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 第1页 [现代情感] 《赴山》作者:渡桀【完结】 文案: 地质学家x极限运动爱好者 共赴一场别样的山宴,一场极致的美与速度之间的碰撞。 *公路文 *文中提到的一些专业知识,全凭个人理解,勿深究 内容标籤:边缘恋歌 因缘邂逅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高巍,丁思月 ┃ 配角: ┃ 其它:公路文,姐弟恋,强强,边缘恋歌 一句话简介:地质学家x极限运动爱好者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本文纯属虚构 天边传来一声闷雷,惊起一群飞鸟四下逃窜。 巷口的拐角处露出一把透明的雨伞顶,隐隐可见伞下的女人高挺的鼻樑与及腰的捲髮,身上那件暗红的復古披肩刚好扫过红砖墙面上挂着的彩色绸带。 突如其来的大雨,并未让麦城的人们有一丝无措感。戴着银器穿着暗红色长袍的男人正牵着马从女人身旁过,马铃声一路作响。 女人拖着行李箱走到一家民宿前,抬手撕下写有「暂停营业」的纸条,然后掏出钥匙对准钥匙孔只听「咔」的一声,她弯腰抓住捲帘门往上一抬,店内灰尘便扑面而来。她咳嗽几声,用手在鼻前扇了扇,紧接着侧身打开灯。 她将行李箱拖了进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准备带上玻璃门时,一只手重重地压在门上。 「等等。」 雨水顺着小麦色的手背滴在花岗石地板上。丁思月一愣,抬眼对上一双寒眸。 男人帽檐上的雨珠大滴的往下落,见丁思月松开了门把手,他便藉此机会上前一步。 丁思月手插兜里,言语冷淡,「找谁?」 男人嗓音沙哑,「还营业吗?」 听后,丁思月眯起眼攥紧拳头,屋外大雨倾盆,门口的小铜铃被狂风吹的作响。 「营业。」她忐忑地说道。 「谢天谢地,终于遇到能住的地方了。」男人长舒了一口气,凝重的神色缓和开来,他脱下黑色的雨衣,露出黑色的圆领卫衣和背在背后的滑板。 丁思月这才看清他的脸,原来是几天前在茶马古道上看见的那个男人。 眼前的男人剑眉星目,五官端正,轮廓线条帅气硬朗与她记忆中的人样吻合。 他拿出手机背对着丁思月,一边看着屋外的雨,一边打了一个电话,而后他回身用大拇指往后指了指,笑道:「还有我朋友。」 丁思月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年轻男人看见两个年轻人和一个女孩从一辆越野车走下来。 「你们定几间房?」 「两间,」年轻男人从包里掏出身份证递给她,「我们的身份证。」 丁思月看着身份证上俊朗帅气的少年,抬眸再看了眼身前人。 「高巍?」 「嗯。」 这时,两个年轻人勐地勾住他的脖子,女孩则拎着滑板站在三人身侧。 「阿巍,还是你行。」 「就是,在车上睡了一晚,脖子疼死了。」 「去把行李都拿下来吧。」 「好。」 ^ 四人在院里整理行李的时候,丁思月靠在门框上瞧着他们,头顶的帘珠垂在她肩上,手中的水杯还向外冒着热气。 「你们来麦城是旅游吗?」说完丁思月喝了一口水。 年轻的女孩停住手里的东西,理了理头髮目光扫了一圈另外两个男生,愣了一下才道:「算是吧,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丁思月垂眸间瞧见了女孩手里的无人机和摄像机,随即攥紧了杯沿。女孩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然后将黑布遮住了两样东西。 「对了,我叫董心遥,」她扯开话题侧身指向另外两个男生,「吴钊,还有我哥董煦。」 因为董心遥和董煦是亲兄妹长得很相像,丁思月很快便能从男生里能记住他。 「我们还不知道怎么称唿你呢?」董心遥问。 这时,高巍从客房里走了出来,「小遥,把东西放进去吧。」谁知,他刚刚抬眸便和丁思月对上了眼,但他移开了目光。 「哦,好。」董心遥道。 丁思月低头喝了一口水,随后缓缓地开口:「我叫丁思月,依山族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你能带我们进山吗?」董煦问。 「你们不是来麦城旅游的吗?」丁思月漫不经心地拢了拢外衣。 董煦正想继续回答,吴钊扯住他的衣服,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作罢。因为在进山的事情上,董煦言语不当曾和麦城当地人有过一些冲突,为了避免冲突吴钊才制止他往下说,但是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见此,高巍站了出来,他拎出身后的长板直立在自己身前,「我们是玩速降的,想在麦城的喀斯公路上拍一段视频。」 丁思月摇了摇水杯,「我不能带你们去。」 「为什么?」高巍反问。 「依山族是不会轻易带外人进山的。」 董煦感到费解,直言:「不就是拍个速降视频吗?而且现在国家倡导青乡带动农村发展,我们在这拍个视频到时候上传到网上火了,不就带动整个麦城的旅游业了吗?」 丁思月双眼微眯语气冰冷,质问:「你了解过这个地方的人吗?知不知道你们在山上的一举一动在当地人眼里都是对山神的大不敬?」
第2页 「抱歉,我朋友不是有意的,我代他向你道歉。」高巍将董煦拉到身后。 丁思月将拿杯子的手下垂转身,「麦城当地风土人情还是值得你们了解的,」她掀开帘子准备往外走时微微侧头,「我劝你们打消去喀斯公路的这个念头。」 丁思月走后,董心遥嘆了口气,往一旁藤椅上坐,「这还才来就给老闆娘留下个不好的印象,」随后她抬头看向董煦,「就怪你,你没事乱问什么?」 董煦不服气道:「这是事实啊。」 「行了。」高巍冷声打断二人,很显然他也为刚才的小插曲而感到不快。 吴钊坐在自己的长板上,仰头问高巍,「现在怎么办?放弃吗?之前出高价找麦城嚮导,都没人愿意带我们进山。」 董煦斩钉截铁:「不能放弃,周波那群人破了我们在宁川公路98m/s的记录。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既不扰乱交通秩序,游客又少,又具有挑战性的公路,这还没开头怎么就都打退堂鼓了呢?」 吴钊用手摸了摸下巴:「你们说当地人为什么不肯带我们进山?」 董心遥眼睛一亮:「该不会这喀斯山出过人命吧?那我们不就是去送死吗?」 董煦勐地朝她脑袋上一拍,「女孩子家家说什么死不死的。」 吴钊:「阿巍你倒是说句话。」 「既然都来了,不管怎样都得进去。」他右脚踩在长板上,随后在板上来了个豚跃,「没人带我们进去,那就我们自己去。」 他下板踩住后端,伸手抓住前端直立在身前,「吴钊你在房间里规划去喀斯山的线路,董煦和小遥跟我上街去买进山要用的东西。」 「好。」 ^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云雾笼罩整个麦城,青瓦落下的水珠砸在了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 檐下一只大黄狗正垂着脑袋翘着尾巴往前走,却时不时回头停下看着身后薄雾中驶来的灰色越野车。 车内,驾驶室里的高巍和吴钊通了一次电话。电话刚挂,董心遥就把一块热乎的大饼递到他眼前,「阿巍哥赶紧趁热吃,到时候冷了就硬了,咬不动。」 「好。」 他接过那饼,抬眸的时候透过挡风玻璃看见不远处,一个穿着暗红色復古披肩的女人撑着伞从路标指示牌下走过。他认出了那是丁思月。 「欸,那不是民宿的老闆娘吗?她要去哪啊?」董心遥往前伸了伸头,眯着眼睛将路标指示牌上的字念了出来,「禁止入内。哇,这么神秘啊。」 董煦突然来兴趣了拍了拍身前的高巍,「你不觉得这老闆娘有点问题吗?」 他咬了一口饼,看着后视镜里的董煦问:「你想说什么?」 「她说她是依山族,但你看麦城的依山族人。老闆娘和他们的吃穿住行完全是不一样。我猜她去的那个地方一定也有问题。」 董心遥:「你别瞎猜,万一人家老闆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那呢?」 「是什么东西,等我去看看就知道了。」董煦作势要开车门,董心遥则一把拉住他。 「你们在车上等着,我去看看。」高巍话音刚落,便拿上副驾上的伞打开门走了下去。 高巍撑着伞来到路标下,往里望却发现只有一段石板路,而剩下的是通往幽谧林间的石梯。 在他迟疑间,那只檐下的大黄狗从他身边走过,然后往石梯上走了几步,紧接着回头看了看他,又往上走。 高巍垂眸看着石梯上的青苔,最终挪动脚步跟了上去。 暗绿色的密林间,有无数条红绸带在树枝上飘动,有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石梯,还有一个打伞的年轻人以及领路的黄狗。 大约走了两三分钟,高巍停了下来,他往回看了看,最初的巷口已经缩小成了点。他收了伞,继续往前走。 又过了几分钟,他看见前方的黄狗停下了,那只黄狗回头看着他,然后转身走进茂林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高巍走到黄狗最后停留的位置,发现眼前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满了依山族语,而碑前盘腿坐着一个人形石像。看着石像前未燃尽的香,他猜想丁思月并未走远,于是抬头左右看了看,可除了遍地的荒草与高耸的树以外什么都没有。 高巍回到车上时,吴钊也才刚上车不久,正狼吞虎咽地吃着大饼。 董煦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你看见了什么?」 「一尊人型石像。」 吴钊:「真的假的?我之前听说,在山里看见了石像一定要绕开走,因为很可能是邪神。」 董心遥害怕地靠在椅背上,「既然这样,那喀斯山一定有问题,」她突然抓住高巍,「阿巍哥,要不我们回去吧?」 董煦弹了弹董心遥的后脑勺,「你就听吴二狗瞎说,要是这里真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里的人不都死绝了?」 「你骂谁二狗呢?董煦,你丫的找死是不是?」吴钊反身与董煦开始掐架。 「阿巍哥,你知道我真的挺怕这些东西的。」 「没事,就是一尊普通的石像。」 高巍话刚落,眸色一沉,他细细地回想着那个石像,发现疑点重重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作者有话说: 是完结v,完结入v后还请大家多多捧场 找不到合适的码字软体了,所以不能分段空格,尽量分成一句一段方便大家看,大家将就着着紧凑的文字看一看吧
第3页 说一下,周末就不更,留给我缓冲码字 第2章 夜幕下,凉爽湿润的风吹拂着每条巷口挂着的彩色绸带。走到巷尾的大黄狗抬头嗅了嗅,这时,前方的大门被打开,露出鹅黄色的光来。随即从门里传出一个男声。 「蛋崽子,又上哪去了快回窝头去。」 听后,大黄狗一步三回头地跑进了门。随着大门合上,巷尾的最后一道光消失了,但巷口民宿的某间客房的灯还亮着。 吴钊将纸铺开,对照着手机上的地图在纸上画了几个圈。 「为了预防山里信号不好,gps故障,我特地向当地人买了份地图,然后发现呢去喀斯山的大路只有一条,」他画了一条线直达圆圈上,「121国道。但我们要经过津鲁峡谷和南迦林海以及松川草原,如果中间没有什么意外,我们两天就能到。」 高巍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浏览的资料说道:「两天少了,至少四天,我们没有嚮导,路上一定会发生很多意外,半年前的宁川和去年的红枫岭都是有嚮导带着,才能一路顺利,所以我们得把能想到的潜在危险和意外全部写下来,尽量减少在路上时间和物资消耗。」 其实高巍一行人一早就想来喀斯山了,但是过去几年一直处于封山的状态,最近几年才对外开放。 吴钊点了点头:「毕竟到喀斯山我们还要对公路进行考察和天气监测,恐怕到喀斯山后要幸苦小遥了,考察和监测这块一直是她负责,她也很厉害的了,跟着我们跑遍了大半个中国。」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董煦说完后将购物清单放在桌上,「喏,帐篷有了,预防伤风感冒的药也有,油桶,防滑链以及工具箱套装还有一堆干粮,管够。」 高巍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身子往后一靠,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别掉以轻心,要把这次进山当作我们平常玩速降一样谨慎对待,」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毕竟南迦林海的原始森林可不是像普通山林一样闹着玩的。」 吴钊收起纸放进文件袋里,「那就在麦城多呆一天,我明天去问问老闆娘还需要带点什么东西。」 这时「咣当」一声,紧接着从隔壁传来一声尖叫。 董煦一听,脸色剎变,他勐地站起身冲出房门,而吴钊和高巍紧随其后。高巍刚进房门,就看见地上有一尊小石像,一抬眼便看见董煦抱着正瑟瑟发抖的董心遥。 董心遥揪着董煦的外套,小脸煞白,颤抖着声音:「我、我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会在我房间,哥,你说我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她将头埋进董煦的怀里,「哥,我好害怕,哥,我想回家了……」 高巍走上前弯腰捡起了石像放在掌心端详,他移开了大拇指发现指腹上有红色液体,紧接着食指上也有,他这才看见红色液体是从小石像的双眼流出来的。 董煦安抚着董心遥,「放心,有哥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也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话音一落,他侧头抬眸与高巍对上了眼,此刻,二人眼里满是疑虑。 「发生什么事了?」 丁思月裹了件外衣绕过门口的吴钊走了进来。 高巍侧身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眼下,询问:「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丁思月抬眸与高巍对视一眼,僵持了好一会儿,董煦见丁思月没有说话,心急之下起身抢过高巍手里的石像凑到她眼前,咬牙质问:「是不是你干的?」 高巍一把拉住董煦道:「你冷静一点。」 丁思月极其平静,「你说我干什么了?」 董煦:「少装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下午去了哪里,高巍都看见了,你和那个什么破石像。」 「董煦!」高巍厉声喝道。随后,高巍对着门口的吴钊说:「小遥还需要董煦陪着,你在房间里陪着他们。」 「好。」 听后,高巍目光一转回到丁思月身上,「出去说。」 露天院内,残月挂在夜幕上,在宁静之中,只听得到几公里外的谷底溪流潺潺流淌的声音。 黑暗中有了一丝星火,高巍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然后吐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抽菸。」丁思月靠在门框上,轻笑了一声。 「抽的少。」 「今天下午你跟踪我?」 「没有,碰巧看见你。」他又吸了一口,总共就两口,然后就被他杵灭在一旁长满青苔的缸沿上,「我只想知道这个石像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惹怒了山神。」 「说实在话,我不信这些东西。」 丁思月耸了耸肩,「我只想说,返程吧,那个小妹妹或许还能捡条命。」 「你什么意思?」 「赶紧离开吧,这里不欢迎你们。」丁思月再次劝道。随后,她转身进了房间。 高巍抬头看着那轮残月,冷不丁一笑。 离谱,太离谱了。 这时,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youtube的私信提醒,他点开只见是自己的油管粉丝髮来的消息。 team:「hi,ben how often do u update veos?」 b:「wait a few more days.」 要说离开,高巍是很不愿意的,不只是他,包括他们整个团队。进不同的山有很多次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 他们这些挑战速降极限运动的职业选手,从山顶公路起始点而下伴随着红日初生,日照金山,又在山和湖之间的公路上与落日余晖同行,领略昼夜交替,他们追求的是极致的美和速度,每一场都是沉浸式速降。
第4页 而喀斯山有着独特的挂壁公路,一路而下,可以看见来时走过的蜿蜒公路,不仅如此在公路一侧是被称为「林海之心」的月谷湖,所以喀斯山才让一行人执意前往。 高巍出神一会儿,眼前浮现出丁思月靠在门框上喝水的样子,他越想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却说不上来在哪见过。 ^ 薄雾中升起了裊裊炊烟,马铃声与马蹄声从民宿外过吵醒了房间里浅睡的高巍。 他揉了揉鼻樑,发现昨晚和吴钊讨论的时候太困了,就在椅子上睡着了,现在身侧的吴钊还在熟睡,他起身打开门,潮湿的空气便涌入他的鼻子里。 董煦带着董心遥从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早饭。 「小遥,今天好点没?」高巍接过董煦递来的早餐,话却是对董心遥说的。 董心遥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了。」她将手里的早餐分成两份,「我还给老闆娘也买了早餐,我去拿给她。」 董煦正打算开口说什么,高巍拽住了他的手臂,对董心遥道:「去吧。」 高巍见她去了丁思月的房间才话锋一转,询问董煦:「还是按原来的计划?」 「不然呢?我们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换作是你,你也不会回去。」 「好。」 「我在早餐店那问了当地人,我们要进山还要去买雄黄和一些本地人才用的治疗毒虫叮咬的药。」 「行。」 这时,董心遥和丁思月一同走了出来,吴钊也醒了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 高巍看向了丁思月,黑色捲髮间,是精緻的五官,鹅蛋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肉,看上去有些削瘦。 「你知道麦城哪里有药店?」 「麦城没药店,但是有小诊所,你们要去我可以带你们去。」她侧身拿下挂在墙上的车钥匙,「走吧。」 一路上能遇到的行人很少,经过一家青瓦红砖的宅院门口,一位穿着蓝色围腰头髮花白的老人,正坐在竹椅上端着碗看着驶过的越野车。 到了目的地,高巍率先从副驾下车,眼前是一间很小的门面,一个中年男人从里将门板一个一个挪开,使得外面的光能照进昏暗的房间。这时,一只橘猫从屋里跳了出来,紧接着坐在门槛前用舌头舔着爪子。 「这就是当地医生,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丁思月打开门走下车说道。 待她说完,高巍几人便走了进去,但令丁思月有些没料想到的是董心遥没跟去,而是走到她身边。 「我叫你思月姐吧。」 「都可以。」 「你怎么不和你哥哥一起?」 「我想和你聊一聊。」 丁思月的手放在反光镜上,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镜面,「你哥不希望你和我走的太近。他一会儿说我把你拐走了,我可就说不清了。」 「不会,我和他说了在车上等他。」 丁思月低头看了眼手錶上的时间,「你想说什么?」 董心遥开门见山:「你为什么把石像放在我的窗台上?」 丁思月缄默不言。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丁思月敏锐地察觉到董心遥是有证据才敢这么问的。 「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劝我们离开,如果有什么隐情或者困难,你可以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的。」 听后,丁思月笑了一声:「帮?我们才认识几天?你我之间又了解多少?」 「你不是不希望我们进山吗?那我帮你。」 「你……」丁思月惊住了,她难以信服地看着董心遥。 「唉,都是我妈的原因,公路速降本就是极限运动,前年他们几个人出国与几个外国人在肯亚的荒野公路玩速降,差点丢了命。半个月前,我妈本来给我哥找了个相亲对象,结果我哥带着我偷偷逃出来。我妈给我天天打电话,让我想办法带我哥回家,我爸妈实在不想董家断后。」 丁思月蹙眉道:「你们真的是来玩速降的?不是记者?」 「啊?不是,怎么了吗?」 丁思月眉头舒缓开来,若有所思,「没事了。」 「思月姐,你给我句实话,去喀斯山的路上到底有什么?」 「变化无常的天气,湍急的峡谷水,会吃人的林海以及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 「这么险?那喀斯山……」 「大自然往往会把最脆弱美丽的一面藏在万山群峰的深处。」丁思月的目光落在高巍身上,「他们没有选错地,喀斯山值得他们为此冒险。」 而后她又补充一句,「既然你想为父母着想,那我就独自进山,不带你们了。」 「啊?你也要进山?」 「去见三个很重要的人。」 第3章 「吶,这是防毒虫的药,我们当地人叫『一条』就是像这样。」 中年男人说着挤了一下瓶身,从顶端冒出一根细长的绿色半凝固体,「就只需要一条,然后抹在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上,保证没有稀奇古怪的虫子来咬你。」 高巍接过,「谢谢。」 这时,门口走进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袍,小麦肤色的男人。 「查旺,来来来,我给你牵头小牛犊儿来。」 被叫查旺的医生从椅子上站起身,「冈朶扎央,你干什么呢?回去回去,这牛犊我不收。」他推着男人的背往外送,「赶紧走。」
第5页 冈朶扎央力大稳站在门口,反倒是将查旺往里推,说着一堆不怎么能让人听得懂的依山族语,不过大概意思是「我家两小子都是你接生的,这礼你得要。」 「这都是小事,大不了下次去你家吃顿饭,这牛我可不要,你就赶紧走,别在这耽误我开药。」 冈朶扎央见高巍一行人,然后向查旺用依山族语问了句:「来旅游的?」 「进山的。」 听后,冈朶扎央冲着高巍一行人连连摆手,说着一口僵硬的普通话,「不能去,路险。」 高巍:「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才要进山。」 冈朶扎央脸色一变,神色紧张起来,「什么重要的事?」 「我们是搞自媒体的,就是拍一拍视频。」 「不是记者?」 「记者?」高巍一行人面面相觑,而后他沖冈朶扎央说道:「不是。」 「哦,那没事。进山的路险,本……人好,你们外……的行。」 因为他的普通话夹杂着依山族口音,所以难免听得不太清楚。高巍一脸茫然地看着查旺,然后问了句,「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本地人进山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外地人进山多半有去无回。」查旺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几袋药包放在了桌上,「想着你们要进山,我就多送你们几包药,这些都是专治水土不服和耳鸣的药。麦城的村民大部分都是从山里迁出来的,很多人都不愿再进山,有些捨不得祖先爷的就还留在山里,运气好你们或许能碰上帮你们一把或者给你们指路。」 高巍点了点头,道了谢就和另外两人离开了。 上车后,丁思月将一块香喷喷的糯米饼递到坐在副驾的高巍眼前,「刚刚和小遥去买的。」 高巍一愣,回头看见后座上两个男人已经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其中吴钊在吃的间隙里抬起头,嘴角还贴着糯米粒,「阿巍快吃,真的好好吃。」 高巍:「……」 之后,丁思月将车停在了民宿门口,她并没有熄火,而是单手放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向高巍:「你们先下车吧,我还有事。」 「好。」 待车门一关,丁思月挂好档轰下油门扬长而去。半路上,天又开始下起了小雨。 丁思月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注视着前方,思绪却飘向了远方,一些旧事深藏在心底又被迫拖出来反覆在心上鞭打。挂在后视镜上的马草绳随着颠簸左右摇摆,她眉头紧皱,随即将方向盘往左一打拐进一条山道。 越野车快速地穿过密林,突然眼前一亮,只见前方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在溪流上还有一座用石头搭建的桥。因为麦城是典型的河流沖积扇平原,位于两座大山之间,所以这条河流算是麦城的缔造者,也是麦城赖以生存的母亲河。 丁思月刚走下车,河风便吹乱了她的头髮,她拢紧风衣缓步走上简陋的石桥,清澈的河流淌过岸边堆积的碎石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从包里里拿出两根马草绳,然后弯腰放在了石桥上。 「我回来看你和德昭了,」随后她直起身望向河流的发源地,「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也请你们保佑我进山顺利。」丁思月说完便转身回到车上驱车离开。 她走后,河风越吹越勐,像是他们最有力地回应。 ^ 当晚,丁思月做了一个梦。 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袍,脖子上戴着一串银器的少女正骑着马奔腾在松川的草地间。 「喂!你等等我!」一个皮肤黝黑的异族少年,骑着黑色的马紧跟其后。 少女勒住马,回头笑道:「你慢死了,我爸妈还在等我们。」 「你说你一个外乡人,怎么比我还像依山族?」少年小喘着气,强烈的紫外线使得他眯着眼看着少女。 少女不以为然,笑容灿烂:「我就是依山族人啊。」话音刚落,她扯紧缰绳,脚后跟往马肚上一蹬,「驾!」 之后,两个少年骑着马一同步入落日余晖之中。 睡梦之中的丁思月忽然缓缓地睁开了眼,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本想着继续睡,结果屋外又一次传来了熟悉的尖叫声。她只好披着衣服走出去查看情况。 刚走出去,见董心遥房间里的灯亮着,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果不其然,她走进房间又是和前天晚上一样的场景,只不过这一次是董心遥自导自演。因为白天在糯米饼店外,她就与丁思月说过会有办法让他们一行四人离开。 高巍察觉到有人站在身后,刚回头便和她对上了眼。 丁思月眉梢一挑,「怎么?还觉得是我干的?」 听后,高巍下意识的别开了目光。 另一边,董心遥小脸煞白,着魔般地不停哀求董煦:「哥,我是不是惹到不好的东西了?我好害怕,我们回家好不好?求求你了,我真的快受够了……」 董煦耐住性子安抚她,「哥在这,别怕。」 「哥,我真的看见什么东西站在我床边上。我们回家吧……求你了!」 说起来,别人的去留本就和丁思月无关,她稍停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等等。」 丁思月一愣,没想到高巍追了出来。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没有。」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说完就离开了。
第6页 高巍回到房间门口,迎面便遇上董煦。他面色沉重一面拉住高巍,一面带上门。 「小遥怎么样了?」 董煦焦灼地挠了挠后脑勺,随后嘆了一口气,「吴钊在里面陪着她。这两天我都守着遥遥睡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但是她总是半夜惊醒,然后见鬼了一样不停发抖。」他回头往屋内看了眼,压低了声音,「真的,你兄弟我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邪门的事,尤其还发生在自己的亲妹身上。」 高巍看的出来董煦这几天没有休息好,黑眼圈极重,精神也没才来的时候那么好。 他犹豫了一会儿道:「你打算怎么办?以小遥现在的状态,是根本不能进山的。把她一人留在麦城更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只有带她回家。」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是……」 「但是我们不可能放弃进山的机会。」董煦接下了他的话,董煦纠结地直挠头,「别说了,我现在很乱。」 这时,屋内传来了东西跌落的声音,以及吴钊和董心遥的说话声,董煦立马推开门,只见董心遥蜷缩在墙角,地上是碎掉的玻璃杯,吴钊不停地安抚着董心遥,但是她都只缩在墙角不肯抬头看人。 董煦上前,「遥遥。」 「别过来……别过来……」 高巍眉头微皱,之后退出了房间,关上门时,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是去是留的答案了。 他独自走到民宿外,然后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他拿出手机反覆的翻看油管上自己曾经拍摄的视频,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更新视频了,油管上他是拥有百万粉丝的博主,日常生活中,他是职业选手也是父母眼里「叛逆」的儿子。 「叮——」 一条消息从上方弹出。 妈:儿子,今年回来过年吗? 算起来高巍两年没回家过年了,但是每年都会寄一箱世界各地的特产回去。 这一次,他回了句:回来。 他收了手机,垂眸看着后视镜上挂着的照片,然后抬手取了下来,照片上是一家五口的合照,他用指腹轻轻地在照片上摩擦,在照片上站在他与另一个男孩中间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这是家中最排行第二的妹妹,也是他最心疼的妹妹。他取出脖子上挂着的一根黑绳子,在绳子的中间用透明树脂包裹住的是一簇头髮。 这也是高巍不得不去喀斯山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他重新戴上绳子准备启动车打算去进山口看一看时,结果瞧见了丁思月走出小巷,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了,心想这个点她要去哪? 他思忖片刻,立马开门下车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他从丁思月的车与墙面之间的缝隙穿过,刚准备拐出巷口只见丁思月环手抱胸靠在墙上正盯着自己。 「去哪?」 高巍淡然地绕过丁思月,「睡不着,出来走走。」 丁思月侧头目光落在高巍的后脑勺上,「没想跟踪我?」 「没有那闲心。」 丁思月「哧」地笑出了声,「你还真不会撒谎,」她直起身往前走,「我出来就看见你在车上了,只是赌了一把你会不会跟上来。」话音刚落,她已经走到了高巍身前。 她察觉身后人没有动静,于是回头,「你不是说睡不着吗?走吧。」 「去哪?」 丁思月打开手电筒,脚下路被瞬间照亮,「随便走走,去不去随你。」 他迟疑了一下抬脚跟了上去。 高巍从最初落后丁思月几步,到后来与她并排而走。 「我很喜欢麦城。如果不是要离开,我或许会在这住一段时间。」他道。 「你想好要离开了?」 「嗯,」他神色凝重,「我不可能让团队里的任何一个人出事,他们都是因为我才来的,我不能自私的为了追求梦想,就让他们陷入危险。」 其实在麦城这几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内心的念头不断动摇,甚至因为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让他开始觉得真如丁思月说的那样惹怒了山神,但最终让他决定离开的还是他对团队里每个人的责任心。 「你是个好队长。」这时,丁思月停住了脚步,「你听。」 二人脚步一停,便听得河间蛙声阵阵,河流清脆的叮铛声与蛙声成了麦城独属的伴奏曲。 高巍正听的入神,丁思月打断了他,「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丁思月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她将手中的电筒往高处照了照,路边的路牌映入二人眼帘。只见路牌上写着「罗库高地国家公园群入口」。 「这就是你们要去喀斯山的入口,从民宿开车到这只需要几分钟。」 丁思月用手电筒照向进山的路,高巍顺着光看去,只见公路直通向黑暗深处。 「谷歌搜索的时候只说了喀斯山位于麦城以北759公里,从去年开始才对外开放。」 「这里的一切都被罗库山脉包围着,老人总说,没有一只鸟能飞的出去。」她说着走到了路牌旁的地图前,整个罗库山脉的支脉、国道、省道,以及各个国家公园的分布都在地图上一览无余。 「喀斯山就在中心地带,那是山脉的心脏所在。」她回头看着高巍,「每年的7、8月是喀斯山风景最美最容易进山的时候,明年你们有了充分的准备可以再来。」
第7页 高巍嘴角一弯,「好,谢谢。」 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动笔了,看的人少了,求一个推文应该不过分吧? 第4章 当高巍提出离开时,一向反对的董煦这次并没有没说话,只是握紧董心遥的手。吴钊则低头调试着速降板上的轮子,在他们看来无功而返是迟早的事。 临近中午,高巍一行人垂头丧气地收拾着行李,天空又开始下起了小雨,薄雾悄悄地又笼住了麦城。 很快后备箱再次被行李填的满满当当,高巍将最后一个箱子放了进去,随后他压低了鸭舌帽沿,单手将后备箱的门重重地关上。他正准备绕过车尾走到前面时,余光瞥向民宿口,丁思月正站在门槛前。他回头目光无意之间落在她身后的行李箱上,他眯起眼思索着却被丁思月打断,「一路平安。」 高巍点头,「有缘再会。」 他走到驾驶室前打开门坐了进去,剩余三人早已在车上等他很久了。 他正在启动车时,身后董心遥弱弱地说了句,「对不起。」 高巍一愣,抬眸看着后视镜里的董心遥,现在的她脸色还是很差,薄薄的嘴唇没有血色。 「遥妹,别这么说,我们团队缺谁都不行。大不了我们回去后再重新选个地方。」吴钊安慰道。 「嗯嗯。」 「坐好,准备走了。」高巍话音刚落,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 大约一个小时就已经彻底驶出了麦城,当穿过麦城隧道重见光明后,又是另一番景色——刺眼的阳光洒在金黄的半山腰上,顺着下山的路将山腰下的小城镇与田地的景色净收眼底。 高巍垂眸见油表亮了,于是导了一个山下最近的加油站。下山的路很快,一行人很快进城并且找到了加油站。刚驶入加油站,穿着黄色工作服的女人热情地上前询问:「加哪个?」 高巍停下车,手肘放在窗上探出头,「95。」 「95在那边。」工作人员为高巍做了个手势。 听后,高巍方向盘一打驶了进去,车停稳后他松了油门拉上手剎,一边取下安全带一边道:「你们在车上待着,刚刚在路上有东西划了一下车,我下去看看。」 刚下车,工作人员又来问:「帅哥,加多少?」 「加满。」 高巍说完之后,便围着车看了一圈,顺便用脚踩了踩轮胎确保还有气,最后他蹲在副驾驶外的车门前,伸手摸了摸那块被小石子砸凹进去的外壳。这时,他抬眸看了看别的地方是否有凹陷,结果在反光镜下发现了一个微型定位器。 他一怔,随即拿下这个定位器,眉头紧皱,过往的记忆快速的从脑海里过了一遍。 想起第一天在民宿询问丁思月时,她另一只手拿着的银色行李箱上有几根彩色的绸带,与他记忆中那个在茶马古道上的行李箱完美重合,而中午走前,他又在门口看见了那个行李箱。 这时,几天前的一些对话在他耳边不断地迴响起。 …… 董煦:「你不觉得这个老闆娘有问题吗?」 高巍:「我们是不是见过?」 丁思月:「没有。」 …… 高巍咬紧牙关,死斯地攥紧那枚定位器,手背上的青筋似蛇一般暴起。 车上的三人还在闭目休息,高巍有力的关门声惊醒了所有人。 董煦问:「怎么了?」 「我们被跟踪了,那个老闆娘绝对有问题。」高巍将定位器丢在了副驾上,立马启动了车,油门一轰方向盘一打,后座靠窗的二人纷纷抓紧了扶手,车快速地开出了加油站。 三人坐高巍的车还是第一次感到紧张和压迫,吴钊看着窗外的房屋建筑快速的后退,慌忙地问他:「我们要去哪?」 「回麦城。」 董心遥下意识地开口:「不行。」 「放心,不会在麦城久留,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董煦抓着扶手,感受着前所未有的速度,他眉头一蹙道:「我就说她有问题吧,当时你还不信,早知道来麦城的第一天就该直接进山,还省了现在这么一堆事。」 「哥,你乱说什么?思月姐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董煦:「知人知面不知心。」 吴钊:「但你说她也没偷我们什么东西,也没对我们做什么,你说她为什么要放个定位器在我们车上?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同样,这也是高巍心中的疑惑。 他沉默不语,只是攥紧方向盘,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的路。蜿蜒的盘山公路上只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往着大山深处前进。 与此同时,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停在了写有「罗库高地国家公园群入口」的路牌旁,驾驶室的窗开了一半,丁思月伸了半个手臂出去,她掌心向上,感受了一下雨滴的凉意,随后她收了手合上了窗,在挂好档后踩下油门往大山更深处走去。 ^ 经歷了两次翻山一次穿隧道后,高巍一行人终于再次回到了麦城,高巍将车停在了民宿门口,却发现民宿的大门紧闭。他将车窗开了一半,看见门上写着「暂停营业」。 正当高巍准备走时,迎面遇上放牛的冈朶扎央,他拿着赶牛的细长树枝走到驾驶室前,说道:「小兄弟,要走?」 「嗯,对了,你知道这个民宿的老闆娘去哪了吗?」
第8页 「你说她啊,」他侧身指着远方的高山云海,「这孩子往山里去了。」他说完便继续赶着他的牛往河岸边走去。 董煦和吴钊一脸震惊。 董煦:「她居然也要进山,那为什么不带我们?」 董心遥低着头搅着手指,一直没敢说话。因为她很早就知道丁思月是要进山的,她为了带董煦回去,不惜自导自演了一场戏,加上瞒了大家很多事,内心是十分愧疚的,可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又回到了这里。 高巍侧目看着副驾上的定位器,渐渐地眯起了双眼,这个名叫丁思月的女人浑身都透着神秘,不仅如此,她还欠高巍一行人一个解释,而且既然又回到了这里,那不妨去完成整个团队的梦想。 「小遥。」 「啊?」被高巍突然点名的董心遥惊慌地抬头。 「你状态好点了吗?」 董心遥攥紧了手,点头应答:『好、好多了。「 「好,那就进山吧。」 高巍眼眸一沉,再次启动车开出了小巷,路边翘着尾巴往前的大黄狗回头见有车驶来,它就此停下坐在了路边,眼见着这辆越野车驶离自己的视野。 初入罗库高地国家公园群时,天空还在下着雨,在盘山公路一侧是条河流与另一座大山,他们顺利的开到了半山腰,随即迎来了进山后的第一个在上坡前需大拐弯的弯道,高巍油门一踩,方向盘勐地一打,后座三人整齐地靠在了左车门上。 刚上坡,拐角处立着一个警示牌,上面写着「大雾严重,谨慎前行」。 果不其然,山雾沿着一条盘山公路缓缓向上,随着风的推动,山雾不断地变化着形状,逐渐才发现风也是有自己模样。 但是好景不长,跟着盘山公路向上走,山雾越来越大,车就像是一头栽进了云海之中,就那么短短的几秒钟,能见度为零。 「我的天,这么大的雾,能见度太低了。」董煦坐直起后背努力地看前方的路,其他二人则扣紧了车把手,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高巍打开了应急车灯,然后将码速降到了二十缓慢地前行,但是前进了几米他停下了车,因为前方在山雾阻碍之下已经不能确定是否有弯道,无奈之下他打开了导航。 「gps信号正常,已为您定位,当前为大雾天气,前方有急转弯请谨慎前行。」 高巍垂眸看着导航上公路显示的弯道,然后一点点的往前挪。在导航的作用下,车平稳地拐过了第二道弯。 董煦见高巍眉头紧皱,神色专注不敢有一丝松懈的样子,不由得手心冒冷汗。前几天他都没睡好,他有些担心高巍的身体。一行人都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险的公路,但对于高巍的车技和他沉稳可靠的性格,大家都是很信任他的。 「阿巍,要不我来帮你开一段?」董煦问。 「没事。」 「行。」 原本这盘山公路的上山段只有5公里,但是高巍一行人却走了足足一个小时,从导航上看,他们一共拐了三个大弯,两个小弯。到达山顶冲出山雾那刻,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此时山下的风光被高巍一行人一览无余。 「哇,好美。」董心遥打起精神凑到董煦身上,随后将车窗开了一半,看着山底的河流与半山腰的浓雾,迎接湿润清新的山风,突然像是身处密境之中。 这才刚爬到山顶在见过短暂的美丽后,大家已然把之前的担忧、矛盾与愤怒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兴奋、期待与激情。 第5章 天色愈见愈晚,一辆白色的越野车顺着下坡的路开到了河岸边,在车轮压上一地的鹅卵石前车便已经停住了。 丁思月摘下墨镜别在了领口上,这时,电话响了,车内自动接听。 「师姐,你从昌都出发了吗?我们这边出了点问题。」 丁思月降下窗户,探出半个头向四周看了看,「我已经在罗库的121国道上了,怎么了?」 「我们在rtk1+1做今天重复水准联测,然后站长那边说l--10……的gps接收机数据、标……标不见……」 「餵?潘宁?」 因为信号掉线的原因通话直接被挂掉了。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另一个联繫人,但接通了几秒又被强行挂断。她收了手机拿过副驾驶的电脑,在开机的时间里,她插上了网卡,随后打开罗库gps静态观测网,在观测网里很快锁定了库伦山脉中150个gps基准站和200个gps移动站。 她移动光标,目光快速地寻找着什么,终于她在地图上找到定位在北纬33°055\,东经75°342\,海拔2100.346米的大山上已经停止作业的gps接收机。她点开定位上黯淡的小点,查看了高频gps接收机最后运行的时间是昨天晚上12点,也就是说,它今天并没有收集到监测地表位移的数据. 丁思月揉了揉额角,紧接着将电脑放在一旁,车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突然,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她一看是带她搞研究的博导,于是接通了。 「阿月,lkb1观测站出了点问题,你应该知道了吧?」 「潘宁给我打过电话了,是基准站出问题了。」 「观测站那边说的是已经派人去抢修了,至于还未上传的数据那部分我让潘…… 」 丁思月一边将窗升上去一边回道:「不用了,基准站离我的位置挺近的,我去正好合适取数据。」
第9页 「阿月,」电话那头是老人沉重地嘆气声,「我以为十年前的事会让你重新选择一条更敞亮的道路,让你从阴霾里走出来,但我没想到你还是选择为他们留了下来。」 「走最险的路,便是最适合我的路。」 ^ 刚在l-402做完rtk1+1的潘宁和另一个博士研究生周毕延正拿着设备沿着上山的小路往回走。 周毕延在前面打着手电筒,因为用了太久的缘故,手电筒的光有些暗。他肩上扛着三角支架,然后询问身后的潘宁,「师姐那边联繫上了吗?」 潘宁提着沉重的箱子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老肖那边应该联繫了。」 「那我们应该不用去l-75取数据了吧?」 「回去再说吧,」潘宁眼见着天黑下来却还没下山心中越来越焦急,「延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不会,下午我们就是从这条路上来的。」 「那快走吧,我害怕。」她话音刚落,一旁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她急忙旁边一跳,「什么东西在那?」 周毕延笑道:「放心,来之前周哥已经帮我们看了五公里以内,没有棕熊和大型动物,有的话也会及时用对讲机和我们沟通。」 「唉,在这边真的太难了,要不是送审的毕论没过,就不会被导师派到罗库这个项目上来。」潘宁说道这事,就委屈的很,随即瘪嘴抱怨道,「相比起我在钟鼎山自然保护区搞项目的那一年里,这边的条件就差多了,最受不了这边的气候,还有每天写不完的报告和熬夜改论文,真的怀念实验室的生活,我朋友都结婚好几个了,我都还经歷博五延毕。」 「行了行了,别抱怨了,罗库项目上面很重视,而且博士延毕很正常的事,你看丁师姐还不是延毕了一年,而且她之前在罗库观测站待了两年。」 「师姐早就不在罗库这边的项目上了,也不知道她回来干什么?不过我听说师姐每年都要回来一次。」 这时,周毕延手里的手电筒突然没电了,正当他一边抱怨电筒坏掉一边掏出手机准备开电筒时,身后传来了潘宁的尖叫声,然后是喉咙里发出的「呜呜」声。 周毕延一惊,打开手机电筒后立马照向身后,但除了地上的仪器以外没有其他的东西,他慌张地朝着四周大喊:「潘宁?潘宁?!」 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向他靠近随即他握紧三脚架将手机转向左边,一个黑影勐地扑了上来,他还没看清对方就用三脚架狠狠地砸向那个影子,被重伤后的东西转身跳进了草丛里不见了。 周毕延吓得马不停蹄地往山下跑,好不容易下了山将三脚架扔进皮卡车后面,然后自己迅速地坐进了驾驶室,他的手指不停地颤抖,惊魂未定地抬眸看着后视镜里煞白的脸,紧接着开始回想刚才发生的事,这才急忙拿起对讲机。 「唿叫lkb1,我是作业一组周毕延,听到请回復,听到请回復。」 他攥着对讲机的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时不时地侧头警惕地看着窗外。 「发生什么事了?」对讲机那头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周毕延一边陈述,一边内心充满了懊悔和害怕:「18:20分时,我和潘宁重复水准联测完毕,在下山的时候,被不明生物袭击,潘宁现在下落不明,曲朗哥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啊?」周毕延都快急哭了。 「你先别急,她的对讲机应该还在身上,你试着唿叫她,对讲机都配有gps,我马上派直升飞机去找她。你现在立马回观测站来,请保持当前信号。」 「好。」 ^ 另一边,高巍刚翻完五座山,进入了一个河谷平地,他将车停在了路边上,然后熄了火顺手打开了车内灯,回头看时,坐在中间的董心遥已经靠着董煦睡着了。 高巍和吴钊使了个眼色,二人同时打开门走下车,随后二人来到了后备箱。 「天太晚了,就在这先搭个帐篷睡一觉。」高巍说着抽出了后备箱里的帐篷递给吴钊,随后又嘱咐了他几句,「搭完帐篷后记得在周围洒一圈雄黄,我去这周边看看。」 「你小心点。」 「嗯。」 高巍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拿着手电筒开始沿着小溪边向前走。 沿路的鹅卵石格外的硌脚,溪水声清脆响亮,水面的波纹将面上的一轮月亮分割成几份。溪边的鹅卵石上一只青蛙凸出的眼睛扫到有人朝这边走来,随即「哌」地一声跳进了溪水中。 高巍拿着手电筒四处查看了一圈,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溪水的尽头——一处开阔的平地。他用手电筒仔细地照了照,发现这里的平地是人为的,草地被切割的很工整。 他往里走了几步,借着手电筒的灯发现了几台机器,其中一个比较高的由一个银色的柱子支撑着,上面有一个无线电设备。高巍猜测这个大傢伙应该是信号塔之类的,而剩下的两个机器他辨认不出来。 这时吴钊打来了电话让他过去,他这才放弃了继续对这几台机器深入了解。 夜深时分,躺在驾驶的高巍枕着手臂看着天窗外的繁星,因为不放心队员的安危,自己便在外守夜。 忽然,他神色一变,警觉地坐了起来,此刻他听到了一些不属于这里的声音在周围响起,于是拿起手电筒和一早准备好的短刀走下车。
第10页 丁思月提着电脑包单手撑着公路边,随后从高处跳下弓腰落地。她快步走过鹅卵石滩,低头看了眼手錶上的定位,紧接着从风衣兜里掏出手电筒朝着前方照了照,在看清设备后她走到用三脚架固定好的gps接收机前,熟练地用嘴咬住电筒,之后迅速地打开了电脑。 她从接收机下的工具箱里找到gps手薄,又从电脑包里摸出一条数据线,以此将二者连接在一起。她单手托住电脑,指腹在触摸板上移动,而后转手点开了手薄,又在页面上找到了12小时以前的地壳位移数据,随即她开始将数据导出进电脑里。 因为数据有些庞大的缘故,导出的速度也随之变慢。丁思月取下手电筒刚关上,身后有了动静,她长睫一颤,欲转身查看时,察觉到了一个圆钝的东西抵在后腰上,她攥紧了拳头,作势要反击。 「什么人?」 听后,丁思月怔忡,下一秒她松了一口气将手松开了。 「为什么不说话?」 丁思月垂眸看着数据导出完毕,这才缓缓开口:「你觉得拿着兇器逼问一个女人礼貌吗?」 高巍收回放在她腰上的手电筒眉梢一蹙,难以置信:「丁思月?」 「你说呢?」她说完便转身面向高巍,紧接着打开手里的电筒举在头顶,「看清了吗?」 高巍一愣,眼见丁思月合上电脑要走,他想起了正事,勐地上前攥住丁思月的手腕,将她扯到跟前冷言质问:「定位器是多久放的?」 丁思月没有回答,仅凭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就主动的让高巍移开了目光。 「为什么说我们没有见过?」 丁思月忙着送数据,有些不耐烦地回道:「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哪有为什么?」 「茶马古道,繫着绸带的行李箱是不是你的?」 丁思月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仰着下颌直视他。 高巍紧抿着嘴,头一次不耐烦地沉声:「说话。」 「我无权告知你,」她当着他的面,用力将手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之后活动了一下手腕,「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她说完便提着电脑离开了。 第6章 上车后的丁思月重重地将车门关上,紧接着快速地启动了车,她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拨通了观测站站长曲朗丹增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略带欣喜地询问:「阿月古?」 「是我,」丁思月侧目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电脑,「我把数据给你取到了,18个小时内我会把数据分析报告和数据一併发给你。」 「好,麻烦你了。」 「认识这么多年,说这话就生疏了。」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男声:「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它带走了潘宁。」 丁思月听后眉头一皱,垂眸看了眼车内屏幕上的备註问了句:「毕延也在?」 听后,曲朗丹增捏紧手机匆忙从平板房走了出来,看着屋外巨型gps接收机和振动倾斜仪,他沉重地嘆了口气,「潘宁失踪了,我们派了一架直升飞机去,只在案发地五公里外的界石发现她的通讯设备,现在森林公安和当地人都在满山的找她。」 「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 曲朗丹增从头上取下红色的安全帽,然后放在了身边的窗台上,抬眼看着白炽灯下飞舞的蚊虫缓缓开口道:「我不想这件事拖住你太久,你有你的任务和信念要去完成。」 「人命要紧,给我一个她失踪前的定位,我现在去找她。」 「阿月……」 「少废话,发过来。」 曲朗丹增拗不过丁思月,只好照办。在偌大的罗库,除了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依山族以外,恐怕也只有丁思月最了解这个地方。 曲朗丹增纵使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也只剩一句,「路上小心,保持联繫。」 电话那头挂断后,曲朗丹增低下头看着手腕处已经戴了有十三年的马草绳,心想是时候让丁思月重新编一个了。 「曲朗哥,lk16有新数据传过来了,你快来看。」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激动地从平板房里探出头来。 曲朗丹增拿上安全帽走进了房间,他弓着腰站在四台电脑前,看着瘦高的操作员魏浩林点开刚反回的数据,然后静等着电脑自动转化为「水平和垂直位移量随时间变化图」,随着变化图一点点的形成,曲朗丹增见线条的起伏渐渐地面色凝重起来。 「你看滑坡体还在受地震的影响,北坡位移量在短短一天时间达到24.3mm到60.2mm与垂直位移差距太大,」他用食指顺着曲线往上然后在最高处敲了敲,「浅表层坍塌,马上让麦西用无人机去察看情况。」 他低头思索片刻,回头喊了一声周毕延的名字,「跟我一起进山。」 ^ 一轮红日刚从峡谷夹缝中升起,高巍戴着耳机手提着长板小跑几步后,放下板子双脚跳了上去,以此开始沿着这条河滩公路驶向那轮红日。 河滩公路很平稳弯道极少,公路两旁又野蛮生长着一群云杉树,这样的路段当作热身训练是最好不过了。 他身子往前倾斜,控制住了平衡,紧接着才是感受着湿冷的风从手臂穿过。他抬眸眼见着那轮红日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他沉下心,渐渐地控速。 这时,眼前出现了个小弯道,他微蹲将长板一横,板子被人带动着顺利的拐过了弯道,随即冲出了云杉树林进入了一段平路。
第11页 此刻的红日近在咫尺,用它那强劲的光四.射进幽暗的峡谷之中,所经之处,万物復甦。他站直了身子将挂耳式耳机往后推了推,耳机里正放着纯音乐《time to pretend》。 瞧着这些光芒越来越多,很快便从峡谷里溢了出来,随后掠过小河滩朝公路袭来。 见状,他张开了手臂,在张开那刻拥抱住了光,他双眼微眯喘着气,金灿的光笼罩着全身,他踩住长板后端,抬手抓住滑板前端这才停了下来。 「阿巍!」 「唔吼!我们来了!」 高巍回头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只见身后是同样滑着长板的董煦和吴钊,高巍抬手与他们一一接掌,再一抬头,头顶飞着一架无人机,高巍朝它挥了挥手,那是董心遥在宿营地远程操作。之后,高巍重新踏上了长板去追赶两个队友。 回到宿营的地方,高巍在简单吃过午饭之后,喝了一瓶功能饮料就坐进了驾驶室,他揉着额角却不想董煦这个时候坐进了副驾。 「诶,你昨晚去哪了?」 高巍揉额角的手一顿,然后回了句,「哪也没去。」 「我不信,昨晚我起来交班的时候,你可不在车里。」 「你这傢伙……」 董煦扯住他的袖子,「快说快说!」 他不耐烦地推开董煦的手,坦白道:「我见到民宿的老闆娘了。」 「我靠,你就让她走了?」 「嗯。」 「要我说你就该向她讨个说法,她骗了我们,你怎么就放她走了呢?」董煦瞅着高巍,一股说教的口吻,「我看你就是被她迷了眼。」 「有病。」高巍无语地打开车门。 「喂,你往哪去?」他将头探出驾驶室的窗外,对着抱着长板坐在石头上修理轮子的高巍调侃,「这就生气了?」 「今天你开车。」高巍低头捣鼓着自己的长板。 「行啊,」他转头看向后备箱收拾的吴钊和董心遥,笑道:「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秋名山车神。」 吴钊「嗤」地一声,连连摇头,而董心遥沉重地嘆了一口气,内心开始了忧虑与焦灼。唯独高巍捣腾着自己的长板格外认真,但事实上他却对昨晚的事还耿耿于怀。 他细细地想起当时丁思月正用自己的电脑与那些仪器对接时,看上去丁思月操作这些仪器是非常熟练的,由此他对她的职业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如他所想,丁思月的确是一名地质灾害研究员。 但这么值得人崇拜尊敬的职业,怎么会有放定位这种下流的手段?还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哎,阿巍,你这轮子都反覆捣鼓了老半天了,还赶不赶路的了?」董煦道。 听后,高巍单手提着滑板站起身走向越野车,「走吧。」 一行人上车后,董煦点开了车内导航,但是却一直刷新不出来,本就急性子的董煦拿手拍了拍车内的显示屏,「搞什么呢?回家就把你卸了。」 董心遥拿手机推了推他的后背,「老哥,用我的试试。」 董煦接过她的手机,仍旧加载不出来,随后车里的人轮流将导航点开,结果都和董心遥一样。 董煦这下懵了,「怎么办?」 高巍从包里摸出一张地图扔给他,「还有地图可以看。」 董煦颤抖着手打开用a3纸列印出来的地图,错综复杂大小路线占据了整个纸张的三分之一。 「这……我不会看地图,」他将地图扔给了高巍,「你来看,我开车。」 听后,高巍拿出眼镜戴上,手指顺着入山口的121国道回忆起一路来翻过的几座山,大致找到了现在的位置。 「现在下午1点23,你先开出河滩,沿着这条河滩往前开。」 「ok。」 ^ 阴雨霏霏,山雾又堆积在了半山腰,一辆白色的越野车穿梭在云山树之间,丁思月半开了窗户,除了湿冷的风扑面而来外,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清脆的鸟啼。 前方是一个急转弯,她方向盘勐地朝左打,然后还没缓和一秒,又是一个急转弯当即下意识将方向盘朝右打,本以为即将驶入平稳路段时,她一惊,紧接着往死里踩了剎车。强烈的惯性将她本人往前一推,差一点便撞上方向盘。 丁思月缓过神后透过挡风玻璃看见车前一百米处有大面积山体滑坡,这样的结果只能导致公路被泥石流摧毁无法通行。 另一边曲朗丹增在收到无人机传来的影像,发现北坡由浅表层到大面积的滑坡后,他立马拨通了丁思月的手机。 丁思月一边看着车内显示屏往后倒车,一边接通了曲朗丹增的电话。 「岩门山滑坡体北坡发生这个月第二次滑坡,你别去岩门山121路段。」 丁思月:「我已经遇到了,现在北坡滑坡严重,没有继续滑坡的迹象,也暂未发现有大块云母片岩石落下。」 「都遇到了?我还以为你……」 她一门心思的倒车,忽略了他方才说的话,继续道:「现在我只能改走038省道。你要是有空就尽量帮我用无人机看看路况。」 「行,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你自己路上小心。」 「嗯。」 曲朗丹增挂了电话后,瞟了一眼副驾驶的周毕延,「你师姐亲自去找潘宁,你也别太担心和自责。」 周毕延紧紧地抓住安全带,点头应答了一声。
第12页 曲朗丹增停下车,「跟我来。」 他下车后从皮卡车后面拿出无人机和操控板,周毕延刚下车,他便将操控板扔给周毕延,「你师姐需要无人机勘测038省道的路况,知道怎么做了吧?」 「好,我会完成任务的。」 之后无人机在周毕延的操控下从公路起飞,沿着公路一直向南飞。 「走,上车。我们也跟过去。」 作者有话说: 文里所写的长板速降是极限运动,稍微不注意就会丧命,所以喜欢归喜欢,不要去尝试和模仿,对速降感兴趣的可以去自己搜索视频看看。 前几天,我很喜欢的一个速降大神因为飞机事故在冰岛丧生了/爆哭 第7章 天色渐晚,高巍一行人在经歷泥石流冲垮公路后,只能停留在距离泥石流一百米之外的地方,此时的地图和无人机已经完全失去作用,但地图上有显示距这里3公里外有一个叫岩山沟的地方。高巍猜想那里或许会有人居住,于是提出他一人先去前面探路。 车内其他人很不放心高巍一人前行,都争着要和他同行,高巍细想之后最终让吴钊跟着自己去。 车内董煦的手机电快耗尽,为了节省油,他熄了火,顿时陷入黑暗中与四周融为一体。董心遥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九点了却还不见高巍和吴钊回来。 「哥,我感觉心好慌,好担心阿巍哥和吴钊哥哥。」 董煦将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故作淡定,「放心吧,你阿巍哥以前学过格斗,别担心。」 另一边,高巍和吴钊打着手电筒走在空寂的121国道上,能看见对面山绵延起伏的轮廓线。寂静之中,吴钊走在高巍身后,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略微皱起了眉头。 「阿巍,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 「哥。」 高巍脚步一顿,因为吴钊已经五六年没有这么叫过他了,在他惊愕片刻,侧身时神色已回归平静。 「你来罗库真正的目的,是不是和二姐有关?」吴钊上前一步,迎接上他的目光,「还没来麦城前我们四人一起选速降地方时,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了,却不便当着董煦和遥妹问你。」 「是。」高巍丢下一个字便转身往黑暗深处走去。 吴钊攥紧了手电筒跟上他,不甘心道:「二姐的遗言只有你知道,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从不和我透露一个字?」 「不久之后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高巍顿了顿又道,「现在我们应该先找到岩山沟。」 吴钊也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于是加快步伐紧跟着高巍。 「这边的山林接近原始,感觉不像是会有人住。」 「只能碰运气了。」高巍说这话时内心也没有底,只能借着手电筒的光看着地图上的「岩门沟」不断地说服自己这个村子的存在。 大概走了有半个小时,二人原本就快要放弃准备返程时,吴钊勐地抓住了高巍的手臂。 「你快闻,空气里有一股腊肉的味道。」 高巍将信将疑地盯着吴钊看。 「真的,你吸一口气试试。」 吴钊松开高巍的手臂凭藉着自己嗅到的香味开始往前走,眼看着吴钊快要消失在他视线里时,吴钊突然晃动双臂大喊:「真的有村子。快来!」 听后高巍眼前一亮,朝吴钊跑了过去,果然站在吴钊身旁从他的视线望去,国道围栏下是一个靠河而生的小村庄,同样的黑暗,但村子里每家每户门前挂着的小灯却将整个村庄连在一起,与天空成了镜像,夜幕中的繁星倒像是被村庄的明灯映上去的。 「我马上给董煦打电话。」吴钊刚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同样高巍手机也没电了,二人相视一眼都自觉地将手机放回包中。 ^ 小雨还未停,亮白的山雾还能在漆黑的夜里有迹可循,高巍站在屋檐下用一张毛巾用力的在头顶摩擦试图擦干头顶的水分,而吴钊正坐在小院里烤着火,这堆火还是热情地村民帮忙弄的。四周都是石头堆砌的房子,并且只有一条石头铺成的主路,从村里的第一户一直向上延伸到半山腰。 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袍的中年男人从屋里端出一盘早上在山间新摘的水果,亲切笑着递给二人,随后坐在在二人对面,火光在他棕灰色的面庞上自由舞动显得那笑容朴实与亲和力。 「没大事,你们朋友撘我么么的车回来。」 话音刚落,只听来时寂静的公路上传来了摩托车急速掠过的声音,之后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高巍目光越过火星看见了一辆红色的摩托车停在小院外的石子路上,随后从上面跳下来三个人。 「幸好是在这里,要是在城里不知道被交警贴多少单子了。」吴钊笑道。 「阿巍哥!」董心遥刚下摩托车便立即跑了过来。 另一边是双脚打颤的董煦,他扶着台阶扶手小心翼翼地的走进院子里。 吴钊百思不得其解,「董二狗你在装什么?」 「不是,我人生第一次坐这么野的摩托车,都体谅一下。」董煦做了一个双手抱拳的手势。 骑摩托车的男人是这个中年男人的小儿子,名叫苏丹央切读过几年书在城里上过几年班,最后因为家里父母有腿疾,前面几个又哥哥死得早,家中不能没有男人做农活,于是他被父母训回来了。
第13页 中年男人用严肃地语气对着苏丹说了一句依山语,苏丹面无表情地骑着摩托车顺着缓坡驶上了自家的小院里,然后驾好摩托车用着方才父亲一样的口气回了父亲一句依山语,听后中年男人杵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屋子里。 院子里的四人被这压抑的气氛弄的有些手足无措。 本以为苏丹看上去不太好惹的模样,没想到他挽起厚重的长袍袖子,然后坐在高巍左侧拿起地上的树枝折断放进火堆时,笑着说了句标准的普通话:「我叫苏丹,我爸叫尕翁,欢迎你们来到岩门沟。」 「原来你会笑诶。」董心遥将话出口才发觉说的不太妥当,便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看向苏丹。 「对啊,人都会笑。」苏丹抬头,左耳垂上吊着着一个水滴状的绿色石头也随之摇动,他笑看一行四人时刚好露出了嘴角的一个小虎牙。 董心遥直言:「我觉得你们依山人都长得好好看。」 苏丹低头一笑,之后他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于是对着身旁的高巍说道:「抢修小组明天会去清理那些泥石,你们的车暂时停在那没有问题的。」 「好,谢谢了。」高巍趁机询问,「我听说罗库的南北山群差距很大?」 「太大了,罗库南山群的天气一年四季都是雨季,没有四季之分,山体滑坡和大雾是常有的事,有时候睡了一觉起来可能家就没了,北山群天气干燥阴冷长这么大我也就小时候跟着阿奶朝圣去过一次。」 「朝圣?」董煦脑子里冒出进京面圣的情节。 「朝圣就是三步一叩,一直到佛门前。」 「好厉害。」董心遥单手托着下巴眼里全是钦佩。 苏丹摇了摇头,「对于我们来讲只是一件寻常而又圣神的事情。」 「苏丹,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高巍从包中拿出地图递到苏丹面前,「我们想去喀斯山走那一条路可以最快到达呢?」 「喀斯山已经属于北山群了,121国道就是最快的路,一直沿着这条公路走下去就可以了。地图太复杂了对于你们外乡人看起来就困难多了,我教你一个识路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每晚睡前放一个空瓶子在外面,第二天查看水位,要是水位越来越少就说明离北山群不远了。」 「好,谢谢你了。」 「没事,哦,对了,时间不早了,我阿妈应该把房间给你们准备好了,」他站起身松下袖子,「跟我来吧。」 「嗯。」 ^ 第二天一早,高巍是被人声吵醒的,他起身去拿冲锋衣却被衣服湿润的触感惊的一顿,其它衣服还在车上,他无奈地穿上冲锋衣开门走了出去。 黑色的马丁靴踩过院里的水坑来到苏丹家门口,只见两三个村民围着苏丹和尕翁,因为依山语的缘故听上去双方像是在吵架,但围着二人的那些村民神色却充满了忧虑和焦灼。 苏丹瞧见了门口的高巍,然后从人堆里走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桑卓家的几只羊昨天跑丢了,跑山里去了,他家的瘸腿儿子就靠着那几只羊娶个村里姑娘,现在他就希望我爸能让我和他们一起上山找。」 正当高巍修长的食指抵在唇下思索时,桑卓激动地便要向尕翁下跪,尕翁面露难色伸手赶紧扶住他。 高巍手往包里一.插,嘴角微扬,「其实我们可以用无人机帮他找羊。」 「无人机?」 「等一下,我去拿,」高巍往回跑时对苏丹说道,「你帮我和他说找羊的事包在我们身上了。」 高巍跑进屋内时,董煦正闭着眼睛刷牙,肩上还搭着粉红毛巾,吴钊坐在床上正拧衣服上的水,他见高巍从背包里拿出装有无人机的盒子,紧接着起身询问了一句,「小遥在哪?」 董煦迷煳地睁开眼,吐词不清,「厨房……」 吴钊见高巍跑了出去于是直起身朝门外探头一看,「他拿无人机干什么?」 「你管他干什么,」董煦吐了一口泡沫,簌了口嘴用毛巾把嘴角泡沫擦掉,「说不准粉丝催视频,他急了眼去拍个荒野求生骗骗粉丝博个同情。」 吴钊言语一冷:「他不是那样的人。」 「唉,我们几个小打小闹这三年,给我整忘了,高巍是你哥,刚刚也就是句玩笑话。」董煦从一旁拿过衣服接着说道,「我觉得你和阿巍简直是两种性格,你呀要较真些,他呢就是心眼多,近视眼还什么都能被他看出来。我是夸他你可别误会我。」 听后吴钊低头一笑,抖了抖衣服,「董二狗你怎么在我面前也怂起来了?」 董煦果然一点就炸,扯下毛巾指着吴钊,「小爷我给你面子,别得寸进尺。」 吴钊伸手去抓他的手腕,「行了,去看看阿巍和遥妹去干什么了。」 他急忙甩手,一脸嫌弃道:「别碰我,我自己走。」 他说完就走出了门,本以为吴钊不会跟上来,没想到吴钊从后抬手勾住董煦的脖子,「还生气呢?」 「滚。」 「我不。」 作者有话说: 差点睡过发文的时间 第8章 翠绿的树冠里藏匿着一群金丝猴,他们铜铃一样的眼睛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动静,而金丝猴幼崽则紧紧地搂住他们的母亲安稳入睡,忽然一只成年的雄性金丝猴尖声一叫,随即勐地跳到对面的树枝又不停转换到多个树枝上,它这激烈地举动无疑惊得金丝猴群快速逃离当前领地。
第14页 丁思月靠在副驾驶门上,在目睹了金丝猴群的异常行为后缓缓地放下望眼镜,递给一旁的曲朗,「这片区域应该进了什么别的大型动物。」 曲朗:「其实我们猜测过会不会是熊,还联繫过动物研究协会和野生动物保护中心,但是……」 「不会是熊,以金丝猴群的脾性,成年熊反倒还会让它们三分。」 周毕延:「的确协会和保护中心也说了不会是熊,因为这样我们才觉得潘宁还有活着的可能。」 丁思月嘆了口气,她心里清楚,看猴群的反应想必这个傢伙比熊还可怕。 「毕延,潘宁在哪被袭击的?」 「就是在那个缓坡带上。」周毕延伸手指向山腰。 丁思月微微偏头压低声音,「把傢伙都拿上,我们上去看看。」 「好。」 周毕延从皮卡车后面拿出三把麻醉.枪递给丁思月和曲朗,这个时候的周毕延还有些担心丁思月,「师姐,你确定要用这个枪吗?我那还有别的。」 丁思月正垂手调试枪,而曲朗听后大笑一声,「你太小瞧你师姐了,她以前在松川那是狩猎之王。」 丁思月拉动枪.栓,抬眼瞅了曲朗一眼,「少给我扣帽子啊。」 「我可没有,不信你去问德昭……」曲朗话到此处脸上的笑容一僵,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丁思月的表情。 她显然神色恍惚了几秒,不自觉地捏紧了枪。 周毕延察觉到气氛不对于是走到二人眼前,「怎么了吗?」 「没事。」丁思月直起身往上山的小路走去。 曲朗也跟了上去,周毕延则与他并肩而走。周毕延看着和丁思月还有些距离便侧头低声询问他,「德昭是谁啊?为什么你一提到他,师姐就不对劲了?」 他垂眸嘆了口气摇头道:「一个已故多年的旧人了。」 「难怪,那你们之间的感情一定很深吧。」 他沉默了,脑海里浮现出松川的蓝天白云,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另一边,高巍和董心遥用无人机帮桑卓一家找到了逃跑的三只羊,大家正在院子里商量上山的路线时,高巍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在围栏前往外眺望下方的房屋和夹在两山之间的河流。他转身靠在围栏上,目光一转,越过人群看见斜上方的一户人家门前的藤椅上坐着一名中年女人,她怀里抱着一根拐杖,一只橘猫还蜷缩在她的腿上。中年女人头髮凌乱的散落在两肩,目光呆滞无神。 「已经商量好了,」苏丹走了过来,「不过还要去借一只狗。」 「狗?」 苏丹目光看向斜上方的那户人家,「就是白玛阿姨家的那只大黄狗。」 之后高巍跟着苏丹走了一段上坡路和一节台阶,刚跨进院子,伏在白玛脚边的大黄狗便立马起身冲着二人呲牙并且狂叫不止。 白玛闻声把头僵硬地转向门口,高巍这才发现她根本看不见。 她说了一句依山语,高巍大概辨别出应该是在问「是谁?」 苏丹没敢上前,只是站在门口用依山语回了话。 白玛放松了警惕,随后用拐杖拍了拍大黄狗示意它安静。在白玛和苏丹的简单交谈后,她唤了大黄狗的名字,高巍这才听清原来这狗叫格乌,她又用依山语嘱咐了几句,便示意苏丹可以带狗离开了。 格乌好像真的听得懂人话,它脑袋一偏,黝黑明亮的大眼看了眼白玛,然后走到苏丹身旁顺着台阶往下走,走了一会儿它察觉二人还没跟上于是在细微的雨中翘着尾巴等着他们。 ^ 一行四个人苏丹、高巍、董煦和吴钊外加一条狗就这样开始往山里前进。 这时苏丹唤了一声:「格乌。」 它脚步一停转身跑到苏丹身前摇着尾巴坐了下去,他弯腰拿出一团羊毛放在它的鼻子前,「记住这个味道。」随后他拍了拍它后腿,「去吧。」 随后,四人便紧跟着苏丹和一条狗顺着村里唯一的主道上山。 一行四人渐渐走到主道的尽头,在尽头是一条环山小路,路的四周由茂密而又高大的树林包围,小路本身则更窄仅容纳的下一个人走,再往里一探头便是一望无际又幽暗的小道。 苏丹和格乌打头阵率先走进去,高巍弓腰跟在苏丹之后。小雨还未停,没过多久,高巍的马丁靴便已经沾满了红泥。 苏丹手拿着镰刀除掉了挡路的野草和树枝,嘴里还吹着口哨碎碎唱着依山民谣。 「欸,苏丹大哥,你唱的是什么故事?」董煦从吴钊背后探出头来问。 「都是些生死离别的故事。」 高巍抬头问道:「情亲故事?还是爱情?」 「都有,太难了,那些年的日子,唉。」 这时,头顶传来了无人机的声音,一行人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叶看见了空中黑色的无人机,董煦激动地朝它挥了挥手,他们知道那是董心遥,随后无人机短暂的停留后向前方飞去。 大约用了一个多小时,一行人便翻爬上了山顶,站在山腰时没有发觉岩山风光,登顶那刻,方圆十里的群山一览无余,亮白色的云在山间游荡,太阳被云层掩盖,却见缝射.出几束刺眼有力的光芒投入叠嶂的山峰之中。 「哇啊——」 董煦停下脚步面朝大山张开了双臂大喊了一声。 吴钊见状将董煦一把拉走,然后拖着他紧跟着高巍和苏丹。
第15页 无人机下,四人外加一只狗便顺着山顶小道往山下走去,随后无人机一个俯冲贴着山腰的翠绿树冠扫视了一圈,发现山羊并没有在原来发现的地方吃草根而是往山腰上走了几百米。 「阿巍哥,羊离你们很近,你们赶过去刚刚好,不过……好像少了一只羊。」 高巍蹙眉抬手将耳机往里塞了塞,「你看看周围有没有。」 「我看过了,没有。」 正当高巍思索时,苏丹兴喜地笑道:「我看见这几个小羊崽子了。」话音刚落,就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绳子跑了过去。 董煦还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山羊便感觉十分新奇,于是也拉着吴钊跑了过去。 只有格乌用鼻子贴在地上不知道在嗅什么,随后它一边嗅着一边往另一条小路跑去。 高巍见状便快速跟上,最后在距离发现两只山羊五百米外的一个水杉林里格乌停了下来,紧接着它狂叫了几声,察觉到高巍跟来了于是下一秒跑到他脚边,他蹲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再一抬眸,发现了一地的血和躺在血泊里已经残废并瑟瑟发抖的山羊。 高巍抬手点了一下蓝牙耳机,「吴钊,另一只羊我找到了,在y字路口往左下去五百米,这羊被食肉动物咬伤了,前脚已经没有了。」 突然,格乌仰着头嗅了嗅感受到了空气里飘来的压迫,它压低身子往后退,对着通往山下的小路就是一阵狂叫和呲牙。但是仅仅相隔几秒后格乌站直身子,看上去又嗅到了别的味道,眼睛一亮,激动地摇着尾巴朝着那条路跑去。 「格乌!」 高巍眼眸一沉,盯着那条小路,犹豫了片刻,最后跟着格乌跑了进去,在路上的时候,他摁了一下蓝牙耳机,对着董心遥说道:「小遥,你飞到我这边来帮我探路。」 「好。」 ^ 丁思月踩着一地的枯叶已经快走到半山腰时,她回身看了一眼还在事发地停留的曲朗和周毕延,然后她继续往前走,因为在这附近的地上她发现了一些干了的血迹,虽然不确定是不是潘宁留下的,但直觉告诉她,潘宁一定还在这山上的某处。 她抬脚跨过横断在路上的树干,随后听着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瞧见了一条雄性雪山蝮正在盘圈,圆鼓的腹部看上去这条蝮蛇才饱餐一顿,她小心翼翼地从蝮蛇身旁走过,再往前就是金丝猴群的领地了。 她将枪放在地上,空手走进它们的领地,紧接着她将食指和大拇指放在嘴中吹了一声响亮的哨子。 随即回復她的是尖锐的猴叫声,大小猴子从几百米外的树上一个接一个的跑过来,这时,雄壮的猴王直接落地跳到她身旁的大石头上,用它火亮的眼睛瞅着她。 丁思月从包里拿出几个苹果递给它,它低头看了眼那苹果,然后接过揣在怀里。 她试探性地抬手要去触摸,但是它警惕地后退随即转身跳回了树上。她笑了笑,并不在意。心想它能记住自己已经很不错了,与人类保持警惕对它们而言并不是坏处。 她看着被众猴拥簇的猴王道:「皮皮,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五年前她在岩门山rtk1+2作业时,刚好遇上岩山猴群和其他猴群争夺领地,而皮皮的父亲保卫领地失败,岩山猴群便成了其它猴群的晚宴,弱小又无助的皮皮就躺在母亲的血泊之中,幸好猴群已经吃饱喝足没有赶尽杀绝,不然岩山猴群便真的从此灭绝了。 后来她捡走了它餵养了几天便送去了动物保护中心,但是却因为这小傢伙认了她做母亲,在保护中心不吃不喝所以又被送了回来。两年后,在她离开罗库前将它放回了岩门山,她知道,皮皮终有一天会带领岩山猴群重回岩山。 「啪嗒」 一个对讲机掉落在丁思月脚前,她拿起对讲机,抬头看着皮皮,「你是不是知道潘宁在哪?」 皮皮盘坐在树干上左顾右盼又挠了挠脑袋,随即从猴群里走出,这时一只小金丝猴抬手去抓皮皮手里的苹果,它侧身沖小金丝猴呲牙以示警告,然后跳到另一个树枝上回身看了一眼丁思月,见她跟了上来,它才继续往前走。 第9章 越往上走树林茂密杂草丛生,不仅遮住了眼前视线还无法辨认脚下的路,丁思月不得不拿出短刀除去腰边的植被。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她抬眸瞧见了前面一处由巨石组成的斜面,大量的泉水从石缝里喷涌而出,这就是飞水岩了,而这个飞水岩的地理位置特殊,刚好阻断了岩门山南北面的汇合,因此所有的路都到这里便断开了。 皮皮似乎很察觉到了什么,一个劲地后退叼着仅剩一半的苹果往回跑去。 丁思月来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隔着衣包摸住装有麻醉的注射针管,她在留下麻醉.枪时还留了一手。随即,她抓住一旁的树干借力跳到更高处,因为她决定到无人去过的飞水岩上方看看。 她在爬了几块大石头正当无处可走时,突然在斜上方的巨石边缘出现的一条以前从未见过的小路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从包中摸出一捆绳子,然后将一端系在斜上方的树干上,一端系在腰上,紧接着她扯紧绳子,双脚蹬着巨石攀了上去。之后,她沿着这条小路向上走竟然轻松地走到了飞水岩的上方。 她蹲下身用木棍搅了搅地上的灰烬,同时又在灰烬边缘发现了几簇兔毛,很明显有人来过这里,从灰烬堆积程度可见这个人在这里待了至少半个月了。她倏地抬头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见泉水从石缝里涌出时冒出的水雾和对山青葱的茂林。
第16页 「啪嗒」 一颗橡果从高处落下,这时草丛里跑出一只松鼠,它迅速地含住橡果放进储藏囊里,转头就跑,跑走时带起一阵风吹开了被茂密植被掩盖的另一条小路。 见此,丁思月丢下木棍,起身走了过去,她扒拉开杂草与植被才见一条只有一米宽的泥路,这条路是通往西面山下的,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 「格乌。」 高巍不断地回头寻找着格乌的身影,一直到杂草没过他的腰间,高耸的树木紧紧地环绕在他四周,再放眼望去是一片幽绿色的薄雾。 高巍停下了脚步,点了一下闪动的蓝牙耳机,「喂,小遥。」 「林子太密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没事,你帮我看一下这段密林还有多长?」 「不算长,你一直往前就可以下山了。」 「好」 高巍挂了电话端紧枪往前走,大约走了有十多分钟时,他听到前方草丛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双眼微眯偏头小心翼翼地用刀扒开杂草,只见一只大黄狗吐着舌头正抬头看他。 「格乌?」他松懈下来,笑着抬手摸了摸它的头。 「汪!」 格乌呲牙沖他叫着,但高巍却发现格乌的目光却不是落在自己身上,他眼眸一沉,有不好的预感在脑中萌发,紧接着格乌又叫了一声,高巍攥紧手中的刀勐地转身便见一头黑熊两脚站立着朝他扑来。 高巍敏捷的侧身躲过,然后准备用网上的方法装死时,只听格乌叫的激烈,而那只黑熊却意外地停止了攻击,只是木讷地站在原地。 他这才发现这片林子不止只有一只熊,在他身后三十米外被薄雾遮了一些轮廓,但隐约能便出那是熊,这头熊比眼前的黑熊要大许多,气势上已经碾压了这头黑熊。 虽然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但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棕熊站直身子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十分不爽与不甘心地调头走掉了。这时,格乌欢快地朝薄雾里的熊跑去。 「格乌,别去!」 他注视着薄雾里站起身往前走的熊,又看向不远处正摇着尾巴等他的格乌,迟疑了一会儿便跟了上去。他跟着格乌穿梭在植被与薄雾间,冲锋衣的袖口早已经湿了大半。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原本在前方行走的熊突然不知去向,只有格乌带着他来到一块巨石前。 高巍打量了一下巨石,发现巨石后面是一个洞穴。格乌率先走了进去,他打开手电筒弓腰也跟了进去。初入洞时还很潮湿,洞顶时常有水滴落在地上,但深入后却很异常的干燥温暖。 忽然高巍眼前开阔起来,只见地上生了一堆火,在火堆旁躺着一个女人,看样子像是受伤了,手背还用衣服布料简单包扎了。他走近女人蹲在她身边,而这时格乌叼了一块东西放在他脚边。 他捡起端详了一番,发现是一个工牌,上面写着「罗库观测站数据研究员 潘宁」。 高巍捏紧了工牌,脑海里涌出丁思月的模样。心想,这个叫潘宁的女人应该和丁思月关系不浅。但当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先救人,于是他联繫上了董煦。 刚接通董煦就是一顿臭骂,「你**,我xx,他*,你还当我们是兄弟吗?」 高巍一边走出洞穴,一边蹙眉将蓝牙耳机往外扯了扯,「我不是故意切断联繫的,山里信号不好。」 「你现在在哪?我们来找你。」 高巍回头目光钻进了洞穴里,「我发现了一个受伤的女人,你和吴钊就别来了,我发你一个定位,你让苏丹叫一些村里的人来,他们熟悉路。」 「你小子走哪艷遇去了?」 高巍将头髮向后拂了一把,然后捏成拳砸在石块上,一股火莫名地蹿了上来,「少屁话,救人要紧。」他话一说完便挂了电话。 他看向四周,突然想起那只熊。难道说真的万物有灵?是那只熊故意让格乌带他来到里的吗?他百思不得其解。 丁思月的裤脚已经湿透了,四周的树林越来越茂密,当她在除去眼前的杂草时,发现泥土上有一串熊的脚印,她先是略微一惊,随即警觉起来。她绕开脚印走,突然她察觉到身后草丛有动静,回身便看见一个黑影从杂草里闪过,她屏住唿吸,死死地盯着四周,手下意识地握住了包里的麻醉剂。 但过去了几分钟,四周依然十分平静并无异样,她试探性地走了几步,却踩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她蹲身捡起陷在泥土里的东西,是一串马草绳,她垂眸瞧着马草绳上还在左右摇晃的狼牙心头顿时一颤。脑海里现出一个红袍少年,在少年腰间挂着的狼牙吊坠正随着他骑马的动作而晃动。 她倏地站起身看向四周,似乎在用力地寻找那个脑海里的人。这时,薄雾四起,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人影立在树旁,她攥紧狼牙吊坠,谨慎地走了过去。 高巍刚将定位发送给了董煦,却听见身后草丛有了动静,他勐地抬眸,听着动静越来越近他倏地回头。 「丁思月?」 高巍蹙紧眉头,「你怎么会在这?」 她抬眼与高巍对视,「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对于高巍的出现,丁思月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在丁思月看见他的背影那刻已经认出来了。她话音刚落,便绕过高巍往前走。
第17页 高巍仰面微微吸了一口气,随后转身问道:「你是不是在找一个叫潘宁的人?」 听后,丁思月脚下一顿回身看他,「你知道人在哪?」 高巍头往山洞的方向偏了偏,「跟我来。」 之后丁思月跟着高巍走进了山洞之中,在她看见躺在地上的潘宁那刻,守在潘宁身旁的格乌勐地站起身摇着尾巴朝她跑来。 「格乌?」丁思月露出笑容,俯身摸了摸它的头,「你怎么也来了?」 「你们认识?」 丁思月直起身子,任格乌拿着爪子刨着她的小腿,「认识很多年了。」她走到潘宁身旁侧头询问,「她的伤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我已经打电话让村民来救人了。」 「你怎么发现她的?」 「格乌髮现的,不过准确来说是一只熊带我们来的。」高巍说这话时都难以让自己信服。 丁思月脑海中冒出那个黑影,她垂眸看着手里的狼牙时注意到了格乌异常的兴奋,她蹲下身揉了揉它的后背,「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事?」 「汪!」 格乌叫了一声,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便跑出了山洞。 丁思月抬眸看了眼高巍,「帮我照看一下她。」随即抬脚跟了去。 她一路小跑,最终停在捡狼牙吊坠的地方,然后微喘气看着格乌在草丛里焦急地嗅着什么,不知为何,站在格乌身后的丁思月越来越觉得潘宁这件事有蹊跷。 这时,风吹动树叶发出了「沙沙」声,大雾也逐渐消散展露出深林原本的模样。一双眼睛远远地看着丁思月一身墨绿长衣,湿润的碎发贴在她无血色的小脸上,憔悴的样子让人心疼,最后他默默地转身往大山深处走去。 飞水岩上,一只熊坐在石头上用一块火石生了一堆火,而后厚重的熊皮被脱下的同时撕扯下一片黝黑的皮肤,之后鲜血顺着肌肤滴在枯叶上。 男人呲牙忍着痛,在完全脱下熊皮后露出满是伤疤的后背,以及被风霜摧残的脸。他嘆了口气,看着越来越旺的大火,听着火星迸溅的噼啪声,下入了一段回忆。 一名少年大哭着用力刨开一块块砖头与碎石,撕心裂肺地喊着:「阿妈、德昭、丹增你们在哪啊?」他无助地四下望着废墟哭喊着,「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 最后在废墟中他终于挖出一串狼牙吊坠,但在那一刻他发疯一般地刨着石块,因为他知道那是德昭的狼牙。 他晃了晃头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些往事,随后往腰上一摸却发现少了一样东西,他想应该在遇上丁思月仓促逃跑时落下了,如果不出意外,丁思月一定捡到了那串狼牙吊坠。 他攥紧手,内心无法再平静。 作者有话说: 睡过了:-i 第10章 潘宁被带回岩门沟时,太阳早已西下,因为大雾瀰漫整个山林,原本该带着潘宁去医院的曲朗不得不暂时取消了计划。 周毕延守在潘宁床前为她先清理了一遍伤口,而丁思月和曲朗则在屋里的方桌前,不停歇的用电脑分析潘宁和周毕延做重复水准联测的数据。 她向上推了推眼镜,食指在触控板上快速的滑动,在sdm程序下,她紧蹙着眉头,看着那些由数据生成的「断层滑动分布时间的变化图」和「地壳表面垂直变形趋势和平均速率图」。 曲朗把他手里的电脑屏幕转到她眼前,「我把五年前绪山的那次地震检波器传来的数据和in sar形变场给你弄出来了,之前肖教授提出的那个分段模型,后续反演出来的结果是主断层向西北方端有滑动分布。」 周毕延回身看着桌前的二人,「这个我有听老肖说过。说真的,已经监测绪龙山断裂带十三年了,终于在经歷上千次反演之后有了些眉目,但要想彻底掌握地震的出现频率这些数据还远远不够。」 丁思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看向曲朗,「我阿妈身体还好吧?」 「你每年都回来,你应该比我最清楚她的身体状况。」 丁思月垂眸,缓缓开口:「当初就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松川守着那些仪器。」 「那是古吉阿妈自己的决定,但你要知道,她的病坚持不了多久了。几个月前,我派了观测站的人去接替她的工作,好让她去医院看病,但古吉阿妈不同意还把我派去的人赶了回来。」 曲朗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天一亮,等雾散去我就会带着潘宁和毕延去医院,你这次回去多陪一陪古吉阿妈。」 「好。」 「对了,那几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 「玩滑板的,打算去喀斯公路。」 曲朗皱眉:「你确定只是去玩滑板的?经过十三年前那件事我已经不太相信外乡人了。」 「我知道,我本以为他们是记者冲着打听十三年前的事。但是他们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曲朗嘆了口气,「行吧,我也就祝他们好运,毕竟喀斯山不是那么好去的。「 丁思月若有所思,随即站起身,「我去看看白玛阿妈。」她话音刚落,便走出了房间。 她刚走到门口,却见院门口正有一年轻人在玩滑板。于是她驻足观看起来,眼前的年轻人流畅的完成着每一个看似轻松却高难的动作。 她细瞧了一下年轻人,往日忙从未有闲暇时间去搭理这个年轻人,这番一看,针织毛线帽加圆领卫衣和工装裤,以及那流畅锋锐的下颌和俊秀的脸,少年感十足,见此,她嘴角不由地弯了弯。
第18页 每一个人不一定都能禁得了少年感的诱惑,况且高巍的少年感是带了一点侵略性。 高巍戴着挂式耳机在院子里玩长板dance,并未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他垂眸看着板面,先是来了一个鬼踢,随后再来了一个交叉脚,紧接着又是一个noply和pop shovit,整个人随着脚步动作带动着板子转了180度,当他抬头时却发现丁思月站在门框前似乎站了有些久了。 他脚踩长板后端拿住前端就此收板。他放下耳机挂在脖子上,目光向她投了过去。丁思月穿着墨绿色的呢子大衣,正环手抱胸靠在门上瞧着高巍。 高巍略微偏头,眉梢一挑,「怎么了?」 丁思月站直身子,垂在她肩头微卷的黑髮随着她的动作自然地往后贴着后背,她轻笑了一声,「没,只是觉得你玩的很棒,就停下看了看。」 「还好吧。」 「你滑滑板多久了?」 高巍拍了拍板面,「这是长板,我们把滑板和长板还有速降板都是分开的。」 「原来是这样,你应该玩了很多年吧?」 「嗯,有十年了,以前只是在学校社团,后来才自己带团队,」他顿了顿抬眸道,「你呢?干这行也有很多年了?」 丁思月一直觉得高巍聪明,所以并没低估他。于是她轻笑着点头应道:「对。」 「辛苦了。能在这山里坚守多年,很伟大。」 丁思月微怔,而后她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为了自己私心,」她侧目瞧了一眼他,「没你想的那么伟大。」 高巍看着她的背影,却难以言喻,但觉得她是特别的存在。 「你要去哪?」 丁思月走下阶梯,回身看向他,「去白玛阿妈家,顺便看看格乌,一起?」 「好。」他放好长板,然后跟上她。 ^ 二人踩着阶梯走进了白玛的院子里,只见院子里有一个火盆,里面还的火还十分的旺。这时的高巍察觉到不对劲,昨日他刚踏进院子里,格乌就警惕地跑过来,但今天的院子十分安静。 「你有没有觉得……」 「嗯。」丁思月侧脸点了点头,她知道高巍想说什么。 高巍看着门外亮着灯,但整个屋子却陷入一种空无一人的错觉。他瞧见地上有一滩不明液体,于是他蹲下身查看,下一秒他抬眸和丁思月对视一眼神色凝重起来,他走到丁思月身侧,「我先去看看。」 「等一下,」丁思月勐地抬手抓住高巍的手臂,压低声音,「你看那边。」 只见大门内的窗前有一个巨影在往里走动,看着并不像人该有的体型倒像是熊的影子,眼见着这个影子离白玛阿妈的屋子越来越近,丁思月不由捏紧一把汗。 丁思月走到火盆前拿起里面一根带火的木棍,勐地朝那只棕熊的背影砸去。熊侧身看着地上的火把勐地回身,借着火把微弱的光,丁思月看见了一双熟悉的人眼,她一惊,嘴巴微张想要说什么,那熊随即弓腰通过院子另一扇门逃走了。 丁思月唿吸有点急促,「你别惊动其他村民,先去帮我通知曲朗来。」 高巍第一次见她慌乱失神的样子,不由地蹙眉。因为在看见那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时,他同样大为震惊,但在冷静下来后,他便在猜想丁思月和这个人这中间一定有某些渊源。 「好。」 高巍走前回头看了一眼丁思月,发现她往刚才「熊」逃走的地方走去。 他勐地拉住她说道:「别去,」随后察觉到这一举动不太妥当,于是收了手,目光看向屋内,「你先去看看白玛阿姨怎么样了。」 「嗯。」 高巍走后,丁思月推开门走进了屋内,刚一推开门就见格乌伸长前肢打了一个哈切,然后直起身子,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在她脚周围转悠。 「是谁来了?」 闻声,丁思月抬眸看向坐在桌前摺叠衣物的白玛,忽然一笑:「是我,白玛阿妈。」 「阿月古?!」白玛当即丢下衣物就站起来,丁思月赶忙上前扶住她。 「您别起来,我坐下陪您。」 「好。」白玛点了点头。 丁思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时,一只橘猫从长凳跳上桌凑近丁思月的手嗅了嗅,然后低身用耳部在她手上蹭了蹭。丁思月抬手揉了揉橘猫的摇脑袋,「小橘还记得我呢。」 「它们怎么会不记得你呢?想当初,还是你们几个孩子捡到的它们。」 丁思月低头一笑而过,随后她别过看着白玛,「刚刚您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没有,有动静的话格乌会叫的。」 「但是,我们在屋外看见有一头熊在您屋前徘徊。」 白玛略微一惊,当即摇头,「不会的,我们迁来这岩门后就再也没被熊侵犯过。」 这时门被推开了,率先走进来的是拿着火把的曲朗和高巍,丁思月下意识地回头对上了高巍的眼,但他却移开了目光。 曲朗着急地用依山语问了白玛一句,「您没受伤吧?」 白玛摇了摇头。 丁思月起身给曲朗使了个眼色,然后她便从二人中间走了出去。曲朗跟着丁思月来到院子里焦急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披着熊皮的人?」 高巍虽然在和格乌玩,但是时不时抬眸看向二人,也大致听到二人的谈话。
第19页 丁思月吸了吸鼻子,神情恍惚的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原本垂着眸子缓缓地抬起看向他,「你说,他还活着吗?」 曲朗一时半会儿没明白她的意思,直到看见丁思月摊开手掌心露出那根狼牙吊坠,他无措地笑了笑,「这怎么会?你明知道他的尸骨就埋在松川。」 丁思月沉默了。 「既然对它存在争议,我们不如谈一谈怎么解决它。」高巍见气氛陷入了僵局,随后主动打破。 听后丁思月看向那只「熊」逃走的那扇门冷言:「等天亮我一个人上山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曲朗带着怒意。 「嗯。」 「他都已经过世那么多年了,而且那场灾难,不只是你一个人无法释怀,是所有人,你明白吗?那个你说的什么熊人,只是你的幻觉,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高巍听着二人谈论,心中不知为何觉得这里的所有人都有着自己故事,是触及到内心的伤痕的故事。他下意识地握住胸口的树脂吊坠,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 丁思月抬眸看向逆着橘光站在屋门口的高巍,「天一亮,带上你的傢伙和我一起上山。」 他微怔应答,「好。」 「丁思月!」曲朗咬牙道。这还是曲朗第一次直唿她的大名。 她微微攥紧手,「不管是不是他,我也要知道真相。」 作者有话说: 别急你们心里的疑问都会在后面被解决 第11章 天边渐渐露出一丝亮,随着一声鸡鸣,山林里陆陆续续传出鸟啼声。家家户户开始烧柴做饭,村子上方升起了裊裊炊烟将整个岩门沟笼罩着犹如步入秘境。 一只白狗紧紧跟着腿脚不便的主人从半山腰赶着几只山羊往下走时,遇上了背着背篓准备上山割猪草的另一个中年男人,二人简单的打了招唿就背道而行了。 高巍正在换筒靴,董煦坐在他身边用手肘戳了戳他,目光时不时往丁思月那瞟,「哎,这女人什么意思啊?把你当工具人呢?」 高巍没有说话,忙着将裤脚塞进筒靴里。董煦提醒了他一句,「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任务。」 「我知道,」高巍直起身朝丁思月那看了眼,随后眼神一沉,「我帮她不就是在帮我们自己吗?」 「你的意思……」董煦勐地朝高巍肩头一拍,「还是你行,我就知道你小子鬼心眼多,那就全看你的了。」 高巍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他拿起一旁的帽子,「帮我照顾好吴钊和小遥。」 另一边丁思月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驾驶室里的曲朗。 「你们去医院的路上开车小心一点。」 曲朗似乎还没消气,说话有些带沖,「不用你担心,多担心你自己吧。」 「我的车……」 「今早我让毕延给你开过来了。」 听后,丁思月目光落在后座还昏迷不醒的潘宁身上,话却是对周毕延说的,「照顾好她。」 「放心吧师姐,咱们保持联繫,有什么事和我们打电话。」 「好。」 她话音刚落,曲朗便关了车窗启动车就扬长而去了。 道路被空了出来,刚好可见对面高巍穿着棕色圆领卫衣站在石板上,他单手放在裤包里然后朝她走了过来。 高巍一句话也没多问只留下了两个字,「走吧。」 丁思月点了点头,二人转身走进了白玛家的院子。还没踏进门,格乌就摇着尾巴激动地跑了出来。 「今天不能陪你玩了,我还有正事。」 格乌咬住丁思月的衣角将她往侧门拽,丁思月貌似知道了格乌的用意于是跟着它往前走。 从侧门出去便是一条全是由大小不一的石头铺成小路,在路的右侧是一条泛绿的河水,小路下的崖处生长的树自然截断倒在了河边。 因为下雨的缘故,石头的表面十分光滑,好在二人的鞋底都有防滑,这才避免了危险发生。 「阿月古,你走哪去?」 高巍神色突然一变,抬眸看向身前的丁思月。 碧绿的河面上一个中年女人披着蓑笠掌着竹筏逆着河流朝他们喊话。 「上山。」丁思月回道。 中年女人用依山语回答她后,就继续往上游走去。 高巍问:「刚刚她说了什么?」 「山里最近有野猪拱菜地,要是我遇上了就帮忙赶走。」 「嗯。」高巍抬眸看了眼丁思月的背影,「他们为什么叫你阿月古?」 丁思月笑了笑,「就是个称唿而已。」 高巍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紧跟着丁思月往山上走。这条路很少有人会走,因为很险,尤其是随着往上,在一定程度上有了坡度使得每走一步都格外谨慎。 高巍还在犹豫踩哪个石头时,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他眼下,「手给我。」 他抬头,只见丁思月侧身站在石头上,另一只脚已经踏在了坡顶上。而格乌正摇着尾巴在坡顶上等二人。 高巍犹豫再三还是将手伸了过去,借着丁思月的力,二人同时爬到了坡顶。 丁思月看向左边被杂草掩盖住的小路微喘着气,「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话音刚落她就扒拉开杂草走了进去。 ^ 一辆皮卡车穿梭在蜿蜒的山道上,曲朗紧紧攥住方向盘,想起昨晚的事便又有些火大。
第20页 周毕延细心地发现了曲朗的情绪不对劲,他猜想是昨晚那件事于是好心劝道:「曲朗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姐那说一不二的性格,你稍微顺着她点你俩不至于闹的这么僵。」 「她哪是说一不二?简直说风就是雨,打从小就这样,要不是那时候德昭和石西护着她,我……」曲朗突然闭口不谈,随后他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周毕延,「不和你说这些事了。」 他又补充一句,「潘宁现在怎么样了?」 「唿吸平稳,气色差了点,我刚刚看了看她手背和脖子上的抓伤,有点红肿,走之前我用碘伏消过毒了,还是赶紧去医院打针才行。」 「今天动物保护中心和森林公安给我打了电话,经过现场毛髮和对被破坏掉的防护网取证调查后,确定袭击潘宁是棕熊,而且这头熊还没有被保护中心植入跟踪器。」 曲朗很不解,罗库的野生动物基本都是被植入了跟踪器,还有一点是那片作业区域专门派人设立了防护措施,加上棕熊的活动区域也不在那片区域。 「会不会有什么动物占领了棕熊原来的领地?它迫不得已才闯进防护网?」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这时,迎面开来了一辆警车,因为是熟人,双方同时踩了剎车和放下车窗。 「李警官。」 「曲朗站长。」 二人互相问候了一句。 「你这是上哪去?」曲朗问。 「你不是说人找到了吗?我带着同事现在再去找到的山洞看看。」 「正好,岩门最近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头棕熊,昨天还跑进了村子里,你看合着保护中心给它转回原来的地方,不然山下的村民就遭殃了。」 「行,我给保护中心打个电话,上次就想逮它,结果给让它跑了,」他指了指后备箱,「带了麻醉剂,今天应该能逮着它。」 「好,那我先走了。」 「嗯。」 ^ 格乌伏在小溪流边喝水,它身后的杂草被扒拉开,丁思月和高巍走了出来。 高巍将腰间的冲锋衣重新拴住了,而后他往前往后一看,「沿路有发现熊掌印,应该不会太远了。」 丁思月踩着石头正准备穿过小溪。 这时,太阳的光渗透进繁茂的枝叶被一束接着一束洒入内部,空气中的水汽在光束里跃动,犹如一只只萤火虫漫天飞舞。 高巍抬手去触摸,「丁达尔效应。」 听后,丁思月回头微愣,只见高巍的指尖探入了那束光中。少年眼中是惊喜,脸上洋溢着笑容。 「第一次在森林里见?」 高巍收了手,抬眸与丁思月对视时,嘴角一弯,「对,太漂亮了。」 「越往罗库深处走,还会有比这更美的。」她回身继续往前走。 高巍也跟了上去。 大约走了十多二十分钟的泥地,二人再次来到了那个山洞外,二人都有些意外,没想到再次来到了这个地方。 格乌似乎有点累了,它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喘气,然后目送着丁思月和高巍走进那个山洞。 初入山洞时还是十分的潮湿,但是深入后,空气逐渐变得干燥起来。 洞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堆干草和木头灰烬。 高巍蹲在地上用小树枝刨了刨灰烬里的残渣,发现了一些骨头。 「可能你一切都像你说的,它是个人。」 丁思月垂眸看了眼他,然后被他身后的石头上刻的东西吸引到了,于是她走过去抬手顺着刻痕勾勒出整个字。 尽管这两个依山字刻的歪歪扭扭,极其生疏,但当她的指尖停在最后一笔时,像是触电般她将手一收。 「啪嗒!」 二人同时转向洞口,一个高大的影子便映在石头上。丁思月正打算一探究竟时,那个影子立即跑出了山洞。 丁思月也跟着跑了出去,当她刚站在山洞口时格乌激动地跳到她身边。但她却熟视无睹只是追着前方的棕色的影子跑。 高巍担心她的安危,于是在出洞时不假思索地跟着她。 丁思月一边跑一边扒开杂草,过往那些回忆一发不可收拾地涌入了她的大脑,正当她想要开口说什么时,被一棵截断的树干绊倒了。 她咬着牙,但是脚上却又胀又痛根本使不上力,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高巍:「脚受伤了?」 丁思月在高巍的搀扶下站直身子,她摇了摇头,「没事。」 她看着还在逃的背影眉头紧蹙然后大喊了一声,「石西措!」随后补充了一句,「我知道是你!」 可那个背影仍旧没有因此停下,而是快速地消失在了薄雾之中。 果然如高巍所想,这个人和丁思月是有渊源的。 高巍别过头看着她,沉声问道:「回去吗?」 丁思月攥紧了拳头,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嗯。」 「把手给我。」 「干什么?」 「背你。」 丁思月下意思地后退,「不用,我自己走……喂,高巍你干嘛?」 高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拽,紧接着半蹲将她往背上一带,这一举动吓得丁思月面容失色。 「快放我下来,不然我……」丁思月压低声音甚至带了一丝威胁说道。
第21页 「不然?」高巍略微别过头,嘴角一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但是你要知道,你脚上的伤根本不能支撑你走回去。」 丁思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看着高巍的后脑勺,轻声说了句,「谢谢。」 就在那刻,不经意间高巍嘴角微微上扬。 格乌还蹲在原地歪着头瞧着二人。 「走了,格乌,我们回家。」 第12章 林子里,四名森林警察排成一列往前走,领头的警察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小心翼翼地落脚。 「老李,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李肖强扒拉开杂草,回头看了眼白展,「回哪去?」 白展低头暗暗地笑着,走在最末的警察拍了拍白展的肩膀,对着李肖强笑道:「人家是要回家娶媳妇咯。」 李肖强怔住了,随后咧嘴大笑:「可以啊你小子,娶媳妇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咋啦,怕我拿不出份子钱?」 白展:「老李你这是什么话?我和晓晓商量好了先领证,酒席的事就放一放,毕竟这个月大家工资都还没发呢,尤其是老李你,这个月才把积蓄掏空给嫂子治病。」 李肖强突然鼻头一酸,抬手捞过白展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好兄弟,等你和弟妹办酒席时,我一定封个大红包。」 「不用了,嫂子的病要紧,有空我带着晓晓去医院看看嫂子。」 「好。」 「老李,热成像仪最近一次是在上午检测到那头棕熊来过这里。」其中一个警察拿着显示板说道。 「咱们在这里等一等。」 他看向四周,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随即给同事们使了个眼色,大家都跟着他藏到那个石头后面。 李肖强侧身靠在石头上,缓缓地探出头观察着周围情况。这时,一个棕色的影子从他的东面跑来,然后它渐渐放慢了脚步,只留了一个背影。 他拿起望远镜看了看,发现是一头棕熊在地上走。 「棕熊?不应该是黑熊吗?这是怎么回事?」 白展听后和同事们面面相觑,之后他对李肖强说道:「会不会本来就有两头熊,只不过是棕熊占领了黑熊的领地?」 「说得过去,枪给我。」 在白展把枪递给他时,麻醉剂已经被白展上好了,他将枪端在腋下,然后瞄准那头棕熊勐地扣下了板机。 一个针管从枪□□.出精准的扎进了熊的背部肌肉,很快熊没有挣扎的侧身倒下了。 「这次终于搞定这傢伙了,」他回身看了一眼白展,「保护中心来了吗?」 「直升飞机马上过来接。」 「我们先过去看看。」 李肖强站起身走下坡,然后接过同事递来的黑布。他走到棕熊的身前蹲下身,刚准备将黑布盖住熊脑袋时,却发现了异样。 他双眼微眯,言语急促,「快,把这头熊翻过来。」 当同事把这头熊翻过来时,他的瞳孔一缩,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竟然是一个人。 ^ 天空中飘着小雨,山雾瀰漫在整个山沟里。一双黑色的筒靴踩进了水坑,紧接着从泥路里踏入水泥路。 丁思月环在高巍脖子上的手往后缩了缩,高巍下意识地侧头一问:「怎么了?」 「快到了,放我下来吧。」 「现在还有一截下坡路,等到了平路我就放你下来。」 「行吧,」丁思月又将手环在了高巍的脖子上,「抱歉,让你白陪我跑一趟。」 「没事,」他顿了顿,「我其实有个疑问,你为什么不让他陪你去?」 丁思月知道这个「他」指的是曲朗丹增。 「那种情况下,我没得选。」 其实真正让高巍陪同上山的原因是自己一个人上山的确太过冲动,如果有突发状况没人搭救,加上自己和曲朗闹了矛盾,只有高巍是最佳人选。 第一,他话少,不会刨根问底。 第二,反应力够快。 第三,聪明,看破不说破。 这时,一辆警车驶进了岩门沟不由引起了丁思月的注意。见此,高巍脚边的格乌兴奋不已地往下跑去。 警车的出现同样引起了全村人的注意,村民们陆陆续续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紧紧地围住那辆警车。 高巍背着丁思月走到了平缓路段便将她放了下来,她本想着自己试着往前走,但是脚踝肿的厉害只能走一步挪一步,一旁的高巍看着只能以嘆气掩盖笑意,下一秒他伸手扶着她。 丁思月一怔,抬眸瞧他。 高巍头往警车那偏了偏,「走吧,我扶你过去。」 警车的后座门被打开,周围的村民开始议论起来。隔着人群丁思月只看见人群中间那一头乱糟糟的头髮,她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脚步。 人群中间的男人原本茫然地抬头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村子,但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回头,格乌勐地跳入他的怀中,他低头亲吻它的头顶,而后他一抬头便与丁思月对上了眼。 她唿吸一窒,勐然抓紧了高巍的手,大量地回忆犹如连续剧般再次闯入她的大脑。 …… 「你们在地上找什么呢?」 「在找松茸,嗯?你是汉人吗?」 「嗯,我叫丁思月。」 「噢对了,我叫石西措姆,他是我弟弟德昭嘉措。」
第22页 …… 男人眼眶湿润,为了不让丁思月注意到满脸的伤疤,在见到她那刻便立即转身背对着她。 丁思月想要开口说话,咽喉却被堵上了般难以发声。她眼尾泛红,目送着男人在两个警察的陪同下走进了白玛家。 高巍垂眸将丁思月的所有情绪尽收眼底,只是内心的不适感并未显露在脸上。 「要去看看吗?」 「算了。」 纵使丁思月内心深处有太多困惑与痛苦,但知道他还活着那刻她就已经释然了,现在他最该见的应该是那个最心疼他和德昭的阿妈。 ^ 对外面发生的事毫无所知的白玛正准备起身回房间,当她去摸索着身旁的拐杖时,却空无一物。她习惯性地打算蹲身往地上摸索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白玛立即收回了手,用依山语说了句,「是谁?」 「阿…阿妈…」 白玛双手颤抖,缓缓抬起头,在她的世界里永远是黑暗,但此刻仿佛有光穿透了进来。 她眼眶饱含泪水,试探地询问:「是德昭……还是石西回来了?」 「我…是是石西…」 白玛大哭着扑进石西怀里,紧紧地攥紧他身上单薄的衣服不肯撒手。 他跪在白玛身前,泪水顺着满脸的伤疤留下,「对…对不起,我、我没有照顾…顾好德昭,我…对不起你……」 石西因为住在深山里太多年没有和人说过话,导致说话功能退化。 李肖强不忍心看下去,他转身离开来到院里。他站在围栏前从包里取出一根烟,然后点燃抽了起来,看着空气中瀰漫的烟雾,将他拉回到了几个小时前。 …… 「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男人浑身上下无一处皮肤是好的,他站在河水边用水沖洗下血迹和污垢。 「石西措姆。」 「你为什么要披着熊皮?」 石西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带着戾气,「你…在深深山里…待待十几年试试。」 「十几年?」李肖强蹲在石头上,「你家人呢?」 「还活着。」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 「回不去了。」他用力地试图擦去手臂上的疤痕。 「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十三年前的、的大大地震,我我的家没了。」 听后,李肖强沉默了。 石西拿过石滩边李肖强给他准备的干净衣服说了句,「谢谢。」 「那个女研究生是你……」 「我…从黑熊、那那救的她。」 李肖强点了点头,拂去腿上的灰尘,「你想见你的家人吗?我带你去。」 李肖强一听跟十三年前绪龙山大地震有关后,他就知道那里可以帮他找到家人。因为那个地方的村民都是大地震里,死里逃生出来被政府安顿下来的人。 石西明显慌了,他摇了摇头,「不去。」 李肖强语重心长道:「孩子,既然经歷过废墟里绝望的黑夜,就别再让他们在黑夜里等待亲人的回归。」 …… 李肖强将烟杵灭在栏杆上,然后丢进一旁的小桶。当他回身时,只见石西走了出来。 「怎么不多陪陪你母亲?」 「我我还有、有一个人要去见见。」 「好。」 ^ 苏丹家的院子里,董心遥拿了几瓶药然后坐在丁思月对面,「思月姐,我来了帮你上药吧。」 「太麻烦你了。」 「小事啦,不麻烦。」 丁思月点了点头,随后将袜子往下挽了一截露出肿胀起来的脚踝。 「这几天思月姐就别到处走动了,得好好养一养。」 「好。」 高巍站在丁思月身后,而董煦和吴钊则站在灶房外看着三人。 「你吃醋没?」董煦问吴钊。 吴钊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你瞎说什么啊?」 「瞧瞧,你哥我妹,已经被这个女人攻陷咯。」 吴钊朝他后脑勺一拍,「干点正事吧,别一天天的说些有的没的东西。」他一把捞过他的脖子往柴房拽,「住人家的吃人家的,咱们还是去噼柴吧。」 董心遥在上完药后用纱布替她裹好又在最后打了个蝴蝶结。 她合上医疗箱又一次叮嘱,「思月姐一定一定别走动了,」之后她起身对高巍道,「我先去厨房帮苏丹他们做饭了,照顾好思月姐哦。」 待董心遥走后,高巍俯身低声询问了一句,「回房间休息吗?」 「嗯。」 她刚起身就愣在了原地,只见院门口立着一个男人。 高巍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先是一怔,紧接着打算退场。 「你们聊。」他垂着眸从丁思月身旁走过。 路经石西时,高巍注意到他手臂上无数的伤疤和创口,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他很快的收回目光走出了大门。 石西在与丁思月对视几秒后移开了目光,他还是无法正视她。 「石西措……」 丁思月咬着牙举步艰难,幸好他上前扶住了她。 「对、对不起、阿阿月古,我没能带、带德、德昭回回来。」 丁思月眼眶湿润,她看见了他浑身的伤疤,却要努力装着看不见。 她抬手覆在他的脸上,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和曲朗都以为你死了。这些年你一定过的很苦吧。」
第23页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有一段插叙 第13章 天空中一滴雨滴在了少年的脸上,随着大雨如注,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此刻他躺在废墟之上,低头看着因为刨砖块,而磨破出血的双手,他撑起身子再看四周满是坠落的石块,一眼望不到边。 他攥紧手里的狼牙,眼眶红润然后踩着石头淋着雨茫然地往前走去。 他环顾四周,大喊道:「阿妈!德昭!格乌!」 这时他的脚突然卡在了两块石头之间勐地摔倒在地。 他掀开杂乱的头髮,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断臂,他吓得惊慌地哭着用力从石缝中挣脱了一只脚出来,鞋子却还卡在原地。 他垂眸看着那只断臂,以及周遭的截断的肢体,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那一刻他开始一步步后退,最后在转身前抹去泪水跑离了这里。 因为无家可去,他选择躲进了山里,在他穿越树林时发现大量地绿卡车朝绪龙山开去。 他从林子里跳下,站在公路边抬头看着载满军人的卡车飞快地从面前驶过。 当最后一辆卡车快要经过他时却停了下来,从副驾驶上走下一个军人,然后半蹲着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孩子,快离开这,别往前了,前面太危险了。」 因为太久没见到过活人,他扑进了军人怀里无声的哭着。 军人诧异却极有耐心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后来军人了解到他的经歷后决定让自己的战友将他送到安全地方,但他却不愿意离开。 军人将他带到身边,用手扒开他凌乱的头髮,「孩子,告诉我你家还有什么人?」 「我阿妈,弟弟,还有一条狗和一只猫。」 军人笑着抱住他,贴在他耳边说道:「好,我一定会把他们给你带回来。」 「真的吗?」 军人松开他,坚定地点头,「真的。」军人顿了顿,「但是你也要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 「好。」 军人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两个战友,然后目送着他被战友带上了车。 ^ 少年双手抱膝坐在后座上,他看着车窗外熟悉的风景从眼前闪过。别过头时,又看见一辆辆消防车和救护车奔赴灾区。 突然大地开始抖动起来,对面山破上的石块快速地往下落,山体开始左右晃动,少年慌张地抓紧门把手。 「糟糕,是余震!」 「小心前面的石头!」 好在余震只持续了七八秒,但是落下的石块却挡了前方的路。 这时,挂在车内的对讲机响了,声音断断续续的从里发出。 「我们…这…里需要救援!有人、人埋在下面、面了!」 「是谁被埋在下面了?收到请回復!收到请回復!」 「是、是班、班长!」 听后,少年勐地打开车门跑了出去,他大步地往回跑,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他想起那个给他水又给他温暖拥抱的男人,于是加快了脚步。 当他穿越过茂密的树林,连滚带爬地再回到灾区,正是大雨倾盆时,他浑身湿透的站在路边看着军人的尸骨被抬出来,他跑过去却被两个消防员拦下。 「让我进去,我要见见他!」 「里面很危险,快离开这!」 他眼睁睁地看着军人的尸体被抬进绿卡车里,却无能为力,他跪在地上仰头大哭。 体会过那种经歷了绝望与希望又再一次陷入绝望的痛苦中吗? 后来,他重返了山林,一直跟着往返的车队向南走,目送军人的离开。 他迷路在南山群林间,为了生存下来,开始自己打磨石器,又时常与野兽夺食弄的满身伤痕。 为了进一步保护自己,他从死去的棕熊身上剥下了厚重的皮毛,做成熊衣从此化身成深林行走的熊人。 十几年间,他走遍了南山群,见过了他在北山群从未见过的风景,他会独自坐在山顶的石头上眺望远方云海,也会站在瀑布下感受着巨大的水流冲击。 但他每天必做的一件事,便是会用刀在石头上一遍又一遍的刻下自己的名字,因为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一个真正的野人与这山林融为一体,然后慢慢地忘记那些人那些事。 起初他还能熟练地用依山语刻下自己的名字,但到后来他每下一笔都会思考许久,刻下的名字也变得歪歪扭扭。 当他继续南下来到一个叫岩门山的地方时,发现了正在半山腰耕地的农民。他这才知道,原来还有人活着,原来自己的阿妈也还活着。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占领了黑熊的领地,以至于黑熊冒险闯入了防护网抓走了潘宁,才有了之后的那些事情。 ^ 思绪转回到当下,天已经暗了下来,院里生了一堆火,所有人都围在火前沉默不语,显得气氛格外的沉重。 苏丹用火钳夹了几根树枝放进火堆中,他伸手抱住石西的右肩然后用力地拍了拍,「回来了就好。」 石西点了点头,「幸好、好、那年你在城里…读书没、没有有回来。」 「但是我哥和姐还是死在了那里,阿妈和阿爸还是落下了腿伤。」 董心遥鼻头泛红:「原来尕翁阿伯和桑珠阿妈的腿伤是因为这个……」 高巍垂眸看着明艷的烈火,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斜前方的丁思月。
第24页 所有人都有自己故事,那她呢?她的故事会是怎样的? 董煦问:「那绪龙山还保留了曾经的样子吗?」 石西吸了吸鼻子摇头,「我、我…经很久没、没…回去了,」随后他别过头看向似乎在发呆的丁思月,「阿月…古应该、该知道。」 被点名的丁思月回神看向大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摊开被汗水浸湿的掌心,「绪龙山离松川不远,你们去喀斯山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在高巍眼里,丁思月总是会刻意避开这些问题。 「别聊啦,吃饭了。」 桑珠笑意盈盈地站在灶房外,一边用围腰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喊道。 董心遥兴奋地站起来,「桑珠阿妈我来帮你。」随后她推了推董煦,「走了哥,帮忙去。」 董煦又拉上一旁的吴钊。 而苏丹笑着对着石西说道:「走吧,我和你去把白玛阿妈接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 「好。」 到最后只剩下丁思月和高巍,他率先打破僵局,「脚还疼吗?」 「好一点了。」 他从身后拿出一根拐杖,「试试?」 丁思月先是一怔,随后「哧」地笑了一声。 「笑什么?」高巍垂眸掂了掂拐杖,「觉得丑?」 丁思月摇了摇手,笑道:「没有,我只是没想到自己也会用拐杖走路的这一天。」 她顿了顿问:「你做的?」 「嗯,我让苏丹帮我找了个好木,我削了一下午。」 她倾身伸长手去拿那根拐杖,「谢谢了,我先试试。」 但高巍不仅没给她,反而往后移了移。 「怎么了?」 高巍往后一靠,歪头眉梢一挑,「突然可惜这个好木,不想给了。」 「你确定?」丁思月盯着他,目光扫过他发红的耳朵,「那你给谁?嗯?」 高巍最怕丁思月这样看着他,于是自愿缴械投降,「算了,你拿着吧。」 丁思月嘴角一弯,拿过那根拐杖,「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见此,高巍垂下眸的同时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 夜深了,大家都回到各自的房间里休息了。只剩下高巍才准备回房间,当他路过院子时,发现石西还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中的星星。 他拢了拢冲锋衣,走了过去。 「不回去吗?」 石西摇了摇头,「等、等会。」 他从一旁拿了两个凳子放在石西和自己的身后,「坐吧。」 「好。」石西坐下后,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你、你怎么、不不休息?」 「睡不着,出来看看。」 「是想、想、想……」石西努力地想发出那个音却卡住了。 「想我妹妹了。」他低头用手揉了揉鼻樑骨,「我答应她的事还没完成。」 「那一天、天总会来的。」 是啊,石西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和白玛重聚,但是这一天还是来了。 高巍点头贊同。他仰头也看着满天的繁星,下意识地问了句,「你和丁思月从小就认识吗?」 「嗯。村里、大大部分的人、都都是看着我、我们这这孩子长大的。」石西笑着别过头看着高巍,「你、你对对阿月古…喜欢?」 高巍一怔,「没有,只是对她有点好奇。」 他为了让石西放下猜想,于是话锋一转问了句,「你们为什么叫她阿月古?」 「阿月古在、在我们那的意、意思是…森林之女。」 「原来是这样。」 「她啊,就是阿、阿妈和哥哥最多,要是有谁、谁喜欢,那、那就惨了。」 高巍轻笑了一声,「为什么这样说?」 「咳咳咳!」 突然在二人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高巍回头便见丁思月杵着他送的拐杖靠在门框上。 「背着我偷偷聊我的事?」 石西被抓了现行后,讪笑道:「就、就随口说说。」 「石西措还有高巍,你俩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事暂时不更 第14章 曲朗连夜将潘宁送到城里的疾控中心,然后留下周毕延照看她,自己刚上车来自观测站的电话就打来了。 「曲朗哥你到哪了?」 曲朗单手拿着手机,从一旁扯出安全带,「刚出疾控中心。怎么了?」 「峰值数据分析出了问题,你快回来看看。」 「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启动车就往观测站方向开去,因为那里不能没有他。 他路过五金店的时候想起站里缺了几个插板便下车买了几个。 他刚付完钱就被隔壁面馆的交谈声吸引住了,他别过头去看了看。 只见一个穿着冲锋衣背着登山包的外国中年男人正在和面馆老闆询问着什么。 「绪龙山是要从麦城往里走吗?」 「对,往里还走的远。」 曲朗看着那个外国男人问了句:「去绪龙山?」 外国男人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看上去在中国生活了很多年。 「是的。」 曲朗警惕地问道:「去那干什么?」 「想去看看地震遗址。」
第25页 「那没有遗址,反而还很危险。」 外国男人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些许忧伤,「我曾经去过一次,时间久了,还想去看看。」 人家执意要去,曲朗也无可奈何,只能留下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 外国男人看着曲朗离开,然后低头从包里摸出一张老照片,上面是十三年前的绪龙山,他小心翼翼地收好照片转身走进了自己的越野车里。 大约开了两三个小时,眼看要到观测站的大门了,手机却在副驾上震动起来,曲朗在短暂发神后拿起手机看了眼备註是丁思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怎么了?」 「石西措回来了。」 曲朗突然一个急剎车,身后紧跟着的车摁着喇叭快速绕过他往前开去。 曲朗将车停在路边,再次确认一遍,「你说石西措回来了?」 「对,他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曲朗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立马便启动车准备便要向岩门山方向开去,但是下一秒他笑容僵住了,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回来就好,观测站还有事,我这几天很忙,等我空了就回去看他。」 丁思月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目光注意到白色的越野车车顶扫过院口的花台,她一边看着车停稳在门口,一边继续回復曲朗。 「观测站怎么了?」 「就是峰值数据分析出了点问题,这边你就别操心了,赶紧把脚伤养好去做你该做的事。」 「好。」 丁思月挂了电话,抬头就瞧见了从台阶走上来的高巍,他正低头用手揉着被细雨淋湿发顶,下一秒他仰头却不想,和丁思月对视上了,就刚好定格在他的碎发贴在眼尾那刻,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清冷帅气。 「麻烦你了,还帮我把车开上来。」 「没事,」高巍垂下眸子时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头往车的方向一偏,「开车的时候左后轮胎有声音,可能是没气了或者螺栓松了,我让吴钊帮你看看。」 「好。」 丁思月怎么会不知道高巍一次次的帮自己是为了什么,就是希望她能做嚮导带他们去喀斯山。 起初看他们带的设备,她的确把他们误以为是记者或者是目的不纯的人,但是接触下来发现可能是自己想错了。 高巍将车开进院子里,刚下车吴钊便将千斤顶拿了过来。趁着吴钊还在捣腾时,他来到后车轮胎前,用脚踩了踩。 「还有气,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吴钊摇了摇头,「先拆下来看看再说吧。」 吴钊先用扭力扳手拧松轮胎上的螺丝,然后将千斤顶放在后左轮胎前,眼看着千斤顶将后部缓缓抬离地面半米,吴钊拿着扭力扳手接着拆轮胎。 丁思月杵着拐杖走到二人身旁,看着吴钊十分熟练地操作着,然后询问了一句:「学的什么专业?」 吴钊用手背擦去额头的雨水,「学机械设计,但是工作不好找。」 「专业不对口?」 「这是其一,其二制造专业大都是厂里工作,但也有考了研进了设计院的。」 丁思月:「后悔过没考研去过更高的平台发展吗?」 吴钊摇了摇头,「不后悔,因为现在的生活方式就很快乐。」他抬头看了眼她,又继续低头拆轮胎,「你有着高学歷,运用的全是高精尖技术,但是你快乐吗?」 「当然不快乐。」她不假思索道。 高巍勐地抬眸看向她,让他没想到的是她会回答的这么快,仿佛经常在回答这一个问题。 她用一个简单的耸肩打破僵局,「你们的快乐生活是什么样的?」 吴钊:「在各种公路上滑行,看着日出日落,体会不同的文化。」 「挺棒的。」 她曾坐在山顶看过无数次日出日落,早已经对这些麻木了,但相比她枯燥乏味的日子这已经算有趣的了。 毕竟和热爱一起奔向远方是件不容易的事。 吴钊将轮胎重新装上,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轮胎没问题,应该是螺栓松了,现在拧紧了不会再响了。」他起身取下手套拍了拍高巍的肩膀,「我去洗个手,剩下的交给你咯。」 「去吧。」 丁思月将两人放一块打量,这才发现眉眼有些相似,她心里大概知道了二人的关系。 「兄弟吗?」 「嗯,异父异母的兄弟。」 「听起来还挺复杂的。」 高巍捡起地上的扳手,往工具箱里一放,「你的关系看起来比我复杂的多。」 丁思月付之一笑。 这时,院外响起了轮胎压过地面的声音,丁思月和高巍同时回头。从驾驶室和后座下来几个警察,领头的是李肖强,他目光从下车开始就落在丁思月身上。 「丁小姐是吧?」 「嗯。」 「我们想找你谈谈。」他见丁思月行动不便就自己走上了台阶,「不用换地方谈,就简单的说几个事。」 见此,高巍主动地离开,「你们先聊。」 丁思月点了点头,而后目光转向李肖强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潘宁已经醒了,但是有后遗症,之后可能会让心理医生对她进行一些治疗。」 「嗯,人没事就好。」 「第二件事,就是最近频繁出现接收机故障你应该知道。」他顿了顿,「曲朗站长怀疑有人偷了零件拿去倒卖,我们已经介入展开了调查,要是你有什么发现及时的告诉我们。」
第26页 「好。」 「还有一件事,」李肖强蹙眉,很是犹豫,但还是开了口,「古吉是你阿妈吧?」 凡是涉及到古吉的事,丁思月的神经便一下子紧绷起来。 丁思月上前一步,焦急地问道:「她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你先别激动,」李肖强从包里拿出手机,然后点开了一段视频递给她,「这是昨天在北山群森林里摄像头拍下的画面。」 视频中只见一个穿着暗青色长袍,头缠暗红色围巾的老人正杵着拐杖从摄像头下走过。 「她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已经出现在摄像头下很多次了。」 古吉的活动范围仅在松川和绪龙山,但是现在却不断出现在活动范围之外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她想找什么。」 其实从去年丁思月回松川时,就发现了古吉的一些异常,但是这些异常没有引起丁思月的特别关注。 李肖强见丁思月担忧的样子,安慰道:「别担心,我会联繫北山分局的同事帮你去找一找她。」 「麻烦你们了,但请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 「苏丹哥,为什么这里水是绿色的?」 董心遥坐在竹筏上,手却伸进了水里。冰冷的触感让她快速地收了手。 「河里有藻类所以是绿色的,还有另外一个我们当地的说法你想听吗?」苏丹撑着竹竿回头看了眼她。 「嗯,你说来听听。」 「有一个神仙,特别喜欢绿色,于是就干脆把颜料洒进了人间,但好巧不巧那颜料便落在了罗库,造就了今天这般样子。」 董心遥用手托着下巴,「我觉得这神仙好自私,万一别人根本就不想变成绿色呢?或许它原本就该是五彩斑斓,这样做不是遮住了它的美?」 「哈哈哈你这也太较真了些,当地说法就爱这样故弄玄虚。」 「说的也是。」董心遥探出头往前往后看了看,「我们这是往南走了吧,我好像来过这里。」 这时,几只鸟从她身旁贴着河面飞过,掀起阵阵涟漪,她抬头注视着这几只鸟在她上空汇合,然后一同飞向另一座山。 「对,欸,前面那是不是你们的车?」 董心遥歪头一看,「是我们的车,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清理塌方的石头?车都停在这两三天了。」 「我问了,还要等几天,南山群这边塌方的地方太多了。」 这时,前方公路上驶来一辆越野车。 开车的人将车停在塌方外五十米的地方,紧接着驾驶室的车窗被打开,从里面探出头来看了看塌方现场。 苏丹沖那车主喊道:「喂!前面过不去了,你走另一个山道吧!」 董心遥站了起来,也顺着苏丹的目光看过去。 「我的妈呀,居然是个外国人。」 那个外国男人从驾驶室里走到公路边的围栏前找寻声音的主人。 外国男人回道:「兄弟,其他山道走哪啊?」 「你要去哪?」 「去绪龙山。」 苏丹蹙眉,警惕地问了句:「去那干什么?」 「旅游的,想去看看北山的风景。」 苏丹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于是他道:「塌方还要过几天才会清理,你要不先跟我们回村里?」 「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吗?」 董心遥:「但是你留在这很危险啊。」 外国男人仔细考虑过后道:「行吧,谢谢你们了。」 片刻后他补充一句:「我叫汉斯。」 作者有话说: 返校军训了,时间是今天到2.27,从日更改为二至三天一更,之后恢復日更 第15章 李肖强从岩门沟驶出来开上了139省道,然后和停在路边白色面包车里的保护中心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唿,便一同向山里开去,因为还有一头黑熊没有解决掉,如果没有及时处理,便很容易惊扰和伤害到沟里的村民。 白展坐在副驾上别过头见李肖强精神状态并不好。 「老李,要不你向上面请几天假去医院陪一陪嫂子吧,我看你两头跑睡也没睡好吧?」 李肖强板过后视镜,照了照镜子,「状态有那么差吗?」话音刚落就将后视镜调整到原来的位置,「我还忙的过来,不用特地去向上面请示。」 「那这样吧,」白展看了看后座的两个同事,「下班后我和小刘小温去医院帮你照顾嫂子。」 「你们有空去看看就行了,不用特地大老远的跑去市里医院。」 「我们还是想替你分担一些。」 李肖强摇了摇头,「你们也有自己的家庭,心意我领了,要是我真的有天忙不过来了再让你们帮忙。」 「好。」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两辆车停在了路边,从车上下来的有穿便服的保护中心工作人员和四名持麻醉.枪的警察。 「五十分钟前,热成像仪捕捉到那只黑熊就在这附近,它现在还在半山腰的玉米地里。」工作人员对着李肖强说道。 「行,那个你们的直升机多久能到?」 「在来的路上了。」 李肖强给身后的同事们使了个眼色,「走吧,咱们上去会会这个小傢伙。」 一行四人沿着山间小道一路向上,距离玉米地越来越近便能听见黑熊在扳玉米的声音。
第27页 李肖强半弯着腰,抬手示意身后人止步。他转身给三人打了一个手势,然后自己悄悄地绕过身前的石头来到了玉米地的上方。 他每迈出一步都格外的谨慎,待他瞧见黑熊的背影就在错乱的玉米秆之后,便蹲下身端起了枪。 此刻,黑熊在认真地啃着手里的玉米,并未察觉背后有枪已经瞄准了它。直到它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响,后背一痛,它丢下玉米拔腿就跑,但是没跑几步麻醉药效便使它双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快快快!抓紧时间。」李肖强对着白展说道。 早已经埋伏在玉米地外地四人,一个拿着黑布盖在黑熊的眼睛上,另外两个人将黑熊的四肢紧紧按住。 突然空中响起了螺旋桨的声音,强烈的风吹开了头顶的树叶,从直升飞机上扔下了一个大网。 「一二三走!」 四人一起将黑熊推进了大网之中,随后李肖强对着直升飞机挥了挥手示意已经完成任务。 飞行员对李肖强竖了个大拇指,紧接着直升飞机连带着黑熊一起往高空升去。 「再见了。」白展朝那头黑熊挥了挥手。 之后,直升飞机逐渐驶离大家的视线里。 ^ 因为村里突然来了一个外国人,村民们都跑出来看热闹,小孩子们则撑着院子里的围栏探出半个身子好奇地打量他。 汉斯背着登山包跟在董心遥与苏丹身后,他并未对这些目光感到反感,而是用着和善可亲的笑容回应这些一双双觉得惊奇的目光。 「这什么情况?」 董煦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手肘撑在围栏上别过头看了眼高巍。 高巍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从汉斯身上转移到同站在院里的丁思月,似乎她也感到意外。 汉斯跟着苏丹走上了台阶,然后听着董心遥的简单介绍随后走进了院里。 董心遥朝着高巍和董煦先是挥了挥手,又侧身对着汉斯说道:「这是我的两个哥哥,高巍和董煦,还有一个叫吴钊,他应该在灶房我去叫他出来。」 「嗯。」 苏丹走到丁思月,她偏头小声的询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你知道塌方的路段还没人来抢修,人又是外乡人的,总不可能让人家在车上待几天吧?」 听后,丁思月目光落在了汉斯身上,她将对方上下打量一番。 丁思月:「你自己决定就行,但是还是多留意一下。」 她出于礼貌地向汉斯伸手,「你好。丁思月。」 汉斯取下手套点头回握,「汉斯。」 苏丹从一旁拉来了凳子放在汉斯身后,「坐吧,这里暖和。」 「谢谢。」 汉斯坐在火堆前脱下手套,将手伸向火堆,随后他抬头看了看村两边的大山。 「好像南山区经常发生泥石流。」 苏丹蹲在地上伸手烤火,「嗯,南山区多雨季节。」 汉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时他抬手指向山上的金属网,「那个是预防山体滑坡的吗?」 丁思月往火堆里加了新的干柴,「对。」 苏丹笑着露出一只虎牙,「在我们村附近的山里设置了上百个抗滑桩和锚索固定,所以不用担心。」 「没有担心,只是很好奇。」 丁思月抬眸看了眼汉斯,「你去哪里?」 汉斯取下登山包放在身旁,「去北山区旅游的。」 「就你一个人吗?」 「对。」 「虽然今年才对外开放北山群,但还是挺危险的,祝你好运。」 汉斯笑着点头,「也祝你们好运。」 董煦手肘撑着围栏面向丁思月和汉斯,还时不时用手臂撞了撞高巍,「听见没?」 高巍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听见什么?」 他取出狗尾巴朝汉斯那抬了抬下巴,「这外国人说不定也要去喀斯山,如果你搞不定丁思月,咱们也可以和这个男的组队一起去。」 高巍在听了他这句话后沉默了片刻,「我会找个时间和丁思月提这件事。」 「和外国人组团是下下策,丁思月才是上策,你一定要把握机会搞定她,全队的希望就靠在你身上了。」 董煦说起来容易,但对于高巍来说便成了一大难题。 他趁着董煦话音一落便直起身往灶房里走。 「阿巍,你别走啊,我说的你听进去没?」 丁思月察觉到脚步声,便别过头注视着高巍走进了灶房。 入夜后,丁思月房间里的白炽灯还亮着。此刻她正在用电脑翻看旧时照片,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她见是自己的导师于是接通了。 「潘宁的事周毕延已经和我说了。我这算不算低估你了?」肖志明打趣道。 「不是我找到的,这件事有点复杂,不过有一件值得高兴也是万万让我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哦?什么事?」 「你还记得当初在松川和我玩的很好的两兄弟吗?」 肖志明想了想,蹙起了眉头,「是不是你妈妈最喜欢的那两个?我记得有一个叫德什么什么,还有一个叫石西?」 「是石西措回来了。」 「他怎么回来的?我以为他们都不幸离世了。」 丁思月上扬的嘴角突然一僵,「说来话长,不过他能平安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第28页 因为窗户未关的原因,湿冷的风扑面而来。 「等一下,我去关一下窗。」 当她走到窗边伸手去拉窗户边时,便瞧见了又是独自坐在院里的高巍。 此刻的他正抽着烟,只留给丁思月一个怅然失落的背影。随后她垂眸合上了窗。 ^ 「咔哒」一声,有人从外打开了病房的门。 陪在床边的中年女人看着进来的人刚想说话,李肖强立在门口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目光便落在了躺在床上的女人身上。 李肖强走到中年女人身旁,小声说道:「妈,你回去吧。」 中年女人点了点头,拿着东西轻手轻脚地从病房走了出去。 病床上的女人戴着针织帽子和口罩,一旁挂着乳白色的营养液,正顺着输液管流入女人体内,在女人的枕头边还放着一件婴儿的衣物。 他低头在女人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但没想到女人忽然醒了过来。 「你来啦。」 李肖强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床旁的椅子上。 「想吃东西吗?」 因为从宋艷玲第二次化疗到现在过去五天了,她一口饭都没吃全凭营养液吊着生命。 宋艷玲摇头。 李肖强实在担心她的身体,化疗本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再加上靶向药,她现在抵抗力越来越差,没有营养摄入血小板和白细胞根本无法升高。 李肖强握住宋艷玲的手,随后将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 「对不起……」 宋艷玲没有力气笑了,只能用手摸了摸他的脸,「说什么对不起的,不是你的错,我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等我恢復了,我就能和其他正常人一样可以当妈妈了。」 李肖强一直都知道,宋艷玲很想拥有一个属于他俩的宝宝。但是宋艷玲是有生育障碍的,于是那些年李肖强就带她四处求医问药,但很不幸的是在一个月前她确诊了淋巴癌。 由于淋巴遍布全身,癌细胞扩散的快,或许几个月人就没了。 对于普通家庭的李肖强来说,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因为化疗的话病人不一定可以承受巨大的痛苦和费用。 正当李肖强犹豫不决的时候,宋艷玲告诉他,她想要化疗。 就因为这句话,他将所有积蓄拿了出来给宋艷玲治病,但是没想到仅仅第二次化疗就让宋艷玲的身体垮掉了。 他现在非常的后悔,他宁可保守治疗,陪着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也不希望宋艷玲这么痛苦的活着。 「老李……我没事的。」宋艷玲还在安慰着他。 李肖强忍着眼泪,直起身为宋艷玲盖好被子,「营养液快滴完了,我去叫护士过来。」 他话音刚落就转身走出了病房,在他轻声关上门的那一刻,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第16章 「阿巍哥,你来看看这个剪辑可以吗?」董心遥抱着电脑来到他的房间里。 电脑刚放在桌上,董心遥就点开暂停键,引入眼帘的先是吴钊和董煦,二人拿着长板面对面击掌后,侧身对着镜头笑了笑,小跑着放下长板整个人跳了上去。 长板顺坡而下,二人手上绑着的火石滑块在拐弯时在地面擦出刺眼的火花。 「可以了,就这样吧。」 听后,董心遥坐在他身边,敲下暂停键,「真的不把你的视频剪进去吗?」 「暂时不用,本来这几天就没有什么素材,我的视频就挪到后面再发。」 「行吧。」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二人同时回头,高巍眼神中微闪着光。 「思月姐。」 丁思月靠在门上,因为脚伤好的差不多了所以已经脱离了拐杖。 她抬起手里的红布袋晃了晃,「村尾桑卓家办喜事,给每户送了红糖和蜂蜜。」 她话音刚落就起身将红布袋放在了桌上,垂眸时看见了电脑里的视频。 「在做视频吗?」 董心遥点头,然后主动为丁思月播放剪辑的视频,而此时她察觉身旁的人站起了身走了出去。她抬头目光跟随着高巍直至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高巍戴着挂耳式耳机坐在门外的院里,正低头调试着滑轮的松紧,他并未感觉到有人靠近,只是低眸时发现了一双棕色的马丁靴。 他取下耳机抬起了头,丁思月却俯下身盯着他,「有心事?还是故意躲着我?」 高巍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只觉得耳根子发烫,他往左一挪让出了右边的位置然后淡淡地说道:「坐吧。」 丁思月坐在他身边,先是看着他一句不发地调试手里的长板,随后目光扫过他发红的耳垂。 「明天要在村尾办宴席,你们可以看看依山人的结婚方式。」 「好,」他别过头看着她,「是从早上开始吗?」 「对,其实依山人结婚的方式和汉人结婚的方式都有相同地方。」 「嗯。」 之后便陷入了一个僵局。 丁思月微微俯身,将双手交叉悬空搁在两膝盖的中间,她半阖着眼看向远方的云海,主动开口:「我可以当你们的嚮导,但是到了松川界我们就各走各的。」 听后,高巍的手上动作一顿,他别过头时刚好丁思月也回头看他。 「谢谢。」 丁思月耸肩,「算是还你们的一个人情了。」她将手撑在凳子上,身子往高巍那边倾了倾,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你耳朵红了吗?」
第29页 他手撑着长板,在与她对视之际眉梢微蹙,「是吗?」 丁思月目光扫到他耳上轻声:「自己摸摸看。」 「不用了。」 高巍站起身将长板夹在手臂与腰之间,他偏头瞧着丁思月,「我要上路练速降了,要一起吗?」 丁思月轻笑:「可我不会速降。」 「无人机呢?」 听后她笑着点了点头,「操作无人机对我来说不是问题,你是早就算好了吧?」 高巍将鸭舌帽沿往上推了推,露出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他嘴角一弯,「我没那么你说的那么聪明。」 他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同意了,我就去拿无人机。」 丁思月心想,只不过是帮个忙拍个视频而已。于是她道:「嗯,我同意了。」 「好,等我回来。」 「嗯。」 她回头看着高巍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嘴角不禁扬了一丝弧度,但随即想到了当下该做的事情,便抹去掉脑里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恢復了原有的理智。 ^ 在丁思月的导航下,高巍开着她的车来到一处半山腰的公路上。 车停稳后,高巍率先下车帮丁思月打开了车门,然后绕到另一边从后座上把无人机从里面拿了出来。 丁思月缓缓地走到高巍身边,眼看着他将无人机与操控板连接起来,又见他从后备箱麻利地拿出头盔和长板,关箱之际又将带有火石滑块的手套戴上。 这次的路段比之前的要危险的多,所以高巍戴齐了装备。 「一会儿我要怎么帮你?」丁思月问。 高巍一边系头盔的绳子一边道:「我会给你一个无线耳机,你就用无人机帮我勘测路段,比如有急弯有碎石。」 「ok.」 「平常都是你一个人在滑吗?」 「不是,」他取出耳机,先戴了一只调试音量,「做速降视频的时候,我是主滑,有时会有一个人随同,另外两人其中一个会开车在后方录视频。而像无人机一直都是小遥在操作。」 丁思月接过他手里已经调试好的耳机戴在耳上,「你们视频都发布在哪呢?」 「油管。」 「不介意我去看看你们曾经的视频吧?」 「你去看就是了。」高巍再次确定身上的装备是否穿戴正确,而后他放下长板,单手拿着前端,「可以开始了。」 丁思月手拿操作板然后开始遥控着无人机。随后她目光跟随着白色的无人机快速看向上空,紧接着她垂眸看着操控板面的屏幕里——树叶下渺小的二人。 高巍扯了扯衬衣领口,抬眼时小跑几步左脚便跳上板面,右脚在地上向后推了几次,等长板提速后右脚才上板面。 丁思月将无人机向下,通过屏幕可见高巍穿梭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下,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已经超过了无人机当下的一个时速,这是她没有料想到的。 于是她调整了无人机的速度,随即快速下降钻进了树叶之中。无人机很快领先高巍在他前方开始勘测路段。 这时,丁思月在屏幕中看见了第一个急转弯,并且弯道中间有一块碎石。 她点了一下耳机,「前方是呈下坡急转弯,弯道中间有碎石,右边是悬崖,尽量靠左滑行。」 听后,高巍向□□身,长板被他带动着靠左行驶,由于是下坡路段,在临近弯道时速度达到了最大,他勐地蹲身将板面一横的同时左手擦地,及时调整转弯速度,而手套上的火石滑块在擦地一瞬间火花四溅。就这样,他减慢速度顺利地滑过了第一个急转弯。 原本还有些担心的丁思月在看到高巍滑过弯道那刻突然松了一口气。 前方出现一个小弯道,高巍身子往□□,长板自动往右靠,然后他将手背在身后迅速的拐过弯道。 随着下坡,长板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与无人机相距了二十米。怒吼的疾风从他耳边喊过,他身体摇摆了一下,又再次调整身姿保持住了平衡。 他抬平一只手,感受了一下风速,大概估算了一下当前的速度,因为眼前还有一百米便驶入平道了。 这时,他耳边响起丁思月的声音,「距离你一百米有一个减速带。」 听后高巍双眼微阖,在距离减速带还有二十米时,他再次蹲身将板子一横,长板在他的操作下停稳在减速带前,之后他站起身来了一个豚跃,带动着长板从减速带上跳了过去。 当落地那刻,已经是处于平地了,他站直身子,脚踩在板上伸手扯开头盔带子,取下头盔时,他低头甩了甩头髮随后再用手向后一拂。 他一边收板一边对着耳机里的丁思月说道:「我上来找你。」 「行。」 丁思月操作着无人机返回。 ^ 高巍提着长板回到停车点时,瞧见了丁思月正蹲在地上捣腾着无人机,他走了过去,将头盔放在车顶。 「怎么了?」 「有东西卡在里面了。」丁思月拿着无人机起身,因为脚伤所以一个没站稳便要朝左歪时,高巍伸手一把扶住了她。 「谢谢。」她站直了身子道。 「脚没事吧?」 她动了动之前受伤的脚摇头,「应该没事了。」 高巍垂眸目光从她的脚踝移到了她的脸上,随后他侧身拿起头盔之际顺便帮她打开了车门,紧接着他绕到驾驶室将手上的东西扔在了副驾驶上。
第30页 高巍在挂档的同时,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丁思月,此刻她正偏头看向窗外。 他握紧方向盘松了手剎然后踩下了油门。 「今天还是谢谢你肯帮忙。」 丁思月回头,「小忙而已,没什么谢不谢的。」 「明天的喜宴你去吗?」 丁思月吸了吸气,「不知道,看情况。」 「去吧。」 「嗯?」丁思月偏头看向驾驶室的高巍,「为什么?」 「毕竟都是同村的人,办喜宴不去不会不好吗?」 「的确不好,但是他们都知道我平日很忙,我平时都是提前赶了礼,而且我想快一点去松川。」 高巍将方向盘往右一打,开进了通向岩门沟的道路没有再说话。 丁思月见高巍没开口,一时间有些摸不定他的想法,于是干脆将脑勺靠在了椅背上休息。 第17章 天刚亮,一声鸡鸣在村尾响起,各家各户挑着扁担往村尾走去,小孩们穿梭在大人们之间,嬉笑着抢着彼此手中的糖果。 董心遥早早的就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上看热闹,这时苏丹挑着装着大米的扁担来到董心遥身旁。 「走吧,你不是想去看看吗?」 「好!」她看了看苏丹两边的扁担,「有没有我可以帮你拿的。」 苏丹往后一看,「帮我拿那只公□□。」 她顺着苏丹的目光看向地面,只见一个饲料袋的左下角被剪了个洞,露出一颗红冠鸡头,公鸡就这样整只装进了饲料袋里 董心遥刚拿起袋子,高巍和吴钊还有董煦就从门口走了出来。 「你们怎么也出来了?昨晚不是说你们不去吗?」董心遥直起腰问。 董煦嘆了口气手.插裤包走到她身边,用肩头碰了碰董心遥的肩,目光看向高巍嬉笑道:「你阿巍哥呢,突然又想去了。」 「为什么?」 董煦凑近董心遥的耳边说了三个字,她短暂一惊,然后她想起来还要帮苏丹拿东西于是沖高巍笑道:「阿巍哥,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她话音刚落就拿着东西准备去苏丹那,但是却被董煦按住了肩膀,「你上哪去?」 她指了指前面的苏丹,「帮苏丹哥拿东西。」 他垂眸才看见董心遥手里的饲料袋,「松手,让我来拿。」 「你拿什么啊,人家还等着我呢,哥,你让开。」」她挤开董煦就往前走。 董煦难以置信自家妹妹居然往外拐,他转身看着董心遥一脸喜悦地跑到苏丹身旁,内心十分的不爽。 忽然一只手臂从董煦身后勾住他的脖子,「我说你这张嘴,在给小遥乱说什么,嗯?」 董煦侧头用拳头砸了一下高巍的胸口,「我在让我妹妹给你加油打气。」 吴钊一听笑出了声,抬手推了一下董煦的肩膀,「诶,你是不是给遥妹说的丁思月?」 董煦勐地一拍手,「就是丁思月 。」他再次看向高巍,「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谁给你……」 「都在呢。」 丁思月将手背在身后从门口走了出来。 一瞬间,三人都安静了下来。 丁思月好奇,便笑着打量三人道:「刚刚不是还有说笑的吗?怎么一见到我都沉默了?」 「那个……」董煦刚准备踏出一步,高巍突然拽住董煦的手将他拉了回来。 「嗯?」丁思月探出脑袋,目光先是在董煦脸上瞧了瞧又转移到高巍脸上,「不会跟我有关吧?」 这时,村尾的鞭炮声响彻山间,小孩们捂着耳朵欢快的在烟雾中跳动。 「走吧,别去迟了。」高巍从二人中间走下台阶。 丁思月将手放在呢子大衣的外包里,目光一直跟随着高巍,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 北山群森林。 干燥的烈风唿啸着刮过山间光秃的树木,掀起一地的枯叶在空中乱舞。 「咔嚓、咔嚓……」 一名老人提着厚重的裙角漫无目的行走在半山腰上。她肤色黝黑,头上裹着暗红色围巾,胸口戴着铃铛银圈。 天空中盘旋着一只鹰,它灵活的双眼紧盯着山中的一切。 古吉抬头看了眼天,然后将食指和大拇指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哨子。那鹰寻着哨声一个俯冲,在快要接近古吉时,它扑扇着翅膀停在了她的肩上。 古吉用依山语对着鹰说了句话,它便再次扑扇着翅膀飞到空中,而古吉在继续往前走的同时,伸手拂过每一棵树干,心里默数着树木的数量。 当数到第121棵树的时候,那只鹰也刚好停在了这棵树上。 古吉的掌心不断在树干上摩擦,从树枝开始向下看,一直到看见地上的土壤她才收回了目光。 古吉蹲下身用手刨了几下表面的土壤,然后继续往下挖坑,挖到一定程度一个方形铁盒角露了出来。她奋力地扒开土壤直到铁盒全部露出来才停止。 古吉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从坑里拿出了那个铁盒子,然后放在自己的围裙上轻轻地将盒子打开了,只见铁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用红绳拴住的方形铜钱。 她颤抖着手拿起那枚铜钱,然后抬手将铜钱对着天空,这时能够很清楚的看见在铜钱上刻着一个「丁」字,古吉茫然地偏头细细地瞧着这块铜钱,却一时间想不起这枚铜钱背后的故事。
第31页 「古吉前辈!」 她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于是站起身往回看,便见三个警察朝她走来。 她攥紧手里的铜钱,慢慢地向那三个警察走去。 那三个警察也发现了她,于是加快了脚步跑到了古吉身边。 其中一个警察微喘着气问:「您没事吧?」 古吉摇了摇头,用依山语说了句:「我要回家了,我还没去绪龙山检查仪器。」她说完便向前走。 三名警察面面相觑,其中一名警察说道:「古吉前辈,回松川的方向在这边。」 古吉顿住了脚,随后转过身抬手指了指身后,「不是这边吗?」 「不是,往前面走,就走远啦。」 古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迷茫地看着四周。 「让我们送您回去吧。」 「好。」 在回去的路上,古吉问了句:「这里是哪?」 「这里是井苍山,位于川南国家公园了。」 「井苍山,井苍山……」古吉碎碎念着,渐渐地想起井苍山在松川以南50公里,已经不属于松川了。 这时,空中的鹰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 三名警察同时抬头,他们在瞧见了那只盘旋的鹰后,其中一人夸赞道:「您的鹰养的真好。」 古吉点点头,眼神里突然有了光:「它叫邦托,是阿月古取的名字。」 「是丁小姐吗?」 「嗯,对。」她顿了顿,「今天几号了?」 「十月二十八号。」 「快了快了,她快回来了。」古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看得出她眼里的欣喜。 在北山分局的警察都知道从十三年前的大地震发生后,古吉十年如一日的坚守在松川—绪龙山那一带,为罗库观测站检查和记录放置在绪龙山断裂带下盘的高频gps接收机的数据,所以对她十分的敬佩与尊重。 「丁小姐每年都会回来看您,这一次可以让她陪陪您和您说说话,您也可以休息几天了。」 古吉摇了摇手,「不用,她和她肖叔叔还有更重要的研究要做,我还没老到需要休息的地步。」」 她时不时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与三名警察用依山语闲聊起来,「我和你们说啊,曾经的松川很美的,绪龙山也是,那几个娃娃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可喜欢笑了,镇上都是他们的笑声,尤其是我那女儿,她一笑,我就开心了。」古吉说道这里,她笑弯了眼,仿佛丁思月就在她眼前,而此刻眼泪顺着她眼尾就流了下来,但她却不自知。 三名警察无言,只能默默地听着,因为那是美好回忆背后的悲伤。 古吉皱了皱眉,似乎忘了什么,她问三名警察:「刚刚我说了什么?」 「您说了您女儿。」 「哦,」她拍了拍头,「该回绪龙山了。」她说完就冷下脸往前走。 三名警察互相看了看,然后跟了上去。 ^ 「你怎么了?嗯?」高巍见丁思月定在原地没随人群往前走便问道。 但一声下来,她还是没有反应,眼见着身后新人在人群拥簇下走来,他突然道:「丁思月!」 她长睫微颤,回过神来,下一刻手腕就被拽住随即被往前一带,侧脸刚好与高巍的下颌角擦过并保持着亲密的姿势。 这时,人群与二人欢快地擦肩走过,高巍看着人群中的新郎与新娘一身红袍,小孩们围着新人唱着山歌,新娘羞涩地低着头,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行到此处村尾突然响起了震耳的鞭炮声。 丁思月被惊的一颤,高巍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她眼眸睁大,微微侧面看了眼他。 高巍配合的低头与她对上了眼。 丁思月第一次感觉到脸颊的发烫和唿吸的短暂停滞。 随着鞭炮声停止,人群已经走过了二人。丁思月率先移开了目光,高巍也收了手,目光却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丁思月调整了一下状态,「已经看过习俗了,我们就赶紧走。」 「你脚伤还没好完,这么急着……」 「我等不了了,」她上前一步,眼神里闪烁着光,「我阿妈也等不起了。」 刚才她出神的时候,全程都在想着古吉,她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北山群森林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失去了至亲至爱,就剩古吉一个阿妈了,她不能再失去古吉了。 「你坐我们的车,我开车送你去松川。」 丁思月犹豫不定时,她动了动脚踝,那里还是很疼。 「怎么样?」高巍问道。 「行吧。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她刚转身,手腕被身后人握住。 「丁思月。」 听后,她别过头,露出冷艷的侧颜。 「你永远可以相信我。」 第18章 临近中午,当大家都收拾好行李时,终于接到道路清理和修復完成的通知。 董心遥站在院里清点行李,这时她察觉到有人从后拍了拍她的左肩,于是下意识地回头,就瞧见苏丹将手背在身后站在她身前。 董心遥有些失落道:「要走了。」 苏丹:「把手给我。」 董心遥没有犹豫地将双手伸到他面前,然后笑着歪头冲着苏丹一笑,「有东西要给我啊?」 「嗯。」 苏丹将背后的手放在她的手心上,待五指张开,一串手绳便落在她的手心。
第32页 「这是什么?好漂亮。」董心遥拿起手绳放在阳光下仔细地看着。 「这是马鞭绳,用五彩线以编马鞭的方法编成的,很结实耐用,戴上之后一辈子都不会断掉。」」 「一辈子?」 「嗯。」苏丹摸了摸头,垂眸时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就是说,我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里,还有我。」 董心遥一愣,随后她红着脸也低下头去,片刻之后她抬头,「等一下,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她从行李之中翻出了一双手套,起身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手,将手套放在他的手中。 「你手上的冻疮长了很久吧,我给你的药一定要记得抹,这双手套虽然不值什么,但是也是小小心意。谢谢你和村里人对我们这些天的照顾。」」 苏丹逐渐握紧了手套,「你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 「好,一路平安。」 ^ 不远处潺潺流淌着碧绿的河水,水浪拍击石头髮出「叮咛」的清脆声音。天空中还下着细碎的雨,河面一名中年妇女站在竹筏上唱着动人的山歌,山涧鸟儿婉转悠扬的啼声皆为伴奏。 丁思月在装好行李后,走到围栏前并撑在栏杆上,之后她唿出一口热气。 「阿月古。」 她回头注视着石西一步步走到身边,紧接着她摆正头眺望远方的山河。 石西突然开口:「那天也、也在下雨。」 那场雨和那场灾难让他明白了自己在大自然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助。 他别过头看向丁思月,「德昭的、的狼牙在你、你那吧?」 「嗯,我会一直带在身上的。」她顿了顿,鼻头一酸,「时间过的真快啊,我们都长大了,而他们永远留在了那里。」 石西嘆了一口气,抬头问了句:「还回来吗?」 「我会不走了。」 石西一怔,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丁思月见此突然一笑,「我开玩笑的,研究院还有很多事情,和以前一样,一年回来一次。我的车就先放在这里,过几天回来开。」 「古、古吉阿、阿妈身体还好吧?」 「都挺好的,你就别担心了,照顾好白玛阿妈。」 「好。」 「如果、果德昭还在那、那该多好,我们、们也、也许还、还会像以前一样。」 丁思月语重深长,「回不去了,石西措。」她转头看着他,「在这十三年里,我一直在后悔,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和肖叔离开松川,但是就算我不离开,这一切还是会发生。」 她再次唿出一口热气:「我们活着的人,就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只能用尽全力去活着。 随后她察觉气氛的压抑,于是浅浅的笑了笑:「感觉压力好大哈哈哈。」 石西目光中带着心疼,然后上前抱住了她。 「妹妹,我和、和曲朗、朗一直都在。」 这是石西第一次叫她妹妹,从小到大石西也没少欺负过她,但是经歷过一次死别重逢后,他便更加珍惜身边亲近的人。 丁思月眼尾泛红,抑制住了泪水。 另一边刚把车从公路开过来的高巍在下车那一刻,便看见了丁思月和石西相拥的姿势。 他攥紧的手骨节发白,但是他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十分平静。 他渐渐松开了手,转身往苏丹家走去。 他刚进门,正见董心遥和苏丹在告别,而董煦和吴钊正将行李大包小包往外拿。 「你们都已经收拾好了吗?」 高巍一回头便看见汉斯从侧门走了过来,他沖他点了点头,「你呢?打算多久走?」 汉斯半阖着眼左右看了看,「应该过几天。我想在这里帮忙。」 「帮忙?」 「嗯。」 董心遥上前一步,「汉斯先生,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吗?一路上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你一个人……」 「不了,如果后面我们再相遇,就一起走吧。」 汉斯话音刚落目光越过高巍落在他身后的丁思月身上。看起来她应该站那很久了,高巍见此下意识地回头,丁思月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汉斯朝丁思月挥了挥手,「一路平安。」 丁思月点了点头,回身瞧了一眼在场的人,「走吧。」 之后所有人都坐上了车,苏丹和汉斯走到门口向他们再次挥手道别。 高巍待丁思月系好安全带,便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汉斯见他们走远,然后唿出了一口热气。 「苏丹,上次你带我在山里走的时候,说过这里的村民都是地震存活下来的人们,我想带点东西去一户一户的拜访他们。」 苏丹先是一愣,接着笑着点了点头,「可以,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 「好。」 过了一会儿,苏丹背着装有蔬菜的背篓和手提水果的汉斯敲响了第一户人家的门。 里面的人用依山语问了句:「谁啊?」 苏丹同样以依山语回復道:「是我,苏丹。」 片刻后门被打开,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个杵着拐杖的老人,目光下移便发现灰色的裤子下少了一只腿。 「东周阿伯,我带了一些东西来看看你。」 「你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家里热了饭一起来吃啊。」
第33页 汉斯将手里的水果移到了东周的眼下,「小小的心意。」 东周听后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汉斯,然后咧嘴笑着看向苏丹,「这就是前几天来的外国人吗?长得真的和我们不一样。」 苏丹讪笑:「人家从尼埃来的。在中国生活了十多年。」 「尼埃人?」东周来了兴趣,撑着两根拐杖再次凑近汉斯瞧了瞧,「这皮肤还真白。」 苏丹替汉斯感到尴尬,但是汉斯却十分耐心的为东周解释自己的肤色。 「要不咱们进去说吧,在这外面站着怪不好的。」苏丹道。 东周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大门打开,随后撑着拐杖冲着灶房里喊道:「孩子他妈,苏丹带着客人来了。」 这时,汉斯目光被院里独自蹲在地上的小孩给吸引住了。他走了过去蹲在小孩的面前,才发现这个小孩正在地上画画。 「你画的这是什么呢?」 小孩用手背擦了擦鼻涕,用脏脏的小手指着画里的东西,「这个是山,这些小人是我们,我们要一直和大山在一起。」 「为什么呢?」 「因为,我阿爸说我们是依山人,要靠山生活。」 小孩说完后擤了擤鼻涕便抬起头,在看见汉斯第一眼就被怔住了,随即小孩双眼睁大,咧嘴一笑,「是你!那个金头髮的外国人,我见过你!」 汉斯抬手摸了摸小孩杂乱的头髮,「孩子,你应该去大山外面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远比这里精彩。」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汉斯唿出一口热气:「是美丽的,同时也是复杂和冷漠。」 「啊?你都经歷过了吗?」 汉斯点了点头。 「卓姆,别那玩了,吃饭了。」 「好。」 汉斯扶起小孩,然后半蹲着拿出酒精湿纸巾为她擦去手上的污泥。 卓姆露出洁白的牙齿,低头甜甜地笑着:「伯伯你人真好,你一定会活得很长很长。」 汉斯听笑了,紧接着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髮,牵起她的小手往方桌那边走去。 褪色的红方桌上已经放了几样家常菜,汉斯将卓姆抱上了长凳。 「不知道你们要来,这都是中午的剩菜,我再去炒几样。」 汉斯听后回头看着端着热菜走来的中年女人,他目光很快从她空荡的左袖上移开,赶紧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菜。 「没事,不用再去炒菜了,这几样就够吃了。」 中年女人的右手用力地在围布上擦干了水渍,「那年地震少了一条手,没被吓到吧?」 汉斯强压制着内心的情绪,然后摇头,「没有,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不用,你坐着就行,哪有让客人帮忙的。」 汉斯从桌前走了出来,「你坐着吧,我去灶房。」 「这……」中年女人难为情地看向苏丹。 苏丹虽然很费解汉斯为什么主动留下来帮忙,但是经过几天的交流和观察,他万分确定汉斯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 「我去灶房看看。」苏丹起身跟了去。 灶房内还算宽敞,一个灶台上有一口大锅,汉斯从干柴里挑出一些来放在膝盖上折成两段。 「汉斯。」 他听后回头看着苏丹,「怎么了?」 苏丹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其实你不用这么帮忙的,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是对于我们依山人来说,仅仅断手断脚并不会阻碍我们活下去的念头。你这样反倒会让东周阿伯和央措阿妈觉得你在可怜他们。」 「原来是这样。」汉斯又坦然地笑了笑,「我自以为在中国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很了解你们了,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苏丹拍了拍他的手臂为他打气,「没事,我会去和东周阿伯说清楚的,这一次我们一起给他们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好。」 第19章 天空中又开始下起了雨,高巍打开了雨刮器。车内十分安静,只听得到雨砸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而后座上的三人早已睡熟。 高巍别过头瞧了眼驸驾上靠着门睡着的丁思月,然后抬手摁开空调,紧接着扭动调温键使温度缓缓升高。待车内温度暖和起来后,他将注意力转移回前方。 丁思月长睫颤了颤,梦里她像是回到了以前。 一名中年妇女将缰绳交给了少女。 「以后这匹红棕马,就是你的了。」 「谢谢阿妈!」 之后画面一转,少女骑着红棕色的马与几名少年疾驰在松川的草地上。 「阿月古,快看那有一只灰兔。」 少女将缰绳一扯,然后抽出一支箭矢,低手搭箭,再一抬手时,一支箭矢从她身旁射出,精准的射中了那只灰兔。 少女一愣,回头气急败坏地骂道:「德昭!你居然抢我兔子。」 德昭将弓背在身上,「这兔子可是我先看见的,凭什么就说是你的?」 「不行不行,你让给我。」 「我和你同岁,干嘛让给你?」 少女一听,对着德昭拉弓,石西措骑着马挡在德昭身前,「阿月古,别乱来,只是一只兔子,我把我和曲朗的让给你。」 「我只要那只兔子。」 曲朗也挡在了德昭身前,「阿月古,快把弓箭放下。」
第34页 「行,你们都欺负我。」少女收了弓箭骑着马转身离开了。 画面又一转,少女坐在台阶上看着手掌心被打的痕迹便偷偷抹眼泪。 这时,有人吹了一声口哨。 少女抬头却看见德昭趴在她家墙上,那一瞬间少女将头移开不愿见他,因为上次和德昭抢兔子的事被爸妈知道了,所以挨了打。 「阿月古,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别不理我嘛。」 少女身子往另一边挪了挪,还是不想理会他。 「真的是好东西,你信我好不好?」 德昭见少女还是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样子,于是用绳子拴在盖了灰布的竹篮上,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家院里。 「我走啦,我明天又来找你。」 待德昭走后,少女转过头看着院里的竹篮,抬手抹掉了眼泪,随后走了过去。 她蹲下身揭开了外面的一层布,突然一张黑脸凑了上来。她一惊吓得坐在地上,而那只黑脸小狗却从篮子里翻出来,晃着短小的尾巴,在她脚边绕来绕去。 少女破涕为笑,抱起这只小黑狗,「想让我原谅他,门都没有。」她摇了摇小黑狗,故作生气,「听见了吗?」 小黑狗吐着舌头朝她奶声奶气的叫了叫。 丁思月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车停在了小溪旁的草地上,车里早已经没有了人,她只好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一阵溪风扑面而来,不远处是清澈的水流,再远一点便能看见茂密的山林,一轮残月显身在薄云之后的同时又悬挂在对面大山之上,夕阳的余晖洒下,一寸寸的滋润着大地。近处的溪水上还搭着一座简易的石板桥,十几头黄牛正一个接一个从桥上走过。 她这才发现高巍一行人都在围观这些黄牛。她正准备走过去,手机却响了,她只好背过身接通电话,而这一举动刚好被高巍看见了,他从团队里抽出身向她走了过去。 电话里说道:「丁小姐,古吉前辈已经被我们找到带回了,你就放心吧。」 丁思月听后点了点头,「麻烦你们了。她现在还好吗?」 「好是好,但是可能是上年纪的原因,记性不大好了,你回去后还是多陪一陪她吧,一路上她总是和我们念叨你。」 丁思月低下头,踢开脚下的碎石,刚好被对面伸出的脚踩住,她诧异地抬头,印入眼帘的便是高巍清俊的面容。 「丁小姐?」 她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回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回去的。」 她挂了电话看向高巍,「你怎么过来了?」她话音刚落,便回头看着溪水边欢笑声不断的另外三人。 高巍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在溪边戏水的三人,然后唿出一口热气,「想找个清净的地方透透气。」 「想去哪?」 高巍垂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来定。」 丁思月眉峰微挑,点头道:「好啊。」 ^ 伴随着下课铃一响,五百人报告厅响起了激烈的掌声。 肖志台下坐的同学们挥了挥手,然后准备一手提着电脑时,一个男人上前急忙帮他把书一併抱走。 肖志明刚走出报告厅,面对着艷阳天,便眯起了眼睛,他别过头看了眼男人,「你怎么来了?」 「老爸,思月姐不是休假吗?我受她所託,来当您的临时助理。」 听后肖志明笑了笑,「你小子,不在学校好好准备复试,跑我这来干什么?先说啊,我可没钱付你工资。」 「我初试成绩排第一,而且我已经提前发邮件给我心怡的导师了,应该没事的。」 肖志明一听脸一黑,「什么叫没事?就算你初试第一,但你本科研究方向和导师背驰,一样被刷。我不是一直和你说,导师不仅看重你的专业知识,还要……」 「好了老爹,我多久没回来看你了?就算不给我工资,那请我吃饭吧。」 肖志明嘆了口气,「行,车在停车场,我去门卫拿一下今天的报纸。」 「好,我在北门来接你。」 待肖云季离开后,肖志明提着电脑包走在满是梧桐树的大道上,每隔八棵梧桐树,都会有一条红色的横幅标语。在这条大道上,时不时有戴着耳机穿着运动服和骑车共享单车的学生从他身边穿过。 「肖教授。」 肖志明微笑着点头朝那名同学挥了挥手,「你好。」 之后他继续往前走,在快要到门卫室时,环卫工人正在清扫地上的枯叶,肖志明特地绕过清扫区。 「肖教授,才下班呢?」环卫工人直起腰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 「对。我儿子来接我了。」 「好福气啊,您儿子一定和您一样优秀。」 肖志明笑着摇了摇头,「优秀谈不上,我们都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 肖志明说着又继续往前走,终于来到了门卫室,门卫室的李大爷一见是他,习惯性地说道:「肖教授来拿报纸的吧?」 「嗯。」 李大爷从一个带锁的柜子里抽出一套报纸,通过窗户递给了肖志明。他接过报纸先摊开了第一页,大致扫了一眼。 李大爷:「您是等人吗?」 「对,」他抬头时脸上挂着笑,「等我儿子。」 一辆黑色轿车突然驶到肖志明身旁,副驾上的窗户被打开。
第35页 「老爹,上车。」 肖志明和李大爷简单的道别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老爹,我带你去吃一家绝味。」 肖志明戴着老花眼镜低头看着报纸,敷衍地回了肖云季一个「嗯。」 见此肖云季有些不爽,「老爹你这也太敷衍我了吧?」 肖志明淡定地往下翻了一页,手机却震动了一下,他点开微信回復消息时,脑海突然浮现出今早学生发给他的那条从外网转发出来的文章。 「老爹?」肖云季别过头瞧了眼他,见他眉峰紧蹙,神色凝重于是将车停在了路边,然后侧身又唤了一声,「老爹?」 肖志明攥紧了报纸的一角,下一刻他缓缓抬起头,「消失了十多年的人为什么又出现了……」 「老爹,你在说什么啊?」 肖云季疑惑地拿过肖志明手里的报纸低头看了一眼,从标题到作者再到正文都很正常,并没有像肖志明所说的什么消失的人又再现。 肖志明打开聊天记录,很快的找到了那篇文章,然后死死地盯着手机片刻后开口,「那个记者,他出现了。」 第20章 清澈的溪水从石缝中挤出来,一只黑色的马丁靴踩在布满青苔的石头上,石头微微晃动后从水中吐出一串气泡。 丁思月率先通过小溪,而后高巍跟着她踏入了一段泥路。 这条泥路一直通向二人右侧——由柱式桥墩高架着的121国道下面。几只鸟儿从他们身旁飞过,在桥墩上绕了几圈便从国道下往里飞走了。 一路上高巍没有开口,只是跟着丁思月顺着一段石梯向上,来到半山腰上的一处破旧亭子里。 高巍从丁思月身后走了出来,他站在她身前,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的大河。河上被薄雾笼罩,时而有鸟袭过,激起河面阵阵漪涟。 在大河之上架着两座桥樑,一座是崭新的121国道,另一座是早已废弃并且从中断开的轨道。 「这里是哪?」 河风勐烈地吹开丁思月的呢子外套,她背着手,唿出一口热气,「叠溪镇。」 高巍回头皱眉发问:「是镇?」 「嗯。」 丁思月迎风走上前然后望着远处的平静缓缓开口,「在这片河水之下,有座城镇叫做叠溪。」 她顿了顿补充道:「十三年前,因为那场地震,使得山崩地裂,三江堵塞,河水暴涨,全镇三万人无一生还。」她侧头目光落在了对面破旧的轨道和国道上,「当时有一辆载有旅客的列车也没有逃过,直接坠入了这片河水之中。」 「你不觉得这里太清静了吗?」她回头朝高巍浅浅地笑了笑,「那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 高巍从知道叠溪开始,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不是他不说,而是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这里真的很美,但却是建立在废墟之上的美丽。 高巍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这就是你们不愿意外人进入罗库的原因吗?」 丁思月勐地抬眸回答的干脆,「不是。反而更愿意外人进入,不然政府也不会耗几年的时间修出一条贯穿罗库南北的国道,也不会将罗库对外开放。」 「那为什么会有定位……」 这时,一旁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二人同时转过身去,只见一只狐狸正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狐狸先是嗅了嗅二人,然后打算小心翼翼地靠近时,丁思月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在了狐狸身前的石板上,狐狸被惊得转身跑回了树林。 「你是怕它太过于亲近人类吧?」 「嗯,大山深处才是它们最安全的地方。你还要去附近走走吗?」 高巍回头看着远处平静的湖面,随即摇头,「不用了,回去吧。」 二人沿着原路折返,在途中丁思月却发现身后没了人影,她回头便看见花丛里蹲着熟悉的身影。 她走过去蹲在高巍身边,伸手拉过眼前的白花,又偏头看着高巍正认真的将摘下的花捆成一大束白花。 丁思月的目光从高巍的额间往下直至鼻尖再到下巴,最后停在了他修长的手指上,此刻,她嘴角轻微地弯了弯。 好像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对这个年轻人心动了。 「好了,等我一下。」高巍理了理花瓣,别过头却愣住了。 丁思月收起了目光,缓缓地站起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高巍点头,握紧了花的茎叶起身快步跑上石梯重回到了亭子里,他平復情绪后,上前将那一大束白花放在了椅子上。 「愿天堂没有苦难。」 丁思月抬着头一直注视亭子里高巍颀长的背影,却越看越觉得喜欢。 这个年轻人看似有着青春活力,但却不是徒有一身冲劲儿,而是带着智慧与沉着。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在面对逝者展现出来的尊重。 高巍从石梯上走了下来,一路小跑来到丁思月跟前。 「走吧。」 「等等。」 丁思月回身,便见高巍伸手从她呢子外套上扯下几片枯叶,而她垂眸的同时也注意到高巍手指上有一道伤口。 「你手受伤了。」 高巍收回手用嘴含住了伤口,松口时血留在了他唇间,他只是笑道:「小伤,没事。」他顿了顿抬脚往前走,「走吧,天快黑了。」
第36页 这时,起了一阵风从二人身旁窜过,而后风走远了在掠过庭中时带走了一朵白花。 白花随着风的方向在河水上空打转,紧接着跌落在碧绿的河面上与水一同奔向远方。 天已经彻底暗了,好在吴钊在溪边生了一堆火,这才避免了大家受冻。 董心遥吃了几口寡淡的罐头饭,就放在了地上,「这东西一点味道都没有,是真的不想吃了。」 董煦和吴钊同样难以下咽,他俩也默默地放下了罐头。 「你说他们走哪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董煦捂着肚子用手臂撞了撞吴钊。 「喏,这不就回来了吗?」 董煦顺着吴钊的目光看去,高巍和丁思月并肩走来。 「我的祖宗,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董煦道。 「怎么?我才离开几个小时就都不行了?」高巍扫过三人,个个都是一副肾虚的样子。 「阿巍哥,没你真的不行,这罐头太难吃了,想念你炒的菜。」 「我那有自热米饭。」丁思月上前说道。 高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那好,走的时候苏丹去菜地帮我们摘了几袋菜,今晚你们有口福了。」 「好欸!」董心遥突然有了劲儿兴奋不已地鼓掌。 丁思月想起自热米饭还在后备箱,于是绕过几人来到了后备箱,可面对被塞的满当的行李,她只好一个个的搬出来。 正当她准备抽出行李箱时,却不小心牵连到了旁边的行李,眼看着旁边的行李全部要落下,丁思月急忙伸手,却被另一只手提前撑住了行李。 丁思月别过头,才发现高巍站在她身后,而现在这个姿势像是被他环在了怀里。 「我来吧。」 高巍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她回过神来,便瞧见高巍的手正压在自己的手上。她想要松开来,但是身后的人似乎没有松开的念头。 「那个,我的手。」 高巍听后才缓缓地松开。 之后,高巍在溪边的空地上麻利地架好锅,丁思月则在一旁帮忙洗菜。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高巍听后轻笑着弯腰点火,「在家里是老大要照顾弟妹,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了。」 「你还有一个妹妹?」 高巍手上动作一顿,点头应了一声。 「看你之前对董心遥的态度,你应该很爱你的妹妹。」 丁思月这番话戳中了高巍内心的痛楚,他失笑道:「的确,可惜在她成年那天,死在了手术台上。」 那一刻,丁思月才知道,自己与他时那么的像,原来他们都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 这时,一阵动听的吉他旋律传入了二人的耳朵里,二人同时回头便看见吴钊抱着吉他坐在中间,董煦和董心遥则作为观众为他捧场。 丁思月低头洗菜,「你们这群人还挺有意思的,各有各的优点。」 「职业自由的人,爱好也自然更广泛。」 「这是什么歌?还挺好听的。」 高巍笑了笑,「吴钊自己想的歌词和曲子。」 「挺厉害的。」 丁思月将洗好的菜放进了干净的盆子里,顺手递给了他,然后就地而坐,一边听着吉他弹唱一边看着高巍熟练地翻炒。 对于丁思月而言,眼前这一切是她从未想过的。 「能认识你们,我感到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满课状态,这章就短了点,后期会有修文 第21章 夜深了,火堆渐渐只剩了下星点,而四个人仍围在一起有说有笑。 吴钊还在弹着吉他,丁思月闭着眼睛单手托着下巴,用耳朵在识别曲子的属性,「这曲子像一首情歌。」 高巍听后笑出了声:「这就是他写给大学女朋友的歌。」而后他偏头看向她,此刻她的脸颊被火沾上了一丝粉红,他嘴角弯了弯,「你还听出什么了?」 丁思月的手指跟随着节奏在膝上敲了敲,「有热情,有甜蜜,」她睁开了眼睛看向已经弹完曲子的吴钊,「最后一切都化为了平淡。」 她补充了一句:「分了吧?」 「嗯。」 董煦着实受不了吴钊深夜伤感的毛病,本来他打算送董心遥一个东西,但是他四下看了看发问:「我妹呢?」 吴钊放下吉他伸长脖子看向车:「可能回车上了吧。」 「你们慢慢聊,我去找她。」 他话音刚落就起身往车的方向走去时,从包里摸出一块很漂亮的鹅卵石,他用指腹摩擦着光滑的表面然后低头笑了笑,又接着往前走,可刚走到后座门前,却顿住了脚步。 「妈,我知道了,你说的那个周叔叔家的女儿是吧?我会给我哥提的,你就再信我一次。」董心遥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在起雾的窗面用手画了一个爱心。 「信你?我不是让你把你哥骗回来吗?你看你办的好事!」 董心遥一听急躁了,极力地为自己辩解,「我怎么没骗我哥?我故意装病骗他回家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是我怎么知道我哥他们突然又折返了。」她打了个喷嚏,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还有啊,这事你别在我哥面前说漏嘴了。」 与她仅有一车之隔的董煦在听后眼眶发红,狠狠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刺破了皮陷入了肉里。 「你妈我嘴巴比你严实,记得我让你办的几件事。」
第37页 董心遥敷衍:「知道啦知道啦,这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哥介绍相亲对象,第二件事就是我再想办法骗我哥回家。」 「事情办成之后,你说什么老妈都答应你。」 「我什么都不要。」 「真的?」 「嗯。」 董心遥挂了电话后,她打开车门拿出自己给董煦偷藏的零食,这一路上她都捨不得吃,这一次打算拿给他,给他一个小惊喜。一想到董煦高兴的样子,她就低头笑了笑,但很快她收敛起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哼着歌走回到溪边。 董心遥将手背在身后,「你们都还没休息呢?」她边说边坐下,目光四下扫荡,「我哥人呢?」 吴钊:「他不是去找你了吗?」 「找我?」董心遥脸色一变,仔细回想后眼神一乱,「遭了遭了,出大事了……」 高巍突然站起身,言语严肃起来,「出什么事了?」 董心遥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转身往回跑。剩下三人在不知情下跟着董心遥往回跑。 董心遥围着车转了一圈并没有见到董煦的身影,而刚刚赶到的三人见她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蹿,吴钊一把拉住她,耐心地问了句:「遥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见到吴钊便反抓住他的手腕,随即着急地哭了,「我哥他、他听见我和我妈的说的了,他一定知道我骗了他。」 吴钊回头与高巍对视了一眼,而站在高巍身后的丁思月在听了董心遥这番言论后她一切都明白了。因为最初的那场闹剧不过是她们两个女人联合起来骗他们的把戏,只是为了各自的目的。 她想起曾经问过董心遥一句话「你哥顶着巨大的压力带你逃出来,你就是他最爱的亲人。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事情暴露后,你哥哥会多么痛苦?」但当时的董心遥却坚定地说着不会有这一天。 吴钊继续问:「你到底骗了他……」 高巍伸手握住了吴钊的手沉声:「先找人。」 「好。」 「我和高巍去找人吧,这里我熟。」 高巍勐地回头看她,而丁思月却坚定地向他点了点头。 吴钊:「行吧,我在这里陪遥妹。」 ^ 董煦一路跑着,耳边却不断迴响着董心遥的那几句话,可以说是字字诛心。 因为在走速降的道路上家人并不支持,甚至断了他的一切经济来源,而那个时候他不愿意向高巍开口,在最困难的时候是董心遥把自己存的奖学金拿给了他,还跟着他走遍了大江南北。 他与父母的关系一直很僵,却视这个妹妹如掌上珍珠,但他是真的没想董心遥会拿生病的事情骗他回去。 他停下了脚步,仰面大口喘着气,随后把手里特地为她捡的鹅卵石重重地扔了出去。当他发泄完逐渐回归平静过后,才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密林里。 「卧槽。」董煦不断地转身,四周除了树木和杂草空无一物。他抓了抓头髮,」这什么情况?我在哪?「 他刚想掏手机却在摸包那刻记起手机放在车里充电,「这下真的完了,完了。」 他开始试着大声喊道:「高巍!吴钊!高巍!」 这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一惊。在听多了那些深山里的故事后,下一刻他抬脚就往前跑。 如今他满脑子都想像身后跟着的是熊或者老虎,甚至开始后悔一气之下跑出来。 董煦一心往前跑,并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什么东西便笔直撞了上去。相撞后,董煦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然后听到「哎呀」一声。 董煦后退几步抬头看了看周围,很难相信深山里会有人。 「是、是谁?」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突然从下方射.出一束亮光,董煦抬手遮了遮眼睛。 「你从哪里来的?」一个陌生的女声用依山语问道。 「啊?」 「你不是这里的人?」她用依山语又问了一句。 「我听不懂依山语,我、我迷路了。」 董煦话音刚落,那束光从他脸上移开,他这才看清眼前人。 女孩瘦的有些脱相了,头髮干枯毛躁的扎在后脑勺上,身上穿着破烂又不合身的衣服。 他垂眸发现地上有一个被布包裹好的东西,「那个,你东西掉了。」 女孩蹲下身拿起包袱时,一些银色的东西从包袱缝隙里掉了出来。 他指着地上小声的提了一句,「又掉了。」 女孩听后瞪了他一眼,他立马将嘴捂住。 直到女孩捡起地上的东西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董煦喊住了她。 女孩疑惑又警惕地打量着董煦。 他为了能让女孩明白自己的处境,于是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说道:「我迷路了,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他见女孩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于是道:「等一下,」他将身上的包都摸了一个遍,最后从裤包里摸出一块大白兔奶糖递给她,「这个很好吃的。」 女孩犹豫不决,董煦却一直向她伸着手。最终女孩腾出一只手快速地抓过董煦手里的糖。 她低头看了一眼外包装,又看了一眼董煦,随即小心翼翼地拆开糖纸,把裹着糖衣的奶糖放入嘴里。 那一刻她眼中一亮,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董煦费解这姑娘为什么会露出一种欣喜的笑容。
第38页 女孩又向董煦伸手,示意他再来一颗。 「没有了,就这一颗了。」 女孩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便再次打算离开,董煦这一下慌了神,急忙上前拉住她。 「你带我离开这里,我给你一盒大白兔,怎么样?」 女孩似乎听懂了,她回头看着他,「跟我来。」 这句依山语董煦听懂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连说了几声感谢的话。 ^ 「董煦!」 「董煦!」 高巍打着手电筒沿着溪边一声又一声的唿喊道。 「高巍!」 他一听是丁思月的声音,便立即回头看去。 丁思月站在不远处朝他挥手,「快来,这里发现了脚印。」 高巍一路跑去,手电筒的光顺着地上的脚印一直照进了密林深处。不用多说,要想找到董煦那就必须要穿进这个密林中。 「你有把握吗?」高巍问。 「没有。但可以试试。」她扬言就要走进这片密林中。 高巍勐地攥住她的手将她拉回到身前,极其认真地说道:「不要拿自己的命去赌。」 丁思月的目光自然的对上他的眼眸,然后在他毫无察觉下步步逼近。 当高巍反应过来是,丁思月的脸颊近在眼前,他喉结上下滚动着,目光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片刻后,丁思月嘴角一弯,「好,听你的。」她垂眸看着被他攥的发白的手腕,「可以松开了。」 高巍这才松开了手。她揉了揉手腕轻声道:「你也不用太着急,我马上给森林公安打个电话。」 「谢谢。」 「不用,实在不行,我再和苏丹打个电话,让他们带人过来帮忙找一下。」 「这一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丁思月听后「哧」地笑出了声,「原来你还是知道。」 高巍「嗯「了一声。 之后,丁思月回眸看向那片密林唿出一口热气,「如果我没记错,密林那头是曾经的叠溪镇。」 高巍也顺着丁思月的目光看去,黑夜之下只能看见绵延不绝的山岭。 第22章 「叮叮叮。」 原本躺在车里睡觉的李肖强一个激灵, 压在他脸上的渔夫帽也随之滑落在一旁的副驾上。他坐起身一手拂了拂脸,一手从裤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备註然后接通了。 「餵。出什么事了?」 「老李,你还在kl20那边调查零件被盗的事吗?」 李肖强打开车窗, 看着窗外绵延的山岭和微微泛白的天回了句,「对。」 「我接到一通人口失踪的报案电话, 失踪地点离你们那不远,我一会儿把资料和失踪地点发到你手机上。」 「行。」 他挂了电话,回头看着后座上还在睡的两人,拿上副驾的帽子抬手扔在后座上, 「还睡, 起来干活了。」 后座上的二人同时醒来,都是一脸迷煳地看向李肖强, 其中刘奇跃问道:「是那个小偷出现了吗?」 「人命关天,赶紧拿冷水把脸洗了。」李肖强扔了一瓶水给二人,自己重新启动了车, 目光落在后视镜上, 「还是白展做事利索,没他还真不行。」 刘奇跃低头用湿毛巾擦脸,然后又将毛巾递给身旁的方卓对着李肖强说道:「老李,展哥最快都要后天才回来,我们尽量不给你拖后腿。」 李肖强刚准备从内包里拿出一根烟,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发现来电的人是曲朗丹增于是接通了。 「曲朗站长……」 曲朗坐在电脑前,看着电脑上几个暗淡的小点神色凝重, 「李警官, 我这里更新过后, 发现又有一台仪器设备停止运作了。地点是在叠溪界里, 最后工作的时间是昨晚凌晨一点。」 「好,我知道了,昨天我们在lk20现场发现了明显的脚印,但是这几天下雨,一些作案痕迹都没了,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嗯,我的人这几天为了修仪器,自己的事都耽搁了。你们经常在山里跑路上注意安全。」 李肖强点头应声后便把电话挂了。 「老李这又出事了?」 「是啊,」李肖强将烟送进嘴里,「不知道又是哪一个漏网之鱼躲在山里不肯搬出来住。穷的吃不起饭只能靠偷为生。」 方卓发问:「人口普查的时候怎么会漏掉?」 「这里是罗库,又不是城市里面,在户的肯定有存档,但是有些黑户就不一样了,」刘奇跃往前凑了凑,「老肖,你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怎么没遇到过,」李肖强点上烟,单手操作着方向盘,「现在是偷零件,以前是偷铜丝,那会山里的供配电站的电线还用的是铜丝,铜值钱,都去冒着生命危险去偷,拿出去卖一次就是几百块钱呢。」 「我以前在城里警局实习的时候,也听说过这种事情。」 李肖强勐吸了一口烟然后杵灭在菸灰缸里,「这一次,抓到这个人说不定还能将河泉市那些违法收购的团伙一网打尽。但现在我们先去找人要紧。」 ^ 董煦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了,只觉得周围的树木逐渐的稀疏起来,终于有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渗透了出来,他跟着女孩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而后却踏上了一段单向轨道。他惊讶地低头看着地上早已锈迹斑斑的铁轨,再一抬头时发现小女孩已经走远。
第39页 小女孩走的极快,于是他一路小跑,由于从未走过轨道,险些把脚崴了。 他一瘸一拐地跑到女孩的身侧,「你要带我去哪里?」 女孩恍若未闻,手里死死抱着昨晚的包袱,脚下跨过一根又一根枕木大步往前走。 董煦见此只好跟着她继续往前,但再往前是一个隧道,他偏头极其努力的想要看清隧道上的名字,可因为雨水长期侵蚀早已没了原来的样子。 很快,他跟着女孩走进了漆黑的隧道。突然一滴水滴在了他的额头上,使他吓得往后一跳,随后发现是水后才松了一口气。 大概走了有十多分钟,终于看见了洞口,他欣喜地跑到女孩身前率先站在洞口处,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怔在了原地。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河流,时而有薄雾从河面飘过,他往前走了几步,便见到脚下的铁轨在距离他五十米外的地方断开了。顿时,他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他回头寻人时,那女孩却拉过放在隧道口的粗麻绳然后熟练地先是在手腕上绕了一圈,随即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喂!」董煦跑了过去伏在铁轨上看着女孩顺利的落地大喊一声,「你别丢下我啊!」 董煦慌了神,他站起身去扯了扯那根绳子,顺着绳子看向它的起始点,发现这根绳子提早就拴在了一根粗壮无比的树干上,于是他心一狠,按照着那个女孩的方法,紧接着他往下看却被高度给吓得往后一缩,他咬紧牙关闭着眼睛将重心压在了绳子上勐地往下一跳。 「啊——」 快要落地时,董煦手松早了,于是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并且滚了几圈。他五官紧皱在一起,后背传来的剧痛使他不由龇牙咧嘴。他缓和了一会儿才捂着腰从地上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他抬眸看了看左右,而后缓慢转身脸上的表情逐渐僵住了。 轨道之下,仅有土地一方,透风板房一间。 在董煦瘸着走了过去的时间里,从板房里不断传出妇女的咳嗽声,他走的越近便能越清楚的看见板房里的一切。 这间板房只有一个成人的高度,同样也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板房的主人正躺在破旧的凉蓆上,而身上却盖着崭新的棉絮。此刻,女孩就跪在凉蓆上给妇女擦拭脸上的血迹。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在确信自己头顶是铁道后他又回头看着那一片河水。 这时,小女孩端着盆子从他身边绕过,之后来到河岸边拿出衣物放入水中清洗。 董煦蹲在女孩身边,「你妈妈得了什么病?还有,你家就你和你妈妈吗?」 董煦见女孩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普通话,看样子应该没有读过书,也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人。 想来也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站起身打算四处走走,于是他回到了自己摔下来的地方,发现前面又是一片树林。 经过昨晚的事他对树林有了恐惧,所以再也不敢踏入一步。 他又绕回到板房前,屋内传出阵阵腥臭味,屋内妇女仰面安静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看上去没有了生气。 他用手捏住了鼻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将手放在了妇女的鼻子下,在感受不到唿吸后,他勐地将手抽回。 这时,女孩平静的抱着盆子准备往里走,他急忙拉住她,犹豫片刻,半张着嘴巴,「死……了。」 女孩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挣脱开他走到了妇女身旁,熟练地用湿毛巾为女人擦脸。 董煦知道尸体在这阴湿的环境最多两三天便会腐烂发臭,他不想给这个女孩留下童年的阴影,而又刚巧看见了地上的铁铲,于是他拿着铁铲跑进了树林,他专门挑了靠近板房的土地,然后开始挖坑。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他终于将坑挖好了,他直起身抹去头顶的汗。 女孩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蹲在河岸边洗着沾有血迹的衣服,董煦便趁此机会扯住凉蓆的两角将妇女从板房里拖了出来,或许是噪声太大了,惊动了女孩。她跑过来用力捶打着董煦,嘴里还用依山语骂他。 董煦抓着女孩的手腕,提高了声量,「我不知道怎么说依山语,但是你现在当着她的面喊一声妈妈,你看她有没有反应?」 女孩直接上嘴咬住了董煦的手,下口很狠,破了皮。 董煦疼的直叫唤,他松开了凉蓆,女孩也松了口。 董煦低头看着鲜血直流的手背,狠狠地骂道:「行!你有种,我不管你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 董心遥一直坐在车里不肯出来,什么东西也不吃,不知道是在担心董煦还是在惩罚自己。 吴钊在车外很焦虑无措,因为迟迟不见高巍和丁思月回来。 「小遥怎么样了?」 吴钊一听声音便激动地转过身去,「哥,你终于回来了。」 丁思月目光越过吴钊看向后座里抱膝的董心遥,「她没出来过吗?」 「嗯,从你们去找董煦后她就一直坐在车里,一口东西都没有吃过,她这样下去……」 「我去……」高巍正准备上前,手腕却被丁思月给拉住。 「我去更合适。」 她话音刚落,便打开了车门注视着里面埋头抱膝的董心遥,「是我。」 在没有听见排斥的声音后,她坐了进去并带上了门。 「董煦现在是平安的。」
第40页 听后,董心遥抬起了头,凌乱的头髮紧贴在脸上,眼眶红肿,眼里害泛着泪光,「真的?」 「真的。」 董心遥扑进了丁思月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思月姐,这真的不是我想要,都是我的错……如果、如果当初我听你的劝或许不会有今天。」 丁思月带着安抚意味拍打着她的后背,「一个人犯错很正常的,也总是在做错事后才会后悔。好好的珍惜你哥哥,他的爱不在言语。」 之后丁思月从车内出来,身后还跟着董心遥。她抬眸看向吴钊,因为哭过的原因,嗓子沙哑:「小钊哥,我有点饿了,想吃东西了。」 「好!」吴钊将手里早已经为她准备好的饭菜递到她眼前,「外面风大,饭菜很快就冷了,你坐在里面吃就行了。」 「嗯。」 丁思月走到溪边与高巍并肩而立,「董心遥我已经安抚好了,你也别太担心。」 高巍唿出一口热气,「董煦他……」 然后丁思月注视着他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包烟,她不禁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别抽了。」 高巍一怔,他垂眸与丁思月对上了眼,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蹙紧眉头勐然抽回了手,紧接着又将烟盒放回了包中。 见此,她悬在半空的手微微握拳收回,但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难受。 高巍看着昨日的牛群在溪边喝水,思来想去还是沉声问了一句,「丁思月,你还记得一个叫阿桑卓的女孩吗?」 丁思月仔细回想了一下,只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了,怎么了?」 高巍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还是再去找一圈看看有没有董煦留下的痕迹。」 「好。」 作者有话说: 高巍心里有一个秘密(作者亲自认证) 第23章 董煦是被饿醒的, 他拢了拢外套斜眼看向板房,然后低头在地上找到一根木棍,他从裤包里掏出一把小刀对着木棍削了起来。他将木棍的前端削尖, 而后又手拿着木棍对着空气便作势要插鱼。 这些东西都是从嚮导那学来的,想当初去北渔镇的沿海公路上玩速降时, 那个嚮导带着他们在海边浅滩上插鱼。 他站起身走到河边,脱掉了鞋子挽起了裤脚。待双脚浸入冰冷的河水里后,他开始搜索水里的鱼。但由于太靠岸边了,并没有大鱼, 只有一些豆丁大的小鱼, 于是他艰难的将脚从淤泥里跨出,直到水没过了他的膝盖, 他这才看见不远处有一条鱼。他屏住唿吸,高抬起手,心里默数着123, 紧接着勐地将木棍插进了水里。 冰冷的河水扑打在他脸上, 他眯着眼从水里抽出手来,木棍的尖端正插插在一条草鱼上,他用手拂去脸上的水,看着手里的鱼欢唿地大叫一声。 为了一顿饭,全身都湿透了。 他缓缓地走回到岸上,却发现那个女孩站在岸边看着自己。 董煦低着头,手背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于是他转身走向另一边, 但是女孩却跑到了他跟前拉住他的衣服。她用依山语说了句话, 可是董煦根本听不懂, 于是甩开了她的手。 女孩再次拉住董煦, 这次他终于不耐烦地抬头,却发现女孩哭了,她抬手指向板房,似乎在说着阿妈的死去。 董煦动了恻隐之心,他蹲下身抬手抹去了女孩的眼泪,言语突然轻柔起来:「我妹妹曾经也是个爱哭鬼,奶奶走的时候,她坐在殡仪车上哭了一路,大人怎么劝她也不听。」 他说完后,抬眸看向那间异常平静的板房。 之后他将那名妇女从板房里拖了出来,此刻的尸体已经变得十分僵硬,他咬着牙将尸体拖向树林里的坑前,而他湿掉的衣服滴了一路的水。正当董煦准备将尸体推进坑里时,女孩再次扑到女人身上,她用着依山语唤了一遍又一遍「阿妈」。 董煦上前将女孩拉起来,快速地将尸体推进了坑中,女孩的支撑便在那一刻崩塌了,她直接跪坐在地上。 董煦拿着铲子将土一点点铲回坑里,很快坑便被填平了。董煦身上的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他本来准备收工时,只听」啪嗒「一声,他下意识地回头却怔在了原地。 只见一名瘦高的女生站在树林之中,她身上穿的灰色卫衣和牛仔裤满是泥水,地上掉落的是几大包药和食物。 「阿姐!」女孩激动地奔向女生,然后将头埋在女生的怀里放声哭泣。 女生抬眸看向董煦,目光又转向了地上,似乎一切都明白了。她眼眶一红却平静地伸手带着安抚意味地揉了揉女孩的头髮,「阿南,没事的啊,阿妈只是睡着了。」 董煦沉默了。 ^ 鱼被火烤的两面金黄,董煦拿出小刀将鱼分成了三份,他先递给了阿南,然后再递给这个叫仓珍女生。 「谢谢。」 「你会说普通话?」 仓珍点头,「会的不多。」 董煦一听像是找到了亲人,他激动道:」没事,我终于找到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仓珍低头笑了笑,别过头看向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画的阿南,「阿南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也没接触过外面的人。」 董煦吃了一口鱼,吐掉了嘴巴里的鱼刺,「那你的普通话为什么说的这么好?」 「我的母语是依山语,普通话都是阿妈教我的。」
第41页 董煦眼睛一亮,「那你们的阿妈是文化人啊。」那一刻他突然替这个女人感到惋惜。 仓珍低头浅浅的笑了一声,「我阿妈她,是被阿爸从外面买回来当媳妇的。但是她真的很爱我们。」 董煦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笑道:「我听阿南说,你迷路了?」 「嗯,对。」他趁此机会给仓珍描述了一下之前休息的地方,「那里有一条小溪,还有草地,还有一群牛,远处有山,应该离这里不远。」 仓珍将这些景色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我知道是哪里了,等会我带你去吧。」 「太感谢了,对了,你有手机吗?我想给我朋友报个平安。」 「嗯,有。」她将手机拿给了董煦。 董煦接过后便输入了高巍的手机号打了过去。仓珍趁着他电话的间隙转身看向阿南用依山语问道:「阿妹,让你带的东西放哪了?」 阿南抬头回道:「放罐子里了,都装满了。」 仓珍伸手覆上阿南的脸,「阿姐教你的那些记住了吗?」 「嗯,我没有让人看见,」阿南目光转向董煦,「那个大哥哥不是坏人。」 「我看得出来。」 这一边,董煦也和高巍报了平安,他把手机还给了她,「谢谢啊,我朋友们都担心坏了。」 「说感谢的应该是我和阿南。要不是有你,阿妈都不能下葬。」仓珍低头看了眼时间,「我现在送你过去吧。」 「好。」 在返程的路上,又要穿过一片密林,对此董煦有很大的阴影。 仓珍走在前面,察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于是回头:「怎么了吗?」 董煦讪笑:「之前就是在树林里迷路的,就有点恐惧这个了。」他说完,还是将脚踏进了树林里。 听见董煦谈论自己的阴影,为了缓解他的恐惧,她也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以前小的时候要上山割猪草,总是要穿过一片树林,我每一次都跑的很快,因为树林那头就是家了。」 「家?」董煦蹙眉发问,「你们为什么会住在这里?我第一次来得时候被惊到了。」 「地震嘛,家早就没了。」 「岩门沟都是地震倖存者,我们从那过来的,你们怎么不去呢?」 听后,仓珍垂下眸,嘆了一口气,「不是所有人都能去那的。」她扒拉开眼前的植物,抬脚跨过横在身前的树干,「我们是黑户。」 「但是阿南还那么小,你看上去还没成年吧,这要怎么活?」 仓珍一笑而过,「总有办法的。」 「我有认识的人在岩门沟,我请他帮忙想办法给你们上个户口。」 仓珍斩钉截铁:「不用了。」 董煦三步并两步的来到她身前,「为什么?」 她突然停住了脚,将头转向了一边。 董煦也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了,于是退向一边给她让出了道路,「对不起啊,不该这么问。」他话音刚落,就转身往前走。 「等等。」仓珍道。 董煦回头,「怎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听笑道:「董煦,草头一个重的董,和煦的煦。我可比你大,你可以叫我煦哥。」 「好,」仓珍点头,「煦哥。」 二人穿出树林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这时眼前开阔了起来,不远处亮着微光的便是高巍的营地,董煦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方。 「我就送你到这了。」 董煦侧头:「一起吧,我送一些东西给你和阿南。」 「不用了。阿南还等着我回去。」 董煦细想后,还是没有强迫她,「好吧,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 「这样吧,你留一个电话,要是以后有机会可以再联繫。」 「嗯。」 ^ 因为董煦的一个电话,所有人都围坐在一起等他回来。 董心遥坐在石头上忐忑不安,脑海里不断的将道歉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吴钊将手放在了她肩膀上,然后拍了拍示意她放轻松。 高巍低头看着脚下细软的草陷入沉思。 这时,丁思月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是肖志明,于是倏地起身走向了车里。 她一边接通了电话,一边关上门。 「肖叔叔,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肖志明将降压药放入口中随后喝了一口水,「云季那小子天天跟在我身边,吵的我头疼。」 丁思月轻笑出了声,「那不挺好的,云季很久没陪你这么长的时间了。」 肖志明摇了摇头,「你早点回来,我受不了他了。」 听后,丁思月笑容一僵,点了点头,「好。」 「对了,还有件事,」肖志明靠在椅背上,「你还记得那个叫康纳·诺兰的记者吗?」 「记得。」 「当初他在国内网站发表的那篇文章,导致掀起了国内一场不可多见的血雨腥风。然后他就消失了十多年,现在他又突然出现了,」肖志明笑着摇头嘆了口气,「唉,资本的力量啊。」 丁思月皱眉,「怎么回事?」 「前些天,我带的学生从推特转发了一篇文章给我,文章里的内容就是康纳回归。看的出来,外媒对此很重视。」 「不管外媒怎么重视,但如果还想拿当年的事诋毁我的父母,那我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第42页 肖志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厚重的云层开口:「孩子仅凭你一个人抵抗不了的。」 「我知道,舆论的巨浪没有谁能够飞跃,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嗯。放心,国家也不会坐以待毙。」 作者有话说: 有木有人追呀?留个评论我瞅瞅 第24章 丁思月打完电话从车上走下来, 便看见溪边多了一个人,原来是董煦回来了。她刚走过去,董心遥也发现了顺着溪边走来的董煦, 于是激动地站起来,但是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她低下头坐了回去。 最先跑过去的是吴钊, 他一把抱住董煦,「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听后,董煦抬头看向走来的高巍,他正想要说什么, 高巍先他一步开口:「平安回来就好。」 董煦点了点头, 「嗯。」 「哥。」 他松开吴钊,目光转向站在火堆边迟迟不敢过来的董心遥, 他绕过吴钊走过去时,高巍拉住他的手臂,低声道:」好好说话, 小遥也很担心你。「 董煦应了一声继续走向董心遥, 在距离她只有一步时他停了下来。董心遥心里十分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这时董煦伸手将董心遥一把捞进怀里,而后董煦拍了拍董心遥的后背,「让你担心了。」 董心遥小心翼翼地问:「你不生我的气了?」 董煦松开她,提高了音量:「生气啊,怎么不生气?」他侧身当着大家的面捶捶自己的胸口,「你们不知道当时我这里都被气痛了。」 丁思月在不远处看笑了。而这一幕被高巍捕捉到了,他很少看见她笑, 不禁也弯了弯嘴角。 「董煦, 你当时听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把你气成这样?」吴钊问。 董心遥突然紧张起来, 因为董煦才因为这件事气的出走, 如果这件事再让吴钊和高巍知道那么他们会怎么看自己? 董煦:「还不是我妹给我推的什么相亲对象,我聊了两个月本来都准备往下发展,然后突然告诉我她和前男友领证了。」 「哈哈哈,你个大冤种。」吴钊笑的肚子疼。 董煦讪笑着看向高巍,董煦见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经大脑的说辞只能骗一骗吴钊,根本骗不了他。 高巍朝董煦嘆了口气,做了个「你又开始瞎编」的口型。 「高巍。」 他一愣,寻着声音的来向别过头,只见丁思月从黑夜里朝他走来。 丁思月离他还有两步时停下了脚,「我们现在就走吧。」 「现在?」高巍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了。 「我来开车。」 「你的脚伤……」 「放心吧,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正好我来开车,你们可以在车上休息。」 高巍回头看向火堆旁的三人,「我去给他们说一声。」 「嗯。」 丁思月看着头顶的月亮,再次想起了远在松川的古吉,她环手抱胸转身目光刚好扫到高巍身上,此刻他和另外三人正在交谈,时而有笑时而严肃,笑的时候火光映在他脸上分外帅气好看,看的有些入神了。 对于罗库而言,他们这群孩子更像是一股久违的清新空气打破了深山的空寂,而对丁思月来说,他们的出现带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击感,或许是文化背景和思想观念的不同,才产生的这种感觉。 之后,大家收拾好了行李,丁思月最后关上后备箱,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驾驶室,正准备开门一只手抢先她一步放在了门把手上。 「还是我来开吧。」 丁思月抬头时,正好从身后吹来一阵风扰乱了她的髮丝,「不是说好了我来吗?」 「白天你来。」 丁思月环手抱胸靠在门上,微微仰面看着他,「你这话可信吗?」 高巍「嗤」地笑出了声,然后低头清了清嗓子,「百分之百可信。」 「好吧。」 高巍扯了扯门把手,但由于她正靠在门上,门只露出了一条缝,「你这样我很难开门。」 「行。」丁思月直起身从他身后绕过走到了副驾驶。 高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在启动车前,他侧身朝丁思月那靠去伸手打开了存放柜,从里面拿出眼镜戴上,他正准备关上柜门时,眼镜却滑落掉在了丁思月的腿上。 一只细长的手从他眼下拿起眼镜,然后待他直起腰将眼镜交到了他的手里。高巍点头表达谢意。 「你怎么不试着用隐形眼镜?」 在丁思月问话之际,高巍已经戴上眼镜启动了车。 「不习惯,」他盯着屏幕开始倒车,「而且还很伤眼睛。」 后座上的董心遥凑到吴钊身旁,压低声音问了句,「阿巍哥和思月姐是成了吗?」 听后,吴钊抬眼看向高巍,仔细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但我看阿巍应该是有那个想法的。」 董心遥复议,「我也觉得,刚刚想了想他们有好多细节。」 「又在那咋咋咋的说什么?」董煦环手抱胸将头靠在窗上垂眸看着二人。 董心遥耸了耸肩,「没说什么啊。」 其实丁思月全都听见了,她下意识地看向高巍,却不知道他听了多少。而后她将目光收回,想起昨天他抽手的动作,勐地皱起眉头,心想,还是别胡思乱想了,有很多事情还等着自己去做。于是她唿出一口气闭上眼靠在了车窗上。
第43页 ^ 干冷的风吹过北山群的每一座山,山林里的枯叶不断地被捲入空中。天刚泛白,光枯的树枝在黑蓝色的空中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网,逃不出躲不掉,只能等待着收网那刻。 一只鹰盘旋在山的上空,它灵动的眼睛快速地转了转,然后一个俯冲停在了一棵树枝上,紧接着低头用喙摩擦着树枝。 树下一个老人正在奋力地刨土,刨到一半后露出了一个铁皮盒子,她小心翼翼地拿出盒子,正要打开的时候,身后来了人。 「古吉前辈!」 她将铁盒子藏进了自己的袖中,站起身笑脸相迎,「我在这里。」 一名警察喘着气跑到她身前,「前辈,您怎么又跑出来了?」 古吉一听,迷茫地四下看了看,「我出来过了吗?这里是哪啊?」 「天玄山。」 吴天林在早巡时,从监控里又发现了古吉的的身影,担心她出事,于是连饭都没吃便急忙来寻她。 「天玄山……这里吗?」 「嗯。」吴天林咳嗽了几声,「这天越来越冷了,我送您回去吧。」 古吉摸着袖中的盒子,然后点了点头,「好。」 ^ 一辆面包车停在了路边,从车上跳下来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女生,她背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站在路边。这时,一名环卫工人扫着枯叶朝这走来,仓珍往一旁挪了挪,眼见着身前没了车便快步走过,之后她快速跨过隔离栏一路跑向对面。 不远处停着一辆车,里面坐了四个男人。 「是她吧?」 「应该是,不过还是老肖猜准了,让我们在这边盯着。」 「老肖猜什么了?」 「昨天罗库里出现了游客失踪,然后当晚就自己回来了,游客自述说有人送他回来的,老肖就猜那个小偷一定住在叠溪那一带,并且偷了的零件她一定会去城里卖掉,于是我们看了从麦城到这里的道路监控,就锁定了这个女孩。」 坐在驾驶室的男人启动了车,「再等等看,时机成熟我们再去一网打尽。」 仓珍在跑进一家废弃工厂前,还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她跑了进去。 在工厂深处有一个板房,板房外到处都是金属零件,再往板房的方向走能听见」叮叮噹噹「的声音。 她走的太急,被脚下的生锈的钢棍给绊了一跤。掌心也被地上的石块给划破了,她咬着牙站起身看向坐在门口抽菸的男人。她跑了过去,将书包打开拿出一大包仪器零件放在桌子上。 她问:「多少钱?」 男人叼着烟不屑地用食指挑开袋子看了眼,「五十。」 「才五十?之前都是三百。」仓珍将袋子扯开手捧着零件递到男人眼前,「你再看看,这些怎么会才值这点钱?」 男人不耐烦地推开仓珍的手,一手的零件全部掉落在地。 「三百那是以前的价格,现在没那么好做的生意了,赶紧滚。」 仓珍恍若未闻只是蹲下身捡起一颗又一颗的零件。 「我让你赶紧滚,你是听不懂吗?」 仓珍抬手抹去眼泪,「这些都是我妹妹冒着生命带来的,我要把它捡完。」 男人着实有点看不下去了,他把烟丢在了地上,「这样吧,你如果能偷一把枪,我给你这个数。」他沖她比了一个「5」, 「5000.」 「枪?」 「嗯。」 这时,从板房里冲出来一个男人,「老六,有警察!」 被称老六的男人倏地站起身,来不及顾得仓珍抓起桌上的钱就跟着板房里的几个男人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而得知警察到来后,仓珍还有些发蒙,她颤巍巍地回过身时,一股力将她轻易地放倒在地,她侧脸贴在地面,已经听不清身后警察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地上还未捡完的零件,她无声地喊了两个字,「阿南。」她刚想要伸手却被手铐反拷在身后,眼看着自己离那些零件越来越远。 作者有话说: 厚着脸皮求各位看官推荐赴山 第25章 「咔哒」 大门被关上, 仓珍被一名警察带到审讯室里,她戴着手铐向四周看了看,只见身前有一个铁栏, 栏外坐了两面警察。她收回目光拉开了面前的椅子坐了进去。 这时,从外又走来了一名警察, 屋内的警察看向男人时喊了句,「老李。」 李肖强点头接过下属递来的资料,随即麻利地拉开椅子坐了下去。他低头大致翻了翻,下属凑过来小声说了一句话, 他听后勐地抬眸看向审讯室里的女孩, 随后他侧头对身旁人说道:「你来审。」 「好,」坐在李肖强右侧的警察抬头看向仓珍, 「说说为什么想到要偷仪器零件?」 仓珍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因为我阿妈还等着钱治病。」 「既是黑户,又是, 哪来的阿妈?」 仓珍低下头, 鼻头一酸,「我不是孤儿,我有阿妈,」她哭了出来,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了手背上,「但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审讯的警察看向李肖强,却听他说了一句「继续。」 「你还记得你阿妈叫什么名字吗?」 仓珍抬手用袖子抹去眼泪,抽噎道:「沈桂萍。」 李肖强一怔, 突然想起之前「宝贝回家」志愿者协会和琼舟市警方都向他提及过一个被拐二十八年的女孩——沈桂萍。
第44页 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由于沈桂萍被拐来的身份, 夫家不肯给她一个名分, 担心调查起来于是只能将她藏起来。 李肖强身子往前倾,看向仓珍的神情沉重,「地震之后你们在山里藏了十三年?」 仓珍摇了摇头,哽咽道:「阿爸一家死在那次地震后,阿妈带着我和刚出生不久的妹妹去了城里,阿妈会说普通话又会缝纫,于是就靠着街边摆摊帮人缝补挣点小钱,但是半年前阿妈在医院查出了肺癌,她的身体彻底垮掉了,后来阿妈带我们回到了叠溪,后面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 「你应该不是沈桂萍的孩子吧。」 仓珍抬起红肿的双眼,在与李肖强对视的那一刻她再次哭了出来。李肖强给仓珍身后的警察使了个眼色,警察会意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她。 仓珍接过纸将眼泪擦干,颤抖着声音说道:「一个冬天,我的亲生父亲因为我是一个女孩,所以将我丢在了山里。是我阿妈将我从雪地里抱回,我的养父觉得我是个累赘,不肯给我吃的,我阿妈就经常偷厨房里的土豆给我……」 她说着眼前一片模煳,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 沈桂萍穿着朴素的衣服,腰上围着蓝色的围裙然后一边晒玉米一边教她说普通话,「仓珍,来跟着阿妈说,今天我们吃土豆。」 仓珍啃着手里的土豆,张着嘴艰难地发音,「亲……兜?」 沈桂萍听后笑了笑,然后挽起袖子蹲下身朝仓珍张开手臂,「来,到阿妈这来。」 仓珍跑过去扑进她的怀里,然后将手里的土豆递到沈桂萍的眼下,「阿妈吃。」 「阿妈不吃,阿妈都留给你,」沈桂萍低头在仓珍头上亲了亲,「孩子,你一定要对你阿爸好,让他把你留下来,明白吗?」 仅有四岁的仓珍似懂非懂地看着沈桂萍。 「只要有阿妈在,阿妈尽可能给你一个快乐的童年。」 虽然仓珍的童年时常在阿爸的咒骂声里度过,但是沈桂萍却总是把最好最多的爱留给了她。她总是听沈桂萍说,自己很想念父母,如果不是为了挣钱也不会骗到这里来。长大后的她也会问沈桂萍,为什么不去寻找他们呢?她说,对这里有感情了,更何况现在有了你。 而有一次仓珍躲在门后听到了阿爸和沈桂萍的谈话。 「我买你回来是让你给我们家生一个小子,不是把你请回来当祖宗!」 沈桂萍一声不吭,来到这里已经有十年了,肚子没有半点反应这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如果半年之内肚子还没有半点动静,我就把仓珍卖出去,你自己看着办。」 自从那日之后,沈桂萍四处求子,或许是老天爷大发了慈悲,沈桂萍终于有了身孕,但是没想到怀胎十月生下了一名女孩。仓珍看着阿爸生气的从屋子里走出来,然后自己悄悄地熘了进去。 「阿妈。」 沈桂萍虚弱地撑起身子,「仓珍快来,看看你妹妹。」 仓珍看了一眼还在襁褓里的女婴,眼里一亮,「我可以叫她阿南吗?」 沈桂萍点了点头,她抬手摸了摸仓珍的头髮,「你放心,阿妈不会因为有了妹妹就忽视了你。」 「嗯。」 之后阿南生了病,村镇的医生没有办法医治,阿爸也不肯让阿妈带着阿南去城里治病,眼见着阿南的病越来越重,阿妈在求阿爸无果后,冒死带着阿南和仓珍连夜逃出了叠溪。但谁知道,那一逃,河水淹没了整个村镇,那一刻,沈桂萍一时间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当仓珍将故事说完后,在场的人陷入了沉默。 李肖强自从被调来罗库,除了和动物打交道,总是能听到一些让人沉默的故事。 或许这个地方真的有什么魔力,也或许是他们用着微薄的力量守护所爱的故事让人动容与沉默。 「警察叔叔,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李肖强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点头,「孩子,你说。」 「我阿妹还在叠溪,她是无辜的,我希望她不要像我一样是黑户,我想让她光明正大的活下去。」 「好。」 ^ 原本行驶在盘山公路上的车突然停了下来,高巍从睡梦里醒来,他揉了揉头髮坐直了身子,然后看向驾驶室里的丁思月。 「怎么了?」 丁思月挂了电话,随即挂了倒车档,「曲朗说前面有山体滑坡,我们换省道走。」 之后丁思月快速调了头,她紧握方向盘,「省道路不好走,你们最好把安全带系好。」 听后所有人都系好了安全带,因为省道和国道的岔路口刚好在叠溪,所以丁思月要重新回到叠溪。 当丁思月再次驶过叠溪大桥时,后座有人打开了窗户,一股清冷湿润的风灌了进来。 董煦冷的打哆嗦,「快把窗户关了,好冷。」 「外面好漂亮,你们快来看。」 董心遥伏在窗台上伸手想要去抓住那些薄雾,又指向湖面上飞过的鸟,「这里好像仙境,」她转头看向副驾上的高巍,「阿巍哥,我怎么对这里没有印象。」 董煦拍了拍她的头,「傻丫头,我们走的时候还是天黑,你怎么会对这里有印象?」 「关于这条河有一个故事你们想听吗?」高巍道。 丁思月一怔,别过头看向高巍,而他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笑。
第45页 董心遥来了兴趣,「我要听!」 高巍看向窗外,脑海中浮现出丁思月那日同他讲的每一句话,而后他缓缓开口:「在这条河水之下,有一个叫叠溪的镇。」 原本对这个故事无感的董煦突然坐直了身子看向窗外,「你说这下面是一个镇?」 「嗯,十三年前的那场地震,山崩地裂河水高涨,大水淹没了整个镇,无一人生还。」 三人在听了这句话后都沉默了。 高巍:「这些美丽都是建立在废墟之上。」 丁思月听后,认同地弯了弯嘴角。 这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映入了丁思月眼里,她看了眼车牌号,便认出了是李肖强的车。她提了速追上去,然后放下了车窗,对面的人也放下了车窗,二人都将车停下了。 「丁小姐,你不是应该往松川走吗?」 「塌方了,换条路走。」她看了眼后座上还坐了一个女孩,「她是?」 「阿南?!」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董煦,他迅速开门下车走到了越野车后座窗前。阿南在见到董煦后同样激动地的打开车门。 董煦往车里看了看,「你阿姐呢?」 阿南一边哭一边用依山语说道:「阿姐不会回来了,她把我丢下了!」 董煦也听不懂,于是转头向丁思月求助,她嘆了口气帮他翻译。 「怎么会这样……」董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李肖强:「小伙子,我还要带阿南去新家,有什么话尽快说。」 「好,」他眼前一亮,打开了后备箱,从行李里翻出一袋大白兔奶糖,递给了阿南并且用笔给她写下了一串号码,「这两个东西你拿着,如果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需要什么就打这个电话。」 阿南似懂非懂,只是将那个纸条紧紧地攥在手里,这时身后李肖强用依山语说了句,「孩子,该上车了。」 阿南扑进董煦怀里,最后依依不捨地松开他转身坐进了车里,临走前她用依山语对董煦说道:「大哥哥,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而唯一听得懂依山语的丁思月再次嘆了口气,「上车吧,我们也该赶路了。」 董煦看着远去的越野车,不为所动直到董心遥开口:「哥,别看了,我们赶时间呢。」 「好。」董煦说完便转身上了车。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章里的故事不一定都是真实的,但是叠溪是真的存在过,也是我在自驾游路过这个地方的时候,听到的一个故事 第26章 经歷了漫长的路程, 阿南终于抵达了岩门沟,当她从后座走下来时,面对陌生的环境使她胆怯地往后退, 却不小心撞上一个小男孩。 男孩下意识的护住阿南,然后用流利的依山语说道:「你是哪里来的妹妹?」 阿南一听是依山语, 一股亲切感涌上心头,她转身打量对方,刚巧对方也在打量她。阿南激动地也用依山语回道:「你会说依山语?」 男孩被她问的发愣,「我不说依山语我说什么?」 这时, 李肖强站在她的身后, 抬手在阿南的头顶揉了揉,蹲下身与阿南平齐, 而后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男孩,「孩子,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然后又指向站在男孩身后的一对夫妇, 「你看他们, 这就是你阿妈阿爸。」 「我不要!」阿南咬着唇,挣脱开李肖强的手,红着眼眶看着他,「我不要他们,我要我阿姐!」她用力捶打着李肖强的肩膀,「把我阿姐还给我!还给我!」 李肖强紧蹙着眉头任阿南捶打,但最后他还是握住了阿南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 听我说……」 「我不想听!」阿南发疯一般就往外跑, 却被李肖强一把抓住固定在身前, 逼迫着她看清现实。 「你不小了, 也十三岁了,你阿姐犯了错,正在为自己犯下的错买单。但你知不知道,你能来到这里,并且在这里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是你阿姐换来的。」 阿南逐渐止住哭声,只剩下了抽噎声。 李肖强沉重的嘆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打湿的刘海挽在了耳后,「孩子,带着你阿姐阿妈的期望好好活下去,虽然你现在可能不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总有一天,你真正融入到了这个地方时,你会明白的。」 因为这个地方的人都是带着遇难者的期望而活,成了他们生命的延续。 阿南无助地扑进李肖强的怀里,然后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埋头哭泣。 李肖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待她哭声渐止后缓缓推开了她。这时,一只黝黑的手伸向了阿南,「妹妹,别难过了,我请你吃糖。」 「你看,哥哥给你拿糖了。」 阿南抽噎着颤抖着伸手接过男孩手里的糖,紧接着男孩伸出另一只手,「妹妹,你第一次来,我带你去玩吧。」 听后,阿南犹豫不决,李肖强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加油鼓气,在他的鼓气下阿南终于肯迈出一步。她将手小心翼翼地伸.入男孩的手里,男孩握住她的手,沖她咧嘴一笑。那一刻,阿南感受到了除阿妈阿姐之外的温暖。 李肖强注视着两个孩子在他的视线下越走越远,想起了仓珍和他的一句话,「我知道没有我,阿妹在哪里都不会快乐,但是我愿意相信你和阿妹,相信你能帮她找一个好人家,相信阿妹会坚强。」
第46页 他站起身对着阿南的养父母礼貌点了点头,刚准备上车苏丹喊住了他。 苏丹背着一背篓的菜停在他身后,在苏丹身旁还跟着汉斯。 「李警官,你今天怎么来了?」 「送一个苦命的孩子去新家。」他目光一转注意到了苏丹身旁的汉斯,见他手拿着行李于是问,「准备走了吗?」 「嗯。」 「路上小心。」 ^ 下了几天的绵绵细雨后,太阳终于从厚重的云层里渗透出了几缕光。一辆越野车顺着河水往前行驶。 省道没有国道宽敞并且还是没有护栏的单行道,仅容纳的下一个车通过。道路不仅窄,还充满了水坑碎石,这一路上高巍一行人都是在颠簸中度过的,中途董心遥下车呕吐了好几次。 越野车刚拐弯,便被丁思月剎了车,因为正好遇上三只鹿悠闲地走在车前。 「不舒服了?想吐了?」董煦担忧地问道。 所有人转向了董心遥,她此刻小脸煞白,捂着嘴巴急忙推开门,然后蹲在路边吐了起来,而董煦不放心的也跑下车守在她身边。 高巍见董心遥胃酸都吐出来,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她,于是转头问丁思月,「这段路还要走多久?」 「才走了二分之一,前面不远就是津鲁峡谷和罗库最长的河流津鲁江。」 这时,董煦站在路边沖高巍喊了一声,「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高巍看向身旁的丁思月,正打算开口,丁思月像是料到他会说什么抢先一步道:「想休息就休息,不用过问我。」 她话音刚落,便推开门走了下去。丁思月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往前方走去,但走了几步回头发现高巍跟在自己身后。 她偏头轻笑一声,「怕我跑路?」 「没有,」高巍上前在离她还有几步时停下了脚,「只是想和你一起走。」 丁思月听后笑的更厉害了。 高巍费解,「你笑什么?」 丁思月不肯说,只是笑着转身继续往前走,但谁知道高巍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回一拽,拽到了自己跟前,他垂眸发问:「你到底在笑什么?」 「你不是要和我一起跑路吗?」丁思月头往后一偏,「走啊。」 高巍低头笑了笑,再一抬头时他与她对上了眼,「好啊。」 二人走在河边,高巍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鹅卵石放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倾身将手里的石头平行于河面扔了出去,石头在河面上跳了四次才沉入河底。 「还挺厉害的啊。」丁思月背手道。 高巍拍了拍手里的灰,「怀念一下童年而已。」 丁思月找了一个大石头坐了上去,回头看了眼前方还占着道路的三只鹿,「这三个小傢伙还真会选地方。」 「丁思月。」 「嗯?」 她回头看向他,等待着他开口。 「车上的定位器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次,他没有把矛头指向丁思月,因为接触了这么些天,他大致也知道了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丁思月微愣,然后拢了拢衣服道:「在茶马古道驿站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有工作人员问你去向?并且让你签了一份人身安全保障书。」 高巍迅速陷入回忆,最后他点头,「是有人问过,但是那份保障书……」 「罗库不是度假景区,这一点你要知道。身在罗库有很多潜在的危险,而且因为十三年前的那场地震,前几年余震不断,山体受余震的影响时常出现滑坡,尤其是松川那一带和北山群这几年才对外开放。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看保障书上的一条,大概是对于旅客进入罗库,工作人员会放一个定位器实时监测旅客的行踪,确保旅客的安全。」 高巍努力的回忆,想起了当时签完字后,本来打算再仔细看一看,结果董煦告诉他行李拿错了,于是签完字就还给了工作人员。他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的疏忽,同时也挺愧疚的,在不了解的情况下把源头指向了丁思月。 「是我的疏忽,」他抬眸与她对视,「抱歉,之前错怪你了。」 「你之前那样想很正常,毕竟你兄弟不是怀疑我有问题吗?」 听她这么一说,高巍更加愧疚了。但是他转念一想,从回忆里扣出了细节,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勐地看向丁思月,神色冷了几分,「明明见过为什么要说没有?」 丁思月瞳孔一缩,想起了在茶马驿站的那晚。 当时因为路上出了一点问题,丁思月到驿站已经很晚了,她拉着行李箱走进门却发现前台没有人,于是她拉着行李箱走到了驿站外,在露天停车场里,一辆越野车熄了火,从车上走下来四个年轻人。 「丁小姐。」 丁思月回头只见一名工作人员微笑着看向她,「抱歉,让你久等了。我这就带你去房间。」 「好。」 第二天一早,丁思月收拾好行李戴上渔夫帽起身打开门,刚巧对面的门也被打开了,只见对面是一个长相帅气的男生,二人同时一愣,丁思月注意到男生朝她的行李箱看了一眼,然后男生侧身走出了房间,丁思月低头看了眼行李箱上的彩色绸带,随后也离开了。 丁思月在前台退房时,又遇见了那个男生,她站在他身侧听着他问前台的工作人员,「你们能联繫到去罗库的嚮导吗?」
第47页 丁思月好心的提了一句:「这个季节去罗库,恐怕没人愿意。」 她将钥匙递给前台工作人员后拉上行李箱离开了。 丁思月思绪被拉了回来,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一面之缘顶多再多说了一句话,当时也没想过后续还会相遇。 「只是一面之缘,」她顿了顿,「不过你好像很在意。」 高巍目光移向一边。自从在麦城和丁思月接触后,她的一切高巍都很在意,甚至将那微不足道的见面都被他从回忆里扣了出来。但丁思月可能不知道,高巍这些天内心的痛苦与煎熬,皆与她有关。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阿桑卓吗?」 丁思月蹙起眉头,因为这个名字实在太熟悉了,「记得。」 「他是我二妹。」 作者有话说: 高巍是真的很纠结和痛苦,不是因为丁思月。后面才会写到真正的原因。 第27章 十多年前的正月间, 天空还飘着小雪,石昭寺的僧人来到松川为镇上的孩童教授经书,并藉此机会挑选具有天资的孩童。每年只有这个时候, 镇上的孩童才会真正的放下农务拿起书本。 石昭寺里的僧人大都来自于松川,因为它是除叠溪外, 人口最多的村镇。 丁思月坐在屋内抓耳挠腮,愁着那要命的寒假作业,这时,穿着暗红色红袍的少年手拿经书跑了进来, 「阿月古, 快跟我来!」 「德昭,你干嘛啊, 我这快要开学了,还有作业没完成呢。」 「别管什么作业了,拉姆阿妈快生了!」 「啊?」 德昭没法解释只是握住丁思月的手拉着她就向外跑。在路上的时候, 她挣脱开德昭的手, 「怎么回事?」 「你忘了,我们可是打赌是男孩还是女孩,输了的要下河哦。」 「你好幼稚。」 德昭环手抱胸,「欸,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你才幼稚。」 丁思月抬脚踹了德昭一下,「你不是去上课了吗?」随后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围着他绕了一圈,「我知道了, 你逃课了, 我马上去和白玛阿妈说去。」她话音刚落便转身要跑。 「餵, 阿月古!」 德昭勐地伸手抓住她, 原意是想让她回身,但是用力太勐却小心将她带入了自己的怀里。 丁思月一怔,脸唰的一下红了。她推开德昭,用手背给小脸降温的同时上下瞅着他,「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德昭背着手晃着脑袋走到丁思月跟前,冷不丁凑近她用着贱贱地语气说道:「我想笑就笑,有本事来打我呀。」 丁思月扬手但是想到上回才因为和他抢兔子的事被爸妈打了一顿,而后她收了手,「我才不上你当。」 德昭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快走啦。」 见丁思月不为所动,于是干脆推搡着她往前。 之后二人伏在拉姆家外的墙上往里看。院里已经围了一群大人了,就在这时,从屋里传出了孩子的哭啼声。 丁思月勐地抓住德昭的手臂,「生了生了!」 德昭用手往丁思月额角一戳,「一定是个女孩。」 「是男孩,一定是,拉姆阿妈喜欢吃酸的,酸儿辣女懂不懂?」 「嘘,出来了。」 二人都竖着耳朵听着接生婆和丹渠阿伯的谈话。 接生婆将孩子放在丹渠的怀里,然后面带忧虑地说了句,「是个女婴。」 「看吧!我赢了。自己说话算数。」德昭沖丁思月一个劲的嘚瑟,「今天下午我在河边等你。」 突然德昭感觉屁股一疼,回头便见石西措手拿木棍,吓得德昭手一滑从墙上摔了下去。德昭坐在地上惊讶地看向石西措,「你怎么来了?」 石西措攥紧了木棍,语气中带着怒火,「让你去听课,你上这来干什么?知不知道被选中去石昭寺那是全家的荣光?」 德昭捂着屁股站起来,「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哥你别生气了。」 丁思月在一旁笑出了声。 「你别忘了我们的赌注。」 石西措用木棍戳向德昭,「赌什么赌,赶紧给我回去。」 德昭一边应答「好好好」一边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丁思月回到家时,古吉也已经在厨房忙活了。她偷偷摸摸地熘进自己的房间,本以为古吉不会发现自己,谁知道古吉在厨房喊了一句,「回来了?」 她脚下一顿,转而走向了厨房,她掀开帘子往里伸了个头,「阿妈,你知道拉姆阿妈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古吉和着青稞面回头看了一眼她,「你不是和德昭都已经知道了吗?」 丁思月哑然,她忘了今天古吉也在场。她为了不突显自己的尴尬于是问道:「丹渠阿伯给小宝宝取名字了吗?」 「嗯,叫阿桑卓。」 ^ 丁思月思绪被拉了回来,她看向高巍眉头紧锁,「我记起来了,但是她为什么……」 「她是被我父母收养的孩子,」高巍低头用指腹摩擦着手中光滑的鹅卵石,「十三年前,那场地震夺走她的父母也夺走了她的双腿,我父母将她带回家时,我才只有十岁,但是我们一直把她当做亲人对待,但是在她成人那一年,她还是离开了我们。」 听后,丁思月一怔,对于阿桑卓的记忆实在太少了,但她却对高巍父母的举动感到敬佩,「谢谢你们。」
第48页 高巍摇了摇头,回想起阿桑卓生前拉着他说的话,手指攥紧了石头欲倾身说什么,但最后那句话卡在喉间又咽了回去。 丁思月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高巍知道逃不过她的眼睛,于是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我妹妹她走前和我讲了许多关于松川的故事,也留了遗言给我,让我找一个叫阿月古的女生,希望我能替她好好感谢这个女生。」 丁思月长睫一颤,目光突然从高巍身上移开,心里一阵难受。原来他来到这里是另有目的,原来他对自己的好,仅仅是因为阿桑卓。 可一向注重细节的丁思月却忽略了一点,阿桑卓与她交际并不多,也谈不上感不感谢,怕是她真的动了心思和有心人的故意隐瞒。 她唿出一口气,将额前的碎发挽在了耳后,带着浅浅地笑意,「你在岩门沟就把我认出来了吧?」 「嗯。」 「为什么当时不说?」 高巍陷入了沉默。 「阿巍!我们可以走了!」董煦站在路边朝他们挥手。 丁思月垂眸,然后站起了身,平復了情绪后走到他身侧道:「走吧。」 她刚准备走,一只手勐地抓住她的手腕,她愣在了原地。 高巍抬起头看向她,冰冷地问:「丁思月,你体会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这句话再次将她捲入回忆漩涡,她抬手掰开高巍的手,「体会过,但再也不想体会了。」她话一说完便冷漠地往回走。 高巍注视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心里一直疑惑地问题有了一个答案,他咬紧咬攥着鹅卵石,随即站起身将它狠狠地砸进了水中,连带着胸中藏了许久的怒火与憋屈也一併入了水。 ^ 河边,汉斯简单的搭了一个帐篷,之后从副座上拿出了笔记本电脑,他单手托着电脑身体靠在车上,指腹在触控板上滑动。 他查看了几张在岩门沟拍摄的照片,看着那里的孩子围着他笑得灿烂,眼里有光,自己的嘴角也不禁一弯。 村民对他的热情他都感受深刻,所以他和每一户人家都拍照留念,照片里的村民们虽然身体有残缺,但是每一张照片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打开了自己的推特,然后更新了一些图片,顺带翻了翻之前的图片,发现有人询问地名,于是他回復了一句「rocu, china」。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嘿,汉斯,考虑的怎么样了?」 「罗恩,在尼埃的时候我就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会跟你们狼狈为奸了。」 电话那头的尼埃人坐在转椅上,用手抖了抖烟,「根本不需要你出面,你在担心什么?」男人将转椅转向落地窗,他看着对面的高楼道,「最近两方局势紧张,上面还想用老办法去压制。你要是愿意回来,价钱一切都好商量。」 「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回来。」 这时,电话那头的男人捂住了听筒,侧身听着下属说了一句话,然后他将烟杵灭在菸灰缸中,重新接起了电话。 「也不知道中国有什么值得你留在那,既然你不愿意回来,那就不打扰你了。」男人嘴角一弯,「希望你不要到时候后悔了。」 挂掉电话后,汉斯却释然了许多,他这些年在中国已经学会了如何坚定自己态度,如何不忘初心,如何替自己犯过的错去赎罪。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作者有话说: 最近升职了,系里的团委工作都要我负责,所以这几天特别忙,这章都是我凌晨写出来的/哭泣字数短了点,先将就一下,我后面修文会再修的 第28章 微凉的风拂过松川的草地, 一条明显的裂痕出现在草地上,一群牛羊沿着裂痕一路走一路食着地上的草。远处一座雪山夹在两山之间,雪顶划破上空的云层, 狂风一场,厚重的云层散去, 唯有雪顶的云像一面旗帜随风飘动。 吴天林穿着便服提着一些水果,沿着裂痕一路向前,在他的脚边摇曳着许多只在盛秋才可见的蓝色小花。 他跳过小溪流,选择停住脚, 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建在山坡上的小木屋。木屋的旁边特地搭了一个尖顶帐篷, 帐篷上系满了写有经文的彩色绸缎,两匹老马正低头在帐篷外吃草。 吴天林继续沿着小道往前走, 快要走到顶时,在帐篷外的老马突然打了个喷嚏,他看了眼那两匹马, 随后抬手敲响了木屋的门。 敲了几次都没有人应声, 于是他后退几步绕到了小木屋后面。这时,天空中传来了一声鹰啸,而不远处出现了一名老人的身影。 「古吉前辈!」吴天林朝老人挥了挥手。 古吉的眼神不如从前了,但是还是依稀能辨别出那是吴天林,毕竟这年轻人时不时就上她这来。 吴天林注视着古吉缓缓走到自己跟前,记忆里的古吉便是拿着一本登记本和一支原子笔从森林里走出来,林子深处是她毕生的坚守。 「古吉前辈,我给你带了新鲜水果来。」 原本在天空之中翱翔的鹰, 扑扇着翅膀落在了古吉的肩头, 随后用喙理了理翅膀下的羽毛。 古吉笑着伸手接过吴天林的水果, 「每次都麻烦你跑来跑去。」 吴天林挠了挠后脑勺, 「不麻烦,您在这里都守了这么些年,我们这些晚辈都很佩服您。」
第49页 古吉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提着厚重的裙子往前走,「今天就留下吃饭吧。」 「可以吗?太麻烦您了。」 「就一顿饭,不麻烦。」 「好。」 吴天林跟着古吉走进了他一直很好奇的小木屋,屋内设施齐全却也简陋,睡的房间与厨房连在一起,在中间还放置着一个方桌。 「随便看。我先去餵邦托吃点东西。」 吴天林愣了一会,才明白她说的邦托是那只苍鹰。他很少见过把鹰当宠物养的。吴天林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桌上地上有很多灰尘,唯独窗边放的相框却十分的崭新。 他走过去拿起那个四人相框,他识出来照片里左边第一个是年轻时候的古吉,而她身旁牵着一个小女孩,女孩又同时牵着身旁的女人,女人身旁还站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 他心想,那个小女孩应该就是古吉的女儿了。但是另外两个人穿着冲锋衣一副城里人的打扮,他实在是不认识。 「我这里只有糌粑和一些牛奶。」 听后吴天林放下相框赶紧回復道:「没事,我将就吃。」他说完便坐回长凳上,眼见着古吉将吃的端上桌。 吴天林先是喝了一口牛奶,然后抬头看向戴着老花眼镜的古吉,此刻她正坐在对面核对登记本上的数据。 他每次见到古吉都会想到自己过世的奶奶。 古吉起身从箱子里抱出一摞本子,后又按照时间顺序翻找出其中一本登记本。一本登记本也就是一个月的仪器数据,古吉抱出来的本子也只是冰山一角 吴天林不愿意打扰古吉工作于是迅速地解决完糌粑和牛奶,收拾好餐盘正准备起身走,却被古吉叫住了。 「怎么不多坐一会儿?」古吉关上箱子,摘下了老花眼镜。 「我见您忙就不打算打扰你。」 古吉笑着坐在他对面,「现在忙完了,我忙起来就把你忘了。」 吴天林摇了摇头,「没事。」他的目光无意间又看向了那窗边的相框,「古吉前辈,那是您和您女儿吧。」 古吉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很早之前的照片了。」 「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另外两个人是……」 她皱起眉头,脑海中空白一片,「我也不记得了。」 这时,吴天林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见是局里打来的电话便知道有正事,于是直起身说道:「警局来了事,我就先走了,我下次来看您。」 古吉点头应答后,待吴天林一走,她从一旁带锁的柜子里拿出了五个铁皮盒,每个盒子里装了不同的物件。 她记不清自己从哪里带回来这些盒子,细数有十来个,但是对盒子里的物件却十分的熟悉,尤其是那枚刻有「丁」的铜钱。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手缓缓撑在门框上。耳边突然传来孩子们的打闹声,她回头那刻周遭事物都发生了变化。 「古吉阿妈,阿月古又欺负我啦!」 她见男孩护着头,从她身前跑过,身后还跟着手拿扫帚的女孩。 女孩喘着气喊道:「把石西和曲朗给我的糖还来,听到没!」 「没听到没听到,」男孩捂着耳朵耍赖皮,随即大喊:「阿妈救命呀!」 她看着二人跑远,正打算后退时,眼前又出现了几个人。 一名中年女人牵着一名女孩的手,「阿月要开学了,我让她肖叔接她回去了。」 她望向中年女人对面的妇人,只见妇人弯腰抱住了女孩,说了一些话。 而女孩直起身替妇人抹去了眼泪,「阿妈,我暑假就回来看你。」 「好。」妇人又伸手拉住了女孩,「能留给阿妈一样你的东西吗?」 「阿妈想要什么?」 「都可以。」 女孩从手腕上取下铜钱手串递给了妇人,「我从小就带着,今天就交给阿妈了。」 妇人将手串紧紧攥在手里,注视着女孩越走越远。 古吉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场景,一名妇人跋山涉水来到井苍山的一棵树下。妇人用手扒拉开地上的石头,然后用铁铲挖了一坑,将手里的铁皮盒放进了坑中。 只见妇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举在额前,听着妇人说道:「这是我女儿的贴身物,往后若我女儿路经此地,但请山神不要为难她,请保佑她长岁无忧。」她话音刚落便磕了三次头。 ^ 后座上原本因为才睡醒的原因还有些迷煳,但是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她立马清醒过来。 她坐起身看向窗外,只见当下身在山顶公路,山下则是一条大江绕山而流,蜿蜒曲折奔赴远方,夕阳的倒影落在江面像是从水中生出了第二个太阳。 「这条河居然拐了九个弯,好神奇。」董心遥擦亮了眼睛又一次的数了数,最后拿出自己的相机对着不远处的津鲁江摁下了快门键。但是由于没有对焦上,照片略显模煳。 「思月姐,我们可以在这停一下吗?」 丁思月听后踩了一脚剎车,「都下去拍几张吧。」 「谢谢思月姐!」董心遥兴沖沖地跑了下去。 所有人都下去透气了,唯独只有丁思月坐在驾驶上。 高巍站在路边往嘴里灌了几口水,回头看向丁思月,却发现她伏在方向盘上休息。 他将瓶盖扭紧,又从吴钊那拿了瓶未开盖的矿泉水,随即迎着风走到驾驶室门前。
第50页 「之后的路我来开吧。」 丁思月或许真的累了只是「嗯」了一声,直起身都没有看高巍一眼,打开门就走下了车。 高巍递给她一瓶水,「喝点吧。」 「不用了。」 丁思月打开了后座的门坐了进去,全程她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高巍的心被割了一刀似的疼,他紧紧地攥住瓶身。 这一路走去后,二人便再也不会有交集,那些萌生出的念头也十分的容易断掉。高巍松开了瓶身,竟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之后下了山,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一行人在林间生了一堆火,高巍抱着树枝从吴钊身后走来,与之相对的丁思月见此站起身,「你们聊,我去转转。」 高巍坐在吴钊身边,淡定地将树枝折断丢了进去。 「你们这是怎么了?」吴钊从早上就察觉到了二人的不对劲。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二妹的遗言吗?」 吴钊一怔,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是什么?」 高巍凑到吴钊耳边留下了一句话。 听后,吴钊震惊地看向他,「这……怎么会这样?」 高巍垂下眸,拿起了一旁的水喝的时候,眉头紧锁,大口吞咽犹如咽酒一般疯狂。 吴钊见他很久没有这般纠结难受过了,最近一次还是阿桑卓走的时候。 「哥,你要知道你和她是没有可能的。你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次旅行一过,你们就不会再有什么联繫了。」 「我知道。」他放下水瓶,用手背抹去嘴角的水痕,「我已经打算告诉她了。」 「你真的想好了?」 「嗯,算是解决掉我心中那根刺。」 第29章 丁思月仰头看月背着手走进了一片树林里, 夜里时有微风,她走到一块石头前坐下,然后从包里拿出那串狼牙项鍊。 「丁思月。」 听后她收回了那串狼牙, 微微侧头注视着身后的人走到自己身前,在这期间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甚至欲起身往回走。 见此,高巍拽住她的手腕,眉头一蹙,「我有话对你说。」 「我们有什么话说?」丁思月浅笑着回头看他, 似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一边伸手去掰他的手一边开口,「你别忘了,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高巍冷不丁一笑,他攥着丁思月的手十分的紧不容她动弹,他垂眸神情认真,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丁思月抬眸与他直视。 「我喜欢你。」 这次却换丁思月冷笑了声, 之后她低头看着被攥红的手腕咬字清晰:「放手。」 「不放。」 「我不喜欢你,」丁思月低头攥紧了另一只手里的狼牙项鍊,「我有喜欢的人。」 「我知道。」他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给足了丁思月,他才补充了一句,「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丁思月长睫一颤,勐地抬头看向高巍,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丁思月, 你不会知道, 」他一步一步逼近她, 「当我知道你是我二妹口中的阿月古时, 我心里的痛苦。」 在岩门沟的那些日夜,他想着法子躲着她,但又无时无刻不被她吸引,这样让他久久的不能入眠,只能坐在院子里抽着一根又一根的烟,而在丁思月的眼中却成了他欲情故纵的手段。 夜晚之下无法看出他的表情,但是他低沉颤抖的声音让她心中莫名的一阵难受。 她只能以沉默代替回答。 「因为,我在得知你就是阿月古之前便已经喜欢上你了,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我死去的妹妹,更没办法去独自处理这段感情。」 丁思月听的有些迷煳,她脑子的思绪越来越乱,「你到底想说……」 「地震那年你回城里前问过德昭一个问题,他的答案是喜欢。」 听后,丁思月整个人一怔,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眶红润地看向高巍,「你为什么会知道?」 高巍低头一笑,而后抬起头看向她,「我妹妹死前留了遗言给我,她说让我帮她找一个叫阿月古的女孩,并告诉她德昭死前留给她的答案是『喜欢』。」 「那天我并没有和你说实话,因为我还在纠结和痛苦,但现在我觉得有必要把实情告诉你。」 丁思月想起十三年前向德昭留下的那句「德昭,你认真回答我,你喜欢我吗?」而德昭却什么也没有留下,她本以为这份年少的喜欢会有始无终,结果却是刚刚发芽便死在了废墟之中。 丁思月吸了一口气,渐渐平復了情绪,她问:「你既然说出来了,那便想好了?」 「对。」 听后,丁思月先是一阵难受而后却对这年轻人释然了。 「丁思月,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 她一愣,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高巍伸手牵起她的手,眸里认真且坚定,「我想照顾你。」 丁思月无措地抽手,「我喜欢德昭,你不是不知道。」 「那又怎样?」高巍垂眸嘴角微弯,「我有信心让你喜欢上我。」 丁思月突然在这段关系里从主导转变为被动方,这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第51页 「不是突然,是我蓄谋太久了。」 丁思月与他对视,这倒让她越发看不懂眼前这个年轻人。本以为是一个话不多的年轻人,没想到藏得那么深。 其实不了解高巍的人会以为他仅仅内向又心思太重,但似乎都错了,在爱情面前他绝不会是轻易放弃的人。 丁思月转身背对着他,脑中一片混乱,「你的想法我会好好考虑的。」 「啪嗒!啪嗒!」 这时,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还在原地茫然的丁思月手腕被身后的人握住,然后被这股力往前带。丁思月先是垂眸看着被攥住的手腕,再一抬眸望向高巍清瘦的背影,此刻的大雨很快淋湿了他的白衬衫。 高巍回头见丁思月还在发神,于是沖她喊道:「下雨了,快回去了。」 她长睫微颤,回过神来与高巍一同跑回营地。 ^ 「曲朗哥,你在找什么呢?」 曲朗直起身看向门口站着着的男人,笑道:「找今早收的报纸。」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行,今早的报纸我记得放在那边的角落里,你去那边找找。」 「好。」 待人一走,曲朗将身前的报纸放回原处,随后走到角落打开纸箱子拿起最上端的报纸看了看日期。在确定是今日的日期后,他拉过身旁的椅子,打开了桌上的檯灯,借着微弱的光看了起来。 但是当他看到第二页时却愣住了,他直起身子弓腰凑近报纸,随即拿起电话给丁思月打了过去。 「阿月古,你看见新闻没?外媒又在拿十三年前的地震说事。」 「还没看,都说了什么?」 「你还是自己看吧,外交部召开会议时已经狠狠地骂了外媒的这些行为。」曲朗气愤地将报纸合上,「不知道这些外媒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长的。唉,当初绪龙山原本是8.0级的特大地震,为了不启动国际救援,对外宣称的是7.9级,但尽管这样了依然有些个别不安好心的人偷跑进来,我都不知道这些记者看见这么多丧生的人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丁思月坐在帐篷里擦拭完头髮,将毛巾放在一旁,「之前肖叔和我说了一件事情,那名叫康纳的记者回来了。」 「他还敢回来?如果不是他写的那些文章,大家也不会被虚假蒙蔽了双眼,你爸妈本应该功名一世的……」 「别说了。」丁思月狠狠地攥紧了手。 曲朗恍然发现自己戳到了她的痛楚,于是平復了情绪,「对不起。」 帐篷外的雨已经停了,她站起身走了出去,独自来到了路边,「我一直都在等那个人出现,最终还是让我等到了。」 「你想怎么做?」 「我想要让他把当年真相说出来。」她顿了顿又道,「我一直关注着他的推特帐号,前几天终于有了动静。我打算让我在尼埃的朋友去找这位记者谈谈。」 「他现在还在尼埃?」 「嗯。」 「行吧,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都会帮你。」 丁思月应答了一声,之后挂了电话。她望着头顶被厚重的云层遮盖住的月亮嘆了一口气。 「思月姐!」董心遥小喘着气跑到她身前,「阿巍哥他发烧了。」 丁思月立马将手机放进包里朝帐篷里走去,「我去看看。」 她刚进帐篷便看见吴钊和董煦守在他身边。 丁思月坐在高巍身边看向吴钊:「现在怎么样了?」 「高烧38.9。」 「吃药了吗?」 董煦焦急地补充道:「这傢伙把药都给吐了。」 丁思月伸手用手背贴在高巍的脸颊上,滚烫地触感让她收了手,「我先去拿湿毛巾给他降温。」 她刚准备起身,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她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的高巍半睁着眼睛。 他微张嘴:「你,留下。」 吴钊和董煦面面相觑,最后二人起身,二人要走时吴钊拍了拍丁思月的肩膀,「我去拿湿毛巾。」 「嗯。」 所有人走后,帐篷里只留下了丁思月和高巍。 她担忧地问:「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 高巍一听,摇了摇头,「太困了。」 丁思月看着他这样竟一时想笑,她推了推高巍:「你不是说要照顾我吗?怎么反倒让我照顾起你了?」 丁思月察觉到牵她的手力道又大了一些,之后便见他微微的扬起嘴角说:「幸苦你了。」他缓缓闭起眼睛,「阿月,我真的好睏,让我睡会吧。」 丁思月一怔,神经突然紧绷,她耳边再次想起那声「阿月」,长这么大还没人这样叫她。 她回神时,高巍已经睡着了,她瞧着高巍的睡颜,嘴角不禁一弯。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不想这么久才更新,但是真的太忙了 第30章 天快亮的时候, 丁思月又去河边接了一盆水,然后路经一处帐篷时抬手掀开往里看了看,董家兄妹和吴钊已经累得睡着了, 她轻轻地放下帘子走回到原来的帐篷里。 此刻的高巍还没醒来,她坐在他身边伸手取下他额头上的洗脸巾放入冷水中, 之后将水拧干放回到他的额头上,藉此机会,她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在感受到温度正常后收了手。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目光又落回高巍的脸上, 长睫随着唿吸在轻盈的颤动,她这才注意到他左眼皮与睫毛之间有一颗小痣, 于是好奇地俯下身,而在这时,他的睫毛颤抖的厉害, 最后长睫一抬, 露出一双清澈迷煳的睡眼。
第52页 丁思月对上他的眼,心脏突然一颤。 她下意识的直起身,高巍清醒过来,勐地坐起身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吻了上去,在相持一秒后,高巍松开了手。 他喉结滚动,抬眸注视着丁思月的表情。 丁思月的脸颊泛起了红一直延伸到耳根,她眼神慌乱, 打算逃出帐篷时, 高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一脸平静, 「我是不是还没吃药?」 她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的年轻人是怎么做到如此淡定的,就像刚才的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嗯。」丁思月补充了一句,「你昨天晚上把药都吐了,但好在烧退了。」 「你昨晚守了我一夜?」 「前夜是大家轮流守,后夜是我。」 高巍取下额头的毛巾用力攥住,随后他抬眸看向她,「后夜辛苦你了。明明说好我来照顾你的,结果反倒让你来照顾我了。」 丁思月垂眸不愿直视他,「没事,你也帮了我不少忙。」 她说完便准备拿起水盆,但一只修长的手替她拿住了盆边沿,「你去休息吧,我来。」 「好。」 当高巍倾身准备拿起水盆起身时,他的头微偏,目光盯着她发红的耳朵轻笑道:「你耳朵红了。」他话一说完,站起身走了出去。 丁思月急忙摸住自己的耳朵,转头看向已经走远的高巍顿时睡意全无,她想起车上的电脑估算了一下时间她起身走了出去。帐篷外起了风,她踩着绒密的草地回头看了眼站在溪边的高巍,脑海里再次涌现出那个吻,当即便蹙眉转头继续往前走。 她打开副驾的车门取出电脑,然后抱着电脑靠在车门上,打开了监测网继续完成昨天没完成的数据分析,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了几次,却入了神再次陷进那个吻的回忆之中,手指不由扣紧了电脑外壳。 「在忙?」 丁思月回神,寻着声转身看向站在驾驶室前单手搭在车顶的高巍。 「嗯。」丁思月垂眸看了眼电脑。 「行吧,我不打扰你了,我开车去附近看看。」 「好。」 高巍坐进驾驶室,丁思月正准备继续干活时电脑黑屏了,她摁了下开机键却显示的是电量不足。她只好合上电脑弓腰钻进副驾驶将电脑放了回去。 高巍注视着她的动作,大致也猜到了电脑没电了,于是淡淡地开口道:「要一起吗?」 丁思月手一顿,她抬头看向高巍,只见他补充一句:「快日出了。一起去看看吧,不会耽搁你很长时间。」 丁思月犹豫片刻点头,「好。」 越野车碾压过嫩草,小心翼翼地从小溪上开过。 「之前我用无人机发现了前面有一处白沙湖,再配上日出应该会非常美。」 丁思月用手撑着额角,「你很喜欢看日出?」 「嗯,喜欢看不同地方的日出,喜欢太阳的朝气。」 人的一生会遇见无数次的日出日落,尽可能的学着奔跑拥抱每一次的日出,挥手目送着每次的日落,期待明天一切的未知苦难与挑战。 丁思月看着远处逐渐变红的山顶,「我以前也很喜欢看日出。」 听后,高巍别过头看了眼丁思月,随即转回视线,之后陷入了沉默中。 大概过了几分钟,车停在白沙上,车前是一片浅蓝色的湖水,湖水很浅,清澈透亮的如同一面镜子,大部分的白沙都浮出了湖面。 高巍下了车与丁思月在车前汇合。 丁思月站在原地被眼前的景略微的怔住了。 高巍先步入了浅水滩,侧身朝着身后偏了偏头,「湖中心有个裸露的浅滩,跟我来。」 丁思月先是一愣,而后跟着他往前走。她曾经走过罗库大小山间,却还没来过这里,这里简直就像是遗落在罗库的第二个仙境。 近处二人穿梭在层层薄雾之中,鞋子踩在乳白色的浅滩上,激起脚边阵阵涟漪,细密的水波则向平静的湖中心散去,远处是她熟知冈翁山,此山备受朝阳的喜爱所以常年青绿,在山脚还有一个监测地震波的基站,这个基站还是她提议建设的,没想到投入了这么多年了。 冈翁山的山顶已经见红,她走出薄雾瞧着身前仰面站在湖中心的高巍。他戴着白色鸭舌帽,穿着黑色的立领夹克,身形修长挺.立,站在此处不由地觉得养眼。 这时,他操控手中的无人机起飞,丁思月的目光跟随着无人机飞向了空中然后注视着无人机去向远处的冈翁山。 「太阳出来了。」丁思月说道。 果然一束强光刺破云层照在冈翁的山顶上,山顶万物沉浸在金灿灿的光中,在那一刻,浑身血液像是在沸腾翻滚,阳光最终普照从山那边扫了过来,高巍看准机会张开手臂拥抱住了那些光。 丁思月在他身后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她被眼前的年轻人激起了许多感触,那些过去已经再也提不起兴趣的事,在此刻被这个年轻人重新点燃了火苗。 她能看见高巍浑身都是光,突然之间读懂了他。这个年轻人的热爱是内敛且坚定的,危难前也可以大步地朝着这份热爱走去。 同样,丁思月可以做到在危难前勇敢往前,但是是奔向热爱吗?好像并不是。 她外表看着像是坚强独立看淡一切,但其实骨子里是悲观的。自从她所爱的人们死后,她一直在拿「我会替你们好好活下去」这句话麻痹自己,却忘了内心的城墙早已崩塌。
第53页 这句话,本应该是作为希望而活,却渐渐成了束缚她自己的枷锁。如今她的躯壳加注了无数灵魂的寄託,能感受到身体越来越重。 「你怎么了?」 「想回去了。」 丁思月回过神来,一句话都没有说便打算转身离开,而高巍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往前。 「你心里藏了太多事,」高巍蹙眉眼神里带着心疼轻声开口,「它们会把你压垮的。」 丁思月听后一怔,她深吸一口气,笑道:「是吗?那你是来拯救我的吗?」 「是。」 她冷笑一声,从他身边走过。 高巍攥紧拳头微微仰面唿出一口热气,随即勐地转身喊道:「丁思月。」 她顿住脚,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只希望,我喜欢的人她能开心,这有错吗?」 丁思月转身看着他,「可是你喜欢错了人。」 「为什么这么说?」 「我是有任务在身的,我选择这份工作开始,就没在想过感情。」 「真的没想过吗?」 丁思月有些激动地微喘着气,「高巍,你知不知道我身上背着的是他们的希望,是他们所有人的!」 她喘气补充道:「我这一生的时间註定会投入到研究地震的工作里,根本不会再投入精力在感情中。」她抬眸直视他,「所以,我们到此为止吧,都别在往前了。」 「可我不想放手。」 「你要明白,这次短暂的相遇之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嗯。」 「你……」 丁思月被高巍气的不轻,而他却踩着湖水朝她走来。 「你每说一遍,我就听一遍。不要有任何负担,你守护他们,我守护你。」 丁思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难以置信地与高巍对视,「你为什么会这么执着?」 高巍咬字清晰:「因为你值得。」 这不由勾起了高巍曾经的一段回忆。 阿桑卓生前总是爱和高巍聊以前在松川的生活,讲松川的那一群牛羊,那一片花海以及那一群孩子。 那一群孩子里阿桑卓最爱讲其中的一个主人公——阿月古。虽然是外乡人却是活泼好动,天真可爱,深受全镇人喜爱。 阿桑卓将头靠在高巍的腿上,看着房间的天花板说道:「哥哥,阿月古阿姐在我们镇上太出名了。你不知道她骑马射箭的时候有多帅,还有还有,她还养了一只鹰!可惜那时候我出生晚,年龄太小不能跟着她到处去玩。」 高巍笑了笑:「听你说了这么多关于她的故事,我挺想见见这个女生。」 「阿月古阿姐真的很优秀,可惜阿姐她自从地震那年回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高巍蹙眉:「她的日子应该不好过。」 那一刻他除了对这个姑娘满怀期待与兴趣,还十分心疼她之后的遭遇处境。 阿桑卓脑中灵光乍现,「哥哥,要不你把阿月古阿姐去过来给我当阿嫂吧?」随后她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德昭哥怎么办呢。」 高巍蹙眉:「怎么了?」 「没事了,哥哥我想睡觉了。」 「好。」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个故事也有很多副线,比如肖教授那边,以及记者那边,是要涉及到政治和法律层面的东西,我就不写了,我也不是政治和法律专业户就一笔带过。 地名与故事虚构,但是立意却是真实的,致那些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守护所爱的人们。 第31章 虽然对于丁思月来说这是一次不太愉快的谈心, 但是却让二人对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在返程的途中,丁思月坐在副驾看着窗外。 「后面的路都由我来开吧。」她打开车窗,干燥阴冷的风吹了进来, 「马上要进入南迦林海了。」 「我记得地图上,121国道是在南迦这段消失, 然后又在松川出现。」 「嗯,因为南迦地势险峻,暂时还不敢动工,只有一条很早之前石昭僧人带领松川人修的一条山路, 」她补充又道:「以前的松川人们要想去石昭寺朝圣便只能背着粮食三步一拜走进南迦林海, 但是大多数人会丧命在林海,所以南迦被当地人称为吃人林。」 「好。」 回到营地的时候, 高巍刚停稳车董家兄妹便跑了过来。 「阿巍,你烧退了?」 高巍点头从驾驶室里下来,董心遥则从车头绕到副驾驶旁, 然后看着丁思月拿着无人机从副驾驶走下来。 「思月姐, 你们去哪玩了?」 丁思月拿着手里的无人机在她面前晃了晃,「去附近的湖看了一场日出。」 「我要看看。」 丁思月轻笑着将无人机拿给了董心遥,随即转身走到了驾驶室里。 吴钊将帐篷装好,见高巍一个人蹲在地上忙活,于是拿着手里的帐篷走到了他身边,边说边朝着丁思月那看了一眼,「你们这是结束的意思?」 高巍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没有作答继续收拾东西。 「哥, 如果是为了二姐, 那么这段关系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 」高巍站起身, 拍了拍手上的灰,「但我想要守护她,这一次是我的意愿,和二妹没有任何关系。」 吴钊抬头看着高巍,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原来那些跟阿月古有关的故事你早已经记在了心里。」
第54页 的确,从阿桑卓口中说出的那些故事,尤其是与阿月古有关的,他都记在了脑海之中,同时被阿桑卓口中的女孩深深地吸引着。那时候,只要他一想到这个女孩,脑海里便会浮现出一位红衣少女骑着骏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奔驰。那一刻,心中的狂野被点燃,他太想去见见这个少女了。 如今的丁思月再也不是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女了,如今的高巍也不再是期望与她相见,而是想要去用微薄的力量守护她。 吴钊笑着点了点头也跟着站起身,「哥,你和二姐把我瞒的好深。」他低头轻笑,「小时候我便感觉到,你和二姐有什么话便从来不对我说,但是我也能感觉到你们对我的关心。」他抬起头蹙起眉,「可是我一直很想真正的融入你们啊。但你们从来不给我机会,不过也没有关系了,现在的我也并不需要了。」 高巍听后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听吴钊说出心里积攒已久的话,也难怪这些年吴钊与他越来越生疏。 「小钊,对不起,我……」 「哥,我和你跑遍了大半个中国,最喜欢的还是这一次,它让我把这些年藏在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他释然一笑,仰面环顾四周的大山,「这里好像真有什么魔力,能给故事画上一个句号。」 他回头看向高巍,「哥,你信吗,在这里,你和阿月古的故事也会有一个句号。」 高巍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另一边,丁思月坐在驾驶室里用手机翻出了旧相册,她伸手去触摸照片上的中年女人。 「阿妈,我马上就要回来了,再等等我。」 她抬头看向南迦林海深处的石昭寺,她还要去那帮古吉带一样东西。 ^ 汉斯连夜赶路终于来到了南迦林海入口,他先是将车停在入口处,随后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阴冷的风吹乱了他头顶的金髮,他拉紧棉衣,单手放在腰上注视着眼前的道路。 只见眼前是一条仅仅容纳得下一辆车的泥路,在路的一旁立着一块碑,上面刻着复杂的文字。 泥路两侧是茂密的树林,泥路上方被偌大的树冠覆盖,一丝阳光都无法渗透,仿佛置身于洞穴之中。 这时,起风了。 风捲起了地上的枝叶从汉斯的脚边掠过,然后撞上石碑飘进了泥路之中。 他拿出手机打开导航,又拿出地图铺在引擎盖上。结果他发现手机导航上根本没有这条路的存在,但好在地图上能看见这条路。 他将地图上的褶皱抚平,用手指顺着地图上的路线勾勒出路的走向,并将这条路映入脑海之中。 他拿起后座的单反,随后走到车前半蹲着对着眼前的道路拍了一张,之后攥住地图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他挂好挡将车开了进去。 初入还能借着身后的光看清眼前的路,越往里走便只能靠远光灯前行。 他将身子往前倾,仰头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头顶的树冠,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树——道路一侧的树冠的枝叶缠绕在另一侧的树冠上,从他的角度看去像一座拱形桥。 突然车子碾过一个东西颠簸了一下,汉斯勐地踩下剎车。 他打开车门走下车来到后车轮,他戴上别在领口的眼镜蹲下身,手颤抖着从轮胎下拿起一块氧化了很久的骨头,他站起身看向四周,发现白骨遍地,只不过泥土将白骨的大部分给掩盖住了。 他走到车前,借着远光灯看见前方拐角处立有一块碑,他走过去蹲下,还未注意到文字先被碑旁的半块头骨给吓得后退一步。 因为时间太久的原因,他分辨不出这是动物的骨头还是人骨,再一抬头是望不到边的黑暗,一时间他感受到的是这里的死寂,阴暗的让人感到压抑。 这时,从林海深处传来一声钟鸣。 汉斯瞳孔一缩,忽而转身往前走了几步。 又一声钟鸣声响起。 汉斯忽然笑了笑,这个地方总是藏着惊喜。没想到,在这样一片死寂中还有一处神迹。 钟鸣响了三声后停止了。 这钟鸣像是给身在黑暗中的人指明了方向。 汉斯兴奋不已,立即返回车中重新启动了车,寻着记忆里的钟声,朝着那个方向驶去。 山顶的钟塔上,一名穿着红袍头戴黄帽的僧人松开了钟椎,然后在两只黄狗的陪同下沿着山间小路往半山腰走去,期间一边吟诵着经文,一边趟过蜿蜒的小溪流,穿过黑暗无光的密林,紧接着顺着密林向下便能看见隐藏在深处金色的屋顶。 这一路上能听到僧人细碎的吟诵声,和两只黄狗嬉戏玩耍的吠声。 僧人走出密林推开眼前的小木门走了进去,在门被关上那刻,山里重归寂静。 僧人绕过红色的墙面,步入长廊,他抬手转动墙上的每一个转经筒,随后走上百阶石梯。 这时,从石梯上走下来一个头髮花白的老僧。 这名年轻的僧人提着红袍急忙上前用依山语道:「您准备去哪?」 老僧活动筋骨笑道:「迎客去。」 老僧说完便往下走,年轻的僧人只好调头跟上老僧,「您说的是阿月古吗?」 老僧话锋一转,「山上的桃树结果了吗?」 「接了接了,但是个头不大。」 「是个好果便行了。」老僧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第55页 「您又在说什么呢?」 「明日你就去山上摘几颗桃子来,取核做成串。」 「我吗?诶,您等等我。」 年轻的僧人加快脚步跟上老僧,「弟子愚钝,往年的手捻串都是您在弄,这次……」 老僧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扎布,你来这里多久了?」 「二十年了。」 「那你从何而来?」 「您从未与我提过。」 「那你这些年可有想过?」 他顿了顿道:「离一切相诸,即名诸佛。」 老僧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边走下石阶边念叨:「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而不住相,即是离相……」 ———————————— 作者有话说: 文中「离一切相诸,即名诸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而不住相,即是离相……」摘自《金刚经》第十四品 第32章 汉斯用手扒拉开眼前的荒草, 然后杵着木棍往山上走,他抬手将帽子向上推了推,只见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密林。 他取下帽子停下脚歇息的同时左右望了望, 车已经开了快一天了,不仅未找到那个钟声响起的寺庙, 甚至有种仍在原地踏步的感觉。他想要到山顶去一探究竟,于是带着登山包徒步爬上了山,但谁知,这山像是爬不到尽头。 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入山中, 机械罗盘的指针始终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 汉斯猜想应该是磁场干扰, 但是是什么让磁场能量这么强却不得而知。 他休息了一会儿,重新背上包戴上帽子, 然后继续杵着拐杖往前走,走了有几步后发现地上出现了一具人骨,他心中一惊, 小心翼翼地扒拉开人骨一侧的荒草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时, 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着那具人骨,他发现人骨的是以匍匐的姿势在地上,并且手臂指向前方。 他顺着人骨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即他加快了脚步在不远处又发现了一具人骨,这两具人骨同样呈现匍匐的姿势,虽然无法分辨这两具人骨谁先死亡,但感觉上都有些年头了,而且覆盖在人骨上方的泥土里还长出了一些杂草和小花。 他们这是要去哪? 汉斯发出了疑问。很快他细想了一番, 该不会他们也是要去那座寺庙吧? 他回忆起自从进入南迦以来, 给他最大的冲击便是遇到了数不清的尸骨, 将整个林海推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如若不是那三声钟声引路,他甚至都会以为自己有去无回。 他重新调整双肩包的长度,这次他不再尝试着用罗盘找寻方向,而是决定杵着拐杖顺着这两具人骨所指的方向前行。 他顺着人骨继续往前走,眼前出现了一处热气腾腾的小瀑布,为了能到对面去,只有赤脚穿过去。 他踩上布满青苔的石头,小心翼翼地脱下鞋子挽起裤脚随后双脚放进了水中,下一秒他勐地抬起脚,他五官皱在一起,估摸着这水已经接近烧开了的水。 他看向瀑布对面的小路,并不打算铤而走险,他私下张望着,发现是可以从沿着瀑布一侧的石头翻过这个瀑布的。 于是他从登山包里拿出了登山鞋和绳子,在快速换上和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开始向上攀登。 起初这些石块是有倾斜度的,但到后面逐渐变成了直角,攀登变得费力起来。 汉斯的脸颊通红,他咬紧牙关,眼见着要到顶了,他嘶喊一声伸出紧握绳子的手,迅速扣紧顶端的石头,随即他又一声嘶喊,两只手臂用力,便将他自身推上了石头。 他摊在石头上大口喘气,刚翻身又是一具人骨出现在眼前,他倏地往后退,一些碎石滚落下石头。 他平復了一下情绪,取下帽子抹去头顶的汗水,紧接着他站起身继续往前走。此刻天已经暗淡下来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山顶往下走,这时脚下一软,整个人顺势而下,他只觉得整个人翻滚起来,脑袋似球一样被左右拍打。 恍惚中他伸手抓住了一旁的石头这才使他停了下来。此时的他浑身上下剧痛无比,他虚弱地沉吟着,眼皮沉重的越来越厉害。忽然一声厚重的钟鸣在空寂的山谷中敲响了。 汉斯勐然惊醒,他捂着额角坐了起来,寻着声音的来源站起身,第二声钟鸣再次响起,他欣喜地瘸着一条腿往前跑,在穿过一片竹林后他停住了脚。 眼前是一片碧绿的河水,对岸的半山腰上是一座寺庙。寺庙的主体被严密的树冠所遮盖,只留下在夜晚中闪耀着的金顶。 此刻第三声钟鸣又一次响起,汉斯激动地拿出相机拍下了这个深藏在山谷里的神迹。 他左右望了望,发现在左侧的山腰上有一座悬空的吊桥直通对岸的寺庙,于是他顾不得身上的伤,急匆匆地便朝桥那跑去。 天还未彻底暗淡,在汉斯踏上吊桥时,整个桥身晃动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抓紧绳子,目光向下,河水正极力地沖刷着岸边的石头。 他望着对岸隐于山林里的庙宇,然后借着绳子的力缓步前行。眼看就要走到桥的尽头时,昏暗之中,有人端着一盏煤油灯站在桥口。 「施主要找谁?」小喇嘛说着一口不怎么流利的普通话。 汉斯取下帽子,朝小喇嘛身后看了看,「我想问一下,这是什么寺?」 「石昭寺。」
第56页 汉斯将帽子摺叠放进自己的口袋中,只觉得口干舌燥,「小兄弟,可以给我一点水喝吗?」 小喇嘛迟疑片刻却察觉身后大门被打开,二人同时朝门那看去。 只见戴着一顶黄帽身穿暗红长袍的年轻男人从里走了出来。 小喇嘛朝年轻男人举了一躬,「扎布上师。」 汉斯见状也学着小喇嘛朝扎布弯了弯腰。扎布双手合十微微朝汉斯弯腰,随后侧身单手指向身后,「茶水已经为施主备好了,请。」 汉斯没料想到这个喇嘛竟然知道他会来此,于是说了一声「谢谢」便跟着扎布走进了寺庙之中。 初入寺庙中便能闻到淡淡地香火味儿,汉斯跟着扎布跨过门槛,但是他却在这一刻停下了脚,因为他举头便看见千阶梯上的佛像,佛身隐于木楼之中,黝黑的双目悯见众生。 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文化背景差异带给他巨大的震撼。 他刚拿出单反,扎布立即制止,「佛门圣地,不能拍照的。」 「抱歉。我不太懂这里的规矩,但是我现在明白了。」 汉斯收起单反,离开前再次看了一眼这尊佛像。 之后在扎布的带领下他穿过一个又一个长廊,瞧见了长廊里的转经筒他却不敢轻易触碰,同时他发现每隔一个转经筒都会放一盏莲花灯,在前行的途中还遇上了一名喇嘛手执煤油灯逐一点亮剩下的莲花灯,这一路下来不需要一个灯泡,明亮的程度却丝毫不减。 扎布将汉斯引到了后院的石桌前,一名老喇嘛正坐在桌边饮着茶。老喇嘛瞧见来者,于是笑着说:「坐吧。」 汉斯看了眼扎布,随后拘谨地坐下。 扎布上前为汉斯斟了一杯茶,用汉话说道:「这位是波仁活佛,是全国最早获得拉然巴格西学位的高僧。」 汉斯虽然不懂什么佛教学位,但是一听见活佛二字便知道眼前人的地位和博学程度并不低。 波仁见汉斯神色紧张,然后捋了捋自己的白鬍子,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修行之人,早已将名利置之身外,你就无须紧张。快尝尝这口热茶。」 汉斯学习古文还是有些年了,大概能明白他说的意思,便点头低头喝了一口茶,之后他露出笑容来,「这茶好香。」 波仁抬眸与扎布对视了一眼,扎布会意转身离去了。 汉斯放下杯盏,问道:「大师,您是怎么知道我会来?」 「哈哈哈哈哈,」波仁大笑几声,「这便是佛之深处,」他接着摆了摆手,「门外人可窥探不得。」 「那我喝完这杯茶还是早点离开吧。」 「莫急,多留几日也无妨。」 「我一个外国人留在这里并不太好吧。」 「信仰是无国界的。」 当波仁说出这句话时汉斯略微震惊了一下,他一直以为眼前这位享有活佛称号的喇嘛,只是饱肚经书而已,没想到眼界如此开阔。 能获得拉然巴格西学位的高僧,一般都需要亲自去往传昭大法会进行严格的考试程序,作为最早通过考试的波仁,除了专研经书还会看政治相关的书籍,同时,他也是第六世波仁大师,在他身上肩负着发扬与传承藏传佛教的文化。 「你也不用担心一人在这里无趣,你的朋友会和你一起的。」 「朋友?」 波仁目光转向山下的某一处,「他们来了。」 作者有话说: 按照我的龟速,建议完结再看 第33章 二十多年前的深秋, 松川一户人家的妻子怀胎足月却不见临盆,这户人家的丈夫只好收拾行李启程前往石昭寺请平安愿。 丈夫临走前将自己的妻子託付给了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妻子在丈夫离开之际从房子里走出来喊住他。 「路上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 快回去。」 之后在妻子的注视下,丈夫三步一拜从自家门前开始向南迦前进。 半个月过去了, 这位妻子终于在痛苦与喜悦中诞生了一名男婴,但是却不见丈夫的归来。 而就在这一天,院子里来了几名喇嘛,为首的是万人朝拜的波仁大师。 波仁将手里刻有经文的木盒递给了身旁的喇嘛, 喇嘛又将盒子交给了这位妻子手里。 另一边, 接生婆将男婴抱到波仁跟前,他接过还在哭泣的男婴, 可当他将男婴抱在怀里那刻,男婴停止了泣音,他先是看了看男婴眉心的胎记, 然后看向这位妻子, 此刻的她刚打开盒子凝着里面的衣服发神。 他用依山语道:「很不幸,您的丈夫在请平安愿的途中受伤去世了,我们发现他时,他正以虔诚的姿态伏在寺庙门口,我们已经水葬了他。」 听后,这位妻子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勐地合上盒子。 波仁伸手去摸男婴的眉眼,粗糙的手指在男婴眉心的胎记上一点。在他身后的几位喇嘛走到波仁身侧瞧了几眼, 其中一名喇嘛说道:「这胎记简直一样, 还有这眉眼太像了。」 听后这位妻子坐在凳子上略显不安, 身旁的中年女人低声在她耳边安慰。她抬手想从波仁那接过孩子, 身旁的女人却握住了她的手,并轻拍她的肩膀。 波仁抬眼:「这孩子眉间藏有佛印,天生的修行者,我这次来是打算将这孩子带回去的。」 妻子一听急了站起身,「你们不能带他走!」
第57页 波仁耐心说道:「我知道您才经歷丧夫之痛,但是这孩子我必须要带走他,因为他是拉旺加措上师的转世童。他是带着使命来到这里的,所以,作为他今生的母亲,请你放心,我带他回去会将他培育成一名优秀的上师。」 「古吉,」中年女人喊住她的名字并且站起身拉住她,「让他们把孩子带走吧。」 古吉眼中含着泪水,因为她知道,歷代出生在平民百姓家的转世灵童一旦被找到,那即是与亲生父母永远不再相见相认。 她一想到自己怀胎十月,冒着难产大出血的风险生下的这个孩子,现在却要离开,她心中不仅不舍也有许多无奈,她颤巍巍地上前几步,眼神里充满了渴求,「能不能等孩子五岁了再带他走?」 「五岁……年龄太大了,」波仁垂眸瞧着怀里熟睡的男婴,嘆了口气,「这样吧,两年后我们再来。」 虽然仅仅只有两年时间,但是这不由让古吉松了一口气,她渐渐地平復了情绪,也接受了孩子是转世童的事实,随后她看向波仁,「波仁大师,孩子还没取名。」 「扎布,」他顿了顿,「就叫他扎布加措。」 ^ 「阿月古。」 丁思月被这一声惊的回神,她瞧着吊桥尽头的年轻喇嘛眉眼一弯,双手合十微微弯腰,「扎布上师。」 高巍顺着丁思月的目光朝前看去,昏暗之中一名喇嘛拿着一盏煤油灯站在桥的尽头。 「我的天,没想到这里还藏有一座寺庙。」董煦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感嘆。 「你们看,他们的屋顶都是金色的。」董心遥略显激动道。 高巍见丁思月往前,自己也准备往前走时,吴钊突然拉住他道:「你说,为什么地震的时候这座寺庙没有塌?」 「不知道。」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中还是不免对这座寺庙的存在感到疑惑。在几人说话的间隙,丁思月已经走到了索桥尽头。 「好久不见,近来可好?」扎布有礼地问候道。 「都挺好的,我来取阿妈的手捻串的。」 「东西已经提前做好了,跟我来吧。」 丁思月唤住扎布,侧身看向身后的几人,「这几位都是我朋友。」 「放心吧,自会有人来接待他们。」 「嗯。」 高巍眼见丁思月跟着扎布往里走,自己也快速跟上她的步伐,随后拉住了她的手臂,「我想跟你一起去。」 她看向扎布,希望他来决定,他却笑着回答:「没事,就让这位小哥一起吧。」 听后高巍松开了手跟着二人一同进入了寺庙之中。穿过重重长廊,三人来到寺庙的偏门,斑点狗和大黄狗见到扎布便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扎布将手中的煤油灯换成了手电筒,然后打开了门,侧身对着二人说道:「跟我来吧。」 等他说完,二人便跟上了扎布。于是三人两只狗便穿梭在黝黑的竹林里。 由于手电筒只有一个,丁思月无法看清脚下的路,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她一个趔趄幸好身后的高巍及时伸手抓住了她。 「我走前面吧。」他说完扒开脚下的荒草,然后牵着丁思月的手避开了脚下的石头和骨头。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密林之中传出了诵经的声音,或许是身在林海之中的原因,诵经声空灵飘渺。 高巍带着疑问四下望去,结果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丝光亮,之后跟随着扎布越靠近光点诵经声也越来越近。 只见两名喇嘛双目紧闭正在打坐诵经,周围只有两盏煤油灯,而在二人身前放着一个暗红色的木盒,木盒之上是小桃核做的手捻串。 扎布上前将手捻串拾起放入木盒之中,盒子一合,诵经声也随之停止。扎布向二位诵经的喇嘛合十行礼后,走到丁思月跟前。 「今年的果核不大,做成手捻串刚好合适。」扎布侧身为二人让了道,「波仁大师知道你要来,已经在院里等你很久了。」 丁思月看向扎布,「那你呢,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不了,今晚我就要离开,独自去大昭寺学习和参加学位考核了。」 「那就后会有期。」 二人互相双手合十以此作为分别。 ^ 「诶,汉斯先生你怎么在这里?」董心遥走上百阶梯正好与汉斯四目相对。 汉斯见着了这几位,才明白波仁所说的朋友是谁了。 「连夜赶路,就比各位提前一点。」 董煦懒得跟董心遥过去凑热闹,就双手交叉搁在栏杆上,将整座寺庙尽收眼底,他侧身拍了拍吴钊,「你说把寺庙修的这么偏,连烧香的人都没有。」 「我只是觉得这个寺庙能在地震中保存完好就挺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另一边,董心遥见汉斯身边没人就坐在了他旁边,「汉斯先生,认识你怎么多天了,你是做什么的啊?」 「无业,偶尔会把自己拍摄的照片出售赚点旅游的钱。」 董心遥略微感到诧异,「哇,好厉害,对了,我能看看你拍的照片吗?」 「可以。」汉斯说着就把背包拿出来,在翻找的同时,一个工作牌落了出来。 董心遥弯腰捡起,用指腹抹去工作牌上的灰尘,她一眼就看见工作牌上「记者」二字,她皱起眉头,但是下一刻她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将东西递给汉斯,「你的工作牌掉了。」
第58页 董煦和吴钊被这句话吸引了过去,二人只见汉斯表情从容地接过,「谢谢。」 之后汉斯将相机拿出来与她分享自己的照片。 董煦在这站着有些不耐烦,「阿巍和丁思月走哪去了,怎么还不过来。」 「喏,这不就回来了?」 二人目光一转,只见昏暗中,丁思月和高巍以及一名小喇嘛从另一侧的白阶梯走了上来。 「阿巍,我们今天要住这里?」董煦问。 「房间已经都安排好了,你们就先跟着去吧。」 「行吧。」董煦上前拍了一下董心遥的后脑勺,「走啦,小鬼头。」 「你怎么就知道打我。」董心遥起身便追着董煦打他。 在高巍回话之际,丁思月注意到了坐在凳子上的汉斯,这让她感到意外。 出于礼貌她问了句,「汉斯先生是怎么到这来的?」 「听见钟声来的,觉得很神奇,就想着找一找。」汉斯顿了顿,「我很好奇丁小姐如何做到不用罗盘找到这来的?」他四下看了看又道,「这里,有东西在干扰着罗盘。如果不是一路的白骨,我或许也不会找到这里。」 高巍听后补充了一句,「应该是磁场干扰。」 丁思月点了点头,算是贊同他的观点,又顺着他的话另外补充,「罗库是西南拥有磁铁矿和页岩气最多的地区,在我们脚下的南迦矿区就是其中之一。」 「十几年前有一批地质专家专门来到罗库,详勘之后发现了矿体走向从东南向西北,并且找到了六个甚至更多的矿段,这一发现突破无疑解决了当时我国矿物和能源资源紧缺的大问题,但是后来...」 正当所有人都听的仔细时声音却戛然而止。 高巍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那几名专家死了。」 第34章 入夜之后, 高巍脑海里一直迴响着丁思月说的那个故事,到最后丁思月也没有说那几名地质专家是怎么死的。他辗转反侧之际,听见了旁边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之后他瞧见了窗前有人影走过,于是他拿过一旁的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借着月光看见了丁思月拿着手电筒走上了百阶梯。 高巍垂眸思索片刻,提脚也跟了上去。他走到阶梯尽头,发现竟然还有一间供奉佛像的房子,他跨过门槛瞧见了两壁上画着的莲花生大师各种形式的佛像。这时, 他听到细微的说话声, 于是他走了进去绕过放有佛身的屋子,瞬间眼前一亮, 只见眼前的木屋灯火通明,通过打开的窗子看见丁思月站在里面。 丁思月将手里的煤油灯放在了窗台上并轻轻地吹灭了火苗,然后环顾四周, 墙上全是挂满的唐卡, 她目光停在了站在唐卡前的波仁,此刻他背着手仰视着眼前的唐卡,这是在他监工下完成的第1111幅唐卡。 她目光又一次移开,然后落在了桌上用相框封上的五张画像,她借着屋内头顶的灯光这才看清每一个的画中人竟是各个时期的扎布。 「波仁大师,这是上一世的扎布上师吧?」 「已经过去好几世了。这五张画像是他每一世的样子。」波仁戴上老花眼镜走到丁思月身旁,然后轻声嘆了口气,「他既是我的师长, 也是老朋友了。他成就了我, 我也成就了他。」 丁思月思考了一会儿道:「我了解过藏传佛教里的转世灵童, 是为圆寂的活佛推举转世继承人, 但是您说你们是互相成就?」 「是啊。」 这使得波仁陷入了一段回忆之中。 这一世的波仁出生在一户平民家中,那时候的他并不叫波仁,只有一个叫阿央的小名。在阿央五岁时家里来了几个外地商人想要借宿,阿央坐在门槛上一直盯着为首的商人看。 那个商人取下红帽,走到他面前蹲下用依山语问:「小朋友,你识得我?」 阿央一边抽了抽鼻子,一边点了点头,「我见过你。」 「那你见过这个吗?」他从布包中拿出几本经书放在他腿上。 阿央将脏手在衣服上揩了揩,才拿起经书,他缓缓地念出书名,而后下意识的说道:「我好像很喜欢读这本书,但是我家没有书。」 「伯伯那有很多这种书,都是你喜欢的,你愿意跟伯伯回去吗?」 「去石昭寺吗?」阿央眼神清澈地看着他。 这时,一个商人走到他身旁,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扎布上师,按照湖面显示的异象,拜访了好几户人家的孩子,但是这孩子十有八九应该是了。」 他侧头对着身旁的商人道:「去和这孩子的父母表明来意,我们带他回去。」 「好。」 阿央被带回到石昭寺后,扎布并未立即对外宣布转世灵童找到的消息,而是以辅佐他为理由悉心教导。 几年之后,阿央对经书参悟程度达到了扎布的预期,即将在石昭寺进行坐床仪式,受众喇嘛朝拜,以及接收政府下发的批覆和活佛证书。 行仪式前一晚,扎布站在木门外,注视着屋内点着煤油灯潜心苦读的阿央。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波仁也是这般驻足在门外朝里看他。又想起第五世波仁如同自己的父亲一般严厉又亲切,内心的思念情绪便涌上了心头。 「扎布。」 失神的扎布像是听见了第五世波仁在唤他,他下意识地开口:「祖古......」(藏语里对活佛的尊称)
第59页 之后他回神,才发现是阿央在唤他,于是走了过去盘腿坐在阿央跟前。 他垂眸扫了一眼阿央所看的经书,严肃道:「从明天开始,你不再是北理县的阿央,你是第六世波仁科尔尼德。」 阿央轻声应下,但他的眼神却带着心疼,伸手去触碰扎布两鬓的白髮,「扎布,你怎么苍老成了现在的模样?」 年过半百的扎布鼻头一酸,这口吻就像是从第五世波仁口中所出。下一刻,他伏在阿央的腿上啜泣,「祖古,扎布真的很想念您......」 谁能想一个中年男人,竟伏在一个十岁男孩的身上哭泣着。 但谁又能知道波仁与扎布从第一世延续至今的相互陪伴和守护,可以说是超脱□□和名义,早已刻进了两个人的灵魂。 十年前,第五世波仁圆寂时,他不过三十出头,波仁看着他说了一句话。 「老朋友,珍重。」 这一别又是十年。 而自从经歷了坐床仪式后,第六世波仁担起大任,但由于年龄太小,由扎布辅佐及成年,第六世波仁一边掌管西南区域内五百座寺庙的大小事务,一边潜心钻研经书。 多年后扎布也终于等到第六世波仁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了,觉得是时候放手了,不该再贪恋权力,于是他写下一封请辞信,背上经书和口粮踏上修行之路,曾经他修的是身,当下他要修的是心。 苦行万里,每行一步,脚下皆是莲花。 第六世波仁因为懂他的心之所向,所以站在寺庙门口闭目摇着手里的转经筒,嘴里诵着经文送扎布远行。 扎布一路北上,路经松川时他找了一个巷口歇脚,因为翻山越岭,衣服早已破旧不堪,时常被来往的行人当作乞丐,向他投来嫌弃的目光。 「叫花子!叫花子!」几个男孩嬉笑着朝他扔石头。 扎布没有生气与计较,只是站起身朝巷口深处走去。他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从包里拿出经书继续诵读。 「阿伯,这是糌粑,你吃点吧。」 扎布闻声停止诵读抬头看向眼前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女孩。 「古吉!快回家吃饭了!」 小女孩听后急忙将碗放在地上,她笑道:「碗不用还给我了。」随即她就转身跑进他身后的巷子里。 扎布拿着碗走到女孩消失的小巷里,才发现这里住着一户人家,他瞧见了门口用炭灰歪歪扭扭写下的「古吉之家」,紧接着他将碗和身上最宝贵的经书一同放在门前,之后双手合十朝门内弯了弯腰。 他记下了这个叫古吉的七岁小女孩,为她送上了祝福和一生平安。 在经歷漫长的修行之路后,扎布终于重回石昭寺,此刻的他也已经年近八旬,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在第六世波仁的记忆里,他陪伴扎布度过了最后的五年时光。 波仁在扎布经常打坐的垫下发现了一封写于他的信,信中写道: 「祖古,我们又到别离的时候了。松川,我灵魂的去处。珍重。」 ^ 丁思月恍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古吉阿妈会与她的亲生骨肉分离,原来冥冥之中早已註定。 但她却无法理解藏传佛教的这些独特的传统,母亲幸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却因为是转世灵童而被带走。 可转念一想,对于身为信徒的母亲而言,自己的儿子是活佛转世,那也是无上的荣耀。 「扎布上师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吗?」她问。 「不知道。」 丁思月还是想替古吉阿妈说上几句,「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她的亲生母亲......」 「丁小姐,一切皆是缘,对于已出世的修行者来说,他们并未活在关系之中。在知与不知之间,他们更愿意去听心的旨意。」 波仁说完从扎布的相框下拿出一本老旧的经书递给了丁思月,「这是当年古吉来朝拜时转交给我的经书,后来扎布拿去诵读了,这次临走前他让我转交给有缘人。」 「我吗?」丁思月有些诧异。 波仁微笑着点了点头。 听后,丁思月伸手接过,她用指腹轻轻地滑过书封短暂的出了神。 「时间也不早了,丁小姐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她拿上窗上的煤油灯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回房间的路上她若有所思,直到看见坐在房门口的高巍,她才清醒过来。 「你怎么还没休息?」 「被你说的故事吸引到了,想来听听后续。」 高巍伸手在他身边的石板上拍了拍,抬眸看她,「聊聊?」 丁思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坐了下去。 她抬头看着黑夜里的星星,突然别过头朝他笑了笑,「我话说前面,这个故事的后续,只有你一个人听过。」 「好,你说。」 「他们死于十三年前的那场地震,被落石活埋尸骨无寻,后来,政府在松川为他们建立了一处纪念他们的石碑。」 「没了?」 丁思月沉默了一会儿,「没了。」 其实她心里最清楚,这个故事并没有完整的叙述出来,有些话,她不能轻易的用言语来表达。 高巍别过头与她四目相对,「阿月,你相信命运的安排吗?」 高巍发现这一路走来,先是石西熊人的故事,再是仓珍救母,到现在这两位高僧几世的相互陪伴,这一切的一切,冥冥之中都被牵连在一起,不都是在一点点的将往日的真相拉出水面吗?
第60页 直觉告诉高巍,真相就在松川。 作者有话说: 唠一些话吧 文中提到的转世灵童听起来很玄乎,实际上我去布达拉宫的时候,看见了最近五世的□□喇嘛的照片,真的每一世都非常像,像到让你觉得转世的说法真实存在。 在这提一句,我最喜欢六世□□仓央嘉措,那句世间难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就是他写下的。 他的故事也很让人触动,十二岁看过写仓央嘉措的一本书《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几乎买不到了)从此记住了那个情诗少年,他本该在门偶过着潇洒自如的生活,却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第35章 「阿月, 你相信命运的安排吗?」 「相信。」 我们的相遇是冥冥之中早已註定的。 ^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是被山顶的钟鸣声唤醒的,董煦率先出房门朝着山林伸了一个懒腰, 随后同时走出来的是丁思月和高巍。 董心遥喝着牛奶深吸了一口气,一边闻着浓郁的香火味, 一边瞧着山下升起的白色烟雾,她转头沖董煦说道:「既然来了,我们去烧香祈福吧。」 董煦刚想反驳,高巍走到董煦身旁迅速的插嘴, 「我觉得可以, 我们一路走来,除了自身硬性条件, 还有便是运气好。况且之后的路还长着呢。」 「那你们去吧,我不去。」董煦转身往屋内走,「我去收拾行李。」 丁思月目光轻扫过他们, 「走吧。」她话音一落便走下百阶梯, 剩下三人紧随其后。 四人刚来到大殿前,便遇到前来朝圣的信徒,他浑身破烂不堪,却诚恳地伏在地上,向佛献上自己纯粹的心。随后这位朝圣者站起身双手合十抵在额前,嘴里念念有词。 丁思月分别递给了三人三炷香和三盏莲花灯。 高巍第一次做,便瞧着丁思月走到放置莲花灯的支架前,用莲花灯里的火点燃了手里的香, 随后丁思月将双手摊开, 三根香横放在手心上, 紧接着她先朝着寺庙门口三弯腰, 敬来时的路,又逆时针朝着每个方位三弯腰,最后将三炷香放入鼎内。 高巍和另外三人也跟着丁思月照做。 每个人的每一拜都在心内一遍遍地向佛诉说着心愿。 几缕香菸如藤蔓一般向上生长,此刻,鸣钟三声,大殿之上,佛悯众生,大殿之下,拜者虔诚。 在大殿拜完之后,高巍随着丁思月来到长廊下,伸手去转动每一个转经筒,一直走到长廊的尽头,刺眼的阳光照亮了台阶下的路。 董心遥走到前面,灿烂一笑,「出太阳了,该不会是佛祖听见了我们的愿望吧。」 丁思月轻笑了一声,「走吧,我们也应该走了。」 「丁小姐,」汉斯从阶梯上走下喊住了她,「我有一个请求。」 丁思月等待着他往下说。 「既然多次相遇,如波仁大师说的即是缘,我们就结伴同行一起走吧。」 「好。」 一行六人,驾驶着两辆车穿梭在树林茂密的小道上,高巍坐在副驾驶将车窗放下,他透过树枝与树枝之间的缝隙,瞧见了天空中漂浮的阴云,脑海中闪现出深在群山之间的石昭寺,在那里绿水环绕,群山为伴,但庙上的金顶夺目,看似隐入深山,但实则耀眼,入目便让人难以忘怀。 他想,世间说的高人或许真的存在,但也只存在于这片很少有人踏足过的地方。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了大概三个小时终于驶出了小道重回121国道,但是天空却十分昏暗,阴云密布,仿佛随时都会下一场大雨。 董心遥坐起身好奇地观望了一番,「之前苏丹哥哥说过降雨量越来越少就说明接近了北山群,但是这天气看起来会下一场大雨。」 「苏丹说的没错,自从绪龙山地震后,像这种厚重云便经常会出现在北山群上空。」丁思月瞟了一眼后视镜说道。 吴钊开口:「是地震云吗?」 「地震云也只是作为伪科学存在,还有待考证。」丁思月看着远处的逐渐稀疏的山群,「要到了。」 「松川?」高巍问。 「嗯。」 ^ 吴天林看着松川草地外被阴云笼罩的雪山,然后他控制好了速度驶入了草地,这个月已经是吴天林第三次来松川草地看望古吉,他将巡林用的车停在草地上,自己拿上副驾驶的水果和一些生活用品走下车。 他像上一样顺着裂痕一路向西,在一个山坡上瞧见了古吉住的小木屋。他走上去时,木屋旁的两匹马显得有些不安。 他敲响了门,「古吉阿妈?」 半晌没人回应,他侧身从一旁窗户朝里看去,却见屋内没有人。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按理说这个点古吉应该早已回来了,因此他只好坐在门口等待。 草地的天气多变,临近日落时分阴云密布遮住了即将落山的太阳,一瞬间四周陷入昏暗之中。一旁的两匹马更是不安地摇头并用前蹄踩地。 这让他心中变得不安起来,他知道古吉之前经常走失在北山群,于是他立马拿出手机给还在北山分局执勤的同事打了一个电话。 「小叶,你快看看北山几个监控范围内有没有古吉阿妈。」 「好,老前辈她不见了吗?」 「你先看,我开车去绪龙山看看。」
第61页 「对了,丁小姐回来了,我在监控里看见了她。」 吴天林一愣,「我知道了,你把丁小姐的联繫方式发给我。」 挂了电话后,吴天林转而一边往山下走一边拨通了丁思月的电话。 远在山的另一边的丁思月正在开车,在听见手机响后,接通了。 「你好,哪位?」 「丁小姐你好,我是北山分局的民警,我刚才去古吉阿妈家拜访,但是发现她不在家中,担心她出事,我已经让我的同事在北山群去找了,我现在正准备去绪龙山,丁小姐你......」 听后丁思月攥紧了方向盘,身旁的高巍察觉到了异样,他的目光顺着她的手落到她凝重的神色上。 「我马上去绪龙山,就麻烦你先守在家里,万一我阿妈她、她回家了......我们保持联繫。」 她挂了电话后,脑海里开始搜寻离绪龙山最近的路线。 「出什么事了?」 「我阿妈不见了,我现在要去绪龙山,一会儿到了绪龙垭口的时候,我会下车,你们顺着国道一直走,大概100公里就可以到喀斯山,那里会有路牌指示的,」她顿了顿,浅浅地吸了一口气,「之后的路就要你们走了,祝你们好运。」 「思月姐,我们可以帮你一起找,你一个人,这山有这么大,这怎么找?」董心遥道。 「我还是知道阿妈会去的几个地方,而且你们也有自己的事情去做,这个时候分别是最好的。」 吴钊和董煦相互对视了一眼,高巍也没有说话,车内陷入了僵局,因为都知道丁思月说一不二的性格。 两辆车顺着国道旁的河流一直往前,眼看绪龙垭口的指示牌越来越近,丁思月将车停在了路边,她快速地解开了安全带从驾驶室下车,绕到后备箱。 她刚把手放在后备箱上准备上抬时,「嘭」的一声,一只手放在了后备箱上勐地将后备箱摁了回去。 丁思月抬眼与高巍对视,「松手。」 高巍垂眸凝着她,眉头紧蹙,「你非得一个人去吗?」 丁思月没说话。 高巍知道,很多事情丁思月都是一个人硬撑着,这也是和她的经歷有关,但他实在心疼。从少年时期听阿桑卓讲关于她的故事开始就对这个姑娘既是期待又是心疼。 「我们陪你一起去,帮你找到阿妈,我们立马就走,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行吗?」 这时,不明所以的汉斯从驾驶室上走了下来,「发生什么事了?」 高巍刚想上前解释,只觉得手臂上多了一股力,他低眸发现丁思月抓住了他的手臂,随后便听她说道:「好。」 停了几秒又听她说:「谢谢。」 高巍嘴角弯了弯,「不用客气,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开心。」 待他说完,便去向汉斯说明原由,而丁思月则转过身去,看着他高挺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一路,她对高巍的内心想法不断地在变化,从最初的不信任,到中途被他的真诚和细节给感动,差点就被蠢蠢欲动的恋爱想法占据大脑,一直到他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她终归理智,忍痛掐灭了萌芽的种子。 可是......这一次,她确定,自己是喜欢上了他。 高巍和汉斯交谈完后,汉斯表示愿意帮忙寻找,于是他回到丁思月身边,「又多了一个人帮忙,我们要带什么东西你说,我去准备。」 「好。」 ^ 之后一行人背着背包,跟着丁思月跨过公路上的围栏顺着一条羊肠小道往半山腰走。 「这里的山都光秃秃的。」董煦四下看了看。 「不仅光秃秃,风还很干,我吸几口空气,鼻腔好痛。」吴钊补充道。 的确,这四周山体与山体之间相隔稀疏,山脚与半山腰只有浅浅的草地,山顶才有一些树木。往回看是青葱翠绿的群山,目光向前放远,却又能看见远处的雪山,反而是这样一片区域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地方好特别啊,南山的山比较平缓,而北山几乎都是高耸的雪山,松川就像是南山群和北山群之间的缓冲带。」董心遥道。 「嗯,也可以像你这样说,罗库能有这么多自然风景,是靠着几千年内不断地大地震形成的,加上松川四面环山,由于两板块之间的挤压,也成为了地震多髮带。」 汉斯听后,重新将丁思月打量一番,之后他心里生出了一些疑虑。 作者有话说: 赴山讲的更多的是世间冷暖,男女主角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是守护与被守护的爱情,很纯粹的。要是想看感情戏多的可以等春澜潮生或者白夜蔷薇。 第36章 「阿妈!」丁思月用依山语唤道。之后高巍一行人也跟着喊道:「古吉阿妈!」 随后回音在山中此起彼伏的响起。 高巍一行人跟着丁思月翻过了一座小山, 这时的天色渐暗,董心遥明显感到体力不支已经落到队伍后面了,她双手撑膝喘着气。 汉斯察觉到异样停下脚步回身, 「还坚持的了吗?我去跟丁小姐……」 董心遥摇了摇手,「别去, 我还能行,我们是来帮忙找人的,我可不想因为我一个人拖累了大家。」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打开喝了一口,然后继续往前走。 高巍一行人打着手电筒在黑夜里帮着丁思月寻人, 在无所获之后所有人在半山腰上集合暂时休息。
第62页 此刻已经凌晨三点了, 高巍就地生了一堆火,这时吴钊递来了一块压缩饼干, 他接过顺势坐在了身后的石头上,下一刻他的目光转向在不远处打电话的丁思月。 另一边董煦和汉斯刚把帐篷搭好,董心遥便累瘫在了帐篷中, 董煦眼里带着心疼将毛毯为她盖上, 顺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 汉斯见此从帐篷里走了出去,就近找了一个石头坐下,之后他用牙咬住手电筒,急忙从背包里翻出一张地图,他戴上眼镜借着手电筒的光找到了当下所在的位置。就在这时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他思忖片刻回头看向高巍和丁思月。 丁思月挂了电话后转身从黑夜里走了出来,第一时间她的目光看向了高巍,二人四目相对, 随后丁思月摇了摇头垂眸走到火边坐下。 寂静的深夜里, 几人的眼神递进别有一番意味, 都在无声的表达着内在欲望, 而火堆发出的噼啪声好似表达出了所有人内心无法说出的秘密。 大家都在等待天亮的时候,丁思月想起了波仁送她的书,于是她坐在帐篷里打着手电筒翻出了那本泛黄的经书,她翻开前几页,却在这时一张信封掉了出来。 她微愣随后将信封拆开,信上的内容是用依山语写的,她一排排看完之后眼眶竟然泛红。 这封信是写给古吉的,而写信之人却是扎布。原来扎布早已知道古吉是他的亲生母亲,对前世也有所记忆,甚至在石昭寺与她几次擦身而过都是他刻意安排的。 扎布希么都知道,但他仍选择以自己使命为重,在踏上前世修行的路前,他便决定将这本前世放在古吉家门口的经书借波仁之手重新交还给古吉,但却没想到落到了丁思月的手中。 这一刻,丁思月眼前浮现出幼年的古吉笑吟吟的将手里的糌粑放在中年的扎布前,在二人四目相对之后画面一转,年幼扎布在石昭寺与中年的古吉目光相对随即擦身而过。 转世轮迴的宿命会让人觉得难以置信,但当发生在罗库这片土地上时,一切都将合情合理。万物有灵,被万物守护的土地是那样的静谧美好,带着神秘色彩。 丁思月拿出信封里的第二页,却怔住了。 信中最后一段写到:致丁小姐。 意思是这封信是写给丁思月的,也就是说那个「有缘人」指的是她自己,这让她十分费解。 这时高巍突然掀开了帐篷帘子,二人都略显尴尬,丁思月急忙收起信,只听他说道:「汉斯不见了。」 「怎么回事?」 高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嘆了口气,「我们也不知道,你先出来吧,我们接下来商量一下对策。」 「好。」 当丁思月走出帐篷时天才微微亮,余下的几人都立在火堆旁。 「这样吧,」丁思月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们分头行动,谁要跟我去继续找我阿妈?」 「我。」高巍道。 丁思月听后目光转向他,随后点头应了个「嗯」字。 董煦:「那我们三个就去找汉斯。」 「好。」 一行人收拾完东西就开始分头行动。 这时在对面两座山之间露出了亮光,头顶深蓝色的天空渐渐变得灰白。高巍走在丁思月身侧为她挡开枯枝和枯草。 「你有没有觉得汉斯有点奇怪?」高巍突然开口问。 丁思月跨过脚下的石头,「你不觉得说这话有些迟了吗?」 正因为大家面对汉斯的出现都表现的很正常,所以有些话一直拖到事发后才说出来。 「先不管他来这里目的到底是什么,至少我们人都没事,东西也没有少,还是先把我阿妈找到吧。」 高巍贊同的点头。 二人穿过一棵棵枯木,下一秒都停住了脚,因为脚下没有路了,二人站在的地方是悬崖绝壁上,放远望去,对面的两座山十分的矮小与周围山群显得格格不入,在两座山前有一片开阔的土地,土地上全是灰白的巨石,杂草与碎花在巨石与巨石之间的夹缝中生存。 在不远处两山之间还有一个旗杆,鲜艷的红旗在旗杆上飘扬着。 瞧见那红旗丁思月蹙眉,嘴里脱口而出,「阿妈...」 「这里...是绪龙山?」 高巍的内心的直觉告诉了他这里一定是丁思月不愿提起的绪龙山断裂带。 丁思月唿出一口热气,嗓音变得沙哑,「阿妈一定在这里。」 因为阿妈每天除了来这里採集数据,还会准时升起国旗。 正当高巍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丁思月已经从侧边的小路往下走去。他见状连忙跟着她往下走。 「阿妈!阿妈!」丁思月从山上走下来,踩在巨石上朝着空旷的土地大喊。 忽然她感觉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只听身后人说:「我们去旗杆那边看看,万一在那边呢。」 「好。」 二人艰难地走在巨石之间的夹缝里,丁思月好心的对高巍提醒了一句,「小心蛇。」 「好。」 这时丁思月的脚卡进了缝隙里,加上走的急,她被向后拽,眼看着要倒,身后的高巍眼疾手快的拦腰接住了她。 高巍看了眼卡在石头缝里的脚,缓缓地将她抱在石头上坐下。 丁思月有些着急地动了动脚,迫切地想要挣脱出来,但是坚硬的石头刮蹭着她的脚踝,让她感觉十分疼,「好像卡的很紧。」
第63页 「你先别动,交给我。」高巍半蹲在地,从包里拿出小刀随后抬眼瞧着她,「之后我重新赔你一双靴子吧。」 「你......」 丁思月话还没说完,高巍就在丁思月的靴子上划了很长一道口子,然后将丁思月的脚从靴子里拿了出来。 「我没鞋子怎么走路?」 「我背你。」 他见丁思月犹豫再三,他便直接开口道:「别想那么多了,找阿妈要紧。」 「好吧。」 最终高巍背着丁思月继续前行。丁思月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慌张的心渐渐地平静。 「这里是我最后的家。」 沉默了很久的丁思月开了口。 高巍轻微地侧头并未停下脚步,只是安静地听她往下说。 「我们脚下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一个人死在这里。」丁思月也很有默契,继续往下说道。 以及那个她曾经喜欢的少年。 走了许久后终于离旗杆近了,高巍加快了脚步。二人走到旗杆时并无一人,高巍也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丁思月急忙让他把自己放下。 高巍坐在旗台上喝了一口水。丁思月在一旁焦急的低声说道:「阿妈还会去哪呢?」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鹰啸,丁思月激动地站起身,「是邦托!」顿了顿又道,「那阿妈一定就在这附近。」 丁思月不顾自己未穿鞋子,转身往身后的枯树林跑去。 「小心把脚扎了。」高巍也急忙跟了上去。 「阿妈!你在哪?阿妈!」丁思月喊道。 「嘶!」脚底被尖锐的石头扎出了血,她咬着牙忍痛往前跳着走。 突然天空盘旋的苍鹰落在了离她不远的一棵枯树上。她顺着树往下看,发现了昏倒在地上的古吉。 「阿妈!」 丁思月顾不得自己急忙跑了过去跪在地上,因为她自己力薄扶了几次也不能扶正,直到高巍过来打了把手才将古吉扶正。 心细的高巍发现了地上有一个铁盒子,他拿起来递给丁思月,「你看看。」 丁思月接过铁盒,打开之后她鼻头一酸,在铁盒里有铜钱手鍊,还有耳饰等等。这些都是丁思月小时候的东西,她记得以前每次回城里上学,都会留一个自己贴身的东西给古吉作为纪念。 但她哪又知道曾经的古吉走遍一座又一座山,将她的东西埋下,一次又一次跪地祈求山神保她平安顺遂。 如今古吉年老,很多事情都淡出了她的脑中,她只知道记忆里来过这里,却不知道她是在找回缺失的记忆。 「我先通知其他人。」高巍说着便去一旁打电话。 另一边,丁思月紧紧攥住古吉的手,她咬紧唇,轻声道:「放心吧阿妈,这次回来我不会再离开了。」 「电话拨不出去。」高巍一边说着一边就地取材找了枯木,然后生了火。 「你们现在这,我出去找信号。」 「等等。」丁思月叫住他,「你别贸然出去,这里很容易迷路的,这附近有基站,那里有信号,一会儿我自己去吧。」 「好。」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 第37章 丁思月休息了一会儿, 穿上了高巍的鞋子,虽然不合脚,但能走。然后她接过高巍给的木棍。 「路上小心。」眼见的出高巍一脸担忧。 「放心吧, 这里我比你熟。照顾好我阿妈。」丁思月说完便往前走。 她极力寻找着脑海里那个基站的位置,她一瘸一拐的走着, 终于在走了大半个小时找到了基站。 在看见基站那刻,她露出了笑,随后拿出手机拨通了吴天林的电话。 「喂,我是丁思月, 现在已经找到了我阿妈, 但是需要救援,我们在绪龙山后山。」 电话那头也是相当的激动, 「好,我马上带人来。」 丁思月挂了电话之后,刚准备往回走, 却听到微弱的哀嚎声。她顺着哀嚎声, 发现了一个中年男人躺在枯树叶里。 她走过去,定惊一看,「汉斯?」 汉斯的额角渗出了血,他神志模煳,嘴里念念有词。丁思月蹲在他身侧,刚准备拍他的时候,却瞧见了他手里攥着的照片。 她拿起照片那刻,心头一怔。再一看右下角的日期, 正是绪龙山大地震后的第十天。 他为什么会在现场?难道...... 丁思月难以置信地看向汉斯。 ^ 草原上下了一阵雨, 如今出了太阳, 邦托也停在屋檐上梳理羽毛。 董煦坐在门坎上, 嘴里叼着一个狗尾巴草,回头向屋内看去,「都一天了,怎么还没醒?」 董心遥用膝盖顶了一下董煦,「你就别说话了。」 吴钊没有说什么,低头将凉温的开水倒进杯中,随后走进了屋内。 汉斯躺在简易木床上,额头被纱布缠了一圈,伤口还在隐隐渗血。而古吉则躺在丁思月怀中,高巍在一旁守着他们。 「给古吉阿妈餵点水吧。」吴钊递给丁思月。 「好。」丁思月接过水杯,然后在高巍的协助下,终于餵了点水给古吉。 「去给汉斯也餵点吧。」丁思月道。 「嗯。」吴钊转身去了汉斯那。 「咳咳...」 「阿妈!」 古吉缓缓睁开了双眼,在看清眼前人后轻唤:「阿月古。」
第64页 「我在,阿妈,我一直都在。」丁思月鼻头一酸,眼眶湿润。 古吉指着桌上的小匣子,用依山语道:「那里面装的都是阿月古小时候留给我的,我一定要找到。」 「好,好,」泪水顺着丁思月的眼角滑落,「我陪你找。」 古吉着喘气,用依山语说道:「我看见了我的孩子们......」 「别说了阿妈,你再睡会儿吧。」 古吉疲倦地点了点头。丁思月轻轻地将古吉放在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之后,她快速地抹掉了眼泪。 「都出去吧。」丁思月说完,便起身走出了屋内。 门口坐着的二人见丁思月他们都出来了,于是纷纷起身围了过去。 「我还有件事要去做。就麻烦你们替我守一下我阿妈。」 「好。」吴钊道。 丁思月转身走向栓在木桩上的两匹红马。 「不是吧,她会骑马?」董煦双目睁大。 「思月姐真的好帅!」董心遥激动道。 丁思月牵出一匹红马,然后脚踩马镫勐地翻上马背。 那一刻,高巍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女。 「这就是二姐故事里的红衣少女吧。」吴钊走到高巍身旁轻嘆道。 这也是高巍对丁思月心动的原因之一。 丁思月扯紧缰绳,双脚轻蹬了一下马肚,马头向上仰了一下,而后带着她奔向远处。 大伙为了等丁思月归来,便在院子里生了一团火。 董心遥看着屋檐上的邦托,「这个是古吉阿妈养的吗?第一次看见养鹰的,真的好帅!」 「是挺帅的。」董煦回了一句,话风一转,「阿巍我们不会要等汉斯醒了再走吧?」 高巍保持沉默。 「不是,阿巍,你该不会想摆烂吧?」 董心遥插了句:「阿巍哥哥,我们的素材真的不多了。」 高巍躬着身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沉默了一会儿,抬眸看向大家,「我想直播。」 「直播?!」 「直播什么?直播速降吗?」董煦问。 「是关于绪龙山地震遗址的直播。」他顿了顿,「我想让更多人知道,这里的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法很好,但是流量和热度不一定会比我们速降的多。」吴钊道。 「先试试看吧。」 高巍低头看了眼时间,太阳快落山了,丁思月这一走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了,他不由得的担心起来。 这时,屋内传出了声响,高巍起身跑了进去,只见古吉坐起身,穿好衣服准备下床。 「古吉阿妈,您要去哪?」高巍搀扶着她下了床。 「我要去找阿月古。」古吉说着不太流利的汉语。 「您知道她在哪?」 古吉看向窗边那个相框,高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走过去将相框拿下然后递给古吉,她抬手摸了摸相框上的人儿。 高巍再次试探地问:「您知道阿月古去哪了吗?」 「这孩子去找他们了。」 「他们?」 古吉反握住高巍的手,「你能把阿月古带回来吗?」 高巍眼神真诚,「您告诉我她在哪?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古吉听后,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张地图,指着图上的一处。 「她在这。」 ^ 太阳快西下,一辆越野车行驶在松川草原上,在车旁是巨大的裂缝。高巍一边开车,一边沿着地图往前开。 他沿着草地上巨大的裂缝往前开,他摁下车窗,时不时的朝裂缝看一眼,他猜测可能是地震造成的。 大概行驶了半个多小时,车开上了一个小山坡停住了。高巍下了车,站在山坡上往前望。 在他的眼前有一棵枯树,枯树下,栓着一匹马,一个女人靠在碑上像是睡着了。这时,夕阳的余晖洒在草地上,为那棵枯树染上了一抹红的同时,也将那碑照的鲜红,犹如一面红旗树立在草原之上。 丁思月察觉到有人靠近,于是缓缓睁开了眼。 「你怎么找到这的?」她坐直身子。 「古吉阿妈告诉我的。她醒了,想来找你。」 高巍伸出手,「跟我回去吧。」 二人被余晖笼罩着,高巍伸出手的那一剎,像是带她逃离困住她的阴霾。 丁思月犹豫片刻,伸出手握住他,「好。」 之后丁思月骑着马和高巍的车并排着往回走。 丁思月这才想起,从刚才开始他都没有问过关于那个碑的问题。 「你明明都看见了,为什么不问呢?」 高巍轻笑道:「我知道有些东西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也只是替古吉阿妈来找你,至于其他的事,你愿意说我便听,你不说我也不会过问。」 丁思月听后陷入了沉默。 二人走了一段路后,丁思月终于开口了。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那几个地质专家的故事吗?」 「记得。」 「那个碑就是为他们建的。也是为我亲生父母建的。」她别过头看向高巍,笑里带着酸涩,「他们是被落石砸死的,至今连尸骨都拼凑不齐。」 「我每年都会回到这里,看看阿妈,看看我的父母,再看看德昭,他们是我心中仅存的牵挂了。」 高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思忖了一会儿,「我来这一是为了完成我妹妹的愿望,二是为了来见你。」
第65页 「见我?」 「阿桑卓很喜欢跟我讲你们的故事,那个穿着红衣,骑着红马,在草原上奔驰的阿月古,已经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见到你。」 听后丁思月难得笑了起来,仿佛也记起了那些开心的往事,「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和哥哥们一起去打猎,帮他们逃课,一起挨骂。」 「如今我也不是当年跋扈张扬的阿月古了。」 「无论是鲜衣怒马的阿月古,还是如今在我面前的丁思月,我喜欢的一直是你。」高巍认真的回答。 「高巍,」她别过头看向他,勇敢地承认,「我喜欢你。」 「这就足够了。」 二人相视一笑。 二人回到古吉家时,天已经暗了,丁思月下马将马栓在马圈里后,便跑进院子里,只见古吉和其他人围坐在火堆前。 「阿妈。」她走过去蹲在古吉身边。 而这时,身后的石屋里,一只手突然撑住门框,探出了一个脑袋咳嗽了几下。 所有人回头,原来是汉斯醒了。 丁思月见状,立刻走到他身前,拿出那张照片质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还是说你就是康纳·诺兰。」 第38章 「你怎么知道我是康纳?」汉斯眼里略带着疑虑, 又重新打量了一番丁思月。他在脑海里想要寻找出关于她的身影,但是却没有任何收穫。 还知道这个旧名字的人已经不多了,可怎么看丁思月也不像他记忆里的任何人。 「果然是你......」丁思月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背过身去抹掉了眼泪,转身时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是丁岩东教授和孙铭教授的女儿。」 在场的人除了高巍、古吉和汉斯,其余都一脸懵的状态看着丁思月。 汉斯踉跄后退了一步,坐在了门槛上,他撑着门框突然发笑:「原来佛门常说的因果轮迴、缘分、报应都是真的。」 丁思月上前扯住汉斯的衣口质问道:「十多年前的报导, 你为什么要乱写?」 「你知不知道, 你的寥寥几笔,在那个网际网路不发达, 消息闭塞的,就轻易地抹去了我父母一辈子的心血!他们如今只有一个墓碑,尸骨无存。你的良心何在?」 说到这里, 丁思月早已泪目, 两行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在汉斯的手臂上,而这几滴泪,如同针一般扎进了汉斯的心中。 「对不起...」汉斯嘴在微微颤抖,除了这三个字以外其他的话已经无法言说。 听后,丁思月再次眼泪盈眶,她缓缓松了手,躬身抖动着双肩失声痛哭,她的耳边浮现出一些声音。 「原来地震都是他们过度开採来的!」 「死了那么多人, 他们死在那也是活该!」 「丁思月, 你爸妈害死了那么多人, 你也该死。」 如今再回忆起这些言论, 真是荒唐至极。但是对于十几年前文化落后,信息闭塞的年代而言,却又再正常不过了。他们无法从网络上取得消息,只能通过媒体报纸知道是她父母造成了地震,却不知道她的父母在那个矿产和能源匮乏的年代,发现了丰富的矿产和页岩气,很大程度上可以解决国家在天然气这方面的缺失,这无疑不是一项重大发现,她的父母本可以一身荣誉,享伟人陵墓,却只能在这一片土地上立孤碑。 这时,她感受到自己落入温暖的怀抱中,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缕阳光,她顺着环着自己的手臂慢慢缠上了他颈脖,在那一刻,她终于将压在她心中的墓碑震碎,然后失声哭喊,终将那十多年不肯见光的灵魂释放。 高巍拥着她,手轻轻扶着她的后脑勺,他低下头,轻声安抚,眼泪也从他的眼角流下。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能真切感受到她的痛,她的无助,绝望。他能做的,只是给她一个无声的拥抱,给她支撑,给她一束光。 此时,微风吹拂,草地上的小花朝着夕阳挥手。木屋内的相框里,丁岩东教授和孙铭教授抱着小时候的丁思月笑颜如花。 夜晚降临,木屋前升起了明火。所有人围坐在明火前沉默不语。 丁思月注视着眼前的火越烧越旺,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汉斯,「我不要求你做什么补偿,我只想请你写一篇文章,把十多年前的事情解释清楚,公开道歉。」 听后,汉斯点了点头,「好。」他还想说什么,但一想到自己在丁思月面前没有任何话语权,于是低头保持沉默。 「哎,到底怎么回事啊?」董煦用手肘碰了碰高巍。 「别问了。」高巍低声道。随即他看向丁思月,注意她的情绪变化,没想到丁思月也抬眸瞧他。 丁思月思忖片刻,开口道:「有些久远的故事,我原本是打算带进坟墓里的。没想到,它们最终会解封。」 「阿月古......」古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古吉并不想她亲手撕开已经结痂的伤口。 「阿妈,所有人在面对他们的墓碑时都可以沉默,但是他们的故事总要有人知道。」 她反握住了古吉的手,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还记得我给你们讲过两名地质学家的故事吗?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包括他们所有人的故事也没有结束。 …… 十九年前,初夏。丁岩东教授带领一支地质考察队进入了松川进行考察,当地人十分热情的招待了他们,其中丁岩东教授和孙铭教授以及小丁思月则住在古吉的家中,而这一住便是五年。
第66页 在松川的石头路上,你可见所有的房屋都是红砖青瓦,红袍行人正牵着红马往远处走,他们过着惬意平和的生活。但在松川,有一支「霸王」小分队,领头的便是丁思月,他们可以漫山遍野的跑,也可以穿梭在各户人家的院落里捣蛋,如果你住那,可以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也可以时常见到村民拿着扫帚追赶他们。 「阿月古!」 「啊?」 丁思月在前面跑着,听声勐地回头,嘴边还挂着笑。 德昭定在原地瞧着她这个笑,也被有所感染的笑了起来。丁思月觉得奇怪,于是上前拽着他继续往前跑,「别傻愣着了,小心阿伯他们打你屁股。」 而这时,德昭却拉住她的手停下了脚步,「阿月古,你是不是该回去上学了?」 「对啊。」丁思月弓腰凑近他,「怎么了?诶,你眼睛怎么红了?」 「没有。」德昭笑了起来,他往身上摸了摸,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你这次离开我没有准备东西送给你。」 「不用了,过几个月我就回来了,你一定要记得去草地上替我看望小黑,还有照顾好它的宝宝。」 「好,你放心吧。」 「阿月。」 前方正是孙铭在喊她,她带着德昭一起走了过去,才发现古吉也和孙铭站在一起。 「孙阿妈,古吉阿妈。」德昭礼貌的喊道。 「诶,乖孩子,你哥呢?」孙铭道。 「他上山砍柴了。」 「这样啊,」孙铭温柔地笑着,掌心扶着丁思月的后脑勺,「阿月要回去上学了,你们两不道别一下吗?」 丁思月望向德昭,却发现他别过脸没有看她,她走过去却发现他哭了。见此,丁思月忽然发觉鼻头一酸,心口像有石头压着般难以喘气。 她拉着德昭来到无人的巷口,然后抱住了他。德昭在伸手抱住她的那一刻,哭出了声,「阿月古,我不想你离开。」 的确,属于他们俩的回忆有太多了,他们从最初互相看不顺眼,再到一起养小黑狗,虽然最后因难产去世。他们也一起赛马,还一起捣蛋,一起挨骂......种种回忆涌入丁思月的脑中。 「德昭,」她顿了顿,缓缓开口:「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你呢?你喜欢我吗?」 德昭一愣,渐渐止住了泣声,他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他只知道在松川,阿月古是他除了白玛和哥哥以外最重要的人,他甚至连「喜欢」的汉语该怎么说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喜欢的汉语该怎么读。」 丁思月拉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喉上,她眉眼间是笑意,「喜欢。」 德昭感受到指尖的触动,犹如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他抬眸与她对视。 「你还记得吗?我才来松川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把我的手放在你的喉咙上,教我怎么念『喜欢』的依山语。」 丁思月松开德昭,释然一笑:「没事,我不急,你可以想好了再回答我。」 德昭没有说话,只是眼见着丁思月朝孙铭走去,他张了张唇,欲言又止,而后他垂下眸。 「妈,我和德昭已经道别好啦。」 「阿月古。」古吉蹲下身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然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愿上天眷顾你。」 「阿妈,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别担心。」 「能给阿妈一个你常戴的东西吗?」 「好。」丁思月从手腕上取下一串铜币手鍊,然后交到古吉手里,「这上面刻着我的名字,这样阿妈看见手鍊就当作看见我了。」 古吉将手串紧紧攥在手里,含泪说了「好」字。 「该走了哦阿月,」孙铭将书包递给她,又指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越野车,「你看肖叔叔的车来了。」 孙铭提示:「有没有暑假作业还没做完的?」 「绝对没有了。」 她背上书包,往跑了几步随即停下转身冲着他们挥了挥手,「我走了,再见!」她又单独朝着德昭喊话:「德昭,等我回来,我一定要听到你的答案。」 她说完便朝着车跑去,在他们的注视下,她上了车。看着越野车驶离松川,孙铭正准备转身,德昭却拉住了孙铭。 德昭用汉语蹩脚说道:「孙阿妈,我喜欢你。」 孙铭和古吉听后轻笑起来。 德昭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是我说的不对吗?」 孙铭摸了摸德昭的头,「说的很标准。」 听后,德昭又在心里默念着这俩字,随即转身欣喜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他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生怕自己忘记了,他已经开始想几个月后再见到阿月古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喜欢你。 孙铭注视着德昭走远,抬头时瞧见了暗沉的天空,空中乌云密布,像似要下雨。这时,古吉在一旁递给她背包,轻声说道:「你要去绪龙山和丁先生他们汇合了吗?」 孙铭坚定地点头:「嗯。」 「今天我听他们说,天空中有好多鸟往南飞,叠溪那的鱼都蹿到岸边了,真奇怪。」 「这些都有科学解释的,不奇怪,我带的书你可以看看,都有解释的。」 孙铭背上背包,对古吉的话没有太上心,因为她和丁岩东一心只想将勘探报告,最后那页所写的「重大发现」给画上句号,所以这次绪龙山勘探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第67页 她拿上登山棍和古吉拥抱了一下:「我走了。」 「好,愿你们一切顺利。」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一去,便无人再还。 第39章 「阿妈, 你这是准备上哪去?」 德昭原本捕了一筐鱼准备让白玛烧鱼吃,一进门便看见白玛在收拾东西,小黑唯一留下的孩子正摇着尾巴冲着白玛叫。 「格乌, 快过来。」德昭蹲下身双手张开将小黄狗拥入怀中。 「你二姆家孩子满月,我去帮忙。」白玛正说着, 从锅里拿了了几块白馍装进厚实的红袍领中。 「今早石西去砍柴前,我便让他好好管住你小子,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不准乱跑,明白了吗?」 「好, 我知道了。」德昭抱着格乌, 然后单手推搡着白玛,「你快去, 不然赶不上镇口的马车了。」 白玛被急切地推出门,她却在临走前将德昭抱紧怀里,在他眉间落下一个吻, 随后温暖的掌心抚上他的脸颊, 「好好听石西的话,我走了。」 白玛说完便背上行囊向镇口走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古吉紧紧抱着铁盒,铁盒里是丁思月每年离开留下的东西,她要将这些东西埋在大山深处,向山神祈愿丁思月平安康健。随即她将自家大门合上,背上行囊牵着马,转身往北山群以北的山峰走去。 古吉骑着马穿过松川翠绿的草地, 瞧着眼前的山越来越近, 她勒紧缰绳加快了速度, 不一会儿她便到达了苍井山山脚下。 井苍山并不算北山群最巍峨的山, 只因它的外型酷似一尊佛像,所以在罗库流传着山神之说。在还没认丁思月为女儿之前,她每年都会来这,为她那只在身边待了三年的儿子扎布祈福。她总觉得是山神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所以带来了这么个可爱的女儿,她也十分珍惜这份缘分。 她沿着熟悉的道路往山上走去,这时她注意到天空中飞过成群结队的鸟,半山腰上的猴群不安分地惊叫着,然后快速地逃离这里,它们逃的方向都是往北方深处。 古吉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现象,但是她听人说是有大灾难要来了,可耳边又响起了孙铭说「这一切都是有科学依据的」,于是没往心里去便继续往山上走。 终于走到半山腰的位置,她从身前的树开始数,一直数到111棵,于是她蹲下身刨开了地上的土,然后将手中的铁盒子放了进去。 她将铁盒埋好后,便听到远处一声似惊雷般的巨响,还伴随着「轰隆轰隆」的声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脚下的土地勐烈地抖动了起来。 她无措地支撑着树干,目光无意间看向了绪龙山方向,只见绪龙山在一瞬间从中裂开,一分为二,其中一座山直接从山腰折断,往下坍塌,巨大迅勐地落石在剎那间将松川被夷为平地。 「不!」 她目光惊恐,用力嘶喊着,但这一切并没有有所改变。 大地还在抖动,她眼见着松川的草地上裂开一条长长的裂痕,松川仍在下陷,曾经那一方红砖青瓦的小镇,此刻只能见扬起的石灰和那灰白的巨石堆。 而这时,山顶有落石滚落,她急忙往一旁躲避,但还是被其中一块石头砸到了大腿。一阵裂骨的剧痛传来,她痛苦地看着血一点点浸湿厚实的衣袍。好在石块不算太大,她强忍着痛勐地推开石头。 此时,抖动也结束了,大地恢復了往日平静,犹如一切都未发生,却不知埋葬在地底的亡魂在奋力地嘶喊着。 劫后余生的古吉,坐在地上,她只感觉两行热泪流下。 现如今只剩她一人还活着,她望向天空,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 「今日13:10位于罗库国家公园的绪龙山一带,发生了7.9级地震,震源深度.......呲呲呲......」电视机新闻台播报了一半便变成了花屏。 受地震影响,多地震感明显,信号中断,电话无法拨打,被地震波及的城市根本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繫。人们恐慌的蹲在马路边,有哭喊声,有求救声,一时间如同世界末日到来般。 一天后,信号陆续恢復正常,丁思月这才在学校通过新闻台,得知地震的事情,她发了疯似的跑出了出去。因为都在讨论地震的事情,校门口的保安跟没有顾及上已经逃出去的丁思月。 她拦下一辆计程车,说了一个地址,然后司机便朝那开去。过了一会儿,车停稳了,她付了钱开门走下去,她跑进了地质研究院的大门,但是却在办公大楼前被几个工作人员拦住。 「你们放我进去!我要见肖叔叔!」 「你不能进去,肖教授他们正在开紧急会议。」 「我求你,放我进去......」丁思月无助地抓着工作人员的手,最后她哭喊着道:「我爸妈还在绪龙山,他们全都在那里了,」她哽咽落泪,「谁去救救他们啊!」 丁思月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她因为哭的太伤心,吐了一地,吐完之后仍打着干呕。 工作人员心疼地轻拍她的后背。 这时,从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谈话声,其中边夹杂着肖志明的声音。他刚走下楼梯便看见坐在地上一脸憔悴的丁思月,他本想着暂时瞒着她,但是没想到她居然跑到这里来找他。 「肖叔叔,」丁思月颤巍巍地站起身,她哭肿的唇张了张,「是不是有我爸妈的消息了?」而后她逼着自己笑了起来,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我知道你从不会对我撒谎的。」
第68页 肖志明一时间难以开口,他只能走近她,蹲下身握住她的肩膀,「阿月,国家已经召集了全国军人,消防队和武警部队去往绪龙山搜救了,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 「我想回松川。」她眼里已经没有光亮了,「我想亲自去找他们。我好后悔,如果当时我没有回去读书,是不是又会不一样......」她低着头,声音颤抖着。 「不管你做出怎样的选择,一切还是会照旧发生。至少你躲过了这场灾难,活着就是希望。」 这会儿,肖志明的助理走了过来,「车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现在出发吗?」 丁思月眼睛一亮,「是去松川吗?」她站起身,「我也要去。」 「不行,你只能留在这里,里面太危险了,我会让你林阿姨照顾你。」他说完看向那几名工作人员,「照顾好她,一会我夫人会来接她。」 「不要走!」 丁思月想要上前却被身后人紧紧拽住,她只能望着肖志明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就像和孙铭分别时还在昨天,不管肖志明如何给她希望,但她知道,她已经永远失去了至亲。 * 德昭做了好几个梦,梦里他在和丁思月趴在墙头上偷看拉姆阿妈生的女娃娃,又梦见和丁思月还有曲朗在溪里戏水,他看着丁思月灿烂的笑着,也不由自主的开怀大笑。 「德昭。」 他却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缓缓地转身之际,周遭事物都变了样,眼前站着白玛和石西。 白玛微笑着朝他张开双手,「德昭快来阿妈这。」 他欣喜地跑过去,但是脚下的土地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随即房屋坍塌,落石从天而降。 「阿妈!哥!」 他伸手用力去抓他们却被巨石砸中,真实地痛感使他勐地惊醒过来。他睁开眼,胸口正压着一块石头,四肢无法动弹,四周一片漆黑,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此刻,就连轻微地唿吸,他也不得不咬牙忍受着全身带来的疼痛。 他本回想着发生的一切,脑袋却疼痛难忍。他的手指头还能动,于是想在漆黑的四周摸索一下,却摸到了一块黏煳煳的东西,他还在黏煳煳的东西里摸到了人的牙齿,他一惊,吓得收了手。 在他身边躺着一个死人。 他眼眶红了,两行泪流了下来心想:阿妈,哥,你们在哪?我好害怕,我好像快死了。 四周静的只能听见他自己微弱的心跳。在这里,时间就像静止一般,让人感觉不到希望,也看不见尽头。 这时,在黑暗之中传来微小的啜泣声。 德昭想着身旁的死人,更加害怕了,但他还是忍着疼痛壮着胆子问道:「有人吗?」 黑暗中停止了啜泣声,德昭又问了一句:「我是德昭,有人吗?」 「德昭哥哥?」 黑暗中传来一个女孩声音。 「你是谁?你受伤了吗?」 「我是阿桑卓,我腿好疼,」她顿了顿,哭泣起来:「但是我阿妈...她帮我挡住了大石头,她已经没有气了......」 听后德昭安慰道:「别难过了,一定会有人救我们出去的。」 「真的会有人来吗?我的腿真的好疼,我们会不会快死了?我好害怕。」 德昭努力挤出一个笑来:「阿桑卓,我给你唱首歌吧。」他说完便用依山语大声地唱着民谣,「山依山吶,水依水哟哦,依山姑娘貌如花儿诶......」 阿桑卓听着熟悉的民谣,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哼唱起来,就这样阿桑卓逐渐忘记了恐惧感。 作者有话说: 为了揭开之前的许多疑惑,回忆里面的视角会有点多,但是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为了还原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喜欢看的可以细品,不喜欢的也可以跳过。 第40章 距离地震发生已经过去了九十七个小时。 「我好睏, 想睡觉了......」 黑暗中传来了阿桑卓沙哑的声音,连续很多天没有进食饮水,导致她身体情况急速往下。 而在黑暗中另一处的德昭, 甚至比阿桑卓的情况更严重,他微微张着干裂的嘴唇, 努力挤出一句话来:「不要睡,不要睡。」 因为他知道,这一睡,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德昭听不到回应, 于是喊了一声:「阿桑卓?」 还是得不到回应。 他已经感受不到身上的痛了, 耳朵也开始嗡鸣,或许是压太久的缘故, 早已麻木,石头上的血液也早已干涸。但是此刻,他感觉眼皮沉重, 眼前逐渐模煳。 「德昭。」 他眼前一亮, 丁思月正背着手笑盈盈地沖他笑。 「你喜欢我吗?」她眼角弯弯,温暖的笑意丝毫不减。 「喜欢,很喜欢。」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发着「喜欢」二字的读音,却殊不知,热泪从眼角滑落。 如果在丁思月走之前和她告白,会不会就没有遗憾了? 随着被埋的时间增长,身体器官都在衰竭, 他自己也已经渐渐在放弃, 大量的幻觉包裹着他, 但对于他来说是却是逃避现实的庇护所, 在里面有亲人,有朋友还有自己喜欢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少,余震再一次来临,每一次的余震,阿桑卓总能感觉到地还在下陷,头顶仍有碎石砸下的声音。漆黑的环境,加上身前是自己早已去世的母亲,恐惧再一次笼罩她。
第69页 「德昭哥哥,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 「哥哥,回答我好不好?」 还是没有回应。 阿桑卓以为德昭也离开了,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我没事,别...别哭。」 黑暗中传来微弱声音。 阿桑卓忍着哽咽说道:「我还以为你也离开我了。」 「我想...想请你,我帮我一件事。」德昭小喘了一口气,「如果,你活着出去,帮我...我跟阿月古说,说我喜欢她,一定帮...帮我。」 「不要,我们都会活着出去的。」 德昭苦笑着摇头,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比阿桑卓的情况还要糟糕,他可能等不了救援了。他的四肢早已折断,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我有点困了......」德昭缓缓说着。 「不要睡,哥哥,不要睡。」阿桑卓沙哑着急促说道。 「就一会,我想他们了。」 幻觉产生的美好假象,让他开始迷恋睡梦。 「我给你唱民谣,」她哭着唱了起来,「山依山吶,水依水哟哦......」仅仅唱了个开头阿桑卓便泣不成声。 「别唱了,保留体力。」 「那你不要睡。」 「嗯。」 德昭虚弱的只回了一个字,随后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哥哥?」 已经没有回应声了。 阿桑卓又一次陷入了绝望。 这时,几声狗叫传来,紧接着是大量的脚步声超这里走来。阿桑卓一惊,她拿起石头勐地敲击着头顶的大石块,一边激动的告诉德昭,「哥哥,有人来了,有救了!」 「有人在下面吗?」 「有!」阿桑卓用尽力气大喊一声。 随后她听着头顶的巨石被钻开,一束强光从外.射.进,她眯着眼睛瞧见了穿着迷彩服的男人还有提着医药箱的女人。 女人先弓身走近她,先是探了一下压在她身上的女人的唿吸,发现没气后,便推开女人,之后用黑布遮住阿桑卓的眼睛,紧接着注意到被压在石头下的腿。 「她腿被压在下面,得把石头挪开。」 听了医生的话,所有人齐上阵,幸好石头不太大,这才将石头从阿桑卓腿上移开,阿桑卓因此顺利的从废墟里抬出。 「等等,我哥哥还在下面,快救救他!」 听后,众人又合力搬开带血的石头,终于发现了被压在下面的德昭,德昭的胸腔上有一个很大的血窟窿,医生不用看便知道肋骨全断了,里面的内脏破裂的很严重。 这次救援中,人体器官随处可见,尽管给这名医生造成了职业阴影,但她不想放弃,还是伸手去想要感受他的唿吸。 随后她嘆了一口气垂下头站起身,「没气了。」 终于,德昭可以永远活在美好的梦里了。 * 余震不断,暴雨倾盆,泥石流与落石阻挡了来往车辆,一群穿着黑色雨衣的志愿者们,骑着摩托车停在塌方处,他们负责接送轻伤患者往医院就诊,也搭载物资往里运输。 这时,从一辆轿车上走下一个穿着雨衣的外国人,他快步上前拉住其中一名志愿者,说着蹩脚的中文:「我叫康纳,我是记者,我想进去拍些照片。」 「哪国记者?里面危险别去了!」志愿者吼道。 这时又有落石往下坠,志愿者见状,让他快点坐上自己的摩托车。康纳也不想送死,迅速的坐上了后座,之后志愿者轰动油门,快速开离了这里。 「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康纳问。 「唉,很糟,那个地上都是内脏,还有断臂断腿,太造孽了......能救一个算一个。」 这时,头顶传来螺旋桨声的声音,康纳抬起头,只见头顶从里往外飞出三架直升机。全都是送重伤患者去医院治疗的飞机。 过了许久,雨停了,康纳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他听到了哭声,听到了许多声狗叫,也不断听到「有人吗?」这句话。 「地震的时候绪龙山一分为二,塌了一半下来,」志愿者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雨水,「唉,不说了,我还要送病人出去。」 康纳下了车,另一边立马有轻伤者乘坐上志愿者的摩托车,就这样他开始了往返的路程。 康纳缓缓走进道路边的警戒线,眼前的场景使他愣在了原地。他没有见过曾经的松川,但是眼前却只剩下灰白的巨石,巨石的范围广阔到看不见边界。 石头上站了很多穿着迷彩服和消防服的男人,他们纷纷牵着军犬,在四处搜寻着生者。在他右手边的草地上,搭了二十多个帐篷,每一个帐篷里都在进行着简易的手术。 他颤抖着双手举起了相机,对着眼前的场景拍下了一张照片。 现场所有人都在忙着救援,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于是他顺着斜坡走了下去,可刚下去却被脚边的断掌吓得后退一步。他原本听着那志愿者说的,并没有觉得有多恐怖,直到他亲眼目睹,这才有所恐惧。 他靠近其中一个帐篷,只听到里面的医生说了句:「14:30分,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这时,一个穿着全套手术服的女人跑了出来,她蹲在地上崩溃的大哭着。 「为什么一个也救不了...为什么.....」女人将头埋进了双溪中喃喃自语。 他绕过眼前的帐篷继续往前。突然大地一阵抖动,他眼看着身后的绪龙山还在不断落下巨石。
第70页 「快!快!有人受伤!医生!」两名穿着迷彩服的军人抬着担架,上面同样躺着一名军人,只不过额头的鲜血直流,五官被血融的已经无法看清。 康纳无数次身临两国战场,在前线争取最新资讯,但是这场战争却与他以前经歷的很不同,并没有两国冲突,可这怎么不算是战争呢,和时间赛跑,和死神搏斗。 他见过为利益为国家而战,而这场战役,是为生命而战。 于是康纳当天回到酒店便开始打开电脑,用尽自己所学的词句很大程度上还原灾区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时电话突然响起来了。 他看了眼备註,便怔忡了一下,他犹豫后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说着流利的英文:「好久不见,康纳先生。」 「你想说什么?」 「爸爸!」电话那头突然传出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康纳一下急了,「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像上次一样,帮我们写一份报导,仅此而已。」 「我说了,那已经是最后一次了,我不可能再帮你们写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你可以开价。」 「我的文字不是用钱就能买的。」康纳反驳道。 「在尼埃没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对方轻笑着补充了一句,「我劝你想清楚,哦,对了,你的夫人也在我们身边,要听听吗?」 「别动他们。」 「康纳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们只是请他们做客。」 康纳心知肚明,他们这分明是拿着母女俩的性命威胁他,他颤抖着张了张嘴,「我不要钱,你放了她们。」 随后,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答应你们。」 「这就对了嘛,跟聪明人说话果然不一样。我们已经将报导的内容材料都发给你了,就拜託先生了。」 对方一说完便挂了电话,恰巧谷歌邮箱接收了新的邮件,他颤巍巍地点开,一目十行后十分震惊。 他们要康纳写的文章内容竟然是——造成特大地震的原因是因为过度开採导致的,真兇是地质研究院的两位教授。 第41章 丁思月坐在肖家院子里陪年幼的肖季云玩着积木, 但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思月姐,你积木搭错了。」肖季云指着其中一块积木说道。 「哦,好。」 回过神来的丁思月急忙抽出那块积木, 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积木全倒了, 丁思月慌了神匆匆起身,而肖季云却在这时哭了起来。 「对不起,季云,姐姐不是故意的。」丁思月来到肖季云身边安抚他。 肖季云拍打丁思月, 「你还我城堡, 还给我!」 「季云,你怎么能打人呢?快给姐姐道歉。」林纾端着果盘呵斥肖季云。 这时, 门口的门铃响了起来。林纾正准备放下果盘,「来了,稍等。」 丁思月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 抢在林纾前面跑到大门前, 她拉开木门将半个身子探出去,门口的报员被她吓得后退一步。 「今天的报纸有地震的最新消息吗?」丁思月急切地问着。 「有、有......」送报员正说着便从绿色的帆布斜挎包里拿出一叠报纸递给她,「这是肖先生续订的报纸。」 丁思月一把拿过,「谢谢。」她说完便「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她边走边给报纸翻页,脚下没长眼一个趔趄摔在了台阶上。 丁思月坐在地上看着膝盖的擦伤,这时,林殊拿着酒精和棉布走了过来。 「你呀,那么着急干嘛, 这下好了, 破皮了。」林纾锁着眉头, 小心翼翼地为她擦伤口。 而丁思月忍着疼继续翻看报纸, 整页报纸上全都是地震相关的消息,突然她在报纸上看见了一个熟悉面孔,她激动地沖林纾笑道:「林阿姨,你看,你快看,这是古吉阿妈,她还活着!」 「等等,古吉阿妈是...谁?」 「她是我半个亲人。」丁思月喃喃自语,「这样的话,我爸妈也有希望救出来了。」她说完,像似忘记了疼痛一般,拿着报纸冲进了客厅,她拿起桌上的座机,拨通了肖志明的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没有人接,她焦急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通。她望向林纾,林纾走到她身后,双手放在她肩头,「在打一下呢。」 听后,丁思月再次拨通了电话,这一次电话终于接通了,隔着电话筒她听见了肖志明沙哑的声音。 「是阿月吗?」 肖志明听着电话那头迟迟不开口,便猜到了是丁思月。 「嗯,是我。」她犹豫了一下,「我在报纸上看见古吉阿妈还活着,我爸妈还有德昭,石西他们有消息了吗?」 「抱歉阿月,暂时还没有消息。」 「好吧。」她刚想要继续说下去,肖志明忽然开口,「乖孩子,让你林阿姨接一下电话。」 丁思月有些不舍地将电话递给身后的林纾,自己则起身站到一旁。 林纾接过电话,她用手掩住话筒,「志明,是我。」 「这几天你多注意点阿月,」他话到此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师哥和师姐,他们可能回不来了,我在废墟里发现了带血的笔记本,那是师哥和师姐一辈子的心血啊......他们绝对不允许笔记本离开自己的背包。」
第71页 电话里的男人泣不成声,林纾考虑到丁思月还在身侧,于是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阿月的。我们等你回家。」她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随即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復情绪后对丁思月说道:「阿月,晚餐你想吃什么?我知道有家川菜馆很不错。」 丁思月瞧着林纾的反应,她心里似乎有了一个答案,她回神笑道:「好啊。」 她眼见林纾转身往外走,便跑进卧室,拿上小书包往里塞进了一件外套和许多零食,再敲碎了存钱罐,取出了里面的钱,紧接着全部放进了背包。 她走到阳台上拉开了窗帘一角,发现外面正在下雨,于是她取下挂在墙上的灰色雨衣,她一切准备就绪后,把装备从自己房间丢了出去。 她见丛林把装备隐藏的很好,便拍了拍了手走到屋外,这时的林纾正在收拾花园里肖季云的玩具。 「林阿姨,我同学来找我玩了,她在小区门口,我去接她。」 「下这么大雨......我去接吧,正好我要去丢垃圾。」 「不用了,我马上就带同学一起回来。」 二人僵持了一下,丁思月原本以为自己的意图被看穿了,谁知道这个时候屋内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肯定是我同学打来的。」丁思月笑着跑进去接通了电话结果是推销员,她对着电话筒说道:「我马上出来接你。」然后快速挂断了电话。 「林阿姨,我出去接我同学了。」 林纾见状悬着心放下了,「行吧快去快回。」 丁思月戴上兜帽快步跑出了院子,她绕到自己卧室的窗口前拿上所有装备,穿好雨衣,灰色娇小的背影便逐渐消失在了雨中。 她躲开了小区里为数不多的监控,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往汽车站去。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呲——」的一声,自行车停在了车站门前,她停好车便快步走了进去。 「一张去麦城的票。」 售票员只看得见一只递钱的手,看不见人,于是售票员站起身往下才看清丁思月。 「未成年?去那么远干什么?快回家。」 「我帮我妈买的,她怀孕了我来帮忙买票的。」丁思月平静地说着。 售票员抬眼一看,不远处的确有个孕妇坐在那休息,于是收了钱给了她票。 拿了票的丁思月坐在候车区,她四下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抬眸又见大屏幕上正投放着灾区救援的视频。 现在距离地震发生已经过去一周了,大部队还在进行地毯式搜索,除了古吉还活着以外,其他人没有任何消息,肖志明和林纾也对她有所隐瞒,她不得不回去。 这时,大厅内的广播响起:「各位乘客请注意,前往麦城的车正在进行检票,请各位提前到检票口检票。」 丁思月最后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然后背起书包往检票口走去。 这一路坐了五六个小时,整个大巴车只有她一个人和一名中年女人,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一路上司机和中年女人都很照顾她,很快三个人便打开了话匣子,而司机了解到丁思月的情况之后,在车上为她放了一首《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丁思月第一次听这首钢琴曲,被前奏给吸引到了。她看着高速公路上飞驰过的树苗,目光又转向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峦。心也似乎飘向了地震前一晚,她和德昭躺在凉蓆上抬头数着星星。 「德昭,等你长大了一定要来我的城市,我要带你去游乐场,去骑我心爱的自行车。」 「什么是自行车啊?」 「就是两个轮子的那种,」丁思月补充一句:「它比四个轮子的汽车慢,但是超酷的。」 「德昭!臭小子你还不回家。」 德昭一听是石西的声音,于是他一个激灵从凉蓆上站起来。 「你又犯事了?」 「嘘,」他捂住丁思月的嘴巴,低头在她耳边轻言:「我把家里的窗给打碎了。」 而丁思月却感到双颊发烫,她眼角弯弯,低头抿嘴一笑。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跑这来了,」石西拿着扫帚干就向德昭身上捅去,「玩什么不好把家里玻璃砸碎了,还想让阿月古给你当挡箭牌,你给我出来!」 「你别打我就出来。」 「好。」石西扔掉了扫帚。 见状德昭松了一口气,走到了石西跟前,谁料石西从腰带里抽出一根木棍,「你这混小子看我不替阿妈收拾。」 「啊,你说了不打我的。」他一边往门外逃窜一边充屋内的丁思月说道:「阿月古,明天一定要在草地上等我,我们赛马还没分出胜负。」 石西拿起木棍也追了出去,街上时不时传来德昭的惨叫。 丁思月听着不由自主笑起来,她站起身发现客厅里的灯还亮着,她走进去,发现孙铭正在在笔记本上写东西,而丁岩东着双手撑在桌面注视着孙铭一笔一画写下清晰的文字。 她从二人中间探出个脑袋,看见了笔记本上写着「砂金矿区」、「页岩气」还有「fe3o4」等字样,还不等她看个究竟,丁岩东弯腰将丁思月抱起,「哎哟,我们月月长肉了,爸爸都快抱不起了。」 「哪有,明明是爸爸都瘦了。」 「阿月,明天肖叔叔来接你,你赶紧回去睡觉了。」孙铭说道。
第72页 「我不我不,我就要陪着你们。」 「好。」丁岩东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你瞧瞧,阿月就是被你惯坏的。」 孙铭虽然嘴上道着不满,但是心里却是暖的。她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在此刻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下一秒,丁思月如梦初醒,她缓过神来发现大巴车停在了收费站前,几名警察站在大巴车前巡逻。 丁思月心提到嗓子眼了,她怕林纾报了警,担心自己会被抓回去,眼见着警察从门口走了上来,她有些坐不住了。 第42章 「里面危险, 不建议你们继续往前。」交警上来扫了一眼,转而对司机说道。 「我是运物资来的。后备箱里装了泡面和饮用水。」司机解释道。 这时交警的对讲机响了起来:「头儿,后备箱都是物资, 没有问题。」 「收到。」他将对讲机放回腰上好心提醒:「里面路险,一路小心。」他说完便走下了下去。 丁思月注视着交警离开, 才松了一口气。大巴车缓缓启动,驶进了收费站。 「小妹妹,等会儿你在哪下车?有人来接吗?」司机道。 「就把我放在车站吧,我再转车去麦城。」丁思月解开安全带。 「你就放心吧, 我也去麦城, 刚好可以看着点这孩子。」许霞摸了摸丁思月的头笑道。 「许阿姨,你为什么要去麦城?」 「去接我儿子回家。」许霞从包里摸出几张照片, 指着其中一张给丁思月看,「这是我儿子,他今年18了, 你看他多帅啊, 可像他爸了。」 丁思月伸手接过照片,照片里的男生穿着短袖靠在树下,冲着镜头腼腆地笑着。 过了十多分钟,大巴车停在了路边,丁思月背上书包跳下了车,天色渐渐暗下来,空气中瀰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她环顾四周发现随处可见从墙面上震裂下来的砖头,前方平地上还有十多顶帐篷。 她看愣了一会儿, 便和许霞走过街来到车站门前, 但是却发现车站早已停运。丁思月瞧见了报亭还开着, 于是不等许霞反应过来便急忙跑过去。 「阿姨, 要一份今日的报纸。」 她刚准备给钱,那老闆娘却摇手道:「不用给了,免费的。」 「谢谢了。」 她拿起一份报纸仔细看了起来,但很快一篇报导却让她攥紧了拳头。原来报纸翻译了一名叫康纳的记者在twitter上发表的一篇文章,文章内容是,导致本次特大地震的原因,由于勘探队过度开採。文章一发出,在国外轰动不小,有人质疑有人谴责,也有人为遇难者默哀,还有人冷眼嘲笑。 「都是胡说八道!」丁思月将报纸丢在地上,许霞从地上捡起那份报纸,然后抚平了褶皱。 「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乱写?」她气愤地朝着许霞问道。 这时,两名中年男人在报亭那要了两份报纸,丁思月见状急忙上前,想要从他们手里把报纸扯出来。 「诶,你干什么?」 两个男人见是个小女孩便没有下狠手,只是疑惑地紧抓着手里的报纸。 「上面都是假的,不要信,他们都没有证据,都是假的。」丁思月焦急地解释着,可是很显然两个男人只是像看疯子一样看她。 许霞上前抱住丁思月,然后讪笑着对那两个男人说道:「不好意思。」 那两个男人也没有多说什么拿着报纸快步离开了。 丁思月反手握住许霞的手臂,将头埋进她的怀里哽咽道:「我爸妈他们不是那样的人,他们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许霞嘆了口气,「好孩子,别难过了。」手轻轻拍打着丁思月的后背,她垂眸注意到了散在地上的报纸,而那一页正是那篇诋毁丁思月父母的文章。 这时,许霞的手机响了,她挪出手来接通了,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声。 「许姨,我小张,我已经到车站那了,你在哪?我接您进山。」 许霞直起身来望了一眼四周,发现街边停了一辆皮卡车,「我看见你了,我马上来。」 她挂了电话便轻轻抹去丁思月眼角的泪水,「好孩子,有人来接我们了,别哭了。」 「我们去哪?」丁思月抽噎道。 「麦城,去找我们的亲人。」 开往麦城的路上,丁思月蜷缩在后座上,泥泞的道路让她胃里一阵翻滚,她直起身看向窗外。原来平整的公路,现在已经不见原貌,宽度也从原来的缩减到一半。滚滚河水,十分浑浊,仍有树干不断被沖刷往下。 她从没想过记忆里曾经鸟语花香的麦城会变成这样。全程只有穿着迷彩服的驾驶员和许霞在交谈,她默不吭声。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抵达麦城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大雨如注,正用力敲打在车窗上。 「孩子快过来,别淋湿了。」许霞撑着伞一把将丁思月护在怀里。 丁思月戴上兜帽,跟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平地上,眼前是临时搭建的平板房,周围还有二十顶帐篷。 平板房内全是简易的床,上面躺着缠着绷带的病患。地上的盆子里装的是血水,尽管雨声很大,但依然能听见隐隐的哭声,丁思月看愣在原地,她想像起与自己的亲人相见会不会也是这般场景,她感受着雨水的沖刷,很快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直到许霞上前来强行拉她往前,她才回过神来。
第73页 三个人顶着大雨跑进了平板房,那名驾驶员收了伞道:「麦城安置的都是获救的倖存者。」他垂下眸,「许姨,我带你去见班长......」 许霞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好。」她正准备带上丁思月,却发现她不见了。 另一边丁思月正疯狂的在每间板房里寻找着熟悉身影,她穿梭在大大小小的房间,听着无数痛苦的低吟声,她仍焦急地寻找着。 终于,在最后一间板房里,她见到了古吉。 「阿妈!」 丁思月不顾一切地奔向古吉。古吉见到她的那剎,眼泪涌了出来,古吉张开双手抱住了她,她在古吉怀里放声大哭。 「我以为我再也没有亲人了,阿妈。」 「傻孩子,怎么会呢。」古吉忍着眼泪轻声安抚着她。 「阿妈,我爸妈呢?德昭呢?还有石西、曲朗和白玛阿妈,他们在哪?」丁思月逐渐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询问。 「他们......」古吉欲言又止,思忖片刻她握住了丁思月的双肩,「阿月古,你听我说,你爸妈他们可能已经遇难了。」 丁思月只觉得耳边响起一道惊雷,她嘴角颤了颤,松开了古吉的手,她在古吉的注视下缓缓起身,她眼眶逐渐湿润,「我不信。」 古吉伸手去抓丁思月的手,「阿月古......」 「我不信,」她咬住唇摇头,「外面的人说我爸妈坏话,我也不信,我谁也不信。」她说完便后退一步转身跑出了板房。 古吉见状一瘸一拐的走出门,「阿月古,你去哪?」 去哪?去找她的父母。 她顶着大雨跑到了帐篷区,湿透的头髮贴在她的小脸上,她挨个帐篷寻找着她的父母。路过一顶帐篷时,她停住了脚手搭在支架上,注视着帐篷里的中年女人哄着年幼的女儿入睡。 她看了一会儿失落地转身重新走回了雨中,她脚下的路越来越泥泞,她迈着沉重的脚步,踏遍了所有的帐篷,可是仍没有见到熟悉的背影。她垂着眸,在雨中打了个寒颤,她抬头任凭雨水打在脸上。 她早知道答案是什么,却仍在一遍又一遍的寻找着答案。 她眼前一片模煳,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顺势倒在了泥地里。 这一刻,她真的很累了。 「阿月?」 「妈......」 丁思月眼前有光,但当她伸手去抓,梦醒了她睁开双眼,待双眼聚睛后她看清了身旁坐着的男人。 「肖叔叔。」她轻声说道。 「唉,你呀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你发高烧了,我和你古吉阿妈,还有白玛阿妈轮着守你。」 听后,丁思月看向他身后的古吉和白玛,而后她移开了目光。 「对不起,肖叔叔,我不该私自跑到这里的。」 肖志明用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头髮,「都过去了,孩子。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师哥和师姐把你交给我,可我还是辜负了他们重託。」 「叔叔不该瞒着你,我只是......只是觉得你这么小、怎么能承受......」他低头捂着嘴哭出了声。 这时,一只小手抬了起来抹掉了肖志明眼角的泪水,他诧异地看向丁思月。 「肖叔叔,不要哭。」 「好。」肖志明点了点头。 丁思月目光再次转向白玛,却欲言又止,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仿佛在挖掘到真相后,她已经接受了死亡与别离。没有人说,但她也知道,德昭和石西已经死了。 「报纸上外面那些人,他们说我爸妈的坏话,我不允许他们那样做。」她拉住肖志明的手,「肖叔叔,你帮帮我爸妈吧,他们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你放心,等救援工作结束之后,我一定会揪出那个人,还师哥师姐一个清白。」 「好。」 她倏地笑了起来,像是孙铭和丁岩东站在她跟前一样,「我想成为我爸妈那样的科学家。」 她亲身经歷过与亲人之间的死别,更能明白活着的不易,她不愿意别人再去经歷这种痛。 她接受了死亡,却从没有打算向死亡妥协。 第43章 「距离地震已过去了一个月, 救援工作已进入尾声。遇难者的尸体将统一火化,而统计出来未被救出的遇难者仍有上千上万人。」 「唉,」病房里一位年轻的女病人看着新闻摇了摇头, 「一场瘟疫要来了。」 「瘟疫?」阿桑卓侧头费解地问道。 「我爷爷那辈人总说,大灾难之后会有瘟疫流行, 四十多年前的那场地震也是死伤惨重,震后瘟疫和饥荒又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让你好好躺着,怎么又坐起来了。」一名中年女人拿着保温餐盒走了进来。 「妈,我就是想下来走走。」女病人在中年女人的搀扶下坐回了病床上。 阿桑卓仅仅看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开, 因为她怕看久了便会想起自己的父母。阿桑卓所在的医院, 是西南最有名的骨科专科医院,与她同病房的都是从全国各地来这里治病的青少年, 大多患有先天性发育缺陷,或者后期发生意外造成的骨头坏死。 而阿桑卓则是后者,由于被埋在地下太久, 神经闭塞只能进行高位截肢。好在有政府提供震后服务, 几名志愿者姐姐轮流照顾她。 「阿桑卓,你看,今天有你爱吃的炒牛肉。」一名穿着t恤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然后年轻女人熟练的将床头摇起,又为她将饭桌摆上床,紧接着自己拉过一个椅子坐在她身边。
第74页 「谢谢,小兰姐姐。」阿桑卓说完便沉默着低头吃着饭菜。 在陈小兰眼里,阿桑卓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女孩, 也从来不敢对她们这些志愿者提半点儿要求, 不止是她, 和她一起轮班的同事都很心疼阿桑卓的遭遇。 她从水果篮里面拿出一个橘子, 一边剥皮一边笑道:「姐姐今天听到一个好消息,」她将剥好的橘子放在她空余的小碗里,抬手摸了摸阿桑卓的后脑勺,「咱们可爱的阿桑卓要有家了。」 「真的吗?」 阿桑卓抬起头来,眼里有光在闪烁。 「真的,」她掏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你看,今天社区老师来找我谈领养的事情,然后这是你的新父母,」她又往后翻了翻照片,「这是你的新哥哥。」 阿桑卓颤抖着手接过手机,手机上定格的画面,正是一对中年夫妻和他们儿子的照片。 她不敢相信自己这副身体,也会有人愿意领养,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高夫妇通过报纸了解到你的状况,第一时间就坐飞机过来了,我给他们看过你的照片,他们都很喜欢你呢。」 听后,阿桑卓默默地将手机推回到陈小兰手中。 陈小兰见阿桑卓兴致不高,正想询问但是欲言又止。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匆忙接通,听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眼阿桑卓,便走了出去。 阿桑卓认真地吃着碗里的牛肉,她想起了自己阿妈给她炒的氂牛肉,两个味道根本不同,但吃着吃着眼眶却红了。 「阿桑卓。」 突然她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她抬起头来,只见一男一女还有一个清秀的少年站在墙边。而中年女人正小心翼翼地唤她。 她一眼便认出眼前的夫妇是陈小兰口中的高家夫妇。 「阿桑卓,高夫妇提前过来看你了。」在陈小兰的引导下,高家夫妇走到了阿桑卓身侧。 而少年率先半蹲下身将手里的玩偶递给她,轻声说着:「妹妹,这是我给你做的礼物。」 高夫人又替少年解释道:「你阿巍哥哥了解到你最喜欢小海龟了,就专门亲手做了一个。」 阿桑卓神情恍惚,她迟迟没有伸手,陈小兰见状接过高夫人的玩偶放在了阿桑卓怀里,阿桑卓这才低头抚摸起玩偶。 「喜欢。」 所有人听后都是一阵乐,高夫人继续道:「你的房间里还有很多很多玩偶,还有很多漂亮的裙子,都是给你买的,等你出院回家就可以见到它们了。」 「我可以有自己的房间吗?」 「怎么不可以,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 阿桑卓心中咯噔了一下,她移开目光,内心还有些不能接受。 年少的高巍察觉到了阿桑卓逃避的心理,他温柔地将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妹妹,不要怕。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阿桑卓感受着高巍手心的温度,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心安。她目光转了回来,落在了高巍俊俏的脸庞上。 之后,高家夫妇办理手续,接手了志愿者工作开始轮流照顾起阿桑卓。一个月后,阿桑卓病情稳定出院,去往了她的新家,在与他们每日的接触下,阿桑卓渐渐适应了这个新家庭。 后来,家里又收养了一个孩子。但高夫妇和高巍对她的爱意,却一丝没变,短短一年的时间,已经让她放下了芥蒂,他们带着她四处旅游,见不一样的风景,这也让她变得自信起来,而她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五年后初春这天,三兄妹自驾游来到了沿海城市,天微微亮,阿桑卓便坐着轮椅来敲高巍的门,高巍刚一开门便听见阿桑卓兴奋的声音。 「哥,我想去海边看日出!」阿桑卓笑眼弯弯。 「嘘,」高巍穿好外套衣服,推着她的轮椅,低声道:「咱们偷偷地去,别吵醒三弟。」 「喂,」吴钊靠在门框上,「什么叫别吵醒我,把我忘了?」 听后,二人低头「哧」地一笑。 「开玩笑的,走了。」高巍一把揽过吴钊的脖子。 过了十多分钟,高巍开着车来到了海边,这时天边已经开始泛红了。高巍推着阿桑卓的轮椅步入了沙滩上,吴钊也跟着二人一起往前。 「日出美吗?」高巍一边问着,一边将手里的毛毯盖在阿桑卓的身上。 「好像也没有那么美。」阿桑卓来了兴致转过头看向吴钊和高巍,「你们肯定没有见过松川的日出。」 吴钊听在耳里却没有接话,只是独自往前走。 高巍推着阿桑卓也往前,她注视着远处一轮红日缓缓从水平线上升起,若有所思,「你想回松川吗?」 「想。我想去找阿月古姐姐。」 高巍脑中浮现出那名鲜衣怒马的少女,如果可以他也想去寻找她。 「等你十八岁,我和三弟带你回松川好不好?」 「我没说我要去。」吴钊忽而回头留了一句。 「你不是想去西南旅游吗?就刚好顺路。」 「嗯。」吴钊敷衍的回了一句。 · 但十八岁那年,阿桑卓旧病突然復发,这一次来势兇勐,推进手术室抢救后便被送进了icu。高巍站在玻璃窗外,注视着里面被插.满了各种管子的阿桑卓,他低头流下了泪水。原本抵着墙沉默的吴钊还是上前抱住了高巍。
第75页 「二姐,会没事的。」 坚持了三天的抢救,却换来的是一张病危通知书和一张病人要求的放弃治疗书。高巍不忍看父母签下字,转身跑进了楼梯间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他呵护了十几年的妹妹,如今也快要离开他了,一股离别带来的恐惧感笼罩着他。 这时,楼梯间的门被匆忙推开,吴钊站在他身前沙哑着声:「哥,二姐醒了,她想见你。」 听后,高巍匆忙站起身推开门跑了出去,他穿戴好防护,全身消毒后走进了病房。病房内静等只听得到仪器运作的声音。他看着显示屏上的心率波动还算平稳,走近阿桑卓时,她身上的管子已经全部撤下了,原本因为高位截肢,就显得十分娇小,如今更是虚弱的只占病床的三分之一。 他蹲下身,就像十多年前那样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妹妹,不要怕,哥一直都在。」 阿桑卓缓缓抬起眼,「哥,原谅我提出放弃治疗。」 「我知道你痛,我只是不想你还没有多看几眼这个世界就要离开。」 「这么多年我真的过的很开心,我好幸福呀,有爸妈的宠爱,还有哥哥弟弟一起玩。」她垂下眸,「但我一直觉得自己会是你们的累赘。」 「不,你不是。」 高巍摇着头眼眶红润,泪水早已浸湿了口罩。 「不要哭哥哥。」她颤巍巍抬起手擦掉了他的眼泪,「我死了,帮我去找阿月古姐姐好不好?」 高巍哭到失声,他攥着她的手腕摇头。 「记得帮我告诉她,」阿桑卓双眼渐红,仿佛回到被埋在地下的日子,耳边也响起了德昭死前说的那句话,「记得告诉她,德昭的答案是喜欢。」 她闭上眼的一瞬间,两行泪涌了出来。 德昭哥哥,对不起,我没有完成你的愿望。 「滴———」 一旁的心率监测显示屏上,心率波动一瞬间成了直线。 高巍踉跄地坐在地上,他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医务人员闻声赶来,然后对病床上的人做最后的检查。 高巍站起身,强撑着身体走到了病房外,吴钊上前扶着他,却被他推开了。 吴钊注视着他落寞的背影往医院外走去,又回头看着病房内已离去的阿桑卓,吴钊将手覆在心口感受到了疼痛。 第44章 故事的结束, 也迎来了天边的第一缕阳光,松川渐渐恢復了白日里的生机。 丁思月坐在石头上眺望着孙铭和丁岩东的墓碑,高巍站在不远处注视着她, 正想上前,汉斯拿着电脑走到丁思月身旁。 「澄清的文章, 其实很多年前就写好了,只是......」 丁思月接过电脑,快速扫了一眼整页密密麻麻的英文。 「那你为什么没有发出来?」 汉斯半蹲着眯眼瞧了一会儿远处的太阳,才缓缓道:「在我们国家, 有一个组织, 他们的间谍安插在许多国家,窃取各种情报, 同时,他们也会用钱收买一些有名的记者,攥写一些荒唐虚无的文章。你父母那些事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他顿了顿言语里带着歉意, 「对不起, 当初我的妻女在他们手里,我没办法两全。」 丁思月陷入了沉默。 「在我决定发这篇澄清的时候,我便打算将我的妻女接来,这里比美国对于她们来说更安全。」 这时,董心遥抱着电脑急匆匆跑向丁思月,她身后还跟着吴钊和董煦。董心遥率先开口:「思月姐,你快看,原先康纳先生的推特帐户今天发了一篇文章。」 「你们怎么会......」 丁思月觉得诧异, 原本没想过让这几个年轻人帮忙, 毕竟是自己的私事。 「这一路上你帮了我们不少忙, 我们早就是朋友, 这一次我们大家都愿意帮你。」她拽了一下身旁的董煦咬字用力,「是吧?」 董煦「嗯」了一声,又补充一句,「我可是看在高巍面子上的。」 董心遥下手更重了,她低声:「你说那么多干嘛。」 「为什么不能说。」 「行了,你俩别吵了。」吴钊急忙站在中间将两人扯开。 而丁思月则朝着高巍站着的方向望去,那里却没有了人影,她垂下眸竟然有些失落。 「思月姐,你先听我说,汉斯先生说他的这个「康纳记者」的帐户已经有四五年没有用了,我查了一下,但他的帐户近一年都有在线,并且发布了不少于二十篇文章。每一条推文的点赞以及评论都上万了,背后肯定有人借康纳的名字还在造谣生事,」作为团队里有着「信息收集小能手」 称号的董心遥,她快速指出问题所在。 很明显了,要不然就是汉斯在撒谎,要不然就是真有人在背后搞鬼。事已至此,汉斯也没有理由再撒谎了。 吴钊又补充了一句:「今年六月,地震纪念日,这个帐户将曾经污衊两位教授的文章再次发表出来,又一次引起热议,我国外交部也在推特上做出了反击,痛斥了那些恶意污衊我国科学家的言论。」 董煦松了耸肩:「痛斥了又怎样,你看这狗崽子还更来劲,那文章发的跟不过脑子一样。」 「我知道他们是谁。」汉斯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 「就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让他们收手的,就算是国家出面,政治手段也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那些言论依然会在。」
第76页 「我有办法。」 所有人寻声望去,只见刚刚消失了的高巍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眼里。 高巍扫了一眼其他人,目光却独停留在丁思月身上,二人四目相对,他的眸光突然柔和了起来。 「我的方法很简单,用我们油管的帐户作为一个媒介,来一场全世界的直播,而内容是汉斯先生的澄清和丁小姐的一段阐述,以及我们身后的绪龙山地震遗址。」 董心遥突然大悟,「对啊,我们还是有几百万的粉丝呢。」 「就凭我们几个能行吗?」董煦将信将疑。 「不是我们的力量,是每一个通过这个直播,了解到真相的人们。他们的力量将无穷大。」高巍坚定地说道。 「的确,背后搞鬼的人藉助他们的力量传播谣言,我们也可以同样以这种方式让谣言自破。」吴钊补充说道。 「这个方法我觉得可行。」汉斯思考片刻道。 丁思月沉默着听了许久,最终缓缓开口,「谢谢你们。」 「思月姐,没有什么谢不谢的,我们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国家的伟人,被外媒恶意污衊的。」 在场人都投给丁思月了一个坚定的目光,这让丁思月心头一暖,她终于不再是孤身奋战。 「现在我们都可以开始准备了。」高巍转而对吴钊说,「你马上在油管发一条直播的动态,时间定在明天下午两点。」 「我呢我呢。」董心遥迫不及待地举起手。 「你就将汉斯先生和丁小姐的写的稿子整理出来。」他顿了顿又道:「还有确保无线电通信正常。」 「阿巍,不会把我忘了吧。」董煦捶了一把他胸口。 「你......就负责保障我们饮食起居安全吧。」 「不是,这跟端茶倒水有什么区别?」董煦挑眉反问。 「行了哥,你那个活儿最轻松好吧,别抱怨了。」 董煦无语,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就这样大家开始分工合作,高巍从后备箱搬下一张摺叠的桌椅,然后所有人围在桌前开始做事。 之后高巍又找古吉阿妈拿出一张绪龙山的地图,他正跟吴钊在商量从哪里开始进行直播,确认流程。而丁思月和汉斯正在写直播所用的稿子,董心遥趁二人写稿子的时候,踩着引擎盖站上了车顶,她盘腿坐在上面,将无线电接收器组装起来进行调试。 清晨一晃而过,迎来的炎热的下午。 「哎,你们要不要水?」董煦端着托盘像模像样,「有雪碧,有冰红茶。」 「我们都要。」 「哥,这里这里,我也要!」 听后,他穿插在所有人中间尽力满足大家的需求。所有工作都在紧张有序的进行着,没有人有任何怨言。 古吉站在门口瞧了一会儿,然后拿上自己的笔记本往绪龙山深处走去,继续进行着周而復始的工作。邦托盘旋在古吉上空,长啸了一声,也跟着她往深处去了。 忙了一天的工作,终于已经进入了尾声。 丁思月起身面向日落伸了一个懒腰,她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憧憬未来,她看了无数遍的日落,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是那么的炙热亮眼。 她突然想去见已故的亲人。 日落下的墓碑,一定鲜红的犹如他们对祖国的心一样,炽热和忠诚。 「想去见他们了吗?」 丁思月闻声回头,只见高巍已经牵了一匹马到她跟前。 他真的很懂她。 「跟我一起去吧。」她接过缰绳伸手抚摸着马。 高巍一怔,随后点头:「好。」 「会骑马吗?」 「不会。」 「我教你。」 丁思月转身又摸了摸马,轻言:「青松性格很温和,你上马的时候抓着马鞍,脚踩着这个马镫,然后......」 高巍注视着教她上马的丁思月,有些失神。 「你现在可以上马了。」 听后高巍回过神来,凭藉着在网上看别人骑马的经验,也试着手抓马鞍,脚踩着马镫,就这样还算顺利的翻上马。 「往前你只需要轻轻蹬一下马肚子,向左转就扯一下左边的缰绳,右边同理。」 她说完便走去牵来了另外一匹马,利索地翻身上马,她手扯缰绳轻蹬了一下马肚子,身下的马便往前跑去。 高巍见状也学她的样子,除了刚起步时,高巍有些重心不稳往后仰以外,其他都很稳,他也很快掌握了骑马的要领。 而后丁思月加快速度,高巍也加快速度想要追上她。落日余晖下,丁思月洒脱的背影映入高巍眼中。他脑海里那名骑着马的红衣少女,此刻正与丁思月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他嘴角一弯。 终于,见到了年少便想要见的人,也终于,完成了阿桑卓的遗愿。 在落日殆尽的最后一刻,他们的马停在了山坡上,随着二人的目光看去,对面小山坡上的树下,一块墓碑被染的鲜红。 每一次的日落,都是一次见证,连太阳都知道他们的心,却仍有人质疑他们的初心。 当初,为二人立碑时,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墓碑应该朝西,那时候丁思月还小并不知道其中的意义是什么,如今她目睹了无数次墓碑被日落渲染成鲜红的模样,她也明白了其中的意义。 二人骑着马来到了墓碑所在的山坡上,丁思月率先下了马,她走上去,然后半蹲着身伸手覆在墓碑上。
第77页 「爸妈,我很快就会让真相大白,还你们一个公道。」 「丁教授,孙教授也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们照顾好阿月。」 听后,丁思月回头缓缓站起身,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随后上前抱住了高巍。 高巍怔忡在原地,他抬起的手放在半空,最后,其中一只手还是护住她的头,五指嵌入她的发间,他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上。 「你说......」她犹豫片刻,「我们会赢吗?」 高巍听着她微弱的唿吸声,侧头在她头顶上落下一个吻。 「一定会的。」 第45章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都ok了。」 高巍转头看向董心遥, 「信号。」 她嘴角上扬,比了一个「ok」的手势,「信号一切正常。」 「我开直播了。」吴钊站在支撑手机的三脚架前弄了一会儿, 便退到一旁,「好了。」 「人数到了一千喊我一声。」 吴钊点了点头。 高巍走到了丁思月身旁, 她环手抱胸站在围栏旁,手里还夹着全英文的稿子,目光正看向不远处的绪龙山地震遗址。 他将手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她的睫毛微颤了颤, 侧头抬眸便瞧见了他清晰的下颌线。 「你说过, 他们的故事总要有人知道。」高巍轻声说着。 是啊,那些从没见光的故事, 就快要向全世界揭开了,这一刻,她心里却五味杂陈。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 将这段故事完整呈现出来。 太多的不确定与未知, 让她忧虑起来。 丁思月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着又一次转过头看向远方。 「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一切有我。」 听后,丁思月长舒一口气,「好。」 「哥,快来,人数够了。」 高巍闻声急忙跑了过去。他小喘着气,看着评论区发的留言, 很多老粉在询问直播内容以及他们所在的地点。 高巍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解释道:「各位, 好久不见, 这次我们团队来到了位于罗库国家公园的绪龙山, 在这里曾经发生过8.0的特大地震,这一次直播我们不玩速降,而是带大家了解一下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故事,我希望大家不要着急退出直播,因为本期直播有知名记者康纳先生和我们一起讲解。」 网友一听有康纳,都表示期待,但仍有网友在质疑真实性。 这时,高巍抬眼看向汉斯,汉斯会意走了过来,他站在高巍身侧举着自己曾经的工作牌。 「大家好,我是康纳,这是我的证件。」 评论区: 【真的是他,我初中在电视上见过他。】 【他是个很好的记者,经常去前线。】 【他是我爸妈那辈的,他的几篇文章我爸都收藏着。】 看着评论区无数好评,可见康纳年轻时的确是一个敢于写真、写实的好记者。正是受如此多的人信任,才被尼埃的组织利用起来,导致对两位教授的诋毁保留至今。 「这一次的直播十分的重要,我希望在直播间的朋友们能邀请身边的好友一起加入。」汉斯真诚说道。 【我已经喊我爸妈一起看了。】 【我们一家人都在。】 「非常感谢。」 汉斯也不曾想自己的文章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他曾经也只不过是个小记者。 进入直播间的人数瞬间爆增,已经达到了一万多人了。 高巍眼看着人数越来越多,他觉得是时候进入正题了。他对吴钊使了一个眼色,吴钊会意拿上了三脚架。 「在我们身后这一片落满了灰白巨石的便是绪龙山地震遗址,在这片石头下埋葬的是原松川镇的村民们。」 高巍后退将身后的遗址完整的呈现在摄像头前。 「在这场大灾难面前,整个松川被夷为平地,据统计,受到地震影响的死亡人数在三千万。」 【愿逝者安息。】 【我知道这个地震,在我们国家在很多年前也有一次8.0级地震。】 【还有生还的人吗?】 「有,从废墟里救出来的,大多都是伤残患者,但在国家和政府的帮助下,他们现在过的越来越好。」高巍道。 【这一切不是因为那两个科学家导致的吗?康纳先生早期有写过相关文章。】 【不对,地震的形成过程,跟康纳先生说的开採过度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相关资料中,他们曾大量开採页岩气和磁铁矿,这些都会用到传统的水力压裂技术,这些都会造成地震。】 【就算是因为大量开採导致地震,但是前提是遇上地质破碎带,人为造成的地震几乎为零。】 评论区突然吵了起来。 按照流程来,接下来应该是丁思月出来,但是没想到汉斯打破了计划。 「大家不要吵了。」汉斯站了出来面向大家。 一瞬间评论区安静了下来。 汉斯面色凝重,随后他缓缓开口:「是我欺骗了大家。」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十四年前的那篇文章,其实是尼埃tip组织威胁我这么做的。他们目的只是为了挑起两国之间的纷争,当时中国正处于上升阶段,大量的能源和矿产无疑是给中国加大了上升的火力,他们不能明面上谴责,只能用卑劣的手段来诋毁与那次地震毫无相关的两位科学家,从而引起全世界的广泛关注,和对中国行为的指责。」
第78页 【这么会是这样?好失望,我们都很喜欢你,好失望。】 【尼埃年年都在引战,去年又被斯卡爆出抓到了tip的间谍。】 【天吶,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tip这种组织为什么还能活在世上,为什么不能让死者安息,r.i.p】 「而且现如今,tip还在利用康纳先生曾经的推特帐户进行发文。你们所关注的康纳先生帐户,实际上并不是康纳先生本人。」高巍补充道。 这个时候,丁思月走到了镜头前,高巍给她让出位置。 「我是你们口中说的那两位科学家的女儿,在地震发生那刻,我的父母被活埋在了地下,」她拿出那本还留着身黑色血迹的笔记本,「这上面是我父母一辈子的心血,曾经在技术和网络都不发达的年代,许多人包括当时的地质学家,都会认为过度开採会导致地震的发生。」 「我和我的导师以及同事们,花了六年时间对地震的形成进行研究,发现过度开採并不会造成3级以上的地震,而且根据我父母所写的笔记可知,在当时的水力压裂技术,普遍开採在四千到六千左右,根本无法到达地质结构的断层边缘,所以由我父母导致的地震这套说辞是不成立的。而且曾经恶意诋毁我父母的人现如今还在网上四处诋毁。」 「所以,我想藉助大家的力量,让tip还我父母一个清白。」 【好,我们帮你。】 【好。】 【好,好人不该被辜负。】 …… 所有人看着评论区不断涌出的「好」字大家都激动地抱在一起,而丁思月则喜极而泣。 关闭直播的时候,直播间有近二十万的人。这一次直播很成功,此刻他们只能等待,因为距离最终结果他们不知道还要多久。 「这次我们应该可以赢了吧。」董心遥兴奋地说道。 「这么多人,每人去tip那吐一口口水,不都得把他们组织淹死。」董煦在一旁打趣道。 「不急,还得等tip发文道歉。」高巍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他而后看向丁思月。 只见她靠在车门上,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汉斯见此却也陷入了沉默,他觉得这一切都太顺利了,如果能藉此直播还两位科学家清白,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tip会这么轻易地认错吗?在他的认知中,并不会。 所有人都坐车回到了古吉的小屋前。 「阿妈,我们回来了。」丁思月走进小屋却发现小屋里没有人。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六点过了,按理说这个点她早已经做完记录回来了。她想起上次古吉走失的经歷,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怎么了?」高巍见丁思月状态不对便关切的询问。 「六点了她没回来,我要去找我阿妈。」她推开高巍,却被他拉住手腕。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让遥妹用无人机帮你找。」 她扳开高巍的手,摇着头说道:「我不能干坐着等,我要见到她,我才放心。」 「那我陪你一起去。」 「好。」 高巍转身嘱咐吴钊:「帮我照看好这里,我和丁小姐去找古吉阿妈。」 他说完便拿上手电筒,和丁思月一起沿着古吉必走的路线往绪龙山方向走去。 很快,二人寻着小路来到了绪龙山山底,山底下有一个基站,被金属网围了一个正方形,但基站四周都没有古吉的身影。 「我阿妈以前不这样的,她以前很准时就回家了。」丁思月此刻略显慌乱无措。 高巍思忖片刻缓缓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古吉阿妈有阿尔茨海默病?」 「老年痴呆吗?」丁思月开始努力回忆,「我阿妈她记数据都很清楚,去年回来的时候,她还跟我讲了很多以前的事,我当时还觉得她记得比我清楚,根本没有往老年痴呆这方面去想。」 「那就说得通了,这个病,会忘记回家的路,会忘记眼前的亲人,但是记忆里的亲人他们永远不会忘,甚至还会去寻找记忆深处的某个地方。」他用手电筒四下照了照,「你想一下她还会去哪里?」 「阿妈不在基站,那会在哪呢?」丁思月在焦急的思考中,大脑不停地在运转。 突然她灵光乍现。 「我知道了,走,我们去北山群。」 作者有话说: 有姐妹在追文吗?/好奇 第46章 二人驱车前往井苍山脚下, 车停稳后,丁思月率先下了车。她打开手电筒往山上照了照。 「就是这里了,我阿妈很喜欢来这里祈福。」 高巍谨慎地看了一眼周围, 「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我把傢伙带上, 以防万一。」 夜晚降临,不知道在上山的途中会遇上什么野兽出没。 「嗯。」 二人带上东西便沿着小路往山上走。 「阿妈!」 「古吉阿妈!」 二人穿梭在枯树林间,脚下均是坚硬的岩石和枯树枝,每踩一脚便会发出「咔咔」的声响。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 二人才来到了半山腰。这时, 在二人身前的枯叶堆里发出一阵响。 高巍蹙眉立马抬手挡在丁思月身前,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照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嘶——哈!」 一只棕灰的蛇原本盘在枯叶堆里,突然直起身子沖高巍哈气,还露出尖锐的毒牙恐吓他。
第79页 丁思月本想上前, 高巍噤声抬手制止了她, 而后他轻缓地退回到丁思月身侧。 「看来走这条路不行了。」 丁思月:「我知道还有一条路,就是有点险,跟我来。」 丁思月突然牵上高巍的手带着他往另一个小路走去。高巍嘴角一弯,感受着她温热的手掌,不由得捏紧了些。 走了有十多分钟,二人来到一处峭壁。 「就是这里了,」丁思月用手电筒往上照了照,「这个峭壁目测垂直于地面的, 有两层楼高, 爬上这峭壁就可以绕到刚刚那个位置。」 高巍用嘴咬着手电筒, 从背包中翻出了攀岩绳递给丁思月。 丁思月看中了在峭壁上一棵树干, 于是将带有铁钩的攀岩绳甩了上去,绳子在树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铁钩死死地扎进了树干里。丁思月用力扯了扯确保了承重能力,然后她率先往上攀爬。 经过十多分钟,丁思月和高巍终于来到了峭壁上。二人短暂地对视一眼,便继续往前走。 这时,高巍感受到了一滴水滴在了后颈。他抬手摸了摸闻了一下气味。 「下雨了。」丁思月蹙紧眉头,心里暗道不好。 「我们只有抓紧时间了。」高巍将背包里的雨衣递给丁思月。 「好。」 二人加快步伐,雨却越下越大,一道惊雷从天边噼下,像是撕裂了天空。 「阿妈!」 「古吉阿妈!」 二人的声音淹没在了大雨声中。强大的降雨,导致一些碎石从山上滚落下来。 「我们先在这里避雨吧。」高巍转身时正好看见碎石滚滚而下。 「小心!」 高巍一把将丁思月护在怀中,但是二人却重心不稳顺着斜坡滚了下去。丁思月只感觉眼前一阵眩晕,翻滚了好一会儿二人才停下。但由于头晕,高巍松开抱住丁思月的手时,往后靠了靠,却不曾想身后是峭壁,他身后没了支撑滚了下去。 而在这一瞬,丁思月勐地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丁思月额头的青筋暴起,她咬着牙不肯放手。 高巍看向丁思月,雨水砸在了他的脸上:「快松手!不然你也会死的。」 「不行,你不能死!」她咬着牙,双手紧紧抓着高巍的手。 高巍低头看了眼,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你信命吗?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 「我不信,」她摇着头,眼泪混着雨水一同落下,「我只知道你说过要一直保护我的。」 年幼时,她的感情刚刚发芽便被扼杀在了废墟中,成年后,遇到了一个叫高巍的男人,让她再次相信了爱,而如今她要亲眼看着喜欢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 高巍努力挤出一个笑来,他伸手去掰丁思月的手指。 「高巍...不要......不要走.......」 丁思月眼见着高巍将她的手指一点点掰开,在高巍的手挣脱出来那刻,丁思月奋力向前去抓,却不想自己却也滑了下去。 她两眼一黑,眼前模煳起来,之后重重地撞上了一个东西,这才昏了过去, * 「他们怎么去了这么久都还不回来?这马上都快三点了,电话打过去也没人接。」董心遥挂了电话有些坐不住了。 「我们的帐号被冻结了。」吴钊坐在凳子上一脸凝重地扫向在场的人。 「什么?」董煦拍桌而起。 吴钊将手机递给他,又补充道:「应该是tip干的。」 「嗯,这才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他们不会轻易的放任我们在网络上这么做的。」汉斯坐在墙角说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董煦将手机放回桌上,也焦虑起来,「阿巍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他们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不想等了,我们去找他们吧。」董心遥从凳子上站起身。 「等一下,」吴钊拿过手机,「我们先给森林公安那边打个电话,这个点希望有人接。」 吴钊连续打了两个电话,那边终于接通了。 「你好,我们有队员去了绪龙山还没有回来,电话也联繫不上,你们能和我们一起去找人吗?」 「可以,我们在绪龙山汇合吧。」 「好。」 吴钊挂了电话,看向众人,「走吧,抓紧时间。」 * 丁思月从昏迷中醒来,只感觉脑袋一阵疼,恍惚间,脑海里闪过昨晚高巍用手托她一把的画面。之后她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下有一大块草甸,她来不及起疑,目光四下寻找,最终找到了在离自己不远处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高巍。 她刚起身一阵眩晕,险些又一次晕倒,她晃了晃头,咬牙走到了高巍身边。 她蹲在地上俯.身贴近他的胸口,在听见微弱的心跳后,她欣喜若狂。 她伸手拖住他的脸颊轻声唤道:「高巍......能听到我说话吗?醒醒......是我丁思月......」 忽而间她察觉到掌心有些粘稠,便抽出手来,只见掌心留有血迹。她的目光顺着脸颊的血迹往上,这才发现被碎发遮住的额角正往外冒着鲜血。 她急忙检查他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口,好在没有其他外伤,但她怕会有内部伤口,所以不敢轻易挪动他。 她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即便去找手机,翻找了许久,最终在地上找到了手机的零部件,其余的都被摔的粉碎,这下彻底与外界断联。她只好从背包中拿出急救医药包,然后给高巍清理额头上的伤。
第80页 丁思月在聚精会神的包扎伤口时,而过去那些阴影再次涌入她的脑中,她看着亲人一个接一个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顿时她鼻头一酸,两行泪流了下来,紧接着她不争气地抱膝痛哭。 「哭...会不...好看的...」 听后,丁思月抬起头,却见高巍睁了半个眼睛,嘴角还在努力地想要为她挤出一个笑。 丁思月心中一阵痛,她俯.身抱住他,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后,她放声哭泣了起来,「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陪我冒险,我真的好怕你也会离开我......」 她至亲至爱都一个个离她而去,她一个都保护不了,面对高巍的昏迷,恐惧一瞬间占据了她的内心。 高巍颤颤巍巍抬起手,护住丁思月的后脑勺轻轻抚.摸,「不会的,我们不都还活着吗?」他抬眼看向那个峭壁,「你看,我们运气真好。」 丁思月回头去看,发现那个峭壁有一两层楼高,只不过是昨晚天气不好,导致二人都以为是百尺深渊。 高巍所谓的运气,或许是古吉曾在这山中为丁思月求来的。 「怎么办,我阿妈还没有找到......手机也不能用了。」 丁思月现在脑子里很乱很乱,她努力的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过去的一幕幕总是在不断地袭击她。 「别急,吴钊他们一定会找过来的,咳咳咳......」 高巍突然勐烈咳嗽起来。见状丁思月从背包中翻出了水瓶,然后轻轻将高巍扶起靠在一旁的树干上,随即给他餵了点水。 「好点了吗?」 高巍点了点头,「好多了。」 丁思月的忧心沖沖全被高巍看在眼里,他为了不让丁思月担心,于是伸手覆在她的脸颊上,紧接着捏了捏。 「你干嘛捏我。」丁思月惊讶地打开他的手。 高巍捂着手突然喊疼。 「没事吧?」她关切地询问,抬起他的手查看,「哪里疼?」 「真的疼,我是伤者,你下手还挺重的。」 「谁让你捏我脸呢?」丁思月反驳道。 高巍嘴角一弯,「等我好了,我还要捏。」 「好,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说完便站起身,此刻四周已经完全亮了,她想去周围找找,看能不能发现古吉的踪迹,但是她又担心高巍的身体状况。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高巍却开口说道:「去吧,趁着现在天亮了。我一个人能行。」 丁思月低头瞧着他,却见高巍轻笑:「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你放心去找吧。」 「好。」 第47章 吴钊和吴天林一行人, 还有一只警犬,在绪龙山找了许久,都没有任何收穫, 最后大家回到山脚停车点商量下一步对策。 「他们走的时候有没有说去干什么?」吴天林问。 「有,是去找古吉阿妈。」董心遥快速站起身说道。 吴天林将手撑在公路边的围栏上, 他细细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前几次找到古吉都是在井苍山。 「我应该知道他们会去哪了。」他直起身,招唿着所有人,「快, 都上车, 我们去井苍山。」 之后,所有人来到了井苍山, 但吴钊却勐然剎了一脚,将车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了停在路边的越野车是高巍的。 他们刚下车, 吴天林也跟着走了下来。 「很不巧, 几个小时前北山群下了一场暴雨,雷电噼坏了我们的监控。」吴天林说道。 这无疑加大了搜寻难度。 「下过雨的小路很滑,你们当心些,我们在前面走,跟紧我们。」吴天林说完便带领同事率先顺着小道往上走。 被暴雨洗劫后的井苍山凌乱不堪,随处可见折断的树枝,巨大的枯树更是断在了上山的必经之路上。 吴天林只好带着他们从另外一条路绕上去。 「阿巍哥!思月姐!」 「高巍!」 大家轮流喊着他们的名字。 这时的天早已大亮,放眼望去整座山皆是枯树和荒草, 像是步入了一片禁.忌之地。 * 原本高巍靠在树旁休息, 他听着周围的丛林中有动静, 他勐然睁开眼, 只见一条蛇从草丛中游走出来。 蛇是靠温度来捕捉猎物的,他似乎想要逃也逃不掉。他注视着蛇在自己面前直起身子口吐芯子,不由得屏住唿吸。 正当他觉得这次必死无疑时,从他头上落下一块石头砸在了蛇身上,受创的蛇想要逃,几只猴子从树上跳下开始拿石头砸蛇。其中一只还大胆地去拽蛇尾巴。 蛇不敌众,最后死在了地上。在猴子们的疯抢下,蛇身被拽出四五节。 高巍不敢掉以轻心,因为野生猴子远比动物园里的猴子更有野性,他现在一定也不敢动。 「汪汪汪!」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急切地狗吠,猜想是吴钊他们。而猴子们察觉到了危险在靠近,随后都急匆匆地爬上树去。 「我在这里......吴钊!」他努力地张开嘴大声喊道。 「我听见高巍的声音了。」吴钊立即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但勐地停下了脚步,因为在他眼前是一个峭壁,他脚边的碎石顺着峭壁滚落下去。 「哥!」 「阿钊!」 吴钊快速备绳,也来不及检查绳子的承重,便迅速从峭壁下来。他松了绳立刻扑到高巍身边,他检查了一下高巍身上伤,担忧地询问:「没事吧?」
第81页 「我没事,先别管我了,快去找丁思月,她去找古吉了。」 吴钊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他摇头:「不,我不会丢下你的。」 后赶来的人,也靠着吴钊的绳子从峭壁下到底部,董心遥和董煦都跑了过来。 「你真的让我们担心死了。」 「就是,下次带上我们。我们可是一个团队。」 「好。」 董心遥扫了一圈,「思月姐呢?」 「她去找古吉了,你们快去找她。我怕她出事。」 「我要留下来陪你。」吴钊主动提出要求。 高巍目光转向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脖子,「好。」 「那我和我哥,还有吴警官他们去找。」她站起身对汉斯说道:「汉斯先生,你就留在这里吧。」 「我没问题的。」 「你们快去吧。」 高巍目送着他们往丁思月走的方向去,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汉斯找了些枯枝做燃烧材料,做了一个简易的灶台。他将倒了点水,将罐装米粥放进去加热。 吴钊从包里翻出医药箱,重新为高巍更换额头上的纱布。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只听的见风吹过枯枝发出的「咻咻」声音。 「你肯定不知道,我曾经有多想成为你。」吴钊用平静语气道着过去的愿望。 汉斯听着这番话停止手中的动作,抬眼望向树下的二人。 高巍问:「为什么呢?」 「你和二姐都拥有一段幸福的童年,但我不是。」 他接着补充道:「我父母吸.毒求死的时候还想带上我,可惜我活下来了,我对家人这个概念太模煳了,」他一圈又一圈的为高巍重新缠上纱布,「我一直在逃避被家人这个关系束缚,直到二姐走的那天,我第一次感受到难过。」 高巍没想到吴钊会再一次袒露心声,这一刻他读懂了他。 曾经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渴求爱又惧怕爱的少年而已。 「没事了,我现在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就行。」吴钊用剪刀剪断了纱布,给他打了一个结。 「一定会的。」 汉斯轻轻地嘆了一口气,人间的疾苦有无数种,而幸福的模样却只有一种。他将温热的罐装粥递给高巍,「喝一点吧。」 「谢谢。」 * 丁思月沿路寻找着古吉的踪迹,这时她瞧见了地上有血迹,于是她加快步伐跑了过去,她掀开草丛,便见一只鹰死在了地上,死的正是邦托。 她来不及埋了跟着古吉多年的老鹰,而是怕古吉遭遇不测,于是起身往前,出乎意料的是,在离她不远处有一个洞穴。 她抱着侥倖心理决定往洞穴里查看。她摸出了手电筒,便往里走。 洞内很干燥,洞顶目测有三米高,她越往里走,发现洞内隐隐有光,她将手电筒关掉,果然有橘色的光芒映在了洞壁上。 她加快脚步来到拐角处,但是她却渐渐停下了脚步。 洞内点着油灯,油灯前供奉着一尊佛。古吉跪在佛前,手里用刀削着木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糌粑、经书、桥、不要去、还给我、阿月古、活着、活着......」 「阿妈,是我,我是阿月古啊......」丁思月来到她跟前,缓缓蹲下将她手里的木头抽了出来。 古吉这才抬起头,脏乱又斑白的头髮散落在脸两旁,她的双眼早已无神。 「我是阿月古,阿妈,你看看我。」丁思月饱含泪水,沙哑着声音。 古吉双手颤抖,嘴里仍然念叨:「不要去、还给我、阿月古、活着......」 或许是圆了古吉心中的愿望,终于在病情恶化前见了丁思月一面,而她却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在那里她可以和自己的孩子们一直在一起,再也不会有灾难与分离,是独属于她的松川,也是独属于她的乌托邦。 「阿妈......」丁思月轻轻地唤着,然后强忍着泪水将她凌乱的头髮重新梳理,「你年轻的时候最爱盘这个髮型,我给你盘一个,你要一直年轻呀。」 这时,董心遥一行人寻着丁思月的足迹来到了洞里,董心遥正要喊丁思月,却被吴天林拉住了手臂,吴天林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阿妈,你看,我给你盘的怎样?」丁思月拿出一个小镜子放在古吉眼前,但是古吉不为所动,嘴里仍旧念念有词。 「阿妈,跟我回去好不好?」丁思月将手搭在她的掌心上,防止她的手继续颤抖,「我带你回去治病。好吗?」 洞内站着的一行人看见这一幕,不由的鼻头一酸。 他们哪一个不是离家千里来到这里,吴天林来这有四年了,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为了什么呢?也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穿上警服那刻,他就必须坚守在岗位上。 对亲情丝毫不敏感的董煦却也湿了眼眶,他作为家里面的老大,这么多年了不务正业,一直在外闯荡,回家的次数同样屈指可数。这一刻,他开始想家了,想回去了。 「妹妹。」 「嗯?」 「等这些事结束了,我们回家吧。」 「我早就想回家了,我想吃妈做的饭。」董心遥转身抱住了吴钊随即哭了起来。 「好。」 吴天林看着兄妹俩抱在一起,嘴角微微一弯,他其实很羡慕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回家。
第82页 对于他而言,没有人伤亡,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之后,丁思月一行人开始往回走,在路上她将死去的邦托放进盒子里抱在怀中,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无数的大树枯枝交错在一起,犹如一张巨网。 原来空中之王也飞不出这张网。 鹰的一生只认一名主人,或许邦托早有了预感古吉的病情会恶化,它想求救却怎么也飞不出这张巨网,最后被撞的头破血流,结束了它漫长又短暂的一生。 一路上丁思月手里紧紧攥着古吉的手。 吴钊瞧了一眼后视镜,欲言又止。但最后他还是开口说道:「丁小姐,对不起,我们的油管帐户被冻结了,现在还不知道外网是怎么样的情况。」 这个答案像是在丁思月的意料中一样,她微微一笑:「没事,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 她说完看向了窗外,远处山坡上的经幡被狂风肆意吹拂着。 第48章 「记住, 伤口不要沾水,你运气算好的了,没有骨折。」 吴天林请来的医生一边给高巍处理伤口一边叮嘱。在处理完高巍的伤口后, 丁思月急忙拉住医生。 「我阿妈这个病,还有救吗?」 「小姑娘, 我这么跟你说吧,」医生将她带到一旁,手握拳给她演示,「你看, 这是正常人的大脑, 但是老年痴呆患者的大脑只有正常人的一半,脑萎缩了, 老了,大脑功能不行了,你去专科医院去看也只能靠着药物控制, 但是这已经处于晚期了, 要是早期进行干预还可以延缓几年,我的建议还是在她晚年多陪陪她。」 医生的这番话像是在丁思月的意料之中。她也只是一笑带过,「好,谢谢你了。」 「思月姐,坑帮你挖好了。」董心遥在木屋后面喊道。 丁思月将桌上装有邦托的盒子带了出去,她来到屋后,吴钊和董心遥都在。丁思月蹲下身将盒子放了进去。 「邦托,你在鸟星一定要要快乐啊。」董心遥拿出一束鲜花放在了盒子上, 「再见了。」 吴钊开始回填坑, 当最后一捧土盖在了盒子上时, 丁思月在心中默默说道:再见了, 老朋友。 三人回到屋内时,桌上的电脑弹出了视频通话,丁思月看了眼发现是肖志明打来的,于是她接通了。 「阿月,你们的直播我看见了。」 许久不见,肖志明在电脑上的模样消瘦了不少。 「但是反响还是不够强烈。」丁思月垂下了眸。 「不,你不能怎么认为,正因为影响够大,油管才会封了你们的帐户。」肖志明打断了她的话。 「肖教授,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高巍躬身手撑在桌上,看向肖志明。 「昨天我和其他同事在一起商讨了一下,建议你们去推特上联繫外交部发言人,和国内的一些知名新闻媒体,告诉他们,你们当下的处境,以及你们想要的帮助。他们的发言更加有权威性,而且推特是根本不可能对他们进行封号的。」 「我们去联繫真的会有回应吗?」董心遥发出了疑惑。 「外交部那边我没有认识的人,但是国内新闻朋友有很多,我可以推荐给你们。」 「你们谁有推特的帐户?」高巍转身询问身后的队友。 「我有。」汉斯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不过是个只分享生活的帐户。」 「没关系,我们就用你的帐户联繫外交部发言人吧。」 「好,我现在就去私信。」 肖志明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阿月,古吉状况怎么样了?」 丁思月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已经连我都不认识了。」 「古吉状况你我都应该早料到的,生老病死是常态,之后你有什么安排?研究所的事,你可以暂时不用管。」 「等把眼下的事处理完,我准备带阿妈去城里治病,就算最后她离开了,我也希望能陪着她度过生命的最后一刻。」 丁思月算是将生死看明白了,没有人会一直都在,人生这条路,还是得自己一人走完。 如今她也终于知道了,扎布为什么会把那本经书留给自己的原因了,为的便是让她放下心中的执念。因为一切皆是註定,生死有命,过度沉溺在伤痛中只会将自己推向深渊。 「嗯,好好陪一陪她。院里还有很多事,我等会把媒体的联繫方式给你,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好。」 她说完之后便挂了视频。 另一边汉斯刚和高巍讨论完私信内容发送出去,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他愣了一下,因为来电显示的是自己女儿,便接通了。 「爸,你确定给我和妈订了机票吗?值机柜檯那人说没有我们的信息。」 「我明明给你们订了的。」 一瞬间不好的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汉斯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快带着你妈离开机场,马上去找你维纳叔叔,快!」 「爸,你怎么了......」 汉斯抬手抓着头髮,而后转身捶在木墙上,「别问那么多,你们现在、立刻去找维纳,他现在是警长,他们不会拿你们怎么办的,现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好、好,爸你别急,我们马上离开。」卡琳娜挂了电话拉上行李箱,准备去找坐在大厅里的母亲,却发现座位上早已不见了母亲踪影。
第83页 她丢下行李箱快速穿梭在人群里,但是整整一层大厅都被她找遍了,却仍然不见熟悉的踪影。 她慌乱中掏出了手机,然后颤抖着手给维纳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那一刻,她情绪有点崩溃,「叔叔,我妈不见了,该怎么办啊......」 「慢点说,怎么回事?」 「我爸原本给我们订了一张飞中国的机票,结果跟我说没有我们的信息。我爸就让我们快来找你,然后我妈就不见了。」 「你在机场等我,我马上带人过来。」 「好。」 卡琳娜调整了一下状态,随后往机场大门走去,但这时一辆警车停在了她面前,从车上下来几名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领头的男人将胸口的工牌露了出来,「我们是尼埃联邦调查局的,你父亲涉嫌伪造虚假言论,恶意在网际网路上散播诋毁尼埃中央情报局(tip),请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什么?」卡琳娜一头雾水,「我爸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叔叔是警长,他马上就来了,在他没来之前我不会跟你走的。」卡琳娜坚持地说道。 「我们依法办事,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是有权利强行带走你。」领头的男人说完,身后的几名警察架起卡琳娜便往车里走。 「不行,你们不能这么做!」卡琳娜奋力挣扎,但奈何不是这几名壮汉的对手,就这样卡琳娜被带走了。 ^ 自从被维纳告知自己的妻女被带走后,他便在凳子上坐立难安,他心里很清楚,情报局不可能越过中国对高巍他们进行制裁。 但他就不同了,他是尼埃公民,tip会想办法给他扣上一个罪行。由于他人根本不在尼埃,只能对他的妻女进行调查,说的是调查实则就是在拿她们威胁自己,可是他没想到,这一切还是慢了tip一步。 其他几人见汉斯这样,都陷入了沉默。 董心遥将高巍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阿巍哥,怎么办,我们还要坚持吗?」 高巍又转头透过窗子看向了丁思月,她还在屋内照顾古吉。高巍心里有很大的预感,汉斯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妻女放弃向大众澄清事实。同样,没了汉斯的指证,他们之前做的一切就付之东流了。 而就偏偏这一次他不能做决定,他也只能等待。不管结果如何,他也会尊重汉斯和丁思月的决定。 临近傍晚,董煦和吴钊在屋前生了一堆火,二人去后备箱翻找了一会儿却发现没什么吃的了。 刚巧高巍走了过来,吴钊立即喊住了他:「我们现在存的物资根本不够了。」 「我去找丁小姐谈谈。」他说完便走进了木屋里,屋内丁思月正守在古吉身边,她几乎整个下午都没有从屋内走出来过。 他走上前轻声道:「我们在这里的时间已经超出了预算,现在后备箱没有食物了。」 听后,丁思月抬眼:「我知道哪可以找到吃的,」她转头看向床上的古吉,「但我阿妈怎么办?」 高巍蹲下身将手放在她的膝上,安抚道:「别担心,我让遥妹守着,行吗?」 犹豫了片刻,丁思月还是答应了。随后她站起身,从墙上取下一把弓的同时,也拿下了挂在墙上的箭筒。 「很多年没有用过了,」她攥紧弓,回头看向高巍,「松川有野兔,可以让大家饱餐一顿了。」 「好。我们快去快回。」 二人说完之后便走出了木屋。丁思月背上弓率先上了马,高巍则在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也翻身上了马。 二人骑马奔腾在草原上,丁思月还记得北坡那有一个兔子洞,于是加快速度。 「阿月,快看那有一只兔子。」高巍突然喊道。 听后丁思月停下了马,她目光一转,瞧见了远处正在吃草的兔子。她取下背后的弓,随即躬身搭箭,她直起身拉紧弦,目光锁死在兔子上。 那只野兔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前脚离地站起身眺望远方,下一秒,野兔拔腿就跑。 丁思月缓缓移动弓,双眼微阖勐地松了弦,只见箭「咻」地一声射.了出去,精准地插.入了野兔身体里,将它钉在了地上。 丁思月和高巍相视一笑。 「今晚终于可以吃一顿肉了。」高巍骑马来到兔子身边,随后他下马将兔子装进一个大口袋中。而后当他再次看向丁思月时,只见她正抬头看着什么。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只老鹰正盘旋在空中,就像那日初见邦托,它也是在天空中盘旋。 丁思月就这样盯了许久,随后垂下头,背上了弓,「走吧,该回去了。」 高巍眸光里带着心疼,如果可以用什么作为交换,他希望自己爱的女孩能够永远幸福快乐下去。 作者有话说: 希望我们所爱的人都能幸福快乐下去 第49章 审讯室内, 卡琳娜坐的有些不耐烦了,正当她想要起身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从外面走进来一名穿着警服的男人,他手里拿着文件夹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 「我多久能出去?」卡琳娜往前将手放在了桌上质问道。 「抱歉, 你父亲如果不回来接受调查,我们暂时不能让你离开这。」 「我妈到现在下落不明,」她勐地拍桌子,愤怒地吼道:「你们怎么不去调查?该抓的人你们是一个也不抓!」
第84页 「请你冷静一下, 关于你母亲的失踪, 我们会让人去调查。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男人打开文件夹拿出几份资料。 「我要见维纳警长。」 「他在调查你母亲失踪的案子。」男人好言相劝,「如果你现在配合我们工作, 如实回答问题,我们可以对你父亲从轻处理。」 「我再说一遍,我父亲绝对不会做出违背良心的事, 他既然那么做一定是他自己的原因。」 见此, 男人重重地将文件夹合上,「既然这样,我也没办法了,一会儿会有人送你到就近的酒店,24小时保护你的安全,直到你父亲回国。」 说的是保护,其实就是监.禁。 「你们不能这样做!」卡琳娜站起身沖男人吼道。 男人站起身,一句话也没有说, 头也不回便走出了审讯室。 紧接着两名壮汉警察站在了卡琳娜身后, 「请跟我们走吧。」 卡琳娜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他们对手, 于是只好老实的站起身, 不爽地走了出去。 之后,卡琳娜被带到了酒店,她刚走进房间,身后的门勐地被关上,她下意识地转身去扳动门把手,但门却被外锁住了。 「该死!」 卡琳娜气愤地踹了一脚门。她双手抓着发顶,在屋内来回踱步。现如今她的手机被没收,与外界彻底断联,她在想办法怎么和汉斯或者维纳取得联繫。 她快步跑向阳台,发现她所在的楼层不算高,她脑子里竟然萌生出想要翻窗逃走的想法。 「维纳警长,这是规定,你不能进。」 门外传来了警察的声音,卡琳娜一听有维纳,便从阳台跑到了门口,她用力拍打着门。 「维纳叔叔,我是卡琳娜!」 「你在里面没事吧?」维纳焦急地询问。 「我没事,你一定要帮我找到我妈,还有告诉我爸,让他千万别回来!他回来一定是死路。」卡琳娜用力捶打门,大声吼道。 「好。」 ^ 汉斯弓腰双手握拳抵着额头,一直在等维纳的消息,突然手机震动,他以为是维纳发的消息,结果却是来自推特的一条消息。 他点开是外交部发言人回復了他的私信: 【你好,感谢你的私信。我关注了你们的直播,但十分可惜,想要转载的时候,却联繫不上你们。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平台,但是需要你们提交一份来自康纳先生的澄清稿,和一段康纳先生的自述视频。这是我的邮箱】 汉斯攥紧了手机,他用手拂面,所有的压力给到了他身上。 尼埃中央情报机构,是尼埃的门面,也是代表尼埃高层的作风。就算事实摆在那里,他们也不会承认,要想他们道歉简直是无稽之谈。当初答应这几个孩子,也是出于愧疚和悔恨。后果他是早有预料,但是后果到来时,还是让他难以抉择。 这时维纳打来了电话,汉斯调整了一下情绪接通了。 「我妻子有下落了吗?」 「tip那边太严了,我什么也查不到。」 「那卡琳娜......」 「她没事,联邦调查局那边没有对她做什么,倒是你,我这边了解到的情况是,你主动承认错误回来,一切从轻处理,但是如果你留在那里,并且继续向中方提供证据,那么你就是在逃通缉犯,但由于尼埃和中方没有签署引渡条约,他们是没有办法强行带你回国的,你可以选择不回来,只不过赛琳和卡琳娜就可能一直会被监.禁。」 「我知道,他们最擅长用这种方法逼迫我,也同样会用这种方法逼我回国。」 「这事,你自己想清楚,卡琳娜让我告诉你,希望你不要回去。」 听后汉斯笑了笑,「她不过就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她什么都懂的,这孩子我看着长大。你就算回来了,尼埃也很难再有你容身之地。」 汉斯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早就对那个地方没有感情了,就算有一天回去了,也是因为责任。」 维纳在电话那头嘆了口气,「你尽快拿定主意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我在国内会帮你继续查赛琳的下落。」 「好,麻烦你了。」 汉斯挂了电话,低头往包里摸索着,想找烟,恰好一根烟递到了他眼下,他抬头看见了高巍。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随即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烟。 高巍坐在汉斯身旁的石头上,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记得你去过亚斯特的战场?」 「嗯,那是亚斯特和歷塞维亚还在打仗的时候,我当时在前线。」他露出手臂上的伤疤,「这是当时去拍真实战况,结果为了救一个小女孩,一枚子弹打中了我的手臂。」 「难怪他们那么相信你。」 「可惜还是辜负了大家的信任,中国有句话不是叫,一步错,步步错吗?我现在就是这样。」 他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我虽然很希望这一切能有个完美结局,但是我不能干涉你的决定。」 「我知道。」他回头瞧见了身后那几个年轻人,他们正靠在一起休息,在他们身上,他看见了疲惫感。 「这件事拖的太久了,是时候该做一个了断了。」 他站起身在石头上杵灭了烟,丢进了简易垃圾袋中。
第85页 「走吧,我去跟大家说清楚。」 董心遥打了个哈切,眯着眼睛瞧着汉斯走了过来,快速地摇醒了身旁的两个人,屋内的丁思月听见了屋外的动静,她透过玻璃看见了,汉斯正在朝这边走来,于是她缓缓走到了门口。 原来所有人都在等他。 「这十多天的相遇让我挺多感触的,」他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顿了顿又道:「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回国。」 他目光转向了屋门口的丁思月,只见她垂下眸侧身进了屋。 「啊?你在逗我吗?之前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董煦清醒过来,他想着自己在这里累死累活的,最后一个好结果都没有得到,心中便一阵怒火,他将头上的帽子扯下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然后双手叉腰背对着所有人。 相反其余的人都很淡定,但也不难看出眼里的失落。 「虽然这个消息听起来会让人难过,尤其是对思月姐,但是我很高兴认识你,汉斯先生,我尊重你的决定。」董心遥说道。 「我也尊重。」吴钊附和。 他们其实也很能理解这个处境下的汉斯,换做是谁,都会进退两难。 「这一路我很高兴认识你们,明天一早我就会开车离开这里。」 「这么快吗?」 「嗯。」 高巍听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担心丁思月,随后他绕过其他人来到了屋内。 屋里丁思月正在电脑上查老年痴呆的相关资料,高巍走进来她也没有察觉。等他坐在她身旁,她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 「你闭着眼睛,我给你看个东西。」 「不想看。」丁思月一门心思看着电脑。 高巍将头探到丁思月眼前,他的头刚好将电脑屏幕全部盖住,他轻声说道:「看看嘛,好不好?嗯?」 丁思月哪承受得住他这眼巴巴地模样,只好无奈答应,「好吧。」 她说完便闭上眼睛,高巍拿起她的一只手,然后从包里取出一条由马鞭草编织成的手串,上面还挂着刻有带「丁」字的铜钱。就这样,他为丁思月戴上了手。 感受到手上的重量后,她睁开了眼,竟然有些诧异,「你怎么会编马鞭绳?而且我断掉的铜钱手串怎么也在上面?」 「我之前还在岩门沟的时候请教过苏丹,这是我亲手编的,马鞭草比较结实,带很多年都不会断。这几天我一有空就编,终于做好了。喜欢吗?」 「喜欢。」 丁思月垂下眸,她知道高巍是为了让她开心一点才这样做的,「你不用担心我。这样的结果也是在我意料之中的。」 「办法还会有的。」 「我知道,」她侧头看向床上躺着的古吉,「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阿妈的病。我父母的事情,可以说画上了一个短暂的句号,但我不会妥协的,只要tip一日不公开道歉,我就会和他们斗争到底。」 「我会一直都在。」 高巍目光真诚,他抬手覆在丁思月的脸颊上,而丁思月则轻轻将脸颊靠在他的掌心里,她抬手握住了覆在脸上的手。 丁思月可能只见高巍对他的理解与支持,但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对她的私心,他对她占有欲有多么强烈。 高巍希望,他和丁思月的故事永远没有句号。 第50章 酒店房间里的电视机正放着摇滚音乐, 音量被卡琳娜放到了最大,这引起了房门口的两个警察的注意,他们面面相觑, 但是却没有进一步打开房门。 屋内,卡琳娜将窗帘用剪刀一点点剪下, 随即将他们拴在一起,很快客厅和卧室的窗帘被洗劫一空,但是作为逃生绳,这个长度还是不够的。 她站起身单手叉腰, 咬着指甲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很快便吧目标转向了衣柜里,她一打开, 柜子里有新的床单,当即她便扯了出来全部都用作逃生绳的材料。 加上被单的长度,这条拼接的绳子刚好可以到达一楼。 她立马将绳子的一端拴在床脚, 然后用绳子在手腕上绕了两圈, 她看着楼下一片漆黑,还是咬牙下了决心,然后翻了出去。 下降的过程中,床被勐地一拽,碰倒了一旁的檯灯,但是由于屋内的摇滚乐盖过了床拖动的声音,所以门外的警察丝毫没有察觉到卡琳娜已经逃了出去。 卡琳娜下落到三分之二时,绳子不够了, 她往下看了看, 瞧见了下面有一片绿化带, 于是她勐地松了手, 紧接着她重重地摔在了草地上,她呲牙咧嘴地站起身,捂着手臂趁着四周无人快速地跑了出去。 她跑出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来到附近的电话亭里,她投了一块硬币进去,快速拨通了维纳的电话。 但是对方一直无人接听,她目光警惕地四下扫着,这时电话里又传来忙音。于是她拨通了维纳办公室的电话。 过了一会终于有人接通了。 「这里是曼耳金警察局,有事请说。」 「我要找维纳警长。」卡琳娜捂着话筒急切说道。 「他出警了。你有什么话,我可以替你转达。」 「你告诉他,去德文郡区弗兰克大街188号找我。」 「好的。」 卡琳娜挂了电话后推开了电话亭的门,夜晚下的曼耳金街道寂静无人,头顶的路灯闪了闪。路对面的地上还瘫坐着一名流浪汉,她裹紧了衣服快步往家的地方走去。
第86页 「咣当!」 卡琳娜赶路时,不小心踢倒了酒瓶,她惊了一下,随即侧身看了眼不省人事的酒鬼,她这才放下悬着的心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多分钟她终于见到了住了十多年的家,她正准备继续往前,却发现自家门口停了一辆警车,二楼的窗户里还有一名警察的身影。她立马躲到了一旁的草丛里,看着警车的标志她很快就确定是调查局的人。 她悄悄地绕到了院子后面,站在厨房窗口往里张望。突然瞧见两名警察从二楼下来,她急忙背过身蹲下。 「咔!」 她头顶的窗子被打开,她心惊胆颤不敢动弹,不过很快她便嗅到了烟味。 「我真的tm的服了,今天过节还让我们来守这个破房子。」 「你新来的,少说点。」 「tip那边不是带走了那个女的吗?他们不是说康纳一定会回国吗?结果呢?真tm傻逼。」 卡琳娜看见了一根烟落在了她身前。 「我跟你说,曼耳金警局的维纳警长在调查那个女的,你最好嘴巴严一点。不过tip是不可能让他查出来的,这都是串通好了的。」 卡琳娜听后攥紧了拳头。原来赛琳的确是tip的人带走的。 「我要是康纳绝对不会回国,他回来只有坐牢。」 「他要是肯认识错误,一切都好说。」 「不说了,回车上了。」 卡琳娜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远,她缓缓站起身,注视着两个警察关上了大门。她趁此机会搬来了花架,随即踩着花架翻进了屋。 她轻声慢步的上了二楼,因为在她的房间里有一个备用手机。她快速地来到自己的房间,她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她欣喜不已,拿上充电器准备下楼时,突然听见了楼下关门的声音。 她慌乱地藏好手机,紧接着她将耳朵贴着房门上。 「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惊慌地坐在地上,随即她往后望去,瞧见了自己的衣柜,于是她连滚带爬的躲进了衣柜中。 「啪嗒。」 房门被打开了,她屏住唿吸透过衣柜的缝隙,看见了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缝隙只能看见男人的腰间的□□。 男人在屋内绕了一圈,最后来到了衣柜前,卡琳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衣柜从外被打开,卡琳娜抄起衣服就要朝对方仍过去,谁知道一只大掌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是我,卡琳娜。」 「嗯嗯...呜呜呜...」 卡琳娜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维纳。 「你听我说,我去支开调查局的人,你先逃出去。」他轻声道。 卡琳娜用力点头。 维纳这才松开了手,他退出衣柜,「动作要快,我在十字路口接你。」 维纳说完便往下走。见此,卡琳娜也起身,拿上手机便往楼下走。之后,卡琳娜顺利的从家里逃了出去,她来到维纳说好的地方等待,不一会儿一辆警车停在了她身边。 她一看是维纳,便急忙上了后座。 「后座上有帽子和口罩,你戴一下。」 卡琳娜全部照做。 「叔叔,我妈是被tip带走的。」卡琳娜戴上口罩说道。 他抬眼看向后视镜,随后垂眸手转动方向盘,「我知道,但是没有证据。」 「我就是证据,我亲耳听见联邦调查局的人说的,他们串通在一起,就是为了逼我父亲回国认罪。」 「你别忘了,你现在是被监.禁中。仅凭你的话没人会信,而且他们串通在一起,这场仗很难打了。」他神色凝重起来。 「那怎么办?反正我爸是不能回来的,他回来一定会判刑。」卡琳娜抓住维纳的肩膀,急切道:「叔叔,你一定要帮我爸。」 听到这里,维纳突然想起今早总警监找他谈话内容。 「我劝你放弃调查赛琳的案子。」 「为什么?那是我亲兄弟的妻子,我是警察,我有义务和责任保护曼耳金人民的安全。」 「啪!」 总警监将文件夹摔在了桌子上。他被维纳的直言直语给气恼了,他指着维纳道:「你只知道你是警察,你有义务和责任,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动了上面的蛋糕?你再往下查,只有罢免你的职位。到时候,我看你一腔热血和责任往哪放,你最好想清楚了。」 「我想的很清楚,就算是被革职,我依然要查。」 「好,好,」总警监点头,胸口被气的起伏不断,「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不后悔。」 ...... 思绪被维纳拉了回来,他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卡琳娜的手,「放心吧,我会查下去的。」 维纳开车将卡琳娜送到了自己家门口。卡琳娜快速下了车,跟着维纳进了屋。屋里的装饰一如既往的简单,也一如既往的,没有人生活的明显痕迹。 卡琳娜是知道她的叔叔,一直没有娶妻,一个人单身了半辈子了,大多数都睡在警局。 「屋里只有几个黄桃罐头,我明天去超市给你买点东西,」他翻箱倒柜了许久,转过身来叮嘱她,「你记住,不要乱跑。」 「好。我不会乱跑的。」 「二楼的房间你随意,我就睡楼下的沙发。」 「那我上去咯?」卡琳娜的头往楼梯口偏了偏。
第87页 「去吧,早点休息。」 「晚安,叔叔。」 「晚安。」 半夜,卡琳娜做了一个噩梦,她一身冷汗的从床上坐起来,她急忙下床开门走到了一楼客厅,此刻,维纳已经察觉到了声响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卡琳娜见到维纳时跑过去抱住他,「我做梦梦见我爸死了,我真的好担心他。」 维纳也抱住她,轻声安抚:「不会有事的。这样吧,我给你爸打个电话,你们互相报个平安。」 维纳正说着便掏出了手机,结果他拨通电话过去,但是怎么都无人接听。 「你爸可能在忙,天亮前我给他再打一个。」 「好吧。」她坐在维纳身旁垂下眸,「我睡前在推特上看见新闻了。所有人都在谴责我爸帮着中国人诋毁自己国家的事情,我一直都相信他是不会昧着良心说话,尼埃的确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我只是很不明白,曾经他被所有人夸赞,说他敢说实话敢写真事,是他们把他推上去的,而现在也是同样一批人在指责他。」 「卡琳娜,你听我说,你爸的确做过违心的事情,但是他也是为了你们母女俩。」 「什么?」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和你妈被一群警察带走的画面吗?」 卡琳娜细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当初,tip的人用你们母女的性命,威胁你父亲写一份恶意诋毁他人的文章,你父亲没有办法,他只能写了。」 一瞬间卡琳娜耳边响起一声惊雷,她难以置信自己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情,毕竟这么多年外界对他的高度评价,加上她对他的滤镜,导致她一直觉得他是一个伟人一般的存在。 「难怪他后来去改了名,他不该那么做,他的影响力太大了,他这样做会毁了别人。」卡琳娜摇了摇头,「他配不上记者这个神圣的职业,他毁了别人的一切。」 但之后,卡琳娜却沉默了,因为她明白,如果不是汉斯答应了tip她或许也活不了。 第51章 松川草地迎来了第一缕晨光, 汉斯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行李,之后抬手关了后备箱。 他转过身来,所有人都站在一起注视着他。他上前几步伸出手, 高巍也上前几步,二人握手之际, 他抱住了高巍,重重地拍了拍高巍的后背,才松开了手。 「一路顺风。」 汉斯抿嘴点头,「祝你们好运。」他抬眸扫了一眼, 并未看见丁思月的身影。随后, 他悻悻地转身离去。 汉斯坐上驾驶室,抬手握住了挂在后视镜上的照片, 上面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他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擦着照片。他嘆了一口气,启动了车挂好挡便朝着公路的方向开去。 高巍一行人送走了汉斯, 这个时候丁思月从木屋内走了出来。 「思月姐......」 「嗯。」她微笑着朝董心遥点头。 她目光放远, 短暂的停留在那辆车上,而后她看向了大家。 董煦叼着草从桌子上跳下,他走到高巍身前时拍了拍高巍的肩膀,「我们也该回去了,已经没有吃的了。」他说完便走到后备箱收拾东西。 「等等,」丁思月打断董煦的话,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高巍身上,「我带你们去喀斯公路。」 然后给这个故事画上一个句号。 「还去什么啊?我们的号都被封了, 就算去了, 又有什么意义呢?」董煦单手撑在后备箱门上不耐烦地说道。 「董煦!」高巍突然严肃地喊道。 「哥, 你要是不想去就留这, 我们去。」董心遥直言说道。 吴钊打断了董心遥的话:「我们是一个团队,要走一起走。」 「吴钊说的对。」 董煦将后备箱的门关上,拍了拍手上的灰,「行吧,就当是最后一次玩速降了。」 这时,从远处向这里驶来一辆黑色越野车,很快越野车停在了屋外的草地上,从驾驶室上下来的男人却是曲朗,紧跟着从后座上又下来两名年轻男人。 曲朗看了眼高巍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步走到丁思月跟前,「你的车我开来了,油桶,食物,帐篷那些全在后备箱,你放心的带他们去吧,我来照顾古吉阿妈。」 高巍听着曲朗的话,勐地看向了丁思月,原来她自己早已经做好了打算。从麦城到这里也需要好几天,也就是说,几天前她便联繫了曲朗,只为了愿他们一个梦。 「阿妈现在谁也不记得了,精神状态可能会吓到你。」 「不会,她也是我的阿妈。」他说完侧身抬手指了指身后的两年轻人,「这我站上的,专门过来接替古吉阿妈的工作。」 两名年轻人眼中很清澈,丁思月上前跟他们握手的同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丁思月。」 两名新人也急忙回握。 「这个工作我们都叫它守山人,日復一日的工作不容易,之后,基站的工作还是要靠你们了。」 每一名守山人,都值得所有人敬佩。坚守在这深山中,如果不是责任心和使命感,很难会有人一直守在这里。 「职责所在,古吉前辈的故事我们都听过了,我们一定会像她一样坚持下去的。」 「嗯。」 她看向高巍:「上车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好。」 ^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蜿蜒曲折的公路上,公路两边是巍峨的高山。越往深处走,北山群的花岗岩地貌越发明显。
第88页 当下两辆车正行驶过一个危险地带,因为受地震的影响,路的高山整体倾斜,导致在公路上方的突出一大块岩石。 丁思月行驶到这里时,不由得放慢了车速,然后缓慢前行。 经过一下午的路程,所有人都有些疲惫了,再加上高巍的车没有油了,于是丁思月将车停在了一条小溪边。 丁思月下车后,打开了后备箱,她刚准备伸手拿油桶,谁知道一只手抢在她面前握住了手柄。 「我来吧。」 高巍提着油桶来到了自己车前,他开始麻利地加油。 「有螃蟹!」董心遥手拿着一块石头激动地说道。 「肯定还有鱼,」董煦勾住吴钊的脖子,兴奋不已,「走,下去捕鱼,今晚加餐。」 丁思月环手抱胸靠在车上,瞧着那几个年轻人戏水游玩,不由想起了小时候和德昭还有几个哥哥一起在溪里捕鱼的场景。 「吴钊你干什么!别拽我,诶诶诶!」 伴随着一阵落水声,董煦一屁股坐进了溪水中,此刻,他浑身上下的衣物都被水浸湿了。 岸上的董心遥捧腹大笑。丁思月见此也没忍住,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突然,有水从她侧面袭来,打湿了她的袖角。 「高巍?!」丁思月故作气恼地唤他的名字。 高巍挽起裤脚和衣袖,头往溪边偏了偏,「走,跟我们一起玩。」 「思月姐,」董心遥朝她挥了挥手,「快过来玩!」 丁思月正准备拒绝,其余几人捧起水来偷袭她,无奈下,她只好加入了战斗之中。一时间水花激扬,岸上没有一处干地。 所有人都在水花中开怀大笑,尤其是丁思月,她跟着这群年轻人一起,瞬间充满了活力。 同样的事情,和不同的人,不同的年龄一起做,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她开怀地笑着望向高巍,而高巍也正看向她,时间犹如在一刻停止。 她很清楚,高巍不是德昭,当下也不是小时候戏水,她也不是阿月古,而是丁思月。 这时巨大的水花朝丁思月袭来,高巍上前将丁思月护在怀里,水花全都落在了高巍身上。 丁思月目光顺着高巍突出的喉结一直往上,直接对上了高巍的的目光。 丁思月抬手摸掉了高巍双眼的水珠,高巍嘴角一弯,宠溺地注视着她,任凭她的手滑过他的皮肤。 对面的董煦和吴钊两个单身狗,根本忍不了这波狗粮,于是加大了力度,朝二人泼水,高巍见状立即挡在丁思月身前反泼回去。 「阿巍哥!快接住这个桶。」 董心遥站在岸上扔了一个水桶下来,高巍接住后灌了一大桶水,董煦和吴钊见状急匆匆就要上岸,却被高巍摁住强行灌顶。 董煦甩了甩头髮上的水,站在岸上,「高巍我记住你了,你看我等会儿怎能收拾你。」 「哈哈哈哈来啊。」 高巍说完便转身拉着丁思月缓缓走上了岸。 董心遥赶忙给他们递了浴巾。高巍接过浴巾快速为丁思月裹上,「我先去生火。」 「好。」 之后所有人换上了干衣服坐在火堆前烤火。而这时,远处的太阳还未落山,但山林寂静的只能听见噼啪作响的柴火。 高巍做了一个简易的支架,专门用来了烤鱼用的,而丁思月将后备箱的速食拿了出来。 「我这里有自热火锅,谁要?」 「我我我!」董煦高举着手。 董煦颤抖着手接过自热火锅,咽了咽口水,「我的亲娘嘞,终于可以吃上一顿火锅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吴钊翻转着烤架上的鱼。 「你现在别说,我等会儿泡好了,馋死你。」 吴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这条鱼好了。」高巍将鱼递给丁思月。 她接过先闻了闻味道,「香,不过却少了香料。」 「思月姐会做好吃的吗?」董心遥吃了一口鱼,一边捋鱼刺一边问道。 「会,以后你们来昌都,我可以做给你们吃。」 「真的吗?那我就厚着脸皮来蹭饭了。」董心遥咯咯笑着。 「在昌都?」吴钊愣了一下,他看向高巍,「我们大学就读的昌大,原来离的这么近啊。」 「我是最近几年才去的昌都研究院,之前一直都在罗库观测站。」她开玩笑说道:「说不定,很早就见过面了。」 董煦揭开自热火锅的盖子,麻辣香气扑面而来,董煦往吴钊身侧靠去,并且用手将这香气扇到他身上,「吴钊你个小样,看我不香死你。」 吴钊捏着鼻子,往后退,「快滚开,别在这搞我。」 「我就不。」 董煦步步紧逼,吴钊只好起身就要逃,董煦追上他,二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引得丁思月又是一阵大笑。 「我提议,现在天还没有黑,我们大家一起拍个合照吧!」董心遥站起身激动地说道。 那边打闹的两人听后难得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我也觉得不错。」 「阿巍哥和思月姐呢?」 「没问题。」 「那我去拿单反和支架。」 很快董心遥熟练地调好了相机参数以及焦距,「我要开始计时咯。」 「等我一下!我要坐在车顶。」 董煦踩着引擎盖坐上了车顶,之后他伸手拉了一把董煦,二人就勾肩搭背盘腿而坐。
第89页 董心遥透过单反看见了丁思月和高巍离的有些远,于是抬起头提醒道:「阿巍哥你和思月姐站近一点呀。」 高巍这才注意到二人之间的距离,于是他主动往丁思月那靠,随后自然地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好啦,开始计时咯。」 董心遥跑了过去,她快速爬上引擎盖,盘腿而坐,双手抬起比了一个剪刀手。而高巍和丁思月则站在汽车最前面,二人的动作十分亲密。 只听单反咔咔一顿响,最美好的时光也定格在了屏幕上。 第52章 天刚亮, 所有人都已经动身继续前往喀斯公路。 越往深处走,植被覆盖率也少了起来,放眼望去, 四周的高山上更多的是灰白的岩石,丁思月摁下车窗, 一股凉意袭来。这时,一片小雪花飘进了车内落到了方向盘上。 在急拐弯之后,眼前的公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片水,原来是从一旁的峭壁中喷.射出来的山泉, 但是歷经多年, 水流量早已不及当年。 许多年前她来北山群作业时,这条山泉还是大瀑布, 而那时公路并没有修好,所有的路都是泥路,尤其是这段下山路, 更是坑洼陡峭, 她需要一直踩着剎车慢行,好不容易硬着头皮开到这里,差一点被瀑布吓得翻了车。 说来她也算是命大,在罗库的那么些年,记忆犹新的大事故几乎没有,只是有一次被蛇咬,大家都说那是一条毒蛇,但是丁思月却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在丁思月的带领下, 都平安地度过了这段下坡路, 紧接着他们来到了一座隧道前, 在隧道的半圆形拱门上写着「甘布山隧道」。 穿过甘布山隧道便是喀斯山了。甘布山山高, 曾经的盘山路又险,在没有隧道前,丁思月经常开着观测站,那个破旧不堪的皮卡车,行驶在盘山路上,最让她记忆深刻的是,皮卡车时常被泥路上的碎石颠簸到熄火,她有很多次打不着火被困在山里的经歷,每次都是北山分局的民警将她救了出去。 在罗库观测站的日子很苦,未知的危险有许多,但是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她快速地成长起来,以至于到后来能独挡一面了。 隧道里昏黄的照灯,打在玻璃窗上又快速闪过。这条隧道全长五公里,行驶了十多分钟后终于离隧道口的光越来越近。 当两辆车冲出隧道后,丁思月眼前的视野开阔起来,在她的左手边是一片五彩的湖泊,这正是被所有人称作的「林海之心」,是罗库的心脏所在。风雪已停,阳光穿透云层散入湖面,水面波光粼粼,飞鸟掠过水面朝着空中飞远。 远处,山与山之间夹着一座巍峨的雪山,在山腰缠绕着几片云,像是雪山的信徒。 「哇!好美啊。」董心遥从车顶天窗探出身,双手张开迎着风大喊道,「喀斯山我们来啦!」 丁思月瞥了一眼后视镜,微微一笑,随后收回目光,扳动方向盘转过了弯道。 「你们快看,那里是挂壁公路!」董心遥退回到车内,指着前方藏在好几个弯道,后面的公路说道。 「我怎么没看见呢?」董煦凑近看了许久。 董心遥一把拽过他的脖子,用手指向前方,「就这里,看见了吗?」 「看见了。还真的跟宣传片上的公路一模一样。」 这时高巍好心提醒了一句,「大家都坐好了,前面还有几个急拐弯。」他说完便将方向盘往右一打,后座上的三人齐刷刷的往一处倒。 经歷了五条急转弯,终于离挂壁公路更近了一些,两辆车向山上行驶了十多分钟,在半山腰上见到了高巍他们心心念念的挂壁公路。 整条公路是凿在峭壁内,在公路左侧便是被称为「林海之心」的月谷。挂壁公路类似隧道,但是在公路的左侧会凿出几个窗户,使得阳光能照进公路上,尤其是日落时分,余晖落进峭壁内,就像是置身在梦幻的世界中一样。 这只是短暂的停留,他们还得继续往前,一直要到达山顶。所以他们欣赏了会儿便启程了。 当丁思月将车停在山顶后,她开门走下车,正好高巍也将车停稳,所有人都陆续的下了车。 丁思月站在公路的旁,垂眸注视着山底的月谷湖,整个湖神似月牙状,高处看湖的颜色更加的蔚蓝。 她听着身后的几个年轻人已经在忙活了,大家都是分工合作,但很快董心遥已经将无人机调试好了。高巍也在跟董煦和吴钊分配任务。 「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吗?」丁思月主动上前询问。 高巍听后一愣,他想了会儿,「有,毕竟是最后一次玩速降了,我想让我们三个人都能入镜,所以你开着我们的车,载着遥妹跟着我们。」 「小问题。」 高巍在嘱咐好了一切之后,他开始快速穿戴防护措施。而董煦和吴钊早已拿上了自己的长板,站在公路上等他了。 「哥,快来。」吴钊沖高巍招了招手。 「来了。」 高巍拿上长板正准备走,手却被丁思月抓住,他垂眸注视着那只细长的手,随后抬眸与她对视。 「注意安全。」丁思月叮嘱之后,顿了顿开口:「我会担心的。」 高巍轻笑着将手覆在她的手上,「放心,相信我。」他说完便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奔赴他所热爱的生活。 高巍拎着长板前端来到了吴钊和董煦身前,三人相互简单的抱一了下,高巍检查了一下身上的防护,然后对着车内的董心遥以及丁思月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第90页 他用手点了一下蓝牙耳机,随即往前小跑几步,紧接着放下了手中的长板,单脚先跳了上去,在另一只脚的推力下,长板加快了速度,他这才将另一只脚放在板面上。 见高巍已经起步了,吴钊和董煦也陆续跳上了板面。 天空中无人机和公路上的跟拍车,在董心遥和丁思月的操控下,一路紧紧跟随着三人。随着三人下坡速度越来越快,加上这条公路并没有护栏,丁思月的心始终为他们三人担忧。 这时,三人的蓝牙耳机闪了闪,从里面传来董心遥的声音,「前面有急转弯,靠左行。」 下一秒高巍屈膝,在急转弯时勐地将长板一横,速度瞬间减慢,他将掌心贴近地面,手套上的火石摩擦地面,擦出刺眼的火花,就这样第一个急转弯顺利的度过。 之后,三人在下坡路上滑过了好几个弯道,即将迎来喀斯的挂壁公路。 一束光透过窗户打在了方向盘上,丁思月注视着这束红色的光,缓缓开口:「日落了。」 没有谁刻意的卡点,但是上天似乎很眷顾这群人,日落的余晖将属于罗库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见挂壁公路上,余晖跌进峭壁内,在公路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光圈,扬起的尘土在光束下起伏,闪亮的犹如夜晚的星空。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将来时的路尽收眼底,一路的艰辛,在领略风光之后化为乌有。 一行人很过了挂壁公路,最终在太阳落山那刻,高巍冒着危险,站直了身体,张开手臂想去拥抱那最后一束光。 终于,给这一切画上了一个句号。 所有人都停在了山脚下,而远处的太阳也早已了落了山。 高巍取下头盔,再一次和两兄弟拥抱在一起,他重重地拍了拍两兄弟的肩膀。 「这一次配合的很棒。」 但是董煦却默不吭声,见此,高巍强行抬起他的头这才发现董煦哭了。 董煦也不再掩饰,他擦去眼泪,勐地抱住高巍,「我捨不得你们。更捨不得这个团队。」 高巍拍打着他的后背,「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 「可那时候的我们,还能是现在这样吗?」 高巍沉默了。 董煦松开了高巍,「算了,明天就要返程了,今天就高高兴兴的,都不要想以后的事情了。」 「好。」 最后,所有人将车重新开回了山顶,现在的天还并未暗下去。只是风越发大了起来,吹的所有人的头髮凌乱不堪。 在山顶扎帐篷的时候,董心遥发现了不远处挂着十多条经幡,但经幡的颜色早已经褪去,很显然这里几乎没有人来过。 「思月姐,我想给我的父母祈福。」董心遥蹲在丁思月的身旁小声说道。 「祈福?」她一边整理着帐篷里的睡袋,一边细想了一会儿,「我车后备箱有隆达,向天空撒去就可以祈福了。」 「原来那个纸是叫隆达啊,我看好多旅游博主去高原地区都会撒。」 丁思月掸了掸睡袋上的灰尘站起身,「走吧,我带你去拿。」 二人来到后备箱前,丁思月在众多杂物里翻出了一个包装盒,她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很多彩色纸片。 董心遥拿了一把,转身冲着还在忙活的三人大喊:「快过来撒隆达,可以祈福的!」 董煦本来对这些无感,被吴钊硬生生地拽了过去。 「这个纸好眼熟啊,」董煦翻看了前后,上面有看不懂的经文和佛像,「是不是就是那些博主撒的那个。」 「就是这个。」 丁思月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高地,有点类似于观景台的地方,「一会儿我们可以站在面向月谷的地方,撒出去的同时就可以在心里祈福了。」 「走,咱们过去。」 「好。」 所有人都来到了丁思月所说的高地上,在这个点可以俯瞰整个谷地。 「我数三个数,咱们一起撒。」 「一。」 「二。」 「三。」 伴随着第三声的发出,大家将手里隆达抛向了天空,强烈的风捲起这些彩色的隆达飞向了远方。 高巍见隆达消失在视野里后,他侧头看向丁思月张开了双臂,她微怔随后还是抱住了他。 高巍紧紧环着她,侧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最后一次拥抱你了。」 「你一定要永远开心,永远幸福的活下去。」 第53章 几天之后的清晨。 卡琳娜醒来时, 维纳早已经离开了房子,她和往常一样,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向厨房, 然后打开冰箱拿了一瓶牛奶和巧克力酱,又从冰箱上拿下一袋吐司。 她站在厨柜檯前, 用餐刀挖了一大块巧克力酱,在两片吐司上均匀的涂抹着,之后她吮吸了一下大拇指上残留的巧克力酱。 她满意地点头,拿起吐司开始吃了起来。 突然她听见屋外有动静, 于是她急忙放下早餐来到玻璃窗前, 她掀开一角,瞧见了调查局的两辆警车停在了门口。 「该死!」 卡琳娜立马拿上沙发上的手机, 转身推开通往后院的门。她这边后门刚一关上,前门便被强行打开,门口站着几名手拿着枪的警察, 他们快速地开始在全屋寻找卡琳娜的踪迹。 在屋内寻找无果后, 一名警察持枪踹开了后门,他们的目光寻着后院的脚步然后抬头,只见远处出现了一个仓皇而逃的身影。
第91页 为首的警察抬手,身后的警察立马停止了向前。 「发现她了,马上上车追。」 卡琳娜奋力奔跑着,她推开眼前的路人,「让一下,都让一下!」 但谁知道这时一名快餐店服务员推着, 装满货物的推车从她身旁的小巷里走出来。卡琳娜一个没注意撞了上去, 不仅把货撞落一地, 自己也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看路的?」服务员骂骂咧咧地急忙去捡地上的货物。 卡琳娜抬手, 呲牙看了眼掌心上的擦伤,她正准备起身要跑,这时一辆车停在了她身前。驾驶室的车窗下移,维纳抬手指了指后座:「快上车。」 卡琳娜不假思索开了后门坐进去,她往身后看了看,警车并没有跟上了。 「我们要去哪?」 她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了警笛声。 「先把他们甩掉。坐稳了。」维纳说完方向盘勐地往左打,迅速地拐进了另外一个道路。 维纳瞥了一眼后视镜,发现警车依然紧跟着。他踩下油门,快速地超过前车。 卡琳娜手抓着座椅,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左右摇摆。然而身后的警车依然紧跟,他有一次强行变道转弯,逼的前后左右的车辆纷纷剎车停在路上。 其中一辆车的车主,探出脑袋朝着维纳的车骂道:「长点眼睛......」 「嘭!」 一辆车因为警车的急转弯,还没来的急剎车就撞上了这辆车主的车屁股。 「伙计,你搞什么?你把我......」 他只见三辆警车开着警笛从他眼前唿啸而过,他瞬间闭住了嘴。 警车内,一名警察认出了维纳走的路线,「不好,他们要出城,快联繫人在出城的路上设卡,拦住他们。」 维纳攥紧了方向盘,勐踩油门,距离出城还有一公路的路程时,他瞧见了带刺的障碍物横在了路中,而五名警察手持枪对准他的车。 所有人都以为维纳会加速冲过去,谁知道他却踩下了剎车,停在了路中间。 警察们纷纷下车,领头的黑人警察手持枪缓步靠近维纳的车。 「下车!」黑人警察冲车内大喊一声。 「咔哒」 驾驶室的门突然从里打开,维纳淡然地从车里走了出来。 「手举起来。」 维纳照做,其他警察快速上前一个将他摁在车上铐上手铐,另一个则对他上下搜身。维纳如此配合,让黑人警察产生了怀疑,他收起枪来到后座上,却发现卡琳娜不见了。 「维纳,你把那个女的藏哪了?」黑人警察揪住维纳的衣领。 「呵,不知道,你们慢慢去找吧。」 黑人警察念他是曼耳金的警长,于是凑近他的耳边低声劝说:「你要是老实交代,你这个位置还能保住。」 「保住又能怎样?和你们狼狈为奸?」 黑人警察见此,只好直起了身,「把人带回局里。」 「头儿,」一名警察跑了过来,「接到机场那边电话,汉斯已经抵达机场了。」 「快,上车去机场!」 ^ 卡琳娜此刻已经到达了机场。 而几个小时前,在逃的中途,维纳趁着警车短暂跟丢的间隙,将卡琳娜放下了车,并告诉她先去加特斯亚州的姨妈家避一避,等这件事情结束了再回来。 但是卡琳娜在乘坐计程车去客运站时,却无意间,听见车内广播,播报着汉斯乘坐尼航回国的消息,并称汉斯已经抵达尼埃国际机场,听到这里,她急忙让司机掉头去机场。 此刻,她在机场出口张望着,同样,早已经有许多媒体记者等待着汉斯出来。 眼尖的卡琳娜一眼便看见了汉斯,这个时候的他,拷着手铐,身后有两名持枪的特警。她急忙朝他挥手,那句「爸」还没喊出来,媒体记者便蜂拥而上,将卡琳娜挤到了一旁。 「康纳先生,您这次回来是准备认罪吗?」 「康纳先生,您是因为什么才选择回国?」 「爸!」卡琳娜跳起身挥手,「我在这,我是卡琳娜。」 汉斯在人群里听见了卡琳娜的声音,他目光快速地扫过眼前这些媒体,但是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这时,几名警察疾步从机场外走了进来,其中一名警察上前整顿秩序,「这是联邦调查局要犯,别扎堆,让开。」 卡琳娜看见了来追捕她的黑人警察,她不得不缩在人群里,毕竟她现在能站在这里见汉斯一面,全是维纳换来的。所以她只能眼看着汉斯被一群警察带出了机场,她小跑着混在人群里跟了上去,她站在远处,目送着汉斯上了警车,可她的眼眶早已经湿润。 傍晚,卡琳娜如愿的找到了在加特斯亚居住的兰尼姨妈。兰尼在开门见到憔悴不堪的卡琳娜时,心疼地抱住她并将她带进了屋内。 卡琳娜大口的吃着火腿面包,兰尼又给她端了一杯牛奶放在她跟前。 兰尼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孩子,慢点吃。」 卡琳娜却在这会儿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她转过身去看向兰尼,哭着抱住了她,「姨妈,我今天亲眼看见他们带走了爸,叔叔也为了帮我逃出去,被他们带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一切都会没事的,别担心,孩子。」 这时,电视机的新闻台突然播报了汉斯事件,「于今日下午两点,曾着名记者康纳在曼耳金国际机场逮捕归案,他因涉嫌伪造虚假言论,恶意诋毁我国中央情报组织,曾拒绝回国认罪,此案将于下周三十一月三日,在法院公开审理。」
第92页 兰尼立即将电视机关掉,她想起还有意面和芝士,于是笑道:「姨妈去给你做最爱吃的芝士意面。」 卡琳娜看着兰尼离开的背影,她惆怅地垂下眸。 ^ 几天后,一段汉斯的澄清视频和道歉信登上了中国微博热搜,发这条微博的正是官方帐户,一经发出引发了大量关注,各大新闻社纷纷转发。 一时间,十三年前被尘封的往事被一一挖了出来,网友们都在谴责尼埃卑鄙的做法,并希望tip能公开道歉。 这段视频不仅在微博上,外网也有很多国人进行转载,随着外网观看量迅速增加,很快在全世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于当地时间十一月二日,在曼耳金正在进行着一场示威游行,游行者们带上自制的牌子沿路大喊着:「请tip停止继续诋毁他国,应立刻道歉。」 眼看游行已经快要到达尼埃中央情报局的大门时,当地警察拿着防爆盾站成一排抵在这群游行者前。 一名游行者朝着身前的警察吐了一口唾沫,「到现在都还在为他们办事,你们良心过得去吗?」 而另一边,几名游行者掏出枪来就要朝着警察射.去,警察处于防卫,也掏出枪对准游行者,枪声一响,人群里炸开了锅。 「警察杀人了!」 「我们跟他们拼了。」 整条大道上枪声此起彼伏,现场混乱不堪。这段游行的视频迅速在网上传开,尼埃的几个大州也出现了游行的队伍。 仅仅一天的时间,尼埃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而尼埃政府的高层,却早已司空见惯,他们站在高处,透过蓝色落地窗看着下面的游行逐渐变成了□□,仍旧面不改色。 「再加派点人手过来。」穿着西装的男人转身又一次叮嘱,「不管用什么手段,明天必须得让汉斯认罪。」 「是。」 「汉斯的女儿逃了,他的妻子不是还在tip手上吗?用他妻子的生命去威胁他,肯定没问题。」另一位高层领导坐在一旁提了个建议。 「就按照这个办。」 而一天之后,汉斯的案子开庭审理,全世界的人都在推特和油管上看着这场直播。 这时,汉斯穿着囚服,被两名警察带上了法庭,现场在座的人纷纷注视着他走向审判庭正中间。 汉斯在这场与tip的战争中,并没有为自己请辩护律师,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尼埃政府会想尽办法给他定罪。但是另他意外的是,离他不远的辩护律师席上,却坐了一个男人。 法官在这时放出了一系列罪证。 汉斯看着屏幕上自己澄清的视频,里面是大量对中央情报局的指正,这让他不由想起,在返程那天,他将视频和道歉信,一併发给了私信里提到的邮箱。他所谓的回国并不是想要逃避,想要否认自己的错误,而是想要回去一个人承担。 一系列罪证放完后,请了第一名证人上来,汉斯看了一眼证人,他根本不认识。他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漠然地看着一名接着一名的证人上来做假证,内心却在嘲笑着tip只会用这些卑劣的手段。 「请被告辩护律师递交无罪材料。」 汉斯从未接触过这名律师,但是从律师提供的证据来看,他知道这名律师尽力了。 经过几轮的陈述,和递交材料,很显然汉斯这方处于下风,他也能料到是这个结局。 法官抬起头严肃说道:「以上证据均属实,已构成了我国《宪法》第二百二十条侮辱罪,你认罪吗?」 听到这里,守在电视机和手机前的人们都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卡琳娜拿着手机,蹙着眉头,心里十分不安。与此同时,丁思月也正坐在古吉病床前,看着这场审判。 审判的现场,汉斯沉默了几秒钟,在那短短的几秒钟里,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开庭前,有人拿了一段赛琳的视频给他看,并且用赛琳的生命,威胁他就范的画面。 他眼眶红了起来,却依然坚定地开口:「我不认罪。」 看到这里,丁思月退出了直播,她站起身走到了窗边,远处是林立的高楼大厦,炫彩的霓虹将半边天点亮。 就算汉斯不认罪,只要证据充分,法院依然可以判刑。 这时,丁思月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打开手机看见推特上推送了一条消息。 【最新消息:着名记者康纳拒不认罪,但由于证据充足,且没有材料直接证明无罪,最终法院最终判处康纳·诺兰(改名后)汉斯·诺兰,有期徒刑三年,即日执行。】 意料之中的答案,她也明白汉斯这样做,是为了用他坐牢这件事,来平息这场风波。 他是一位好父亲好丈夫,而审判庭上,他的那句「我不认罪」,纵然没有什么份量,但在那一刻,他终于可以说,无愧于自己的心了。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了,但丁思月并不会为此妥协,在之后的日子里,她会去尼埃,并且从法律层面起诉尼埃联邦政府,她会替父母向tip要一句道歉。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凉意,她将窗关上但还是留了一条缝。 她转身走到了古吉身旁,如今的古吉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目光也很呆滞。她原本凝重的神色在见到古吉那刻,脸上自然挂上笑,她轻轻为古吉揉着手指关节。 「阿妈,如果你在自己世界里,见到了我父母,记得帮我告诉他们,我现在过的很好,不要担心我,还有德昭,告诉他,我不在的日子,要照顾好自己。」
第93页 殊不知,一滴泪正从古吉的眼角滑落,滴在了枕头上。 「这娃娃长得真好看。叫什么名字?」 「古吉阿妈,我叫丁思月。」 「思月......那你的依山名字就叫阿月古,怎么样?」 「阿月古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森林的女儿。」 在古吉的世界里,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原点。 在那里,没有灾难,没有生离死别,只有永不落日的松川和孩子们的欢笑,所有人都在那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说明一下,因为女主和汉斯面对的,是一个资本主义制度的国家,而且单凭一个团队,去对抗一个国家是很不现实的问题,所以没有打赢这场仗。但为什么又要写这段抗争呢,是因为,这是汉斯自我忏悔救赎的过程,他也在为自己的错误买单。