:「姓宋的,你又打什么主意?」 宋老大不怒反笑:「我想干什么,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儿?!」 「你发什么疯病,在我这瞎嚷嚷,我……啊——」 李晏铭话没说完,就被一股大力按倒在桌子上。 「你有种沖我来,动女人算什么本事?真以为有个城主老爹就能为所欲为了,我他妈弄不死你!」 一把握住他的脖子,李晏铭忙伸手抓住箍住了脖颈的手,使劲扒拉,不一会儿脸就变得通红,眼里也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放……放开……」底下的人难受地挣动着,上半身倒在桌子上,两条双腿还在地面上扑腾。 宋老大这回是真被激怒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阴险的李草包竟然把主意打到小桃仙的头上,简直就是上赶着剥他逆鳞。 第4页 李晏铭只觉得脖间的手越来越用力,唿吸愈发困难,这疯人是想杀了他!他哆嗦着手,撑着桌面,碰到桌上的酒杯,没多想就迎头泼了宋老大满脸。 这下,宋老大眼睛都赤红赤红地冒着血光,额上的酒液顺着头髮滴落开来,他在上方,有几滴酒液从他脸上滑落,滴到了身下李晏铭的眼角边,倒像是落泪了一般。李晏铭本就长得好看,细长眉目,雅致的五官,此刻在他身下憋红了脸,眼圈都红扑扑的,衬得两颊边的酒液分外晶莹,宋老大不由看得痴了。 脑海中邪火蹿起,身体不知怎的燥热得很,一个恶劣的想法油然而生。 他松了松手,却仍箍着他不放,「你敢把秀秀送进窑子,我他妈就让你当一回妓!」 李晏铭蓦然睁大了眼睛,瞧着上头的宋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宋老大本来还有些犹豫,虽然他平日里招摇过市,睡过不少女人,可还真没试过男人的滋味。现如今国泰民安,宁城又风气开放,男风并非什么稀奇的事儿,只是宋老大总觉得放着身轻体软的女人不要,反而去抱又硬又丑的男人,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可这个李晏铭身娇体贵,细皮嫩肉的,模样也是出色,不像那些体宽膀圆五大三粗的寻常男人,对着他倒也能下得去手。何况,这小子就是欠收拾,打也打过了、戏弄也戏弄了,偏偏他还不死心反而变本加厉地招惹他,不换点招式还真吓唬不了他。 于是,宋老大恶劣地笑了笑,放开了他的脖子,抓住李晏铭扑腾不停的两只手单手握紧了压制在他头顶,另一只手粗鲁地撕开了李公子价值不菲的云锦腰带,再用它紧紧绑住了两只手。 李晏铭见这阵势,急了:「姓宋的,你想干什么?!」 宋老大见他着急慌乱的样子,乐了,下一秒,大手一挥,」撕拉」将李晏铭的长衫扒拉下来,随意丢到脚下,边恶狠狠地说:「干你。」 李晏铭瞪着双眼,一副五雷轰顶的模样,然后,他狠命地挣扎起来:」姓宋的,你给我滚开!」 宋老大见他扑腾也不着急,乘机又卸下几件衣服,把李公子扒得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还凌乱不堪地露着半个肩头。宋老大的邪火瞬间从大脑往身下窜去,底下那玩意儿狰狞地站了起来,还恶劣地蹭了蹭李晏铭的大腿内侧。 这一下,李公子就像被雷击了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 宋老大精虫上脑,动作急切起来,他稍稍退后,褪下了自己的裤子,炙热的阳根迫不及待地弹跳出来,暴露在李晏铭面前。 他撇过头,羞愤不堪,恨声道:「你,你这个无赖,流氓……」 宋老大哪会怕人骂他,大手抓住两条长腿,用力一拉,将李晏铭折成了直角,空出一只手狠狠摸了一把臀肉:「还挺有劲儿的。」 没看出来,李晏铭高高瘦瘦一个人,屁股上还蛮有肉的,摸上去柔软有弹性,手感极佳。忍不住又用力揉了一把,像揉面团似的挤压。 「你不是一直流氓流氓的骂我吗,我不就一地痞平白被你骂了流氓,不真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你的厚爱了?」 「流……无赖。」 宋老大的动作放肆开来,故意曲解他的话:「这是要让我无赖呀?」 李晏铭终于觉着害怕了,用力瑟缩着双腿,「姓宋的,你敢?」 「我怎么不敢。」一只手隔着亵裤揉了揉李晏铭蜷缩成一团的阳根,「分量不小嘛。」 又看了看自己的,对比了一下,「啧啧,比起我还是小了那么一圈。」 「你,你无耻……你你……」 「我我我什么我,都这时候了,哼哼几声给我听听。」宋老大嘴里念叨着,一只手顺着亵裤滑了进去。 李晏铭尖利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毕竟这里是酒楼,他还丢不起这个脸面,「姓宋的,你你不准碰!」 宋老大闻言,故意揉捏了一下,听到一阵短促的喘息,不顾李晏铭沉得滴出血的眼神,探到了他的身后,指尖堪堪停留在洞穴门口。 李晏铭全身都僵住了,声音哆哆嗦嗦:「你,你敢……啊!」 宋老大用自身行动告诉了他,他敢。 宋老大没有男男行事的经验,只草草用手指戳了戳,便一把拽下李晏铭的裤子,阳具对准了,埋腰直入。 「唔……」李晏铭痛苦地闭上了眼,只觉得下身都被撕裂了,脖子仰着,崩出一条极致的曲线。 宋老大也不好受,李晏铭真他妈太紧了,一进去就夹得他生疼生疼,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也清醒了半分,他看着身下羞恼地几乎想要晕死过去的李晏铭,忽然萌生了退意。 他这干得叫什么破事儿呀?怎么就把这狗娘养的给上了?! 「姓宋的,你这个流氓,无耻败类,我,我定要将你杀了,不,我要将你先阉后杀,拿去餵狗!」 宋老大眼底寒光一闪,原本的退意立马就散了,「哼,就凭你?」 说着,狠狠挺腰往前一送,只听见李晏铭哼叫的声音,「我都把你上了,你捨得谋杀亲夫吗?」 李晏铭咬着唇,眼神里覆着水光,满是不甘与屈辱,「你,你为什么总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处处欺辱于我?」 宋老大却没了回应他的心思,满脑子都要被快感淹没了。 爽,真他妈的销魂蚀骨。他还真没想到干起男人来会是这么个舒服的滋味。看着平日里嚣张跋扈高傲不可一世的李晏铭躺在身下被自己操弄,心里腾升出一种扭曲的快意。 第5页 送出的节奏不由加快,包厢里充斥着啪啪的肉体碰撞声,间或夹杂着李晏铭细微的低吟,隐隐又像抽泣。 这场单方面的掠夺整整持续了一个下午,等到宋老大最后一次将滚烫的精液送入李晏铭的肠道中,后者彻底失去了意识。 宋老大喘着气,回味着绝顶的销魂滋味,终于捨得将自己的孽根从人体内退了出来,一离开,汩汩的白浊液体滴落开来,从嫣红绽开的肉洞中蜿蜒而下。看得宋老大狠狠咽了咽口水。 李晏铭陷入了昏迷,此时大张着两条细白的长腿,依然维持着交合时的姿势,将褪未褪的里衣要死不活地半挂在身上,说不出的性感与风情。 宋老大瞧了半晌,忽然觉得自己挺禽兽。 他草草收拾了一番,准备给他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李晏铭的外衫早被自己给撕裂了。转念一想,谁要管这傢伙的死活,就活该有人闯进来见见他这副模样。又想了想,觉得两人毕竟做了一下午的夫妻,就这么放任他躺在桌上,实在太不够情义了。我呸,他什么时候和这混球有情义了? 最终还是解下自己灰扑扑的外套,将他裹了一圈,带出了酒楼。 走在大街上,这傢伙还嘀嘀咕咕地说着梦话:「姓宋的……流氓无赖……为什么唔……」 做梦都想着骂他,宋老大没好气地使劲颠了颠他,来到一间客栈,随手将李晏铭身上搜刮来的玉佩给了掌柜,开了一间上房。一进房间,宋老大乐了,今儿一天,他还真是妓院酒楼客栈满地儿跑。想了想,全都拜身上这人所赐,顿时脸色又沉了下来,一把将人扔到了床上,也不管死活,仁至义尽地离开了。 ☆、城主府素宴 宋老大回到自个儿小破房子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点。今天又是救人又是上人,体力消耗巨大,这会儿也饿了。他拖着步子来到厨房,掀开米桶,空的;打开橱门,空的;最后打开锅盖,在里面找到了一小碗凉白开。 …… 他住的屋子本是空屋,听说原来的屋主人一家全死了。他刚来宁城的时候身无分文,负伤潦倒,见这屋没人,就自发的鸠占鹊巢,等情况好转了,也没想搬家,都是晚上睡觉的地方,住哪儿不都一样。 这屋子离集市远,本来图清静也挺好的,现在宋老大恨不得住在饭馆边上,饿呀,可又懒得走那么远的路。于是惰性战胜飢饿的宋老大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凉白开,倒头睡了过去。睡前想了想温婉可人的秀秀,砸吧砸吧了嘴,意识迷煳起来,隐约瞧见那小桃仙的五官变了,眉目细长,纯黑瞳孔,端的是俊秀漂亮…… 宋老大瞬间就惊醒了。抹了抹脸,暗骂:「都想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翻了个身,将脑海中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股脑儿全丢开了。 第二天知道日上三竿,宋老大才不急不慢地起了床,像以往那样晃荡着去了市集。外面阳光正好,照得人懒洋洋的。宋老大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决定先去饭馆填饱肚子。 他去的是附近最热闹的饭馆,平日里这个店挤满了人,去的晚了还可能没位子。不过,宋老大是不需要担心位子这种小事的。整条街上,谁敢在宋老大的关切注视下吃得下饭? 一进饭馆,想像中的人声鼎沸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大厅里没多少人,店小二倚在柱子旁正和人闲磕牙,见有人进来了,立马换上一副殷勤的笑容,看清来人是谁后,那笑容就有些牵强了,「宋老大,您怎么来了?」 宋老大扫了他一眼:「我不能来吗?」 小二忙摇头。 「今天生意怎么那么冷清?」宋老大发现了异常,问。 小二疑惑地瞧了他一眼,「您不知道么?今儿个一早,城主家去了个人,现在大傢伙儿的都去城主家吃素宴去了。」 「你说什么?!」宋老大勐地转过头,瞪眼。 小二吓了一跳:」都,都去吃素宴了。」 「不是这句!」 小二被他的样子唬得胆战心惊:「……城主家昨晚没了个人。」 宋老大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向上蹿起,「谁,谁没了?」 小二愣了愣:「听说是位公子哥儿。」 「……」宋老大脚步虚晃了一下。城主家中只有一位独子,这城主家的公子哥儿也只可能是一人……李晏铭。 「怎么死的?」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颤抖。 小二咽了咽口水:「据说,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吊死在房樑上了。」 宋老大没再跟他废话,转身跑了出去,向着城主府赶去。 他怎么就那么混帐呢,教训个人揍一顿不就行了,李晏铭是谁?宁城出了名的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受得下这口气!他,他他妈的以为这李草包顶多哑巴吃黄连,吸取了教训不再惹事,谁知道人竟然上吊自杀了?! 宋老大还记得昨日那人还在自个儿身下哭泣求饶来着,怎么今儿个就撒手人寰了? 一路上,他开始回忆起自己和李晏铭结怨的点点滴滴。他老早就听说过城主家的李小公子任性妄为,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那日一大娘不过是弄污了他的衣袖,他就扬手给她来了一巴掌,当时他正窝在酒肆里喝酒呢,见了这番情景,二话不说冲过去把他手给折了。 他可不是什么善心之辈,只是看不惯堂堂一个大男人连个妇孺都下得去手。自那以后,宋老大对李晏铭便厌恶起来,两人的怨由此结下。 第6页 仔细想了想,他遇见李晏铭几次,几次里有九成都不怎么美好,李晏铭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可如今,宋老大的心里特别别扭,总觉得是睡过和没睡过的差距。 唉,总之感慨一句,造化弄人啊! 宋老大赶到那儿的时候,城主府前里里外外摆满了素宴,隐隐有专门假哭的人时不时的嚎哭声。他站定在一个拐角,那儿的人看不见他,他却能看得清楚那里的情景。城主府的牌匾挂上了白布,大红灯笼早已摘了下来换上了白面的纸灯,城主府的侍从僕婢无一不是一身素服,满脸的丧气。 看来李晏铭是真没了……宋老大莫名觉得一阵失落,连上去蹭吃蹭喝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时,身后忽然伸出了一只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宋老大沉浸在复杂的情绪里,一时竟也没察觉有人靠近,当即吓了一跳,回过身…… 「姓宋的,我要杀了你!」 身后之人,一身白衣,乌髮凌乱,狠狠瞪着一双细长的眼,脸色惨白地扑了过来。 「李李晏铭?」 该不会是找他索命来了吧? 宋老大伸手接住了扑过来的李公子,手掌一开一合,就把准备袭上来的两只拳头尽数捉住,末了,还使力掐了一把李晏铭的腰,惹得后者一声痛唿,气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你,你这个……你这个……」 不是鬼呀。宋老大嘀咕了一句,一把捂住李晏铭正准备开骂的嘴,「你怎么没死呀?」 李晏铭「唔唔」发不出声,愣是一个劲儿的用眼睛瞪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一个洞来! 你,你才死了呢! 眼前一花,整个身体被抱着转了一圈,正对着前方家门,看着自家门前惨澹的白布缎子,李晏铭愣了愣,「谁死了?」 宋老大早就放开了他的嘴,见他那副样子,显然也是不知情。 想想也对,昨天下午他做得这么狠,这柔柔弱弱的官家公子能起得来才怪,还上吊,估计搬个蹬腿用的小板凳也难,「说是死了个公子哥。」 李晏铭用力踩了他一脚,宋老大一时没防备,冷不丁还被踩中了,捂着脚直呵气。 「说,是不是你?」李晏铭苦大仇深地看着他,一副要将他割肉下肚的模样。 「什么是不是我?」宋老大没听明白。 李晏铭皱眉,冷声问:「是不是你,你把……昨天的事告诉我爹了?」 宋老大打趣:「哟,这种深闺密事怎么能让岳父大人知晓了去?」 「你放屁!」李晏铭被气得爆了粗口,「如果不是你告的密,爹他怎么会宁愿当我死了也不让我丢人?!」 「……」这回宋老大听明白了,感情这李晏铭还以为他把他被人睡了的事告诉他爹了,这会儿,城主大人当没这个儿子呢……可真有联想力。 「我还真没那个闲功夫。」宋老大道。 李晏铭刚想说些什么,另一边传来了动静。两人不由一同望了过去。 出来的是一位五十几许,身着儒衫的男子,李晏铭自然认得他。城主身边的管事,应冯。应管家腰系白布腰带,神色凝重,一出场,府邸外围的百姓都静了下来。应管家拱了拱手,道:「昨晚李公子不幸身故,今日城主设百宴,诚邀城中老小一同为公子送行。」 李晏铭满脸震惊,不知所措地瞧了眼身旁同样疑惑的宋老大:「我,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宋老大拍拍他,示意:「再听听。」 应冯的声音先是凄楚,忽然语调一转,变得义愤填膺:「在此,城主也希望能人异士站出来,一同为李公子报仇雪恨,诛杀大盗留一明!」 「咳咳」宋老大一时没防备,愣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眼神复杂地瞅了眼「因大盗留一明而亡的」李公子。 人群也因应管家的话而变得躁动起来。 「应管家,李公子不是上吊去的吗?」 应冯垂着头,握紧拳头:「昨晚仵作一检查,才发现公子是被绳索勒住窒息而亡,兇手故意摆出自杀的情形。」 「那和侠盗留一明又有何关系?」 应冯抬起头,恨声道:「什么侠盗,不过是鸡鸣狗盗的逃犯!早闻留一明每次犯案都在房前门柱上刻上一『明』字,方有留一明之称,今日府中下人发现公子房前……刻得正是『明』字!」 人群又是一阵沸腾。 李晏铭皱着眉,只想冲出去问个究竟,什么留一明,什么上吊谋杀,他脑海里一团浆煳,平日里的精明早被这一连串的浑事搅没了。 宋老大一把拽住他,「你就这样闯过去?」 李晏铭见了他就没好气:「与你何干。」 宋老大一想,也是,与他何干? 李晏铭想了想,总觉得不妥,便转身拐去了后门。 见李小公子进了家门,偷偷跟在后头的宋老大撇撇嘴,真是中了邪了,竟然关心起这小娘皮的死活了! 不过…… 他饶有兴趣地挑挑眉,连留一明都出来了,看来之后的日子不会无聊咯。 ☆、一夜好梦长 宋老大见着了活蹦乱跳的李晏铭,心里那结没了,便又有了蹭吃蹭喝的好心情。于是乐颠乐颠地蹭上了素宴,光明正大的白吃白喝。 这城主家的素宴就是和寻常饭馆不一样,味道也比平时美味了几分。 第7页 同他一桌的也是吃得津津有味,一边还空出半张嘴和人闲聊。 「这城主家平日里抠门的很,这回怎么这么大方,请全城的人白吃白喝?」 一旁一个尖嘴猴腮的人瞅了眼离得挺远的城主侍从,悄声道:「听说这回死的那位公子来头不小。」 宋老大准备袭向白斩鸡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凑过去问:「什么来头,不就是城主家的公子吗?」 尖嘴猴腮闻言,更有劲儿了,刚想胡天海地的一通说,一抬眼见是宋老大,立马换上了一副谄媚嘴脸:「这不是宋老大吗?失敬失敬。」 宋老大一副「你谁呀」的表情。 尖嘴猴腮兄一抹嘴,「小的是城西小街上混的,叫侯三,来这蹭顿好吃的。」 又煞有其事地说:「您还不知道吧,听说……死的那个李公子是三天前刚来宁城的,据说是城主家的表亲,京城里来的。」 「……」宋老大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李晏铭?」 侯三一愣,茫然道:「跟李晏铭有啥关系?」 宋老大忽然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崩塌了。仔细琢磨琢磨,还真没人说上吊的是李晏铭。他摸了摸鼻子,「没什么,吃你的菜去!」 一顿饭下来,从旁人的交谈中宋老大才得知,原来死的公子哥儿叫李濂,京城大户的独苗,心血来潮晃荡到宁城,一来就住进了城主家。这会儿在宁城毙命,城主生怕被李濂的高官老爹迁怒,可着劲儿在京城李家来人前表达痛心惋惜之情,势要在一月之内捉住留一明,好向人交待。 宋老大吃了个半饱,觉着人太吵了,没劲。顺了一壶酒,回去了。 路上经过那棵歪脖子古树,下面没了豆腐摊,瞧着分外别扭。想了想,便决定去小桃仙家看看。 一想到小桃仙,就想起李晏铭干得缺德事儿,暗骂自己刚才还为这人模狗样的混球费神。经过两棵桃树,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他刚想敲门,门就自己开了。 遇上白髮弓背的老奶奶,宋老大忙道:「婆婆,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里面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一副准备人去楼空的阵仗。 阮家婆婆眼神不好,戒备地看着他:「这里就老婆子我一个人住,你找谁呢?」 宋老大道:「我找秀秀。」 「呸,一小王八,秀秀也是你能叫的!」 被骂了小王八的宋老大也不恼:「婆婆,我……」 「大哥,你怎么来了?」小桃仙的声音传了过来。 阮家婆婆这才反应过来:「你就是上回救了秀秀的大恩人?老婆子老煳涂了,罪过罪过。」 宋老大忙扶起她,好言安慰。 好不容易进屋坐下,才得知,婆孙两个准备去城外避风头。 「我老了,半只脚都埋土里了没什么,可是秀秀一个好闺女可不能被这么糟蹋呀!」 宋老大忙劝道:「放心,那傢伙不敢再来了。」 又说了许久,小桃仙道:「大哥,饿了没?我去给你弄完豆腐花。」 「哎别别别,我刚蹭完城主家的素宴,这回正饱着呢!」 「素宴?谁死了?」 「哦,是从京城过来的公子哥,叫什么李濂的。」宋老大随口道。 小桃仙却是瞪大了眼,惊喜道:「那混蛋死了?!」 又觉得这么开心对死者不敬,忙又掩饰了一下。 「你认识?」 小桃仙点了点头,神色愤愤:「就是他把我抓到窑子里去的!」 这回轮到宋老大惊讶了:「你说是李濂害的你?」 小桃仙慢声道:「那天我本来在街头卖豆腐花,迎面来了一个粉头油面的男人,见了我就手脚不老实,我一气恼顺手泼了他一脑门的豆腐,结果那人就让随从把我拽去了宴群芳,如果不是,不是大哥……」 宋老大暗道不好,原来自始至终都没李晏铭什么事儿呀! 小桃仙本打算和奶奶出去避避风头,如今李濂已死,倒是不用再躲了。 从小桃仙家出来,宋老大难得心事重重。他平时做得混事儿多了去了,可这回却让他咯得慌。一想起李晏铭一副要生食其肉的模样,啧啧,还挺来劲儿……呸呸呸,想什么呢?人这回是真被自己惹急了,指不定要怎么报復呢。唉,真是烦! 隔了几天,宋老大辗转反侧睡不安生,索性起了身,大晚上的闲逛起来。又想起大白天在饭馆听到的消息,更头疼了。留一明又犯案了,这回死的是城北的一霸,王进王富商,不仅人死了,半辈子的积蓄被挪了大半,挪不了的也被一把火烧了。 他摇摇头,吊儿郎当地嘆气起来。没多久,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城主府前,不由乐了。成,都到门口了,熘进去见见呗! 于是搓搓手,跺跺脚,一股脑儿翻墙进去了。 一边欣赏起城主府的秀丽精緻,感慨有权有钱的就是不一样,住的房子都是寻常人的百倍。一边慢吞吞地琢磨起李晏铭住在那幢屋子里。 专往金贵富丽的屋子里钻,跳上屋顶掀开瓦片一间间地看,当瞧见正在浴桶前擦拭头髮的李晏铭时,宋老大乐了,总算让他逮着了。 手脚利落地从窗户里翻了进来,轻手轻脚地关窗入屋,想着好好吓唬那草包一番,宋老大笑得特贱。一走近,宋老大就懵了。 第8页 从上面看还没什么,这么近距离看,宋老大只感觉心里一震,全身的血液都奔涌了。 李晏铭应该是刚洗好澡,擦好一头乌黑的长髮,这会儿正挑起一旁的纯白里衣往身上披呢,两条白花花细长长的大腿好死不死光熘熘地在宋老大眼前直晃。 当下就咽了咽口水,发现自己蠢样的宋老大暗骂自己德行儿。 「什么人?」李晏铭冷声道,一把系好衣袍,转过身来,「姓宋的!」 宋老大讪讪地笑了笑,吓唬人不成,倒被人抓了个现行。 李晏铭蹙眉:「你来这干什么?」 一双纯黑色的眼珠转了半圈,神色复杂晦暗起来,「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宋老大本就是脸皮极厚之人,当下脸上尴尬之色一扫,又恢復成原来没正经的样儿来。 「我,我怎么了我?你觉着大晚上的我不睡觉跑你这儿来是为了什么呀?」边说还边一步步接近他。 李晏铭脸色涨得通红,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这里可是城主府,你别乱来。」 宋老大乐呵一声:「乱来什么呀李草包,你脑袋里都装了什么龌龊事,想什么呢?」 李晏铭听他这话,神色一松,回味过来,又横眉冷对,半阴不阳地哼笑一声,张嘴就要喊人。宋老大当即就扑上去捂住了嘴,「瞎叫唤什么,老实点。」 李晏铭唔唔叫唤了几声,眼里又气又急,直瞪得人心口荡漾。宋老大撇撇嘴:「成了,不逗你。我来这儿是为了上回那破事儿。」 李晏铭一愣,消停了片刻。 宋老大瞧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难得心虚起来,「那个,上回那事儿是我没弄清楚……」左瞧瞧桌子又看看房梁,「是我的错。」 李晏铭睁大了眼,直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宋老大瞧着脑子一热,啾地往人脸上来了一下,紧接着飞速遁走了。 隐隐听见后面那声中气十足的:「王八蛋!」 再是「乒里乓啷」的重物砸地声。 宋老大咂咂舌,这脾气,都要上房揭瓦了。 回到家里,宋老大一夜好梦。 梦里瞧见那双细长长白花花的大腿,又瞧见那细长的眉毛,一瞪眼一展眉都煞是好看,那声音也是,叫起来一长三短,一咏三嘆,好听极了。想着想着,梦中场景悄然变成酒楼包厢的样子,又像是城主府中,隐约还有个浴桶,水气腾腾的恍若仙境。李晏铭披散着头髮,发梢还在滴水,披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软绵绵地靠着,时而怒骂时而欢笑,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醒来时,宋老大对着湿漉漉的裤衩,默了。 他抹了一把脸,唿噜了两下。只觉得自己完了菜了事大发了。 这才几天的功夫,李晏铭在他心里愣是从一个蛮横的草包变成了念念不忘的心肝儿……呸,那哪儿叫心肝儿呢?人无时无刻不想着把自己的心肝掏出来餵狗吃呢! 想到这,宋老大苦着脸。 他向来是个随性霸道的主,遇见稀罕的可着劲要弄上手。可李晏铭是谁呀?倒不是说他身份尊贵,而他一介地痞配不上人家,他宋老大何时纠结过这个?而是,搁这以前,他喜欢的可是软扑扑娇滴滴的姑娘呀! 那李晏铭横看竖看都是个大男人,脾性更是十足十的臭,自己这是什么眼光呢?! 再感嘆这些也晚了。 宋老大低头嘆气。 又唰的抬起头,一双眼睛冒着精光,横竖都看上了,认了。 另一头的李晏铭黑着眼圈起了床,气压低沉沉,一副没睡好的模样。他还真不知道一大清早的有人惦记上他了,还一个人默默生着暗气。吃早饭的时候,对着那粥使劲戳,完全当成宋老大的脸发泄了。 李成耀李城主看不下去了,「好好吃饭!」 那一粒粒的可都是钱吶,这败家儿子。 李晏铭连个眼神都欠奉,端起碗,唿啦几声全倒进了肚子里。「彭」将碗放回了桌上,留下一句:「我吃饱了。」 「啊。」身旁浓妆艷抹的女人故作受惊的模样,嗔怪地看了眼李成耀:「老爷……」 李成耀顿时心都酥了,立马板着脸对儿子:「成什么体统?」 李晏铭斜眼看了眼一旁的女人,目光满是不屑,「一介舞妓都能上桌了,我们家还能有什么体统。」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席了。 这饭吃的真糟心。 李晏铭想去后院散散步,经过大堂,看见了摆在中间的那副棺材,瞬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严五,这棺材还要摆到什么时候?」 被点名的僕人忙迎了上去,「回少爷,老爷吩咐,在京城李家来人之前,要一直供奉着。」 李晏铭嫌恶地皱眉:「尸体发臭了也得摆家里?」 严五知道少爷洁癖严重,惴惴道:「已,已经叫人运了冰块冻着。」 李晏铭不想在这地方多待,知道问不出什么满意的结果,一挥袖离开了。刚走几步,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这帮人大清早的就来噌白食了。 「素宴到底要摆多久?」 「回少爷,今天是最后一天。」 李晏铭寒着脸,直接出了门。 谁想到一出门,就听见一个欠收拾的声音嚷嚷着:「哟,这不是阿晏吗?」 第9页 李晏铭倒不是觉着有人喊他才回的头,而是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想认不出来都难。一回头,果然,宋老大那张刺眼的脸出现在了视线里,嘴边还沾着一圈粥煳煳,正咧着朝自己看来。 「什么阿晏?!」这里是城主府,大庭广众之下,料这流氓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李晏铭的语气毫不掩饰的沖、臭、狠。 宋老大也不恼,抹抹嘴,向他走来,「除了你还能有谁?」 宋老大心里偷乐,自己刚明白心意,这人就出现了,可不就是缘分嘛。 他大概忘了,这里是李晏铭的家,他大清早出现在自己家里本身就很正常。 心态变了,态度也变了,宋老大琢磨着该换种相处方式,「吃了没?」 「……」李晏铭眼神复杂地剜了他一眼,满脸写着「无聊」,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看着李晏铭毫不留恋的背影,宋老大懵了,撸了把脸,心道:这小混蛋就是欠收拾!就该硬着对他来。 ☆、留一明亲笔 宋老大无所事事地在城主家蹭完了早中晚三餐,却没等着李晏铭回来,倒等来了一批贵气逼人的主。 老早就看见应冯应管家火急火燎地沖了进去通报,没过片刻,老远就听见里面城主宛若死了亲儿……呸呸,这什么破比喻,宋老大暗骂,宛若杀猪般的嚎哭声,然后一个身材臃肿,满身素服的中年男人沖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有致,满身白衣的女人,也是满脸泪痕,好不悽惨。 两人冲到了门口,直接扑倒在为首一个中年蓄鬚的男人身上,城主一把鼻涕一把泪,」方副将,李某对不住将军啊,李某没能照顾好濂儿,竟让那贼人……呜呜……」说到后面,已是哽咽难语。 被称作方副将的男人脸上神色未变,举止得体地扶起了李成耀:」李城主哪里话,冤有头债有主,濂少爷的仇我家将军自会处理。你先起来。」 李成耀见那人没有怪罪的意思,心头放下巨石,忙起身:」方副将,濂少爷……他的遗体就在大堂。」 方副将点点头,一众人等都被引进了屋内。 好戏看完了,宋老大啧啧嘴。 宁城是个不大不小的地方,死了个人稀奇几天就没声儿了。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远在天边的京城却因为李濂之死大受震动。李濂本人没什么出奇的,京城纨绔子弟,粉头油面,嫖赌俱佳,强抢民女只是家常便饭。宁城的公子哥算什么,人家可是京城里混的。 李濂之所以如此横行霸道,全赖其父镇远将军李光。李光此人出身寒微,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地位,在朝廷里威信极高,此番痛失独子,打击巨大,势要严惩所有相干人等,以报血仇! 几乎在闻儿死讯的第二天,他就派出手下前往宁城,方副将是其心腹,仅仅只是最早到达的第一批。 宋老大摇摇头,又想起近日搞得满城风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留一明,只觉头大。看来宁城不宁咯。 宋老大走出城主府,还在那伤春悲秋呢,忽然想,那李晏铭这么晚了还不回府,干什么去了。 这念头刚起,就瞧见一个晃晃荡盪的人影向这里走来。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李晏铭李公子嘛! 他似乎是喝了酒,走路的步子不太稳,扶着墙,迷迷煳煳地看着前方。 宋老大想着趁机好好耍耍他,又想,该不会是去喝花酒了吧?! 瞬间阴火蹭蹭冒上来,跨步走过去,拽住人袖子:」干什么去了?」 李晏铭似乎疑惑怎么走不过去了,迷茫地眯着眼,瞅他。 宋老大见他这副样子,还真有些不太习惯,冲上去嗅了嗅,没闻见什么脂粉香气,便笑了笑,」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边说,还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啪」,李晏铭一把打开晃荡的手,扑了过去:」姓宋的畜生!」 可惜平常状况的李公子打不过他,醉酒后的李公子更不用说了,没打疼人,倒把自己送了上去。 宋老大接过」投怀送抱」的李公子,道:」哟,都醉成这样儿了,还认得出我呀!」 语气拖长了上扬,得瑟的不行。 怀里的李晏铭没了动静,宋老大抱了半天发现不对来,忙把人移开了些许,露出一张闭着眼红着鼻子的睡脸。 宋老大收起了玩闹的心思,伸出手碰了碰那张细皮嫩肉的脸,移至眼角,这幅模样的李晏铭他还从未见过,平日里他对他不是横眉冷对,就是戒备恼怒,何曾这般温顺过? 「怎么还哭上了?」 他的语气无奈,还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 李晏铭的眼角湿湿的,眉间愁绪纠结,怎么抹都化不开的样子。 宋老大瞅了眼身后城主府的大门,又瞅瞅怀里醉成一滩烂泥的李公子,若无其事地把人从家门口带走了。 他是最晚出来的人,其它蹭食的人填饱了肚子早早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只剩下大闲人宋老大一个。他前脚刚跨出大门,后脚那管事的立马重重关紧了大门,送瘟神似的,连门前两个白布灯笼都不点上。他耸耸肩,毫不在意这种势利小人,只是奇怪那李家公子都没回府,也没见个人担心等门的,又看着李晏铭醉醺醺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感慨大户人家总有一堆煳涂帐。 城主府离宋老大的小破窝远着呢,他也不嫌麻烦,扛着人虎虎生风地回了家里,直接把人扔到自己那张嘎吱作响的木板床上。李晏铭似乎被磕着了,哼了哼,翻个身对准墙壁。 第10页 宋老大呵呵一笑,自觉躺到了床的外侧。 本以为能吃吃豆腐,过过手瘾,睡个好觉,没成想,宋老大一想到身旁那人和自己发生的那堆事,就心神荡漾,越躺越精神,最后大半夜的完全没了睡意。 他轻手轻脚起床下地,拐进了一间更破更小的房间,里面一堆杂物,杂乱不堪地随意摆放着,一个破了半边门的柜子歪歪扭扭地摆在墙角。他一笑,在黑暗中摸索过去,打开完好的另一扇柜门,蹲下身,将柜子底部的木板掀了开来,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地洞。 宋老大身手矫健地钻了进去,没一会,头顶一脸灰,爬了出来,手上多了一个小盒,笑得好不荡漾。 重新回了房间,李晏铭正仰躺着睡得正熟。宋老大点了一根蜡烛,房里亮起了淡淡的光芒,昏黄柔和,照得睡梦中的李公子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嚣张,还有那么点乖巧的味道。 宋老大打开手里的小盒子,里面躺着一方砚台,做工精緻,成色俱佳。他哼哧哼哧捣鼓了半天,取出一根竹筷,蘸了蘸捣鼓好的墨汁。心里琢磨着该往哪儿写字比较好。 这宝贝可是十年不褪的灵墨,一笔下去甭管白水猪油怎么都洗不掉了。 什么地方既不用担心被外人看了去,又能不被正主自个儿发现呢? 后背?摇摇头,男人打个赤膊不少见,万一李小公子哪天把后背露出来让人瞧见了怎么办?大腿?摇摇头,李晏铭一洗澡一低头就发现了,还不得和自己拼命呀? 左思右想,思虑良久,宋老大的眉毛皱紧了。 有了! 他忽然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一俯身,将睡得正熟的李晏铭翻了个身,头朝下屁股朝上的趴着。 大手猥亵般地在浑圆挺翘的臀部揉了揉,三两下把人裤子给扒下了,露出白花花的臀肉来。宋老大啧啧嘴,遐想了片刻,便回神提笔,对着那右瓣屁股刷刷几笔,龙飞凤舞,提笔有神。末了,对着那湿漉漉的字迹哈了几口热气,才满意地点点头。 映着惨澹明灭的烛光,李公子雪白雪白的臀肉上歪歪扭扭地布着一个小小的」明」字,笔法软绵绵毫无章法可言,倒像是小儿涂鸦,好比白纸上被泼了猪血,暴殄天物,惨不忍睹。 这始作俑者还一脸欣赏自得之色,当真是无耻之极,无赖之极。 「这才是留一明的手笔,瞧这笔锋,瞧这字迹,那是寻常人能比的吗?」 终于心满意足的宋老大随手将灵墨扔进了床底,一熘烟钻进了被窝,还故意不帮人把裤子拨回去。 一夜好梦。 第二天,老远就听见宋老大的屋子里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 宋老大正做着美梦呢,不留神只觉天旋地转,浑身上下都仿佛被车轮碾了一遍,惨叫着从梦里惊醒过来。一睁眼,就瞧见李晏铭寒着脸,眉头蹙得死紧,一副要生吃了他的模样。 「阿晏,大清早的谋杀呀?」 他揉着背,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来。 「这是何处?」李晏铭声音凉凉的,满眼是毫不掩饰的嫌恶。那油腻腻的床单,灰扑扑的墙壁,还有一股子霉味,简直在挑战着他的极限。 「我家。」宋老大老实地回答,眼神管不住的偷瞄眼前人松垮垮的裤子,尤其是腰间那半截露出来的软肉。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宋老大扭捏起来:」昨晚,你……喝醉了。」 「与你何干?」 宋老大一副被占了便宜的小姑娘状:」你抓着人家的衣袖,死活要跟着我走。」 「这不可能!」李晏铭立马否决,」我跟头母猪走也决计不能和你走!」 「……」宋老大捧心。 「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李晏铭抖着手指对着他,咬牙切齿,用力提了提裤子。 腰上的软肉不见了,宋老大有些失落,」我能对你做什么呀,咱俩该做的不该做的不都做了吗?」 「无赖……姓宋的,你简直就是……」 「就是什么呀,阿晏,你昨晚不是在我的床上睡得挺香的,大清早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叫谁阿晏?!」 「当然是你呀!」 「闭嘴,不准这么叫!」 「行行行,我不叫不叫。这总行了吧,阿晏?」 「……」李晏铭胸膛起伏着,显然也是被宋老大的厚脸皮给震住了,斟酌着词句:」如若我以前有冒犯之处,还请宋老大既往不咎,从此只当路人,咱们……两清,如何?」 「好呀。」宋老大满脸喜悦,」咱们两情相悦,甚好!」 「滚你的!」李公子一声怒叫,抬脚踹了过去。 宋老大伸手笑嘻嘻接住:」阿晏,腿酸了?」 面对这样的无耻之辈,李晏铭又气又急,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姓宋的,我自认从未招惹过你,你先是三番两次拳脚相加,又在大街上羞辱于我,甚至……」说到此处,仍觉难以启齿,只咬了咬牙,」你为何处处欺压,蛮不讲理?」 宋老大愣了愣,眼神飘了起来,嘴里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调儿:」还委屈上了?」 说罢,就瞧见李晏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对着他,眼里的光复杂至极。宋老大在这样的目光下,鬼使神差放开了他。 李晏铭不作停留,转身离开。 第11页 临走前,重重甩门,就听见」彭」的一声,直震到了宋老大心底。 ☆、李公子离家 后面几天,宋老大都没再见到李晏铭。 无论是他常去的云鹤楼,还是城主府,宋老大都没有撞见他。 没过几日,就听见路上有人谈论着一件喜事:李城主老来得子。 他回想起上回在素宴上见到的身材圆润的中年男子和他身旁那位身材不错的女人,想,这把年纪都能生孩子。 李成耀近五十的年纪,几十年来只有李晏铭一个儿子。无论家里女人再多,愣是生不出第二个。因而无论李晏铭名声再臭,脾气再沖,他都能睁只眼闭只眼忍着顺着护着。现如今,快半百的人了,家中姨娘峰迴路转竟然有喜了,据大夫诊断,少说也有两个多月了,还用秘法算过,十成十的儿子,可把李城主高兴的,吵着嚷着打算把舞妓出身的姨娘扶正。 宋老大听着满不是滋味的。又不是没有过儿子,高兴个什么劲儿呀。 又想,这几天李晏铭没出现是不是和这事儿有关? 刚准备去探听探听,又听见人议论起另一件大事来,先是沈大人、吴员外被盗,再是李濂之死,如今城里又死了个人,吴子泰。 他见过这吴子泰,平日里和李晏铭走得挺近,他冲进云鹤楼那次,被扔出包厢的就是他。 吴子泰是被人绑了巨石投进河里淹死的。河边一棵小树无辜被人在身上刻了字:「明」。 连续死了两个人,一时间宁城人心惶惶,大晚上的都不敢出门。不过也有人说,侠盗留一明从来只盗富人狗官,杀恶徒贼人,不会牵连普通百姓。谣言四起,五花八门。 宋老大对这些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脚步已经自动朝着城主府走去。一回生二回熟,这回他利落地翻了墙,刚想朝着李晏铭的房间走去,却从侍女的交谈中得知,李晏铭在得知姨娘有喜之后便和李成耀大吵一架,离开府邸,已有多日未归。 宋老大皱皱眉,心道,阿晏跑哪儿去了? 撇撇嘴,自己这副满大街找媳妇的架势可真怂。 不过,联想起那个「留一明」的行为,死的都是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宁城说大不大,有头有脸的屈指可数,有头有脸还名声极臭的就更少了。他有些担心,李晏铭可能会被人惦记上。 召集了一堆小喽啰,嘱咐他们见到了李晏铭就向他汇报。 一小弟特激动,问:「老大,这回咋整他呀?」 宋老大特深沉地瞅了他半晌,发现是上回被李晏铭带人教训的全子。 全子笑得狗腿,见老大表情不对,忙讪笑几声,藉口熘了。 最后是个专门蹲在酒楼附近的乞丐传来了消息,说李公子前两天进了广源客栈就没见他出来。宋老大当下就赶了过去。难得不踹门不翻窗,他斯斯文文地敲了几下门,却良久都不见回应。摇摇头,再次笃定,果然就该硬着来。 想毕,一脚踹去,毫不含煳。 一进去就闻见浓重的酒味,房子里一片狼藉,隐约瞧见床上的被窝里拱出一个人形。 反手关上门,宋老大大步走去,瞧着床上被被窝裹得严严实实,一条缝都不留的「大包」,双手不客气的放上去揉了揉。 「大包」扭了扭,传出被招惹不耐烦的咕哝声,而后被子一松,露出半双眯成小缝的眼,似醒未醒,「谁呀?」 许是还在迷煳,尾音上扬带着那么几分撒娇的味道,听得宋老大心神荡漾。 他凑上前闻了闻,李晏铭身上酒味倒也不重,不像喝醉了,倒像是睡煳涂了。 「阿晏,大白天的窝床上是在等为夫么?」 听见宋老大的声音,李晏铭的眼皮跳了跳,脸色还是迷煳,「姓姓宋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啧啧,都是同样的字,这语气语调不一样,就整个都不一样了。听听这睡迷煳时柔声细语的! 宋老大歹心又起,搭在被子上的手也不老实起来,这边捏捏,那边揉揉,游啊移的,就这么灵活地钻进了被窝。 宋老大的手还带着凉气,冷不丁碰上了肌肤,一下把李晏铭冻激灵了,他倏然瞪直了眼,完全清醒了,「姓宋的!」 「哎,在这呢。」 李晏铭啪得打掉他的手,「龌龊。」 「哟,还骂上了。我还真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你龌龊。」边说整个人慢慢磨到了床上,「听说你负气离家了,怎么没想过到我这儿来?毕竟我俩也有一番夫妻情义,我总归会收留你的……」 「你要脸不要脸?!」李晏铭推了推身上的宋老大,脸红脖子粗,一副羞愤过去的模样,「如果宋老大喜欢男人,满大街都是,又非仅我一个,何必缠着我不放?」 宋老大不客气地动手动脚,「那大街上五大三粗的男人哪个比你好看?」 李晏铭抿着唇,冷声道:「总有更好看的,城南柳园多的是清秀乖巧的小倌,何不去那里找找?」 宋老大咂咂嘴,「那群不男不女的傢伙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啧啧,这都几天了,让我亲一口先。」 作势就要亲上去,李晏铭当然不让他得逞,头一歪,宋老大扑了个空,亲了一嘴的枕头。 「你敢?」李晏铭的声音都发抖了,似乎又回想起上回的经歷来,脸都煞白煞白的。 第12页 宋老大还真敢。可是瞅着人一副惊惧愤恨的模样,他也不好真这么继续做下去,费了一大番力气克制住,大手用力揉了揉腰腹,才道:「逗你呢。」 李晏铭双眼冒火,忽然大腿使力,拼了死命往上一顶。 「嗷呜——」英明神武的宋老大猝不及防之下捂住所有男人共有的弱点,从床上滚了下去。 李晏铭急忙掀开被子下了床,顾不得衣衫凌乱,找准了机会死命踹,简直要把前半生的怨念全都发泄出来:「让你扇我巴掌,让你找人围堵我,让你用臭鸡蛋泼我,让你那般那般……欺辱我……呸,我今天定要废了你那根!」 腿脚变了套路,专门朝着某处踢去。宋老大狼狈躲闪,只觉得媳妇被惹急了也是会耍泼的。 他好歹也是武艺傍身的高手,一开始没防备中了招,后来听见李晏铭数落着他以前干得缺德事就故意嚎嚎两句随他发泄,可慢慢的见李晏铭脚底越发毫不留情,顿时也不干了。一下站起身抓着人腰身,把人举了起来,「还有完没完?」 「姓宋的,放我下来!」李晏铭踢着两条腿,不甘地咆哮,他一七尺男儿,竟然被人抱小狗似的轻易举起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消停点?」宋老大双手抓着李晏铭劲瘦的腰身,双手平举,面对面地看着他。 李晏铭蹙着眉,双脚腾空碰不上实地,让他很不安。 宋老大飞速抬起腿,挡住了李晏铭再次袭来的脚,「同一个招数别想在我这儿成功第二次。」 这个姿势令李晏铭别扭不悦,只得放低了声音:「放我下来。」 啧啧,这语气,这语调! 宋老大正想再逗逗他,就听见「咕噜」一声。 他疑惑地抬了抬眼,就瞧见李晏铭整张脸通红通红的直冒烟,眼神里满是恼羞成怒即将爆发的风暴。 宋老大一笑:「饿了?」 李晏铭梗着脖子:「与你无关。」 宋老大抓住腰上下颠了颠,模仿起大人小孩举高高的游戏:「无关?」 「……我不饿。」李晏铭的声音低低的,双手紧张地扣住宋老大的肩膀。「咕噜」说出口的话轻易被肚子里发出的第二声巨响给出卖了。 宋老大乐了,「走,吃饭去。」 利落地将人放了下来,扫了一眼房间,取下衣服扔给他,李晏铭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把衣服穿起来再说。然后宋老大抬手拽着他出去。 「要吃你自己吃,我不出去!」李晏铭愣是不肯走。 宋老大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坚持,「那行,你等在这儿,我下去点几个菜,让人送上来。」 刚要跨步出房门,就听见李晏铭的声音:「都说不吃了,你多管什么闲事?!」 宋老大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一听也冒火了:「这是要绝食呢?也行,你死了,正合你后娘的意,她巴不得你死了好让她儿子上位呢。」 「胡说八道!」李晏铭像是被踩中了尾巴,整个人变得尖锐起来,「就那个人尽可夫的舞妓也配做我后娘,笑话!」 吼完这句话,慢慢的像瘪了气的皮球似得,颓然地坐在一旁。 宋老大也不出去找食了,脚步一转,向他走近了几步。 李晏铭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我是被人赶出府的,没钱吃饭。」 「……」宋老大愣了半晌,破口:「那你还住这么好的客栈,还喝这么多好酒?」 李晏铭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与你无关。」 宋老大气极反笑,瞧着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瞧瞧你现在这幅怂样,哪里还有往常半分飞扬跋扈的样子?」活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宋老大厚道地没把话说完全。 李晏铭没搭理他。 「起来。」宋老大说。 见没反应,当下一把拽起了他。 「你又想干什么?!」李晏铭恶狠狠地瞪他。 「瞪我,瞪我有用吗?」宋老大不客气:「走,吃饭去!」 ☆、陈年旧往事 粗糙的手掌覆住那双细皮嫩肉骨节分明的手,力道强硬却不过分,李晏铭抖了一下,却没有再挣扎。 李晏铭以为宋老大会带他去堂下,却没想到被直接拉出了客栈。 「那广福客栈死贵还特难吃,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李晏铭在人前一直都是一副干净得体的富公子样,此番被人忽然从被窝里带出来,头髮凌乱不说,脸上还有淡淡的印子,衣服也是草草穿起显得邋遢。 他不自在地缩回手,整整衣襟。 宋老大正想逗逗他,就听见店里的小二哼哧哼哧地追了出来,「李……李公子,您的住宿费还没给全呢?」 李晏铭脸一沉,「不是已经给过掌柜了吗?」 店小二斟酌着:「那,那哪儿能够啊?还不够酒钱呢。」 「还需多少?」 小二伸出手,比了个一:「十两。」 「十两?!」宋老大夸张地叫了一声,「这是敲诈吧?拐角的悦来客栈住一个月也才八钱。」 小二自然听说过宁城宋老大的名头,见过几面,知道此人是出了名的地痞无赖,小心翼翼地赔笑:「那怎么能一样?我们客栈可是宁城最好的一家。」 宋老大还想开口,李晏铭已经拿出了一块玉佩:「够不够?」 第13页 小二也是有眼色的,何况李晏铭是城主府出来的,身边哪能有次货,当下眉开眼笑,「够够,当然够!」刚想接过,眼前一花,玉佩就不见了。 宋老大手里抓着玉佩,左瞧瞧又看看,刻工精细,右下角还刻了一个飘逸潇洒的「晏」字,「这么块玉都够买下十座客栈了,你这店小二好意思收下?」 动静不小,已经有人老远望过来,李晏铭不悦:「姓宋的,这事你别管。」 宋老大点头:「行,我不管。不过你我相识一场,不如把它送给我,总比给这黑心客栈好。」 小二不乐意了:「那住宿费怎么算?」 宋老大一乐,上下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小块碎银:「这里是五两银子,再多就没有了。下回我来这儿收保护费的时候,算你便宜点。」 说罢,将玉佩揣进了怀里,拉了拉李晏铭,「走了。」 李晏铭抬眼看着他,没再说什么,任由他拉着离开了。留下店小二捏着手里缺分量的碎银,恨得直跺脚。 宋老大带他去的是城东的酒肆,王掌柜老远瞧见宋老大,一张脸皱的和褶子似的,苦哈哈地笑着。往后一瞧,看见衣着精贵的李公子,纳闷儿了,这宁城双煞怎么凑一块去了。李晏铭被赶出城主府的消息还没传开,王掌柜就琢磨着该怎么讨挥金如土的李公子的欢心。 「别看这里没那客栈气派,这儿的滷牛肉可是城中一绝,配上小壶酒,简直……不过你这状况还是先不急喝酒,先来上一碗白米饭,填填肚子再说。」 宋老大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李晏铭却一直皱着眉,这酒肆破败无妨,偏偏油腻腻脏兮兮,一进去就让他浑身不自在,更别提坐下吃饭了,谁知道那碗洗没洗干净,那食物弄没弄干净。 可宋老大不给他挣脱的机会,一进门就嚷嚷着要了份白米饭,滷牛肉,又要了一素一汤和一壶酒。王掌柜还是顶着那张笑盈盈的褶子脸,连声应下,「小马,听见了没,快上菜!嘿嘿,我这儿的小菜可都是色香味俱全,李公子难得光临小店,不如……」 「去去去,没你什么事儿。」宋老大没等他说完,就不耐烦地摆摆手,揽着人肩膀想按他坐下。却发现李晏铭僵着身子就是不肯如他的意。 「又怎么了?」 李晏铭目光死死盯着长凳上脏污的油渍,脸色都发白了。二话不说就想往外沖。 宋老大不乐意了,只觉得一番心意都被糟蹋了,语气有些强硬:「公子脾气又犯了?给我坐下!」 李晏铭被他唬得一愣,见他兇横不讲理的模样,又气又急,偏又知道他打不过这人。可让他忍受脏污,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太脏了。」 宋老大就见眼前的人一脸不自在又无可奈何地说了句,立马反应过来。原来还真是公子脾性发作了,受不得脏污,「大男人这点脏算什么,在这吃饭的人多了去了,哪个嫌过它脏,连人大姑娘都不嫌弃。」 李晏铭语气冷淡:「我就受不得脏。」 转身跑了出去。 宋老大急忙要追,却被王掌柜拉住了:「这菜都烧得差不多了,您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呀!」 宋老大不耐烦,「烧好什么给我包起来,没烧好的就不要了,快点!」 将裹着饭菜的油纸系好了拎在手里,从鞋底翻出几个少的可怜的铜板,不顾王掌柜的哀嚎,宋老大出了酒肆。左右张望了一下,就瞧见李晏铭孤零零一个站在老树下,乌黑的髮丝垂落着,眉间阴郁,单薄的衣衫勾勒出瘦削的腰身,宋老大觉得就是这么一副挺平常的画面,却让自己的心颤慄了一下。 宋老大默不作声地来到他身后,就听见李晏铭淡淡的毫无起伏的语调在耳边响起:「我幼时被人绑住了手脚扔进臭沟里,自那之后便受不得半点脏污。」 宋老大的心仿佛被棉花打了一下。 他支吾了半天,憋出一句:「这家店的饭菜还是很干净的。」 李晏铭没看他,「嗯。」 最后宋老大带着李晏铭回了自己的狗窝,并表示他一定把房间收拾干净。李晏铭此时身无分文,唯一值钱的玉佩也被宋老大拿去了,可谓是无家可归落魄至极,见宋老大愿意收留自己,又觉得他不怀好意,死活不肯。 结果,宋老大□□:「哪儿不能就地办了你,还用得着大费周章地把你弄回家吗?」 气得李公子涨红着脸,不愿搭理,不过人倒是被强拉着带走了。 宋老大一进屋,就瞧见李晏铭满脸的嫌弃之色,于是一马当先冲进去擦了擦桌子椅子,将油纸包放上去,「你先吃着,我去收拾收拾。」 李晏铭早就飢肠辘辘了,那油纸包时不时散出饭菜的香味,一直在考验着他。此时听他这么说,也不扭捏,掀了开来,顿时露出白白的米饭,上面淋着一层酱汁,几根青菜几片牛肉。 他看了半天,转过头,问:「姓宋的,筷子呢?」 宋老大正在屋里换床单换被套呢,吆喝着:「在厨房里,右边的小间。」 李晏铭找了半天,才瞧见两根长短不一的竹棍。眉毛拧得都要夹死苍蝇了。 最好实在是饿得慌了,皱着眉头擦洗了半天,才终于吃上了饭。一入口,李晏铭惊讶的挑挑眉。 「怎么样,我就说这家的牛肉比那些山珍美味好得多了吧!」宋老大端着盆水,哼哧哼哧地经过,又熘进房里继续擦洗。 第14页 李晏铭没理他,三两下吃完了饭,末了还舔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于是李公子暂时住进了宋老大的狗窝里。 这几天,宋老大过得那叫一个痛并快乐着。 媳妇儿就睡在自己床上,偏偏自己只能看着不能吃着;每天累死不活地洗衣服,他还真没这么照顾过一个人,连他自己都要被感动了,偏偏那小白眼狼一见他靠近就防备的跟什么似的。 李晏铭没打算一辈子住在这破地方,本来想着先安顿两天,过几天再想想办法找别的出路,结果一天一天又一天,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好几天。 李成耀老来得子的消息传遍了宁城,今天一道士掐指一算说是文曲星转世,明天一和尚称佛贊是福星降临,宋老大嗤笑:「这才过了几个月,一个一个编得和什么似的,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呢。」 李晏铭笑:「秘法说是男孩。」 「秘法……秘法怎么没算出来我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女婿?」 当下一记眼刀剜了过来。 宋老大脸皮厚如城墙,面色不变。 之所以谈论起这件事,是因为两人在街上碰见了趾高气昂被一群侍从簇拥着上街买新衣逛铺子的新城主夫人。 「你爹就这么把你赶出来了?」宋老大试探着问。 李晏铭冷笑:「我跟他说,那贱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野种。」 「……」宋老大佩服地看着他。 「他根本生不出儿子。」李晏铭不冷不热道:「我娘有了我,就给我爹下了药,这辈子他都别想生出第二个孩子。」 宋老大愣了愣,第一次听李晏铭愿意和他谈论自己的事。 「我娘是普通人家出身,被我爹抢回去做了小妾,日子过得并不好,之后有了我,情况稍有好转,但也引来了大夫人的嫉恨,我被人扔进臭水沟和她脱不了干系。我娘一愤恨,给我爹下了药,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儿子。后来果真如她所想,他有数不清的女人,偏偏没一个生得出孩子。我娘也因为有儿子的缘故被我爹扶正,可惜命薄,没享几天福。」 宋老大看着神色平淡的李晏铭,忽然就觉得一股酸软往心上涌:「我会只要你一个的。」 李晏铭看了他一眼,没搭话。 「那你以后怎么办?」 李晏铭也迷茫了起来。 见他这副样子,宋老大又不老实了,「不如,跟我过一辈子?」 李晏铭眼一挑,眉一竖:「做梦!」 ☆、宁城异变生 翌日清晨,京城来了使者,身后一队官兵,入城便直奔城主府。 宁城城主李成耀,玩忽职守,包庇真兇,令削其官职,满门抄斩。宁城留一明一案转交由陆祁玉全权接管,方靖辅佐在侧。 李成耀只觉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住,「怎怎怎的就要……满门抄斩?」又反应过来,扑上使者:「大人,下官何时包包庇真兇了?大人……」 使者微微颔头示意,身后大队官兵包围,「押入大牢,三日后问斩。」 没过多久,城主府一朝落败,满门入狱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宁城。宋老大拎着酒菜,正准备回家时,听见城中百姓的议论,当下脸色一变,急急沖回家中。 李晏铭正躺在后院老树下午睡,乌髮垂着,眉间蹙着,薄唇微张,几片落叶搭在肩头。这傢伙不张嘴不动弹倒真如神仙中人,感慨了一句,宋老大狠下心将他从睡梦中摇醒。 李晏铭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带着慵懒的睡意和被吵醒的不忿。 宋老大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大批的脚步声,眼皮一跳,一把将人从躺椅中抱起,只语气认真地呵斥:「别出声!」 李晏铭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感觉自己身体一轻,腾空了,又听见宋老大严肃至极的话语,脑袋晕乎乎的没转过来。等终于头脑清醒了,才有些恼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宋老大将人抱回屋里,大门已被人敲了半天,来不及多做解释,只简短交代了句:「城主府出事了,外面那群官兵是来抓你的。」 「出事?出什么事儿了?我爹怎么了?」李晏铭着急地问了句。 宋老大进了那间凌乱狭小的储物间,将人放下,跑去打开柜门,「先躲过这一波,我再跟你细说。记着别出声。」 李晏铭看着柜子底部凭空冒出来的洞口,惊疑地望了他一眼。 拍门声越来越激烈了。 宋老大一把拽过人,将他往柜子里塞,「快钻进去,除非我下去找你,否则别出来。」 「那,那你怎么办?」李晏铭混乱中问了句。 宋老大笑了笑:「他们找的又不是我,别担心。」 李晏铭耳根子有些发红,愤愤回了句:「谁担心你这种混人!」便听话地钻了进去。 宋老大一把用木板盖住了洞口,又把完好的半边柜门关上,才不紧不慢地换上副午睡被惊醒的神色,他出了房间,慢悠悠晃荡到大门口,一边嚷嚷着:「哪个龟孙子这个点儿来扰人清梦?还让不让人活了?」 「嘎吱——」开了门,就被一股大力撞开,宋老大装模做样地退了几步,瞧见凶神恶煞的一帮官兵,惊疑不定地问:「哟,什么风儿把这么多官老爷吹来了?」 为首的官兵长不屑地看了眼歪歪斜斜,眼角还沾着粒眼屎的宋老大,趾高气昂道:「逃犯李晏铭是否在你这儿?」 第15页 宋老大一副迷茫的表情:」谁,李晏铭……李草包?」换上一副好奇贱痞的笑容:「这李草包……犯事儿啦?」 官兵长冷哼一声:「少装模作样,附近的人都看见你把他带回了家,多说无益,给我搜!」 宋老大忙摆手:「哎哎,官老爷,我可和那李草包没多大关系。城里的人都知道我和他不对头,前几日他还来这和我挑衅来着,被我一拳揍出了房门,他……他怎么可能会藏在我家里?哎不是,他一城主家的公子,怎么也犯事儿了?」 官兵长被他搞得不胜其烦,「少废话,一边站着去。不然连你一块儿捉了!」 宋老大暗地里呸了一声,表面上缩了缩脖子,真站在一旁不多话了。 这群官兵都是从京城里调来的,对于宋老大的名号半点不知,瞧见那人畏缩怕事的模样,心里万分不屑,也觉着没狗胆窝藏犯人。 搜查了半天,翻箱倒柜,把本就杂乱破败的屋子搞得一团糟,宋老大直嘆,早知如此,他何必费半天劲又是扫地又是擦桌的,全白费功夫了。 官兵长听着一声又一声的:「报告大人,此处没有!」皱着眉,眼角扫到了一间隐蔽的小门,登时眼睛一亮,手一指:「去那边看看!」 宋老大不动声色,「那屋子就连我自己都几个月没进去了,里面全是杂物,怎么可能藏得了人?」 他越是这么说,那官兵长越是笃定里面有诡异,阴笑一声,抬脚踹去。 顿时一阵粉尘扑面而来,那人咳咳几声,骂了句:「这都什么破玩意儿?」 宋老大呵呵笑笑:「都说了全是杂物。」 官兵长扫了几眼,里面七零八落的一堆东西,还有一张破了半边门的柜子,暗道晦气,语气不怎么好:「哼,那李晏铭现在可是朝廷钦犯,如若你包庇窝藏,就准备和他一起上断头台!」 宋老大乐了:「我只跟我媳妇儿一块死,别的人我可不乐意。」 官兵长见没有搜到李晏铭的下落,便也和他多聊了句:「听说这李晏铭原本也是宁城数一数二的官家公子,可你瞧瞧,一落难那就是满门抄斩,要我说还是做一个平头百姓更安生些!」 宋老大忙称是是是。这才将一群官兵送出了家门。等到人都走远了,那才关进房门,钻入了地洞。 刚落了地,就瞧见李晏铭脸色煞白,失魂落魄的样子。 「那人说的……是真的?」这地洞隔音并不好,想来李晏铭在下面也听到了那官兵说的话。 宋老大于心不忍,却也只能点点头,将今晨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满门抄斩?」李晏铭喃喃低语这四字,恍恍惚惚地向他看去,「不……不是前几日还好好的?」 宋老大摇摇头,「民不与官斗,虽说你爹是城主,不过在镇远将军李光面前,和平头百姓没多大区别。」 李晏铭抬头:「什么意思?」 宋老大走过去,将人按到了一旁的矮椅上,「这事不是你能解决的,你还记得上回死的李濂吗?」 「如果我估摸的没错,李光平日极宠他,此番爱子死在了宁城,他势必迁怒众人。你爹也是倒霉,平白成了出气筒。」 李晏铭皱眉,「我要回去。」 「回去什么呀,城主府里早没人了。」宋老大怕他想不开,好言劝道:「这几日你先躲在这里别出去,等过了风声再想办法出城。」 李晏铭摇头:「那我爹怎么办?我总归不能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管。」 宋老大心想,你爹三日后就命送断头台了,还能怎么办?虽说有些不厚道,但李成耀平日里作威作福,剋扣百姓,城里人指不定还欢庆呢。 这话他说不出口。 李晏铭也不再开口,地窖里一片死寂。 宋老大怕他做出什么傻事,出了地窖,合上房门,想了想,拿出大锁锁紧了房门。 宁城大街小巷贴满了李成耀一家即将问斩的消息,旁边还贴着李晏铭的画像,悬赏一千两。宋老大晃荡着来到城里最热闹的集市,找着两个闲磕牙的地痞,打探消息。据说,现在暂管城主事宜的是方靖,宋老大脑子一转,就想起了前几日出现在城主府的那位「方副将」,又说,留一明一案全权归了神捕陆大人管。 「陆祁玉?」宋老大有些意外。 那俩地痞忙接着道:「老大,你也听说过陆神捕的名号呀?」 宋老大掏掏耳朵,满不在乎:「不就是那个追查了留一明十多年,结果半点线索都没找到的……陆废捕?」 迎来一片起闹声。 「老大,除了留一明一案,陆神捕可是无案不能破,号称……」 宋老大忙不耐烦地摆手:「得得得,别跟我磨叽这些没用的废话……李成耀那一家子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可惨了,除了李晏铭前几日负气离家躲过了一劫,其他人一个都没熘掉。」 「哎哎,还记得前几天刚被扶正的城主夫人没有?她哭着喊着说她是被城主硬抢来的,肚子里的孩子是情郎的,直把李成耀说成是个棒打鸳鸯、强抢民女的恶霸。」 宋老大冷笑一声:「戏子无情,□□无义。李成耀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忽然就有儿子了呢?」 又说了一堆废话,东扯西扯,将近傍晚宋老大才脱了身回家,临走前还拐去王掌柜的酒肆要了饭菜。 第16页 就这样过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宋老大按着惯例准备好饭菜,回到家中,却发现储物房上的大锁被人撬开了,暗道不好,一进地窖果然已经没了人影。 立马什么都不顾了,跑出去找了大半个晚上,城主府、地牢附近都逛了个遍,却没找着李晏铭的半片衣角。第三日午时,宋老大赶到了断头台前,李成耀一家老小跪坐成一排。那身材玲珑有致的妇女脸上花了妆,披头散髮,哭哭啼啼。李成耀眼神厌弃没有理她,只万念俱灰地呆跪在那里。 宋老大不放心的又扫了一眼,没有李晏铭。 直至日落黄昏,断头台上的鲜血被清道夫用水沖净,李晏铭都没有出现。 宋老大面色恍惚地行走在大街上。 两旁的小摊小贩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回家了,客栈酒楼的大门一扇又一扇地合上。他想起了和李晏铭的初识。那次的场面并不美好,李晏铭仗势欺人,他上去给了他一个巴掌。到现在他还记得自己宽大的掌印红红地映在一片细皮嫩肉上的模样。那时他就想着,哟,这公子哥儿怎么长得比秀秀还漂亮。就是一张嘴尖利又刻薄,一双黑如寒星的眸子总爱斜眼看人。 可现在,城主府倒了,这矜贵又高傲的小公子躲哪儿去了? 宋老大摇摇头,唿噜了一下脸,活像只丧偶的癞皮狗。 忽然,他的耳尖动了动,眼神射出一道寒芒,又立马恢復成一片死寂,脚步依旧吊儿郎当地走着,全然一副夜间游荡的地痞德行。 直到走了数十步,身后那道隐秘的探究视线消失了,宋老大才面色一沉,一双眼睛望着身后,意味深长。 ☆、十年故人现 宁城歷经变故,初时的混乱都被时光抹平,距离留一明一案与林成耀满门抄斩的事件已过了半月有余。宁城的百姓似乎又恢復成了最初的状态,该吃吃该睡睡,闲时磕牙忙时偷闲。 但有些事情并非是人们刻意淡忘就不会存在的。 守在城主府前,身披坚甲执锐的官兵无时无刻不在昭显着事情远没有结束。 可是,平静。特别平静。 无论是先前屡屡作案的留一明,还是后来陆续赶来的京官,在这半月之内仿佛约好了般,陷入了沉默。 宋老大也再没等到李晏铭。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了。 今晚是月圆。明亮的月光挽不住人们回家休息的脚步,宁城在一片皎洁月色中陷入了沉睡。风轻云淡,偶有狗吠。 屋宇房顶之上,青瓦之间,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穿梭移动,速度极快,恍若一道虚影。几个起伏之间,蓦然停住了身形。 他停在一处较之周围显得更高大更气派的屋顶上,从上往下,只望得见一条阔直的大街,如若由下往上望去,便能瞧见月色下门匾上几个描金大字:」城主府。」 他转了转眼珠,飞身来到了最大的一个房间上方。里面灯火通明,偶有嗡嗡人声传出。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一片青瓦,就听见声音瞬间清晰了不少。 「等等等,到底还要等多久?这几日再没有行动,将军那边可不好交待。」声音略低沉,约摸是个中年男子。 「方大人不必担心,如若在下猜的没错,这几日必有异变。」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语气中透着一股笃定与锋芒。 黑衣人皱眉。 「什么人?!」年轻的男声忽然朝着屋外叫道。 黑衣人一惊,正想隐身匿去,却听见房门被踹开的声音,站在屋顶,瞧见下方一黑一白两道影子追逐而去。 原来没自己什么事儿。 那黑衣人索性坐了下来,随手摘下脸上的黑布,放在脸边扇了扇,露出了一张刚硬英挺的脸,正是宋老大。 他望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没过一会儿又颇有玩味地摸了摸下巴。这时屋里的中年男子也出了房门。 宋老大此时基本已经断定了屋内两人的身份。年老一点的应该就是方靖方副将;至于刚才追出去的白衣青年,不用说,肯定就是那缠人至极的陆祁玉陆捕头。 不过,那潜伏在暗处的黑衣人……宋老大唿噜了一把脸,想,这莫非就是屡屡犯案的那个冒牌货?他沉吟了一会儿,重又戴上面巾,那面巾压箱底已久,此番拿出来,还带着一股子霉味,令宋老大苦不堪言。 没过一会,陆祁玉回来了。不出他所料,就见陆祁玉摇摇头,一脸凝重地对方靖道:」此人轻攻极高,陆某没能追上。」 方靖似乎有几分不悦:「这就是所谓的异变?」 陆祁玉没有应答。 方靖甩袖:「异变已生,就不知陆大人下一步如何打算?等着那人再自投罗网一次不成?笑话!」 便负手离去。 许久,陆祁玉收回了目送方靖离去的视线,低垂着眼帘,扬声道:「多年未见,鹿山封盗一事至今萦绕陆某心头,昔日血染金银、笑饮鸩酒仿若眼前,却不知如今还有几人记得,留兄?」 宋老大呵一笑,「我只记得陆神捕追查十载,如今可有头绪?」 陆祁玉表情一僵,抬眼看了过去。 宋老大悠哉地坐在房顶上,翘着二郎腿,如若手中再提壶美酒,对着天上那轮圆月,还不得快活的气死个人。 「为何突然暴露气息?」陆祁玉本发现不了房顶上有蹊跷,就在方靖离身的同一时间,他才发现不对。 第17页 宋老大再次呵呵一笑,纵身从房顶跃了下来:「好歹你我数十年的交情了,如今我遇上了点难题,就想到你这儿探听点消息。」 陆祁玉冷哼,「陆某身家清白,何时与你这江洋大盗有交情了?」 宋老大摇头,咂嘴:「谁刚刚还和我称兄道弟来着?留兄,这叫的是我吧?」 陆祁玉被噎了一下。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陆祁玉转身,没好气道。 宋老大见他不再端着,也说起正事来:「李晏铭,你知道吧?」 话是问话,语气却是笃定。 陆祁玉道:「李家在逃的通缉犯。怎么,留兄认识他?」 宋老大接:「岂止认识,他是我相好的!」 陆祁玉再次被噎住了。 宋老大腆着脸:「最近遭难的一群人非富即贵、还一肚子坏水儿,我想到的你肯定也想到一点点了吧?」 陆祁玉不屑:「你想到的我自然想到了,我想到的你就未必想得到了。」 「说人话。」 「李晏铭不是城中出了名的恶少吗?留兄何时和这种横行乡里的人为伍了。你不是一向看不惯这种为富不仁仗势欺人的恶人吗?」 「呸,能不说废话了吗,都说了那是我媳妇儿,大盗配恶少,再合适不过了!」 陆祁玉翻了个白眼:「我猜测那冒牌货下一个目标会是李晏铭,结果李家出了这样的事,行刑当天我在刑场不远处瞧见一个神色可疑的人,走近了才发现竟是画像上通缉的李家独子……」 陆祁玉忽然停了下来,「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谈吧!」 宋老大也发觉了不妥,便跟着陆祁玉去一个隐秘点的地方。 「你怎么往这儿走?」宋老大瞧着陆祁玉竟然把自己带到了李晏铭的房间里。 陆祁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如今李成耀一家家破人亡,这城主府里就这间房间比较清雅,我自然是要住这儿了。」 「什么?!」竟然敢住李晏铭的房,那岂不是还要睡李晏铭的床?那可是连他都不曾享受过的待遇呀! 宋老大内心愤愤。 这时一队巡逻兵经过,两人隐去身形,悄悄混进了房间。一进门,就见陆祁玉疑惑道:「我为什么也要偷偷摸摸的……进我自己的房间呢?」 「屁!那是我媳妇儿的房间!」宋老大怒。 陆祁玉没理会他,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宋老大问:「那后来呢?」 陆祁玉喝了口水:「我一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十有□□要去劫法场。于是我噼晕了他,把他藏在一处破庙里。估计醒来的时候,刑台上的血迹都被清理干净了吧。」 「那他人呢?」 陆祁玉微抬下巴,语气高傲:「跑了。」 「……」感情这龟孙子耍自己玩呢?! 陆祁玉见宋老大露在黑布外的一双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不紧不慢补充:「不过我派了人暗中跟着。」 宋老大默默捏碎了一个茶杯。 「留兄,要说你我也相识十余载了吧?」陆祁玉眯起眼,漫不经心地晃荡起手里的杯子来,忽然换了个话题:「这十年来,我费尽心机都没能查出你的来歷,只想着有生之年能否有缘得见留兄的庐山真面目呢?」 宋老大呵呵一笑:「我这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啧啧,陆老弟你就算再怎么有心也是没机会了!」 陆祁玉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深意,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时隔数年又被这浑人戏弄了,「呸,我就是眼瞎了也不会看上一带把的!」 宋老大立马摆出一副松口气的模样,连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想着你这人怎么就缠着我十年不放呢,没歪心思就好。」拍胸唿气。 「你!」陆祁玉怒,「你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倒是没变!就是不知道几来,腿脚功夫有没有长进!」 宋老大也不逗他了。废话,要说逗人,谁的反应能比自家媳妇儿有趣。这陆祁玉肩宽皮厚的,逗起来也是无趣。 摆摆手,宋老大漫不经心道:「我都把我媳妇儿是谁告诉你了,你堂堂陆神捕顺藤摸瓜还怕找不出我来?」 陆祁玉一愣,也对,不过还是迟疑道:「你……真和男人搅和在一起了?」 宋老大咂嘴,心想十年前根正苗红的实诚孩子怎么也变得鸡婆起来了? 宋老大挖了挖耳屎,弹掉:「那个留一明,你有头绪没?」 陆祁玉迅速适应了新话题,不屑:「不过就是个宵小之辈,不出几日,我定能将他揪出来!只是……」 陆祁玉忽然沮丧起来:「有些人等不及我慢慢布局。」 想到什么,他的眼里迸发出一道光芒,直直地看向宋老大。 宋老大缩缩脖子:「我可是无辜的,别想让正主给冒牌货顶罪。」 陆祁玉嗤笑:「鹿山上我就许下承诺,权当留一明死了,再不追查当年的案件。我说出的话自然算数。不过,如今有人冒充你的名讳犯案,难道你就心平气和地在一边看戏?」 宋老大不假思索:「对呀。」 「……」 「办案的事归你管,你只要把李晏铭的下落告诉我就成了。」宋老大理所当然,表情真挚。 陆祁玉在短暂的沉默后,道:「天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告诉你他的下落,你又要用什么回报我?」 第18页 宋老大回道:「啧啧,这几年陆神捕一定为了我的身份而纠结得寝食难安,茶饭不思吧?毕竟陆神捕破案无数,唯独我是个例外,真真是根卡在心头的刺吶。唉……」他装腔作势地嘆气,似乎真心为他苦恼,又道:「现在我好心好意给了你一个识破我的机会,让你能舒心地睡个好觉,这还不够?」 最后,陆祁玉脸色阴沉地将宋老大「请」出了城主府。 ☆、媳妇捡回家 翌日,宋老大满面笑容地起了个大早,动身前往郊外。 宁城不大不小,从城西到城东也就大半天的脚程。何况宋老大脚程快,住得又离城东大门近,所以很快就出了城门,来到郊外。 按照陆祁玉给他的消息,他很容易就找到了郊外小山上的那座破庙。那破庙处在小山顶上,又被山两旁的大树围得严严实实,很少有人会经过。 心想,李晏铭还真会找地方。 到了那儿,远远就看见破败的山神庙,门匾都断了一截,两扇摇摇欲坠的大门虚掩着,看不大真切。 宋老大心一紧,这山上风凉又有野兽,也不知道这身娇体贵的公子哥撑不撑得住。 「吱嘎——」,大门发出了难听嘶哑的声音,宋老大推开了门,就瞧见里面黑乎乎一团缩进了角落里。 「咳咳!」扑面的灰尘打在宋老大脸上,宋老大连连挥手,嫌弃非常。 这什么破地方?! 宋老大适应了环境,便扬声道:「阿晏。」 角落里的黑团抖了抖。 宋老大一乐,装作没发现:「阿晏,你在不在?」 角落里没有动静。 宋老大摸摸鼻子,想,他肯定也吃了不小的苦,顿时收了逗弄的心思,向黑团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黑团是一个人裹着一块黑色帘布。李晏铭整个人都裹在灰扑扑的帘布下,以为那样别人就发现不了自己。 宋老大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慢慢掀开了帘布一角。李晏铭脏兮兮有些苍白的脸就这么露出了小半个,一双纯黑的眼珠半眯着看向宋老大,直看得宋老大心神激盪,又是心疼又是酸软。 「姓,姓宋的……」声音沙哑虚弱,没了平日里的嚣张气焰,倒像是小奶猫呜呜的叫声。 宋老大继续扯着帘布,「这布上这么多灰,不嫌脏了?」 直到李晏铭整个人都露了出来,才看清他身上原本整齐洁白的衣服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污垢。他整个人都在细微地颤抖,眼睛自始至终都只睁了半开。 宋老大很快发现了不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上面的温度将他灼得心惊。 「阿晏。」他叫唤了一声。 李晏铭只是动了动眼皮,整个人软绵绵地没有动弹。 宋老大忙把人塞回了帘布里。 谁料,李晏铭动了动鼻子,皱起眉头,低低地抱怨:「脏……」 「现在倒嫌弃起它了。」宋老大发现除了额头烫的吓人,李晏铭的身体却是冰凉冰凉的。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上面还带着些余温,二话没说将人罩了进去,这才重新给他裹上帘布。李晏铭一直没有出声,只拿一双半睁不开的黑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这样下去可不行,别是把脑子也烧煳涂了。」宋老大沉吟了一会儿,决定先想办法将人弄回家里去。可是,现在城里贴满了李晏铭的头像,更何况宁城小老百姓大多都见过这个高调行事的公子哥。该怎么办呢? 宋老大皱着眉头,在一旁绞尽脑汁,就感觉身边有了动静,有什么东西正小心翼翼地挪过来。回头一看,乐了。就见李晏铭裹得严严实实,活像只毛毛虫般七扭八扭地蹭过来。 宋老大长臂一捞,将人捞进怀里。听见李晏铭吸了口气,哆嗦地念叨着:「难受。」 宋老大紧了紧手臂,「我再晚来几天,你就真烧成傻子了。」 嘆了口气,怀中的李晏铭浑身无力,一副烧得神志不清的模样,还在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贴。宋老大费了好大的劲才狠下心推开他,「乖乖在这待着,我去山上找些水,运气好点还能采几棵药草。先忍忍,睡一会儿,晚上我再带你回去。」 李晏铭不知听清没听清,整个人恹恹得没什么反应。 宋老大见他那副样子,还真捨不得。不过,他这病不能耽搁,看他嘴唇都干裂泛白,情况不轻啊。 宋老大心里惦记着人,动作也利索了许多,没一会儿捧着一堆东西回到破庙。 忽然发现原来缩在角落里的人形大包不见了,宋老大心一沉,又看见神像后李晏铭歪着脑袋睡得迷迷煳煳,勐然松了口气。这一上一下之间,心情就像坠崖一般刺激。宋老大摇摇头,苦笑。 「来,喝点水。」他来到他身旁,将人脑袋搁到了自己肩上,手里拿着一片破碎的瓦片,里头盛了点清水。李晏铭勉为其难地将眼睛睁成一条缝,咽了咽口水,道:「……脏。」 宋老大被他气笑了,「都这会功夫了还嫌脏。要么麻利点喝下它,要么等着喝我的口水!」 李晏铭动了动嘴皮子,还是皱着眉将碗里的水喝干净了。 宋老大觉着恹恹无力的李公子特别听话,心里像是被猫爪轻挠了一下,酥酥软软。 他又餵他喝了几滴药草汁,全都被李晏铭不客气地吐了出来,整张脸都皱成一团,直道:「苦。」 第19页 说什么也不愿意张嘴,还一副宋老大故意折磨他的表情。 宋老大拿他没办法,只想着等到入夜了,回到城里配服药加点蜂蜜,再让他喝下去。 宋老大陪着李晏铭,也没觉得无聊,就这样等着太阳西沉。很快就入夜了,他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将人一卷,扛到背上,乘着夜色下了山。 这个时候,宁城已经陷入了梦乡。宋老大脚尖一点,身形化作一道虚影,即使背了个人,也没觉得累赘。暮色下,一道虚影快速掠过宁城的大小屋顶,向着小巷深处一处僻静的房屋拐去。 宋老大确认没有惊动任何人,才闪身进了屋子。 点了盏油灯,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李晏铭闭着细细长长的眼,睫毛低垂着,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晚上容易发热,一摸脑门,果然烫得惊人。宋老大轻手轻脚地将人塞进了被窝里,又取了凉水,将他最干净的一块布巾浸湿,拧干了搭在李晏铭灰扑扑的脸上,慢慢拭去污垢。 「这么爱干净,偏偏把自己弄成了花猫脸。」宋老大放低了声音,絮叨。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随着布巾越来越脏,李晏铭清俊的脸慢慢露了出来。宋老大看得满意,毫不客气地俯下身重重亲了一口,口水煳了李公子小半张脸。 李晏铭昏昏沉沉,睡梦里也不安生。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喊冷,后半夜还喃喃地叫唤着爹娘,间或夹杂几句对宋老大的谩骂。直把宋老大折腾得一宿没睡,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火急火燎地赶去了药铺。 宋老大赶到药铺的时候,天色还早。店里的伙计开门不久,正倚着门柱打哈欠。见到宁城出了名的地痞来了,顿时惊得睡虫全跑了。 「宋老大,您怎么来了?」 宋老大大踏步进了药铺,故意哑着嗓子,装腔作势地咳了几声:「谁乐意来这晦气的地方!这不昨晚吹了风受了凉,今儿一大早就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只得爬起来上你这抓副药。」 那人一愣,见宋老大双眼无神,眼圈浓重,无精打采的模样,恍然大悟。原来这恶霸也生起病来了。 宋老大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摸出几枚铜板,「这些够药钱吗?」 伙计见着钱,松了口气,只要不赊帐不强抢,什么都行,忙点了点头,接过钱:「够够,只是药可不能乱吃,依我看您还是请大夫把把脉,再开个药方为妙。」 宋老大眼一亮,「那敢情好,这么点钱就能请得动大夫给我把脉。」作出一副捲袖口要坐下的样子。 伙计讪讪地笑,「这,这王大夫出门去了,一时赶不回来,我看……」 伙计面上没显出什么来,只是内心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这多得什么嘴呀!他不过随口说了句,那地痞竟然顺杆子想让王大夫免费看诊。 宋老大自然不可能真让人把脉看诊,欺负人够了,便挥挥手:「罢了罢了,我这头晕眼花的特难受,可等不了王大夫回来。你先给我抓副最普通的伤寒药!」 伙计这回不敢多说什么,忙赔着笑,抓药去了。 宋老大心满意足地提着药包,在街上买了点吃食。 回去的时候,李晏铭脸对着墙壁躺着,也不知醒了没。宋老大煮好药,端进去,一屁股坐在床沿,木床发出」吱嘎」声响。他朝着被窝里屁股的方向拍了拍,「喝药了。」 李晏铭没半点动静,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翻了个身。 宋老大单手把人一扯,扯直了身体,垫高枕头,让他靠在上面,开始餵药。 李晏铭看着黑煳煳的药汁,脸色惨白像涂了□□似的。 「我加了蜂蜜,不会苦坏了你,来,给我一口闷进去。」 李晏铭咳了咳,闭着眼,视死如归地喝了一大口。 宋老大只觉得李晏铭的身体顿时僵硬了,忙威胁道:「敢吐出来试试。」 李晏铭喉咙口一动,目光惨澹地咽了下去。 「这才对。」宋老大满意地顺手朝着他腰间的软肉捏了一把,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一份蜜饯。蜜饯干瘪瘪的,全然没有李公子平日里吃的上品斋蜜饯饱满精緻。李晏铭愣愣地看了它半晌,嘴里还残留着药汁的涩味,他垂下头,没有去接。 这还嫌弃上了?宋老大不乐意了。 却听见李晏铭闷闷的声音传出:「我……已经家破人亡了。你大可不必费心,直接把我移交官府就是。」 这小白脸真没良心,竟然这么揣度自己。宋老大不怒反笑,摆出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哪能便宜那帮官府呢?你现在被满城通缉,一出房门就进牢门,我把你带回来可不是为了把你送进去,当然是要把你留给自个儿,以后……」他拉长了音,挤眉弄眼,「……我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李晏铭唰地抬起头,「你,你竟然存着这种心思……龌龊!」 宋老大掏掏耳朵。等着李晏铭继续发作。还别说,这副羞愤的小模样特招人。宋老大内心猥琐地笑了。 熟料,李晏铭像是想到什么,一双晶亮的眼睛黯淡了下去,扯起一丝自嘲:」你说得对,如今我被满城通缉,身边半个亲人也无。不是入牢房等死,便是被你羞辱……反正都是不得好死,还不如,死得干脆些……」 「我呸!」宋老大噌得站起身,呵斥:「又在说浑话!什么死不死的,我把你救回来可不是让你寻死!」 第20页 李晏铭向他看过来,一双细长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宋老大摇摇头,重又坐了下来:」你这人……啧,我就是嘴上说说,又没真做什么事……」想到自己先前的的确确把人给上了,又有些心虚,「这不是过过嘴瘾吗,较什么真啊?」 李晏铭撇过脸去,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宋老大被他这副忽然安静的样子搞得心烦意乱,刚想逼着人说几句话,就听见李晏铭又开口了。 「我从未想过他死……」李晏铭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宋老大却听懂了。 「哪怕他做了那么多混帐事……我最后一次同他说话,还在与他争执。说得都是狠话,字字诛心。可我……从来没想他死。」李晏铭反反覆覆「从未想过他死」,听得宋老大也一阵一阵的难受起来,他绞尽脑汁想找些话来安慰对方。李晏铭却忽然收了声,他目光冷冽,直直地望着宋老大的双眼。 「你到底是什么人?」 宋老大心里」疙瘩」一声,来了。 「呵呵。」宋老大挠挠头,开始装傻充愣,「这不是……你男人呗!」 李晏铭支起身体,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间屋子的地窖里,藏着不少好东西,也不知道宋老大从哪儿弄来的一堆金银财宝。」 宋老大收敛了表情,正襟危坐。 「近几日宁城频频遭劫,被盗得都是城中有名的富商官员,我一直好奇,这么大批财宝又不会凭空消失了,怎么就没人找到呢?」说话时,李晏铭神色生动,依稀恢復了几分宁城双煞李小公子的飞扬跋扈,「就是不知,宋老大地窖里的财宝和这事有没有关系?」 宋老大笑了:「哟,这是把我当盗匪呀?那你说,如果我真是留一明,我最想盗的会是什么?」 李晏铭神色不变,「这自然要问宋老大自己了。」 宋老大俯下身,笑眯眯,盯着他不说话。 李晏铭愣了愣,半天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伸手一推,怒骂:「不要脸!」 宋老大闹够了,便认真到:「这些财宝是我早年的积蓄,留着娶媳妇儿用的,你要不信,这几日就一直和我待在一块儿,看看那个『留一明』还会不会出现。」 李晏铭见他神色间没有疑点,冷哼一声:「我又不能上街打探,留一明有没有犯案,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不过……」李晏铭的神色转为狠厉,一双眼睛如寒星般咄咄逼人,「我全家虽不因他而亡,却与他脱不了干系!倘若让我知道留一明是谁,纵使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他!」 宋老大缩了缩脖子,嘟哝道:「你缠着留一明做什么,缠着我就够了。」 李晏铭自然没有搭腔。 ☆、陆神捕串门 晚上,宋老大厚着脸皮想要钻进被窝里,被李公子一脚踹了下去。想起白日里李晏铭那番话,也不想真把人逼急了。只好不甘不愿地打了地铺。 宋老大说要陪他,还真的三天都没出门。只使唤附近的小地痞跑腿买吃的。这没什么稀奇,宋老大以前也因为懒病犯了,几天不出屋子,使唤小弟使唤得特别顺手。何况,那药铺的伙计喜欢说长道短,估计宋老大伤风生病的事儿也传开了,正省得他找藉口。 破锣嗓子是宋老大的头号狗腿,这几日送吃食,数他跑得最勤快。 破锣嗓子嗓子不好听,但话特多。每次来都能说上一通,这日,还添了句:「老大,您这病生得可真不是时候。」 宋老大道:「生病还得挑时间呀?」 「不,不是。」破锣嗓子狗腿地笑,支支吾吾了半天,惹得宋老大不耐烦踢了一脚,才道:「小,小的听说,嫂子要嫁人了!」 「咳」宋老大一时没防备,差点被口水呛住,眼神若有似无地瞄向李晏铭藏身的房间,「谁?!」 破锣嗓子忙道:「听说是嫁给城南的一个小贩,婚事都张罗得差不多了,就等着过几天摆酒席呢!」 宋老大这才反应过来,「你说谁是你嫂子?」 「小桃仙呀!」破锣嗓子不假思索地回了句,瞧着老大脸色怪异,心虚道:「难道……不是?」 「屁!」宋老大不客气地伸手对着破锣嗓子光亮的脑门一拍,「她什么时候成你嫂子了,别瞎说!」 「不是,老大您不是平日里一直嘱咐我们要照看她吗,这这不是对人家有意思是什么?」 宋老大瞪眼,不客气道:「我特么还想照看你姥姥呢!」 破锣嗓子一缩脖子,「我姥姥早没了。」也明白自己弄了个乌龙,讪讪笑。 宋老大挥手,赶人:「别杵这儿,看得我心烦,走走走。」 挥走了破锣嗓子,宋老大进了屋,瞧见李晏铭斜靠着墙面,一双细眉长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宋老大的脸皮厚如城墙,也笑着回望过去。李晏铭眼一瞥,不再看他。 「昨儿个你不是嫌饭菜不合胃口嘛,我特地让破嗓子去城东酒肆王掌柜那儿买的,这几日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以碰点荤腥了。」 李晏铭眼睛一亮,又立马掩饰住。 宋老大看得真切,装作不知,走过去,大手一拍,不客气地放到人肚子上,压了压,「啧啧,肉都没了。」 李晏铭挥手拍开,「去拿筷子。」 于是宋老大乖乖地去了。 第21页 李晏铭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披了件衣服下了床,坐在椅子上,大爷似的。 宋老大一回头就看见李晏铭这幅模样,琢磨自己是不是太任劳任怨了,瞧这小德行,以后自己还有好日子过么。皱眉,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过去。临了,将筷子……轻轻递过去,笑:「快吃,不然要凉了。」 李晏铭睨了他一眼,接过筷子,擦了擦,确认干净了,才不紧不慢地动起筷来。 宋老大也有些饿了,大口吃起来。他出身不好,举止粗鲁,吃起饭来啧啧有声,一条腿还抖个不停,一旁的李晏铭眉头蹙紧都能夹死一只苍蝇,寒着脸,嫌弃至极。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宋老大心里一乐,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病还没好?」 说着,一边用油腻腻的手去探人家的额头,「不烫了呀。」 又顺手揉了揉人的脸。 李晏铭脸一沉,眼里发出的寒光如有实质。 宋老大看着一张白皙清俊的脸被自己三两下弄脏了,恶劣的心思才平復了一点。这几日,李晏铭似乎知道是自己救了他的命,学会忍耐了,照以往,还不得扑上来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心思刚转到这儿,就听见一声巨响,李晏铭唰地直起身,对着宋老大的脸就是一拳。 「你这个无赖!流氓!地痞!」 「我是傻了才忍到现在,我现在就剁了你这只脏手!」 宋老大一愣,这才想起李公子洁癖深重的毛病,自己这是上赶着去作死呀! 李晏铭当然不可能伤得到他,反而还被宋老大趁机搂了把小腰,捏了捏软肉。 宋老大嘴上装模作样哀叫连连,心里暗爽不已,叫唤着:「阿晏,我一片好意,你怎么忽然生气了?」 李晏铭恨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了,也觉得自己被人占了便宜,心里又气又急,想退回去,却发现不知何时,双手被人攥住了。 「放开!」 宋老大无辜地看着他:「放开了你又得打我,这可不行。」 「你……」李晏铭咬牙切齿,「我不打了。」 宋老大认真考虑了片刻,道:「我不信。」 李晏铭被这厚如城墙的脸皮震住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如胶似膝」的时刻,房门忽然被人踹开了。 两人唰得一同看去,就见陆祁玉意味深长,负手而立。 李晏铭上回直接被人一手噼晕了,不记得他,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宋老大放开李晏铭,讪讪笑:「这么快就找来了。」 陆祁玉满脸感慨之色,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宋老大,「快?我还嫌晚了十年呢。」 宋老大拍拍李晏铭的肩膀,道:「一个故人。你继续吃饭,我出去和人叙叙旧。」 李晏铭随意地瞄了眼陆祁玉,没半分兴趣地摆摆手。 宋老大莫名失落了。 两人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 宋老大记恨着陆祁玉突然闯进来,打断了他的「好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陆神捕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陆祁玉道:「怎么每次从你嘴里冒出『陆神捕』这三个字,就觉得刺耳呢?」 他调侃了一句,便正色起来:「我此次来是为了一件正事。」 宋老大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陆祁玉自顾自说了起来。 京城传来的消息,李光之子李濂的尸身刚出宁城五里地就在半道上消失了,棺材木上还刻了字。李光大为震怒,处置了一众人等,拨了一队军兵赶往宁城。 「拨兵?没有君主旨令,擅自调拨军队可是重罪。」宋老大插话。 陆祁玉神色微妙,」镇远将军痛失爱子,一时情急也是情有可原。估计皇帝知道了,也只能这么说。」 宋老大听出味来了,但没有点破,也不搭腔。 「这等事情就不是你我范围之内的了,我来这里,主要还是为了『留一明』的案子。」陆祁玉道。 宋老大还是不搭腔。 陆祁玉不耐烦,道:「你别想着置身事外,那个冒牌货栽赃谁不好偏偏栽赃你,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你想想,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宋老大眼神随意地看了他一眼。 「哪儿那么复杂。说不准那人只是想找个人背黑锅,而且要找那些有名头,还要这几年销声匿迹,方便自己冒名顶替的,然后那人脑子一转,恰巧就算在我头上了呗。」 陆祁玉嗤笑:」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我还用得着找你?」 宋老大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底。那个冒牌货专挑声名远播的人下手,还把主意打到了李濂身上,让事情越搞越大,甚至惊动了朝野,倒不像是只为劫财。 宋老大沉吟了一会儿,最终吊儿郎当地打发走陆祁玉。陆祁玉一副不认同的表情,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你也不想想,他不去京城,淮城,其他城,为何偏偏来到宁城犯事?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人早就盯上你了!」 宋老大一乐:「真金不怕火炼,哪有正牌被冒牌打败的事儿。」 陆祁玉气极反笑:「鹿山一事的确令人心寒,可也不至于让一个心高气傲随性妄为之人变成如今这副德行,你……」 「陆神捕,我一介草民,平白被人陷害。你不为我伸冤也就罢了,怎么还总想着把我一个无辜百姓扯进这堆烦心事里呢?」 第22页 「无辜百姓?哼,谁不知道当年留一明洗劫川河十富,连盗数城,散尽赃物的风光往事?那几日,从十富家中搜罗的财物粮食铺满了大街小巷,十步一锭银,可谓风头无限,谁人不知!」陆祁玉的眼中泛着奇异的光芒,仿佛回忆起他初至鹿城时的情景。 当年川河一带连年大旱,庄稼欠收,百姓民不聊生,日日盼望天降甘露。陆祁玉当时初出茅庐,远在繁华京都,所知所感不过是从上级官员的谈话中得知。忽有一日,川河传来急报,盗匪留一明洗劫十富,接连搬空了川河所有官员的库房,洒粮于城,散金于野,百姓蜂拥而抢,欢唿跪谢。陆祁玉接到指令,赶往鹿城,原以为会见到面黄肌瘦、苦不堪言的荒凉之景,却发现鹿城百姓大多健康强壮,面色无郁,一点也不似饥荒重灾区的难民。 「这么大的案子。这世上,谁无辜也决计轮不到留兄。」陆祁玉似有感慨,「可惜……」 宋老大嗤笑:「陆神捕如果专门来这儿和我缅怀往事,恕宋某没有闲情,就不奉陪了。」 陆祁玉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年,我总算是知道留兄你的姓氏了……宋兄。」 宋老大浑身一个战慄,」得得得,就叫我宋老大吧,你叫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陆祁玉失笑,也不多做停留,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送走了陆祁玉,宋老大收敛了表情,神情慢慢变得落寞而惆怅,恍惚间,又想起鹿山之顶,一幕幕前尘往事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想起陆祁玉的那番话语,只觉好笑: 「留一明?什么侠盗,又哪来的风光无限……不过就是个可笑的傻子罢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吹了吹凉风,等脑子里一堆的糟心事被吹散了,才摇摇头,进了屋里。 ☆、深夜有访客 李晏铭已经吃好饭了,见他进来了,狐疑地瞄了他几眼。 宋老大不想多做解释,不过见着李公子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脸上还带着酒足饭饱后的慵懒,就觉得再大的烦心事都去得七七八八了,恢復本性张口,「为夫我好看不?」 得到了李公子特有的白眼一枚。 「真看不出来,宋老大也会有这般气度不凡的朋友。」李晏铭随口道。 宋老大不乐意了,这话怎么听着别扭。 「不过……」李晏铭拉长了声音。 「不过什么?」宋老大竖直耳朵。 物以类聚,估计也是人模狗样。李晏铭在心里道。但他也不好随意去损一个陌生人,便没说下去。 宋老大见李晏铭忽然没声了,更不乐意了:「你别瞧他一脸正气,其实就是人模狗样。没啥好的!」 李晏铭抬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宋老大又贫了会儿嘴,吃完了挑光了肉片的剩菜剩饭,天色也晚了,便倒头睡下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触动往事的缘故,宋老大睡得很不安生。脑海里一会儿闪过鹿城百姓欢欣雀跃的表情,一会儿闪过那只白玉酒杯,剔透的纯色的,酒液倒在里面,还能泛出琉璃般的温润光泽。 当房里出现了异样气息的时刻,宋老大很容易就被惊醒了。 他并没有立马起身察看,而是维持着闭目的姿势,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来人的脚步极轻,身形移动灵活轻盈,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精妙,仿佛夜间的野猫般。 宋老大吃不准来人的身份,不过也有了大致的猜测。 身旁传来了翻身的动静。来人立马停住了动作,宋老大也是心念一动——李晏铭还在床上。 他马上打定了主意,倏然睁眼,身形一窜,向着那人的方向追去。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宋老大会忽然暴起,发出一声细微的惊唿,短暂的惊愕之后,转身朝外跑去。那人似乎很熟悉地形,轻功也是极高,三两下跑进了宋老大屋子后面的偏僻后山。见甩不开人,索性停下了脚步。 宋老大也停了下来,在百步开外与他对峙。 宋老大饶有兴趣地注视着那人的背影,道:「你就是近日里屡屡犯案的那个『留一明』?」 那人身形瘦削,比宋老大矮了半个头,看骨架应该是一个男子。 果然,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回道,「早闻侠盗『留一明』武功极高,纵使是京城第一高手秦怀也只能甘拜下风,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人转过身,他的脸上蒙着黑色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意味不明地看着宋老大。 「江湖传言,盗之一脉,当以留一明为首。出道几月便以一人之力犯下数桩大案,最后还能安然脱身,在下可是相当佩服呢!」 宋老大撇撇嘴,道:「佩服就不必了!你要真有心,我就把我早年的那套夜行衣送你留作纪念,一日三叩首地供奉着,如何?」 那人一噎,冷笑道:「又不是什么稀罕货,师兄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宋老大一愣,回头张望了一下,见没人,迟疑地指了指自己:」你叫谁?」 那人眼波一转,眉尾上挑着,一副不屑的神色:「我入门五载,师兄归隐得早,见不到我也是应该。」 宋老大狐疑:「那老头又收徒弟啦?」 那人道:「师父常言,师兄天分不高,可是用心专一,数十年如一日钻研武道,竟也年纪轻轻成了高手,实是他生平最欣慰之事。」 第23页 「我这样也叫天分不高?」 那人点头,」当然。虽是根骨不错,不过在一众武学奇才中也只算得上是平平资质罢了。」 宋老大乐了,「那谁才是武学奇才中的奇才?」 「你说的……不会是你自己吧?」宋老大试探着问。 那人竟然坦然地点点头。 「……」这回,宋老大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把李公子的感受。面皮厚也是一项杀招呀! 那人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快之事,纵使隔了老远,宋老大也觉得忽然嵴背一寒。就听那人道:「可惜,无论我怎么努力,师父他老人家最挂念的还是师兄你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怪异,听来令人毛骨悚然,衬着夜风冷瑟,甚是瘆人。 宋老大忽觉不妙,刚想运气,竟发现自己气脉阻塞,使不出内力来。 「唉……」那人低低地发出一声长嘆,微垂着脑袋,似是苦恼,「平日里师父总称赞师兄如何机警聪明,武功又是如何高深莫测,可如今看来,师父果然是被十几年的师徒情谊蒙了眼,连心都长偏了呢。」 「你到底所为何事?」宋老大被这人阴阳怪气的腔调弄得心里很不舒服,语气也兇悍了起来。 「师父总说我有所欠缺,不适宜习得本门秘法。我总想着,倘若我不练那功法,也胜过师兄的话,是不是就能证明……」那人慢慢踱着步子,向他靠近,眼中光芒狠厉阴毒,字字仿佛咬牙切齿,「我比师兄更强呢?」 宋老大见他那副样子,不屑嗤笑:「我怎么不记得那老头还精通□□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武学奇才,你的轻功是不错,可是真和我过招,恐怕挨不过十招吧!」 「呵呵。」那人笑了笑,他蒙着脸,宋老大看不见他的笑容,就看见一双阴毒的眼睛,「世上万般手段本无贵贱之分,好用就行。」 宋老大琢磨着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师弟心机真不浅。如果他没猜错,从他潜入屋里,便料准了自己能发现他的踪迹,又故意发出惊唿,做出仓惶逃跑的样子,为的就是引自己来到他早已准备好的陷阱里。 「师兄还真是处变不惊呢。」那人语调不紧不慢,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屋里那个……」 宋老大勐地睁大了眼,目光中迸发出的凶意一瞬间震得那人停顿了片刻。 反应过来后的黑衣人恼羞成怒,语气阴森:「看来在师兄的心里,分量颇重啊。」 「你少打他的主意,否则,管你是不是那老头的徒弟,照样打得你皮开肉绽!」 那人道:「不如我现在就回去将人掳来,好好让师兄瞧瞧我是如何『打他的主意』?翌日,你们两人一个是江洋大盗,一个是通缉犯人,死在一处可谓是大快人心!师父听闻师兄获罪身死,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宋老大冷笑:「哼,所以你故意用留一明的身份犯事,为的就是让师父对我失望?你张口闭口师父师父,那老头满脸褶子,一把年纪又唠叨,知道的还以为你多么重师孝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为他争风吃醋呢?」 那人眼神一暗,伸手点住他各处要穴,阴阴一笑,便纵身向着屋子掠去。 宋老大心里一沉,奋力运气挣脱,却发现全身内里被毒物克制,周身穴位更是牢不可破,面上显不出什么来,内心却是心急如焚。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宋老大回不过身,起初以为是那人去而復返,却发现来人脚步沉重,不像是习武之人。 一阵动静后,宋老大就看见李晏铭一身里衣,头髮披散着站在他面前,脸色苍白,「我……我听到动静,见你出去进了后山,就就一路寻了过来。」 宋老大心下一松,又想到刚才的话应该也被他听去了大半。枉他们一身内力,螳螂捕蝉,竟然都没注意到有人跟着,也不知是嘆是笑。当下不是逗他的时候,宋老大沉声道:「那人马上就会折回来,你快些离开!」 李晏铭愣愣地,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懵了。 宋老大想,这富家公子平日里的精明劲儿怎么都没了,「还傻站着干什么,等他回来,你就没命跑了。」 李晏铭看了看身后,也有些惊恐。 「那你呢?」 宋老大心一软,道:「那人伤不到我。」 李晏铭明显不信:「你都动不了了。」 宋老大不想和他争论,刚想赶他走,就发现手臂被人抓住了,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整个人扑到了李晏铭的背上。 就听见李晏铭闷闷的声音传来:「我背你离开。」 宋老大真不知道该笑不该笑,「就你那身板?」 ☆、两害落难记 李晏铭不理他,迈起步子。宋老大的分量不轻,李晏铭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虽然背得动他,但持久不了。 宋老大皱眉:「进山里去。」 这片山不深,但是树丛茂盛,运气好能找到隐蔽的山洞躲一躲,运气不好……那也只能听天由命。 李晏铭贵公子出身,力气不大,到最后几乎就是半拽半拖。宋老大整只手臂搭在人的肩膀上,只觉得掌下的肩膀没有自己结实,还在微微颤抖,又听见李晏铭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心里莫名一动,俯身到他的耳边:「我这般欺负你,你不趁机报復吗?」 李晏铭一愣,耳朵尖有些发热,别过脸,「自然。等那人走了……唿唿……我自会好好回敬宋老大。」 第24页 宋老大笑笑,不过那笑很快定住了,他神色一沉,「先躲起来,那人估计要追来了。」 「啊?」李晏铭立马反应过来,四处张望藏身地点。 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山里,四周树木繁盛,但若仔细找,还是很容易发现他们的踪迹。宋老大转动眼珠,最后定格在树丛后的一个泥潭里。 「会憋气吗?」 李晏铭摇头。 宋老大指指泥潭,「不要紧,我会渡气。躲里面去。」 李晏铭远远瞧了眼,脸更白了。 宋老大见他这幅样子,也有些不忍,「要知道深山里……有一群人,就是在泥潭里净身的,你别记着它脏,就把它当成是……洗澡水。」 李晏铭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你少蒙我,泥潭里打滚的是野猪。」 宋老大被揭穿,也不尴尬。 李晏铭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他咽了咽口水,眉毛蹙得死紧,一副寒毛倒立的模样。不过,脚步却是快速地朝着泥潭走去。 那泥潭很浑浊,又有植被掩映,寻常人也决计想不到会有人藏身此处。李晏铭将宋老大丢进泥潭,正犹豫着该不该下,却发现宋老大整个人沉了下去。 原来那泥潭看着浅,实则挺深,宋老大动弹不得,只能干瞪着眼看着自己埋进泥潭里。李晏铭脸色煞白,眼一闭,对着宋老大的方向就是一跳。 宋老大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刚学游泳时的状态。他懂得龟息之术,短时间内憋不死,主要是全身大穴被点,动弹不得的无力感令他心烦。泥潭水里太浑浊,宋老大睁不开眼,没一会儿,就听见身边一阵动静,然后一双手扯住了他的腰带,继而就感觉那双手顺着腰带摸索着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宋老大忽然就觉得心安了,又有些心疼。 李晏铭在发抖,宋老大感受得到。轻轻的极细微的,像是受惊的奶猫。 过了一会儿,宋老大察觉不妙。李晏铭不会憋气!自己虽然能渡气,可现在压根就动不了呀! 他越想越急,照这么个憋法,李晏铭迟早要把自己活活憋死。 这么想着,就觉得周围的水波晃了晃,然后一个软软的东西凑到自己唇边,伴随着泥水的腥臭味,进来的还有一条软乎乎缩头缩脑的舌头。 宋老大心里巨石刚落,心中警铃又起。他现在状况不佳,无法像往日那般五感灵敏,但是多年练就的对危机的反应却已经深入了骨子里。 ——那人就在附近。 渡气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神奇,只能维持人在短时间内不被憋死。宋老大感觉抓在手臂上的手越来越紧,知道李晏铭肯定不好受,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数,计算着时间,脸上阴云密布。自他出师以来,除了鹿山一事,至今还没有人能让他吃这么大的亏。宋老大从来就不是好货色,疵瑕必报,百倍偿还,这个所谓的「师弟」,算是彻底触了他的逆鳞。 最后,李晏铭都要抓不住他了,宋老大终于伸出舌头推了推,示意他。 「哗——」从泥潭底冒出来的一瞬间,就连宋老大都忍不住狠狠吸了口气。泥潭里浑浊腥臭,就连他这个糙汉子也吃不消。 「呕——」身旁,李晏铭一上来就拼命干呕,又仿佛是怕声音太大惊动那人,透出一股压抑的味道。 宋老大摊在泥潭边,一动不动,眼珠子却是拼命地向着李晏铭的方向转。奈何视线不佳,只看得到原本雪白干净的衣角此刻黑乎乎满是泥水。 李晏铭干呕了很久,听得像是撕心裂肺。 宋老大道:「阿晏,过来。」 李晏铭没有动静,发出一声压抑的干呕,然后宋老大就听见脚边慢慢有了动静。他转着眼珠,终于瞧见了李晏铭的脸,乌黑的泥浆东一块西一块的布在脸上,半点瞧不出平日里白净清俊的样貌。宋老大应该觉得好笑,应该打趣他,逗弄他,惹得这个脾气不好的公子哥又气又急才对。 ——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捨不得了。 「怎么了?」李晏铭的声音很沙哑,没了往日的清亮与嚣张,脚步虚晃,面无人色,一副随时要昏过去的模样。 宋老大没有说话,只拿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李晏铭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那笑容淡淡的浅浅的,一闪而过,像是劫后余生后的喜悦: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滚臭水沟了,结果和这比起来,臭水沟简直不值一提……呕……」 宋老大嘴皮子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晏铭缓了缓气,看了会宋老大。宋老大被那双乌黑的眼睛勾得心神荡漾,下一刻,就觉得脸上一痛,伴随着脆脆的「啪」一声。 宋老大震惊了。 始作俑者不紧不慢地甩甩手,「还真是厚如城墙,打得我的手都疼了。」 他瞧见宋老大难得的吃瘪脸,眉一挑,得意:「那人便是间接害我家破人亡的人,我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他要杀的人我偏救。不过,该记的仇我也不会忘了,宋老大。」 宋老大琢磨过来了,继续装傻充愣:「阿晏,我知你心中捨不得我,又碍于面子,我懂我懂。」一副体贴又善解人意的神情。 李晏铭俯下身来,不客气地又是一掌,这下,两边对称了。 李晏铭的眼底张扬着属于李公子的气焰,「所谓风水轮流转,现今是你落到了我的手上。你说我该怎么好好回报你呢,宋老大?」 第25页 他把「好好」两个说的刻意,透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宋老大一副超然物外的表情,「我做事向来不图回报……若你坚持,啧,不如以身相许。」 李晏铭哼笑,对于宋老大的脸皮,他算是领教过多回,也琢磨出唯一的方式就是不搭理,否则那人铁定越说越离谱,越说越精神。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两人上岸已久,不宜再待下去。宋老大腆着脸皮,不羞不躁地压榨人背着他又走了一会儿。最后两人有惊无险,磕磕盼盼地躲进了一处背风的山洞。 一进山洞,宋老大就觉得身体一轻,被人扔包袱般随手甩到了地上。他整个人轰然倒地,只觉的地面都跟着震了震。啧啧,这没良心的白眼狼,当初生病的时候,他可没费尽心思地伺候着,冷了热了都要忙活半天。这倒好,轮到自己倒霉了,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眼珠子努力转了圈,发现李晏铭整个人瘫在了地上,歪着脑袋直喘气,一副精疲力竭的小模样。 嗯,宋老大峰迴路转,内心得到了莫名的愉悦和满足。瞧瞧,阿晏累成这样了都捨不得丢下他,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两人很久都没有开口,李晏铭是忙着休息,宋老大是满脑子龌龊思想转得飞快。洞里一时陷入沉寂,只听得见两人的唿吸声,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慢慢变得平稳。 耳边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宋老大看过去,乐了。 李晏铭最受不得脏,如今却是一副泥人的模样,紧张时还能忍受,松懈了就半点也忍不住了。他一会儿搓搓手上干涸变硬的泥屑,一会儿挠挠头髮,又急又躁,一副马上跳脚崩溃的样子。 「不行,我要洗澡!」 宋老大泼冷水:「那人十之八九还在外面晃荡呢。」 李晏铭瞪眼,「那怎么办!这么脏……」嗅了嗅袖子,「还臭,浑身都在发痒,像虫子爬满了全身似的,怎么忍?」 宋老大撇撇嘴,道:「你可以先把脏衣服脱下来。」 李晏铭闻言,拉紧衣领,声音上了一个调:「龌龊!」 「……」宋老大傻眼,他说什么了他? 李晏铭到底还是没能洗澡,初时的暴躁过后,整个人变得怏怏的,像是得了重病一般,靠在石壁上,无精打采。 宋老大有些担心,可惜动不了,只能把一双眼珠子死死粘着他。 李晏铭向他斜了一眼,道:「你真是留一明?」 宋老大一怔,道:「不像?」 李晏铭摇摇头,若有所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就在宋老大以为他不再搭理自己的时候,李晏铭伸出一条腿,对着他的腰际踢了踢,「什么时候能恢復?」 宋老大如实道:「再过一个时辰穴道就能自行解开。」 李晏铭点点头,「哦。」了一句,便闭上眼,准备养神。 ☆、需扶着点儿 宋老大咳了咳嗓子,「阿晏……」 「何事?」 宋老大忽然羞涩扭捏起来,道:「我想小解。」 「……」李晏铭愣住,半晌咬牙切齿蹦出一句:「憋着!」 宋老大不干了,「人有三急,又不是想憋就能憋回去的。阿晏,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李晏铭皱眉。 宋老大继续道:「你信不信,再过片刻我就憋不住了,到时候整个山洞里都是味道,我倒是不要紧,关键是你不好受呀。」 这句话正中李晏铭红心,他还想在山洞里打个盹呢,被这姓宋的一折腾,还能待人吗? 「麻烦!」他骂了句,慢吞吞地撑起身,走过来。似乎是宋老大的表情太忘形了,李公子不满又踢了一脚,才不情不愿地扶起他。 宋老大整个身体挂在李晏铭身上,被拖到洞口。 李晏铭放开他。宋老大苦笑,「阿晏,好歹帮我把裤子脱了。」 过了很久,宋老大感觉裤腰带一松,就听见声旁清清冷冷的威胁:「动作快点!」 宋老大酝酿了一下,许久,一阵凉风吹过,露在外面的某物萧瑟地抖了抖。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 李晏铭也发现了,狐疑地瞄了他一眼,眼神似有同情。 宋老大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一颤,苦笑一声:「阿晏,我思索良久,忽然发现……」 「不行了?」李晏铭以为他停顿是因为隐疾难述,好心帮他接话。 宋老大道:「你好歹扶我一把。」 李晏铭伸出手,扶住他的手,「别难过了,不是什么大病,至于伤心得都站不稳吗?」 宋老大眼珠子朝上,道:「我想了很久,照这个角度,一定会弄湿裤子。又不是硬着,阿晏,你好歹帮我扶着点。」 「……」李晏铭表情迷茫,而后错愕,接着整张脸隔着一层灰泥都能显出红来。 「阿晏?」宋老大叫了声。 李晏铭移步到他面前,宋老大终于不用再斜着眼睛瞄人。 李晏铭道:「你那脏玩意儿,就是一月不洗澡我也绝对不会碰!」 「……」宋老大露出忧伤的表情,语重心长道:「洞口不安全,我们得抓紧时间,不要闹脾气。」 「你哪只眼看出我在闹脾气?」 宋老大眨双眼,又移动眼珠,瞅着李晏铭那双布满泥屑的手,道:「我都不介意。」 第26页 李晏铭道:「我介意,所以你还是憋着吧。」 宋老大:「会出人命的。」 李晏铭:「那便是命了。」 宋老大:「阿晏,你真的如此忍心,想当日,你昏迷不醒,我又是给你擦身,又是为你换衣,何曾嫌弃过半分?」当然不嫌弃,他又是趁机摸了几把肉,又啃了几口肩膀,吃豆腐吃得不亦乐乎。 但李晏铭当时昏迷着,压根不知道。 所以,李晏铭只是张了张嘴,没说话。 宋老大嘆气:「罢了,我知你受不得脏,也不想为难你。只希望倘若有人问起,便说我是壮烈牺牲,慷慨赴死……」 「……阿晏?」 宋老大感觉自家兄弟如愿躺进了温暖的掌心中,再看李晏铭,他蹙紧了眉头,身体离得远远的,脸上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别过脸没有看他。 宋老大露出一抹得逞的笑。自家兄弟沉甸甸的,欢快地在李公子的手心上弹跳了一下。 李晏铭瞪眼呵斥:「老实点!」 宋老大无辜:「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李晏铭一副被噎住的表情,恨恨地不看他。 宋老大一番努力,随着汩汩的水声,终于宣告圆满。 「……」忽然,李晏铭意识到什么,表情一僵,扶着那物的手一颤,捏了捏。 宋老大唿吸顿时重了。 就见李晏铭阴云密布的看向他,视线阴郁地注视着悄悄挺立的某物,面无表情淡淡道:「还是废了吧。」 宋老大一惊,就见李晏铭向后退去,看了看地面,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石块,这掂掂,那量量,直看得宋老大心一颤一颤的。 「阿晏,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一回身,发现这话有些耳熟。 「既然管不住,那不要也罢。」 李晏铭选好石块,对着宋老大比划。 只见宋老大手一扬,李晏铭手里的石头倏地向外飞去,落入草丛。 李晏铭还没反应过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发呆,就感觉整个身体都被一股大力扯了过去。一抬眼,就见宋老大笑吟吟的脸。 「你早就恢復了?」李晏铭冷笑。 「怎么会,只是为了你我二人的下半辈子着想,一时情急,这穴道就自己解开了呗!」宋老大一副理所当然的真挚表情。其实穴道早在刚入山洞就自行解开了,只是宋老大恶劣成性,成心想逗逗他,恢復身体第一件事,不是想着怎么解毒,倒是想着这些浑事,宋老大也堪称百年难得一遇的棒槌。 宋老大瞧着李晏铭的脸由青变红,由红转黑,变化多端,好不热闹。 宋老大裤子褪了一半,腿间那物嚣张地挺立着,他手里掐着李公子的腰,游移着向着厚实挺翘的臀部移去。精壮的腰部小幅度地耸动着,一会儿若有似无地戳刺着李晏铭的肚子,一会儿挂在人身上蹭啊蹭。 索性这里人迹罕至,否则定有人要大骂一声「世风日下」。 宋老大觉着怀里的身体僵硬犹如石像,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便自顾自地以为默认,脑袋搭着李晏铭的肩膀,一只手已经不老实地揉捏起弹性极佳的臀部,另一只手正顺着李晏铭的腹部缓缓下移,挑开裤子,探了进去。 他揽着人,手臂用力,将人扛进了山洞里。 他可不想正行好事,被些讨人厌的打断。把人放到地上,刚想俯身下去,就见李晏铭像条鱼似的弹跳起来,不要命似得扑过来,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宋老大内力尽失,但力气也不小,可是被李晏铭那股子狠劲给震住了,一时之间还只有挨打的份儿。 宋老大挨打间,分出闲暇,竟看见李晏铭脸色惨澹,眼里又惊又惧。宋老大心里一沉,暗想不好,自己这是又把人惹急了。 他立马做服软状,腆着脸:「阿晏,阿晏。踢我不要紧,别踢疼了自己。」 李晏铭又是一脚踢在了宋老大的腰侧,宋老大皮粗肉厚,身上都是长年累月练就的肌肉,踢上去还真有些硌脚。他发泄了一阵,忽然像泄了气般坐倒在地。 宋老大缩着脑袋,等着下一击却迟迟没等到,抬头瞧见李晏铭低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阿晏?」 李晏铭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刚才一番纠缠,他的衣服被宋老大扯得凌乱,露出一小片细腻的肌肤,随着唿吸起伏若隐若现。他垂着头,几缕黑髮散落下来,鼻间还带着一块污迹,整个人没了初见时的嚣张模样,倒显出几分可怜味道。 宋老大动了动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慢慢地走向李晏铭,收敛起一贯的强硬霸道,小心翼翼地接近他。他来到李晏铭身边,缓缓俯下身子,将人整个圈在了怀里。力度很轻,轻的连宋老大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像是在抱人,倒像是捧着精緻的瓷器。 怀中的身体僵了僵,但还是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宋老大笑了笑,在他耳边道:「阿晏,你生气了打我便是,别憋在心里。」 一片静谧之后,传来李公子微弱含煳的声音:「你不许再强迫我做那种事。」 ☆、山中夜谈事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在山洞里住了一夜。期间,宋老大尝试解毒,却发现那毒甚是怪异,无色无味不说,顷刻之间游走全身,连他这种身经百战的人都中了招,丹田之内凝聚不了一丝内力,却又像是内力涣散开来,四处游走不听使唤。 第27页 他回忆了一遍从前老头让他强记的《毒经》、《药书》,发现其中记载没有一样符合。看来那个自称是武学奇才的师弟,是一个用毒高手。 可是:「那死老头连野草和野菜都分不清,什么时候教人使毒了?」 李晏铭在一旁,瞄了他一眼:「谁是死老头?」 宋老大立马从思虑中回过神,目光有神地望着他。 李晏铭撇过脸:「随口一问,没逼着你答。」 宋老大咧嘴笑,一屁股凑过去,「我回,我当然回。阿晏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 李晏铭侧过身,拉开两人的距离。 宋老大说:「老头就是我师父。我自幼没爹没娘,被扔在深山老林里。也算我命大,那天老头正好嘴瘾犯了,想上山打点野味。见了我,顺手把我捞了回去。」 李晏铭一脸「这也能顺手」的表情。 「那老头一直吹他年轻时怎么怎么厉害,说得天花乱坠,却没见他动过手。我不信,他就气得跳脚,第二天甩了我一本破书,逼着我练。」 「他怎么不自己教你?」 宋老大摇摇头:「我一开始也不明白,后来长大些才发现,老头受过伤,不能动武。」 李晏铭对老头的兴趣不大,问:「昨天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就是他假冒留一明……你,到处犯案?」 宋老大说:「我对他还真没什么印象。老头一贯独来独往,除了我,就没见他收过别的徒弟。那人自称是五年前拜得师,可这几年,我一直和老头飞鸽传信,从没见他提过。」 「那人一手使毒功夫出神入化,可老头向来不精此道,据他说,他年轻时遇见过医圣王苑春,王苑春将解百毒的解毒丹配方送给了老头,老头便一副解毒丹在手,百毒不侵的嘚瑟样。对于□□更是没有兴趣。」 李晏铭说:「听他一番话,明显是针对你,倒不像是在骗人。不过,就算他不是你师弟,也必定和你关系。」 宋老大沉吟了一会儿,脸上有些迷茫。 李晏铭又说:「你说你是留一明,会不会是以前的仇家?」 宋老大一笑:「什么留一明,这名字又怪又难听,都是闲人乱取的。」 李晏铭是世家子弟,对于江湖之事一知半解,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宋老大被他那副迷惑不解的模样弄得心痒痒,咳了咳,正经道:「我姓宋,单名一个明字。」 李晏铭愣了一会儿,表情更茫然了:「送命?」 「去!」宋老大不客气地拍了拍李公子的脑袋,」你还是『艷名』远播呢!」 李晏铭好半天反应过来,心想自己叫了半辈子的名字,怎么从那人嘴里出来就变了味呢? 「至于仇家……当年年轻气盛,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做过不少煳涂事,不过我得罪的都是些富商狗官,像昨天那人……没有印象。」 两人难得心平气和谈了那么久,期间宋老大没有动手动脚,李公子也没有恼羞成怒。不过,一本正经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 宋老大低头看到李晏铭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乐了,大手一拍,搭在了人肩膀上:「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饿了没?」 李晏铭凉嗖嗖地盯了眼搭在肩膀上的手,声音淡淡的:「荒山野岭,能有什么吃的。」 宋老大想想也是,「再等一会儿,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猎物。」 李晏铭忽然看向他,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宋老大被他搞得一头雾水:「怎么了?」 李晏铭才道:「那毒……要不要紧?」 说完,装作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眼睛四处乱飘。 宋老大厚道地没有点破,心里窃喜,脸上却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哎呀阿晏!你不说不要紧,你这一说,我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疼起来了!」 他这番演技着实浮夸,故意逗弄人呢。却没想到李晏铭竟然凑过来,一副担忧的模样,语调也急了:「哪里疼?严重吗?」 竟是信了。 他伸手拉开宋老大捂着的地方,问:「这里吗?」又皱起眉,冷声骂:「你那便宜师弟真是阴毒,这般下三滥,早晚把他浸到泥潭里滚上一天!」 宋老大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李晏铭发觉不对:「你……」 「哎呀又疼了!」宋老大迅速变脸,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柔柔弱弱地靠进人怀里,「阿晏,你帮我揉揉吧……嘶,难受。」 李晏铭没等自个儿想明白,一双手听话地动了起来,宋老大惬意地直哼哼。良久,手上的动作一滞,李晏铭狐疑地问:「中毒应该是体内伤,这样揉胸口有作用吗?」 宋老大义正言辞:「当然。阿晏你不是江湖中人,不明白其中奥妙……嘶,也不奇怪。」 李晏铭点点头,不再多问。 看着挺精明的一人,原来也如此好煳弄。宋老大内心深处,意味深长地笑了。 又过了许久,李公子嫌手酸,心里也起了疑,便不再理会宋老大。这时两人肚子里同时发出了声响。对视一眼,李公子不客气地踢了踢他:「不是说要找食物吗?还不快去!」 宋老大摸了摸鼻子,得,自己还是劳苦的命! 说实话,昨儿夜里逃出来已是不易,现在过了这么久,他也料不准便宜师弟还在不在周围晃荡。自己现在身中奇毒,内力被制,万事还是小心为好。 第28页 虽然内力没了,但是宋老大自小被老头压榨,小小年纪就学会上山打猎,底子一直都在。这会儿忙活了半天,好歹抓住了一只野兔,没把老头的看家本领给丢了。 他做了番遮掩,准备回去。一起身,感觉头晕眼花,看着手里提着的野兔,默默发了会儿呆,许久才提脚。回去的时候李晏铭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石头随意地写写画画。 宋老大一见那石头,莫名犯憷。想想昨天的情景,要是自己的穴道没被解开,自家好兄弟岂不是……用力摇摇头,将脑海中可怕的想像甩出去。 李晏铭听到动静,眼睛一抬,又低了下来,「回来了,回来了快去把东西弄熟。」 宋老大张了张嘴,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空白,李晏铭迟迟没听到回应,抬起头,奇怪地看了眼宋老大:「傻站着干嘛?」 宋老大一副被惊醒的模样,摇了摇脑袋,又恢復成嬉皮笑脸的模样:「这就来。」 两人担忧那便宜师弟还在附近,便又在山洞里待了一天。 早晨宋老大从睡梦中醒来时,觉得脑子空空荡荡,余光瞄到身旁睡得正熟的李晏铭,嘴角牵了牵,就凑过去将人揽过来。李晏铭正睡得迷煳,感受到动静,咕哝了一声,就没了动静。 宋老大看了会儿李公子的睡颜,昨日已经用沾着水的布擦拭了一遍,但还是残留着污垢,秀气的鼻尖上一块黑乎乎的脏污挂着,宋老大伸出衣袖,轻轻地擦了擦,直到那鼻子露出原来的肤色来,宋老大才满意地笑了笑。 他的指尖还停留在李晏铭的鼻尖上,整个人却仿佛癔症般僵住不动。宋老大的眼底浮现出某种呆滞的神色,面部表情停留在上一秒没有变化,整个人都像是忽然被点穴定住了般,许久,他晃了晃脑袋,用力闭了闭眼,再晃晃,又恢復了正常。只是神色间没了嬉笑之意,显得沉重而担忧。 李晏铭醒来后,就看见宋老大已经备好了吃食,双目灼灼地望着自己。他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皮,问:「怎么了?」 「我要回去一趟。」 李晏铭登时撑起身体,问:「回去?撞见你那便宜师弟可怎么办?」 「所以我一个人回去,你留在这儿,我会备好足够的粮食,这里挺隐蔽的,我再做番掩护,那人不会发现……」 「什么叫你一个人回去!你一个人回去和他发不发现你有何关系?难不成你怕我拖累你?」 「当然不是。」 李晏铭的语气冷了下来:「那人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你现在中了毒,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好好躲着,倒准备自个儿撞上去送死不成?」 宋老大憋出一句:「也不一定就会撞上……说不准他已经走远……」 对上李晏铭的目光,宋老大把话咽了回去。 他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阿晏,我必须回去一趟。我可能知道他给我下的是什么毒了。」 ☆、飞鹤七日尽 七日尽——这本是飞鹤一派先祖动情伤身,用来给情人服下的毒。飞鹤一派多数为女子,传闻飞鹤先祖曾瑶曾爱上一名有妇之夫,那人武艺高强,强求不得。曾瑶便制出七日尽,一日绝武,三日绝念,七日断尽前尘事。曾瑶待情人毒发忘却所有后,细心照看,终于如愿。两人成亲之日,情人的妻子千里寻来,见丈夫浑然不识自己,气绝自刎。那男人也是有血性的,发觉不对,便偷偷查起往事,真相大白后,苦痛难当。偏偏就是想不起与妻子的过往,脑海中只记得与曾瑶的点滴,良心谴责之下,情人陌路,终远走他乡。 此毒是飞鹤一派毒中之王,阴毒至极。也因其厉害之处,若非飞鹤一派掌门一脉,普通弟子是没有资格习得制药方法的。 但他并不想告诉李晏铭太多,只再三强调自己很快就能回来。 李晏铭道:「什么毒?你也知道你中毒了,还逞什么能。我们一起去!」 宋老大还想说什么。 李晏铭打断了他:「这地方又脏又臭,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你若撇下我一人,我后脚就自己跑出去。」 宋老大嘆了口气,强撑起一抹笑打趣:「阿晏,你这算不算嫁鸡随鸡,这半点都离不开我的模样哟……啧啧。」 李晏铭不客气地拍了他一下:「少说些有的没的!」 「那到底是有啊还是没有啊?」 换来李公子大大的白眼一个。 李晏铭翻了个白眼转过去,照以往的经验,宋老大这是又要动嘴皮子不要脸了。结果等了半晌,没有动静,回过头,发现宋老大闭着眼,靠在石壁上。 「姓宋的,姓宋的!」李晏铭忙跑过去,扯了扯宋老大的脸,一丝反应也无,不由急了:「你怎么了?醒醒……」 宋老大身体晃了晃,朝着他倒了过去。 李晏铭拍拍宋老大的脸,「姓宋的……」 以往生龙活虎的人现在毫无知觉地靠在他怀里,李晏铭来不及感慨宋老大也有这么虚弱的时候,满脑子都被他的昏迷搅得一团乱。 「该不会是毒发了吧?」李晏铭摇摇脑袋,「呸呸呸,祸害遗千年,哪那么容易死。你倒是醒醒!」 宋老大迟迟没有醒来,李晏铭并非江湖中人,又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对宋老大的状况半点法子都没有。他不知道宋老大何时会醒,更不知道宋老大会不会醒。他不会武功,也不会疗伤,干瞪着一双眼,片刻不离地盯着宋老大。半天过去,李晏铭的一双眼睛红扑扑,布满血丝,宋老大却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第29页 他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必须想办法到城里就医。他下定决心,将宋老大背起,直起身的时候,李晏铭整个人晃了晃。 宋老大的分量不轻,那晚逃跑的时候,李晏铭背着他跑了一路,肩膀现在还酸着呢。 山洞外光线暗淡,日已西沉,李晏铭暗自庆幸,幸亏是晚上,不容易暴露行踪。他走了一路,背了一路,路上觉得没了宋老大在耳边的聒噪,周围变得好安静,安静得心都慌了。 李晏铭忍不住轻声道:「姓宋的,自我认识你,就没碰上过什么好事,竟是些倒霉的破事儿!你别想就这么撒手不管,好歹也得一辈子做牛做马伺候本公子舒坦了再滚!」 「呵呵。阿晏,你这么好,我怎么捨得让你一个人守活寡?」宋老大一副流氓腔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李晏铭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用力皱皱,不客气道: 「就你这厚脸皮,阎王也不敢收!」 宋老大蹭了蹭他的脖子,重重嗅了嗅,微热的唿吸扑在李晏铭的皮肤上,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阿晏,我的穴道解开了,放我下来吧。」 李晏铭愣住了,奇怪地往回看。 他其实也快背不住了,这辈子他就没做过任何费力气的活儿,背着个成年男人走了一路,已经是这辈子他做过的最大的体力活儿,现在整个肩膀都在发颤,手也抖的不行。 「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先找个山洞避避。」宋老大从他身上下来,走到前头,「也不知道那傢伙给我餵了什么毒,头晕眼花的。阿晏……」 李晏铭怔怔地看着他,问:「姓宋的……刚刚怎么回事?」 「你不是躲在后面都听到了吗?」 李晏铭的神色古怪了起来,「……今天是五月初几?」 宋老大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会是累傻了吧,当然是五月初四了。」 李晏铭闻言,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寒星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宋老大正准备乘机揩点油,见李晏铭这副样子,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原地,「怎么了?」 李晏铭二话没说拉起宋老大就往前走,「必须快点了!」 「哎哎,方向错了,阿晏这是回去的方向。」 「就是要回去!什么五月初四,这都过了几天了,那毒……那毒肯定有什么问题。」 宋老大见李晏铭难得慌张的样子,又觉得脑海里有些不对劲。便不再吊儿郎当,说:「先回去。」 两人奔波了半夜,许是那人见久搜不到便离开了,一路上并没有遇见那个傢伙。 一进门,李晏铭便觉得身上一重,宋老大又昏迷了过去。他忙把他扶进屋里,把他放到床上。 他起身,手却被人抓住了。宋老大半睁着眼,看着他。 李晏铭道:「我去请大夫。」 宋老大抓得更紧了,他摇摇头。李晏铭是通缉罪犯,进了城估计直接入牢门了。 李晏铭也知道这点,他坐倒在床沿,低着头,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宋老大:」那你怎么办?我怎么才能帮你?姓宋的,你别这副病怏怏的模样,我不习惯。」 宋老大轻微地扯出一丝笑,道:「城里的大夫没一个能解我身上的毒。别担心,这毒死不了人。」 李晏铭道:「别蒙我……」忽然他眼睛一亮,」你师父呢?你师父不是有解毒丹么,他住哪儿,我去找他。」 宋老大此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声音有气无力,「那老头……远着呢,你去……地窖里……」 「什么?」李晏铭见宋老大又要睡过去了,忙把耳朵贴上去,」地窖里怎么了?」 「姓宋的!你倒是把话说完呀!」李晏铭扯住宋老大的衣领使劲摇了几下,宋老大却是半点不吭声了。 「地窖……去地窖。」李晏铭忙放开他,冲去了地窖。一进储藏间,又是一阵粉尘,李晏铭咳了咳,顾不上嫌脏,打开橱门,钻进了地窖。 地窖里一片漆黑,李晏铭摸索着碰到墙上的油灯,点亮。瞬时,映照出地窖里的模样来。 地上散乱地推着一地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李晏铭出身显贵,自然认得出那堆七倒八歪的东西随便拿出去一件就能抵上穷苦人家一辈子的开销。当初,他也曾怀疑过这批宝物的来处,如今想来,应该是宋老大早年的赃物。但是他翻看了许久,里面有字画、有玉石,甚至还有砚台和刀剑,偏偏没有一件像是能治病的。 那姓宋的让自己去地窖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他死到临头了还惦念这些身外之物? 李晏铭知晓他的为人,虽然混帐了些,但也活得肆意,不会是重视钱财之人,地窖里面肯定有救命的东西。 ☆、一朝回最初 宋老大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脑袋像是被棍子搅过了,疼痛欲裂。他撑起身体,晃了晃脑袋,难受地直想骂娘。一定是昨晚上又喝多了。他努力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脑海里浮现出李晏铭满身狼狈,头顶蛋液的倒霉相,想,这傢伙就是欠收拾。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皱了皱鼻子,一闻,「呸呸,这什么味呀?」 难不成昨晚喝醉了滚沟里去了? 他撇撇嘴,摸了摸肚子,饿了,还是先吃饱了再去后山沖个凉吧! 这么想着,他大喇喇地出了房门,就这么上了大街。 第30页 街道还是和往日一样热闹。行人见了他,一个个捂着鼻子绕道而行。宋老大毫无所觉,一副自在的模样。先是去王掌柜的酒肆熘达了一圈,蹭了顿饭;又跑去老树下望了几眼,没瞧见豆腐摊,有些失望。回来的路上,撞见破锣嗓子。那小子见了他,隔了老远就叫嚷开了:「老大!老大——」 宋老大掏了掏耳朵。 「老大……这什么味儿呀?」破锣嗓子咕哝了一句,被宋老大一瞪,忙道:「老大,昨日小桃仙的喜宴你怎么没去呀?」 宋老大一听,惊了:「什么宴?」 破锣嗓子道:「喜宴呀!」 「哎,老大你病好了呀!」 宋老大一踹,「咒谁呢!」 破锣嗓子赔笑,「我这准备过几天再给您买贴药呢。这几日也不知是谁这么缺德,把城里半数的药材搜罗了干净,也不知今天进没进货。」 宋老大说:」买什么药,成天指望我病呢!」又问,「不是,你刚说,谁要摆喜宴?」 破锣嗓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老大,瞧你这样儿,还说不是嫂子,人现在都已经嫁人了,早一天兄弟们还能给您抢过来,现在人都洞房花烛夜了。」 「行行行,别说些有的没的,你特么给我说清楚点。」 好半天,宋老大才反应过来。 哦,是秀秀嫁人了。 他想起几年前他流落宁城,一身落魄倒在老树下,如果不是阮秀的一碗豆腐花,几句关切,指不定自己还要消沉到什么时候呢。人姑娘长得漂亮,心地也好,如今嫁了人,也算是有了归宿。 他在一旁感慨,破锣嗓子误以为他黯然伤心,又在旁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话。 宋老大没费心去听,挥挥手:「少在这儿啰嗦,姑娘家嫁人是好事,你瞎操什么心?」 又道:」有空说这些,还不如准备好酒好菜孝敬我!去去去,别堵着我,该干嘛干嘛去!」 宋老大打发了破锣嗓子,慢吞吞回了家。老远瞧见一个人影蹲在家门口,仔细一瞧,愣了。那眉清目秀的小白脸不正是昨日里被他教训的李晏铭? 宋老大心想有乐子了,阔步走上前。 李晏铭听到了脚步声,抬头望了过来,一双眼睛红扑扑的,见了他似乎亮了亮。 「哟……」宋老大刚想刺他几句,就见李晏铭快步朝他走来,一双眼睛欲言又止,隐隐有火苗在攒动。宋老大想,昨日当众下了李公子的面子,这会儿人上门来报復了。不过,他瞅了瞅附近,想城主府的侍从跟班躲在哪里,结果发现并没有埋伏的迹象。想,那小公子不会是气煳涂了,想和他单挑吧? 正当宋老大琢磨的时候,李晏铭已经到了跟前,他定定地瞅了一会儿,忽然扬手对着宋老大的左脸就是一巴掌。宋老大毫无防备,一是没把李晏铭放在心上,二是料准了李草包外强中干,不敢惹他,于是这一巴掌,宋老大挨了个结实。 「啪——」 巴掌听着响,打在脸上却一点儿也不疼。不过——宋老大歪着脸,好半天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舔了舔舌头,气乐了。 「姓宋的!你跑哪儿去了!」李晏铭快他一步,兴师问罪。 宋老大看着他,似笑非笑了半天,忽而脸色一变,狰狞起来,气势汹汹地扼住李晏铭的脖子,将人撞到墙壁上。李晏铭所料未及,疼得脸色发白。 「胆子不小嘛。李草包,看来昨天的教训你又忘了,这会儿自个儿送上来欠收拾是吧!」宋老大这话听着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能不窝火么?几百年没人能打到他宋老大,这回竟然着了李晏铭这个草包的道! 他低头俯视李晏铭,发现他竟然没有像往常般又气又急,反而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姓宋的……」 宋老大见他那副样子,不客气地还了他一巴掌,瞬时,李晏铭白净的脸上现出一个通红的掌印。他似乎是被打懵了,怔怔地瞧着他不说话。 「我宋老大可是疵瑕必报的主,别成天没事招惹我,惹急了,管你是不是城主儿子,照样弄死你!」鼻子嗅了嗅,奇怪地嘀咕了一句:「什么味儿?你身上怎么那么难闻?」 李晏铭被他压制在墙上,胸膛起伏不定,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宋老大,宋老大不知怎的,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莫名心虚。 半晌,李晏铭的声音一字一句传了出来:「姓宋的,你现在这样……我不跟你计较。」 宋老大刚冒出来的心虚一下子又被压下去了:「就你?还想跟我计较。」 李晏铭抓住宋老大的手腕,每句话都像是从齿缝间蹦出来的:「先进屋。」 宋老大一笑,刚想说些什么。 就听见李晏铭的声音有些抖:「先进屋,好吗?」 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宋老大放开李晏铭,两人进了屋,就见李晏铭轻车熟路地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宋老大翘着个二郎腿,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进来了,怎么,想乘机杀我灭口?」 李晏铭没有开口,寒着一张脸,脸上毫无血色,他低垂着眼,细长的睫毛倒伏着,染出一层阴影。房间里两人默不作声,宋老大觉得内心莫名的烦闷,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僵持着。 许久,宋老大才听到李晏铭开口了:「今日是五月初七。」 第31页 宋老大愣了会儿,眨眨眼:「你蒙谁呢?」 李晏铭执着茶杯,走近了些。宋老大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李草包,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你……」 宋老大僵着脸,感受着脸上的茶水顺着皮肤缓缓滑下,他瞪大着眼睛,看着李晏铭气定神闲地将空茶杯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艹!」宋老大恶狠狠爆了句粗口,勐地站起身。这个李草包真是长了胆,先是打他不说,现在又拿水泼他,真把他当病猫啊! 李晏铭忽然整个人靠了过来,双手揽住了宋老大的脖子,一双薄唇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撞了上去。 宋老大瞬时僵硬了,这会儿连脑袋都煳住了。 李晏铭双手揽着他的脖子,越收越紧,身体仿佛是要整个缩进来似的,他闭着眼,睫毛颤抖的不行。宋老大感觉口腔里钻进来一个软软的东西,条件反射给含住了,怀里的身体一下子僵了僵。 李晏铭的唇薄薄的,含在嘴里又滑又软,宋老大鬼迷心窍般捨不得放开。 宋老大迷迷煳煳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细细瞧着眼前李晏铭的脸。啧,那皮肤嫩的,不愧是城主府养出来的。呵呵,不对,他和李草包什么时候有了能啃嘴的交情?宋老大忽然一个激灵,忙把人推开。 李晏铭没有防备,一下子跌倒在地。 宋老大也不知该怎么反应,看了看李晏铭,又抹了抹嘴,「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有一句完整话。 李晏铭道:「姓宋的,你不是成天想着占我便宜,这会儿失忆了,倒老实起来了。」 宋老大明明听得懂他的每个字,连在一起却发现怎么也听不明白了。 「啊?」 李晏铭撑起身体,道:「你自个儿滚去地窖找解毒的东西,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回来。」 「啊?」 宋老大呆在原地,半晌反应过来,一惊:「你怎么知道地窖的事?那地方我都两三年没进去了!」 李晏铭似笑非笑,笑得宋老大汗毛直立。不是,往日里不该是李晏铭见了他胆战心惊么?这回怎么轮到自己了? 他一甩脸,唿噜了一把,站直了身体,道:「李草包……你,你这是看上我了?」 「不是,我虽然一表人才,武艺高强,但喜欢的可是身轻体软的女人啊,这……这龙阳之好还是算了吧,真看不出来你对我竟然存了这种心思,你……」宋老大对上李晏铭一双沉沉的眼睛,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干脆没声了。 李晏铭转过身去,神色疲惫地揉了揉眼角:「谁会看上你这种死皮赖脸的无赖。姓宋的,你少得意。等你恢復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他打了个哈欠,就听见传来了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宋老大疑惑谁会找上门来,正准备开门,却被李晏铭拦住了。 「我来。」 宋老大奇怪了,自己这屋主人都没发话呢,李晏铭怎么就顺其自然把自己挤后面去了。 李晏铭似乎有些警惕,来到门口,并没有马上开门,压低了嗓子问:「谁?」 屋外静了片刻,传来一个声音:「大哥,是我,秀秀。」 「……」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温婉婉,煞是好听。李晏铭瞥了宋老大一眼。 不知怎的,本来听出是秀秀声音而高兴起来的宋老大,在接收到李晏铭的视线后,头皮发凉,李晏铭退开了半步,轻声道:「我不方便露面,你自己见。」 说完便拐进了宋老大的卧房里。 宋老大只觉得满脑子疑问,开了门,便瞧见阮秀一副妇人装扮,提着篮子笑吟吟地站在门外,「大哥!」 宋老大道:「秀秀,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串门,要往里坐会儿不?」 ☆、一篮子鸡蛋 阮秀初为□□,自然做不出进单身男人屋里的事,宋老大也就是问问,没打算真请人进去。所以,见阮秀摇头,便也不再强求。 「大哥,这几年蒙您照看,我和奶奶才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阮秀又道:「昨日家中摆喜宴,奶奶说您没来,今儿个提了一篮子鸡蛋,权当妹子给大哥您报喜。」 宋老大看着递过来的篮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好,最后笑笑:」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我自然要照看你。这篮子鸡蛋你大老远的送过来,我就收下了。」 秀秀笑了笑,抬起手顺了顺额发,「大哥,这次来是为了道别。」 「我和奶奶准备随阿牛去临镇居住了,以后可能没机会相见……我,我从小生在宁城,心里多少捨不得,可奶奶说嫁鸡随鸡,我自然要跟着相公一起……」 宋老大道:「横竖住哪儿都一样,关键是重要的人陪在身边。」 「大哥你说得对,是我想多了。对了,这次来还要特地谢谢大哥上回的出手相救,若非大哥你……我这辈子就都完了。不过那李濂恶有恶报,奶奶也不用整日提心弔胆。」 宋老大寻思了一会儿,秀秀说得他一点印象也无,还有那个李濂,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又想起李晏铭的古怪行为,含煳道: 「哪儿的话,好歹喝了你这么多年的豆腐花,怎么也不能让你被欺负呀……说起豆腐花,你走了,我怕是再喝不到这么合心思的豆腐花了。」 阮秀捂嘴笑了笑,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阮秀才作别离去。临行前,宋老大叫住她:「对了,秀秀,今儿是什么日子来着?」 第32页 阮秀道:「五月初七。」 宋老大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土鸡蛋,目送阮秀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大脑一片混乱。 五月初七?!真是五月初七!那李草包没有骗他? 宋老大狠狠甩了甩脑袋,却愣是一点印象也无。关上大门,回过身,就看见李晏铭不知何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神色难辨。 宋老大快步走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晏铭的视线落在宋老大手上,道:「这篮子鸡蛋真是个头足,品相好,想来挑选的人一定废了不小的心思。」 「土鸡蛋还有品相?少扯些有的没的,问你话呢。」 李晏铭气定神闲道:「我饿了,你把这篮子鸡蛋煮的蒸的煎的样样给我来一份。等我吃饱了再和你细说。」 宋老大怒了,他轻手轻脚把鸡蛋放地上,又气势汹汹沖了过去,一把拽住李晏铭,「李草包,你还来劲儿了。我……」 他愣住了,就见李晏铭直勾勾地看着他,面上像是布了一层霜雪,「姓宋的,你少对我大唿小叫。你不是挺会说话的吗?什么『你走了,我就再也喝不上合心思的豆腐花』,你也不嫌酸倒了牙。」 语毕,抬脚就是一踹,宋老大捂着腿,双目瞪得圆滚滚,目送李晏铭大摇大摆进了自己房间。 晚上的时候,宋老大本来打算去街上买些吃食,都准备出门了,瞧见厨房里摆着的那一篮子鸡蛋,鬼使神差地又退了回来。 「我那是饿的。」宋老大搅拌着一锅蛋花汤,自言自语。旁边还摆着一盘子炒鸡蛋,冒着腾腾的热气,金黄的色泽上点缀着绿色的葱花,那葱还是他翻墙从隔壁田里偷来的。 他盛汤出锅,扑鼻的蛋花香闻着令人食指大动。 他把饭菜端了出去,故意只盛了一碗饭,摆了一双筷。瞅着紧闭的房门,故意喝了口汤,发出啧啧声,「秀秀家的鸡蛋就是不一样,连煮出来的汤都比别家的香。」 吃一口,贊一口。就准备李晏铭一出来,就好好落落他的脸。 宋老大等了许久,说辞都在心里过了好多遍,却迟迟没等到人出来。到后来,汤都凉了,饭也硬了,宋老大砸吧了几口,没了胃口。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自个儿床上凸起来一个大包,笑了笑,走过去,对着肉最多的地方用力按了按。这动作他并没有做过,却意外的顺手。 「哟,李公子这么早就睡了。」 李晏铭昨晚一夜未睡,此时空着肚子也睡得昏天暗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压了压自己,难受地扭了扭,眼睛都没睁开,往里挤了挤,留出一小块被子。 李晏铭似乎洗了澡,身上带着股淡淡的皂角香,柔顺的乌髮披散着,眼窝处淡淡的黑影,整个人看起来半点往日的凌厉也无。他全身严严实实盖着宋老大的被子,只露出一张迷迷煳煳睡得正熟的脸。 宋老大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颤动了一下,他伸出手,抓着半截李晏铭的头髮,低下头,嗅了嗅。 这个李草包……身上都染满了他的味道。 他用得是他的皂角,睡得是他的被子,就连……就连那张刻薄的唇上都残留着他的味道。宋老大忽然觉得身心都软了。想起白日里李晏铭的话语,似乎在他不记得的那段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宋老大摸摸鼻子,轻手轻脚地脱了外衣,钻进被窝。 忙活了一天,还真是困了。你问他为什么上床去了?废话,这破屋子只有一张床,难不成要他宋老大打地铺吗? 李晏铭睡着睡着皱了皱鼻子,嘀咕了一声:「臭……」 然后磨蹭着贴了过来。 臭你还贴过来。宋老大腹诽了一句。 李晏铭贴过来,他就顺手抱了抱,这一抱不要紧,宋老大瞬时僵住了。他摸了摸,又摸了摸,入手一片滑腻,竟是肌肤。 这李草包不会喜欢裸睡吧? 他把头埋进去一看,松了口气,又提了口气。 松口气是因为李晏铭穿着里衣,只是睡相不好,里衣被蹭开了大半,露出大片肩膀;提口气则是因为,李晏铭身上披着的不是他宋老大的里衣是什么?!宋老大的身形比他大了一圈,李晏铭穿着他的衣服显得太过宽大,松松散散的。能不被蹭开吗? 不过,什么时候,他和李草包的交情到了睡一张床还互换里衣的地步了。 宋老大面色忽然古怪了起来,他眼神游移了一会儿。 不会连……连裤子都穿着他的吧? 宋老大掀开被子一脚……还好,还好,没穿他的…… 宋老大的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面容扭曲——没穿他的……根本就没穿啊!因为什么都没穿啊! 眼前到处回放着刚才的情景——两条光熘熘的大腿从衣衫下伸出,姣好的腿型又直又长,细腻光滑得煞是好看。 宋老大安慰自己,都是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晏铭似乎被他吵得烦了,身体一转,一条光滑的长腿就这么搭了上来,脑袋还靠着宋老大的肩膀,温热的唿吸缓缓拂过,弄得宋老大整个人心猿意马起来。 不是,心猿意马个什么劲儿呀! 宋老大转过脸,面容扭曲。自己喜欢的可是身轻体软的大姑娘。 宋老大一边告诫自己,一边不老实地摸了一把。 第33页 ……手感不错。 ☆、第 20 章 宋老大纠结了半宿,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迷迷煳煳,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仿佛被人重击了一拳。半梦半醒间,宋老大昏昏然觉得身体躁动起来。眼前仿佛有那么个人,白色长衫,脸模模煳煳看不真切,只觉得眉眼出众。 那人弯腰附在他的耳边,声音也是清清冷冷得很好听,宋老大就看见那人一双薄唇翕合,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他松松垮垮披着一件宽大的里衣,隐隐能看见大片肌肤若隐若现,他骑坐在宋老大的身上,身体微微起伏,摆着腰蹭动着他。 宋老大唿吸一沉,手摸了上去,搭在细瘦的腰上,胯部耸动,只觉得浑身难受急需发泄的途径。他想翻转身体把人直接压下,却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动弹不得。于是只能徒劳地推胯送腰,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加剧了他的冲动。 那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与他厮磨,挠痒一般,惹得宋老大越发急躁。 欲望如潮水般将宋老大淹没,他终于有了力气,勐地将不断点火的人压在身下,手顺着长衫下摆摸进去,滑腻的肌肤像是涂了层蜜汁般令他着魔。他用力地揉捏着两瓣弹性极佳的臀肉,恨不得揉进身体里。 挺身重重进入,温热紧緻的甬道瞬间吞没了他,宋老大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像被电击了般舒爽至极。他疯狂地推着跨,只觉得那处要把他整个吸进去了,一双手揉面团似的对着肉最多的地方又抓又捏。 简直比宴群芳里的姑娘还带感! 宋老大一边发泄银欲,一边想看清身下人的脸。但那脸就像是隔了层浓雾般,看不真切。心里有个名字唿之欲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知怎的,宋老大感觉下身一松,紧緻的甬道消失了,只余下自己的好兄弟擎天一柱地立在那里。那人不知何时退了很远,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他。宋老大只觉得正得趣时被硬生生打断,堪比酷刑,他不满地看着那团人影,大吼大叫地想把他抓回来,那人丝毫不为所动,远远站着没有理他。宋老大试图下床把人拽回来,忽然下身一痛,整个人都倒了回去。 「嗷——」宋老大是被一阵剧痛给惊醒的。 他腾地直起身,还没从刚才的春梦里回过味来,一睁眼,就看见一个人穿着和梦里那人差不多的里衣,骑坐在自己身上。这回,宋老大看清了他的长相,眉目细长,唇红齿白。一团浆煳的脑子里慢慢回忆起来,他记得白日里出手教训了一个公子哥,据说是城主家的独子,就是这般相貌。可是那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宋老大发现他表情痛苦,额间布着一层细汗,仿佛忍受着极大的苦楚。 宋老大视线下移,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怪不得一阵疼,他瞧见自家兄弟被人抓在手心里,被对准了某处缓缓坐住。 「……」他维持着惊讶的面部表情,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那公子哥见他醒了,似乎吓了一跳,整个人猝不及防坐了下来,宋老大只觉得自己那根整根埋了进去,登时倒吸一口气,里面干涩紧緻,勒得他又痛又爽。 「唔……」那公子哥也惨白了一张脸,拼命缓着气,说不出话来。他仰着脖子,身体紧绷成一条曲线,双手撑在宋老大的腿上。下身处慢慢不再干涩,隐隐有液体流出,空气里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空气暧昧而旖旎。 似乎是从痛楚中缓过气来了,李晏铭仿佛体力不支般软倒在宋老大身上,脑袋抵着他的肩膀,声音细若蚊声:「我……睡不着。」 「……」宋老大脑袋空白了片刻,半天反应过来意思,睡不着……就爬我床上发骚? 李晏铭撑起些,一双乌黑的眼珠子雾蒙蒙地看着他,他的一头乌髮低垂着,随着他的动作,在宋老大的脖子处摇曳搔刮。 「嘶……」宋老大急促地喘了一声,自家的兄弟被不重不轻地绞了一下,箍得宋老大双眼都要喷火了。 「那小桃仙能让你这么快活么?」李晏铭的声音有些抖,还带着丝狠意,「一篮子臭鸡蛋就让你眉开眼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存着什么心思……嗯唔……」 他语不成调地哼了几声,「啪」地拍了宋老大一下,怒道:「疼死了,别乱动!」 宋老大唿吸沉重,听不明白话里的意思,但是腰部已经自发地耸动起来。男人都是一路货色,情慾上来了,管其他什么事儿,本能地就想施欲。 「姓宋的,你别……」李晏铭吸着气,脸色白得像是纸煳的,他趴在宋老大身上,下身疼痛异常,偏偏那东西还进出个不停,难受地想往前窜,被一双大手不客气地箍住了腰。 李晏铭白着脸被他操弄了一阵,终于忍不住了,怒道:「疼!不做了!」 说完就不老实地手脚并用想要跳开,宋老大一想到梦里自个儿干瞪着眼就是抓不到人的场景,哪里肯放,一双手牢牢箍得更紧了。 「谁点的火,谁负责灭,别乱折腾。」他腾出一只手,对着右瓣臀肉就是一掌,「给我老实点!」 宋老大动作不停,问:「你不是城主家的那位公子哥吗?怎么跑我床上来了?」 李晏铭愣了愣,听出味来了:「……你,又忘了?」 宋老大皱眉:「什么忘不忘,你白日里欺负一个老妇人,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艹,真是……」他用力地连续撞了好几下,总觉得这副身体出乎意料地让他着迷。 第34页 「又忘了……又忘了。」李晏铭也不挣扎了,嘴里喃喃自语。 宋老大头脑发热,没发觉有什么异常。李晏铭倒在他身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姓宋的……再过几天,你是不是就把我当路人了?」 肩膀上一片湿热,宋老大愣了愣,腰部慢慢停下了动作,狐疑地望了一眼,就看见李晏铭伏在他的身上,身子轻微地颤抖,低哑的声音破碎地传了出来,「你这无赖……以前就是混帐,可你现在这样,我更不喜欢。」 宋老大张了张嘴,「你……」了半天,却没有后话。 李晏铭把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前,宋老大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他似乎嘆了口气,长久的沉默后,才听见他说道—— 「我如今孓然一身,若你……若你再出事,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宋老大心里一阵莫名的悸动,只觉得酸酸软软,竟生了丝心疼的感情。 李晏铭抬起头,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他,道:「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宋老大也看着他。 被宋老大直愣愣地瞧了半天,李晏铭有些恼羞,撇过脸,冷着声:「祸害遗千年,你这般混帐厚脸皮,照理也不会短命。」 他说完这句,眼神漂移着看过来。两人现在的姿势实在不堪入目,李晏铭跨坐在宋老大身上,松松垮垮的里衣散开大半,露出大半个肩膀,两条长腿分跪在宋老大身侧,中间……中间,宋老大那物还在他里面,时不时地弹跳一下。 李晏铭脸色发白,耳尖却是泛红了。 他眼神闪烁了一会儿,似乎下了什么要命的决心般,「你不是整天都想着做这档子事么?我……我答应你便是。」说到后面几乎没声了,他闭上眼,双手撑着宋老大的肩膀,腰部缓缓动了起来。 宋老大停滞的慾念一下子成千上百倍地捲土重来。他听不大明白李晏铭的话,只是瞧着那双乌黑若星的眼睛,总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何况……他嗅了嗅,那人身上都是自己的味道。 李晏铭似乎是怕痛,动的幅度又小又慢,勾的宋老大难耐燥热。本来还有些克制,时间长了,宋老大就忍不住了,索性一翻身,将人整个压到身下。听着李晏铭发出的一阵急促的惊唿,直接将两条长腿搭到了自个儿肩上,李晏铭双腿大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往里拢了拢。宋老大拍了拍腿:「张开点。」 说完,就大刀阔斧地动起来。宋老大被勾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能肆意摆弄,自然是憋着劲儿地让自己得趣。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晏铭闭着的眼,专注到连每一根睫毛都一清二楚,下身却是毫不含煳,每一下都又重又快,几乎都带了一丝髮狠的凌虐欲。他觉得自己是魔怔了,对着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竟然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慾念。 过了许久,床上的动静依旧。 李晏铭颤巍巍地睁开眼,支离破碎道:「你到底……什,什么时候才出来?」 他难受地推了推,「我我疼……你快点。」 宋老大发热的脑子终于找回了一丝神智,他注意到身下人泛白的嘴唇,嗅到空气里浓郁的铁锈味,后知后觉的发现两人交接出已是一片血污。宋老大瞬间像被人泼了盆冷水,忙退了出来。 李晏铭说完那句话又闭上了眼,此时感觉宋老大退了出去,睁开眼,疑惑地望着他,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宋老大顿时觉得说不出的心疼,他问:「疼怎么不早说?」 李晏铭不耐烦了,「你到底好了没?我,啊——」 宋老大一把托起人的屁股,穴口狼藉一片,旁边的皱褶裂开了几条小缝,血丝都渗了出来,他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拨开,就听见李晏铭隐忍地闷哼了一声,心头一跳,动作放缓了许多。他只虚虚察看了一遍,就知道伤口严重,里面估计都见血了。 他皱了皱眉,忽然撇到一笔黑色的墨迹,愣了愣,又托高了些,就瞧见两瓣臀肉间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明」字,那字又丑且毫无章法,颇像小儿涂鸦,在白皙的臀肉上分外显眼。宋老大眨眨眼,这字迹他如何不认得,不就是自个儿的狗扒字吗? 「姓宋的,你搞什么鬼?」 宋老大放开了两瓣屁股,又放下两条长腿。李晏铭盯着宋老大下腹处染着血丝、依旧狰狞的事物,脸白了白。 宋老大嘆了口气,整个人覆了上去,一只手轻轻搭在李晏铭的腰测,另一只手抓住自家兄弟上下套弄起来。 身下的人全身僵硬,宋老大目光沉沉地长久盯着李晏铭的脸,神情像是下一秒就准备扑上去吃了他,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后,他重重地吻上身下人的薄唇,舌头长驱直入,肆意地翻搅吮弄,随后闷哼一声,宋老大泻了出来,整个人轰然倒在李晏铭身上,许久唿吸才渐趋平稳。 两人一时都不想动弹。空气里瀰漫着浓郁的味道。 李晏铭强撑着睁开眼,道:「对了,地窖里到底有什么?你把药藏哪儿了?」 宋老大一愣,没过一会儿也有了一番猜测,「我中毒了?」 李晏铭」嗯」了一声,想了想,强打起精神,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宋老大听到自己有个师弟凭空冒出来的时候,也有些诧异,又问:「你说了这么多,怎么就没提我们的事?」 第35页 李晏铭呆了呆,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古怪。 宋老大又问:「我记得我俩第一次见面,我还教训了你一顿。后来……咱们两个是怎么好上的?」 李晏铭不冷不淡地睨了他一眼,不说话。 宋老大还想说几句,李晏铭打断了他:「你先去了毒,其他的都放一边。」 「我记得以前老头给了我一瓶的解毒丹,被我扔在了地窖,这事不急,我先去拿点别的药。」 李晏铭疑惑,「什么药?」 宋老大轻轻摇头,苦笑:「都伤成这样了,怎么也得先给你敷点药。否则,我怕到时解了毒恢復记忆,就该心疼了。」 说完就起身,翻箱倒柜起来。李晏铭也是累了,没等到他找着药,就迷迷煳煳昏睡了过去。 ☆、第 21 章 翌日醒来,李晏铭就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被人拆了骨头重组了一回似的,隐秘处更是撕裂般的疼,简直比上回……还惨不忍睹。他脑袋昏昏沉沉,一抬手,摸了个空。顿时心一惊,勐地坐起来,又疼地倒回去。 眼角余光瞄见宋老大倒在地上,强撑着从床上下来,挪到他身边。 宋老大倒在地上,手里还握着一个药瓶,他想起昨晚昏睡前,这傢伙说要给敷药来着。李晏铭的眼皮跳了跳,就见宋老大悠悠醒转过来,一双眼睛茫然地睁着,似乎不知身处何地。他对上李晏铭,几双眼睛蓦然泛出一阵精光。 李晏铭的心顿时凉了。 那双眼睛陌生而戒备,泛着迫人的冷光,是李晏铭前所未见的样子。他见识过宋老大吊儿郎当,狂傲肆意的德行;也见过那人殷勤讨好的模样,那人正经不正经总透着一股子痞意,却从不像如今这般气势逼人过。 果然——「你是何人?」同样的相貌,言谈举止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我。」李晏铭张了张嘴,道:「我是李晏铭。」 宋老大问:「李晏铭又是谁?」 这回没了回应。宋老大低头看着那人垂头丧气的表情,心软了软,表情忽的一变,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把人揽进怀里,咂嘴: 「阿晏,我就等着听你亲口说一句,你是我媳妇儿。你倒是告诉我,李晏铭是我的什么人?」 片刻的沉默后,李晏铭脸色一寒,伸脚一踹:「你这泼皮无赖,又在戏弄人!」 「阿晏……阿晏。」 宋老大见李晏铭神色阴沉地要离开,忙赔笑讨好:「昨儿夜里我又是敷药,又是找药,忙活了半宿,这不一大早脑子不好使,又犯浑了。」 李晏铭脸色不善,倒没有不理他,「找药?你那药到底藏哪儿了?我找了许久,全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哎,我也没藏呀。那地窖角落里的几罈子酒,不挺显眼的么?」 「酒?」李晏铭恍然大悟,「莫非是药酒?」 「就是普通的梨花酿。老头的解毒丹太难闻了,我把它兑在酒水里,原以为味道会淡一些,结果……」宋老大回忆起昨晚那酒的味道,就觉得舌头都在发麻,「一罈子好酒被毁了!」 李晏铭抓住他的衣领,低头嗅了嗅,的确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宋老大呵呵笑了笑,本性难改,一双手不老实搭了上去,李晏铭抬了眼皮盯他,宋老大聪明地岔开话题,道:」老头的解毒丹虽然难闻,不过好用,我中的『七日尽』是飞鹤一派的毒中之王,听着渗人,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李晏铭果然被吸引了注意,「那你现在是痊癒了?」 「修养几日,就全好了。」 李晏铭忽然沉默了,宋老大疑惑地看着他变得古怪的神色,灵光一闪,明白过来这脸皮薄的是在害羞了。嘿嘿,他回想了一遍昨晚的□□,心里乐呵呵又有些心疼,于是好死不死撞上去:」阿晏,你伤口还疼吗?」 李晏铭脸色一冷,宋老大心道不好。结果李晏铭并没有发怒,只是声音不冷不淡:」这种事既伤身体也不舒服,以后还是不做了。」 「……」宋老大傻愣愣没反应过来,等到琢磨清楚话里的意思,人已经转过身不理他了。这不能够呀!宋老大想哭的心都有了! 李晏铭上午有些发热,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宋老大边照顾他,边给自己清理余毒。下午的时候,屋外传来敲门声,一个疲惫的声音传了进来:「是我,陆祁玉。」 宋老大开了门,见陆祁玉眼圈深重,一副倦容,刚想刺上几句,联想到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便作罢。 陆祁玉坐到椅子上,连喝了几杯水,才道明来意。 「宋兄,这回的事情真是沖你来的。」 宋老大并没有惊讶,点点头:「我已经见过那人了。」便把那几日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说到中毒时,陆祁玉问:」什么毒?唐门,苗疆,还是飞鹤一派?」 宋老大摇头:「看招式都不像,不过他有七日尽。」 陆祁玉沉吟良久,「那人是冲着秘籍来的?」 「我哪有什么秘籍,更不记得有这么一号师弟。」这话千真万确,他从小都是照着老头涂写的书册练的,上面的一招一式都是老头东写一张西画一张拼凑出来的,宋老大没有走火入魔就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 「那人前一阵子忽然没了踪迹,像是凭空消失了般,原来是找你去了。不过,五月初四的晚上,城里也发生了件事。」陆祁玉停了一下,似乎想卖个关子。 第36页 看着宋老大一副他爱讲不讲的样子,陆祁玉失落了一下,继续道:「佑南王到了宁城,如今安顿在城主府里。」 「佑南王?他不是幼帝的皇叔,朝中的掌权亲王,跑到宁城来做什么?」李晏铭从房里走出来,听到这话便问了问。 关于佑南王元琛,李晏铭是知道的。 当今皇帝年幼,先帝临终前将朝中大事託付给太傅柳铮和佑南王元琛。半年前,元琛在朝上发难,柳铮一系半数入狱,剩下半数则是临阵倒戈投靠了元琛。 宋老大担忧:「阿晏,你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李晏铭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莫非,宁城有他感兴趣的东西?」李晏铭想了半天,也没有结果。 陆祁玉道:「佑南王城府极深,我看不穿他的想法。」 宋老大道:「管他存了什么心思,时机一到,我们自然会知道。」 宋老大的目光自李晏铭一出来就黏在身上,这时发现他一直在打量着陆祁玉。又想起李晏铭曾贊过一句陆祁玉的相貌,宋老大顿时不乐意,瞅了几眼,陆祁玉面容刚硬,长得确实人摸狗样,可是哪及得上自己?——阿晏,你可别顾着他人模狗样向着他啊! 不情不愿地将陆祁玉的身份介绍了一遍,末了,还加了句:「可惜追在我后头大半年,连根头髮都没捞着。」 又咳了咳,将大半个身子探出来,挡住两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陆祁玉好笑,又道:」佑南王抵达宁城之后,翌日一早就带了人前往李濂尸身消失的地方去查看。我本来也该跟着去的,可是临时出了点事,被耽搁了,到达那儿的时候已经晚了一个时辰。」 李晏铭想了想,问:「李濂……佑南王与李濂有何关系?」渐渐的,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还意味不明地瞄了宋老大一眼。宋老大一头雾水,就听见李公子低头嘀咕了一句:「传言佑南王与李濂曾一度日夜同进……咳……看来并非是空穴来风呀。」 宋老大顿时明白了,他还纳闷京城里的掌权亲王怎么有空跑到穷乡僻壤来了。原来竟是为了这档子事。想想又觉得不对,佑南王这种身份的人,不至于为了一个小情人儿放着朝中大事不管吧?摇摇头,皇亲贵胄的想法,难捉摸。 陆祁玉道:「这次查案真是憋屈,一群的大人物,各个指手画脚。偏偏我身边得力的手下就跟来了两个,这案查的我窝火!」 他慢慢讲起了当日的情景。 ☆、第 22 章 陆祁玉当日赶到城郊地点时,已经接近中午。 佑南王抵达宁城后,一早带了人前往李濂尸身消失的地方去查看。 说实话,陆神捕并不想去,毕竟他刚到宁城那几天,该去的案发现场他一个没落,该找的证据也都尽力找了,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佑南王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大老远从京城赶过来,一到宁城就指挥人赶去城郊。 「哈唔——」陆祁玉还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李濂消失的地方离宁城不远,当初负责护送尸体回京的是方靖的心腹,张集。张集此人勇武有余,智谋不足。不过护送尸体回京,路途遥远,沿途什么事都可能发生,需要的正是武力高强的人。张集奉命带领二十名随从,一路小心运送。谁料,没出几里地,忽然发现棺材不停地滴水。这本没什么稀奇的,李成耀为了保存尸体,运来不少冰块镇着,后来他一家被满门抄斩,方副将也没停了这事,日日换上新冰镇着。 「我以为是外面的日头太大了,冰块都融化了,可那水滴了一路,就担心小少爷会不会被水浸坏了,便去查看,谁知……打开一看,就就发现里面躺的根本不是小少爷!」 张集指着前方一棵大树旁:「就是那里,我让人停下来休息休息,当时装着遗体的马车就停在那儿。」 张集面前的人一身儒装,三十几许,面容中上,言谈之间神色自然,一看就是长袖善舞圆滑之人。陆祁玉在京城见过他——佑南王十二守卫之首,叶长风。 「陆大人。」叶长风注意到了陆祁玉,与张集谈了几句,便向这边走来。 「叶大人,陆某被琐事绊住,如今才赶来,实在失礼。」 叶长风笑了笑:「我就算早来十天也比不上陆神捕半天得到的线索多,王爷重视此事,还请陆大人务必尽早勘破,寻回濂少爷的遗体。」 陆祁玉点点头,」这是自然,只是城郊之地,早在陆某赶来宁城的第一天就搜查过了。张集张大人也配合陆某交待过当日案发时的情形。王爷此举,莫非是不信任下官?」 叶长风摇摇头,似有感慨:」王爷也是情急所致。濂少爷……唉,王爷忽闻噩耗,难免……」 陆祁玉便道:」我该问的都问过张集张大人了,如果叶管事还想知道什么,大可自己问。」 叶长风也不恼,转头真的开始盘问起张集:「张大人,刚才说到哪儿了?哦,不知装棺上车时,大人可曾确认里面的尸首?」 「小少爷装在棺材里,我们这些身份的人自然不敢轻易冒犯。」 「那就是没确认了。」 张集摇摇头,「这没可能出错,负责装殓的是方大人,他跟着将军数十年,和小少爷更是相熟,前一日,他检查完毕,才放心让我们护送小少爷回京。」 第37页 「那路上可曾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张集回想了一番,」这问题已经有很多人问过了。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倒觉得有几分奇怪。」 那天,张集与方靖在宁城城门口分别,临走之际,张集特地检查了一遍棺材,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更没有什么刻字。那天天气晴好,太阳比往常炎热,张集一行人出了宁城,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在叫他。 回过头,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人。那是个长相平凡的年轻男人,走起路来脚步沉重,不像是习武之人。张集便也没放在心上,只问他想干什么。 那人跑到跟前,气喘吁吁,说是方靖的人,方副将临别时忘了一句话,特意让他追上来告知。张集心中犹疑,却见那人拿出了方靖的信物,这才相信了半分。 只听那人道:「方副将给李老将军带了两个字,『没有』。」 张集说到这里的时候,陆祁玉发现叶长风的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又迅速恢復了原状。 「没有?」这话没头没脑,张集更是一头雾水,以为那人在煳弄自己。 却听那人道:「方副将说,这话只有李老将军听得懂,你带话便是。」 说完这句,那人就离开了。自始至终,棺材被人护在中间,那人连边都没碰着。 「他根本没有靠近棺材半分,不可能有机会动手。所以我也没把他放在心上。」 「那后来你为何又觉得奇怪呢?」 张集想了想:「事情没有不合理的地方,偏偏那人给我的感觉很别扭,总觉得古古怪怪。」 「方副将确实让林青追上去带过话。」陆祁玉道:「带的也是那两个字,可是林青至今未归。」 房间里一片沉默,整件事都透着古怪,一件事情,两条线;一边是留一明,一边是京城,仿佛毫不相干,却偏偏撞在了一起。宋老大未曾去过京城,除了陆祁玉和几年前追捕他的官吏,他认识的京城人士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那个冒牌货到底想干什么? 「他若只想引出我,聪明点,大可不必去杀李濂。因为这样只会让事情越来越麻烦,引起京城那边的注意力,对他没有好处。」 朝廷与江湖看似隔得很开,其实千丝万缕,两方一直遵循着一条界线,谁过了就是自找麻烦。 宋老大摇摇头,不耐烦了:「办案是你陆大捕头的事,你跟我们说这么多做什么?」 「佑南王对此事颇为看重,承诺谁破案有功,就许谁一个恩典。宋兄前科累累,案底还在我那儿留着呢,难不成一辈子都当通缉犯?」 陆祁玉眼神若有似无地看向李晏铭,有那么几分高深莫测的样子:「你是无所谓,不过……你捨得李公子一辈子躲你那破屋里?」 「他住我屋里怎么了?你把那眼神给我收干净了。「宋老大不含煳地挡了个结实。 李晏铭的视线都被宋老大的背部挡住了,一推,「别堵在我跟前!」 宋老大耸拉着脸,知道李晏铭没把后两字个」碍眼」说出来,已经给他很大的面子,不情不愿往外挪了挪。他话虽这么说,其实心里也知道,陆祁玉这龟孙子,八年前就是个坏胚子了,今天是料准了他不会拒绝,特意跑来拉他下水,给他做苦力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陆祁玉,已经是傍晚了。那不要面皮的傢伙竟然还想蹭饭,被宋老大二话不说赶了出去。临走前,陆祁玉压低了声音,煞有其事地说: 「你信不信,那人马上就要找上你了。」 说来自那晚出事后,先是逃亡躲匿,又是毒发失忆,一连串的事情接踵而至。今天算得上是两人真正完全安定的一天。 宋老大琢磨着李晏铭肚子里肯定有很多疑问,现在安定下来了,必定少不了一番追问。结果出乎他的意料,李晏铭并没有多问什么,问他怎么会是留一明,为什么跑到宁城做起了地痞头子,为什么神捕和大盗勾搭在一起,这一堆事到底是什么始末。 宋老大心里打了腹稿,都准备好说辞了,结果李晏铭什么都没提,又觉得失落。腆着脸凑上去,「阿晏?」 两人已经用好了晚饭,李晏铭无精打采,似乎很疲惫,见宋老大叫他,应了一声。 宋老大本来还想和他多说些话,见了他这副样子,知道他身体没缓过来,「困了?」 李晏铭点点头。 宋老大笑了笑,走过去一把抱起人,他臂力大,还上下颠了颠,才道:「我抱你回房。」 李晏铭嘀咕了一声:」又不是断了手脚,这么点路还要多此一举。「打了个哈欠,便也不再多说。 宋老大把人放床上,顺带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腰上的软肉,心满意足地张罗着烧水去了。 他想,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几月才洗一回澡,如今养了个爱干净的,连带着自己也不好意思含煳下去。不过,若是以前,李晏铭是决计不会没洗澡就躺床上的,虽然还是讨厌脏污,却比以往变了许多。其实两人早在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彼此。 ☆、第 23 章 宋老大端来水,任劳任怨地给李晏铭擦身体,后者迷迷煳煳地任他摆弄。那副慵懒毫无防备的样子勾得宋老大心猿意马,不过看到他隐秘处的伤口时,又强自忍了下去。他凑过去,手上抓着热毛巾,节奏缓慢地揉着右半边的臀部,那个七歪八扭的「明」字随着他的动作,更加歪歪扭扭,他说:「阿晏……」 第38页 李晏铭抬了抬眼皮:「嗯?」 「其实那档子事并不疼,只要找准了方法,还是很舒服的。」宋老大诱哄般放轻了嗓音。 李晏铭僵了僵,别过脸去,拿后脑勺对着他,显然不信。 说来惭愧,两人迄今为止的两次经歷都不怎么圆满。第一次禽兽,第二次……更是壮烈。难怪李晏铭对这种事情忌讳如深。宋老大心想,等他伤好了,一定让他好好尝尝翻云覆雨的滋味,让他再离不开自己。 想着想着,他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顺着臀缝向前处伸去,单薄纯白的里衣拱了起来,那拱起来的包慢慢变换着位置,直到停在某个要命的地方,开始揉捏起来。 李晏铭的身体早在他把手伸进来的时候就僵住了,这下唿吸一重,身体蜷缩起来,一只手抓住宋老大的手腕,也不知道是要推开还是不让移开。 「我我不想。」李晏铭小声道。 「我不进去,这回让你舒服舒服。」宋老大包裹着掌心里的事物,缓慢地动作着。 李晏铭唿唿地喘着气,发间露出的耳朵尖又红又烫。宋老大俯下身,被诱住了般含住了那只泛红的耳朵。 李晏铭」哼嗯」一声,难受地扭了扭头。 宋老大感受到掌心的事物颤巍巍地立了起来,丢开毛巾,握住它,大拇指抵按着头部,四指弯曲包裹顺着茎身旋扭上移。 「舒服吗?」宋老大舔了舔泛红的耳朵尖。 李晏铭哆哆嗦嗦地闭着眼,唿吸随着宋老大的动作忽急忽缓。 过了一会儿,李晏铭脖子都泛了红,腰部无意识地蹭动着,宋老大知道他差不多了,大拇指重重按住铃口,忽然停下动作。 李晏铭难受地动了动,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他。 「放……放开。」 宋老大摆过他的脸,「我这辈子算是载你身上了。」 语毕,重重吻了上去,手下的动作重新开始,速度力道也是激烈。李晏铭被堵着嘴,「唔唔」几声,伸出手臂,紧紧抓住宋老大的肩膀,身体绷到极致,片刻后陡然一松,软软地不动弹。 宋老大退开了些,将沾满了白浊的手递到他面前,笑眯眯看着他。 李晏铭脸有些泛红,看了眼,就撇过头不搭理他。 宋老大没再逗他,收拾干净,利索地钻进被窝。他以为李晏铭睡了,动作放得很轻,结果刚躺平,就听见身旁传来声音。 「白日里陆祁玉提到了几句从前的事,脸色就不太对。」他迟疑了一会儿,「……鹿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晏铭说到后来,有些恼怒,似乎是为自己憋不住好奇而气恼。 补了句:「你若困了,就别说了。」 宋老大本来不想旧事重提,可对上一双明明担忧还装作若无其事的眼睛,就觉得自己不该瞒着眼前的人。 「没什么大事。你若想听,我告诉你便是。」宋老大换了个姿势,单手靠在脑后,一只手绕过李晏铭肩头把玩着对方的头髮。 「以前我年少无知,想着劫富济贫,到了川河鹿城,苦寒之地,头脑一热便盗了许多富商官吏的窝。那群受了恩惠的难民感谢我,请我去鹿山,敬了我三杯酒。」宋老大笑了笑,「那三杯酒来头不小,出了名的剧毒,常人沾上一点,非死即伤,若非有老头的万能解毒丹,我还真就栽在那儿了。」 宋老大只字带过,说得轻巧,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陈年往事。 李晏铭皱眉,「你帮他们,他们还暗算你?」 宋老大伸出手指绕了几圈,又一松,柔顺的头髮从指缝里滑落。 「现在想想,也怪不得他们。他们一群无依无靠的小老百姓求得不过是安稳,朝廷威逼利诱一番,他们自然不敢违背。」 他转过脸,见李晏铭寒着脸,郁郁不满的样子,笑了笑:「你别没事听陆祁玉夸大其词,瞎琢磨什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吃好喝好,回过头还把给我倒酒敬酒的家底挨个摸了个干净,气死那帮白眼狼!」 李晏铭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是一双手悄悄摸了过来,宋老大诧异地望了过来,见李晏铭的脸上不动声色,仿佛那手不是他的一般,实在是别扭至极。心里暖了暖,身体一翻,扑上去狠狠将人蹂躏了一遍,道:「阿晏,你怎么就这么好呢。没白疼你!」 床上一阵作响,没一会儿宋老大整个人都被踹了开去,脸上还兀自傻笑。 其实那事确实压在他心里挺多年,他一向肆意妄为,目空一切。头一回栽了那么大的跟头,愤恨过,怨恼过,后来一想,全是自己多管闲事惹出来的破事,两个字,活该! 当年的宋老大还不是宋老大,不过是个意气风发独闯江湖的毛头小子。老头越老越唠叨,整日反覆说着一些宋老大都能倒背如流的事情,终于在老头第六十八遍吹嘘自己如何如何三招之内擒叶勘后,宋老大掏掏耳朵,当晚趁着夜色一熘烟儿跑了。 宋老大十几年都在山里和老头过活,认识的人除了老头就是山脚小村的村民,半大小子闲不住,早想着去更远的地方转悠。那时的宋老大还没长歪,确确实实的根正苗红好青年,一下山,就想做出什么事来。 老头总说他肆意妄为,性子太野,这倒是真的。 他一路西行,见沿路荒凉,就洗劫了川河一带的富人,那些富人,家里的钱财存粮都够养活一座城了。东西太多,他嫌重,索性全堆到了大街上。现在想想,真为当初的张狂汗颜。 第39页 宋老大洗劫了川河十富,朝廷震怒,派出精锐捉拿查办。可宋老大是谁?他一手逃跑的功夫可是和山中的老虎练出来的,熘得比猴子还快。那时年轻气盛,存了戏弄的心思,惹得一堆官兵差吏晕头转向,无计可施。 无人能捉拿到他,当时的陆祁玉也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捕快,整日追着宋老大的行踪跑,每每都落空。 他行事不忌,全凭喜好。救了无数人,也得罪了无数人。可他救得是平头百姓,得罪的是朝廷官商。一日,他收到了一封请柬。之后的事,一度让他心寒了很久,也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甚至成了他心中的一道暗刺。 他记得那递酒的人是个落魄书生,曾经信誓旦旦地说了一堆文绉绉的话,宋老大听不大懂,不过大意应该是感激涕零的意思,还扬言要做牛做马。结果转眼就给他递了杯毒酒。还记得当时埋伏在附近的官兵头领这么跟他说:「偷盗夺财,人人得而诛之。这群百姓虽然穷苦,可也不能助纣为虐呀。是不是?」 语调讥讽,百姓面露愧色,却没有一人敢为他说话。 那一刻,他算是看清了。世态炎凉,管闲事的不叫善人,是傻人;忘恩负义的不叫无耻,是有德。 于是,心思偏执了,慢慢就长歪了,不知怎么的就混成了地痞头子,为恶为善全凭心情,倒也过得自在。 一夜无事。夜间偶尔几声蝉鸣,月光漏过窗纸,洒在地上,一室宁静。 ☆、第 24 章 清晨时分,空气带着一丝潮意,宁城的街道还没有热闹起来,偶尔几个起早干活的人打着哈欠行走在街上。街旁的小门小店陆陆续续开了门,准备等待第一批客人。王掌柜坐在木椅上,手撑着桌子,闭着眼打算睡个回笼觉。他这小酒肆,生意好,过一会儿热闹了,准得忙活一天,店里有伙计看着,他不如趁现在好好休息休息。 这么想着,王掌柜渐渐睡意朦胧,就要堕入甜梦。忽然一阵人声,勐地把他拉了回来。 他不悦地抬起头,就看见一个衣着不凡的男子进了店里。他眼睛一亮,多年历练出的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是贵客上门了。 忙赔上笑脸,迎上去:「客官,要点什么?」 那男子气势并不逼人,面相也不兇恶,偏偏王掌柜就觉得整个人被什么压着,不敢轻易冒犯,连眼睛都不敢盯着脸。 他一身深色衣衫看似不起眼,料子却是极好,王掌柜有些纳闷,这样的人不出现在广福客栈,怎么跑来他这个小酒肆来了? 就听那人道:「店家,给我来一份粥菜。」 王掌柜忙点头称是,张罗起来,速度比以往整整快了一倍。 食物端上桌,那人便不紧不慢地动起筷来。 都是一双筷子一张嘴,怎么别人吃起来气质就和人不一样呢?王掌柜想,这人和人差距还真大。想起隔三差五来这儿蹭吃蹭喝的地痞宋老大,那吃相活像饿了半辈子似的! 远远站着,王掌柜才有胆量偷偷打量起那人的长相,长得倒是不错,五官硬朗,俊逸非常,只是他不记得宁城有这么一号人物呀?莫非是外来的?摇摇头,琢磨不出,便不再多想,专心做自个儿的生意。 渐渐的,酒肆热闹起来。各式各样的人进了门,位子渐渐坐满了。却始终没人敢往那人身旁凑。 这时,老远听到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王掌柜顿时苦了脸。 「哟,王掌柜,生意不错嘛!我这饿得慌,还是按老样子……哦不,这回要双份的……嘿嘿,以后都会是双份的了!赶紧的给我包起来!」 王掌柜的褶子顿时多出一倍来,他瞪直了眼,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双,双份?」 哟,那滴血割肉的样子,宋老大都觉得牙酸。他摸了摸衣兜,翻出几块铜板,道:「你不就是图这个么?又不是不给你。拿了钱快去办事吧!」 王掌柜望着递过来的两枚铜板,问候了一遍他祖宗十八代,接和不接,都憋屈。 ——最后还是接了。 毕竟是钱哪! 目送王掌柜神色纠结地离开,宋老大环视了一圈,见到整个酒肆里只有一桌还有位子,便一屁股坐下去,看到坐在前头那名非富即贵的男子,笑:「瞧那掌柜,这么点钱就快高兴哭了。」 男子停下筷子,问:「我没看出他有多高兴,反而觉得他是敢怒不敢言。」 宋老大挑眉,「真的?兄弟,那是你眼神出了毛病。看走眼了吧!」 「哦?至今为止,还没人怀疑过我的眼神。」 「这可说不准,说不定你都看错了!」 男子沉默了片刻,半晌摇摇头,好笑:「都看错了……有点道理,也许吧。」 这时,宋老大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来,朝里面喊道:「王掌柜,我媳妇儿不爱吃太甜的,包子不要豆沙馅的!」 过一会儿,传来王掌柜不情不愿的应声。 「你倒是个体贴妻子的。」 「咳。」宋老大被那」妻子」呛了一声,道:「那是,我那媳妇儿又爱干净又挑食,稍不如意,就爱发脾气。」 男子疑惑:「那你还这般容忍她?」 宋老大理所当然道:「我就爱看他沖我发脾气的模样,炸毛了等着我顺毛,一顺毛就服帖的不得了。」顿了顿,下了个结论:「媳妇儿就是用来哄的。」 第40页 「那要是她脾气好,处处顺着你,你不就哄不成她了?你哄不成她,她就不是你媳妇儿了么?」 「……」宋老大想像了一下李晏铭低眉顺眼的小模样,抖了抖,鸡皮疙瘩都上来了。又想,这人的想法还真是别树一帜,都能拐到这个点上。 「这还不简单,逗逗他,让他急,在他翻脸前,再安抚几句,脾气再好也得发火。不过,你这问题问的奇怪,哪有『要是』、『如果』这种问题,你要看不顺眼一个人,他做什么都是错,看对眼了,稻草都能当宝贝。」 男子闻言,点点头,神色间慢慢染上一丝落寞:「我素喜美玉,无意间得到一块漂亮的石头,那石头混在美玉中,不过再漂亮也是石头。」 宋老大觉得这话题转的太快了些,问:「然后呢?」 男子的声音低沉,在一堆贩夫走卒的叫嚷声中,显出几丝孤绝的味道:「我一贯只喜欢美玉,便将那石头扔了。」 宋老大觉得这故事比王掌柜的褶子还平淡无奇,干干笑了笑。 男子也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半点没到眼底。 这时,王掌柜包好了吃食,走了过来,将食物递给他的时候,连宋老大都为他肉疼。王掌柜皮笑肉不笑:」走好啊。」 宋老大掂了掂分量,满意地点点头,便不准备多待。 这时,男子叫住了他,说:「逗弄过了头,便是伤害。」 宋老大坦然地看着他:「将心比心,若真在意,两人就是一颗心,对方疼了,自个儿便会知晓,便不会过头。」 男子怔了怔,半晌说不出话来,宋老大急着回去,不想多做搭理,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开了。 到了家里,就见李晏铭面色焦急地等在里面,见他回来了,快步迎上来。 「出什么事了?」 「后山有人。我打开窗户,隐隐看见有个人影,那人似乎注意到我了,一会儿又不见了。」 宋老大闻言,让人先坐下,还拿出两份早餐,揭开油纸包,里面还冒着热气。 「你不着急?」李晏铭见他不急不慢,也不瞎担心了,肚子也饿了,抓起一个包子,咬了口,舌头一推,又吐了出来,嫌弃:「什么味儿,腻死人了。」 宋老大一瞧里面的馅儿,忙接过李晏铭手里的包子,把另一个包子递给他,「这是菜馅儿的,你吃这个。」 李晏铭便接了过来,宋老大看了眼被咬了小半口的豆沙包,舔了舔上唇,故意慢吞吞对着上面的牙印咬上去,动作放慢了一倍,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晏铭。 李晏铭噎了噎,「能不能好好吃东西!」 宋老大见李晏铭耳尖都泛红了,知道要把人惹毛了,见好就收,老实起来。 吃好东西后,宋老大才说:「外面那群人是陆祁玉的那边的。」 见李晏铭惊讶的模样,道:「你以为那傢伙吃饱了撑的跑这儿来遛弯呢。他明里暗里把我们拖下水,还说那冒牌货过不了多久会找上我们,其实就是在跟我们打招唿,他要把人派来监视动静。」 「……谁听得懂你和陆神捕的明来暗去?说这么委婉,他怎么就笃定你能听懂?不愧是近十年的交情。」 宋老大不知为何,觉得嗅到了一股酸味,「啧啧,我也觉得陆祁玉那傢伙不会说人话,七弯八绕的也不嫌头晕!」 李晏铭道:「其实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佑南王和李光,两人都是当朝权臣,那究竟是谁比谁棋胜一筹?一山不容二虎,为何两人竟然相安无事? 「我本来也不明白,不过……咳,有人告诉我,半年前佑南王在朝堂发难,靠着李光扶了一把,这才胜得这般漂亮。」 李晏铭思索了一阵,「朝堂上的事千丝万缕,我这个门外汉看不明白。」 宋老大笑道:「是呀,不过这种糟心日子估计很快就过去了。」 「怎么说?」 「我觉着,这事很快就要结束了。我隐隐有种猜想,又不太确定……说不上来,也说不太通……奇怪 ,真是奇怪。」 李晏铭瞧他苦思不解的样子,踹了脚,」想不通就别多想,通与不通也就隔了一条线,你硬是要想,可能怎么也想不出,你不想说不定就想到了。」 宋老大蓦然看过来,」你说什么?」 李晏铭狐疑道:」……说不定就想到了?」 「再前面!」 「通与不通就只隔了一条线?」 「对,对!」宋老大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抱着人重重亲了一口,「阿晏,你真是太聪明了!」 李晏铭没觉得自己懂了些什么,只知道姓宋的又没擦嘴巴就亲上来! ☆、第 25 章 日刚西沉,城主府中,前厅内。 陆祁玉站在一旁,神色间有几分笃定,他点点头,对着坐在首位的人道:「那人已经被我们逼急了,不出三日,必会现身。」 首位上的人,深色衣袍,一张脸上喜怒难辨,让人看不出深浅。他思考的时候,右手随意地搭在左手腕上,细细地拨动着手腕上的一串佛珠。那串佛珠看似精緻,仔细看去,却只是一般货色,除了那做工,无甚出众之处。那人似乎很喜欢它,长时间的把玩,佛珠泛着一层光滑细腻,倒显出几分灵性来。 陆祁玉的笃定似乎令他满意,面部舒展了片刻,又忽然变得阴鸷,」把人捉来后,别弄死了。」 第41页 陆祁玉莫名觉得颈后一寒,觉得那人识相点,还是自个儿了结了吧,落到这位手里,怕是余生都要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请身退下,陆祁玉松了口气。和那佑南王待一起,真是浑身上下的不舒服,比查十个案子都累! 他好不容易松口气,就看见远方天际有星火升起,在暗淡的夜幕中引人注目。陆祁玉立马认出是自己派去的人发射的信号。眼睛一亮,一扫刚才的萎靡不振,精神奕奕地就要往那里冲去。 折腾了那么多天,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搞出这么多破事! 「本王与你同去。」 陆祁玉一僵,看见背后站着那人,不是佑南王是谁?他想,查个案子,你一个亲王凑什么热闹,面上却是不显,点头应是。 先说,宋老大正抱着李公子睡得正香,自从他出了事,也算因祸得福。李晏铭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宋老大真贴上去又捏又抱,也不会多说什么,估计也是给整习惯了,只要不过头,便随他去了。 宋老大其实也纳闷,自己活了大半辈子,手脚一直老实,以前就算遇上个身材有致的女人,也不会立马生出探手揉上去的冲动,怎么到了李晏铭面前,就总觉得手不听使唤,想要这儿摸摸,那儿揉揉;手里没拽着一两肉,心里就不踏实。 宋老大这么想,也这么干了。每次说着说着,那手就贴了上去,想起最初那会儿,李晏铭每次都会气得跳脚,一副受辱要与他拼命的模样。现在,估计是被宋老大的厚脸皮磨平了,手搭上去,只是抬抬眼皮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宋老大也不知该欣慰还是遗憾。毕竟李晏铭发起火来的样子,还是很招人的。 宋老大翻了个身,将腿搭在人肚子上。李晏铭睡得正熟,微微张着嘴,脑袋朝着宋老大的方向歪着,动都没动一下。 宋老大无声地咧嘴笑,不过笑意很快就凝滞住。 他脸色一变,头转向窗外,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仿佛发着亮光。他拍了拍李晏铭,见他悠悠醒转过来了,用手指点住他的唇,露了个口型「来了」。李晏铭只迷煳了一会儿,就清醒了,跟着宋老大一同起身。 宋老大瞥了眼那人的大致方向,转过头朝李晏铭点点头,后者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映着微弱的月光,储藏间蒙尘的窗户纸上,隐隐看见屋里的黑影。宋老大悄无声息地接近门口,并不急着进去。一双眼睛注视着李晏铭趁着夜色打开大门,走远了,才收回视线。 屋里的人似乎有些急躁,翻箱倒柜的声音虽然克制,但对于一个许久藏匿在暗处且善于藏匿的人来说,还是太响了。 还没开始,那人就已经慌了。 宋老大等了一会儿,听着屋内传来的细微懊恼声,觉得是时候了。侧身抬脚,用力踹开了储藏间的房门,一阵巨响后,这扇摇摇欲坠、破破烂烂的木门终于歷经数年蒙尘,光荣地倒了下去。 里面的人勐地转头望向门口,看见门口的宋老大时,眼里露出了某种怨毒的神色。 宋老大不急不慢地从怀里掏出火摺子,走上前,将板凳上摆的蜡烛点上,烛光摇曳了一番,室内总算有了点光线。 那人见他这般动作,似乎觉得可笑,喉咙里挤出一串轻笑。这回他没有上回那般裹得严严实实,只蒙了半张脸,毒蛇般的眼睛被挡在几缕碎发后,显得莫测阴郁。 「师兄,别来无恙啊。」他正对着他,语气闲适,配上那双眉目,显得反差极大。 「你既称我一声师兄,想要什么直说便是,师兄我自然会酌情考虑。实在没有必要大晚上的特意上门翻箱倒柜,我这儿杂物多还不爱收拾,师弟找得可累?」 那人一怔,面上不动声色,「师兄总算愿意承认我了,我还以为师兄对我有偏见呢。」 「偏见?至少我没有一上来就用剧毒做见面礼的习惯。」宋老大不与他多做周旋,直入中心道,」你是不是奇怪,为何我中了七日尽,却还活蹦乱跳在这与你浪费时间?」 「师父总说师兄有九条命,不当面确认没气了,说不准哪天就能从角落里蹦出来……果然是不假。」 「还真像那老头的口气。」宋老大感慨了一声,道:「你把他关哪儿了?山洞,茅屋,还是直接敲晕了?」 那人变幻了脸色,故作无辜道:」我这般敬师重道,怎么做得出这种事?倒是有个问题,我想向师兄讨教。」 「你想问的是七日尽吧。」宋老大心知肚明,「飞鹤一派的毒中之王,确实阴损。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能神志清明,一点事都没有。」 他嗤笑:「你三句不离那老头,难道没听他吹过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那人僵了僵:「三败叶勘,五擒魔头孟应,还是独身硬闯恶人谷?」 看着那人眼里头一回没了狠劲,少见的多出几分后怕的样子,宋老大微妙地有了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咳,这些就别多提了。」他恢復道:「说来,我没有毒发,不正和你意么?」 那人缓缓直了直背,「见到师兄无事,师弟我自然欢喜。」 「少跟我绕弯子,就你那点小伎俩,都是我在山上玩剩的。」宋老大想找个地方坐下,室内除了一个破烂的柜子,一堆杂物,就只剩厚厚的尘土。他环视了一圈,来到破木箱子前,坐了下来。 第42页 「你又是杀人又是劫财,末了,还刻上我的大名,本以为是哪个缺德的栽赃嫁祸给我,你倒好,嫌事不够乱,跑到我面前说什么秘不秘籍,还说是我师弟。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你可真费功夫。」 对面的人一双眼睛在烛火的映射下,明灭不定,他站在柜门前,离宋老大不过十步开外。右手隐在身后,静静地听宋老大说下去。 「我还真被你绕昏了。老头的仇家,我的仇家,甚至连山脚下被我戏弄过的村民都在我脑中过了一遍,却怎么都没有头绪。」宋老大面露苦恼,装腔作势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你最大的错处,就是找上我。飞鹤一派以□□与轻功见长,我本来也料不准你的出处,可你偏偏用了七日尽,这就好比在脑门上贴着『飞鹤一派』四个大字,这是你最大的破绽。」 那人笑,「你又如何确定,那毒只在飞鹤,旁人就不会呢?」 宋老大却没有顺着他的问题接,「倘若没有老头的解毒丹,七日断尽前尘事,我就不可能站在你面前和你废这么多话了。」 那人身体微向前倾,「解毒丹?」 「对,老头常吹嘘当年与医圣王苑春的交情,怎么,他没向你提过?」 那人沉默不语。 「看来老头早看出些苗头了。你绕了那么多弯,费尽心思为的就是这解毒丹吧。」 「你四处寻找药材,那些药材种类繁多,看似药性冲突,杂乱不堪,不过合在一起,倒与《毒经》中的一味药方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人低低笑了一阵,「没错,《毒经》里的配方颇多不足,我花了一年,做了番改善。浸泡起来,痛楚少了,内力却是增得快了。」 宋老大的脸色有些悲悯,」这种阴邪的毒功伤人更伤己,练了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你练得急,对自己更很,若没有解毒丹,恐怕熬不过一个月。」 「那又如何!」那人骤然拔高了嗓子,尖锐道:「我苦苦求他教我一招半式,那人却总有推辞,毒功又如何?总好过废物一个!」 宋老大心里想,老头虽然罗嗦点,但也不至于如此小气,他若不教便是有因。 「你不好奇我是如何得知你的踪迹吗,师兄?」那人语调奇异地平静下来,变脸功夫出神入化。 宋老大不想听他卖关子:「这不稀奇。你是从老头嘴里撬出来的。你很聪明,至少比陆祁玉聪明,他追查了我这么多年没有结果,你却只花了……半个月?十天?就在宁城中找到了我。」 「你倒是提醒了我。」他忽然打断了宋老大,「你在拖延时间。在等谁?哦,怪不得总觉得少了谁。那个李家的公子哥是去给陆祁玉报信了?」 他摇摇头,似乎很是失望,「师兄,你我好歹同门一场,怎么能……」 他说到「能」字时,目光蓦然一寒,隐在身后的右手现出,三枚银针从指间滑落,朝着宋老大迅速袭来! 宋老大侧身一闪,就见那人勾脚踢起地上的杂物,对着他砸来。宋老大笑,反腿一脚将它踢散。那人已经破窗而出,向着山林方向跑去。 诚如宋老大所说,那人的武功中上,身形却是极快,一眨眼就已掠出数里。 宋老大想,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你逃命了!上回那仇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歷歷在目呢。他扭扭脖子,眼睛里泛出一阵狼光来,说到底大盗留一明,骨子里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他提气,纵身追了上去。二人在月色下一追一逃,黝黑的山峦中,只有两道虚幻的黑影疾驰而过。刚进林子,宋老大停下了步子,想,这傢伙真能跑。不过,之后的事,就不劳他操心了。 ☆、第 26 章 瞬时,林间星星点点地亮起了火把,照亮了城东郊外的一方天际。那人环望四周,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握紧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双眼睛里满是杀意。 树林密集处,陆祁玉负手现出身形,似笑非笑地望着被围困在中间的「留一明」,周围树盖上银色箭头泛着寒光从茂密的枝叶中伸出,对准了中心。 举着火把的官兵也从附近靠近,将正中心那人围得密不透风。 夜里时分,山风唿啸,明灭的火把映照着深色衣袍的男子,隔着一群官兵,目光冷漠地望着那人,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宋老大也注意到了这个气势不凡的男人,认出竟是不久前在酒肆中遇见的那个古怪的男人,瞥了眼陆祁玉恭恭敬敬的模样,顿时猜出了他的身份。 啧啧,吃个饭还能撞上皇亲国戚,他这什么运气! 这时,听见身边有人靠近,闻着熟悉的味道,宋老大心里松了松,「阿晏,没事吧?」 李晏铭回了一个轻轻浅浅的笑,扬了扬下巴,示意看热闹。 圈中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插翅难飞,竟有些神经质般,他目光古怪地一一掠过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定格在陆祁玉的方向。 「都说神捕陆祁玉手下没有破不了的案,这几天,我算是领教了。」 陆祁玉谦虚道:「不敢当,我虽然推测出你的动向,却对你的身份、来歷,甚至目的毫无头绪,说来你也不赖。」 那人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到陆祁玉身旁的佑南王身上,道:「想不到我随手了结的公子哥,竟引来了这么多人追拿我。呵呵…… 第43页 这一瞬间,所有瞧见佑南王表情的人都觉得他会在下一秒一剑刺死那个口无遮拦的人。但是,他没有。那双喜怒难辨的眼睛里酝酿着山雨欲来的深沉杀意,他说:「小濂的……尸身现在何处?」 那人嗤笑道:「自然是随手扔了野地……餵豺狼。」 佑南王唿吸一滞,他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官兵,向他冲去。 陆祁玉忙阻止他,「王爷,那人会使毒!」 这时,宋老大也出声了:「陆废捕,以前你抓不到我,明明技不如人,心底里还不承认。你不是不知道那人打的什么主意么?」 陆祁玉问:「你知道?」 宋老大缓步走上前,点头:「□□不离十。」 「我一直都认为你是冲着我来的,无论是栽赃,还是那子虚乌有的秘籍,无一例外全是对准了我。就连陆祁玉也认为这事和我脱不了干系,可偏偏事实却是……我根本就是个幌子!」 「幌子?师兄,我杀的那些人全是照着您当年的喜好选得,我初到宁城,人生地不熟,那些死人的名单还是我废了许多功夫列出的。我不冲着你,难道还冲着他们的钱财不成?」 「那是你自己造的孽,少把脏水泼给别人。什么喜不喜好,姓宋的可没乱杀人。」李晏铭在一旁冷声道。 宋老大见李晏铭一副为他出头的模样,荡漾了会儿,才正色道:「说穿了,到了这个地步,整件事牵扯到的有两方人马,一方是我,另一方……则是京城。起初,我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联,只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想,你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我。」 「阿晏的一句话点醒了我。其实这根本不难猜,只是你搞了太多的花样,把我们的注意力都引走了。留一明与京城,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其实中间只隔了一个人。」 宋老大说到此处时,故意顿了顿,他不言不语的样子在这环境下倒有了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他不急不缓道: 「我说的对吗?李濂,濂师弟。」 「你说什么!」佑南王的视线勐地转向他,眼里满是极度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那人的半张脸被遮着,看不出是哭是笑,早在宋老大提到」京城」两字时,他便低垂着头没有说话。此时听到宋老大的问话,才慢慢抬起头,看着宋老大。 「单凭这点,你又如何断定我就是李濂?」 「顺着这条线,许多事情都变得容易了。京城有个传闻,李光将军仙去多年的妻子是位江湖女子,名唤曾湘。若我记得没错,飞鹤一派嫡系子弟一律沿用曾姓,这并非只是巧合吧?」 那人静默良久,迟迟没有说话。忽然,他蓦然发笑,笑声仿佛从喉咙口中挤压出来,干涩尖锐,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渗人。他笑了许久,整个身子都在颤动,眼里似有疯狂,「师父常说你颖悟绝人,我原还不信,如今看来,这话倒没有夸大其词。」 「哦,老头真这么说我?」宋老大飘飘然。 李濂眼睛寒光一闪:「师父又说,可惜太过自傲,失于细微!」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官兵面露痛楚,捂着胸腹,倒了下来。陆祁玉立刻发现不妙,忙屏息凝气,佑南王自从「李濂」两字被提及,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他举起佩剑,插入地面,撑着没有倒下。 始作俑者得意地望着一堆中招的人,眼神挑衅张狂。然而在看见若无其事的宋老大和李晏铭时,面色一滞。 宋老大对身旁的人说:「还记得晚上那酒么?」 李晏铭点点头,想起又辛又苦,混着馊味的酒,脸上的表情异常微妙。 李濂善使毒,同一件事上,宋老大不会中两次招。 李濂说,「师兄,提醒一声,若一炷香内没有解药,这些人就都死了。」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眼神分明等着他取出解毒丹。 「又不是满大街都有的糖丸,我哪有这么多。多年的存货吶!还以为会再放上几年,你倒好,上来就下重毒,短短几天就耗光了我所有的积蓄。」宋老大声色俱佳地抱怨道。 「那便等着吧。反正我闲来无事,此处山清水秀……最适合消磨时间。」李濂说。 「风景虽佳,我只陪阿晏看,你……还是算了吧。恕不奉陪。」 宋老大牵着人,一副没心没肺准备离开的样子。 走了几步,没等到李濂叫唤,宋老大厚脸皮地转过身,就对上不远处李濂眼里写着的「不出所料」四个大字, 说:「其实我有一点至今都想不通。」 李濂来了兴趣,问:「什么?」 「你故弄玄虚那么久,为的就是制造身死的假象,可是你毒功已深,要死也是早晚的事,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李濂沉默片刻,似乎没料到宋老大会这么问。 「还有,当初追上张集,传话带信的人也是你吧。『没有』,没有什么?方靖又在找些什么?」 李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步来到佑南王元琛的面前,他蹲下身,一双闪着寒芒的眼睛正对着佑南王,「你可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佑南王为何千里迢迢赶到宁城这种小地方?」 「你不是他的小情人吗?」宋老大说。 李濂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眼泪都沁了出来。 「我?我如何能惊动位高权重的佑南王。这世上除了权力,怕是没有什么东西能撼动得了他。」他摇摇头,似是厌恶至极,移开了视线,「他是如此,父……老畜生也是如此。」 第44页 佑南王开口:「那东西……你要毁要留,都不重要。小濂,你……」 「闭嘴。」李濂忽然发狠般扇了他一巴掌。 转头看向宋老大,怒道:「你到底给不给?」 宋老大慢吞吞地扯过李晏铭,一双手贴上细腰,不老实地摸索起来。 李濂一愣,刚想骂上一句有伤风化,就见宋老大捂着半边脸,从李晏铭手上接过一个小瓶子,晃晃:「你若抢得到,便是你的!」 李濂没等他说完,就身形前移,向着宋老大袭去。宋老大一把推开李晏铭,迎了上去。李濂内力不稳,但是身形极快,眨眼之间来到眼前,同时而至的还有三枚淬着冷光的银针。他伸掌变爪,右手五个手指的指甲竟然泛着深黑,朝着宋老大迅疾击去。 宋老大哼笑一声,踢起脚边的碎石,挡住银针,一只手执着药瓶,侧身避开,另一只手朝着李濂面门打去,李濂退得很快,宋老大只抓到一块面巾,回过头时,看到李濂一张眉清目秀的脸,愣了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李濂神色扭曲,奋力袭来。宋老大扔开面巾,握住李濂手腕,一推一拉,屈腿撞向李濂小腹。李濂并没有去挡,他的招数滑熘的像条毒蛇,手腕一绕,反手制住,另一只手朝着药瓶伸去。 宋老大忽然意识到,李濂将取药摆在了首位,竟是十分争抢,无一分防御的打法。 右腿重重击中目标,只听到李濂闷哼一声,倒行数十步。嘴角淌着血丝,只是那血丝竟也泛着紫黑,他握着抢来的药瓶,闻了闻气味,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他说了一句古怪的话:「师兄,有一点你猜错了。解毒丹于我从来不是救命的丹药。」 他收好药瓶,身形一闪,越过一地人群,向树林深处跑去。经过佑南王的时候,佑南王半个身子倒在一旁,眼神里带着某种奇特的光彩,他张了张嘴,抬起手,朝着李濂消失的方向试图抓住什么。 宋老大暗地里摇头,感嘆,那哪是什么漂亮的石头,分明就是毒石。 李晏铭问:「不追?」 宋老大道:「老头来信,求我放他一回。便随他去吧……也许他并不想活。」 ☆、大结局 顺着长街,经过热闹拥挤的小酒肆,酒肆不远处,一棵五人合抱的老树歪着脖子枝繁叶茂,再往东几步,行人渐少,沿着狭窄的胡同走,尽头是一扇不大不小的门。门内,白色花树探出枝条,空气里瀰漫着淡淡的冷香。 院子里,宋老大抱着一罈子酒坐在树上埋头喝。 距离后山上发生的事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地窖里那几罈子混着药味的苦酒全交待出去了。陆祁玉事后笑眯眯地登门拜访过,人模狗样说了一堆官腔,传达佑南王的口谕,消除了留一明与李晏铭的罪籍,事毕,顺走了宋老大仅剩的半罈子酒。当晚就离开了宁城。 记得陆祁玉临走前提到的「兵符」两字,宋老大觉得所有滞涩的困惑之处都有了解答。李光也好,佑南王也罢,竟都是寻着这样东西而来。李濂以假死脱身,为的又是什么?逃离?可他费尽心机终究是逃不脱,方靖追至城主府,没有在「李濂」尸身上找到他想要的,李光便一纸书信灭了李家满门。那日后山,方靖带着大批人马赶到,见到李濂声泪俱下,不过声泪之后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关于「兵符」的事情,宋老大跟李晏铭提起过。李成耀之死,实属牵连,无论是被留一明牵连,还是因兵符而死,都已成事实。李晏铭沉默了很久,第二日似是想开了,照常与他过活拌嘴。 当日宋老大没有看完全场,留下解毒丹便离开了。李濂最终逃脱与否,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重要。老头难得求他,但李濂确实罪孽深重,再加上他已经毒入骨髓,结局如何,全凭他个人造化。 如今想来,整件事情,宋老大与李晏铭不过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小卒罢了。 他笑笑,事情过了大半个月,日子又恢復成以往的宁静清闲。只是这回身边多了个人,日子再不会无聊了。 白花树下,黑髮的青年汲着木屐,睡眼朦胧地朝树上喊:「姓宋的,快去买米!」 宋老大捧着空空的酒罈子,咧嘴笑。翻身下树,放下酒罈,笑眯眯盯着李公子不说话,一双手轻车熟路地对着肉最多的地方揉了把,再揽住了腰,一双带着酒气的嘴就这么贴了上去。 此日晴好。 …… 只除了一件事。 宋老大对着李晏铭眉开眼笑,手里捏着几枚铜板,慢吞吞出门买米。一出门,那张脸就立马耸拉得又臭又长。 不为别的,就为昨儿个自己又被李晏铭踹下了床! 说起这档子事,距离上回还是中了七日尽那会儿。不,应该说,他和阿晏统共就睡了两回……不过那两回,回回舒服的都是他,难受的都是阿晏,也难怪他对这事忌讳如深。 还寒着脸问他:「你和我在一起难道就为了这种事?」 宋老大当然说,不,我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那种事只是……只是调剂,比起感情,那就是饭后的甜点,锦上的添花。 说到后来,连宋老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宋老大腆着张脸皮,硬是又摸又啃,才换来两人用手发泄了一回。可这半吊着的感觉更痒了。 第45页 他一双浓眉紧锁,眉间阴霾深重,就这么走了半条街,路上经过宴群芳,又瞧见了不远处的柳园,顿时,眼睛一亮,拐着拐着就拐进了柳园的大门。 出来的时候,宋老大满脸兴致勃勃的神采,笑得格外荡漾。 到家的时候,李晏铭瞧见他那笑容,惊悚道:「你磕了?」 宋老大不语,说:「阿晏,我去烧饭。」 留下李晏铭一个人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 宋老大伺候完三餐,等啊等,瞪着那轮太阳,恨不得把它给瞪没了。毕竟这一回宋老大势在必得,可不能让李晏铭一句白日宣淫给堵回去,何况……以后有的是时间。 李晏铭吃好饭,嘴擦了一半,宋老大已经猴急猴急地凑了过来,一双手不老实地箍住腰。 许是宋老大平时不老实惯了,这种程度的调戏,李晏铭见怪不怪,没觉得什么异样。 宋老大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一边说,「阿晏,最近怎么瘦了,肉都没了。」 一边悄悄把手伸进下摆里。 李晏铭一僵。 那手挑开衣物,在大腿内侧游移不定,缓缓抚上要命之物,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宋老大亲了亲李晏铭的耳朵尖:「阿晏。」 李晏铭唿吸一重,腕了宋老大一眼,「昨夜才做过。」 「昨夜是昨夜,今夜是今夜,如何能混为一谈?」宋老大扯开李晏铭的衣襟,含煳不清道。 李晏铭一把抓住宋老大的脑袋,宋老大睁着一双幽深的眼望了过来,李晏铭脸一热:「去屋里。」 两人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两个大男人,情慾上来了,谁也不扭捏。只是一个怀着更深的想法,一个却是以为和往常一样。 李晏铭被扒了个七七八八,整个人被按在床上又亲又啃,仰着头唿唿喘着气。 「好了没?」 他扭扭腰,下身蹭了蹭宋老大,一双眼睛红扑扑带着丝恼意。宋老大却没有像以往那样伸手帮他,他用身体压制住李晏铭的双手,对着那根挺翘的事物视而不见。 「你到底在找什么?」李晏铭见他迟迟不肯动作,忍不住又催了一声。宋老大压着人,一只手在枕头底下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精緻的圆盒。 李晏铭初时还不明白,等到宋老大蘸着药膏的手指进去了半根时,才反应过来。 「姓宋的你……你又打歪主意……」 宋老大怕他不悦,忙凑到他耳边道:「阿晏,再试一次好不好……我保证这回不让你难受,阿晏……你信我一回,一疼我就出来好吗?」 李晏铭问:「你……就这么,想进去么?」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用手不一样么……」 宋老大抬起点身体,看见李晏铭泛红的皮肤和不甘不愿的表情,嘆了口气。 熟料,李晏铭听到他嘆气后,闭着眼,一双腿却是张开了些,悄悄围住宋老大的腰部。 宋老大大喜过望,忙扑上去,嘴里咕哝着:「阿晏,我的好阿晏……」 李公子面皮薄,瞪了一眼:「少磨蹭!」 于是这晚,宋老大终于如愿以偿,抱着人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夜才偃旗息鼓。李晏铭最后哆嗦着腿,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哑着嗓子说要睡觉,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潮意。 至于李公子这回疼不疼? 就只有两人知道了。 歷经几番变故,宁城百姓终于迎来了最舒心的日子。 无论是昔日的地痞流氓宋老大,还是蛮横妄为的李家公子,这两只叨扰了他们数年的害虫,终于凑在了一块,再没有闲心去祸害他人。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有余生的时间互相磨着缠着,至死方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