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是白月光他叔》 第1页 《替身是白月光他叔》作者:也休休啊【完结】 所有人人都知道越之琼有一个喜欢了多年的白月光,白月光清冷温柔就是不喜欢他。 后来,白月光出国前对他说:「等我回来,我们就在一起。」 越之琼知道这人要真想在一起,又怎么会让他等呢,他没回答,只摆摆手,心想,他们之间不会再有联繫了。 好友得知此事,悄咪咪跟越之琼说,他找了一人,和白月光很像,而且愿意做替身。 越之琼到了咖啡厅。 那个人坐在窗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脸上带着副眼镜,窗外雨点稀疏,他垂眸看着一本书,修长手指在浅灰色文字上点过,斯文,干净,像是个贵公子。 最重要的是,他和白月光长得很像,像到越之琼一时分不清。 「有兴趣来场契约恋爱吗?」 越之琼直白额的问话让封期一时愣了神,他是应父母的话来相亲的,他从未想过会是这幅场景。 「好。」可看着眼前人热烈而张扬的眉眼,封期不由自主得答应。 三个月的契约时间让他们互相了解,谁也没再把当初的约定放在心上。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之间不会长久,白月光回来,越之琼又会成为那个追着白月光跑的傻子。 但只有越之琼自己知道,他不会了。 他因为相貌和封期开始,却因为日日的而爱上封期。 不久后,白月光听闻替身传言,他自信满满地回国去找越之琼履行诺言。 越之琼爱他,替身又怎么能和他比。 站在越之琼家的楼下,他一抬头,阳台上越之琼正在和人拥吻,阳光撒在身上,显得他那么好笑。 他冲上楼,咒骂的声音还未从喉咙肿发出,却看见那个替身缓缓转过了身。 「小叔叔……」 第1章 暗蓝色的昏暗灯光懒懒打在酒吧里,四周闹哄哄,偶尔灯光闪烁扫过卡座,照在座位中央二十出头的男人的半边脸上 轮廓分明,眼窝深,鼻子高,一张唇饱满却有些发白,显得整个人气色不太好。 舞台上的歌手唱着越之琼完全听不懂的歌,灯光暧昧,更加显得眯眼坐着的越之琼精緻脆弱。 身边好友们闹哄哄谈论着林家的二货少爷最近又惹出了什么事,越之琼没兴趣听,他倒了杯酒。 骨节均匀的手指捏着方形的玻璃杯,因为用力,关节处又有些发白。 他的手很好看,因为喜欢玩纸牌,所以也很灵活。 一口酒灌下去,浑身的噪郁都消减了几分。 身边紧挨着他的好友注意到他的兴致低沉,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半边身子,问:「又在想你那白月光?」 「什么白月光,别说的这么噁心。」越之琼懒散靠在椅背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委屈地交叠在一起。 他说话的时候两只手撑在脑后,习惯性地斜起了眼。 灯光骤然打在他的脸上,这才让人看了个真切,他眼皮上有着一颗暗红的小痣,眼睛一斜,那颗小痣也跟着飞过去。 「是,你就嘴硬吧。」好友宋明清摇摇头。 白月光这个词听起来太美好了,越之琼心里知道,他的确是很喜欢很喜欢封云尘的,说是白月光也不过分,但那是从前。 他已经决定不再喜欢喜欢封云尘了。 越之琼晃了晃腿,脑海里浮现出前几日看见的情景。 他那时候生了场病,封云尘来看他,喜欢的人来看自己,总是让人高兴的,等到要离开的时候,因为生病他没去送,只是站在阳台目送着封云尘离开。 然后就听见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周由去问:「云尘哥,我哥哥他身体好些了吗?」 「烧退了。」 周由垂了垂眼,说:「那就好,你知道的,他不太喜欢我,我也只能问你了。」 封云尘站在光下,很是自然地点头:「他就是大少爷脾气,已经被周伯伯宠坏了。」 他是背对着的,越之琼看不清他说这话时脸上是否带上了轻嘲,光是话就足够刺痛。 越之琼最噁心别人喊他大少爷,说他从小受宠,每每听到都反胃的厉害,他从来不是什么少爷,整个周家就没有被宠着长大的人,即便是周由也算不上。 他爸结了几次的婚,最后一次结婚的阿姨带了个孩子,原来姓顾,现在改跟他爸姓周。 记忆里,周由什么都喜欢跟越之琼比,凡是越之琼喜欢的,他都会去尝试,这几年来越之琼一直追着封云尘跑,周由也跟着去追,所以封云尘那群朋友总拿两人相比。 周由是真正按照有钱人家孩子的标准养大的,才艺出众,学习成绩好,还没毕业画就被拍卖出一个好价钱,已经有些名气。 与他相比,在外人眼里的越之琼就不一样了,明明一样大,却是个只有脸的废物。 越之琼不算讨厌周由,起码他喊哥哥的时候还算可爱,他也不介意别人的想法,只是他没想到封云尘也是这样看他,既然如此,这个人也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舞台上的乐队已经又换了一首歌,终于是越之琼能听懂的了,只是缠缠绵绵很不符合他此时的心境,听得他脑子发昏。 摇摇头,打起了精神,越之琼食指轻点桌上空了的酒瓶,手腕微用力,酒瓶旋转,瓶口遥遥指向远处。 第2页 「真心话大冒险,玩的人坐好。」越之琼话音落下,一圈人围着坐好。 几轮下去,深褐色酒瓶晃晃悠悠转了几个圈儿,最后堪堪指向宋明清面前。 宋明清伸了伸腰,下巴一抬,说:「真心话吧,我怕你们给我指派些乱七八糟的任务。」 「真心话啊,那我想想啊。」方才上手转瓶子的张玉隼看了看四周,笑的不怀好意:「说说你这么多年有喜欢过谁吗?」 这个问题没什么意思,宋明清凝眉想了想,笑道:「还真没有。」 话说完,他一边转酒瓶一边仰脸去瞧越之琼,口上说着:「不愧是lucky琼,一次也没轮到。」 他说着,挑战似的转动酒瓶,瓶身晃啷啷转了几圈,竟还真的慢慢指向了越之琼。 越之琼掀了掀眼皮,坐了这么久,他也有些困了,刚好可以来点刺激的:「大冒险。」 「好嘞。」宋明清嬉笑着,他点了点桌子,思索了几秒钟,突然朝酒吧门口一指,说:「从现在开始,进门第五个,你过去跟他告白,怎么样?」 越之琼一拍腿,站起身:「好好看着啊。」 还没来得及过去,就见酒吧门口一连串进了一群人,身旁张玉隼和宋明清小声数着,该数到五的时候,脸色突然变了,数字在嘴里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最终还是宋明清张了张嘴:「换一个吧。」 「不用,就他。」越之琼长腿一迈,丢下四个字就朝那边走过去,他背对着宋明清他们,没人看得清楚他此刻的表情是否依旧懒散。 或许他和封云尘还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进门的第五人刚好就是封云尘。 越之琼刚喝了不少酒,脑子虽清醒,走起路来身子却有些晃。 一头银色的短髮被光照的发蓝,他手上酒杯还没放下,就这么直接站到了封云尘面前,抬了抬握着酒杯的手腕,酒液随之在杯子里晃动,头顶闪烁的光将他脸照的朦胧。 封云尘皱紧眉头,跟他一起来的人都摆出副看好戏的面孔,又想起周由受伤的脸,心口就涌出一团火,开口就要质问。 可话没说出口,越之琼先沖他抬了抬下巴,眼皮子上的那颗红痣也跟着晃了晃,封云尘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我喜欢你。」越之琼一只手插着兜,懒懒散散说完话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表情,自己先是转过了身,将手中酒一口喝干,晃晃悠悠准备回去。 封云尘听着周围朋友的轻笑声,总是这样,越之琼好像不知道什么场合该做什么,永远想到一出就是一出,今天是这样,过去也是这样,他眉头锁起,一把抓住正离开的人。 越之琼转过头,眼睛扫了他一眼,说:「干什么?」 「告了白就要走啊,不敢听我们云尘的答案?」封云尘没说话,反倒是他旁边的吊梢眼男人开口了。 越之琼撇了撇嘴角,两手抱臂:「那说吧,我听着。」 封云尘朝吊梢眼男人冷冷一瞥,周围的人识趣离开,这一处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望了望四周,嘈杂混乱的环境让他不满地扯了扯嘴角,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种地方?」 越之琼眼皮一掀,没好气地说:「哪种地方啊,说的跟封少爷不在似的。」 封云尘出口解释:「我是有事。」 越之琼懒得再理他,转头就要走。 封云尘却没放过他,反而胳膊一抬拦在他面前,等越之琼看过来,才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明天你去机场送我吗?」 「没时间,找周由去。」越之琼头也不回。 封云尘抬步跟上:「你不要总是跟周由比,我跟他什么也没有,周由也跟你不一样,他小时候吃的苦比较多,你再怎么胡闹,也不能打他……」 听着这话,越之琼很轻地冷笑一声,或许是动作稍停了停,胳膊便被人从后拉住。 「别总说些废话。」他毫不犹豫地拂开那只手,没说话,也没往后看一眼,只加快了步子,朝宋明清所在的卡座走过去。 封云尘愣了愣,却只当他是大少爷脾气又犯了,他也是个不愿意低头的人,原地站了会就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他来这里的确实有事,走了不过几步,就见沙发座椅上坐着位与他面容相似的男人,戴了副银丝边的方形眼镜,唇天生就像是不高兴一样紧紧抿起,目光透过镜片扫视过来。 「小叔。」封云尘喊道。 封期点点头,方才两人纠缠的那一幕他看在了眼里,只是光线不清,另外一人又背对着,他没看见脸:「朋友?」 「……朋友。」封云尘的回答并不干脆,像是想了很久才确认了答案。 封期不过随口一问,也不多追问,他刚来淮岷市,身边几年没见的朋友邀着他来这要给他接风洗尘,已经闹了一通,因为喝了酒就打电话让封云尘来接他。 人到了,也没再留下来的想法,跟身边人打了声招唿,就对封云尘说:「那就走吧。」 话落下,又想起一事,步子停顿,转了转头,朝远处越之琼的方向看了眼,说:「你要留这陪你朋友再玩会儿吗?」 「不用。」 封期点点头,酒吧太吵了,虽然没有喝酒,但周围酒精的味道早已把他熏得厉害,身上也燥的难受,扯了扯胸前的扣子,大片肌肤露出来,才终于好受了些。 第3页 第2章 昨天夜里下了场雨,淅淅沥沥地直到清早才停下,越之琼昨天夜里玩的有些晚,他又一向喜欢睡懒觉,以至于直到窗外的光透了进来,他也依旧睡得昏沉。 梦里正上演着一出大逃杀,乱七八糟的剧情,却让人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只是这痛快在他就要成功逃生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手机铃声是一首日文歌,他听不懂,却喜欢它的旋律,但再好听的旋律在打扰到睡眠的时候都变得可憎起来。 越之琼一边在心里暗骂谁这么讨人厌,一边接通了电话。 「之琼,我十点钟的飞机,你来送我吗?」封云尘的声音听筒里失了真,但依旧透着一股子清淡的味道。 「不送。」越之琼回答的干脆,他睁开了眼,看见窗台上的水光,顿时一阵头疼,对话便这样终止。 昨晚忘记关窗,拉的严实的窗帘已经湿透,光着的脚刚一踩到木质地板上,就感到一片冰凉,斜进来的雨水汇聚成一片,流的满地的都是,他揉了揉脑袋,不爽地轻「啧」了一声。 对面的封云尘许久没听到他的话,停了片刻听到这一声烦躁的「啧」声,顿时有所误会,抿唇沉默了片刻,终于先开了口:「我有话想和你说。」 越之琼一边擦着地上的水,一边道:「说吧。」 「我想见了面和你亲口说,是很重要的事。」封云尘似乎吸了一口气。 越之琼拒绝的话在看见床底的盒子收了回来。 礼品盒包装精美,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坐在书桌前亲手包它的样子,那时因为心里想的太过认真,以至于手指还被裁纸刀划了道口子。 「之琼,你来吗?」封云尘又一次出口问话。 这种态度放在封云尘身上已是稀奇,但此时越之琼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只是对于过去突然感到有些颓废,伸手捞出盒子,坐在床上,说:「好。」 胡思乱想了一阵,越之琼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九点钟了,他换了身衣服,将礼品盒随手装进裤子口袋,就动身准备去机场。 他不喜欢开车,也不喜欢坐车,但汽车是一个大多数时候都避免不了的交通工具。 低头正锁着门,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就说:「宋明清,送我去机场?」 越之琼跟宋明清的关系很好,好到两人做了上下楼的邻居。 「越小琼,你是真把我当你家司机了。」宋明清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手中拿着的车钥匙早已暴露了他过来的目的。 两人上了车,因为下过雨的原因,空气都湿漉漉的,闻起来很舒服,越之琼熟练地在车里摸出颈枕,戴上眼罩就准备睡上一觉。 宋明清开着车,手指一动,放上了舒缓的助眠音乐,突然想起哪里不对:「你之前不都是坐高铁吗,这次怎么想着要去机场,我说,你不会真打算去送他吧。」 封云尘出国去家里分公司歷练的事,身边的人都知道,宋明清有跟越之琼说过,要是还想追,一起出国就是,担心一个人孤单,他可以陪着一起。 当时越之琼看了他足足一分钟才像是认出他。因为宋明清一向不喜欢封云尘,见了面都要翻白眼的那种, 「他说有话要当面跟我说,刚好我也有个东西要给他。」越之琼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宋明清没再说话,过了片刻,瞧着副驾驶座上的人还没睡着,又问:「机票买好了吗,不然等会去高铁站,你坐车又要难受上一回。」 「放心吧,宋爸爸。」越之琼懒洋洋张口,听着身旁人似乎笑了一声。 车内很快陷入寂静之中,鼻尖萦绕着铁线莲的清浅味道,梦境又席捲上来。 宋明清没刻意加快速度去赶时间,越之琼心里想的也是能赶上就见,赶不上刚好他吃顿饭也就该上飞机了。 可就这么慢悠悠上了路,却也刚巧赶上了。 封云尘站在入口处时不时就朝远处望上一眼,他动作不隐蔽,一眼就让人看出是在等着谁。 屏幕上的时间跃然跳动着,秒数循环着从一跳动到六十,又从六十转回一,身侧面容模煳的路人匆匆走过,他抬眼又一次看了眼时间。 恰在此时,空气中响起登机提示音,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越之琼有些散漫的嗓音。 「还没走啊。」 封云尘勐地转过头,就见越之琼顶着头因睡觉而翘起的头髮,还打了个哈欠,说:「到底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封云尘抬了抬下巴,目光炯炯:「之琼,等我回国,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他虽是在问,但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带着笃定,他笃定越之琼不会拒绝他。越之琼喜欢他,这是谁不知道的事呢? 可等了一阵子,预想之中的惊喜声音没有响起,甚至,越之琼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喜色,反而是一种复杂的让封云尘完全分辨不出的表情。 「之琼?」 越之琼好似回过神来,他没回答,只是在自己口袋里摸了摸,掏出那个被他剥去了包装的礼品盒来:「之前准备送你的。」 漆黑的盒身上写着行烫金的字,是封云尘喜欢的一个牌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条项鍊,有着月亮的花样。 越之琼清理完了东西,自觉没有再聊的必要,转身就要走。 第4页 刚走出两步,就听封云尘又问了一遍方才的话。 「呵。」很轻的一声笑,除越之琼自己外无人听清。 等你回来?在一起?你算什么东西? 要真愿意和他在一起,过去的那些年有足够的时间,要真喜欢他,出国而已,又怎么会让他去等。 越之琼舔了舔唇,面容上冷光闪过,他这人一向如此,喜欢一个人便抛去所有只想好,不喜欢一个人便只往坏处想。 眉头轻轻挑了一下,他抬手晃了晃,不以为意地说:「好啊,等你回来。」 封云尘长长出了一口气,愣了许久,直到不知何时过来的小叔喊了他一声,才骤然回过神。 在封期的目光中将项鍊带在了脖子上。 越之琼每过上一段时间就会回老家一趟,这是仅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因为老家也只是他一个人的老家。 站在偏僻小村庄最末尾处的一栋房子前,脚下路长长地向后延伸,那里是一片空旷的稻田,以及一条长长的铁路。 17点20分,越之琼望向那里,属于火车的轰鸣声准时响起,空气都随之震颤,他勾唇笑了笑。 院门被推开,发出老旧的吱呀声,以及一道嘆息。 「我回来啦。」 声音落下,没有人回应,但越之琼早已习惯地进屋打扫。 擦去桌上薄薄一层灰尘,又进屋看了眼床铺,他的房间窗户朝南,平日里阳光最好,兴许是这样,所以被子没有一点湿气。 直至星幕低垂,夜色浓重,越之琼才终于收拾好,邻居家的大婶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的习惯,对此已习以为常,说了句菜地的菜随便摘后就再没冒头。 越之琼下了把挂面,翠绿的菜叶摆在面上,还带着点黄澄澄的油光,很吸引人的胃口。 刚夹起面,没来得及吃上一口,手机突然响了。 越之琼接通,管家年迈的声音传来,他皱皱眉,开了免提,将手机扔到桌上。 「先生生病了,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 越之琼唆了一口面,见味道有些淡,又加了勺辣椒,尝了口终于对味了才说:「生病就去找医生,要找少爷就给周由打电话。」 周家的管家早已习惯了他的态度,只是身旁盯着他面色冷峻的周老先生让他不得不再次开口:「先生这一次不一样,病的严重。」 周老先生面色有些苍白,但这是十几年前就烙下的病根,示意着管家开了免提,紧接着就听越之琼说:「哦?火葬场那边联繫好了吗?」 一片寂静。 管家心里忐忑说:「先生,这几天清明,少爷只是心情不太好。」 周荣昌只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唇,等管家离开后,才吐出一句:「真是养不熟的狗崽子。」 越之琼干净利索地挂断了电话,轻哧了一声,几口将面吃完,跟宋明清开始聊天。 说着说着,宋明清突然说:「越小琼,听说过替身文学吗?」 「什么意思,托腮. jpg」 倒不是真不知道替身的意思,只是弄不明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今天遇见一学长,长相跟封云尘有七分像,有没有兴趣?」 越之琼被他逗笑,宋明清这人有时候极不靠谱,但两人处得来,他只以为这人是在开玩笑,乐得半躺在椅子上晃个不停。 「行啊,这不得再加个包养文学,然后再来个火葬场文学是吧。」 「火葬场文学就算了,包养文学倒是可以有,我都给你问好了,怎么样,见一面呗。」 越之琼摸了摸鼻尖,他知道这其实是宋明清的关心方式,互相笑骂了几句,说:「行啊,你安排时间。」 实话说,越之琼已经想不起自己是为什么喜欢封云尘了,毕竟过去那些记忆并没有什么值得珍藏的,只是,他有些忘不了十年前在一个雨天里,他将自己从污水中扶起来的样子。 越之琼闭了闭眼,声音带着冷意:「就当他把自己扶起来后就死了吧。」 第3章 越之琼从小被妈妈和姥姥带大,村子偏僻,经济上很苦,抛去村子里的闲言碎语,倒也算过了一个美好童年。 两个长辈按照这里的习俗将墓建在了麦田里,下过雨,地还没干透,一脚深一脚浅地到了墓前,看着越微和李秀霞这两个名字,越之琼捡着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趣事和她们说。 越之琼小的时候偶尔会问起父亲的事,越微回答时会用一种极为冷酷的声音说:「他死了。」 那个时候,越之琼不懂母亲为什么会这么冷酷,直到母亲去世后,他被强制着带回了周家,根据两边完全不同的流言,终于还原了事情的样貌。再去想母亲说的话,他想:如果父亲真的在他出生前就死了,未尝不是一桩喜事。 他跟母亲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甚至也不愉快,可他并不讨厌越微,她跟周荣昌那个畜生在一起后,就没过过几天开心日子,回到村里又被闲言碎语所困,早产生下他后,还没恢復好就辛苦到整天脚不沾地,最后病倒在床前。 姥姥更是一辈子都被人说些风言风语,老了又看见女儿死在自己前面。 跟两位长辈说完了话,墓前的纸钱刚好烧完,被带着湿气的风一吹,青灰扬的到处都是,迷了人的眼。 越之琼静静站着,背部的线条被白色衬衫遮挡住,却依旧利落漂亮。 第5页 他抬头望着阴沉的天,将耳机塞进耳朵,听着里面传来的吉他前奏,朝墓碑摆了摆手,笑着说:「妈,姥姥,我下个月再来看你们。」 * 音乐由远及近,在耳边逐渐真切又转为背景音,封期整理着袖口,目光落在客厅里正看着电视剧的母亲,等到袖扣扣好,说:「妈,我中午不回来了。」 母亲还没说话,身后伴着脚步声一同响起问声:「跟我一起去公司?」 封期摸了摸唇,回答不带半点犹豫:「不了。」 眼见着大哥面容带上怒气,他好笑地扯了扯嘴角,鞋尖一转,路过沙发上看电视的女人时,表情一瞬间凝滞。 「怎么了?」封期疑惑。 「你林叔叔家的孩子还记得吗,比你小几岁,长得很好,见一见?」于湘按下遥控器开关,音乐声戛然而止。 封期张嘴轻嘆一声,无奈摇头。 他并不记得什么林叔叔,更对林叔叔家长相出众的儿子没有兴趣,等听完母亲对那位林家孩子的夸赞介绍,却只能点点头,随口把相亲时间定了下来。 可能是他近几年总是在外面跑的原因,于湘开始执着于给他介绍男朋友,对此,封期也只能答应,毕竟,不同意就会一直说个没完。 离开家,去名下的咖啡店转了一圈,许多年没有回到这座城市,眼前的建筑陌生又熟悉,带着草木味道的雨丝飘散,封期撑起伞,到底还是去了自己最熟悉的拳击俱乐部。 现在这个时间俱乐部里的人不多,一进门熟悉的师兄就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几年没见了吧。」 师兄姓李,个子很高,肌肉练的壮实,属于走在路上连推销的人都不敢搭讪的类型。 封期不太喜欢这种快要爆开的肌肉,自己身形则显得匀称紧实,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俱乐部装修为红黑配色,看上去应该新装修不久,他说:「确实好久不见,这里变化很大,一进门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找错了地方。」 「看着还不错吧,正好今天我们两个练练,看看这几年你有没有退步?」李师兄兴致很高。 封期眼里闪过一丝光,没说话,却动手将碍事的眼镜取下,上了擂台。 他小时候身体弱,家里人为了让他多锻鍊锻鍊送他去学了武术,后来又开始练泰拳,再后来又当了几年兵,身体上是再也瞧不出小时候体弱的样子了。 打拳是个很好的发泄手段,肌肉紧紧绷起,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动作与动作之间相互碰撞,拳头和肌肉的交锋让血液沸腾。 快,狠,不顾对方攻势的拼命进攻是封期最明显的特点,这个人好像骨子里带着一种狂劲。 这个天气虽然下了雨,但还是热的,一场下来,上衣几乎被汗水泡湿透。 封期抬手擦汗,下了擂台,身上暴戾的气息还没散除干净,可等带上了那副金丝边的眼镜,整个人又恢復到之前斯文沉稳的模样,看的李师兄啧啧称奇。 「等会叫上妍妍一起吃个饭?前几天她下班路过干羽,说是正好看见你一个人,谈恋爱了还是改习惯了?」 干羽是家私人定制的珠宝首饰店,而封期从小到大都不习惯身上有任何饰品,因为打拳的时候会成为一种束缚,所以李师兄认为他谈恋爱了也算正常。 封期挑了下眉,他眉毛很浓,是标准的剑眉,声音里带上了点笑意:「那应该是云尘。」 「云尘,你侄子?」李师兄惊讶。 「是,他跟我长得挺像,等他回来我带他过来见见你。」封期说着两手交叉夹着衣角,利落地褪去了上衣,宽大挺拔的嵴背上还带着点汗珠,顺着嵴椎的线条滑落,一直没入裤腰。 突然,进浴室的动作一顿,转头面上挂着好笑跟无奈,说:「不过我妈倒真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明天还得去见见。」 * 雨丝带着凉意,一连下了几天的雨,看不见天晴的预兆。 越之琼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一双长腿随意交叠,桌前的手灵活玩弄着一副牌,熟练地进行着开扇等花切动作,一套下来,没有一处失误。 他唇角勾起,眉眼带着点得意,纸牌在手中听话地合拢,收理整齐。 这是他刚到的一副,牌面花纹处理的干净利落,开扇时尤为好看,手感也足够顺滑,有望进入他喜欢的前十。 这两天宋明清总是给他打电话,无非就是催促他早点去见见那个什么学长,刚把纸牌装进盒子,电话又打来了。 越之琼无奈应着宋明清,再三答应马上就过去,才终于被爱操心的好友放过。 他并不讨厌被人操心的感觉,相反,他很喜欢,有些时候他会想他和宋明清做朋友真是绝配,一个爱操心,一个喜欢被管束。 随手拎了件薄款卫衣穿上,又顺手将牌装进口袋,骑着自己心爱的粉蓝色电动车上路了。 可等上了路,雨水打在握着车把的手指上,越之琼才突然惊觉今天并不是一个适合出行的日子,但他向来随性,瞧着雨不大,索性带着头盔就这么冒着濛濛细雨赶去了。 笔直的道路旁种着枫杨,茂盛的嫩绿枝叶垂下,挡去了不少雨,视野内出现一道花墙,粉白的月季花在闹铃下微微颤抖。 越之琼知道,他迟到了。 闹铃是他昨天定的,比约好的见面时间多了十分钟,他本打算这个时候就找个藉口离开的。 第6页 头盔上落了一层的雨水,越之琼一边擦着水渍,一边不抱任何希望地走进咖啡厅。 他不知道宋明清介绍的那位学长长什么样子,但想来跟封云尘应当很像很像。 漫不经心地扫过咖啡厅里所有能看清面容的客人,终于,视线定格了,擦水渍的动作也停了。 靠近角落的位置,几乎被隐藏在绿植后面,一个男人正静静坐在那里翻着一本书,看得入迷,没有察觉此时有个人在一直盯着他。 好像。 不是像现在的封云尘,而是像十年前那个将他从污水里拉起来的封云尘。 越之琼突然理解了小说中为什么会有找替身的情节,即使心里明知不是那个人,可只要看见这相似的身形,相似的脸,过去心脏悸动的感觉就会重新出现。 宋明清,你这回真的厉害了,竟然真找了个这么像的人出来,平日里的宋爸爸没白叫,比亲爹要靠谱。 越之琼抱着擦干净的头盔就要上前,一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件粉色卫衣,胸前还幼稚的印着只小熊,他咬了下牙,大意了,不该轻视宋明清的。 可能是从前待在部队的习惯,封期一贯做什么事情都会早到,兴许对方也没有相亲的意思,他等了足足半个小时也没等来那个林家的孩子。 外面下了雨,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听着咖啡店外的雨声倒还算惬意。 这是一册绘本,主角是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因为喜欢月亮,所以开始了一段寻找月亮的旅程,在旅途中,他遇见一只萤火虫,萤火虫告诉它,你之所以会喜欢月亮,是因为它住在天上,过远的距离遮挡了瑕疵。 正要看到小狐狸的回答时,方桌对面的人投下青黑色影子,恰好笼罩在那句墨色字句上。 封期抬头,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男人,相貌极其出色,银色的发尾向上翘起,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至那个人抱着的头盔。 是带着头盔冒雨赶来的? 「你好。」越之琼笑着看他。 封期摘下眼镜,轻轻捏了捏眉心,长时间看书的眼睛放松下来,他后背微微靠在椅背上,说:「你迟到了。」 「抱歉,但你还在不是吗?」越之琼一只手按在放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而认真。 去掉了银色眼镜,眼前的人更像记忆中的那一个了。 「所以,有兴趣和我来一场契约恋爱吗?」 第4章 封期愣了愣,一时之间竟不清楚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他望着站在他面前的男生,男生看他的时候,眼睛上抬显得有些圆,对上他的视线,还扬眉笑了笑。 他见过很多人,其中有向他表达爱意的,也有只求春风一度的,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明明是在相亲,却在第一次见面就提出「契约恋爱」。 封期并不是一个古板老旧的人,少年时的他,带着冲动、骄傲以及冒险精神,他一直觉得这些特质只该停留在少年,一个合格的成年人应该懂得维持平稳的生活。 但,或许他的功力还不够深厚,听见这个带点荒谬的提议,他竟然有些兴趣。 这……有点意外。 按在绘本上的手抬起,醇香苦涩的咖啡在口腔中蔓延,他戴上眼镜,被镜片遮挡的眼睛稍稍眯起,像是在考虑。 越之琼并不介意他的漫长思考,这是件需要慎重的事情,而换位思考一下,他会在宋明清提出的时候就起身离开。 他耐心坐到沙发上,手一招要了一杯拿铁,等人回应的过程中他打量着对面静坐的人。 细看之中,能发现他和封云尘的许多不同,比如他有着一张很正统的面容,是一种面目宽阔大气的典型中国俊美男人的长相,而封云尘则显得更加柔弱一些。 越之琼不算是手控,但很喜欢看别人的手,面前这双手的虎口处和食中两指的关节上都有着一层厚茧,甚至还有些细微伤疤,不知道是干什么留下的,总体而言属于一见便有安全感的手掌。 指节下按着那册颜色鲜艷的绘本,手指挡住了小狐狸对萤火虫的回答,越之琼目光停顿。 他看了一会,突然抬头,说:「我无法见到月亮,可既然我喜欢他,那我也该喜欢属于他的瑕疵。」 清朗的声音吐字十分清晰,还带着他独有的散漫感。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半半眯起眼,脸上是别人看不懂的轻嘲笑意。 封期手指挪动,那串属于萤火虫的回答漏了出来,青灰铅字是与越之琼话音一模一样的内容,每一个字都没有差错。 「你看过?」封期抬眼。 窗外濛濛细雨中一束车灯恰好打过来,照在越之琼的鼻尖上,灯光的反射下那双眼睛像是颗蓝宝石,他眼睛弯起,抬了抬下巴,说:「这是我十七岁时的作品。」 他身上带着封期少年时的轻狂,不自觉地,封期就勾起唇,去问:「说说看契约恋爱是什么意思?」 终究还是遵循内心的跃跃欲试。 越之琼沉吟了一阵,这个词语很好理解,解释起来却很难概括,半晌后,才开口说:「意思是谈一场双方约定好的无关感情的恋爱。」 封期点点头,突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越之琼反应很快,知道这是他同意的表示。 宋明清之前只和他说过这个人和封云尘有多么多么像,以至于这是他现在才知道面前人的名字,姓封,这个姓氏让越之琼心脏勐地一跳,他抬眼,看着封期那张和封云尘过分相似的面容,只觉得生活中的巧合带着荒诞。 第7页 过分吃惊的表情虽然很快就调整好但依旧被人敏锐捕捉到,越之琼舔了下唇,恰好他点的咖啡被送了上来,这让他的动作自然了许多。 「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提过我,我叫越之琼,我想他应该和你说过我的父亲,我的姓氏是随我妈,我们之间应该会相处得很愉快。」 从走进咖啡店看见封期的那第一眼,越之琼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和这个人开始一场宋明清口中的「替身」剧本,他从不是个遵守规定的人,道德感也稍显薄弱,可既然已经说好,那么这场心知肚明不会有未来的恋爱,他相信自己能做一个合格的金主,不动情,不抠门。 窗外雨渐停,天空是灰蓝色的,空气中瀰漫着水气,直入正题地确定好双方要求,越之琼手指转着车钥匙,起身挑眉道:「一起去吃个饭呀~」 从今天开始,他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封期起身站在他的身旁,坐着的时候不觉得,一站起来,越之琼发现这个人很高,他自己已经算是偏高的身高了,但这个人,比他还稍高一个额头。 咖啡店里的灯光是橙黄色的,连投下来的阴影都带着暖意,越之琼脚尖踩上那道长长的影子,一偏头,是封期藏在镜片下的眼睛。 「在想什么,男朋友。」越之琼说。 他说的太过自然,仿佛男朋友这个称唿已经叫过了许多人,封期微微眯起眼,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复杂,明明只是见一见相亲对象,结果却给自己招了个麻烦的男朋友。 这实在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他给自己预设出平稳的生活,从未想过打破,结果他却亲手将小石子投入水面。 小石子很小,小到封期看不出它带来了多大的涟漪。 他思考的时候,下巴到颈肩的线条绷得很紧,显得有些锋利:「我在想这种不带情感的恋爱,它的期限定为多少才合适。」 没错,安稳人生中出现的差错自然该有个期限,一个月也好,半年也好,总是是该有点,期限一到,错误也会被修正过去。 「三个月吧。」越之琼回答的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 封期不知道他是否早已想好,但三个月不长不短,的确是个好提议:「那就三个月。」 天蓝色的小电车停靠在咖啡店旁,带有奶油感的颜色轻而易举就给人带去好心情。 越之琼按了下车钥匙,滴滴的声音响起,车前的灯飞快闪烁一下,照亮玻璃上挂着的雨珠。 封期下意识了摸下眼镜,又扫了眼越之琼的穿着,粉色的卫衣上印着一只小熊,下面搭的是条牛仔裤,穿在他的身上很好看,因为淋湿了,布料纹理显示的清晰,质感看上去一般,价格应当不高。 他还记得母亲跟他介绍时说的话,越之琼是林叔叔妻子收养的孩子,或许是这个原因,叔叔跟阿姨对他并不好?也因此,才明明看上去那么小,却早早出来相亲。 湿透的衣服穿在身上应当很难受。 房檐上水珠啪嗒滑落,氤氲至二人的肩头,封期看了眼天色,明明是午时,却给人傍晚的错觉,他撑起伞,挡住几乎小到看不清的雨,说:「你衣服湿了,先去换身衣服?」 衣服被淋湿的感觉并不好受,即便是夏天,冰凉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也让人觉得紧绷。 越之琼抖了抖卫衣下摆,冷风拂过肌肤带来颤慄,他一向糙得很,一般这种情况他都是不当回事的,可有人关心也不会拂了好意。 小电动车载上两人稍显拥挤,尤其今天天气实在称不上好,就近找了个商场,随意挑了家店,越之琼挑了件浅蓝色条纹t恤,封期正背对着他低头看手机。 越之琼拍开肩膀上的褶皱,说:「怎么样?」 这是一个回不回答都没什么意义的问题,等得到肯定的答覆后,他指尖拂过身旁一件运动外套,拿在封期面前比试着。 「怎么了?」封期问。 「你也换一件吧,后背湿了。」 方才在小电车上的时候,越之琼就隐约觉得头顶的伞太过靠近他了,他有注意过,那把伞不大,罩住他势必会让另一个人暴露在外。 雨虽然很小很小,但时间久了,衣服也会被淋湿。 越之琼的目光落在封期眼镜上的一颗水珠上,说:「眼镜我帮你拿着吧。」 有私心吗?越之琼自己也不知道,他太像了,像到方才站在身后看见那道背影时,他有一瞬的怔愣。 十年前的那一天也是个雨天,冷到彻骨的雨水淹没他的掌心,锋利石子刺破肌肤,是那个人在他最为悲痛,最为黑暗的时候把他扶起来的。 越之琼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都搞不懂自己那时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感激?没有那样纯粹。 可要说喜欢、爱,那也远远不至于,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他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或许是他的日子过得太没有意思,让他总是忘不掉那个人。 好像一颗种子落在心尖,在最开始时,它只是一颗普普通通连品种都不知道的种子,但除它那处之外的地方,都太过贫瘠了,于是,它竟然成了最为特殊的那一个,慢慢的,它开始生根、发芽。 怔愣的时间太久,越之琼摇摇头,将这些没什么意义的思绪全部抛去。 他手上还拿着封期的眼镜,手指轻轻抹去镜片上的水珠,留下了半片指印。 第8页 「哥?」周由看着沙发上垂眸的男人,盯了有两三秒,才终于确认的确是他的哥哥。 越之琼望向他,目光落在他嘴角还泛着青的伤痕上,皱眉道:「伤怎么还没好?」 那是他发现周由擅自动他东西时两人争吵起来打的,他记得自己打的并不重。 周由抿起唇,摸了摸伤处,微垂着头说:「快好了,谢谢哥哥的关心。」 越之琼点头,没有再聊下去的想法,他们之间大多数时候就是这样的,不喜欢,也不仇恨。 周由却没有离开,他问:「你是在等朋友?」 「算是吧。」越之琼回答。 周由又问:「云尘哥前几天离开了,他以后是都留在那边发展了么?」 越之琼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问这个,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地回答:「应该吧,我也不清楚。」 周由还想继续说什么,越之琼却已经站起了身,无奈,他只能收回话,顺着方向朝那边看。 试衣间打开了,一个身材很好的男人走出来,他身姿挺拔,臂弯上搭着刚换下来的衣物。 从周由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个人的侧脸,但这已经足够,任何一个了解一点越之琼的人都能看出那个人和封云尘长得很像。 封云尘走了,所以他的哥哥又找了个替身? 周由皱起眉,紧接着就看见越之琼动作自然地将眼镜戴在那个人的脸上。 封期察觉到视线,看了眼周由,没有在意,只轻声说:「去吃饭?」 「好啊。」越之琼说。 周由眸光闪烁,站在原地许久才抿着唇离开。 第5章 天色暗沉,雨珠啪嗒啪嗒打在玻璃窗上,透过窗借着院中昏黄灯光,隐约看见几朵玉兰被风吹得摇晃。 餐厅布置得很温馨,桌上摆着只素白花瓶,里面插了束黄色郁金香。 现在是封家的晚饭时间,刚结束相亲回来,身上还带着雨水味道的封期自然成了所有人的关注对象,那一身与去时不同的外套更是成了视线中心。 「今天感觉怎么样?」于湘性子着急,一开口就问。 封期抬步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晚饭正式开始,他靠在椅背上,身旁一圈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这让他有些好笑。 这种场面让他几不可闻地嘆了口气,说:「我挺喜欢的。」 「那他呢?」于湘又问。 他? 封期脑海中闪过越之琼见到他时眼中带着光的模样,以及一上来就要跟他提出契约恋爱的冲撞的样子。 契约恋爱的事情不能和家里人提起,封期想了想,说:「他应该也挺满意我的。」 「啊,好好。」于湘连连说了几声。 桌上已经上齐了菜,封期弯腰盛了碗莲藕汤放在母亲面前,他是父母的老来子,大哥比他大了22岁,姐姐比他大了18 岁,如今他已经26,或许是年轻时太过劳累的原因,母亲的身体早就不如过去,饭量也一减再减。 今晚于湘高兴,食慾都旺盛了些,封期也想趁机让她多吃一点。 虽然回来之前才和越之琼吃过饭,但封期还是陪着家里人坐到餐桌上,雨夜寒凉,屋内氛围却热闹。 封晴出差刚回来,在一旁听他们聊了许久,终于弄清楚事情经过,她放下筷子,微微皱眉:「小期是跟林家的那个相亲?」 「我怎么好像听说他风评不太好?」 封晴张了张嘴,想举出些示例来,但他们一家都不是关注八卦的人,想了许久,也想不起究竟是哪里风评不行。 「回头我让人查查。」封朗说。 封期扶了扶眼镜,他自觉已经成熟,但家里的人却总是把他还当少年时的他看待:「大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公司那边你整天那么拼,就不要花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了,也不怪嫂子跟你吵架。」 「不让我那么忙,你就来帮我,游戏公司那边实在缺人。」封朗说。 这不是封朗第一次这么说,在之前的许多次里,他次次想也不想就拒绝,公司像是牢笼,一进去就会吞噬一个人的灵魂,吸食一个人的情感。 远处摆着一副全家福,去世多年的父亲立在相框中,带着一副与他如出一辙的银丝边眼镜。 「再等段时间吧。」封期说,这是他头一次没有直白地拒绝,只是究竟要等多久,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 越之琼不常回周家,大多数时间他都躺在自己在清水园的房子里,但是今天周荣昌铁了心,一连给他打了数个电话。 不过老头说的话对他不管用,这是双方皆知的事情。 越之琼跟封期告别后,他最近没什么事,干什么都悠闲,绕着绿波湖骑了一圈,又在桥边餵了会鱼,才悠悠然动身回家。 进了小区,刚到楼下,车还没挺稳,就被从楼道里的冲出来管家拦下。 「叔,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这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啊。」越之琼一只脚撑着地,脸上表情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无奈。 管家跟周荣昌年龄差不多,甚至还要大上几岁,他从小就在周家长大,当时还是老管家的父亲曾经跟他说过,在周家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对当权的先生衷心,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如今的周家和周荣昌虽是有些落败了,但管家却一直把父亲说的这句话记在心上。 第9页 「难为少爷还记得我,只是先生却真是被您伤透了心。」管家说。 人都挡在车前了,越之琼朝四周望了望,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周家的车跟人,这一趟,是不回也得回了。 「等我上楼把东西放下。」越之琼指了指车头上挂着的塑胶袋。 「先生催得紧。」管家丝毫不为所动。 眼见着那袋面包被抛在身后,越之琼仰了仰脖子,路边的树叶上滑下滴水珠,恰好落在他脸上,惊得他闭上眼,满脑子只剩一句话。 可惜了,那袋面包他还打算明天继续餵鱼呢。 周荣昌住在老宅里,老宅建了得有近百年,建的时候仿了洋人的建筑模样,但又固执己见地保留了中国特色,就显得洋不洋中不中的,颇有些怪异。 前后都设了花园,前边的花园里还修了坐亭子,晚上被昏暗的灯光一照,配着四周的岁月痕迹,在越之琼心里,已经能去拍鬼片了。 想到这,越之琼噗嗤一乐,拍鬼片不错,连演员都不用找,周荣昌只要往楼上窗户边一站,那就是现成的鬼。 管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拧了下眉,领着人去了二楼书房。 书房只亮着一盏灯,黄铜的的凶兽张着个大嘴,红宝石的眼睛在光下显得诡异。 越之琼捏了捏手指,他已经习惯了周荣昌这副装神弄鬼的癖好,这癖好,从他被关进地下室后开始的,因为他他怕黑,怕密闭的。 「叫我回来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人管家年龄也不小了,你看看自己的身体,也知道该为他想想。」越之琼话音还未落,先啪地一下开了灯。 估摸着是在黑暗里坐久了,光一下亮起,越之琼明显看见周荣昌不适地眯了下眼。 他嘴角勾起隐秘的笑,周荣昌是真的快要不行了,他病了这么多年,又想不开,早就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瘦得皮包骨,脸色都苍白。 越之琼盼着他早点死,可盼了这么多年了,这人却一直这副模样,好像就差那么一口气。 「知道他年纪大了就听话些,我也就不麻烦他了。」周荣昌呵呵笑着说。 越之琼坐到了他斜对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上忍不住摸了几把口袋里的牌,装牌的盒子用了纸牌一样的纸,顺滑流畅。 他不接话,周荣昌只能接着继续说:「云尘那孩子接手了风响在美国的分部,你是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越之琼已经抽出了一张牌,是黑桃a,这副牌在花纹上下了大功夫,精美得像是艺术品。 「只要你一句话,公司就是你的。」周荣昌说。 越之琼挑了挑左边的眉,满是不以为意的模样,实话说,这方面周荣昌这老头对他还行,只要他叫一声爸,是真的愿意把公司交给他。 不过,越之琼不愿意。 这话说过不止一次,显然不是叫他回来的目的,越之琼懒得听他扯这些,起身作势要走。 脚刚沾上地,微微偏头看过去,就听周荣昌说:「之琼,这么多年了,云尘也没答应你的追求,你也该认清现实了,结婚才是正途。」 「你要真能跟云尘在一起,我也不说你什么,但其他男人绝对不行。」 周荣昌一双眼睛很亮,还带着狠厉,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若是那人胆子小,能被吓得丢了魂什么都满口答应。 越之琼垂了垂眼,知道是下午见封期的事情被这人知道了。 他仿佛没听见一般径直朝门边走,过了门槛,回头看见周荣昌就坐在那头凶兽的旁边,两双相似的眼睛都看着他。 「我说了,你说的话不算数。」 * 这个时间再回清水园已经太晚了,越之琼躺在浴缸中,置物板上手机正播放着动画,是他最喜欢的那一部,已经看过了几遍。 一颗小红豆正跟一颗名叫勛仔的珍珠在奶茶里聊天,黄色的鸭子游泳圈漂浮在水面上,说话的声音从左耳飘进,又模煳地从右耳飞走,让抛在浴缸中的越之琼已经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听见手机在置物板上发出剧烈的嗡鸣声,他左手支撑着出了浴缸,他泡了太久,皮肤微微皱起开始发白。 看清来电人名字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他忘记给宋明清汇报战果了。 草草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又披上浴袍,宋明清应该是在酒吧,那边很吵,让越之琼忍不住按眉头,把结果也汇报的飞快。 宋明清声音带着得意:「我这次是不是很靠谱,一声爸爸是不是没叫亏。」 「诶,你猜我当时是在哪遇见他的?」 「在哪?」越之琼问。 「在一男僕咖啡厅,他当侍应生,我从外边路过,远远一看,刚好看见他的侧脸,就一眼,就发现他跟那谁长得是真像,我立刻就冲进去帮你要联繫方式了。」宋明清说着突然察觉身旁有男人在看他,他一边捂着手机一边起身找了个人少的地方。 「对了,我看他生意好像不太好,都没人点他。」 越之琼听得好笑,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那我以后多照顾照顾他生意,多去咖啡厅点他。」 第6章 远在美国的封云尘可能是安定下来了,终于发现这近一个星期,自己的手机都异常地安静,那个时不时就发来有趣小漫画的帐号一次也没有挂上红色提示点。 第10页 这是个不同寻常的徵兆,如果发生在过去,封云尘想自己应该会很高兴,可现在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喜欢越之琼的,那这个发现就变得值得品味。 可能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越之琼主动,封云尘已经习惯了不去联繫他,好像一旦自己主动,就代表他低下了头。 这种相处模式在过去一直没出现问题,可现在,封云尘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全在于越之琼,越之琼不联繫他了,他们也就断了。 封云尘又一次点进和越之琼的聊天界面,上一次发来消息的时间在月初,四月三号,断联的时间远比他想的还要长,已经足足二十天了。 他紧抿起唇,久久停留在屏幕上的手指已经发僵,显得有几分无措。 僵硬的手指按上那枚蓝色的头像,接着进入了朋友圈,封云尘没有看朋友圈的习惯,所以并不知道越之琼最近发朋友圈的频率是否有改变,只是他总觉得怪怪的,那些总是出现在他聊天记录上的有趣漫画,如今已一天一更的方式出现在朋友圈。 好像只属于他的偏爱就此远去。 漫画上的小狐狸坐在湖边歪头跟萤火虫说,他决定不去找月亮了。 画面中月光凄寒,幽蓝的光照在森林里,四周只有萤火虫发的一点暖意,画面一如既往的梦幻,但封云尘却有一种错觉,好像那只狐狸是越之琼,而那轮被放弃的月亮是他。 愣神的时间太久,久到手机叮咚一声响将他惊了一惊,回神一看,是条没有任何意义的新闻推送,等再凝神回到页面,上面多出了一张新的图片。 不是今日份的小漫画,而是一张风景图,一湖春水被雨打得发冷,角落处一只素白的手捧着面包屑,下面是聚在一起的锦鲤。 在餵鱼。 封云尘不知道越之琼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爱好,他指尖用力,一狠心,拨通了越之琼的语音电话。 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始终没有人接通。 是没看见吗? 越之琼的确没有看见,发完那张图片后,他就被周荣昌喊去,谈话依旧是那些陈词滥调,没有新意,只是听着就让人昏昏欲睡。 他听到一半终于忍受不住随便找了个藉口就离开,藉口找的随便,说是养的宠物等着他餵。 问是什么宠物? 绿波湖里的锦鲤。 忽略周荣昌愈发黑沉的脸色,越之琼一只手插着兜,准备回家。 兜里空荡荡的,凝眉想了想,手机和牌似乎都忘在了客厅。 他回去找,却没找到,只能又往卧室里走。 卧室的门没关,露出一条黑长的细缝,从那条缝里去看,能看见一个静默着站立的人影。 越之琼瞬间皱紧了眉,他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尤其是在没有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 「谁准你进来的?」越之琼推开门,冷声说。 周由转过了头,脸上带着不知所措,他长得和他妈妈很像,属于眉目清淡的类型,看着很舒服:「哥,你手机响了,我想拿过去给你的。」 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越之琼拿过一瞧,一连串的红色提示,所有的未接电话都来自于一个人,封云尘。 这人找自己干什么? 「哥?」周由舔了下唇,小心翼翼地喊道。 越之琼没理,不耐烦地将一直吵嚷的电话挂断。 房间安静了。 「别再让我看见你擅自进我房间。」越之琼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男人。 私人领域被闯入的感觉令人暴躁,小的时候妈妈曾经和他说过这样不好,他想过改的,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去尝试,就被人强迫带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从此,占有欲变得越发偏执。 不过这里不是老家,他一向只觉得除老家外一切住所都只是暂住,这间卧室也算不上他的私人领域。 越之琼气消了些,心想,还是早点离开这破地方吧。 对了,回去经过花鸟市场还可以买两条鱼,餵鱼挺有意思的。 人已经走出了门,身后传来周由说不出情绪的问话:「刚才是云尘哥给你打的电话吗?」 「啊。」越之琼好笑地看他,他盯地紧,直把周由盯得脸上泛起了红,才终于说:「是啊,所以呢?」 所以?周由有千百句疑问,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越之琼也没有追究他想法的意思,只是返回房间时随手将桌上那副新买的牌抛进周由的怀里。 「送你了。」声音冷淡。 那副牌他很喜欢,可惜被人动过了,他的记性很好,牌盒摆放的角度恰好与桌上铅笔的角度一致,而在刚才,它们之间不再是平行关系。 * 听筒里被挂断的铃声与窗外雷鸣混杂在一起,刺耳到穿进耳膜。 封云尘手指用力到发白,他坐在棕色的真皮沙发上,一侧的矮柜突然砰的一声响,是手机撞落的声音。 他先是不解,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越之琼为什么会挂断他的电话,紧接着是气愤,可这是在气愤什么呢,因为他不接自己的电话吗? 封云尘闭上眼,后颈枕在沙发上,莫名的,那些过去他不曾回忆过的事情都一一在此刻出现于脑海。 是秋天,白桦树的叶子金黄,落了厚厚一层,空气中弥散着糖炒栗子的厚实味道。 第11页 务明大学的内,他跟越之琼约好要去爬山,他们定下了时间,也定下了见面地,谁知去的路上却突然被朋友拉去,说是今天周由的画出展,他们作为朋友该去道贺一声。 封云尘犹豫良久,最终见时间还早,便电话通知越之琼自己可能会晚一点到。 这一晚,就晚了一整天。 向周由道贺后,是庆祝餐,庆祝餐后是拍卖会,接着又是一通庆祝。 身边的人太多,吵吵嚷嚷地让他分不出一点心思,他将越之琼彻底忘在了脑后,甚至,觉得越之琼一再打来的电话太过扰人。 最终,没有任何解释地挂断了来电。 他不知道越之琼在那之后有没有再等他,不过那天夜里突然降了温,一夜由秋变成了冬,他只在第二日清晨,见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越之琼。 他说:「你没事就好。」 那个时候他还不喜欢越之琼,越之琼太吵了,像是一只蹦蹦跳跳的鸟雀,不过初一见面,就吵吵囔囔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自己。 喜欢,真的会有人喜欢第一次见面的人吗。 雷鸣越来越响,暴雨如约而至,封云尘睁开眼,心道:别多想,之琼是那么喜欢他,一定是现在在忙的原因。 * 淮岷市终于天晴,天空如被洗刷过蓝的动人,路边绿化带里的垂丝海棠落了一地碎瓣,一层粉意。 花鸟市场人挤人,越之琼小心抱着玻璃鱼缸,他从一间间屋檐下穿梭而过,人声鼎沸,金鱼尾扫动水面,与行人隔着玻璃相望。 幼小的带着呜咽的狗叫声从橱窗里传来,越之琼望过去,是一条萨摩耶,它看上去很小,受了伤,蜷缩成一团。 「在看什么?」有人对他说话。 越之琼转头,封期今天没戴眼镜,套了件藏蓝色的运动外套,是他挑的那一件,里面是件黑色背心,袖子高高捋起,露出精壮的手臂,指关节上缠了白色绷带。 跟昨天相比,如同两个人。 越之琼眨了眨眼,似是不适应,心脏跳的飞快,催促着他开口说话:「你的手受伤了?」 封期轻笑一声,解开手上绷带,说:「没受伤,我刚从那边的拳击馆出来。」 越之琼抿了下唇,耳后泛起一点红,太尴尬了,方才他居然以为自己回到了第一次见封云尘的时候,还傻愣愣去问手是不是受伤。 他抬手去摸发烫的耳朵尖,怀里鱼缸往下一坠,缸面倾斜,被从身侧伸出的一只手牢牢接住,水顺着那只手的指缝往下流。 「是在看那条萨摩耶?」帮忙稳住了鱼缸,封期抬了抬下巴,又说:「很像那只狐狸。」 越之琼先是愣了一下,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说的是漫画中的狐狸,很少会有人和他提及这些,他从未隐瞒过什么,但身边的人除了宋明清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他有画画。 「你等我一下。」越之琼将怀里鱼缸交由封期保管,他想养这只萨摩耶,就如封期所说,它很像自己画的那只狐狸,浑身雪白,眼镜像是一对黑葡萄,只是如今没有神的半闭着。 老闆是个长相富态的女人,穿着件长袖连衣裙,见到越之琼对狗狗有意思,藕节一般地臂膀朝趴着的狗招了招。 这只狗很聪明,喉咙中对越之琼发出呜呜的两声,乖乖的也不动。 「这只狗是前几天在巷子里捡到的,后腿断了一只,它挺喜欢你的,你要愿意养它,就摸它脑袋,它要是不反抗,就是同意了。」 越之琼试探着伸出手,狗看上去还很虚弱,他不敢去碰,虚虚地照在上面,正在心底想着怎么能轻点,就被软毛撞了个满手心。 「汪!」 「它同意了!」越之琼眼睛发亮,下意识朝着身边的人看过去。 封期半蹲在他身侧,轻笑着问:「打算起什么名字?」 越之琼对起名的事一向不擅长,漫画中的狐狸就叫小狐狸,按照他的习惯,这只白色小狗,应该叫:「萨摩?」 ··· 「这会是一个独特的名字。」 第7章 萨摩的后腿还没好,如今自己行动不方便,只能被人抱着,越之琼的小电车就显得不太方便了,好在封期今天开了车。 清水园距离这边不远,是个普通的新小区,唯一值得提及的是绿化做的不错,一年四季都有景,此时正值春夏交际,花草处于旺盛时期,山茶、月季都开得好。 「上来请你喝杯咖啡?」越之琼挑了下眉,他通常不会主动邀请别人,可今天的封期太像,让他着了魔地说出邀请。 封期靠在车门旁,闻言点头跟上。 萨摩不愿意被封期抱,它个子中等,但一直抱着它却也让越之琼累到出了汗,他人走得慢,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他跟在封期身后。 萨摩不熟悉环境,爪子在越之琼怀里挣扎,越之琼只能低头去哄它:「我们很快就到家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 他说的专注,丝毫没发现已经到了门边,而身前的封期也停住了脚步,额头撞上挺拔的嵴背,力道不重,让人想起小动物无意撞上人的模样。 「抱歉。」越之琼笑着说,他个子比封期矮上一点,微微仰头,下巴抵上封期的肩头,两人的面容在对方眼中无限放大,近到可以观察到越之琼眼皮上红痣的形状,借着这个动作,他开了门。 第12页 封期慢半拍地跟着进门,眼睛微眯了眯,指腹无意识去摸了摸肩头的那一处。 玄关处有面长镜,越之琼半蹲在地,手指轻抚着萨摩的下巴,视线的余光却将封期的全部动作都捕捉到。 似乎是瞧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他连唇角都是上扬的。 越之琼家里的布局和寻常户型很不一样,穿过玄关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客厅也太小了,四四方方的不大一块,被雪白的墙壁包围着,收拾的很干净,绿色植物极多,沙发,茶几,电视柜,无论哪出都能看见一盆绿植。 整个客厅给人的感觉像是误入了森林。 封期抱着那个已经撒了一半水的鱼缸,视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一个樱桃木的矮柜上,那里摆了副画,画的是朵蓝紫色铁线莲,这幅画极大,色彩绚丽却又和谐。 「鱼缸放在这里可以吗?」 越之琼还在哄着萨摩,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随口说:「暂时放那吧。」 萨摩胆子太小,根本不肯离开越之琼的身边,越之琼动一步,它也要紧紧跟上去,偏偏它的后脚又没好,弄得越之琼很是无奈。 「抱歉,看这样子是没办法煮咖啡了。」越之琼指尖轻点着萨摩的脑袋,他说话时眼睛会直勾勾看着对方,那双蓝色瞳孔突然升起了笑意:「作为补偿,请你吃个午餐,点外卖,介意吗?」 他新上任的男朋友是个好说话的人,安静点头表示全凭他做主。 越之琼喜欢两种人,一种是能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帖不让他操心的,一种就是这样全凭他做主的。 从常去的餐厅点了几个菜,这是淮岷市少有的符合他口味的餐厅,厨师是他老家的人,老家地方偏北,是个十八线开外的小县城,那里的菜色总是重油重盐,对于淮岷市的人来说实在重口了。 想着封期可能吃不习惯,又找了家据说风评不错的淮岷餐厅,点了几道清淡的菜。 点完菜,越之琼找了部电影,拉着封期一起看,沙发不大,坐了两个人,萨摩就只能委屈趴在地毯上。 越之琼总是过分懒散,最常被人诟病的就是坐没坐相,影片不过才播放了一个开头,他就盘起腿,身体越来越歪,放在身前的手也逐渐变了位置,撑在两人之间那并不宽阔的中间。 尾指抵在封期的大腿上,能感受到那里传来的炙热温度,他轻轻动了动,指尖搔了搔那处。 封期将注意力从电影拉出,这是部悬疑片,让他一直跟着细细思索,此刻,看向越之琼的那双眼睛依旧暗沉,如同在探寻。 「借我靠一下。」越之琼没问可不可以,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封期果然没有拒绝。 他躺在封期的腿上,两只腿打在沙发的扶手上,双脚凌空地盪着。 「你今天不需要上班吗?」越之琼问道。 「不用。」封期摇头,他物质欲望不高,目前靠名下的咖啡店以及俱乐部足以生活,而这两样也早已找到靠谱的管理人员。 越之琼眨了眨眼,想起宋明清和他说过的话。 男僕咖啡店也有休息日吗,是今天调休? 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一句话「他生意不太好,都没人点他。」 突然的,没有经过任何反应地,越之琼脱口而出:「男朋友,我以后多去照顾照顾你生意呗。」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利落的下颌线以及高挺的鼻樑,但越之琼猜想封期拧了眉头。 他坐起身仔细去看,又似乎并没有。 「那麻烦你了。」封期说完感受到周围安静的氛围,又补充道:「谢谢。」 越之琼重新躺回封期大腿上,他闭上眼睛,电影中男主角探讨着兇手身份的嗓音穿进耳朵,除此之外还有某个人似有若无的唿吸声。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他指尖舒服地蜷缩起。 越之琼是害怕孤独的,他一边不喜欢别人主动进入他的世界,另一边又渴求着有一个人能安静地陪伴他。 封云尘做不到。 宋明清有自己的生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纸牌和绘画,现在他有了两条金鱼,一只狗,还有一个「买」来的「男朋友」。 「封期,我给你变个魔术好吗?」越之琼说。 他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话一说完,就兴奋地进屋去拿牌。 从玻璃展柜里取出一副喜爱度第十的牌,拆开纸盒,纸牌颜色梦幻,快速在手中洗好,说:「你抽一张牌,随便哪一张都好。」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封期在漫画中看见的狐狸兴奋将自己发现的食物告诉萤火虫时的模样,萤火虫不忍心拒绝,他也顺从地抽取纸牌。 「是这一张牌吗?」越之琼眯了眯眼睛,他将纸牌收回来,又洗了几遍,说:「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蹟的时刻!」 「不要眨眼睛哦。」他说着自己倒是先眨了下右眼。 「我猜,你会找出我抽的那一张纸牌。」封期双手撑在桌上。 越之琼的魔术技巧远不如他花切的技巧熟练,这个魔术是他很久以前看见的,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演,记忆有些偏离,他脑海回忆着魔术视频,一时间竟不太确定,那张牌被他放在了上面还是下面。 刚准备找个藉口拖时间好好回忆,那边手机铃声就想起来。 第13页 外卖电话?真巧。 「稍等我一下,别动我的牌啊。」越之琼越过沙发去够手机。 封期装作没有看出他心底想法的样子点头,只是终究忍不住在他身后觉得好笑。 「喂,你好。」越之琼还在回头去瞧封期有没有偷看牌。 「之琼,你终于接我电话了。」封云尘的声音传来。 笑意在脸上戛然而止,看着那张和封云尘极为相似的脸,即便是越之琼,也觉得有些心虚。 他调节小了音量,又走到无人的玄关处,才开口说:「什么事?」 「之琼,你还记得大学时我们约好去秋叶山的那一次吗?」封云尘说。 秋叶山? 越之琼怎么会不记得,封云尘跟他说有事要晚点到,于是他就在那一直等到夜露凝结,天色太晚,下山不方便,寺庙里的和尚看他久久不离开,收留了他一晚上。 那天晚上突然降了温,他穿的少,次日起来回去,冻得他得了重感冒。 越之琼现在回想只觉得那时的自己有病,已经这样了居然还要去找封云尘,找他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知道自己在山上等他的时候,这人玩的正热闹罢了。 越之琼冷了脸:「不记得了,没事就挂了。」 「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对……」 封云尘的话越之琼没听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经过这么一出,什么魔术,什么纸牌,他已经没了兴致。 面对封期疑问的表情他只扯了扯嘴角,然后走的桌前,按照模煳不定的记忆翻开摆在最上面的牌。 「小鬼牌,是这一张?」越之琼将牌递给封期看。 从他看到牌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因为小鬼牌是他精心挑选过得,这张牌的图案是丘比特,他本想说些什么天生一对之类的不着调话语,可现在这个氛围也没有必要去说了。 「是它。」封期下意识想推眼镜,却摸了个空,他将动作该为摸鼻尖,又做出好奇模样问道:「可以跟我说说是怎么做到的吗,我很感兴趣。」 「原理很简单的,你看,我让你抽牌的时候其实有做过暗示的,比如说……」第一句话还只是顺着解释,第二句话开始有了兴趣,到后面,在发现不管他说什么,封期都会给出回应时,越之琼就已经完全忘记了去想封云尘的事,只专心分享着魔术秘密。 就在他们聊到扑克牌的制作的时候,门铃被按响,外卖终于到了。 越之琼舔了下唇,他觉得封期是知道他刚才心情不好的。 尽管接触不多,但眼前这个人是属于话少的那一类,而刚刚,却是他在一直引导着自己,调动着自己的情绪。 「封期……其实刚才是我曾经喜欢的人给我打的电话。」越之琼看着他去拿外卖时的背影,突然有了想说出来的想法。 这个人,即便自己和他说那些事情,他也会安静听着,然后互相聊上几句吧。 放在心里的话一旦说出口就好像将情绪也分担出去一半,越之琼说完之后要平静许多,再回想起那个寒风唿啸的山中夜晚,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当时的他只是太喜欢封云尘罢了。 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什么错。 「秋叶山吗?听说那里的牡丹开得很好,要一起去看一看吗?」封期说。 「好啊。」越之琼怔了怔,又笑着说:「我可是在那里呆过一天一夜的,到时候你想看什么我都能带你去,连地图都不用看。」 第8章 电话又一次被挂断,封云尘这一次再无法安慰自己越之琼只是在忙,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疑惑。 为什么呢,越之琼怎么会挂断他的电话呢? 这种事情好像天生就不该出现在他们二人之间。 不再发来的微信信息,以及挂断的电话,它们在昭示着什么,但封云尘想不通,在他的心里,直到他出国那一日他们之间都还好好的呢。 一定是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想了想,封云尘给周由播去了电话。 周由正在工作室画画,他的心在今天总是静不下来,视线时不时就要移到越之琼送给他的那一副纸牌上。 越之琼爱纸牌,周由一向知道,他放下画笔,从牌盒中抽出一张来,牌面的设计花了心思,简单却不单调。 像是在研究艺术品一样观察着纸牌,半晌后又将牌收好,仔细地放入了书桌上了锁的抽屉里。 电话响了,看清名字的那一剎那,周由无声勾了勾唇,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云尘哥,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之琼最近还好吗,他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 啊,居然来问我了。 周由坐在画板前,画笔柔软的长毫在纸上留下一道道红色颜料,他心情大好,似乎又看见了那日在商场里的情景。 原来你封云尘对哥哥也没那么重要啊。 到底要不要告诉你呢。 「嗯?发生什么事?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呢?」周由上扬着唇角,他已经将视线从画板移到了手机上,明明不是视频电话,他却仿佛已经看见了封云尘挫败的模样。 「没什么。」封云尘的声音突然冷淡了。 「哦,哥哥他最近很好啊,他每天心情都很好呢,可能是遇见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了吧。」 第14页 「云尘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真的是很期待见到你……」挫败的样子啊。 那个画面,光是想一想就很美妙。 * 秋叶山是淮岷市为数不多的山,山名气一般,但山中的朝华寺却很有名,几乎来秋叶山游玩的人一多半都是冲着朝华寺的。 朝华寺的朝是清晨的朝阳,华是夜里的月华。 而越之琼刚好在那一晚将这两个出众的景点全都看过。 为了让封期看到这两个景点,他在山上酒店定了房,而现在,他们在爬山。 秋叶山并不陡峭,他们走的是野道,称不上是路的路边长着许多的桃树,只可惜这时节看不了桃花,但偶有紫色辛夷印入眼帘,也算有趣。 越之琼爬了一身的汗,他一向不喜欢运动,体力自然不算好,不过到了山腰就开始喘不过气,与他相比,封期的气息平稳的不像是活人。 「要休息吗?」封期又一次问道。 越之琼看了他平稳的胸膛,竞争意识大起,又一次摇头,说:「不用!我们继续。」 封期嘆了口气,他好像时常嘆气:「可是,我累了。」 「啊?」因为疲惫,越之琼的反应慢了半拍,直到封期耍赖般地抱臂停下看他,他才反应过来。 他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撇过眼,装作的样子,说:「是吗,既然你累了,那我们就休息一会吧。」 他虽然转过了头,但封期能够想像到他说话时,那双蓝色眼睛里闪烁亮光的模样,一阵风吹过来,将越之琼的银髮吹的蓬松凌乱,像是某种惹人喜欢的小动物。 他攥了攥拳头,觉得连手指都痒痒的,终于,终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越之琼的头顶。 他动作很轻,越之琼莫名觉得这个人现在的模样很像自己在逗萨摩时的样子,自己难道是萨摩吗,男人的头可是不能随便摸的! 越之琼趁封期不注意,勐的一抬手伸向封期的头顶。 意外的,封期的头髮很软,一点也不硬。 直到将那头打理整齐的黑髮揉的乱七八糟,越之琼被人抓住了手腕,他才突然回过神来,然后有些心虚。 「这里连镜子都没有,弄乱了我的头髮也要负责将它们整理好。」封期说。 他还带着那副眼镜,但因为越之琼的动作,此刻,眼镜下滑到了鼻尖。 越之琼舔了下唇,他总是看这幅眼镜不顺眼,傲慢般地将眼镜勾下,垂眸说:「你又不近视,爬山还是不要戴眼镜了。」 「不方便。」 其实又有什么不方便的呢,他只是私心罢了。 封期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任由他,甚至还微微弯下腰,好方便他的动作。 越之琼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他,转念又一想,替身的事情那都是宋明清跟这人说好的,这人也答应了,既然这样,取下眼镜更像一点,也算是他的工作吧。 异样的感觉在自我安慰中逐渐消失,越之琼整理着封期的头髮。 封期很安静,这一段时间以来,越之琼从来没有听见他说过长话,手指穿过交错的髮丝中,很轻地将它们理开。 这条道上的人很少,如今他们都不说话,四周只有手指抚过髮丝的细微声音,紫色辛夷花瓣簌簌飘落,在地上叠起厚厚一层。 「好了吗?」封期问。 越之琼恰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没有了镜片的阻挡,一切都是□□的,他笑了笑,玩笑地勾上封期的脖子,说:「我都帮你整理好了,你呢,我的头髮也被你弄乱了吧。」 封期很快将越之琼头髮整理好,他动作干净利落,却又细緻温柔。 末了,越之琼说:「我休息好了,继续吧。」 山间野道不比人为开闢的道路平坦,但秋叶山并不高,多花费些时间,说说笑笑着就到了山顶。 骄阳升至头顶,耳中也出现喧闹游人声,朝华寺终于出现在眼前,高大银杏树的身影越过围墙直耸云间,快要与寺庙顶尖齐平。 一进入朝华寺就能感觉到幽静二字是何意思,青灰石板,碧绿苔痕,重重竹影,慢悠从桥下游过的小龟,偶有僧人从石阶上远去。 「你从前来过这里吗?」越之琼问,他曾听说朝华寺是每个淮岷市人幼时都去过的景点。 「小时候跟父母来过几次。」封期侧头看他,眼里瀰漫着笑意,他小时候很倔,明明爬不动山了,却执拗地觉得休息就是认输,直把自己累的面红耳赤,脚都打颤。 「你笑什么?」越之琼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跟我挺像的。」封期说。 越之琼眨了眨眼睛,他立在封期身前,视线在对方脸上观察。 像吗? 眼前的人身上带着斯文的味道,说话轻声细语,一举一动都像是贵公子。 他挑了下一边的眉毛,脸上就带了点痞气,似乎是在告诉对方,像?我们可不像。 封期没有多言,只指了指远处人最多的一座宝殿,问道:「要上香吗,听说很准。」 越之琼摇头,看着那队伍长度就打寒战,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你去吧,我到旁边逛一逛。」 他不信这个。 上一次来到朝华寺时,他曾许愿想和那个人在一起,可现在,他和封云尘已再没有可能,甚至自己还找了个替身。 第15页 求神,拜佛,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封期去上香了,越之琼从竹影下走过,曾经一个人走过的景点,当时只觉得无趣,现在一个人再走过,却总能发现一些小细节。 斑驳竹影下躺着只狸花猫,越之琼轻手轻脚走近,那只猫见惯了人,并不躲,反而露出了肚皮。 「越之琼,你一个人来玩啊。」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越之琼认出了那个声音,他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继续靠近狸花猫。 那人穿着件灰色t恤,个子很高,但身材很瘦,像是根竹节杆,是之前在酒吧见到的人,也是封云尘的朋友。 「越之琼?周叔叔没教过你该有礼貌吗?」李勐晃晃悠悠走过去。 越之琼终于碰到了狸花猫,猫咪吃的很胖,肚子上的软肉一按就是一个坑,不是虚胖。 「抱歉,你的周叔叔真的没有教过。」越之琼不冷不淡地说。 封云尘的朋友都不喜欢他,尤其是面前的这个李勐,只要一见到越之琼,他们就像是一只充满气的皮球,兴奋地弹跳起来。 越之琼很少会将不重要人的态度放在心上,就连李勐这个名字也是过了近一年他才跟这个瘦麻杆联繫上,然后记住。 毕竟,任谁听见李勐这个名字第一反应想到的也该是个威武的壮汉。 「我听云尘说你很久都没联繫过他了,嗯……是在换种方式吸引注意力吗?」李勐径直坐在了不远处的长椅上。 越之琼已经成功和猫咪打好了关系,可以将狸花猫抱进怀里了,闻言,他眉目间升起一团不耐:「李勐,你这样是在吸引我的注意力吗?」 「不好意思啊,你不是我的菜,我喜欢强壮一点的。」 「我认识一个健身教练,还算不错,可以推荐给你,如果你能坚持下去,也许我对你的感官会好一点的,我会把他的微信发给你,不用谢我。」 越之琼说着从口袋中掏出手机,他一只手不太方便,动作稍慢了些,等走到李勐的身前,恰好发完了信息。 犹不嫌够,还将手机界面在李勐的眼前晃了晃,阳光穿过竹叶洒在他的脸上,笑容灿烂得能晃人的眼,说:「要记得加哦。」 第9章 据说狸花猫带着野性,并不粘人,但越之琼怀里的这只变了性,如同一团快要融化的棉花糖,甜进人心。 他抱着狸花从李勐身边走过,余光中李勐追上来,口中还要说些什么,他转过身,后退着摆手,说:「别追我啦,不然我真的以为你对我有什么别的意思呢。」 「毕竟越之琼是个讨人厌,没皮没脸的小废物,被我纠缠上会倒霉的。」 他说的时候是笑着的,甚至连眼睛里都是真切笑意。 讨人厌,没脸没皮,废物,越之琼并不觉得这些是形容他的词,这只是那些人给他贴上的标籤,他既不在乎,也能面不改色地利用。 远远看着李勐嘴上小声骂了些什么,越之琼扬了扬眉。 「谁说你讨人厌?」 步步后退的越之琼身后突然撞进一个人的怀抱,与此同时,头顶响起封期的声音。 他仰头看过去,封期的眉头皱的很紧,眼里也满是不贊同,那张总是抿起的唇更是平平拉着,这个人是在不高兴吗? 「你许完愿回来啦。」 封期并没有应和他的话,反倒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越之琼,你并不讨人厌,更不是没脸没皮的废物,狐狸和萤火虫的故事足以证明你的才华。」 「你不该这么说自己,即便你不在意也别这么说。」 越之琼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怀里的狸花兴许因为身边多了个人的原因,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跳下,逃也似的飞速窜远。 时间好像停滞下来,越之琼后知后觉地眨眨眼,然后露出一个毫不在意的笑容:「好,我知道啦,不要这么严肃嘛,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这难道不重要吗?」封期眉头皱的更深了。 「当然重要,不过封期,我只是故意说给他听而已,我知道那些词都不是我。」越之琼拉住封期的手。 他看上去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封期说狐狸和萤火虫的故事足够证明他的才华,但他觉得,即便他画不出狐狸和萤火虫的故事又怎么样呢,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至于自己不要去这样说自己,越之琼垂了垂眼。 他不止今天说过自己是个废物,也在母亲的面前说过自己是不详,亦在周荣昌的面前附和过自己狼心狗肺。 各种不堪的词语都被他用在自己身上,可是你看,他都能自然说出这些话,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不在乎吗,既然不在乎,自己说上一句也没关系啊。 封期想说些什么,却又被越之琼堵住了话头。 「我刚刚在那边看见一只长得很奇怪的鱼,我带你去看。」 「好。」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他们还不够熟悉,在封期的心里,他说出那些话已经超出他们之间目前的关系了,更多的,他没有必要再去说。 寺庙不大,他们逛了一圈恰好赶上吃素斋的时间,和尚们做的饭很好吃,即便是越之琼这样重口味的人也不觉得寡淡。 整整一个下午,越之琼都没再看见李勐,他并不意外,光是上午足够逛完景点。 第16页 回到酒店的时候是傍晚,订的酒店房间恰好面朝朝华寺,透过玻璃能看见晚霞挂在檐角,四周树木郁郁葱葱,恍惚间,越之琼以为回到了家乡。 他趴在阳台上,身后是有人喝水的声音。 咕咚,咕咚,接着,是玻璃杯碰上桌面的声音,再然后是拖鞋踩上地面逐渐走近。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他们才认识了几天,却住在一个套房里,尤其是现在,他觉得他们之间在这种声音下变得亲密了,好像下一刻,就会拥抱在一起,说些黏黏煳煳的情话。 封期站在了他的身后,越之琼没有回头,他的胳膊从阳台横跨出去,手在半空中感受着晚风。 月亮出来了,今天是个圆月。 「我的老家也有这么一座山,不过它没有秋叶山的名气,更没有朝华寺,小的时候,我经常自己一个人上山,山上有个种香菇的人留下的木屋,那里就是我的秘密基地。」 越之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起这些,就当是今夜气氛太好。 「夏天的晚上,会出现很多的萤火虫,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特别好看。」 「不过,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去过了。」 头顶被某只大掌轻柔的抚摸,越之琼心想,真的好像在摸萨摩啊,他的头髮一定又被弄乱了,不过算了,这次他不跟封期计较。 阳台的矮桌上摆了几瓶酒,越之琼走到沙发上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看向沉默不语的封期,问道:「要来一杯吗?」 封期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过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道:「好。」 越之琼很轻地笑了一下,靠在沙发椅背上,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包香菸,酒店里只有一包火柴,他划出火花,流星一样点亮菸头。 香菸的味道发涩,沿着喉管一路烧到肺,越之琼没有菸瘾,只偶尔会想抽上一只。 封期看上去不常喝酒,越之琼清楚看见他喉结滚动后那一瞬皱紧的眉头。 有点好玩,越之琼恶劣地注视着,连吸菸都忘记。 直到一杯酒喝完,一支香菸在指尖燃烧干净。 暗紫色的天空突然亮起了烟火,绚丽的烟花照亮天空,也照亮两人的半边侧脸,越之琼侧着头看了片刻,那烟火从天际滑落,像是下了场雨。 「封期,你说如果站在烟花下的话,会被火花溅到吗?」越之琼突然好奇问了一句。 他没有放过烟花,他永远是那个远远看着的过客。 「嗯?」半天没有等到回答,越之琼疑惑看过去。 不大的小桌子上趴着一个人,封期个子高体量大,长长的手臂有一多半悬在半空。 他喝醉了,只喝了一杯酒。 「你怎么这么菜啊,封期。」越之琼哭笑不得,难怪这人在自己询问时回答的那样慢,原来是个一杯倒。 开了的酒瓶中还剩下一多半,越之琼没为自己倒了一杯,不大会时间,就把酒喝的一干二净,这一点的酒精对他起不到半点的作用,头脑依旧清醒,天边的烟火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散着硝烟味,越之琼趴地一声关上窗。 看着还趴着的封期,一时有些头疼。 越之琼半蹲在旁边,伸手戳了戳封期高挺的鼻子,问:「喂,你还有意识吗?」 没有人回答他。 越之琼只好认命地将人扶起,好在两人身高相差不大,这个人即便喝醉了也是那样安静,实在好办的很,相拥着走了几步,即将踏出阳台。 「前面有门槛,要跨过去,知道吗?」像是在哄小朋友一样,越之琼不觉得厌烦,只觉得好新奇。 「好。」兴许是酒醒了一些,封期乖乖回答。 成功越过了门槛,越之琼开玩笑地说:「啊,封期小朋友好厉害啊。」 不知什么时候,封期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坚定的眼睛变得朦胧,水光沾染上长长的睫毛,半垂着,从矮处一直直勾勾盯着越之琼。 「怎么了?」 「我……并不厉害。」模煳不清的语句重复了几次,越之琼才知道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不厉害吗,越之琼抚摸萨摩一样揉乱他的头髮:「白天不是还让我不要这么说自己吗,怎么现在反而自己说自己了?」 「就是不厉害。」封期说。 「好吧,你不厉害,我厉害,越之琼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越之琼耸了耸肩,突然之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醉酒的人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 他摸了下自己的鼻尖,下一瞬,身上一重,封期朝他倒过来。 身后是刚关上的玻璃门,封期一压过来,越之琼就被困在他的胸膛与玻璃门之间,仰着头,下巴擦过那个醉的什么也不知道的人的脸颊,并不软,皮肉包裹着的骨头相撞,将两个人都疼得轻嘶出声。 这么一番动作下来,封期的眼镜也下滑着将落不落。 越之琼嘆了口气,一只手向后撑着玻璃,一只手准备推开封期。 啪嗒,眼镜滑下。 地上铺了地毯,眼镜安然无恙。 两人位置互换,封期有这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就像那个人的,越之琼曾在无数次的梦境中见过,那双眼睛总是无悲无喜地看着他,默然注视着他浑身的欲望。 而现在,眼前的这双眼睛颇有那么一番意味在。 越之琼捏了捏指腹,他觉得刚才喝的那瓶酒可能度数的确有些高,他居然想亲上去。 第17页 冰凉的两片唇相碰,柔软的纯肉紧贴着对方,微微一张口,对方的唇瓣就陷落在唇间。 这样就够了,该结束了。 越之琼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停下动作,不想封期却动了起来,毫无章法,没有任何经验地在他唇齿间胡乱动作,吞噬着他口中稀薄的空气。 一秒,两秒,越之琼已经数不清他们持续了多长时间。 终于,发麻的嘴唇被放过,唇色不再发白,泛起自然的红。 越之琼按了按嘴角,把又恢復到一动不动的封期扶进房间,醉酒的人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睡过去,醒着的人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唇,轻声感慨了一句:「谁说你不厉害的,你真的挺厉害的。」 第10章 第二天,他们没看见秋叶山的日出,等越之琼醒过来时,太阳已经高照,阳光晃得人眼花。 他洗漱好,身上还穿着浴袍,昨天晚上他又梦见那个人了,这一次那个人的面容和封期一模一样。 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太过久远,越之琼其实对那个人的印象并不清晰,这样多年过去,第一次见到封云尘时那种将两者联繫在一起的感觉更为清楚。 而从那以后,那个人的面容就跟着封云尘成长。 那时,他刚被接回周家没有多久,姥姥在不久前去世,他的臂弯上还带着黑色纱布,可是,周荣昌不允许他戴,因为,在周荣昌眼里,他既然回到了周家,那过去的家人就与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即便,他并不是自愿回到周家。 第一次见面就发生在他和周荣昌的一次争吵后,他从周家跑了出去,又执拗又傻乎乎地觉得只要回到老家就好了,只要回去,什么周家,什么父亲,都会消失不见,他就能回到过去的生活中。 半大的少年并不知道没有身份证是买不了火车票的,凭他一个人也是回不去的。 封云尘就是在他无措的时候出现的,他从车上走下,问他: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越之琼抬起头,看见了那张脸,记忆和此时交错在一起,是他,他又遇见那个人了。 惊喜瞬间冲进他的大脑,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自己的想法托盘而出,再然后,封云尘找人带着他回了老家。 尽管,他不过在那里呆了一夜就再次被周荣昌带回去,但从那之后,封云尘成了安全感的代名词。 其实,越之琼想过的,会不会封云尘和最初的那个人不是一个人呢,会不会他们只是长得像呢。 答案早已找寻不到,也早已不重要。 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人说到底,就是一个虚幻的想像,一个将幻想与封云尘交揉在一起的形象。 如今,梦中的那个人变成了封期,越之琼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也本能地不想去思索。 变就变了吧,封期本就是封云尘的替身,变成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 他推开卧室的门,阳光在那一剎那扑面而来,让一直待在昏暗房间里的越之琼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封期已经醒了,客厅的桌上摆上了早餐,显然,他在等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越之琼开始恍惚,但他很快又清醒过来。 视线扫过阳台处的玻璃门,小朋友,相撞的下巴,以及亲吻在这一刻占据了脑海,将其他纷扰全部挤出。 越之琼挑了下眉,暗中观察起封期来,他想知道,这个人还记的吗,这种事情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实在太不公平了。 封期的动作自然,看见他了,还点头打招唿:「起来啦,可惜,今天没看见日出。」 「是啊,好可惜。」越之琼随口应道 他坐到封期对面,两只手交叉撑在餐桌上,目光直勾勾的,不带一丝一毫的隐藏,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观察着。 看不出,这个人太过自如了。 越之琼不想去猜测这种事情,他暗示地摸着自己的唇,问道:「封期,你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吗?」 「……」 「记得吗?」又一次追问,不给人躲避的机会。 「记不记得,很重要吗?」封期垂眸说。 「不重要,但是我想知道,所以,你忘了吗?」越之琼扬眉,他叼着只素包子,蔚蓝眼睛里带着点小得意,显然,他已经从对话中知道了答案。 「我记得,抱歉,昨天喝醉了酒。」封期抬手推了推眼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动作让他想起昨天的事情就是在眼镜掉落后发生的,他脸上有些不自然。 很清楚的,越之琼看见他的耳垂升上了红。 一个高大的,看上去永远斯文沉稳的男人在说起这个话题时竟然会露出羞涩的一面,这好像一瓶前后调完全不同的酒,引领着越之琼继续品下去,去探寻后面还会出现什么新味道。 而越之琼顺从地被它勾引。 「昨天的感觉还不错,你想在清醒时再体验一遍吗?」 被咬了一口的素包子放在餐盘中,露出里面青菜香菇的馅,鲜甜的汤汁粘稠的流淌下,沾染白色瓷盘。 封期不说话,镜片下的眼睛很深很深地看着他。 「要不要啊?」越之琼站起身,手掌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银色的髮丝因为睡觉的原因向上捲起,好像一只得意的小狐狸,距离越来越近,鼻尖快要蹭上对方的,他从喉咙深处又吐出一个字,低沉的,带着点性感:「嗯?」 第18页 越之琼承认他是故意的,昨夜明明是他先主动的,结果最后却被醉酒的封期夺去了主动权。 这让他很不服,骨子里的竞争分子跃跃欲试。 只等封期眸色变得更加幽暗,他就直接咬上了那片微凉薄唇。 像是在啃食,双方的动作都是那样激烈,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不像是在亲吻,反倒像是在用嘴唇打架,先退缩的那个人将会输的一败涂地。 唿吸越来越粗重,亲吻变得缠绵,难以区分是谁占据了上风,越之琼伸出舌尖,在封期的上颚处轻轻舔了一下。 封期没有经验,顿时,动作止住了,双眼微瞪,似是在惊讶。 越之琼用指节擦拭着自己的唇瓣,鼻子笑的稍稍皱起,一团地孩子气:「我赢了!」 「是,你赢了。」封期也不自觉地笑起来,这已经不知道是他在越之琼面前第几次笑了,他一向觉得自己该是稳重的,可一和越之琼在一起,他就被带的幼稚起来。 越之琼是他既定命运中的例外,他们始于一句「契约恋爱」,或许也将终于「契约恋爱」。 但现在,封期发现自己并不后悔,他很享受现在的相处模式。 甚至,他开始思考爱情是什么,又真的那么重要吗? 母亲寄希望于通过一场相亲让他完成结婚任务,而他选择了一场契约恋爱,这两者都无关爱情。 由此可见,爱情并不是一个人生命中的必要课题,没有爱情,他依旧可以生活的很好,依旧拥有与人谈情的能力。 封期触碰着自己的唇,上颚处还残留着刚刚被挑逗的痒意,越之琼已经坐回了对面的椅子上,早餐还未吃完,热气已经在那场亲吻中消逝,除他们之外,没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越之琼,再来一次吧,这一次,我不会输。」他放纵着自己沉入过去不屑一顾的深海。 「来啊。」越之琼挑了下眉,他同样也不想输。 第11章 秋叶山之行很快结束,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酒店刚换班的前台说起昨晚的烟花,原来是有人在求婚。 求婚成没成功没人知道,只是又多了一个可以被称□□情的见证。 越之琼又恢復到往日的生活,只是手机聊天软体中多出了一个时不时就互相发去消息的联繫人。 狐狸与萤火虫的故事已经许久没有更新了,越之琼点开微博,不出意外地得到一大片催更的私信,他随手点开几条去看。 [大大,已经鸽了整整两个星期了,你什么时候更新,呜呜呜] [今天也是想小狐狸的一天] [你知道我在见不到小狐狸的日子里是怎么过得吗,不,你不知道!恨恨拔草.jpg] 小狐狸的故事从他十七岁那年开始在微博上连载,最开始的时候,小漫画每天都更新,到后面因为他和封云尘的关系恶化,改为了随缘更,再到如今持续了近一年的一周一更,这期间的变化,几乎代表着他对封云尘情感的转变。 在下定决心不再喜欢封云尘时,他曾一度想要放弃这篇漫画。 漫画的初衷是造一个梦,他希望能找到那个人,就如同希望小狐狸找到月亮一样,当他对封云尘耐心耗尽的时候,他想小狐狸的月亮是不是同样有着千疮百孔的缺点?去寻找月亮真的有必要吗? 他以为自己可以释然放弃那轮明月,可直到宋明清给他送来一个替身,越之琼看着那张过分相似的脸,才突然惊觉,他其实还是想继续从前那个梦的。 他动了心思,他想拥有属于他的月亮,即便它是伪造的。同时,他也想趁这个机会彻底与过去告别,毕竟,人人都知道契约恋爱不会有结果,他可以清醒地做梦清醒地结束。 越之琼翻了翻上一次写下的剧情纲要,接下来好像该画小狐狸走出森林的旅行了。 笔尖在数位板上发出嚓嚓地声响,每一次落笔线条都干净利落,小狐狸的形象已经熟记于心,只是走出森林的剧情让他久久都下不去笔,心烦意乱得将画布清除干净,终于,他拿起手机,开启了直播。 有观众吸引注意力,会让他少些胡思乱想。 越之琼微博粉丝很多,这场没有任何预警的直播不过刚开几分钟就涌进了不少粉丝,大多都是多年的眼熟老粉。 [啊啊啊看我发现了什么!] [上班时间摸鱼看狐狸老师的直播,谁懂这种快乐] 越之琼的微博名就是漫画的书名,一次偶然地露出银髮的后脑勺后,粉丝们都开始称唿他为小狐狸,有时候一边讨论剧情一边称唿他的时候,两只小狐狸会让不知情的人看的云里雾里。 他画画的时候很少去说话,只安静地动笔,这本该是一场无趣的直播,但他手素白纤细,握着画笔的时候,微微用力,骨节分明。 可能是因为是早产儿的原因,他比之常人更加体弱些,总是显得单薄。 屏幕上小狐狸的身体已经初具雏形,他的画总是充斥着绚烂光晕,色彩运用的炉火纯青,十分抓眼。 [今天只直播画画吗,狐狸老师你好久没跟我们聊天了,要聊天,要互动……] [狐狸老师看最近新出的动漫小妖怪了吗,感觉好治癒的] 弹幕姬一字不落地将弹幕读出来,越之琼画画的手一顿,注意力转移回来:「小妖怪?」 第19页 直播间一听他说话,弹幕瞬间就多了起来,人总是会因为相同的爱好而聚集,越之琼的粉丝大多也有着和他一样的爱好。 [是啊,小妖怪才出了两集,热度真的好低啊,都看不到什么讨论度] [狐狸老师不去看我真的会伤心的,小妖怪真的超好看!] 越之琼来了兴趣,上一次粉丝们安利的小红豆已经被他盘出浆,正愁找不到新的漫看呢,熟练登录他经常去的网站,搜索小妖怪。 小妖怪的追番人数很低,越之琼本是抱着先瞧一眼怎么样就专心画画的心思的,结果一不注意就看得入了神。 一集看完,他尴尬地轻咳出声,说:「既然只剩一集了,不如就看完吧。」 [笑死,好像看见了我自己。] [没有人能拒绝小妖怪!狐狸老师知道吗,小妖怪据说是木白个人做的番呢,所以更新极其不稳定!] 『「木白?」对于这个名字,越之琼并不陌生,因为风格相似的原因,很多人会把他和木白放在一起比较,实话说,越之琼很喜欢木白的漫画,只是这个人比他还要低调,经常会失踪几个月,而这次失踪的时间格外长,原来是去制作动漫了。 越之琼想起那部已经断更了一年的漫画,顿时咬牙切齿起来,迅速发了条微博:「小妖怪很好看,所以除妖记什么时候更新!!!@木白」 看他直播的粉丝们纷纷在微博下留言,外加看热闹似的跟着疯狂@木白。 小妖怪已经自动播放起第二集,越之琼关上微博,连开头都还没看完,突然电话响了,他垂眸一看,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喂,你好。」越之琼接通,注意力却未从动漫上转移半分。 「是我。」简单的两个字配上沉稳的嗓音,让越之琼一愣,也认出了对面那个人,是封期。 他们大多是靠文字联繫,很少会去播对方的电话,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事。 越之琼靠着椅子,将正在播放的动漫点了暂停,那天的亲吻距离现在不过几天,偶尔他还会想起两人幼稚比试的样子。 越之琼摸了摸唇瓣,「什么事啊,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我的朋友他想见一见你,有时间吗?」封期说。 越之琼看着弹幕上飘过的一句句询问话语,轻轻勾起嘴唇,抬手朝镜头摆了摆手,下一刻就关上了直播。 与此同时,清亮的声音在书房响起:「有啊,地址发我。」 自清明过后,淮岷市一次也没下过雨,气温一日高过一日,明明是春季,却闷热的人穿上了夏季的短袖。 越之琼褪下深蓝色睡衣,随手挑了件t恤,他一向只看中舒适性,衣柜里的衣服都是宽松的棉麻材质,刚穿上那件衣服,脑海里突然闪过封期除了运动外总是衣着斯文的模样,于是,他默默又脱下。 去见封期的朋友,或许该穿的相配些。 找了又找,最后也只是找了件白衬衫出来。 下摆扎进了裤子里,风从袖口吹进去,衣服被吹的鼓起来,像是漫画中总是从阳光下走过的干净少年。 封期给的地址离这边不远,是之前偶遇然后看见萨摩的地址附近,越之琼记得那次他说自己是在那边打拳,兴许这次要见的是他在那边的朋友吧。 「怎么样,他来吗?」 另一边的封期放下手机,满脸无奈地看向自家师兄,今天李师兄的新婚妻子妍妍终于有空,三人便准备聚一聚。 封期对妍妍并不熟悉,只在婚礼上见过一次,偶而也听李师兄说起过两人的相恋往事,这次见面大多数时间也是他们两人说,封期听,听着听着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李师兄说起至今都没听说过封期交往对象,妍妍便兴奋罗列自己的朋友,试图介绍给封期。 封期脑海中浮现越之琼的面容,酒后的亲吻还可以说是喝醉了,那么那日清晨又该怎么解释呢,被激起了好胜心,还是因为对于亲吻他也享受其中? 这么一愣神,说话的时机便晚了。 李师兄已经开口问他:「你上次相亲的事情怎么样了?」 亲吻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眼前,挥也挥不去,窗外阳光透进玻璃窗,照在他的唇上,过了不知多久,封期才终于开口说:「那次相亲啊,我和他在一起了。」 话音落下,李师兄惊了又惊,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说:「你这,够速度的啊,那……有时间能不能让我见见?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 「那我问一问他。」封期说着拿起手机就要给越之琼发消息。 打了不过几个字,又被李师兄拦下:「发什么消息啊,直接打电话。」 这似乎是封期第一次给越之琼打电话,又好像也是他们之间的第一通电话,等待拨通的那段时间内,封期垂着眸,他不知道越之琼现在在做些什么,又会不会接他的电话。 「喂,你好。」 电话通了,越之琼的声音在听筒中显得有几分冷意,与平日里那总是清亮的音色相差甚远。 「是我。」封期躲避过李师兄以及妍妍戏嚯的目光,走到只有一个人的窗边,宽大的芭蕉叶子探进来一叶,手指撵上去,很厚实。 越之琼认出他了,声音重新回归他所熟悉的模样。 封期推了下眼镜,将邀请在唇齿间辗转而出,与他隔着空间的人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他,「那我在这里等你。」 第20页 挂断电话,再一回头,便是李师兄好奇地问他:「怎么样,他来吗?」 「来。」封期点头。 第12章 天气闷热的厉害,阳光照在路边的香樟树上,四周氤氲起清新的好闻味道,一颗青绿小果坠落,恰好落在越之琼车钱的小篮中,跟着小电车啪嗒啪嗒跳动。 快到午时,街上瞧不见几个人,偶有路人也全都躲在浓荫下。 封期给的地址是家拳击俱乐部,就在这条街上,越之琼对这里熟悉,却从未进过那家俱乐部的门,从小到大,他都对这种运动毫无兴趣。 黑红配色的几个大字肆意张扬,隔着玻璃的门,越之琼看见了在等他的封期。 四目相对,并不言语。 越之琼走进,里面开了冷气,冷气开得太足,冰凉的空气直扑上脸,刺激的毛孔几欲收缩,他打了个寒颤。 一抬眼,视线中就多出一件外套,黑色的开衫,拿着他的那只手不带一点装饰品,虎口处有道浅浅的疤痕。 「干净的,我没穿过。」封期说。 越之琼笑了笑,黑色开衫本就宽松,穿在他身上就稍大,成了oversize版,不过刚巧,越之琼喜欢这样的版型,明明已经穿上了身,却还恶趣味地故意问道:「给我了,你穿什么啊?」 「我不冷。」封期说。 越之琼其实也不冷,他刚从外面进来,只是不太适应罢了。 「不是说你朋友要见我吗,怎么没见到?」越之琼低头扣起扣子,黑色开衫和白衬衫很搭,给他多了点安静气质,就好像封期的气质通过衣服转移到他身上一样。 「在里面。」封期说着为他带起了路。 越之琼跟在他身后,周围的环境不自觉的让他打量起封期的背影,黑色短袖,肩膀宽阔笔直,穿着宽松运动裤的腿笔直,这样的身材的确是经常运动的,只是不知道他打拳打的如何。 「越之琼。」 突然被喊到名字,越之琼勐地抬起头:「怎么了?」 「抱歉,今天太匆忙了,其实你可以不用来的。」进了电梯,在只有两人的空间内,封期的语气很认真。 「为什么要抱歉啊。」越之琼好笑,他拍了拍封期的肩膀,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会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此时微歪着头,唇上带着打趣:「再说了,我的男朋友介绍我给朋友认识,我有什么理由不来吗?」 「男朋友」三个字用了重音,配上戏嚯的语气,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暗语。 说话间,电梯停下,门缓缓打开。 休息室内,在刚踏入的那一瞬间,两双眼睛就直直地看过来,与此同时,爽朗的声音响起:「来啦,我是封期朋友,你叫我李师兄就好,这是我老婆,妍妍。」 「你好,你好。」妍妍的眼神里是不带丝毫隐藏的惊艷。 很少会有人在第一次见到越之琼的时候不露出惊艷的表情,妍妍愣愣看了两秒后,才注意到越之琼身上穿着的正是封期的衣服。 她沖封期调皮地挤了挤眼睛,之前还在好奇封期离开的时候拿着件衣服做什么,原来是给男朋友穿的啊。 看来他们的感情不错。 在他们打量自己的时候,越之琼同样也在观察着他们,那个自称李师兄的男人个子很高,肌肉练得很明显,有些壮硕,称的挽着他胳膊的女孩子显得娇小,她头髮低低地挽起,露出细长的脖子。 越之琼的目光在她脖子上青色的蛇形纹身上停顿了片刻,那条小蛇栩栩如生,很少会见到有人去纹这样一个图案。 「我叫越之琼,你的纹身很漂亮。」 「谢谢,我超爱它。」妍妍兴奋地摸向自己的纹身。 「我之前听封期说他要去相亲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他看着就不像是愿意去相亲的人,没想到啊,这才多久,你们就在一起了。」李师兄感慨着。 第一次见面双方并不熟悉,闲聊了几句后,李师兄突然向封期提出要比一比,他提的有些突兀,以至于封期反应了一下才应下来,和封期反应不同,妍妍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两眼,直把李师兄盯得不好意思摸摸脸。 走在去训练场地的走廊上,李师兄悄悄在封期耳边道:「怎么样,我够不够意思?」 「什么?」封期拧了拧眉,疑惑问。 「帮你刷好感啊,你天天戴着这副眼镜,斯文的不行,今天让他看看你的另一面,等会兄弟给你配合配合,保证让你勇武的像是现实版亚披勒。」李师兄拍了拍胸膛,一副保证绝对能做到的模样。 封期无奈笑笑,难怪突然提议,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主意听上去不错,可惜他和越之琼并非真正情侣关系,而他也做不到跟人打假拳。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你确定真不用?我可是做了好大的心理准备呢。」李师兄再三确认。 「真不用,信不信来真的我照样赢你?」封期说着朝身后看了一眼。 他不知道越之琼听没听见他和师兄的对话,或许听见了,毕竟他们的距离并不远,又或许没有听见,因为越之琼正朝他挑眉,无声做出「加油」的唇形。 凭藉他对越之琼的了解,如果他真的听见刚才那一番话,那此时的唇形,或许该是「加油,亚披勒。」 封期越想便越觉得当真会是这样,他朝身侧还在不满的师兄看了一眼,要跟师兄打得像是亚披勒,好像也不是多难? 第21页 较量开始了,封期取下的眼镜被越之琼握在掌心,因为一直待在空调房的原因,镜框冰冰凉,像是块玉石。 越之琼体能很差,所以他不喜欢一切运动,这种对抗性的自然也包含其中,他甚至连手机中偶然刷出的比赛视频都毫无兴趣。 不过现在站在台上的是他名义上的男朋友,他稍稍提了点兴致。 「要不要打个赌?」坐在他身侧的妍妍突然说到。 「赌什么?」越之琼有些近视,他好玩似的将封期的眼镜挂在鼻尖,隔着层薄薄的镜片看着台上的人,视力没有被矫正,也没有因为度数不适而产生不适感。 这是只平光的眼镜。 他用中指推了推,将眼镜完美带好。 身侧妍妍很喜欢看他,瞧见他的动作,像是看见一个好奇心很重的小朋友,连说话声音都染上笑意:「堵他们两个谁能赢。」 越之琼看了封期好几眼,又看向李师兄壮硕的身材,终于以一副「你确定吗」的表情对着妍妍。 「哎呀,我认真的,我赌封期赢。」妍妍连忙说。 「那我赌李师兄赢。」越之琼说的没有半分犹豫,好似捡了个大便宜一般。 和李师兄相比,封期显得太秀气了,这让越之琼难免有了以貌取人的想法。 「确定了哦,不能反悔的!」妍妍捋了捋自己的袖子。 「确定,我就赌李师兄赢。」越之琼再次重复。 妍妍几乎从长凳上跳起,接着就朝那边大喊:「封期,你男朋友可是堵了你输哦,到底怎么打你看着办吧。」 台上两人各自停了自己的准备动作,李师兄兴奋地挑衅:「听见没,封期,越之琼都觉得我会赢,你还是赶紧认输吧,不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封期好笑地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怎么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他朝越之琼看过去,越之琼正皱眉和妍妍说些什么,他穿着自己的黑色开衫,脸上带着自己的眼镜,明明是自己的东西,穿在他身上却意外得合适、好看。 越之琼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朝这边看过来,笑着和他打招唿,脸上看不出一点不好意思。 封期移过目光,将跑开的注意力重新拉回。 「封期很厉害吗?」越之琼问妍妍。 「他啊,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不过跟李哥比起来,他很少输,胜负大概……七比三吧。」妍妍手指点在下巴上,想了一会才确认说。 越之琼已是有些心虚,听刚才那番对话的意思,似乎封期要比李师兄厉害得多,那他刚刚毫不犹豫赌李师兄会赢就实在有些尴尬,果然,人不能以貌取人啊。 力与力的对决,拳头和拳头的对撞,即便这只是一个娱乐对抗,却依旧让观看的人连心都揪起来,越之琼被台上的人吸引到,目光跟着他的动作移动。 就如妍妍所说,封期对上李师兄胜多输少,在台上的时候,他如同变了一个人,不同于十年前那个不确认的人,更不同于封云尘,他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只是看着它,你就知道,他会赢!他不会输。 傲气,狂气,凝聚在封期的眉眼间,直到比赛结束也没有散去。 他是他们的替身,却也不是。 越之琼突然迷茫,一个和白月光完全不同的替身真的能让他做完那个不可能的梦吗。 「我赢了,下次可以稍微相信我一点。」汗水混合着热气从额头滚落,顺着下颌线划入衣领,那双总是抿起的薄唇轻轻勾起,带着绝对的自信。 越之琼回过神来,算了,不去想了,他只知道现在的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好啊,现实生活中的亚披勒。」 封期一怔,原来之前的对话他听见了。 第13章 这一片的餐馆很多,一家连着一家,人群进进出出,尤其是卖奶茶的店铺,订单更是厚厚一沓叠在一起。 从李师兄和妍妍的动作来看,他们对这里很熟悉,淮岷市的人口味总是清淡,连开在街边的餐馆也大多是如此口味。 越之琼是个很好养活的人,他有自己的喜好,但并不会吃不下不和口味的东西,在他人面前,他总是给人一种随意不挑的感觉,以至于这样多年来,身边除了宋明清无人记得他的口味。 可这一次不一样,有人说出了他的喜好。 「吃川菜吧。」封期说。 越之琼记得自己只在带萨摩回家那日特意点过重口菜,他从未和这个人说起过这件事。 可封期在一顿饭的时间里发现了,记住了。 原来记住一个人的喜好是件这样简单的事吗,原来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也能发现他的喜好吗。 越之琼想起与这个人长相相似的封云尘。 十四岁的时候他们意外见过一面,后来十八岁时他们才真正算是认识,算一算时间,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年了,五年的时间啊,他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他身边五年,但封云尘从未发现过他喜欢重口菜,更没发现他与周荣昌的关系并不像传言一样。 他突然发现,好像即便封云尘只把他当成普通朋友,也不至于如此吧。 越之琼笑了笑,他很喜欢笑,高兴,生气,又或者伤心,在他脸上最终展现出来的都是笑容,于是落在一些人眼里他是那么没心没肺,那么厚脸皮。 第22页 「怎么了,不喜欢川菜吗?」封期发现他笑容中的异样。 「不是,我很喜欢。」越之琼摇摇头。 末了,一句很轻的,如同嘆息一般的话从双唇中吐出:「谢谢。」 封期还未说些什么,一直静静看着他们的妍妍却是先开口了。 「谢什么啊,别这么客气嘛,今天吃川菜,下次你们陪我吃日料呀。」她跟几个大高个站在一起,显得娇小灵活,走起路来脚尖一点一点的,看起来总是很开心。 是的,没什么好客气的,这只是正常的人际交往罢了。 他们找了到这里唯一的一家川菜馆,客人并不多,装修红彤彤的,空气中好像都能闻见辣子的味道。 因为封期提出要来吃川菜的原因,越之琼以为他是能吃辣的,可等到菜上了桌,他发现封期有短暂地愣了一下,那种微愣的表情很快闪过,以至于越之琼恍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接下来就证明那绝对不是错觉。 鸡丁隐藏在一片的辣椒之中,已经被染的发红,封期夹起一块,放入口中不过三秒,咳嗽就不受控制地袭来,一声接着一声,直把他整张脸都咳得通红。 呛人的辣味涌进鼻腔,辛辣的味道沾上舌尖,舌头瞬间如同被刺伤一般。 听说辣味其实是一种疼痛,此刻没有人能比封期更加体会到这句话。 越之琼一边心里觉得好玩,一边连忙将牛奶打开,递给他:「喝点牛奶,比较解辣。」 冰镇的牛奶止了口腔中的疼痛,封期深吸了一口气,他额头已经冒起细密的汗珠:「我没想到会这么辣。」 越之琼递给他纸巾,说:「再点些别的菜吧,这些你应该都吃不了。」 点菜时其实已经特意要求过少放些辣椒,但有些菜的做法就是需要大量辣椒,少了就不是那个菜了。 两人说着话,恰好服务生端着他们点的冰粉到了。 红糖汁浇在透明的冰粉上,看着很有食慾,它来的及时,对于封期现在的情况刚好可以应对。 越之琼正准备重新点菜,手突然就被人按住,他疑惑转头,就听封期说:「没关系,要壶白开水就好。」 白开水……?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顿饭里,越之琼就见封期将菜放进水中涮一涮才放入口中,他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但猜想应该一般,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这么吃完一顿饭。 好像……很好养活的样子。 * 一顿饭结束,天气越发的闷热,空气都黏在一起,让人觉得心里发闷,偏偏阳光依旧热烈的厉害,体感温度高到让人觉得步入盛夏。 越之琼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尤其是处在室外的时候。 李师兄和妍妍已经先一步离开,据说两人准备去试首饰,问越之琼和封期去不去,但他们想小情侣的活动,越之琼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参与得好。 真实的情侣去单独约会,剩下的虚假情侣便没有了目的,他们散步在街头,在空旷的街道游荡,拳击俱乐部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视线中出现了电影院。 很好,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找到事情做了。 最近没什么新上映的电影,两人干脆挑了一部评分很高的老电影看。 这部电影已不知是越之琼第几次观看了,每一个情节他都熟记于心,有时,主角上一句话刚出,他心里就自动接了下一句台词。 影厅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昏暗的灯光下不仅酝酿暧昧的氛围,还会酝酿睡意。 电影进度走到一半,越之琼终于熬不住,头朝封期肩膀上一靠,睡着了。 梦境总是乱七八糟没有逻辑,而他的梦,永远带着恐怖色彩,鬼怪,末日,被人追杀,不睡着永远不知道会轮到哪一个。 二十分钟后,越之琼勐然惊醒,这一次梦见的是鬼怪。 电影中的主人翁刚好处于黑暗中,本就昏暗的影厅现在更加漆黑,被噩梦吓醒的越之琼心头勐地一跳,他怕黑,很怕很怕,寻常时候还能忍住,但在醒后的一瞬间发现自己处于陌生的黑暗环境中,这让他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手重重握紧,精神连带着身体都紧绷起来。 「做噩梦了?」耳边传来一道柔和的关切声音。 唿吸逐渐舒缓,越之琼发现自己的手正被封期握住,刚才那一下,估计捏疼对方了,他连忙松开手,掌心恢復空荡荡的模样。 「对,做了个噩梦,吓了一跳,刚才有没有捏痛你?」越之琼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在这一方面,他总是做的很好,很迅速。 「我没事,可是你出了很多汗。」封期说。 电影主角终于走出了黑暗角落,巨大屏幕散发的光照亮封期的眼眸,这双眼睛里总是冷冷清清的,但一旦发什么事情,这双眼睛也会透露出自然的关怀,如同他们已经相识了多年,如同他们是对完美的恋人。 越之琼擦干额头的汗,电影再没有兴趣看完,他身上有汗,在开了冷气的室内被风一吹,开始有些冷,他有些后悔把封期的那件外套留在俱乐部了。 出了门,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珠啪嗒啪嗒坠落,阻挡人门的脚步,好在天气终于不再闷热,时常有凉爽的风。 只可惜,他和封期都没带伞。 屋檐下,气氛沉默,封期是本就话少,越之琼则是做了噩梦又被吓到,心情不好。 第23页 雷鸣阵阵,想起家里一只狗的萨摩,越之琼心里开始焦灼,萨摩胆子那么小,听到打雷也不知道会不会害怕,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风反倒越来越大了。 「看来一时半会走不了了。」越之琼嘆了口气,檐下积攒的雨水沿着路流向下水道,路边开着的月季也被打的花瓣零落。 「再等等吧。」封期看了眼时间,此时还早。 一旁有家买奶茶的店铺,雨天,生意少了不少,越之琼等得无聊,问封期道:「喝果茶吗?」 「好。」封期说,他对这方面并不了解,便全凭越之琼做主。 越之琼买了两杯芝士葡萄奶盖,客人少,很快两杯果茶就做好。 吸着微甜清新的水果茶,看着窗外的雨,不知不觉间好像内心也平静了。 窗外一辆车停下,车灯闪烁,朝他们按了两声喇叭,越之琼皱眉,车窗摇下,就见宋明清躲在车内,连头都不敢伸地朝他喊道:「越小琼,帮我点杯奶茶换我送你回家,怎么样?」 越之琼朝他回道:「等着!」 跟奶茶店的店员点了杯宋明清喜欢的青柠味果茶,又选了七分糖,他拎着果茶看向封期,笑着说:「走吧,我们的专属司机小宋来了。」 他说的时候故意放大了声音,果然听到的宋明清不满地沖他大喊:「越之琼你个没良心的,就是这么介绍我的吗?我可是你们的红娘!」 「好的,我们的红娘小宋来接我们了。」越之琼又重复了一遍。 「红娘?」封期听着两人的对话满头雾水,他记得他们是相亲认识的,和这位「小宋」有什么关系。 「是啊,你就是他介绍给我的啊,不然当时我们应该不会认识。」越之琼说。 封期眸色中闪过一丝不确信,他已经近六年没有回过淮岷市了,他想,他应该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那他又是怎么将自己介绍给越之琼的呢? 说话间,两人上了车,驾驶座的宋明清朝封期招了招手:「哈喽,还记我吗,之前在咖啡店我们见过一面。」 他过于熟稔的态度让封期一阵恍惚,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觉。但没有见过就是没有见过,再恍惚也不会推翻。 他没有说话,宋明清摸了摸脸颊,又问道:「啊,居然已经不记得我了吗?」 「抱歉。」封期最终只能这样说道。 第14章 越之琼从不会去怀疑宋明清的话,自然,在这一次里,他也并未怀疑过封期究竟是不是宋明清介绍给他的那个人,毕竟,世上哪有那样巧合的事,能在一个小小的淮岷市遇见三个面容相似的人,三个还都和他越之琼有牵扯。 封期的话并未被越之琼放在心上,他已经窝在座椅上,熟练地闭上眼睛假寐。 他并不晕车,只是心理上的厌恶,厌恶汽车,厌恶电梯,厌恶黑暗,厌恶这种小小的密闭空间。 只要一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就会让他想起在年少时被关在地下室的情景。 大概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周家那座中西结合的小洋楼下有个密闭的地下室,黑暗如同潮水将那里浸湿,一丝光亮也透不进去。 那里还很小,小到少年的越之琼觉得那三日里他无数遍摸清墙面的砖块,也小到让他觉得自己会死在那里,那个小地下室最终会成为他的墓地。 但他没有死,在被关了三天后,在周荣昌觉得他学会听话了后,他被放出来了。 越之琼每次见到周荣昌时都会想起那一幕,他微眯着眼,眼睛因为重见阳光而刺痛,周荣昌背对着光站在他的面前,苍白的皮肤像是从地下诞生的伥鬼,大拇指上的宝石戒指红的像是他身上流下的鲜血,看上去是那么噁心,那么令人恐惧。 「下次还要不要回临光市了?」周荣昌看着他问。 越之琼不记得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了,但他记得周荣昌的说话时每一个微小的表情。 如狼似鹰的蓝色眼睛,眼窝微凹,有些鹰钩鼻,嘴唇扯出嘲讽又高高在上的弧度,好像半跪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掌握生死的玩物。 「记住,这里是你唯一的家。」 「记住,你妈是个出轨跟别人生下你的贱货。」 「记住,你没有姥姥,你只有疼爱你的爷爷奶奶。」 「记住,你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周家,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是我养你,是我给你提供无忧无虑的生活,是我让你成为现在。」 越之琼的确记住了,直到今天他也不敢忘记,每一次想起他都噁心到反胃,每一次他都恨到咬牙切齿。 很多时候,越之琼都想问一问周荣昌,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让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可以做他的乖儿子,可以继续被他左右。 是金钱、权势吗? 越之琼从来不在乎这些,他不会被周荣昌的金钱左右,他会如他母亲所期望的那样,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去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铁线莲的香味被雨水的味道沖淡,变得微涩,越之琼能感受到身侧封期的温热体温,他似乎以为自己睡着了,唿吸变缓,身体一动也不动,生怕吵到自己。 越之琼勾唇,他突然想起看过的小说情节中,那些金主寻找替身时,总是要求替身要去扮演白月光。 第24页 如果他也是那样要求的话,封期应该会一点也不合格吧。 封云尘才不会这么地在意他。 还好,他还没傻到那个地步。 越之琼闭着眼睛头微微倾斜,像是睡着了一时支撑不住那样靠在了封期的肩膀上,靠上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封期的肌肉紧绷起来。 头顶的髮根被轻轻扫过,应该是封期转头看他时下巴轻轻擦过的感觉。 心跳仿佛纠缠到了一起,节拍从混乱转为同频。 宋明清抬头从后视镜中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愣了一下,抬手播放起了越之琼最喜欢的那一首歌。 雨声混杂着音乐声一同在车内响着。 [我想要去感受你的触摸] [我就像余烬在暗火焚烧] [表面平静,却无法遮掩心中炙烫] [……] 一首歌结束,车也恰好驶进小区,越之琼适时睁开眼睛,封期正看着窗外,察觉到他的动作,转过头来看他。 越之琼离他很近,能看见他微颤的睫毛,以及眼中自己的倒影。 「封期,你今天要回不了家了,我的专属司机小宋他要和我共进晚餐,没有时间送你。」越之琼满脸认真。 窗外的雨依旧磅礴,雨珠打在车窗的声音很大,噼里啪啦在人的耳边炸裂开。 「那么越先生愿意收留我一晚吗?」封期说,他发现自己在越之琼身边总是能说出一歇不属于他的话语,就像现在,他在主动要在一个人的家里过夜。 「乐意之至。」越之琼扬起笑脸,说着又探头到驾驶座的宋明清身侧,沖他眨眨眼,说:「司机小宋,今晚你有时间要个和你唯一的僱主共进晚餐吗?」 宋明清无语得翻了个白眼,但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兄弟,还是十分地有眼色:「抱歉,我的僱主,您的司机小宋今晚非常忙,恐怕没有时间参加您的聚会。」 「很好,这杯果茶是你今晚的奖励。」越之琼将买来的青柠果茶递给他。 宋明清没好气地夺过,终于演不下去,吐槽道:「越之琼,你也太扣了,明天记得请我喝酒,必须我来点单。」 「可以啊,越来越会宰人了啊,宋小明。」越之琼跟他开着玩笑。 宋明清不再跟他贫嘴,拎着果茶率先上了楼,他走的快,等越之琼和封期再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人影。 越之琼的家和上一次封期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 可怜一只狗待在家里的小萨摩一听见开门声就跑过来,它的腿如今已经好了,身材也比之前圆润。 「萨摩。」封期弯下腰,想要去触碰它。 手距离萨摩还有几寸的距离,萨摩就已经钻到越之琼的身后了,它胆子依旧小,害怕除了越之琼以外的任何人,之前去秋叶山时,宋明清照顾了它几日也没获得跟它亲近的权力。 越之琼蹲下身,揉了揉萨摩的脑袋,见它好像没有因为一个人在家而被雷声吓到这才放了心。 有些时候,他总是过于操心了些。 天色阴沉,不过五点多钟,室内就发黑,越之琼开了灯,想起上午时因为封期的一通电话而结束的直播,他打开手机,果然,评论里全在说他不做人,关直播连声再见都听不到,偶尔还有几条夹杂其中的催更评论。 更新漫画…… 又想起那本被木白断更了一年的《除妖记》了。 他摸进木白微博,准备再痛骂几句的时候,突然发现木白转发了他的催更微博:明天更新//狐狸和萤火虫:小妖怪很好看,所以除妖记什么时候更新!!!@木白 明天!越之琼兴奋地瞪大眼睛,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个人在一直看着他。 「发生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越之琼并不常露出这样的表情,封期看着回过神来开始不自然摸鼻尖的某人,轻声说了句:「很可爱。」 他的声音太小,越之琼并未听清:「啊?什么?」 「没什么。」封期说。 「我追的漫画明天要更新了!《除妖记》,你看过没?」越之琼兴沖沖地要跟他分享漫画,说到一半突然发现封期好像不是会对漫画感兴趣的人,他止住了话。 戛然而止的分享让封期疑惑问道:「怎么不说了,后面呢?」 「我担心你不喜欢听这些。」越之琼说。 「我觉得挺有趣的。」封期说。 越之琼又继续说下去,他还没有这样跟人谈论过漫画剧情,宋明清对这些不感兴趣,常常听到一半就神游天外,不会像封期一样时不时还会问他一些问题。 直到越之琼说得口干,两人终于决定一起看一遍这部漫画。 《除妖记》已经更新了一百来章,剧情也终于深入了中心,揭露出世界观的样貌,两人阅读速度快,竟真的看完了全部漫画。 一部好的作品,在看完它的那个时候心情是怅然的,好像看着另一个世界在向你告别。 剧情停顿在主角芙蓉兔发现帮派的隐藏秘密上,她需要做出两个选择,继续留在帮派但从此再不是自由身,走向和自身理想背道而驰的道路,又或者彻底与帮派闹掰,她还是那个为了理想而战斗的芙蓉兔,只是会被帮派追杀。 理想还是生存,一直都是最为经典的选题,答案也永远争论不休。 越之琼关上漫画,看向沙发旁端正坐着的男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第25页 他问完话后,突然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丝毫意义,封期是他「买」来的替身,在现实生活中,他已经选择了生存。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继续独自一人闯荡。」封期说,这个问题对于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可能。 越之琼诧异望向封期,封期说话的时候很认真,看得出并不是一句随口的话。 他突然想起这个人打拳时的样子,张扬,自信,这样一个人,因为什么才会愿意去做别人的替身。 他是买家,可当他联想到自己,如果有人拿钱让他扮演某个人,他只会让那个人有多远滚多远。 「我和你是一样的选择,我想芙蓉兔也不会继续留在帮派。」越之琼垂着眼,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道:「那天你为什么会答应我?」 房间内很安静,豆大雨珠从玻璃窗上滑落,空气中是雨水的味道。 为什么会答应呢,封期皱眉去想,可他想不出答案,就像是一时着了魔,被欲望推着去应下。 「或许是为了应对催婚吧。」封期说,的确,答应越之琼,母亲就再不会给他接受无用的相亲对象了。 第15章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经浓重,半月没有下过的雨水仿佛要在这一日都下个干净,瓢泼一般竟弄得窗外不停地传来水流声。 即便封期没有答应越之琼,他今晚也是回不去了。 这个天气,点外卖实在不太良心,越之琼做饭的手艺又实在无法夸赞,用宋明清的话说那就是只有越之琼一个人才能吃的下去的黑暗料理。 这顿晚餐註定该由封期来做。 越之琼对于这位带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并不抱有期待,不过上午时才答应过对方要给予点信任,他也只能沉默着站在一旁观看。 但封期的动作却意外地干净利落,菜刀在他的手中听话得很,哒哒哒地落在蔬菜上,切下的片薄厚均匀,就连勺子都像是长了眼睛,轻松挖出合适分量的调味料。 油热了,刺啦一声响,翠绿蔬菜染上油色,香味很快飘起。 「好香啊。」越之琼说。 封期的袖子从手肘处滑下,他一只手整理着:「帮忙拿一下生抽。」 越之琼找到生抽,见他袖子还未整理好,索性上手帮忙。 穿的是那件白天时在他身上的黑色开衫,此刻,穿在封期身上没有那份休闲的气质,多了点稳重。 「好了。」越之琼朝他笑了笑,又退后继续看封期炒菜。 他已经很久没有经歷过这样的场景,雨夜、厨房、米饭香,他们对应的词语该是放松、温馨还有家人。 一场雨降低了连日来的燥热,风从开着一条缝的窗户吹进来,屋内,一盏灯,一张桌,两个人。 越之琼的影子投在桌面上,清瘦的长长一条,笼罩住餐盘中的餐食,封期做饭的手艺很好,又特意关注了越之琼的口味,一顿饭两人吃的都很舒心。 夜色重了,该洗漱休息。 这个房子设计之初就是只供一个人居住的,面积虽大,却只有一间卧室,一间浴室。 越之琼坐在沙发上,他在继续白日里没有完成的小漫画,握着画笔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已许久,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绘画上面。 浴室的水声太大了,魔音一般钻进他的耳朵。 水汽模煳了浴室的磨砂玻璃门,明明是看不见里面的,可是根据浴室里的声音却能让越之琼想像到里面的人此时在做些什么。 终于,他放下了笔,揉了揉发烫的耳朵,起身离开了卧室。 站在窗边,雨丝扑面而来,凉意瞬间将所有的臆想与异样情绪都清扫干净。 他的家里第一次出现一个跟他过夜的男人,就连宋明清也没有过,后面会发生什么呢,这分明是他主动邀请的,他却不敢去想后面会发生什么。 「越之琼。」封期的声音遥遥穿过门在耳中响起。 「怎么了?」越之琼关上窗。 「有睡衣吗?」封期说。 「哈。」越之琼乐了,忘记给他拿衣服了:「我去找一找。」 自己的衣服他应该穿着也不合适吧,越之琼在心里比划着名两人体型上的差距,论个子,越之琼只是稍矮一些,可体型,越之琼属于清瘦类,封期则浑身的肌肉都很有着漂亮的形状。 衣帽间里,越之琼挑来捡起,终于找到一套不知是什么时候买来的睡衣,看着上面黄色鸭子与小红豆的可爱图案,他记得这套睡衣还是因为稍大了些才被搁置的。 衣服上残留着清淡的洗衣液味道,钟点工阿姨洗过了。 越之琼抱着衣服回了卧室,他刚抬起手,还未敲响浴室门,门率先一步咔哒开了一条缝。 热气混合着沐浴露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越之琼动了鼻子,一抬眼,是封期还未擦净水珠的面容。 「睡衣你试一试合适吗,不过不合适我也没办法。」越之琼说。 「谢谢。」封期接过。 门关上了,越之琼耸了耸肩,他一只手插着兜又晃到了窗边,他觉得自己该清醒清醒,别这么容易就被诱惑到。 浴室内的封期垂眸看了眼手上的睡衣,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越之琼好像很喜欢这些可爱的小东西。 他穿上睡衣,卡通图案出现在他的身上带着违和感,过于锋芒毕露的长相让他显得像是偷穿了某位小朋友睡衣的大家长,他摸了摸镜子前的台面,下意识想戴上眼镜,又突然意识到马上就要休息,并不需要了。 第26页 浴室门再次打开的声音惊动到越之琼,他回过头,指了指书房,说:「无聊的话可以找本书看。」 「好。」封期朝他点头。 越之琼却已经转过身抱着衣服去浴室了,浴室的热气还没散干净,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能从中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气息,私人领域被陌生气息闯入,可莫名的却不惹人讨厌,可能是因为那道气息太过温柔,太过安静了。 静悄悄,不去注意,就不会发现。 越之琼快速洗了个澡,手机在洗手台上振动个不停,应该是谁打来的电话,他没去管,应该只是个不重要的人。 等他终于抽出手来去看的时候,那同电话早已不再挂断,他猜对了,的确是个不重要的人。 越之琼不知道封云尘这个时候还联繫自己是要做什么。 他回想着他们在机场见的最后一面,那句只会带来恶感的话浮现出来。 「等回国,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回想起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封云尘的表情似乎是挺认真的,越之琼讽刺地笑了笑。 难道他真觉得自己会一直等着他? 越之琼吸了口气,有些不可思议,又很恶劣的想,如果真的这样的话,他才不要和封云尘说清楚,就让他这么一直以为着吧。 不回应,不解释,不反驳,这不一向是封云尘最擅长的吗,五年了,他们两的位置也该换一换了。 他关上手机,没有回电话,明天,他会装作才看见的样子发去简讯的。 越之琼一边擦着头髮一边走出浴室,封期正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什么,是在看书? 他走上前,在心里猜测像封期这样的人会看些什么书,心理?悬疑?还是些毫无乐趣而言的学术类型? 离得近了,却发现封期看的并非他所想的任何一种,是他最为熟悉的一本漫画。 小狐狸和萤火虫。 从画面中的青涩来看,这是他画的最早的那一部。 漫画不厚,封期已经看了一半,翻页的动作停顿,身前越之琼的影子覆盖上纸上的画面,这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时的他可想不到他们现在回忆这种方式重现。 嘴角勾起隐秘不易察觉的浅笑,封期合上书,问:「怎么这么看我?」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看它。」越之琼从他手中抽出漫画,随手翻看了几页,半晌后,突然说:「换一本吧,这本没意思。」 早已不是过去的心境,再看这本充斥了过去他所思所想的漫画只想皱眉,尤其这本漫画还正被「白月光」的替身欣赏。 不需要去解释过多解释为什么,也不需要应对好奇的目光,就是很自然的,封期重新换了一本。 卧室只有一张床,好在这张床足够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越之琼成功画完小漫画的全部线稿,他伸了个懒腰,今日计划完成的感觉让他身上陡然一轻。 时间已经不早了,窗外的雨还在下,越之琼小声抱怨了一句,爬上床,开始邀请封期。 睡在一张床上,不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有些不适应。 可越之琼是个只要在人面前就绝不会把不自在情绪露出在外的人,甚至,越是不自然,他越是要表现出一副经歷过大风大浪,一切都熟稔于心的样子。 而封期,他的表情不多,情绪一向展露的不明显。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了一句:他好熟练。 灯关上了,卧室陷入漆黑之中。 黑暗如同浓墨,越之琼唿吸变重,在这寂静的幻境下,这一点变化是那样明显。 封期转过看他,但太黑了,看不清越之琼的表情,他想起电影院里越之琼被吓到抓紧他的模样,和现在很像。 他以为那是因为做了噩梦,但其实,是因为怕黑吗? 他坐起身,长臂一伸。 啪! 小檯灯亮了。 越之琼睁开眼,问他:「怎么了?」 「怕黑可以开盏小灯睡觉。」封期观察着越之琼的神情,可是没有异样,完全看不出紧张害怕的情绪。 「这个啊,我听说只要多习惯习惯,慢慢的就不会害怕了。」越之琼坐起身,他想关上檯灯,但手刚伸出去,就被人拦下。 「你很着急克服这个恐惧吗?」封期问。 越之琼闭上嘴没再说话,他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必须要克服的理由,他给卧室修了大大的落地窗,按上了只要一抬手就能点亮的小檯灯,可是为什么,窗帘是拉上的,灯是关的。 他非必要不坐车,坐电梯时会带上耳机,营造并非只有一人的感觉,但最像那间小黑屋的其实是晚上的这间卧室。 就像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和封云尘在一起会让他痛苦,可他还是忍不住去追寻一样。 灯没再关上,床头的檯灯虽小,却驱散了黑暗。 「睡吧。」封期躺下说。 「哦。」越之琼闭上眼,却还是时不时就想要去看一看那盏亮起的檯灯。 第16章 越之琼是在早餐的香味中醒来的,睁开眼的时候他看见那盏陪了他一整夜的小檯灯还亮着,它是铃兰的形状,暖黄色的铃兰。 他光着脚走在木质地板上,哗啦拉开了窗帘。 外面下着雨,天空阴沉沉的,但室内却没有黑暗。 第27页 肚子飢肠辘辘地叫上一声,越之琼穿好鞋子,一边朝外走,一边喊道:「封期,你做的是什么好吃的?」 预想中封期的声音很快响起:「随便买了些,先去洗漱。」 「好的~」越之琼夸张地点点头。 他塔拉着拖鞋准备去洗漱,却意外看见沙发后有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那个发色,那个凌乱的形状,像极了一个人。 果然,宋明清脑袋从沙发后探出,露出张灿烂到能媲美阳光的笑容:「嗨,早上好,越小琼。」 「你什么时候来的?」越之琼按了按眉心,他看了眼时间,昨晚睡得好,今天起的比往日更早些,现在也不过八点钟。 早上八点钟家里多出个人…… 「怎么,不欢迎我啊,越小琼,我跟你说哦,这可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人家封期邀请我来的。」宋明清指着正端着牛奶的封期说。 他今早是好奇越之琼和封期情况如何来着,后来到了门口,突然意识到,这么早他要是撞见什么不能说出来的画面就不好了,于是破天荒起了个早的他到外面早餐店走了一圈。 结果就在包子铺遇见封期。 「吃饭了没。」越之琼打住宋明清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头,揉了揉不堪受扰的耳朵,宋明清兴奋起来说话速度很快,字又密又急,听的人耳朵发麻。 「没呢没呢,你快去洗漱,我们就能开饭了。」宋明清催促着。 越之琼无奈摇头,走到餐桌前的封期身边,悄悄戳了下他的后腰,说:「一会把最难吃的包子都给他吃。」 封期侧身对上越之琼的眼眸,深蓝色,带着逗趣的笑意,他和宋明清的关系看上去很好,那种自然放松是很难去隐瞒的。 「行,都听你的。」封期说。 沙发处一直竖起耳朵听着的宋明清瞬间炸开,彰显自己存在感地喊道:「喂,我还在呢,要不要这么正大光明的讨论啊。」 * 越之琼洗漱完出来,其实宋明清过来他并不讨厌,那种性子会让人觉得氛围是轻松的,连一向惹人讨厌的早晨都变得欢快。 鼻尖是封期买来的早饭味道,耳边是宋明清看电视的声音。 「牛奶。」封期递给他。 热过得牛奶喝起来很舒服,里面加了一点糖,甜丝丝的,越之琼咕噜噜喝了个干净,这种生活太美好了,完全不用考虑要不要吃早饭,又该吃什么。 他突然有点想让封期一直住在这里。 但这种感觉很快被宋明清手机里的悽厉叫声打破,越之琼咽下口中的包子,拿筷子敲了敲对面人的餐具,说:「宋明清,你什么毛病,大清早的看电视剧。」 「抱歉抱歉。」宋明清调了调音量,那道悽厉的叫声变得模煳起来,似乎是播放完了关键剧情,他抬头,眼神凌厉,说:「越之琼你是不是又没看我给你推荐的剧。」 「是啊。」越之琼毫不留情地点头。 「你不是喜欢那个张什么青吗,他在里面是男主角的,你看一看嘛。」宋明清囫囵吃完了几个包子,抱着牛奶又准备往沙发上缩。 「张玉青,而且我看了,男主角明明是霍邱邱演的,别想诓我。」餐桌上没有宋明清,一下子就显得安静下来,封期吃饭的时候也坐的笔直,称的他好像一坨软肉。 腰板不自觉挺了起来。 封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手中温热牛奶烫的他心里发软:「你怎么舒服就怎么坐。」 「这样就挺舒服的。」越之琼说着,轻轻搔了搔封期的手指。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之间「金主与替身」这种无法定义亲密与否的关系,才让他之间可以轻易表达自己,而又不用担心对方会给予不好反馈。 在封期身边,他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可以做任何事情的小朋友,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被贴心照顾。 已经缩在沙发上舒服看电视的宋明清没有注意到两人暧昧的交锋,他还惦记着越之琼说自己诓他的话,切换浏览器后搜索电视剧男主角名字,见的确是霍邱邱演的后,熄了气焰,却又不屈得说道:「我是脸盲嘛,分不清也很正常啊,能认清身边朋友就够了。」 「话说回来,我目前能分清的人除了父母外,加上你好像也就四个。」 说着说着,又意识到不对,忙补了一句:「现在是五个了,封期我也能认出来,毕竟他跟那谁长得……」 他说话时完全不考虑其他,口无遮拦。 越之琼听他一提到封期,立刻就知道让要说些什么,身旁被提及到的人还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按理说,宋明清说了也没什么的,毕竟替身的事情是他们说好了的,可眼前好像又出现昨夜封期点亮小檯灯的模样,还有说起追求自由时的认真,莫名的,越之琼不想让宋明清继续说下去。 即便真的说好了要做替身,这样当着面去说是不是也有些太过分。 身后的靠枕被他扔到宋明清头上,止住了宋明清接下来的话。 「宋明清,赶紧闭嘴吧,看你的电视去。」越之琼没好气地说。 他又去观察封期的神色,没有异样,终于松了口气,说:「别理他。」 封期并不清楚越之琼的意思,但他一向秉持不多问不多说的原则,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 越之琼戳着面前的汤包,破了皮的包子汤流下来,他问:「等会吃完饭你要回家吗?」 第28页 「你想让我回去吗?」封期反问。 「都可以啊。」越之琼说,他又想起昨天两人聊的话,问:「对了,你家里人还有催你相亲吗?」 「和你在一起后,就没再催过。」封期说。 越之琼笑的时候眼睛弯起,形成月牙的形状,他的笑很有感染力:「那我这个工具人的作用发挥的不错哦。」 早餐结束,封期没有离开。 傍晚,雨终于彻底停了,他们之间好像找不到可以继续留下的藉口。 越之琼牵着萨摩在散步,封期走在他的身侧,雨后的微光照在如水地面上,波光粼粼,细细闪动,脚下的水面映着两人的倒影,背后是大片蔚蓝天空。 牵着手的小情侣从他们身旁走过,估计是准备去採购一番,讨论得很热烈。 越之琼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侧头去问封期:「你怎么回去?」 封期车没有停在这边,他并不知道封期家的住址,如果远的话,将会很麻烦。 封期看了看手机,说:「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接我。」 「你家人?」越之琼随口问道。 「是。」封期点头,他已经联繫了家里的司机,司机在他小的时候就在他们家工作,早已算是半个家人。 「哦,那你去吧。」越之琼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抬脚踢了踢路面的小石子,却忘了自己此刻穿的是拖鞋,脚趾撞上小石头,疼得他脸都发白。 封期将人拉到一旁的长椅上,之前下过雨,椅面上铺了层水珠,见状,他直接将那间黑色外套扔上去,等越之琼坐下,他半蹲着低头检查。 是大拇指踢上去的,有些发红,没有其他问题。 封期两手撑在膝盖上,目光穿透镜片朝向越之琼,他的唇瓣天生平直,认真的时候总像是在不高兴:「越之琼,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真的很不会照顾自己。」 「实不相瞒,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越之琼舔了下唇,好像没有人关心他过得好不好,又会不会照顾自己,所有人见到的他都是他给人第一印象的样子,没心没肺,什么也不在乎。 「好,那我现在告诉你,麻烦你以后多注意注意自己。」封期站起了身,继续朝前走。 越之琼跟着站起,座椅上那身黑色开衫被他拿在手上,然后手臂伸直,拍了拍封期的肩膀。 封期回过头。 越之琼趁机在他脸上亲了下,说:「好啦,我记住啦,你家人来了吗,快去吧。」 说完,也不管封期是什么反应,自己先转过了身。 封期漆黑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的动作,青年银白色的短髮因为走动而微微晃动,模煳中他听见越之琼朝萨摩说了句什么,没有听清。 这是第三次亲吻。 封期记得很清楚,脸颊上的温度还停留着,直至青年的身形消失在楼道,他才终于转身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还早,恰好碰见封晴陪封蜜从游乐园回来。 封蜜是他二姐的孩子,如今已经七岁,小姑娘对于这个刚回来不久的舅舅并不熟悉,又总是忍不住想要亲近。 封晴拉着她过去。 「舅舅晚上好。」封蜜喊道。 「小蜜今天玩得开心吗?」封期蹲下身,问她。 「开心!」封蜜笑着说。 封晴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说:「你可开心了,你老妈我可累得够呛。」 说着,又看向封期,说:「对了,我今天碰见你那个男朋友了。」 封期动作顿住:「男朋友?」 「是啊,不就是林叔家的孩子啊,叫什么来着。」封晴想了会,她记性不太好,想了一阵子,才说:「林柏石,是叫这个名字吧。」 第17章 林柏石,这个名字封期很陌生,甚至,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不需要去思考,只是凭藉大脑的第一反应,他就已经知道又哪里出了问题。 他许久没有说话,半蹲着的动作也显得过于僵硬,封蜜好奇地看着他,问他:「舅舅,你怎么了?」 「舅舅没事。」封期揉揉她的脑袋。 封晴拍了拍封蜜的肩膀,示意让她先自己去玩,等小姑娘抱着玩偶离开后,她抱着臂,问道:「你这是什么反应,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没什么。」封期说,真相已经摆在了眼前,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再确认一遍:「林叔叔家只有一个孩子吗?」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叔叔家情况特殊,林柏石虽然是他们领养的,但那时真的当亲生的宠爱的。」封晴说着,又想起件事,说:「之前我不是听说他的风评不太好吗,这两天我又问了问小顾,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爱玩了些。」 「说来也巧,你回来没过多久恰好他也回来了,听说是自己一个人跑去了西藏那边,小顾还说他晒得又黑又瘦的,跟个猴儿一样。」 封晴后面又说了什么,封期已经没有了兴致去听,潦草应付了几句,就先进了自己房间。 再没有第二种可能,越之琼的的确确不是他林叔叔家的孩子,不是他的相亲对象。 他搞错了。 昨日的疑虑也终于有了解答,为什么宋明清口口声声说见过他,宋明清是个脸盲,弄错了他跟某个该和越之琼见面的人。 而越之琼阴差阳错地与他在咖啡厅见了面。 第29页 那日初见的场景还近在眼前,小雨,昏黄灯光,银髮青年朝他微抬着下巴,不过第一面就说出提议:「有兴趣和我来场契约恋爱吗?」 说话时,眼皮上的红色小痣被光照的发亮,让人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它。 封期躺到床上,双手枕在后脑勺,额前的髮丝因为动作遮住了眼眸,看不清他的情绪,时间凝滞下来,床头的小灯亮起,与越之琼家里那盏造型漂亮的檯灯不同,它只有简约的几何线条,光亮白,有些刺眼。 他闭上眼,其实这件事并没什么可思索的。 一场误会罢了。 他与越之琼本就开始于一场没有情感的约定,对方是越之琼又或者是林柏石又有什么区别呢,区别大概只在于如果那天提出约定的是林柏石,他大概率不会答应而已。 枕头旁的手机响了,封期看也没看接起。 「封期。」 越之琼叫他名字吐字时总是尾音上扬,给人感觉他是在笑着的。 「你现在到家了吗?」 「到家了。」封期翻了个身,走到窗边,他的窗正对着后面的花园,这个季节郁郁葱葱,满眼绿意,不知怎么的,他想起越之琼家中客厅里的植物来。 蔷薇花爬了满墙,花瓣上雨珠还没晒干,打散了馨人的花香。 「蔷薇花开了。」封期脱口而出。 「蔷薇?」越之琼漫不经心地给漫画上着色,笔尖不小心画错一笔,他将手机夹在耳边,另一只手忙去撤回:「我以前住的地方种了很多蔷薇,一到这个季节,花会开满整个院子,旁边的领居都会来讨上几朵。」 「是你说过的老家吗?」封期眼里升起笑意。 「是啊。」越之琼说。 隔着手机,封期能听见那边哒哒的划笔声,有序又轻快,当做背景音会让人心静,他本想问越之琼那天为什么要对他提出那个约定的,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这并不重要。 越之琼在错误的相见下遇见了他,他在错误的情况下遇见了越之琼。 他们和对方定下约定。 这本身就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门被敲响了,封期朝电话那边提醒了一句:「记得吃晚饭,还有,晚上害怕就开着灯睡。」 「嗯,我不是小朋友啦,所以封期你就放心吧。」越之琼挂断了电话。 封期打开门,是二姐封晴,他眼底的笑意还没有消散,让封晴逗趣道:「在跟男朋友打电话?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柏石啊。」 她已经自觉叫上了柏石。 「他不是林柏石,见面的那天认错了人。」封期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封晴目瞪口呆。 她并不知道封期和越之琼的真实关系,只以为自己弟弟相亲认错人却遇见真爱,小声感慨着:「可真是小说一般的剧情啊。」 另一边的越之琼结束了今日份目标,就被一直惦记着报酬的宋明清拉去喝酒,照例是宋明清开车,越之琼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 他们去的是一家常去的酒吧,这里比较安静,能让人静下来好好聊一聊天。 酒吧的灯光昏暗,无论说些什么都不用担心被其他人看清情绪,兴许是封期这个「替身」的作用太大,越之琼已经很少会主动想起封云尘,以至于当宋明清提其实,他才勐然想起,昨夜封云尘给他打来的电话,他一直没有回。 一向不喜欢封云尘的宋明清闹着要他拨过去,最好再播个视频电话,这样好让封云尘看一看越之琼没了他也一样过得很好。 越之琼很少回去驳回宋明清的建议,对于朋友,他总是喜欢顺从他们的话,于是,任由着宋明清播去了电话。 * 北美,封云尘正在开会,他刚接手这边的公司,有太多事情需要去了解,一天天,总是忙的头昏脑涨。 昨日那通没有接的电话自然也被他忘在了脑后。 手机在会议室突兀响起,他皱了皱眉,刚准备直接挂断,意外看清宋明清的名字,动作停顿下来。 他跟宋明清并不熟悉,这通电话是越之琼打过来的吗。 越之琼……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同他联繫过了。 会议已经步入了尾声,他结束会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此时阳光亮的刺眼,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影子,桌上咖啡里的冰块正缓缓融化,玻璃杯面结出细密水珠。 他接通电话。 屏幕上的场景很暗,手机似乎并没有被人拿在手里,镜头遥遥拍向闪烁的灯光。 「之琼?」封云尘疑惑出声。 「在呢。」 越之琼的声音离得很远,让封云尘不得调大音量,又戴上了副耳机,他靠在座位上,算了算国内的时间,眉头拧了起来:「你现在在哪?」 这种质问的语气并不好,宋明清听不下去,拿着手机朝四周拍了一圈,然后说:「看不出来么,当然是酒吧啊。」 「让越之琼跟我说话。」封云尘和宋明清关系恶劣,此刻更是厌烦到极致。 「诶,你什么态度啊,越小琼才没空理你,他现在身边美男在怀。」宋明清说。 封云尘勾起嘲讽的笑,美男在怀?他可不信,宋明清的举动在他眼中不过是在挑衅罢了。 果然,镜头里伸过来一双细白干净的手,越之琼的面容出现在屏幕正中央,他的长相天生就够浓艷,即便隔着镜头,也不显得寡淡。 第30页 「还在工作?」越之琼懒懒问道。 「刚开完会。」封云尘柔了声音:「最近太忙,一直没有联繫你,你别不高兴。」 「嗯。」越之琼的回答有些敷衍。 封期不满地皱眉,他不理解越之琼这样的态度究竟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做给他看,应该是后者吧,毕竟越之琼真的很喜欢他。 「你别总是这样,我这段时间是真的很忙……」 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越之琼打断,他捏着酒杯,左耳挂着只耳机,视线从始至终都没落在镜头上一眼,一直注视着屏幕外,好像是在看什么。 封云尘看见他笑了笑,口中的话是对自己说的:「我知道啊,所以我没说什么嘛,封云尘,你别多想。」 是的,别多想,这是封云尘对越之琼说过的最多的话。 越之琼摸了摸鼻头,多想什么啊,过去他就不会多想,更何况现在,倒是没了过去的滤镜,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再跟封云尘聊下去。 「算了,挂了吧,不耽误你工作了。」越之琼觉得一阵没意思,昨夜的决定也没有了吸引力,封云尘这个人在他这里再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封云尘愣了愣,他看了眼通话时长,不到五分钟,其中还有一半是跟宋明清说话,他思索着过去他们聊天时会说起的话题,试图能再说些什么。 可是,大脑空空一片。 在过去,都是越之琼在挑起话题的。 「我……」封云尘张了张唇,终于想起一件事来:「周叔叔的生日快要到了,到时候记得帮我和他说句生日快乐,多保重身体。」 「生日?」越之琼终于抬眼看向他,说的却是拒绝的话:「还是你帮我给他带句话更靠谱些,就说让他别熬了,趁早想开挺好的。」 周荣昌身体在一场车祸后落下了严重病根,每天都要吃大量的药,这种话和咒他死也没有区别。 说完这句话,越之琼都能猜到封云尘会说些什么,他不想听那些陈词滥调,直接了断地说:「不见,以后别再打电话给我,我不喜欢你了。」 第18章 「我不喜欢你了……」 封云尘看着重新恢復黑暗的手机,那句话还在耳边迴荡,像是蓝牙耳机出了问题,一直重复一句话。 他摘下耳机,却并没有恢復宁静。 他想去问个清楚,可是电话已经挂断,而他的骄傲也让他做不出拨回去的动作。 办公室内静悄悄的,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封云尘并不相信越之琼的话,不喜欢了?明明之前他们还好好的,明明他之前表现的那么喜欢他,明明他们说好了等他回国就在一起的。 突然他顿住了,自觉找到了最根本的原因。 是因为自己让越之琼等他吗。 他想不明白,这不是很正常吗,他们相隔两地,等一等又有什么难的,他现在刚接手公司,根本没有时间去谈恋爱。 封云尘踱着步,直到现在,他也不相信越之琼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他冷着脸,视线在手机上流连,终于,他将手机扔进抽屉,眼不见为静。 越之琼不是让他不要再联繫他吗,好,那他就不再联繫,这是多简单的事啊,最后后悔的人一定不会是他。 秘书敲门提醒他的行程,封云尘看了眼关在抽屉的手机,迈步离开。 * 「那sb什么反应?」在一旁听完了全程的宋明清好奇扒过来问,他想看这一幕太久了,可惜,刚才越之琼说得太快,没让他反应过来。 「能是什么反应,冷着脸看着手机不敢置信?又或者不以为意地关上手机继续忙工作?」越之琼随口说,他发现自己说起这些的时候是真的不在意了,就连一丝怅然也没有。 宋明清却是不认同,眼见越之琼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另一边的手机屏幕上,他不满地一只手将播放的动漫点了暂停,说:「之前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觉得那傢伙好像也挺喜欢你的。」 是的,即便封云尘对越之琼是这样的态度,却已经算是意外了。 不管是周由,还是周叔叔,之所以被封云尘记住,也是因为他们是越之琼的家人,只是这傢伙在意越之琼又没有那么在意,以至于这么几年连越之琼跟家人的关系都没看明白。 越之琼抬眼看他。 宋明清挠了挠后脑勺,说:「我之前那是不敢跟你说,你本来就一颗心吊死在他那颗歪脖子树上了,要知道他对你有好感,那不得撞得头破血流。」 「我知道,没有怪你的意思。」越之琼点了根烟,这种烟味道很烈,一般人会忍受不了,但他格外喜欢。 「所以你现在是真的不喜欢他了吧。」宋明清不放心地确认。 「不喜欢了。」缭缭烟雾从指尖升起,遮住他的面容,越之琼从未跟宋明清说过他为什么会喜欢封云尘,一方面是因为他下意识将那些事当做宝藏藏在心底,一方面却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理也不理不清,想得人头昏脑胀。 现在真的放下了,他又觉得说出来给宋明清当故事听也挺好的,这样那些事还算有点价值。 他轻描淡写将过去一一叙述,面上始终无波无澜,偶尔会觉得无法理解地笑上一笑,看得出,他是真的放下封云尘了。 「那封期呢?」宋明清突然问道。 第31页 「封期……」越之琼突然顿了顿,他放下封云尘了,封期的作用也没有了,那场定了三个月的契约,有必要提前结束吗。 手指夹着的烟已经燃烧干净,灰色余烬落进菸灰缸,他被烫的手缩了缩,耳边又响起封期对他说的话,说他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还有和他说他家里的蔷薇开了,是粉色的。 越之琼眼里闪过笑意,蔷薇啊,他想看一看封期家里的蔷薇长什么样子。 而且,这段时间他挺开心的。 所以,还是继续下去吧。 * 一连几日的好天气,封期陪母亲于湘从医院做完检查,近一段时间来,母亲的心情都不错,这次检查结果显示比之前要好,如果能一直保持下去,或许寿命不止预期的那样。 她得的是癌,不治之症,检查出来的时候封期刚到玉雪山,他在外漂泊了几年,这期间在家的时间也只有新年,他太久太久没有回家了,得到这个噩耗的他第一时间就订了回家的飞机票。 为了确认治疗方式,兄妹三人大吵了一架,那段时间家里乱成一锅粥。 最后于湘自己决定不化疗,只靠药物,她认为她年纪大了,再折腾也不过是痛苦地拖着她活罢了,她不愿意。 其他人拗不过她,最终只能遵从她的意愿,因为她说她想他们的父亲了,想去见他,对此,封期再没有任何立场去劝。 出了医院,于湘拍了拍封期的手,劝道:「你是不是好几天都没跟你对象见面了,小情侣嘛,要多见见的,这样才能加深感情。」 封期点头:「好,我送您回去,就去找他。」 手机叮咚一声响,他拿起去看,是一条微博消息,提示他关注的人发了新的微博,这是他刚註册的帐号,关注列表中去除官方帐号,就只剩下越之琼一个人。 他快速扫了一眼,是小漫画更新了。 于湘静静看着他隐秘的小动作,眼里满是笑容,封期是她最小的孩子,在他小的时候,她和他的父亲缺席了太多,等到终于发现的时候,一个孩子的童年已经悄然过去,缺席了就再无法补回去。 而今,她自知时日无多,她想看着封期能有自己的家庭,她知道这个表面沉稳的人还是那个带着重情重义地少年。 「他发来的消息吗?」于湘轻声问。 「是他画的小漫画更新了。」封期说着将手机递给她看。 于湘盯了会,画上小狐狸眯着可爱的眼睛,坐在湖边歪着头在跟萤火虫说些什么,画面很美好。 「真好看。」她真心实意地夸奖了一句,又看了看封期,说:「他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封期皱着眉思索,温柔这个词去形容一个人时总是带着主观色彩,就比如,越之琼并不温柔,可他还是觉得趴在桌前静静画画的越之琼温柔。 封晴已经等在了医院外,远远就看见并肩说话的母子,她靠在车边默默注视了会。 今天是周末,封蜜不需要上学,来时遇见一家玩偶店,闹着要买上几只送给舅舅和姥姥,封晴很少会去拒绝她,此时,拍了拍封蜜的小肩膀,示意她过去。 封蜜迈着腿,她很喜欢跑,跑起来轻快,还喜欢笑,抱着两只玩偶一熘烟就跑到封期身前。 「姥姥送给你!」封蜜将小猫咪的玩偶递给于湘,她对封期不熟悉,总是有些害羞,怀里的灰色狼狗被紧紧抱着,却只小声喊了句:「舅舅……」 封期很有耐心,他弯着腰,问道:「难道没有给舅舅的吗,舅舅会伤心的。」 「小狗是给舅舅的!」封蜜把玩偶举到他眼前。 封期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没有人会送给一个热爱泰拳的成年男人玩偶,还是极为可爱的小狗。 「谢谢小蜜。」封期说,这样可爱的东西让他想到越之琼的漫画。 越之琼应该会很喜欢这样一只玩偶。 * 滴答,安静的房间内是钟錶在一秒秒走动的声音,越之琼躺在阳台的躺椅上,脸上遮了只棕色鸭舌帽,今日的阳光并不热烈,他已经在这里躺了一下午。 在过去的很多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老家的小院有着一只老旧的椅子,它摆在蔷薇花藤下,那时的他总喜欢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去闻满园的花香。 姥姥在院中翻晒豆角干,无事时会坐在他旁边,拿着一只大蒲扇,哗啦啦地扇风。 到了傍晚,下班回来的妈妈又时会买几个小菜,如果她心情好,还会给他买他最喜欢的奶油小点心。 一家人在支起的小桌上吃上一顿简单的晚饭。 门铃响了,越之琼睁开眼,天边日照西斜,火红云彩染红远处的绿波湖以及他白色的短袖,他随手将帽子戴到头上,拖鞋不知道忘在哪里,他只能光着脚去开门。 「封期?」越之琼吸了一口气。 眼前高大的男人一只手拿着花,一手拿着只毛绒玩偶,怎么看怎么令人惊讶。 「蔷薇花。」封期将花递给他。 粉色的,很娇嫩,一朵朵开得刚刚好,插进花瓶里也能保存一段时间,越之琼为玻璃花瓶装满水,又将它们摆在那个鱼缸旁边。 金色鱼尾在投映着粉色蔷薇的水中游动,越之琼手指撩动水面,那两尾金鱼早已习惯他时不时的骚扰,若无其事地安静游着。 第32页 「是你家里的蔷薇吗?」他问。 「是。」封期就站在他的身旁,他们中间隔着那几支蔷薇,说话时,越之琼能看见他眼底的倒影。 越之琼高兴起来,又指了指那只狐狸玩偶:「那么那一个呢,为什么要送我,还要送一只狐狸。」 「家里小孩今天送我的,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封期被挤在蔷薇与越之琼之间,为了不让身体碰到花瓶,他不得不用手撑着柜面。 指节触碰上玻璃鱼缸,水有些凉。 「只是这样?她送你的,你为什么要送给我?」越之琼步步紧逼,连连追问。 他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乐趣,恶劣的性格被激发出来,忍不住想要去逗弄面前的这个人。 封期手指蜷缩,他微抬起下巴,镜片下的眼镜安静而含蓄:「只是这样。」 第19章 封期的反应已经满足了越之琼的乐趣,至于回答,那早已不重要。 他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将那只玩偶抱在怀里,小狐狸很软,很想把脸也埋进去,他戳了戳玩偶的鼻尖,说:「封期,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这个。」 「你表现得很明显。」封期说,不论是漫画的风格,又或者是家中小巧而精緻的摆件,无一不彰显着他是个喜欢这些小生物的人。 越之琼从口袋中掏出颗水果糖,因为在阳光下晒久了,糖衣很难剥下,他废了翻功夫,含着那颗葡萄味的糖含煳不清地回答:「是啊,明明很明显嘛。」 这样明显,却没有人送过他。 声音小又不清晰,封期没有听清,他张口想问,右手却被拉住,而越之琼邀请他道:「一起去下面逛逛吧,宋明清说新开了一家烧烤店,去尝尝。」 迎着晚风,烧烤的香味被送了过来,店是新开的,目前还处于做活动的时间,越之琼像是捡了大便宜一样高兴,点了一堆自己爱吃的后,终于想起封期来,于是有点了些微辣的。 周围很吵,是属于烧烤店的热闹气氛。 冰可乐冒出气泡,发出呲呲声音,越之琼等得无聊,看见前台处有副扑克牌,他接过来,对着封期说:「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他一连串的动作太过熟悉,就连转移注意力时的话术也是那样相似,封期手指按住最上面的那张牌,问他:「还是上次那个魔术?」 「是啊。」越之琼回答地坦荡,他只学会那一个。 「你已经教会了我,不如让我试一试。」封期提议道。 越之琼将牌让给他,封期的动作并不流畅,看得出,他并不常玩纸牌,偶尔还会出现失误,但这样看着并不无聊。 很有趣。 「抽一张牌吧。」封期说。 越之琼随手抽了一张,他能看清封期试图隐藏的牌下动作,却故作不知,某个总是成熟的大人在现在像极了一个小朋友,而他转身一变,成了哄孩子的家长。 烧烤店内吵闹的说话声成了背景音,风扇在头顶唿唿地转折,风吹得桌上餐巾纸四处摇晃,耳边是对方醇厚的声音,摸上纸牌的指节细白,从牌面上轻轻划过,这只是副普通的扑克牌,做工粗糙,油墨技术也不够好,落在封期的那张大掌中,也显得娇小。 「红桃a。」封期说,他知道自己的魔术表演成功了,那双暗色的眼眸似有流光划过。 越之琼注意到,他压下笑意,只眸色闪动:「恭喜,看来你已经掌握这个魔术的技巧了。」 点的烧烤终于好了,服务生打断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暧昧氛围,香味从还冒着烟的食物上冒出,引得人食指大动。 这家烧烤店的确不错,也难怪刚开业客人就这样多。 林柏石刚回到这座城市还不过半月,他的人缘一向不好,回来这样久,却没有一个人与他聊一聊在过去那段时间他去了哪里。 他瘦了很多,之前的衣服穿起来空荡荡的,与他的肤色也不够相配。 四处逛到绿波湖附近,见一家烧烤店在做活动,他动了动鼻子,很香,味道应该不错。 隔着道门,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头银髮是再好不过的标识,瞬间就让他确认这人是越之琼。 他笑了笑,径直上前,对于越之琼他是听过许多传闻的,他林柏石和越之琼,是整个圈子里人尽皆知地不讨人喜欢,说起来,还挺有缘分。 「嗨,好巧。」林柏石捋了捋碍事的袖子,他自来熟,见过几面的人对他来说就已经算是熟人。 越之琼喝水的动作顿住,愣了好几秒才终于认出眼前的男人,个子很高,黑且瘦,说话时露出一口大白牙,依稀能看出几分过去的影子:「林柏石?你回来啦。」 封期坐在越之琼对面,是背对着的,听到这个极为耳熟的名字,他一个愣神的瞬间,那人已经做到了他的对面,越之琼的身边。 这才是他真正的相亲对象。 对视的第一眼,封期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越之琼很好,无论怎么看,眼前这人都与他型号相撞。 林柏石的视线在封期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又似笑非笑地看向越之琼,他曾听说过越之琼和封云尘之间的纠缠,眼前这个人和封云尘很像,但到底不是。 他挑起一边的唇,说:「介绍一下?」 「封期,我的……朋友。」越之琼的回答犹疑,他很难去概括他与封期的关系,但好在林柏石问过之后就没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替身」的事。 第33页 林柏石手指点在下巴上:「其实说起来挺巧的,之前我父母给我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也叫封期,我跟你这样有缘,交个朋友不过分吧。」 「当然。」封期微微点头。 两人的聚餐转变成了三个人,一整顿饭下来大多都是越之琼在和林柏石说话,封期的话很少,他好像没有认识其他人的需要。 出烧烤店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脚下投出长长的影子,林柏石已经离开,越之琼与封期在湖边散步消食。 他掏出耳机来,是白色的有线耳机,一边塞进耳朵,另一边递给封期:「听歌吗?」 封期接过。 耳机中,很安静的吉他声音响起,歌声也是那样轻轻诉说。 天边已经升起一轮月亮,无数星子被映照的那样暗淡,晚风吹过,吹散衣服上的烧烤味道,骑着自行车的少年从身边掠过,静谧而又美好。 [你是,你是我的灵丹妙药 你是你是,你是希望开始的地方 你是,你是我的最初也是最终 你是你是,你就是我的苦思冥想 你是我的劫难 你是我的甜蜜苦恼] 越之琼抬头望着月亮,一辆汽车唿啸而来,左手被人拉起,将他拉进内侧,车飞速从身边闪过,掀起一阵微风,那双拉起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他侧脸,恰巧封期也在看他,两双眼睛对视上,封期的永远那样平和,像极了梦中的模样。 「你不喜欢我戴眼镜?」封期已经不止第一次发现他的视线总是喜欢落在自己眼镜上了。 越之琼垂下眼帘,细密的睫毛遮挡住眼中的情绪,他松开相握的手,踮起脚尖,趴在湖边的护栏上,身体前倾,迎面吹着晚风,声音依旧是平日里的清亮:「不是啊,只是在好奇,你明明不近视,为什么还要戴眼镜。」 「刚开始是一个提醒,提醒自己不要再像从前那样做事不考虑后果,后来,就成了习惯。」 耳机中的歌已经换过了几首,耳朵被塞得发痛,越之琼抬手摘下:「那你现在已经做到了,你看起来并不像是你说得那样。」 封期将耳机还给他,四周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他取下脸上的眼镜,镜片在路灯下折射出光,指腹在银丝镜框上抚过,镜框上有着许多细小的纹路,风格也有些老旧,镜片是新配的,镜框却是个老物件。 这是他父亲的遗物。 他从来没和其他人提起过,对于父亲的死亡,他一直放不下,一直是他心中的那根刺,他知道没有人怪他,那只是一个意外,可他总是会想,如果他没有跟人打架,没有离家出走,会不会父亲就不会因为出去找他而出车祸。 从那之后,他根本不敢去面对家人,每次只要一看见他们,他就会想起全家福从此永远少了一个人,而一切都因他而起。 他是个没用的胆小鬼,浑浑噩噩在外漂泊,害怕回家,直到听到母亲的病情,他才勐然惊觉,在他离开的那样多年,他又把母亲把家人放在哪里,他们已经是受害者,却还得照顾他的情绪。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但本质却还是那个不懂事的少年。 可能是在心底瞒了太久,他急需一个能说出的藉口,几乎没什么犹豫,就已经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不需要别人对他有所回应,他只需要有一个人能听。 越之琼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他不会打断他的思路,也不会去说些什么所谓的安慰话语,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就代表这件事已经过去。 埋在心底多年的事情在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便只觉得压在心头的石头松动了,封期靠在护栏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风从身边吹过。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那副眼镜戴在了越之琼的脸上。 「做什么?」越之琼抬手扶了扶,鼻樑上突然多出的重量让他还有些不适应。 「你带起来很合适。」封期说,他其实早就不需要眼镜来提醒他了,因为心中的执念早已化成无形眼镜。 越之琼用食指勾下,不戴眼镜的封期身上少了那种斯文气息,更为直观地感受到他隐藏下的气质。 但越之琼不当别人的救赎,更不会帮别人保管东西,他愿意和眼前的人亲吻,暧昧,说些似是而非的情话来互相挑逗,但他并不希望他们之间有过多的牵扯,他们只需要像约定的那样,只谈情,不说爱。 所以—— 眼镜还给封期,他说:「抱歉。」 第20章 越之琼开了直播,评论里欢腾一片,他很少会去聊些什么,只是直播自己绘画的过程,今天也是。 镜头分为两半,一半是电脑中的画面,另一半对准了桌角摆着的那只狐狸玩偶。 小狐狸很可爱,与漫画中的小狐狸很像,惹的观众一个劲嚷嚷着要小狐狸的周边,没有绝对不行的那种。 越之琼抬手揉了下玩偶,玩偶被揉的乱了毛,他笑了笑,说:「这个是朋友送的,应该可以买到同款,周边还是等等吧。」 接着也不管观众如何抗议,开始继续今天的工作,笔尖在数位板上擦过,却总是无意识停顿,三心二意得工作效率实在低,一个走神过去,再看屏幕,他画的哪里是小漫画,而是一只穿衬衫戴眼镜的大狼狗。 弹幕里有人问他是不是新的角色。 第34页 越之琼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说:「是,不过这是后面的剧情。」 他没有擦掉这张无意识画出的画,反而调整笔刷继续细化,他才看过那副眼镜,能精确还原上面的纹路,黑色大狼狗手上缠了绷带,却没有半点兇狠的感觉。 任何一个见过封期的人看到都能认出这幅画画的是谁。 这幅小画画起来简单,越之琼满意地看了看,接着随手转去了微博。 林柏石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事了,有意思到回到家后他还一直想着那两张过分相似的面孔,他曾听说越之琼有多么多么喜欢封云尘,也曾听说过封云尘并不把越之琼放在眼里。 他敲了敲笔尖,这些和他都没有关系,眼下最为重要的是漫画的更新,之前更新的剧情他已经忘了个差不多,前几天的剧情靠的还是从前忘发的存款,现在,真的再去画,开始卡的厉害。 林柏石登录微博,准备从评论里找一找灵感。 他有个印象很深刻的读者,也是个漫画作者,有段时间为了打发时间,他愣是将那个漫画从头到尾看了遍,那个名字简单到是漫画名的读者比他要勤快得多,这么多年了,还在更新着一部漫画。 一边敬佩着「狐狸老师」的毅力,一边点进了主页。 他没关注,更加习惯于有时间就去搜搜看。 巧的很,刚进去,狐狸老师就发了条新微博。 「嗯,一条狼狗?新角色?」林柏石多看了两眼,也没在意继续往下翻,没翻到有意思的,他往床上一趟,心想:算了,反正他刚更新过,还不急。 只是又忍不住回想起在烧烤店时的事情,越之琼…… 林柏石天生对于情绪变化很敏锐,几年前他曾和越之琼见过几面,那时越之琼还不像现在,总是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似有若无的偏激恨意。 他曾经听说过关于周家的传言,有趣的事,总是有众多截然相反的版本。 有人说是越之琼的母亲出了轨生下他,但这种话大多在看见越之琼的长相后就消之殆尽,转为是越之琼的母亲跟周荣昌的表兄弟搞在了一起。 有人说是周荣昌出了轨。 有人说越之琼母亲早产生下他就死了,是周荣昌不计前嫌将体弱孩子养大的。 有人说越之琼的母亲发现周荣昌订就大着肚子走了,还被周荣昌找了许多麻烦。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这世上估计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但林柏石有种直觉,他觉得后者才是事情的真相,因为在十四岁之前,他从未听说过越之琼名字,更未见过。 林柏石翻了个身,周家发来了请帖,明天他还得替父母去参加,就是把不知道到时越之琼会不会去。 与此同时,周家还在用晚饭,周荣昌眠少,一家子都得跟着他的作息来,长餐桌上,只坐着三个人,明明是一家三口的模样,却安静地没有半声话语,温馨更是从不存在。 这种死寂存在了太多年,所有人都已经习惯。 餐桌旁有面照片墙,大多都是越之琼的照片,从小到大都有,甚至还有小时候的合照。 他和周荣昌长得很像,一样的银髮蓝眼,站在一起,任谁看都觉得是父子。 周由戳着碗中的米粒,视线从照片上转过,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隐秘而讽刺地笑。 餐桌上只剩筷子碰撞地声音,他不经意发问:「父亲,哥哥天会回来吗?」 周荣昌终于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已有些发灰,里面透着不属于缠绵病榻的人的精光:「他会回来的,到时我会宣布他与雨绒的订婚消息。」 周由握着筷子的手发紧:「哥哥他应该不会同意的。」 「由不得他。」周荣昌淡淡说。 周由不再追问,他的继父,在某些方面意外的天真,这样多年,他居然真的以为他可以左右越之琼的人生,左右他的人生。 饭后,周由回到卧室,打开抽屉,找出那副本属于越之琼的扑克牌,牌面很新,他几乎不敢去多触碰,生怕会让它多出划痕。 桌面上时钟滴答滴答走着,窗外夜色已浓。 周由思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打去电话。 开着小檯灯的卧室,越之琼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没有拉窗帘,躺在床上可以透过玻璃窗看见黑蓝的天,城市里的星星总是太过暗淡,他找寻许久,也只找到两颗星。 手机响起,看清名字的那一瞬间他静了两秒,终究还是接响。 「哥哥,父亲生日那天你来吗?」周由问他。 「不去。」越之琼拒绝得很快,这个问题一向不值得考虑,他知道周由也是明白的,打来电话不会只是为了这个问题。 果不其然,下一刻,周由就说:「他说他要在那天宣布你和雨绒的婚约。」 雨绒,全名是叶雨绒。 越之琼与她见过几次,她是周荣昌选了几年终于选定的儿媳妇人选,性格温柔宁静,这样一个家世好,相貌好,却又老实的人在周荣昌眼里是非常好的掌控对象。 小檯灯的光晕笼罩在他脸上,他闭上眼,挂断电话:「我知道了。」 周由急切地又问:「那你明天回——」 没问完,电话已经挂断,周由垂着眼,看着静止不动的手机屏幕沉默许久。 会回来的,越之琼那么喜欢封云尘,又是那么好一个人,一定不会耽误一个无辜女孩的。 第35页 越之琼给一个人打去了电话,是周荣昌的私人助理,周荣昌太敏锐了,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很少会去联繫那些人,但这次他得知道周由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边很快接通。 「最近一段时间,他和叶家联繫过吗?」 得到肯定的答覆后,越之琼盘腿靠坐在床头,事情有些麻烦,一个分明知道他不喜欢女人的人,依旧同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怎么想,都不会是一个好父亲。 他弯了弯唇,颇有些讽刺的意味,周荣昌挑人的眼光的确不错。 要入手,或许只有从利益方面了。 越之琼联繫了永昌的副董,他和这人有着共同的目标,相信即便为了不让周荣昌得逞,他也会答应自己的,事实上,越之琼说得很对,订婚事情被周荣昌一直隐瞒着,只等宣布那天打他个措手不及,到时他的地位也能更加稳固些。 可惜周荣昌一向自大,在他眼里周由和张阿姨一直只能算小宠物,而和小宠物说些什么都是可以的。 解决完事情,越之琼依旧没有半点睡意,他索性起身去了小吧檯,开了一瓶朗姆酒,深桃木色的酒液有着果味与橡木混合的香味。 他打开音响,依旧放着拿首他最喜欢的歌《trouble im in》,他不止一次和封期共同听这一首歌,如今,只是听着,他好像又想起那天在湖边时的场景了。 那只递给他的眼镜代表着什么,情意?又或者只是单纯的顺手而为? 越之琼不再去想,他靠在吧檯,手指在桌面上跟随音乐打着节拍。 哒,哒,哒。 声音停了,他看向来电显示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蓝色光晕媲美品质最好的蓝宝石。 今天给他打电话的人有点多。 「晚上好啊,封期。」越之琼的舌尖还残留着朗姆酒的味道,以至于他念起那个名字时都带着微甜。 「晚上好。」封期的声音很淡,分明是他打来的电话,却一时间安静地像是在等越之琼先开口。 越之琼没有说话。 封期听见那边冰块撞上玻璃杯的声音,以及隐约的歌声,他认出了这首歌,没有带眼镜的眼镜微弯:「越之琼,那只狼狗画的是我吗?」 「你猜猜看。」越之琼笑意更浓。 「我猜是我。」封期也笑,风掠过蔷薇花吹进窗,很香。 「那就是你。」越之琼说,他从吧檯走出,无意中看见花瓶中封期送他的那束蔷薇,已经微颓,他手指蘸水,撒了些在花瓣上,花朵没有恢復活力。 「封期,我名义上的父亲给我定了一个结婚对象。」是试探,亦是吐露烦恼,除了封期,他好像找不到能够毫无隐瞒说这些的人。 额前的碎发垂在封期眼前,漆黑的眼瞳里再没有方才的放松笑意,脸上看不出究竟是何表情,听着他的声音,应当是无波无澜而又充满包容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啊,我才不想去遵从他的意愿定什么婚呢,所以,明天我就要去解决这件事情了。」越之琼心松了松,这样很好,他们之间没有多余的情感,才能长久下去。 第21章 次日是个晴朗的好天,越之琼有一段日子没有回周家了,细细思索,已经近一月,他与封期也认识快满一个月了。 周荣昌四十七岁生日,按理说他该正值壮年,但他自从二十年多年前就因为意外身体欲差,又加上因为丧失生育能力而产生的心理问题,以至于如今他与那些同岁之人像是差了辈分,只有一双眼睛依稀能看出几分年轻。 越之琼去的晚,如果不是因为婚约的事,他是不会来的。 早上时,周荣昌通知了他这件事,并且丝毫不觉得儿子在宣布订婚那日的早上才得知消息是一件不对劲的事。 他向来如此,决定的事情别人就没有反抗的权利。 就如同许多年前,他分明与母亲定下结婚日期却在当日与其他人结婚一样,即便是当事人,到了他面前,知不知情全在他。 前来祝贺的宾客很多,永昌已经逐渐没落,一些真正真正的高门大户虽没来,但凭藉周荣昌的面子,这场生日宴会举办得也算盛大。 越之琼在其中看见了不少熟人,比如封云尘的好兄弟李勐。 他没有给自己找不顺心的习惯,扫了一眼便没再看过他们。 叶雨绒正一个人坐在紫藤花下,花瓣被风吹得簌簌落下,偶有几片掉进茶杯中,她很安静,低着头去拍那盏多了花瓣的红茶,似乎拍得不满意,皱着眉又起身换了个角度。 越之琼径直走过去,许是这一处是角落的原因,四周都没什么人。 他坐到叶雨绒的身边,叶雨绒先是没发现,等终于拍得满意才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人,他们不熟,于是她只是微微点头。 「叶小姐知道今天会宣布我们订婚的消息吗?」越之琼歪着头,花瓣落在他肩膀上,一双如玉的手指轻轻捻下。 叶雨绒愣愣地看着他,惊愕的神色许久也没有褪去。 她这个反应已经足以表明答案,越之琼轻轻摇了下头,又嘆口气:「看来,你也不知道。」 「爸爸没有跟我说过,他只说我许久没有回淮岷了,让我趁这次宴会好见一见过去相识的朋友。」叶雨绒说,她掐着手指,对方才极有兴致的紫藤也没了欣赏的心思。 第36页 一个婚约,荒诞到连双方主人公都毫不知情。 「叶小姐放心,我已让人和你父亲洽谈了,只是结果如何,我也不敢保证,所以还需要你的一点帮助。」越之琼说,四周交谈的声音一刻也不曾断绝,恰好遮挡了两人的谈话。 越之琼起身离开,走到远处回头望了眼叶雨绒,她呆坐在椅子上,好似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曾听说过关于她的事情,叶家的老头虽没有周荣昌那样噁心,却颇有相似之处,比如极度地古板老旧,如果不是真实生活在现代,很难不会怀疑他们是生活在清朝的老顽固。 叶雨绒是叶家的二女儿,她上面有一个姐姐,早已嫁人,下面有个妹妹,只比她小一岁。 三个女儿,实在是戳烂了老顽固的自尊心,三女儿出生后没多久他就领回了一个私生子。 越之琼与叶雨绒不熟,只听说过这些,但想一想也知道她过得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般好。 这样一个人的确容易被养的容易为人掌控,但更多的还是身上有着一根反骨,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根反骨就会冲出来,去冲破既定的命运。 和一个是同性恋的男人结婚,叶雨绒还不傻,她不会同意。 越之琼回了自己房间,他的窗子正对着花园,喧闹声飘进来,让人觉得吵闹,他走到阳台,趴在栏杆处去望那一个个衣着光鲜的人。 远处正和周荣昌说着话的中年男人察觉到他的目光,沖他点点头。 越之琼知道叶家那边解决了,联姻不过是想要换取对方利益,周荣昌已没有给出利益的能力,而和他,这位副董合作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越之琼弯起唇,转身之时无意扫见林柏石在朝他招手。 这满座宾客,大概也只有林柏石与他关系不错了。 时间过得飞快,宴席已要开始,周荣昌红光满面地准备宣布婚约的事,越之琼同林柏石站在一起。 「今天除了是我的生日,还有件喜讯要和大家分享,那就是我的儿子,之琼,已经与雨绒定下了婚约……」 林柏石诧异地看向越之琼,昨天与今天发生的事转折十万八千里,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越之琼笑了笑,没解释,因为很快叶雨绒的父亲就先和大家解释不过是一场误会了。 闹剧已经开始,越之琼做出一副完全没看见周荣昌难看脸色的模样,走上前,朗声说:「你是不是忘了,我不喜欢女人,再说我也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件事雨绒也是知道的,因为你总是反对我跟他,我也只能求求雨绒,帮我拖一拖你,你要实在想让我结婚,改天我带他来见一见你,其他的是真不行。」 一旁站在父亲身边的叶雨绒也是连连附和。 越之琼虽没有隐瞒过自己的性取向,但也是第一次当众说出来,过去知道的又或者不知道的此刻也全知道了。 周荣昌的脸色已经发青,嘴唇抖个不停,可这样多人看着,他又只能做出副全是误会的老父亲形象。 闹剧终于结束,议论从未停过,越之琼口袋中手机震动,那一处的皮肤微微发麻,他掏出一看,是封期打来的电话,他嘴角故意扬起甜蜜的笑,对周荣昌说:「我男朋友给我打电话了,我先去接一下。」 他声音说的不小,惹的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原本准备好的节目全都没有他更吸引人,任谁从此都不会让自家妹妹女儿与他有半点情感纠纷。 越之琼站在那棵紫藤下,紫藤有些年头了,爬在长廊上,形成天然的帘幕,遮挡了视线与议论,他找了张椅子,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回甘在舌尖,需得细细品味。 「昨晚说的事,处理得如何了?」封期一开口便问他。 鼻尖嗅着似有若无的花香,越之琼朝靠背上一靠,一双长腿放松地交叠起,穿过天然的紫藤帘幕,有好几道视线在打量着他。 林柏石,周由,还有李勐。 越之琼任由他们打量,将杯中的茶一口喝干:「已经处理好了,早上没吃饭,饿的我现在肚子不停叫,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封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两人飞快定下地点,因为越之琼不开车的原因,定的地方离他不远。 他将手机装进兜,旁若无人地直接离开,周荣昌现在还气着,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能任由他离开,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越之琼因为男朋友的一通电话从周荣昌的生日上跑了。 而不少了解的比较多的人纷纷猜测,这个所谓的男朋友究竟是不是封云尘。 已经有人义正言辞地肯定,毕竟除了封云尘,谁也说不出第二个人来。 李勐说的最是言辞凿凿,他向来不喜欢越之琼,开始时不是因为什么大事,只因为当初越之琼花了近一年才终于记住他的名字,而在那一年之中总是以各种混乱名字来称唿他,后来各种传言流出,便总觉得这人哪哪也配不上封云尘。 可现在,难道封云尘真的答应和越之琼在一起了? 过去他说过许多狠话,若是真的,他又如何自处。 * 越之琼和封期定的是吃火锅,是一家有名的火锅店,会员制,有包厢,足够安静。 越之琼先到,他飞快点好锅底,一个辣锅,一个菌菇锅,能符合两个人的口味,又点了些水果,等到封期到时,他正啃着西瓜吃得欢快。 第37页 「你来的正好,我刚把肉下了锅。」越之琼咽下腮帮子里的西瓜果肉,他擦净手指,拿了块西瓜递给封期。 封期在他对面坐下,火锅的热气蒸腾上空,桌上点了些小食,他扫了一眼,都没动过:「饿了怎么还等我。」 「吃了块西瓜,已经垫了肚子。」越之琼已经拿起筷子,他垂眸看了眼锅里,牛肉卷已经熟了,当即不再客气。 他饿的很,顾不上烫不烫,囫囵塞进嘴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有些可爱,瞧见封期没动,他指了指酱料碟,说:「你试试,我特意自己调的。」 他们两个口味并不一样,越之琼回忆着封期过往的习惯,试着调了一个,他并不知道味道到底合不合封期的胃口,等封期说出肯定答覆后,他眯起眼,后背抵在靠背上,有些得意。 手机被放在桌面上,不多时,一个电话打进来。 封期下意识扫了一眼,没看清,只依稀记得是个风景图的头像,因为很快,那通电话就被越之琼直接挂断。 莫名的,他觉得越之琼的表情有些慌乱。 「骚扰电话。」越之琼解释。 封云尘三个字从手机中跳出来的时候,他心脏也跟着勐跳,他不希望封期和封云尘有任何的牵扯关系,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对方是谁,又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封期是否相信,只见他微微点头,再开口时,话已少了许多。 第22章 越之琼从周家离开后,李勐越想越觉得封云尘是他男朋友的可能性越大,顾不上时差问题,直接给封云尘打去个电话,等了许久,那边才终于接通。 「云尘,你跟越之琼在一起了?」迫不及待就开口询问。 封云尘沉默,提起越之琼,那日的通话又浮现在耳边,他这一段时间时常会想起越之琼,一会是过去他追在自己身后的模样,一会又成了那日视频中冷酷对自己说不要再给他打电话的样子。 反反覆覆,交缠在一起。 许多不曾记起的小事突然变得清晰,六年前他们全家搬来淮岷市,他第一次见到越之琼是在学校,他站的很远,看见同他一样新入学的越之琼站在梧桐树下,侧耳和人说着什么,越之琼的长相很惹眼,许多人都如他一般在暗暗注视。 九月的阳光还很炽热,树荫下的人察觉到他的视线,竟然直接朝他沖了过来。 越之琼的额头上起了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脸上挂着笑,他身材看上去削瘦,一个人提着行李有些费劲。 「你好。」越之琼和他打招唿。 封云尘避开他热烈直白的目光,只微微点头,便转开脚尖,要离开。 「我叫越之琼,你叫什么啊?」 清亮的声音紧跟在他身后,封云尘下意识便想要躲避这种热情,他头也没回,只留下三个字:「封云尘。」 从那日之后,他就总是遇见越之琼,一夜之间,越之琼的名字就充斥在他的世界,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但逐渐的,他多出了一个追求者。 身边的人各个都知道越之琼喜欢他,他弄不清那种喜欢从哪里来,又为何会落在他身上。 一个追求,一个冷脸,是他们之间最长的相处模式。 直至突然地,他发现自己和越之琼已经熟悉起来,已经算是交好的朋友。 再接着,他居然有些享受越之琼的追求,越之琼是个很纯粹的人,他喜欢一个人,那就会表现得尤为明显,会把全部都付出给对方。 这种全新全意只为你的感觉会给人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封云尘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越之琼产生好感的,但意识到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越之琼会和别人在一起。 之前「不要联繫」的话,他以为是赌气,他甚至想藉此机会冷越之琼一段时间。 李勐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疑惑地出声:「云尘,你在听吗?」 封云尘当然在听,他听得很清楚,但大脑在此刻陷入回忆,开始迟钝,沉默了近一分钟,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李勐在家问他什么。 越之琼有了男朋友,他不相信。 「你看见了?」封云尘声音冷漠,封家人的眼睫都很长,他也遗传到了这一点,垂下眼睛时,可以遮挡住眼中全部的情绪。 李勐愣了下,封云尘虽没有回答他,但话中的意思已然明确,越之琼的男朋友另有他人,他怔怔开口:「没有看见,但看见越之琼接了个电话,然后就从周叔叔的生日会上离开了,那个电话好像是他男朋友打来的。」 那边又沉默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在桌子上,发出很闷的一声响。 「他现在在哪?」那道声音仿佛是错觉,封云尘的音色没有半分变化。 「这……我也不知道啊。」李勐干笑着,他是绝对没有想到如今的场景的,直到挂断电话,心里还残留着震惊,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手机许久才挠了挠头。 周围好像有人听见了他的电话内容,在看他,他转过头,见是林柏石,恶狠狠瞪过去一眼,准备去找一找越之琼。 他好奇那个能将封云尘比下去的人会是什么样子,也对整件事情都产生一种在梦中的恍惚感,急需一件事情去确认。 越之琼真的跟别人在一起了,这件事放在过去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第38页 * 火锅店内,越之琼吃了个饱,他很久没有吃的这样满意了,以至于并没有发现封期的任何异常。 他很喜欢和封期在一起的感觉,可说到底他们之间相处不满一月,对于封期,越之琼还没有探寻的想法,对他的家庭出生毫无兴趣,对他的性格了解也并不全面。 解决完午餐,这个时间点没什么好逛的,越之琼准备回家,而封期提出开车送他。 越之琼没拒绝。 出了火锅店门,这条路车流量很少,他在等封期开车过来,静音的手机里未接电话有好几通,相隔的时间很短,看得出,封云尘心里很焦躁。 他面无表情得将红点提示消除,当封云尘在他这里不再有任何滤镜时,他勐然发现自己也并没有那样了解封云尘,比如现在,他完全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还要跟他打电话。 在他的认知中,封云尘一向高傲,上次被他直截了当地说出拒绝后,这个人应当连看都不想看见他的。 封期开车过来了,越之琼手机装进兜。 车窗摇下,封期的面容冷峻,他的长相本就属于偏冷类型,此刻微拧起眉,更是沉郁。 他下了车,没有朝偷拍人方向看一眼,只径直拉住越之琼的手腕,等进了车后,才说:「有人在拍你。」 越之琼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他有点近视,遥遥只看见一道瘦高的身影,虽看不清面容,却一眼便能确定身份。 他皱起眉,瞬间瞭然封云尘为何会找他,原来是因为李勐。 侧目对上封期询问的光,越之琼只说:「不用管他。」 「认识的人?」封期问。 越之琼点点头,没再说话。 封期也没再开口,他心口阵阵发闷,像是有块小石子落在上面,不上也不下,转动方向盘,车飞驰而去,很快从偷拍人身侧掠过去。 空气黏腻在一起,封期打开音乐,前奏出来,他认出是越之琼常听的那一首歌,余光中越之琼似乎看了他一眼,他推了推眼镜,面上看不出情绪。 去越之琼家的路程并不远,越之琼头抵在车窗上,窗外风景快速倒退,密闭下的空间让他忍不住闭上眼,那首总是出现在他手机中的歌曲在他耳边徘徊。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越之琼唿吸变缓,即便他并不能敏锐察觉他人情绪,此刻也觉得封期对他过于关注。 他喜欢逗封期,喜欢看他害羞的样子,但…… 他在心底去问自己,如果这段关系彻底转变,他会愿意吗。 答案很明显,越之琼不愿意。 他很轻地嘆了口气,算一算时间,只差三天他们就认识满一月了,也到了付出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了。 第23章 封期回了家,母亲瞧见他回的这样早,诧异地从电视剧中抬起头,一边把盘中的荔枝递给他,一边问:「没多玩玩吗?」 母亲很关心他和越之琼之间的进展,封期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说,次次问起只说不错,进展很好。但实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和越之琼究竟算是什么。 说好的契约恋爱似乎变了味,带着酒味的亲吻,送去的狐狸玩偶与蔷薇,还有脸上的这一副眼镜,不知不觉越之琼在他的世界里占据了一块土地,从此,那块土地再不归他管。 他并不笨,交锋,试探,疏离,样样看得清晰。 往后该如何呢,要结束,还是要继续,这已成了封期刻意视而不见的难题。 荔枝香甜的果肉在口腔中迸裂,他垂着眼,耳中是电视剧主角的示爱声,他擦干净手指,坐在这里只觉得烦得厉害。 于湘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嫌弃地催他该干嘛干嘛去。 思来想去,封期去了俱乐部,除俱乐部之外,他好像没有能去的地方。 对于淮岷市,他并不熟悉,只有每年春节那段时间才会回到这座城市然后四处逛一逛,李师兄是他从前学泰拳时的同门师兄,又巧合地读了同一所大学,到如今,已认识了近十年,在这座城市里,除了家人,他也就与李师兄熟悉些。 进了俱乐部,李师兄却不在。 他一个人发泄般的练着拳,出了一身的汗,手已经发麻,关节处也阵阵隐痛,他停下,洗了个澡,有眼熟的人和他打招唿,他也只点头算是应答。 格格不入…… 他说不清自己对越之琼的情感,他是自己回到这座陌生城市后熟悉的第一个人,似乎也是唯一一个人。 与他在一起,那种无法融入的孤独感会缩小至近乎没有,既如此,对他又怎么会没有些特别呢。 头髮湿淋淋的,封期只用毛巾擦了擦,他头髮短,过不了几分钟自己就会干,出了俱乐部的门,却发现那通乱七八糟的发泄竟然持续了几个小时,如今太阳已走到西边。 橙光照在玻璃的大门上,印出他的暖色的身形,宽松的运动服,一只肩膀上背着个包,走起路来飞快。 俱乐部门边停了辆车,他从车旁匆匆路过。 靠近他那一边的车窗却降下了,封期扫了一眼,是个有些熟悉的面孔,他的记性很好,即便只见过一面的人也能记住很久,只是大多数时候,他会装作不记得。 但此刻,这人明显是来找他的。 停住脚步,他出声问:「有事?」 周由没下车,依旧靠在靠背上,只转头打量了他几眼,从半干的髮丝一直到脚下的运动鞋。 第39页 这种打量很不礼貌,封期皱起眉,迈步欲走。 「我是越之琼的弟弟。」周由说。 封期停住脚步,他记得这一点,只等眼前人继续。 「我哥哥从前有个很喜欢的人,喜欢了很多年,你猜一猜,你长得和他像不像?」 「你既然这么问,那就是像了。」封期照旧那副表情,大多数时候他的情绪不会被人看出来。 周由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声音又急又乱,他开了车门,下巴一抬,朝一旁的咖啡厅示意:「我哥哥那么喜欢他,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和你在一起吗?」 封期半眯起眼,他打量着周由,周由长相清秀,个子不高,有些瘦,身上除了穿衣的风格和越之琼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余光中瞥见驾驶座前放了一只纸盒,不大,与烟盒差不多,是副纸牌。 封期见过这幅牌,他和越之琼第一次见面时,越之琼曾在无意中把玩过,他记得牌面红与黑结合的经典配色,花纹是菱形格纹,设计大方简单,又抓眼。 或许是停顿的目光太久,那副纸牌被周由拿到手中,修长的眉毛一挑,这幅表情与越之琼又有些像了。 「这是他送给我的,你见过?」周由说,语气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封期最不喜别人拐弯抹角地说话,眼前的周由已将这一点做到了极致:「究竟有什么事?」 这已经是看在他是越之琼弟弟的面子上了。 周由一只手撑在车上,闻言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已经知道后面会看见什么场景,片刻后,终于说:「我的意思是,你或许是那个人的替身,你觉得呢?」 「毕竟据我了解,在他认识你不久之前,那个人就离开了这里,你难道就不怀疑为什么他明明刚认识你,就和你在一起吗?」周由的声音很轻,说话时声音也拖得长,听得封期脑子阵阵发胀。 封期怎么会没有想过这一点呢,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吸引力能让越之琼那样的人一眼爱上他,因为即便是现在,越之琼也是没有爱他。 可他也没有怀疑过这中间会有「替身」的原因。 确认后的再确认,依旧是被逼至墙角的无处可逃,越之琼从头到尾对他都没有半点情意,封期甚至怀疑他们之间算不算得上朋友,普通的朋友。 他会对那个叫宋明清的男人这样忽冷忽热吗,会冷淡拒绝掉所有的期骥吗。 心口开始发堵,他分不清究竟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什么。 但好在他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即便心中不舒服,面上也看不出分毫,只是沉默着就让一直期待看好戏的周由变了脸色。 封期又抬眼瞧他,这一次眼睛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件事情的呢?」 「越之琼又知道你来和我说这些吗?」 「还是说,你与他有些恩怨,见不得他过得好?」 几个声音平平的问话结束,封期没有等他的回答,视线从他发灰的脸色上一扫而过,与此同时,一同扫过的是他的身影。 不知道往前走了多远,直至汽车鸣笛声将封期叫醒,他才回神般停住脚步,看着路口对面的红灯又陷入沉思。 「替身」一词,极具有侮辱性。 一个莫名其妙拦在身前的人说的话,并不值得全然相信,但又不得不承认,那些话说的实在符合他与越之琼的情况。 一次雨天的咖啡厅,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愿意来场契约恋爱吗。」 那种熟稔,实在很难让人不去多想。 绿灯亮了,路人从身侧匆匆而过,封期也跟着迈动脚步,斜对面有面月季花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咖啡厅。 不知不觉地走进,那处位置在角落,此刻空荡着,似在静候一人。 小书柜里的那本小漫画也没有人借走,此时此刻,像极了那天,也不像那天。 之前盛放过得月季有了颓败趋势,新开的含苞待放,已做好取代的准备。 封期把那本小漫画翻开,当初看的时候,他有个问题一直没有去问过,那就是漫画中的月亮究竟象徵着什么,是自由,是理想,还是不可得的爱人。 此刻,不必去问,他也有了答案。 封期还记得越之琼和他说过,这本漫画是他十七岁时的作品,也就是说,他十七岁就喜欢上了那个和他相像的男人,如今,已过了六年,这部漫画还在更新着,这是否也代表着对于不可得的爱人也还在追寻着呢。 六年啊,他比越之琼大了两岁,六年前他十九岁,与家人还没有搬来这座城市,那一年他在做什么,他跟人打了架,导致父亲出了车祸,那一年的上半年轻狂到难以回想,那一年的下半年是阴郁到不敢回想。 回忆至此结束,封期笔直坐在椅子上,他点的咖啡端上来了,与那一天的别无二致。 他仿佛看见一个冒着雨赶来的越之琼站在他的身前。 他皱起眉,眉间的刻痕很深,眼中情绪是无人能用言语形容的复杂。 他熟练地拨通越之琼的电话。 越之琼正同宋明清在一起,宋明清今日修了假,躺在家中无聊,便来他这里打发时间,说是要跟他一起玩,实际上两人在一起也不过各做各的就是了。 越之琼人懒,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歪倒在沙发上去翻着微博里的留言,然后又打卡般地去催木白的更新。 第40页 而宋明清呢,从鹿角蕨摸到虎皮兰,又从虎皮兰摸回鹿角蕨,最后将恶爪伸到萨摩的身上。 等萨摩吓得窝在越之琼怀里不敢出去后,才终于换了目标。 越之琼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确认着给一个替身的工资该定为多少合适。 说来实在惭愧,这近一个月了,他才想起那天同封期什么都说了,上到什么绝不可主动提,下到爱好习惯,却愣是把最重要的钱给忘在了脑后。 宋明清哪里懂得这些,随口从看过的电视剧中挑了一个数来,说给他。 越之琼思索点着转帐的手指起起落落终于确定下来。 他有封期的银行卡号,是之前帮他註册软体时弄到的,如今连打个电话去问一问的事情都省了。 他没给封期打,封期却先打给了他。 他一边接通电话,一边继续自己转帐的动作。 电话接通了,那边的人却一直没有说话。 越之琼专心着自己的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按错了数字,便也没有开口,旁边的宋明清已经从他的鱼缸摸到了花瓶,正对着那束干枯的蔷薇说着什么该扔了的话,越之琼下意识随口应着。 转帐的操作终于弄好,他从手机中抬起头,终于意识到封期直到此刻都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这明显并不符合封期的作风,再如何这个人也会喊一声「越之琼」这三个字的。 越之琼坐直了身体,手机的简讯提醒他转帐已经成功,他没了需要专心的东西,又换上一副轻佻的语气:「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挂了呢,收到转帐了吗?」 「嘟——嘟——」两声长响,电话挂断了。 第24章 咖啡厅, 封期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细碎声音,他音量开至最大,因此连越之琼手?指在屏幕上点?过得声音都能听清。 带着轻微电流感的静谧, 让他稍放松地端起咖啡, 身旁的过道走过一?对情侣,他从他们说?话的缝隙中听清了?越之琼那边的说?话声。 那一?道声音在电话中变了?音色, 但?依旧能认出它来自宋明清, 他在说?:「越之琼, 这是蔷薇花吗?」 「是。」越之琼回。 「都枯成这样了?, 好难看啊, 扔了?吧。」 「嗯, 随你。」 封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他之前?送的那一?束蔷薇, 但?他想大概率是的,没?再说?话, 那边又没?了?声音, 兴许是在处理那束蔷薇吧。 内心太过复杂,开口几?次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喊一?声, 越之琼, 然后呢,直接质问「替身」的事吗。 越是犹疑,越是沉默。 终于越之琼开口了?,与此同时,手?机收到一?条简讯,一?闪而过似乎是银行?发来的转帐信息, 他听着越之琼对他说?:「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挂了?呢, 收到转帐了?吗?」 还是那样清亮带着散漫的声音,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他沉默着点?开那条转帐信息,备註上的文字冰冷不带丝毫情感,锋利刺穿他所有的犹豫。 「第一?个?月的替身工资」 钱到帐了?,这笔钱越之琼给?的实在大方,如果他真的愿意扮演一?个?替身的话,那么?这笔钱会是不错的激励。 刺亮的车灯从路口转角处照进?来,那一?瞬间直直刺进?他的眼睛,两眼发胀,视线恍惚,那种怔愣茫然很快被冷意顶替。 他挂断电话。 手?机扣在桌面上发出很沉闷的声音,漫画已经合上,封面上那只小狐狸望着皎洁月亮,是那样梦幻迷人,他想起越之琼新画的那只狼狗,月亮是漫画主角,而他不过是兴起随手?而画 咖啡苦的舌根发麻,醇香已品味不出,只剩下酸苦,他付了?钱,起身离开。 夕阳照在月季花墙上,粉色龙沙宝石那样美,让人想起家里的粉色蔷薇。 * 越之琼盯着自己被无缘无故挂断的电话足足有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封期的确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挂断他的电话。 既然没?有要说?的,又为什么?要打来? 中间肯定是有哪里出了?问题。 越之琼食指在额角轻点?着,宋明清那边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声,他烦躁地瞥过去一?眼,正巧看见宋明清正弹着那束干枯蔷薇,本就枯了?没?有半分活力的蔷薇此刻有一?朵花瓣直接簌簌落下,铺满了?整个?鱼缸。 「宋明清,你爪子是没?地方放吗?」越之琼从沙发上弹起,急匆匆站在鱼缸前?,对着满缸的花瓣头疼不已。 宋明清怔了?怔,随后又理所应当地指着花瓣说?:「都枯了?,你不是说?随我吗。」 越之琼这才想起他似乎是说?过这话,熄了?气焰,躺回沙发上,他闭上眼,继续回忆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今天发生的事有许多,却大多都聚焦于那场荒谬宴会上,真正与封期相关的不过了?了?几?件,回忆几?遍也找不出差错。 宋明清正在处理那束蔷薇。 越之琼突然睁开眼,是因为这束花吗,因为自己任由宋明清处理? 这个?理由实在透露着令人发笑?的幼稚,他轻轻摇着头,自觉找出了?原因。 「宋小明,花还有用,你别动。」越之琼说?。 第41页 宋明清口中嘀嘀咕咕说?了?他一?句,便收回手?,没?再去碰。 这是件小事,越之琼觉得封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与他闹别扭,于是没?去给?他打电话解释。 黄昏渐渐逝去,浓稠夜色浸染城市,远处高楼的灯光如密集星子挂在窗边,越之琼简单吃过晚饭,自己一?个?人在家时,难免回想起封期在时,起码封期会做顿丰盛晚餐。 另一?边的封云尘自从收到李勐传给?来的照片后心绪再不平静,他一?夜未眠,因为熬夜太阳穴一?阵阵隐痛,咖啡没?有带来清醒,反倒让他陷入十分睏倦却又无法入眠的窘境。 那张照片拍得匆忙,并?不清晰,甚至没?有拍到那个?人的面孔,可谁都知道越之琼与那个?人的关系定然不简单,自然放松的情感从来不是可以轻易掩饰的。 封云尘一?直在回想过去,他常常回想,过去时那些画面很少会出现越之琼,而如今,越之琼出现得越发频繁。 在过去,他似乎真的对越之琼太过冷淡了?些,所以越之琼对等?待他并?没?有安全感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已经开始计划未来如何弥补。 可现在,一?张照片打碎了?他全部的想像。 封云尘已经将照片删除,他不喜欢这种能影响到他情绪的东西。 但?有些时候,仅仅删除掉那些证据是没?有作用的,因为大脑的记忆是那样清晰。 终于,在天光亮起的那一?刻,他给?李勐打去电话。 开口透露着艰难:「你见到那个?人了??」 这是句废话,得到答覆后,他摩挲着手?指,然后又问:「越之琼和他很亲密吗?」 李勐此刻还在和一?群兄弟相聚,周围很吵,等?到封云尘不耐烦地重复后,他才终于听清,然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你就放心吧,我看了?,那个?人长得和你很像。」 「我还没?见过长得和你那么?像的人,一?开始,还以为是你,后来一?想,你不刚跟我通完电话嘛。所以,你就放心吧,越之琼他肯定还是喜欢你的,等?你回来,还有那个?人什么?事儿啊。」 他没?有压低音量,坐在他旁边的人听了?个?清楚,不大会,就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越之琼喜欢封云尘喜欢到找了?个?长得一?样的人,这实在是件有趣的新闻,说?着说?着,便有人起了?想要去瞧一?瞧的心思。 李勐打发着那些还试图打听更多的人,注意力早已不再电话上。 封云尘已听得没?有耐心,直接挂断电话,心里五味杂陈,像是有人打翻了?颜料盘,种种颜色毫无章法地涂在一?张纸上。 此刻,哪里还记得越之琼不肯接他的电话,又是气愤又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拨了?过去。 响了?许久,越之琼终于不堪其?扰地扫了?一?眼挂断。 电话又打来,再一?次挂断。 第三次响起,越之琼不知道封云尘今晚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这样执着,他终于接通。 「我说?了?不要再打给?我。」 「越之琼,李勐都告诉我了?。」封云尘冷声道。 越之琼一?愣:「告诉你什么??」 「你找了?一?个?和我很像的人。」 「那又怎么?样?」这是事实,越之琼也无法反驳。 「你还喜欢我。」 越之琼似笑?非笑?地弯起眼睛,蓝色眼睛里没?有分毫笑?意,反倒冷得惊人,他靠在吧檯上,一?只手?拿着水果刀在切柠檬,一?只手?切水果并?不稳,刀与磁碟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柠檬切成两半,浓烈酸味萦绕鼻尖。 「哦?封云尘,你就这么?自信吗,或许他只是刚巧与你长得像呢,又或许我只是刚好喜欢这一?类长相。」 越之琼的声音带着点?嘲讽的笑?意,但?嘲讽在电话中被削弱了?许多,便只剩下笑?,封云尘顿时误会了?,他同样扬起嘴角,说?:「当然,越之琼你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不能忍受你把别人当做我的替身,然后和他在一?起。」 某种程度是来说?,封云尘说?的是事实,尽管越之琼已经不再将封期看成替身,但?他们的确如此开始。 越之琼伸手?捻了?片柠檬,微微用力,汁水顺着指尖滑落,他已失去耐心。 「我上次说?的话并?非气话,封云尘,我是真的不喜欢你了?。」冰冷没?有语调的话从口中吐出,他听着那边的沉默,又继续补充:「他和你除了?外貌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实话说?,你完全比不上他。」 话说?完,越之琼对封云尘的回应毫无兴趣,这一?通电话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耐心。 「别再给?我打电话,你已经给?我造成了?困扰,就像从前?,我即便再喜欢你,也没?有像这样缠着你不是吗?」 越之琼挂断电话,然后将号码拖入黑名单,这是他手?机中唯一?一?被打入黑名单的人。 最初,他对封云尘的确是喜欢的,但?在意识到封云尘并?不喜欢自己时,他已经下定决心与他只做朋友,但?这种决心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很快,封云尘对他亲密起来,又给?了?他希望。 第42页 宋明清说?觉得封云尘喜欢他,越之琼何尝没?有这样想过。 封云尘的确喜欢他,他知道,只是这种喜欢又有多少呢,微薄到如脆弱纸张罢了?。 柠檬水已经做好,他加了?点?蜂蜜,喝起来酸中带甜,银色的髮丝垂在前?额,窗外夜风吹拂而过,一?双蓝眸凝视着幽暗夜空,漆黑深邃,很像某个?人的眼睛。 颓败的蔷薇还残留最后一?点?香味,他看着那条转帐信息,不知道封期会不会满意。 水喝完,躺在床上却总觉得今天少了?点?什么?,他睁开眼,翻出封期的微信来,原来是少了?一?句晚安的问候。 第25章 许是忙起来就忘记了时间, 越之琼更新?完稿子,再一回想,他已经在家中宅了近一个星期。 他并不是一个爱玩爱闹的人, 一个星期的不出门对他算不上什么, 只是总有?哪里觉得空落落的,似是有?什么东西被他遗忘。 他沉默着半垂下?眼, 明知是因为什么, 却控制自己不去想, 那?天?封期把?钱转回给了他, 他打去电话, 却只得到冷淡的结束答覆。 提前了两个月结束。 越之琼咬了下?唇, 这段时间他过得很开心, 这其中大部分原因都来自于封期,封期要结束, 他也没有?挽留的藉口,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这中间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没再去联繫封期, 这没有?必要。 今年?的气温跌宕起伏得厉害, 这几日天?气突然转凉, 又过上了穿长袖的生?活,越之琼照常回老家一趟。 一个月回一次是他的习惯,宋明清时常说他也不嫌麻烦,越之琼当?然不嫌麻烦,老家就像是一个辽养心情的天?然休养院,不需要回来太久, 只是累了又或者心情不好了,回来一趟会舒服许多。 这一次回的早了些, 恰巧遇上卖绿豆糕的老爷爷骑着三?轮车路过,喇叭里传出的叫卖声让人瞬间回到童年?。 越之琼买了些,院子里的蔷薇花开了,有?几枝探出了围墙,垂落下?来,香味很浓,他笑了笑,末了,却又想起那?一束枯萎的蔷薇来。 他甩甩头,好像这样就能将纷扰思绪甩出,照例煮一碗面,淋上辣椒油,凑活着吃了一顿。 村子里的晚上很静很静,能听见?许多在城市中听不见?的声音,他靠在床头,翻来翻去地去找寻新?的漫画,可不知是他看的太多,又或者口味太挑,浪费了半个小时,也找寻不到喜欢的。 无聊,想和人说说话。 一个月的时间并不长,一眨眼就能过去。 可和一个人亲密相处了一个月,骤然离开对方的感觉便不能适应,习惯已经养成,想要忘记需要更久的时间。 越之琼开始后悔一开始提出「契约恋爱」的事了,他并不觉得自己喜欢封期,只是他也并不是冷心冷情的人,他想起那?些小说中「金主」该有?的模样。 他看过的小说并不多,回想也只能回想出一些相处了数年?却依旧对「替身」不屑一顾的桥段来,他开始怀疑难道真的会有?那?样的人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那?样不动一丝感情呢,即便是一只猫咪,小狗,相处一月也有?感情了。 就像他的萨摩,他的小金和小鱼,也就像封期,他实在会动不动就想起他们。 头枕在双手上,床头摆了只玻璃瓶,里面装着一只用鱼骨拼成的仙鹤,是他小时候姥姥送他的生?日礼物,其实已经坏了,原本没有?拼起来时没有?动用一点胶水,但周荣昌当?时来找他时碰掉了这只仙鹤,鱼骨碎了,于是只能用胶水拼起。 他把?头埋进被子,随手播了首音乐,他已经不再听那?首歌,歌曲已经和封期联繫得太过紧密。 * 淮岷市将要下?雨,天?阴沉的厉害,有?雷鸣声从头顶滚滚而过,雨天?总是让一个人的情绪更容易被影响到,内心之中被刻意忽视的又翻土重?来。 封期同?家里的园艺师傅将院里的花搬进来,已经很晚了,家里的人都已入眠。 今晚的风大的吓人,天?气预报说近日有?颱风将要路过淮岷,届时又要经歷一番雷雨天?气。 蔷薇藤被吹的四处翻飞,花瓣被风狠狠席捲走,只留下?光秃秃的花杆,还?断了几根,看着有?些可怜。 封期捋了把?头髮,刚才搬花时晚了些,暴雨将他浇成了落汤鸡,雨水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流,擦也擦不干净,一抬步就是一个水印。 许是近日来情绪低落,外加这一次的深夜淋雨,一遭结束,次日就烧起来,封期不常生?病,发烧这种事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都说不常生?病的人一生?起病就格外厉害,他也不例外。 吃了粒退烧药,头倒是不疼了,嗓子却疼得厉害,是感冒了。 封期对于治病的方法就是先吃粒药,然后运动一通,出身汗,在家里总是会吵到别人休息,他就又跑去俱乐部。 胡乱发泄了一通,汗出了一身,脑子却越发晕了。 迷迷煳煳出门,竟然看见?了越之琼。 他定定看了两秒,才恍惚明白?这不是幻觉 隔着暴雨,雨珠又大又急,打在伞面上都砰砰响,视线就穿过水汽撞在了一起,一瞬的怔愣,又故作冷漠地移开。 越之琼瞧见?封期躲避的动作,无奈笑了笑,漆黑的伞柄有?些沉重?,他握着那?柄伞,一只手託了托怀里的狗粮,也准备离开。 第43页 余光中却瞥见?封期的身形晃了晃,伞面也随之倒下?,暴雨浇了他一身。 隔得不远,越之琼能听见?他一声声地轻咳。 走近了,才发现封期脸上是不正常的红,越之琼用手背欲探他的体温,却被躲过,他耸了下?肩,歪斜着站在旁边看封期捡伞。 等到人又要走时,才终于出了声。 「封期,我以为我们还?能做朋友,过去那?一个月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越之琼说。 封期转过了身,他今天?没戴眼镜,漆黑的眼眸因为生?病的原因有?些水光,但并不柔软,反倒像是冬日里的冰湖:「我也以为我们相处得很好。」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愿意继续了呢,我们说好了三?个月的。」越之琼又说,在他未曾意识到的地方,他其实很想和封期继续下?去。 封期好像很深地看了他一眼,话语不復过去的温柔:「三?个月是恋爱,不是三?个月替身。」 「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封期你不能都到现在了,才突然介意这件事。」越之琼不喜欢这样的封期,因为在他的视角中,「替身」的事他从未隐瞒过,甚至宋明清一开始介绍他来不就是因为长得像吗,既如此,这人就是出尔反尔,还?要倒怪他一把?。 封期没有?回应他的话,声音被雨水沖刷走,只留下?越之琼还?未合上欲再说些什么的的嘴唇。 终究,更难听的话没有?说出口。 而封期高大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下?。 越之琼看了会,心里不起眼的角落处泛起细细密密的酸痛,不明显,很快就被他忽略过去。 他回了家,刚一开门,萨摩就在门边朝他扑过来,一条中型犬摇着尾巴围着他转的样子倒是可爱。 越之琼坐在地上,环着他的脑袋,去逗它。 他想起遇见?萨摩的时候了,萨摩是他和封期一起遇见?的,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他的身边也有?了许多与封期分不开的东西。 烦闷的心情比颱风天?还?要难受。 好在还?有?个宋明清,这人一连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说是颱风天?气太过危险,不宜上班。 越之琼管不了他,任由他一天?往这里跑个两三?次。 可能是情绪表露的太过明显,宋明清终于忍不住建议:「要不,我再帮你找个替身?」 越之琼扶了扶额,和宋明清说这些话永远透露着一股子不靠谱:「哪里就能找到那?么多长得一样的人,淮岷市小得很。」 「怎么不能,我看封云尘不也是大众脸嘛,这多好找。」 越之琼没再回他,跟个脸盲说这些实在是说不到一起去。 但转念一想,如果真如宋明清所说再找一个呢? 越之琼摇摇头,不可能的。 不说他已不再喜欢封云尘,只说封期,他最?开始也是不愿意的。 心里仿若还?有?一种隐秘的思绪,好像在说封期是不一样的。 可更多的依旧是对于封期转头就因为「替身」的事而发难的不爽,他和宋明清本就无话不说,宋明清又挑起了话题,于是发泄般得将方才的事说了个干净。 说完话,心里舒服了许多,也不那?么在意了,似乎再遇见?封期,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装作完全没认识的不在意模样。 倒是宋明清听完后摸了摸下?巴,他直觉有?哪里不对,从一番话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出了重?点,把?啃了一半的西瓜放下?,认真说道:「越小琼,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真的不知道替身的事呢?」 「怎么可能?」越之琼下?意识就反驳:「不是你介绍的嘛,上次你同?他说好久不见?,也没见?他解释。」 宋明清竖着手指摇了摇,一副早有?经验地说:「你不懂,我认错了人,他懒得解释,多简单的道理。」 他是个脸盲,从小到大这样的事发生?了无数次。 越之琼觉得世上不会有?这样巧的事,但在他这里,有?什么问题,第一反应就是他又认错人了。 他拍了拍越之琼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别想了,你要真这么在意,明天?去那?个咖啡店问问不就知道了,要是他在那?打工,那?就是他出尔反尔,他要是不在,那?就是我认错了人。」 越之琼抬眼看他,沉默着没说话。 事实上,他心里已经认同?宋明清说的话了。 隐隐有?个声音很确定地告诉他:封期不会是那?样的人。 或许真的是他们弄错了人,平白?将封期卷了进来。 第26章 越之?琼按着宋明清给的地址去了那家男僕咖啡店, 这家店在?城南,路程有些远,他揉了揉因?为久带耳机而发痛的耳朵, 站在?店门边, 却不?进去。 胡桃木的门前挂了只黄铜铃铛,正值颱风季, 那只铃铛一直响个不?停, 有些吵。 越之?琼撑着伞, 伞面上的雨珠多?到连不?成线, 大片大片滑下, 这样的天气, 打伞已经做不?到防护。 吱呀一声, 门从?里面开了,原来是?他站的太久, 侍应生开始奇怪。 他一双眉从?站在?这里开始就没?松开过, 他好?像着了魔,不?然怎么会大雨天, 跑这样远就为了问一句话, 他想转身离开, 却又迈不?开脚步。 第44页 毕竟,来都来了。 这是?句很有魔力的话,当越之?琼想起?的时候,仿佛此刻转身离开他会成为一个傻瓜。 咖啡厅装修得很有情调,属于復古风,兴许是?下了雨, 生意不?太好?,他一走进, 所?有侍应生都朝他看了过来。 越之?琼手点了点桌子:「封期在?吗?」 「抱歉,我们这里没?有叫封期的。」为他开门的男人笑着和他说。 果然,越之?琼扫了眼四周,一眼便将所?有人面容看过,最终停在?其中?一人脸上,那个人长得和封云尘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轮廓,或许,这个人才是?宋明清真正介绍给他的。 他看的太专注,那人误会了什么,愣了下朝他走过来。 越之?琼觉得他和封期一点也不?像,封期更为内敛,许多?时候,他不?会主?动说话,只会用眼神微微示意,他总是?沉默斯文的,说话时低沉的声音很温柔,越之?琼曾开玩笑说他的声音可以讲故事助眠。 越之?琼转了身,雨丝毫没?停,风反倒越来越大了。 伞已经撑不?住,刚一撑开,伞骨就被吹的反折过去,雨下的又大又急,他站在?屋檐下,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来时心中?已经有预感封期不?是?宋明清要?介绍给他的人,可他还是?来了。 此刻,确认过了,又该如何? 和封期解释清楚,越之?琼在?心里思索着是?否有这个必要?,如果封期不?再是?「替身」,那他们之?间又该是?什么,朋友,还是?……爱人? 思索地太过着迷,脚步声没?有听见,直到一道很高很高的身影站在?他的身侧时才回过神。 越之?琼抬头,是?封期,真的很巧。 封期的病还没?好?,说话的声音有着重重的鼻音,连唿吸都粗重起?来,穿了一身黑,脚上的靴子带着泥土,像是?刚从?山上回来。 封期只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漠,不?带有熟悉的温润:「你没?收到信息吗,颱风要?来了,尽量待在?家里。」 越之?琼打开手机,手机静了音,的确有消息通知。 他扬了下眉,说:「你怎么在?这边?」 「路过,我送你回去吧。」封期说着掏出车钥匙,他说着话朝越之?琼身后的咖啡厅里看了一眼,只一眼就瞧见那个与?他有些相似的男人。 封期挑了挑一边的唇,笑容带着讽刺。 越之?琼注意到,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解释:「他是?宋明清之?前给我介绍见面的,就是?我们见面的那一次,我以为你是?他。」 「我知道。」封期说完,走到车旁时又说了一句:「你不?该和我解释这些。」 他说的很轻,声音被雨声掩过,让人恍惚觉得是?错觉。 越之?琼坐在?副驾驶坐上,车厢内有很清浅的蔷薇花香味,一路都很安静,他闭着眼满脑子都是?封期的话。 不?是?不?用,而是?不?该。 这句话让越之?琼心绪久久不?能停下,连惯坐车时感到的不?适都未曾影响到他,直至—— 车停下,到了。 越之?琼睁开眼,封期目视正前方,两人视线没?有交点。 想了又想,他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封期,替身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以为你是?宋明清介绍来的,知道替身的事。」 封期终于转过了头,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如窗外的天空如出一辙,正酝酿着一场大暴雨,幽深又似海洋,越之?琼觉得自己正处于一搜小船上,被风浪拍打的摇晃。 「越之?琼。」尚带着病气的声音更显低沉,也比从?前更兇狠。 越之?琼眨了眨眼,右手不?自觉握上车门,下意识便是?要?躲避后退。 但封期的目光犹如锁链,将他牢牢定在?那里:「你去那家咖啡厅做什么?」 越之?琼不?喜欢被动的感觉,会让他觉得生死?都不?再由他掌握,像是?应激反应,每每陷入这种窘境,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扬起?笑,标准的,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笑。 心尖在?轻轻颤抖,手抓的越发紧,却还是?口中?不?着调地说:「这么凶?我不?是?说过了嘛,我以为你在?那里工作,所?以去找你啊。」 封期的身体压得越来越近,炙热的唿吸喷打在?他的颈侧,鼻腔之?中?都是?他身上清爽的薄荷味道。 越之?琼唿吸停滞,他能看清封期鬓边的短髮上有几滴未干的雨珠,那滴水珠因?为动作终于滑落,落在?他的手背上。 很凉,越之?琼缩了缩手指,嘴角的笑越发的完美:「离得这么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亲我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亲你。」封期凑近说。 越之?琼身体僵住,蓝色眼睛微微瞪圆,很显然,他并未料到封期会这样说。 封期应该,应该说句抱歉,然后拉开距离,那样才符合他的性格不?是?吗。 唇瓣被封期的大拇指捻过,力道不?轻,下唇泛起?麻,他眯起?眼,所?有的受惊情绪全部消失,他抬起?下巴,唇瓣从?封期发红的耳边擦过,唇瓣温柔,耳垂冰凉,激得两个人都滞了一下。 越之?琼满意地看着封期的反应,掌控感回来了,身体也不?自觉放松下来,他靠在?椅背上,歪着脸看还在?沉默的封期。 第45页 「为什么要?去找我。」封期说。 话题又绕了回来,越之?琼声音有些闷,眼里罕见地升起?茫然。 从?宋明清与?他说过这个可能之?后,越之?琼就再无法平静,他忍不?住去想他们的初见,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那个人不?是?封期,他会同意那场「契约」吗。 他也想起?在?秋叶山上烟花下他们的亲吻,以及封期和他说「你不?会照顾自己」时的认真。 封期是?他稍显黑暗的人生中?一束幽光,亦是?失意时治癒的良药。 他无法分清自己对?封期的情感究竟是?什么样的,超越朋友,未满爱人。 「我不?知道。」越之?琼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咖啡厅找封期,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去想他。 这和他过去喜欢封云尘时不?一样,喜欢封云尘时,无需多?想,他就是?莫名其妙地喜欢他,就是?想与?他亲近,做朋友,也好?,□□人也好?,都可以,所?以,不?需要?在?意封云尘的冰冷,不?需要?去怀念过去。 但现在?,此时的场景让他困惑。 对?,他已经的的确确明白自己并不?想和封期回归陌生人的距离,他不?想封期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 封期没?有说话,他从?越之?琼的口袋中?摸出烟盒,皱皱巴巴的,他抽出一根香菸,打火机的火苗照亮暗蓝的天。 「下车吧,风越来越越大了,再耽误下去,我就该回不?去家了。」封期又把烟塞回越之?琼的口袋。 越之?琼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指尖的香菸越来越短,他垂下眼,按灭菸头,这烟味道太沖,对?他来说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喜欢。 颱风天,路上见不?到人,他发动汽车,车轮捲起?路面的积水哗啦啦散落四方。 封期不?需要?越之?琼的那一句「不?知道」,他想听其他的话,比如说,「没?了你这个替身,我自然要?找个新的 」,又比如说,「我后悔了,我想和你真正地谈一场恋爱。」 可越之?琼说「不?知道」,不?知道三个字夹在?那二者中?间,让他忍不?住想入翩翩,又忍不?住唾骂自己蠢,明知他不?喜欢自己,还想载进去。 封期不?愿意做一个蠢人,所?以他不?愿意一头栽进一个已进去过的陷阱。 车子开到最快,一路飞驰着回到家。 今晚罕见的一家人都在?,围坐在?沙发上,空着的座位好?像在?等着他的入座。 「身体没?好?,这个天气还到处乱跑。」于湘说。 封期应了几句,准备上楼换件衣服,他眉眼间情绪还未消散,带着几分年少时的模样,走起?路也匆匆忙忙,惹的其他人都侧目注视。 「他这样子,倒是?比之?前顺眼多?了。」封朗一边掰着橘子一边说,其他人无不?应和点头。 如果说过去的封期是?意气风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那现在?的封期则像是?亲手把过去的自己关进了笼子,带上一张假面,从?容地应对?他预计的人生。 但人生中?的事并非人力可计算,就像越之?琼顶替了他的「相亲对?象」,即便他事先算好?了数条结果,但没?有一条会是?如今的结局。 他以为他和越之?琼从?此该再无交集,身体却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站在?越之?琼身侧,然后又控制不?住地去问他那些话。 「不?知道……」 封期轻念着这句话,越之?琼总是?在?他设想之?外开闢一条新的道路。 而他每一次都被吸引到。 第27章 颱风终于登陆, 因?天气原因?,近一段时间家政阿姨都不会来打扫做饭,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越之琼都要自己做饭, 他做的饭菜味道一般, 但好在他是个好养活的人,有口吃的就行。 大片乌云在天上聚集, 让本就暗沉的天更是如同黑不见底的黑洞。 越之琼坐在吧檯边的小沙发上, 落地灯的光成一束打在他身上, 萨摩没有经歷过这样?的天气, 害怕地紧紧跟着他寸步不离。 他调了杯酒, 没花什么心思, 随心所欲地把?自己喜欢的混在一起, 味道却?意外地不错。 有人在拍门,宋明清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还穿着身睡衣, 他向来如此,一有急事就什么也?顾不上。 「越之琼, 我知道封期为什么突然变态度了。」他说起来激动?时甚至还拍一拍桌子。 「什么?」越之琼拧起眉, 还未反应过来。 宋明清说的很确定:「张玉隼跟我说了, 他那天看见周由去找封期了,周由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是他挑唆的。」 越之琼笑着摇摇头:「不,不是因?为这个。」 宋明清见他不信,掏出手机就要给张玉隼打电话。 「我相信那天周由跟封期说了什么,但我跟他之间不会只是这个原因?。」越之琼拉住, 平静而确定的声?音从雷声?下回?盪散开。 宋明清无法理解,他耸了耸肩, 瞧着越之琼发白的脸色,叮嘱一句不要喝太多酒后又离开了。 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越之琼一口一口喝着自己调的酒,微涩,带着果木香,两条金鱼不安地在鱼缸中跳动?身体,他担心它们会跳出来,准备去换一个大一点的鱼缸。 第46页 调酒时胡乱加了一通,没注意到混合了酒精浓度高的,刚一站起身,眩晕感让眼前模煳一片,脚下失去了掌控,模煳之中只能看见两条金鱼在眼前游来游去,他抓住桌子,手指点上不久前看过的内容,触碰到那个一直没有打去的电话。 「嘟——嘟——」 两声?响,越之琼舔了下唇,连忙想要去挂断。 可眼前那两条金鱼总是晃来晃去的,让他看不清手机上的按键。 电话被接通了,熟悉的声?音回?盪在小小的吧檯:「越之琼。」 越之琼长出了一口气,身体放弃抵抗,任由着瘫软在木质地板上,不远处的矮柜上摆着一个鱼缸,以?及一只空了的花瓶,他画的蓝紫色铁线莲在它们身后怒放着,也?在越之琼的眼前绚丽如梦境。 「封期,我有点难受。」越之琼说,他蜷缩在地板上,中午煮了几只家政阿姨包的饺子,之后一天就再没吃过饭,兴许是酒精刺激到了胃,现在好像有只手在抓着胃部,一紧一松,牵扯他的神经。 他并?不陌生这种疼痛,所以?连声?音与?神情都是平静的。 只是莫名的,听见封期的话后,他突然说了出来。 说出后很久那边都没再传出声?音。 越之琼不知道封期还在不在听,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来,手却?不自觉握紧。 耳朵贴在冰凉的地板上,心跳声?变得大了,与?雨声?混合在一起。 「抱歉,打扰到你——」 带着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越之琼,我说过,你真的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 封期坐在床畔,他没开灯,只有手机亮起的一点萤光,他的房间停留在少年时喜欢的风格上,床头摆着喜欢的运动?员周边,他站在其中,风格是那样?格格不入。 这间房靠近榕树,雨天时,会有些吵。 封期挂断电话,还亮着的手机屏照亮他的面容,半垂着眼,分辨不清神情,雨声?越来越大,终于,他起身换衣服。 短袖的衬衫,黑色的西装长裤,又抽出一把?黑伞。 这栋安静的房子还未彻底陷入沉睡,他走动?的声?音惊到洗漱的住家阿姨,惹来疑惑的询问:「这个天气还要出去吗,天气预报都说这几天要尽量待在家里的。」 「李姨,我有些急事,明天和我妈说一声?,免得她?担心。」封期说。 「那你明天回?来吗?」阿姨又问。 「不清楚。」封期说。 外面天气的确吓人,但对于封期来说不算什么,他早些年走南闯北,经歷过不少恶劣天气,淮岷市是宜居城市,便是有颱风,也?要比其他地方温柔一些。 路上见不到人,他放了音乐,照例是越之琼常听的那一首。 鼓点和雨声?重?合在一起,封期眼前是越之琼茫然坐在副驾驶坐上说「我不知道」的模样?,今天的那一通电话他可以?理解为越之琼的一种邀请吗,邀请他一起走向那条不叫爱情也?不叫替身的未知道路。 通往越之琼家里的电梯开了,他走进,开门,一串动?作行云流水,直到看见躺在地上的越之琼才慌了神。 越之琼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平静,和往日里没有区别,他以?为难受只是个藉口。 越之琼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手机躺在他的身边,自从被封期挂断后,他就没再去碰,胃部痉挛的感觉并?不好受,疼起来,他只能靠捏自己的手指来发泄。 天花板上的花纹动?来动?去,时不时还会变个形状,以?至于他看见封期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也?觉得是幻觉。 越之琼愣愣看了会,头顶的灯光照的恍惚,背光的男人半蹲在他一旁,身上像是笼罩了一层薄雾,连声?音都亦幻亦真。 「越之琼,你哪里难受?」 「你怎么来了?」越之琼还在发愣。 「你邀请我来的。」封期看着发发红髮烫的脸颊,用手贴在他额头欲试体温。 「我没邀请你。」越之琼撇过脸,他坐直了身体,嵴背的线条在薄t恤下越发明显,弯起来是漂亮的弧形,垂在身侧的手指上有几道红痕,是被他自己抓出来的。 在雷雨声?下,显得脆弱又精緻。 封期扫了眼吧檯上的酒瓶,眼神冷意加重?,语气也?不自觉犀利:「那我现在走?或者,你是更想让我的那位前辈来看你?」 「前辈」二字被他咬的很重?,越之琼微怔后噗嗤笑出了声?。只是觉得好笑,他第一次听见有人会用「前辈」来形容。 「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察觉到封期越来越冷的眼神,正色开口解释,又轻声?补充:「而且,我不喜欢他了。」 封期握着他手腕的大掌不自觉收紧:「谁?」 「你的前辈。」越之琼眨了眨眼,兴许是心情好了,胃部的疼痛缓解了些。 封期没说话,他的力?气很大,一把?就能将人拉进怀里,把?人按进沙发里,转头又瞧见空荡荡的酒杯,他晃了晃酒瓶,剩下的不多。 他不喝酒,不明白这种又辣又涩的东西有什么好喝的,转头看向又瘫在沙发上的越之琼问:「哪里不舒服?」 「胃疼。」越之琼的声?音闷闷的。 封期咬了咬后牙,心里想骂上他几句,但看着他苍白的脸,又说不出口,只能去接了点热水,用毛巾包着给他捂一捂肚子。 第47页 这个天气不冷不热,越之琼之前一直躺在地上,身体发冰,又因?为疼而出了汗,衣服和髮丝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抱着装了热水的瓶子,下巴抵在膝盖上,萨摩的尾巴一下一下扫过脚踝,带来痒意。 雷雨声?一刻不停,厨房里也?传来封期动?作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他不自觉想起了小时候,他闭着眼,陷了进去。 青砖石盖成的小院,同样?是雷雨的天气,他发了烧,头枕在姥姥的膝盖上,宽厚温暖的大掌在他背上一下下轻拍,他的唿吸也?跟着变缓。 厨房里母亲在做饭,她?没去上班,请了假,在厨房里给他做红豆汤。 豆子是自己种的,因?为越之琼很喜欢,即便煮起来麻烦,也?常常做。 勺子从简单的素色小碗里舀起暗红的汤,一下一下搅动?,好让温度不再烫嘴。 「之之乖,张嘴,你最喜欢的红豆汤来了。」姥姥哄着他张嘴。 他睁开眼,母亲坐在一旁的竹椅上,并?不看他,也?不说话,是惯常的不冷不热的态度。 他伸出手,朝她?喊:「妈妈,我要妈妈餵我。」 越微起了身,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从姥姥手里接过了碗,然后一口一口餵他,她?是个很有耐心的人,餵他的时候动?作很轻,垂着眼看他的时候偶尔也?会带上温情。 红豆汤里加了糖,喝起来甜丝丝的,温度也?刚刚好,一小碗还未喝完,他就睡了过去。 越之琼被人叫醒,他睁开眼,封期的身影模煳,和回?忆里家人的身影似是重?合在一起。 「喝点粥。」封期说。 是简简单单的白粥,因?为时间关系,它的卖相併?不好,只能称之为米汤。 他喝着粥,想起宋明清和他说过的话,他抿了下唇,握着勺子的手微顿。 「怎么了?」封期问他。 「是因?为周由和你说了什么吗?」越之琼垂眸看着碗中的米花。 「不是。」封期说,周由的话只是诱因?,他早已?察觉到越之琼对他隐秘的情绪。 他不愿和越之琼继续下去,不过是因?为越之琼对他不带情感,而他却?有了自己的心思。 不愿意继续是因?此,愿意继续也?是因?此。 就像年少时爬山总爱走隐秘野道,因?为未知,因?为好奇会遇见什么,这样?多年来,他从未变过。 他很想知道就这么一直下去,会遇见什么,是他将那位「前辈」顶替,还是鎩羽而归。 「说好的三个月还没到,要继续吗?」封期问。 越之琼摸了摸鼓起的小肚子,眼睛眯起弯成月牙:「不,我们重?新认识。」 第28章 次日, 封期从陌生的环境中醒来?,他睡觉一向浅,偶有雷声响起都会被惊醒, 这一觉睡得不好, 因为观察越之?琼情况如何而睡得晚,偏偏生物钟又太准时, 清晨六点钟, 眼睛一睁没了睡意?。 他下意?识将手伸向右边的床头去拿眼镜,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越之?琼家?。 封期转身?, 他动作轻, 越之?琼还没醒, 缩在杯子里露出洁白的长颈,一只手还紧紧抓着被子, 兴许还是被他的动作惊扰到了, 翻了个身?,脸朝这边转了过来?。 越之?琼睡着的时候显得很乖, 就像是漫画中安安静静乖巧的小王子。 这个距离是他们不常有的, 离得太近, 他能看清越之?琼眼皮上的一颗小红痣,它?动了动,似乎有睁开眼睛的冲动。 封期伸手,指腹很轻地贴在上面,能感受到眼球在颤着,过长的睫毛扎向他的皮肤, 柔软,又有点痒。 封期唿吸凝滞, 窗外?雨声还未停歇,在雨声下这里安静的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昨晚他们重新?认识。 此?刻,封期只是封期,越之?琼只是越之?琼,他们之?间再没了乱七八糟的关?系,什么三月之?期,什么替身?全都成了过去。 他起身?,盖在身?上的被子从越之?琼手心扯过,睡着的人眉心皱起,似是要醒来?的徵兆。 封期静默着站了会,见他唿吸重新?变缓,这才继续动作。 冰箱里很空,只有一些饮料与冷冻的水饺,不用想,也知道越之?琼这一段时间天天在家?吃的是什么。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觉得越之?琼面色有些苍白,人虽不瘦弱,但也属于纤细一类,现在,原因找到了。 推开窗,看了眼天气,比昨日风小了些。 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响了,是昨夜越之?琼遗留在这里的,他扫了一眼,见是个没有备註的电话号码,幽暗的眼眸闪烁下,想起在火锅店一个陌生电话打来?,而越之?琼慌张的模样。 卧室的门紧闭着,越之?琼还在睡,铃声没有停歇的意?思,他点了静音。 随后提起黑色长伞,准备出门去楼下超市採购一番。 对于越之?琼,他还是有太多不熟悉,相处的一个多月,回想起来?,他们之?间的交流从不会涉及到越之?琼的人际关?系。 拎着袋不清楚是否合越之?琼口味的蔬菜,他走进了大?楼。 转弯处有两个人搭着肩正低头凑在一起说些什么,听见他的脚步声,对话停了。 宋明清正和张玉隼说着关?于林秋石的事情,最近,林秋石回来?了,听张玉隼说林秋石昨夜被吹断的树枝砸到,已经进了医院。 第48页 他在心里感慨着不愧是淮岷有名的幸运e,视线余光中多出个人影,顺着笔直的西装裤往上看,面容隐约透着熟悉。 他只能认出几个人,大?多数时候靠的是声音。 眼前男人个子很高,身?上气质让人过目不忘,在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人,宋明清慢半拍地眨眼,说:「封期?你们和好啦。」 封期冷淡地点头。 宋明清习惯他的冷淡态度,打了声招唿后拽着身?边的张玉隼继续走。 张玉隼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目光在封期脸上停留许久,脸上表情是说不出的欲言又止,等到人终于走进电梯,才感慨了一句:「就是他吗,真像啊,比传言里的还要像。」 「是吧,我找到的,牛不牛?」宋明清抬起了下巴,他还不清楚封期究竟是不是咖啡厅的那个人,但在张玉隼面前总想炫耀一番。 因为电梯已经关?上,说话时两人都未收敛声音。 电梯内,封期按下楼层,对话声越来?越远,每个字都很清晰。 他抬手摸了下脸,对于相貌他并?不关?心,但从小到大?根据别人的反应也知道这张脸相貌出众,想来?那位「前辈」长得也不差。 只是他有些好奇究竟是有多像,才会让越之?琼的朋友这样感慨。 或许,有些时候,不是一句重新?认识就可以彻底结束过去的,起码在现在,他还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封期踏步走出,打开房门,和他离开时一样安静。 越之?琼还未醒。 他整理好蔬菜,洗净手。 卧室内,越之?琼闭目睡着,封期就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看他,雨声未歇,房间里点着蔷薇香的香薰,他想:无论是谁看见越之?琼这样的睡颜,都不会忍心吵醒。 * 一觉醒来?,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越之?琼被子下的身?体动了动,他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半,他睡了足足十?个小时。 或许是解决了一桩心事,身?体放松许多。 他坐起身?,一头银髮因为睡觉的原因乱糟糟的,甚至有几缕向上翘起。 身?侧的床铺空荡荡的,越之?琼揉了揉眼睛,向四周望了望,很安静,没有人,他勐地下床,却?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收敛了动作,打开门,准备去厨房看一看。 没有人,但桌上摆了一盘洗净的桃子。 他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书房的门被人打开,转头一看果?然是封期,带着眼镜,手里拿着一本?书。 「我以为你回家?了。」越之?琼手反撑在桌上。 封期垂着眼,他戴着眼镜,遮挡了部分情绪,走到沙发处,将手机递给越之?琼:「你手机响了,因为怕打扰你睡觉,所以我关?了声音。」 越之?琼接过,的确有几个未接电话,来?自家?里的管家?,他扯了扯嘴角,面上带着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删除消息提示,关?上手机。 「不回电话吗?」封期问。 越之?琼摇头,他走得近了,终于看清封期的神情,眼里闪过笑意?,一个倾身?,脸凑近了:「你觉得是谁打来?的?」 封期并?不躲避,任由他一张脸凑近,唿吸与自己的交融:「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的太多了,越之?琼的朋友,越之?琼的家?人,越之?琼的过去,他通通不清楚。 而他也从始至终也没有资格去询问。 越之?琼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手机递在他的面前,指腹点上亮起的屏幕,那串数字号码被点动,然后拨了过去。 「封期,我说话一向作数,我说了我们从新?认识,所以,你想问我什么都可以。」 封期将手机从他手中抽走,紧接着,挂断了电话。 「你不想接,那就不接,我的好奇心还没有旺盛到这种地步。」 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重新?认识也可以慢慢来?,慢慢了解对方,不必急于一时。 越之?琼愣了愣,很多时候,他觉得封期真的像是春日里的阳光,不动声色就将一湖冰水融化,因为他突然发现,他根本?就不介意?封期了解自己,即便现在把所有事情一股脑说给封期听,他觉得自己也是愿意?的,更甚,他觉得自己是开心的。 身?边突然有了一个想要了解自己全部的人。 「好,那我们慢慢了解对方。」越之?琼说。 他指了指一看就是新?买来?的桃子,问:「你买了红豆吗,我喜欢喝红豆汤。」 一粒粒红豆在小锅中被沸水翻腾,慢火细细得熬煮,一直到红豆破了皮,泛起豆香味,又加上几块冰糖,汤汁染上红豆色,不用想,煮好后后喝起来?一定?很甜。 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夏天,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封期。 煮红豆的声音听起来?很治癒,越之?琼靠在沙发上,封期在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是他昨夜因为疼痛抓出来?的,今天起来?一看,他才发现当时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封期低着头的时候很认真,他很有耐心,动作很轻,药膏抹在手上,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透着丝丝凉气,很舒服。 「好了。」封期将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又说:「越之?琼,有些时候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不吃饭还喝那么多酒,你家?人知道你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吗。」 第49页 越之?琼抿了下唇,若是在往常,他可能会嘻嘻哈哈地绕过话题,可就在刚才他还说过他说过,他会和封期慢慢了解彼此?,于是,他说:「我没有家?人。」 「不过,小的时候我每次生病后,我的姥姥或者妈妈都会给我做红豆汤。」 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这些,大?多数时候他可能会提到老家?,但从来?不会提起他们,就好像一说出口,他们离自己的距离就越发远了,他就认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但现在,他发现并?没有那样难以说出口,所以,连声音和表情都是平静自然的。 「红豆汤已经煮好了。」封期说。 素白的小瓷碗里红豆已经煮的软烂,里面放了几颗红枣,还有些烫,热气铺在脸上,毛孔都舒服的张开。 餐桌旁的窗帘没有拉上,窗外?阴云密布,雨珠打在玻璃上,看着分明那样阴冷,但手心里的红豆汤却?让人回到了小时候的夏天。 「味道怎么样?」封期问他。 越之?琼垂下眼,低声说:「味道很好,和我小时候喝的一样。」 第29章 颱风终于过去, 天气开始放晴,被雨水一连打了?几日的蔷薇又开始盛放,满园都?是花香。 后花园支了?个遮阳伞, 早晨的时候于湘会?来这边坐一会?, 放松放松心情。 蔷薇开得太好,她问?:「小?期之前不是说他男朋友喜欢蔷薇吗, 问?他要不要送一些, 我看?老李养的花比外?面卖的还要好些。」 李姨点头, 说着又提起前几日那个晚上, 她在封家干了?几十年的活, 早就成?了?一家人, 难免有些担心, 当时封期病还没好透,也不知道这几天好了?没有。 「别管他, 他那身体, 一点感冒算不上什么。」于湘将裙角的草屑拍掉,她如今身体不太好, 但精神还算不错:「我现在啊, 就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把那个男朋友带回来给我们看?一看?。」 「瞒得紧呢, 连名字都?不说。」李姨笑着跟了?一句。 「是啊,要不是他前几天那副失落的样子,我都?以为是说来骗我们的。」于湘细数着封期近几年的变化?,越发觉得封期还是现在的样子好。 正说着,听见屋里?有说话声,起身往屋里?远远一望, 是封期回来了?。 于湘想起之前李家打来的电话,走到窗前喊住正在上楼的人。 「小?期, 你林叔叔家的孩子还记得吗,就是之前该跟你相亲的那一个,前几天摔断了?腿,你代我去看?看?,虽然这么多年没联繫了?,但也算是老交情。」 封期脑海里?记起林秋石的模样,他们见过一面,林秋石似乎也是越之琼的朋友,于是点点头,应了?句:「好。」 是在一所私人医院,最出名的就是这里?很?安静,环境也好。 他敲开门,里?面只有林秋石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抱着画板正写写画画,瞧见了?封期,似乎挺惊讶,朝封期身后看?了?好几眼,才终于确认只有封期一个人。 封期和他不熟,因为全家搬来淮岷市时他就在外?漂泊,所以如今大多数人都?没说过他,更未见过他。 说了?来意,想着来看?一眼就离开也不大好,封期便?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林秋石看?着他在阳光下越发深刻的长相,面色古怪,许久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封云尘是什么关系?」 封期推了?下眼镜:「他是我哥的儿子,你和云尘也认识?」 林秋石舔了?下唇,歪在病床上握着铅笔在画板上画了?几笔,半晌后说出一句:「认识,还挺有意思的。」 「你知道越之琼从前有个很?喜欢的人吗,实话说,你和他长得很?像。」林秋石好把画板一方,两手枕在脑后,像是在回忆说:「我记得我第一次见越之琼时,越之琼就跟在那个人的身后,那天应该挺冷的,他看?那个人的眼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就好像他的全世界都?只有那一个人一样。」 「所以你的意思是?」封期已站起了?身,阳光从窗子透进来,却没有照进那一双漆黑的眼眸,没有情感,带着锋利的芒。 除了?在擂台上,他很?少?会?露出这样毫不隐藏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你们不合适。」林秋石说。 「我们之间的事情,好像和你无关。」封期已没有继续留下的耐心。 林秋石看?着他拧起的眉,因为躺着不能耸肩,他瘫了?摊手,透过他好像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说来好笑,明明他和越之琼都?不熟,但他的确是对?越之琼有过一段时间好感的,他知道越之琼很?喜欢一本主角是小?狐狸的漫画,甚至因此?自己也走上了?画漫画的道路,但越之琼的眼里?只有封云尘,看?不见其他人,本就稀里?煳涂的消失的也无影无踪。 「没有恶意,这只是一个好心的提醒。」林秋石说。 毕竟,叔叔做了?侄子的替身,知道真相真的不一定能接受 。 「不牢费心。」封期已经?抬步离开,脚步声有点沉,关上门的瞬间,他长长嘆了?口气。 早有预料。 他的长相就足够让越之琼身边的人议论纷纷。 * 越之琼又一次接到来自管家的电话,打来了?太多次,最终只能接通。 第50页 「自那日宴会?后,先生的病情就加重了?。」管家的声音带着谴责。 越之琼闻言也不过轻轻「嗯」了?一声,他两腿交叠,躺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本漫画,一旁的小?桌子上还放着封期给他煮的红豆汤,特意冰镇过,喝起来会?很?舒服。 「韦恩先生今天来看?先生了?,先生说他很?想念你,你该来见一见他。」管家对?于他的态度已经?熟悉,不管他有没有回应,总会?自顾自地将所有话说完。 越之琼合上书,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坐起身,弯起的嵴背线条漂亮,将那碗红豆汤喝完,换了?件衣服,准备去周荣昌常住的那一家私人医院。 韦恩是周荣昌的表哥,亦是外?界对?于越之琼亲生父亲的怀疑对?象,越之琼从前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 他人很?随和,早晨时会?站在院子里?拉小?提琴,越之琼和周由都?是跟他学的画画。 那一段时间称得上是越之琼回到周家后过得最好的一段时间。 对?于周荣昌他没有去见的想法?,但是对?于这位叔叔,他还算尊敬。 到了?医院,越之琼见到了?韦恩,他比记忆中老了?许多,但依旧是个儒雅绅士,见到了?越之琼,他歪着头,抬手拥抱说:「小?月亮,好久不见。」 因为越之琼的名字带个越,于是韦恩一直喊他小?月亮,喊周由则喊小?船。 「韦恩叔叔,好久不见。」越之琼说,他好像完全没看?见病床上的周荣昌。 周荣昌的确病情加重了?,时不时就会?咳嗽几声,停也停不下,这是他年轻时出车祸受得伤,也是在那场车祸中丧失了?生育能力,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他不会?想起越之琼这个孩子。 也因此?,每每想起,情绪总是很?差,而?过去越之琼就成?了?他的发泄对?象。 「之琼,见到叔叔太高兴连父亲都?给忘了?啊。」他说。 越之琼朝他扬了?扬眉,视线在他发白的嘴唇的扫了?眼,然后开心勾唇。 「叔叔,我们到外?面聊吧,他需要静养。」 韦恩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交锋,过去他同越之琼周由相处时,正是周荣昌事业繁忙期,他只知道他们父子之间因为不常见面而?关系一般 。 于是他跟在越之琼的身后离开了?病房。 医院总是瀰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是消毒水,又或者是其他药水味。 「小?月亮,上一次我们见面已经?是八年前了?,那个时候你还没有这样高,正值青春期,看?上去总是充满愤怒。」韦恩打量着越之琼:「你现在看?上去状态很?好,看?来你过得不错。」 莫名其妙地,越之琼想起了?封期。 早上时,封期和他说自己该回家了?,他几乎呆愣了?有四?五分钟。 没有了?「替身」那一层的身份阻碍,他能够完完全全放松下来和封期相处,他们之间很?契合,越之琼甚至觉得不过几日他就长了?些肉。 他有些想让封期一直和他住在一起了?。 「看?来你想到了?某个人。」韦恩笑着说。 越之琼点头,因为颱风刚走的原因,空气异常的干净,他深吸了?一口气,能闻见空气中的花香。 「叔叔,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越之琼问?。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很?久,他从前以为喜欢一个人就该像是他对?封云尘那样的,可如今回想,又似乎有哪里?不对?。 但他也不知道对?于封期,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待在封期的身边会?让他很?放松,有种不管他做什么都?会?被人理解,不管他说什么封期都?会?静下来听的感觉。 他喜欢这种相处,甚至依赖,但深藏在依赖之下的还有点想要迴避的恐慌。 这究竟算是什么呢? 「我想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 「但你既然会?问?这个问?题,那么你想的那个人对?你一定是不同的。」 「所以,你不需要去想这个问?题,时间会?给你答案。」 越之琼愣了?愣,突然就释然了?,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去找那家咖啡店,想不通为什么会?在那个夜晚和封期说他难受,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愿意和封期重新认识。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只需要知道和封期在一起他很?开心,而?那些问?题总有一日,他回过头去看?是会?明白的。 「谢谢叔叔。」越之琼踮起脚尖,用鼻尖碰了?碰盛开着的蔷薇花。 很?香很?香。 「我很?好奇,你说得那个人是从前你和我说起过的那个人吗?」韦恩说,几年前他们在电话里?聊过这个话题,当时越之琼直言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但还在追求之中。 越之琼摇头,视线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身板挺拔,走起来速度很?快,个子高到墙上的蔷薇花垂在他的肩膀。 封期也看?见了?他。 四?目相对?,越之琼朝他招着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已能听见封期的脚步声,越之琼对?一旁的叔叔说:「不是那个人,是另一个,但是比那个人要值得得多。」 第30章 第51页 出了病房, 封期没有?回家,之前给于?湘做检查的也是这家医院,他去找了之前那个医生, 确认了下一次的检查时间。 突然的, 又想起那日越之琼胃疼到躺在地上的模样,脚步一转, 又去了消化内科。 医生是位中年男人, 听他描述了许久, 却也无法?真?正描述到病情, 最后?只能说:「最好还是让病人来医院检查一下。」 没得到答案, 封期在心中计划着什么时间带越之琼过来。 出了医院, 阳光越发热烈, 让人怀念颱风的那几日,这里种了许多?蔷薇, 整整一面墙, 全是嫩黄色。 安静下来,总会回想起不想回想的话。 「我是说, 你们不合适。」 「越之琼真?的很喜欢那个人。」 尽管早已做了心理准备, 但?没有?人愿意听到这些话。 出来散步的病人慢悠悠从?身边路过, 封期走得飞快,转过了某个拐角,却意外见到了某个熟悉的人。 隔着来往众人,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对视上的那一瞬间,他看见越之琼弯起了唇, 于?是不由?自?主?的,眼睛中也跟着升上笑意。 待到反应过来, 微抿唇时,他听见越之琼看着他说:「但?是他比那个人更值得。」 那个人,不用去问?,封期明白他指谁。 越之琼说完话,侧目是维恩温和的笑,他微微垂眼,流光在眼神中闪烁。 「小月亮,不用害羞。」维恩说话时同他一起看着正走过来的封期。 单从?相貌上来看,越之琼和封期无疑是相配的,维恩对他的妻子是一见钟情,这样多?年过去,感情从?未有?过消退,对于?爱情,他抱有?着美好的想像,他祝福这一对看上去般配的小情侣。 「猜的不错的话,他就是你说的人了。」 封期已经走到越之琼的身侧,越之琼的长?相与韦恩有?很多?相似之处,第?一次看见他们的人,都会觉得他们是父子,这一点在过去成为了他母亲出轨的证明。 越之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但?医院并不是一个相遇的好地方,尽管早上时才相处过,他还是忍不住去问?:「封期,你生病了?」 「只是来看个朋友。」封期没有?说林秋石的事。 越之琼点点头,和他介绍:「这是我的叔叔,韦恩。」 封期对于?韦恩并不陌生,他曾在某个画廊的拍卖会上见过一面,也曾听说过这位画家的事迹,他更为惊诧越之琼和韦恩的关系。 打了个招唿,韦恩看上去并不愿意耽误小情侣的相处,说还有?些事情需要回病房和周荣昌商量后?便离开了。 越之琼歪着头,他本以?为起码也要过几日才会见面,但?现在的意外并不惹人讨厌,反倒给人惊喜。 意识到这一点,他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抛在脑后?问?:「接下来有?时间陪我吗?」 封期自?然有?时间,但?他却没回答,反而正色问?道:「越之琼,你有?检查过你的胃病吗?」 那日越之琼躺在地上的模样实?在吓到他,他记得越之琼说过自?己没有?家人,或许没有?人提醒过他该去医院检查一番,这样才会放心。 果然,就见越之琼摇了摇头。 封期几不可闻地嘆了口气,拉着人挂了号,还是之前的那一个医生。 医生见到封期身旁的越之琼开玩笑说:「你男朋友啊,刚才在我这里说了一大堆,他很关心你。」 越之琼侧目看向封期,封期正在关门,他的动作很轻,光照在他的嵴背上出现大块的光斑。 封期好像真?的很关心自?己。 并不是客气的关心问?候,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他也在关心着自?己。 越之琼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了,或者说,他很久没有?体会到除了封期之外的人关心他的感觉。 宋明清是朋友,这个人的性格天生带着不靠谱,别说关注到越之琼的生活,就连他自?己都得靠着父母来提醒。 宋明清之外呢,张玉隼?是个酒肉朋友。 周由??算了,越之琼垂眼,他宁可周由?别关心他。 封云尘?更是不可能,他们之间永远是他来关注对方,从?不会颠倒过来。 他认识的这样多?人之中只有?一个封期,可明明他们才认识了一个月。 越之琼注视的时间太久,等到封期的手掌放在他的肩头用眼睛询问?他时,他才回过神来,他们并肩坐在一起,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抓住封期的另一只,再没放开。 封期的手很温暖,也很干燥,即便现在是夏天,握起来也不讨人厌,反倒给人一种安心感。 越之琼是有?些害怕医院的,我记忆中只去过几次医院,每一次都没有?好消息。 被?医生告知不幸的病情,躺在手术台上被?推出来,病情恶化,抢救,死亡。 这一套流程越之琼经歷过,他和母亲的感情无法?用单用一个词来形容,大多?数时候,他跟姥姥的感情更好,也更依赖姥姥,可能母子关系的确奇妙,生病又或者遇见困难时,他最先想要找的却是母亲。 他仅有?过两次似乎连天地都抛弃他的无助,全发生在没有?母亲的时候,也全发生在医院。 一次是母亲的死亡,一次是姥姥的死亡。 第52页 他害怕看病,生病时总是会想着熬一熬就好了。 越之琼知道自?己是个胆小的人,总是在刻意躲避过去曾经经歷过的痛苦与美好,他不去接触,不去回想,只把自?己困锁在一个伪装出来的强大里。 相握的手不自?觉握紧,掌心有?着不属于?他的温度,很温暖。 突然的,那双被?他紧握的手用力握了握他,像在回应。 封期知道此刻自?己的胆小…… 越之琼心口紧缩,心脏跳动的飞快,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他抬眼去看封期,隐藏在镜片的眼睛总是温柔强大,他从?未见过这双眼镜露出无助。 安抚通过想触的视线传递,如同有?了支撑。 越之琼抿了下唇,继续同医生讲述自?己的病情。 很多?时候的惧怕只是因为想像以?及不敢,或许只需要一个鼓励的眼神,一个安抚,就能走出舒适区,踏出自?己的第?一步。 和医生确定了做胃镜的时间,越之琼松了口气,将自?己弱小的那一面暴露在他人面前让他有?些不适,但?更多?的还是在想,好像也没有?什么。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医院附近有?许多?店铺,但?他们没去,反倒一起去了趟超市。 越之琼推着小车,跟在封期的身后?,看着他在蔬菜区挑挑拣拣。 他不懂选择蔬菜水果的好坏,拿起一颗苹果,低着头仔细观察着它与封期挑拣的不同。 封期挑好一袋桃子,回头看见他的动作,眼里闪过笑意,走到他的面前,出声:「苹果不是越红味道越好,要看他的纹路。」 越之琼吓了一跳,好像觉得一手握着一颗苹果的自?己有?些幼稚,皱了皱鼻子,却不太相信。 封期将他挑选的苹果一同装进袋子,越之琼一脸疑惑的样子显得有?些呆,眼头微微瞪大,显得一双眼睛变得圆润可爱,他不动声色的推了推眼镜,解释:「回去可以?尝一尝,看看有?什么不同。」 没有?人天生就会挑拣水果,但?在一次次的比较中,自?然能找出不同。 封期已经进了蔬菜区,越之琼推着小车,购物袋里,那两颗不同的苹果紧紧贴在一起,一个通红,一个有?着漂亮的规则竖纹。 他拍了一张照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拍它,等到看着手中照片回过神来时,封期已在前方回头问?他:「怎么了?」 越之琼摇摇头,将照片发送至朋友圈,然后?手机装进口袋,说:「没什么。 」 从?超市买完菜两人直接回了越之琼家,照例是封期做饭,越之琼站在一旁看。 但?不同于?之前的无聊观看,这一次终于?有?了点事情做。 洗好的两颗苹果已经削好皮,切成了小块,两盘都散发着苹果的果香,看不出有?哪里不同。 封期示意他:「尝尝?」 越之琼靠在台子上,两块看上去一样的果肉先后?入了嘴。 一块微酸没什么滋味,一块清甜。 的确很不同。 越之琼咽下果肉,突然杨唇笑了起来,故意说:「封期,你教会了我,以?后?挑苹果的时候我可就不需要你喽。」 封期看着他,嘴角微不可查地升起弧度:「会挑桃子吗?」 「不会。」越之琼微愣。 封期又问?:「会挑西?瓜吗?」 越之琼摇头,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封期会的还很多?,他可以?慢慢学,他们之间的时间有?很多?。 第31章 最近与公司一直合作的供应商合约到期, 封云尘曾试探过,在到期之前他们是有继续合作下去的想法的,只是不?知为何, 如今不?愿继续。 这是个难题, 许多年的合作早已让风响习惯,而下半年的计划这个项目是重?中之重?, 材料不?仅需要更多, 还更急。 封云尘刚接手分公司这边的业务, 这一关势必要挺过去, 否则本就根基不?稳的他更加难以进?行接下来的工作。 他已忙的焦头烂额, 睡眠时间大大缩小, 就连休息都是在公司里。 他需要在项目启动之前尽快找到一个新的, 靠谱的,能够大量供货的供应商。 清早, 封云尘刚换上西装, 手机叮咚一声响,以为是工作上的事, 他点开, 却意外?来自李勐。 他们已很久没有联繫过。 封云尘不?是个适合做朋友□□人的对?象, 他太过冷淡,永远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多时候,不?朝他主动,就会从他身边逐渐变为路人。 他的朋友不?少,但真正能说上话的却几乎没有, 基本上都维持着不?疏远的普通朋友距离。 李勐发来的是一张图片。 封云尘皱皱眉,系领带的动作没停, 另一只手直接关了屏幕。 系好领带,却又突然想起上一次还是李勐提醒他越之琼找了个和他和像的男朋友,于是,又重?新打开手机,点开图片。 是一张截图。 封云尘冷淡扫过去一眼,目光却骤然顿住,眉头也紧紧拧起 是越之琼发的朋友圈…… 自那日过后,他就再没打通过越之琼的电话,也发送不?出信息,他知道越之琼是拉黑了他,这个摆在面上的事实仿佛一个巴掌,让他无法理性看待,一瞬间只觉好像所?有人都在默默关注着这件事情,他是个被替身比下去的人。 第53页 好在,突然繁忙的工作让他无法分出心?去想这件事。 但这张截图让他又重?新回想起,恼恨的情绪在心?头排也排不?出去。 图上是两颗苹果靠在一起,背景是在超市,隐约能看见远处有一道模煳的背影。 图片在食指与中指下放大又缩小,那道背影被看了一遍又一遍,本就是截图,模煳的背影无论怎样放大都依旧模煳。 封云尘冷笑?了一声。 啪嗒一下,手机扔回桌子上。 越之琼会后悔的,为了一个拙劣的冒牌货而放弃他,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门被敲响了。 「进?。」封云尘看过去。 selena推开门,近乎是愣了十几秒连话也不?敢说,她这位新的上司很难相处,她找不?到可以任何放松关系的相处模式。 封云尘的表情很少,又很高傲,同事们私下都觉得这位总经理将会一辈子单身,没有人会愿意和他相处一生,不?然那一辈子一定十分无趣。 但眼前,这位不?常表露情绪的上司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嘴唇紧紧闭起,肩颈一直到背部都是紧绷的,手背上青筋鼓起,眼中的低气压更是如暴风雨下的深海。 selena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已经恢復平常。「封总,莱特那边回覆说他们恐怕无法提供那样大量的货。」 莱特公司已经是他们接触的最有希望达成合作的公司了,现在,希望破灭。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清晨的空气中满是沉重?。 封云尘还未说什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selena已经离开,他接响电话,来电人是他的父亲,封朗。 「云尘,你那边的情况我已经了解,这样吧,你和你叔叔沟通一下,在这一块,他比你熟悉。」 封朗在工作上向?来说一不?二,即便封云尘并不?觉得他的叔叔封期对?现在的局面会有应对?办法,但他没有反驳的机会,因为在说完后,封朗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 越之琼明天要做胃镜,所?以晚饭他们吃的很早,餐桌上点着一盏小灯,灯光刚好处于能照亮整个餐厅却又极有氛围的程度。 封期坐在他的对?面,正在给?他盛粥。 很难想像,封期这样一个高大不?具有任何人夫特徵的人能这样会照顾人。 粥煮的很好,比那日的米汤要浓稠得多,米粒和水交融在一起,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米香味很浓,带着刚刚好的温度,递到越之琼面前时勺子轻轻搅拌过,粥水更加均匀。 封期坐下后,看着越之琼说:「我晚上会留下来陪你,不?用担心?,只是个普通的检查。」 越之琼抿着唇,闷闷地说了一句:「我没害怕。」 他低着头,看不?见封期的神情,只听他轻笑?了一声。 「不?过你还是得留下来陪我,明天也要。」越之琼抬眼说。 他下午时搜了许多关于做胃镜的事,只是看着形容,他就已经心?里发慌,那样长的管子从口?腔一直插进?胃,喉咙似乎开始抽搐。 封期点头,说:「好,等结束后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吗,我都可以陪你一起。」 越之琼摇头,对?于这方面他没多少想法,很多时候,他觉得窝在家里,躺在躺椅上,晒晒太阳或者刷动漫就已经足够舒服。 饭吃到一半,封期接到一个电话。 他的手机很少响起,联繫人除了越之琼与家人剩下的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越之琼喝着粥,他听不?清电话那端的说话声,只能看见封期越皱越紧的眉毛,以及愈发凝重?的表情。 「诺亚那边我会去联繫,不?再合作的原因你查清楚了吗?」 越之琼没见过这样的封期,平日里他是温润斯文的,擂台上是肆意骄傲的,他有很多面,每一面都不?同,不?过都很吸引人。 粥已喝了一半,封期的电话也进?入了尾声。 「好,我会尽快过去的,到时再说。」 越之琼握着勺子的动作停下了,好像是件很急的事情,明天的检查或许他要一个人去。 他垂着眼,故作自然地继续喝粥。 一个人做检查也没什么,在从前没有封期的时候,他做什么不?都是一个人吗,检查而已,一个小事情罢了。 他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不?要太过依赖封期,他们毕竟还只是朋友,没有人能陪他一辈子,照顾他一辈子,他得尽快恢復到从前的状态。 可是越是这样想,心?里越是驱逐不?了的失落。 越之琼握着素白的瓷勺,骨节因为用力?泛起了粉,眼睛始终低垂着,碗里的粥开始变凉,他缓缓说:「封期,我明天自己?去吧。」 他该主动说出来,这样不?会让封期难做。 「越之琼,你抬起头。」封期的声调平稳而认真。 越之琼抬起眼,这个动作使得他的眼睛便圆,疑惑的情绪也在其中一览无余。 封期却没解释,继续说:「靠近一点。」 越之琼迟疑地将身体?朝他的方向?探近,他们坐在餐桌的两侧,摆在中间的是封期做的小菜,因为担心?动作不?稳,越之琼的手支撑在桌上。 慢慢地越凑越近,已经可以从对?方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再近一点,他们就能亲吻上对?方。 第54页 是要亲吻吗? 越之琼心?跳如鼓,他们很久没有亲吻了,唇瓣与唇瓣接触的感觉还会像是之前那样美好吗? 一只手突然从眼前晃过,两根手指按在他的最嘴角两边,像上轻轻拉起,唇被迫扬起一个笑?容。 「越之琼,我说过我会陪你的,别害怕。」封期说。 心?脏跳快了一拍,说不?出是充盈还是空荡。 「我没有担心?这个,我又不?是小孩子,做个检查而已嘛,一觉睡过去就做好喽。」越之琼嘴很硬,面上一闪而过的是尴尬。 他想错了,不?是要亲吻。 「是,你没有在害怕,你只是把情绪都写?在……」脸上二字还没说出口?,封期的嘴巴就被赌住。 唇与唇之间贴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 摩挲,轻舔,挑逗…… 唇与唇的交锋带着生涩,但谁也不?肯让过谁,仿佛在比赛,先?停下的那一个人将会是输家。 唿吸变得炙热而粗重?。 这样的距离,他们能感受到对?方唿吸时气流吐出的感觉,一下一下,跟着心?跳在越来越快,桌上米粥的香气将他们包裹,世?界与他们隔绝开。 越之琼悄悄睁开了眼,封期已不?常戴眼镜,亲吻的时候没有碍事的眼镜阻挡,动作便越发勐烈。 此刻,越之琼能看见他微颤的睫毛。 蓦的,那双眼睛睁开了,与他对?视上。 眼神闪烁着,亲吻结束。 越之琼退开了身,踮起的脚尖终于放平实实踩在地面上:「请你不?要拆穿我。」 他在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胆小与怯懦就让它们隐藏下去,表演出来的不?在乎就让它们存在下去,不?去拆穿,他会觉得自己?足够强大。 视线从封期发红的耳垂上闪过,越之琼眼中瀰漫起笑?意,和从前一样,亲密的接触会让这个人害羞,亲吻的感觉也比从前更加美好,美好的想要再来一次。 越之琼伸手戳了戳那片耳垂,发烫的温度传递至指腹:「你耳朵红了。」 手指被人抓住。 「也请你不?要拆穿我。」封期突然说。 第32章 做胃镜的需要禁食, 从前一?晚的八点开始,越之琼没再喝过一?滴水,胃部因为飢饿开始紧缩, 隐隐有些不?适。 车上, 越之琼从包里掏出一?袋面包,这是?他们昨日在超市买的, 他递给封期:「你吃点吧, 没必要跟着我?一?起饿着。 仅仅是?一?顿早饭, 越之琼能熬的住, 很多时候, 他会因为起的晚而省去早饭, 他习惯这种?感觉。 但封期不?一?样, 他看上去就是?一?个会三餐准时准点的人。 封期没拒绝,借着他的动?作将撕开的面包叼进嘴。 现在时间很早, 天才蒙蒙亮, 一?路上碰不?见几个人,越靠近医院, 人反倒越多, 每时每刻, 医院都有无数前来的人。 越之琼睁开眼,他不?适应起这样早,连脑袋都是?蒙的,揉着眼睛,正?坐在副驾驶座上,两眼发直, 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到了。 害怕的不?安再一?次涌现, 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深埋在心底,不?露出分毫,反倒还在说:「封期,你不?用?陪我?的,公司的事情不?是?很急吗?」 他没听见那通电话说了什么,可?单凭封期与?那人的交谈,他知?道,那一?定是?件很重?要的事。 「一?个检查的时间而已?,如果他连这一?会也等不?下去,那公司倒闭也是?应该的。」封期解开安全带,初升的朝阳从车窗照进来,带着金光,他侧过身,半张面容就背对光,隐藏在阴影之下。 越之琼点点头,手指交缠在一?起,微微用?力,不?大一?会,皮肤上就留下指甲的月牙印。 「越之琼,不?要总是?口是?心非,你很想有个人陪你不?是?吗?」封期说。 越之琼沉默着算是?应下,封期说的对,他是?希望封期陪他的,口是?心非好像不?是?个好习惯。 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他下了车,与?封期并肩走?着,然后手指戳了下身侧人的肩膀:「那我?要一?醒来就看到你,你不?准抛下我?一?个人。」 用?本该如此的表情说着要求的话,却不?惹人讨厌,反倒让人心痒痒的,就像是?那只漂亮的狐狸,这样的越之琼才更贴近封期对他的最初印象。 「当然,乐意之至。」 * 越之琼是?今天的第一?个,第一?个总是?会让人不?安,他躺在手术床上时,不?自觉将目光投向封期,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流程,只有封期是?熟悉的。 他知?道接下来是?打麻醉,心跳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他突然想起,母亲去世时的场景了。 医院的白墙被灯光照的晃眼,母亲躺在手术床上,一?动?不?动?地被推了出来,白色的布盖在她身上,他小跑着上前,以为母亲只是?麻醉还未醒,忙着追问医生手术做的成功吗,母亲的病会好吗? 他没有得到回答。 疑惑又不?解地回头去看姥姥,想让姥姥来问问医生,自己是?个小孩子,医生不?愿意和他说是?正?常的。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天花板好低好低,压得人喘不?过气。 第55页 姥姥的嘴唇抖着,满是?纹路的脸上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悲痛,眼泪是?没有的,越之琼的脸上也没有,好像突然之间难受过了头,连眼泪都还未反应过来。 他明白了医生的沉默。 他第一?次接触死亡是?在妈妈的身上。 他张大了嘴,却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姥姥站起身,连一?步都没迈出,她那只完好的腿突然就没了力气,整个人倒在医院的长椅上。 他赶紧上前去扶,却怎么也扶不?起来,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手脚发软,没有力气。 医院的天花板在此刻又变得低矮起来,越之琼眯起眼,好让那刺眼的灯光不?要照进眼底,他的记性?太?好,那些记忆总是?那样清晰,一?幕幕都印在眼前,想忘记都忘不?了。 垂在身侧的掌心突然被人握住,他侧目看过去,麻醉针穿透静脉,被握住的手很快就没了知?觉。 越之琼只听见封期对他说:「睡一?觉,就好了。」 越之琼时常做噩梦,梦境总是?充斥着暴力,血腥,如同现实中发泄不?出的情绪全在梦境之中得到宣洩。 他在梦里不?顾一?切地奔跑,对抗。 醒来精疲力尽,却又痛快。 越之琼不?喜欢这些梦,但他决定不?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终身与?这些梦境为伴。 在麻醉药的作用?下,他失去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并不?清晰,只隐约记得是?个好梦,没有那些讨人厌的东西。 这是?个小检查,全程不?过半个小时,封期一?直注意着越之琼,耀眼的灯光照在越之琼发白的皮肤上,睫毛纤细,垂下浅灰色阴影,没有意识的他看上去很脆弱。 一?米长的管子从口腔插入进去,封期皱紧了眉。 这个画面并不?好看,全程都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唿吸,神经都紧绷起来。 他撇过眼,背着身走?到窗边,没再去看。 越之琼和他说过自己没有家人,封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独自一?人生活,但很显然,他不?是?一?个会照顾自己的人。 这段时间的同居,他注意到越之琼的许多坏习惯。 越之琼有些挑食,也有些厌食。 如果不?飢饿,就想不?起来吃饭的事情,还会空腹喝酒,晚上睡眠时间不?稳定,有时会拖到很晚,洗完澡后不?会去吹头髮,由着头髮自己变干。 封期细细数了许多件。 最终确认下来,越之琼需要一?个能提醒他,或者照顾他的人。 检查结束了,封期听到医生的话,他回过神,越之琼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似有醒来的趋势。 他连忙上前握住越之琼的手,手有点冰,应当是?因为紧张,但好在他的手很热,不?大一?会,就会捂热那只发冰的手。 越之琼醒了,麻药的作用?还未完全褪去,大脑晕乎乎的,半睁开的眼睛本能地朝身侧看过去。 阳光真好,封期还在,他没骗自己。 唇瓣轻抿起,弯成一?个笑?容。 「封期,我?……」越之琼去喊他,可?是?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停顿了许久最终却沉默下去。 寂静的空气在他们之间流淌,空气中是?酒精,消毒水以及药物混合的味道,并不?好闻,但心脏却近乎雀跃,欢快地跳了一?下又一?下。 他做完了胃镜,该起来了。 越之琼坐起身,封期连忙扶他。 身体似乎失去了掌控,站在地上腿脚发软,轻飘飘像是?喝醉了。 越之琼刚皱起眉,就觉得自己身体一?空,再一?抬眼,是?封期将他抱了起来,封期看上去很轻松,仿佛他的那点重?量完全算不?上什么。 高挺的鼻樑,下颌的线条利落漂亮。 夏天穿得薄,属于两个人的皮肤紧紧贴在一?起,能感受到彼此陌生的温度。 越之琼握紧了手,这种?场景他只在漫画中看见过,他从不?觉得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此时,它正?真真正?正?上演着,像是?一?出偶像剧,让过往的人频频注视。 「放我?下来吧,我?感觉好一?点了。」越之琼说。 但封期没有听他的,病人来来往往,他抱着一?个人却走?的又快又稳。 等到身体被放到床上时,越之琼才听见他说:「先好好休息。」 麻醉药的作用?在逐渐退散,不?适感越来越强,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刮过,火辣辣的,胃部也不?适地痉挛着,呕吐感一?阵阵袭来。 眼睛不?自觉就冒起水光,连睫毛也被打湿。 他的反应比其他人分享的要大。 越之琼蜷缩起身体,两手抱住了膝盖,身上那件薄薄的t恤贴着身体,嵴背的线条很明显,好像有些太?清瘦。 封期接了点热水,这个场面他做不?了什么,只能陪在他身边,等身体的不?适感消失。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越之琼始终没说一?句话,他是?习惯这种?安静的,在家时,他总是?一?个人,有大把的时间需要打发,发呆,胡思乱想,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封期拿着检查结果回来了,越之琼注意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第56页 「怎么了?」 「胃部糜烂,越之琼,你该戒酒,好好吃饭了。」封期说。 手机上的检查报告图片清晰,越之琼愣愣看着,其实他以为自己没什么事的,来医院检查也不?过是?因为看出封期在紧张,他想让他安心。 他很慢地眨了下眼睛,如同还在发愣地低声说:「嗯。」 他此时看上去太?脆弱了,让封期开始自责自己不?该这样说的,他该温和一?点。 他张了张唇,手心轻轻抚过越之琼弯起的嵴背。 越之琼知?道自己的表现一?定看上去很可?怜,他弯起唇,肌肉已?经有了记忆,只要一?动?作,笑?容总是?完美?。 他只是?在想,原来他真的照顾不?好自己。 他一?直想让在天上的姥姥和妈妈放心的,每次回去他都会和她们说,他把自己照顾的很好,让他们不?用?为自己担心。 「我?会陪你一?起,别害怕,我?问了医生,只要吃点药,好好养一?养,是?会好的。」封期在他的耳边说,低沉的声音总是?那么柔和。 检查已?经结束,越之琼垂着眼,说:「封期,你该去机场了,不?然会晚。」 第33章 封期没去。 越之琼一下午都很沉默, 他有很多话想和封期诉说,可?一张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他想说自己一个人真的没关系。 想说他早就是个大?人了, 他自己一个人过了这?样多年, 完全可?以不用担心他的。 可?是手机里刚出炉的检查报告让他想说的话没有任何可?信度。 越之琼不喜欢麻烦别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拖累, 他想让封期现在就去工作?, 不因为他而?耽误正事, 可?内心却?又真切地想和封期待在一起。 他的性格有非常矛盾的一面, 在此时暴露的彻底, 最终表现出的就只有沉默。 沉默地吃完一顿午餐, 沉默地抱膝和封期一起看完了一部电影。 是一部很老的爱情片, 男女主角一见钟情,他们深爱着对方, 不因为让任何困难而?改变, 片尾是男女主没有减进正片的番外,越之琼第一次看, 他向?来在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就去点?暂停。 傍晚的光晕模煳穿透窗帘照在墙壁上, 一旁的封期站了身?, 窗帘被?哗啦一声?拉开,橙黄色的晚霞是调色盘中最绚丽的色调,越之琼不自觉抬起手,遮挡住照过来的光,手指被?夕阳染上红。 「越之琼,你不用觉得愧疚, 我只是晚去几个小时,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越之琼觉得封期好?像总是能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隐瞒的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这?个人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察觉,这?究竟是因为他太过关心自己,还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桌上的白开水温度刚好?,喝下去,胃部会?很舒服。 屏幕上的男主角正回忆着为何会?爱上女主角。 越之琼不由自主地去想,封期是喜欢自己的吗,自己该如何给出回应? 他觉得自己处理?不好?这?种感情,他无法认清自己对封期的情感。 「封期,你有想过未来吗。」越之琼顿了顿,重新又问:「比如,有想过和某个人度过一辈子吗?」 风从窗台吹进来,将他的衣摆吹起,今天的风有些大?。 他想,如果封期愿意的话,那?他应该也会?愿意的。 封期站在沙发后?,同样也是越之琼的身?后?,垂下的眼睛里被?遮挡的是浓情,一闪而?过的回忆。 「曾经想过。」 封期说,在他不知道自己是某个人的替身?时,在他刚发现自己喜欢越之琼时,他有想过他们两个一辈子在一起,时至今日,越之琼问起时,他依旧会?这?样想,只是,心中更为清晰的声?音却?是他们就这?么继续下去也挺好?的,不去考虑未来,一日是一日。 越之琼沉默着,他知道封期的意思。 与封期不同,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一辈子太长,没有谁能保证一定会?发生某件事,不论什么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爱情亦是如此。 可?能是天生就悲观,所以他从不去想这?些,可?能是即将到来的分别让他有些多愁善感,他仰起头,恰好?望进封期低垂的眼眸。 无人说话,直至暮色浓重。 * 深夜,封期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身?,越之琼此时睡得正熟,他站在床边静静看了许久。 越之琼的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喜欢侧身?将一只手垫在脸下,睡觉并不老实,半边脸上还带着映出来的指印,看上去乖的可?爱。 时间?已经不早,飞机票已经改签过一次,手机里也全是打来的催促电话,他不能再久留。 淮岷市进入了梅雨季节,雨水总是反反覆覆,颱风刚过去不久,今天夜里就又下起了雨。 封期撑着伞,一个人走进浓稠的夜色。 越之琼是被?雷声?吵醒的,床头的小檯灯没有关,光晕笼罩住床上的人,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的唿吸声?,他手勐地伸向?床的外侧,那?里已经冰冷,封期在他睡着的时候离开了。 临睡之前,越之琼让封期在走的时候叫醒自己,但显然,他没有叫。 第57页 越之琼有些后?悔了,他不该在分别之时还那?样沉默的,他应该活跃一点?,这?样起码封期不会?再担心自己。 没有了睡意,他翻出手机,现在是凌晨两点?钟。 他计算着时间?,此时,封期已经上了飞机。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雨水顺着玻璃滑下,窗外漆黑一片,只有几盏路灯孤单亮起,明明已是夏季,却?透露着秋日的凉意。 回过头时,却?突然注意到床头的小柜子上贴着什么。 越之琼捻起那?张纸,黑色的钢笔在上面留下了几行字,封期的字写的有些潦草,肆意得不像是他写出来的。 「记得好?好?吃饭,等我回来,我会?检查的。」 越之琼唇畔氤氲出笑意,检查?怎么检查?难道还能瞧出来他平日里有没有吃饭吗? 不过他会?乖乖听话的。 白色纸片重新放回桌上,似是尤不放心,抽出了一本书,将薄薄一张纸夹了进去。 越之琼躺回床上,墨绿色的被?子盖在腰际,雨声?滴滴答答,一夜无梦。 * 封期只在飞机上凑活着休息,抵达目的地时,正是早晨,不给他调整时差的机会?,马不停蹄就往公司赶。 封云尘已接到他的消息,本打算派人去接,后?来却?实在忍不住自己也跟着去了。 封云尘和这?个叔叔的关系一般,封期只比他大?五岁,小的时候他一直觉得封期才是这?个家唯一的小孩子,他总认为封朗对封期才更像是父子。 他们性格不同,从前的时候封期在他眼里就是个完全不懂事的叔叔,整日里游手好?闲,还总跟人打架,后?来,突然有一天给家里留了一封信后?就不见了踪影。 兴许是不见面了,对于封期他的感官反倒好?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觉得封期能解决好?公司的难题,在他眼里,这?个小叔叔虽然变得沉稳,却?依旧没什么能力。 封云尘没下车,只坐在后?驾驶座上,车窗摇下,远处终于找寻到封期大?步走过来的身?影。 空着手,没带行李,穿着衬衫西裤,却?像是来旅游,他看上去太闲适了,好?像一点?也不急。 回想起那?一通通拨过去却?只接了寥寥几个的电话,封云尘皱紧眉头,封期真的能解决好?吗? 他想给父亲重新打个电话,希望父亲能亲自过来,再不济,也多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再与供应商那?边谈一谈。 封期上了车,坐在他的旁边,封云尘朝他点?点?头,喊了一声?「小叔叔。」 没有寒暄,只直白地将在电话中说不清楚的具体情况介绍一遍,驾驶座的司机安静听着两人的对话,开始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一家人。 终于,介绍结束,车内陷入沉默。 熟悉而?陌生的城市在窗外飞速倒退,封期来过这?里许多次,在五年之前,五年,这?里的变化并不大?,和记忆中近乎重叠。 他知道封云尘在这?件事上对自己的怀疑,但没有必要去解释那?些。 他只是看着封云尘挂在脖子上偶然从衬衫中露出的项鍊,突然问他:「那?个送你项鍊的人,你们在一起了吗?」 那?是他回到淮岷市的第三天,前一晚与不熟悉的朋友相聚,那?一日去机场送封云尘,他没见到过那?个人,只能在与封云尘的对话中得到似有若无的暧昧。 封云尘低头去看项鍊,月牙的挂坠从衬衫扣子与扣子的间?隙中掉出来,银色的小小一个,让他面色突然难看。 「没有。」 冷淡而?简短的回答表明了他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但封期却?没有放过他,依旧在问:「他是淮岷人?」 「是。」 「和你一样大??」 「是。」 「你们上学?时候认识的?」 「是。」 「和他一起去过秋叶山吗,听说很多情侣都爱去那?座山。」封期如同只是好?奇地问着,他看着窗外,侧着的脸隐藏在阴影下,看不清神色,只是吐出一连串的问话。 「……没有。」封云尘回答的迟疑了。 封期点?头,突然露出一个瞭然的笑容,这?笑容刺痛了封云尘的眼睛,他咬着牙,眼睛里满是不满,说:「小叔叔,我们现在最该谈的是该怎么解决公司面临的问题,而?不是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 废话吗? 封期眯了眯眼睛,寒光在那?之中一闪而?过,手指也放在膝盖上无规律地敲点?着,说:「那?就说说你认为更有意义的事。」 「什么?」封云尘没反应过来。 「说说你的想法。」封期侧目看他,无波无澜的眼神看穿了此刻封云尘的迷茫。 「爸爸说让你来解决……」 「所以你没有想应对方案吗,云尘,你才是这?个公司执行经理?,我不是。」封期说。 手机叮咚一声?响起,他点?开,是越之琼发来的消息,如同计算好?了时间?,说:「到了的话,和我打个电话?」 封期轻笑一声?,抬手打断封云尘的话,说:「抱歉,我先?打个没什么意义的电话。」 封期从不觉得和家人,和爱人和朋友之间?的感情和相处是没有意义的,工作?的确重要,但那?些才是一个人的生活。 第58页 第34章 越之琼今日有约, 张玉隼那一群朋友许久没和他聚过?,听闻他生了病,便一同来询问情况, 本?想着就在越之琼家里聚的, 但经?上班的宋明清提醒,又反应过?来, 越之琼似乎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家, 地点就换成小区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里。 这家店有些名气?, 不?接受点餐, 每日菜色全由店主一人决定, 因?厨师也就是店主, 所以要想多人聚餐很?难预约上。 也就是张玉隼和店主是朋友, 这才沾了点光。 店面装修的漂亮,进了门不?像是店, 倒像是某户清幽的人家。 碎石的小路, 两边种了许多的花,都是些寻常却漂亮的, 其中最多的还是各色绣球。 竹帘半遮着窗, 外面是瑟瑟响着的翠竹, 他们聚会很?少选这样安静的地方,大多都是酒吧、会所,这次还是考虑到了越之琼。 越之琼捧着碗酸梅汤,是店主自己熬的,酸中带甜,他听着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偶尔也会插上几句话,不?多, 和以往那种一同打闹的状态不?同。 从前,他总是一个人,有些时候还是会觉得孤单,和他们在一起时,就会愿意多闹一闹,好像是为了补足先前的寂寞。 现在突然没那种感觉了,越之琼心想,或许是因?为封期。 那张便签纸早上时又被他看了一遍遍,忍不?住去想像昨夜封期站在他床头写下那行文?字的模样。 到底是他沉默地时间久了,其他人都察出了不?同。 张玉隼先开口逗趣:「前段时间听说你交了个男朋友,今天怎么也不?带出来一起吃个饭。」 越之琼回过?神,脸上先是露了笑,然后再说:「他这几天工作忙,不?在淮岷。」 一屋子的纨绔子弟,除了张玉隼谁也没个正经?工作,在他们眼里,上班而?已嘛,请个假就是喽。 没人接话,更多的还是关心那人长得和封云尘究竟像不?像。 风言风语已听得太多,但这种传言向来信三分都多,众人便想一眼看个究竟。 但此?刻没人愿意先开这个口,只?能拐弯抹角地在越之琼身上找一个个话题,试图能让越之琼主动提起,倒是张玉隼见?越之琼不?想说,还会主动带过?话题。 越之琼喝水动作下,一双眼睛闪过?冷意,都是表面朋友,没什么感情,他也不?指望什么。 只?是觉得没意思?极了,他突然想不?通从前为何要跟他们混在一起。 看了眼时间,越之琼给封期发去条信息:「到了的话,给我打个电话?」 话是这样说,但越之琼也没觉得现在封期会给自己回,坐了近十二个小时的飞机,又要往公司去赶,一定累的不?行,现在该好好休息。 但摆在桌上的手机响起,将桌面都带的震动。 越之琼扫了一眼,是封期。 坐在他身边的人也瞧见?了这个名字,再一看他的神情,不?管不?顾带着其他人闹着要他接,如同终于?见?到最期待的场面。 越之琼起了身,径直出了屋,小院里雨水打在噼开的竹子管道上,声音有些吵,他就坐在屋檐下的长椅上,一道墙将屋里人的声音隔绝的干净。 接了电话,越之琼先开口:「你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了?」 「看见?了,你计算的时间很?准,我刚到。」封期说。 越之琼笑意更浓:「我也看见?你给我留的纸条了。」 「封期,你准备怎么检查我有没有听话吃饭?」越之琼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另一边的封期坐直了身体?,车内很?安静,他不?知道听筒中越之琼的声音有没有被封云尘听见?,更不?知封云尘会不?会认出。 他侧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封云尘脸上是不?耐烦,正低头看着时间,注意力半点没在这里。 他勾了勾右侧的嘴角,半垂的眼睛里有无奈的自嘲。 「你想怎么检查?」 温柔深沉的话语像是在调情,越之琼伸手接着屋檐滴落的雨水,凉津津的,很?舒服:「你想怎么检查都可以,我都愿意的。」 他们之间除了亲吻再没更近一步过?,亲吻的次数也少得可怜,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让他们总是畏手畏脚。 如果放在之前,越之琼觉得自己是说不?出这些话的,他可能会这样开玩笑,但绝不?会真的去做,此?时,或许真是连日的陪伴起了作用,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想念封期,封期对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那边好像笑了一声。 越之琼也跟着弯起嘴角,他实在好奇封期此?刻是否红了耳尖。 竹制的椅子吱呀吱呀响,越之琼邀功般地说:「我今天在和朋友聚餐,他们喝了酒,我没有碰。」 他觉得自己说的已足够平静,可那话中语气?仍让封期觉得他是在撒娇,心尖都被搔得发痒。 于?是他夸奖道:「真乖。」 像是在夸奖小朋友,越之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在说这些的自己好像很?幼稚。 右侧的窗口探出个让人头,在朝他喊:「越之琼,打个电话就将我们全都忘了吗?」 这一道声音够大,隔着手机,连封期都听见?了。 「去吃饭吧,工作结束,我就回去了。」封期说。 第59页 「好。」越之琼乖乖点头,挂断电话,将手机装进口袋。 结束了通话,车内又陷入沉默,封期神色重新恢復冷淡,与方才的模样大相迳庭,银丝边的眼镜被他取下,没了眼镜,这一张面容与旁边的封云尘更加相似。 他们都长得像父亲,长眉星目。 锋利视线紧缩在车内后视镜上,从那里可以清晰看见?自己的面容,他移开眼。 「小叔叔,你谈恋爱了?」封云尘似乎终于?察觉到车内的沉默气?氛,开口说。 封期擦拭着镜片,半晌后也无法开口认下。 不?是谈恋爱,因?为他和越之琼没有确认下任何关系。 于?是,他没回,只?是继续不?动声色地试探:「你和那个人如何了,还没听你说起过?他。」 封云尘面色僵了僵,隐隐有怒气?闪过?,银色的月亮项鍊被他取下,握在手机攥的嘎吱想,说:「不?怎么样,小叔叔,你别问他了。」 不?愿多提。 封期瞭然,愈发确认。 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目的地,封云尘率先下了车,那跟银色项鍊被他扔在车座上,没看一眼。 封期捡起,小小的月牙在阳光下闪着光,月亮,他常见?越之琼用这个象徵。 黑长的睫毛低垂,遮挡住所有的思?绪。 司机只?看见?后车座的先生握紧了手,然后下了车,车座上,那根项鍊再没出现过?。 另一边,越之琼进了屋,屋内众人都在等?他,菜已经?上了一部分,照例是淮岷的清淡菜色,越之琼从前就不?挑,如今,更是无法挑,他大概是不?能再吃那些重油重辣的了。 入了座,有人已经?憋不?住话,开始问他:「诶,你真找了个男朋友?」 好奇了许久的话终于?有人问出来,所以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越之琼身上。 越之琼没否认。 「听说他跟那谁长得很?像,牛啊,你从哪里找出来的。」那人又说。 一语落下,吵吵闹闹的说话声已经?再阻拦不?住,都开始讨论起这个话题。 「你早这样不?就好了,封云尘算什么,他不?跟你在一起,你找个替身不?一样的嘛,反正长得像,玩一玩也挺爽。」 「闭嘴。」越之琼皱紧了眉,他很?少这样不?给人面子的直接冷脸,骤然改变的目光让把人变了脸色,愣愣半晌没说出话来。 越之琼放下筷子,已经?没有胃口。 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待手指擦干净,纸巾落在餐桌上,他站起身。 他个子高?,一站一坐,气?势本?就不?同。 「我只?说一遍,他不?是替身,别再让我听见?这些话。」 即便是最开始那段真正的「替身」时间,越之琼也没把封期当成过?封云尘,他们只?是长得像,其他的都不?同。 或许开始他对封期并不?在意,甚至有轻视。 但如今,在他心里,封云尘和封期根本?没有可比性,他想不?出封云尘有哪个地方能比得上封期。 在尴尬的气?氛中,越之琼转身离开,他只?吃了几口菜,此?刻,胃部飢饿的叫了几声,天已经?黑了,他撑着柄伞,独自从铺着碎石的小路走过?。 他有些想吃封期做的饭,不?知道封期什么时候能回来。 身后有人急着追出来,他站在竹影下回头,是张玉隼。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说,今天本?来是想问问你身体?怎么样,再好好聚一聚的。」张玉隼忙着和他解释。 越之琼没说什么谅解的话,只?点了下头,说:「有时间我们四个吃顿饭。」 他说的另外两个人是宋明清以及封期。 听他这样说,张玉隼松了口气?,转而?笑道:「看来,你真的喜欢他。」 越之琼半张着唇,许久不?知该说些什么,想点头却又觉得自己也不?清楚算不?算喜欢,想摇头却又觉得不?是这样。 等?了许久,才终于?从犹豫中确认下来。 为什么要和张玉隼说他们一起吃个饭呢,如果不?是喜欢,他为什么愿意让封期认识他身边的人,为什么会不?过?一天,就已经?开始想念。 「是,我喜欢他。」越之琼点头。 第35章 天气?越发热了, 即便下?了雨,温度也不下?分毫,潮湿, 闷热, 空气?又黏又腻地附着在皮肤上,很不适应。 越之琼坐在客厅, 他一个人刚吃过了晚饭, 萨摩往他怀里拱, 想让他抱, 空调的温度调的低, 抱着倒也舒服。 他开了直播, 却没画画, 只跟着弹幕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算是打发时间。 一通电话打进来, 不用去看, 他也知道来电人会是谁,匆匆和观众告别, 不管他们开始胡乱猜测究竟是谁让他抛弃了他们。 越之琼推了推萨摩, 让萨摩从自己怀里下?去, 没推动,只好头叠在萨摩的头上接通了视频电话。 封期那边还是白日,通过光亮看得出太阳很好。 他穿着得体,从背后环境看是在办公室,手机中越之琼的模样?让他心中发软,隐藏在镜头下?的手指忍不住摩挲一阵, 才问他:「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这是他们之间每日必备话题。 第60页 有?好好吃饭吗,吃了什么, 胃有?难受吗。 好像怎么问也不腻,怎么回答也不腻。 越之琼一一回答,又说了许多,互相分享各自的生?活,什么都可?以说,说今天的雨有?些大,说萨摩今天好粘人,也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封期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会儿,只反问他:「为什么问这个,是想让我早些回去吗?」 「是啊。」越之琼点头。 封期又是沉默,他太黑太浓,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能从他微微抿起的嘴唇得知他此刻心情不坏。 「是想我了?」他问。 越之琼向后靠在沙发上,萨摩也跟着他动作,遮住住他大半张脸,手机镜头离他很近,可?以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而封期也时刻观察着,不让自己错过分毫。 「是啊,想你了。」还是那样?的表情,情绪在他脸上表现得并不分明,尤其?是这种情景下?。 封期垂下?眼帘,没再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 今日的问题已是出格了,他不该问的。 又说了几句话,以一句「晚安」结束了今日的通话。 越之琼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终于反应过来今日封期的情绪不太对劲,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 忽略掉心头那一丝阴霾,他躺到床上,闭上眼,眼前却总是会出现封期的身影,他想他知道喜欢究竟是什么样?的了,喜欢一个人情绪便会被那个人牵动,悲喜全不由自己做主。 只是,他不懂,这为什么会和过去喜欢封云尘时不一样?。 时间还早,没有?睡意,他抽出一本书,恰巧是夹了便签纸的那一本,纸上字迹依旧簇新,他翻来覆去看了会,突然想起,端午要到了。 封期的生?日很好记,是端午那一日。 他想在那日去给封期过生?日。 端午的前一日,天气?终于放晴,湿黏的空气?不过半日就被晒得干燥起来,越之琼收拾起自己的行李,身边是宋明清略显聒噪的声?音。 「越小琼,你真的是陷进去了,我听张玉隼说了那天的事,你啊,还真是很难见?你生?那样?大的气?。」 「不过你跟他的确挺配的,比那个封云尘好多了,虽然这两话都不多,但封期怎么看都比那个人舒服。」 宋明清不喜欢封云尘,这是从刚认识时就常在越之琼耳边提起的,越之琼早已习惯把他的声?音当做背景音,偶尔才会附和着回上两句。 行李没什么可?收拾的,只简单带了两件衣服。 照例是宋明清送他去机场,坐在车上,宋明清却突然提起了周由。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消息总是比越之琼要灵通得多。 「据说他的画进了一个画展,我不太了解,只听说很有?名?,刚好也在你要去的那座城市。」 「什么时候?」越之琼问他。 「好像是后天吧。」宋明清皱眉想了想,不太确定。 越之琼很久没有?听见?周由的消息了,关于周由,他没太多多余的情绪,小时候关系还不错,后来逐渐的生?疏,最后因为偶然发现的那件事彻底不再联繫。 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哪有?那样?巧,会刚好撞见?周由呢。 到了机场,宋明清本想陪他等了会儿,最后却被一通电话叫走。 这类公共设施的装修总是带着机械的冰冷,人来人往间,封期给他发了条消息,跟他说工作上进展不错,再过几日就能回去了。 越之琼之前没跟他说自己会去,此时看着这条消息才勐然意识到他其?实不知道封期的公司是在哪里,又叫什么名?字。 他只能试探去问,因为生?怕惊喜被猜到,问的极为隐蔽。 公司,封期刚跟供应商那边谈完回来,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半,他解开领带,放松地靠在沙发上,身边是封云尘以及selena。 因为始终觉得后面不会再有?交集,所以封期同公司其?他人交流很少,以至于隐约开始有?传言说他们家?的人都是面瘫。 selena总是忍不住将注意力放在封期身上,新来的上司同封云尘长得太像了,时常让她分不清。 但此刻,selena觉得自己能分清了,如果封期能一直保持这个表情,她相信,整个公司的人都能分清,封云尘不会露出这样?温情的笑?容。 封期正在同越之琼聊天,他的手机里总是有?着两个时钟,让他能时刻注意到国?内,聊了许久,眼见?着国?内时间越发晚了,他说:「睡吧,晚安。」 那边沉寂下?来,一直没有?消息再发过来,就在封期以为越之琼乖乖听话去睡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一通电话打进来。 封期站起身,走到窗边,抬手将百叶窗拉开,热烈而炙热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封期,猜猜我现在在哪儿?」越之琼的声?音充满笑?意。 封期唿吸一滞,某个猜测充斥在他的脑海,头一次地声?音发紧,问:「在哪儿?」 「公司楼下?,快来接我。」越之琼说。 不顾及任何形象,封期探出身去寻找越之琼的身影,没有?冷气?的窗外炙热得厉害,热浪都扑在肌肤上,灼烧得发疼。 终于,在某个角落找到了一直想着的人,离得太远,只剩模煳的一点,越之琼正靠在一辆车旁,握着手机,还在问他:「封期,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不想见?到我吗?」 第61页 当然不是。 封期只是在想,这样?热的天气?,越之琼该打把伞的。 「等我。」未挂电话,从办公室找到一把遮阳伞,连和其?他人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匆匆下?楼。 第36章 selena从未见过封期这副着急的样?子, 她吓了一跳,等再回过神时便只能通过未紧闭的门缝窥见那个高大的背影,急匆匆, 手上还拿着柄遮阳伞。 她生性好奇, 想知道究竟是接到谁的电话?才能让封期这样?着急。 从窗前探头向?下看?,等了一会儿才终于瞧见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走向?一个人, 距离太远, 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 只隐约看?见那人头髮是银色的, 看?身段就知道样?貌一定不差。 「原来?是见男朋友。」selena感嘆了一句。 她已很小声, 但还是被封云尘听见, 冷冰冰对她说了一句:「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 selena皱了皱鼻头, 离开办公室前最后朝楼下一瞥,方才站着两人的地方已被漆黑的伞面遮挡住。 阳光炙热到将空气烤得发干, 车顶已经晒得烫手。 越之?琼一只手遮在脸前, 另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电话?一直没挂断, 他能听见封期走动?时微急的唿吸声, 以及电梯抵达楼层的滴滴声。 唿吸交缠, 一个急切,一个轻缓,组合成音乐。 到了。 越之?琼抬眼,不远处玻璃门前果然走出一个人。 还未来?得及对视,眼中就布满笑意,然后喊他:「封期, 我在这里!」 听筒中与现实中声音混杂在一起,封期并未想到他会来?找自己, 他已计算好时间,再过两天,他就能回国去见越之?琼,意外?来?临,如蜂糖般甜。 越之?琼的脸被晒得发红,封期撑开伞,遮在他的头顶。 「来?这里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惊喜呀,告诉你了还怎么创造惊喜。」越之?琼说。 异国他乡,连风都是陌生的,唯有?眼前的人是熟悉的。 「累不累?」封期掌心擦过越之?琼的额头,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额头上已出了汗,他在心里默算着时间,从淮岷市到这里最起码也需要十?五个小时。 越之?琼睡觉并不安稳,也不知道在飞机上是怎么度过一晚的。 之?前打电话?时他还在淮岷,想来?来?到这里后也没去休息。 越之?琼却是摇头,大脑的亢奋驱逐了疲惫,他突然想起什么,半个身体都探进车窗,风捲起他的衣摆,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腰。 封期的视线凝了凝,就见越之?琼拿出了一捧花,是粉色的蔷薇,和封期曾送他的那一束很像。 「端午安康,以及,生日快乐。」 整日的忙碌已让封期忘记了时间,他怔愣望着那束花,才勐然想起,原来?已经到端午,已经到他的生日了。 胸口处悄悄生长了什么东西,充盈地塞满整颗心脏,轻飘飘又软绵绵。 他大概已有?五六年没过过生日了,家人的确会发来?生日祝福,但一个人在外?的他总觉得没有?过生日的必要,时间长了,生日也成了可有?可无的一个普通日子。 「有?什么愿望吗?」越之?琼仰着脸在问他。 封期垂眸,愿望倒是没有?,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一个那夜没有?找寻出来?的答案。 「这段时间,你有?想过我吗?」 越之?琼抿了下唇,他还不习惯将自己的情绪暴露在外?,但现在是封期的生日,于是他罕见地没可以表露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将想要隐藏的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想过很多次。」他说完后,又遮掩般地说: 「你的愿望还没说呢。」 「已经实现了。」封期道。 风是轻的,捲起两人的髮丝,越之?琼有?一阵子没修剪头髮了,髮丝微长,被风吹的凌乱,封期抬手讲将他整理?好,手指划过他的脸颊,被那触感勾引得多停留了两秒。 就在这时,咕噜噜的肚子叫声在两人之?间响起。 「饿了。」越之?琼说,一路匆忙,又没胃口,到这时才察觉出飢饿来?。 封期刚准备带他去餐厅,却又被越之?琼拽住了衣角,说:「我想吃你做的饭。」 这自然可以。 封期暂住的公寓不大,设施却很齐全,因?为一个人的原因?,他甚至还觉得有?些?空,现在,越之?琼来?了,两个人住着,终于显得和谐。 越之?琼本是在沙发上等着封期做饭,结果却越来?越困,炒菜的声音如同催眠曲,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等睁眼醒来?时,太阳的热度散去不少,而他也不在沙发上。 身下的被子传来?好闻的气息,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干净,闻着这个味道就觉得天空透亮。 越之?琼头埋在枕头上,任由困意一阵阵袭来?又褪去。 门被敲响了。 他连忙坐起身,衣服因?为睡觉不老实的原因?扣子开了几颗,胸膛前□□一大片,他没注意,只抬头去瞧门边的人。 饭菜的香味也跟着飘了进来?。 封期站在门边,目光从那片胸膛扫过,又刻意地移开,只简短地说:「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第62页 分?明是封期的生日,越之?琼却觉得好像反了过来?,祝贺的人什么也不需要做,反倒是该被祝福的人在反过来?照顾他。 他从床上爬起,突然说:「我的生日是圣诞节。」 他希望到时他们还在一起,或许到时他也学会了做封期喜欢的菜。 他说的不明不白,封期却听懂了。 这是一个随口而出的约定,封期突然心中安宁了一点,或许,有?了这个约定,直到圣诞他们都会在一起。 曾经为自己找的继续在一起的藉口已经失去了作用。 在「替身」与白月光的战斗中,封期已经不关注自己的输赢,他好像已经赢了,但又没赢。 越之?琼已不再喜欢那个人,但封期并不知道他是否喜欢自己。 他没有?开口问,因?为害怕得到那个不想听见的答案。 越之?琼已经拉着他的手准备去厨房,他回过神,用力地回握。 越之?琼疑惑看?他,他却只说:「饭菜快要凉了,你吃了会不舒服。」 餐桌上饭菜飘着香,正?中间摆了个蛋糕,是越之?琼买来?的,黑色巧克力碎屑铺在表面,他插上生日蜡烛,这是越之?琼第一次做这些?事情,不管是为别人,还是为自己都是第一次。 他不过生日,小时候,母亲和姥姥还在世时会给他煮一碗面,然后坐一桌他爱吃的菜,但是是没有?生日蛋糕的,他所?居住的地方实在偏僻,那里也没有?吃蛋糕的习惯。 后来?回了周家,便再没人记住他的生日。 有?些?时候,他会羡慕周由,起码周由还有?顾阿姨能记住他的生日,会全心全意对他好。 越之?琼插蜡烛插得很小心,封期的大掌包裹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起插进软绵的蛋糕。 「许个愿吧。」越之?琼说。 「一起许吧。」封期邀请道。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来?许愿像什么话?。」越之?琼说,过生日许愿并不会真的实现,但这个美好的权利却被人交到了他的手上。 「生日这天,寿星最大,我把许愿的权利交给你,神明也不会有?意见。」封期的眼睛被落日照亮,漆黑瞳孔罕见散发着暖橘色光晕。 于是,越之?琼没再拒绝,只是,他想了许久也不知该许什么愿望。 他没有?特?别想要的,从前在秋叶山时他不进庙堂求神拜佛时是,此刻也是。 越之?琼闭上眼,余光中最后一次出现封期笑着看?他的面容,他想,如果非要许一个愿望的话?,那就希望封期能身体健康,快乐幸福。 再次睁开眼,蜡烛被吹灭,小小的愿望希望它能成真。 蛋糕对于两个人来?说有?些?大了,越之?琼又不能多吃,只能交由封期来?解决,一顿饭餐吃了很久很久,餐厅的光只藉由窗外?的那一点微弱夕阳,昏暗中带着暖意。 像是在做梦,越之?琼恍惚去握封期的手,分?明是他自己主动?来?的,却总觉得现在好虚幻。 「今天还没吃粽子。」越之?琼说。 封期低垂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似乎在笑:「已经煮上了,如果你还能吃得下的话?,可以吃上一只。」 肚子已经饱了,越之?琼不愿意地皱皱眉头,可能真是赶路赶累了,吃饱饭,困意又席捲上来?。 封期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去洗澡休息,说:「等粽子煮好,我叫你。 」 他向?来?说到做到,越之?琼很信任他,尽管端午吃不吃粽子在过去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可和封期在一起,他就总是觉得该一起过这个端午。 午夜他果然被叫醒,胃里的食物消化地差不多,他睁着朦胧的眼睛,迷迷煳煳一口口啃着粽子,头一点一点的,显得有?些?可爱,惹的封期只是看?他就已经充满了胃口。 手机消息一条条发进来?,越之?琼扫了一眼,都是那些?朋友们发来?的,兴许是注意到了他的ip,各个都在问他是不是去找封云尘了。 越之?琼一条条消除消息提示,只在心里希望,封云尘千万别知道,千万别误会,他不想再解释。 一颗粽子吃完,指尖上黏腻得不成样?子,封期用湿纸巾很细心地帮他擦拭,越之?琼不适应地缩了缩指尖,等到重?新恢復干爽时,他被拍了拍头:「粽子也吃了,该好好休息了。」 第37章 端午过后, 封云尘不得不承认封期的确有些能力,在他这边怎么也不肯松口的诺亚已?和封期达成协议,他跟了全程, 初时不觉得有什么, 时间越长,越发感觉到自己与小叔叔的差距。 这种认知让他心里发酸, 他一向心高?气傲, 从?不觉得自己比谁差, 尤其比封期差。 幼时, 因?为年龄相?近, 他时常被人拿去同封期比较, 从?样貌到能力通通比较了个遍, 封云尘输多赢少,但心底从?来不服, 他比不上封期?怎么可能。 今日没见到封期, 想着selena昨日的轻声感嘆,估摸着是?陪男朋友去了。 封云尘将?事业看得很重?, 在他的计划中, 从?来没有工作为其他事情让步的。 只是?最近总是?想起越之琼, 他已?数不清他们有多久没有联繫过了,他也联繫不上越之琼,只偶尔会从?身?边朋友的口中听见那么一两?句近况。 第63页 他们说越之琼那个「替身?」好像关系很好,也说越之琼似乎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替身?」。 封云尘不信,但没人知道他究竟是?真的不信,还是?不愿意去相?信。 这日, 李勐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因?为之前几?次关于越之琼的联繫,他们之间关系好上一些。 封云尘接通电话, 眼前是?大片翻卷的云海,太阳在云层之中躲躲藏藏,似有暴雨将?至。 开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候,而是?急吼吼地对他说:「越之琼去你那儿了。」 一连说了两?遍,可以看出李勐此时是?有多么激动,他的话却没得到意想中的回答,反倒陷入一阵沉默。 风起,吹乱封云尘的头髮,那一双和封期极为相?似的眼睛犹如深海,漩涡幽深,握着手机的手指死死捏着,他唿吸变得紊乱,好半晌才说了一句:「他……来这里了?」 光听声音,依旧是?平静的。 李勐笑着感慨说:「还是?你说的对,越之琼嘛,他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现?在啊,一定是?意识到替身?终究是?替身?,所以又去找你了。」 他说出了封云尘的心里话,绷得紧直的下?颌高?高?抬起,雨珠落在他的鼻尖,他啪地一声拉上窗,只问:「你见过那个人吗?」 「见过一次,一直都是?听说他俩的事情,到底相?处如何我不清楚。」李勐回答,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可以问问周由,毕竟他跟越之琼是?一家人,应该清楚,对了,他最近在那边有个画展。」 挂了电话,封云尘坐在办公桌前,后背靠在椅背上,只看动作,是?闲适的,连对于封期的苦涩都消之殆尽。 「越之琼。」他轻声呢喃了一句。 selena敲门进来送文件,他收敛住神?色,只在最后问了一句:「今天有人来找过我吗?」 「没有。」selena回答地干脆利落。 办公室重?新恢復到一个人的寂静,封云尘点进越之琼的微信,朋友圈那一栏依旧是?空白的,让还在被拉黑中。 试图拨打电话的动作暂停了,转而给周由拨去了电话。 周由接得快,语气不冷不淡:「云尘?」 「越之琼不在国内?」封云尘问他。 周由挑了下?眉,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不在啊,你也听说哥哥他的消息了吧,也许他来找你了?你见到他了吗?」 一连几?个问题让封云尘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念头,他挂断电话,看着真的下?起来的暴雨出了神?。 时间飞快流逝,雨幕也越来越大,办公室的人都走了个干净,公共伞也全被借走,他想起昨天父亲打来的电话,昨日是?小叔的生日,今天虽晚了,但可以顺路过去看一看。 今日封期带越之琼四处玩了玩,不料天气实在不给面子?,玩到中途,太阳隐在云层,风捲起细沙,海面也狂躁起来。 越之琼还在沙滩上捡着贝壳,这片海滩人很少,沙滩近乎白色,踩上去湿湿软软的,很舒服。 从?天阴到雨落,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豆大雨点将?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越之琼手上还满是?沙粒,此刻已?顾不上清洗干净,被封期拉着,两?个人就往车的方向跑。 跑的速度比不过下?雨的速度,到最后,反倒有了乐趣。 越之琼被封期挡在自己怀里,后背的衣服淋湿大片,往下?滴着水,越之琼忍不住抬眼看他,太阳没被云层遮透,偶尔有几?束日光撒下?,将?他半垂的睫毛染成金色,脸上的眼镜早已?不知丢去哪里。 他们靠的太近,肌肤紧贴着,似有若无的暧昧在视线中徘徊。 发觉他发愣的眼神?以及想停的动作,封期目光疑惑,问他:「怎么了,冷吗?」 即使是?夏天,浑身?淋湿也是?寒气太重?的。 越之琼摇头,眸色闪烁,却只说:「封期,你觉不觉得我们的运气有点差。」 「是?有点。」封期没想到他只是?想说这个,无奈笑着。 被拉着上了车,越之琼的头上盖上条毛巾,车上只放了这一条,他擦完后,封期便只能用他用过的。 越之琼低头看掌心,掌心里还有着刚刚在沙滩上捡的贝壳,它已?被海水沖刷干净,不知道是?什么种类,长得很漂亮。 耳边封期擦头髮的声音丝丝缕缕,这种场景,总是?让他想抬眼去看一看,却又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终于,擦完头髮。 越之琼唿出一口气,那只漂亮的贝壳将?手心咯得发疼,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子?已?经启动,越之琼才终于问他:「你刚刚为什么要把我护在怀里。」 明明雨水那样大,护在怀里也不能遮挡住,可封期的动作太过自然,就像是?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就用自己的身?躯为他遮风挡雨。 「我体?质好,不怕淋雨。」封期随口说。 越之琼抿了下?唇,侧向车窗的脸已?不自觉露出笑容。 他以为这个动作不会有人看见,可下?一刻他的视线便与封期在车窗倒影中相?遇,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谁也不比谁的少。 淋了雨,封期担心越之琼生病,一回到公寓,就催着他去沐浴,自己则在厨房准备晚餐。 第64页 今天运气的确差了点,这雨来的快走的也快,到家不过几?分钟,天又重?新放晴,封期嘆了口气,心想今天越之琼看起来没有玩尽兴,明天可以再带他去。 越之琼没带睡衣,昨日借用了封期的,今日还是?得借用他的,洗髮水的香味充斥了整个浴室,是?很清浅的木棉味道,水汽瀰漫遮了眼,越之琼朝封期喊着借睡衣。 衣服有些大,他穿起来得捲起袖子?,胸膛也露出一大片。 越之琼正扣着纽扣,鼻尖突然动了动,似乎闻见粽子?的香味,昨天太困,粽子?只吃了一颗,他顿时兴奋起来,匆匆将?睡衣穿好,就往厨房去找封期。 有人敲门,封期放下?菜刀,擦尽手,他已?经料想到来的人会是?谁,朝浴室的方向瞧了一眼,隐约还能听见越之琼的哼歌声。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条就这样打开,让封云尘同越之琼见面,所有事情都摊开,他和越之琼或许会分开,或许会继续,谁也不知道。 一条装作不在家,继续装作不知道地隐瞒下?去,欺骗自己,欺骗越之琼,也欺骗封云尘。 他没太犹豫,这是?终有一天会面对的,既然来了,那就开门吧。 况且,他也想知道越之琼会是?什么样的选择。 「小叔。」封云尘进了门,朝他喊。 「嗯。」封期面上看不出情绪,只微微点头,又重?新走进中岛台,继续切那盘没有切完的土豆。 浴室传来响声,应当是?越之琼收拾好了。 封云尘也听见声音,他没想到公寓里还有另一个人,但到底还是?好奇小叔的男朋友长什么样子?,寻着声音看过去。 过于熟悉的一个人一边低头挽着袖口,一边还在喊着:「封期,粽子?煮好了吗?」 「越之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封云尘从?沙发上弹起,面前场景来得太过突然,大脑一时间处理不好信息,只剩下?惊诧,目光从?越之琼身?上又移到封期身?上。 封期却在回答越之琼的话:「还差10分钟。」 第38章 粽子在锅里煮着, 粽叶的味道清新又?带着糯米的香甜,咕嘟咕嘟听声音知道已快熟了,越之?琼听到封云尘的那?一声质问, 才勐然发现家里多出一个人。 他扯了扯领口, 目光在封期与封云尘之?间游移不定,同样高大的男人有着过分相似的面容, 一个背对着站在中?岛台, 一个正?对着情绪不稳。 越之?琼能轻易区分他们, 他们完全不同, 但?此刻却?让他忍不住后退半步, 想?要逃避。 某个不太想?要面对的猜想?在脑海汇聚成细流, 沖刷着认知。 「小叔叔, 越之?琼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是什?么关系?」封云尘已忍不住上?前质问, 他终于反应过来?。 他小叔的男朋友来?看他, 越之?琼便也来?了。 越之?琼不是来?找自己的,是来?找封期的。 那?个不知道名字的「替身」就是他的小叔。 封云尘一阵噁心, 因为对越之?琼过来?目的的胡乱猜测又?让他多了羞恼, 一张俊美的脸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 变来?变去不成样子。 他的质问并没有人回答。 封期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的水果?上?,他手很稳,削出的苹果?皮连成长条,很久不断。 越之?琼也没有说话,这幅场景即便是出现在梦中?也显得?太过刺激。 小叔叔。 他听见?封云尘喊封期小叔叔,那?他们就是叔侄关系。 越之?琼愣愣地, 平生第一次有了退缩的念头,封期知道这件事吗, 他又?会怎么想?自己,他从未想?过封期会和封云尘有什?么联繫,他甚至不愿意让封期知道封云尘的存在。 不该是这样的。 他以为自己已和过去彻底结束,他和封期会开始一段新的旅程,什?么「替身」的事情将会被远远甩在身后。 越之?琼皱紧了眉,他低着头,心口紧缩,不敢去看封期是何表情。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和家人拥有这方面的纠葛,也没有哪个叔叔愿意成为侄子的替身,即使现在已经不是。 朝着厨房的脚尖下意识就调转方向,如果?此时现在只有他和封云尘他不会躲避,即便是假装,也会假装的盛气凌人,可只要封期在身边,他就总是会露出软弱。 刚转过了身,他就听封期喊他:「越之?琼,吃苹果?。」 声音依旧沉稳,像是丝毫没察觉他们三人的纠葛,也像是毫不在意。 「粽子还没好,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不过不可以多吃。」 封期已经端着果?盘朝他走过来?,越之?琼突然心静下来?,方才所有的思绪都抛在脑后,手被握住,他用力?回握。 封期的手掌总是很干燥温暖,所有的不安在握住那?双手的时候都会自动化为虚无,越之?琼被他拉坐到沙发上?,与站着的封云尘只隔了一个封期。 刚切完的苹果?散发着果?香,汁水清甜。 「坐。」封期示意还站着的封云尘。 封云尘没动,面色复杂地看着两人,那?两人的氛围自动隔绝外界,让他插也插不进去,他只能将黑沉沉的眼睛盯向越之?琼,冷声说:「越之?琼,不解释解释吗,你们什?么关系?」 第65页 越之?琼咽下苹果?,抬眼看了下封期,封期却?依旧好似没听见?那?些话,反倒还朝他笑了笑。 他不喜欢听比别人说封期,此刻更是不喜欢。 他想?,如果?他此刻只是不自在,那?么另一个当事人封期的心情应该会更差。 「关系?自然是你情我?愿的情侣关系。」越之?琼淡淡说,轻描淡写地语气却?让人不容忽视,这是他第一次直面他与封期的关系,在此之?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们该算什?么。 封云尘听罢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手指向封期,说:「好,那?你不和我?的小叔解释解释,你把?他当成了谁吗?」 「够了,云尘,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封期站起身,或许从始至终,封云尘说的这一点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以为他已经毫不在意了,事实上?,还是会不敢去听越之?琼的回答。 「越之?琼,小叔知道你曾经追求过我?吗?」封云尘又?说。 越之?琼舔了下唇,他下意识朝封期望过去,只见?封期抬了抬眼皮,深刻面容如无波无澜的海面:「我?知道。」 短短三个字让公?寓内重新恢復了安静。 越之?琼不知道封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也不知道封期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站到封期的身后。 他和封云尘在一起的大多数表情都是笑着的,只偶尔会露出失意,现在却?是少有的认真。 清亮音色也变得?低沉:「封期只是封期,他不是你,我?也没有把?他当成你,封云尘,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先认识的是他而不是你。」 「我?们之?间本就算不得?什?么,从前我?追求你,你不愿意,现在更是如同陌生人一般。」 「你怎么看我?都好,我?不在意,但?是封期,他不是谁的替身。」 一字一句,说得?坚定。 灼灼的目光刺穿封云尘隐藏在外的骄傲,他冷笑一声,没人知道他究竟信没信,只见?他一抬手就朝向越之?琼,似乎是要拉他。 伸过来?的手却?被人阻挡。 「云尘,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管你们过去是什?么关系,现在他是我?的男朋友,你该尊重他。」封期的力?气很大,按住一个人的手腕,那?个人就再动弹不得?。 封云尘再待不下去,连空气都变得?烦闷,他最后深深看越之?琼一眼,转过身,离开。 房门发出砰地一声巨响,阳光从窗口透进来?,橙红铺满地板,整个房间安静又?温暖,煮着粽子的过发出阵阵噗噗声,香味已经溢出。 「粽子煮好了。」封期说。 越之?琼伸手去拉他,低垂的雪白长颈皮肤白皙,带着少见?的柔软易碎。 「对不起,我?不知道……」 声音藏在衣服下,又?小又?闷。 「没关系。」封期拍了拍他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身体,隔着薄薄一层睡衣,掌下的人这段时间长了些肉,不再像过去那?样瘦弱。 越之?琼只低着头趴在他怀里,心里一阵阵不安,他是个喜欢代入他人情绪的人,他想?,如果?换做他是封期,他是不会在和自己在一起的,那?封期,还会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他甚至还没跟封期说一句喜欢。 「封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越之?琼问。 封期眯起眼,如在回忆。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说,但?其实不止这样,在更早之?前,他就隐隐察觉到。 他跟封云尘长得?太像了,如果?他跟越之?琼那?个不知名的白月光相似,那?封云尘自然也是相似的,淮岷那?样小,越之?琼又?怎么会从未见?过封云尘呢。 医院林柏石在听见?他和封云尘的关系后露出的微妙情绪,以及说出的「你们不合适」的话。 都让他隐隐怀疑。 来?到这里见?到封云尘不过是头脑骤然清醒,然后才开始出言试探。 「你没和我?说过。」越之?琼喃喃道。 封期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肩膀,撇过眼,望着窗外遥远的大海:「因为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不必去说,他知道,越之?琼也知道。 「如果?今天他没有来?,你也不会和我?说吗?」越之?琼问他。 封期摇头,事实上?他并不清楚,今天的开门是顺势而为,如果?没有这一出,或许他只会装作不知道地继续一天又?一天。 「那?……你还愿意和我?继续下去吗?」绕来?绕去说了许多的话,终于,越之?琼小心翼翼问出自己最想?问的话。 唿吸都屏住,生怕气息惊扰了答案。 …… 很静,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回答。 越之?琼自觉得?到了答案,他僵着身体,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很正?常,封期的选择很正?常,然后松开了环着他脖子的胳膊,起身,想?要拉开距离。 他抿起唇,饱满的唇瓣弯起一个笑容,带着点苦涩:「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再打扰你……」 不会像上?次那?样去咖啡厅找你,不会再去招惹你。 刚刚拉开距离的腰身突然被一双大掌死死按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化为零,比之?前贴的还要近。 第66页 「知道什?么了?我?还没回答呢,想?这样多。」封期好笑地看他。 越之?琼眼睛亮起,一双桃花眼瞪圆,显得?又?乖又?呆:「那?你的意思是……」 封期轻嘆了一口气,食指点向他的鼻尖,惹的越之?琼皱起鼻头,然后才说:「我?们继续。」 豁然开朗,沉闷一扫而光,越之?琼心脏充盈的厉害,像是塞进了一只圆滚滚的气球,半垂着眼,唇瓣贴在封期的耳畔,轻声说:「封期,我?好喜欢你啊。」 「最喜欢,最喜欢你。」 第39章 时间仿若凝滞, 身体所有感?官无限放大,大到封期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是那样重,大到越之琼吐在他的颈侧的唿吸是那样炙热, 指尖开始发颤, 他慢半拍地眨了下眼睛,问:「什么?」 不敢相?信, 那句话好似幻觉。 「封期, 我好喜欢你。」越之琼重复一遍, 这一遍他说?的更?为认真。 夕阳穿透玻璃窗照进他的眼底, 那双蓝色的眼睛恍若世间最美?的景色。 封期垂着眼, 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回应, 于是只能沉默着, 但这氛围并不无聊,反倒暧昧。 「封期, 我刚才和他说?的话是认真的。」越之琼说?完后又补充道:「如果, 如果我以前最先认识的是你就好了。」 如果他十?七岁那一年认识的不是封云尘,而是封期, 他们一定早就在一起了。 他会认为当年把?他从水坑里?拉起的是封期, 会觉得帮他回临光市的也是封期。 他们的开始或许依旧是一场误会, 但越之琼一定很快就能明白,他喜欢的是眼前这个人,而不是过去那些记忆。 封期眼底闪过笑意,他望着远处,指腹下是越之琼细嫩的肌肤,忍住跟着回想这个美?好的如果, 但最终却道:「如果你遇见的是那时的我,你一定不会喜欢我。」 「所以, 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 越之琼疑惑地眨了下眼睛。 封期目光落在他身上,又很快移过去,粽子的香味已经?飘整个客厅。 如果他们最先遇见,越之琼那年是十?七岁,他已二十?岁,却还?是一个不懂事,被惯地无法无天的人,他不会做饭,亦不会安慰人,他照顾不好越之琼。 他们或许会相?爱,但不会长久。 他会因为开始的误会痛恨越之琼,伤害越之琼,因为那时的他还?未学会低头。 不过事无绝对,或许,越之琼将会是个意外。 把?所有的话说?开后,他们一起吃了粽子,蜜枣馅的,很甜很甜,越之琼今日的心情大起大落,待到恢復平静时,只觉得身体累的厉害。 他躺在床上闭眼,封期坐在一旁在看书。 纸页轻轻翻动的声音很助眠,但越之琼不想睡。 身下的这张床不够大,两?个人躺在一起需要靠的很近,夏天火热的身躯贴在一起,互相?扰乱对方的心魂。 越之琼头靠在封期的肩膀上,试图一起去看那本书。 浅灰色字体太小,他看得不清晰,封期将书页朝他的方向移了移。 终于能看清了,越之琼却静不下心去看。 来自封期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在他鼻尖萦绕,分明与他用的是同一瓶,却总觉得不同,似乎更?加有诱惑力?。 翻来覆去地乱了心。 手指轻轻按在那本树书上,制止了翻页的动作,等到封期疑惑朝他看过来,越之琼一探头,吻住了那片薄薄的唇。 这样美?好的夜里?,不做些什么实在可惜。 越之琼向来主动,在亲吻中?多数时间都?是他来主导。 「封期,你还?记得刚才看的内容吗?」越之琼问他。 眼前的这个人和他一样,都?没有将那本书看进去,一半的意识停留在书上,另一半早已飘向对方,书页在翻动,内容却从未在大脑中?停留过。 那自然是记不得看了什么的。 封期没回答,只是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的位置已然颠倒,他身躯强壮,可以轻易将越之琼拢在身下。 唿吸交缠,髮丝交缠,连心跳也交缠在一起。 即便开了冷气,空气也显得太过炙热,额头起了汗珠,从鬓边滑落,氤氲进床单。 他们接吻的次数很少,更?遑论这样激烈、这样长的吻了,越之琼已觉得透不过气,可唇齿相?交的快感?又让他忍不住抬头去品尝更?多。 手已经?伸进了睡衣,没有任何阻拦地触碰到有力?的肌肉线条。 清晰地察觉到封期的唿吸一滞,然后动作更?加激烈。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等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越之琼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睡衣早已在亲吻中?揉乱,胸前的扣子没有一个还?好好扣着,整件衣服松松散散挂在肩头。 皮肤因为激动泛起红,吻痕是那样清晰。 封期不比他好上多少,澡刚洗完不久又得重新进浴室,他□□着上半身,刚将衣服披上去,一转头,便见越之琼靠在床头眯着眼睛看他。 红的地方鲜艷刺眼,白的地方如同羊脂,浓烈色彩撒在了他的身上,让墙壁上壁灯的光芒都?显得暗淡。 想要更?进一步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可挂钟的指针已指的太晚。 他弯下腰,揉了下越之琼又红又烫的嘴唇,然后去了浴室。 第67页 冷水将所有想法沖了个干净,浑身上下充斥着寒气,封期站在浴室内,没有用毛巾去擦拭身体,任由水珠顺着肌肉的线条滚滚滑落,卧室的方向很安静,越之琼兴许睡着了,他把?额前的髮丝捋到脑后,镜中?男人的面?容带着兇狠,身上水珠半干,他套上睡衣,眼镜拎在手上没有戴。 所有浓郁气质在看见越之琼的那一剎那就融为温柔。 越之琼并未睡着,只是听着浴室的水声,越发地睏倦,思绪已不受掌控,飘来飘去,最终沉入虚幻梦境。 水声停了,等了好久也没听见开门声。 他又陷入睡意。 朦胧之中?感?觉有人站在床头,额头上有冰冷而又柔软的东西轻轻贴过。 被子掀开了,他听见封期说?:「晚安,越之琼。」 * 封云尘从未如今日这般气愤过,他不止是气愤越之琼和其他人在一起,比这更?让人难以接受地是越之琼选择了封期,而不是他。 他与封期的恩怨从小至大,他无法接受自己比封期矮上一头。 今日他是自己开车来的,坐在驾驶座上狠狠锤了下方向盘,发出的剧烈响声让空气都?随之一颤。 「越之琼……」他咬牙吐出三个字。 心里?有块地方空落落的,回想第一次见到越之琼的情景,已经?五年了,五年内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越之琼喜欢他,那个时候,封期在哪,他的小叔叔还?在跟家?里?闹离家?出走呢。 从他出国到现在才多少时间,越之琼就变了心,这算是什么。 越之琼说?封期不是他的替身,封云尘不信,任谁看都?过分相?似的脸怎么可能不是替身,替身这个词好像是个安慰,让他心情好上一点。 手下意识想要去摸颈间的项鍊,那跟月亮形状的银链自从带上后就很少取过,只是这次摸了个空。 他勐然想起项鍊在几天前被他取下了,就在封期来的那一日。 难怪…… 难怪封期那天问了他那样多莫名其妙地话,难怪他一直盯着那根项鍊看。 原来封期早就知道,他早知道自己跟越之琼的关系却还?是问自己,是在心底默默嘲笑他吗。 封云尘舔了下唇,眼神越发阴鸷。 车停了太久,后面?车辆的喇叭声响个不停,他低低咒骂一声,车一路开得飞快,车轮捲起路面?的积水,喷溅得到处都?是水花。 封云尘住的公寓离封期的很近,站在窗边甚至能看见那个小区。 他的目光就未曾从那里?远离过,总是一遍遍回想那时的画面?,然后又乱七八糟地想许多。 封云尘爱面?子,他无法忍受现在的局面?,完全可以想像等回国后,那些人会怎样看自己,自己就像是个被抛弃的小丑,任人取笑。 他突然记起自己前不久和周由打的那通电话。 周由说?越之琼大概是来见他了。 封云尘冷笑,周由是越之琼的弟弟,越之琼怎样他在了解不过,那样说?想来也是在看自己笑话。 次日,封云尘去了本地有名的一家?画廊,这里?正举行一场展览,据说?周由有画入选。 人来人往,觥筹交错,周由同韦恩叔叔站在一起,他算是韦恩半个徒弟,小时候和越之琼一同与韦恩学习。 两?人在一起时总是会说?起越之琼。 周由的画有了大进步,这一次送来的画大受好评。 韦恩同他一齐探讨着,突然面?露惋惜地说?:「可惜小月亮不再绘画了,他是个很有天赋的人。」 周由连连点头,从前本就是韦恩看见越之琼画画才起了教授他们的心思,他自己不过是顺带的。 「哥哥并没有停止,我知道他一直很喜欢绘画,十?七岁的时候他就出版了自己绘本,那本书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喜欢。」周由说?起时脸上带着憧憬。 韦恩来了兴趣,找了处人流稀少的地方,两?人一起去看越之琼更?新的小漫画。 一页页一章章,从开始的笔触稚嫩到后来的炉火纯青,对于色彩的应用也越发熟练,越之琼的画总是带着梦幻的绚丽色彩,只是看着,就像是走进了一个美?好的梦。 关上手机,周由眼中?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朝韦恩微微一笑,说?:「叔叔,我遇见了一个熟人。」 「去吧,是你的朋友吗?」韦恩问。 「不是。」周由摇头,他和封云尘可算不上朋友。 他不喜欢封云尘,甚至噁心这个人。 封云尘会找自己,除了因为越之琼不会再有其他事,让他想一想,这一次会因为什么呢。 发现越之琼真的不喜欢他了,还?是发现越之琼找了个替身,又或者发现越之琼根本不是来见他的?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讽意更?浓。 他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到封云尘的面?前,说?:「好巧啊,在这里?遇见你。」 「我是来找你的。」封云尘冷淡说?。 周由目光在他发青的眼下不动声色地打量,把?人待到休息区。 「看来你是知道我哥哥他不是来找你的了。」 第40章 「你果然?都知?道。」封云尘说。 周由打量的目光不加隐藏, 如同一?根软刺扎进?了手心,怎么拔也拔不出?,又痛又痒, 恼人得厉害。 第68页 封云尘被刺痛, 转身?欲走。 「我当然?知?道啊,我不仅知?道哥哥他找了个替身?, 还知?道那个人是你叔叔。」周由在他身?后?不以为意地?说。 「他叫封期, 这次好像是因为要帮你解决公司问题才过?来的, 对吗?」 封云尘停下了脚步, 他看得清楚, 周由说话时眼中带着嘲意, 好像看穿了他的全部, 知?晓他所有的攀比。 「我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周由,他与周由也算有些情谊, 他眼里的周由向来说话声音不大, 因为不是周家亲生孩子?的原因,总是喜欢低着头, 带着点自卑。 周由笑了笑, 他一?只手插在口袋中, 手指从光滑的桌面划过?,说:「那是当然?,你连哥哥都不了解,就别?说我了。」 「封云尘呀封云尘,你来找我干什么呢,是因为在哥哥那里受挫了吗, 看见他们?在一?起了,还是看见他们?亲吻了?」 「别?说了。」封云尘皱紧了眉。 周由目光扫过?一?个个路过?的观画人, 画廊里很安静,让他想起曾经的一?件小事:「你还记得几年前?淮岷的一?个画展吗?」 「当时,你跟哥哥约定好去秋叶山玩,那一?天?是我的画第一?次入展,我给李勐打了个电话说这件事,然?后?你就抛下了哥哥,把他一?个人晾在秋叶山一?整夜,第二天?他回来时还发了高烧。」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知?多少回,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嫉妒,你根本就配不上越之琼。」周由恨恨地?说。 他无法理解越之琼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这样多年,那时,他和越之琼的关系还不错,在他身?边看了太多他们?的事情,对封云尘早已打心底得厌恶。 封云尘已听不下去,他想让周由闭嘴,但这个人还是在说,最后?已一?句轻蔑地?话收尾:「你不过?就是仗着他喜欢你罢了。」 如同有了回音,这句话不停地?在封云尘耳边响起,一?遍遍,轻蔑,嘲讽,刺痛。 他站在原地?许久,直至一?旁有个小朋友指着他问妈妈时,他才回过?神?来,远处周由正和一?银髮男人低头说着什么,察觉到他的目光,挑眉看了他一?眼,便再没在意过?他。 封云尘深吸了一?口气?,画廊已再待不下去,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外人的眼里,他是这样对待越之琼的,他在心底想要反驳,却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反驳的话。 或许,他真的是在仗着越之琼喜欢他而肆无忌惮。 他总觉得越之琼喜欢他,自然?会一?直等着他,无论他做了什么,越之琼总会在转头的时候等他。 封云尘垂着头,额前?的髮丝落下,遮挡在眼前?,或许,他真的和越之琼不合适。 但……难道封期就合适了吗。 难道越之琼就真的一?点也没有把封期当成是他吗。 封云尘接受不了,坐在车上,将车翻来覆去找了个遍,也没找到那根银色项鍊,他颓然?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 他想:越之琼不能跟封期在一?起。 父亲,奶奶,姑姑,一?定都不会同意的。 * 昨夜睡的好,越之琼醒来时已近中午,身?边封期自然?已经不在,他坐起身?,床边的小柜上贴了张纸,上面写着:我去上班了,你要记得好好吃饭。 越之琼低眉笑了笑,照例想将便签纸夹起,却找不到可以存放的地?方,最后?只好夹进?手机壳内。 手机壳是透明的,封期的字很好看,锋利字体透出?来像是特意设计的装饰品。 餐桌上还有着餐点,是封期给他准备的早餐,可惜越之琼一?觉睡到中午,餐食早已凉透,他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心想,要是封期知?道,一?定又会说他不懂照顾自己。 昨天?暴雨后?天?就很快放晴,今日温度甚至又升了些。 越之琼套了件短袖,准备去找封期。 公司距离这所公寓的位置并不远,越之琼慢悠悠走在街头,转过?一?个路口,出?现在眼前?的那栋高楼就是。 越之琼推了下脸上的墨镜,心脏因为兴奋而快速跳动。 但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动作却骤然?一?僵,他忘了,封云尘也在这里,如果撞见,气?氛又会很尴尬,到时,传播出?去对封期会很不好。 揣进?裤兜里的手下意识摩挲着手机,上头情绪也恢復平静。 前?台注意到这个奇怪的男人,问了句:「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越之琼摇摇头,什么也没说,现在正好是下班时间,人来人往,许许多多双眼睛朝这边看过?来,他转身?离开。 刚出?了门,越之琼自嘲地?笑出?声,他很少会遇见这种尴尬场地?,尤其是因为替别?人着想而陷入的。 他向来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就如同李勐等人一?直对他有偏见他也能笑着应和一?样,他对自己不在乎,对别?人更不在乎,像今天?这样还是头一?次。 忍不住就会去担心封期,会不想让别?人的议论出?现在封期身?上。 他低着头,一?下一?下踩着路边的小石子?,阳光照得路面反射出?白光,有些刺眼。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第69页 他看也没看地?接通。 封期浅浅的唿吸声传过?来,让他变得平静,小石子?被踢飞,咯啷啷地?撞向路边的垃圾桶。 「越之琼,你在哪儿?」封期在问他。 越之琼举目望了望四周,说:「在家呀。」 「吃午饭了吗?」封期很隐秘地?顿了下,又轻声问他。 「当然?,现在正在吃,我点了一?家味道很好的牛排,可惜不能喝酒。」越之琼眯起眼,他说谎话时总是很自然?,让人根本分不清。 封期很久没有回他,只能听见很静很静的唿吸声传过?来。 很久之后?,他才听见那边有了声音。 与此同时,身?后?也响起脚步声。 两厢混合,给人错乱感?,也给人惊喜。 「越之琼,你的牛排在哪里?」 越之琼勐地?回头,封期站在他身?后?,手机举在耳边,穿着件白色的衬衫,身?姿挺拔,行?步如飞地?朝他走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越之琼朝他飞奔过?去,脑中只记得眼前?这个人,什么顾虑都被抛在脑后?。 封期抬手指向上方,越之琼顺着方向看过?去,那里是一?扇玻璃窗。 「看见了吗,那里是我的办公室,本来站在那里想给你打电话,一?低头就看见某个人居然?低着头在踩石头。」封期抬着眉,眉眼间满是打趣。 「别?说了。」越之琼捂住脸,他不仅踩石头,还试探将石头踢进?垃圾桶,一?想到全部的过?程都被封期看见,他就有种奇怪的羞涩。 封期把人拉到阴影处,问:「所以,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不上来找我?」 话题转换的太快,越之琼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等了好半晌,他才终于小声地?呢喃说:「我怕撞上封云尘。」 封期帮他整理髮丝的手顿了下,很快明白过?来,说:「他不在。」 「哦。」越之琼垂眼,声音很闷。 「即使他在,你也可以来找我,不用管他。」 「但你们?是叔侄,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影响会不太好。」越之琼说,过?去他不知?道这一?点,他可以在有许多人的宴会上同封期打电话暧昧,可知?道后?他却总是会害怕别?人会因此议论封期。 「你觉得那些人的议论重要吗?」封期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眼瞳总是平静斯文?。 「不重要。」越之琼摇头。 「我也觉得不重要。」封期扬起唇。 下班的人依旧很多,大多独自一?人,偶尔会有几个并肩聊天?,像他们?这样握着手的就是那样显眼,更别?提封期最近在公司的热度很高,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刚来就解决了公司难题的总经理。 人群视线的焦点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以及偶尔划过?越之琼的面孔。 封期侧过?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其实大家都不会特别?关注这些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所以不用担心我。」 上了顶楼,恰好selena将私厨送来的午餐拿进?屋,一?转眼望见越之琼,有些惊讶,她的记性很好,还记得前?不久封期因为在楼下看见这个人而骤然?换了神?色的样子?。 她笑了笑,打了个友好地?招唿。 午餐是中餐,两人份,味道不错,越之琼早上没有吃饭,早就饿了,吃的比平日里多了些。 封期实在了解他,一?见这场景,就知?道他早上一?定是睡过?了头,没有吃早餐,故意问了句:「早餐的煎蛋怎么样,我记得火候有些差了。」 「味道很好啊。」越之琼快速眨了眨眼睛。 「真的?」 「真的!」越之琼连连点头。 封期好笑地?撇过?眼,说:「你现在真的很像你画的那只小狐狸。」 越之琼瞪圆了眼,明白过?来这个人是在故意给他下套:「那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那只狼狗,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文?,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儿。」 第41章 吃完午餐后, 越之琼没?回去,封期的办公室有个小休息室,床不?大, 刚好够两个人并肩躺着休息。 越之琼睡到中?午才醒, 现在?自然不?困,手机中?的小游戏被他玩了个遍, 一转过眼, 才发现封期也没?有睡。 他们离得太近, 滚烫的唿吸喷洒在?越之琼的眼皮上, 让他忍不?住眯起眼, 眼皮上那颗红色的小痣上下翻动过, 又归于沉寂。 「睡不?着吗?」封期说。 越之琼点点头?, 休息室光线昏暗,让眼前的人身影模煳, 但他本能地觉得封期脸上的神情一定是温和的。 温和的像一块玉石。 不?论?小时候还?是后来, 他的身边都没?有封期这样的人,他曾听姥姥说起过他的姥爷, 她说姥爷是个书读的很好的人, 夏天的时候喜欢在?院中?泡一壶清茶, 捧着本诗集读给她听。 她不?识字,也对?看书没?有兴趣,可是姥爷读的她就总是能听得下去,也能记住。 越之琼没?见过姥爷,但他小时候就在?想,如果姥爷还?在?的话, 那一定是个带着眼镜,站在?雨幕下静静读诗的男人, 他一直很想见一见那个在?姥姥口中?千万般好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70页 他抬起手,指腹触碰到封期的眼睫,他想,封期其实挺像的,很像他想像出来的那种感觉,但越之琼无?法想像他的过去,因为他听说封期过去和现在?很不?同。 他也不?知道封期从前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没?有。」封期突然出声。 越之琼这才发现原来他不?自觉问了出来,他顿时抿了下唇,有些窘迫:「那我是你喜欢的第一个人。」 封期轻声应和,上学时,有过许多人追求他,但他好像天生比别?人成长的慢了一拍,别?人与他隐晦说起时,他听不?懂,后来终于明白了,又无?法理?解喜欢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这样多年过去,越之琼竟然是他喜欢的第一个人。 在?刚发现时,他觉得是因为他与越之琼从一开始关系就不?一般的原因,那个契约让越之琼从一开始就在?他心里不?一般,也让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足够亲密。 苦涩与甜蜜在?爱情里交织,让人想放下却又不?捨得。 不?过好在?,越之琼给了他回应。 越之琼心底泛起隐秘的欢喜,他微微探身,湿润的唇瓣压在?封期的唇上,一直拿着的手机掉落在?两人之间,被封期摸索着捡起放到一旁。 小小的休息室变得炙热,两人位置反转,过了好半晌,越之琼说:「等回国,我带你回我老家,那里很美?。」 不?知不?觉间午休时间已经结束,外面有人在?敲门,越之琼拉开两人的距离,那张精緻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更加明艷。 封期欠身摸了下他的脸颊,开门离开。 越之琼靠在?床头?平復着心跳,但悸动的心脏并不?受控制,它?依旧那样富有生机。 门外的对?话声隐隐传来,他没?听清,只是觉得有些口渴,穿上拉开门,却见来找封期的并不?是selena,而是封云尘。 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 不?过这一次他要镇定许多,封期也听见他的动静,只眼神朝他询问,越之琼解释:「想喝水。」 还?未走到封期身侧,封期就将水杯递在?他的手里,然后朝封云尘点头?说:「我们继续 。」 越之琼捧着杯子准备回休息室。 封云尘的目光自从他出来后就一刻没?从他的身上移开过,视线化为实体黏在?越之琼脸上,便再也掰不?开。 越之琼比他记忆中?的要胖了一些,脸色也没?有过去那样苍白,头?髮长长该修剪了,嘴唇很红,还?有些肿,像是刚刚被亲过…… 想法刚一出,封云尘的视线骤然变得幽暗,也越发地移不?开,嫉恨的心思?毫不?隐藏地暴露出来。 越之琼说是喜欢他,但这样多年,他们从未有过亲密行为,而封期呢,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他们还?做了什么,是不?是连更亲密的也做过了? 封云尘的大脑控制不?住地去想这些,他明知道现在?不?是去想这些的时候,可思?绪像是处于叛逆期,越是不?许,越是非要如此。 「云尘,公司的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后天我就会?回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封期的话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来。 越之琼已经进了休息室,他的小叔目光如最为锋利的剑,看穿他所以?的想法。 他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又听封期说:「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要去想那些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这句话太过熟悉,是他之前对?封期说过的,如今,这句话以?更加锋利的姿态刺向他。 没?有意义,越之琼和封期的关系真的对?他毫无?意义了吗。 大脑昏昏沉沉,一半在?与封期谈论?工作,一半乱七八糟地想着。 待到终于收敛住,封期与越之琼已并肩离开。 那两人的背影是那样相配,封期牵起了越之琼的手,越之琼抬头?看向封期,任谁看他们都是一对?正处于热恋期的情侣。 封云尘舔了下唇,给封朗打去了电话,他要跟父亲说明情况,他相信如果封朗知道越之琼曾追求过他,一定不?会?同意封期和越之琼。 * 越之琼和封期去了上次去过的那片海滩,今天的游人比上次多了些,他光着脚走在?沙滩上,今日的运气也比上一次的好,天空蔚蓝,傍晚晚风吹拂而过,温度降至刚好。 只是回去时看见了周由。 画展已近尾声,周由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越之琼的住处,站在?门外一直等着,瞧见了越之琼和封期,面色微变,却很快恢復平常。 他与越之琼已许久未见。 「哥哥。」他和越之琼打招唿,刻意忽略过一旁的封期。 封期正在?开门,越之琼皱紧了眉:「你怎么在?这?」 「我……」周由握紧了拳,他们之间唯一可以?交流的或许就只有周荣昌了,他知道越之琼不?喜欢这个人,但此刻他好像只有这一个理?由:「他最近病越发严重了,兴许真的就在?这段时间了。」 气氛突然沉默,只剩下封期开门的声音。 门开了,越之琼说:「先进来吧。」 客厅点了香薰,蔷薇花香甜蜜,尽管这里只住了短短几天,但到处都是两个人的痕迹。 第71页 周由眼皮半垂遮挡住情绪:「哥哥,你要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见。」越之琼弯起唇,猫儿一般的蓝眼睛里满是兴奋的笑意,他等这一天等很久了,怎么可能不?亲眼去看,他看着周由,罕见地又多了几分过去的感觉:「你呢,周荣昌要真死了,阿姨估计挺伤心。」 周由的母亲顾阿姨是个柔柔弱弱的人,不?仅长相柔弱,性格也一样软,即便知道周荣昌对?周由很坏,却依旧抱有着一股天真,总认为只要周由足够听话,时间久了,一切都会?变好。 但顾阿姨又实在?矛盾,她对?周由和越之琼也是真心实意的好,让周由又恨她又爱她。 「伤心也不?过一时,就像她说的,时间长了总有一天会?忘了,会?变好的。」周由说。 另一边的封期切好了水果,果盘放在?越之琼的面前,无?意间与他对?视上,周由低下头?,他今日来的目的并非如此,他想知道越之琼和封期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本以?为封期是替身,可现在?看并非如此。 越之琼不?喜欢和别?人共处一室,他们却住在?一起,纯粹的不?掺杂感情的利益关系并不?会?像现在?这样,浑身都散发着别?人融不?进去的氛围。 周由咬了咬牙,答案已经得知,而越之琼也没?有再留他的想法。 他起身,临走前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哥,你真的喜欢他吗?」 越之琼没?回答,只朝他笑了笑,周由读懂他眼中?的冷意,没?再多说,离开了。 和封云尘相比,对?于情绪的敏锐他要更胜一筹,封期对?于越之琼是真的不?一样。 * 周由刚一离开,封期就接到来自大哥封朗的电话,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因此也不?瞒着,封朗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 不?出所料,封朗下了死命令,让他和越之琼分开。 手机中?的声音越之琼听不?见,但单从封期的回答也能猜对?大半,封期脸上始终不?见异样神色,甚至还?有空朝他笑一笑。 「是你的家人吗?」等电话挂断,越之琼问他。 封期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说:「是,我大哥,年龄差距太大,总把我当他孩子。」 他拍了拍越之琼的手背:「别?多想,他说的不?算。」 第42章 国内阴雨绵绵, 空气都湿乎乎的,越之琼回到家,家里与他离开时一样, 客厅很小, 窗帘拉上,安静到近乎死寂, 也让人透不过气。 越之琼坐在沙发上, 头顶的灯光撒在他紧闭的眼?睑上, 萨摩被他拜託给了宋明?清, 现在太晚, 他不好去打扰。 骤然从两人变为孤零零一人的感觉有些难受, 他睁开眼?, 看着四周的摆设,蓝紫色的铁线莲, 永远不知疲倦游着的金鱼, 还有一整面墙的扑克牌。 这分明?是?他最为熟悉,也最喜欢的场景, 但现在却?更加怀念那个一点也不大?, 一点也不温馨的公寓。 他随手抽了副扑克牌, 纸牌在他手中灵活翻转,这一手花切技术,他练了很久很久,失误的次数也变得?越发少,可能是?今天心不在焉地原因,哗啦一声, 纸牌落了一地。 越之琼嘆口气,没去捡, 将身体摔进沙发,在心中开始计算封期到家了没有。 与此同时,像是?感知到他的想法,手机铃声响起。 「封期,你到家了?」越之琼翻身坐起。 「到家了,所以给你打个电话,今天太晚,还在担心会不会吵醒你。」封期说。 「没有,我还没有睡。」越之琼说,他不仅没睡,连洗漱还没有进行,自从封期把他送回家然后自己离开后,他就没有动过。 他还不曾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离不开别人的人。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妈妈一上班,他就闹不开心,只是?撒娇对象换成了封期。 唠唠叨叨地说了好一阵的话,午夜越发深沉,最终才以一句「晚安」作为收尾。 越之琼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卧室将前?一日封期留给他的字条夹进床头的那本书?中,方才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封期回到家的时候已接近凌晨,因为他没和家中任何?人说他今夜回来,所以家中不亮一盏灯。 他坐在楼下大?厅的沙发上,想了又想给越之琼播去了电话。 这一通电话明?明?什么也没有说,却?聊了近一个小时,结束后,他捏了捏眉心,璀璨的灯光照亮楼梯旁的一道身影。 「回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好让司机去接你。」是?封朗,穿着睡衣,踏着拖鞋,看样子是?起床喝水时瞥见这里的灯光。 说话间,封朗已经站到他的面前?。 封期说:「太赶,没来得?及说,再说从机场到这边也没有多远。」 封朗却?勾起一半的唇,顺势坐在另一边,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模样。 这幅画面封期在熟悉不过,因为两人年龄差距过大?,封朗一直算是?他半个父亲,很多时候都是?由他来代替父亲教导自己,他们就这么坐在一起,父亲会在一旁捧着份报纸,偶尔会因为封朗的话而认同点头。 这样的画面已有很多年没有再出现过了。 封期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说:「哥,你还记不记得?爸以前?最喜欢坐你那个位置。」 第72页 但他的大?哥铁面无私,并?不因为这样的回忆而松动,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问:「刚才是?和那个人打电话吧。」 「是?,他叫越之琼。」封期说。 「我们家是?前?几年才搬来淮岷的,那几年你又不常回家,所以在淮岷没什么朋友,小期,如果你打听过,你应该知道过去越之琼追求云尘的事情。」封朗说。 越之琼和封云尘之间的纠葛他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有关?注过,以至于当前?日云尘和他说起越之琼和封期在一起时,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越之琼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哥,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封期正色时面容上暗藏的锋利会放至最大?,连那双眼?睫很长的眼?瞳也如利刃:「你是?最了解我的,以前?你就说我太犟,认死理,决定好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在这件事上也是?一样。」 封朗嘆了口气,沉默了好半晌,说:「你跟云尘长得?太像了,你就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封期弯起唇,笑着说:「我知道,其实我们之间因为这件事分开过一段时间,但既然选择重新?在一起,又到现在也没有分开,就代表这件事在我们之间并?没有影响。」 「你知道我没谈过恋爱,他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哥,你以前?不是?说真?正喜欢一个人时即便全?世?界都跟你说不合适,你也要试一试吗,我也想试一试。」 封期很少会跟封朗说这些,他也不会如此去为一件事求支持。 就如过去的每一次一样,但凡封期认准的事情,其他人就再干涉不了。 「以后不后悔?」封朗喝完杯子中最后一点水,他一只手搭在膝上,这是?他说话将要结束的惯常动作。 「不后悔。」封期说。 果然,封朗不再向他追问,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句:「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封期缓缓吐出一口气,窗外雨声淅沥,头顶的璀璨灯光却?将一切都染成暖色,手指点在手机上敲打着,他想要和越之琼分享这条好消息,但最终还是?作罢。 太晚了。 次日,越之琼终于接到来自管家的电话,周荣昌的确不好了,他无论如何?都想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见到自己的亲生孩子,尽管他们之间并?没有感情。 一个公司的掌权人病重,这不是?个好事,消息已传的漫天都是?,谣言也跟着喧腾,股市已经开始动盪。 那家私人医院的门口已等待了众多记者,谁都想拍到最新?最确切的消息。 越之琼被人领着从隐蔽的小门进去,病房很安静,其他的重症病人都会有许多家人陪着等着,只有这一间,安静又冷清。 顾阿姨瞧见他了,朝他笑了笑,问他:「阿由还没回来吗,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他比较忙,抽不开身。」越之琼说,他说的随意,顾阿姨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同过去,便没再说话,将病房让给他们父子二人。 「你再不说话我就走?了。」越之琼没坐,按照他们两的惯例,说不了几句话。 「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周荣昌一说话就想咳,粗重唿吸穿插其中,断断续续说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的确没有,但你也不是?我的父亲啊,这不是?你自己对外说的嘛。」越之琼抱着臂,周荣昌就躺在病床上,前?所未有的虚弱,连脸颊都微微凹陷,也难怪周由说他只有最后这一段时间了。 周荣昌似乎想像从前?那样用目光逼视他,只是?如今的眼?神已经浑浊,再不凌厉。 「这个时候还跟我说这些,你实在有些蠢,我可以随时改医嘱,让你从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周荣昌说。 越之琼觉得?有些可笑,怎么会有人临到死了还将钱财看得?那样重,还觉得?钱财可以买到一切。 「随便你。」他耸了耸肩,突然找了张椅子坐下。 从一旁的果篮里挑了颗橙子在手中抛来抛去,以一副漫不经心地姿态去问:「这么多年,你曾经有哪一刻觉得?对不起我妈吗?」 周荣昌静静看着他,越之琼和他长得?很像,看着他仿佛看见年轻时的自己,只是?他自觉自己没有这么蠢,更不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自然没有,你妈是?我见过第二好骗的人,第一就是?你顾阿姨,可真?是?好骗啊,我都不用花什么心思,随口编上两句谎话她们就都信了。」 越之琼啪地一声将橙子扔回果篮,心想妈妈说的真?是?对,周荣昌就是?一个死不悔改烂进骨子里的人,如果他妈还在,听见这一番话的话,指定要翻个白眼?,说上一句:「周荣昌,你没救了,赶紧下地狱去吧。」 越之琼将这句话复述,再没有留下来的心思,快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什么,他回头,脸上挂着笑:「对了,我和我的男朋友感情很好,看情况,应该永远也不会分开。」 话说完,门啪地一声关?上。 门口的顾阿姨听见动静,没想到他会走?得?这样快,上前?想要劝说:「之琼,医生说他快要熬不住了,兴许这就是?你跟他最后一次见面了,你跟他多说说话,他心里能好受些。」 顾阿姨年轻时长得?很漂亮,即便是?现在也能看出当年风采。 第73页 越之琼嘆了口气,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留下一句:「阿姨,你多为周由想想吧。」 门外的记者们还未散去,越之琼知道他跟周荣昌之间的恩怨很快就要走?上终结,他站在树影下,抬头望着远处医院的高楼,兴许周荣昌真?的与他不和,他离开后不久,就接到他去世?的消息。 手机的简讯声响个不停,那位觊觎公司许久的董事忍不住了。 越之琼没去管,反倒给封期打了电话。 「封期,他死了。」越之琼说,他半垂的眼?中带着些许茫然,他期待这一天很久,可这一天来的这样轻易又让他无措。 封期知道他与周荣昌的关?系,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问他:「你现在在哪儿?」 越之琼报出了地名,他本就不伤心,和封期聊了几句话,情绪便恢復正常。 附近有家咖啡厅,他找了处位置坐下等封期,等待的过程中周荣昌去世?的消息已被发出,手机中又多出许多人慰问的消息。 他没去管。 封期来的很快,瞧见他后似乎松了口气,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和我说。」 越之琼眨了眨眼?,带着点狡黠,唇瓣弯起一抹笑:「真?的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封期问。 越之琼摆出一副困扰的模样:「我家只有我一个人,太冷清了,需要有个人能一直陪着我,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第43章 雨声潇潇, 咖啡厅装修的復古,连灯光也带着过去?的暖黄,那束光恰好打在?越之琼的脸上, 让眼中笑意更?加明亮。 他?总是能这样自然地吐出暧昧话语, 让封期忍不住心脏悸动。 答案不可能有第二个,封期点点头, 好像对越之琼灼热的目光有些不适应, 只说?:「好啊。」 越之琼瞧着他?发红的耳尖在?心里偷笑, 封期在?有些时候意外的纯情和羞涩, 有种可爱的反差感, 他?很喜欢逗这样的封期:「你答应了从此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我家可不是随便?让人住的。」 封期听出他?话中的打趣, 好笑地摇摇头,说?:「我也不是随便?住别人家的人, 所以你往后?也只能是我的人了。」 越之琼扬了扬眉, 那套在?昨夜显得孤独的房子在?今夜不会在?显得寒凉。 窗外烟雨朦胧,让他?想起?他?与封期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他?找错了人, 封期也认错了人, 阴差阳错下让他?们相识。 越之琼搅动着咖啡,垂眸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封期,我是不是还没有认真和你确定过我们的关系。」 没有一句确定的表达,就这么稀里煳涂地邀请别人同居,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一点渣? 封期的目光骤然变得幽深,那双漆黑的眼瞳盯着人时像是一个漩涡, 让人怎么也离不开?。 「封期,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越之琼被那眼神看的不自在?, 他?舔了下唇,几乎要?躲避过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是在?交往了,好不好?」 说?出这话的时候,越之琼没想过封期会拒绝他?,就像假如此刻提出的人是封期的话,他?也完全不会拒绝。 封期挺直的嵴背微微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他?深吸了一口气,说?:「越之琼,我还以为?你会永远想不起?这件事。」 「那你还答应和我同居?」越之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同居这件事太有诱惑力,我很难拒绝,谁不想和自己喜欢的人住在?一起?呢?」封期说?着胳膊搭在?桌上,身体前倾,语气越发认真:「而且,越之琼,我在?追求你,我也很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主动和我开?口。」 越之琼一愣,很快就弯起?唇,他?和封期表达过心意,也依赖着封期,看似他?们之间?的关系平等,但从一开?始,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分?开?,在?一起?,还是无名?无分?地继续,他?有着一票决定权。 他?已?行?使了两次决定,一次分?开?,一次重新认识,现?在?是最后?一次,交往。 「那我们现?在?是真正的情侣了吗?」越之琼问?他?,明明在?封云尘面前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他?们是情侣,可现?在?,明知道答案,也开?始忐忑。 「是。」封期握住他?的指腹。 越之琼晃了晃手指,一双眼睛高兴地弯起?,说?:「那我们现?在?回家?」 * 萨摩还住在?宋明清家里,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接萨摩,今天周六,给他?们开?门的宋明清显然刚睡醒,顶着头乱糟糟的头髮,看见并肩的两个人,眼中睡意瞬间?驱散,开?始亮光。 「越小琼,这么早带男朋友来我这里干什么?」他?天生好动活泼,和越之琼在?一起?,不开?句玩笑心中都难受。 越之琼朝四周看了看,还未等他?说?话,萨摩从房间?冲出来,朝他?身上扑。 萨摩虽然是条中型犬,但这样直接扑在?人身上,也是有些危险的,越之琼感受到身侧封期拉动他?的力量,微微一笑,果然就见萨摩已?经不开?心地沖封期叫。 萨摩对封期好像天生看不惯对方,明明是接回它时是自己和封期两个人,但它似乎忘记了这件事。 第74页 「萨摩,乖点,他?又不会伤害你。」越之琼蹲下身,沖它招了招手,萨摩就听话跑过去?。 封期露出无奈表情。 宋明清已?换好了衣服,一出门见到这幅场景便?只知道张玉隼和他?说?的不是谎话,越之琼和封期的关系当真不同了,或许是因为?对人脸太过茫然,上天给了他?其他?的补救,对于人与人之间?情绪,他?格外敏感,甚至能通过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姿态来认人。 他?靠在?桌子上,啃了一口苹果,含煳不清地说?:「不是说?我们四个吃顿饭吗,就今天吧,有空吗?」 越之琼看了眼封期,和他?解释。他?已?见过封期的朋友,但封期还未见过他?的。 封期没有拒绝的理由,点头同意。 「那我去?联繫张玉隼,这小子昨天估计又泡吧了,现?在?肯定还在?睡着。」宋明清急吼吼去?找手机。 越之琼伸手戳了戳封期后?腰,小声说?:「他?的手机就在?他?手里拿着呢,我们不提醒他?,看他?能找到什么时候。」 封期一直听他?的话,两个人就靠在?沙发上看着宋明清一个个屋子地转。 已?进了两个房间?,越之琼终于忍不住了:「宋小明,你看看你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 宋明清尴尬地大笑,故作自然地去?联繫张玉隼。 定的还是之前的那一家私厨,上一次越之琼没有尝到,这一次总算可以好好尝一尝了。 桌上的饮料依旧是酸梅汤,冰镇的,在?这个季节喝着很舒服,可惜越之琼不能喝,如果他?一个人他?还可以偷偷喝一点,但封期就在?身边,像是一个大家长,管的很严。 他?的手不过刚扶上去?,就被封期止住。 「想喝的话,可以喝常温的。」封期说?着起?身就要?去?找服务员。 「喝一点应该没问?题吧。」越之琼试探着说?,他?的确是有些不以为?意的。 封期目光坚决:「不行?,医生说?过你需要?忌口。」 越之琼无奈摊了摊手,但他?并不讨厌封期对他?的管束,这可能是因为?自从离开?临光市后?就很少?有人真正关心他?的原因,偶尔宋明清会和他?说?上几句,只是大多?数时候他?不会去?听。 封期去?拿常温饮料了。 包间?内只剩下他?们三分?人,张玉隼说?:「不容易啊,终于有能管住你的人了。」 宋明清则沖他?磨牙,一副不爽的样子:「什么时候同居啊,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越之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但说?起?同居…… 「快了,他?已?经答应和我同居了,我觉得他?今晚就会搬进来。」 说?起?这话时,越之琼脸上笑容藏也藏不住。 恰巧,话刚说?完,封期拿着常温酸梅汤回来了,瞧见他?脸上的笑容,好奇问?了句:「在?说?什么?」 「在?说?我们同居的事情,你什么时候搬进来呀。」越之琼问?他?。 「我尽快今晚。」封期说?着给他?搞了一杯酸梅汤。 越之琼捧着杯子,沖宋明清眨了眨眼,眼中含义直白:看,果然是今晚。 宋明清翻了个白眼,看不惯他?这幅模样,嘴上却说?:「那就等你的好消息。」 第44章 傍晚, 雨终于停下,封期开车回家?准备收拾行李,封家?的住址比之周荣昌的老宅要偏僻一些, 疏远了城市的喧嚣, 远处隐约能看?见秋叶山的轮廓,偶有蝉鸣响起, 更加显得清幽。 越之琼坐在车内没?跟着一起去, 他目前还不知道该如何与封期的家?人?相处。 从前喜欢封云尘的时候, 他没?来过这里, 也未曾见过封云尘的家?人?, 如今回想起来, 只觉得他们的关系实?在无法定义, 明明听上去那?样暧昧,实?际上却生疏得厉害。 他垂着眼, 手指在车窗上轻轻划过, 玻璃窗上还沾着水珠,朦胧了视线。 关了一整天的手机一打开就全是红色消息提示, 越之琼看?得脑袋疼, 只挑了几条回復, 又重?新关上,他知道其?中?来电最多的一定是管家?,管家?对周荣昌忠心耿耿,不过也有可能是担心周荣昌死?了,他的工作该怎么办。 越之琼笑?了笑?,心想, 他是不愿意继续请这么一个管家?的。 有朝窗外看?了一眼,封期依旧没?回来, 他额头?抵在车窗上,等得太久,他开始睏倦,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 封期终于收拾好行李,他对于生活品质要求很低,那?几年的在外奔波让他有了个拎上一只包就能远行的习惯,何况搬去越之琼那?里也还是在一个城市,他带的东西就越发少了。 拎着包刚出门就碰见家?里的保姆阿姨,阿姨在这里工作了大半辈子,一见他拿行李的样子就吓了一跳,嘴上连忙喊着:「太太,太太,小期又要离家?出走啦。」 不出一分钟,楼梯口走出一个人?,于湘电视剧正看?到关键处,还在想着要不要等李阿姨回来再一起看?,转头?就听见这么一句喊。 当即什么也顾不上了,小跑着出来便说:「这么大人?了,要走也不知道说上一声。」 封期无奈嘆了口气,他刚把行李放到楼下:「妈,我正要跟您说呢,我就是搬出去住,还是在淮岷,开车也就半个多小时。」 第75页 于湘上下瞧了他两?眼,突然喜笑?颜开地问?:「诶,是不是要跟你男朋友一起住啊。」 封期从未想过瞒家?里人?,于湘这样问?,他当即便点头?。 「你一个人?回来的,他没?来?」于湘下了楼梯,又朝四处张望,没?看?见想见的人?,她?有些失落。 「在车里,他不太好意思见您。」封期说。 「那?你给我看?看?他照片儿,这么久了,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呢。」于湘一直想知道越之琼长什么样子,只是封期一直不跟他提起,她?就不好去问?。 她?探着头?,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打算让封期给她?发几张照片。 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封期有动静。 她?伸手推了推,不满道:「都要住一起了,还瞒这么紧?」 「不是。」封期推了下眼镜,他只是突然愣在那?里了:「我……没?有他的照片。」 「合照呢?」于湘不死?心。 「……没?有。」封期摇头?。 这样久了,他的手机里居然没?有一张有关于越之琼的照片,可能是因?为他们在一起的太快,快到来不及留下这些痕迹。 于湘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面上甚至带上了怀疑的神色:「封期,我跟你说,你这样是不行的,想当初我跟你爸那?时候哪有现在这样方便,可我们都保存着对方的一本相册,你说说要是哪天晚上,你想他了,可是又太晚不能打电话,你连看?照片思人?的机会都没?没?有……」 一说起这些,她?就唠唠叨叨个不停,病气也跟着减弱几分。 封期认真听着,听她?从照片讲到他带的行李,直至李阿姨将重?新收拾好的东西递给他时才终于停下。 「不留你了,不然他一个人?该等着急了。」于湘喝了口水,末了又补充了一句:「等有了照片,一定得记得发给我。」 「好。」不知道李阿姨又装了些什么,行李箱重?的厉害。 「对了,云尘说是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记得回来,能把小之琼也带来最好。」于湘突然想起,笑?呵呵地说。 封期张了张嘴,想跟她?说清楚,转头?一想还是得等一家?人?都在的时候说最好,左右也不过几天,他点点头?,没?说话,拎着行李离开。 等人?走远了,于湘噗嗤笑?出了声,说:「你看?他是不是有些傻气。」 「第?一次谈恋爱,都是这样过来的。」李阿姨附和说。 雨季的淮岷市笼罩着蒙蒙水汽,山与天连在一起,是真正烟雨江南的味道,所有风景都如入了画,包括那?辆停驻的车,以及车内闭目的人?。 越之琼睡着了,坐着睡身体没?有支撑点,额头?总是慢慢下滑,咣地一声,骨头?撞上了车门。 睡意被疼痛驱走,他揉着磕到的地方,视线余光瞥到封期的身影。 一个眨眼的功夫,封期就已走到车前,看?见他揉额头?的动作,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睡着了,头?不小心磕了一下,没?事。」越之琼收回了手,额头?疼过那?一阵便没?了痛感。 封期开了车门,俯身拨开越之琼额前的髮丝,见那?一处真的没?什么后,才说:「跟我妈多说了点话,就晚了些,她?一直很想见你。」 他们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越之琼能感受到来自他的炙热唿吸,但此?刻注意力全被话中?含义所吸引:「想见我?」 「是,你愿意见她?吗。」封期问?他。 越之琼迟疑地点头?,他实?在没?有和长辈相处的经验,所以心底隐隐有担心。 封期安慰道:「放心,她?会很喜欢你的。」 这种宽慰只能稍稍缓解,越之琼只能尽力让自己不去想,他目光游移至封期的行李上,鼓鼓的,看?上去很重?,又看?了眼时间,他们得赶紧回家?了,不然会收拾到很晚。 果然,等到全部收拾好的时候已经深夜,过去只一个人?衣服的柜子里多出了另一个人?的,越之琼喜欢穿白穿颜色鲜亮的,而封期的衣服多都为黑白款,唯一一件不同的还是越之琼曾经买给他。 家?里一点点被再次填满,似乎连空气都增添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越之琼躺在床上,封期还在洗澡,他来回滚了两?下,心中?觉得这张床似乎小了些,他们两?个睡有些挤,该重?新买张大一点的床。 水声渐停,木棉花的香气从打开的门中?飘出来,越之琼动了动鼻子,再抬眼,封期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 温热的水汽打在越之琼的脸上,蒸腾着酝酿起暧昧。 「在看?什么?」封期问?他。 越之琼扬了扬手中?的相册,这是他在封期行李箱中?发现的,夹在夹层中?,并不明显:「你小时候长得还挺可爱的。」 封期坐下俯身跟着去瞧,浑身的热气笼罩住他。 照片上是封期小时候的样子:「这个时候大概七岁吧,那?时候我外婆还在,一家?人?在秋叶山拍的。」 这本是封期的个人?相册,照片上自然只有他一个人?。 越之琼认出照片背景便是朝华寺,他和封期还去过。 相册一页页翻动,相册中?的人?也逐渐长大。 第76页 少年封期的长相已经与现在很像,只是表情?很坏,照片也少了很多,看?得出这时候大概是不愿意拍照了。 越之琼看?的入迷,他没?有这样的相册,所有的往事只能靠回忆。 床头?玉兰的小灯温柔亮着,越之琼穿了身暖黄色的睡衣,上面带着小黄鸭的图案,额前的髮丝自然垂落,巴掌大的脸微侧,被灯光照的莹润雪白。 封期不动声色地眯起眼。 照片,他还没?有越之琼的照片。 此?刻的情?景太适合去拍上一张了,他拿起手机,镜头?下的越之琼察觉到他的动作,歪头?看?过来,蓝色眼睛剔透地像是宝石。 咔嚓一声,闪光灯没?关,雪亮的光亮起。 「为什么拍我?」越之琼探头?去看?封期拍下的照片。 意外的,这样的随手一拍,却拍的很好看?。 「今天我妈想看?你的照片,结果我却没?有,越之琼,我好像对你还是不够关心。」封期说。 其?实?越之琼也没?有封期的照片,唯一一张还是个连背影都模煳的。 他沉思片刻,说:「我好像对你也不够关心。」 他挑了下眉,从床头?摸出自己的手机,将屏幕对准自己,说:「那?我们来拍张合照吧,第?一张合照。」 两?个人?的合照,必然要坐的极近才可以,越之琼整个人?几乎在封期的怀里,封期的头?发还未干,水滴顺着髮丝滑落,坠到他的肩上,激的他一颤。 坐姿怎么调整都显得生硬,他动来动去地反覆调整着。 「别动。」封期突然按住了他。 后背紧贴的温度远离,越之琼刚想回头?去看?,腰就被一只胳膊环住,下一刻,封期的下巴便抵在他的肩膀上,因?为头?发还潮湿着,所以封期歪着头?,好不沾湿越之琼的头?发。 太近了,越之琼心想。 「好了。」封期说。 越之琼还未反应过来,手指下意识地点上拍摄键,一张照片拍下。 第45章 周荣昌的葬礼办的很大, 全程由新上任的董事长来操办,那栋中西结合的小洋楼如今挤满了?人,周荣昌的亲人很少?, 不?过寥寥数人。 越之?琼本不?想去, 但明面上他还是周荣昌的儿子,不?管如何也该走上一回, 好在?他不?需要操什么心。 周由和韦恩叔叔听到消息也赶回来了?。 在?场的人中, 竟然没有一个人和周荣昌的关系称得上好。 前来弔唁的宾客很多, 热热闹闹的。 越之?琼和封期并肩站着, 但凡过路的人都?要暗暗瞧上他们一眼, 这种眼神没有恶意, 只是出于好奇, 甚至足够隐晦,只是看得人多了?, 总是不?舒服的。 下着雨, 天?气又闷又热,越之?琼不?打算再继续留在?这里招待宾客, 抬手扯了?下身旁封期的衣袖, 说:「我们上楼去吧。」 楼上有间他的卧室, 他不?常住,家里的佣人已经收拾过。 这里比之?越之?琼自己的家,显得要空荡许多,也看不?见任何有关私人兴趣的东西,是模板化的冷漠。 路过走廊时,周由和韦恩发现了?他们, 周由显然不?想同封期有交流,只微微点?头?并不?说话?, 转身去了?别处,到是韦恩笑着走近。 他跟封期见过一面,在?医院,所以还有些印象。 「感觉有些太吵了?是吗,我也觉得,不?过人死了?,也就这最后一场热闹了?。」韦恩说。 越之?琼耸了?下肩,他今天?没看到韦恩的妻子,问道:「阿姨没来吗,她的病还没好?」 韦恩嘆了?口气,脸上有些愁苦地说:「是啊,医生说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你的阿姨这阵子可?被闷坏了?,她还和我提起你,说太久没有见面,已经记不?起你长什么样子了?。」 越之?琼和他们一家的确不?常见面,也就是这段时间韦恩在?国内,从前的时候可?能几年才会?见上一面。 又说了?几句话?,旁边有什么东西倒下,周由在?喊韦恩,韦恩应了?句,今日实在?太忙,他只能求助于封期。 封期拍了?拍越之?琼的肩膀,说:「你先上楼吧,我等?会?去找你。」 越之?琼本想和他一起,但从这个地方朝那边看过去,他似乎并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于是,只好点?头?。 * 淮岷市一到这个季节便是连绵的雨水,四处都?湿哒哒黏煳煳,若是第一次感受只觉得难受,但对于已在?这里住了?五六年的封云尘来说,淮岷的空气清新沁人。 因为公司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件事,封朗最终决定让他还是在?国内跟着自己多歷练歷练,再回到分公司独当一面。 封云尘虽觉得这个决定有些丢人,但心里也清楚,现如今的他能力还不?够,所以没纠结太久,便订了?回国的飞机票。 此?刻,他站在?一座宅子前,他来过这里几次,周叔叔家的园艺师傅很有水平,花草总是打理的很好。 这座宅子在?他记忆里是极为安静的,即便是在?这里工作的阿姨们也很少?说话?,但现如今,离得很远,便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改了?机票,又为何一路奔波并不?休息的来到这里。 第77页 没有人邀请他。 封云尘垂下眼,一双拳头?握得很紧,他已经不?知不?觉走进屋檐。 黑色雨伞还未收起,朝屋内望进去,没看见越之?琼,发觉自己寻找的动作后,他又突然变了?脸色,越之?琼已和封期在?一起,此?刻说不?定怎么亲密呢,他来这里又干什么。 封云尘咬了?咬牙,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明知道他和越之?琼的纠葛还放任封期和越之?琼在?一起,父亲难道没想过越之?琼会?将封期当做他的替身吗? 他是不?信这两人是真心相爱的。 他站在?门前久久没有动作,想进去找越之?琼,却又拉不?下脸,最终,紧握着拳又撑起伞转身准备离开。 果然,他就不?该来这里。 「你是准备要走了?吗?」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他。 封云尘回过头?,是个长得和越之?琼很像的男人,只是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他想起那些关于越之?琼身世?的传言,已了?然这人的身份。 他没说话?,只点?了?下头?。 「之?琼还在?等?你呢,不?和他说一声吗?」韦恩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奇怪,像是变了?一个人。 「……」封云尘沉默了?会?,终于开口问道:「他在?楼上房间吗?」 「是啊,快去吧。」韦恩拍了?拍呀的肩膀,那边的木架不?知道收拾好了?没有,他瞧了?眼自己的那双总是握着画笔的手,手上刚包扎了?纱布。 韦恩好笑地看着,心想,到底是有些老了?,连搬个东西都?能受伤,周由也是太过柔弱了?些,他离开之?前,几乎全靠封期一个人。 身旁的那个人已经上楼,他看着那道背影,突然感觉好像不?如之?前见过的那般宽阔有力。 * 越之?琼半躺在?沙发上,已过去了?十几分钟,封期还没有上来,手机里的游戏已做完了?任务,点?来点?去小图标最后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又点?开了?相册,一张一张地翻看。 昨夜的那张合照映入眼帘,自己的表情好像有些呆? 昨天?说是照一张合照,实际上最后却照了?许多张,好像要把之?前的一下子全都?补齐。 他想起封期的那本个人相册,他很喜欢这种记录方式,正思考着要不?要下楼去偷拍封期时,门突然开了?。 他是后背朝着卧室的门的,看不?见来人,但他猜想一定是封期。 「封期,你说我们也做一本相册怎么样?这样等?以后老了?,还能一边看一边回忆过去。」越之?琼许久没听见封期的回答,他盘腿坐起身,越过沙发的椅背去看。 封云尘只看见越之?琼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转变成一种难以言说的,似是厌恶又似是疑惑的表情。 想说出口的话?停了?,脸上肌肉也开始发僵,他最后只扯出一个讽刺的笑,闲庭信步地走到一把椅子前,说:「见到我就这么不?高兴?」 「见到你为什么要高兴?」越之?琼反问他。 他看了?眼窗外,外面雨一直没停过,也不?知道封期有没有被淋湿。 他起了?身,想去看一看。 封云尘却拦住了?他:「越之?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你每次见到我都?是笑着的。」 越之?琼不?想和他纠缠:「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以前那是因为我喜欢你,现在?我对你没有半点?感情。」 封云尘深吸了?一口气,他决定今天?就要将所有的事情说个清楚:「为什么,越之?琼,我们之?前说好了?等?我回来就在?一起,为什么,你要跟他在?一起,你喜欢了?我那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就说不?喜欢我了?,越之?琼,我不?相信。」 越之?琼很少?见到这样的封云尘,他知道封云尘的所有缺点?,知道他过高的自尊心,也知道他高傲瞧不?起别人,但他也知道这个人面冷心善,不?然以前也不?会?帮自己那么多次。只是,封云尘现在?好像变了?,他喜欢的那些地方已经消散地无影无踪。 他做不?到去捧着一个人,他想要的封期那样可?以互相理解,互相关怀,还可?以照顾他的人。 他喜欢封期,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过。 封云尘比不?上。 越之?琼闭了?闭眼,说:「你知道我从前为什么喜欢你吗?」 「为什么?」封云尘没想到他突然发问,顿了?下,这其实也是他在?过去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你还记得很多年前,你在?湖光路遇见一个男生,然后把他送回了?临光市吗?」 封云尘皱着眉,终于从记忆深处翻找出这么一件事来:「那是你?我们那个时候就见过了??」 「不?,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在?临光市,临光市时你帮我去医院去见了?妈妈。」越之?琼说。 那个时候他还在?上初中,他记得很清楚是在?上语文课的时候,老师突然通知他说,他的妈妈在?医院情况危急。 那天?天?特别冷,下了?雪,路面上积雪融成水,黑煳煳一片,他跑的着急,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后摔倒在?地,是那个人把他拉起来,然后听说他要去的地方,骑着车把他送过去。 第78页 回忆突然断了?,越之?琼察觉到了?不?对。 这件事发生的太过久远,他早就记不?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但在?淮岷的那一次他记得清楚,他当时看见封云尘的第一反应就是,又是他,他又帮了?自己一次。 于是,这样多年,他一直觉得他们就是一个人。 可?能是终于能平静回想,他此?刻突然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越之?琼皱紧了?眉,上下打量着封云尘。 封云尘同样拧眉,说:「那不?是我,我没去过临光市。」 封云尘甚至不?知道临光市是哪个省份的,他从未听过这个小城市。 越之?琼抿紧了?唇,一时有些混乱。 但他唯一能确认的就是那个人的确不?是封云尘,因为年龄对不?上。 封云尘和他一般大,他当时在?上初中,那封云尘也是在?上初中,又怎么一个人跑到临光市呢,他知道封云尘和封期的老家并不?是淮岷市,但那是更?加靠南的地方,离临光更?远。 他记忆里那个人要比他大,个子也很高,背着包一个人走在?街头?,自己撞到他时,还被骂了?一句,很兇,性格也很着急,因为那个人是骑了?路边别人的自行车把他送过去的。 后来还车的时候,他们一起挨了?骂,又道了?许多歉 那天?妈妈被抢救回来,只是可?惜当天?夜里突然恶化,再见面面对的就是妈妈的尸体,他后来便想,幸好,幸好,他白天?时还是见到了?妈妈,因为他和她说话?时,感受到妈妈勾了?勾他的小指,他见到了?妈妈的最后一面,没有迟。 他知道即便没有那个人他也能赶到医院,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在?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能有个人带着他去,实在?是件让人无法忘记的事。 可?那个人不?是封云尘,那又会?是谁呢? 第46章 韦恩重新回?到木质的?花架旁, 实木的?架子?太重,倒下时吓到不少人,扶起也需要几个人才行, 他手受了伤, 只能先去包扎。 周由站在花架边正垂眸看着?什么,脸色称不上好, 韦恩已?看出他和封期之间有矛盾, 他知道周由一向敬爱越之琼, 估计是?哥哥有了男朋友他一时不适应, 心里不舒服。 「不是?说要给?我看看你的?新画吗?」韦恩说。 周由朝他点?头, 领着?他去自己的?房间。 封期正在洗手, 隔了一道墙的?地方隐约传来说话?声, 他本不想听,只是?那声音往他耳朵中钻, 尤其是?他们谈到了越之琼。 今日的?周家来了太多的?人, 人与人聚在一起总会?聊些八卦,而?越之琼和韦恩更是?今日的?主角。 「听说越之琼不是?周老先生的?亲生孩子?, 那位韦恩才是?他的?父亲。」 「周老先生可真是?惨, 帮自己表哥养了一辈子?孩子?, 头上的?绿都冒出光来了。」 「是?啊,周老先生其他不说,这方面还是?不错的?,不是?说越之琼从小就身体不好吗,周老先生都一直不敢让他见外人,直到越之琼大了身体好了, 才公?布出他来,在那之前所有人都还以为越之琼是?被他妈给?带走了呢。」 一言一句说得不停歇, 封期眉头死死拧起,他对于这些过去的?恩怨并不清楚,但他可以确认事?实一定不是?如此,他曾经听越之琼说起过他的?父母,更听说过越之琼从小在临光市长大。 他关上水龙头,流水声戛然而?止。 纸巾擦干指节上的?水珠,突然的?,他出了声:「不确定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这是?在造谣。」 他的?声音在沉下来时会?带上冷意,宛如刀锋。 墙的?那一边静下来了,沉默了一阵子?,响起离开的?脚步声。 封期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出了卫生间,没遇上一个人,所以并不知道刚才那两人是?谁,但想来那些传言已?是?人尽皆知。 他没见过周荣昌,但越之琼身上有几处心理上的?小阴影,他曾根据越之琼的?话?猜想过,周荣昌有很大的?嫌疑。 封期一边想着?,一边上了楼。 转过走廊的?拐角,封期见到了韦恩和周由,韦恩瞧见他有些惊讶:「是?没找到他的?房间吗?」 封期还未将疑惑问出口,便见韦恩上下打量了两眼他的?身材,然后摇头确认说:「刚才那个人不是?你。」 韦恩一直分不清亚洲人的?长相,除去熟悉的?人以及极具个人特色的?长相,大多数人在他眼里都是?相似的?,而?封云尘和封期本就像,在他看来两张脸不去特别注意那就几乎相同。 不过他今日恰好因为扶花架时有特意关注过封期的?身形,那个人的?确是?显得瘦弱了些。 封期几乎瞬间知道他的?意思,那么像的?人没有第?二?个。 云尘回?来了?回?来没有和家里人说一声反而?先来找了越之琼? 还没死心,封期心想。 匆匆和韦恩解释了两句,他连忙就去找人,越之琼的?房间门半掩着?,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的?的?确确是?封云尘。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你吗?」越之琼清亮的?嗓音穿透湿润的?空气,打破这一阵的?沉寂。 第79页 封期未曾想过这个问题,大脑已?经开始快速转动起来,注意力也不自觉关注门内的?声音,待他慢半拍地敲响房门时,门内的?人已?经说到临光市。 越之琼认错了人。 封期瞬间瞭然。 * 越之琼觉得有些好笑,他因为这件事?而?对封云尘动心,结果从一开始就是?认错了人? 这个发现若是?放在从前对他是?个打击,但现在可能是?因为早就放下的?原因,他只是?疑惑,那个人会?是?谁。 心里隐隐有个猜想。 门突然被敲响,越之琼知道应该是?封期,湿了的?半片衣角先进了门,接着?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额头上出了点?汗,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晦暗深邃。 「衣服怎么湿了?」越之琼拿起桌上的?纸巾,将它递到封期手里。 封期垂下眼,左边的?衣角湿了大半:「应该是?洗手时不小心弄到的?。」 越之琼伸手摸了下,光滑的?布料湿后紧贴在肌肤上,先是?冰凉,紧接着?是?人体的?温热:「换一件吧,我让阿姨找找有没有你能穿的?。」 「嗯。」封期取下眼镜,将额头汗珠擦拭干净,那双锋利的?眼睛指向自他进来后便一直沉默的?封云尘:「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没来得及。」封云尘顿了顿说,说完后他撇过头,这个回?答算是?什么,没来得及和家里人打个电话?却来得及见越之琼?还来得及去取项鍊? 右手插在口袋中,将项鍊的?盒子?握紧又松开,反覆了几次。 越之琼和封期已?经将他隔绝在外,他们小声说些什么,可能是?说到了有趣的?事?,越之琼笑的?耀眼。 心脏开始紧缩,身处于这间房间已?让他感到窒息,他一直想知道越之琼为何会?喜欢上他,可原来不过是?个误会?,他从未去过什么临光市,倒是?封期…… 苦涩与窘迫在心底交织,越之琼没骗他,封期真的?不是?他的?替身,若真论起替身的?事?,或许他才是?封期的?替身。 他垂下眼,项鍊的?包装盒将他的?掌心咯得发疼,这是?他出国之前订制的?,本想着?等他回?来和越之琼在一起后就送给?他的?,但如今,好像已?没了用处。 「之前买给?你的?。」封云尘将礼盒放在越之琼面前的?茶几上,接着?不发一言地迅速离开。 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很响,待到越之琼反应过来时,脚步声已?经消失,封云尘的?背影更是?看不见。 他看着?桌上的?东西?有些头疼,都要走了还给?他一个麻烦。 「我去还给?他。」越之琼对封期说。 「我来吧。」封期说着?打开了盒子?,是?条铂金的?项鍊,造型独特,他不记得有什么品牌出了这样?的?新品,想来那就是?私人订制的?了。 妍妍曾经在一家名叫干羽的?店将封云尘错认为他,那就是?在出国前就在准备了。 封期扯了扯嘴角,他的?侄子?有些傻,但也幸好他傻,自己才有机会?。 项鍊重新放回?盒中,他弯腰放在桌上,借着?那动作,他不经意地发问:「越之琼,云尘有条月牙形状的?项鍊,他很宝贝。」 越之琼一愣,他舔了下唇,突然变得紧张。 「你还没送过我礼物。」封期说,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配合上压低的?声音,竟然显得有些可怜。 越之琼心尖发烫,指腹蜷缩起,微微发麻:「你不是?不喜欢戴这些东西?吗,打拳会?不方便。」 「你送我的?我就会?戴。」封期说。 「好。」越之琼愣愣应下,脑子?一片发蒙,封期在装可怜,他心知肚明,但还是?忍不住被吸引:「你想要什么?」 「哪有人送礼物直接问要什么的?,你自己想。」封期眼里闪过笑意,指腹擦拭过越之琼眼皮上的?那颗小红痣,感受到眼皮的?轻颤。 戒指,手錶,项鍊,领带夹…… 越之琼思索着?,他刚想开口去问一问来确认,却又停下,送礼物好难,可能是?因为太过在意,即便知道自己送什么他都会?开心可依旧希望能送的?他喜欢,让他更开心一点?。 阿姨将干净的?衣服送上来,这件衣服是?韦恩的?,已?是?最匹配封期尺寸的?衣服。 越之琼回?过神,看着?封期褪去那件湿了的?衬衫,露出精壮的?身躯,封期很高,一点?也不削瘦。 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又回?到脑海,这道身影逐渐也与记忆里的?开始重叠,那个猜测也越发地在心底发芽,会?是?封期吗。 但他没去问,他怕不是?会?让封期误以为他还在意。 封期已?穿戴整齐,注意到越之琼的?神情,沉默了会?儿,说:「你是?在想那个是?不是?我?」 越之琼抿了下唇,他的?想法总是?在这个人面前无所遁形:「你刚才都听见了?」 封期点?头。 「是?不是?挺好笑的?,认错了那么多年,明明那么明显,却一点?也没想到。」越之琼露出一个笑来,带着?自嘲。 「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你记了这么多年,那个人那件事?对当时的?你一定有着?不寻常的?含义,他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徵,是?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云尘并不重要。」封期想了想说,他并不嫉妒那个被越之琼记了这么多年的?人,只是?会?更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第80页 「那……是?你吗?」越之琼昂着?头问他。 封期躲闪过那双清亮的?眼睛,摇摇头,说:「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去过临光市,但……」 越之琼垂下眼,他心里觉得是?封期的?可能性?很大,封期和他说过自己从前和现在性?格很不一样?,他也见过封期那个时候的?照片,很像,很像。 「我们去临光吧,去看一看当时的?那个地方。」封期突然说。 越之琼瞪大了眼睛,指尖在衣角上反覆捻过,他没想到封期会?这样?说,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好像也没什么。 那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那个人是?谁已?不重要,是?封云尘也好,是?封期也好,是?某个不知道的?人也好,他们都只是?过去的?一段回?忆罢了。 他已?经向前看,无论结果怎样?,封期都是?他的?爱人,无论结果怎样?,他都会?一直喜欢封期。 「好。」越之琼点?头,滚烫的?温度沿着?手指缝隙源源不断传递过来,是?封期的?手掌,他的?手心永远不会?温暖。 「阿姨不是?说想见我吗,我们今天去看她好不好?」 「那她今天一定会?很高兴。」封期说。 第47章 周荣昌的葬礼越之琼没操心?, 他就像是个与主人家不熟悉的亲戚,走完了大致的流程,便自觉离开。 小洋楼从今日开始彻底陷入死寂, 像是越之琼从前被?关的那间小黑屋。 临走前他最后瞧了一眼那栋房子, 近百年的老树郁郁葱葱,墨绿的颜色印衬在那座小白楼上, 不知道是那座房子给?树影带去了阴森, 还是树给?房子添上诡异。 很静, 只?有?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越之琼背过身, 身后响起鞋子踩在草地的动静, 他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 是周由,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说:「这么晚了, 怎么还在花园?」 「你不也在?」周由反问他。 雨已经停了,分明还只?是傍晚, 光线却那样暗。 周由的面容就隐藏在那黑暗中, 看不清神情, 但越之琼觉得他此刻和自己的心?情是一样的,说不清自己该高兴还是如何,透露着?一切都结束了的迷惘。 「哥,你还记得吗,那次他把我们两个都关进了小黑屋,我吓得一直哭, 是你一直安慰我,你看上去那么镇定, 好像什么也不怕。」周由用脚踩着?地上的那些草,鞋尖将?它们捻得粉碎。 越之琼没说话,他还记得那个时?候。 他很怕很怕,怕的身体都发抖,指甲抓进皮肤,露出?一个个血印。 他也很想有?个人能安慰自己,有?个人能把他从粘稠的黑暗中带出?去,但他知道没有?那个人,陪他的是个比他更脆弱的周由,他想周由一定很希望能有?人安慰他,于是他故作镇定地和他开玩笑,做出?一副不怕的样子。 那间小小得地下室就在旁边,是过去的噩梦。 「要进去看看吗?」周由问他。 越之琼侧目望向那扇矮小的门,门锁在长?年累月的雨水下已经彻底损坏,他知道只?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越之琼摇头,他已经不在意过去的那些事,看与不看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哥,你真的喜欢他吗?」周由问他。 「当然?。」越之琼侧目瞧了他一眼,目光中暗含警告:「你离他远一点。」 周由舔了下唇,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飞快闪过什么,刚想开口解释,便见越之琼突然?便变了脸色,深刻的五官变得柔和,那不是对他的。 「封期,我们现在走吧。」他一边招着?手,一边朝那边小跑过去。 活泼得像是个小孩子。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他垂着?头,于黑暗中低低笑了一下。 * 越之琼第一次见封期的母亲,他没有?这方面的经歷,路程才过了一半,他就开始有?些紧张,明明闭着?眼,但那双睫毛却眨个不停,像两片翻飞的蝶翼。 封期播放了音乐。 骤然?响起的音乐让越之琼掀开眼皮,他喜欢靠在车窗上,此刻,歪着?头,车窗的玻璃倒映出?他过分精緻的侧脸:「你还没听腻啊。」 这首歌是他们最常听的那一首,如叙述般的吉他声?,配上歌唱者娓娓道来的嗓音显得情深。 封期扬起唇:「听不腻。」 越之琼也笑,附和道:「我也还没听腻。」 歌词已经熟记于心?,越之琼手指在腿上跟着?打拍子,轻轻哼出?音。 他音色好听,随口哼出?来的也让封期忍不住自动屏蔽掉音乐,专心?去听他的哼唱。 时?间变得轻缓,雨天外加不是通勤时?间,这条路上很少有?车路过,窗外白桦飞快后退,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这一辆车,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首歌播放结束,越之琼突然?说:「封期,其实我原本今天有?点不开心?的。」 「那现在呢?」 「现在啊,心?情很好啊,总觉得好像只?要跟你在一起,发生什么都可以直接面对,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怕。」越之琼着?又缩了缩鼻子,补充了一句:「不对,还是有?些害怕见你的家人的。」 第81页 「他们已经知道你过去的事,不用多想。」封期知道他在担心?着?什么。 原本的打算是自己在一家人都在的时?候说这件事的,但既然?今天越之琼有?主动提出?见面,他便一一打电话提前说明。 除去他的大哥封朗,其他人接受良好。 正说着?话,目的地到了。 「紧张的话就捏我一下,我帮你吸引注意力。」封期说着?弯腰帮越之琼解安全带,车厢内太静了,他好像听见了越之琼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快速有?力。 「那你要一直握着?我的手。」越之琼说。 最终事实证明封期说的不错,不论是于湘还是封晴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就连看上起最凶的封朗也不会给?人不适,只?除了……封云尘。 餐桌上,越之琼很少会和这样多的人一起用餐,封家吃饭的时?候也并不讲究食不言,你一言我一语是带着?温馨的热闹。 封云尘直直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两人,头顶的水晶灯落下浅灰色剪影,灯光太盛,照的越之琼肤色如雪,也让他一阵恍惚,他们对坐着?,让他无数次想起过去他们一起吃饭的场景。 越之琼和封期的发展太快,像是打开了倍速播放,他还没有?回过神,他们就携手出?现在家中。 这顿饭结束,他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不,他早就没有?机会。 「云尘,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封期敲了敲桌子,封云尘回过神,对上他暗含警告的眼神。 他从小就知道封期不好惹,这个人看着?极好相处,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从他身边拿走什么都可以,因为他不在乎,但一旦是他在乎的,不论是谁,都没有?改变的可能。 他太低估越之琼在封期心?中的分量了。 封云尘低下头,他端起酒杯,突然?就朝越之琼扬了扬说:「我敬你一杯,你得偿所愿了。」 暗红的酒液在红酒杯中摇啊摇,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云尘。」封朗压低声?音警告。 「爸,他跟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我敬他一杯酒都不行吗。」封云尘说,那双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到青筋凸起。 越之琼望着?这个人,他们的目光始终没有?相交,封云尘的眼眶发着?红,说话时?近乎咬着?牙,说不出?是恨意还是什么。 他早已想过如今的场面,倒也不意外。 指腹触碰到冰凉的酒杯,还未端起,就被?人按下。 「他不能喝酒,我替他喝吧,以后我们的确就是一家人了。」封期说着?侧目看他,水晶灯映照在他眼中,柔和的发着?光。 封期不会喝酒,一杯倒。 越之琼用力握了下他垂在身侧的手,他们约定过,越之琼紧张需要帮忙的时?候就这样做,他现在不需要帮忙,他只?是不想让封期喝。 封期朝他做了个「没事」的口型,那杯红酒被?他一口喝干净。 「继续吃饭吧,小期说的对,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以后啊,可不能在兴敬酒的事。」于湘摆了摆手,又看向越之琼,说:「之琼,小期说你喜欢红豆汤,阿姨特意让厨师煮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汤里加了蜂蜜,喝起来很甜,顺着?喉管一路向下,也一路甜到下。 「很好喝。」越之琼说。 晚饭吃完,天已经晚了,于湘说房间里已经换了床单被?套,让他们今晚就留在这里吧,别来回折腾。 越之琼第一次进封期的房间,窗帘没拉,窗外是满眼的深绿颜色,风吹过,显得又静又凉。 封期身上有?了酒气,耳尖泛着?红,没有?喝醉,只?是大脑晕乎乎,转得慢了些,除去过于缓慢的动作外,看不出?丝毫不对。 越之琼拉着?他往浴室去,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肩上,封期刻意收了力,不重。 「要我帮你吗?」越之琼柔声?问他。 封期的脸色越发红,一向黑沉的眼眸此刻潋滟多了水光,从中可以窥见自己的倒影,他摇头,说:「不用。」 「那你要小心?一点。」越之琼手心?附在他的额头上,很烫,这个人不喝酒,一喝了酒就像是个小孩子。 封期已进了浴室,越之琼揉着?额头不免有?些担心?,他自己很少喝醉,但见过太多醉酒后丑态百出?的人,宋明清也时?常喝醉后嚷嚷着?头痛之类的话。 封期那站都站不稳的样子真的能自己洗澡吗? 越来越久,封期已经进去近半个小时?了。 他垂着?眼,思虑再?三,还是敲响了门。 隔着?水声?听不见动静:「封期,你好了吗?」 没人回。 越之琼尝试去开门,门没锁,轻易就旋转开,穿过洗手池,掀开围帘,就见封期背朝向他,听见动静,慢半拍地回头看他,水没有?关,水珠从封期的身体滑落,迸溅到越之琼的身上,水汽粘湿了他的眼睫,热气顺着?脸颊一路烧向嵴背。 「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越之琼嗫嚅着?说。 没走成功。 手腕被?扣住,越之琼也没反抗,顺从地跟着?那力道站进水中,唿吸比花洒中的热水还要滚烫,后脑勺被?一双大掌按住,他仰着?头,水流沿着?他们相互触碰的唇畔滑落。 第82页 情热到快要窒息。 像是在品尝一盘最好的餐点,味道美好到停不下。 直至两人都粗喘着?气,鼻尖蹭着?鼻尖,越之琼伸手拉了拉已经完全湿透的衣衫,他穿的白,现在已经变得透明,黏着?身体的形状,一览无余。 「你倒是洗好了,我现在连件衣服都没法穿了。」越之琼轻声?说,听着?像是抱怨,实际上却是在撒娇。 「穿我的。」封期已从醉意中清醒过来,他抬手揩了下越之琼的嘴唇,那片唇像是有?了吸力,吸引着?他继续。 他微微一低头,再?一次将?唇覆盖上去。 第48章 越之琼的手被封期拉到他腰上, 指腹颤了颤,紧紧环住,封期因为时常锻鍊的原因, 身上的肌肉紧实, 此刻那里?紧绷着,硬的像是块温热的石头。 他昂着头, 花洒淋下的水全浇在封期身上, 沿着他的髮丝, 一?滴滴滴落在越之琼的脸上, 又顺着脸颊, 或是流向唇瓣, 或者没入衣衫。 兴许是因为喝了酒, 封期比以往要激动兇狠许多。 从前越之琼能?和他对抗,现在, 越之琼毫无抵抗之力, 被他的节奏带着一?起轻喘,一?起颤抖。 白色的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脱下, 皱成一?团落在地?上。 越之琼的脚跟踩上去, 已经浸透了水的衣衫当他忍不住蜷缩下脚趾, 后背抵在墙面上,冷得他一?颤,他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当即便要换姿势。 封期误以为他是要停,酒精的作用让他将身体中最本能?的欲/望释放出来,压过了往日的理智与?温和, 他动作越发急促,按着越之琼后背的大掌也更为用力, 似乎要将人?按进怀里?。 越之琼推着他的胳膊,掌下手臂的脉络有力地?跳着,与?心脏的跳动融为一?体,唇上的攻势渐缓,他偏过头,对上封期发红的眼睛,说:「凉,墙太凉了。」 封期终于?止下了动作,两人?位置颠倒,这个动作更加方便越之琼。 缠绵,爱抚,是连唿吸都带有情意?的。 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越之琼从未亲吻过这样长时间,嘴唇开始发麻,但是气氛太好,让人?不忍停下,身上的衣服早就没了,两个人?□□地?拥抱着,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直至欲/望抒发完毕。 封期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他知道现在不是做到底的时候,凌乱的浴室,没有任何的准备,这样越之琼会受伤。 他将下巴抵在越之琼的肩膀上,鼻尖是髮丝的清香,蔷薇花的香味已被水冲去不少,只剩下最后一?丝甜腻。 越之琼哑着嗓子在他耳边说:「别忘记拿衣服给?我?,我?要你穿过的,不要新的。」 「那你可以随意?挑了。」封期声音带着笑意?。 花洒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没有了水流声,连彼此的心跳都能?听?清楚,封期拿来了一?套睡衣,浅灰色,最为简单的款式,和他身上的那一?件一?模一?样。 越之琼坐在洗手台上,封期像给?小孩子穿衣服一?样为他套上睡衣。 睡衣有些大,越之琼穿起来空荡荡,衬得骨头越发纤细,封期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腕,说:「还要再补一?补,好瘦。」 「已经胖了五斤了。」越之琼说。 封期的视线将他从头到脚的扫过,然后说:「你再胖10斤应该就正?好了。」 越之琼噗嗤笑出声,水光潋滟的眼睛里?带着打趣:「封期,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很大滤镜,你知道你现在就像谁吗,就像我?姥姥,不管我?吃多少都觉得我?吃的少,不管我?多重都觉得我?太瘦。」 封期也笑,越之琼说得的确精准:「这样不好吗?」 「挺好的啊,我?很喜欢。」越之琼眨了眨眼睛,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被喜欢的人?当做小孩子一?样照顾着,身后像是有了靠山,无论做什么,那座永远屹立。 封期的床很大,即便睡两个人?,中间也能?空出不小的距离,但他们挤得很紧,面对面地?躺在一?起,四肢交叠着。 明明没有开灯,但越之琼却不怕了,可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会一?直陪着他吧。 睡意?上涌,朦胧之中听?见封期和他说了一?句:「越之琼,晚安。」 他强撑着也回「晚安」,只是那声音太小,因为睡意?还黏黏煳煳的,也不知道封期有没有听?清。 生物钟一?向不允许封期晚起,六点钟一?到,他准时睁开眼,窗外雨停了,算算时间,这连绵了一?月的阴雨天气也该结束了,光线穿过窗帘的缝隙透进来,让他能?够看?清身侧还在熟睡的人?。 越之琼总是睡不够,之前时常半夜惊醒,这一?阵子倒是好了许多。 绵长的唿吸声不大,脸颊因为睡眠而泛起自然红晕,睡着的越之琼总是带着恬静感。 封期轻手轻脚的起身,刚坐起,便感到一?股很轻的力道拽住了他,他低头一?看?,睡着了的越之琼还抓着他的衣角。 「呵。」封期浅笑一?声,指甲轻轻搔了下握着衣角的手。 越之琼感觉有些痒,皱了皱眉头果?然松开了。 封期便半蹲在床边静静看?他,很奇怪,他不是一?个爱发呆的人?,但这样看?着越之琼他却觉得自己能?看?好久好久,等再起来时脚有些发麻,手无意?碰到昨夜随手放在桌上的东西,他连忙接住,回头见越之琼没有被惊醒才?松了一?口气。 第83页 再一?看?手中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是封云尘昨天送给?越之琼的那条项鍊。 封期想起在北美时那条被封云尘遗忘在车上的月牙儿,他翻找出来,又去找封云尘。 封云尘已经起了,封期刚一?敲门,里?面传来一?句冷淡:「进。」 瞧见是封期,封云尘面色更冷:「什么事?」 封期并不多说,只是将那条装着项鍊的盒子放在门边的矮桌上,说:「他不需要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手张开,银色月牙垂落在半空中。 「这个就不还你了,你知道我?这个人?嫉妒心还是比较重的,看?不得这些。」 封云尘目光凝在那枚月牙上,他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只恨恨从喉咙中吐出一?句:「果?然在你那里?。」 「是你自己没有收好。」封期说,那天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封云尘想起这条遗落的项鍊,又出言暗示一?番,依旧没有,由此可见,封云尘根本就不在乎越之琼送他的东西。 既然不在乎,那也没有给?他的必要。 封云尘咬了咬后牙,突然眼中闪过亮光,一?字一?句的带着引诱:「小叔,他喜欢我?喜欢了五年,不过一?个月就又喜欢上了你,你说他再过多久会喜欢别人??」 封云尘的话充满了恶意?,他不希望越之琼和封期在一?起,越之琼可以喜欢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但不能?是封期,只有封期,他觉得自己完全赢不了。 封期靠在门上,一?只手插在兜里?,腿微微弯着,看?上去很闲适。 「我?们不一?样,云尘,我?和他刚在一?起时是没有爱情的,那时他偶尔会和我?说起关于?你的事,五年的时间,你好像没有留给?他一?点快乐的回忆,你对他冷言冷语,把他一?个人?丢在秋叶山,不知道他任何的喜好,他已经执着到傻,不然又怎么会坚持五年。」 封期还记得那时的越之琼,他在秋叶山和他说不相?信任何许愿,因为他曾许愿希望能?和那个人?一?直在一?起,但是从来没有实现过。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落寞,让那是的封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让如今的封期心疼和妒忌。 他站直了身,个子要比封云尘稍高一?点,月牙的项鍊装进了口袋,以一?句话作为收尾:「所以,你没有资格那么说他,他已经足够好。」 他走出房间,门关上,走廊对面的窗半开着,花园中蔷薇的香气被风吹进来,东边的太阳升起,光线明亮温暖,在走廊的尽头,有他的房间,在房间里?,躺着越之琼。 简单洗漱过,封期坐在房间的小沙发上,他捧了本书?,书?页翻动的声音与?越之琼的唿吸组成交响曲,连空气都是安静的。 第49章 因为第一次来封期家里, 越之琼不好意?思赖床,心?中惦记着,就比往日醒的早, 陌生的房间充满了熟悉的气息, 裹在身上的被子也满是?封期的味道,很?有安全感。 他翻了个身, 正好面朝向封期。 那道长影笼罩在他身上。 封期合上了书, 窗帘还合着, 室内的光线有点暗, 他按了按因为看书而干涩的眼?睛, 又惊讶于越之琼醒来的时间, 摇头笑了笑, 说:「不用起这么早的,我妈她习惯晚起, 而且她不会在意?这些的, 困得话就继续睡吧。」 越之琼摇头,他坐起身, 睡衣的扣子早在翻滚中开了几颗, 衣服本就大, 现在凌乱得仿佛在刻意?引诱,没注意?到封期眼?中的暗色。 后腰被搂住,越之琼揉了揉眼?睛,昨夜浴室中的场景突然回?盪在眼?前,昨夜他们两个都?有些冲动,但那种感觉很?好, 甚至希望能够再来一次。 「在想什么?」封期的声音低沉,他刻意?压低声音时有很?有磁性, 也暗藏着慾念。 「在想昨晚。」越之琼说。 吻又落下来,唇舌相碰,明明没有做什么,只是?这样单纯的亲吻,就已经让人心?跳加速。 越之琼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封期的耳垂上,他像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伸手?轻轻戳了戳,不热,还偏凉,说:「你的耳朵不红了。」 言语间,还透露点失望。 他喜欢看封期耳热的模样,那样会让他有种奇异的兴奋。 「嗯?」封期拉开了身,从前总是?耳红因为他从未亲吻过人,如?今亲吻增多,不再像从前那样敏感,但…… 「或许兴奋起来,它还会红。」 暗色的眼?眸闪过流光,嘴角的笑意?像是?在鼓励。 越之琼将身体?压过去,封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而他坐在床沿,中间的空隙不小,封期怕他跌倒,小心?地扶着他,掌下宽大的睡衣也遮盖不了身姿。 他被压得后仰起头,好方便越之琼的动作。 越之琼在亲吻他时动作总是?很?柔,像是?在慢条斯理的挑逗。 身体?在在这样的亲吻中快速升温,封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耳垂红了没有,越之琼也不知道,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分出?注意?力去关注。 待到窗外传来一声清脆鸟鸣,越之琼与他唇瓣分开,身体?的动作却依旧保持不变。 接着并不明朗的光,越之琼看见封期通红的耳垂,他又伸手?去摸:「好烫。」 第84页 「你成功了。」封期说。 「嗯哼。」越之琼得意?地勾起半边的唇,一双眼?睛睁圆了就不再像是?狐狸,反倒像是?猫咪,一只狡黠的猫咪。 他试图坐正自己的身体?,因为没注意?,手?滑了个空,从扶手?上滑到封期的大腿上,炙热的温度穿过薄薄的布料烫到掌心?,越之琼身体?一顿,也不过这点功夫,封期的手?就又搭在他的腰上。 刚亲吻过,唿吸尚未平静,倒也没有别的欲望。 越之琼坐在封期的腿上,身下是?一把竹椅,椅子不堪受重?地吱呀响了几声,越之琼拿起封期刚看过的那本书,是?本散文集,那位作者?的文字很?美,让人感受到生命的美好。 「难得起这么早,要不要出?去散散步?」越之琼看完一小篇,说。 封期抬头,说:「花园里种了蔷薇,要看看吗?」 「要。」越之琼飞快换了衣服,依旧还是?封期的衣服,他穿起来空荡荡的,却并不难看,反倒衬得人纤细。 就如?封期所?说,于湘还未起,封家的住址临近山,清晨带着点薄雾,散散笼罩着那座青山,温度还未升上去,偶有清风拂面,送来花香。 花园被打理得很?好,各色的蔷薇开出?很?大一朵。 「我家院里也种了蔷薇,爬了一面墙,去临光市的时候我带你去看。」蔷薇花很?香,越之琼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这些花还是?过去我爸和我妈一起种下的,以前只有走亲戚时才会来这里住上几天?,我记得那个时候因为不常打理,花长得肆无忌惮,整个院子里都?是?香味。」封期说。 两人走得很?慢,因为没有着急的事情,只你一言我一语地悠悠聊着。 蔷薇花墙胖安装了一个鞦韆,隐约传来小孩子玩闹的声音。 封蜜还记得越之琼,她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越之琼不止长得好看,还很?柔和,不会像小舅舅一样给她距离感,她松开妈妈的手?,探着头朝两个人看过去。 「妈妈,叔叔和小舅舅在牵手?呢。」封蜜新奇地回?头跟妈妈分享,在她的眼?中,只有小朋友才需要大人拉着手?,可是?那个漂亮叔叔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说话的声音很?大,也不懂得要减小音量。 越之琼被那声音惊得不自觉想要缩回?手?,但是?封期握得太紧,没有松成功。 待反应过来,他轻笑一声,又觉得自己的反应也太大了些,于是?反握住那只大掌。 「妈妈,叔叔是?小舅舅的男朋友吗?」封蜜还在问封晴。 她正处于什么都?好奇的阶段,封晴只好蹲下身慢慢跟她解释:「是?,叔叔是?舅舅喜欢的人,也可以叫他舅舅,不过小蜜下次不能这样,叔叔会害羞的。」 越之琼和封期已走到了花架旁,封蜜躲在妈妈身后,瞧了又瞧他,然后悄悄在妈妈耳边问:「妈妈,那叔叔会给小蜜生弟弟妹妹吗,还是?舅舅会给小蜜生弟弟妹妹呢。」 她还记得妈妈说的话,已经自以为缩小了音量,实际上周围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越之琼嘻眨了眨眼?睛,眼?见着封晴抱着封蜜已跑了老远,他戳了戳封期的肩膀,戏嚯地问:「听见了吗,你会给她生弟弟妹妹吗?」 封期的眸色很?深,那双眼?睛无需说话就将所?有情绪表露的分明。 越之琼垂下眼?,躲避过那道视线,不知名的鸟鸣声又响起,他听见身旁的人的在问他:「越之琼,这个问题好像该是?我问你。」 「好啦,掠过掠过。」越之琼揉了揉鼻子,想逗封期来着,结果却被反逗回?来。 阳光一出?来天?气就燥热得厉害,等到晚上天?气渐凉,两人准备回?越之琼的家。 越之琼正被于湘叫住,说是?见他爱吃荔枝,让他带一些回?去。 封期就站客厅靠在沙发上看他们说话,有种他们已经成为了一家人的感觉。 封朗下班回?来,一进门便瞧见这幅场景,他挑了下眉,说:「准备回?去?」 封期点头。 封朗放下公?文包,一边解着袖口的扣子,一边以一种极为轻松的口吻问:「你们也算是?定下来了,考虑过以后吗,你现在连个正经工作也没有,全靠存款和分红,到时候难道要让他养你吗,我听说越之琼也没进家里的公?司,你比他大,该替你们两个考虑考虑未来。」 封期想过这个问题,事实上他并不牴触,只是?过去一个人惯了,他不缺钱,家里人也不需要他操心?,他一个人又怎样都?行,工作好像就没有那个必要。 但就如?封朗所?说,如?今他是?两个人,该去考虑更多。 他喝了口水,远处的越之琼回?过头朝他眨了眨眼?,他回?了一个笑,然后点头说:「好,等他胃再好一点吧,他不太会照顾自己。」 「你自己考虑清楚就行。」封朗没再多说。 越之琼已提着荔枝过来了,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好。 封期放下杯子,和其他人说了一声,接过那包荔枝,说:「走吧。」 越之琼好奇问他:「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说等你胃好一点,我就去公?司。」封期静了静,说:「越之琼,我突然想起出?国前,我和你说要检查检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现在是?要到该检查的时候了,等过段时间,一起再去查一下吧。」 第85页 「好啊。」越之琼点头,这一段时间吃的比从前健康,胃部?很?少会有不适感,检查一番也好,不过在那之前,他想带封期回?临光看一看。 第50章 临光市靠北, 夏天气温要比淮岷低,也?不像淮岷那样总是有连绵的雨,连空气都是干燥的, 太阳高高悬着, 亮得刺眼。 这是座很小的城市,出了这个省, 再没有几个人听说过, 街边的建筑带着老旧感, 发着灰, 被阳光一?照, 有种多年前电视剧中的感觉。 刚出高铁站, 开计程车的师傅朝他们一?哄而上, 嘴中带着口音的话说得飞快,就是越之琼也?只听清「去不去」这三个字。 他摆了摆手, 那些师傅又?飞快去寻找下一?个客人。 喧闹, 是这里给人的第一?映像。 越之琼熟练地?领着封期穿过一?道?道?小巷,最终停留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餐馆前:「这家店的面特别好吃, 我每次回来都会来这里。」 他说着突然想起封期并非如他一?般从小在?这种小巷子生活惯了, 或许会有些不自在?:「它看着是有些破, 不过很干净。」 「我不讲究这些。」封期将两人的行李放好,坐到塑料板凳上,桌子有些矮,上面铺了层鲜艷的塑料布:「你常吃的是哪种?」 「牛肉面。」越之琼说。 叫了两碗牛肉面,这家店的速度不快,等了好一?会。 量很大, 面也?很劲道?。 和在?淮岷常吃的面不一?样,味道?很浓烈, 还?带着辛辣,一?口下去很过瘾,只是这种食物?并不适合越之琼这样的胃病患者吃,封期挑动着筷子,不小心咬下颗辣椒,舌尖辣得发痛。 「忘记让老闆少放些辣椒了。」越之琼将水递给他,两碗面,两个人都不适合吃。 「没关系,偶尔吃一?次嘛。」封期说。 量太大,越之琼吃了大半碗就吃不下去,剩下的全进了封期的肚子。 他们来的晚,吃完了面,天就开始发黑,不同于?大城市那遮挡了星空的闪烁灯光,越往越之琼家走,四周便越暗,漫天的星子像是用画笔在?深蓝天空上撒上白颜料。 狗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越之琼推开家里的门,铁质的大门发出很响亮的一?声,在?夜里尤其明?显,隔壁家的大婶听见了声音,踏着拖鞋出来看,瞧见是越之琼,说:「我昨儿还?跟你叔说呢,说之之好一?阵子没回来了,估计就这两天。」 「吃饭了没,来我家吃点儿?」捧着碗站着大婶身后插话说。 「不用了,我们吃过了。」越之琼沖他们点点头。 他一?出声,邻居才发现这一?次回来的不只是他一?个人,一?个高大的身影藏在?黑暗中,方一?注意到还?挺吓人。 「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啊,还?是第一?次见你带朋友。」大婶说。 越之琼在?她?面前话不多,显得有些腼腆,邻居和他聊了几句就又?踏着拖鞋回家了。 越之琼松了口气,不是因为?大婶人不好,只是他已经不常回来,关系便说不上是生疏还?是亲密。 「你的小名叫之之?」封期问,他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光照进院子,先看见的是越之琼说过的蔷薇,月光下,粉色蔷薇怒放。 「不算是小名,就是小时?候都喜欢这么喊我。」越之琼说。 「之之。」封期突然这么喊他。 他喊得自然,深沉的嗓音重复着这两个字的时?候有种所不出来的感觉,好像那两个字变得格外?让人珍惜。 「嗯。」越之琼不自然地?用指尖搔了搔耳垂,那里痒得厉害。 他故作自然得翻找钥匙去开门,那一?大串的钥匙混杂在?一?起,平日里总能?一?下子找到的,可今晚,不知是夜色太暗还?是心绪不静,他怎么也?找不到那枚带了星星的钥匙。 「太暗了吗?」封期朝他凑近,手机几乎凑在?钥匙前。 越之琼翻来覆去地?找了会儿,终于?发现那枚钥匙,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却被身边的人听到,随机想起一?身浅笑。 「不适应我这么喊你?」问是这么问,可封期偏偏又?在?后面接了句:「之之。」 越之琼早发现他有些时?候很喜欢逗人,就像是和自己待久了,也?染上了这种恶劣趣味一?般,他舔了下唇,摆出认真的神色,决定还?击回去:「不是的,小期。」 小期这个名字和封期实在?不相搭,听家里人喊习惯了还?好,越之琼骤然这样一?喊他,封期还?有些难受。 「算了,我不逗你了,不是说累了吗,还?是早点进去休息吧。」封期说。 越之琼挑了下眉,凑上前咬了下他的下唇,眼中得意一?闪而过。 门开了,屋里打理的整齐,只是落了一?层薄灰,手指按上去,顿时?多了层浅灰色,月光穿过窗照进来,蔷薇花藤投下深色长影,越之琼开了灯,骤然亮起的灯光让他眼睛眯了眯。 封期环视四周,这是见农村最常见的房子,有些老旧,从装饰看得出过去曾被精心对?待,空了的花瓶,特意放在?小桌子上的鱼缸,还?有许多小孩子喜欢的玩具。 越之琼的家人很爱他。 封期又?想起听见的那些传言,以及如今越之琼身上的胃病,他有些心疼,骤然从一?个美满家庭跌落至身边没有一?个亲人的感觉一?定不好受,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父亲,后妈,弟弟,每一?个都与过去截然不同。 第86页 越之琼太熟悉这种神情,他见过家乡的许多人对?他露出过。 这种同情怜悯一?向让越之琼不屑,但当这种表情出现在?封期身上时?,他突然就没了那种感觉,这是赤裸裸的区别对?待,可越之琼就是觉得封期脸上的一?切表情都是处于?真心,他真的在?为?过去的自己而感到心疼。 越之琼蜷了蜷手指,一?阵凉风吹过,捲起他额前的髮丝,银髮上拢了层月光。 卧室的门突然开了,打破他们的沉寂。 一?只不知哪里来的野猫匆匆从门缝里钻出来,一?熘烟就不见了。 越之琼遥遥看了会儿说:「封期,你养过小猫吗,我以前养了只小黑猫,它是自己跑来我家的,可惜后来它又?自己走了,小时?候我一?直很伤心。」 「或许,它是回去找它的家人了。」封期轻轻环住他的肩头。 夜已经深了,两人简单洗过澡,又?换了新?的床单被子,相拥在?一?起却没有睡意,越之琼手指无意识在?封期的身上敲打着,他用的力气很小,像是小猫在?撒娇,让封期觉得胸膛那一?整片都发麻发烫。 「老实点。」封期擎住他的手。 「哦。」越之琼乖乖应下,可没过多久,小毛病又?犯了。 封期无奈嘆了口气,把人按在?怀里亲了半晌,两个人都躲在?被子里,越之琼的头髮被弄得乱糟糟的,他不满地?推了推,说:「都快打成结了。」 封期忍住笑意,抬手理着那些髮丝,的确乱了些,整理了好一?会儿。 越之琼的床靠着窗,没有装窗帘,月亮就高高悬在?天上,磨砂的玻璃挡也?挡不住,这里的晚上很安静,时?不时?会听见虫鸣声,封期见越之琼打了个哈欠,拍拍他的背,说:「睡吧。」 第51章 农村的清晨总是?醒的很早, 六七点钟,已隐约能听见?过路车辆从?门边路过的声音,火车也准时准点的轰鸣, 在这里?连小?野猫都是?不能晚起的。 越之琼被火车声吵醒,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手一模旁边, 床铺都是?冰冷的, 不知道封期是?不是?没睡好。 他起了身, 耳朵注意到厨房的细微动静。 厨房和睡觉的房间不相通, 要到厨房得经过屋檐, 他不记得厨房有什?么了, 想来只有最简单的米面。 厨房的窗户没关, 封期穿了一身黑,衬衫下露出的臂膀紧实有力, 肌肉因为切菜的动作而微微鼓起, 他切菜很熟练,哒哒哒声节奏很快。 越之琼手肘抵在窗台上撑着下巴看他, 男人身上没戴任何装饰品, 越之琼想起那日封期的卖可怜, 他不自觉笑出声,只是?依旧不知道送什?么给他好。 封期并不需要这些装饰品,所有的装饰在他身上都成了多余。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封期寻着声音看过去,他擦净手,走到窗边。 隔着窗台, 鼻尖能嗅到越之琼髮丝上沾染的蔷薇香,也能看见?他眼皮上那颗小?痣被日光照的鲜红。 越之琼看着封期的手指, 骨节上有些许薄茧,手指上空荡荡的,他想,或许可以买一对戒指,他们?之间其实也到了可以送戒指的关系了,不是?吗。 远中传来花盆被打翻的声音,止住了越之琼的话。 那只小?野猫又来了,兴许是?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见?昨天的两?个人还没走,弓起背低叫了几声。 越之琼很讨小?动物喜欢,他也不怕这些小?傢伙,从?花池中薅下根长叶的草,一上一下地逗弄着猫咪,不过片刻,那只小?猫就?跟他玩熟了,翻身露出肚皮,全然没了方才的兇悍模样。 「之之,吃饭了。」封期做完了面,朝院里?还在逗猫的人喊了一声,他还在用着昨夜的那个称唿。 越之琼的身体顿了顿,这种场景实在太像小?时候姥姥喊他吃饭的样子,也是?喊他之之。 「来了。」他将手上的灰尘拍净,身后小?猫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他索性将猫也一块抱进了屋。 「想养它吗?」封期已经盛好面,煮的最普通的挂面,配菜是?邻居送来的青菜,很简单的一顿早餐。 越之琼沉默着看怀里?的小?猫,猫咪也瞪着双圆眼睛看它,一大?一小?,出奇的相似。 他食指戳了戳猫咪的额头,小?猫咪已被他驯服,乖巧的叫了两?声,很奶,他想起那只跑来家里?又离开的小?猫,沉思了会儿?,只说?:「暂时先养着吧,说?不准它不愿意呢。」 * 带封期来临光的最初目的,越之琼还没忘记,等到了傍晚,趁着天还没黑,他带着封期一起去他初中上的学校。 中学建在镇子上,要去,得先穿过村子。 村子里?大?多都是?老人,这个时间许多都聚在某户人家门前说?着闲话,越之琼和封期太扎眼了,每每路过那些说?话声就?会停下,又在他们?离开时响起。 越之琼听见?他们?又在说?他母亲的事情。 那是?件大?新闻,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说?了不知多少遍,说?得人不厌烦,听得人也不厌烦。 「微微当?年那可是?村里?的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听说?考上的学校好得很呢,当?时谁不说?她有出息,谁能想到,人刚一毕业,大?着肚子回来了。」 第87页 「你还记得不,就?微微刚死几个月,就?有人来接之之,那阵仗,真是?这辈子就?见?过那么一次。」 「是?啊,不过那男人真不是?个东西,也没见?去给微微上个坟烧点纸钱,之之他姥死的时候,据说?还是?之之自己偷偷跑回来的。」 「……」 直那声音如影随形地跟着越之琼,村子里?太寂寞了,一点小?事都会被翻来覆去地说?个不停,更何况他们?家这样的事呢。 越之琼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步子迈的飞快。 耳朵上突然被一双手罩住,封期的手心很热,紧紧贴着耳廓,那些恼人的声音小?了,好像已经离他而且。 「别听。」封期低声说?。 越之琼点头的动作有些呆愣,天边鸿雁飞过,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封我的声音,议论已被隔绝出去。 「我是?不是?有点太脆弱,明明他们?说?的是?事实,明明已经听了许多许多遍,可还是?忍不住逃开,做不到正常面对。」越之琼垂着眼。 他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做到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真的能有人做到这样吗,他已经将自己压抑了太久,面具也戴了太久,自觉能做到将别人的恶意话语抛在耳边,可重新听见?关于父母的流言时,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难受。 就?像子弹穿破防护自以为绝对安全的防御玻璃,玻璃碎了一地,告诉他你不过如此。 他并不如他想像般的那样坚强。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是?人就?会有会被刺痛的弱点,你一点也不脆弱,已经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了。」封期嘆了一口气 他们?已经走远,说?话声已经听不见?,他放下自己捂着越之琼耳朵的手,转为捋了把?他的银髮,语气中带着戏嚯:「和你比起来,我才是?真正的胆小?鬼。」 稀碎的阳光穿透密叶,罩在越之琼的脸上,他不想封期这么说?自己,在他心里?,封期一直是?个很强大?的人,情绪稳定?,不管什?么事情到了他的面前都不过是?件简单事。 如果这样的封期是?个胆小?鬼,那…… 「我们?两?都是?胆小?鬼,一起做个胆小?鬼也挺好的。」越之琼说?。 * 越之琼已经许多年没有回到学校了,家乡的变化不大?,即便过去了这样多年,它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放学的学生还穿着和他那时一样的校服,学校旁边依旧有着许多的小?吃车。 他抿了下唇,视线投向那条稍显清净的小?巷。 就?是?那里?。 只是?站在这里?,回忆就?会把?他代入当?时的情境。 只是?现?在是?夏天,没有积雪,也没有成了黑色的积水,西边橙到发红的晚霞映着墙壁上学生们?闲时刻下的小?字,与那时不同,又与那时很像。 封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对临光市的记忆不深,只记得当?时是?想要去更远的地方,而路过这座小?城市。 这种喧闹与活力,让他有了些记忆。 吵吵嚷嚷的学生推动路边停着的自行车,自行车有些旧了,骑动的时候会发出很响的嘎吱声,那条小?路并不平坦,车头被颠得歪歪扭扭,坐在后座的学生,锤了下骑车的人。 「你骑慢点,我要被颠下去了。」 「拜託,下坡路,我怎么骑慢,你自己下车走就?好喽。」 好熟悉。 封期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副画面,冬天的阳光把?雪照的晃眼,他背着包,因为刚和封朗通过电话而心情不好,肚子也有些饿了,漫无目的地向前走,走着走着路过一所学校。 现?在是?上课时间,没有学生的吵闹声。 他重新低下头,走得又快又急,还带着风。 突然一个学生急沖沖地跑出来,跟他撞到一起。 他那时脾气不好,又刚好心情也差,张口就?骂了句:「投胎都没你这么急。」 撞到他的人自己跌到了水坑里?,水很脏,看着就?很冷,水浸湿了那个人的衣服,封期撇了他一眼,抬脚就?要走,他没那个心思去管一个过路人。 「对不起。」那个人声音很小?,还带着哭腔。 封期脚步停下,心里?觉得至于吗,这样就?哭了? 「喂,你没事吧,摔疼了?」他依旧高高站着,阳光从?他后背照过去,跌倒在水坑的人抬起头,一张脸上全是?眼泪。 「真摔疼了?」封期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弯下腰,把?人扶起来。 那人刚一站起来就?急着要跑,封期一把?拽住那人的衣领,觉得这个小?孩不长记性,都摔哭了还跑这么快:「你不会真急着去投胎吧,我这是?撞鬼了?」 少年在他身下扭着,但封期力气大?,再怎么挣扎也跑不掉。 「你放开我。」少年终于放弃,哽咽着说?:「我妈妈在医院快要……我,我要去见?她。」 封期松开手,抬手颳了刮鼻子,嗫嚅了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吐出一句:「你傻不傻啊,跑着去哪能行,医院在哪?」 少年说?了地名。 封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压根不认识,招手想要打车,但马路上压根看不到计程车的影子。 第88页 他把?目光转向了一旁停着的自行车,车有点旧,他拍了拍车座,又看了眼一看就?很瘦弱的少年,说?:「你上来,我骑车带你去。」 即便身后带了一个人,他也骑得极快,极轻松。 「要拐弯提前和我说?,我不认识路。」说?话声都被颠的发颤。 他从?未见?过这么差的路,每一次颠簸他都觉得自己快要飞出去,他朝身后的少年说?:「你抓着我,抓紧一点,不然颠下去我可不负责啊。」 身后的人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衣服,寒风吹得他脸像被刀刮一样,明明是?脏污了的雪水,飞溅起来时,被阳光一照,竟然也闪闪发光的。 第52章 夏日的?温度即便是在傍晚也?依旧热烈, 空气躁动着,飞驰的?自?行车从身侧掠过,捲起越之琼洁白的?衬衫, 小吃车上传来一?阵阵香辣的?气息, 往他?的?鼻孔里钻。 他?侧目望着那条小道,突然察觉到封期许久没有说话。 这种沉默是和平日里不一?样的?, 平常时候封期也?很?少说话, 但他?总是能在越之琼有动作?的?时候投来询问的?目光, 就像是他?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越之琼一?般。 越之琼看着他?, 封期很?久没有反应过来, 目光直直地落在那条小路上。 自?行车摇铃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越之琼也?跟着一?并陷入回忆。 只是, 他?更多?的?还是在想,是封期吗。 是他?吧, 他?想起些什么了吗。 越之琼不敢去问, 也?不敢发出动静,生怕惊扰到封期的?回忆。 沉默与静止延续了好久好久, 久到越之琼已经在心里开始为?自?己做准备, 封期或许只是罕见地在发呆又或者是瞧见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他?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即便那个人真的?是封期,封期不记得也?很?正常。 ……那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不足以在另一?个人的?记忆中留下些什么。 越之琼后?腰抵在银色栏杆上,栏杆被晒得发烫,炙热地烫着他?的?腰。 「封期,煎饼果子好香, 我……」 他?主动打断了封期的?回忆,他?们现在已经很?好, 不要被过去的?小事而影响到。 「之之,我是不是抢了别人的?车带你去的?医院?」封期突然回过头,脸上带着无奈的?好笑。 越之琼的?手指反扣着栏杆,手指不自?觉用了力?,死死地握着那温热的?栏杆,直至封期歪着头疑惑又问了一?遍,他?才终于反应过来,用力?点点头。 「是,你骑了别人的?车带我去的?,后?来我们两还被当做偷车的?小贼被骂了一?顿。」越之琼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笑着的?,一?定是那种又不知所措又高兴的?笑,一?点也?不好看。 封期轻轻「啊」了一?声,他?食指抵着下巴,浓密的?眉毛微微拧起,一?边回忆一?边说:「想起来了,然后?他?知道事情经过后?,还买了两根肠给?我们当做安慰?」 「纯淀粉肠,但很?好吃。」越之琼补充。 「想吃淀粉肠吗?」封期扬了扬眉。 越之琼压抑住心中激动的?心情,只是脸上表情怎么也?也?压抑不住,他?点着头,然后?扑进封期的?怀里。 「真的?是你,封期,真的?是你。」声音埋进衣服,显得很?闷。 封期听?出他?说话时尾音的?颤抖,大掌轻轻抚摸着怀里人的?髮丝,然后?长长地嘆了口气,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这件事在越之琼的?心中是那样重要,而他?却想起来的?那样迟。 「我本来都在心里告诉自?己了,你不是也?没关系,你记不起来也?很?正常。」越之琼的?声音有些委屈,是的?,他?心中所想的?的?确是他?的?心里话,只,如果是封期,那会更好。 他?认错了人,又找了替代品,但兜兜转转还是最初的?那个人。 越之琼闭着眼,脸颊埋在封期的?胸膛前,心脏的?每一?次跳动他?都能感受到,咚咚咚地有节奏。 「你心跳的?好快,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某个人是不是偷偷哭了?」封期说。 越之琼仰起头,与封期对?视上,他?的?眼圈的?确发红,声音也?有些哭腔,额头的?髮丝被封期掀起,将一?层薄汗擦拭干净后?它重新恢復到干爽。 「没哭。」越之琼说,他?吸了吸鼻子,又问:「我哭了,你为?什么要心跳加速?」 他?仰着头看人的?模样实在太让人心软,尤其是他?此刻眼里含着水光,表情还有点小委屈,让封期不自?觉动了动喉结,某种想法?在心底蠢蠢欲动。 「我想亲你。」封期在他?耳边轻轻说。 温热的?气流让耳廓发颤,越之琼转了转眼睛,这里人太多?了,车流人流一?刻不停地从身边经过,他?拉过封期的?手,按照记忆找寻着偏僻小巷。 记忆没出错,街边的?小巷依旧是废弃的?,无人经过。 青色苔藓长满了墙缝,不知是谁在这里泼了水,地面上一?层水光,映照着天边的?晚霞。 越之琼胳膊环着封期的?脖子,微微用力?朝下压,封期也?配合地低下头,好方?便他?的?动作?。 第89页 唇舌纠缠,互相掠夺着唿吸,他?们的?亲吻总是足够勐烈,舌面上的?神?经向大脑输送着一?波波快感,既柔和又缠绵。 这小小巷很?少会有人经过,于是他?们的?动作?也?更加放肆。 封期搂着越之琼的?腰,越之琼被他?养的?胖了一?些,但在他?的?认知中依旧属于纤细的?类型,薄薄的?纯棉体恤什么也?阻挡不住,他?能清晰感知到越之琼腰际紧绷的?肌肉,以及越发滚烫的?温度。 手掌像是拥有了魔力?,每一?次抚摸都会激起一?阵战慄。 「痒。」越之琼缩了缩身体,腰上的?软肉是他?的?敏感地带,偏偏封期总是喜欢摸那里,他?动了动身体,却把自?己往封期怀里送得更近。 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越之琼悄悄睁开眼。 亲吻时,封期总会取下那副眼镜,纤细弯长的?睫毛衬得那双眼镜更加神?情,如果深邃湖水,要将人沉溺。 「封期。」越之琼喊他?。 「嗯?」 「封期。」越之琼继续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很?想去喊封期的?名字,很?想一?直一?直喊下去。 他?的?每一?次喊,都会有人回应。 一?喊一?应的?声音飘在小巷之中,隐约回声传来,又与他?们的?声音交缠在一?起。 心脏前所未有的?充盈起来,越之琼的?指尖都发着麻,那个人真的?真的?是封期,他?真的?真的?早在许多?年?前就见过封期。 小巷子内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拎着包的?年?轻人好奇地看着相拥的?两人。 越之琼与封期拉开距离,抬手抹了把脸,手却没分开,依旧被封期紧紧拉着。 「去买淀粉肠。」越之琼说。 「好,你还记得哪里有卖的?吗?」封期将他?捲起的?衣角整理好,他?的?动作?总是斯文轻缓,好像被他?动作?地人是那样值得珍惜值得爱护。 「记得。」越之琼点头。 那个路过的?人还在回头看他?们。 越之琼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拨了拨封期的?耳垂,那里洁白没有红晕,心中一?阵气恼。 他?现在越来越回去了,从前都是他?逗害羞的?封期,现在居然隐隐有反过来的?趋势。 这样可不行…… 越之琼眯起眼,在心里计算着什么,虽然他?同样没有任何经验,但他?自?认为?比封期的?理论知识要丰富许多?。 「想什么呢,脸这么烫。」封期手背碰了碰他?的?脸。 越之琼所有的?小表情都摆在了脸上,那种在计算着什么坏事的?模样实在可爱,让他?轻笑出了声。 越之琼自?认为?狠狠瞪了他?一?眼,可他?眼里含着水光,面上又白里透粉,没有半点兇狠,像是在撒着娇,只等人去哄。 封期便真的?去哄,认输般地说了些好话。 越之琼满意地扬起唇,大手一?挥,说:「不是说要去买淀粉肠吗,我带你去。」 学校附近的?店大多?都还是过去的?那些,摆摊的?摊主依旧是从前的?那一?批,连位置都没有变过,好像从记忆中走出来的?一?般,只是从前上学时他?大多?一?个人,走路时也?总是急匆匆的?,而现在他?身边有了个封期,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把那些小摊一?个个逛过去。 淀粉肠的?味道和过去没有区别,甜辣的?酱为?它增色了不少。 逛了一?圈,两个人最终还是决定回家包饺子,去超市买了材料,重新回到那个幽静的?小院。 越之琼不会包饺子,一?切和厨房有关的?他?都极为?生疏,包饺子的?手像是自?己生出了意识,怎么也?不停掌控,包出来的?饺子各个躺倒,不是馅太多?,就是馅太少。 闹到最后?,封期没说什么,反倒是他?自?己先不好意思,跑去看着煮了红豆汤的?锅。 这点小事越之琼还是能做好的?,红豆汤煮的?慢,他?趴在桌上无所事事地看封期,封期包饺子的?动作?很?快,手指简简单单捏上几次,一?只饱满可爱的?饺子就站在案板上。 「封期,你怎么什么都会啊。」越之琼说。 封期包完了剩下的?饺子,从桌上捡起那些被越之琼包的?丑丑的?饺子,几下下去,就把它们捏的?变了样。 「你过来,我教你。」封期说。 越之琼坐到他?旁边,跟着封期的?动作?一?点点去捏。 只是他?可能天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学了半天,试了半天,饺子依旧是过去的?样子,捏的?久了,直接彻底报废了一?只。 「算了,我还是不学了,学不会。」越之琼拍拍手上的?面粉,有些丧气。 「饺子又不看形状,味道都是一?样的?。」封期安慰他?,把饺子全都下了锅。 「那我包的?给?你吃。」越之琼故意说。 一?个个饺子翻滚在沸水中,越之琼包了不少,看着模样截然不同的?水饺,心里一?阵烦闷,有些时候他?总有奇怪的?纠结点。 「好啊。」封期扬了扬眉,点头。 第53章 淮岷市最近闹出了桩大事, 和前不久去?世的周家周荣昌有关?,永昌实业如?今的掌权人是过?去?的副董,而这最新的消息就?是他放出来的。 第90页 人人都?知道周荣昌有个说不出身份的儿子越之琼, 据说越之琼的母亲出轨生下了他, 然?后抛弃孩子跑了,是周荣昌将?孩子养大。 每每大人们提起, 都?要感嘆一句周荣昌人好, 顺便再感嘆一句太疼孩子也不好, 看看越之琼被宠坏成什?么样了。 如?今, 事情真相被放出, 好人坏人竟然?全然?颠倒, 顿时打了不少人的脸, 可末了还要嘴硬说上一句:这也太奇怪了,一夜之间就?有这样的传言, 还不知道是谁刻意安排的呢。 宋明清消息一向灵通, 作为越之琼身边最亲近的朋友,他最近可是被烦透了, 身边闲人太多, 各个都?想从他这里吃到两口新鲜的瓜。 张玉隼比起他来也没好上多少。 两个人躲在一起, 没说上几句话,又是一个电话打过?来。 宋明清看也不看地挂断,抬手狠狠揉了下萨摩的脑袋,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模样:「你主人倒是跟男朋友甜甜蜜蜜去?了,可怜我两天天被骚扰。」 萨摩如?今已经跟他熟了,也不知听?没听?懂, 汪汪叫了两声。 张玉隼菸酒不离身,一边开了瓶啤酒, 一边问他:「诶,这事儿他跟你说过?吗?」 宋明清嘆了口气,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么要强,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些?,我估计他都?没跟封期说过?。」 「也是。」张玉隼点头,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突然?想起什?么,睁开眼,问:「这件事传得那么快的确不同寻常,我觉得不只是永昌的人在当幕后推手。」 「你的意思是……」宋明清扬了下眉,心中?已经想出个名字。 封期,不知道这个人知道多少,宋明清觉得越之琼不是个会?把过?去?痛楚分享出去?的人,即便同封期说起,恐怕也不过?模煳带过?。 如?果真是封期,那他倒真的用?了心。 比封云尘那傢伙可好太多了,宋明清心里免不得又拿封云尘来比较。 前几日他还撞见过?封云尘,封云尘向来看不惯他,那天倒是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宋明清知道他是同那些?人一样想从自己嘴中?打听?些?什?么。 他没想瞒着封云尘,事实上他也的确知道得不多,于是不过?出言刺了几句,他自觉说得不过?分,只是些?事实罢了,谁知封云尘突然?就?变了脸色,冷着表情转身就?走。 宋明清如?今回忆起还想冷笑,那么要面子,活该不讨人喜欢。 * 在临光市住了一阵,待到天气没那样热时,越之琼和封期回了淮岷,那只小?野猫一直没走,它?很黏越之琼,于是也将?它?带了回来。 封期先回了家,越之琼上楼去?找宋明清接萨摩,太久没见,他还有些?忐忑,生怕萨摩不认识自己。 宋明清和张玉隼只听?门刚被敲响,萨摩就?沖了过?去?,一个劲地朝门外叫。 宋明清瞭然?起身,笑道:「肯定是他回来了,萨摩鼻子可灵了。」 打开门,果然?是越之琼。 越之琼只见一大团白色肉球朝自己扑过?来,他半蹲在地上,拥住许久不见的萨摩,萨摩对他没有半点生疏,尾巴摇得很欢。 「萨摩真绝情啊,主人回来了,就?彻底把我给忘了。」宋明清抱着臂站在一旁看着一人一狗亲密。 「那当然?,你也说了他主人是我,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萨摩了。」越之琼挠着萨摩的下巴。 「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二人世界啊,是不是爽翻了。」宋明清好奇心很重,加上总自诩为越之琼和封期的红娘,所以他一直很关?心这两人的进展。 说着又笑得不怀好意:「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越之琼舔了下唇,进展,好像和离开前还是一样。 或者说,情感上更近一步,生理上还停留在原地。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连东西都?准备好了,只可惜这段时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但这种事情在宋明清面前却是不好说的,他没有和朋友分享这些?的癖好:「这么私密的事情你也好意思问。」 宋明清一听?蹦得比谁都?高,吵吵嚷嚷地痛斥越之琼有了对象就?忘了他。 张玉隼在两人中?间笑眯眯地看热闹不嫌事大,时不时还要煽风点火地说上几句。 越之琼被他两闹得又好笑又头疼,索性直接弃了这个话题,问:「我让你帮我联繫的那家私人订制怎么样了?」 「放心吧,今儿就?能取。」宋明清拍了拍胸脯。 越之琼放下了心,垂着眼沉思。 那日起了给封期送戒指的念头后,他就?让宋明清帮他联繫了一家专门给人订制珠宝的店,设计图是他自己偷偷画的,没有告诉封期。 他想给封期一个惊喜,也想趁此做些?什?么。 「谢谢。」越之琼朝宋明清点点头。 「是不是要求婚啊?有什?么要准备的直接跟我们说。」宋明清兴奋地说。 越之琼没有否认,他只是还没想好该在什?么场合下去?送戒指,宋明清一向主意多,他便问了出来。 「当然?要在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啊,比如?说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第一次告白的地方……」 秋叶山…… 第91页 越之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脑海中?就?想到了它?,那里,是他和封期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也是他们第一次亲吻的地方。 那么,该怎么把封期叫去?秋叶山呢。 * 封家,封期一回来这个家就?又热闹了起来,于湘看着他一个人下了车,朝车内看了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家儿子是一个人回来了,越之琼不在。 她很喜欢越之琼,嘴上便免不了念叨几句。 回来的时间恰巧是傍晚,在门口没说上几句话,上班的人就?都?开着车回来了。 封云尘封朗坐着同一辆车,遥遥看见封期的身影时,一时还没认出来,待离得近了,他一声不吭地下了车,连个招唿也不打,径直就?要进门。 封朗皱起枚,叫住他:「回来,跟你小?叔打声招唿。」 封云尘不情不愿地转身,喊了句:「小?叔叔。」 「嗯。」封期点点头,没说什?么。 封朗对封云尘一向严厉,加上这件事处理不好又实在会?影响家里人关?系,他拍了拍封云尘的肩,声音带上了几分威严:「不和你小?叔打招唿就?算了,下次越之琼过?来,得有礼貌些?,要记得叫人。」 「叫人?」封云尘扯了扯嘴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于湘站在一旁听?见两人的对话,她了解封云尘的性格,傲气,爱面子,不真的下济勐药,就?会?一直别扭下去?,便说:「是的呀,不过?不要叫小?婶婶,就?跟叫小?期一样,也喊小?叔叔吧。」 封云尘下意识就?要开口反击,对上几人虽含笑却十分坚决的目光,最终只能点头。 他一刻也待不下去?,径直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于湘也同封期说完了话,回沙发上继续看电视剧去?了。 庭院中?便只剩下封期和封朗两个人,晚风轻轻吹拂过?,廊间的紫藤瑟瑟作响。 「哥,我走之前说的那件事……」封期问,他知道越之琼和父亲的关?系很奇怪,只是越之琼很少会?和他提起,那时他恰好听?见旁人的议论,便觉得有哪里奇怪。 「你说的事,我有哪件没给你办成过??」封朗一只手扶着柱子,一只手搭在封期肩上。 「谢谢大哥。」封期放下了心,他知道越之琼心里是很在意这件事的。 封朗瞧见他的样子,笑了笑,说:「你呀就?是把他想弱了,现?在真相已经公布出去?了,但最先挑出这件事的可不是我们家,而是永昌。」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弱者。」封期弯起唇,面上隐隐带着骄傲。 「行了,别傻笑了。」封朗一拍他的肩,说:「吃完饭回他那儿吗?」 「回。」封期说。 封朗点头。 封期突然?叫住他,问:「大哥,你从前跟嫂子求婚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封朗回过?头,冷峻的脸上带着打趣:「想求婚了?自己想去?,别想从我这儿抄答案。」 封期摸了摸鼻子,事实上这是他想了很久才做下的决定,他已经准备好东西,只是却不知道该定在哪里才能最合适,因?为太过?在乎,总觉得哪里都?不够完美,哪里都?少了些?什?么。 他将?过?去?的这几个月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 咖啡厅,花鸟市场,秋叶山…… 秋叶山——就?是秋叶山了。 用?过?了晚餐,封期又急匆匆赶回越之琼家,回去?时,越之琼还在吃晚餐,听?见他的动静,惊喜地跑了出来。 「你怎么今天就?过?来了。」越之琼问。 「回来看你有没有好好吃晚饭。」封期说。 餐桌上是钟点工阿姨煮的晚餐,很丰盛,只是因?为只有越之琼一个人,所以他没什?么食慾。 现?在封期在,虽然?没有陪他一起吃,但到底不再那么孤单。 用?完晚餐,两人并肩靠在沙发上看着电影,越之琼突然?问他:「周荣昌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了?」 封期点头。 越之琼刚回来就?接到了电话,说是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在插手这件事,所以整个事情顺利到出奇,他不用?去?想,就?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是封期。 「抱歉,我没问过?你的意见就?擅自做了决定。」封期说。 越之琼摇头,他抓着封期的手指,骨节因?为时常运动的原因?并不纤细,带着力量感,这双手很大,手指很长,关?节指腹还有虎口处都?有着层茧,摸起来有些?粗糙。 他小?心丈量着中?指的尺寸,确认了戒指没有问题后,紧张地舔了下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于此同时,封期也在心里思索着,他并不擅长欺骗伪装。 「要一起去?秋叶山看一看吗?」 「要一起去?秋叶山看一看吗?」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人都?选择了直接开口邀请,然?后同样看见对方愕然?的神情。 第54章 秋叶山每个时节都有每个时节的风光, 上一次他?们来时还是初夏,现在已是夏末,山中浓荫密集, 泉水顺着山路流下, 丝毫不见?暑气。 朝华寺后?有片荷塘,种了许多?的莲, 他?们来的不是时候, 莲花已经残败, 但残荷亦有残荷的风情。 第92页 庄严宝象前封期双手合十许了愿, 这一次越之琼照旧没许愿, 但也没离开, 只站在一旁陪他?。 封期将香插好, 回头见?越之琼百无聊赖地低头髮呆,不由得发问:「不许愿吗?」 越之琼先是摇头, 他?不信这个, 可转念却又一想,他?来都来了, 不许个愿实在有些亏, 万一佛祖就真的挑中他?的愿望, 然后?帮他?实现了呢。 「那?等我一下。」越之琼将自己的双肩包递给封期。 蒲团不如看起来那?么柔软,跪上去膝盖发疼,他?幼时时常跟着姥姥去佛寺上香,老人家?有些迷信,他?每每有个头疼脑热她都要去拜上一拜,佛祖有没有保佑他?不知道, 倒是药次次管用。 后?来,母亲身体不好了, 姥姥去得更勤,他?也跟着一起去,最终结果…… 所以他?不信这些。 越之琼拜了拜,弯身时视线的余光可以看见?封期的半片裤脚,神色不自觉变得更加柔和,那?一对他?亲手设计的戒指还在那?只双肩包里,封期应当不会想到他?来秋叶山的目的,不知到时他?的神情会是什么样。 庄严佛像被晚霞更添了层金光。 如果佛祖真的存在,又恰好挑中了他?的心愿。 那?就祝愿封期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点燃的香插进香炉里,燃尽的香灰徐徐落下,越之琼突然眉眼弯起,他?想到上一次替封期许生日愿望时,他?许的也是这个。 这下两?个愿望加持,封期一定能如他?所愿。 「好了。」越之琼转身又重新将包背在身上。 「许了什么愿?」封期问他?。 越之琼挑了挑眉,说?:「你都没有跟我说?你的愿望,休想从我这里套走话。」 封期也不介意,他?没说?出他?的愿望,据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他?希望越之琼能永远开开心心,这样就很好。 傍晚的朝华寺人不多?,只有零散僧人,翠竹,清泉,老龟,这本该是最让人心静的场面,但越之琼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心不在焉地只要一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他?就难以平静。 他?们定的房还是上一次住过的那?一间,阳台正对着寺庙的一角,钟声在渐渐下落的夕阳中响起。 「咚——咚——」 越之琼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不知名的花香以及香甜的红豆味,他?们买了红豆汤,甜蜜地加了几勺蜂蜜,就摆在阳台的小方桌上。 背后?的玻璃门是他?们第一次亲吻时靠着的那?一扇。 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他?却还是能回忆起那?时的感觉。 太阳西沉,暗色升上夜空,越之琼指了指西边,说?:「封期,你还记得那?天?的烟花吗?」 「记得。」封期抬眼,他?不止记得烟花,还记得微醺眼眸中越之琼站在阳台,被风吹动髮丝的模样。 「那?我们打个赌好不好。」越之琼嘴角泛起隐秘的笑意,似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堵什么?」封期一只手抵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不露痕迹地在他?抿起的嘴角上停留。 刚喝了红豆汤,应该很甜。 「赌今天?会不会也放一次烟花,如果放了,那?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越之琼抬着下巴说?,这是场必赢的赌局,他?甚至知道再过五分钟,寺庙那?只屋檐的后?面就会燃起银色的烟火。 他?特意挑选过,也特意计算过,从这里看过去会像是流星坠落。 他?目光恳切地看着封期。 和喜欢的人即便只是对视,也是一场亲密的交锋,你来我往,暧昧横生。 「和我赌吗?」越之琼又问了一遍。 「赌,但如果我输了,有什么补偿吗?」封期舔了下唇,眼镜阻碍了相交的视线,他?抬手摘下,又随意放在桌边,没了镜片的遮挡,幽深的瞳孔深情如漩涡。 烟火会准时燃起,他?也会输。 输了他?也心甘情愿,但总要拿点补偿,比如一个拥抱,一个吻,又或者是其他?。 「由你定。」越之琼说?。 「那?就静等,看烟火是否会来了。」封期走到他?的身边。 阳台不是封闭的,有着一道浅金色的栏杆,在腰际,手肘能刚好抵在上面。 远处密林被风吹动,树叶如同?海浪,遥遥地能看见?寺庙中有位僧人在打着拳,狸花猫跳到石板的凳子?上,好奇地静静看。 一分钟过去了。 彼此的沉默并不尴尬,反倒更能体会到自己心跳的速率,好像变快了,好像更加有力了。 两?分钟过去。 「封期,你就不怕我提出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吗?」越之琼问。 封期浅笑了一声,越之琼转头看见?他?高挺的鼻樑,以及在昏暗光线下更加深邃的眉眼,薄薄的唇张开,说?:「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是我也不能满足你的?」 三分钟过去。 「比如说?,我想……」越之琼却说?不下去了,好像的确没有什么是他?想要而封期不能满足他?的。 封期话不多?,但待在他?身边从不会觉得自己被冷落,更不会觉得他?不爱自己,他?会在很细微的地方给足越之琼安全感。 四分钟了。 越之琼抬头,心脏跳动得越发快了,他?默默倒数着。 第93页 六十。 五十九。 五十八。 刚数到五十的时候,远处骤然响起放烟花的声音,暗蓝的天?空被银色光芒照亮,离得这样远,却照亮了整个寺庙,以及整个阳台。 越之琼半张着嘴,看着那?些烟火如同?星星般滑落,心脏慢了半拍。 「越之琼,你赢了。」封期在他?耳边说?。 越之琼手紧紧攥着,他?赢了,但这不是他?放的烟花,转头朝封期看过去,只见?他?脸上并无瞧见?烟花的诧异,反倒带着浅笑,眉头微抬就带了点宠溺。 「该说?你的要求了。」封期抬了抬下巴。 眼前的人摆明?了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远处的烟花还在放着。 烟花响起的声音刚好与心跳声重合在一起。 心中那?没有继续的倒数在无知无觉中归零。 「砰——」 真正属于越之琼计划的烟花升起,与那?早放了五十秒的交叠在一起,它们很像,都是银色的星星,已经分不清你我。 真的是星如雨。 封期疑惑抬眼,目光落在那?烟花上,然后?又瞭然地看向越之琼:「你安排的,好巧。」 「既然你明?知道我会赢,干嘛还答应我。」越之琼也失笑道。 封期还未说?话,越之琼却已经又匆匆开口,两?人个子?安排的烟花一齐放着,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为合适了。 他?拿出对戒,都说?求婚的时候戒指只要买一只。 但他?偏不,他?设计了一对。 暗红色的丝绒戒指盒打开,里面是两?枚相互依靠的戒指。 他?第一次设计珠宝首饰,废了许多?遍稿也不满意。 他?总是考虑太多?,复杂的不适合封期,简约的他?总觉得不适合自己,两?者结合却怎么也做不到完美。 后?来干脆觉得,做不到那?就不做了。 他?和封期那?样不同?也能在一起,那?两?枚风格不同?的戒指也能是一对。 「封期,我很少很少和你说?我爱你,但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你愿意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吗?」越之琼说?,他?用了很多?重复的词,好像不多?上几遍不足以表达明?白?他?的心意。 银色的戒指和烟火是一样的颜色。 越之琼凝滞了唿吸,他?生怕自己的唿吸太重,扰了他?的耳朵让他?听不清封期的回答。 明?明?很轻但封期的声音还是压过了唿吸声,压过了烟花声,让他?清楚地听见?那?三个字。 「我愿意。」 这个问题在封期这里不会有第二?个答案,戒指带着他?的中指上,大小很合适,他?没有带首饰的习惯,所以稍有些不适,但套上了戒指就是套上了一个陈诺,他?不会取下。 越之琼看着他?为自己戴上戒指,眼镜不争气地升起迷雾,他?吸了吸鼻子?,故作平常地说?:「我的要求你实现了,现在轮到你提出属于你的补偿了。」 封期轻轻摩挲着越之琼那?跟戴了戒指的手指,他?的动作很轻,会让人感觉连心都发痒。 「越之琼,我们现在有两?对戒指了。」 越之琼听见?他?假装苦恼的声音,却忍不住弯起了唇:「你的意思?是……」 「我也准备了求婚,以及戒指。」封期说?,「怎么办?」 这种苦恼哪里是苦恼,明?明?做出认真思?索问题的表情,声音里的甜蜜却藏也藏不住。 封期拿出自己准备的戒指,不同?于手上的那?一对,他?不懂设计,也不懂首饰,只是在设计师将图纸发给他?的那?一刻,他?一眼就挑中了这一对。 以月亮为主题。 越之琼总喜欢把喜欢的人比作月亮,但实际上,封期觉得再没有谁比他?更是适合月亮这个意向了。 皎洁,干净,纯真,在经歷过月缺后?,又会重新月圆。 就如同?那?本小漫画,他?既可以是狐狸,也可以是月亮。 越之琼静静看着那?两?枚戒指,他?紧紧握在手里,没有什么比自己想要求婚的对象也在准备朝自己求婚这件事更值得高兴了。 「它们也是我们的求婚戒指,谁说?戒指不能有两?对?」越之琼轻声说?。 他?垂下的睫毛很长,眼皮上的红色小痣也更加明?显。 「嗯。」封期跟着笑。 阳台外的烟花终于步入了尾声,越之琼舔了下唇,他?的包里不止有戒指,还有其他?的。 他?踮起脚尖趴在封期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下一刻,唇便被吻住。 红豆汤已经凉了,甜蜜的味道没有减淡,反而更加浓郁。 涂在越之琼的嘴唇上,像是抹了层胭脂,亲吻舔舐上去比封期想像的还要甜。 纱幔轻摇,越之琼一向知道封期的力气大,但封期从未把那?身力气用在他?的身上过,到了此刻,他?才发现,面对封期他?毫无反抗之力。 兇狠地碰撞,牢牢禁锢在腰间的一只手,而另一只点火一般地在他?身上四处游走,每至一处,就会点起一阵轻/颤,连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 灯光缱绻到让越之琼眼睛发了昏,眼前似乎都有了重影,身体上的感觉放大到了极致,已经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第94页 越之琼想要开口求饶,但他?的性格却让他?说?不出求饶的话。 只能咬紧了牙冠,继续迎接一波比一波还要激烈的浪潮。 像是他?们第一次亲吻那?样,谁也不让谁,只是越之琼不知道他?此刻的反击反倒助力了封期,让唿吸更加粗重,大脑更加不清醒。 在这样的情况下,越之琼依旧不忘他?的最初目的。 他?抬起了发软的手,在浪潮中颤抖着抚摸到封期的耳廓。 很烫,很烫。 封期一定耳红了。 他?的打算落到了实处,在这一场交锋中,或许还是他?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