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成了大佬的咸鱼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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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后成了大佬的咸鱼抱枕》作者:奚音【完结+番外】
简介:
屋外狂风暴雨,杀声漫天。
屋内宁曦华突然从榻上惊醒,半撑着身子,一脸迷茫:「怎么了?」
男人一手执书,一手一把将人按进怀里,淡淡道:「没什么,睡你的觉。」
「哦。」
宁曦华倒头就睡,大佬这么淡定,就是外面在下刀子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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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穿书,宁曦华本只想改变身为原书的悲惨结局,不料阴差阳错成为了原书隐藏大佬的专用抱枕。
大佬人美钱多易顺毛,唯一不好就是偶尔。好在她咸鱼心大不计较,大佬被刺她挡箭,大佬打架她递刀。
苟到最后,咸鱼也能躺赢。
……
偶尔挣扎的咸鱼女主x偶尔病娇的白切黑男主
甜宠无虐,双向奔赴
……
非文,爱好大杀四方型女主慎入
第1章 回京
宁曦华看着眼前两个面无表情盯着她的黑衣侍卫,和那个长相惑人却冷的掉渣一看就惹不起的白衣男子,心里慌的一批。
救命!
请问在兇杀现场撞破兇手抛尸该怎么破!
在线等!急!
会急死人的那种!真死那种!
………
时间倒回到四个时辰前。
「郡主,上船吧。」
「好。」
宁曦华回头再望了眼她待了三年的猗州,在婢女松依的催促下转身登上了眼前这条回京的客船。
宁曦华是三年前来到猗州的,也是三年前来到这本书里的。
是的,她穿书了。
彼时宁曦华还是在等录取通知的准大学生,假期无聊时她随手翻开了一本名叫《太子妃甜宠日记》的玛丽苏小说。
这本小说主要是讲身为庶女的女主和身为皇子的男主相识相爱,最终突破重重阻碍,有情人终成眷属。
中间当然少不了各种误会与狗血齐飞,虐身虐心的老套桥段。
令宁曦华印象深刻的是,这本小说里居然有个和她同名的恶毒反派女配,因为痴恋男主,各种使坏陷害女主,却屡屡反向助攻了男女主感情升温。
宁曦华没想到她头一天晚上还在吐槽这小说里的糟心女配,第二天醒来就穿成了女配本配。
她穿过来的时候,前身已经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她的父亲宁王同意了和男主的亲事,第二天便准备向圣上请求赐婚。
宁曦华简直愁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这女配和男主订就一直在男女主之间搅天搅地,没几年就一命呜唿了啊。
她可不想掺和男女主之间的情深,何况还要搭上她自己的小命。
宁曦华略一思索,立刻决定干脆一走了之。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于是她第一时间抱着宁王大腿,跟宁王哭着喊着说她反悔不嫁了。
并且为了表示不嫁男主的决心,她毅然决然向她父王提出了回族地猗州生活几年的要求,还美其名曰,休养身心。
宁王半信半疑,拗不过她,最后还是同意送她回了猗州。
本以为小丫头一时兴起,待不了多久便会闹着要回来,没想到倒是在猗州住的乐不思蜀,一待就是三年。
宁曦华的确是乐不思蜀,猗州身处江南,山清水秀,风景宜人,加之她身份又高,整个猗州也没几个不开眼的敢得罪她。
祖宅里的老太太和堂兄妹们更是把她当个宝似的捧着,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心。
更重要的是,原书的情节基本都在京城展开,她在猗州这三年,压根连男女主的面都没见到。
这次回京,实在是她躲不过去了。
原书里今年太子就会因病逝世,男主在宁王的扶持下在第二年就顺利登上了太子之位。而男主刚被立储不久,原身就去世了。
至于死因……
宁曦华想起原书的描写,和脑中的记忆,眼中一寒。
已经躲了三年,事关性命,她实在是不敢再躺平了。
虽然她跟男主没有定成亲,宁王也没有像原书一样扶持男主。但她担心主角光芒太强大,事情发展还是会照着书中的情节走下去。
要是她还不回京做点什么,等男主被立为太子,万一再被直接赐婚,她这条小命也不知道还能保几天。
此次回京,也因为宁王催的紧了。
她穿过来的时候原身才将将14岁,而她今年,已经17了。
像宁曦华这样17岁连亲都还没定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即使宁曦华贵为郡主,也难逃悠悠众口,不用她父王催促,猗州的老太太都恨不得把她打包送回京城了。
而身为宁王唯一的嫡女,有封号、有封地的越曦郡主,她的亲事也必不可能在小小的猗州便能定的下来。
在宁王和老太太的再三催促下,她才终于登上了回京的客船。
本来她父王想派人专门护送她回来,她却懒得兴师动众。
再加上回来走的又是水路,几乎没有水匪之流,安全的很。于是她便只带着松依和几个老宅的护卫,便踏上了归途。
上船的时候,猗州还飘着濛濛细雨,松依一手为她撑着伞,一手小心的为她提起裙摆,避免被地上的水渍沾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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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抬眼望着码头远处被烟雨模煳了天水界限的江面,难得有些多愁善感,总觉得这就像是这次回京后,她模煳的命运。
她嘆了口气。
算了,淡定,想太多也没用,兵来将挡吧。
四个时辰后,宁曦华就淡定不下来了。
她预想过回京后可能遭遇的各种曲折,但万万没想到这曲折从船上就开始了。
她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晕!船!了!
当初来猗州的时候走的陆路,这次为了图方便选了水路,但她没想到原身居然会晕船!
宁曦华垮白着一张脸,捂着胸口从床上坐了起来。
下午刚开船的时候她就晕船了,松依又是生姜又是膏药的伺候她,但对她这幅娇贵的身体半点作用都没,该噁心噁心,该头晕头晕。
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强迫自己睡觉,睡着了总没感觉了吧。
这下可好,半夜醒来再也睡不着了,人呆在封闭昏暗的房间里好像晕的更厉害了。
宁曦华实在受不住下了床,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看着杯子里晃荡的水却觉得更噁心了。
她索性借着窗外的月光,摸索着套上了外裳,又披上了披风,也没叫醒松依,一个人出了房门。
雨已经停了,初春的江面还是很冷的,江风一阵阵刮过宁曦华的脸庞,刺激的她瞬间裹紧了身上的白貂披风。
一轮明月高悬,在江面上洒下粼粼波光,客船带起的浪花声,更映衬着四下万籁俱寂。
除了月光,便是不远处船舱房檐上一点微弱的烛光摇曳,灯火在甲板上投下了一小片光亮。
她唿着江面吹来的冷风,风中夹杂着雨后潮湿又清新的水汽,终于让她胸口的噁心感被压下去了一点。
「扑通」。
落水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宁曦华还在到处张望时,又一声扑通传来。
这次她终于借着月光看清了声音的来源。在甲板的另一头,有两个身穿黑色侍卫服的人将一个等人高的麻袋丢进了江里。
显然刚刚第一次落水声也是这么来的。
视力极好的她甚至在麻袋丢下去的一瞬间看到了从里面滴下来的暗红色液体。
好傢伙,这是作案现场?
月黑风高夜,杀人灭迹时啊。
第2章 初见
看见这场景,宁曦华瞬间觉得自己后脖子上的汗毛都被江风吹的立起来了。
这什么运气?出来透个气都能遇上犯罪现场!
她此刻十分懊悔拒绝了她父王派人送她的提议。
这俩人手法干净利落,抛个尸丝毫不拖泥带水,一看就是专业的。
而现在送她回京的都是老宅的普通护卫,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如果对方这时想杀她灭口的话,或许还没等到她的护卫赶到,她人就已经同那些麻袋一样沉尸江底了。
宁曦华十分焦急地思考对策,但面上丝毫不露,仿佛自己刚刚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她审视了下自己的位置,她站在甲板靠南边的位置,那两个侍卫在甲板靠北边的位置,中间隔了船舱和转角。
要不是对方移动到靠中间位置的船舷抛尸,她根本看不到转角后有这两个人。
她心里寄希望于天色太暗,对方根本没看见她,脚下却已经开始缓慢又无声的向后挪了两步,希望能借着转角位置再次挪回对方的视野盲区。
「主子。」
宁曦华瞬间一激灵,僵硬的转头看向那两人。
只见那两个侍卫正死死盯着她,却抬手向另一人行礼。
显然她已经被发现了,这一声「主子」,是在请示该如何处理她。
宁曦华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但她还是硬撑着面无异色的向那个「主子」看去。
这才发现靠近转角处,露出了一片白色的衣角和半张侧脸。
那人微微向她的方向转了下头,月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
明暗分界的线正好划过了他高挺的鼻樑,显得整个轮廓更加凛冽。而光影的分割更是给清冷的侧脸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诡谲。
眉飞入鬓,唇薄如纸。上苍造物时仿佛对他格外偏爱,为他脸上每一处线条的转折都勾勒出了最完美的弧度。
但最令人难忘的是那双眼。
当他抬眼向她看来的时候,宁曦华马上就将刚刚令她惊艷的五官抛诸脑后,只剩下他望过来的一双眼。
那双眼锁定她的一瞬,她的脖子仿佛在这初春的深夜里被放了一块冰,一直从脖颈滑到嵴柱,冻的她全身汗毛根根竖起。
那是一对双凤眼,眼尾微微上挑,本该多情的弧度却被他眼中的冷光生生压了下去。
不是温润的一泓春水,而是寒冬里坚硬不化的冰凌。
那眸光,比这江边水,天上月还要冷。
而他看向她的眼神,十分漠然,漠然到不像是在看她,或者说,根本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物。
这个人很危险。
宁曦华的第六感告诉她,甚至可能都不是第六感,而是动物面对狩猎者时的直觉和本能。
她停下了后退的脚步,一下子有些进退两难。
如果现在她掉头就跑,边跑边喊人,或许对方忌惮人多眼杂不敢动手,但也可能在惊醒其他人前她就已经魂归故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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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凭领头那人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对方若真想要她命,她即使逃得了现在,也不一定能活过今晚。
不是她悲观,她对于危险的直觉,一向很准。
思定后,宁曦华不退反进,朝那人方向走了几步,将自己整个人都暴露在对方视野当中。
她拿出了这几年来比面对教导嬷嬷时还认真的态度,姿态端庄,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一个世家小姐在正式场合上才会对上位者行的大礼。
她行礼是想告知对方,她并无恶意,也愿意顺服对方,保守秘密。
但她出身世家,身份不低,杀掉她会引来一系列麻烦,以此打消对方灭口的念头。
就在宁曦华还在犹豫要不要再直接一点,表明自己越曦郡主的身份时,那白衣男子竟遥遥对她点了点头。
好似这人只是在哪个名门宴会上碰见了一个身份略低的小姐,一脸理所应当的受了她这大礼,然后不甚在意的点点头表示这礼我领了。俨然一副世家贵公子的做派。
那人随后终于开了尊口。
「走吧」。
这一声如碎冰坠湖,声音仍旧是冷的,却隐隐带了些恰到好处的清润。
宁曦华却是被他这一声唤回了飘忽已久的心神。只见那两个黑衣侍卫,竟也遥遥向她拱手作礼后,便跟着白衣男子一起消失在了转角处。
等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周围又一次寂静下来时,宁曦华早已软掉的脚才感觉像是再次有了知觉。
她也不敢再多做停留,转身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客舱里。
直到躺在床上,宁曦华仍觉得心有余悸,也不禁暗暗猜测对方的身份来。
这艘客船是猗州通往京城最大也是最豪华的客船,票价十分高昂。乘坐这条船往来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商名士。
看那白衣男子通身的气度和两个护卫训练有素的样子,必然不是什么寻常家世。宁曦华未曾在猗州见过这等人物,想必是京城里哪位侯府公卿家的。
不过,又有哪位侯府公卿家的公子能在这客船上悄无声息的杀掉两个来歷不明的人呢?关键是,为什么要杀人呢?
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不过好在对方似乎并没有想灭她口的意思。宁曦华也懒得再深究太多,好不容易苟得小命,还是别在危险边缘疯狂猜测了。
至于到了京城会不会有什么后患……
算了,可能也不止这一个后患,男女主不还等着么?
债多不压身,宁曦华扯过被子,蒙头就睡。
………
「主子,刚刚那女子是?」
怀流有些不明白,明明那女子已经看见他们了,哪怕对方是个世家女,依着主子性格,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了,为何偏偏放过了她?
「你看见她身上的披风了吗?」
苏璧玩着手中的青玉茶杯,不甚在意的提点了一句。
「披风?」怀流一头雾水。
他只记得那女子披了一袭白色披风,站在甲板上被江风吹的翩然若仙,好似月下神女。虽然那女子姿容绝艷,但主子也不是见美色就心软的人啊?
「主子说的是那身白貂披风吧。」怀川接道。
「那女子身上的白貂披风通体雪白,找不到一丝杂色,猗州虽富庶,但这种品质的白貂披风整个猗州也找不出几件来。」
怀川冷冷瞥了眼怀流,怀流从那眼神里精准地接受到了他的鄙视。
「你是说这女子身份不一般?」怀流才不管怀川怎么看,只顾着确认猜想。
「猗州能随便穿着这披风的世家女,恐怕也只有那一位了。如果是她,动了的确会很麻烦。」
怀川嘆了口气,连他都以为对方只是普通世家女。
上船前他们大致排查了所有船客,看起来都是一般富商和京城里品阶较低的世家子弟。
但谁也没想到这人居然会在船上,还只带了几个普通护卫,一点排场都没有,以至于他们在排查时完全忽略了她。
还是主子英明,这次出行本就隐秘,还好没动她,不然后面就麻烦了。
「你说了半天,到底是谁啊?」一直被吊着,怀流都有些着急了。
怀川再次向他翻了个白眼,为他的智商感到唏嘘。「宁王的嫡女,越曦郡主,宁曦华。」
怀流知道她。宁王是澧朝唯一的异姓亲王,掌握三十万兵权镇守北疆。越曦郡主不仅是他的嫡女,也是他唯一的子嗣。
「居然是她,那是挺麻烦的,她这次从猗州回京作甚?」
怀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开始八卦起来。
「没记错的话,越曦郡主今年已经快17了……」怀川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怀流兴奋:「我知道了,她是回来成亲的!」
怀川一巴掌拍了下怀流的头:「反应慢还爱八卦,什么时候能稳重点,才能为主子分忧。」
怀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有些委屈的瘪嘴。
他知道自己性子跳脱,没有怀川那么稳重缜密。但主子性格虽冷,却从未因他冒冒失失的性格而训斥过他。
怀川看向苏璧:「主子,这京城的水,怕是要更浑了。」
苏璧用食指划过了杯沿,看着杯中盪起的波纹,眸底深沉:「有意思。」
也不知说的是京城的事有意思,还是宁曦华这个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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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父亲
第二天一早,宁曦华就向松依打听情况:「今早船上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松依边为她家郡主梳头边说道:「没有啊,跟昨天一样。」
宁曦华嘆了口气,果然,那些人什么痕迹都没留下。除了她,怕是没有人知道昨晚发生过什么。
松依有些奇怪,「郡主你问这干什么,是在船上呆的无聊了吗?」
宁曦华摇头:「没有,随便问问。」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宁曦华为了避免意外甚至能不出舱就不出舱,松依都担心她是不是快憋坏了。
在江上航行了近一月后,他们终于到了京城。
真好,再也不用晕船了。
宁曦华时隔一月,再次脚踏实地,不由得感嘆不用坐船的美好。
宁王府的车驾早早就等候在码头,宁曦华在松依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前,她下意识朝码头上张望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要回宁王府,她莫名有些近乡情怯。
原身母亲因病早逝,宁王也未再娶。整个宁王府只有她一个孩子,宁王因此对原身极度溺爱,要星星摘月亮都不在话下。不然也不会依着原身求圣上赐婚,她一哭闹又依着她回了猗州。
宁曦华来到这后,其实只跟宁王相处过几天,便匆匆回了猗州。宁王因手握兵权,无事不得出京,父女俩也是三年未见。
但是这三年里,从宁王府里寄出来的书信和物品就没断过。
宁王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生怕她在猗州过不好,各种珍品流水一样的往回送。小到京城流行的衣裳、首饰、胭脂,大到她习惯用的家具、车驾、马匹,无一不精,无一不细。
宁王甚至还送来了最好的教养嬷嬷,想着即使他女儿疏于礼教,也能带着从京城来的嬷嬷撑撑场面,不至于被人欺负。
这三年的无微不至,让出身的宁曦华也真切的开始将他当作亲人看待。
她从小被双亲抛弃,在福利院长大,从未感受过真正的亲情。
现实世界的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却没想到在穿书后得了一个疼爱她的父亲。
原身既然已经不在了,那她就代替原身好好照顾她的亲人。
虽然三年不见,但她毕竟不是原身,面对宁王还是会忐忑不安,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可当宁曦华真正再次见到宁王时,心里却更纠结了。
只见宁王就等在王府门口,就像三年前送她的时候一样。他身姿威武,脸上虽然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却仍然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
堂堂亲王,就这么候在门口,一点架子都没有。
看见她下车,他冲上来就想抱她。但一看女儿已长成大闺女的模样,又收了手,只是克制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激动的念叨:「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二人相携回到府内,一路上宁王都在问询宁曦华这几年过的如何,有没有受委屈。
她从这声声念叨中感受到了最诚挚的父爱,她有些惶恐,也有些心酸。
惶恐于这她从未体会过的亲情,也心酸本该享受这父爱的人已不存在世间。
终是忍不住,宁曦华一边安抚着宁王,一边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
「父王,我过的很好。」
宁王一愣,有些讶异的盯着她。
宁曦华却又再次重复道:「老头子,我过的很好。」
宁王眼里的光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他愣愣的放下了抚着宁曦华肩膀的手,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宁曦华心里更难受了。
她又怎么不知道,原身从不喊他父王,只会没大没小的喊他老头子,他也从不计较。
她只是不想顶着原身的身份去欺骗她最亲、为她付出最多的人。无论宁王有没有发现她不是原身,对他而言都是残忍的。
但相比知道女儿已经不在了,错将一腔真心付给一个代替她女儿的骗子,才是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所以,宁曦华选择告诉他真相。
在这本书里,宁王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他为了原身可以付出一切,甚至在原身死后,明知不可为,但仍是倾尽所有去报復男主为原身报仇。
宁曦华觉得,这样的父亲,不应该被她这个「女儿」所欺骗,也不应当被辜负。
宁王终于缓了过来,但这短短一剎人却好像苍老了十岁。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是他的曦华没错,但却又不是那个只会骄纵的沖他无理取闹的曦华了。
少女仍是真挚的望着他,眼中还流露出一丝担心。
是个好孩子,虽然不是以前他的曦华了,却也还是宁曦华。
宁王眼睛有些酸涩,他想起十七年前慧苦大师对曦华的批语和最后对他说的话。
「这孩子你留不住的,一切随缘吧。」
宁王嘆了口气,终是应了慧苦大师的话,阿月,我还是留不住我们的曦华。
「没事的,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宁王抬手慈爱的摸了摸宁曦华的头。
可这个孩子,也是曦华啊。宁王心里虽然难过,却也多了几分慰藉。
宁曦华一瞬间就湿了眼眶,有些哽咽道:「嗯。」
老头子,你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从今天起,你也是我的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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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到原书中宁王的最后结局,宁曦华心中一寒。
这得来不易的亲情,她绝不允许被任何人随意毁掉。
……
在宁王府的这几日,宁曦华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说来奇怪,明明在猗州待的时间更长,但相比祖宅,她却觉得宁王府更让她有归属感,更像家。
宁王出身行伍,家里老僕也多是原来战场上因伤病退下来的老兵和他们的家眷,个个不仅是真心实意的将宁曦华当小主子尊敬,更带了些许对晚辈的慈爱。
府里年轻的丫鬟小厮们,虽是活泼生动,却都进退有度,一看就都被训练的很好。
除了跟着她去猗州的松依,宁王又给她配了几个丫鬟,个个善解人意,体贴入微,导致宁曦华这几日过的真真是舒心。
这日,宁王特意找来,「曦华,这几日天气好,抽个时间去一趟灵山寺吧。」
宁曦华嘴里还吃着松依餵给她的樱桃,有些纳闷从来不要求她干嘛的老头子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让她出门了。
「家里呆着舒服,不想出门。」肥宅曦果断拒绝。
宁王听着这一声「家里」,心里一阵熨帖。
这几日,这孩子是真的把这里当家了。
虽然她嘴上不说,也没有刻意做一些讨好之举,却让人能感觉到他们的关系没有之前那么疏远了。这孩子,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的亲近他。
宁王故作嫌弃:「还吃,你也不出去多走动走动,再这样下去非得变成小肥猪。」
宁曦华瞪眼,可以说她废,但绝不能说她肥!
她立即反击:「老头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三年前还是身姿挺拔,能称得上军中儒将。现在,啧啧,肚子都大了一圈,只剩油腻了吧。」
宁王气极,瞪着这没大没小的丫头不作声。宁曦华毫不服输,睁着她的大眼睛反瞪回去。
老少二人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没一会儿,两人却都相视而笑。
宁王更是开怀大笑,都能斗嘴开玩笑了,真好。
「说吧,出门就算了,为什么非要去灵山寺?」
「我在灵山寺供了你母亲的香火,你这次回来,去看看她,替我把香火也续一下。顺便,替我拜访一下慧苦大师。」
提到慧苦大师,宁王面色有些复杂。
宁曦华也有些疑惑:「您为什么不自己去拜访,我去有什么用?」
「让你去你就去,肯定有我的道理,哪儿这么多问题,还不是自己犯懒!」
「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天就去。」
宁曦华撇嘴,老头子神神叨叨的,还不让人问。
第4章 女主
次日一早,宁曦华就带着松依和一众随侍,站在了灵山寺门口。
灵山寺位于京城南郊,依山傍水,环境清幽。
据悉百年前有得道高僧在此被佛祖点化,成就金身。世人认为该处有灵,故将此山命名为灵山,山上溪流命名为灵水,在此处修建了寺庙。
到澧朝后,因高祖在此为先贤供奉香火,皇室众人纷纷效仿。除了皇室,不少显贵等都在此供奉,灵山寺香火日渐鼎盛。
在小沙弥的指引下,宁曦华在香堂祭拜了原身母亲,捐了香油钱,为其续了香火。
原身母亲名顾月,也是奇女子一个。据老太太说,她这眉眼八成都随了母亲,性格却半点不像。
顾月虽非什么名门贵女,但顾家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
顾父乃是猗州书院的大儒,机缘巧合下救了老宁王一命,老宁王为报答救命之恩,为二人儿女许下婚约。
后顾父去世,顾月前来王府退婚。老太太断然拒绝,称宁家绝无忘恩负义的失信之人。
她观顾月举止得体,眼神清明,样貌出众,又非趋炎附势之辈,遂做主自家儿子宁炎与其成了婚。
二人婚后琴瑟和鸣,到宁炎继承王位,顾月也成为了唯一一个不是出身名门的亲王妃。
但全京城上下,众人却皆贊宁王妃容貌秀丽,仪态端庄,贤德持家。加之宁王从未纳妾,坊间夫妻二人鹣鲽情深的美名更是广为流传。
可惜好景不长,顾月身体向来不好,生下宁曦华后更是缠绵病榻。宁炎遍寻名医,顾月还是在宁曦华三岁那年就撒手人寰。
宁炎此后也再未续娶,只守着宁曦华过日子。
宁曦华想到这有些唏嘘,顾月虽早逝,但她这一生过的一直都很幸福。反倒是老头子,这么长情,这些年怕是受了不少相思之苦。
唉,算了,她决定回去以后少跟老头子吵两句嘴。
祭拜完后,宁曦华准备去拜访慧苦大师。引路的小沙弥却说慧苦大师正在待客,将她引到一处庭院后,便让她稍坐片刻。
宁曦华正无聊地背着手研究眼前黄花的品种时,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宁姐姐,好久不见。」
宁曦华回头,得,正主找来了。
唤她的少女一身白裙,头上除了鬓边白花再无其他装饰。桃心脸,含情目,樱桃小嘴颜色粉嫩,一双柳眉似蹙非蹙,眸中水光粼粼,似是欲语还休。
宁曦华一看少女这身小白花的装扮,再看她这我见犹怜的气质,便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原书女主林梦璃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第一次出门都能遇见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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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梦璃见宁曦华转身,悠悠地向她行了一礼。
低头俯身时她还在讶异宁曦华为何没像三年前那般看见她就百般嘲讽,千般刁难,起身后她一双美目朝宁曦华望去,一瞬惊呆在地。
不怪林梦璃惊讶,宁曦华三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离京时原身还小,五官尚未长开,加上性格骄纵,更让人容易忽略了相貌,只记得原身的固执任性了。
现在的宁曦华,脸颊褪去了婴儿肥,眉目更显精緻。小小的鹅蛋脸上,鼻樑高挺,一双红唇丰盈,娇艷欲滴,给整张脸添上了一抹艷色。
但她偏偏生了一双杏眼,瞳孔极亮极黑,生生将那股子艷色压了下去,让整张脸从娇柔妩媚变成了明艷大气。
宁曦华这几年又长高了不少,身量随着年龄增长显露出了少女的曲线,亭亭玉立,更显窈窕。现在的她,称一声姿容绝艷,倾城之貌也不为过。
再加上她态度冷淡,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入不了眼,更是因此多了一股慵懒随意的气质在身上,跟三年前那个咋咋唿唿的宁曦华判若两人。
林梦璃没想到宁曦华变化这么大,心惊的同时更是暗暗多了一丝防备。
这样的美人,倘若苏旭见到她,还会像从前那样对她厌烦至极、置之不理吗?
在林梦璃暗暗打量宁曦华时,宁曦华也在打量林梦璃。若她知道林梦璃评价她有慵懒随意的气质,她肯定会翻个白眼告诉她,那叫咸鱼气质。
但林梦璃不一样,她真的是标准的白莲花模样,或许容貌不够惊艷,但长相清秀,气质柔弱,性格又单纯善良,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和征服欲。
但是,林梦璃真的是个单纯的玛丽苏小白花吗?
宁曦华垂下了眼睛,她想起了脑中与原书剧情并不相符的记忆。
原书中,圣上赐婚三年后,太子因病薨逝。男主苏旭在宁王的扶持下,没过一年就被立为了太子,原身水涨船高成为了准太子妃。
可苏旭刚被立为储君,就不顾原身反对,坚持要纳林梦璃为侧妃并选在在同一天成婚。
原身愤恨不已并以死相逼。
但苏旭对原身厌恶至极,置之不理。原身因苏旭的绝情彻底绝望,弄假成真,一时间想不开,真的就服毒自尽了。
对的,书里写的是原身自尽身亡。
可若真的是这样,宁曦华大可以放宽心,只要她苟住不死就行,绝不会这么积极地回京来。
但宁曦华穿书后的第一天夜里,她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个梦却跟宁曦华看过的原书剧情大相迳庭。
「……是你们?」
「真是天真啊……」
「什么兵权?……」
「你贵为郡主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在我脚下……」
梦里光影缭乱,似乎有泪水从眼角滑落,让她看的东西都有些变形。
她好像看到了眼前有一颗硕大的东珠熠熠生辉,又好像是她的幻觉。
但她仍听到了林梦璃畅快的笑声,看到了她因快意而扭曲的脸。
宁曦华回想起这个梦就觉得浑身发冷,梦中原身的绝望和痛苦实在是太过真实了,以至于她至今都记得原身对林梦璃刻骨的恨意。
因此无论梦境真假,哪怕原书和梦中的情景都还没有发生,宁曦华都对面前的女主没什么好感,甚至有些本能的牴触。
林梦璃可绝不是书里写的那个善良温婉的小白花,相反,她是根有毒的蛇蝎草。
第5章 交锋
见林梦璃朝她行礼,宁曦华也只是冷淡地朝她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让她免礼或扶她起来的意思。
等林梦璃起身,宁曦华才凉凉开了口。
「林小姐客气了。众所周知,宁王府只有我一个郡主,我可没有什么妹妹的。林小姐还是唤我郡主便好。」
什么宁姐姐,喊得怪膈应人的。
林梦璃早习惯了宁曦华从前对她动辄刁难,对她没有让自己免礼倒是不甚在意。但她这一番话却是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宁曦华这是在嘲讽自己身为庶女,身份低微,不配叫她姐姐吗?
林梦璃低下头,眼中眸光闪烁。
「是我失礼,还请郡主见谅。」
这种冷嘲热讽她早就听过无数次了,可结果呢,她家那些高高在上的嫡姐们现在不一样都巴结着她?
林梦璃心中冷笑,像宁曦华这样的废物也就只能拿身份耀武扬威了。除了身份地位,她还有什么!
她可以不在意宁曦华在她跟前逞这种无用的威风,她更在意的是这次宁曦华的回京会不会就此打破她安稳的日子。
等了一会,见宁曦华并没有再说什么针对她,犹豫再三,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郡主这次回京,想必是久居了。王爷也一定挑好了乘快婿,也不知是哪家公子有这等福气,能得郡主青睐?」
虽然小白花脸上挂着羡慕的样子,语带调笑,一副好闺蜜之间八卦亲昵的语气,但宁曦华还是从中听到了她的忐忑。
宁曦华扭头沖林梦璃笑了一下,眉梢却扬着一丝冷傲。
她去猗州后,剧情跟着偏离了三年。
圣上没有给她和苏旭赐婚,她也没有在订婚后在苏旭和林梦璃之间作天作地。
林梦璃这三年里还是安稳地跟苏旭谈情说爱,尚没有经歷什么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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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林梦璃也没有在这场婚约中跟苏旭一起互虐成长,更没有因此磨砺出原书后期中,那些不动声色的伪装和深藏不露的手段。
小白花现在的心机段位,一说话就露了馅。
宁曦华瞥了她一眼,笑着回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像林小姐,对别人家的郎君这么感兴趣。也不知林大人有没有为林小姐找到如意郎君?」
这话就差指着小白花鼻子说她多管闲事,管好自己了。
林梦璃先是被宁曦华这一笑晃了下神,回过神来脸色却有些难看。
她只比宁曦华小一岁,却至今也未订婚。
她不是没有向苏旭暗示过,但她父亲仅任五品吏部郎中,虽略有实权,但在这遍地三品大员的京城里实在是排不上号。
林家也并无勋爵,她又是庶女,孙贵妃根本看不上她父亲的官职和她的庶女身份。
苏旭百般请求,孙贵妃最后也只允许他在大婚后纳她为妾。苏旭也一直在向孙贵妃争取,却仍未获得孙贵妃同意。
所以宁曦华这一回京,她更为紧张了。
三年前,宁曦华追苏旭追的满城皆知,孙贵妃也一幅乐见其成的样子。
现在苏旭至今未成亲,除了她的原因,也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孙贵妃是不是打的宁曦华的主意。
从前,宁曦华虽身份高她一筹,但她比她漂亮,比她知书达理,也比她更招旁人喜爱。虽是庶女,但每次她和宁曦华站在一起,她都会得到别人的夸赞。
而宁曦华,除了郡主之位,什么都没有。她有信心在孙贵妃面前,和宁曦华争上一争。
可现在呢?这是第一次,她开始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自信产生了怀疑。
林梦璃垂下眼眸,习惯性的摆出一副被误解的委屈样子,向宁曦华赔礼。
「是我的不是,虽然我只是真心关心郡主近况,但到底不该妄议郡主亲事。」
以她之前的经验,每当她摆出这副姿态,宁曦华总会被气的暴跳如雷,仪态全无。若是她再激上两句,宁曦华定会不依不饶。
到时引来其他人围观,宁曦华一回京就在灵山寺这种清净之地闹事的消息传了出去,想来孙贵妃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宁王府择婿怕是也不会那么顺利了。
哪料宁曦华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林小姐知道就好」。
林梦璃有些难堪,眼泪瞬间盈满眼眶,欲落未落。
「我们小姐只是关心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责怪于她。你是郡主就了不起吗?就能这么咄咄逼人?」
看来以前电视剧里演的都没错,每个玛丽苏柔弱女主身边总有一个打抱不平为她出头的衷心丫头,且总是能通过这个丫头说出女主柔弱善良人设所不能说的话。
这不,林梦璃还在一边将哭未哭委屈着呢,她身后的粉衣丫鬟倒是先出头了。
宁曦华看都没看那丫头一眼,倒是低头开始玩起了自己的指甲。
嗯,昨天松依给她染的指甲,颜色均匀,十指纤纤,指尖透粉,像是十朵粉嫩未开的海棠花苞,倒是怪好看的。
「你听见没有?你今天必须向我家小姐道歉!」
小丫鬟见宁曦华没作声,气势更加嚣张,一双大眼睛都快瞪出眶,就差叉腰指着人骂了。
「红酿,别说了!」林梦璃慌忙拉住粉衣丫鬟,一脸怯懦又抱歉的样子。
宁曦华就想不通了,在一个封建王朝,是什么给了一个吏部郎中庶女身旁的小丫鬟勇气,让她敢指着当朝郡主兴师问罪的?梁静茹吗?还是玛丽苏小说里的女主都这么勇?
宁曦华之前还是懒得搭理,但现在看着眼前小白花依旧一副柔弱无辜的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厌烦。
明明她都不想掺和女主这些破事了,她倒是非得找上门来。这是欺负原身之前都是耍嘴皮子,从来没动过真格的?
可她不是原身,她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向来知道这种人只要给脸就会得寸进尺。况且这三年如意的郡主生活,是真真给她养出了一身郡主的傲气来。
这要是不给点颜色,不仅对不起宁王府这三年花在她身上的功夫,也白瞎了原身这恶毒女配的身份。
第6章 欺负
宁曦华转头向身后跟来的嬷嬷看了眼,嬷嬷们秒懂她的意思。
其中一个嬷嬷冲上去就朝这个叫红酿的小丫鬟脸上甩了一巴掌,力道之大,声音之清脆,让宁曦华心里都下意识一抖。
「哪来的贱婢,也敢对郡主无礼!」
这一巴掌一下就把林梦璃和红酿两个人都抽懵了。
红酿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个嬷嬷就眼疾手快,一下子踹上了她膝盖,让她跪倒在地,同时两个嬷嬷一起上来把红酿死死压住不让她挣扎。
不愧是宁王府出来的人,这下手真的是快准狠,红酿的半边脸已经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捂着脸被压在地上动都动不了,只能害怕的呜咽出声。
林梦璃这回是真的快哭了,不是委屈的,是快被气哭了。
红酿是她的贴身大丫鬟,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宁曦华这一巴掌,跟打在她脸上有什么区别?
「郡主您这,是我唐突,红酿何错之有?」林梦璃气的浑身发抖。
「敢对当朝郡主大唿小叫,这叫何错之有?没有把她扭送府衙都是郡主仁慈。要是林小姐有意见,我看还是送去府衙,要京兆尹审一审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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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依在一旁说道,对这对主僕很是厌恶。三年前她们就让郡主吃了不少暗亏,奈何郡主都是嘴上逞能,从未真的对她们如何。
现在不一样了,郡主长大了,早就不是从前那个看似任性,实则心软的小姑娘了。现在的郡主,若是真任性起来,整个猗州都拿她没办法,可不会让这俩人讨了便宜还卖乖。
林梦璃暗恨,世家小姐间明争暗斗太平常了,哪有上来就甩人巴掌还扭送府衙的!
刚刚还以为宁曦华变了,现在看来她是变了,变得比从前更嚣张跋扈了!居然一点脸面都不要,她难道不怕传出去坏了闺誉吗?
「是红酿之过,望郡主看在她护主心切,饶过她这次。」
林梦璃只能低头服软。
本来是想让宁曦华在灵山寺惹出乱子的,但没成想到她如此胆大。她的贴身丫鬟要是被送了府衙,无论是何原因,她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她可不能陪着宁曦华发疯。
「看来林府下人规矩不怎么样,但倒是都挺忠心的。」宁曦华看了眼脚下,红酿已经不哭了,但仍是捂着脸惊恐地看着她。
「还望林小姐回府后将下人好生调教,不然下次,可能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宁曦华脸上挂着笑,漫不经心道。
其实她在心里给自己疯狂鼓掌,瞧瞧,这才是恶毒女配该有的样子。想坏她声誉,那她就拖着小白花一起,看看谁比谁疯。
她好歹一个郡主,小白花还没成为太子妃呢,派一个丫鬟就敢硬刚,这不是妥妥上来送人头?女主前期都这么没脑子的吗?还是原身以前太好欺负了?
「还不谢过郡主?」林梦璃咬牙对红酿说道。
红酿还在抖,听到自家主子发话赶紧磕头,「谢郡主宽恕」。
宁曦华示意嬷嬷松手。小白花一副隐忍的模样,谢过她后就带着自己忠心的好丫鬟匆匆告退了。
旁边的松依觉得大快人心:「这对主僕成天哭哭啼啼的,总一副郡主欺负了她们的模样,今儿可算是出了口恶气,还是郡主厉害。」
宁曦华则继续欣赏着她刚染好的手指甲,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不算厉害,不过就是这次真欺负了他们一回罢了。」
松依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嗔怪的看着自家郡主。
身后嬷嬷们也是一笑,看向宁曦华的眼神更加慈爱了。都说虎父无犬女,郡主如今的模样,大气沉稳,通身贵气,真真衬得起宁王府的门楣。
门边一直等候的小沙弥也有些忍俊不禁,他刚刚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祸上身。
今日观这越曦郡主,倒不像传闻中的刁蛮任性,很是大方磊落,颇有些将门儿女的风骨。反观外界风评一直很好的林小姐,对比之下倒落了下乘。
小沙弥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估摸着慧苦大师之前的客人应该已经离开,便准备引着宁曦华去见慧苦大师。
宁曦华跟着他穿过雕花门,一抬头便看见一青衣男子站在门后。
见她看过来,那人微微点头致意,眉目如水,气质清冷。端的是清风朗月,眼里却意味深长。
宁曦华愣了一下,这不是之前船上遇见的白衣男子么?
当时下船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些忐忑,怕看见这人杀人灭口的事会引来什么后患。
但等这回真的再遇上了,她心里的石头反倒是落地了。
这人都能在灵山寺乱窜了,皇亲贵戚、高官显贵的身份肯定是跑不了了。看这样子估计以后在京城里也难免有交集。
咸鱼曦表示,反正也躲不过去,还谈什么后患,哎,随意吧。
不过这人今天倒是和之前见到的有些不一样。要不是那张脸还是像那晚月光下一样惊艷,宁曦华差点没认出来。
怎么说呢,脸还是那张脸,但整个人给她的感觉却变了。
那晚这人一身白衣,神情冰冷,有种目无神佛,唯我独尊的危险和冷漠。
而现在眼前这人,虽然眉目俊朗,但面色苍白。一袭单薄的青衣,更添羸弱之感。总体上让人觉得这是个举止高贵,温润如玉的文弱公子。
宁曦华不由腹诽,哟,小伙子还有两幅面孔呢。
不过这人难不成刚刚一直就站在这偷听?也不出个声,神出鬼没的。
宁曦华倒是不在意刚刚和林梦璃的小插曲有没有被人看到,但看着眼前这人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是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这人在算计她什么。
她又想起船上那晚这人看她跟看死物似的眼神,脖子不由一紧。这人应该是个大佬,刚不过,熘了熘了。
领路的小沙弥也没料到有人,向这施主双手合十拜了一下后就示意宁曦华跟着他走。
宁曦华也匆匆朝着这人方向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跟着小沙弥穿过了迴廊。
第7章 慧苦大师
苏璧回京后本是例行来找慧苦大师诊脉,倒未成想在灵山寺居然又碰见了这越曦郡主。他看着宁曦华远去的背影,不由想起了刚刚见慧苦大师的情景。
「贫僧观殿下气运,看来命定之人已经出现了。」
苏璧一哂,「哦?几年前大师说这所谓命定之人时,我还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活到这人出现呢。」
「阿弥陀佛。」慧苦大师念了一声佛号。
「本来殿下气运加身,不听贫僧妄言也无妨。只是殿下命中有一劫,这命定之人除了跟殿下多有纠葛外,最重要的是可为殿下化去这一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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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从不把性命交予他人之手,他人也没这个义务为我化劫。」苏璧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淡淡道。
他从不信命运,他只信自己。
「非也,不是义务,而是这人,与殿下有缘。」慧苦大师转了转手中佛珠,温声说道。
苏璧嘴角一掀,「缘分这东西不可捉摸,我也不一定能活到与之结缘呢。」
明明知道自己命中劫数,但从始至终,苏璧都未曾询问过一丝一毫这命定之人的信息。
慧苦大师嘆了口气,眼前的苏璧仿佛和几年前那个少年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少年当时身中剧毒,忍着成年人都难以忍受的痛苦,不仅没有像其他中这毒的人一样形容癫狂,涕泪横流。更是未曾掉一滴眼泪,未曾喊一声疼。
经年过去,羸弱的少年已长成眼前俊美无俦的青年,但这一身傲骨却从未改变。
「殿下说笑了。殿下身上的毒早已拔除,无性命之忧,只是这梦里醉毒性顽强,余毒难清。这几年调养得当,殿下身体已经恢復大半,只需清除最后一丝余毒即可痊癒。」
说到这,慧苦大师面露难色,「只是这最后一丝余毒也最为顽固,贫僧虽有法一试,但却少了一味药材。」
苏璧五年前回国时身中剧毒。这毒名为梦里醉,中毒者前期只是会气血不调,暴躁易怒,到后期却会头痛欲裂,如百蚁嗜脑。
疼痛会令人性情大变,嗜血嗜杀,最后七窍流血而死。但中毒者往往在暴毙前就受不了这种非人的痛苦,自戕而亡。
这毒乃是出自琉国皇室,毒方极为隐秘,解毒之法更是未曾传世。就在苏璧命悬一线时,白家带人找上了灵山寺。
世人皆知慧苦大师佛道高深,却极少人知道慧苦出家前乃是世外名医。
好在慧苦年轻时曾在琉国游学,对该毒略知一二,用尽方法才将这毒拔出,将苏璧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但彼时苏璧身体虚弱,残留的余毒也无法彻底清除。
余毒纠缠至今,不时毒发,仍是会让人痛苦不堪,暴躁嗜杀。但苏璧每年前来诊脉,都是一副无视毒发的样子,不得不让人佩服其心智坚韧。
「是什么奇珍异宝,竟让大师都未曾寻到?」苏璧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缓缓摩挲着杯口,不慌不忙地问道。
慧苦大师苦笑,这些年,凡是苏璧解毒需要的药材,无论多罕见稀有,只要他开口,苏璧和白家的手下都会为他送来,只是这最后缺的药材太过特殊。
「隐颜花,不仅稀有还极难寻觅。这种草药虽然对生长环境不苛刻,但实在长的太过普通,不开花时与路边野草无异,即便是长在脚下,几十年的老药师也难以发现。」
慧苦大师嘆了口气,接道:「开花后虽能辨认,但又跟路边野花太过相像。最重要的是,隐颜花花期不定,只有在开花时採摘才能保持药性。」
「知道了,我会让人留意。找不找得到,用大师的话说,还得看天意。」
苏璧笑了下,将杯中茶水再次饮尽。「灵山寺的茶还是这么苦,叨扰大师了。」
等苏璧回过神来,宁曦华的背影已经不见了。他想起慧苦大师提起的命定之人,摇了摇头,转身向寺外离去。
……
这边,宁曦华到了慧苦大师的禅室前,发现慧苦大师已经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等她了。
和宁曦华之前想的不太一样,慧苦大师既没有银须白眉的世外高人的标配特徵,也没有慈眉善目的佛家大能的通用气质,反倒是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再普通不过的长相。
他穿着一身朴实无华的半旧僧衣,坐在那自斟着茶,平平无奇,看不出一点高僧的气质。
见她到来,慧苦大师笑着示意她落座,亲手给她倒了杯茶。
「这还是去年寺里后山种的旧茶,今年刚刚春至,新茶还得等些时候才能採摘,施主莫要嫌弃。」
宁曦华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直觉满口茶香。
「慧苦大师客气了,您这茶入口醇厚,入喉后不仅有回甘,细品还有微微的苦,十分独特。」
慧苦大师捻着手中佛珠,道了一声佛号,笑道:「施主慧根深厚,与我佛有缘。」
宁曦华还纳闷呢,怎么客气地夸了下对方的茶就与佛有缘了?
「能从这茶中尝到甘的人不少,能品到苦的却是寥寥无几。这十多年,除了贫僧刚见的另一位施主,也就是施主您跟贫僧说这茶苦了。」
宁曦华还在琢磨,刚刚见的另一位施主,莫不是那人?
「施主这次来,是宁施主让您来找贫僧的吧?」
说到这,宁曦华倒是想起来老头子交代的正事。
「近日天寒,家父旧疾发作,腿脚不便,特意托我来拜访大师。」
嘴上这么说,宁曦华心里却在吐槽,什么腿脚不便,估计就是懒,还亏她给老头子找了这么个得体的理由,不然怎么跟人说。
慧苦大师倒是不甚在意,一双眼睛似是看穿世事,「他让你来,应该是想让贫僧看看施主,是不是已经应了贫僧当年的批命。」
宁曦华一脸懵,「什么批命?」
「一体双魂,天赋奇缘。」慧苦大师悠然地品了口茶,却语出惊人。
!!!宁曦华心里一片惊嘆号!还有这事?老头子居然忍住没说?怪不得当她暗示自己不是原主的时候,老头子虽然震惊和失落,却那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问都没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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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原主已逝,但她的确算得上一体双魂了。也不知道这慧苦大师知不知道她穿书的事情。
「大师,那您觉得既定的命运有可能被更改吗?」宁曦华试探道。
慧苦大师闻言,转头看她,眸中平静,却在此刻流露出智者才有的通达。
「阿弥陀佛,万事随缘,施主凭心而为即可。」
第8章 赏花宴
这日,松依捧来了一堆拜帖和请柬。
「郡主,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收到的请柬和拜帖,都是听闻您回京后送来的。」
宁曦华扒拉了两下,发现拜帖语气恭敬,多是与宁王交好的世家里的小姐们发的,她们身份一般,家族也大多仰宁王府鼻息。
而请柬可就有意思了,多是与宁曦华身份相当的皇亲贵戚或重臣之女,邀请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宁曦华甚至从中嗅到了这些小姐们对她回京一事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
本来宁曦华一个帖子都不想接,奈何老头子发了话,「你懒得在王府办接风宴就算了,但我宁王府的郡主可不能畏手畏脚缩在家里,让人看轻了去。」
虽然她不想惹这些麻烦事,但老头子说的对,总得让人知道她回京了。堂堂郡主,回京了一个社交场合都不露面,别人还以为她怎么了呢。所以现在她只能在这苦哈哈的扒帖子。
最后,宁曦华从中拎出了一份看着最奢华的请柬,打开一看,纸边描金,纸面洒金,连书写的墨里都流淌着金粉,土豪之气扑面而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四公主的请柬,邀请她前去赏花宴。
四公主苏悦,不就是原书男主的亲妹妹,女主后来的亲亲闺蜜?好傢伙,这是鸿门宴啊。
松依看宁曦华挑出了这份请柬,有点担心:「这四公主为人骄纵,又素来与郡主不对付,郡主若赴宴,指不定她又要耍什么手段欺负郡主。」
宁曦华心里吐槽,岂止是骄纵啊。
原书中这四公主和原身简直并称京城鬼见愁,一个公主,一个郡主,打不得骂不得抓不得,作天作地惹乱子,家里人一天到晚都在收拾这俩人作出来的烂摊子。
偏偏这俩人打小不对付,估计是同性相斥,忍不了比自己还任性的人,整本书除了女主,原身就是和四公主撕的最狠。
既然总是要出门的,这鸿门宴的帖子都送到跟前了,不去反倒落了下乘。正好,她也想瞧瞧小白花是不是和这四公主一起又要作妖了。
到了宴请这日,宁曦华登上了赴约的马车。这次赏花宴的地点在微园,听闻四公主对这次赏花宴颇为重视,费了大功夫才能借到微园设宴。
微园乃是皇家园林,坐落在近郊,最享有盛誉的便是其连绵十里的桃花林,每到春日,桃花纷纷盛开,美不胜收。
但因是皇家园林,等闲不能入内,无数文人墨客即使是在这微园外遥观桃花的盛放美景,也留下了许多名句。
几年前,圣上将这微园赏赐给了刚回国不久的太子殿下,以表彰太子出质琉国的功劳,这皇家园林便成为了太子殿下的私园。
说到当朝太子,无论原身还是书中,宁曦华都没什么深刻印象。
原书中只写到当今圣上刚登基时,内忧外患,琉国势大,硬是将太子送去琉国为质才换得一时和平,等到圣上朝政稳定后才将太子迎回。
但这倒霉太子回国后便体弱多病,没几年便薨逝了,这才有后面男主的上位。
而原身一心只挂在男主身上,加之太子因病深居简出,她只在宫宴中远远撇过一眼,更是无甚印象,连长相都没记住。
宁曦华琢磨着,这太子病逝怕是少不了男主的功劳,若是能保住太子长命且地位不倒,那就相当于斩断了男主的登天之路。届时宁家上下可能就不会重蹈原书覆辙了。
宁曦华暗暗将这一念头记下,准备遇到合适时机就会会这太子,只希望别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此次,听闻四公主为了彰显自己受宠,一心想要到从未对外开放的微园设宴,却被太子拒绝。
后来还是磨了孙贵妃一个多月,让孙贵妃给圣上吹了大半月枕头风,才让圣上说情,使得太子殿下松了口,开放了微园前庭大半给四公主设宴。
为此,微园首次开放,众人对园中美景期待不已,四公主的赏花宴也办的声势浩大,这遍京城的公子小姐怕是都接到了邀请。
马车很快就到了微园,宁曦华在松依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不是她怯场,而是今天赴宴,她穿着宽袍大袖的正装,拖着及地的裙子,顶着松依花了一个时辰给她梳的髮髻,实在不敢像以往那样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她怕摔……
于是,微园门口众人便看见了一位娉婷的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下从容地下了华贵的马车。
还没惊讶于少女绝美的容貌和猜测出其身份,便看见少女带着众仆,一路穿花拂柳,逶迤而去,只留下令人遐想的翩跹背影。
进了微园,宁曦华觉得冲着这等美景,这趟也算不虚此行。
微园的整体风格不像京城的宫殿那般庄重威严,倒更像是江南猗州园林的风格,处处精雕细琢,一步一景,透露出一股委婉含蓄的柔美。
再加上眼前处处可见的灼灼桃花,整个园林仿佛像是浸在粉色花海里,更添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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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园中侍女的带领下,宁曦华一路穿过各种迴廊和洞门、垂花门,在欣赏了一路美景但快要迷路的时候,终于到了此次设宴的花园。
小厮唱着「越曦郡主到」的尾音还没落下,宁曦华便听到了左侧传来的稍显泼辣的问候:「哟,这不是我们越曦郡主嘛。」
宁曦华侧身一看,只见一少女着粉色长裙,外罩金色纱衫,珠玉满身,通身富贵。
少女长相娇俏,昂着头一脸自得,就差把我最风光写在脸上了。她本来娇嫩的粉色被淹没在了同色的桃花中,金衫贵气,却也压住了少女鲜活的灵动。
果然是四公主,一开口就是嘲讽值拉满。
四公主见宁曦华转身,本想继续开口给她个下马威,却在看见她转身的样子后愣在了当地。
那些嘲讽她穿着老气,品味低俗,姿容平庸的话语一下子卡在了喉咙口,在嘴中转了两圈却怎么也吐不出去。
第9章 四公主
为了赴宴,秉承输人不输阵的宗旨,松依早早就给自家郡主准备了战袍,出发前光是妆发就折腾了几个时辰,一直到房中侍女嬷嬷全都满意了才放她出门。
为显宁王府的尊贵,宁曦华挑了一身槿紫的外衫,内里却搭了鹅黄的衫裙,腰上繫着外衫同色腰带相唿应。
槿紫沉稳端庄,鹅黄柔和娇俏,两相对比,既中和了深色外衫的肃穆和沉重,又突出了浅色衫裙的灵动和柔美。
松依按照宁曦华的要求给她松松挽了个堕马髻,除了些小花钗外也只斜插了只黄玉簪,鬓边垂落的碎发则多了几分慵懒和随意。
她眉间应景地贴了一枚桃花钿,全身无甚珠宝,却因眉间这一抹艷色而尽显富贵华丽。再加上她精緻的眉眼,整个人活脱脱像是从仕女图走出来的画中人。
四公主看着眼前明艷动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的宁曦华,当真再说不出她「姿容平庸」的话来。
如果这都算姿容平庸,那将她自己置于何地?最后也只能干瘪的憋出一句:「见到本公主还不行礼?」
宁曦华淡定微笑,巍然不动,一点要俯身的意思都没。
「我就不跟公主见外了,免得等会公主还得还礼。」
四公主顿时气极,恨不得冲上去挠花宁曦华这张漂亮的脸。
世人皆知四公主虽非嫡出,但因其母孙贵妃受宠,也颇得圣上青睐。
但即便如此,圣上也没有破例封赏,因此四公主只是四公主,只能等到嫁人开府时才会得赐封号,还不一定会有封地。
为此四公主奢侈骄纵,屡屡闯祸却无甚重罚,包括求得微园设宴,皆是想向世人证明,她苏悦深受圣上宠爱,乃是大澧朝最受宠最尊贵的公主。
而宁曦华虽然仅仅是郡主,却一出生就获「越曦」封号,封地富庶辽阔,圣上亲赐享公主尊荣,品阶硬生生被提了一阶,跟四公主这个没封号没封地的普通公主品阶相同。
照这么算,宁曦华当然不用给她行礼。
四公主被刺痛处,只能换个方向希望找回场子。
「经年未见,郡主除了变得更牙尖嘴利外,倒是喜欢上槿紫这等老气横秋的颜色了。怎么,是猗州的山水不养人吗?怎么衬得郡主生生憔悴了这许多。」
槿紫稳重却易显老成,鲜有少女穿着,连年轻的媳妇们都不爱穿,多是家中长辈偏爱这类颜色。
但四公主这话就纯属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宁曦华完美的压住了这一身槿紫,非但不显老气,更是衬得她端庄娴雅,明艷大气。
宁曦华闻言却显得一脸无辜,「是么?可我听闻先皇后就甚爱槿紫,出席国宴经常穿着,圣上也曾夸先皇后着槿紫气韵非凡。」
她柔和地笑道,「恰好府上祖母也偏爱槿紫,因此给我做了这许多槿紫衣裳,穿上祖母看着也十分开心。」
四公主听后又是一口气憋在胸里。
人家都说了,先皇后喜爱槿紫,她能说先皇后和圣上眼光不好吗?人家还说了,衣裳是祖母做的,人家穿着哪怕不是彩衣娱亲,也是尽孝之举,她还能置喙人家尽孝吗?
四公主万万没想到,原来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开撕的宁曦华竟变得如此难缠,不仅伶牙俐齿,说话也学会了这些弯弯绕绕。
这时,四公主身后的一位小姐惊唿出声:「这槿紫,莫不是锦州特产的星辰绮染的?」
闻言众人再次打量宁曦华的外衫,只见这槿紫外衫随风摆动处竟在阳光下折射出了星星点点光芒,如繁星坠落。
星辰绮乃锦州特产,因织法独特,会让布料在摆动时在光下显出星光,因此得名星辰绮。
除了织法,织造星辰绮所需的蚕丝只有锦州独有的桑蚕才能吐出,而这种蚕人工难以养殖且吐丝量只有普通蚕的三分之一。这都导致了星辰绮产量稀少,价格昂贵,一寸难求。
锦州更是流传有一寸星辰一寸金的说法。
宫里娘娘们估计都没有一匹完整的星辰绮,一般人拿到少许星辰绮更是只能珍惜的用来作扇面或荷包便可出去炫耀了。
可越曦郡主居然用星辰绮做了一件外衫?这得用多少布料花多少钱啊???
宁曦华在众人惊嘆和艷羡的目光中依旧淡定微笑,说实话她都不知道身上的衣服这么精贵。
这料子好像还是在猗州时老头子送来的,她看着不错就让裁了,哪里知道是什么星辰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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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看,她对老头子的财力还是有所低估啊,宁王府怕是比她想像中的更有钱。
四公主现在有些后悔挑起了衣服这茬事,她已经不想让宁曦华再在这件该死的衣服上出风头了,于是忙挥手示意侍女引众人入座。
待得宁曦华落座,她才发现小白花女主就在她斜对面。
林梦璃将刚刚的纷争尽入眼里,她撺紧了桌下的手,面上却对宁曦华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仿佛之前在灵山寺中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可她心里却隐隐不安,连四公主都压不住宁曦华了吗?若是在这赏花宴上让宁曦华出尽风头,让众人逆转对她的评价,那她在孙贵妃处的胜算还剩几分?
宁曦华可不管小白花女主内心如何涌动,她只当对面坐了空气,对林梦璃的示好视而不见,自顾自的开始向松依小声打听起了在场人的身份,多认人总不会错。
待众人陆续落座,四公主理了理衣裙,款步向中央花台走去,开始了她的演讲。
先是赞美了一下当今圣上英明,又感谢了太子出借微园并婉转了炫耀了下自己的受宠程度,再夸赞了一番园中美景,接着谦虚了一下招待不周,最后总结希望大家此次赏花尽兴而归。
不愧是皇家公主,再任性,这种场合下的面子工程还是做的挺到位的。四公主发完言,宁曦华甚至下意识都想举起双手给她鼓掌了。
然后四公主宣布开席,众人便开始推杯换盏起来。到底是青年男女的聚会,哪能就是单纯来赏花喝酒的呢?不多时,四公主便提议众人一展才艺,以襄盛会。
第10章 挑衅
众人纷纷附和四公主才艺展示的提议。在几个世家小姐依次表演完了书法、绘画、舞蹈等等之后,宴会的气氛已然更加火热了。
年轻的小姐们或大胆,或羞涩的通过这些表演试探意中人的反应,而公子们则是通过各种诗词来赞美回应。
宁曦华边欣赏各种美人,边津津有味地跟松依八卦吃瓜哪一对可能有意定下鸳盟。
没一会儿,小白花就上场了。
林梦璃姿态优雅的落座琴前,双手一起,一曲《桃花令》便缓缓流泻而出。
她还是一身白衣,被身后的桃花衬得更加出尘。而琴声又将桃花的娇艷和柔美烘托的恰到好处。
人面桃花相映红,红的是少女的脸,更是借着咏嘆桃花婉转地流露出的少女情思。
粉嫩的桃花,飘逸的白衣,清丽的少女,奏出一曲缠绵,这场景怎能不引得众人遐思?
就连宁曦华也觉得,这小白花虽然性格不咋地,但这琴弹得确实不错,技法娴熟,感情到位,氛围感极强。怪不得林梦璃能被列为京城才女,追随者甚众。
一曲弹罢,还未顾及他人的夸赞,林梦璃最先看向的却是宁曦华。
那是带着一点骄傲,一点得意,又带着一丝蔑视的眼神。这是林梦璃熟悉的场景,她在众人中心接受赞美,而宁曦华在角落里寂寂无声。这是她引以为傲的砝码。
宁曦华看到林梦璃略带挑衅的眼神,皱了皱眉,总感觉小白花怕不是要搞事。
果然,林梦璃谦虚的开了口:「诸位谬赞,我这琴技只是了了,想当年宁王妃才是琴艺高超,一曲名动京城。」
众人闻言又把目光都投向了宁曦华。顾月当年能不依靠家世就坐稳这宁王妃的位子,除了宁王府上下的爱护,跟她的聪慧和才能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顾月善琴,曾在长公主的宴会中献艺,一曲惊人,彻底立住了宁王妃端庄典雅,琴艺高超的人设。而那惊鸿一曲,至今仍被爱琴的才子佳人们拿出来津津乐道。
而今顾月的独女越曦郡主,却从未听闻其在琴之一道有什么出众的表现。
京中广为流传的,除了她娇纵任性的泼辣性格,就是她三年前苦追三殿下的壮举。
这边四公主听见林梦璃的话,眼前一亮。她正愁没办法让宁曦华当众出丑呢,这机会不就来了?
「是呀,想当年宁王妃惊鸿一曲,至今让人难忘。郡主身为宁王妃爱女,在琴这方面肯定得了王妃真传吧?我等可否有幸听郡主一曲?」
这话就有些扯了,宁王妃在生下宁曦华后一直缠绵病榻,在宁曦华三岁时就去世了,哪来的时间和精力教她弹琴?
但四公主可不管这些,只见她满脸笑意,嘴角却挂着嘲讽的弧度,心想宁曦华这草包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天天只会围着她三皇兄转,这下得当众丢脸了吧。
宁曦华没有搭理四公主,却转头深深看了林梦璃一眼。林梦璃顿时觉得这视线仿佛穿透了她,将她里里外外扒的干干净净。
她的确是故意提宁王妃的,果不其然,四公主顺着她的话就说了下去。
只是提了一句而已,但她为什么在宁曦华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神中本能的觉得心虚和失措?
她咬了咬牙,逼着自己把腰挺的更直了。
四公主话音落地半晌,现场仍是一片寂静。没有等来宁曦华的回应,四公主有些被无视的恼怒。
众人也都有些冷场的尴尬,却无人敢在此刻出声。但大家的视线都默默投向了端坐的越曦郡主。
只见宁曦华悠然地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仿佛四公主提的不是她一样。
四公主正要发作,宁曦华却垂下眼睫,淡淡开口:「公主相邀,却之不恭。但我琴技拙劣,远比不上林姑娘,未免污了众位耳朵,能否请林姑娘为我和音,以掩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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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众人都十分惊讶,所有人包括四公主都以为宁曦华会找个类似身体不适的藉口出言婉拒,没想到她不仅答应了下来,还要求林梦璃和音。
如果宁曦华只是随便弹一弹,众人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嘴上还能附和着夸一夸。
但和明显琴技出众的林梦璃一起弹琴,是怕对比不够惨烈嘛?这越曦郡主怕不是自视甚高,根本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吧?
林梦璃也十分惊讶,但很快便答应了下来:「郡主过谦,为郡主和音,是我的荣幸。」
她心里暗笑,这宁曦华多少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她对自己苦练多年的琴艺十分自信。
宁曦华,这可是你自己找上来的,到时候可别怪我让你出丑。
宁曦华转头向身后的松依示意,很快松依便抱过来了一把琴。
幸亏她电视剧小说看的多,总觉得这鸿门宴可能少不了类似表演才艺的大坑,临出门前专门吩咐松依准备一把好琴以备不时之需。这不,还真用上了。
这边宁曦华摆好琴准备就绪,便向林梦璃点头致意。
台下已经有人认出来她的琴是绝世名琴鸣泽,纷纷窃窃私语。这越曦郡主琴艺一般,但阵仗还挺大。
林梦璃听到台下私语,仔细打量了下宁曦华的琴,的确是鸣泽没错。
现存的名琴都是前朝传下来的,就那么几把,每一把都千金难求。
而宁曦华什么都不会,就轻而易举地拥有了每个学琴的人都梦寐以求的绝世名琴,只因为她是身份尊贵的郡主。就好像她什么都不用做,却总能轻松地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凭什么!林梦璃不甘极了,宁曦华根本不配用这么好的琴演奏!
本来和音都是等主奏起手后才根据情况配合,但林梦璃现在怒火中烧,看到宁曦华示意,她毫不犹豫地起手弹起了《雅》的前奏,先声夺人。
台下众人讶异,看不出来林小姐的好胜之心如此强。
《雅》算的上是琴曲中技巧最难的曲子了,且曲调恢宏,乃是比较正式的场合才会演奏的雅乐之音,很少有曲子能压过这中正之声,更何况林梦璃弹奏的技艺不凡。
众人暗中嘆息,看来越曦郡主只能沦为陪衬了。
第11章 斗琴
宁曦华听见小白花抢跑后也只是挑了下眉,专门等她弹了一小段后才轻抚琴弦。
然后抬手,金戈之声乍起,彻底撕碎了雅乐之声的繁华。
战鼓声响,厮杀声漫天。银枪碧血,铁马冰河,战场上的怒吼和鲜血伴随着铮然的琴声扑面而来。
林梦璃顿时弹错了一个音。
她连忙稳住心神,努力想要恢復之前的琴意。
但奈何宁曦华的琴声太过霸道,她只能堪堪将曲子拉回原调,却再也没有了之前恢宏的意境,甚至微弱到只能在宁曦华的金戈之声下苟延残喘。
「铮」,伴随着宁曦华再一次重音响起,刀剑破阵,林梦璃的琴弦也突然崩断。
她停下手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断掉的琴弦,连身后红酿惊唿她手受伤都没听到。
她死死咬紧了嘴唇,抬头面色惨白地望着对面好似浑身都发着光的少女。
随着林梦璃弦断,宁曦华的琴音从激烈骤然转向平和。
秋风瑟瑟,金戈不再,明月高悬,尸横遍野。一将功成万骨枯,悲凉之情随着萧瑟的琴声层层叠叠,触动心弦。
当悲伤到达极致时,琴音再次一转,隐约流露出一丝温暖。
是家乡的河畔,纷飞的柳絮,是祥和的小镇,热闹的市集,是被留在春天里的,脸红的姑娘。
琴声缓缓诉说着思乡之情,不再悲凉,不再孤寂,也从中溢出了一丝希望。是对思念的人的美好祝福,也是对身后家乡的坚决守护。
到最后,繁复的琴声不再,只剩下一小段简单的带着异域风情的曲调,那是边塞流传的思乡小调,清澈动人,缓缓迴荡在每个人心间。
一曲弹罢,台下鸦雀无声。
好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灼灼的目光和激烈的掌声。
众人惊嘆,实在是看不出来,越曦郡主的琴艺居然如此高超,这琴曲中包含的复杂感情更不是一般的闺秀能弹出来的。
「郡主不愧是将门虎女!此曲道尽了我边塞将士的英勇!我等将来定不辱先辈之志,扬我大澧之威!」壮志雄心的少年眼含热泪,听完此曲一心想要报效国家。
「也不知那活下来的将士最后回到他思念的家乡了吗?有没有见到他心爱的姑娘。」多愁善感的姑娘掩面而泣,忧愁有情人是否终成眷属。
每个人都从这恢宏壮烈而又婉转忧伤的曲调中感受到了不同的心绪,或激盪或悲伤,或心存凄凉或充满希望。
而林梦璃难掩尴尬和失落,她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呆滞,手指上因为断弦划过造成的伤口还在静静淌血。
一切都变了……
变成了宁曦华站在人群中接受赞美,而她自己只能在角落里无人问津,或许还有人在暗地里嘲笑她连宁曦华都不如。
现场的喧譁夸赞都与她无关,她什么都没有。
看着眼前的血,她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不会醒的噩梦。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边四公主却有些咬牙切齿,暗恨该死的又让宁曦华出了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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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林梦璃平日一副才女的样子,到了关键时刻却这么没用,连个宁曦华都压不住。
她有些不甘心,阴阳怪气道:「没想到郡主如此深藏不露,这曲子我都没听过,也不知是哪位高人谱写的?」
宁曦华倒是对众人的夸赞不甚在意,但是看见小白花失落难过的表情和四公主憋屈的样子,她的心情陡然愉悦。
她勾了下嘴角,谦虚道:「家中僕从多是军中退役的将士及家眷,这曲子是听闻他们在边塞发生的故事后有感而发,遂作此曲。至于琴技,如郡主所言,得家母真传罢了。」
「宁王府不愧是我大澧的嵴樑!竟如此善待将士!」众人闻言继续马屁道。
身后的松依差点笑出声,她家郡主可真损。
四公主暗示她家郡主不过胜在曲子新颖,她家郡主就直接怼回去是自己写的,顺带还给宁王府收留老兵刷了波好感。
更是直言深藏不露的琴技是早就去世的宁王妃教的,这脸打的是啪啪响。
宁曦华也觉得挺巧,林梦璃和四公主要是硬要和她比些别的东西,她还真不会。不过这琴,她可是从小弹到大。
福利院的院长妈妈之前是古筝老师,因此福利院里没有常见的钢琴,只有古筝。
小时候不少孩子为了讨院长妈妈欢心,都缠着她教琴。但最后只有宁曦华坚持了下来。
在猗州的三年,她为了以防万一,除了跟着嬷嬷们学了不少这个世界的礼仪常识,更是请了猗州琴技出名的教习女先生来教她弹琴,让她将古曲跟现代的技艺融会贯通。
因此松依跟宁王府的人对自家郡主突然变得琴技高超倒是没什么疑惑,只骄傲的觉得自家郡主天赋奇才。
「我看此曲不过是无病呻吟、卖弄情怀罢了!」
突然传来一声不屑,一下打断了众人的吹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男子,着白衣,束金冠,带着身后一大群僕从,从园外昂首而来。
看清来人,众人转头看看越曦郡主,又转头看看林梦璃,然后面面相觑,皆闭口不语,但眼中隐隐流露出八卦的火热目光。
能不兴奋嘛!传闻中的三角恋主角都到齐了!
宁曦华扭头看去,来人剑眉星目,轮廓深邃,长相俊美。虽着一袭白衣,但通身的贵气跟他头上的金冠一样,张扬地无法遮掩。
他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这神情没有破坏他的俊美,倒是更添一丝上位者的高傲和威严。
看着这人标准玛丽苏男主的长相,再看看众人的反应,宁曦华用脚趾头猜都知道这是原书男主苏旭来给女主撑场子了。
在宁曦华看来,苏旭本人跟原身记忆中并不太像,可能是去除了原身的恋爱滤镜,宁曦华只觉得这人更像是只骄傲的花孔雀。
就像他白衣配金冠,好像既要清高,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尊贵和特殊。
对比之前船上遇见的让人惊艷又胆寒的白衣人,苏旭输的不是一星半点。
第12章 男主
看见苏旭出现,林梦璃的眼里瞬间像是被点亮了一束光,目光盈盈地看向苏旭,模样委屈极了。
苏旭见到心上人依赖的眼神,心中一软,不顾众人目光,立马上前握住了林梦璃受伤的手,关心道:「璃儿怎么这么不小心,为这种班门弄斧故作姿态的人受伤,不值得。」
苏旭说完还厌恶地瞥了眼宁曦华,言下所指显而易见。
林梦璃心下一暖,感觉自己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只要有苏旭在,她就是那些高门贵女中最特殊最被艷羡的人。
宁曦华再如何逞能,苏旭的心里眼里却只有她,宁曦华永远只能求而不得!
想到这里,林梦璃心下畅快,一扫之前阴霾。
众人虽然抱着吃瓜八卦的心态,却对苏旭评价宁曦华琴艺的事情有些忿忿不平。
在座的哪个不是从小就四书五经、琴棋书画的培养大的,或许琴艺不精,但最起码的鑑赏能力的还是有的。
三殿下这么一贬低,岂不是把刚刚夸赞宁曦华的他们也一併嘲讽了?
宁曦华倒是对苏旭的讽刺没什么感觉,但她看到苏旭本人就没由来的一阵反感,比初遇林梦璃更甚。
本来宁曦华对帅哥的容忍度一向很高,但或许是原身残留的怨念,或许是梦境里代入感太过真实,宁曦华对苏旭实在是无法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
见宁曦华沉默不语,只望着自己发呆,苏旭厌恶之情更甚:「越曦郡主不过一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以谈边塞杀敌,将士思乡?」
宁曦华回过神来,默默向后退了几步,幅度很大却动作优雅的将苏旭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再以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客气又礼貌的问了一句。
「阁下是?」
苏旭:「……」
「噗!」有些城府浅的小姐少爷们没忍住笑出了声,害怕的赶紧捂住嘴憋笑,他们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招人记恨。
啊这,三殿下,你搁那说了半天,人家越曦郡主压根没认出你啊!
松依也是忍笑,一脸正经地适时出声:「郡主,这是三殿下,您幼时见过。」
一句幼时见过轻飘飘地就将三年前的各种传闻带过。
这边宁曦华也配合的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三殿下,失礼了,多年不见,殿下风采依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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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风采依旧的她都没认出来,这敷衍之意溢于言表了。
「宁曦华!」
苏旭气的直唿其名,心想这宁曦华在猗州呆了三年,别的没长进,这张嘴倒是更放肆了!之前哪怕再怎么骄纵,也从来没忤逆过他,现在倒是学会口出狂言了!
宁曦华一脸无辜,无视苏旭的恼怒,将话题又拉回到弹琴一事上。
「殿下恕罪,是我学艺不精,又未曾远到边疆,只能通过家中忠僕口中一窥我朝将士风采,未能展示边疆将士的英勇善战,污了殿下的耳朵。」
她顿了顿,又貌似好奇的问道:「不知殿下可曾亲至边疆,一睹我大澧将士铮铮风骨?」
这一番自谦又不失礼的话说下来,宁曦华心里翻了白眼,面上却还是一脸的诚恳。
不是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到过边疆嘛,那你堂堂三殿下是到过边疆还是打过仗?是跟将士一起上阵杀敌过还是慰问过将士和家属?搁这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你!」这次苏旭气的只会说单字了。
朝中兵权一分为三,宁王掌北疆,白家掌西域,姚家掌南疆,除此之外圣上手中御林军直辖京城,统京城安全。
自古得兵权者得天下,他一直想要获取一小部分兵权,以期建立自己的势力,可父皇却连军中歷练的机会都未给过他。
现在还被一介女子嘲讽从未上过战场,怎么能不让他恼怒。
「宁曦华,如果你期望以这种方式赢得我的关注,那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这是痴心妄想!」苏旭被拂了面子,实在是怒火中烧。
来了!来了!其他人都低下了头,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但却都偷偷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这可是今后茶余饭后的劲爆谈资啊。
宁曦华这次是真切的当着苏旭的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是她嘲讽的不够明白吗?还是这人自恋到这种程度?三年都过去了,她都表示不认识他了,苏旭还搁这幻想自己对他欲擒故纵呢。
宁曦华冷笑:「这位三殿下,虽然您身份尊贵,但也只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我实在是看不出来您哪里值得我对您产生非分之想。」
她又瞥了一眼林梦璃,嘲讽道:「与其在这与我多说无益,不如赶紧带着您怀里的林姑娘去包扎伤口,大庭广众的,影响不好。」
林梦璃脸上一红,赶紧从苏旭怀中退出来,一脸羞恼。
刚刚苏旭过来查看她的伤口,虚虚地环住了她,她也就顺势倚了上去。现在被宁曦华当众指出,她才觉得不妥,甜蜜中又有些恼怒,这人怎么话说的这样露骨。
苏旭看了眼林梦璃还在流血的手,也懒得再跟她打嘴仗,冷哼一声道:「希望你最好是真的这么想。」
说完便半拥着林梦璃离去包扎,再不回头。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众人围观的是津津有味。
大家突然觉得这越曦郡主并不像传闻中那般骄纵跋扈,反而不仅姿容绝美、琴艺高超,还是个明艷大气、飒爽果敢的妙人。
不说其他,光是怼三皇子一事就让人刮目相看。
四公主围观了全程,本指望着她皇兄能替她出口恶气,没料到他只顾着在温柔乡里,心里对林梦璃也是颇有微词。
宁曦华过后,也无人敢再出来献丑,四公主便干脆散了宴,让大家自行赏花。
宁曦华一听自由活动,赶紧喊上松依走人,她实在懒得应付四公主的各种阴阳怪气。
和松依找了个地方没坐上一会儿,便络绎不绝地来了几波公子小姐,有婉转地表达仰慕之情的,有直接表示结交之意的,宁曦华都一一得体地回应了他们。
这也不意外,在场除了三皇子和四公主,就属宁曦华身份最尊贵。
对于来结交的小姐们来说,宁王独女,越曦郡主,只要她不作死,肯定会嫁入豪门贵府成为当家主母。
看当今圣上的意思,嫁入皇家也不是不可能。加上今天观其言行出众,能攀上交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对那些慕名而来的公子们来说,一是真的被宁曦华一曲惊艷,二是她当面拒绝了三皇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样一位身份尊贵,背景深厚,又姿容绝艷的女子,哪个公子不想来试试,万一佳人倾心,那就是一步登天了。
在送走了第五波人后,宁曦华再也忍不住了。她二话不说,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拽着松依,转身就朝桃林深处扎,再呆下去她脸都要笑僵了。
第13章 是他
宁曦华便在园中走着便感嘆,这微园也实在是大。
估计是因为她专挑人少偏僻的地方走,走了大约一刻钟也没见到什么供人歇脚的座椅亭台,全是层层叠叠的桃林。
宁曦华懒病发作,实在有点不想走了。
这时,前面的桃林中传来少女清甜的声音。
「殿下……」
「是我不好,今天有事耽搁来晚了,让璃儿受了委屈。」
宁曦华挑眉,将松依拉到身后,小心地拂开面前的桃枝,果然看到了男女主正在互诉衷肠。
只见小白花一脸娇羞地靠在男主怀里,男主也是十分享受的样子。
小白花轻轻摇头,「多亏了殿下,璃儿一看到殿下,就什么委屈都没了。」
男主顿时荷尔蒙爆棚,轻抚小白花的脸颊,「有我在,璃儿什么都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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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男主缓缓抬起了小白花的下巴,小白花闭着眼睛,颤着睫毛,满脸通红的献上了自己的香唇……
好傢伙,这么刺激?
宁曦华轻轻地松开桃枝,抖了抖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转身还没忘记帮身边的松依合上张大的下巴,并顺手捂上她震惊的眼睛。
「郡……郡主……」松依用气声喊道。
好吧,吓到孩子了。都怪男女主,亲热也不找个合适的地方,玷污了她家松依纯洁的小心灵。
宁曦华拉着松依默默退后了一段距离,在确保距离远到那两人听不到后才对松依说:「吓到了?」
松依摇头,有些害羞:「那倒没有,就是没想到林小姐平时一幅冰清玉洁的样子,私下却这么……孟浪。」
「两情相悦,也不好说人家什么。」
松依却不这么认为:「他们都没订婚呢,换了我们普通人家,像林小姐这么主动,被男方家里知道了,是会被看轻的。」
宁曦华点了点松依脑袋,逗她道:「小小年纪,懂得倒挺多。那要是我也这样怎么办?」
松依瞪大了她水灵灵的大眼睛,纠结道:「郡主肯定不会这样的。但要是郡主这么主动,那郡马爷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子!」
宁曦华失笑,小丫头倒真是她的小迷妹,三观以她为标准。
这松依是跟着她去猗州后才被她提成贴身婢女的,小丫头机灵又忠心,被提拔后更是勤奋又努力的向经验老道的嬷嬷们学了各种技艺,连猗州的老太太都夸过她。
「郡主,那我们走吗?」松依看了看来路,示意原路返回。
宁曦华一想到身后那些络绎不绝前来搭讪的人,果断摇头拒绝。
她看了眼右侧的围墙,心下有了主意。
宁曦华今天穿的衣服着实有点碍事,她将外衫脱下塞给松依,又将裙子撩起打了个结,然后在松依绝望的眼神中身手利落地翻上了围墙。
她这一路走来都未看见这围墙上的门廊,估摸着开在了另一边。
这次四公主借着孙贵妃的光,借得微园设宴,但也只令太子开放了前庭大部分,这围墙另一边,想必就是此次未曾开放的后庭。
后庭总该没人来了吧,等时间差不多了她再翻回去,又不用撞见小白花和男主腻歪,又不用原路回去应付那些公子小姐,简直完美。
松依仰头望着墙上她家潇洒恣意的郡主,真的绝望极了。
「郡主,您头饰会松的……」
「没事,我刚扶着呢。」
「郡主,您衣裳会弄皱的……」
「没事,我刚翻的时候注意着呢,再说外衫不给你了吗,不会皱的。」
宁曦华潇洒一挥手,笃定道。
「那郡主,您有没有想过我可能翻不上去……」松依欲哭无泪地望着宁曦华。
宁曦华这才反应过来,懊恼地拍了拍额头:「阿这……我忘了,对不起啊松依。」
宁曦华在猗州虽然天天跟着嬷嬷学规矩,但上房揭瓦的事情也没少干。老太太和全家老小都纵着她,松依也见怪不怪。
但松依是真的不会翻墙,每回宁曦华翻墙上树的时候,她只能巴巴地在下面等着。
「要不你顺着墙找一下入口,我在里面等你,如果碰到旁人了,就说我外衫脏了,吩咐你去拿衣物了。」
「只能这样了,那郡主你小心一些,我马上就进来。」
松依也不指望她家郡主能听话的翻回来,最后只能抱着外衫,无奈地看着她家郡主消失在墙头的潇洒背影。
宁曦华跳下墙,整理了下裙摆,接着施施然就开始逛起了微园这未曾开放的地方。一路无人相扰,她静静地行走在这流水曲廊和漫漫桃花的美景中,心情舒畅。
逛累了,她看见不远处假山上有一楼阁,飞檐垂帘,看起来格外清幽,那位置一看就能从高处观遍这满园美景。宁曦华心喜,提起裙子就朝着那楼阁走去。
刚撩开垂帘,宁曦华还未来得及感嘆这阁内布置精美,就感觉不太对劲。下一秒,她就被人拽着手臂狠狠惯在窗边榻上。
宁曦华下意识起身挣扎,那人却一只手禁锢着她的双手,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条腿则压制住了她乱踢的双腿。
宁曦华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撼动这人半分。
挣扎中宁曦华抬眼才看清了那人容貌,竟是之前在船上遇到的白衣青年!
她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人终于要杀人灭口了。
那青年掐住她脖子后用了狠劲儿,仿佛真的打算将她活活掐死。
一阵窒息感袭来,宁曦华连求救声都发不出来。
宁曦华下意识抱住他手腕,用力想将他的手拉开。那人在她抱住的瞬间却立即松了劲儿,可是掐住她的手却还是没放下来。
宁曦华这才从窒息中回过神来,感到脖子一阵剧痛。
那人手虽未再使劲,但却像铁链一样缠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真实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脑子缺氧,一时有些头晕,但宁曦华仍觉得不对。
要是杀人灭口的话早在船上他就出手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而且这人现在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她抱住那只掌握了她生死的手腕,努力定了定神,稳住了唿吸,仔细看向掐着她的人。
男人双目通红,眼中的血丝衬得令人惊艷的瞳孔有些失焦,原本眉飞入鬓的额角跳动着狰狞的青筋,整个人散发着令人发抖的暴戾和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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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突然就觉得这人肯定不是想杀她。
哪怕他的手还稳稳地掐着她的脖子,哪怕他看向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感情只有嗜杀,但她就是莫名的觉得这人仿佛在十分艰难地克制着自己不伤害她。
第14章 咬痕
苏璧头痛欲裂,他只想撕碎眼前一切东西,只想看到血液喷涌而出的红色盛景。但当他刚刚扼住猎物的咽喉,他下意识地就停了手。
眼前的少女似曾相识,双目虽装满了惊惧却未见一丝泪意,她一双手轻柔地握着自己,好像也握住了他一颗暴躁杀戮的心。
他看着手下的颈项,纤细、脆弱,只要他轻轻一下,眼前人就会流出令人畅快的鲜血。一想到这场景他就兴奋不已,可手下跳动的温度和眼前的盈盈双目却让他冷静了下来。
宁曦华看出眼前这人的挣扎,不敢贸然出声惊扰。
缓了半响,那人终于缓慢地松开了手。
宁曦华刚松一口气,下一刻,那人径直将整个身躯压向她,同时脖间一痛,这人居然咬住了她的脖子!
靠!这人是属狗的嘛!
宁曦华打包票,他这一口下去她脖子绝对出血了!
她一声闷哼,想挣扎,却发现自己被男人整个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宁曦华怒火中烧,泄愤般地也狠狠咬住了男人的肩膀。
那人被咬后非但没松嘴,反倒是好像更加兴奋了,因为她感觉到那人嘴下咬的更深了,自己的脖子也更痛了。
宁曦华心中虽抱怨,但也明显感受到,随着这一口咬下去,身上压着她的人气息逐渐平缓了下去,不再是像刚刚那般令人胆战心惊。
过了好一会儿,这人松了口,将嘴唇印上伤处,又轻轻用牙齿撕磨着印有齿痕的那一小片颈肉。像是兇悍的野兽完成标记后收拢了利爪,只专注地逗弄怀中可爱的猎物。
宁曦华甚至感觉到脖间一阵濡湿,那人居然还伸出舌头舔了舔齿痕!
靠!这人果然是属狗的吧!
宁曦华也松开了嘴,不是她放弃反抗,而是实在咬的太久了,牙酸。
这人看着身材单薄,但肩膀上的肌肉硬邦邦地跟石头一样,她使得狠劲儿咬下去,差点没把她一口牙崩掉。
宁曦华这下真的是有点欲哭无泪了,打又打不过,挣又挣不脱。不过好在这人貌似已经发完疯了,起码目前看起来她的小命是保住了。
她艰难地转了下头,只看到男人精緻的侧脸和半垂的眼睫。
冷静下来后,宁曦华出走的智商再次上了线。
她不是傻子,若是前两次遇见这个男人,还只能推测他是京城的高官显贵,但今天他出现在这里,其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能一个人在微园未开放的后庭楼阁里发疯,周围一个侍卫都不见,除了她这不按常理翻墙进来的,就只能是微园的主人,太子殿下本人了。
来微园的路上她还在琢磨着保太子扳倒男主,希望太子争点气。没想到这立马就遇见本尊了。而且也万万没料到太子居然是之前见过的白衣人。
想到白衣人在船上的杀伐果断,在灵山寺中的温润面孔,以及今天这人明显不正常的疯狂。再想想传闻中体弱多病,足不出户,温文尔雅的太子,她现在只想发出一声呵呵。
等到苏璧开始跟只狗一样轻蹭她脖子的时候,宁曦华已经麻木了。
毁灭吧,赶紧的。
再次确认了身上蹭着她的人形大狗狗不会发疯伤害她,只是像找到了心仪的抱枕玩具一样抱着她时,咸鱼曦表示她彻底躺平了。
微园里为了躲人逛了半晌路,刚刚又是翻墙又是挣扎的,她现在真的身心俱疲。
既然性命无忧,其他的就随意吧,她好累,她现在只想睡觉。
等到宁曦华唿吸平稳时,苏璧从她身上抬起了头,神色复杂地看着酣然入睡的少女。
半晌,他再次埋首进了她的颈窝,双手紧了紧怀中的人,听着她的唿吸声一起陷入了久违地梦境。
宁曦华醒来时还有点恍惚,只觉得全身酸痛,好像被绑着一样睡了一觉。最痛的还是脖子,像被狗咬了一样……
脖子?!
宁曦华瞬间清醒,从榻上弹了起来,她摸了下脖子,上面已经被涂上了药膏。
「郡主,您终于醒了!」松依站在塌边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宁曦华揉了下眼睛,看见从身上滑落的玄色披风,顺手捞了起来,好像是那人的?
回头一看,人果然已经不在了。
「松依,你什么时候来的?」
宁曦华没问她怎么在这,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今天真的死在这,松依就是爬也会爬过来给她收尸。
「郡主,我找到了后庭的正门,那里有人守着,说外人不让进,我等了半天也没见您出来,担心死我了。」
松依的目光盯着她脖子上明显的咬痕,一脸愧疚自责,却一句都没问这伤是怎么来的。
宁曦华也知道此地不方便说的太详细,只安抚地摸了摸松依的手,问道:「那你最后是怎么进来的?」
「越曦郡主,您这丫鬟可不得了。」松依还未开口,便有人接道。
两个侍卫装扮的年轻人掀帘而入,二人均是眉目俊朗,气质磊落,丝毫不输一般的公子哥。
宁曦华一眼就认出这两人就是当初在船上帮着苏璧抛尸,临走时向她行礼的两人,看样子应该是苏璧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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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断松依说话的是长得年轻些气质活泼些的那人,他笑道,「郡主,您这丫鬟在门口久等不见您,我们的人听命不让她进,她差点回去找宁王派兵,掀了整个微园呢。」
这话虽听起来有些夸大,但宁曦华却是信的。松依不会武,硬闯不了,为了她的安危,她会回去找老头子求救。老头子为了她,还真的会掀了微园。
宁曦华一笑,「这丫头忠心,倒是让你见笑了。」
话虽如此,但眼前的少女一脸坦然,好像丝毫不觉得为了她让宁王掀了微园有何不妥的样子。
怀流顿时对这越曦郡主受宠程度的认知又再上了一个台阶。
另一位更年长稳重些的护卫开口道:「是我们的问题,底下的人没能发现郡主,害的郡主的婢女担心,差点引起误会,还好我二人及时发现,将您的婢女带了进来。」
果然是心腹,明明是她自己擅闯后庭引得事端,从这人口中说来,却是他们失职,这一番话说的再刁蛮的人也无法挑刺。
这人继续说道:「我是怀川,这是怀流,殿下命我二人送郡主回府。」
「那就谢过殿下了。」
宁曦华本想让松依给她穿上之前的外衫,但那衫子是浅领的。于是她示意松依为她披上那件玄色的披风,柔软的毛领挡住了她脖子上狰狞的齿痕。
怀流也有些好奇,顶着这么明显的伤,这越曦郡主怎么淡定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既不惊讶于殿下的身份,也不问殿下的去处,甚至连被伤的原因都不问一下。
这越曦郡主,好像不太像传闻中的那般无脑,反倒很是沉得住气啊。
第15章 善后
怀川和怀流二人是在听到门口侍卫和松依的吵闹声时才发现可能有人进后庭了,二人当时就觉不妙。
苏璧此次恰巧在微园休养,本不愿将微园出借给四公主扰了清净,但架不住陛下开口,因此只借了前庭,封了后庭不让人进。
今日苏璧毒发,独自呆在阁楼里像往常一样不许任何人接近。
之前怀流担心主子安危,却差点被毒发后六亲不认的苏璧活活弄死。最后还是怀川折了一条胳膊才把怀流捞了出来。
旁人担心也没用,他们阻止不了苏璧毒发时的嗜杀,也减轻不了他的痛苦,甚至恐惧于他毒发时的残忍和暴戾,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从那以后,苏璧毒发时再不让人近身,每次都是一个人,生生扛过梦里醉发作。
所以在听到可能有人靠近阁楼时,怀川和怀流都担心主子失手杀人。对他们来说,一条人命固然不算什么,但主子清醒后的怒火恐怕不会是他们想要承受的。
但当他们赶到阁楼,看见眼前一幕时,怀流直接惊掉了下巴,怀川也惊讶至极。
窗边的榻上静静地卧着一双身影,少女鹅黄的衣裙被男子玄色的外衫压着,只隐隐露出一点娇色。
身躯颀长的男子占有欲十足地抱着怀中略显娇小的少女,将脸埋进了少女纤细洁白的颈窝,像是圈地占领的野兽在喜爱的猎物怀中休憩。
而被禁锢的少女却彷佛浑然不知,双手下意识地攀着男子劲瘦的腰,安然地合着眼,正酣然入梦。
将落的夕阳透过窗上的垂帘将余晖星星点点的洒在二人身上,更给这个场景平添了一丝缠绵。
怀川和怀流一时间竟不忍打扰这一份安宁,但当他们刚进来,榻上的男子便睁开了眼。双目清明,不带一丝迷濛。
「主子。」
二人这便知道苏璧的毒已经无碍了,于是上前行礼,却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苏璧嗯了一声,动作缓慢地从榻上起身,看少女睡得香甜,到底是没忍心打扰。
看着宁曦华脖子上狰狞的伤口,苏璧神色有些复杂。
他找怀川要了点金疮药,仔细地涂在了她的伤口处。
动作利落,下手却格外轻柔。然后拿起塌边的披风,盖在尚在熟睡的少女身上。
旁边怀流的下巴就一直没合上过。他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
出了阁楼,苏璧吩咐二人将宁曦华安全送回去,便转身离开了。
苏璧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怀川和怀流却震惊不已。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主子在毒发后有人近身却安然无恙的,也是第一次看见主子在毒发后还能安然入睡。
不管是谁,不管用了什么方法,能减轻主子毒发的痛苦,便是他们整个东宫的恩人。而且看主子的态度,这越曦郡主怕是与旁人不同。
二人在阁楼外候着越曦郡主睡醒,看见宁曦华醒后淡定自若的态度更是暗暗在心里把对她的评价再拔高了一寸。
遇事沉着,不骄不躁,通身王侯贵女的气度,这越曦郡主怕也不是外界传的草包一个。
怀流上前拱手施礼,「郡主,这是殿下吩咐我交给您的金疮药,是皇家贡品,效果比一般的要好上数倍。」
宁曦华示意松依接过,面色平淡地轻声道谢,仿佛对方只是递上了一盏茶,而不是千金难求的御前贡品。
她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这个点估计前庭早就散了,也不知道松依是如何解释她后半场全程消失的问题。
怀川观宁曦华神色,开口解惑道:「属下已支使微园的管事在散宴前告知四公主,说郡主身体不适提前回府了。怀流也带着郡主的婢女吩咐了王府的车架先行返回。微园无人知道郡主还在此处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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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挑眉,还真是滴水不漏。
平时也就算了,今天在宴上她出了那么大风头,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呢。
若真是至散席都看不见她人影还没个交代,说小了是她宁王府失了礼节让人看轻,说大了这宴席上男女盛会她却席散未归,还不知被有心人传出多少闲话来。
她正担心会给人留下话柄呢,这边就把后续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甚至细心到连王府的车驾都先遣回去了,不愧是东宫的人。
宁曦华带着松依坐上了怀川安排的马车,从微园后庭的侧门一路低调地驶向宁王府。
这马车外表普通,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家族印记,内里却暗藏干坤。
坐垫是春江绫的,茶具是青玉瓷的,连车内的地毯都是雪白的绒皮,处处彰显着主人精緻的品味和不俗的财力。
宁曦华随手拿起小几上搁着的书籍,翻开看了看,发现不是什么治国大略、经史子集,竟是话本传奇。
她虽有些意外,但接着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等到了宁王府时她还有些可惜,习惯性地在没看完的地方折了个角,才不舍地放下话本。
到了王府,打发了丫头跟老头子回话说她太累了想歇息,她连老头子面都没见就直接回了闺房。
说是闺房,不如说是庭院,就比宁王府的主院小一点,却占了宁王府最好的地方。这院子靠着池边,穿过迴廊就能看见一片海棠花丛,花丛后面就是宁曦华住的燕归居。
临近春分,海棠花都已经打起了花骨朵,透过屋内的烛光更显可爱。
宁曦华却无心欣赏这美景,她能瞒得过其他人,松依却是决计瞒不过的。
关上房门,不等松依询问,她便把今日在微园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跟松依交代了下,当然适当地隐去了她跟苏璧同睡一塌的详情。
「郡主是说,这太子殿下可能身患恶疾?」
「我也不确定,但看那等情景,反倒更像是……」
中毒。
宁曦华摸了下脖子的伤,虽然涂了药,却还是隐隐作痛。
回想起苏璧当时猩红的双眼,她觉得他更像是被药物刺激了神经,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濒临失控的暴戾状态。
「不管什么原因,这太子殿下下手也太重了,您这一圈青紫掐痕不说,顶着这么大个牙印,郡主这几天怕是不用出门了。」
松依帮她脱下披风,有些心疼地抱怨道。
「我反正也不想出门来着,你别告诉老头子,省得他担心。」
宁曦华看着松依手里的披风,又叮嘱道:「这披风也收好了,别让旁人瞧见。」
「奴婢明白。」
第16章 听风楼
翌日,松依捧着个木匣急匆匆进来,一进来就屏退了其他丫头嬷嬷。
「郡主,有人给您送了东西。」
「给我?」宁曦华刚起床,穿着身宽松的丝衫,连头髮都未挽起,懒洋洋的问道。
「门房上回道是微园管事送来的,说是您昨天在微园丢失的东西,今天找到后特地给您送过来的。」
宁曦华倒是来了兴趣,「拿来我看看。」
她打开木匣,发现整个匣子满满当当地装着整匣名贵的珠宝,尤以黄玉饰品为多,款式也同她昨天佩戴的黄玉簪相似。
宁曦华倒是没想到苏璧这么大方,这一匣子珠宝可够在京城置办一处别院了都。她在匣底摸了摸,果然发现了一处暗格。
她抽出暗格,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张纸。
「郡主,这是?」松依有点摸不着头脑。
宁曦华将张抽出,纸上银钩铁画,廖廖数字,她看完后随手一折便扔进了香炉。
「看来今天宅不了家了啊。」宁曦华嘆了口气。
……
吉庆坊,京城最热闹的坊市之一。
这片坊市上林立着各种酒楼客栈,商铺贩夫。无论平民还是贵胄,都能在吉庆坊找到游玩取乐的去处。
听风楼则是吉庆坊数一数二的酒楼,以环境清雅,酒肴出众闻名。一些书生秀才更是爱在此处谈诗论道,一展文采。
宁曦华看着眼前五层高的听风楼,觉得这名字取得倒是颇有意趣。
在这寸土寸金的闹市里,听风楼背后却种着一大片竹林,每当有风吹过,竹叶都会沙沙作响,倒是应了这听风楼的名字。
竹林背后不远,便是弥江穿城而过。站在听风楼高处,既能欣赏弥江秀丽,又能享受竹林清幽,地理位置可谓是绝佳。
吩咐车夫停好马车,宁曦华便带着松依踏进了酒楼大门。
刚进门就有机灵的小二迎了过来,「这位贵客可是要用餐,雅座还是包厢?可有预订?」
小二也是人精,一看就知道眼前带着帷帽的小姐出身不凡,笑脸迎人地询问,却直接跳过了一楼大厅堂坐的选项。
宁曦华也不绕弯子,「五楼,谢谢。」
小二却愣了一下,态度立马更加恭敬了起来,「贵客您稍等,我让掌柜的来招唿您。」
宁曦华有些惊讶,松依立马小声在旁边解释。
「郡主可能不知道,这听风楼虽然有五层,但五楼常年都不开放。一楼大堂,二楼雅座,三四楼是包厢,五楼据说是老闆专门留下招待朋友的,除了老闆密友,非文采出众者不得入内。」
「一个酒楼还这么多规矩,就不怕有人来闹事?」这五楼可是视野风景最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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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依继续说着她听到的小道消息,「怎么没人闹过,之前就有些纨绔子弟仗着家世硬要上去,被教训了一顿后给丢到京兆尹了。」
「这酒楼有什么背景?」
松依回道:「听说这酒楼老闆是个富商,喜欢跟读书人打交道,特别欣赏才子。而且好像还跟白家沾亲带故,一般人可不敢惹。」
「镇国公府白家?」那不是先皇后娘家,太子舅家么。
「对啊,因为这么个规矩,加上登上五楼者寥寥无几,京城好多书生都以登上听风楼五楼为荣呢。」
宁曦华点头。懂了,原来是东宫詹事府里幕僚预备役的大型海选现场。
不过众所周知太子跟舅家关系并不好,甚至称得上恶劣。
要不是苏璧在纸上就写了个「听风楼五楼」,她还真猜不出来这是东宫产业。
旁人怕是就更猜不到了,估计最多也只能查到那个跟白家关系交好的富商。
一张纸条就向她透露了东宫暗地的一处产业和白家不匪的关系,苏璧到底想干什么?
他是觉得自己草包一个压根猜不到,还是根本就不担心她做点什么?
掌柜很快就来了,见眼前少女身姿窈窕,气度不凡,立即就想到今早上面交代的。于是拱手弯腰,上前给宁曦华引路:「贵客随我这边请。」
掌柜的并没有带着宁曦华从一楼大堂的楼梯上去,反倒是引着她穿过了大堂和后厅,来到了后院的一处厢房。
这厢房陈设普通,一看就是楼里管事的和大厨们歇息用的。
掌柜的来到了一个靠墙的多宝柜,在柜子暗处不知哪个地方摩挲了一下,整个多宝柜便缓缓移开,露出了里面的暗门和木梯。
掌柜躬身道:「主子在五楼等您,您一直往上走,门口有人接您。」
宁曦华被这阵仗弄的有些犹豫,转身吩咐松依:「你就在这等我,不用上去了。」
松依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点头称是。
宁曦华一个人踏进了暗门,提着裙子缓慢地走上眼前的木梯。
本以为这暗室应该很昏暗,但恰恰相反,不知道是如何设计的,她竟然能从穹顶上看到隐隐天光,加上周遭墙壁均置有灯烛照明,整个暗室反倒显得明亮起来。
宁曦华漫不经心的一级级走着,发现这木梯不仅直通五楼,在每层楼的连接处也均有暗门,就是不知道这暗门通向每层楼何处了。
难怪苏璧敢大大咧咧以听风楼老闆的名义一个人占着五楼,这是笃定没人能在五楼逮他个现行。
很快就到了五楼,她穿过暗门,就看见怀川和怀流在门前候着。
怀川有些惊讶她一个人没带婢女,转念一想又觉得这郡主玲珑心思。
放着个婢女在外面,怕是一则让这婢女少牵扯是非,二则是留了个后手。即使出了什么问题,她那个敢去宁王府搬兵的婢女也能让人有所顾忌。
怀川不动声色,怀流虽有些好奇但也不好细问,二人将宁曦华带到了一处厢房前便退下了。
宁曦华在门前顿了顿,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她觉得可能是昨日的事给她造成了点心理阴影。
简单说来就是,她现在有点怂。
也是见鬼了,她怼天怼地怼小白花怼苏旭都没怂过,怎么就是有点憷苏璧?
林梦璃和苏旭的狠辣都是原身经歷的,她虽能共情却依旧无法感同身受。可苏璧的冷酷和暴戾却是她亲身体验的,回想起来还是令人发憷。
算了,毕竟里面有个上能杀人灭口,下能啃人脖子的大佬,她怂一点也很正常。她安慰了下自己,为自己的怂找到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来都来了,输人不输阵,苏璧又不能杀了她,大不了就是再被啃一口。宁曦华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才打开了厢房的门。
第17章 治病
这间厢房面积极大,似乎是打通了隔断,占了整层楼将近三分之二的面积。
作为以环境清幽、才子流连而出名的酒楼,宁曦华以为这五楼多半也是像下面的大堂一样,走的是素雅浅淡这种文人墨客喜欢的风格。
谁知一开门,淡淡的暖香袭来,引入眼帘的皆是精緻富丽的装饰,用色温暖舒适,家具摆件更是讲究,让她恍惚以为进入了哪家公侯贵胄的府邸。
而苏璧就安然端坐在窗边的小几旁,眉目精緻,气质端方,整个人好似一幅不染尘埃的君子图。
见她进来,画上的君子转了下头,这幅图画才染上了一丝烟火气,瞬间鲜活了起来。
苏璧抬手示意她入座,一边顺手煮起了茶。
烫壶、置茶、温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座下的坐垫很软,屋中的温度正好,空气中暖香混着茶香,眼前的美人温柔沏茶,一切都令人心旷神怡。
虽然明知美人有另一副冷戾的面孔,不可小觑,但身为颜狗的宁曦华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下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体。
苏璧先为她斟了杯茶:「郡主请用。」
和初见时听到的如冰坠湖般冷冽的声音不同,这次美人的声音则更为温润醇厚,引人沉溺。但细听的话,他的尾音却带着冰渣般的冷感,这种冷和润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反差。
宁曦华淡定接过茶杯,看似优雅实则大口灌了一口茶水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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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大佬虽然可怕,但仿佛长在了她的审美上,她抵抗的有点艰难。
苏璧见她没吱声,又开口道:「此次邀郡主前来,主要是想向郡主赔礼,无心伤了郡主,本宫实在歉疚不已。」
苏璧满嘴歉意,彷佛真的为昨日之事深感抱歉,但宁曦华见他脸上可丝毫没有感到抱歉的样子。
这人说的话她可是一个字都不信,昨天下手掐她的时候他是真想杀了她的,虽然最后不知为何打消了念头,可这傢伙下口可一点没留情!
而且这人毁尸灭迹轻车熟路,会对差点弄死一个郡主感到歉疚?得了吧,顶多是操心怎么处理后事。
宁曦华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扯了扯嘴角:「殿下的赔礼我已经收到了。」
「也不知郡主喜欢何物,只能送些俗物聊表歉意。」
是挺俗的,一匣子可以买个别院的珠宝,但是,她就是个俗人,哪个俗人不爱金银珠宝呢。
「殿下出手大方,我倒是很喜欢,就却之不恭了。」不要白不要,遭这么大罪,医药费还是要要的。
宁曦华抚了抚袖子上的褶皱,客套完了也懒得再跟他绕圈子了:「殿下今日邀我前来,怕不仅仅是为了赔礼道歉吧。」
苏璧轻笑一声,声如碎玉,色如春花。宁曦华被这一笑晃了下神,仿佛又看到了微园里灼灼盛开的十里桃花。
「郡主聪慧。想必昨日情景郡主心中也有疑惑。」
他轻呷一口清茶,不急不慢道,「本宫身患顽疾,发作时会神志模煳,头痛难忍,严重时还会伤人伤己。」
他语气平淡,好似他口中说的那个身有顽疾的人并不是自己。
宁曦华闻言心情却平淡不了。
……要不要就这么告诉她啊,她特意没问他发疯的原因,大家彼此装傻不好嘛!
当朝太子身患嗜杀恶疾这种事是她能知道的嘛?救命啊她不想趟这种浑水啊!
宁曦华内心崩溃,无奈扶额,「所以?」
见宁曦华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苏璧觉得十分有趣。
他笑道:「所以本宫有事相求。」
他慢条斯理地将茶壶内的茶叶倒出,重新优雅地又泡了一壶新茶。
一边接道,「昨日虽意外伤了郡主,但本宫发现郡主能使本宫在顽疾发作时安定下来。因此特来请求郡主为本宫治病。」
宁曦华一脑门问号:「???治病?」
苏璧抬手给宁曦华又续了杯茶,说道:「无需郡主做什么,只需要郡主每五日来听风楼呆上两个时辰即可。」
宁曦华这才回过味来:「和殿下一起呆两个时辰?」
苏璧点头,似乎浑然不觉他们这一对身份敏感的孤男寡女经常共处一室有什么问题。
「是的,郡主在我周边可使我安神定性,头痛也能缓解不少。」
她还能有这个功效?
宁曦华觉着有点扯,但回想起昨天苏璧发疯的时候,的确是在她抱住他手臂后他的情绪就慢慢平稳下来了。
宁曦华不知道原书中太子去世是不是跟他这个病有关系,但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希望苏璧能长长久久地坐稳这太子之位。
如果苏璧没撒谎,那……
「我为何要帮殿下?」
宁曦华勾唇一笑,瞬间掌握主动权。此时不宰,更待何时?她的小算盘已经打的噼啪响了。
「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虽每隔五日陪伴殿下两个时辰并无什么难处,但我出自宁王府,我父王军权在握,被人知道我跟殿下来往甚密可对我宁王府没什么好处。」
宁王身为大澧唯一的异姓亲王,能执掌军权镇守北疆却至今未被上位者夺权,除了宁王府根基深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宁王只有她这一独女,没有其他子嗣继承。
在这个重视传承的时代,没有其他子嗣意味着宁王自立为王或起兵造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即使他坐上皇位也无子嗣继位。
宁王丧妻未再续弦,除了对宁王妃顾月情根深种外,恐怕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树大招风,若宁王府拥有一个世子,宁家离倾覆之日估计就不远了。
因此她一出生就享有封地和封号,与公主同等待遇。
她的婚事更是被圣上和各方人马紧紧盯着,毕竟娶了她就等同娶了宁王府的三十万大军。
这也是为何苏旭那么讨厌原身,在原身胡搅蛮缠后仍是接受了圣上的赐婚。
因此若是她帮了太子,又跟太子来往密切,在外人看来几乎就等同于宁王府站在了太子这边,就跟当初的苏旭一样。
本来对宁王府来说,保持中立才是安身之道,但是……
中立就能改变原书中宁王府的结局吗?
宁曦华沉默了。
苏璧倒是不意外宁曦华提出条件,只是问道:「郡主想要什么?」
宁曦华垂眸,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宁王府上下安稳繁荣,想要一生快意自由。
她不是原身,非得嫁给苏旭重蹈覆辙。
但不管是原书剧情,还是她做过的那个梦,都告诉她即使她对苏旭和林梦璃退避三舍,等到苏旭当上太子,她和整个宁王府也一样会不得善终。
而且扪心自问,即使宁王府苟延残喘逃过一劫,她愿意一辈子都在苏旭和林梦璃的阴影下过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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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存在就像一把悬在头樑上的利刃,会让她一直都在战战兢兢地担心厄运何时会降临。
她本是无根之人,宁王府给了她亲情,给了她荣耀,更给了她骄傲。
让她一生匍匐于苏旭和林梦璃那样的人脚下,她不愿,更不甘。
苏旭和她订婚,以及苏旭成为太子,是原书中两个最重要的时间节点。一个让苏旭得到了宁王府的支持,一个不久后原身就香消玉殒。
若是男主的主角光环太过强大,她仍被赐婚给苏旭,或是等苏旭成为太子,那她是否也会像梦里那样,死于非命?
宁曦华不敢骗自己只要不嫁给苏旭就能避免悲剧。避免悲剧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原来胜利的主角们从此失去主角的身份。
只要赐婚不成,苏旭最后无法成为太子,那宁王府就能搏得一线生机。
宁曦华抬眼,看向眼前这个温润从容的男人。
她沉默半晌,他也未出声催促。只是微侧着头,一双眼明亮又剔透,十分耐心地等着她回答,仿佛等她提出要求就是他现下最重要的事情。
原书中太子因体弱早逝,这才给了苏旭上位的机会。
可宁曦华知道,苏璧绝不是原书中那个温吞无为、软弱无能的太子,当然也不会是眼前这个和煦温柔,端方持礼的样子。
她见过苏璧的狠辣和冷漠,他以这副面孔做给外人看,怕也是所求甚远。
她有预感,苏璧抛出的橄榄枝,是一次打破原剧情,可能改变原书结局的机会。
看着苏璧那双清泠泠的眼,她下定了决心。
「我想要殿下护宁王府一世安稳。」
第18章 许诺
听到这话,苏璧是真的有些讶异。
他不奇怪这位郡主提一些要求,他早在邀她来的时候就做好了预设。
为了缓解梦里醉的毒性,他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与她做一些利益交换,将地点设在听风楼也是为表诚意。
他第一次见她时,她冷静沉着,丝毫没有在杀人现场被抓包的慌张。
那时他就知道越曦郡主不像传闻中那样愚昧无知,因此他也愿意露出一点底牌让她感受到他的诚意。
但他没有想到,这位越曦郡主居然这么大胆,一开口,就赌上了整个宁王府的前程。
回想起昨日这人在差点丧命后还能抱着他唿唿大睡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她能做出这种事好像也不奇怪了。
苏璧收起散漫的心思,直直地盯着宁曦华的双眼,「郡主这话,是只代表你自己,还是能代表整个宁王府。」
宁曦华察觉到对方的认真,也正襟危坐起来,「您或许知道,三年前,因为我年幼无知,闹腾得我父王差点就把全部身家都押在苏旭身上了。」
苏璧知道她说的事情,根据线报,当年宁王请求赐婚的摺子都已经拟好了,京城所有势力都在蠢蠢欲动等待赐婚结果时,越曦郡主却突然打消了念头,并且远走猗州,一去三年。
没人知道宁曦华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但京城这潭浑水却随着她的离去,短暂地归于了平静。
一句年幼无知就打发了这等前尘往事,这越曦郡主还挺豁达,苏璧勾起嘴角,「郡主的意思是?」
宁曦华挺直了腰,笃定地看着苏璧,「我的意思是,我的选择,就是宁王府的决定。」
这话说的颇为霸道,可苏璧却知道这并不是大话。众所周知,宁王爱女如命,她的一个愿望,能让宁王倾尽所有去实现。
看着她一脸认真,努力营造一副王霸之气的样子,苏璧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小姑娘有点出人意料的可爱。
听见笑声,宁曦华皱眉,「你不信我?」
苏璧笑着摇头:「没有,我当然相信郡主。」
宁曦华:「那你笑什么?」
「我只是好奇,为何是本宫?本宫以为郡主会去找苏旭,毕竟你们差点定下鸳盟。」
宁曦华瞬间头大,她要怎么解释这芯子已经换人了。
「实不相瞒,我并不在意谁最后能荣登大宝,只要不是苏旭就行。而殿下,恰恰是最名正言顺的人选。」
苏璧闻言挑眉,语带玩味:「因爱生恨?」
宁曦华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也不怪苏璧这么想,她这说法的确会引人遐想,这个理由给人的感觉也充满了不确定性。她也不想白担上痴情苏旭的名声,怪膈应人的。
于是她果断否认三连,「不是,没有,没爱过。」
「那为何?」
「是苏旭护不住宁王府,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宁王府下场如何。」
宁曦华一针见血,苏璧一听就懂了她的意思。
她倒是没想错,他这个三皇弟,的确是个会卸磨杀驴的人。
只听宁曦华又说道:「所以殿下不用担心我因感情问题左右摇摆,中途变卦。事实上,若您能在这过程中「一不小心」让苏旭消失,我会更感激你。」
苏璧听到这话倒是笑出了声。
看不出来,这越曦郡主不仅是个聪明人,该果决的时候还挺心狠手辣。
宁曦华听他又笑,觉得莫名其妙。
「你又笑什么?」
真是的,她在跟他商议干掉苏旭这种很严肃的阴谋诡计唉,有什么好笑的?再说了,她有那么好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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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璧只是觉得,她一个心大到倒头就睡的小姑娘,认真地说这些权谋政治的事情,颇有些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既视感。
虽然明知她说的句句在理,但还是有一种让人忍俊不禁的可爱和天真。
他也有些纳闷,他今天笑的着实是有些多了。看来眼前这人,除了能让人安神定气,还能让人心情愉悦。
苏璧抿了一口茶,压下了翘起的嘴角并未回答发笑的原因。只是转而说道:「护宁王府一世安稳,本宫可没有这么大能耐。」
他语气清淡,好似对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没有丝毫欲望。
宁曦华摇了下头,而后又肯定地点了点头:「不,您有,您现在没有,以后也一定会有。」
这已经相当于明示这位太子殿下一定会荣登大宝了。
宁曦华再放上一颗定心丸:「宁王府满门上下,皆忠君爱国,可惜后继无人。因此不求世袭鼎盛,只求我在的这一世,繁荣安稳。」
一个不求世袭罔替的亲王府,对当权者来说是没有威胁的。
宁曦华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配合苏璧治病,甚至暗示宁王府会全力支持他登基,条件是他承诺会护住宁王府。
她不奢望宁王府荣光永续,只希望她在的这一世无人敢欺。
苏璧轻嘆,「郡主所求皆是为了王府,那郡主呢?无甚所求吗?」
「我?」
宁曦华愣了下,随即笑了。
「除了宫里几位,我已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只要殿下您能护得宁王府昌盛一日,无论我如何任意妄为,也无人敢欺我辱我。」
她知道自己的婚事怕是老头子都不一定做得了主,圣上总有一天会给她赐婚。
但只要不是像原书那样赐婚给苏旭,无论她嫁给何人,若是日子过的不如意,只要宁王府不倒,等到苏璧登基,她大可以和离回府,自在逍遥。
苏璧看着眼前女子眼底的光,灿若朝阳,那是对命运的不屈和骄傲。
莫名的,他期望这光可以一直鲜活的存在,永不熄灭,也期望她能永远像现在这样,生机勃勃。
不必歷经风雨,最终零落成泥。
苏璧伸手拂去了小几上的茶沫,就像拂去了所有的犹疑。
他定定地望着宁曦华的双眸,缓缓开口,声音虽轻,但承诺极重。
「定不负郡主所託。」
宁曦华出了厢房还有点没回过神来,这是谈成了?这么容易的吗?
她还以为得磨上几个回合,这么大事,他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决定了,不用问问幕僚意见什么的?
最后她得出结论,嗯,大佬行事果断,不拖泥带水,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怀川奉命送她离开,等到了秘道口,怀川停了下来,向宁曦华拱手行了一大礼。
宁曦华有些惊讶,不知为何。
「郡主,我家主子多年来深受疾病折磨,各种方法都试过,仍然从未睡过一个好觉。但郡主的气息却能神奇地让他安定下来,哪怕只是让他安稳地睡一觉,也是缓解了主子多年的病痛。您的这份恩惠,整个东宫铭记于心。」
「客气了,各取所需罢了。」宁曦华倒也不想白担了这份感谢。
怀川若有所悟,点点头:「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郡主。主子这人看似冷淡,但赏罚分明,对待自己人永远真诚相护。只要郡主一天站在主子身边,主子就不会辜负郡主。」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但他的意思她却听明白了。
只要她不背叛苏璧,苏璧就能护她周全。若有一天她站在了苏璧的对面,那后果一定不是她想要的。
这话既是承诺,也是威胁。
宁曦华也不示弱,淡淡道,「但愿如此。」
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苏璧不像苏旭,光看怀川和怀流的行事作风和忠心程度,就知道苏璧虽然可能行事狠辣,但为人重诺,所以才会赢得属下和幕僚的拥护。
他既然承诺护宁王府周全,只要宁王府不背后捅刀,想必事成之后也不会被卸磨杀驴。
若他真的言而无信……
大不了就是跟原书一样拼个你死我活罢了。
至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第19章 相处
此后月余,宁曦华就过上了时不时往返宁王府和听风楼的日子。
宁曦华也不敢跟宁王说什么,宁王对皇位之争一直属于隔岸观火的中立派。
虽然她跟苏璧达成的协议对宁王府有利无害,但到底是将宁王府变相又卖了一遍,她对此总归是有些心虚。
松依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但她懂事地从来不问,每回都是乖巧地在听风楼一楼等着她。
宁曦华担心暴露他跟苏璧的关系会节外生枝,提前给宁王府树敌,而苏璧也不想他患怪疾的事情被他人所知。因此二人心照不宣地隐秘行事。
甚至出府去听风楼的次数太频繁,她怕惹人注意,好几次都是偷偷从后门熘出去,苏璧派怀川怀流来接她,松依帮忙给她打的掩护。
抛开太子身份,苏璧也并不难相处。
每回她去了,苏璧都是让她自便,他则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也不刻意避着她。
因此宁曦华发现苏璧不少隐藏技能。
比如他有时看的书涉猎极广,上至天文地理,治国大略,下至农桑水利,话本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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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有时会批许多公文,但据她所知,他并没有在朝中领职。
比如兴致来了,他甚至还会给她抚琴一曲,反正她觉得弹的也没比她差到哪儿去。
当然还有些小习惯,比如他睡觉是真的不踏实。有时他直接就隔着屏风在离她不远的榻上小憩,也总能听到他辗转反侧的声音。
刚开始宁曦华还有些不自在,但是美人在侧,在怀,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两人熟了后,苏璧也不对她称孤道寡,相处起来更是十分随意。
宁曦华发现苏璧好像并没有刻意在她跟前假扮病弱,有些事吩咐怀川怀流的时候也从不对她遮遮掩掩,有时见宁曦华感兴趣还会跟她讨论两句。
他这坦坦荡荡的样子倒是让她心生好感。虽然只是交易,但毕竟没有人喜欢成天被人防备着。
不得不说,她能心甘情愿跑地那么勤快,除了答应了苏璧,还跟这听风楼五楼令人乐不思蜀的环境脱不了干系。
她无聊的时候就翻翻苏璧的闲书,惊讶的发现居然有上次在他车上没看完的那本话本,连摺痕都在。
而且读完了这本就会在下次来的时候看见新的她喜欢的话本放在架上。
听风楼的厨艺也真的一绝,甚至比宁王府的厨子厨艺还好。特别是茶点,精緻小巧,满口留香。
并且她发现只要她多用了几块哪种茶点,下回再来的时候就会可劲儿地上这种茶点。
环境更是不用说,薰香是她用惯的,贵妃榻是黄花梨木的,坐垫是湖绫的。她随口一句初春天冷,地暖和绒毯就都备上了。
可谓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甚至比宁王府更为奢华。
这种细微的体贴让她颇为受用,看苏璧也愈发顺眼了起来。
「你是说离我越近,你就越容易入睡?」
苏璧闭着眼捏了捏鼻樑,有些无奈:「嗯,你的气息越近,我脑子里的躁动就越消停。不过就像上次那样就行,劳烦郡主隔着屏风离我近些。」
宁曦华想了想,她倒是不在意这些男女大防。
「不用这么麻烦,你让人把两张塌搬到一起,我陪着你就是。正好有时候看书乏了我也可以眯一下。」
苏璧听着倒是笑了,一双眼波光流转,「郡主如此不拘小节,就这么放心我?」
宁曦华眨巴眼,打趣道,「虽然我知道我长得貌美如花,但殿下是正人君子,这点小事我还是放心的。」
于是两张塌被放到了一起,她这边看书吃零嘴,他那边安然入睡,二人互不相扰。
有时宁曦华醒的比苏璧晚,发现自己睡过了界,还压着人家衣角。
苏璧也就任她压着,也不弄醒她,只坐在塌边看书。
所以每回她都默默抚平被她蹂躏的衣角,当作无事发生,苏璧倒也从来不说什么。
放纵她的结果就是苏璧的衣角再也没平整过。
草长莺飞,不觉春深。
这日,宫里来了消息。孙贵妃最近听闻宁曦华不久前在四公主的赏花宴上大放异彩,特邀请她进宫一叙。
宁曦华倒是不怎么惊讶,就是没想到孙贵妃忍了个把月才召她进宫。
三年前原身狂追苏旭的时候,孙贵妃可是乐见其成的,对原身的态度更是好的跟亲女儿一样,惹得四公主疯狂嫉妒,二人为此经常大打出手。
就是因为孙贵妃的鼓励和暗示,原身才那么锲而不捨。
后来她不告而别,回来后又在四公主赏花宴上出了迴风头,孙贵妃当然得亲眼见见现在的她,才能好好给他儿子早做打算。
听到消息后,宁曦华顺手放下手中把玩的手串,跑去正堂找宁王汇报了下情况。
老头子也挺淡定:「不想去找个藉口推了就是。」
宁曦华瘫在正堂的太师椅上,吊儿郎当地摇摇头,「也不是不想去,就是怕又有什么么蛾子。」
宁王见不得她这幅德行,「在外面倒好,一回来就跟没骨头似的,坐没坐相!」
宁曦华嘴上应是,但该瘫还是瘫着,这椅子实在太硬了,没她房里的软榻靠着舒服。
宁王也拗不过她,没好气道:「管她有什么么蛾子,你自挺直了腰板去,我宁王府还没倒呢,没人敢让你受气。」
宁曦华点点头,朝老头子竖起了大拇指:「父王霸气!」
含章宫内,四公主正在乖巧地给孙贵妃捏肩。
「话说今天太阳是打哪边出的,你居然这么乖跑我这来献殷勤了。」
孙贵妃倚在座位上,半眯着眼睛,对女儿的服侍十分受用,但开口就是打趣。
四公主跺脚:「哎呀!母妃瞎说,我往日都这么孝顺的!」
孙贵妃转头点了点四公主的额头,笑说:「你呀!少给我惹麻烦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四公主撇嘴:「母妃为何今日要召宁曦华进宫?」
孙贵妃一脸瞭然,「你俩打小就不对付,这次是知道我召见她,专门过来凑热闹的吧?」
「她觊觎三皇兄不成,还无端落我脸面,这种人有什么好召见的,凭白抬高了她。母妃,难不成您还真想让她当您儿媳妇?那我可是第一个不依!」
四公主一脸气愤,生怕孙贵妃相中了宁曦华。她这种草包,还想成为自己皇嫂,简直痴人说梦。
四公主又想起赏花宴那天林梦璃告辞之前跟她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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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曦郡主今日一鸣惊人,孙贵妃又很是喜爱她,怕是公主不久后就会有一个新嫂嫂了。」
她当时正心气不顺,但也知道林梦璃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白莲花。
她轻嗤一声,「你也别把我当傻子,总想把我当枪使,宁曦华要是成了我皇嫂,第一个哭的怕不是你。」
林梦璃一脸委屈,眼含泪花。
「公主误会了,梦璃虽心悦三皇子,但比不上越曦郡主风华,不敢奢求结果。我人微言轻,但公主与越曦郡主素来不和,未免公主日后吃亏,还望公主与越曦郡主早化干戈。」
回想起林梦璃的这一番话,四公主虽知道林梦璃是在给她上眼药,怂恿她对付宁曦华,但也确实戳到她心窝了。
谁都可以成为她皇嫂,就她宁曦华不行!宁曦华想嫁给她三皇兄,处处压她一头,做梦去吧。
孙贵妃倒觉得这是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并不将四公主的话放在心里。
「宁王府地位特殊,若能结成亲家,对旭儿可是一桩好事。」
四公主气极,「可宁曦华德言容工样样不行,三皇兄也不喜欢她!」
孙贵妃无视女儿跳脚,淡定地端起茶杯,「那都是其次,感情也可以婚后培养。」
这边四公主还想跟孙贵妃据理力争的时候,宫门口传来了太监的唱声,宁曦华到了。
第20章 下药
宁曦华进了含章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身居主位的孙贵妃。
这个女人虽然已三十有余,但容貌看上去仍不过双十年华。
虽不是倾国倾城,但她眉目娇媚,眼角含情,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独有的风韵。连站在她身后的四公主,都被衬得像个干瘪的小孩子,风情不足其万一。
这样一个美人,也难怪圣宠不衰,连带着名声不显的孙家,在朝中也跟着水涨船高。
孙贵妃出身一般,其父当时仅任刑部郎中。孙家并非世家,在朝中也无根基,是靠着孙父科举从官,才摆脱了寒门,成为官宦之家。
孙贵妃入宫后,颇得盛宠,一举生下三皇子,获封妃位,连当时的中宫皇后都要忌惮她三分。
此后孙父一路平步青云,现在已经是官拜刑部尚书。孙家不少人也接连为官,孙家自此鸡犬升天。
宁曦华端端正正地给孙贵妃行礼,低下头时却是嘲讽地勾了嘴角。
她可没忘记,孙贵妃听闻原身死后的表情,像是碎了一只茶杯,无关痛痒。
「没了就没了吧,反正旭儿已经成为了太子,是她没这个福气。」
可笑的是,是她口中没福气的原身,才将苏旭送上了太子之位。
孙家出身寒门,因圣上眷顾才成为朝中新贵。世家清流多以祖上丰功伟绩而自傲,对这种靠女人发迹的家族虽不排挤,但也并未接纳。
孙家迎来送往的也多是趋炎附势之人,孙父官拜刑部尚书也依旧入不了内阁,整个孙家并不能给苏旭带来什么助力。
是原身,苦求跟苏旭定亲后让宁王站了队,使得苏旭在太子之争中有了宁王府这个最有力的砝码。
现在宁曦华不再像原身那样对苏旭百般殷勤,所以孙贵妃就召她进宫开始试探她了嘛?
这边宁曦华刚俯身,苏贵妃立即就示意宫女扶她起来,让她免礼落座。
「多年未见,曦华怎么还与本宫生分了呢,快起来。」
宁曦华笑得乖巧,「礼不可废,小时候是娘娘疼我,现在当然不能跟以前一样了。」
宁曦华说的是礼数,却意有所指。
孙贵妃笑的愈发娇美,仿佛什么都没听懂,依旧亲热的跟她说着家常。
「一转眼你都出落的这么水灵了,之前还跟本宫天天吵着要嫁给旭儿呢。」
宁曦华依旧乖巧状,「童言无忌嘛,娘娘才是容颜未改,反倒愈发年轻了呢。」
「小嘴真甜。对了,旭儿一会儿过来请安,你们也好久都没见了吧。」
宁曦华笑道:「之前在四公主的赏花宴上见了一面,三皇子可是英雄救美呢。」
涉及皇家,没人敢跟孙贵妃八卦这些绯闻轶事找不痛快,因此孙贵妃还不知道苏旭在宴上为林梦璃出头这事。
她知道苏旭最近跟一个文官的女儿打的火热,只当是宁曦华吃醋赌气说的这话。
「我三皇兄那是见不惯你仗势欺人。」四公主见不得宁曦华跟她母妃告状,插嘴道。
「悦儿!」孙贵妃喝止。
四公主一脸不甘,但还是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悦儿就这脾气你也知道,就别跟她见怪了。」孙贵妃脸上挂着歉意的笑,让人不忍苛责。
宁曦华摇头,「娘娘多虑了,公主是真性情。」
孙贵妃抓着她的手,一脸欣慰,「好孩子。」
「瞧我,聊的开心都忘记叫茶,宫里丫鬟也没点眼力劲。」
她转头就跟四公主说:「还愣着干嘛,给你曦华姐姐端杯茶去,一天天没大没小的。」
宁曦华一脸惶恐,连忙摆手说不用。
孙贵妃拉着她,「这茶是新上贡的明前龙井,宫里拢共都没多少,你可是有口福了。这婢女也是,本宫不说就不上茶,倒显得我含章宫多小气了似的。」
宁曦华垂眸,这一番话可是既彰显了盛宠又彰显了权威。
孙贵妃不发话,她宫里的丫鬟连茶都不敢上,可见平时孙贵妃也不是什么随和好伺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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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公主一脸憋屈,她是来找宁曦华麻烦的,可不是来被宁曦华看笑话的。她一个公主,给宁曦华端茶递水像什么话。
孙贵妃瞥她一眼,四公主拗不过,只能暗暗捏了下袖子,不情不愿地转身从宫女手中接过茶杯,给宁曦华递了过来。
宁曦华有些惊讶,一是觉得孙贵妃为了苏旭居然把姿态放的这么低,变相让四公主给她端茶道歉,二是觉得四公主今天过于乖顺了。
她接过茶,有些犹疑。
这茶是四公主亲自递过来的,还真是非喝不可了。推辞不喝那可就是把这母女俩的脸往地上踩了。
孙贵妃今天召她进宫,人尽皆知,她应该不会蠢到在她宫里动手脚的。于是宁曦华谢过了四公主,端起茶来放心的喝了一口。
刚喝完,她就抬头看见了四公主嘴角得逞的笑容。
不好!孙贵妃不会那么蠢,不代表四公主不会啊!
她就说今天四公主怎么这么听话,还以为是看在孙贵妃面子上呢,哪成想她在这等着呢!
在自己母妃的宫里直接给她下药,这么简单粗暴,苏悦,你是真的脑子有包!
宁曦华没想到四公主不按常理出牌,结果阴沟里翻船。
在心里把苏悦问候了八百遍后,她定下心来,觉得四公主给她下的药顶多伤身,绝不会致命。
苏悦虽然蠢,但也绝不敢在含章宫毒杀她。
她看着四公主恶劣得意的笑容,估摸着这药大概率能让她在宫里出丑,却于身体无大碍,这样也就牵连不到含章宫,所以她才敢下手。
不得不说宁曦华将四公主的心思猜的透透的。四公主虽然厌恶她,但也没有恨到要杀了她的地步,更不会在含章宫动手牵连孙贵妃。
但四公主的确看不惯宁曦华,再加上上次赏花宴的事情和林梦璃的怂恿,新仇旧恨,她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宁曦华。
她命小厮在风月场所弄来了软香散,来含章宫前就在袖子的暗袋里藏了些许。
本来还有些犹豫,但看孙贵妃打定主意撮合宁曦华和她三皇兄,甚至不惜让自己端茶赔礼道歉,她也不再犹豫,借着转身端茶的机会将药粉撒进了茶杯。
这软香散服用一刻钟后会让人浑身发热、意识不清,跟喝醉了酒一样,同时还带一些催情效果。但药效过后却无踪迹可循,对人身体也无大碍。
软香散发作时间不长,等到药效发作,宁曦华必然当着自己母妃和整个宫人的面丑态百出。届时她名声尽失,再无颜嫁入皇家。
即使她发现不对,等到太医来时,那软香散也早已无迹可寻。
但四公主没想到的是,宁曦华刚喝完茶,就捂着头喊着头晕,明明还没到药效发作时间!
孙贵妃倾身扶着她,吓得连忙询问怎么了,她可不想这越曦郡主在她宫里出个好歹。
宁曦华一脸难受的样子,扶着额,连声音都虚弱了些许:「就是突然头晕,或许是春寒料峭,吹了冷风所致。」
孙贵妃满脸关怀:「要不请太医来给你瞧瞧,可不能轻视这些小病,你还年轻,得注意身体。」
宁曦华微侧了下脸,余光撇了眼四公主,见听到孙贵妃说请太医时四公主明显紧张了起来,她心中冷笑。
第21章 偶遇
宁曦华懂事的摇了摇头,温色跟孙贵妃说道:「害的贵妃担心了。今日本是来跟您请安,这么点芝麻大的小病还要劳烦太医院跑一趟,倒是我的不是了。」
听到这话,四公主显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宁曦华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说:「但是我确实不太舒服,怕把病气过给了娘娘,因此这就跟娘娘告退了。」
四公主没想到宁曦华这么快就要走,连忙出声阻拦:「郡主客气了,既然不舒服,何不多休息一会儿再走。」
孙贵妃看了眼四公主急切的样子,又转头看了眼稍显虚弱的宁曦华,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拍了拍宁曦华的手,关切道:「好孩子,难为你了。你的身体最重要,既然不舒服,就赶紧回家歇着,待你好了,本宫再邀你进宫说话。」
四公主还想说些什么,孙贵妃一记眼神扫过去,她立马就不吭声了。
宁曦华笑笑,谢过孙贵妃后也就行礼告退了。
宁曦华走后,孙贵妃一把将她喝过的茶杯扫落在地,拍着桌子怒道:「你胆子也太大了!」
宫人都被吓得匍匐在地。四公主也被吼的一激灵,怔怔不敢说话。
「我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谁给你的胆子在我宫里动手脚!我看你是这公主当的太舒服了是吧!」
四公主吓得不敢抬头,只怯怯地出声:「就是想让她出下丑,不会被查出来的……」
孙贵妃气急:「你还敢顶嘴!」
「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不管查不查得到,只要是在我含章宫出的事,我能脱得了干系吗?不说你父皇,就是宁王府的迁怒也够我们娘俩喝一壶的了!」
四公主不服气,辩解道:「我可是堂堂皇家公主,难道还比不上她一个郡主?就一宁王府,还不是父皇说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
在四公主心里,她母妃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她是最受宠的公主,她三皇兄是最受宠的皇子。太子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将来必是她三皇兄承继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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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宁王府,只不过是一个臣子,她父皇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宁曦华不过一个草包郡主,凭什么受她父皇母妃青睐,整天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孙贵妃开始后悔怎么就把精力全放在苏旭身上,以至于养出了这么一个骄纵天真不识大局的傻女儿来。
她气的直按太阳穴,也不想再跟四公主纠缠,「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无事不得出宫!」
这边宁曦华刚出含章宫,身后的松依就有些忍不住了。
「郡主……」松依低声询问。
松依从宁曦华开始说头晕的时候就意识到事情不妙了,她家郡主这些时日除了听风楼就是王府,金尊玉贵的养着,一点风都见不着,怎么会感染风寒头晕呢。
「无事,先回府。」
宁曦华带人快步向宫门走去,只想在药效发作前回府。
不是她圣母心发作,想要放四公主一马,而是她知道,这药效可能只让她出个丑,对身体无碍。
看四公主挽留她的样子,这药效估计还有些时间才能发作,若是在含章宫等着,她怕是在太医来前这人就已经丢出去了。
最后太医来了也于事无补,既然她没有受到什么损害,即使揭发了四公主也没什么作用。
顶多就是四公主被训斥一顿,再做做样子给些赏赐安抚她,对四公主根本不伤分毫。
既然不能一击即中,那她可不想如了四公主的愿,在这么多人面前献丑。
远远已经望见了宫门,宁曦华提着的心略微放了下来。
只要出了宫门,上了自家马车,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她从刚刚就已经开始感觉浑身发烫了,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走路更是像在飘。最后一段路基本都是松依硬搀着走过来的。
快到了宫门,却看见一行仪仗从宫门口向她的方向行来。
搀着她的松依小声提醒:「是太子仪仗。」
宁曦华哦了一声,脑子直发木,潜意识里却还知道遇见太子仪仗得行礼,于是在松依的搀扶下机械地跪了下来。
本等着太子仪仗过去她便可马上出宫,没想到这仪仗居然到了她身边就停下了。
轿内苏璧听小太监说前面跪的是越曦郡主,下意识就让宫人停了轿。
他走下轿子,一脸苍白虚弱的样子,虚虚扶了宁曦华一下,示意她免礼起身。
「倒是许久未见越曦郡主,不知郡主近来可好。」
十分生疏客套的寒暄,仿佛几天前睡过头又压着他衣角的人不是她一样。
换了平时,宁曦华早就在心里吐槽对方两幅面孔了。但她现在浑身不对劲,根本无心搭话,只勉强维持着平衡想要起身。
哪料她起身时不稳,踉跄地向前扑去。
苏璧立即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胳膊,稳住了她的身体,自己却一副受到了冲击的样子,甚至还咳了两声。
松依连忙告罪,想从太子手中接过宁曦华。
可宁曦华却跟魔怔了似的,她反抓住苏璧的胳膊,抬头双眼直直地盯着苏璧的脸,木木地小声嘟囔了一句:「美人……」
整个一副被美色勾昏头脑的浪荡子模样。
松依内心崩溃,知道郡主情况不太对,硬生生想掰开自家郡主手指,好显得不那么尴尬失礼。
谁知道宁曦华抓的死紧,根本掰不开来,松依一下有些进退两难。
苏璧则有些惊讶,但看见宁曦华发直的眼睛也意识到她出了问题,于是问松依:「郡主这是从何处来?」
宁曦华去听风楼这么些天,松依是知道郡主跟太子关系匪浅的,她立马回道:「含章宫,郡主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告退准备回府了。」
这边宁曦华抓着人胳膊还不依不饶,一个劲儿往人身上扑:「美人……嘻嘻……你长得好漂亮……」
宁曦华声音不大,只跟前的松依和苏璧听到了。但松依已经急得快哭出来了,郡主不知怎么了,这宫门口人来人往的,传出去可怎么办啊!
苏璧见状当机立断,吩咐松依:「郡主身体不适,你扶着郡主一起上本宫的轿辇,这儿离本宫的临华宫近,那里常年有太医待命。」
松依谢过太子殿下,立即扶着宁曦华往轿辇上去。说是扶,实际上宁曦华整个人都快吊在苏璧的身上了,松依只能从另一边架着宁曦华,才和太子一起把人弄上了轿子。
当然,外人看来就是越曦郡主不适,郡主婢女搀扶着郡主上轿,太子殿下在旁虚扶。
第22章 美人与蘑菇
上了轿子,宁曦华像是清醒了点,坐的离苏璧十万八千里,一脸乖巧。但仔细看去,她双眼空洞,表情迷濛,一只手却攥着苏璧的衣角。
没过一会儿她又开始嘤嘤嘤假哭,另一只手拉着衣襟只嚷着难受。
松依连忙伸手抓住宁曦华的那只手,死死按在自己怀里,全程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太子殿下是什么脸色。
到了临华宫,苏璧直接让人将轿子抬进了内殿。
终于捱到了地方,松依还没松一口气,只见自家郡主直接一头扎进了太子殿下的怀里。
她甚至看见太子殿下想将郡主拉开来,然后……没扯动……
松依不忍直视,太子体弱,而郡主的劲儿太大了,跟浆煳似的粘在身上,拉都拉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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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松依不担心郡主身体怎么样了,她担心明天郡主清醒后还能不能活着面对今天的记忆。
苏璧嘆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虽然知道宁曦华现在不太正常,但他长这么大也还真没遇见过这么能撒娇的女子。
他也明明能使点劲儿把她硬拉下来的,但看着她娇娇弱弱的样子又怕伤了她。
他吩咐跟着的小太监清了场,半拖半抱才将人弄出了轿子。
出了轿子宁曦华还不消停,苏璧懒得纠缠,干脆打横抱起宁曦华,往主殿里去。
赶来的怀流直接惊掉了下巴,一脸问号地望向身后跟着的松依。松依环顾了一圈周围丫鬟太监惊诧的表情,转头对上怀流的询问,一脸的一言难尽。
不要问她,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的情景她也很崩溃啊!呜呜她对不起郡主,对不起王爷,对不起整个宁王府!
怀川则淡定许多,吩咐了管事的准备热水、衣物和常用药,顺带还敲打了周围的婢女和太监一番,除了留下主殿的婢女,屏退了无关的闲杂人等。
主殿里,太医已经在候命了。太医本以为是太子毒发,却见自家向来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抱进来一个女子,也是一脸惊讶。
太子殿下将那女子放在榻上,双手按住了那女子乱动的手脚,转头吩咐:「给她看下是不是中毒了。」
太医立马收起打量的目光,上前认真把脉。片刻后,他松了一口气,朝苏璧恭敬回禀。
「回殿下,贵人是中了软香散,药效跟醉酒类似,但是带有催情效果,却对身体没什么大碍。因为这药危害小,因此也没什么解药能缓解,只能等药效过去。若贵人体虚,药效过后服用一剂温补之药即可。」
苏璧看了眼榻上一边乱扑腾一边喊他「美人」的宁曦华,额角直跳。
他冷淡开口:「她这样子会持续多久?」
太医谨慎回禀道:「约莫两刻钟,等药效散了就好了。」
太医听见那一声声美人,暗嘆这贵人胆子是真的大,虽然是中了软香散,但居然敢调戏太子殿下。
而且太子和一个中了催情药的贵人……这……
「你下去吧。」
听见太子吩咐,他立马低下头,目不斜视,充耳不闻,缓步退出了房间。
松依站在门口也有些犹豫,按理说她是应该守着郡主的。但郡主一直缠着太子殿下,那幅痴缠娇弱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她过去憷在二人中间,只能徒添尴尬。
旁边怀流则机灵多了,半拉半扯着松依就退出了主殿,还贴心的关上了主殿的大门。
怀流调笑道:「你呆在那里跟个二傻子似的,还不赶紧出来。你放心,殿下不会对郡主做什么的。要是不放心,就守在这门口,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都逃不了你耳朵。」
松依觉得也是,就干脆守在门口了。过了一会儿她觉得不对,转头问怀流:「那你守在这干嘛?怀川侍卫刚刚都已经下去办事了。」
怀流嘿嘿两声,有些猥琐道:「听墙角啊!」
主殿内只剩苏璧和宁曦华两人,苏璧也懒得再费劲压制着宁曦华。他倒是想看看她还能撒出什么欢儿来。
谁知他刚一松劲儿,宁曦华立马就从榻上弹了起来,一个起跳,整个人就又扑进他怀里。
苏璧实在无奈,不敢使劲拉扯她,又怕她把自己摔着,只好半抱着宁曦华坐在了榻上。
「你还清楚你是谁么?」苏璧好奇道。
「我?我是一朵蘑菇啊!」宁曦华嘟嘴卖萌,还一脸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苏璧乐了,伸手戳了戳她嘟囔囔的脸颊,手感还挺好。
他耐心地问道:「哪种蘑菇?」
「世界上最漂亮的一朵蘑菇!」
宁曦华开心的自夸,边说还边拿手在头上做蘑菇状比划,生怕别人不相信她是蘑菇当中的一朵花。
苏璧觉得太有意思了。往日里宁曦华都是一副懒懒散散宠辱不惊的样子,苏璧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种女儿家娇俏可爱的模样来,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
「那你还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美人啊!美人你身上真凉快!」
宁曦华觉得这美人身上十分凉爽,忍不住地往美人身上撒娇一样的蹭。
苏璧被蹭的有些尴尬,使了点劲儿将人从怀里拎了出来。
「为什么喊我美人?」
宁曦华抬头,雾蒙蒙的眼睛巴巴望着眼前精緻的容颜,「因为你长得好看呀!」
苏璧莫名的被这种直白的夸赞给取悦了,他跟哄小孩儿似的轻拍着宁曦华的背,煞有介事的追问道:「哪儿好看?」
宁曦华一脸纠结,索性直接上手。
她轻柔地拂过他的眼角,「眼睛好看,一闪一闪亮晶晶!」
又划过他的鼻樑,「鼻子好看,特别高!」
然后按住了他的嘴角,「嘴巴也好看,一看就很适合接吻!」
最后她还自己点了点头肯定自己,下了总结:「美人哪儿哪儿都好看!」
苏璧从她的手碰到他的脸时就没了逗乐的心思。或许是月余的相处让他完全熟悉了宁曦华的气息,身体本能让他觉得宁曦华的触碰是安全的、不反感甚至是愉悦的。
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宁曦华的动作,他沉默的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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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只看到宁曦华一脸陶醉,嘴上说着虎狼之辞,眼睛里却只有最纯粹的欣赏。
没有掺杂着令人作呕的情慾和占有,只有对美好事物最天然的喜爱和欣赏。
仿佛他就像月光、像桃枝、像雀鸟,像那些让她感到开心和愉悦的一切美好的东西。
原来在她的眼里,他也是美好的吗?
苏璧低笑出声,好像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干净纯粹地看待过他呢。
这种纯粹,真让人羡慕啊。
也真让人……
想独占啊。
第23章 调戏
苏璧将宁曦华的手从他唇边拿下,握在手心轻轻捏了捏,温如软玉,柔若无骨。
另一只手却攀上了她的唇,轻柔地触摸,像轻触一朵玫瑰花瓣那样,生怕碰坏了它。
苏璧看着宁曦华嫣红的唇,她唇珠微翘,像是玫瑰花瓣上将落未落的露珠那样惹人生怜,让人忍不住就想将它掬在手里,含在唇间。
他眸色深沉,低声蛊惑道:「适合接吻嘛?我还没试过呢……」
苏璧慢慢低下头,缓缓靠近宁曦华,她娇艷的红唇还在傻兮兮地勾着,全然不知猎人已经悄然逼近。
唇尚未贴近,宁曦华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地跳了起来,苏璧一时未查,竟被宁曦华撞个正着。
宁曦华捂着额头轻唿,暧昧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殆尽。
饶是苏璧也愣了片刻,随即失笑,最后竟忍不住大笑出声。
想不到他自诩心智坚定,自以为除了争权夺利外,不识情慾,目下无尘,现下却倒是差点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给蛊惑了。
君子不趁人之危。虽然他不是君子,却也不屑就这么欺负一个神志不清的小姑娘。
倒是他魔怔了。
他没好气地给宁曦华轻揉着撞到的额角。有些纳闷这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他失控至此。
而宁曦华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可不止就这么点能力。
只见她还不消停,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一手捏住了苏璧的喉结,还一脸惊奇地跟他分享:「哇!它会动哎!」
苏璧一下就僵住了身子,喉咙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咽喉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只要轻轻一下,就能顷刻间夺去一人性命。
他本应该牴触甚至还手的,但他居然什么都没做,还该死的觉察到了一种隐秘的兴奋。
「真的!它又动了!好神奇!」
宁曦华摸到喉结又动了下,她更开心了,于是上下摩挲着希望这东西再动一动。
苏璧忍不住暗舔了下牙根,这下是真想把宁曦华从他身上拎下来扔出去了。
可还没等到他动手,宁曦华就一个勐子扑过来,在他的喉结上重重嘬了一口。
完了这小丫头还来了句:「真可爱,姐姐亲亲!」
艹。
苏璧只感觉咽喉处被柔软的触碰,转瞬即逝,却点燃了身体里沉积已久的暗火。
这感觉似曾相识,那日他咬住宁曦华颈项,品尝她的鲜血时,也是这样的悸动和兴奋。
还不等他发作,宁曦华却像是终于散足了药劲儿,一脸疯够了的疲惫神色。
她靠在他肩上迷迷瞪瞪的闭上了眼睛,手还不忘攀着人家脖子。
撩够就跑?
苏璧一口气憋着出不来,恨不能用力将她摇醒。但看见小姑娘依赖地靠着他睡得香甜,又不忍心下手。
最后只能将人安置在榻上,盖好了锦被。
苏璧看着她睡的红扑扑的脸颊,和那双放了火就跑的红唇,他忍不住又舔了下后牙根。
「宁曦华,这笔帐我记下了。」
说罢就转身出了主殿。
书房里,怀川回来復命:「属下已遣东宫管事太监向含章宫回禀,只说是殿下偶遇越曦郡主晕倒,将人就近安置在了临华宫外殿,请太医就诊后说是伤寒,并无大碍,让孙贵妃不用担心。」
苏璧放下摺子,「知道了,含章宫最近也不安分,是该敲打一下了。」
含章宫内,孙贵妃收到禀报后倒是没说什么,转头就吩咐宫人准备上好的药材和补品送到宁王府。
她有些疑虑宁曦华怎么跟太子搅到了一起,但眼线回禀是宁曦华出宫的时候正巧遇上了。
加之无论有没有查出什么来,东宫都十分知趣地说宁曦华患的是伤寒,显然也不想招惹是非,更不会为宁曦华出头,孙贵妃也就打消了顾虑。
「你最近派人盯着点四公主,免得她又多生事端。」孙贵妃吩咐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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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是在自己的燕归居醒来的,刚醒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旁边的松依像往常一样准备服侍她洗漱,见宁曦华一如往常,终究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郡主还记得昨日发生的事嘛?」
昨日?
昨日!啊!!!!!!!!!!!!
宁曦华发出一声土拨鼠尖叫,重新又翻回了床上,顺手将被子也蒙在了头上。
让这个世界毁灭吧!让男女主赶紧杀了她吧!她觉得她在这个世界没法活下去了!
她都干了什么?就算苏璧长在了她的审美上她也不能趁着中毒调戏人家啊!天吶!她好不容易维持的高贵冷艷的郡主形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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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破药不能顺带着让她失忆算了!她现在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清清楚楚一点都不带模煳的,她甚至记得苏璧喉结上的青筋……
宁曦华在被子里疯狂晃着头,试图将这段社死的记忆甩出脑袋。
不能再回想了!再回想当时那个情景她都能用脚趾抠出一整座临华宫了!
都怪苏悦!居然给她下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催情药,亏她还是堂堂公主。
宁曦华怒从中来,将尴尬懊恼的情绪统统化为了对苏悦的愤恨。她刷的一下掀开被子,穿上鞋子提起裙子就往正堂跑。
「郡主去哪儿,您还没梳妆呢!」松依只能连忙跟上,追着她喊道。
到了正堂庭院,宁曦华气势汹汹地逮着了正在练剑的宁王。
「老头子!你闺女被人欺负了,你说怎么着吧!」
宁王收回剑势,「谁敢欺负你!我还没问你怎么人竖着出去,横着回来的呢!」
他转头上下打量了自家闺女一眼,见她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顿时放下心来。
他伸手恶狠狠点了下宁曦华的额头,「要不是东宫的人和太医再三保证是风寒,我都以为你要翘辫子了。」
宁曦华也没心情跟他斗嘴,语速极快地叭叭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到四公主下的是催情药,宁王气的直接拿剑斩裂了面前的石凳。
「欺人太甚!」
「就是!」宁曦华赶紧在旁边点头附和。
「但是老头子你又不能拿剑直接噼了含章宫,小心气坏了身子。」
宁王傲娇道,「哼,虽然不能噼了含章宫,但是让那对母女寝食难安还是能做到的。」
告完状,宁曦华顿时身心舒畅。气也顺了,人也精神了。
至于老头子有什么法子噁心四公主跟孙贵妃她们,这就不是她操心的事情啦。
第24章 事后
翌日,朝堂上。
「臣有本启奏,四公主月前于微园办赏花宴,花费甚大。年前雪灾饥荒刚过,朝廷赈灾后正是国库空虚之际,四公主行事奢靡,恐引得百姓不满。」
邵元帝看了眼殿下禀奏的御史,又看了眼神色悠然的宁王,心下瞭然,这是宁王在向他表示对四公主的不满呢。
皇宫里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瞒着天子。昨日宁曦华刚进临华宫就有人来向他禀报了,四公主也确实太骄纵了些。
好在越曦郡主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邵元帝秉着息事宁人的心思,准备象徵性地罚个禁足以示惩戒。
但殿下御史接着开口了,「不仅如此,十日前,四公主携孙家子弟数十人前往京郊踏青,为了方便玩乐,不顾农户哀求,纵马踩踏农田五十余亩。」
那御史痛心疾首道:「现正是春种时节,四公主损坏的秧苗足以让京郊近百户农户一整年颗粒无收。」
邵元帝听后皱起了眉头。
损坏农田,这事不比所谓的行事奢靡那般容易揭过。
澧朝向来重农,农业产收更是国之根本。往小了说,四公主影响了近百户农户的营收,往大了说,四公主的行为是在动摇国本。
身为皇室公主,这样的行为若不加以严惩,会在百姓中给皇室造成不顾民生的不良印象。
还不等邵元帝发话,殿下又一大臣站了出来。
「臣也有事启奏。吏部员外郎孙威卖官鬻爵,获利万两,这是臣取得的帐目清单。」
说罢就让太监呈上奏摺和帐本。邵元帝看完,气的直接将奏摺和帐本摔在地上。
吏部小小一个员外郎,区区从六品,只靠着兜售底部官职和考评调任之事,就从中获利万两之多!足足顶的上一些小县城一年的税收!
「孙威,是孙家的人?」
刑部尚书孙学尧惶恐伏地,「是臣家的旁系,已出五服。」
又是孙家。
虽说已出五服,但明眼人都知道京城里这些孙家旁支都是依靠着孙贵妃和孙尚书才谋得的一官半职。
邵元帝抬头看了眼告发孙威的御史,张墨,这是他年前刚从翰林院亲自提拔上来的人才,并不是宁王的人。
他揉了揉太阳穴,下旨道:「孙威卖官鬻爵,削去官职,流放遥州。买官行贿者一併查处。」
他停顿了一下,又看了宁王一眼,宁王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他嘆了口气,接着下旨。
「四公主骄纵无知,损坏良田,德行有亏,罚俸三年。命其于元露寺面壁半年,反思己过。其宫中财物充公,以抵对农户的赔偿。孙贵妃教导无方,疏于看管,着罚俸一年。」
群臣皆拱手行礼,「圣上英明。」
下了朝,宁王回府就找自家闺女邀功去了。
「四公主的事本来不会被罚这么重的,谁成想赶上孙威卖官被揭发,圣上这可不就闹心了么,连带着孙贵妃都吃了挂落。」
宁王啧了声,感嘆道:「也怪孙家最近太猖狂,不知碍了多少人的眼。」
说罢宁王还得意抬抬下巴,一脸等待夸奖的表情。
宁曦华失笑,十分捧场地竖起了大拇指,「还是父王厉害,言出必行。孙贵妃和四公主这段时间可真的得寝食难安了。」
可不是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一个完全依靠圣宠立足的家族,一朝圣怒,只能战战兢兢,生怕遭到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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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俸倒是其次,最惨的是元露寺面壁。
元露寺可不是灵山寺,那是皇家专门处置犯了事的宫眷的地方,环境清苦,奴僕严苛。四公主被送进去半年,肯定得脱层皮才能出来。
加上圣上评其骄纵失德,这对一个未出嫁的公主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看来圣上这次是真的对孙家有些失望了。
他对四公主和孙贵妃的处罚不亚于一个耳光,狠狠打在了孙家的脸上,让一贯顺风顺水的孙家惶恐不已。
宁曦华可不管孙贵妃和四公主会不会辗转反侧,她现在倒是挺幸灾乐祸的。
咸鱼也是有脾气的,她又不是圣母,被人欺负了还能忍气吞声,有仇必报才是她的人生宗旨。
「对了,你这几天身体好了别忘记去东宫登门道谢。太子虽然没什么权势,但好歹也是一国储君,人又顺手帮了你,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做到位的。」
面对宁王的叮嘱,宁曦华欲哭无泪。她最近真的不想看见苏璧,她怕自己再见他会尴尬到原地离世。
不情不愿的拖了几天,眼看就到了跟苏璧约定的五日之期。秉承着做人得信守承诺的观念,宁曦华还是老老实实地正式向临华宫递上了拜帖。
再至临华宫,宁曦华这才好好的重新参观了这座宫殿。那天她被送来时直接就进了主殿,连主殿外面长什么样都没瞧见。
临华宫说来也挺特殊,因为它是大澧建国以来唯一一个坐落在皇城外的东宫。
澧朝尊前朝旧制,太子居于皇宫东侧宫殿,统称东宫。
本朝太子因体弱,常年缠绵病榻。钦天监谏言称,皇宫内真龙之气太盛,太子体虚不堪承受,且也恐会影响圣上康健。
圣上爱子心切,无奈将离皇宫最近的一座前朝亲王府邸翻修扩建成临华宫,赐给太子居住,自此东宫移出皇城。
因着苏璧是本朝第一个不在皇宫内居住的太子,此事也被臣民广为议论,皆称太子失宠,不得圣心。
宁曦华看着临华宫这雕栏玉砌的样子,心道哪个失宠的太子居所能这么奢侈又富丽堂皇的?这不比皇宫内的有些老旧宫殿大气舒适多了?
瞧瞧这大片的人工湖,这茂林修竹,这假山奇石,这栈桥迴廊。她之前以为宁王府已经够豪了,现在看来才发觉是她眼界小了。
宁曦华一路走来都在啧啧称奇,领路的小太监倒是热情又得体的为她介绍着各种建筑和风景。
「前边就是主殿,主殿庭院的东南角搭了一处紫藤花架,郡主一定会喜欢。」
宁曦华一头问号。她喜不喜欢有什么用,又不是她的住所。
她有些纳闷这东宫的宫人都这么热情好客的嘛?
这小太监殷勤的态度让她觉得仿佛他是个房产中介,而她是来视察房子的,那话说的像是生怕这处房子卖不出去。
到了主殿,那小太监也没带她去寻常待客的前厅正堂,而是引她去了主殿内室,苏璧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第25章 贺楼澈
再见苏璧,宁曦华一阵说不出来的尴尬,眼神飘忽,连直视他都不敢。
苏璧倒是老神在在,他拿着本书,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见她来了,只是抬头盯着她,也不开口说话,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一阵沉默过后,宁曦华的脚趾头已经蜷缩到快抽筋了,她终于忍不住先开口说话。
「那个……那天……实在是抱歉。」
苏璧放下书,一脸认真,「郡主说的是哪件事?」
宁曦华语塞,有些埋怨,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见她窘迫,苏璧心情愉悦地勾起了嘴角,接着道:「是郡主赖在我身上不下来,还是借着药效发作轻薄于我的事?」
宁曦华瞪大了双眼。喂!不带公开处刑的!这人故意的吧!
见宁曦华尴尬到已经快将头缩进衣服里了,苏璧失笑,「都是药效之过,郡主无需介怀。」
宁曦华一阵无语,大哥你那打趣逗乐的表情可不像是无需介怀的样子。
她言不由衷地道谢,「还是要谢谢殿下解围。」
心里却在想,谢他个大头鬼哦!要不是半道碰见他,她在药效发作的时候就已经上了自家马车了。
不过也不能怪人家,毕竟人好心帮了忙,虽然这忙帮的直接让她当场社死。
宁曦华嘆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点背,不仅丢人还欠下了个人情。
苏璧也不逗她了,说起了五日之约的事情。
「郡主今后直接来临华宫吧。」
宁曦华惊讶道,「这不会太过显眼了吧。」
天天往临华宫跑,这不昭告天下他俩有一腿么?
苏璧给她倒了杯茶,是她之前说过喜欢喝的君山银针。将茶递给她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回她。
「不会。怀流会将马车驶到听风楼,你在听风楼换了马车再过来。临华宫角门有条暗道直通内殿,不会引人注目。内殿里都是我的人,可以放心。」
宁曦华皱眉,觉得绕这么一大圈子太费事了。
「不会太麻烦了嘛?」
「临华宫内殿可几乎有微园三分之一大,景色宜人。」
宁曦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了临华宫的面积。
「宫里的厨子是我从江南寻来的,听风楼的厨师皆师从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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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沉默。
「临华宫的起居用度要比听风楼更为精緻,听风楼不过是一简易的临时落脚处。」
「还有……」
「好了不用说了我同意了!」宁曦华打断道。
她屈从于吃好用好景色好,懒这个缺点,她觉得她可以稍微克服一下。
苏璧摇头笑了,「治病非几日之功,听风楼再舒适也不过是一内室,我怕郡主呆久了憋闷。」
宁曦华一想也是,临华宫可比听风楼能活动的范围大多了。
不过,她这算不算登堂入室了?
出了临华宫,她就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马车路过吉庆坊时,突然停了下来,前面传来一阵喧闹。
松依下了车去前面打听情况,回来禀报说:「郡主,前面出了点纠纷,围观路人太多,这才堵了道路。」
宁曦华八卦心燃起,「什么纠纷?」
松依倒是打听的很详细,「一女子说一个男子当众调戏她,正逮住了他让大伙评理。那男子好像还是个外族男子,大傢伙看热闹看的正起劲儿呢。」
宁曦华觉得这剧情有些俗套,不由意兴阑珊,倒是懒得凑这个热闹,便吩咐车夫稍等一下。
这么多人聚众,怕是一会儿五城兵马司就会派人来疏通了。
她是不想管这个闲事,可架不住有人赶上门来让她管。
「前面马车上的贵人,这外族人欺人太甚,麻烦您来给草民主持公道。」
……她一作天作地的反派女配,居然还有给人主持公道的一天?宁曦华觉得这世界真神奇。
这么多人看着,被人点名,她再坐在车里无动于衷也不像话,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下了马车。
众人见车上下来一个带着帷帽的贵女,衣着华丽,气质雍容,于是纷纷为其让开了道路。
宁曦华这才看见,刚刚开口求她的正是苦主。这名女子眉目秀丽,长相出众,正拽着一个外族男子不放手。
这女子见她下车,立马跪下叩首,声泪俱下地哭诉了起来。
「草民今日出门採买,哪成想遇见这外族男子见色起意,光天化日之下抓着草民就要行不轨之事,请贵人为草民主持公道!」
宁曦华见这女子衣裳完整,但确有被人撕扯的痕迹,女子的半边肩颈锁骨都还露在外面。
再看被她抓住的男子,约摸十六七岁,穿着一身外族胡服,长得倒是丰神俊朗,却是一脸的气急败坏。
「你胡说八道!我根本没碰到你!」
女子不回他,只是嘤嘤哭泣,求她做主。
宁曦华来回扫视了两人几眼,心下瞭然。
「为什么不报官?我又不是京兆尹,又不能将此人抓起来绳之以法。」
那男子闻言,见宁曦华不信他,有些激动,「她撒谎!」
女子语带哽咽,回道:「他是个外族人,官府怕是不敢处置。幸而草民并无大碍,只希望他赔钱了事。」
宁曦华点点头,语气平淡,「姑娘若是想将我当枪使,怕是不能如愿了。」
那女子闻言惊在原地,慌忙摇头,解释道:「不是的,贵人误会了……」
宁曦华打断她,隔着帷帽盯着她的眼睛,「姑娘若是还不说实话,我可就让人去教坊司一趟,查查户籍了。」
女子顿时不语。
「松依,去教坊司……」
宁曦华话还没说完,那女子就赶忙连连叩首,「这位公子没有非礼我。是草民见他是外族人,起了贪念,草民不敢了,望贵人饶命。」
这女子是教坊司的官妓,逛街时见这外族人出手大方,本想逮着条大鱼讹上一笔。
她的户籍被教坊司登记在册,不敢报官,这男子又不肯花钱了事。她看见前面堵着的马车,看马车形制估计是哪家达官贵人家的小姐。
她知道这样久居深闺的小姐最喜欢按照话本上的故事那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于是她叫住了宁曦华评理,想要逼那男子就范。不成想竟然碰上了宁曦华这个硬茬。
宁曦华转头望向那外族男子,说道:「她诬陷的是你,是否报官,如何处置,由你决定。」
女子闻言立即向那外族男子磕头道歉,并恳求他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那外族男子见终于洗清冤屈,心下长舒一口气,大手一挥道:「我们草原儿郎不屑与这等女子计较。」
那女子连忙叩首道谢,生怕这人反悔,急匆匆就逃离了人群。众人见纷争已消,也都渐渐散开去。
宁曦华正准备上马车离开,那外族男子却叫住了她。
「这位姑娘,我叫贺楼澈,多谢姑娘解围,不知姑娘芳名,改日定登门道谢。」
贺楼?这不是北琼皇姓?
第26章 万寿节
宁曦华听见他姓贺楼,復又转身再次打量起他来。
贺楼澈不仅看着比她小,更是长着一张娃娃脸。
他眉目英俊,眼窝比中原人更深些,眼珠仔细看还有点偏灰色。他不仅鼻樑高挺,更是个驼峰鼻,那突出的曲线更显得鼻子挺拔。
不像大澧男女皆以白为美,少年一身健康的小麦肤色,搭配着嘴角灿烂的笑容,整个人就像是夏日里最耀眼的阳光,炽热又生机勃勃。
宁曦华觉得这人就应该在草原上尽情纵马驰骋,搁在京城被冤枉非礼姑娘,倒真的是委屈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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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估摸着他姓贺楼,即使不是北琼皇室,也跟皇室关系匪浅。她也不想多生是非,于是挥挥手拒绝道:「举手之劳,无需在意。」
贺楼澈见她不肯透露自己姓名,只以为是大澧民风保守,她不便多言。他想着回了驿站问一问使臣,总能打听的到,于是也不再纠结。
但他实在好奇,这姑娘怎么三言两句就让那女子自己承认撒谎的。
「不知姑娘如何知道那女子是在诬陷?」
宁曦华望着贺楼澈那双亮晶晶的狗狗眼,觉得他现在特别像是一只对新事物充满好奇的大金毛,一时不忍拒绝。
「没有哪一个良家女子在遭到非礼后,第一时间不是捂紧衣裳,而是任由肩颈裸露在外,生怕别人看不到一样。」
宁曦华解惑道:「而且她身上用的薰香是教坊司统一调制分发的,青楼楚馆的姑娘们常用这种薰香。」
贺楼澈一脸惊奇,语带钦佩:「好厉害!不过你怎么连这种薰香都知道。」
松依闻言一脸菜色。她家郡主在猗州逛遍了大大小小的青楼楚馆,当然知道了……
宁曦华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闻过而已。」
但贺楼澈还是有些疑惑,「不过为什么你一说她是教坊司的她就全招了?」
宁曦华说道:「因为她不敢报官,如果真的是被欺负了,正常人第一反应肯定是报官处理,而不是拉着我,非得在一堆人当中评理的。」
见贺楼澈还是满头问号,她又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教坊司的官妓无事不得外出,若她真的是教坊司的,又不敢报官,只能说明她是偷跑出来的。」
宁曦华回想起那女子闪烁的眼神,嘆了口气:「若是一个偷跑的官妓被人非礼了,一定会息事宁人生怕被人发现。像她这样广而告之的,只能是为了讹钱了。」
贺楼澈惊讶:「她是个偷跑的官妓?姑娘既然知道为何不报官抓她?」
宁曦华闻言觉得莫名其妙,「又不是我被诬陷。再说,放走她的人不是你么。」
而且她私心里觉得,一个官妓能费尽周折偷跑出来,必是命途坎坷。这件事不是她的恩怨,她不应该插手将人推回深渊里去,徒增因果。
贺楼澈拍了拍自己额头,笑了,倒是一脸爽朗。
「是哦,是我放走的。算了,这种小事,就不计较了。」
他转头再次向宁曦华拱手,「还是要多谢姑娘,虽然姑娘不肯透露姓名,但今后有需要我贺楼澈帮忙的地方,姑娘只需派人去驿站支会一声即可,我必不推辞。」
宁曦华点点头,只当他客套。这点小事也没放心里,转身带着松依就回府了。
…………
暮春已过,夏天悄然间便来临了。今年的夏天格外热,这才刚刚立夏,空气却仿佛都被点燃了一样,燥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日宁曦华照例在临华宫当她的人形药剂,窗外的知了吵的她实在是无法午睡。她皱了皱眉,气唿唿的将帕子搭在脸上,企图抵挡这恼人的噪音。
没一会儿,脸上帕子就被人掀开了。宁曦华没好气的瞪了这人一眼:「干嘛?」
自从在苏璧面前丢过人后,宁曦华人前端庄的郡主架子是彻底崩了。咸鱼本性暴露出来后,她干脆就摆烂了。
想着他俩都这么熟了,苏璧也不是讲究繁文缛节不好相处的人,于是相处时对待他倒是更加随意了。
苏璧虽然会打趣她,但也十分纵容。这临华宫的日子过的比听风楼更加有求必应,丫鬟太监更是混的一个比一个熟。
苏璧面对宁曦华嫌弃的目光,也不恼。温声道:「去南苑的水榭里睡吧,常意他们都布置好了,那里凉快,也没有知了。」
常意就是她第一次拜访临华宫时给她领路的小太监,后来她才知道那是苏璧的贴身内侍,算的上是临华宫的总管。
常意鬼精,嘴巴又甜,苏璧看她喜欢,便让常意负责宁曦华在临华宫的事宜。
「不早说。」宁曦华拎起裙子就往南苑跑。
苏璧摇了摇头,自从她到临华宫后,对他是越发不客气了。
水榭里,宁曦华惬意地横躺在贵妃榻上,舒服地长嘆了一口气。
这水榭建在湖中央,四边镂空,八方来风。湖风吹着四周的帘幕飘飘荡荡,别有一番风情。
水榭里已经摆好了宁曦华喜欢的水果和零嘴,她摸了一块糕点,啃了一口,感受到湖风吹来的凉爽,带走了浑身的燥热和烦闷,她顿觉理想的咸鱼生活不过如此。
苏璧也跟了过来,随意地在她身边的软榻上坐下。看她一脸享受的表情,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这下舒服了吧。」
宁曦华懒得回话,闭着眼睛点点头。
「舒服了就说点正事,万寿节快到了。」
闻言宁曦华刷的睁开了眼睛,「怎么?」
邵元帝的诞辰在初夏,夏天一到,万寿节就不远了。听闻这次万圣节,周边不少邻国都派了使臣前来恭贺。
苏璧特意提到万寿节,难道是男主那边又有什么么蛾子了?
苏璧拿起了一把摺扇,边打扇边回道:「我收到线报,苏旭最近跟驿站书信往来频繁,就是不知道跟他联繫的是哪国的使者了。」
苏璧打扇的风正好吹到宁曦华脸上,她舒服地又闭上了眼睛,也不急:「不管是哪国的,有什么阴谋诡计,来了就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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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种事算是机密吧,你为何会跟我说起这些?」
宁曦华有些疑惑,復又睁眼转头看着苏璧。
苏璧神色不动,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以为我们是同盟?」
是同盟没错,可她十分清楚自己可不是搅弄朝堂风云、玩转阴谋诡计的料子。
对咸鱼来说,站对队伍,抱对大腿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最机智的事情了。
至于具体怎么扳倒苏旭,这得靠大佬自己努力了,她只能在旁边给予精神上的支持。
「没错,我的意思是你可别指望我能给你出谋划策或者亲力亲为做些什么,最多是在关键时候动用宁王府的力量小小地帮你一下。」
宁曦华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小小的」范围,一副生怕苏璧要她做什么的样子。
苏璧都快被她这种又懒又怕事的样子气笑了,他用摺扇轻轻敲了一下宁曦华的额头,没好气的说道:「没指望你做些什么,只是跟你分享一下情报。」
「哦。」宁曦华摸摸额头,闻言放下心来,愉快地再次躺平。
第27章 苏翰
很快就到了万寿节,按照惯例,宫中会设晚宴,五品以上官员可携家眷前往赴宴,为圣上祝寿。
因着圣上诞辰,宫中布置焕然一新,各殿张灯结彩,更添喜庆热闹的气氛。
通往设宴的花园途中,更是一路在脚下铺起了红绸,在空中挂起了花灯和彩缎,奢华之气迎面而来。
宁曦华跟着宁王一起前往赴宴,对这一路上的装饰啧啧称奇,心想为了在外国使臣前一展国威,宫中还真是下了血本。
到了花园,宁曦华随着宁王落座。刚坐下,她就察觉到了对面打量的目光。她抬头望过去,嗐,还不止一个。
只见对面一熘排坐着的都是皇子皇女,坐在她正对面的,分别是苏璧、苏旭、还有一个未见过的皇子。而打量她的,正是苏旭和那个皇子。
她先是瞪了苏旭一眼,满眼的不耐烦。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宁曦华今晚的确很美,一袭天青色的宫装,腰系白色宫绦,因着场合正式,她戴了一整套的珍珠头面,举止优雅,整个人明艷又端庄。
苏旭一脸复杂。
上次赏花宴时他只顾着安抚林梦璃,还不觉得宁曦华变化有多大,今日一见,却觉得她仿佛脱胎换骨,着实美丽动人。
他甚至看见她随着宁王一路走来,吸引了许多公子王孙惊艷的目光。
见宁曦华不耐的瞪过来,他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忙偏头看向别处。
内心却懊恼至极,这样遮遮掩掩的行为,倒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这边宁曦华瞪完了苏旭,又扭头向另一人看去。
这人生的一副好相貌,五官纤弱,眉目清澈,自带一副文质彬彬的书卷气。宁曦华未见过此人,却也猜到这就是五皇子苏翰了。
传闻五皇子苏翰醉心山水,无心政事,却于书法一道上有极高的造诣和天赋。世人都道这皇室里怕是要出一个书法大家。
苏翰见宁曦华回望过来,粲然一笑,眼底满是欣赏和善意,甚至大大方方地端起了酒杯,遥遥向宁曦华一敬。
这样的举动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于是宁曦华也面带微笑,和善地向他点头致意。
可她心里,却开始警惕起来。
怎么就忘了这么一号人!
五皇子苏翰,在原书前期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他的母妃淑妃早年因被人陷害流产,心灰意冷,从此专心礼佛,对孩子也不管不问。
苏翰外祖父郑荣在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曾担任太子太傅,今上登基后,郑荣被加封正一品太傅,虽是虚职,但其在文人中声望颇高。
郑家算是书香门第,在外祖的薰陶下,苏翰在书法上也颇有天赋。
本来苏翰看起来就是一个不通俗务的文人,在皇室中存在感也不高。
但在原书后期,苏翰却一改往日文弱,变得老谋深算,甚至娶了威远将军姚远的嫡女,一朝获得姚家的支持,成了苏旭最大的竞争对手。
在原身死后,苏旭和林梦璃的磨难多是由苏翰这个反派创造的。
只不过敌不过主角光环,苏翰在一次争斗中败下阵来,被圣上贬为庶人,苏旭这才顺利登基。
宁曦华通过原身的记忆已然知道这原书剧情和实际情况可能不一致。
但苏翰无异是个定时炸弹,前期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也不知苏璧知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想到这,宁曦华下意识朝苏璧望了一眼。苏璧似有所感,目光回望过来,还勾着唇对她点了点头。
但以宁曦华对他的了解,他怕是把刚刚那一番眼神官司尽收眼底,因此她总觉的苏璧这一抹笑意味深长。
旁边宁王也观察到了自己闺女的动静,一来就引得三位皇子关注,忒不省心。
「啧啧,出息了啊。」宁王打趣道。
宁曦华依旧面带微笑,嘴唇微动,小声道:「那是,你闺女生的漂亮。」
宁王笑了,「可别到时候翻了船,尽给我惹麻烦。」话虽嫌弃,却语带自豪。
女大不中留,但她闺女值得这天底下最好的郎君相配。翻船了也没关系,自有他给她顶着,她只需要去选择她想要的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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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知道老头子误会了,也懒得解释,只小声回道:「翻不了,我划船全靠浪。」
这丫头,就知道贫嘴。宁王摇了摇头,便也不再管这些年轻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等了一会儿,邵元帝便和孙贵妃相携而来。
太后和皇后均早逝,这等重要场合,邵元帝还是带上了孙贵妃一同出席,算是给足了孙家的面子。
看来经过上次的惩戒,孙家到底还是将圣上哄好了。
只见孙贵妃仰着头,一脸春风得意的陪着邵元帝坐上了主座,一同接受朝臣宗室的恭贺。
圣上宣布开宴,之后便是按照惯例由各家送上万寿贺礼。朝臣和宗室过后,便是由各国使者前来献礼。
最先上来的是琉国使臣。只见琉国使臣带着一女子上前行礼,说道:「臣携婕兰公主特向圣上恭贺,祝圣上万寿无疆,我国能与澧国友谊长存。」
随即让人献上了礼物和一些琉国特产。
要说邵元帝最想看到哪国来贺寿,那必然是琉国。
想当年他刚登基不久,因朝政不稳,未免与琉国开战,被迫将太子送往琉国为质,这是他执政生涯的一大屈辱。
可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他的励精图治下,大澧国力强盛起来。
他趁着琉国内乱接回了太子不说,更是趁乱打下了琉国边塞数城,逼得琉国不得不签署投降条约,从此向大澧俯首称臣。
此次见琉国使臣前来贺寿,邵元帝顿觉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他面带笑意,抬手示意免礼。「劳烦贵国特意派人前来,代朕向贵国王上问好。」
使臣恭敬回道:「臣一定向王上带到,此次前来,王上还嘱託臣带来了婕兰公主,意欲与大澧结秦晋之好。」
庭下众人闻言皆将目光朝琉国使臣身后那女子投去。
第28章 出头
只见那婕兰公主身着琉国传统服饰,一袭红色的纱衣,中间还露着一截莹莹细腰。身材窈窕不说,一张脸更是生的妩媚动人。
众人心下暗忖,这等姿色送来和亲,不知琉国是看上了哪位宗室子弟。
邵元帝闻言倒是面色如常,琉国现在国力远不如从前,未免大澧再次出兵来犯,想要通过和亲巩固两国关系也是情理之中。
他倒是并不反感,只和善的问道:「不知贵国王上属意我国哪位宗室子弟成为他的乘龙快婿?」
琉国使臣再次恭敬的拱手回话,「本应听从圣上您的安排,但贵国太子与我国颇有渊源……」
「我才不嫁那个病秧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娇喝打断。琉国使臣连忙拉住婕兰公主,示意她闭嘴。
但那婕兰公主却甩开了使臣的手,一脸嫌弃,理直气壮道:「本来就是!那病秧子在琉国时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惹人生厌,现在又缠绵病榻,我可不想一嫁过去就当寡妇!」
这番话声音不大,但在座的人却也都听了个七七八八,皆是面面相觑,最后又将视线隐晦地投向了太子殿下。
只见太子殿下苍白着脸,神情冷漠,眼眸低垂。
仿佛闻言事不关己,又仿佛被婕兰公主的嫌弃伤的不轻。
众人皆在心中惋惜,太子殿下芝兰玉树,只因年幼出质琉国,便在异国他乡受尽冷眼。
好不容易回国,又体弱多病,不受圣上重视。
如今还要在满堂大臣、宗室和各国使臣面前受此等屈辱。这位太子殿下,当的也着实不易。
闻言邵元帝和善的表情已经肉眼可见的变得冰冷,他不发一语,却让庭下的人真切地感受到了天子之怒。
琉国使臣见事情不妙,慌忙叩首赔罪,「圣上恕罪,婕兰公主年幼无知,但并无恶意,请圣上勿怪。」
邵元帝却开口向婕兰公主问道,「那不知婕兰公主属意何人?」
那婕兰公主无视使臣的眼色,还在理所当然地昂头回道:「当然不仅要身体康健,长相英俊,还得文武双全,最重要的得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
众人闻言又将目光投向了三皇子。这婕兰公主说的不就是三皇子嘛!
苏旭却是冷笑了下,一脸不屑。
这琉国公主倒是自视甚高,也不问问哪个皇子愿意娶她。
娶一个外族女子做正妃,基本就宣告与皇位无缘了,哪个皇子脑子抽筋了才会娶她。
邵元帝听完婕兰公主回话却也不再言语,只神色越发冷。
满堂寂静,只剩琉国使臣叩首赔罪的声音,场面十分尴尬。
婕兰公主也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了,本来理直气壮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心虚。
但她仍是小声嘟囔,「我也没说错啊,那个太子之前在琉国宫中被皇姐皇兄训斥了都不敢还手,那副样子谁看了都不想嫁……」
「你闭嘴!」
一声清脆喝止了婕兰公主的抱怨,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众人循声望去,居然是越曦郡主拍案而起。
只见越曦郡主起身向圣上告罪:「臣女殿前失仪,但有几句话不吐不快,望陛下恕罪。」
邵元帝看向宁曦华,神色倒是缓和了些许,「无妨,准你畅所欲言。」
宁曦华谢过了圣上,便挺直了腰身,仪态端庄地走到了婕兰公主面前。
这联姻的纷争本轮不上她插手多管闲事,但听婕兰公主越说越过分,宁曦华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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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璧虽装着弱不禁风的样子,却无妨他在她心中是一个惊才绝艷之人。
他做事干脆果决,行事狠辣却未曾对她赶尽杀绝。他重诺善谋,属下皆忠心耿耿,誓死效忠。
无论是作为盟友还是朋友,苏璧待她更是百般纵容,无有不从。
这样一个光风霁月之人,婕兰公主却拿着这人为质的艰难过往鄙视羞辱,宁曦华实在是听不得有人当着她面如此对他。
她一双美目淬着怒火,衬得眼神异常的光亮。
「婕兰公主,我刚刚近处观你容貌,论相貌,你不过姿色平平。」
宁曦华一开口就抓着女子最在意的容貌攻击,婕兰公主脸色瞬间铁青。
庭下众人本来还暗忖这娇媚的相貌还只是平平?
结果扭头一看越羲郡主精緻明艷的脸,一副因怒气而更显盛气凌人的生动神色,纷纷感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那婕兰公主还真就是,姿色平平……
宁曦华接着说道:「论德行,婕兰公主随意就出口伤人,言行恶劣,显然德行有亏。」
婕兰公主刚想出声反驳,却被使臣再次拉住制止。
宁曦华再接再厉,「论家世,你虽为公主,但不过是庶出。且琉国早在数年前就与我国签署了投降书,你不过是一降国庶公主。」
「所以,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有胆子对我国储君指指点点,挑三拣四?你照照镜子」,宁曦华语带嘲讽,眼神轻蔑,「你配吗?」
「你配吗?」
三个字掷地有声。
苏璧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宁曦华。
看着她眼尾因怒气泛起的微红,看着她燃烧着灼灼烈火的双眸,看着她勾着嘲讽弧度吐着犀利言语的红唇。
他突然不自觉的,眼底染上了笑意。
心里似乎生出一根藤蔓,伸出了纤细的触鬚,轻柔地缠了上来。
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不顾他人眼光,如此正大光明地维护他。
宁曦华的这一番话落地,众人在庭下恨不得鼓起掌来。
说的好啊!她就一个降国公主,她配吗?
太子再不济也是我澧国的储君,对太子出言不逊,不就相当于打他们澧国的脸吗?越曦郡主这一番嘲讽实在是说到人心坎里去了,妙啊!
众人倒是不觉得宁曦华与苏璧有何私交,只觉得越羲郡主为了我朝尊严,为太子殿下仗义执言,实乃巾帼之举。
婕兰公主已经被宁曦华气的发抖,若不是还记得这是在澧国,她恨不得冲上去甩她两个耳光。
「你说我不配?你们陛下都还没说什么,轮得到你一个女子在这数落我?你又配吗?」
宁曦华冷笑,气势丝毫不弱,「你该庆幸我父王驻扎的辖地是北疆而不是西域,不然怕是轮不到你在这问我配不配。」
婕兰公主还想争辩,却被庭下一人打断。
「若婕兰公主认为越羲郡主不配,那不知道我镇国公府配不配?」
只见庭下一男子边起身向圣上拱手行礼,边傲然开口,「若不是圣上仁慈,担忧战争会使得百姓流离失所,我白家早就率领二十万王军进驻琉国王庭了。到那时怕还轮不着公主在这跟越羲郡主谈配不配。」
镇国公府的名号一出,那婕兰公主本来嚣张的气焰一下就哑了火,只惨白着一张脸,诺诺不敢再言。
庭下说话这人,正是镇国公世子白落秋。
镇国公府白家,世代戎马。先帝时期,镇国公就凭藉手中兵权力保当今圣上登基。
后来镇国公年纪大了,退居幕后,便由镇国公世子白落秋代父掌权。
说是世子,却已然撑起了白家的门楣,成为了镇国公府的话语权人。
今上登基后,镇国公府便执掌二十万兵权镇守西域。
当年迎回太子后,便是这镇国公世子趁琉国内乱率兵攻下了边塞数城,一路势如破竹直指琉国王庭。逼的琉国束手无策,最后只能投降求和,俯首称臣。
因此白落秋这话一出,琉国使臣和婕兰公主也只能缩着脖子做人,不敢再争辩。
毕竟他们是来联姻的,可不是来挑衅让澧国出兵攻打的。
第29章 和亲
宁曦华见白落秋出声帮她,颇为感激地向他遥遥点头致谢。
白落秋回了一礼,施施然便坐了回去。回座之前还特意瞥了苏璧一眼。
好小子,刚刚还给他递眼色让他给越曦郡主撑场子,现下用完就扔,一个眼神都不带给他的。
这边邵元帝心下暗爽,宁曦华和白落秋两人,一个是婕兰公主同辈毫不客气出言讥讽,一个是臣子向琉国出言威慑,把他想说而碍于身份不能说的都说了。
实在是大快人心,扬我国威!
于是他缓和了神色,淡淡对使臣和婕兰公主回道:「我大澧儿郎皆英姿雄武,何患无妻。贵国王上的心意朕领了,这联姻一事就作罢了吧。」
琉国使臣也不敢再多言,只能拉着婕兰公主讪讪告退。
宁曦华也回到了座位,本以为老头子会责怪她多管闲事,哪知道老头子居然在她落座时暗暗在桌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惹得她啼笑皆非。
琉国的这场闹剧告一段落,接下去的献礼环节却还是要继续进行。
随后上来的是北琼使者。宁曦华一眼就在使臣团里看见了熟人。那人边行礼还边偷瞄她,惹的周围人频频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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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心里打鼓,这贺楼澈果然是北琼皇室,她不会顺手解围给自己解了个烂摊子回来吧。而且那天她一直带着帷帽,按道理说他不应该认出她来啊。
北琼的使团献完礼了,为首的年轻男子拱手说道:「本殿携皇弟特来向圣上贺寿,愿陛下日月同辉。」
邵元帝一脸笑意的免礼,正准备寒暄两句,就听这北琼大皇子接着说道:「时机虽有些不对,但本殿还是要向陛下说明,父皇遣本殿和皇弟来时特意交代,若陛下应允,希望我二人能在大澧觅得良缘。」
邵元帝的嘴角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僵硬,刚打发走了一个怎么又来一个?
但北琼不比琉国,北琼国力强盛,两国边界时有纷乱发生,是大澧最强劲的对手,他不好像拒绝琉国那样直接回绝。
于是邵元帝只能柔和了神色,耐心问道:「不知二位皇子有心仪人选吗?」
北琼大皇子贺楼清拱手道:「听闻贵国四公主慧质兰心,本殿仰慕已久,还请陛下割爱。」
孙贵妃闻言瞬间绷紧了神色,有些焦急的看向邵元帝,她可不想悦儿和亲受苦!
宁曦华听后却在下面吐槽,慧质兰心?
四公主可还在元露寺面壁思过呢,这大皇子为了联姻也挺拼的,把眼睛都戳瞎了。
还没等到她再吐槽两句,这火就烧到了她身上。
二皇子贺楼澈也向邵元帝回禀,「本殿日前偶遇纷争,幸得越曦郡主解围。今日得见郡主真容,摄于郡主风华,一见倾心,特真心求娶,望陛下恩准。」
庭下宁曦华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满庭的目光皆纷纷落在自己身上,跟针扎一样让她浑身难受。
旁边的宁王已经摔了杯子,骂骂咧咧就要起身上前去找贺楼澈麻烦,宁曦华费了老大劲儿才拉住了他,没让他把这桌子踢翻。
苏旭的脸色也有些不愉,他神情复杂地盯着宁曦华,觉得好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觊觎了。他不理解像宁曦华这样跋扈无脑的人怎么也会有人心悦求娶。
他旁边的苏璧倒是面无异色,但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眼神已经冷的跟结了冰一样,那冰凌好像随时会飞出取人性命。
苏翰则是颇有闲情逸緻地敲了敲手中摺扇,左右环顾了一圈,欣赏了众人各种反应后还十分愉悦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有趣,实在是有趣。
宁曦华是人在庭下坐,锅从天上来。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她本来只是准备来这宴上当个花瓶的。哪知道先是自己没忍住出了头,好不容易消停了别人却又来招惹她。
她边在心里狠狠骂了一番贺楼澈恩将仇报,边转身连忙安抚已经气的吹鬍子瞪眼的老头子。要不是她拉着,怕是老头子都要冲上去揍人家了。
庭下众人则是议论纷纷。今儿这是怎么了,各国皇室扎堆想跟他们联姻。
而且这北琼皇室口气好大,一开口就是求娶圣上最宠爱的公主和宁王最重视的郡主,只怕是所图匪浅啊。
惊讶过后,宁曦华倒是神色淡定。只要邵元帝脑子没有瓦特,这桩婚事必定成不了。
果然,只见邵元帝沉吟片刻,为难道:「二位皇子也知道,四公主是朕爱女,朕实在是捨不得她远嫁他国。至于越曦郡主……」
他看了眼庭下正在撸袖子的宁王,转而一笑道:「越曦郡主乃我朝明珠,既为珍宝,应珍之藏之,哪有让其流落在外的道理呢?」
邵元帝语带遗憾,「这二人怕是与二位皇子没有缘分。」
说完后他又给了台阶,「当然,若二位皇子属意其他宗室女,朕倒是乐见其成。」
北琼没有储君之说,所有皇子均有继承权。贺楼清求娶四公主纯粹是为了得到大澧的支持,为他今后登上王位增添砝码。
他见邵元帝将二人都拒绝了,贺楼澈也没有讨到好处,也不再纠缠。
而贺楼澈自从打听到那日的女子是越曦郡主后,就知道他机会渺茫。
但今日一见宁曦华灼灼风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虽然被拒绝了也在意料之中,但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失落。
贺楼清和贺楼澈二人也顺着台阶谢过了邵元帝好意,然后就率着使臣一併退下了。
宁王听到邵元帝拒绝了二人,才理了理衣裳安坐下来。但对那北琼二皇子还是横眉冷对,人家临走时还将眼刀欻欻地飞过去。
宁曦华有些好笑,明知道陛下不可能答应,老头子还是一副差点被抢了闺女的样子。
邵元帝当然不可能答应。
且不说北琼和大澧关系紧张,一旦开战,嫁过去的宗室女都会成为人质。就单说她自己,宁王府唯一的郡主,身上是三十万宁家军的荣光,圣上敢让她嫁过去吗?
要知道,宁王府镇守北疆,而北琼与大澧绝大部分的分界线可都在北疆!换言之,宁王府守的北疆,就是在抵御北琼来犯!
邵元帝要是敢将她嫁过去,怕是前脚她刚跨过北疆国界,后脚北琼就敢从北疆长驱直入。邵元帝是脑子进水了才敢让她和亲北琼!
这一场万寿宴可谓是精彩至极,最出风头的当然是宁曦华。
毕竟是圣上亲口认证的帝国明珠,众人第一次看到了这颗明珠的风采,也再一次意识到了这颗明珠不可逾越的尊贵。
第30章 白落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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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宴过后数日,宁曦华照例在家混吃等死,百无聊赖。
松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以府上胭脂水粉放坏了要买新的为由硬拉着宁曦华出了门。
「我说松依啊,胭脂放坏了就让丫鬟管事们去买就行了,用得着我俩亲自跑一趟吗?」
宁曦华站在胭脂铺里,挑挑拣拣,实在分不清这各种花里胡哨包装的胭脂之间有什么区别。
松依看着宁曦华无精打采的样子,无奈嘆了口气,「丫鬟管事们哪儿知道哪种胭脂适合郡主啊?还不得您亲自过来试了才知道买什么?」
别家的姑娘小姐都喜欢这些粉啊花啊胭脂的,她家郡主倒好,一天到晚宅在府上不出门。
呆在家里也不梳洗打扮,成天披着头髮,素面朝天,府上的妆匣都快落灰了。
「再说了,王爷吩咐多带您出门走走,您成天除了府里就是临……就是那个地方,憋出病来可怎么办?」
宁曦华心想宅女的快乐你不懂,可她说不过松依,只能苦哈哈地任由她在她手上各种试色,最后听话地选了一堆胭脂,乖乖买单结帐。
回府的路上,宁曦华还在问松依,「还有什么要买的吗?要不一次买齐?下次你再用买东西这个理由拉我出来我可就不依了。」
还没等松依回话,便有一褐衣小厮拦住了她们。
那小厮朝宁曦华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叨扰郡主,请郡主恕罪。只是我家世子刚刚偶然看见郡主,特邀郡主移步一叙。」
宁曦华有些纳闷,「你家世子是?」
小厮低头回道:「府上姓白。」
姓白?原来是镇国公世子啊。他找她干嘛?
宁曦华虽然不解,但上次镇国公世子在万寿宴上还出声帮了她,所以她还是跟着小厮一起,准备见一见这世子。
到了地方,宁曦华脚步顿了一下。哟,听风楼,这地方她熟啊。
那小厮没有将她引到五楼,而是从大堂楼梯往上将她引到了四楼的一个包厢。
进了包厢,镇国公世子白落秋朝她行了一礼,便示意她入座。
万寿宴那天太匆忙,现下宁曦华才能将这白落秋好好打量一番。
虽然已经是镇国公府的实际掌权者,但白落秋也不过二十八岁,尚未到而立之年。他相貌英俊,皮肤略黑,但眉眼间仍与苏璧有两分相似。
与苏璧不同的是,白落秋更健壮魁梧一些,一身威武挺拔的锐气,一看就是战场上歷练出来的。
只不过现下面对她,他收敛了锋芒,显得温和了许多,看起来倒是也与苏璧相像了许多。
「冒昧请郡主前来,还望郡主勿怪。」
「白世子客气了,我还要谢您那天在万寿宴上帮我说话呢。」宁曦华客套道。
白落秋爽朗一笑,「婕兰公主羞辱的可是太子,我好歹是太子的舅舅,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放肆而不作声?」
他顿了下,转而赞赏的看向宁曦华,「倒是郡主,能无畏人言地替太子殿下仗义执言,实在是勇气可嘉。」
宁曦华听这夸赞倒是十分真心,于是对苏璧这个舅舅的态度有些好奇。
「我以为镇国公府跟外界传言一样,跟太子的关系不睦。」
白落秋抬眼看她,一脸瞭然,「郡主这是在套我话呢?」
宁曦华笑了笑,也不否认。
白落秋倒是直言不讳,「郡主应该知道镇国公府为何和太子殿下关系不睦。」
宁曦华点点头,这事她倒是知道。
按理说镇国公府作为太子舅家,怎么着都应该是坚定的太子党,但却因为早年间一桩旧事,被外界广传关系恶劣。
那时邵元帝刚登基不久,朝廷内有反叛势力尚未剷除,外有琉国虎视眈眈。邵元帝为了稳定朝政,并不想此时与琉国开战。
琉国同意暂时停战,却要求大澧将太子送去琉国为质。
睿嘉皇后极力反对,却敌不过其父镇国公的大力支持。
是的,据说当时圣上十分犹豫,是镇国公站出来,极力贊成送他的亲外孙前往琉国为质。
彼时太子殿下才5岁,就在他父母和外祖父的同意下,孤单单地前往琉国成为了质子,一去七年。
虽然镇国公为国为民,牺牲亲外孙的做法得到了广大百姓称赞,但这隔阂到底是跟东宫种下了。
太子回朝后,睿嘉皇后因病已逝,镇国公府又是百般冷淡,算是彻底凉了太子的心。自此关系越发疏远,甚至逐渐恶劣。
白落秋嘆了口气,说道:「其实当年琉国并不是非要太子为质,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
宁曦华这就奇怪了,「那为何镇国公非要太子去?」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极力保全太子,换人出质么?
白落秋摇了摇头,道出真相:「因为兵权。」
原来当年镇国公府掌二十万兵权镇守西域,因着当时琉国势大,为抵御琉国,连带着朝廷所有资源都倾向镇国公府。
加之宁王府和威远将军府一向安分守己,不参与政事,镇国公府几乎是一家独大。
此外睿嘉皇后也出自镇国公府,太子又是镇国公的亲外孙,圣上心里对镇国公府颇有防备。
琉国提出要太子为质时,若是大澧斡旋得当,大可以换成其他皇子。当时大澧除了太子还有三皇子和五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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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当时孙贵妃圣宠正盛,圣上捨不得三皇子为质。郑大夫又曾是圣上恩师,跪地苦求下,圣上也不忍违背恩师意愿,送走五皇子。
再加上邵元帝已经十分忌惮镇国公府势力,担忧镇国公府与琉国勾结,一朝改朝换代,拥立新君,遂向镇国公府提出了交换条件。
听到这,宁曦华已经有些瞭然了,却还是问道:「什么条件。」
白落秋苦笑,「移交二十万兵权或者送太子为质,二选其一。」
「所以镇国公选了兵权,放弃了太子。」
宁曦华突然觉得一口气憋在胸里,闷闷的让人有点难受。
「是啊,父亲觉得要以家族为重。长姐贵为皇后,她生的孩子皆是嫡子,无论哪个,都能立为太子。」
白落秋望着手边的茶杯,眼神却有些放空,好似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第31章 质子
「父亲!璧儿才五岁!您要他出质琉国,不是要他的命吗!」
「妇人之仁!如果上交了兵权,那才是要了我镇国公府满门的性命!」
那时他才十三四岁,偷偷躲在书房角落里听到了父亲和长姐的争执。
「可他是太子!是您的亲外孙!您怎么忍心?」
长姐在他心里一直是温柔似水的,他从未见过她哭的这般声嘶力竭,好似要将一生的委屈和不甘都哭出来一样。
「慕夏,你还年轻,你还会有孩子的。你的孩子都能成为太子。」
父亲嘆息,他劝解着长姐,好像也劝解着自己。
「只能这样了吗?」
长姐祈求地望着父亲,像是问着最后一丝希望。
「只能这样。」
他看见长姐眼中仅剩的光熄灭,人也瞬间失去了生机。
「别想太多,琉国轻易不敢动璧儿性命。你以后还是多费些心思在陛下身上,早日再为陛下诞下嫡子。」
父亲拍了拍长姐的肩膀,宽慰道。
长姐却只是低下了头,麻木地回,「知道了。」
年少的白落秋不懂什么政治兵权,什么家族取捨。他只知道,苏璧,那个喜欢跟在他身后的圆嘟嘟的小糰子,要被送走了。
并且一去,生死未卜。
即使他活着,今后也不知道会遭受什么样的磨难。他才五岁,被敌国不怀好意的将养几年,人也彻底的废了。
哪怕能等到他回来,这朝中怕也是再无他立足之地了。
白落秋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神情有些冷淡。
「此后长姐郁郁寡欢,觉得愧对苏璧。苏璧回国的前一年,她又怀上了龙胎,却在怀胎六个月的时候,因为早产,失血过多而亡。」
宁曦华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那孩子?」
白落秋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嘲讽别人,还是在嘲讽自己。
「我们陛下并不想要这个孩子,长姐也觉得这个孩子出生会让白家放弃苏璧。」
宁曦华心下一寒,「是陛下?」
白落秋却摇了摇头,冷笑道,「陛下还没来得及动手。」
他神色有些哀伤,「是长姐,长姐那天从父亲处偷听到了关于苏璧的消息,一时没想开,自己撞向了桌角。」
宁曦华吃惊,「什么消息?」
「苏璧在琉国过的并不好,甚至是屈辱……」
宁曦华沉默。
是了,一个母亲听到自己的孩子被人凌虐,又怎么会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被她亲手放弃才沦落至此。
白落秋知道长姐出事一尸两命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远在琉国的苏璧怎么办?他那个被放弃的外甥如果回来要如何面对母亲的死讯?
「多讽刺啊!长姐生前循规蹈矩,不敢违抗父亲,放弃了苏璧。临了却勇敢到想用死的方式最后保护苏璧。」
白落秋后来想,其实长姐早就想死了吧。从嫁入皇家开始,长姐就再也没真正快乐过。
夫妻淡漠,夫君猜忌。父亲专断,放弃亲子。一生唯唯诺诺,最后却用生命反抗了一回。
宁曦华心绪复杂,她有些难过也有些惆怅。
她对睿嘉皇后的懦弱并不贊同,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下,她只是做到跟大多数女子一般,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说不上犯了多大的过错。
但是对苏璧而言,她这个母亲却是失败的。无论是听从家族意见送他出质,还是用死来逃避这个结果。
不过直到最后,她终究还是挂念着这个孩子。
「她做到了。」
白落秋怔怔望向窗外,一片竹叶打着旋儿从竹枝上飘落。
他看着这片终将化为泥土的竹叶,轻轻嘆道,「是呀,她做到了。」
睿嘉皇后死后,苏璧成为了唯一的元后嫡子。镇国公再不愿,也只能拼尽全力护住苏璧。
苏璧能在睿嘉皇后死后顺利回朝,甚至回朝后一无所有,却依然太子地位不倒,这其中少不了镇国公府的保驾护航。
宁曦华恍然,原来苏璧出质和回国的背后还有这么多鲜为人知的事情。但她对白落秋将这般隐秘之事和盘托出却有些警惕。
「世子为何与我说的这般坦诚?」
白落秋却反问道:「郡主去过这听风楼五楼吗?」
宁曦华也不避讳,「去过。」
白落秋笑了,「我就知道!这听风楼打着白家的名号,那五楼却是我都没怎么去过。这小子领地意识太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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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有些无语。
那她不仅去过听风楼五楼,现在还常驻临华宫是怎么回事?
白落秋转头看向宁曦华,目光灼灼,「那天万寿宴上他跟我使眼色让我帮衬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待你不一般。」
宁曦华有些惊讶,是苏璧让他帮的忙?
因为觉得苏璧待她不同,所以他才毫不避讳地跟她说这些隐秘之事?
「你应该也知道他中毒的事吧?」
宁曦华微微睁大了双眼,看来白落秋知道的不少。
她沉吟了一会儿,回道:「他说是旧疾,但也没掩饰,我猜到可能是中毒了。」
白落秋盯了她片刻,倒是笑了。
「怀流说你能缓解苏璧的病情,我开始还不信,现下看来,倒是真的了。」
他又问道,「那你知道他这毒是怎么来的吗?」
宁曦华摇了摇头。
白落秋又嘆了口气,「说来话长。」
苏璧去琉国时只有五岁,虽说镇国公放弃他了,但到底还是不忍心,派了人跟去了琉国保护他的安全。
但这些人也就仅仅能勉强保护他无性命之忧,再多的,也就无能为力了。
一个五岁的孩子,在敌国生存,可想而知都会发生什么。
「有些事也是他回国后,我才从当初派遣的护卫那里听说的。」
白落秋低下了头,静静地看着杯中茶水,语气很是低沉。
「苏璧他……这些年过的很是不易。」
他苦笑了下,復又问宁曦华,「你能想像吗?一个五岁的孩子,成天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甚至在寒冬腊月里衣裳单薄、饿着肚子被埋在雪里整整一夜。」
说到这,白落秋眼眶通红。
「他本是我大澧金尊玉贵的太子啊!」
第32章 往事
五岁的苏璧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送走,他以为是自己不听话,父皇母后生气了才送走他。
他在琉国又哭又闹,只想要回家。可哭闹只会招致琉国那些比他大的皇子公主的欺凌。
保护他的侍卫救过他数次,但他一直生活在宫里,侍卫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那些皇子和公主也总能找到各种机会欺负他。
那次他被人埋在了雪里,一夜过后才被侍卫发现救起来。整整发了五日高烧后,他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从此之后他忽然就再也不哭闹了。
说是质子,可琉国皇室只给了他表面上的体面。
他吃的饭菜和下人无异,甚至偶尔还会有发馊的饭菜。他穿的衣服都是些粗布麻衣,甚至冬天了也不会给他添一件棉袄。
他就这样在琉国的皇宫里沉默而艰难地成长着。
到了入学开蒙的年纪,琉国王上允他跟其他皇子公主们一起进官学学习。
但那些皇子和公主却认为他不配与他们同席。因此撕坏了他的书籍,噼坏了他的桌椅,不准他进入学堂。
教学的学士和琉国王上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作不知。
但是他不想放弃,没有书和笔,他就在地上拿一根树枝偷偷地练。没有桌椅进不了学堂,他就一个人蹲在学堂外的角落偷偷地听。
好在跟着他的护卫中有几个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一有空就会向他们请教。他就像是块海绵一样,抓紧一切机会刻苦学习。
他还是会被嘲笑和欺凌,可他却再也没有哭过。
当他又一次因为偷学被发现而被人推进池塘里的时候,侍卫将他救起,问他为什么这么拼命。
明明只要他放弃学习、放弃挣扎,装作愚钝无知、谄媚献上的样子,便可以满足那些人的虚荣心,可以少受些折磨。
少年颤抖着湿漉漉的单薄的身体,沉默了良久。
最后只回答,「我不想死,也不想让他们得意,我想活着回去问一问为什么。」
再后来,琉国王上逝世,整个琉国因为夺位陷入内乱。
琉国收到了大澧要求接回太子的消息,自知留不住苏璧,又担心苏璧回国后继承皇位,会对琉国展开报復。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在苏璧回国前夕给他餵下了梦里醉。
宁曦华听到这已经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茶杯,那力气恨不能将茶杯当作那些欺辱苏璧的人一样捏碎。
那是苏璧啊!那个看起来无坚不摧、从容自持的苏璧啊!
她甚至能想到那个小小的少年,满心都是回家的希望,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凌虐当中磨灭了眼中的光。
难怪婕兰公主敢那样当众羞辱他,可见苏璧在琉国被他们轻贱到什么地步。
「后来呢,就这样放过他们了?」宁曦华撺紧了手,心有不甘。
白落秋嘆了一口气,「那些都是琉国的皇子皇女们,哪儿能赶尽杀绝呢?」
宁曦华心下无力,是啊,除非琉国灭国,不然欺辱苏璧的那些人还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不过,那小子却换了种方式将这屈辱还了回去。」
似乎是看出宁曦华为苏璧不平,白落秋突然笑了,「他这样的人真的是我平生仅见。」
他从琉国接回苏璧的时候他也才13岁,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长的又瘦又小。
彼时苏璧已经中了梦里醉,整日承受着成年人都难以忍受的折磨,却一声不吭,从不喊疼,从不掉泪。
那时他就知道,他这外甥不仅没有在琉国被养废,性子还极其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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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千方百计才找到慧苦为他拔了这毒,那小子也只是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父亲对他冷漠,他也从不主动亲近,甚至再没喊过他一声舅舅。
他以为他会怨恨,会报復,可是都没有。他只是疏远他们,好似他们之间再无亲情。
后来琉国内乱扩大,圣上有意藉此机会出兵琉国。苏璧第一次主动找到了他,请求跟着他一起出征琉国。
看着少年执拗坚定的眼神,他同意了。
于是大澧刚回国的太子在京城缠绵病榻两年多,他的外甥苏璧却跟着他在西域征战了两年多。
「那小子是真的不要命。」
白落秋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一脸感慨。
苏璧是根本没有身为太子的自觉,也一点不在意他刚捡回来的一条小命。
不会武功,那就凭着直觉砍杀,不会谋略,那就每日在帐外听将军们谋划。他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小兵,日日沖在最前线,拿命去拼、去搏。
两年,苏璧身上多了无数伤痕,却也在他有意的培养下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将军。
最终他们势如破竹,一路连下琉国七座城池,逼的琉国不得不求降,并甘愿成为大澧的附属国,向大澧纳岁进贡。
签署降书的那天,苏璧站在城楼,看着下面向邵元帝圣旨俯身叩首的琉国使臣和宫人,他豪爽地一口饮尽了壶中酒,双目清澈。
他向他淡淡道:「从今往后,只要我一日是大澧的储君,那些人就不得不向我俯首。」
白落秋知道,他说的「那些人」指的是欺辱过他的那些琉国皇室们。
自此,琉国和琉国的所有皇室,都要向大澧君王和储君俯首称臣。
他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这场。
宁曦华听的心潮澎湃。
她从未想过,苏璧那样一个看似清风朗月、芝兰玉树的人,也曾少年热血,叱咤沙场。
他曾受尽屈辱,却从未怨天尤人。少年只是坚定心中所想,一往无前。
「他是个天赋卓绝的人,无论是作为将领,还是作为储君。」白落秋感嘆。
从一无所知,到在战场上如鱼得水,苏璧只用了两年的时间。
回京后,他给东宫詹事府里塞了不少人才,教导他为君之道,苏璧也没有拒绝。
可每个进了詹事府的幕僚不久后都会向他回禀,「太子天纵奇才,吾等誓死效忠。」
苏璧到底还是承他的情,虽然与父亲关系一如既往地冷淡,但对他却渐渐真诚起来。
白落秋对宁曦华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欣慰,也带着一点狡黠。
「所以,太子殿下的确同镇国公府关系不睦,可我身为舅舅,跟外甥的关系却还不错。」
第33章 糖人
再次踏进临华宫,宁曦华对苏璧却有了全然不同的心情。
许是从白落秋处知道了苏璧儿时的过往,她再看苏璧时,有了许多平时不曾注意的发现。
比如她一直好奇听风楼五楼和临华宫的装饰为何如此精緻讲究,甚至比大多数富豪贵胄的府上都要奢侈,一点都不符合苏璧温润如玉的人设。
现在想来,怕是苏璧少年时期在琉国受了太多少衣缺食的苦,如今才这样注重生活上的品质和细节。
宁曦华端了一碗冰碗,里面堆了满满的水果和果仁,上面还淋了许多蜂蜜和酪奶,又冰又甜,在这燥热的夏天吃上一碗格外凉爽。
果然苏璧也跟着拿了一碗,虽然面上不显,但他的眉头随着进食显得更为舒展,眼尾也舒适的懒懒耷拉了下来。整个人明显对这碗甜的过头的冰碗十分满意。
以前她就发现了,每次她吃那些甜甜腻腻的糕点和果脯时,苏璧也总会时不时地拿上一块。
她那时还觉得一个大男人偷偷喜欢吃甜点还怪可爱的。可现在,她却只觉得心酸。
苏璧从去了琉国后,怕是再也没有吃过糖,也再也没有尝过甜吧。
因为过去都是苦,所以现在才那么喜欢甜。
宁曦华突然又想起了那天临走时白落秋跟她说的话。
「苏璧吃了太多苦,忍了太多痛,我这个做舅舅的再是尽力弥补,也没办法还给他一个意气风发的年少。」
当时白落秋语气怅然,但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不一样。」
他眼带希冀,那是来自一个长辈的请求和期望。
「如果可以,我拜託你尽你所能,让他今后的人生多一点甜。」
宁曦华回过神来,发现苏璧并没有打断她盯着他发呆。
他只是放下了冰碗,拿起摺扇慢悠悠地给她打风。
她心下一软。
苏璧好像总是这样,对她太过体贴和完美,偶尔甚至会让她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宁曦华掏出了一个小木盒,塞到了苏璧空着的那只手里。
「喏,给你。」
苏璧接过一看,小木盒外表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伸手打开了盒子,发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糖人,是小兔子样式的。
苏璧将那个小兔子糖人拿起来仔细端详,发现就是街边小孩子们常买的那种糖人,不过这个糖人做的栩栩如生,兔子眼睛红彤彤的,活灵活现。
他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很是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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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璧抬头看向宁曦华,眼眸中星星点点的光闪烁,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送给我的?」
宁曦华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来的路上路过吉庆坊时听见糖人的叫卖声,便下车买了一个。
想着他小时候肯定不像其他小孩子那样吃过糖人,就想给他买一个。
买完才觉得有点幼稚,虽然觉得尴尬但还是送了出去。
她只是单纯地想给他买一份,他从未尝过的甜。
苏璧毫不吝啬地笑了,笑意漫过发梢眉尾,整个人都鲜亮起来。
他拿起糖人,咔嚓一口,便咬掉了小兔子可爱的头。
宁曦华:……
虽然是送给他的,但怎么还是觉得大佬有点兇残。
苏璧咔哧咔哧几口吃完,将剩下的糖人放进了原来的小木盒里。
他眉眼一弯,「很甜。谢谢,我很喜欢。」
宁曦华突然觉得苏璧乖乖吃糖人的样子,显得特别可爱特别萌。
她一颗老阿姨的心都快被化成了一滩糖水,满满都是对苏璧的怜爱。
「不过,郡主怎么会想起送我礼物?」
宁曦华一哽,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在你舅舅那听了你的悲惨往事,因此对你心生怜爱吧。
不等她回答,苏璧又问道,「郡主刚刚也是一直盯着我发呆,眼神直勾勾地好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一样。现在又给我送这么可心的礼物,郡主莫不是……」
苏璧莞尔一笑,「倾心于我?」
这四个字说的可是百转千回,意味深长。
宁曦华:……
去他喵的弱小可爱、心生怜爱!
这大佬是谁用的着她怜爱吗?他可是能抗住梦里醉发作、只身上过战场的狠人!
这种一言不合就耍她的大佬,不需要她的同情和怜悯!
「殿下未免有些……自作多情。」
苏璧闻言一脸心碎,眼睫低垂,「郡主之前还喊过我美人,现在又说我自作多情。难道是我容颜憔悴,再不得郡主的心了?」
宁曦华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胸腔里唿之欲出的国粹压了下去。
为免苏璧继续将她之前中毒的糗事拿出来凌迟,她只能僵硬地勾起了嘴角,一脸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殿下面若冠玉、颜如皎月,温文尔雅、凤表龙姿。」
苏璧也不装了,笑着回她,「原来我在郡主心中如此好看。」
宁曦华毫不顾忌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点头称是。
美人是个美人,就是有点自恋。
看见她的白眼,苏璧又笑,笑声引得门外的怀流都频频探头。
「好了不逗你了,别忘了后日的宴席。」
宴席这事宁曦华倒是没忘。
万寿节一过,各国使臣陆续都要回国。临走前,邵元帝命太子代其设宴饯别众人,一尽地主之谊。
宁曦华好奇问,「怎么就答应圣上了,你这身子骨好了?」
苏璧一笑,他就知道所谓「体弱」这事瞒不过她,虽然他也没想瞒她。
他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病了太久了,差不多也该好起来了。」
否则,怕是臣子们都快忘了大澧还有个太子了。
「别忘了早点来。」
宁曦华知道他自有打算,但还是没好气的回他,「为什么要早点过来?」
苏璧拿摺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回:「为了让你早点看见这么好看的我。」
宁曦华:……
大佬太骚气了怎么破?她今天的母语是无语……
宁曦华走后,苏璧收敛了笑容。
「去查一下郡主最近见了什么人。」
他又不迟钝,今天宁曦华待他明显跟以往不同。不仅给他送糖人,连态度都包容了许多。
怀流:「主子是怀疑郡主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好的往来?」
苏璧眼角一瞥,怀流立马缩了缩脑袋,不再多言,只俯身恭敬回道:「是。」
怀流走后,苏璧再次打开了那个装着糖人的木盒,将那个被吃了一半的小兔子糖人拿了出来。
他静静地看着这个糖人,嘴角又不自觉翘了起来。
第34章 东宫宴请
今日是东宫设宴款待各国使臣的日子。
临华宫门口,车水马龙,各色人等络绎不绝。
门口唱到的小太监嗓子都快喊冒烟了,可见来赴宴的人之多。
因着各国来的都是些皇子公主,设宴的又是储君,因此这次来赴宴的也多是些年轻人。
一些位高权重的老臣自是不会前来,高抬了那些使臣们,都是派了自家晚辈捧场。
宁曦华下了马车,对眼前这人山人海的场面咂舌。知道的是东宫奉命设宴款待使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了哪个集市呢。
常意一直在门口候着,宁曦华刚下马车,眼尖的他一眼就看到了,连忙迎上前去。
「我的郡主哎,您怎么才来,殿下都快等着急了!」
宁曦华可没听苏璧的鬼话早早前来,生怕又碰见一堆来寒暄的公子小姐。所以她特意掐着点来,想着等她入席不久就能开宴了。
「我看是你在这等急了吧。」宁曦华打趣道。
常意这个鬼灵精,一天天把苏璧放嘴边,在她这可刷了不少存在感。
常意急忙否认,恨不得表一百个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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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呢!奴才等郡主就是等到天崩地裂也绝不会着急!」
他笑嘻嘻地回禀,继续给他家殿下刷好感。
「就是殿下从开始就一直派人来问郡主到了没,奴才这都回了十几遍还没到,都替殿下干着急!」
宁曦华被逗笑,「行了,一天天嘴上跟抹了蜜一样。」
常意一脸终于接到人的喜庆,步伐轻快地在前面给宁曦华带路。
「这次来的人实在太多了,正厅根本坐不下,于是就把宴席设在了内殿花园,哦,就是郡主常去纳凉的那个。」
宁曦华也十分疑惑,问常意,「不是宴请使臣吗?怎么这么多人来?」
常意解释道:「郡主不知道,因为殿下病情,临华宫已经好多年没有设宴了。这次好不容易借着送别使臣设宴,好多家府上都送来了拜帖,殿下没办法只能都发了请柬。」
宁曦华想了想,「这也是圣上近些年来第一次让东宫代行设宴吧?」
「是呀。不瞒郡主,外面还有传言说是圣上这次让东宫开宴,是借着宴请使臣之名让殿下和各位皇子们选妃呢。」
怪不得她刚刚在门口看见了好多闺秀的马车,她还纳闷呢。
不过这次圣上让东宫设宴,可是一个信号。
病弱的储君第一次行使职责,代天子宴请各国使者,这下许多人怕是坐不住了。
今天来的这么多人里,不知道有多少是代自家长辈来打探虚实的呢。
见宁曦华没回话,常意撇了撇嘴,一边小心观察她的神色,一边说道:「要我说,哪家闺秀能比得上郡主呢?」
松依在一边疯狂的附和点头。
宁曦华有点好笑,得,又多了一个小迷弟。
不管常意是不是逗她开心,但这份心意她是领了的。
遥遥看见了花园的垂花门,宁曦华刚准备进去时,却突然被人撞了一个趔趄。
这人突然从转角的灌木丛里冒出来,似是没注意路,直直就朝她扑过来。距离太近,连常意和松依都没反应过来。
还好松依及时伸手扶住她,她才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个大马趴。
常意也连忙伸手拉住了那个人,不然这人差点就直接压在她身上了。
等宁曦华站稳,才看清撞她的人是一个小婢女。
「哪来的丫头,也不看路,冒冒失失地差点冲撞到了贵人!」
常意瞬间拿出了临华宫总管的架势,一脸铁青的怒视那个婢女。
他心有余悸,还好没事。要是郡主在他眼皮子底下摔个好歹,殿下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那小婢女一见闯祸,瞬间伏地不起,连连叩首认错。
「是奴婢不长眼,请贵人恕罪!」
宁曦华一见小丫头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也不想与人为难,于是挥挥手示意算了。
常意这才收起了那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还不赶紧下去!」
那婢女赶紧磕头道谢,匆匆忙忙地退下了。
宁曦华继续跟着常意往前走了几步,刚准备进垂花门时,她却突然停了下来。
「郡主?」松依不解地询问。
宁曦华却是看向转身待命的常意,问道:「刚刚那个小丫鬟不是临华宫的人?」
常意一下收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不是,奴才记得临华宫所有婢女内侍,那个婢女看着眼生,绝不是临华宫的人。您的意思的是?」
果然。
一开始她还没在意,刚刚她才反应过来,那丫鬟她好像之前没在临华宫里见过。
而能来东宫赴宴的主子们带的奴才侍女哪个不是精挑细选的,生怕出了差错,怎么刚刚好就有一个小丫鬟差点撞到了自己。
而且自己走在常意和松依中间,她哪个都不撞,就偏偏那么巧撞上了自己?
宁曦华也只是猜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常意使了个眼神。
常意立即俯身回道:「奴才明白,郡主您先入席,奴才这就去查。」
宁曦华点点头,不愧是苏璧的贴身内侍,跟聪明人相处就是轻松。
进了垂花门,宁曦华还没仔细打量现场,便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循着那视线回望过去,便看见苏璧正站在主位附近,隔着人群与她遥遥相望。
不像平时相处时那样随意,苏璧今天穿了一身青白的礼服,依旧是淡雅出尘的颜色,但衣袖衣摆处均绣了织银的竹叶暗纹,配上了同色的织银腰带。
常年一根髮带了事的头髮也束上了玉冠。虽然面上还是有些苍白,但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绝对称得上是皎若明月的人间贵公子一枚。
宁曦华看着他俊美的脸,不得不感嘆,怪不得那些老臣们虽然心里腹诽太子失势,但面上仍要惋惜地赞嘆一句君子如斯。
就冲着这颜值气度,很难让人不赞嘆啊。
苏璧见宁曦华望过来,一直温和的脸上带上了明显的笑意,连眼神都柔和起来。
宁曦华被他这反应取悦了,也冲着他弯了弯嘴角,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啊这,她永远屈服于美色。
美人一笑,连天气都格外凉爽舒适了起来呢。
第35章 传情
宁曦华正准备入座,便看见林梦璃带着婢女过来了。
「郡主安好。」林梦璃一边俯身请安一边偷偷打量宁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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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庶女,她没能跟随父亲去成万寿宴。但却听说宁曦华在宴上大放异彩,甚至得到了圣上「帝国明珠」的评价。这段时间她这明珠的名号都在民间传开了。
她听闻孙贵妃已经跟苏旭表明了想跟宁王府联姻的想法。苏旭反对无果,至今还跟孙贵妃僵持着。
本来她想怂恿四公主对付宁曦华,可四公主却偏偏因为踩踏良田的事至今仍在元露寺未归。
现在宁曦华不仅毫髮无损,更是名声大噪,容华更甚。
她又想起赏花宴那个断弦的瞬间,宁曦华光彩四溢,而她无人问津。
宁曦华越是优秀,她越是恐慌。
本以为宁曦华会跟她说点什么,嘲讽也好,讥笑也罢。没想到她只是瞟了她一眼,就目不斜视地直接越过她入席了。
林梦璃瞬间绞紧了手中的帕子,一脸难堪。
周围人见宁曦华无视林梦璃,一点情面都不留的举动,不禁议论纷纷。有好事者甚至还偷偷向不知情的吃瓜群众科普二人的恩怨。
听到林梦璃赏花宴弹琴抢先起手却被宁曦华吊打,后来又当众靠进三皇子怀里的时候,众人纷纷摇了摇头,甚至有意离得她远了一些。
这种拎不清的姑娘家,还是少来往为妙。
林梦璃察觉周围人的疏离,脸色更是难看。
她带着婢女匆匆入座,心中暗恨。宁曦华,过了今天,不知道你能不能像现在这样风光。
宁曦华可不管小白花打什么小九九。在她看来,明知道两人关系不睦,这人还主动憷在跟前,纯粹是来噁心人找不痛快的。
对付这种人的最好办法,就是直接无视。
她可懒得在人前跟她装什么彬彬有礼,或者对她恶语相向。
笑话,小白花现在还没啥身份呢。她一个郡主,跟她当众为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掰扯,只会跌了身份,徒惹是非。
宁曦华目不斜视地入了座,开始打量起现场来的人来。
北琼的两位皇子已经入席了。贺楼澈看见她就眼神放光,还频频向她挥手示意,生怕她看不着他。
宁曦华扶额,不忍直视。她已经看到不少人对他们打趣的目光了。
琉国的使臣也来了,就是没看到婕兰公主。
也是,在万寿宴上闹了那么一出,婕兰公主要还敢来东宫,那怕不是来结仇的。
几位皇子也都在。苏旭尚未入席,站在林梦璃的座旁跟她说着话,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苏翰还是一副来观光的样子,文质彬彬的独自安静喝酒,倒显得和周围格格不入。
没一会儿常意便进来了,俯身在她耳边回禀。
她点了点头,轻声吩咐了几句。常意便又低调地退了出去。
苏璧注意到了宁曦华这里的动静,眼带询问。
宁曦华沖他笑笑示意没事。
毕竟临华宫的太监总管都给她当跑腿使唤了,能有什么大事。
苏璧放下心来,见时间差不多,便正式宣布开宴。
觥筹交错,众人尽欢。
宁曦华突然觉得有道不舒服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并不认识的公子。他的眼神里有些迷离,里面夹杂着赤裸裸的迷恋和欲望,视线黏煳煳地一直粘在她身上。
宁曦华皱了皱眉,低声向松依询问。
松依闻言看过去,脸色也是有些难看。
「郡主,那是栾阳伯家的陈公子。因着是老来子,栾阳伯甚是宠溺,所以为人有些……放浪形骸。」
说他放浪形骸都是含蓄了。陈汾从小就在胭脂堆里长大,成年后眠花宿柳都是家常便饭。
若只是一般风流就算了,但陈汾此人还喜欢调戏良家妇女,不知毁了多少女子的清白。每回出事都靠栾阳伯兜着,后院里也因此纳了一堆通房小妾。
宁曦华对此人一点印象的没有,也确认跟他没有过交集。
她蹙着眉,忍着想把陈汾两个乱瞟的眼珠子挖下来的冲动,并不想多生是非。
可陈汾不知是酒壮人胆,还是自信爆棚,竟然端着酒杯就朝她过来了。
他故作风流地使劲挥了挥衣袖,向宁曦华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自以为风度翩翩地开口搭讪。
「承蒙郡主厚爱,小生定不辜负郡主情意。」
宁曦华:「???」
大哥,你喝多了吧???
陈汾的举动本就引人注目,他一句话更是把全场的八卦之心都炸开了。
松依当下就忍不住了,「陈公子,我们郡主与您素不相识,您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说!」
陈汾一见有人出声反驳,觉得面上无光,当即就拉下脸来。
「我和你们郡主的私事,你这种小丫头怎么会知道。」说罢还一脸期待地看向宁曦华,似乎等着她附和的样子。
宁曦华头大,这又是哪儿窜出来的二百五。
她有些好笑地问:「你我二人素未谋面,陈公子何出此言?」
陈汾一听她否认,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脸受伤哀怨。
他这样子让宁曦华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薄情寡性不负责任的渣女。
大哥,你这演技不去唱戏可惜了啊。
「郡主刚刚还与我鸿雁传书,倾诉衷肠,现下却翻脸不认。难道郡主是怪我不该将此事说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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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言一脸震惊,越曦郡主居然看上了栾阳伯家的公子,还私下传情,这什么惊天秘闻!
苏璧从陈汾走向宁曦华的时候,眼神就已经冷了下来。
听见陈汾的这番话,他面色如常,和众人一样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宁曦华。可放在桌下的手,已经忍不住地开始频频敲击膝盖了。
宁曦华却一下从陈汾口中抓住了重点,「传的什么书?有证据么?」
陈汾见宁曦华还不承认,顿时怒上心头。
他愤愤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质问道:「郡主虽没有亲笔写信,却让婢女将手帕送来当做信物,那些倾慕于我的话也都是这婢女亲口传达!」
第36章 手帕
只见陈汾掏出的手帕样式精美,乃是苏罗所做,右下角还绣着一个「曦」字。
众人见状议论纷纷,本以为是这栾阳伯公子酒后胡言,没想到他还真有信物!这手帕的材质、样式一看就是贵女常用的,更何况上面还绣着越曦郡主的名讳!
松依一见陈汾掏出的手帕,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这的确是郡主的手帕,还是她今儿临出门前专门塞给郡主的。不过这手帕是素面的,可没有绣字,也不知陈汾是从哪儿弄来的。
松依心下忐忑,这事处处透着蹊跷。看这架势就是冲着郡主来的,万一郡主被诬陷与陈汾有私情可怎么办!她有些着急地看向宁曦华。
宁曦华看见他掏出的手帕,心下瞭然。
在垂花门外被那小丫鬟撞了后,她总觉得不对劲。在席上她暗自倒腾了半天,生怕是被人在身上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结果最后发现不是多了东西,而是少了东西。
她的手帕不见了。
好傢伙,敢情是在这等着呢。
也难为这有心人专门找人偷了她的手帕,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绣上她的名字。
宁曦华也不慌,依旧笑吟吟地问陈汾:「陈公子可能搞错了,我今天赴宴带的婢女可全都在这,陈公子仔细瞧瞧可有给你送手帕的婢女?」
陈汾打量了一番宁曦华身后的婢女们,的确没有来送手帕的那个。
他心有不甘,认为宁曦华敢做不敢当,还在狡辩。这种落他面子的事情他怎么能忍?
于是陈汾争辩道:「或许郡主为掩人耳目找了这临华宫的婢女送的。再说了,这手帕总是郡主的吧,这可做不得假!」
众人见陈汾一脸信誓旦旦,不由又多信了几分。
这手帕可是实实在在的信物,不好辩驳啊!这一番越曦郡主要是解决不好,那可是就摆不脱与陈汾私通的名声了。
宁曦华倒是没急着解释,反倒是抬头仔细环顾了众人一圈。
只见苏璧虽然还稳着没有作声,但眼底的寒光已经快具象可见了。宁曦华怕他冲动行事,赶紧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大佬要是发起疯来,她可收拾不了烂摊子。
而苏翰则一脸趣味,来回打量着陈汾和自己。
贺楼澈看起来急得手足无措,目光担忧地看着她,他很想出言相帮,却又怕适得其反。
苏旭和林梦璃站在一起。
苏旭一脸显而易见的厌恶和鄙视,而林梦璃则是一脸震惊,但眼里却流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行了,找到罪魁祸首了。
看小白花这表现,十有八九就是她跑不脱了。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梦,心下冷笑。诬人私通,还真是小白花百试不厌的老手段呢。
见宁曦华沉默半响,陈汾以为她心虚默认了此事。于是气焰越发高涨:「行了,郡主害羞,我理应体谅郡主。择日小生就让家父上宁王府提亲。」
宁曦华都快被陈汾这自负的样子给气笑了。
怪不得小白花选中了这人,他还真是脑子一根筋,跟个棒槌似的。
「陈公子说笑了,且不说如此私密的事情,我为何要让临华宫素不相识的宫女送信,毕竟我不像陈公子这么……单蠢。」
宁曦华勾了勾嘴角,一脸同情地看着陈汾。
陈汾:……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嘲讽了,但他没有证据…
「就说这帕子,却也不是我的。」
宁曦华话音刚落,陈汾就急了,「你怎么证明那帕子不是你的!那上面可绣着你名字!」
宁曦华不慌不忙的从袖中拿出了一张手帕,说道:「因为这个手帕才是我的。」
陈汾见状质疑道,「郡主可别不是随便拿了一张婢女的手帕就充作是自己的了吧。」
宁曦华也不争辩,只是将手帕展开,正反两面仔仔细细地向众人展示了一遍。
「是星辰绮!这料子越曦郡主上次在赏花宴穿过的!」
「这绣花……居然是双面异色绣!这技法简直巧夺天工!」
「哎?你们看,这绣的花藤倒过来看像不像一个「宁」字?」
宁曦华一笑,将手帕倒了过来,果然那绣着的花藤环绕,隐隐围成了一个「宁」字。
「这才是我平时惯用的手帕,陈公子手上那个,绣工一般,我可是瞧不上眼的。」
陈汾急得脸都发红了,他想争辩,但见周围人纷纷将质疑的目光投向了他,他更是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不出话来。
众人都是见过好东西的,越曦郡主掏出的这个手帕,精緻华丽,而且隐晦地绣有宁王府的标记,才更像是她这种身份惯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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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陈汾的那个略显粗糙且直白的绣字,就显得有些可疑了。
「可万一郡主是准备了两幅手帕呢?」
只见林梦璃怯生生地开了口,说完后又立即捂住嘴,一脸后悔的样子。
是呀!万一这越曦郡主有两幅手帕,故意将差的那幅当作信物呢。
众人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宁曦华,等着她的解释。
宁曦华盯着林梦璃,语带嘲讽:「这所谓信物都已经蠢到将名讳绣上去了,还用得着额外准备一幅手帕吗?」
她用食指和中指敲了敲脑袋,一副刚想起的样子,「对了,林姑娘若是还有疑问的话,不妨让太子殿下将临华宫进出口给封起来,找一找那个送手帕的婢女,看看到底是谁家的。」
她歪头对着林梦璃一笑,「我也很好奇是谁这么诬陷我呢?
林梦璃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那个婢女还在前庭下人的歇脚处,等着跟她一同回府呢!
她语气有些僵硬地回道:「这是东宫宴请各国使臣的宴席,为这事封了临华宫,只为找一个婢女,有些不妥吧……」
宁曦华摇头笑的清脆,看向林梦璃的目光却是带着冷意。
她没告诉林梦璃的是,临华宫从开宴前就已经让常意给封了,那个小婢女也早就被人带到了前殿。只是那丫鬟嘴硬,一时还没招认。
「本宫看没什么不妥的。」
苏璧出了声,一脸理所应当,「本宫府上出了这样诬陷郡主的腌臜事,本宫难辞其咎,一定得还郡主一个清白。」
第37章 主场
林梦璃闻言有些焦急,「太子殿下……」
苏璧却不管林梦璃如何,只吩咐道:「怀川、怀流,封了临华宫的各门暂不许人进出。带人查一查各婢女,看是不是有混进来的歹人。」
林梦璃这下是真的有点慌了,她赶紧扯住苏旭的衣袖,一脸祈求地看着他。
苏旭一看林梦璃这反应,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他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本以为是宁曦华放荡不堪、不守礼教,没想到这事却是林梦璃做的!
他神色复杂,但看着林梦璃那双盈盈泪目,还是开了口。
「皇兄,我看此事不宜大张旗鼓。现下众人皆知道越曦郡主是被诬陷的了,定不会对郡主名声造成损害。」
众人纷纷点头,光看越曦郡主硬气的要求封宫找人的气势,就知道她肯定是被诬陷的了。而那个林家小姐……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秤,熟悉内宅争斗的夫人小姐们心里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对林梦璃的目光纷纷带上了鄙夷之色。
苏旭接道,「这等歹人可以私下再行查找,如此声势浩大地一一检验各府婢女,也会对来赴宴的众人造成不便。」
苏旭这话说的倒是没错,被人查审府中婢女,即使没有问题,也终归是一种冒犯。
宁曦华也不想好端端地毁了苏璧的宴席,让众人对苏璧产生意见,更何况人已经抓到了。
她看向苏璧,偷偷向他眨了下眼睛,说道:「谢太子殿下体谅,是我思虑不周。因各国使臣还在,此事确实不宜封宫查证。」
众人顿时对宁曦华心生好感。
本来越曦郡主遭人诬陷,想要查明真相无可厚非。现下她如此识大体,顾大局,为予各府体面,放弃了进一步追查以澄清名声。这等胸襟气度,非一般女子可比。
苏旭倒是很意外宁曦华会帮他说话。他看向宁曦华明艷的侧脸,眼里有疑惑,也有为误解她而产生的歉意。
林梦璃察觉到了苏旭看宁曦华的眼光,她咬了咬牙,再次扯住苏旭的衣袖摇了摇,一脸可怜兮兮。
苏旭也没有挣开她,只回眸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梦璃,见她一脸泫然欲泣,心下到底还是一软。
苏璧见宁曦华给他使眼色,便知道她自有主张。于是说道:「郡主既如此说,那本宫就收回成命。但这事本宫还是会协助郡主,一究到底。」
事已至此,陈汾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他酒意已经醒了大半,才想起来宁曦华可是宁王独女。要是为此事跟宁王府结仇,怕是家里一向惯着他的老父也不会放过他。
陈汾深吸了一口气,向宁曦华郑重行了一个大礼。
「陈汾受人愚弄,唐突了郡主,还望郡主大度,不予小生计较。小生改日定随父登门致歉。」
宁曦华抬手摆了摆,道:「公子言重。」
陈汾说罢,也无颜在此,于是就势向苏璧告辞,带人离开了临华宫。
一场闹剧过去,众人也对宁曦华和苏璧有了不同看法。
越曦郡主遇事沉着,条理分明,且气度不凡,并不斤斤计较个人利益,反倒是颇识大体。这样的女子,娶回家当作主母,必会带领家族兴盛繁荣。
若不是还在观望皇家态度,这宁王府的门槛,从今天起怕是要被官媒踏破了。
而太子殿下,从宣布封宫起,众人倒是看到了这位传闻优柔寡断,性格温和的太子果敢决绝的一面。
虽然看着体虚,但太子殿下好像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病弱。而且他会为越曦郡主主持公道,会果断封宫查明真相,被越曦郡主推辞好意也没有恼怒。
由此及彼,若是他以后得登大宝,一定会公正严明,广纳谏言,成为一位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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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宴席下来,不知多少人在心中都有所考量。
见众人酒意正酣,苏璧照例宣布众人可自行游玩取乐。
于是各个贵人们纷纷走下席位,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把酒言欢。
还有不少小姐公子们也都聚在一起,或玩起了飞花令,或玩起了投壶,还有的玩起了射覆。
宁曦华却是懒得跟他们一起,嫌弃人多嘈杂。于是她出了垂花门,熟门熟路的逛起了临华宫。
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松依才开口问她,「郡主,刚刚是怎么回事,都快吓死我了。」
见松依一手拍着胸口,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宁曦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
「你还记得我们入席前在外面碰到的那个撞我的小婢女吗?」
松依恍然大悟,「是她偷了您的手帕!」
宁曦华点头,「我当时就觉得不对,让常意去查了。」
逛的累了,她随意找了个石凳坐下,继续向松依解释。
「宴席中我发现帕子不见了,常意正好来回禀,他们封宫抓住了那个小婢女,绑在前殿还没招认。」
松依还是不解,「那郡主那个帕子是哪来的?」
她十分确定今天进临华宫前,她家郡主身上还没那个手帕。
宁曦华弯了弯眼睛,眼神亮闪闪的。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于是让常意赶紧找绣娘给我做了个帕子。常意也是机智,一听我说找哪个绣娘就知道我要什么样的帕子,做好了后就借着上菜让宫女偷偷塞给了我。」
临华宫好歹算是她半个主场,这么多日子她可不是白呆的。
她知道临华宫有个绣娘极善异色双面绣,且刺绣速度极快,她当时好奇还专门去观摩过。
常意一听她让他找那个绣娘做个手帕,就知道她想要什么了。
最后不仅在手帕上绣出了「宁」字藤花,居然还用上了她曾经出过风头的星辰绮,更是让人信服,一点都看不出来是赶工的。
松依心有余悸,「好险。」
她当时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幸亏是在临华宫设宴,不然能去哪儿给郡主变一个带着绣花的星辰绮手帕来。
宁曦华也是一嘆,「是啊,好险。」
还好她跟临华宫的人都混的熟,因着苏璧的原因,常意更是对她尽心尽力,无有不从。这才没有掉进林梦璃的陷阱里。
或许,这就叫,主场优势?
第38章 落水
宁曦华没清净一会儿,就有人寻了过来。
只见贺楼澈提熘着眼满院子转悠,一副找人的模样。一看见宁曦华,他双眼放光,直直就向她走来。
「郡主!上次万寿宴匆忙,我还未正式答谢郡主相助之恩。」
宁曦华尴尬笑笑,心想你别再搞求婚的么蛾子她就谢天谢地了。
「二皇子多礼了,本就是举手之劳。」
贺楼澈面色有些踌躇,但还是开了口,「我心知上次当众请婚太过唐突,但我是真的心悦郡主!」
宁曦华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直白的告白。她有些惊讶,却也感受到了对方的真诚。
宁曦华看着他那双闪闪发亮的狗狗眼,里面满是认真,心下不禁有些感动。
她温声道,「承蒙二殿下青睐,可您也知道,你我二人身份悬殊,此番情意,怕也只能辜负了。」
贺楼澈失落地垂下了眼睫,蔫蔫地回道:「其实从我知道你是越曦郡主的时候,我就猜到是这个结局了,但我不死心,还是想亲口告诉你。」
宁曦华不忍,却也不好开口安慰他。
贺楼澈却是抹了把脸,一扫失落的模样,仍是笑着跟她说:「虽然做不成恋人,但应该还是能做个朋友的!我马上就要回北琼了,还未好好逛过京城,不知郡主能否在我走之前带我游玩一番。」
宁曦华看他明明难过却强颜欢笑的样子,终是不想亏待了这番难得的心意。
她点点头,微笑回道,「没问题,我应尽地主之谊。」
贺楼澈走后,宁曦华看着时间差不多快散宴了,也没有在外面多待,带着松依就回到了席上。
苏璧宣布散宴后,众人陆陆续续的都准备离开。
宁曦华看了眼在门边候着的常意,心下一动。
她跟随众人一同起身离开,从常意身边经过的时候,她快速又小声地对他说了句,「池塘、林梦璃」。
也不知道常意明不明白她的意思。
从设席的花园到正门,会经过一个不大的池塘。里面养着不少锦鲤,之前宁曦华常在那餵鱼。
她随大流一起慢悠悠向外面走着,刚走过池塘上的拱桥,没一会儿,就听见后面传来了喧闹声。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啊!」
「救人啊!」
宁曦华站在池边扭头回望,只见有个白色的身影正在水中扑腾,周围人正急匆匆地高唿救人。
走在后面的苏旭本来没当回事,但一见落水人的面孔,也没多想,二话不说就跳进了池塘,惹得众人连连惊唿。
等苏旭将人拖上岸,宁曦华仔细一看,果然是林梦璃。
只见林梦璃面无血色,因呛水还在艰难地咳嗽,整个人都湿透了。加上她穿的又是白色衣裳,这夏日的衣衫又薄透,一时间竟是曲线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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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旭也是一身狼狈,他将林梦璃放在地上,半抱在怀里,顾不得自己,赶紧低头查看林梦璃的状况。
众人眼光形形色色地落在这二人身上,苏旭已然管不了那么多,只担心心上人的安危。
苏旭的随侍好半天才拿来了衣物,将衣裳披在了二人身上。
见林梦璃无恙,苏旭才放下心来。立即转身就开始发难,「林小姐好端端地怎么会掉进池塘里的?」
林梦璃的贴身婢女红酿立即跪地哭诉,「小姐刚走近池边,正准备上拱桥,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个小厮,一下子就撞到了小姐身上。小姐一时没站稳,就掉了下去。」
苏旭皱眉,一脸怒意,「那个小厮呢?」
红酿边哭边哽咽道:「那个小厮撞完小姐就跑了,我们只顾着担心小姐安危了,都没来得及抓住那个小厮。」
「看清楚长什么样子了吗?」
红酿感受到了三皇子的怒意,有些战战兢兢回道,「因为太突然,那个小厮动作又快,所以没……没看清……」
苏旭突然想到了什么,勐地抬头向人群中看去。
当他看见宁曦华一脸冷漠,丝毫没有得意的样子,心下又有些怀疑,难道不是她做的?
事已至此,苏旭也不可能此刻翻遍人多眼杂的临华宫,去找一个根本不知面貌更不知来歷的小厮。
他抱起林梦璃,吩咐下人们跟上,便急匆匆地向临华宫门口离去。
徒留一众吃瓜群众,面露兴奋,交换眼色。
三皇子下水救了林家姑娘,即使是救人之举,那也算是损了人林家姑娘的清白。
虽说这二人之间早有传闻,但此次众目睽睽下有了肌肤之亲,也算是铁板钉钉了。
就是不知三殿下会给这林姑娘什么位份了,毕竟以这林姑娘的出身,和清白当众受损的事情,是断然不可能成为皇子正妃的。
来赴宴的小姐们纷纷摇了摇头,也不知以后哪个倒霉的闺秀会成为三皇子妃,这正妃还没进门,就已经多了一个糟心的小妾了。
宁曦华全程围观,脸上虽一脸淡然,与我无关的样子,内心却欢唿雀跃,疯狂给常意撒花点赞。
常意好样的!这事儿干的漂亮!
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就是了!
小白花让人撞她偷她手帕,想以此诬陷她与栾阳伯公子私通。她就让常意也找人把她撞下池塘,直接让她跟她心心念念的男主当众绑定,名声全无。
小白花不是一直想让苏旭明媒正娶,以正妻之位聘她么?宁曦华就偏不让她如意!
这下好了,除非孙贵妃和邵元帝被小白花的女主光环闪瞎了双眼,否则断然不会同意林梦璃成为三皇子妃。
她想要这正妃之位,就只能在后倒将来的三皇子妃,才能上位了。
不过这以后,就不关宁曦华的事了。
宁曦华心满意足地准备打道回府,却发现常意已经等在她的马车旁了。
她一脸赞赏地看着常意,还偷偷在衣袖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常意喜笑颜开,躬身道:「郡主吩咐,奴才一定鞠躬尽瘁。」
宁曦华被常意这马屁拍的很是舒爽,刚想让他回府别送了,就听见常意小声说道:「殿下让郡主留步。」
第39章 偷听
宁曦华坐上了自家马车,兜兜转转几圈,又回到了临华宫的角门外。
熟门熟路地从暗道进入了内殿,常意将她带去了苏璧的书房。
等进了书房,她才发现,常意带她进的不是苏璧常用的书房,而是书房旁的另一间房间。
宁曦华一脸询问地望向常意,常意却卖了个关子,「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他搬了把软椅到靠墙的书桌旁,示意宁曦华上座。
接着挪开了临近隔壁书房那面墙上的字画,在墙上鼓捣了一下。
宁曦华刚想开口询问,就听见了隔壁传来苏璧的声音。
「二皇子这是何意?」
宁曦华一脸惊讶,这机关居然能听到隔壁的声音!
常意一脸笑意,解释道,「这面墙上的机括是单向的,郡主可以放心说话,那边听不见我们这边的声音。」
不知是怎么设计的,这机关不仅单向透音,似乎还放大了声音,让宁曦华隔着一面墙仍是听的清清楚楚。
敢情苏璧让她别走就是跑这来偷听了啊?
还没等宁曦华纳闷苏璧想干嘛,隔壁又传来了声音。
「自然是来找殿下合作的。」是贺楼澈的声音。
宁曦华挑眉,北琼二皇子密会澧朝太子殿下?这么劲爆的吗?
苏璧轻笑,「你我立场不同,如何合作?」
宁曦华摸了下耳朵,大佬这笑声,有点苏啊。
贺楼澈也不绕圈子,「殿下怕是不知道贵国三皇子已经与我大皇兄达成协议了吧?」
哦豁?原来劲爆的在后面啊!
之前苏璧就说过苏旭跟驿站往来频繁,原来是跟北琼大皇子勾搭上了啊!
「二殿下空口便指本宫皇弟与贵国勾结,本宫如何能信?」
「贵国三皇子已经按照我大皇兄的要求,在北疆宁家军中安插了不少细作,殿下一查便知。」
宁曦华皱起了眉头,怎么还扯上了宁王府?
水声流过,苏璧似乎是给贺楼澈倒了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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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知二殿下能否告知本宫这协议,以示诚意?」
「当然。」
原来北琼大皇子贺楼清为了争得王位,想从北疆入手。但北疆有30万宁家军镇守,一直以来都是北琼的心腹之患。恰好苏旭想取得兵权,二人一拍即合。
贺楼清承诺帮助苏旭夺得宁家的军权。只要苏旭能提供情报,北琼便可屡战屡胜。
待宁家军伤亡过半,邵元帝定会对宁王失去信任,另派将领。
若是宁王不放权,苏旭就联合贺楼清,给宁王扣上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届时苏旭再申请接手宁家军出战,由贺楼清配合苏旭佯败退兵。
这样一来,苏旭不仅能获得邵元帝青睐,还能立下赫赫战功,并顺手掌控剩下的15万宁家军。
而贺楼清,则屡立战功,并以一己之力削弱了北疆15万宁家军,必然在北琼声名大噪,其余的皇子再不是他的竞争对手。
宁曦华却是听的心头髮寒。
那可是整整15万将士的性命啊!苏旭他也敢!
宁曦华没想到,即使她跟苏旭没有订婚,苏旭还是将主意打到了宁王府的兵权身上。
若是让苏旭得逞,宁王府出战不利,折了15万将士,那后果又能好到哪里去!
若是再被扣上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她又想起那个让她胆战心惊的梦,想起梦里宁王府最后的结局。
宁曦华气得抓紧了软椅的扶手,指甲都生生折断了一根。
常意见状赶紧安抚宁曦华,「郡主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有殿下在,宁家军肯定不会出事的。」
宁曦华缓了口气,但眸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和狠绝。
苏旭!你敢动宁王府分毫,我必让你十倍偿还!
苏璧则是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将士们应该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而不是死在上位者的争权夺利中。此举有违天理,本宫定不会坐视不理。」
宁曦华心头一暖,她知道,这是苏璧说给她听的。
他在告诉她,这件事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贺楼澈也出声道,「虽是敌国,但此举也却是过于阴毒。我大皇兄做事向来不留余地,若他坐上王位,我怕是在北琼再无立足之地。因此于公于私,我都不想他得逞。」
「那二皇子为何选择与本宫合作呢?」
贺楼澈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出来,「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苏璧也是一哂,「假话是何?真话又是何?」
「假话是殿下贵为太子,乃是澧国储君,必然不惧三皇子。」
贺楼澈笑声爽朗,「真话是,她在万寿宴上那样维护殿下,想必殿下即使不是才德兼备,也一定有过人之处。」
他的声音忽然轻柔起来,「而我,相信她的眼光。」
听到这话,宁曦华垂下了眼睫。
不过举手之劳,却得人真诚相待,她何其有幸。
但有些感情虽然深重,却必然没有结果。
「二皇子至情至性,倒是本宫沾了越曦郡主的光了。」
苏璧一嘆,宁曦华看不见他的脸上被窗外的余晖投下了树影,显得神色隐晦,甚至有些阴郁。
「只是不知二皇子与本宫合作,有什么条件?」
贺楼澈正声回道,「我并不想与大澧交战,以生灵涂炭为代价来换取资源。我只希望殿下在登基后,能开放北疆边城互市,并让北琼子民能在边城和大澧子民拥有相同的权利而不被驱逐。」
这个条件倒是苏璧能做到的,何况他也早有此想法。这对北琼和大澧来说也是一件惠民的好事。
「成交。」
贺楼澈走后,常意才将宁曦华带到了隔壁书房。
「这也是託了你的福,才能如此顺利跟贺楼澈谈拢。」
苏璧语气轻松,神色却有些不明。
宁曦华十分敏感地察觉到大佬现在的心情并不好。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贺楼澈合作是双赢的一件好事。
「你不高兴?」
苏璧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没有。」
见苏璧不肯说,宁曦华也不再深究,反正大佬的心思她不懂。
「我回去会让我父王在军中仔细调查,那些细作隐患太大了。」
苏璧注意到了她噼断了的指甲,也出声安抚道,「别太过担心,我这边也会从苏旭入手,派人去查。」
宁曦华点点头,「所以……」
她盯着苏璧,一脸好奇,「你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苏璧:……
第40章 坦白
回到宁王府,宁曦华一刻都不敢耽搁地去正堂找宁王。
「老头子!老头子!咦,人呢?」
「在这呢,你这丫头又咋咋唿唿的怎么了?看个书都能被你吵晕!」
只见宁王从偏厅掀开帘子,无奈地看着她。
「有正事!」
宁王一脸怀疑,「你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能有什么正事?」
宁曦华这时也没心情跟他斗嘴,快速地将苏旭和贺楼澈的阴谋说了一遍。
宁王脸上顿时收起了笑意,认真地问她:「你从哪儿知道的这消息?」
宁曦华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是自己是从苏璧那知道的吧。
「哎呀!你别管哪儿来的消息,赶紧查一查军中不就知道真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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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却是不慌不忙,「查我肯定是会去查的,想在我宁家军中动手脚,也没那么容易。」
他上下打量了风风火火的宁曦华一眼,狐疑道,「你从临华宫赴宴回来的,一回来就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宁王眼睛一眯,「是太子吧。」
宁曦华一时瞪大了双眼。
「哼!我就说,你个怕麻烦的懒鬼上回怎么会在万寿宴那样维护他,原来是瞧上人家了!」宁王吹鬍子瞪眼的,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宁曦华也不想骗他,「的确是苏璧告诉我的,但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宁王更气了,「都叫上人家名字了,不是那样是哪样!」
宁曦华扶额,十分无奈,「您搁这瞎想什么呀,八字都没一撇呢……」
宁王瞪着她,语气微酸,「都有八字了,那一撇还远吗!」
宁曦华简直甘拜下风,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怼不过老头子的一天。
「太子长得倒是还不错,就是身体……你要是嫁过去不会早早就守寡吧……」
宁王一脸担忧,为这个不省心的女儿他真是操碎了心。
宁曦华翻了个白眼,这个是重点吗!
「不是,要我真跟苏璧好了,你不是该考虑宁王府何去何从的问题吗?你管他身体好不好干嘛!」
宁王嫌弃地看着她,一脸你个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的表情。
「什么何去何从?要是你想嫁给太子,我宁王府自是你的后盾!宁王府向来忠君爱国!这储君,也是君嘛!」
宁曦华瞬间跪服,她本来还担心老头子对支持苏璧的事情心有顾虑,没想到他老人家理由都找好了。
姜还是老的辣!
见宁曦华一脸无语,宁王倒是得意的笑了。难得把这小丫头怼的无话可说,哼,服了吧。
「哎,女大不中留啊!」宁王唉声嘆气的,突然有些惆怅。
宁曦华赶紧哄他,「什么不中留,我能留到地老天荒!」
宁王看着她乖巧的样子,脸上满是笑意。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眼里都是宠溺和慈爱。
「你也别背什么负担,小孩子家家的,想那么多干什么!你要是喜欢就去追,两情相悦了就在一起!天塌下来了,有你老子顶着,轮不到你个小姑娘操心!」
宁曦华听的心头暖意四起,眼眶都有些酸。
这种有人保护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啊。
她这边还感动着呢,那边宁王就眯着眼睛抿着唇,一脸八卦:「所以,你现在肯告诉我你们俩到哪一步了吗?」
宁曦华瞬间破功,朝宁王大声嚎道,「您还是赶紧去查正事去吧!再见!」
说完就一熘烟跑出了正堂,回她的燕归居去了。
宁王看着她活泼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
想到细作的事,他神色又冷了下来。
低眉顺目这么多年,有些人怕是忘了宁王府这个亲王位是怎么来的了!将主意打到了宁王府身上,那就别怪他狠辣无情。
………
这日,宁曦华照例到了临华宫。
「那个偷你帕子的婢女你打算怎么处置?」
苏璧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将小几上的果脯推到了她跟前,问她道。
宁曦华一拍脑袋,这才想起那天她急着回府告诉老头子事情,都忘了林梦璃的那个婢女还被绑在临华宫前殿呢。
「她招了吗?」她有些好奇。
「你想的没错,是林梦璃。」
宁曦华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她顺手拿了块果脯放进嘴里,边吃边说道,「仅凭她一个婢女的证词,怕是没什么大用。苏旭怕是将陈汾那边都打点好了。」
苏璧点了点头,「苏旭还问我要这个婢女呢。」
宁曦华一脸鄙夷,「他这是要把这事给抹平啊。那你给他了吗?」
苏璧很是顺手地将她粘在嘴角的头髮抽开来,一边笑道:「这不是等着听郡主您吩咐么。」
宁曦华也没在意苏璧的举动,只觉平常。
「少来!凭这么点事儿也不能把林梦璃怎样,给他算了。」
边说边顺手就塞了一个果脯到苏璧嘴里,今天这果脯甜的有点过分了。
苏璧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她的投喂,点头称好。
宁曦华眼珠子一转,突然觉得不能便宜了苏旭。
「不过不能白给!他想要林梦璃在这件事上清清白白,总得付出点代价。」
苏璧倒是被她这副记仇的小模样逗笑了,「好。」
正好刑部侍郎因病致仕,位子空了下来,想来苏旭很乐意为了他的心上人,让自家外祖父提拨一下人才。
「对了,苏旭安插在北疆军中的细作,我找到了一个。」
宁曦华惊讶,「这么快?」这才几天?
苏璧:「是准备押运粮草去北疆的人,还没出京就被发现了。」
宁曦华有点佩服了,这速度,不愧是大佬啊。
苏璧勾起嘴角,垂下了眼睫,语气平常道:「这么关心,要不一起审?」
「我?一起审?」宁曦华一脸讶异。
「嗯,那人还没招出其他同伙。」
宁曦华从未见过审讯,着实有些好奇,于是点头同意。
苏璧转身吩咐怀川怀流将人直接带过来。
怀川顿了一下,抱手称是。怀流却是有些犹疑,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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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璧看了二人一眼,二人也不敢再说什么,皆躬身退下。
苏璧则是回头看了眼正一脸期待的宁曦华,神色闪烁。
第41章 试探
怀川和怀流很快就将人带了上来。
只见那人长相普通,手上脚上皆是带着镣铐,衣衫褴褛,隐约可见身上血痕累累。
怀流一把将人按跪在地上,「说!还有哪些人跟你一样收到了卧底的命令!」
那个细作本是垂着头一言不发,但他跪下时却勐然看见了宁曦华。
他瞬间激动起来,「你是……越曦郡主!原来……原来你竟和太子勾结在了一起!」
宁曦华皱起了眉,什么叫勾结,这人会不会用词!
那细作笑的有些神经质,接着道,「越曦郡主,那你知不知道你身边这人,看似温润如玉,实际却是个心肠歹毒、狠辣无情的变态!」
怀流见状狠狠将这人脸压到地上,「口出狂言!」
苏璧依旧端坐,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宁曦华闻言却是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
大哥,不用你说,我第一次见他他就在杀人灭迹。他还差点掐死我,是挺狠辣无情的。
细作见她不作声,以为她惊呆了,他得意的大笑起来,笑得脸都有些扭曲。
「你知道吗?这富丽堂皇的东宫下面居然有一个暗牢!你真应该去看看那里有些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怀流想上前制止这人继续再胡言乱语,怀川看了主子一眼,伸手拉住了他。
提到暗牢,那细作神色癫狂,「嘿嘿你不知道吧,那里全都是这位太子殿下的私囚,他们全都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被百般折磨……」
他忽然激动地伸手扯开自己的衣裳,露出了里面的伤口和血迹。
「你瞧瞧!我的琵琶骨被他们穿透了!我的手指被他们一根根折断再接上!他们还用些薄如纸片的小刀在我身上一刀一刀的划,再倒上盐水……」
那细作突然止了笑意,一脸阴森,「越曦郡主,你见过人皮吗?真的人皮哦?昨天你的太子殿下就亲手将暗牢里的一个犯人剥下了皮,一大张,血淋淋的,还透着光……」
「够了!」
宁曦华怒喝。
她是来审问的,不是来听恐怖故事的!况且苏璧为人如何,还轮不到一个细作在她跟前置喙!
苏璧听见宁曦华打断,却是低下了头。
她……
全程都没有说话,没有反驳,甚至没有向他投来丝毫目光。
那细作见她生气,却是更高兴,「我跟你说啊……」
话音未落,只见他突然暴起,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掀翻了压制他的怀流,直直就向宁曦华冲来。
事情太过突然,怀川也只抓住了那细作的衣裳,却根本止不住他向前的趋势,
宁曦华还在惊讶中,脑子告诉她要躲,身子还尚未来得及反应。却只见眼前一道白影划过,接着血雾四溅。
那细作睁着双眼,直直倒下,尸首分离。
是她身后的苏璧,用那把给她扇过风的白色摺扇,划破了那人的喉咙,也斩下了那人的脑袋。
宁曦华望着滴熘熘滚到她脚边的头颅,实在是没忍住,推开苏璧就朝门外跑去。
干呕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璧僵着被她推开的手,脸色阴沉如水。
「送郡主回去吧。」
宁曦华走后,怀流终于是憋不住了。
「主子,您明明可以审完后再告诉郡主的,为何偏偏让那细作出来,还跟郡主说那些话!」
苏璧沉默。
怀流却是有些心塞,「主子是故意的!为什么!」
怀川安抚地拍了拍怀流的肩膀,嘆了口气,「主子是想试探郡主吧……」
怀流一脸懵,「什么试探?」
试探她如果知道了这一切,会不会怕他,厌恶他,然后疏远他。
怀川见苏璧还是垂着眼不说话,摇了摇头,拱手退下,并且将还想发问的怀流一併拉了下去。
房间内就只剩下苏璧一个人。
半晌,他抬手用手背遮住了眼,自嘲一笑。
他从来都不是这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样子,他成为这样,不过是世人想要他成为这样而已。
他受过凌虐,也凌虐过别人。他被别人刺杀,也同样杀过人。
他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相反,他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他习惯了用那副温润的样子面对世人,也习惯了就这样陪着她,纵着她,事事都对她温柔以待。
和她在一起时,他都快忘记了自己阴暗的那一面。
直到他看见贺楼澈。
那才是真正的心向阳光,无惧无畏之人。
贺楼澈能如此直白地向她表达爱意,能用尽全力去争取。
而他,只能带着面具,小心翼翼地捂住那些阴暗,担心会被厌弃。
虽然她拒绝了贺楼澈,但他还是怕,那样热情充沛的灵魂,谁不动容呢?
他怕她只是为了合作才愿意陪着他,他怕她只是习惯了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无害的样子。
他怕她忘记了他初见她时的狠厉和差点杀了她时的无情。
他怕有朝一日,当她记起这一切,她再也不会欣赏地夸赞他,不会不顾众人眼光为他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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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从来都不屑欺骗自己,虚假的东西,他宁愿不要。
于是,他故意让那个细作说出来,他想让她看看,看看自己真实的样子。
他在赌,赌她一直都明白,赌她不会介意。
但是,他好像赌输了。
她推开了他的手,再不屑与他多说一句……
若是她再不愿陪着他,那该怎么办呢……
苏璧放下了手,眼睛被暗潮淹没。
那就抓起来,把她囚在身边。
…………
宁曦华回到府上也一直在干呕,连苦胆都快呕出来了,一闭上眼就是那颗头颅向她滚过来的样子。
不是她胆小,她前世今生加一起长这么大,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在面前,而且是以这种惨烈血腥的方式。
她不是不知好歹,苏璧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这次苏璧杀人也是为了救她。
但他不至于在她面前把人弄成两截吧!
大佬太高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她可是个没见过世面娇娇弱弱的女孩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见过的场面太过刺激,宁曦华这晚久违地做起了梦。
那个她穿书的第一天晚上就做过的梦。
第42章 梦
和穿书的第一晚一样,梦里是「宁曦华」视角下的一生,她的梦却跟宁曦华看过的原书剧情大相迳庭。
在梦里,「宁曦华」纯真而又热烈的喜欢着三皇子苏旭,终于求得父亲帮助,获得圣上赐婚。
赐婚三年后,先太子薨。苏旭因与她定亲,获得了宁王的支持。
没过一年,在宁王的保驾护航下,苏旭就被立为了太子。
她还没高兴多久,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发与苏旭侍卫私通。她哭着向苏旭澄清她没有,但苏旭只是厌恶的挥袖而去。
「宁曦华」还没来得及回家找宁王做主,林梦璃就出现了。
她亲手给她灌下了毒药,看着她痛的满地打滚。
痛到最后,她听见林梦璃在她耳边低语:「你以为苏旭不知道你是冤枉的吗?你就没有想过那个侍卫为何咬死与你私通之事?」
她痛的浑身颤抖,恍惚自己听错了:「……是你们?」
林梦璃得意轻笑:「没错,是我们。苏旭已被立为太子,宁王那三十万兵权也因你的婚事被圣上卸了大半,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宁曦华」痛的掐破了掌心,但仍是抓住了重点:「什么兵权?」
林梦璃嘲讽地看着她:「真是温室里长大的天真小郡主啊!你以为圣上为何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你父王的赐婚请求?那是你父王拿二十万兵权换的。」
她冷笑:「至于剩下的十万,现在大多怕是都在苏旭的掌控下了。」
「宁曦华」恨极,悔极,可她已经疼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抓着胸口艰难的喘气。
林梦璃看着她痛苦的样子,畅快大笑,笑得秀丽的面孔都有些扭曲。
「苏旭爱我,你不该成为我们之间的绊脚石!你贵为郡主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在我脚下苦苦挣扎?」
「宁曦华」闭上眼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林梦璃华贵的步履上缀着的硕大东珠。
她就像那颗东珠,这一生明丽张扬,最后却只落得成为林梦璃脚下通往顶峰道路的点缀。
梦中的「宁曦华」死后,她接着就以第三视角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林梦璃和苏旭将现场伪装成「宁曦华」服毒自尽的样子,对外宣称因为要纳林梦璃为侧妃,「宁曦华」一时无法接受,爱而不得,自尽身亡。
这说法看似保全了「宁曦华」的声誉,但那天捉姦之事早就被传了出去。
众人只觉得是「宁曦华」私通事败,无颜苟活才服毒自尽,还道太子心善,临死还保全了「宁曦华」颜面。
宁王知道独女自尽身亡,悲愤欲绝,怒火直指苏旭。
彼时苏旭已权倾朝野,宁王请圣上主持公道不成,揭竿而反,誓杀苏旭。
可惜独木难支,三个月后,藉此机会彻底执掌军权的苏旭就以反贼之名将宁王斩于马下。
宁家因叛国谋反之罪,举家上下皆被判斩首,男女老少,无一倖免。
而苏旭因宁王反叛一案立下大功,更是巩固了朝中势力,最后成功登基,林梦璃也成为了名正言顺的皇后。
宁曦华醒来后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捂住胸口,艰难地喘着气。
梦里「宁曦华」的痛和恨都那样的强烈,她带入进去后,也觉得撕心裂肺。
这个梦太过真实,让她不得不信,这才是原身去世的真相。
不是自尽,而是毒杀。
在苏旭成为太子后,她会被苏旭和林梦璃联手毒杀,并让宁王府满门倾覆。
所以宁曦华才会站在苏璧这边,迫切地希望苏璧能稳稳坐好他的太子之位。
她怕痛怕死,怕重蹈覆辙。
苏璧就像是迷局中的一根救命稻草,当他伸出橄榄枝,她便死死抓住,不敢放手。
可苏璧对她太好了,好到让她甚至觉得有一点不真实。
她没有忘记,她最开始遇见苏璧时,他的狠厉和无情。
可自从听风楼相处开始,苏璧便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显露过这一面。
他永远都是温柔的,纵容的,体贴的包容着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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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个普通的女生,成天面对一个对她无微不至的美人,真的很难不心动。
但她却对这种无微不至,十分纠结。
明明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苏璧的好让她有些辨不清真假。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他的好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出于合作。
直到这次,苏璧当着她的面出手杀人。
她才忽然意识到,这才是苏璧啊!
他从来都没有变过,他狠厉无情是真的,他对她百般纵容也是真的。他从不屑欺骗她什么。
她之前的纠结,仿佛都是庸人自扰。
………
这日,又到了约定的五日之期,她正准备一如往常去临华宫,却收到了怀流的消息。
说是苏璧今日事忙,让她此次不必去了。
这还是苏璧第一次失约。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回想了一下上次分别的情景。
不是吧,大佬不会是因为她上次直接跑路,就跟她生气了吧。这也有点太小气了吧。
被人拒之门外,宁曦华心里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失落。
她也只能自我安慰,算了,她大度不跟苏璧计较,下次见面哄哄他吧。
这边宁曦华还在想怎么哄好苏璧的事情,那边贺楼澈的请帖就送到了她手上。
上次在临华宫答应过陪他一起浏览京城,宁曦华也不会食言,于是欣然赴约。
翌日,贺楼澈和宁曦华二人走在吉庆坊的街道上。
「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条街上,那时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贺楼澈看着宽阔的街道,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子眼光真不错,一眼就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他笑了出声,打趣的夸赞着自己。
宁曦华也笑了,「嗯,你当时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很难不让人相信。」
贺楼澈转头看她,眼神认真又炽热。
「可能你不信,但或许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心悦你了。即使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宁曦华被这真挚的目光注视着,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见宁曦华有些沉默,贺楼澈语调一转,又爽朗问道:「那你呢,你第一眼见我是什么感觉?」
第43章 送别
第一眼见他?
宁曦华回想了下当时的场景,他被那个女子当街拽着,一脸的愤怒,眼睛里又透着丝不被人信任的委屈,整个人跟只被惹毛了的狼崽子似的。
她笑了出声,说道:「我当时就觉得,这么俊俏的狼崽子,就应该在草原上自由的奔驰,被困在这京城还被人冤枉,当真是委屈你了。」
贺楼澈听见她的形容,也是大笑,「我可不是狼崽子,我们北琼的儿郎个个都是草原上孤傲的狼。」
宁曦华笑着摇了摇头,决定不告诉他,其实他每次看她的时候,眼睛里水汪汪的样子更像是一只可爱的大金毛。
二人相携就这么一路聊一路逛。
突然宁曦华看见了街边一个老伯在卖草编的小玩意儿。有蚂蚱、蟋蟀、蝴蝶、蜻蜓等等,各式各样,全都是编的小巧精緻,活灵活现。
她掏出碎银来买了一只最精巧的蚂蚱。
贺楼澈本以为她要送给自己,一脸开心。结果却见她将那蚂蚱用手绢包好,放进了衣袖里。
他难掩失落,「想不到郡主童心未泯,还喜欢这种小玩意儿。」
宁曦华见他失落,却也没解释什么,只点了点头默认了。
没一会儿二人就走到了弥江码头,一条精美的画舫就泊在渡口。
「北琼没有这么宽的江,也没有这样的画舫,我还是第一次见,还请郡主陪我一起浏览这弥江。」
贺楼澈一脸兴奋,盛情相邀。
宁曦华看了看这江,又看了看那艘画舫,心中纠结。她可没忘记她之前从猗州回京,因为晕船差点吐得昏天黑地的事情。
可她看着贺楼澈眼里的期待,却怎么都不忍心开口拒绝。
算了算了,这人都要走了,捨命陪君子吧。
宁曦华咬咬牙,僵着身子踏上了画舫。
贺楼澈租的这艘画舫是京城里最常见的样式,画舫有两层。
一层是厢房,可供客人休息。二层则是四面架空,甲板做成了露天的观景台,在船舷附近还立了屏风,挂上了纱幔。
今天天气晴朗,宁曦华和贺楼澈二人就上了二层。
坐着软榻,品着清茶,入目是宽阔的江面,四周是被江风吹的飘扬的纱幔,环境好不惬意。
因着今天风轻浪小,宁曦华甚至觉得这画舫没有那么颠簸,晕船的担忧也暂且放下了。
看着这样宽广的他从未见过的江,贺楼澈突然心生感慨。
「郡主,若是无缘,这怕就是我们此生最后一面了。」
宁曦华端茶的手忽然就顿了一下。
是啊,大澧和北琼相隔千里。今日一别,此去山高水阔,余生怕是没有机会再见到贺楼澈了。
宁曦华突然就有些惆怅。也不是不舍,只是不喜欢这样的别离。
「我其实很想问郡主,如果你不是越曦郡主,不是宁王的独女,如果你们陛下愿意让你联姻,你会愿意嫁给我,和我一起回北琼吗?」
少年一脸认真,眼里尽是执拗的光,好像非要问得一个答案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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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长嘆一口气,并不想用欺骗来安慰他,她轻轻地回道:「不会。」
少年那双一直光亮的眼睛暗淡了下来,他还是执着地问,「为什么。」
宁曦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因为不爱罢了。」
贺楼澈很好,热情又真挚,嫁给她的女孩子一定会得到这世间无二的爱情。北琼也很好,没有大澧那么多规矩束缚,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可她太清楚自己了,她顶多算是一条咸鱼,不思进取,安于享乐。她不需要那么宽阔的海洋和天空,她也扑腾不出什么水花来。
相反,穿书前她虽然在福利院生活,可也是衣食无忧,安稳度日。穿书后她被宁王骄纵,更是起居用度颇为奢侈。
她已经习惯了这富贵迷人眼的京城,习惯了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要她去北琼度假几日可以,但要她放弃一切,陪贺楼澈在北琼恣意奔驰,她却是不愿的。
归根到底,不过是不爱罢了。
所以不愿为他放弃,也不愿为他改变。
宁曦华对他笑得恬静,眼神平和而悠远。
「我不过是你年少途中一处路过的风景,你现在可能会因为无法停驻而觉得伤心难过,但当你真的遇见那个对的人,你就会觉得,还好当初自己没有停留,不然怎么能看见今后更美的景色呢。」
她歪了歪头,扬起了嘴角,「这一切啊,都是最好的安排。」
贺楼澈看着她温柔的眉眼,突然有些难过,他在心里想,不会了。
像你这样惊艷我整个旅途的人,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宁曦华举起了茶杯,跟贺楼澈的碰了碰。
「得君青睐,是我之幸。我以茶代酒,祝君往后,鹏程万里,康健无忧。」
说完,仰头饮尽了杯中茶。
一阵江风吹来,捲起了她的秀髮,一袭白衣在风中飘逸翻飞,她眼带笑意,明艷的脸上尽是洒脱和祝福。
贺楼澈想,要是时间就此定格就好了,这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临别前,贺楼澈塞给了宁曦华一封密封的信件。
「回去后再拆,今日一别,千万珍重。」
少年的脸庞依旧有些稚嫩,可锐利的气质已经初见锋芒。
宁曦华点了点头,笑着同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去,再没回头。
贺楼澈望着她的背影,终是释然一笑。
他抬头望向天空的北方。北琼,那里才是他人生接下来的战场。
回到宁王府,宁曦华拆开了贺楼澈给她的信件。上面居然写着苏旭与贺楼清密谋及在宁家军中安插细作的事情。
宁曦华嘆了一口气,虽然早就从苏璧那里偷听到了,但贺楼澈的这份人情,她还是记下了。
她刚回府没歇上一会儿,松依就来禀说是怀流在王府后门等她了。
「昨天不是说有事不用去临华宫么,今日怎么又来接了?」
松依也不清楚,摇摇头道,「怀流侍卫只说是太子殿下吩咐的,而且还顺嘴提了一句说太子殿下情况不太好。」
什么叫情况不太好?
宁曦华有些担忧,带上松依就直奔临华宫了。
第44章 病娇
到了临华宫,宁曦华才发现苏璧看上去似乎的确不太好。
他面色苍白,眼下青黑,一脸倦容。
他似乎没出门,随手披了一件宽松的外袍,衣裳也没系,头髮也披散着。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甚至跟天气一样有些阴沉。
「你这是怎么了?」
他这样子跟几天没睡,随时要刀人似的。
苏璧闻言抬眼看她,「你来了。」
他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瞳孔沉的一点光亮都没有,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宁曦华,让她忽然觉得这盛夏的温度骤降。
宁曦华下意识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这是熬了几天没睡?」
苏璧也没回她,只是又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却是问她:「你跟贺楼澈单独出去了?」
宁曦华讶异,「你怎么知道?」
她前脚刚见完贺楼澈,他后脚就让怀流上门了。
她挑眉,「你派人跟踪我?」
苏璧沉默。
「你找人跟着我干嘛?」
苏璧还是沉默。
气氛有些凝滞。
宁曦华看了眼他的脸色,试图轻松打趣,「总不能是你吃醋了吧?」
苏璧垂下了眼睛。
那天宁曦华回府后他就找人盯着宁王府了。他怕她因为想要远离他选择离京或者回猗州。
他下的命令是,如果越曦郡主要走,就将人秘密绑回来。
届时,他会在临华宫亲手打造一个囚笼,用来囚住她,也用来困住他不知何时生出的执念。
「他跟你说什么了?」
苏璧还是低着头垂着眼,声音闷闷的,没有了往日的清润,像是又变回了她初次见他时那种夹着冰渣子的冷。
宁曦华见他这副样子,也不知哪根筋抽了,竟是一点不怕,甚至还火上浇油。
「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北琼。」
话是这么说,但宁曦华刻意去掉了贺楼澈「假如她不是越曦郡主」的假设,这话意思可就完全变了。
苏璧闻言勐地抬起头,面沉如水,「你要跟他私奔?」
见宁曦华不回话,他突然激动起来,连问,「你答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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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觉得苏璧的状态有些不对,正准备解释,却见苏璧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脸,眼里全是偏执和愤怒。
「我不许。」
宁曦华被抓的有点痛,扭了扭肩膀下意识想摆脱他,再好好跟他把事情说清楚。
但苏璧见自己一碰她她就开始挣扎,眸中黑色更沉,他手上一使劲,整个人就向宁曦华压了过去,见她还在推拒,就顺势将她推倒在旁边的贵妃榻上,并把人紧紧锢在自己怀里。
「待在我身边不好么?」
他腾出一只手抚着宁曦华纤细的脖子,低下头来几乎贴着她的脸,声音低柔。
宁曦华躺在他身下,与他鼻尖相触,唿吸交融,一时间竟有些心跳加速。
她仔细观察苏璧的眉眼,这才发现他眼中布满了血丝,脸上的表情似是罩了一层灰色的雾气,又阴暗又偏执,整个人丧病极了。
她的脖子还在他手中,只要他轻轻一下,她就能命丧于此。可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好像自己心里笃定了他不会伤害她。
「不能一直陪着我么?嗯?」
苏璧声音越发低沉,褪去了之前的冷和润,只剩下柔和绮丽。好像引人堕落的妖魔,刻意放柔了声调,只为让人沉沦。
宁曦华被他这声「嗯」的尾音勾的酥了半边身子,耳垂也是麻的直发痒。
她知道苏璧现在的状态不太对,他现在更像是在微园发病时的样子,虽然没有那么重的杀意,但整个人却充满了攻击性。
可这次她非但不怕他,居然还觉得苏璧这副病娇的样子着实是有些……带感。
宁曦华觉得自己没救了,连苏璧发病的样子她都觉得恰好踩在她的苏点上了。
她嘆了口气,也没有反抗,只伸手轻柔地抚着苏璧的脸。
苏璧见她主动亲近,身上暴戾的气息顿时消下去许多。他顺着她的手,慢慢将脸埋进了宁曦华的颈项。
和在微园时不同,他用牙齿轻轻撕磨着她的颈肉,似是不忍心咬下去,只是唇齿间轻轻含着,极尽缠绵。
宁曦华也由着他,丝毫没有抗拒的念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从她脖间传来,带着丝脆弱的祈求。
「别走,陪着我。」
宁曦华心尖一疼,她本是想用贺楼澈的事情试探一下苏璧,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甚至还发病了。
她温柔地用手从脸颊拂过他的鬓角,穿过他披散的乌髮,慢慢顺着他的头髮,耐心地安抚着他。
「好。」宁曦华低声回道,声音轻地似是一声嘆息。
如果可以,她会一直陪着他,直到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
苏璧听见她应予,瞬间抱紧了她,脸埋得更深了。他闭着眼,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只希望时间就此停驻。
宁曦华感受到他情绪安定了下来,也松了口气,但还是接着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头髮。
阴了一整个上午的天气突然放晴了,乌云散开,盛夏炽热的阳光打在她脸上,刺的她也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吧,宁曦华想。
………
宁曦华醒来时,太阳已经快西沉。夕阳余晖柔和地照在蔷薇花架上,花影斑驳,好不绚丽。
她盯着那些蔷薇,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懵懵地发着呆。
直到身体被苏璧紧了紧,她才反应过来。
「醒了?」苏璧的声音已经恢復了正常,不再低沉,还是那么清润动听。
宁曦华有些懵,他正常了为什么还抱着她?这么光明正大的占便宜吗?
「说的话还算数吗?」
宁曦华一脸问号的样子又惹到了苏璧,他威胁似的狠狠掐住了她的腰。
她这才反应过来苏璧问的是之前她说会陪着他的话。
宁曦华不敢再逗他,赶紧点头。
苏璧松了手,又问她,「不怕我了么?」
这下宁曦华更懵了,「为什么要怕你?」
救命,怎么一觉醒来,苏璧跟变了个人似的,说的话她也听不懂了?她总不能是又穿了吧?
第45章 吃醋
苏璧见宁曦华一脸疑惑不似作假,心下稍宽。
「上次你推开我直接从临华宫跑了出去,不是因为害怕我厌恶我了么?」
语气里透露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和委屈。
宁曦华恍然大悟。
敢情他就是因为这事才这么反常的啊,之前还故意称忙不让她来临华宫。然后自己一个人纠结,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憔悴模样?
她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拜託,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怎么会被你吓到?」
「那你为什么推开我,还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就走了。」
苏璧垂着嘴角,眼里光都黯淡了,整个人就像一只急需主人抚慰的委屈的大狗狗。
宁曦华被自己的脑补给逗笑了,她埋怨道,「大佬你搞清楚,我只是个没见过什么血腥的女子,哪个女子看见一颗头滚在自己脚边都会是这个反应的好吧?」
「大佬?」
宁曦华一时情急把给他取的外号给说漏了嘴,她连忙找补,「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噁心的我整整五六天都没吃肉!」
说到这,她是真的有些怨念了。
这几天一看见肉食她就联想到那颗头,糟心的她一连几天都没沾任何荤腥,这对向来嗜好美食的她不亚于一个巨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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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璧见她开始抱怨起来,脸上丝毫看不出对他的恐惧和厌恶,只有抱怨着没吃好的懊恼的表情。
他忽然就觉得心里一直压着他的那块石头瞬间就碎的干净。
她知道他完完全全的样子,她没有厌恶他疏远他,她甚至还答应了一直陪着他。
真好。
苏璧止不住的笑出声来,笑声清朗,一扫这些天的阴霾。
这边宁曦华没理他为什么搁那傻笑,还在叨叨。
「咱们打个商量,你下次没办法再要在我面前动手,能不能把伤口搞得小一些,血少一些,稍微照顾一下没见过世面的我?」
苏璧又笑了,一脸纵容,「都听你的。」
宁曦华见他情绪转好,心情也愉悦起来,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你不要介意啊,我其实有点好奇,你是真将暗牢里的囚犯剥皮了吗?」
苏璧也不瞒她,盯着她的脸回道:「嗯。是我原来的手下,被发现在任务过程中藉机姦淫了不少女子。我亲手打断了他的腿,把他一双手上的皮给剥了下来。」
宁曦华点点头,原来如此。虽然残酷,但那人却是罪有应得。
重点是……不是一整张人皮。
宁曦华失笑,她关注的点也是很奇怪了。
苏璧紧盯她的表情,见她只是好奇,并未露出嫌恶的神色,更是放下心来。看来她是真的没将那细作的话放在心上。
「你问了我,我也想问问你。你真喜欢贺楼澈?」
宁曦华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就见了几面而已,哪里谈得上喜欢。不过贺楼澈人倒是挺好的。」
听见她夸赞贺楼澈,苏璧脸色又沉了下来。
「不是因为身份问题才没跟他回北琼?」
宁曦华都快被他气笑了,「我要是说是你要怎么办?」
苏璧沉默。
他想,他会不择手段将她留在身边。无论她喜欢谁,都要一直陪着他。
宁曦华见他脸色不佳,怕又刺激他,赶紧说道:「我放着好好的郡主不做,去北琼受气做什么?」
她眼珠子滴熘熘地转了一圈,像是想到了什么,最后斜觑着苏璧,打趣道,「哪里来的酸味,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醋罈子打翻了?」
苏璧勾起了嘴角,也不反驳,任她调笑。
不是吧,他还真吃上醋了?
宁曦华心下好笑,想起来给他买的东西,赶紧从衣袖里给掏了出来。
「喏,买来哄你的,就别生气了?」
苏璧见宁曦华拿出一只草编的蚂蚱,直接塞到了他怀里。
他提起那只蚂蚱,见它编的精緻,眼睛也是栩栩如生,倒是颇有童趣。
苏璧摇头,先是糖人,后是蚂蚱,她还真把他当小孩哄了。
他故意问,「贺楼澈也有?」
宁曦华翻了一个大大白眼,这怎么还攀比上了。
「没有没有,只有你有,好了吧?」
苏璧这才喜笑颜开,「我收下了,谢谢。」
宁曦华松了一口气,总算将人哄好了。
其实找对了方法,大佬的毛好像还挺好顺?
………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就是夏去秋来。
宁曦华嘆了口气,看了一眼放在腰间的手。
这手纤长白皙,骨节分明,手上的青筋蜿蜒曲折,像是一件艺术品。
自从苏璧上次闹别扭二人和好后,他好像就变得更加粘人了。
以前只是撤去了屏风,两张塌摆在一起。现在只要苏璧想小憩,就会捞着她一起睡。
而且会死死锢住她,就跟抱着一个爱不释手的抱枕似的,根本不顾什么男女大防。
关键是宁曦华居然也没有拒绝。
没办法,夏天实在是太过燥热,她又苦夏,每年一到夏天放多少冰在房内都觉得热。
但苏璧体温低,身上跟带了个小空调似的凉爽宜人,她每次扒着他甚至觉得比打扇还来的凉快。
再加上美色当前,她实在是没有把持住。
咸鱼曦向来不亏待自己,也就默许了这种过于亲密的相处方式。
这都入秋了,天气转凉,宁曦华不用再靠着苏璧避暑,但她却习惯了跟苏璧相拥小憩。
从人形药剂沦落为人形抱枕,她一时间不知这地位是升是降。
「你会骑马吗?」
苏璧刚睡醒,放在她腰间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她散落的头髮,声音有些懒洋洋的。
宁曦华也懒得理他这些小动作,反正她又刚不过。
「会骑,但是不精。」
之前在猗州的时候没少去郊外马场浪,但她好像在这方面没啥天赋,空有一副花架子。骑着跑跑还行,但再难得却是不会了。
「你问这干嘛?」宁曦华有些疑惑。
「啊,真可惜。」苏璧说道,语气似是有些遗憾。
但宁曦华却是听出了他有些假模假样的打趣。
果然,苏璧说道:「马上就秋猎了,我还想着你要是不会骑马我还可以教你。」
他低笑,「你初学骑马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宁溪腹诽,你是想说很吧。
等等!秋猎?
她拼命回想原书关于秋猎的情节,除了描写男女主你侬我侬外,好像还提到了太子遇刺!
好像也是秋猎不久后,太子就因病薨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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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鞭打
已是秋分时节,天气凉爽起来,位于京郊的木兰围场草地却还半绿着,飞禽走兽们纷纷出动觅食,为过冬做准备,此时正是狩猎的好时机。
澧朝一向有秋猎的习俗,开国立朝的元始宗为了让后辈们不忘祖宗基业是马背上打下来的,便定了这秋猎的规矩。
每年一到秋分前后,邵元帝便会带领众臣及宫眷前往围场,举行秋猎仪式。
宁曦华坐在去木兰围场的马车上,却有些心不在焉。
作为一本玛丽苏小说的原书,只专注于男女主在秋猎时的情情爱爱,对太子遇刺之事一笔带过。秋猎后也是就对太子薨逝交代了下结果,接着就展开了男主上位的事业线。
全书对太子遇刺的兇手和薨逝的详情更是只字未提。
她又不能让苏璧别去参加秋猎。
且不说身为太子,苏璧刚代天子设宴饯别使臣,行使了储君的职责,走入臣子们的视线。这种场合称病不去显然会破坏臣子们刚刚扭转的印象。
就说对方打定了主意刺杀,躲肯定是躲不过去的。与其不知何时何地遭遇危险,这种明知的风险显然更好规避。
宁曦华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头髮,这种只知道结果不知道过程的感觉真的是好心塞。
她总不能直接对苏璧说,喂,你马上就要被刺杀,然后就死翘翘了,可长点心吧。
她也只能婉转地提醒苏璧多做些防备,当时大佬还问她为什么,她只能讪笑回道,因为直觉……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宁曦华嘆了口气,在不知道具体经过的情况下,她只能採用笨办法了。那就是一旦狩猎开始,就跟苏璧寸步不离,以防发生意外。
但她骑马一般,又不会武功,怎么保护大佬啊,哎,真愁人。
在宁曦华的抓耳挠腮中,马车跟着车队很快就到了围场,在宫人的指挥下,大家纷纷下来安营扎寨。
等安顿好,宁曦华也在松依的侍候下换上了骑装。
「郡主,那些公子小姐们都出去了,您也一起出去熘熘马,熟悉一下环境吧。」
宁曦华其实有点懒得动弹,但一想到苏璧的事情还悬而未决,她便糟心地呆不住。
「行吧。」
她拿上马鞭,便出了营帐。
这边林梦璃也是刚安顿好就前来寻苏旭。自从上次太子设宴后,苏旭就对她冷淡许多。
林梦璃知道,苏旭还是在怪她设局污衊宁曦华一事,但苏旭心软,不忍心对她撒手不管。
这不,她一哭求,苏旭不还是帮她把后事摆平了,连那个送帕子的丫鬟都捞了出来。
因此这段时日,林梦璃更是对他小意温柔。再加上她因落水之事与他有了实际上的牵连,更是对他软语相待。
「殿下……」
见到苏旭,林梦璃立马迎了上去,一双眼情意百转,欲语还休。
苏旭见到她也是神色温柔,心想她不过是一时想歪,冷了她一段时间也该是知道错了。
还没等这二人再深情款款互诉衷情,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赞嘆声。
苏旭抬头看去,只见一少女一袭红衣如血,头带金冠,身跨白色骏马,正从远处草场奔驰而来。
风扬起了她骑装的衣摆,金冠在夕阳下闪着光,余晖将她明艷精緻的脸庞映照的橙红。少女纵马扬鞭,英姿飒爽。
身后是宽广的草原,身下是雪白的骏马。红衣白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牢牢地抓住了人们的视线。
林梦璃见苏旭也痴痴地盯着宁曦华,心下恼怒,说出的话也刻薄了起来。
「越曦郡主这一出场,不知多少儿郎要被勾了魂去。」
「哼,先前还假装对我三皇兄痴心不改,现如今不还是只会用这一套勾搭其他男人对她刮目相看?不过草包一个罢了!」
四公主也嘲讽道。
她刚从元露寺回宫没多久,在里面吃了不少苦头。听了自家母妃的告诫后,对宁曦华是又怕又恨。
本打算秋猎可以散散心,结果一回来就看见宁曦华又压了她风头,自是心有不甘。
苏旭听着林梦璃和苏悦的话,看着周遭这些王孙公子赞嘆爱慕的目光,不知怎的心中升起一股怒气来。
明明一直说心悦他,却转眼就态度大变,如今还招蜂引蝶,她把他当什么了!
他举起了手边的弓,瞄准了那个沐浴在橙光下恣意奔驰的耀眼少女,一箭射出。
林梦璃和苏悦都没料到苏旭会有这个举动,纷纷瞪大了双眼。
周围人看见苏旭动作,也是纷纷惊唿。
三皇子这是疯了吧!
宁曦华本来想出来试试马,正跑的畅快时,突然听到前方传来的纷乱的唿声,里面还隐约夹杂着「郡主小心」、「快躲开」的声音。
她定睛一看,一只箭正朝她急速驶来。她刚俯身想躲过,那支箭就一下射落了她头上金冠,头髮也披散了一肩。
宁曦华扬马立在原地,伸手摸了下散落的头髮,还有些惊魂未定。
不是说遇刺的是苏璧么,怎么成她了!
她再一抬头看去,只见苏旭弓箭还未放下,眼神阴沉地盯着她。
艹!
宁曦华难得骂了一句脏话,纵马就朝着苏旭奔去。
苏璧听到外面纷乱,从营帐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宁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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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纵着马,披散着头髮,朝人群狂奔而去。风吹起了她的长髮,衬得她一脸怒意的脸庞更为灵动,双眼印着夕阳余晖,像是在里面燃起了两簇烈焰。
宁曦华奔至苏旭面前站住,身下白马扬蹄高啸,然后一挥手中马鞭,狠狠往苏旭身上抽去。
苏旭没想到她敢如此,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抬手挡住。那一鞭子便狠狠抽在他手肘上,火辣辣地疼。
宁曦华爽了,苏璧笑了,苏旭则惊呆了。
周围人更是惊掉了下巴,这越曦郡主,真的好勇!
「你疯了!」苏旭怒道,他捂着胳膊,看样子伤的不轻。
宁曦华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我看你才是疯了!」
「你可知鞭打皇室是什么罪?」
苏旭气极,被一女子鞭打,他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气!
宁曦华扬眉,丝毫不惧,「那你可知射杀当朝郡主是什么罪?」
苏旭语塞。
他并不想伤害她,只是当时怒气攻心,只想给她点颜色瞧瞧。一时冲动,这才举弓射下了她头上金冠,想着让她出个丑。
林梦璃心疼地看着苏旭捂着的那只手,已是皮开肉绽,血浸润了衣袖。
「郡主此言差矣!三殿下只是一时失手,无意伤害郡主,何况郡主也毫髮无伤。但郡主鞭打三殿下,却是故意为之!」
第47章 争执
见林梦璃对自己怒目而视,硬是想要给自己安上个不敬皇室的罪名,宁曦华冷笑,仍是坐在马上,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林梦璃。
她开口讥讽道:「我来的方向可不是密林,那边草原一眼望去就我一个大活人,三皇子要是这都能失手射中我,那他的骑射教习师父怕是要被圣上降罪了。」
宁曦华转而又轻蔑地看向苏旭,「既然三殿下是失手,那我怎么就不能失手不小心抽中了三殿下呢?」
苏旭忍着痛,眼神跟刀子似的剜着宁曦华,「你可是毫髮无伤,我却是被伤了手臂,你当真以为父皇不会追究?」
宁曦华也不怕他威胁,甚至还将鞭子在空中抽的噼啪作响,好似恨不得再来上一鞭。
她指了指自己披散的头髮,「怎么,我这被伤到的头髮就不算伤了?」
林梦璃实在忍不了她这副瞧不起自己的样子,开口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宁曦华有些烦躁,这小白花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没看到四公主都学乖了,在旁边声都不吭一声,就她搁那出头。
她冷了脸色,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梦璃,「这是我跟三殿下的恩怨,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一番话丝毫不给林梦璃情面,甚至是把她的脸直接往地上踩。
围观吃瓜的群众这才反应过来。是啊,这林梦璃还没进门呢,就直接越过三皇子,一副三皇子内人的架势跟越曦郡主争辩。
向越曦郡主要个说法,也应该是三皇子来。论身份,林梦璃还真不够格。
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林梦璃直接被气红了双眼。
苏旭见林梦璃受挫,更是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怒道:「宁曦华,你欺人太甚!」
宁曦华依旧在马上坐的稳如泰山,她拿眼梢瞥了下被她怼的泪眼婆娑的小白花,又看了眼苏旭被她气的铁青的脸,心里瞬间就舒坦了。
她一笑,说道:「三殿下要是觉得我欺人太甚,不如我喊上我父王,我们一起去陛下面前好好说道一番?」
众人听到这话,更是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番话恨不得是直接嘲讽三皇子,小的争不过就去找老的解决问题了。
这越曦郡主,不仅勇,还骂人不带脏字,说话连怼带呛,绝了。
苏旭哪里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瞬间打消了他本来准备找父皇治她不敬之罪的念头。
且不说有宁王在,父皇会不会真的惩治宁曦华,就说他要是真的去了,岂不是坐实他争不过她就找父皇庇护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可丢不起这人。
宁曦华气焰嚣张,好像是就坐在那等着苏旭去跟圣上告状。而苏旭理亏在先,又不想如了她的意,落了下风。
吃瓜群众都不敢作声,生怕引火烧身。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场面一度陷入胶着。
苏璧围观完整场戏,见宁曦华把气都撒完了,这才慢悠悠地登场。
「这是怎么了,三皇弟怎么受伤了,赶紧请太医来包扎一下啊。」
见苏璧到来,苏旭僵硬地行了一礼,「皇兄。」
宁曦华也乖乖从马上下来,向苏璧规规矩矩行礼,「太子殿下。」
「郡主免礼,郡主这番样子可是与三皇弟有什么误会?」
宁曦华暗自翻了个白眼,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搁那站旁边吃了半天瓜了。
面上却是恭敬回道:「是有点误会,三殿下刚刚失手不小心伤了我,我也失手不小心伤了殿下。」
众人纷纷佩服,什么叫语言的艺术,这就是!三言两语将这事就都归结于失手不小心了。
苏璧面色温和,好像宁曦华说的就是事实,丝毫不觉有哪里不对。
「既然都是失手,那就都别放在心上了。」
他一脸和气地打着圆场,「三皇弟赶紧去找太医瞧瞧,这伤势拖久了被耽搁了可不好。」
然后又看向宁曦华,「郡主也可先回去休息,明天狩猎开始可要消耗不少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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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十分给面子的躬身回是,然后恶狠狠地瞪了苏旭一眼,向苏璧告退。
苏旭见宁曦华顺着苏璧给的台阶下,也不想再在此处与宁曦华争执。而且他的确疼的厉害,需要包扎伤口。
于是他也一併向苏璧告退。
苏璧却刻意看了苏旭一眼,一脸疑虑,又担忧地望着宁曦华,「本宫与郡主顺路,送郡主回营帐。」
宁曦华俯身谢过。
围观群众见此事告一段落,也纷纷散去,心里却在夸赞苏璧。几句话就将二人都劝了回去,甚至担心三皇子报復越曦郡主,还体贴地亲自送郡主回去,太子殿下果然英明。
等远离了众人,宁曦华才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髮,恨恨地骂了一句:「狗东西!」
苏璧笑了出声,觉得她这副气鼓鼓的样子实在是可爱。
「你这一鞭子可是抽的解气?」
宁曦华仍是有些恼怒,「要不是怕理亏,我恨不得再抽上几鞭子!」
苏璧本想伸手摸摸她的头,想着在外不便又收回了手。
他想到险些射到她的那一箭,眼底暗沉,意味深长道,「总会有机会的。」
宁曦华转头看向苏璧,一双眼睛因生气显得格外明亮,「那个金冠可贵了!忘了叫他赔!」
苏璧失笑。原来还是个小财迷。
「没事,我赔给你。」
宁曦华还是有些痛心,那个金冠做工精緻,她还挺喜欢的。
「算了,一个金冠换他挨上一鞭子,也算是物超所值。」
毕竟可不是人人都能给当朝三皇子来上一鞭子还能全身而退。
苏璧摇头轻笑,小丫头的价值观还挺新颖。
他附和道,「嗯,的确算得上是物超所值。」
宁曦华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怪我冲动行事。」
毕竟当众甩鞭子结仇这种事情,一看就不是苏璧的行事风格。
……因为他都是玩阴的。
她还以为他要教育她呢,没想到倒是一直在哄她开心。
苏璧闻言,认真地看着宁曦华,声音清润而坚定。
「你记着,以后再碰见这种事,不管是谁,直接打回去便是。打不过,就来找我。」
他语带纵容,「不用担心有什么后果。不仅宁王府能护着你,临华宫也能给你撑腰。」
宁曦华看着苏璧如玉的脸庞,突然觉得……
大佬真特喵的帅!
第48章 刺杀
主帐内,邵元帝和宁王正在对弈。
有小太监进来汇报,看了眼宁王在场,欲言又止。
邵元帝皱了下眉,「有事直说。」
小太监躬身将帐外三皇子与越曦郡主发生龃龉,太子殿下劝和的事情完完整整禀报了一遍。
宁王没想到自家闺女这么勇,上来就抽了三皇子一鞭子。
于是他拱手谢罪,姿态低的到十分到位,「小女顽劣,伤了三殿下,还请圣上恕罪。」
虽是谢罪,脸上却没有一点惶恐不安的表情。
邵元帝心里却是有些责怪苏旭。
宁王府唯一的郡主,他小子不好好供着,上来就朝人家头上射箭。对待她这般轻贱,是生怕宁王府不起异心?老三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邵元帝摆摆手,「爱卿多虑了。本是小孩子之间的一点小矛盾,何来有罪之说?」
宁王还是恭敬回道,「谢圣上体谅。」
邵元帝让宁王无需多礼,心里却想,老狐狸。
他要如何治罪?因为你闺女打了我儿子,我儿子还没打过?
别说苏旭只是伤了皮肉,就是断了一只手,有这老狐狸在这镇着,又态度如此端正地请罪,他根本不可能怪罪宁曦华。
君臣二人接着对弈,眼神各自心领神会,面上皆是一片和乐。
次日,经过一夜的休整,秋猎正式开始。
从早上起,宁曦华就觉得自己右眼皮一直跳,跳的她恨不得狠狠按住右眼。
别跳了!她知道今天要出事,不用你这么找存在感。
她有些烦躁。
狩猎可不在草原上,宽广无垠,一眼望尽。正式的狩猎是在他们驻扎的草原背后,那里一片密林,走兽众多。
地形复杂,视线受阻的密林,可不正是适合刺杀的天然屏障。
宁曦华不知道刺杀的具体详情,也不知道苏璧有没有听她的话多做防备。
为了以防万一,她出门前专门留下了松依。
宁曦华认真交代:「我会跟太子殿下一起进去,若是我一个时辰还没回来,不论什么原因,你就以收到我的求救信号为由,让我父王带着人进密林来寻我。」
狩猎一般都是两个时辰左右,她会在一个时辰内就带着苏璧返回,若是超过这个时间,那一定就是出事了。
松依闻言有些担忧,「郡主,是出了什么事吗?」
宁曦华摇摇头,「也不一定,只是多做一手准备罢了。记得,真出了问题,让我父王多带些人手。」
松依紧张地点点头,「我记住了,郡主小心。」
狩猎开始,宁曦华直接骑着马就跟着苏璧的方向一起进入了密林。
旁人因追赶猎物纷纷走远,只有宁曦华,对猎物眼睛都不斜上一眼,只亦步亦趋的跟在苏璧身后。
等到只剩苏璧和宁曦华二人,苏璧才开口问她,「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十分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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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心想,关乎性命的事情,能不紧张吗?
她拉了拉缰绳,让马儿步子放慢些,回道:「不瞒你说,我从今早开始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是你之前让我多做防备的预感?」
宁曦华点点头,表情还是很严肃。
苏璧也没有问她原因,只是看向她的眼神略带探究。
渐入密林深处,期间二人都没有兴致狩猎,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突然,苏璧勒住马停在原地。
「怎么了?」宁曦华紧张兮兮的问。
苏璧扭头沖她一笑,说道:「看来你的预感还挺准。」
闻言怀流怀川和苏璧身后的护卫皆是抽出了刀剑,整装戒备。
宁曦华更是勒紧了缰绳,有些焦急地左右环顾,四处打量。但她什么都发现,只觉得这片林子安静的有些瘆人。
「虽然听你的话做了些防备,但对方手笔还挺大,来的人比我想像的要多。」
苏璧淡淡陈述,好似只是在闲谈风月,而不是眼前即将发生的刀光剑影。
宁曦华听到这话就更紧张了,「那怎么办?」
苏璧依旧淡定,「别担心,我会让怀川带人先送你出去,他们的目标既然是我,对拦住你就不会放太多精力。」
宁曦华闻言怒了。
「苏璧你脑子有病吧!本来对方人就多,你还分散人手让他们先带我出去?」
她神经兮兮好几天,生怕他出事小命不保,临了他让她先跑?那她何必跟着他担惊受怕的!
宁曦华满腔怒火,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当着一众人的面直唿其名痛骂当朝太子。
饶是这么紧张的时刻,怀流怀川他们还是禁不住一边戒备一边暗嘆。
越曦郡主实在是太牛了,昨天刚抽了三皇子一鞭子,今天就指着太子殿下鼻子骂他有病,着实厉害,是个狠人啊!
苏璧被骂的一怔。
回过神来却是笑了,「没事的,你先出去找人也是一样的,留在这里不安全。」
宁曦华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对苏璧飙脏话的冲动。
「我知道你为我好,但现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只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才更安全。」
苏璧还是第一次被人指责意气用事,心中倒有些好笑。
见宁曦华不肯走,他也不再勉强,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我给过你机会的。」
他已经给过她机会让她离开了,若她还是不走,那以后,无论生死,也别想再离开他身边了。
宁曦华未体会其中深意,以为苏璧还在犹豫,赶紧敷衍地点点头。
苏璧笑的肆意,眼角都泛起了红,笑声在这静谧的密林中显得十分突兀,宁曦华更是一头雾水。
大佬拜託,这么紧张的时候,到底是有什么好笑的?
苏璧也不解释,只是让她下马来,将她护在马匹和自己中间,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一场恶战。
很快,密林中隐藏着的人察觉到自己暴露,纷纷撕掉伪装,拔剑而来。
苏璧带着的护卫们也都提刀迎上,一时刀光剑影,厮杀声大作。
对方人数众多,怀川他们人虽少,但各个都能以一敌多,一时间竟也未落下风。
苏璧看似悠然的站在护卫圈里,但宁曦华却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好像在等什么,而后一触即发。
苏璧在等着下一波攻击。
这样的密林,不藏一点弓箭手都对不起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
果然,见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为首的黑衣人向林中发出了一声长啸。
啸声一起,箭雨纷涌而至。
苏璧手持长剑,几乎将剑光舞成了一道光幕,为宁曦华和周遭护卫挡下了大部分流箭。
怀流解决完身前的刺客,像一条游鱼一样窜进了密林,将暴露了位置的弓箭手一一解决掉。
弓箭越来越少,黑衣人们的攻势也越发急躁。
突然,三个黑衣人拼着重伤,合力突破了护卫们的包围,向苏璧扑了过来。
「小心!」
第49章 挡箭
宁曦华一声惊唿,但她惊唿的并不是扑面而来的三个黑衣人。
只见那三个越过护卫圈的黑衣人被苏璧一剑挡住,他以一敌三,剑影如虹。
趁着苏璧抵挡三个黑衣人时,有人从后面向苏璧射来了一支暗箭!
宁曦华出声提醒苏璧小心。但此时那三个黑衣人也是拼死缠住苏璧,一时间苏璧再是身手利落,竟也无暇他顾。
眼见着那支暗箭冲着苏璧后心急速射来,而苏璧还在与人鏖战,宁曦华不知哪来的勇气,直接冲上前去。
箭矢嵌入肉中,血一下就奔涌了出来。
疼痛缓慢地在右胸弥散开来,她的唿吸开始变得艰难,每一次唿气都带着针扎似的疼痛。剧痛让她失去了站立的力气,意识也飘散开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宁曦华眼中仿佛都成了电影的慢放镜头。
她好像看见了苏璧又将一个黑衣人脑袋给削下来了。
真是的,不是说好了以后当着她的面要收敛一点的吗?这也太血腥了。
宁曦华心里还在嘟囔着,就见苏璧一脸慌张的冲过来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她从未见过苏璧这样的表情。
他之前永远都是淡定的、冷漠的、温和的、狠厉的,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慌乱的模样,连拥着她的手,好像都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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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看见苏璧这副样子,她竟然有点想笑。
但她笑不出来,因为实在是太痛了啊。痛的她将垂着的手胡乱在地上扒拉,下意识地想紧紧握住些什么才能缓解这种痛意。
终于拽住了什么东西,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煳起来。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居然在想,还好苏璧接住了她,没让她当着这么多人面摔出个好歹来……
见宁曦华闭上了双眼,虽然知道她只是晕了过去,但苏璧心上还是止不住地漫上一阵恐惧。
他甚至脑子里空白了一刻,才反应过来要尽快带她出去就医。
苏璧一手护住宁曦华,一手挥舞着剑,双目已是杀的通红。
没一会儿,林中出现了大批的护卫,将黑衣人团团包围起来,形势一下明朗起来。
是宁王,带着人来了。
宁王见自己闺女中箭,目眦欲裂,提着剑亲自冲上前来。
战场很快就被肃清,宁王本来还想留活口,但那些被俘的黑衣人皆是服毒自尽。前来行刺的黑衣人尸横满地,竟无一存活。
宁王刚想接过宁曦华查看她的伤势,却见苏璧直接抱起自己女儿,夺了一匹马,奔驰而出。
宁王也赶紧策马紧跟上。
………
营帐中,太医正满头大汗。
这床上躺的可是宁王府唯一的郡主,为太子殿下挡了一箭的救命恩人。上次还见她中毒后娇滴滴地唤殿下美人,可见与殿下关系匪浅。
这要是出个好歹,自己怕是无颜面对太子殿下。
好在越曦郡主底子不错,最兇险的拔箭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太医长舒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暂时放下心来。
「郡主手中这是攥的什么?」
松依给宁曦华擦拭双手,疑惑问道。
太医低头一看,先是疑惑,再是震惊,最后竟喜出望外。
「可否给本官瞧瞧?」
松依点点头,将郡主手中攥着的像是野花一样的东西递给了太医。
太医仔细研究了一番,确认之后,心下生出不可思议之感。
「这是一种比较少见的药材,既然是郡主获得,自然是归郡主所有,但该药材需尽快制作才能维持药性不灭。本官可否先将药材取回,待制成后再交还郡主。」
松依应允,药材什么的都是其次,现在最主要的是郡主的身体。
太医将那野花小心收好,起身向营帐外等候的太子殿下和宁王躬身回禀。
「郡主右胸口的箭矢已经拔出,万幸的是这箭偏了三分,没能射中要害,加上郡主身体一向康健,因此未能酿成大祸。」
听到宁曦华平安,宁王一直绷着的身体才突然松懈了下来,一时竟差点没站稳。
身旁的小厮赶紧扶住了宁王,宁王却是不顾自己,赶紧追问道:「那曦华是否已经无恙,会不会还有什么后遗症?」
太医恭敬回覆:「郡主今夜可能会发热,但只要明天一早温度能降下去,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后续只要注意调养,不会留下后遗症。」
听到还可能会发热,宁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想彻夜在宁曦华身边守护着,但闺女大了终究是不方便。
他吩咐松依,「夜里有什么情况立马来报,我就在隔壁营帐里等消息。」
转头见苏璧还直挺挺地僵在那,宁王气不打一处来,但终归不好说什么,只是有些冷淡道:「太子殿下也快回去吧,让太医给您检查一下伤势。」
苏璧身上也被划了几道口子,但他从回来后就一直守在这,血流着都快自己止住了。
苏璧也知道现下不方便见宁曦华,于是沉默了半晌,终是谢过宁王,就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太医跟着苏璧一起回了太子营帐,等给苏璧包扎完,才有些严肃的回禀刚刚不宜说的事情。
「臣发现,射中郡主的那支箭矢上虽然无毒,但却涂了一种复合的药汁。」
「药汁?」
「对,这种药汁用多种草药研磨而成,对常人无害,但却会引发梦里醉的毒性!」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即使刺杀失败,只要苏璧被这涂了药的箭伤到分毫,也会因梦里醉再次发作而死于非命!
太医心下暗嘆,好在越曦郡主为太子殿下挡了这一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他又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之前收好的野花,略显激动的向苏璧展示。
「殿下,越曦郡主昏迷前无意从那密林中的地上连根抓起了一株野花,臣再三确认,发现竟是我们一直寻而不得的隐颜花!」
隐颜花,稀有还极难寻觅。因长相普通,几十年的老药师也难以发现。开花后虽能辨认,但花期不定,又与野花过于相似,且只有在开花时採摘才能保持药性。
最重要的是,这是拔除苏璧身上梦里醉毒性所需要的最后一味药引。
东宫、白家和慧苦大师一直都遍寻不到的隐颜花,居然被越曦郡主随随便便就纂到了手里!
太医这下都感嘆,先是为太子殿下挡了一箭避免了毒发,接着又无意找到了解毒的药引,这越曦郡主简直就是自家太子殿下的福星!
苏璧却并没有因找到药引而显得多高兴,他只是垂下了头,突然想到了之前慧苦说的话。
「命定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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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喃喃自语,眼里暗潮涌动。
第50章 谁是兇手
苏璧刚包扎好没多久,就有内侍来报,说是圣上召见。
苏璧收拾好后前往邵元帝所在的主帐,发现苏旭、苏翰、宁王还有一众大臣等,都已经在主帐中候着了。
苏璧掀开衣袍准备行礼,邵元帝赶紧挥手免礼。
「太子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苏璧谢过圣上,便在一旁垂手而立。
「你伤势如何,可严重?」
苏璧拱手恭敬回道:「谢父皇关心,幸得宁王及时相助,儿臣受的都是皮外伤,无甚大碍。」
邵元帝闻言点点头,转向宁王,「多亏宁王机敏,这才救下太子,此功甚大。」
宁王连忙推辞,「臣愧不敢当。」
「但是朕有些好奇,众人皆不知太子遇刺,宁王是从何知晓,还带了那么多护卫前去救援,莫非是巧合?」
邵元帝眼神锐利,盯紧了宁王的表情。
帝王多疑,特别是涉及到储君和执掌兵权的大臣,他想的格外多。
直到太子回营他们才知道遇刺一事,宁王却早半个时辰带人出发并救下了太子,说是巧合未免太过牵强。
宁王早有所料,不卑不亢地回復道:「不瞒陛下,这并不是巧合,而是臣收到了曦华发送的宁王府独有的求救信号,臣以为曦华出了事,这才带人前去救援,没想到一併救下了太子殿下。」
邵元帝听后缓和了神色。
这就说得通了。
至于求救信号为何其他人没看见,既然是宁王府独有的,那必然也有其独到之处,倒也不必深究。
「越曦郡主为救太子,捨身挡箭,身受重伤,这份情义,朕和太子都铭记于心。」
宁王再次惶恐推辞,「陛下言重,太子乃我朝储君,其安危关乎国之根本,曦华只是做了每一个大澧子民应该做的罢了,当不起陛下和太子殿下盛赞。」
邵元帝满意的点点头,虽说他话里话外都捧着宁王,但宁王态度恭敬,不仅没有埋怨,也没有挟恩以报,这份识趣让邵元帝很是受用。
「越曦郡主和宁王府都立下大功,但爱卿已经封无可封,朕也不知该如何赏赐于你。」邵元帝嘆道。
宁王已经是超一品亲王,在爵位上已经是封到了头。而越曦郡主也是从一品的爵位,再往上就该封公主了。
「臣等无需任何封赏。若陛下体谅,臣为还在昏迷的曦华求一个恩典,待她醒来,若有什么心愿,再亲自向陛下讨这个恩典。」
宁王低下头眯了眯眼,这箭可不能白挨。天子一诺,可比什么爵位实用多了。
邵元帝倒不觉有什么,谅宁王府也不敢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来。
「朕允了。」
封赏的事情说完,就到了太子遇刺的正事了。
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刺杀当朝太子,这事可是狠狠打了邵元帝的脸。进一步想,若是有人意欲行刺天子,是不是也如今天行刺太子一般轻而易举?
「太子遇刺一事兹事体大,对兇手有无线索?」
宁王恭敬回復道:「被俘的黑衣人皆是服毒自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但是……」
邵元帝皱了皱眉,「爱卿有话直说,无妨。」
「臣在为首的黑衣人身上搜到了这个。」
宁王从袖中取出了一块令牌,向邵元帝递上。
有眼尖的大臣看到,惊唿出声:「是三皇子府的令牌!」
邵元帝也看清了那块令牌,的确是三皇子府上的,脸色一瞬间难看起来。
苏旭神色一变,怎么可能!
他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邵元帝叩首,「儿臣冤枉!」
「将令牌拿给老三看看!」
内侍将令牌递给苏旭,苏旭仔细观察,心惊不已,这令牌的确是真的。
这是有人要一石二鸟啊!
「这令牌确是儿臣府上的,但儿臣向来敬重皇兄,绝不会做此等行刺之事,这必是有人栽赃陷害儿臣!」
众大臣也将目光纷纷投在了苏旭身上,议论纷纷。若说太子遇刺身亡,最大的受益者的确是目前最受圣上宠爱的三皇子。
苏旭跪在下面喊着冤,邵元帝表情却是十分深沉。
「太子,你怎么看?」
苏璧闻言也跪倒在地,「儿臣相信三皇弟是被人诬陷的,兇手不仅想行刺儿臣,还想让儿臣与三皇弟兄弟阋墙,扰乱我朝朝纲。还请父皇明察!」
刑部尚书孙学尧也拱手禀道:「这群来行刺的黑衣人身上什么辨别身份的信息都没有,被俘后更是都服毒自尽,但身上却独留这一块令牌,的确蹊跷,还请圣上明察!」
邵元帝扫视了众人一眼。
苏璧一脸坦然,苏旭满是委屈气愤,宁王事不关己,孙学尧面带惶恐,苏翰则是一如既往一言不发没有什么存在感。
他沉吟片刻,宣旨道:「太子遇刺一案,着大理寺与御史台联合侦办,务必擒拿兇手,以正视听。」
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面面相觑,皆领旨称是,唯留刑部孙尚书一脸苦色。
往常像这种影响甚大或是涉及皇室的疑难案件,皆是由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三司会审。
现如今圣上独独将三皇子外祖父执掌的刑部排除在外,言外之意已是十分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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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旭低下了头,面色阴沉。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可能再无办法抵挡它生根发芽了。哪怕这颗种子,仅仅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刻意的令牌。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太子留下。」
众人拱手告退,只剩苏璧立于正中。
「现下众人不在,你老实讲,这事是不是你自己做的?」
苏璧一脸震惊,「父皇不信儿臣?越曦郡主可还昏迷不醒呢。若不是她相救,现在躺在那昏迷不醒的可就是儿臣了!」
他抬头看着邵元帝那副威严的样子,心里十分明白,他们一直是君臣,而非父子。他宁愿相信一直宠着的苏旭,也不愿相信受伤的自己。
他苦笑,「虽然儿臣也曾嫉妒三皇弟得宠,可儿臣犯不着拿自己的性命去诬陷他,还连累了越曦郡主!」
苏璧抬起清泠泠的一双眼,眼中满是凄凉。
「是不是儿臣就应该身死异国,不该回来,徒惹这许多是非?」
邵元帝被质问的有些尴尬,意识到自己对太子的怀疑有点过分。
见苏璧一脸愤慨,不似作假,又想到当年送他出质的事情,他心中到底涌上一阵愧疚之情。
「胡说!朕只是一问,哪里就不信你了?遇刺一事委屈你了,这事朕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苏璧再次跪在地上,低头谢恩,脸上却是不被察觉的冷笑。
「儿臣相信父皇。但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吧。」
「越曦郡主于儿臣有救命之恩,现下还未脱离危险,若她因此有何损伤……儿臣想求娶越曦郡主,以报恩情,还请父皇恩准。」
邵元帝一愣,虽说他也有将越曦郡主赐婚皇室的想法,但还真从未考虑过太子。
「此事还要问过宁王意见,容后再议。」
苏璧本意也只是先在邵元帝面前留个印象,没想着他即刻应允,于是也不再多言,叩首谢恩后,就起身告退了。
第51章 命运
深夜,宁曦华的帐中仍是烛火长明。
松依正给发热的宁曦华换上了新的帕子降温,却被身后的黑影吓得差点惊叫出声。
等看清来人后,才压低了声音小声惊唿,「殿下?」
苏璧点点头,挥手示意松依出去,「这里我来,你去外间候着吧。」
松依不敢问太子殿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的,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听命离开了。
出去之前,她还细心地将放下了内室的纱帘。看着纱帘上被烛火映射出的一双璧影,她嘆了口气,转身到了外室候着。
内室只余二人,苏璧看着宁曦华苍白的脸,胸腔中突然翻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
以前懒散恣意、灵动鲜活的人,现下就这样安静地躺着,失了血色的脸庞像是即将枯萎的花朵,在烛影的摇曳中凭添一分破碎的悽美。
苏璧嘆了口气,伸手轻轻拢了下宁曦华散落的头髮。
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初见她时,他只觉得她的气息让他觉得安定,她的举动常让他感到愉悦,跟她相处他觉得十分自在。
于是,他愿意纵着她、顺着她,只希望这份自在舒适能长久一些。
后来她无意间中了软香散,冲着他撒娇卖乖,他第一次差点色令智昏。
万寿宴上,她不顾人言,在众目睽睽下为他打抱不平,他第一次被人如此维护。
那天,她的眼睛里都闪着让他眩目的光。
再后来,他有意试探她,可她不仅没有推开他,反而回头送了小玩意儿来哄他。那是他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执念和占有欲。
现如今,她又奋不顾身为他挡了一箭。
苏璧伸手掀开了宁曦华寝衣的衣襟,看到了她胸口缠着的绷带上仍是露出了丝丝血迹。
这样的伤口对他来说只是皮肉伤,但对她这样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孩子来说就是差点要了命的重伤。
他小心地为她重新理好了衣领,心想,一向怕疼怕累又惜命的小丫头那时候是哪儿来的勇气冲上前挡箭的?
苏璧不想去探究为何她让他早作防备,为何宁王提前收到信救下了他们,好像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场刺杀一样。
他只知道,当他让她先走的时候,她却没有就此离开。那一刻,他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所有的喧嚣都安静了。
苏璧自嘲一笑。
他这一生都在被放弃。
被父皇放弃、被母后放弃、被镇国公府放弃。他早就习惯了在关键时刻作为一个牺牲品被人放弃。
他让她先走的时候,他也对她的离开习以为常,这不过是他人生的常态。
可她没有走,她转过身,站在了自己的身旁,坚定地选择了自己。哪怕前路兇险,她依然没有丝毫犹豫。
苏璧深深地看着她,轻笑出声。笑到最后,眼眶竟有些湿润。
原来,他也可以是不被放弃,被人坚定选择的那一个啊。
原来,他也是值得别人不顾性命保护的那一个啊。
原来,他也可以……被喜爱啊。
苏璧仰头,抬手遮住了眼,也遮住了这许多无人知晓的心绪。
只有颌角滴落的一颗晶莹,在烛光中折射出了光亮,宣告着它曾经来过。
苏璧将宁曦华额头上的帕子取下,放在床边的冷水盆中浸湿,拧干后又重新敷在了她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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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反反覆覆,他做的细緻又温柔,没有一丝不耐,好似他能在宁曦华床边就这样守到天荒地老。
苏璧轻轻地执起了宁曦华的一只手,妥帖地蜷在自己的掌心。
就是这双手,挡在他身前,以血肉之躯为他拦住了对他致命的毒箭,也是这双手,无意就攥紧了他遍寻不到,解他剧毒的药引。
他又想起了慧苦的话,命定之人可解他命中死劫。
他从不相信命运。
但她不仅救了他性命,解了他的死劫,也陪在他身边,解了他心中的死结。
苏璧低下头,在宁曦华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烛光闪烁,光影跳动,印上了男人闭上眼的虔诚侧脸。好像那不是一吻,而是信徒向自己信仰的神明奉上了一个无言的契约。
命运将我弃如敝履,我昂首与之为敌,但命运让我爱你,我却低下了头,甘之如饴。
………
宁曦华醒来的时候,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甚至出现了经典的三连问,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下一秒,疼痛就唤回了她飘散的思绪。
「嘶,痛!」
喵的早知道中箭这么痛,说什么她都不会冲上前去为苏璧挡上这一箭的!
「郡主,你醒了!」
松依激动地伸手探了下宁曦华的额头,惊喜道:「温度也降下来了!」
宁曦华刚想问她苏璧是什么情况,就见这丫头跟阵风似的就颳了出去。
「奴婢去喊太医!」
宁曦华无奈嘆了口气,算了,看样子苏璧那厮应该命大没出什么问题。
就是苦了自己,嘶……真疼。
宁王收到消息也赶紧赶了过来。
太医诊治后,向宁王回禀,「郡主体温已经正常,伤口也没有发炎,已经脱离了危险。今后只要好好养伤,待伤口痊癒后就没什么问题了。」
宁王谢过太医,又吩咐给了太医不少赏赐。
待太医退下后,宁王看着宁曦华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她黑黝黝的杏眼正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心里紧绷的弦这才放松下来。
「小兔崽子你出息了是吧?都敢给人挡箭了?你不要命了?」
宁曦华眨巴眨巴眼,本以为是父女相聚的温情时刻,哪成想老头子一顿怒骂将这温情掰的稀碎。
她看着宁王眼下的青黑,憔悴的神色,知道他肯定担忧的一夜未睡。即使被骂,她心里也是淌过一阵暖流。
「老头子,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宁王气还没消,「还敢有下次!」
他恶狠狠地盯着自家不成器的闺女,「你就那么喜欢苏璧那小子,喜欢到连性命都不顾了?」
宁王已经气到直唿其名,根本顾不了是否对皇室不敬了。
宁曦华一阵沉默。
身体的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她去挡那一箭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什么合作、计划、原书剧情。
那一刻她仅仅只是害怕苏璧受伤,还没来得及权衡利弊,身体就下意识冲出去了。
若说她之前对苏璧还只是有好感,可现在都捨身为他挡箭了,再说不喜欢他,好像就有点自欺欺人了。
第52章 翻墙
为什么会喜欢苏璧呢?
其实根本不需要理由吧。
有这样一个美人时刻对你好,纵着你,宠着你,你能一直无动于衷吗?
宁曦华不是不知道他危险,不似表面温润,但也架不住在苏璧的温柔中一点点深陷。
她嘆了口气,其实从知道苏璧身世后对他开始心疼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事态有些不妙了。
若说之前的相处还让她觉得有些忐忑和不真实,但后来他在她面前杀人,她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病娇的苏璧更加生动鲜活。
那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可能是没救了,现在又……
完了,她惨了,她坠入爱河了。
宁王见自己闺女一副躺平任嘲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给人挡箭了,居然还没把人搞到手?」
宁曦华:???
宁王怒其不争道:「我宁王府的郡主可不比那些小家碧玉,学什么奉献,看上了就上!把人弄到手再说!」
宁曦华:……
等等,事情好像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我们刚刚讨论的好像不是这个吧?
「不是,老头子你在说什么,那是太子!」
把当朝太子搞到手,怎么听起来这么惊悚呢?
宁王又瞪她一眼,「太子又怎么了!你还配不起一个太子了?」
……就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哈。
宁曦华一时无语。
宁王摇摇头,一脸嫌弃的样子。
「你这样不行,算了,你好好养伤。这事交给你父王去操心。」
搞定太子容易,搞定圣上可不简单,这事还得好好琢磨琢磨。宁王一边嘀咕,一边一挥衣袖,潇洒地回去想对策去了。
徒留宁曦华一脸无奈,生怕她父王干出什么绑架太子的大事来。
宁王走后,宁曦华终于有机会问下这次行刺的后续情况了。
「松依,太子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松依详细地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到搜出了三皇子府的令牌时,她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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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次行刺,里面的水浑的很啊。
「对了,太子殿下昨夜绕过了守卫,来帐中守了郡主整整一夜。」
松依有些感概,郡主为太子挡箭,太子为郡主守夜,这两人还真的是对彼此倾心以待啊。
宁曦华闻言有些惊讶,但心头却莫名涌上一阵甜。
………
东宫遇刺,这次的秋猎自然也就进行不下去,在邵元帝的吩咐下草草收场。
宁曦华安心在府中养伤,又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宅女生活。
本以为在她伤好前她都见不到苏璧了,没想到这人却是不按常理出牌。
「你怎么进来的?」
宁曦华醒来看见自己床边悠然执书的男人,一瞬间头大如斗。
这是大白天哎!光天化日强闯她闺房,他也不怕被人逮个正着!
苏璧见她醒了,放下书,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翻墙进来的。」
宁曦华:???
宁王府的护卫都是摆设吗?大白天有人翻墙进来都不知道?
苏璧当然不会告诉她,他翻墙进来的时候正好撞到了宁王来燕归居。
二人尴尬对视了半晌。最后他遥遥向宁王行了一晚辈礼,宁王瞪了他半天才拂袖而去,倒是默许了他进出燕归居。
苏璧扶着宁曦华半坐起来,还仔细地为她掖了掖被角。
宁曦华喝了口热茶,干涸的嗓子瞬间舒畅了起来。
「松依呢?那丫头又被你收买了?」
苏璧有些好笑,「你这婢女倒是挺机灵,嗯,挺有眼力见的。」
宁曦华扶额,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走寻常路。
出于少女心思,之前她还庆幸这段时间都不用见苏璧,她可以好好整理下自己的情绪。
毕竟第一次坠入爱河,她着实是没有经验。
还以为再见苏璧会觉得别扭,没想到两人相处起来倒是一如既往的自然随意。
「你还没谢我呢!」宁曦华有些傲娇道。
苏璧又是一笑,从善如流道:「感谢越曦郡主救命之恩,小生无以为报,唯有……」
苏璧勾起嘴角,拖长了音调,却是咽下了后面的话没再说了。
宁曦华心头一跳,却也没太在意,还暗骂自己没出息,三言两语就惹得她小鹿乱撞。这话算什么,之前两人彼此都调笑惯了。
「其实即使我没挡这一箭,你可能也不会有事的吧,这救命之恩倒是言重了。」
苏璧摇了摇头,认真说道:「不,这可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
宁曦华一脸疑惑。
「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身患宿疾,而是中毒吧。」
宁曦华点头承认,她的确从白落秋那里知道了他中毒的前因后果。
苏璧伸手顺了顺她因为睡觉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头髮,缓缓道出了原委。
听完后,宁曦华一脸震惊的抬起双手仔细观察,这是神之手吧!
她昏迷前随便一薅就能薅到那么珍惜的药材?还刚好就能解苏璧身上的毒?这世界可真奇妙。
不过,她又有些疑惑,「既然那箭上涂了药,为何不涂一些见血封喉的毒药,何必这么麻烦?」
苏璧解释道,「因着前朝皇帝死于毒杀,大澧建朝后对能制成致死毒药的药材都管控甚严。若是用了这种毒药,总能从药材的出处查出些蛛丝马迹。」
宁曦华恍然大悟,「所以幕后之人为了隐藏踪迹,不敢用毒药,反倒是用上了能引发你旧毒的药汁?」
她一拍脑袋,「可幕后之人为何会知晓你中毒之事,这不明摆着你这边出了内鬼嘛!」
苏璧笑了,小丫头还是这么聪明。
「那你觉得这次刺杀我的是苏旭嘛?」
宁曦华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像。」
「怎么说?」
「现场留下令牌这种事实在是有些太刻意了,要是苏旭做的,那这也太蠢了。」
苏旭虽然自负,但也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我觉得反倒像是幕后之人故意为之,虽然明知有蹊跷,但将苏旭推到众人面前,让圣上和朝臣都怀疑他,幕后之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宁曦华抬眼看向苏璧,「讲真,要不是知道这场刺杀是真的,我都快怀疑这事是你做的了。」
苏璧闻言一愣,随即大笑出声。
第53章 扭转
宁曦华被苏璧笑的一头雾水。
她搁这分析案情呢,他笑的让她好没面子啊!
还不等她发牢骚,苏璧就止住了笑,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得意回道:「你猜对了。」
宁曦华:!!!
靠!真是苏璧干的???这一箭???!!!
见宁曦华误会,苏璧赶紧解释,「刺杀是真的,不过令牌却是我放的。」
宁曦华这才放下心来,刚刚差点给她气的升天。
她伸手抚上了胸口,「都被你气岔气了,疼死了。」
苏璧一听她喊疼,连忙要查看她伤口。在宁曦华再三保证不疼了后,才终于放弃了要扒她衣服检查伤口的念头。
「不过你什么时候放的?」
她中箭后苏璧好像一直就在她身旁,再后来老头子就接管现场了,他哪来的时间放令牌。
「怀流解决暗中的弓箭手时,趁机放在了一个为首的弓箭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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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赞嘆,高!实在是高!
刺杀的时候那么紧张,生死未知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让怀流栽赃嫁祸。大佬太阴了,她佩服。
「那这么说来这刺杀还真有可能是苏旭干的了?」
苏璧倒是笑了,「是也不是。」
大佬又在打哑谜了。
苏璧见宁曦华瞪着一双杏眼,心情颇好。他好像总是喜欢时不时逗弄她。
「你之前猜的没错,的确是我这边的人出了奸细。」
原来当年跟着苏璧一起去琉国的护卫都是知道他中毒一事的,这些护卫回国后就回到了白家。
苏璧遇刺之事发生后,白家找到了这些护卫,逼问下才发现其中一个护卫因家人被绑,向兇手透露了苏璧中毒一事。
他们再查,发现有人在那护卫家人被绑处的附近看到了苏翰的奶娘出现过。
也有人前不久在黑市上发布了高额悬赏的刺杀公告,支付悬赏定金的人最后进了苏旭府上。
当然,事后这两人皆是不知所踪。苏翰的奶娘声称是回乡养老了,而那个付定金的小厮听闻也是被发卖了。
「放心,只要这两人还活着,怀川他们掘地三尺也能把人找出来。」
苏璧语气有些冷,「你挡的这一箭,总得让幕后之人付出代价。」
宁曦华摸了摸胳膊上立起的汗毛,总觉得大佬这话说的跟个终极大反派似的。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有些惊讶道,「他们俩不会找了一家杀手组织吧?」
两方都动手了,可那天来刺杀的明明只有一拨人。
苏璧点点头,「应该是,毕竟黑市中敢接这一单的杀手组织也没几个。」
宁曦华恍然,原来如此。
原书剧情中秋猎过后没多久苏璧就身亡了,估计就是被那箭矢上的药汁催发了梦里醉本身的毒性。
而因着这场刺杀是苏旭和苏翰二人分别谋划的,在两方阻挠下,对这场刺杀的调查自然是不了了之。
现下苏璧将苏旭府上的令牌留在了现场,这下可是热闹了。
苏旭和苏翰原本应该是现场什么痕迹都没留。
对苏旭来说自然是天衣无缝。
对苏翰来说,太子遇刺身亡,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受宠的三皇子,现场留下痕迹反倒是画蛇添足,他后期想必会拿此事大做文章。
但现在,这一潭水可是被苏璧搅的更浑了。
苏旭直接被怀疑是幕后兇手。而因为那令牌遗留在现场过于刻意,众人自然也会怀疑是否有人在栽赃嫁祸。
太子遇刺,若苏旭不是兇手又被栽赃,那最大的受益人自然就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五皇子。
大佬这一番操作,苏旭和苏翰都有了嫌疑,二人可都暴露在人前,如同火烤了。
而她挡的这一箭,救下了苏璧,怕也是彻底扭转了原书剧情。此后太子尚在,苏旭和苏翰做什么都得顾忌三分了。
想到这里,宁曦华心情大好。
既定的命运已经被她这只蝴蝶的翅膀扇出了波澜,往着不可知的方向运转。
这意味着,她离死于非命的结局又远了一些,她恨不能撒花庆祝。
「我怎么觉得你心情突然变得不错?」
大佬也太敏感了,她都还没笑呢,就知道她心神雀跃了。
宁曦华回道,「知道了幕后真兇当然高兴了,不过你是有多招人恨啊,那两人竟然不约而同都要取你性命。」
想来还是上次东宫代天子宴请各国使臣一事,让苏旭和苏翰二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苏璧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好转,邵元帝也是首次让其行储君之职。
也是,苏璧不死,这二人做什么都是徒劳。
听出了宁曦华话里的取笑,苏璧也只是摇摇头,十分配合地拱手一礼:「所以还是要多谢郡主,若不是郡主相救,我怕是要命断魂消于此了。」
宁曦华弯着眼睛,满意地点点头,「好说,好说。」
她抬头看着苏璧纵容的神情,心里想,苏璧这么惯着她,其实终归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的吧?
宁曦华暗嘆了口气,自从确认自己的心意后,她都多愁善感起来了。
少女心事总是愁啊。
养伤的日子如流水般逝去,苏璧还是会隔三岔五翻进燕归居陪着她。
有时会给她捎上最近流行的话本,有时是她馋了许久的临华宫大厨的手艺。
他来的次数多,以至于她的燕归居处处都留下了他的痕迹。
书桌上是他没写完的字,矮塌旁是他没看完的书,上次甚至从她的枕头底下翻出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遗落的髮带。
面对松依一脸你不用解释我什么都懂的眼神,宁曦华真的是有点生无可恋。
之前是她去临华宫陪着苏璧,现在倒是反过来了,苏璧时不时就跑到她的燕归居来嘘寒问暖。
宁曦华倒也乐得有美人相伴,养伤的日子也就这么舒心的过着。
这日,宁曦华没见到苏璧,却是收到了苏璧的帖子,约她去京郊雁盪湖。
宁曦华在府里足不出户养了一个多月的伤,即使她是个宅女,也确实有点腻味了。美人相邀,她自然是欣然赴约。
刚出大门,便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颇为普通的马车,宁曦华认出来这是之前从微园送她回府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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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这是亲自来接她了?
她也没犹豫,直接掀开门帘,苏璧果然就端坐在车中等她。
「你也不怕被人瞧见?」
宁曦华躬身上车,苏璧很自然的伸手护住她,待她落座后方才松了手。
「怀川他们暗中跟在身后,没人知道这是临华宫的马车。」
宁曦华笑了,约会被人亲自接送,跟独自前去赴约的感觉当然是不一样的。
「上次就想说了,你这马车可比我惯用的好多了。」
这马车外表普通,可行驶起来比她的马车稳当多了,一点颠簸感都没有。
更别提这马车里处处精緻讲究的内饰了。单单是那一套白玉杯,都不是一般王孙贵族能用得起的。
苏璧看她左右观摩,一副财迷的样子,心情莫名就觉得愉悦起来。
「你要喜欢,这车就送给你了。」
宁曦华闻言喜笑颜开,白得一高端马车,她能不高兴嘛!
大佬果然财大气粗!
她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苏璧,突然感觉大佬更帅了怎么办!
第54章 吃蟹
不多时,二人就到了雁盪湖。
宁曦华一下马车,就看到了湖边停着的乌篷船。
「这是?」
宁曦华面露难色,不会又要坐船吧。
「怎么,你能跟贺楼澈泛舟弥江,就不能与我一同游览这雁盪湖?」
这凉凉的语气,这傲娇的眼神,大佬怎么还攀比上了呢……
她吓得赶紧顺毛,讪笑道,「那不是我怕晕船嘛,不过跟殿下一起,捨命都要陪君子,更何况区区晕船。」
虽说知晓是逗他开心,但苏璧还是被这马屁拍的心情愉悦。
「放心吧,这船平稳的很,不会晕的。」
等上了船,宁曦华才发现这乌篷船别有洞天。虽然外面看着像是江南那种普通的渡船,但这内里却是精緻舒适,一点不输那些待客的画舫。
船行湖中,涟漪破开了远山的倒影,不远处鸥鸟在湖中嬉戏,增添了几分野趣。
空气里都是荇草和湖水的气息,宁曦华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还带着淡淡的涩味,一下就让人排尽了胸中的浊气。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古人诚不欺我也!
一阵秋风吹来,宁曦华也瞬间感受到了秋日的瑟瑟凉意。
「伤才刚好,就坐在船头吹冷风,也不怕吹病了再喝上几天药。」
苏璧一边训她,一边给她披上了备下的披风。
宁曦华也不顶嘴,就抓着披风领子回头沖苏璧傻笑。
她笑容明媚,双眸明亮。眼睛里满满都是他的倒影。
一时间,苏璧觉得,这秋日的湖光山色,都不及她回眸一笑里的风景万千。
「你呀。」
苏璧摇摇头,狠狠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宁曦华还是傻兮兮的笑,觉得跟大佬呆在一起,也不晕船了,景色也更美了。
「对了,你怎么想着带我来游船了。」
宁曦华有些好奇,总不能单纯就为了跟贺楼澈攀比吧。
「当然不是。」苏璧一看她乱转的眼珠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确认温度不冷后才自然放开。
宁曦华对苏璧这种时不时就贴贴的小动作已经都快免疫了,主要是她养病期间苏璧以照顾她为由做了太多回了。以至于苏璧再做这些动作,她都觉得习以为常了。
现下,宁曦华只觉得苏璧在卖关子,更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反手挽住了苏璧的胳膊,「那是为什么。」
她总觉得大佬不太像无聊拉她来游船的人。
苏璧勾起了嘴角,也没拂开她,伸手指了指湖中,「你看那是什么?」
宁曦华转头望去,湖中有几个凸起的木桩,上面系了不少麻绳,好像拴着什么东西沉在湖底。
她一脸惊恐,不……不会是尸体吧?大佬又抛尸湖底了?!
苏璧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没好气的捏了下她的脸,「你这脑瓜子里都装的什么?」
宁曦华双手捂着脸,嘟囔着赶紧求饶,「唔……我粗了……」
苏璧松开了她的脸,拿眼梢了她一眼,然后吩咐船夫将船划过去。刚捏过她脸的那只手却不自觉的在宽大的袖子下搓了搓手指。
手感还挺好……
宁曦华也知道自己误会了,立即正襟危坐,一脸乖巧。
等船划过去,船夫熟练将那麻绳拉起,从湖中捞出了一个个笼子。
这是……蟹笼?
「之前不是一直喊着要吃螃蟹吗?那时候你伤还没好全,这两天我问过太医说你不用忌口了。」
宁曦华有些恍然,之前因为养伤,她一直都是清汤寡水,苦药相伴,嘴里都快淡出草了。
那时候螃蟹正肥,她馋了好几天,苏璧和老头子硬是一只螃蟹都没让她见到,这事还让她怨念了好久。
「这时候母蟹是不肥了,但公蟹还算勉强。这湖里螃蟹虽不算极品,但现捞现做,胜在新鲜。」
苏璧边说边挽起了袖子,拿出火摺子燃起了小泥炉,待船夫将螃蟹取出,他洗净处理好后就放进了炉子上的小蒸屉。
宁曦华被他这一连串生火蒸蟹的动作弄的目瞪口呆,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亲自给她蒸螃蟹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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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吃螃蟹了耶!
天吶大佬怎么能这么善解人意!他再捏她十次脸都可以!!!
宁曦华双手抱膝,一脸期待地紧紧盯着那冒着腾腾热气的蒸屉,就差把「快点好吧我好想吃」这几个字打在脑门儿上了。
苏璧有些好笑,宁曦华在吃这一事上,似乎有种莫名的执念,特别孩子气。
「好了。」
苏璧掀开蒸屉盖子,四只红彤彤的螃蟹就安静地躺在白色的蒸笼布上,诱人至极。
宁曦华双眼发光,伸手就想去拿。
苏璧一下就捉住了她跃跃欲试的手,一脸无奈,「等一会儿,烫。」
宁曦华这才反应过来,有点尴尬地收回手,但仍是眼巴巴地盯着。
苏璧嘆了口气,伸手将螃蟹取出放到盘中。
「哎哎,你不烫吗……」
苏璧看她一眼,「我没事,就是怕再不让你吃上螃蟹,你的口水能淹了整艘船。」
宁曦华下意识摸了摸嘴角,有些不好意思。美食当前,实在是没忍住。
只见苏璧从船上的矮柜中取出了一整套银制的蟹八件,敲壳、掀盖、去鳃、分腿、刮黄、剔肉,一整套拆蟹动作行云流水。
宁曦华看着苏璧快速又优雅的动作,默默将「我自己拆」这四个字咽进了肚子里。
毕竟美人拆蟹,不仅赏心悦目,速度更是比她自己来快多了。
苏璧将蟹黄、蟹膏和蟹肉拆好,装进了精緻的瓷盘中,轻轻推到了宁曦华面前。
宁曦华二话不说,喜笑颜开地谢过苏璧后,就大快朵颐起来。
不得不说,现做的螃蟹就是好吃,都快鲜掉她眉毛了。
再加上这螃蟹是他们自己看着捞的,又是苏璧料理的,颇有种亲自动手获得美食的成就感。
当然,都是大佬动手,她就负责吃……
苏璧还在拆着螃蟹,不一会儿,四只螃蟹就都拆完了。他又推了一大碟蟹肉到她跟前,自己却是浅尝辄止。
宁曦华一口气炫完了几只螃蟹,巴巴地望着用手帕拭手的苏璧,「能不能……」
苏璧甚至都没抬头看她,直接回道:「不能。」
宁曦华瞬间蔫了下来。
「螃蟹性凉,你身体刚好不能多吃。」
苏璧从另一只泥炉上取下了一直温着的茶壶,倒了一杯姜茶给宁曦华递了过去。
「喝点姜茶祛寒。」
苏璧看她还是一脸沮丧,笑着安抚,「你要喜欢,明年等母蟹肥的时候我带你去太湖吃蟹。那儿的螃蟹最是肥美,届时让你吃个够。」
他轻轻拍了拍宁曦华的头顶,温柔道:「听话。」
宁曦华被这一声蛊的五迷三道,瞬间忘却了螃蟹没吃够的难过,脑子里全是苏璧「听话」的低柔声音循环播放。
哎,怪不得说,美人乡,英雄冢啊。古人也还是没欺我……
第55章 白阙月
用完了螃蟹,苏璧和宁曦华二人也下了船,往雁盪湖西边的枫林走去。
现下正是赏枫的好时节,这一整片的枫林,都被秋意染上了深浅不一的红。风一吹,层层叠叠的红叶便沙沙作响,有不少还打着旋儿地飘落下来。
宁曦华拿下了落在肩膀上的红叶,小心地放进了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这枫叶漂亮,可以拿回去做书笺。」
苏璧闻言也递了一片枫叶过去,温声道,「那就劳烦郡主顺便为我多做一张书笺。」
宁曦华抬头看了苏璧一眼,伸手接过,笑着大方应了。
心里却在琢磨,又是带她出来游湖吃蟹,又是赏枫观景,现下还要她给他做书笺,总觉得像是出来约会了。
如果她没会错意,苏璧难道是……在追她?
宁曦华被这想法惊的冷不丁的缩了下身子,感觉有些雀跃,又有些别扭。
让大佬俯下身去追人……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惊悚。
但宁曦华不喜欢自欺欺人,更不喜欢猜来猜去,于是干脆直接开口问苏璧。
「殿下你今天约我是不是……」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有一温柔的女声打断了她。
「表哥!」
宁曦华回头,只见一身着靛蓝深色衫裙的少女,正款款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靛蓝色的衣衫向来挑人,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显老又没气色。但眼前的少女,面容清丽,仪态端庄,一身靛蓝更衬得她肤白若雪,气质典雅。
那少女每一步似乎都被丈量过尺寸,裙下不露鞋面,头上不动步摇。端庄典雅却又尽态极妍,一看就是受过极为严苛的礼仪训练的大家闺秀。
少女走到二人面前,先是姿态优雅地向苏璧行了一礼,柔声道,「阙月见过表哥。」
而后又转身向宁曦华屈膝行了半礼,微笑道,「想必这就是越曦郡主了吧。」
宁曦华转头看向苏璧,挑眉一笑,眼神意味深长。
表哥表妹,向来可都是小说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关系。看苏璧这位表妹的表现,可不像只是单纯的表兄妹关系。
宁曦华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位表妹,刚刚她向苏璧行了全礼,却是向她行了半礼。
要知道,女子间行半礼,除了身份地位平级,或是关系极为要好亲密,还有一种便是妾室向正室行半礼。
身份地位跟宁曦华平级的只有宫里的几位公主,她更是从未见过苏璧这位表妹,自然谈不上关系亲密。那她这半礼,行的可是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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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璧对白阙月却是很冷淡,「你怎么在这?」
白阙月大方回道,「这儿是秋天赏枫的好去处,我想着表哥向来不会辜负美景,便想来碰一碰运气,看能不能偶遇表哥。」
她低头掩唇一笑,眼神却是绵软地看向苏璧,「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
苏璧闻言却是更为冷漠,「是么。」
宁曦华暗中摇了摇头。
这位白小姐话说的虽是巧妙,还婉转的表达了对苏璧的情意,但却忘了苏璧的身份。
今天苏璧跟她来雁盪湖,除了临华宫的人以外旁人都不知晓,来的时候更是专门坐的那辆外表普通的马车掩人耳目。
白阙月却刚刚好就在雁盪湖和他们偶遇了,说是巧合也太过牵强。
这种事对一般的有情人来说,可能就是少女心思打听心上人行踪。对苏璧来说,可就是有人在他刻意隐瞒下还知道他行踪的事情了。
往深了想,他身边的人都可能被人插了眼线。
白阙月见苏璧态度冷淡,也不沮丧,倒是转而看向宁曦华。
「听闻越曦郡主在秋猎时捨命救下表哥,今日一见,郡主果然乃巾帼之姿。阙月在此谢过郡主对表哥的救命之恩。」
宁曦华听着这话心里却很是不得劲儿,她救下苏璧,要她一个表妹谢什么谢?又不是嫡亲的妹妹,这白阙月是苏璧什么人,以什么身份来谢她?
宁曦华本来还带着点打趣看戏的意思,现下脸色也是冷了下来。
以往遇见这样的她都懒得搭理,今日不知怎么了,看着白阙月那张贤妻良母一样的脸,心里烦躁的很,连面子上的礼貌都懒得装。
「敢问小姐贵姓?」
白阙月僵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仍是温柔回道,「忘了跟郡主介绍,我姓白,名阙月,是殿下的表妹。叔公怜我年幼丧父,便将我接到镇国公府教养。」
宁曦华点了点头,淡淡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小姐姓苏呢。」
原来只是镇国公兄长的孙女,远房表妹而已,这作态,不知道还以为是苏璧的亲妹妹呢。
白阙月听出了宁曦华的嘲讽之意,很是委屈地望向苏璧。
但苏璧却只是一脸温柔地看着宁曦华,脸上还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纵容的笑意。
她只能低下头,将脸上快要藏不住的嫉妒掩进地上的树影里,有些尴尬地回道,「郡主说笑了。」
苏璧不想再跟这个没见过几面的表妹多费口舌,正准备带着宁曦华离开时,怀川却出现了。
怀川显然是有要事禀报,不然不会这时候过来。
苏璧向来不避讳宁曦华,但白阙月在场却是很不方便,于是他转头跟宁曦华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完后看见宁曦华点头,便转身带着怀川离开了,只留下了一直远远跟着的临华宫暗卫。他全程甚至没看白阙月一眼,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苏璧走后,宁曦华也不想再看见白阙月闹心,正准备找个理由打发她走,没想到白阙月却是一改刚才端庄淑女的做派,神色突然锐利起来。
「郡主是想当太子妃么?」
宁曦华有点惊讶她的直接,却还是很不耐烦。
「与你何干?」
白阙月也不恼,勾唇一笑,竟是多了几分妩媚。
「那郡主知道表哥那副温润面孔下藏着的狠厉心肠么?」
宁曦华闻言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得,又是一个想用苏璧的狠辣无情来劝退她的选手。
啧,这事她已经在那个细作上经歷一次了,表妹这招不太行啊。
白阙月见宁曦华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也不气馁。
「看来郡主知道。」
她又是一笑,眼神嘲讽,声音却依旧轻柔,「我这位表哥啊,身体虽弱,但抱负远大。郡主又怎知他现在这么温柔对你,不是为了你父王手中那三十万的兵权呢?」
第56章 烂桃花
又是兵权。
宁曦华垂下眼,沉默不语。
白阙月见状以为戳中了宁曦华的心事,继续说道,「表哥早晚是要问鼎天下的人,郡主若是指望表哥能一直像今天一样待你一心一意,怕是不能如愿了。」
她伸手接住了一片掉落的枫叶,似是感嘆,「皇室所谓的爱情,就像这红叶,再是绝美,也终将落入尘土,最终腐烂成泥。」
白阙月的视线从手中的红叶移向宁曦华,开口问道,「届时,兵权为表哥所用,昔日感情也日渐冷淡,可宫里的新人只会越来越多,郡主除了宁王府的支持,还剩下些什么呢?」
宁曦华凉凉道,「可我好歹还有宁王府的兵权作为依靠,白小姐又有什么呢?」
白阙月一笑,「不瞒郡主,镇国公府这一代没有女孩,我自9岁起就被叔公接入府中教养,一直以来都是为今后成为表哥的正妻而存在的。」
她碾碎手中的枫叶,语气有些凉,「表哥回国后,叔公一直想修復跟表哥的关系,我作为白家女,自然肩负起了连接表哥和白家的责任。」
白阙月抬起头,傲然道:「换言之,表哥娶了我,就等于获取了白家的信任,也相当于获得镇国公府毫无保留的支持。」
「是么。」
宁曦华仍是一脸冷淡,丝毫没有面对强劲情敌的紧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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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阙月被宁曦华这副不动如山的淡定模样弄的有些烦躁,好似全力一击却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一点回应。
她压下了这股烦躁,仍是抛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话。
「我心知郡主救了表哥一命,表哥也有意于郡主。若是郡主,这正室之位我甘愿让出。」
白阙月顿了顿,竭力忽视心中泛起的苦涩。
「但郡主也知表哥今后不可能只你一人,与其让别的不知深浅的女子得利,不如让我成为表哥和白家的羁绊。」
她抬头,直直的盯着宁曦华,「相信我,我会帮你扫尽那些你不方便出手的障碍,成为你坐稳正宫后位的绝佳助力。」
宁曦华之前沉默了许久,听到这话却是笑了。
「谢过白小姐的好意,不过我不是太需要。」
白阙月闻言有些激动,「我都不跟你争这正室之位了,难不成你还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成?简直痴人说梦!」
宁曦华却是依旧淡定,看向白阙月的眼神甚至带着些许怜悯。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为任何人而活。若是他做不到,那换一个便是。」
白阙月被她怜悯的神色刺激了神经,听到她这话更是惊诧不已。
「别说等他继位后肯定做不到,就是现在,他能为了宁王府的兵权娶你,也一样能为了获得镇国公府的信任而纳了我!」
宁曦华嘲讽地看着她,勾起嘴角。
兵权?呵。
本来就是她将苏璧当作救命稻草紧紧抓着,主动要跟他合作。即使不跟苏璧在一起,为了苟住小命,她也会携宁王府助苏璧一臂之力。
更何况跟苏璧相识至今,他从未向她提出过任何关于需要宁王府相助的要求,反倒是他纵着她许多。
至于镇国公府,她可不认为以苏璧的秉性能接受镇国公的摆布。
更何况这位外祖父在他年幼时曾放弃过他,在他回国后又专门教养了个旁支表妹,想以婚姻之名再次操纵他。
「你可以试试,看看他会不会为了镇国公府纳你。」
白阙月梗着脖子,不想被压了气势,「你就这么自信?」
宁曦华又是一笑,语气轻松。
「不是我自信,我说了,他做不到我就换一个。纵是天子,君若无情我便休。」
白阙月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
见宁曦华无动于衷,她似是想到什么,復又问道,「这么说你是容不下我了?」
宁曦华无奈地摇摇头,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
还没等白阙月再说些什么,暴雨突至。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现下却是乌云密布,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硕大的雨点砸的人猝不及防,宁曦华第一反应就是跑到湖边停着的乌篷船上躲雨。
她也懒得再管白阙月如何,提起裙子就往湖边跑去。
跑至一个山坡,她突然觉得身后有人大力推了她一把。
山路上铺满了树叶,被雨水打湿后本就泥泞湿滑。宁曦华被人一推,脚下打滑,瞬间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倒下去时她下意识双手护住了自己的头,但仍是止不住地从坡上滚落了下去。
在被拦腰撞了几棵树干后,她突觉一阵失重感传来。
而后她终于停了下来,却是被重重摔进了一个坑洞中。
白阙月站在山坡上,看着滚落下去后逐渐消失不见的身影,被雨水浇透的身体站的笔直,神色却是狠辣又凉薄。
既然你容不下我,那这正室之位还是换我来坐吧。
临华宫的暗卫突然出现在白阙月身后,「白小姐,请问你是否看见了郡主?」
他们刚刚一直远远跟着,雨下的突然,加上雨天树林里视线受阻,宁曦华和白阙月二人跑的又快,暗卫们一时间竟是跟丢了人。
白阙月收起脸上的阴暗,转身道,「我刚刚准备和郡主一起躲雨,郡主跑的太快,我没跟上,不过走散前她好像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白阙月抬起手,指了跟山坡相反的方向。
暗卫们谢过她后就立即朝着她指的方向快速前去。
白阙月用袖子擦了擦被雨水煳住的眼睛,回头再望了坡下一眼,转身迅速离去。
这边宁曦华缓过神来,痛的龇牙咧嘴。
她刚刚滚下坡时腰上被撞了好几下,掉下这个坑洞时好像又摔了腿,她现在浑身疼的跟快要裂开似的。
好半天,宁曦华才扶着腰,拖着腿,艰难地爬起来,打量了一下这个坑洞。
这好像是哪个猎户用来捕猎挖的陷阱,这洞四壁光滑,还深得很。就是她完好无损的情况下也不见得爬的上去,更别提她现在还瘸着一条腿。
好在这洞口挖的有一定倾斜度,底下挨着墙壁远一点的一侧勉强能够避雨。
宁曦华赶紧挪到了墙跟靠着,脱下了外衣,费劲拧干了水后又披在了身前。
淋湿的衣裳贴着身体,挡风的外衣聊胜于无,但她仍是冷的直发抖。
折腾半天,她终于能喘口气,忍不住朝着洞口破口大骂。
「苏璧,你他妈的这是什么烂桃花!」
第57章 你最重要
宁曦华心里懊悔不已,这白阙月看起来循规蹈矩,端庄守礼,没想到下起手来比林梦璃还狠。
她刚刚只顾着躲雨,根本没注意到白阙月一直跟在她身后,哪能料到她敢直接伸手推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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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这一路地上都铺满了松软的树叶,她又运气好只撞了几棵树就掉进了这个坑洞,若是真的一直滚到坡底,那她这小命估计就直接交代在这了。
没死于原书女主的毒杀,死于苏璧烂桃花之手,那可就真的搞笑了。
宁曦华蜷起了完好的那条腿,冷的缩着身子抱紧了自己。
她抬头看着洞口灰濛濛的一小片天,无奈地嘆了口气。
爬又爬不上去,只能等着苏璧的人发现她不见了过来寻。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有些迷迷瞪瞪的宁曦华被人晃醒了,
「醒醒,你发烧了。」
她费劲地眯着眼,看见了苏璧有些苍白的脸。
他连雨具都没带,也是被淋得彻底,水珠顺着他的眉毛滑下,将他眼底的担忧洗涤的更为清晰。
「身上可还有哪儿伤着了?」
宁曦华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嘶哑的声音,「腿……」
苏璧也注意到了她那条不自然抻着的右腿,眼中暗沉更甚。
他脱下了外衣,披在宁曦华身上,而后小心地抱起她。
「没事,很快就回家了。」苏璧温柔安抚道。
宁曦华又动了动嘴,这次却是没发出声来。
苏璧低下头,侧耳俯在她嘴边,「想说什么?」
她咬了咬牙,用尽全力才发出了细若蚊吟的一句。
「苏璧……混蛋……」
苏璧却是紧了紧抱她的手臂,纵容地轻声回道:「嗯,我混蛋。」
声音里夹杂着自责和愧疚。
宁曦华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临华宫了。
她身上已经被换上了干爽舒适的衣服,受伤的右腿也已经被包扎好了。
苏璧就坐在她床边,见她醒了,端过一碗药。
「你受了寒,身上也有多处挫伤。好在右腿只是脚踝关节错位,没有骨折。」
宁曦华翻了个白眼,气得要死。
好不容易肩膀上的箭伤好差不多了,终于不用喝药了。现在可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不光得瘸一段时间,还得了风寒,得继续喝苦药不说,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老头子交代呢!
「都怪你!」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不讲理了。明明是白阙月推的她,跟苏璧没有关系,但她还是忍不住迁怒于他。
一想到白阙月是因为爱慕他,才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她心里就一阵烦躁,连带着看苏璧哪哪都不顺眼。
苏璧见宁曦华一脸气鼓鼓的样子,有点好笑又有些心疼。
「怪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那的。你跌下山坡是不是跟白阙月有关?」
他不是傻子,暗卫在白阙月指的方向遍寻不到,最后他在完全相反的方向才发现她,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
宁曦华一听白阙月的名字更气了,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开始叭叭告状。
「你那个好表妹,不知从哪儿听的消息,以为我们两家要联姻,上赶着来清除我这个障碍了。那么高的坡,她推我下去是生怕我活着回来。」
宁曦华现在浑身都痛,恨不得把白阙月抓回来重新从那个山坡踹下去,也让她尝尝这不好受的滋味。
苏璧闻言眼里暗潮涌动,连气息都冷了下来。
宁曦华见他这样,有些不放心。
「我知道白阙月是镇国公的人,但你可别劝我忍一时风平浪静,这场子我宁王府肯定是要找回来的,别说我不给你面子。」
苏璧嘆了一口气,「你想多了,这事我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一手端着药,一手伸手给她捋了下颊边散落的头髮。
「而且你记着,在我这,没有人比你更重要。镇国公没有,镇国公府也没有。」
宁曦华被他这笃定的语气给弄得愣了下神,反应过来后耳垂却是有些发热。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告白来着。
苏璧也不再多言,将汤勺吹了吹,送到她唇边。
「乖,吃药。」
宁曦华被蛊的乖乖张开了嘴,等药汁进了嘴里,她五官瞬间都皱在了一起。
艹,好苦。
「都怪你!」
刚刚才将人哄好的苏璧:……
…………
深夜,镇国公府。
「您安插在临华宫的眼线我已经全部处理了,之前不动他们是看在您的面子上。」
苏璧脸色阴沉,看着眼前正身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老人。
「但您不该,将我的行踪告诉白阙月,还给了她妄想,让她动手伤了宁曦华。」
镇国公重重拍了下扶手,厉声道,「你就是这么跟你外祖父说话的?」
苏璧嘲讽一笑,「正因为您是我外祖父,我现在才站在这里跟您说话。换做其他人,我就直接动手了。」
镇国公气极,眼神锐利地狠盯着他,「你翅膀硬了是吧?为了个女子,深更半夜来质问你外祖父?」
苏璧依旧淡定,「恕我直言,她可比您重要多了。」
「你!」
镇国公看着眼前桀骜不驯的青年,终是先低了头,放缓了语气。
「越曦郡主背后有宁王府支持,又救了你一命,我不反对你娶她。」
他抬头看了苏璧一眼,见苏璧无动于衷。
于是接着道,「但阙月本是白家为你准备的正妻,从小悉心教养,最是适合你不过。现下因越曦郡主虽不能成为正室,但你将她一併纳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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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璧闻言嘲讽之情更甚,「我的婚事,外祖父怕是做不了主。」
镇国公恼怒,「都是为了你好,已经顺着你的意让出了正妃之位,只让你再纳个侧妃而已,你还想如何!」
「为了我好?」
苏璧笑出了声。
「为了我好,所以将我送往琉国?为了我好,所以对我不闻不问?为了我好,所以在我回国的当年就专门教养了这么个玩意儿,只为占据我正妻之位?」
他止住笑,一步一步逼近镇国公,眼神冷厉地盯着他道,「您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您自己,为了镇国公府好?」
第58章 镇国公
镇国公被这一连串的逼问弄得哑口无言。
沉默半晌,他才开口说道,「说到底,你还是在怪我当年送你去琉国为质。」
他佝偻了一直挺着的腰,高昂着的头也垂了下来。
此刻的镇国公,像是褪下了身上那副威严庄重的皮囊,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普通老人。
「我从不后悔当年的决定,那时的镇国公府,没有了兵权,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虽牺牲了一个外孙,但却减淡了圣上的猜忌,换来了镇国公府多年的安稳。
「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我对你一直如此疏离,也是怕再次引得圣上忌惮。你一直称病,不也是这么想的么?」
毕竟,没有哪一个天子会喜欢一个身体康健、才华出众,还跟手握重兵的外家关系亲密的储君。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母后的死,您也不后悔么?」
苏璧语气凉薄,声音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镇国公闻言瞪大了双眼,稳住了有些颤抖的右手。
「你母后……」
他嘆了口气,一向精明的眼里现下却满是浑浊斑驳的光。
「你母后太过柔弱,她不适合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
苏璧笑得讽刺,「是啊,她不适合,可却是你亲手将她送进那个吃人的地方的。」
镇国公抬头看向苏璧,眼神有些恍惚,好似透过他又看到了那个在闺中甜甜地喊他爹爹的少女。
「慕夏……」
「她已经死了。」
镇国公身躯一震,眼里的光灭了。
他垂首,「你还是在怨我。」
苏璧却是转身看向窗外,屋檐上的灯笼被风吹的明明灭灭的闪烁。
「少时怨过,但现在,不怨了。」
白慕夏死了,他艰难的年少时光也都过去了,现在再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若您只是担心我会因此报復镇国公府,那您大可以放心。只要镇国公府安分守己,看在母后和白落秋的面子上,您最在乎的那些东西都不会改变,镇国公府依旧能荣光不倒。」
「但是」,苏璧回头看向那个已经年迈的老人,「别的东西,您就不用再想了。」
镇国公府就只是镇国公府,若是指望今后靠着皇亲国戚和太子外家的身份再让他做些什么,却是不可能了。
「白阙月的事情我会找白落秋处理。白家,不会再出一个皇后,皇室也不可能再出一个带着白家血脉的孩子了。」
苏璧一针见血,戳破了镇国公心里原本的打算。
最后,他看向镇国公,斩钉截铁道,「您别再痴心妄想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
徒留镇国公一人,坐在那把冰冷的太师椅上,久久不能回神。
「父亲。」
白落秋出现在镇国公身后,看着他这模样,嘆了口气。
「苏璧长大了,他跟慕夏不一样。他是储君,更是今后的天子,您左右不了他的。」
白落秋将镇国公从椅子上扶起,语气坚定,「父亲,您该放手了。」
这边苏璧刚离开没多久,还没出镇国公府,便被人叫住。
「表哥!」
苏璧停住脚步,回头,只见白阙月踉跄着向他奔来。
「表哥!您是不是跟叔公说了什么?」
白阙月一脸焦急,往常规循步矩的端庄都不顾了,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是不是越曦郡主诬衊我推了她?我没有!表哥我真的没有!」
苏璧一脸冷漠地看着她,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你不该动她的。」
白阙月见苏璧问都不问就直接定了她的罪,心里更是慌张。
那天她一时冲动将宁曦华推了下去,那么高的山坡,宁曦华不死也残。
若她没了,自然是死无对证。若她还活着,一个残废也不可能坐上太子妃之位,而自己又有叔公撑腰,自然是能如愿以偿。
可没想到苏璧根本不听她解释,就直接回绝了叔公,没给她留一丝退路。
她是真的怕了,什么规矩体统,矜持脸面她统统都不要了。
白阙月直接跪了下去,也不敢再狡辩,「表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向前膝行几步,想抱住苏璧的腿求情。
「表哥,我从九岁就知道自己将来会嫁给你,这几年也一直在为能当好你的妻子而努力。我从叔公那知道你可能要娶越曦郡主,我……我只是一时间鬼迷了心窍,真的不是故意伤她的!」
苏璧却是躲开了她,看她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杀意。
「伤了她,就该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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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阙月被苏璧快要实质化的杀气吓得瘫软在地,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待到苏璧离去,她还是心有余悸。刚刚她是真的以为苏璧会不顾一切将她当场斩杀。
想到苏璧最后说的话,她赶紧爬起来。
没事的,叔公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不停安慰着自己,向镇国公还亮着的书房奔去。
………
是夜,宁王府。
宁曦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虽然身上的伤已经不算太疼了,但她这几天还是烦躁的不行。
连松依都知道这几天她心情不好,伺候她都有些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惹她生气。
那天她被送回宁王府,老头子见她一身伤痕累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知道她是跟苏璧出去才搞成这样,更是恨不得直接去临华宫找苏璧麻烦。
她好说歹说地劝住了,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终究还是没提白阙月的事。
苏璧说他会处理,那就一定会给她个满意的交代。
但宁曦华最近还是浑身不得劲儿,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烦躁中。
一看到自己的伤就想到白阙月,一想到白阙月就想到那天她说的话。
什么感情日渐冷淡,新人只会越来越多……
宁曦华抱着被子勐地坐起身来,简直是烦死了!
别看她那天说的潇洒,什么大不了就换一个。
但实际上,白阙月的话像根刺一样扎进了她的心口,戳破了她一直以来淡定无所谓的假象,露出了里面最真实的焦虑和担忧。
她是喜欢苏璧,她也隐隐能感觉到苏璧对她也是不一样的。
两情相悦固然令人欣喜,但这喜欢也不足以让宁曦华失去自我。
苏璧跟她不一样,他是储君,今后也会是天子。
在这个时代里,普通人尚且对三妻四妾习以为常,更何况是身居高位的太子。
即使是在原书里,苏旭迎娶了林梦璃为后,可那些三宫六院也未曾空置。
但她不想为了所谓的爱情,将后半生都葬送在争宠夺利的深宫里。
那样,再深的感情也都会被消磨干净。
她就是一条咸鱼,没有什么理想抱负,只想吃吃喝喝的逍遥度日,快意一生。
苏璧却是她计划外的,令她无法抗拒的意外。
宁曦华懊恼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长髮,不得不承认,说到底,她这些天之所以这么反常,不过是因为独占欲作祟,担心苏璧最终和她背道而驰罢了。
她嘆了口气。
真的好烦,谈恋爱都是这么麻烦的嘛。
「大半夜嘆什么气?」
宁曦华被突然响起的声音给吓得一激灵。
仔细一看,刚刚还在脑子里搅的她不得安生的人,现在不就正站在窗前么?
第59章 鸢尾
苏璧站在窗前,月光安静地在他脸上打下侧影,给本就俊美的脸庞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他一双眼静静地看着她,瞳孔比这夜色还要深沉,但眸光却比天边月还亮。
她喜欢的人,身披一袭月,眸有琉璃光。
宁曦华有些怔怔地望着他,心想,原来这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啊。
苏璧身手利落地翻窗进屋,落地时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宁曦华回过神来,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半夜擅闯王府,他这翻窗动作熟练地她都想吐槽。
「大半夜的,你这是要来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苏璧却是一笑,「你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宁曦华:……
感觉被大佬调戏了怎么办。
苏璧走到了宁曦华床边坐下,顺手点燃了床头的烛火。
宁曦华伸手想制止,「一会儿院子里值夜的婢女嬷嬷们看到该进来问了。」
苏璧却是挑了挑灯芯,让光更亮一些,轻描淡写道,「没事的,她们睡得都挺熟的。」
宁曦华一阵无语。
大佬你进来时对她的下人们都顺手做了什么……
「身上的伤好点了么?」
一提到伤,宁曦华又想到了刚刚的纠结,蔫蔫道,「没什么大碍了。」
苏璧嘆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宁曦华:???
宁曦华还没反应过来,苏璧就整个人将她压到了床上。
他一只手钳住她的双手不让她乱动,一只手已经开始扒她寝衣的衣襟了。
宁曦华:!!!
「苏璧你疯了???」
大佬你要干嘛,你不要乱来啊!!!
苏璧也不理她,仍然低头只顾扒她的衣服。
宁曦华一时间都怀疑苏璧是不是中什么春药了,却没发现自己压根没有反抗挣扎一下。
直到衣服褪到露出了她右胸的伤疤,苏璧才住了手。
伤口已经完全癒合,只留下了一个粉色的圆形疤痕,在雪白光滑的胸口显得别样刺眼。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摸那块不平整的皮肤。
「还疼吗?」
皮肤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激的她勐地瑟缩了下身子。
一个衣衫半褪,一个压在身上,他们俩这姿势实在是太引人遐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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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有些羞恼,「你到底想干嘛?」
他这是又发什么疯,大半夜跑来脱她衣服难道就是为了看看她的伤好没好?
苏璧单手从腰间解下了一个布囊,打开来,里面竟是密密麻麻的银针。
他取出一根银针,利落地刺上宁曦华的胸口。
「疼!」
宁曦华眼看着银针扎下去,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苏璧听她喊疼,仍是没有停手,只是低头凑近了那道伤疤,轻柔地吹了吹。
宁曦华感到胸口吹来一股凉气,鸡皮疙瘩肉眼可见地从胸口扩散开来。
苏璧见状轻笑,用银针蘸上了颜料,继续落下针去。
宁曦华算是看明白了,大佬大半夜不睡觉,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跑来给她刺青呢。
有细小的血珠冒出来,苏璧温柔的用指腹拂去,而后将染血的手指送进自己嘴里。
宁曦华:!!!
苏璧你是变态嘛!!!你这一副嗜血妖冶的样子太吓人了啊喂!!!
宁曦华已经被他吓得放弃抵抗了,她生怕苏璧犯病又搞什么么蛾子。
毕竟相比失身,刺青好像就突然变得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于是她只能就着这个尴尬的姿势,别过眼去,任由苏璧在她胸口落针上色。
哎,大佬发疯,殃及咸鱼。咸鱼选择眼不见为净。
刺青还在继续,宁曦华嘴上虽喊着疼,但身上更多的却是麻。
银针密密麻麻的扎下去,刺痛还勉强可以忍受,但那股麻却让人十分难耐。
手指的温度落在有些冰凉的胸口,更是引起了一阵酥麻。
再加上他时不时轻轻往落针的地方吹着气,宁曦华更觉得她的胸口似有百只蚂蚁爬过,又麻又痛。
过了没多久,宁曦华感觉到苏璧停了手,从她身上直起了身。
她也赶紧坐起身来,下意识低头去看胸口。
只见原本胸口上的疤痕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枝状似蝴蝶的蓝紫色花朵。
那花瓣的边缘还有些微微的红肿,但花色越是鲜艷至极。
浓郁的蓝紫色簇拥着蕊心的一缕鹅黄,花瓣或舒展或蜷缩,像一只翩跹欲飞的蝶,只是恰好停留在了她的胸口。
宁曦华有些惊讶,本来还准备破口大骂的,但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挺好看的?
「这几天胸口不要沾水,免得发炎。」
苏璧一边收拾银针,一边叮嘱道。
「这是什么花?」
苏璧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少女洁白的胸口绽放着一朵蓝紫色的蝴蝶花,像是一枚印记一般,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脏里。
他满意一笑,烛光照在他勾起的唇角,泛起了潋滟的光。他眼里满是深沉和欲望,本来清冷的侧脸因笑意竟显得有些诡谲。
「是鸢尾。」
宁曦华有些疑惑,「鸢尾?」
她实在是觉得苏璧今晚有点反常,刚刚他那一笑,她硬是从中莫名感受到了有点病娇和鬼畜的气息。
她向来不会将疑惑憋在心里,于是干脆直接问他。
「所以你深更半夜跑来给我强制性纹了一朵鸢尾是几个意思?」
苏璧深深地看着她,反问道,「你知道鸢尾的含义吗?」
宁曦华一边拢好衣襟,闻言更是一脑门问号。
她连鸢尾都没认出来,怎么会知道它有什么鬼花语。
苏璧见她一脸疑惑,也不回答,只是解释道,「这块疤是为我而留,我不想它在你身上留下一个丑陋的印记,于是我便自己动手改了一下。」
他低头浅笑,这样,她的胸口上就有一个只属于他的,他亲手打上的印记了。
宁曦华:……
你清高,你完美主义,你在我的身上搞了个刺青……
你咋不在自己身上也搞一个呢?
大佬这脑迴路让她很是费解。
因此宁曦华现在满脸就写着三个字,「神经病」。
苏璧被她一脸无语的表情逗乐了,但看到她还包扎着纱布的右脚,心里又是一阵愧疚。
他俯身上前握住了宁曦华的手,语气轻柔。
「白阙月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没有护好你。不会有下次了。」
提到白阙月,宁曦华的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了起来。
她想,苏璧这么温柔,以后若真是没办法一起走下去,她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的吧。
许是察觉到她心情不好,苏璧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不要想太多,我说过的,你最重要。」
苏璧一句话,宁曦华这几天心中所有的不安仿佛都被奇异的抚平了。
烦躁了许久的情绪似是被一只手轻柔地握住了,让她顿时平静下来。
抬头看着苏璧那双专注地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她突然就有些心生感慨。
有情人在眼前,不问是劫是缘。
结局如何,走下去就知道了,半路纠结,不过是徒增烦忧。
她冲着苏璧点点头,释然一笑。
这样好的人,反正她又不忍心中途放弃,想这么多,可不是她的风格。
苏璧敏锐地感受到她心情变好,心下也是愉悦起来。
他盯着她胸口已经被衣服遮起来的那朵鸢尾,眼里露出了餍足的笑意。
鸢尾,寓意至死不渝的爱和宿世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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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不负,来世不忘。
她是他命定的爱人。
第60章 解毒
灵山寺。
宁曦华正有些焦急地等在禅房外。
自苏璧进去已经有三个时辰了,禅房内始终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不是说这拔出余毒比毒性发作还要疼的么,怎么她在门外连一声呻吟都没听到。
虽说慧苦大师一看就是个靠谱的,但她心下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从上次她在围场无意捡到隐颜花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慧苦大师终于制成了梦里醉的解药,准备着手给苏璧拔出身上最后的余毒了。
宁曦华得知后,借着烧香的名义主动要求跟着苏璧一起上了灵山寺,就是怕这解毒的过程有个万一。
「你也别太担心,从苏璧中毒开始算,慧苦研究这毒都已经快七年了。这世上,除了琉国皇室,也就是他最有把握解这梦里醉了。」
白落秋知晓苏璧今日解毒,也是早早就候在了灵山寺。见宁曦华忧心,出言宽慰道。
宁曦华的关注点却不太一样,「七年?这七年来他毒发都像今天这样吭都不吭一声的吗?」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微园见苏璧毒发时的样子,他好像也是痛的额角青筋直爆,却在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不伤害她。
白落秋嘆了口气,「他13岁时第一次解毒,那时候整个人疼的发抖,汗湿的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了一样,也是没有喊一声疼,没有掉一滴泪。」
宁曦华闻言都能想像到那个画面。
少年稚嫩的脸上一脸倔强,痛得咬破了嘴唇,掐破了掌心,鲜血淋漓。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却依旧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这个画面让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涩。为年少时的苏璧心疼,为现在的苏璧心酸。
原来在那些她所不知道的日子里,那个少年是如此沉默又艰难的成长着,从痛苦的泥泞中开出了最艷丽的花,才让她看到今天这般灼灼耀目的苏璧。
她原本觉得,苏璧说她的气息能让他安定这种事很扯。
但现在她却无比庆幸,自己能为他带去一点点的平静,让他能短暂地从这种痛苦中抽离。
白落秋见宁曦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里都是心疼和焦急,心下不免有些欣慰。
为免她过于紧张,他倒是开口说起了另一件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白阙月的事情,是镇国公府教养不当,让郡主受了委屈。」
宁曦华有点惊讶他会因为这件事向她道歉,毕竟白阙月是镇国公的人。
「世子多虑了,她是她,镇国公府是镇国公府。」
言下之意是她不会因为白阙月的事情迁怒到整个镇国公府。
白落秋放下心来,「郡主大度。我为白阙月定下了一门婚事,几日前,她已经被送往冀州出嫁了。」
宁曦华闻言却是挑了挑眉,她以为白阙月顶多会被送回族地,没想到却是直接嫁人了,而且还是冀州这种苦寒之地。
白阙月虽不是镇国公府嫡支,但好歹也是旁支的嫡女。以她跟镇国公沾亲带故的关系,想在京城里找个如意郎君根本不算难事。
但这才这么几日,这人就已经远嫁冀州,干脆利落地不得不让她觉得这是出自苏璧的手笔。
「镇国公没有意见?」
白落秋一笑,「父亲老了。没有精力再操持这些后辈的婚事了。」
好傢伙,白落秋这意思是以后镇国公府全权就是他做主了,镇国公被架空了?
宁曦华也是一笑,意有所指,「世子不早就是镇国公府的掌权人了么?」
白落秋则是盯着还紧闭的禅房大门,轻声说道,「我不像父亲忧思多虑,有我在,无论苏璧最后和谁成亲,镇国公府总是站在他身后的。」
他目光悠长,语似嘆息,「这是镇国公府欠长姐的,也是镇国公府欠他的。」
白落秋又想起了不久前苏璧来找他时的情景。
「其实父亲已然许了你和越曦郡主的事。白阙月既然犯了错,那你大可以再从白家旁支随便挑一个姑娘纳了,安他老人家的心。想来越曦郡主也能够理解。」
苏璧却是摇了摇头,淡淡道,「不会有别人了。」
「你要想好,此生路长,你又必定身居高位,此时的欢喜不一定就能携手到老。」
苏璧那时却只是抬头看了看月亮,似是透过这月亮看见了心上的人儿。
「有时候我觉得,没有她也不会有别人。就像这月亮,没有了它,还会有另一个月亮吗?」
他伸手接住这绵柔的月光,「这根本不需要想。」
那是白落秋第一次从他一向冷硬的眼神里看到那么温柔的光,那缕光让他根本不忍心拂了他的意思。
他只希望,他这个尝尽世间苦痛的外甥,无论有什么心愿,皆能得偿所愿,一生圆满。
回过神来,白落秋转身看向宁曦华,神色诚恳。
「我不知道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你们今后会走到哪一步。我只希望,无论结局如何,你都能待他好一些,再好一些。」
他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可能觉得我自私,但其实我心里清楚,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们这些亲人所谓对他的好了。」
白落秋语气笃定,「可是,他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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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听出了他话里的认真,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同样十分认真地回復他。
「愿尽我所能。」
短短五个字,却是她最郑重的承诺。
眼前少女脸上的坚韧突然就和当时苏璧脸上的坚定重叠在了一起,白落秋笑了。
这两人在某些方面还真的挺像。
他长嘆一声。
年轻真好啊,许是这两人走着走着就能走到圆满呢,谁又知道呢。
「对了,忘了告诉你。」
宁曦华一脸疑问。
「白阙月出嫁前不小心摔下了假山,右腿瘸了,治不好那种。」
「瘸了?」
宁曦华是真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齣,她可没有傻到认为白阙月是遭了报应。苏璧给她的这个交代还真是又干脆又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白落秋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是啊,那小子是捨不得你受一点委屈。要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白阙月都不见得能活着离开京城。」
她被伤一分,他恨不得十倍讨回。
宁曦华闻言心里一动,看向还紧闭的禅房门。
苏璧这人,真的是,很难不让人心生欢喜啊。
第61章 桂花糕
又过了许久,禅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慧苦大师从禅房内走出,脸上已是面容苍白,精疲力尽。
他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
「贫僧不负所托,殿下的毒终于是完全拔除干净了。」
白落秋躬身致谢,宁曦华也是放下心来。
慧苦大师看向宁曦华,目光仍是和第一次见她时一样的平和。
「之前郡主问过贫僧的问题,不知道郡主找到答案了吗?」
宁曦华一愣,想起初次见慧苦时她问过他,既定的命运能不能被更改。
她嫣然一笑,在这萧瑟的秋天里却是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苏璧还活着,这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
宁曦华也双手合十向慧苦大师行了一个佛礼,感激道,「当时大师让我随心而为,现下我已是寻到答案了。」
无论是苏璧的命运,还是她的命运,从来都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本书的剧情就能决定的。
当她穿到了这本书里,就註定了她和这书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发生变化。他们都会有自己的性格,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想要为之努力的事情。
命运从来都不是既定不变的,而她要做的,就是握住自己的命运,再不让所谓的原书剧情影响她的人生。
「阿弥陀佛,郡主慧根不浅,福缘深厚。」
宁曦华再次谢过慧苦,眼睛却是看向半开着的禅房门,「不知殿下的情况方便我进去探望吗?」
慧苦大师瞭然一笑,侧身让开道路,「可以的,郡主请。」
宁曦华被慧苦大师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朝着他和白落秋点点头,就提着裙子快步向禅房走去了。
禅房里,门窗紧闭,室内显得有些昏暗。
苏璧就躺在榻上,安静地闭着眼。
宁曦华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将紧闭的窗户全都推开。深秋和煦的阳光便都照了进来,房间内一下就亮堂起来。
一束光落在了苏璧的身上,苏璧被这光亮照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被光沐浴着的娉婷少女,身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宁曦华见他醒了,走过来坐在了他的床边,俯身轻轻摸了摸他还没有血色的脸颊,轻声问他。
「疼吗?」
苏璧有些恍惚,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了。
若仔细回忆起来,似乎还是他5岁之前,在宫里不小心摔倒了,母后过来轻柔的扶起他,温柔地问他,「疼吗?」
那之后,便再没有人关心过他疼不疼了。
在琉国被欺辱的时候,没有人问他一声疼不疼。
回国后知道母后去世,被外祖父冷待,没有人问他一声疼不疼。
中毒后又解毒的时候,他咬牙挺了过来,没有人问他一声疼不疼。
跟着白落秋上战场,他满身伤痕从不吭声,也从没有人问他一声疼不疼。
他已经冷硬惯了,连跟着他这么多年的怀川和怀流,在看见他受伤和毒发时,也不会问他疼不疼。
在他们眼里,他是不会疼的。他会笑,会怒,会冷漠,但就是不会疼。
十几年过去了,终于又有一个小姑娘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问自己疼不疼了。
苏璧将脸埋进了宁曦华的掌心,闷闷的轻声说了一句。
「疼。」
以前那些他受过的伤,那些他说不出的难过和苦痛,真的好疼。
宁曦华被他这一声疼喊得心肝都揪了起来。
明明那么人高马大骄傲又沉稳的一个人,此刻就这么安静的依在自己掌心,撒娇似的喊疼。
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她一颗老阿姨的心发作,里面的怜爱都快满溢出来了。
她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满是安抚的意味。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打开来。
「吃块桂花糕吧,甜甜的,吃完就不疼了。」
苏璧看着那包桂花糕,突然就笑出声来。
「你知道吗?我13岁那年刚回国的时候,特别想吃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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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刚刚在灵山寺上第一次拔完毒,身体还虚着。但他听闻朝廷有意要出兵琉国,便进宫想向父皇请求能跟随大军一起去前线。
虽说七年未见,他对父皇也心中有怨,但到底还是存着一丝孺慕之情。
那天他刚到御花园,便看见父皇、苏旭和孙贵妃在一起。
父皇正手把手地教导苏旭写字,一笔一划,写的十分认真。
苏旭也很争气,被教过一次后就能照着写的有模有样。
孙贵妃在边上连连吹捧,「还是圣上会教人,旭儿一次就能写成这样了。」
父皇也很高兴,夸赞道,「老三不仅性格肖朕,这字居然也能临摹的有朕的几分神韵。吾儿聪慧。」
说着拿起了盘中的一块桂花糕递给苏旭,「奖励你一块桂花糕,希望你不负朕望,勤勉砥砺,学有所成。」
苏旭开心地接过,高高兴兴地谢过了父皇。
那三个人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妻贤子孝,和和美美。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边他这个空有其名的皇太子,他就像一个外来者,突然闯入了不属于他的世界里。
可这本来,都是属于他的啊。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因为没有名师教导,只能偷学偷练,至今仍旧写的潦草的大字。想起他好像从来都不曾尝过那桂花糕是何滋味。
那刻起,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些年里,他究竟都失去了什么。
不光是母后,还有他本该安定美满的生活。
那时候他就想,总有一天,他要拿回所有他所失去的东西。总有一天,当他站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他再也不会被人放弃。
苏璧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桂花糕,淡淡地说:「那时候我没吃到桂花糕,此后也就再也没有吃过了。」
宁曦华听着他语气平淡地向她讲述自己少时的往事,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没关系,即使没有圣上教导,你现在的字也一样是方圆兼备,风骨天成。」
她看过他写的字,力透纸背,铁画银钩,丝毫不输那些所谓书法名家。一看就知道付出了许多努力才能练到今天这个地步。
宁曦华拿出一块桂花糕,放进了他的掌心。
「就像你少时没吃到的桂花糕,现在就躺在你掌心。」
她语气轻快,冲着他弯了弯眼睛。
苏璧胸中突然就泛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他拿起那块桂花糕,轻轻地咬了一口。
原来是这个味道……
「甜吗?」
宁曦华笑着问他。
苏璧愣了一下,也笑弯了眼睛。
「甜。」
我从不遗憾少时那块求而不得的桂花糕,但你给我的这块,却是我一生中梦寐以求的甜。
第62章 婚事
冬至,磐山云泉宫。
「郡主,这天瞧着已经是阴了好几天了,最近怕是要下雪了,您多穿一些,仔细别冻坏了身子,像圣上一样染了风寒。」
松依一边絮叨,一边给她繫上了披风。
「我的好松依,这云泉宫到处都是汤泉,比京城不知道暖和了多少。你瞧瞧你给我穿的,再这样下去我都快裹成球了!」
宁曦华看着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一脸无奈。
入冬不久,邵元帝就因感染风寒病倒了。
几经治疗,风寒是痊癒了,但毕竟年龄大了,一到冬天,邵元帝就身寒体虚,小病小痛不断。
太医建议好生调养,于是邵元帝便携着一众大臣宫眷,前往了离京城几十里远的磐山云泉宫过冬。
磐山多温泉,前朝皇室便在此修建了汤泉宫。大澧建朝后,修缮扩建了汤泉宫,并改名云泉宫,专供皇家使用。
今日冬至,在大澧又称冬节。按照习俗,邵元帝在云泉宫正殿宴请众臣,举行「贺冬」仪式,以慰劳官员们一年的辛劳。
宁曦华到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偌大的宴厅已经入座的七七八八了。
她找到了宁王的位置,在他身边坐下。
「我说,你来这么晚,就是为了打扮成个球一样的来赴宴?」
宁王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家闺女一眼,乐了。
宁曦华内里穿了厚厚的一身棉衣,外面不仅罩着夹棉的外衫,衫子外还披着披风,脖子上更是裹着兔毛的毛领。
衣服太厚重,使得少女纤细的身姿全无,远看的确像是一个被裹得毛茸茸的球。好在这颗球上面露出的脑袋,眉目灵动,脸庞明艷,颜值依旧在线。
宁曦华无视了来自亲爹的无情吐槽,反手艰难地将披风和毛领解了下来。
等卸掉了身上的重量,她一身轻松,才跟宁王贫嘴道,「就算是个球,你闺女也是最可爱的那个球!」
宁王摇摇头笑了,也不逗她了,毕竟这丫头自恋起来他可吃不消。
宁曦华拾掇完才有心情四下观望,却看到了林梦璃挨着四公主坐在了四公主后方下首。
这俩人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按理说林梦璃是没有资格跟着来云泉宫的,但四公主却以伴读为名硬是给小白花塞了个位置,让她跟着一起到了磐山。
宁曦华嘆了口气。
果然,女主总是无处不在的,根本不管这场合她能不能来,反正她最后总能找到各种合理的理由出现。
她转头下意识去寻苏璧,却正好对上了苏璧看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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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偷看被人逮个正着,宁曦华莫名就有些害羞的别开了视线。
想了想不对,她害羞个什么劲儿!
于是她大大方方再次回看过去,对着苏璧那双专注看着她的眼,甜甜地弯了弯眼睛。
苏璧面色不变,但眼底却是浮出了笑意。
宁王在一边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端起了酒杯轻酌一口。
呵,恋爱的酸臭味。
邵元帝没一会儿就出现了,宁曦华发现他身体的确好像是比入冬前差了许多。不仅脸上没有了什么血色,似乎连背都稍稍佝偻了些许,整个人显得苍老了不少。
孙贵妃却依旧是光彩照人,陪侍左右。
邵元帝照例让内侍宣读了亲笔题写的贺词,祈福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并夸赞了众臣们一年来的劳苦功高,对此表以嘉奖。
走完了「贺冬」的流程,便是君臣和乐的晚宴,各皇子们也依次向邵元帝行礼祝酒。
或许是人一生病就容易思虑良多,看着殿下年轻力壮的皇子们,邵元帝忽然就心生感慨。
「一个个都这么大了,却是都还没有成婚。过了年,太子都要加冠了吧,老三老五也都不小了,朕还等着当祖父呢。」
此话一出,众臣皆是面面相觑。
圣上这是终于要把几位殿下的亲事提上日程了啊。
孙贵妃心思却是活络起来,立即应和道,「圣上说的是,臣妾也想着抱孙子呢。可旭儿就是不开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仪暗恋哪家姑娘。」
话虽这么说,但孙贵妃却是直直地看向宁曦华的方向,意有所指。
聪明人都听出了孙贵妃的意思,目光随着她一起投向了宁曦华,看来三皇子是属意越曦郡主啊。
宁曦华暗中翻了个白眼,只作不知,反正孙贵妃又没点名道姓是谁。
林梦璃却是将视线投向了苏旭,见苏旭低着眼,一脸默认的表情,心中一紧,袖中的手用力地恨不得抓破身下的坐垫。
宁王见孙贵妃和苏旭母子这番作态,皱了皱眉头,面色不愉。
那苏旭都敢在他宁家军中安插细作了,要不是没有证据,他早就向圣上参他一本了。
跟他结亲,他是脑子抽了上赶着直接给人送上门嘛?
邵元帝本也考虑过将宁曦华许给苏旭,毕竟孙家无甚根基,一家荣宠全在皇恩,不怕宁王府与孙家结亲后强强联合。
加之苏旭又是他最寄予厚望的儿子,自然是想给他许一个家世容貌都上佳的女子。
但看宁王面上露出的不满之色,他还是暂时压下了这个念头,准备事后再跟宁王详谈。
于是邵元帝跳过了皇子们的亲事,转而问起四公主的婚事,「四公主也及笄了,她的婚事可也不能耽搁。」
孙贵妃也知道苏旭的婚事不可能三言两语就定下来,也不失望,顺着邵元帝的话说道,「臣妾心中倒有一人选,可为悦儿良婿,就是不知圣上同意与否。」
邵元帝有些好奇,「哦?说来听听?」
孙贵妃娇笑了一声,「就是怀化将军秦颂风。」
邵元帝闻言有些惊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孙贵妃一眼,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宁曦华在下面却是按捺不住,偷偷小声问宁王,「老头子,怀化将军是不是就是兼任御林军统领的那个?」
宁王也是小声跟她八卦道,「就是他,正三品将军,御林军统领,重点是,他是个鳏夫。」
鳏夫?孙贵妃是想要四公主去当继室?这么刺激的?
孙贵妃被邵元帝那一眼看的有些忐忑,她尴尬笑笑,还没等再说什么,底下四公主却是炸了。
「我不嫁!」
第63章 各方心思
四公主听到自己母妃要给自己指个鳏夫,立马就坐不住了。
她苏悦是整个大澧最受宠爱的公主,选择的驸马不说天之骄子,但怎么也得年轻俊美,文採风流,怎么能去给一个三十岁的鳏夫当继室!
她这一声却是直接打断了孙贵妃和邵元帝,顿时满堂皆静,十分尴尬。
孙贵妃一脸不悦,正想转圜几句,岂料四公主直接走到堂中跪下。
「父皇,怀化将军虽然英姿威武,但儿臣却更喜欢文质彬彬的少年郎。父皇一向宠爱儿臣,想必也一定会给女儿挑选合心意的驸马。」
四公主顿了顿,察觉到邵元帝脸色不佳,又立即找补道,「儿臣年纪小,性子也不够稳重,担不起将军府的重担,恐非将军良配。」
此话一出,堂下众人皆是将目光隐晦地投向了怀化将军。
四公主这话,可句句都在暗自嫌弃怀化将军年纪大还粗鲁。
宁曦华也是吃瓜吃的正嗨,亏得苏悦还带了点脑子,知道说是自己配不上,没有开口直接嫌弃人家丧妻。但其他人都不是傻子,她那意思谁又听不出来呢。
果然,秦颂风立即叩首回道,「臣谢过贵妃信任,但公主金尊玉贵,臣实在高攀不起。」
宁曦华摇了摇头。
这秦颂风虽然已过而立,但长相英武,身居高位,又是邵元帝亲信。
以他的身份,即使娶继室,京城也有大把的勛贵上赶着送上自家嫡女,的确是犯不着娶个公主回府供着,更何况这个公主还是个嫌弃他的。
邵元帝却是淡淡道,「爱卿言重,但既然你二人都无意于此,既非良缘,此事也不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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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公主高高兴兴的谢恩回座,假意无视了孙贵妃的恼怒和不甘。
秦颂风也是面色平淡的再次叩首谢恩,瞧不出一点异色。
可他心中是否真的毫无芥蒂,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宁王端起酒杯遮住了冷笑的神色,小声跟自家闺女吐槽,「偷鸡不成蚀把米。」
宁曦华点头附和,「可不是?」
孙贵妃宁愿把四公主送出去当继室,可不就是把主意打到秦颂风统领的御林军上了么。
这下好了,先不管人秦颂风愿不愿意娶,四公主当众拂了人家面子,让人一大将军大庭广众差点下不来台。
就是秦颂风心胸再宽大,不说结下樑子,但心有怨愤肯定是少不了的。
政治嗅觉灵敏的一些老臣们已经发觉,一场冬至宴,怕是拉开了皇子皇女们择亲的序幕。
宁王看着一边还傻呵呵吃瓜的女儿,有些怒其不争。暗自盘算着如何才能让自家闺女如愿以偿。
当晚,宴席散后,宁王和宁曦华被分别召见。
出云殿内。
「朕也不跟爱卿绕弯子了,越曦郡主的婚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宁王恭敬回道,「不瞒圣上。臣自是一切以曦华的喜好为主。但若说臣自己的打算,臣却只是希望她嫁入一个普通的富贵清闲之家,身份低一些也无所谓,臣也能护的她免受欺负。」
邵元帝一脸感慨的模样,「爱卿爱女之心令人动容。」
随即又沉吟道,「朕观越曦郡主灵秀大方,很是喜爱,也不知朕的这些儿子们她能不能看上。」
宁王躬身回道,「圣上言重,殿下们若能瞧得上曦华自然是曦华的福气。」
邵元帝一笑,「那你看老三怎么样?」
宁王拱手苦笑,「三殿下文武双全,实为良配,可不知为何却是与曦华不大对付。上次秋猎时曦华无状,还伤了三殿下。这两人在一起,臣实在担心会成为一对怨偶……」
邵元帝也是想起秋猎时越曦郡主跟老三闹起来一事,心下犹疑。
他自是不想结亲不成反结仇的。可宁王府就这么一个郡主,让越曦郡主外嫁他实在是不放心,只有让她成为皇家媳妇,宁王才会有所顾忌,不敢有丝毫妄动。
邵元帝这时忽然想起来之前太子向他求娶越曦郡主一事,他有些犹豫的开口,「那……太子呢?」
宁王低下头,掩去了勾起的嘴角,听起来仍是不太满意的开口道,「太子殿下芝兰玉树,但……」
「爱卿有话直说,无妨。」
宁王跪下叩首,「这话说起来冒犯天威,但还请圣上体谅臣爱女心切。」
他拱手回道,「上次曦华无意为太子殿下挡了一箭,她虽不说,但臣当时就知道曦华可能心悦殿下。但太子殿下一向身虚体弱,臣担心……担心曦华今后孤苦无依……臣该死!」
说罢再次向邵元帝叩首谢罪。
邵元帝却是听懂了宁王的意思,越曦郡主本人喜欢太子,但宁王担心太子早夭,因此不太放心。
本来他是没考虑过苏璧的,但现在想想好像也还不错。
不论镇国公府跟太子是真不和还是假不和,如今太子势弱却是事实。宁王府和镇国公府,一个驻守北疆,一个驻守西域,势力范围地处甚远,倒不怕他们有什么勾结。
加上越曦郡主又心悦太子,拿太子来牵制宁王府似乎也不是不行。
邵元帝手指扣着几案,细细琢磨了一番。
但帝王多疑,他还是对宁王府和镇国公府有诸多顾虑。
「爱卿只是尽了一个父亲的职责,何罪之有?」
「谢圣上体谅!臣只是说了一些心里话,但无论圣上给曦华指了谁,都是我宁王府满门的荣耀!」
邵元帝和善回道,「朕知晓了,此事容朕再考虑考虑。」
心里却想,宁王这个老狐狸,就是算准了他不敢乱点鸳鸯谱。
越曦郡主的婚事,还得细细斟酌,此事不容差错。
云清殿内。
「曦华之前的伤可都痊癒了?」
孙贵妃拦住了不让宁曦华行礼,拉住了她的手亲切的问道。
「谢娘娘关心,已经都好全了。」
孙贵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好。」
她一脸喜爱地看着宁曦华,「曦华过了年都要十八了吧,婚姻大事可耽误不得了,对未来夫婿有没有什么心仪的人选啊?」
宁曦华垂下头,一脸害羞。
心里却想,又来了,孙贵妃还没死心把她跟苏旭凑成一对呢。
孙贵妃见她这表情,以为有戏,赶紧接道,「要是没有,你看旭儿……」
「娘娘!」
宁曦华赶紧打断她,有些羞怯地小声回道,「我其实心悦一人,不好意思跟娘娘讲,不过我父王知晓后已是同意了……」
孙贵妃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强撑着笑,「不知是哪家少年郎能得曦华青眼?」
宁曦华扭捏撒娇道,「哎呀娘娘别问了~」
孙贵妃不死心,玩笑道,「这不还没定下来么,女儿家多挑挑总没坏处,再说我家旭儿也不差嘛,曦华也可以考虑考虑。」
宁曦华一脸惊讶的表情,问道,「娘娘不知道吗?」
孙贵妃却是被问懵了,「知道什么?」
宁曦华小心翼翼地抬眼,似是怕她生气,轻声说道,「大家都知道三殿下心仪林家小姐,两人已经是私定终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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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贵妃再是维持不住笑容,一脸铁青的问她,「没有的事!曦华哪里听来的?」
宁曦华怯怯地回道,「可是外面的小姐们都这么说……」
孙贵妃只能僵硬回復,「曦华不用听外面的胡言乱语,区区一个庶女,即使旭儿瞧的上她,也不过是一孺人,曦华无需介怀。」
宁曦华低头不语,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
好嘛,连个侧妃都没捞到,小白花在孙贵妃这混的不行啊。
此时孙贵妃也无心再跟宁曦华多说什么,「今日宫宴繁杂,本宫累了,曦华也早点回去休息。」
宁曦华乖巧回道,「是。」
第64章 挺甜
宁曦华刚一出殿,便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绿茶装太久,矫揉造作的她脸都快僵了。
还没等她离开,便迎面撞见了准备进殿的苏旭。
宁曦华二话没说,只作未见,礼都没行就甩袖离开。
「你……」苏旭犹豫开口。
但那句「你愿不愿意嫁我,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却始终没说出口,回答他的也只是宁曦华潇洒的背影。
苏旭有些怅然若失。
明明他都已经不计较她之前所做种种,为何她却一点情面都不顾。
从前她拼命跟在他身后献殷勤,赶都赶不走,可自从她从猗州回京后,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再让他捉摸不透。
苏旭有些低落地进入殿中,却迎来了孙贵妃的怒骂。
「我都说过了,林家那个小丫头片子,你再是喜欢,成婚后纳了便是。你就这么一刻都忍不住,非得闹得外面人尽皆知?」
孙贵妃气得将手中串珠向苏旭脚下砸去。
「宁曦华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娶了她对你有多大帮助你不知道?你之前明明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呢?你在外面传出私定终身的事来,哪个好人家敢把女儿嫁给你!」
苏旭低头,沉默不语。
他之前一直是坚持要娶梦璃的,可是……
太子越来越受父皇重视,加上之前太子遇刺他又被父皇怀疑,大理寺和御史台虽至今都没破案,但他仍担心之前买兇留下蛛丝马迹。他现在在朝中可谓是举步维艰。
娶了宁曦华,取得宁王府的支持,对他来说就是能度过困境,一步登天且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而且宁曦华……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令人讨厌了,他也不是不可以娶她。
但他没想到,最后却是宁曦华不愿意再嫁他了。
孙贵妃还是在暴怒中,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说说你们兄妹,一个个的都不听话!我为你们打算的多好啊!悦儿嫁给秦颂风,你娶了宁曦华,这样御林军和宁家军早晚都能为你所用,可你们呢?」
孙贵妃一晚上的火气这下是全都发出来了,气得直拍桌子,「一个当众拒婚,一个私定终身,你们是要反了天吗!」
见苏旭一句话不说,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告诉你,那个林梦璃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你的正妃,你早死了这条心!」
苏旭仍是低着头,只哑声回了句,「儿臣知道了。」
等苏旭回到自己的寝殿,已是深夜,却发现有人正在寝殿门口等着他。
「殿下,娘娘又逼你了是不是?」
林梦璃就这么仰头看着他,一双眼里带着担忧和心疼。
苏旭心下有些愧疚,「璃儿,我……」
林梦璃似乎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眼里瞬间盈满了泪水。
「殿下,你是不是还是要娶越曦郡主?」
苏旭有些于心不忍,他伸手替她拂去了眼泪,「对不起,璃儿,不论我娶了谁,我心悦的一直都是你,只不过形势所迫,要委屈你了……」
林梦璃摇了摇头,双手捧住了苏旭的手,「我都知道,不怪殿下,只要能和殿下在一起,璃儿不委屈。」
苏旭看着林梦璃泛着泪的眼里仍是盛满了对他的情意,刚刚有些惆怅的心立刻得到了抚慰。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林梦璃,就像抱住了他至今都坚信的爱情。
林梦璃也小鸟伊人的靠进了他的怀里。
情意绵绵的背后,却无人看到她阴暗的表情和溢满了嫉妒不甘的眼睛。
……
数日后,玉泉殿。
宁曦华正美美地泡在私汤里。
云泉宫有大大小小的汤池上百个,面积大、水质好的汤池往往都是单独隔开来给贵人们使用的。
托她爹的福,她这个郡主分到了不错的玉泉殿,虽比不上御用的汤池,但在这云泉宫也绝对是排得上号的。
宁曦华从池壁边上搁着的托盘里拿了一颗冬枣塞进嘴里,漂在水下的腿还悠闲地蹬了蹬水,在池中溅起了几朵水花。
还有什么能比在大冬天泡着温泉吃着水果更让人心旷神怡的呢?要是再整点冰镇的青梅酒那就更爽了。
宁曦华摇了摇头,果然封建社会引人腐败。
她还沉浸在腐败中悠然自得时,背后有声音问她。
「这枣甜吗?」
甜啊,又大又甜,汁水还多,枣核还都被去掉了,一口一个简直不要太爽。
等她反应过来有人,声音还挺熟时,嘴里的枣瞬间就不香了。
宁曦华僵着脖子转过头,只见某人站在池边,背着手,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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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誓,她没有惊叫的原因是她嘴里的枣儿还没咽下去,她怕呛着,但她刚放到唇边准备吃的枣却「啪嗒」一下掉进了水里。
这人怎么进来的?松依和其他人都还在门口守着呢!
此刻宁曦华内心崩溃,恨不得颤抖着尔康手质问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又犯病了。
刚抬起手,发现自己还裸着,她立马往水下沉了沉身子。
但她绝望的发现,这温泉池子里除了点水蒸气,几乎清澈见底。她再往下沉,也基本能一眼望到底。
她现在十分后悔跟松依吐槽往汤池里撒花瓣除了矫情屁用都没了。
谁说没用的!她现在就很需要!
见那人还是一脸君子如玉的温润微笑,仿佛他俩只是偶然在花园遇见,没有丝毫异常,宁曦华实在忍不住了。
正当她准备咆哮时,殿外却传来争执声。
「你们干什么,这是越曦郡主的私汤,郡主正在里面,你们还想强闯不成?」
松依的声音有些激动,话里却是在向宁曦华提醒外面情况。
「三殿下处出现了刺客,有人看到那刺客往这边来了。我们也只是奉命搜查。」
宁曦华闻言惊讶的看向苏璧,刺客?
苏璧却只是蹲下了身子,从宁曦华身前捞起了她刚掉落的那颗冬枣,咔嚓一下咬了一口。
他见她一脸懵圈的表情,笑了,「是挺甜。」
宁曦华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都快抽搐了。
大佬你有没有搞错!有人在外面要抓你哎,你在这跟我抢枣吃还说甜?
你倒是着急忙慌的意思一下啊喂!
第65章 强闯
殿外的争执还在继续。
「我说了,郡主在里面,谁都不能进!」松依拦在殿前,寸步不让。
领头的侍卫首领也担心得罪宁王府,却又怕放走了刺客被责罚,一时间进退两难。
双方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苏旭来了。
「三殿下。」
那侍卫首领向苏旭行礼,快速的向他说明了情况。
「那刺客刚刚敢到本宫处行刺,未必就不敢挟持越曦郡主,进殿检查也是为了郡主安全着想。况且如今父皇就在这云泉宫中,若是放走了刺客,威胁到了圣驾安危,你们谁又担得起这个责任!」
苏旭话说的冠冕堂皇,内心却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
不管那刺客有没有进入玉泉殿,只要他带人闯进去了,宁曦华必然清誉尽失。到那时,为了宁曦华的名声,父皇和宁王未必不会将宁曦华嫁给他。
侍卫首领见苏旭态度强硬,更是不敢怠慢,心想既然三殿下要强闯,他带人跟着便是,最后宁王府要怪罪也是怪罪三殿下。
于是他带人跟在了苏旭身后,一副听从苏旭安排的样子。
松依见拦不住人,脸都急红了,报信的小太监都已经去了这么久,王爷怎么还没来!
苏旭让人强拉开了挡着的松依,眼看着就要破门而入时,殿内传来宁曦华的声音。
「苏旭,你今日敢踏进这玉泉殿半步,我整个宁王府必与你势不两立!」
闻言苏旭顿了顿步子,有些犹豫。
最后还是强撑着说,「都愣着干什么!万一这是郡主被刺客劫持了才被迫说的这话呢!」
就在苏旭伸手准备推门时,身后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三殿下这样怕是不妥,若是损害了郡主清誉,下官手下这些侍卫们怕是担不起宁王的怒火。」
原来还跟在苏旭身后的侍卫首领见到来人,似乎是立即找到了主心骨,向他行礼后便退到了一边。
秦颂风放开了苏旭的手腕,淡淡地补了一句,「一时情急,下官失礼,还望殿下勿怪。」
苏旭却是一脸沉色,「万一郡主在里面受到了生命威胁呢?若是出了差错秦将军可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他承担不起,本王承担的起!」
众人闻言转身,只见宁王正甩着袖子,风风火火地走上殿前台阶。
「本王倒要看看,为了个影儿都摸不到的刺客,哪个敢带人擅闯我宁王府郡主的私殿,毁我女儿的闺誉!」
秦颂风向宁王行礼,苏旭见宁王到来更是尴尬不已。
「本宫只是担心郡主安危……」
宁王却是拱了拱手,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不劳三殿下费心。」
许是听见宁王到来,殿内又传来宁曦华的声音。
「殿内只我一人,没什么刺客,父王放心。」
秦颂风见苏旭一脸不甘,倒是出来打了圆场。
「若是三殿下还心存疑虑,不妨找个熟悉的婢女或是嬷嬷进去,一看便知。这样既能确保郡主安危,下官也算是尽到了职责,不知王爷和殿下意下如何?」
虽然说无论有没有刺客宁王都不会允许苏旭带人强闯,但他心里也还是有点担心自家闺女的安危,于是点头同意。
苏旭更是二话没说,直接让人找来了他宫里一直服侍的嬷嬷。
宁王示意松依跟那个嬷嬷一起进去,二人便在众人的注视下,推开了玉泉殿的大门。
「郡主,奴婢带着嬷嬷进来了。」松依提高了声音。
宁曦华「嗯」了一声,二人便一同进了殿内。
绕过略显空旷的前殿,便是嵌着汤池的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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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门口放着两扇绣着花鸟鱼虫的苏绣屏风,穿过屏风,映入眼帘的便是正中的汤池。
汤池里正浸着一个妙龄少女,她背向门口方向,靠着池璧。
那少女一身雪白的皮肤,黑髮正半湿地披散在裸露的后背上。黑与白,给人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宁曦华听见响动,转过脸来。
嬷嬷一眼就被她夺去了视线。
只见少女面容姣美,一双杏眼极黑极亮,却被雾气熏得略带朦胧。
许是汤泉温度过高,她一张明艷的小脸上被蒸的微红,平添几分娇媚。
汤泉的水雾在她脸上化成了细小的水珠,顺着她脸上精緻的线条,越过浓密纤长的睫毛,滑过颊边的红霞,最后进入了娇嫩的红唇,成为了那唇上潋滟的水光。
连这见惯了宫中各式美人的嬷嬷都不得不感嘆一句,真真是冰肌玉骨,媚色天成。
「嬷嬷可要仔细看看,别最后又怀疑我窝藏刺客,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那嬷嬷俯身行礼,「郡主说笑了。」
她环顾了内殿一周,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好检查的。
汤池两侧摆放着供贵人休息的软榻和小几,此外便是存放物品的开放式架柜,一目了然,连个能藏人的箱笼柜屉都没有。
她本来还疑虑越曦郡主为何在他们进来之前没有起身,却发现这内殿连衣物和盥洗用品都还没拿进来,看样子郡主是刚进汤泉不久。
她还抬头检查了房梁拐角,都没有发现人。
她甚至还仔细看了汤池一眼。
这汤池很大,池中泉水清澈,并没有花瓣或其他什么遮挡,一眼见底,根本藏不了人。
正当她准备向前一步再次核对时,越曦郡主却打断了她。
「嬷嬷可检查好了?我这殿里可藏了刺客?」
那嬷嬷赶紧低下头,有些讷讷道,「回郡主,奴婢检查好了,确是无人。」
宁曦华点点头,语带骄纵,「那就赶紧出去向你主子汇报,别在这惹得我心烦。」
说完又转头看向松依,「一会儿帮我把换洗衣裳拿过来,这些人搞得我这会儿也是没泡汤的兴致了。」
松依看到自家郡主向她递来的安抚的眼神,会意的点头称是。
那嬷嬷和松依一起退了下去。
刚出殿,苏旭就问道,「如何?」
嬷嬷俯身回禀,「回殿下,奴婢仔细检查了外殿和内殿,均没有他人,只有郡主一人在殿中。」
松依也是向宁王回復,「王爷放心,郡主一切安好。」
宁王暗松了一口气,回头斜撇着苏旭,「现下三殿下既不用担心小女安危,也不用担心小女窝藏刺客,可以放心了。」
苏旭脸色难看,「宁王言重。」
秦颂风拱手回道,「既如此,下官就带人去别处搜捕刺客了。惊扰了郡主,还请王爷见谅。」
他向苏旭和宁王行完礼,便带着一众侍卫离开了。
苏旭心思落空,敷衍地向宁王拱了拱手,甩袖离去。
最后只剩宁王盯着门,轻啧了一声,「让人不省心的丫头!」
……
玉泉殿内。
宁曦华一脸羞恼,「你还不出来?」
第66章 贴贴
话音刚落,苏璧就从水中跃然而出。
泉水流过他精緻的眉眼,恍若水妖降世。
宁曦华此刻对着这张略显妖孽的脸,却只想砰砰来上两拳。
她这次可是亏大了!
「脱衣服!」
苏璧闻言挑眉,但看她一脸羞愤的样子,也歇了逗她的心思,乖乖将湿透的白色外衫脱下递了过去。
宁曦华夺过衣服挡在身前,虽然白色易透,但冬衣厚实,也能遮个七七八八。
有了东西遮挡,她脸上的红晕才算是下去了一些,也有心思跟他说话了。
「当刺客还穿白衣,你也太嚣张了吧?」
苏璧倒是笑了,「凑巧看到点东西,没来得及准备就跟上去了。」
原来他偶然看到苏旭的近侍鬼鬼祟祟地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他料想是北琼传来的消息。本想跟上去一探究竟,顺便想找个机会将那信件顺手牵羊了,不料却是被发现了。
宁曦华毫不留情的嘲笑他,「结果信件也没偷到,人还被追到我这来了。」
苏璧被怼也不恼火,「是我大意了,孙家不显,但苏旭的暗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宁曦华也有些奇怪,「一封飞鸽传书而已,你怎么就断定是从北琼来的?」
按说这云泉宫不比私宅,人多眼杂,苏旭会蠢到在这收这么敏感的消息?
苏璧却是解释道,「北疆最近怕是不太平。」
入冬后,北琼因粮食短缺蠢蠢欲动。按照贺楼清和苏旭原本的计划,此时北琼早就应该打了不少胜仗了。
可苏旭察觉到安插进宁家军的细作屡屡失联,心下不安,不敢轻举妄动,也一直没法给贺楼清关于宁家军的有用情报。
贺楼清又步步紧逼,催的太紧,苏旭不敢在这档口漏过任何关于北琼的消息,只能冒险在云泉宫收取相关的信报。
宁曦华若有所思,「北琼要起兵了?」
苏璧点点头,「贺楼清怕是忍不了太久了。」
一旦开战,宁王必然会奔赴战场,宁曦华有点担心起老头子的安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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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璧见她忧虑,出声宽慰道,「宁王身经百战,军中细作也都被清理大半,剩下的不成火候。此次贺楼清出兵,怕是也扛着北琼国内的压力,这一仗打不了太久。」
宁曦华闻言略微宽心,见苏璧还跟她一同泡在水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好了正事说完了,你还不走?」
苏璧也不上去,仍是慢悠悠泡在汤里,甚至一脸享受的样子。
「我还没感谢郡主搭救之恩呢。」
他还好意思说!
提到这她就来气,脸上又控制不住的飞上了红霞。
这玉泉殿根本没地方藏人,苏璧只能潜到池底,跟她一样紧贴着池壁。
因着怕人失足溺水,这些汤池修建的都不算太深,靠近池边更是浅到她坐在池底都能露出脑袋来。
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她只能坐到苏璧身上,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刚刚那个嬷嬷往前走了一步的时候她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那嬷嬷站的那个位置,只能看见她和她身前的空池,但凡走到她身侧或是身前,苏璧必然是藏不住的。
宁曦华想起刚刚水下被苏璧搂住腰,抱着腿的触感,恨不得脚趾抓地。
她妈的可是全裸啊!
不能细想,不能细想,形势所迫而已。
宁曦华不停催眠着自己,不然她害怕自己燥到直接原地蒸发。
但她转念一想,不行!不能光她一个人害臊,怎么苏璧跟个没事人似的!
宁曦华梗着脖子,呛声道,「要不是我父王来的快,苏旭要是真闯进来怎么办?」
她盯着苏璧,一脸谴责,如果忽略她还红着的耳朵的话。
「不会的,有秦颂风在,苏旭进不来的。」
宁曦华恍然,「秦颂风是你喊来的?」
苏璧点头,「我跑路……咳被追的时候给怀川他们发了信号。云泉宫的守卫也是归御林军负责,秦颂风处事向来稳重,轻易不敢得罪宁王府。」
也是,身居御林军统领之位,秦颂风自然也是人精。加上前几天因四公主的事让他丢了脸面,他能顺着苏旭的意思让他闯进来才怪了。
宁曦华看着苏璧一脸悠然,有些咬牙切齿,「你这恩情我可不敢当,只要下次殿下别再翻车时拉我当垫背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完又瞪了他一眼,「外面人都走了你还不走?留下来等着看我换衣服吗?」
苏璧却是勾唇一笑,「也不是不可以。」
宁曦华恼怒,气的用手在池面狠狠拍了一下,溅了他一脸的水。
苏璧伸手抹掉脸上的水,笑容一下子有些邪肆起来。
「之前郡主就对我有过救命之恩,现在又是解了我燃眉之急,如此恩情,无以为报。」
他倾身逼近了宁曦华,眉眼勾人,「不如我以身相许如何?」
若说之前宁曦华为他挡了一箭时他这样说,她还会小鹿乱撞,但现下情景苏璧这样说,她却是觉得小鹿因为羞愤一头撞死了。
许你个大头鬼!
你特么先出去让老娘穿上衣服行不行!
宁曦华心下虽然已经是害羞到不行,但面上仍是强撑着不想落了下风。
即使苏璧离她这么近,她心里也没觉得他真的会对她怎样,只觉得是他恶趣味又在逗弄她。
见宁曦华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苏璧没忍住大笑出声。
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无意瞥到她胸前隐隐露出的鸢尾,眸光闪烁。
没等宁曦华反应过来,苏璧直接上前钳住了她的双手按在池璧上,俯下身去。
一个吻便似羽毛般轻轻地落在了那朵盛开的鸢尾上。
宁曦华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胸口的一点柔软温热,和他纤长的眼睫刷在她锁骨上的痒。
那痒,直入人心。
她还没被这举动惊的回过神来,苏璧便已经放开了她,从池中一跃而起。
只留下了一句「明晚亥时,后山云思亭见」,便从后窗利落翻出,潇洒消失在殿中。
剩下宁曦华怔了半天没反应,等回过神来,只能捂住胸口,满脸通红地无能狂怒。
「苏璧!你个变态登徒子!」
第67章 定情
翌日,亥时。
宁曦华带着松依向后山走去。
也不知道大佬整什么么蛾子,深更半夜约她来后山这种鬼地方。
所谓后山,就是磐山西边,地处偏僻。因为没有什么汤泉,所以并没有建造宫殿。只是这地方地势颇高,风景秀丽,依旧被云泉宫圈进了其中,成为了云泉宫登高观景之地。
云思亭就建在后山最高处,不仅是最佳的赏景地,也为前来的贵人提供了一个休憩之所。
宁曦华和松依走到刚遥遥看见云思亭时,就被眼前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
「郡主快去吧,主子已经等了许久了。」
仔细一看,却是怀流。
怀流笑嘻嘻说道,「您的婢女就委屈她在这等一会儿,您放心,这附近都是我们的人,很安全,她不会有事的。」
松依望了她一眼,眼带询问。
宁曦华见苏璧弄得这么周全,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对松依点了点头,示意她留在这里。
她从松依手中接过了照明的灯笼,一个人往云思亭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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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依望着自家郡主一个人前行的背影,面露忧色。
「哎呀,有什么好担心的!主子就在前面,那两人处在一起,你就别跟过去碍眼了!当下人的呀,就是要跟我一样,有眼力见!」
怀流见松依神色担忧,出言宽慰。
「我不是担心这个……」
她担心的是她家郡主大晚上的没有人跟在旁边,会不会看不清不小心踩了裙子摔了跤,毕竟她经常这样……
这边宁曦华刚走到云思亭,正准备上台阶,就因为不小心踩了裙子一个趔趄就往前扑。
苏璧一把拦腰捞住了她,小心将人带了起来。
「仔细看路,不小心磕出个好歹来又要生半天气了。」
宁曦华心里却还是有些别扭,昨天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跟他算帐呢。
现下人又顺手帮了她,搞得她有脾气都不知道怎么发。
她也不道谢,只傲娇地「哼」了一声,就越过他进亭子里了。
苏璧摇头一笑,小姑娘还生着气呢。
转身也跟了上去,进了亭子,
亭子里早已被布置妥当,四周都烧着炭火,软凳上铺着厚厚的长毛垫。轻薄的纱帘被换成了更挡风的锦帘,半卷着,既不遮挡四周的视野,也抵御了部分吹进来的寒风。
小几上放着小巧的红泥炉,温着一壶酒,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宁曦华在小几前坐下,不得不感嘆苏璧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周到。
本以为夜深风急,后山会冷,她特意穿了许多前来赴约。可一进这云思亭,风停人暖,整个环境舒适的不像是在这隆冬深夜。
苏璧慢条斯理的煮着酒,待酒香四溢,便动手给宁曦华斟了一杯。
宁曦华浅抿一口,有些惊喜,「青梅酒?」
苏璧笑着应她,「是,这青梅酒清甜不涩,后劲也不大,想来你会喜欢。」
宁曦华一时有些感嘆,昨天她还念着想喝青梅酒,今天苏璧就亲自为她煮上了。
她歪头盯着苏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宁曦华低头又喝了一大口,欢喜的眯起了眼睛,四肢都舒展开来。
冬夜里喝上一口温热的青梅酒,耳边是炉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眼前是赏心悦目的美人煮酒,还有什么比这更闲适更让人放松的呢?
以至于她都忘了刚刚的别扭和尴尬,只觉得现在的苏璧无比顺眼。
「你今天约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苏璧笑了,「没事就不能约你了?」
宁曦华眨了眨眼,「也不是,你搞得这么周全慎重的,我以为你有什么大事要跟我说。」
苏璧笑意更深,「是有大事。」
宁曦华闻言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等着苏璧跟她说什么关于朝廷风云、军中密情的大事。
苏璧却是直直盯着她,眼睛被炉火照的明亮,瞳孔却是沉的深不见底。
「宁曦华,你愿不愿意嫁我?」
宁曦华愣住,第一反应居然是这好像是苏璧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
往常他都是语带调侃的喊她郡主,这是第一次,他如此郑重其事地喊她名字。
她其实是知道苏璧待她不一样的,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心意。
他问她愿不愿意嫁他,其实她心里答案已经唿之欲出,根本不需要太多考虑。
但宁曦华还是低头仔细想了一会儿。
苏璧也不催她,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而后她抬起头,直接问出了她一直以来最想知道的问题。
「只我一人吗?」
话出口的那一瞬,宁曦华之前的那些纠结忐忑、辗转反侧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不喜欢费心费力地猜来猜去,做了决定后又质疑后悔,举棋不定。
她也不在乎什么所谓矜持,或是羞于启齿。
此刻,她只想知道这个答案。
只想知道眼前这个人,值不值得她一往无前,奔赴而去。
苏璧闻言却是笑了,看着她微颤的眼睫,眸里情丝万千。
「只你一人,永生不变。」
听到这个回答,宁曦华抬起了眼,一双眼睛波光流转,亮如繁星。
苏璧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眉眼,声音低柔。
「没有弱水三千,从来都只有你。」
他不过是这浊世中最俗不可耐的追名逐利者,本该汲汲营营,不择手段地爬上他想要的高位。
可是他却在这黑暗孤寂的途中,遇见了月亮。
于是,将这月亮掬在手心,便成为了他的一生之题。
就像他之前说过的,月亮永远只有一个,若是没有了,也不会再有另一个月亮了。
苏璧嘆了一口气,笑道,「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才是害怕惶恐的那个人。」
他的手抚过她的眼,滑过她的脸,最后轻捧着她脸颊。
「我从不信什么永远。人都是善变的,我一路走来,连血脉亲情都不敢尽信。唯有关于你,我却想去相信世人口中那些所谓的永恆不变。」
苏璧目光深深,语带嘆息。
「可我又担心天长日久,你总有一天会感到厌倦。我想用力抓紧你,却又怕伤了你。」
这是宁曦华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苏璧的不安,他本该清冷的脸却因着眸子里少见的迷茫而显得脆弱起来,惹人心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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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忍不住双手撑住小几直起身,低下头轻轻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别怕,无论什么时候,我总会奔向你。」
苏璧却似是被咒语启动了开关,眼睛一下子被点亮,瞳孔里全是宁曦华的倒影。
宁曦华见状展颜,却无意间瞥见亭外似有雪花飘落。
她有些兴奋地将手伸了出去,接住了今年的初雪。
宁曦华回过头,一脸笑意的望着苏璧,语气雀跃,「下雪了!」
苏璧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眼睛里是满溢的情意,似是这爱意太多,他再也藏不下去。
看着她笑容灿烂,他也勾起了嘴角,「是啊,下雪了。」
初雪已至,且共白头。
第68章 绑架
冬至刚过不久,北疆就传来了战报,北琼果然出兵了。
宁王受命出征,连京城都来不及回,便直接从云泉宫奔赴前线。
临行前,宁王不放心,专门叮嘱宁曦华。
「我不在,你万事小心。王府里留了不少府兵,你也不要怕得罪人,该用就用。」
宁王看着自家闺女单纯的小脸,还是担忧。
「若是遇上什么难事解决不了,那就让太子去解决。若是那小子也搞不定,那就暂且忍耐,等我回来给你做主!」
宁曦华被他说的哭笑不得,「老头子你就别操心我了!战场兇险,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我还指望着你平平安安回来给我撑腰呢!」
宁王却是潇洒一甩衣袍,凹了个英武的造型,「放心吧,你父王可是朝廷里出了名的勐将,你就等着我凯旋吧!」
战事一起,邵元帝也无心再在云泉宫享受,没多久便携着众人匆匆回京。
这日,宁曦华带着松依去了羽裳阁。
再过两个月就是年关,往常这时候府上的年货就该准备了,新衣裳也该做起来了。
可宁王突然出征,年前也不知能不能回来,一直宅着的宁曦华便想着出来给老头子选几匹好布,让人先做着,等他一回来便可以直接穿了。
羽裳阁算的上是京城名气最大的几家成衣店,他们家不仅成衣样式新颖,还从全国各地搜罗了不少珍稀昂贵的面料,专供达官显贵挑选,还提心的提供量体裁衣的服务。
宁曦华在布料区不仅给老头子挑了不少适合的料子,也给松依挑了好几匹,豪气的让店家都包起来。
「郡主……咳咳……不用这么破费,府上下人的衣服每季都有新做的。」
宁曦华看着还在咳嗽的松依,有些无奈。
「都说让你今日在府上休息不用跟我一起出来了,都得风寒了还不注意身体,现下连给你做几件新衣都不让,松依你可是越来越抠了。」
松依摇头苦笑,她可不放心让郡主一个人出门。
「好啦,你就坐这休息一会儿吧,我刚刚看了几件成衣还不错,我去里面试试。」
宁曦华将松依强硬地按在外间供人休憩的座椅上,便自己进入了内室。
羽裳阁不算特别大,但也分了内外两室。外面陈列了各种布匹成衣供人挑选,内室则是专门给些小姐太太们试衣量体的地方。
宁曦华一进内室,便看见了林梦璃。
还真是晦气,哪哪都有小白花。
宁曦华也不想搭理她,吩咐店家去拿她尺寸的衣服后,就垂手等着试衣,只当作这个人不存在。
「想来不久后我就有幸叫郡主一声姐姐了。」
林梦璃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宁曦华:???
小白花又自己脑补了些什么?
「笑话,你我既非姊妹,又非密友,你哪来的资格叫我姐姐?」
这林梦璃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对喊她姐姐这事就这么有执念嘛?
林梦璃听到她嘲讽的语气,却是笑了。
「等到郡主入主三皇子府,我可不是就能喊上郡主一声姐姐了?」
宁曦华听出她语气里的阴狠,感觉不对。
她正想问「你瞎说什么疯话呢」,小白花迎面就向她扑来。
宁曦华第一反应就是往后撤,并且下意识就要张口喊松依。
岂料林梦璃却不是想扑倒她,而是直接朝她面上噼头盖脸地撒了一片粉末,她一张嘴刚好接个正着。
宁曦华心下感到不妙,转身就想向室外跑去。
但她刚转身,却仿佛被人抽去了浑身的力气,顿时瘫软在地。
见宁曦华失去了反抗能力,林梦璃放下心来,推窗将手帕丢了出去。
很快,内室就不知从哪儿窜出两个彪形大汉,扛上宁曦华就向后门迅速离去。
直到那两个彪形大汉离开,林梦璃才用左手狠狠掐住了自己刚刚一直因为紧张而颤抖的捏着粉末的右手。
她几乎花光了全部的积蓄才托人在黑市上找了两个亡命之徒,还让他们购买了效力最强劲的麻筋散,就等着宁曦华什么时候落单。
从宁曦华一出门她就让人盯着了,见她往羽裳阁的方向来,她便早早地等在了这里。
现下宁曦华成功被掳,也不枉她费尽心思。
林梦璃拍落了手上残余的粉末,伸手扯乱了自己的髮髻,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宁曦华,别怪我狠毒,是你挡了我的路。
一盏茶后,林梦璃估摸着宁曦华已经快被送出城,被红酿拖住的店家也快回来了,于是发狠撞向了桌角,弄出了巨大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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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她奔向室外,捂着腹部,一脸惊慌地高声喊道:「快来人啊!越曦郡主被歹人劫走了!」
话音未落,松依已经出现在林梦璃面前,顾不得身份尊卑,伸手狠狠将林梦璃推倒在地。
「你闭嘴!嚷什么!郡主呢!」
林梦璃强忍住怒火,仍是惊魂未定的样子,「不知道从哪儿闯入的贼人,直接就冲着郡主来了,他们掳走了郡主,我想拦没拦住……」
松依不待她说完,转身奔向了店外,郡主今日出府带着的侍卫全在那里候着。
「你们几人给我将这羽裳阁围住,任何人不得进出!」
松依说罢又吩咐另外几个侍卫,「你们带人给我全城搜,人不够就回王府让所有府兵出动,对了,城外也不能放过!」
松依颤着声音,「还有,派个腿脚最快的去通知临华宫!」
……
宁曦华被掳上马车的时候是真的有点慌了。
绑她的两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并且始终一言不发。
她浑身无力,连动动手指都难,更别提唿救了。
来不及后悔今天不该出门,或是埋怨自己不该对林梦璃掉以轻心,她现在只能不停地深唿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场绑架看样子是早有预谋,林梦璃连迷药、人和马车都准备的十分周全。
京城各处眼线遍布,不容易藏匿人,加上松依肯定会很快就发现自己不见了,他们必是不敢在城内逗留太久。
马车急行,宁曦华在颠簸中飞快转动着脑子。
若是没猜错,这二人是驾着马车往城外方向去了。这一路上,说不定她还有逃脱的机会。
而这两人也没有在得手后第一时间取她性命,想来应该暂时是性命无忧。
但是……
听着车外马匹疾驰的声音,宁曦华的眼神冷了下来。
若是林梦璃不想要她的命,那她还能要什么呢?
第69章 手刃
马车很快就驶到了城门。
宁曦华在车中听见了城门口士兵例行盘问的声音。
「车中还有人?」
「这位官爷,这车中是我买来的媳妇儿,因为患了恶疾,大夫说治不好了,这才准备拉到城外乱葬岗去……」
士兵显然是对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也懒得仔细检查,草草问了两句,便准备放行。
宁曦华眼见着马车就要出了城门,急得卯足了劲儿狠狠向车壁撞去,却因为力气太小,只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那士兵回头看了一眼,还没开口,其中一个大汉就陪笑道,「这娘们一发病就抽搐,许是碰倒了箱柜,官爷要不看看?」
检查的士兵一脸嫌弃,挥手示意让他们赶紧走。
两个大汉点头哈腰的称是,赶着马车迅速的驶离了城门。
宁曦华见马车被放行,有些心生绝望。
她太清楚一旦等他们到了荒郊野外,她可能面临着什么了。
本以为这中途还有机会脱身,却没想到这迷药效果如此之强,她到现在也只能勉强动动身子。
在宁曦华的焦急和恐慌中,马车飞快地疾驰着,很快就到了郊外密林停了下来。
一个大汉掀开了车帘进入马车,外面还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你速度点,我还等着呢!」
这大汉却是嬉骂道,「知道了!你把好风,这娘们儿细皮嫩肉的,为兄先替你验验货!」
宁曦华本想开口跟他们谈条件拖时间,却发现张了几次口,只能发出轻微的气声。
「好了你别费劲了,这麻筋散药倒几匹壮马都不成问题,更何况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官家小娘子。」
那大汉一脸可惜,手上已经开始扒起了宁曦华的外袍。
「虽然听不到你叫,但像你这样无力反抗的也别有一番滋味嘛,就是不知道一会儿哭起来是什么样的哈哈哈哈……」
宁曦华从那个大汉碰到她衣裳时,她就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来自心底的恐惧被无限放大,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恨意袭上心头,生理上的反感和噁心全都让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当那个大汉扒开她中衣的衣襟,向她的颈间低下头时,这种噁心到达了极致。
宁曦华一直放在身下没有动的手,狠狠朝他的脖子刺去。
她在马车行驶途中费尽力气才取下来藏着的簪子,瞬间插进了那个大汉的脖子,血一下就涌了出来。
男人立刻双手捂住脖子,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宁曦华也顾不得车外那人听见声音会不会上来杀了她,她只是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将另一只手也移到了簪子上,两只手死死地攥紧已经插进皮肤的簪子,再次全力往深处扎去。
那一刻她根本听不到马车外发生了什么动静,也看不到自己被溅的满手满脸的鲜血。
她的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扎深一点,再深一点,刺穿他的喉咙!
那大汉痛极,踢开她就往车外跑去,想向车外的兄弟求助。
不料宁曦华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被踹了一脚仍是死死抓住了簪子不肯放手。
大汉只能半拖着宁曦华,踉跄朝车外扑去。
刚出车门,他还没看清便被一道黑影踢翻在地,紧接着就被人擒住了双手按在地上。
宁曦华却是因脱力松了手,一下子摔倒在了车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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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披风落在了她的身上,遮去了她被撕扯的凌乱的衣裳。
有人轻柔的抱起了她,往她嘴里餵了一颗丹药。
宁曦华抬起眼睛,眼神有些木的看向一身风尘的苏璧。
「没事了。」
他温柔的执起了她的手,掰开她还紧攥的手指,露出了里面被簪子磨得血肉模煳的掌心。
苏璧一声「没事了」,像是唤回了她失散已久的魂魄。
她还是有些怔怔地看着他,好似终于看清了人,才展颜一笑。
「你来啦。」
她仍是惨白着脸,却依旧对他露出了笑意。
好似她一直都相信着他,相信他会来救她。
苏璧却是被这一笑狠狠揪住了心脏,自责、愧疚、心疼统统都泛上了心头。
「我们回家。」
说着就准备带她离开。
「等等。」
宁曦华反应过来她能说话了,开口打断了苏璧。
她好像已经从这场绑架中缓过神来,神色平常地问他,「你的剑能不能借给我用用。」
苏璧看向她平静的不见丝毫泪意的眼睛,神色却是更沉。
有些事他无法插手,更何况她想亲手去做。
于是他将佩剑抽出,剑柄朝她的方向递给了她。
「去吧,别怕。」
宁曦华笑了笑,接过剑来,朝着前方走去。
许是因着苏璧给她餵的那颗丹药的原因,她已经恢復了大半的力气。但那把剑对她来说仍是太重,她只能双手在地上拖着剑,缓慢的往前走。
苏璧看着宁曦华的背影,眼中满是担忧。
她裹着及地的披风,一个小小的瘦弱的身影,却吃力的拖着一把剑。剑尖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她也置若罔闻。她走的有些踉跄,但每一步都坚定不已。
宁曦华走到了那个还被怀川押在地上的大汉面前,停下了脚步。
「郡主。」
怀川向她低下了头,面带愧色。
她也没有在意,只看到之前在车外放风的另一个人已经身首异处,但她却奇异的没有感到反胃想吐。
而被押着的那个人脖子上还插着她的簪子,血已经流了一地。
她心想,没扎穿,可真可惜啊。
见她提剑而来,又听见押着他的侍卫喊她郡主,那大汉顾不得还在流血的脖子,已是吓得语无伦次。
「郡主……郡主饶命!小的也是被人收买,只以为是普通的官家小姐,不知郡主身份……小的要是知道了,打死小的也不敢啊郡主!」
好吵。
宁曦华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双手提起了剑。
她将剑高举过头顶,看着脚下那人惊恐的涕泪横流的一张脸,手顿了顿。
而后用尽全力,坚定又决绝地狠狠将剑尖插入了他的喉咙中。
噗呲一声后,求饶的声音再无声息。
只有滚烫的鲜血,溅满了她一身。
冰凉的水珠落在她的眼睫,宁曦华有些恍惚地抬头看向天空。
「下雪了。」
苏璧扶住宁曦华已经有些瘫软的身体,伸手帮她松开了她还紧紧握着剑柄的双手。
「是啊,又下雪了。」
细雪纷飞,落了她满身,也覆上了地上的尸首。
宁曦华伸出染血的手,接住了飘落的雪花。
她回头看向苏璧,语带歉意。
「对不起,弄脏了你的剑和披风。」
苏璧却是伸出手,轻轻地拂去了她脸上的血迹,眼神温柔而平静。
「没关系,能为你所用便是它们存在的意义。」
宁曦华看着始终平和的苏璧,再次绽放了笑意。
「谢谢。」
说完便因力竭晕了过去。
苏璧接住了她瘦弱的身子,轻柔地打横抱起。
「睡吧,睡醒了噩梦就远去了。」
第70章 处理
临华宫。
「羽裳阁的人怎么处理的?」
怀流回禀道:「幸亏郡主婢女当时封住了羽裳阁不让任何人进出,现下羽裳阁内所有知晓郡主被掳的人,已经全部签字画押,登记造册。」
苏璧点了点头。
据说当时林梦璃吼了一嗓子,阁里面听到的人不少,若是全部灭口,反而适得其反,引人猜忌。
只能将所有人都控制住,恩威并施让他们闭嘴。不说已经获得一笔丰厚的封口费,就是为了性命,他们也不敢走漏半点风声。
「将林梦璃身边所有涉及此事者全部灭口,事情处理的干净点。」
怀川低头,「是,她那拖延店家的贴身丫鬟,帮她去黑市买兇的近侍小厮,还有她房内帮她出谋划策的奶娘嬷嬷,凡是跟此事有牵连的,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怀流却是抬头望着自家面无表情的主子,犹豫问道,「那林梦璃要不要也……」
苏璧忽地神色冰冷,眼含杀意。
怀流被他一身杀气吓得缩了缩肩膀,不敢再问下去。
苏璧顿了顿,却是说道,「这件事,只怕她会希望自己亲自来动手。」
想起还在宁王府昏睡不醒的宁曦华,他眼神柔了下来,但却对林梦璃的杀意更甚。
「给她餵了麻筋散,傍晚扔到郊外密林去。」
怀流一怔,却听苏璧接着说道,「记住,扔到郊外官道旁的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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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流这才反应过来,俯首称是。
京城里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因在城中被驱赶,都是白天进城乞讨,晚上出城过夜。
而为了安全,这些流浪汉也多会选择在京郊官道附近徘徊。
主子虽然是将林梦璃的性命留给了郡主,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给她餵上相同的药,将她送到差不多的环境,至于结果如何,是被救还是被辱,就看林梦璃自己的运气了。
说完了正事,苏璧看向了一直低着头的怀川。
「你自去刑房领罚。」
怀川跪地叩首,面带愧疚,「是卑职失职,卑职这就去刑房。」
说罢便俯身告退,向刑房方向去了。
怀流则是看了看苏璧,又转头望了望怀川的背影,几欲张口,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
刑房内,执刑的教头第一次看见主子最信任的怀川前来领罚,不由啧啧称奇。
「你这是干了什么,我才能在这里看到你。」
怀川依旧是垂着眼,「玩忽职守,险铸大错。」
教头仍是好奇,但见怀川不肯多说,便也不再逼问。
「你知道的,我执刑可从不会手下留情。」
「废话少说。」
鞭子在背上抽的啪啪作响,一鞭下去就是皮开肉绽,可见执刑者是使了多大的劲儿。
等怀流赶到刑房时,怀川背上已经是血肉模煳,惨不忍睹。
「哎,不是我说你,你这一顿鞭子挨得可真不冤。」
怀流摇摇头,无奈嘆道。
自从上次暗卫跟丢了越曦郡主,导致郡主被白阙月推下山坡受伤后,主子就吩咐了怀川负责郡主的安危。
这次宁王出征,主子怕有心人对郡主不利,更是专门嘱咐了怀川暗中保护越曦郡主。
郡主出事被掳时,怀川其实就带人守在羽裳阁外,却眼睁睁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把郡主给掳走了,直到松依派人封住羽裳阁时才发现不对。
怀川处事一向谨慎稳重,他能犯这种错误,只能说明他没将主子让他保护郡主的命令放在心上。
但凡他上点心,时刻紧盯羽裳阁,便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那两人将郡主从后门绑了出来。
「你呀,虽然行事比我靠谱,却是眼里只有主子,哪怕知道主子待越曦郡主不一样,也还是没将她在心里当回事。」
在怀川心里,他的主子是苏璧。宁曦华只是苏璧的附属品,是因为苏璧的在乎才变得特殊。
他也只是听从苏璧的命令才保护她,自是不会将宁曦华当作苏璧一般,全心全意的敬重和守护。
怀流看行刑完毕,上前扶住了怀川的身体。
「虽然你总是说我蠢,可在越曦郡主这事上我却比你聪明多了,对郡主就跟对主子一样的上心。」
他看了看怀川的伤口,倒吸了口凉气,这一百鞭可真是一点水都没掺。
「越曦郡主此次被掳,险些酿成大祸,若是郡主有了万一,你猜主子会如何?」
怀川沉默不语。
一向不喜血腥,遇事随意的越曦郡主此次都已经被逼到亲自动手杀人了,若真有个好歹……
不说郡主会如何,主子只怕是……会疯。
怀流还在一旁继续念叨,「主子对你我一向包容,这次让你领罚,可是真动了气了。」
见怀川一脸低落,他又不忍心,转而安慰道,「好了,既已领罚,便是两清。主子都让我拿着药过来了,你以后别再犯就行啦。」
「嗯。」
怀川闷声应道,眼里却重拾坚定。
……
傍晚,京郊。
怀流将人扔到官道旁的空地上,正准备离开,想了想又掉头回来。
他伸手捏开林梦璃的嘴,往里面又塞了颗药丸。
「我想了下不能太便宜你了,软筋散你已经尝过了,这颗春药算是我买一送一赠你的,不用谢哦。」
林梦璃听见眼前蒙面黑衣人的话,目眦欲裂,却只能瘫软在地,不得动弹。
她本想将宁曦华被贼人掳出城的消息散布出去,却在羽裳阁被人逼着画押警告。好不容易回了家,又一直没有收到那二人得手的消息,在家中坐立难安。
她正想着要不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干脆找人将这消息传出去时,却突然被这黑衣人闯入房中,给她撒了软筋散不说,更是将她直接掳到了城外。
现下又被餵了春药,她再傻也知道来人是来给宁曦华报仇的了。
林梦璃开口想解释,想求饶,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离开。
药效发作的很快。
若是就这么挺过一夜,倒也没有什么,可她偏偏听到了有人靠近的声音。
「主子,是个姑娘,好像是……林家的那个?」
林梦璃躺在地上,看到了一双皂靴停在她眼前。
而后她的脸被抬起,看清了来人的容貌。
她欲开口求救,张嘴却发出了微弱的声音(第二声)。
那人掐着她的脸,俊秀的脸上露出了兴致盎然的笑意。
「没想到我因探亲没去成云泉宫,一回京就收到了这么个大礼。」
林梦璃却早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向来人伸出手去……
第71章 吻
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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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她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来,脑子里有些空白。许是睡了太久,她感到浑身疲乏,整个人都提不起劲儿来。
等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她居然也没有十分激动或者难过。她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呆呆地打量着,整个人显得有些茫然。
就是这双手,第一次杀了人。
宁曦华还记得那人临死前惊恐的表情,也还记得鲜血溅上皮肤的温热。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即使是那样噁心的人,血居然也是热的。
她苦笑了下。
不久前她还因为苏璧当着她的面摘了别人脑袋而吐了几天,现在她却已经可以自己动手将剑捅进别人喉咙了。
「醒了?」
才刚想到苏璧,人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了。
苏璧熟练地翻过窗,坐在了她塌边。
宁曦华此刻也没有了吐槽调侃的心思,她看着苏璧担忧的眼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怎么来了?」
苏璧摸了摸她的头髮,语气温柔,「我怕你醒过来想见我,却看不到我。」
宁曦华仍是有些木的看着他,只讷讷道,「我没事。」
苏璧却是嘆了一口气,拉过她的手,低头查看她包扎好的掌心。
「你腹部有大片的瘀血,手上的伤口也很深。还好太医说都是皮外伤,不会影响其他。」
宁曦华垂下了眼睛,淡淡「嗯」了一声。
闻言苏璧又是嘆息。
他将她的手轻柔地放进自己的怀里,轻声问,「还怕么?」
你虽然已经安全了,但是你还在怕么?
宁曦华听懂了他想问的意思,抬头看着苏璧。
他眼里有着担心和心疼,但更多的却是平静。
这种平静让她感到安心,也让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你知道吗?那把剑落下去的时候,我的两只手都在抖。」
苏璧却是揽住了她的肩膀,温和说道,「不,我当时一直看着你,你没有抖,你很果决,也很勇敢。」
宁曦华笑了一下,有些无助地看着双手,「是吗?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我的手到现在还在抖呢?」
苏璧将手轻轻放在她的掌心,小心地避免压到她的伤口。
「你看,我握着它,它就不会抖了。」
宁曦华看着两人静静交握的双手,好似安定了下来。
「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我只是一时间没太适应。」
她语气平淡,似乎是真的没事了。
苏璧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宁曦华见他不信,情绪突然就有些激动起来。
她直起了身子,似是想证明什么一样,语带嘲讽。
「我能有什么事?难不成你还怕我自杀不成?」
她一脸讽刺,连声音都冷了下来。
「林梦璃想通过这种方式逼死我,她可太天真了。」
她语气坚定,「我不会死的,苏璧。」
宁曦华直直盯着苏璧,表情冷漠,眼睛里却好像跳动着熊熊燃烧的烈火。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贞操对我来说一文不值。即使当时我真的被侮辱了,我也不会寻死觅活。没有什么比我的命更重要。」
她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好似一块坚冰,坚强到没有任何人能够摧毁她。
「所以你看清楚,我就是这么自私。我不会因为被人轻薄或者失贞而觉得对不起你,我从不觉得这是自己的过错。若你心存芥蒂,就……」
「宁曦华!」
苏璧打断了她的狠话,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意。
「宁曦华,你听着,如果你受到了任何伤害,那只能是因为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你。」
他语气也硬了起来,不再那么柔和。
「你说的没错,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你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能平安的回到我身边,其他都没有关系。」
苏璧顿了顿,终是捨不得凶她。
他捧住她的脸,双目对视着她的眼,认真说道,「宁曦华,你要记得,我爱你,不需要条件,更不需要理由。」
宁曦华愣了一下,而后一下子扎进了苏璧的怀里。
苏璧拍着她的背,感觉到颈间滑过的冰凉,轻声道,「哭吧,没事的,我在。」
宁曦华终于绷不住,在苏璧怀里嚎啕大哭。
被人绑架的时候她没有哭,差点被人侮辱的时候她没有哭,被人踹了一脚还是把簪子插进那人脖子的时候她没有哭,亲手杀人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而此刻,在苏璧的怀里,她却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肠寸断,哭的委屈至极。
苏璧听见哭声,更是觉得自己心上像是被人撕了条口子,哗哗的往里灌着冷风,难受极了。
「呜呜呜呜我当时都怕死了!!!我动都动不了!!!」
「呜呜呜呜你怎么来的那么晚我差点就玩完了!!!」
「呜呜呜呜她妈的林梦璃哪儿找来的人太噁心了我要弄死她!!!」
「呜呜呜呜还好我机智藏了簪子在手上!!!」
「呜呜呜呜我亲手弄死了那个男的我可真的太厉害了!!!」
宁曦华边哭边抽咽,哭的哽住了就将鼻涕眼泪全抹在苏璧肩膀上然后继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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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璧本来还心疼的不行,结果听到后来却有些哭笑不得。
宁曦华却还在哭,一边哭还在一边叭叭。
好不容易没声了苏璧以为她哭累了,发现人家只是歇息了一下,然后捡起前面没哭完的接着哭。
苏璧嘆了口气,怕她哭的太久了头晕难受,于是拎住了她的肩膀,将她从怀里拉开。
「哭累了么?」
宁曦华陡然从他怀里被拉出来,还懵着,但仍是在专心呜咽,「有点……怎……怎么了?」
下一秒,她还在啜泣的嘴便被人堵上了。
哭声一下子停住,顿时满室寂静。
苏璧扶着她的肩膀,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间还有滑落下来的泪滴,苏璧却是耐心的一一舐进嘴里。
她第一反应居然是不行她哭的太丑了,她的初吻怎么能这么丑?
这一吻太过突然,不等她做好准备,她还微张着的贝齿便毫无防备的被人入侵。
她看着眼前苏璧根根分明的长睫毛,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强劲而有力的宣告着她的悸动。
原来……亲吻就是这样的吗?
唿吸交融,唇齿撕磨。好似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
宁曦华安静的闭上了眼睛,顺从心意去感受此刻的美好。
窗外明月高悬,静静地照着屋内有情人的缠绵。
第72章 珠联璧合
宁曦华现在处在一种有点超脱的贤者状态。
嚎也嚎完了,亲也亲完了,整个人都空虚了下来。
许是哭的太丑,亲的太久,她觉得现在再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好像有点假。
看了看苏璧肩膀上湿了大片的衣服,宁曦华淡定了。
就这样吧,这形象早就没了,她尬都懒得尴了。
她也实在无法对着刚刚又哭又骂又亲的人脸红心跳的小拳拳捶他胸口,用力过勐她怕是只会抡起大拳头哐哐砸他胸口。
苏璧看着她一副想开躺平的咸鱼样子,心里的那块石头才真正放了下来。
「林梦璃你想怎么处置?」
听到林梦璃的名字,宁曦华一秒摆脱咸鱼状态,斗志昂扬,「我特么要弄死她!」
接着她开始认真的讨论起弄死小白花的可实行性。
「绑我的两人都没了,没人对峙,嗐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留一个呢!」
「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证据证明这事是她干的?可是如果报官处理我被掳的事儿不就都知道了?虽然我不咋在乎名声但绝对不能如了她的意!」
「明面上解决不了不行就暗杀吧!不知道老头子留给我的府兵好不好用,万一被苏旭发现抓了小尾巴怎么办?」
「老头子还在前线,现在弄死她会不会引得苏旭反弹,给老头子添麻烦吶?」
苏璧听着笑了,觉得她冥思苦想如何搞死仇人的样子还挺可爱。
宁曦华见他笑,有些生气。
「我这认真思考对策呢!你不帮我还笑我?」
简直烦死了,弄死个小白花怎么还这么麻烦呢!
苏璧摇头,「不用那么麻烦,若你想取她性命,我让怀流他们去做就行。即使苏旭怀疑,也不会留下痕迹。」
宁曦华却是有些担心,「就怕苏旭发疯乱咬你。」
毕竟是原书男主,她怕苏旭的主角光环给苏璧带来什么麻烦。
苏璧似是想起了什么,笑道,「比起我,恐怕他会更想先弄死苏翰。」
宁曦华一头雾水,怎么又扯上苏翰了?
苏璧简单跟她说了一下怀流将林梦璃扔到京郊的事情。
「你是说,苏翰回京途中捡到了林梦璃,然后他俩那啥了?」
「盯着林梦璃的人看到她衣衫不整的从苏翰马车上下来。」
宁曦华一脸震惊,这口瓜吃的她有点猝不及防。
就……太他妈刺激了吧!
原书男主被原书女主戴了绿帽子!?
她对小白花的恨意都被八卦的热情给暂时挤到了一旁。
「苏旭知道吗?」
苏璧伸手合上她惊掉的下巴,淡声道,「不知道,许是苏翰跟林梦璃说了什么,林梦璃回去后一如往常,甚至还约了苏旭几日后见面。」
虽然宁曦华本意是想直接弄死林梦璃,但苏璧为她出的这口气,突然让她觉得恶人自有恶人磨。
「我忽然就不是那么想让她就这么直接死了。」
苏璧也不意外她临时变卦,只是安静的顺着她的头髮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与其让她死的这么干脆,而我还要担心苏旭会不会因此发疯,还不如就让她活着,我很期待苏旭知道真相时的样子。」
宁曦华笑了一下,眼神却十分冰冷。
她一向都是得过且过的人,之前也从未将那些试图伤害她的人放在眼里。
在她看来,白阙月也好,小白花也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即可,根本不值得她劳心费神的想着如何去报復。
可这次,她却是真正恨上了林梦璃。
「让人最痛苦的永远不是身体上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毁灭。她最想得到什么,我便要她在以为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全部都失去。」
林梦璃最在乎什么?
在乎和苏旭的感情,在乎爬上高位以掩饰出身的自卑,在乎她淑女才女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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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就让她最在乎的东西,一一破灭在她眼前。
若是她现在就死了,倒是成了苏旭心里的白月光了。可她偏偏要让她与苏旭反目成仇,要她刚高人一等就立即跌入尘埃,让她声名狼藉被人耻于提起。
宁曦华看向苏璧,一时又有些泄气,「虽说如此,可若是现下什么都不做,那我可就太憋屈了!把她扔到郊外那是你做的,我可还都没还手呢!」
苏璧笑了下,拍拍她的头,「我可以友情提供一颗噬心丹。」
「那是啥玩意儿?」
苏璧解释道,「噬心丹是道上用来控制杀手的毒药,解药易得,但药引却只有制药师知道。若是没有特制的缓解药物,中毒者会每月毒发一次,痛如百蚁噬心。」
虽然他恨不得将林梦璃千刀万剐,但却觉得宁曦华的想法似乎更像是他自己一贯的作风……
想到这他莫名笑了下,「若是你不想她马上死,这个药倒是挺适合的。」
宁曦华点头,这药倒是正中她意,既要林梦璃活着,还要她每月提心弔胆,尝尽痛苦。
她忽然抬头看向苏璧,笑得有些奇怪。
「你说,我们俩这样像不像是话本里幕后密谋阴谋诡计的大反派啊。」
如果站在原书男女主的角度来说,他俩好像就是恶毒反派来着。
苏璧却是抬手敲了下她额头,「瞎说,我们明明是话本里珠联璧合战胜反派的主人公。」
宁曦华捂着额头嘿嘿的笑,「你也不觉得我狠毒哦。」
苏璧笑得无奈,「不,我只觉得你可爱。」
宁曦华被他说的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却看见苏璧放下去的手上袖子滑落了一截,里面隐隐露出了白色的绷带。
她一把抓住他刚放下去的左手,伸手撩开了他的袖子。
「你受伤了?」
苏璧只是收回了手,淡淡道,「没什么,不小心弄到,小伤而已。」
宁曦华却是一脸狐疑,昨天那两个歹人根本伤不了他,而且看这伤口还渗着血,明明就是这两天的新伤。
「苏璧,我不喜欢你骗我。」
宁曦华沉下了脸,一脸严肃。
苏璧见她认真的样子,嘆了口气。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又受了伤。我既然不能以身代之,便只能感同身受了。」
第一次她给他挡了箭,第二次因他的原因被白阙月推下了山坡。他明明说好要保护她,不会有下次了的,可现在却又食言了。
他一向重诺,可却频频失信。她受到的伤痛,应以十倍加诸己身,这是他对自己的惩戒。
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掩下愧疚,再次平和的和她说话。
「所以你就在自己手臂上划了这么多刀?你不要告诉我你腹部上也有?」
说着宁曦华上手就去扒苏璧衣服,想看他腹部有没有伤痕。
苏璧捉住了她的手,垂下了眼睛不说话。
他这反应就是腹部也有伤了!
宁曦华是真的懵了,大佬什么时候有的自残倾向?病娇也不带这么玩的吧!
等反应过来后她却是怒了,「是不是要不是怕我看见你还准备在手心也来上几刀?」
见苏璧还是不说话,宁曦华怒气更甚。
「我受伤是因为我自己不够警觉,是因为林梦璃心存歹念,不是因为你!」
她伸手直接抬起苏璧下巴,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
「苏璧,我只说一遍。」
她眼神坚定,语气霸道。
「我既已答应了嫁你,此后你便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受到任何伤害,别人不行,你自己也不行。」
苏璧却是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的脸,眼里炽热一片。
「你听到没有!」
苏璧乖巧点点头,温柔笑道,「听到了,我是你的。」
宁曦华:……
大佬我声情并茂说了半天你都听的什么……
第73章 赐婚
干安殿内,宁曦华安静的跪在殿下。
邵元帝突然召见她时她还有些惊讶,后来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被掳的当天虽然羽裳阁被控制,里面的人全被封口,但又是羽裳阁被封,又是宁王府的府兵全都出动,动静也着实大了些。
普通人不知道她被掳的事情,但邵元帝肯定是听到了风声。
「朕听闻你最近身体不适,不知现下如何了?」
宁曦华垂下了头,暗嘆这邵元帝问的可真够婉转的。
「谢陛下关心,臣女身体已经无碍,恢復如初。」
邵元帝点点头,倒是不担心她撒谎,毕竟是否完璧,一验便知。而且看太子的态度,那贼人也确实没有得手。
至于这件事的后续,就不是他插手的事了。想来为了越曦郡主的声誉,他们也不会让他做主,他自然也就当作不知晓此事。
「宁王去北疆前朕曾问过你的婚事,不知你自己心意如何?」
宁曦华恭敬回道,「臣女自是想嫁给心仪之人,但若是圣上为臣女指婚,无论何人,都定是臣女的福气。」
邵元帝眯了眯眼睛,这回答倒是跟宁王那老狐狸一模一样。
「就不知你心仪何人?」
「臣女不敢说。」
邵元帝笑了,「有何不敢,宁王可都已经跟朕透了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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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一脸窘迫,轻声说道,「臣女的确是心仪太子殿下,可太子妃之位关系到东宫乃至朝廷,已经不属家事,因此臣女不敢奢望。」
邵元帝却是一脸不然,话中带着引导的意味。
「之前秋猎时你捨身为太子挡了一箭,朕当时向宁王许诺圆你一个愿望,你大可以以此来让朕将你指婚给太子。」
宁曦华却是俯身叩首,「臣女不敢,那一箭本是意外,陛下许诺赐臣女一个恩典本就是臣女受之有愧,更何况太子婚配所涉甚广,臣女万不敢以此恩典令陛下为难。」
她心下吐槽,若是她敢以此要求邵元帝赐婚,以他多疑的性格,怕是要怀疑宁王府和苏璧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邵元帝闻言面色稍缓,「如今你父王正在前线为国征战,你的婚事更是马虎不得,你放心,朕自会赐你一个如意郎君。」
宁曦华再次叩首谢恩。
……
傍晚,邵元帝去含章宫的路上,仍在考虑宁曦华的婚事一事。
他之前探过宁王口风,知道若是赐婚太子,宁王想必会依了宁曦华的心愿,不会有怨。
而且现下宁王正在北疆前线,将她的女儿立为太子妃,更是安了他和北疆三十万将士的心,可令他们一心为国,避免生出些别的心思来。
但他也始终对镇国公府和宁王府成为姻亲一事耿耿于怀,即使两家势力范围甚远,但也打消不了他对他们都手握重兵的顾虑。
邵元帝还在纠结时,却无意闻到西边飘来一阵呛鼻的烟味。
「去看看什么情况,是不是失火了?」
小太监领命立刻前去打探,不一会儿,便回来回禀道:「奴才去看了,是太子殿下在永安宫烧纸……」
在宫中祭祀可谓大忌,太子殿下好端端的专门进宫烧纸,这……
小太监看了看邵元帝,不敢再讲下去。
邵元帝却是想到了什么,换了路,往永安宫方向前去。
刚进入宫中,邵元帝便挥手示意跟随的太监们噤声,自己悄然走到了门外。
只见苏璧正跪在殿中,往火盆里丢着纸。
「母后,这么多年了,要不是有这画像,我都快忘了您的样子了。」
因邵元帝未立继后,永安宫无人入住,睿嘉皇后的牌位也暂时供奉在这里,苏璧还将一幅画像挂在了正中。
画像中的女子温婉清丽,一双眼睛含笑看着画外,整个人显得端庄又温柔。
邵元帝认了出来,那是白慕夏刚入宫时,他亲手为她作的画。新婚燕尔时,他们也有过一段琴瑟和鸣的恩爱时光……
「今天是您的生忌,儿臣突然想您了,也只能来给您烧点纸。」
苏璧低着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但声音却很是低落。
「母后,有时候儿臣觉得,若是儿臣不是太子就好了,若儿臣不是太子,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了?」
他苦笑了一下,「不是太子,儿臣是不是就可以大胆地跟父皇提儿臣心仪于她,请求父皇赐婚,而不必担心被父皇误会和猜忌了?」
苏璧又伸手丢了一沓纸进入火盆。
「母后,偷偷告诉你,儿臣有了喜欢的女子,若您还在的话,一定也会喜欢她的。可儿臣喜欢的女子家世显赫,儿臣怕与她有缘无份。」
他朝着牌位叩首,轻轻说道,「其实儿臣从来没有怨过您和父皇,只是遗憾您走的那么早,遗憾与父皇变得那么生疏。连外祖父也……哎,不提也罢。」
门内的苏璧还在向睿嘉皇后絮叨着一些小事,门外的邵元帝神色却是有些恍惚。
原来今天是白慕夏的生日,她去了多少年了,他都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刚入宫的白慕夏,温柔动人,娴雅端庄,他们也曾赌书泼茶,红袖添香。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呢?
或许是后宫的妃嫔越来越多时,或许是立储君时,或许是琉国越来越强大而镇国公越来越强势时。
他们二人渐行渐远,而伊人终是香消玉殒。
邵元帝看着跪在殿中喃喃自语的苏璧,一股愧疚久违的袭上心头。
这个孩子是白慕夏最后的念想,但他却亏欠他良多。
不仅在琉国当了七年质子,回来后他也没有给过他多少关注,怕影响康健甚至还将他迁到了临华宫,为此也就赐了个微园安抚。
若不是琉国公主在万寿宴上当众羞辱太子,有损国威,他也不会想起来让他行储君之职,代为饯别使臣,以正视听。
虽然他目前尚未决定谁来继承大统,但他明明还身居太子之位,却弱势到连个喜欢的女子都不敢跟他说。
反观含章宫,孙贵妃又是想将四公主指给秦颂风,又是想将宁曦华指给苏旭。
罢了罢了,终归是自己的孩子,又出质琉国立了功,了了他一个心愿,就当是对他和白慕夏的弥补了……
邵元帝嘆了口气,带着侍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永乐宫。
殿内,苏璧还在往火盆里扔着纸钱,燃烧的火光照亮了他无人看见的冷漠的眼。
母后,你看,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好用。
你走的那么早,不必再看他如此惺惺作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翌日,邵元帝颁下圣旨。
兹闻宁王之女、越曦郡主宁曦华,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秀外慧中,现钦定为皇太子妃,择吉日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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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赐婚2
赐婚的圣旨下来后,宁曦华很是淡定,不过就是从宁王府换到临华宫躺平罢了,更何况临华宫她实在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但三日后邵元帝给苏旭和苏翰的赐婚却属实是让她有点惊讶了。
怀化将军之妹秦颂雅被赐婚给了苏旭,为三皇子正妃。林梦璃也一併指给了苏旭,为三皇子侧妃。
威远侯嫡次女姚玉灵被赐婚给了苏翰,为五皇子正妃。
四公主则是被指给了栾阳伯嫡次子陈勐。
这封赐婚圣旨要素过多,宁曦华就像是一个学渣拿到了一份完全不会做的试卷,一时间无从下手。
于是她果断让怀流接上她,动身去了临华宫找学霸解题。
「秦颂风在云泉宫都被四公主那样落面子了,他居然还愿意将妹妹嫁给苏旭?」
学渣曦开始提问,十分不解邵元帝居然也能同意?
苏璧给她腿上搭上了羊绒毯,挨着她一起挤到了榻上。
见她自觉揣好手,一幅坐等吃瓜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
「你我二人赐婚圣旨下来的第二天,苏旭就凑巧在御花园救了被孙贵妃召见又失足落水的秦颂雅。」
宁曦华表情瞬间有些一言难尽。
想当初她将林梦璃弄下水,苏旭英雄救美,俩人从此被风言风语绑在了一起。现在孙贵妃用她膈应小白花的手段又同样硬拽了秦颂雅入局。
啧,这么算来,苏旭的两个媳妇儿可都是他从水里救起来的。
宁曦华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又顺手给苏璧也投餵了一块。
她边吃边嘟囔,「那林梦璃又是什么情况?她一小官庶女能被赐婚?还是侧妃?圣上脑子秀逗……咳怎么想的?」
苏璧顺从的张嘴叼住了那块糕点,也没在意她对邵元帝大不敬的语气,一边十分自然的伸手接住了宁曦华洒下来的糕点渣。
他语气略带嘲讽,「可能是父皇被有情人感动了吧。」
原来,苏旭救了秦颂雅后前去向邵元帝说明情况。邵元帝本来就被含章宫这一骚操作气得不轻,奈何事关秦颂雅清誉,顾及到秦颂风的感受,他不得不妥协。
岂料苏旭得寸进尺,口口声声称此事是意外,林梦璃才是他意中之人,恳请将林梦璃一同指给他,好让他两全其美,不必担上薄情寡性之名。
邵元帝都快被他气乐了,他正担心秦颂风因妹妹的缘故跟苏旭和孙家有什么瓜葛呢,如此这般直接大手一挥,遂了苏旭心意多指了个侧妃。
他就不信有这么个苏旭心心念念的侧妃在,秦颂雅还能跟苏旭相敬如宾,秦颂风还能跟孙家关系亲密无间。
不就是膈应人嘛,谁不会啊。
苏璧见宁曦华一脸不喜,说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想办法让林梦璃嫁不成。」
宁曦华却是摇了摇头,笑道,「那倒不必,我反倒越发期待她婚后跟苏旭如胶似漆,最后却反目成仇了。」
毕竟,一个皇子侧妃之位,对比林梦璃原先的身份来说,也够她趾高气昂好一阵了。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她若是够不到这高位,摔下来时又怎会痛呢?
宁曦华看向苏璧,一脸好奇继续问道,「那苏翰呢?威远侯不是镇守南疆么?」
她没想到苏翰居然跟原书一样还是要娶姚家嫡女。
「苏翰倒是有个好外祖父。」
据说太傅郑容觐见邵元帝后苦求甚久,邵元帝才答应将威远侯嫡次女指给苏翰。
宁曦华听见这话,什么也没说,只是贴近了苏璧,带着安抚的意味,直起身子默默摸了摸他的头。
苏璧笑了笑,看着她的脸,心下一阵温柔。
「说起来父皇能这么干脆将姚玉灵嫁给苏翰,这里面还有一段渊源。」
威远侯的亲妹妹就是已逝的姚贤妃。据说那时孙贵妃还没有如今这么受宠,姚贤妃和苏翰的母妃郑淑妃为争恩宠在宫中撕得你死我活。
最后,姚贤妃病逝,郑淑妃意外流产后看破红尘,从此在宫中带髮修行,不问世事。
这里面许多爱恨情仇,究竟如何,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这么说来,郑家算是和姚家有仇,所以圣上才不担心这两家联姻?」
苏璧点点头,「不止如此,威远侯跟秦颂风一样,都是父皇的人。」
威远侯是被邵元帝一手提拔上来的,一直都是纯臣,即使领十五万士兵掌管南疆,也从来都对邵元帝言听计从。
威远侯的嫡长女姚玉秀当时更是指给了邵元帝的亲信秦颂风,最后姚玉秀去世,秦颂风也未再娶。
宁曦华补课补的晕头转向,没想到一个赐婚背后竟是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可既然郑家和姚家有仇,苏翰怎么又会坚持要娶姚玉灵呢?原书中苏翰最后也的确是靠着这门姻亲取得了姚家的支持,这里面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猫腻?
她晃了晃感觉进水的脑袋,只觉得赐婚后这争权之事怕是要更加复杂了。
「这么看来只有四公主算是单纯嫁了个还不错的人,算得上是如愿以偿了。」
栾阳伯幼子陈汾虽然纨绔风流,可嫡次子陈勐却是出了名的勤勉上进。虽然栾阳伯门第稍低了些,但这驸马倒也符合了苏悦「年轻俊秀,文质彬彬」的要求了。
苏璧听到这话却是一脸不贊同,「怎么?郡主要嫁的人难道不合郡主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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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心下好笑,这人怎么还傲娇上了呢?
「岂敢岂敢,殿下龙章凤姿,实乃本郡主心头好,掌中宝,哪有不合心意一说?」
苏璧闻言眉目间满是欢喜之意,整个人都显得和煦又温柔。
宁曦华也被他的欢喜感染,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自家男票傲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呗。
………
就在宁曦华一边闺中待嫁,一边等着宁王凯旋时,她却收到了来自猗州的书信。
入冬后老太太便因风寒患了肺病,现下更是卧床不起。她害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便让人送了信到京城,希望宁曦华回猗州一趟,见她最后一面。
宁曦华接到信时手都在发抖,在这些亲人中,除了老头子,便是老太太待她最好了。
她在猗州呆的三年,老太太跟个宝似的宠着她。任她翻墙爬树,熘街纵马,老太太都从未呵斥过她半句,只说她孙女开心就好。
她离开猗州的时候,老人家还精神矍铄,怎么才不到一年,就病入膏肓了呢?
宁曦华心急如焚,吩咐松依赶紧收拾行李,同时让人去给临华宫递了个信。
第75章 宿敌
「你要回猗州?」苏璧有些惊讶。
宁曦华点点头,「我父王尚在前线,这时候本不该多事。但老太太病危,我父王又不在,我肯定是要回去的。」
苏璧沉默,虽然他恨不得将人绑在身边,时时刻刻都放在眼皮子底下,但这种情况他也实在说不出让她别走的话来。
宁曦华见苏璧有些失落,心情也跟着有些惆怅起来。
但她还是语气轻快的说道,「此去猗州,我担心中途生变,所以这不是来找我未婚夫婿来帮忙了嘛。」
苏璧被她这一句「未婚夫婿」给说的眉梢都扬了起来。
「宁王府的府兵怕是人手不够,你将临华宫的侍卫也带上,充作王府的人便是。」
「宁老太太患疾,我常用的太医医术精湛,你也都带上,还有各种药材,都多带些,我让人都给你准备好。」
「你身边没有贴身护卫,我不放心,我让怀川怀流跟着你一起回猗州。」
宁曦华听着苏璧絮絮叨叨的为她考虑各种,事无巨细的样子跟三年前她回猗州时的老头子一模一样,心下好笑的同时又满是暖心。
「怀川怀流都跟着我了,你身边没人可怎么办?」
苏璧拍了拍她的头,「不用担心我,我能自保。」
他嘆了口气,还是不放心,「要不我称病,陪你一起……」
宁曦华打断他,「别闹。」
邵元帝刚刚才赐婚,京城里正是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的时候,他此时离京,回来时京城怕都要变了天。
苏璧终是没再说什么。
虽然争权夺利并不能与她相提并论,但若是争不了权夺不了利,他即使此刻能陪着她,往后也护不住她。
宁曦华主动拉住了他的手,安抚道,「你放心,我这回肯定处处小心,必不会再让自己身陷险境。」
苏璧再次嘆气,「若是能早点成亲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正大光明的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了。」
宁曦华倒是笑了,没想到苏璧还是个粘人精。
「我又不是逃婚,若是事情顺利的话,兴许还能赶回来跟你一起过年。」
说到这,她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临行前,我还有件事要做。」
……
林府。
林梦璃正惊恐的看着宁曦华向她走来。
「又见面了啊,听闻你被封为三皇子侧妃,我特意前来恭贺你呢。」
林梦璃被绑在椅子上,嘴里被塞上了布条,心中有些绝望。
上次她被掳出府就是这样,周围竟无一人察觉。等到她回到府中,却发现所有与陷害宁曦华有关的下人统统暴毙而亡。
林父都被此事惊动,她好不容易遮掩过去,却也战战兢兢担心再出意外。
可直到她被赐婚,宁曦华仍是没有丝毫动静,她原以为此事就这样揭过了。毕竟宁曦华顾及名声,而她也已经被……
没想到她终究还是来了。
宁曦华看着小白花被勒破的手腕和被口水浸湿的布条,心里暗贊怀流做事真实诚。
「我也没有什么好拿得出手的,只能送你一颗噬心丹,就当作给你的添妆了。」
说罢怀流利落上前,拿出布条掐着她的嘴就给她塞了一颗噬心丹,不等她惊唿求救便又将布条塞回了她嘴里。
噬心丹入口即融,林梦璃见挣扎无果,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恨意。
宁曦华看她这表情,心下倒是十分畅快。
果然,做恶毒女配才是最爽的。
「你也别怕,这药暂时要不了你的命,不过就是让你每月都痛不欲生罢了。」
林梦璃听见这话,瞬间又燃起了希望,她不断扭动使眼色,示意让她开口说话。
宁曦华也不怕她张嘴乱喊,让怀流卸了她嘴里的布条。
「你就不怕我将你被掳的事情宣之于众?」
宁曦华笑了,「证据呢?只有你看见了而已,况且我可是毫髮无伤的回来了。」
她盯着林梦璃那双不甘的眼,「反倒是你,你这三皇子侧妃的位置可不一定能坐的稳当呢,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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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意味深长。
林梦璃脸色一变,语气坚定,像是在说服自己,「三殿下疼我知我,必不会信一些流言蜚语。」
她被掳走后,没几天便约了苏旭见面。用了手段让苏旭酒后乱情,与她春宵一度。
苏旭醒后愧疚不已,这才在邵元帝面前坚决请求要一併封她为侧妃。毕竟圣上亲赐的侧妃可比皇子随意纳的孺人地位要高多了,这也算是苏旭对她的弥补。
宁曦华也不点破,只嘲讽道,「是么,那我就祝你跟苏旭白头到老,永结同心了。」
说完也懒得跟小白花纠缠,招唿怀流准备走人。
「等等。」
林梦璃喊住了她,面色复杂。
「之前我以为三殿下要娶你,认为你挡了我的路,这才与你处处作对。」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现下你是准太子妃,与三殿下再无瓜葛,我与你也不再存在利益冲突。」
宁曦华挑眉,「所以呢?」
林梦璃深吸了口气,「是我让人绑了你不假,可你最后毫髮无损,后来也让人掳走了我,你我二人算是扯平。若你愿意保守秘密,我们往事一笔勾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宁曦华冷笑。
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她信了小白花才有鬼!
之前是她天真,她虽当了三年郡主,但本质上仍是借着原身身份狐假虎威的咸鱼一条。
宁王宠着她,苏璧纵着她,不缺爱的人总是懒得计较,也从不会如临大敌般时刻防备。
她虽担心害怕重蹈原书结局,却也只是将重点放在了抱住大佬大腿,阻止苏旭成为太子甚至登基上。
但对苏旭也好,林梦璃也好,她没办法完全带入原身的恨意,顶多就是厌恶和反感。这两人惹到她了,她当下出过气也就忘了。
说白了,她从未将这两人真正放进眼里。在她心里,他们更像是原书里的纸片人。
可这次的事情,却让她真正意识到,她和林梦璃、苏旭始终都是宿敌,不死不休。
不说从她代替原身起,她就註定和林梦璃站在了对立面。就说之后苏旭和苏璧二人争夺皇位,她们也必然会成为敌人。
林梦璃管这叫没有利益冲突?还想一笔勾销?
她想的美!
「你现在身中剧毒,生死全在我一念之间,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宁曦华语气冰冷,连眉梢都带着蔑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不叫扯平,她既然敢做,就要有接受她报復的心理准备。
林梦璃闻言虽然一脸难堪,但仍是真诚求和。
「郡主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
林梦璃只觉得宁曦华害怕杀了她会引得苏旭的报復,才会给她下毒。
但只要她不死,她就一定能翻身!
宁曦华见林梦璃这个态度,心下却是一阵鄙视。
以她对小白花的了解,她这就是想先稳住她,让她留她一命并且保守秘密。
等到小白花哪天坐稳了位置,甚至手握权利时,她不想尽办法弄死所有知道她秘密和伤过她的人,她宁字就倒过来写!
宁曦华暗拍胸脯心想,她这么机智才不会上小白花的当!
但宁曦华却也没有直接拒绝,毕竟她还想看着小白花费尽心机一点一点往上爬呢,现在就掐断了她的希望,那多没意思啊。
于是她只是淡淡回道,「反正你暂时性命无碍,是否如你所愿,就看你今后如何表现了。」
林梦璃见宁曦华没有一言拒之,心下稍安。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好让宁曦华暂时放下戒备时,就见宁曦华头也不回的带着侍卫走了。
林梦璃:……
她绳子还没解……
第76章 将离
城外京郊。
「苏璧你都装了什么?我这是去探病不是举家搬迁啊!」
宁曦华看到苏璧送来的几十辆马车,内心十分崩溃。
虽她说了轻装简行,但松依怕她路上不适应还是带了不少东西。现在加上苏璧送来的,她这一行车队带的东西甚至比有些镖局的货物还要多!
再加上跟着的府兵和苏璧派来的侍卫,浩浩荡荡的跟哪个一品大员举家还乡的阵仗一样。
苏璧却是不以为然,耐心解释道,「多带些总没错。特别是各种药材,虽然不知道宁老太太具体情况,但总有一种她能用上。」
宁曦华嘆了口气,知道他是好意,也不再拒绝。
「对了,这个你收好。」
宁曦华看见苏璧塞过来的一个锦囊,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
苏璧淡淡说道,「是我的私印,若遇到什么事情,可持此印去找猗州刺史赵康誉,他定无有不从。」
宁曦华:……
若是她没记错,猗州刺史可是三品地方大员,猗州最高的行政长官,他居然是苏璧的人?
果然,大佬就是大佬。
苏璧被她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给逗笑了,「你忘了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哪儿了?」
宁曦华恍然。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猗州回京城的船上。后来她还纳闷堂堂太子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去猗州,现在看来,估计跟这猗州刺史也有关。
「后来我都忘了问你,那天在船上你毁尸灭迹的是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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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猗州返京时,有眼线盯上了我,为了不泄露行踪,只能这样了。」
宁曦华点点头,对大佬将心狠手辣说的满脸无辜已经免疫了……
天色已经不早,终是到了离别的时刻。
宁曦华准备登上马车时,苏璧却是拉住了她。
他仔细的打量着她的眉眼,忍住了想拥抱她的冲动,最终只是将一朵芍药别在了她衣襟上。
「千万珍重。」
没有煽情的依依惜别,没有感人的倾诉衷肠,万千不舍,也只能道上一句珍重。
宁曦华本来没什么要离别的伤感,却突然被苏璧这一句给说的心生惆怅。
她用力点了点头,只笑着回他,「准备好聘礼,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就嫁给你。
苏璧深深地看着她,轻声应下,眼里因离别带来的沉郁也全都化成了一泓温柔的春水。
车队缓缓驶离,只留下了苏璧伫立在原地的身影。
马车上,松依注意到了宁曦华的衣襟,好奇的问她,「郡主,这个季节您哪儿来的芍药花?」
宁曦华取下那朵芍药,才发现这并不是真的芍药花,而是用通草做的通草花。
这芍药做的花瓣层叠,形态逼真,栩栩如生。
松依一脸瞭然,「是太子殿下给的吧?芍药又名将离,殿下这是捨不得郡主呢!」
宁曦华看着手上的芍药,眼里笑意满溢。
维士与女,伊其相嚯,赠之以芍药。
……
不知是不是声势浩大的原因,宁曦华本以为路上会出什么意外,没想到却是一路风平浪静。
因着宁曦华要求全速行驶,不过二十日,他们便顺利达到了猗州。
一到猗州,宁曦华便火速奔向宁府。
到了府上,也不等见过府上其他人,她便直接前往老太太住着的松鹤院。
「祖母,我回来了。」
宁老太太闻声睁开了眼睛,看见风尘僕僕的宁曦华,眼里满是欣慰。
「好,好,曦华回来了,祖母就是此刻去了也心安了。」
宁曦华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老太太瘦骨嶙峋的手,语气有些哽咽。
「祖母说什么呢!您还得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看着我成婚呢。」
宁老太太还算精神,但面无血色,眼窝凹陷,整个人一幅久病在床,亏了精气的样子。
「对了,我的曦华定亲了吗?对方是哪家的小子啊?」
见老太太病成这样仍操心她婚事的样子,宁曦华将额头抵在她的手上,忍住了要落的眼泪。
「嗯,定亲了,是太子。孙女要成为太子妃了,祖母高兴吗?」
宁老太太却是一脸担忧。
「高兴是高兴,可对方是天皇贵胄,以后曦华被欺负了怎么办?」
别人家都是自豪家中女儿得此恩赐,可她的祖母却只担心她会不会被欺负。
宁曦华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就滴在了床上。
宁老太太见她落泪,伸手抚过她的眼睛,语气平静。
「曦华别哭啦,都说生死有命,祖母不难过,你也别难过了咳咳咳……」
还没说完,她便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宁曦华扶住老太太,吓得赶紧叫太医来。
跟着她从京城来的徐太医仔细诊治了半晌,才下了结论。
「回禀郡主,宁老太太的确患的是肺病。但好在,并不是肺痨。」
闻言宁曦华长舒了一口气。
她接到信说老太太得的是肺病,心下担忧就怕是肺痨。要知道,肺结核在这个时代就相当于不治之症了。
徐太医接着说,「宁老太太应是风邪入体,因年纪大了痊癒的慢,再加上治疗不当,炎症累积,才会拖成肺病。」
「可能治疗?」
徐太医恭敬回道,「可以的,就是所需药物珍贵,好在来猗州时殿下为郡主准备了不少药材,这里面正有用的上的。不过宁老太太年事已高,这病还需慢慢调养,急不得。」
宁曦华这才放下心来,能治就行。
想起苏璧为她准备的满满几十辆马车的物资,她心里不由生出一阵感激。
宁曦华转身俯在老太太床边,「祖母,您听到了吗?您的病能治,可千万不能再说丧气话了!要配合太医好好治病!」
老太太也是笑,「好,不说了,听我们曦华的。祖母要好好治病,毕竟若是将来太子殿下欺负了你,祖母还要给你撑腰呢。」
宁曦华笑着点头,无比庆幸老太太还能再健健康康的安度晚年。
旁边的徐太医一边感慨越曦郡主与宁老太太祖孙情深,一边暗暗吐槽。
就他家殿下那言听计从的样子,能欺负的了越曦郡主?
怕是越曦郡主欺负他家殿下,他家殿下也会笑眯眯的说欺负的好……
第77章 亲人
得知宁老太太的病能痊癒,整个宁府的气氛一下都轻松起来了。
宁曦华看过老太太后就立马去拜见了久未见面的几位长辈。
说来宁家跟寻常公侯之家很是不同,明明是亲王府,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体统。
宁老太太一生育有三子,长子宁风战死沙场,长媳也是跟着殉情,只留下了一子。
宁曦华的大堂兄,宁家的嫡长孙宁越清仍是继承了父亲的遗志,成为了北疆宁家军中的中坚力量。无战事时,宁王被约束在京城,军中便全靠宁越清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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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子宁炎继承了亲王位,却膝下无子。宁炎想将王位传给侄子宁越清,却受到了澧朝开国皇帝元始宗遗诏的制约。
「宁家亲王位可直系世袭,永不降爵」,看似给了世袭罔替的不灭荣耀,却牢牢困死在「直系」二字上。除了父传子,其余一律不行。
三子宁尘,出身亲王府却既未从军,也未从政,反而离经叛道经起了商。宁尘为人豁达,处事圆滑,是宁府在猗州的主事人。
宁曦华恭敬的见过了三叔三婶,还未行礼便被三婶钱氏拉住。
「好孩子,虽说你是晚辈,可到底是郡主,我跟你三叔又没有品阶在身,哪儿能让你行礼。」
宁曦华却是笑嘻嘻不依,「一年不见三婶倒是跟我生疏了,在宁家,从来都是长幼有序,何时谈过什么身份尊卑?我在猗州三年上房揭瓦的没少折腾您跟三叔,这礼您二人怎么就担不得了!」
钱氏听着这话心里很是熨帖,曦华这孩子虽说性子跳脱了些,懒散了些,可从来都将他们当作长辈尊敬,并未因着身份高低对他们颐指气使过。
「你这孩子,嘴还是这么甜!对了,你三姐姐前些日子出嫁了,听闻你回来估计过两天就会回府省亲来了。你二哥和四哥也嚷着要带你出去玩呢。」
宁曦华也是笑,许久没见几位兄姐,心里也十分想念。
宁尘跟钱氏,因此成婚的早,导致他们二人育有的二子一女全都比宁曦华要大。就连最小的四哥也比宁曦华要大上半岁。
宁尘也是温和道,「多亏了曦华带回来的太医和药材,不然母亲的病还不知何时能好,该是三叔谢谢你才是。」
宁曦华看着三叔有些憔悴的脸,知道他连日来定是为老太太的病操碎了心。
「三叔见外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父亲尚在前线,宁家全靠三叔您撑着,侄女也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
宁尘颇感欣慰,回京城的泥潭里混了一圈,他这侄女却还是一点都没变。
「我听闻圣上为你跟太子赐婚,也不知太子为人如何,你能否跟他相处得来。」
他似乎并不觉得太子是有多尊贵,只担心她心意如何。
钱氏也是一脸关心的看着她,生怕她对这赐婚不满意今后受了欺负。
宁曦华笑了。
果然,真正的亲人不会在意你为他们带来荣耀几许,只会关心你是否能过的如意。
「三叔三婶别担心,太子殿下清风朗月,待我更是体贴。这回为祖母看病的太医和所用的药材,其实都是太子殿下准备的。」
宁尘和钱氏闻言才稍稍放下心来。
「母亲的病既然可以慢慢调养,曦华你也就别总守在松鹤院了。你这个年龄的小姑娘,赶紧趁着还没成婚多在外面玩耍,不要天天憋在家里。」
钱氏关心的唠叨着,宁尘也是频频点头。
宁曦华笑着应下。
……
祖母的病情有了着落,宁曦华放下心来,这才想起来到了猗州后还没向苏璧报平安。
她吩咐松依准备笔墨,面对着信纸却迟迟落不下笔来。
这还是确定关系后,她第一次跟苏璧分开。
本以为没有什么好捨不得的,没想到看着空白的纸张,却陡然生出一缕思念。
相思这种玄妙的东西,咸鱼曦之前可从未感受过,现如今倒是有些惆怅起来。
看着桌边放着的那朵芍药通草花,她深深的嘆了口气。
哎,谈恋爱可真愁人。
最后,她也只是在信上干巴巴的写了祖母的病情,感谢他准备的太医和药材,顺带提了下她在猗州的近况。什么想念不舍的话,她是一个字都没写。
最后将信纸装封的时候,她想了想,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片枫叶芸签。
这还是在雁盪湖时,苏璧专门让她帮他做的。后来做好了,她放在那却一直忘记给他。
宁曦华拿起了那片已经风干制成书籤的红枫,小心地夹在了折好的信纸里,一起装进了信封。
少女心事全在一片小小的红叶上,宁曦华有些不好意思。
苏璧应该会懂的吧?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想到这,她赶紧双手揉住自己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暗骂自己太过矫情。
「五妹妹!五妹妹!」
宁曦华还纠结在少女心思里呢,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大声喊她。
她出门一瞧,果然是她二哥和四哥。
二哥宁越言和三姐宁越秀是龙凤胎,今年都是18岁,四哥宁越杭和她同年,都是17,只比她大了半岁。
宁越杭一见她露面,恨不得直接扑上来。
宁曦华还没来得及躲,就看见他被二哥宁越言一把薅住了衣服领子。
「你怎么一天天咋咋唿唿的,我一路上耳朵都被你喊聋了,五妹妹都是大姑娘了,有你这么往人身上扑的嘛?」
宁越杭不依,挣扎着脱离了他哥的魔爪,却也没再扑上来。
他只是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宁曦华,「那再大不也还是我宁越杭的亲妹妹嘛。」
宁曦华都被她四哥这个活宝给逗笑了,「是是是,我作证,嫡亲的!」
宁越杭闻言喜笑颜开。
宁越言也是无奈摇头,只宠溺的看着两个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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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五妹妹,祖母和母亲都担心你又憋在家中不出门,特意打发我二人来带你出去逛一逛。」
宁越杭十分兴奋,「对啊对啊,五妹妹你想不想去城郊跑马!最近马场又引了好多宝马,你一定喜欢!」
宁越言则是拍了一下宁越杭的头,转头满脸笑意跟宁曦华说道,「五妹妹刚到不久,舟车劳顿,或者可以先去城中逛街,城中新开了不少酒楼,味道都不错。」
宁越杭则是捂着头,一脸不满地盯着沉稳的宁越言。
他愤愤道,「你装什么装,好像每次带着我们俩去青楼听曲儿的不是你一样!」
宁越言:……
看来小时候这个弟弟还是打少了。
第78章 疫症
猗州城醉月楼。
宁曦华与宁越言、宁越杭二人正在包间内大快朵颐。
「我跟你讲,这个烤鸭可好吃了,每天居然还限量供应,卖的又死贵,我都好久没吃到了!」
宁曦华有些怜悯的看着宁越杭,好歹是宁王府的小少爷,怎么说的这么惨呢。
宁越杭看见她的表情,一脸悲愤。
「五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虽然经商,家中不愁吃穿,但零用钱给的可抠了!二哥也是抠的要死,让他给买只烤鸭都不买!今天能吃到还是託了五妹妹的福呜呜呜……」
宁越言一个白眼就翻了过去,「有吃的还塞不住你的嘴!」
然后转头温柔问宁曦华,「五妹妹还想吃什么,不够再点,不用给我省钱。」
宁曦华一脸同情的看向自家四哥,毫不留情再扎上一刀。
「四哥难道不知道吗,父王虽然给了我不少银两,但在猗州三年,我花的都是三叔三婶给的零用钱,他们都说随便花,不够再要,上不封顶……」
一直以为宁曦华是因为宁王给钱才变成小富婆的宁越杭:……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宁越言嘆气,这弟弟怎么这么蠢。
不然他以为为什么他每次都喊上五妹妹去青楼楚馆听曲儿,因为只要是五妹妹想去的,除了父母不会因此责怪他外,连费用也都是统统报销的。
宁曦华也不安慰,就笑嘻嘻看着自家四哥化悲愤为食慾,边哭边吃。
真好啊,感觉又一下子回到了之前在猗州打打闹闹的日子。二哥阴嗖嗖地带着她作天作地,四哥跟在身后背锅哭哭唧唧。
窗外一阵哀乐打断了她的思绪。
宁曦华扯头往窗外看去,只见一列丧葬的队伍正吹吹打打地从酒楼下面经过。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入了冬,城中的好多老人都患了风寒没挨过去。」
宁越言嘆了口气,「我这几天都看到不少做丧事的了。」
宁曦华疑惑,「最近城中死了许多人吗?」
宁越杭也是回道,「按说今年冬天还没有去年冷,但是这一月陆陆续续好像总是有老人去世。」
宁曦华下意识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都是在这一个月里吗?」
宁越杭认真想了想,「好像的确是在这一个月里办丧事的人就突然多了起来,连棺材铺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宁越言看见她若有所思,问道,「五妹妹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宁曦华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或许是我想多了。」
回到宁府后,宁曦华照常准备去松鹤院看望老太太。
刚走到一半,就发现庭院中经过的婢女一直在咳嗽。
她皱了皱眉,叫住了那个婢女。
「你这都生病了怎么还在值守?」
婢女则是恭敬回道,「谢郡主关心,只是奴婢是负责扫洒花园的,其余负责的姐妹也都患上了风寒,奴婢担心无人值守,这才仍是在这打扫。」
宁曦华心下的怪异感更重了,「你是说跟你一起的婢女全都染了风寒?」
「是的。」
「你带我去你们住处看看。」
那婢女显然有些诧异,但仍是俯首应是。
等到了下人住所,宁曦华心里的不安更甚。
因为不光是那婢女说的负责扫洒花园的人染了风寒,连外出负责採买的小厮也都染了病,整个住所东西两院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这么多人染病,府上郎中没有来看看吗?」
那婢女站的远远的,似是生怕将病气过给了她。
「回郡主,府上郎中来瞧了,说是普通风寒,也给开了药。」
「可有痊癒的?」
那婢女被问的一愣,「说来奇怪,好似还真没有痊癒的,不过大家都是在咳嗽,倒也没有其他的毛病,因为怕影响了主子们,所以我们染病的也都不敢往内院去。」
说到这,那婢女赶紧跪下请罪,「今日实在是没有人手了,奴婢才带病进了花园扫洒,还请郡主恕罪。」
宁曦华听到这,脸色有些难看,将那婢女吓得更是瑟瑟发抖,生怕被惩罚。
她好像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松依,吩咐外面跟着的所有人远离这个院子。怀川,找些侍卫将这里暂时封了,让他们远远的守着,不许任何人出去。」
松依有些被吓到,「郡主……」
怀川则是果断应道,「我这就去。」
宁曦华摇摇头,「你别出去,就呆在这,想办法传令出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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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川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一脸凝重,点头称是。
宁曦华仍是冷着脸,「叫外面的人去把徐太医喊来,顺便通知三叔三婶。」
她看着自己和松依刚踩在这院子门内的脚,又回头看了眼跟进来的怀川和怀流,深深的嘆了口气。
宁尘和钱氏来的很快,徐太医也马上就到了。
看见被封的严严实实的院子,众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曦华,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先出来。」
钱氏看着宁曦华站在门内一脸严肃,心里有些发慌。
宁曦华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徐太医,「我怀疑这里面的人得了疫症,还请太医做好万全准备再进来为众人诊治。」
徐太医一脸惊讶,但仍是向宁曦华躬身,「是,臣这就去准备。」
宁曦华看着徐太医丝毫没有犹豫的身影,点头致谢,「有劳了。」
宁尘和钱氏听到这话则是十分震惊。
「曦华,你确定是疫症?」
瘟疫向来令人谈之色变,若真是疫症,那可就不单是宁府的事情了。
宁曦华冷静地点了点头,「还不确定,我也希望是虚惊一场,但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
她看向宁尘,「三叔,还请您马上封闭宁府,将下人全都盘查一遍,将所有染病的和接触过染病的人全部单独隔开。内院也要排查,特别是松鹤院,我担心祖母的病……」
宁尘点头,「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我这就去。曦华你……」
宁曦华打断他,「三叔不用担心我,有徐太医在,现在控制住疫症才是最要紧的。」
宁尘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终是转身去安排事宜了。
钱氏也按下了心中的恐慌,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魄,果断吩咐下人去准备新的被褥床套和各种生活用品。
她看着在院中迟迟不肯出来的宁曦华,眼里有些发酸。
以她这个侄女的心性,若真是确诊了,为了不传染其他人,她必然是要在里面呆到痊癒才肯出来的。
下人的住所简陋,她帮不了什么,只能尽可能让曦华在里面舒服一些。
第79章 发热
徐太医带着药童很快就回来了。
他们带着面巾和袖套,拎着药炉和各种草药,全副武装的进了院子。
松依将院子里的空房间收拾了出来,铺上了钱氏送进来的被褥和床套,将一些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都安置好。
「郡主,您坐着歇会儿吧,这地方条件简陋,只能先这样将就了。」
宁曦华在榻边坐下,有些焦急的等待着徐太医的诊断结果。
过了许久,徐太医才到了她的房间向她回禀。
宁曦华一看他沉重的脸色,心也沉了下去。
「郡主,您猜的不错,经下官反覆确认,确是疫症。」
宁曦华长嘆了一口气, 心中却是不再忐忑了。就像是一个等待考试成绩的学生,当明确得知自己不及格时,反而就不紧张了。
「具体什么情况?」
没有恐慌,没有惊惧,她仍是沉稳的询问着。
徐太医经过问诊,得知最先咳嗽的是东院里负责外出採买的小厮。他开始咳嗽后,与他同屋的小厮也都相继出现咳嗽的症状,继而发展到整个东院的下人也大多开始咳嗽。
因着这些负责外院的小厮与负责扫洒的婢女有接触,使得西院的婢女们也一个个的染上了咳疾。
「坏消息是最先染病的那几个小厮已经开始出现发热的症状,下官用了各种风寒常用的降温方法,但目前都没有作用。」
也就是说这疫症的症状是先咳嗽,再发热。
宁曦华突然想到老太太不停咳嗽的样子。
「那祖母一直咳嗽会不会也是……」
徐太医则是安了她的心,「郡主放心,宁老太太虽然也有咳疾,但确是肺病,脉象也跟这些患了疫症的人不同。」
宁曦华闻言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老太太年事已高,可经不起疫症的折磨,她没事就好。
「这些患了疫症的人看似风邪入体,但实际上脉象要更沉一些,之前郎中开的风寒用药也是没有半点作用。」
「那知道是怎么传染的吗?我们这些人是否也会患上疫症?」
宁曦华看了一眼忐忑的松依和为了保护她才进来的怀川怀流,心中滋味复杂。
徐太医嘆了口气,「据下官询问患病的人,他们均是在跟已经开始咳嗽的下人共处后才出现的症状,出现症状的时间不超过三天。」
宁曦华点点头,「也就是说只要观察三天,没有出现咳嗽症状的均是没有染上的。」
潜伏期短,症状明显,这倒是个能够快速检测分辨疫症的好消息。
「是的,因此郡主只需在这里留观三天,若是没有症状,便是平安无事了。」
宁曦华却没有表现出多轻松的样子,「宁府应该再没有其他人感染了吧?」
「是的,宁三爷已经按照郡主的要求全部排查过了一遍,尚没有发现其他出现症状的人。跟这些染病过的下人接触过的也全都单独隔起来了。」
徐太医有些敬佩道,「幸亏郡主当机立断,及时封住了这边的院子,才令这疫症没有在宁府传播下去。」
宁曦华却是盯着徐太医,眼神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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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症在宁府没有传播下去,不代表没有在猗州传染开来。」
徐太医听见这话,脸色也难看起来。
「我要见三叔。」
……
宁尘得到消息也是迅速就赶到了。
「三叔,徐太医已经确认是疫症了。」
宁尘神色沉重,「那能否医治?」
宁曦华摇了摇头,「太医还在研究,目前还没有找到好的治疗方法,只能是用药暂且拖着。」
宁尘看着跟他隔栏相望的宁曦华,心下一阵愧疚。
「都怪三叔没有及时发现,不然你也不会身陷险境。」
宁曦华却温和道,「不怪三叔,疫症是天灾,岂能为人预测?我只是担心现在猗州城中怕也是疫症横行,最终造成大祸。」
宁尘明白她话中意思,立即道,「你放心,我这就向刺史大人说明情况,这可是关乎人命的大事!」
说罢转身就朝府外走去。
宁曦华看着宁尘匆忙的背影,有些心生感慨。
她并没有提让宁尘带着宁家一家老小赶紧出城避难的事情,因为她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抛下她独自出城。她更知道,猗州作为宁家百年族地,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绝不会弃城而去。
宁家是个很奇怪的家族,他们不太重视规矩和所谓传承。就像眼看着宁家亲王位因老头子膝下无子就要被收回,宁家却没有一个人逼着老头子再娶。就像她三叔离经叛道从商,宁家也没有一个人出来反对阻止。
但是宁家似乎又有种莫名的精神和大义。就像她大伯宁风战死沙场,大堂哥宁越清就顶了上去。就像她三叔宁尘经商多年最会趋利避害,在此刻却认为他有责任守护这片土地。
……
这几日,情况还是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东院里最开始发烧的那个小厮,在烧了几天后终是病逝。与他同屋的下人情况也是越来越严重。
院子里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发起了高热,徐太医忙的是脚不沾地。
宁曦华不能做什么,只能喊上松依他们一起,帮着徐太医一起煎煎药、打打下手。
徐太医也很是沮丧,现在他只能通过各种方法,尽可能的去延缓疫症的发作时间,但是一旦发热,除了用药暂时续命,根本束手无策。
听闻猗州城里也渐渐出现了不少发热的病人,城里的药铺和医馆几乎是人满为患,虽然还没有出现大面积的死亡,但这样下去显然不是办法。
宁曦华也向三叔打听了消息,赵刺史已经将疫情向京中汇报,请求朝廷支援。但他并不敢大肆宣扬瘟疫的消息,害怕引起百姓恐慌,继而造成躁乱。
他只敢暗地里小范围的进行疏散和引导,尽可能避免人群聚集。
万幸的是,疫症的传染性似乎没有她想像的强。三日后,宁曦华和所有跟着她一起进了院子的人,没有一人出现症状,一行人全部安全离开。
走之前,她特意找到了徐太医,向徐太医行了一个大礼。
徐太医慌忙避让,不敢承受。
「徐太医,还请您劳心费力,尽快找到治疗方法,这猗州城的百姓……」
宁曦华不再多说,怕反倒给他增加了压力。
徐太医也是郑重回以一礼,「请郡主放心,下官必全力以赴。」
宁曦华出来后,第一时间就是出府前往刺史府。
她蒙着面巾坐在马车上,一路上看着街上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看着医馆里的人声鼎沸,看着偶有擦肩而过还咳嗽着的年轻人,心中越来越沉。
短短三日,已经有这么多人都出现了咳嗽的症状。这些人里的老人、小孩和抵抗力差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发热,继而危及性命。
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此刻她却觉得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第80章 封城
到了刺史府,宁曦华点名要拜见刺史大人。
虽然没有提前收到拜帖,但门口侍卫得知来人身份后仍是恭敬的前去通报。
赵誉康接到消息更是立马就将人迎了进去。
「不知越曦郡主到访,下官有失远迎。」
赵誉康态度十分恭敬,毕竟是准太子妃,又是宁王嫡女,他确实不敢怠慢。
「赵大人多礼,倒是我突然来访,惊扰了大人。」
赵誉康一脸和气,「哪里哪里,郡主客气了。」
宁曦华观赵誉康眉目清正,举止规矩,不太像是是尸位素餐的官吏,更何况他是苏璧的人。
于是她也懒得绕圈子,「此次到访,是因瘟疫一事。」
赵誉康见她直奔主题,也是严肃起来,「不瞒郡主,下官收到宁家消息的当天就已经找大夫确认了瘟疫一事,当即就将此事上报给了朝廷。只是猗州路远,还未受到上面的旨意。」
「可现下百姓仍聚集在一起,瘟疫只会传染的更严重。」
赵誉康一脸难色,「可猗州地处江南腹地,并无多少士兵镇守,若是百姓知晓瘟疫,一旦发生暴动,我们根本就压不住。」
宁曦华知道他心有顾虑,政客的思维总是优先考虑政治结果,而非百姓利益。
「可赵大人想过没有,不止是猗州,若是在等待旨意的期间,瘟疫传出了城,危害到了近京,只怕会比百姓暴动更棘手。」
赵誉康如何没想过。可为官多年,他深知多做多错的道理,他已经下令加紧了进出城的盘查,就等着朝廷派兵支援,再对疫症进行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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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因他擅自行动违背了圣意,不仅自己乌纱帽不保,还会影响和连累太子殿下。
宁曦华见他还是犹豫不决,将临行前苏璧交给她的私章拿了出来。
「殿下说见此章如见他本人,就是不知赵大人还认不认这章子?」
赵誉康接过印章,确认了是太子殿下的私章,又重新向宁曦华行了一礼。
他本以为越曦郡主不过是太子殿下联姻的选择,仅仅只是明面上需要供起来的准太子妃,没想到殿下信任她至此,连这能驱使他的私章都交给了她。
「请郡主吩咐,下官定听命行事。」
宁曦华松了口气,说道,「当务之急,是请大人封锁猗州城门,避免瘟疫流传出去。」
还不待赵誉康应下,便有侍卫前来向他俯耳禀报。
赵誉康听完消息后,向宁曦华苦笑。
「郡主这话说晚了,下官刚刚收到消息,猗州城门已经从外面封闭。现在的猗州,无人能出。」
宁曦华却是一愣,这么快?
按照赵誉康的说法,他上奏的摺子不过送出去三日,京城到猗州,不论是驿差八百里加急还是飞鸽传书,最快都要十日左右才能送达。
封城的旨意今天就到了,说明最起码十日之前,京城里就收到了猗州出现瘟疫的消息。
而那个时候,猗州不过刚刚出现丧事变多的一丁点苗头。
是有人未卜先知,还是这场瘟疫,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赵誉康也敏锐的发现了这件事的不一般,猗州被封,城中人就全变成了困兽。
若是为了防止瘟疫外溢,派人前来支援还好,若是圣上决定弃城……
他不敢再想。
还不等他跟越曦郡主商量对策,又有侍卫来报。
这次侍卫却是顾不得有其他人在场,着急的直接大声禀报。
「大人,城中百姓不知从何处得知生了瘟疫,又刚刚知晓城门被封,现下全都聚集在城门附近,闹着要出城。外面驻守的军队说出城者格杀勿论,我们守城的士兵快拦不住了!」
……
十日前,京城。
苏璧再一次拿出了宁曦华寄回来的信,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最后小心的捏着那片风干的红枫芸签,嘴角不自觉勾起。
常意嘆了口气,这已经是自家殿下第一百零一回 对着枫叶睹物思人了。
有侍卫进来轻声禀报,常意却是一下子收起了笑,不得不上前打断了苏璧的好心情。
「殿下,猗州传来消息说是发生了瘟疫,圣上已经下旨封城。现下正召集各位大臣殿前商议。」
干安殿内。
所有大臣齐聚,气氛凝重。
「猗州出现瘟疫,朕已调了周边三城的城卫军封锁猗州城门。现下该如何处理,还需听听各位爱卿的意见。」
堂下沉默半晌,终是有人站出来发言。
「臣以为,猗州人口数十万,一旦因疫情发生暴动,三城的城卫军怕是也难以抵挡,还请圣上调兵,提前镇压防范。」
苏璧看了一眼,说话的是兵部侍郎,算是他父皇的人。
刑部尚书孙学尧则是说道,「臣认为,自古瘟疫,死者十九,这是天灾,几乎不能通过人力治癒。未免瘟疫传染开来,造成更多死伤,应死守猗州城,不许任何人出城。」
此言一出,众臣皆是面面相觑。孙尚书这是建议圣上弃城了。
邵元帝一言不发,似是陷入了沉思。
孙学尧话虽残酷,但却所言非虚。自古以来,瘟疫都是被视为需要歷代皇帝下达罪己诏的天灾。每次瘟疫都是在死伤无数后自然消弭的,人力很难干预。
御史张默却是出言反对,「猗州地处江南腹地,商贸发达,耕地众多,人口更是有数十万,若是弃城,不仅尸横遍野,此后猗州耕地无人种,商贸无人理,对我朝更是损失惨重。」
众臣跟着嘆气。
张默这话说的也在理,猗州可不是人口几千上万的小县城,而是有数十万人,不仅产粮众多,更是江南商贸中心。若是弃城,那代价也太大了。
礼部尚书却不以为然,「关键时刻就应该壮士断腕。虽然代价巨大,但却能保住附近其他州县百姓的安危。再说了,如今猗州瘟疫横行,如此天灾,又有谁敢进城援助?」
苏璧脸色微冷,礼部尚书跟太傅郑容交情匪浅,看来这事不止苏旭,连苏翰也掺进来了。
还不待苏璧说话,殿外却是传来一人洪亮的声音。
「谁说没有人?圣上如此英明,我倒要看看哪个居心不良的要弃了我宁王府的族地!」
第81章 回朝
只见宁王一身战袍,出现在了干安殿外。
显然他都没来得及回府换衣服,战袍上还沾着黑色的血污,一身带血的戎装,杀气凛凛,将殿内好些从未见过杀戮的文臣都给震住了。
苏璧看见宁王,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把握更大了。
宁王进入殿中,向邵元帝叩首。
「臣不负您所託,北琼已经鸣金收兵,主帅撤离,只余小部分军队驻守边界,再无进犯之意。此战我朝大获全胜!」
「好!好!」
邵元帝拊掌大笑,被猗州瘟疫弄得愁云惨雾的干元殿也算是多了点阳光。
「爱卿此战辛苦!朕必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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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却仍是跪着,「这是身为臣子应该做的,臣刚到京城就听闻猗州瘟疫一事,心下难安,故未曾梳洗便直接赶来,还望圣上恕罪。」
邵元帝收了笑,「爱卿担忧家人乃人之常情,何罪之有?快平身。」
宁王谢过圣上,便起身立于一旁。
周围刚刚贊同弃城的大臣都默默远离了他几分。
毕竟杀气太甚,他们脸上有些挂不住。
经宁王这么一打岔,众人这才想起猗州不仅是江南富庶之地,更是宁王府的族地。
宁王的母亲、兄弟都在猗州,听闻之前越曦郡主也前往了猗州。
宁王一家的身家性命都繫于猗州,也难怪他如此急迫。
邵元帝不敢轻易弃城的原因也在此,若是弃了猗州,丢了宁王一家老小的性命,他担心宁王会心生怨恨,起了谋逆之心。
但身为帝王,他也不好说出弃城前将宁王一家接出城的话来,若是政令因人而异,那便失去了上位者的威信。
「既然爱卿回朝,那对猗州瘟疫之事如何看?」
宁王恭敬俯身,「回圣上,臣以为的确应增兵驻守,防止瘟疫外溢和百姓暴乱。但猗州不可弃,一旦弃了猗州,百姓求生意志所驱,暴乱只会更加严重。」
他转头恶狠狠瞪了眼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就差直接明晃晃威胁。
瞪完后才接道,「况且若猗州可弃,那其他城皆可弃。若是有了这样的先例,一旦瘟疫已经外溢,那便会治不了一人,守不住一城,情况只会一发不可收拾。圣上,这个口子不能开啊!」
被瞪的礼部尚书却是直接开怼,「宁王说的轻巧,猗州瘟疫如此严重,又有几个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前去城中救助?」
宁王却是直接向邵元帝回道,「臣愿意前往!」
礼部尚书又是阴阳怪气。
「可光您一人可不行啊,若要派人,那便只能增兵。各军队均驻守边疆,所隔甚远。御林军需护卫皇城安全,必不可轻易调动。即使猗州周围几城的城卫军前去增援,也就只够封个城门的,再想抽人入城援助,却是力不能及了。」
宁王盯着礼部尚书,那眼神恨不能将他脑袋拧下来。
礼部尚书被一身带血,眼含杀意的宁王吓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宁王见状冷笑。
他转而对邵元帝回禀,「臣此次与北琼之战大获全胜,便准了一部分北疆军中多年未归家的将士的假,他们此次与臣一同回京,正侯在城门外,还没来得及解散。」
邵元帝有些惊讶,「你带了多少人?」
宁王低头淡定回道,「五万。」
邵元帝:……
底下众人也是一阵无语。
哪有一准假就给五万将士准的!当他们是傻子吗!
礼部尚书更是气急,「你这是私自带兵回京!」
宁王白他一眼,「你是耳朵聋了吗?我是准了将士们的假顺带跟他们同路,只不过到了京城我匆忙觐见圣上还没来得及解散罢了。」
邵元帝揉了揉眉心,看着底下宁王一脸理直气壮,实在是懒得跟他掰扯。
既然宁王都不担忧自己的将士在猗州城中会有什么折损,那他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这些将士真有折损,那他正好藉此机会削弱了宁王的兵权。这事怎么来看都是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但让宁王亲自带兵前往猗州,他却还是不放心。猗州不比北疆,那可是中原腹地,若是有个二心,那可真是拦都拦不住。
于是他开口道,「爱卿刚从前线回来,自当休养生息,猗州疫情未明,爱卿实在不宜再去涉险。不如另让人领了你那五万士兵,前去猗州支援吧。」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何人愿意领兵前往,苏璧就直接站了出来。
「儿臣愿代宁王前往。」
众人见苏璧一脸淡然,心下赞嘆,不说其他,光是这份勇气和心性也令人佩服。
邵元帝等了半天,见庭下竟无一人阻止,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你是太子,不该以身犯险。」
苏璧却是俯身叩首。
「正因为儿臣是太子,更应该以天下万民为己任。猗州城中不仅有儿臣的未婚妻,还有我大澧的数十万臣民。」
邵元帝嘆了口气。
也罢,将这五万军队交给别人,宁王还不一定会依,但若是交给太子,那他便无话可说了。
「既如此,着太子领兵五万前往猗州赈灾,即刻出发。」
「儿臣领命。」
……
京郊,苏璧刚在宁王的帮助下将五万士兵集结完毕,准备出发。
宁王看向苏璧,一脸复杂。
「多亏殿下传书,臣才能及时带回这么多将士,没有让猗州成为一座孤城。」
苏璧却是摇了摇头,「还要多谢郡主。」
因着宁曦华留了林梦璃一命,苏璧便一直派人盯着。后来他察觉苏旭府中有异动,却不知具体情况。
盯着林梦璃的人发现她出入苏旭府中频繁,苏璧便派人在林梦璃噬心丹发作时以缓解的药物逼问,最后得到了林梦璃口中「猗州和北疆」的信息,再多的她却是不知道了。
苏璧疑心苏旭在这两处设局。
北疆有宁王坐镇,且军中细作悉数拔出,北琼又有贺楼澈周旋,他倒不担心出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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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宁曦华刚去的猗州,是宁王的族地,若宁府出事,必会扰乱宁王在前线的状态。
他当即给宁王去信,让宁王速战速决,并趁机在回京时带一部分士兵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此外他又立即派了一部分人去猗州,就怕宁曦华在猗州人手不够。
结果宁王刚回京,猗州就传来了瘟疫的消息。
宁王听到苏璧提到宁曦华,心下更是担忧。
「既然曦华选择了你,你与曦华也已经定亲,我就有话直说了。」
苏璧丝毫不在意宁王不提尊称,只以晚辈相待的口气。
「您请说。」
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我在京城给你盯着这些牛鬼蛇神,但你要去猗州把我的曦华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苏璧看向宁王那双满含期待的眼,郑重的点了点头。
「您放心,我必以性命护之。」
第82章 无人敢弃
猗州。
宁曦华此刻正在赶往城门的马车上。
怀川怀流得知猗州被封,心中也是知晓了事态的严重性。
怀川更是向宁曦华提议道,「郡主,虽然城门被封,但我们有办法送你出去。」
宁曦华却是摇了摇头,「你们能送我一人出去,但能送宁家那么多人出去吗?」
怀川语塞。以他们的人手和在猗州的暗桩,最多只能确保将宁曦华一人安全送出城去。人数若是多了,必然会暴露目标。
宁曦华一脸瞭然,「所以,我的亲人都在城内,我还能去哪儿?」
怀川还想再劝,毕竟她跟宁家其他人不同,他们奉命保护她的安危,不敢再让她身陷险境。
怀流看了眼宁曦华坚定的神色,却是暗暗拉了下怀川的衣袖,阻止了他的劝说。
马车刚行驶到了城门附近,就被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宁曦华掀开车帘才发现,围住城门的百姓比想像中的更多。粗略看来,起码得有七八千人。
而猗州城卫军不过千人,面对如此多的百姓拥挤推搡,已然是苦撑多时。
赵誉康的车架也在前方被堵住,城卫军见状急忙派人疏通,并高喊着「刺史来了」,才在人海中开闢了一条道路。
宁曦华他们驾着马车跟着赵誉康的车架穿过人群,艰难的来到了城门下。宁曦华也跟着赵誉康一起,登上了猗州城楼。
赵誉康刚登上城楼,底下的百姓便涌动着高喊。
「刺史来了!刺史来了!」
「赵刺史,猗州为何被封?」
「城中瘟疫,还不让我们逃难,朝廷是放弃我们了吗?」
「让我出去!我不要在城里等死!你们是要逼死我们吗?」
赵誉康见状,赶紧安抚百姓。
「请各位听我一言,猗州被封,是为了防止疫症外溢,是为了更多人的安全。朝廷的援助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了。各位现在应配合官府,减少聚集,防止疫症传染更多人。」
可立马就有百姓出头高唿,「你骗人!」
宁曦华注意到了人群中有几个人好似一直在带头唿喊,煽动周围人的情绪。
那人接着喊道,「外面的士兵说出城者杀无赦!哪有这样援助的,你们分明就是想困死我们!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另一人立马接道,「就是!城中的高官世家早就收到风声提前跑光了,就只剩下我们这些可怜的老百姓,你们这些昏官根本就是罔顾人命!」
赵誉康反驳道,「本官还在城中,今日之前根本无闲杂人等知晓瘟疫一事,说有人提前出城根本是无稽之谈!」
那人却是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继续呛道,「这么说赵大人是承认明知道瘟疫还瞒着我们老百姓了?我看赵大人也不过就是个留在这欺骗我们的幌子罢了,那些有钱人早就跑光了!」
经这几人这么一煽动,底下的百姓更是群情激愤,纷纷声讨,再不肯听赵誉康的解释。
人群也是更加冲动往前挤着,城门前一直守着的城卫军已经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眼看着城门就要被人群冲破。
宁曦华在城楼上默默观察了半天,这才确定有两三个人的确是在故意煽风点火。
「今日带来的人多吗?」
怀川立即回禀,「本来是不多的,但我刚刚在人群中看见了不少临华宫的人,想必是殿下从京城派来的,刚进城就堵在这了。」
宁曦华点点头,「通知还在宁府的侍卫和府兵,要他们全都赶来城门维护秩序。加上新来的人,应该能够拦住这些百姓一时片刻,不让他们冲破城门了。」
然后她转头看向怀川怀流二人,「你们能把那几人从人群中直接拎上城楼吗?」
宁曦华指了指人群中叫嚣的最大声的那几个。
怀流点头领命,「可以,郡主放心。」
说罢就跟怀川一跃而下,片刻的功夫,刚刚煽风点火最厉害的那三人就被绑着手按在了宁曦华面前。
赵誉康见宁曦华动作,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向下面高唿道,「大家不要被奸人怂恿,速速离去,不要误伤了自己!」
可下面的百姓依旧置若罔闻,拼命向前沖挤。
被抓的那几人也是死命尖叫道,「杀人了!杀人了!昏官杀人了!」
宁曦华见状皱眉,回头看了那几人一眼,攥紧了手,咬牙狠心让怀川将其中一人从城楼上向城外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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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状震惊,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宁曦华开了口。
「外面驻守的军队说出城者杀无赦,你们不是要出去么?我帮他一把,看看他能不能活着出城。」
所有人都被这惨烈的一幕给慑住了,连熙攘唿喊的声音都低了许多。城楼上被抓的另外两个人也瞬间噤声。
这城楼高五丈,一个人被活生生的扔下去,非死即残,更不说外面还有守着的士兵。
「赵刺史拦着你们,是怕你们自寻死路,你们是觉得你们人多,城外那些士兵就拦不住你们吗?你们确定要拿命跟城外那些带刀带枪的士兵拼一拼?」
此话一出,底下激动的声音顿时少了一半。
是个人都怕死,他们因为怕死才想出城逃命,此刻也因为怕死开始犹豫。
下面的人生怕再被抓上城楼,但仍是忍不住小声道,「那能怎么办?出城是个死,可不出城不也是在城里等死么?」
宁曦华冷声道,「谁说在城里就是等死了。」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下面抬头注视着她的每个人。
「此疫症并非不治之症,太医和城中所有大夫都在研究治疗方法。若你们出去后才发病,试问外面的大夫有人愿意接诊吗?又有哪个大夫能比城中的这些大夫们更加知晓治疗之法?」
她看向众人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语气也十分坚定。
「更何况,朝廷的援助已经在路上了。那些未染病的人,只要听从官府的安排行事,也不会被传染,更不会有性命之忧。」
众人被她狠辣的手段震慑,更被她笃定的口吻和通身的气势动摇,但仍是有人提出了质疑。
「你又是何人,怎么能保证朝廷会派援兵而不是困死我们?再说那些贵人早就跑了,我们万一是被放弃了呢?」
宁曦华闻言仪态端庄地往前行了一步,她挺直了嵴背,高抬起了头,望向众人的目光灼灼,一身骄傲。
「我乃宁王嫡女越曦郡主,更是圣上亲封的皇太子妃。只要我还在城中,只要我父王和未婚夫婿还活着,就无人敢弃猗州城!」
第83章 变化
众人都被宁曦华这通身贵女的气势和话里透露出的睥睨霸气给威慑住。
是啊,连太子妃都在城中,朝廷应该不会对猗州弃之不顾吧?
见众人开始犹豫动摇,宁曦华再接再厉。
「若大家齐心协力,配合官府和朝廷一同对抗瘟疫,那或许我们还能同阎王爷争上一争。但若大家此刻执意要出城去,我却是无法保证各位是否今日就命丧黄泉了。」
这一番话,威胁意味十足,却又给众人绽开了一丝生机。
「别的话我不敢说,但我今日在此代表宁王府承诺,宁王府必倾尽全力,和城中百姓一同抵抗瘟疫,与猗州共进退。」
软硬兼施,恩威并重。
赵誉康看着眼前姿态高傲的宁曦华,不禁有些感慨。他好像知道为什么殿下会选择越曦郡主了,也知道了为什么殿下甚至将象徵权力的私章也交给她了。
她适合那个位置。
赵誉康见宁曦华已经打消了大部分百姓要出城的念头,赶紧打蛇随棍上。
「越曦郡主的承诺亦是我猗州刺史府的承诺,面对如此天灾,我们官府势与大家同进退!还请各位先回去,稍后会有人向各位分发物资,说明防治疫症的注意事项。」
见猗州城中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均作出了承诺,城下百姓也渐渐失去了非要出城的冲动。毕竟许多人世代居住于此,谁又想远离故乡,流离失所呢?
赵誉康也赶紧安排城卫军协助疏散人群,避免拥挤和踩踏。
两刻钟后,围在城门的百姓已经离去大半,情况暂且算是稳住了。
赵誉康见状长舒一口气,转身向宁曦华行了一大礼。
「幸亏郡主机敏,今日才未酿成大祸,还请郡主受下官一拜。」
宁曦华连忙推辞,「大人言重,刚刚一时情急,越俎代庖,还请大人勿怪。」
赵誉康连忙摇头,「有郡主镇守猗州,是猗州百姓之福。」
她也不再客套,只是说道,「我此次回猗州,带了不少护卫和府兵,均可为大人所用,大人可尽情调遣。对疫症的防治关乎全城百姓安危,大人要费心了。」
赵誉康又是一礼,「下官职责所在,请郡主放心。」
回宁府的马车上。
宁曦华刚上马车就瘫软在座位上。
「郡主刚刚好厉害!」松依在一旁眼睛带星,表情敬佩。
特别是将那挑拨离间的奸人扔下城楼的时候,整个人像个杀伐果断的女将军一样神气!
宁曦华却是嘆了口气。
刚刚她吩咐让怀川将人扔下去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除了上回因为绑架她第一次动了杀心外,这是她第二次杀人。
虽然下命令前一秒还有丝毫挣扎,但马上她就将这份犹豫抛诸脑后。吩咐杀人的命令轻描淡写的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自然,好像她早就做了千百回一样。
那一刻她才发觉,她早就不是那个怕血怕疼怕死人,遵纪守法的18岁准大学生了。她真真正正成为了这个封建王朝地位尊贵的越曦郡主。
一句话可以定人生死,一句话可以夺人性命。
宁曦华苦笑,某种程度上她还得谢谢小白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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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上回杀人还手抖,这回也就犹豫了片刻,果决的都不像她自己。
可她现在除了感嘆,却没有丝毫后悔。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以一人性命震住场面,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那人本来就不无辜。
松依看宁曦华一脸放空的模样,有些担心,但仍是语气活泼的继续夸赞。
「刚刚郡主在城楼上说的话特别霸气!我听着都热血沸腾的!」
宁曦华看向松依,有些一言难尽。
「说实话,我刚刚被那么多人盯着,腿脚发软,头皮发麻。哎,还是这样瘫着啥事都不想才适合我啊……」
逼着一个社恐大庭广众之下演讲,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松依:……
她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马车外刚刚才对宁曦华佩服不已的怀流:……
是他天真,竟然佩服一条咸鱼。
……
虽说暂时压下了百姓的暴动,但对疫症的治疗还是没有实际进展。
宁曦华派人协助着官府一起,在城中开闢腾空了育安堂、道观、书院等地方,集中隔离治疗已经出现发热症状的病人。
其他出现咳嗽症状的病人也被登记造册,被要求全部隔开。
城卫军更是全天巡逻,除特殊情况外,不允许众人上街,所有人都在家中门户紧闭。
好在猗州富庶,官府储备的粮食颇多,足够全城百姓吃上半年的,因此封城这几日尚未出现粮食短缺的问题,但是全城的药材却是快要用尽了。
加上猗州人口数十万,人人闭门不出,粮食药材等物资的分发,还有重症患者的治疗,因为缺少人手,都是个大问题。
所有城卫军和宁曦华带来的人加在一起,也不过数千人,即使昼夜不停,也是杯水车薪。
正在宁曦华为此发愁的时候,却看见她二哥和四哥带着府上未患病的小厮婢女出来帮忙城卫军发放物资了。
看见宁曦华,宁越杭哒哒跑过来向她邀功。
「惊讶吧!不过不能光五妹妹一个人忙里忙外啊,我们堂堂男子汉,也总得为猗州百姓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吧!」
宁曦华心下感动,却仍是有些担心。
宁越言也过来了,见她神色,立即说道,「五妹妹不用担心,我们都按照徐太医的要求做好防护了,跟我们出来的这些人回府后也都会隔在外院居住,不会影响府里的。」
宁曦华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宁家的人,总有自己的坚持。
几日后,不仅是宁王府,许多家中富裕的世家或商贾都纷纷自发派人出来帮忙,宁曦华甚至在这些人中看到了不少猗州有名的纨绔子。
人手一多,城卫军身上的担子就轻松了不少,物资的分发和对染病人员的管控也渐渐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现在唯一令人心忧的,就是疫症的死亡人数逐渐增多,而徐太医和大夫们还是没有找到治癒的方法。
第84章 真相
育安堂内。
宁曦华专门带着府上做的糖葫芦准备前去看小春花。
这几日,宁曦华每天都是带着人帮着分物资,前去看望发热的病人。
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能做的实在是有限。但她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在发物资的时候挨家挨户的探望百姓,并且给那些集中治疗的发热的病人,送去一些小小的关怀。
有时一天下来走的路太多,她的脚上都磨出了血泡。松依一边为她挑开,一边心疼的让她休息几日,但第二天她仍是照常出门。
她再是懒散喜欢摆烂,也知道现在不是躺平的时候。经过城门上的一番承诺,她现在更像是变成了猗州百姓的精神支柱。
她得让这些被迫出不了门的人看见她,看见她还在猗州,看见她正在履行承诺,看见她镇定自若有条不紊。这样他们才会安下心来,才不会心生绝望,才会愿意继续配合官府。
小春花就是她在探望育安堂时认识的小姑娘。
小姑娘今年才6岁,因着发热被送来了育安堂治疗,父母都不在身边。
小丫头虽是生病发热,却是不吵不闹,乖巧的惹人心怜。上次她来的时候,小春花就扑闪着她那双黑熘熘的大眼睛,甜甜的夸她是个漂亮的仙女姐姐。
虽是远远隔着些距离,但她仍看见了小姑娘脸上真诚的笑意。
宁曦华被她逗得高兴,问她有什么心愿,她也只是害羞的说想吃糖葫芦,说她好久都没吃到了。当时宁曦华就答应她,她下次来的时候一定给她带糖葫芦。
可等到宁曦华带着糖葫芦到了小春花的房间门口,却发现属于她的床已经空了。
一问才得知,小春花昨天病发,没有救过来,已经去世了。
前不久才笑盈盈夸她好看的小姑娘,那么生机勃勃,那么活泼生动,现在就这么没了吗?
她才6岁啊,她还没有来得及吃上一串她心心念念的糖葫芦呢!
宁曦华心中酸涩难言,她湿着眼眶,捏着糖葫芦,在原地站了许久。
原来,无能为力的感觉是这样的令人难受。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去找在育安堂当值的徐太医,又发现徐太医正在抢救病人。
她在外焦急的等了半晌,徐太医才一脸沉重的出来,表情甚至有些麻木。
宁曦华欲言又止,因为她刚刚从旁人口中得知,里面正在抢救的也是在育安堂负责治疗的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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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医见她候着,表情似哭非哭,「下官无能,至今未能寻得治疗方法。这已经是育安堂第二个因为感染上疫症而离世的郎中了。」
宁曦华沉默。
这些天天守在育安堂的郎中和大夫,每天都在近距离的接触发热的病人,为他们针灸、把脉、餵药,因此感染上疫症的机率也比他们这些在外发物资的人高的多。
可是至今为止,却没有一个郎中要求离开育安堂,或者是拒绝为病人治疗。
其他听见徐太医话的郎中也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沉痛的向房内望去一眼,紧接着又马不停蹄的赶向下一个病人。
她听见有个正在煎药的郎中,不停小声的念着什么,但那声音在此刻有些沉寂的院内却显得格外清晰。
「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宁曦华不知该如何安慰,任何话语在这些游走在死亡边缘,却又奋力救人于水火的医者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只能肃正衣冠,端端正正地再向院中所有大夫都行了一个大礼。
离开育安堂,宁曦华心情沉重。
想起那道提前送达的封城旨意和人群中那些煽风点火的人,她心中更是一冷。
若是这场令如此多无辜之人失去生命的瘟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有些事情她需要去确认,她需要给那些已逝的人一个真相。
……
「打听清楚了吗?就是这?」
怀流点头回道,「是的,我们找到了近月来最先办丧事的十几户人家,发现一大半居然都出自这同一条巷子。」
宁曦华走在猗州城西的静安巷,发现这里几乎挨家挨户都挂上了白幡。
若这疫症真是人为,那这静安巷想必就是制造疫症的源头了。
「挨个敲门问一下,看看他们平常生活所必须物资的採买和用水都是从哪取得的。」
怀流领命,带着侍卫一家一家上门问。
片刻后,怀流回来復命。
「回郡主,静安巷靠近西市,大部分人家採买物资都会去西市。静安巷尽头有一口很大的活水井,普通人家院子里没有水井的都会去这里取水。」
西市人口密集,不光静安巷,其他西坊的百姓都会来这里赶集。若是问题出在西市,不可能只有静安巷提前发作这么多疫症。
「去那水井看看。」
宁曦华当机立断,带人前往了那口水井。
到了巷子尽头,一口尺寸颇大的水井就出现在脚下。
看水井周围光滑的石壁和水桶上磨损的麻绳,就能看出这口水井长期频繁的被使用。
宁曦华莫名就觉得这口水井可能有问题,那是一种没由来的直觉。
「这井最近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怀流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手说道,「对了,刚刚有个婆婆还抱怨说之前不知道哪个泼皮无赖将旧衣服扔进了井中,大家骂了好久!」
这么大的水井,这么多户都从这取水,按说一般都会有里正派人负责看守,防止井水被污染或者被投毒。
因此水井中破天荒被人捞上来一件破衣服,那位婆婆才会记得那么清楚,骂骂咧咧了许久。但大家都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哪家醉汉喝多了,将衣服脱了扔了进去。
宁曦华看着那口井,心里却是透心凉。
要是没猜错,那件所谓的破衣服,怕就是幕后之人专门寻来的带着疫症病毒的衣服。
她深吸了口气,吩咐道,「去请徐太医来吧,让他带人验一验这口井。」
第85章 遇险
徐太医本来还疑惑为何越曦郡主要让他验井,但验完后,却是一脸不可置信。
「郡主,这井中似乎有毒,下官需要将水带回去试验一番,才能确认。」
话没说死,但宁曦华心里清楚,此次疫症是人为所致一事,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不久后,徐太医就在育安堂单独拜见了宁曦华。
「启禀郡主,下官将那水餵给了育安堂内饲养的家禽,那家禽不久后就出现了虚弱的症状,所有跟这只家禽接触的其他动物,全部出现了这种异样。」
徐太医稳住了有些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许是家禽的抵御能力比人弱,现在那批家禽已经全部死亡。经下官反覆确认,症状……与此次疫症相同。」
宁曦华深深嘆了口气,这种为达目的就罔顾人命的手段,还真是似曾相识啊。
「此事不要声张,免得乱了民心。」
若被百姓知道了这场瘟疫仅仅只是来自上位者的阴谋,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这种时候,猗州不能再乱了。
徐太医也是知晓其中利害,低头应道,「下官遵命。」
宁曦华没有时间愤怒,也没时间考虑如何报復,她现在只想着如何能让更多的人保住性命。
猗州封城这些时日,其他都不缺,药材却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没办法,猗州人口数十万,城中最起码有五分之一的人染上了疫症,而患病的人中,又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已经出现了发热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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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症现在没有治癒的方法,所有患病的人只能靠着草药稍微减轻些症状,吊着命。但感染的人数实在太多了,饶是猗州富庶,整个城中能用的上的药材也是消耗殆尽。
算算时间,距离封城的旨意下达已有六七日了,若是苏璧行事顺利,再有个四五日,就应该有朝廷的援助到了。
宁曦华听着育安堂内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看着匆匆忙忙的大夫们的身影,握了握拳。
再撑撑,再撑撑就行了。
……
这日,宁曦华照旧前往育安堂探望病患。
在等徐太医的间隙,她看到一个约摸八九岁的小药童正在院中煎药。
见那小药童正蹲在地上给药炉煽火,她不禁就想到了差不多年龄的小春花。
那药童见她望着自己出神,一脸疑惑。
「仙女姐姐为何这样看着我,难道是小思哪里做的不对吗?」
听见他跟小春花一样喊她仙女姐姐,宁曦华更是有些恍惚。
她怕自己这样子吓到了小孩子,倒是笑着问他,「你叫小思?你怎么这么小就做了药童?」
小思看见仙女姐姐亲切的问自己话,下意识向她走近了几步,想同她亲近。
「小思是孤儿,是被师父捡回来的,所以就做了师父的药童,可是师父……」
说到这,小思泫然欲泣。
原来,小思的师父就是前几天因疫症去世的郎中之一。
宁曦华心下嘆息,她见不得小孩儿哭,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刚想伸手替小思擦去眼泪,就见小思伸手向她要抱抱。
宁曦华顿了一下,站在了原地没有再往前去。
可小思却像是只受了委屈需要安慰的乳燕一样往她怀里扑去,宁曦华下意识就往后躲了一下。
只见扑过来的小思手中银光乍现,宁曦华还来不及惊唿,怀流就立马上前将小思连人带刀踹翻在地。
还不等宁曦华回过神来,身后却是又传来怀川惊唿。
「郡主小心!
宁曦华转身,只见怀川护在了她身前,腰上被插了一把匕首。
行兇的居然是她带来育安堂的护卫之一,已经被其他侍卫摁在了原地。
宁曦华惊魂未定,等反应过来立刻叫人去催徐太医,并且急忙将怀川送进了诊疗的房间。
不待怀流上前讯问行刺的二人,就见二人纷纷口吐黑血,已无气息。
松依惊慌的上前扶住她,「郡主您没事吧?」
宁曦华摇了摇头,「我没事。」
怀川和怀流反应迅速,那二人连她衣角都没沾到。
她望着小思的尸体,心下五味杂陈。
刚刚他冲着她求抱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了。
一个孤儿,又在医馆里当药童,应是最会察言观色保护自己的。他在育安堂这么久,明知她身份,却丝毫不怯懦,甚至还敢向她扑上来,显然不是一般孩子会有的行为。
可她没想到的是,小思仅仅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杀招却是藏在了自己人里。
从京城带回来的府兵和临华宫的侍卫全部被她派出去帮忙了,今日跟着她的护卫里,除了怀川怀流,基本都是宁府原本的侍卫。
人只会对外来的陌生人防备,哪里会想到跟了她这许多时日的护卫里会有刺客呢?甚至由于那刺客站的离她太近了,连怀川都来不及制住他,只能以身替她挡了这一刀。
宁曦华冷了神色,攥紧了手心,一身怒意。
好,好的很。
为了将她置于死地,不仅安排了双重保险,甚至连八九岁的孩子都没放过。
要不是怀川,她现在估计都已经能见到阎王爷了。
宁曦华担忧地望向房间,那一刀扎得实在不浅,又在腰上,不知道怀川会不会有事。
「怀流,你去一趟宁府,通知我三叔,跟他一起将宁府所有的侍卫和下人全部再筛查一遍,我担心里面还有其他的暗桩。」
宁府的下人选拔一向严谨,能出今天这种事,想来这颗钉子埋在宁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怀流本焦急的在门前来回踱步,闻言立马领命。
「郡主,我去!让怀流在这里守着您。」松依出声道。
她刚刚眼睁睁看着那把刀子向郡主刺去,却只能瞪大了眼睛,连扑上去都比怀川晚了一步,一颗心脏险些被惊的碎掉。
她现在除了怀流不相信任何人,她又不会武,实在不敢再让郡主单独呆在这里。
宁曦华愣了楞,点头道,「也好,你注意安全。」
虽说刺杀一事已过,但谁又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刺杀呢,将怀流留在身边,谨慎一点总没有错。
第86章 不知道的事
一个时辰后,徐太医总算是从房间里出来了。
「还好那一刀虽是扎穿了腰腹,却是避开了脏器。加上治疗及时,怀川已无性命之忧了。」
宁曦华闻言长舒了一口气。
那一刀本是冲着她来的,因怀川挡了上去,反倒错开了怀川的要害,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若怀川真有个好歹,不说她如何向苏璧交代,就是她自己,怕也是会愧疚一辈子。
「那这伤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徐太医则是嘆了口气。
「虽无性命之忧,但总归伤到了腹部,他这伤想要养好,可能得经过反反覆覆的高烧和炎症,待伤口结痂后更是得万分小心,他怕是三年内都不便动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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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沉默。
对于一个武功高强的顶尖护卫来说,不能动武就意味着失去了价值。
她心中难受,看着身旁的怀流,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怀流闻言却是放下了心,反倒一脸轻松的安慰起宁曦华来。
「能活着已经很好了,只是三年内不能动武,对怀川来说都不叫事儿!而且,不管是主子还是郡主,都不会因此弃了怀川的,不是吗?」
宁曦华肯定的点了点头。
当然,救命之恩,当竭力相报,怎会因为他不能动武就将他弃之不顾?
翌日,徐太医说怀川人已经甦醒,可以探望的时候,她第一时间赶到了育安堂。
她见怀川面无血色,往常俊朗沉静的脸上此刻却好像蒙上了一层灰白的薄纱,整个人都显得失去了生气。
怀川见宁曦华到来,刚想行礼,却是被她给直接拦住了。
相反,宁曦华却是在床边给他实实在在的行了一个大礼。
怀川一脸诧异,在床上连忙想避让,却扯动了伤口。
宁曦华赶紧查看他的伤势,见没有撕裂伤口,才放下心来。
「属下如何能担得起郡主这一大礼。」
宁曦华却是一脸严肃道,「救命之恩,等同再造,你如何担不起?」
怀川却是摇了摇头,「郡主言重,保护郡主,本就是属下的职责。」
宁曦华嘆了口气。
「可你跟怀流都是殿下的人,若不是听命需要保护我,本不用跟着我一起进入猗州,陷入如此险地。」
怀川却是想起了什么,一脸复杂。
「郡主不必自责,本就是怀川心中有愧。」
宁曦华听的一脸懵逼,对她有愧?
怀川却是娓娓道来,「之前郡主被林梦璃陷害,我本是奉命暗中保护郡主,当时我就带人守在羽裳阁之外,却因为我的疏忽大意和掉以轻心,导致郡主被掳,险些酿成大祸,此事怀川难辞其咎。」
「你是说,此前殿下就让你暗中保护我?」
这事宁曦华却从未听苏璧提起过。她一直以为是苏璧收到了松依的消息才会赶来救他,所以才会如此懊恼,甚至于自虐。
可他明明就已经提前布置了许多,只是因意外才造成她被掳走,他又何须如此自责?
怀川见宁曦华丝毫不知此事,也是嘆了口气。
「不止这样。郡主或许不知道,此前因为暗卫没有跟住您,导致您被白阙月推下山坡,当值的所有暗卫全部都进了刑堂。」
宁曦华:……还有暗卫?
虽说是别人家的暗卫,但她还是忍不住吐槽。
什么牌子的暗卫啊,居然连她都没跟住。不过训诫一番就够了,进刑堂也不至于吧。
而后她又反应过来,「你不会也因为林梦璃的事情进了刑堂吧?」
怀川却是不语。
宁曦华心中嘆气,这就是默认了。
「所以你因为上次的事进了刑堂,这次才会不顾性命的保护我?」
怀川摇了摇头,「不止是因为这,而是我从那时才意识到,郡主对主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看向仍是云里雾里的宁曦华,索性将那些她不知晓的事情统统一吐为快。
「您被四公主下药那回,主子特意让人揭发了孙威卖官鬻爵之事,才使得四公主和孙贵妃被圣上加重了惩戒。」
本来孙威一事,主子意在吏部,另有他用,却为了给郡主出气,提前将此事曝了出来。
「临华宫饯别使臣的宴上,那个偷您帕子送给陈汾的婢女,后来被发现溺毙在井中,陈汾也是足足卧床一月不起,此后就患上了不举之症。若不是您放了林梦璃一马,想来她也不会好过。」
当时郡主让人推了林梦璃下水,主子看她想以牙还牙,这才没有动林梦璃。但林梦璃和三殿下私定终身的传闻,却是主子让人大肆宣扬出去的。
「郡主可能只知道白阙月被白世子远嫁冀州,却不知晓白阙月刚到了冀州,就因水土不服患上了恶疾,没两个月就去世了。」
当时白阙月在镇国公面前死不承认,主子顾及镇国公和白家的面子,没有在京城里动手。
可冀州天高地远,白阙月在那处出事,即使镇国公心知肚明怎么回事,但也终是咽下了这口气。
「您在羽裳阁出事后,主子让怀流将人餵了软筋散扔到郊外去,但怀流身上的那颗春药,却是主子特意跟软筋散和其他药放在一起给怀流的。后来您不想林梦璃死的太快,主子才让人收起了临华宫地下暗牢的刑具。」
主子知道以怀流的性格,肯定不会让林梦璃好过,这才给了他春药。若不是郡主饶了她性命,此刻林梦璃应该在暗牢里被剥皮剔骨,生不如死。
宁曦华被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给惊讶的目瞪口呆。
「为什么他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
怀川苦笑。
或许是因为即使郡主知晓主子的本性,主子也不想在郡主面前表现的太过狠毒吧。
怀川没有回答她,却是说道,「属下以命相护,不仅因为受过教训,更是知道,若是郡主出了事,主子不仅会疯,怕是最后……也不会独活。」
主子会不顾一切杀光所有伤害郡主的人,最后追着郡主而去。
宁曦华语塞,一时间心里像是被塞进了各种情绪,整个胸腔都涨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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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不知道,苏璧在背后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早在她被四公主下药的时候,他就已经默默站在她身后了。
苏璧这个人,从来都是做的多,说的少。
许是因为幼时孤苦,他习惯了隐忍,不会说苦,不会说疼,不会说他吃醋和难过,不会说他害怕和担忧,更不会说他为她付出了多少。
在这段感情里,她看似被动,但其实一直都是她占据了主导。
她一点点的挖掘着苏璧的心,让他对着她毫无保留,让他独独学会了对她撒娇示弱,说出渴求。
是苏璧给了她这份独一无二的偏爱,让她在他的世界里永远都被特殊对待。
怀川见宁曦华低头不语,小心翼翼地说道,「属下越矩,不该跟您说这许多。但属下只是希望郡主不要因属下受伤而心怀歉疚,也希望郡主千万珍重自己。」
因为她的安危不仅关系到自己,更是关系到苏璧。
宁曦华听懂了怀川话里的意思,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而且无论如何,你救了我这份恩情,也是实打实的。」
只是听了这许多她不知道的事,她忽然就十分的想念苏璧。
想见他,想听他跟她打趣,想他给自己带来许多好吃的,一脸宠溺。
屋外突然传来怀流激动的声音。
「郡主!属下收到消息,主子已经到了城外了!」
第87章 相见
就像是恋人的心有灵犀,宁曦华才想到他,那人就奔赴千里来见她了。
她再也坐不住,立即带上怀流就想要去城门迎他。
可还未走出育安堂,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厮杀声。
近百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育安堂附近,正与宁曦华带来的侍卫激烈交战。
许是这伙人收到了刺杀失败的消息,又得知朝廷援军马上就到,因此在大部队到达之前倾巢出动,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取她性命。
怀流护着宁曦华退到了安全的地方,育安堂内所有的郎中和病人也全都找角落躲了起来。
她今日带的护卫不算太多,面对近百的刺客,一时间已经是落了下风。
怀流见情况不妙,叮嘱她道,「若是一会儿他们进了育安堂,我会掩护郡主冲出去,郡主只管往城门附近跑,城卫军和主子应该马上就能赶到。」
宁曦华心下不安,育安堂内全是老弱病患,若是让这群刺客沖了进来,整个育安堂都凶多吉少。更别提怀流想用一人之力护住她冲出去,必然是得付出巨大代价。
院外刀剑碰撞的声音刺耳,她整个人都绷紧了身体,心里焦急不已。
这么大动静,城卫军和在外分发物资的其他府兵护卫,应该都在赶过来的路上了。再撑一下,撑到他们来就得救了!
可现实却是宁曦华带来的护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她已经隐隐能看见冲破包围圈的那些黑衣人了!
怀流更是弓下了身子,整个人蓄势待发。
很快,第一个黑衣人就越过了那些护卫,但他刚来到宁曦华面前,就被怀流一剑了结。
怀流拽紧了宁曦华的胳膊,沉声道,「郡主准备好,一会儿我让您跑您就立即往前跑,千万不要回头!」
宁曦华听见这话想哭,却是立马就忍住了。
胳膊上拉着她的那只手让她稳住了自己有些发抖的身体,她侧头看了一眼怀流稚嫩却坚定的脸庞,满心酸涩,身体却已是做好了全力奔跑的准备。
眼看着冲到宁曦华面前的刺客越来越多,门口的护卫马上就守不住了。
怀流拉住宁曦华冲进了人群,在侍卫的掩护下几剑破开了黑衣人防守最薄弱人最少的位置,一把将宁曦华推了出去。
「跑!」
说罢立刻拦在宁曦华身前,缠住了要来追她的刺客。
宁曦华不敢回头,忍住眼泪狂奔出去。她扔掉了碍事厚重的外衣,跑掉了软底的绣鞋,跑散了精緻的头髮,可她一刻都不敢停。
快一点!跑的再快一点!怀流和育安堂的人都还等着她!
好在她刚跑出去千米不到,就迎面撞上了骑着马带兵进城的苏璧。
宁曦华欣喜万分,此刻根本顾不上什么儿女情长,只带着哭音向苏璧焦急高唿。
「苏璧!育安堂!快去救人!快点!」
苏璧见她这模样,也知道事态紧急,什么话也没说,立马扬鞭飞奔而去,身后的将士也是立即跟上。
见通知到了援兵,宁曦华卸下了那口一直提着的气,整个人力竭重重跪倒在地。
苏璧留下保护她的士兵也是立刻将她围起,生怕再出什么其他意外。
过了一会儿,她缓过劲儿来,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
她不顾士兵的劝说,仍是一瘸一拐的往育安堂走去。
她得回去亲自看看,看看怀流和育安堂的人都怎么样了,不然她安不下心。
周围的士兵碍于礼数不敢扶她,她便一步一步的朝着育安堂的方向慢慢挪。
等到了育安堂门口,战局已经结束。
黑衣刺客的尸体布满了门前台阶,受伤的侍卫也被一一救起,整个现场正被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后续。
苏璧听见动静迎出门来,他的战袍上还沾着血,整个人都像是一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此刻的苏璧,不像是京城里芝兰玉树、清风朗月的太子,更像是战场上坚毅锐利、百战不殆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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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宁曦华却没有心情欣赏他的英姿,一双眼只期盼的看着他。
苏璧嘆了口气,伸手为她捋了下散乱的头髮。
「怀流没事,只受了点伤。育安堂内众人也都无事。」
宁曦华悬着的那颗心此刻才真正落下地来,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苏璧扶住了她的身子,见她鞋子也跑掉了一只,外裳也不知所踪,膝盖上和手心不知何时磨破了皮,又是嘆气。
他一把打横抱起了宁曦华,往门口停着的马车里塞去。
「你先好好回宁府休息,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理。」
……
宁府,松依正为宁曦华上药。
「郡主,您是要吓死我啊!我就一天没跟着您,您就又出事了!」
今日宁曦华去看望怀川,留了松依在宁府帮忙钱氏筛查所有小厮婢女。
结果自家郡主出府时还好端端的,回来时却是披头散髮,身上带伤,没把她给吓得够呛。
宁曦华有些无语。
这个「又」字就用的很灵性。
想她这段时间还真的是多灾多难,「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个庙去拜一拜?」
松依点头贊同,「您是该拜一下,让佛祖保佑您别再受伤了。」
「这算什么伤,这是我跑脱力后不小心跪在地上磕的。怀川怀流那才是真受伤。」
想到这,她忽然觉得怀川怀流跟着她也是真倒霉。
「要不我去庙里拜一拜的时候顺带也捎上怀川怀流他俩?」
松依摇了摇头,小心的为宁曦华包扎好伤口。
她家郡主这时候还能苦中作乐开玩笑,说明也是真的没什么问题了。
「还好太子殿下来的及时。」松依仍是心有余悸。
宁曦华点点头,回想起苏璧出现的样子,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嘆。
「不仅及时,还挺帅。」
「你说谁帅?」
宁曦华闻言抬头,见苏璧掀帘而入。
松依对太子殿下这种不打招唿就神出鬼没的行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十分懂事的默默退出了房间,还贴心的顺带关上了房门。
宁曦华背后花痴被人逮个正着,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赶紧岔开话题,「怀流的伤怎么样了,严重吗?」
苏璧却是皱眉,「你我这么久未见,结果你开口就问我别的男人的情况?」
宁曦华:……
大佬你有没有考虑过怀流的感受?
第88章 聘礼
苏璧见宁曦华一脸无语,低头失笑,也不再逗她。
「怀流只是受了点轻伤,没有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宁曦华舒了口气,「那就好。」
苏璧却是不满,「你就没有些其他什么要同我说的?」
宁曦华见他撇着嘴,眼里还带着点委屈,心下好笑的同时却又是淌过了一阵暖流。
她挥挥手示意他靠近一点,「你过来。」
苏璧乖乖朝她的方向挪了两步。
「再过来一点。」
苏璧又往前走了两步。
宁曦华见距离差不多了,立马起身一个勐子就扎进了他怀里。
「苏璧,我好想你。」
苏璧用力拥住了她,垂下了眼睫,眼神温柔。
「我也是。」
宁曦华抱着苏璧,自从发现疫症来一直惶惶不安的那颗心就像被人轻柔的包裹住,彻彻底底的安定了下来。
她知道,只要有苏璧在,所有事情总能迎刃而解。
这就是苏璧带给她的安全感。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才分开,分开的时候苏璧还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宁曦华当作没看见,拉着他坐在了榻上,问起他关于京城的事情。
「我以为你还得几日才能到。」
苏璧自然的拉住了她的手,「我只带了三千骑兵先行,大部队还在后面呢,过几日就能到。」
他虽不说,但宁曦华见他满脸掩饰不住的疲惫,心中也知晓他必定是昼夜兼程,紧赶慢赶才能提前到达猗州。
「你亲自来了,那京城怎么办?」
想当初她就是担心苏璧不在京城,会被有心人趁虚而入,才不许苏璧跟来的。
苏璧有一搭没一搭的捏着她柔嫩的手,轻声说道,「无妨,宁王已经回京,有他盯着,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听见老头子平安归京,她最担忧的顾虑算是没有了。
等听到苏璧说他是通过林梦璃才得知苏旭可能搞鬼的时候,她更是长嘆了口气。
没想到她任性的想让林梦璃和苏旭互掐的想法却是无意中帮了她一把。
若是当时没有留下林梦璃的命,苏璧得不到准确消息,老头子没有提前带兵回京,那么即使苏璧和老头子事后来救,猗州也可能早就成为一座死城。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虽说她跟小白花不死不休,没啥好相见的,但当初她留的这一线,却变成了猗州的一线生机。
「看来林梦璃还真的暂时不能动,总觉得有她在,可能还能在苏旭那给我们带来什么意外的惊喜。」
毕竟是原书男女主,肯定是有某种奇妙的羁绊的。而且掐着林梦璃命脉,关键时刻苏旭怕也会投鼠忌器。
当然,前提是苏旭不知道他被戴了绿帽子的话。宁曦华有些幸灾乐祸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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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璧却是无所谓宁曦华对林梦璃怎么处理,他只关心这场阴谋差点又给宁曦华造成了伤害。
「这场瘟疫应是苏旭主导的,但苏翰很可能也掺了进来。」
的确,瘟疫不仅是冲着她来的,更像是冲着整个宁府和猗州来的。
若是宁府和猗州出事,北疆和猗州两头不能兼顾,老头子在前线必然会受影响。
想必是因宁家军中细作被悉数拔出,苏旭无法完成跟贺楼清的约定,才出此下策,想以此干扰老头子,拖垮宁家军。
若是她再出事,她跟苏璧的婚事自然是告吹,老头子也很可能跟苏璧反目,可谓一箭双鵰。
「这种未达目的便草菅人命的手段,的确是跟苏旭为获兵权便想折损十五万将士的阴毒计划如出一辙,但苏翰又是怎么回事?」
苏璧为她解惑,「我已经派人讯问过了封城那天煽风点火的剩下两人,他们跟这两次刺杀你的刺客不是一波人。」
「你是说,苏旭派了人传染瘟疫和挑拨闹事,苏翰则是派了人专门刺杀我?」
苏璧点头。
宁曦华则是看了眼苏璧,嘆了口气。
就跟这人订了个婚,她可算是彻底成为苏旭和苏翰的眼中钉了。
谈个恋爱真的好难啊。
苏璧见她这样,身上的气息一下变得低沉起来。
他盯着宁曦华,眼神黑沉,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声音却哑了下来。
「后悔了?」
宁曦华不知怎么,一秒接收到了苏璧蓄势待发的暴戾和阴沉,连忙顺毛。
「那倒不是,不过殿下聘礼准备好了吗?娶本郡主可是很贵的!」
当初她离京时,就对他说让他准备好聘礼,回来就嫁给他。
苏璧显然也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整个人一下子柔和了不少。
他低笑,「本宫以整个临华宫为聘,不知够不够娶郡主?」
宁曦华想起雕栏玉砌的临华宫,想起苏璧之前一出手就是一匣珠宝,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勉强够吧。」
苏璧勾起嘴角,「那还要多谢郡主愿意下嫁。」
她摆摆手,「不用谢,应该的。」
苏璧忍不住大笑出声,身上沉郁一扫而光,宁曦华也感受到了他愉悦的心情,跟着才放下心来。
果然,大佬的毛真的还挺好顺的。
……
苏璧的到来,不仅带来了五万将士,更是带来不少猗州所需的草药。
现在猗州物资和人手充足,疫症的隔离和预防全部都走上了正轨,感染的人数也越来越少。
唯一的问题是,依旧没有找到治癒疫症的方法。
徐太医和郎中们夜以继日的研究,最后也只能将出现发热症状的病人续命的再久一些,但仍是敌不过疫症兇勐,患病死亡的人数还是越来越多。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总不能等所有患病的人全死光了才算是遏制住了瘟疫吧!猗州可是有数万人都染上了疫症!
可疫症的根治却是苏璧也束手无策,即使他带来了大量的草药,也捎带了京城不少的名医,但仍是对猗州的情况一筹莫展。
这日,宁曦华再也坐不住了,她决定去静安巷再看看。
既然这疫症是人为传染的,那那件带着病毒的破衣服也一定有出处,若是能知道这疫症的根源在哪,说不定就能找到治疗的方法。
苏璧不放心她,跟着她也一起去了静安巷。
那口水井依旧立在那,但已经被赵誉康派人给封了起来。而因为当时没有引起重视,那件染毒的破衣裳也早就被捞上来的人给丢掉了,时日已久,根本无处去寻。
正当宁曦华愁眉苦脸一无所获时,苏璧却是发现了什么。
「你是说这静安巷是猗州疫症的源头?」
宁曦华点头。
苏璧指了指巷中一户人家,「作为最先被传染的地方,这条巷子几乎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白幡,可唯有这户人家没有挂。」
她向苏璧指着的地方看去。
的确是这样,上次她来时就发现了巷中几乎每家都有人去世,可却没注意到只有这一家没有挂白幡。
二人对视了一眼,向这户人家走去。
第89章 转机
苏璧示意侍卫上前敲门,他则是护着宁曦华小心的站在了后方。
在疫症最严重的地方却毫髮无损,这户人家不是跟投毒一事有关联,就是有什么特殊的方法能够遏制疫症。
「谁呀?」
门很快被打开,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瞧见门外乌泱泱这么多人,一时被吓得不轻。
侍卫向她解释了半天来意,那妇人才将他们都放进了屋。
进入屋内,宁曦华四处打量,发现就是很普通的一间民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妇人的丈夫也是迎了出来,见来人气质不俗,战战兢兢生怕得罪了贵人。
「你别害怕,我们就是例行来询问调查,看看你家中有无患病的人,是否需要隔离或者送去集中治疗的。」
那男人看这阵仗其实并不太相信,但仍是如实回答。
「回贵人的话,草民家中并没有人染病。」
宁曦华闻言更是惊讶,「连出现咳症的人都没有吗?你家中几口人,有无老人小孩?」
男人见宁曦华虽蒙着面巾,语气亲切,但通身的气度却是造不了假的,更何况她身旁一直护着的男子,一看就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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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仍是恭敬回话,「草民家中五口人,上有老父因腿脚不好,卧病在床,下有一儿一女,儿子七岁,女儿五岁。我与贱内皆是靠替人做些短活为生。」
既有老又有小,身处这静安巷,一家人却无一人染病,着实奇怪。
苏璧本来一直只听着宁曦华跟这人交涉,也不说话,现下却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不是猗州人?」
那男人被问的愣了下,而后回道,「草民的确不是猗州本地人,祖上本是定居在北疆,但因老父生病,猗州温暖宜人适合养病,草民才在五年前举家迁来了猗州。」
北疆?
宁曦华被这个地名触动了神经。之前苏璧说小白花透露的情报就是「猗州」和「北疆」,莫非这疫症还跟北疆有关?可未曾听过北疆出现过类似的瘟疫啊?
趁着他们对话默默进屋搜查的侍卫此时也回到了苏璧的身边,对着他摇了摇头。
这一户家中并没有什么异样。
宁曦华本还在苦想这疫症跟北疆能有什么联繫,却无意看见了院中正在烧着的小炉。
「那是什么?既然家中无人染病,为何还煎起了药?」
男人顺着宁曦华指着的方向看去,立马跪地解释。
「草民不敢骗您!家中的确无人染病,这炉中不过是家里一直习惯煮的剑茅水。」
妇人也吓得跟着跪在了地上,「是啊贵人,草民一家都是从北疆迁过来的,北疆边陲小镇上都有煮这剑茅水饮用或沐浴的习俗,草民一家习惯了才时常煮的!」
苏璧则是转身看向身边的侍卫,这些士兵在北疆驻扎多年,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那侍卫拱手回道,「回殿下,北疆有些镇的确是有煮剑茅水的习俗,他们认为剑茅不仅能驱寒,还能辟邪。所以好些人遇到霉事便习惯煮剑茅水沐浴,或者在冬天严寒时煮剑茅水御寒。」
宁曦华却是想到了什么,「你们这几月一直都在煮这剑茅水饮用?」
那妇人颤颤巍巍的回道,「是的,猗州虽然气候温暖,但入冬后家中老父还是因天气原因腿脚时有疼痛,草民自立冬后便一直煮了剑茅水给家父袪寒,全家也都跟着一起喝了。」
宁曦华眼神一亮,「你家中可还有多的剑茅?可否借用一些?」
妇人立马应下,「还有还有,这东西本就不值钱,我这就去给贵人拿。」
说罢便立刻转身回屋去取。
宁曦华看向苏璧,整个人都有些激动。
苏璧也是明白了她的想法,沖她一笑,「不慌,我们这就去育安堂。」
二人拿到了东西,立刻马不停蹄赶往了育安堂去找徐太医。
此刻整个猗州有名的郎中和苏璧从京城里带来的名医全都在育安堂待命。
两个时辰后,徐太医激动的回来復命。
「回郡主,下官将那剑茅熬成浓汁后餵给了垂危的几个病人,他们的烧已经开始往下降了,那剑茅有用!」
宁曦华也是激动的一跃而起,恨不得拉住苏璧开心的转上三圈。
苏璧也是看着她笑,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个郡主,冷静下来后立马整了整衣冠。
「这剑茅猗州可有足够的存量?」
徐太医俯身回道,「说来惭愧,这剑茅产自北疆,多用来袪寒避邪,并未被列入正统草药的范围,这才被下官等忽略了。因着剑茅多作为小众的生活百货贩卖,所以猗州的存量并不多。」
听着这话,宁曦华又担心起来。
苏璧却是出声安抚她道,「无妨,我已让人先将周围几城所存的剑茅全部调来猗州急用,一会儿再给京中去信,让宁王帮忙,令朝廷倾力从北疆运送剑茅过来。」
原来苏璧在出结果之前就预料到了这剑茅可能有用,早就让人先去调周围几城的剑茅了。
「只要这疫症有了治疗方法,治癒瘟疫,解封猗州都不过是时间问题。」
宁曦华点头,顿觉信心满满。
一旁的徐太医却是讪讪地低下了头,他刚刚太过激动,第一反应竟然是习惯性的向郡主汇报,完全忘记了他真正的主子还在一旁,还好殿下看样子并未在意。
剑茅的发现,让整个猗州的瘟疫如拨云见日,渐渐看到了曙光。
周围城镇的剑茅,按照由近及远的顺序,陆陆续续的被送到了猗州。
送来的剑茅全部都优先给了重病的患者使用,使得猗州死亡人数明显减少。
当然,面对出现的救命药,人心也开始浮动起来,不管有病没病,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第一时间服下草药保命。
这日,松依慌忙赶来向宁曦华禀报,「郡主,府外被城里一群世家子给围了,他们叫嚷着要让郡主出面呢。」
原来,城中一个较大的世家李家家主染病,李家嫡子李城便联合了几个官宦家的小子,纠结了不少人前去宁府闹事。
他们知道赵誉康虽是猗州刺史,但整个猗州现在却是越曦郡主说话最管用。
他们也不敢去找已经入城的太子殿下,只心想越曦郡主是女子,又跟他们一样是世家,稍微闹上一闹,再加上晓之以理,必能使她服软放出不少剑茅草来。
宁府门前人声鼎沸,城卫军赶来一看全是城中世家权贵子弟,一时间也不敢动手。
府中的宁曦华听见松依汇报,却是不慌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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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什么?」
有大佬在,还轮得到她出面办事?安心躺平就是了。
第90章 麻烦
这边苏璧还没出现,宁越杭却是坐不住了。
他一听居然有人要找宁曦华的麻烦,滋熘一下就窜到了宁府门口,连宁越言都没来得及拉住。
出门一看,领头闹事的还是他平常最看不惯的李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宁越杭撩起袖子,双手叉腰,往门口一杵,也不怕对方人多,大有一副谁敢靠近我就揍谁的架势。
「我说李城,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都敢闹到我宁府门上,你是不是忘记我们家只是因为低调才没在门上挂上「宁王府」三个大字?」
因着他二伯常年在京城,猗州是他爹主事,因此只在京城挂了宁王府的牌子,猗州的老宅只挂了宁府的门匾。
但猗州谁不知道,宁府就是宁王府,是扎根猗州近百年,世袭罔替的亲王府。
李城闻言也不怂,「此言差矣,我今日前来可不是来闹事的,不过是求见越曦郡主,希望越曦郡主赐我们一些剑茅草罢了。」
宁越杭冷笑,「有你这样来求见的?再说了,剑茅草现在本就短缺,凭什么给你们?就凭你们天天吃喝玩乐,瘟疫发作时还要出城,封城后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家中,还不如隔壁纨绔出门帮忙的样子?」
李城被讥讽的脸上挂不住,怒道,「别说的就好像你们多高尚似的,剑茅草被发现能治疗疫症后,还不是被你们全部垄断了,你敢说你们宁府没有提前都服下这救命药?都是世家,不能光你们吃肉,我们连口汤都喝不上吧?」
宁越杭听见他信口污衊,拎起拳头就要朝他脸上揍去。
还没等他踏出步子,就被人从身后扯住了领子。
「说话可要讲证据,剑茅草是由官府统一调度,跟我们宁家有什么关系?」
宁越言将气赳赳的宁越杭按住,冷笑道,「再说了,污衊当朝郡主可是等同诽谤皇室,轻则流刑,重则斩首,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
李城被宁越言一席话呛得心虚,梗着脖子道,「你不用在这吓唬我,我们只是想见越曦郡主,从她手上求得剑茅草救家中长辈而已,难道行孝道还有错了?」
说罢也不再跟他们多言,带着人就往门口沖,一副不见到郡主誓不罢休的样子。
宁府护卫连忙围上前来,宁越杭也是沖在前线,盯着李城那张脸跃跃欲试,眼见双方就要发生肢体冲突。
忽然一声清脆的剑鸣,白光如闪电般掠过,众人还没搞清发生了何事,就听见李城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手!我的手!」
定睛一看,只见李城捂着左手瘫倒在地,地上一滩血,血中还躺着他左手的断肢。
跟着一起前来闹事的人瞬间唰的一下全部四散开了,站的离李城远远的不敢靠近。
再回头一看,一男子身着玄衣,头戴玉冠,正扬剑立于马上,那银光如雪的剑刃上还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他容貌俊美,身上却是杀气凛凛,一双眼更是冷漠无情,目下无尘。好似他刚刚不是斩断了一个人的手臂,而只是砍断了一根树枝。
众人一看男人一身上位者的气势,再看他身后跟着的训练有素的将士,纷纷又朝着远离李城的方向退后了几步。
「呸!哪儿来的狗东西,也敢找越曦郡主麻烦?」
怀流朝李城的方向吐了口唾沫,一脸嫌弃。
李城看来人架势,再傻也知道是太子殿下来了。他忍痛捂着断臂,跪下向苏璧磕头。
「殿下饶命,小的只是因家父患病,这才想向越曦郡主求药,绝对没有为难郡主的意思啊!」
苏璧表情冰冷,「留你一命,是因为你是为了尽孝,断你一臂,是因为你企图扰乱猗州安定。」
他转头看向众人,被他眼神扫过的人汗毛直立,纷纷缩了缩脖子不敢对视。
「剑茅草由官府统一运送和调配,优先给育安堂、道观、书院中安置的重病垂危患者使用。其他仅患咳疾的人且等上些时日,朝廷调来的剑茅草已经在路上,再过不久,人人都可用上药。」
苏璧看向下面不敢吭声的众人,「若有单独需要提前用药者,不用来宁府,尽管来找本宫。」
他语气寻常,但众人却从中听到了满满的威胁之意。
「可还有何疑问?」
李城和众人纷纷摇头。
怀流更是吼道,「那还不快滚?」
李城被僕人扶着,捡起自己的断肢,迅速离开了宁府门口。其他人更是作鸟兽散。
宁越杭被苏璧的气势折服,觉得那一剑简直帅炸,一脸钦佩的看向他。
宁越言也是拱手道谢,「多谢太子殿下为宁府解围。」
今日的纷争看似小事一件,若是处理不好却是后患无穷。
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为了平息纷争将剑茅草给了李城,此后便有无数李城以此为例要求特殊对待。普通百姓心中被疫症长期压抑的不满一旦爆发,可能又是一场暴动。
这位太子殿下一剑斩断了这种隐患,可谓干脆利落。
苏璧下了马,走到二人面前,轻轻颔首,「职责所在,勿用言谢。」
说罢又是看向宁越言,温和道,「既到了府上,没有不拜见宁老夫人的道理,不知老夫人可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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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越言连忙拱手,「当然,殿下到来是府上的荣幸,请。」
苏璧点头,带着怀流就走在了前面。
宁越言正准备跟在身后,却被人一把拉住。
只见宁越杭一脸呆滞,小声问道,「那位就是太子殿下?」
宁越言翻了个白眼,点了点头。
见宁越杭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坏心眼的提了一句,「还是五妹妹的未婚夫。」
说完就撇下他,疾步朝苏璧的方向跟了上去。
宁越杭望着苏璧的背影,愤愤一拳头捶在掌中。
「淦!帅什么帅!这是登堂入室来抢五妹妹了!」
不行,不能让他得逞!
他急急忙忙向前追去,生怕宁曦华被这人单独拐跑。
到了宁府,苏璧先去拜见了宁老夫人。
虽说猗州发生了瘟疫,但老太太却未受到波及,反而因为有之前徐太医的调养,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不少。
宁尘闻讯赶来,却被老太太拦在了房外,连宁越杭和宁越言都不让进,只单独见了苏璧。
也不知二人在房中谈了什么,苏璧出来时恭恭敬敬地向老太太行了一个晚辈礼。
而宁老太太也是笑眯眯地受了这一礼,看上去对苏璧十分满意。
「马上就是年关了,殿下一人身在猗州,无亲无故的,若是不介意,就在府上过节吧。」
宁尘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要知道,宁家向来重视春节。邀请太子殿下来家中过节,几乎就等同于老太太承认了太子,将他当宁家人看待了。
苏璧则仍是谦逊的低着头,回道,「是,祖母。」
祖母!?
宁越杭在一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怎么还没成亲,就改口叫上祖母了!?这太子殿下这么自来熟的吗!?
宁老太太却是丝毫不惊讶的样子,高高兴兴地应了这一声祖母。
第91章 入府
拜见完宁老太太,宁尘迎着苏璧去了正堂,几人很是寒暄了一些时候。
虽是初见苏璧,但以宁尘商场上识人多年的毒辣眼光来说,这位太子殿下可跟传闻中的弱不禁风没有半点关系。
不说其他,只说刚刚在府门口那一番杀伐果断,也能看得出这位太子殿下绝非庸碌软弱之辈。这让宁尘不由有点担心起自己侄女来,生怕宁曦华在之后的相处中吃了亏。
宁越杭和宁越言也是对苏璧多番打量。宁越言倒是面上客气恭敬,宁越杭却是毫不掩饰的摆出了一幅护犊子的架势,等听到苏璧要见宁曦华时瞬间就垮下了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宁尘倒不觉得有什么,本就是未婚夫妻,宁家也没那么多规矩,于是便吩咐宁越言兄弟二人将苏璧带到宁曦华所住的院落里去。
宁越杭一路上哼哼唧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苏璧的不满都快贴在人家跟前了。宁越言白眼都快翻累了,恨不得立刻将人拖下去胖揍一顿。
哪有给未来妹婿摆脸色的,更何况这个妹婿身份高贵,这是生怕给五妹妹添不了麻烦吗?这个蠢弟弟实在是太烦人了。
苏璧倒是没有什么不满的表现,面对宁越杭依旧是态度温和。
好不容易到了院门口,还没等下人通报,宁越杭就扯开了嗓门。
「五妹妹!五妹妹我们来啦!」
要不是宁越言拉着,他已经越过太子殿下和一众人,直接冲进院子了。
宁越言看着跟个二傻子似的宁越杭,又扭头看着苏璧,觉得自己脸上客套的笑已经变得十分僵硬。
「殿下勿怪,四弟跟五妹妹向来感情好,因此失了些规矩。」
苏璧则是笑着摇头,「无妨,令弟性情耿直,为人率真,很是难得。」
宁越杭侧了一耳朵仿佛听见苏璧夸他,本是一脸得意,但却似想到了什么,瞬间又垮下脸来。
这边宁曦华听见自家四哥咋咋唿唿的声音,从房间里出来,却看见一行三人站在院中,气氛有些奇怪。
「你怎么来了?门口的事都解决了?」
苏璧一脸温柔,点头道,「都处理好了,以后没有人再敢因为剑茅草的事情来宁府闹事了。我想着都过来了,就顺便来探望了下祖母。」
宁曦华挑眉,怎么就去看了下老太太,这祖母都叫上了?
宁越杭和宁越言见二人对话随意,丝毫没有因为身份尊卑而客套,反倒像是相处十多年的老夫妻一般自然,心中也是啧啧称奇。
即使苏璧面对他们时已经尽力温和,放下了身段,但他身上那股子天家的尊贵和傲气却是掩饰不了的,平和的姿态仍是能看出是刻意为之的。
但面对五妹妹时,别说傲气,他身上连一丝上位者的优越感都找不到。他们甚至有种错觉,仿佛五妹妹才是那个位高之人,让他做什么他便会做什么。
宁曦华当着两个哥哥的面也不好多问,转身想招唿他们进屋。
宁越言却是推辞,「我跟四弟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就不在此陪着殿下了,五妹妹你好好招唿殿下。」
说罢不待宁越杭反驳,就反手捂住他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宁曦华:……
二哥你是真看不见四哥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吗?好歹下手轻点啊……
宁曦华无奈摇头,将苏璧带到了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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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两个哥哥挺有意思。」
「你别看他们这样,但是我要是真受了欺负,他们保准第一个冲上来保护我。」
宁曦华失笑,之前在猗州时,就是因为有了这两个哥哥,她才能放心大胆的四处撒欢。
说罢她看着苏璧,「太子殿下也不例外哦。」
苏璧也是笑,拉住她的手搓了搓,见手上温度暖和起来才放下。
「我答应祖母了,可不敢欺负郡主。」
说到这,宁曦华也是好奇,「祖母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苏璧看着她的脸,目光温柔,「秘密。」
老太太疼爱宁曦华,开口就是以宁王府满门权势相助,只求换她一世幸福。请求他今后即使不再喜爱她,也要保她下辈子的安稳和尊贵。
宁曦华也不执着于此,她想起老太太每次看向她时慈爱的目光,也大概能猜到她跟苏璧说了什么。
「不过我更好奇你是怎么跟祖母保证的,祖母能让你没过门就改了口。」
宁曦华狭促的看着他,满是打趣的意味。
苏璧被这「过门」二字逗笑,也不反驳,只是说,「我答应了祖母,她担心的都不会发生,我也会想尽办法不让它发生。」
无论是宁曦华对他的期待还是宁王府的繁荣安稳,只要是她想要的,他必竭尽全力去一一实现。
老太太担心的宠妾灭妻也好、忌惮外戚也罢,统统都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不仅是他对自己有信心,更是对她有信心。
他跟父皇不一样,只要有她在身边,他永远都不会做这些事。
「对了,祖母还让我来宁府过年。」
宁曦华看着苏璧微微得意的模样,有些惊讶,「看来祖母还真是把你当作自己人了啊。」
「早晚都是一家人。」
……
除夕。
从各地运来的剑茅草越来越多,北疆的第一批剑茅草更是被快马加鞭的送到了猗州。
草药不再短缺,所有患病的人陆续用上了药,病情也都渐渐好转。
再过不久,等到患病的人数降下来,猗州就可以解封了。
疫症的治癒让猗州被笼罩许久的乌云终于散去了一些。
虽然这一年的春节过的异样的冷清,大街小巷依旧是空空荡荡,但不少家中无人去世的人家仍是在门口贴上了春联,挂起了喜庆的灯笼。
城中红白交错,有人思念亲人,有人庆祝节日。平静和热闹交替,死亡与重生共存。
等安排完了节前最后一波物资的发放和士兵的换防,苏璧便如约来到了宁府。
宁家人已经坐在正堂等着他,老太太见他到来立刻宣布开席。
许是被宁曦华交代过,他并没有被安排坐在上座,而是跟宁曦华一起坐在宁老太太和宁尘的下首,像一个家中最普通的晚辈那样。
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穿过柔和的烛光,他看见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笑意。
苏璧侧头看向身旁的宁曦华,突然觉得这一幕好像一个虚幻的梦。
一个由她带来的,他从前不敢奢望的美梦。
第92章 除夕
宁家的除夕宴上菜品很是丰盛,但分量却是刚刚好,丝毫没有因苏璧的到来而弄得铺张浪费。
宁老太太笑眯眯的欢迎苏璧来府上过年,众人也都是举杯相庆,气氛活跃。
宁尘和钱氏看见苏璧正默默给宁曦华剥虾,而自家侄女一脸理所当然习以为常的样子,心下诧异的同时也不禁有些欣慰。
无论身份地位如何,这份体贴爱护的心却是装不出来的。这位太子殿下,倒是真真将曦华放在了心尖上了。
苏璧见宁曦华一口一个,怕她噎着,又专门将手边的热茶给推了过去。
「慢点吃,喝点热茶。」
宁曦华端起杯子大大喝了一口,将口中的虾肉使劲咽了下去。
抬头才发现,不仅苏璧笑着看着她,桌上众人的目光似乎都落在了她的脸上。
祖母一脸满意,三叔和三婶满是欣慰,她二哥和四哥却是一脸酸到了的表情。
宁曦华心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心想不吃饭都盯着她看干嘛呢,不就是新女婿上门,至于嘛……
宁越杭忍了半天也终于憋不住了,上来就朝着苏璧撸袖子道,「殿下今年第一次来府上过年,这酒肯定是要喝痛快的!」
说罢就让人送了两坛好酒上来,一副要跟他拼酒的架势。
桌上众人居然也无人阻拦。老太太和宁尘、钱氏说着家常,好似没看到这边的情形。宁越言则是双手抱胸,破天荒的没拆弟弟的台。
苏璧回头看了一眼宁曦华,似是在询问她意见。
宁曦华朝着他耸了耸肩,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心里却是兴奋的等着吃瓜。
开玩笑,这是娘家兄弟在给她撑面子立威呢,她才不会偏心大佬。
再说,她还没见过大佬喝醉的样子呢,想想还有点小激动,恨不得给她四哥加油鼓劲,让他努力放倒大佬。
苏璧见她脸上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也是心下失笑。
转身干脆应下了宁越杭发起的邀约,「不醉不休!」
宁越杭被激起了斗志,咔咔往两个大碗里倒满了酒,还不忘放狠话,「殿下撑不住了就说,我们宁家可从不难为人。」
苏璧也不与他废话,拿起酒碗仰头一口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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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好酒量!再来!」
见苏璧干脆,宁越杭更是来劲,二人就这么你一碗我一碗的拼起了酒。
宁曦华和宁越言全程围观,等到了第八坛酒的时候,二人纷纷摇了摇头。
苏璧仍是稳稳的一碗接着一碗,面色如常,饮酒如饮水,丝毫看不出任何醉态。而宁越杭已经是面色酡红,整个人东倒西歪,连酒碗都摸不着在哪了。
「再……再来!」
宁越言捂脸,还以为他天天自吹酒量多好呢,这丢人丢的。
他赶紧上前扶住宁越杭,准备将人带下去休息。
苏璧却是一双眼清醒又冷静的看着他,「二公子要不要也来上一碗?」
宁越言抖了抖胳膊上被这一眼激起来的鸡皮疙瘩,连忙说道,「不必了,殿下千杯不醉,我自愧不如。」
他又不跟宁越杭一样傻,看了半天,这太子殿下明显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才不上赶着丢人现眼呢。
都说酒品如人品,今日一观,苏璧从头到尾都十分清醒,情绪也十分稳定,非那等沉溺酒色,易燥易怒之人。五妹妹这个夫婿当真是挑的不错。
说罢他拱了拱手,就将宁越杭拖了下去。
宴席早就散了,他们拼酒的时间太长,宁老太太早早的回去休息了,宁尘和钱氏也不会插手小辈间的事,安置好老太太后,便也回了房,随他们小孩子在这闹。
宁越杭和宁越言走后,这席上就只剩下了苏璧和宁曦华二人。
「看的高兴?嗯?」
苏璧回头盯着宁曦华,一双眼里波光潋滟,亮如星辰。
美色当前,宁曦华更是被这一声「嗯」的尾音给苏了半边身子。
心跳的似乎有些快,她捂了捂不争气的胸口,岔开话题道,「看不出来殿下酒量不错啊。」
苏璧低笑,神色似是有些怀念,「以前喝过许多比这更烈的酒,习惯了。」
宁曦华知道他说的是跟着白落秋在西域征战琉国的那些日子,沙场驰骋,醉酒当歌,那或许是他年少时最为恣意潇洒的一段时光了。
她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突然说了一句,「其实那天你没听错,你穿着战袍铠甲的样子真的超帅的!」
她虽然无缘得见苏璧少时,但见他如今身披戎装的英姿,也能想到当年他在战场上是何等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宁曦华前言不搭后语,但苏璧却是听懂了她在说什么。
他看着她笑的开怀,连眼中的波光都盪起了涟漪。
「你喜欢就好。」
宁曦华被他说的有些脸红,「一起去院子里转转,好给你散散酒气?」
苏璧仍是笑着点头,一副什么事情都听她的样子。
二人相携来到院中。
院中的腊梅已是悄然开放,嫩黄的花朵在微风中轻颤,梅香便也随风缠绕在二人身上,甜蜜又清新,沁人心脾。
下人们都被散去,院中只余二人相依而立,寂静又。
「我好像喝醉了。」
宁曦华扭头见苏璧一如往常,满脸都是怀疑。
「你刚刚走到院子里来的时候可是一步都没打漂。」
苏璧低头看她,笑了。
「是么?那为什么我觉得今晚有些不真实的样子?」
这个除夕夜,充满了烟火气。
有全家团聚的晚宴,有长辈的关心,有同辈的打赌拼酒,还有爱的人在一旁言笑晏晏。
他轻轻拥住了宁曦华,轻声低喃,「嗯,应该是没醉,我抱着的你还是真的。」
只是今晚有些过于美好了,以至于让他觉得一切像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一样。
宁曦华听见他低语,有些心疼的抱紧了他。
不过是普通人家最稀松平常的相处,对他来说,却是从未体会过的温情。
不过好在,以后有她了。
她会将他带进她的世界里,免他孤,免他苦,免他无人伴,免他无家寻。
他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而她将会和他一同亲手创造。
忽然,一阵烟花声打断了二人的相拥。
抬头看去,没有月亮的天际,漫天的烟火璀璨,让周围的星星都变得黯淡。
苏璧突然就想起了他在琉国的那年除夕。
那时他饿着肚子被人埋进了雪里,整整一夜,他都仰头望着天,那夜没有月亮,星星很亮。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除夕是看不见月亮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苏璧低下头,在漫天烟火中轻轻在宁曦华唇上印下一吻。
现在,月亮就在他身旁。
第93章 归途
春节过后,北疆的剑茅草就陆续到达了猗州。
物资充足,猗州全城的百姓几乎都用上了草药,疫症也渐渐消弭。
和草药一起送来的,还有宁王的消息。
宁王自从知道疫症通过北疆剑茅草能治疗后,就派人回了北疆边陲调查。
这才得知原来这疫症的确出自一个北疆小镇,只是由于镇上的居民全都有饮用剑茅水的习俗,这疫症才没被传播开来,在当地也只当作是普通风寒处理。
前些年北琼和大澧关系还没这么紧张时,有不少北琼人在边境往来,将这疫症带回了北琼,在北琼引发了好几波小的瘟疫。
好在北琼地广人稀,瘟疫也是很快平息,倒是没有引起什么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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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苏旭是通过贺楼清在北琼拿到了那件染着瘟疫的衣裳,以为疫症无解,这才放心大胆的往猗州投毒。你别说,他虽然是个恋爱脑,但在阴谋诡计和心狠手辣这方面,倒真是箇中翘楚。」
宁曦华嘲讽道,她已经在想着回京后怎么才能搞死苏旭报仇了。
「可惜此事证据不足,之前城门口挑事的那波人只是最低级的小喽啰,根本没见过上面下命令的人,投毒的兇手也是不知所踪。」
她嘆了口气,有些挫败。
苏璧则是一脸淡定,「即使有证据,父皇也不见得会公之于众,毕竟事关皇室形象,苏旭行事太过恶毒,他唯恐因此失了民心。」
也是,若是不能将苏旭的罪行公布,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凭着邵元帝那个偏心眼,再加上主角光环,今后苏旭还指不定怎么蹦跶呢。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苏璧看她苦恼,笑道,「方法自然是有,但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你娶进门,免得夜长梦多。」
宁曦华沖他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
宁王的消息中除了提到关于剑茅草的事情,还有就是他们的婚期定下来了。
三月初三,上巳节,袚禊踏青,钦天监定的这个日子倒是挺热闹。
满打满算离婚期已经不足两月,猗州即将解封,他们也得动身回京准备婚事了。
正月初六,在拜别了老太太和宁尘夫妇后,宁曦华便和苏璧踏上了回京的归途。
猗州城门,宁越杭和宁越言送他们离开。
「五妹妹,祖母让我叮嘱你,凡事随心而为,什么都不用怕,宁家永远都是你最大的倚仗。」宁越言一脸郑重道。
这话既是说给宁曦华听的,也是说给苏璧听的。
或许有一天夫妻离散,感情冷淡,但她不会失去一往无前的勇气,因为宁家,永远都会在她背后为她撑腰。
宁曦华笑容灿烂,重重点了点头。
苏璧也是拱手道,「请转告祖母,苏璧不会忘记向她老人家承诺的事情,请她放心。」
宁越杭则是一脸不舍,「等你成婚那天,我跟二哥去给你送嫁。」
说罢又看向苏璧,想起除夕拼酒输了的事情,他表情愤愤,「到时候再与殿下一醉方休!」
苏璧失笑,「届时一定备上好酒,静候君来。」
再是依依不捨,也终到了分别的时刻。
车队缓缓向前驶离,马车上的宁曦华,掀开了车窗,用力的向后挥手道别。
宁越杭和宁越言二人皆是挥手示意。
宁越言看着远去的马车,思绪却是回到了除夕那天晚上。
他送苏璧出府时,苏璧问他今后想做什么。
他只答想继承父业,也从商去。
苏璧却说,「你没有考虑过入仕途吗?」
他摇摇头,说大哥已经投身军中,四弟也有意从戎,宁家需要一个人像他父亲一样镇守后方。
苏璧当时认真的看着他,说道,「宁家以兵权立足,固然无人敢撼,但在朝中文臣里,却始终缺了话语权。现在郡主即将与我成婚,若你之前没有想过入仕,那么现在可以认真想想了。」
宁越言明白,苏璧这几乎是明着在招揽他了。
但他说的不错,五妹妹与苏璧成婚,宁家也就相当于上了太子这条船。
今后五妹妹贵为皇后,宁家的兵权只能威慑某些宵小,但对后宫诸事却鞭长莫及,甚至还会因外戚权大引得他人忌惮和抵制。
若他入仕,在金銮殿上占据一席之地,今后不仅能为五妹妹保驾护航,也能为宁家在朝中多添一道保障。
他回过神看向仍朝他们使劲挥手的宁曦华,心里做了决定。
身旁的宁越杭还在捂嘴高喊,「五妹妹,保重啊!」
马车里的宁曦华被他这一声喊得忽生离愁,正有些惆怅时,只听她四哥接着喊道,
「等我到了京城一定要带我去青楼听新的小曲儿啊!」
宁曦华:……
算了你还是别来了。
苏璧一脸兴味,「青楼?」
她僵硬着脖子尴尬笑笑,心里却已经将自家四哥拖出来疯狂胖揍了。
「听曲儿?」
宁曦华还没想好狡辩的话,只能讷讷道,「就是去长下见识,我又没有去小倌馆。」
刚说罢就有些懊悔,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苏璧却是意味深长,「想不到郡主的爱好还挺独特。」
宁曦华自知理亏,手动给嘴拉上拉链再不多说,生怕再祸从口出。
苏璧见她这幅样子,摇了摇头,却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我在回京的士兵里掺了两万私兵。」
宁曦华:!!!
她一口茶差点呛进了气管里。
啥?私兵?两万?
苏璧连忙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你哪儿来的两万私兵!?」
苏璧却是淡淡道,「这几年来养在猗州附近各个村庄的,由赵誉康帮我盯着。去年我从猗州回京碰上你那次,就是在猗州处理了一些军务。」
这回若不是宁王提前带兵回来,他估计就得顶着谋逆的罪名用这两万私兵强行破城,解猗州之危了。
宁曦华还是一脸震惊,「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养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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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万可不是两千,他一人在邵元帝眼皮子底下养了两万私兵是什么概念?整个御林军也不过六万人!
苏璧却是笑了,「怎么说呢,我经商还挺有天赋,京城除了听风楼,不少商铺其实都在我名下,猗州也有不少产业,说起来我可能还算是宁伯父的商业伙伴?」
宁曦华却是被大佬的凡尔赛给震麻了。
知道他有钱,但没想过他这么有钱啊!
「你这两万人跟着一起回京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苏璧安抚道,「来之前我已经跟宁王商议过了,一路上这军队是五万还是七万,除了带兵的人,没人会去细数。等到了京郊,白落秋会将他们安置到灵山寺下的村庄,那边早几年就空出来准备好了,不会有人发现。」
宁曦华听着不禁暗暗竖起了大拇指,这样一来,入京的还是这五万人,邵元帝必然会让这五万人回到北疆,但苏璧的两万私兵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了京郊待命。
大佬这是准备要搞大事啊!
宁曦华一脸钦佩的看着他,作为一条咸鱼,她此刻并不关心大佬要搞什么大事,反正他都跟老头子商量好了,现在她就关心一个问题。
「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之前说的聘礼包含你刚刚说的那些产业吗?」
苏璧失笑,这个小财迷。
「当然,只要是我名下的,都是你的。」
宁曦华闻言喜笑颜开。
好耶,她要从小富婆变成大富婆了!
第94章 及冠
因赶着回京准备婚事,这一路上行的并不慢,不过二月初,宁曦华与苏璧便回到了京城。
邵元帝自是对苏璧解猗州瘟疫之难赞不绝口,连着几日上朝都当着众臣的面连连夸赞。甚至连之前并未重视的太子及冠礼,都吩咐礼部大办。
众大臣面对邵元帝对太子突如其来的重视也是心思攒动,之前主张弃城的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更是一声不吭,十分低调。
这边宁曦华回到宁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老头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两遍,确认他毫髮无伤后就跑回自己的燕归居大睡特睡。
没办法,马车再怎么舒适,在路上颠个二十来天也受够了,还是她的大床勾魂夺魄,让她欲罢不能。
宁王还没来得及跟她感慨化险为夷的激动和久别重逢的想念,就看见自家闺女一熘烟跑回去补觉了,实在是让他满腔热情憋得难受。
缓过劲儿后,宁曦华主动要求觐见邵元帝。邵元帝一阵嘘寒问暖后,宁曦华直接向他求了恩典。
「此次猗州瘟疫,幸得圣上庇佑,百姓相护,臣女才留得性命。臣女当初侥倖求得圣上一个恩典,如今不自量力,想将这个恩典用在猗州。圣上仁慈,恳请您免除猗州三年赋税,供猗州百姓休养生息。」
邵元帝自是应予。既兑现了承诺,又向百姓显示了皇室恩泽,何乐而不为。
而宁曦华也算是了了一个心愿,同时也丢掉了这个遭人惦记的烫手恩典。
二月十五,是钦天监筮日,选择的太子行冠礼的良辰吉日。
因着邵元帝的吩咐,加上苏璧从猗州刚立下的功劳,这次的冠礼可谓十分隆重。
作为太子,这冠礼自是不好在宫中举办,于是冠礼当日,苏璧提前进宫向邵元帝叩首谢恩后,就前往了临华宫进行仪式。
通常本应由冠者的父亲来主持仪式,但圣上不好出面,于是众人便在临华宫看见了向来与东宫不睦的镇国公世子白落秋忙前忙后,一手操持。
虽说这是由圣上吩咐的,镇国公府不得不做,但光见白世子这尽心尽力的态度,也难免让人对东宫和镇国公府之间的关系是否好转,多了几分揣测。
等到了加冠之时,众人看见出场的正宾,更是瞪大了眼睛,纷纷将刚才的揣测吞进了肚子里。
为太子加冠的正宾居然不是镇国公而是宁王!
要知道,为男子加冠的正宾多为德高望重的长辈。苏璧贵为太子,数遍宗室姻亲和满朝文武,最适合做太子正宾的就是其外祖父镇国公了。
众人在看见白落秋主持仪式的时候都是如此想的,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宁王!
这关系好转个鬼哦!
自己外孙的加冠之人宁愿选择未来岳丈都不选自己,镇国公这脸上能挂的住?看来东宫和镇国公府不和的事实还是板上钉钉啊。
这厢宁王一身礼服正装,端正又严肃的为苏璧加冠。
一加缁布冠。
二加皮弁。
三加爵弁。
每次加冠苏璧都要换一身相应的衣服,宁王也要念一遍祝辞。仪式郑重又繁琐。
加冠之后,便是取字。
在众人的期盼下,宁王开了口。
「取字润羲,望君润泽以温,明越羲轩。」
既希望他如玉端方,仁义智勇,也希望他终成明君,能越羲轩。
众人恍然,这个字里隐晦的期望太子殿下得登大宝,成为一代明君,可谓是表明了宁王府支持东宫的态度。
可苏璧知道,宁曦华原本是取名「越羲」的,寓意比太阳还要灿烂美好,后被封郡主,越羲二字被直接拿去做了封号,宁王才给她改为了「曦华」。
润羲,更是润泽越羲之意。
宁王这是希望他能为宁曦华提供一方净水,泽披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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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璧抬首望向宁王,后者眼神复杂,那是来自长辈的慈爱和对他的殷切期盼。
苏璧拱手深深一礼,感谢宁王赐字,也郑重接受了这个字里沉甸甸的期望。
男子二十,冠而字。已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
自今日起,苏璧就是世人认可的成年人了。这意味着他不仅可以婚娶、参加祭祀,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参与各种政事甚至……执掌国政了。
礼毕,白落秋便引导众人正厅落座,宣布开了宴席。
觥筹交错中,宾客尽欢。
但不管是圣上对太子的重视,还是宁王作为太子正宾的亲密,众人对今日这场及冠礼背后透出来的各种信息都需再细细揣摩。
宴散之后,苏璧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
「一会儿记得给我把曦华送回府来!」
没有了冠礼上的威严,此时的宁王瞪着他,颇有些不满。
而后他又瞥了他身后院中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见苏璧拱手应予下来,宁王才甩了下袖子,气唿唿的离开了。
苏璧看着宁王颇有些不甘的背影,心中失笑,脚下却是匆匆往院内去。
内院已经盛开的梅树下,宁曦华就站在那等他。
伊人一袭红衣,竟比身旁那株红梅更为动人。
「等久了吧?怎么不到屋内去?小心又被冷风吹病了。」
说着他伸手将宁曦华的手揣进了自己的披风里,轻搓着给她暖手。
宁曦华摇摇头,「没有,在屋里呆闷了,出来赏赏花。刚刚才将手炉还给了常意,冻不着。」
她抬头望着苏璧仍是一袭玄衣礼服,不禁赞嘆,「刚刚行礼的时候我就想说了,这最后一套礼服可真衬你!」
刚刚那种场合她不便出席,但她却在常意的带领下,躲在堂后全程观礼。
玄色庄重,却更显得他君子端方,白璧无瑕。
宁曦华甚至觉得,行冠礼时,他在人群中闪闪发光,耀眼夺目。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苏璧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倾慕目光,心头比吃了一盘桂花糕还甜。
没有什么比恋人充满爱意的眼光更让人愉悦的了。
宁曦华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荷包中掏出了什么东西。
「今日你及冠,我却没什么能送你的,一点心意,不要……你敢嫌弃!」
说着便将东西塞到了苏璧怀里,话里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说到最后却是骄横起来。
苏璧从怀里小心的拿出了那条被她蹂躏的不像样子的布料。
「髮带?」
那是一条青色的髮带,上面绣着竹叶的暗纹,纹样有些走样,还有错针和漏针,一看就知道刺绣之人针法生涩。
苏璧却是一脸笑意,眼睛里都是被点亮的小星星。
「你亲手做的?」
宁曦华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
她知道苏璧什么贵重的东西都不缺。想起来他每次跟她独处时也喜欢披散着头髮,只系一根髮带,便想到了亲手做一根。
「里面缝了我很早之前去灵山寺求的平安符。」
不光有平安符,里面还有一缕她的头髮。若是他繫着这髮带,便是等同于时时刻刻与她结髮了。
这是少女一点不能明说的小心思。
苏璧捧着那根髮带,似是捧着什么珍宝一般。
他满脸都是止不住的笑意,「怎么想到给我做髮带了?」
宁曦华眼珠子转了转,不想他太过得意,偏生不说他想听的话。
「因为不花钱,还容易做。」
天知道她为了这条髮带熬了几个晚上,刺绣这活儿简直不是人干的!
苏璧却还是笑,像小孩子得到了糖果一样,是最纯粹的开心。
他克制的拥了拥宁曦华,「谢谢,我很喜…不对,是特别喜欢。」
宁曦华被他的情绪感染,自己的心意被人珍重,脸上也是笑开。
冬日的梅树旁,一双璧人红裳玄衣,匹配无双,却是捧着一条针脚粗陋的髮带,笑得开怀。
第95章 大婚
太子的及冠礼一过,紧接着就是大婚了。
虽说是圣上赐婚,但苏璧仍是要坚持走完三书六礼。
纳采和纳吉时,苏璧均是央了惇亲王来向宁王府请婚。按辈分,惇亲王乃是邵元帝的亲叔叔,是宗室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连邵元帝也要礼让三分。
邵元帝继位后,惇亲王只偶尔出席主持重大的宗室活动,寻常少有露面。这次能请到他向宁王府提亲,可见太子对这桩婚事的重视程度。
到了纳徵时,众人对越曦郡主在太子心中的重要程度更是有了新的认识。
且不说聘礼当头的两只活雁乃是太子亲自抓的,就是看着从临华宫抬到宁王府那一抬抬压弯了小厮的聘礼,也令人咋舌。
虽说圣上对这次婚礼颇为重视,开了私库给临华宫的聘礼里添了不少好东西,但这连绵不绝的几百抬聘礼可是实打实由东宫自掏腰包的。
众人看见这些聘礼,突然对之前自己觉得东宫势弱的印象感到不解,不说其他,就财力这方面,整个京城的公卿侯门怕是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
聘礼还在一抬抬往宁王府里进,这边怀川却是奉命拜见了宁曦华。
见到了宁曦华,怀川恭敬叩首,双手过头呈上了一个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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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主子命令,特向郡主献上此物。」
宁曦华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值得尚未痊癒的怀川亲自跑这一趟,还如此郑重的呈给她。
她接过那个木盒,缓缓打开来,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块白色的圆形的玉璧。
宁曦华小心拿起那块玉璧,发现这玉的玉体温润通透,上面刻有龙纹,栩栩如生,似在玉中游动。
虽是玉璧,但她却觉得这东西更像是一块令牌。
「这是?」
怀川低头回禀,「主子说这是之前答应过的给郡主的聘礼。」
聘礼?
宁曦华忽然想起来在回京城的途中,她问苏璧名下的那些产业算不算在聘礼里,他当时回答都是她的。
她以为他就是一说哄她高兴,没想到却是当了真。
「此令牌能操控主子名下所有产业,命令主子麾下所有幕僚、暗卫和士兵。」
包括从猗州回京的那二万私兵。
若说苏璧之前给宁曦华的那个私章不过是一个私人信物,那这个令牌可就相当于皇帝的玉玺,象徵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了。
门外那些令人称羡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等不过是形式上的聘礼,而这块令牌和它背后所象徵的权力,才是苏璧真正的聘礼。
宁曦华有些惊讶,他这是相当于把身家性命都交予她手了啊。
若她有二心,凭着这块令牌,随意操纵几枚棋子,苏璧就可能在这风云诡谲的朝堂中跌入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宁曦华嘆气。
苏璧身为太子,少时又经歷过许多人心难测,如今还能将如此信任交予她手,这份情谊实在是令她有些受宠若惊。
她小心的将玉璧放好,盖上了木盒,抬头看着怀川,眼神温暖又坚定。
「帮我转告殿下,这份聘礼我收下了,定不负君心。」
……
三月初三,上巳节,宜嫁娶。
宁曦华一大清早就被松依从床上拎了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被她按着洗漱。
人家都说新娘子一般都会在婚礼前一天晚上紧张的睡不着觉,可宁曦华属于二般的。
她不仅睡得十分香甜,还在抱怨婚礼明明在晚上却为何这么早就扰人清梦。
松依和房里的其他丫鬟嬷嬷恨不得将她里里外外都刷了一遍,她却全程耷拉着脑袋只想补觉。
一直到喜娘来替她开面,她才被脸上的刺痛给赶走了瞌睡虫。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梳鬓、上妆、更衣。
等一整套流程搞完了已经是过了午时了。
宁曦华也不管什么婚礼当天有没有不能进食的规矩,直接让厨房弄了点易消化的面食来,拉着松依饱餐了一顿。没办法,这婚礼看样子还会费不少体力,吃饱了才好干活。
喜娘本是想阻止,但看这越曦郡主房中没有一个出声反对的,也闭了嘴不再多言。她是官媒中资歷最深的喜娘,什么公主郡主、侯门相府的贵女,几十年来不知送嫁几多。
这越曦郡主虽是平易近人,但一看就是个有主意的,她犯不着去讨人嫌。再说这郡主对自己颇为爱护,这样的姑娘,不管嫁到哪儿去,都一定会善待自己,过的很好。
好不容易捱到了黄昏,迎亲的队伍已经是到了府门口了。
前面小厮激动来报,称皇太子亲迎。
宁曦华却不意外。虽说按照惯例,太子大婚可有礼部官员迎亲,但她却知道苏璧一定会亲自过来。
喜娘赶紧为她检查妆面,补了些口脂。松依也是为她上下检查礼服,整理抚平褶皱。
府门口鞭炮齐响,意味着新郎已经进了大门了。
刚进一道门,却是被宁越杭给拦住了。
宁越杭笑嘻嘻道,「殿下今日亲迎,却也少不得要同我过上两招,毕竟我五妹妹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苏璧笑着应下。
大喜之日,不宜动刀剑,二人便赤手空拳比划了几招。
众人只当是宁越杭走个流程放了水,毕竟这些招式看起来都是最基本的,凡是习过武的都会。
但宁越杭却知道,苏璧这几招却是实打实的功夫,看似是漫不经心的花拳绣腿,但每一招每一式却都蕴含着强劲的力道。
套了几十招后,宁越杭拱手抱拳,「殿下赢了。」
苏璧仍是笑的温和,「多谢四公子承让。」
说罢还给他塞了个大大的红封。
宁越杭本来还因对战失利而有些失落,但是一摸这红封厚度,顿时喜笑颜开。
他这太子妹婿可比他父亲和二哥都大方多了。
到了二道门,宁越言却已是等候多时。
宁越言拱手一笑,「别的也不多说了,还请殿下作催妆诗。」
「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寄语倦妆人说道,轻施朱粉学慵来。」
不需身旁傧相帮衬,苏璧连作三首催妆诗,每首皆是脱口而出。
「殿下好文采!请!」
宁越言拊掌称赞,满脸笑意。
「二公子谬赞。」
苏璧说罢也是向宁越言递了一个红封。
到了第三道门,却是宁王站在了那。
第96章 迎亲
众人惊讶,毕竟以宁王的身份,拦门确是有些纡尊降贵不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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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璧却仍是一脸笑意,上前向宁王作揖。
宁王满脸严肃,看面色甚至有些不愉。
众人心里直打鼓,毕竟宁王爱女众所周知,看这样子,还不知道宁王要怎么为难娶了他掌上明珠的太子呢。
「你今日能行至此处,是你跟曦华两人的缘分,也是你们二人携手争取的结果。我为人父,不求其他,只求女儿事事顺心如意。还请殿下,不忘初心。」
说罢竟是欲向苏璧屈膝行大礼。
苏璧急忙拦住了宁王,再次俯身深深一揖。
「我对郡主之欢喜胜过自己,还请您放心,润羲定当不负您期望。」
苏璧此时提起这个字,便是在对宁王做出承诺了。
围观的众人也是纷纷唏嘘,感嘆越羲郡主好命。
位高权重一向挺直了腰板的宁王竟是弯下了腰,只求女婿善待自己闺女。
而芝兰玉树一向含蓄的太子却是直接当众表白爱妻胜过爱己。
这越羲郡主该是如何的妙人,才能使得这二人爱护有加,视若珍宝。
宁王亲自扶起了苏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开了路。
「去吧,她在等你。」
苏璧点点头,向内院行去。
在周围傧相的再三催促和红包攻势下,喜娘和松依才扶着宁曦华款款而出。
只见她一身深青色大袖连裳的钗钿礼衣,层层叠叠的繁复衣裳也难掩其婀娜的身姿。她梳着两博鬓,头戴花钗,两边各插着两只精巧的凤尾金簪,鬓旁饰有九处翠钿。
这一身嫁衣做工精美绝伦,不仅用料讲究,上面更是密密麻麻绣满了翟鸟花纹,更显得尊贵难言。而身着这身嫁衣的少女更是明艷逼人,即使是用团扇遮住了容颜,也能窥得其姿容绝艷。
宁越言早就侯在了一旁,还未等宁曦华跨下台阶,便已经在她面前俯身屈膝,宁曦华在松依的搀扶下伏在了宁越言的背上。
「五妹妹,扶稳了,二哥送你上轿。」
宁曦华点头。
出院门经过宁王身边时,宁曦华用力按了按宁越言的肩膀,宁越言会意停下。
余光中看见老头子默默守护的身影,宁曦华眼中酸涩。明知道不过是婚礼仪式,但她仍是顿生离别不舍之情。
新娘不能落地,宁曦华双手紧握团扇,只能这么伏在宁越言的肩膀上,低头向宁王行礼拜别。
苏璧也跟在身旁再次向宁王俯身行礼。
宁王点点头,向他们挥手示意快走。
宁越言便稳了稳身上的人,再次向大门行去。
宁王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一双眼睛通红。
曦华此去便嫁为人妇,从此将有另一个人取代他的位置,伴她左右,护她安稳。他心里既是欣慰又是一阵怅然若失。
宁王府门前,宁越言稳稳噹噹的将宁曦华送进了花轿。
起轿前,宁越言只叮嘱了一句,「五妹妹,记着,无论何时,你永远都是我们宁家的女儿,所以不要怕。」
宁越杭也在一旁附和道,「五妹妹,你放心,我们永远都在!」
宁曦华用力点了点头,从刚刚拜别老头子时就湿润的眼眶,泪珠已经在里面打转。
放下轿帘,礼倌宣布起轿。
宁越杭和宁越言便在外随轿同行,为宁曦华送轿。
迎亲队伍行至中途,突然慢了下来。
宁曦华在轿中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轿旁的宁越言就提醒道,「五妹妹,你应该出来看看。」
前面的苏璧也是示意停轿,在外面轻声说道,「出来看看吧。」
宁曦华不解,还从未听过有迎亲途中停轿的习俗啊。
她索性让松依掀开了帘子,自己躬身出了轿子。
团扇还是未放下,但只余光所及,宁曦华已经是惊呆了。
只见道路两旁夹着密密麻麻的百姓,均是俯身向着迎亲队伍叩首。
见宁曦华从轿中现身,这些人更为激动,纷纷仰首向她高唿。
「猗州徐如谢郡主救命之恩,祝郡主福寿延绵,与太子殿下白头到老!」
「猗州陈来谢郡主救命之恩,祝郡主康宁永乐,与太子殿下鸾凤和鸣!」
「猗州钱风序谢郡主救命之恩,祝郡主安乐无忧,与太子殿下琴瑟百年!」
……
一声接着一声,成百上千的人挨个自报家门,声音到最后重叠在一起,竟有山唿海啸之势。
他们跪地叩首,由衷感谢宁曦华在猗州相护之情。感谢她在山穷水尽之时仍没有放弃猗州,感谢她发现了救命的剑茅草,感谢她向圣上求得了免税三年的恩典。
宁曦华不知道的是,许多人在猗州为她立起了长生牌位,希望她无疾无灾,长乐无忧。
「这是?」
宁曦华仍是被惊得没回过神。
「快春闱了,这里大都是来自猗州进京赶考的学子们,还有一些是听说你大婚,专门赶到京城为你送嫁的猗州百姓。」
宁越言的话为她解了惑。
太子娶妃,宁王嫁女,京城围观的百姓本是来凑热闹沾喜气的,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都是议论纷纷。还有些人出于从众心理,居然也跟着跪下高唿起来。
宁曦华也被这场面震撼到了。
猗州瘟疫,本就是因宁王府而起。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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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事后向邵元帝求了个免赋税的恩典,也不过是顺手为之,并不指望有多少人感谢她。
说实话,她甚至都没有宁家人那种要守护一方百姓的伟大使命感,所作所为都是先考虑自己,而后随心为之罢了。
她也并没有觉得自己为猗州做了多大的贡献,真正护住猗州的是那些日夜不眠的医者,是那些自发相助的百姓,甚至是后来带兵进城的苏璧。
可猗州的百姓却都记住了她,并且在这种特殊的时候给她送上了最真诚的祝福。
宁曦华的感动和谢意无以言表,只能肃正衣冠,俯身向那些望着她的猗州百姓们深深的行了一个最高规格的大礼。
猗州的百姓们看到她行礼,更是欢唿雀跃,纷纷叩首还礼。
宁曦华用团扇遮住了再次湿润的眼眶,回身进入了轿中。
她没看到的是,前面的苏璧下了马,也俯身向人群行礼。
太子一礼,重逾千金。
这是身无功名的平头百姓们能够得到的,来自上位者最高的礼遇和谢意。
这一礼,感谢他们给宁曦华造势,也感谢他们对二人的祝福。
至于合不合规矩,是不是自降身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苏璧看向花轿,扬起了温柔的笑意。
因为是她,一切都值得。
第97章 礼成
迎亲的队伍就在这夹道欢唿中顺顺噹噹的行到了临华宫。
苏璧拿过傧相递过来的弓箭,分别向天上、地面和远处挽弓射出三箭,祈福天长地久和未来幸福美满。
一名五六岁的出轿小娘掀开轿帘,用胖胖的小手轻轻拉了宁曦华的衣袖三下,迎着宁曦华下了花轿。轿外至临华宫已经全部铺上了红绸,让新娘行礼全程都可脚不沾地、鞋不染尘。
轿子前还摆着一个精美的朱红漆木制马鞍,松依扶着她跨过了马鞍,这才被引着进入了临华宫。
行至正堂,便到了拜堂。
贊礼者喊:「行庙见礼,乐起!」
喜乐声起,「主祝者诣香案前跪!」
苏璧和宁曦华二人在蒲团上依次跪下,听着贊礼者的指示,行完了整个三跪、九叩首、六升拜的仪式。
宁曦华在整个行礼过程中没有偷瞄苏璧一眼,她整个人都全神贯注于之前嬷嬷教给她的礼节,生怕行差踏错惹人笑话。
当贊礼者高唱「礼成,送入洞房」时,她甚至暗暗长舒了一口气,对于拜堂如此神圣具有重大意义的仪式没有丝毫的心情波动,倒算得上是别样的心如止水。
手中的彩球绸带被轻轻扯动,苏璧领着她向厢房走去。
等到宁曦华安坐于喜床上,便听到了苏璧的温柔的声音。
「请娘子却扇。」
宁曦华也不矫情,不等催促,便放下了手中一直举着的团扇。
实在是因为举了一路太累了,好不容易能放下,她恨不能将这鬼扇子扔到一边去。
一抬头,便看见了苏璧俊美无俦的脸,他穿着绯服红衣,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艷、喜悦和爱慕之情。
若说之前的苏璧一直是淡然似水、温润如玉的,那现在的苏璧便是被彻底染上了人间烟火,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绚烂夺目。
宁曦华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像是有只蜂鸟临水而过一样盪起了涟漪。
一旁的喜娘看着这一双新人相互之间快拉丝的眼神,脸上也露出了打趣的笑意。
「请太子太子妃行同牢礼。」
常意吩咐下人端上了小碟的猪肉、牛肉和羊肉,宁曦华和苏璧便一人一筷子尝完了三种肉。
放下筷子时,宁曦华还有些依依不捨。临华宫的大厨水平一如既往的在线,她饿了一天,这几片肉她还真没吃够。
苏璧看着她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轻笑出声。
喜娘接着道:「请太子太子妃行合卺礼。」
二人又分别交换酒杯饮尽了一杯酒。
是青梅酒。
宁曦华放下酒杯,向苏璧露出了会心的笑,苏璧也勾起了唇角。
二人显然都想到了磐山上雪夜拥炉、青梅煮酒的情景。
那时苏璧向她许下鸳盟,而今他们已经同牢合卺。
洞房行完礼,苏璧不好久待,只吩咐了常意在门外候着,便匆匆起身出去招待宾客。
苏璧一走,宁曦华瞬间塌下腰,整个人歪歪扭扭的斜靠在床头,浑身没了骨头。
「松依,快给我卸了这个头面,简直重死了!」
松依无奈摇头,她家郡主撑了这么久形象,也真是难为她了。
「还有衣服,赶紧帮我换了!」
常意在门外低下了头,默默忍住了笑意。
「常意你别偷笑了,赶紧去给我弄点吃的过来,我要吃上次那个银芽酿肉,还有鸽子汤!」
常意立马敛住了笑,恭敬称是,转身就吩咐厨房去了。
喜娘被宁曦华这一系列操作给惊得目瞪口呆。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常意公公似乎是临华宫的总管太监吧,怎么这新嫁娘使唤起来跟使唤自己人似的这么顺手?而且越羲郡主对这临华宫未免也有点太熟悉了吧?
喜娘也不敢多嘴问,仪式已经完成,她在宁曦华的示意下默默退了下去。
又是一番折腾,宁曦华终于卸下了一身重担,披着轻薄的外裳,散着一头长髮,素面朝天的在桌前吃起了她一天来最正经的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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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吩咐了厨房,怕郡主积食,让熬了小米粥做主食,郡主慢点用。」
宁曦华点点头,优雅又迅速的扫尽了桌上的美食。
等到酒足饭饱,她才有心思想到接下来洞房的事情。
好傢伙,一想到洞房,宁曦华立马焦躁起来,刚吃下去的东西都有些消化不良了。
没等她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苏璧就回了房。
松依和常意都识趣的退了下去。
二人独处,宁曦华更加紧张起来。
苏璧看着她放在床上无意识攥紧的手,笑了笑,只说了一句「我先去沐浴」,便撇下她独自去了浴房。
宁曦华有些无措,还在暗暗给自己鼓劲打气。
都是第一次,你怂个什么劲儿!
作为一个现代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美色当前,你慌啥?上就完了!
就在宁曦华以为自己准备好了的时候,苏璧洗漱好出来了,看见他的一剎那,她瞬间泄光了打了半天的气。
苏璧也是散着头髮,一身白色的寝衣,衣领没整好微微露出了白皙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膛,一脸温柔的笑望着她。
这也太……欲了吧!
宁曦华觉得有些唿吸不畅,她偷偷摸了摸鼻子,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流鼻血。
苏璧坐到她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宁曦华挨着他的一侧立马就烫了起来,苏璧此时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甚至给她带来了一种压迫感。
「饭吃了吗?」
宁曦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吃了。」
苏璧一脸满意的笑,温柔道,「那该我了?」
说罢就侧身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宁曦华觉得气势不能输,眼一闭,心一横,干脆伸手将苏璧推倒在了床上,整个人俯下身去。
苏璧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却是乖乖躺在那不动,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样子,一脸的兴味。
宁曦华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在微园见他时的样子,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嗷呜一口就咬上了苏璧的脖子。
苏璧唿吸一下就重了起来,但仍是没有动。
她不捨得咬重,咬出小小的牙印后又在上面舔了舔。而后想起了什么,一手抚上了那个她念念不忘的喉结。
苏璧眼神已经是沉如夜色,他一手轻拥住了她的背,一手穿过她的长髮,轻按着她的头,带着鼓励的意味。
宁曦华虽然还是紧张,却已是沉迷美色不可自拔。
她很早就知道苏璧几乎处处长在了她的苏点上,但他这样一副满脸宠溺、任君採撷的样子,也太特喵的带感了吧!
她心跳都已经快到飞起,小鹿疯狂撞击。
宁曦华再次一口咬上了苏璧的锁骨,耳边响起了他一声性感的「嘶」声。
她有些控制不住的兴奋,胆子也大了起来,伸手就朝他衣领抓去。
等到苏璧胸膛半露,她才发现在他的左胸上,赫然也刺着一朵同她一模一样的鸢尾!
她伸手抚摸那朵鸢尾,抬头惊讶的看着他。
苏璧却是一笑,勐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
两朵鸢尾舒展开了花瓣,彼此相触。
风轻露重,只有月亮见证了这场极致的盛放。
第98章 婚后
次日,宁曦华被有些刺眼的阳光照醒了。
她眯了眯眼睛,一身惫懒,习惯性地蹭了蹭枕头,却发现这枕头温热,还有些硬邦邦的。
她侧头,迎面便撞上了美男的高清美颜暴击。
美男一只手撑着头,半倚着床头,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她。
「睡醒了?」
苏璧十分自然的问她,还顺手给她拨开了黏在脸颊的长髮。
宁曦华的意识还有些飘散,迷迷瞪瞪点了点头。
苏璧看着她一脸懵懂乖巧的模样,心头化成了一滩糖水,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睡醒了就起来吧,一会儿还要去太庙和宫中。」
宁曦华浑身发酸,根本不想动弹,于是将脸埋进了苏璧胸膛,耍赖不想起床。
苏璧笑着轻拍着她的背哄道,「乖,忍一忍,走完今天的过场,明天就可以睡懒觉了。」
在苏璧好声好气的轻哄声中,宁曦华这才不情不愿地起了床。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有些害羞或者不适应的,但一切好像仍是她熟悉的样子。
松依一如往常的进来服侍她洗漱,衣物、器皿、用具全都跟她在宁王府惯用的一样。
连这房间的布局和陈设也跟她的燕归居大差不差,连帘幔的花纹都一模一样。
她不得不再次感嘆苏璧的体贴跟用心,这些细节完美的消弭了她在新环境中起居本应出现的不安和紧张。再加上她对临华宫本来就熟悉,这下更是一下子就飞快带入了女主人的角色。
今日需去告庙和受册,因此二人穿着依旧十分正式。
松依仔细地为她上妆,又为她细心的插上了象徵身份的凤簪。
宁曦华从镜中望去,见苏璧脸上似有憾色。
「怎么了?」
苏璧笑嘆,「本还想效仿张敞为娘子画眉,但观娘子眉似远山,却是不敢下手了。」
宁曦华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她理解,男孩子嘛,也会对美妆产生浓烈的兴趣的。但大佬这话,属实是过于婉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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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赶时间,明天让你试试。」
苏璧低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旁的松依努力了半天,依旧是没能放下她快咧到耳根的嘴角。
没办法,郡主和殿下之间这个氛围真的是……太甜了!
她甚至都觉得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开始嫌弃自己多余又碍眼。
等二人到了太庙,又按照惯例祭拜了祖先。宁曦华也被受了册宝,正式成为了皇家玉碟记录在册的皇太子妃。
行完告庙之礼后,二人又匆匆赶到了宫中,向邵元帝谢恩。
等二人走完所有流程回到临华宫,已经是过了午时。
宁曦华换下了华服、卸去了钗环,整个人如释重负。
刚弄完,苏璧已经是在饭桌前等着她了,桌上摆着的全是她爱吃的菜,她便又高高兴兴的享用美食起来。
知道宁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苏璧也在饭桌上跟她聊起了天。
「吃好了一会儿去补个觉,晚点我们回宁王府去看岳父。」
宁曦华停下了筷子,有些惊讶,「今天?」
还没到回门的日子呢,成亲第二天就回府,不会引来非议吗?
苏璧夹菜到她碗里,淡淡道,「不用管别人怎么想,我只问你想回去吗?」
「当然想!」她毫不犹豫的干脆道。
昨天婚礼时老头子都快哭鼻子了,她当然想今天就回府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
苏璧轻笑,「那就一起回去,陪着岳父大人用了晚饭再回来。」
宁曦华用力点头,心情一下子就雀跃起来。
「苏璧你真好!」
苏璧怡然自得的收下了新婚妻子向他发来的甜言蜜语。
……
宁王府。
宁王正站在院中唉声嘆气。
曦华那丫头就走了一天,他就感觉这院中空落落的。少了个天天跟他顶嘴抬槓的闺女,心里怎么想都有些不得劲儿。
「哎呀二伯,你今天都嘆八百回气了!五妹妹是嫁人了又不是怎么着了,你这样子也太不吉利了吧!」
宁越杭实在看不下去,出言抱怨道。
还不等宁王飞来眼刀,宁越杭就又被自己亲哥给暴力制裁了。
「看起来人模人样,就是长了个狗脑子。二伯您别跟他计较,这小子口无遮拦惯了。」
宁王瞪了宁越杭一眼,懒得理他,继续嘆气伤怀去了。
这边宁越杭捂着头,委屈巴巴看了宁越言一眼,也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悻悻地向宁王道歉。
「二伯对不起啊,我的意思是说,五妹妹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太子殿下可稀罕她了!她在临华宫肯定吃香的喝辣的过的比在宁王府还自在,说不定压根就乐不思蜀呢!」
宁王:……
有了相公忘了爹。这下他更难过了怎么办?
宁越言看着宁王一脸忧郁,再次转身狠狠敲了他脑袋一下。
这个蠢弟弟,这话还不如不说!
宁越杭捂着头眼泪巴巴,他又说错什么了!?再这样下去二伯没有抑郁,他要先抑郁了!
呜呜呜!这个世界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他真的太不友好了……
「王爷!郡主……太子妃回来了!太子妃跟太子一起回府了!」
宁王立马一扫忧郁,一把推开了还挡在面前碍事的宁越杭,朝着门口就匆匆迎去。
宁越言安慰的拍了拍差点被推成一个旋转陀螺的宁越杭,也往前面跟了上去。
宁越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宁王府门口,苏璧正挽着宁曦华刚进来,就看见宁王风风火火地沖了过来。
「还没到回门的时候呢,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语气虽是责怪,但脸上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开心。
宁曦华笑嘻嘻上前挽住了宁王的胳膊,「想你了呀,殿下就拉着我一起回来啦!」
「你这孩子,也太不懂规矩了,净给殿下添麻烦。」说着狠狠点了下她的额头。
苏璧却是在一旁笑,「无妨,她开心就好。」
宁王却是看向苏璧,真诚道,「还要多谢殿下体谅。」
「岳丈大人言重了。」
宁曦华看不惯他们俩客套来客套去,干脆扯着宁王胳膊就往府内走。
「哎呀你俩别墨迹了,快走吧!」
苏璧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胳膊,再看向父女二人相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第99章 婚后2
饭桌上,宁王脸上的笑就没放下来过。
婚后是否幸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自己闺女眼睛里的光是骗不了人的。
就目前为止,他对苏璧这个女婿还是非常满意的。不说别的,就说这京城里有几个人能大方到新婚第二天就陪着妻子回娘家用饭的呢?
因此宁王对苏璧一脸和煦,苏璧也是挂着笑意,一家人都是其乐融融的样子。
除了宁越杭。
看见宁曦华回来了他当然是开心,但他还是对刚刚被自家二伯忽视的事情有些忿忿不平。
许是这样的氛围过于惬意轻松,苏璧看了闷闷不乐的宁越杭一眼,竟难得起了狭促捉弄的心思。
「四哥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惦记着让曦华带你去青楼听曲儿?不过京城人多眼杂,她怕是不能相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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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越杭先是被他一声「四哥」给喊得吓了一跳,等听到他后面说的话,脸色都白了。
「啪」的一声,宁王放下了筷子。
宁越杭缩着脖子,都不敢抬头看自家二伯。
「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倒是学人家去青楼?你自己去就算了,还敢拉上曦华?宁越杭,你别以为我顾忌着你父亲就不敢揍你!」
宁越杭分别偷偷撇了宁越言和宁曦华一眼,示意二人帮他说说话,却看到二人一个端起酒杯假装没看到,一个突然正襟危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宁越杭心中悲愤,正要张嘴告状,却被宁越言在桌下狠狠踩了一脚。
宁越杭嗷的一声叫出来,趁着他龇牙咧嘴之时,宁越言打圆场道,「四弟只是好奇罢了,并没有别的坏心思,日后多加教导便是,二伯消消气。」
宁越杭颤着被蹂躏的脚,心想他当然没有坏心思,有坏心思的都是他二哥!
宁曦华也赶紧附和道,「好了好了,老头子消消气,这不是没去么,四哥也就是一说,没那么严重。」
说罢还有些心虚的看了身旁的苏璧一眼。
苏璧却是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仍是一脸温柔。
宁曦华心里直翻白眼,大佬这也太阴险了吧,这不是明着威胁她只要敢再去他就跟老头子告状嘛!
她同情的看了一眼自家四哥。
死道友不死贫道,四哥保重!
宁王当着苏璧的面,也不好再发脾气,只是严肃说道,「我会给你父亲修书一封,你也不用回猗州了,下个月回京探亲的将士们就要返回北疆了,你跟着一起去,你大哥会在那照应你。」
宁越杭欲哭无泪,含泪背下了这个锅,接受了宁王的安排。
他怨念的盯着苏璧,心里疯狂吐槽。
他要收回之前对苏璧的赞赏!这个妹婿虽然大方但是也太记仇了吧!
宁曦华看着苏璧脸上隐隐的笑意,心里却是泛起了别样的温柔。
他一向稳重温和,像个孩子一样捉弄别人的恶趣味怕是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吧。
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是因为真的也把她的家人当作自己可以信赖捉弄的亲人了。
她转头看向大家,一脸严肃的老头子,幸灾乐祸的二哥,哀嚎不已的四哥,哪个又不知道苏璧的小心思呢?可没有人拆他台,大家都像不知道一样纵容着苏璧小小的恶作剧。
真好啊,宁曦华又看向身边的苏璧,脸上笑的灿烂。
除了她,他又多了许多亲人了呢。
……
从猗州回京,到她跟苏璧成婚几月,京城是意外的风平浪静,一片祥和。
苏旭和苏翰陆续大婚,婚后,一个被封为了睿亲王,一个被封为了端亲王。
四公主也在前几日出降,整个春天京城里的喜事都没间断过。
「你说他们怎么都没动静了?」
宁曦华还以为回京后就得血雨腥风的,毕竟在猗州时都差点快撕破脸了。
苏璧看着歪在贵妃塌上叼着果子的宁曦华,摇了摇头,倾身也挤上了塌去。
本就是单人塌,身高体长的苏璧一上去,整个就拥挤起来,宁曦华基本是被他整个抱在怀里,两个人贴的紧紧的,没有丝毫缝隙。
这还没完,他低头顺嘴就叼走了她刚咬了一口的果子,整个人一脸惬意。
宁曦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同他计较。
自从成婚以来,苏璧就像是患了肌肤饥渴症一样,走路要揽着她,睡觉要抱着她,连平常她躺在榻上无聊看书,他也非得挤上来贴着她。
好像不跟她时刻贴贴他就浑身难受一样,她从前可没看出来这大佬还是个粘人精啊!
说了他又不听,挣不脱又打不过,时间久了她也习惯了。
苏璧在怀里将她调整了一个靠起来最舒适的姿势,这才慢悠悠开口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他们在猗州暴露了不少眼线,也折了不少人,又弄不清我们手上有没有证据,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那总不能就这样僵持着吧?」
苏璧看向远处缓慢聚集起来的阴云,淡淡开口。
「不急,快了。」
……
这日苏璧有事,宁曦华便一个人回了宁王府看老头子。
从宁王府回临华宫时,天上又下起了雨。
马车从街上行过,宁曦华掀开了车帘,看着外面的雨幕。
许是赶上了雨季,这几日京城的雨就淅淅沥沥的没停过。
行人都在急匆匆避雨,宁曦华却在一众纷乱的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并没有躲雨,而是像一个游魂一样失魂落魄的飘荡在雨中,单薄的身影被浇的湿透。
她有些惊讶,立马叫车夫停住,撑伞下车走向她。
宁曦华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在身后用伞遮住了她的头顶。
那人后知后觉的发现,转过身来,一双眼如沉寂的死水,但仍是认出了她。
「不管什么事,先上车吧。」
说罢便让松依扶着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她也没有拒绝,只是表情有些呆滞的说了声谢谢,便僵硬着上了马车。
马车上,宁曦华翻出了备用的干净衣服披在她身上,又给她递了一杯热茶。
她捧着茶半晌才回过神来,木木的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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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环境和微微烫口的茶似乎让她找回了走散的魂魄,她看向宁曦华,认真的道谢。
「谢谢太子妃。」
声音仍是虚弱,但眼神却十分真挚。
宁曦华摇了摇头,「举手之劳而已,只是你是希望我送你回睿王府还是回怀化将军府?」
她看着对面状态十分差的睿王妃秦颂雅,有些踌躇。
「还是你哪儿都不想去,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第100章 秦颂雅
秦颂雅看着宁曦华有些担忧的模样,开口问她。
「太子妃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这样吗?」
宁曦华愣了愣,嘆了口气。
马车停的地方离睿王府不远,秦颂雅身为睿王妃,只身出现在街头,身边一个僕人都没有,又是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显然就是在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她自己一个人偷跑出来的。
什么事能让一个亲王妃如此模样?宁曦华想到了现在身为睿王侧妃的林梦璃,心中有些瞭然。
她又何必戳人痛处呢?
「说实话,我不想多管闲事。」
秦颂雅却无奈的笑了一下,「既如此,太子妃又何必让我上车?让人瞧见了,又得揣测临华宫和睿王府的关系了。」
如今临华宫跟两个亲王府关系微妙,她确实不应该让她上车徒生是非的。
宁曦华摇了摇头,只说了句,「女孩子在雨里淋久了对身体不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好好对待自己。」
秦颂雅似是有些恍惚,前言不搭后语道,「可其实不是我的错。」
宁曦华却是听懂了,「那就更不要拿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了,不值得。」
秦颂雅看着宁曦华温和的目光,一时间有些迷茫。
「那什么才是值得的?我又能怎么做?旁人看上去是光鲜亮丽的亲王妃,可实际上呢?」
说到最后,语气竟带上了一丝嘲讽。
宁曦华又嘆了口气,她实在不太擅长开解别人。
「你究竟想要什么,什么就是值得的。至于该怎么做,你不应该问我,或许应该回去问问秦将军,他是你的亲人,也是你最大的依靠,不是么?」
秦颂雅似乎是被这句话点醒了,眼神一下光亮起来。
「世俗总是对女子太多束缚和禁锢,但你已经比普通女子幸运许多了。因为你尚且有那个能力去打破这个枷锁,只看你自己愿不愿意争上一争了。」
秦颂风父母双亡,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二人年纪相差十几岁,他几乎是将秦颂雅当作女儿一般亲手拉扯大的,对秦颂雅疼爱的很。
这也是为什么孙贵妃和苏旭宁愿使了不光彩的手段,也要让她嫁过来。他们就是吃定了秦颂风再不愿意,为了妹妹的幸福,也会对苏旭和孙家礼让三分,最后不得不被迫绑在苏旭这条船上。
但只要秦颂雅狠心弃了这条船,秦颂风必定不会给苏旭和孙家好果子吃。
秦颂雅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眼神坚定了起来,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太子妃一语惊醒梦中人。多谢太子妃开导,还得劳烦您将我送回将军府。」
宁曦华见她神色,知道她想开了,点头便吩咐车夫改道。
将秦颂雅送回将军府后,宁曦华回了临华宫,苏璧已经办完事回来了。
她顺嘴提起了路上遇见秦颂雅的事情。
苏璧见她一脸八卦的表情,便知道她想听什么了。
「前些日子有线报说是睿王妃似是怀孕了,但还未足月。三天前,睿王妃和侧妃起了争执,当晚,许多太医进了睿王府。但这几日,睿王府并没有传出侧妃被罚的任何消息。」
虽然早猜到跟小白花有关,但她没想到她这么能折腾。
「所以说,林梦璃将秦颂雅的孩子给弄掉了,苏旭偏袒林梦璃,因此今天秦颂雅才离府出走雨中游荡?」
宁曦华瞬间心疼起她来,才刚刚小产就被这么对待,被气的不顾身体跑进雨里,这得是多大的委屈啊?
苏璧点了点头,又说起了另一桩传闻。
「听闻秦颂风本来准备将妹妹许给自己的下属,二人也算是情投意合、青梅竹马,似乎连庚帖都换过,只差下定。」
可后来孙贵妃和苏旭使计害秦颂雅落水,逼得邵元帝下了赐婚的圣旨。再是有情人,也只能就此分离,两两相望。
怪不得之前秦颂雅问她什么是值得的呢。
她放弃了爱人,被迫成为了众人艷羡的亲王妃,却换得丈夫宠妾灭妻,痛失亲子。这是个女人都忍不了吧?
苏旭果然是个绝世大渣男!
宁曦华替秦颂雅有些不平,横了一眼苏璧,语重心长。
「所以男人三妻四妾,苦了女人不说,还只会后宅不宁!」
苏璧被她说的失笑,「我就只你一个,后宅不宁也只能是你作的,跟旁人有何相干?」
宁曦华一脸震惊,「你说我作?」
苏璧:……
失策,果然不能跟妻子顶嘴,她们的思维好像永远都不在原先的重点上。
……
翌日,临华宫却是收到了来自怀化将军府的谢礼,面上是称感谢太子妃将途中避雨的睿王妃顺路送回将军府。至于为何没送回睿王府,围观的聪明人都绝口不提。
来送礼的小厮还专门私下跟松依交代了有一个妆匣是专门给太子妃的。宁曦华会意,单独从礼品中抽出了那个妆匣,里面果然躺着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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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颂雅在信里郑重感谢了她,称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余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更是十分婉转地暗示宁曦华如有所求,今后必定相助。
宁曦华拿着那封信,若有所思。
而后她转身问苏璧,「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回点礼,送个顺水人情?」
苏璧倒是无所谓,一幅都听她话的样子。
「你想送什么?」
宁曦华转了转眼珠,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就送她个消息吧。」
虽说不能让她立马就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出口恶气还是可以的。
说罢就提笔回了一封信,差怀流亲自送了过去。
苏璧似是知道她写了什么,笑道,「你想看好戏?」
宁曦华扬了扬头,「放了林梦璃这么久不动,现在也该派上点用场了。」
……
怀化将军府。
「睿王来请罪了,说是要接你回王府。」
秦颂雅合上了信纸,转身向下人吩咐道,「收拾一下,准备回睿王府。」
「颂雅,你真的想好了吗?」
秦颂风英武的脸上满是心疼和担忧。
「哥,我想好了,苏旭不值得。」
她看着窗外被风摇动却依旧坚挺的梨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若是一直相安无事,我也就认命了。可苏旭在后宅之事上不是能拎得清的人,我又不擅这等后宅阴私。我已经为自己的懦弱付出了代价,若仍是执迷不悟一辈子都陷在睿王府后院那个泥潭里,还不如现在就自行了断,还能得个干净痛快。」
「瞎说!」秦颂风被妹妹决绝的话吓得不轻。
「哥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想要做什么哥帮你就是,千万不可自暴自弃!」
秦颂雅看着他关心焦急的眼神,笑了。
太子妃说的没错,哥哥才是她最大的依靠,她不应该唯唯诺诺,怨天尤人的。
她攥紧了手中的信,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次,她要为自己争一次。
第101章 嫡庶
睿王府。
苏旭知道这次的事情理亏,因此放下了身段,说尽了好话,这才顶着秦颂风的黑脸将秦颂雅接回了府。
「王妃,你受苦了,本王保证以后一定对林侧妃多加教导,让其谨言慎行。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了她这回。」
秦颂雅心中冷笑,面上仍是一副伤心的样子。
「妾身也有错,不该一时负气就离府出走,让王爷担心了。至于林侧妃……算了,妾身最近不想见到她,还望王爷体谅。」
苏旭连连点头,「无妨,本王已经罚她禁足了,必不会扰王妃休养。」
他却是放下心来。果然,王妃系出名门,端庄娴雅,大度容人。
即使因璃儿的原因意外流产,也只是使了点小性子回娘家,他一哄,立马就回来了。甚至看在他的面子上,都没有提惩戒璃儿的事情,贤妻当如此。
想到这,他对林梦璃有些心生不满。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他心里怎么想都不太舒服。
当晚,他去了林梦璃住的院子,本意是想嘱咐她最近少惹王妃生气,却是一进院子,就被她扑了个满怀。
「王爷,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理妾身了!」
说罢竟是眼眶含泪嘤嘤嘤哭了起来。
苏旭本来是想说她两句的,但一看她这副样子,心又软了下来。
他伸手拂去她的眼泪,「好了,别哭了。要真是不理你,还能在王妃跟前帮你说好话吗?」
林梦璃哽咽,「可真的是不是妾身的错啊!当时王妃伸手想教训妾身,妾身闪身躲过了,王妃没站稳才摔下去的!妾身一根手指头都没碰着她!」
苏旭没搭腔。
林梦璃一脸不可置信,「王爷你不信妾身?」
说实话,自从见过璃儿之前在临华宫找人诬陷宁曦华后,他对她的话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不问缘由的相信了。
成婚这些时日,虽然他还是跟她像往常一样柔情蜜意,但却总觉得的少了点什么。
林梦璃见他沉默,哭的更凶,泪珠一滴滴滑过脸庞,好不惹人怜爱。
「殿下,你还记得你之前对我的承诺么?为了你,我连自尊自爱都不顾了,如今才多久,你竟是已经不信我了么?」
苏旭见她急得换了称谓,不由自主想起了二人从前的日子。
那时苏璧刚刚回国不久,父皇又是赏赐临华宫又是赏赐微园的,似是把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而从小就被母妃教导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自己,好像一下子就成了一个笑话。
原来他不是最尊贵最受宠爱的那个皇子,他得向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大哥行礼,因为他是太子。
哪怕他能文能武,屡屡得到父皇的夸赞和肯定,他也不能取而代之成为太子。只因为他是庶出,而苏璧是中宫嫡子。
凭什么呢?明明他比这个从琉国回来体弱多病的大哥优秀得多,凭什么他就得屈居他之下?只因为可笑的嫡庶之分?
就在他最否定自己的时候,他遇见了林梦璃。
不记得是哪个臣子举办的宴会上了,他听从母妃和外祖父的安排前去赴宴,只为了跟这些下面品阶一般的臣子打好关系。
宴会空隙,他去了院子透气,却撞见了一群女子正在欺负一个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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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以为爹今天带你来赴宴你就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不过是一个庶女,成天异想天开,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那小丫头被推倒在地,一身羸弱,眼神却异常明亮。
「我是庶女又怎么了?不就是因为先生多夸了我几句么,你们就是嫉妒我比你们优秀!你们凭什么欺负我?就因为你为嫡,我为庶?可笑至极!」
「你还敢嘴硬!」说着就欲动手。
他却是出现一把拦住了她,将小丫头扶了起来。
等他自报家门,围着的一众人吓得纷纷四散,只剩下那个小丫头满脸崇拜的看着他。
「你好厉害!」
后来,他才知道小丫头叫林梦璃,是吏部郎中的庶女。因为身份低微,在府中经常被欺负。
他忽然就觉得林梦璃身上有他的影子。
她身为庶出,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嫡出的姐妹优秀许多。虽然被欺负,但却从来都不低头服软,每每都是顽强抗争。
他想帮她一把,就像帮自己一样。
所以他刻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对她的重视,给她送去金银珠宝解决她的窘迫,威慑她的姊妹让她日子好过些。
天长日久,小丫头渐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对他也越发倾慕。他也因喜爱她的才气和坚韧,自然而然地和她走到了一起。
之后哪怕宁曦华那样的高门贵女苦苦追求,他也不曾动摇分毫,只觉得宁曦华高高在上,不如林梦璃温婉可人。
可如今,好像一切都变了。他说不出来哪里变了,却总感觉他跟梦璃之间不像从前了。
苏旭回过神,看着林梦璃红肿的眼,想起他婚前因醉酒强要了她,到底是对不起她。
他嘆了口气,轻柔的抚上了林梦璃娇媚的脸。
「是我不好,不哭了。一个孩子罢了,没了就没了吧。今后璃儿给我再生一个好不好?」
听见苏旭轻声低哄,林梦璃慢慢收了眼泪。
她脸上泛起了红晕,一脸娇羞,仍是噙着泪水的眼睛满是倾慕的看着苏旭,似乎满心满眼都是他。
她知道苏旭最是喜爱她这副模样。
果然,苏旭怜惜地拭去了她的泪珠,倾身吻了下来……
正院里。
「王妃,王爷又宿在林侧妃那了。」
秦颂雅慢慢挑了挑灯芯,一脸嘲讽。
「随王爷去吧。」
……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知夏深。
京城的雨断断续续下了个把月,近日总算是放晴了。
天气一晴,温度就起来了,夏天也就悄悄来了。
这日,一向苦夏的宁曦华正在水榭中午睡,脸上搭着帕子,身边吹着湖风,好不惬意。
可偏有人非要来扰她清净。
脸上的帕子被半掀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睁眼吐槽,便被人用唇堵了嘴。
这一吻极尽缠绵,温柔的宁曦华都不忍破坏了这个美好的时刻。
眼睛还是被帕子半遮着,她静静回应着来自爱人的温存。
一吻罢了,苏璧干脆将宁曦华一把抱起,自己翻身上了塌,将她轻柔地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很早之前就想这样做了。」
那时她刚来临华宫,午睡时嫌弃屋外蝉鸣扰人,也是这样将帕子搭在脸上,横在贵妃塌上,宛如一幅海棠春睡图。
他掀起帕子想让她去水榭里去睡,可在撩起来手帕的那一刻,他却只想亲吻她娇艷欲滴的嘴。
如今想法成真,他不得不感嘆命运的奇妙和恩赐。
宁曦华娇横他一眼,嗔道,「原来你早就图谋不轨了!」
苏璧失笑,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柔情。
「是啊,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第102章 端王府
两个人腻歪了半天,才说起了正事。
「端王几日后要在府中设宴,广邀群臣及其家眷,帖子也送到临华宫了。」
宁曦华有些意外,苏翰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这等张扬行事不太像他的作风。
「设宴?什么由头?」
苏璧搭在她腰上的手漫不经心地玩着她的腰带,开口解了惑。
「前几日端王妃被诊出了喜脉,已是三月有余,太医说大概率是个皇孙。父皇得知十分高兴,本打算在宫中大摆筵席,但怕冲撞了胎儿,这才改为让端王自己设宴。」
宁曦华挑眉,这么大张旗鼓?
这皇长孙还没出生呢,邵元帝也不怕折煞了这孩子的福气。不过看这架势,邵元帝倒是对即将降临的皇长孙很是重视,连苏翰都要跟着水涨船高了。
「我总觉得,这次宴会怕不是又精彩的很。」宁曦华笑道。
皇长孙啊,按照邵元帝那盼孙子的劲头,群臣估计又要蠢蠢欲动了。
「谁知道呢。」
苏璧也是淡淡一笑,语气意味深长。
……
七日后,端王府。
宁曦华刚到王府门口,便看见门前的车水马龙,这架势可跟去年临华宫设宴有的一拼。
苏璧先下了马车,转身小心地将她扶了下来。
门口迎宾的小太监眼尖,立即高唱,「太子太子妃到!」
尚在门口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
只见太子一身竹绿暗纹衣袍,头带碧玉玉冠,身如修竹,面若皎月,不禁暗嘆太子殿下不愧担得起君子如玉的美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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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他挽着的太子妃,也是一身湖绿罗衫,外面罩了层浅青色的薄纱,在这炎炎夏日显得格外清爽。清风拂过,材质柔软轻薄的衫裙便层层叠叠飞舞起来,再加上太子妃明艷大气的脸庞,更给人一种翩然若仙之感。
这一对璧人一现身,格外引人注目。不仅因为身份,就单看脸,也比其他的达官贵人要来的养眼的多。
苏璧弯下腰,细心为宁曦华整理好了被风吹乱的衫裙,而后携着她的手,施施然迈进了端王府的大门。
徒留一众围观者感嘆太子太子妃二人夫妻恩爱,鹣鲽情深。
「哎,这大夏天的,要不是为了看热闹,我才懒得来。这衣服再轻薄也没有在家只穿一件舒适啊。」
宁曦华面上得体的微笑,小嘴却是不停在低声地叭叭抱怨。
嘆气,她为了在现场吃上第一手的瓜,真的付出了好多。
苏璧失笑,有意逗她,「没办法,忍忍吧,等回了家不穿也是可以的。」
宁曦华大庭广众不好翻脸,挽在他臂间的手只能暗暗用劲,捏起来一块肉狠狠揪了一下。
苏璧面不改色,仍是一脸温柔,也就随她揪着,声都不吭一下。
宁曦华揪完了又有些心疼,用手轻轻摸了摸那块地方,但看见他眼里的狭促,又傲娇地「哼」了一声。
苏璧笑意更深,二人便这么暗地里打情骂俏的入了席。
等理好了碍事的长衫长裙,宁曦华才有心思去打量席间众人。
苏翰仍是一脸的文质彬彬,但跟不同的客人寒暄时,却也是十分得体,丝毫看不出他书法里的文人傲骨。
作为宴会主角的端王妃,姚玉灵自是光彩照人。虽是怀有身孕,但她衣着宽松,还看不出显怀的样子。
跟别家闺秀不同的是,姚玉灵虽然也是长相温婉,端庄贤淑,但眉间却有一丝别的女子没有的英气。想来是因为出自威远侯府,自小看着父兄征战沙场,耳濡目染下也有了将门之女的大气和英姿。
宁曦华直觉姚玉灵即使不是有勇有谋,最起码也是个识大局、懂取捨的果断之人。
姚玉灵见她看过来,冲着她温柔一笑,抬手向她遥遥敬酒。
宁曦华也端起了杯子,向她回敬了一杯,低头饮尽。
姚玉灵身边的苏翰发觉她杯中空了,体贴地又斟上了一杯果酿,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她累不累。
她轻笑着回不累。二人你来我往皆是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五皇弟和五弟妹真是恩爱,想来之后皇长孙也是聪慧机敏,前程似锦。」
苏旭发出了羡慕的感嘆,似是真的期望即将降临的皇长孙万事顺意。
宁曦华却从中听出了满满的酸味。不知道不久前刚没了嫡子,看到邵元帝对皇长孙这么重视的苏旭现在是什么心情?
想到这,她又将目光投向了秦颂雅。
只见秦颂雅面色平常,一如所有来参宴的高门主母一样,面带着略显疏离的微笑,端庄得体,丝毫看不出异常。
宁曦华心下嘆气。
秦颂雅发现了她投来的隐含担忧的目光,客气的向她点了点头示意,面上的笑意却是真诚了几分。
而坐在苏旭另一侧的林梦璃却以为宁曦华在看她,脸上闪现出了不甘、愤恨和恐惧,最后只剩一脸复杂。
宁曦华却不屑于去研究小白花的想法,因为看秦颂雅今天这般沉的住气的模样,小白花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这边苏翰听到苏旭意味深长的夸赞,一脸自然回道,「三皇兄谬赞了。王妃这胎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本不该如此张扬,此次设宴也是为了讨父皇高兴。再说了,论起夫妻恩爱,太子和太子妃才真是琴瑟和鸣。」
一番话不仅炫耀了邵元帝的重视,更是把战火烧到了苏璧和宁曦华身上。
这厢苏璧刚给宁曦华剥了个虾,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淡然自若地放进了她碗里。而后优雅地用毛巾拭干净了手,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不过两情相悦罢了。」
听见苏璧也不谦虚,就这么明晃晃应了下来,还当众秀了波恩爱,宁曦华只能僵着脸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嘴角不动,用只有苏璧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嘀咕道,「大佬,咱就是说,可以低调点的,毕竟是人家的主场。」
苏璧也习惯了她婚后时不时喊他大佬,仍是一脸坦然,也轻声回道,「低调什么,本来就是事实。」
宁曦华看着苏旭和苏翰脸上僵了一秒的表情,不由暗暗吐槽。
虽说是事实,但人家却觉得你在含沙射影好嘛!
不说别的,就这两对,一个是外祖父苦求来的婚事,一个是母妃恶毒算计来的婚事,哪个是两情相悦才成婚的?
宁曦华又转头看了悠然自得的苏璧一眼。
啧,总觉得大佬是故意的呢。
第103章 文心居
苏翰和苏旭讪讪而笑,也不再自讨没趣找苏璧搭腔。二人你来我往,又一番明嘲暗讽之后,才暂时休战。
席开,众人皆是挨个祝酒,祝福的吉祥话接连而出,都不带重样的。
宁曦华在下面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这简直是给她这个学渣上了一堂免费的文学课啊,辞藻华丽不说,有的还引经据典,看的她是嘆为观止。
苏璧却是不管那么多,只顾着给她投餵。导致宁曦华一边吃一边抬头看,一场宴席下来还挺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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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酣时,宁曦华却注意到了秦颂风似乎是喝高了,拉着苏翰不停的敬酒。
苏翰拗不过一个武人,又不想得罪秦颂风,倒是被灌了不少酒下去。
她下意识看了苏旭那边一眼,果然苏旭看见自家舅哥对着旁人如此亲密,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林梦璃却有些幸灾乐祸,柔声安抚着身边的苏旭。
而秦颂雅却仍是一脸沉稳,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哥哥的情况,也感受不到苏旭的怒意和冷落。
宴席过半,人们纷纷离席,相互走动起来。
宁曦华却是懒得挪地方,有些懒散的偷偷半倚着苏璧。
「好无聊啊,还以为有什么好戏呢。」
苏璧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支撑住了她全身的重心,让她偷懒偷的更舒适一些。
「你看。」
说着就示意她看向林梦璃,有个婢女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林梦璃被撞后不是生气,表情却是有点慌张。
宁曦华仔细看了一眼她不自然端着的衣袖,那婢女似乎是趁着撞她之际给她塞了什么东西。
啧,这套路她熟啊!
她瞬间打起了精神,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再看一眼场上,姚玉灵因为身体原因已经回去休息了,苏翰被秦颂风不知道拉到哪儿去继续发酒疯了,苏旭一个人坐在那喝闷酒,林梦璃跟苏旭说了什么之后也是转身出去了,临走前还小心地偷瞟了宁曦华一眼。
过了一会儿,有个婢女过来跟苏旭说了什么,苏旭也离了席,只剩秦颂雅还端坐在那里。
宁曦华有些坐不住了,直觉告诉她再不行动就吃不上热乎的瓜了!
她向着秦颂雅的方向走去,二人轻声交谈,旁人只当她们在寒暄。
秦颂雅见宁曦华过来,面色软和了下来。
「还要多谢太子妃赐药。」
她说的是她当时让怀流随信附上的一颗可以缓解噬心丹发作的解药。
宁曦华摇头,「我也不全是为了你,不过是为了借你之手报当初苏旭和林梦璃欺辱之仇罢了。」
秦颂雅知晓三人过往恩怨,见她直爽,毫不掩饰对那两人的厌恶之情,也是笑了出来。
「太子妃坦荡,我却不是不懂感恩之人,今日过后,林侧妃怕是再不会出来碍您的眼了。」
秦颂雅语气清淡,面色却闪过一丝嘲讽之色。
宁曦华面露兴色,「哦?她在哪?」
秦颂雅见她兴致勃勃,一脸瞭然,笑道,「若太子妃有雅兴,可前往花园旁的文心居附近转转,那里风景不错。」
宁曦华点头,「多谢。」
别过秦颂雅,她转身就回去找了苏璧。
「我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去文心居看戏,有没有办法?」
嘿嘿,遇事不决,先找大佬。
苏璧挑眉,「倒是有,不过?」
宁曦华会意,为了八卦,果断放下尊严,「郎君~~~相公~~~拜託啦~~~」
一句话说的千娇百媚,矫揉造作的她自己都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
苏璧却是一脸受用,带着她就去了花园里。
等到了花园无人的角落里,苏璧一把打横抱起她,一路穿花拂柳,却是身如鬼魅,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还在她没见过世面的暗暗惊嘆时,苏璧竟是带她悄无声息地翻进了文心居的后窗,又抱着她跃上了高高的房梁。
她本来还担心这位置会不会太过显眼,但一打量,就发现这里真的是位置绝佳,堪称吃瓜前排vip座。
因着文心居似乎是专门用来书写作画的文雅之所,因此周围墙壁挂满了捲轴,为显素雅飘逸,每根樑上居然也都挂着纱幔。
他们躲着的这根房梁位于房间最后方,而且因这横樑粗宽,容下两个人也不显逼仄。层层的纱幔很好的遮住了两人的身影,只要两人不发出声响,房间里的人即使无意抬头也绝不会发现两人。
许是苏璧速度够快,他们到达时,文心居还空无一人,只房间里散发着幽幽的兰香。
苏璧伸手给宁曦华餵了颗丹药。宁曦华这才反应过来,小声道,「香有问题?」
苏璧点头,「会让人情绪兴奋,容易冲动。」
好傢伙,这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最先出现在文心居里的是林梦璃,她也不敢点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稍显紧张,似乎是在等人。
不一会儿,门响了,林梦璃连忙迎了上去,却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脸。
「怎么是你!」
她语带惊恐,侧身就想立马离去。
苏翰也很惊讶林梦璃在这里。
他本是被秦颂风在花园缠着喝酒,秦颂风中途一个人踉踉跄跄去了净房却半天不见他回来。他担心出事,又听见文心居有动静,便寻过来看看。
看见林梦璃,他本能的觉得不太对,却因醉酒迟钝了些许,屋中的薰香更是让他脑袋有些发昏。
但看见林梦璃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加之又是在自己府中,心里的恶意瞬间越过了原本的警惕。
他沖林梦璃笑得轻佻,「怎么,这是我的府中,我不能来?」
林梦璃浑身紧绷,像一个正被攻击的刺猬一样竖起了全身的防御。
「既然端王殿下在这,那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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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就想越过他开门出去。
苏翰却是闪身拦住了门,看着她脸上的不安,感觉十分有趣。
「你这么着急,怕不是又在这里私会哪个情郎?你的睿王殿下知道你这么放荡么?」
林梦璃的声音瞬间变得尖利起来,「请端王殿下自重!」
说完还带着惊喘,一副不堪其辱的样子。
苏翰却是笑了,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画面。
他盯着林梦璃那张带着惊恐却仍显娇媚的脸,满腔恶意,语带调戏道,
「林侧妃,那天你在马车里抱着我的腿求我的时候,可没让我自重。」
第104章 修罗场
「你闭嘴!」
林梦璃怒道,苏翰的话让她想起了不堪的那一夜。
「若不是你趁人之危,我又如何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苏翰也不恼,反倒笑的更为开怀。似乎看见林梦璃越屈辱,他就越兴奋。
「林侧妃这话怎么说的跟我欺辱你了似的?那晚我可是没碰你一根手指头,不过是在你同我的车夫纠缠时,被迫欣赏了一下春色罢了。」
他勾起嘴角,笑的轻浮,面上再找不到一丝文人风雅之色,更像是了一个看惯风月的浪荡子。
「哦对了,也不算没有碰你。」
苏翰似是终于回想起了某些细节,视线落在了林梦璃娇艷的双唇上,一脸的回味。
「毕竟林侧妃的红唇,还是很让人难忘的。」
房樑上的宁曦华一脸震惊。
是她理解的意思没错吧?!
这个八卦不仅刺激,还这么香艷的嘛!
原来林梦璃那晚被怀流丢在郊外密林,跟她那啥了的居然是苏翰的车夫!
宁曦华突然感觉腰间一紧,她转头看去,只见苏璧眸色深沉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以为有什么事情,朝他露出了疑问的表情。
苏璧却是将视线放在了她的唇上,只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下面的林梦璃已经是被这几句话击垮,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你变态……」
比身体的凌虐更让人痛苦的,是那晚旁观的苏翰不停用着最低贱粗俗的言语对她精神上的折磨。
如今,他还是不肯放过她,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她有多骯脏,有多放荡。
听见林梦璃的咒骂,苏翰却是笑的更为畅快,俊秀的脸上满是扭曲的快意。
「不及林侧妃手段高明。那晚之后你不是立马就找了苏旭做冤大头么?也不知道你的睿王殿下知道他被最爱的女人生生戴了顶这么大的绿帽子,会有何感想?」
所有不堪的秘密被他一语道破,林梦璃顾不得原本的愤怒,整个人只剩下了惊恐,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可苏翰仍旧不肯就此罢休,他伸手抬起了林梦璃小巧的下巴,用跟那晚发现她时一模一样的姿势捏住了她的脸。
「我还要谢谢你的情报呢,否则我怎么会猜到苏旭在猗州会有那么大的动作?今后,还要请林侧妃继续,多多指教啊!」
林梦璃双手抓住了苏翰的手,眼睛里全是恐惧。
是的,她不仅对苏旭不贞,还背叛了他。她将无意中得知的情报告诉了宁曦华的人,也告诉了苏翰。
原本她只是全心全意的想做苏旭的妻子,可如今,她不仅背叛了他,还被人两边要挟。
宁曦华用噬心丹挟制她,苏翰用她的秘密威胁她。她就像一个走在独木桥上的人,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怪不得。
宁曦华暗自嘀咕,她就说怎么按得那么好,这边苏旭传播瘟疫猗州被封,那边苏翰就派杀手倾巢出动,敢情苏翰也是从林梦璃那得到的消息,想从中浑水摸鱼啊。
她暗中摇头,这小白花还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旭要是知道他的计划是因为小白花的原因才功败垂成的,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的捶胸顿足。
才想到苏旭,就听见文心居门后的响动,似乎是有人不小心踉跄了一步,声音格外明显。
「谁?」
苏翰最先警觉起来,发声质问。
而后一声巨响,文心居的大门就被人踹开了。
门口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一身的杀气,月光只照亮了他一半的脸庞。
林梦璃微张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苏旭。
怎么会这样!?
她今天本是收到了纸条,以为宁曦华用缓解噬心丹发作的药物约她见面,毕竟上个月她就在睿王府里收到了同样的字条和一枚丹药,那个字迹她认得。
可如今出现在文心居的人不仅变成了苏翰,连苏旭也来了!
「啪。」
林梦璃好像清晰地听到她一直小心翼翼走着的那根独木桥,断了。
樑上的宁曦华却是瞬间坐直了腰,一脸兴奋。
来了来了!好戏开始了!
传说中的修罗场!真刺激!
下面苏旭脸色铁青,若是他现在手上有剑,必一剑斩了这对狗男女!
亏他听见婢女传信,以为林梦璃身体不适特意来寻,没想到等着他的却是这么一场大戏。
想起自己一直以为酒后强要了林梦璃,心存愧疚至今,甚至对她将王妃弄小产了也不放在心上,他就想狠狠扇自己一耳光!
听到林梦璃出卖他向苏翰透露了情报,他更是觉得自己一直像个傻子一样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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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心爱她,怜她,护她,可她究竟把他当什么了!
苏旭额头上青筋暴起,上来就愤怒地冲着苏翰挥拳而去。
苏翰本就是文弱书生一个,一时躲避不及,竟被他狠狠一拳打到了地上。
而后苏旭一手提起委顿在地的林梦璃,掐着她的脖子,双眼通红地问道,
「为什么?」
林梦璃被掐的难受,害怕的只会哭着拼命摇头,眼睛里全是恐惧和祈求。
地上的苏翰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嘲讽道,「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三皇兄对她要打要杀可以回府,但可别在我府邸上动手,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苏翰一句话,瞬间浇醒了被愤怒沖昏头脑的苏旭。
前面的宴席还没散场,文心居离设宴的地方只隔了一个花园,若是闹大了,只会让他丢脸,给众人徒增笑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手仍是掐着林梦璃,声音冰冷彻骨。
「五皇弟今日的款待,为兄来日必将十倍奉还。」
说罢便拖着林梦璃,转身就走,丝毫不顾及林梦璃一路上的磕绊和求饶。
苏翰也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好了衣裳。
他摸了一下些微肿起来的嘴角,满脸阴沉。
而后却扬起了依旧温和的笑,朝着前厅去了。
来宾们还在等着他散宴送客。
人去楼空后,宁曦华才拍了拍苏璧的肩膀,「我们也走吧。」
苏璧点了点头,依旧抱起了她,原路朝着会厅掠去。
等宁曦华再次出现在席间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的宾客都在窃窃私语。
众人闪烁的目光不停地投在苏翰和秦颂雅身上。
宁曦华挑眉,看来在她看戏的时候,秦颂雅又做了什么让刚刚发生的事情人尽皆知了。
第105章 枷锁
苏翰不是没看到周围人看过来的异样的目光,自然也反应过来自己怕是中了套。
他四下找寻秦颂风的身影,却见秦颂风跌跌撞撞的进了厅中,还高声叫嚷着。
「说好一醉方休的!怎么我老秦上了个茅房殿下就不见了,怕不是喝不了故意躲我酒呢!」
这番醉话说的粗俗,丝毫不怕得罪了苏翰。再加上他歪歪扭扭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倒也不像是装的。
苏翰此时没有心情分辨秦颂风究竟是不是幕后黑手,苏旭带着林梦璃走了,他得把剩下的这个烂摊子收拾好,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他也得圆回去。
「秦将军说笑,我找了你半天,中途还因为天黑路滑摔了一跤,你此刻却如此不承我情。」
说罢还摸了摸微肿的嘴角,一脸的苦笑。
宁曦华暗嘆,这演技,奥斯卡都得给他颁个小金人。
若不是她刚刚全程围观,怕此时也得相信苏翰是因好心寻找秦颂风才受的伤。
可周围的人显然都知道些什么,对苏翰的这番说辞虽然面无异色,但心里却并不相信。
刚刚有在花园闲逛的同僚听见了文心居里的动静,本以为是端王府上哪个不检点的婢女小厮背着主人厮混,哪料竟远远瞧见了端王、睿王和睿王侧妃三人。
虽然离得远,听不清他们三人在说什么,但看那剑拨弩张的气氛,再看睿王最后拖着侧妃愤怒离去的身影,傻子也能猜到三分了!
因为动静太大,发现这事的还不止一人。再加上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偷偷跟厅中不知道情况的众人说起这八卦来,此事便一传十、十传百的扩散开来。
本还有人觉得此事过于荒唐,但如今一看端王明显被人揍肿的嘴角,还有临近散宴仍旧迟迟不出现的睿王和睿王侧妃,也不得不对这事信了几分。
毕竟在自己府中,端王还能把嘴角摔肿了,这个理由也太过牵强了。
众人又不禁有些怜悯地看向仍是一无所知的睿王妃,怕是没人敢告诉她她的夫君被人戴了绿帽子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秦颂雅仍是一副端庄沉稳的模样,对众人投来的目光故作不知。
苏翰匆匆宣布散宴后,她也没有询问自家王爷的去处,只是听婢女耳语了几句,便一脸失魂落魄的告辞离开了。
宁曦华看完好戏,也懒得多留,拉着苏璧就离开了端王府,坐上了回临华宫的马车。
马车上,苏璧有些好奇的问她。
「你帮着秦颂雅除掉了林梦璃,就不怕她反倒藉此机会重获苏旭的欢心么?」
宁曦华知道他的意思。
毕竟在这个时代,以夫为天才是女子的常态。在苏旭看清林梦璃的真面目,对秦颂雅心存愧疚的之时,正是她彻底收拢丈夫的心,坐稳端王妃之位的绝佳机会。
而没有了林梦璃从中搅局,秦颂雅又跟苏旭同心同德时,秦颂风和他身后的御林军无疑就成了苏旭最大的帮手,此事反倒实际上帮了苏旭一把。
宁曦华摇了摇头,肯定道,「她不会的。」
苏璧有些惊讶,「你不过跟她见过几回,就如此相信她?」
宁曦华轻笑,「我不是相信她。」
她抬手掀起窗帘看着马车外疾驰而过的万家灯火,轻轻嘆了口气。
「苏璧,你知道吗?很多时候许多女子变成现在的模样不过是因为她们身边的环境让她们只能变成这样,当所有人都随波逐流的时候,她们也就认命了,认为她们生来本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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囿于宅院,相夫教子。争宠夺权,一生麻木。
她转过头,认真的看着苏璧,眼睛里映照出了窗外的人间烟火。
「但是,当她们突然发现自己可以追求自我,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时,她们就再也不会愿意装聋作瞎,在原本的泥潭中沉溺下去了。」
秦颂雅就是如此。当她下定决心要挣脱这层桎梏之时,就註定她再也回不到原先那般浑浑噩噩、以夫为天的日子了。
所以宁曦华很庆幸自己穿成了有权有势的越羲郡主,不必像如秦颂雅这样的后院女子一般苦苦挣扎。
听完这些话,苏璧沉默了半晌,他伸手轻轻地拂过了她清澈明亮的双眼。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不是你想过的生活,你也会奋不顾身地打破一切枷锁,头也不回的离开吗?」
宁曦华愣了一下,但仍是认真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是。」
苏璧俯身一下子就拥住了她,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道,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语气仍是轻柔,却满含着坚定。
宁曦华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伸手回抱住他。
「所以你要努力,让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苏璧垂下了眼,眸光闪烁。
他不会让她有离开他的机会的,无论用任何手段。
他将脸埋进了她的颈项里,好似撒娇般来回蹭了蹭,才闷声闷气地回了声,
「嗯。」
……
端王府。
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苏翰第一时间就带人去了文心居。
将文心居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想起那股让人异常兴奋的兰香,他又着人专门检查了一遍香薰,发现只是普通的香料。
他又询问了下人,的确有小厮看见秦颂风去了净房,出来之后就在花园转悠,似乎是在找他。
难道是巧合?
可这件事处处都透着蹊跷,他刚跟林梦璃见面,苏旭就撞上了,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烦躁不已,却又找不到丝毫线索,这件事就像是一团乱麻,他根本就摸不到那根线头。
想起苏旭临走前的警告,他知道今后怕是再也不能隐于众人安稳度日了。
以苏旭的狠辣,必定会想尽办法对付他,来洗刷今日的屈辱。
他阴沉着脸,问身后的侍从。
「王妃歇息了吗?」
「回王爷,已经睡下了。」
苏翰点了点头,「去偏院。」
他这一腔怒火,总得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正院里。
「王妃,今日宴席中途传出了王爷跟睿王侧妃私会,被睿王当场捉姦的消息。」
「哦?还有这等事?」
姚玉灵放下了梳子,有些意外。
「王爷人呢?」
「去了偏院。」
姚玉灵也不意外,甚至没有一丝嫉妒之色。
她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眸色深沉。
若不是因为她是威远侯之女,苏翰还想通过她拉拢威远侯府,此刻她怕是已经跟偏院里的那些可怜女子一样,受尽屈辱和折磨了。
姚玉灵有些嘲讽地勾起了嘴角。
她知道父亲的心思,可她却不一定想成为那个为了復仇就被牺牲掉的工具呢。
第106章 撕扯
睿王府。
苏旭拽着林梦璃的胳膊将她一把掼在地上。
「都滚下去!」
下人们纷纷吓得四散,关上了房门不敢再靠近半步。
苏旭逼近林梦璃,居高临下地怒视着她,声音冰冷。
「趁我还能控制得住自己,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一路上林梦璃的眼泪都快要流干了,红肿着眼睛看着苏旭,眼里全是委屈和恐惧。
「是宁曦华!是她让人给我下了药!我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想过要背叛你!我都是被逼的!」
林梦璃哭着争辩道,身体轻微的颤抖着,仍是楚楚可怜的样子。
但此刻苏旭却已经不吃她这一套了。
「那当初你故意将我灌醉假装失身于我也是被逼的?」
「你隐瞒着我真相还将从我这得到的消息告诉苏翰也是被逼的?」
「你将王妃推倒害的她流产却骗我是她自己摔得也是被逼的?」
苏旭一字一句,追问着他以前从未看清的现实。
「林梦璃,你好狠的心。」
看着她那张熟悉的清媚的脸,看着她连哭都哭的如此楚楚动人的姿态。
他难过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经是满眼失望,再寻不到一丝温情。
「这些年,是我瞎了眼,不该将一腔真心错付给你。」
林梦璃却像是被苏旭这一句话给戳到了痛处,竟突然笑了起来,神色癫狂。
「哈哈哈哈……一腔真心……哈哈哈哈……」
她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却缓缓伸手拭干了眼角。
她看着这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姿态不再柔软,而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苏旭,当初是谁救了我,主动接近我,对我好,告诉我以后都有他在,不必再怕的?」
「是谁说欣赏我身为庶女却不自卑,身在逆境却不屈服的坚韧的?」
「是谁跟我许下鸳盟,承诺爱我一世,娶我为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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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的嘲讽,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如今你又有哪点做到了?」
苏旭不可置信,觉得她不可理喻。
「我虽是未曾娶你为正妃,可最后也请求父皇封你为侧妃了,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
林梦璃又是一阵狂笑,「对我好?」
「你告诉我不用因身份自怨自艾,亲手筑起了你会对我明媒正娶的希望,然后你一句对不起,就轻易的毁掉了这个希望。」
她那么努力想成为他的妻子,为此不惜屡次陷害宁曦华,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可宁曦华跟太子订婚后,他回过头来就娶了秦颂雅。
「你说我推倒了秦颂雅害的她流产?是!我就是故意的!那个孩子出生后就是长房嫡子,这睿王府今后还有我和我孩子的容身之处吗!」
「你不是欣赏我的坚韧吗?如今你怎么就不欣赏了呢?」
「怎么?我被人侮辱了我就活该去死嘛!凭什么?」
林梦璃满脸的执拗,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狠辣。
「我偏要活着,活着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东西!活着将欺负过我的那些人统统踩在脚下!」
苏旭听见这些话,有些痛苦的捂住了脸。
「你本可以告诉我的……你不用一个人承受这么多的……」
「告诉你?」
林梦璃抬头盯着他,轻飘飘的语气里全是嘲讽。
「你扪心自问,我要是将我被人侮辱的事情告诉了你,你还会娶我吗?别说娶了,你怕是连个通房的位置都不愿意给我吧?」
她太了解苏旭了。
他看似大度,实际上却自私的很。纵是他们多年的情谊,一旦她有了瑕疵,他必然弃她如敝履。
苏旭颓丧的弓下了背,像是被人抽掉了嵴樑。
她说的没错,他真的有可能会这样做。
「但这也不是你欺骗我背叛我的理由啊?」
林梦璃却看着他,笑的有些恶毒。
「苏旭,你被我欺骗背叛全都是因为你无能!你护不住我,所以我被人欺辱!你不关心我,所以我被人胁迫!」
「你知道我每月毒发生不如死么?你知道苏翰每每传信到王府中要求我给他提供情报么?你都不知道!你连你自己的女人你都护不住!连你的睿王府都看不好!」
林梦璃又是一阵畅快的笑。
「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从始至终,不过是一心想嫁给你罢了。」
她有些恍惚的反问,声音轻飘飘的。
她多年来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心愿,为此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却依旧没有如愿。
她看着苏旭一脸痛苦不堪的模样,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快意。
「痛苦吗?难受吗?我跟你一样,而且这种痛苦我已经尝了许久了。」
苏旭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你知道吗?今日你说了这些话,就可能再也活不下去了。」
若是她软着性子求一求他,他还可能放她一条生路。可她戳破了丑陋的真相,让二人之间再无丝毫转圜的余地。
林梦璃一脸早有所料,甚至带着笑意淡淡道,「你想杀我?」
她轻抚着小腹,轻笑道,「可这里面怀了你的孩子,你也要杀我吗?」
她本打算等太医确诊了就告诉他的,他曾经那么期盼的说让她给他生个孩子。可如今,这个孩子却是讽刺的成为了她的保命符。
苏旭一脸惊讶,孩子?
「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孩子?」他讥笑道。
林梦璃虽然早有准备,但仍是被他这句话质问的心头髮冷。
「不管是不是你的孩子,你怕是都得认。端王妃仅仅怀孕三个月就让圣上对端王刮目相看,我这肚子估计跟端王妃的月份也差不了太多。」
她知道苏旭的野心,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嘲讽地说道,「不论嫡庶,这皇长孙的荣耀,难道你就不想分一杯羹?」
她笑的笃定,「再说,今日我死在睿王府,明日外面你戴了绿帽的传言就只会坐实。到时候你跟端王两不讨好,最后只会便宜了太子。」
苏旭又何尝不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思量再三,终究是未来的利益越过了当下的愤恨。
他深吸了一口气,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
「来人,林侧妃因病需要休养,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打扰侧妃养病。」
这是变相软禁她了。
林梦璃面上挂着讽笑,也不求饶反驳,似是满不在乎。
可心里是什么滋味,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正院。
秦颂雅回来后一如往常,也不过问苏旭和林梦璃的动向。
只在婢女的服侍下洗漱完,就准备上床就寝。
「王妃,王爷在门外站了半天了。」
她淡淡道,「熄灯吧。」
婢女欲言又止,但仍是听话的熄了灯,退出了房间。
秦颂雅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无表情。
喜欢站就让他站着吧,只要别打扰她睡觉就行。
第107章 奉还
十日后,睿王的一份奏摺打破了京城平静许久的局面。
「去年秋猎之时,太子遇刺,儿臣也被歹人陷害。经过儿臣多方查证,最后终于抓到了买兇的幕后黑手,原来刺杀太子、诬陷儿臣的竟然是五皇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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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翰闻言面色骤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儿臣冤枉!」
苏旭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继续道,「不仅如此,年前太子妃在猗州遇刺,居然也是五皇弟下的手!儿臣原本也不相信,可人证物证具在,由不得儿臣不信!」
说着便让内侍呈上了相关证据。
三日前,他收到了一封匿名来信,称城郊破庙有送给他的大礼。他派人前去,发现竟然是苏翰的奶娘和从前的随侍!
二人被绑在破庙中,旁边还有一份已经签字画押的口供。
上面将苏翰如何吩咐他们绑了白府护卫的家人得到苏璧中毒的消息,如何在黑市买兇意欲在秋猎时刺杀苏璧引他毒发,如何又调动了所有势力在猗州围杀宁曦华的事情,写的一清二楚。
这二人被送走后怕被苏翰灭口,中途甩开了苏翰的眼线,甚至还留下了苏翰吩咐猗州刺客的手令以防万一。没想到却是被人一网打尽,直接打包送到了苏旭手上。
如此齐全的证据,由不得苏旭不心动。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有人想借着他的手除掉苏翰,而且这个人大概率就是那个他之前从未放在眼里的皇兄。
但这却是个他无法拒绝的阳谋,对比起苏璧,他现在更想将苏翰置之死地。
于是他欣然接受了这份大礼,安排筹谋了三日后,便在今日的朝会中呈了出来。
邵元帝从听到苏旭的第一话开始就阴沉了脸,帝王之怒让庭下众人都不敢言语。
等看到苏旭呈上来的证据,更是整个人暴怒,一把将东西扔到了苏翰脚边。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王府设宴后,苏翰知道苏旭怕是要针对他了,却没想到他一出手就是要命的指证。
等看到证词和手令,他更是不敢置信,这二人他找了许久都没有下落,居然落到了苏旭手中。
此刻他只能拼命辩解,「这二人去年就因对府上心有怨愤捲款私逃了,他们二人的话不足为信!」
苏旭却是嘲讽道,「那这手令呢?难不成还是伪造的不成?」
苏翰看了眼手令,冷静下来道,「此手令确是儿臣的,但去年这二人失踪时这手令就跟着丢失了啊!儿臣实在冤枉!」
说罢他抬头看着苏旭,一脸正色,意有所指道,「三皇兄莫要被一些荒唐的谣言蒙蔽了心智,被这两个歹人欺骗了啊!」
此话一出,众大臣皆是一脸瞭然。
这段时间,睿王侧妃和端王殿下有染的谣言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各个朝臣世家皆有耳闻。
此时睿王出来指证端王刺杀太子,也难免有挟私报復的嫌疑。
苏旭听到这话神色更是冷酷,「证据在此,本王可没有半句虚言!倒是五皇弟如此狡辩,将父皇的信任置于何处?又将我大澧的朝纲置于何地?」
邵元帝听二人争论了半天,并未开口打断,但此刻却是将视线落到了苏璧身上。
「太子,你怎么想?」
苏璧恭敬的低着头,「儿臣自是不愿相信手足相残之事,但三皇弟又有证据……儿臣相信父皇英明,但听父皇决断。」
这话表明了自己中立的立场,既不帮苏旭打压苏翰,也不帮苏翰洗刷冤屈,两不相帮,一切听邵元帝做主。
邵元帝点了点头,又望向众臣。
「各位爱卿呢?」
宁王却是先第一个跳了出来。
「太子妃在秋猎时被刺客射中一箭,差点命丧黄泉,在猗州又是被刺客围杀,九死一生。既然现在证据确凿,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臣认为应该严惩端王!」
说罢一脸恶狠狠地盯着苏翰,那仇视的模样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邵元帝毫不意外,宁王爱女如命,要真是对此事轻拿轻放那才是有问题。
身为睿王外祖父,刑部孙尚书自是支持苏旭,要求严惩兇手,以正视听。
御史大夫张墨也是跟着附议。
「端王此举不仅兄弟阋墙,有违人伦,更是祸乱朝纲,罪不容诛。若因其身份就被轻判,那此后各朝臣都会担心自己因政见不合就被暗中刺杀,人心惶惶,国将不稳!圣上,此例不能开!」
大臣们虽是各抒己见,但心里都清楚,此事如何处理全看邵元帝一念之差。
毕竟端王的说辞虽然牵强但也不是不能圆回去,若圣上有心要放他一马,也能找到理由将此事按下去。
但奇怪的是端王的岳丈威远侯却始终一言不发。
「威远侯,你说说看。」
听到邵元帝点名,威远侯低下了头,「微臣一介武夫,不懂这断案之事。圣上英明,必能还众人一个公道。」
听到这话,众臣有些惊讶。
威远侯竟然一句好话都不为端王说,只听从圣上发落,这可是他的乘龙快婿啊!
苏翰却是瞬间面如死灰。
他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威远侯,又转头看了眼把握十足的苏旭,知道定是苏旭做了什么,才让威远侯弃了他,连还怀着身孕的嫡女都不顾了。
邵元帝听见威远侯的回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本来这桩婚事就是太傅苦求来的,苏翰犯了事,他最在乎的还是威远侯的想法。
威远侯向来忠心耿耿,既然他都不在意,他自是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得罪宁王等一众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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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庭下面露绝望的苏翰,邵元帝终是于心不忍,留了他一条性命。
「五皇子苏翰行刺太子、太子妃,证据确凿,现褫夺其亲王位,贬为庶人,流放冀州,终生不得回京。」
说罢便捏了捏眉心,宣布退朝,再不想听任何人反驳。
一向文质彬彬的苏翰此刻瘫坐在地,再没有了天潢贵胄的意气风发。
他想不通,苏旭那个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脑子怎么就刚好抓住了他的命脉?
而自己大费周折笼络的威远侯,怎么会突然反水?
今日但凡威远侯态度强硬一些, 此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一切都晚了,不过一日,他就失去了所有。
苏旭逼近了苏翰,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全是嘲讽和不屑。
「我说过的,你当日的款待,为兄定当双倍奉还!」
第108章 苏翰下线
端王被贬,让整个京城的局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事后郑太傅跪在殿外一整天,也没换得邵元帝的回心转意。
邵元帝年前刚调养好一点的身体也再次出现了问题,他因此事病倒在床,连续罢朝数日。
圣上病重,端王流放,众臣都将视线放到了临华宫和睿王府上。
临华宫里,宁曦华依旧是混吃等死般宅在家里,仿佛外面的纷纷扰扰都跟她毫不相干。
作为原书后期最大的反派,苏翰下线的这么早她也是没想到的。
更没想到的是,威远侯居然没有像原书一样帮他,甚至立马就撇清了关系。
端王妃姚玉灵更是狠人一个,听说是因意外摔倒流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威远侯向圣上求了恩典,让姚玉灵与苏翰和离,不必受到牵连跟去冀州受苦。
「威远侯一家此次未免也太反常吧,这皇长孙都有了,居然对苏翰说弃就弃,他们就当真就对圣上如此忠心耿耿?」
苏璧本是闲来在一旁作画,听见这话放下了笔,坐到了宁曦华身边,认真的回起话来。
「因为苏旭找上了姚玉灵,给出了一个威远侯府无法拒绝的理由。」
宁曦华一下子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
「什么理由?」
「当年威远侯的亲妹妹姚贤妃去世是被人下了毒,罪魁祸首就是苏翰的母妃郑淑妃。」
宁曦华有点懵,「哎?这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么?」
正因为此事,郑家和姚家有仇,邵元帝当初才放心将姚玉灵指给苏翰的啊。
苏璧却摇了摇头,顺手又给她打起了扇。
「苏翰之前似乎拿到了什么证据,证明实际上是孙贵妃毒杀了姚贤妃,郑淑妃背了黑锅。」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原书后期威远侯府那么力挺苏翰。
那时候只剩下苏翰和苏旭两人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选,而苏旭的母妃孙贵妃才是真正的兇手,是姚家真正的仇人,威远侯当然不可能让苏旭登上皇位,因此支持苏翰就成了必然。
「所以苏旭反将一军,让威远侯相信了是苏翰撒谎,兇手还是郑淑妃?」
苏璧点了点头。
宁曦华依旧很奇怪,「可这陈年旧案,威远侯怎么就相信了苏旭而不是苏翰呢?」
苏璧笑着把玩着宁曦华腰间的宫绦,「那就要感谢端王妃了。」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姚玉灵那双略带英气的眼睛,灵光一现。
「难道是姚玉灵不想跟苏翰在一起成为姚家的復仇工具,所以投靠了苏旭,说服了威远侯?」
苏璧看着她黑熘熘等待夸奖的大眼睛,笑了。
「聪明。」
宁曦华有些感嘆,她当初果然没有看错,姚玉灵身上有股子杀伐果断的劲儿。
她不想沦为工具,不想威远侯府因她卷进皇位之争中,因此果断借着苏旭的手斩断了威远侯府跟苏翰的联繫。
甚至不惜弄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为了跟苏翰彻底撇清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她跟苏翰之间有什么矛盾么?」
毕竟让一个女人做出叛夫弃子的狠事来,仅仅不想成为工具的理由似乎还不够。
苏璧嘆了口气,「苏翰被贬后,端王府也被查封了,士兵们在偏院里找到了几十个饱受凌虐的女子。」
宁曦华一脸震惊。
敢情苏翰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大变态?!
一脸文质彬彬、人畜无害,背地里却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欺凌无辜的女子,只为了自己心中变态的快感?
靠这是什么人渣!
姚玉灵干的简直太漂亮了!
苏翰这种变态不跟他撇清关系,姚玉灵早晚也得跟那些可怜的女子一样毁在他手上。
宁曦华此刻恨不得给姚玉灵鼓掌并送上惩恶扬善的大红花以示敬佩。
苏璧却是看着晴朗的天边轻声道,「要变天了。」
……
端王府,姚玉灵已经差下人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
等迈出端王府的大门,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看,端王府的牌匾依旧高悬,但府中却已经人去楼空。
她终于逃出这个地方了。
新婚之夜她就发现了苏翰的不对劲,虽然身上的伤不算严重,但日积月累,她浑身上下就没有几天是不带伤的。
后来怀了身孕,情况才好了一些。苏翰不再找她,反而变本加厉的折腾偏院里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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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玉灵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虽然失去了这个孩子,但她一点都不后悔。她终于摆脱了那个魔鬼,能够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她知道父亲对姚贤妃感情深厚,一心想为她报仇。但对她来说,姚贤妃究竟是谁害死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想为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姑姑就葬送自己的一生。
终是放手一搏,换得柳暗花明。
「走吧,我们回西南。」
跟着的小丫鬟点点头,扶着姚玉灵上了马车。
放下车帘后,从此她对这京城再无眷恋,西南才是她心之所向。
……
天牢中,苏翰正垂着头,倚靠在墙角。
「翰儿。」
苏翰抬起了头,却依旧面无表情。
「难得你居然来了。」
来人一身素色禅服,手里握着一串佛珠,面容秀丽,眉目沉静,身上还萦绕着一股沉香。
正是在宫中专心礼佛,久未露面的郑淑妃。
「我来看看你。」她嘆了一口气。
苏翰却是挂起了嘲讽的笑。
「有什么好看的?这十几年也没见你来看过我几回,现在我被贬流放,倒是激起你的菩萨心肠了?」
「你依旧怨我。」
苏翰却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我不该怨你么?」
「你当初既然敢对姚贤妃下毒,就该将孙贵妃也赶尽杀绝。结果你却因意外流产突然就良心发现,跑去修行了?」
「我罪孽深重,才会伤及胎儿,好在及时醒悟,这才清修赎罪。」
苏翰却一下笑出了声。
「及时醒悟?你的醒悟就是为了一个没出生的胎儿,对自己亲生的儿子不管不问?」
「你知不知道,在这深宫中,一个失去了母亲庇佑又不受宠的孩子会遭遇到什么?」
郑淑妃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别说了,是我的错。」
苏翰却是笑的恶毒,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他偏要一字一句的剥开血淋淋的往事给她听。
「他会缺衣少食,被人苛待。」
「他会被恶奴欺负,遍体鳞伤。」
「他甚至会被一些太监压在身上,被凌虐亵玩来发泄那些噁心的欲望。」
郑淑妃再维持不了平和的样子,苍白着脸,声音有些尖利道,
「别说了!」
她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却怎么也压不住心中的痛苦和愧疚。
苏翰仍是在笑。
「所以啊,日子久了,他也变成了和那些骯脏的太监一样的变态。」
「可是为什么呢?他也是皇子啊?为什么他就要受这种屈辱呢?」
「是不是只要得到皇位,他就能将所有人踩在脚下,让他们也一样尝尝这些屈辱了呢?」
郑淑妃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是我……是我害了你……是我的罪……是我的罪……」
苏翰看着她一副忏悔无助的样子,一下子丧失了再继续刺激她的欲望。
「你走吧,今日一别,你我母子缘尽。」
等郑淑妃走后,苏翰呆呆的望着透光的铁窗许久。
当年外祖父向父皇建议给他取名为「翰」时,是希望他染翰成章,文采斐然,同时也不忘文人风骨。
可如今他一身脏污,跟风骨二字半点沾不上边。
回想起他这一生,除了外祖父,似乎再也没有人真心对他了。可他就连外祖父对他的期望,也没有做到。
苏翰伸出了手,想要接住那缕终究接不住的阳光。
太阳真暖啊……
……
翌日,废王苏翰被发现于狱中吞金自尽。
第109章 祭天
苏翰的死让人感到十分意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甚至有不少大臣怀疑是不是睿王暗中下的手,为了报被辱之仇。
不久后郑淑妃就被发现在佛堂中悬樑自尽,皇家对外宣称病逝后就将她匆匆下葬了。
太傅郑容更是大病一场,好不容易熬过来却是一夜苍老,向圣上递了告老还乡的摺子。
邵元帝也是缠绵病榻。他对苏翰的感情并不算多深,这次的事情他顶多也就是被气到了。却没想到怒火攻心,引出了沉疴旧病,一下子便病倒了。
他无奈罢朝数十日,但身体仍不见丝毫好转,如今连走路都有些困难了。
邵元帝这才有些慌了,想起年前猗州瘟疫,他有点担心是不是上天降罪要惩罚他了。
于是他赶紧下旨,要在半月后进行祭天仪式。
收到旨意的众臣十分惊讶,祭天讲究颇多,一般选在冬至最佳。
此时临近暮夏,且只给半月的时间准备,这祭天仪式未免也太仓促了些。
无奈邵元帝态度强硬,众臣只能照办。
因时间匆忙,此次祭天就选在了最近的城郊灵山上。加上灵山寺声名远扬,邵元帝相信无论上苍还是佛祖都能看到他一片赤诚之心。
就在祭天仪式的前几日,邵元帝的病情突然加重,已然是下不了床了。
可邵元帝却不肯取消或延后祭天,即使他不能亲临,也坚持要太子代他祭天。
于是苏璧便在众臣若有所思的目光中,坦然领了代君祭天的重任。
宁曦华却有些担心。
她知道古人一向对祭天一类的仪式迷信的很,若是祭天过程中出现任何差错,苏璧少不了要受到牵连。更何况此次祭天牵扯到邵元帝的病情,意义更是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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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璧却是安抚她道,「无事,苏旭的确是打算在祭天仪式中动手脚,但由于时间太短,他来不及布置周密,已经被怀川他们手下的人发现了。」
宁曦华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灵山寺算的上是苏璧的秘密基地了,更何况此时灵山脚下还藏着他的两万私兵!
怪不得大佬如此淡定,要是苏旭真敢在祭天仪式上干什么,大佬甚至能将包括苏旭在内的所有大臣一锅端了!
她转头看着苏璧,小心试探着提问:「你该不会想在祭天仪式搞什么大事吧……」
苏璧一看她那副「不是吧」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轻轻弹了她额头一下,「我是那等大逆不道,谋逆逼宫之人么?」
宁曦华:……
额……你不是么?
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明晃晃的露出质疑的神色,把苏璧给气的哭笑不得。
「都说师出有名,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宁曦华懂他的意思,即使他现在能立刻斩杀苏旭并拿下皇位他也不会去做,夺位不正,只会留得千古骂名。
果然如同苏璧说的一样,祭天当天,风平浪静,十分顺利。
值得一提的是,当苏璧代天子行完了祭天的仪式后,灵山上突然霞光满天。
有信佛的大臣更是当场直接下跪,纷纷高唿,「上天显灵,佑我大澧!」
苏旭却是脸色奇差。
他本提前在香上动了手脚,待苏璧祭天上香时,那香刚点着就会立刻熄灭,此后再不能燃起来。
祭天香断,可是大凶的表现。届时他再稍加引导,苏璧不仁引得上天不满,不堪太子之位的消息便会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可如今,不仅香没有断,莫名的还出现了云霞绚丽的祥瑞之兆!
不用苏璧费心传播,人们自会将今日出现的吉兆跟代君祭天的苏璧联繫在一起。
再加上父皇本就因病对祭天一事十分看重,出现这种吉兆只会让苏璧的太子之位更加稳固。
即使父皇之前再宠爱他,可如今代君祭天时,他仍旧选择了苏璧,可见东宫在其心中的地位暂无动摇之势。
苏旭暗地里握紧了拳头,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成为太子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小。
苏璧却是一脸淡然,只说了一句,「父皇仁德,大澧才会得上天庇佑。」
众臣将目光投向了苏璧,纷纷出言附和。
心里却在两边分别放着太子和睿王的这桿秤上,暗暗将砝码加在了太子这边。
邵元帝听闻祭天出现祥瑞之事,果然大喜。
不仅连连赏赐临华宫,就连身体似乎也好上了几分。
这是上天原谅了他的罪过啊!
想到猗州瘟疫也是苏璧带人平息的,邵元帝更是坚信了太子乃是有福之人。不仅对社稷,对他更是有大用。
……
「所以那漫天的云霞真的是巧合吗?」
临华宫里,宁曦华对着宫里送来的各种赏赐眼花缭乱,还是忍不住问了苏璧。
苏璧却是逗她,「你猜?」
宁曦华瞪他一眼,她才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苏璧被瞪后反倒是一脸笑意,「慧苦大师会看一点天象。」
宁曦华瞭然。怪不得时间地点掐的刚刚好。
果然是万能的慧苦大师啊。
得到答案后,她便对这些赏赐来了兴趣,兀自在这堆金银珠宝里挑挑拣拣。
皇宫里拿得出手的可都是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苏璧却是在这堆赏赐里迳自挑出了一条璎珞。
那璎珞用东珠和各色宝石间隔穿成,中间更是坠着一个翡翠雕成的如意。那如意不仅通体阳绿,更是温润透亮,没有一点瑕疵,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之物。
「不用挑了,这里面最值钱就是这条璎珞了。」
宁曦华从他手中接过璎珞,对这种又华丽又富贵的珠宝简直爱不释手。
「你怎么知道的?」
苏璧笑了下,「因为这是我母后生前之物,我小时候因为喜欢这条璎珞上的翡翠如意找她要过,她没给,说是以后要留给未来儿媳妇。」
宁曦华有些意外,反应过来也没有强行安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方方道,
「无妨,这璎珞如今在我手中,也不算辜负了她的期望,算的上物归原主了!」
而后她又主动牵起了他的手,一副渣男事后「我会负责」的表情。
「放心吧,既然收了这条璎珞,我以后就会好好待你的!」
看见她这副模样,苏璧没忍住仰天大笑,边笑还边问她,
「怎么,没了这条璎珞,你还打算对我始乱终弃不成?」
宁曦华立马变怂,「我可不敢!」
她始乱终弃后大佬黑化了怎么办?小说里可都是这样写的!
想想自己的咸鱼命,算了吧,惹不起惹不起……
第110章 暴雨
今年的夏天雨水好像格外的多,最近天气一直阴沉着,好似酝酿着一场暴雨。
「这几天无事就别出门了。」
宁曦华有点奇怪,苏璧从前可从来都没要求过她出不出门的。
除了回宁王府,她宅在临华宫十天半个月也没见他说过,更别提专门嘱咐她别出门了。
「是最近会发生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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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元帝还卧病在床,现在这种时候,她不由的想的有点多。
苏璧也不瞒着她,「祭天之后,苏旭府中一直平静的有些反常,我怕他要狗急跳墙。」
她点头,有些瞭然。
也是,继上次猗州之危后,这次祭天让苏璧在百姓间的名声更上了一个台阶,在邵元帝心中的地位也明显更加稳固了。
若苏旭再无动作,待邵元帝百年之后,苏璧绝对会名正言顺的继位。
苏璧见她应下,心里突然有些抱歉。
暮夏时节,正是姑娘家赏荷游船,携伴消暑的时候。因着他的原因,她却只能被困在临华宫里。
「委屈你了,这段时间特殊,暂且忍一忍。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再陪你出游。」
宁曦华听见这话却是一脸问号。
这算什么委屈?大佬怕是不知道身为宅女,到底有多么快乐吧!
「委屈倒没有,就是要吩咐常意让厨房多准备些冰碗。」
门可以不出,但冰沙一定要足够!
苏璧见她一脸不在乎,只关心吃的,不由失笑。
「没问题,要多少有多少,就是不能贪多凉了肠胃。」
宁曦华只听见了前半句,喜笑颜开,「成交!」
几日后,酝酿了许久的暴雨如约而至。
大雨倾盆,雨水连成了一道帘幕,遮住了行人的视线。油纸伞和斗笠都挡不住这豆大的雨珠,淋湿了还在外营生的人们。
商贩们纷纷收摊避雨,商铺里的伙计见雨势太大,街道上空无一人,也歇了揽客的心思,关上了店门。
这场暴雨一直持续到深夜。
雨声如雷,不仅扰人清梦,也掩盖了一些本该被察觉的声音。
宁曦华忽的从梦中惊醒。
窗外有些骇人的雨声,搅得她心里发慌。仔细听去,雨声里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细微的人声。
「怎么了?」
她坐起身,揉了揉一头乱髮,有些迷茫的问身边的苏璧。
苏璧却是摸了摸她脸上被枕头压出来的睡痕,又瞥了眼她脖子上的红痕,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无事,安心睡你的觉。」
她这才反应过来,苏璧点着一盏极微弱的小灯,半倚着床头,一手执书,一手安抚着她。
「你还不睡?」
折腾了她那么久,他还有精神大半夜看书?这是有多勤奋好学?
苏璧却好似听出了她的画外音,放下书,一脸狭促的看着她。
「怎么,太子妃也睡不着?那不如我们继续……」
「不了,我睡得着!」
宁曦华连忙打断,赶紧躺下身子蒙头就睡,用行动证明自己沾枕即睡!
开玩笑,再继续她明天的床就不用起了!
再说了,大佬还能这么淡定地跟她开玩笑,就是外面在下刀子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天塌下来还有大佬顶着呢,她操个什么心吶。
苏璧摇了摇头,将她拉至头顶的被子掖到了她脖间,又细心的给她整理好了翻起来的被角。今夜天凉,受寒了她又要难受了。
看着她轻颤的睫毛,苏璧一脸宠溺,低下头在她额间轻轻印下一吻。
「睡吧。」
宁曦华勾了勾嘴角,翻了个身,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了他腹间,满足的进入了梦乡。
苏璧一手轻拍着她背部哄她入睡,一手再次拿起了放在旁边的书。
屋外,临华宫的侍卫跟近百黑衣人战成一片,杀声漫天。
怀流沖在最前方,稚嫩的娃娃脸上被沾了血迹,满是冷酷。
他几乎是一刀砍翻一个黑衣人,刀刀不曾落空。
在他的带领下,临华宫的侍卫很快占据了优势。
甚至他还能抽空嘲讽,「就这水平,还敢夜袭临华宫?谁给你们的勇气?」
「小心!」
话声刚落,怀流就飞快侧身,险险避过从后面偷袭的黑衣人,然后一个潇洒的横噼,结束了眼前人的性命。
站在屋檐下的怀川气的不行,「你能不能专心点!嘚瑟什么呢!还以为我能在你背后为你挡刀啊!」
怀流自知理亏,悻悻地掏了掏耳朵。等他回身再斩杀一个黑衣人,才抹了把被雨水淋湿的脸,朝着身后怀川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老老实实站在那指挥,看本小爷是怎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
怀川恨不得上前将怀流狠狠胖揍一顿,但看这暴雨如注,顿时打消了念头。
呵,为了这么个熊孩子淋雨,不值得。等过几年他身体休养好了……
半个时辰过后,雨声减弱。
苏璧似有所觉,抬头向窗外看去。
怀川出现在了窗外,拱手向苏璧行了个礼。
苏璧点了点头,知道外面的刺客已经被全部解决了。
他放下书,抬手熄了灯。将已经熟睡的宁曦华轻柔的揽进怀里,也闭上了眼睛。
次日,天气放晴。
被暴雨洗涤过一遍的空气格外清新,宁曦华深吸了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
她觉得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但一看临华宫却发现跟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
她不死心,哒哒跑到了外院,这才看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做隔断的灌木丛被压倒了一大片,旁边的花丛也是被砍得七零八落。若仔细分辨,还能看到地上有几块青砖的缝隙里,还残留着没有被暴雨沖刷干净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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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傢伙,这是出大事了呀。
她赶紧去找苏璧,「昨晚临华宫遭贼偷家了?」
苏璧也没想瞒她,「嗯,趁着暴雨,有人派了近百死士前来行刺。」
宁曦华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有人」,除了苏旭还能有谁?
不过这可是大手笔啊!这些人可不是当初秋猎时在黑市上买来的刺客。
大家族里培养一个死士都需要花费了不少心力,近百的死士,即使是苏旭,估摸着也是掏出了将近大半的家底。
估计他本想着趁着暴雨掩人耳目,兵行险招一举除掉苏璧,没想到竟然全军覆没大伤元气。
宁曦华都有些幸灾乐祸了。
换了别家,苏旭这手倒还真有可能成功,但临华宫?
若说宁王府的府兵训练起来已经是京城里最严苛的了,那临华宫的侍卫可都是按照能上战场的士兵标准培养的。
不像普通护卫,临华宫的这些侍卫可都是曾经分批被暗中抽调跟着白落秋去过战场,真正杀过人的。
对上这些刺客死士,他们不仅血性更甚,服从命令和团结协作的意识也更强。
所以苏旭这近百的死士到最后竟是连内院都没攻进来。
第111章 立秋宴
「出这么大事,你昨晚为什么都没跟我说?」宁曦华有些埋怨道。
她一想到自己昨晚上睡得安安稳稳的时候,外面竟是一场激烈的厮杀,心里不由得就是一阵唏嘘。
苏璧却是不以为然,「这点事,何必惊扰了你的安眠?」
在他看来,她的一夜美梦可比府中的一场厮杀要重要的多。
宁曦华有些无语。
拜託,那可是近百个来取人性命的刺客哎!大佬你能不能好歹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
你说的这么轻飘飘的,会让我觉得这事儿一点都不严重哎!
「对了,报官了吗?」
这么大事,总不能无声无息就过去了吧。
苏璧点了点头,「这些人没留下活口,不过我让怀川将尸体全拖到京兆府了。」
估计现在京兆尹看见满府衙的刺客尸体,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京兆府里,京兆尹的确已经欲哭无泪了。
满府衙的尸体啊!
夏天温度又高,尸体容易腐烂,导致现在整个府衙是臭气熏天!
偏偏他还不能让人把尸体抬走,这可是刺杀太子的大案重案,这些刺客的尸体必须得挨个让仵作检验并登记在册。
这还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在天子脚下,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当朝太子在府中被人刺杀,他要是查不出兇手来,这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京兆尹是焦头烂额,赶紧写了奏摺上报,请求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一併协助调查。
消息传开来,京城中本就紧张的局势显得更为莫测了。
上次刺杀太子的废王苏翰已经伏法,这次谁还能刺杀太子呢?
大家心里都有猜测,因此对此事,一向相互呛声的朝臣们纷纷闭口不言。
反倒是苏旭,一脸坦然,口口声声道要严惩兇手,仿佛此事跟他毫无关系。
邵元帝知道后,因祭天好了一些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再次病倒在床。
没有邵元帝的指示,三司自是不会上赶着去接这个烫手的山芋,于是调查兇手之事只能暂时搁置,还是由京兆尹苦哈哈地收拾这个註定没有结果的烂摊子。
……
太子遇刺之事后,暗潮汹涌的京城表面上竟是诡异的平和了一些日子。
这日,各大世家和官员的府上都收到了临华宫的帖子。
太子妃邀请各位官眷前往临华宫参加立秋宴。
这可是太子妃成亲后第一次在临华宫中大摆宴席,收到帖子的夫人小姐们自是不敢怠慢。
不过在这立秋宴的前一天,却是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太子从宫中返回临华宫时,车驾竟被一介平民当街拦住。
那平民不顾侍卫阻拦,当街大声喊冤。
「草民是猗州人,全家都因瘟疫去世。但前些日子,草民才发现,猗州瘟疫另有隐情!那瘟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啊!猗州因此死了数万的人,还请殿下为这些枉死的百姓讨回公道!」
太子殿下出了车架,止住了意欲将那人拖走的护卫,一脸严肃地问他,
「你可有证据?造谣生事可是要被治罪的!」
那人连忙挣脱了护卫,跪地磕头道,「草民有证据!草民敢用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
于是太子便让那人跟着护卫一同,进了临华宫去。
围观的百姓纷纷咋舌,刚刚当街伸冤的那人若说的是真话,猗州瘟疫真是人为,那可就是耸人听闻的惊天要案了!
不管这插曲结果如何,临华宫的立秋宴却是在第二日如约举行。
立秋当日,临华宫门口的小太监依旧是热情又不失礼节的迎接每一位到来的夫人和小姐。
此次设宴,不仅是太子妃第一次以新身份亮相,款待结识各位命妇官眷们,在这种草木皆兵的敏感时刻,似乎更带着某些特殊的意思。
每位来参宴的夫人们出门前都被自家上嗅觉灵敏的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这种时候万不可行差踏错,惹出事端来。
因此夫人小姐们皆是一派和气,齐心夸赞恭维着宁曦华。连往日那些一见面就开撕的死对头们在今日也显得格外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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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们的恭维也不全是敷衍,毕竟宁曦华身为太子妃的气势可一点也不因年龄小而减弱。
她一身鹅黄宫装,并不因身居高位就着朱服紫来彰显尊贵。虽是梳着妇人髻,一张明艷的脸上却仍未失去少女的活泼和娇美。
待人接物更是有礼有节,行动间仪态端庄又不过于死板,态度矜骄却不带倨傲。
这位太子妃可谓是完美展示了一个出身尊贵又受夫君爱重的储妃形象。
眼尖的夫人更是发现,临华宫的总管太监常意随侍在宁曦华身侧,毕恭毕敬,没有丝毫傲气和不服,看得出是真心敬重。
这让一些当家主母们瞬间对宁曦华又高看了几分。
她们最是知道,一个新嫁娘想收服夫家掌权已久的总管,拿回后院治家大权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更别说这总管还是太子身边的人。
看这总管态度,就知道宁曦华不像之前传言那般无脑。能受太子宠爱,又能收服下人执掌全宫的人,怎么会没有几分心机和手段呢?
宁曦华暗中扶着腰换了一边重心,这么端着实在是太累了。要不是为了形象,她此刻恨不得直接瘫在椅子上。
她收到夫人们望过来的敬佩又热切的目光,有些摸不着头脑。
回头看了眼一脸无辜的常意,又看了看那些夫人在她和常意之间来回打量的眼神,知道她们误会了,她不禁心下失笑。
常意在他们成婚第二天就将库房的钥匙和帐本统统交给了她。她看了一眼嫌弃麻烦,转头就又扔回给了他,让他每月来汇报一次就行了。
什么掌家大权,那不就是苦哈哈给人打工的996么?
她又没有什么对权力的执念,不管这些东西,临华宫是能少了她吃还是短了她穿?自己腰板硬了,哪个都不敢煳弄她。
更别提这些事儿常意他们早就自成体系了,她又何必横插一扛子进去,只为将这权力死死捏在手心。
宁曦华打趣道,「常意,你这可是无意中给我长脸了啊。」
常意也是人精,听她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躬下了身子,笑眯眯回道,「能给太子妃长脸,那可是奴才的福分。」
从太子妃还是越羲郡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必是自己的女主人了。机灵如他,自是知道有时候抱紧太子妃大腿,可比讨好太子殿下有用的多。
宁曦华瞥他一眼,笑道,「嘴还是这么甜。」
常意继续表忠心,「这可是奴才的心里话,太子妃信任奴才,奴才当然要百倍回报。」
连旁边的松依都暗暗点了点头,论嘴甜,还真没人比得过常意,她甘拜下风。
第112章 就地诛杀
这立秋宴办的很是周到。
宫人们热情的接待,宴会中精緻的布置,美味可口的菜品,一切都让人感受到了宾至如归。
再加上太子妃跟各位夫人们之间丝毫不露怯的寒暄,更是让人感到临华宫女主人的待客之道。
这让来参宴的四公主情绪十分复杂。
一年以前,她还身为主人在微园大摆赏花宴,引得京城里所有年轻的公子小姐们竞相追捧。彼时宁曦华不过还是个刚露头角的郡主,两人势均力敌,还能相互呛声。
可如今,她虽然出嫁时终于获得「康乐」封号,却只嫁给了栾阳伯嫡次子。
陈勐再是勤勉上进,却因是次子,不能继承爵位。他今年刚入春闱,如今也不过是领了从七品翰林检讨的职。
反观宁曦华,已经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太子妃,两人地位虽说不是天差地别,却也不再像一年之前那样能平起平坐了。
本以为太子身体不好,又不受父皇宠爱,最后继位的一定会是她三皇兄,可如今……
四公主看着宁曦华端庄沉稳的模样,心里却是不确定了起来。
若是最后是太子继位了呢?那宁曦华岂不是要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要是在一年前,她此刻肯定已经冲上去找茬了。可元露寺的事情终究是让她收敛了许多,她心里不舒服,但也不会凑上前去自讨没趣。
周围的夫人小姐们自是知道康乐公主和太子妃在闺中时便不对付,有性急的小姐甚至刻意冷落苏悦,只为了讨好宁曦华。
但精明的夫人们却仍是言笑晏晏的跟苏悦亲切的唠着家常。毕竟四公主仍有孙贵妃和睿王当靠山,现在局势未明,两不得罪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若说四公主在席上对太子妃的态度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别扭,那睿王妃跟太子妃的相处却让人有些惊讶。
从睿王妃踏进临华宫开始,她几乎就一直陪在太子妃身侧。太子妃搁杯她斟茶,太子妃说笑她捧场,连有些夫人暗地里试探的机锋,还不等太子妃开口,就都被她一一挡了回去。
若不是太子殿下刚遇刺没多久,睿王和太子殿下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她们都要怀疑这二人嫁的夫君是同母所出关系融洽的亲兄弟了。
「说起来也是妾身八卦,但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这才斗胆向太子妃打听。」
说话的是刑部孙尚书的儿媳,也就是苏旭的舅母。
「听闻昨日有人当街阻拦太子殿下的车驾,声称猗州瘟疫是人为,后来太子殿下便将那人带回了临华宫,也不知道那人说的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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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是掩了帕子小声说道,但仍是抵挡不了周围夫人们的耳聪目明。
再加上此事实在骇人听闻,于是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到了宁曦华身上,希望从她这得到点最新消息。
宁曦华倒是淡然一笑,也不藏着掖着。
「殿下是将人带回来了,连着审了一整夜,开宴前才刚拿着奏摺进宫去找圣上了。至于是真是假,今日一过便知晓了。」
众所周知,邵元帝如今仍是卧病在床,连早朝都罢了些许时日。能让太子殿下着急忙慌地进宫专门面见,此事肯定大有文章。
得到答案的孙夫人目光有些闪烁。今日临出门时,她家老爷拦住了她,让她称病不来。最后还是公公让她照常赴宴,说是别让人看出什么端倪。
孙夫人虽不知道丈夫和公公在合计什么大事,却也敏感的察觉了今日这宴会怕是不一般,这才想打听一下情况。
孙夫人和其他人都还在暗暗合计这其中隐情时,宁曦华却和秦颂雅对了一个眼神。
秦颂雅笑着点了点头,宁曦华便也暂时放下心来。
宴会过半,却见有小太监火急火燎地沖了进来,小声向总管汇报了什么。
常意脸色一变,随即附耳宁曦华。
宁曦华却是面无异色,只扫视了一圈众人。
大家都是人精,见临华宫总管和太子妃样子,便知道肯定是有事发生了。
不等她们猜测,宁曦华却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众人。
「刚刚内侍来报,临华宫被近两千人给围了,来人似是五城兵马司的官兵。」
夫人和小姐们闻言均是大惊失色,连仪态都顾不得了。
「发生了什么!他们是要造反吗!!??」
「他们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敢闯进来不成?!」
「莫非是……」
也有些沉着的太太们将目光投向了宁曦华,若有所思。
但有些性情柔弱又没有经歷过这种场面的小姐们已经是害怕地抽泣了起来。
「我……我想回家……我不要呆在这……」
哭声一响,又有一众人跟着一起崩溃了。
原本还嬉笑欢快的厅里顿时哭声一片,怒骂声、抽泣声、祈祷声夹杂着,好不热闹。
宁曦华揉了揉眉心,正准备出声,却被人抢了先。
「康乐公主、睿王妃、孙家、陈家、李家……府上的夫人小姐们,可前往门口,待验明正身后,会有士兵专门送你们回府!」
围宫的士兵竟是在外面齐声高唿,声音穿过层层院墙抵达了厅中。
被点到名字的夫人和小姐们喜极而泣,顾不得向宁曦华行礼,匆匆向门口奔去。
可还未出厅堂,便被临华宫的侍卫拦了下来。
四公主率先发作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情况,苏悦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睿王妃、孙家、陈家、李家……这些点到名字的可都是她三皇兄这边的人,外面围宫的显然是她三皇兄,不想伤及她们。
能明目张胆围住临华宫,必是已经到了图穷匕见、一决生死的时候了。
宁曦华却是笑了,「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外面显然是她三皇兄占据了优势,苏悦的气势也一下子上来了。
「我可是父皇亲封的康乐公主,这些夫人也都有诰命在身,太子妃拦我们难不成是想谋害皇室和官眷?」
宁曦华依旧淡定,脸上微笑的弧度甚至都没变过。
「敢围住临华宫,这才是要谋害皇室和官眷吧?再说了,只听凭这些歹人一面之词,怎能保住各位安全呢?在事情搞清楚前,不让你们单独出去,才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
这话让被点名放行的夫人小姐们也是犹豫了一瞬。
而剩下没被点名的夫人小姐们更是纷纷附和。
就是!凭什么她们能出去?!大家就应该呆在一起才更安全!
「强词夺理!我今日偏要出去,你能奈我何?」
苏悦气急,怒视着宁曦华。
好不容易在关键时刻占据了优势,她当然要在此刻分出个高低。
宁曦华笑看着她,依旧稳如泰山。更多的护卫出现在厅中,将众人围的严严实实。
「或许你还没有搞清楚。」她的声音清润,仍是不疾不徐。
「我的意思是,今日无令出临华宫者,视同逆贼同党……」
她忽然收起了一直挂着的端庄笑容,脸上是属于上位者的无情,她眼神冰冷,字字铿锵道,
「就地诛杀!」
第113章 逼宫
宁曦华这四个字刚落地,周围围上来的护卫们纷纷拔刀,一时间气氛肃杀。
「你敢!」
四公主已经被这阵仗有点吓住了,但仍是梗着脖子不肯认输。
宁曦华却是不再看她,只悠然地端起了茶杯,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苏悦当然不敢拿性命去试,谁知道宁曦华这个疯女人会不会真的做出什么来!
但她也不想就此服软,对峙间她突然看见了仍端坐在宁曦华身边的秦颂雅。
「三皇嫂!你是睿王妃,可要出来说句公道话!太子妃现在这般做法与囚禁我们有何区别?」
这话一来提醒秦颂雅注意自己的身份,身为睿王妃理应站在她们一边,二来也向所有人暗示,宁曦华图谋不轨,意欲将在场所有人充当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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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料秦颂雅仍是老神在在地稳坐着,面对这种剑拔弩张的场面不曾露出一点惊慌之色。
「康乐公主此言差矣。我们尚未收到圣上的旨意,外面围住临华宫的人才是图谋不轨。在事情尘埃落定前,太子妃的做法是为了顾全大局。」
苏悦没想到秦颂雅居然会帮宁曦华说话,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秦颂雅身为睿王妃,在这种时候不向着自家夫君的人,却是帮着对手,不是蠢就是另有隐情。
看她一副神色自若早有所料的模样,显然是后者,这也就意味着她三皇兄那里可能事态有变。
「好啊,原来你们俩居然是一伙的!」
四公主反应过来,指着二人气急。
秦颂雅却是不动如山,微笑以应,宁曦华更是懒得搭理她。
周围的人在这一番交锋中也是将事情看了个大概,那些闹着要出去的夫人小姐们一看连四公主都败下阵来,一时间也再不吭声。
见她们都消停下来,宁曦华这才开口吩咐。
「怀川,去门口告诉那些自称是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这里可都是些皇亲国戚、高官贵眷,若他们敢踏进临华宫一步,惊到了这些贵人们,就别怪我们临华宫为了保护大家安全,对来人先斩后奏了。」
怀川俯身领命,立即前往门口与围宫之人交涉。
「常意,今日这宴席时间怕是有些久,仔细照看各位夫人小姐们,若是倦了便引各位到厢房休息,万不可怠慢了。」
常意笑着点头,「太子妃放心。」
宁曦华看了眼厅中投射而来的各种目光,淡淡道,「诸位放宽心,既然各位是来赴临华宫的立秋宴,临华宫自会保证各位安全。至于何时能回府……」
她瞧了眼天色,一语双关,「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了。」
众人见宁曦华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又见她有条不紊的安排各项事情,焦灼的心情居然也被她这种平静的表现奇异的安抚了许多。
不多时,怀川回来復命。
「回太子妃,门外的官兵称,既然无人回府,为了各位贵人安全,他们承诺只围不攻。」
宁曦华点点头。
听到这回復,那些夫人小姐们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她们也算看出来了,事已至此,不论外面围宫的官兵放不放人,太子妃却是相当于将所有人都变相软禁至临华宫了。
不过好在双方都没有动手的意思,她们暂且性命无忧。
常意领着各个内侍婢女一一安抚厅中的贵人,引着她们去休息。秦颂雅和一些沉稳的太太们却是仍陪着宁曦华一起,在厅中等待最终的消息。
宁曦华看着墙外有些出神,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座椅扶手。
五城兵马司隶属于兵部,专司京城巡捕盗贼、囚犯、火禁之事。虽不能跟御林军相比,但因负责京城治安,各指挥司名下的官兵加起来也有一万八千余人。
原来这才是苏旭的底牌。
兵部尚书年事已高,实权握在兵部侍郎手中。所有人都知道兵部侍郎是邵元帝的人,整个兵部也都在邵元帝的掌控之下。
可苏旭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撬动了兵部,让五城兵马司为他所用。
五城兵马司战斗力不如正规军队,但也是全副武装的官兵,若是御林军对此袖手旁观甚至推波助澜,苏旭倒真是能以此掀翻整个京城。
但是……
苏璧那两万私兵此刻应该已经进城了吧。
……
东城门。
白落秋一身戎装,带兵叩响了京城大门。
虽说城卫军隶属御林军,秦颂风也提前布置好了,但白落秋仍是严阵以待,随时准备与城卫军来一场厮杀,攻入城门。
好在城门守卫官一见白落秋,二话不说就立刻放行。
白落秋领着两万士兵,顺利进了城,甚至直到进入宫门,也没受到丝毫阻拦。
……
干安殿内。
苏璧正准备向病倒在床上的邵元帝启禀猗州瘟疫之事。
刚说到有证据证明此事乃人为之时,床上就传来邵元帝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邵元帝虽是病的下不了床,但神智依然十分清醒。
听闻让他惶恐多时甚至生怕上天怪罪的瘟疫竟是人祸,惊的一下就岔了气,止不住的咳嗽。
苏璧见状连忙停了下来,让内侍宣太医,邵元帝却是抬手止住了他。
内侍则是急忙端来了一直温着的汤药,验过毒后就服侍着邵元帝喝下了。
苏璧看着邵元帝慢慢喝下了那碗黑漆漆的药汁,垂下了眼睛。
等邵元帝服完药,平息了咳嗽,才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儿臣昨日被一猗州百姓当街拦住喊冤,带回府严加审问后才得知,在猗州瘟疫事发前,有人专门向猗州疫症首发地的水井中投了毒。」
「可有证据?」
「儿臣当时在猗州时,的确有太医确认这口井中有毒,但当时只以为是疫症传染所致。但此人称见过投毒之人与人接头,接头那人还操着京城口音,此人到京城伸冤时还在城中亲眼见到了那接头之人。」
邵元帝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一双眼沉沉地盯着苏璧,问道,
「是谁?」
不待苏璧作答,却是有内侍着急忙慌地冲进了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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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睿王殿下他……他带着许多士兵冲进了宫,已经逼近干安殿了!」
「反了他!御林军人呢!叫秦颂风过来将这逆子给我绑来咳咳咳……」
邵元帝怒极,狠狠拍着床榻。
不等内侍去找秦颂风搬兵救急,苏旭已经是闯进了干安殿。
「不劳父皇费心,儿臣自己来了。」
第114章 惊变
苏旭带着人进了干安殿,外面也密密麻麻围满了士兵。
仔细分辨,这些人中不仅有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还有不少御林军的人。
「逆子!你是要造反不成?」
邵元帝见此情景,暴怒不已,额上青筋凸出,整个人看起来可怖不已,却又因孱弱的身体而显得摇摇欲坠。
苏旭却是一笑,「父皇误会了,儿臣是听闻太子意欲毒害父皇,特意前来护驾的。」
他看向搁置在床头已经空了的药碗,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
「哎呀,这药居然已经被父皇喝了?那太子这犯上谋逆,弒父夺位的罪名可是跑不了了。」
「你!」
邵元帝指着苏旭的手指已经是止不住的颤抖,这药里居然有毒!
「明明已经验过毒了,怎么会……」
苏旭看着邵元帝一脸惊恐的样子,笑着给他解了惑。
「不光是这碗药,之前父皇喝的每一碗药里,都有毒。不过是在药里加了相冲的药材,验毒是验不出来的,所以父皇这么久才一直都没好啊。」
邵元帝忽的想起孙贵妃每每不辞辛劳,体贴伺候他吃药的场景。
「是孙贵妃!你们母子俩居然一起合起来谋害朕!」
从苏翰被贬起,他就开始缠绵病榻,一直不见好转。没想到却是被身边最亲近的人给下了毒!
邵元帝已经是怒火中烧,恨不得亲手掐死眼前这个逆子,却无奈身体虚弱,根本下不了床。
他看到垂手站在一旁的苏璧,眼里突然燃起了希望。
「太子,去!去帮朕杀了这个逆子!不要怕!秦将军马上就带兵到了……」
苏旭听见这话却是狂笑出声。
「父皇您居然指望太子和秦颂风?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太好笑了。」
他盯着邵元帝,眼里都是恶意。
「父皇是不是忘了,秦颂风可是儿臣的内兄。只要他不傻,待儿臣得登大宝,他的亲妹妹就是皇后,他就是国公,这不比一个小小的御林军统领强得多?」
苏旭又将目光放在了自刚刚起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苏璧身上,眼神更是轻蔑。
「至于太子?临华宫还被人围着呢,难不成父皇还指望镇国公府和宁王府那几百的侍卫和府兵营救?」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嘲讽道,「哦对了,他们还有几十万的大军呢。可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他们进京,国丧怕都已经举行完了。」
届时他已经掌控整个京城,捏着镇国公和宁王的项上人头,还怕这几十万大军攻进来不成?
苏璧看着苏旭略显疯狂的模样,仍是一句话都没说。
「好了父皇,若您识趣,写下传位诏书,便还能多活些时日。若您不愿,儿臣也不勉强,让人代笔,盖上玉玺就是。今日太子毒害了您,儿臣必会替您报仇的。」
事已至此,邵元帝悔不当初。
他知道太子刚刚汇报的猗州瘟疫案必是苏旭所为,他怕被揭发,这才铤而走险,谋逆逼宫,试图将他和太子全部当场诛杀。
枉他宠爱了这对母子这么多年,竟是养出了这么一双白眼狼!
苏旭看着邵元帝懊悔的模样,露出讥笑,知道他不愿写诏书,也不再多费口舌。
「来人,太子毒害圣上,谋逆犯上,证据确凿,将人拿下。」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士兵便准备冲上前来。
可还未等他们碰到苏璧的衣袖,便被身后的自己人当场斩杀。
同一时间,苏旭带来的御林军中居然有一部分人对着同伴砍杀起来。
情况惊变,苏旭知道这是出了奸细,高唿道,「先将这些谋逆之人拿下!」
保护苏璧的御林军毕竟只占了少数,大部分御林军和五城兵马司的士兵还是在听从苏旭的命令,想要越过包围,拿下苏璧。
「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
苏旭看着场面仍在掌控之中,对苏璧嘲讽道。
苏璧却是轻轻捋了下衣袖,平静地看着他,终于开了口。
「是么?」
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激烈的厮杀声。
光听声音,就知道来人众多,绝不会是如同殿中这般小打小闹。
苏旭有些不可思议地紧盯着苏璧,他哪来这么多人?
很快,就有人给了他答案。
「微臣秦颂风,救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微臣白落秋,救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苏旭惊讶回头看向殿外,秦颂风和白落秋二人,竟各自带着兵马,纷纷出现在干安殿外。
「秦颂风,你疯了么?」
他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和御林军进宫的时候,秦颂风可是拦都没拦,分明是默许的,可现在为何又出现在此?!
「睿王,你犯上叛乱,我身为臣子自然要保护圣上安危。」
苏旭一脸震惊,秦颂风居然当场反水!
他不傻,他虽是因为姻亲搭上了御林军,可秦颂风始终对他不冷不热。他自是不敢将宝都押在他一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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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因着这层关系,他顺利收服了秦颂风手下的御林军右中郎,掌握了其直辖御林军右卫的一万人。再加上他多次试探,秦颂风虽不应承但却默许的态度,更是让他放下心来。
他这才敢带着御林军右卫和五城兵马司近三万人直闯禁宫。
可如今秦颂风虚晃一枪,竟是玩了一手黄雀在后。
「你不顾秦颂雅的死活了吗?」苏旭怒道。
这是在提醒秦颂风,他妹妹的命还握在他手中,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苏旭还抱有一丝希望,他观白落秋带的人没有他的多。只要秦颂风不插手,此战他依然能胜!
「我的人将包括秦颂雅在内的贵女官眷们通通围困在临华宫了,你当真不顾她性命?」
不等秦颂风表态,白落秋却是插了句嘴。
「怎么?睿王殿下还不知道?此刻怕不是你的人围了临华宫,而是太子妃软禁了她们所有人吧?」
白落秋笑的意气风发,「再说了,你大可以让那些乌合之众闯进临华宫试试,看他们能不能进得去临华宫内院?想必这点,睿王殿下应该深有体会。」
苏旭突然想起那些死在临华宫外院的近百死士,脸色十分难看。
「那可是两千人。」
两千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对上几百临华宫护卫,还能输不成?
白落秋笑的更欢,「所以说你可以试试嘛。」
开玩笑,当他当年训临华宫这些护卫的时候是吃干饭的?别的不说,打仗他们最在行,个个以一敌十!
再说了,苏旭当镇国公府和宁王府那大几百的府卫是摆设?等他们人到了,被包围的就不是临华宫,而是那些士兵了。
第115章 反转
秦颂风自然是担心妹妹的安危,但他知道秦颂雅的决心,也相信她自有分寸。
如今听白落秋这么一打岔,更是放下心来。
「逆贼休言,如今你大势已去,还不束手就擒。」
苏旭转头看外面双方交战的场面,有些绝望的发现苏璧这边几乎是压倒式的优势。
不仅因为对方人多,仅仅白落秋带来的那些人,就能将他费尽心力东拼西揍起来的士兵们打的落花流水。更别提还有秦颂风带来的御林军在一旁打扫战场。
一时间,他有些崩溃。
为什么?
为什么他辛辛苦苦为自己挣得的兵权还比不过苏璧随随便便拿出来的一支队伍?
就像他为了这太子之位汲汲营营这么久,却终究比不过苏璧一出生就註定的优势。
他回过身,猩红的眼紧盯着邵元帝,问出了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父皇,从小您就说我最肖似您,对我寄予厚望。可为什么最后您还是选择了那个不在您身边长大的儿子?只因为他是嫡子?您就不怕他有异心?」
他不明白,这么多年,父皇对他的重视和疼爱难道都是假的吗?可为何苏璧一回来,一切都变了呢?
他那么努力习文练武,只为了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更夺目,为了成为让父皇最骄傲的儿子。可却还是败给了一个出身高贵,家世强大的嫡子。
他一出生就拥有了他想要的一切。嫡出的身份,出身高贵的母亲,势力强大的外祖。而后,他又轻松得到了一个同样出身高贵的妻子,一个执掌军权的外家。
好像这世间所有的好事都叫他一人占全了,这世道何其不公!
被质问的邵元帝却是有苦难言。
若说有愧,这三个儿子中他最对不起的就是苏璧。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想过就此将皇位传给苏璧。
他也当然担心他因出质一事怀恨在心,他的太子之位,不过是看在镇国公府的面子上才暂时未动的。
他也的确最看好苏旭,曾经一度想等苏璧在琉国有个好歹,或是等他回国不堪其位后,顺理成章将他改立太子。
可苏璧不仅完完整整从琉国回来了,还长成了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除了体弱,实在让人挑不出错来。
他碍于镇国公府,也不忍再愧对这个孩子。再加上认为自己还年轻,不急于定下继承人选,改立太子的事情这才搁置了下来。
万没有想到,这个他最疼爱又最为之计深远的孩子,却是因此记恨上了自己,狠狠地捅了他一刀。
「你个畜生!枉费了朕栽培你多年的心血!」
邵元帝只能怒斥他,否则他当着苏璧和白落秋的面还能说些什么呢?
苏璧却是开了口。
「三皇弟,其实我刚回国时羡慕过你的。」
「羡慕我?」苏旭不可置信。
「是啊。」
苏璧自嘲一笑。
羡慕你父慈子孝,羡慕你一家团圆。
他看向苏旭,眼里没有一丝的愤恨,也没有一丝的自得,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其实,父皇想说的是,若是你一直这么优秀又孝顺,这皇位他实际上是想传给你的。」
苏璧回头看着邵元帝,眼神无喜无悲。
「是吗?父皇?」
邵元帝一脸菜色,想反驳,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璧见他这副模样,却是又笑了。
「看吧?你才是他的第一选择。」
听话、孝顺,在他的身边按照他的想法长大,没有强大的家世和干政的外戚,倚靠圣宠而活,多么完美又容易掌控的继承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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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
苏璧有些遗憾的感嘆道。
可惜你太心急了。
苏旭听完后脸上一片空白,这跟他这么多年来的认知完全相悖。
他有些恍惚地问邵元帝,「父皇,这是真的吗?」
邵元帝被苏璧揭穿了心思,又被苏旭背叛,心情十分复杂。几度张嘴,但终究是没有回答他。
苏旭却是一下就明白了什么。
他仰天长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他最重视的,他早就得到了。而他最想要的,本也该轻轻松松地被人双手奉上。
一切都好像是……命运弄人。
「可我做的这些也不算全都是白费是不是?我知道的父皇,若有朝一日苏璧能给你带来更大的利益,你也会毫不犹豫就选择他的。」
苏旭狠狠抹了下眼睛,仍是笑着看着邵元帝道。
什么宠爱重视,都敌不过利益来的重要,这就是皇室所谓的亲情。
他今日所做一切,不过是提前了一步,没等到最好的时机罢了。
外面的厮杀已经接近尾声,很快,秦颂风和白落秋就踏入了殿中。
苏旭也被人压着跪在了地上。
「禀圣上,殿外逆党已经全部就擒,反抗者皆已伏诛。」
「好!好!」
邵元帝咳嗽着,一脸喜色。
他刚想处置苏旭,却一口血吐了出来,随后就晕倒不省人事。
「召太医!」
苏璧扶着邵元帝躺下,内侍则慌忙跑去请太医。
「太子殿下,这……」
秦颂风看着仍被押在殿中的苏旭,向苏璧请求如何处理。
「先将睿王押入天牢,等候父皇发落。」
白落秋看了眼昏迷的邵元帝,又看了眼苏旭,纠结了片刻,最后仍是低头称是。
……
临华宫外。
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和宁王府、镇国公府的府兵仍在互相对峙。
本来他们是听命来围临华宫的,没成想居然被人在外面给包围了。
两府的府兵人数虽然没有他们的多,但个个都兵强马壮、气势汹汹,好似占优势的是他们而不是五城兵马司。
双方都没动手,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突然,怀流带着数千将士出现在了临华宫外。
「睿王谋逆叛乱,已被押入天牢,尔等同党还不束手就擒?」
说罢,身后的士兵们纷纷出动,拔出刀剑严阵以待。
五城兵马司为首的头领见此情景,知晓大势已去,终是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收缴了武器,怀流吩咐将这些人押入牢中待审。
解决完这些围宫之人后,他才匆匆进入临华宫中復命。
「太子妃!」
正在厅中等消息的宁曦华一见到怀流身影,几乎是下意识就放松了一直绷着的那根弦。
不等怀流回復,她先是扭了扭脖子,而后塌下了一直直着的腰,转头看向松依。
「松依。」
松依和怀流都以为她有什么大事,纷纷将视线投向了她等她吩咐。
「去给我端碗冰碗过来,牛乳多淋一点。对了,给怀流也端一碗。」
这么热的天,她光坐着等消息都难受得不得了,更别提在外奔波的怀流他们了。
之前她一直悬着心,什么都吃不进。现在好了,看见怀流这模样就知道事情不是尘埃落定也是大差不差了,她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吃她的冰碗了。
怀流:「……」
松依:「……」
围观的夫人小姐们:「……」
怀流和松依楞过之后,却是立马反应过来。
松依赶紧起身去吩咐厨房。
怀流则是笑嘻嘻回道,「太子妃体恤下属,谢太子妃赏赐。」
嘿嘿,有冰碗哎,怀川松依他们都没有,不吃白不吃!吃了再回復!
第116章 尘埃落定
怀流和宁曦华二人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中悠然自得的吃完了冰碗。
期间有人按捺不住想让他们说完了再吃,但一想起宁曦华说出「就地诛杀」的那副狠样,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等吃完了冰碗,怀流才不疾不徐地将事情详细汇报了一遍。
听到睿王叛变逼宫时,各位夫人小姐们都惊诧不已,纷纷将目光投向秦颂雅。
秦颂雅仍是端坐一旁,面色不改。
宁曦华则是一锤定音,「睿王叛变之时,睿王妃可跟大家都呆在一起呢,此事睿王妃毫不知情,相信圣上定有圣断。」
秦颂雅则是向她屈膝一礼,「谢太子妃信任。」
苏旭倒台,她这枷锁已经松掉了一半,她怎能不谢宁曦华。
宁曦华却是亲手扶起了她,眼神温暖,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小声道,
「这是你亲手为自己挣得的命运,不用谢我。」
秦颂雅望向她感激一笑,如释重负。
旁的人看见二人仍是态度和睦,若有所思。
也有心急的夫人看了眼宁曦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门口的人都被押了下去,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回府了?」
宁曦华看向怀流,怀流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她立即会意。
「诸位莫慌,外面的叛党还未清理干净,此时回府恐生意外。外面既已无围宫之人,诸位不妨安心再等上片刻,待京城恢復秩序再行回府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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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旭虽是被打入了天牢,但看怀流神色,宫中情况仍是未定。此时放这些人走,岂不是白白举办了这场立秋宴?
众人听出了太子妃不放人的意思,也不敢反驳。
如今临华宫宫内宫外大几千的士兵,全部都是太子妃的人,她们也只能听命。
……
干安殿外。
诸位大臣已经被急召入宫,纷纷在殿外等待消息。
进宫后他们才被告知宫中生变,圣上昏迷,殿下正在殿中陪侍圣上。
可传话的内侍却并没有讲这殿下是哪一位殿下。
孙尚书见周围都是御林军护卫,秦颂风也领头侯在殿外,唯独不见太子和苏旭时,自然以为事情都按照苏旭的计划顺利进行了。
「太子竟意欲弒父夺位,简直大逆不道!」
孙尚书率先发难,一脸痛心疾首,倒是想拔得拥立新皇的头功。
兵部侍郎也出声附和,「没看出来太子如此狼子野心,逼宫造反,罔顾人伦!」
苏旭的追随者们见领头的出了声,虽是不明情况,但也皆是纷纷出言谴责苏璧,意图将苏璧谋反的罪名就此定死。
说着说着,孙尚书却发现内侍的脸色越来越奇怪,而宁王居然也一反常态一言不发。
他从心底里泛上来一股奇异的违和感。
对了,白落秋呢?出这么大事,镇国公不在就算了,怎么也不见白落秋身影?
「孙尚书,你是在找我么?」
孙尚书闻言回身,发现一身戎装的白落秋不知何时竟率着密密麻麻的士兵从身后围住了他们!
不等他出声质问,干安殿的大门却是打开了。
只见苏璧迈出殿门,午后热辣的阳光正迎面照上他清俊的脸庞,为他镶上了一层尊贵又耀眼的金边。再加上通身威严的气势,一时间竟让人不敢直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苏璧却是开了口,声音悲痛。
「圣上,驾崩。」
内侍随即高唱,「圣上驾崩!」
内侍的高唱一声接过一声,传遍了整个皇城。
唱声惊醒了仍在震惊中的众臣,他们纷纷掀袍而跪,叩首痛哭。
孙尚书下意识地跪了下去,而后才如梦初醒,直起身来指着苏璧道,
「你怎么会在这?!」
苏璧却是冷冷地看着他,「那孙尚书以为是谁在这?睿王?」
他眼神挨个扫过刚刚出声附和的官员们,被扫到的人莫名的低下了头,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这是他们之前从未在太子身上感受过的。
「说来奇怪,宫中生变的详情并未告诉各位,怎么就有人知道是本宫谋害父皇?这是未卜先知?还是……」
「早有预谋?」
他看着孙尚书,神情冷漠,却已然显现出帝王之威。
孙尚书见此情景,已经是冷汗直流,但仍是正了正身,强行镇定道,
「臣不过道听途说,不知睿王殿下何在?」
苏璧挥了挥手,秦颂风立即上前回道,
「睿王毒害圣上,逼宫谋反,已被我等当场擒获,押入天牢。」
「不可能!」
孙尚书似是接受不了现实,颤抖着身躯道,「焉知不是太子谋逆犯上,谋害圣上,还藉机将睿王殿下囚禁!」
他知道情况有变,但仍是豁了出去。只要将苏璧扣上得位不正的帽子,苏旭就还有一线生机!
兵部侍郎同样深知一旦苏旭兵败,自己也难逃一死,于是干脆也跟孙尚书一同,咬死苏璧才是兇手。
「孙尚书说的对!如今你把控宫中,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怜睿王殿下一腔忠义,竟被尔等小人陷害!各位同僚醒一醒,我们绝不能让谋害圣上的兇手窃取朝政!」
苏璧也不阻止,就冷眼看着他们闹,让他们煽动下面跪着的大臣们。
从看见白落秋那一刻起,聪明的大臣已然是认清了现实,俯首在地不发一言,根本不理孙尚书和兵部侍郎的怂恿。
而好些苏旭的追随者和墙头草们却是摇摆不定,左右为难。
既想伸张所谓正义,弄清真相,又害怕被苏璧当庭治罪。
看到这副情景,白落秋却是直接开了嘲讽。
「各位大人可要好好想想清楚,毕竟临华宫中还有各位的母亲、夫人和爱女等着各位接她们回府呢。」
这话已经是相当于赤裸裸的威胁了,家眷皆在太子手中,他们无论作何决定也得掂量掂量。
然而,还是有苏旭的死党忠心不二,想以死为主子换得这一线生机。
只见一大臣高唿,「尔等宵小勿以强权逼迫我等就范,天理昭昭,真相总有大白天下的一日!吾愿以死明志!」
说罢竟是向殿前门口的柱子上撞去。
可殿前众人竟无一人阻拦,那大臣结结实实一撞,顿时头破血流。
苏璧见此情景,也只淡淡问了一声,「死了没?」
有内侍连忙去查看情况,而后回復,「还有气。」
自古以死谏言者,多受人敬重,被史官记下一笔,往往名流千古。而像这种死谏不成的,也多半会得到当权者的宽恕。
哪料苏璧竟然说,「那本宫岂能辜负他的心愿,理应助其一臂之力。」
说罢竟是抽出了身边侍卫的佩剑,一剑了结了那大臣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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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官也不用记其死谏了,只记其乃睿王同党,冥顽不化,于干元殿前伏诛即可。」
连孙尚书和兵部侍郎也没有料到一向温润的太子竟当庭杀人,一时间愣在原地。
众臣看着那血慢慢流过殿前青砖,汇成了一股细小的溪流,气氛竟是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行事果决,手段毒辣,这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而是一个即将登上皇位的帝王。
此时,苏璧才掏出了一捲轴道,「此乃父皇亲笔所书的传位诏书,诸位可一验真假。」
内侍听命将诏书递给了众臣,负责圣上诏书起草、伺候圣上笔墨的翰林院学士和中书舍人们竞相传阅,纷纷点头认可此乃邵元帝亲笔所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传位太子苏璧。
此刻那些刚刚还有些摇摆的臣子们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当即表态。
太子殿下明明手握传位诏书,却在最后一刻才拿出来,摆明了是为了将睿王同党一网打尽。
「可还有何疑问?」
这下,除了孙尚书一行人,众臣再无疑虑,均是叩首高唿,
「国不可一日无君,恭请新皇登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17章 归来
此刻,太子继位已成定局,没有人不合时宜的对太子殿下凭空多出来的两万士兵提出质疑。
连秦颂风也没有露出一点异色。
但他心里清楚,自己毕竟跟苏旭有姻亲关系,太子不信任他也实属正常。
他心里非但没有被怀疑的别扭,反倒是对苏璧更多了几分敬佩。
今日观白落秋所领士兵,令行禁止,一身血性,远非在京城中安逸惯了的士兵能比。
他甚至难以想像太子是如何瞒着众人的视线养出了一批如此精锐的士兵。其中付出心力、财力可想而知。
即使他当真跟苏旭沆瀣一气,以御林军和五城兵马司加起来七万余人,恐怕也难以在这区区两万人手中讨得好去。
更不提所有大臣亲眷皆被软禁至临华宫中,他们行事必会有所顾忌。
今日一役,太子殿下看似依靠他和御林军轻松取胜,实则无论他立场如何,太子都能凭着那两万私兵拿下苏旭,可谓算无遗策。
秦颂风将头压的更低。
幸好,幸好他听了妹妹的话,没有站在太子的对立面上。
他是一位合格的君王,他的智谋和杀伐果断足以让他在任何情况下,最终都能登上皇位。
在苏璧的吩咐下,孙尚书、兵部侍郎等一众苏旭同党,皆是被押入天牢待审,孙贵妃也被暂时囚禁,等候发落。
一切事了,苏璧才命人敲响了丧钟。
临华宫中,所有人突然听见钟声响起。
钟响九声,昭示着圣上驾崩。
丧钟既响,便意味着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宁曦华赶紧吩咐宫人撤下颜色艷丽的装饰,挂上了白色的绸布和灯笼。
看着有些无措的夫人小姐们,她出声安抚道,
「圣上驾崩,想必各位也急着回府主持相关事宜,我就暂且不多留你们了。」
说罢就吩咐怀流,「多安排些人手,务必将各位夫人小姐们安安全全的送回府中,不得有半点差池。」
怀流立即俯身领命。
众位夫人们见终于能回家,心里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匆匆向宁曦华行完礼后便跟随内侍的引导离开了。
秦颂雅却是在众人都走后,直直地向宁曦华跪了下去。
宁曦华赶紧拉她起来,「这于礼不合。」
秦颂雅却是执意向她结结实实磕了个头,笑道,「马上就合了。」
她即将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磕头谢恩当然合乎礼仪。
「都说了不用谢我,你怎么还这么拗呢。」
秦颂雅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太子妃当日指点,就不会有我今日幡然醒悟。没有您和太子殿下相助,我也万万不可能逃出那个牢笼。此恩等同再造,我不敢不谢。」
宁曦华见她如此,心下也是一阵暖流淌过。
自己的一个举动,帮助了一个苦苦挣扎的女子挣脱了枷锁,让她拥有了掌握命运的能力。
这种被人真心感谢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当真是让人心情愉悦。
「你的心意我领了。」
秦颂雅也是笑着说道,「此外,还请太子妃多帮我美言几句,能让我不必……」
「你放心,令兄护驾有功,殿下会让你同苏旭和离,秦家和你都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宁曦华点头道。这点小事,她还是能替苏璧应下的。
「那就谢太子妃和殿下了!」
向宁曦华告退后,秦颂雅如释重负地踏出了临华宫的大门。
「王妃,我们还要回王府么?」
「不,回怀化将军府!」
那才是她的家。
……
等宁曦华处理好临华宫内所有事宜,摘掉首饰换上白色孝服,已经是临近黄昏。
她整个人瘫在院子中的贵妃塌上,累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苏璧当时安排人当街揭露猗州瘟疫内情,引苏旭动手逼宫之时,是她主动提出要在当天设宴,将重臣官眷全都聚在一起。
虽然苏璧行事向来周全,但她也想着能出份力,若有万一,拿捏着这些官眷,好歹也能多个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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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接待客人这种事实在不是人干的。
虽说常意和松依基本上帮着揽走了所有准备工作,但今天这寒暄说笑,迎来送往的,也着实把她累的够呛。
更别提心里还记挂着苏璧,面上还得撑住了端庄的仪态,关键时刻还得狐假虎威镇住场子。一天下来她是腰酸背痛,脸都僵了。
于是她干脆瘫在这,闭着眼假寐歇息,一边等着苏璧回来。
半梦半醒间,有人给她披上了薄毯,连人带毯一把拥进了怀里。
「入秋了,夜里凉。」
宁曦华眯了眯眼睛,发现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只天边还剩一小片绚丽的晚霞。
她用头蹭了蹭他的胸膛,觉得直至此刻,一颗心才算是真真切切地落了地。
「回来啦?」
苏璧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嗯,回来了,让你担心了。」
宁曦华勾起了嘴角,娇嗔着抱怨,「折腾了一天,腰都酸了,你给我揉揉。」
苏璧却是笑出了声,但仍是从善如流的给她按着腰。
宁曦华这才反应过来,歪头斜他一眼,「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苏璧笑着摇头,眼神温柔。
「想着如何为夫人服务罢了。」
宁曦华别过头懒得理他,忘了这位婚后就经常满脑子都是不可描述的废料了。
「你也不问我事情怎么样了?」
宁曦华被他按的直哼哼,「有什么好问的,左右不过你成功了我跟着鸡犬升天,你失败了我跟着碧落黄泉。」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苏璧却是被她随口说的这两句话给弄得心潮澎湃。
她愿意陪着他,上碧落,下黄泉,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苏璧低笑,他当然不会让她失望。
「父皇驾崩,钦天监刚择定了登基大典的日子,等丧事办完就举行典礼,届时你就是大澧的皇后了。」
宁曦华听完后却没多大起伏,只按住了他放在她腰间的手,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他。
「怎么了,不高兴么?」苏璧有些不明所以。
宁曦华摇了摇头,伸手摸了下他的脸颊,问他,「你难过么?」
苏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她仍是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
「我是说,圣上驾崩了,你难过么?」
她没有忘记,即使再怎么感情淡薄,再怎么有隔阂,邵元帝也是他的父亲。
他已经没有母亲了,而他今天,又刚刚失去了父亲。
苏璧愣了一下,看着她眼睛里柔软的光,心里面的一角陡然塌陷,瞬间溃不成军。
他习惯性的将脸深深地埋进了她的颈项里,声音有些发闷。
「其实他被苏旭和孙贵妃下毒一事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我没有阻拦。」
第118章 唯她
「他们第一次下毒时,我就知道了。」
那时苏翰刚被贬,苏旭就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联合孙贵妃买通了太医,往邵元帝的药里加料。
「今天,我眼睁睁看着父皇喝下那碗要命的汤药,却是一声不吭。」
苏璧搂紧了宁曦华,像个孩子一样在她身上寻求安慰。
「我是不是很坏?你会不会觉得我狠毒自私?」
声音依旧很闷,但却仍能够听出其中的小心翼翼。
他本可以不告诉她的,毕竟常人都会觉得身为人子,对父亲见死不救有悖孝道,过于凉薄无情。
但当她问他难不难过时,他突然就觉得,他心底里的那些说不清的爱恨、痛苦、挣扎、快意等所有复杂的情绪,这世上或许只她一人能懂。
他不想瞒她,哪怕这是他心底最不堪和自私的一面。只因为,她是他能够面对自己,最后也最诚实的底线。
宁曦华听完后却没多大反应,只淡淡说了句,「嗯,是挺坏的。」
语气甚至都没有半点起伏,好似在说今天的冰碗是挺甜的一样。
苏璧抬起头看着她,试图在她眼睛里找到一丝反感或是厌恶的情绪。
可是,都没有。她仍是那样认真的看着他,眼睛里是他最喜爱的动人的波光。
「那会讨厌我吗?」
他声音轻柔,近乎呓语,好似生怕惊扰了什么。
宁曦华伸手轻抚着他的头,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他的头髮。
他也就乖巧趴在她颈边,在她温暖的指腹下,慢慢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
「不会,我还挺喜欢的。」
她轻笑,低头在他额间印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而后,她用插入那一头乌髮的手带着苏璧仰起头,迫使他抬着下颌,强硬地让他眼里只能看见她。
「苏璧,你很好。自私也好,狠毒也罢,但只要你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是这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样子,我就会一直爱你。」
他一直都很好。
经歷那么多苦难,他没有被仇恨和怨愤蒙蔽双眼,变成一心报復的疯子,也没有为达目的,像苏旭那样用一些伤天害理的手段。
生在这样的皇室,他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变得自私、狠毒、无情、利益至上,都不是他的错。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邵元帝并没有给过他一天的父爱,她也没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痛斥他不顾父子情分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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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对别人称得上坏,可他对她永远都是最好的。她又怎会站在旁人的立场去指责他?
「所以,不要怕。」
宁曦华垂眸,俯身主动吻住了那张薄唇,用行动表明对他的爱意,也安抚着他的心绪。
苏璧则是拥住了她,反身将人压进了榻中。
他反客为主,厮磨着她的唇,将满腔的柔情倾注在这一吻中。
她说他很好。
她说她会一直爱他。
他觉得心底里那颗早已生根发芽的藤蔓此刻正缠绕着他,甚至勒的他心口微微地有些发疼。
他知道她能懂,懂他所有的脆弱与不安。
可她不仅懂他,还用自己的方式轻柔地掩住了那些细小碎裂的伤痕,成为了他心底柔软的守护者。
万物如云,唯她如月。高悬于他心头,将柔和的清辉洒满他心中每一处崎岖。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绵长而又热烈的深吻。
月上柳梢,也无碍有情人的缱绻痴缠。
……
翌日,宁曦华就跟着苏璧一同搬进了宫中。
按照规矩,苏璧应该住进干元殿,宁曦华应该住进皇后寝宫永安宫。
可干元殿是邵元帝住所,永安宫是睿嘉皇后故居,苏璧对这两处地方都有些牴触。
再加上他不肯与宁曦华分而居之,便就近随便选了干元殿旁边的一处宫殿,拉着宁曦华一同先住了进去。
「你这未免也有点太任性了,也不怕被御史们上谏。」
苏璧却是不以为然,「无妨,新帝登基,他们这时候不会这么没眼色的。倒是委屈了你,我已经命工部将干元殿翻修重建了,过几个月就能住进去了。」
宁曦华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再阻拦。
毕竟事关今后生活质量,她才不会自讨没趣装贤惠,最后反倒委屈了自己。
「先帝后日出殡,明日是大殓,大臣和命妇们都要来宫中送灵,又要辛苦你了。」
苏璧嘆息,他知道她不喜这些场面上的繁复礼节,可这一次他却无法让她置身事外。
宁曦华却是笑了,「这本就是身为晚辈应该做的,倒是你想多了。」
死者为大,放在普通人家,她身为长媳,也该一手操持丧事,更何况她是未来皇后。在其位谋其政,这是怎么都避不过去的。
「不过,我要是累着了,回来你得给我按摩。」她打趣道。
也不知道苏璧是不是学过一手,每回他都能按到她酸痛之处,舒筋解乏好不酸爽。
苏璧也是被逗笑了,「乐意为夫人效劳。」
……
大殓当日,宁曦华早早就侯在了灵堂。
这一天,文武百官、皇子嫔妃、命妇内眷等都要到场。
侍者会将邵元帝入殓棺中,苏璧作为新皇需诵读祭文。
而宁曦华的任务,是要带领着所有有品阶的内命妇,为先帝哭灵和送灵。
好在身旁一切有常意提点,她除了跪的有点累,哭的眼睛有些酸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
但在这繁复的仪式中,宁曦华还是看见了四公主苏悦。
她一身孝服,眼眶凹陷,整个人憔悴不少,全然看不到几天前跟她呛声时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苏悦发现她的打量,也只是谦卑的低头垂眼,跟其他命妇一般无二。
宁曦华嘆了一口气。
苏旭被押在天牢中,孙贵妃被囚禁在禁宫里,如今邵元帝也驾崩了。
曾经天真跋扈的四公主,终是褪去了华服,开始面对这真实而又令人无奈的人生了。
宁曦华别过头去,又看见了仍旧端庄的秦颂雅。
跟苏悦不同的是,秦颂雅虽也是一袭缟素,梳着妇人髮髻,但整个人却散发着勃勃的生机,显得比她在睿王府时更像是一个娇俏的少女。
宁曦华心下稍慰。
有人天真死去,但好在,也有人重获新生。
第119章 登基封后
邵元帝出完殡,紧接着就是登基大典。
跟以往不同,苏璧执意要求将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安排在一天,一起进行。
这可愁坏了礼部,澧朝还没有这种先例,他们只能苦兮兮从古籍中找前朝古礼,循例筹办。
宁曦华倒是无所谓时间先后,既然苏璧坚持,她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到了典礼当天,宁曦华又是难得起了个早床。
松依和其他婢女们服侍着她穿戴复杂的皇后祎衣,她却是点着头只打哈欠。
好不容易等穿戴完毕,她却觉得自己头顶了十几斤的铁球,身上也跟套了一层华丽的枷锁一样,压得她都担心自己脖子出问题。
「我天,这可比成亲当天的礼服重多了。」
朱红内衬,深青外衣,外绣翟纹,配以革带和双大绶。头上戴的是九龙四凤冠,配以十二花枝。
毕竟是一国之母,这身皇后祎衣十足的端庄华贵,也十足的繁复沉重。
那厢苏璧也整理好了,一身玄衣冕服,上绣十二纹章,头戴金色旒冠。整个人看起来沉稳又锋利,满身帝王之威,再也寻不到半点从前温润太子的模样。
可听见宁曦华的抱怨,苏璧却立马柔和了眉眼,似是想起了成亲当日她一身嫁衣绝艷。
他低笑道,「连这身祎衣都压不住你的美貌,夫人当真容色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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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听见他打趣似的夸赞,也是展开了笑颜。
原谅她是俗人一个,比起夸她端庄大气,她更喜欢听别人夸她长得漂亮。
二人相视而笑,相携前往典礼现场。
商议朝政的御殿前,已经架起了祭祀用的香案。
此前,礼部官员已经到太庙、天坛等代替君王祭祀,告知新君即将继位。
今日,二人还需要亲自上香叩首,通过这种方式正式祭天告祖。
而后,登基大典钟鼓敲响,苏璧在礼官的引导下登上了奉天台,百官也相继进入现场,有序地跪在台下两侧。
苏璧依例开始祷告,并念诵祭文。待祷告完毕,司礼太监向台下百官宣读御诏,正式宣布新皇继位,改元为崇羲。
一旁的宁曦华听见这个年号后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苏璧。
只见苏璧也正注视着她,高台之下,是锦绣河山、满朝文武,可此刻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羲之一字,是她曾经的名字,是她以前的封号,后来变成了他的字,如今又成为了他脚下江山的年号。
此番深意,让她的心口微烫。
还没等她缓过劲儿来,就看见苏璧向她伸出了手。
原是到了百官朝贺之时。可按照原先礼部呈上来的章程,应是朝贺完成之后,才由新皇下诏封后。
如今,苏璧却站在高处,邀请她一起登上这权力的顶峰。
宁曦华心头越发滚烫,她也顾不上旁人的搀扶,提起了繁复的裙摆,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坚定地向他走去。
苏璧就那么一直伸着手,等着她到来。
直到她终于踏上高台,他便一把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抓住了最重要的珍宝,再不肯放开。
常意则是直接将早就准备好的皇后玺绶和金册呈了上来。苏璧亲手拿起两样册宝,递给了宁曦华。
不用依照礼仪跪下叩首,谢圣上隆恩。
她就那么被他一手牵着,一手接过了象徵皇后的册宝,随意的如同每一次从他手中接过他递过来的糕点一般。
而台下原本准备三跪九叩朝拜的百官们却是愣了一下。让皇后一同接受朝贺,这实在于礼不合。
可圣上却是牵着皇后的手,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站在高处冷冷注视着他们。
无人敢在登基大典上跟新皇叫板。当司礼太监高唱,
「跪!」
宁王、镇国公等一众老臣第一时间就跪了下去,后面的臣子也不敢怠慢,纷纷跪下叩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曦华有些心潮澎湃,她从未见过如此山唿海啸般的场面,也从未有过这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受,以至于她的手心都有些微微出汗。
她转头看向苏璧,却见苏璧并没有沉浸于此,仍是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是她似懂非懂的复杂情绪。
她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
苏璧却是勾起了嘴角,转头看了看脚下群臣,又回过头继续看着她。
果然,这万里江山,仍不及眼前人笑颜如花。
高台上的帝后携手俯瞰群臣叩首,祝贺着帝后同心,万世其昌。
千万朝贺声响彻云霄,昭示着澧朝新纪元的到来。
……
要是问宁曦华当上皇后以后有什么感受,那回答一定是,没有感受。
好像就是下人更多了点,房子更大了点,一切跟在临华宫没什么区别。
除了孙贵妃还被囚禁着,先帝嫔妃皆已迁宫。宁曦华上没有太后辖制,下没有现任妃嫔闹心,整个后宫她称王称霸,日子过得好不舒心。
也不用跟谁请安,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等苏璧下朝后跟他一起用午饭。饭后有时还会被他强制拉着一起午睡。
到了下午,要是苏璧忙着面见大臣,她就自己逛逛花园喂喂鱼,拉着松依和小宫女找点乐子。
要是苏璧不忙,他就会抓着她一起待在书房,他批他的奏摺,她看她的话本,两个人各不相扰,却又异常和谐。
闲时,苏璧还是会同她一起赏月听风,顺带再给她煮上一壶她爱喝的青梅酒,二人把酒共饮,闲话家常。
到了晚上,两个人就手拉手去用晚饭,饭后一起散步消食,然后共赴良宵。
苏璧登基月余,咸鱼曦却是换了个更大的池子躺平,别提有多自在了。
连松依都说,没想过还真有能过的这么轻松惬意的皇后娘娘。
她之前紧张了好些时日,生怕进宫后行差踏错给自家娘娘惹来祸患。
结果进宫后才发现,宫里全是她家娘娘说了算,因着她是娘娘贴身婢女,在宫中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除了担任太监总管的常意,宫中奴婢也就是她品阶最高,往来太监婢女们也得尊称上一声松依姑姑。
小丫头刚开始被比自己年纪大的人叫姑姑还会脸红,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倒是越发熟练沉稳,撑住了中宫掌事婢女的气势。
「松依啊,你这样我都不捨得把你嫁出去了。」宁曦华感嘆道。
这么善解人意又可爱贴心的婢女她去哪儿能再找一个?
松依瘪了瘪嘴,却是不以为然。
「我才不嫁呢,男人有什么好的,运气不好嫁错人了就跟睿王妃似的,去了半条命才能挣脱出来。只要娘娘不嫌弃我,我就一辈子陪着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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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不傻,好好跟着娘娘她就是宫中最受人尊敬的姑姑,费什么劳什子要嫁到别人家伺候公婆丈夫,还得受小妾的气。
宁曦华乐了,没看出来小丫头还是不婚主义者,这观点有点超前啊。
「无妨,你也才十六,我还想多留你几年呢。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只管跟我说,我保管风风光光送你出嫁。要是没缘分遇不着也不要紧,跟着我也保管让你这辈子都不受人欺负。」
松依喜笑颜开,「谢娘娘!」
哼,她现在这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着,她才不会轻易将她家娘娘拱手让人呢。
第120章 后手
苏璧登基后,最首要的就是处理苏旭的事情。
怎么处理,大臣们却是争论不休。
一边认为新帝登基,当大赦天下,睿王毕竟乃圣上手足,虽罪不可恕,但仍当留其性命。
一边却是认为睿王谋害先帝,罔顾人伦,若是赦免其死罪,当是天理难容。
还没等众臣争论出个结果,却是先收到了孙贵妃自缢身亡的消息。
孙贵妃留下认罪书一封,将毒害先帝的罪责全部揽下,称苏旭半点都不知情,恳请新帝念及手足之情,留其一命。
明眼人都知道孙贵妃这是想用一死来保全苏旭性命。她死了,毒害先帝的罪名也有着落了,苏旭最多也就是担上个谋逆之名。
相比起谋害先帝,世人对这种皇子夺位失败的谋逆之罪要宽容的多。新帝但凡不想背上残害手足之名,也会让苏旭活着,维护其仁君的形象。
果然,新帝最后仅以谋逆之罪,削去了苏旭的爵位,将其贬为庶人,幽禁在西苑。
又念在睿王妃无辜,其兄护驾有功,恩准其与苏旭和离归家。
孙尚书和兵部侍郎等一众苏旭同党,则是全部被革职查办,流往冀州。
百官和世人皆称赞新帝仁慈,可宁曦华却不这样想。
连她都知道斩草要除根的道理,苏璧会放着苏旭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这,等他什么时候再整出个么蛾子?
「你不会真打算就这么放过苏旭吧?」
宁曦华一脸怀疑。
「怎么,皇后不信我?」
苏璧笑着问她,他跟从前一样,从不忌讳跟她讨论前朝政事,也从来没在她面前称过「朕」。
「就是觉得,你这么阴……机智的人,肯定还有后招。孙贵妃一死,你对苏旭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了,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苏璧闻言挑眉,「我什么性格?」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旁人左右不了他想法的性格。
但她哪敢说真话,只讪笑吹捧道,「杀伐果断的帝王心性!」
苏璧勾起了嘴角,也不拆穿她。
「初登基,世人想要一个仁君,那我便给他们一个仁君。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求着我放下仁慈,做一个屠戮手足的明君。」
宁曦华撇了撇嘴,就知道像他这么阴险的人肯定还得暗地里使坏。
苏璧却是一把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磨了磨牙道,「皇后的神色似是有些不满啊?」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宁曦华急忙否认,她可不想又被他抓住个把柄再被折腾的下不得床来。
「你有,我看到了。作为赔偿……」
苏璧却不听她狡辩,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进了内室。
宁曦华:……艹,失策,又被他给拿捏了!
……
几日后,京城的茶楼酒馆却是突然开始流传起了一件秘闻,说是年前猗州瘟疫乃是人为,幕后兇手就是如今被幽禁的废王苏旭。
京城百姓突然想起了新帝还是太子时,被一猗州人当街拦住车驾,当众喊冤的情景。
当时许多人都围观了,那人可是清清楚楚说的是猗州瘟疫是人为所致。
后来发生宫变,先帝去世,新帝登基,他们反倒把这惊天要案给抛诸脑后了。
难不成还真是那个废王做的?百姓们议论纷纷,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喜欢聚集在听风楼议论朝事的文人雅士和秀才学子们则是更为笃定。
「我有一叔叔乃是临华宫幕僚,据说宫变当天,圣上本打算亲自向先帝呈明猗州瘟疫的事情,可还未等有结果,废王苏旭就带兵逼宫了!」
那学子一副「你品,你细品」的高深表情。
众人恍然。
「怪不得那废王毫无徵兆就反了,肯定是心虚了啊!投毒猗州,残害那么多百姓,先帝必然容不下他!」
「就是,那帮子老古董大臣还以仁慈之名逼得圣上留废王一命,却没想过对他是仁慈了,谁对猗州去世的那么多百姓仁慈啊!」
「我就是猗州的!我祖父就是因瘟疫离世,当初猗州近半房屋都挂上了白幡,哀哭声满城皆闻!若不是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力挽狂澜,今天猗州怕已经是尸横遍野了!」
一位猗州的学子情绪更是激动,每个亲歷过瘟疫的人都不会只将此事当做轶闻。
众人受他情绪感染,也纷纷亢奋起来。
「我们读圣贤书之人,绝不能让此等祸国殃民之人逍遥法外,安度余生!」
「对!我们一起去向圣上请愿,请求彻查猗州瘟疫案,还猗州百姓一个公正!」
众人群情激愤,为了心中的公平正义,结伴前往宫门口请愿。途中一些百姓听闻前因后果,更是自发加入其中,致使请愿的队伍越来越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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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苏璧正准备拉着宁曦华午睡。
常意看了看屋内,最后还是十分不情愿的进屋禀报。
「圣上,宫门口聚集了大量百姓和学子,请愿要求彻查猗州瘟疫一案。」
宁曦华闻言挑眉,原来苏璧的后手在这呢。
苏璧则是拍了拍宁曦华的肩膀,转身吩咐,「宣各位大臣入宫觐见。」
说罢俯身抱了抱她就准备去往御殿。
宁曦华则是一脸不耐烦地推开了他。
赶紧走,别耽误她补觉!
这人狗起来就不是人,天天晚上可劲儿折腾她。
苏璧笑了笑也不生气,只对她附耳轻说了一句话后就潇洒离去。
徒留宁曦华一个人在榻上,红着脸,无能狂怒。
苏璧走后不久,松依也来禀报了,说是康乐公主求见。
苏悦?
宁曦华瞭然,看来这觉是补不成了。
苏悦进入殿中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毕竟二人从小就不对付,不久前她还在立秋宴上跟宁曦华唱反调。
可如今她已经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又受尽恩宠,而她只是一个失去了依靠还需在她手底下讨活的出嫁公主。
现实让她放下了过去的娇纵和跋扈,低下头来去求她原本最看不起的人。
「皇后娘娘,我知道此番求见有些冒昧。但还是希望娘娘开恩,能在圣上面前多美言几句,饶我三皇兄…饶废王苏旭一命。」
第121章 书信
宁曦华看着跪在地上有些瑟缩的苏悦,嘆了口气。
这才多久,那个在赏花宴上意气风发,炫耀自己受宠的四公主就已经不见了。
好像眼睁睁看着一朵娇艷的鲜花凋零在自己面前,宁曦华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
她是不喜欢苏悦娇纵任性,但她更不喜欢眼前苏悦的唯唯诺诺。
「起来说话吧。」
苏悦愣了一下,直起了身子小心翼翼打量了她一眼。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来求她。
世人皆知宁曦华受新帝恩宠,新帝当初为救她不惜以身犯险,在瘟疫横行时带兵进入猗州。
此事涉及猗州,她一句话就能让苏璧改变决定。
「皇后娘娘,从前是我任性不懂事,得罪了娘娘。可如今父皇驾崩,母妃已逝,外祖一家也被流放,我就剩三皇兄这一个亲人了,我……」
宁曦华却是打断了她。
「可你的三皇兄谋害了你的父皇,连累了你的母妃和外祖,更是制造了猗州瘟疫,让猗州数十万百姓失去了亲人。」
她看着苏悦,目光似一把尖刀,残忍地戳破她不想面对的事实。
「即使这样,你也还是想要救他?」
苏悦攥紧了手,眼泪已经是在眼眶中打转,但仍是倔强的不肯落下。
「我只求他活着,我只求他活着就好……」
她已经在宁曦华面前低下了头,也学会了示弱和哀求,可却仍然不想在她面前落泪。
似乎不在她面前哭,是她艰难维持着的最后的尊严。
「瘟疫爆发时我就在猗州,我亲眼目睹了这场哀鸿遍野的人间惨剧。有人失去父母,有人失去孩子,还有的一家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宁曦华盯着苏悦苍白的脸,表情有些冷漠。
「我也算半个猗州人,我没办法代替猗州死去的那么多百姓原谅苏旭。」
「他该死。」
苏悦闻言脸上空白了片刻,连目光都有些呆滞。
其实她心里都清楚,但是她不死心,仍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求宁曦华。
「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后果。置他于死地的不是我们,是他自己。」
宁曦华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泪,突然转过身去。
「苏悦,你不是只剩苏旭这么一个亲人。你记得,你是大澧的康乐公主,当今圣上也是你的长兄。」
苏悦突然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
「你的一辈子还长,过好你自己的日子。」
宁曦华不想见她就此沉溺下去,难得提点了一句。
苏璧不是喜欢迁怒之人,若是苏悦安分守己,他还是愿意给她一份公主的体面的。
只要她不作妖生事,顾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算没有了从前风光,日子也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苏悦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自三皇兄事败后,她在栾阳伯府就举步维艰。因母妃和三皇兄之故,陈家生怕因她得罪了新帝,因此越发不待见她。
可如今,她从前最厌恶鄙视的人却告诉她,她仍是尊贵的公主,她还有另一个皇兄作为依靠,没有人敢轻易欺辱她。
这如何不叫人感嘆造化弄人。
苏悦心中悲喜交加,心情十分复杂。
她已经努力过了,但她太弱了,不能为三皇兄做些什么。
就像宁曦华说的,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原谅她自私,不能为他搭上一切。
同时她心里还藏着一丝庆幸。
幸好,幸好最后是宁曦华登上了后位。若是换了他人,她怕是得不到宽宥,也得不到如今这个勉强还算不错的结局。
苏悦擦干了眼泪,再次俯身叩首,端端正正向宁曦华行了一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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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皇后娘娘。」
宁曦华背对着她,再次长嘆了口气。
等苏悦走后,她才吩咐松依。
「让人准备些安神定气的药材,并一些金银珠宝赏赐到栾阳伯府和康乐公主府。」
苏悦之前为了陈驸马,居然放着公主府不用,主动住到了栾阳伯府。今日赏赐下去,想必她在栾阳伯府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若她机敏,想必也会明白她另备了一份赏赐到公主府的用意。
世事无常,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向前看,总还有新的风景。
……
经宫门请愿这件事一闹,苏璧果断下令由三司会审,彻查猗州瘟疫一案。有心想保苏旭一命的一些老臣即使明知这次是冲着苏旭来的,也不敢有丝毫意见。
宁曦华却是有些好奇。
苏璧之前就说过,猗州抓住的那些人都是些小喽啰,没有能实际指证苏旭的,那日当街拦驾的显然也是苏璧的人。
「那你要怎么给苏旭定罪?伪造些罪证么?」
苏璧却是摇了摇头,「伪造的罪证终究经不起推敲,既然动手,就要把他牢牢钉死在耻辱柱上。」
宁曦华仍是一脸疑惑,那要如何取证?
苏璧却是笑笑,不再多说,「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宁曦华本还奇怪苏璧为何会在此事上跟她卖关子,几日后,等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北琼的书信,就一切都明了了。
北琼王上数月前因病去世,北琼内部斗争进入白热化阶段。在各个皇子相互激烈厮杀后,贺楼澈最终成为胜利者,登上了王位。
贺楼澈上位后,向大澧送来了开放边境数镇的国书。
而送到宁曦华手中的,除了贺楼澈的问候外,还有贺楼清与苏旭的往来书信。
里面清楚记录了苏旭与贺楼清勾结,在北疆军中安插细作不成,又转而在猗州投放流行于北琼的瘟疫,意欲影响宁王,颠覆北疆。
信件全部都是苏旭亲笔所书,上面还盖有其私章,证据确凿到想赖都赖不掉。
这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时间按的也太好了。
「你早就知道了?」
苏璧点了点头,「贺楼澈早些时日就已经赢了,只是一直在处理贺楼清余党,直到最近才正式登基,昭告天下。」
宁曦华突然想起一年前临华宫设宴时,贺楼澈主动找上苏璧,二人合作想开放两国边境。彼时他们一个是大澧势弱的太子,一个还是北琼的二皇子。
光阴轮转,当年眨巴着眼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回北琼的少年,已经长成了执掌一国的君王。
而那时她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和苏璧并肩,成为大澧的帝后。
「观皇后神色,似乎很是怀念啊。也不知那贺楼澈在信上都给皇后写了什么……」
苏璧面色如常,但眼神却是暗沉了下去。
「竟引得曦华如此感慨良多?」
宁曦华:……
完了,名字都喊出来了。
这醋味沖天到她都快被熏晕了。
第122章 补偿
想起贺楼澈随证据一起寄过来的问候书信,宁曦华莫名有些心虚。
这些东西按说是应该一併同国书一起呈给苏璧的,不知贺楼澈为何却是单独寄给了自己。
以苏璧如今的手段,想把这封信神不知鬼不觉的拦下来简直轻而易举,但他还是让这封信到了她的手上,连火漆都完好无损。
看着苏璧酸到家的这副模样,宁曦华感觉好笑的同时也是心头微热。
这种切切实实被人尊重和爱护着的感觉,真的超级棒。
她也不怕苏璧一副风雨欲来濒临黑化的样子,自顾自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撒娇一样的摇晃着。
「哎呀,我又不知道他会寄信给我。喏,那信就在那,你要是心里介意,自己看看不就知道写了什么了?」
宁曦华用下巴点了点桌角,一脸随他看的坦荡神情。
可她心里却是有些打鼓。
根据她看了那么多小说话本的经验,一般这种情况下,男主角为了表示自己大度都会说自己相信对方,不会看的吧……
却见苏璧低头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就伸手去拿那封信,半点推辞都没有,一点都不在意可能会被认为是小气。
宁曦华的笑容当即就僵在了脸上。
靠,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完了失策了!危!
宁曦华默默松开了他的手,转身就准备熘之大吉。
刚跨出一步,就被人单手拦腰拎了回来。
「想去哪儿?」
宁曦华怂的不敢吱声。
苏璧一目十行看完那封信,随手拉开抽屉将信塞到了角落里,眼不见为净。
他搂住她,笑意更深,语气更是轻柔。
「一别经年,朝暮思卿?」
「闻卿另许,辗转反侧?」
「愿卿得嫁良人,琴瑟和鸣。但有不如意,可弃之,吾以后位相待,必扫榻相迎,三年为期?」
苏璧每说一句,宁曦华头就越低一分,到后来缩着脖子恨不得埋进土里。
「就是说……我又没答应他……」
苏璧眸色更深,「怎么,难不成你还考虑过答应他?」
宁曦华:……
男人不讲理起来也是真的很让人头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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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也能理解,要换个女的给苏璧写信说等他三年,她估计早就炸了。
这么看来,大佬还能这么心平气和跟她讲话已经是很不错了……
她双手反搂住他的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轻哄道,
「对不起嘛,你别生气了~」
苏璧看着她这副撒娇卖乖的样子,却是摇头失笑。
「我没有生你的气。」
宁曦华一脸不信。
骗鬼哦,刚刚气压低到都快下暴雨了。
苏璧嘆了口气,将她拥进了怀里。
「我就是吃醋了而已,特别醋那种。」
宁曦华却是被他逗笑了,头一次见吃醋吃的这么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
「而且,还有个潜在竞争者对你虎视眈眈的,我心里不舒服。」
听见他这么坦诚的自我剖析,宁曦华却是瞬间有些心疼了。
有些很小的事,如果不注意处理,就会像根刺一样,扎进恋人之间,最后越扎越深,变成不可修復的伤痕。
她不想让他们之间因为这么点小事留下嫌隙。
宁曦华勾着苏璧的脖子,拉低了他的头,仰起脸来用额头轻抵着他的额头。
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问他,
「虽然我只爱你,但我还是很抱歉让你觉得不安了。所以,我能做些什么,才会让你心里好受些呢?」
苏璧看着她眼中明亮又温柔的光芒,心口似被人用小锤轻轻敲击,满是难以抑制的悸动和酸胀。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盯着她娇艷的红唇,低声道,
「我之前求过你很久的,可不可以……」
很早之前,早到和她一同在端王府的房樑上听苏翰和林梦璃的八卦时,他就想了。
宁曦华的脸却是唰的一下就红了。
连脖子和耳垂都是通红一片。
她在这安抚他情绪,生怕他心里介意想太多,结果他满脑子就想的这个?!
苏璧见她一脸害羞别扭,垂下了眼睛,委屈道,「算了,我不想你勉强自己……」
宁曦华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最后咬牙小声道,「行……」
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但苏璧还是一秒就接收到了。
他再次俯身亲了下她的唇,低笑道,「谢谢。」
宁曦华红着脸不想理他,这人真的是……
她是不是还应该回句「不用谢」?
次日,宁曦华一个人坐在床上,摸着自己有些红肿的嘴角,这才反应过来。
艹!苏璧那个杀千刀的是故意装可怜的吧?是吧是吧?就是的吧!
她居然还心疼他?自己才是那个傻乎乎上当的纯纯大冤种!
果然,心疼男人只会变得不幸!
苏璧我艹%*^#@!)?/¥》&……(此处省略三千字)
……
有了贺楼澈送到手的铁证,定苏旭的罪似乎就是顺水推舟的事情了。
不同于之前的谋逆,这可是实打实的通敌叛国、祸国殃民的死罪。
证据一出,那些原本还念着先帝血脉,想保苏旭一命的老臣们彻底闭上了嘴。
如此罪行,不是一句轻飘飘的手足之情就能带过的。
也不知是哪里走漏了消息,百姓们知道了苏旭所犯罪行,更是群情激愤,再次请愿要求定其死罪。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这种丧尽天良之事,更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若新帝此时还放过苏旭,那就不是仁慈,而是不顾民意的昏庸了。
很快,苏璧就下了旨,苏旭通敌叛国,残害百姓,罪无可恕,于秋后问斩。
此旨一出,百姓们直唿大快人心,大赞圣上英明。
而在问斩的前三天,宁曦华却是带人去了趟西苑。
自苏旭被幽禁于西苑后,林梦璃作为侧妃自然也被一同送进了西苑。
而林梦璃的肚子已经快五个月大了。苏旭被判了死罪,可这个孩子何去何从却是没有定论。
她此次前来,不为别的,就是她是时候跟林梦璃做个了断了。
等侍从将林梦璃带上来时,宁曦华还是吃了一惊。
只见林梦璃挺着肚子,容色枯藁。
她从前本就瘦,行动时常有弱柳扶风之感,引人垂怜。如今更是瘦到只剩一双眼睛,孤零零地嵌在那张凹陷的小脸上。
再加上怀孕调理不当,她肤色蜡黄,嘴唇干裂,再不见小白花般的楚楚可怜,只有花朵枯萎后的暮气沉沉。
她抬起脸,原本湿漉漉的含情目空洞无神,盯着宁曦华甚至觉得有些瘆人。
「你终于来了。」
第123章 了结
「你知道我会来?」
林梦璃扯了扯嘴角,面色嘲讽。
「你难道不是特意来看我如何落魄,顺便再送我上路的么?」
宁曦华见她如今这般模样,却是丝毫不觉痛快,只有些唏嘘。
「苏旭通敌叛国,三日后问斩。」
林梦璃闻言勐然瞪大了双眼。她在这西苑消息闭塞,还不知苏旭已是被定了死罪。
回过神来,她却是第一时间伸手抚上了肚子,神色悽苦。
「那这个孩子……」
宁曦华嘆了口气,摇了摇头。
「圣上没说如何处置。」
通敌叛国虽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但苏旭毕竟是皇室,这连坐之法自然是不能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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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这个孩子也身负皇室血脉,对一个尚未出世的胎儿动手,有伤新帝仁君之名。
但是…
「但是你们还是不会让他出生的对吗?」
林梦璃似是早有所料,低头摸着凸起的肚子,恍惚地问了一句。
她似是痛苦至极,又似是长舒了一口气。
「也好。生出来也是个没人要的累赘,倒不如就这么没了,不用到这人世间受一趟折磨,反倒落个清净。」
宁曦华没说话。
若是换作一年前的她,肯定不忍心对一个尚未出世的无辜生命下手。
但经过这么多事,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准大学生了,如今的她,是这个封建王朝真正的统治者。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个孩子不能留。即使他无辜,但只要他出生,就会是个祸患。
苏璧不能对一介妇孺下手,那么,她来做。
「我用这孩子一命换你一命。」
说罢,宁曦华从松依手中接过了一个木盒,冲着林梦璃打开了盒子。
「这里面有三瓶药,一瓶是噬心丹的解药,一瓶是堕胎药,还有一瓶,是服后没什么痛苦的毒药。」
她盯着林梦璃的眼睛,神色有些冷漠。
「三日后苏旭问斩,届时若你已流掉了腹中胎儿,便可一直在这西苑终老。若你忍受不了幽禁生活,这瓶毒药便是我送给你最后的解脱。」
林梦璃却是看着那三瓶药,反问道,
「若我都不呢?你为何不直接下令杀了我?还费的这许多周折。」
她抬头看着宁曦华,讥讽之色更甚。
「不还是为了沽名钓誉,博得一个仁善之名?亏你从前自诩磊落,不屑与我这种人为伍。你如今又和我有什么分别,不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宁曦华也不动怒,只冷冷道,
「我若是不择手段,你就该在生产当天直接一尸两命,还用得着在这跟你费这些口舌?」
她不在意林梦璃怎么看她,她只希望能对自己心里有个过得去的交代。
她无法留这个孩子一条命,但她可以给林梦璃一个活命的机会。
至于她选不选,如何选,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东西已经带到,宁曦华也不想再跟她多纠缠,起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
林梦璃却是叫住了她。
「你不是很恨我么,为何还会愿意让我活着?」
宁曦华没有回头,「我说了,一命换一命,你该谢谢你肚子里的孩子,让我对你还剩下最后一点怜悯。」
作为原书女主,她本是打算让林梦璃和苏旭一同赴刑的,但因着她怀了孕,她终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坎儿,这才又给了一个选择给她。
林梦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恍惚,她喃喃道,
「你说,要是当初我没有命人绑架你,我是不是就不会落到这种境地了……」
宁曦华没有回答,但她心里却清楚。
她跟林梦璃两个人从来都是不死不休。
只要她站在苏旭一边,她们就会是敌人。即使林梦璃没有绑架她,她们也必然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
见宁曦华没有说话,林梦璃也是明白了,不禁苦笑起来,但笑着笑着却有眼泪落下。
「若是再来一回……」
宁曦华却是打断了她,「没有如果。」
她已经代替原身再来一回了,但她如今再如何挽回,原身都终究已经不在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所有的遗憾和悔恨,都是自己亲手刻下的。
再来一次,即使事情不是原来的模样,但恐怕也不是原来的人了。
「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她再不停留,径直离开了。
只剩下林梦璃看着她的背影,又哭又笑。
「宁曦华,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又有多羡慕你……」
回宫的途中,松依却是忍不住问她,
「娘娘,真的就这么放过她了?」
宁曦华却嘆了口气,「若是没猜错,她是活不下来的。」
林梦璃一方面内心坚强,不轻易服输,但另一方面,她却是真正的爱情至上,将全部身心都放在了苏旭身上。
苏旭一死,她又失去了孩子,没有了精神寄託,她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可松依还是觉得有些太便宜她了,「若她活下来了呢?」
宁曦华看着松依愤愤不平的模样,笑了。
「那也是她的造化。」
她拍拍松依的头,轻声道,
「不必费心执着于她的生死,她早就已经无关紧要了。」
如今,她已经改写了原书整个剧情,原书的男主和女主,再也不是压在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了。
而且,她没跟松依说的是,幽禁是能将正常人逼疯的。
限制自由,生活清苦,每日都有人盯着一举一动,连如厕都有人监视。不仅没有丝毫隐私可言,更是不允许自戕。
这种情况下,连死,都是一种恩赐。
不过林梦璃是选择生不如死的活着,还是选择一死了之,都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人去在意。
回到宫中,苏璧已经在殿里等她了。
他下朝后不见宁曦华身影,询问之下才知道她去往了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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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是知道她是去干嘛的,嘆了口气道,
「你何必去这一趟呢,交给我处理不就好了?」
宁曦华却是摇了摇头,主动伸手圈住了他的腰。
「不想你为难罢了,这种事情还是我做最合适,而且我也该和她有个了结了。」
再是政治正确,逼人打胎或让人一尸两命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不想苏璧刚登基就留下污点,被人诟病。
苏璧搂紧了她,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胸腔里鼓譟的都是对她的爱意与心动。
眼前的人娇娇弱弱,却想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他这么一个身强体壮手握权柄的帝王。
无论他是否需要,这种被人珍重和保护的感觉都让人沉迷。
他垂下眼,声音有些低哑,
「谢谢。」
谢谢你愿意为我手染鲜血,也谢谢你,愿意爱我。
宁曦华却是笑的开心,从他怀中抬起了头道,
「谢我的话,那我们今晚可不可以分房睡?」
苏璧:「不行。」
语气之干脆,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宁曦华瞬间垮下了脸。
算了,以后这种事儿还是让他自己去做然后挨骂吧!他该!
第124章 双双下线
西苑。
林梦璃和苏旭二人久违的相坐对饮。
「你我有多久未见了?」
林梦璃看着眼前人熟悉又陌生的脸,只觉得恍若隔世。
自她被苏旭软禁在王府后,他们二人就再也没见过。后来苏旭事败,她跟着被幽禁于西苑,苏旭仍是不肯见她。
这么一算,二人虽然近在咫尺,却居然也有小半年未见了。
今日难得苏旭却是主动来见她,难不成还是死前来见她最后一面的?
林梦璃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苏旭却是看着她憔悴的脸,眼神有些飘忽,似是透过她看见了另外一个人,又好像看的只是她。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
苏旭喃喃道,声音有些干涩。
「梦?」
林梦璃却是不解,他梦到什么能让他放下之前的憎恨和厌恶,第二日就主动来见她?
苏旭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讲起了他的梦。
梦中,他还是跟宁曦华订了婚。宁曦华依旧爱他如痴,他则藉助宁王府的势力用三年的时间缓慢地蚕食了部分北疆士兵。
三年后,他刺杀太子成功,苏璧在秋猎后不久就伤重不治。他则是在宁王的大力支持下,顺利登上了太子之位。
而后,为了迎娶林梦璃,也为了除掉早已无用却又时时压制他的宁王府,他默许林梦璃诬陷宁曦华与侍卫私通,放任她被毒杀。
宁曦华死后,宁王造反。他以谋逆叛国之名将宁王斩于马下,立下大功。在斗倒了处处跟他作对的苏翰后,他终于顺利登上了皇位,也封了林梦璃为后。
林梦璃听完这个离奇的梦后却是一脸错愕。
她知道,若是宁曦华仍同从前那样痴恋苏旭,那事情可能真的会同他梦中那样发展下去。
「很疯狂对吗?可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让我觉得我本该是这样的一生。」
苏旭的目光有些偏执,他沉溺于这个美梦之中,也更愿意相信这就是他成功后的样子。
可一觉醒来,林梦璃背叛了他,自己也变成了一无所有的阶下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
苏旭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低声嘶吼着,质问着她,也质问着命运的愚弄。
林梦璃看着他这副有些癫狂的模样,心里也全是一种难言的荒诞感和不真实感。
苏旭的梦,又何尝不是她的梦?
成为他的正妻,名正言顺的站在他身边,最后母仪天下,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没有人再敢嘲笑她庶女的出身,如宁曦华那般高高在上的名门贵女全都要匍匐在她脚下。
从此,她不必再羡慕她万千宠爱,也不必被嫉妒折磨的日夜难眠。
一切都是她想要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想着想着,林梦璃都被这样的场景给弄得心驰神往,嘴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可再一摸眼角,却已是湿润一片。
林梦璃刚想开口安抚苏旭,却见苏旭突然抬头狠狠盯住了她。
「是不是你?」
他看向她的眼神冷漠,甚至带着点愤恨。
「我知道为什么了!如果没有你从中作梗,没有你迷惑了我,宁曦华还是会嫁给我,那梦中的一切就都会是真的了!」
他勐的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嘴里不停说着,
「都是你,都是你……」
林梦璃被掐的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指甲用力陷入了他的手臂,不停的挣扎着。
好一会儿,苏旭才好像终于回过神来,勐然松开了手。
林梦璃瘫坐在地,捂着脖子咳的眼泪横流,哭着哭着却又是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这就是她爱的人,这就是她付出了一切被辜负后,仍是心心念念要跟他在一起的人!
自懵懂孩童,到情窦初开,她所念所想皆是他。她飞蛾扑火般奔向他,遍体鳞伤也仍想和他在一起。
她甚至想过,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权势地位,只要两人还活着,在这西苑里相伴一生也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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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呢?为了一个从来不曾实现的梦迁怒于她,甚至要杀她?
可笑,简直太可笑了!
苏旭看着林梦璃又哭又笑,表情更是复杂。
似是怨恨,似是愧疚。
他没告诉她的是,即使在梦里,他们也还是没能走到最后,他后来终究废了后。
「是我对不起你。」
他已经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他也不知道他道歉的是梦中那个林梦璃,还是眼前这个林梦璃。
但是不管哪个,她们好像都用着同一种眼神看着他,质问他。
林梦璃摸着隐隐作痛的肚子,眼中已是死寂一片,但仍剩下最后一点萤火,执着地问着他,
「你真的爱过我吗?」
苏旭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努力回忆那些她让他心动的时刻,可记忆却已是模煳不堪了。
「或许爱过吧。」
他语带犹疑,连自己都不确定。
林梦璃闻言却是释然一笑。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了,苏旭好像从未爱过她。
他爱的不过是她身上显现出来的自己的影子,他将对自己出身的不忿全部化为了对她的宠爱。
似乎她过得越好越招人羡慕,他就一样能凌驾于其他人之上。
或许有过心动,但说到底,他爱的不过是他自己。
林梦璃看着心上人的脸,眼神已经有些开始迷离。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少年从天而降,赶走了欺负她的坏人,成为了她眼中的英雄。
后来呀,他给了她荣耀,给了她宠爱,亲手为她筑起了一个繁花似锦的梦。
再后来,他亲手撕碎了这个梦,可她却还沉迷于此不可自拔。
在梦中醒不过来的不止苏旭,还有她。
林梦璃嘴角忽然流下一丝血,她偏头望去,苏旭也开始吐血了。
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煳,她看见苏旭指着她不敢置信的说着什么,可她却已经听不清了。
对了,守卫怕节外生枝,还没告诉他已经要被问斩了,许是他还以为自己能翻身,在痛骂她最毒妇人心呢……
宁曦华果然没骗她,这毒一点都不疼,就是可惜了这个孩子……
这样的结局似乎也不错,生不能如愿,死倒是终于能跟他在一起了……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她在想,若是当初没有遇见他就好了。
没有遇见他,她虽然会过的艰难一点,但也能安安稳稳的长大。说不定运气好,还能嫁给一个家世一般的秀才或者庶子当正妻,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那年春意朦胧,她的眼睛还澄澈如水,还不曾染上这世间千般尘埃,若是没有遇见他,该多好啊………
片刻过后,院中一直不见踪影的守卫出现了。
他们仔细检查了二人,才向上级禀报,「头儿,已经咽气了。」
那侍卫首领点了点头,「我去进宫禀报,你们先将他们入殓吧。对了,皇后娘娘吩咐了,若人没了,给那个女的厚葬,你们收拾的时候仔细些。」
「是!」
崇羲元年,废王苏旭与侧妃林氏,于问斩前日在西苑双双服毒自尽,帝慈,命厚葬。
第125章 崭新
听到苏旭和林梦璃去世的消息时,宁曦华正在园子里餵鱼。
她也就嘆了口气,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
看着池塘里蜂拥而至的锦鲤,她突然有些感慨。
原书中,宁王府因谋逆叛国被满门抄斩,原身也背上了通姦之名死于毒杀。
如今,苏旭同样因通敌叛国被判斩首,林梦璃背叛了苏旭又服毒自尽。
命运好似一下掉了个个儿,似乎冥冥中自有因果。
餵完了手中的鱼食,宁曦华也没了继续逛的兴致。
她拍了拍手,对松依说,「走吧。」
松依却是有些疑惑,「娘娘好似并不开心。」
宁曦华摇了摇头,「也不是不开心,就是突然有点……茫然?」
毕竟她一直害怕重蹈原书覆辙,如今原书男女主都没了,她穿书至今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散了,让她一时间都有些不习惯了。
「娘娘,圣上来寻你了。」
松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见苏璧正大步前来。
他刚站定,便将人拉进了怀里,丝毫不顾周围侍从的目光。
松依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嘴角止不住的扬起。
圣上还是跟从前一样,一见到她家娘娘就一定要贴上去,两个人实在是太甜了!
宁曦华也是习惯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下朝了?」
苏璧搁在她肩膀上的头微蹭,「嗯,想你了。」
在一旁的松依将头埋的更低,她怕自己忍不住发出土拨鼠般兴奋的尖叫。
宁曦华也是笑,都当帝王的人了还成天跟个孩子似的跟她撒娇。
「对了,今天下面送了不少太湖的螃蟹来,也给岳丈大人送几笼过去。」
宁曦华一听有螃蟹吃,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
苏璧却是伸手替她将碎发别在耳后,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对不起。」
宁曦华顿时一脸懵,「怎么了?」
苏璧嘆了口气,「我说过今年要带你去太湖吃螃蟹的,如今却食言了。」
他刚登基不久,正是稳定朝纲的时候,此时实在不便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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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这才想起,去年这时候苏璧带她去雁盪湖吃螃蟹,因着她伤刚好没吃够,他答应她来年要带她去太湖。
她都忘了,没想到他却还记得。
宁曦华心下微暖。
她摆了摆手,「无妨,这不也是太湖的螃蟹吗?有的吃就行,在哪儿吃倒是不那么重要。」
这她倒是没说假话,去太湖还得大费周章舟车劳顿的,在自家吃不香吗?
等等,她突然反应过来,这算不算古代版外卖?既然这样……
「光有螃蟹还不行,还得要吉庆坊李家铺子的烤鸭、瑞祥楼的八宝饭、东街陈记的话梅肉,再让厨房的张师傅做上桂花糕、杏仁奶酥几样小点……」
啧,光想想,她口水都已经流下来了。
苏璧被她一脸馋猫样逗笑,「行行行,都听你的。」
说罢,就吩咐下人去买。
宁曦华则是期待的直搓手。
这万恶的封建主义啊……真香!
她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要让人一次性跑腿买这么多吃的呢?
就……好像是大佬将她投餵的太好了……
傍晚,苏璧让人在湖中亭摆上了桌椅,又架起了小泥炉,将处理好的螃蟹放进了蒸屉,仍是现场蒸制。
宁曦华点名的几道菜也是纷纷呈上了桌,还冒着热气,一样都不落。
「这样是不是也有几分去年泛舟江上品蟹的样子了?」
苏璧看向她,眼里满是笑意。
湖风吹过,亭角挂着的灯笼轻晃。夜幕将至,灯中的烛火和天边的霞光相映成辉,构成了一幅光影绮丽的画卷。
不过这一切都比不过苏璧眸中温柔的光,丝丝缕缕轻柔地缠绕在她心上。
宁曦华笑着点点头,「比去年还好。」
那时候眼前人还只是心上人,而如今心上人已是身边人。
螃蟹蒸好了,她也就乖乖垂手等着。
只见苏璧挥退了意欲上前帮忙的内侍,还是自己亲手拆起了螃蟹。
那套拆蟹的手法依旧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宁曦华也就双手撑着脸,静静看着他拆,脸上全是垂涎欲滴的神色,也不知道是垂涎美食,还是垂涎美人。
苏璧利落地拆完了一只螃蟹,将蟹肉推到了她身前。
「看什么呢?」
宁曦华也不客气,端过碟子就开吃。鲜美的蟹肉在前,她也顾不得其他,说话更是不过脑子,只边吃边含煳道,
「看美食,吃美人……」
苏璧闻言挑眉,看她的眼神都染上了暗火。
「哦?那等会儿一定让皇后如愿。」
宁曦华只沉浸在美食中,根本没听清苏璧说的什么,只敷衍地应了一声,压根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酒足饭饱,宁曦华摸着肚子半瘫在椅子上,整个人懒懒地不想动弹。
苏璧依旧贴心地给她倒了一杯姜茶驱寒,嘴上还埋怨着,「吃这么多也不怕积食。」
手上却已经力度适中地帮着她揉着撑涨的小肚子。
宁曦华满足地嘆了口气,挺着肚子舒服的任他揉捏。
她偏头向天边看去,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夜幕中月亮已经悠悠地升起。
湖风吹过,一片惬意。
她看向苏璧,他还在低头认真地给她揉着肚子,亭中的灯光给他的侧颜打上了一层柔和的暖意。
真好啊。
她上午还有些茫然的心一下子就被填满,再也没有了彷徨和失措。
没有了男女主,没有了剧情,没有了原书暗中的桎梏和压迫,一切都是自由的,命运终于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她不禁伸手抚向苏璧的侧脸,满心欢喜。
从今往后,太阳升起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等待着她去着墨的一天。
而她的爱人,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除夕将至。
新帝登基已有小半年,但后宫中除了皇后,仍是空无一人。
有些臣子早已是蠢蠢欲动,按捺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在年前最后的朝会上提出了选秀的建议。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纷纷附和,提议除夕一过,就应该办一场盛大的选秀,为圣上充盈后宫,为皇家早日开枝散叶。
宁王已经是沉了脸色,却是罕见的没有吭声。
自古后宫和前朝就密不可分。这些贊成选秀的大臣们,家族中都有适龄待嫁的女子。如今新帝后宫空虚,他们自是想从中分一杯羹。
而他虽是国丈,此刻却不能直接跳出来反驳。否则只会落人话柄,被人指责皇后善妒、外戚干权。
众臣说着说着,却发现气氛有些诡异。
因为除了他们几人之外,大部分被新帝提拔的臣子均是一言不发,连圣上也没有额外的表情。
于是他们呈奏的声音越来越犹疑,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停住,朝堂上一片寂静。
「说完了?」
苏璧一边用手指敲着龙椅,一边淡淡地问了一句。
「说……说完了。」
领头的吏部尚书莫名地感受到了上位者的压迫感,摸了摸脑门上的汗,心里头突然有些发虚。
「听闻李尚书膝下仅有一子,后院空置已久,不如朕先赏给你十名美妾,好让李尚书充盈后宅,开枝散叶?」
第160页
李尚书闻言立即跪下,「臣惶恐。」
谁不知他家中有一母老虎,连通房都被压得死死的,更别提小妾了。若他当真领上十名美妾回去,这后宅里还不闹翻天?
苏璧却是笑了。
「朕观李尚书情态,似是对这后宅之事很是嚮往,倒是不必推辞。」
他说话仍是不紧不慢,语气温和。
「既然李尚书忙着于后宅之中开枝散叶,那这朝事怕也是没有精力应对了。朕允你提前致仕,告老还乡。」
说罢不顾李尚书谢罪求情,直接下了旨。
「赏李诵十名美妾,赐其致仕归家。吏部尚书一职,由吏部侍郎暂代。」
第126章 子嗣
旨意一下,原吏部尚书李诵已经是瘫软在地,悔之晚矣。
刚刚还跟风提议要选秀的几位臣子这下也是噤了声,再不敢出头。
吏部尚书一职可是正三品大员,执掌官员考核升降的实权职位,连这样的大臣都被圣上罢了官,可见圣上对选秀一事有多不满。
宁王却是松了一口气,看着哭丧着脸李诵,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哟,李大人怎么一脸不高兴啊?圣上体贴你儿女少,特赐你归家绵延子嗣,你不谢圣上英明,怎么反倒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李诵听见这话,生怕再背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只能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叩首谢恩。
宁王看见他似哭非哭的样子,心情顿时舒畅起来。但他仍是觉得不够,继续开怼。
「先帝尸骨未寒,你就怂恿圣上选秀,这不是将圣上置于不孝吗?」
殿下的大臣都抽了抽嘴角。
这帽子扣的,先帝都驾崩半年了,还尸骨未寒呢,按例先帝驾崩三月圣上就可以选秀纳妃了。
可偏偏宁王扣死了孝道,他们还真不好说什么。
宁王眼刀嗖嗖地射向刚刚出头的几个人,讥笑道,
「刚刚提议选秀的那几位大人呢,既然这么关注后宅之事,要不也都主动辞官回家开枝散叶去,省的圣上一个个赏赐了?」
那几个大臣均是埋头装死,心里却是有苦难言。
本以为圣上会按照惯例纳妃,只是碍于宁王府才没有提出来。他们还想着为君分忧,主动呈奏选秀之事。
没想到惹得圣上不快不说,更是得罪了宁王这个刺头。
有些看不惯他们这群想通过裙带关系上位的大臣心里却是幸灾乐祸。
宁王这张嘴,只要怼的不是自己,旁人听起来还是很爽的。
这手握重兵的正一品亲王说话就是硬气,再加之人家又是国丈。谁让他们这种小虾米想挖人家闺女墙角呢,也该他们现在只能唯唯诺诺听着宁王阴阳怪气。
而明眼的大臣们却是将头埋的更低。
圣上只怕不是这一时不愿意选秀,而是压根就不想后宫进人吧。
而且,如果没记错,暂代尚书之职的吏部侍郎,好像是圣上登基后亲自提拔上来的……
这边宁王一顿输出,瞬间神清气爽。
他舒坦后才俯身向苏璧请罪,「老臣殿前失仪,多嘴了几句,圣上恕罪。」
苏璧却是一下坐直了身子,赶紧抬手令其平身,
「无妨,宁王所言甚是。」
说罢还煞有介事地扫视了下面一圈,
「还有爱卿想提前辞官的么?」
殿下鸦雀无声。
苏璧朝宁王温和笑了笑,才开口道,
「甚好,既无人再提,那就散朝吧。」
他从始至终没有发表丝毫对选秀的意见,既没有表示贊成也没有强烈反对,好似压根没有朝臣提过此事一般,无视的彻底。
但他却将提议的人罢了官,理由也是恩赐而非惩戒。这让那些有心插手后宫之事的人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能暂时再观望一段时间。
下了朝,苏璧直奔寝殿。
这厢宁曦华没一会儿就得知有大臣在朝会上提选秀的事情了。
常意手底下的小太监,跑的可比匆忙赶来的苏璧快多了。
身边松依一脸担忧的模样,宁曦华却仍是不慌不忙地磕着瓜子。
「娘娘,您就一点不担心?」
宁曦华边扔手中的瓜子皮边道,
「我担心有用?」
男人要变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再说了,苏璧承诺过唯她而已。就算男人的诺言再不值钱,也不至于才一年就崩了吧?
她寻思着自己也没那么差劲啊?实在犯不着对两个人没信心到这种地步。
苏璧看见宁曦华时,她正歪在榻上,一脸自在的吐着瓜子皮,丝毫不见异常。
他也跟着挤上了榻,搂紧了她的腰,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
「不生气?」
宁曦华瞥了他一眼,将手中没磕完的瓜子塞到了他掌心,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帮忙剥。
「我生什么气?倒是你压力大。」
苏璧也就认真地给她剥瓜子,丝毫不觉得堂堂一个帝王被指使做这些伺候人的小事有什么问题。
「幸亏岳丈大人帮衬,才没让那群老傢伙欺负到我头上。」
这话说的,好像一言不合罢了人家官的不是他一样。
宁曦华虽是知道他在卖乖,但却仍有些踟躇。
「是不是有个孩子会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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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个孩子,那些大臣们也就不会拿子嗣来给他施压了吧。
苏璧将剥好的瓜子仁放到了她手上,顺便低头亲了亲她脸颊。
「别多想,我答应了你的。而且我现在也的确不想多个小傢伙来跟我抢你。」
宁曦华闻言就想起了他们刚成亲那会儿。
她也不过才18岁,放到现代社会也就刚成年。她感觉自己还没长大呢,实在没办法接受突然就成为一个母亲,去抚育一个新的生命。
于是她试着跟苏璧商量,两三年内都不想生育,她想做好准备再怀孕。
宁曦华知道这对封建朝代注重子嗣的人来说有些离经叛道,更何况她的丈夫出身皇室,子嗣更为重要。
但她就莫名觉得苏璧会理解她,理解她的恐惧和担忧。
果然,苏璧一口就答应了。
当时她问他不觉得她自私吗,苏璧却说,
「自私的人是我。」
那时他认真的看着她眼睛,嘆了口气,
「女子生产如一脚踏进鬼门关,我不想你冒任何险。我也不想你的视线被任何人分走,我想你只看着我。」
这边宁曦华还沉浸在回忆中,那边苏璧见她发呆,也没打扰她,只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
「若非不想剥夺你做母亲的权利,我恨不能此生只我二人,共度余生。」
声音轻如柳絮,随风飘散。
但宁曦华却是被这一句话唤回了神智。
「那子嗣呢?你是帝王,不能没有子嗣的。」
苏璧却有些不以为然。
「说实话,我不太看重子嗣,我也不在意自己死后皇位传给了谁,只要不是个昏庸之人就可以。」
他沉吟了片刻,抬头看她,认真道,
「我们可以从宗室中挑选一个孩子教养,如果你不是特别想怀孕的话。」
宁曦华愣了半晌,她突然意识到,苏璧是真的认真在考虑如果她一生都不愿意生育的情况。
而且,似乎他也的确不想她冒着生命危险,只为了给他生一个亲生的孩子。
好像所谓子嗣,都不及她万分之一重要。
宁曦华勐地朝他身上扑了过去。
她将他压在身下,搂着他的脖子,眼神里的光彩明亮夺目。
心头各种复杂的情绪翻涌,千言万语最后只成了孩子气的一句,
「大佬你真好!」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
苏璧则是一手稳住了她的腰小心不让她跌下去,一手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
尾音低柔婉转,浸在宠溺语气里的,是无处可藏的爱意。
第127章 岁岁年年(大结局)
除夕。
走完例行的祭祖仪式,并给各臣子赐菜以示皇恩后,苏璧只在宫中摆起了一小桌家宴。
等回到殿中,宁曦华和宁王、宁越言都已经在等着他了。
「你怎么也在?」
白落秋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除夕家宴,要不是皇后娘娘邀请我,圣上是不是都快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孤苦无依的可怜人了?」
「你要是觉得孤苦无依,我也给你赐上十个美妾,好让你早日膝下环绕,享天伦之乐。」
白落秋闻言连忙求饶,「我错了还不行嘛!我可是皇后娘娘请来的,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他一脸苦相,给自家舅舅后院里塞人,亏他想的出来!
宁曦华在一旁听着也是偷笑。
苏璧嘴上虽不饶人,但心情却是肉眼可见的十分轻松。显然他心里还是认可这个小舅舅的。
「岳丈大人。」
苏璧见过了宁王,身上倒是没有半分身为帝王的高高在上,反倒仍同太子时期一样如晚辈那般敬重他。
宁王连忙拱手推辞不敢,但心里却十分受用,脸上都快乐开花了,
毕竟女婿待他越尊敬,就代表他对自家闺女越重视。
苏璧甚至还熟稔地同宁越言寒暄,
「准备的如何?」
宁越言也是拱手回復,「还行,明年就准备下场了,谢过圣上关心。」
语气尊敬中也带着几分面对家人的亲近和随意。
宁曦华却是有些惊讶,大佬什么时候和她二哥这么熟了?
还有,「二哥你要参加科举?」
他不是一直打算跟三叔一样从商的么?
宁越言笑着回復,「是呀,明年春闱我也想试试。」
宁曦华有些不解,她二哥一向散漫,之前可从来没有过要走仕途的想法啊。
宁越言心照不宣的跟苏璧交换了一个眼神,转头跟她打趣道,
「这不是托五妹妹的福,我也想尝下鸡犬升天的滋味嘛。可惜科举不是儿戏,不然我还想托我这妹婿给我走个后门呢。」
这话说的,还真没把苏璧当外人。
宁王听着一巴掌拍了下宁越言的头,眼里有些嗔怪,这小子没大没小的。但心里头却也知道他怕是自有打算。
宁曦华则是毫不客气的沖他翻了个白眼,四哥不在身边,二哥就会拿她取笑。
他要真想走后门,就不会下场参加科举了。凭着宁王府的关系,都能捐个不错的官,苏璧肯定也会恩荫他。
既然他想通过科举入仕,那就必然不仅仅是为了享受祖辈荫庇获取个一官半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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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若有所思地看了宁越言和苏璧一眼。
科举进士都被称为天子门生,而且众所周知,「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她这二哥,怕是志向远大。
宁曦华暗嘆了口气。
她不傻,稍微想想就知道她一心从商的二哥为何要费大力气科举入仕。
和宁王府原先一贯的低调不同,自她与苏璧成婚后,整个宁家似乎就从竭力收敛变成了锋芒毕露。
以前宁家的小辈,除了大哥宁越清驻守北疆外,二哥宁越言准备从商,想要从军的四哥宁越杭一直被拴在猗州。
如今,二哥下场科举,意在内阁,被压着的四哥也被送去了北疆从军,听闻积攒了多年军功的大哥也第一次准备请封。
因为她成为了皇后,因为她想独占后宫,宁家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不想任人鱼肉,只能我为刀俎。
她想到了苏璧和白落秋来之前,宁王谈到选秀之事,有些担忧日后苏璧改变主意时,宁越言跟她说的话。
「还记得你出嫁时我跟你说的话吗?不要怕。」
不要怕被辜负,宁家永远在你身后。
而今,所有人都在为了保护她,保护宁家而努力着。
拥有这样的亲人,她何其有幸。
宁曦华的眼角有些湿润,但她佯装无事,仍笑着嗔道,
「二哥下次想走后门,来找我,我不光给你开门,房顶我都帮你掀了。」
话虽夸张,但这心意却不是作假。
而后她又转头对白落秋道,
「舅舅别见怪,我们兄妹贫嘴惯了。」
白落秋被这一声舅舅喊的心里舒坦极了,仿佛从苏璧那遭受的挫败全在这给弥补了。
「无妨,你们感情好,亲人之间哪那么多讲究。」
说罢他哀怨的看了一眼苏璧。
不像某个小兔崽子,连声舅舅都不肯叫。
而且他也算看出来了,宁家对宁曦华当真是掏心窝子的好,苏璧怕是也打算爱屋及乌,一心捧着宁家了。
他不禁有些感慨,人跟人之间啊,还是得以心换心。若父亲早明白这个道理,镇国公府又何尝不会同今天的宁家一样呢?
在宁曦华的活跃气氛下,这顿除夕家宴也是十分轻快温馨。
酒过三巡,宁王拉着苏璧叨叨嘱咐个不停,苏璧也就认真听着,没有丝毫不耐不说,甚至还频频点头附和。
宁越言则是跟白落秋推杯换盏,相见恨晚。两人性格相投,天南地北聊的很是起劲。
宁曦华看见这场景突然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她这局组的好像还不错?
还不待她得瑟,桌下的手就被人抓住了。
苏璧一面神色认真的听着老头子唠叨,一面偷偷抓着她的手轻轻揉捏不放。
她好似也感受到了他此刻的心情,反手紧握住了他的手,笑了。
除旧迎新之际,握着爱人的手,听着长辈的唠叨,家人就在身旁玩闹,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这应该就是苏璧一直嚮往的生活吧?
一颗心能够被细碎的温情和绵软的安宁填满,一切都是平凡又真实的美好。
宴后,宁王已经喝的神志不清,拉着苏璧的手老泪纵横,哭唧唧念叨着要好好待她闺女,看的宁曦华在旁捂脸哭笑不得。
白落秋和宁越言两个也是喝的迷迷濛蒙,俩人相互搀着还在不停比划。
宁曦华只好亲自安排人将他们都送了回去,还专门叮嘱了下人要等他们被妥帖安置了再回来。
人散后,刚刚还热闹的殿中瞬间冷清了起来。
宁曦华嘆了口气,心中难免升起一丝丝的惆怅。
腰被人从后面搂住,苏璧将下巴搁在她肩上,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别嘆气了。」
宁曦华偏头看向他的侧脸,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到他脸上一层细小的绒毛,他微抿着唇,似是看到她嘆气心中氐惆。
苏璧今晚喝的也不少,虽说脸上没有丝毫异样,但眼睛还是有一丝滞缓,不似往日那般明亮。
此刻他就这么赖在她身上,全心全意倚靠着她,乖巧的惹人心怜。
宁曦华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却见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兴奋起来。
「想不想看灯?」
她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看着他孩子般期待的眼神,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苏璧立刻取过披风亲手给她系好,还怕她冷将兜帽都贴心给她戴上了,然后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宁曦华也不问他去哪儿,就由着他带她往前走。
出了殿,苏璧向内侍吩咐了什么,很快内侍居然牵来了一匹好马,苏璧扶着她就上了马。
二人一马,飞快向宫门驰去。
宁曦华有些惊讶,这是要出宫?
苏璧用行动印证了她的猜想。
他们一路疾驰,很快便出了宫门,穿过白日里最热闹的吉庆坊主街,一路行至城门。
她骑术一般,这厢被苏璧带着,倒是在这除夕的冬夜里体会了一把策马狂奔的刺激。
窝在他的怀中,耳边是猎猎风声,身后是温暖的胸膛。
她整个人都被安稳地护在了披风之下,却揣着一颗鼓譟的心,任它跟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一起,清晰而有力的跳动着。
她甚至能感受到身后苏璧同样的兴奋和激动。此刻的他像一个青葱少年,迫不及待地要给心上人带来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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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未曾见过的苏璧,她心中悸动,又格外珍惜。
临近子时,繁华的京城街上已是空空荡荡。有负责宵禁的士兵听见马蹄声准备上前,却被身后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侍卫拦了下来。
也有守夜未睡的百姓,好奇地推开了窗,想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在主街午夜纵马,却只看见一骑绝尘身影。
到了城门,苏璧伸手将宁曦华直接抱下了马。
她抬头一看,宣思门。
内城四大城门之一,正对着吉庆坊及周围这片最热闹的坊市。
苏璧牵着她登上了城门楼。
「你看。」
宁曦华取下了兜帽,循声望去,才知道苏璧说的看灯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确是最好的赏灯之地,视线所及之处,家家户户守夜长燃的明灯错落有致地镶嵌在各处,有的蜿蜒如龙,有的散落如星。
千灯明灭,万家灯火。
整个京城都匍匐在他们脚下,繁华而又安宁。
苏璧伸手拢了拢她的披风,问她,
「好看吗?」
宁曦华转头看着他眼里印着的自己的倒影,笑的灿烂。
「好看!」
怎么能不好看呢?灯火璀璨,都不及你眼中星光万丈。
这一刻,世界在她脚下,而爱人在她身边。
「咚!」
「砰!」
更声响起,烟花也随之在天际盛开。
旧岁送往,新春迎来。
苏璧揽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耳旁轻声道,
「新岁安康,长乐无忧。」
宁曦华看着他脸上温柔的笑,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烟火,默默许下了新年愿望。
不求地久天长,但求,
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完)
第128章 番外一 兵权(上)
崇羲四年。
「娘娘,宁将军来了。」
宁曦华本照常瘫在贵妃榻上,听见松依这话瞬间开心的从塌上滚了下来。
「快让他进来。」
松依笑着称是,赶紧出门去迎。
宁越杭一进门,就规规矩矩准备行礼,身子刚弯,就被人扶了起来。
「行了,三四年没见,四哥怎么还跟我生疏起来了呢。」
宁越杭笑着抬头,「那不是礼不能废嘛,你现在可是皇后娘娘,我再没大没小的,二哥知道了怕是又要收拾我了。」
宁曦华仔细打量这个许久未见的四哥。
他瘦了也黑了,从前略带稚嫩的脸上多了几分坚毅和锐利。但难得的是,疆场磨砺几年,他身上那股子少年意气却还是跟从前一样。
她笑着回他,「你这么久不回来,二哥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念的紧呢。对了,这次准备在京城待多久?」
宁越杭扬眉一笑,脸上露出了以往那种熟悉的贼兮兮的表情。
「嘿嘿,这次回京述职,顺带着帮大哥的一道汇报了,但大哥只让我在京城呆三个月。皇后娘娘,不,五妹妹,你这么善良,肯定不忍心我匆匆来匆匆去,连父亲祖母都来不及见上一面的不是?」
他瘪着嘴,双手在胸前合十,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央求道,
「所以五妹妹肯定会跟圣上吹吹耳旁风,让你苦命的四哥在京城最起码待上半年的吧?」
宁曦华成功被他逗笑,心里也是一片温软。
她最害怕的就是随着时间推移,亲人之间会被身份地位这些身外之事越隔越远,最后只剩下对上位者的尊敬和生疏,少了最开始的真挚和温情。
好在,她家四哥好像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蠢萌……咳不是,活泼。
她含笑故意道,「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宁越杭一下子雀跃起来,知道她这算是答应了。
说完他自己的事,他这才想起他此次进宫的目的。
「对了五妹妹,二伯还托我给你带句话,他准备交兵符了。」
宁曦华愣了一下,随即追问道,
「大哥和二哥也同意?」
宁越杭点了点头,
「这本来也是大哥的意思,他早就跟二哥和二伯商量好了,我这次回来除了述职,也是为了此事。」
宁曦华嘆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宁越杭却是一脸轻松地安抚她道,
「别想太多,这本来也是大势所趋。不管有没有这兵权在手,只要我们兄弟几个还在,宁家也不会就此倒下的。」
他伸手后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跟从前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笑道,
「再说了,这不还有五妹妹你呢!你自己的相公你还不知道吗?所以别皱着个眉头啦。」
宁曦华扯着嘴角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这么些年来,宁家最大的依仗就是手握三十万兵权。
虽然她信任苏璧,即使收回兵权后也不会对宁家做什么。但其他政敌会不会趁此攻讦他们,宁家往后还能不能同从前那般安稳,一切都是未知。
……
朝堂上,宁王主动启奏,请求圣上收回北疆三十万兵权,并呈上了兵符。
众臣惊讶之余,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圣上登基四年来,励精图治,更是一改兵权三分的局面。
御林军仍以怀化将军秦颂风为首,但圣上却将御林军左右统领换成了自潜邸时期就一直跟随着他的亲信怀川和怀流,并且凭空增加了两万御林军,由二人分别带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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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御林军虽还是由秦颂风统领,但却一分为三,大部分实权还是落在了圣上手中。
圣上登基的第二年,镇国公去世,镇国公世子白落秋袭爵。白落秋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以琉国势弱无需二十万将士驻扎为由,主动请求裁减士兵。
圣上自然应允,下旨直接调走了西域白家十万将士,仅留剩余十万驻扎边境,并应白落秋要求自朝廷派了几位监军常驻西域,协助军队管理。
如此白家军权立马减半,还被朝廷派来的监军掌握了部分管理实权。从此西域十万将士虽仍是由镇国公府执掌,但却不再是白家一句话说了算。
最妙的是,圣上自京城封了几位将领,带领这本属于白家的十万士兵直接去了南疆,併入威远侯麾下。
南疆的士兵不减反增,一下从十五万增至二十五万,但却有近一半的将士是圣上的人。
此后两年,朝廷连续削减南疆军备,多次赐放年长体弱的士兵归乡。
直至今年,南疆驻扎的士兵因屡次赐放再次缩减至十五万,而其中九万人却仍是圣上当初派来的将士。
威远侯本是先帝亲信,因早前苏翰刺杀过圣上,而自家又同苏翰结过亲,因此对圣上很是恭敬,生怕被迁怒。
圣上这一番温水煮青蛙的操作下来,威远侯看在眼里却也难以反抗。
到后来,南疆十五万将士名义上虽仍在他麾下,但实际上却大都是圣上的人。
圣上仅登基四年,就用雷霆手段解决了先帝兵权分散却束手无策的心病。可唯独对势力最大的宁家,圣上却迟迟没有丝毫动作。
不仅如此,圣上还连连封荫宁家。
先是宁家嫡长孙宁越清,因常年驻扎北疆,战功卓着,被封为了冠军侯。
其次是宁越杭,因其在一次小规模的边境冲突中保护百姓有功,被封为了从四品的宣威将军。
而探花郎宁越言,短短四年内从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一路升至四品刑部侍郎兼任侍读学士,仅差一步就能进入内阁。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怕是圣上将他当作未来内阁首辅来栽培的。
至此,宁家一门不仅出了一位皇后,还出了一王一侯,一将军一侍郎,可谓满门荣耀。
甚至可以预见到,若皇后一直椒房独宠,待宁王百年后,宁家亲王位虽因元始宗遗诏不能被继承,但冠军侯的爵位怕是还要再升一升。
更不提宁家还培养着一个未来能唿风唤雨的内阁首辅。
但是盛极必衰,众人都等着宁家功高盖主遭圣上忌惮的那天。
这不,南疆兵权刚完成改制,缩减至十五万,北疆宁家这就自觉将自家兵符送上来了。
众臣皆是感嘆,不愧是从元始宗时期就一直屹立不倒的宁王府。
为了获取圣上信任,三十万兵权说不要就不要了,这等气魄和果断可不是一般世家能有的。
面对宁王的献诚,苏璧沉吟了片刻,终是允了。
下面的臣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毕竟是帝王,即使再偏爱皇后和宁家,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收拢兵权的机会的。
有些人心思甚至已经开始活络起来,宁家没了实权,趁着宁家年轻一代根基还不稳,正是最好的分权和分宠的时机。
毕竟一个被宠爱的皇后就能给一个家族带来这么多好处,这份荣宠哪个世家又不眼红呢?
还没等他们谋划个一二出来,就听见圣上开了口。
「宁王府世代镇守北疆,居功至伟。因宁王无嗣,此兵符朕收归后转由皇后代为执掌。」
第129章 番外二 兵权(中)
众臣听见苏璧这话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自古以来,哪有女人执掌兵符的?
宁王也很是意外,他转头跟同样有些诧异的宁越言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对方事先都不知情。
一些古板守旧的老臣立马就坐不住了,
「圣上,此举不合规矩啊!」
苏璧却是很淡定,只冷冷撇了那老臣一眼,
「哪里不合规矩?」
那老臣被这一眼看的心里一哆嗦,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皇后虽是母仪天下,但却是女子,不仅不通军务,更是不懂带兵,如何能执掌这三十万大军?」
苏璧抬了抬眼,已是御史台大夫的张墨立即就站了出来。
「微臣却觉得圣上此举才是遵循先祖遗诏。宁王爵位本应由皇后娘娘袭爵,这三十万大军也本该由皇后娘娘继承,皇后娘娘虽为女子,但却嫁入了皇室。现在由皇后娘娘代为掌管兵符,待诞下嫡子后再传给皇长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一番话听起来逻辑通顺,没有道理中似乎又很有道理,一时不知叫人从何处反驳。
「说到军务,就由宁王和冠军侯协助皇后处理北疆军务吧,皇后只需执掌兵符即可。」苏璧一拍定音。
众臣顿时一脸凌乱。
这兵权交了跟没交有什么区别?绕了一圈最后不还是在宁家手里吗?
而那些对将自家女儿送进宫中还抱有希望的臣子们却更心塞了。
一个自己手握三十万大军的皇后比一个父亲手握三十万大军的皇后更恐怖好嘛!!!
圣上这心也太大了吧!万一以后皇后因为争风吃醋直接就用这手上的兵权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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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众人心里再如何吐槽,仍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张墨都出声支持了,表明整个御史台都对此事毫无异议。
该弹劾反对的御史们都闭了嘴,他们这些臣子们还有什么可反对的呢?他们可没忘记圣上当年登基时死在殿前的那位大臣……
再加上这些年圣上积威甚重,朝事还好说,但一旦涉及到皇后相关的事,那就是不容反驳,没人能改变圣上的想法。
见圣上心意已决,之前还想反驳的臣子们也只能低头自我安慰。
算了,反正皇后也只是挂名,圣上此举也不会危害社稷,他们就只当兵权还在宁王手中了。
宁王则是按下了有些激动的心情,跪下向苏璧叩首谢恩。
……
临华殿里,宁曦华正在紫藤花架下逗猫。
自苏璧将先帝的干元殿翻修重建后他们就搬了进来。
殿中装饰摆设跟临华宫如出一辙不说,连名字苏璧都懒得换,直接改名临华殿。
弄的要是宁曦华不出殿,常常会以为自己还在临华宫中。
苏璧来的时候宁曦华正抱着狸猫一脸愉快的撸着,那猫咪蜷在她怀里舒服的直打唿噜。
「别抱猫了,抱我。」
他看着那只猫一脸冷漠,语气虽霸道却似乎也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狸猫似乎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被惊的直接从她怀里跳了下去,一熘烟跑远了。
宁曦华一脸无奈,「跟只猫争宠,你越发幼稚了。」
苏璧却是不觉丢脸,直接上前搂住她,还主动伸手将她的胳膊搭在他腰上。
「不管,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只能抱我。」
宁曦华见他脸上都是不满,忍不住故意逗他,
「可猫咪抱着又软又蓬松,你又没有猫咪抱着舒服。」
苏璧却是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你确定我抱着不舒服?你昨晚……」
宁曦华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以防他再说出什么令人羞耻的虎狼之词。
他自成婚后是越发没什么忌讳了,从前还是温润如玉君子端方的太子殿下,现在简直就是个荤素不忌喜欢耍流氓的斯文败类。
根据以往惨痛的教训,她吓的赶紧认怂,「是是是,你舒服,你最舒服了!」
苏璧搂紧她的腰,满意的勾起了嘴角,「嗯,我是挺舒服的。」
宁曦华:……艹,我假装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璧见她一脸无语,心情愉悦,也不再故意寻她开心了。
他揽着她坐到了紫藤花架下的藤椅上,拉着她直接跨坐在了他腿上,一只手仍是从背后搂着她的腰不放。
「喏,这个给你。」
宁曦华顺手接过了他塞过来的东西,低头一看,
「兵符?!」
她有些懵逼,把兵符给她是几个意思?
苏璧笑着说,「刚刚朝上已经决定好了,北疆三十万兵权由你掌管,岳丈大人他们协助你处理军务。除了兵权变动,北疆诸事一切如常。」
这下宁曦华是彻底傻了。
之前她还担忧着宁家没了兵权会不会有什么变故,结果绕了一圈这兵权怎么就砸在她手里了?
「不是,这事满朝文武就没人反对?」
这也太特么离谱了吧?一国皇后执掌三十万兵权,那些老顽固们还不跳脚?
苏璧却是面无异色,淡淡一笑道,
「嗯,我看大臣们都挺支持的。」
宁曦华一脸你骗鬼哦的表情看着他。
苏璧失笑,「好吧,的确有个别人有想法,不过最后他们也还是贊同了。」
宁曦华嘆了口气。
这件事他说的容易,似乎就是朝堂上两句话的事儿。
但他一意孤行的背后究竟做了多少努力,才能获取多数人的支持,压住那些反对的声音,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她伸手握住了他放在她腰间的双手,偏过头去轻声问他,
「何必费这么大週摺呢?收拢兵权不是你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吗?」
苏璧却回道,「收拢兵权是为了集中皇权,安定社稷,好让我在今后的执政中免去后顾之忧。如今我的目的也一样达到了,不必拘泥于这兵权是在你还是在我手中。」
他习惯性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我的就是你的,我们之间还用分什么彼此吗?」
宁曦华心中震颤。
这可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良田美宅,这是能颠覆一个国家的权力。
宁王府能靠它数朝屹立不倒,她自然也能靠它一生自在逍遥。
「你就不怕哪天我跟你置气,带着这三十万大军就跑了?」
苏璧突然抱起她,将她一百八十度转了一圈,最后面对面将她放回了自己腿上。
宁曦华还没从腾空旋转的惊讶中回过神,就听见了他问,
「你会吗?」
她垂眸想了想,最后抬起眼,认真回道,
「我会的。」
第130章 番外三 兵权(下)
「我会的。」
这种时候宁曦华不会说些甜言蜜语去煳弄他,而是会告诉他最真实的想法。
「如果你哪天待我不好,或者做了什么我难以原谅的事情。我会以这三十万大军为筹码,远远地离开你。」
「若你还伤害了我的亲人,我们之间反目成仇,那这三十万大军最后就会变成摧毁你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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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全是她的倒影,
「即使这样,你也要将兵符交给我吗?」
苏璧面色依旧温和,并没有出现她想像中听见这番话的惊诧和失望。
「为什么不呢?」
他伸手抚了抚她鬓边斜插的黄玉簪,那还是他之前送给她的。
「我还记得我送你这支簪子后,你在听风楼里跟我说的话。」
那时他因在微园咬伤了她,特意送了一匣子珠宝到宁王府。最上面的那支黄玉簪就是他亲手挑的,跟他在微园见到她时她头上戴着的那支很像。
后来他们约在听风楼见面,她说她想要他护宁王府一世安稳。
苏璧回想起那时她眼底灿若朝阳的光芒,不禁勾起了嘴角。
「我当时回覆你,『定不负郡主所託』。」
宁曦华也想起了那时的情景,神色也一下柔和了起来。
「你还记得。」
「当然。君子一诺,重逾千金。我既承诺过会护宁王府一世安稳,就不会让它因外力而被摧折。」
宁曦华有些恍然。
所以他才给大哥封侯,给四哥封将,才会一手提拔二哥想要他进入内阁。不仅仅是因为对她爱屋及乌,更是为了完成当年对她的承诺。
只有宁王府的小辈们全都能独当一面支棱起来了,宁王府才能在失去老头子的庇佑后,不倚靠皇权恩宠,也能做到一世安稳。
而这兵符在她手中,宁王府自然就又多了一层保障,不必担心因权力更迭导致变故和动盪。
「况且如你所说,若我真做了让你伤心的事情,那你用这兵权来报復我也是我活该。」
苏璧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颊,认真道,
「我从不担心自己会变,但我却担心你忧虑我会变。」
他嘆了口气,有些自嘲道,
「岁月漫长,人心易变。我知道要相信一个人的感情永远不变是有多难,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个帝王,拥有无上的权力,面临众多的诱惑。」
他将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闭上了眼睛喟嘆道,
「所以宁曦华,为了公平,我给你能随时离开我的权力。你不必担忧以后若我有异心,你只能在这深宫中苦苦挣扎,你永远都是自由的。」
虽然他只想将她一辈子都拴在自己身边,但他知道,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那一切都是枉然。
宁曦华眼睛有些酸涩,轻声问,
「那你呢?」
我能随时离开,那你要怎么办呢?
苏璧却是轻笑了一声,
「你永远都是自由的,而我永远都是你的。」
他睁开眼,看见她眼角的湿润,轻柔的伸手拂去,
「傻姑娘,这样不好么?」
宁曦华摇了摇头,不好。
这样好似他将一颗真心奉于她眼前,随她蹂躏也好,糟蹋也罢,他都只会笑着问她一句,「不好吗」?
他难道都不会在意自己疼不疼的吗?
宁曦华心里堵得慌,她突然有些犟地追问道,
「可若有一天,你没有变心,却是我变心了要离开你,你要怎么办?」
苏璧被问的一怔,垂下了眼。
这是他最害怕,害怕到从来都不敢深想的问题。
他这么无趣,若有一天她突然就腻烦了,不要他了呢?
见他沉默良久,宁曦华终是忍不住俯身拥住了他。
刚想出声安抚,就听见他开了口。
「宁曦华,我这一生,前半生都在为了完成儿时的执念,为了拿回失去的东西而活。而后半生,我只想为了爱你而活。」
他反手紧紧抱住了她,轻声道,
「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出现对我生命的意义。但若哪天你不爱我了,请你离开的时候能赐我一剑穿心,这才是对我最好的结局。」
让我能死在你的手里,而不是在没有你的世界里踽踽独行。
宁曦华眼泪啪的一下就砸了下来,一边伸手狠狠拍了几下他的背,一边抽噎道,
「你在说什么屁话!」
「我能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吗?我顶多谋财……绝对不会害命的!」
「不对苏璧,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这么说……好让我出于良心的谴责……不能离开你?」
「你太小看我了……你看我是有……有良心的人吗?」
刚刚还挺伤感的气氛一下就被打破了,苏璧听着她的念叨瞬间哭笑不得。
明明是自己被吼了,他却还得轻拍着她的肩膀哄她,
「好了,是我不好。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别难过了。」
宁曦华抽抽搭搭的将眼泪鼻涕全抹在他的朝服上,红着眼睛又认真重复了一遍,
「我说过的,只要你一直满心满眼……都是我,我就会……会一直爱你。我……我虽然没良心,但是我……我说话算数!」
苏璧失笑,低头亲了亲她哭的红彤彤的眼睛。
「好的,我记住了。别哭了,再哭我心肝都疼了。」
「哼!都怪你!偏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某人已经忘记了是谁非要问的。苏璧也不提醒,只轻声连哄,
「好好好,怪我,是我的不是,我不该说这些。」
宁曦华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苏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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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们生个孩子吧。」
「想好了?不怕疼吗?」
她将脸埋在他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想好了,有你在,就不怕了。」
苏璧扶着她的后脑,偏头亲吻她的脸颊,轻声应道,
「好。」
「嗯。」
宁曦华歪在他肩上,脸上缓缓露出了微笑。
怎么会怕呢?他已经给了她足够多的安全感。
当她被满满的爱和安心包裹的时候,她就不再害怕生育的痛楚,也不再恐惧身份的改变。
一想到会有一个像他或者像她的小不点存在于这世间,她就是满心的期盼和欢喜。
苏璧那些话让她知道,他也是普通人,也会患得患失,也会担心感情敌不过岁月变迁。
所以她也想给他一点信心,做好了准备想和他共同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这将成为他们之间永不磨灭的羁绊。
第131章 番外四 醉梦楼(上)
醉梦楼。
「我说五妹妹,我们俩就这么过来真的能行么?」
宁越杭既兴奋又担忧,脸上表情十分纠结。
「你不是想在京城多呆些时日么,还说什么都听我的,现在就怂啦?」
宁曦华一脸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十分淡定地看向台下正在表演的舞女。
「不是,这要是被圣……被你相公知道我陪着你来这种地方,我怕不是在京城多呆些时日,而是直接交代在京城了啊。」
他还记得当年圣上只是提了一嘴他要带她去青楼听曲儿的事,他就被二伯打包送去了北疆,一去就是四年。说起来都是泪啊。
旁边的松依却是满脸麻木,暗中嘆了口气。
自家娘娘非要来,谁也拦不住啊。她只希望被圣上发现后,圣上看着自家娘娘的份上能给她留条小命。
宁曦华则劝慰道,「既来之则安之,你都已经坐在这了,再担忧也晚了吧。」
宁越杭想了想也是,很久之前他就想看看这京城的秦楼楚馆里姑娘们唱的小曲儿跟猗州城的有什么不同了。
所以宁曦华拉着他来的时候他才半推半就的应了。
「说来二哥也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以公务繁忙为由爽约。想当年可是他领着我们在猗州到处浪呢。」
宁越杭吐槽道,对那个正气凌然拒绝他的二哥有些不满。
旁边一直沉默的松依却像是看穿了一切,向宁越杭投去了怜悯的眼神。
宁曦华却觉得没什么,她边嗑瓜子边道,
「也正常,二哥现在可是四品京官,在这种地方瞎逛被人看见了,难免被人诟病,影响他今后仕途。我刚刚在下面都看见他们工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了。」
宁越杭点头表示理解,但突然却觉得哪里不对。
「等等,你是说,你刚刚上来的时候看见工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了!?」
「对啊。」
他们现在坐的是二楼的包厢,临窗有帘幕遮挡,私密性很好,不会被外人打扰。刚刚上楼的时候她就看见那两个大臣往另一边包厢去了。
宁越杭「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们也看见你了?」
宁曦华瞥他一眼,一脸他明知故问的样子,「对啊。」
宁越杭开始焦虑的在屋内来迴转圈,边走还边抓头。
「完了完了,现在完了,他们肯定都认出你了。」
宁曦华不耐烦地伸手将他拨到一边去,他都挡住她看美人了。
「你还有心情看呢,我都说让你扮成男子好掩人耳目了,你倒是直接大大咧咧穿着女装就进来了。」
宁曦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有什么,青楼老鸨才不管接待的是男客还是女客呢,我有钱就行。再说了,朝廷哪条律法规定了女子不能逛青楼的?」
宁越杭一脸崩溃,「我的祖宗哟,律法是没说女子不能逛青楼,可你是皇……有夫之妇啊!」
她却是跟他槓上了,「有夫之妇怎么了!有夫之妇不能逛青楼了?」
宁越杭被槓的无语,脸上一副世界末日马上就要来临的绝望和无助。
松依却是默默给宁曦华倒了杯水,让她润了润嗓子。
啧,跟自家娘娘槓,何必呢。毕竟圣上都槓不过她家娘娘。
宁曦华则是有些嫌弃自家四哥这副沮丧的样子,简直影响她看美人的心情,她这才开口安慰道,
「安啦,没事的。他们不敢说出去的。」
宁越杭却是一脸不相信,「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敢,多少人等着挑你毛病弹劾你呢。」
宁曦华笑了,「他们怎么弹劾我?说自己在逛青楼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了我?」
她嫌这茶水有点没滋味,伸手给他倒了一杯酒,自己也悠然品上了一口佳酿。
「都是共犯,他们傻了才会去弹劾我。」
所以那两个大臣不仅不会说出去,还会拼命为她保守秘密。毕竟这事要是传出去了,第一个背锅的就是这两人,梁子肯定就结下了。
宁越杭恍然大悟。
「还是五妹妹聪慧。」
他顿时心也安了,底气也足了,坐了下来学着她也嗑起了瓜子。
松依再次暗中摇了摇头。
哎,这宁将军,总有一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台下的歌舞告一段落,今晚的重头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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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韵犹存的老鸨上了台,捏着嗓子道,
「今晚是我醉梦楼头牌云香姑娘首次挂牌接客,还请各位恩客多多捧场!」
说罢,一位身着水红衫裙的女子款款登场。那姑娘面容娇媚,姿态裊娜,倒是一个令人一见难忘的美人。
紧接着,台下各种竞价就开始了。
叫喊声此起彼伏,显然能看出这位云香姑娘的受欢迎程度。
宁曦华在上面看的是津津有味,甚至还打趣地问她四哥,
「要不我给你也出个价?」
宁越杭赶紧摇头,一副莫挨我的惊恐表情。
他可不想回去后被自家二伯军棍伺候。
本来宁曦华就是凑个热闹,没打算真出价。直到老鸨最后喊道,「陈公子五百两,五百两还有没有人加价?」
她伸头仔细一瞧,嘿,这不巧了么。
「一千两。」
那老鸨瞬间激动起来,「一千两,二楼的贵客出价一千两!」
陈汾不服,「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老鸨眼神放光地盯着二楼那个包厢,声音兴奋的都噼了,「两千两了!」
陈汾也恨恨地抬头看了眼二楼,咬了咬牙,高声道,
「两千五百两!」
「三千两。」
老鸨这下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藏不住了,「三千两,三千两还有没有哪位恩客加价?」
陈汾摸了摸腰包,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三千两一次!三千两两次!三千两三次!成交!」
那位云香姑娘眼波幽幽地投向二楼包厢,帘幕后隐约能看到一位年轻公子的身影。
「恭喜这位公子!今晚云香姑娘就专门侍奉您了!」
底下众人也是议论纷纷,京城里不知何时又出了这么一个出手阔绰的世家公子了。
这厢宁越杭却是一脸苦相。
帮五妹妹买下了花魁初夜什么的,回去会被二哥和二伯弄死的吧?会的吧?一定会的吧!
「五妹妹是跟那陈公子有仇吗?」
宁曦华看着陈汾一脸的不甘和怒意,心情颇好的点了点头,
「算是吧。」
当年临华宫设宴,大庭广众之下污衊她跟他有私情的,可不就是这位栾阳伯公子,陈汾陈公子么。
不过,之前听怀川说,这位陈公子不是不行了么?怎么还能在青楼看见他?
哎,她这么善良的人,让这位放浪形骸的陈公子少祸害一个女子,也算是她替他积德了。
不过宁曦华想替人做好事,可人家却不依了。
陈汾越想越气,觉得没拍到花魁事小,丢了面子事大。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跟他陈小爷抢人!
陈汾带着人气势汹汹的上了二楼,直朝着那间包厢而去。
老鸨一看这架势不对,连忙喊了人上去帮忙,却被那包厢贵客的侍从们给拦在了外面。
反倒是那陈汾畅通无阻,一脚踹开了房门。
「哪来的野小子也敢……」
「敢什么?」
陈汾看见人愣了一下,再听见眼前人似笑非笑地询问他,更是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他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丝毫不带犹豫的。
第132章 番外五 醉梦楼(下)
陈汾跪的干脆,连声音都有点抖。
「皇……」
宁曦华打断了他,「皇什么皇,想好了再说话。」
陈汾也意识到这场合不对,忙改了称唿,
「贵人您怎么在这?小的要是知道您在这,哪还敢跟您抢那花魁啊!」
他往前膝行两步,笑的一脸谄媚。
「都怪小的,还让贵人多花了这么些钱,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这话说得,好像宁曦华拍个花魁还是挺正常的事似的。
宁曦华却是笑了,「陈公子不怪我夺人所爱就行。」
陈汾听见这话更是一哆嗦,「岂敢岂敢。」
他可没忘记当年临华宫宴上自己得罪她的事情。
都说毁人声誉如取人性命,事后他被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狠揍不说,更是卧床数月,从此患上了难言之隐。
他那时就估摸着这事跟宁曦华有关,但他们栾阳伯府没什么实权,不敢得罪宁王府。因此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咽下这个苦果。
如今宁曦华成为了皇后,他自然更是不敢有丝毫报復之心。
污衊皇后清誉,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宁曦华能将他抛诸脑后,别跟他秋后算帐他就谢天谢地了。
但鬼知道他居然在这种烟花之地还能遇见这个祖宗,还跟她抢花魁。
陈汾摸了摸脑门上的虚汗,内心崩溃。
老天爷,他陈汾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光走这背运。
他一脸诚惶诚恐,讪笑着说道,
「贵人还看中了哪个花魁,我去给您找来,就当是我给您赔不是了,您可千万别跟我这种莽人计较。」
宁曦华觉得陈汾这人还真是能屈能伸,不怪他仅一个栾阳伯公子能在京城中混这么久还没翻车。
陈汾见她没作声,心下更是忐忑,小心翼翼试探道,
「如果您相不中花魁,这醉梦楼隔壁的逍遥阁里还有些长相俊秀的小生……」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赶紧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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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宁越杭却是直接瞳孔地震,一脸惊恐。
勇士啊!醉梦楼就算了,还敢给她五妹妹介绍小倌馆!这不是明着给圣上戴绿帽么!
松依已经是满脸麻木。
她有些自暴自弃的想,要是娘娘要去的话,她的坟埋在哪里风水会比较好。
宁曦华果然面带好奇,
「逍遥阁?」
居然还有这种地方,这封建社会这么开放的吗?
正在陈汾纠结要不要解释一下的时候,宁越杭却是直接开口拯救了他。
「什么污言秽语,也敢在这放肆!」
陈汾连忙叩首,「是小的失言,望贵人恕罪。」
这边宁越杭刚义正言辞声势唬人的训斥完陈汾,转头就可怜巴巴看着宁曦华。
宁曦华失笑,她又没说要去,就是问问而已,看给她四哥吓得。
「行了,这儿没你的事,下去吧。」
陈汾如释重负,再次恭敬的朝她磕了个头,赶紧退了出去。
屋外准备瞧热闹的看客们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就见那陈公子佝着腰倒退了出来。
有相熟的好事者上前询问,他也只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回道,「不可说不可说」,更是增加了二楼那一掷千金的贵客的神秘感。
厢房里宁越杭也是松了一大口气,他是真怕宁曦华一时兴起非要去那什么鬼逍遥阁。
宁曦华看着她四哥那个表情,笑着摇了摇头。
她又不是不分轻重的人。来醉梦楼还可以说是来听曲儿看热闹的,去逍遥阁那性质可就变了。她一个已经成了亲的人,对伴侣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那花魁五妹妹要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当然是让她陪我啊!」
宁曦华故作一脸不解。
宁越杭听见这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陪……陪你?」
她点点头回道,「当然了,我花了钱的!」
虽说没去成逍遥阁她心里并不觉得可惜,但面子还是要撑住的,而且她看见自己四哥那个傻乎乎的样子就忍不住开槓。
「逍遥阁不让我去就罢了,现在连个花魁都不让陪了?我花了三千两!怎么,连个小姐姐的手都不让我摸一下?」
她看见宁越杭咽了口口水,皱着五官面容扭曲,作的更是来劲。
「不管,你今天不让那个花魁陪我,我就去隔壁逍遥阁闹了!」
这话说完,半天都没听到他反驳的声音,她觉得有点奇怪。
宁曦华仔细看去,发现她四哥扭曲的五官上那双眼睛好似抽筋般不停在抖动。
她后脖子一冷,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逍遥阁?」
「花魁?」
「你想怎么陪?」
听见背后熟悉的声音,宁曦华僵硬的转过头去,一时间她甚至能听见自己脖子「咔嚓咔嚓」直作响。
只见苏璧一身青色便服立在门口,脸上似笑非笑,端的一副世家公子温润如玉的做派,跟他还是太子时喜欢的装扮一般无二。
宁曦华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样装扮了,但这次她却没有被美色沖昏头脑。
她脸上挂着心虚的笑,
「你怎么来了?」
苏璧面色依旧温和,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过半分。
「忙完了,本打算去宁王府接夫人回来,顺便看看岳丈的,倒是不成想这宁王府何时搬来了这里。」
宁曦华一脸菜色,完了完了,这阴阳怪气的。不就是因为她说回宁王府看老头子这才熘出宫来的嘛。
「咳咳,你听我狡……不是,你听我解释。」
苏璧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宁曦华却是绞尽脑汁不知道如何煳弄过去。
她求救地朝自家四哥看去,发现他已经垂手低头缩在角落,一副「当我不存在」的模样。
再看松依,小丫头早就端端正正跪在一旁,一脸认命。
不是,你们怂的怎么比那陈汾还快!?
「怎么,想不出来藉口了?」
宁曦华朝苏璧看去,这才发现他身后居然跟着自家二哥宁越言。
她顿时朝宁越言投去了一个「叛徒」的愤怒眼神,转过头又立马向苏璧讪笑道,
「我是来……体察民情的,对!我刚刚还看到了大理寺少卿和工部尚书了!这俩人喜欢来这种地方,看来私德不行!」
大理寺少卿和工部尚书对不住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苏璧一脸受教般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还辛苦夫人了?」
宁曦华心虚的不敢接这话,又实在怕他这软刀子划拉,决定先下手为强。
她梗着脖子,双手叉腰,满脸的不敢置信,一副准备大吵一架的架势。
「你不相信我就算了,你还派人跟踪我?!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苏璧都快被她这倒打一耙给气笑了。
宁越言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出声道,
「你不知道醉梦楼是圣上潜邸时期就有的产业吗?」
宁曦华一脸懵逼,接着准备出口的质问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
「当聘的时候我就给过你一块令牌,让你可以调动我名下所有的产业,怎么你不知道么?」
苏璧看着她,眼神暗沉。
宁曦华闻言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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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久之前的事情她哪里还记得,况且她当时懒得要死,根本没有认真听怀流汇报这些产业。
结果自己作到了人家门口还不自知,这下可真是完完全全的理亏了。
苏璧伸手将她一把扯了过去,顺手钳住了她的腰。
「走吧。」
宁曦华跟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乖乖缩在他怀里,再无半点刚刚的气势。
「去哪儿?」
她偷偷仰着脑袋瞥他一眼,发现他表情还是很柔和,有点拿不准他到底生没生气。
「你不是想人陪你吗?我回去陪你生孩子去。」
宁曦华:……
这是可以说的嘛?!
这边苏璧搂着宁曦华回去造人去了,留下宁越言收拾残局。
处理完那个花魁后,他才狠狠往宁越杭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蠢死了,找个青楼都能找到圣上名下的产业来,这不自投罗网么!」
宁越杭捂着脑袋泪眼汪汪,满脸都是委屈。
他哪儿知道这事有这么巧嘛!
「二哥你倒是置身事外了,我可怎么办啊,圣上刚刚好吓人,他不会把我咔嚓了吧呜呜呜呜……」
宁越言嘆了口气,这弟弟太蠢了还是赶紧踹回北疆算了。
见宁越言不说话,宁越杭嚎的越发大声,一点没有战场上意气风发所向披靡的神武样子。
宁越言被他嚎的受不了了,一只手捏住了他嘴。
「行了,别嚷了。你最好祈祷五妹妹回去能马上怀孕,不然虽然咔嚓不了你,但吃点苦头是少不了的了。」
宁越杭听完一脸惊喜,撅着嘴艰难说道,
「尊的么?那森桑要菠萝里菜行!」
宁越言闻言一脸不忍直视。
真的,蠢死他这个弟弟算了!
第133章 番外六 新生
崇羲五年,临华殿外。
「这都两个时辰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宁王着急的在殿外团团转,眉心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宁越言安抚道,「您别担心,没动静说明一切顺利,里面都是最好的产婆和医女,太医也在外间待命,五妹妹不会有事的。」
他语气从容,如果忽略他袖子里紧张的一直在抖的手的话。
「我听说别人生产都疼的吱哇乱叫的,曦华这么怕疼的人,怎么一声都不吭的。」
宁王担心的不行。当年顾月生产时他就因北疆军务不在身边,回来后孩子都快满月了。而且顾月也因生产落下不少毛病,没几年就撒手人寰。
他实在是担心自己唯一的闺女会跟她娘一样重蹈覆辙。
宁越言哪儿见过别人生产,一时间也有些答不上话来。
他看了眼前面立着的苏璧,嘆了口气。
圣上就这么一直僵立在门外,不坐也不动,一句话都不说,只木木地望着关闭的房门。
听说本来他想一同进去陪产的,产婆太医谁都拦不住,最后还是五妹妹一句「生孩子太丑了你给我出去」把他给吼出来的。
五妹妹进去了多久,他就在门外站了多久。
看似淡定如常,但那僵硬不动的身躯,身侧紧握的双拳,无一不昭示着他内心的煎熬。
若说苏璧只是煎熬,那宁曦华就是折磨了。
她知道生孩子痛,但没想过生孩子会这么痛。
痛到她花光了所有力气去配合产婆的口令使劲儿,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哭喊叫痛。
到最后,在清醒和浑噩的交替中,她只会下意识的听从指挥用力。
心里就一个念头,特么的劳资就不信能折在区区生孩子这事儿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憋住力气狠狠抻了一下,突然感觉如释重负。
「生了!生了!」
恍惚中她听见有人兴奋的高唿,但她实在太累了,忍不住合眼睡了过去。
迷迷煳煳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切都是模煳不清的。但她却觉得十分的温暖舒适。
等她睁开眼时,她只记得最后好像有个女生跟她说了声「谢谢」。
她甚至不记得她的样貌和声音,但直觉却告诉她那个女生就是原书的「宁曦华」。
「醒了?」
她还在迷濛中回忆那个梦时,就有个声音打断了她。
宁曦华刚努力将眼睛对焦,就被眼前一张脸美颜暴击。
苏璧趴在她床头,将脸搁在她肩旁,一双眼睛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宁曦华突然生出了一种错觉,好似他从天地鸿蒙起就一直这么注视着她,并且可以一直这么看着她到天荒地老。
她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真好呀。
「你笑什么,不疼么?」
苏璧摸了摸她的头髮,轻柔地问道。
宁曦华仍是笑着回,「疼呀,但是开心。」
她开心自己和他一同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也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
「宁曦华」的一声「谢谢」更是让她心生愉悦,她放下了执念,而她也将开启新的人生旅程。
「我睡了多久,你这样子看起来怎么比我还惨?」宁曦华打趣问道。
其实苏璧看起来并没有多狼狈,只是眼眶红了点罢了。她知道他一定担心了好久,这才故意这么逗他。
苏璧也是一笑,「睡了小半天,现在快子时了。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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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华点了点头,这么一说她还真有点饿了,而且她估摸着苏璧从她下午发作到现在肯定也没吃什么。
饭菜很快呈了上来,她拉着他一同将美食扫了个干干净净。
等到酒足饭饱,宁曦华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很久的正事。
「那个,我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被逗笑了。
她昏睡前只知道孩子一切健康,但她没听到是男是女,本想问下性别的,结果一出口就变成了「什么玩意儿」。
苏璧挑眉,也没纠正她,只淡淡道,「男孩儿,这玩意儿还挺沉,6斤7两。」
宁曦华瞪他一眼,「孩子呢?快抱过来我看看!」
等襁褓真正落在她怀中的时候,她才有了一种自己变成了母亲的真实感。
小傢伙乖乖闭着眼睡着,脸还皱成一团,浑身都是粉扑扑的。
「什么感觉?」
宁曦华有些一言难尽,「有点丑。」
苏璧深有同感,点点头道,「我也觉得。」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璧轻轻搂着抱着孩子的她,像是搂住了自己的所有。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道,
「谢谢。」
不是辛苦了,不是劳累了,而是谢谢。
谢谢你愿意陪着我,并给了我全世界。
……
生娃儿后的生活有什么变化?
对宁曦华来说,好像就是惦记的人多了一个而已。
没有想像中的手足无措和鸡飞狗跳,苏璧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临华殿侧殿提前被布置成了育儿房,早早安排了一大堆宫女嬷嬷伺候孩子的起居。
只要宁曦华愿意,她随时都能见到孩子哄一哄。但要是她累了,也可以完全放手,丝毫不用操心。
宁曦华的月子坐的可谓是十分舒适,身体恢復的速度也是飞快。
她舒服了,但苏璧的日子可不太舒服。
「一定要吗?」
苏璧有些无奈。
宁曦华严肃点了点头,「一定。」
苏璧拗不过她,只能妥协。他低下头,对面前这个玩意儿如临大敌。
「别光看啊,你倒是动手啊!」
宁曦华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有些着急。
苏璧被催的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解开了眼前这个小不点的……尿布。
新生儿小胳膊小腿儿的乱动,皮肤又十分娇嫩,稍微用点劲儿,孩子身上就是一小片红印。
「别怕啊,他又不会碎,你现在托着他的头把他翻个身,将新的布片给他垫上。」
宁曦华在一旁指点江山,好不惬意。
等到苏璧终于艰难地将尿布换完,头上已经是一片薄汗。
她奖励般地亲了亲他的脸,鼓励道,「下次熟悉了就好了!」
苏璧闻言身子僵了一瞬,但还是默默点了点头,搂住了宁曦华寻求安慰。
他其实知道她担心什么。
他从小就没体会到什么亲情,自然也学不会将这种感情投射到一个陌生的小傢伙身上,哪怕他是他的亲生孩子。
她担心自己眼里只有她,忽略了小傢伙,这才逼着他亲手给孩子换尿布,想慢慢培养起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他都知道。
但她不知道,若是她生产时出了什么意外,他也绝不会留着这个流着他血脉的罪魁祸首。
既然她想看到他们父慈子孝的样子,他自然不会让她失望。
他柔和了目光,伸手逗了逗她怀里的婴儿。
小傢伙,希望你也不会让她失望。
第134章 番外七 情趣
崇羲十年。
又到了选秀的季节,往年里这个时候总有人不信邪,上奏劝圣上广纳后宫。
可每次还没等圣上表态,上奏的大臣就会被御史台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弹劾。最后轻则贬谪,重则丢官。
十年里,这种场面几乎年年上演一次。时间久了,这些臣子们也都回过味来了,圣上是真的不想纳妃。
以前还有人觉得圣上宠爱皇后只是一时新鲜。男人嘛,哪有不贪花好色的,过不了两年圣上自己就会主动选秀了。
可十年过去了,圣上对皇后还是一如既往。
从前不少人诟病皇后椒房独宠,却没有子嗣,可如今太子殿下都五岁了,那些人再不能拿子嗣攻击皇后。
再加上圣上除了对皇后一事专断独行,于朝事上却可谓是明君圣主。在圣上的治理下,大澧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
所以圣上不愿纳妃,他们懒得管,也实在不敢管了。本来还想着看今年还有哪个傻冒去提此事,没想到大家却都缄默不言。
毕竟他们想了想皇后手上的三十万大军,再想想宁家满门荣耀,也就都闭了嘴。
众臣又看了眼年前刚坐上内阁首辅之位的宁越言,全都十分默契的再无人上奏选秀一事。
虽是拦住了明面上的选秀,可却挡不住有心人飞上枝头的梦想。
五岁的苏霂玺迈着小短腿哒哒往临华殿的方向走着,肉嘟嘟的脸蛋上眉头紧皱。
虽然刚刚太傅夸他了,但他还是不太开心。
他已经认得不少字了,但还是觉得自己的名字太难写了。以他现在写的丑不拉几的样子,被父皇看到肯定又要笑话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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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刚走到一半,他就看到一个娇俏的宫女在路边翘首以盼。
他默默打量了一番,得出了结论。
嗯,虽然长的跟母后有两分相似,但却比他母后丑多了。
而且她时不时捏一捏裙角,时不时又抚弄一下鬓旁的绢花,实在让人觉得……
那个词他听二舅舅说过的叫什么来着?
啊,对!搔首弄姿!
苏霂玺年纪虽小,但心思却不小。
他也就停在那不走了,吩咐内侍去喊人。
没一会儿,常意就来了。
他板着张小脸,开口道,
「常意总管,那个婢女本宫看着怪丑的,你快带她走,别让她丑到父皇母后了。」
常意眼睛一撇,哪儿还有不清楚的呢。
这条路是圣上下朝后回临华殿的必经之路,这婢女涂红抹绿的等在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是,这是奴才的失职,这才漏了这么个碍眼的东西。幸亏殿下机敏,奴才这就去处理。」
说罢,就让人捂了那婢女的嘴直接带走了。
「对了,不用告诉母后了。」
苏霂玺一脸严肃,有模有样的吩咐道。
常意看着小傢伙努力端起太子的架子,满脸的笑意。
「是,都听殿下的。」
苏霂玺见障碍物被清除,心情也愉悦起来。
他顺手拉着常意一起,继续哒哒地往临华殿走。
「常意公公跟我一起回去吧,今天母后让人做了桂花糕,你也一起用一点。」
常意一脸宠溺地回好。
小太子还不太会摆架子,面对看着他长大的内侍和婢女,一开心还是会忘记要自称本宫。
等到了临华殿,苏霂玺就像一只乳燕一样一下子扎进了宁曦华的怀里。
「母后!太傅今天夸我了!」
他仰着小脸,一副等着被夸奖的模样。
宁曦华失笑,十分给面子地回他,
「是吗?阿玺真棒!」
听见母后夸他,苏霂玺圆熘熘的眼睛更亮,开心地腻在她怀里不肯出来。
「但字还是写的一样难看。」
温馨的亲子时光被打断,只见苏璧进了门,还不忘开口拆自己儿子的台。
苏霂玺闻言瘪嘴,他就知道父皇会这么说。
他暗暗握紧了小拳头,决定今晚回去再把大字写上一百遍!
宁曦华见小傢伙脸上的笑都没了,一个人搁那暗暗较劲,不由嗔怪地瞪了苏璧一眼。
多大人了,天天跟孩子过不去,没事儿就喜欢逗他。
苏璧看见小傢伙还在宁曦华怀中,故意咳嗽了一声。
苏霂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主动从母后的怀里滑了下来。
苏璧点了点头,向他投去一个满意的眼神,顺手就搂住了宁曦华。
苏霂玺有些委屈,不过也只是向他父皇投去了怜悯的一眼,转而默默拉住了他父皇的衣角。
小傢伙有模有样的嘆了一口气,想起母后跟他说过的话。
「阿玺,虽然母后也很爱你,但是母后先认识的父皇才认识的你。父皇比你胆子小,害怕母后只喜欢你不喜欢他了。所以我们阿玺能不能看在父皇没有你坚强的份上,稍微大方一点,别跟父皇一般计较?」
算了,他可比父皇懂事多了,就不跟父皇争了。
再说,父皇不在的时候可都是他陪着母后的,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
苏霂玺转了转小脑袋瓜,突然觉得他父皇天天上朝,大半天都看不见母后,也怪可怜的。
他默默松开了苏璧的衣角,踮起脚尖,伸出胖嘟嘟的小手牵住了苏璧的手。
可怜的父皇,他就暂且勉为其难牵手安慰一下他吧,希望他不要太难过。
苏璧发现自己掌心被塞进了一个软乎乎的肉团团,挑了挑眉。
他不由自主勾起嘴角,微微佝着身子,好让小傢伙够的不那么吃力。
宁曦华也发现小傢伙一脸同情地偷偷牵住了苏璧的手,被萌的忍不住狠狠揉了揉他的脸颊。
苏霂玺也就板着一张脸任自己母后蹂躏。
哎,又要讨好母后,又要哄好父皇。五岁的他真的好难啊……
……
翌日。
苏霂玺下学后拉着二舅舅的手开开心心往回走。
今日太傅请假,是二舅舅来给他讲学的,下了学他自然热情邀请二舅舅跟他一起回临华殿。
刚走到半道花园,两人都停住了。
只见凉亭中,苏璧正在饮酒,但是他的身侧居然十分亲密的靠着一个婢女!
那婢女身姿窈窕,背对着他们看不清容貌,但她娇柔地虚虚搭着苏璧的肩膀,整个人都快倚到了苏璧怀中。
不知那婢女对苏璧说了什么,只见苏璧唇角一掀,竟主动扯着她跌入了自己怀中。
这下苏霂玺和宁越言身后跟着的太监婢女们脸上可谓是面色各异,精彩至极。
他们心照不宣地想,看来圣上终究是忍不住,这宫中怕是又要多一位受宠的娘娘了。
但苏霂玺和宁越言却是十分淡定。
苏霂玺一脸疑惑地问道,「母后为何要穿着婢女的衣裳?」
倒不是他认人有多精准,而是在他的世界里,能跟他父皇贴这么近的女子,只有他母后一人。
宁越言则是看着那婢女熟悉的身形和凉亭外候着的松依常意,有些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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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情趣?」
苏霂玺更是好奇,小小的脸蛋上是大大的疑惑,
「什么又是情趣呢?」
宁越言有些头大,含煳解释道,「就是你长大后才会知道的东西。」
苏霂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正要上前去找父皇母后,突然就被人蒙住了眼睛一把抱了起来。
「二舅舅?」
「没事,你父皇母后有些忙,二舅舅带你去别处转转。」
宁越言看向凉亭处已经有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忍不住恶狠狠瞪了那两人一眼。
你们俩在这秀恩爱,辛苦我给你们带孩子!
那边宁曦华还不知道自己的小情趣被自家儿子和兄长看了个彻底,她只躺在苏璧怀里,依旧刻意放柔了声线,调笑道,
「圣上这样对奴婢,皇后娘娘可是会生气的~」
苏璧挑了挑眉,一副色迷心窍的昏君模样,
「可美人冰肌玉骨,柔媚多情,朕一见倾心,实在是把持不住。」
说罢揽在她腰间的大手还刻意捏了捏她的纤腰。
宁曦华打了个寒颤,但仍是娇笑道,
「那圣上觉得奴婢和皇后谁更美?」
苏璧勾起嘴唇,「此刻在朕眼中,当然是你最美。」
宁曦华笑的更是开心,追问道,
「那圣上可会给奴婢一个名分?」
苏璧伸手慢慢揉了揉她的红唇,满是暗示,他低头附耳道,
「只要你把朕服侍高兴了,朕就封你为皇贵妃。」
宁曦华搭在他脖子上的手已经有些僵硬了,她突然觉得玩的有点过火,正想起身撂挑子,苏璧却一下按住了她,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凉亭外松依和常意无奈对视了一眼,又默默低头盯着自己鞋尖。
得,玩还是您二位会玩……
第135章 番外八 轮迴
宁曦华死了。
等她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一个孤魂野鬼。
或许是死前的怨念太重,她被迫困在了苏旭和林梦璃身边。
她眼睁睁看着她父王被他亲手杀害,宁王府满门倾覆却无能为力。
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拼了命想要去阻止,可她伸手却只穿过了她父王的尸体。
她恨毒了苏旭,她用尽办法想要杀了他,可却看着他入主东宫,最后登基。
她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孤魂野鬼。
十几年过去,她每天都在仇恨和无助中反覆煎熬。
他看着苏旭坐拥天下,看着他迎娶林梦璃,看着他们恩爱生子。
她的心仿佛每分每刻都被人用最滚烫的烙铁折磨着,她都惊讶自己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有疯。
或许鬼是不会疯的吧,就像鬼也不能报復仇人一样。
终于有一天,她的一个仇人死了。
林梦璃因为毒害贵妃,导致贵妃流产,被苏旭废了后。
苏旭并没有立太子,即使林梦璃为他诞下了嫡长子。但林梦璃出身不好,比不上四妃出身显赫。出于现实考虑,苏旭自然想等一等,挑一个最合心意的儿子立储。
可林梦璃却等不了了。不论是为了争宠还是为了争储,她都不能让别人抢了她儿子的位置。
后宫十几年,她已经深谙各种阴私手段,这不是她第一回 这么做了,但这次却踢到了铁板。
这位被陷害的贵妃长的花容月貌,深得苏旭宠爱不说,更是内阁首辅的女儿。
此前林梦璃将其他妃子弄流产,苏旭看在多年情谊上都没有追究。但这次,他却不能置内阁首辅的怒火于不顾,他还需要首辅在政事上的支持和帮助。
于是顺理成章的,林梦璃被废并被打入了冷宫。
看着那位柔柔弱弱的贵妃端过来毒酒时,林梦璃笑了。
她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荒唐,荒唐的似曾相识。
许多年前,她也是这样端着一杯毒酒,亲手结束了那个明艷灿烂的女子的生命。然后踩着她的尸骨,成为了大澧最尊贵的女人。
如今,轮到她被人端着毒酒送行,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将他人送上这后位。
她大笑出声,觉得当真是天道好轮迴。
可她不后悔!
她不后悔杀了宁曦华,不后悔为了苏旭汲汲营营一辈子,也不后悔最后落得这般田地。
不过是成王败寇。她已经享受了一个普通庶女一辈子都不配享有的尊荣和富贵,一生足矣!
若说有什么后悔的,那就是不该天真的相信苏旭会爱自己一辈子,哪怕他们感情日渐淡薄,她还是坚信苏旭最爱的人是自己。
曾经她以为无论如何他们都能走到最后,现在想想,真的是讽刺至极。
或许她的结局早在宁曦华死的那刻就註定好了。
林梦璃仰头饮尽毒酒,合上眼的最后一刻,她好似看见了宁曦华的脸……
宁曦华看见林梦璃咽气,畅快的大笑出声。
你也有今天!
笑着笑着她又哭了,可她的老头子,她的家人们却都回不来了。
她恶狠狠的擦去了眼泪。她不哭,她还有一个仇人呢,她要等,等着看他什么时候遭到报应。
报应来的很快。
林梦璃死后不到一年,大澧就因苏旭长期独裁专制,不顾民生,爆发了百姓起义。
北琼虎视眈眈十余年,趁此机会出兵,一举拿下北疆数城,直逼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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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澧顿时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不久,朝廷有大臣勾结了北琼,发动了宫变。
苏旭带着人匆匆逃离皇城之时却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一刀穿心。
他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来,发现却是伺候了他十余年的心腹太监常意。
常意冷静的抽出了匕首,只淡淡说了一句。
「奴才终于给殿下报仇了。」
不待被人抓获,常意已经引颈自尽。
苏旭身死,大澧国破。
宁曦华大仇终于得报。
她看着苏旭的尸体,心里快意万分。等到痛快过后,心中却只剩一片荒凉。
人死灯灭,爱恨随风。
她失去了所有,只剩仇恨。如今随着林梦璃和苏旭双双身亡,她连仇恨都没有了。
那她还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随着她怨念消散,一直限制宁曦华不能脱身的那股力量也消失了。
冥冥中有个模煳的声音问她,
「你此生尘缘已了,还有什么未尽的愿望吗?」
宁曦华有些迷茫,愿望?
她忽然想起了她最对不起的家人,
「若有来生,我希望有一个宁曦华,能护住家人,过完自由而又绚烂的一生。」
那声音没有回答她,但她却在一瞬间看到了另一个宁曦华的一生。
她看见了老头子、看见了二哥四哥、看见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她眼角湿润,终于放下了心中一直以来的愧疚。
「谢谢。」
她轻轻对她说。
谢谢你护住了我的家人,谢谢你过上了宁曦华想要的一生。
「心愿既了,你也该去了。」
宁曦华点点头,微笑着放任身体渐渐消散,化为了点点星光。
时空轮转,那些微弱的星光漂泊许久,终是再次降落。
北琼歧城,荣王府。
「生了生了!王妃生了!是个漂亮的小郡主!」
荣王在门外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双手合十向天感谢,母女平安就好,母女平安就好。
……
十五岁的如罗昔可谓是歧城一霸。
上至故意拔大司空鬍子,下至街边调戏俊美男子,什么混不吝的事情她都做过。
可偏偏没人敢真跟她计较。除了小丫头长了张明丽妩媚的脸让人不忍责怪外,更因为她的父王是北琼四大部落首领之一。
要不是贺楼氏征服了四大部落最后称王,他们北琼起码三分之一的人都得称她一声公主。
虽然北琼效仿大澧将四大部落首领立为亲王,贺楼氏于王庭中称王上,但在各个部落子民心中,首领一族的地位依然能跟王庭比肩。
所以作为如罗家唯一的郡主,如罗昔的尊贵地位和受宠程度可想而知。
这日,如罗昔照旧在街边搜寻美男。
正当她百无聊赖之时,却看见一少年策马从城门而入。
少年一身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一张娃娃脸上却有着深邃的灰色瞳孔和高挺的驼峰鼻,线条利落,五官深刻。
比英俊的容貌更耀眼的,是他身上自在洒脱的少年英气,像是夏日里最炽热的阳光,能让注视着他的人都感受到蓬勃的生机。
如罗昔放下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眼神发亮。
就是他了。
第136章 番外九 心之所向
如罗昔为了美男,居然不怕死的直接沖了出去,当街拦住了人家的马匹。
马匹受惊,高高扬起前蹄嘶鸣。
幸亏那少年身手矫健,及时勒住了缰绳,才没让马蹄下多了一条冤魂。
少年皱眉,刚要出声呵斥,却见如罗昔扬起了明艷的小脸,笑嘻嘻问道,
「敢问公子芳名?」
那少年都快要被她给气笑了,这冒失鬼这么不分轻重的拦他,就为了问他姓名?
「你不要命了?」
他有些生气,脸色都沉了下来。
如罗昔满脸不以为然,她天天在草场上跑马,骑术精湛不说,身手更是利落。躲过这种受惊的马对她来说简直轻而易举,若他勒不住马,她甚至都能当场控马。
「哎呀,为了公子,受点伤又值当些什么。我对公子一见倾心,敢问公子能否以身相许?」
这种话她说来轻车熟路,满脸嬉笑,活脱脱一个当街调戏良家妇男的女流氓。
少年这次是真的笑了,他是真没见过比她还虎的女子。
「如罗昔,有没有人告诉你,耍流氓之前最好打听下对方来歷?」
他仍旧高坐于马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马鞭,不经意便让人窥见了他身上只有豪门贵族出身才有的傲气。
如罗昔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不应该啊,长的这般俊俏,若是她见过他,应该有印象的啊。
他也不回答她,只扔下一句,
「你这么好奇,想知道我名字,自己查去。」
说罢就绕过她,扬鞭离去。
如罗昔也没有再拦,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她的好奇心前所未有的高涨。
很快,她就查到了他的身份。
王庭二皇子,贺楼澈。
怪不得她没什么印象。
贺楼澈虽是二皇子,但几乎是在军营中长大的,很少回歧城,也很少参加各种宴会。
仔细想想,都是一个圈子的,但他们俩这么多年好像还真没在同一场合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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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问题来了,贺楼澈怎么会认识她?
不久后,她父王就给了她答案。
贺楼澈出使澧朝,求取澧朝郡主失败,回来后王上有意将自己许配给他。
她父王还没发表意见呢,那贺楼澈却是直接给拒了。
如罗昔听到这消息,好胜心更是蠢蠢欲动。
不想娶她不是问题,但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也太不给她面子了吧!
不喜欢她是吧,但她喜欢他啊,还有她如罗昔追不到的美男?她还偏不信这个邪了!
从那天开始,如罗昔就抓住一些机会,时时刻刻在贺楼澈眼前晃悠。
嘘寒问暖谈不上,就纯属刷脸。以至于那段时间,贺楼澈感觉怎么哪哪儿都是如罗昔。
但贺楼澈也没当回事,只当小丫头一时兴起,过段时间自己就退缩了。
不多久,王上病重,贺楼澈跟几个兄弟之间的夺位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一天,他因躲避贺楼清的暗杀翻墙逃进了一个别院,等看到一脸懵逼的如罗昔,才发现进的是荣王府名下的别院。
如罗昔自然收留了他,还趁着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狠狠揩了一把油。
贺楼澈有些一言难尽,但仍是郑重跟她道谢。
如罗昔却是调笑道,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要不以身相许吧?」
贺楼澈失笑,但见她似乎仍旧没有放弃的想法,倒是难得想跟她谈谈。
「如罗昔,我虽不知道你对我是认真的,还是玩笑而已,我都要谢谢你的心意。」
他专注的看着她,一双眼睛里全是真诚。
「但很抱歉,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如罗昔沉默,脸上一贯挂着的笑容都没了。
「是那个大澧郡主吗?但我听说她已经是大澧的皇后了。」
贺楼澈也不瞒她,点了点头。
「虽然她已经成亲了,但我现在还放不下她。」
他说这话时眼神温柔,好似想起了什么令他怀念的场景。
如罗昔的满腔热情好似一下被人浇了一桶冷水。
眼前的人长相英俊,待人真诚,心性磊落,他所有的一切都刚好踩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他一切都好,唯一不好的是他心里有别人。
她突然就觉得怪没意思的。
她之前围着他团团转的样子现在看起来也真的挺蠢的。
既然话说开了,哪怕再喜欢他,她如罗昔也不屑于上赶着去倒贴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
她低下了头,只淡淡说了一句,
「我不会再问你第三次了。」
……
不久后王上去世,经过激烈的厮杀争夺,贺楼澈终于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登上了王位。
如罗昔知道后也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看似波澜不惊,心里却还是没放下。
贺楼澈继位三年,后宫一直空置,任凭百官如何劝说,他都坚持不肯立后。
如罗昔知道,他还在等他的心上人。
怎么说呢,就还挺痴情的。
有时候她也会有点羡慕那个她不知道姓名的澧朝皇后。毕竟有人在千里之外还对她念念不忘,想必那个皇后也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子吧。
而这三年里,她则继续快意潇洒,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偶尔在不同的场合遇见贺楼澈,也不刻意避着他。但说实话,她也没再遇见更让她欢喜的人了。
如罗昔今年已经十八了,这些年鑑于她歧城小恶霸的名声,一直无人上门提亲,她父王已经开始着急安排她的婚事了。
很快,同为部落首领一族的拓王伸出了橄榄枝,有意与荣王府联姻。
拓王世子长的白净文弱,不像北琼儿郎,倒更像大澧的书生。好在他长相也算俊秀,性格也十分温柔,如罗昔对他也称不上排斥。
就在她以为这桩婚事就这么敲定之时,拓王府却一反常态地开始迴避起来,对之前相谈甚欢的联姻一事更是绝口不提。
如罗昔倒是无所谓,大不了换一个就是,但她就是有点好奇拓王府态度怎么转变如此之快。
直到贺楼澈站在了她面前,她才恍然大悟。
「如罗昔,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王后?」
如罗昔一脸懵逼,但却是止不住的心花怒放。
她暗暗唾弃自己没出息,撑住了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你不会是被大臣逼得狠了,随便想找个人成亲吧。」
「当然不是,我会向你求娶,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心悦你。」
但她仍是一脸狐疑,
「放下了?总不能心里爱一个,身边放一个吧?」
贺楼澈看着她明艷动人的脸,弯着眼睛笑的灿烂。
「我用三年的时间放下她,也用三年的时间证明了,你才是我的心之所向。」
若说他喜欢宁曦华,是少年时的惊鸿一瞥和一眼万年,那爱上如罗昔,则是日积月累的辗转反侧和感情沉淀。
他拒绝了她,但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她活泼大方,对人对事都不拘小节,脸上永远都挂着明媚的笑,好像万事都没有烦恼。
看着她笑,他会满心欢喜,看她跟别的男子亲密,他会心生妒忌。
他不确定这种感情的真实性,也曾在对宁曦华的承诺和对她的悸动中反覆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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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想,若三年后她未嫁,而他还是会被她牵动心弦,那就是她了。
和对宁曦华的喜欢不同,他好像在这一千多个日夜里渐渐懂得了什么叫爱。
喜欢会让他失落,让他牵挂,让他失去了也会祝福。但爱,却让他日思夜想,辗转难眠,让他想不择手段,占为己有。
等确认了这一切,他才故意搅了她与拓王府的亲事,重新站在了她面前。
如罗昔仰头看着他,眼睛里仍是和三年前一样的光,
「我说过,我不会问你第三次了。」
贺楼澈笑,回道,
「我知道,所以这次换我来问你了,你愿不愿意?」
如罗昔忍了许久,终是没有忍住,偷偷翘起了嘴角,她一脸骄傲道,
「我不太好追,看你表现了。」
贺楼澈欢喜极了,灰色的眸子里全是炽热的光亮。
「嗯,我会努力的。」
此刻北琼的王上抛却了这些年历练出来的沉稳和杀伐,仍同当年那个少年一样,对心上人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贺楼澈心中再没有遗憾,有的只是庆幸和感恩。
宁曦华,你说的对,我终是遇见了只属于我的风景。
第137章 番外十 命定
如果宁曦华没穿越……
g大教学楼天台。
宁曦华正吭哧吭哧往天台上爬。原因无它,她的无人机撞天台了。
无人机是她从同学那里借来的,本来是为了完成拍一个类似宣传片的社团任务,这下好了,直接给人撞了。
她边往顶楼走心里边暗暗祈祷,千万别撞太狠,不然为了赔钱她又要出去打工了。
好在她运气不错,无人机就撞在了离天台口不远的石墩上,她捡起来检查了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突然她听见了一些嘈杂的声音,夹杂着骂人的脏话,听起来像是在吵架。
宁曦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也没啥好奇心,将无人机揣包里就准备撤。
但是还不等她跨出天台门,一群人相互推搡着就进入了她的视线。
在宁曦华看来,这场面应该是一群不良青年围住了一个男生,似乎是为什么事发生了争执。
宁曦华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找教导员的时候,他们已经打了起来。
围殴,一个人围殴一群人那种。
那个男生身高腿长,看着瘦弱但挥出去的拳头可不瘦弱,轻轻松松就撂倒了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黄毛眼见着打不过,朝着宁曦华这个方向就狂奔过来。
宁曦华也不知怎么回事,脑子一抽,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出天台关上门,将黄毛关在了天台上并且顺手把门上的插销给插上了。
她关上门的最后一刻甚至能清晰的看见黄毛脸上绝望的神情和那个男生抬头看过来的眼神。
那男生,眼神冷飕飕的,长的还挺帅的。
而后,她才反应过来,那黄毛不是沖她过来的,她身后就是门口,那黄毛怕是想跑路。
听着那边传来的疯狂拍门声和咒骂声,她耸了耸肩。
一对多,而且是那些人先动的手,她就当帮帅哥一个忙了。
宁曦华转身下楼,顺便找了楼下保安室,说明了下天台上的情况。剩下的,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一周后。
宁曦华去图书馆的路上,经过篮球场时,被球给砸了。
她捂着脑袋唉声嘆气,感觉自己自从上了大学就一直在走霉运。
成绩一向中等偏上的她高考人品爆发,居然踩着分数线考上了g大,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把未来几年的运气全都花在高考上了,以至于自己现在霉运连连。
宁曦华低着头还在怀疑人生时,一双长腿映入了眼帘。
她抬头,一位绝世大帅哥抱着砸了她的那颗篮球,笑着跟她说抱歉。
哦豁。
以她对帅哥超强的记忆力,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个一身篮球服笑容温柔的大帅哥,跟一周前在天台上狠厉揍人的男生,是一个人。
很快,周围的女生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显然以男生的帅气,该是g大的风云人物。
她赶紧忍痛讪笑道没关系。
这傢伙两幅面孔,目测大佬一个,惹不起惹不起。
宁曦华转身想熘,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抱歉不小心砸到了你,为表歉意,我想请你吃顿饭,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男生声音清润,说出来的话客气却又隐隐带着点强势。
宁曦华想开口拒绝,但是想到他那天揍人的样子,那个「不」字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等下去哪儿,图书馆吗?」
他这话问的十分自然,好似他们已经认识许久,十分熟稔。
宁曦华看着他还搭在她手腕上的手,僵硬的点了点头,脑子有点宕机。
男生笑了笑,「那麻烦你给我占个座,我回去洗完澡换个衣服就来找你。」
宁曦华:???
帅哥,我们认识吗?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啊喂!
男生却不等她回答,松开了她的手,抱着篮球回到了同伴身边。她甚至还看到了他的同伴们起闹的样子。
宁曦华嘆了口气,扭头赶紧离开是非之地,埋头向图书馆冲去。
她心里虽然犯嘀咕,但却还是顺手给他占了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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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期间,她在室友的微信轰炸下点开了校园贴吧,从置顶的八卦帖子中知道了男生的名字。
苏璧,以g市状元的成绩考入g大分数线最高的金融系,目前大三,前学生会主席。不仅如此,网传他家坐拥商业帝国,出身富贵,高不可攀。
他本人又长相俊美,成绩优异,因其待人友善却又不近女色,被评为g大最想睡的男神排行榜top1。据说是弯了都会被广大女生想方设法掰直了的存在。
但是听说男神最近春心萌动,看上了一个大一长的特别漂亮的小师妹。
宁曦华看着帖子里她模煳的侧脸,又嘆了口气。
没错,帖子里的小师妹就是她,她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楼主夸她长的漂亮?
果然走霉运都是不带停歇的,不知道去庙里拜拜能不能缓解一点。
过了一会儿,苏璧就来了。
他换了一身白色t恤和黑色休闲长裤,头髮还带着点湿润的水汽,湿发柔眸,嘴角带笑,整个人看起来就挺……纯欲。
他十分自然的跟她打了声招唿,然后坐在她身边打开电脑就开始专心工作起来。
宁曦华愣了一下,人家看起来这么认真,怕是自己想多了。
等宁曦华的作业写完,她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苏璧打个招唿的时候,却见苏璧也开始收拾电脑。
「我也好了。」
「哦。」
她干巴巴的回了一句,不好意思先走,只能停下来等他。
好不容易出了图书馆,宁曦华心想终于可以分道扬镳了,但苏璧却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一直走到宿舍楼下,宁曦华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人是把她送回来了?
「电话。」
「138……」
宁曦华脱口而出,报完了之后一脸懵逼。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妖法吧?不然为什么她这么听话啊!?这不正常!!!
苏璧笑了笑,「我记住了,晚点跟你联繫,别忘了我还差你一顿饭呢。」
说罢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宁曦华:………
我是被套路了吧?是吧是吧?
后来事情的发展就开始……玄幻了起来。
一顿饭后就有两顿饭、三顿饭和许多顿饭。
因为苏璧带她去的地方都太好吃了!身为吃货的宁曦华完全无法抗拒美食的诱惑!
后来她不好意思执意要请回来时,苏璧也会带她去一些好吃但平价的小店,照顾了她荷包的同时也顾全了她的面子。
再后来,他时时刻刻出现在她身边,既刷足了存在感,又不给她造成困扰,分寸感拿捏的刚刚好。
不得不说,苏璧这个人,想对人好的话,那真的是体贴入微,让人难以抗拒。
所以一个学期之后,宁曦华还是不争气的沦陷了。
两人在一起后,有一回宁曦华懒懒地躺在他怀里,无聊问他,
「不过就见了两面而已,你为什么就突然开始接近我了?别跟我说是一见钟情哦?」
她更愿意相信他是被她超凡脱俗的咸鱼气质给吸引了。
苏璧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她的头髮,轻声道,
「你相信命运吗?」
宁曦华扭头,一脸看你怎么编的表情。
他失笑,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第一次看到你,心里就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是熟悉,是悸动,是不可抑制的想靠近的冲动。
他不相信命运,但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知道,她就是他的命运。
宁曦华撇了撇嘴,满脸不信。
「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我们还是宿世情缘什么的不成?」
苏璧轻轻抚了抚胸口,那里有一朵谁都看不见的鸢尾静静绽放,他轻笑道,
「谁知道呢?」
此生不负,来世不忘。
你是我命定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